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一向对于牛特别偏爱，凡是出门皆套牛车，悠然坐在牛车上任由老牛将他拉到目的地，或者拉回家，好似自从先生来后，家中牛儿变得聪慧很多。不知是因先生的特别喜好，我变得特别关注牛，还是因为牛儿熟悉家中环境，慢慢竟真的聪慧起来。总而言之，家中的牛是先生的专属座驾，而小母马则是我的专属座驾。
自从有他们两个来家中，老吉木半夜起来还需要去给他们添草料，清早我得去遛马，老吉木则为牛儿割鲜嫩的草。我的小母马和先生的牛渐渐成为家中最主要的劳动力，在家中的地位渐渐竟位于我之上，这让我生出丝丝嫉妒之心。
过完寒食节后，仲蛮（注：仲蛮是布依族在明清时期的称呼）一族就要举办牛王节，很是热闹，母亲知我喜欢热闹的性子，早早让阿莫婶准备做彩色糯米饭的糯米和给糯米上颜色的枫香树叶c酸汤杆c红蓝草c紫香藤等物什，我特意跑去先生房中告知他：“仲蛮一族要举办牛王节，先生喂养的牛颇通人性，要不要也模仿仲蛮的样子给牛儿戴花，再给牛儿喂糯米饭吃？”
先生听闻有这样的盛事，也颇为感兴趣。询问于我：“你详细说来听听，可有怎样的趣事？”
“每年都要举行声势浩大的‘祭牛王’活动，家里的牛儿清早被拉去河里洗澡然后戴上鲜艳的花儿，在热闹的人群中走过，全是各样的牛和穿着隆重的仲蛮人，还要唱歌跳舞庆祝，给牛儿喂食彩色的糯米饭。”
“可是有什么典故？”先生继续问道。
“据说那仲蛮一族的牛儿是牛魔王化成的，为免人间百姓忍饥挨饿，下凡来帮助人们苦力耕作。为感谢牛儿才举行的这个节日。这是我听母亲讲的故事，汉人的故事里牛魔王是好人还是坏人？”
“有本写神魔妖怪的话本子里，说牛魔王是七大妖王之一，号平天大圣。”先生答道。
“汉人也有牛魔王的么？”
“我先前说了，那是话本子里写的故事，与仲蛮的节日无甚关联。”
“我可以读话本子么？听起来很有意思。”我觉得先生说的话本子甚有趣，竟有妖族封大圣。
“等你识的字多些，懂得道理多些，能够看懂时自然可以去看。现在我们还是去看看仲蛮们的节日。”先生说道。
“那今日出门是驾牛车还是驾马车？”我问先生。
既然今日是牛王节，我们还是按照习俗，让牛儿休息一日，我们驾马车去。”先生眼中带着丝笑意对我说道，我猜先生也晓得我心里是不大愿意驾牛车的，我的心思很轻易的便能叫先生看透，这让我对先生越发的敬畏。
马车由我的小母马拉着，一路向着附近的仲蛮人寨子里去。
仲蛮们聚居的寨子里很是热闹，远远的就听闻鼓声c芦笙c竹笛c刺鼓c葫芦琴等乐器的声音，间或有嘹亮清越的歌声传来，我在马车上便有些坐立不安，不断的问老吉木：“快到了么？快到了么？”心中甚是急切。
转过山梁便看到位于半山上的寨子里里外外人来人往，而寨子掩映在一片绿色之中，看的不甚清楚。高高的祭祀台周边彩色旗子布幡飞扬，年轻漂亮的仲蛮姑娘和小伙子穿着他们自己族里的盛装，守候在寨子门口，有客人来，就会接到他们奉来寨子里自制的美酒。
临到我们进寨子时，有仲蛮的姑娘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先生，甚至俊美的容貌，好几个姑娘一下子便簇拥上来，热情的奉上一大杯酒，先生好似有些招架不住这些姑娘的热情，喝酒时竟然被呛住，引得周围的姑娘们一阵娇笑。
寨子里很多的榕树，房屋有仿照汉人建造的瓦屋，也有富于他们自己特色的吊楼和半边楼，很多的榕树与房屋夹杂在一起，大多数的树都极为粗壮，气根盘根错节，整个寨子的大部分都被榕树遮盖，很是美丽。
寨子里遇见的青年男子，大都牵着自家的牛，牛儿的头上佩戴着鲜艳的红花，一派节日的氛围。
老吉木领着我们去到寨子里土司的家里，将带来的礼物交给守候在门口的人，老吉木说这个寨子里的绕家土司与父亲有旧交，听到我们来定会热情招待我们。
未等片刻，我们便被邀请进去，这位土司家的房子是这个寨子里最大的一所房子，因此房子建的颇有汉族建筑的特色，但也根据地势，夹杂一些石板房，以条石砌墙五六米高，石板盖顶，铺成鳞纹，透着自然而然的朴实感，一路上并未遇见别的什么人，大概是今日寨子里节日，人都不在。
我们便是被领进这样一间石头房子，因为土司本人据说是住在这所传统的房子里，进入房子里，感觉屋顶甚高，不压抑，此时屋内的灶间还点着火，照着有些暗的房子，猛然进入房子眼睛有些不适，除去灶间的火光明亮，别的什么都看不清楚，眼睛逐渐习惯，看到屋内的桌c凳c灶c缸c磨c槽等物什大都用石头凿成，而最里面的床榻上坐着我们要见的此间主人。
此时临近土司身边才觉得又股浓厚的药味扑面而来，我一时有些不适，竟然连着打好几个喷嚏，才仔细的看半躺在床上的人，有些瘦的脱行，因为屋内光线昏暗，看不大清楚具体长相，只是觉得脸色甚是晦暗。
老吉木之前跟着父亲大概是来过这里，突然看到土司如此这般情形，慌忙跪下说道：“绕土司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那床上的人见老吉木跪下，忙抬手想叫老吉木起来，但是因病中无力，手伸至一半又无力垂下去。一旁伺候的仆人忙说：“您赶紧起来，土司大人病得厉害，怕是说不出话来。”
“我上次与我家老爷一起来时，尚且好好的，怎生才一年多时间未见，竟病成这般模样？”老吉木语中含着哽咽的问道。
“这病也只是近来才得，猛然就一日比一日厉害。”
“没有找大夫看看么？”老吉木问。
“看过了，寨子里的老祭司过来看过，也寻过一位汉人的郎中瞧过，但好似都没有什么用处。”那老仆答道。
“那绕家少爷媳妇怎生不在跟前伺候？”老吉木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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