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那么天真，那么不谙世事。”
笑完了，他顺手拿稳手边的矿泉水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小半瓶以后，顺水推舟地把瓶子往地上重重一放。觑了眼在游戏世界里叱咤风云的大关，他站了起来：“都等一上午了。”他伸了个夸张的懒腰，“走，让大关先玩着，我们去外面转转。”
四月一边跟着周晨涵往外走，一边抓住他的袖子：“哎你还没告诉我，陈导演”
闻言，周晨涵用揉狗狗一样的力度把四月的头发弄得一团乱：“笨蛋。真是笨蛋。”
A组导演区，在四月和周晨涵踏出休息棚的那个时间节点，变得热闹非凡。
看着前方欢腾无比的簇拥人群，蠢得不行的四月停止了追问周晨涵的步调，眼前的人群恰好在她抬眼的时候渐渐往两边散开，继而中间的那个人就犹如走红地毯一般缓缓清晰。
一张明丽漂亮的脸蛋出现在四月的眼皮底下，四月不禁暗暗估量那个人有多高。
大概有一米七吧，真瘦。
周晨涵的身体似乎变得有些僵硬，四月把他往一边拉的时候觉得他的脚像是扎了根，“哎”她惊疑地扭头去看他，耳边突然听见那边嘈杂的人群里传来两个熟悉的字眼。
“周诶，活的周。”
那一瞬间，四月全身的细胞变得滚烫了起来。作为一名资深的作者界的小窒息，她不禁有了热泪盈眶的冲动：居然在摄影区都有人在看我的小说，我这是要火的节奏啊！
然而，下一秒，一盆凉水毫不留情地刷得一下把她浇了一个外焦里嫩。她听见，那些演职人员在叫那个瘦高个儿的美女演员为周。
四月：“……”白激动了。
她忍不住又拿肘子轻轻抻了抻周晨涵，微微压低声音问：“那个女人叫周啊……”
周晨涵忽然面无表情，身体也居然顺畅动了起来。他往右边走，语气利落仿佛不想再多说半个关于那个叫周的女人：“只是一个女演员。”
“女演员？”
“当今影后。”
四月的心里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周晨涵，我想问一下，这前一个影后叫什么名字？”
周晨涵下意识地张口而出：“时甜。”
这话一落，四月条件反shè地顿在了原地：我的妈评论区可能要bàozhà了。希望我只是个小窒息，没人发现我女一女二居然用了影后的名字。
大约是察觉到了四月的异样，周晨涵也忍不住抬起了脸来看她，想说：你难道不知道吗？可转念一想，这些年，他基本是在无所不用其极地让她远离娱乐圈。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呢？她唯一所知道的，与娱乐圈有关的名词，就只是周晨涵三个字而已。
周从人群里穿出来，含笑的目光不知为何定格在了不远处的两道人影身上。
那个男人穿着红色字母T，女人穿着一身女工的衣服。听秦好好说，有一个无名小卒空手夺白刃抢了她的戏份。想必就是眼前的那个‘女工’了。
周正好要去找陈山说话，就顺便带了三分好奇往那对男女的方向走了过去。当她经过伫立在路边的那对男女时，那个男人却突然一臂将女人往身后一护。他站在她的面前，就像看到了蛇蝎一样，避之不及。
也是。周淡淡地瞟了一眼男人身后的那张素净的小脸。抢了她周闺蜜角色的女人，是该有这种觉悟。“你叫什么？”她故意停下脚步，目光偏要落在那个女人的脸上。
四月的视线轻轻挨了一下周晨涵挡在她身体前面的手臂，然后笔直地抬起目光不卑不亢地望着眼前的周：“四月。”
“四月？”居然有人拿月份当名字。
周不言不语地笑了一下，碍着身后的‘捧月众星’，大步流星地走开了。那一瞬间，四月明显地听到了周晨涵松了一口气。
等周走后没过几分钟，就有工作人员过来通知她和去准备演戏。
周晨涵似乎有些不放心，特地跟着她一块儿到了摄影的地方。四月一路上憋得都快背过气了，等快到摄影区的时候，她忍不住拉拉周晨涵的衣角：“哎你是不是还在嫌我笨啊。”陈导演的事情、时甜和周的事情。
一路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周晨涵噗嗤一声笑了，他回身奖赏了四月一个晨涵牌毛栗子：“你一天到晚，脑子里在想什么？”
“啊？”
“在想什么？”
“想想”她边走边支吾了半天：“除了小说以外”
“嗯？”
“除了小说以外，好像就是你。”
沿路的风一下子似乎都静默了不少，周晨涵缓缓停下步调，唇角轻轻上扬。这样的话，听得很顺耳。
话音落下，四月徐徐把视线从周晨涵的脸上移开，微一抬起的那一瞬间，她看清了眼前的景致。
陈山和一名背影清瘦的女人并肩坐在导演椅上，女人笑得前俯后仰，两人大概在说一些分外投机的话。“导演，我来了。”四月小跑过去，刚一抬头就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周。”那个女人率先站了起来，朝着她伸出了手掌，像是一个绝顶好相处的女人。“刚刚听陈导夸你了。小小年纪，演技了得哦。”
这种情况下是该说‘没有没有’，还是该说‘谢谢，谢谢’呢？其实两个都可以吧，只是莫名其妙地她就是对这个周开不了口。“我……”
“要不，你现在就开始吧。”周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陈导是我的好友，请我过来当个参谋，顺便做个客串。我听说你能瞬间入戏，作为同组的演员，倒是很想见识一下。”
周晨涵不知为何上前推了她一把，轻声说：“去吧。我保护你。”
四月两句都没有听懂，却迷信般地有了一点勇气。她想：不就是演戏吗？陈导叫她过来是演，这位‘参谋’叫她过来也同样如此啊。
“好的。”四月妥善地说：“还是那天晚上的那场吧？”
陈导微微思虑了一会儿，摆手沉吟道：“和编剧商量了一下，觉得女二还得加一些戏份以供男主日后回忆。所以，需要你演绎一下女二和男主初遇的场景。你被老板派去海边工厂询问进度，遇到被海浪卷裹的路人，你二话不说地跳海救人。却意外地遇到了男主。你为男主做人工呼吸，送他去了医院。”
得闻陈导的话，四月毫不犹豫地道了声好。
A组摄影区不远处就是取景的大海，于是等导演一喊开拍四月就穿着女工服走了过去。
☆、时甜番外
第五章
湛蓝的海水被炽烈的阳光照得好像能蒸发起来。海水像是被风吹开的绸缎，左右摇摆之间泛起波光粼粼，在四月看来，那些波光有一点像细碎的宝石。她记得自己从没拥有过宝石，却在这一刻误以为自己曾经欣赏过很多很多。
她这个时候站在海边，海风海浪都气概万千，‘群魔乱舞’地照着她的脸‘袭击’过来，把她的头发吹得乱成一团。海里面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正是《我不会忘记你》这场戏中被海浪意外卷裹的路人，此刻她仓皇无措地拍打着海水，扑腾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白水花。
要去救她吗？
可是……我只是会一点点游泳而已。刚才突然刮起来的海浪，很多人都躲过去了，这个女人没躲过去，其实是天意吧。而且……一定会有其他的人来救她的。
四月揣摩着许歆的心情，在身后叽叽喳喳的看客讲话的声音里，讪讪地把脚往后缩了缩。
“救命啊！救命啊！”海水里传来落水者声嘶力竭的喊声，她的头随着动作疯狂地落入水中，又在奋力顽抗里窜出水面：“救命！救命！”
没有人会游泳吗？四月的脚像是注入了铅块，仿佛连动一下都难以为继。她惊疑的目光从看客们的脸上徐徐掠过，有母亲教育小孩子‘不要学那位姐姐乱跑，知道了吗？’、有成年的男人打电话请专业人员过来、有年过半百的老爷爷老nǎinǎi口里嚅念着‘作孽啊。’
“啊！”一道巨大的浪头宛如无形的大手蓦地按住那女孩的头颅，她凄凉的声音在狂风里像是突然断线的电台音，一下子好像被吞噬殆尽了。
算了！四月咬咬牙，踏入冰凉刺骨的海水里去，用自己不太优秀的游泳技术拼了命地游过去。她捞起那个没了半条命的女人。却发现那个女人正紧紧拽着另一个沉睡的男人的手：“喂怎么回事，你是和你男朋友一起掉进来的吗？”
女人气若游丝：“刚刚海浪很大我看见他躺在那边，过来救他，所以被卷进来了。”
闻言，四月狠狠怔了一下，联想到自己刚才的想法不由得十分愧疚，她呐了呐嗓子，在狂躁的风里对着女孩儿说话：“那你抓好我，这边离岸边不远，我试试把你们一起带出去。”她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但心里总有一个坚定的念头，想要再尝试一把。
好在他们落水的地方确实离岸边不远，所以尽管是筋疲力尽了，四月还是把这两个人带到了岸边。那些原本的看客围观了这一幕，脸上多少有一点讪色，他们开始有人送衣服毯子过来，甚至之前那个打电话请专业人员过来的成年男人都忍不住对着电话里的人bào起了粗口。
冰冷的海水沿着四月的头发滚落下来，在地上形成一条条蜿蜒的小水流。她刚刚就觉得那个男人的气息很淡，有些怕他真的死掉，于是就第一时间过去察看。
一线阳光从她的睫毛中穿破落在那个沉睡的男人的脸上。他看起来面目全非，脸上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头发也黏在了一起。似乎光从这张脸上看，根本看不出他的年龄。他的身上还有一点鱼腥味，一点海水味。所幸身体还是温热的。所以，这个男人假如不是刚落水不久的，那么也是个有本事的。能在海上漂流这么多天，才体力不支地晕倒，实属不易。
她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鼻息，阳光把她的脸照得发热，她二话不说使用着电视里看来的急救方式，有规律得按压着男人的胸膛。发觉收效甚微后，她猛地一俯身，心急火燎地凑向了男人的嘴唇。
“卡！”陈导大约是对于刚刚的那一幕很是满意，他不由转过脸来，看着一旁的周，语气里还有那么一丝得意：“怎么样？不错吧？”
阳光把海边照得发亮，周的眼睛徐徐地眯成了一条缝，“是不错。”她的声音含着点悠淡：“你可没有说，作为一个女工的时候许歆行事会瞻前顾后，心里也会对生死有诸多计较。你更没有说，季言飞机延误，现在躺在那儿的是高薪聘请来的、恰好受外伤符合男主人设的渔民。可能就算是我，也未必能那么自然地演绎。”
“陈山你捡到宝了。”
陈山招招手，大概是想让浑身湿透的四月过来休息，周却抱臂站在那儿，忽然眉梢上挑：“不过那个落水的女演员演得有些僵硬。”
“嗯？”陈山身形一顿，表情变得有些莫测。
周徐徐地氤氲出一个笑容，艳丽的唇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再来一遍吧。作为参谋，我的意见。”
四月因此把这场戏拍了十二遍。周晨涵在一旁看着，嬉皮笑脸的表情一点点变得冷如冰窖。第十二遍的时候，四月骨头都冰了，好不容易等到陈导喊卡的瞬间，她一把扑入了周晨涵的怀里，小小的一张脸白得像是寒霜：“好冷。”
周晨涵抱着她的指尖也随着她的声音变得冰凉无比，而在这时，陈山也走了过来，见到了陈导，四月勉力微笑：“可……可以了吗？”
陈山忽然觉得自己因为喜欢周而折磨四月的行为，下作无比。他终于不忍心地点了个头，夸她：“你演得很好。”
“那……可以演下一场了吗？”身形狼狈的女工给支撑到最后一秒的男主人工呼吸。这种场景假如明天再拍的话，大概真实度不如今天的好。毕竟这种精疲力竭的状态，虽然对于演员来说是一种折磨，但对角色而言却是一种逼真。
“演员，哪怕剐心削骨，也要把真实的‘痛’演出来。你一定要演得最真，这样才不辜负你的影迷。”四月也有些闹不清，但这一刻，她的脑海里弥漫的就是这个念头。
哪怕剐心削骨，都要给影迷最好的。
她没有影迷，却想给看到的人呈现最好的一面这，就是她对演戏莫名其妙的爱。
陈山宛如被闪电劈打了一般，他怔忪了好一会儿才从嗓子眼里冒出了一个字：“好。”
“但是。”四月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对陈山讲话：“那个渔民身上的伤口似乎发炎了，我不想让他再受苦。如果因为我的事情再次NG的话，我会很难过。”
“小四月。”周晨涵的喉结微微上下滚动，他在阳光里转脸看向陈山：“陈导，我来当替身。”
“你？”
“嗯。”当他做出了这个决定的时候，四月忽然觉得他的气场瞬间变化了。他拿下脖子上的鲜亮耳机，单手拽出自己的短T，从地上拿起一块锋利的石头，毫不客气地照着自己的手臂狠狠划了无数下，然后是脸，照样也划出了几道深浅不一的痕迹。
四月震惊地看着这个周晨涵，觉得他像是一下子住进了一场巨大的空难里，他满身颓唐，正是那个踏过了一身悲惨的男主角。
“四月，我会保护你。”
四月的脑海里不知不觉响起了他之前的允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竟然发现他的目光越过了陈山，带着点不屈的威严落在周的脸上：“新的替身，在妆感上不会和男主人设有任何冲突。因为我现在所有的伤都是真的。所以，周影后，只要我的演技不出问题，这场戏就再无重拍的可能。”
“陈导。”周晨涵不由分说地一把抱起四月，“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早早更新.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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