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把最后的茶端到瞎子师傅面前,紫檀说,云敬,原来师傅叫云敬,青衣手有些哆嗦,师傅弱得已经推一把就散了似的,青衣把茶喂给云敬师傅,师傅喝一口流一半到前襟。青衣不想当着师傅的面求紫檀大师救,紫檀却走过来,扶起云敬的脉,号了一会,手一挥,圆空的几个师兄便将他抬走了。青衣追上去,被紫檀拉住,勿强求,云敬昨夜与我长谈,求我将秘经许授与你。你可知你的责任?青衣摇头。紫檀又说,我与云敬皆是江湖旧人,有些旧事还需你等去平复。云敬完成了他的使命,不负师托,死后会重新葬入师门。秘经既入你手,我会依云敬辅你一力,成何造化,就看天命了。近两日外客来访,我与云敬皆被纠缠,恩怨何时了,阿弥陀佛,紫檀在蒲团上重新坐下,明日你与圆空一起经课,上西山练功。青衣匍匐下身,谨遵师命。
去吧,紫檀说完便开始诵经。几个师兄依然护在周围。青衣也担心克克沁会随时出现,圆空朝他使了个眼色,他起身轻轻地离开正殿。圆空带他去看云敬师傅。他走后,紫檀大师停止诵经,把手中的一串佛珠交给身边人,带给了云敬。
云敬师傅身边燃上了平安香,青衣闻着身心很放松。他想陪师傅说说话。圆空也不打扰他,把他送到,他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青衣半跪着,说,师傅,你有什么遗愿交待徒儿的?徒儿不才让师傅记挂,师傅不说话。青衣看见师傅胸前挂着一串佛珠,圆润饱满,一颗一颗,沾着灵气。师傅已净过身,半夜的时候,紫檀大师来过,然后佛珠都像突然闭上了眼,黯淡无光。师傅安详地走了。青衣哭得一塌糊涂。圆空也不停地抹眼泪。钟声响过,随着荡悠悠的云,传出好远。
紫檀作主将云敬火化,指着离云敬不远的一个石塔说,那将是为师的。圆空扑向前,师傅,你不会死的,我不准你死。徒儿在,师傅在。紫檀说,祖师爷开创山门二百年余,立江湖,靠的是威名与信。论隐忍,云敬第一,论聪明,云敬第一,论情义,云敬第一。云敬见祖师爷,可安心。
青衣和圆空上了西山。一呆就是两年。两年里,克克沁又来过五六次,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他连云敬师傅的骨灰塔都搜过,但他进不了西山。他查出青衣在西山已经是一年半之后,西山是青山寺的禁地,历来不准擅入。不仅机关重重,更是有去无回。克克沁折了几员黑衣人便不敢贸入。但也在西山外布了眼线。青衣在紫檀的指导下武功大有精进,对下毒解毒酷爱无比。圆空更是不得了,不仅天资出众,慧心更盛。两人互相切磋,感情更进一步。
师傅交给青衣的贴身东西,青衣本来给了紫檀大师,大师打开看了一眼复又给了青衣保存。大师语重心长地说,云敬用心啊。青衣不解,直到亲眼看了,才恍然大悟。是师傅的家事。一把红绸布包裹着的小银锁,师傅的遗书。师傅的字竟写得如此之好。有骨有肉有仙气,青衣看得热泪又下来。
师傅在下山采办的时候遇见了他喜欢的人,那只是米店的老板的女儿,那年师傅16岁,米店老板女儿14岁。马上就要许配人家了。师傅告诉了师爷,师爷罚了他,但给了他一条生路,他带着她私奔了。私奔是很丢丑的事,米店老板带人冲上青山寺,师爷任由他们开条件,辱骂,泼脏水,不给他们供米。青山寺的香火断了两年,那两年,紫檀大师背着败类的骂名到离寺四十多里的地方买米。路上还要经过米店,还要听米店人的撒泼,他替云敬揽了许多罪恶。云敬很感激紫檀,偷偷瞒着师爷写书信。有次信鸽受伤被师兄救助,师爷知道了这件事却装聋作哑,紫檀知道师爷是有意栽培云敬的,可云敬伤了他的心,云敬是野马圈养不得,师爷临闭眼前说。紫檀烧了云敬的信,让众师兄弟推举一位德高的人当住持,他自己则上了经屋。经屋常年隐蔽,鸟迹罕至。12年前,云敬师傅和紫檀见过一面,之后,云敬消失,紫檀在经屋很少下来。
师爷把大部的绝学传给了紫檀,却唯独没提云敬带走的秘经。紫檀知道师爷是默许了云敬。云敬比他适合练秘经。但秘经给云敬引来了杀身之祸。云敬最终还是保住了它。丢了自己的孩子,死了自己的心爱之人,被人囚锢多年。
青衣明白了师傅的心结。师傅有多苦,像那黑黑的漫漫长长夜,他会找到师傅的孩子带到师傅的塔墓前。
青衣算了算,那个孩子应试有十三四岁,跟他和横空差不多。
青衣一直不曾落发,紫檀大师说,他有很多俗事未了,终要回到俗世中去。圆空说,师兄是要有一番作为的,不同于他,落发反而拘泥了他。
青衣曾向紫檀大师请教过横空的毒,也小心询问过横空的软禁处。大师给他详细说了毒的手法和解法,却唯独避过了横空的住处。仿佛那并不重要,人在佛眼中,肉身皆是浮尘,只有心和灵魂是真的。青衣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把大师教的方法牢牢记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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