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忘记那个夜晚。
十二月的风冷的刺骨，不仅刺骨，刺痛的还是他的心。
忽然的。
抽泣声小了。
“我妈跟我说了之后就出去了，没敢看我。”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诉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那天凌晨两点。我还在打针，我想了很久，然后把吊针拔了。”
“我下床离开医院，穿着病服就走出来了。那天晚上在下雨，我出去的时候下的很小，我就一直往前走，走到附近的公园，后来雨越下越大，醒来的时候我妈找到了我。”
“她一晚上都没有睡。都在外面找我。”
江舞的目光久久落在湖面。
波光粼粼，那是月的颜色。
她也在公园，入眼似乎还能看见少年单薄的身影，一步一步走来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干涉过我的决定了。我回到学校，但是我太虚弱，时常课听到一半冒冷汗又被送去了医院。”
莫司哲口吻清浅：“十个月前，离高考还有四个月，我退学了。是我自己提出的。”
是多久了呢？
半年？十个月？一年？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了。
更别提，倾吐心声。
“我……”江舞终于开口说了一个字。她的嗓音极哑，似是如鲠在喉。
莫司哲继续说：“舞舞，你听我说。未来是你自己的，不要后悔你自己的决定。杭州，s大，甚至见我，你都可以，一定可以做到。”
江舞怔神。
“我最近会开始接受心理治疗，过了年我就出国去国外的医院。”他的指尖触及屏幕，温热的，好似触碰到她的双颊，“在国外也许半年，也许一年。但我一定会回来。”
江舞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回家的。
当她走进空dàng的房门，熟悉的景象一件件映入眼帘。
她仍然，难以忘记他的话。
“舞舞，我在s大等你。”
***
凌晨三点，江舞坐上了通往杭州的高铁。
邀请函在12月6日时已经发入她的邮箱了。
刚刚速买的票。
这大概，真的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她绕着东湖公园走了一圈，与莫司哲聊了很久很久。内心被一个人，一点一点融化。
她已经在网上买了票，回来时在超市迅速搞定了零食和买了些一次xìng洗漱用品。
她准备在高铁上再看订酒店。被成绩这么一刺激，早就睡意全无。
书桌下放置着她的行李箱，原本尘封多时已经生了灰，现在拿出来，依旧崭新如初。
江舞就这样出了门。
她登陆了游戏，帮里居然还有几个夜猫子在。
【帮会】摇摇、：小舞？
【帮会】你再靠近我就报警！：嗯
【帮会】你再靠近我就报警！：我在高铁上，目的地杭州，三个小时后到。
【帮会】嚣张的小刀客：帮主这是去参加jiāo流会？好羡慕。
【帮会】摇摇、：你决定要来杭州了？？？
【帮会】摇摇、：在哪个站下，具体几点，我去接你
江舞瞅了一眼票。
【帮会】你再靠近我就报警！：杭州东，6:32到。
【帮会】摇摇、：行~那我去睡一个小时，等下出发接你。把你电话私聊给我，到时候我打给你。
【帮会】Answer丶慕：……我小妹和我大姐就这么面基了。
这里还有个小chā曲。
结拜是在十一月末，摇摇是大姐晃晃排第二，第三慕慕第四予澈。
但是称号犯了难。
然后予澈大笔一挥
贤良淑德四妃。
江舞给出了前缀：宠冠五宫。
于是身为唯一男xìng的晃晃，被迫成为了良妃。
而江舞自己？
她微微一笑，给自己选择的称号是
【宠冠五宫之皇帝】
_(:з」∠)_少不了一阵PK。
现今，她就顶着这个称号。
四个人从最开始的不满到现在……麻木了。
江舞把手机号发给了摇摇，一个陌生的号码很快拨打进来。
摇摇的声音她是听过的，很甜美，一点也听不出来她已经27。
不过27……也不算老啦。
“小舞？”那边不确定地问。
江舞应声。
不是没发过语音，一听声音就能辨认出来人。
“哎呀呀，真的是小舞~”摇摇兴奋了，“我这样算诱/拐高中少女吗？”
江舞表情木然：“一个月前算。”
现在？……她成年了。
没聊几句，摇摇听着声音似乎有点困了。
挂电话前江舞问了一句：“你住哪？附近有什么好的酒店推荐吗？我现在去预订。”
没想到摇摇瞬间就来了精神：“住什么酒店？来我家啊，你大姐我一个人住，房间空得很。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你要来我这包吃包住啊？”
内心仅剩的一些忧愁，也被江舞暂时的抛之脑后了。
既然出来一趟，又认识这么好的同伴，为何愁呢。
不。
应该是，亲人。
江舞实在睡不着。
坐在座位上冷硬的很，她也没有睡的心情，从行李箱里抽出了作业来写。
休假三天，作业肯定不少。好在因为月考，作业量大大减少了。
拿了一套数学卷子写，做到一半，江舞的眼皮开始打架。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4点过3分，她设了个6点的闹钟，靠着手臂浅浅睡去。
闹钟还没响，最先打来电话吵醒她的是摇摇。
“我已经出发了。”摇摇的声音轻快，江舞听见下楼的脚步声。“我穿着玫红色的羽绒服……到时候我在人群中一定很显眼。头发披下及肩的，黑色眼镜。”
她简单地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外貌。“我拖着浅绿色的行李箱。”
江舞的内心已经可以勾勒出她的模样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也将自己的打扮说了出来。
又寒暄几句，摇摇挂了电话。
高铁准点抵达站点。
江舞拖着她的行李箱走出了站口，顺便给摇摇打了电话。
摇摇到达多时，就差等她下来了。
她报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这时有新的电话打来，来自莫司哲。
“到了？”
莫司哲的声音朦朦胧胧的。晨起，他大概还没有睡醒。
“嗯。”江舞说，“大姐现在来接我。”
莫司哲知道她指的是摇摇。
他心里有几分吃味，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快拿到了电话又打了这么多次，没想到还是有人先他一步。
“小舞，小舞！”
江舞抬头，就望见身着玫红色羽绒服的女人远远冲她摆手。
六点火车站的人不多，尤其是江舞这样年轻的学生更不多，再加上她的行李箱，很好辨认。
“她来了。”江舞说着。
“玩的愉快。”莫司哲微笑，“不要忘记夫君。”
啊……哈。
摇摇小跑过来给了江舞一个拥抱。
游戏上认识接近半年，早就熟稔的不行。江舞还以为这次见面会很尴尬，没想到十分自然顺畅。
摇摇的长相正如江舞想象的那般。
她比江舞高，揽着江舞的肩膀要帮她拎行李箱，更衬得江舞个子娇小。
“刚刚在跟谁打电话呢？你家阿莫呀~”
江舞瞪了她一眼。
摇摇掩唇笑：“我家小妹原来是个这么可爱的萝莉。”她长臂一伸，把江舞的马尾给拆了，“扎着做什么，又不是在学校，你看这样跟我走在一块不更像姐妹吗。”
……这画风跟游戏里的完全不一样啊喂！
果然，屏幕前屏幕后，网络上网络外完全就是两个人格。
江舞无语哽咽。
☆、帮忙
摇摇开车过来，帮江舞把行李箱放后备箱，邀她上了车，直奔她家里去。
她单身独居，但家里装点得十分温馨。江舞进门，倒觉得有几分倦意了。
不过一个晚上，她只身一人离开了自己的城市。十八年来，头一次出远门独自旅行。
以往也有出门的情况，但不是太远，且每次不都是呼朋引伴。
摇摇打着呵欠推开房间的门，“这两天你睡这，别扭捏，我们什么关系。”
江舞：“→_→私奔的关系。”
“哈哈哈哈说得对！”摇摇揉揉她的发顶，活脱脱像在对待个小动物。正值花季的女孩子啊，她望着江舞的脸，羡慕之余不由得感叹自己真是老了。
现在过了七点，晨雾初起，一天伊始。江舞把东西简单的放下，看见摇摇已经换好衣服朝她走来：“你睡会吧？凌晨三点就上的高铁，不累吗？”
江舞摸摸下颌。
这么一说，的确有点困。
她忽然瞥见摇摇换的是运动服。
摇摇笑道：“我去跑步，跑完步吃早饭上班，你睡一觉，中午我就来带你去玩。”
jiāo流会明天中午举行，江舞买的是晚上的高铁票，约莫十点到家。
江舞点了点头。
被褥是新换上的，干净得很，天花板是洁净的白。她躺在陌生的床上，本以为会辗转，没想到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十一点，阳光正好。
桌上放着摇摇做的早餐，清粥小菜还有大包上来的小笼包，简单清爽。
她登上了游戏，摇摇不在，莫司哲也不在。
隐约间记得昨天挂电话时他提过今天医生要来。
【帮会】Answer丶慕：嗨小舞你还好吗
【帮会】你再靠近我就报警！：……啊
【帮会】Answer丶慕：这语气 是本人看来没被拐/卖走
江舞抽了抽嘴角。
什么叫还没被拐走。
她都十八了，成年了好吗！！
【帮会】ròu包子打狗：小舞你去杭州了？
除了方心悦还在坚持玩游戏，时间一长，其他三个人都渐渐不上，到后面直接把这个游戏卸载，玩了一款新的游戏，王者荣耀。
几个女孩子觉得难以理解，这款游戏玩一玩感觉意思不大，每天做的重复的活动，其实很无聊，为什么江舞能玩这么久？
闻声江舞只是笑笑。
半年了，她玩的早已不是游戏。
是情怀。
【帮会】你再靠近我就报警！：嗯，我在大姐家。
【帮会】你再靠近我就报警！：二哥呢？快快快把二哥叫出来，我要给他bào料咱们大姐长什么样子。
摇摇……江舞仔细回忆，摇摇长得如同她的人简练精干。就算是因为做游戏长期宅在电脑面前，已经戴上了眼镜，她依然把自己的皮肤保养得很好。
是个很会生活的人呢。
【帮会】予澈.：二哥，他有几天没上了。
仔细想来，似乎还真好几天没有见到晃晃。
江舞恍惚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帮会】予澈.：不用给二哥bào料，给我们bào料就好了【笑着哭】照片走一走啊！
【帮会】你再靠近我就报警！：咳。。还没来得及拍。
【帮会】Answer丶慕：去找她啊！
【帮会】你再靠近我就报警！：她上班了，我一个人在家。
此言一出，好像把帮里人的恶趣味给勾起来了。
【帮会】予澈.：走走走，我教你。趁着她不在家，把她家里翻一遍，818大姐私底下是个咋样的人。
当然只是开玩笑。
提到摇摇私底下，江舞突然记得摇摇很喜欢摸她的发顶，就如同爱抚小动物。
……是她长得太软了吗？
【帮会】你再靠近我就报警！：→_→我像是这样的人么
【帮会】予澈.：卧槽，难道不是？
【帮会】你再靠近我就报警！：_(:з」∠)_
江舞认为自己很无辜。
做了一下货运和师门任务，江舞收到了摇摇的短信。
【摇摇】小妹！！江湖救急！！你睡醒了吗！！
【摇摇】再晚一点你就见不到你貌美如花的大姐了！！
……
突然不想回复了。
江舞疑惑摇摇怎么不打电话来。
【回复】醒了，怎么了？
【摇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在餐厅……我妈又给我安排相亲，你聪明伶俐帮我想个办法把这男的打发走！！我请你吃大餐！
江舞到底还是沦陷在吃大餐的诱惑下。
她回：只要打发走？
【摇摇】对对对！不择手段！
【回复】你在哪？
江舞环顾一周，瞥见被压在行李箱下的校服外套。
不怪她为何要穿校服来……走的时候太过匆忙，她压根忘记了自己把校服外套穿在羽绒服里，然后就一并穿着去了高铁。
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床头摆放着的蝴蝶框眼镜上。
想到了个损招。
餐厅奢扉而华丽，位居市中心，装修上呈，点上的菜品也贵的可以。
摇摇放下手机，堆起满脸假笑，脸部都僵硬了。
面前的男人西装革履，正滔滔不绝：“我现在在XX工作，月薪8000，工作稳定，明年30岁。我希望结婚之后，我们一年要孩子，两年生二胎，三年之内把房和车都买了。除此之外，我还希望我的妻子是个处/女……”
摇摇恨不得把餐盘拍在他脸上。
男人皱皱眉：“买房之后我要把我的父母接过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我有赡养父母的义务，到时候他们还可以帮我们带孩子……”
他们已经在这坐了20分钟。菜一盘一盘端上来，男人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大爷啊，我们才刚见面，还没有熟悉彼此，怎么就往婚后谈了呢？
摇摇快被他说的崩溃了。这男的真的太能说，她全程就看着他不带歇息一口气说了二十多分钟，到现在还没有说完。
距离给江舞发短信已经半个小时过去，摇摇此刻最怕的，就是江舞迷路了怎么办= =
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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