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五人回到了利强县,知晓了孙进的安排,接下来他们的任务是准备和等待到大学报到的那个好日子。
按照录取通知书的介绍,乌龙市科技学院的报到是8月28日,9月2日开学。报到地点是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叫佳馨宾馆的二楼。
学费及学杂费,第一学年共计6150元,要求统一存进和通知书一起发放的银行卡内,银行卡户名为录取学生的身份证姓名,初始密码为123456,要求学生自行到银行柜台更改。另外还有一系列的注意事项,比如户口迁移办理,行程路线,学生报到,专车接送等安排。
此时孙进留给唐丽和孙明明的1万块钱已经所剩不多,唐丽卡内只剩下三千多元,孙明明卡内连同赵海生还的也仅剩下9500元。
现在的孙明明对唐丽和孙思远的感情加深不小,他算了一下,6150元学费,加上1200元近一学年的生活费用,自己留7500元足够,所以打算临去学校报到时,把剩余的2000元留给唐丽。
孙明明知道唐丽和孙思远两人花费要比自己大一些,自己不足的生活费用及接下来的学费,他是可以通过勤工俭学助学贷款等来解决的。
刘勇比孙明明的学费筹集要困难一些,但亲戚邻居也都热心,听说刘勇考上了大学本科,都或多或少地伸出了援助之手,共为刘勇筹集了近7000元学费及生活费。
和前两人比起来,赵海生的学费筹集要困难得多得多。
在二中高二四班告别晚会上,全体师生热泪盈眶,依依不舍。
有的喜有的悲,喜的有学霸盛东平,他不出意外的被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录取,物理系,原子能核动力工程专业。还有班花田青苗,她也幸运的为海城市财经大学录取,工商管理系,市场营销专业。
在为学霸和班花惊叹之余,班中最令人羡慕的便是赵海生刘勇和孙明明三人了。他们都没上线,而结果因听从了班主任填报志愿的建议,三人都收到了本科录取通知书,可谓是高二四班一个大大的意外惊喜,这惊喜不光属于赵海生三人,从班主任乐开了花的表情上能够看出三人为高二四班集体赢得了荣誉争了光。
当晚,赵海生特意留意了一下,他发现学霸和班花依然亲密的像一个人,于是他彻底的心灰意冷,对此他要做的只有把那份感情永久的珍藏。
回到出租房,第二天准备退房时,赵海生打听到学姐朱文勤也被海城财经大学所录取,赵海生打从心里为学姐高兴。他心想,学姐总算没有白复读一年,也总算没有受那个高富帅的追求而影响学业,将近一年来赵海生真心为学姐捏了把汗。
退了房,还了房租,告别同学,告别了学姐,收拾好东西,和刘勇结伴骑行,往老家赶。
临行时他们俩和孙明明约好,比报道提前一天,也就是8月27日,在利强县,三人汇合,然后再坐大巴到乌龙市。
“从你娘走后,家里不断的有来催债的,虽然你娘不花家里钱了,但我的工资你也知道,每个月才不到600块,除掉要给你的生活费和家里花费,另外还要还掉一些不能再拖的帐,所以到现在你的学费才准备了1200块。”父亲赵华东得知赵海生考上大学本科,自然高兴的合不拢嘴,但高兴之余不得不道出自己的艰难。
此时赵海生身上也只有不到一百块,他也知道父亲赵华东已经尽力了,也知道父亲再也不敢厚着脸皮向亲朋好友到处借钱了,债主不反过来逼着要债,已经叫人感恩戴德了。
半年来,父亲的白发又多了一些,脸上多了一些老纹,喝酒与抽烟比母亲在世时量更大了。
赵海生在心里明白,父亲现在自己一个人在家见物生悲,是借烟酒来麻醉和保护自己,因此赵海生在心里也没有责怪父亲在扔下那句只有1200块的话后去村南沟钓鱼的举动。
自己的难题必须自己来解决,现在父亲老了,亲娘去了,早已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的躺在他们温暖的怀里享受天使之乐了。
思考了良久,接下来赵海生先后给海城的大哥二哥和新疆的二姐打电话,凑齐了学费3300元,然后又骑自行车,硬着头皮到舅舅c大姐和姑妈家共筹集了1400元。
接下来他又去村里的鱼塘观察了一下,虽然小鱼的数量比往年少了许多,但总比闲下来强,于是在开学前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网鱼晒鱼干卖了1600元。
这下,赵海生身上总算有了7700元,于是便松了一口气。
第一学年的学费和生活费筹集之艰难,那接下来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的学费呢?总不能再一次次洗劫亲友吧?赵海生若有所想。
8月27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赵海生便告别了父亲赵华东,身上带着两份录取通知书,户口迁移手续存以及有7000多元学费的银行卡和身份证等必备物品,去和孙明明刘勇在利强县汇合了。
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也不觉得憋闷,路上很顺利,经过大半天的长途汽车颠簸,总算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乌龙市,他们在乌龙市科技学院稍远了一点的小旅馆里住了下来。
离学校最近的两家宾馆包括明天报道的佳馨宾馆所有房间几乎全被前来报到的学生所占领。
三人来到了佳馨宾馆上了二楼,看到几间连着的房间门上贴有带字纸条:乌龙市科技学院新生报道处
注:报到时间8月28日上午9点
另外几个写有交费处c基本资料登记处c户口迁移手续交接处等几个房门都紧闭着。
刘勇用着贼一样身形轻轻敲了一个门,里边突然有人回应:“请同学们不要着急,明天上午9点来此报到。”
这下三人放心下楼,来到乌龙市科技学院的大门,此时大门紧闭,借着渐渐变得昏暗的光线,看到了校园里的校舍操场的大概情况,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晰,但三人就是感觉一句话:“真气派!”
乌龙市科技学院,不知要比利强县二中校园大了十几倍,三人你看看我看看看,都不觉笑了。他们再次伸出手来做个胜利的手势,喊了句:“耶!”
三人找到学校门口街道边的一个小餐馆,吃了晚饭,然后到了一间小超市,买了几瓶矿泉水和一些零食回到了爱家青年旅舍,他们之前定的8203双人间。
三人商定,为了省钱,只订了一间双人间,里面有两张床,孙明明体型胖一些,一人占了一张床,刘勇和赵海生两人挤在一张床上。
“乖乖,刚才看到咱们即将要上的大学真是好气派,真够大的,这下我们的天地也更加宽广了。”刘勇感慨道。“是啊是啊,这下我要好好努力,一定出人头地,等老爸出来后,我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从孙明明的声音中可以感受他现在是三人中最开心最兴奋的,虽然因亲生母亲抛弃自己跟人进了海城他心生无限的怨恨,虽然因父亲孙静入狱含冤被判十年徒刑他深感命运对自己太过捉弄,但他现在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了,他怎么会不兴奋呢?
听到二人感慨,赵海生没有接话,只是回应鼓励的赞赏的微笑,他是用自己的方式把兴奋的喜悦埋藏在起来,因为他知道现在高兴为时过早,现在要做的更多的是付出不懈的行动,到最后做出自己希望的结果。
躺在青年旅社的床铺上,他们边吃零食,边聊天边看电视,不觉进入了美丽美好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悄悄起床,有持续地刷牙洗脸上厕所。等到他们出门时,赵海生才发现是孙明明的被子没有叠,苦笑地摇摇头。
赵海生心想,一向邋遢的孙明明毛病还是不改,不过按时吃降压药倒是成为了习惯,可见他对生命的尊重,对实现梦想的志在必得。
吃完早饭,8点半,他们三人带好了乌龙市科技学院报到的一些材料,向学校附近的佳馨宾馆走去。
到了二楼便发现贴有纸条的房间门口站了满满一排在等待报到的新生。有的家人陪同,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出现了欣喜之色。
“我是英语系的同学,你是哪个系的?”
“你好,我是计算机专业的,以后多多指教,现在可以认识一下。”
一个帅气的身着阿迪运动服装的男生对向他打招呼的英语系的女生伸出了手,女生也怯生生的伸出白嫩的手,和他握在了一起。
接下来不断有更多的新生涌向了二楼,二楼的过道很快被挤得满满当当的,直到一楼大厅的空间也不断的被占满。
学生们一个个面带兴奋之色,叽叽喳喳的聊个不停。
可不是吗?降分录取这种传说中才能听见的好事居然降临到自己身上不高兴兴奋才怪呢。
8:50
几间贴有字条的房间,同时应声开门,每间房里走出了2到3人,他们有的像老师模样,有的像学长模样,有男有女,男的学长帅气,女的学姐打扮靓丽,年龄大一些的老师温文尔雅,大部分带有近视镜,显得拥有一肚子的大学问。
出来的几个人,有的维持着秩序,把排队多出来的人往下赶,单列队形一个一个的上来,这样可以腾出一点楼道空间方便出行。
他们有的在房间门口准备一张条形桌子,桌子上摆放着带有各种字样的三角牌,桌子上方有打印机,有的放有p一s机,报到登记时需要的工具和材料,每张桌子后面放有两把椅子。
9:00
队列第一个等待报到的学生,开始在第一张桌子前登记基本资料,然后在第二张桌子前掏出银行卡交学费,然后第三个,第四个走下去,直到在最后一张桌子办完手续。
最后桌子后坐着带着眼睛的中年靓丽女性,她用甜美的声音告诉新生:“乌龙市科技学院这两天在给学生安排宿舍的房间,你要拿好手中的报到手续,两天后也就是9月1号进校入住。到时候学校门口会有人接待,9月2日将正式上课,欢迎xx同学加入乌龙科技学院大家庭。”
听进耳中,学生如沐春风,高兴的从身边空出的过道向宾馆的一楼走下去。接下来一个一个的跟上,中午休息一个小时,报到直到傍晚方才结束。
报到体验很完美,得到了相应的欢迎和尊重,学生们都很满意的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充满希翼地期待着9月1号的到来。
而这时佳馨宾馆里的接收报到的“师生们”开始快速收拾东西,准备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离开。
早早报完到,赵海生三人松了口气,他们心中丝毫没有因为学院让他们等两天再入校园心生怨意,反而为学校这样充满人性化的安排感到欢心,因为正好趁这两天的空闲他们可以到市区内爽玩一下,顺便也熟悉一下,将要在此生活四年时间的大环境。
一行三人去了公园,去了市步行街,去了花鸟市场,去了长江大桥,去了城市规划馆图书馆等等,他们虽然只是看看,很少掏钱消费,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内心的兴奋和对新生活的无限畅想。
“听说大学生活比较轻松自由,大多实行半开放式管理,所以有时间我们在乌龙市也可以继续切磋台球球技。”
听到刘勇这样的建议,赵海生来了精神开心地说道:“那当然好啦!到时候啊还要让你们付台费。”
明明听后便不爽了,他撇着嘴说道:“打桌球,你们一定也要带上我,帮我把球技提一提。还有,原先谁输的多谁付台费的规矩也要改一改,应该变成按次序交台费。如果第一次我交,第二次让刘勇交,第三次就该轮到你,赵海生交了,不管输赢,这样才叫公平公正。”
赵海生听后只觉得好笑,刚想反驳有突然意识到孙明明说的也对,自己已经欺负他们俩很多次了,不能再把自己的规矩带到乌龙市,带到大学里来。于是下定决心说道:“好,就按明明说的新规矩办吧,看来也让你们放松放松,说不定这样更利于你们提高球技呢。”
见到赵海生妥协,刘勇孙明明做胜利的姿势,开心的笑了出声。
9月1日,终于在焦急的期盼中到来,三人同样早早的起来,洗漱一番,吃了早饭,退了房间,带上报到的资料及随身物品去了乌龙市科技学院门口等待着。
今天是他们新生入学的日子,一个个脸上兴奋之色更深更浓。
到学校门口才8点半,学校大门已开,得知是新生入校,学校门卫把他们放进了校园里,同时告诉他们:“在不远的一个图书馆大门前等着,那边会有接应。”
“是,谢谢师傅。”
只见零星的学生也不断的在图书馆大门口的广场上聚集,一幅幅彩旗随晨风微微飘动,不远就有一个带有“欢迎xx级新生入学”字样的红色条幅映入眼帘。
图书馆大门外,有几个忙碌的学长学姐在摆放着几张桌子,桌子上放有牌子,其上写道:“计算机系新生报到咨询处,国贸系新生报到咨询处”
桌子下面摆放着几个盛满矿泉水的纸箱,随着有家人陪同,无家人陪同学生的汇聚,九点整便开始一小波又一小波新生自觉的排着队,向各个系别桌子边走去,咨询过后就被学姐学长领着向各个科系的学生处走去。
不过图书馆的门口依然留下了一大波人,而且越聚越多,他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你们是不是已经在佳馨宾馆报过到,今天入校的。”
“是的!没错!学费已经交过了啊!”
“走!我们过去跟他们说,我们是报到过,要直接入住宿舍的。”人群中不断传来议论之声。
“这位学姐,我们是8月28日在学校附近佳馨宾馆的二楼报到过,而且已经交了学费,今天要直接入校的新生。”
“什么?乌龙市科技学院今天才开始报到你们不知道吗?”
“真的吗?不会有错吧?”
“当然是今天啦,你们没有看校园网站公布的新闻吗?而且报道的地点也不可能是校园外呀!”
此时,人群中突然炸开了锅,不断的有人说:“坏了,我们可能被骗了,此时人群不下百余人一个个脸色极为难看,没过一会儿之前早些时间到学生处再次报到的几个学生面无血色地回来了,而且还大声喊道:“不好了,我们被骗了,乌龙市科技学院今天才报到,而且今年没有降分录取,我们肯定是被骗了,赶紧去报警。”
听到这,两百余人的人群仿佛热锅上的蚂蚁顿时沸腾起来,各种声音响成一片,里面夹杂着哭声喊声和骂声。
突然,有两个瘦弱一点的女生晕倒在地。
“妈的!天杀的混蛋!我们怎么遇到这么倒霉的事,这下完了,大学没得上了,学费也没有了。”刘勇面色极为难看的骂咧道。
这时赵海生也彻底慌了神,他几近崩困,不明白无论什么坏事难事都能找上自己,此时真实欲哭无泪,他来不及悲苦转眼看了一眼身边的孙明明,但之前孙明明所占的位置一片虚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赵海生慌忙向下一看,不好!孙明明倒地,不省人事。
“别慌着骂了,快来看看明明他怎么啦?”赵海生向刘勇喊道。
赵海生用拇指掐向孙明明人中的位置,半晌没见效果,蹲在一旁扶住孙明明的刘勇也慌了神,二人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快找手机,赶紧叫救护车!”刘勇大声的喊道,赵海生反应过来,跑进人群去寻找带有手机的人。
过了没多久,乌龙市科技学院图书馆门口广场处,停放着几辆警车和救护车,两种车的鸣叫声和人群的悲苦之声混合在一起,显出世界末世来临的气氛,让人心神不定。
赵海生和刘勇跟随救护车去了乌龙市人民医院急诊部。
“医生,你一定把他救活,他是我的亲兄弟。”赵海生歇斯底里向急救医生哭喊道,刘勇也哭成了泪人。
半小时后,急救室大门敞开,孙明明平躺在推车上,全身盖着一大块白色的布。
“哪位是死者孙明明的家属?”
赵海生和刘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消息,不敢相信三年同窗的好同学,好朋友,好兄弟,就这样说没就没有了;不敢相信当非常接近梦想的时候,命运之神突然来了这个急转弯儿,再次把他们打入无敌的深渊,让他们毫无反抗之力;他俩更不敢相信社会上竟有如此恶毒的犯罪分子向他们这些从农村出来的贫困学生下手,虽然只是几千块钱,但这几千元就几乎断要送了他们追求梦想的一生。
半天才反应过来,“我,我们是他的同学,他家人没有来。不过我相信我的同学孙明明还活着,他不会就这样轻易死掉。”“他那么年轻,他还有要等的人和完成事情,医生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一定要救活他。”两个人语无伦次,悲戚地向医生央求道。
“哦,很抱歉的告诉你们,你们的同学孙明明已经走了,请原谅我们已经尽力了,他因高血压受过度刺激导致脑部血管壁破裂产生脑溢血,你们是高材生要相信医学,接下来通知他的家人过来吧。
接下来孙明明被两个白大褂推进了太平间,那里冰冷的,赵海生和刘勇向前,却被阻止了回来,两人愣在原地半晌毫无反应。
两天后,孙明明的骨灰被装在一个不大的精美盒子里,盒子被唐丽揣在怀里,随行的还有惊呆了瑟瑟发抖的孙思远。
“唐姑姑,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明明,是我不对,我对不起姑姑,我对不起孙叔叔”
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赵海生的话,唐丽始终是面无表情,或许她在感慨命运再一次捉弄了她,她算了算,也算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回乌龙市科技学院再次探究竟的公交车上,赵海生和刘勇听到有人这样议论——
“听到没有,最近乌龙市有新闻了,听说乌龙市科技学院发生了一起诈大型骗案事件,轰动很大,有两百多个学生学费被骗了,这些天杀的该死的,连学生都敢下手,太过分了。”
“我怎么不知道?都上电视了,而且还气死了一男一女两个学生,真搞不懂,现在学生这么娇气这样脆弱,一点儿的承受能力都没有,再怎样也不会为了这五六千块钱的学费气的没有命了吧?”
“是呀!是呀!你们两个说的很有道理,就拿今天上午来说,我打开股票,你猜怎么样?我半个小时就赚了1万多块哩,哈哈哈一个涨停板可把我乐坏了,可这学生为了这点钱竟然哎!怎搞不懂,没了就没了,没什么可怜的,这样脆弱的学生国家未来的建设可指望不上他们。”
此时公交车上一个妙龄白衣女生的手机突然铃声响起:“直到所有的梦已破碎,才发现你的眼泪和后悔”
破碎的不光是逐梦年轻人的梦想,还有成年人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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