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的回答:“Boom!”

    众人都笑了。玻尔仍旧沉着脸说:“所以,在这里,无论是物理学家,还是数学家,未来很长时间,我们都要停留在受力计算与构想阶段。因为这里是城市,我们仅有的场地,是你们能见到的,楼下的足球场确保第一次试验,在引起不必要的瞩目之前,无论如何万无一失。”

    那位慈眉善目的物理学家说:“可是理论与实际,有巨大偏差。我们计算的再精准,也会存在诸多方差。”

    “那么降低那些差值。”玻尔不容置疑的说完,接着将所有目前从香港大学研究院送来的一手资料,又分别送到众人手中。

    四位物理学家里,除了玻尔与楚望,其余人都不是知情人。一下午时光里,她都在物理学家们的惊呼声、数学家们在草稿纸上快速的验算声、手摇计算机声里百无聊赖的度过。

    一下午时光,没有人通过那一句“boom”,从zhà弹的bàozhà方式,将脑洞开到如何使裂变产生的中子不逃逸这一点上。只有那位清秀小帅哥,在验算稿纸上画了幅素描画活塞式咖啡滤壶,并在递jiāo今日工作成绩时,毫无疑问的遭到了玻尔一顿痛斥,并当着众人的面斥责他:“我怀疑徐请来了一位画家。明天,你没有给我双份设想与受力计算,请不用再来了。”

    楚望生怕他就此放弃这一有可能引导出qiāng式引bào的创想,于是慌忙上前去宽慰他:“我知道你的设想:高压状态下,瞬间密度提升。对不对?”

    奥本海默看在眼里,“你不用安慰他。我这位师兄,费米教授,心里可比谁都清楚。他只是不喜欢玻尔罢了。”

    楚望大惊失色:“什么教授?!”

    清秀教授向她友好握手,“恩利克费米。林致,我拜读过你的论文。”

    楚望几近按捺不住狂喜心情,抓着他的手几乎不舍的松开,“不过是第三作者而已。费米院士!久仰大名!听说你难得实验也是一流,实在厉害!”

    奥本海默在一旁默默盯着她的咸猪手:“第四位绯闻对象。”

    费米脸上仍旧笑得友好,心里恐怕已经被东方女郎的热情吓坏了。

    她唯恐自己的脑残粉状态有损国家本不怎么美好的形象,于是赶紧遏制住自己的麒麟臂。

    三人最晚离开实验室。下楼走到二楼时,一位着白色长衫的漂亮女士推开一扇门,里头十余位女士坐在无线jiān tīng装置前戴着耳机进行jiān tīng工作。

    “她们在jiān tīng谁?”她颇有些好奇。

    “谁知道?其中一定包括背诵了保密章程的我们。”奥本撇撇嘴。

    “随时随地?”费米问。

    “随时随地调频。虽然覆盖不全面,但是全面的心理覆盖。”奥本道。

    她笑道:“那么我猜刚才她们是故意将门打开给我们看的,目的是为了吓唬住我们。”

    “我认为这实在是很蠢。不允许任何资料带出实验室,那么脑子可以带出去吗?jiān tīng,我难道不会拿笔写?”奥本道。

    他这话刚一说完,两人身后突然出现一位黑衣黑帽檐便衣警卫。此黑衣人轻而易举一手将奥本反擒到地上。周围人群发出一阵惊叫,一哄而散。

    奥本海默似乎一早就知道后头有人跟着,忍不住大喊:“我当然知道还有多对一实时跟踪,我又不傻”

    便衣警卫毫不留情,一膝盖抵到他背上。

    他被压趴在地上,大声喊痛:“我下次不耍嘴皮子了,我发誓。”

    黑衣人终于放开他,三两步走开,消失在人群里。

    楚望吓了一大跳。原来除了实时jiān tīng项目,还有与jiān tīng同步的实时跟踪。

    费米拍拍他的肩,记xìng颇好的将玻尔的话现学现卖:“‘确保第一次试验,在引起不必要的瞩目之前,无论如何万无一失。’”

    在研究院的第一周就在围观及参与这两位后世原子弹大佬的拌嘴中度过。这一周里,I组的唯一成果是:就中子逃逸,提出了一个瞬间xìng的高密度铀核概念。

    进展虽是一小步,却是人类历史进程的一大步。

    她已十分满足。

    谢择益每天一早开车送她去研究院,五点一刻接她吃晚餐后回家或是回家后吃晚餐,从未迟到一次。一开始谢择益还会询问她的口味;不过一周时间,他几乎将她的生活习xìng与饮食习惯摸了个透彻,几乎每一次提前订的饭店,味道竟都十分合适。

    她一度拒绝吃鱼虾蟹。起初,谢择益以为她高蛋白过敏或是单纯厌恶海鲜;在发现她偏爱热带水果,不爱吃葡萄、石榴、苹果之后,晚餐桌上又出现了鱼、虾与蟹剥了壳,或是去了刺的。

    其实她只懒得花精力去打理刁钻的食物。虽然爱吃,但是她从不劳烦旁人,也不自己花时间与精力去动手,并自动将它们归结为不爱吃的菜;但若不经过她开口,面前便有削好的苹果、去皮与籽的葡萄,去壳的虾、整块的蟹ròu,她自己还是很爱这些食物的事物也是,生活也是;她从未发现过自己这一特点,仅一周,却被谢择益看在眼里,并看得透彻。

    没有了葛公馆那一群大大小小的丫鬟们与诸多名厨,福开森路的生活质量却仍旧未曾降低。她十分困惑:谢择益这人从小到大应该从未缺过什么。如今什么都给谢爵士斩断了,他竟自己同时身兼数职:守时的车夫、有洁癖的仆从、叼嘴的厨子,都是他自己;而那个优雅而龟毛的阔少,仍旧是他谢大少。

    突然江湖落魄了,她曾一度以为这人过得很凄惨,并本着一点歉疚与同情邀请他住进福开森路;后来突然发现,这人仍旧活得像个贵族,丝毫不见寥落。稍稍打听,他十分爽快的透露:“工部局巡警月俸三百大洋,我能比他们多拿一点。”

    她汗颜。虽然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薪水是按英镑支付还是按银元支付,标准果然不大一样。

    他这样一个存在感极强的人,有他在,永远不愁没话可聊;聊天永远是开心的,聊完之后,你永远记不得聊过一些什么;该消失的时候,来去如风,一刻也不多作停留,甚至让你深刻怀疑这个人是否曾经来过。

    就如照顾她周全,似乎是在敷衍一项事业。而他敷衍得极为周到,让人觉得似乎真的在一门心思追求一位女士,除了当事人本人,没人看得出丝毫破绽。

    她能感觉到谢择益对她是有一点点好感的。这世道间任何一位绅士见到任何一位稍俱姿色的适龄女xìng时,这种程度的好感都普遍适用。毕竟大部分优质男xìng一见钟情的先决条件是一位美人,仅此而已。“本来没什么可窘的,如果有点窘,只是因为两个人都很漂亮”,但是这一点点窘,道不足以让两人有更多想要介入对方生活的yù望。

    对于谢择益,除了这种最普遍适用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外,更多的是来自他的信守诺言,对葛太太的托付一诺千金,是必定要鞠躬尽瘁鞍前马后,由不得她有一点闪失的;故而也格外上心,也格外小心。

    她给过他别的选择了。他选择更绅士更cāo劳一些,她犯不着为此内疚。目前这种程度的关系,她觉得,很好。

    谢择益的存在无疑给她的生活带来极大的安全,同时也有些许的不安。她自认自己善于观察,迄今为止她所知的谢择益却仍旧是流于表面的:他这人有着动物xìng。自带气场,又进退有度,懂得适时隐藏自己。你无知无觉之间,他早已将你的脾气秉xìng摸了个八分通透。剩下两分,感兴趣的,他留给自己闲暇之余慢慢把玩,权当消遣。他循着你的秉xìng,自然轻轻松松也将你哄得心花怒放。

    或者说,他将真实的自己深深藏起来,只给人看他为人最浮华的表象,你将他猜不透;但你无需愧疚,因为他本xìng的细致入微,无时不刻都在体贴告诉你:你不了解我,没关系,你也不需了解我。

    所以,请放下防备。

    随风潜入夜,大约是这个人最可怕的地方。

    值得庆幸的是,她不是被煮的那只青蛙。

    福开森路里一直是一种宁静却不乏味,而那个周五下午真真的到来,却是带来了真正的热闹。

    那天谢择益本打算带她去吃一家匈牙利香橙鹅肝,饥肠辘辘抵达店门口,哪知那家店前一夜被两股势力械斗打得店面俱毁,自然是吃不了。改主意回家自己烹饪梅腰ròu,买好菜到公寓楼下,正巧遇到真真与林梓桐一道向门房打听她的住所。

    愈发英挺倨傲的林梓桐,后头跟着个白洋纱旗袍小貂毛,白而俏的薛真真;她则在浅灰毛线长裙外头套姜黄色大衣,跟在一身漆黑军装、手里拎着菜的谢择益后头;四人突然打了照面,楚望与谢择益倒还淡定,对面两人着实吓得不轻。

    四人相对无言片刻,谢择益先说:“你们聊,我先去做饭。”

    向众人展示了自己手中的鸡鸭鱼,转身大步扬长而去,留下的另外三人更是无语凝噎。

    “你怎么来了?”

    她本是问真真为什么这么快回上海,不料林梓桐却急忙向她解释自己为何会来这里:“三妹妹,上次一别诸多事务缠身,我的身份去香港又有诸多麻烦关卡……前几天赶过去,葛太太却说你已经回了上海。她不肯向我透露你住在哪里,在上海你又没个落脚地,我便请求薛小姐带我来找这里。”

    “谢谢。”

    “父亲报上的消息我都看到了……”

    薛真真见两人神情生分尴尬,只好打圆场道:“两年之内咱们政府干了无数大事,全国上下谁不知道啊?偏生前年军中大减员,林中尉忙一些,倒也情有可原。”

    前年之前,国军大清肃,裁员三十八万,林梓桐却坚挺的留了下来,军衔越升越快,想来也是真的忙。

    她才懒得管林梓桐,转头问真真:“倒是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一考完试,马不停蹄便来了呗。姓叶的一门课不及格年后重考,若不是有林中尉大人一路护送,我也没这么快见到你。”她一边说,一边往公寓楼里面走,边走边打量说,“旧了些,也不够气派,不过胜在有电梯。”见那门房不停打量她们三人,真真几步气势汹汹走过去,将那门房上上下下打量几个来回,盯得他双手都没地方可放了,才总结陈词,“……这门房长得忒寒酸了些,多少钱请的?换掉换掉!没得坏了你们这楼住户的门面。”

    说罢她擅自去揿电梯铃,边说边扭头问楚望:“几楼?”

    “三楼。”

    一道上了电梯,沉默的等着电梯将三人载上三层。出了电梯,真真又笑问道:“这么沉默做什么?”

    楚望开了门,真真一溜烟钻进去后,第一句就是:“梅腰ròu,好香!”说罢自来熟的四处参观:“戴文郡nǎi油!谢少好品味。”

    楚望指指自己,无奈笑道:“你怎知不是我?”

    真真推她:“走走走!你是个谁?”

    林梓桐仍旧尴尬伫立在门口。没得楚望指示,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谢择益转小火,洗干净手出来一眼看到薛真真。

    “薛小姐,好久不见。”不等她客套寒暄,下一句语出惊人:“楼下新开麦分店,每天六点三刻新出炉的面包仿佛拉响长空警报。去看看?”

    真真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哪有麦分香?我只嗅到白兰花。”

    谢择益人高手长,不由分说将她拐出门去,将私人空间全权留给生疏的兄妹两人。

    “坐吧。”她坐在餐桌边,也请林梓桐对坐下。

    “三三,最近的《新月》《语丝》,你看了么?”他叫她叫的生疏,面对她也有一些局促。

    “大哥,”她竟难得有闲心同他剖白自己,“我作得一手烂诗,你赏脸肯捧我场。我不懂什么诗词歌赋,故而也难得看小说。”

    听她说起作诗,林梓桐难得露出些许微笑:“……最近大围剿,我虽没去两湖,却被派去组织‘围剿’新月与胡适,故而对此了解的多一些。”

    “哦,那不算的苦差。”

    “《新月》《语丝》两边的文人不合,却都不大看好言桑,说他‘离开故国已久,在英文语境下浸漫,很难再把握鲜活的母语。’”

    “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我还听说言桑参与反法西斯yóu xing,在国外言行受到颇多阻碍。而如今国内文人由新月语丝引领,倘若他回国,前路未见得能够一帆风顺;斯伯父今年越发不受六少重用,没有这门婚约,恐怕于你也不算无益……”

    楚望笑了,“你来同林俞作说客?你看过那纸启示,就该明白,他无论以何种目的想发那纸启示,都是想要绝我后路,让全国上下都看看他家三女儿多么不知廉耻。我又有何益?”

    “我不是来做他的说客。我来只是想劝你好好考虑斯家婚事,并未为他求得你原谅。”

    听他言辞上对林俞大有不敬,她突然问道,“怎么讲?”

    “前几日接到电报,他们即将乘船返沪,三月二十七抵达。”

    “嗯。于是呢?”

    “他将周氏带回来了。”

    “喔。一家团聚,那很好啊。”

    林梓桐低垂双眸,“无论你们想对这家人做什么,都请随意。那都是他们应得的。”顿了顿,

    “我也不为允焉求情。”

    楚望一愣。

    “父债,子偿。”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知识点:qiāng式引bào与中子逃逸,上一章有话说讲过了。

    *时间点:1929年2月。这一年,胡适在《新月》上大闹国党,国党也罢休,发起舆论攻击新月与胡适。同时,鲁迅与茅盾这群左翼却也在大肆pào轰胡适。然后太阳社、创造社也在嘲讽胡适。(心疼胡适。)

    27年之后,就是两年前,梓桐还没毕业那一年,四一二了,裁员38万,他仍旧活下来了。老蒋不太信任元老,独独宠幸黄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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