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艘并不大的摆渡船，长大约四间不到，宽不过两间，能运送的乘客最多不超过十个人。
这个时候的船上，除了艄公之外，还有乘客五人。
其中有一名乘客大约六尺的身高，手臂上肌肉虬结，体态十分魁梧，静静的坐在那里竟然给人一种山岳的压迫感，双手的手腕都用布条缠的严严实实，在他的左手边放着一把看上去有些破旧的太刀。
这个男人是最后一个上的船，因此坐在靠近船帮的地方，他有意与其他乘客拉开一些距离，不知道是他生性喜欢孤独还是因为他感受到了其他乘客对他的恐惧。
这个令人恐惧的男人名叫斋藤传鬼坊。
“嗨……艄公，等一下，请回来一下，让我也上船吧。”岸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虽然急切却并不张皇，让船上的人生不出厌烦的心情来，这可难得。
“船公，要不回去吧，反正也没出来多远，你受下累，怎么样？”
旁边的女孩子轻声轻语的说着，让艄公眯着他的小眼睛呵呵的笑了起来。
“小姑娘，你怕不是看到岸边那个赶船的小少爷长的眉清目秀，想着跟他在我这条破船上见个面吧？”
话虽是这么说着，不过船却已经掉过了头，向着岸边慢悠悠的划了过去。
“哦，原来是真壁城的少爷啊！”船还没有靠岸，船上就有人大声叫了起来。
“真的啊，真壁少爷回来了啊！”
这里是常陆国的筑波郡，而真壁城就在河对岸，这里的人又怎么会没听说过真壁城主的大名呢？一听说是真壁少爷，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纷纷附和起来。
一下子，这艘船仿佛变成了专门为迎接原本因为赶迟而坐不上船的岸边青年似的，一靠岸，原来的乘客都主动在船上站起来向真壁少爷行礼打招呼，除了那个让人生畏的男人，他依然冷冷的坐在船帮的边上，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真壁少爷这是要回城吗？”老艄公亲切的问道。
“是啊，我马上要去京都了，在这之前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所以现在要赶回去呢，真是麻烦你回程一趟啊。”说话间，这位真壁少爷已经从岸上跨出一步，轻盈的跳到了船上，随即从衣袖里取出一些铜钱付给艄公，说道：“多出来的就当是你划回来的力气钱。”
“您真是太客气了，少爷。”艄公千恩万谢着笑道。
“这么说，少爷是要进行周游天下的修行吗？”一个中年男子一边让出自己的座位，低着腰请真壁少爷坐过来，一边问着。
“是啊，我的剑道修行虽然有一些成就，但是一直待在常陆国，外面的剑术师到底有多厉害可是一点都不知道，那不就成了井底的青蛙了吗？哈哈哈哈。”青年爽朗的大笑着。
“要我看，真壁少爷的剑术大概也就是鹿岛的冢原大人略胜一筹，其他的剑客又怎么会是您的对手呢。”
“啊呀，这位老伯可千万不能这么说呢，这天下厉害的人可不少啊。”真壁少爷一边说着，一边突兀的转头看向船帮边如同木制雕像一样纹丝不动的斋藤传鬼坊，继续说道：“就比如船上的这位武士，他的剑术修为就非同小可啊。”
话音刚落，一条刚刚还热闹非凡的渡船仿佛在一瞬间变得寂静无声，每个人都沉默着不再说话，只有两个此时素昧平生的武者在船的两边彼此对视着。
“真壁氏干。”木制雕像终于开口说话了。
“不才正是在下。”少爷怡然不惧，洒脱的甩了甩手，问道，“你这人从来没有在附近见过，不知道尊姓大名？”
“斋藤传鬼坊。”
“哦？”
“美浓国武士，目下正周游列国，寻访剑道高手，以磨练自身。”
“哈哈，既然如此，可听说过我真壁暗夜轩？”
“嗯，听过。”
“要不要比试一下？”
“求之不得！”
“便到岸边如何？”
“悉听尊便。”
“好！”
“好！”
船上的人不禁都哑口无言，怔怔的等船靠上了对岸。
没有一个敢下船的，除了两个执着于剑道的年轻男子。
在岸边的一棵茂盛的银杏树下，真壁氏干与斋藤传鬼坊在隐隐绰绰，微微晃动着的树荫之下，面对面的站立在那里。
“我的刀，长二尺八寸，十分锋利，你要小心一点。”斋藤传鬼坊在微风中解开了缠在手腕上的布条，收拢了放进自己的衣袖里，然后从那破破旧旧的刀鞘里拔出了他的太刀。
一瞬间，真壁氏干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这是海洋的波涛冲击岸堤的澎湃张力，这是天际的大风掠过草原时的纵横快感，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氏干的大脑，对面这个家伙就像是山间潜在林间的斑斓老虎，
等待着自己一个哪怕是最微小的失误，无论是身形还是步伐，无论是动作的迟缓还是精神的分散，只要有一个破绽，对方就会抛弃一切顾忌，用尽全力展开攻击！
难道我真壁氏干会有一丝一毫的胆怯吗？
我自幼年开始就修炼剑道，十五年来勤练不辍，从未间断，你有老虎一般的气势，我就是翱翔在天际的巨龙！
手中的名刀菊地卷缓缓的平举下来，前端的切先对准了传鬼坊的左肩。
就像海浪拍打岩岸，两人的声息和精神在飞沫四溅之际竟然达成了完全的一致！
几乎是在同时，真壁氏干与斋藤传鬼坊跨出了各自的第一步，一个向右前方劈斩，另一个往正前方横扫！两把刀各自划过了自己的目标，却都没有碰到对方分毫，除了划破了空气之外，一无所获。
然而两人都已经汗流浃背，在初夏的微风中全身心的注视着对方哪怕一个极微小的动作。
河水起伏，晃动着岸边那条破旧的渡船，船上的五个人都凝神屏息，似乎连呼吸都已经停止，愣愣的看着前方树荫之间，两个剑道修行者之间的生死对决。
剑就是生死。
哪怕萍水相逢，哪怕素昧平生，一旦剑切相对，就注定要死去一人，或者通通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