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闺房,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花罂心思一动,暗暗垂眸。她最担心的,还是那个如影随形的杀手。自从那一夜之后,她也和邵临卿一样难以深沉的睡去。她实在不愿这人死的不明不白,她也着实舍不得这人就这么死了。
再也不能抱着她到处走,再也不能万里迢迢来救她,再也不能由着她躲在自己房里,睡不着便替她赶走闹人的蚊虫。
他这人实在好的没话说,就算她都觉得自己很过分,她的兄长却还是会宠溺地由着她。她还开玩笑说,以后不许他娶亲了,就赖着他。邵临卿居然也没有反驳。
最后花罂还是住在了邵临卿的隔壁就在邵临卿房间的左边。她只有亲自护卫,才略略放心。可她丝毫没有想到自己手脚上的重伤,到底能尽力几分?偏偏正主儿自己还不觉着,到了傍晚还出了门一趟。晚间悠悠散散的回来,还去教秀儿打算盘。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人是真的不怕死,而且,他是真的喜欢这里的生活。
翌日清晨,花罂坐在大堂里看着舒云儿泡茶。直到这时,他俩才算真的认识了。花罂看着这个懒散的女子,有些好奇。她把下巴垫在手臂上,抢了一杯刚泡好的茶。透过茶杯,去看外面的阳光,”掌柜的,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哥呀?”
”哈?”舒云儿差点把嘴里的水吐出来,”怎么突然想起这个?”花罂微微晃着茶杯,茶水也没半点撒出来”没什么啊,只是确认下。我对我未来的嫂子要求挺高的。”舒云儿轻轻”嗯”了一声,半晌不说话。日光下澈,照在了两个女孩子身上。也许她们身份不同,经历不同,性格不同。可他们同样美好而善良,同样的绚烂年华。
这便够了,她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什么,你们还有地方去吗?”舒云儿为花罂添了一杯茶。随口问道。”没了吧,我跟着我哥。我哥他大概还会四处漂泊吧。他要管的事情太多。”花罂微微叹了口气,”不过,我哥说他喜欢这里。除了他家,比任何一处都喜欢。”舒云儿很开心,如果他喜欢,这里大概就是极好的。她问道:”那他喜欢这里什么?”
喜欢这里的布置?喜欢这里的饭菜?还是喜欢这里的人?
花罂摇了摇头,”他说这里很好,仅此而已。”
很好。大概一个人真的喜欢某个地方,只能这么说吧。
客栈里的装潢很好,纯正结实耐用的梨花木的房梁顶柱。屋角细细浆裹,十分细致。正堂里十一张方桌,四十四张长凳,一方柜台朝门开。后院里有厨房,水井,还有四五间房布置周全。二楼上一水儿的雕花门,天字房五间,地字房六间,人字房十间。都是干干净净,布设完整。花罂用东西考究,对着也是喜欢的很。
可她兄长是喜欢这些的人吗?在她印象里,邵临卿吃碗粥都好像在吃宫廷的桂花莲子羹,喝完茶沫都好像能何处黄山毛尖的滋味。这些身外享受,他都是不在意的。除了那身衣服点尘不染,其他的,似乎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干净就行。
四周环境,她喜欢这里的宁静和安逸。她想,邵临卿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才喜欢这里吧。
地突然仿佛晃了一晃。花罂确认不是地震以后,才发现门口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巨人。
对,就是巨人。那人比门框还高,胳膊跟柱子差不多。一个男孩正坐在他的肩膀上,竟仿佛娃娃一般。那巨人轻轻把男孩放下,探头往店里打量。着实把花罂吓了一跳。
”这”花罂微微错愕,若不是她腿伤没好,她只怕马上就要跳起来。
这是个什么东西!
”嗨,傻大个儿呀。喝茶不?”舒云儿倒与他熟稔,笑着问道。可符敢当没像以往一样点点头,他只是直直的盯着二楼,那抹白衣。动也不动。
舒云儿的右眼角,没来由的一跳。她登时便一阵惊觉。而一旁的花罂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邵临卿长衣而立,握剑在手。只是这次,他已不是重伤濒死。
花罂试图缓解这一场剑拔弩张,她刚想开口,却猛然惊觉,这气氛肃杀的让她说不出话来。
也只有死仇,才有这么浓重的杀气。
”罂儿,带掌柜的回房去。”邵临卿淡淡道,剑已出鞘。花罂心知阻止不了,便听话地和舒云儿一起上了楼。可只有她才知道,邵临卿的伤有多可怕。他和人动手,又是多么凶险。
可她更知道,邵临卿要做的事,绝对没人能阻止。除了他自己。
花罂和舒云儿互相握着手。他们只剩下默默的希望。
符敢当就在楼下,那位巨灵魔将曾经把整个河西郡屠城了一片血海。那时候,他就想杀进秦王宫将那位叫苻坚的暴君宰了。可他终究没去动手,临下山时,师兄告诉他不要参与帝王之争,否则大祸临头。所以他终究只是重创符敢当,没有杀上秦王宫。
他剑身微动,竟发出清脆的剑鸣。真气流转,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符敢当没有动,他也同样在打量这个已经连败他两次的对手。符敢当一身横练功夫天下无双,加上他天赋禀异更是少有敌手。可偏偏这个人能打败他两次,每次都让他输的一塌糊涂。
符敢当变得谨慎,他本就不是个只会冲撞的莽夫。
剑起。清平。
邵临卿招式平常,却并无花哨,飞身而下。但这一剑实在是看不出丝毫的凌厉。符敢当铁臂在前,与剑锋相遇竟然是”叮叮当当”的金铁之声。邵临卿的剑很轻,符敢当却不敢怠慢。他极其认真的用双臂不断隔开剑锋,丝毫不敢让剑碰到他其他的位置。邵临卿剑不快,却一剑接一剑,连绵不绝。带着仿佛春风和煦的景色盎然,丝毫没有杀伐之气。可符敢当脸色越发沉重,甚至金铁交鸣越来越响。
剑一,初云微雨。
邵临卿剑意忽转,这一剑便轻快了许多。可这一剑里的阴劲大盛。连符敢当都不敢在用手臂去接。只有时不时逼近要害,他才用手臂去接。可明显的能看到,他的手臂上竟隐隐出现暗红。那剑劲似乎丝丝入缝,透进钢铁一般的臂膀里。符敢当头顶大汗淋漓。已经初露败象。有几次那剑尖都已经离他咽喉几寸而已。符敢当,心里越发的惊异。
剑二,墨染长空。
剑意变得时候,符敢当还不觉得。可再一次不得不和剑身相撞,他却脸色骤变。一旦长长的血痕虽只是皮外伤,可对于他来讲却不简单。早知道符敢当的筋骨铁石难伤,而这一剑竟让他受了小伤。符敢当脸色大变,他忽然怒吼一声,竟然大口的吞了三口气。等他再出手时,他的身体似乎更大了一圈。他竟然已经将一身横练的筋骨,再次激发。
剑三,三生万物。
剑出如电,剑回如风。轮转三周,剑气竟一次比一次强盛。符敢当头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战败。他引以为傲的横练,竟被他一剑破开。逼得他不得不用了这套临时激发的法子。可显然,对方剑意变了三次,竟然已经让他激发过得身子再次承受不住。
剑四,杀伐决断。
邵临卿剑意再变,他自己却已经承受不住了。他本就重伤未愈,加上奔波太久。他一口鲜血涌出,先是剑式一顿。可转眼符敢当的手臂便已经当头抡到。他来不及多想,仰天一剑,便再次斩向符敢当的手臂。
鲜血淋漓。邵临卿口鼻之间鲜血不止,而符敢当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手臂上巨大的伤口。这一剑,差点斩断了他整个手臂。切开了皮肉,连骨头都有损伤。他不禁喜庆,当年在河西郡邵临卿没用出这一剑。
邵临卿已经没法出剑了,他扶住长剑才撑住没倒下去。他鲜血淋漓,已难有再战之力。他抬头看了看符敢当,笑了笑。巨拳当头,他没法躲闪。只有看着阴影罩下。
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邵临卿静静躺在坑中,浑身是血。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的迹象。某种意义上,他已经死了。只有二楼刚走出来的两个女子默默流泪,再也没人为他而难过。
不,也许还有一个人。三天后,千里之外的燕京,一封密信被一个比女子还俊美几分的男人手上。那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
邵临卿,卒。
慕容冲长呼了一口气,竟不甚开心。他喃喃道:”临兄,你怎么就这么死了。不过,你终于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