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邵临卿已经收拾整齐,打好了行囊。他推开门,木门吱呀做响,没搅了谁的清梦。唐门大小姐也显然早就醒了。从左侧的房里悄声出来,显然不也不愿惊动店里的人。即使这里再美好,江湖儿女终究要回去那个江湖。那个成天有着形形色色的牛马蛇神,有着千奇百怪的奇人异事的江湖。更何况,这一方小小的客栈,没法让两人就此留下。
可那貌美迷糊的小掌柜,却的的确确让邵临卿印象深刻。区别于各色江湖人,这位奇女子,干净单纯地让他心疼。可她又偏偏强大的可怕,带着两个迷糊人,竟撑起了这么大的一间客栈。
走了走了,也许从来就是过客。注定了生来不能长长久久的相见。相濡以沫,当然不如相忘于江湖。
邵临卿两人走出客栈,临仙公子一揖到地。风吹衣袖,唐凝竟看出了一丝落寞。到底是萍水相逢,人家救过了自己两人的性命。说到底,她心里也是很过意不去的。好在她的邵大哥细心,特意留了银子在柜上。据他讲,这些银子是他们三个月的收入。她也向来是个迷糊人,作为唐门的大小姐,她的银子实在是不太缺。
她走了一段距离,也学着临仙公子,深深的一礼。
不管舒云儿醒来会怎么看,怎么想,他宁可被她骂,也不愿意暗教找上门来。毕竟那群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江湖上水太深,一家客栈万没必要趟这浑水。
两人行在街道上,看见天色刚亮便已开张的小茶馆,便一起走了进去。白胡子的茶博士颇有眼色,立刻端上了一壶新茶。邵临卿两人就这新茶用过早饭,留下银钱便要出门,可那茶博士却搬了小小凳子坐在门口,悠然唱道:”小伙儿呦,你弄啥儿去。姑娘家的等你呦。”似是意有所指,又似是无意之举。邵临卿微微一怔,抱拳施礼。拉着唐凝匆匆而去。而那茶博士居然叹了一声,深深地看了眼那家客栈。
荆州城里不简单,邵临卿终于体会到了。他总觉得城里处处有着不为人知的动静,如今一个茶博士竟都好像高手一样。他四周一扫,只是这一扫居然吃惊不小,这城里实在是太惊人。
卖菜的老翁,手上少说有四十年的铁掌功夫。缝衣的老妪,竟然都好像是暗器的高手。还有一位高头大马的公子,手里的扇子居然是精钢所铸,处处露着杀机。
”诶?卖首饰的,昨天那个小哥儿呢?”
唐凝虽说暗器功夫一般,耳目却出奇的灵敏。直到这么一句落在耳朵里,才觉出不寻常。她悄悄拉了拉邵临卿的衣袖道:”哪来的一夜之间,多了这么多高手?”
一夜之间,当然是一夜之间。邵临卿在城里呆了总共不过两天而已。他微微皱眉,悄声道:”静观其变,若有危险,你便一路逃回唐门去。”饶是唐凝性子大大咧咧,可到底不是薄情人。她恼怒的一掌拍在邵临卿的肩头,怒道:”少废话,我不回去。”她并未注意后者脸色忽的惨白,也没发现他已疼出了冷汗。
临仙公子武功盖世,可到底是重伤未愈!
一个算命的相师已经笑呵呵地靠了过来,一只鹰爪已经扣上了唐凝的手臂。还笑呵呵道:”姑娘,老夫为你摸摸骨?”
他们当然不敢试临仙公子手中鲜有敌手的神剑。他们也只有朝着身边那个灵气的姑娘下手。
”哧。”的一声,仿佛油锅里下了一整块肉。接着就是那相师惨叫一声,哀嚎着松手。唐凝却仿佛看不见他的模样,笑吟吟道:”好呀。本姑娘的‘绣骨‘,就给你好好摸摸!”
绣骨,当然就是剧毒。不把骨头绣穿不罢休的剧毒。
一时间,形式大变。对方明显的乱了阵脚。卖菜的老翁铁秤一抄,秤砣和秤铲接连打到。邵临卿眉间仿佛忽的闪过一道紫炁,手中长剑一声长鸣,已经出了鞘。原本老翁手中的秤砣秤铲已经到了面前,可就在临仙出剑的一瞬间便已经倒飞出去。那老翁甚至没发觉发生了什么,咽喉上已经留下了一道剑痕。
好快的剑,快得根本没人看得清这一剑是怎么来的。
空中银光微闪,显示极细极细的银针。邵临卿再出一剑,便尽数破去。可他再不恋战,牵着唐凝往城门而去。在城中打斗,可就是瓮中捉鳖的场面。一旦出了城,他有八成把握可以带着唐凝逃出生天。所以,他几乎是拖着唐凝一路奔行,转眼间来到荆州城门。
城门处,立着一个农夫。
那四十上下的汉子负着把锄头。憨憨地笑看着两人。可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这庄稼汉的不寻常。那锄头柄是乌木所做,握在一双大手里冒着油亮的光。那锄头是精钢所铸,虽染了些泥土,却难掩锋利。一把奇怪的锄头,一个奇怪的农夫。邵临卿眉头微皱,显然十分棘手。
天下有五位异人,成名颇早,皆是一个隐世门派所出。可这五人,却性情各异,武功也截然不同。可唯一的共同点,是这五人出手至今未败,想做到的事从来没有失手。凭这五人的武功,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都会掀起大风浪。可邵临卿知道,这五人都去了同一个地方。
容家。
容家是当今一流的人头生意的行家,来头大的官府都不敢动其分毫。可邵临卿却知道,容家真正的主人,容二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邵临卿更知道,容二先生为什么要他的命。答案无非是他身上的秘密。
那个地方的秘密。
邵临卿看着农夫,忽然也笑了。而那农夫也笑的更开心了。更开心,就代表着他要出手了。所以精钢铁锄携着劲风挥下,仿佛渴血的饿狼。
心思单纯的农夫,出手竟然如此狠戾!可也只有心思单纯而人,武功才能练到很高的境界。
邵临卿若是全盛时期,他倒有把握一战。可就目前而言,并不容他乐观。因为他本已结痂的左手已经又渗出血来。而他一口热血已经涌到了喉头。面对这样一位异常很辣的敌手,他的胜算十分渺茫。所以他拔剑迎上,金铁之声仿佛惊雷炸响,唐凝已经绕开了两人。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尖锐声,邵临卿手中长剑已经划过了铁锄的锋锐。他毫不恋战,拖剑而走。人和唐凝一道眨眼间已经冲出了城门。
好险。
邵临卿肩头血痕无声而现,血丝一点点浸湿了他整条衣袖。可他不敢拖沓,只是一路狂奔。尽管他知道这位“耕土公”不善轻功,但凭他无比谨慎的性格却一点不敢放松。但即使他轻功运到机制,却仍感觉如芒在背。他索性停了下来,恰好在汝水河畔。正是清晨,光线正好。阳光柔和的让人不自觉放松。如果这时候整个人都泡在清凉的河水里,别提多舒服了。可邵临卿却仿佛清楚地感觉到,一丝丝凉意如水流般一点点地上涨,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在那洪流中。还没见敌人,他便已身心透凉,连手指都微微颤抖着。
好浓重的杀气,五个人的杀气各不相同,可每个人的杀气都足够的强大。还好他们从来不会有两个人同时出现。可他应付不了“耕土公”,自然也应付不了眼下这位。更何况,这人的杀气比那老农还要浓厚。也许杀气不代表着武功,但是能把杀气释放的如此浓重,却一定不是低手。而邵临卿也只好全身以待,以测不变。
杀气,流水。剑光,暖阳。
水里忽的炸开一束水花,剑气如龙,未到已杀得邵临卿毛孔生疼。可他忽的瞳孔一缩,竟仿佛遇见了天下最不可能遇见的事情。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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