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扇子碎步轻出，缓缓掩住房门，一转身，神清气爽的朝庭外走去。
刘公公！
小扇子刚走出偏门，吏部尚书衔少傅李可达早已在一旁作揖。
刘离不卑不亢拱手道，尚书大人，早！
刘公公，皇上还没起床，你看这天。
李大人，皇上昨夜批阅奏章，如今刚躺下一个时辰，奴家着实不好叨扰，烦大人体谅
哎，刘公公，皇上日理万机，老朽还烦公公多多劝劝皇上切不可操劳过度，亦不可有违日月星辰四时之道
李大人放心，奴家自有分寸。
李可达看着刘公公一行远去，才挥挥衣袖往西而去。六部之中唯有吏部和户部是正二品，李可达虽然权倾朝野，但在这京城之中，亦是作为皇帝的老师，才得以入阁行走，而刘公公不仅仅是四大太监官居从一品，而且是皇帝的表弟，位极人臣，且最是惜老怜贫，宫中朝野无不赞叹，李可达亦是佩服这位小年青，虽然文无点墨，却关系黎民，替皇帝出了不少主意，虽然自己倚老却在他面前并不卖老，和这位小扇子公公保持密切关系。
而李可达亦是皇后的义父，老师。
皇后此刻正对着鸟儿痴痴的看望，那鸟儿站在廊下的横杆上，兴许是因为鸡笼山色空幽，玄武湖光静谧，那鸟自愿停在没有绑架的半笼上嬉戏。
老臣参见娘娘。
呦，先生来了，快快请起，席蝶，小妹从姑苏带来的糕点还有新贡的君山银针让先生尝尝鲜。
先生，细细想来，倒是有几个月没听先生弹琴了。
哎，最近政务繁杂，抽不开身，今日，还是皇上自己放假，老朽才得以进宫来见见皇后娘娘。
先生该劝劝皇上才是，整天日理万机亦不是法子。
哎，这皇上操劳国事，这臣下本该万幸，可是这身子骨忽然他话锋一转问道，娘娘，如今，还没有情况？
何皇后摇摇头，脸上泛出红晕，却又稍微颦眉，叹道，哎，先生，本宫是进亦忧，退亦愁，满腔愁绪不知道如何说起，先生，六日后将举行家宴，先生可有收到帖子。
有的，到时候，娘娘还需把握良宵啊。
有劳先生挂念。
娘娘，这是华蓥山熏香，以备不急之需，只需点燃，闻着如坠云端。
先生，这，本宫权且收下，以后别再弄这些玩意儿说罢又叹气道，都不知道用了多少法子
娘娘宽心，如今圣上和娘娘都还年青，更何况，圣上只对娘娘一个人好。
何皇后又呆呆的远眺那翠云笼罩的重峦叠嶂，低声道，只对我，一个人好。
皇上捂捂头，步入暖香阁，众人早已跪地接驾。
皇上摆摆手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今日只有至亲无君臣。
皇上，老臣听闻海东有珍稀参药，名唤山海参，此参虽长于陡峭绝壁，却临于海边，遂每逢潮涨之时，吸收月精，每逢晨曦，吸收日曜，最是一等一的好药。
皇上素来对这位国丈客气便亲自接到，小婿便多谢国丈厚爱。
听到皇帝如此说，何壬癸早已欣喜得云蒸霞蔚。大女儿是母仪天下，二女儿又是禁宫统领，自己位极人臣，皇上还如此珍重，不由自主眼角洋溢泪花。
男人们继续在中庭宴饮，皇后便随女眷入内。
何须雁总是说，皇上对姐姐真是好，我将来也要找一个和皇上一样的好男儿，只爱一个女人！
母亲只是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叹息道，你这个妹妹还好，虽然久居宫中，还是时长看到，你这个姐姐的为了家族，付出太多了。
女儿能为家中出一份力，亦是报答双亲恩德。
我儿命苦啊。
姐姐，你最近在喝什么药，怎么味道如此苦涩。何须雁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药水。
须雁，难道有药是甜的？母亲嗔道。
何不加点蜂蜜。
皇后叹道，加油添醋，滋味不同，药效亦是不同。
母亲道，还是姐姐明理，须雁啊
妈，你老是偏袒姐姐。
那是！你姐姐一个人孤苦伶仃，我自然偏袒她。
妈，须雁在你身边侍候着，亦是不易。
母亲忽然看着须雁，便道，须雁，你权且外面玩去，我和你姐姐有话说。
须雁乐呵呵拿着九连环便和宫女太监朝后花园走去。
母亲，什么事。
儿啊，你进宫亦是有些日子，怎的会
哎，一言难尽。
是谁的问题。
她忽然哽咽。
难道真的是母亲手指前厅。
她连忙摇住她的手道，是我，是我的错。
那，儿啊，是不是把你妹妹也，接进来。
什么！妈，我们家就剩下妹妹一个人。
总归是要嫁人的。
妈，是不是爹爹
做母亲的忽然就好像山崩地裂一般，只有躯体还支撑着死顶着。
你爹，一个人支撑整个何家几百口人不说，还承载整个何氏一族的兴衰
何后叹道，他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的骨肉送到床上任人阉割？
丫头，你怎么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
母亲走出后庭，想着女儿的话，窗外的小女儿正托着腮看着月亮。
姐姐怎么会不开心？
哎，庭院深深深几许。
她和皇帝哥哥不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无猜？
路是你姐姐自己选的，怨不得其他。
来仪阁，一个侍卫跪道，主子，信。
皇后微启单唇，露出一丝笑意，他的信？
他的信，总是写在叶片上，言简意赅。
生。
这个字，让她忽然楞了一下。
生
小扇子扶着皇上在凈山亭远远的望着寒鸦数点的建康成。
台城何等萧瑟，又何等深邃，烟雾缭绕，让人喜欢。
是啊。小扇子也叹息道。
可惜，你无法生育。
小扇子一愣，缓缓说道，刘离惶恐。
朕，能依靠的只有你们和宗亲，尽力争取这些太学党。
刘离明白。
她。皇后提出的要求不过分？
刘离道，这，皇上定夺。
朕，定夺？可查出那人是谁。
哎。小扇子忽然挺起腰杆到栏杆道，没。
没！没叫我如何定夺！
恐非刘姓之人。
难道朕不，你，你知道我要你做什么，刘离！
刘离泪眼迷离道，刘离，尽力便是。
如今不宜树敌，就随皇后旨意办事吧。
是。
皇后端坐。
凤凰台的门咿呀咿呀的响起，又合上。
橓发出的声音，是那么空洞又像无力的吶喊。
皇后。
皇后欠身道，皇上。
丑时。
皇上看看天色，二人无语，皇上道，皇后坐。
二人便做到太师椅上。
这枫露茶，不错。皇上抿口茶。
皇后也喝了口道，皇上她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后面的话。
皇后放心，朕准奏，不过，皇后可以不
臣妾多谢皇上。
恩。皇上放下茶盅，叹了口气，便沉浸的走出宫门。
皇后那年青的脸上，除了坚毅和艷丽，什么也，没有。
忽然那门正要合上。
皇帝突然问，皇后，那个人，是谁。
皇后楞了一下，本来不想回答，还是拧过头。
皇帝永远忘不了她的回头，是那么的诡异。
过了半晌，皇帝招来刘离。
翌日，宫中所有侍卫，全部消失了。
从此刻起，我又是何雪了。
太学的夏天，又来了一个小孩。
你叫刘山，三皇子。
是的。他很害羞坐在角落里，低着头，按着毛笔，描红。
不能用这么大的劲，轻点，你越用劲，他越不听话。她按着他的手，带着他苗。
姐姐，我自己试试。
好的。
姐姐，你真厉害。
不要叫我姐姐，我姓何，名雪。
何，雪，怎么写。
这样。何雪按着他的手，写着。
哎呦，何雪，你才上几天学就教我们三弟。刘迩道。
二皇子哥哥，就别取笑我了。
那我就把三弟交给你了，小雪。
太子哥哥呢。
大哥去开封任职了。
二皇子哥哥还不去任职。
今天辞别师傅，以后我三弟就让你照顾了，别让别人欺负他。
谁敢欺负三皇子，二哥哥你说笑了。
你们这伙人，我还不知道，就你那个和我三弟一样大的妹妹，野得很，整天缠着我堂弟那个。
二哥哥，别这样说我妹妹。
雪姐姐，这么写好么，雪姐姐，雪姐姐。
好，你才第一天上学，慢慢学。
好的雪姐姐。
太学都是贵族子弟，再不济也是封疆三品大臣的儿子，朝中需得二品以上官员的嫡亲子女方可学习，都是一群目下无尘孤芳自赏的人，大家都对这位小皇子看不上眼，只有对太子稍微礼遇，但太子年纪以大，不会为难小辈，亦早早便到中都任职，二皇子如今也去任职，作为皇室宗亲唯一嫡系男子，太学便对荆王世子马首是瞻，毕竟，荆王是当时的大将军，又兼任御史大夫，三皇子顶多封个虚衔。没人想到，如今，登上皇帝，居然是当日不起眼的三皇子。
何雪，是爱着三皇子的，她也认为三皇子爱她，不然为何像妹妹痴着世子一样。她挺羡慕妹妹如此勇敢表达自己的爱。她对三皇子日久生情，却迟迟不敢透露，只是如姐姐一样照顾他，虽然只大了他不到一岁。
不知道过了多久，三皇子也去西京任职了。
他说，雪姐姐，不要走，小山不想走，小山还有很多书没看，没学习。
她没想到三皇子是真爱学习，将太学老师要去，还有翰林院许多书籍，不停往西京运去。
忽然有一天，父亲很紧张，她许久没在饭桌见到的父亲正在饭桌前拿着筷子，桌上的人都面面相觑。堂哥忽然说，叔父，听说，昨晚，宫里他没想到父亲居然大发雷霆，将筷子投掷过去，堂哥从此一只眼睛便看不见了但很快家里的悲哀气氛就被冲散了。
太监进来宣旨，父亲如同三岁孩子一般高兴地跑到她房间，给她跪下磕头，她吓得以为父亲封了。
然后他高兴地宣布，皇上赢取女儿为皇后。
那个皇上。她先是一惊，连母亲也是面无血色。
当然是当今圣上，三皇子，不，新太子了。
什么，三皇子，刘山。
呸呸，现在是皇上了。是先皇旨意，要太子登基先纳太子妃，一年后改元正式登基。
何雪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天，她的妹妹第一次露出了嫉妒的表情。
姐，你以后就要母仪天下了！姐，姐，我又高兴又嫉妒。
她堂弟道，姐，我要做国舅了！
他的堂哥在病床听到休息，父亲早就告诉他，要好好替他封个爵位。
堂哥惊吓的又晕过去。
整个何家完全在一片红色的海洋中。
那天晚上，她等着皇帝，她好久没见到她了。
可是这一等，等到她醒来，发现脖子酸痛，皇帝才推开门打着哈欠说，国事繁忙，雪姐姐久等了，说罢便倒在床上睡了。
她不知道是躺着陪皇上睡觉还是起身，便又在床沿做了半天，等到夕阳西下天色将暗，皇帝才醒来道，雪姐姐吃晚饭了没。
御膳房很快安排了晚餐。
姐姐，今天我们就在房间里吃。
她不知道说什么。
雪姐姐，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学习，怎么爱民如子，我还记得你对我说，为官不在清廉，而在爱民，爱民自然为民所想，清廉必定为名声所累，还有，你说，为天子必以天子居之，爱护黎民众生犹如花草树木一般，为官必以父母居之，以爱护百姓如亲生儿女一般，朕是受益匪浅。
从此之后，他开始习惯称自己为朕。
皇后，今晚朕就不去南书房，在房里批阅奏折。
他很高兴皇帝是个好皇帝，随后太监进来叮嘱道，皇帝，明天还要早朝。
退下。他摆手道，然后便在床前的圆桌一本一本的看。
她在一旁陪着，最后打了吨，不忍心道，皇帝，夜深了，歇息，小心着凉。
皇后你先去睡，等下朕便去陪你。
她顺从的躺在内侧，终于把皇帝盼来了，却发现，皇帝早已呼呼大睡，她第一次和男人睡觉，忽然觉得很难受，她觉得人生第一次这么痛苦，在内侧将眼泪流满了床被，等她睁开眼，已是晌午。
圣上呢。
陛下一早便去早朝了，回来想睡觉，看见娘娘还在睡觉不忍打扰便道书房睡去。
娘娘，陛下真的是关心之至，一口一个雪姐姐，还让御膳房准备了冰镇雪梨汤，等姐姐醒来解解渴。
哎呦，说错了，是娘娘，娘娘想用膳了，便和奴婢说声，御膳房以准备妥当。
皇后，还习惯把。
多谢陛下关心。
想当年，太学的哥哥姐姐只有皇后照顾朕。
那是应该的。
现在是应该，当年就难得了。
皇后忽然滴下眼泪，皇帝道，皇后，别这样，你一哭朕也跟着哭，不说了，晚上又是一大堆奏折，明天不用早朝，我午后再过来歇息，朕就不打扰你了，午后见，雪姐姐。
何雪梦到以前，一群太学子弟将刘山的书藏在茅坑内，刘山哭着在里面捡起来，自己忍着臭帮他冲手。
何雪，你何必这样。
大家都认为何雪好欺负，开始抓弄她。
何雪，不好了，你家三皇子被吊起来了。
何雪赶忙过去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何雪，只要你把衣服脱了，我们就放了。
你们，你们，他是皇上的三皇子，我父亲是何大司马。
那孩子道，是是，他是皇子，你是何大小姐，但是太学我是老大，我只不过是尚书的一个儿子，而他，只是刺史的孙子，而那位，父亲只不过是一个退休的州牧，你不脱，我就把绳子剪断。
你，你们，好，我脱。
这时候一个女的道，何雪，何必如此，就算他做了皇帝你也不必这样，我们
萧姐姐就不会这样，如何风华卓越，超凡脱俗。
那天她将衣服拖得只剩下肚兜，所有人都惊呆了，那个尚书的儿子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这么做，怕大人算账，都跑了。
她穿好衣服，扯下绳子，倒吊着的三皇子哭着抱着她道，雪姐姐，以后，以后小山肯定不会让人这样欺侮你，欺侮我们的。
她很感动，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对三皇子的感情，她也不知道。
但是第二天，刘山又一次被欺负。
很平常的闹学堂。
刘山呼喊着，把书还我。
书在学堂内扔着，刘山满屋子奔跑，啪的一声，他跪倒在地。
哎呦，三皇子给我磕头了。众人哈哈大笑。
哎呦何保镖来了。何雪过去拉起她。
哎呦，何雪，你将来肯定是陪床的。
你！何雪气得直雅雅。
几个人围了过来，拿出一幅画，居然是昨天何雪脱衣服的情景，何雪气得泪水直流。
怎么，这么下流的事做了不敢认！好歹是将军的女儿，居然如此下贱。
其中一个身材巨大的孩子一把抓住刘山道，何雪，只要你跪下给我们六个一一磕三个头，我就把刘山放了，不磕头的话，别说把刘山抛到井里，还要把你的春宫传遍京畿！
何雪的腿一下子软了下去，她真的磕起来，旁边的孩子在她背上加了一脚，她依然挺起腰杆，接着磕头。
其中一个孩子忽然楞了一下，看着她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不禁扑了过去，其他孩子也是一愣，一同按住她。
你们做什么！一个女子冲进来，姐，他们做什么！
她一脸茫然看着妹妹。
哎呦，何须雁，你姐姐都磕了，你不磕。
何须雁性情刚烈，本来就一肚子火，顺手拿起桌上的墨砚，往那孩子头砸
去，那孩子的头一下子破了，血像瀑布一样留的满地都是。
何须雁还不忘加上七八脚道，竖子，欺负到我姐姐头上。
何雪这才回过神，拉住她，须雁，再踩他就死了。
这人渣，留着是祸害何须雁手起刀落，那人的半只手掌一下子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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