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正道走后,李宝根出门朝老五爷家走去。
老五爷也姓李,论亲戚关系,他是李宝根的亲爷爷——老六爷的叔伯哥哥,老人家年轻时号称是博览群书,“阅人无数”,老了喜欢研究阴阳五行,自称修的半仙之体。
李宝根到老五爷家里时,老五爷正坐在炕上带着老花镜端着罗盘看。见李宝根走进屋,他放下罗盘,“宝根,你现在可是忙人呀,到我这来,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呵呵,老五爷,您还真是老神仙,什么事都逃不过您的法眼。我是因为修路的事来向您讨教!”
老五爷一笑,说:“哈哈,还是我这宝贝孙子会说话,说吧。”
“老五爷,方才修路工程队的钱老板找我了,说村口的那座‘假仁义坟’刚好在路中间,需要迁坟,我就是想问一下,这‘假仁义坟’是谁家的,怎么才能迁走?”
老五爷把老花镜摘掉,颤抖着手拿起靠在窗台边的那杆烟斗,李宝根一笑说:“我来给您装烟。”说着,接过烟斗,在炕沿边的旱烟笸箩里给老五爷装了一斗烟,“咳咳!”旱烟呛得他咳嗽了两声,“这烟,真够劲!呵呵!”说着递给老五爷,又帮老五爷点燃烟斗。
老五爷悠闲的眯缝着眼睛,吸了一口烟,才缓慢的说道:“这‘假仁义坟’是有来由的。这坟里埋的就是咱们村的甄守仁和甄守义他们的爹。”
李宝根点点头,这甄家兄弟和他爹李呈祥年龄差不多,甄守仁家的儿子比李宝根大一岁,早就不读书了,常年在外打工,甄守义家是个女儿,也早早的就不读书了,也在外地打工。
老五爷又吸了一口烟,继续说:“早年间,这甄守仁和甄守义的爹,也就是老甄头,这老甄头活着的时候脾气不好,总是打孩子打老婆,他老婆就是被他敲打死的。这老婆人还算不错,她死后,村民们帮着,把她埋在了村外的山坡上。老甄头的老婆死了以后,老甄头没人照顾,冷一口热一口的,没几年,也病了。他病了以后,这甄守仁和甄守义也不愿意伺候。那年冬天特别冷,有一天天降大雪,下了半尺多厚,大雪封门,那老甄头连冻带饿,就死了。”
老五爷又吸了一口烟,咳嗽了两声,接着说:“先才说了,这老甄头活着的时候人性不好,他死了,天又下大雪,村民们谁也不愿意去帮忙埋葬他。他的两个儿子甄守仁和甄守义就用老甄头屋里的炕席把老甄头卷了,抬着,拿了铁锹镐头打算和他们死去的妈埋到一起。”
“我的天!没棺材?就用炕席卷的?”
“嗯!那年头这个也正常,家家都穷。这兄弟俩抬着老甄头往村外走,地上全是雪,走出村不远,这兄弟俩就累了,走不动了,哥俩一商量,干脆也别往山上抬了,就在这把他爹埋了得了。然后,就在地上挖坑。据老大甄守仁说,那地真硬,挖了好久,费了好大劲,才挖好了坑,然后把老甄头埋了。等雪化了,大伙发现,这兄弟俩把老甄头给埋到出村的路的路中间了!”
“哦!这样呀!”
“嗯,大伙让这兄弟俩转年开春,暖和了,把老甄头的坟迁走,他们兄弟俩也没迁。大伙只能绕着走了。本来大伙就给这兄弟俩取外号叫‘假仁’c‘假义’,加上他们把他爹埋在路中间,所以,这坟就被称作‘假仁义坟’!”
“哦,那就是说,如果要迁坟,去找这甄守仁和甄守义就行?”
“嗯,不过,这兄弟俩和他们的外号一样,假仁假义,让他们迁坟,可不容易,虽然说,给老甄头把坟迁了与他那老太婆合葬是好事。”
“哦,那有什么办法么?”李宝根问道。
“这哥俩欺软怕硬,你和虎子去试试,也许他们会怕你,你现在毕竟是一村之长。虽然村民大多忌讳迁坟,不过,对于这老甄头来说,迁坟才能抹去‘假仁义’的骂名,不失为一件好事。你去试试吧。”
李宝根点头,“那谢谢您,老五爷,抽空请您喝酒,呵呵!”
“哈哈!咱们爷俩,不用客气,去忙吧,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李宝根离开老五爷家,直奔赵二虎家
傍晚,李宝根和赵二虎走进老大甄守仁家。甄守仁正在炕上守着半碗咸菜,手里拿着半瓶白酒,嘴对嘴的喝酒。见李宝根和赵二虎走进来,赶紧放下酒瓶,喷着劣质白酒呛人的味道说:“哎呦!宝根村长,大虎侄子,哪,哪阵风,把你们吹来了,来,来,喝点!”
李宝根摆摆手,说:“我吃过饭了,过来和你说说这村里修路的的事。”转身对赵二虎说:“二虎,你去隔壁喊一下守义叔,让他也过来。”
“哦,不用,不用,让我那婆娘喊,”甄守仁回身拉开窗子,喊道:“他妈!死哪去了?去,喊守义过来,宝根村长找他!”
“嗯!听见了!听见了!瞧你这通驴叫唤!”甄守仁媳妇拎着裤子,从驴圈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系红色布条的裤腰带。然后,扒在墙头上喊:“守义,守义,过来一趟,宝根村长叫你!”
甄守义答应着走出房门,嘴里叼着一根粗粗的旱烟。
甄守仁媳妇走进屋,用手抓起咸菜碗里的几根筷子粗的芥菜条塞进嘴里,又拿起甄守仁身前的酒瓶,一仰头喝了一口,递向李宝根,说:“来,宝根,造一口,这酒,有劲!嘿嘿!”
“咳咳!”李宝根看着湿漉漉的酒瓶口,强忍住恶心,说:“哦,谢谢婶子,我不喝酒!”
甄守义走进屋里,“哦,宝根村长,你这大忙人,找我啥事?”看着炕上的咸菜碗和白酒,也没脱鞋,直接上炕盘膝而坐,鞋头对着咸菜碗,把右手里的旱烟交到左手,伸右手抓了几根咸菜放在嘴里,拿起甄守仁媳妇身前的酒瓶就喝了一口。
赵二虎和李宝根见这情形,不住的摇头!
“咳咳!”李宝根被旱烟味和酒味呛得又咳嗽了两声,说:“是这样,村里要修路的事我相信你们也都知道了。”
他们点头。
“今天修路工程队的钱老板找了我,说门口的那座坟刚好在规划的村路的中央,需要迁走,我对这坟的事不太清楚,去问了老五爷,老五爷说这坟埋葬的是二位叔叔家的老爷子,所以,我就来和二位叔叔商量一下给老爷子迁坟的事。”
甄氏兄弟俩听了,互相看了一下,又看了看站在李宝根身边,虎着脸,抱着膀,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的赵二虎。甄守仁说:“迁坟?怎么迁?”
李宝根点点头,说:“这迁坟,我问了老五爷,老五爷说最好是借着迁坟把老爷子和你家的老奶奶合葬。”
甄守义听了,点点头,说:“这好事呀,不过,我们可不动手,要迁坟,你们自己挖,自己埋哦,这秋天多忙呀!没时间!”
甄守仁听了点点头。
赵二虎听了,笑了,说:“看来这传言还真不能信呢!都说你们俩是‘假仁假义’,就凭这事,我二虎觉得你们还是挺通情达理的么,放心,干活不用你们,我二虎找人。另外,以后谁再敢说你们的坏话,我二虎第一个不答应!哈哈!”
李宝根瞪了二虎一眼,转脸说:“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好了,回头我让老五爷给看看日子,然后就给老爷子迁坟。”
甄守义又喝了一口酒,说:“行!以前村民就让我们哥俩把那死爹的坟挪了,你们说,他们又不帮忙,我们兄弟俩好不容易才挖坑把我那死爹埋了,还得再挖出来,还得再抬到山上,还得再从新挖坑,多累呀!多麻烦呀!有那工夫还不如喝点酒舒坦。”说着又仰头喝了一口。
甄守仁媳妇听了点点头,用手抓了几条咸菜放嘴里,从甄守义手里拿过酒瓶喝了一口,说:“就是,就是!”甄守仁也点点头。
李宝根强忍住没吐出来,说:“那叔叔,婶子,你们慢慢喝,我就先走了。哪天迁坟,我来喊你们。”说完,转身走出门,赵二虎也跟着走出去。
到了院子外,李宝根好个干呕!
赵二虎感慨道:“我靠!真够劲!”
李宝根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缓过劲,说:“我是没想到,迁坟这事,他们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转身看着老五爷家的方向,说:“走,去找老五爷查日子,尽快把这坟给迁了!”
老五爷一番推算,说隔天就能迁坟。李宝根便通知了修路工程队的钱正道,由他安排工人迁坟。
第二天一大早,李宝根还没起,就听外面有人吵闹,他起身透过窗户一看,是甄守仁和甄守义兄弟俩在和他爹李呈祥吵闹。李宝根赶紧穿衣服走出来。
就听甄守仁说:“笑话!迁坟?开什么玩笑?我爹都埋在那这么多年了,你们说挪走就挪走?”
甄守义说:“就是,昨天晚上我们多了,差点被这两个小崽子哄骗了!坟怎们能随便挪呢!不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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