看起来比她们还要累似的。房间中央的书桌上,复制来的神秘之书、无数本字典和大堆资料乱七八糟地摊开着,想必翻译也是个艰苦的过程。现在,那小个子瞪着眼睛靠在转椅上,目光里有点神经质的亢奋。
妮可一直在嚼柠檬糖,她忍着晕车的痛苦一脸严肃:“没错,规模大极了,我们当时简直连话都说不出来。怪不得香菜总要往那个地方跑……”
“你们能肯定是他吗。”塞卡雷斯打断说。
听起来有点儿像句废话。玛阿塔斟酌片刻,还是点点头:“不会错的。后来我们靠近了些,影血认出了校长的车,而且银月对自己的耳朵施了一个小魔法,听到他们的谈话了。”
“他们说什么?”塞卡雷斯一下子探过身子,问到。
“都是些零零星星的东西,无非是‘阵形还不成功’、‘要加快了’、‘赶在之前’什么的……古德教授什么也没说,不过肯定是他俩没错。”妮可耸耸肩,倒是对银月的那个小法术意犹未尽:“说起来那真有趣儿,只是碰碰耳朵就能听见那么远的声音!想想看要是考试的时候……”
“妮可。”眼看话题不对,玛阿塔赶忙打断她。
“赶在之前……?”塞卡雷斯黑着脸思索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你们没被发现吧?”
玛阿塔点点头。“他们一直在实验阵法,修修改改的,那里实在太空旷,我们没法多留,只好赶在天亮前躲开了。”
“他们扎了帐篷。”妮可补充,“我敢说这回也要待到月假最后一天才回来呢,真不知道究竟是在干什么。古德教授也不说在周围留点儿线索,既然让我们找过去,好歹帮帮忙啊……”
塞卡雷斯低下头来捏了捏眉心。过了一会儿,他吸口气,声音飘忽:“我想我知道。”
“什么?”玛阿塔正心不在焉地剥开一颗柠檬糖,放进嘴里之后才忽然意识到他的意思,心里扑嗵一跳:“什么?!”
“我想我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塞卡雷斯重复一遍,停顿,然后目光朝着桌子上的大堆资料一瞥:“这本书我翻译出来了一部分,要是没弄错的话,水芫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地方,正在作关于空间的试验呢。”
那个时候,那家伙的冷静简直让人毛骨悚然,玛阿塔愕然看着他,嘴里糖果轻微地咯吱一响。
“空间?”问问题的是妮可。
“对,告诉你们吧。”塞卡雷斯忽地直起身子,伸出一只手来按在复制而成的书页上:“空间,地地道道的空间学著作三千年前的文化,这里记载的技术你简直不能相信!还记得咱们刚刚找回记忆的时候我也曾经想到过这方面的事儿吗?我就知道这会有联系……”
说到这儿他忽然动起手来,飞快地把那本大书翻到目录:“看这里,这里记录的是混淆和扭转简单点儿说,咱们的学校围墙就是这么回事儿!正因为利用了空间技术,所以一直以来从没人能翻得出去!还当它是‘十大不可思议呢’……看,还有这个,瞬时转换,这个级别可不低维达喝醉酒的那次!记得吗?他带我一步跨过了无数个地方,使用的就是它。还有……”他哗哗翻着,眼睛里隐隐的像有乌云和火焰一起滚动,激动得都快把纸页给扯破了。
这种时候,玛阿塔没法儿劝他安静下来,她能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就已经很不错了!有一个闪着光亮的想法忽然在她心里面冒了一下头:会跟黄河有关吗?
“还有它,空间置换。”这个时候塞卡雷斯已经把书翻到了一半,他用指节敲着上面的文字,脸上泛起一层杀气腾腾的得意:“图书馆里那个该死的法阵,现在可以解释那是怎么回事儿了,对,就是空间置换。知道咱们为什么会‘变成枯树枝’?哈,因为那个时候咱们和树枝jiāo换了位置被换到了赌场里面的小黑屋里!太妙了,明白了吗?太妙了……”
“我说,你真的这么想吗……”一通言论听下来,妮可看着他,表情畏惧地打了个冷颤。
“对。”塞卡雷斯挑起眉毛,毫不含糊地点头确认。“空间这门学问,除了奇妙还能用什么来形容?老实说吧,这本书里的内容绝对够得上伟大了,它划出整整一个领域来!不过……”说到这儿他眼色一变,似笑非笑的表情很难说是得意还是遗憾:“我猜那上面记载的全都是禁术。都不用看执行手法和启动阵形,瞧瞧水芫对它的态度就明白了。
玛阿塔脑海里立刻出现一幅校长先生半夜三更摸进图书馆里去偷偷摸摸翻阅这本书的画面,然后她自己脸色一黑,点了点头。
玛阿塔脑海里立刻出现一幅校长先生半夜三更摸进图书馆里去偷偷摸摸翻阅这本书的画面,她脸色一黑,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想想香菜上次回来后的那副样子。”妮可把胳膊支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一脸惊疑:“不管是个什么试验,看起来对自身的消耗可都不小呢……库索斯,那老香菜自己是活该!可是可怜的古德教授……”
玛阿塔脑子里呼地乱了一下,刚才闪闪发光的那个念头再次强烈了起来。她掐掐自己的手心,用力平定:“我……我有个想法。恩,也许校长是为了黄河的事情……”
“什么?”塞卡雷斯刷地抬起眼睛。旁边妮可的咖啡杯响了一下,似乎溅出了几滴在地毯上。
“你也说过,黄河的‘穿越’跟空间学是有联系的,现在你看,校长和古德教授又都在研究这个……好吧,”她叹了口气,决定不把逻辑关系搞得那么复杂了:“我想校长先生是不是正在帮助黄河?试验阵法的目的也许是想把他送回家去呢。”
塞卡雷斯和妮可同时听得有点儿愣。妮可抓抓头发,犹豫一会儿,小声说:“天呐,别这样,香菜的形象忽然高大起来了……”
塞卡雷斯那张娃娃脸上的表情变换了无数次,最后他歪歪头,艰难地清了一下喉咙。“咳,玛阿塔,这个想法真的挺好,但是,我恐怕得打击你了。”
他说着抱起那本巨大的书来到她面前。“在我看来,事情正好相反。瞧,这是执行空间置换时的阵法构成……没错,很复杂,但是你看看,跟你们在平原上看到的那个是不是挺像?”
发黄的纸张上,整整一页都印着一枚血红的逆位六芒星。
“哦,这没意义。”妮可皱了皱眉头。“只看轮廓的话这种东西还不都是大同小异的?我说你究竟要说什么?”
“我要说黄河其实是咱们‘校长先生’的试验品。”
安静。
楼底下,小不点不知打翻了什么东西,一阵闷响之后老管家厉声呵斥了它两句,再然后,没有声音了。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像被灌满了水泥。
“……什么?”妮可说。看来这是今天晚上被用得最多的一个词了。
“得了,你们还不明吗。”塞卡雷斯不耐烦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语气严厉:“黄河是怎么过来的?想想这个问题。”
“他……他不是掉下来的吗?”妮可做了一个从天而降的手势。
“对,挺熟悉吧?”塞卡雷斯扫了玛阿塔一眼,嘴里却对妮可说道:“你没经历过可能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那情况一模一样!就像我们跟赌场小黑屋里的枯树枝jiāo换了位置那样,黄河也是被jiāo换来的就是在这样一个法阵里,他,水芫亲自cāo刀,鬼知道他把什么东西‘换’到了地球上去!这里面唯一的不同是:咱们和树枝的置换是隔着半座校园的空间,而黄河的那一次,隔了整整两个世界。”
一口气把话说完,塞卡雷斯啪地合上书,咬了咬牙。“这是我花将近一个晚上琢磨出来的结论,就是这么回事儿。而现在,看起来他并不满足,那个试验还在继续往下做呢。真不错。”
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来接受这些言语,玛阿塔坐在那里,渐渐地觉得手心很疼,木然放开的时候,那里已经留下了几道紫红的血印子。
“所以,所以。”旁边,妮可缓缓点着头,气场波动变得压抑而剧烈。“所以他才有那种态度!是啊,黄河不可能回去,他早都知道的……原来如此。维达,他也知道,还有古德教授……我不敢相信,想想影血何银月知道了会说什么?看看阿卡尼亚,看看咱们的学校吧……”她忍无可忍地暴了一句粗口,塞卡雷斯抬眼看看他,目光很有深意。
现在,复制的时空学著作被挪到了玛阿塔腿上。她垂下头,反复摸索着细腻的木制封壳。在蓦然明白这里面所蕴含的意义之后,这东西忽然之间无比烫手。封面上,烫金的字体圆润修长,像一个奇异的眼色一样扫视着玛阿塔。而当她的手指延伸下去,触摸到那条深深裂痕时,棱角尖锐的触感让她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子。
“塞卡雷斯,你说这本书的名字叫做……?”
“《巴其斯之书》。”小个子挥挥手,有点儿无奈。“就是这个发音,我实在翻译不出来了……也许当时有些名词儿现在已经失传,或者是某个人名或者地名什么的。反正,没那么要紧。”
对,事实上,真正要紧的事情已经摆在眼前了。一切疑窦揭开之后,真相的险恶实在让人无言以对。
“咱们怎么办呢。”她喃喃地说。
对于这没来由的一句问题,塞卡雷斯似乎早有准备。“我这儿有神树院四个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禁术管理部可以直接接手这件事情,负责自然生态和人权围护的长老们大概也有的忙了……”
“他们,”万一他们之中也有热衷于这方面研究的人呢?校长说过,他说过,哈纳克的选择只在于这个世界的利益。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但是现在。玛阿塔觉得肺里的空气都跑得不知去向了,她努力吸了口气:“他们能在知道一切之后,把黄河原原本本地送回去吗。”
“既然有这本书在,应该不成问题。”塞卡雷斯在沙发里挪动了一下位置。他并不知道玛阿塔担心的根本不是技术问题,所以点头点得很轻易。
玛阿塔抬起眼睛,她想起了银月那个时候忧心忡忡的疑问。
“你怎么保证呢。”
“我?”塞卡雷斯怔了一下,然后语气无奈下来:“玛阿塔。”
是啊是啊,她应该看得出轻重缓急,她明白。但是。
整件事情黄河太无辜了。
封存脑海里的那些记忆一瞬间尖叫起来,玛阿塔一阵耳鸣,然后,她淡绿色的眼睛缓缓亮了起来这个想法也许有点吓人,但是
“塞卡雷斯,你说有这本书在?”
“什……啊,是啊。”
“它现在在咱们的手上!”
“对,所以咱们可以直接拿着它……你等等。”塞卡雷斯嘎然而止,表情渐渐从狐疑转变成了难以置信:“你,玛阿塔,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可以,塞卡雷斯,你是天才。”她无比无比真诚和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小个子,言语之蛊惑让对方一瞬间还以为她是动用了自己专业里的某种催眠法术。
“我懂了……”妮可在一边恍然大悟。她深吸一口气:“亲爱的,你疯了。这可能吗?”
话虽这样说,但是塞卡雷斯面前的眼神攻势一下子增加了一倍,两个姑娘牢牢地望着她,淡绿和深红,其中的期许和等待让塞卡雷斯再也招架不住地跳了起来。
“好吧,可能!当然了!但是听着,这么做的话咱们和水芫那个老疯子又有什么区别?天啊,我可是说服了自己两个小时才决定要把这本书jiāo出去的,你们……”
“当然不一样,本质上的区别!”妮可也蹭地站了起来,“想想黄河,想想他会怎么说?香菜是在剥夺,为了他自己那什么狗屁研究,这不对!而咱们是要还给他对啦,古德教授也是这么想的,我打赌,但是他只有一个人,他需要帮助!也许就是咱们的呢!”
塞卡雷斯一阵目瞪口呆。
“把黄河送回去,然后再去上报神树院。”玛阿塔声音有点打颤,她把《巴其斯之书》用力按在膝盖上,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坚持。“那个时候什么都没关系了,塞卡雷斯。”
真的,什么都没关系了。
塞卡雷斯终于被打败。一丝笑容跳上他的嘴角,那里面是无奈,矛盾,甚至……还有一些兴奋?!这让玛阿塔和妮可不禁怀疑:天啊,刚才这家伙那份抗拒是认真的吗?
“给我几天时间。”他斩钉截铁地说。
* * *
真的只有几天。塞卡雷斯的效率之快再次让两个姑娘加深了她们的怀疑。两天之后,玛阿塔接到了他的电话。
“我这边已经没问题了,咱们需要的只是一块地方,和一些时间。当然,在此之前得通知当事人一下儿,所以你让银月去办吧,联系好黄河之后给我一个消息,我最好和他当面谈。就这样。”
那个时候玛阿塔、妮可还有银月影血四个人正好坐在螃蟹酒吧里聊天,她心情复杂地举着手机举了好一会儿,终于平静下来,于是回答他:“好好睡一觉吧,塞卡雷斯,你这回真的辛苦啦。”
“行了?他研究出来了?”妮可隔着桌子俯过身来,期待地盯着她,玛阿塔咬住笑意点了点头。
“好样的!干得好,那小豆丁,臭小子!”妮可兴奋得一巴掌拍在影血背上,震掉了对方手指间一截烟灰。银月自从听说了塞卡雷斯的结论之后始终一脸yīn郁,连话都不肯多说了,这会儿终于也露出了笑容。
“要是能成功就太好了。我这就去跟黄河联系但愿‘悄悄话便条’他还没有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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