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新掘河处,立几个屯堡,阻虏骑不得渡河。这方地大有一百三十里,将来屯牧,以养军士。军力足,便可乘机渡河,以次扼金复险要,窥取海盖地方。但掘河十里,更筑屯堡,这工费也得数万,一时未备,止在那厢相度指点。事不曾做得,奴酋jiān细已是报到辽阳,奴酋与众叛将计议道:“张盘他根脚未定,尝时扰我金复地方。如今旅顺有了城,又有这大河隔断,他在里边屯田聚兵,他常和潜师扰我,我不能常常防他。莫说金复地方,便辽阳海盖,也不能安枕了。这须用计除他,除得张盘,其余将官也不怕他了。”密密差jiān细缉访,要害张盘。
这边张都司因河一时不能成,待要另寻一个险阻,为旅顺的要害。看得南关岭这地方是一个要路,若这所在立了一关,虏人不敢仰攻,我兵可以乘高而下,会同长行岛守将朱国昌、三山岛守将曾有功,相度在岭上立关,分兵屯守。又计议道:“地去金复不远,奴酋毕竟要发兵来搅我。这须合两岛人来建造,不一二日可成,奴酋知道来争时,我这关已完了。”计定在三月二十三日。张都司回旅顺,吩咐备了畚锸之类,曾有功先期在地方备办木石。只见这日曾有功差一个来,道:“老爷择定二十三日寅时破土,请爷早至。”张都司又约会了朱国昌,带了归顺辽民,并部下兵马糗粮版筑之类,期于一筑便完,一齐向南关岭来。这也只是做工而来,也不多带火器器械,两个将官,也是冠带。一到,问曾爷,道:“还未曾来。”张都司道:“怎这样慢事!”两个便在岭上暂坐。正商量工程规划,只听得岭下四围喊声大振,前后左右摆满是鞑兵。两上忙换了披挂,刀的刀,qiāng的qiāng,来杀鞑子。这些做工的百姓,先一哄逃了。朱、张两个率领部下,在岭上死战,朱都司拒住岭北,张都司拒住岭南。争奈手下都不曾带出战的心,又都这一喊惊坏了,都不能力战,早岭上树木中又钻出许多鞑子,把两个人隔做两处。朱都司道:“奴贼!好好退兵,饶你个死!”把刀劈脸砍去,再砍不开,部下又已逃散,真是孤掌难呜。待举刀自刎,他的刀迟,鞑子刀来得快,已被砍死。
报国苦无身,詈贼徒有舌。悲风南岭头,犹似声凄咽。
这边张都司一条qiāng,神出鬼没,不是qiāng尖挑人,便是qiāng杆打人,迎着的都纷纷落马。待要自岭上冲一条路,且回旅顺,怎奈部下逃亡都尽。鞑兵知他是个将官,越围扰。待望曾有功或者有可以救,又没得至。势甚孤危,越发使起xìng来乱搠。忽然一夷将拦路,就挺起抢,尽力一搠,那夷将一闪,搠了个空,正待再举qiāng时,早被一个鞑子飞马来扯住qiāng杆。张都司争拔短刀去砍,那夷将又已赶来,拦腰一把扯住,张都司情急撒qiāng,就把刀砍这夷将时,那鞑子又扑来一曳,势重得紧,三个都跌下马。张都司还将刀乱砍,夷将也带了伤,无奈身畔无人,鞑子众多,被他一拥拿了。后来因不肯降,被奴兵支解而死。可怜这张都司,在镇江车辇从毛帅,同甘苦,历有战功,又为朝廷恢复金复二州,今日死于非命!
吾体可瓦裂,吾心不可分。平胡有遗恨,亘亘yù凌云。
奴兵既擒了张都司,知道旅顺没了主将,就一齐杀向旅顺来。此时旅顺是张都司兄弟张国威把守,见百姓逃回,说奴兵在南关岭围住张都司,便要起兵来救,争奈城中无兵,到后败兵逃回,道张都司被拿,鞑兵将来,劝他入岛,张国威道:“我弟兄以身许国,兄既被害,我岂独生!”督军民上城守御,军民已逃去一半。及至奴兵来至,折城而入,张国威独当城坏处,奋力砍杀,也砍死许多鞑子,终是不能敌众,为他所害。
战血急雨飞,军声海涛沸。报国有同心,允不愧同气。
鞑兵进了城,道是洗城,将老弱尽行屠戮,只留fù女,精壮男子着他搬驮掳掠之物,将旅顺扫个一空回军,把张都司向来竭力恢复、竭力营守的地方,人与地俱丧了。若使当日开河戍守,或不至失陷也有之。
险失地俱失,人亡城亦亡。
一边飞报毛帅,毛帅即檄曾有功、张继善督水兵应援,一边差游击林茂春,自龙王堂登岸,断他归路,南北jiāo攻。林游击得令,竟取路登陆,直至南关岭。只见地上横有尸首,残血犹凝在草木上,林茂春不胜感伤。着人打听消息,道:“奴兵已破旅顺,此时将回。”林茂春便将部下分作两支,道:“鞑贼骑马,只利平地,不利山险。如今分兵作二处,伏于岭侧,但看他军过一半,便放火pào,一支兵赶杀他下岭人马,一支兵拦住他上岭人马,使他首尾不能相应,可以取胜。”不及一日,只见鞑兵来了,也不分个队伍,也不携囊的,也有挈笼的,驱率着些百姓fù女,哭哭啼啼相随,还赶着些牛羊犬马,已是闻得张继善有兵来,急急起行的。到得南关岭,过岭将有一大半,一声pào响,林茂春领兵杀出。下得岭的,已是没命跑了,这边兵随势杀下追赶,将他驱掠的子女货物,尽行夺下。不曾上岭的,林茂春乘高冲来,当先的砍了几个,其余鞑子都乱跑,都从僻处扒出,度岭逃生,哪里还顾得掳掠的人畜金帛。这些百姓也乘机逃回,牛羊金帛都为军士收得。计斩首一百作级,夺下器械五百作件,救回男fù二千余人,牛羊犬马一千余头。
pào起中坚虏骑惊,中原fù女各逃生。为言将略应无敌,莫向金州塞上行。
林游击杀散虏骑,将南关岭战死军士尽皆埋葬,仍带领百姓回旅顺安chā。不料到旅顺时,曾有功先时闻得鞑子势大,不敢来,打听鞑子去了,领了部下,将奴兵丢下没用器械,都收了,要报做追赶夺获的,把躲得过与逃回的百姓,都掳了,要报做救回的,都带入三山岛。旅顺搬得一空,鸡犬皆无。是这地经了一番夷祸,又经一番兵祸了。
莫言义旅云霓似,共道王师水火深。
林游击见了光景,yù待弃去,怕失了地险,只得将百姓暂行安chā,移文毛帅,请添兵饷,把守这地方,再行议挑河,永为战守常策。
张盘金州死节,人犹有訾为贪或生事,噫,谁复任事哉!甚矣,议论之口,能束英雄之手。
张盘自是可惜人,胆而智,不死固又一文龙也,奈旅顺可再得,张盘不可复生何!
第二十七回 圣眷隆貂远使 朝鲜封唇齿势成
节使泛星槎,乘风破碧波。诏驰山岳重,恩赐海涛多。
感切频看剑,衔恩亟枕戈。誓jiāo清朔漠,铙鼓奏清歌。
昔晋刘弘恩威素著,人道得刘公一纸书,胜十部从事,况天子诏书,不令人感恩yù死么!是一纸书柔英雄之逸志,固千里之封疆,以虚名而收实绩,自是朝廷要着。朝鲜一节,朝廷自度不能勤兵于远,姑把这事权与了毛帅,以固他唇齿。先经行毛帅确查,取他会议,着李综暂行国王事,以俟朝命。盖遽然与他,恐埋没了李晖忠顺,无以泯地下之心,且令夷狄笑天朝为可欺;若经毛帅查后申请,毕竟不与,觉得毛帅之申请,不能行于朝廷,则又令夷狄笑毛帅为赘员,他威令不行于朝鲜,朝鲜捍卫他也不力。行查后,即覆一本册立,朝盛典,联属国,以固外藩,以收内效。事后,那朝鲜国王诏册冕服,着照例颁赐,差遣各员,详议具奏。后边差了一个司礼监太监王敏政,忠勇营御马监太监胡良辅,赍捧了册立李综为朝鲜国王的诏书敕谕、冕旒衮服,前往朝鲜。圣上又轸念毛帅偏师海上,捣虚扼吭,历有勋劳,部下将士,东西讨击,效力特甚,不可不鼓舞他。况请饷请粮,尝是不给,所以各有赏赍。
两个太监领了敕,打了两面钦差册封金字牌,起着夫马,直至登州。有府县官员为他看下两只大海船,他两个宰杀猪羊,祭了海,然后出口向朝鲜,取道皮岛进发。
丹诏出云霄,扬鬣涉怒潮。征帆迎日近,画逐风飘。
浪激舟疑舞,波狂人yù嚣。想应衔命者,消瘦不胜貂。
自登州水口至庙岛,一路是登莱总兵差兵护送,打水纤。将近皇城岛,却是毛帅差人迎接。到一岛,自有一个将军,率领着几只战船,都chā着鲜明旗帜,锐利的兵器迎送。将次到了皮岛,早鼓角齐鸣,旗幡极整,大小战船,可有百余只,每船都站有戎妆将官,簇拥着毛帅,前来接敕。中军官传报了,两边相见,随备龙亭,鼓吹迎敕谕入皮岛。上边陈设黄屋,两内监站在侧边,毛帅率部下拜舞已毕,然后宣敕。
谕平辽总兵毛文龙:圣谕,朕念辽土未平,逆酋鸷伏,尚缓策勋,时怀旰食。唯敕尔文武大帅,殚力竭忠,设奇制胜,期靖妖氛,用雪国耻。匪颁厚赏,以励精忠。尔提孤军,驻师穷岛,偏师时出,奇捷屡闻。使逆酋狼顾,未遂鸱张,已三年矣。惟尔之庸,朕实嘉尚,又思各将士,戮力行间,暴露良苦。朕曩于督师辅臣,有赐赉矣,兹遣内臣司礼太监王敏政、忠勇营御马太监胡良辅,赍捧诏谕冕服,册封李综为朝鲜国王,道繇皮岛,特赐尔银一百两,大红蟒衣一袭,以示眷酬。从征将士,擒斩功多,忠勤可念,朕御前搜刮银四万两,各样蟒衣膝裥,绘缎丝一百二十匹,畀尔以备赏功之需。尔尚益矢壮猷,秘筹胜算,结联属国,奖率三军,养我余锋,制奴死命,使封疆克复,即带砺可盟。朕不食言,尔其仰体,钦哉,故谕。
宣读完,毛帅与两内监相揖道:“文龙菲才,屡蒙圣恩,愧未殄灭奴酋,纾圣上东顾。今复蒙恩,兼及麾下,敢不戮力致死,以奏奇勋!”两内监道:“元帅屡次捣巢献俘,真是奇功,自应有此重赏。若能灭贼,圣上也不惜茅土之封。”毛帅又谢他跋涉,因令部下将士过来参谒。两个内监见了这干将官,道:“我曾闻皮岛将官,常去杀贼,果然是一班豪杰。你们还要辅助毛爷,与朝廷出力!”毛帅就将钦给缎匹与银两,摆在前面,道:“这圣上钦赏,以待有功,你等当戮力,以膺圣眷。”众将诺诺而退。见后留宴,酒中又陈说自己可以灭奴的方略,将士汗马勤劳,辽民归附日多,粮饷不敷的苦楚。是晚留宿。
次日,先与他阅视岛中马步兵士。下了教场,各将都统自本部人马排列,陈中军执旗,在将台指挥。先是一元阵,后分两仪,再变三才,还为四门五花八阵,以至大小围剿,极其整饬。
马带腾骧气,人怀竭蹶心。旗幡摇绣 ,戈戟族霜林。
又水cāo,初时惊涛一片,列屿如星,也不见一船一人。只听得一声pào响,四下相应,战船岂止千余,或分或合,恰翔螭泛鸥一般轻快,一般也摆几个阵。阵完,只听一声pào,各铳齐放,火器烟焰冲天,及至烟消焰熄,海上仍是一片波涛,并无船只,大是奇幻。
楫举疑蚊奋,舟移似鸟翔。军声杂涛壮,丑虏莫猖狂。
两个内监啧啧称赏,道:“俺那忠勇营,人马也不弱,恰没这等多。若是水军,俺那边不惯坐船,在登州下那大船,俺们便头晕发吐。怎这点点船,亏他不慌。这也是一支绝精的精兵,都是老先生的节制。”
停不上三五日,毛帅送他自铁山入朝鲜京畿道,至王京城。朝鲜新王自差官远接,到王京,新王自备仪仗迎迓。循着旧例,宣了诏书敕谕,赐他冕服,新王谢了恩,自行着冕服御殿受贺,送两内监在馆驿中歇宿。筵宴之间,两内监备道:“圣意是因毛镇力为保奏,所以信着,着下官不避波涛,远至贵国。以后须与毛镇缓急相倚,并力同心,剿灭奴酋,图报圣朝。若使如前王,背国厚恩,潜与奴通,中国虽不曾致讨,却祸起萧墙,身死非命。这也是个前车。”新王唯唯受命。向时翰林科道去,都乞珠玉,有诗,这两个带有门下,也照例做些歪诗,胡乱往来启简。次后接见朝鲜文武陪臣,两个内监道:“前日王不忠,你们也该劝谏才是。今圣上洪恩,毛帅力奏,都不追及。只你各官,此后须要把忠义去辅王,就是毛帅,或因粮饷不及,借籴也要通挪,俺天朝曾为你平倭,费数百万来。切不可有异心。”两内监竣了事,也带领从人自王京泛海回京。新王于两个内监厚有赠送,两个内监都不肯受,新王道有旧例,再三馈送,两内监道:“留与应毛帅缓急,胜学生得多矣。”毕竟不受。后自海回登莱,一路无恙,也都得海岛有人之故,不然河东西失,朝鲜缘何得通。
这厢毛帅差人持礼赴朝鲜称贺,两下jiāo结,彼此相依。
部下将士因圣上轸念,差内监涉海颁赐银两,无不踊跃思报,凡是戍守的,无不留心戍守;哨探的,无不留心哨探;出战的,无不留心了战。只待奴酋妄想窥关,这干将士分投捣巢截杀,以报圣恩。这正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人怀挟纩恩,共切澄清志。恢复旧山河,粗了人臣事。
将士正思报,恰后来鞑贼千余,屯于山八会寨中,被参将易承惠等,督兵攻围一昼夜,军士无不用命,生擒鞑贼呜啼咱等二十九名,夷奴一名真的,马九匹,骡一头,鞑帽四十顶,夷器共五百余件,招回辽民谢坤等五百九十七名。毛帅俱将来分发各岛安chā,将真夷起解献俘。正是将士感恩图报,故所向有功。
是时魏监用事,故册封亦用监臣。倘海上军声无以伏其心乎,乐羊谤书未免不盈箧也。
借内监为用,亦是安中国机略,以招通内之愆,终涉今日蔑人之套。
第二十八回 宁远城火攻走贼 威宁海力战牵奴
西风一夜来羌管,平沙一望胡骑满。投鞭已看河断流,靴尖更笑城如卵。
城中士庶惊且啼,孤城围合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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