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妖高校》 正文 第一章 莫名其妙的考试 北方夏季的清晨,经常笼罩在薄薄的雾气里。 郑清按了按臂包里的手机,换了一首比较轻松的音乐。 天色还早,但跑步的身影并不少。在这条沿着河畔修建的跑道上,到处可以看到穿着运动服的晨练者。 跑道位于汾河公园,这个公园是市政府近年来的市容工程之一,建的相当用心。塑胶路面的一侧是沉静的汾河水,另一侧是茂盛的柳林。它们让这片土地的空气里充满了自然的气息。这些城市里稀缺的元素,对都市里晨练的人们形成了巨大的诱惑。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郑清眼前闪过,停在了不远处的石台上。 这只黑猫! 郑清吸吸鼻子,紧了紧臂包,瞟了它一眼。 这只黑猫四爪踏雪,毛色非常显眼。虽然看品种只是普通的田园猫,却没有一般家猫的敏感多疑,反而胆大的很。从进入跑道开始,就一直在郑清身前不远处晃悠。 不缓不急,若触若离。 既没有一溜烟消失在郑清的视线中,却又始终落郑清百十米的距离。 这让缀在它身后的郑清有些好奇。 他跑步的速度并不慢,周围的晨跑者也换了很多身影,并没有疑似黑猫主人的存在。 也许这只猫只是觉得好玩。 拐过前面的弯道,黑猫倏然消失在视线里。郑清放缓脚步,向四周看去,很容易就在茂密的树林中看到黑猫的身影。 它离开主道,跑进了旁边一条幽静的小道。 与主跑道比,这条岔道只有米宽,路面也不是塑胶的,而是普通的石板路。黑猫在岔道里跑了几十米,又停下来,回过头用那双碧绿的猫眼盯着郑清。 郑清在岔路口犹豫了几秒钟,便跟着黑猫拐进了这条岔道。 跟猫跑与跟人跑其实区别不大,反正都是自己跑。郑清默默的想着,而且,这条路看上去这么安静,跑起来肯定比外面舒服。 黑猫脚步轻快的在前面溜达,脚下的路面从石板路变成了柏油路,又从柏油路变成了硬化的土路,最后连土路都没有了,只剩下枯枝败叶铺成的野路。 郑清决定跑到没路的时候再回转。 他现在跑的心满意足,甚至都忽视了身前不远处的黑猫。 他的鼻子贪婪的呼吸着,鼻腔里充斥着树林里枯草树叶后的气息,混杂着松香与晨雾,清理着胸腔在城市中沉淀的废气,也带走他心底隐隐的不安。 天色渐渐发亮,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林间的雾气越来越重。 转过一株粗壮的古树,郑清眼前一亮,一大片翠绿的竹林出现在他的眼前。这片绿色是如此耀眼,以至于晨雾也无法遮挡它们的光彩。 竹叶沙沙作响,竹枝哗哗碰撞。慢跑在竹林里的感觉让人心醉。 郑清已经完全没有了方向感,只能跟着前面溜溜达达的黑猫慢悠悠的跑着。 远处的竹林渐渐稀疏了起来,外面的光亮慢慢透了进来。 要出去了,郑清心底有些不舍,他决定明天还来这里晨跑。 跑出竹林后,瞬间开阔的视野与明亮的光线让郑清忍不住眯了眯眼。 睁开眼,咽了口唾沫,他忍不住又眯了眯眼。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草坪,几百米外,一栋赭黄色的六层大楼安稳的蹲在草坪中。大楼周围环绕着花坛c假山与喷泉。草坪四周,都是这些高大沉默的竹林。 汾河边还有这样的建筑?郑清忍不住摸了摸臂包。 似乎感到了郑清的迟疑,前面不远处的黑猫‘嗷’的叫了一嗓子。 猫不是这么叫的,他的嘴角抽了抽。 黑猫完全没在乎他的想法,晃了晃尾巴,转身向着赭黄色的大楼跑去。 郑清向身后看了看,原本让人清新舒畅的竹林蓦然间多了一些深邃的气息。那幽远的感觉让他望而却步。 没有这只猫带路,一定会在里面迷路的。 叹口气,郑清从臂包里抽出一个灰色的小布袋,悄悄攥在手心里。 前面带路的黑猫不时遇到其他的小动物,比如松鼠c兔子c狐狸,甚至还碰到一头乳白色的小猪。每碰到一只,黑猫都会停下来跟它们打招呼。这些小动物也奇怪的紧,不仅不害怕郑清,反而会很好奇的围着他转两圈,仿佛在打量什么。 大楼正门口隐约可以看到人影了。 黑猫在楼门口的花池边停下脚步,甩甩尾巴,示意郑清进去。 “你不进去?”郑清瞟了它一眼。 黑猫哼了一声,纵身一跃,灵活的钻进茂盛的花坛里,消失不见。 从外面看这栋楼的格局很紧凑。但是进去后,郑清发现里面的布局很是开阔。 正对大门口的是一片方圆百米的大厅,大厅左右两侧是两条幽深的走廊,走廊里面没灯,黢黑而静默。大厅四个角伫立着八根柱子,每两根柱子之间有一扇紧闭着的黑门。 一些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在大厅里穿梭来往,他们大都神色严肃,脚步匆匆,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大门口进来一个陌生人。 郑清打量片刻,挑了一个面容清秀,留着马尾的女生,紧走几步,拦住她,一脸赧然的问道:“你好,不知道这里” “新来的?”女生看上去有些急,语速飞快的打断他。 郑清连连点头。 “参加考试,还是天赋测试,还是信仰鉴定,还是模拟战斗?” 郑清一脸茫然:“考试?” 他只听清了这个词。 “考试在这边。”女生拽住郑清的胳膊,来到东北角两根柱子间的黑门处,拉开门,将郑清推了进去。 女生的力量出奇的大,郑清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已经站在黑色的大门里面了。 这是一间很大的阶梯教室,前后有近百排,四周八扇高大的玻璃窗投进的光让教室显得格外亮堂。此刻,教室里黑压压坐着几百人,正低头做着试卷,沙沙的落笔声衬的教室格外安静。 郑清回过头,身后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闭紧了。 他轻轻拽了拽,门没开。 “你迟到了!”很远处的讲台上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在这个距离上,郑清只能看清那是一个高大的身影,也穿着外面那些人的黑色制式袍子。 周围几个答题的身影悄悄投来一瞥,让郑清原本要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 考试的时候最忌讳喧闹了。 “试卷在你面前,你比别人迟了大约十五分钟左右。不要愣着了,快点做题!” 郑清看到身前不远处的确有一个空位,上面摆放了一套试卷,纸笔齐备。 自己肯定没有报名参加这个考试。郑清心底非常清楚。 也许有人真的迟到了?等他来了我再把位子让出来。 他默默的坐了下去,轻轻的拿起了卷子,他很好奇这是一个什么考试。 试卷正面的巨大黑体字异常清晰: 2008年高等巫师学校招生全球统一考试(九有卷) 郑清晃晃脑袋,眨了眨眼睛,他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他试着打开手中的灰布袋,却发现平日里能够轻易打开的布袋口死死系着,怎么也解不开。 “咚!咚!咚!”一只修长的手曲起食指,在郑清面前的桌子上轻轻扣了扣。 郑清抬起头,只看到一对暗红色的眸子。 是一位监考老师。 “只许使用考场配发的纸笔答题,有其他特殊需求可以提出来。” 郑清干笑一下,将那个软趴趴的灰布袋塞进裤兜里,翻开试卷第一页。 注意事项:本试卷分为第一卷和第二卷两部分,共20页,第一卷为必做题,第二卷为选做题。满分500分,考试时间300分钟。答题请使用统一配备的057毫米签字笔;严禁自行携带毛笔c羽毛笔及其他规格用笔。答题前,请注意在首页签署自己的真名。答题后,由监考助教统一回收试卷。 请遵守监考官的考场纪律。 严禁作弊! 翻开试卷第二页,郑清挠了挠头发。 卷子上的内容出奇的普通,郑清发现里面很多都是自己日常练习的字帖中的内容。 也许做完卷子就能出去了。他抬头看了看四周那些埋头答题的身影,叹口气,将试卷旁的签字笔拿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答完卷子的郑清趴在桌子前小眯着,等着监考老师收卷。 一会儿出去一定要找到那头黑猫,戳一百下小菊花,他迷迷糊糊的想着。 “起来啦!起来!你该回家了!”一阵剧烈的晃动将郑清惊醒。 “交卷子!”他迷瞪着眼睛伸手向前摸了摸,探了个空。 一阵爆笑声在他耳边轰然响起。 他睁开眼,转头四顾,睡觉前那个空旷安静的教室完全消失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狭小喧闹的ktv包房。 “已经高考完了!你已经自由了!没有考试了!”一个脸色黢黑的胖子扯着嗓子在他耳边喊着,把他的耳朵震的嗡嗡作响。 郑清茫然的看着四周,脑子还处于半断片的状态,他隐隐约约看到十几个身影正搂抱在一起,放声高歌。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似乎是结束前的爆发,包房里的气氛一瞬间达到了顶峰,一大杯啤酒也被塞进了郑清的手中。 当啤酒灌进肚子后,不久前那场古怪的考试就被丢在了脑后,郑清的记忆重新连接上正常的生活:他是在高考后与同学聚会。 至于跑步与考试? 一个梦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电线杆上的大雕 天已经很晚了,郑清必须回家了。 虽说高中已经毕业,郑清也快成年,有了一定的自由,但毕竟还在用着家里的钱,老爸老妈的话还是必须听的。 干掉一杯赔罪的啤酒后,他便跨上自行车回家了。 夜色幽幽,天空中是总也消失不掉的灰色的云层,不要说星星了,连月亮都很少露头。在这个煤炭大省,十几年来房子不断变高,马路不断变宽,大街上的色彩也变得越来越丰富,唯一不变的就是大家伙儿头顶上那一亩三分的天空,始终是灰蒙蒙c雾蒙蒙的。 自行车晃悠悠的拐进一个小巷子。 这条小路可以直接越过三条街,极大的减少了他回家的路程。巷子很深,而且晚上很少有人走,许久没有清洗的路灯洒下昏黄的色彩,更让巷子里多了几分阴森的气氛。 “咔嚓嚓”破旧的自行车在郑清用力的蹬踏下发出无奈地哀鸣声,在这安静的巷子里显得分外明显。郑清有些恼怒的看了看车子前面坏掉的车筐,琢磨着回去后一定找个时间修一修,不管怎么样,起码骑出去不会老叫个不停。 “扑棱棱”飞鸟拍动翅膀的声音从不远处的电线杆上传了过来,随后又是几声慵懒清亮的鸣叫声,很显然,郑清身子下面叮铃咣啷的破车子打搅这些小动物们的休息了。 有些歉意的把目光转向身后不远处的电线杆,郑清对自己打搅别人美梦的行为很不好意思。 “吱!!!”老爷车发出了尖锐的刹车声。 郑清一条腿撑在地上,用力扭头向后看去。 他发誓电线杆上站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好像是一个躬着身子半蹲着的人。但那碧绿色的眼睛在黝黑的夜色中分外明显,像极了奶奶家的那条大狼狗。 眨眨眼,他晃晃被酒精熏的晕乎乎的脑袋。 似乎感到郑清的眼神,那碧绿色的眼睛略略偏了偏,目光落到郑清的身上,随即在他呆滞的表情中优雅的伸出一对巨大的翅膀,轻盈的拍了拍。 深深吸了几口气,又重重的呼了出去,郑清使劲儿搓搓自己因为喝酒有些胀痛的脸颊,终于感到了一些清醒。 再次抬头向上看去,那双碧绿的眼睛已经完全消失掉了。他能看到的只是那灰蒙蒙的天空,还有不远处那亮着惨白惨白色光芒的路灯。 远处黝黑的巷子口似乎像一张张开的大口,在嘲笑着郑清的眼神。 伸手探进自己的胸口,一个灰扑扑的巴掌大小的口袋被他攥在手里,借着路边的灯光隐约可以看见口袋上面那些金色的花纹;他的头顶,一簇呆毛不安的抖动着。 一只大雕。 郑清再三回忆,最终确定下来,肯定是一只大雕。 虽然不知道这种生活在大山中的动物为什么出现在城市里,但是想到小时候在校园里看到的那只老枭,也就释然了。 既然连老枭都能悠哉悠哉的挂在校园的树枝上一整天,那么一只大雕在电线杆上蹲一会儿应该没什么吧。毕竟谁也保不准这些生活在老山林里的家伙会不会抽空到城里来散散心。 没有了老爷车的呻吟,周围重新陷入死寂中,不远处大街上的喧闹好像隔了数里,显得遥远而飘渺。 “嗷”轻柔诡异的叫声忽然间在巷子里响起,郑清顿时感觉到全身汗毛竖起,一阵冷汗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原先有些晕晕乎乎的头脑顿时清醒了过来。与此同时,一股沉重的压力倏然充斥在了整个巷子里,让郑清不由自主摒住了呼吸。 半晌,没有什么动静,只是那种压抑的感觉越来越严重。郑清缓缓提起一口气,在一阵骤然而起的叮铃咣啷声中,狠狠的蹬了几下脚蹬子,老爷车飞快的向外冲去,想尽早摆脱这种压抑的气氛。 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是郑清还是在心底承认了自己的胆怯,毕竟黑夜始终是人类永恒的梦魇,即使在拥有灯光的今天。无论电灯怎么发展,始终不会带给人太阳般的安全感。 离巷口还有几十米,郑清已经能够清晰的看见巷口飞速驰过的汽车了。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巨大的黑影已经映入他的眼帘。伴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与铺天盖地的尘土,另一个娇小的身影重重砸在郑清身上,滚落到路边的沙堆里。 “噗通!”郑清随着自行车重重的摔在地上,但他顾不得抱怨,一个驴打滚从地上爬起来,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攥了一叠黄纸,上面赤红的朱砂印记在昏暗的路灯下散发出微微的红光。 他瞟了一眼旁边的沙堆,一条蓬松的大尾巴有气无力的抖了抖。 “嗷~~”不远处的嘶鸣声清楚的表达了愤怒的情绪。 刚刚爬起来的郑清连忙循声望去。路旁的电线杆顶,刚才的那只大雕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回来了,正不满的瞪着他。 十来米的高度,在电线杆上挂着的简易路灯的照射下,郑清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这个大雕翎毛竖起,整个身躯似乎比刚才大了好几圈,而且看它双翅微张,头颅高昂的样子,明显不怀好意。 “好凶哦”感到那只大雕碧绿的眸子,低低的咒骂了一声,郑清安静的向后退了两步,试图偷偷溜掉,却没注意到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沙堆,一退之下他的脚立刻齐踝陷入深深的沙堆中。 “靠!”郑清越发感到气愤,怎么这么倒霉!不就是回家晚了一小会儿吗?刚刚弯下腰,准备将鞋子脱下来清理干净里面的沙土,沙堆陡然暴起,猝不及防之下,郑清又被洒了一头一脸的沙土。 “法克!”任何人被接二连三的倒霉事纠缠后总会感到心底有股邪火想要发泄一下,更何况不久前进入肚子的酒精正慢慢挥发出自己的威力。 顺着沙堆看上去,路灯下一头毛色微黄的小狗正龇牙咧嘴的盯着天空。这只小狗大概高一尺左右,毛发蓬松,双眼狭长,但亮晶晶的很神气,耳朵有些大,好像京巴儿的耳朵,但是却又奇怪的立起来,好像狼狗一般。再仔细看看,这只小狗赫然大着肚子,而且蓬松的皮毛上很多地方都纠结在了一起,隐约渗着血渍。 事实一目了然,郑清自己脑海里很容易补足了情节。 那只出来乱转的大雕看上了这只正在怀孕的小狗,准备打打牙祭,却被这个小家伙挣脱了出来。看清状况的郑清不由长长呼出了口气,手中的那叠黄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干!”一肚子的邪火在酒精的作用下顿时化作了无穷的动力,他伸手从地上探到一块碎砖头,扭头看看那只邪恶的大雕,用力的掷了去。 虽然他丢垒球的准头一向不是很好,但是在距离并不远而且目标很大的情况下,威胁还是很大的。 碎砖无声的越过电线杆,在大雕尖锐的嘶鸣声中恶狠狠地砸在了旁边楼上一户人家的窗户上。 “哗啦”玻璃清脆的碎裂声将郑清积蓄的邪火泄了个干干净净,也把那只大雕惊得腾空而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不负责任的小狗 被砸的玻璃窗中亮起灯光,怒气冲冲的叫骂声在安静的小巷里响起。 郑清屏住呼吸,撒腿就想溜,却不妨脚下一重,旁边传来一声悲惨的呜咽,探头看去,那只小狗正叼着他的裤脚,狭长的眼睛瞪得溜圆,紧紧盯着他,还讨好的摇摇尾巴。 “你做证,我现在不在这里啊。”很不负责任的点点头,他丝毫不顾及小家伙愤怒的眼神,推起车子就想溜,没想到裤脚立刻被拖住了。无奈低下头,郑清这才看到这只小狗的后腿很不自然的向后撇着,想来是在刚才的搏斗中受了伤。 看着小狗坚持咬着自己的裤脚,听着它低沉的呜咽,不知为何郑清心底产生一股怜悯,心慌意乱之下,来不及多想,他伸手抓住这个小狗的顶花皮,将它丢在自己的车筐里,随即在窗户里传出的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中飞快的逃掉了。 百十米的距离转瞬结束,来到大街上,看着四周明亮的灯火,郑清重重出了口气。回过头,夜空仍旧沉默安详,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向远方翩然而去。 车筐里懒洋洋趴着的小狗,抬起头看向郑清,乌黑发亮的眼珠明晃晃的,好像无尽的星空一样迷人。郑清忽然觉着也许把这个小家伙带回家会更好一些,毕竟这是一尸两命,或者一尸多命啊,如果直接把它丢在大街上,这只受伤的小狗也许连明天早上都熬不到。 着急回家的他没有注意到车筐里小狗嘴角挑了挑,露出的狡猾笑意,否则他肯定会立刻掏出一把符纸,狠狠砸向这个小东西。 一望无际的红,浓墨重彩的红,铺天盖地的红,是整个空间中唯一的色调。好像是用鲜血渲染的,让整个世界充斥着肃杀c绝望的气息,郑清一个人孤单的站在这片无尽的红色中,定定的,愣愣的,傻傻的,就这么无声的看着这片单调的世界。 渐渐的,轻扬的呢喃声在这个单调的世界响起,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到最后,狂野震耳的声音回荡在这个空间,好像数千万匹野狼正在凄然的望月长啸,又好像千万铁甲大汉正在旷野擂鼓呐喊,矛盾而又沉重。 但是孤单立在这片空间的郑清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只是张开双臂闭着眼,静静的立在那里。越来越多的红色堆积着,郑清头顶渐渐形成越来越厚重的血红色的云层,越来越重,直到最后将郑清淹没。 “扑通,”伴随着一声惨叫,郑清从床底下爬了起来。又掉到床底下了,这是第几次了,郑清有些无奈,但无可奈何,总不能自己把自己绑到床上睡觉吧。 相比小时候头痛撞墙,梦游上柜的经历,只不过睡觉的时候从床上掉下去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头,郑清完全忘记了梦中的血红色,只记得自己被一个巨大的东西追赶着,追着追着自己就醒了,至于他清晰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长着一双翡翠色眸子的大雕上。 说到那只大雕,他抬起头,紧张的四处搜索。很快,他就在自己床头的衣服堆中看到了那个正在酣然梦中的小狗。 昨天有些晕晕乎乎的,只随意的给小狗清洗了一下,就自顾自的睡着了,没想到这只小狗还很自觉的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探出手搔搔小狗直立着的大耳朵,郑清只觉着这只小狗是那么的讨人喜欢。 扫了扫枕边的闹钟,还不到六点。 郑清赤着脚,安静的走到阳台上,抬头看向天空。 很好,启明星还亮着。 顺手掏出一把金色的颗粒,洒在阳台的窗沿。郑清斜着眼瞟了一眼墙角,嘴角微微一翘,继而闭上眼睛,气沉丹田,随着自己呼吸的节奏缓缓地伸拳c出腿。 很有太极的感觉,但又完全不是。这套引导术郑清已经练习将近七年了,按照先生的要求,每天都坚持不懈。 墙角的纸团簌簌的动起来。 少顷,一只赭色斑皮的,体型肥硕的小东西顺着光滑的墙壁爬上窗沿。当郑清打完几趟拳,守气凝神的时候,正看到那个小东西不断向嘴里塞着东西。 “慢慢吃,没人跟你抢。”郑清调整呼吸,乐呵呵的瞧着这只小鼠。 小东西并不理会,只是一个劲儿的向嘴里塞着这些金黄色的小颗粒,直到颊囊明晃晃的鼓起来才抹了抹胡须,稍微停了下来。 这只小鼠不知是什么品种,看模样似乎是豚鼠,体型短粗c耳圆眼黑c四肢短小无尾,但只有拳头大小;又有点像仓鼠,体型娇小c面颊有皮囊,门齿锐利。从小时候发现这个小东西后,它的体型基本就没有变过,很是神奇。 虽然不知道品种,但这个小东西从来不缺名字。小时候舒克贝塔风靡的时候,这个小东西被郑清称作‘舒塔’c还总被郑清塞进航模里与怪兽们大战;后来电影鼠来宝上映后,小东西一度改名‘大宝’,正所谓大宝天天见也。 今天打完拳,神清气爽下,郑清又想给小东西取新名字。 “唔,鉴于本大人现在完全自由了,你就叫自由吧。不过自由之名略俗。化作英语,便是free。free者,福瑞也,好兆头。不过看你一身肥肉,此‘福’宜当作‘肥’。” “嗯,从今天起,你就叫肥瑞了!”郑清皱着眉做了一番很复杂的推论。小东西将最后一颗金色的颗粒塞进嘴里,瞟了一眼不知所谓的那个人,安稳的抹抹脸,慢悠悠的踱到窗边,沿着一侧的暖气管道滑到自己开辟的小窝里。 郑清撇撇嘴,使劲儿的搓搓脸,懒洋洋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颓然的栽倒在床上,不知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自由,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最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但是放纵后,轻松后,一种无可遏制的空虚感从心底油然而起。 记得很小的时候看过一本介绍哲学的书,有一个哲学流派,记不得叫什么名字了,这个流派探讨生命的意义,或者说是存在的意义。在他们看来,生命没有意义。人生而死,几十年如一日,平凡而麻木的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can一n舒缓的音调忽然响起,郑清顺手摸起手机,哼道:“莫西莫西?” 又是叫出去聚会的,他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苦笑,每天就这样,吃饱了睡,睡醒了吃,要不再玩玩电脑。这样舒服的日子在以前看来是多么的享受,多么的美好,但是现在,唉。郑清发现自己都有些迫不及待的等待高考成绩的到来了,不管好坏,多少有些奔头,考坏了可以考虑出去工作,考好了就能享受向往已久的大学生活了。 酣睡中的小狗翻了个身,蓬松的大尾巴很自然的甩了甩。郑清眼睛眨了眨,但很快又转过头,把刚才的念头抛到脑后。肯定是眼花了,刚才他竟然看见三条尾巴!虽然这条小狗尾巴很奇怪,很像松鼠,但是怎么也不会长出三条来呀。 幻觉,肯定是幻觉。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相信自己的感觉。这个小东西可是自己亲手带回来的,绝对不是什么脏东西。 家里并不反对养小动物,前提是不能有异味,不能有垃圾。在郑清积极的解决这些问题后,大着肚子的小狗就这样在郑清家住了下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郑清的生活还是在清醒与颓废间徘徊。唯一令他不爽的就是上次救回来的那只小狗。 在伤好后,这条大着肚子的小狗产下了一只小松鼠般的小狗,然后在小松鼠长到拳头大小,不用哺乳后,就轻飘飘的消失掉了。 甩甩尾巴,不带走一丝烦恼,留下了一地的长毛,还有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白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录取通知书 只不过最近郑清没工夫关心那个忘恩负义的小狗。 高考成绩已经出来了,他的成绩达到一本的水平,但是录取通知书还没有收到,所以家里面这些天一直很关心门房的老奶奶。毕竟这个小区的所有信件都是这位老人家收发的。 虽然事情一般不会按照人的惯性思维发展。但是有时候即使你用跳跃性思维,依然不能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天早晨,郑清起床之后,熟练的挠挠窝在自己枕头边上波塞冬。 虽然是个小白狗,但是它身上却有着很多淡蓝色的条纹,趁着白色的底色,非常像海洋上的波浪。郑清想了一晚上,给它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波塞冬! 但是今天他却没有摸到平日里那软乎乎的小东西,反而摸到一张的东西。睁开眯瞪的双眼,郑清楞了一下,但随即就惊诧的坐了起来。 呈现在郑清眼前的是一封信。 确切地讲,这是一封不知从何而来,没有邮票,没有邮戳,没有邮编的信。 牛皮纸质的信封摸起来很厚实,手感很舒服。信封后面,用红色的印泥封着,印泥上印着一个圈,里面有个三棱体的标志。 信封正面,红色的颜体字显得饱满而清晰: 平阳市 解放路蕴华小区 七号楼三单元201最小的卧室 郑清同学收 郑清第一时间抬头看向自己书柜上挂着的一柄宝剑,安安稳稳,没有丝毫异样。翻身下床,冲到客厅,家亲牌位下的香炉中,那缕颤巍巍的青烟一如平日的安详。巡看了房间四周,不论是贴在门楣上的单薄符纸还是镌刻在窗底的厚重符箓,都完完整整的呆在原地没有变动。 洗洗手,从灰色的符箓袋里抽出一张黄色的符纸。郑清念叨了很长一段咒语,然后看着符纸慢悠悠的落在信封上。 什么都没有发生。 郑清感觉自己刚才表现的像个神经病。 应该不是脏东西,他撇撇嘴,也许是父母早上出门前放在自己枕边的? 不可能。他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这种地址诡异的信封如果父母收到了,决计不会落在自己手里。 小心翼翼的撕开信封,一张硕大的录取通知书映入郑清眼帘,封面上依旧是那个包裹在圆圈中的三棱体的标志,上面用圆润的古篆写了四个浓墨大字: 第一大学 在古篆右下侧,还有一串行楷写就的小字: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翻开通知书,左侧是工笔勾勒的八个工整小楷“书山有路,学海无涯”,很有一些大气。 另一侧最上面的小字很清晰的标明: ‘本校是教育部批准的具有高等学历教育招生资格的重点高等学校’ 下面则是标准的宋体字: 郑清同学: 很荣幸通知您,您被第一大学九有学院天文系录取,学制肆年。 考生号:08043203119 通知书编号:20080010007 第一大学 二零零八年七月二十八日 空白处也有一个红色的标志,是一个圆环,里面有一个流畅的‘文’字。 通知书下面附着一张淡黄色的卡片,上面写道:“请于通知书抵达之日一周内予以回信,面试官将在二十四小时内与您联系,并指导您需要准备的东西。其他需求可与面试官沟通。” 伴随录取通知书中的还有一张九月一号从长安阿房机场出发的飞机票的出票证明。一张全额奖学金的获得证明,上面那些各色的印章挤在一起,红红绿绿晃得人眼晕。 最后,还有一张a4大小的泛青空白硬纸片。 父母都去上班了,家里只有郑清一个人,手里拿着这张不知所谓的通知书,郑清显得有些怀疑,毕竟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他清晰的记得自己报考的三所大学,第一志愿是京都大学,第二志愿是西方大学,第三志愿则是家门口的那所师范大学。报考的专业都是金融学。 什么时候自己报考这所大学了啊。 但是姓名没错,考生号也没有错,都是自己的,这些是没有错的。 九有学院天文系?是属于天文学的吗?但是报考指南上貌似没见过这个专业啊?而且这么清苦的名字,自己也不记着填过啊。 摩挲着空白的硬纸,郑清第一反应是骗子。啧啧,说不得是哪个三流的大学,在国外注册了一个牛掰的名字,然后回到国内捞金。这种故事并不少见。 他随即有些疑惑,要说第一大学这个名头,应该很硬的,但是国内似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倒是外国好像有这么个说法,是法国还是德国来着? 摸摸自己胸口那个软塌塌的灰布袋,郑清眉毛渐渐挑了起来,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张通知书肯定与自己跟着先生学的东西有关系。 来到卫生间,掬起一捧凉水,扑到脸上,郑清顿觉全身上下的细胞都被这丝凉意刺激的活跃起来了。 扶着水池,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半晌镜子里的家伙,嗯,是的,红光满面,的确像是要发生好事的面相,但也有可能是凉水刺激的后果。 镜子里,露出一张温和的面孔,眼睛不大,但是亮晶晶的,鼻梁像其他东方面孔一样,有些矮矮的,圆圆的感觉;唇角间隐约露出细细的绒毛;修剪的很整齐的短发驯顺的向四下躺伏着,但是头顶却有一簇呆毛倔强的挺立着,丝毫不屈服与周围的同伴。 “见鬼的。”他抓了一把凉水,用力的抹了抹这簇呆毛,将它压倒下去。当然,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心理安慰,等凉水干掉后,这簇毛还会炸起来。 嗤嗤的傻笑了一下,郑清的身体抖了抖,一块银白色的怀表从他汗衫的圆领里滚了出来,吊在了半空,晃啊晃啊,不安分的晃着。 这块怀表是自己十二岁生日时先生给自己的礼物。 那是自己第一次去回字集,也是自己第一次接触到那个隐秘的世界。 银色的表盖啪的一声打开。表盘上的表针静静的转动,一秒,两秒,三秒,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挡这安静而固执的转动。 郑清脸上的笑容凝固在镜子里,任凭脸上c发间的水滴汇成一股,顺着脸颊滚到下巴,再滴落到胸口。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执笔练字的幼小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三有书屋 平阳府是汾水畔的千年古镇也是晋南重镇。漫长的历史为这片土地积蕴了丰富的资源也沉淀了厚重的人文养分。 十几年来随着地底资源的开发沉寂在历史中的古老文化也渐渐重新焕发了生机。私塾这种故纸堆里的古董重新被人们喜爱了起来。 三有私塾就是这样一个翻新的老古董。 这家私塾位于蕴华小区临街底商的一个书店里。 书店名称就是三有书屋。 塾师也是这个书店的老板姓吴长得矮矮胖胖的带着一副黑框的圆眼镜与人打招呼习惯抱拳作揖这让他在整个小区都获得了一种莫名的尊重被大家称为“吴先生”。 吴先生的私塾很小只有一个先生一个学生。 先生就是吴先生。 学生则是蕴华小区住户家的男孩儿叫郑清。 蕴华小区是平阳市政府在九十年代开发的样板楼小区。虽然用现在的眼光看这个小区规模的确不大只有九栋居民楼;但是这个小区的地理位置却是极佳的。 小区东面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隔着小区东大门正对着市里最大的超级市场。小区西面有一座平阳学院是平阳市里唯一的高等学府;小区南面是省里的重点中学平阳实验中学;实验中学旁边则是省里首屈一指的私立学校晋南中学。再加上隔街的市属重点小学运气不佳的小区学生从出生到大学毕业都不需要走出两条街的距离。 郑清感觉自己距离那种传说中的人生只有一步之遥了。 郑清家里的长辈有很多学校老师。爷爷是平阳学院的教授父亲在小区旁边的晋南中学当老师母亲在小区街对面的平阳一小当老师其他叔伯阿姨也都活跃在这几栋教学楼里面。从记事起他就在学校里听着上课下课的刺耳铃声。稍大一点他又在几个学校里满操场乱跑。 但是不论怎么跑他的人生仿佛都被圈禁在了这一片操场与教学楼之中。 圈。 郑清提着沉重的毛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这个字。 “集中精神!不要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吴先生手中的木尺轻轻磕了磕桌子发出渗人的咚咚声。 郑清深吸一口气徐徐呼出尽量放空自己的思绪努力描着眼前的帖子。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郑清是跟着自己的爷爷练习书法。作为一个老派的知识分子郑教授不仅自己写的一手好字他对小一辈的要求也是非常严厉的。 六岁之前是背古诗文从三百千到唐诗三百首再到老教授自己挑选的词、曲、古文。学说话的时候便开始学认字便开始背经典。郑清与自己其他的表亲、堂亲们在老教授的戒尺下抽抽搭搭的开始了艰难的似乎永远没有止境的背书生涯。 日复一日没有礼拜天也没有寒暑假。 六岁的时候便不仅仅是背书了要开始学习写字。 从握笔开始一点一横一撇一捺在田字格的虚线间充斥着郑清枯燥的童年;在砚台的墨池里浸满了郑清苦难的泪水。 早晨六点被准时从床上拽起来开始练晨贴五十个大字要在早饭前写完;早饭后开始晨诵要在晌午时分背会指定的篇目然后再练几张大字。午饭后小憩半点钟起床后继续背书、练字;晚饭后依旧是背书、练字。九点整被赶上床每天这个时候一直到睡觉前都是郑清最高兴的时候。 因为他可以自由自在的胡思乱想不用练大字也不用背古文。 但是胡思乱想很伤神。 每次在胡思乱想后入睡郑清总会进入一个凌乱的梦境里。仿佛泼墨的山水画缥缈抽象让人无法捕捉却又穷追不舍。 每当他从这样的梦里醒来总是大喊大叫浑身盗汗往往会萎靡一两天。家人只当他魇着了于是小心照料相应的功课也会减轻一两天。 对于郑清而言这些日子就仿佛放假一般快乐。 魇着的日子毕竟可遇而不可求。 年龄比较小的时候郑清还很难进入这个梦境大约半年才会魇到一次。也许是心底强烈的愿望随着年龄的增长郑清梦魇的情况越来越频繁情况也渐渐糟糕起来。 最开始他只是大喊大叫着醒来。然后渐渐的他开始梦游有时候早上醒来他会惊恐的发现自己睡在家里大立柜的上面而他完全没印象自己是怎么上去的;有时候他会梦游到阳台上然后唱一段不知所云的歌曲再默默的爬回被窝睡觉;甚至有时候他会半夜摸起自己的毛笔咯吱咯吱画一大片诡异的符。 伴随着渐渐严重的魇情郑清开始出现头痛的毛病。 开始的时候家人以为他在想办法躲懒并没有太注意。但为了保险起见也去市里的专科医院拍过片子医生看不出任何毛病只能归结为小孩子压力太大需要劳逸结合。 直到有一天郑清开始用头撞墙来缓解头痛才让家人感到紧张。郑教授找自己的老同学带着郑清去省城、去京城著名的医院都转遍了但是查不出任何毛病而郑清头疼的症状却日甚一日。 最后郑教授听从老友的建议让郑清静养怡情用保守的方式缓解病情。从京城回来后郑清再也不需要准点起床睡觉不需要背书不需要练大字了。 但这种完全放松的方式并没有让情况好转反而让他头痛的频率更高。 那个时候郑清八岁。 也正是在那一年的春天吴先生带着那副黑框的圆眼镜来到了蕴华小区在临街的三号底商开了这家古意十足的三有书屋。 郑教授是个老派的知识分子而三有书屋的吴先生恰好也是个学识渊博的文化人。一来二去两位老人便成了书画密友。 在某个周末的下午郑清跟着老爷子又来到三有书屋。郑教授与吴先生泡了一壶茶探讨着张仲景的《金匮要略》郑清则拿了一本《哈利波特》乐呵呵的看了起来。 当看到哈利额头的闪电伤疤带给他剧烈的头痛时郑清仿佛感同身受似乎自己也头疼起来顿时心情变差。叹口气合上书郑清晃晃头却发现那个仿佛幻觉般的头痛竟然是真的。 剧烈的头疼突兀的袭来郑清只来得及哼了一个“头疼”然后双眼一翻就晕倒在两位老人面前开始抽搐。 正文 第六章 吴先生 郑教授急忙忙跳起来去小区旁边的卫生站喊医生。 当他带着医生回来时惊讶的看到小孙子已经重新清醒过来正一脸乖巧的坐在吴先生面前。而吴先生则一脸严肃的在他头上、身上捏拍捶打。 “先生知道我家孙子是什么问题吗?”郑教授敏锐的觉察到什么一脸激动。 吴先生沉默良久才慢慢解释起来。 按照他的说法郑清天生气血有亏但精神强健造成阴阳失调阴气上冲引起了头痛。原本每日背书、习字很好的消耗了郑清的精神但是读书习字更消耗郑清的气血。两两相减所以郑清的情况越来越差。 “有办法补救吗?” “天生气血有亏是无法通过后天的药石来弥补的。” “也就是说有其他办法?” 吴先生默然。 “还请先生救我。”郑教授起身拽着郑清跪下同时自己长鞠躬。 吴先生长叹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扶起郑教授吴先生与他约法三章。 其一曰不可说;其二曰法不外传;其三曰为腹不为目。 第一个不可说是指郑教授不能将自己治病的事情说出去。吴先生很郑重的说道有些事情说之则不灵。 第二个法不外传是指治病之事涉及隐秘郑家之人不要随意打探。而且按吴先生隐晦的说法他传承一脉道门若郑清想要弥补先天不足需要拜入自己的门下受自家戒律。 第三个为腹不为目吴先生表示自己为郑清治病只因遇见了所以求个心安理得并不想因此被其他病人打搅。为心不为名。若治疗有一些效果郑家引来其他病人打搅自己自己只能早早离去。 说出三个要求之后吴先生便沉默了。 郑教授还在沉吟郑清却已经不管不顾扣了七八个响头下去嘴里叫着“老师”不止。 郑教授哭笑不得的把他拽起来一问才知吴先生刚才的按摩很有效果郑清似乎很久没有感受过那种清爽了。所以听到吴先生有办法治疗他的头痛后立刻磕头了。 于是老爷子也只能苦笑着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在八岁这一年的仲夏时分郑清拜了吴先生为师。 吴先生的学识是极广泛的天文地理历史百科但凡来到书店的客人开个头他总能顺着话题侃上许久若客人是娇媚的小娘吴先生还会不吝笑脸油嘴滑舌逗弄那些小姑娘花枝乱颤。 吴先生的爱好也是极广泛的。吹拉弹唱、琴棋书画、甚至各种球类运动、乃至繁琐的书店杂活似乎但凡人们生活中遇到的方方面面都可以激发出他浓厚的兴趣。以至于郑教授感慨道吴先生真人也。 最重要的吴先生治病的手段的确很高超。 自从拜他为师后郑清的头痛一天也没有复发过。 这让郑老教授与郑清的父母极为感激。但因为吴先生坚持不要束脩因此郑家只能逢年过节送上一些礼物以表谢意。 吴先生治病的手段很奇特。他并没有整日里为郑清针灸推拿也没有为郑清炮制金石汤药。而是沿袭了郑教授的一贯做法:练字! 只不过郑清练习的并不是书本里常见的三千汉字而是一本破旧的符帖。 符帖一共三百二十四页每页四个符文总计一千两百九十六个符字。每个符字的结构都异常复杂笔画间还经常有细微的变动这让郑清练起来更感困难。 吴先生似乎仍不满足专门为郑清找来了一支细软的小笔更要求郑清每日学会一个符文。练字人都知道硬笔字好写软笔字难成。这支细软的小笔虽然减轻了郑清身体的疲劳却将他精神的消耗增加了数倍。 这些符文并不是每日学会便了事。在吴先生的要求下每日一默五日一小考十日一大考默不出便是一顿戒尺考不会仍旧一顿戒尺。 吴先生有言十日大考若不能过便无需再来。 郑清想到头痛的折磨内心惶恐练字便自然而然的认真起来。 如此时间一晃三年有余在郑清十二岁的时候符帖的一千多个符文都已经练习的烂熟。而他的头痛也三年没有复发过了。 三年多的时间里郑清在吴先生身边呆的时间越久发现的异常就越多。 比如吴先生似乎从来没有吃过东西。 先生烧的一手好饭菜色香味俱全但是做出的饭菜经常让郑清与书店的黄花狸享用郑清从来没见过吴先生吃过。 再比如店里那只黄花狸也很古怪。郑清十岁那年这只黄花狸不知从何而来钻进书屋四处乱窜不肯出来。先生没再驱赶这只猫便堂而皇之的住了下来。时间长了郑清总感觉它已经成了精怪。他不止一次看到这只花狸猫从抽屉里翻出阁楼间的钥匙站直了身子用爪子抓着钥匙开门取鱼干的情景。而这只猫从来也不回避反而经常挥着爪子跟他打招呼。 最重要的是有一次郑清看到吴先生冲着自己的茶壶招了招手那个离他足足十米远的茶壶便晃晃悠悠的飘到了他的手中。 知道的越多就越是敬畏郑清对待吴先生的态度也越来越恭敬。 少年的心底总有这样或那样的遐想。所以这些异常在他心底慢慢沉积慢慢熟悉以至于习以为常不以为意了。 直到十二岁生日那天吴先生表示要送给郑清一个礼物。 那是一个大雾弥漫的早上。吴先生拉着郑清的手叮嘱他抓紧。郑清有些紧张的抓住吴先生的大手。出了书店走了几步便进入小区的花园里。 花园的小径两侧是一米多高的冬青木被园丁们修剪的整整齐齐。顺着小径左拐右拐穿过一座圆形的拱门周围缭绕的雾气似乎瞬间消散一空。 他还在想着那座拱门似乎从来没有在花园里见过。却不料吴先生丢下他抱拳冲迎面走来的一个枯瘦老人问好。 郑清环顾四周眼前是一个安静古旧的小街。 小街入口是两根光秃秃的石柱撑起的牌楼上面牌匾用刚劲的笔画写了“回字集”三个大字。 正文 第七章 回字集 这是郑清第一次来到“回字集”。 回字集是一个集市规模很小只有一条街。 整条街道宽不足十米大体呈梯形回环一周只有两三里的长短。 街道两旁都是古旧的店铺门庭并不齐整有家药店甚至门扇半掩连窗户都没打开。走在街上两侧稍微空旷点的地方还能看到摆布练摊的小贩让人感觉这个集市疏于管理。 “咱们三有书屋在这里有个分店平日里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抽时间过来看着点。”吴先生在前面走着漫不经心的叮嘱郑清。 郑清嘴里嗯嗯着两眼却死盯着街道两旁那些小摊小贩们摆弄的商品。 长角的长虫三头的大狗长着蝎尾的兔子躺在澡盆里的人鱼仿佛不经意间闯进了童话的世界郑清张着嘴抓住先生的衣角呆滞的看着这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心底竟然没有感到多少诧异只有十分的好奇。 吴先生很满意他的表现就连在街上看到几位妖娆的小娘都没让这位老先生笑眯了的眼睛睁的更大一些。他放缓了脚步一边走一边温言介绍着两边的店铺。 “这家‘道地本草’主要卖道地的生药。上党的百须老参、商州枳壳、宿地的昴宿内金、乃至一些川姜、蜀椒、甘草平日里熬汤炼散的材料这里都能找个七七八八。” “如果看病买成药得去‘回春堂’现在的堂主是邓小闲刚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原本想去外面闯闯却被邓老先生给提溜回来了。他家的药堂就在我们书屋旁边等一下你可以去看看。” “这个‘坟典索丘’卖的都是些没人看的故纸堆。里面都是些蝌蚪文、甲骨文没什么意思。” “这家‘绿兮纺’你可以偶尔过来转转卖衣服的。只不过款式都比较老旧不潮估计你也没什么兴趣。” 说话间吴先生还不时与几个老头拱手打揖寒暄行礼。 郑清则乖巧的站在他身边瞟着不远处一个两三岁的奶孩儿。那个奶孩儿的家长不知哪里去了只留下这个穿着红肚兜扎着冲天辫的小家伙踩着一柄两尺长的玩具木头剑飞来飞去嘎嘎乱叫。 “他怎么不骑扫帚。”跟在先生身后郑清摸着鼻子一脸羡慕的看着那个小屁孩。 “因为过一会儿他妈会过来揍他。如果他骑扫帚他妈会顺手拿扫帚抽他。”先生用安慰的口吻说:“路都不会走就想飞来飞去很容易挨揍的。” 郑清总觉得先生话里有话。 “今天你过十二岁生日我总要送你个礼物。”走到一家店铺门前先生停下脚步摸着郑清的头笑道:“不要拒绝长者赐不可辞。” 郑清咧着嘴掩饰不住内心的雀跃丝毫没有推辞的意思。 不知道先生会送什么礼物。 之前看到的那群小动物就挺好三头狗跟蝎尾兔也许有点危险家里肯定不让养那条小人鱼还有可能自己可以在卧室放个澡盆辛苦点每天给她换水。 刚才路过的小摊上卖的糖果屋也不错。五颜六色的花园洋房花草树木、虫鱼鸟兽、甚至不时从屋子里跑到草地上玩耍的小人儿都是糖豆做的看上去异常可口。只不过这种礼物属于易耗品估计过完生日就会消失。 还有那个小屁孩脚底下踩着飞来飞去的木头剑虽然太小了自己踩不了但是家里还有一头仓鼠呢可以让把它挂在上面飞啊。 郑清还没想完先生已经从店里出来了。 他摊开手递到郑清面前笑着说:“这就是你的生日礼物。” 先生手心放着一枚银白色的怀表上面镂刻着繁杂的花纹。表头的按钮轻轻一按表壳便会弹开露出里面滴滴答答走着的表针。 郑清惊喜的结果礼物心底却有一点点的失望。 先生指着表语气很郑重:“你要记住你最宝贵的财富是你的时间。” 郑清抬起头有点迷茫。 “看见我的手了吗?”先生翻过手心露出自己布满皱纹的手背。手背颜色蜡黄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老人斑看上去并不漂亮。 “你们能想象这些皮肤曾经是多么的光滑、有弹性吗?而现在它们干枯了。” “生死之间并不是大恐怖而是大惊险与大刺激。真正的大恐怖是你沉默的感受着时间的流逝身体的衰老却无能为力。” “当我年轻的时候每次看到老人都会很轻易的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略过。漫不经心感觉他们与自己的距离很遥远。” “但随着时间嘀嗒嘀嗒的脚步我悚然发现衰老离我是那么的近。” “我并不畏惧死亡也并不畏惧衰老。我只是偶尔会担忧自己的无力。自己无力留下自己的痕迹来证明自己曾经活着的意义。” *** 从回字集归来郑清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疯狂的练了一晚上的符字。以至于第二天他顶着的两个黑眼圈将全家人都吓了一跳。 也是从这天起在教导郑清练习符字之余吴先生传授给郑清一套引导术。 按照老先生的说法先天不足需固本培元。 符文以固本引导来培元。 于是郑清每天清晨第一件事便是练习一遍引导术。然后在早饭前、午休前、晚睡前再临摹几十个符文。 就这样日子仿佛流水一般从世间滑过。 上一次头痛的感觉在时间的洗涤下渐渐淡漠以至于仿佛梦幻一般让郑清自己都不能确认是不是有过那些难捱的日子了。 郑清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在吴先生处的学习并没有占据郑清太多的时间。按照先生的说法世间万事欲速则不达求道之路尤其如此。每日练习引导术不过三遍练习符字不过三百。超过了就会精力不足引发旧疾。 而作为教育世家虽然家人不再要求郑清多么辛苦的读书但是普通人的学习生活却不能缺乏。在家人与先生的共同要求下郑清按部就班的读完小学、中学、乃至高中。 他悲伤的发现自己真的成了自己从小嘲笑的那种人: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在小区附近徘徊。 大学一定要离家远一点! 但是再远也没远到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程度吧。 在卧室里翻出那张录取通知书郑清回到了客厅。 因为这天中午郑清的父母回家时带回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客人。 从父母与这个客人简略的交谈中郑清知道了这位外国友人的来历。 他就是那个奇怪的第一大学派来的面试官。 正文 第八章 你是一个巫师 托马斯是郑清的面试官的名字。 他是一个年轻的日耳曼人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皮肤白皙眼睑微微下垂眼眶内陷直挺的鼻梁让整张脸显得更加棱角分明一身得体的西装做工很考究衬着深红色的领带与锃亮的皮鞋看上去像一个成功的商人。 检查过录取通知书托马斯并没有过多叨扰郑清家人而是提议让郑清带着自己在这座城市里转转。 郑家父母似乎完全没有怀疑非常放心的把儿子交给了这个陌生人。 呆呆的站在大街上郑清看着面前这个不断翻动手中地图的家伙悄悄擦了把汗问道:“托马斯先生不知道你想到什么地方去?” “我得想想怎么去你们这边的坊市”托马斯皱着眉盯着手中的地图一边掐着指头一边回答道:“在大学里你要开始学着独立生活需要准备很多东西。另外像中学一样你还需要准备一些基础的教科书、文具、实验用品等等。坊市里面东西齐全而且里面的商铺都会在开学前打折促销对你来说非常划算。” “但是……”郑清瞟了两人身后那个巨大的超市感到自己越发的迷糊了:“街上不是到处都有文具店吗?我们身后就有平阳最大的仓储超市啊。” “超市?”托马斯顿时愣住了眉毛扬的老高:“你以前上学是在这个超市里买东西?” 说着他转过身仔细打量着街对面那座人潮涌动的大超市。 “我一般就在学校门口的文具店买。”郑清头顶的呆毛炸起来很没底气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个超市东西很多应该会有我需要的一些文具。” “你中学在哪里上的。”托马斯眯着眼仍旧在仔细打量着那个超市。 “平阳一中省级重点。”说到这郑清觉得多了一点底气。 “不不不我是说你实际在哪里上的中学。” “就在一中路啊刚才咱俩还路过我们高中门口呢。” “不好意思我是说你以前有没有上过比较特殊的学校?”托马斯终于回过头他看上去有些惊讶拿着地图的手有些可笑的比划着嘴里嘟囔道:“特殊的那种?” “没!”郑清干脆的否认:“除非你把重点中学算作特殊学校。” “难道是系统出现了问题?”托马斯收起地图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一样的东西在郑清身上扫来扫去机器的蜂鸣声随着这个东西的移动滴滴嗒嗒响个不休。 郑清尴尬的看着四周有点不知所措。 “没问题!”忙活了半晌托马斯细细的看了看手中的机器放心的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人既然没错那就是另一个麻烦事了。” “麻烦事?”郑清显得有些紧张小心的问道:“托马斯先生要不要跟我爸妈说说?跟我爷爷说也行。” “哦不需要不需要。”托马斯连连摇头看看郑清再看看手中的大信封叹口气:“只是得先找个地方跟你聊聊……果然面试官不是个轻松的差事……就那边那个茶苑吧我不喜欢喝咖啡你呢?” “都可以。”郑清狐疑的跟在他身后总觉得这个衣着光鲜的家伙像个骗子。 “我想你大概从来没上过巫师学校吧”在向那个茶苑走去的时候托马斯板着脸问郑清。 “巫师学校?”郑清似乎愣了一下声音也不由提高了几个音阶。 “巫师学校?你们是在谈论哈利·波特里的故事吗?”旁边一个路过的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似乎听见郑清的话一脸狂热的凑了上了:“我也是个哈迷呢你们在谈什么?神奇生物?神奇魁地奇?霍格沃茨的一段校史?还是诗翁彼豆故事集?这些我都有的。” 郑清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瞪着眼睛看着这个鼻梁上架了一副宽宽的大眼镜的小姑娘半晌才回过神来干笑两声使劲儿摇了摇头。倒是旁边的托马斯一脸好奇的看了小姑娘几眼。 脸一红小姑娘小声嘀咕了几句蹦啊蹦的离开了。 *** 郑清合上怀表的表盖时间已经过去十二分钟三十四秒了。 他与托马斯此刻正坐在平阳路中段一个茶苑里托马斯坐在他对面翻着报纸。 两个人已经在这里坐了十二分钟三十四秒了托马斯一直在翻看自己那份厚鼓囊囊的报纸。 郑清双手托着茶杯啜着淡绿色的茶水小心的偷窥对面的报纸。 报纸背面有条豆腐块新闻标题很引人注目:《巫盟委员会对黯蓝古堡表达不满》 “……新闻发布会上巫师联盟巫盟委员会发言人黄石透露在最近一次打击非法实验室专项行动中黯蓝古堡被检测到维度的非正常波动。截止记者发稿时巫师法院的山姆·马歇尔大法官已签署了针对黯蓝古堡的全面搜查令……巫师联盟重申了对维度波动实验的关注并表示联盟将继续严格审查未经报备有关‘维数收敛’的相关实验室……” 完全看不懂报纸上说的什么。 郑清沮丧的看着托马斯放下报纸掏出一根笔开始写写画画。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任凭时间静静的流淌气氛有点尴尬。 “这是在算什么?”郑清终于找到点话题。 “赔率。”托马斯没有抬头一边计算一边解释道:“世界杯已经进行了一半了金星队的比分虽然还处于领先但是火烈鸟队上升势头很猛他们已经连续三场抢先击杀野妖王了。每隔几年都有这种黑马型的猎队出现如果这次能够压中我这两年就可以推掉这些烦人的俗务专心准备密园空间条件下多维度魔力波动干涉实验了。” “你是在说赌球吗?”郑清茫然的看着他。 托马斯瞟了他一眼继续埋头计算自己的赔率。 郑清无聊的吹皱茶水努力回忆今天遇见的这些怪事试图拼凑起一个合适的结论。 过了一会儿看到托马斯终于收起报纸郑清连忙开口:“刚才提到的巫师学校我不是很明白。” 托马斯低着头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杯子里那几片茶叶。然后皱着眉抬起眼睛仔细的瞅了瞅对面的郑清。 那双碧绿色的眸子让郑清觉得有点眼熟。 “你是一个巫师。”他干巴巴的对郑清说。 正文 第九章 我有一点好奇 “巫师?”郑清想起刚才那个小姑娘一阵牙疼:“你说道士我还可以勉强接受。” “包括中国的道士、和尚、儒生教廷的修士、教士rb的阴阳师、忍者印度的婆罗门僧侣埃及的祭司美国的超能力者甚至还有血族、狼人、厉鬼、幽灵这些非生物其实都算做巫师。只是因为历史原因衍生的不同叫法。” 郑清眨眨眼觉得很有意思:“你刚才提到第一大学是一所巫师大学那就是说还有巫师中学、巫师小学了?” “正确!”托马斯点点头碧绿色的眸子平静而透彻脸上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那你知道霍格沃茨吗?”郑清笑眯眯的问。 “当然霍格沃茨的优秀毕业生一直可以免试进入第一大学阿尔法学院就读。”托马斯眼神中透出一些惊讶:“你也知道这所学院?是不是你有朋友在那里?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刚才路上有个小姑娘也提到这所学校的名字了。霍格沃茨是一所古老的中学坐落在英国。我是在美国的‘超级天才’上的中学。实际上除了招收新学员与一些国际间的交流合作第一大学与这些中学之间的联系并不多。” “今天几号了?”郑清打断托马斯滔滔不绝的讲解拉着脸看着面前这个头发锃亮的家伙眼神中充满了怀疑:“貌似不是四月一号吧。” “你不相信?”托马斯的眉毛挑了起来。 “我只是有点好奇。不是说我不相信这些嗯这些超自然的东西……” “这一点儿也不超自然。这难道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托马斯严肃的打断道:“对于巫师而言任何事情都是自然的。” “我的意思我是说我从来没有上过什么巫师小学巫师中学……单纯这是一所大学而不是一个小学就很说明问题了。加减乘除都不知道的一个家伙你难道指望他能证出来‘1+1’?我可不是哈利·波特!”郑清有些焦躁的挥挥手语气急促地解释。 “谁是哈利·波特?今天我听到好几次他的名字了。”托马斯一脸的莫名其妙但依旧很严肃的回答道:“还有一加一不是二么?” “你是外星人吗?”郑清瞪大了眼睛。 “准确说来我的确是有一些外星人的血统。”皱皱眉托马斯一本正经但又有些不情愿的回答道:“但是我不建议你在学校这么询问其他学生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如果不是学校规定面试官必须回答学生的疑惑我是不会理会你这种无理取闹的。” 茶苑的服务员端着水壶过来续水同时换了一个干果盘。 郑清挑了一颗落花生捏破壳把花生米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侧了侧身子换了个坐姿。他觉得两人刚才的对话非常诡异。他需要稍微活动一下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 “您是怎么找到我的呢?”目送服务员离开郑清换了个话题。 托马斯扬起的眉毛眼光扫过郑清的头顶似乎觉得这个问题与他头顶那簇呆毛一样可笑。 郑清向四周看看侍应生站在柜台后面麻木的微笑着稀稀拉拉的几位客人也只顾着各自面前的杯具整个茶苑显得格外静谧。 他端起茶杯啜了口茶水换了一种说法:“我想问你们怎么知道我是一个巫师?” 托马斯仍旧一脸的疑惑似乎还是不明白郑清在说些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不记着在第一大学报过名。”郑清斟酌着再次换了一种问法:“而且我从刚才就强调过我没有上过巫师的幼儿园小学以及中学。我有上百个同学可以作证小学到高中十几年上下来我一直在两条街的范围内徘徊。” “哦”托马斯恍然然后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郑清说道:“但是你有施展法术的能力吧……就像你是在一所并不正规的学校学习完小学与中学能力足够了自然就被纳入学校的花名册了。” “另外你还参加过第一大学组织的自主招生考试”托马斯拿出一张纸递给郑清满意的笑着:“我这里有你参加全球巫师高考的成绩单满分500分你得了四百八十分这届新人中排名第二非常棒的成绩!” 说着他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水对着木然的郑清点点头露出了鼓励的微笑。 郑清脑海里隐约回忆起捡到波塞冬它妈的那个夜晚。 在ktv里被人推醒之前他在梦中跟着一头黑猫跑步然后被拐进密林深处进了一栋大楼被一个俊俏的小姑娘塞进考场参加了一场莫名其妙的考试。 “我一直以为那是个梦。”郑清觉着自己像个傻瓜。 “那本来就是梦中的考试。没有比在梦里集齐所有考生更快捷的方式了。”托马斯摇摇头:“从阿拉斯加到喜马拉雅考生们遍布全球各地学校没有那么多南瓜车派给你们。” “你们出门用南瓜车?”郑清咧开嘴笑道。 “这是修辞手法。”托马斯深吸了一口气:“你可以理解成是个冷笑话。” “那您可不可以给我介绍一下这个……第一大学?” “就像她的名字第一大学是巫师世界排名第一的大学。”托马斯没有推辞稍稍思索片刻就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学生在这个学校所接受的是经过很多大巫师考证后最优教育:能够通行环宇的天空之文囊括不同方术的咒法还有各种神奇药剂的调配以及更高层面上对世界本源的认识更广范围内对我们历史的了解。可以说这所学校是把世界所有最优秀的知识综合到一起教授给下一代。” “学校的历史非常悠久但具体建校时间现在还有一些分歧。” “第一大学是在九有学院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原本只有几个专业学院比如魔文学院、药剂学院、炼金术学院等等;但是随着时代发展三百年前当时的教授联席会议经过数年的讨论最终联合当时巫师界的几所优秀学院共同组建了全新的第一大学。虽然学校的势力得到了很大的扩展但是内部的纷争也更多了。” “比如对建校时间的争执。一些人坚持按九有学院建立的时间来计算认为学校已经建校数千年了;也有一些人认为学校真正建立起来是三百年前之前的九有学院与现在的第一大学完全没有可比性。” 托马斯晃晃脑袋呷了一口茶水撇撇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正文 第十章 面试官的茶话会 “第一大学下辖四所学院数座研究所其他相关机构也有很多。” “四所学院分别是九有学院、阿尔法学院、亚特拉斯学院、星空学院。这几年听说学校正在计划新开另一座学院以容纳越来越多的新生但目前据我所知还没有什么进展。” “你入读的九有学院是世界上建院历史最古老的学院。很久以前与九有学院相提并论的还有两三家但都在历史中烟消云散了也许你还能从阿尔法或者亚特拉斯的学院文化中找到它们留下的些许痕迹。” “每年四所学院都会按照自己的方式自主命题招收符合自己学院的优秀学员。只不过他们的侧重点各有不同——这也是四所学院最根本的区别——简言之九有学院通过考试选拔学生、阿尔法则看重学生与生俱来的天赋、亚特拉斯只招收有坚定信仰的学生、至于星空学院。”托马斯脸上露出一丝缅怀的笑容:“只要你能打就能安稳的呆在星空学院。” “能打是什么意思?”郑清想起那座大厅的四个门忍不住好奇。 “就是字面意思。”托马斯收敛笑容:“星空学院是所有大学中唯一以战斗力衡量学生是否合格的学校。” 言简意赅意味无穷。 郑清咽了口唾沫仿佛看到了一座巫师们的热血高校。 他的脑海里滑过源治、芹泽这些人的名字想象着一本正经的托马斯会比较符合哪个形象。 “第一大学建立的初衷是消弭世界各大势力之间的矛盾与冲突。就现在情况来看虽然表面统一但几大学院之间一直有着嗯有着一些良性的竞争。进了学校以后你要习惯这点。” “良性竞争?”郑清又捏破一个落花生就着花生米咀嚼着这个词语。 “这么说吧。”托马斯搔搔自己光滑的下巴补充道:“在一个星空学院的学生眼里九有学院都是一群书呆子阿尔法的都是伪君子亚特拉斯都是宗教疯子。当然在其他学院眼里星空学院的学生都是战斗狂。区别如此明显就像一杯调制好的鸡尾酒浑然一体但其中颜色分明。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郑清用指甲撬开一粒无花果丢进嘴里有些忧心忡忡。 “哪里不明白?”托马斯显得很有耐心。 “我只是跟着一位先生”郑清说到这里感觉不妥连忙改口道:“我是说我只是跟着一位道士练了一点儿小把戏连一个凶魂都制伏不了只会画点简单的符箓。而且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些事情?” “难道你指望每天的新闻联播顺便介绍一下巫师界通过的最新法律?别逗了……就像血族的避世条约巫师界也有自己的隐世规则。”托马斯毫不客气的嘲笑道。 “规则。” “是的巫师世界有自己的规则。就像你刚才提到‘小把戏’这几个字就触犯了巫师们的规则。”托马斯非常严肃的警告道:“永远不要对着一个正规巫师说这几个字这是对一个巫师最大的侮辱。每年因为这几个字引发的决斗不计其数。即使巫盟对此也无可奈何。” “我刚才看到你的报纸上有提到巫师联盟。”郑清忍不住补充道。 “巫师联盟是管理世界所有巫师的组织。你可以理解为它是巫师的政府。巫师联盟下设三大机构分别是巫师议会、月下议会以及第一大学。” “第一大学属于政府机构?” “可以这么理解。准确说第一大学是一所大学更是巫师界的核心力量。” “那为什么录取我?会不会有点草率?万一我跟不上学习的进度会被赶回来吗?”郑清有些不安:“被赶回家我要想上其他大学是不是得重新复读一年?” “就像刚才提到的九有学院的选拔方式是考试对于这座学院的学生成绩几乎代表了一切。既然你在全球巫师统一高考中获得了高分那么毫无疑问的你是这座学院合格的新生。” “至于跟不上学习进度。”托马斯放下手中的杯子同样一脸好奇的盯着郑清那双翠绿色的眸子闪闪发光:“每年学校的花名册中都会多出几百个新名字还有他们的信息这些就是这一年的新生。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他们中的一些人也跟你一样在此之前没有接触过正规的教育这并不影响他们成为第一大学的优秀学员。” “时间差不多了。”没等郑清继续发问托马斯便站起身来示意郑清一起走:“该去为你准备东西了晚上我还要赶几千里的路去汇报情况、填写报告。面试官可是个苦差事。” “还需要面试?”郑清刚刚反应过来托马斯的身份有些紧张的问:“需要我做什么准备吗?有没有面试资料之类的。” “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刻面试已经开始了。对于九有学院的新生而言这个面试只是一个程序性的工作。你的考试成绩已经确定你可以稳妥的进入第一大学就读了。” “但是”郑清感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多仍不好意思的问道:“我的父母知道这些事情吗?我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呢?我家先生不允许我乱说的。” “不他们不知道。”托马斯的语气显得很温和推开玻璃门将郑清推出这个茶苑边走边说道:“甚至他们不知道你要上的学校的性质。事实上他们只知道第一大学是教育局担保了的好学校而你因为走运获得了全额的奖学金。你的专业在他们眼里是很正常的天文学专业。当然我们承诺你会本硕博连读只不过学校地址在国外而已。” 郑清满意的点着头头顶的呆毛跟着抖啊抖。 “让我看看你需要什么东西呢?”走出茶苑的门后托马斯拿起郑清的通知书眯着眼看了起来:“要知道学校里面虽然有超市但是学校可不是一个好超市……许多东西还是在坊市里买比较划算。你的奖学金很有限。” “这张纸”拿出那张泛青的a4大小的纸片后托马斯的手指只是轻轻拂过就递给郑清道:“如果你接受过中级教育后嗯其实初级教育就可以了你就知道怎么办了。” “不用担心这些东西其实很简单”似乎感到郑清有些不安托马斯安慰道:“虽然涉及到一些基础但是大学学习的东西与你之前的基础并没有很大的关系当然除了一些特殊的学科……看你应该有一些基础那么你应该很容易融进这个世界的。” 郑清重重叹口气接过那张泛青的纸上面已经显示出密密麻麻的正楷汉字了。 他更加确定自己绝对会成为班里的吊尾车。 正文 第十一章 没有不安全的咒语 “第一大学九有学院天文08-1班(一年级新生): 制服:两套素面红色院袍(长式、短式)标准制交领、右衽、寒蚕丝制; 一套七双工作用手套炼金术作品或者妖兽皮鞣制(恶龙皮、鹿皮、鲨鱼皮均可); 一件黑色斗篷(标准制式可配丝绸腰带) 注:学生卡由学校统一监制、配发。 课本(必):《标准咒语·大学一年级》姚小米著 《天空之文·大学一年级》爱玛-奈特莉著 《基本符箓·大学一年级》章怀古、司马杨云著 《标准药剂·大学一年级》李奇黄著 《基础易学·大学一年级》易甲子著 《大历史·世界近现代史篇》巫师教育出版社巫盟近现代史编纂委员会 《魔法的哲学》第一大学出版社卡尔-施特劳斯著 注:其他选修课本可通过九有学院书山馆借用。 装备:巫师书(一级标准制式-需至少容纳五道咒语) 丹鼎(三火级别以下均可) 一套玉制器皿(标制·三号) 注一:符纸、符笔等可自备也可向对应科目教授申请相应学习资源。 注二:不得携带具有强力攻击型的危险性生物。不得携带经国际权威机构认证的在广泛意义上有危险的生物。不得携带黑巫术炼制的傀儡。 注三:请携带标准计时器。” “这个标准计时器是什么?” “就是机械表、电子钟、原子钟这些能精确度量时间的计时器。学校的意思是禁止你们携带类似沙漏、日晷、甚至公鸡这样不标准的计时器。一方面在精细的魔法实验中这些计时器效果很差;再者有段时间学生们都喜欢肩膀上架着一只鸡四处溜达鸡粪到处都是校工委意见很大。所以现在统一要求标准计时器了。” “但是我们为什么必须带计时器?” “因为巫师的使命是精准的认知这个世界而时间是衡量一切的最标准的度量。为了更精确所以学校要求你们必须携带标准的计时器。” “一切的标准?”郑清觉得有点难以理解。 “一切的标准。从大到小从距离到重量从眼睛的近视度数到巫师的职业等级时间是一切事物的终极尺度。在三百年前第五次巫师标准大会上时间刻度就取代了其他人为的刻度成为了一切标准的基础。” “虽然可以理解你的意思但是为什么?” “这就是你要在大学里学习的原因了。” “平阳有地方卖这些东西?”郑清盯着这张条目清晰的纸条慢慢的读着随即非常诡异的问道。 “这里没有但是可以到别的地方去有些远……事实上这里也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巫师聚集地顶多有些小集市那里面买不到标准配备的东西。要知道真正的巫师聚集地相当稀少整个中国也就三四个地方。”身为一个称职的面试官托马斯不厌其烦的为郑清扫盲。 “在哪里?是不是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郑清眨眨眼睛。 “对。”托马斯很干脆的回答道。 “哼哈!”郑清发出一声怪叫“那么如果普通人知道了怎么办?” “唔”托马斯一愣随即无奈道:“但是他们应该看不见的。而且这些事有专门的机构监督一般不会出现什么岔子。当然如果真出现了也不要紧毕竟我们是会法术的。哦对了你成年了吗?” “多少岁成年。”郑清小心的问道。 “十八岁。”托马斯眼角抽了一下轻声回答。 “嘿嘿我还以为你们计算的方法不一样呢。”郑清头顶的呆毛飞快的钻进其他头发间他小声嘀咕道:“我是四月的生日农历计算大概还要几天才会过生日吧。” “嗯?”托马斯皱了皱眉头随即低下头非常严肃的说道:“那么我想用一些比较快捷的方式直接抵达目的地但是要求你必须成年所以……” “知道了知道了!”郑清顿时兴奋起来了:“是不是‘幻影显形’或者是‘随从显形’?还是什么别的瞬移之类的?” “咳!”托马斯尴尬的咳了一声嘿然道:“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大概明白你的意思难道你的老师教了你这些东西?不过我们通用的叫法是‘遁’。准备好!” 说着不等郑清应答伸手便将他抓住。随即在一阵轻柔的呢喃声中郑清感到全身四万八千个毛孔似乎同时发出舒服的颤抖的呻吟一阵刺眼的光狠狠扎进他的眼中他的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等到郑清的意识清醒过来舒适的感觉还没有退去身子仍有些发软。但是他的眼前是一片漆黑只是根据周围嘈杂的声音他还能够判断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一直这么黑吗?”没看到托马斯郑清有些紧张扯着嗓子喊道。 周围顿时静了下来。 “如果我是你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后第一个反应绝对不是大吼大叫。”托马斯轻松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呢喃的咒语声也随之响起只是无论怎样郑清都看不见他的身影。 伴随着咒语声一阵酸酸的刺痛裹着郑清的眼珠狠狠揉了揉逼出他一串泪珠。郑清痛苦又舒服的哼了一声用手捂住眼睛狠狠眨了两下。 温和的阳光透过指缝扫过郑清的眼珠。郑清飞快的放下手正好扫见托马斯收起一个棕色的笔记本而周围许多穿着各式奇装异服的人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很好很好。”托马斯脸色有些苍白显得很紧张但见到郑清睁开眼睛不由笑道:“我一向认为只有不合格的巫师没有不安全的咒语看来这种认识是对的。” “但是你并没有关照我要闭上眼睛。”郑清低下头擦着眼睛不满道。 “我以为这样的话你会对施法安全有更深刻的印象。这对你以后是很有用的。”托马斯很不负责任的拍拍他的肩膀。似乎回到这个世界让他不那么谨慎了显得很是飞扬洒脱。他身上挺括的西装也变成了宽大的灰色袍子。 “这里就是你提到的坊市吧。”郑清拘谨的摸摸鼻子整整衣服将目光转向周围他头顶的呆毛也重新炸了起来。 正文 第十二章 四季坊 这是一个宽敞的大殿上百根巨大的柱子零落的散布在整片区域支撑起巨大的弧形穹顶。一个个门庭光亮的商店绕柱而立闪烁着各色毫光缭绕着五彩云烟的牌匾彰显出诱人的神秘。穿着道袍、袈裟、儒服的各色顾客往来不绝间或一两个身着宽大斗篷或者华丽修士服的外国人将整个大殿的氛围烘托得格外热闹。 “这里是巫师们交易的聚集地被称作四季坊意思是一年四季都会开市的地方。整个巫师界总共有九处四季坊而中华地区拥有其中的三个坊市:大明坊、紫禁坊、金陵坊。”托马斯拽着流连的郑清边走边解释:“这里就是大明坊离你家最近。清单上罗列的东西这里都能买到。” 说话间两人路过一个草绿色的邮筒托马斯从怀里掏出皮夹抽出一张卡片在邮筒侧面的卡槽里刷了一下伴随着“滴滴”的声音一份散发着油墨香味的报纸便从邮筒上面的嘴里吐出。 “这就是魔法吗?”郑清好奇道。 “这是自动售卖机。”托马斯摇着头打开报纸。 郑清尴尬的偏过头扫见报纸侧面一个巨大的标题:“泛中华区巫师代表大会在安邑隆重开幕……姬子发表重要讲话”下面占据了半个版面的照片上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安静的戳在那里将一个挥舞着手臂的男人身影映衬的格外巨大。 “螺祖服饰您的尊贵选择。”伴随着舒缓的音乐充满诱惑的声音从旁边一家商店里传了出来。郑清忍不住扭头看去透明的玻璃橱窗后面几位绝色模特正随着舒缓的音乐翩翩起舞那随着音乐隐约袒露出来的雪白肌肤让郑清忍不住咽了几口唾沫。 “如果实力不够绝对不要来这里。”托马斯呼啦啦的翻着报纸头都没有抬一下哼道:“否则你会真正理解商人的意思。” “真美。”郑清的眼神有些呆滞嘿嘿傻笑道:“我要去买衣服。” “你会的但不是在这里。”托马斯有些无奈的重新抽出棕色笔记本轻轻拍了两下郑清的脑袋叹道:“这些家伙的擦边球越来越精妙了。不过那几个傀儡的确费了一番心思啊。” 浑身打了个冷战清醒过来的郑清再也不敢四处张望抄着手老老实实的跟在托马斯身后。 “就是这里”托马斯将郑清推进一个看上去很是热闹的小铺子说道:“进去后将你的清单递给云母拿到成衣后先呆在这里等我。我去帮你买丹鼎玉器之类的装备。” 还没等郑清说话托马斯就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原地。 郑清叹口气抬头看了一眼这家成衣铺。 云想依。 名字挺美就是铺面看上去不大。郑清撇撇嘴推门进去。 与狭小的铺面相比铺子里空间显得很宽敞上百平米大小的店铺内挂满了各色长袍、手套。 铺子里没有人。除了满屋子飘来飘去的云朵与长袍没有一个店员没有丝毫声音音安静的可怕。 难道是幽灵开的成衣铺?刚刚接触巫师界的郑清脑子里充满幻想。 “欢迎光临云想依!”一朵白云从屋顶飘落在郑清面前翻滚着吐出几个云气凝成的字。 郑清呆呆的看着这朵白云不知是否应该掏出自己的毛笔写字。 然后他想起自己手中的清单于是便傻乎乎的递了过去。 云朵翻滚半天堆出一张老妇人的脸还挂着一副单片眼镜。 郑清大约明白刚才托马斯提到的云母是什么意思了。 “哈竟然是公费生!”面前的这张皱纹横生的老脸顿时绽成一朵盛开的菊花喷出一串花体字:“衣服料子我家店里最正宗了正好昨天起了一批陈年寒蚕丝。至于手套黄鹿皮的怎么样?价格合适而且质量也很好。” 郑清连连点头。 “先量量尺寸。”老妇人喷出这几个字后便散做一朵一朵的小巧云朵。云朵绕着郑清灵巧的翻滚收束很快便织成一件合体的袍子。郑清明白铺子里为什么这么安静了。 “站直身子!”云朵吐出一个巨大的叹号。 郑清连忙绷直了身子一动不敢动。 “好了需要等几分钟。”云气织就的长袍样式变换了几次最终离开郑清的身体重新幻作老妇人的脸“大一的新生?” 郑清笑着点点头。 “看着你们这些年轻娃娃心情就好。”云母吐出一串的花体字:“公费生可以免费获赠一杯饮料你想要青蜂儿还是琥珀光?” 郑清试着指了一下青蜂儿。 云母点点头慢腾腾的飞走很快就托回一杯淡绿色的饮料。 “你可以先去外面转一转四处逛逛。”老妇人和蔼的看着郑清一串花体字流水般喷了出来:“老身需要给成品烙印符箓还需要一段时间。” 郑清老老实实的点着头却托着饮料站在一旁四处张望没有出去。 云想依里客人来来去去安静而迅速。很多人都直接购买成品的袍子与斗篷极少有人选择现场定制。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门口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质问。 郑清回过头看见一个脑袋光溜溜的胖子抓着烤鸡想要进店被一朵乌云拦了下来。 “衣店内禁止饮食。”乌云吐出了一串方方正正的宋体字。 原来这些云朵能够听见声音郑清心底默默想着。 “他为什么可以!”胖子眯着眼睛瞅见郑清手里的杯子大声质问。 “他是公费生饮品为我店赠送。”云朵的回复刻板简短。 胖子愣了愣将烤鸡恶狠狠的塞进肩上背着的褡裢里。油腻的双手在褡裢上随意蹭了蹭重新看向乌云。 乌云沉默的飘向一旁。 胖子抖着三层下巴挤进了这家成衣铺。 郑清看着眼前这陌生的场景心底微惘。 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还与高中同学在酒桌上高谈阔论追忆青葱岁月与同桌的她畅想三五年后的意气风发。 今天的自己就一头撞进这神奇的世界看着白云吐字彩云织衣乌云拦路。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今天的你永远不知道明天面对的是怎样的自己。 正文 第十三章 云想依 “为什么没有合适的!这是歧视!歧视赤!裸!裸!的歧视!” 骚乱打断了郑清的思绪。 他回过头看见刚才挤进店铺的胖子正挥舞着粗短的胳膊声嘶力竭的嚷嚷:“我要投诉!我要向四季坊管委会投诉!要向治安局控告!” “但是店里最大的云母也没办法为您完整量体。”老妇人一脸无奈的喷出一串巨大的楷体字:“真的很抱歉啊客人。” 郑清看着面前这个有三层下巴脑袋光溜溜的宛若一个鸵鸟蛋身子好像一座小山的胖子忍不住哧哧笑出声来。 两道利剑般的目光恶狠狠扎了过来:“你笑什么!” 郑清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刚才他们说你是公费生?”胖子腆着大肚子迈着沉重的步伐挪到郑清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起码有两米高郑清在心底估计。店铺里的云朵三三两两的飘了过来。 “第一大学的公费生?”胖子追问了一句。 郑清点点头抿了一小口青蜂儿。 这个饮料与它的名字甚是搭配。色泽青碧如玉入口冰凉有蜂刺般的灼痛滑到胃里却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喝起来像味道很淡的酒。 “公费生就能看不起人!就能嘲笑别人?!”胖子的喊冤声震天响。 郑清小心的向后退了一步他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公费生就有特权在店里吃东西?”胖子努力睁大自己的小眼睛怒视郑清。 郑清一口青蜂儿含在嘴里听到这句话顿时不知道该咽下去还是吐出来。 蜂刺的灼痛在嘴里发酵着将他的眼眶熏的微红。 “抽出你的法书让咒语洗刷我的耻辱!”胖子拉开架势好像唱歌一般咏叹着从油腻腻的褡裢中抽出一本土黄色厚鼓囊囊的软皮书在手里哗啦啦的甩着。古怪的低吟与闪烁的光芒从书页里隐隐传来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什么是法书!”郑清急忙忙的咽下那口青蜂儿叫道:“法书是干嘛的!” 胖子的三层下巴抖动半天胖脸上的一双小眼睛几乎挤成了一条缝喉咙里“嗬嗬”着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郑清端着青蜂儿一脸茫然。 那本软皮书最终又被塞回褡裢里。 郑清心底的长出一口气一气喝光剩下的小半杯青蜂儿。 剧烈的刺激让他用力眨了眨眼。 “我晚些时候会再来的希望到时候会有合适的云衣否则我一定会向学校向四季坊投诉的!”胖子转过身子愤愤不平的对一边的云母表达自己的不满。 几朵乌云彬彬有礼的将他请了出去。 “现在这些小家伙越来越没有礼貌。”一朵洁白的云彩飘到郑清面前堆出云母愁眉苦脸的面孔吐出一个气圈喷出一串字:“不像话!越来越不像话!教养不像话身材更不像话……小伙子这是你的校袍。” 一个大大的手提袋递到郑清面前郑清打开数了数里面是自己的两件院袍、一件斗篷、还有七双鹿皮手套。 “谢谢您的饮料麻烦您了。”他将杯子还回去接过衣袋对云母露出灿烂的笑脸。 “欢迎下次再来。”云母笑呵呵的将他送出店铺。 街上托马斯正举着两杯青碧色的饮料向他打招呼。 “我刚刚在店里喝过这个。”郑清结过杯子重新抿了一口淡绿色的液体体味着‘青蜂儿’的刺激滋味忍不住问道:“我怎么感觉‘云想依’对公费生有些格外的优惠呢?” “不是感觉是事实。”托马斯翻了翻郑清带出来的衣袋也抿了一口青蜂儿咂咂嘴道:“公费生意味着你的潜力非常大大到学校愿意免费训练你。四季坊的商人们也喜欢锦上添花给你们一些惠而不费的优待……这是你的工具箱。” 说着他将一根两尺长一尺高的黄色木头箱子递给郑清。 “谢谢。”郑清点点头接过箱子继续问道:“刚才我一直想问那些校袍为什么要用一些奇特的材质?” “寒蚕丝织的校袍能帮助你们在平时保持清醒的头脑做实验的时候清醒的头脑是最重要的。至于手套主要是隔绝一些实验中的有毒有害物质。你的鹿皮手套足够大学使用了。当然恶龙皮的更好还能隔热一些高级别的实验都可以用只是比较贵。如果遇到这种实验你可以申请学校的公用手套。” “什么是恶龙?”郑清打开箱子埋头翻看顺口问道。 “就是西方的龙卓艮一族像蜥蜴但长翅膀的那种……区别东方的蛟龙你应该了解这些。” “为什么还有电子秤之类的东西?我是说我们还要学习怎么维修机械吗?”蹲着的郑清抬起头举起一个改锥模样的东西疑惑的看向托马斯。 “科技也是能力的一种。很多巫师都是伟大的科学家。”托马斯回答的很简洁。 “那以后我就不会担心出来找不到工作了。”郑清心底终于感到踏实一点了收起箱子有些振奋的说:“我一直觉得巫师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 “什么是巫师?”托马斯反问道。 这真是个挺大的问题。 “你之前说过那些修士、祭司、超能力者、甚至吸血鬼、狼人都算巫师。”郑清皱起眉细细思索慢慢回答道:“就像天文家、地理家、化学家、数学家都算科学家一样。” “如果科学家是发现问题然后运用逻辑与知识解决问题的人。那么巫师应该是发现问题然后用超凡能力解决问题的人。” “视野狭窄了点但是类比还比较恰当。”托马斯赞许的点点头:“就像你说的既然巫师能够解决问题你还会担心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吗?” 郑清哑口无言。 四季坊的店铺都是绕着一根根巨大的石柱开设的。每根柱子下的店铺都在经营类似的生意。 云想依的旁边就还有两家服装店。 一家叫绿兮纺一家叫拂地垂。 距离这根柱子不远处的另一根石柱下面则是一家文具店店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笔墨生寒。 文具店左右各有一家书店。 左边的叫三味书屋。 右边的是三有书屋。 正文 第十四章 公费生买不起宠物 郑清站在三有书屋的门前神情茫然。 从八岁开始跟着先生练字郑清在三有书屋里度过了童年、少年进入了青年。十年的岁月可以让人忘记很多东西也可以让人记住很多东西。 比如书屋的名字、比如书屋的格局、比如书屋的味道。 眼前这家三有书屋从名字到格局与自家先生开的店铺一模一样只有味道稍有区别。 因为这家书店关门了多了一些荒废的气息。 书屋门庭紧闭屋檐下、窗棱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看情况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 郑清凑上前去透过黯淡的玻璃向书屋内看去漆黑一片。 隐约有一两个绿色的光点。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课本要在三味书屋买。”托马斯在不远处喊道:“在这边!” 郑清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怏怏离开窗台。 屋子里一只黄花狸眨眨眼打了个喷嚏吹起一地的尘土。 隔着文具店两家书店的境况截然相反。 三味书屋的客人很多而且来来往往大部分都是年轻人。 据托马斯介绍这家店与云想依一样都属于第一大学的合作商家。学校的很多采购要求都是按照他们的制式。 “第一大学大一新生必修课本。公费生。”托马斯简洁明了的冲柜台后面的店员说道。 “您稍等。”店员露出职业化的标准笑脸挥笔写下几个字将纸揉了揉丢了出去。 纸团飘到半空化作一只飞鹤沿着过道翩翩然飞到店后去了。 “旁边那家书店为什么关门了?”郑清羡慕的看着那只纸鹤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两家书店名字这么像是不是一个老板啊。” 直觉告诉他旁边关门的三有书屋就是先生开的三有书屋。 但是先生为什么离开这里隐居到自家那个平凡的小区很值得商榷。 无数武侠故事里的阴谋、爱恨、复仇等诸多桥段在郑清脑海里翻滚盘旋。 他只能小心翼翼旁敲侧击唯恐给先生带去麻烦。 三味书屋店员僵硬的笑脸没有一丝变化他目视前方对郑清的问题没有丝毫反应。 托马斯则瞟了他一眼慢悠悠的回答:“无非是老板有事。商场里关门的店铺那么多你有时间关心这个不如关心一下清单上还有什么东西没有买。我晚上还要赶几千里路填一份报告呢。” 郑清觉得他的目光大有深意连忙熄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 “您的东西请收好。”那只纸鹤带着一个纸箱飞回柜台店员机械的微笑着将木头箱子打开推到托马斯面前。 “唔。”托马斯扫了一眼将郑清拉到箱子面前:“对一下清单。” 郑清抽出那张写满书目的清单一本本数起来。 “姚小米的标准咒语爱玛的天文章-司马的基础符箓李奇黄的药剂易甲子的占卜大历史卡尔的魔法哲学……这是什么?”数到最后郑清举起一本装订非常简易的书问道:“书单里没有这本是不是给错了?” “这是学校送给你们的入学指南。每年都有新生在学校里迷路或者不小心打伤临钟湖里的河童。所以学生会的老生们编纂了这本书让你们在学校里少走一点弯路。”托马斯叹口气:“虽然这本书装订很差但是里面东西值得看一看。” 郑清点着头将这本《走进第一大学》塞进纸箱里。 “书单交给店员。”托马斯吩咐。 郑清将那张泛青的书单递给那个面孔僵硬的店员。 店员将这张纸举到眼前双眼圆睁眼珠吱扭扭的凸了出来射出两道金色光芒对着书单扫了几遍。 当书单重新回到自己手上的时候郑清发现上面那一串串书目已经消失不见了。消失的那些名字正安安稳稳的呆在自己旁边的这几个箱子里。 “你没有空间装备?”托马斯好奇的看着郑清准备扛起箱子的模样忍不住问。 “啊你说那个啊我有的。”郑清忍不住向四周看看脸色微红:“以前先生不让我在外面随意使用这个。” 说着他伸手从怀里摸出那个绣了金色符文巴掌大小的灰色的布袋对着摞在一起的几个箱子抖了抖袋口。 几个箱子顿时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了袋子里。 “非常漂亮的口袋。”面孔僵硬的店员忽然在旁边开口称赞将郑清吓了一跳。 他一直以为这些店员只会程序化的执行机械问题。 离开书店前郑清又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三有书屋。 冷落的门庭在熙熙攘攘的四季坊中显得那样独特。 他决定回家后尽快找到先生问个清楚。 托马斯皱着眉在前面慢悠悠走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两人一时间陷入一股奇异的安静气氛中。 直到他们路过几家宠物店店铺外面的笼子里小动物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才重新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一头细隼站在屋檐上顾盼生威高傲的俯视着众生。 屋檐下的泥巢里几只燕子露着脑袋东张西望;旁边的卯榫架上挂着几只打盹的乌蝠。 墙壁上两条蜥蜴探着细长的爪子慢悠悠的四处溜达不时吐出鲜红的舌头威吓那些嗡嗡乱飞的蝇子。 店前的空地上三只奶猫正按着一头肥硕的大老鼠一顿暴揍旁边一只兔子举着自己的萝卜看的津津有味。 “这些小东西真有趣!”郑清龇牙咧嘴的看着那只可怜的大老鼠嘟囔道。 “是啊!”托马斯回过神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笑容:“我们巫师与白丁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们对于大自然的敬畏与热爱还有与这些大自然伙伴们的良好友谊。作为一个巫师你可以不喜欢法术但是你不会不喜欢这些小动物的。” “那我可以买一个吗?”郑清闻言精神一震连忙抬起头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渴望。 “不可以。”托马斯很干脆的摇摇头“你是学校的公费生奖学金只足够你准备学习用具。连你的生活费都要自己想办法更不要提宠物了。” 正文 第十五章 法书 郑清丧气的垂下头但很快又抬起头眼神闪动道:“那我可以拿外面的钱换这里的钱吗?” “当然可以。”托马斯的脸色微微发红:“货币兑换在入学指南上有专门的篇章介绍你可以稍后关注一下。不过用白丁的钱买巫师的东西一向很不划算就像那只乌蝠。” 他伸手指了指吊在橱窗顶沿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道:“那只乌蝠没什么特殊的能力并不是什么高级的宠物但是它的价格用外面的货币支付大概要十来万还需要收取10%的手续费。” 郑清立刻将头扭过去放弃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你不是有只宠物吗?”托马斯疑惑的看着他:“宠物有一只就可以它们都是很灵性的。如果你豢养几只不同的宠物它们之间很容易发生冲突。” “我有只宠物?”郑清大为诧异。 家里确实有两个小动物。 一只仓鼠一条小狗。 仓鼠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家然后自己在阳台上用锯末与棉絮搭了个小窝。这个小家伙颇有灵性会自己收拾粪便、残渣等脏东西然后趁着阳台开窗的时候把脏东西丢出去。郑教授发现这些后很是意外。老人总有这样那样的讲究与顾虑在他的严令下这只仓鼠就堂而皇之的在阳台住了下来偶尔还能享用一些郑家祭祀的食物。 小狗则是前段时间郑清晚上在路边捡到的一只怀孕母狗生下的崽儿。那只母狗在生完幼崽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郑清担心它被人套去炖了香肉但寻了数日终究没有结果。 家里虽有两个小家伙然而托马斯提到宠物的时候郑清并没有想起它们。 就像有的人喜欢创业他们并不是真的喜欢焦头烂额与层层重压只是喜欢创业成功所带来的财务自由。 先生曾经说过为腹不为目。 郑清心里的宠物是巫师的宠物。 作为一个成年后才真正接触的陌生世界郑清与托马斯、与四季坊之间总有一种淡淡的疏离。 即使他漫步在道袍与斗篷之间他仍旧是那个刚刚毕业的高中生。 他并不是需要一只宠物而是需要这个宠物带给他的真实感对巫师世界的真实触感。 “你家的那只小狐狸。”托马斯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自顾自的打量着左右的店铺不时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那个手机“虽然不是什么强大的灵兽但是身为妖狐一族还是很不错的宠物……就是这里上元书肆巫师联盟指定的特许经销商。” “你是说波塞冬吗?那不是条小狗吗?” “波塞冬?很强大的名字。当然我很确信那是一只妖狐。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它的但很明显它已经成为你的宠物了。”托马斯指着面前一家古朴庄严的铺子对郑清说:“现在你先去买自己的法书。作为巫师最重要的施法工具你需要自己决定买哪一本。我能给你的建议只有‘直觉’两个字。” “都要用法书吗?”郑清抬起头看看门口的牌子上那本翻开的硬壳书木雕有些紧张。 “是啊是啊”托马斯脸上突然显现出一些不耐烦这让他原本有些严厉的气质显出一丝沉重的压力:“我应该想到你会提这个问题的是的总是相信自己掐法诀的威力就像日本的那些忍者从来都只相信自己结印的速度难道你们就不能想象既有威力又有速度的施法方式?为什么总是怀疑权威呢?” “我只是有点好奇。”郑清觉得托马斯激动的有点莫名其妙。 “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托马斯的声音有些低沉。 法书就是清单列表里的巫师书。 按照托马斯的解释法书是巫师施展咒语的主要手段。 巫师们在日常学习与实验中将咒语解析并抄录在法书上在使用时通过吟诵或其他手段激发后咒语才能真正展现自己的威力。 通俗的理解没有法书的巫师就像没有牙的老虎。 上元书肆的门庭装饰古朴庄重。青黑色的台阶与地板上篆刻着繁复的符文暗红色的沉重木门反而异常简洁只在门楣上挂着‘上元’两个字的牌匾。 进门的吧台后放着一座宽大的橱柜里面挂满了各种证书。 “巫师联盟法书制作与销售特别许可证” “月下议会—博洛尼亚法书指定经销商” “罗浮—宋版法书指定经销商” “第一大学法书研究所合作伙伴” …… 一排排的荣誉与特许证明挂在那里彰显着店铺的底气。 “下午好!”书店的伙计长得瘦瘦高高穿着青色长袍带着一副小圆眼睛满脸笑容的招呼郑清:“我是上元书肆的业务经理您可以称呼我小源。您是秋季入学的新生吗?需要什么样的法书呢?” 郑清没着急回答。 书肆里摆放着许多木头橱柜上面罩着厚厚的透明玻璃。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到一本本法书被整齐的摆放在架子上。 “我想先看看了解一下。”郑清含糊的说道。 托马斯再三强调了法书对于巫师非常重要又说挑选法书需要依靠巫师的直觉。 直觉是什么? 郑清有点莫名其妙。 他绕着几个橱柜转了两圈盯着那些版式华丽的书籍看了半天没有一点心血来潮或者心有灵犀的感觉。 “这边是西式的硬封精装。”旁边的业务经理小源看到郑清在橱柜前驻足观看连忙上前介绍:“您如果想仔细看看我们可以为您取出来。” 郑清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小源抽出一副洁白的软皮手套将橱柜中那本厚重的法书取出来小心的翻动着。 “这本是十七世纪威尼斯的装订本。风格延续了威尼斯一贯的华丽。巴登-符腾堡的胎牛皮镶银符文;轧金口上面有‘静心凝神咒’的书口画当然如果您需要店里也能找到书口画是‘叹息桥之吻’的威尼斯装订本——年轻人都喜欢这那种风格。您看这本法书的书角包了银前扉还有大师绘制的‘五蕴驱魔咒’即使您不记录咒语单纯用这本书也能砸散几头凶灵。” “多少钱?” “承惠十八枚玉币。”店伙计笑容可掬的点着头递给郑清一副手套。 “有点沉。”郑清戴好手套掂了掂那本书摇摇头。 正文 第十六章 又是这只胖子 “看看这本十七世纪博洛尼亚的装订本比威尼斯的轻一半。装订也很精美卡米拉的头层皮底纹嵌着爱琴海人鱼的尾鳞蘸花口上面是波塞冬与四位小天使的故事。书背上五道金线起脊抬头给您空下了可以镌刻您的符号。扉页是雅典娜的祷文哈蒂法的亚麻布纸摸上去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多少钱?” “承惠二十三枚玉币。”小源经理脸上都要笑出一朵花了。 “太贵了太贵了。”郑清小心翼翼的把书还回去。 “那这本十八世纪阿什莫尔的装订本古朴厚重北海布伦特鲨皮手感细腻滚金口延续着鲨皮淡蓝色的余韵简洁、干净。冰蚕丝质的书签带内页是半透明的鱼皮纸最适合频繁记录咒语了。” “多少钱?” “承惠十五枚玉币。” “总感觉血腥味太大。”郑清恋恋不舍的摸了摸封皮把书又还了回去。 接连看了几本样书价格都让人有些咋舌。 奖学金数量很有限不能全都用在一本法书上。 他决定再多挑挑看。 跟着店伙计绕过一座书柜郑清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云想依中的那个胖子。 此时的胖子手里没有拿着烤鸡肩膀上挂着的褡裢也似乎干净了许多。 他正皱着眉一脸无聊的跟在店员身旁挑选法书。 郑清不喜欢这个长着鸵鸟蛋脑袋的家伙。 他收住脚打算绕到另一个橱柜展台去。 但是鸵鸟蛋动了一下看到了郑清的身影。 “哟公费生来啦。”胖子用他那洪亮的嗓门打破书肆内的静谧气氛:“刚才忘了问你是今年大一的公费生吗?” 书肆内原本悠闲挑书的客人们纷纷抬头将目光落在郑清的身上。 郑清似乎听到了一些窃窃的私语声。 “是的。”他简短的回答道。 他的耳朵有些发烫。 他觉得很尴尬。 小时候看病的经历让他的性格变得有些敏感。他讨厌与众不同、讨厌特立独行讨厌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读书后他最喜欢的一个词是‘和光同尘’水利万物而不争和其光同其尘天下莫能与之争。 然而胖子的大嗓门问候将郑清展示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下这种感觉很不好。 “难怪你没有法书。我哥哥也是第一大学的公费生学校每年都给他发一沓简装本的法书作为奖品。就是我刚才用的那本。”他拍了拍褡裢。 郑清想起他那本鼓鼓囊囊的土黄色软皮书。 把三本软皮书摞起来就能完美还原这个胖子的下巴。 想到这点郑清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但是我想要本新的法书。出门在外简装本根本拿不出手。我跟我哥说总要有本精装的经典版本法书才不会丢他的面子。你知道他也是公费生。”胖子旁若无人继续用他那洪亮的嗓门嚷嚷着:“他去年入校的他们那一届总共只有五个人拿到了全额奖学金不像今年。你知道今年一共多少拿全额的公费生吗?” 郑清摇摇头没有说话。 周围那些感兴趣的目光仍在他的身边逡巡他觉得很不自在。 “我也不知道。”胖子咧嘴笑了一下:“我其实就是诈你一下。看来公费生也并不比我们这些普通学生多知道什么嘛。” 周围响起几声轻笑似乎觉得胖子说的很有趣。 郑清努力无视这些干扰。 他是来买法书的。 他需要用自己的直觉给自己挑选一本合适的法书。 这本法书接下来将陪伴他度过很长的一段日子是他在巫师大学里成功生存下来的基本条件之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看向旁边的书店经理小源。 小源经理非常识趣的凑了过来指着橱柜中一本风格华丽的法书问道:“这本怎么样?据我所知每年都有公费生买这本法书。” 郑清紧了紧手上的软皮手套接过小源递过来的样书。 “这是十九世纪巴黎的装订本浮华、比较接近现代风格的华丽。虽然是二层皮但是罗马尼亚火龙皮层一贯很厚实可以切出五六层来二层的话手感与质地恰到好处。也是轧金口上面是《新约·马太福音》第七章——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宽门大道进去的人也多那是通向灭亡的;窄门小路找到的人少是通向永生的。”他用深沉的语调咏叹道。 “我买这本怎么样?”胖子挤到两人身边一把抓过郑清手中的法书嚷道:“我记得我哥有同学也买的这本。这本多少钱?” “承惠十三枚玉币。”小源喜笑颜开连连称赞胖子的眼光独到。 胖子原本的导购经理阴沉沉的看着半路跑掉的客人没有说话。 郑清撇撇嘴也没有说话。 他很怀疑这头胖子能不能像福音中说的那样走进窄门。 而且他觉得这个邋遢的胖子不管拿怎样华丽的法书在他印象里都是一副拿着鼓鼓囊囊土黄色软皮书的模样。 “你是哪个学院的?”看着书肆的经理给那本巴黎装订本打包胖子忽然回过头瞪着小眼睛看向郑清:“我差点忘了问了。” “九有学院。”郑清飞快的回答。 他希望这头胖子能快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我猜也是书呆子的学院。”胖子点点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你这幅打扮肯定不是阿尔法跟亚特拉斯的人。如果星空学院的之前在云想依即使你没有法书也会挥着拳头冲过来的。” 郑清默默的看着手边另一本厚重的样书不确定要不要丢过去砸在那三层下巴上。 “我哥是亚特拉斯的但我今年被分到阿尔法学院了。”胖子仍旧在喋喋不休:“相对来说还可以容忍。毕竟阿尔法学院都是一些很有教养的学生。如果让我进九有学院我宁可退学。我哥曾说过考试很强的巫师并不是真正强大的巫师。” “那么你考试肯定很差劲。”郑清肯定的点点头。 胖子皱着眉总觉得郑清回答逻辑有点问题。 “您好客人您的法书已经包装好了请您查看。”书肆中的店员将正在费力思索的胖子请到前台去了。 郑清把手中的西式硬装法书放在展柜里转身看向小源经理。 “有没有华夏风格的法书呢?这些西方款式感觉还是有些浮躁。” 正文 第十七章 私人订制 法书是巫师用来抄录咒语的载体。 就像木头可以承载烈火陶器能够盛满清水。 不同的魔咒有不同的作用它们对于载体的要求也各不相同。 比如烈火法咒如果用鱼皮做的法书来记载会因为阴气太重而影响咒语的效果。所以阿什莫尔的装订本常被用来抄录水行咒语巴黎装订本被天主教的修士们用来颂圣威尼斯的装订本经常出现在黑暗生物的手中。 郑清对这些细节一无所知。 但他的直觉让他摒弃了之前看过的那些外壳华丽装帧精致的法书。 于是在他提出要求后小源经理将他引至华夏风格的法书展柜前。 “先秦竹简长二尺四寸千年苦竹剖制青晕包浆七色鹿皮编连。外简雕琢着整套‘叔在薮’烈火法咒内衬是可以多次更换的设计。我们配了一套不同材质的内衬包括桑皮纸、蜀山绢、二层狐皮、金银篇等等。客人可以在使用完内衬后在小店续订觉得舒适的材质。” “还有这个汉唐绢帛书长五尺三寸宽一尺八分千年琥珀蚕丝织就丝质优美轻柔光泽细腻明亮。卷轴是琉球紫檀手感温润自带提神醒脑的香气轴底阴刻着‘东方则明月出之光’的咒语这样即使在黑夜之中也完全不影响法书的使用。” “这边还有宋版法书样式古朴典雅用料考究严格。从穿线到装订无一不体现东方的历史韵味。客人您喜欢什么类型的呢?” 书肆的经理将这些华夏风的法书一一陈列细细解说。 自从三层下巴的胖子叫破郑清公费生的身份后小源经理的态度就更加友好了。 “价格呢。”虽然囊中羞涩但郑清却不吝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他手上的软皮手套换成了白色细亚麻布的手套。书肆还贴心的提供了一副单片眼镜让他细细查看竹简上的包浆绢帛上的纹路还有宋书装订的首尾。 “先秦竹简十五枚玉币起价根据配置的内衬还有上下浮动的空间;汉唐绢帛书十枚玉币起价可以更换卷轴价格也不固定;宋版书五枚玉币统一价。” “卖的最多的是什么类型的法书?” “大学标准款式头层鹿皮封面丝缔书签带黄铜嵌字、书角空白扉页桑皮纸。”小源经理语速飞快:“因为是标准版式的耐久度有限一般学生都是一个学期更换一次承惠一枚玉币。” “这样啊。”郑清掂量着。 “鉴于您是公费生如果这些都不能满足您的要求小店还可以为您量身打制一本法书绝对会令客人您满意的。”似乎看到郑清犹豫不决小源经理很积极推荐:“上元书肆有巫师联盟认证的法书制作大师您完全可以放心。” “一定很贵吧。” “价格从一枚金豆起上不封顶。根据您用料与要求不同法书的价格也不一样。您是公费生人工还可以打七折。” “我去看看。”郑清心底一乐估摸自己能不能用三五粒金豆子买本法书。 玉币、金豆、银角、铜子是巫师界几种货币一枚玉币能兑十粒金豆子如果用三五枚金豆子解决法书问题那么自己最少可以省下六七粒金豆。 按托马斯的说法一把铜子就足够郑清在大学里一日三餐。六七粒金豆子估摸着足够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他的全额奖学金只有十枚玉币需要购买清单上所有的上学必需品还需要顾及开学后的一些其他花费。 郑清感觉手头有点紧张。 自从知道货币兑换比率后他已经放弃了向家里要钱的打算。 既然暂时没有开源途径那么就要学会锱铢必较。 “这边请。”小源经理将郑清引至书肆深处的一座小门前。 青色的双扇木门与店铺整体偏暗的色调非常不搭。木门四周的门框上镌刻着辟邪的符文门扇上挂着神荼郁垒的年画。年画有些旧颜色有点发白。神荼郁垒两位大神倚靠在画脚懒洋洋的坐着打着牌看到有人来只是挥挥手示意知道了。 郑清咽了一口唾沫。 “按规定我不能进去了。”小源经理推开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一边抱歉的笑着。 门里面有些暗门槛足有一尺高。 郑清打量着小心的跨过门槛。 木门在身后轻轻关闭。 昏暗、安静再加上一股沉木的芳香郑清原本紧张的心渐渐安静下来。 屋子很大也很空旷。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一支支燃烧的火把。 屋子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柜台。这是屋子里最显眼的东西。 柜台上面堆着一蓬花白的头发在火光中抖动着。 “有人吗?”郑清的嗓子有些发干声音显得有些颤抖。 咽口唾沫他走到柜台前准备再打声招呼。 还没开口那堆花白的头发就猛然间飘了起来。 一张干枯的充满皱褶好像一个干核桃一般的老人脸出现在他视线中。 郑清吓了一跳伸手便抓出怀里揣着的灰色布袋 老人呆滞的眼珠滚了滚从布袋上滑过。然后低下头干瘪的核桃又消失在那张宽大的桌子后面。 “您好”郑清向后挪了挪离柜台远了点。 然后他踌躇一下轻轻鞠了一躬。 抬起头老人已经重新凑了上来皱巴巴的脸几乎都贴到郑清的身上去了黑漆漆似乎没有一丝生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您好那个……”郑清吓了一跳抽身就想往后退但是老人没有一丝含糊探出右手狠狠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拽到面前。 虽然看上去是个干瘦的小老头但是他的手却像一个铁钳子一般将郑清的脖子勒的生疼。 “是的是的我明白。” 还没等郑清开口老人喃喃的声音就在这个静谧的屋子里响起显得很飘渺:“很强大的灵魂很强大虽然混乱、庞杂但其中蕴涵了一股纯粹的气息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强大的灵魂。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你放心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会有一本强大的巫师书。” 正文 第十八章 老人、精灵、皮子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老人干皱的脸挤成一团原本就很小的眼睛更是消失在那纵横的皱纹中。 郑清骇然发现自己全身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束缚住动弹不得。 指尖动不了。 眼皮眨不动。 甚至呼吸都凝固了。 除了胸口滴答作响的怀表似乎只有思维还在缓慢的流动。 “厚重的汹涌的疯狂的爆烈的强大的力量!”老人忽的睁开漆黑的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睛耳语般的喃喃道:“像数千万人在一同呐喊像数千万心脏在整齐的震颤。我几乎不知道该用什么材料来承载它了。” 他举起手边一个小木槌敲了敲桌上挂着的一座铜钟。 “咣!” 钟声悠扬在这间封闭的屋子里震荡回响。 一只只手掌大小散发着绿色光芒的小精灵随着钟声从屋子深处飞了出来。 她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将一卷卷鞣制好的厚重皮卷堆到了桌子上。 一只调皮的小精灵放下皮子后振着翅膀溜到郑清眼前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她穿着细纱纺的裙子****的胳膊上挂着闪亮的银片黑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头顶的细丝触角也跟着抖动。 “兮兮……”小精灵发出悦耳欢快的声音伸手揪了揪郑清脸上的汗毛。 小手冰凉揪的很痛。 郑清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能动弹了他试着眨了眨眼睛。 小精灵仿佛受到惊吓一般倏然弹走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店铺深处的黑暗中。 郑清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开口说话。 他挤眉弄眼费力的皱皱鼻子向桌后的老人表达不满。 老人闭着眼枯瘦的手缓缓拂过这些皮子静静的感触着手边的材料。 “咚、咚、咚、咚”好像啄木鸟啄木般他枯瘦的食指稳稳地叩击着皮卷一个又一个平稳而不知疲倦。 “龙的头层皮太硬二层皮又太软。” “七色鹿皮太薄承载不了这么厚重的灵魂。” “猪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如果跟这个灵魂结合惰性太强会影响咒语施放。” “桑皮纸太脆不好不好。” “竹简跟鱼皮的属性倾向都太强太浪费这个灵魂了。” 老人神叨叨的嘴里碎碎念着忽然将桌上的皮子都推到地上。他的身子仿佛没有重力似的直直的飘到了半空中。 郑清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飘到半空。 “厚重的大地之力汹涌的天河之力疯狂的飓风之力爆裂的野火之力四象俱全这是怎样一个存在!”老人的鼻子贴着郑清的身体细细的嗅来嗅去嘴里喃喃的声音不曾停止: “万物皆有灵每一本巫师书之中都存在着一个独特的妖灵。施展法术就是通过这个妖兽灵魂与天地的感应将巫师的力量几何倍的放大。即使大妖的灵魂也没有这么狂暴。难道是凶或者灵?没有可能啊!” “哦知道了知道了。熟皮都已经定型了为什么不试试生皮?为什么我总是在这些地方执着呢?”老人身子飘飘然向后方退去眨眼间就消失在黑暗中空旷的屋子里只留下桌前半空中惊慌失措的郑清。 绿色的小精灵们重新飞了回来。 她们收集起散落在桌下的皮子又纷纷退去。 只有几个‘兮兮兮’叫着的小家伙欢快的扇着翅膀凑到郑清眼前。 她们一个接一个举着米粒大小亮晶晶的东西丢进郑清的上衣口袋。然后落到他的头顶拔掉他一根头发。 郑清愤怒的眨着眼但是这一次没有一只小精灵落荒而逃。 她们‘兮兮’的唱着歌每人带着一根头发飞回屋子深处。 郑清有些怀念那个恐怖的老头了。 过了很久老人才重新回来。 他的身旁漂浮着一张残破的灰白色皮子。 如果说小精灵们送来的皮子看上去还经过鞣制与清洗显得整洁干净。那么这张灰白色的皮子仿佛刚刚从某只妖兽身上剥了下来上面还挂着新鲜的血丝与残肉。 郑清看的毛骨悚然。 老人甩了个响指郑清恐惧的发现自己的右手传来一阵锥心的痛苦随即右手不受控制的伸到身前。五个指尖渗出滴滴鲜红。 “按到这上面!”老人声音毫无起伏的冷冷道。 郑清蓦然发现自己上半身可以动了。 他咬咬牙将流血的右手按在这张皮子上。 灰白色的皮子摸上去还有一丝温热的感觉郑清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出一个痛苦嘶号的影子。 指尖的血液与灰白皮子上的血肉粘在一起立刻交融在一起。 灰白色的皮子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吱吱呀呀的吸允着郑清指尖的鲜血顺带着将皮毛上残存的那些血丝肉末都吞了进去。 老人伸出手犹豫片刻后却又缩了回去掏出一本黑色的法书。 他曲起食指敲了敲法书的封皮。 法书哗啦啦的翻到中间的部分书页中飘洒出星星点点的灰色光芒又滑出一道道流畅的灰色符文。 星点与符文在半空结成一个狰狞的灰色爪子对准郑清的胸口慢慢伸展开又慢慢合拢。 一点黑色仿佛墨滴一样的光芒从郑清胸口飘了出来在郑清惊恐的视线里随着那个灰色爪子的动作投入手底这张颜色已经开始泛白的皮子上。 黑色墨滴落在皮子上郑清指尖又是一阵遏制不住的剧痛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手中这张逐渐变色的皮子正在贪婪的吸取着自己的鲜血。 渐渐的他眼前一阵眩晕似乎看到眼前这张泛白的皮子通体正在燃烧。 老人皱着眉眼看皮子上的火焰越来越黯淡终于忍不住伸出枯瘦的指头戳了戳郑清的胸口。 “咚、咚、咚、咚!”宛若有人在耳边擂起了响鼓郑清被震得清醒过来。 他感到胸口的心脏正在疯狂的跳动着。 一股股的新鲜血液不要命的涌到郑清的右臂然后顺着五个指尖流进那张燃烧着的皮子。 上面的火焰重新腾起明亮的色彩。 直到郑清的脸色重新惨白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没有规律也越来越微弱皮子才渐渐停止了吸血。 皮子上跃动的火焰也渐渐熄灭了。 正文 第十九章 炼书、补血 “差不多了试一试啊。”老人看着火焰慢慢熄灭提醒郑清。 郑清茫然的看着他迷糊的想到一张皮子怎么试啊。法书不都是书本的样子么?难道我这本法书很特别是兽皮卷吗? 皮子软软的趴在半空中扭了扭把自己卷成一卷兽皮卷的样子。滚了两圈又摊开重新变成一张皮子。 这张皮好像不喜欢变成兽皮卷!郑清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失血过多眩晕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法书?”老人在旁边提点道。 晃了晃眩晕的脑袋郑清试探的在心底想象自己的法书应该是什么样子。 半空中那张乳白色的皮子随着他的想法仿佛乳胶一般变化着。 柔软洁白的封皮空白的扉页半透明的书页皮质的搭扣。 与自己脑海里想象的一模一样! 郑清伸手将它抓住。 法书抖了抖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好像在满意的笑着。 一股血脉相连的从手心蔓延至全身郑清福至心灵深深呼了口气全身一松缓缓落在了地上。 “不错的裸书。”老人赞赏的点着头:“没有想象力的巫师不是一个好巫师。想的细节越丰富你这本法书的潜力就越大。” 他招招手将郑清手中的法书唤了过去。 “有没有什么忌讳?”老人拉开桌子上的抽屉摆出一排剪、锤、锥、钉之类的工具抬起眼皮问道:“比如不能接触银?或者对桃木过敏。” “不知道。”郑清摇摇头。 “不知道!”老人皱起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那就用黄铜吧。黄铜性情温和质地也不错。就我印象里没人对黄铜有忌讳。” 他敲了敲手边的工具箱里面的铜片、铜钉、铜扣排着整齐的队伍跳到白色的法书上在老人叮叮咚咚的锤子下安分的被拍扁砸圆变成书钉、变成嵌脚、变成搭扣上的装饰。 敲完书脊上最后一条铜线老人放下手里的工具拍了拍吹了口气。 “很好很有潜力的小家伙我都有点舍不得卖给你了。”老人层叠的皱纹扭了扭挤出一个不太成功的笑脸把书递给郑清。 “你刚才从我身上掏走的那点黑色的东西是什么。”郑清接过书脑子里仍旧有些乱糟糟的。他想起老人用咒语从自己胸口抽走的黑色墨滴脸色有些发白。 “难道不是你带来的妖灵吗?”老人收起那个不太成功的笑脸满脸不悦:“你先把前台的发票拿给我。” 郑清愣了一下立刻将那张青色的书单递到老人面前。 “新生?”老人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面前的青色纸张那黑漆漆的眼珠越发显得恐怖:“你是第一大学的新生?还是拿奖学金的那种?” “嗯。”郑清眨眨眼脑海中漂浮过一个奇特的念头很无力的点点头。 “那就一枚金豆子吧。”老人竟没在说话反而很安心的点点头重新闭上了眼睛:“公费生钻进我这个黑漆漆的工作室是看上那一粒金豆子的底线吧。” 郑清尴尬的笑了笑。 “刚才你家的小精灵揪了我好几根头发。”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些亮晶晶的小东西递到老人面前疑惑道:“还给了我这些东西。” “她们一般只会从客人身上揪两个线头或者拆个扣子。很少这么粗鲁。”老人伸出小指用长长的指甲挑起一粒小晶体凑到眼前看了看。 “也不算粗鲁。”郑清想着那些精致的小美女换了个词:“最多算是有点刁蛮吧。” 他有点担心老人会收拾那些小精灵。 “还不错看上去她们真的挺喜欢你给你的不是玻璃渣子。”老人语气里充满了笑意:“以前她们从客人手里讨纪念品最多给一点玻璃渣子。你手上这些都是不错的玉屑是实验室里上好的稳定剂。比一粒金豆子值钱多了。” 郑清舔舔干燥的嘴唇紧了紧手中这本乳白色的巫师书。 他非常想邀请那些小精灵再来薅一遍自己的头发。也许多薅两轮自己一学年的生活费都有着落了。 但这种羞耻的事情终究只能想想。 踩着虚软的步子出了门托马斯已经在书肆外不远处等待了。 看到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郑清再听了他大致的经历不由大摇其头道:“老佩恩乱来怎么会用血炼之法为你祭炼巫师书?” “难道这有很大的危险?”听到其中的几个敏感词郑清眼前有些发黑。 “那倒不是”斜了郑清一眼托马斯解释道:“恰恰相反这样祭炼来的巫师书对咒语有不错的增益而且还有很强的成长性。只不过你只是一个公费生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待遇啊!” “大概是他认错人了。”郑清回想着进到店铺里的情境有些不确定。 “很有可能也有可能是他见猎心喜了。老佩恩出了名的随心所欲。”托马斯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鲜红的药丸塞到郑清的嘴里:“补血的吃掉它。否则我很怀疑你会走几步后昏倒在地上。面试官真不是我应该干的简直是个男保。” 他拍拍自己的法书在郑清嘴边留下个清水球。 红色药丸入口郑清费力的嚼了几下探嘴吃了几口面前的清水球咽了下去。 抹抹嘴一股炽烈的感觉从胃里涌到全身各处。 他的脸上一阵滚烫甚至下体都有些肿胀的感觉。 “这是补血的?感觉太奇怪了!”郑清有点尴尬的夹着腿用自己簇新的法书扇着风在心底努力说服自己脸红是因为血气上涌。 “你们大二的时候就知道怎么配制它了。”托马斯恶意的咧咧嘴笑道:“对于很多大二大三的孩子来说这种没有副作用的小药丸能在很多地方用到!当然前提是你能通过大一的考试。” 郑清实在没有办法无视托马斯的调侃他的脸更红了。 又不是我说这么羞耻的话我为什么脸红! 他在心底咆哮。 正文 第二十章 魔法是不讲逻辑的 补血的药丸见效快药效消减的也快。 稍微休息了几分钟郑清的燥热感便消退了很多。 他掏出怀表。 现在是下午四点十分。 四季坊里巫师们来来往往市场里仍旧热闹的很。 郑清留恋的看着这些稀奇的景象。 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清单上罗列的物品大部分都已经装在灰袋子里。自己应该尽快回家预习一下那些厚重的课本。 然后他想起刚刚托马斯提到的升级考试。 “大一升大二也要考试吗?如果考不过会不会被劝退!”郑清摩挲着手中的巫师书惆怅的叹口气:“感觉什么都不懂万一没考过被赶回家岂不是很丢人。” “你在九有学院考试是你们学院的基本规则。所以不要奢望大一升大二不考试。”托马斯残酷的打消了郑清心底的一点念想:“当然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郑清的眼睛顿时亮了他充满希望的看着自己的面试官。 “你可以选择期中的时候转院前提是学分达到转院的标准。但据我所知转院的学分要求比升级更高。而在九有学院。”托马斯耸耸肩:“大部分获取学分的方式还是考试。” 郑清沮丧的低下头将自己簇新的法书塞进灰袋子里。 大学里转院这种故事他听爷爷说过很多了。 比如有的大学有一本学院也有二本、乃至三本学院。 一些背景资源比较丰富但高考成绩不是特别理想的学生会在长辈的安排下先进二本学院入读。然后通过一些运作转专业、转入一本学院。 自己浮萍一样的小巫师哪里有资本运作转院这种高级项目呢。 “如果升级考试失败并不会被立即劝退。学校一般会给学生一两次机会。当然这种留级生第二年参加升级考试要求的学分会更高一点。我听说九有学院有一个叫尼古拉斯的男生已经在大一呆了三年了。” 郑清咂咂舌。 考砸了已经很丢人了。 考砸了然后顶着别人异样的眼光与议论跟比自己小一届的学弟学妹们一起重新学习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那位在大一呆了三年的学生又该顶着怎样的压力! “我讨厌别人围观。”他嘟囔着:“像看猴戏似的。” “我之前问过你什么是巫师。”托马斯停下脚步用翠绿色的眼睛盯着郑清显得很严肃:“你说用超凡力量解决问题的人就是巫师。这么理解不错但是还不够。” “历史上有一位大巫师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我思故我在。如果说魔法代表着神秘、未知、力量那么巫师就拥有神秘、拥有未知、拥有力量。想到然后就能做到。这就是巫师。”看着郑清若有所思的样子他补充道:“你要学会抛弃之前脑海里的逻辑魔法是不讲逻辑的。” 郑清打了一个寒颤。 托马斯这句‘魔法是不讲逻辑的’实在是太霸道了。 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在颤抖。 不是寒冷不是害怕。 而是激动。 “有的人终其一生只能搓几个小火球;但有的人在很小的时候就能制造出惊人的天象。这些是潜力的差距。第一大学录取你们参考的就是你们的潜力。贝塔镇上聚集的戏法师足有数千人他们中有的人能变出让真正的魔法师也眼花缭乱的戏法。但那些终究只是戏法。” “你们只需要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不是学习如何进行力量的积累。力量的积累是一辈子的事情不会在学校的几年间有巨大改善。就你而言也许刚到学校后不能像别的人那样施展出高深的咒语。但是你能理解教授们的话。这就够了。” 郑清盯着托马斯那双翠绿的眼睛点着头最终没有压住心底的好奇:“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当然是今天之前——你有没有印象。” “巫师的好奇心都挺旺盛但现在我们有其他需要考虑的事情。”托马斯避开他的眼睛看向街头:“街上的气氛好像不对。” 郑清扶着他的肩膀掂起脚尖眺望街道尽头。 的确远处的街头好像有点乱糟糟的。 “那边闪起霓虹灯了!”郑清眯着眼奇怪的问道:“天还没黑就亮霓虹灯吗?巫师的世界真够奇怪!” 托马斯没有说话他抽出自己的棕色巫师书哗啦啦翻开用力一拍。 一层淡蓝色的光幕出现在两个人周围。 郑清站稳恍然大悟。 只是眨眼间缤纷的色彩就在整条大街上蔓延开来。 仿佛傍晚华灯初亮霓虹灯次第绽放。 街上所有的巫师都将自己罩在这些闪烁的光幕里。 一声刺耳的咆哮伴着这七彩的闪烁急促的响起。 脚下的地面在轻微的震颤。 郑清紧张的看着远处。 一双猩红的眼睛在光华璀璨的街头异常耀眼。 …… …… 猪是一种安逸的动物。 它们习惯于吃饱喝足后挤成一团慵懒的享受着温和的阳光。 这个时候即使你拿棍子戳它们也只会换来一阵哼哼唧唧的抱怨。 野猪则是一种危险的动物。 老练的猎人素来讲一猪二熊三老虎。它们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却又鲁莽暴躁。 对付谨慎的老虎猎人还可以想办法周旋;对付莽撞一根筋的野猪就没有那么多好办法了。如果不小心招惹了它们这些小心眼的夯货会撵着你追过四五个山头。 小时候郑清每年暑假都跟着先生在山上住过一段日子。 他听着山里的猎人讲着野猪的可怕对此印象非常深刻。 他没有见过发狂的野猪。 但是凭借多年电视纪录片的影响他觉得正在四季坊的街上咆哮着、横冲直撞的就是一头发狂的野猪。 发狂是一种暴躁的状态。 郑清安抚过发狂的奔牛。 对付它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们冷静下来。 他从怀中的灰袋里抽出一沓黄色的符纸。 静心符。 静心凝神专用。 专治各种狂躁不安、火暴不满。 这是郑清最擅长的符箓。 平日里练字练的心烦他总给自己脑门儿帖这么一张异常有用。 以前在山里镇压那头发狂的黄牛也只不过费了他三张符箓而已。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殷其雷! “那不是一头野猪是一头野猪妖。并不是野猪受惊而是猪妖在发狂。清心符箓可以安抚受惊的野猪但不能阻止发狂的野猪。”托马斯拽住跃跃欲试的郑清严正警告道:“巫师从来不会贸然行事你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怪物吗?” “猪妖!”郑清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无数的文学作品中妖怪大部分时间都扮演着凶残嗜血的反面角色。 郑清小时候总以为妖怪们都住在山洞里养着一群豺狼虎罴之类的猛兽闲时掳些美女祸害一番;饿了捉几个行脚客商打打牙祭。偶尔几个妖怪还会争吵人肉怎么做才好吃是蒸着吃嫩还是炒了吃有嚼头。 渐渐长大了他知道那些故事终究只是书里的故事。 再后来他跟着先生去了回字集。 从回字集回来后郑清曾经问过先生世界上有没有妖怪。 先生说有。 妖怪吃人吗?郑清坚持问。 先生说吃。 遇到妖怪怎么办?郑清当时觉得整个世界都昏暗了。 先生则诧异的看着他理所当然的说遇到妖怪当然跑了!你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不跑难道做那割肉饲鹰的佛祖吗? 至于妖怪长什么样子郑清问过很多次每一次先生的回答都不一样。 有时候先生说妖怪青面獠牙身长百丈眼里滚着浓烟嘴里淌着岩浆。 有时候先生说妖怪是群小虫子打不尽死不绝烦人的很。 先生还说过妖怪长得跟人一模一样它不吃人你都不知道它是妖怪。 四季坊的街头郑清仔细打量着不远处那头狂躁的野猪妖喃喃自语:“妖怪长得跟猪差不多嘛!先生净骗人。” 野猪妖嘶吼着挺着一对惨白色的獠牙重重的撞向一家魔法用品商店。 商店门口竖起的木头招牌被它直接冲飞招牌后蹲着的一座巨大鼎炉被獠牙掀翻轱辘轱辘滚到路中央。 停下脚步晃晃头顶的木头碎屑野猪红着眼冲向下一个店铺。 “它是不是没有脑子。”郑清看着在街头东奔西走四处乱窜的野猪妖觉得它的形象与自己心底那威猛狂暴的形象差距太大。 “这是一头刚刚转化的野妖行事全凭本能。也可以理解成没有脑子。”站在屏障内托马斯看上去很轻松悠闲的对郑清解释着。 “什么是野妖?” “最低级的妖怪。除了野妖群里的妖王野妖一般是没有智慧的。它们就是一群贪婪的鬣狗追寻血肉的欢愉。巫师是它们最喜欢的猎物。” “但路上这么多巫师怎么这头野猪只在路上乱跑呢?”郑清觉得一条疯狗在马路上都会追着行人撕咬一头发狂的妖怪怎么也应该表现的更血腥点。 “你也知道我们是巫师。”托马斯指指头顶淡蓝色的光幕笑道:“你觉得这个屏障是做什么用的?” 郑清恍然。 野猪妖已经跑到两人身前不远处。 郑清可以清晰的看到猪妖嘴角鼻腔流下的白浊液体还有那双凶狠残暴的猩红色小眼睛。 然后他看到野猪妖脖子上挂着的一个油腻腻的褡裢。 这个褡裢看上去很眼熟。 郑清眯着眼仔细打量这头花白皮毛的野猪妖。 光秃秃的猪头上没有一丝毛发好像被开水烫过红得发亮。 两颊的肥肉鼓鼓囊囊在狭小的猪脸上堆出一层层肥厚的褶皱让那双猩红的小眼睛显得更加幽深。 一层两层三层。 猪脸跟猪脖子之间的赘肉恰好挤出三层清晰的褶皱。 “这头猪看上去好像之前遇到的那个胖子。”他笑着对托马斯说:“之前在云想依跟上元书肆遇到的那个胖子脑袋跟鸵鸟蛋似的也有三层下巴而且肩膀上还挂着一个油腻腻的褡裢。” 托马斯没有说话他的神情严肃起来。 野猪妖在光罩外面烦躁的喷着鼻子不时发出尖锐的咆哮。 郑清停止发笑。 他忽然觉得嘴巴有点发干。 他又看了猪妖一眼脑海里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那个胖子不会真的变成一头猪了吧。”他喃喃道。 “一个巫师想要变成一头猪的确不是个简单的事情需要涉及高深的变形法术。”托马斯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但是一个巫师被迫变成一头猪妖却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他被妖魔咬一口就行了。” “咬一口!”郑清感到一阵寒意。 光幕外野猪妖抬着头抽着鼻子慢慢向后退去。 郑清攥紧手上那沓静心符小心的挪着步子向托马斯靠了靠。 “很敏锐。”托马斯语气里带着笑意但眼睛却紧盯着慢慢退却的野猪妖:“非常优秀的直觉。也许我应该推荐你参加星空学院的无限制自由搏击大赛。” 郑清咽了口唾沫脸色有些发白。 并不是因为托马斯想推荐他去参加那个见鬼的搏击大赛。 而是因为外面那头野猪妖。 野猪妖猩红的小眼睛盯着光幕里的两个人鼻腔里喷着粗气尖锐的蹄壳敲击在四季坊的石板路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我怎么觉得它能看见我们。”郑清用颤抖的声音小声问道。 托马斯静静的翻着自己的法书沉默不语。 “嗷!”野猪妖尖声咆哮着迈着粗短的四条腿狂奔而来直愣愣的冲向光幕下的两人。 郑清还未惊叫出口就见托马斯的法书凭空飘起书页哗啦啦飞快的翻动着三道符字缓慢的从书页中飘了出来。 郑清认识这三个字。 “殷其雷!” 安静的街上忽然吹过一阵小风。 小风卷起几片树叶拍到野猪妖的身上。 郑清屏着呼吸脸色惨白傻傻的看着狂奔而来的猪妖。 那双尖锐的獠牙比他的脸色更加惨白。 郑清听到不远处有其他巫师的惊声尖叫。 似乎没有人意识到猪妖能够看破这道光幕。 这道光幕是巫师联盟发布的标准咒语之一在广泛传播的安全咒语中名列前茅。 它可以完美隐匿巫师的气息、形象让狩猎的妖魔无从下手。 无数的巫师用自己的经历验证了这道咒语的有效。 而现在在更多巫师的目光中这道咒语守护的两个身影即将面对一头狂暴的野妖。 托马斯深呼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那双惨白的獠牙。 他的左手按着法书右手骈指成剑指向猪妖厉声吟道: “殷其雷在此獠之前!”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落雷与落符 初夏时节的空气有些温润路边的古槐与垂柳吐出酝酿了一个冬天的绿意将街道两旁的小店笼罩在自己的身影里。 四季坊的街道上铺着青色的长条巨石平平整整干干净净。 往日里街上游客川流不息调皮的树精子经常拽着垂柳细长的枝条荡着秋千从一个客人头顶跳到另一个客人头顶偶尔还会落下一些用柳枝槐叶折腾的小玩意儿。 而现在所有的树精子都躲在自家的树洞里瑟瑟发抖惊恐的看着树干在雷雷鼓声中震颤。 树下街道上。 猪妖迈开四条粗短的肥蹄子狂奔在青石路上发出哒哒哒的急促声响。 仿佛雨打芭蕉猪落玉盘。 托马斯法书之前飘出的三道符字随着他的咒语化作一缕缕极细的气息融入天地间汪洋一般的空气里。 树精子们将自己在树洞里藏得更深了一些。 它们预感到一些恐怖的气息正在盘旋。 郑清睁大眼睛。 他感到空气在愤怒。 每一缕每一息都炸起了自己的气丝。 将呼吸着这些空气的人扎的浑身都麻酥酥的。 托马斯站在郑清身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低沉的雷声轰隆隆响起。 声音沉闷而悠长。 仿佛远在天际。 他偏过头对郑清露出一个促狭的笑脸。 “捂住耳朵!”他喊道。 郑清长大嘴捂住耳朵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他的声音被淹没了。 爆豆一般的雷声在他的耳边炸响连绵不绝淹没了一切杂音。 愤怒的空气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肆无忌惮的咆哮着怒吼着。 整个世界都淹没在无止尽的颤抖中。 虽然堵着耳朵但是郑清仍旧感觉整个人都在嗡嗡作响。 他努力睁大眼睛看到滚滚雷霆砸在野猪妖身上。 炸响。 獠牙已经戳破光幕的野猪妖惨嚎着翻滚着。 一块块皮肉混杂着血块从它身上滚落下来。 在青石路上留下一片残酷的痕迹。 空气里弥漫着臭氧的清新与烤肉的芳香。 但郑清只有一股呕吐的欲望。 良久。 雷霆暂歇。 空气也回复了平日里的温润与祥和。 树精子在树洞里放松蜷紧的身体它们仍旧不敢出门。 郑清揉揉脸张张嘴看着不远处血肉模糊的猪妖对托马斯喊道:“死了吗!” 他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不大声喊他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托马斯也冲他喊:“应该只是晕了!这种程度的按摩是打不死它的。” “这种程度!”郑清有些气急败坏的嚷嚷:“这道咒语差几米就在咱俩身上炸响了!星空学院都是些什么疯子!” “这属于人身攻击!在学校会被扣学分的!”托马斯咧着嘴大笑。 还没有进学校郑清已经深刻感受到星空学院这种放荡不羁的办事风格了。 他现在非常庆幸当初在梦里没有走进星空学院的考场。 几个小时前托马斯努力营造的严肃认真靠谱的形象在这片奔腾的怒雷之后彻底破产。 “你要不要过去看看!”托马斯问道。 “我要先等我的静心符落下了!”郑清仰着头呆呆的看着半空。 刚才雷霆乍怒他一时紧张将手里攥着的几张静心符丢掉了。 其中有几道在狂怒的雷声中化成了飞灰。 还有两道在气流的吹卷下飘荡在高处躲过一劫。 现在这两道符箓正盘旋着准备落地。 郑清决定等等它们。 自从发现自己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巫师后他就开始精打细算。 在云想依他听见一些买衣服的学生提到学校里有跳蚤市场可以用符箓、药剂、阵盘这些东西置换一些实验用品。 这让他怦然心动。 自己床底下积攒了一箱子写好的符箓也许倒腾一下能换不少东西! 他跳起来将一张飘的较低的符纸一把抓住塞进自己的灰袋子里。 另一道符纸被他跳动的气流波及向更远处飘去。 郑清喘口气抬着头盯着那道符纸跟了过去。 旁边托马斯一手托着法书一手抓着一根羽毛笔正在法书上奋笔疾书。 他瞟了郑清一眼叮嘱道:“不要跑太远。等我把这道咒语抄完我们就回。” 郑清答应着跟着那道符纸向街道中央走去。 街上的行人仍旧寥寥。 左右古槐垂柳上游荡的小精灵们还藏在自家的树洞里避难。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青石板路上显得格外清晰。 郑清停下了脚步。 那道黄色的符纸飘荡在野猪妖血肉模糊的躯体上空。 碗口大的创伤遍布它全身伤口焦黑不时迸溅出几道细小电花。 脖子上那三道厚重的褶子彻底消失露出它狰狞的牙槽与上颚。 原本惨白的獠牙烙上了黑漆漆的印记尖锐的牙尖被滚雷砸断露出带有血丝的断茬。 郑清小心的踢了踢它蜷起的蹄子。 猪妖纹丝不动。 又踹了踹它的肚皮。 漾起一片肉浪。 猪妖仍僵硬的躺在地上闭着眼。 于是他放心的抬起头寻找自己那道符纸。 天地间的气息已经平稳了无力的符纸在半空飘荡了许久终究后继乏力。 郑清乐滋滋的看着它离自己的手越来越近。 然后他听到了一阵粗重的呼吸声。 一个糟糕的念头从心底泛起。 他憋着气转着眼珠小心的向下看去。 一双猩红的小眼睛。 饥渴、残暴、混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街角托马斯刚刚抄完一道咒语。他收起法书抬头寻找郑清的身影。 街上没有行人空旷而安静。他很容易就看到郑清的身影。 同时他也看到野猪妖正缓慢抬起的狰狞猪头。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托马斯有些绝望的看着那两个身影。 他的法书从来不记录威力孱弱的咒语。 而那些威力强大的咒语任何一道落在郑清身上都意味着死亡。 他仿佛看见校长对着自己咆哮的身影。 看到了一些绝望着哭泣着的面孔。 然后他看见一抹淡淡的黄色。 郑清屏住呼吸。 看着那道黄色的符纸在半空里轻巧的荡了荡落在喘着粗气的野猪妖鼻子上。 野猪妖瞪着一双猩红的小眼睛盯着这张符纸。 慢慢的它鼻孔里的气息越来越舒缓。 然后他闭上眼。 鼾声如雷。 郑清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巫盟调查局的专员 警察总是最后来到现场。 随着几声噗噗的轻微气爆声三个罩在黑色长袍中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场地中央。几本散发着各色光芒的法书漂浮在他们面前。法书微微摊开书页在淡淡的光芒中缓缓的翻动细小繁杂的符文在书页间翻滚流淌。 郑清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些书页间溢散的沉重压力。 与托马斯之前释放咒语时一模一样。 “谁在大街上释放‘殷其雷’!”气急败坏的声音从一个矮胖的黑袍帽兜下传了出来:“不知道三百米外有两家炼金坊吗?这是想把大明坊给炸掉吗!” 旁边一位身材高大的黑袍巫师默默的按了按自己的法书四五根粗大的藤蔓破土而出将鼾声如雷的猪妖紧紧缚在地上。 剩下两个黑袍巫师则将目光落在郑清身上。 街上稀稀拉拉的行人都在远处围观只有郑清坐在猪妖不远处。 “巫师联盟调查局突发事件快速反应小组注册巫师安德鲁专员。”矮胖的黑袍巫师对郑清点点头:“你在现场知道是谁释放的雷咒吗?” 矮胖的黑袍巫师是个东方人长着一副娃娃脸没有胡子嘴角能够清晰的看到长长的绒毛。他的袍子上挂着三叉剑标志。 郑清乖巧的指了指街角。 “托马斯!”矮胖的黑袍巫师扭头看了一眼非常惊讶的叫道:“你不是留校当助教了吗?怎么现在有时间在四季坊溜达!” “混蛋!”托马斯的脸色垮了下来他嘴角抽了抽恶狠狠的回应:“我只是留校又不是蹲监狱为什么不能来坊市。” 他收起自己棕色的法书掸了掸长袍快步向几人走了过来。 “看样子你这两天不在学校。”矮胖的巫师意味深长的摇摇头。 托马斯皱起眉头。 “只不过一头野妖需要释放雷咒吗!”旁边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袍巫师插问道:“而且这头野妖印堂上怎么还贴了一张符纸。” 郑清看着猪鼻子到脑门间贴着的那张符纸琢磨着原来猪也是有印堂的。 “我们之前在‘奥斯特的守护’里。”托马斯走上前蹲在被五花大绑的猪妖身前仔细打量着回答道:“这头猪妖发看到我们直接撞了过来。” 郑清这才知道之前街上次第亮起的那道光罩的学名。 奥斯特的守护?听上去像是个叫奥斯特的人发明的守护咒语。 “你的意思是这头野妖能看破‘奥斯特的守护’?”高大的巫师摇着头非常肯定的否认道:“这道咒语经过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多次研讨甚至可以阻挡大妖的视野。区区一头野妖是不可能有这种能力的。” “所以我也很好奇。”托马斯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堆瓶瓶罐罐、一副土黄色的皮手套、还有一些镊子、骨锯、锤、刀、剪之类的工具。 “我打算采集一些样本回学校的实验室看看。” 几位调查局的专员互相看了看默默的点点头。 “这是你大二那年收到的那副手套吧。”安德鲁脱下帽兜露出那张娃娃脸啧啧道:“真是痴情的种子。我早些时候听说她已经结婚了你不知道吗?” “我只是买不起新手套。”托马斯语气很平淡。 他蹲在地上套上手套用手边那些零碎的工具熟练的拆解着这头猪妖。 唾液、血液、脑浆、皮肉、毛发、牙槽、软骨、硬骨、以及其他叫不出名堂的结缔组织被他轻巧的分解下分门别类的装进不同的容器里。 郑清看着他专注而轻松的神态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可能是刚才那个胖子!”郑清小声叫道:“不需要通知他家人吗?他不是还没死吗?” 巫盟调查局的三位巫师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 “任何被妖魔污染的巫师都会堕落成真的妖魔。没有例外。”托马斯非常清晰、非常残酷的说道:“巫师界对所有妖魔都只有一个处理办法。” 郑清没有傻乎乎的继续问处理办法是什么。 他退了几步离那头死猪远了点。然后急惶惶的翻看身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有没有沾染不干净的东西。 “新人?”高大巫师问托马斯。 “今年的大一新生。新的不能更新了。”托马斯收好那些瓶瓶罐罐面带笑意的站起身:“刚才我只不过放了个小爆竹就把他吓个半死。” 郑清强忍住从鼻子哼出声的冲动。 “不要用这种轻描淡写的口气!你刚才释放了一道雷咒!这条街的人差点都被你炸飞!”安德鲁用非常无力语气的哀叹:“星空学院都是些什么疯子。” 郑清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忍不住嗤嗤笑了出来。 安德鲁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郑清友好的笑了笑。 “托马斯局里有个协查任务你要不要搭把手。”安德鲁重新看向托马斯。 “不要。”托马斯回绝的非常干脆。 “你如果答应这件事局里可以跟大明坊商量不追究你危险施法的过错了。”安德鲁压低声音小声诱惑道。 “没时间!”托马斯板着脸哼道:“我还有公务晚上要写一份八千字的面试官报告如果你需要我的施法报告我顺便完成就好了。” “公务?”安德鲁看了郑清一眼走上前揽住他的肩膀:“就是这个今年的新生!看上去很嫩呐!你可以带着他一起涨涨见识。小伙子想不想看看大妖长什么模样?” 郑清瞄了一眼地上那头熟睡的野猪脑袋摇得拨浪鼓。 只是头野妖已经差点把他吞了听他们的意思大妖是更可怕的存在! 自己只是个书生遇到妖怪要跑的! 哪有凑上前找妖怪的道理。 “他是哪个书院的。”安德鲁放下手一脸晦气的看着托马斯:“没有一点点青年人该有的活力。” “九有学院。今年新生总成绩排名第二的公费生。”托马斯露出嘲讽的笑容:“我记得你也是九有学院的当初进校的时候你排名第几来着倒数第二还是第三?” “学霸啊!”安德鲁大声嚷嚷着重新把胳膊搭在郑清肩膀上:“快帮我们合个影!以后能卖大价钱的!” 郑清努力站直身子尴尬的满脸通红。 “小伙子太腼腆。”安德鲁扭头看着他笑道:“想说什么就说不要扭扭捏捏的。” “你们能报销吗?”郑清下定决心大声问道:“刚才镇压那头猪妖用了我一道静心符你们这个调查局能给报销吗?” 安德鲁目瞪口呆。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三叉剑 巫师联盟调查局简称巫盟调查局是直属于巫师议会的执法部门。因为徽章是三柄交叉的大剑因此也被巫师们称作三叉剑。 巫师议会作为巫师联盟的三大组成机构之一给予自己下属的三叉剑很多优待。 比如与一般地方治安局、警备处不同三叉剑的专员们拥有世界范围内的执法权对于很多高危魔法拥有免责使用权。 比如每年调查局都拥有遴选优先权可以从第一大学的毕业生中提前沟通一些能力突出的优秀人才充实自己的队伍。 再比如他们可以无视大明坊的诸多损失堂而皇之的与托马斯讨论善后事宜。 也许大明坊管委会对于这点心知肚明为了避免尴尬在这些黑袍专员们没有离开之前没有一个管委会的工作人员露面。 “好了安德鲁我们应该离开了。”身材高大的巫师收起自己的法书用低沉的声音道别:“很高兴看到你托马斯。” 托马斯轻轻欠了欠身子。 最后一位瘦瘦高高的黑袍巫师翻动自己的法书。令人眼花缭乱的符文随着他手腕的扭动一个个窜出法书钻进地上。 安德鲁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与自己的两位同事商量了片刻然后拿着一个牛皮纸封重新走到托马斯身边。 一阵气球漏气的噗噗声传来郑清循声望去看见几条粗大的藤蔓卷着那头猪妖慢慢沉入地下。身材高大的巫师与那个瘦瘦高高的巫师则对他们挥挥手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大街上。 “不用找了他们已经回局里报告去了。”安德鲁将手里的牛皮纸封递向托马斯笑嘻嘻的对郑清说。 郑清舔了舔嘴唇。 干燥带着一点苦味好像刚刚剥壳的杏仁。 不论是托马斯带自己来这座四季坊的‘遁’还是托马斯之前施展的雷咒‘殷其雷’亦或者这些三叉剑召唤的藤蔓、那些化作点点星光的身影。 魔法在这一天用非常强烈的方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为什么没走?”托马斯警惕的盯着那个牛皮纸封并没有接手而是非常严肃的说道:“我需要提醒你我正在执行第一大学的正式公务时间非常宝贵。” “我就想问问你这个赛季押的哪只队伍。”安德鲁嘴角的绒毛夸张的抖动着圆圆的娃娃脸上写满了诚恳:“我稳妥起见押的还是金星队就是赔率低了点。” “排名那么高的猎队而且队伍的状态又非常稳定赔率怎么会高?”托马斯放松警惕神情轻松下来:“我押火烈鸟他们的新队长多弗朗明哥是非常不错的辅猎手。易甲子教授前段时间还跟我赞叹过说多弗朗明哥在他的占卜课上成绩一直都是优异。” 郑清在一边摩挲着自己的法书。 他想起来之前在茶苑谈话时托马斯曾经提过这些名词。 现在他依然听不懂但隐约猜出来他们在谈论巫师们的体育赛事。 “还是在学校好起码有人能谈谈世界杯。”安德鲁将牛皮纸封拿在手上摇头晃脑:“不像局里最近大家都在忙根本找不到人商量猎赛的事情。” “都在忙?都去黯蓝古堡了吗。”托马斯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自从他当上巫盟调查局局长针对月下议会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了。” 月下议会郑清听说过。 托马斯曾经告诉他巫师联盟是巫师界的政府而月下议会与第一大学、巫师议会是隶属于巫师联盟的三大机构。 但是巫盟调查局为什么要针对月下议会呢? 郑清听的有点稀里糊涂。 “你也看到那条新闻了?”安德鲁一脸苦笑:“他是石校长的亲传弟子自然继承了石校长嫉暗如仇的风格。如果不是立场这么坚定他也不会以一个注册巫师的级别坐在那个位子上。黯蓝古堡的事情估计只是开始。” 黯蓝古堡郑清有点印象。 之前在茶苑谈话时他记得托马斯的报纸上提到过这个地方好像因为非法实验被法院搜查了。 至于他们嘴里其他的名词郑清就完全抓瞎了。 他转过头百无聊赖的看向旁边的古槐。 槐树杈桠间有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是个树精子。 原以为这些树木上生活的小精灵生性胆小经过之前的雷暴后会在自己的树洞里躲很久。没想到那头野妖刚被三叉剑的人拖走这些小家伙就冒头了。 郑清从自己的灰袋子里翻了一些仓鼠粮放在手心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挑逗这些小精灵。 安德鲁瞟了他一眼靠近托马斯压低声音说道:“不过你猜错一点局里并没有在黯蓝古堡投入太多力量。估计这只是一个警告性的搜查。现在让上面头疼的是其他麻烦。” “其他麻烦?” 安德鲁左右张望了一下神神秘秘的说道:“昨天沉默森林发生了点骚乱有只刚化形的小妖趁机跑掉了。局里面正在四处搜捕所以人手有点紧张。” “骚乱?”托马斯神情严肃起来。 “林子深处那个老家伙又折腾起来了。”安德鲁又看了郑清一眼讳莫如深的解释了一下。 托马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刚才就很好奇只不过一头野妖需要出动巫盟调查局的快速反应小组吗?” “只不过一头野妖需要使用雷咒吗?”安德鲁原话还给他:“学校的助教们都被安排了搜索任务你回去以后肯定也会接到这个任务。与其在沉默森林里浪费一个月的时间不如帮我们做一个简单的探查。” 说着他将手中的牛皮纸封重新递给托马斯。 托马斯沉吟着没有立刻回绝。 “虚宿方向还有空缺你去探一探。局里会给学校发一份照会你的面试报告可以晚点交。回到局里我给四季坊提交雷咒使用报告妥妥的!”安德鲁趁热打铁拍着胸脯保证。 “那些家伙最近动作的确有点多。”托马斯点点头接过牛皮纸封说道:“总感觉他们知道什么了。” “难道你知道什么吗?”安德鲁挑了挑眉毛笑着看了郑清一眼。 郑清正在逗弄树精子的手臂一僵心底咆哮: 知不知道关我屁事! 总看我干啥!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座钟之旅与北海之行 “回见。”安德鲁笑呵呵的对托马斯挥挥手然后又拍拍郑清的肩膀噗的一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声音真像放屁郑清心疼自己那张符纸恶意的想着。 三叉剑最终表示无法补偿郑清损失的那枚静心符。 按照安德鲁的解释郑清使用那张符属于自我防卫行为并不是三叉剑征用了他的符纸。所以理论上调查局不会负责这类损失的补偿。 不过安德鲁临走前向托马斯索取了郑清的身份材料打算为郑清申请一个荣誉证书。 “不论如何你阻止了这头野妖进一步的危害这种行为局里面肯定会有所表示。”临走前矮胖的黑袍巫师大力拍着郑清的肩膀笑的非常灿烂:“说不定能争取一枚梅林黄铜勋章再不济也会发个‘见义勇为先进个人’。这对你的年终评价有极大的好处。” 郑清对这些荣誉称号一无所知。 他只心疼自己挂在猪鼻子上的那枚符纸。 “运气不错没有受伤就见识了这么刺激的场面。”托马斯看着郑清跟那头树精子道别感叹着:“还没入学就能拿到荣誉证书。” “你施展那个咒语不会有麻烦吧。”郑清想起三叉剑的几个专员之前的话有点不安:“我基本什么都没做你才是真正阻止了那头妖怪的英雄。如果学校因为这个处罚你太不公平了。” “谁说我会受到处罚。”托马斯抬了抬眉毛眼角带着笑意:“只不过使用高危魔法需要打个报告因为这类魔法通常会对使用地的时空稳定性造成一定影响需要相关部门进一步观测修复。” 郑清把手里剩下的一小把鼠粮全都塞进树精子的爪子里。 他站起身深深叹了口气。 他感到有点意兴阑珊。 原来魔法世界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自由。 也许是因为托马斯使用一个咒语之后还需要填写一份事故报告。 也许是巫师联盟、各种议会、三叉剑、治安局、管委会这些莫名其妙的机构。 郑清觉得自己只不过从一个圈子跳到了另一个圈子。 圈子也许变得更花哨了。 但是它实际上还是个圈子。 幻想中巫师们应该穿着长长的袍子终年守着自己的实验室让家里的小精灵打扫卫生、处理家务。闲来无事养条三头犬逗着玩;心血来潮宰条火龙下酒菜;路见不平拔出魔杖放咒语;偶有小仇画个圈圈诅咒他。 不能随心所欲心想事成叫什么魔法! “魔幻的现实世界与外面没有什么区别。”郑清闷闷不乐的说:“我原来以为魔法可以随便使用看到不喜欢的人就能翻开法书把他变成一头猪。” “当然不可以”微微皱着眉托马斯碧绿的眸子严厉的扫了郑清一眼道:“也许你应该准备一本《巫师界大百科全书》巫师联盟教育委员会素质教育办公室发布的版本。对你应该很有用处的。随意对别的巫师翻动法书属于严重挑衅行为会被处以一百铜子至十粒金豆的罚款;情节恶劣的会被治安局拘留十五天!” 郑清又叹了一口气。 托马斯没有带郑清走多远。 拐了两个弯后两人在一座巨大的木头座钟前停了下来。 座钟高约两米线条简洁没有多余纹饰配着枣红色的烤漆显得造型更加沉稳厚重。表盘是白色的上面的罗马数字用黑色的铜套加固着。表盘下并没有像其他机械钟一样悬挂重锤只有一根极细的丝线挂着一枚抛光的铜面钟摆。 刚停下脚步那面极为光亮的铜面钟摆就荡了起来与此同时座钟响起了悠扬的西敏寺音乐。 郑清对这个钟声非常熟悉。 爷爷的书房里有一台老式的胡桃木座钟每次整点打鸣都是这个音乐。 据爷爷讲这个钟声是英国大本钟的钟声因为典雅庄重被很多座钟使用。 “这不是我们那边的音乐吗?”郑清惊讶道。 “这是苦修士们的祈福音乐。能在你们那边流行是因为苦修士们想为更多的人祈福。”托马斯掏出自己那台手机模样的仪器看了半天最终点点头:“时间到。” 郑清看了看座钟时间下午时分十七点整。 想了想他掏出自己的怀表对了对时间分毫不差。 “不错的习惯。”托马斯点点头:“对于巫师而言没有比时间更重要的了。” 郑清默默的收起自己是怀表。 这句话先生也对自己说过。 托马斯拉开大座钟的玻璃门推了推郑清说道:“进去吧。” “这是什么?”郑清拨开悬挂着铜面钟摆的细丝探头向里看去。 座钟里面很安静钟摆也没有摆动。 “巫师一般就管它叫‘大座钟’。”托马斯跟在郑清身后挤进座钟里顺手拉上身后的玻璃门闷声说道:“你把它理解成一个快速交通工具或者炼金术固化的‘遁’都可以。” “也就是从这里面能回我家那边去?”郑清有点明白了。 托马斯没有说话他正眯着眼看着那张银白色的表盘。 “这里是十七点站。”他喃喃自语着从表盘后面摸出来一把黄铜钥匙插进表盘最下面的法条口转了两圈。 郑清听到座钟嘎吱了一声然后钟表的滴答声随之响起。 “摸一下你身后墙上是不是有一个门把手!”托马斯的声音在钟表的滴答声里显得有些颤抖。 郑清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握住一个圆圆的门把手。 “找到了!”他的声音在狭**仄的钟座里显得非常响亮。 “扭一下推门出去。”托马斯在后面急忙忙的叫道:“我们只有一分钟不快点出去西敏寺音乐响起来会把我们震聋的。” 推开门眼前是一条漆黑的走廊远处隐约露出点光芒。 走廊里的空气显得有些潮湿浑浊但是这股味道郑清觉得非常熟悉。 身后传来托马斯关门的声音。 郑清隐约听到了西敏寺的钟声又一次响起。 “刚才你说的十七点站是什么意思。”郑清不喜欢这种黑漆漆的环境他努力看着前面的光亮处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紧张。 “大座钟是巫师联盟在世界各地设立的固定站点表盘上十二个小时七百二十分钟每分钟一个站点一共七百二十个大座钟。我们刚刚通过的是十七点整的站。” “听上去很复杂的样子。”郑清嘟囔了一句。 摸黑顺着光源走了一段距离拐了个弯郑清看到一截熟悉的楼梯。 “刚才我们是在地下室吗!”他惊讶的叫道:“我都不知道我家地下室还有这种地方!” “你们的地下室的确没有。”托马斯跟在他身后来到楼梯口。他拍拍头顶的灰尘掸了掸袍子上的蜘蛛网抱怨道:“原本是想直接回你卧室的应该是你家所有的门都打不开所以只能选地下室了。” 郑清眨眨眼想起来了。 自己以前闲来无事给家里门头窗尾墙头壁角贴了许多符箓。 也许是这些符箓干扰了大座钟的定位。 “接下来我会去北边看看最近可能没有时间与你联系。”托马斯再三叮嘱:“记得八月三十一号到长安机场搭的那架班次记住只有这一个架次错过了的话你就不用去了。不要指望学校会为了一个新生违反三十七条《巫师基本管理办法》也不要指望学校在一年之内两次打开守护阵法。” “你还没有给我买那个标准计时器呢。”眼看着托马斯的身影就要消失郑清猛然想起书单忍不住叫到。 “你脖子上挂着的怀表就挺好……”托马斯的声音随着身影的淡化也越来越缥缈直至消失。 郑清叹口气揪出脖子上挂着的怀表。 下午时间十七点零一分三十八秒。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尼基塔 正午的太阳挂在天空的北面中央没有一丝云气。湛蓝的背景中只有一只黑色的大鸟伸展开自己宽大的翅膀在海天之间翱翔。 毒辣的阳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反烁着迷人的色彩。 这是一片空旷的海面从眼前一直到海天交际的地方看不到一点突兀与异样的东西只有浓墨重彩的蓝。 和缓的海风轻拂过水面牵引出水下的飞鱼群迎着太阳噼噼啪啪的拍着宽大的鱼鳍。 惊起这群小生灵的并不是什么凶恶的海洋猎食者而是一艘百米长短的三桅帆船。 一艘安静的睡在海面的黑色帆船。 船身通体黑亮。乌黑的船壳仿佛上了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前两根主桅杆上挂着五张黯淡的横帆最后一根桅杆上挂着一张大三角纵帆;帆布都大张着但黑船却诡异的停在原地纹丝未动。方圆数里的海面波澜不起。 舰尾的甲板上有一盏风灯灯火孱弱火光绿油油的。但即使在这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时候那盏灯也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将整艘船笼罩在自己毫光里。 舰首向前斜斜插向天际的桅杆上紧紧系着几根粗大的绳索纵贯了整条黑船牢牢束缚在船中央粗大的桅杆上。 船首斜桅的下面安放着一个双手合十的女妖船首像。 女妖猩红的眸光微微发亮神态仿佛生人浑身洁白如玉与这艘黑船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全身上下只披着一层薄纱却有一条粗大的赤红色铁链缠绕着她的颈、臂环绕着她的身躯。 她的头顶盘绕着数十条儿臂粗细的细鳞大蛇。此刻这些阴冷洞穴爱好者正在烈日下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身子吐着信子挂在船首那恍若刺枪的桅杆上。 暖洋洋的日子总让人们感觉懒洋洋的。 懒洋洋会衍生一种昏昏欲睡的气氛。 甲板上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勤快擦甲板的船员甚至连吊在桅杆上的绳子都懒得晃一下。 船舱顶上放着一个粗布躺椅。 躺椅上一个身穿粉红polo衫白绿花色沙滩裤的黑发年轻人将一本摊开的《朵朵女士》扣在脸上。杂志下隐约传来轻微的呼噜声。 酣睡年轻人正后方的主桅杆上挂着一个粗布短裤的光头大汉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没有一丝生气。他张开双臂仿佛受难的耶稣一样壮硕的身子上伤痕累累。 左侧船舷的前方斜倚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青年。他叼着一根粗大的卷烟眯着眼一动不动盯着自己面前那根钓竿。 也许他是甲板上唯一清醒的人了。 黑色帆船孤零零停驻在这片平静的海域目之所及只有翻滚的浪花。除了垂钓这个清醒的家伙找不到其他乐趣了。 但是即使这点乐趣也在强烈的阳光下慢慢消融了。 “见鬼!”金发青年恼火的咒骂了一句。 他的钓竿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收线的机会安静的海面好像一块蓝色的玻璃没有丝毫波澜。钓钩上挂着的那截肠子甚至连绿头苍蝇都没有吸引过来。 “难道最近这些巫师做的剧毒实验过多连苍蝇也讨厌他们的血肉了?”金发青年恶意的揣测着无聊的抬起头。 然后他看见了高空盘旋的那个黑点。 “见鬼的扁毛畜生!”青年重重的吸了一口烟。 这一切都是那头大鸟的错误。 他抬起眼皮用猩红的眼睛瞥了一眼天空的那个黑点重重的吐了个烟圈。 烟圈的中央那只大鸟若无其事的舒展翅膀。 自从船长发现头顶挂着一双巫师的眼睛后就命令大家升帆抛锚。 于是黑船就停在这个只有一只鸟拉屎的地方了。 原本这个时间大家应该在地中海的白色沙滩上听着塞壬唱小曲宰两头月下议会豢养的弥诺陶洛斯对着美丽的月亮抒发着赞美。 没想到却因为一头大鸟都泡汤了。 “哈瑞!”金发青年将手中还有一半的卷烟丢进海里瞪着眼睛看向船舱顶的躺椅愤怒的叫道:“你最近真的没有掏鸟蛋?那头扁毛畜生在我们头顶转了三天了!” 《朵朵女士》下的鼾声一滞穿粉红色polo衫的年轻人用手堵住耳朵嘟囔了几句侧过身子将屁股对着船舷旁的金发青年继续享受阳光下的安逸。 金发青年重新眯起眼睛。 他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血色嘴角挂起一丝暴戾的笑容。 积压了三天的怒火只需要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就能被引爆。 也许动手之后两个人会被船长暴揍一顿然后挂在桅杆上被风干。 但是不动手他担心自己会被心底郁积的火焰烧成飞灰。 金发青年搓了搓手心搓出一串细密的气爆声。 屁股对着他穿着粉红polo衫的年轻人浑身肌肉绷紧《朵朵女士》下的鼾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船首斜桅上挂着的细鳞大蛇仿佛感受到什么纷纷直起脖子对着金发青年与粉衣青年嘶嘶的吐着信子。 桅杆上挂着的粗壮大汉光溜溜的脑袋轻轻晃了晃。 一时间甲板上陷入一种奇特的沉默中。 这时‘啪’的一声仿佛气泡被戳爆的轻响从船首传来打破了甲板上的安静。 一个窈窕的身影随着这声轻响闪烁着出现在舰首斜桅尖端。 咚咚的高跟鞋声音急促的响起这个身影踩着猫步一路小跑过这段桅杆。 经过桅杆底部的时候这个身影冷哼一声重重的跺了一下脚匍匐缠绕在桅杆上的细鳞大蛇们看着被一跺两段的同伴惊恐的嘶叫着四散奔逃滚回女妖船首像的头顶。 “尼基塔几年不见你的脾气大了很多啊。”金发青年目光跟着那截断掉的蛇肉看着它掉进海里语气颇为不善:“什么时候巫妖王的人能在大海上撒野了。” 平静的海面翻滚起来。一群白色的小鱼仿佛泡沫一般淹没了那截蛇肉。来不及溢出一丝鲜血蛇肉就融化在那如雪砌的泡沫里。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她来自黑狱 “我讨厌你那些冰冷滑腻的小伙伴。”女妖瞟了他一眼嘴角挂出一丝迷人的微笑声音却很冷淡:“以及一切丑陋的东西。” 这个突兀出现在甲板上的女妖黑发血眸身材高挑全身都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袍子里帽兜下只露出一点鲜红的嘴唇与一截雪白的脖颈。 她似乎背着什么东西将她身后的袍子撑起使得袍子上的金色标志异常显眼。 标志的主体是一个金色的工字工字左右凹陷的地方有两个精致的骷髅头。任何一个稍成气候的妖魔都认得这个标志。 这是巫妖王的标志。 只有巫妖王嫡系的传承者才能使用这样的标志。 在巫师的眼里妖魔都是一样的妖魔。 血红的眼黑暗的心。 就像妖魔眼里的巫师都是一样的巫师血肉散发着香气灵魂蕴含着精华。 但是分歧总是无处不在。 巫师联盟中有形同陌路的巫师议会与月下议会。 妖魔的世界里几位妖王的势力范围也泾渭分明。 黑船是海妖王的下属。 而刚刚登船的女妖则隶属于巫妖王。 躺椅上晒着太阳睡觉的哈瑞早已滚下船舱手里的《朵朵女士》早已不知消失在什么地方取而代之的是一捧鲜艳欲滴的玫瑰花。 “有什么能为您效劳迷人的女士。”他单腿跪在尼基塔身前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鲜红的眼睛仿佛红宝石一样灿烂。 如果他能把嘴角的口水清理干净就完美了。 “披上你的袍子再跟我说话!”女妖高傲的抬着头语气中充斥着浓浓的不屑。 对于巫妖而言袍子是最起码的尊重。 不论是那件粉红色的polo衫还是那条白绿相间的沙滩裤都很难让女妖感受到哈瑞的真诚。 “这个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哈瑞用力攥着手中的玫瑰花慢慢收紧一缕缕墨绿色混合着紫红色的汁液从他指缝间流了出来。他鲜红的眼神里流露出渴望的色彩仿佛一个疯狂的艺术家看到了稀世珍品:“可爱的想把你吃掉!” 尼基塔没有在意哈瑞疯狂的呓语她迈着轻盈的步伐绕过面前单膝着地的花痴径直向船舱内闯去。 “哟!小妖精。在教育别人尊重前自己先学点礼貌怎么样。”金发青年不知什么时候堵在了船舱门口正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卷烟抬着眼皮看着她。 海面不知为何吹来了一股小风将女妖身上的袍子吹的猎猎作响把她妙曼的身躯紧紧裹了出来。 她身后背着的东西也露出比较清晰的轮廓。 似乎是个小孩儿。 金发青年的眼睛眯了眯。 一个巫妖背着一个小孩儿想见船长这种事情发生在妖魔的身上太稀奇了。要知道对于妖魔而言幼体唯一的好处就是肉质鲜嫩口感顺滑。 他舔了舔嘴角。 女妖的袍角微动一本暗红色的法书露出金丝缠绕的外壳。 “我赶时间。”女妖抬起头露出一双迷人的大眼睛暗红色的眸子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烁着危险的色彩。 金发青年将嘴里的香烟嚼碎慢慢咀嚼着金黄色的烟丝。 他没有回话只是呼吸变得更悠长了。 主桅杆上挂着受难姿势的壮汉微微动了动脑袋仿佛有了一点生气。 “我们有的是时间美女!”她的身后哈瑞油腔滑调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更何况你身后背着的这个小家伙比你更好闻。” 声音很近仿佛近在耳边。 女妖没有回头。 她听见一道悠长的吸气声在她脖子后面盘旋绵延不绝仿佛没有止境。 阴冷的气息随着这道吸气声从身后蔓延向前准备随时将她吞没。 巫妖前辈们都说海妖王的手下就是一群刚刚脱离兽性的暴民嗜血、没有理智。 现在尼基塔觉得这种总结不够完整。 她觉得需要再加上一条:这些暴民还是一些粗鲁的家伙对于女士没有丝毫的容忍与耐心。 她知道如果不交代点东西自己恐怕很难进入这近在咫尺的船舱。 背上的小人儿将身子缩了缩。 她不再犹豫。 “她来自黑狱。”尼基塔伸手抚了抚背后的孩子轻声说出这句话。 “咳咳咳。”金发青年似乎被自己嚼着的烟丝呛到了他抚着胸口弓着腰疯狂的咳嗽着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腰腹暴露在女妖迷人的视野中。 “咚!”桅杆上挂着的壮硕大汉挣脱束缚自己的绳索重重的砸在甲板上。黑船剧烈的晃动了几下将平静的海面荡出阵阵波纹。 身后那股阴冷的气息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尼基塔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哈瑞憋着气涨红着脸小心翼翼拉开与自己距离的模样。 她的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一个女妖总知道什么时候能让所有人感到惊艳。 …… “进来吧。”一个温和但是鼻音稍重的声音从船舱里传出。 拨开身前弯着腰疯狂咳嗽的金发青年尼基塔压低身子钻进黑黢黢的船舱里。 天空中盘旋了许久的大鸟唳鸣一声忽然振翅而去。 “是她!”壮硕大汉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嘶哑着声音问道。 金发青年仍在咳嗽。 哈瑞眯着眼看着那只大鸟远去的直至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蔚蓝的底色中。 他知道壮汉说的是尼基塔。 他也知道壮汉的意思是问那只监视了黑船三天的大鸟寻找的是不是尼基塔。 这只大鸟是巫师们的眼睛。 眼睛只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才会转移视线。 “这种事情只能找船长问喽。”哈瑞摸出自己的《朵朵女士》扇着风冲着壮硕大汉咧咧嘴油腔滑调的回答。 …… 沿着斜向下的楼梯来到舱室尼基塔有些茫然。 与这艘船的颜色一样船舱里也是黑漆漆的一片而且空间看上去很狭小很逼仄几乎容不下多少东西。 这与她预想中宽敞奢华的大厅差距有点远。 无论是身为巫师的那些年还是堕落成妖魔的这些日子在她印象里很少见过这么狭窄的空间。能力稍微出众的巫师与妖魔们总有各种各样的办法拓展空间为自己营造一个舒适的环境。 她眨眨眼很快适应了船舱里黯淡的光线。 正对楼梯口不远处是一根粗大的木柱看位置估计是这艘黑船的主桅杆。柱子下随意的堆放着一些木头箱子靠墙角的地方滚落着一个箍着铁圈的酒桶酒桶盖子打开着里面空荡荡的。 女妖细长的眉毛蹙在一起。 她感到背上的孩子在瑟瑟发抖。 她探出手安抚的拍了拍。 “船有些旧了将就点。”温和的声音从左下方传来尼基塔这时才讶然的发现这漆黑的船底竟然还有一小片光亮。 光亮的正上方有一块铁栅栏的网灿烂的阳光透过那些钢筋的空隙钻进这个漆黑的舱室留下一块斑斓的色彩也将左边靠着舱壁的阴影衬托的更加黑暗。 那个温和的声音正是从那片黑暗中传来。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迷雾号的船长 妖魔的生活总是一成不变的。 躲避巫师的猎队、捕捉巫师、继续躲避巫师的猎队。 偶有闲暇老妖们会讨论烹饪巫师血肉的心得小妖们需要照顾自家的野妖群女妖们则喜欢聚集在一起八卦那些纵横四海的大妖。 黑船的名字叫迷雾号是海妖王亲手打造的战舰。 它的船长作为大妖中的传奇经常成为女妖们的谈资。 据说这位船长很年轻是一位原生种的妖魔生而真妖而今不足百岁便已经臻至大妖巅峰。 据说他曾驾驭黑船一日之间遨游四海狙杀了十三支巫师的猎队带队的三位大巫师无一生还。 据说他曾在月圆之夜深入海底挑战亘古长存的海妖王全身而退。 甚至传说他曾直面过第一大学的校长! 现在这位传说就站在尼基塔的面前。 尼基塔微眯着眼悄悄看着那个背对自己的高大身影在立柱旁边停下了脚步。 “不要害羞靠近一些看的清楚。我让你看的都是允许你看的。”温和的声音继续响起显得很宽容。 尼基塔愣了一下随即温驯的靠上前去。 妖族第一守则面对强者需要保持恭谨与敬畏服从他们的旨意。 靠着舱壁有一条宽大桌板下面有几根斜倚着的木头撑着桌板显得很稳当。 桌面上靠舱壁的一侧杂乱的摆放着几个黑漆漆的瓦罐几股颜色各异的烟气在罐口几寸的地方摇摆着。向外的一侧则摊开着一张古旧的皮卷上面用暗金色与银白色勾勒着一些复杂的图案。 皮卷上随意的放着一个木头盘子。盘子的样式很古朴通体裹着暗紫色的漆靠近边沿的地方用银线勾勒出几朵复杂的花纹尼基塔隐约觉得这些花纹似乎有些魔文的风格。 眼神掠过瓦罐、皮卷、还有那些繁杂的纹饰最后落在了盘子上。 盘中盛放着一颗完整的血淋淋的大脑两根乌黑的利刺正灵巧的拨弄着大脑上那些细小的褶皱不时的轻轻敲打一下然后在大脑的颤抖中一束银白色雾蒙蒙的东西便从上面勾引出来被吸入半空中的一副青黑色嘴唇里。 尼基塔的视线颤抖了一下。 她的目光顺着那道流光落在那副青色才嘴唇上后顿时一滞继而飞快的下滑。眼角的余光只能瞥见白色长袍的衣角。 这长袍上的魔文也是很有讲究的吧。她在心底暗暗琢磨。 “记忆啊是比力量更让人着迷的东西。”温和的声音透露出浓浓的满足感。 尼基塔知道他在说刚才那道银白色的雾气。 这是高阶妖魔中非常流行的一种饮品就像巫师们喜欢喝的酒水。 只不过这种饮品不是小精灵们用花蜜与露水酿制的。 这种饮品充满着妖魔高贵而血腥的气息它是由温热的人脑在妖气的刺激下流淌出的记忆酿制的。 这道饮料就被唤作‘记忆’。 记忆是时间的陈酿。 对于巫师而言没有比时间更重要的了。他们的力量在时间中积累灵魂在时间里升华而记忆则在时间的冲刷中留下最珍贵的精华。 这些精华是高阶妖魔最为着迷的享受。 “这幅大脑是我们昨天刚刚捕获的一个小巫师的非常新鲜也非常难得。尤其是那充满了力量与挣扎的记忆是在是甘醇无比啊。”温和的声音赞叹着颇有些不舍:“如今这些巫师的大脑越来越难得了尤其是那些注册过的小家伙们真是可惜。” 尼基塔飞快的掏出一个暗红色的陶罐恭谨的递上前: “这是我用多堖人的大脑酿制的记忆虽然没有巫师的味道醇正但是充满了异域的风情希望您能笑纳。” 多堖人是外星种族的一支他们认可巫师联盟的正统地位对于妖魔不屑一顾。因此他们的血肉与灵魂经常被作为稀有的战利品贡献给高阶妖魔。 “不要怕抬起头来。”迷雾号的船长接过陶罐摩挲着上面凸出的花纹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尼基塔抬起头看到那副青黑色的嘴唇嘴唇上那高挺的鼻梁还有那暗红的、深邃的双眼。 只是一瞬间她就沉迷在那双纯净的眼神中浑身的妖气不受控制的停滞了下来。 脑海里被妖气守护的大量记忆如浪花般汹涌而出。 所有的记忆都在重复同一个故事。 活下去。 在贝塔镇北区出生身为戏法师的孩子尼基塔从小就知道了生存的不易。巫师的孩子们骑着扫帚、踩着飞剑在镇子上嬉戏时她只能羡慕的看一眼然后重新跟着父母闯进黑漆漆的沉默森林搜集草药换点时间。 六岁那年父母都走了。 一个趟过寂静河的时候被水鬼拉到河底;一个闯进沉默森林的时候被灰藤卷到树梢。 沉默森林那时候在她眼里就是死神的化身。 小时候她对活着的印象就是街头那个老掉牙的戏法师掰给她的一小块黑面包。 一小块黑乎乎、硬邦邦的面包。 老戏法师枯瘦的爪子捏着她的脸。 看着她和着泪水将黑面包塞进肚子里。 活着很辛苦。 十五岁那年她接到了第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她住进了大学的宿舍不用在狭窄的阁楼里听老鼠打架;她吃上了可口的饭菜不用为了一块面包冒险闯入沉默森林;甚至她还有了一位恋人他碧绿的眼睛永远那么清澈、可靠。 她开始幻想未来幻想生活。 在大学里她快乐的活着。 大四带着实习任务再一次踏进沉默森林。 她被野妖群袭击了。 当导师救下她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色。 她告诉导师我想活下去。 导师说那就跑吧跑的远远的跑出沉默森林跑到没有巫师的地方去。 于是她就开始逃亡。 巫师的猎队非常可怕他们总能找到落单的妖魔或者将它们化作飞灰或者将它们捆起来带到黑暗的未知之地。 但是更可怕的是她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开始将巫师作为食物。 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她还活着。 不久前导师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找到她。 说这个孩子也想活下去。 她点点头带着孩子回到巫妖王的领地。 小女孩儿迟迟没有转化始终徘徊在半巫师、半妖魔的阶段。 领地里的老巫妖们蠢蠢欲动想将这个孩子送上试验台;领地里的小巫妖们垂涎欲滴想要尝尝小巫师的滋味;甚至她的伙伴们都在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视着她们。 于是她带着小女孩儿从巫妖王的领地再一次逃走。 为了活下去。 现在她登上了这艘船。 …… 船长眨了眨眼睛。 尼基塔如梦初醒。 她惊恐的摸了摸脸湿漉漉的。 有汗水也有泪水。 船长温和的看着她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每一个堕落的巫师都经历过绝望的挣扎。 那些吃人的血液是从哭泣的心脏里缓缓泵出的。”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在黑暗中坠落 如果说巫师是妖魔永恒的敌人那么黑狱就是妖魔亘古的梦魇。 黑狱是巫师为妖魔们设立的监狱原本叫‘巫师联盟第一监狱’。这座监狱隐藏在沉默森林的深处。每年被押进监狱的妖魔数以百计但是从来没有一头妖魔活着从里面出来。 这座监狱仿佛一个黑洞吞噬了所有的信息。 所以它被妖魔们恐惧的称为‘黑狱’。 巫师们知道后索性将监狱名字改作‘黑狱’以此来震慑活跃在外界的妖魔。 而现在从黑狱出来的小家伙就站在船舱里。 迷雾号的船长用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她。 这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粉妆玉砌非常可爱;乌溜溜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看着高大的船长开心的笑着全然不知面前这头妖魔多么可怕。 “她从黑狱来?”船长侧头看了女妖一眼。 “是的。”尼基塔垂下脑袋。 “都说那是一道深渊她是怎么爬出来的?”船长捏了捏小女孩儿的脸蛋很感兴趣的问道。 “她的母亲是黑狱的看守。” “为什么保护她?” “我还是一名巫师时她的母亲是我的导师。”尼基塔飞快的回答她知道自己必须说服面前的男人这些句子在她的心底已经酝酿了许多天了:“她被原生种的妖血侵蚀了迟早会转化。导师知道她留在大学的后果所以委托我带她走。我欠导师一条命所以要保护她。” “太可笑了。”迷雾号的船长摇了摇头。 尼基塔知道他的意思。 对于一个妖魔而言遵守对食物的承诺的确是非常可笑的事情。 也许在她心底还有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期望。 “为什么不回巫妖王的领地呢?”船长站起身将披着的白色大氅丢在圈椅中。 “回去过。”尼基塔涩声回答:“但是她现在仍然没有转化。老巫妖们想把她送上试验台小巫妖们想把她吃掉就连我的伙伴们都对她蠢蠢欲动。” “为什么来这里。” “我的老师告诉我她只有上了这艘船才有活路。” “你的老师没有告诉你上船的规矩吗?”船长青黑色的嘴唇翘起。 “规矩?”女妖茫然的看着船长:“船长的话不就是规矩吗?” “虽然很喜欢你的恭维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上船的规矩是海妖王陛下拟定的。”船长晃着手指点了点面前的两只猎物嘴角泛起一丝嗜血的笑容:“每个登船的人必须携带自己的祭品。” 尼基塔的心脏一下子收紧了她面无血色的看着船长。 “祭品!”她的声音因为惊恐而有些嘶哑。 祭品是祭祀时用的物品。 巫师们在祭祀时习惯使用檀香、符箓、美酒、佳肴;比较隆重的祭祀还会供奉三牲。对于他们而言祭祀在大部分时候只是一个缅怀先辈的仪式只是偶尔充当一下阴阳沟通的桥梁。 而妖魔的祭祀则完全不一样。 妖魔有着悠久的历史传承。它们的祖先相信世界源于一位伟大的真灵每一个生命都是真灵的血裔。而真灵主宰着祂每一个血裔的祸福。巫师是真灵的盗火者是逆子巫师的血肉是奉献给真灵的最好礼物。 妖魔们每一次宴饮之前都会进行简单的祭祀。而每一次祭祀之后都会举办盛大的宴会。因为新鲜的血肉是真灵之飨也是妖魔们的佳肴。 “所以我需要在你们中间选出一个合适的祭品。”迷雾号的船长温和的看着她们俩暗红色的眸光没有一丝波动:“首先你们的名字。” 他打了一个响指桌子上黑乎乎的油灯立刻冒出了绿油油的火焰。 一个尖头圆耳胡须花白的苍老精灵从黑暗中慢慢爬了出来爬到桌子上哆嗦着铺开一张灰白色的兽皮图。 图画中央是一座黑色的天平仿佛用余烬中的碳灰画上去的棱角粗糙结构简单。兽皮四周布满了暗红色的符文在昏暗的船舱中闪烁着淡淡的红光。 尼基塔的嘴唇蠕动着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祭品意味着死亡。 从六岁那年流落街头算起这是她最接近死亡的时刻。 “周周。”旁边的小女孩儿抿抿嘴怯怯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苍老精灵粗暴的拽过她的小手用乌黑的指甲刺破她的手臂手指蘸着流淌出的血液在天平的左侧空白处写下‘周周’两个字。 “‘周’字从口、从用在很早很早以前它代表着上佳的人牲。”船长背对着他们透过舱里那个狭窄的窗户正在欣赏外面灿烂的景象。 身后小女孩儿捂着胳膊悄悄的抽泣。 苍老的精灵用那根颀长的手指戳了戳旁边呆滞的女妖。 “尼基塔。”女妖喃喃着。 她的名字被填入天平的右侧。 油灯上绿色的火焰腾然而起照在老精灵沧桑的面孔上显得格外阴沉。 “现在你们两个在海妖王陛下的神龛前念一段《伏惟尚飨经》。”老精灵沙哑着嗓子指了指桌子上一小节黑漆漆仿佛树桩一样的东西。 《伏惟尚飨经》是妖魔宴饮祭祀前必须颂唱的经文。据说是上古时的妖王记录的真灵训诫。而不遵守戒律的妖魔会失去真灵的福佑。 尼基塔对这些祷词非常熟悉。 苍老的精灵用它那古怪的音调唱一句尼基塔与周周跟着念一句。 “……酌以大斗以祈黄耇(gou);黄耇台背以引以冀。寿考惟祺以介景福……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全经不足三百字不到五分钟便颂唱完毕。 灰白色兽皮图上那些暗红色的符文在颂唱余音缭绕之时绽放出耀眼的红光将船舱里诸人的身影倒映在舱壁上显得狰狞而扭曲。 红光里周周的小手紧紧拽着尼基塔的袍子。 尼基塔抱着胳膊坐在地板上把头深深埋在膝盖中。 …… 闯进沉默森林为了活着。 从沉默森林逃出来为了活着。 闯进巫妖王的领地为了活着。 从巫妖王的领地逃出来为了活着。 挣扎了这么久。 终于还是要结束了么。 …… 灰白色兽皮图上天平左右摇摆不定。 老精灵惊慌失措的请教船长船长揪着它的耳朵把它从窗口丢进大海。 “你们自己选一个吧。”船长用洁白的丝帕擦擦手然后将丝帕也丢出窗外。 桌子上绿色的油灯闪烁了几下最终熄灭。淡蓝色的烟气袅袅上升在狭小的船舱里缭绕不息。 “如果我们没有办法一起活下去那就让我们一起活下去吧。”周周悄悄附在她耳边说道:“我还没变不能吃人。” 女妖抬起头看了一眼小女巫周周龇着牙眼睛亮晶晶的。 短暂的回忆如潮水般淹没了她。 “姐姐这个大叔好丑哦!”在巫妖王的领地小女巫指着尼基塔的巫妖老师凑到她耳边悄悄说。 “等我长大了给你抓一群小巫师!吃一个扔一个!”站在篝火前小女巫老气横秋的挥着小手。 “姐姐饿了咬咬手指头就不饿了。”逃亡的路上面对滴水未进的她小女巫安慰道。 女妖嚎啕大哭。 “真是令人着迷的味道。”迷雾号的船长转过头看向舱内。他深吸一口气神情陶醉语气愈发温醇:“散发着恐惧与绝望仍然试图挣扎即使只是毫末之光也紧紧抓住不肯放手。” “也许你的老师知道你还能看到一丝光明所以把你送到了这里。” 尼基塔感到彻骨的寒意。 “现在你可以松手了。” 尼基塔泪流满面。 她知道自己即将坠入最深的黑暗之中。 船长温和的看着她。 看着尼基塔抽噎着咀嚼着。 看着她嘴角滑下的细细的血丝。 看着她们在绝望中融为一体。 嘴角的血是香甜温热的。 尼基塔的胃却开始变冷。 这股冷意很快会蔓延全身而且将一直冷下去。 正文 第三十章 泣血的重生 每一个堕落的巫师都经历过绝望的挣扎。 尼基塔依稀记得自己第一次撕开巫师喉咙的情景。 那时她在尼罗河的尽头流浪酷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脚下的沙土仿佛沼泽一样将她用力向黑暗的深处吸去。 一个年轻的巫师缀在她身后已经一个多月了。猎人们对待猎物总有无尽的耐心他就远远的看着她在沙漠中踉踉跄跄蹒跚前行。 她已经一周没有吃东西了。 妖血从身体到心理对她进行了彻底的改造。巫师或者说人类的食物吃进嘴里后会以更猛烈的方式吐出来。只有血食能够被妖魔的身体所接受。 动物的血肉当然可以勉强果腹但是吃的越多饥饿感就愈发强烈。每一个直立行走的生灵都仿佛移动的糖果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气息。 她抗拒这种欲望。 于是她逃进荒漠深处。 这里除了丑陋的昆虫没有一个人影。 除了身后远远缀着她的那个巫师。 仰面瘫在滚烫的沙堆中尼基塔看着天空一望无际的蓝目无焦距。沙漠里的昆虫异常强悍它们坚韧的甲皮下面裹着硫酸一样的体液。这些液体灼伤她的嫩唇、刺激她的口舌。但真正让她体无完肤的是那个年轻巫师大声的咒骂。 她知道那是猎人们惯用的手段。被妖魔侵蚀的巫师精神都会变得非常脆弱很容易在刺激下发狂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在第一大学读书的时候她也曾是其中的佼佼者。 年轻的巫师就在不远处。 尼基塔侧过头用微微发红的眼睛看着他。 真是个漂亮的年轻人。她的心底一阵恍惚。如果还在学院里这样的年轻人受到自己这样的关注肯定会羞红了脸手足无措。而现在这个年轻人只会警惕的看着自己翻开他的法书随时准备将雷咒丢到自己头上。 再也回不去了啊。 她重新看向天空闭上眼睛。 耳畔传来年轻人短促的惨叫还有身体扑倒在地上的沉重撞击声。 尼基塔挣扎着坐起身。 沙丘旁一个笼罩在黑色宽大袍子里的老人正用猩红的眼睛看着她。 “死了。”老人的声音干枯嘶哑仿佛冷风刮过干枯的树林。他扬起袍子下面细长的手杖指着身前匍匐在地上的躯体。 尼基塔犹豫了一下扑滚到年轻巫师的身旁摸了摸他的脖子。 脉搏的确已经消失了。 老人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好像摸一条小狗。他抬起手中铁钎一样的拐杖刺破死去巫师的脖子。 血从那个黑色的洞里软绵绵的流了出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就像小时候从那个老戏法师手里接过的黑面包。 尼基塔低下头吮吸起来。 然后她呜咽着撕开他的喉咙大口的喝了起来。 从那以后她有了新的老师。他是巫妖王的幕僚老人让她称呼自己乌利希爵士。 爵士带着她走出撒哈拉回到了巫妖王的领地。 日子一天天过去尼基塔似乎已经熟悉了巫妖的生活。只不过在其他妖魔的眼里她成了乌利希老师的耻辱。 因为她只吃巫师的尸体。 “慢慢来不要急开始大家都是这样的。”老爵士总是这么安慰她。 直到周周来到巫妖王的领地。面对不怀好意的妖魔同伴尼基塔发现她依然无法直面巫师的死亡。 于是她带着小女巫再一次逃走了。 现在在迷雾号上终于无处可逃了尼基塔心底忽然有种轻松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乌利希老师的本意。 已经坠入黑暗的妖魔只有沉的更深一点才能活下去。 回忆只有短暂的一瞬间。 却仿佛永恒一样刻骨铭心。 尼基塔匍匐在船长的脚下面无表情红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显得晶莹剔透。 “请让我留在船上吧。” 迷雾号的船长默默的坐在桌子后面面前摆放着之前盛放过‘记忆’的木头盘子。盘子里是小女巫的大脑好像一颗鲜艳欲滴的水蜜桃雪白的果肉上涂抹着粉红色的果汁。 船长手中的乌刺飞快的挑动着大脑上的褶皱一缕缕幽兰色的雾气像蜿蜒的小蛇一样钻进他的鼻腔中。 许久。 这颗鲜艳的水蜜桃逐渐失去了光泽露出青灰色的本质。 “虽然供奉了祭品登上了我的船但并不意味着你可以留在船上。”船长温和的声音慢腾腾的响起:“所以你需要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 尼基塔沉默了几秒钟。 “我想活的好好的!”她咬牙说道。 “嚯!”船长嘴角挑起饶有兴趣的端详着面前的女巫暗红色的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光泽:“这个理由不错但是还不够。” “我能混进第一大学的航班。”尼基塔异常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这是那个有着翠绿色眼睛的男生与她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当她将这个秘密暴露出来后她与过去的自己再也没有丝毫的牵连了。 的确没有牵连了。 过去的尼基塔刚刚已经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尼基塔·周。 船长把玩着手中的乌刺出神的看向窗外。 落日的余晖在海面涂上一层诱人的果酱黯蓝色的天空仿佛一块巨大的桌布罩在了这块巨大的蛋糕上。 刚刚小女巫的记忆里流淌出许多有意思的细节。 遥远的沉默森林深处那座黑洞般的监狱里有株古木抽出了新芽。这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但是第一大学仅仅补充了一位院长进入黑狱值守。 在船长的印象里那棵老树开花的时候第一大学最少都会安排一位副校长级别的大巫师看护它。 这意味着第一大学出现了一些让他很感兴趣的变故。 船长抬起头温和的看着尼基塔说道:“既然你能进入那趟航班那就进去一趟吧。” 尼基塔缓缓的点点头。 “没其他事情就去上面帮忙吧。告诉他们我们要去一趟北面。” 尼基塔没有立刻离开。 船长安静的看着她。 “我想要她。”尼基塔盯着桌子上木盘里那颗枯萎的水蜜桃。 这是小女巫周周残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点遗物。 “真是个奇怪的要求。”船长摇着头答应了。 尼基塔捧着枯萎的大脑温驯的低低头飞快的离开这片黑暗的世界。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六名船员 船舱外灿烂的阳光略略驱散了一点尼基塔心底的阴霾。 甲板上穿着沙滩裤的哈瑞正在收拢船帆金发青年在一旁帮他拽拉缆绳而那个身材壮硕的大汉又重新挂吊到桅杆上去了。 “船长说要去一趟北方。”女妖对忙碌的两个人喊道。 “看到了!”哈瑞指了指船尾那盏绿油油的风灯。尼基塔记得自己之前登船的时候这盏风灯还闪着耀眼的光芒而现在灯光已经熄灭了。 “船长让你传话是同意你上船了?”金发青年拽着粗大的缆绳荡到女妖身前眯着血红色的眼睛语气有些不怀好意。 尼基塔谨慎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叫莱恩船上的水手长。”金发青年指着自己的鼻子威吓道:“既然上船了就要听我的命令。” “你是水手长?那我是副船长!”哈瑞在头顶的桅杆上站着怒气冲冲的叫道:“谁见过连鱼都钓不起来的水手长!” “而且美女不需要听从任何人的命令。”转过头哈瑞脸上洋溢着快乐的表情殷勤的给女妖搬来自己的躺椅:“美女只需要躺在这里看风景就可以了。” 莱恩嘲讽的哼了一声从哈瑞身后的口袋里抽出那边《朵朵女士》一脸讥笑。 尼基塔没有坐下。 她看着面前两个活宝忽然对这艘传说中的黑船丧失了一点信心。 “船上一共多少船员?”她打断正撕扯成一团的两人问道。 “加上这两个臭小子一共有一百一十三名真妖级以上的高级船员不包括深海战兽、精灵仆役、炼金傀儡以及速生野妖军团这些损耗品。”身后一个阴沉沉的声音粗声粗气的回答道。 尼基塔吓了一跳。她飞快的转过身看到一个独脚的跛腿老头正提着一盏熄灭的气死风灯站在她身后。 能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最起码也是一位大妖。 尼基塔恭敬的低下头。 “哈瑞你的帆收完了没有!还有莱恩!如果再有缆绳到我那里告状说你拽着它们乱晃我会把你倒吊在阿诺的屁股底下!”独脚老头指着挂在桅杆上的壮汉恶狠狠的对金发青年吼道。 尼基塔看到老人的肩膀上几根灰白色的缆绳盘着他的脖子正有气无力的晃着绳头。 哈瑞与莱恩一言不发飞快的消失在老人面前。 “至于你漂亮的小家伙你觉得自己能干什么呢!”老头扭过脸露出两个黑洞洞的眼眶。眼眶中两点暗红色的光芒闪烁着打量着面前的女妖。 “我会做饭。”尼基塔飞快的答道。 “那就去吧!船上的确少个厨娘。”老头闷声闷气的哼了一声一跺脚消失在了甲板上。 女妖打开自己的坤包盘点了一下自己的存货叹口气。 她抬起头。哈瑞正站在最高的横桅上眺望远方他粉红色的上衣在夕阳的余晖下仿佛被融化的蜡烛显得有些模糊变形。金发的莱恩正在船舷旁边指挥着一条条缆绳整齐的打成卷滚进干燥的船舱里;他的旁边几个黑瘦的白眼精灵正拖着木刷与水盆奋力的清洗着地板。 “厨房在哪里。”女妖对莱恩叫道。 “船舱里你自己顺着血香味儿就能找到。” “他为什么一直在上面挂着!”女妖指了指桅杆上挂着的壮汉:“需要给他做饭吗?” “可以不给他做。”莱恩嚼着香烟头也没回:“他在接受惩罚按照船上的规矩需要挂够一个月。原本今天太阳下山后时间就够了不过你刚才来的时候他坏了规矩现在需要多挂一个星期。” “我们去北边干什么?”女妖觉得自己心底里到处都是疑问。 “如果你尊敬的称呼我‘前辈’我才会考虑大发慈悲告诉你。”莱恩终于转过头一脸气愤的看着女妖:“在你之前的船员都是从刷地板做起的你却可以直接去厨房!我原以为妖魔之间的关系更简单平等一些的!” 女妖歪着头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小伙子眨眨眼最终钻进船舱寻找厨房去了。 对于野妖们来说血食是无与伦比的美味饭食中没有血液的刺激就如凡人饭菜中没有盐巴索然无味。而对于高级妖魔而言需求自然会更高一些。 尼基塔说自己擅长烹饪并不是信口开河。在那浑浑噩噩的幼年时代她就懂得简单加工一下从沉默森林获得的食物。直到她被老师收留的第一天开始乌利希爵士发现了她这个杰出的天赋后她就一直负责喂养她的老师以及那一堆从野妖到大妖的师兄弟姐妹们。 所以她可以很轻松的从自己的坤包里拿出老师珍藏的陈酿也能从里面翻出一大堆合适的调料。 既然作为下午茶东西自然不会太多女妖只用了一小会儿功夫就准备完毕了。 每个人有一块小点心还有一杯饮料。点心是一块浇了一层黄色汤汁的后腿肉肉色有些熏黑看不清是什么材质垫着一层薄薄的红色果冻状东西搁在木盘子里。饮料倒是看上去很可口的样子绿油油的像极了巫师们喝的青蜂儿。 妖魔的食物都是血食。作为一个保留了很多审美能力的女巫妖尼基塔无法容忍妖魔们那种粗糙的审美观。遗憾的是在迷雾号的厨房里她绝望的发现所有的厨具只有一刀、一砧、一口锅。 “我们需要再储备点食材还有合适的厨具。”在给船长的房间送下午茶的时候尼基塔提议道。 船长撇撇嘴没有反对。 甲板上两个辛苦的船员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沉入深海的重锚已经被提了起来桅杆上的船帆也已经收起了卷成卷整齐的吊在那里。 “做的不错就是份数弄错了。”独脚的老船工瞪着自己黑洞洞的眼睛点点头。 尼基塔皱着眉重新点数了一遍自己的点心一百一十三份没有错啊。她抬起头茫然的看向老船工。 “船上登记的高级船员的确有一百一十三名但并不意味着他们现在都在船上。”哈瑞嘴里塞满了小点心瓮声瓮气的解释道:“他们大部分都去新世界了现在船上所有人加起来只有六个。” 船长、老船工、花裤衩哈瑞、金发青年莱恩、壮汉阿诺、以及自己! 尼基塔扶了扶有些眩晕的头传说中那艘纵横四海的黑船在她心底已经彻底沉没了。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四海妖船 对于高级妖魔而言饮食更多是血脉驱动的本能他们无法遏制内心对血肉的渴望。虽然血腥生活极大损害了他们的艺术创造能力但是几乎所有妖魔都是狂热的艺术爱好者。许多伟大的妖魔都是高明的鉴赏家只有极少有妖魔成为杰出的艺术家。 尼基塔的厨艺之所以被乌利希爵士所喜爱就是因为她的饭菜开始有了艺术的气息。这也是她能在巫妖王的领地最终生存下去的原因之一。 “不是要出发吗为什么要收起船帆?”女妖满足的看着面前赞不绝口的食客们开口问道。 这次没有人刁难她。 “收起船帆才能出发啊!大张着船帆那是停船的节奏!”莱恩喝了一大口绿油油的饮料赞叹道:“我们妖魔的船自然不能跟那些愚蠢的凡人一样。” 尼基塔觉得这种做法更蠢所以她非常明智的转移了话题: “船长说去北面你们知道去哪里吗?” “北海。”莱恩简单回答道。 对于巫师而言北海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整个北冰洋都属于北海的范围内。但是在妖魔们的话语中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被称为北海。 那就是冰山大妖的领地。 “为什么去那里。”女妖那双好看的细眉蹙在一起。如果说迷雾号上这些海妖们只是作风稍微有些粗犷那么冰山上那群妖魔则是彻底的野蛮人。 巫妖们私下说传说中的那位冰山大妖在进阶的时候走火入魔心智方面出了问题。所以他麾下的妖魔们也都跟着变傻了。 “这应该问你才对。”莱恩看了女妖一眼。 “美女不需要回答这种粗人的任何问题。”哈瑞的声音含含糊糊他的嘴里仍旧塞满点心。妖魔都是大胃王尼基塔做的百人份量的下午茶被两头精力旺盛的小伙子都塞进了自己的肚子。 尼基塔注意到哈瑞粉红色的polo衫上沾了几点肉酱。 “原本我们下一步是去黑三角的但是你来了之后老板就改变主意了。”莱恩放下手中的刀叉愁眉苦脸的看了一眼尼基塔:“我提前一个月预约的塞壬演唱会的门票作废了也尝不到哈瓦那大厨做的酱香米诺陶洛斯蹄了。你跟到底跟船长说了些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绿色的皮子在女妖面前用力晃了晃。尼基塔看到皮子上几只塞壬正无聊的趴在礁石上扭着身子她们的头顶悬挂着一枚仿佛明月一样的玉币玉币周围还簇拥着三四粒金豆子。 “一枚玉币四粒金豆子。”莱恩将这张皮质的演唱会门票重重拍在桌子上。 “北边很远啊要多久才能到那里呢?”尼基塔无视了这个金发年轻人的抱怨。她端着那杯绿油油的饮料小口抿着换了个新问题。 哈瑞嘴里仍旧塞满了吃的他瞅了一眼莱恩。 “我们这艘船叫什么名字?”莱恩无趣的收起自己的门票反问道。 “迷雾号!” “你看看周围有什么?” 尼基塔四处张望了一下有些恍然。虽然天空还能感到那颗炙热的太阳但是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却不知不觉从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而且雾气越来越浓重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能见度便将至三五米的程度了。 “安静。”老船工怒气冲冲的低吼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眼前的浓雾没有丝毫消散的痕迹。尼基塔只能听到耳边汨汨的流水声以及浓雾里传来的一些令人不安的嘶吼。 渐渐的丝丝的寒意从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女妖抬起头安静的看着雾蒙蒙的天空雾蒙蒙的海面不知道这股寒意从何而来。 随着寒意越来越强雾气慢慢变淡落日的余晖开始透过这层厚重的帷幕落在甲板上。 尼基塔眼睛眨了一下晃了晃头猩红的眼睛里猛然迸发出震惊的色彩。她抬头定定的看向天空。 头顶上空是一条灿烂的星河。 女妖跳起来跑到船舷边。 迷雾号不远处一座洁白的冰山正缓缓的滑过她的眼前。冰山上一只慵懒的北极熊拍打着肚皮躺在山顶肆无忌惮的看着面前突兀出现的黑色大船。 迷雾号已经穿越数千里的大洋来到了北海。 蹈海万里渡若飞女妖的心底蓦然浮现起这句话。 “你刚才在问需要多久才能来北方是吧。”哈瑞一脸贱笑的溜达到她的身边举起手中的怀表故作庄重:“经过本大人仔细测量大约费时五分三十七秒嗯前后差错五分三十六秒左右。” “差错?”尼基塔虽然很想给他一脚但是更好奇那个差错是什么。 “就是计算我们进出迷雾的时间嘛。” 女妖没有说话只是用颤抖的呼吸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 莱恩满意的看着这个新船员的表现安慰道:“不要激动这只是小场面。在船上待久了你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奇迹。” “没有激动只是太冷了!”女妖说话时牙齿格格打架。 哈瑞屁颠屁颠冲进船舱捧着一套簇新的白色细绒大氅披到女妖身上。 女妖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是我的新大衣!”莱恩咆哮着与哈瑞厮打在了一起。 不远处的冰山上那头白色的大熊咬着一条大鱼人立着瞪着通红的小眼睛好奇的看着甲板上扭成一团的节目。 尼基塔没有关注两人的打架她的目光被不远处的海面吸引住了。 与之前那片温暖水域的海水相比北海的水颜色更深一些。藏青色的海面泛着粼粼波光上面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冰块。与那座冰山相比这些冰块显得脆弱、冷清只有几头累了的海豹趴在上面歇歇尾巴。 就在迷雾号不远处平静的海面泛起阵阵涟漪。那些歇尾巴的海豹警觉地抬起脑袋盯着海面的涟漪尾巴不安的拍打着身下的冰块。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尼基塔眼中。幽深的漩涡中心好像传说中的海眼深不可测。 海豹们尖叫着仿佛下饺子一样跳下那些冰块奋力向远离漩涡的海面游去。 但为时已晚。 一艘巨大的浑身上下挂满海藻与贝壳的灰船吐着海水从深邃的海眼中钻了出来。那些被漩涡卷住的海豹好像鸡子砸在了石头上撞在那些海藻与贝壳上只留下一块块暗红色的瘢痕。 尼基塔看向旁边停止厮打的两个年轻海妖。 “漩涡号可以跟我们媲美的另一艘大船!”哈瑞一脸得意的向尼基塔解释:“估计老板这次是要跟漩涡号的那个老家伙见面。” “不仅仅是他。”莱恩有些错愕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转过身顺着莱恩有些僵硬的身影尼基塔看到一片朦胧的影像。 仿佛是凡人口中的海市蜃楼。这段海市蜃楼中一艘宽胖的五桅大船安稳的停泊在一片风景秀丽的港湾中。尼基塔甚至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港口码头上一个烂醉的水手被几个地痞扒掉全身的值钱物什丢在地上的情景。 “这片海市蜃楼太清晰了跟真的似的!”她忍不住赞叹。 “因为这本来就是真的。”哈瑞的声音没有之前的油滑显得有些阴沉。 尼基塔愕然的看向他却看到哈瑞正一脸严肃的看向那片海市蜃楼。 “这是海神号是一艘巨大的楼船称霸东海一带。”莱恩在旁边轻声解释了一句。 尼基塔恍然继而愕然。 “迷雾号漩涡号海神号再加上那座安稳的冰山。”哈瑞板着指头咂摸着:“真的出大事了。” “冰山?”尼基塔晕乎乎的转了转看向不远处那座冰山。 那的确是一座冰山货真价实的冰山。上面那只北极熊似乎对于接二连三的闯入者有些不满发出愤怒的嚎叫。 “原本我也以为那是一座冰山。但是看着周围接二连三蹦出来的传奇海妖船我忍不住想起北边的传说了。” “你到底跟老板说了什么?”哈瑞严肃的看向尼基塔。 年轻的女妖一脸茫然。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传奇的会晤 在巫师们的印象里海妖王是一头懒散的妖魔。它常年潜伏在大海最深的地方安静的打着盹有时候一觉就能睡上百年。 它已经成为传说、成为史诗而不是巫师们的现实。 巫师们现实中对海妖最深刻的印象是海妖王坐下的四位大海妖。 迷雾、漩涡、冰山、海神。 海妖王抽出自己的肋骨作为龙骨给自己四位得力的下属打造了纵横四海的战舰:迷雾号、漩涡号、冰山号还有海神号。 四位大海妖按照东西南北各自称霸一方海域。 即使巫师联盟也对他们无能为力。 “尼基塔你跟我去见见几个老朋友吧。”迷雾号的船长大人不知何时钻出自己的船舱来到甲板上。 年轻的女妖兴奋的浑身发抖。 在妖魔的世界活着的传奇屈指可数。而这几位船长无疑是其中最耀眼的一部分。他们每一位都搏杀过至少一位大巫师毁灭的巫师猎队更是不计其数。 以往她只从乌利希爵士的嘴里听过这些故事而现在她将直面这些传奇! 女妖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细绒大氅她有一种见证历史的庄重感。 阳光下四艘大船各据一方沉默面对无垠的大海。 北方屹立着一座冰山。 东方在一片海市蜃楼里。 南方笼罩在迷雾中。 只有西方那艘破破烂烂的漩涡号挂着满身的海藻与贝壳安静的停在太阳下。 迷雾号船长披着自己的白色大氅上面有一顶宽大的兜帽。他将自己大半张面孔都隐藏在帽兜里。大氅后面绣着迷雾号的风灯标志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绿光。 尼基塔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踩在海面上唯恐踩出大一点的波纹会引起前面那个背影的不满。 “想要消弭一件事情的影响很难但是把一件大事化成一件小事却有迹可循。”迷雾号的船长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海面显得很温润和气:“就像你现在的脚印你在海面走的每一步都会荡漾起一圈圈的波纹这是你带来的影响。” “虽然动用一些能力消除这些波纹很容易但是就像我们所处的位置在这片空旷的海面任何未经允许的能力都是禁止的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尼基塔有些紧张也有些迷茫的环顾四周。 她觉得船长意有所指但是目之所及只能看到四艘沉默的大船。 四艘船上都有一个孤单的身影向着这片海域的中央走去。 冰山上那头壮硕的白熊晃着脑袋缓步向前。 海市蜃楼里走出的是一个带着三角帽留着浓密黑胡子的大汉。 漩涡号的船长外形有些邋遢破旧的皮甲上挂满了海藻与贝壳。 但无论怎样每位船长都散发着慑人的气息。 尼基塔觉得自己有点明白船长的意思了。 对于妖魔而言不存在巫师的信义等道德束缚能够束缚他们行为的只有平衡与力量。 现在这片海域上四艘船四位船长就构建了一个脆弱的平衡。 “想要消除你脚下的波纹又并不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只有踩出更多的波纹把你脚下那本来就不明显的波纹隐藏其中。” “真实就藏在那里面啊。”迷雾号的船长感慨一句忽然掀起自己的帽兜露出苍白的面孔。 他哈哈大笑着踏着海面向另外三位船长冲去。 与此同时其他三位船长也踩着海面向前冲去。 一股剧烈的冲击在前面爆发开来狂奔的气流仿佛脱缰的野马将尼基塔身上披着的大氅拽的猎猎作响。 几位船长汇聚的中心冲天的妖气拔地而起把头顶那些漂浮的云朵撕得粉碎连天空似乎都被冲破了。他们脚下的海水疯狂的躲避着踩踏在四艘大船的中央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海眼。 尼基塔咬着牙闭着眼跟着冲了上去。 只不过她的速度太慢了。 当她来到几位船长身旁的时候海面已经重新平静下来了。 只有那个旋转不息的海眼诉说着几位传奇伟大的力量。 迷雾号的船长身上那件白色的大氅被撕掉了一半另一半也似乎被火烤过似的露出焦黑的绒线。 冰山上下来的白熊眼睛上多了两个黑眼圈身上也有焦黑的痕迹。看上去仿佛是华夏那头老熊猫的远亲。 蜃楼里来的船长漆黑的胡须上挂满了透明的冰棱他头上戴着的三角皮帽被撕掉了两个角。 只有漩涡号的船长因为原本就很邋遢所以反而看不出被伤害的痕迹。 磅礴的妖气在几位船长之间流转不息尼基塔感觉快要窒息了。她的脑海里疯狂的飘过无数念头。一会儿她觉得船长带她来是要当做四个人的下酒小菜;一会儿她又觉得自己看到几位船长形象受损的模样会不会被灭口。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妖?”海神号的船长是一个长相粗犷的大汉穿着一身火红色的皮甲留了乱蓬蓬的黑胡须看到尼基塔粗声粗气的问道。 “你们可以自己看看。”迷雾号船长挥挥手声音显得有些疲惫。 尼基塔惊恐的发现自己飘起来飘到了那个黑漆漆的海眼正上方。 会不会被填海眼!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白色的大熊第一个走向前。 它有一双残暴的眼神。尼基塔看着那双猩红的小眼睛告诫自己不要挣扎不要乱动不要看它的眼睛。 大熊慢悠悠的踱到她的身旁皱皱鼻子嗅了嗅然后绕着她转了两圈点点头低声嚎叫了一声随即退开。 然后是海神号的船长。 然后是漩涡号的船长。 他们先后来到她的身旁仿佛在印证什么。 直到重新落回安全的海面尼基塔才确认自己不会被填海眼。 几位船长的表情都很严肃。 “你推测他离开多久了。”漩涡号船长的声音尖利刺耳好像贝壳刮在一起似的。他看着迷雾号船长。 “至少十年。” “但是前几年他们四处出击抓了我们很多船员动作很大啊。”海神号船长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 “色厉内荏而已。”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也许在开拓新发现的世界也许迷失在某条星路上也许旅游的时候突发奇想钻进某个洞穴里闭死关。”迷雾号的船长咧着嘴无声的笑着:“也有可能老死掉了。谁都知道他年纪很大了。” 尼基塔脑海里一片混乱她隐约猜到这几位船长在谈论谁。 她脸色煞白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 “如果你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的确值得我们全力以赴的冒险。”海神号的船长瞟了一眼女妖重新看向迷雾船长声音显得很沉闷:“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试探一番。” “为了安心我们每个人都要试一试。”迷雾号的船长重新拉起自己的帽兜他青黑色的嘴唇开心的扭曲着:“而且我会第一个试探。” …… 回船的路上迷雾号的船长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来到迷雾号的船舷下站在海面看向那高耸的船舷他才又一次开口:“不想说点什么吗?” 他看了女妖一眼。 “如果您需要。”尼基塔的神态比最初看到船长显得更加卑微、服从。 迷雾号船长满意的点点头。 “你刚才应该猜到点什么了。” “既然猜到了就烂在肚子里就好。那些巫师奇奇怪怪的咒语多的很我还不想让他们知道。” 女妖匍匐在海面瑟瑟发抖。 “不要怕你还有用。”船长将她拽起来看着她苍白的面孔:“之前你提到自己能进入第一大学的航班很好。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成功了你可以正式成为迷雾号的船员。失败了。” 船长笑了笑:“巫师们会喜欢一只自投罗网的巫妖。” 尼基塔眨眨眼脸上的苍白慢慢消退她重新露出妩媚的笑容:“如您所愿我的大人。”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历史与现实 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拂过郑清的鼻子随着一个巨大的喷嚏郑清揉着惺忪的睡眼将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拽进自己的怀里狠狠的蹂躏了几下。 伴着一阵好像偷笑的吱吱叫声郑清重重叹了一口气。 顺手拽过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八月二十九号距离上次那恍若梦幻般的经历已经过一个多月还有两天就要正式出发去第一大学。 就像做梦一样。 郑清忍不住再次将录取通知书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的阅读了一遍。 一条湿漉漉的舌头不厌其烦的舔舐他的脸颊。 郑清侧过脸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粉红色的小鼻子一皱一皱的伴着大耳朵的抖动洁白的大尾巴一甩一甩的煞是可爱。 正是波塞冬这只小狐狸。 “去玩儿肥瑞不要总舔我。”他嘟囔着爬起身捧着这个小家伙向阳台走去。 那只肥仓鼠在自家蹭住这么久帮忙带带小孩儿也是应该的。郑清不怀好意的将小狐狸丢到肥瑞的窝旁。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波塞冬已经从一个拳头大小长到两个拳头大小身上的淡蓝色波纹也越来越明显。就像它那个调皮的母亲小家伙的性子非常活泼。每天打着喷嚏醒来已经成为郑清一个新的习惯。 随意的抹了把脸到阳台上打了几趟拳浑身暖暖的喝了杯豆浆吃过早餐郑清急忙忙钻回自己屋子看书去了。 没错是看书。 如果说吴先生带着自己进入一个神秘的世界那么第一大学的书单则扫掉了这个神秘世界的一层面纱让郑清看到了更广阔的历史与现实。 以前的他总以为自己的未来在高山密林里只有回字集那么大。 但是仅仅过了一个月他的世界已经变的广阔无边。 打开《大历史·世界近现代史篇》的书签翻到上次读到的地方郑清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白丁历二十世纪初巫师界对于巫师是否大规模现身还有争执……” 托马斯前几天再次登门拜访给郑清带了一本从图书馆借的《巫师界大百科全书》正是他之前提及的巫师联盟教育委员会素质教育办公室发布的版本。因为郑清还没有正式入学籍所以借阅人是托马斯本人。 在多次告诫郑清保管好这本书后这位公务繁忙的面试官便匆匆离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恶补郑清已经能看懂很多陌生的词汇了。 就像‘白丁’。 在巫师界白丁专门指非巫师的其他人类;换句话说白丁世界就是普通人的世界。 “……顽固巫师(不接触派)认为巫师生而高贵凡人是不可接触者强烈抗拒任何形式的接触……保守巫师(有限接触派)认为巫师应该保持神秘与低调减少与凡人接触避免不可控事件发生……激进巫师(积极接触派)则认为巫师是人类的朋友有责任与义务帮助人类社会更好的发展与进步。他们认为隔离政策是一种歧视行为……” “……接连发生的恶性事件让这种争论趋于白热化……凡间的欧罗巴土地上数位王者被黑暗生物控制造成白丁巨大的伤亡……维也纳的邪恶灵魂巫师通过大规模散布仇恨情绪引爆了白丁界最疯狂的一次自相残杀……与此同时在大中华地区扶桑武士世家肆意出没而中土的三教九流却因为其顽固立场对此视而不见……” “……鉴于白丁世界是巫师界的基础经过数次辩论在参考《血族避世条约》等法规的基础上一九四五年七月二十一日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在第一千五百三十六次会议上一致通过了《巫师行为管理办法》对巫师的世俗生活做出了严格的限制……同时派遣得力巫师深入白丁世界带去了核子力量从另一个角度杜绝了悲剧的重演……” 郑清抽出一个笔记本翻到最后做笔记的地方新起了一行打了个星号备注上:一九四五年七月二十一日——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第一千五百三十六次会议——《巫师行为管理办法》。 华夏教育界最著名的成绩就是应试教育。在这种环境下熏陶了近二十年的郑清对于如何迅速掌握知识点很有心得。 他知道自己底子薄知识点掌握很差。 所以他争分夺秒尽量充实自己对巫师界的认知。 很快一中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午饭后老爸将郑清拽进房间递给他一张到长安的汽车票说道:“你上大学也不怎么花家里的钱连机票学校都给准备好了所以让你从家里出发的时候舒服点儿到学校后要好好学习不要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扫过老爸鬓角的白色郑清眨着眼很用力的“嗯”了一声。 “你们学校也是奇怪竟然只有一趟专机而且不接受家长接送。”老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子笑眯眯的抱怨道:“那个你真的不用钱吗?多少从家里带点儿嘛。” “不用了学校是封闭式的带去也没地方花啊。”郑清想到巫师货币与软妹币骇人听闻的兑换比率惆怅不已。这几天他把床底下箱子里的符帖簿子整理了一遍完整无损的只有不足三十本。按照他在四季坊打听的价码估计一枚玉币都换不下。 也许自己可以尝试着在课余时间打工赚取生活费。 这么想着他的心底反而有点跃跃欲试的冲动。 “还是带些吧”最终老爸拍板递过来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几千块钱就当平日的零花吧密码是你自己的生日。” “唔。”郑清不再拒绝低头应了一声。 “快走了抽空再给你的那些同学道个别啊。” “不要忘了吴先生!”郑教授从书房出来叮嘱道。 “知道了!”郑清用力点点头:“我去三有书屋看看吧不知道先生今天回来没有。” 在接到第一大学通知书的那天郑清就去三有书屋找过吴先生。但是书店门庭紧闭窗台上摆着一块告示牌上面写着“店主有事外出本店暂停营业”。 这种事情在过去的十来年间经常发生。每一年秋冬之际吴先生都会带着那只黄花狸外出一段时间。短则十数天长则数月。郑清仍旧记得自己十五岁那年吴先生在中秋节前离去直到来年春分时候才归来。 按照先生的说法他是去拯救世界了。 郑清每每闻之虽不嗤之以鼻却也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潘驴儿邓小闲 蕴华小区临街底商。 三有书屋外。 看见那块黑色的告示牌仍旧悬挂在窗台外郑清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看样子先生还没有回来。 人类面对新事物总有这样那样的惶恐。一想到自己将要跨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郑清就忍不住有些患得患失的感觉。 同意进入第一大学读书会不会太仓促了。郑清有时候忍不住想家里除了自己没人真正理解这所学校。自己这样莽撞的决定真的好吗? 这个时候他尤其希望得到先生的指点。 从黑色告示牌背后揭下一张皱皱巴巴的黄色符纸。 郑清左右看了看没有陌生人。 他将符纸夹在手心默默念动咒语。 符纸扭了扭折成一把钥匙的形状非常不情愿的钻进锁眼。郑清扳动把手扭开书店的门后重新将符纸抽出来粘回黑色告示牌后面。 店里冷冷清清显得非常安静。旬月没有人气屋子里满是书本的气息。郑清深吸一口气一股让人满足的书香充溢着他的肺腑。 等我老了也要开一个大大的书店晒着太阳躺在躺椅上脸上盖着一本书把这股香气闻个够。走在书架间郑清有些羡慕的想着。 书店不大只有四五十平米。门窗是南北走向店里的书架也是沿着这个方向摆放。 在书店的东南角有一个木质的梯子梯子上面是一个狭窄的阁楼里面放着一些杂物还有那只黄花狸的鱼干。梯子下面是一个紧闭着的黑漆单面木门。 木门高不足两米宽只一米多点门槛足有两寸高门槛左右是两个光圆柱形木墩木墩只比门槛高出寸许上面光滑可鉴没有雕琢任何纹饰。 门上没有张贴门神只用细麻线挂了一杆兔毫软笔还有一小壶香油。 木门中部的左侧有一个黄铜质地的铺首门环呈龟背蛇的形态。铺首是一头昂首的卧龟而那个门环则是龟背上的盘蛇。只不过门环现在紧紧嵌在龟背上没有落手之处。而卧龟则缩在自己的壳里露出六个漆黑小洞。 郑清抓起门上挂着的毛笔轻轻搔了搔盘蛇的下巴。盘蛇嘶嘶叫着抬起身子拱出一道门环。 郑清又用毛笔蘸了点香油抹在蛇尾。盘蛇刷刷的抖着自己的尾巴。龟背下一个小脑袋慢吞吞的探出头。 咔嚓木门里发出解锁的声音。 郑清乐呵呵的看着小乌龟将蛇尾上的香油舔光然后拉着盘蛇门环用力一拽。木门豁然打开一个漆黑的过道出现在他眼前。 这条过道是先生特意为郑清修筑的。顺着过道走百十米就能抵达回字集的九有书屋。 先生经常不在店里所以郑清在休息的时候经常来回两边帮忙看店。因为他还无法依靠自己的能力找到回字集所以吴先生帮着他在两个店铺间开了条通道。这样即使先生不在郑清也能照看好两个店面。 以前郑清对这条神奇的通道敬畏不已脑海中不知流转过多少胡思乱想。但是经过四季坊的座钟之旅郑清已经知道这条通道只是应用一些高超的魔法技艺构筑的。 人们对无法理解的神秘事物会保持敬畏之心;但是对于能够理解的卓越成就只会有羡慕之情。 走在通道里郑清对于第一大学的向往之情重新坚定起来。 他渴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构筑这样神奇的通道。 通道两边的书店都是一样的冷清与安静那只花狸猫不知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郑清瞅了一眼猫食盒把里面已经发硬的小鱼干丢进垃圾桶;然后稍稍打扫了一下屋子里的尘土给窗台上那几盆君子兰浇了点水。 书店不开门时也有客人会将自己需要的书籍列单从门缝塞进书店里。郑清的主要任务就是把这些书单捡起来将客人需要的书从书架上一一挑选出来用牛皮纸包好。然后寄放到隔壁回春堂。 客户下次来时可以直接从回春堂拿书。 这次客人不多只有三位买的也都是一些符文构造之类的专业书籍。郑清给牛皮纸包装写完书名后惬意的伸个懒腰打量着这个小小的书店。 回字集的三有书屋与蕴华小区的书屋大小差不多。郑清回忆了一下四季坊那家废弃的三有书屋也是差不多规模的。 先生开这么多书店干什么他这些日子始终不得其解。 叹口气抱着三个包裹郑清走出书店。 街上人流依旧非常稀少。这个集市似乎从来没有人潮涌动的日子也许这就是历史书上提到的顽固巫师的聚集地。 郑清咧咧嘴他发现自己最近总能看懂这些以前注意不到的细节。 只不过多读了两天书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就已经完全不同了。许多以前没有注意过的细节在他眼中都有了更深的涵义。四年后大学毕业这个世界在自己的眼中又将是怎样的呢? 他环顾四周看着这条狭小的街道看着街上陈旧的景象对未来充满期待。 “包裹自己送到柜子上去。”郑清耳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他惊喜的转过头。 隔壁回春堂的门口一个趿拉着拖鞋披着白袍子梳着道髻托着小茶壶的年轻人正全神贯注的看着一本线装古书。 “潘驴儿你又在看《金瓶梅》。”郑清笑嘻嘻的凑了过去。 这个看书的年轻人是回春堂的少掌柜大名邓小闲街上人都称他小邓掌柜。因为两家店挨着郑清跟这个年轻的掌柜很熟悉时间长了便自作主张给他起了个‘潘驴儿’的外号。 邓小闲不以为意反而经常四处炫耀说郑清起的外号恰如其人。 真是无耻。 潘驴儿瞥了郑清一眼对着壶嘴嗞了一口茶水拉着嗓子说:“听说你小子要去第一大学读书?” 郑清眼前一亮忽然想起先生曾经说过邓小闲刚刚大学毕业不久。 也许他能给自己一些建议!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道别回字集 邓小闲今年二十七岁长脸细眉嘴唇很薄脸色蜡黄前额留着一绺长发盖着他的左眼经常穿着一套无领左衽的灰色长衣外面再罩一件白色长袍。 郑清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邓小闲是五年前的初秋。 老邓掌柜揪着他额前那绺头发把他拽到自家的回春堂咆哮声在整条街上回响: “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你以为你是谁?你会干啥?你知道昴宿内金的十五种用法吗?药性都背不齐就敢学人开方子!还大咧咧去闯新世界!!” “你自己闯荡没了算我倒霉!老邓家活该绝后!你把猎队其他人坑了怎么办?他们找谁说理去?” “以为考了个注册巫师就能翻天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你以为外面那些大妖都是纸糊的吗?” 郑清趴在门口看着那个往日慈眉善目的老医生红着脸大发雷霆老泪纵横。 潘驴儿则耷拉着脑袋跪在回春堂中堂的神龛前一语不发。 从那以后回春堂的掌柜就变成了这个留着一绺额前发的年轻人。 回字集的商户们严格遵守国家的法规。平日里早上九点下门板下午五点准准的打烊。唯有潘驴儿不屑一顾平日里日上四杆才懒洋洋开门下午两三点门庭就已经半掩了。 老邓掌柜把店子的钥匙交给潘驴儿后便不知去哪里云游去了三五年都不见得回来一趟。店里没有雇佣伙计配药看病都要掌柜一手操持。潘驴儿平日里也熬熬方子炼炼丸散偶有客来他或者说掌柜不在或者拿那些方剂糊弄客人从来没用心在这家店上。 他只一心在背书。 老邓掌柜曾说如果潘驴儿要走必须能熟练配出家传的三百方药五十聚散还要能默出《金匮济世》《抱瓶子》《寒梅道长说》三本书里上万道药方。 小邓掌柜为了能尽早离开回春堂便开始拼了命的背书。 郑清从他背的三本书名里各挑了一个字取了个谐名《金·瓶·梅》每次看到他背书便拿谐名来取笑他。 潘驴儿往往对着鼻孔吹口气将自己那绺头发吹的飘飘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 把三个牛皮纸包裹放到回春堂的柜台上后郑清急忙忙跑出来向潘驴儿讨教上学的经验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你想听什么建议?”邓小闲放下手中的书坐直了身子。 郑清讷讷无言。 “我知道四所学院之间的两百多条隐蔽通道;我也知道沉默森林里前辈们留下的秘密宿营地;我还知道下半学期你选哪几门课更容易拿到学分。” “但是我不能告诉你。” “每个学生离校前都会与学校签署‘沉默契约’对学校的一切保密。这道契约是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拟制的经过巫师议会公正效果相当惊人。” 看到郑清有些失望的样子小邓掌柜将手中的‘金瓶梅’卷起教训道:“第一大学是一个圣地。它能让你快速的成长成熟。生命的乐趣就隐藏在成长的背后。就像打一局游戏如果你凭借外挂层层通关又还有什么乐趣呢?” “我给你的建议只有一个多交朋友多参加社交活动。”邓小闲竖起两根手指最后总结。 “这是两条。”郑清纠正道。 回春堂门前来了一位抓药的客人潘驴儿斜了郑清一眼又将自己额前那绺长发吹起来领着客人进店里去了。 郑清长出一口气心底不知为何轻松了许多。 …… 回字集是一个很小的集市。 小到这个集市上竟然还在使用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方式。 整个集市上约莫只有二十来家店铺。街道古旧店铺也都很朴素许多店家的招牌竟然就直接写了店铺的名字没有附加任何华丽的魔法效果。 这让经过四季坊那些华丽魔法洗礼的郑清产生了某种落差感。 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家乡父老改变这种落后的面目。 “小青子上次的符纸用完了?上大学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百草堂的蔡婆婆笑眯眯的叫住郑清。 百草堂是回字集上专营符纸、朱砂、笔墨等用具的店铺。有段时间蔡婆婆同意郑清用写完的符帖换崭新的空白帖子这让郑清非常感激。 “上次的符纸还有一些。但因为要去上学估计短时间回不来所以打算多拿一些。”郑清恭恭敬敬的回答。 前段时间从四季坊回来后郑清就直奔回字集到这些老街坊这里打听第一大学的情况。不曾想集市上的店老板们大都没有上过大学只是听说这个大学挺好。其他东西知道的竟然不比郑清多。唯一上过学的一位小邓掌柜那几日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连店铺也不开。 着实让人丧气。 不过集市上的店老板们都是一大把年纪了吃的盐到底多一些。三言两语便给了郑清许多不错的建议。 比如蔡婆婆让郑清留下书信写清情况她可以帮忙转交给吴先生;再比如‘大戴礼记’的黄老板就建议郑清带一些玉牌玉坠拿来送给同学是极不错的小礼物;本草居的李大夫则力劝郑清带上几贴汤剂。 “凡事预则立外面的汤汤水水吃起来总要带几分小心或者有个跌打损伤的那个学校的校医总不会时刻跟在你身后。带上几贴常用的塞在你的袋子里终归让人安心一些。” 当时郑清感激的收下了这些礼物。回家后越想郑清越觉得不好意思。苦思冥想几天终于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他打算帮回字集上的老店们装一些现代化的更炫目的招牌。就像四季坊里那些店铺看上去就很高大上。 所以他今天来集市还打算先做一些准备工作。 “小青子来是有什么事情忘了么?” “是不是想起没带黄老板的那个孙女儿咯!你来的晚啦那个小姑娘被黄老板赶去山上咯!” “上了大学想法就是多。你这量来量去是打算把我们这些老伙计的店子都收了么?” 集市原本就不大郑清量来量去很快便引来其他店主的围观与调笑。 他狼狈的四处作揖讨饶丈量了这些店铺的门面后便落荒而逃了。 下次回来一定要让这些老古董们见识见识现代魔法的绚丽。 郑清在心底恶狠狠的想着。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这丫头是自己同学?! 八月三十一日农历八月初一晴有小风。 宜嫁娶、采纳、开市、出行;忌动土。 长安机场。 郑清掐着指头算了半天凶吉对于学校选择的日子非常满意。 来机场之前他又跑了一趟回字集仔细向潘驴儿询问登机方式。 “拿着登机牌在随便一个没人排队的柜台处找地服人员给你换登记卡然后顺着登记卡指示直接上飞机就行。” 潘驴儿轻巧的解释着郑清却听的忧心忡忡。 “任何一个柜台都可以?为什么要找没人的柜台呐?”他追问着。 “有人排队速度不是慢嘛!”潘驴儿仿佛看着一个傻瓜:“放着没人排队的柜台不去专门排队玩儿你是得有多闲的慌。” 郑清默默的低下头拿着自己的小本本记下来大致的流程。 “出门在外不懂就问不要害羞。第一次坐飞机的人多得很机场到处都是问讯处找个漂亮姐姐问就行。”潘驴儿不耐烦的挥手打发他。 “普通的机场问讯处就可以吗?”郑清在‘普通’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难道你想让第一大学在长安机场挂个巫师联盟的牌子?!”潘驴儿翻着白眼把自己额前的那绺长发吹的飞起。 郑清讷讷无语。 他总觉得登机方式应该也许大概需要有点巫师的风格。 比如拖着行李箱从某堵墙上撞过去? 或者在机场废弃的洗手间里对着某个古怪的镜子念咒语? 然而现实总是格外简单。 拿着出票证明找一个没人排队的柜台郑清只用不到一分钟就换好了登机牌。 没有行李托运、没有漫长的候机时间、甚至没有繁琐的检查与复杂的登机口郑清只是多申报了一个‘宠物携程’就抱着波塞冬进入了候机大厅。 候机大厅的地服人员将他带到一个vip入口处后便礼貌辞别。循着指示牌郑清走过松软的红地毯、硬邦邦的过道、软趴趴的蒙皮、很快登上了第一大学的航班。 机舱内比外面看起来宽敞的多按照左侧两座右侧一座的方式排列着。每两排座位相对而放。 机上的空乘都穿着藏青色的挺括长袍盘着发髻束着腰带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一手抱着法书一手指引郑清入座。 郑清注意到空乘手上的法书是自己在上元书肆见过的博洛尼亚装订本上面精美的纹饰与华丽的蘸花口看上去簇新且干净。 这些空姐看上去很有钱的样子郑清暗暗咋舌。他还记得这本法书在上元书肆售价二十多玉币自己的全额奖学金也仅仅只有十枚玉币。 在空乘指引下郑清没有费力就找了自己的位子。 他的座位在第五排左侧靠过道的地方周围的乘客都已就位只有自己旁边靠窗的位子还空着。 郑清心底祈祷这个座位属于一个美女。 座椅很宽敞黑色的皮椅质地柔软坐上去让人浑身都轻松了许多。两侧的扶手闪烁着银白色的金属光泽胳膊搭上去总是会忍不住滑回自己的怀里。 将波塞冬放在自己的腿上郑清打量了一下自己周围的几位乘客。 他的正对面坐着一个矮小的男生梳着西瓜头带着一副黑框的大眼镜正抱着一个大大的黑色硬壳笔记本飞快的写着什么。西瓜头男生旁边是坐着一个身材修长留着中马尾的俊秀同学。这位同学抱着一个可疑的长条状包裹默默的侧着脸看着窗外干巴巴的水泥地。 也许的女的也有可能是男的。郑清看着那位俊秀的同学心里有点拿不准。他扭头又打量了一下隔着过道的两个人。 隔着过道坐在一个光头小胖子穿着灰布直缀脖子上挂着一串深紫色的龙眼佛珠正捧着一卷经书摇头晃脑的看着。而小和尚对面的乘客则趴在桌板上埋头大睡郑清只能通过那露在外面的酒红色大波浪头发猜测这位乘客的性别。 环顾四周没有一道目光与自己交错。 郑清顿感无趣。 于是他从灰布袋里抽出自己符帖翻出扶手下隐藏的小桌板掏出毛笔与朱墨搓搓手开始了日常的功课。 符帖是在回字集里淘换来的回字格、黄皮纸一帖六十页每页有一道常用符箓比如驱鬼、静心、辟邪、奏天、请神、超度等等。 临摹完的符箓撕下来随时可以使用如果不用也可以重新卖给纸笔店六页完好的符箓可以换一本空白帖童叟无欺。如果一整本符帖都没有错误郑清就可以换十本符帖百草堂的蔡婆婆还会笑眯眯的赠他一块朱墨或者一根羊毫笔。 从十岁开始郑清就再也没有在符帖上花过钱了甚至他从纸笔店老板那里换回来的朱墨毛笔都够用好多年了。 在朱墨上哈口气用毛笔楷了楷提笔凝神片刻之后一挥而就。 郑清看着这张静心符满意的点点头。 没有什么比写一道符更让人放松的事情了。如果有那就是写两道符。 他重新提起笔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您好。”怯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郑清抬起头。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拖着粉红色的拉杆箱不安的站在他面前。 女孩儿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粉红色连衣裙蹬着一双白色圆头小皮鞋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变形的登记卡。 萝莉啊!郑清的心底在咆哮。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对面西瓜头男生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过来。 “我好像是在里面的位子。”小萝莉讷讷的说。 “哦不好意思请进请进。”郑清急忙站起身努力露出一副和善的笑容:“你家大人呢?没跟你在一起吗?” 说话时他帮着小女孩儿把那个粉红色拉杆箱塞进头顶的储物仓里。 郑清早就把自己那些沉重的行李塞进灰口袋了他没料到还有巫师会拖着这些碍事的行李。 “第一大学的通知书上不是说不许家长陪读吗?”小萝莉惊讶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郑清手一松好悬没被那个粉红色的小箱子砸在脑袋上。 他将箱子塞进储物仓重重拍上仓门。 然后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小萝莉。 这丫头是自己同学??!!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狐狸、白鸽与乌龟 一只鸽子咕咕叫着警惕的看着面前毛发蓬松的小狐狸。 鸽子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眼睛漆黑灵动爪子黄嫩嫩的看上去异常干净。它对面的小狐狸也是雪白毛皮只不过皮毛上有些淡蓝色的花纹。 此刻小狐狸正揉着爪子抖着大尾巴大咧咧的去摸白鸽的脑袋。 白鸽是粉红衣服小女孩儿的宠物在主人落座后便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站在小姑娘的肩头咕咕的叫个不停。狐狸就是波塞冬。原本一路劳顿波塞冬情绪有些恹恹的但看到旁边新来的白色小鸟后不知为何又有了精神。 鸽子微微张开翅膀高昂着头盯着眼前这只不安分的小狐狸喉咙里发出恐吓的急促咕咕声。这只白鸽没有经过断喙口器很尖锐半透明的角质层在阳光下透出橘黄的色彩。 小狐狸将探出的爪子小心翼翼的收回来看了郑清一眼委屈的哼唧了几声重新盘起尾巴萎靡了。 郑清尴尬的笑了笑。 他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 侧过头他又打量了一下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你真的是去第一大学上学?大一的新生?” 小女孩儿鼓鼓嘴没有回答像极了她肩头那只白鸽。 “不好意思我只是有点受惊了。”觉得自己也有点唐突郑清老老实实的道着歉从灰袋子里掏出零食盒子打开递给小女孩儿:“要不要来点好吃的?” 盒子里有松子、榛子、无花果、豌豆、花生等干果是郑清在回字集买的一些炒货都脱了壳吃起来非常方便。 小女孩儿还没回话她肩头的白鸽已经积极的跳到郑清的手腕上伸着脖子叼起一粒瓜子仁仰头吞了下去。 这次轮到小女孩儿尴尬了。 “我叫李萌是被第一大学九有学院录取了。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小女孩儿从背上的小书包里掏出一封硬壳通知书让郑清看了一眼。 通知书上有一个包在圆圈里的三棱体标志这是第一大学的标志。 “我也是九有学院的天文08-1班郑清。”他笑呵呵的把零食盒子塞到李萌的怀里啧啧称赞:“你太厉害了!我以为学校只招收十八岁以上的学生真的没想到。” “我也是天文08-1班的。”李萌挑了一颗碧根果一边嚼一边兴奋的说:“我是上晚自习的时候睡着了被拉进第一大学的考场。听我的面试官说我基本算第一大学近百年来最年轻的考生!” 小女孩儿一脸骄傲的看着郑清一副快来夸我的表情。 “真是太厉害了!”郑清笑着赞叹着但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说‘基本算近百年来最年轻的考生’呢?难道还有比你更年轻的?” 李萌嘟着嘴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因为今年同时入学的还有一个十二岁的新生他才是第一大学近百年来最小的入学者。”旁边留着西瓜头的男生加入了他们的话题。 “十二岁!”郑清彻底震惊了:“他是哪个学院的!学校允许这么小的学生入学吗?” “我也是十二岁!”李萌在旁边不服气的叫道:“为什么他算最小的。” 留着西瓜头的圆脸男生看了一眼李萌怀里的干果盒。 “不好意思还没了解怎么称呼?”郑清非常乖巧的掏出另一个干果盒递到西瓜头的眼前:“你尝尝这个这是回字集上宋奶奶家炒的干货非常好吃。” “回字集?”西瓜头男生仔细看了郑清一眼默默的夹起一颗核桃塞进嘴里。 旁边白鸽与波塞冬已经滚在一起都腻在李萌的怀里温驯的等候小姑娘给它们挑选美味的干果。李萌则笑眯眯的揉着波塞冬蓬松的皮毛不时挠挠它的大耳朵。 郑清瞟了一眼那个舒服的小混蛋撇撇嘴。 “萧笑萧瑟的萧开心的笑。”西瓜头男生吃掉手里的干果拍拍手重新摊开小桌板上那个厚重的黑壳笔记本一边翻动一边快速的说道:“我也是九有学院的新生。或者说这节机舱里的新生都是九有学院的。” “今年第一大学有两个年龄很小的入学者都是十二岁。一个女生就是我们旁边这位小姑娘另一个男生叫林果入读阿尔法学院。”萧笑看了一眼李萌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至于为什么他排名在你前面是因为林果属于免试入学。实际上他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入校了只不过因为年龄原因学校拖延了他的入学时间。” “不要叫我小姑娘叫我大学生!”李萌不服气的嚷嚷着。 萧笑没有回话只是低下头揪了揪自己的裤角。 郑清看到一只壳色枯黄巴掌大小的乌龟从萧笑座位下面钻了出来咬着他的裤脚伸长脖子用力拽着。 萧笑叹口气将乌龟捡起来放到自己膝盖上问郑清要了一点松子仁。 这只乌龟看上去年纪很大了眼神浑浊眼角长着白色的眼翳粗糙的皮肤上挤着一堆细小的褶皱枯黄色的背壳仿佛受过猛烈的撞击露出许多皲裂纹。 波塞冬仿佛发现了新玩具从李萌的怀里挣脱跳到萧笑的怀里抬起两个前爪用力按着那只老乌龟。 老龟一口一粒松子仁慢悠悠的吃着完全不理会身上蹦跶的小东西。只有波塞冬试着去咬它脑袋的时候它才摆摆头显出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波塞冬回来!”郑清感到有些脸红探起身子将挣扎的小狐狸抓回自己怀里轻轻拧了拧它的脸颊:“你安分点!” 波塞冬呜咽着大尾巴四处乱甩坚决不配合。 “波塞冬!好强大的名字。”李萌给自己的白鸽梳理着羽毛羡慕的抬起头:“不像我的小白开始起名字太简单后来想改都改不过来了。” 郑清嘴角抽了抽看着那只昂首挺胸的白鸽一脸的骄傲。 它对自己的名字非常满意。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蓝雀 “诸位同学上午好。欢迎乘坐巫盟月下航空公司第一大学直达专机我是乘务长苏旗君很高兴为您服务;此次旅途预计飞行时间五小时三十五分钟旅途中我们为您准备了可口的午餐有需要的同学可在飞机起飞后自行前往自助餐厅就餐;如需其他帮助请按动您头顶的红色按钮我们的空乘人员会竭诚为您服务。” “我们的飞机将要起飞乘务员会例行安全检查请诸位同学在自己座位就坐收起小桌板系好安全带将各自宠物抱在怀里。” “谢谢您的配合祝您旅途愉快。” “苏旗君!”李萌尖叫着:“她跟苏施君是什么关系!我要不要找她签名合影?” “都是青丘苏氏方字辈的年轻一代听名字就知道。”萧笑收起自己的笔记本将老乌龟抱在怀里端端正正的坐好:“只不过她又不是苏施君你找她合影有什么用?” “苏施君是谁?”郑清一边收着自己的小桌板忍不住问道。 “月下议会最年轻的上议员青丘苏家内定继承人传言已经达到五尾境界正在接受大巫师会议考核的巫师界第一美女。”萧笑眼皮都没眨的快速回答:“不应该是女神。巫师界所有男巫的女神。” “女神啊。”郑清摸着怀里的波塞冬探头看了机舱过道一眼。 一位穿着挺括制服的空乘正弯着腰面带微笑与前排的一位同学细声说着什么。紧绷的制服将她优美的身形完美勾勒出来修长的双腿更强化了这种视觉冲击。 郑清咽了一口唾沫飞快的收回视线。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他在心底默默念了三遍箴言但是脑海中仍然不断勾勒着刚才那副优美的曲线。 年轻人火气旺盛他安慰着自己换了个坐姿从盒子里摸出一粒杏仁咯吱咯吱嚼起来。 “这位同学飞机将要起飞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将小桌板收起来。” 动听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郑清侧过头空乘正在轻声呼唤过道对面趴着睡觉的酒红色大波浪。 隔着过道的两个座位一边坐着穿灰布直缀的小和尚另一边的乘客则一直趴在小桌板上睡觉。小和尚已经收起经书正在闭目沉思。而他对面那个酒红色大波浪从郑清上飞机到现在就一直在睡觉。 在空乘的再三呼唤下留着酒红色大波浪的乘客摇摇脑袋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 不着粉黛十分颜色。郑清在心底赞叹。与旁边的空乘相比也不逊分毫。 慵懒的抻抻胳膊伸了个懒腰酒红色大波浪微眯着眼收起小桌板然后从坤包里拽出一个眼罩套在头上靠在宽大的座位上继续呼呼大睡。 这让郑清颇感失望。 “你怀里抱的什么?不需要收起来吗?”李萌看着自己对面的乘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九有学院哪个班的?” 李萌对面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同学黑色的长发齐根束起塞进白色长衣上那个宽大的帽兜里紫色的围脖随意的搭在肩膀上双手抱着怀里的长条包裹一直在默默的看着窗外。 郑清颇感头疼的揉揉脑袋。 五分钟前小萝莉还是一脸怯怯的模样只不过稍微熟悉了点就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也许她不应该养只鸽子而应该养只麻雀。 “你脖子上的围巾真漂亮!是什么做的?” 回过头郑清看到李萌探着身子去摸那个紫色的围巾并且拍了拍。 “哇手感真好!”李萌大呼小叫着。 “咯咯……”一个紫色毛绒绒的貂头从围巾主人背后宽大的帽兜里钻了出来喉间发出恫吓的声音紫色的围巾跳动了几下倏然收进帽兜里连郑清都吓了一跳。 原来那不是围巾是紫貂的尾巴。 李萌愣了愣扁扁嘴眼睛噙住朵朵泪花眼眶开始变红。 “我叫蓝雀这是一把剑。”紫貂的主人终于开口。他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指了指怀里抱的长条状包裹笨拙的安慰道:“别哭。” 是个男声郑清终于确认。 李萌红着眼吸了吸鼻子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我才没哭我是大学生了!” 紫色小貂似乎很得意两个前爪攀在蓝雀的左肩伸了个懒腰悠然的张了张嘴露出满口利牙。 波塞冬很感兴趣的瞟了那头小貂一眼甩了甩自己的大尾巴。 李萌肩头的鸽子愤怒的咕咕叫着挥动翅膀威吓对面的紫貂。 “各位同学请将你们的宠物抱在怀里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耳边传来空乘动听的嗓音郑清连忙转过头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随着哒哒的鞋跟声飘了过来。 优美的曲线再一次出现在郑清的眼前而且距离如此之近。空乘探着身子将窗上的遮阳板推了起来。同时弯下腰检查几人腰间的安全带。 郑清的鼻腔里充斥着令人沉醉的香气。 他紧张的绷直了身子一动不敢动。怀里的波塞冬被他勒的吐出小舌头吱吱叫唤。 “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空乘笑眯眯的挠了挠波塞冬的耳朵。郑清可以清晰的看到这位空乘的鼻翼正在急促的翕动着。 抬起头他看到一双暗红色的大眼睛。 剔透的眼神好像两汪温泉让他沉迷不能自拔。 当他回过神飞机已经开始平稳飞行。周围的几个人正在热烈讨论着什么就连过道对面的小和尚也加入了他们的话题。 “你们都是怎么拿到自己通知书的呢?”萧笑面前的小桌板又放了下来正在自己的黑色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阿弥陀佛小僧在藏经阁抄经时从《金刚经》的夹页里看到了自己的通知书。”旁边的小和尚咯吱咯吱转着自己的念珠:“上报主持后方丈赠小僧一道揭子‘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所以小僧便来了。” “我在祁连山猎杀了一头野妖从妖腹里刨出的通知书。”蓝雀依旧惜字如金。 郑清咂咂舌忽然觉得自己获得通知书的方式有点太简单了。 正文 第四十章 无害的小精灵 “我们家大部分人都是在第一大学读的书但他们一般都进阿尔法学院。今年我跟表姐两人爆冷进了九有学院把家里那些老古董的脸都吓白了。”李萌兴致勃勃的掰着手指头:“我的通知书是表姐送过来的。她也是今年九有学院的新生所以学校把我们俩的通知书都交给她让她转交给我。” 让她在学校照顾你吧郑清在心底默默的吐槽。 “我姐在今年新生里面排名第三回头我让她罩着你们万事有我!”小萝莉拍着胸脯豪气冲天。 萧笑抬头看了郑清一眼。 “我是早晨醒来在床头摸到的通知书。说实话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东西把我吓得够呛差点把家里的符箓都换一遍。”郑清想起自己收到通知书的那天早晨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呢?西瓜头。”李萌毫不客气的看着萧笑。 “我?”萧笑瞟了她一眼将手中的毛笔收了起来:“我是特招入校没有录取通知书。” 郑清没有立刻追问萧笑什么是特招入校。 他正警惕的捂着头发一脸紧张看着眼前漂浮的一只小精灵。 这只小精灵穿着与空乘一模一样的挺括制服周身散发着淡绿色光芒头顶的细丝触角微微颤抖瞪着一双漆黑大眼睛兮兮叫个不停。 “她们要干嘛!”他有些紧张的叫道。 “提供一点饮料而已你为什么那么紧张。”李萌用食指戳着自己的小脸蛋吐吐小舌头:“羞羞都是大学生了还怕小精灵!” 郑清脸色立刻涨红了他注意到小精灵细细的胳膊下面拖着一个巨大的玻璃瓶瓶子里橘黄色的饮料正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我并没有害怕只不过之前被这些小东西袭击过觉得需要注意点。”他放下捂着头发的手强调道:“你们没有被这些小东西袭击过吗?” 上元书肆炼书坊的神奇经历让他难以忘怀。不论是老书匠粗暴的血炼魔法还是那些小精灵揪他头发的奇特举动都令他记忆犹新。 “魔法生物界炼金生物门精灵纲有翅目小精灵科植属绿色小精灵种。”萧笑盯着半空中漂浮的小精灵飞快的说道:“这是一种性情极其温和的魔法生物几乎不存在主动攻击人类的行为。在巫师联盟发布的《魔法生物图鉴》中被列为完全无害生物危险程度甚至比鼻涕虫还低。” 郑清眨眨眼。他基本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这种小精灵属于无害生物。 “我嚓学霸!”李萌一脸震惊的看着萧笑嘴里爆出不符合身份与年龄的粗话:“刚才你说自己的特招生难道就是这个意思?你是不是九有学院今年的新生第一?你全球巫师高等学校统一考试的成绩是多少?你今年多大了?” 小丫头在自己的座位上扭来扭去努力吸引萧笑的注意力。鸽子小白拍着翅膀跟着她一起咕咕叫着。躲在郑清怀里小憩的波塞冬被这些聒噪声吵醒发出不满的吱吱声。半空中漂浮的小精灵一副被吓坏的模样手里拖着的饮料瓶晃来晃去好像随时会摔在地上看的郑清心惊肉跳。 萧笑没有说话只是扶了扶自己的黑框大眼镜瞟了郑清一眼。 郑清还没有从‘无害生物’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他满脑子都在想自己什么地方的罪过这些小家伙。 看见萧笑的眼神他立刻叫道:“我真没招惹她们是她们主动袭击我!” “魔法生物的确存在一些天然不稳定性但任何不稳定的爆发都有其诱因。”萧笑从旁边的餐车上取了一个透明的玻璃杯放到小桌板上。 小精灵拽着巨大的饮料瓶兮兮的叫着给他的杯子里注满那橘黄色的饮料。 “你们不来点吗?”他对着郑清与李萌举了举杯子:“不含糖的橘子汁对身体很有好处。” “我要青蜂儿!”李萌积极的举着手叫唤着。 “未成年不能喝酒精类饮料。”萧笑摇着头递给她一杯橘子汁。 李萌嘟囔着噘着嘴接了过去。 “我要清水就可以。”郑清叹口气看着萧笑。 “你今年十二岁?”萧笑抬了抬眉毛。 郑清垂头丧气的自己去找杯子。 送饮料的小精灵离去后隔间里的谈话不知不觉又重新回到了通知书上。 每次想到自己的通知书郑清总有种吐槽的欲望:“你们不觉得这种通知书投递的方式有点嗯有点不太礼貌吗?” “礼貌?”萧笑将手中的饮料放下好奇的翻开自己的黑壳笔记本。 “就是不太注重别人的隐私。其实学校完全可以把这个东西塞进信箱邮给我们。”郑清抱怨着:“或者打个电话通知一声。起码不会把人吓出心脏病。” “对于巫师而言只有灵魂是公认的隐私。”萧笑很不以为然手中的笔在笔记簿上刷刷的写着:“至于学校投递通知书的方式我倒是知道点。这个投递方式与学校选拔学生的方式都隶属于第一大学的某些古老阵式不被学校的巫师们控制。也自然会有一些突兀与冒失了。” 郑清想起托马斯讲过的话有些明白萧笑的意思了。 “但我仍就觉得这样的习惯不好。”郑清仍旧坚持自己的观念。 “习惯的力量任何地方任何势力中都是必要与根深蒂固的。或者说习惯造就了传统传统维系了社会。第一大学也不例外它也是由各种习惯与传统构造的社会。”萧笑把话题引入更深奥的层次了。 “嗯有道理。”郑清觉得两个人谈的有点艰涩了:“只是虽然把传统当作传统无可厚非但在传承过程中进行必要的发展与提高也是必要的。所以我仍然觉得学校投递通知书的方式有值得改进的方向。” “传统并非一成不变。”萧笑脸上露出了一丝严肃:“但无论怎样现在的传统究竟还是延续着我们也只能接受这些传统。” 蓝雀偏着头与自己的小貂默默对视。 释缘安静的数着自己的念珠。 李萌眨了眨眼睛茫然的看着对话中的两人。 郑清心底油然升起一种郑重感。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飞机上的自助餐厅 “各位同学中午好自助餐厅已经为您准备了可口的饭菜欢迎您的选用。如有需要请沿走廊至三号房间用餐。” “离开座位时请将座椅调整至正常位置。您可以同时携带您的宠物进入餐厅。” “为了您和他人的方便请您按序取菜文明用餐。携带宠物的同学请看管好您的朋友餐厅严禁宠物乱窜。取餐前可向小精灵索取餐具;用餐完毕请将餐具交还小精灵谢谢您的配合。” 中午时分机舱广播传来了乘务员温柔的通知声郑清迫不及待的收起小桌板揉了揉肚子。 他的确饿了。 虽然在家一直表现的安然随意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临出发前最后一顿饭家里煮的饺子他只吃了三五个然后就着小菜喝了半碗小米粥就撂了筷子。 在郑教授严厉的目光下他又勉强吃了一个水煮蛋。 到现在那点饭早就消化干净了。 “一起走一起走一起去吃东西!”李萌挥着小拳头高兴的叫着:“我早就想尝尝专机上的自助餐了听我表姐说这趟专机上的自助餐非常好吃!” “你表姐呢?不叫她一起去吗?”郑清站起身四处看了看。 “她家就在贝塔镇。”李萌提到表姐情绪似乎有点低落:“今年九有学院只招收两名公费生表姐成绩排在第三没有拿到公费名额。所以一整个夏天都把自己锁在高塔里做实验。” “也就是说今年只有高考成绩排名前两位的新生才是公费生?”郑清的内心开始欢呼雀跃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传说中的学霸!他咧嘴笑着想要给新朋友们分享一下自己的成绩。 “我姐说了开学就找排名在她前面的两个人决斗!”李萌握着小拳头看着旁边两人恶狠狠的说:“你俩到时候跟我一块去给我姐加油!把那俩臭小子给捏死。” 郑清干笑一声打消了炫耀成绩的念头将怀里的波塞冬抱得紧了点。 “当然如果你是第一名我可以跟我姐说点好话放过你。”李萌犹豫了一下噘着嘴对萧笑说。 “感激不尽。”萧笑敷衍着将怀里的老乌龟塞进口袋里。 郑清撮撮牙花迟疑着要不要告诉李萌自己就是排名第二的公费生。 过道里几个穿着笔挺长袍的年轻巫师从几人身边走过。 一阵浓烈的香气钻进郑清的鼻腔。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把刚刚组织好对李萌说的讨好话全都喷了出去忘的一干二净。 “这是什么味道闻上去像我家邻居那只法国卷毛狗。”李萌皱皱鼻子也打了个喷嚏。 “卡尔文·初夏。妮娜公司今年夏天主打的男款香水在年轻贵族男巫中比较流行。清新野橘调。轻轻拍在颈侧会带来清爽的橘香非常适合温润如玉的暖男。如果直接喷在身上香气与衣服互相作用会产生刺激性的香气效果很渣。就像你闻到的与一只在香桶里打过滚儿的贵宾犬没什么区别。”萧笑无聊的回答道。 “有什么你不知道的吗?”郑清一脸拜服看着这个西瓜头的小男生。 萧笑瞟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 顺着过道走过舱门郑清进入了一间宽敞的房间。 这才是巫师应该有的风格他在心底默默赞叹。 相对前段狭小封闭的空间而言这间餐厅显得宽敞明亮多了简直像一个大的会客厅。无论是那华美的吊灯还是那高大的落地窗甚至大厅中央那个小花园都不是一架普通飞机所能容纳的。 郑清很容易判断出这里应该是施展了某些法术将空间拓展开了。 餐厅左侧是一排取餐台上面整齐的排放着色香俱全的各种美味。靠近入口处是水果拼盘后面是烧烤、炒菜、炖菜、海鲜、全素等等最后是一些汤羹、糕点、饮料。年轻巫师们拘谨的排着队贪婪的给自己的餐盘里夹着美味。 餐厅右侧则是一个u形马蹄状的红木吧台。吧台后是一个巨大的酒厨各种颜色的饮料装在玻璃瓶里斜靠着木托在灯光下闪烁着剔透的光泽。吧台外随意摆放着一些高脚椅。郑清看到其中一张椅子上盘着一条昏昏欲睡的眼镜蛇。 还有不知何处飘来的美妙旋律让整个餐厅充满了欢乐轻松的气氛。 郑清抬起头上百只巴掌大的小精灵托着掐银丝的黄铜盘忽闪着淡绿色的光芒仿佛一只只巨大的萤火虫出没在餐厅的各个角落。 “小精灵都是绿色的吗?”郑清从一只小精灵手里接过托盘跟在萧笑身后给盘子里夹了一片西瓜。 “这种提问方式不专业。”萧笑晃晃手里的夹子顺手给盘子里挑了几粒葡萄:“小精灵是一个大科下面有三个属。植属、卵属、生属又被称为播种系、孵化系、再生系。每种类型对应的小精灵都完全不一样。播种出来的小精灵都是绿色的孵化出来的小精灵基本都是白色偶尔也有金色的;至于再生系小精灵都是蓝色的比较罕见也被称为蓝精灵。” 郑清给盘子里添了几片苹果后把夹子交给小精灵看着她们拎着夹子欢快的转着圈伴随着餐厅里轻快的音乐在半空中转出一串美妙的舞蹈。 李萌则在两人身边叽叽喳喳叫着不停地给自己盘子里塞东西。 “你刚才说播种意思是这些绿色的小家伙是种出来的?”郑清想象着把死去的小精灵埋进土里然后长出白骨森森的精灵木枝头悬挂着吐着舌头的小精灵散发着绿油油的光。 他打了一个寒战摇摇头。用木头勺子给自己盘子里添了点土豆泥。 “这个我知道!”李萌举起盘子非常积极的回答:“把种子埋进土里浇上药水不用一个月就能收获一群小精灵!” “一个月!”郑清一走神夹子上夹着的一枚鹌鹑蛋重新滑回盆子里。 “喏就是这个。”李萌把盘子交给身旁飞舞的小精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木头匣子。打开匣盖柔软的红色绒布上放着一小把淡绿色仿佛豌豆一样的种子。 兮兮!兮兮! 呼啦啦一大群小精灵凑了过来抖着触角小心翼翼的看着匣子里那些种子。 李萌一手护着匣子一手飞快的从里面摸出一粒种子递给郑清:“这是标准型号的精灵种子对于环境适应性很强。一般三性以上的药水都能让它发芽。” 小精灵们眼巴巴的看着李萌把匣子收起来只能兮兮的叫着。 种子摸上去仿佛玉石般润滑而且比看上去重许多。 郑清把玩儿了一下赞叹着将种子还给李萌。 “送你了!”小丫头非常豪爽的挥挥手扭头便指挥几只小精灵托着自己的餐盘去找桌子了。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道听途说 小精灵被称为巫师界五百年来最伟大的创造之一。 她们解放了巫师的双手充当着巫师的助手。巫师们可以用空闲的大脑与双手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小心翼翼的看着火苗或者颤颤巍巍的端着玻璃器皿。 按照萧笑的解释小精灵是以群为单位生产的魔法炼金生物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群小精灵。 比如播种系的小精灵。当她们还是种子的时候种植者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与心意给她们配置一份合适的药水。直至她们发芽长大这些小精灵只能以这些药水为生。 她们的生命与巫师紧紧联系在一起种植她们的巫师死亡失去药水供应的小精灵也会跟着丧命。 郑清觉得这是非常不公平的一件事。 “她们也是有智慧的生命这么做会不会不符合伦理。”郑清绞着脑汁努力找出一些合适的词汇。 “什么是智慧?什么是生命?她们是智慧生命吗?符合谁的伦理?”萧笑提出一连串的反问。每问一个问题他就给自己盘子里夹一枚烤扇贝。 郑清哑口无言。只能默默的给餐盘里捡了些鱿鱼圈。 “这是非常深奥的哲学问题很难三言两语说清楚。”萧笑最后拿起一杯果汁呷了一口总结道:“但是根据一般巫师界的共识小精灵是介于智慧与混沌之间的炼金产品。不能把她们当做智慧生命。而且她们也不适用巫师的伦理。” 郑清怏怏的盛了一碗玉米浓汤。 他看着周围飞舞的小精灵们总觉得萧笑的说法不对。 “这边!”不远处李萌挥着小手占住一大张桌子招呼他俩。 释缘小和尚正默默的坐在她身边面前只有一碗白米饭一碟水煮小白菜。 餐桌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不远处坐在餐桌前郑清可以清晰的看到窗外翻滚的云海与耀眼的阳光。 放下餐盘郑清懒洋洋的靠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 一股浓烈的香气从身后冲了过来。 “这是什么味儿?”他抽着鼻子觉得这个香味似曾相识。 “卷毛狗。”萧笑坐在他对面面无表情的解释道。 李萌噗的一声把嘴里的果汁喷在地上弯着腰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几只小精灵惊恐的冲了过来给李萌捧来一叠湿巾同时飞快的将地板上的污渍清理干净。 释缘小和尚嚼完嘴里的米饭念了声“阿弥陀佛”。 郑清转头看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 他的身后坐着一个瘦高男生正是萧笑之前评价香水使用不合格被李萌形容为卷毛狗味道的男生。 这个男生与四五个同伴坐在餐桌前就餐。听到哄笑声疑惑的看了这边一眼。然后又皱着眉飞快的收回了视线。 …… 虽然土豆泥里有一小块土豆没有压成泥鱿鱼圈的酱汁也稍微有点辣鹌鹑蛋的香味又有点浓但不得不承认这个自助餐厅的食材相当鲜美。郑清灌了一大口玉米浓汤吐了吐舌头。 他抬起头对面李萌的小嘴鼓鼓囊囊塞满了吃的像极了家里那只仓鼠。萧笑慢条斯理嚼着自己的烤扇贝目光紧紧盯着贝壳上的花纹仿佛上面能看到一个新世界。 身后传来卷毛狗倨傲的说话声: “你们知道四季坊前段时间被妖魔袭击的事情吗?” 郑清挑了挑眉毛身子稍稍坐直了点。 大明坊里的遭遇可以算得上他十八年来最惊心动魄的经历。不论是托马斯释放的那道雷咒还是胖子转化的猪妖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睡梦中。 作为亲历者他对其他巫师怎样看待这件事很感兴趣。 身后的谈话声清晰的传了过来。 “知道知道。报纸上都吵翻天了。据说四季坊名下的九处坊市都遭到不明野妖的袭击管委会的大小领导都被巫师议会发函申饬了。好像死了不少人。”说话人声音急促还有些漏气嘴里应该塞满了吃的。 “《贝塔镇邮报》统计的数字是死亡八人严重受伤二十一人。”一个尖刻的声音嗤笑着:“好像谁没看出来他们玩儿的文字游戏似的。在野妖袭击下受伤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君子与淑女》的报道就很准确他们统计的死亡人数就是二十九人。”另一个声音似乎有些底气不足软弱的补充道:“报纸上说巫师联盟已经派出九个调查组去检查四季坊的安防措施与流程相关报告会在十月底提交公布。” “我也很好奇。据说那些坊市里闹事的都是野妖数量也很少大部分坊市都只有一头野妖。”最后一个声音慢吞吞的说着语气里充满了疑惑:“按照规定坊市里应该驻扎一个巫盟警备小队。警备队的人不应该连一头野妖都压制不住的。” “警备队被调走了。”嘴里塞满食物的漏气声重新响起:“我舅舅在金陵坊的警备队当队长。他们一个月以前就被调整到新世界协防。调令下的非常急他只给家里捎了个口信。我舅妈总担心出什么事最近一直在我妈面前哭哭啼啼。” “难道新世界的那些土著大举反攻了?”那个慢吞吞的声音似乎很感兴趣反问道:“按道理那边的局势应该非常稳固不应该出现人力紧张的情况。” “不是不是。”漏气声重新响起郑清仿佛能看到这个声音的主人在慌乱的摇着头:“我家老头打听了一下好像第一大学有个什么任务召回了许多驻守新世界的高级巫师。所以那边人手就不够了。没有什么土著攻击。” 话题越跑越远开启话题的卷毛狗轻咳一下将诸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你们知道这些被袭击的坊市里有一处坊市没有巫师伤亡吗?”卷毛狗把尾音拉的很长让人产生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不就是大明坊嘛!”那个尖刻的声音里依旧饱含嘲讽:“前几天大明坊的管委会还被巫师议会授予了一个集体荣誉——说的就是这个事。” “恬不知耻!”旁边立刻有人骂道:“抓走野妖的是三叉剑。据说管委会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头他们怎么好意思接受这个荣誉!” “三叉剑只是带走野妖镇压大明坊野妖的据说是第一大学今年大一的一个新生。”有人补充道:“我家邻居的孩子在三叉剑坐办公室说那个新生是九有学院的公费生。” “我也听说了好像那个公费生施展了一个雷咒!他的咒语直接摧毁半条街!” “还有符箓听说那个新生还用了非常强力的镇压符箓。大明坊的那头野妖直接就被镇晕了!” “公费生就是厉害!”周围的人都在啧啧称叹。 郑清低下头剧烈的咳嗽起来。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来自星币序列七的威胁 被人夸奖与称赞的感觉很好。 但是被人谬赞的感觉却令人惶恐。 郑清并没有释放雷咒是面试官托马斯释放的那道咒语;咒语也没有摧毁半条街只是动静稍微响了点;最主要的是那个所谓的强力镇压符箓只是一道普通的静心符猪妖在符箓的作用下睡着了而已。 郑清抬起头脸色涨的通红。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咳嗽涨红了脸还是那些谬赞让他感到不安。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打算转过身跟旁边餐桌上的人好好聊聊大明坊发生的事情免得谣言四处传播。 对面萧笑正小口的啜着果汁眯着眼认真听那边餐桌上的谈话。 眼看话题又跑偏了卷毛狗急了。他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打断其他人讨论公费生的话题用非常严肃的语气问道:“你们知道大明坊的那头野妖是谁吗?” 隔壁餐桌顿时陷入安静中。 郑清放弃立刻解释的打算好奇的竖起了耳朵。 他知道那头猪妖原本是一个有三层下巴的胖子因为他跟猪妖还有胖子都打过交道。 这些陌生的巫师又知道什么呢? “是谁?”隔壁餐桌上的人已经忍不住开始催促了。 “我不说名字你们先猜一猜。”卷毛狗卖着关子神神秘秘的说道:“他是阿尔法的公费生在星币中序列七;他是阿尔法学生会的副主席名下还有一个社团;他组建的猎队在整座大学排名十七。” 一阵吸气声传来显然他的伙伴们都已经猜出来这个男生是谁。 郑清一脸茫然。 这个哑谜听上去说的不是那头死胖子而是胖子的哥哥。 他记得那个有三层下巴的胖子曾跟自己吹嘘他哥哥也是第一大学的公费生而且还是高年级的公费生。但他哥哥的名字胖子一直没有说出来。 “不可能!”身后的餐桌上一个声音陡然提高:“昨天上午我还在金陵坊看见他怎么可能在一个月前变成野妖?” “太可笑了一个星币序列七的人物怎么可能只转化成一头野妖。”另一个声音也反对着。 “我并没有说他是大明坊那头野妖我还没说完。”卷毛狗终于不卖关子压低声音说道:“大明坊那头野妖是他弟弟嫡亲的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餐桌上一片恍然。 而后隔壁传来一阵啧啧的叹气各种感慨与可惜的词语源源不断从他们嘴里冒了出来。 郑清恶狠狠的搅着自己面前的玉米浓汤就像在搅着自己的脑汁。 这是信息不对称!他愤愤不平的想着如果我对学校多点了解我肯定也知道那家伙是谁。 隔壁餐桌的巫师们已经就餐完毕准备回客舱了。 他们一边起身一边继续议论着。 “我听说他要给自己弟弟讨个公道。” “找谁?” “还能找谁?”一个声音嗤笑道:“这件事原本就没四季坊管委会什么事;三叉剑倒是抓住野妖了但他们纯属公务而且他应该也没胆量或者能量去撩拨三叉剑。” “所以只能找那个大一新生喽。”另一个声音有些幸灾乐祸:“一个九有的新生那么喜欢出风头一点不懂得韬光养晦。正好被他拿去出气。” “到底是一个学院的我们到时候恐怕不能置身事外。” “说的对阿尔法的人如果到九有来撒野那些老生肯定都会炸毛。” 卷毛狗跟自己的小伙伴一边闲聊八卦一边优哉游哉的离开餐厅。 他们身后郑清一脸苦恼的盯着餐盘里的土豆泥发呆。 李萌的表姐胖子的哥哥。 还没进学校就要面对两个非常现实的威胁还要想办法赚生活费。只不过上个学怎么就这么难呢? 侧过头他恰好看见释缘小和尚放下筷子。 白米饭与那小盘青菜被吃的干干净净。 “您受戒?”看着清苦的小和尚郑清顿觉自己不应该有那么多烦恼。 “不小僧晕机。”小和尚晃晃脑袋满脸痛苦。 李萌在对面嗤嗤的笑着。 郑清假装没有看见推了推旁边的萧笑: “刚才他们聊天大部分词汇我都能听懂。只有个‘星币序列’完全没听明白。你给解释一下。” “要解释‘星币序列’就要扯远一点。”萧笑敲了敲手边的空杯子抬头四处看了看:“那些小精灵哪里去了?” 郑清也抬头找了找的确那些原本在餐厅里四处飞舞的小精灵都消失不见了。 “她们也要吃饭跟休息。”郑清不耐烦的抢过他的杯子问道:“还是橘子汁吗?” 萧笑矜持的点点头。 “我要青蜂儿!”李萌又在一旁叫唤。 “未成年不准饮酒。”郑清果断拒绝。 当他端着两杯橘子汁回到餐桌后萧笑已经掏出了自己那本厚重的黑壳笔记本开始缓缓的翻动。 “一百年前第一大学学生会主席马基·伍德创立了第一大学综合评级社团——魔杖。” “每年一月一日元旦之时魔杖都会发布一份评级报告《阿卡纳》。这份报告包括二十二位年内对第一大学有重大影响的人物——他们被称为‘大阿卡那’;以及五十六位年内对四所学院有独特影响力的人物——他们被称为‘小阿卡纳’。” “这些人物包括但不限于学校的教授、讲师、校工、学生。” “魔杖是通过什么来出具这份报告呢?”郑清忍不住问道:“这种学生团体出具的报告有权威性可言吗?” “这个东西我知道。”李萌非常积极的举手回答道:“我听我爷爷还有我爸爸还有我哥哥他们都说能被魔杖列入《阿卡纳》的不论对教授还是学生都是非常出色非常了不起的成就。《贝塔镇邮报》有这个报告的独家转载权所以每年一月二日的邮报会增发一份特刊专门刊登这份报告;据说这个报告还会作为辅助材料进入巫师联盟的职级评审会议中。” 郑清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李萌的话依旧令人不明觉厉。 “进了这个榜单的学生学校会有相应学分奖励。”萧笑补充了一句。 郑清对这份报告的权威性立刻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受伤的小精灵 “每一位‘大阿卡纳’都拥有自己的称号。比如排名第一的大阿卡纳对应称号是‘愚者’第二位对应称号是‘魔术师’第三位对应称号是‘女祭司’。二十二位大阿卡纳每一位都拥有自己独特的称号。” “而‘小阿卡纳’则按不同学院分作四大序列。九有学院属于‘权杖序列’;阿尔法学院属于‘星币序列’;亚特拉斯学院属于‘圣杯序列’;星空学院属于‘宝剑序列’。每个序列除了序列一至序列十的排序外还有‘国王’‘皇后’‘骑士’‘侍从’四位特殊序列。” “榜单虽然每年都在变化但是也有一些位置基本不变。”萧笑说着在自己笔记本上划出几道横线推到郑清面前。 “比如‘大阿卡那’中前三位分别属于我们伟大的校长以及两位副校长。‘小阿卡纳’中的国王肯定属于对应学院的学生会主席。这些位置与相应的身份匹配几乎不会发生变化算是一种约定俗成。” 郑清看着萧笑笔记本上罗列的名词与顺序回忆着他刚才的讲解。 “刚才他们提到大明坊那头野妖的哥哥是星币序列七。也就是说他是个小阿卡纳入选了‘对阿尔法有特殊影响力人物表’而且排名第七。是这个意思吧。”郑清总结道。 李萌连连点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奇怪我明明记得那个胖子说他哥哥是亚特拉斯的公费生。”郑清盯着萧笑的笔记本小声咕哝着搔了搔头发。 他觉得自己脑子里现在是一团浆糊。 餐桌对面萧笑挑了挑眉毛端起面前的橘子汁。 …… 银白色的窗帘高高卷起。窗外是一望无际翻滚着的云海。淡金色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投射在餐厅的地板上仿佛给地板打了一层橘黄色的釉。 一只绿色的小精灵踩着这层釉在光滑的地板上惶恐的跑着嘴里发出兮兮的叫声。她背上一对透明的翅膀好像被人用手用力揉搓过褶皱破碎。 自助餐厅里学生们随意来回走动没有人留意脚下这个渺小的家伙。直到她撞上一只正四处撒欢儿的小狐狸。 狐狸用粉红色的鼻子在她脸上蹭了蹭好奇的打量着她。 小精灵停下脚步犹豫着伸出纤细的小手挠了挠小狐狸的耳朵。 狐狸舒服的眯起眼睛。 小精灵纵身跃上狐狸背上将自己埋在它细软的毛发中。 …… 午饭时间已经过去大半。秉承着吃自助要扶墙进扶墙出的原则郑清几人坚持坐在餐桌前等待肚子里的食物稍微消化一些。 餐桌上毛羽雪白的鸽子咕咕叫着从小主人的手心捡食着喷香的米粒。老乌龟则缩在自己的壳里任凭萧笑怎样挑逗都不肯冒头。 为了让自己的宠物多吃点他们这些主人也是拼了。 郑清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揉了揉肚子。 吃的太饱有一点不好就是不方便活动。郑清觉得在下飞机之前自己都要半倚着这个沙发了。 “你家狐狸呢?”李萌隔着餐桌踢了他一脚:“还有几块小牛排快塞到它肚子里去。” 郑清用纸巾擦了擦有些油腻的嘴巴把手指塞进嘴里打了个响亮的唿哨。嗓子眼里一个油汪汪的饱嗝跟着唿哨涌了上来。 他赶紧闭上嘴巴。 不远处小狐狸一溜烟从人群里跑了回来。 “小兔崽子跑哪儿去了!” 郑清揪着狐狸的顶花皮将它抱进怀里。 然后他发现了那只趴在狐狸背上瑟瑟发抖的小精灵。 “这里有只小精灵受伤了!”他冲着萧笑喊道。 李萌丢下正在手里叨食的白鸽跳下沙发挤了过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会治疗术让我试试!” 鸽子小白在她身后发出愤怒的咕咕声。 …… “顽固巫师虽然不会尊重炼金生物这类生命但是也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萧笑拨开波塞冬的毛仔细打量着受伤的小精灵表情很严肃:“这个小东西翅膀的挫伤非常明显是人为造成的。” 小精灵仿佛受过极大的惊吓紧紧拽着波塞冬颈间的长毛把脑袋埋在其中瑟瑟发抖坚决不肯松手。 李萌从自己的小坤包里翻出来一根洁白的羽毛爱怜的轻抚着这个小家伙。 鸽子小白站在波塞冬的脑袋上不满的咕咕着。 释缘小和尚默默的捻着念珠盘腿坐在波塞冬身前为小精灵祈福。 “应该不是什么危险分子。”郑清觉得气氛有点沉闷安慰道:“会不会是哪个小孩子的恶作剧?这个小精灵只是翅膀受了点伤。” “但问题是其他小精灵哪里去了?”萧笑抬起头仔细打量整个餐厅。 郑清张口结舌他这时才意识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成群结队的小精灵在餐厅里飞舞的情景了。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取餐台许多已经空荡荡的菜品仍旧摆放在那里;周围的餐桌上使用过的餐具与残羹冷炙混杂在一起显得凌乱不堪。 “你的问题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郑清皱着眉从怀里抽出一个灰色的小布口袋。他清晰的记得李萌之前只不过打了个喷嚏喷出一点果汁就有几只小精灵慌乱的冲上来为她清理干净。 “小精灵身上的香味好熟悉啊。”李萌原本把头埋在波塞冬背上小声安慰着那只受伤的精灵。忽然抬起头看向其他人:“你们闻闻好像在哪儿见过。” “不是卷毛狗的。”她补充道。 郑清勉强的笑了一下凑过去闻了闻。 他站起身抽了抽鼻子。 小精灵破碎的翅尖上的确有一缕熟悉的幽香。 “是那个空乘。”他非常肯定的看了李萌一眼说道:“之前她给我们做安全检查的时候我离得比较近这个味道一模一样。” 李萌暧昧的咳嗽了两声促狭的看着他。 “这里面也许有什么误会。”郑清假装没有看见李萌的笑脸转头看向其他两个同伴:“要不要过去问问?”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空乘休息室。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心之悸动 最终只有郑清一个人去空乘的休息室咨询。 李萌需要照看三只宠物外加一个受伤发抖的小精灵正手忙脚乱。为此她还拽着旁边的释缘小和尚帮忙。 萧笑则飞快的翻着他那本黑色的大笔记本眉头紧锁。 所以郑清耸耸肩决定自己一个人去。 空乘的休息室在自助餐厅的门口门扇半掩着。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一个空乘披着自己的制服正趴在桌子上。 郑清犹豫了一下最终推开门问好:“你好打扰一下。” 空乘趴着没有动弹似乎小声说了句什么。 郑清向前走了几步一股与小精灵翅尖相同的幽香飘进他的鼻腔。 “你好!”他再一次开口。 空乘仍旧趴着不动但此时郑清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她的双肩在颤栗。 “你好需要什么帮助吗?”他有些担忧的再次问道。一种怪异的情绪弥漫在心头——因为这句话原本应该是空乘对自己说的。 “饿了。”空乘趴在自己胳膊上呜咽着。 “饿了?”郑清抬起头扭头瞅了一眼门外的自助餐厅有点莫名其妙:“外面有很多吃的你想吃什么?” “可以随便吃吗?”空乘停止了颤栗缓缓的抬起头。乌黑的秀发凌乱的挂在她的脸上衬着白皙的肌肤异常耀眼。 但是更耀眼的是她的眼睛。 一双猩红的闪烁着疯狂光泽的美丽的眼睛。 不久之前郑清曾在一头狰狞的猪妖脸上看到过这双眼睛。时殊事异这双眼睛出现在一位容貌艳丽身材姣好的空乘身上让郑清神思恍惚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眼角的余光感受到一片绿莹莹的光彩。 他僵硬的转动脖子看向屋子深处的角落里。 那群消失的小精灵整齐的围成一圈周身洋溢着暗淡的绿芒。 圈子里是一个倚坐在角落里的女尸。 女尸发丝低垂看不清面容。她的心口被撕开露出空荡荡的胸腔。汩汩的血液从创口流淌出来将她周围的地板染得鲜红。 小精灵们努力舀起地上快要干涸的血液喂进女尸灰白色、微微张开的嘴唇里。血液顺着食道滑进空荡荡的胸腔然后又顺着胸口那个恐怖的伤口流了出去。 她是小精灵的主人。 而现在她们的主人已经死了。 她们也快要死了。 她们不想死。 不知道为什么郑清能够强烈的感受到这些小家伙绝望而不肯放弃的心情。 空乘站起身。 她慢慢走到郑清身边低下头凑到他颈间鼻翼急促的翕动。 “真香啊。”她喃喃着声音软濡甜腻语气中又夹杂着一些懊恼:“你为什么这么香呢?” 就像热恋中的女生向男友抱怨一样。 郑清毛骨悚然。 他第一次知道浑身汗毛炸起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汗水从毛孔中汹涌而出带走身体的热量。 寒意从脖颈开始蔓延到后背飞快的扩散到全身。 “你是妖?”他口舌发干用嘶哑变调的声音问道。 “如假包换。”女妖笑眯眯的看着他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鲜红的嘴唇:“请问我可以吃了你吗?” 在郑清惊恐的眼神中女妖优雅的笑了。 女妖正是混进第一大学专机的尼基塔。 作为迷雾船长大计划的一部分她需要潜伏进第一大学。 但是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会暴露。 按照船长与她的约定只有成功潜入第一大学伺机搞出点大动静引起学校高层的注意后她才能功成身退正式列入迷雾号的船籍。 现在被提前发现妖魔身份不要说成为迷雾的正式船员会不会被发怒的船长撕碎都说不准。 “但是真的好香啊。”尼基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诱人的香气充斥着她的胸腔;每一颗细胞都在狂躁不安。 上一次有这种饥渴的感觉还是在撒哈拉遇到乌利希老师的时候。 那时她已经半年未进血食。 辛辣的甲虫在她嘴里都是无上美味。 而现在她非常确认自己并不饿只不过因为这个男生身上的味道太诱人了。 这股奇异的味道勾起她深埋在血液中的记忆。原本只是悄悄躲在休息室的她最终忍不住袭击了值班的空乘。 女妖拉开身旁桌子抽屉。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圆形的侈口白瓷盘盘子里盛放着一颗暗红色的心脏。 心脏似乎还活着间或抽搐一下挤出几滴粘稠的血珠给枯燥的瓷盘增添了一点颜色。 女妖探出纤手掂起那枚心脏。 不远处围坐一圈的小精灵们倏然而起愤怒的尖叫着冲向那颗心脏。 “兮兮!兮兮!!” 女妖无聊的挥挥手臂一巴掌将一只冲过来的小精灵拍在地上。 就像拍死一只蚊子。 精灵们哀声将自己的同伴抬回角落女尸身旁。 她们不再莽撞的冲上去而是远远围看着女妖手中的那颗心脏。 女妖从坤包里掏出调料瓶给心尖撒了点亮晶晶的调料。 “有的妖喜欢从主动脉开始吃觉得那里的筋肉最有嚼劲。”女妖笑眯眯的看着郑清耐心的解释着:“但是我一向喜欢从心尖开始吃。因为心尖里面有一腔热血一口下去热乎乎的血浆在嘴里翻滚配着心尖肉劲滑的口感真是莫大的享受。” 说着她神情陶醉的咬在心尖上。 “兮兮!兮兮!!”小精灵们尖锐的叫声彻底将郑清惊醒。 他笨拙的向后退了一步。 女妖没有阻止他。 郑清的心脏在疯狂的跳动胳膊僵硬手指因为用力过大而有些痉挛连攥着的灰布袋都打不开。 眼前的女妖没有伤害他并没有给他丝毫安慰。女妖手中握着的那枚暗红色心脏还有嘴角流淌的那缕鲜血向他宣示着自己的未来。 郑清踉跄着退入餐厅。 休息室里的女妖将那枚被咬破的心脏丢在地上。 心脏滚了两圈被几只扑过来的小精灵抱住抬回角落塞进女尸的胸口。 女妖抽出一条洁白的丝巾拭去嘴角的鲜血跟着郑清退却的步伐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出休息室。 “哒哒哒。”鞋跟敲击着地板发出清脆的声音。 “啪!”郑清慌乱退后的时候撞倒一台餐桌上面的餐具哗啦啦砸在了橘黄色的地板上。 原本嘈杂的餐厅一时间安静了许多。 众人好奇的目光聚焦在郑清身上。 然后人们看到从休息室里缓步走出的空乘。 看到了那双猩红的眼睛。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妖魔!!” 不知谁吼出这个词语。 一股恐怖的气息随着这个词语从女妖身上爆发开蔓延至整间餐厅。 飞机剧烈的抖动起来。 餐厅瞬间陷入混乱之中。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莽夫与懦夫 黑灰色的云气堆积成山蜿蜒连绵。 银白色的闪电仿佛山间奔腾的河流在其间呼啸而过。 第一大学的专机此时正穿梭在一片暴风雨之中。 透过高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餐厅里一片狼藉好像刚刚经过雷暴的洗礼。桌椅翻倒破碎的餐具洒落的到处都是银白色的窗帘被从落地窗上扯了下来凌乱的堆在地板上。 餐厅中央悬挂的花式吊灯仿佛被人抓着用力拉扯过一样鎏金骨架扭曲着水晶灯罩上布满裂纹。 餐厅大门紧闭。 入口处吧台旁的高脚椅上原本盘着一条昏睡的眼镜蛇。现在这条蛇被一双纤细的小手抓在手里打出各种绳结。 眼镜蛇鼓着眼睛吐着信子发出凄惨的嘶嘶声。 女妖不为所动。 在她心底自己比这条老蛇还要凄惨一百倍。 专机的安保肯定已经知道餐厅发生的事故了他们冲进餐厅只是时间问题。至于巫师会怎样对付一位自投罗网的巫妖学龄前儿童都能给出十八种不同的答案。 直接落荒而逃不仅有损巫妖的恐怖名气而且势必打乱船长大人的安排。那个时候妖魔的同伙们会有一百八十种手段对付自己。 手中的眼镜蛇已经被打成一个死结。 女妖丢开手中的蛇球抱着胳膊鼓着嘴看着屋子里挤作一团大喊大叫的大学新生们头疼不已。 “这些胆小鬼。”尼基塔嘟囔着。 事实上她只是在走进餐厅的时候打了一个响指让那些碍事的餐桌板凳都滚到一边把遮挡光线的窗帘扯了下来空出一片干净明亮的地方方便自己做事。 她甚至还没有摸一下这些粉嫩的小家伙。 不远处那个味道很好闻的男生倚靠在一个翻倒的沙发上手里抓着一把黄纸符一脸坚定的看着自己。虽然还在发抖但是比那些举着黑驴蹄子或者银光闪闪的十字架就大喊大叫的家伙强多了。 不愧是自己觉得好闻的男人尼基塔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一会儿走的时候把他捎上带给船长这样应该能解释自己暴露的原因吧。 兴许船长也舍不得吃了这个小家伙那么自己就辛苦一下咬他一口。 如果郑清知道尼基塔的想法一定会喷出一口老血。 他的脸上绝对不是坚定的表情只是因为太紧张而僵硬了的表情。这头妖魔的恐怖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只不过打了一个响指几乎就毁掉了一个餐厅! 万一这个响指是冲自己脸上打的呢? 郑清靠着沙发紧张的看看这不远处的女妖脑海里翻滚着无数可怕的未来。 萧笑站在他身后压低声音飞快的说着什么但是声音太小太急郑清一句都听不清。 李萌抱着狐狸与鸽子躲在沙发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里没有一丝害怕只有兴奋与激动。如果不是释缘小和尚拽着她估计已经大叫着冲向那个女妖了。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眼镜蛇的主人一个皮肤白皙下巴很尖的女生正在低声抽泣。 整个餐厅除了新生与他们的宠物就只有一只受伤的小精灵。 局面让这些年轻人感到绝望。 “早知道就坚持拉着蓝雀来餐厅了。”李萌在沙发后面小声抱怨道:“他看上去很能打的样子。” 来餐厅前几个人曾邀请蓝雀一同吃午饭。但是那个冷淡的男生摇摇头抱着他的剑继续静坐养神。 “别出声老老实实在后面呆着。”郑清咬咬牙。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大脑似乎缺氧似的眼前不断冒出一串串的金星。 李萌噘着嘴把波塞冬与白鸽的小脑袋塞回沙发后面不出声了。 “一群弱鸡。”不远处女妖撇撇嘴眼神里闪过一丝怀念。 她从包里抽出一根羽毛笔翻开手中的法书。 这并不是她的法书而是休息室里那位空乘小姐的。 每一位堕落巫师的法书波动都会被当局记录在案。在第一大学专机上携带自己的法书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所以借走那位空乘小姐心脏的同时女妖也借走了她的法书。 这是一本博洛尼亚装订本的法书应该是这些空乘统一配置的。淡蓝色的封皮没有一丝破损书脊上的五道金线明亮干净书口上的蘸花依然是波塞冬与四个小天使的故事。 尼基塔依稀记得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只用得起学校奖励的标准法书。那些厚鼓囊囊的软皮法书对于一个在爱美年纪的女孩子而言就像脸上的一颗痘痘那样刺眼。 那个时候贝塔镇书店橱窗里摆放的博洛尼亚装订本对她而言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渴望而不可触碰。 但是现在。 尼基塔颇感无趣的翻开这本簇新的法书。无论是扉页雅典娜的祷文还是书页使用的哈蒂法亚麻布纸都显得那么庸俗可笑。 “我以前为什么会喜欢这种花瓶式的法书呢?”她默默的想也许当初只是想在他面前多一点自信罢了。 提到自信不远处有几个蠢货也想有这种品质。 但是没有实力的自负与自杀没有什么区别。女妖抬起头看向落地窗前一个翻倒的餐桌。桌子后面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巫似乎有些蠢蠢欲动。 郑清也听到了那些异样的动静。 一个粗狂的声音在小声鼓动着身旁的同学翻出自己的符箓与法器给那头妖魔一点颜色看看。 “不要怕她只是一头女妖!”那个声音显得非常激动:“一人一道爆炸符就能把她砸晕!只要把餐厅大门砸破坚持一下飞机上的注册巫师马上就能赶到!” 其他人似乎有些意动。 “蠢货!我们现在是在飞机上!就不怕把飞机炸出洞自己掉下去吗?”郑清不敢回头只能嘴唇蠕动着小声对萧笑说。 他只是在抱怨。 但是萧笑真的站了出来。 “不要做傻事!”他转过身看着那几个男生怒斥着丝毫不在意自己成为餐厅里最显眼的目标。 “她是一个堕落巫师。”萧笑说着看了尼基塔一眼:“而且承受过完整的堕落仪式。像她这样能够完整保留人类形态、乃至意识的妖魔不是我们这些连大学校门都没进的新生所能面对的。” “如果愿意她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抽干我们所有人的血液掠夺我们所有人的灵魂。” “其实我们现在已经算半个死人了。” 餐厅陷入一阵难堪的寂静。 “懦夫!既然已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那我们更应该努力战斗!”鼓动大家反抗的男生也站起身丝毫不惧大声说道:“如果我们自己已经放弃活着与死去有什么区别!” 郑清忍不住回过头。 那是个身材壮硕的男生留着小平头脸膛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心情激动还是天生如此。 这种风格是星空学院的疯子吧! 不远处似乎有人在小声嘀咕。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女妖的魔法阵 尼基塔手中的羽毛笔飞快的在法书上移动一条条规则与公式流畅的落在空白处。 对于餐厅爆发的喧闹她只是毫无兴趣的瞟了一眼。对她而言没有比自己在准备的法术更重要的事情了。 当然如果这些年轻人过于不安分她也不介意打打牙祭。 “我们并没有丧失希望。”萧笑重新开口他的语气已经平静下来:“既然她没有在第一时间把我们撕碎意味着我们并不是她的第一目标——这是个好消息。相对于进攻我们这些新生身上的守护符咒更多——这也是个好消息。” “综合这两条好消息。在我看来服从这位女士的决定比粗暴的斗争更能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 餐厅里新生们发出低低的赞同声。 “小心!”红脸膛的男生没有反驳而是大声提醒道。 “非常明智的判断。”尼基塔突兀的出现在郑清身边在萧笑身后轻轻鼓掌。 那本博洛尼亚装订本的法书翻动着漂浮在她身侧一缕缕血红色的光带从书页里溢出汩汩着仿佛瀑布一样落在地上流淌出一道血红色的六芒星。 郑清吓得差点背过气。 他完全没有看到女妖是如何来到自己身边的。 那本法书突兀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几乎顶到他鼻子上。郑清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书页上那些宛如蝌蚪文一样的术法公式正咕嘟咕嘟的挤出那些血红的光带。 他踉跄着与女妖拉开距离。 沙发后面萧笑用力转过身来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郑清看到他脸上那副宽大的黑框眼镜有些歪斜了。 释缘小和尚用力把李萌的脑袋按进沙发后面却没注意到波塞冬的小脑袋从他腋下挤了出来。 女妖笑眯眯的看着萧笑: “那么明智先生麻烦去餐台给姐姐取点橄榄油。至于其他人。” 她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红脸膛男生眼中的猩红色大盛。 仿佛一瞬间整个餐厅陷入了沉重的泥沼中每个人的动作缓慢而又清晰的闪现在郑清的瞳孔内。 萧笑正迈步向餐台走去一只脚抬起来还没落地。 沙发后波塞冬探出一个脑袋张开小嘴露出细碎的尖牙。郑清看到小家伙身上蓬松的细毛缓缓炸了起来。 不远处几个女生正露出惊恐的模样微张着嘴巴抬起胳膊好像在阻挡什么。只是时间仿佛在她们周围凝固了她们抬起的胳膊甚至不能遮住自己惊恐的面孔。 只有更远一点的那个红脸膛男生还在艰难的举起自己的拳头。 他是郑清视野中唯一还在活动的生命。 “啊啊……”身后传来女生连绵而尖锐的惊叫声硬生生打碎这片凝固的时空。 是那条眼镜蛇的主人这是郑清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一阵熟悉而陌生的剧烈痛感凶猛的窜入头顶他惨叫一声捂着脑袋翻倒在地上开始抽搐。 萧笑周身爆出夺目的金色光芒随着一声龙吟龟嘶的咆哮噼噼啪啪的爆裂声不绝于耳。其他新生的符箓也在这一瞬间被激活五颜六色的护罩闪烁着给整个餐厅增加了许多光影效果。 尼基塔轻哼一声眼中的猩红稍稍退去。 “只是一点点威压你们都受不了。”她嘲讽的看着远处喘着粗气单腿跪在地上的红脸膛男生。他一脸倔强的看着女妖。 萧笑安静的收起怀里的黑皮笔记本绕过翻倒的沙发径直走向餐台。 郑清捂着头仍然倒在地上抽搐。 李萌被小和尚按在沙发后急得直跺脚。小和尚却不慌不忙的撩起袍子将冒了个头的小狐狸重新塞到沙发后面。 “都不要激动。大家老老实实呆着想办法给身上加几层守护咒就可以。”萧笑背对众人大声叮嘱。 “姐姐只要干净的橄榄油哦!”尼基塔收起吐完阵式的法书重新拿起羽毛笔看着那个走向餐台的矮小的男生警告道:“油如果不干净我就换你们这些小可爱的血来用。” 餐厅的气氛更加压抑只余有一些女生嘤嘤的哭泣声以及郑清用头撞地的咚咚声。 “咔嚓!”一道闪电从飞机不远处略过窗外滚滚的雷声由远及近震动着苍穹。 餐厅地板上的血色六芒星在雷声的干扰中忽明忽暗。 女妖皱皱眉抬头看向不远处那条身子打结一动不动的眼镜蛇。 “滚过来!”她冲眼镜蛇轻叱道。 原本团成一团装死的眼镜蛇立刻睁开眼奋力的滚到她的脚下。 “有蛇石了吗?”女妖提起它的尾巴在它肚皮上捏了捏。 眼镜蛇惊恐的抬起头脑袋摇得拨浪鼓鲜红色的信子仿佛一条皮筋儿四处乱弹。 “把嘴巴闭上!舌头吞进去!”女妖厌恶的训斥道:“脑袋别动!” 眼镜蛇可怜巴巴的缩回信子闭紧嘴巴抬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尼基塔掏出一柄银质小刀在蛇头两侧的颊囊处轻划两下。一股透明的粘稠液体从那两道细细的伤口中缓缓流出淌入地板上那道血红的阵法中。 女妖皱皱眉觉得毒液流出的速度有点慢。 还没等她抬手眼镜蛇就鼓起嘴憋着气飞快的喷出颊囊里的毒液。 毒液的注入让原本闪烁晃动的阵法重新稳固下来。 与此同时萧笑捧着一碗橄榄油走到阵法前直接取出一根粗大毛笔蘸着油顺着地板上那道六芒星的阵式抹了一遍。 涂过油的阵法隐去那些血腥的气息显得更加圆润自然。 “不愧是明智先生。”尼基塔笑眯眯的看着萧笑画完魔法阵挥挥手让他重新回到新生之中。 “你也滚开!”看着眼镜蛇在她脚旁瑟瑟发抖女妖一脚将它踹飞笑骂道:“我的阵法从来不用你们这些爬虫做献祭。” 蛇球滚进餐厅中央的小花园后立刻散做一条一溜烟窜进假山石后面。 “奸猾的爬虫。”女妖撇撇嘴抬头看向不远处瑟瑟发抖的新生们。 暴露之后跑路是唯一的选择。 但是这项选择必须得到船长大人的理解。 所以她必须带回分量足够的礼物。 尼基塔把目光落在捂着脑袋抽搐的郑清身上。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姗姗来迟的护卫 在潜入第一大学专机之前尼基塔设想过许多种自己被发现的场景。 比如不小心触发专机上的妖魔报警装置被闻讯赶来的护航者们团团围住;比如自己在专机上遇到大学时的同窗不得不痛下黑手;再比如飞机上恰好‘不小心’搭乘了一个老不死的大巫师像抓小鸡一样把自己拎回黑狱里。 每种设想她都准备了数种不同的应对方案。 唯一令她没有预料到的是自己完美无瑕的潜伏被一个新生毁掉了。 她眯着眼看着郑清。 也许这个能够引起自己妖魔血脉躁动的气息可以稍稍应对一些船长的责问减轻一些失败的惩罚。 女妖的嘴角微微翘起。 她抬起一根手指凭空窜出四五道绳索向晕倒在地板上的郑清捆去。 “阻止她!”一声爆喝响起不远处的红脸膛男生冲了出来仿佛炮弹一样砸在郑清身前。沉重的落地声让这架专机都颤了颤。 两根绳索恰好窜至他面前。 红脸膛的男生抬起拳头重重砸在绳头上发出金铁交加的声响。两根绳索嘶嘶的惨嚎着无力的垂落在地板上。 萧笑站在郑清身边默默的掏出一块古朴的龟甲念动咒语。龟甲上符文流转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膜脱甲而出护在了两人身前。 远处窜来的绳索狠狠的扎在这层金色的光膜上发出刺耳的钻孔声。 餐厅里其他新生捂着耳朵茫然的看着这快速激化的场面不知为何三分钟前还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忽然携手挑战那头女妖。 郑清捂着额头被钻孔的噪音吵醒。 他双眼茫然目无焦距的盯着天花板上那座扭曲变形的金色吊灯。 脑海中飞快的闪过昏倒前的一些片段。 专机小精灵空乘女妖。 他瞪大眼睛咬着牙挣扎着爬起身。 “醒了?”萧笑站在他身前声音显得很疲惫。 “都没事吧。”郑清的嗓音嘶哑低沉从灰袋子里抓出一沓黄纸符。 “除了你没有人受伤。”萧笑托着龟甲的双手在不停的颤抖但是声音却非常平稳:“只不过我们有大麻烦了。” 说完他双手一松一屁股坐在地上。 笼罩两人的光膜闪烁几下后倏然破碎化作金光点点落回龟甲上面。 古朴的龟甲在空中慢悠悠旋转两圈后掉了下来。 原本钻着光膜的三根绳索只是顿了顿就重新凶狠的扎向两人。 郑清了然。 他向前跨出一步挡在萧笑身前。 挥手一洒那沓黄纸符便纷纷扬扬的飘起像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罩向三根袭来的绳索。 没有一丝声响三根绳子贴满了黄纸符直挺挺的落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尼基塔嘴角的笑意隐去。 她眼中的红芒慢慢亮起。 “我好像有点太仁慈了。” “或许应该让你们见见真正的巫妖是怎么处理新鲜食材。” 女妖的声音依旧甜美说的话也依旧俏皮只是其中蕴含的意思让所有新生都不寒而栗。 乌黑的秀发凌空飘起女妖眼中红芒大盛。 沉重的威压重新降临整个餐厅。 餐具在这股慑人的气息下叮当作响桌椅也随之发出咯吱咯吱呻吟。宠物们将头缩在主人的怀里瑟瑟发抖新生们身上的守护符咒重新爆发出绚烂的光芒。 萧笑坐在地上再一次托起那块古朴的龟甲。 淡金色的光罩闪烁起令人心安的光泽将女妖恐怖的威压阻挡在外。 郑清伸手将光罩外的红脸膛男生拽了进来。 红脸膛的男生一屁股坐在地上转过头怒气冲冲的看向萧笑:“为什么之前不出手!” 郑清知道他是指之前号召大家一起反抗的时候萧笑竭力阻止的事情。 “因为她没动手。”萧笑靠在沙发背上声音在这片威压下显得有些微弱变形。 “为什么现在又动手了!” “因为他们来了。”萧笑向餐厅门口侧了侧头似乎松了一口气。 郑清与红脸膛的男生同时转头看向餐厅门口。 餐厅的大门依旧紧闭着。 只不过门口左侧酒厨的阴影下出现了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 “我刚刚还在好奇是哪位大佬这么不给面子。”懒洋洋的声音在u形吧台的后面响起一个满脸颓废裸露的皮肤上镶满了铜钉铁环的年轻男子慢悠悠的从酒厨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餐厅中沉重的威压悄无声息的化解。 他走到吧台前在冰桶里夹起几块碎冰丢进自己酒杯里。 似乎感到四周那些欣喜的目光他抬了抬手中的酒杯看向不远处的女妖:“没想到只是一只小妖精在撒野……果然无聊的人生到处都是无聊啊。” 女妖偏着头看向这个突兀出现的年轻男子眼神中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脸上打满图钉的年轻男子晃晃酒杯似乎对杯子里打璇儿的液体更感兴趣。他低着头咕哝道:“难道你的长辈们派你过来宣读战书吗?” “应该不是。”一个温和的声音在郑清身边响起接口道:“这种事情可不是一头还没进入通缉令的小巫妖能承受的。顺便我要一份玛格丽特可以多一点儿柠檬。你不要点儿什么吗维克多?” 郑清用力的扭过头险些把脖子拗断了。 这是一个年轻的声音但是他的头发却有些花白了。 与那个朋克打扮的年轻人不同这个身影笼罩在一件宽大的袍子里。袍子从脚下一直向上延伸那高高立起的衣领牢牢地遮住了他的鼻尖郑清模糊的视线只能看见他那光洁的额头还有那一头有些花白的头发。 “伏特加谢谢。”低沉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响起。 郑清顺声望去。 落地窗前的空地上盘腿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露臂甲胄的男人。此刻他正拄着脑袋抬着眼皮盯着女妖。 他的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紫发女子。 “要尊重对手!”紫发的女子声音很优美但也很冷淡:“即使对手是只会吓唬小孩子的女妖。另外任务期间不准饮酒希尔达。” “白丁的桎梏啊”吧台后面懒洋洋的声音嘀咕道:“我喝的不是酒是气氛。”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同班同学 通缉令是巫师联盟针对妖魔发布的海捕名单。 每一个在巫师界有血腥记录的妖魔都会被收录进这个名单。巫师联盟鼓励机构及民间的猎队主动狩猎这份名单上的妖魔。联盟开出的赏格很高针对这些妖魔的悬赏从一百枚玉币起上不封顶。 上不封顶的意思就是没有上限。 据说通缉令里那些积年老妖的悬赏是按‘愿望’来计算的海妖王的通缉赏金就是‘三个愿望’。 也就是说只要你能将海妖王缉拿归案巫师联盟可以满足你三个愿望。 此外如果狩猎通缉令上的妖魔联盟还会奉送各种附加的福利。 比如猎手们在面对通缉令上的妖魔时可以优先使用大威力咒语或者未经报备的试验性咒语而无需考虑这些咒语对世界的损害。这对喜欢实验新型咒语的巫师而言是个巨大的诱惑。 尼基塔只是一只转化年限不足十年的年轻巫妖还没有进入通缉令的资格。 这也是几位突兀出现在餐厅的专机守卫最为恼火的事情。 比专机被妖魔入侵更令人难堪的是入侵专机是妖魔是一位无名小卒。 但是与这些守卫恼怒的表情相比尼基塔仿佛发现新大陆一样兴高采烈。 “原本我打算带走几个小朋友交差。”女妖妩媚的看着这些守卫声调都变得轻快了许多:“但是看到你们这些小家伙我发现自己完全可以一个人跑路。” 一个人跑路当然比带着累赘跑路更安全! 她纤细的小手重重拍在凌空漂浮的法书上脚下血红色的六芒星阵爆发出剧烈的光彩喷洒出无数道光线。 法书剧烈的燃烧着眨眼就化作一蓬飞灰四散飘落。 女妖的身影仿佛幻影一般随着这些扭曲的光线消失在餐厅中。 “想走?!”紫发女子冷哼一声拍了拍身侧的法书化作一缕光尘消失在原地。 “我去帮她。”伏特加男豁然起身双臂发力撕开面前的空间钻进了里面黑漆漆的世界。 飞机剧烈的晃了几下。 郑清用力吞了一口唾沫。 “需要我也跟上去吗队长?”吧台后面满脸图钉的希尔达向郑清身边花白头发的年轻人丢过来一杯淡青色的鸡尾酒:“我可以顺便把维克多刚才点的伏特加带给他。” 细长的酒杯在空中滑过一道优美的弧形落在花白头发年轻人手中。酒杯壁上的三片柠檬晃了晃向旁边歪斜了一点。 “维克多他们两个追捕一个小巫妖已经足够了我们还是安分点守着专机不要再出意外。”花白头发的队长摇摇头将三片柠檬扶正咬着吸管含糊道:“先把门砸开外面的人应该等急了。” 希尔达灵活的从吧台后翻了出来。 他皱着眉掐算着踩着罡步念念有词。然后在郑清满脸黑线中从耳朵上扣下来几枚亮晶晶的钉子塞进门缝里。 “噗嗤……” 仿佛什么东西漏气了餐厅紧锁的大门上红光闪烁了几下。 希尔达飞快的向后跳了几步。 大门轰然倒下。 黑袍的巫师、身穿藏青色制服的高挑空乘、绿色小精灵五颜六色的身影顺着倒下的大门一拥而入。 小精灵飞快的散入餐厅开始扶起桌椅板凳捡起丢在地上的餐盘重新将落地窗的银白色窗帘挂起把歪斜破碎的吊灯拆卸下来。 似乎一瞬间这间死气沉沉的餐厅恢复了原本的热闹喧哗。 头发花白的队长带着几位空乘向休息室走去。 刚刚进门的一位金发黑袍巫师则抱着巨大的花名册高声叫道:“不要乱大家按顺序过来签字!” 但是他的声音被一片巨大的嘈杂声吞没了。 餐厅里的新生们似乎刚刚认识到自己已经安全了吵闹声哭泣声欢呼声咆哮声炫耀声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释缘小和尚带着李萌急匆匆向几人跑来。 李萌怀里抱着郑清的波塞冬手中捧着萧笑的老乌龟肩头站着自己的鸽子小白仿佛一个人形动物园。 波塞冬强行从李萌的怀里挣脱大声吱吱叫着窜进郑清的怀里。 郑清大笑着揉着小家伙蓬松的皮毛。 不远处那条被挤光毒液的眼镜蛇从大厅中央的小花园钻了出来滑回主人的脚下。它的主人那位下巴尖尖的女生哭泣着将自己冰冷的小伙伴搂在怀里。 金发巫师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希尔达在旁边拽住他摇摇头:“先让他们发泄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 专机已经穿过暴雨区重新飞在了阳光灿烂的天空下。 …… “谢谢你刚才拉了我一把。”红脸膛的壮硕男生走到郑清身前伸出右手。 “我应该谢谢你才对。”郑清慌忙在衣服上擦擦手伸手握住红脸膛男生高兴道:“听萧笑说你第一个挺身而出帮我挡下了那头妖魔的攻击。” “不客气都是同学应该的。”红脸膛男生用力晃了晃胳膊斜眼看向旁边的萧笑拉长声音说道:“我只是看不惯巫师在妖魔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 萧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瞅了他一眼。 红脸膛的男生力气很大郑清摸着胳膊苦笑道:“我叫郑清第一大学九有学院天文08-1班。很高兴认识你。” “我跟你一个班!”男生憨厚的笑起来:“我叫张季信。弓长张季节的季信仰的信。” “你是九有学院的?”李萌在旁边惊讶的叫道:“大家都以为你是星空学院的新生!你也参加今年的巫师高考了?多少分?今年第几名?你看上去很能打的样子为什么没去星空学院?” 张季信有些不知所措的面对这个小姑娘抬头看了一眼郑清。 郑清默然。 “我考试成绩不好。”张季信吭哧半天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只是只是看不惯妖魔气焰嚣张的样子我并不喜欢打架。” “我也是天文08-1班的以后跟你就是同班同学了。”李萌抱着鸽子安慰似的拍了拍张季信的胳膊:“我表姐跟咱们一个班她是今年九有新生第三名!我觉得你如果去星空学院肯定也有个好排名。” 张季信原本通红的脸变的更红了。 “我也是九有学院天文08-1班的。”旁边一个弱弱的声音打断这个尴尬的气氛。 几个人惊讶的转头看去。 正文 第五十章 复发的头疾 郑清一直觉得自己天生带着一个flag:如果他觉得什么事肯定不会发生那么这件事极有可能会发生。 后来他晓得这个flag有个名词叫墨菲定律。 今天的旅途上这条定律的效果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觉得安全无比的学校专机上窜出来一只眼睛猩红的女妖;他觉得茫茫人海都是路人结果一个接一个的同班同学出现在自己面前。 郑清用力闭上眼睛揉了揉脑门舒缓头顶一抽一抽的钻痛感。 头痛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散只是疼痛感在可控制范围内。十多年没有犯过的老毛病忽然重新出现给他原本阴郁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从灰布袋里抽出两张黄纸符拍在两侧太阳穴上。 纸符缓缓的冒起青烟。 清凉的感觉从太阳穴涌出舒缓着他饱受摧残的头脑。 睁开眼一个抱着眼镜蛇下巴尖尖的女生正紧张的站在他们面前。 就是她打断了刚才有些尴尬的气氛。 “打扰了!”女生用力鞠了一躬满脸涨红:“我是不小心听到你们谈话所以忍不住过来打个招呼。我也是九有学院天文08-1班的新生请多多指教!” 说完她又鞠了一躬。 她怀里的眼镜蛇耷拉着脑袋把一半身子吊在女主人的脖子上正有气无力的吐着信子。 “蛇呀!”李萌惨叫一声飞快的跳着躲到几个男生身后。 鸽子小白也咕咕叫着胡乱的扑棱翅膀惹得郑清怀里的波塞冬跟着躁动不已。 “她几岁了?”张季信附在郑清耳边悄悄向后指了指李萌小声问道。 “十二岁。”郑清也压低声音:“不要在她面前提年龄小的事情她比较喜欢别人喊她大学生。” 红脸膛的男生撇嘴点头一脸我懂的表情。 “小龙很乖的不咬人!”尖下巴女生紧张的连连摆手将怀里那条粗大的眼镜蛇向几人面前递了递。 眼镜蛇脸颊上细小的伤口已经看不见了。似乎感受到主人让它打招呼的想法它昂起头吐出鲜红的信子瞪着漆黑的眼珠对几个人嘶嘶的叫着。 这次连郑清都忍不住向后挪了一小步。 然后他又觉得自己后退有点冒犯的意思。于是他盯着眼镜蛇努力向前迈了一步回到原先的位置安慰道:“不好意思怎么称呼?你的宠物没事吧。” “我叫刘菲菲大家可以叫我菲菲。”尖下巴的女生很高兴的将眼镜蛇重新抱回怀里:“只不过小龙受到的伤害很大感觉会虚弱很久。不知道学校有没有合适的宠物医生。” 眼镜蛇的脖子似乎突然就没了骨头重新瘫在刘菲菲的怀里舌头耷拉在嘴唇外一动不动。 这条奸诈的爬虫快跟小狐狸一样了。郑清忍不住腹诽。 “你为什么养条蛇!”李萌从郑清身后探出脑袋紧张的问道:“对于大多数巫师而言这并不是一个非常友好的伙伴啊。” “我得到它的时候它还是颗蛋。我太奶奶跟我说这是个龙蛋。”刘菲菲露出沮丧的表情慢声细语的解释着:“结果孵出来以后是条小蛇。我想更换的时候已经晚了小蛇把我当成了它的同伴。太奶奶说这就是缘分让我好好养着它。” 都是缘分。郑清默默想着抬头看了看四周。 随着时间的流逝餐厅里的气氛渐渐稳定下来。 门口的黑袍巫师招呼着劫后余生的新生们在花名册上签字。签完字的人就可以离开餐厅回到客舱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花名册旁边还站了一位面带笑容的空乘给每个签完字的新生一个小小的红色礼品盒。 萧笑没有参加几个同班同学的小聚会而是径直去签字。只不过他签完字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拿着那个小纸盒回到几人身边。 红色的小纸盒上光秃秃的没有一点花纹做工也有些粗糙。 “里面是什么?”郑清好奇的看去。 “一块薄荷糖一块黑巧克力还有一片静心符。”萧笑用指尖夹起那片黄色的纸符仔细打量上面的纹路摇摇头:“就是一些安慰性质的小礼物估计是她们紧急赶制的。静心符上的朱砂都没有干透呢。” “门口那边的餐台重新供应食物了你们有需要的吗?”张季信也签完字回来了他端着一杯清水伸着大拇指戳了戳不远处的餐台:“那边还有免费饮料咖啡、牛奶、冰水什么都有。” “我要喝青蜂儿!”李萌抬腿就走。 “没有酒精类饮料。”张季信在她身后急急忙忙补充道。 李萌失落的转了个方向去门口签字。 郑清忍不住笑了。 “这位同学专机上禁止使用明火符纸如有特殊需要可以向我们乘务人员提出来。”一位穿着藏青色制服的空乘走到郑清身边温和的劝道。 郑清尴尬的笑了笑将贴在太阳穴上还在冒着烟的符纸扯了下来揉成小团丢进空乘提的垃圾袋里。 清凉的感觉消散剧烈的头疼又涌了上来。 他忍不住皱起眉。手死死的扣住自己的头皮用力的揉搓着试图减缓那一波波突如其来的剧痛感。 “是不是被妖气冲撞了?”空乘紧张道:“飞机上没有配备专业医师我们需要着陆后才能安排你就医。我们只有一些晕机的药剂。” “不不不不用。只是一点头疼跟那个女妖没关系。”郑清按着太阳穴轻轻揉着努力让表情自然一点:“你们有没有什么比较清爽的让头脑感觉比较清爽的东西。” 空乘跑去休息室找了找最终只找到一小盒清凉油。 郑清苦笑着接过那个红色的小圆盒。 张季信看着他给太阳穴上涂了一层清凉油诧异地问道:“你真的被妖气冲撞了?没关系吧!现在的巫师很少有你这么敏感的体质。” 郑清右手一僵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这是老毛病不是那头妖怪的原因!” “没关系啦”萧笑安慰的解释道:“白丁被妖气一冲瞬间昏厥过去也很常见我们比白丁强不了多少更何况你距离那头女妖太近了有些后遗症也难免。” 郑清翻翻白眼没有接口只是将右手的按摩范围扩大到了整个面颊。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流言与梦魇 “各位同学请注意。” 乘务长优美的声音在机舱的各个角落重新响起。 “我是本次航班乘务长苏旗君本次航班在航程中受到了不明身份危险生物袭击;现已确认除部分同学受到惊吓外无学生受伤。在此我谨代表本次航班全体机组成员及巫盟月下航空公司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歉意。” “旅程仍将正常进行。若有同学感到不适或发现其他异常情况请及时与我们的乘务人员联系。” “非常感谢同学们积极配合机组人员的工作。” “谢谢!” 在机舱广播缭绕的余音里郑清在花名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被萧笑与释缘搀扶着向客舱走去。 餐厅门口的走廊很幽深每隔几米都有一个圆拱雕花的小门门后是不同的客舱。此刻这些雕花小门的门口拥挤着许多好奇的脑袋。那些没有去餐厅或者吃完午饭早早回来的人正扒在门口小心打量着从餐厅归来的新生们。 专机很小妖魔出现在专机上的消息已经飞快的传开了只不过这些消息五花八门真假不一。 乘务长那番用词含糊的通告更让许多人对这些流言将信将疑。 每节客舱的雕花小门处都有自称打听到第一手消息的巫师正指手画脚、滔滔不绝的说着那些稀奇古怪的内幕。 有人绘声绘色的描述餐厅里小精灵们如何暴动为首的一只小精灵又是如何青面獠牙身长一丈张着血盆大口吃掉那些宠物。在这些描述里平时温和的小家伙不堪巫师的奴役奋起反抗将工作的锅碗瓢盆尽情打碎桌椅板凳全都推翻吊灯砸碎窗帘扯烂。仿佛史诗故事里的英雄带着正义的光环反抗邪恶巫师的暴政! 稀奇的是很多年轻的巫师都听的津津有味热血沸腾似乎丝毫看不到这个故事里无数的逻辑矛盾。 也有人郑重其事的解读着乘务长发布的公告。比如危险生物就是妖魔;不明身份的危险生物就是未登记在册的妖魔;有同学受到惊吓那肯定有人被吓哭、吓晕、甚至吓的魔力暴动;无学生受伤意思就是有非学生的人受伤了。这些解读公告的人甚至耐心分析着苏旗君乘务长语气停顿、重音在哪里、哪些词的表述有异常等等。 不得不说相比小精灵暴动这些分析通告的人得到的结论更可靠一点。 还有人神神秘秘小声告诉同伴其实专机上的妖魔没有逃走而是溜进了新生中间那些从餐厅回来的新生被妖魔替换的可能性最高。乘务长让大家注意异常情况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瓮中捉鳖。 这种说法让门口那些好奇的目光中增添了几分审视。 张季信与刘菲菲都在不同的客舱。因为那些审视的目光几个人没有继续搭伴前行在餐厅门口就分别约定到了学校后再聚会。 李萌抱着三只小宠物走在最前面。她昂首挺胸小皮鞋踩得噔噔响抱狐驭鸽左顾右盼神气十足。 但令她气愤的是没有一个新生向她打听餐厅发生的事故。 大部分好奇的目光都落在了被搀扶的郑清身上。 这些无聊的新生好奇的看着他们窃窃私语小心打探郑清是不是与妖魔战斗中受伤了。 郑清脸色涨红。 他最讨厌被人围观。 就像看猴戏似的。 他甚至巴望着头痛来的更猛烈一些最好让自己彻底昏过去躲过这些无礼的目光。 与他不同的是也有一些新生把这种围观当做炫耀的舞台。 “我之前就觉得那个红眼睛的空乘有问题!”走廊里一个男生激动的对旁边的伙伴说着:“如果不是担心别人骂我歧视我肯定对她砸我的驴蹄子。” 说着这个男生举起胸口挂着的一个漆黑干瘪的小玩意儿一本正经的向伙伴们演示怎样用黑驴蹄子降服一头妖魔。 周围的新生听的津津有味。 郑清翻了个白眼努力屏蔽掉这个辣眼睛的画面。 他都为那个男生感到尴尬。 只有真正站在妖魔的气场里才能理解勇气的含义。 直到几个人回到座位上周围那些逡巡的目光才慢慢散去。 “你真的没关系吗?”小和尚将郑清放在座位上有些担忧的问道。 “唔没事休息一会儿就行了。”郑清忍着头部一抽一抽的疼痛含含糊糊的应着一边把座椅的靠背放低了些。 小和尚对面那位留着酒红色大波浪的美女仍然戴着自己的眼罩呼呼大睡。 郑清心底有一些莫名的失望。 “他大约是被刚才的刺激诱发了什么症状。听他的意思是老毛病。一般这种情况还是听他的比较保险。”旁边萧笑正小声的给蓝雀解释着餐厅发生的事情。 李萌探着身子挤在他们旁边也跟着小声补充并争论着什么。 郑清听不清也不想听。 他蜷缩在宽大的座椅中感到自己整个脑子都处在一个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很快便陷入睡梦中。 …… 身子一前一后的摇晃忽远忽近的景象让人有种失重的感觉。 他伸长脖子探着脑袋想看看自己为什么晃来晃去。 一双呆滞的木头眼珠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然后是硬邦邦的脖子。 直愣愣的腿。 然后是两块咯吱作响的摇摇板。 他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在一匹木马上。 狗吠声由远及近。 他回过头一只大狼狗正吐着湿漉漉的舌头睁着猩红的眼睛追在木马身后。这条狗颈子上挂着荆棘项圈皮毛上纠结着血痂与尘土看上去脏兮兮的。它张大嘴露出黄渍的獠牙浑浊的涎水从牙缝里渗出淌在泥土中。 不能被狗咬了。 他心底发狠用力踹着马肚子。 快跑!他大声叫着。 狗吠声越来越远。 他回头看已经看不见那条大狗视野中只有深深的暮色。 夕阳下的火烧云远远的铺散开像海水一样漫了过来。 火烧云越来越近颜色也越来越深。 直到像血一样深红。 云后似乎传来那头野狗凄凉的咆哮。 血红的火烧云席卷过木马像海潮涌上沙滩淹没了一切。 …… 李萌正叽叽喳喳跟蓝雀讲述餐厅那件事故的细节。 旁边睡觉的郑清忽然向前扑了一下把她吓了一跳。 “你干嘛!”小丫头气鼓鼓的看着郑清。 郑清咕哝着说了句话然后翻个身继续睡觉。 李萌茫然的看向萧笑。 “梦魇?”萧笑摇摇头拿起笔在他那本似乎永远写不完的笔记簿上刷刷的记录着什么。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拯救 “各位同学下午好飞机已经抵达目的地第一大学。” “飞机已经停稳请您整理好随身携带的物品抱紧您的宠物。从行李舱取物品时请注意安全。若有托运行李的同学请至第一大学校工委专机行李提取处领取您的包裹。” “机舱外温度:零下十摄氏度至零上二十摄氏度。高处狂风十八级左右低处微风二到三级。请注意相关防护。” “机舱门已经打开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按序出舱。” “感谢您选择巫盟月下航空公司的班机。” “下次旅途再见。” 优雅的声音伴随着舒缓的音乐在客舱中反复播放。 郑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感觉鼻子有点痒。 “阿嚏!”他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耳边传来李萌清脆的笑声。 波塞冬邀功一样蹲在郑清胸口对着小丫头摇尾巴。 “你是狐狸不是一条狗。”郑清揉着小家伙脑袋嘟囔着。然后他皱起眉总觉得狗这个词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你终于醒了我们正犹豫要不要把你交给老师呢。”李萌把脸凑到郑清面前一股小女生的清香扑面而来:“你脑袋好了吗?” “挺好挺好。”郑清有些尴尬的侧过头。 对面过道的两个人释缘小和尚在整理自己的经书;那位留着酒红色大波浪的漂亮女生正从坤包里拽出自己红色素面的院袍。 抬头看客舱里到处都是正在给外套罩上院袍的新生。 “快换衣服换长款院袍。”萧笑脑袋探了过来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满意的点点头:“看上去气色不错那就快点儿学校大门不会开得太久。” 小狐狸踩着郑清的肚子在他耳边大声叫唤。 郑清低下头在小家伙的背上看到了一双黑珍珠似的大眼睛。 是那只受伤的绿色小精灵。 “她怎么还在波塞冬身上!”郑清讶然道。 “你想让她去哪里?”萧笑叹口气:“那个空乘是她的主人你们知道。” 说着他压低声音向四周看了看。 郑清知道萧笑的意思。 专机上出现恶性谋杀的事情还是一桩机密。为了保持旅途安稳机上的工作人员反复叮嘱他们这些新生对此事保持缄默。 这种事情很容易理解。 “所以说她现在无家可归?”郑清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她们不是飞机上的雇员吗?航空公司应该对此负责啊!” 萧笑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笑声。 “在巫师界小精灵不属于有行为能力的公民。”李萌在旁边非常认真的解释道:“她们属于巫师个人所有。” “巫师个人所有?” “准确说她们不是巫师个人财产。因为在现代这种表述会引发一些同情心泛滥的巫师抗议——对有思考能力的生物使用这种表述容易让人联想起奴隶制。”萧笑一边套着自己的红袍子一边回答道:“所以在现代巫师法典中这些小精灵被认定为‘与巫师构成独立契约的有效个体’。” “虽然很拗口但你是说这些小精灵只跟那个空乘有契约关系。航空公司无需对他们负责是这个意思吧。”郑清心底沉甸甸的他觉得很不舒服。 李萌在他旁边飞快的点头一脸崇拜的看着萧笑。 “你之前跟我提过小精灵是群居生物。”沉默片刻郑清慢慢开口:“她的那些小伙伴呢?” 他还记得萧笑之前给自己介绍小精灵时提到这些小生命以群为单位生活她们的生命与培育她们的巫师紧密联系在一起。每个巫师都有自己独特的精灵培育药水而这些小精灵从种子发芽那一刻起一直到消失在这个世界都将以那些药水为生。 而现在小精灵的主人那位空乘死在了妖魔的手中。 没了药水这些小家伙会怎样? 郑清心底忽然有些惶恐。 波塞冬背上那只小精灵‘兮兮’的叫着声音软弱颤抖。她背上那对透明的翅膀已经被小心的抚平涂上了药膏有些笨拙的耷拉在身子两侧。 她拽着波塞冬颈上的长毛将身子紧紧藏着白色的毛发里。 小狐狸皱皱鼻子小心的抖着耳朵。 “还在那间休息室。”李萌在旁边小声说道:“跟那个空乘在一起。” 郑清看了萧笑一眼。 “不是个好主意。”萧笑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低下头闷声说道:“你没有办法拯救她们。甚至航空公司也救不了。失去药水她们的生命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 “真的没办法吗。”郑清喃喃着。 “有啊。”萧笑抬起头嘴角挂着残酷的微笑:“贤者之石、不老泉、蟠桃、黄中李、九转金丹。这些都行。” 李萌抬起小皮鞋狠狠的踢了他几脚。 萧笑面无表情的看着郑清甚至没有拍打那件簇新红袍上的小脚印。 郑清的心一点一点向下沉去。 虽然他对巫师世界了解很少但也知道萧笑提到的那些名词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些传说中的天材地宝即便巫师自己得到恐怕也珍惜万分不忍使用。更不要提用在这些在巫师法典中都没有完整权利的小精灵身上! 郑清没有再说话只是返身挤过人群向休息室冲去。 餐厅里没有人。 一群新的小精灵正勤快的收拾整理着桌椅餐具。 她们周身的绿光仍然那么温驯柔和唱着的兮兮声也依旧悦耳动听。 休息室的门半掩着没有看守。 郑清鼓起勇气推开门。 角落里那群小精灵周身绿光黯淡仍旧围绕在空乘的尸体旁边。 她们还在反复将流淌在地上已经冰冷发黑的血液收集起来喂进空乘的嘴里。 她们原本干净剔透的翅膀上都沾着厚厚的血渍那些细细的触角也被血痂凝固在额头。 几只勇敢的小精灵甚至用身子堵住空乘胸口的大洞一边努力按摩着女尸冰凉的心脏一边大声招呼着同伴们。 她们试图挽救一个早已消逝的生命。 倚靠在墙角的女尸没有一丝动静。 她仰起头嘴唇微微张开紧闭的眼角挂着几滴浑浊的泪水。 郑清的鼻子有些酸涩他的眼皮有些发烫。 “她已经死了。”他站在门口吸吸鼻子努力用正常的语调说话。 小精灵们齐刷刷的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 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眼神。 郑清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 “跟我走!”他大声说出来。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选择如此正确:“我想办法让你们活下去!” 没有一个小精灵动弹。 她们只是回过头安静而茫然的看着墙角倚坐的空乘。 “我相信你们是有智慧的。” “就像我相信能够拯救一群无辜的生命!” “如果你们想活着那就跟我走。” “我们一起努力活下去!” “如果你们不肯走我会把你们打晕塞进麻袋里带走!” 郑清咆哮着浑身颤抖的吼道。 餐厅里传来哗啦啦餐具落地的声音。 郑清没有回头。 他抹抹脸抬起了胳膊。 小精灵们迟疑着一只接一只落在了他的臂膀上。 郑清转过身。 几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小伙伴都站在那里。 李萌红着眼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 萧笑沉默的在自己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蓝雀抱着自己剑认真的看着那些小精灵。 释缘小和尚微笑着双手合十轻声宣道: “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我们正找你要下飞机了快换衣服。”李萌吸着鼻子大声嚷嚷着。 郑清回头看了一眼墙角的女尸她眼角的那滴泪水恰好滑过脸颊落在地上。 餐厅里新来的小精灵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一个接一个落在郑清额头用触角轻轻碰触他。 餐厅门口几位空乘捂着嘴眼角红红的对着他比划大拇指。 护卫队那个头发花白的年轻队长拍了拍郑清肩膀递给他一张羊皮纸: “签了它。”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惊声尖叫 “也就是说航空公司让你签署了缄默协议条件就是将这些小精灵送给你?”李萌抱着小狐狸架着自己的鸽子在郑清耳边愤愤不平的说着:“这不公平!小精灵原本就不是他们的。” 郑清抱着一个大盒子沉默不语。 所有的新生里只有他对这次事故的了解比较全面。不论是死去的空乘还是女妖说的一些话航空公司有太多敏感的事情不想让公众立刻知道。 “这很公平这些小精灵原本属于物证的一部分。”萧笑拖着李萌那件粉红色的小拉杆箱在旁边耐心的解释道:“你不能毫无代价的去突破某些规矩。” 郑清点点头。 他对于这个缄默协议毫无概念也并不感兴趣。 他是来上学的并不想卷入什么麻烦里。 现在他唯一忧心的是这些小精灵不知道她们失去药水还能活多久。 怀里的大纸箱是几位空乘送的礼物她们给箱子里铺上木屑垫上绒布甚至装了交叉安全带帮助他将那些疲惫的小精灵安顿在纸箱内。 小精灵身上的血渍已经被清洗干净正挂着安全带拥挤着互相搂抱着安静的沉睡。微弱的绿光随着她们细微的呼吸起伏闪烁照亮了纸箱内壁贴着的几张没有完全激活的符纸。 这些小家伙太需要休息了。 原本那些空乘打算给她们来点镇静剂但被郑清婉拒了。 任何药物都有副作用就像萧笑说的你不能毫无代价的突破某些规则。 相对于那些药物郑清对自己的符纸更有信心。 “我还是觉得你的选择有点武断。”队伍行进缓慢萧笑走在前面索性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箱子一眼:“受到那些刺激后你需要的是酣畅淋漓的发泄而不是同情心泛滥收养这些小精灵。” 出舱口只有一个新生与老生的队伍都拥挤在一起速度慢的令人发指。 波塞冬从旁边李萌的臂弯里钻出来踩着她的肩膀把脑袋伸进郑清抱着的大纸盒里吐着舌头。 “这个选择无关乎善良只觉得她们跟我们一样是平等的生命。”郑清搔着波塞冬的下巴将它的脑袋推出纸盒唯恐这家伙一个不慎将小精灵咬伤。 “任何生命都是值得尊敬的。”李萌在旁边满意的点着头。 “平等高于一切。典型的九有思维。”萧笑嗤了一声:“凡事想长远一点不要总是这么武断。” “脑袋小回路太短想不了那么远。”李萌在旁边理直气壮的答道。 郑清忍不住笑了。 听着这些拌嘴他的心情终于变好了一点。 “我们必须每天都穿这个衣服吗?”抖了抖红色院袍的广袖郑清换了个话题。 目之所及满眼都是这些宽袍大袖——不论新生还是老生。只不过老生们的袍袖与衣领处多了黑色镶边。 “别的时候不清楚但今天必须穿的。”萧笑说着挥挥手拖着那个粉红色的行李箱拐入一个雕花小门。 门扉处写着‘出口’字样。 小门两侧各站着一位空乘微笑着维持秩序。 对面的队伍里一个老生紧跟在萧笑身后拐了进去。 然后轮到郑清。 “把箱子抱紧。”一位空乘笑着叮嘱。 另一位空乘与几个老生同时重重的咳嗽了几下。 郑清狐疑着走出机舱。 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出现在眼前。 上下左右都是浓重的雾气脚下黑色的蒙皮被露水打湿踩上去发出吱吱的声音就像波塞冬的叫声。 郑清回过头小狐狸已经钻进李萌的袍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他伸出手触摸着浓雾一缕清凉的感觉滑过手心精神为之一爽原本沉闷的心情也振奋了许多。 这种天气飞机都能降落!郑清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冰凉的空气顺着鼻腔进入温暖的肺部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快跟上不要掉队。” 萧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浓雾里郑清只能看到那个高年级的学生施施然走进浓雾笼罩的世界。 他缓缓吐着气紧了紧怀里的纸箱子小跑着跟了上去。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跟着别人做总是不会错的。他想起回字集里潘驴儿给自己的忠告。 浓雾里似乎传来尖叫声? 郑清看见前面那个高年级学生回过头露出诡异的笑脸。 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还没反应过来踏出的一只脚便踩在空气中。 重心失衡郑清一头向浓雾中栽了进去。 张开嘴惊叫声还没出口狂飙的空气便不要命的灌进他的喉咙险些让他闭过气去。眼睛也被吹的生疼。 郑清闭上嘴但是不敢闭眼睛。 冰冷的气流包裹着急速下坠的身子宽大的校袍被风吹的呼啦啦作响耳边隐隐约约听见李萌的尖叫他一手抱紧纸箱一手探进口袋掏出几张符纸。一阵烈风刮过手中的符纸被瞬间吹飞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被骗了! 飞机没降落还在天上! 从天上掉下来就是这个感觉啊! 郑清脑海里飞速滑过无数念头然后这些念头混杂在一起趋于混沌。 他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很多人并不害怕死亡。但是所有人都害怕空虚与无力。 而从高空坠落的这段时间郑清很轻松的触摸到了空虚与无力的感觉。 挣扎的四肢触碰不到一点坚实的依靠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敏锐的思维在这一刻仿佛停顿无能为力。 如此的真实与可怖。 如此令人绝望。 李萌的尖叫似乎还回荡在耳边郑清挣扎着向上看去。但在这白茫茫的世界中目之所及只有浓雾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耳畔传来隐隐约约的大笑与尖叫。 穿过浓雾身下是一片深蓝的大海。 椭圆形的小岛森意盎然仿佛绿宝石嵌在这片深蓝之中。 抬起头朵朵洁白的云彩在头顶不远处慢悠悠的流淌变形。 海鸥与大雁嘎嘎笑着从他的身边略过。 一股柔和的推力出现在郑清的身下慢慢降低他坠落的速度。这股柔和的力量仿佛一大团棉花把他裹在中间温暖舒适。 郑清低下头他的腰间系上了一根宽大的白色光带。 光带牵引着他缓缓降落在小岛上。 直到双脚踩在坚实的陆地上郑清大脑还处于混沌状态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怀里的纸箱子被他勒的有些变形里面的小精灵仍在酣睡中。那些安全带将她们牢牢固定在箱子里。 腿一软他瘫倒在地上。 眼眶里充溢着狂风骗出来的眼泪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他抬起袖子胡乱的抹了抹脸。 世界清晰了许多。 蓝天白云大海。 还有瘫软在沙滩上的新生们。 郑清看到蓝雀凌乱的长发与萧笑歪斜的黑框眼镜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个时候他才感到自己浑身都在疯狂的颤抖。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脚踩大地的感觉 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不断上涌让郑清的笑声戛然而止。 不远处李萌脸色煞白的坐在地上泪水哗啦啦往下流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 鸽子小白咕咕的叫着绕着她不住盘旋。波塞冬的脑袋从她的袍子里钻了出来窜到地上似乎仍有些晕乎摇摇晃晃走了两步趴在地上再也不肯动弹了。 蓝雀抱着自己的剑努力挺直腰盘膝而坐。 萧笑则抽出自己的笔记本放到地上摊开用颤抖的手在上面飞快记录着。 小和尚与那个酒红色头发的美女则看不见身影。 衣袍凌乱的新生们或蹲在地上喘气或半蹲着身子干呕或在一旁整理衣服。三五成群散乱成一大片。 郑清摸着手底细滑的沙子脸上止不住笑意。 虽然没有出声而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眩晕依旧笼罩着他但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从身下温和的涌起让人心安。 空虚之后能够感到稳固的大地实在是太好了。 无力之后能够感到自己呼吸的力气实在是太好了。 “我们刚刚感受了这些小精灵之前经历的绝望。”泪水仍旧遏制不住的从眼眶中溢出郑清胡乱抹着脸笑着看着大家:“我认为她们有权利感受我们现在脚踩大地的感觉。” 李萌茫然的看着他连连点头。 蓝雀抱着剑缓缓的点头。 萧笑抬头看了他一眼重新把注意力放到面前的笔记本中。 距离沙滩不远处是一片汉白玉石铺成的广场。洁白干净的石板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广场中央屹立着一座宏伟的石制大门。 石门坐落在一个石台上门楣中心挂着第一大学的校徽:圆形的木质底版上一个黑色的三棱体。两侧的门柱上是孔夫子的箴言: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门框四周镌刻着华丽的浮雕五色毫光从这些雕塑上透射而出将这座石门笼罩在华丽的外衣中。 一个银发披肩西方面孔身材高大披着黑色袍子的老人安详的站在广场入口处一语不发。喧闹着的新生们不由自主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呆在原地。 老人手抚一本厚重的法书不时翻动一下法书里喷洒出一条条银白色的光带窜入云海将一个个狼狈惊恐的的新人卷到广场前的沙滩上。 不远处高年级的学生们一个个谈笑晏晏三五成群似乎滑雪般从天际飘然而下。他们用促狭的目光打量着狼狈的新人一副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阴暗的心理。”郑清想起出机舱时的一些细节暗自腹诽。 高年级的学生落地后对广场入口处的老人尊敬的鞠个躬排着整齐的行列穿过汉白玉石的广场从石门两侧的小门里飘然而入。 “知道学校为什么要用这么惊悚的出舱方式吗?”郑清看向萧笑。 “据说是因为一个合格的巫师需要一颗强壮的心脏。你不知道自己的实验室什么时候会创造出一个伽椰子或者佛兰肯斯坦。”萧笑平静的回答。 “也就是说你知道我们会从飞机上掉下来!”郑清眯着眼看着他把指头捏的嘎巴作响。 萧笑飞快把自己的笔记本举起翻开凑到郑清面前:“校例第一条第五款在学校大门面前厮打处以警告一次罚扣学分五分!” 郑清伸向灰布袋的手臂僵在身侧。 他可不想刚刚入学就背上一份警告。 萧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然后他惨叫一声。 李萌在他身后恶狠狠的踹了一脚愤愤着:“叫你不说!” 波塞冬与鸽子小白跟着小丫头气势汹汹的扑了过去。 …… 良久当所有人都落在地上后老人沙哑的声音在广场上清晰的响起:“记住今天这节课感受活着的意义。这是你们学习的开始。” 郑清茫然这是一节课?主题是什么?感受活着的意义?如果巫师的课程都是这样玄之又玄那自己很难跟上节奏啊。他忧心忡忡的看向其他人。 还好周围的新生也都是同样迷惑的面孔。 老人没有任何解释只是翻开自己手中的黑色法书。 “杲杲gao出日习习谷风。” 枯瘦的手拂过黑色法书一股温和的暖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缭绕在所有新生的周身卷走他们浑身的水汽也卷走他们浑身上下的惊恐与疲惫。 这就是巫师的力量!郑清振奋的感受着这股暖风想起托马斯在大明坊释放的那道雷咒内心对这种神奇的力量向往不已。 “现在排好队跟上你们的学长。准备进入大学的圣殿开启你们全新的求索之路吧!” 老人收起法书转身走向那座高大的华门。 新生们沉默了几分钟立刻陷入了乱哄哄的吵闹中。 “怎么排队?”郑清看着广场上五颜六色的袍子有些眼花缭乱。 “看袍子。” “袍子?” “九有学院是红袍阿尔法学院是白袍亚特拉斯的黄袍星空学院是蓝袍。学院的教授、讲师、助教一般都是黑袍但是他们会佩戴不同的徽章可以区分具体级别;还有一些灰袍子属于学校的校工。不要小看他们很多校工都是退休的老教授甚至还有老院长。” 郑清连连点头已经能够分辨周围的巫师的大体身份了。自己周围都是红袍巫师其他袍色的巫师也都各自聚集在一起。其间点缀了几个黑袍教授与灰袍的校工。 其他新生也渐渐摸到了一下门道四色泾渭分明的队伍开始初具雏形。 站在新生队伍中的黑袍与灰袍巫师们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郑清几人站在队伍中央。 旁边一个干瘦的男生羡慕的看着他们怀里的几只宠物。 “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储物装置里无法容纳生命。”干瘦男生折腾着自己的拉杆箱哼哼道:“我一直想把家里那头绿毛僵带来据说学校的环境对它有好处。但是我的面试官不允许。” “通知书上有写不能带高危险的魔法生命。你如果想在大学获得姑娘的青睐就不能带比小精灵更危险的东西。”他的同伴同样是一身红袍此时一脸无奈的回答:“至于储物箱为什么无法容纳生命我也不知道。” “说不定是因为巫师的用品含有其他生命所不具备的某种物质。”郑清忍不住插了一句。 “有道理!”干瘦男生看着波塞冬连连点头。 “笨蛋!”萧笑咬咬牙瞟了一眼嘀嘀咕咕的几个家伙低吼道:“奥肯定理十三条基本公理之一太元公理的推衍定理:不同空间维数下的生命常数不一致难道你们中学没毕业吗?” 郑清茫然的看着萧笑的那副黑框眼镜忍住了将他脑子掏出来吃下去的冲动。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四所学院 “不要在这个时候展露自己的无知。”看着郑清茫然的眼神萧笑垂下眼皮重新将目光落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郑清飞快的反驳道。 “但在其他学院面前要学会维护学院的荣誉。”严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一个身材瘦削的红袍老生走了过来。 他的袖口与领口有一道黑色镶边这意味着他是一位大二的老生。第一大学的学生每升一个年级领口与袖口都会增加一条黑色的镶边意味着他们距离注册巫师的黑袍子又近了一步。 周围的新生们敬畏的看着这个高年级的学长。 “大家不要太拘束但是注意形象注意队形。”老生看着他们非常郑重的叮嘱道:“在其他学院面前你们代表着九有的形象你们每个人都是九有学院。我们可以在自己人面前显露自己的无知但不要在那些家伙面前招摇自己的谦虚。” 郑清紧紧闭上嘴巴强忍住自己反驳的冲动。 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他把目光转向其他地方。 广场上四支新生的队伍泾渭分明。 九有学院的红袍与星空学院的蓝袍排在石门左侧;阿尔法的白袍与亚特拉斯的黄袍则集中在石门右侧。 广场四周没有树木天上的云朵在学生都落地后也消散的一干二净。炙热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泼洒在汉白玉地面新生们原本已经干燥的衣领又渐渐被汗水打湿。 高年级的学生还没完全进入石门新生们只能在烈日下耐心等候。 这让郑清觉得有点奇怪。原以为发生了专机上那件骇人听闻的事件后学校会加强对新生的安抚。不提精神上的抚慰最起码应该让人早点休息。 但似乎完全没人提到这一点。 进门的队伍仍以让人感受不到的龟速缓慢前行。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那个有些臭屁的老生已经离开了。萧笑正捧着自己的笔记本给周围几个新生讲解几所学院的特点。 李萌托着下巴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懒洋洋逗弄着波塞冬。 小狐狸躲在几个新生投射的阴影中摊着四肢眯着眼对李萌手中的狗尾巴草视而不见只是偶尔抖抖尾巴表示自己还活着。 “阿尔法的学生都是些自作聪明的混蛋。这些混蛋很多都是传承千年的世家子弟对于那些贵族的手段非常熟练。最喜欢笑里藏刀、装腔作势其实大部分都是狐假虎威。”萧笑的用词非常尖刻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郑清扫了一眼右侧门前的白袍队伍。 起码从表面看不出这些阿尔法的学员有什么差劲的地方倒是他们的外表在几个学院的学生中相当出众。一个个俊男美女举止优雅态度矜持即使在烈日下也保持着极高的教养。 “亚特拉斯学院的黄袍则与阿尔法那些白袍不一样。如果说阿尔法讲究血脉的纯净那么亚特拉斯则提倡精神的纯净。佛教、道教、儒教、基督、东正、萨满等等这个学院的学生都是一些宗教的狂信徒。都是一群疯子。” 这个说法也挺刻薄郑清忍住自己的笑意想起先生曾经对自己说过‘永远不要与宗教分子讨论对错’的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不远处亚特拉斯学院的学生三两人一组表情肃穆神态端庄既不交头接耳也不勾肩搭背安静的站在太阳下与旁边阿尔法的贵族范儿相得益彰衬的九有学院与星空学院的新生仿佛一团散沙。 “蓝袍的星空学院与这个颜色的优雅与宁静完全不符。这个学院都是一些战斗狂人。三天小群架五天大群架野蛮透顶。如果哪一天星空学院的校医院没接到伤员那一定是因为所有人都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对于其他学院萧笑的评价似乎都比较尖锐。 但不得不说这些评价颇有种一针见血的感觉。 郑清想起自己的面试官托马斯在大明坊的街道上肆无忌惮使用雷咒忍不住叹口气。他看到旁边的蓝色队伍里几个躁动的新生已经撩起蓝色长袍开始搭手了。 “我一直觉得我们学院的红袍应该与星空的蓝袍换一下。你不觉得红袍的爆裂感更适合那些脑子里全是肌肉的野蛮人吗?”李萌丢下手中的狗尾巴草磕着自己拉杆箱在旁边嘟囔着:“蓝袍子多漂亮不像这些红袍看上去傻里傻气的。” 她抖了抖自己有些肥大的红袍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袍角抖动掀起一阵小风波塞冬乐呵呵的凑了进去然后在李萌的尖叫声中灰头土脸的滚了出来。 郑清假装不认识那只小畜生。 他转过头看着萧笑换了一个话题:“我记得面试官跟你说的好像不太一样。我记得他说阿尔法看重天赋、亚特拉斯看重信仰什么的。” “正因为录取学生的方式不一样才导致了学生之间的差异。”萧笑非常严肃的拍了拍自己的笔记本。 “阿尔法筛选有天赋的学生但绝大部分天赋是天长日久下的潜移默化。这就导致许多有天赋的学生都生长在巫师世家阿尔法学院因此成为巫师家族的代名词。” “类似的亚特拉斯看重信仰谁的信仰最坚定纯洁?只有那些虔诚的宗教信徒。亚特拉斯学院的分班都与我们不同他们按信仰划分班级。比如大乘佛教班小乘佛教班藏传佛教班等等。亚特拉斯的班级数量是所有学院中最多的。” “我们呢?我们学院有什么特点?我记得我们学院注重考试!”郑清有些积极的追问。旁边围观的几位红袍同学也纷纷出声催促。 “一群书生而已能有什么特点。”萧笑面无表情。 本着对学院的期待以及对自身的极大期望郑清立刻露出对这个答案非常不满意的表情。 没有人喜欢被别人贬低。 除非是个抖m。 萧笑继续用评价其他学院的语气毫不客气的评论九有:“没有门票的人才需要通过考试来获取进门的资格。那些世家子弟有自己的家长引导入门那些宗教信徒有自己的前辈引导入门至于那些战斗狂徒是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才进来的。我们呢?不通过考试体现自身的价值有谁会在意!” “世界这么大命运何必垂青于你!” “所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旁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颇不赞同的接口。他伸出手对两人笑道:“九有学院08级的唐顿。” “郑清。”郑清点点头友好的伸出手。 他对这个男生有印象。 那位黑袍银发的高大老者离开后广场上的新生一度陷入非常混乱的局面。这个男生积极的组织新生按序排队颇有能力。 “没有血脉的歧视但存在各种伟大神奇的传承;没有森严的桎梏但有精神的自由与独立;没有暴力的压迫到处充斥着灵气、激情与梦想。”唐顿指着不远处的几支队伍非常有力的挥挥手:“准确的说我们学院是一座伟大的学院。” 萧笑收起自己的笔记本没有反驳。 “说的太好了。”郑清琢磨着唐顿的话:“但感觉特点不是很突出嘛。那些特质似乎可以放进其他任何一个学院。为什么不干脆把我们直接分进其他学院呢?” “因为骄傲。”唐顿声音很低沉:“流淌在我们血液里的骄傲、埋藏在我们心底的骄傲、烙印在我们灵魂深处的骄傲。” “骄傲?”郑清再一次咀嚼着这个词茫然不解。 周围其他同学也都沉默了。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简短的欢迎仪式 宏伟的华门之后是一个更加宏伟的大礼堂。 郑清屏气四望。 这是一个巨大的礼堂。 很难用具体的概念来描述它郑清只能感觉到这座礼堂非常大。 礼堂中央很空旷没有任何建筑。 铁灰色的地板看上去结实漂亮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银白色线条嵌在地板上其间点缀着一个个镂空的字符构成一幅神秘恢弘的图案。 这个图案看上去像是个阵法郑清细细打量着。 礼堂上空是黑色的宛如夜空一般寂寥的黑色。一颗颗斗大的光团沿着神秘的轨迹慢悠悠的飘来飘去给整个大厅带来温和的星光。其间夹杂的不知从何而来的飘渺仙音更是衬托出这里超凡脱俗的气息。 数百根深色的巨柱环而伫立在大堂四周每一根巨柱上都盘踞着一个栩栩如生形态凶狠的巨兽。 巨柱之间连接着灰色的石质围栏。 围栏后面的墙壁上间或有一两座各具特色的拱门。这些拱门安静的蹲坐在那里门上那些斑驳的痕迹诉说着它们漫长的历史与丰富的经历。 拱门之间墙壁上绘着一些巨幅画卷。 郑清跟着人流入口向右转漫步走廊看着一幅幅缀连在一起的壁画。 它们描述着巫师的历史。 第一层这些壁画大都是巫师与白丁交往的历史: 从茹毛饮血的野人开始巫师感悟天地救济万物; 到后面白丁世界不断发展对巫师态度也各不相同: 或恐慌避如蛇蝎怒而相向; 或敬仰敬之如神伏而拜之; 或好奇一问一答悠然自得。 再到后面巫师隐匿苍茫沉浮令人感叹唏嘘;其间夹杂一位位伟大的巫师施展法术拯救苍生、搏杀凶兽、抗拒自然伟力恢弘历史绵延不绝让人神往。 绕行一周后壁画消失在通往二层的楼梯口。 郑清意犹未尽的向幽深的楼梯间探了探头一股阴冷的气息从他身前掠过。 他打了个寒战连忙缩回了脑袋。 参观完壁画的新生们零零散散围成一圈站在柱子间一层的走廊里。郑清发现四所学院的新生们在这时已经被混杂在一起没有了之前的泾渭分明。 他身旁的红袍只剩下萧笑与李萌两人。 高年级的老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二层、三层及更高层的走廊间。他们安静的站在护栏后面神情恭敬的看向大厅中央。 “新生新生到大厅中央集合。”一个洪亮的声音在礼堂中响起。 银发披肩的高大巫师抱着自己的法书沉默的站在大堂中央。 一个胖乎乎的黑袍男巫站在他身旁正满头大汗的翻动自己的法书用洪亮的声音反复重复道:“新生新生到我面前集合!不需要按学院排队!集中过来就可以!” 新生们迟疑着走入大堂。 老生们居高临下的目光、银发巫师沉默的目光都充满了压力让他们有些局促不安。 大堂顶部那些斗大的光团似乎感知到神秘的召唤沿着各种轨迹向中央汇聚。 光团越聚越多礼堂中央仿佛陷入白昼之中。 新生们战战兢兢站在白昼中。 整个大堂一片寂静。 银发老人缓慢开口: “你们可以称呼我查尔斯教授鉴于今天发生了特殊情况你们被允许免除更多的仪式。新生的开学典礼延迟。稍晚一些会有你们的督导教授通知。你们可以简单参观校园后尽快休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从面前的新生身上滑过似乎在等待不同的意见。 礼堂中一片寂静郑清感到周围几个人甚至屏住了呼吸。 老人和蔼的点点头继续说道: “下面我对你们在学校的行为作出以下几点要求。” “首先学校禁止一切形式的暴力行为不论是肉体还是思想。所以你们最好掌握更多的除了暴力冲突以外的解决问题的方式。无论是谁对着别人掏出法书意味着学校的警告以及学分。” “其次你们的住宿学校已经安排妥当了其他的生活常识学校都会安排二年级的老生给你们相应的指导稍后老生们会带你们进一步了解学校。” 查尔斯教授伸出食指点了点二层高年级的学生。 “最后你们一定要明白大学生涯的开始意味着你独立自主生存的开始。我希望每个人都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维护学校、学院以及你自己的荣誉。今天专机上发生的事情学校已经知道了对于餐厅内几位新生的优秀表现我个人表示极高的赞赏。” 说着查尔斯教授的目光再次从新生上空掠过同时刻意停顿了几下。 郑清感到旁边的萧笑似乎努力挺直胸膛端正表情只是矮小的个头让他这个努力失色不少。 他不由暗暗发笑。 查尔斯教授微微颔首继续缓慢的发言: “你们的动物伙伴学校有专门的场地提供我不希望听到教授们或者校工抱怨它们未经允许擅自闯进教室、宿舍、甚至实验室之中。” “你们的生活必需用品有老生带领你们一一落实我同样不希望开学后还有新生不清楚怎么使用自己的身份卡。” “书山有路学海无涯。” “你们就从这里开始自己独立、荣耀、艰辛的大学生活吧!” 简单交代完毕查尔斯教授便飘然离去只留下那位胖乎乎的男巫陪着这群茫然的新生。 “这个查尔斯教授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郑清小声对萧笑说。 “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第一副主席阿尔法学院副院长大巫师查尔斯。”萧笑皱着眉思索道:“但是按照一般流程这场新生欢迎会应该由两位副校长中的一位来主持的。” “飞机上那只卷毛狗不是说第一大学最近有什么大事吗?”李萌毫不在意的挥挥手:“也许那些大人物都去忙活大事去了。” 萧笑若有所思。 郑清抬起头大堂周围三四层老生们随着查尔斯教授的离去也纷纷离开。他们小声而激烈的争辩着钻进走廊中的那些拱门里消失不见。 而二层的一部分老生则走下楼梯来到大堂的新生群里。郑清明白他们应该就是刚刚查尔斯教授提到过的‘新生指导’。 新生们重新陷入嗡嗡嗡的喧哗中。 胖乎乎的黑袍男巫翻着花名册大声分配着任务。 郑清跟萧笑被分配给一个梳着马尾的老生。 李萌则被一个高挑的女生带走了。 临走前她恋恋不舍的揉了波塞冬好一会儿还给它穿了一件淡蓝色的马甲——这让原本憨态可掬的狐狸看上去蠢呼呼的。 郑清决定这丫头在视野里消失后就立刻把波塞冬身上的马甲脱掉。 正文 第五十七章 令人怀疑的向导 尼古拉斯身材瘦削肤色有些暗黄棕黑色的中发整齐的束在脑后用铜片紧紧箍着。他的眼眶很深褐色的眼球在他说话时总是不由自主的震颤好像躲避什么又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就像刚才一个新生询问他额头那个伤疤的由来。 他语速飞快的解释道那个伤疤是在一次可怕的实验室事故中留下来的。具体什么实验事故他抿着自己薄薄的嘴唇高深莫测的笑着闭口不言。 看着他左右抖动的眼球新生们将信将疑。 郑清的心底也充满了疑惑。只不过他并没有对尼古拉斯的故事产生怀疑——事实上他压根不相信尼古拉斯的故事。 因为他对尼古拉斯的身份有些怀疑。 他总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 按照那位胖教授的说法新生都是按学院分成小组每四至五名同院新生配备一位高年级的向导。 高年级的向导! 郑清的视线落在尼古拉斯有些陈旧的深红色院袍上。他的袍子表面还残留一些黑色的不明痕迹领口与袖口磨得有些发亮。最主要的是他的袍子上没有黑色镶边。 郑清转头看向萧笑。 留着西瓜头的小个子男生正捧着自己的笔记本漫不经心的跟在人群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郑清回过头继续打量自己的这位向导。 尼古拉斯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带领的新生中有人正小心观察他。 他还在喋喋不休的传授着自己的经验: “首先记住不要买任何东西!尤其是那些看上去‘感觉’很有用的!” 尼古拉斯在‘感觉’两个字上重点强调了一下。 他甩了甩马尾感慨道:“我记得当年一个同学看到那些很便宜的实验材料、各种药剂配方、修炼指导欣喜若狂花了一个月的生活费全都买了下来。” “然后呢?”有人好奇的问道。 “没有然后了那堆材料还在宿舍的角落里摆着。那个可怜的小伙子打算让你们长长记性指望你们某个新生能把这些材料搬回自己宿舍——他甚至愿意亏掉一些本钱。” “为什么!” “因为用不到”尼古拉斯摊摊手:“课堂上会做到的实验都会提供材料课堂下允许你们做的实验也会免费提供材料。教授们随时欢迎你们用各种问题刁难他们社团里也有无数前辈愿意跟你们分享修炼心得。除非你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打算否则学习方面的资源是非常充裕的。” “但是!使用学校的设施都要提供你们的身份卡。”说着他晃了晃手里那片银灰色的卡片:“你们吃饭、洗澡、进宿舍;看书、上课、做实验;都要用到这张卡片。” 似乎很满意自己这个不甚工整的小对子尼古拉斯连连念叨几遍后才继续解释:“简单总结有卡走遍学校无卡寸步难行;分高泡遍妹纸分少基友难寻。当然到了校外比如在贝塔镇几个朋友小聚一下或者买点小礼物你们就需要花钱了。岛上消费都不高一顿饭也就几个银角子。” 说话间每个人都拿到了自己的学生卡。 郑清小心的翻看着自己手里这张卡片。 学分卡大约三寸长短通体银白材质不明摸上去像是一种温暖的金属。卡片左上方是持卡人的照片;右侧是学院、专业、学号、姓名、以及最重要的学分值。 此刻他的学分值后面是一个鲜红色的0。 “学分卡一卡双用。既是第一大学的学生卡也是巫师联合银行的银行卡。过段时间你们可以试着把自己手里不用的钱放进这张卡里办理地点在巫师联合银行布吉岛学府支行。” “银行在学府前院门前种着金银木、元宝枫、还有玉兰非常显眼很容易找到的一会儿我指给你们看。” 新生们小心翼翼的翻看着自己的身份卡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尼古拉斯拍拍手重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在参观之前我先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 “之前下飞机后当然对于新生来说从飞机上掉下来的说法更容易被接受。” 尼古拉斯翻了个白眼似乎想做个俏皮的表情。 但是很遗憾他的提示让这些新生又想起刚才惊心动魄的经历场面一下冷淡了许多。 这让新生指导感到一点不安他清清嗓子继续介绍: “下飞机后那个小广场叫‘第一广场’然后你们过的那个很宏伟的大门叫‘第一大门’现在你们所在的这个大礼堂叫‘第一大厅’很好记不是吗?” 郑清忍不住笑了笑。 他对于巫师们起名字的能力彻底丧失了信心。 但是这个笑容对尼古拉斯却是一个巨大的鼓励他的语气重新变得有些轻快了: “第一大厅是进出大学每个学院、每个猎苑、每个研究所等地方的必经之地不通过这里很难抵达你要去的学院。这里算第一大学的枢纽。” “你们现在是一年级的新生日常集会你们安安稳稳呆在大厅第一层的观景走廊就可以了。至于二层三层之后的那是高年级学长的地方你们完全不需要关心。” 说着他抬起头看了看高处的走廊沉默了几秒钟。 “为了安全起见大厅对校外是封闭的。穹顶那些会动的发光物体你当做星星就好了只是不要随意攻击它们。至于这里时时飘扬的这些很好听的音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之前的老生吹嘘说这歌声是生活在那些小星星上的精灵唱的纯属胡扯。我尝试过捕捉它们啥都没看到还妥妥的丢了一分。” 尼古拉斯有些悻悻的撇撇嘴。 新生中一个矮个女生忽然大惊小怪的叫起来:“它怎么了?从刚才起就不是很安分这里有什么不合适吗?” 郑清看到这个女生正揪着一只花猫的顶花皮努力安抚自己的小伙伴。 只不过她怀里的花猫奋力的挣扎着一个劲儿嗷嗷叫个不停。 “不用担心放手就行了。”尼古拉斯和气的说道:“就像刚才查尔斯教授提到的这些小东西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这里是第一大学你完全不需要担心它们的安危。” 女生半信半疑的松开手那只花猫优雅的跌在地上爬起来抖了抖皮毛慵懒的抻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琥珀色的眼睛瞄了一眼那个矮个的女生高傲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众人施施然拐进走廊消失在一个拱门后面。 郑清环顾四周才发现波塞冬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萧笑的那只老乌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探头探爪的爬了出来正奋力的向那个拱门爬去。 “糟糕忘了扒掉狐狸那件马甲了。”郑清懊恼的挠了挠怀里的箱子。 箱子里几只小精灵不安的翻了个身。 郑清吓得立刻松开指尖。 他还没想好怎样面对睡醒后的小精灵。 “你怀里抱的什么?”矮个儿女生指了指郑清怀里的纸箱子好奇的问道。 “命运。”萧笑忽然抬起头答道。 郑清呼了口气将怀里的箱子抱得更紧了一些。 箱子里的小精灵们还在沉睡。礼堂里嘈杂的声音与郑清挠纸箱的噪音完全没有扰乱她们的美梦。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老生\’尼古拉斯 新生们在一片叽叽喳喳的聊天时尼古拉斯站在一旁耐心的等候着。 就像郑清所猜测的他并不是第一大学高年级的学生。 但不能否认他是九有学院的老生。 尼古拉斯·格林·奥斯沃尔第一大学九有学院一年级学生。这是他入校的第三个年头——他已经两次没有通过大一晋升的期末考试了。 九有学院的姚院长在七月底的时候与他进行过一次坦率的交谈。 “如果第三个学年结束时你仍旧无法更进一步恐怕院里会重新评估你的入学资格。这不仅会影响你未来的巫师生涯也会影响丽兹以后的入学申请。” 谈话时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尼古拉斯甚至可以轻易的想起那天姚教授到底磕过几次烟斗。 也正因为如此他对于即将到来的新学年充满了恐惧。 他并不担心自己无法成为一个正规巫师而是担心自己的妹妹丽兹。 尼古拉斯出生在贝塔镇北区那里是戏法师聚集的地方。 在《巫师法典》中戏法师被认定属于‘限制行为能力’的巫师。也就是说巫师们承认戏法师的巫师身份只不过对于他们的施法能力持保留态度。 因为戏法师的能力太弱小了。 大部分戏法师只能从一个空帽子里拽出一只小白兔;或者将一副扑克牌砌成一座城堡;最厉害的也不过是把一束玫瑰花变成一群小白鸽。 对于巫师而言这种能力属于学龄前儿童的程度。 孱弱的能力甚至使他们无法胜任巫师学徒的工作:戏法师的精神在巫师实验室中非常容易受损他们的肉身也无法承受炼金作坊的重压。 总而言之戏法师没有办法在巫师世界中找到合适的工作。 没有合适的工作意味着没有稳定的收入。 意味着生活的困苦。 许多戏法师曾经试图远离这种生活。但是他们一直以来期望被认可的品质在这时成为束缚他们的枷锁。 巫师联盟颁行的《巫师行为管理办法》对巫师们的世俗生活做出了非常严格的限制。其中明确规定未经允许严禁巫师长期在白丁社会逗留、严禁巫师从事白丁职业或与白丁社会产生经济等更深层次往来。 于是这些可怜人只能在巫盟为他们划拨的保留地里苟延残喘。 年轻力壮的咬咬牙去闯黑森林做普通巫师不屑于做的采拾工作甚至当一些黑心猎队的诱饵;年老体弱的缩在街头巷角耍一些小把戏期冀有个好心人丢下几枚铜子。 对于巫师而言他们就像蟑螂一样令人厌恶。 顽固巫师们认为戏法师的存在降低了巫师的神秘感让巫师与白丁之间的距离显得不那么遥远是对魔法的亵渎;在激进巫师看来戏法师是失败的进化者他们甚至反对《巫师法典》对戏法师身份的认定。 以至于到了现在对任何一个正统巫师称呼他为‘戏法师’就像称呼一个正常人‘白痴’‘弱智’一样属于非常严重的冒犯行为。 尼古拉斯的母亲玛丽·格林就是一位戏法师。 只不过她是一位美丽的戏法师。 无论是凡人的世界还是巫师的世界不论古代还是现在。美貌从来都是一种杰出的天赋。 也许上苍觉得赋予她的美丽已经过于慷慨了便通过其他方式收回了一点馈赠。 比如她的孩子。 尼古拉斯与丽兹在出生后不久便被认定为戏法师资质。 这无异于宣判他们一生的苦役。 玛丽是一个勇敢的女人她不希望两个孩子重复戏法师悲惨的生命。 于是她闯入了狼人的篝火盛宴。 她成功了。 丽兹与尼古拉斯被醉醺醺的奥斯沃尔王赋予了天赋。 她也失败了。 发狂的狼人在晚宴中恶狠狠的伤害了她。 当她踉踉跄跄回到家后鲜血已经将她全身都染红了。 “好好活下去照顾好你妹妹。” 这是她对尼古拉斯说的最后两句话。 终其一生这个女人都只会把一把荆棘草变成一束百合花的小戏法。 但这个勇敢的女人用她的生命完成了一个伟大的魔法——让两个注定是戏法师的孩子重新踏足巫师的社会。 尼古拉斯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他眨眨眼看着面前那些青涩的新人。 曾几何时他也站在这里听前辈们讲述这座大厅这座大学的故事。 现在那些讲故事的学长们都已经毕业了与自己一同进校的朋友们也都在实验室里忙碌着。 只有自己还徘徊在第一大厅第一层的走廊中承受着这个世界的恶意为了一个学分的奖励厚着脸皮祈求自己曾经的同学。 丽兹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她必须进第一大学。 为了母亲。 尼古拉斯喃喃着眼神重新坚定起来。 “我们继续。”他拍着巴掌打断新生们热烈的讨论声。 “走廊后面的墙壁上的壁画描述了巫师的历史。那些恢弘壮观的场景、气势磅礴的画面都是巫师在这个世界存在的痕迹。” 郑清着迷的盯着一副画卷。 画上一个巫师挥舞着法杖与一头狰狞的巨兽对峙。他们身后的虚空一片黑暗他们周身缭绕着雷火与闪电。赤红的岩浆在他们脚下翻滚四周的空间在他们视野中扭曲。那股天翻地覆的气势似乎要将这面画壁冲破。 尼古拉斯站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野。 他看着面前这些年轻人回忆着前辈们的告诫将那些话重复给这些新人: “你们需要注意的是:不要过度沉迷于历史。历史再怎么恢弘伟大都是已经逝去的时间;而未来就在你们脚下。沉迷于历史之中很容易迷失自我。” 新人们的视线恋恋不舍的离开这些壁画。 尼古拉斯满意的点点头。 他转身向新生们介绍第一大厅: “环绕整座大厅第一层一共有九座大门一座就是我们身后这个通向外面世界的大门剩下八座有四个是通向四个学院四个通向四个研究所。” “四个学院分别是九有学院、阿尔法学院、亚特拉斯学院、星空学院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四个研究所分别是炼金研究所、天文研究所、巫药研究所、卜算研究所。当然还有星象塔、符箓院之类的地方也是很著名的研究机构。只不过那些地方不对低年级的学生开放。” “九座大门在这个大厅里但是有无数大门存在在四所学院与四座研究所之中其中的奥秘要你们自己慢慢探索。也许教学楼里有几扇门穿过后会直接出现在第一大厅的中央;或者你每天经过的一段围墙上出现一扇通往贝塔镇的大门。” “但是更多的门后面只是一间教室。” “每个门的门楣上都有自己独特的标志与记号或者箴言你们只要注意是不会走错的。” “就像九有学院‘学府’的大门它的门楣左右对称着六个字——天行健地势坤。只有知道这六个字所要表达的蕴意才能跨过门槛真正进入学府之中。”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影壁与学府 “这座门有什么特点?”尼古拉斯带着一众新人来到大厅侧面的一座拱门处很有气势的拍了拍门口蹲着的石狮子脑袋。 石狮偏了偏头没让尼古拉斯摸乱自己的鬃毛。 然后它抬起巨大的爪子一巴掌把这个不老实的家伙拍飞。 新人们发出震惊的尖叫。 大厅里其他的老生笑嘻嘻的看着这个场景小声跟自己带的新人们说着什么。 毫不在意的爬起身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尼古拉斯涎着脸媚笑的看着对狮子:“只是教育教育这些粉嫩的新娃娃大人不要在意嘛。” 石狮闭眼肃穆脚按石球蹲坐不语。似乎刚才那爪子与自己完全无关。 尼古拉斯无趣的耸耸肩重新看向自己的新人们: “这扇大门有什么特点?” “门口有两座嗯镇守的护卫。”郑清小声开口。 “门楣上有九个古符箓。” “还有九有学院的圆环标志。”其他人七嘴八舌的接口说着。 “嗯很好大约就这样了。”尼古拉斯叹着气瞄了一眼镇门的石狮苦着脸哼道:“现在进门吧。” 新人们小心翼翼的从石狮旁边走过带着几分敬畏偷觑着这些守卫。 石狮子沉默的坐着仿佛刚才那一巴掌是幻象似的。 走过拱门的感觉很普通。 没有任何异样。 郑清只觉得眼前忽然一亮便已经置身一片郁郁葱葱的环境里。正前方是一座巨大的青黑色照壁身后是一扇古朴厚重的大门左右高大的围墙上攀附着密密麻麻的藤蔓。 新生们刚刚是从大门旁边低矮的侧门里走出来的。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郑清飞快的回头看见尼古拉斯翻着跟头栽了进来。 “前面是照壁你们先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龇牙咧嘴坐在地上尼古拉斯冲几个目瞪口呆的新生叫道:“记住了吗?永远不要招惹学校里的任何一个存在尤其是这种看似去很死板的石头雕像。” “我必须提醒你们第一大学的智能程度相当高或者换成通俗点的说法魔法程度很高。很多你经常能看到的物品或者存在都会以你不明白的存在方式生存。” 似乎感到自己解释的不是很成功尼古拉斯很是严肃的补充道:“这个你们以后就会理解。我需要提醒你们的是不要因此侮辱——或者有类似相似行为——这些存在。相对于你们他们拥有更加脆弱的心理他们更值得被安慰。” “就像我刚才一样你会因此受到惩罚的……嘶。”他抽着冷气用法书拍了拍自己的屁股但似乎效果不大。 最终他放弃努力一瘸一拐的继续带路:“有没有人在照壁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这是一座高约四五米长八九米的巨大照壁。 照壁底座是汉白玉石雕琢的须弥座上下枋雕琢着一只只造型奇特的妖兽。 石壁通体青黑光滑可鉴却又不显得耀眼反而透露出一种古朴典雅的气息。 壁顶飞檐斗拱上覆青白色的琉璃瓦瓦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一枚枚复杂的符箓。 “盯着照壁默念自己的名字。”尼古拉斯在一旁指导道。 郑清紧张的眨眨眼盯着照壁的正中央心底默默念叨自己的名字。 “郑清郑清郑清……” 慢慢的照壁上浮现出几行字。 开始字迹很模糊。 但随着他不断的默念这几行字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郑清男1990年生人。华夏区生源。九有学院天文08-1班。初级学校成绩:无。中级学校成绩:无。巫师统一考试成绩:480。” 郑清长吁一口心底忽然变得轻松了许多。 他扭头看向萧笑这个矮小的男生正皱着眉头对着照壁冥思苦想。 然后他灵机一动重新盯向照壁。 “萧笑萧笑萧笑!” 他在心底默念萧笑的名字。 青黑色的壁石在夏末的阳光下安静而内敛。 面对郑清新的请求这面墙壁沉默无声的拒绝着。 “中午吃什么?”萧笑忽然在旁边开口。 “哦哦这个嘛我还没想过。”郑清慌乱的移开目光看向四周。 他的脸皮有些发烫仿佛偷偷摸摸潜入别人家的贼被主人发现了。 萧笑狐疑的看着他。 影壁正前方是一座大门。 黑色的大门紧闭着两侧粗大的门柱下压着两头恍若石质的龟形怪兽。数丈高的紫黑色围墙顺着大门向左右延伸一直到极远处。 微风拂过围墙上攀附的藤蔓发出沙沙的声响更衬出这里的静谧气氛。 正门两侧是两个丈高的侧门郑清看着左侧门知道那后面就是第一大厅。他们刚刚就是从这个侧门出来的。 抬起头围墙外参天大树在微风中静静地伫立树叶哗哗的声音让郑清心神恍惚。如果不是从那个侧门里出来他怎么也无法想象门后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每一次开门都是一次冒险每扇门背后都有一个神奇的世界。” 萧笑翻着自己的笔记本在他身后神神叨叨的念了一句。 郑清没有听清他的心情已经平稳许多了。 他比划着照壁周围的模样好奇道:“第一大厅其他学院门后面也是这个样子吗?” “我刚才刚说了每扇门背后都有一个神奇的世界。其他学院肯定不是这个样子啊!”萧笑有些无力的挥了挥自己的黑色笔记簿。 “每座大门后面展示的都是学院的气质与风格。就像阿尔法学院进门你看不到‘照壁’的。他们在大门后面摆了一台自助查询机里面储存了学员们的相关信息。就我所知我们目前看到的是九有学院的领地应该属于‘学府’之内吧。” “学府。”郑清轻轻的念叨了一下。 “九有学府、阿尔法城堡、亚特拉斯宫殿、星空学园。”萧笑收起自己的笔记本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向往。 “大家都围过来看看这面墙对就是这块影壁。”尼古拉斯在不远处欢快的招呼道。 他正用手指顶着自己的法书飞快的旋转着。法书周身闪烁着细小的电光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新生顿时被吸引过去。 “这块影壁也叫照壁。是九有学院‘学府’的标志性建筑。照壁内有学府所有教授、学生、校工、乃至灵兽的信息。心存不轨的入侵者在照壁下将无所遁形任何未经允许的侵入都会引起照壁的反击。” “不要小瞧它的反击。这块照壁是整个学府守护大阵的一个枢纽。即使注册的正式巫师也无法反抗它的拘束。” “记住这座照壁它将是你们通向知识与真理的见证。” 郑清举起手。 尼古拉斯矜持的点点头。 “我刚才想看看其他同学的信息”说着郑清似乎感到萧笑的目光他的嗓子有点发干:“但是照壁显示不出来。” 尼古拉斯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非常敏锐的尝试!非常敏锐。” 他大声赞叹着对着郑清轻轻的鼓掌。 正文 第六十章 尼古拉斯的野望 时近傍晚太阳正缓慢向学府高大的围墙后落去。现在抬起头只能看见它一小半金红色的身影。阳光穿过围墙后的浓密树冠投射下斑驳的树影。 微风拂过树影随着枝叶的抖动翩翩起舞仿佛一群醉酒的幽灵。 郑清没有醉酒但他也脸色酡红的站在这微醺的夕照里。 尼古拉斯高调的赞叹声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其他新生好奇的目光更令他感到不安。 郑清尴尬的别过脸重新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影壁上。 他很不喜欢别人盯着自己看。 所以他有点后悔举手了。 尼古拉斯手指顶着自己的法书转的飞快。书页间不时迸出几朵橘红色的火花发出爆豆般的炸响声。他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欢快语调解释道: “照壁中实际记录着九有的历史。” “所以你能看到的是你所知道的历史。” “你能够看到自己的名字是因为你对自己有足够的了解。” “你看不到其他人一方面他们还不足以在这面墙壁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另一方面: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真实的历史。” “你如果想看到别人的名字可以尝试回忆具体的历史事件——比如一九四五年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 尼古拉斯提到的这次会议郑清有印象前几天他刚刚预习过这段历史! 他在心底默默回忆着。 青黑色的石壁上慢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 “……一九四五年七月二十一日……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第一千五百三十六次会议……审议通过了《巫师行为管理办法》……大巫师会议名誉主席第一大学副校长石慧女士在会议上做了重要讲话……” 许多内容是《世界近现代史》上描述过的。 但也有许多细节是历史书中没有展现的。 郑清贪婪的看着石壁上的知识身后传来尼古拉斯有些高亢的声音: “这面墙是所有九有学院学生的梦想!”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什么事情能让所有人心怀渴望。” “那一定是接受!” “接受你的好。” “接受你的坏。” “接受你的成功你的失败。” “接受你的荣耀与富有。” “接受你无能为力蹒跚离开的背影。” “接受你慢慢老去。” “我们都是时光中孤独的旅者。” “每个人都希望能被他人接受。” 郑清转过头呆呆的看着忽然间激动起来的尼古拉斯。 他暗黄色的皮肤在夕阳下有些发红褐色的眼珠在他激动的声音里剧烈震颤。 萧笑摊开自己的笔记本抓着毛笔飞快的记录着。他的嘴角沾着一小块舔毛笔时留下的漆黑墨迹。 “如果说我对这个世界有什么愿望。” “我希望这面石壁能够接受我的名字。”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在照壁上看到我的名字!” 郑清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真是个伟大的愿望! 真勇敢! 不是每个人都敢在所有人面前喊出自己的梦想! 萧笑合住笔记本用力的拍着巴掌。 其他人也跟着开始慢慢鼓掌。 尼古拉斯擤了擤鼻子他身上有些老旧的袍子在阳光下显出簇新的色彩磨得发亮的袖口与衣领也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红。 他感激的看着这些新生。 “噗。” 轻笑声从身后传出。 郑清有些恼火的转过头。 几个高年级的女生捂着嘴从他们身边走过。 她们深红色的袍子上有两道黑色镶边。 这是大三的老生。 “好了!我们继续参观学校。”尼古拉斯有些慌乱的招呼新生们。 微风习习送来了那些高年级女生的窃窃私语。 “他又在影壁前面念叨自己的梦想了。” “好尴尬啊!” 低低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尼古拉斯涨红着脸粗暴的拉着正琢磨照壁的萧笑走开。 郑清还能听到那些女生的只言片语。 “这种事情不是一般交给大二大三的老生们吗?他怎么能拿到这种任务。” “好像是雷哲向姚教授提议的。” “你们刚才听到他说什么吗?” “我想把名字挂到照壁上!” “哈哈哈哈!” “我觉得他现在已经做到了最起码他已经成为整个第一大学的‘历史’了!” 远远的几个女生还回过头对着新人们指指点点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女生们的背影消失在不远处的拐角。 旅途继续但尼古拉斯的精神明显低沉了许多。 郑清也终于想起来了。 托马斯曾经告诉他九有学院有一个在大一呆了两年的著名老生就叫尼古拉斯。 他悄悄看了一眼前面那个瘦削的背影。 夕阳下晚风中尼古拉斯的背影萧索而孤单。 也许这就是他渴望别人接受的原因。 那些嘲笑的声音令人不齿。 没有比伤害别人梦想更糟糕的事情了。 郑清非常想追过去拍着他的肩膀告诉尼古拉斯你真的太勇敢了! 他很怀疑自己是否有勇气两次留级。 他毫不怀疑自己不会站在别人面前大声喊出自己的梦想。 …… 绕过影壁没走几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广场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座绿色的广场。嫩绿色的草坪填充着每一块空地目之所及到处都是大片的绿色。 一些老生悠闲的坐在草坪上翻看着课本。 他们周围各种小动物欢快的追逐打闹。 金红色的阳光给这片美丽的世界披上温暖的霞衣。 所有新生都沉醉在这美妙的景色里。 “我以后也要躺在这片草地上看书。”一个新生喃喃着。 “你以后会更喜欢躺在床上看书。”尼古拉斯闷闷不乐的看着他声音有些沮丧:“前提是你以后还愿意看书。” 广场中央是假山喷泉而假山后面广场的尽头远远地可以看见三座大楼一横两竖的格局伫立在中堂的位置。 “远处那三座楼。”尼古拉斯比划着向新生们介绍:“横亘的大楼就是主教楼也就是你们以后主要上课的地方。主教楼东侧是办公楼属于教授与讲师们。主教楼西侧是实验楼里面有九有学院大部分的实验室。” 三栋大楼都涂着红白相间的颜色它们安静的屹立在广场尽头庄严肃穆。 “主教学楼基本大部分课程都在里面上但是主教楼具体几层我从来没数清过。楼层随着每天课程的变化不断增减。”尼古拉斯耸耸肩:“第一大学始终处在不断变化中我很怀疑这个学校是个活着的东西。当然一些标志性的建筑——比如第一大门、第一大厅之类的——还是比较稳定的不会乱跑。” “办公楼很沉闷一般人也不喜欢去那里。” “实验楼里面就比较复杂了比如地下的丹火室、配药室、中间的各种测试实验室顶层的星象监等等实践性强的课程包括各个学生组织的活动室都集中在这里。”尼古拉斯竖起食指警告道:“除非你们被要求、或者得到邀请;否则我不建议你们进入这栋大楼。这也许是这所大学里寥寥数处被允许正常存在的高危地带。” “也就是学校还有一些非法的高危地带?”郑清敏锐觉察到这段话的未尽之意不由好奇的追问。 尼古拉斯假装没有听见郑清的话带着大家沿着继续向前走去。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临钟湖畔小木屋 穿过广场越过主教学楼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湖出现在新生们的视野里。??? ? 湖面平静湖水青碧细稠的水草懒洋洋的漂浮在水面将阳光牢牢遮挡在水面之上。几只火红色的大鸟漂在水面把脑袋藏在翅膀中慵懒的打着盹。 郑清踩在湖边湿滑的石堤上伸着脑袋仔细打量着湖水。 一道黑影飞快的从他眼皮底下掠过。 郑清吃了一惊从石堤上摔了下来。 “注意安全我们一会儿再谈湖里面的问题。”尼古拉斯拍拍他的肩膀继续向新生介绍学府: “整个学府规划严整。如果说刚才我们经过的那个广场属于前庭那么这片大湖就属于中庭。” “这座湖名字叫临钟湖——不要问我为什么起这么不吉利的名字我也不知道。” 尼古拉斯摆着手阻止了几个要开口问话的新生:“你们只需要记住临钟湖周围的这些建筑是你们一整个学年里最频繁往来的地方就行了。” 郑清举目四望。 沿湖四周有许多建筑。 尼古拉斯一一介绍着: “那座洁白的高塔就是校医院。没事儿少看两眼容易沾上晦气。” “那个四四方方黑色小盒子模样的建筑就是巫师联合银行布吉岛九有支行。你们过几天可以试着把手里的钱存进你们的学生卡里。” “那座仿佛大鼎一般的建筑属于学校的食堂。口味一般分量十足而且种类齐全。无论血族、狼人、幽灵、甚至多堖人只要属于九有学院的学生都能在食堂里找到合适的菜谱。” “湖对面那座小山一样的建筑就是我们九有学院最伟大的建筑之一九有的图书馆——书山馆!时间紧张今天我们应该不会进去了。” 尼古拉斯耐心的给新人们介绍临钟湖两侧的那些建筑。 郑清眯着眼努力看着对岸那座图书馆。 夕阳下湖面弥漫着淡淡的雾气遮蔽着他的视线。 他只能看到一抹淡淡的黑影。 介绍完临钟湖两侧的建筑尼古拉斯带着新生沿着湖畔的小路前行。 小路的尽头有一座木头搭建的小码头。 码头入口堵着一栋小木屋。 木屋外拴着一头皮肤松弛的老狗。听到陌生的脚步它只是侧了侧脑袋褶皱横生的眼皮抖了抖甚至都没叫一声。 但新生们仍旧小心翼翼的绕着它。 尼古拉斯敲了敲木屋的玻璃窗: “凡尔纳大叔!我带新生过湖!” 瘫倒在草窝里的老狗哼唧了几声似乎对尼古拉斯打扰自己睡觉非常不满。 尼古拉斯嘿嘿笑了一声从口袋摸出一块饼干丢了过去。 老狗鼻子抽了抽仍旧没有睁眼。只不过它探出爪子将那块饼干飞快的拢到自己肚皮下。 木屋里传来一声模糊的回应一块小木牌掉到了窗台上。 郑清都没看到木牌从哪儿掉下来的。 “里面是谁?”他小声问尼古拉斯。 “码头老板寂静河上的摆渡人。我们都管他叫凡尔纳大叔。”尼古拉斯招呼着新生登上码头一边回答道:“据说他曾经是第一大学的教授只不过现在已经退休了。” “那只狗看上去很老啊!”旁边有人感慨道。 “它叫五月比你们这些小家伙的年龄大了不止一倍!是凡尔纳大叔的老朋友了。以后在校园遇到它遛弯态度要尊重点。” 新生们连连点头。 码头两侧停着许多小船。船色赤红大约只能容纳六七人的模样。船头立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尊小铜钟。 “这种小船名字叫舴艋是临钟湖的主要交通工具。”尼古拉斯招呼新生们登上一艘小船叮嘱道:“如果你没有在湖里养几头河马或水牛那么就要老老实实坐船穿过临钟湖。要知道即便我在第一大学呆了这么久也弄不清楚湖里到底有多少可怕的东西。” “会有水鬼吗?”一个小丫头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水鬼?”尼古拉斯不屑的哼道:“那种害虫在这片湖里连一晚上都熬不过去。湖里的人鱼族最喜欢用水鬼做祭品了。” “人鱼!”一个男生尖叫着慌慌张张的跟旁边的同伴解释道:“我奶奶说人鱼是吃人肉的巫师联盟对它们的栖息地有严格限制。” “这里就是巫师联盟给人鱼族的法定栖息地之一。”尼古拉斯脸上露出阴沉沉的笑容:“所以说小伙子、小姑娘们!瞪大眼睛!抓紧船舷!掉进湖里你连个气泡都吐不出来就会被人鱼们拖进淤泥底下!” 萧笑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看着尼古拉斯咋咋呼呼的恫吓着新人们。 郑清盯着水面不放过一丝波纹。 “坐稳了!”尼古拉斯大喊一声扶着船头立着的那根竹竿用力晃了晃。 “铛!铛!铛!” 竹竿上的铜钟摇晃着出清亮的震颤。 舴艋小船抖了一下。 船上的新生们都惊恐的抓紧船舷。 “开船啦!”尼古拉斯大叫着用力跺着脚。 小船剧烈的晃动着惊起船上一片惊叫声。 郑清看到船头一根黝黑的缆绳慢慢绷紧在水面划出一串深浅不一的波纹。 “前面有什么东西!”他大叫着。 但是船上其他新生都在尖叫将他的声音淹没了。 “船底下有东西!”郑清一手抱紧纸箱一手抓紧船舷扭头冲萧笑喊。 站在船头的尼古拉斯笑呵呵的看着这些惊恐的新生们。 “是船夫!”萧笑挪了挪凑到郑清耳边说道:“水里面是学校雇佣的船夫。这些小船都要依靠这些船夫来拖动。” “船夫?”郑清讶然。 “也许是人鱼也许是河童也许是水蟒。水里面那么多有脑子的生物谁都想挣点巫师的玉币。”萧笑两个手抓紧船舷脸上有些苍白:“不要跟我说话了我晕船!” 他脸上那副宽大的眼镜歪斜着向下滑了一点但萧笑紧紧抓着船舷一动不敢动。 郑清忍住笑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纸箱。 小精灵们仍然在安静的沉睡中。 看样子她们没有晕船的概念。 湖中心有个小岛岛上立着一座洁白的石塔。 塔分七层飞檐斗拱远远望去依稀可以看见飞檐上挂着的铜铃与丝缔。 小船在船夫的拖动下飞快的驶过这座小岛。 “岛上有什么?”郑清指了指那座小塔看向尼古拉斯。 “禁地。”尼古拉斯看着新生警告道:“虽然过几天你们的辅导员会告诉你们但我觉得需要提前说一声。湖中心的小岛是学校的禁地之一上面有非常强大的咒语。任何人包括学校的教授未经允许都不能踏上那座小岛。” 新生们敬畏的看着小岛慢慢从眼前消失。 没有人傻乎乎的问登上小岛的后果。 “我们每次穿过湖都必须乘坐这艘小船吗?”郑清看着船头那根紧绷的缆绳心底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当然不是!”尼古拉斯看上去有些恼火:“我不是在大厅提过吗学校有很多门推门进去就能抵达不同的地方。学校还有很多走廊有些走廊甚至连通着其他学院!” 郑清连连点头。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与鱼人的拔河比赛 直到登上岸休息了几分钟萧笑脸上的苍白才逐渐褪去。? “你以后可以尝试着多坐几次也许能对晕船产生点抗体。”尼古拉斯有些忧虑的看着他:“在第一大学不能坐船可是个糟糕的毛病。” 萧笑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怪物!”一个声音在不远处惊恐的响起。 郑清闻声望去十几米外的临钟湖面一头怪物正慢慢露出狰狞的面孔。 那只怪物鱼头人身胸腹上布满青黑色的鳞甲头顶与脊椎间竖着尖锐的鱼鳍。它的四肢短小但看上去粗壮有力手脚都是三趾趾间有一层薄薄的肉膜。 此刻它正瞪着一双惨白的死鱼眼凶狠的扫视着岸边这些学生。它的鱼嘴微微翕张尖锐的牙齿在渐渐黯淡的天色下显得狰狞可怖。 “鱼人!”尼古拉斯身前的男生尖叫着声音显得有些扭曲。 郑清恍然。 这就是鱼人! 托马斯曾经帮他在学校的图书馆借了一本《巫师界大百科全书》。郑清记得书里面对于巫师界的智慧生物有着清晰完整的分类。 其中水生智慧生物作为三大原生智慧种之一被《百科全书》专门罗列了一个篇章。 鱼人、鲛人、海妖就是水生智慧生物中社会形态最完整的三个种族。 海妖也叫塞壬歌喉优美擅长迷幻类魔法。她们的形态在很多巫师眼中都是一个谜团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们都长着美丽的翅膀。 鲛人也被称为美人鱼。顾名思义这是一种美丽的生物。她们身披轻纱鱼尾人面喜欢在净水中嬉戏。 只有鱼人与其他两大种族截然不同。 鱼人又被称为娜迦。它们形态丑陋性情残暴智慧不足不擅长魔法但力大无穷。这种生物住在浑浊的死水中豢养水鬼作为牲畜喜食人肉。 在巫师与妖魔的战争中鱼人多次作为妖魔的附庸与巫师大军厮杀。因此在一百多年前第二次巫妖大战中这个种族几乎濒临灭绝。 现在只有巫师联盟指定的几处保留地还残留几百头弱小的鱼人。 眼前这头鱼人就属于临钟湖保留地里的一员。 这是郑清第一次见到活的鱼人。 他攥着灰布袋双眼亮呼吸急促。 真想近距离观察一番。 “躲远一点!”尼古拉斯举起法书警惕的将新生们护在身后。 他的法书微微颤抖着书页间的火花剧烈的迸射出噼噼啪啪的炸裂声。 萧笑拖着郑清向旁边的悬铃木下挪了挪。 郑清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我不想挨鱼人的拳头但是也不想被失控的法书炸死。”萧笑嘴唇蠕动着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郑清心惊胆战的看着尼古拉斯的法书。 他的鼻子似乎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他们在干嘛!”尼古拉斯身后矮个子女生大惊小怪的叫起来。 郑清回过头。 鱼人手里拽着一根布带正用力向水下拖去。 布带的另一头是一个女生的书包。 “嘶……我……嘶……的!”鱼人操着半生不熟的语言嘶吼着。 女生似乎被吓傻了只是死死抱着自己怀里的书包任凭鱼人将她慢慢向水里拖去。她的脖子上盘着一条眼镜蛇竖起脖子吐出信子与对面的鱼人对嘶。 “嘶……掉进…嘶…湖里…嘶…我的!”鱼人凶恶的看着女生。 它胳膊上筋肉鼓起毫不费力的将那条布带一点一点卷在胳膊上。 “嘶嘶……”眼镜蛇不会说话只会嘶嘶叫个不停。它的小主人已经瘫倒在地上只能任凭鱼人拖着自己向前去。 “嘶!”郑清也嘶了一口冷气。 他转头看向萧笑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那个女生?” “刘菲菲也是九有天文o8-1班新生那条眼镜蛇叫小龙。”萧笑叹了一口气。 “快帮忙啊!”郑清大叫着拉着萧笑便冲了上去。 周围几个学生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拽住滑向湖边的女生同时大声吆喝着恐吓那头面容凶狠的鱼人。 鱼人拽着布带瞪着呆滞的眼珠不慌不忙一步步向湖中退去。 布带后拖着的一群新生仿佛皮球一样被拽的东倒西歪。 “厌浥行露!”尼古拉斯终于翻开了自己的法书大吼道。 他的法书不再迸射火花。 四道符字从书页中窜出飞快的投向水面。 郑清目瞪口呆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上。 这几个符字他都认识。 组成的咒语他也约莫猜到了效果:大概是让露水沾湿路面。 尼古拉斯也许是想让那头粗壮的鱼人滑倒。 不可否认这个想法很有创意。 但他干嘛不想办法把这根布带割断! 一把小刀都比这道声势浩大的咒语管用!郑清在心底疯狂的咆哮着。 咒语落入湖中水面剧烈的翻滚着蒸腾起浓重的雾气。 四道符字裹挟着雾气涌上堤坝蔓延开很快将鱼人一半的身子淹没其中。 鱼人呆滞的眼珠转了转咧着嘴开心的笑了。 作为水生智慧生命它非常讨厌6地上的环境。只不过在岸上呆了几分钟它的喉咙就已经干涩不已每一次呼吸都有种火烧火燎的感觉。 这股雾气太及时了! 它停下脚步弯着腰将头埋进浓重的雾气里用力吸了几口气。 清凉的感觉弥漫开它感到浑身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它鼓动着肌肉站起身咧着嘴向那些不知好歹的新人们展示着自己锐利的牙齿。 雾气翻滚着飞快的收缩沉降化作滴滴露珠落在地面。 湖畔周围的地面都铺着巨大的石板。 露珠落在上面石板顿时变得湿漉漉、滑溜溜的。 鱼人很习惯这种湿滑的环境。 它挪动着自己粗壮的短腿带着肉璞的巨大脚掌拍在石板上出啪叽啪叽的声响。它脚掌上细小的倒钩紧紧抓住湿滑的地面让它毫不费力的一步步向湖中走去。 学生们则非常不适应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化。 郑清还穿着从家里带来的运动鞋。橡胶鞋底与湿滑的石板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噪音。更让人痛恨的是新生们根本没有办法在湿滑的石板上站稳脚跟。 周围观战的女生们出尖叫声。 尼古拉斯似乎在不远处慌慌张张扑打着自己着火的法书。 郑清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他一分钟前的心愿马上就要实现了。 很快就能近距离观察鱼人了。 没有人松开手。 布带缓慢的向前拉伸他们与鱼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北风其凉 鱼人的眼睛很大。 ? 透明的眼睑覆盖在它的眼球上使它的眼睛看上去雾蒙蒙的给人一种睡不醒的感觉。 鱼人的鳞片很漂亮。虽然远远看上去是低沉的青灰色但靠近后鳞片上绚丽的油花感便会扑面而来令人眼花缭乱。 鱼人的力气也很出众那跳动的肱二头肌与圆滑的三角肌会让每个喜爱健身的男生都羡慕不已。 但如果你问郑清他对鱼人最深刻的印象。 他只会说一个字: 臭。 仿佛从淤泥最深处翻滚出的沼气又像是饱经沧桑的五谷轮回之所。 新生们被鱼人拖到近身后还没有感受这头怪物拳头的威力便已经在它被动的化学攻击下丢盔弃甲。 甫一靠近一股腥臭便扑鼻而来有几个娇惯的新人登时吐了个昏天暗地。 甚至刘菲菲脖子上的眼镜蛇都把信子缩回嘴里不再出嘶嘶的抗议。 郑清忍住恶心没有吐出来却也被这股恶臭熏得头皮麻四肢酸软。 他睁着泪水朦胧的双眼从灰布袋里抽出一沓清心符拍在旁边同学的身上。 纸符在黯淡的天色下闪烁起金红色的光芒。 一连串急促的抽气声在湖边响起。 “大恩不言谢!”旁边一个男生红着眼哽咽着。 其他人也交口称赞郑清的符箓。 萧笑用力咳嗽着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那就加把劲儿把这只大头鱼挂到树上去!”郑清憋红着脸死死拽住那条布带整个人几乎都躺在地上了。 男生们轰然应是。 这时远处的书山上跑下来一个高大的年轻人。 “你们在干嘛?”年轻人高声喊道。 鱼人停顿了一下脚步侧头看了一眼跑来的年轻人嘶嘶了两声四肢肌肉鼓动更加用力的拽起来。 一股沛然之力滚滚而来。 刚刚鼓起精神的新生们在布带的拖拽下东倒西歪。 “鱼人在抢东西!”几个女生急惶惶的叫着。 拔河比赛已经接近尾声。 新生们一败涂地。 鱼人咧着嘴扯了扯布带准备收获自己的战利品。 “北风其凉!”远处跑来的那个年轻人举起自己的法书冲着鱼人大声吼着! 鱼人哆嗦了一下手一松哧溜一下滑进不远处的湖水中。 几个正在与鱼人拔河的学生顿时摔的七仰八叉。 “你们在干嘛!”赶走鱼人的年轻人跑到新生们身边声色俱厉的训斥道。 郑清看到他的袍子上有三道黑色镶边。 这是一个大三的老生。 “那头怪物在抢我们的书包。”旁边一个男生壮着胆子说道。 “我的书包带掉进湖里了。”刘菲菲在旁边弱弱的补充着。 “新生?”大三老生眉头拧起来。 周围一片低低的答应声。 “新生指导在哪里!”老生厉声喝问。 尼古拉斯与另外一个红袍站了出来。 郑清这才现湖畔还有另一个老生。 “为什么会让新生跟鱼人生冲突?新人不清楚你们还不知道临钟湖的情况吗?”大三老生站在两个新生指导面前一顿训斥。 郑清搓着红肿的手心好奇的瞟了他们一眼。 萧笑在一旁用力的翻着自己的笔记本一边嘟囔着:“下次遇到这种事你自己冲上去就好了不要拉上我。我不喜欢这种麻烦。” 郑清没有在意他的抱怨反而小声问道:“那个大三的老生是谁?看上去很凶的样子。” “学生会的人。”萧笑简洁的回答。 一根手指在后面戳了戳郑清打断他继续询问的想法。 “你的小精灵。”矮个子女生将纸箱子还给郑清:“她们睡的可真香!” 郑清接过箱子连连道谢。 刘菲菲则抱着自己的书包红着眼睛站在树下无声的抽泣着。 几个女生围在她身边小声安慰着。 “你知道刚才那个咒语吗?太厉害了!那头鱼人直接被打进水里。连叫都没叫一声!”郑清回想起刚才鱼人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赞叹着。 萧笑瞪着他一副看傻瓜的模样: “你看到咒语外化了吗?那个老生只是吆喝着吓唬一下那头鱼人。” “吓唬!”郑清张大嘴巴。 “‘北风其凉’这个咒语对于鱼人的伤害很大属于高级咒语没有那么简单释放出来。估计是临钟湖里的这群鱼人在学校里待久了也懂得趋利避害知道什么咒语会伤害他们。”萧笑摇着头解释道。 “也就是说那头鱼人是受到惊吓自己跳进水里的?”郑清连连赞叹:“感觉那个老生更厉害了!” 萧笑叹口气没有继续说话。 不多时大三的老生又匆匆离去。 两个新生指导重新召集起湖边散落的成员。 尼古拉斯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手中被烧焦的法书一语不。 萧笑看上去有些如释重负的模样。 郑清暗自笑终于不用担心尼古拉斯的法书在身边爆炸了。 而另一个新生指导则怒气冲冲的训斥刘菲菲: “刚才让你放手为什么不放手!不要命了?书包重要还是命重要!” “我没反应过来。”刘菲菲弱弱的回道。 “你怎么这么笨!”老生气急败坏的挥着手里的法书:“叫你放手就放手一个词都听不懂吗?” “不知道。”女生喃喃着一脸茫然看着眼前有些暴躁的带教。 “怎么能这么笨!”老生将手中的法书重重扣在自己脸上。 郑清听着那些话心底略有不喜。 “为什么要放手?”他看向萧笑:“那个书包明明是刘菲菲的!” “因为书包带落进湖水中了。”萧笑扶了扶眼镜:“对于鱼人而言湖水所流淌的范围都是它们的领地。落进湖水中的物品都属于鱼人所有。” “太不讲道理了吧。”郑清有些难以置信。 “你跟鱼人讲道理?”萧笑一脸嘲讽:“作为一种用拳头解决矛盾的生物它们的世界没有道理可言。你不能把巫师的道德与逻辑强加在鱼人的身上。” “况且如果你家院子落了一场金币雨你会把那些金币还给老天吗?” 郑清摇摇头有点豁然开朗。 如果按这种逻辑那么不得不承认刘菲菲的举动的确有些莽撞。 正文 第六十四章 青蛙唱歌 太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学府高高的围墙后面。() | (八) 天色只余留着微微的亮光。 夜风拂过湖面水波懒懒的散开。 那些原本在湖面小憩的火红色大鸟开始活动了。它们把脖子从翅膀底下抽出来抖了抖脑袋缓缓震动巨大的翅膀。 微风掠过树梢卷落几片残叶。 湖畔的风有些阴冷。 郑清袍子下面还穿着夏日的短袖。 他打了个哆嗦从灰布袋里抽出一条毛巾盖在怀里的纸箱子上面。 两支新生队伍还没有离开湖畔。 尼古拉斯正在认真检查几个新生的身体。在他看来任何过于接近鱼人的新生都会遭到鱼人散的邪恶辐射。 “这种恐怖的辐射会让你们自身的魔力失调影响你们开学初的分级考试。”尼古拉斯信誓旦旦的警告着然后给每个检查过的新生一块薄荷硬糖:“薄荷能够有效祛除鱼人的邪恶辐射。” 郑清虽然对此表示怀疑但他仍老老实实接受了检查。 因为那个总爱掉书袋的萧笑并没有反对尼古拉斯的大检查。 不远处另一个新生指导仍在喋喋不休的指责刘菲菲笨手笨脚。 抱着眼镜蛇的女生可怜巴巴的站在那里眼眶通红。 “她并不是笨她只是不清楚什么情况。”尼古拉斯走过去安抚道:“新生对这种事情不了解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周围的新生原本就觉得这个带教有点小题大做闻声纷纷附和。 刘菲菲眨眨眼眼泪开始哗哗的往下流。 几个女生慌忙凑到她身旁掏出纸巾手帕连声安慰她。 另一个老生恼怒的看了尼古拉斯一眼继而扬起眉毛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 “原来是尼古拉斯学长!”他的声调将学长两个字拉的长长的语气充满了揶揄:“看上去学长对此深有体会呢。” 说罢他摸了摸自己袍袖上的那道黑色镶边昂着头冷哼一声竟不再理会自己的新生转身径直离去。 新生们一片沉默小心翼翼的看着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向湖里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搓了搓巴掌没有说话。 几声咕咕的鸣叫从水面传来。 郑清循声望去。 一只青蛙从湖里蹦了出来跳到岸边的一块大青石上。 它张开嘴呱呱的叫了两声然后扯起古怪的嗓音唱起小调: 呱呱。 一只老鼠偷偷溜上岸 三个老人傻傻看不见 呱呱。 三个老人傻傻看不见 呱…… 一道黑影倏然弹起打断了青蛙的咏叹调将这个聒噪的两栖生物连皮带骨头一口吞下肚子。 是刘菲菲的那条眼镜蛇。 郑清目瞪口呆看着这条滑溜溜的宠物惬意的吐着舌头游回小主人的身边。 刘菲菲眨了眨通红的眼睛用自己已经湿漉漉的手帕拭了拭眼镜蛇嘴角青黑色的不明液体。 “你的蛇为什么没有去它们该去的地方?”郑清看着那条懒洋洋瘫做一坨的长虫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对于这条大蛇能够出现在校园深处非常好奇。 包括小狐狸波塞冬、萧笑的老乌龟在内新生们携带的宠物们都在第一大厅离开了自己的主人。 刘菲菲是他见到的第一个携带宠物的新生。 “小龙受到妖魔的袭击了安教授特别允许我带它看医生。”刘菲菲摸着自家宠物的脑袋小声回答。 刚刚吞掉一只青蛙的眼镜蛇温驯的拱起脑袋在女孩儿暖和的手心里蹭了蹭。 郑清叹口气把怀里的纸箱抱的更紧了一些。 不远处几个新生还蹲在那只青蛙残留的痕迹旁热烈讨论。 “刚刚那只青蛙在唱歌!你们听懂它在唱什么吗?” “难道更值得注意的不是为什么我们能听懂青蛙唱歌吗!” “这是一所魔法大学!如果这里的青蛙连歌都不会唱也太让人失望了吧。” 郑清听着这番回答张口结舌竟感觉无言以对。 天色渐晚。 在湖边踟蹰了几分钟尼古拉斯便果断宣布所有两支队伍的新生都跟着自己完成后续的参观任务。 没有人反对这个唯一的办法。 尼古拉斯不再絮絮叨叨的给新人们讲学院里每块石头的历史但他仍旧忍不住卖弄自己从犄角旮旯里听到的传说: “书山馆是个自习的好地方自习与查阅资料都很方便虽然只有五层但里面大得很门门相连层层互扣好像一座大迷宫所以你们进去前一定要做好准备。” 尼古拉斯嘘口气很有些不堪回的模样:“我不是建议你们记住路线而是建议你们带足食物。虽然图书馆每天都在清人但你有时候难免摸进某些比较隐蔽的小屋子到时候啧啧——学院里最长的记录是有个学生被困在图书馆整整八十天。” 新生们一片哗然。 他们无法想象图书馆为何会成为一个巨大的迷宫。 更无法想象这八十天那个被困在图书馆的学生是如何活下来的。 从书山馆延伸而来的石板路在湖畔处拐了个小弯笔直的通向学府更深处。 道路两侧种着高大的悬铃木宽大的桐叶密密麻麻遮叠在一起形成了一条幽静的林荫路。几双碧绿的眼睛透过树叶间的空隙安静的打量着树下经过的新生。 尼古拉斯带着新生一路小跑没有打扰那些树上的居民。 穿过林荫道一片起伏的丘陵出现在众人眼中。 天色暗淡郑清只能模模糊糊看见远处似乎有一些奇峰怪石还有黑压压的树林。 “影壁属于门庭主教楼属于前院临钟湖属于中院而这里”尼古拉斯说着很有气势的挥挥手把后面那片园林囊括起来:“这里就属于学府的后院。” “东桃园、西华园、蕴芳园;都在这后院之中。” “你们的宿舍就在西华园里面。园与园之间又有植场、灵居供那些珍奇的草药还有你们的小伙伴们安全的呆着。更详细的情况你们在以后的学习中会逐渐了解。” “时间已经比较晚了大家今天都很辛苦。”尼古拉斯看着面前的新生停顿了一下。 郑清附和的点着头心中还有些恍惚。 回字集与三有书屋的名字从他脑海中重新浮现竟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蔗糖与麦芽糖的战争 从乘坐专机、对峙女妖一直到参观学院、与鱼人拔河。 短短一天的经历令他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尼古拉斯很体谅的看着新生们:“如果大家没有其他意见我们就抄一条小路回返前院吧。” “为什么要回前院?”矮个子女生蹲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哼哼:“你刚才不是说宿舍在这后院吗?” “因为你们的参观还没有完全结束。”尼古拉斯解释道:“而且我相信你们距上一次填饱肚皮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 郑清的肚子非常配合的咕咕叫了一声。 其他新人轰然大笑起来。 这让郑清尴尬不已。 尼古拉斯笑着补充道: “我还是需要再叮嘱你们一次。千万记住没有邀请不要去教授们的东桃园、没有许可不要去女生们的蕴芳园、没有防护不要去那些植场。最最要紧的不要去学府的围墙外面!” “虽然围墙上附着了许多警戒与防护咒语但它们更多对外不对内。每年都有不要命的小伙子翻墙冲出学府。” “他们总以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实际上就像第一大学的其他校区一样。学府周围就是沉默森林。如果我是你在毕业之前我绝对不会单独走进那种地方。” “如果你想找个比较热闹的地方可以去贝塔镇看看。” 说话间尼古拉斯带着大家走到一个凉亭的墙根处。 这处墙壁上有一片阴影明显与周围的颜色不一样似乎以前是一个门但是被抹上水泥重新封死了。 尼古拉斯从亭边的草丛里捡起一块抹布用力蹭了蹭墙壁的污渍。 墙壁出轰隆隆的笑声。 那片阴影折叠起来分开一个窄小的门洞。 尼古拉斯转过身看见新生们震惊的眼神得意的笑着: “这条近路只有高年级的学生才能打开一年级新生的话只能坐临钟湖的渡船去贝塔镇。” “当然学院并不鼓励大一的新生去坐渡船。如果有文具等学习材料的需要可以向学院提出申请。学院会用非常低廉的价格为你们准备好这些用度。” “现在我们就去感受一下整座第一大学最热闹的地方——贝塔镇步行街!” 穿过矮小的窄门眼前是条狭长的街道鼎沸的人声扑面而来。 郑清的呼吸为之一窒。 从幽静的学府到喧闹的街道巨大的反差令所有新生都有些措手不及。 这条窄街宽仅十多米却曲折绵延不知几许长短。 街面人头攒动袍色各异四所学院的学生、甚至老师们都徜徉其中。 各色的店面鳞次栉比零食、小吃、各种实验原料等等让人流连忘返。 奇奇怪怪的音调充斥耳畔令人精神为之恍惚。 一股香甜的气味冲进郑清的鼻腔。 他循味望去那是不远处一家卖糖果的小店。 郑清小跑几步来到店前。 店铺干净的玻璃橱窗中两伙颜色不同的糖人儿正在紧张对峙。 左侧糖人儿颜色棕黄穿着鱼皮细甲腰挎冰糖弯刀背负长弓手持丈八长矛坐着敦实的蒙古马气势汹汹。 右侧糖人儿颜色翠绿披着明光铠甲臂挂杏仁圆盾手持神机弩背负竹签长枪跨着高大的阿拉伯马也是丝毫不让。 橱窗顶一只肥硕的仓鼠举起沉重的榛子重重的砸了下去。 哗啦啦! 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绿色糖人连人带马被这枚榛子砸得粉碎。 “蔗糖人的阴谋!”一个绿色糖人声嘶力竭的喊起来:“蔗糖人的阴谋!他们出动了抛石机!有骑士受伤!有骑士受伤!!” 绿色糖人的骑兵开始有序集结。 “反击!反击!反击!!”他们举起手中的竹签长枪高声呼喊。 对面棕黄色的糖人很快现这些绿皮糖人的举动。 “麦芽人打破协议!”一个棕黄色的糖人大叫着:“他们的武士已经上马!他们的长枪已经竖起!他们想要战争!!” 棕黄色的骑士们嚷嚷着挤作一团。 “战争!战争!!让战争来的更猛烈些吧!”这些棕黄色的骑兵乱糟糟的喊着。 两拨颜色各异的糖人不约而同兜转马头向后退去。 然后在两侧展台的尽头整顿阵容。 展台顶上那只肥硕的仓鼠兴冲冲的跑下横梁趴在展台的边缘期待的看着即将打响的战役。 “为了蔗糖的纯净与荣耀!”棕黄色的糖人挥舞着丈八长矛神情狂乱。 “一切荣归麦芽糖!”对面的绿色糖人竖起长枪庄严的祈祷。 “冲啊!!” “杀啊!!” 短短的几米展台飞快的消失在马蹄声中。 蔗糖人与麦芽糖人的骑兵凶狠的撞在一起。 牙签折断、杏仁破碎黑芝麻点出的小眼睛洒落一地。 折断的糖人腿脚碎屑飘飘洒洒落在展台外面。 那只肥硕的仓鼠眯着眼嘴角扯出灿烂的笑脸将这些甜美的碎屑扫进颊囊里。 “我们的时间很有限。”尼古拉斯打断郑清的兴致把他拉回步行街:“如果你不打算买糖人就不要浪费时间去看那些花哨的情景剧。” “但是那些糖人都被打碎了!”郑清感觉异常可惜:“都怪那只仓鼠!糖果店里有老鼠为什么没人关心呢?应该把那只肥球丢出去!” “你们需要尽快适应大学生活。”尼古拉斯摇着头:“你也说了那是一只仓鼠——作为店铺老板的朋友它有权利在橱窗里呆着。” “另外糖人只是被打碎了。” 尼古拉斯指着橱窗一角让郑清仔细看。 橱窗展台两侧各摆放着一个锃亮的大桶。 桶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被打碎的糖人身上飘出一点白光落回两尊冒着热气的大桶里。 没几秒冒着热气浑身淌着糖浆的新生糖人便从大桶中爬了出来重新从碗碟里拿起竹签做的长矛、杏仁打就的盾牌嚎叫着冲上战场。 “只有被巫师咬碎吃进肚子里那些甜兮兮的家伙才能真正闭嘴。”尼古拉斯感慨道。 “太精彩了!”郑清意犹未尽的离开糖果店三步一回头心底琢磨什么时候自己也买两支骑兵过一把将兵之瘾。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铜子也可以慷慨 贝塔镇是阿尔法学院外的一座小镇。? 第一大学那些富有豪爽的高级巫师是巫师界所有商人心目中最优秀的顾客。学校中那些年轻稚嫩的学子们则是培养忠实客户群体的最佳选择。 然而戒备森严的第一大学并不是一个经商的良好去处。严苛的安全协议限制着商人们的物流高昂的校内租金则吞噬了商人们的利润。 但是资本又在逃离战乱与纷争——它的本质是胆怯的。远离第一大学的巫师界和平显得脆弱无比。任何一只头脑精明的妖魔都不吝浪费自己的一些炮灰打破那些小集市纸糊的防御掠夺市场中丰厚的战利品。 于是巫师界的商人们在妖魔与利润的双重威胁下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们在第一大学四所学院的防御圈之外开设集市。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有能力的妖魔不屑于冒着与第一大学为敌的风险去打劫几家商铺;没有能力的妖魔更不会为了一点金子用生命去试探第一大学防御圈的范围。 至于第一大学并不在意几家商人托庇在自身羽翼之下。事实上学校的许多老教授都希望能够用学校的力量庇护更多的弱小巫师。 随着时间的流逝商人们在四所学院外开始的集市凋敝了三处。 九有学院高大的围墙限制着学生的出入而学院内丰富多样的物资令商人们的产品相形见绌。门庭的冷落让商户们渐渐放弃了这处鸡肋集市。 亚特拉斯学员习惯清心寡欲的生活。对于学院外集市上那些五颜六色的商品他们更多看成上天的磨砺。当商人们现自己不仅卖不出一个铜子的商品反而因为不时上门募捐化缘的僧侣破费时他们果断放弃了这处亏损的集市。 星空学院外的集市则在学员们肆无忌惮的斗殴中毁灭了一次又一次以至于那些脾气温和、目光远大的商人再也不肯向这块儿地皮投一枚铜子。这处集市就这样破产了。 唯有阿尔法学院秉承自由理念任凭集市在城堡护城河的外面慢慢崛起。 随着时间缓慢的流逝这个小镇逐渐壮大成为第一大学附属的唯一一座商业化城镇。 跟在尼古拉斯身后新生们听着马尾老生简略描述的贝塔镇历史感受着镇子上繁荣的气息连声赞叹。 “那么现在这座镇子归谁管辖?”郑清忍不住问道:“镇上的商人还需要缴税吗?在镇子上开店铺有没有什么要求?” “镇子属于学校由校工委管理税收。虽然学校不在意这点儿税金但规矩就是规矩每个在镇上开店铺的商人都需要向学校缴纳一枚玉币每年。”说话间尼古拉斯在路边一个正在玩儿扑克牌的戏法师面前停下了脚步。 郑清若有所思的低着头也停下了脚步。 公费生的奖学金非常有限按照托马斯的说法那些奖金只够郑清在学校规规矩矩的学完必修课程。如果他想多上两门选修课程就需要自己想办法筹集购买教材与实验材料的资金。更不要提如果必修课挂科还要缴纳的重修费用。 有备无患一直是郑清的座右铭他不会事到临头才做匆忙打算。 赚钱这件距离其他学生还比较遥远的事情就这样开始沉甸甸的压在他心头。 听着尼古拉斯的介绍郑清有点心动。 如果在镇子上开一爿小店兴许可以从根本上解决自己的麻烦。 年轻人总是充满野心与冲动。 他没有考虑成本、效益等经营问题;也没有考虑做什么生意来赚钱;他甚至没有思索一下自己开店的本金是否充足、自己是否有时间来经营这家店铺。 他只是单纯觉得开个小店就能让自己后顾无忧。 然后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铜子叮叮当当碰撞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与遐想。 郑清抬起头。 尼古拉斯正将一把铜子丢进那个戏法师身前的盒子里。 戏法师站在街道一处阴暗的拐角处身前摆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如果不仔细看很难现他的身影。来来往往的巫师们目光从墙角滑过不屑于在这片阴影中停留一秒钟。 他穿着陈旧的棕色长袍袍角钉着厚厚的补丁头戴一顶尖尖的帽子。长长的胡须与乱糟糟的头遮掩着他的面孔郑清只能在他脸上看到一双专注但是浑浊的双眼。 他专注着手中的扑克牌。 纸牌轻快的在他指间跳跃带出层层叠叠的重影。他的指尖飞快的搓动打出一串串清脆的响指。每一声响指都有一串纸牌消失;每一声响指又有一叠纸牌从虚空弹出。 铜子与铁盒清亮的碰撞声将戏法师惊醒。 他抬起浑浊的双眼看着面前瘦高的身影收起所有的扑克牌: “梅林保佑您仁慈的少爷。” 苍老的戏法师笨拙的行了一个巫师的见面礼声音有些激动与不安。然后他双手重重拍在一起无数的扑克牌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在尼古拉斯面前堆砌出一座华丽的城堡。 “这是阿尔法城堡的样子!”一个新生激动的喊道。 清脆的响指连绵不绝的响起。 纸牌华丽的坍塌然后又飞快的堆砌出另一座建筑。 “这是九有学府!”另一个新生大叫着:“那是主教楼!还有书山馆!” “前庭的影壁!” “周围还有围墙!” 这些九有的新生兴奋不已指点着那些刚刚在记忆中有点印象的建筑。 “如果他的手艺还让你们满意那么你们应该表现出相应的慷慨。”尼古拉斯在他们身后闷闷不乐的提醒道。 新人们如梦初醒纷纷慷慨解囊。 老戏法师面前的帽子里很快堆满了闪亮的铜子。 看得出这些铜子把这个老人吓坏了。 清脆的响指声戛然而止九有的学府轰然倒塌。 “这才是您这份手艺的价值。”尼古拉斯恭敬的向老戏法师回了一个巫师礼转身便走。 其他新生有点不知所措。 有的新生也笨拙的给老人行了一礼但更多新生拔腿就追快步离去的尼古拉斯。 郑清对老人友好的点点头也飞快离去。 身后老戏法师捂着脸无声的哭泣。 不远处传来新生指导急促而激动的声音: “学校并没有要求我带领你们来这条街参观。” “但是我认为你们在学习之前有必要记住点什么。” “你们是一无所知的新生所以还保留对这位手艺人的尊重。” “我希望你们记住这点尊重。” “我更希望你们不因为其他人的目光而忘却这份尊重。” “巫师世界并不仅仅由第一大学里那些艰深的实验与法力高强的教授组成。” “还有许多弱小的巫师与简单的戏法。” “对于他们铜子也是非常慷慨的。”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卖旧书的小男孩儿 天色渐渐黯淡。 这条小街仿佛刚刚在金山上苏醒过来的巨龙慵懒的抻了抻身子。五颜六色的宝石从它身上滑落闪烁起迷人的光彩。 郑清小口啜吸纸杯中的奶茶仔细避开每一粒珍珠。 他不喜欢这些东西黏滑的口感。 其他新生都有气无力的趴在吧台上等着他们的新生指导归来。 尼古拉斯在不远处的餐厅为他们排队领取就餐号码。 据说那家餐厅提供整个贝塔镇上性价比最高的自助餐餐位一贯很紧张。 “放心好了!我跟餐厅经理很熟会帮你们搞定的。” 这位大一老生信心十足离去前给新生每人买了一杯奶茶。 叮铃、当啷。 哒哒、哒哒。 清脆的铜铃声混合着蹄子敲击石板的声音在街道上回响。 郑清抬起头。 一头黑色的盘角大羊拖着一辆四轮小木车不紧不慢行进在街头。 车上坐在一个留着蘑菇头的小男孩。 转过拐角有一小块空地。 男孩拍拍手。 黑色的盘角大羊安稳的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男孩儿一眼。 男孩儿跳下车温柔的抚了抚黑羊的脊背。 “那个臭小子又来蹭我家奶茶喝。”奶茶店的大叔笑骂着从吧台后抽出一个大纸杯开始调制奶茶。 “他是谁?”郑清很感兴趣的问道。 “林果第一大学近百年来最小的入学者。”奶茶店的大叔自豪的抬起头:“也是整个贝塔镇的骄傲。” 旁边把脑袋砸在笔记本上的萧笑啪的一下抬起头用力转头看去。 郑清担心的瞅了一眼他的脖子。 他的脸颊上笔记本边缘压出来的深红色印记非常显眼。 “他就是林果?”萧笑摊开笔记本急促的问道。 “你不认识?”郑清有点奇怪他记得专机上萧笑曾经给他介绍过这个第一大学最年轻的入学者。 “我只是知道而已。”萧笑搓搓脸脸颊上那些深红色的印记飞快消退。 街角。 男孩儿卸下黑羊背上的鞍鞯支起四轮小车的蓬盖。 一个五层的简易书橱出现在贝塔镇街头的冷风里。 他从车上提下来一张棕色皮面的四脚凳摆在书橱前。 然后扶膝而坐腰板儿挺得笔直。 “他在干嘛?”郑清有点好奇。 “摆摊——显而易见。”萧笑鄙视了他一把。 “他摆摊很久了吗?”郑清看向奶茶店老板无视萧笑的挖苦。 “断断续续有几年了。” “这么长时间了!他几岁了?” “十岁?最多十一岁。”老板肯定的点点头。 郑清狐疑的看向萧笑他还记得这个西瓜头男生早上介绍时提过今年两个十二岁的入学者一个是李萌另一个就是林果。 “不同历法计算口径不一样十一周岁虚岁十二。”萧笑非常严肃的分析道。 “他家人呢?” 奶茶店老板停下手中的活计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家以前在贝塔镇有个林家铺子是卖炼金物品的。老铺子在镇上有些年头了。” “三年前一头厉火妖逃进贝塔镇一路烧了十多家店林家铺子也是那个时候被毁了。几十年的老店啊一把火过去只留下一片废墟。” “他的家人都葬身火海了。第二天清晨忙活了一晚上的巫师们看见林果在晨雾笼罩的废墟里唱歌。” “唱歌?”旁边一个新生忍不住小声叫道。 “对唱《快乐的一只小青蛙》那阵子很流行的。”奶茶店老板扶着吧台看着不远处的小男孩儿眼神里也充满困惑: “他干干净净的坐在那辆童车上摇着车上的铃铛一遍一遍的唱着歌。疲惫的巫师们差点以为他是一头恶灵。” 郑清沉默的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摇着铃铛安静的坐在街头。 想到三年前那个悲伤的清晨想到那穿破晨雾的童谣心底涌出一股酸涩。 “他现在住在哪里?” “学校给他安排了宿舍。不要小看他他是第一大学三百年来最小的入学者在炼金术方面有很高的天赋是一个真正的天才。据说两年前学校的花名册里就出现了他的名字但是校长表示林果年纪太小所以拖了两年。这两年由学校给他提供衣食住行帮助他进行各种基础学科的学习。好像今年他就会正式入学。” “两年前……”郑清的心底被一股更大的酸涩所淹没。 不到十岁的大一新生还跟自己一届。 真是比绝望还让人绝望的现实啊。 “他一般卖什么东西?”旁边有新生追问。 “高年级丢弃的旧课本、习题册;学生们作出的残品药剂、符箓;一些符纸、符笔、朱砂、草药。学校里的小道消息、流言;一些学生的私人委托、校工们许诺的招募计划。等等。他的小货车在第一大学非常有名女生们都乐意把这些东西交给他处理。”奶茶店老板笑着看向这些新生们:“他可是很讨女生喜欢的。” “真是丰富多彩!” “太厉害了!” 新人们嬉笑着看着不远处的小男生称赞不已。 “劳驾帮忙把奶茶递给那个小朋友。”奶茶店的大叔拍了拍郑清的肩膀从吧台后推过来一杯香味四溢的饮料指了指街边架起摊子的小孩儿。 纸杯有点烫手。 郑清托着杯底一路小跑到男孩儿的羊车前。 男孩儿的坐姿规规矩矩膝盖上摊放着一本厚重的大书。 郑清瞟见页眉中央的蝇头小字。 《炼金学原理·大学三年级》 他的手抖了抖差点将纸杯掉到地上。 男孩儿抬头看向郑清他的眉毛很淡眼睛漆黑灵净。 “你好这是奶茶店老板给你的。”郑清托着纸杯递给男孩儿一边提醒道:“小心烫手。” 男孩儿合起膝盖上的厚书放在小凳子上。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接过奶茶放在书橱旁的架子上。 “麻烦您帮我看一下摊子。”男孩儿抿着嘴有些害羞的解释道:“我要去向奶茶店的大叔道谢。” “不麻烦不麻烦。”郑清连连摆手。 林果一丝不苟的整整衣服拉了拉肩上的背带走向奶茶店。 郑清注意到他背的是一个蓝色的双肩书包。 书包上一只米老鼠正努力伸着脖子探向奶茶飘来的香气。 “这可不是给你喝的。”郑清觉得有趣将奶茶向更远的地方挪了挪。 米老鼠的图案怒气冲冲的在书包上跳来跳去龇牙咧嘴。 郑清忍不住笑出声来。 拉车的盘角黑羊蠕动着腮帮子扭头看了他一眼。 眼神中充满了鄙视。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约塔自助餐厅 约塔自助餐厅是贝塔镇规模最大的一家餐厅。 因为适当的价格与优美的环境在学生中大受欢迎餐厅的座位长期供不应求。 尼古拉斯将排到的就餐号牌交给萧笑后再次消失在街上的人流里。 据说他有其他要紧事处理让新人们自行就餐。 这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餐厅距离奶茶店只有数十米远。 店面的装饰风格很清爽绿色的枝枝蔓蔓顺着店门两侧的柱子盘旋链接在上面扭出几个奇特的字符。漆黑的牌匾上只有一个巨大的白色字母“i”。 跨过藤蔓缠绕的大门后街上喧闹的声音消失一空耳畔顿时清净了许多。 餐厅内灯光很柔和微白的亮光不知从何处流淌而出仿佛晨曦一样令人心旷神怡。 侍应生是一些翠绿的双翅小精灵。 她们忽闪着灵活的翅膀指引新人们入座。 郑清在座位旁看到一个老熟人飞机上的小和尚释缘。 小和尚披着亚特拉斯的黄色袍子面前摆放了许多吃食正不紧不慢的啃着馒头。 这令他高兴不已。 广场的排队与第一大厅的分组将机舱里那些刚刚认识的朋友都失散了。除了萧笑郑清都还没来得及认识其他新生。 “你们的新生指导呢?他也带你们来这里吃饭?”放下手中的纸箱子郑清迫不及待询问的小和尚。 几只餐厅的小精灵好奇的打量着箱子里那些模样仿佛的小家伙。 “我们早已经参观完毕了来这家餐厅是师兄的主意。”小和尚放下手中的餐具喧了一声佛号双手合十认真的回答道。 的确释缘的旁边没有看到其他亚特拉斯的新生。 “菜单在哪里?”郑清看向萧笑。 “您好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郑清吓了一跳猛的一转头。 一个长着两双透明翅膀穿着翠绿寸许大小的小精灵正漂浮在自己身侧。 似乎对郑清的反应有些吃惊小精灵刷的一下向后飘了几米不知从什么地方拽出一张卡片躲在后面只露出一个脑袋战战兢兢的看着自己。 “她会说话!”郑清震惊的看着那个小精灵然后低头打量着自己纸箱里的小家伙。 “餐侍精灵如果不说话怎么侍应客人呢?”萧笑反问道。 “她们不一样吗?”郑清指着箱子里仍在熟睡的小精灵诧异着。 “餐侍精灵属于魔法生物界、炼金生物门、精灵纲、有翅目、餐侍精灵科。是由巫师创造的专门处理餐饮服侍方面的小精灵。虽然相比同类的小精灵来说更容易接触但终归属于小精灵本质上还是一种很胆小的生物特别容易受到惊吓。” 萧笑呷了一口清水懒洋洋的翻着自己的笔记本:“这也是当初创造它们的巫师的观念就餐什么的还是安安静静最好了。否则吓跑了小精灵你就准备饿肚子吧。” 小精灵似乎也反应过来了重新飘到郑清面前双手在半空虚点划出一张清晰的菜单颤巍巍问道:“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她们的声音有些尖细但悦耳动听。 “菜单还蛮丰盛的嘛。”郑清看着小精灵侍者不好意思的笑道。 菜单上面食物的种类异常丰富从水果、凉菜、沙拉一类到清淡浓重不一的各类汤品再到炒炖闷蒸的各类热菜然后是各类小甜点、各种饮料。 从头到尾条理清晰明明白白。 “先来点开胃的水果吧我比较喜欢苹果葡萄也不错啊还有西瓜。”郑清试着点了一个果拼。 “嗯喝的要一份小米南瓜粥。” “既然是自助那我就不会客气了。小煎牛排、手抓羊肉再来点卤肉、扇贝。”郑清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图片咽着口水。 “太油腻了来点生菜。还要点萝卜丝。” “我先慢慢吃记得等会再给我三个泡芙。”估计着自己的食量郑清恋恋不舍的放开菜单。 “餐具的话我习惯用筷子了。”说到这里郑清看到那块巨大的牛排眨眨眼:“不过刀叉的话也留一份吧。” 他每说一种菜小精灵都会飞快的点出相应的名字化出对应的三维图像让郑清确定。确定后小精灵便会唱出一句优美动听的咒语将菜品呈放在郑清面前的桌子上。 菜品上全后小精灵接连施展了两个法术郑清顿时感到双手与脸庞清爽了许多。 他琢磨着这应该是清洁咒语。 “你唱的真好听。”郑清想到自己之前造成的惊吓想弥补一下这个小东西于是找出这个理由试探道:“你们能收礼物吗?” 说着很大方的将一枚银角子举在自己面前。 “非常感谢您的慷慨!”小精灵很是喜悦的飘到郑清鼻尖前轻巧的亲了亲他的鼻尖。 “咳咳不忙不忙。”郑清有些慌乱的摆着手尴尬的向旁边看了看。 他的心底有些纠结这算不算丢掉自己的初吻呢? 没有人注意这点插曲新人们都已经兴高采烈开始大快朵颐了。 郑清用叉子按着牛排一边切一边好奇的看向旁边的小和尚: “你们班有女生吗?你跟女生们交流有困难吗?” “困难?” “是啊类似戒律啦之类的。” “阿弥陀佛檀越你着想了。男男女女俱是红尘皮囊是以我灵台清净内蕴安详便是*****却又有何妨?”小和尚三言两语险些将郑清呛死。 “你们礼佛有的人礼拜没有寺庙、教堂没关系吗?”郑清夹了一块卤肉夹到馒头里心满意足的咬了一大口嘴角流下一丝浓香的肉汁含混的问道:“我似乎没有在学校看到这些场所呢。” “完全不需要在意的。心之所在信之所在也。我们手持心中所信的信物幕天席地任何地方都笼罩其间有没有礼拜之所又有什么关系?”释缘小和尚愁眉苦脸的看着郑清一脸满足的模样拿着筷子拨弄自己面前的青菜豆腐。 “你要不要来一点?”郑清眨眨眼指了指自己嘴巴:“佛祖不是曰过‘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嘛。” “那是佛不是我。”释缘叹口气:“借口什么的想要找总是有的。但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些担当啊。连自己的信念都不能支撑的人活着也就是一副皮囊啊。” 郑清喝了一大口米粥眼睛被烫出一串泪花。 释缘却误会了不由高兴道:“如此说来施主也是很有慧根的人啊。” 郑清唯唯诺诺没有解释。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跋扈的阿尔法老生 尼古拉斯临走时与新生们约定在步行街尽头的拱门处会面。? ? 就餐完毕郑清与萧笑便先行一步想在街上多逛一会儿。 傍晚的街头人流涌动。 几个白袍巫师的身影从他们身前飘过将两人挤到一旁。 路这么宽有必要这么霸道吗?郑清皱着眉扫了一眼那几个阿尔法学院的学员撇撇嘴没有吭气。 那些白袍的衣领处一道黑色镶边清晰可见。 是阿尔法学院的大二老生。 萧笑低着头西瓜头埋在黑壳笔记本的阴影里也默不作声。 但是没走几步一个令人更不愉快的事情生了。 刚刚撞过自己的阿尔法老生堵在了林果的小书店前。 林果抱着他的双肩书包靠着那头盘角黑羊紧张的看着几个身材高大的学长。 书包上那只米老鼠图案正龇牙咧嘴愤怒的蹦来跳去。 几个白袍的阿尔法学员站在四周隐隐将他围在中央。 一个瘦小的阿尔法老生走到林果面前递给他一个信封。 白色的信封上戳着漆黑的蜡封上面看不到一个字。 林果咬着嘴唇双手紧紧抓着书包的肩带没有接那个信封。 白袍老生中一个金色长的英俊男生笑眯眯的开口:“这是‘三a’的入团文件。听说你从九有学院的旧书堆里淘了一本戈贝尔的《金属贵化指导大全》可以用来作为见面礼送给爵士。” 林果向后退了一步没有说话。 街上的行人渐渐停下脚步似乎在好奇事态的展。 奶茶店老板与其他一些街坊从店铺里探出头有些不安的看向林果。 “三a入团文件是什么?”郑清小声问萧笑。 “‘a1phaapprenet’(阿尔法所欣赏的)是阿尔法学院一个极端提倡天赋学说的学生社团。因为它的名字里有三个a所以也被人叫做三a社团。属于学校的大型社团之一。”萧笑语飞快的解释着:“看情况这个社团打算提前下手将林果收入毂中。” “就是个邀请嘛。”郑清长出一口气。 他差点以为有人在找林果麻烦。 萧笑冷笑一声:“以林果的天赋第一大学任何一家顶级社团都会向他出邀请函。三a社团还打算趁机要走那本戈贝尔的书。贪得无厌。” “那本书很贵吗?” “戈贝尔是十三世纪著名的大巫师擅长炼金术他的著作《金属贵化指导大全》只刊印了一版。对于炼金师而言这本著作已经不能用昂贵来形容了。” 郑清打了一个饱嗝有点腻味。 他第一次见到有人把明目张胆的抢劫说的这么优雅。 黑羊前的小男生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英俊男生然后又飞快的垂下头尖着嗓子叫道:“我不跟你们打交道!” 周围路人的议论声四起。 金白袍脸上的笑容消失。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同伴。 “哪里需要这么麻烦!”一个粗壮的白袍老生有些不耐烦伸手拽了一下小男生的书包恐吓着:“把字签了书拿走。难道他还有异议?” 英俊的金白袍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一杯红酒正在对着灯光轻微的晃着仔细品鉴神情专注。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伙伴们粗暴的举动。 林果倔强的抱着怀中的书包死死盯着上面疯狂蹦着的米老鼠一语不。 “为什么没人管?”郑清皱着眉看向街道两侧。 众多行人冷眼旁观。 奶茶店老板与其他几位街坊远远看着面露不豫之色却无人上前。 “贝塔镇的商人不敢招惹阿尔法学院的学生。”萧笑的声音非常平静:“其他学院的学生则不愿意插手阿尔法学院内部的争执。” 郑清了然。 贝塔镇是依附着阿尔法学院才逐渐成型。 所以阿尔法的学员在这个小镇上一贯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不论是林果还是其他几个白袍学生都是阿尔法学院内部的事情。 其他人的确不好随意干涉。 郑清犹豫着微微叹了一口气。 的确。 又不是九有学院的人被欺负这么走开完全没心理压力。 他安慰自己。 更何况围着他的那几个阿尔法学生看上去人高马大很凶的样子。而自己跟林果也就一句话的交情。 连奶茶店老板都没有插话自己也可以默默的离开吧。 想来光天化日之下这些人也不会有什么过激举动。 “啪!” 清脆的耳光声抽飞了郑清的自我安慰。 “死老鼠敢咬我!”身材瘦小的阿尔法男生揪着林果的头恶狠狠的拽着他怀里的书包。 男孩儿双肩背包上的米老鼠刚刚探出头狠狠咬了他一口。 旁边的金白袍稍稍皱了皱眉:“不要动粗。” “是!非常抱歉。”身材瘦小的男生立刻后退两步对着金白袍九十度鞠躬致歉。 郑清眯了眯眼睛。 他对几个阿尔法老生的印象坏到了极点。 然后他挑了挑眉头。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是蓝雀。 飞机上那个沉默的俊俏男生。 只见他微微抬着头目光茫然脚步虚浮蓝色院袍飘飘径直向前撞去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前不远处几个阿尔法学院的学员。 背对蓝雀最外圈一个瘦高的阿尔法老生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身影撞了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上。 其他几个白袍的反应都异常激烈。 最高大粗壮的一个家伙怒吼一声浑身肌肉翻滚身子猛然胀大一圈。随即他一个践踏震得旁观的围观者七倒八歪。 给林果递信封的瘦小巫师随着这践踏的震荡结了一个手印倏然消失在轻轻浮起的微尘中。 而金色长的英俊男生一手抱在胸前另一手安稳的举着手中的高脚酒杯微微晃着眼神中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与疑惑似乎在询问突然闯入的陌生人是什么身份。 然后他注意到蓝雀袍子光秃秃的衣领与袖口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蓝雀视而不见。 他走到林果身旁怀里抱着的剑已经拄在手中。 粗壮的阿尔法老生在他身后将手指掰的啪啪作响瘦小的白袍身影则忽闪忽现在夜色中恍若鬼魅。 蓝雀歪着头丝毫不在意那些近在咫尺的威胁。 “蓝雀!”他随意的伸出自己的手看向林果。 郑清笑着叹口气。 蓝雀这家伙。 “我叫林果!今年大一很高兴认识你!”林果呼吸有些急促眼眶红擤着鼻子带着重重的鼻音大声说着同时重重抓住眼前的这只手用力晃了晃。 “大人呢?”蓝雀皱皱眉。 “没有了。”林果低低的说了一句然后抬起头大声说:“我就是大人!” 蓝雀揉了揉林果的蘑菇头罕见的说了一句话:“你跟我弟弟一样大却比他强多了!” 林果抱着书包出嘿嘿的傻笑。 正文 第七十章 一言不合就撕书 也许因为都有一个永远写不完的本子郑清与萧笑相处时感觉很有默契。 就像现在。 两个人都察觉到空气中正在缓慢流淌的不安气氛。 萧笑捧着自己的黑壳笔记本悄无声息的向更远处挪了几步。 他讨厌麻烦。 而郑清则把手探进自己的灰布袋里。 他不害怕麻烦。 只不过唯一他忧心的是自己的灰布袋里几乎没有用来战斗的符箓。 漫长的练字生涯中郑清大部分时间都在温习符字。先生教给他的完整符咒非常少而且几乎都是静心养神的符箓。 唯一能对这些大二老生有点作用的估计就是镇字符了。 郑清抽出一本符帖开始将帖子中勾画完整的符纸一页一页撕扯下来。 这是一本‘镇’字符的符帖也是郑清平日里的练字帖。 帖子里的符箓都已经绘制完毕随时可以激活。 对他而言符纸就是每天临摹的那些大字只要撕撕帖子总还是有的。 场地中央。 金白袍老生眯着眼举起手中的高脚酒杯对着蓝雀抬了抬转头看向林果用一种高傲而矜持的语气缓慢的说道:“接受邀请你将获得弗里德曼爵士的友谊。” 弗里德曼? 围观的部分学生似乎知道这个名字一个个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原本怒气冲冲的奶茶店老板与其他几个街坊迟疑着重新退回自家铺子里。 似乎这家伙是个名人? 郑清撕着帖子瞅了萧笑一眼。 萧笑把头埋在自己的黑壳笔记本中没有出声。 “我不要!”林果再次大声拒绝。 金的白袍老生收笑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小男孩。 场地间气氛顿时凝固起来。 蓝雀拍了拍林果的肩膀非常认真的说:“你很勇敢我认可你!” 林果看着蓝雀眼睛亮晶晶的重重点点头。 “记住!不是谁都能获得我的认可!”蓝雀拄着剑很是骄傲的抬起头。 金白袍脸色一暗手中的高脚酒杯‘啪’的一声被他捏碎。 稀稀落落的玻璃碎片从他手间洒落在路边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光芒。 其他几名阿尔法的学生慢悠悠的晃到蓝雀四周不怀好意的看向他。 形势一触即。 围观者们非常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 “喂蓝雀看没看见释缘在哪里?”郑清很大声的打着招呼两手插在袍子里手中攥满了刚刚撕下来的符箓很是随意的走到那个高大白袍老生的斜后方四处环顾似乎在找人的样子。 林果开心的看着郑清。 蓝雀瞟了郑清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扯出一丝微笑。 郑清神态淡定心底却在疯狂吐槽脑补自己待会儿鼻青脸肿的模样。 “哦我见到了。”一个身材中等身形结实脸膛红皮肤却有些黝黑头上留着寸的男生拨开身边的人走到另一个白袍身后很随意的冲郑清挥挥手露出手掌间黑色的拳套:“小和尚好像去吃素斋去了。” 是张季信。 郑清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真巧!” “真倒霉!”张季信紧了紧拳套一脸纠结嘟囔道:“为什么每次遇到你都没好事。” “什么?”郑清没听清。 “我是说遇到这事不管被老哥知道会被打断腿的。”张季信恶狠狠的看着他。 街上的学生越聚越多大家都好奇的看着他们。 红袍、蓝袍与白袍的新生一起挑战白袍老生? 看上去挺有意思的! “呀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真的没看见你在这里!”一个略有些慌乱的女声响起:“真是对不起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 郑清扭头眨眨眼忍不住笑了一下。 那个刚才消失在空气中的瘦小白袍正抱着腿蹲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抽冷气。 而一个身材修长红色短裙黑色高筒靴留着酒红色大波浪有一对黑色大眼睛的女生正手忙脚乱的站在一边道歉。 “真是不好意思我正在玩儿牌没看到前面有人。”女生一脸歉然但手中那副淡蓝色的纸牌刷刷的响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没没关系。”瘦小的黑袍咬着牙抽着气很没底气的一偏头盯着女生手中寒芒闪烁的蓝牌。 “啊!流氓!”玩儿牌的女生一声惊叫一手挡住自己的短裙一手抓着自己的牌飞起一脚重重的踹了出去。 瘦小的阿尔法男生捂着自己的下身鼓着眼珠子张着嘴无声的抽着气。 围观者齐刷刷打了一个寒颤。 郑清咽了口唾沫头顶的呆毛飞快的萎靡了下去。 “是他眼睛乱飘的。”女生嘟着嘴依旧一脸歉然只不过那副蓝色纸牌依旧刷刷的在她手中翻飞好像风车一般。 “这位同学不要紧吧!”旁边一个有些沉闷的声音响起:“哪位同学搭把手?他似乎摔得挺重!” 郑清循声望去一个身材高大的蓝袍男生扶着刚才被蓝雀撞到的干瘦男生拽着他一条胳膊架在一边嘴里不断说着去校医院眼睛却一个劲瞟向场地中央脚下丝毫不见动弹。 几个蓝袍吆喝着簇拥上去将那个干瘦的男生围在中间。 环顾四周郑清咧着嘴傻笑着脑海里一片空白心底却有种异样的冲动在翻滚咆哮。 林果嚎啕大哭。 蓝雀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金白袍的阿尔法老生嗤然一笑慢悠悠的晃晃食指笑道:“虽然很赞叹诸位的举动但这是阿尔法内部的事情几位校友是不是有点过界了呢?” 他在校友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滚你个鳖犊子要打就打不打就滚!”张季信微红的脸膛越来越亮双手一松一紧很是不耐烦的吼道。 郑清顿觉大爽。 这个金老生脸色一僵继而一沉。 虽然长久以来的矜持让他咽下了嘴里的粗话但那副阴沉的面孔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的显出自己的态度。 静默片刻他最终缓慢而坚定的询问:“这么说诸位决意玷污弗里德曼爵士的荣耀了。” “谁是弗里德曼?”张季信很不耐烦的嚷道:“不要张口闭口弗里德曼好像他是你爹一样。” 围观的学生轰然大笑。 几个蓝袍甚至唯恐天下不乱在一旁大声叫好加油。 这个金的阿尔法学员完全没料到会在语言上受到这样的侮辱脸色涨红浑身气的抖。 啪啪啪! 街道上数十米范围内的路灯纷纷炸裂。 昏暗的天色重新降临。 围观者惊叫连连。 金白袍清晰而低沉的声音在街道上空盘旋:“我阿瑟·内斯代表弗里德曼爵士对你们不友好的行为表示遗憾。” 身材最粗壮的白袍闻声而动睁着通红的双眼怒吼着踏着重步挥舞着拳头向张季信砸去。 “好!”张季信嘿然笑着挥起双拳恶狠狠的迎了上去。 郑清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断掉手中的符箓不要命向场地中央撒去向着不远处的阿瑟·内斯砸去。 另一个高瘦的阿尔法学员摊开双手凭空浮起嘴里念念有词。他的手间慢慢浮现出两股烈焰。 蓝雀皱着眉手中摩挲几下最终没有拔出长剑只是抬起剑身向前点去。 旁边一直将脸埋在笔记本中的萧笑终于抬起头他叹口气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别把法书抽出来!用拳头解决问题!” 西瓜头大叫着挥舞着手中黑色的硬壳笔记本冲了上去。 正文 第七十一章 三级警告与未知惩罚 当巡逻队赶到的时候几个九有学院的新生正互相拍打身上的尘土。 而几个阿尔法的老生鼻青脸肿姿势各异的趴在地上被一堆黄色的符箓镇住动弹不得。 简单调查了一下巡逻队的队长便面无表情的通知几个学院的值班教授来领人。 “会有麻烦吗?”郑清紧张的看向萧笑。 “现在才想起来?”萧笑嗤笑着扶了扶自己的黑框大眼镜镜框上的几道裂纹清晰可见。 郑清看向其他人。 林果躲在自家盘角黑羊的身后毫无损。 虽然他是冲突的导火索却也没哪个大二的白袍真的冲他下手。 蓝雀脸上多了一个乌黑的眼圈嘴唇也破了一点。 只不过这些小伤挂在他那副俊美的面孔上颇有一点另类的魅力。 小街上围观的女生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互相咬着耳朵两眼放光。 而周围的男生则把目光落在那位留着酒红色大波浪的短裙美女身上。 郑清也不例外。 他对这个美女有印象。 专机上这个美女坐在小和尚释缘的对面睡了一路。 他之前还一直遗憾没能跟她搭上话。 也许现在是个认识的好机会?郑清舔了舔嘴唇犹豫着。 “那个让你目不转睛的女生是个吉卜赛女巫是来自欧洲的交换生。”萧笑摘下自己的眼镜仔细打量上面的裂痕语气古井无波。 “难怪她的牌术那么炫。”郑清嘟囔着挪开视线。 “吉卜赛女巫是欧洲女巫谱系中非常古老的分支擅长占卜与草药。她们行迹隐秘社交范围非常狭窄常年在欧洲各国间流浪只与有限几座巫师塔交流。巫师议会中更是极少看见她们的身影。实际上我也很好奇今年第一大学的新生里有一位吉卜赛女巫的身影。” “新生!”郑清的目光再一次被那个婀娜的身影吸引了过去刚刚他差点以为这个女巫是学校的助教呢。 “很不幸她是作为交换生来第一大学交流学习时间只有一年。如果你有什么想法个人建议还是谨慎点。” “这样啊。”郑清有些惋惜。 酒红色头的美女掏出个证件巡逻队查验后便放她离开。 也许这就是留学生的特权。 星空学院与阿尔法学院的教授也匆匆赶来领走了各自的学生。 围观的路人们早已纷纷散去。一会儿的功夫街头便只剩下九有学院的三个新生在吹冷风。 过了大半个钟头一个胖乎乎的男教授才匆匆赶来。 这位胖教授郑清也有印象他曾在第一大厅给新生们分配组别。 郑清记得这位教授姓安。 “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新生入学事情比较多辛苦了。”安教授抓住巡逻队长的手用力晃了晃。 “不要紧安全重要。” 简单寒暄过后巡逻队长便请安教授在事故处理表上签字。 离开前这位一直冷着脸的巡逻队长再次郑重警告几个新人: “也许外面的风气比较新潮。但我必须强调第一大学尤其是九有学院是一所老派的学校。如果你想决斗向学生会提出申请然后在助教们的眼皮底下抽出你们的法书。这样才符合规矩。否则就老老实实把手揣在口袋里明白吗?” 新生们连连点头默默无语。 当周围没人其他人时一直挂着和煦笑脸的安教授终于变了颜色: “从来没见过!从来没见过!” “还没进教室大门就敢跟学长大打出手!” “这要是学个一年半载还了得!!” “九有学院从来没有这么莽撞的学生!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你们应该去那一条筋的星空学院!” 郑清小心的按着肚子不断吸气。 他觉得自己的肋骨似乎断掉了。 刚才他被那个高大的阿尔法学生一拳扫中虽然胳膊在前面挡了一下但那股狂野的力道还是将他掀了好几个跟头。 安教授见状皱着眉上前摸了摸按了按疼的郑清龇牙咧嘴。 “小问题只是骨裂了还没断用不着这种快要死掉的表情。”安教授板着脸抽出自己的法书在郑清肚子上狠狠拍了几下:“下次没本事就不要逞能!出了事不会找巡逻队吗?你们以为自己是谁?还好只是几个阿尔法的二世祖如果让星空学院的兔崽子出手你们现在应该躺在校医院了!” 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法书的拍击流淌开来撕痛感飞快的消散。 轻轻呼了几口气重重吸了几口气郑清扩扩胸顿时满眼崇拜的看向安教授。 “你们要学的还有很多年轻轻的不要那么冲动!凡事好商量嘛。”胖教授对这种目光很受用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几个闯了祸的家伙很明智的一言不只是连连点头。 “你们这些菜鸟很幸运没有鲁莽的抽出自己的法书。否则巡逻队会在第一时刻撕碎它毁掉你未来的大学生活。”安教授的语气愈缓和。 不是不想抽出自己的法书而是还没学会怎么用。郑清在心底默默的吐槽着但凡自己法书上记录了几条咒语自己也不需要撕符帖挥拳头。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拳头更解气。 “尽管如此你们依旧违反了学校的禁律。学校会通知你们的辅导员。具体的处罚通知会在第一个周末的班级例会上通知你们。” “一般会怎么样?”张季信一改之前狂野霸气显得老实憨厚闻言有些紧张的看向安教授。 “现在知道害怕了?”教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张季古满脸赔笑臊眉耷眼挠着脑袋。 “也许会让你们去书山馆整理书籍也许去百草园拔草除虫也许校工委会让你们帮忙清理临钟湖底的淤泥。或者你们的辅导员会直接给你们布置几万字的检查报告让你们抄十遍第一大学规章制度。都有可能。”胖教授摊开手耸耸肩惋惜的看着几个新人:“但在所有的惩罚之前还有一个学院的三级警告。这个是一定会有的。” “三级警告有什么后果?”张季信小声问道。 “最直观的你们大二的升级学分需要比正常要求高1o%左右。”安教授恶狠狠的扫了他们一眼:“如果学院今年的升级率因为你们几个家伙受到影响哼哼。” “我们也是看不过眼。”郑清嘟囔道。 “我也听说了。”安教授很有些安慰的点点头神态稍稍缓和了一些:“是阿尔法那几个混小子做事不讲究;而且你们几个打得不赖没有打输。虽然多少有点出其不意但是终归是赢了。嘿几个九有的大一新人镇压了阿尔法大二老生过几天学校有的闹腾喽。” 不知想到了什么教授胖乎乎的圆脸露出一股幸灾乐祸的表情。 郑清眉飞色舞的点着头。 旁边的张季信也咧嘴大笑。 萧笑没有说话但他也把头从笔记本中抬了起来热切的看向教授。 “我还没说完!”很有些后悔自己松了口风安教授看到几个小子一脸欠扁的样子顿时怒不可遏举起法书一人头顶重敲了一下: “虽然不会扣你们学分事实上你们也没有学分可被扣。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任何处罚都是可能的尤其是你们这些粉嫩的菜鸟刚来就闯下这些麻烦。” “那些阿尔法的家伙呢?” “每个学生都只会而且只能被自己学院处理。阿尔法是出了名的护短。所以你们不要抱太高的期望。”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宿管小兽倪五爷 玉盘挂在树梢清冷的月光在地面镀了一层银霜。 今天是八月初一按常理而言天上不应该有月亮。 郑清一直盯着半空中那枚浑圆的银白色天体忽视了身前尼古拉斯的唠叨。 安教授将闯祸的三个新生重新交给新人指导后便匆匆离去。 一转身刚刚还满脸怒容的尼古拉斯就缓和了语气: “这件事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最糟糕也就多上一年大一没什么大不了的。” 郑清咳了两声低头看着纸箱里仍旧酣睡的小精灵心情仍旧有点沮丧。 对于一个第三年读大一的老生而言读两年大一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但对于一个自认为维护了正义的新生来说这个惩罚就有点让人揪心了。 尼古拉斯安慰道:“早在一百年前阿尔法就已经不是真正的阿尔法了抱着可笑的高傲做着滑稽的故事。你们是九有学院的未来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温暖的宿舍还有舒服的大床。其他就不要多想了。” 郑清抱着纸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哈欠打的太深。 他揉着眼睛感慨着。 漫长的一日似乎终于看到了尽头。 就像尼古拉斯提到的那样他现在非常需要一张舒服的大床。 步行街尽头有一扇镂刻着繁复花纹的铁栅大门。 这座大门应该很老了。 门脚下的砖石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青苔门框上的墙皮斑驳脱落好像白癜风的患者。每个学员进出拱门都会出一声令人不安的叹息随着吹出一股冷淡的轻风。 “这扇大门是贝塔镇通向四所学院宿舍的一条捷径但这条通道是单向的。你们只能通过这扇门回到宿舍却不能从宿舍直接来到贝塔镇。” 郑清站在门口向里探望月光下的校园里一片安详。 青草碧湖杨柳依依三三两两地学生悠闲的漫步其间享受月下的从容自在。 灵兽园里那些不愿入眠的小动物们在草地上追逐打闹不时出急促的争吵声。 像一个大公园。 视野中没有一栋宿舍楼。 “这里!拿出你们的身份卡。” 尼古拉斯招呼着指了指身边拱门侧的一扇铁门:“门后面就是宿舍楼楼道刷卡后你们会直接进入自己的宿舍。新生的宿舍是随机分配的学校说这样有助于培养学生们的团结精神。” 郑清急急忙忙从袍子里翻找那张银白色的卡片。 “当然进宿舍楼的门不止这一处。就像书上说的在这里上大学你们要带着一副善于现的眼睛。” 郑清凑过去好奇的打量那个侧门。 铁门是灰白色的与那斑驳的墙壁几乎浑然一体很容易让人忽视它的存在。 门中央尺许大小的门洞里蹲着一只巴掌大眯眼休憩的青碧色小兽。 这尊异兽仿佛青铜铸就身上布满铜绿瘢痕。状似狮子却头生犄角身覆鳞甲。此刻它正把脑袋搭在前爪上喉咙间出呼噜噜的声响。 “第一大学的宿管倪五爷!”尼古拉斯指着青色小兽向新生们介绍道:“第一次见面先向五爷问好。” “倪五爷好。”新生们稀稀拉拉的回应着看着那尊青色异兽眼神中满是好奇。 小兽抬起眼皮懒洋洋的扫了新人们一眼并没有开口。 尼古拉斯从口袋里摸出一枚赭黄色药丸笑着递上前。 那异兽见了睁大眼睛眸中赤红色光芒闪过很是欢喜的站起身伸出长舌将药丸卷进嘴里。 然后它浑身剧烈的抖了抖眼鼻耳中呼哧哧冒出大股的浓烟。 烟色浓重却无异味。 青色小兽张大嘴巴‘哧溜’一下将那些升腾而起的烟雾吞进肚子咂咂嘴很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 尼古拉斯急忙忙递上自己的身份卡小兽眼中红光再次闪过随意的点点头重重拍了一下爪子下面的圆球铁门随即出‘咔嗒’一声脆响。 “知道怎么进门了吗?”尼古拉斯拉开铁门一边看向新生:“倪五爷是我们的宿管全校几千人都住在五爷身后的宿舍里。你们只需要记住看见五爷的地方就能回到你自己的宿舍。” “那种黄色药丸是用药剂课的废料炮制一枚铜子能换一大包。没什么难度唯一的作用就是制造大量的废烟五爷很喜欢这种东西。” 尼古拉斯站在门口催促道:“快点!五爷耐心有限!” 新人们急哄哄的挤进那道狭小的铁门。 郑清抱着纸箱子小心提防不被人挤扁。 门后是一个银白色走廊两侧有很多黑色的把手。 “一般情况下你们在五爷面前晃晃自己的卡就能直接推开自己的宿舍门。但有时候人比较多比如今天你就要麻烦五爷多开几扇门。” “看看自己的编号找到自己的宿舍门直接推门进去就可以了。”尼古拉斯已经推开一扇门探出半个身子对几个茫然的新生叫道:“度快点!虽然这个通道能维持很久但五爷耐心有限小心被它再丢出去。” 郑清看着微黄的门框上嵌着的4o3编号比对了一下手中的身份卡。 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 推开门眼前是一小截光秃秃的灰色走廊。 正当他愣对面墙上的一扇银白色小门忽然被推开。 一个熟悉的西瓜头正好也探了个脑袋进来。 两人大眼对小眼片刻萧笑点点头推门而入。 “萧笑?”郑清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他扭头探出身子看向旁边。一个瘦小的身影半个身子恰好消失在他身后的银白色走廊中。 “这里应该用了一个空间延展与谐振的法术”萧笑推了推眼镜颇为烦恼的打开自己的黑色笔记本道:“第一大学近些年做出的技术方面的变动还是挺多的我父亲当年来的时候进个宿舍楼完全没有这么麻烦。” “我只是好奇你跟我一个宿舍。”郑清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哼哼。 灰色走廊尽头的木门上挂着4o3的小块铭牌。 推开门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哈…你们…哈…就是…最后两个舍友…么……” 正文 第七十三章 蓝巨人与吸血狼 头顶是一根晃悠悠的日光灯管银白色的灯罩不知多久没有清理了黑色的污渍夹杂褐色的锈迹透露出一股陈旧的气息。? ? 脚下是厚厚的靛色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很让人受用。 屋子的四个角摆放着四张宽大的六柱床紫黑色的床板雕刻着繁杂的花纹上面挂着深红色的帷帐。 宿舍正中央是一张巨大的书桌。 赭黄色的方桌与四张配套的黑色圈椅安稳的呆在房间中央光滑可鉴的桌面上只摆了一盆有些干枯的雏菊橘黄色的花瓣有气无力地耷拉在盆沿。 整间屋子面积挺大但只有一个阳台一扇窗户。 阳台与宿舍之间有一扇木制的推拉门正敞开着。 门外一个穿着红色长袍的肥胖身影正艰难地做着伸展运动。 听到开门声他费力的直起身子把头探进屋子。 “哈你们一起到了!我正想着剩下的舍友是些什么人呢。” “我叫辛·班纳·施密特-拜耳你们叫我辛就行。” 胖子兴高采烈的挥着手叽里呱啦的向刚进屋的两个人打着招呼: “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一想到跟迪伦在一间屋子里呆这么久整个人都不好掉了!” 胖子夸张的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声音高亢洪亮。 郑清看着这个聒噪的家伙没来由想起大明坊里的故事。 没等他细想旁边六柱床红色的帘幕卷起一个身影翻下床铺出现在他们面前。 “迪伦·奥布莱恩·塔波特。”这个黑色鬈碧色眸子面容白皙身材匀称的男生伸出手语缓慢声音沉闷的说道:“星空学院药剂o8-1班的学生。” 郑清看着他身上的蓝色长袍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你是我认识的第二个星空学院的新生我还以为宿舍都是九有学院的学生。”他笑着把手伸向迪伦指了指从阳台挤进屋子里的胖子好奇道:“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大约在担心自己那点肥膘。”迪伦握住郑清的手友好的晃着嘴角扯了扯:“我是狼人与血族的混血。对很多巫师而言并不是一个恰当的舍友人选。” 郑清握着迪伦的手臂有些僵硬。 他有点明白刚才辛胖子提到的不安是怎么回事了。 “我以为你们会有专门的宿舍呢。”他脑海里浮现出圆月之夜的狼人与暗夜中捕猎的吸血鬼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但随即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关系。我刚才还在担心新来的室友会掏出一把大蒜或者拿圣水泼我一脸。你们的反应比我想的好多了。”偏偏头迪伦毫不介意的笑着:“校医院会给我配置专用的药剂平日你们完全可以把我当做一个普通人。特殊的时间段学校会给我们配置专门的静室安全方面你们完全不需要担心。” “我叫郑清纯种人类九有学院天文o8-1班学生。”郑清小心的抽出手很好奇的现他的手有淡淡的温度。 “吸血鬼是亡灵狼人却是生灵。”萧笑挤到他前面笑眯眯的握着迪伦的手不肯放松:“看来我真是有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舍友啊。” “辛是一个蓝巨人。”迪伦眼角跳了跳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指了指探出头的胖子:“不仅力气很大而且精神值也高的变态。” 胖子憨厚的挥挥手。 “蓝巨人?”郑清很感兴趣的问道。 “绿巨人的变种很稀有我只听说过。”萧笑果然转移了注意力:“据说当他真正平静下来才能变身成功挥出人的力量。” “就是这样。我也不能解释得更好了。”辛胖子有些艰难地挤进宿舍喘息着笑道:“我也是九有学院的学生天文o8-1班的。” “同班同学啊真是一点也不奇怪。”郑清笑着忍不住吐槽:“这个世界真小。还没上课我好像已经把班里的同学认识个七七八八了。” “实际上你只认识六个远不足七七八八。”萧笑纠正道。 “你刚才在阳台干什么?锻炼身体吗?”郑清无视萧笑好奇的看着辛胖子坐在床边大口喘气。 “只是活动活动嘿嘿。”辛显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谈太多伸手指向阳台笑道:“你们刚来一定还没去那里看看。” “阳台?” “风景很不错的。”迪伦在一旁赞同的点点头。 阳台与宿舍间隔着一道厚重的木质推拉门面积不大只有三五见方高大的玻璃窗落地而围能够充分吸纳四周的光线。 月色皎洁明亮窗外的世界仿佛天色微白时分。 站在其间放眼四方郑清有些明白迪伦与辛的意思了。 绿色的草坪在月色下散出柔和的气息软软的向远方展开。 远处稀稀拉拉几十株粗大的老树伸展开自己虬结的枝干青色、绿色、黑色、白色、黄色、红色五颜六色的叶子在这淡绿色的底色上肆意的绽放。 更远一点银镜般的湖泊静静地躺在草地边缘波光粼粼的水面中倒映着一轮玉盘水畔隐约可以看到安详走动的动物。 最远处淡绿色的草坪已经隐没在深沉的颜色中一座高大的光秃秃的圆锥形黑色山头从那阴影中崛起安静沉默。 “真美!”郑清赞叹着转头看向辛胖子:“这边能看到临钟湖是不是说宿舍距离教学楼并不是太远。” 胖子摇摇头没有说话。 “望山跑死马你的眼睛会欺骗你自己。”萧笑解释着指了指底下草坪上稀稀拉拉散步的学员然后向两边看了看点点头:“每间宿舍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阳台都有自己的风景。” “你站在阳台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着你。”不知为何郑清脑海里浮现出这句有些朦胧的诗句不由得摇头晃脑诵读了出来。 萧笑挑起了眉毛。 “不不。”辛很有些辛苦的摇着手对两人大声说道:“风景有什么好看的我是说那个小家伙!” 随后他有些费力的挤进阳台有些浓重的汗津津的气息扑鼻而来郑清顿时有种憋气的感觉。 “看那里!” 顺着辛毛茸茸的手臂粗短的手指指的方向一个黄白色的毛球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那是一只猫。 毛球安稳的呆在阳台外一个探出的短板上一动不动的享受着月色轻柔的抚摸尖尖的耳朵不时抖一抖那种舒适的呼噜声隔着老远似乎都被几人感受到了。 “好家伙!”萧笑罕见的对稀松常见的事物产生了兴趣。 似乎很安全的样子呢郑清看着那个软乎乎的圆胖东西心底浮现出这个感觉。 正文 第七十四章 肥猫团团 团团是一只公猫。? ??? ? 确切的说它是一只披着黄白条纹有一对海蓝色眸子的肥公猫。 更重要的是它是一只灵猫。 灵猫与妖猫没有本质的区别只不过灵猫对巫师更友好。 团团平常的生活很简单也很惬意。 它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啃完一条被烤的金黄流油的肥嫩鸡腿后懒洋洋的摊开身子趴在窗台上眯着眼打呼噜。 偶尔有闲情逸致它也不介意抖着自己满身的肥肉踱着小方步漫步窗前瓦上与自己那些尚未开化的母同胞们进行深入而友好的交流。 作为一只爱好广泛的灵猫它丝毫不介意学院里那些茁壮成长的女生们用她们香喷喷的身体刺激自己的嗅觉。 但是作为一只尊贵的灵猫它却不能容忍那些耍三脚猫把戏的新生在自己这只正宗的四脚猫面前撒野。 眼下它就遇到了这样的挑战。 阳台上来了几个新生。 这种事情很常见团团也不以为意一般这些粉嫩的菜鸟赞叹几声感慨几句然后就会缩回宿舍做每个新生应该做的事情去了。 但是这几个新生不太一样。 “他们是把我当成那些未开化的野猫了?”团团气恼的捋了捋胡子眯起蓝色的眼睛。 在它眼前一条符纸折成的小鱼活灵活现的摇头摆尾虚空游荡。 “竟然做条假鱼?真是岂有此理!”眯着眼扫了一眼在眼前晃啊晃的小鱼儿团团有些苦恼的擦擦胡须:“该怎么办呢?” “这都不上当!该怎么办呢?”阳台上几个新生也在苦恼这个问题。 “要不试试鸡腿?”辛胖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肉痛的拿出一个优盘。 “猫应该吃鱼啊。”郑清嘟囔着有些沮丧的收回那条辛苦半天用符纸做成的小鱼。 辛胖子将优盘插进粗大的手表上随手点了几个按钮一个虚拟的屏幕跃出虚空倏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什么?”郑清好奇的看着这张屏幕。 “乾坤5o3系列的储物空间。”旁边的萧笑义务讲解道:“当前流行的第五代存储技术通过虚拟具现、多维叠加等高级魔法结合传统的虚空芥子等炼金技术创造而出。使用简单携带方便而且与白丁世界的展相适应近几年很是流行。” 辛胖子点着头虚空戳了几下。 虚拟屏幕跳出来‘衣’‘食’‘住’‘行’‘用’五个文件夹。 然后胖子点开那个命名为“食”的文件夹又在子目录里寻找到‘最爱’栏目里面又找到‘最最爱’的条目最终从一串长长地名单里找到了名为‘鸡腿’的文件。 点击五个鸡腿的图片安静的飘到半空中。 “哟恰好五个啊。”迪伦唯恐辛胖子听不见特意凑到他的耳畔笑嘻嘻的说道。 恶狠狠的剜了吸血狼人一眼辛胖子咬着牙颇为肉痛的全部选中选择具现。 一旁沉默的萧笑及时掏出一张大盘子放在鸡腿图片下方。 淡蓝色的光线出现在盘子上空飞快的勾勒出五个鸡腿的模样伴随着几下闪烁五个热腾腾的鸡腿便出现在胖子手中的盘子里浓郁的卤汁顺着滑嫩的皮肉滚落其中似乎刚从锅里捞出来一般。 蒸腾的香气扑面而来。 “太……太神奇了!”郑清感慨半天最终憋出一句赞叹。 “哼哼这还不算什么!”胖子又是骄傲又是肉疼的端起盘子。 郑清很客气的选了一个最小的然后放到眼前端详半天没敢下嘴。 “这可是我们那里的特产。”辛胖子舔了舔舌头恶狠狠的递给萧笑一个鸡腿:“太便宜你们了。” “唔。”迪伦皱着眉一脸为难的对着盘子里剩下的三个鸡腿。 “你不喜欢吃鸡腿对吗?”辛胖子一脸热切继而恍然大悟很是开怀的笑道:“我忘了吸血鬼什么的不能吃这些东西。” “但是狼人什么的就没有这种问题了。”迪伦飞快的抓过一个鸡腿丢进自己嘴里眨眼间便吃了个干干净净‘噗嗤’一声吐出光滑的鸡骨头。 光滑纤细的鸡骨头落在胖子手里的盘子里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迪伦嘴唇上挂着汤汁的痕迹他一边嚼着鸡肉一边坏笑着:“我只是在纠结是挑那个肉最肥厚的还是那个筋肉最全的。” 辛胖子黑着脸一语不挤进阳台。 那只肥胖的花猫丝毫没有刚才慵懒的模样闪电般窜进阳台两个爪子狠狠地按住一个鸡腿。 辛胖子顿时忘了盘子张开五爪扯住最后一个飞快的塞进嘴里。 一猫、一人两张肥胖的饼脸扭曲着咀嚼着喘着粗气恶狠狠盯着对方。 “一张大饼脸两只死鱼眼。”辛胖子‘噗嗤’一下吐出嘴里干干净净的鸡骨头狠狠的揉了揉花猫的肥脸愤愤不平:“一点都不可爱!” 肥猫‘嗷嗷’的哼唧了两声腮帮子仍旧耐心的蠕动着。 “你怎么知道它喜欢鸡腿?”郑清丢掉手中的鸡骨头舔舔唇边的味道看着已经来到桌子上但仍旧互相瞪眼的一人一猫好奇的问道。 “谁管它喜欢什么!”辛胖子依旧一脸心疼闻言大怒:“我最喜欢的会有人不喜欢?” “我不喜欢。”迪伦慢吞吞的说道。 “你不是人!”辛伸出自己肥肥的食指鄙夷的晃了晃:“而且吃的最快的那个没有言权!” “但那是只猫吧。”郑清纠正道。 “你觉得喜欢鸡腿的会是只猫吗?”胖子理直气壮。 郑清点点头又摇摇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肥猫抖了抖耳朵慵懒的抻了抻身子翘起尾巴像一个扛着旗的领主一样绕着宿舍巡视了一圈最终在窗台上选择了一个舒适的凹槽安安稳稳的窝了进去。 他觉得这个宿舍里面似乎有些很奇怪的味道不是好闻也不是难闻只是奇怪。 “奇怪!”它捋捋自己油滑的胡须摇着脑袋抗拒心底升起的那股巨大的好奇:“啧啧好奇心害死猫啊。” 但是看在这些粉嫩新人有些油水的份上自己并不介意呆上一阵子。 舔了舔肥嫩的爪子团团满意的打了个呼噜给自己找到一个非常恰当的借口。 “我们睡光板吗?”选定好床位的郑清扶着那冰凉的木板讷讷的问道。 “你没带自己的铺盖吗?”一边的萧笑扶了扶眼睛诧异道。 “当然带了。”郑清脸色微红连忙翻出自己的灰色小包。 “学校会给你配备一些东西但肯定不如家里的舒服。”迪伦身形一闪下一刻已经蹲在自己的床上他笑眯眯的看看其他人呼啦一下拉开自己床上猩红的帷幔一个青黑色古旧厚重的棺材稳稳地躺在他的床位上。 萧笑脸色白了一下。 “我也是自己加了些料学校只会给你个床垫。”辛满意的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床铺很有感觉的倒在上面木质的床铺立刻出一声沉重的喘气声。 郑清忧郁的看了看他那颤抖的床铺长叹一口气。 窗台那只肥乎乎的胖猫眯着眼懒洋洋的擦着胡须嘲笑的看着宿舍内一片杂乱。 收拾完床铺已经很晚了。 将自己随身带的家里的粗布床单铺在厚厚的床垫上郑清一头栽倒在上面拽过家里带来的棉被深深吸了口气丰腴的棉花香味充斥他的鼻腔与爷爷家的炕一样温暖。 回想着这一天里生的各种事情期盼着明天的到来想着想着不由睡着了。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女妖的通缉令 通缉令(netbsp; —————————— 2o12年8月31日下午1时35分。 第一大学专机生一起妖魔入侵事件。 涉事妖魔尼基塔雌性百龄内新生代巫妖。 曾为第一大学阿尔法学院优秀毕业生(候选)。 身高g黑。 转化时已达注册巫师标准五门专业成绩达到优异。 现疑似为邪恶爵士、大巫妖乌利希弟子。 c级及以上等级猎队建议将其列为优先猎杀目标。 对成功猎杀此妖的猎队由第一大学猎妖基金奖励1oo玉币;三叉剑通缉基金奖励1oo玉币;月下议会额外奖励1oo玉币;巫师联盟注册猎队积分增加一百点。 附一:尼基塔近期照片。 附二:尼基塔近期活动区域(仅c级及以上猎队队长可查)。 …… …… “也就是说这个刚刚上船的小妖精已经成了通缉令里的大人物而我们这些在船上十几年的老家伙甚至连名号都没被巫师们记住!”莱恩扯着自己的衣领在甲板上咆哮着暴躁的走来走去。 他的手里挥舞着一张崭新的通缉令。 通缉令上尼基塔侧身站在一个凌乱的吧台前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妩媚却又高傲。她的脚下瘫软着一条流血的大蛇身后是一群颤栗的身影。 “而且她残害那条可爱的小虫子干什么!这是报复!肆无忌惮的报复!”莱恩站在船帆前重重的跺了跺脚。 斜前桅上那些盘绕的大蛇吐着信子可怜巴巴的蹭着莱恩的鞋跟。 船舱顶部的木台上。 哈瑞仍旧穿着自己粉红色的polo衫与白绿花色的沙滩裤懒洋洋瘫在躺椅上一声不吭。 他能够理解莱恩的暴躁。 因为他的胸腔里也积郁着怒火。 美女上通缉令也要讲基本法吧哈瑞愤愤不平。 白丁的世界有句老话:如果说这个世界有谁最了解你那么一定是你的敌人。 这句话放在巫师与妖魔身上再贴切不过了。 作为纠葛了数千年的对手巫师对于妖魔有着非常完整与深刻的理解。 这种理解清晰的表现在巫师联盟颁布的通缉令中。 每月月初巫师联盟都会在世界范围内颁布最新的通缉令。许多伏诛的妖魔通缉令会被注销也有许多新增的妖魔通缉令进入人们的视野中。 虽然每头妖魔都是巫师猎杀的对象但并不是每一头妖魔都有资格登上巫师的通缉令。 进入通缉令意味着会遭到巫师猎队的优先猎杀。 也意味着这头妖魔让巫师们感到威胁。 就像海妖王。 就像四位大海妖。 就像迷雾号上的几位战斗队长。 每一头登上通缉令的都在妖魔中有着赫赫威名。 以至于妖魔们将通缉令当做一份通行的榜单。 许多妖魔为了能够登上这道通缉令肆意残害白丁增加自己的血腥值。 即便如此大部分妖魔也只能获得‘d’级及以下的通缉资格。 “悬赏三百玉币一百猎队积分而且是c级。”哈瑞咕哝着将怀里的《朵朵女士》拍在脸上声音格外沮丧:“也许尼基塔会成为今年的新人王。” 新人王是年轻妖魔们私下里的说法。 指的是每年巫师联盟新颁布的通缉令中次进入通缉令且悬赏金额与级别最高的一位妖魔。 按照历史经验很多新人王都能成长至大妖。 这就意味着一些高层的妖魔已经开始把视线落在女妖身上了。 暴躁着的莱恩停下脚步扯了扯自己的金仰望天空长叹一声。 甲板上陷入难堪的寂静中。 湛蓝的天空上只有一只黑色的大鸟舒展着翅膀小心翼翼兜着圈子。 …… 与刚刚陷入沉默中的甲板相比迷雾号的船舱内一直格外安静。 北海的冷风在狭小的窗口打着卷逡巡着不敢肆意进入。 阳光格外冷淡只在窗前的木桌上投下一道淡淡的白影。 昏暗的船长室里没有一盏灯。 只不过与前次相比房间里多了许多光的小虫子。 它们肆意的爬在屋子的各个角落周身闪烁着绿莹莹的微光。 也许这是船长的新宠物?尼基塔跪坐在木桌前盯着不远处木桶上趴着的一只绿光小虫暗自思忖。 迷雾号的船长大人慵懒的伏在桌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神迷离的看着海天交接的尽头。 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桌前跪坐的女妖不安的挪了挪身体。 船长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桌上那张古旧的皮卷上。 女妖抬起眼皮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 她记得上次进入船长室的时候就见过这张皮卷。 “好奇?”船长将皮卷丢到女妖面前声音非常温和:“那就看看。” 尼基塔闭着眼惊恐的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也不是特别笨嘛。”船长打了一个响指一只尖头圆耳皮肤苍白的老精灵从船舱黑暗处爬出捡起那张皮卷缓缓退回黑暗中。 “既然不笨为什么会暴露?”船长指了指头顶语气稍稍有点冷淡:“而且还反复带着尾巴来船上?” 尼基塔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 “不知道。”女妖趴在地上呜咽着。 “不知道?”船长诧异的抬了抬眼皮漆黑的瞳孔略略有了点波动。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如果女妖能找到一个适当的借口也许自己会给她一个不错的死法。 比如只掏出她的脑子。 但‘不知道’三个字就有点让人失望到震惊了。 还有比这三个字更不负责任的话吗? 船长舔了舔青黑色的嘴唇。 许久没有吃过女妖的心脏了。 尼基塔分明感受到一股恐怖的气机包裹着自己令人窒息。 “您可以查看我的记忆!”女妖尖叫道:“您会得到满意的答案!死亡的记忆会有残缺!” 迷雾船长沉默了一下伸出手搭在尼基塔的头顶。 剧烈的疼痛从头顶蔓延开。 女妖咬着手臂昏死在地上。 寂静河…… 沉默森林…… 戏法师的父母…… 一小块黑面包…… 第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一双碧绿的温暖的眼睛…… 迷雾号船长嘴角扯起一丝微笑手指略微动了动。 昏死中的女妖闷哼一声。 第一大学的专机…… 女妖内心深处的饥渴与妖血暴走…… 餐厅内的劫持与对峙…… 匆匆赶来的专机护卫…… “原来如此。”船长将手从尼基塔头顶挪开喃喃自语。 女妖头顶的汗水沾湿了他的手心他抽出一条洁白的手帕擦擦手丢在女妖头顶。 “起来吧。”他吩咐道。 女妖浑身一抖缓缓的睁开眼睛。 然后她颤栗着跪起身子。 “既然已经完成任务那就安心呆在船上。”迷雾船长温和的笑着:“不用担心妖魔的大脑吃腻了我不喜欢那种辛辣的记忆相比较而言巫师们那些温醇的记忆更符合我的口味。而且你刚刚带来的记忆很不错。” 尼基塔嘴唇抖了抖竭力干笑了一声。 船长的右手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她洁白的肩头赞叹着:“年轻的感觉真好。” 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尖锐的指甲在她的肩头刻下一个花体的‘m’。 紫红色的血液顺着伤口刚刚溢出皮肤就迅的黑化、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记。 尼基塔弯下腰匍匐在他的脚下吻了吻他的袍脚。 “以后你就跟他们一样称呼我船长就行了。” 正文 第七十六章 两段对话 这是一间极其简洁的屋子。 红色是屋子的主色调。 深红色的地毯从门口一直延伸至窗台。毯子上只摆放了一座书橱、一张书桌、三张软皮靠椅。 巨大的红木书橱占据了一整面墙的面积透明的玻璃橱窗内厚重的大部头书籍被整齐的码放好像待检阅的士兵。 一个梳着大背头的身影坐在枣红色的书桌后正吧嗒吧嗒抽着烟斗。 淡蓝色的烟雾从烟斗中升腾而起在屋顶堆积出一片浓重的云雾。 书桌上摆放着一堆散落的资料。 屋子的主人眯着眼皱着眉将那些纸片翻的哗哗乱响。 “咚咚咚!” 沉稳的敲门声有节奏的响起。 “进来。” 屋子的主人把烟斗从嘴边拿开在书桌边缘磕了磕嘶哑着声音吩咐道。 房门无声的打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屋子。 他穿着宽大的黑袍高高的衣领直挺挺的立起将他一半的脸遮挡在衣领后面。花白的头与光洁的额头形成鲜明的对比。 客人看了一眼天花板下堆积的烟气皱着眉翻开手中的法书: “匪风飘兮!” 温和的声音响起。 一股小风从虚无中卷出将缭绕在天花板上的烟气卷出房间。 “爱玛教授叮嘱过很多次希望您少抽点。” “你迟到了。”屋子的主人敲了敲桌子用更为不满的声音说道:“学校现在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你让我在这里多呆了半个小时。” “事情有了新的进展。”花白头的客人低声说道。 “事情一直都在进展中不是吗?这个世界上有哪件事真的在停滞不前呢?” “尼基塔与托马斯是恋人。” “这并不是秘密。”屋子的主人干巴巴的答道。 “托马斯很早之前就现了专机的一个漏洞他只告诉过尼基塔。” 屋子陷入长久的沉默。 “这是非常严重的指控。”主人重重的吸了一口烟斗通红的烟丝在白雾中一闪一闪。 “我们并没有打算指控什么。”花白头声音依旧很冷静:“实际上这件事是托马斯告诉我们的。” “他人呢?” “北海。因为一些原因托马斯一直能追踪到尼基塔的踪迹。他现尼基塔已经连续两次登上迷雾号所以。” “所以现事情完全失控了才上报?!”屋子的主人咆哮着粗鲁的打断客人的解释:“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怎么敢!” “你们是第一天与妖魔打交道?不知道尼基塔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沉默森林跑出去的那只小家伙被尼基塔带走了知道吗?!” “那个小家伙被带上迷雾号的第一天命灯就彻底熄灭了!知道吗?!” “你们以为这种袒护能救了谁?” “是尼基塔?还是周周?!” “这是渎职!!” “这是谋杀!!”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花白头的客人没有出声。 屋子里只剩下主人粗重的呼吸。 良久。 烟气重新从烟斗中缓慢飘起开始在天花板下慢慢堆积。 客人沉默的站在烟气里没有使用咒语清理那些呛人的气体。 良久屋子的主人重新开口声音显得有些嘶哑但语气已经平静下来: “你觉得那些魔崽子知道多少?” “不多。”客人谨慎的思考着慢慢回答道:“周周与她母亲所能接触的信息有限。任何侵蚀记忆的妖术都会丢失许多信息。托马斯认为尼基塔试图潜入专机只是代表它们察觉了一些端倪。这意味着它们还在犹豫。” “迷雾那只小崽子从来不会犹豫。更不用提冰山那头莽货。它们既然出手就意味着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两边不碰个头破血流这个回合是过不去的。”屋子的主人喷出一口浓重的烟雾语气显得有些无奈:“传信让托马斯那个混小子先滚回来。天天在北海那边转悠小心被那群魔崽子逮到便宜。” 客人无声的点点头。 “石慧呢?” “石副校长是本月黑狱的轮值狱长。”客人小心的提醒道:“上周您已经签字通过了教授联席会议关于本学年的值班计划。” “有这回事?”主人摩挲着自己光滑的大背头尴尬的笑了笑:“事情太多那个老不死的校长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丢下一堆烂摊子让人焦头烂额啊哈哈哈。” 头花白的年轻客人把脑袋向衣领更深处缩了缩眼神里露出一丝无奈。 他非常希望自己现在消失在这间办公室。 毕竟他不是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 …… 与此同时。 北海的一头小女妖也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热切的盼望眼前四头恐怖的大妖能够彻底无视自己的存在。 但她的愿望注定会落空。 暮夏初秋的北海冷风还没有那么强烈。 酱蓝色的海面仿佛一块巨大的毛玻璃浑浊、平静没有一丝涟漪。 四位大海妖相对而坐。 它们身后不远处四艘传奇战舰停泊在北风中沉默而安静。 这是大海妖们短期内的第二次会晤。 如果被巫师联盟知晓这件事恐怕会吓得立刻进入全面备战状态。 尼基塔恶意揣测着巫师们的反应试着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见到四位大海妖时的激动。 心底只剩下惶恐不安。 三道沉重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 女妖非常确定如果没有身前迷雾船长的身影自己绝对会被这三道目光撕得粉碎。 一条海鱼蹦出海面。 然后重重的摔在平静的水面化为湮粉。 冰山船长猩红的小眼睛从海鱼身上掠过重新落在迷雾船长身上。 它沉闷的嘶吼了一声。 “第一大学专机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漩涡号船长的声音依旧尖利刺耳他的话语也尖刻无比:“这种要命的事情交给小毛孩来办迷雾你还是没长大啊!现在事情搞砸引起那些巫师的警惕总要有人负责!” 尼基塔躲在船长背后身子微微颤抖。 她惊惶的闭着眼唯恐听到什么可怕的话语。 迷雾船长脸上没有了船舱里的笑意。 他冷漠的看着身前的几位同僚声音却依旧温和:“我的船员虽然没有进入第一大学但也达到试探的目的了。” 其他几位船长目光露出好奇之色。 “按照惯例新生航班需要三至五名正职教授随机守护。但根据实际反应来看飞机上只有几个不入流的助教。”迷雾船长的嘴角微微翘起看上去心情很好:“从某种角度而言这意味着第一大学的人手非常紧张。” “但这并不代表那个老不死的已经离开学校了!”漩涡船长尖声叫道。 “所以我们才需要继续试探。”迷雾船长温和的看向其他人:“接下来的问题是你们谁第二个出手?” 冰山船长懒洋洋的抖了抖身上的肥膘抬起爪子挠了挠下巴。 旋涡船长捋了捋身上挂着的海藻脱下鞋子从里面磕出来一枚贝壳。 海神船长盘腿而坐手里举着一个巨大的酒葫芦正咕嘟咕嘟的给嘴里灌酒。 听到迷雾船长的提议他放下酒葫芦抹了抹胡子上的酒液哈哈大笑道:“我的试探已经开始了。” 迷雾船长抬了抬眉毛。 “多亏了你家那头小巫妖在飞机上捣乱我的人已经顺利进入大学了。” 正文 第一章 仍旧以晨练开始 九月一日农历八月初二。 宜祭祀、祈福。 忌开光。 郑清躺在床上打着哈欠懒洋洋的在被窝里掐着手指计算。 真不是个开学的好日子。 他眯着眼深深吸着一口气。 今天是星期一。 上午有一节魔咒课。 这将是自己在大学生涯的第一节课。 真令人期待。 也许昨日的兴奋劲头还没有散去郑清晚上睡的很不踏实半夜还被噩梦惊醒一次但很快就重新睡着了。 长长呼出胸腔里积郁的浊气他睁开眼。 寝室里非常安静。 天色只是微微放光透过阳台的玻璃窗外隐约传来鸟儿聒噪的晨鸣。 郑清轻手轻脚的爬下床。 宿舍中央的大书桌上还摆放着小精灵们的纸箱子。 他小心地掀起纸箱上覆着的细绒毛毯。 箱子里小家伙们仍旧酣睡不已。 郑清皱皱眉觉得事情有点棘手。 也许今天下课后应该去找教授打听一下问问受到创伤的小精灵应该如何拯救。 现在他真的无能为力。 郑清叹口气重新将毯子盖在纸箱上。 窗台上窝着的那只肥猫抖了抖耳朵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把脑袋埋进前爪更深的地方。 旁边辛胖子的床铺上传来轻微的鼾声郑清注意到他的凉被有一截落在地上于是轻笑着帮胖子掖回床铺。 迪伦的床铺倒是很安静。 不知道是棺材隔绝鼾声还是他睡觉不打鼾。 郑清的目光从那紧闭的厚重帐子边缘飞快滑过。 他可不想一大早就沾染上晦气。 洗漱后郑清来到阳台打算做早课。 他习惯性的从灰袋子里掏出一把仓鼠粮准备洒在阳台的窗棱上。 然后他愣在那里。 苦笑一下。 已经太习惯与那只肥仓鼠一起做早课。 不知道自己离家后还有没有人喂它吃食。 怀念的闭上眼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脚郑清忍不住皱起眉。 宿舍的阳台有些狭小伸展不开。 “想做早功的话还是去楼下吧。”萧笑低幽幽的声音飘了过来:“宿舍不是个合适的地方。” 回过头萧笑已经换了一身深红色的练功服正在束紧自己的腰带。 郑清飞快的溜回宿舍换衣服。 出门前他犹豫一下冲着萧笑指指仍旧酣睡辛胖子还有悄无声息的迪伦张开嘴无声的问道:“他们呢?” 萧笑没有说话而是把他拽出宿舍。 “你觉得狼人喜欢白天还是吸血鬼喜欢白天?” 郑清想到月夜狼人与黑暗中的吸血鬼摇摇头。 “所以不要用日行者的观念来观察夜行者。”萧笑手里抓着自己的宽大眼镜正在琢磨要不要塞进书包。 “那他怎么上课?” “他们不喜欢白天不代表不能在白昼出没。尤其这里是第一大学。校园里有很多门还有很多长廊。” “这样啊。那辛呢?” “那只胖子看上去就不是个做早功的生物。”萧笑最终架上那副宽大的眼镜同时将黑壳笔记本抱在怀里长叹道:“而且蓝巨人什么的不是你我这样的书生出身。我们只能从书本中汲取力量他们只需要引导自己的天赋开血脉的能力。” 想到在被窝里打着呼噜的辛胖子郑清顿感人生不公。 清晨的校园学生并不多。 操场上郑清留意的观察了一下黄色面孔的学生居大多数。很少的白色肤系与黑色肤系的学生也能从他们那粗壮的身材轻松判断出他们的专业。 “都是些战斗系的狂人啊。” 看着一个黑皮肤的光头大个子戴着沉重的镣铐练习拳击郑清连连摇头。 “吱吱~”一道白色的身影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绕着郑清兴奋的转圈。 “波塞冬?”郑清惊喜的叫着揪起狐狸的顶花皮将它抓到怀里狠狠地揉了揉:“嘿!你这混蛋!” “天要亮了!你是来遛狗的吗?”萧笑斜着眼酸溜溜的哼道。 他的那只老乌龟还不知缩在哪里。 “这是狐狸。”郑清捋捋波塞冬的大尾巴纠正道。 然后他将翻着白眼的小狐狸丢在地上眺望着只是微微透出一丝曙光的天色转到一边开始练拳了。 世界之上奠基之法有万千。 郑清的奠基法门就是先生在他小时传授的引导术。 这套动作有些像拳法但并不连贯。每一式、每一招虽然并不拘谨却无法让人产生行云流水、圆润如意的感觉。 郑清也曾问过先生这引导术的名字。 先生非常简洁的回答:“不拳。” 何谓不拳?是说拳法不够古老?还是拳法不够宏大?或者拳法不是拳法?郑清一直不是很懂只觉得这套拳就像先生一样高深莫测。 几趟动作走下来郑清渐渐感到身体深处蛰伏起来的力量渐渐清醒、活泼沿着经络血脉流淌开来。 只是片刻他就感到浑身上下都笼罩在一股暖洋洋的热气中。很快便沉浸其间不闻不问不思不想顺气自然自然走道了。 不远处波塞冬也像模像样的人立着曲背弓腰探爪摆尾挠来挠去做着各种不知所谓的动作。 它粉红色的鼻头在微凉的空气中不时皱一皱一副认真的模样。 萧笑坐在树下的青石上迎着朝阳静静地呼吸吐纳。 那只赭黄色龟甲的老乌龟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他的身边探着脑袋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恰如他身下的顽石。 更远一点。 宽广的草坪上、粗壮的大树下、静谧的银色湖畔。 三五成群的学生聚在一起趁着朝气安静而热烈的做着早功。 渐渐地天色越来越亮。 赤红色的朝阳努力挣扎在地平线上还差一丝就会跳出桎梏。 郑清似有所感转身迎向朝阳静气凝神双拳微阖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舌绽清音吐出一个长长地“咄”字。 与此同时树下的萧笑双目圆睁鼓起胸腔清啸出喉。 四周其他做早课的学生们也纷纷吐气、声。 一时间四周清音、重音、各种吐气声互相呼应震动清晨的校园响彻天际惊散四周云翳。 蒸腾而起的热气翻滚着肆意的展示自己的蓬勃与活力。 远处山顶塔下。 几个身着黑袍的教授正在围在一起说着什么。 听到这振颤四周的呼喝他们不由开怀大笑。 “朝饮日出之流霞兮夕餐月下之芳华。”一个清瘦矍铄的老教授捻着自己的雪花短须笑呵呵指点道:“他们这般下苦却不负我们辛苦操劳。” “年轻的朝气啊。”另一个矮胖的老者摇头晃脑感慨着。 “却不知是朝气成就年轻人还是年轻人成就朝气啊。”最后一个高大的老人似有所感长吁道。 正文 第二章 蒋玉 校园草坪树下。? ? 吐完那声悠长的浊气后郑清抱拳归一收束姿势。 朝阳似有所感恰在此时跳出地平线跃上天空。 郑清掐准时间长吸一口气朝阳罩在他周身的第一缕七彩流霞化作一道日华消失在他的嘴里。 “朝饮日华夕餐夜霞三更之际吐纳月华。”萧笑摇头晃脑的吟道。 郑清回过神四周学生们或庆幸不已或垂头丧气神色各不一样。 “什么?”他好奇的问道。 “没有吸纳上日华而已。”萧笑似乎一直静坐在那块巨石上闻言很有些感慨:“每日的功课都在做但不是每天的功课都有效果啊。都是一起在做早功课但最终能够踏出去的又有几个人啊。” 郑清似懂非懂他也懒得听懂。 波塞冬此刻正在一边跳腾着捉弄他他正咬牙切齿的琢磨怎么捏死这只小东西。 远处辛胖子站在操场外面手里抓着一大包早餐正大声吆喝着他们。 郑清揉揉肚子一脸感激的看向那个大纸包。 …… 魔咒课的教室在主教楼东6o1。 因为是第一节课几个人早早的就赶至教室。 教室里的学生并不多都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 有人戴着厚重的助视仪小心转动着手中的玻璃球仔细观察里面扭曲的光线;有人靠着桌子懒洋洋的转着自己的法书任凭法书散出一道道光线在自己周围交织出一片绚丽的景象;还有人旁若无人闭目打坐鼻孔中两道白练吞吐不断。 每个人似乎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郑清在门口稍稍停下脚步。 这间教室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书房。 屋顶没有天花板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星空。 几枚鹅蛋大小的白色光球在这片狭小的星空间摇曳洒落淡淡的柔和亮光。 教室正前方是一块墨绿色的黑板几个彩色粉笔画的简陋小人正兴高采烈的在黑板上翻着跟头。它们身后簌簌落下的粉笔灰连成一串‘欢迎’的花体字。 一群穿着灰色工装的小精灵整齐的排成一排坐在黑板上沿笑眯眯的看着乱糟糟的教室。 黑板前面是一条高约半尺的讲台。 讲台一角摆着枣红色的演讲桌桌子上整齐的码放着一盒粉笔与几本册子。 正对黑板的教室后墙一座巨大的米黄色书橱占据了一整面墙壁。书橱中摞着密密麻麻薄厚不一的书本。靠近墙角的橱窗中还摆放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地球模型。 教室左侧是一排整齐的试验台银白色台面锃光瓦亮晃得人眼晕。紧挨着墙壁罗列着一排干干净净的试管等实验用具。 教室右侧是两扇巨大的落地窗银灰色的窗帘整齐的束在窗边。透过高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见远处波光粼粼的临钟湖。 整间教室色调柔和不显杂乱。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在郑清身后响起将他吓了一跳。 转过头他现说话的是一幅简笔画。 这幅画应该已经在门后挂了很久白色的纸张已经有些泛黄钉在画纸四角的图钉甚至都有了锈迹。 画纸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用铅笔勾勒的小人。 小人椭圆形的脑袋没有完全闭合落笔的线头索性延伸了一截充当这个脑袋上的一根头。三五根头稀稀拉拉挂在旁边仿佛一阵小风就能帮他剃个光头。 眼睛是两个大小不一的圆圈鼻子是一个三角形嘴巴画的最传神却也不过是一段弧度优美的曲线。 也许画家的耐心在画完脑袋后已经丧失殆尽。 小人的身子画的异常简陋。 一个并不比脑袋大多少的椭圆充当身子四根从椭圆上拉出来的纤细线条就是小人的四肢。 画家甚至懒的在线条上多加几笔给小人凑一副完整的手脚。 在整张图纸的右下角是一个‘may’的签字。 也许?五月? 郑清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这个小人看上去并不快乐。 看见有人回头小人挥了挥一条线的胳膊大喊: “劳驾!谁帮我添个帽子!马上过冬光着脑袋怪冷的!” 萧笑按住郑清掏笔的举动。 “一个月以后你再决定要不要给他画个帽子。”小个子男生神情郑重的说道:“凡事三思而后行。” 郑清耸耸肩将笔重新塞回口袋里。 课桌后面郑清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李萌耷拉着小脸坐在第一排的正中央她左边是养了一条大蛇的刘菲菲右边则是一个黑色长的女生。 刘菲菲正眯着眼认真翻阅一本厚重的大书。 黑色长的女生则在旁边表情严厉的对李萌说着什么。 教室门打开的声音吸引了小姑娘的注意力。 看清来人她的眼神顿时亮了。 “姐!那个小个子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新生第一名!”李萌急吼吼的拽着黑长直的胳膊大叫着:“就是那个西瓜头小个子!”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忙碌着的诸人齐刷刷抬起头看向门口。 郑清忍着笑意小心的侧过半步将身后那位小个子的身影露了出来。 萧笑黑着脸没有说话。 黑色长女生蹙起眉伸出两根手指夹住李萌的耳朵。 “礼貌!”她严厉的看着小姑娘。 李萌扁扁嘴脸色涨得通红眼里噙着泪水没有说话。 郑清拽着萧笑紧走几步来到女生身前。 “哟大学生哭了?”他笑眯眯的看着李萌调笑道。 “你才哭呢!”小丫头凶巴巴的叫着抽抽鼻子:“是外面风大!” 郑清转头看了一眼教室右侧的落地窗。 几扇窗户都紧紧闭着。 他赶紧回过头。 “这位是?”郑清示意的看向李萌旁边黑长直的妹纸。 “我表姐!今年新生第三名!”小丫头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她抬着头异常骄傲的看着几个男生。 李萌表姐脸上露出尴尬的笑脸她又捏了捏小丫头的耳朵。 “我叫蒋玉。”女生眨了眨明亮的眼睛撩了撩头露出一小截白净的脖颈:“听萌萌说你们在专机上很照顾她。真是麻烦你们了。” 李萌撇撇嘴没有说话。 正文 第三章 特招生不是公费生 “就是他!” “那个拿报纸的胖子?” “不是胖子旁边那个小个子!拿个黑色笔记本留着西瓜头的小个子男生!” “他就是今年九有学院的新生第一名?” “看上去并不起眼呀。?? 我听说星空学院今年的新生第一名是一个帅的男生!” “不要小瞧他听说他的全球巫师高考成绩是满分!比第二名高了整整二十分!” “哇塞!” “太厉害了!” “这就是传说中浓缩即精华的案例吗?!” 窃窃私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每个新生都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尤其是那些已经成年的女生她们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萧笑对他评头论足似乎巴不得萧笑怒气冲冲的对她们咆哮一通。 甚至隔壁几个教室的学生都闻讯而至挤在教室门口打量着传说中高考得了满分的新人。 萧笑低着头不慌不忙的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 辛胖子见势不妙卷起手中的报纸一溜烟跑到教室后排去了。 只留下郑清站在萧笑身边承受着周围那些善恶难辨的压力。 此刻他非常庆幸学校没有公布入学成绩。但同时他也忧心忡忡不知道自己第二名的身份还能瞒多久。 李萌不止一次提到过自己表姐要找九有学院的两个大一公费生决斗;专机上的卷毛狗也透露出阿尔法学院的某位强势老生会找九有某个大一公费生的麻烦;更不用提眼前这些令人头皮麻的话语。 没有一件事让人省心。 但与上述烦心事相比眼前一幕更令人不安。 “不好意思萌萌给你们惹麻烦了。”蒋玉看着两人歉意的笑道:“学校已经传开了今年九有学院新生第一名高考成绩满分。这是近百年来最优秀的入学成绩。萌萌听说你是特招入校后就认定你是新生第一名了。如果她说过什么不恰当的话我代她向你们道歉。” 郑清在心底大叫着不要道歉只有别打架就行! 但他表面仍旧一脸憨笑:“没有没有李大学生非常勇敢呢!” 萧笑安静的翻着自己的笔记本仿佛置身另外一个世界。 “他的高考成绩的确是满分吗?”蒋玉微笑着与郑清聊天脸上没有丝毫愠色。 “我不知道。”郑清老老实实回答。 他的确不知道。 萧笑好像从来没有提过自己高考成绩的事情。 “他就是第一名!”李萌在蒋玉身边有些愤愤不平:“你不知道他在飞机上背《巫师大百科全书》的样子小精灵的词条张嘴就完整背出来了!” 郑清心底也有些不确定。 “你是第一名吧。”小丫头抱怨完转头一脸期待的看向萧笑。 “是八十九年。”萧笑终于从笔记本上抬起头似乎刚刚回过神看了蒋玉一眼。 “什么?”郑清没有听懂。 “是八十九年来最优秀的入学成绩。”萧笑叹口气重复着。 “也就是说你真的是九有的第一名!!”李萌抱着蒋玉的胳膊有些雀跃。 “谁说的?”萧笑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我只是纠正一下她的说法。我并不是今年九有新生第一。” “你不是!”这条信息的冲击力看上去有些乎想象李萌爬到课桌上居高临下叫道:“但是你在专机上……” “我是特招生。”萧笑抬起眼皮看了小丫头一眼平静的重复道。 李萌张口结舌。 的确萧笑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新生第一名只不过在专机提过一次他是特招入校。结果被李萌强行认定为第一名还进行大肆宣扬。 围观的人群出一片哗然有些意兴阑珊的散开。 李萌也被蒋玉从桌子上提了下来。 她扁着嘴有些闷闷不乐仍旧小声嘀咕着:“肯定是他!奶奶给我算了一卦坐专机一定能遇到公费生的。” 原本打算安慰她的郑清冷汗刷刷的冒出来。 他强行扭头看着萧笑打了个哈哈:“你是特招生啊!哈哈我一直以为特招生就是公费生!” “我不是公费生。”萧笑摇着头掏出一张纸条让大家看了看:“公费生不需要交学费学校还会给补助。这是我交学费的票。” 郑清感觉自己的冷汗又冒出来了。 他从来不知道巫师大学交学费还会开票。 似乎察觉到他的不解辞别蒋玉姐妹后萧笑索性摊开自己的笔记本向郑清详细介绍了一下所谓的公费生制度。 这是第一大学一项古老的奖学金制度。它的来源已不可考。人们只知道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会在每个新学年开启之前确定一份名单名单上的人就是第一大学本年度的公费生。 公费生的名额数量并不固定。有的时候一个学院可能会有三五名公费生;有的时候整个学院都没有一个名额。据说最凄惨的一段时间整整十年第一大学四所学院都没有一个公费生名额。 从某种角度而言这也代表了公费生名额的珍贵。 对于学生而言这种珍贵性更是显而易见。即使在第一大学之外比如四季坊、比如贝塔镇公费生的身份都会在店铺消费时获得各种折扣与优惠;遑论校内。 最基础的一条。 有幸荣获这一名额的学生会自动入选本学院的年度小阿卡纳。要知道这意味着成绩单上期末会妥妥的加上一些学分! 整个第一大学几近万人只有区区不足六十人能挤进那份荣耀的名单。除却学校各大社团的团长各大猎队的队长学生会的重要干部剩下的名额屈指可数。 而这些名额每年都会自动分配给几所学院的公费生。 按照萧笑的解释从‘魔杖’制作《阿卡纳》这份报告开始就没有一个公费生被剔除出这个名单。 除了阿卡纳名额外在学校或者学院举办的各项活动中公费生也将作为学生代表与学生会主席、社团联合会会长等人一起坐在学院院长甚至第一大学校长的身边。 对于很多学生来说这个名额不仅仅代表那十枚玉币。 更代表无上荣誉与数之不尽的隐形财富。 说话间两人已经坐在了教室最后一排。 辛胖子早就帮他俩占好了位置。 旁边还有一个老熟人。 “信哥儿!”郑清兴奋的凑到红脸膛男生的身旁锤了他一拳:“刚才没看到你!” “你瞎呗!”张季信怪眼一翻哼道。 旁边正在哗啦啦翻着报纸的辛胖子忽然出一声怪叫: “卧槽大新闻啊!” 正文 第四章 大新闻 距离上课还有十多分钟教室里一片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郑清从灰袋子里抽出法书与《标准咒语·大学一年级》准备好笔记本与毛笔静待老师到来。 萧笑坐在靠窗的位置拄着脑袋看向临钟湖的方向指尖轻轻的敲击着桌上的黑壳笔记本。 张季信则将脸埋在胳膊中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昨天没休息好吗?看你精神很差的样子。”郑清用笔杆戳了戳红脸膛男生。 “下飞机后遗症。”张季信的脸仍旧埋在胳膊里瓮声瓮气的说着:“昨晚上做了一宿的噩梦听我舍友说我还磨牙了把他们吓得够呛。” 郑清心有戚戚的点点头。 他昨晚上也做噩梦了今天从早上起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我觉得专机的这种出舱方式欠妥。” “但我们别无选择。” “为什么不用船呢?我是说既然我们在一个岛上用船应该也比较方便吧。” “度慢港口远海里妖魔更多。”萧笑没有转头而是用懒洋洋的声音回答道:“另外如果乘船我们也许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但肯定会浑身湿漉漉的上岸。” 前排几个女生忍不住轻笑起来。 看得出萧笑的这种冷幽默很对她们的胃口。 “为什么不用时钟去学校?”郑清想起自己从大明坊回家的方式忍不住继续问道:“我觉得这种魔法又方便又快捷而且没有什么出事故的余地吧。” “时钟通道需要非常高级的魔法构建技巧属于高端出行方式。再者学生太多通道有限容易生事故。” 这边萧笑的解释还没结束郑清另一侧的辛胖子忽然大叫起来: “卧槽!大新闻!!” 胖子擂着桌子神情激动的站起身。 将周围的学生统统吓了一跳。 “有病!” “神经病啊!” 前排的几个女生捂着胸口抱怨着转头狠狠剜了辛胖子一眼。 郑清好奇的从胖子手中接过那沓报纸。 报纸背面是一则广告: “贝塔镇邮报:你给我们二十四分钟我们给你二十四小时的世界!” 翻到头版头条一行漆黑的大字映入眼帘: “妖魔出现在第一大学专机!(巫元八月初二巫新社九有电)” 郑清精神一震细细读了下去。 “一头妖魔出现在第一大学入学专机有乘务遇害无学生伤亡报告。” “这趟专机由长安机场飞往布吉岛第一大学。机上载有约一千余名学生其中有三百名左右新生还有二十人左右的机组成员。中午一时许妖魔出现在专机三号餐厅一名乘务当场遇害。专机护卫随后赶到将妖魔驱离。” “第一大学入学专机由马丁·托尔炼金公司研制巫盟月下航空公司运营。该设备于199o年投入使用以取代运行长达一百八十年的连云舟系统。营运其间未出现系统性漏洞。目前相关公司负责人正在布吉岛接受第一大学与三叉剑的联合调查工作大巫师议会就此次事故正在做进一步风险评估。” “截止初二上午九点整第一大学猎队仍在北海相关海域追缉凶手。目前没有大妖出面宣称对此事负责。” “据信出现在专机上的妖魔是一头百龄内的年轻巫妖名叫尼基塔。她曾是第一大学阿尔法学院肄业生。十年前进入沉默森林做实践活动时失联再次出现地点为上埃及某处金字塔附近与一名猎手生冲突猎手牺牲。有消息称邪恶巫妖乌利希爵士曾在当地出没。” “尼基塔出身于贝塔镇北区幼时父母双亡由同区戏法师抚养长大。” “本报记者露薇·普利策。” 新闻稿写的平淡无奇甚至连那头女妖的照片都没张贴出来。 如果说有什么优点的话那就是这篇报道基本还原了事情生的大致情况。唯一让郑清有点不舒服的是新闻最后一句话。 翻了翻前几个版面基本都在讨论这次事故。包括各位评论员意味深长的评论各路专家言辞犀利的解读甚至《贝塔镇邮报》还专门开辟了一个版面刊登读者对这次事故的一些看法。 “这不算什么新闻吧这个事情不是已经跟你详细说过了嘛。”郑清通读了一遍报道除了那头女妖的名字没现其他有价值的消息。于是摇摇头将报纸还给辛胖子。 “不是那条是这条!”辛胖子一脸鄙夷的抢过报纸翻到娱乐版块。 版面左侧一整页都挂着一位美女的全身像在美女腰身排着一行变形扭曲的大字: 【苏施君未婚产子男方身份成谜!】 女星身披黑色斗篷侧着脸背对读者郑清只能看到她妙曼的身形与忧郁的眼神。她的脚下踩着一堆凌乱的玫瑰花猩红色的花瓣洒落一地。 “报纸上说苏施君有孩子了!”辛胖子语气激动的喊道。 原本熙熙攘攘的教室蓦然一静。 然后新生们呼啦啦拥挤了过来。 “你说什么?” “我看看!” “不可能!绝对是谣言!” “造谣一时爽!……” 郑清目瞪口呆的看着拥挤而来的人群有些手足无措。 他依稀记得苏施君这个名字。 萧笑说过苏施君是青丘苏氏的继承人好像还是什么巫师界的第一美女。专机上的乘务长好像就是苏家人。 郑清低下头又瞟了一眼那副巨大的照片。 报纸上的美女恼怒的看了一眼骚乱的教室抬起斗篷的帽兜将整个面孔隐藏在阴影中。整个版面上只剩下一片黑乎乎的阴影。 郑清耸耸肩将报纸还给辛胖子。 在几位颇懂技巧的新生帮助下辛胖子将这篇报道投射在半空中。 “苏施君女士昨日对米尔顿公爵公开表态称自己无意与卡伦家族进行更进一步合作。她在回答记者提问时次透露自己已婚且育有一子目前无其他长远计划。” “苏女士拒绝回应更多提问。” “苏施君女士现年二十五岁是青丘苏氏当代嫡女月下议会最年轻上议员据大巫师会议言人早前透露大巫师评审团已收到苏施君女士的相关考核的申请。” “米尔顿公爵为血族议会议员卡伦家族当代家长也是月下议会五大上议员之一。据传公爵倾慕苏氏已久为此曾多次与狼人王子威廉·塔波特生争执。” “青丘苏氏言人拒绝对苏议员的相关表态做出评论。” “据悉苏施君将在十月上旬抵达第一大学参加一年一度的校猎会开幕式。” “届时她将举办记者招待会回应相关流言。” 文章很简短估计都不足五百字。 但每个人都认真的读了一遍又一遍试图从遣词造句中找到一点令人心安的词汇。 然而事实如此残酷。 教室里一片安静。 男生们面如土色如丧考妣。 这种情况郑清还可以理解。毕竟心爱的女神莫名其妙生了孩子对任何一个心怀憧憬的男孩儿而言都是巨大的打击。 但女生们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是什么鬼! 就像李萌甚至扑在自家表姐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郑清感到有点牙疼。 虽然他对这位传说中的巫师界女神非常感兴趣却并没有概念。距离产生的淡漠感在他小时候就已经体会的非常深刻了。 在自己的同龄人追逐明星时他更愿意呆在书房练习几遍大字。 而且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份看上去严肃无比的报纸要用如此巨大的篇幅来刊登这种花边新闻。 “老师来了!” 一声怪叫从教室门后那副简陋的铅笔画中传来: “快坐好!” 正文 第五章 教授的开场白 第一大学的课程根据上课人数多少分为大课与小课;又按照专业程度不同分成全校性课程与专业性课程;还根据课程的重要程度分成必修课与选修课。? 郑清所在班级是天文o8-1班与之对应魔文课就是他们的专业必修课。 而由魔文延伸的历史课则属于专业选修课——这意味着每个天文o8-1班新生的书单都有细微的差别。 又比如魔法的哲学在阿尔法学院及星空学院并不做强制要求属于全校性选修课。为了节约相应的教学资源学校会将不同学院或班级的学生安排在一起听课。这种课程属于大课上课学生有时候会达到上百人。 再比如即将要开始的魔咒课任何一位第一大学的学生都需要在这门课上获取足够的学分属于全校性必修课。 这节课上课的学生都属于天文o8-1班属于一节小课。 收到门后那副铅笔画的示警教室里乱哄哄的气氛略微有些收敛。 每个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坐了下来。 郑清好奇的瞅着那张铅笔画纳罕不已: “它怎么知道教授来了?” “它在墙上呆的时间比许多教授都久知道教授长什么样子并不奇怪。”萧笑收起自己的笔记本稍稍坐直身子:“而且你以为那幅画只有这一处落脚点吗?” 郑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感激我们那些无所不能的学长们吧。”张季信摇着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郑清叹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面前已经摊开的课本上来。 他又预习了一下那些完全看不懂的字符试图在老师进门之前再挣扎一下以免课堂上表现的太难看。 然而看不懂依旧看不懂。 视线滑过课本脑子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教室门‘咣当’一下被人用力推开。 一个瘦高的身影迈着大步走上讲台。 郑清抬起头紧张的打量着这个气势十足的男人。 这位教授披着一件黑色的袍子袂脚飘飘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他面色黄有一双很小但是很黑、很亮的眼睛。他的脸上有很多深浅不一的皱纹头虽然有些稀疏但似乎因为打过很多蜡之类的东西显得光滑可鉴。虽然有些驼背但这位教授高大的身材掩盖了这点缺陷反而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也许四十岁也许六十岁也许天知道他多大年纪。 郑清抬头挺胸坐在桌前脑子里胡思乱想。 “我叫姚小米是你们辅导员兼任你们魔咒课的教授也教授包括你们在内三个班的魔法哲学。” 梳着大背头的男巫面对教室里的新生右手随意一挥黑板上便清晰地显露出‘姚小米’三个大字。 没有停顿他接着用一种笑眯眯但是很抑扬顿挫的声调说道: “你们可以称呼我‘老姚’事实上我很高兴有同学用这种很轻松的称呼叫我。但是我坚决反对任何同学称呼我‘小米’乃至衍生出来其他诸如‘高粱’、‘老米’之类的称呼!这是对教授极大地不尊重!影响是极坏的!” 说着他的右手从上到下做了几个重重的动作像极了电视里那些政客们。 郑清嘴角忍不住扯起来看着老姚有的举动心底忽然有些轻松了。 但许多新生依然沉浸在不久前那则大新闻带来的伤感中。 教室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姚教授诧异的挑了挑眉毛: “很奇怪啊!你们是第一届听到我的自我介绍没有笑的新生。墨尔波墨涅的叹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不要让我成为厄庇墨透斯。” 教室里仍旧一片安静。 只隐约传来李萌小声的抽噎。 郑清看向萧笑脸色有些白他惊恐的现这位教授说的最后一句话自己大半没听懂。 “老师刚才是念咒语了吗?”他小声问萧笑。 西瓜头无力的垂下脑袋把手底的笔记本推到郑清面前。 “墨尔波墨涅哀曲女神也叫悲剧女神;她的叹息意思是‘简直是个悲剧’。厄庇墨透斯最愚笨的神意思是‘后知者’。这是巫师界的两句俗语不是咒语。” 郑清提起来的心收回肚子里。 他一直担心自己听不懂学校老师的讲课。 有本活字典的感觉真不错。 讲台上姚教授把法书放在讲台上慢慢踱着走到李萌身前。 “生什么事情了?”他轻轻拍了拍小女孩儿的脑袋。 李萌红着眼抽噎着断断续续的回答道:“苏…嗝…苏施君…有…嗝…有孩子了。” 郑清把脑袋埋在课桌上竭力避免碰触到其他人的目光。 他想把耳朵也堵住。 李萌的话让他有种尴尬癌作的感觉。 他无法理解小姑娘的追星心理。 更无法理解她们把幻想与现实交织在一起的心态。 姚教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苏议员的事情大家不要着急也不要揪心。”教授在教室里慢慢溜达着安慰道:“这个事情到目前为止只有一条含糊不清的消息还没有明确的说法。学校十月份的活动已经邀请了苏议员作为嘉宾到时候我让她给你们当面解释!” 说着这位教授又霸气的挥了挥胳膊。 “她会来吗?”一个新生小声问。 这是一句不太尊敬的反问但这个疑问在每个新生脑海里翻滚。 让一位月下议会的上议员给一群新生当面回答私人问题怎么想都有点荒谬。 “没问题!”老姚非常肯定的回答着回到讲台:“这点事情我还是可以确定的。” 教室里的阴霾逐渐褪去。 十月份能与女神面对面接触的信息驱散了女神生孩子的噩梦。 活力重新回到这些年轻人中间。 “我能请女神在我衣服上签字吗?” “我能送女神一个围巾吗?” “我能跟女神握手吗?” “我要穿什么衣服去见女神!” 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兴奋的讨论一个月后莫须有的事情。 许多人都开始详细规划见到女神的每个细节。 郑清身前的辛胖子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减掉几十斤肥肉防止给女神留下糟糕的印象。 老姚笑眯眯的看着乱哄哄的教室没有一丝阻止的意思。 许久。 他轻咳一声。 “咳。”姚教授笑吟吟的看着新人们:“除去今天这节课你们还有四节课的时间。”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每个人都紧紧盯着教授试图理解他的意思。 “我会在这个月教给你们两个咒语只有完整掌握这两个咒语的学生才能拿到见面会的门票。” 眼看教室又要陷入混乱姚教授竖起食指小幅度的晃了晃。 “不要乱。”他微微摇着头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不要乱。” “这一个月你们必须有所表现。比如良好的课堂纪律优秀的课后作业。” “这是见面会的前提。”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郑清注意到旁边几个男生甚至挺了挺身子试图坐的更笔直一些。 他咽口唾沫对教授这简单的招式钦佩不已。 老姚满意的看着恢复一新的课堂气氛重新开始讲课: “很好!希望你们保持下去。” “那么我们继续。” “这是你们进入第一大学的第二节课。” “收起你们的法书最初的一个月你们更多的是适应或许有些实验性教学但总体而言不会太困难的。所以大家不需要太紧张。” 郑清重重吁了一口气飞快的收起手边的课本浑身上下更轻松了。 “你们不需要立刻开始学习你们先要适应这个氛围熟悉你的同学们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明白自己能够在这里得到什么。” 正文 第六章 两位公费生 “第一大学是所伟大的学校。” “她的伟大体现在漫长而悠久的学校历史中体现在拥有上百位大巫师的校友名单上;体现在学校推动巫师界默认的那些标准与规范中还体现在学校不懈追求真理的行动上。最重要的她的伟大体现在你们这些朝气蓬勃充满活力的身影下。” “她是一所大学更是巫师世界的核心。” “在这里你要知道谨慎学会谦虚。” “每一位校工都不仅仅是为你服务的校工每一个高年级的学长都有需要你学习的地方每一位教授都是整个巫师界的宝贵财富你们能从他们那里学到多少就看你们自己能传达出多少对未知的渴望。” “你是谁?为何来到这所大学?这是你们首先要反思的问题。” “你们要在开学第一个学期树立自己心中的信仰构建起自己的世界观让自己的思想有一个坚实的基础不会在接下来的学习中迷茫与失去自我。” “不远的将来你们会发现心的迷失是比死亡更令你绝望的恐怖。” “在这里你能学会很多。” “比如怎样更快的施展咒法、施展威力更大的咒法、调配有神奇力量的药剂、勾勒无所不能的符阵、甚至穿透时间迷雾触摸未知的世界。幸运的话你还能沟通命运之河看到自己力所能及的真相。” 教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杂音。 所有人都带着敬畏的神色品味姚教授刚刚那番慷慨激昂的演讲。 讲台上。 姚教授满意的看着台下端坐的新生从包里抽出一个文件夹: “现在我先点名认识认识你们这些鲜嫩可爱的小脸蛋然后你们按顺序自我介绍你们需要迅速与自己的同学、伙伴熟悉、认识。” 稍停片刻他威严的扫了教室一眼翻开花名册举起一片黑框的绅士眼镜。 “刘菲菲!”瞅了一眼名单老姚中气十足的喝了一声。 第一排的尖下巴女生小心翼翼的站起身。 “前面来前面来。”老姚笑容可掬的侧过几步让开讲桌的位置招呼道:“不要紧张。来这里简单说两句就行。” 刘菲菲扶着桌子一副随时会跌倒的样子。 她站在讲桌后脸色涨得通红。 “大家好!”她用力鞠了个躬却没注意到讲桌的高度起身时一头撞在讲桌边缘。 教室里响起了一阵轻笑。 “我叫刘菲菲来自华夏青州。喜欢看书。我的宠物是一条大蛇非常温驯希望大家能喜欢它。” 说到这里她犹疑的看了老姚一眼便打算走下讲台。 “就这么多?”姚教授显得非常惊讶:“再想想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刘菲菲恍然大悟又重重的鞠了一躬大声说道: “我非常想跟大家交朋友以后请多多指教!” 说完直起身子认真的看着所有人。 教室里慢慢响起赞同的掌声。 老姚轻咳两声挥挥手示意先不要鼓掌。 “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他提示着:“比如你的高考成绩擅长科目等等。” 刘菲菲原本已经恢复的脸色重新涨得通红好像被煮熟的虾壳。 “不好意思。”小姑娘又鞠了个躬嚅嗫着:“我喜欢读历史书平常也帮奶奶配药剂。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方面。” “高考成绩呢?”老姚又强调一次。 “成绩?”刘菲菲傻乎乎的看了教授一眼:“我不知道啊。” 教室里响起一阵乱哄哄的笑声。 “我真的不知道”刘菲菲有些着急的看看大家又看看姚教授。 “你的面试官没有跟你提过吗?”教授疑惑的问着同时严厉的扫视了教室一眼。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面试官来的时候我去山里帮奶奶采药。通知书是奶奶交给我的。” “这样啊。”姚教授翻了翻自己的花名册摇摇头:“你的高考成绩是五百分满分。很好记。这个分数值得骄傲希望你继续努力。” 一连串的抽气声在教室里响起。 每个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讲台上那个瘦弱的尖下巴女生。 嗡嗡的讨论声几乎瞬间就爆发开来甚至老姚严厉的眼神都无法阻止。 “她就是第一名的那个公费生?” “不是说是个男生吗?” “是哪里搞错了吧!” “看上去太不起眼了!” “我就知道奶奶没算错!”李萌兴高采烈的在第一排对刘菲菲挥着手:“她早就跟我说过在专机上能遇到公费生。” 郑清也同样震惊以至于姚教授喊了两遍他的名字他都没有听到。 “郑清!” “郑清?!” “郑清叫你!”张季信在旁边用力的推了他一把。 郑清有些头重脚轻的走上讲台。 看着台下黑压压的脑袋他觉得有些头晕。 “大家好我叫郑清来自华夏平阳府。喜欢练字睡觉宠物是一只小狐狸。” 说到这里他心虚的瞟了一眼李萌的位置。 李萌仍然兴致勃勃的拉着刘菲菲小声说话。 倒是旁边的蒋玉眯着眼看着讲台上的郑清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我的高考成绩是480分。”郑清最后结尾的一句声音放的非常低。 “多少?”辛胖子在最后一排喊道。 教室里稍稍安静了一些其他同学也好奇的看着他。 郑清深吸一口气闭着眼大声说:“480分!” 说完一溜烟跑下讲台躲回自己的座位上。 “骗子!”李萌怒气冲冲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眼前是一片惊奇的目光。 郑清没敢回头。 最后一排迎接他的是一群不怀好意的笑脸。 “藏得挺深唷大才子。”辛胖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重重的拍着郑清的肩膀。 “你们也没问呀。”郑清揉揉肩膀嘟囔着。 “我帮你背锅。”萧笑重重的合上笔记本。 “是李萌给你背上的。”郑清压低了声音。 “你该请客。”张季信在一旁老成持重的点点头。 “但是我真的很穷。”郑清弱弱的申诉道。 没有人在意他的抗争。 “安静!”老姚在窗台边打了个响指。 一串重重的爆响声在所有人耳边震动。 “有问题课后再讨论现在继续!” 说完他示意刚刚走上讲台的蒋玉继续自我介绍。 “他绝对是故意的。”郑清脑袋耷拉在课桌上有气无力的想着。 他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 也许下课后他就要面临一场无法避开的决斗了。 叹口气看着讲台上落落大方的第三名郑清觉得自己毫无胜算。 正文 第七章 巫师等级 晌午的太阳有些耀眼。 暖洋洋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教室中投下一片晕开的白斑。这些光斑随着清风拂过窗户而微微颤抖好像一块块透明的果冻令人垂涎。 老姚抓着一个黑乎乎的烟斗倚靠在窗口。淡蓝色的烟雾在阳光下扭曲缭绕他那油光滑亮的大背头在袅袅的烟雾中若隐若现。 他斜对讲台耷拉着眼皮原本就很小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让人感觉他在打盹。 当然这是一种错觉。 每位新生自我介绍完毕后老姚都会磕磕烟斗翻着花名册点出下一个上台的人名。 他是按高考成绩叫的名字。 这点很容易判断。 在前几位新生的引导下后来的新人都会在自我介绍的末尾加上自己的高考成绩。 这些成绩好像一张张不同颜色的名片被一双双审视的目光接到收好塞进钱包不同的夹层里。 郑清拄着脑袋目无焦距的看着讲台手指捻着灰布袋的袋口。 蒋玉会不会在下课后给自己丢来决斗的申请书? 要不要铃声响后撒腿就跑? 他的脑浆在咕嘟咕嘟冒着泡。 与女生打架说出去会被人笑死。 打赢了没什么可炫耀的甚至会被人鄙视;打输了郑清相信很多人都不吝送自己一块豆腐。 也许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暗戳戳的指着小声议论: 看那个男生跟女生打架! 郑清揉揉脸长叹息。 这种打赢打输都会赔本的买卖只有傻子才会干。 他把目光转向第一排那道颀长的背影上思索着有没有比较优雅的弃权方式。 蒋玉端坐在座位上一头乌黑的长发柔顺的垂落在身后。她侧着脸露出娇俏的鼻子与淡红色的嘴唇还有一小段洁白如玉的脖颈。 长得倒是挺标致为什么脾气会那么暴躁呢。 郑清出神的看着那个背影。 她的高考成绩是475只比自己低五分而已。新生的第三名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教室里响起一阵哄笑将正在走神的偷窥者惊醒。 他慌乱的抬起头。 原来有个新生过于紧张上台时一路顺拐引起全班的爆笑。 不远处萧笑狐疑的看了郑清一眼。 郑清咽了一口唾沫眨着眼小声问道:“怎么还没到你?” 萧笑指指耳朵表示没有听清。 他坐在排座的最里侧郑清坐在最外侧两人之间有四五个空位。 “咳咳。”讲台上传来老姚轻轻的咳嗽声。 郑清连忙坐直身子。 老姚的脸隐藏在盘旋的淡蓝色烟雾中看不清表情。只能隐约看到他的嘴角露出的一丝笑意还有随着脑袋晃动微微颤抖的烟斗。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郑清看着讲台上那个名叫段肖剑的干瘦男生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 已经有十几名新生在上面做过自我介绍了但老姚一直没有叫过萧笑的名字。按照郑清对这个活字典的揣测他的巫师高考分数不应该这么低。 在萧笑否认之前郑清一直认为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第一名的公费生。 一个小东西顶了顶他的胳膊打断他的猜测。 郑清抬了抬眉毛。 是只纸乌龟。 龟背上还可以清晰的看到笔记本纸张深灰色的横线与注脚。 纸乌龟伸了伸脖子缓缓的翻了个身露出平滑的肚皮。上面用毛笔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郑清忍着笑意瞟了一眼萧笑。 西瓜头男生扶了扶眼镜正襟危坐神情郑重的看着讲台。 “你高考分数多少?” 郑清拆了那只纸乌龟在上面写上自己的问题后犹豫了一下。 他不会折纸乌龟。 但会折青蛙。 几秒钟后一只纸青蛙晃晃悠悠顺着课桌爬向萧笑爬行的动作与那只纸乌龟如出一辙。 很快纸乌龟又重新爬回郑清眼前。 “0。” 郑清瞪大眼睛舔着毛笔迟疑了几分钟让青蛙带着一串问号爬向萧笑。 “我是特招生没有参加过巫师高考。所以没有成绩。” 纸乌龟在郑清手里被揉开了铺展了折成整整齐齐的方块。 然后他重新打开这张纸重新铺展再折。 他有许多问题想询问萧笑却不知从何问起。 前排的辛胖子拱开狭小的课桌站起身晃着肥大的屁股向讲台走去。 郑清收回思绪跟着男生们热烈的鼓掌。 窗旁老姚微微点头示意辛胖子可以开始了。 “我叫辛·班纳·施密特-拜耳来自莱茵的沃尔姆斯你们叫我辛就行了。我不养宠物喜欢美食擅长在每个新地方找到最有特点的美食。” 胖子骚了搔短发。一道飞屑在阳光中纷纷扬扬的飘起异常显眼。 前排的几个女生厌恶的挥挥手。 郑清捂着脸不忍直视。 胖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反而语气亢奋的挥着拳头高声喊道:“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大巫师!所以我希望四年后能拿下注册巫师的证书!” “每个人都是我的监督者!” “这里的是我的承诺!” 说完他大踏步走下讲台异常潇洒的向座位处走去。 教室里响起迟疑的有些稀疏的掌声。 而且很快掌声又终止了。 因为刚刚走下讲台的辛胖子一溜小跑重新回到讲桌后。 他扭捏着补充道: “我的高考成绩是410分。哦对了我是一个蓝巨人。希望能与大家成为好朋友谢谢!” 郑清没有在意辛胖子最后的表演。 他刚刚意识到一个新问题重新给萧笑送去一只爬行的青蛙: “巫师也分等级吗?” 这次萧笑的回复有些缓慢。 直到又一名新生从讲台上下来后纸乌龟才拖着软绵绵的步伐爬到郑清手中。 将乌龟拆散后一大段文字出现在郑清面前: “巫师当然有等级的区别。只要意识存在的地方必然有这种区分。” “在世界各地巫师有各种不同的职业或身份。比如修士祭司忍者黑武士等等每种职业都有他们各自独特的等级划分。” “但是对于巫师联盟而言一般只会把巫师划分成三个等级:巫师注册巫师大巫师。” 这篇回复的字迹有些小也很潦草郑清需要很努力才能分辨清楚。 正文 第八章 鹅群里的丑小鸭 在漫长的发展历程中巫师的等级划分与称呼方式数度变易。 随着哲学流派‘维度派’成为近现代巫师界的显学一九四五年的大巫师会议以法律形式确立了现代巫师的等级划分与称呼方式并在联盟中推广使用。 任何一个通过联盟中等教育的巫师都能获得正式的‘巫师’认证。 这种认证会在巫盟中备案可以供人查阅但没有证书。 作为联盟的基础力量‘巫师’的数量在联盟内最为庞大。也许他们只能施展出一道耀眼的闪光咒或者配制一些用来调情的药水但不可否认这些平凡的巫师支撑起整个巫师世界的正常运转。 当然因为划分的比较粗放巫师中间也是鱼龙混杂。在联盟法律中只会几个简单魔术的戏法师被称为巫师;能够用爆裂火球砸毁大楼的巫师也被称为‘巫师’。 没有通过相关考验一个巫师只能永远带着与戏法师一样的身份活下去。 这也是戏法师在巫师界被人深恶痛绝的原因之一。 没人想与傻瓜平等——即使从法律角度看傻瓜与普通人并没什么区别。 当一个巫师从大学毕业并通过相关考试便会成为cpw也就是被承认的持证巫师。有时候他们也会被巫师们简称为‘证巫’或‘正巫’。 相对于巫师们种种脆弱与不成熟的能力联盟对注册巫师的水平提出了清晰明确的要求。 cpw一般都能熟悉掌握三百个以上的魔文、熟练配制一百四十三种常用药剂、精通一般卜算法、擅长注册巫师所必须的三百六十五个魔咒及八十一道符箓并且能在许可时间内勾勒出七十二套标准法阵。 最主要的他们都能充分掌握自己血脉中的力量而不是像一般巫师只会被动的承受与使用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在现代巫师理论看来每一个智慧生物的能力都无比浩瀚难以计算。 巫师与白丁的区别就在于对这些能力的开发与掌握程度上。 大部分白丁终其一生只会开发很少的身体潜能运用不多的脑细胞完成那些平凡而重复的工作。他们身体僵硬头脑混沌很多时候不清楚生与死的区别。 而一个经过认证的巫师已经对自己的身体有了一定程度的掌握。他们的肉身强壮富有生气大脑灵活心思敏锐。 巫师联盟在长期实践中开发了一系列标准测试用来判断巫师的水平。 比如调配某种药剂、卜算某些细节、或者吟唱一段咒语等等。当巫师能够完成某项测试时巫师联盟就会默认这名巫师对身体的掌控能力已经达标。 这套标准最开始由第一大学开发并在升级考试中推广一直使用到现在。按照巫师联盟里资深测评员的判断每个正常晋升大四的第一大学学员都拥有注册巫师的程度。 注册巫师是巫师界的中坚力量。 巫师界百多万人口中注册巫师数量始终维持在万人左右。 几乎是百中取一的比例。 即使排除妖魔袭击与实验事故这个比例也没有多少提升空间。 在巫师们看来注册巫师就意味着更高的社会地位更丰厚的薪金收入以及更加漫长的寿命。许多巫师界的高级职位只面向注册巫师开放比如三叉剑的高级调查专员第一大学的助教或者讲师。 也只有获得了这些高级职位注册巫师才有资源向大巫师的阶层努力奋斗。 人体的潜能虽然浩瀚无比却总有一个尽头。 当一个注册巫师完整掌握自己的肉身与灵魂时他就触摸到了大巫师的门槛。 这是一个注册巫师的巅峰时刻。在这段日子巫师们开发的任何一款药剂他们几乎都能调配大部分繁杂的阵法都能一挥而就大段大段复杂拗口的魔咒可以不加练习的吟唱出口。 这个时候以当前的身体条件注册巫师已经无法更进一步了。 所以他们需要寻找机缘突破自我。 也许是一个新咒语、新药方一次理论的突破; 也许是时间长河的一次徜徉; 也许是生死之间的顿悟。 当注册巫师突破这层桎梏他们将触摸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大巫师。 第一大学的诸位资深教授、院长、乃至副校长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巫师议会的高级委员等等。这些耀眼的名片是大巫师最好的注脚。 对于普通巫师而言大巫师仿佛无处不在却又无比遥远。 任何一位大巫师都是巫师界的宝贵财富都是普通巫师心灵的向导。 他们的每一点突破都是巫师界巨大的进步。 …… 信纸的末尾是毛笔戳出的一点浓重墨点。 似乎萧笑写到这里也松了一口气。 郑清将褶皱的纸页小心翼翼的折好塞进怀中的灰布袋里。 他觉得这种概括性的常识非常值得自己抽时间再读几遍。 一阵热烈的掌声惊动走神的公费生。 郑清抬起头最后一个自我介绍的新生正踉踉跄跄的从讲台上走下来。 翻出怀表大半节课的时间已经悄无声息的流逝。 “咚咚咚!” 指节扣着桌面的声音响起。 新生们重新抖擞起精神。 姚教授已经重新站在讲桌后面。他周身缭绕的青烟不知何时消散一空那双眯着的小眼睛重新露出漆黑锐利的瞳孔。 “新生的自我介绍到此告一段落下面我再讲两句。” 郑清竖起耳朵。 但姚教授没有继续开口。 因为在教室第一排一条短短的胳膊笔直的竖在半空打断了他的进程。 是李萌。 “有什么问题吗?”老姚非常温和的看着小姑娘。 “老师好!”李萌规规矩矩的站起身仿佛一个家教良好的淑女:“我们班还有个人没有做自我介绍。就是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矮个西瓜头戴黑眼镜叫萧笑!” “哦!还有一位新同学。”姚教授恍然大悟般笑吟吟的看向萧笑:“那位新同学也上了说两句吗?” 萧笑黑着脸挤过吃吃傻笑的几个男生走上讲台。 “大家好。我叫萧笑萧瑟的萧开心的笑。来自华夏。喜欢四处溜达最讨厌写笔记。宠物是一头老乌龟。没有什么特长。” “我是第一大学的特招生没有参加过巫师高等教育考试可以理解为高考成绩是0。” 点点头萧笑走下讲台丝毫没有在意那些异样的眼神。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郑清有些担忧的看了萧笑一眼。 毕竟一群参加过高考的新生里出现一个没有参加过高考的同学。 就像混进鹅群里的丑小鸭。 令人抗拒。 正文 第九章 教授对新生的一点建议 老姚似乎没有察觉到教室里有些尴尬的气氛。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计时器看了看时间然后清了清嗓子重新走向讲台: “自我介绍这是你们在大学面对的第一个问题。” “人类是一种社会性的生物。你们独自来到第一大学这座孤岛首先需要把自己融入这个陌生的社会。” 讲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教室一周。 “你们的表现很差。” “让我有些失望。” 新生们坐直身子有些不安的看着讲台上的教授。 老姚夹着烟斗慢慢在讲台上踱着步子放慢了语气: “面对陌生的环境不知道如何表现自己不知道怎样突出自己的特点。这些你们今后还要学习一个。” “如果时间充足我是希望你们重新再来一次自我介绍。但是现在时间有限今天就到此为止。我希望其他教授的课堂上你们表现的更优秀一些。” “下面我再强调一些老生常谈——这几个问题每年都要强调。” 教授在讲台中央停下脚步屈指弹了弹黑板。 三个大字缓慢浮现在黑板中央。 “符、易、文。” “书山有路学海无涯!这句话大家知道吗?”姚教授抛出一个问题没有等到回应就自己回答道:“这是九有学院的校训。你们的通知书上都能看到这句话!” “这句话怎么理解呢?” “这句话要求你们面对无尽的知识要探索!不懈的、无止境的探索!” “但是!” “探索需要坚实的理论与实践基础。而这个基础就是‘符、易、文’!” “符是你们的符箓学;易是你们的卜算学;文是你们的天文学。学好符易文你们理解我的魔咒课轻而易举没有丝毫难度!学不好符易文你们甚至看不懂药剂学教授所交给你们的配方!” “所以这三门课你们必须自主自觉的学好。” “这是你们成为注册巫师的基础!如果你们想在巫师之路上走的更远一些那么一定要夯实这个基础。” 说着老姚鼓励的看了辛胖子一眼。 胖子努力挺直腰板想在行动上响应教授的目光。但他圆润的身材让这个努力失色不少。 郑清在自己位子上不安的扭扭身子换了个坐姿。 他对教授提到的几门课程都只是一知半解这不得不让人对未来增加许多担忧。 “此外作为你们的辅导员我还需要强调两个词!” “学分!身份卡!” “你们把这五个字牢牢刻在自己的小脑瓜里。” “学分是你们在大学的生命!你们的学分都在自己的身份卡中!” 老姚声慢悠悠走下讲台抓起第一排刘菲菲桌子上的身份卡抑扬顿挫的说道: “你想进图书馆?拿出你的身份卡!” “你想进实验室?拿出你的身份卡!” “你想听某位著名教授的讲座?拿出你的身份卡!” “不管是借阅图书还是使用实验室的器材甚至你吃饭、睡觉、洗澡!你动用学校的每个设施都必须提交你的身份卡。” “而判断你是不是够资格使用这些设施的标准就是你的学分。” “想要得到学分每一位教授的课业必须按时、按质的完成!每一项学校组织的活动必须充满激情的参与!每一次额外能够额外获得学分的机会都要疯狂去争取!” “充足的学分能够从学校获得足够的资源实验自己的巫法锻炼自己的能力;能在学校升级自己的装备改善自己的身体;是你们进入高年级世界的唯一钥匙。” 讲到这里老姚停下话语稍稍歇息了一下。 几只小精灵抬着一个白色马克杯飞到教授眼前宽大的杯口上方升腾着珍珠色的蒸汽。 教授笑着点点头接过杯子润了润喉咙继续训话: “你们已经或多或少领略了魔法的魅力。充足的学分能让你充分享受这种魅力感受那个神秘、而又梦幻般的世界。” “所以牢牢记住这五个字。”教授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相信我在第一大学学分是比玉币更硬的通货。” 郑清舔舔嘴唇感到一丝干涩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甜腥。 教室里的新人们被老姚一番言论鼓舞的有些躁动。 “另外宣布几个事情。” 老姚按按手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了。 “第一件事关于试炼。” “也许有的同学听说了第一大学大一开学时会有一个月左右的试炼。学校会把你们这些粉嫩的新人丢进猎场琢磨琢磨磨出点厚皮硬茧。” 也许觉得老姚这句话挺俏皮教室里响起几声轻笑。 郑清也笑了。 然后他看到皱着眉的萧笑苦着脸的张季信还有试图缩进桌子底下的辛胖子。 他果断闭上嘴。 老姚似乎没有注意到新生们不安的表情继续说道: “但是学校发现新生试炼的风险很难把控。所以基于安全考虑从今年起新生试炼统一安排在大二开学前一个月。你们还有一整个学年再加半个暑假的时间做准备。” 教室里响起嗡嗡的讨论声。 郑清扭头看向萧笑:“这个新生试炼很难吗?” “难?”辛胖子转过身皱着肥脸用神经质的语气夸张道:“不是难!是魔鬼!是地狱!是新生的坟墓!” “每年都有新生在试炼中丧命。”旁边传来萧笑轻飘飘的解释。 郑清惊恐的张大嘴: “会死人?” 他的声音有些尖锐。 老姚又敲了敲黑板。 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 “不会死人。”教授笑眯眯的看着郑清纠正道:“新规实施后不会再有新生出现意外。这点教授联席会议可以保证。” 他摆摆手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说道: “第二件事是关于邀请函。” “每年的新生季——就是这个时候——都是学校各个学生组织招募新人的季节。接下来的一个月包括学校的学生会、学院的学生会、社联的各大社团会开始陆续物色新成员。对于符合他们要求的新生这些学生组织会提供一张邀请函。” “我希望每位同学最少能够拿到一张邀请函。按照第一大学的惯例每张正规的邀请函都可以在辅导员这里兑换零点一的学分。这会是你们在大学的第一笔收入一定不要敷衍了事。” “至于一张邀请函都没得到的新生按惯例期末的辅导员评分会在后百分之三十。” 教授屈着大拇指戳了戳自己的心口: “只要用心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组织。” 正文 第十章 首席、班长与处罚单 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安静的飘到讲桌上将那盏空掉的白色马克杯拖出教室。 老姚从口袋里重新抽出自己的烟斗在黑板上磕了磕。一块黑板擦飞快的从地上跳起来开始卖力的工作。 “第三件事。”教授举起右手比划出三根指头:“关于首席与班长。” 教室里鸦雀无声。 老姚抓着烟斗继续慢慢的在讲台上踱步。 他并没有给烟斗里塞烟丝似乎抓着烟斗能让他更自然一点。 “在九有学院首席就是学习最好的学生。我们不是阿尔法不讲究什么人际、关系、血脉、渊源你们不需要提供上溯五百年的血统证明。我们只看成绩。” “所以第一学期的首席交给刘菲菲同学。” “大家有意见吗?” 没有人出声。 老姚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发言: “至于班长是学生与学院之间的纽带需要有很强的责任感。易甲子教授给我推荐了两名同学这个学期就暂由他们代理班长的事物。” 辛胖子忍不住举起手。 “辛同学是吧。”老姚眯着眼翻了翻花名册笑着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班长不是选举产生的吗?”辛胖子大着嗓门问道。 教室里响起一小片赞同的声音。 “还有其他问题吗?一起提出来。”老姚并没有生气仍旧一副笑脸。 “为什么是两个班长?” “当班长要什么条件?能不能毛遂自荐!” “易甲子教授是谁?” 新人们受到鼓励七嘴八舌提出一大堆问题。 老姚连连点头。 许久当教室里安静一些后教授抓着烟斗敲了敲讲桌: “还有其他问题吗?” 学生们摇摇脑袋。 “那我就一条条给你们解释。” “易甲子教授是你们占卜课的老师明天上午的占卜课你们就能见面了。他的脾气很好而且卜算水平非常高超。你们完全可以在课后请易教授帮你们看看一些无伤大雅的细节。比如男同学可以去问问哪个姑娘对他有好感女孩子可以去问问自己的男神是不是名花有主。” 教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 老姚眯了眯眼继续解释: “班长要求有强烈的责任感就像我刚才提到的。你们刚刚进入第一大学大家之间还缺乏了解这种情况下投票属于瞎投。没有丝毫意义。” “所以我认为由卜算课的教授给你们看看未来的班长人选是个不错的选择。” 郑清赞同的点点头。 这听上去的确是个好主意。 “唐顿担任九有学院天文08-1班的班长主管男生方面的事情;蒋玉担任班副负责女生方面的事情。大家平日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们俩帮着解决。” 唐顿这个名字郑清还有印象。 不是刚才新生的自我介绍。而是昨天下飞机后在第一广场等候进门时他们曾有过几句短暂的交流。 郑清还记得这个男生在新生一片混乱的时候挺身而出组织他们按序排队颇受一些老生的赞赏。 这样看他的确有成为一个优秀班长的潜质。 至于蒋玉。 郑清看着那个站起身向四周微微点头致意的高挑女生忍不住把脑袋重新砸在课桌上。 下课后怎么办! 在两位新任班长打过招呼后老姚重新开口: “担任班长、首席是没有学分奖励的。但是如果表现优异我会在年终考评时给你们优秀的评价。” “不论是首席还是班长都是荣誉。是学校对你们的认可。” “就像不论是什么样的惩罚都是你们在学校成长的见证。” 说着他笑眯眯的看向教室后排扬起手中的几页纸: “类似这种。” 几页纸轻飘飘的飞到半空中。 三只小精灵敏捷的从黑板上沿的歇息区冲了下来分别抓住一张纸。 然后鼓着翅膀轻巧的向教室后方飞去。 学生们哗啦啦的转过头看向教室最后几排。 辛胖子一脸莫名其妙。 张季信满脸通红。 萧笑低着头又在折腾自己那本笔记。 郑清看着越飞越近的小精灵心底冒出一股寒气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我最最亲爱的学生在开学第一个星期就送我一个大礼包。” 老姚抓着烟斗抱着胳膊啧啧称叹: “学校的处罚通知单!” “我当教授这么久第一次收到新生的处罚通知单!完全是个意外的惊喜!” 郑清眼前有些发黑。 一只小精灵飞到他的面前举起手中那张纸。 他咽了口唾沫借着窗外灿烂的阳光眯着眼读起来。 “处罚通知: 兹有九有学院新生2008tw-1-000(萧笑)、2008tw-1-002(郑清)、2008tw-1-015(张季信)于巫元维创六十三年八月初一下午十八时许在贝塔镇步行街中段打架斗殴。 根据《第一大学在籍学生管理办法》与《贝塔镇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的有关规定现做出如下处罚: 第一责令当事新生书面检讨于一周内上交院学生会办公室; 第二相关班级辅导员在班会上进行通报批评; 第三涉事新生于开学一周内至校工委报道接受后续惩罚性任务。 第一大学致力于为全体同学提供安全良好的学习环境绝不姑息任何未经报备的冲突行为。望广大新生引以为戒。 第一大学学生会办公室&第一大学校园管理委员会(签) 白历二零零八年九月一日(巫元维创六十三年八月初二)” 通知单呈淡红色规格不大只有24k大小。 纸张也很软摸上去好像一块清爽的棉布。 但郑清抓在手里却像摸着赤红的烙铁坐立不安。 班上的其他同学都好奇的看着角落里的三个男生以及他们手中的通知单交头接耳小声的议论着。 每个人都在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清听到旁边张季信如释重负的长叹: “吓死我了!我以为会被严重警告或者留校察看!如果老爹知道我上学第一天就被留校察看肯定会冲进宿舍把我抽成十八种模样。” 郑清扯了扯嘴角不知该不该露出一张笑脸。 他没有红脸男生那么大大咧咧的神经。 在有限的十八年生命中这是他第一次接到如此正式的惩罚通知。 惶恐不安是他心底唯一浮动的念头。 正文 第十一章 课后 “几个勇敢的小伙子在正式开课前跟兄弟学院的同学在贝塔镇步行街打架斗殴被巡逻队当场纠察。简直太荣幸了!从来没有新生享受过这种待遇!” “你们应该给家里人写封信告诉他们你的壮举!” 老姚在讲台上挥舞着胳膊。 张季信低着头发出一声古怪的呜咽。 旁边传来萧笑的低声庆幸:“还好没有被警告。” 郑清脸色发白又读了一遍那张通知单。 在贝塔镇步行街上那位胖乎乎的安教授曾经肯定的对几个新生提到他们会收到学校的三级警告——这意味着更重的学分压力。 但是这张正规下发的处罚通知单上并没有提及三级警告的事情。 郑清发白的脸上稍稍有了点血色。 他脆弱的小心脏已经经受不起更多的摧残。 “三个九有的新生一个阿尔法的新生一个星空学院的新生。五个连教室都没进过的新人就敢对四个阿尔法的老生挥拳头!” 老姚抓着烟斗提高声音: “简直是不要命!你们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吗?” “还有其他人。”张季信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姚教授非常敏锐的察觉到这点不忿指了指红脸膛的男生。 郑清拽了拽张季信的衣角想让他冷静一些。 但这个脾气暴躁的红脸膛男生没有丝毫犹豫的站起身。 “我是说当时在场的不止我们五个新人。”张季信甩开郑清拽着的胳膊大着嗓门说道:“还有一个留学生、几个星空学院的老生。路边还有下黑手的人我们没看到是谁。” “这就是你大打出手的理由?”老姚挑着眉反问道。 “没有。”张季信的脑袋重新耷拉下来嘟囔着:“不是。” “你们两个呢?有没有什么意见想要表达?”老姚把目光落在郑清与萧笑身上。 冷汗刷刷的在背后冒出来郑清张开嘴觉得舌头僵硬无比。 旁边萧笑默默站起身低着头看着笔记本一语不发。 “教授这个……这件事我可以解释!”郑清匆忙站起身险些将凳子带倒。 “不不不我不需要解释。”老姚晃晃烟斗低着头俯视几个年轻人:“你们也不需要解释。我只需要你们在巡逻队的表现。” “安教授今天早上跟我提到九有学院已经很久没有能打破规则的学生了。你们既然敢于向某些不平发起挑战那就拿出点真正的成绩让别人信服!” 郑清满脸凌乱顺从老姚的手势茫然的坐了下去。 萧笑与张季信也安静的坐回座位。 “你们需要听从校工委的安排完成他们交付的任务。学期末校工委会给每个人打分。必须让我看到他们为你们签署的优良评价否则我会忘记刚才的话。” 老姚一边说一边翻着自己的讲义查看: “这周五下课后你们就去校工委的办公室听从安排。记住不要迟到!” 郑清点头应是重重吐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沉沉的落了下去。 “这是开学来我们第一次坐在一起今后还会有而且经常会有这样的机会。按照惯例我宣布每个周末的下午七点钟是我们班的例会时间必须参加没有例外。” 老姚从口袋里掏出一袋烟丝一边给烟斗里塞着一边继续说道: “第一个星期事情比较多但我会在本周末的七点等待你们一周的生活报告。” 堂下哀鸿遍野。 “哦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 临出门前姚教授停下脚步喷了一股浓烟回头看了一眼教室里躁动的新人们: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开学典礼推迟举办。大致会安排在本月末或下月初具体时间待定但肯定会在校猎会举办前举行。” “这件事跟你们也没有太大关系你们知道就行。” 说完教室拉开教室门消失在安静的走廊里。 …… 教室安静了几秒钟便轰然炸响仿佛一瞬间变成了一座嘈杂的菜市场。 每个人都在兴奋而激动的议论着什么。 步行街上的冲突。 班长与首席的人选。 公费生。 专机上的事故。 甚至包括苏施君那则令许多人沮丧的花边新闻。 这件事似乎一直压在辛胖子的心底直到下课后他才能真正一展胸臆。 “女神肯定是受到胁迫!”胖子抖动着双颊上的赘肉瞪着小眼睛凶狠的喊着:“如果让我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我……” “你打算怎样?”萧笑斜着眼嘲讽道。 辛胖子顿时被噎住了。 的确能俘虏苏施君这种巫师界第一美女的男人肯定比狼人王子塔波特血族公爵米尔顿更强一些。 胖子沮丧的放下举起的拳头。 旁边的郑清托住他的拳头: “帮我挡一下那个小丫头!” 在辛胖子愤愤不平苏施君有孩子的新闻时郑清的目光一直紧紧跟着第一排的几位女生。 下课后一群女生呼啦啦围到刘菲菲身边恭维着九有学院新的首席赞美她给女生争光。 李萌与刘菲菲坐在一起在这群女生中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议论了好一会儿话题便从一个公费生转到另一个公费生身上。 女生们好奇的目光探向教室后排坐着的郑清身上。 李萌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又一次跳到课桌上。 “郑清!”她气势汹汹的指着教室后排的男生大声叫道:“你给我等着!” 旁边蒋玉一脸无奈的将小丫头重新提溜下课桌。 郑清脸色发白的看向辛胖子:“帮我挡住那个小丫头我帮你搞定苏施君的见面会!”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对于辛胖子而言一个公费生的承诺就显得格外有分量。 “包在我身上!”辛胖子露出洁白的大牙转身看向前排的女生。 李萌刚刚冲出女生的包围圈正气势汹汹的向教室后排杀来。 “萌妹!认识一下!我是蓝巨人辛!你可以叫我兰心哦~”辛胖子一脸猪哥样的凑了过去。 “变态啊!!”李萌尖叫着窜回蒋玉身后。 郑清趁机顺着人群从教室后面溜走。 正文 第十二章 教授休息室 哼着小曲晃着烟斗老姚踩着欢快的节奏走到一扇枣红色的木门前。 门上盘腿坐着的神荼郁垒抬起眼皮扫了一眼那光亮的大背头便把注意力重新落在手中的纸牌上。 “三张k要不起吧!” “谁说要不起三张a!” “他奶奶的双王轰!”神荼骂骂咧咧的丢出一对大小猫:“你再要一个试试!” 牌路被轰死的门神郁垒阴着脸抻了抻黑色战袍站起身拉着嗓门对老姚叫道:“你们今天怎么都这么快下课!是不是在误人子弟。” 他脚边的金眼白虎闻声抬起头慵懒的张张嘴打了个哈欠露出两颗尖锐獠牙。 “开学第一天第一节课就唠叨一些老话。”老姚用力吸了两口烟斗喷出一股浓重的烟雾将那只白虎遮住然后问道:“他们都下课了?” 郁垒用脚拨开瘫倒在地上的白虎蹲到门锁旁点点头:“都到了。” 白虎不满的哼哼两声爬起身抖了抖白灿灿的皮毛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离开画像。 神荼抓着纸牌在右侧大呼小叫:“快来快来我已经出了!一张小三!” “大猫都走了还打什么牌!”老姚眯着眼用烟斗敲了敲门环兽笑道:“你们平日让这头小家伙看门就行用不着事必躬亲嘛!” 门环兽翻翻青铜眼珠子把嘴里掉漆的黑色门环咬的嘎吱作响。 “这是规矩!”郁垒扬起脑袋拉开门锁对着老姚晃晃肩膀哼道:“你们这些老朽的巫师不懂!” 枣红色的木门吱呀一声裂开一条缝。 老姚咬着烟斗没有继续与门神拌嘴径直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门后是一间宽敞的大屋子。 屋内装饰异常诡异。 地板上铺着黑色的羊毛地毯上面没有一丝图案只有大块浓重的色彩。 四面墙壁挂着四幅宽大的壁毯底色分属红、白、黄、蓝;毯子上织着繁杂的图像与纹饰看上去让人眼晕。 红色壁毯与白色壁毯之间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两扇银灰色的垂地帘幕半掩将窗外灿烂的阳光遮挡住大半。 这使得屋内光线有些不足。 但天花板上那盏金红色烛台吊灯补充了这点缺憾给屋子里提供了许多必要的色彩。 房间正中央是一张低矮的小圆桌桌子四周围放着几套黑色皮面的低背沙发。 沙发沉默的蹲坐在黑色地毯上有种特殊的隐身效果。 几位黑袍教授正靠坐在低背沙发上手中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互相咬着耳朵低声交谈。 小精灵们安静的在屋子里穿梭悄无声息的为教授们斟茶倒水。 听到开门声几位黑袍纷纷抬头望去。 老姚站在门口正将手中讲义交给旁边服侍的小精灵。 “什么事这么高兴?”一个身形瘦削面色苍白的教授看着老姚轻声开口问道:“听说你们班去了几个不错的苗子感觉怎么样?” “出乎意料!”老姚夸张的抖抖眉毛接过小精灵递来的茶饮。 “出乎意料的好还是出乎意料的坏?”一个双颊酡红长着一个巨大的酒糟鼻身材高胖的男老师轰隆隆笑着:“又或者出乎意料的惹事精?” 围坐的教授们发出会心的轻笑沉闷黯淡的休息室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老姚也笑了他把茶杯放在矮桌上靠着黑皮沙发舒服的抻了一个懒腰摇头晃脑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学校已经传遍了。几个九有学院的新生在贝塔镇步行街上挑头把一群阿尔法的老生揍的灰头土脸。”一个黑色鬈发的矮胖女教授翻着白眼哼道:“听那些传言的意思似乎九有学院已经彻底压在阿尔法的头顶了!” “不是人心不古是人心叵测。”身形瘦削的教授摇着头岔开话题:“我推荐的那两位班长怎么样?” “的确不错。”老姚竖起大拇指赞叹道:“早上安教授也跟我提过那个男生在第一广场就有不错的表现是个好苗子。” “你们学院这次把这么多尖子丢进一个班会不会有些太激进?”脸颊酡红的高胖男教授喝了一口茶水抬头问道:“这么干其他几个班很难出头吧。” “都是一个学院无所谓出不出彩。”老姚漫不经心的笑了笑。 黑色鬈发的女教授用力哼了一声。 “说到出头这次专机事故三叉剑倒表现的非常积极。”脸颊酡红的男教授端着一个巨大的酒杯若有所思的晃着脑袋:“这次他们硬生生在调查组中插了一脚。” “谁让三叉剑的那根面条有双好筷子捞着呢。”黑色鬈发的女教授嘲讽道:“没看到我们伟大的代理校长石慧女士眨眼间就同意三叉剑的提议了嘛。” 她将‘代理’两个字咬的格外清晰生怕别人忽略。 但这种说法似乎让其他教授感到尴尬。 休息室一时间陷入沉默。 “三叉剑的新老板是她弟子没错。但不能说她有私心。”老姚苦笑着试图缓和气氛:“大家都知道她嫉暗如仇的性子。我觉得航空公司隶属于月下议会才是关键。” “而且罗伯特好歹也是三叉剑的新局长了不要总是叫他面条。大家面上须不好看。” 女教授板着脸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石校长最近总不在办公室是去黑狱了吗?”高胖的酒糟鼻看着老姚大着嗓门问道。 “噤声!”另外几个老师连连出声。 “呼啦啦啦啦!”高大的酒糟鼻轰隆隆的大笑着大着嗓门道:“哪里需要这么紧张!完全没关系……难道有谁会偷听我们说话?” “哈哈没关系!”老姚笑呵呵的说道:“的确不用太紧张。只不过我最近也没见到她。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总归是个麻烦事!” “她最近抽调的人太多了。”身形瘦削的教授忧心忡忡的摇着头:“就像这次专机上如果不是那些孩子拼命后果不堪设想。” “已经不堪设想了。”矮胖的女教授拉着脸恼怒着:“护卫们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失误!竟然让一只小妖精钻进机舱!” “也许跟专机有关?”旁边一个教授猜测着:“当年使用连云舟的时候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状况——连云舟上的魔文刻了足足八十一层!” “护卫队受到干扰所以才被钻了空子。”老姚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这丝笑容显得格外冷淡。 …… 不久老姚晃着手中的法书大步流星的走出休息室消失在墙边的一个圆门之中。 很快其他教授也纷纷离去。 休息室重新恢复了安静。 良久。 办公室门后的角落里。 一个黑色的阴影从扫帚的缝隙中钻了出来化成一个黑色的蝴蝶消失在黑色的走廊里。 小茶几上。 几位教授磕下的一堆烟灰无风自起在阴暗的休息室缭绕再三化作一蓬火星倏然消逝。 正文 第十三章 邀请函 周一下午是一节符箓课。 作为现代巫师的基础学科符箓课属于必修课授课地址在主教楼101室。 这是一间大型的阶梯教室。 当郑清赶到教室时偌大的教室已经坐满了学生。因为这是一节大课与天文08-1班一起听课的还有九有学院的其他几个班级。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人头。 教室左后方辛胖子对郑清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郑清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为了躲避李萌的追杀他让辛胖子与其他男生先行赶至教室帮自己占座。然后在上课前几分钟他再从后门摸进教室。 这套方案出自萧笑的安排。 按他的解释蒋玉作为班长需要起表率作用所以一定会坐在第一排。李萌肯定会坐在蒋玉身边。如果仔细规划进出教室的时间也许几个人旬月都不会碰一次面。 就像现在。 视线中都是陌生的面孔。 郑清悄无声息的坐在张季信身旁仿佛一滴水融入大海没有惊起一丝涟漪。 他满意的翻开课本打量四周。 在教室右后方的角落郑清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昨天带领他们参观校园的‘老生’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独自一人默默的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将脸埋在厚重的笔记里没有人坐在他旁边。 郑清正犹豫要不要站起身打声招呼教室门后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嚎叫: “老师来啦!快坐好!” 一阵鸡飞狗跳后教室里迅速安静下来。 …… 符箓课的老师姓章大名章怀古。 虽然名字透露着浓郁的老派气息但实际上章讲师是一位清秀的年轻女子。 与老姚洪亮强硬的声音不同章讲师咬着一口吴侬软语让人听得心醉。 只不过郑清的心思完全放在面前的红色卡片上完全没有留意讲台上那位神态庄重的女讲师在说些什么。 红色卡片是一张邀请函。 橘红色的封皮上没有华丽的纹饰只在中央绘着一道清心静气符。符箓下方用毛笔写了‘邀请函’三个鹅黄大字看上去庄重而不失高雅。 里侧底色是粉黄色四周环绕着乳白色的奇特符号。 正文是软笔写就的楷体小字内容非常简洁。 “亲爱的(郑清)同学: 第一大学符箓协会将于巫元维创六十三年八月十五日晚二十时(正)在主教楼(东)三零一室举办迎新晚会暨中元节庆祝仪式。 再此诚邀您的参与! 第一大学符箓协会(章)” 郑清翻来覆去反复研究卡片上的文字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才在来教室的路上一位彬彬有礼大二学长将郑清拦住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祝福话语塞给他这张红色的邀请函。 因为赶时间郑清虽然满脸笑容的接下了这张卡片却没能与那位学长多聊几句。 于是现在他只能对着这张沉默的信函发呆。 “这就是一张邀请函!”张季信在他身旁肯定的点着头:“我在我哥的抽屉里见过类似的。” 邀请函郑清知道是什么东西。 上午第一节课老姚曾经反复强调过要求每位学生在新生季最少获得一张邀请函。每张邀请函可以兑换零点一的学分。原本他还发愁怎么找却不料只是吃了个午饭就有人把邀请函送到自己手上了。 如果这张卡片就是老姚需要的邀请函那这零点一分来的也太容易了! “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萧笑在另一边摇着头否认着郑清的想法:“你是公费生天然就比许多新生有优势。每个社团在招募新人的时候会优先考虑你们这些有价值的学生。” 周围的男生们露出赞同的神色。 郑清脸色涨得通红。 他不喜欢别人将自己特殊化。 “另外不论你在专机上的遭遇还是昨天傍晚步行街上的冲突都已经在校园里传开了。”萧笑翻着笔记本慢吞吞的说道:“你现在大小也算个名人。” “传开了!”郑清脸色发白看向其他人。 “都说今年九有学院有个男公费生自带扫帚来上学。”辛胖子转过头闷声笑着。 “我没带扫帚啊。”郑清看着辛的胖脸露出一副傻乎乎的表情。 辛胖子神色一滞嘟囔着转过头没有继续搭理郑清。 旁边张季信解释道:“意思是说你太倒霉了。” 郑清翻了个白眼。 他当然知道那句话的意思只不过他不喜欢辛胖子那副得意的表情。 “邀请函可以作弊吧。”转头看向萧笑郑清犹豫着问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一张邀请函价值01个学分如果有人花钱从这些社团或者学生会里买邀请函是不是就能获得一大笔学分?” “学分能买到的玉币也能买到为什么要在学分上浪费玉币呢?”张季信在旁边插言:“对于那些非富即贵的巫师而言学分只是个鸡肋。” “不能否认有这种行为。”萧笑摇着头补充道:“但是这种购买邀请函的行为非常少见。只有一些急需学分背景深厚的新生才会出此下策。” “一方面购买邀请函的价格非常高昂。不论是学生会还是社团他们的人数都是固定的。每年几个老生离开才能空出几个新生的位置。邀请函的数量非常有限。而每个人在每个组织又只能拿到一张邀请函。简言之即使你买通全部学生组织最多也就十几个学分非常不划算。” “另一方面如果这种购买行为被学校察觉——实际上这种行为非常容易被发现——这意味着大笔的罚分。” “当然有的学生可能真的无法得到哪怕一张邀请函。这种情况下他们通过一些不被赞扬的方式获取一两张邀请函并不会受到太多指责。” “你肯定不会有这种烦恼。”张季信羡慕的捏了捏那张红色卡片叹道:“你只会因为越来越多的邀请函而烦恼。” “如果你不想要可以送给我。”辛胖子重新转过头觍着脸凑过来。 郑清噌的一下把邀请函塞回抽屉坚定的摇摇头。 如果不坚定一点这个死胖子肯定毫不客气。 上课前郑清刚刚把这张邀请函掏出口袋就被辛胖子顺到手里。 如果不是其他男生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他这张卡片肯定会彻底消失在胖子的优盘空间。 郑清将灰布袋塞进口袋里转头看向萧笑打算继续询问关于邀请函的事情。 但这种想法被人粗暴的打断。 教室里响起一阵清晰的抽气声。 许多人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讲台上那位温声软语的清秀讲师刚刚吐出两个可怕的字眼: “考试!” 正文 第十四章 摸底考试 第一大学教学计划里公布的有效课程有数百门这些课程面对的学生群体与难易程度各不相同。 有的课程只针对特定种族比如《血族纹章学》《狼人图腾学》;这类课程除了相应的种族外只有一些爱好独特的巫师才会去研究。 有的课程专业性非常强比如《概率论与卜算解析》《维度跃迁的泛函分析》;在第一大学只有注册巫师级别以上的研究员才有机会接触这些艰深的理论。 有的课程无需任何基础比如《魔法的哲学》《法书保养学》;这些课程甚至白丁都可以很轻松的听懂大部分内容只是在理解程度上会有细微差别。 还有一些课程则需要学员拥有一定的基础。 比如《符箓学》。 符箓学是一门应用很广泛的基础学科。 如果说天文是巫师们的文字那么符箓学就是巫师们总结的公式。 巫师们很早就发现一些固定的魔纹与图案组合会引发特殊的魔法效果。经过一代代巫师不懈的努力与研究他们将这些可以组合进行了不断的优化、固化最终传承下来形成了符箓。 每一枚符箓都蕴含着巫师的智慧。 由符箓学所引申的高级课程不仅包括天文、魔纹、阵法、炼金等诸多学科;甚至还影响着维度派、思在流等不同的巫师学术派别。 可以说符箓学不好无法称为一个合格的巫师。 郑清从灰色的布袋里拿出自己的文房四宝:龟背砚、松文墨、紫毫笔、黄符纸。 他用毛笔轻轻扫了扫龟背上盘着的小蛇小蛇不耐烦的张嘴吐出一滩清水。 清水漫进砚池。 郑清拿起墨石沾着小蛇的口水按顺时针方向稳稳的磨出一晕墨汁。 墨汁有些晃动。 他停下手抓住紫毫笔开始深呼吸。 对郑清而言考试并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从小到大月考、年考、会考、中考、高考三天一小考旬月一大考他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考试了。 但是巫师的考试他还从来没有真正面对过。 梦境中那场莫名其妙的考试过于虚幻总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从接到录取通知书到他忐忑不安的睡在301宿舍的六柱床上这种不踏实的感觉始终伴随左右。似乎眼前看到的一切经历的一切都缺少某些必要的支撑如镜花水月浮生大梦。 直到刚才听到‘考试’两个字他才有种恍然的感觉。 心底的不安来自于未知。 即使已经有许多人为他做了充分的解释郑清仍旧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被录取不知道学校为何会录取他更不知道自己未来应该怎么做。 不论是面试官托马斯还是老生尼古拉斯;又或者萧笑、李萌等人;在其他人面前郑清心底的不安总会被各种新鲜感压抑住。 而即将到来的这场考试则用一种粗暴而熟悉的方式将他的不安释放出来。 会不会考不过! 郑清紧紧抓住手中的披白紫毫指节攥的发白。 能行吗? 真的不是学校搞错了么? 万一试卷发下来后自己连字都不认识最后交张白卷会不会被学校遣退? 学校送人回家还是坐飞机吗? 还会把人从天上丢下去吗? 乱糟糟的念头仿佛走马灯在他脑海里转个不休。 紧张的气氛弥漫着教室上空。 许多人都飞快的翻着课本蠕动嘴唇试图在试卷落手之前挣扎一下。 “都靠你了!” “拜托!” 周围的小伙伴们拍着郑清的肩膀一副‘你就是定海神针’的表情。 郑清板着脸将面前的纸砚摆放的整整齐齐竭力掩饰自己的不安。 “大家不要紧张这只是个摸底小测试。” 讲台上的章讲师似乎觉察到教室里浓郁的不安气氛粲然一笑: “这次测试是对你们现在的符箓基础做一个简单的梳理方便我确立合适的大纲对后续课程进行规划。” “还有就是分班。同学们的进度与水平不一致教授的内容也会有差异。我已经向学校提出申请你们的符箓课将会重新回归小班模式。届时不同程度的同学将会被分配进相应班级。” “摸底考试不会影响你们的期末考评。当然表现优异的同学会获得我权限内的奖励学分。” 讲台上章老师一边从坤包中抽出一沓试卷一边安慰陷入沉默的同学们。 然后她用手中粉蓝色法书的书脊敲了敲那沓试卷。 一阵微风拂过试卷仿佛一只只白色的羽毛轻飏在空中向学生们的座位上飘去。 “正式开考前我还是再强调一遍。” “严禁作弊!” “违反考试纪律会被逐出课堂。” “这种行为对你们没有一丝好处希望大家注意。” 郑清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 远处的刘菲菲、蒋玉、唐顿等人已经开始挥毫泼墨奋笔疾书。 身前的辛胖子正低着头打量试卷他右手举在耳边粗短的手指间灵活的转动着一根铅笔。 张季信在旁边咔吧咔吧的板着指节嘴里喃喃自语一副快要疯掉的样子。 而萧笑也终于收起了那本黑色的硬壳笔记本。 “符箓学是非常注重基础的科目大家在大学之前学习的程度不同所以会导致学习的进度有快有慢因此我们需要摸摸底看看大家能够接受什么程度的授课这样方便为大家制定合适的学习计划。” 讲台上章老师仍在不急不缓的做考前宣导她轻柔的声音在静谧的教室里异常清晰。 郑清刚刚觉察到这位老师的声音很好听。 他抬起头一张飘来的白纸遮住了他的视线。 试卷已经传到最后一排了。 他接过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远处章讲师的吴侬软语离他似乎越来越远: “考试成绩不会公布但会影响你的课程安排所以大家能写多少写多少。” “要知道符箓学是许多学科的基础。一个优秀的符箓基础能让你在大学生涯中比别人更好的感受魔法真谛。” 正文 第十五章 落笔 章讲师大名章怀古。 作为一个年轻的美女讲师这个名字显得有些土气与沉闷但是名字毕竟是长辈所赐章老师也只有捏着鼻子忍了。 作为第一大学2000届的优秀学生章怀古在大三时就已经得到注册巫师的证书还没毕业学校的符文研究所就递来一根所有毕业生都梦寐以求的橄榄枝——留校深造。 对于第一大学的毕业生留校意味着稳定与熟悉的工作环境意味着能够始终站在巫师界最新研究的前沿意味着能够学习更多高深与隐秘的魔法知识。 但同时留校也意味着清贫。 没有超凡绝伦的才华毕业不足十年的注册巫师很难在第一大学拥有一个自己的实验室。 而没有实验室就不会接到学校认可的项目。 没有项目就没有项目资金。 就无法持续进行魔法实验。 巫师们的知识很昂贵这是巫师世界非常流行的观念。 只不过对于中学与大学都是优等生的章怀古而言这点感受并不强烈。在她的观念里云想依最新款的巫师长袍或者上元书肆新款的博洛尼亚法书就已经是非常昂贵的奢侈品。 至于实验器材与实验用品那些不是都可以免费使用吗? 直到从大学毕业开始为巫师的进阶仪式准备材料看到研究所报出的友情价清单章怀古小姐才深刻体会到巫师们的知识昂贵到什么地步。 一打灌灵成功的稳定态符箓友情价十枚玉币! 一百克经过秘法烘焙的青蛙肝脏干磨粉友情价三十玉币! 一小瓶十毫升装的龙涎草萃取液友情价一百玉币!要知道这还知识蛟螭之类亚龙种的涎草萃取液。 对第一大学的优秀毕业生而言这些魔法耗材其实他们都可以做出来。 但是对于准备进阶仪式的巫师而言这些魔法耗材就必须购买。 且不提整套仪式需要的材料种类上万如果全部由巫师自行准备需要耗费数以十年记的宝贵时间;单单其中许多耗材的时效就断绝了巫师自行准备的道路。 就以灌灵成功的稳定态符箓为例。 在巫师联盟的认证标准中有效期一年以上的灌灵符箓就能够在市场中正常流通;有效期三年以上五年以下的灌灵符箓已经属于优质商品在市场中处于供不应求;有效期五年以上的灌灵符箓属于战略商品没有相应执照与资格的商人无权销售有能力制作此类符箓的大师产品均由巫师联盟高价回收。 即便在符箓领域有很高造诣的章怀古都不能确保自己每张符箓都灌灵成功遑论每张符箓达到一年以上的有效期。 而在巫师进阶仪式中使用的符箓数以千计。 对于绝大部分巫师而言唯一的希望只有购买。 章怀古也不例外。 为了看到更广阔的巫师世界她必须进阶。 为了进阶仪式她必须购买这些材料。 所以她需要钱。 对于一个研究所的菜鸟而言能够为那些魔法界大拿打打下手已经是极限。许多魔法高强的巫师都在为实验经费头疼更不要提资助一个年轻的小巫师进阶这种毫无营养的事业。 于是在老师的帮助下经过符文研究所的推荐离开教学楼不久的章怀古同学作为一名光荣的符箓课讲师重新走入教室。 只不过这次她站在讲台上。 而且级别只是讲师。 在第一大学教师职级系统中讲师仅仅比助教高一个级别在教师中级别最低。 讲师之上还有副职教授、正职教授、终身教授、大教授等诸多级别。 但对于毕业不久的章怀古而言讲师的薪金收入已经非常丰厚了。 这还是因为她在研究所的导师是所里的副所长才有这样的机会。 每次想到这里章怀古讲师总是一脸的不甘。 都怪自己大学的时候只顾着研究符箓其他的技能太少那些值外勤的队伍都不敢要自己这个累赘。 但是外勤的收入好高啊! 章讲师的眼前又浮现出司马杨云那张得意的笑脸。那丫头只不过出了两次外勤就搞定了进阶仪式需要的财富。 我也可以的! 章讲师揉了揉皱着的眉头努力打起精神。 每教出一批合格的学生自己都有相应的奖金。昨天晚上她又算过一遍只要把目前带的三个班的新生都调教合格自己就解放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扫视了一遍教室。 台下的新生们正在奋笔疾书画着脑海里的符箓。 章讲师看着那些皱成一团的小脸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熟悉的气氛熟悉的感觉。 仿佛就在昨天自己也是这样在老师的注视下默了近百个符箓让那个古板的老头高兴坏了。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自己再也离不开这两个字了。 教室后排一个新生也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也许这辈子都离不开符箓这两个字了。 熟悉的符文熟悉的墨香。 似乎从八九岁起自己就开始每天接触这些繁杂的图画了。 翻开试卷郑清眯了眯眼睛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卷子上只有一道题: 请默你所了解的符箓(注:无需灌灵)。 灌灵是每一张符箓的最后一个步骤是将法力灌输进写好的符箓中。 符箓两个难点一个是勾勒符文另一个就是灌灵了。 受到符纸质地、法力控制水平的差异每个人灌灵都有一定几率失败。而灌灵失败轻则符纸粉碎重则会导致符箓失控一般表现为爆炸。 无需灌灵郑清心底的压力轻松了许多。 至于自己所了解的符箓?恍惚中郑清仿佛看到了那本破旧的符帖。 那本从八岁开始他每天都要练习的符帖。 郑清记得非常清晰整本符帖三百二十四页每页四道符文总共一千两百九十六个符箓。 难道要全都默写下来吗? 郑清掏出银白色的怀表估算时间。 按照以前练习的节奏大约需要三个半小时的时间。 也许时间足够吧。 他咬咬嘴唇手中的毛笔在砚池中蘸满浓墨。 正文 第十六章 动容 试卷用纸是很正规的八开型。 如果按照一般符箓的大小估计最多只能装八个符箓。 但是试卷上又只有一个符文框如果写在里面的话只能写一个符文。 郑清忍不住看看周围。 每个人都在认真的对付手中的卷子。 不管了。 郑清持笔吸满墨汁在砚台上析了析静下心思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出符帖上的第一个符箓。 轻点、重提、收放自如。 不到十秒钟一个复杂的符箓便完整的躺在文框里了。因为不需要灌灵这个符文已经算是写完了。 试卷似乎有所感应卷纸表面轻微起伏了一下写好的符箓慢慢渗进试卷中消失不见。符文框旁边的空白处出现了一个鲜红的符号“1”。 郑清恍然。持笔在砚池里蘸了蘸开始画第二道符箓。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讲台上章怀古转了转手中的沙漏。 已经过去一个钟头。 原本安静的大阶梯教室里隐隐出现不安的躁动。 新生们开始无声的传递着眼神试图从朋友们的瞳孔中看到一丝灵感。 就连第一排那几个表情严肃的优等生都已经快十分钟没有动笔了。 章讲师点点头她也觉得这基本就是这批新生的极限。 往届的摸底考试一般也就持续一个小时左右;剩下两个钟头授课教师会随机点评一些新生的符箓结构与书写错误。 想到这里她走下讲台开始收卷前的巡查。 如果所有人都停笔她就会结束这场考试。 不出所料。 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放下自己手中的笔开始皱着眉搜刮那些不太靠谱的记忆了。 对于章怀古而言这就意味着考试已经结束。 学校对符箓学合格的认证标准是能熟练默出三百六十五枚常用符箓。 即使在书写中多想了一秒也是不熟练! 如果第一大学认可了这种不熟练的学生巫师界会质疑学校的专业性。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带着这些严厉的想法章怀古走到了教室最后一排。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新生。 一个很熟练的新生。 像所有的新生一样这个新生穿着中规中矩的红色院袍领口的扣子腰间的丝绦都按照校规上的要求系的整整齐齐。 这个新生脸稍微有点圆眉毛并不浓但配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却凑出一股执拗的气息。 此刻他正紧紧抿着嘴唇全神贯注的勾勒着一个符箓。 试卷上那鲜红的数字已经跳到三百四十九了。 三百四十九! 章怀古心底一窒险些惊呼出口——这已经是往届最好的成绩!几乎已经达到注册巫师的要求了! 巫师强大的精神让她保持了平静的神态。 新生笔下正在勾勒的那个符箓她很熟悉是阳爻条件下震系统里的戊号符箓。 这个符箓很多大四的老生都不会学到。因为这个符箓已经过于艰深属于注册巫师研读的范围。 但是这个新生却用熟练的手法将这个符箓完美呈现在试卷上。 是的熟练而完美。 耗时不足十秒符文勾勒的没有一丝谬误叠笔处的收放、自然的让人想哭。 章讲师细细的眉尖蹙在一起衬着她白皙文静的面孔显得格外秀气。 她背在身后的手指轻划凭空而画勾出一串符箓。 这是一个简易的结界可以让那个新生免受外界的打扰。 符箓离手化作一道光晕笼罩而去。 章怀古安静的站在男生身旁没有一丝不耐。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 越来越多的学生颓然的放下笔开始对着自己的试卷发呆。 老师没有发话也没有收卷子。 很快聪明的学生已经跟着章讲师的身影看到了教室里唯一还在奋笔疾书的学生。 然后越来越多的目光聚集到那个瘦削的身影上。 窃窃私语随着好奇的目光在教室里传播着。 郑清公费生的身份被点破飞快扩散。 那些审视的目光中多了几丝了然。 紧接着一种古怪、羡慕的气氛弥漫开来。 教室后排的老师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的看着专注画符的郑清。 郑清对此毫无所觉。 不仅仅因为他在画符的时候心神极度收敛心外无物;也因为章怀古在他周围释放的那个简易结界。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当时间流过三小时零九分钟的时候郑清终于放下手中的紫毫。 比预计提前了一分钟如果在家先生应该会表扬自己一番!说不定还会下厨给自己烧几样拿手好菜! 他得意的想着开始掰着手指摇着肩膀、脖子按‘不拳’的套路简单的活动了一番手脚——这是他每次练完符箓的习惯。 随着他放下笔开始活动教室里所有人都长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写完了! 郑清这样想。 其他学生这样想。 章怀古也这样想。 她收起那道守护结界看着郑清。 “写完了吗?”章老师语气非常温柔。 “完了。”郑清递上自己的卷子看着四周那些意味不明的眼神心底有些不安:“我是不是最慢的?” “的确有些超时。”老师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和蔼:“默了多少个?” “一千两百九十六个。”自己果然是最慢的郑清有些沮丧老老实实的报数:“我只学了这么多。” “好。”老师收走卷子摆摆手示意大家:“下课了这节课大家都辛苦了!” 然后她抱着一大沓试卷急匆匆走出教室。 因为走的太急走下讲台上还打了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目送章讲师离开后教室里立刻陷入嘈杂的声浪中。 呼啦啦一大群新生冲到教室后排围在郑清身边将他吓了一跳。 “一千三百个!你行啊!”辛胖子皱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还在我面前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知不知道很欠揍啊!” “国际巫师联合会公布的有效符箓只有一千两百九十六个哪里来的一千三。人蠢就不要多说话。”萧笑打开自己的黑色笔记本满脸鄙视的看向胖子。 “你不蠢你写了多少?”辛斜乜了一眼他。 萧笑果断闭上嘴。 “我要不要借支笔放到宿舍里供着?”张季信在另一边急吼吼的叫着伸手将郑清的紫毫抓住。 “你把他的脑子啃掉的效果估计更好一点。”辛胖子一本正经的揉了揉郑清的脑袋。 在其他人三言两语的解释中郑清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除了他新人里最多的一位刘菲菲也只默出两百多符文。 按萧笑的解释在第一大学漫长的历史中新生最多也才完成三百六十枚符文。 也就是说他打破了学校的记录。 一股巨大的安心感充斥着他的胸腔让他都快呼吸不上来了。 “真不愧的公费生!” “太厉害了!” “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能拿到那个邀请书了。” 几乎每个离开教室的男生都会拍着他的肩膀一脸羡慕称赞着。 而女生则会用好奇而大胆的目光上下打量个不停。 郑清觉得自己脸从来没有这样红过。 正文 第十七章 余波 转眼间开学已经快一周了。 随着第一节符箓课上的惊人事迹被广泛传播郑清身上不多的故事被学校的八卦组织挖了个干干净净。 四季坊镇压猪妖! 专机中力抗妖魔! 九有学院的公费生! 熟练掌握全部基础符箓的大一新生! 随着八卦越传越多这些故事的版本也越来越离奇。 比如传言中大明坊的那头猪妖被他的雷咒震的半死;传言中他打败专机中的女妖拯救了一群小精灵;甚至据说他那神乎其技的符箓技艺传承自神秘的昆仑世界。 流言如此旺盛让郑清措手不及。 即使他反复向其他人解释自己并不会雷咒也没有镇压猪妖而且他在飞机上快被女妖吓尿了。 但没人听他的解释。 那些兴奋不已的大学生把他的诸多解释当做谦虚或者古怪的嗜好。 这些夸张的流言唯一令郑清满意的后果是它们对李萌的影响。 也许传言中的雷咒与镇压符过于恐怖小丫头现在绝口不提自家表姐与郑清决斗的事情。 有点矫枉过正的是李萌甚至不再跟郑清搭话。 每次几个男生凑到她眼前小丫头都会气咻咻的抬起鼻子踩着小皮鞋噔噔噔离开。 这让男生们都有些无可奈何。 郑清现在的烦心事不止这一件。 每天上课途中冲到他身旁向他问好的陌生人络绎不绝;座位上带着女生香味的小卡片也经常神秘出现。 随之而来的大批邀请函更是几乎将他宿舍的抽屉塞爆。 除了‘符箓协会’、‘玉文金箓’这类专业性社团还有‘考试者联盟’、‘五三模拟’这类九有学院特有的社团甚至其他学院类似星空学院的‘无限制搏击大赛’、亚特拉斯学院的‘主的荣耀’‘释玄’、阿尔法学院的‘高级俱乐部’等等都向郑清发送了邀请函。 粗算下来这堆邀请函可以在姚教授那里兑换将近十个学分! 学分不要来的太简单! “关键是这种社团邀请我去干吗?”郑清一脸牙疼的抽出‘无限制搏击大赛’的邀请函丢在桌子上:“我看上去很能打的样子吗?” “你们两个如果不停止这种炫富行为我会冷静下来变个身衡量一番你们的战斗力。”辛胖子脸上盖着那只名叫团团的肥猫痛苦的咆哮。 蓝巨人的威胁非常有效。 虽然很想见识一番辛胖子冷静后变身的效果但郑清仍旧老老实实把书桌上的信函重新扫进抽屉中。 这些东西对胖子的确是很大的刺激。 整个宿舍辛拿到的邀请函最少。 与郑清类似萧笑也收到几十封邀请函。 甚至那头喜欢住在棺材里的吸血狼人都接到了四五封。 相比之下辛只拿到‘怪胎’社团的一张邀请函。 这让胖子的内心极度不平衡。 “我中学的药剂学成绩单那么优秀为什么学校的药剂师协会没有向我发出邀请!”胖子揉着脸上趴着的肥猫瓮声瓮气的说道。 “正常情况下只有新生填写了申请表经过资格审查才会接到那些学生组织发放的邀请函。这些主动发放的邀请函应该针对明星学生才对。”萧笑手里拿着一张‘星象协会’的邀请函皱眉道:“关键是我并不是什么出名人物!为什么会受到这种优待呢?” “也许因为你是特招生?”辛胖子把团团从自己脸上扒下来恶意的揣测着:“某些学生知道你家是隐世富豪所以进行友好投资!” “如果三年没有换过一件新衣服也算富豪的话我可以考虑你的这种猜想。”萧笑面无表情的挽起袖子露出褶皱陈旧的衬衫。 “也可能他们发错人了。”胖子揉着肥猫继续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着。 “一个两个发错还可以理解这么多学生社团都不长脑子那第一大学吃枣药丸。”迪伦的脑袋钻出红色的帷帐嘲笑道。 “除非算上那次斗殴。”郑清预感到自己最头疼的事情还没有到来。 的确不论如何学校中关于几个九有新生的八卦传播的也太快了。 仿佛有一个专门的团队在幕后主导。 当然他决计想不到校园里传播的八卦是一些人为了自己的尊严而散布的。 …… …… 阿瑟·内斯是阿尔法学院的二年级老生来自欧罗巴古老的巫师家族拥有阿尔法学院很看重的优良血脉在药剂以及古代魔文研读上有不错的造诣。 这些优势让他在阿尔法学院颇受一些大型社团的青睐。大一时就收到近十封社团邀请函。 其中就包括第一大学两大社团之一阿尔法最强大的学生组织——血友会。 经过近一年的考察大一期末阿瑟终于获得了血友会的认可从编外成员转为正式干事。 这对年轻的巫师是一个巨大的激励。 整个暑假他都处于一种极度亢奋与自恋的情绪中。 这种情绪在‘血友会’交给他第一项社团任务时达到顶峰。 任务非常简单。 邀请第一大学近百年来最年轻的入学者加入‘血友会’。 只不过阿瑟对那个名叫林果的小孩没有丝毫好感。 没有家人毫无底蕴仅凭一点超出常人的天赋就能获得‘血友会’的邀请函! 这对千辛万苦成为‘血友会’普通干事的内斯先生无疑是个巨大的羞辱。 好在他还有其他选择。 阿瑟·内斯摸着口袋里的两封信函下定决心。 口袋里的两封信一封来自‘血友会’另一封则来自‘3a’社团。 学校的社团联合会并不限制学生参加社团的个数许多学生都同时参加了多个学生社团。 内斯先生虽然在‘血友会’只是一名普通的干事但在阿尔法学院的另一个社团——3a——中却已经是一名中层干部了。 3a与血友会同时向林果伸出橄榄枝。 作为信使内斯先生认为自己有充分的理由决定向那个小男孩儿递出哪一根细枝。 他决定先掏出3a社团的邀请函。 然后他被拒绝了。 林果的拒绝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个小男孩毫无阻碍的进入‘血友会’但他更不能接受这个小男生那副傻乎乎的愚蠢表情! 难道他有拒绝的权利吗? 内斯先生的怒火还没有熄灭就被浇上了一桶汽油。 正文 第十八章 论消除损失的一点思路 开学伊始阿尔法的大二老生阿瑟·内斯便与九有学院的几个新生发生了冲突。 冲突的结果让人大跌眼镜。 骄傲的、富有才华的内斯先生被一群还没正式入学的大一新生一顿臭揍镇压在步行街的尘土中。 这件事被四所学院上百名学员现场围观。 学校的舆论一片哗然。 内斯先生几乎一瞬间成为阿尔法学院的耻辱。 他的同学们耻于同他说话他所参加的几个社团都向他提出了严厉警告学院的教授甚至在课堂上认真分析阿瑟失败的种种原因。 无论如何这件事让他最近一段时间灰头土脸。 更重要的是这些尘土弄脏了一些大人物干净的皮鞋。 比如弗里德曼爵士。 作为‘血友会’副会长、‘3a’社团的现任主席弗里德曼爵士在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中拥有广泛的影响力。 更不用提爵士在校外、在月下议会不断崛起的话语权。 阿瑟·内斯在这场失败的交涉中不仅借用了爵士的名义还受到无情的嘲讽。 最失败的是在别人嘲讽后他不仅没能维护爵士的尊严反而连自己的荣耀都被踩在了泥土中。 这就有些麻烦了。 冲突后阿瑟·内斯就差遣自己的同伴们四处打听。 得到的新消息无法让人感到乐观。 据说血友会高级干部的内部会议上正在讨论将阿瑟除名的事情;弗里德曼爵士也在私下向自己的随从抱怨阿瑟·内斯‘愚蠢透顶’。 内斯先生有些惊慌不安。 他很想通过某些正式的途径比如学生会的仲裁委员会来处理与郑清等人的战斗余波。只不过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么做只会让自己更丢脸。 “这一定是个笑话!”他在阿尔法学院的一个独立休息室里喊着焦躁的走来走去:“要我去仲裁委员会跟‘第一意志’的那些家伙说我被大一新生的符箓给镇压了?这不可能!更何况那些小家伙甚至连法书都没学会使用!” “这的确会变成一个笑话。”那个被伊莲娜重创了下体的瘦小男生缩着身子蜷在宽大的皮面沙发里面嘟囔着。 “我是‘血友会’的正式成员!如果站在‘第一意志’的仲裁委员会上肯定会受到更多的羞辱!”内斯先生有些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想到接受仲裁的后果他的心脏缩成一团浑身都在颤抖。 每位第一大学的老人都知道这样一个事实——虽然大学拥有数百个学生社团但所有的学生却只有两个领袖。 阿尔法学院‘血友会’会长奥古斯都以及九有学院‘第一意志’主席雷哲。 事实上这两个名字都属于称号已经在第一大学传承数百年。每位继承血友会或者第一意志的学生都将同时继承奥古斯都与雷哲的名字。 根植于阿尔法学院的血友会信仰‘天赋论’与‘天定说’认为人生来天赋已经确定只要正确引导出每个人灵魂深处隐藏的天赋人人都能展现出傲人的才华。 创建于九有学院的第一意志则坚持‘人定胜天’与‘天道酬勤’他们认为只要经过系统专业的训练每个人都能成为天才;从来没有什么血统与天赋那些都是前人努力的余荫。 两大社团的分歧归根到底属于两所学院办学理念的冲突——九有学院以考试辨别人才阿尔法学院以天赋区别人才。 在第一大学的控制下两所学院虽然因为这些分歧略有龃龉但并不会大动干戈。 而学院里那些热血沸腾的年轻人并不惮用一些简单粗暴的手段捍卫自身理念。年轻总能被原谅在各自学院的纵容之下血友会与第一意志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针锋相对互不相容。 其中隶属于第一大学学生会的仲裁委员会因为现任首席仲裁出身第一意志所以委员会的大部分成员立场都偏向于第一意志。 这对血友会的成员是个极大的压力。 阿瑟·内斯可以清楚预见自己进入仲裁委员会的后果。 他不会愚蠢到继续给学院的各位大佬添堵。 “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必然会被那些老对手们知道。”一个长发垂肩的俊美男子用轻柔的嗓音说道:“尤其你北野源甚至会被冠上色狼之类的称号。” 缩在沙发上的瘦小男生缩了缩自己的身子身形显得愈发渺小。 “而且你们是用弗里德曼爵士的名义制造了这个笑话所以必须在爵士发表意见之前结束这场闹剧。” “那么?”阿瑟·内斯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这个俊美男子:“司马你有什么建议?” 长发的美男子名叫司马易也是阿尔法学院的大二老生精通卜算与魔文与阿瑟的私人关系很好所以常常被阿瑟作为智囊使用。 “当他们是大一的新生我们找他们麻烦会被鄙视甚至引来其他社团或者学校的干涉。但如果他们超乎寻常的优秀我们的失败就不会那么难看了。” 司马易一直握着手中的一卷古书认真读着。 这丝毫不影响他给阿瑟·内斯一个很好的建议:“损失已经产生我们无法让影响消失但能够让影响最小化。” 阿瑟·内斯一脸茫然。 “你走在路上被石头绊倒了这是个笑话。但是如果你发现绊倒你的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一块璞玉或者就是一大块黄金那么这就不是一个笑话而是一桩美谈了。” 司马易索性将意见表达的更清晰一些。 “我们该怎么做?”北野源挺直身子坐了起来。 “做一个优雅的真君子。”司马易加重了语气看了诸人一眼:“古语有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间事情已经在学校发酵一段时间了任何试图消弭这种舆论的行为都是徒劳。相反我们任何压制舆论的行为都会造成更大的舆论反弹。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会用更大的热情来发酵这件事。” “所以不能堵。要疏导。引导学生们转变关注重点。” “改变关注点?”阿瑟·内斯似乎有点明白了:“我们与那几个新人的战斗有其他人插手。我知道几个星空学院的大二老生还有路边也有人下黑手。” 休息室其他几人连连点头附和着阿瑟的说法。 “如果不是路边有人施展了静默咒九有学院那个新生的符咒根本没有机会丢出去!”北野源在沙发上激动的叫着。 司马易点点头又摇摇头看上去似乎有点失望。 “这的确可以转移舆论的注意力。” “但这并没有改变你们欺负新人的性质。其他学生还是会认为你们被一些大一新生的符箓镇压了——事实上的确如此。无可否认。” 阿瑟·内斯涨红脸没有说话。 其他人都很有眼色的闭上嘴巴。 正文 第十九章 阿尔法的休息室 阿尔法学院拥有大量巫师家族的学生。 这些历史动辄千百年的古老世家积累了种类繁多、名目复杂的规矩与偏好。 比如学生的休息室。 与九有学院或星空学院的公共休息室不同阿尔法学院开设了大量的小型私人休息室。 这些休息室由不同的巫师家族承建、装饰并被他们长期承包租用。阿尔法学院允许这些家族在休息室的门扉处悬挂他们的族徽。 每个在阿尔法学院拥有独立休息室的巫师家族都以此为荣。 由于承建与承租的巫师家族不同休息室的风格也各异。 比如历史悠久的布莱克家族继承了古老血族一贯的浮华与衰颓休息室便有着浓郁的洛可可风格。而历史比较短暂作风仍旧很激进的新生代吸血鬼卡伦家族更喜欢奢华一些的巴洛克风格。 内斯家族是一个血统纯正的小型巫师家族。因为一些历史因素他们与卡伦家族有密切联系。在卡伦家族的安排下就读阿尔法学院的阿瑟·内斯便拥有了一处私人休息室。 这间休息室面积很小却被装饰的富丽堂皇。 穹顶堆砌着华丽的浮雕四周墙壁装饰着不同颜色的大理石、宝石、青铜、秘银等材料让每位坐在这间休息室的学生都有一种满足的压抑感。 只不过现在休息室里的压抑感不是这些奢华建筑带来的。 而是因为休息室里过于沉闷的对话气氛造成的。 一位受到邀请的客人对休息室的主人——阿瑟·内斯阁下使用了近乎无礼的语气。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种行为都显得有些失礼。在傲慢与偏见的阿尔法校园中没有教养的学生会让所有人轻视。 阿瑟抿着嘴轻轻的吸着气看向司马易。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他语气有些生硬的询问道。 即使家里老人告诉他东方来的卜算者都有一些狂士作风他仍旧无法接受司马易刚刚那种轻佻的语气。 “改变你们欺负新人的性质。让他们不再是一般意义上的新人。”司马易仿佛没有觉察到休息室里压抑下去的气氛。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微笑着看向众人。 “不是新人?”北野源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对。不是新人。”司马易晃晃脑袋忽然提出一个问题:“大家都知道血族议会的米尔顿公爵曾经进入第一大学学习。” 休息室里众多学生脸上纷纷露出敬畏的神色。 阿瑟·内斯也缓缓的点了点头。 米尔顿公爵是卡伦家族当代家长这个名字在这间休息室值得所有人尊敬。 “米尔顿公爵也是从大一开始读起。如果我是说如果。”司马易强调道:“如果贝塔镇步行街上与你们战斗的是刚刚进入大学的大一新生米尔顿勋爵呢?你们的这场战斗还有丝毫丢脸的地方吗?” 阿瑟·内斯眼睛亮起来了。 “能得到勋爵的指点是我们的荣幸。”北野源在一旁嚷嚷道。 “这是我们的荣幸。”司马易重复着扫了休息室一眼: “现在我们讨论的不是减少舆论而是减少损失。从今天开始我不希望听到你们再诋毁那些优秀的新生。相反我希望在晚自习后的社团联谊会上听到更积极的说法。” 阿瑟·内斯有些明白司马易的意思了。 他脸上的表情像吞了一只大苍蝇。 “能不能在校园挑起其他的话题掩盖住这件事?”阿瑟对于称赞那些毛头小孩仍旧有些抗拒挣扎着问道。 很少有人会去夸奖羞辱自己的人。 “下下策。”司马易否决道:“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任何方案都不能回避你们被一群大一新生镇压的事实。” “我知道这很困难。但你们必须越过它而不能躲避。就像一道惯性咒语躲避的时间越长咒语爆发后威力就越大。” “威力越大损失会越大。” “这间休息室已经承受不起更大的损失了。” “你们需要在这件事情还没完全发酵起来的时候将这杯苦酒喝干净。” “记住要笑着喝。” 阿瑟·内斯沉默的点点头。 休息室里其他成员轻轻舒了一口气。 只要能尽快解决这个麻烦其他人并不介意给对手脸上贴金。 当天晚上。 一些新的消息开始从老生们的私人聚会中流传出并迅速在整个校园中蔓延开来。 “那个使出一手神奇符箓的男生据说是东土圣地昆仑某支的传承。” “张季信原来是那个张家的小孩啊我就说那种战斗风格那么熟悉。” “那位星空学院的剑手拿着的是一柄高级法器!” 学生们对于八卦有着浓厚的兴趣。 这些消息毫不费力的就传开了而且越传越丰满。 传播过程中许多真实的信息被别人无意中添加进去。 这让阿瑟与他的小伙伴们惊喜不已。 比如那个名叫郑清的男生竟然是一位公费生!据说他在第一节符箓课的摸底考试中完成前所未有的壮举将授课的年轻讲师硬生生吓晕了! 而戴眼镜的矮个男生是一名特招生高考成绩零分进入的九有学院!要知道成绩与分数在以考试为生的九有学院就是真理。 现在有人打破了这道真理! “完全是意外之喜。”司马易这样总结道。 有的时候你竭尽全力想让别人承认的没有人会去关注。但你无论如何想消弭掉的风波却会不断掀起波澜。 九有学院403寝室。 “怎么办?”郑清脸上有些得意但也很苦恼的抓着手里的一张邀请函看向寝室里的舍友们。 这已经是他一周内收到的第n份邀请函了。 相应的这段时间他也接到了三十七次决斗邀请。 虽然一部分决斗被他用各种手段躲过了但仍不可避免的接受了四次。 而那四个比他更菜的对手将他原本就虚高的名气宣扬的更高了一些。 郑清实在是无可奈何。 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也许是阴天的缘故天上没有月亮。 寝室中天花板上那根晃悠悠的日光灯管洒下阴冷森白的光芒让整间寝室充满了凉飕飕的气氛。 迪伦六柱床的帐子仍旧紧紧闭着帷幕后传来一些可疑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好像是在咬骨头? 郑清假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竭力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邀请函上。 书桌旁萧笑面前也放了一堆邀请函。 “没办法。”萧笑有些苦恼的抓着下巴一手在黑壳笔记本上画着:“知足吧蓝雀这几天已经决斗了二十四场了。”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昆仑的传承啊!”一旁的辛胖子用一种恶心的奉承语调说着脸上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道家嫡系传承啊!赏给小的几张鬼画符吧。” “滚!”郑清一脸恼火抓起趴在桌子上嗅着那朵枯菊的团团恶狠狠砸向辛胖子。 顿时寝室里一阵猫飞人跳。 正文 第二十章 小精灵的命运与大人物的方案 黄白条纹的肥胖花猫嚎叫着挥舞着肉嘟嘟的猫掌重重糊在辛胖子脸上。 蓝巨人不甘示弱探出一双肥硕的大手挥舞着喉咙里发出恐吓的声音。 书桌上的纸箱里传来轻微的碰撞。 噪音惊动了纸箱内的居民。 “轻点!”郑清伸出手制止了闹腾的团团与辛。 微弱的兮兮声从箱子里传出来很快消散在宿舍安静的空气里。 几个脑袋小心的凑到箱口。 “她们醒了?”辛胖子压低声音问道。 “也许吧。”郑清不安的看着箱子里熟睡的小精灵用胳膊推了推旁边的萧笑。他也不清楚这些小家伙现在的情况。 “应该只是梦呓。”萧笑扶了扶眼镜伸长脖子脑袋几乎埋进箱子里:“李教授之前提到过这种情况。” 花猫用爪子将萧笑的脑袋拨到一旁收起胡须与耳朵也将脑袋拱进箱子里。 它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抚慰那些熟睡的小精灵。 从专机事故到现在已经将近一周的时间了。 小精灵们仍旧沉睡不醒。 她们原本透亮的翅膀变得有些干枯细若发丝的触角也早已无力耷在额头两侧。 郑清忍不住叹口气。 小精灵们周身那些动人的绿色光晕已经很久没有亮起过了。 如果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口郑清都怀疑这些小家伙已经彻底投入死神怀抱中了。 正式上课已经接近一周郑清已经见过每一位授课老师。 每堂课后他都私下咨询过这些经验丰富的导师询问有没有拯救这些小精灵的办法。 但老师们都表示爱莫能助。 “这是小精灵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炼金课的教授特拉斯在课后曾向郑清解释道:“当饲主意外死亡与其有特殊契约的小精灵会自动感应到这种‘灾难’。失去饲主调配的药水意味着她们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 “这个时候为了延缓死亡的来临降低机体消耗小精灵会自动进入休眠状态直至死亡。大部分小精灵会在睡梦中死去。” “这也是巫师对小精灵的仁慈与怜悯。” 郑清对这种说法不置可否。 那些大巫师只是给予小精灵选择死亡的方式并没有赋予她们选择生死的权利。 没有人喜欢这种廉价的仁慈。 在所有的导师中只有药剂课教授李奇黄提到了一种可能性: “有一种名叫‘砂时’的魔法昆虫能够分泌一种延长魔法生物寿命的液体。也许能够维持这些小精灵的生机。” 似乎看到男孩儿眼中绽放的希望李教授皱着眉补充道: “只是有可能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这种魔法昆虫只有沉默森林深处能看到它们的踪迹。你们只是大一新生我不希望你去做无谓的冒险。” “另外魔法界对小精灵的定义仍旧有很大分歧。巫师们依旧无法判断这些小精灵属于生物还是单纯的炼金产品。所以‘砂时’分泌物的效果并不确定。” “学校实验室有这种分泌物的样品吗?”郑清自动忽略谈话中提及的诸多条件一脸热切的看向李教授。 “砂时分泌物时效很短实验室需要时会委托猎队进入沉默森林限时采集。”李奇黄教授看上去有些后悔告诉郑清这些信息他干巴巴的补充道:“只有高级猎队才有能力进入沉默森林深处而且这项任务的完成率一直很低。” 头顶的日光灯闪了闪唤醒了陷入沉默的403宿舍。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昆仑传人?”辛胖子头上顶着摊成一片的团团换回原来的话题。他与团团重新达成了和解。 肥猫眯着眼毛茸茸的尾巴在辛胖子脑袋后面一甩一甩显得非常惬意。 郑清无力的揉了揉太阳穴。 他竭力想让朋友们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昆仑的传人;这些流言跟自己丝毫没有关系。 但没人关心他的解释。 屋角迪伦六柱床的帐子忽然掀了起来。 吸血狼人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他对现在讨论的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昆仑传人的事情我也听几个朋友提过。”迪伦整个身子藏在床上的大棺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据说这些消息是阿瑟·内斯那帮人传出去的。” 辛胖子伸长脖子探着头想看清迪伦床上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吸血狼人瞟了他一眼拢了拢帷帐的缝隙挡住胖子的视线。 团团舔了舔粉嫩的鼻子眨了眨天蓝色的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笑声。 “阿瑟·内斯?”郑清对此完全没有印象。 “步行街上喝酒的阿尔法老生。”萧笑在一旁提点道。 郑清想起了那个捏碎红酒杯的家伙。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在那家伙身上拍了四十多张镇压符——足足是他一个多月的产量。 “那个家伙干嘛乱说话!”郑清有些气愤也有些开始心疼自己的镇压符。 “因为我们胜之不武。”萧笑撇撇嘴:“如果我们用咒语让阿瑟先生趴在尘土中也许他们现在就闭嘴了。” 郑清觉得那个阿尔法的大二老生脑子有点秀逗。 “为什么?” “败在连咒语都不会的新生手中会让所有人怀疑他能否成为一个真正的巫师。” “只会使用咒语的巫师不是一个好巫师。”郑清搜肠刮肚想起这句自己最近隐约见过的话。 “这句话本意是指巫师应该擅长药剂、符文、炼金术、占卜等多种技能并不意味着鼓励巫师用拳头解决问题。”萧笑在旁边面无表情的提示道。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郑清气急败坏对着萧笑怒目而视。 萧笑则托着自己的黑壳笔记本若无其事的写写画画。 “就像你们说的。”六柱床上的吸血狼人重新开口:“尊贵的阿瑟·内斯先生显然不愿意别人知道自己被一个普通的大一的新生用符箓镇压了。” 迪伦嘴角露出一丝讥诮暗红色的眸子在床上一闪一闪显得格外渗人:“而且他在那次冲突中借用了弗里德曼的名义……也许弗里德曼爵士不是很高兴自己的名义被玷污了呢。” “弗里德曼是谁?”郑清忍不住问道:“那天那个阿瑟就一个劲叫唤这个名字。” “弗里德曼·布莱克·卡伦爵士布莱克家族与卡伦家族的优秀继承人月下议会未来的上议员。虽然刚成年不久但已经有足够的声音在月下议会发表自己的意见了。我们班的马修·卡伦跟他就有血缘关系。”萧笑严肃的说:“不得不说这位内斯先生有些麻烦。”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把这个事情弄得更有意思一些。”迪伦暗红色的瞳孔闪闪发亮似乎这件事引起他极大地兴趣。 “它的确挺中我意的。”辛胖子站在书桌旁团团四只猫爪扣着他的头发死死扒在他的头顶好像一顶绒毛帽子显得很滑稽: “我们完全可以推波助澜嘛。我以为别人给你送来了邀请函如果你不去对方那里回个礼显得很没有礼貌啊。再者说大学要呆四年提前认识一些大人物对你今后的大学生涯不会有坏处的。以后有麻烦也能找朋友帮忙。” “所以你需要做出一些细小的改变。比如你那轻佻的举动不符合真正古老传承的传人们所有的举动。走路不要蹦蹦跳跳眼光不要四处乱瞄。”迪伦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服饰倒是不需要补充反正在大学都是这么一套袍子不过我建议你在自己校袍上别个神秘点的标志。一个八卦袖扣怎么样?” “圆环标志上面别一个小八卦的袖口的确不错!不愧是暗夜贵族就是有文化。”辛胖子点点头煞有介事。 “最后你应该大气一些。”萧笑重重的合上自己的黑壳笔记本一脸赞叹:“不要太小家子气每天下课后不妨多在人流多的地方走走让大家熟悉熟悉。至于决斗什么的哪个大人物会有这种闲工夫?” 几个人三言两语决定了郑清今后几天的举动。 郑清目瞪口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前往校工委 在学校呆了快一个星期郑清也大致弄清楚了学校的区域划分。 整座第一大学坐落在大洋深处的一座孤岛上谁也不知道这座岛的位置巫师们索性将这座岛称作‘布吉岛’。 岛屿多大郑清并不清楚但他知道这座岛上有一条河流、有一望无际茂密的森林。站在宿舍阳台还能看到远处高耸的山峰与起伏的山峦。 河流的名字叫寂静河曲折蜿蜒即便大四的老生也说不清这条河有多长;九有学府的临钟湖便是由寂静河一条支流积聚而出的。 森林被巫师们称为沉默森林。原本这座森林并没有名字据说森林深处隐藏在许多恐怖的魔法禁忌每年闯入森林然后悄无声息的巫师不在少数侥幸逃命的巫师则会彻底失语因此被巫师们敬畏的称作沉默森林。 有段时间巫盟大会上曾经讨论将这座黑森林彻底毁灭但提案在大巫师会议上被全票驳回。同时大巫师会议还以法案形式通过了《沉默森林保护法》才最终确定了森林的名字。 从校园中的简易地图上可以看到整座岛屿都被广袤的沉默森林所覆盖。地图上除去第一大学校区有比较详细的标注森林覆盖的范围内一片空白。 校区主要分作两个部分:第一大学公共区域、学院领地。 每位第一大学的正式成员都可以随意穿梭在大学公共区域内。包括第一广场、第一大门、第一大厅、猎场、药园等等。 被老生们称作‘停机坪’的第一广场位于岛屿西侧的一片高地上而雄伟高大的第一大门则屹立在高地边缘。 这是所有地图与外界信息所能判断第一大学所在的唯一坐标。也是第一大学的入口。这种谨慎的安全是第一大学一贯坚持的传统。 当学员们进入第一大门后便会被转移到第一大厅。这座充当枢纽的中转大厅更是开了八个门作为第二道防线守护着学校的秘密。 以上都算是学校的公共区域几个学院共同享有并维护的区域。 学院领地则不同。 每个学院、每座研究所在布吉岛上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地。 这些领地大部分情况下只允许相应学院的成员进入它们承载着各个学院的传承。 九有学院的领地被称为‘九有学府’;阿尔法学院的领地是‘阿尔法(城)堡’;亚特拉斯学院的领地是‘亚特拉斯(金字)塔’;星空学院的领地叫‘星空魔方’。 第一大学在每处领地的四周都布置了无数强大的防御阵法与守卫魔咒保护学员不受沉默森林的侵蚀。 不同领地之间、领地与学校公共区域之间都有通过一些神奇的通道相互勾连。 这些通道可能是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也可能是一段回旋的楼梯; 还可能是一条悠长的走廊。 就像连接西华苑男生宿舍与校工委办公大楼的通道就是一条偏僻的走廊。 现在郑清、萧笑、张季信三人便走在这样一条隐秘的走廊中。 周一上午第一节课上天文08-1班辅导员姚教授便将学校的处罚通知单交到几位新生手中。 通知单第三条明确规定涉事新生需要在一周内前往校工委报道接受后续惩罚任务。 这条处罚沉甸甸的压在郑清几人心头让他们整整一周都忐忑不安。 没人告诉他们会面对什么样的任务。 步行街上那位安教授曾提及一些处罚任务比如去百草园拔草除虫、或在书山馆整理书籍、还可能清理临钟湖底的淤泥。 但辛胖子信誓旦旦的向郑清表示自己亲戚的朋友家的小孩儿曾经在校工委挂职这些处罚任务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比如百草园的野草与药草很难分辨如果不小心把一株珍贵的药草当做野草清除校工委会向相应学生追索巨额赔偿; 比如书山馆的走廊仿佛一座迷宫新生很容易在其中迷失方向曾经有新生被困在书山馆近一周时间! 至于清理临钟湖底的淤泥更是坑人。 “除了鱼人、水鬼之类的危险生物外那些淤泥产生的异味会在校工身上滞留很长时间。”辛胖子捏着鼻子一脸惊恐仿佛已经闻到郑清身上散发的强烈气味:“如果是我宁可在书山馆饿一个星期的肚皮也不愿意去湖底沾一身臭气!” 想到这里郑清忍不住叹口气。 不知道能不能申请变更处罚安排。如果被选入百草园自己肯定赔不起学校那些金贵的药草。 至于其他选项—— 郑清捏了捏怀中的灰布袋。 袋子里装了能够撑一个月的干粮与清水。 万一自己被选入书山馆再万一自己在书山馆迷路了这些干粮与清水也能帮自己撑很久吧。 他不安的抓紧自己的法书。 在九有学院已经上了五天课但法书上仍旧一片空白。 因为他还没有学到一条完整的咒语。 所有老师在第一周的课堂上都会浪费半节课时间让新生做自我介绍、然后用剩下的半节课与新生们唠唠嗑讲讲课本的引言、聊聊课程安排。 除了符箓课的章老师做了一次简单的随堂考其他老师竟没有教授任何知识! 唯一的收获就是每个人都将自我介绍背的滚瓜烂熟。 不知道在校工委那里需不需要做自我介绍。 想到这里郑清低头闷声笑了几声。 走在旁边的张季信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不要走神注意安全。”萧笑在后面用笔记簿戳了戳郑清:“这些走廊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安全经常有危险生物闯入。” “危险生物!”郑清倒吸一口凉气:“哪里来的危险生物!为什么会闯进这里!” “实验室逃脱的试验品、猎场跑出来的野妖、变异的灵兽甚至还有一些陈年老尸化出的恶灵——要知道学府北面有一处小墓园。” “至于闯进来的原因这就不知道了。”萧笑紧走两步来到郑清身前摇着头说道:“也许它们在寻找逃出学府的出路、也许只是单纯闻到食物的香气。我不是它们所以不知道。” 夜风拂过走廊。 廊壁上攀附的藤蔓绿叶发出哗啦啦的摩擦声。 冷风从身后钻入郑清脖子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 郑清回过头。 幽深的走廊中没有一丝人影。 他轻呼一口气蹑手蹑脚追上身前不远处的萧笑与张季信不敢再有一丝分神。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七号凉亭 校工委办公大楼并不在学府范围内。 这栋大楼属于学校公共区域的一部分被校工委隐藏在沉默森林深处。不论学生还是教授都只能通过有限的几条通道接近它。 郑清脚下的长廊便是九有学院与校工委相连的通道。 这条僻静的长廊以西华苑为起点紧贴着学府围墙修筑最后消失在临钟湖附近。 整条长廊都被覆盖在厚重的藤蔓之下只有间或出现的小凉亭供行人进出。 这些凉亭修筑在第一大学不同区域仿佛一个个节点贯通着互不关联的世界。它们既是行人休憩的场所也是学生们进出长廊的大门。 长廊主体由黑曜石构筑廊顶装饰着许多精美雕饰看上去令人眼花缭乱。 只不过郑清现在丝毫没有欣赏这些精美艺术的心情。 萧笑的警告仍旧回荡在长廊深处让郑清始终有种‘总有妖魔想害朕’的感觉。 他双手各攥着一把符箓警惕的扫视着两侧石柱。 攀附在石柱上的爬山虎肆无忌惮的伸展着枝叶酱红色的触角蜷曲着在微醺的夕日下散发出淡淡红光。 清风掠过。 爬山虎的叶子互相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令人心烦意乱。 藤蔓似绳索草叶如刀剑。 郑清觉得这些再平常不过的风景下似乎蕴含着巨大的风险。 幸运的是直到他走出长廊都没有遇到一头不长眼的危险生物。 “七号凉亭。”萧笑翻着笔记本看着亭子上方悬挂的木匾点点头:“就是这里出了亭子就是校工委办公楼。” 郑清松了一口气收起手中被抓得变形的符纸重新塞回灰布袋。 “我一直觉得巫师们起名字的能力有待提高。”看着凉亭外温暖的日光郑清心情也舒服了许多忍不住吐槽:“就不提第一大学、第一大厅这些让人心塞的名字。单论这些亭子我认为完全可以用一些优美点的词语修饰。” “比如?” “比如通往校工委的亭子可以叫‘校工亭’通往百草园的亭子可以叫‘百草亭’通往贝塔镇的亭子可以叫‘贝塔亭’。” “这些名字与一号凉亭或者七号凉亭有什么区别?”张季信耷着眼皮瞅着郑清。 “方便我们认知亭子位置。”郑清肯定的说道。 张季信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实际上这些名字并不是巫师们确认的。你们忘了开学时尼古拉斯曾经提过这座大学是活着的大学吗?”萧笑在旁边义务讲解:“这些亭子上的名字都是第一大学自己起的。也许这座大学比较喜欢这些逻辑清晰的名字。” 郑清摸着黑曜石柱的手像被烫了一下飞快的缩回口袋里。 “活着!”他惊恐的看着被藤蔓覆盖的长廊觉得难以置信:“我一直以为那是夸张的说法。” “魔法世界没有夸张这个词。” 萧笑说完率先走出凉亭。 不远处身穿白色长袍的林果正蹦蹦跳跳向他们跑来。 他的身后蓝雀抱着自己那把长剑微笑伫立。 时至傍晚。 太阳在天际只留下一袭模糊的虚影。 微微泛白的天空充斥着夜色即将降临的神秘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新生们面前一座漆黑的三层小楼安静的卧在那里。 沉默无声。 蓝雀没有说话。 在林果噼里啪啦的解释下刚来的几位新生才明白为何两人站在楼外。 “我们绕了好多圈一直没找到楼门。”林果一边说一边带着众人又绕着小楼转了一圈。 整栋楼都被冰冷坚硬的黑色巨石包裹着最矮的窗户距离地面都有三米以上的高度。 就像林果提到的这栋楼没有大门。 几名新生面对这座沉默的大楼束手无策。 “处罚通知书上没有提到进出大楼的方法吗?”郑清展开那张鲜红的通知单迎着模糊的日光眯着眼试图在边缘角落找到几句隐秘的咒语。 “没。”蓝雀简洁干脆的回答了一个字。 “你的袖扣真好看是炼金产品吗?”年纪较小的林果这时倒显得很轻松指着郑清袖口的装饰满脸好奇之色。 郑清飞快的缩回胳膊将手揣进衣兜。 这是第几个注意到袖扣的学生?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昨天宿舍夜会后迪伦真的在他的藏品中翻出一对八卦袖口强烈要求郑清别上。 按照这位有着血族修养的狼人介绍帽兜、腰带与袖扣是穿着巫师长袍的三要素。 校服都是定制帽兜与腰带都有相应规格变动余地不大。 只剩下袖扣成为第一大学讲究品味的学员之间争抢那一丝差异的战场。 事实的确如此。 带上那对八卦袖扣后郑清收获了更多关注的目光。 周五上午的炼金术课上向来倨傲的马修·卡伦破天荒对他打了声招呼!把周围同班同学惊掉了一地下巴。 但这并不是郑清所希望的。 想到这里他恼火的看了萧笑一眼。 西瓜头男生把脑袋埋在黑壳笔记本中忽视了这道杀气腾腾的目光。 “只是个小装饰不是魔法物品。”郑清含糊着转头看向林果:“之前一直忘了问你在阿尔法的哪个班?” 林果迷惑的看着他。 “我在九有学院天文08-1班你呢?”郑清补充道。 “阿尔法不分班。”旁边传来萧笑的声音。 “不分班?”郑清诧异的扬起眉毛:“没有固定的班级吗?” “对我们没有固定的班级。”小男生有点明白郑清的意思了解释道:“阿尔法对于全部学生只有学分要求。只要在四年大学生涯中通过六十门及以上的功课得到毕业要求的规定学分就可以正常毕业。” “最要紧的是阿尔法没有留级生。”张季信有些惆怅的看着远方。 “你们没有相对应的专业吗?”郑清忍不住继续问道。 “有的我就是炼金术专业。但学院的教育委员会只规定了部分必修课程。” “我跟你们一样大一也有‘符’‘易’‘文’三门必修课。只不过我们可以任意选择授课老师每节课都可以。比如这个月我选择章怀古讲师的符箓课下个月可以换成约翰教授的符箓课。” “除了必修课程其他课都可以任意选择。学院只需要你毕业时拿出一份合格的答辩论文。”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花园之喻 如果第一大学真的是一个活着的生灵那它一定有精神分裂的症状。 郑清对这点毫不怀疑。 从接触第一大学的面试官起到四季坊所见所闻再到现在真正踏足这所大学郑清看到了太多矛盾与分歧的地方。 比如一所大学有四种录取学生的方式! 作为一名通过考试进入大学的九有人郑清完全无法理解其他几种录取方式。也许天赋选择、信仰鉴定或战斗力评估有一些合理性但在郑清看来这些录取新生的方式缺乏最起码的公平。 这些不公平最直接的后果便是校园文化的差异。 差异如此显著以至于不同学院学生之间交流恍若陌生人。 如果不是精神分裂第一大学怎么会允许不同的思想同时流淌在自己身体之中? 但是与担忧学校教育公平性相比郑清更担忧自己的学业。 毫无中等教育的基础直面高等教育的考验。 这种冲击令人不安。 不论是面试官反复强调的考试还是他无意间提到的留级生都在惶恐的新生心底留下浓重的阴影。 考试不好怎么办?会不会被遣返! 升级考试没通过怎么办?会不会留级! 留级是不是很丢人! 会不会被别人指指点点! 即使前几日的随堂考试也没有减轻他的这些忧虑反而加重了他的不安。 因为先生总是告诫他飘得越高摔的越狠人贵有自知之明。 现在几位同学告诉他阿尔法学院不仅不需要考试而且没有留级的风险! 与严苛的九有相比这种优渥的学习环境令人心醉。 “同校不同酬。”郑清嘟囔着羡慕的看着林果:“什么时候九有也能取消考试政策呢。” “没有考试就没有九有学院。”萧笑尖锐的评论道:“另外阿尔法学院的规则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轻松。” “这个我知道。”张季信在旁边挥舞着拳头补充道:“我哥跟我说阿尔法学院每年的毕业率不到百分之六十!现在学院中还有一大堆大五大六的老生在艰难的完成自己的毕业论文。相对而言九有学院毕业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 “的确如此。”林果诚恳的看着郑清擦了擦鼻子:“每所学院都要维护第一大学的荣誉阿尔法学院属于典型的宽进严出。” “不论如何你们的学习环境都非常自由。”郑清叹口气。 萧笑发出短促刺耳的笑声。 郑清怒目而视。 “没有人告诉你应该上什么课没有人告诉你选择是否错误。”萧笑挖苦道:“yesthere/was/always/a/choice。yesyou/always/have/a/choice。把选择的权利丢弃给个体美名其曰‘自由’。殊不知这是对个体最大的不负责任。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触有效信息都有能为自己正确选择的能力。” “这句话有点绕。”张季信看上去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 “打个比方。同样两个男生。一个男生父母都是注册巫师一个男生父母都是白丁。注册巫师父母可以在男生年纪很小的时候就为他进行完整的晋级规划而白丁父母对这些一无所知。” 萧笑抱着笔记本继续完善这个例子: “当两个男生一同进入阿尔法学院后父母是注册巫师的男生可以目的明确的选择专业所必须的课程;而父母是白丁的男生则会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似乎学了许多门课程但这些课程对晋级注册巫师毫无帮助。” “我们能否认两个男生都始终有选择的权利吗?”萧笑挥舞着笔记本嘲讽道:“只不过一个睁着眼睛看着标记选择正确的道路;一个闭着眼睛凭感觉瞎猫碰死耗子。” “这么看起来阿尔法的教育方式的确有失公平。”郑清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这是九有学院的一贯想法但正义就是要让每个人各得其所。”林果固执的维护自己学院的荣誉:“父母是注册巫师的男生固然可以成为一位注册巫师;但父母是白丁的男生最终也会找到自己真正天赋所在。我记得有位教授对两所学院的这种观点有个非常恰当的比喻。” “花园之喻?”萧笑抬起眼皮瞟了小男孩儿一眼。 “对。花园里有各种各样生长茂盛的植物。花园的主人可以选择不断修剪歪斜的枝条、剜掉腐烂的枝叶让整座花园整洁美观。主人也可以选择让草木自由的生长肆意展现自然的美妙和谐。” 林果涨红小脸激动地辩解道: “白杨想向高处长?没关系努力向上长!爬山虎想找一份依靠?没关系墙壁、树干、雕塑都能给他依靠!蔷薇可以肆意吐出大小不一的花苞冬青也能任意舒展自己是抱负。每种植物在花园中都能够顺应自身的天赋对于植物们来说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公平吗?” 蓝雀轻轻拍了拍林果的脑袋示意他冷静一点。 萧笑嘴唇动了动没有继续反驳。 “听上去不分伯仲。”郑清摸了摸鼻子嘀咕着。 “所以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仍旧共存在第一大学之中。”张季信抱着胳膊总结道:“但不论在哪座花园主人都希望看到一座漂亮的花园——这种结论只能由时间来确定。” 几位前来接受惩罚的新生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一阵冷风拂过。 郑清紧了紧袍袖抬起头。 天色已然灰白。 远处太阳已经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暗淡的巨大灰斑仿佛一块块难看的补丁涂抹在天际透露出一丝丝的潮湿与懈怠。 黑色的校工委大楼依旧沉默的伫立着几人眼前没有丝毫变化。 郑清又一次抽出那张淡红色的通知单。 “也许单子上有什么路线图或者咒语被隐藏了?”他用自己的法书夹着通知单试图找出一些线索。 张季信也很感兴趣的拿出法书用书脊敲了敲自己的通知单。 “会迟到吗?如果迟到会加重惩罚吗?”林果重新变回那个怯生生的小男生模样。 “有人。”蓝雀冷淡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顺着他的目光郑清看到不远处一株垂柳下倚坐着一个枯瘦老人。 “去问问呗!”张季信收起法书与通知单兴冲冲的向树下跑去。 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也跟着他向老人走去。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打火石与魔法 校工委办公大楼坐落在一处水中小洲上。 隔着辽阔的水面黢黑的沉默森林安静的环绕着小洲挡住了那些窥视的目光组成一道坚固的屏障。 微风携带着渚外的水汽在这片狭小的世界盘旋回转。湿润的感觉在空气中舒缓流淌令人心旷神怡。 草丛中纺织娘开始间歇性扯着嗓子‘织、织、织、织呀’唱起小曲。 夏暮秋初的水面一片平静渚清沙白一只大黄鸭带着一群小宝宝爬上岸大摇大摆从年轻巫师们的眼前经过。 因为刚刚从水中漂游而归大黄鸭身后留下一串湿漉漉的水印。小鸭子们扑闪着翅膀踩着母鸭留下的痕迹排着整齐的队伍行进。 它们迈着笨拙的步伐穿过岸边的垂柳林。 那些垂柳修长的细枝在微风中一起一伏翠绿的柳叶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柳树没有经过修剪粗大的枝干努力向水面弯去仿佛一位位朝拜者向沉默森林展示自己的虔诚。 一位老人倚靠着其中一株垂柳在傍晚的余荫中小憩。 这株垂柳立在一处凸向水面的小码头旁树干中部的一片树皮被刮去露出发白的木头上面用漆黑大字刻着‘利涉’‘问津’四个大字。 “是个好兆头。”张季信指着‘问津’两字笑眯眯的看向伙伴们:“也许这才是正确的方式。” 他先一步赶到老人身前却没有开口询问。 树底下铺了一张蓝色大方格的棉布老人抱着一根粗大的竹筒懒洋洋的靠在树底眯着眼盘腿而坐。 似乎察觉身前有人他微微抬了抬眼皮。 张季信向前跨出一步唱个肥喏粗声粗气的问道: “劳驾您知道校工委的大楼怎么上去吗?” 说话间其他新生也来到垂柳下。 老人撩起一个眼皮瞅了张季信一样嘴里咕哝咕哝半天最终只吐出一口浓痰。 萧笑拍了拍自己的法书清除掉老人留在地上的那块痰迹。 老头咧开嘴呼哧呼哧笑了几声沙哑着嗓子道:“不急不急你们暂且等等。” 几人闻言只有杵在原地静静等待了。 老人伸出枯瘦焦黄的手指探进自己腰间的口袋里小心翼翼的夹出一簇金黄色的细丝慢腾腾的揉进竹筒侧面凸出的一个小竹管里。 他身边铺了一块灰白色的手帕上面零零碎碎放了很多东西。 烟丝揉进后老人枯瘦的指尖滑过那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儿最终掂起一块黑色的石头和一个刀片状的东西。 他一手抓起石头一手抓着黑色刀片将它们重重的擦在一起。 “啪!啪!啪!” 清脆的敲击声打破水畔的宁静。 纺织娘的叫声戛然而止不远处那群小鸭子在母鸭带领下飞快的蹲在草丛中装死。 一簇橘黄色的火星从刀片上迸溅出来投射到烟丝上。 烟丝开始冒出屡屡青烟。 老人嘴对着竹筒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竹筒里咕嘟咕嘟的水泡音持续了很久。 “这是在吸水烟?”郑清听到身后林果小声而好奇的问话。 “也许吧。”张季信揉揉自己的头皮很是无聊的说:“为啥不用魔法啊用这种慢腾腾的方法一口烟都要吸一个下午。” “噗噗。” 一连串白色的烟圈从老人鼻孔喷了出来大圈套小圈环环相扣非常滑稽郑清忍不住笑出声。 老人也笑了。 他磕了磕那个小竹筒将里面残存的烟灰拂去顿了顿又从腰间的口袋掏烟丝边掏一边慢腾腾的说:“小小年纪时间还长的很那么着急干什么?” “我们还有事情!很急的!”张季信有些焦躁的来回转圈。 “急什么?事情不是急来的慢慢做什么都能做好。”老人仔仔细细的把一束新的烟丝揉进小竹筒一根烟丝都不错过那种一丝不苟、慢腾腾的样子让所有人都有些抓狂。 “我来帮您点烟吧。”郑清看到那只枯瘦的手又探向那块灰白色的手帕连忙从灰布袋里抽出一道符纸忍不住问道:“您为什么不用法术呢?” “法术?”老人诧异的扬起眉毛晃动手臂火石与刀片重新碰撞在一起:“我用的难道不是法术吗?谁说法术一定要是念着咒语、拍着法书才能使出来的?” 说话间火石与刀片重重砸在一起迸溅出一串金黄色的火花。 “但这只是普通的火石与铁片啊!”郑清疑惑了。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脑子这么死板。”老人咕哝着又是一口长长地水烟。 “火原本就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法术啊!” “你们觉得习以为常的其实是我们的老祖宗们梦不可及的。” “你们今天看到一本书能点火、放电、炼金、制药能造出种种神奇的效果然后说它是魔法。岂不知很久以前我们的老祖宗看到从木头里冒出的火花便会尊为神迹!抛去时间其实世界上原本就没有什么魔法。” 草丛中几只小鸭子已经耐不住寂寞偷偷摸摸从母鸭翅膀下钻了出来追逐几只蹦跶的蛐蛐。 缝隙里纺织娘似乎适应了偶尔传来的敲击声重新拉着嗓子开始‘织布、织布’。 老人叭嗒叭嗒抽了几口水烟摇了摇头最终懒洋洋的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楼道:“差不多了你们进去吧你们要去的目的地就在身后。” “身后?”张季古转头看了一眼果然不远处的大楼露出了一张仿佛咧开大嘴一般的入口。他欢呼一声撒腿就跑。 致谢之后萧笑等人也紧随其后离去。 只剩下郑清茫然的看向自己身后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面红耳赤谢过老人小跑着追上前面的几个身影。 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小子机缘不错。”老姚抓着自己的烟斗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笑眯眯的喷着烟对老人说道。 “哈哈哈哈。”老人满意的点点头顿了顿手中的烟筒抽出一小把烟丝大笑道:“转得好转得好啊!要不要来一点?” “却也不知他有没有真的意识到那扇门就在自己身后!”老姚乐呵呵的接过烟丝塞进自己还在冒烟的烟斗中接口道。 “能看就好!懵懵懂懂的是机缘清清楚楚的是造化啊。” 天色渐朦胧笼住了两个悠长的身影与那淡淡的烟气。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校工委大楼 第一大学在校园管理上非常突出自律的理念。 整座大学由一位校长与两位副校长负总责。校长总揽全局只在校务上给出一些指导性的意见轻易不参与具体事务。具体校务则由两位副校长通过教授联席会议与校工委来管理。 教授联席会议由学校所有在职教职人员组成主要负责学校教学工作。 与教授联席会议不同校工委作为第一大学的两大管理机构之一成员主要是一些退休教授、讲师以及招募的专业校工构成。退休的教职人员只有很少是因为年纪的原因退休的剩余绝大部分是因为实验事故或者晋级失败而黯然隐退。 校工委全称是‘第一大学校园事务管理工作委员会’因为委员会大部分成员都是穿着灰色长袍的校工于是学生们习惯性的将其简称做‘校工委’。 顾名思义但凡属于第一大学的校园事务均在校工委的职责之内。从年度教学计划到课程课表安排;日常校园设施维护、夜间校园安全巡逻;甚至学校四大自治组织中的三个都由校工委指导。 因为负责的事务庞杂所以校工委内部还划分了三个主要的办事机构:第一大学内务委员会、第一大学安全事务委员会、第一大学外务委员会。即使如此细微而繁杂的校园工作事务仅凭退休的老师们是完全无法胜任的。 因此除了用学分招聘学生与助教们担任校工委的职务外第一大学还在全校实行义工惩罚措施。凡是违反校规、触犯校纪的学生除了接受学校书面的警告、扣学分等惩罚外还需要在校工委的安排下义务劳动。 郑清一边回忆着《走进第一大学》上对校工委的介绍一边走进这座压抑的三层小楼。 按照处罚通知单提到的地址校工委办公室应该就在这座黑色小楼内。 一楼的前厅没有灯光线有些暗淡。 借着昏暗的天色郑清可以看到前厅深处立着的一个接待台。 前台没有人但是在迎宾台旁放着一株两米高低的黑色树形鸟架纵横交错的树枝上七八只虎皮鹦鹉正侧着脑袋瞪着绿豆大小的圆眼睛盯着这些不速之客。 前厅非常安静。 左右两侧的楼道口长着黑洞洞的大嘴沉默的等待着客人。 也许因为许久没有接触阳光的原因楼道口总有一股阴凉的冷风逡巡徘徊。 几名新生静悄悄的站在门口互相交流着眼神。 直到一声轻咳打破这片安静。 林果书包上的灰老鼠受到惊吓唰的一声窜进书包背面。 “咳咳!” 树形鸟架最高处一只虎皮鹦鹉用翅膀捂着弯嘴发出清脆的咳嗽声。 新人们诧异的看着这群鹦鹉。 “打扰!”郑清试着打了声招呼。 鹦鹉们的脑袋齐刷刷转动小眼睛紧紧盯向郑清。 绿豆大小的眼睛漆黑闪亮将郑清即将出口的问话堵回嗓子眼。 “校工委办公室怎么走?”旁边的张季信瞅了瞅时间有些焦躁的问道。 鹦鹉们又把目光转向红脸膛的男生。 郑清轻嘘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这些绿皮小鸟的眼神令他有些紧张。 “新人?”鸟架最高处的虎皮鹦鹉扯着嗓子尖声问道。 几个人忙不迭点头不止。 林果书包上的灰老鼠重新跑到书包正面好奇的打量着树枝上的小鸟。 虎皮鹦鹉们似乎有些兴奋开始扑闪翅膀晃着圆脑袋用弯喙用力敲击鸟架上的树枝。 “校工委办公室怎么走?”郑清缓过劲儿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张季信的问题。 鹦鹉们没有吭声只是瞪着新人侧了侧脑袋。 郑清以为它们没有听懂放慢语速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鹦鹉们仍旧歪着脑袋不出声只不过有一只鹦鹉伸着爪子抓了抓食盆。 “校、工、委、办、工、室!”张季信忍不住凑到鸟架下面一字一顿的大声强调了一遍。 “我觉得它们需要点报酬。”萧笑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看了看其他人:“谁带鸟食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摇摇头。 张季信无可奈何的摊开手:“我们不是李萌那个小丫头又不养鸟怎么会随身带什么鸟饲料。” “你才吃饲料!你们全家都吃饲料!”鸟架高处那只最大的虎皮鹦鹉破口大骂起来。 张季信目瞪口呆。 仿佛是一个信号眨眼间其他鹦鹉也都叽叽喳喳加入声讨中。 “其实偶尔吃饲料我也没意见司汤达那老头上次喂我吃的一把草籽就挺香。”一只肥胖的鹦鹉慢悠悠的对旁边的小伙伴点点脑袋。 “这些新人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另一只身上有红斑的鹦鹉高傲的抬着头俯视着前厅的新生。 “他们竟然没有养鸟!”鸟架低处的一只鹦鹉看上去很震惊。 “他们不是男生吗?我前几天听几个星空学院的高年级学生说男生都有鸟!”另一只个头比较矮小的鹦鹉尖着嗓子在树枝上蹦蹦跳跳。 蓝雀一脸黑线的转过头捂住林果的耳朵。 小男孩儿茫然的看着那群叽叽喳喳的鹦鹉很明显没有听懂。 郑清忍着笑意从灰布袋中掏出一把自家仓鼠吃的杂粮伸到鸟架前试探道:“这个可以吗?” 站在枝头最高处的鹦鹉张开翅膀滑下来叨了一口郑清手心里的仓鼠粮满意的点点头伸出爪子指指鸟架上的食盆吩咐道:“倒满!” 郑清笑眯眯的从灰布袋里掏出肥瑞的口粮一股脑全倒进食盆里。 自从给那只小家伙改了新名字后已经很久没见过它了。 仓鼠没有跟着自己来第一大学这些东西扔在灰布袋里也没什么用拿去孝敬这些有趣的小鸟也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新人?”郑清一边倒口粮一边好奇的问道。 “哪个老生会问出你们那个蠢问题!”鹦鹉收起爪子撇过头满脸不屑。 “万一是从来没有来过校工委的老生呢?” “不不不你们还没听懂。”鹦鹉得意的扇了扇翅膀:“‘校工委办公室’这个用词不准确老生们都不会这么说。” 新人们好奇的看着它等待下文。 鹦鹉脑袋转了转换了个问题:“你们来干嘛?” 郑清犹豫了一下掏出处罚通知单递到鹦鹉眼前。 “你们就是那群刚入校就打架斗殴的新生?!”大鹦鹉瞪大眼睛扑闪着翅膀尖叫着:“学校都传遍了!说有一群好汉进了学校!” “好汉?!”郑清有些晕晕乎乎的问道:“谁这么说的?” “我大表姐隔壁斑鸠家的二小子、我舅舅老板闺女家的八哥、还有几只打秋风的野鸽子。”鹦鹉扇着翅膀在前面引路道:“跟我来。” 郑清舒了口气。 斑鸠、八哥、野鸽子原来只是一群聒噪的小鸟在乱说。 他现在麻烦一大堆最怕有人给炽烈的火堆里添柴烧。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第一行政办公室 大鹦鹉扑闪着翅膀带着一伙新人向走廊深处拐去。 一边飞一边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这一整座楼都是校工委办公室老生们全知道。” “只不过楼里面细分着许多不同职能的办公室。如果你在前台不问清楚我们没办法带你们去合适的地方。” “你们就是办公室前台?”张季信忍不住插口问道。 “怎么看不起鸟?!”大鹦鹉落在郑清肩膀上歪着脑袋横了红脸男生一眼。 “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说前台应该安排两三个学生给你们打下手。”郑清连忙圆场。 “嗯会说话!”大鹦鹉挥着翅膀拍了拍郑清脑袋老气横秋的夸赞道:“前台的确还有个小姑娘给我们帮忙只不过今天有事没在。” 众人恍然。 走廊中非常安静没有一个人影。 新人们在鹦鹉的指引下经过一扇扇紧闭的木门门楣处悬挂的铜牌上镌刻着这些木门的主人。 卫生督查办公室、综合档案管理办公室、校刊校报管理办公室、社团联合会办公室、学生会事务办公室等等等等。 一个个办公室的铭牌从郑清眼前掠过令他目不暇接。 “这栋楼里有多少个办公室?”看着两侧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门牌郑清忍不住侧过脸问肩膀上的大鹦鹉。 也许觉得蹲在肩膀上比拍着翅膀飞来飞去更省力这只大鹦鹉落在郑清肩膀后就赖着不动了。 “太多了两支翅膀也数不清!”大鹦鹉抬起一只翅膀感慨道:“一层是校工委内务委员会的办公区域;二层是外务委员会办公区;三层是安全事务委员会的办公区。每一个委员会都下辖十几个职能办公室。” “就算是走廊里巡逻的那些无头骑士也说不清每层有几个办公室——当然它们已经没有脑袋了想说也说不出来嘎嘎嘎嘎。” 似乎觉得自己说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鹦鹉扑棱着翅膀嘎嘎大笑了两声。 队伍中间的林果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一阵冷风从新人们身边掠过。 郑清勉强笑了两声惊恐的打量着四周唯恐鹦鹉嘴里的无头骑士突兀出现在眼前。 大鹦鹉似乎没有觉察队伍中变的有些压抑的气氛依然用欢快的语调继续解说: “这些办公室变来变去没个准信。” “比如前几天一层就把‘临钟湖鱼人保留地办公室’合并到三层的‘校内安全事务办公室’了——因为这几年随着鱼人数量的上升越境鱼人伤人事件时有发生内务委员会认为这是安全委员会的责任。” “还有每次月下议会选举后二楼的外务委员会都会根据议会席位变动增减相应办公室。” “所以说这个数字没准。” “到了!你们需要在这里报道。”鹦鹉拍打着翅膀从郑清肩头离开来到一扇木门前抓着门楣重重叨了两下黄铜铭牌。 铜牌表面坑坑洼洼上面阴刻着七个黑色小篆:‘第一行政办公室’。 “咚!咚!咚!” 鹦鹉用尖锐的圆喙啄着铭牌。 “听到了!听到了!”一个模糊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你轻点!这是这个月最后一块牌子了叨坏后勤那边不给发新的。” 深红色的木门豁然打开将门口的新生吓了一跳。 “跟上!”大鹦鹉拍打着翅膀率先飞了进去。 几个新生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屋内的光线非常充足与走廊里那黑暗压抑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门后没有人目之所及是一排排银灰色的金属档案柜。柜子很高与屋顶之间几乎没有留下空隙。 这些柜子排着整齐的队列每一列看上去都数以百计。 面向房门的柜壁上挂着一个个明黄色的号牌从左向右按一号、二号、一直排序到九号。 鹦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办公室深处郑清只能听到它拍打翅膀发出的回音。 走进办公室的几个人犹豫着停下脚步。 办公室的门在身后重重的关闭。 新人们又被吓了一跳。 “顺着一号与二号文件柜间的过道向后走。”一个声音从办公室深处传来:“往前走就行。” 与隔着门相比这个声音显得清晰了许多: “路过陈列柜的时候小心点不要惊醒那群磨人的小妖精。” 郑清很快就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过道深处的文件柜上多了一些橱窗。透明的玻璃橱窗内放置着许多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有些陈列品还能分辨出具体形态比如用蛇尾做头发的小丑面具、色块斑驳的油画、脏兮兮的铜壶、生锈的匕首、嵌着绿宝石的黄铜戒指、泛着油光的长鞭等等。 有些陈列品则让人摸不着头脑比如一块漆黑的不规则石块、一根被虫蛀出许多小孔的木棍、几根缠绕在一起的彩色布条等等。 甚至还有各种奇异生物的骨架、浸泡在不明液体中的渗人标本。 这些陈列品分门别类码放整齐看的郑清毛骨悚然。 “为什么办公室放这些东西?”他小声问萧笑。 “应该是学生们非法带进校园的魔法物品被没收后放在这里了。”萧笑指了指一个橱窗玻璃上贴的标签。 郑清凑到标签前仔细读了读: 名称:人皮唐卡(编号y-2006-007) 数量(规格):一张(75cm*50cm) 持有人:扎西多吉(亚特拉斯06级) 入档时间:二零零六年九月一日 入档原因:校规明令禁止携带的黑魔法用具名录(3-1-201) 危险等级:三(禁止触碰) …… 紧挨着这张标签的另一张标签字迹有些模糊郑清只能勉强看清名称前几个字是‘芭比娃娃’。 对应的橱窗里一个眨着湛蓝色大眼睛的小姑娘正用可怜巴巴的表情看着郑清。她穿着绯红色的公主裙裙底露出一双洁白的小脚丫。 这有什么危险? 郑清忍不住用指尖擦了擦那张标签想要看清楚点。 “快点跟上。”前面不远处传来萧笑小声的警告:“记住进门后的提示。” 郑清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橱窗里的姑娘小跑着跟上伙伴们。 “我只是看着挺稀奇。”他小声解释着。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不可能的任务 越过整齐排列的文件柜一个拥挤的小世界出现在众人眼前。 房间一侧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台黑色大理石落地钟银白色的表盘上镌刻着优雅的花体符文。炭黑色的摆锤不紧不慢的摆动着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落地钟前是一台巨大的球形仪器。球体表面绘满星体图案结实的黄铜底座上四头泛着红光的龙形异兽正伸着爪子推着中央的球体缓缓转动。 房间另一侧的墙壁上一扇木质的平开窗紧闭着;银灰色的窗帘被紧紧束缚在窗扇两侧。透过窗外昏暗的天色可以看到远处沉默森林漆黑起伏的树冠。 窗台上摆放了几盆短叶君子兰与水仙也许因为疏于打理这些盆栽植物宽大的绿叶上蒙着一层尘土看上去灰扑扑的。 窗台下方的矮墙边堆砌着一排纸箱子箱子里堆满杂物。杂物上面放着几块醒目的红色的‘禁止触碰’的警告牌。 房间正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它占据了这个世界大部分的空间。桌面上杂乱的堆放着一沓沓文书五颜六色的标签夹在这些文书中看上去让人眼晕。 桌面前端竹黄色的笔筒倒在桌面几根毛笔披散着笔头懒洋洋的吐着黑色的口水。一头寸许高低的青铜水牛甩着尾巴低着头将那片黑色的墨迹舔舐干净。 办公桌边缘有一个简易鸟架。 鸟架上蹲着两只鹦鹉。 一只是为郑清等人带路的虎皮大鹦鹉。 另一只则是长着两个脑袋的红腹金刚鹦鹉。 此刻那只红腹金刚鹦鹉正抓着一张清单大声吆喝: “阿尔法学院申请年度猎场使用计划表!” “亚特拉斯一名卫斯理派的修士请求从浸礼派班级独立分班的申请书!” “巡逻处下周的值班计划表!” 每吆喝一句都有一只蓝色的小精灵从周围的文件堆里翻出对应文档码放到桌子中央。 当新人们挤过小山般的文件堆来到办公桌前时虎皮大鹦鹉正咬着一根吸管哧溜溜喝着果汁。红腹金刚鹦鹉的另一个脑袋也咬着一根吸管与虎皮大鹦鹉争夺水源。 “一层真该再加一个行政办公室!”虎皮鹦鹉抖着翅膀含糊的哼着:“前几天撤掉的那个‘鱼人保留地办公室’房间还空着呀快打个报告申请建立新的办公室。” “哪有那么简单。”红腹金刚大鹦鹉丢下吸管抱怨道:“那个空置的办公室已经被预定了据说要把‘第三行政办公室’改名‘事务协调办公室’——天知道这种乱七八糟的变动要增加多少文件!” “就是!就是!”金刚鹦鹉念着清单的那个脑袋偏过头赞同着。 “不要停!今晚还要不要下班!”一个恼火的声音打断两只鸟儿的共鸣。 声音的主人把脑袋埋在文件堆里郑清只能看到他一头乱糟糟的黑发。 看到新生们走近红腹金刚大鹦鹉轻咳两声。 桌后一张疲惫的面孔从文件堆中抬起头来。 “你们是?” “那群还没入校就打架的新生!”虎皮大鹦鹉急吼吼的在旁边解释。 “这位是第一行政办公室本周值班员星空学院大三的学生海因茨·李曼。”红腹金刚鹦鹉慢条斯理的向新人们介绍。 “哦!是来领取义务劳动的任务吧。”海因茨露出恍然的表情从抽屉里抽出一沓文件站起身走到几位新人面前:“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 他身材高大体格健硕蓝色的院袍紧紧绷在身上看上去仿佛一位健美教练。 “你们现在的新生真不得了。”这位学长翻检着手中的档案袋一边感叹着:“我们当初进校的时候乖的像一堆小鹌鹑屁都不敢乱放。哪像你们学生身份卡还没焐热就大打出手!果然有代沟啦!” 新人们唯唯诺诺笑脸相迎。 “身份卡与处罚通知单都带了吗?” “带了带了。”几个新生忙不迭答应着。 张季信从裤兜里抽出皱皱巴巴的通知单与身份卡。 海因茨捏着通知单的一角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张季信心虚的嘿嘿两声。 郑清从灰布袋里抽出自己的通知单用力抚平上面的褶皱。 “你就是林果?”夸张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 郑清抬起头海因茨正拿着一张身份卡仔细打量着林果。 林果抱着自己的小书包紧张的点点头。 书包上那只脾气很坏的老鼠露出一副讨好的笑脸。 “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天终于见到传说中与我同届的超级天才了!”值班老生一脸感慨的拍拍林果的肩膀:“平常也不来星空学院转转我们那边很多人都惦记着跟你打招呼呢。” “大家都不让我去星空学院。”林果脸色有些发绿。 郑清深以为然。 以小男孩儿的身板估计撑不过星空学院一轮的招呼。 “讲道理你其实是他们的学长!”值班老生笑眯眯的看向办公室里其他新人。 “学长!”郑清瞄了一眼那个瘦小的身影忍住了即将盈眶的热泪。 为啥人与人的差距就那么大呢? 同样是十二岁自己那个时候好像因为见到一个幽魂吓得尿裤子了而林果已经在第一大学旁听了两年的大学课程。 “不用叫我学长”林果慌乱的摆着手怀中书包上的灰老鼠却一脸得意:“前两年其实不算正式入学我跟你们是一级的。” 郑清垂头丧气的不搭话了这句解释重新在他胸口捅了一刀。 海因茨翻开文件袋抽出一张张通知: “蓝雀你进第一一四号炼金实验室进去后找金助教。”因为同属一个学院这位学长还很热情的给他指点:“金助教很和气的他主攻武器附魔方面找星空学院的学生估计是去打铁的。” 郑清想象着一脸冰冷的蓝雀挥着铁锤的违和感忍不住咧咧嘴。 “张季信去找百草园的司汤达大叔他会给你安排事情的。”学长摇着头拍了拍红脸膛男生的肩膀安慰道:“在园子里做事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要给家里添麻烦。” 张季信哭丧着脸接过自己的处罚通知。 郑清恶意揣测学校是不是专门挑选了有赔付能力的人去百草园。 “萧笑去图书馆找林研究员。” 西瓜头男生安静的点点头将处罚通知夹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中。 办公室的学长瞅了瞅最后两张处罚通知揉揉眼睛又仔细读了一遍。 “不可能吧!”他喃喃着抓着两张纸跑回办公桌前翻动着备份的详细记录核对内容。 办公室里陷入异常的沉默中。 郑清看了看林果又看了看其他同伴。 萧笑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张季信搔着脑袋也是一脸莫名其妙;蓝雀则安慰的拍着林果的脑袋。 “那么最后两位同学。”海因茨站在办公桌后肯定的晃了晃手中的两张单子:“我以为出具时抄录有误没想到真的是这样!” “你们有点辛苦。” 他抬起眼皮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两个局促不安的新人。 “郑清你跟林果去巡逻队嗯已经给你们安排好去处了你们加入临钟湖夜巡队负责凌晨一点至四点的夜巡任务。时间倒是没固定但你们每周需要抽出一天的时间参加巡逻任务。”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临钟湖夜巡 在走进校工委办公室的大楼之前郑清已经通过许多渠道大概了解了校工委的部门划分与职责安排。 一般而言外务委员会因为需要经常出校执行任务所以很少在低年级学生中选人。而安全事务委员会因为工作内容包含一定的危险性也很少选择低年级人员。所以学校处罚的大一新生基本都会由内务委员会安排。 蓝雀去的炼金实验室、张季信去的百草园、萧笑去的图书馆就属于这种情况。他们被分配的工作也基本是固定的:比如打铁、清除杂草、整理书籍。 都属于非常基础、几乎不会发生意外的工作。 而巡逻任务则完全不同。 在第一大学巡逻队一直是一支非常特殊的队伍。 作为拥有数百人规模的强力部门巡逻队的成员并不固定。退休的老教授、兼职研究员、在职助教、全职校工、受惩罚的学生可以说第一大学任何一个岗位在巡逻队中都能找到符合要求的队员。 作为拥有正式编制的学校部门巡逻队又同时受到内务委员会与安全委员会双重领导。一方面巡逻任务安排、路线规划等需要内务委员会统筹安排;另一方面巡查过程中涉及校园威胁的许多内容又与安全委员会息息相关。 事实上第一大学的巡逻队所承担的任务非常广泛。 从登记没有按时就寝的溜号学生到防范沉默森林的野兽摸进校园;还包括阻止保留地的鱼人越境出线、检查覆盖校园范围的守护大阵有无故障等等。 郑清就曾在《走进第一大学》中读到巡逻队将迷路的鱼人宝宝送回临钟湖的故事。 但他从来不知道学校会招徕大一新生加入巡逻队! “这个安排的确有点出乎意料。”海因茨·李曼非常诚恳的摊摊手他看上去也有些迷惑。 “夭寿啦!大一新生要进巡逻队了!!”虎皮大鹦鹉喊叫着兴致勃勃的飞出办公室向自己的小伙伴们八卦这条新闻去了。 “大惊小怪。”鸟架上的红腹金刚鹦鹉咔咔嘴一个脑袋转向郑清安慰道:“别担心!巡逻的时候飞高一点跑进学校的野妖一般都不会飞!” “他们没有翅膀!”红腹金刚鹦鹉的另一个脑袋纠正道。 两个鹦鹉脑袋互相看了一眼重新咬住吸管开始喝果汁。 郑清与林果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不要紧安心点。这个任务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危险。”海因茨拍了拍两个新生的肩膀鼓励道:“第一大学校区是巫师界最安全的区域没有理由相信有什么危险生物能随随便便在学校里溜达。” 郑清看了萧笑一眼。 长廊中的警告仍旧历历在目。 他觉得海因茨安慰性的话语需要打点折扣。 巡逻任务。 而且是临钟湖夜巡任务。 即使没有遇到危险生物也有可能因为打盹失足滑进湖里! 要知道湖水中的住户与巫师们的关系并不是非常友好。 “你们这只属于非常简单的校内巡逻任务甚至连学府都没出。只是时间稍微有点影响你们休息注意安排好时间。”值班的老生将几个新生送出大楼一路上安慰的话语就没有停止。 但是直到走出校工委的大楼郑清脑子里还是有些乱糟糟的。 平日里辛胖子给自己讲的野妖故事、迪伦在棺材里讲的鬼怪故事一个接着一个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力如此优秀。 大半夜去巡逻!这是新生的工作吗! 郑清脑海里翻滚着大明坊中的猪妖与专机上的女妖心里有点发慌。 倒是林果听到可以大半夜不睡觉反而变得有些兴奋。 一出校工委的大楼林果就忍不住念叨起来:“据说我们学校周围能看见龙!” 他一脸的神秘与憧憬。 “龙!”郑清忍不住插口眼角一阵抽搐。 “的确。”张季信也非常感兴趣的凑了过来:“我听我哥说沉默森林经常能看到龙的踪迹。学校里偶尔也能见到。我哥说跟以前在家时见过的没什么区别。” “你在家见过龙?!”郑清眼中露出一丝震惊。 张季信得意洋洋地笑了笑说道: “哦见过一些。主要是西方的巨龙去年跟大哥去俄罗斯旅游见到了伏尔加的古比雪夫双翼龙;嗯高一的时候我们一家去北海差点抓住一头奥科尼象鼻龙;还有新西兰的蛋白眼……当然神龙什么的我没见过只见过诸如唐古拉冰螭、长白山赤虬之类的亚种龙。学校附近的应该是一种水蛟或地行蛟与其他的一样都属于普通龙种。” 郑清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些解释丝毫没有降低这种生物对自己的威胁程度啊。 “即使再普通也是龙啊!”林果忍不住赞叹道:“如果能让我得到它的一些鳞片、唾液、甚至血液……” “梦!”蓝雀干脆利落的打断林果的幻想。 林果扁扁嘴闭上嘴可怜巴巴的跟在蓝雀身后不再出声了。 “但是我们这里应该比较安全吧。”郑清努力回想着刚才海因茨的话艰难的笑道:“在岛上应该完全不需要担心那些神秘生物吧。” “是啊。”萧笑懒洋洋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我们只需要注意一下那些小妖物。” “野妖。”蓝雀手不离剑惜字如金。 “啊!对对”张季信似恍然大悟一般敲敲自己脑壳脸上满是苦恼:“还有那些麻烦啧啧这些野妖对于巫师而言就像野狗对普通人的威胁一样相当有限。” 这种安慰更像一种恐吓。 林果脸色也慢慢变得苍白起来了。 “学校怎么会有野妖呢。”郑清忍不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楼。 “不小心从猎场跑出来的不小心从实验室跑出来的不小心被某些黑魔法污染了的还有被一些坏家伙恶意带进来的。可能性多啦!”张季信忽然压低声音装作很神秘的样子说道:“据我哥哥说他们那届嗯就是现在大四这届有人在大一刚进校的时候晚上出去溜达就不小心被野妖咬了。后来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我突然有点羡慕迪伦了。”郑清垂头丧气的嘟囔着。 “像他一样睡在棺材里还是像他每个月裸奔一次?”萧笑扬起了眉毛。 “不想像他一样每经过一次满月力量都能提升一点。”郑清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而且上个月迪伦一直安安静静的钻在自己棺材里完全没有裸奔。” “最重要的是他们完全不需要在乎黑夜带来的恐惧。”林果打了一个寒噤颤抖着接口道:“他们就是黑夜之子!”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男生圈儿的小秘密 刚刚品尝到自由滋味的大学生往往会贪恋这种快感。表现在日常生活中就是周末时很少有人在中午之前起床。 白丁世界如此。 巫师大学也是如此。 清晨在习惯的作用下郑清爬起床跟着萧笑去操场做早课。 完成早上的功课之后他重新滚回床铺来了个回笼觉。 今天是周六晚上班里有活动。 按照过往的经验他觉得自己需要提前攒点精神。 晌午时分寝室里仍旧非常安静。 阳台上的窗帘半掩着。灿烂的阳光只能穿过窗帘间巴掌宽的缝隙向昏暗的世界展示自己的热情。 这道阳光落在寝室中央的书桌上形成一条长方形的光带。 光带的一头是一盆枯萎的雏菊;另一头是一个盖着毛巾的纸箱。 光带中央肥猫团团摊开身子把自己拉成长长的一条毫不客气的霸占住阳光地带的剩余面积。 它眯着眼满意的打着呼噜。尾巴尖随着呼噜声一翘一翘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某些隐秘部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当然屋子里也没人在意这只猫放浪的姿态。 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迪伦一贯昼伏夜出。在郑清的印象里那张六柱床的帷帐似乎永远都紧闭着只有偶尔从帐子里伸出的脑袋让人们意识到床上还有一位住户。 辛胖子心宽体胖平日里上课都需要几位舍友努力拉扯才不至于迟到;在这周六的上午众人怜悯他的辛苦索性让他睡个痛快。 郑清昨夜与几位难友从校工委领取惩罚性任务后一直处于极度沮丧的情绪中。这种情况下充足的睡眠可以有效缓解内心的沮丧。 只有萧笑早上做完功课后说要熟悉一下图书馆的情况消失的无影无踪。 临走前他还贴心的在宿舍设定了一个闹钟用来提醒几只休眠生物不要睡过头。 这个提醒非常必要。 因为今天下午五点钟天文08-1班在步行街有个班级聚会两位班长大人都严词提醒诸位新生准时参与不许请假。 九有学院大一年级一共有四个科系被分成了四个班。分别是天文08-1班、卜算08-1班、魔药08-1班、炼金08-1班。 郑清所在的班级是天文08-1班。 经过一个星期的接触与磨合班上的新人们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了解。但是用老姚的观点来看还不够。这样的班级还不是一个大家庭。 于是在唐顿班长的组织下周六下午九有学院天文08-1班的新生们打算来一场轰趴。 原本这次聚会计划在教室内举办。 但当唐顿向校工委提出申请后被办公室遗憾的通知所有教室均已被预定完毕。 周三下午的哲学课后唐大班长特意举行了一场临时班会讨论聚会事宜。 按照他的想法大家可以在贝塔镇步行街的酒吧里举办这次聚会。 但这种想法受到许多人的质疑。 一方面许多新生还残留着过往生活的桎梏对饮酒放纵的生活望而却步。 另一方面按照这个计划聚会的费用会提高到令人难以接受的程度。按照唐顿的粗略估算如果在步行街聚会费用平摊下来每个人需要支付最少一枚金豆子。 对于节俭一点的学生而言一枚金豆子基本属于一个月的生活费了。在许多人看来新班长的这个计划有点过于奢侈。 一群财务不自由的年轻巫师在教室吵吵大半天后唐顿班长大手一挥将本次聚会的费用全部承担了。 然后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这种土豪行为让郑清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于是周六一个长长的午觉过后在快掉到地平线下的夕阳里郑清与辛终于懒洋洋的爬起身穿着校袍溜达着向贝塔镇走去。 萧笑设定的闹钟是一只魔法公鸡。 但是他明显忽略了肥猫团团对这类魔法的怨念。 下午四点的时候当魔法公鸡敲破蛋壳爬到桌子上准备抖擞精神引吭高歌时一只猫爪准确无比的掐住了公鸡的喉咙将它溢出嗓子眼的打鸣声堵回肚子里。 对于肥猫而言吃饱喝足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睡觉。 没有人可以随意打扰猫大人的午休。 公鸡也不行! “如果不是我看了一眼怀表咱俩铁定迟到了!”郑清向身边的胖子夸耀着。 “就算你不看表也不会迟到。”辛胖子不屑的撇撇嘴拍了拍肚皮:“生物钟放在这里我的肚皮可不是那只傻乎乎的公鸡。”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郑清犹豫着看着步行街两旁的各种美味小吃提议道。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正是晚高峰来临前的最后一丝悠闲时光。街道两旁小店里的伙计们都在抓紧时间养精神准备迎接一波消费狂潮。 就连糖果店里的麦芽糖骑士与蔗糖大兵都开启了新的和平谈判。 夕阳西下一片安宁与祥和。 “忍一忍。”辛胖子咽口唾沫咬牙切齿的看向前方:“前面不远处就是聚餐地。唐顿说他安排了自助餐。我们去了直接开吃。” “郑清!下午好啊!” 郑清回过头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正向自己挥手。 他眯了眯眼睛。 是伊莲娜跟自己同班的那个吉卜赛女巫。 实际上他早就认识这个女巫。 在专机上时这个吉卜赛女巫一路闷头大睡让他没有一丝搭讪的机会;在步行街与阿瑟一群人冲突时这位吉卜赛女郎来去匆匆除了留下几个伤号外只留给郑清一道靓丽窈窕的背影。 然后他从萧笑口中得知这位女巫是第一大学的交流生。 原本以为这是一段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单恋不曾想上帝把窗户关上时顺便帮他把门打开了。 在开学第三天的时候这位吉普赛女巫转到天文08-1班成为一名插班生。 “下午好!”郑清也挥挥手嘴角绽出一丝灿烂的笑容。 旁边辛胖子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用胖乎乎的胳膊肘顶了顶他的肋骨。 郑清对这个新来的女巫很感兴趣这是男生圈儿里公认的秘密了。 正文 第三十章 男生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 每年五六月份第一大学的四所学院都会接引巫师界适龄的小巫师们参加一年一度的‘巫师高考’。 通过测试的小巫师可以获得第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在巫师的道路上走的更远。 而没有通过测试的巫师在日后的生涯中将很难接触高深的魔法知识。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对于所有巫师而言这是一次决定命运的考试。 但每年都有一些小巫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错过这次考试。 有的人是生病有的人是远行。 也有很多人是因为第一大学的接引魔法无法触及他们错过了这次考试。 就像吉普赛女巫。 作为欧罗巴大陆最古老的女巫谱系之一吉普赛女巫的行踪非常隐秘。她们常年游离在主流巫师社会之外用各种复杂的咒语阵势掩盖自己的踪迹。 如果不是巫师议会始终保留吉普赛女巫团的议席许多巫师都会忘记这个群体的存在。 第一大学招生委员会的接引魔法就经常被这些女巫的防护咒语阻拦。 鉴于此经过多方协调第一大学实行了补考制度以最大程度上实践公平理念。 而这些经过补考进入第一大学的学生被称为插班生。 伊莲娜就是第一大学的插班生。 …… …… “等我一下!”女巫在街道另一头挥着手。 郑清拽住辛胖子老老实实在路边等着。 伊莲娜穿着一双米黄色的漆皮鱼嘴高跟咯噔咯噔一路小跑到郑清这边。 郑清忍不住挺了挺身子试图表现的更挺拔一些。但是他身上宽大的红色院袍将这个努力默默的掩盖住了。 伊莲娜酒红色的大波浪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遮住了她白皙的脖颈。黑色雪纺纱衣配红色的高腰斜摆半裙看上去妩媚娇艳。 此刻她左手挽着一个坤包右手展开一副塔罗牌当做小扇子轻轻的扇着风。 郑清皱了皱鼻子紫罗兰浓郁而芬芳的气息一瞬间充斥了他的胸腔让人有些迷醉。 “你们就穿院袍吗?”她侧着脸好奇的看向郑清。 橘黄色的夕日涂满街道。 微醺的阳光经过她脸颊上细细的绒毛显得更加柔软温和。 郑清张张嘴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就说应该穿其他衣服的!”旁边的辛胖子嘟囔着。 “穿院袍也不错看上去清清爽爽的。”伊莲娜眉眼弯弯。 郑清嘿嘿笑着瞅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院袍。 午觉醒后两个懒人在各自的床上争执了三十秒最终决定穿着院里发的大红色袍子来参加这次轰趴。 但是来到贝塔镇后两人就已经有些后悔了。 目之所及街道上很少有人穿院服。 除了每周一与周五以及其他正式场合需要穿院袍外第一大学对学生日常着装并没有太多的要求。 在长期的熏陶与影响下每个学院都从自己的文化中诞生了不同的穿衣风格。 阿尔法的男巫喜欢简洁的白色麻衣女巫则喜欢穿带着流苏与褶皱的白色长裙。 九有学院的男巫喜欢深红色博服女生们则喜欢样式更华丽的红底色曲裾。 亚特拉斯的学生们常在衣服外面披着长长的金色斗篷而星空学院的学生们更喜欢用蓝色的紧身马甲彰显自己的魅力与力量。 但是不论巫师界的服饰如何变化始终与白丁世界的服饰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漫长的历史中虽然巫师们一直用俯视的眼光打量着尘世的白丁们但是却从来没有放弃这种打量的行为。借用某位大巫师的话来说:“他们没有上苍赐予的天赋但是他们的创造力却能够刺激我们的灵感。” 虽然伊莲娜是一个女巫但是郑清却感到她的身影在源源不断的刺激着自己的灵感。 美妙的词汇与诗句源源不断从心底里涌出到了嘴边却只尴尬的化成一个词。 “真漂亮。”他喃喃道。 “什么?”正在扇风的女巫挑起眉好奇的问道。 “哦我是说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哈哈哈。”郑清没有料到她的听觉如此灵敏有种隐秘被窥破的尴尬。 辛胖子低着头‘吭哧’‘吭哧’闷声笑不止。 郑清伸出指头重重的戳了他几下。 三个人顺着街道向聚会目的地漫步。 郑清瞟着身旁的女巫最终忍不住开口。 “我觉得你今天穿的很漂亮。”他踌躇半天鼓起勇气称赞道。 “谢谢。你的袖扣也很漂亮。”伊莲娜开心的笑着夸奖道:“我听大家说你能默写所有的基本符箓真厉害!” “都是一些笨功夫。”郑清谦虚着连连摆手脸上的笑容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那些传言是真的吗?”伊莲娜忽闪着大眼睛凑近郑清压低声音问道:“就是在四季坊镇压野妖救了一群小精灵的事情。还有你真的是昆仑道脉的传人吗?” 郑清收敛笑容犹豫着怎么回答。 因为伊莲娜所提到的流言有真有假。 比如那头野猪妖的确是在自己的符纸下睡着了; 又比如自己的确救了一群小精灵——直到现在自己还在为她们的小命操心。 但无论怎样流言终究是流言。 这些谣言真是可恨郑清一脸纠结。 “当然是真的!”旁边的辛胖子见郑清许久不说话以为他抹不开面子一把揽住他肩膀伸出大拇指夸耀着:“我家清哥儿不喜欢招摇但新生里面谁不知道他的本事——那群小精灵还在我们宿舍里待着呢!” “不不不。”郑清慌乱的摇着手否认道。 原本看着伊莲娜崇拜的表情他有心模糊承认这些事情。 但终究没办法做到心意通达。 “我不会雷咒画的符箓也没有那么大威力。” “我的确救了一群小精灵但并没有挡住那头女妖。实际上这是大伙儿一块拼命的后果。” “而且我也不是昆仑传人。当然我的确师承一脉道统但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属于哪家哪派我还没正式入门老师也一直没对我说过。” “至于学校的八卦都只是八卦而已。” 郑清一口气把郁积许久的话语倾吐干净心底反而轻松了许多。 他诚恳的看着伊莲娜说道: “我只希望这些流言不会影响你的心情。” 辛胖子在一边跺脚叹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伊莲娜反而笑的更加灿烂: “你真可爱!” 郑清神色一滞脸色垮了下来: “男生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 他嘟囔着。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流浪吧 贝塔镇的街道弯弯曲曲街上的行人柔肠百转。 郑清的目光扫过街道两旁渐渐亮起的橱窗思绪浮动总想在美女面前说点什么。 但弥漫在空气里的紫罗兰香气似乎被施加了魔法让他的脑海一片混沌。 倒是旁边的辛胖子没有丝毫压力不断向身边的吉普赛女巫问问题: “你们女巫团这次一共派了多少学生?” “八个不九个。”伊莲娜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加上我一共九个人。” “据说你们平日都呆在巫师塔里不跟外面交流那你们一般怎么收集生活物资呢?” “我们是巫师啊!”女巫惊讶的看着辛补充道:“我们都会魔法。” “哦哈哈哈。”辛胖子豪爽的笑着脸上丝毫没有尴尬的模样:“我家在莱茵那边距离巴尔干很近但你是我见过的一个吉普赛女巫……从小到大!要知道你们吉普赛女巫在欧罗巴留下超级多的传说……听说你们女巫团里有位长老活了一千多年了是真的吗?” 伊莲娜笑眯眯的听着辛的这个问题不置可否。 步行街上传来一阵惊呼声打断了辛胖子喋喋不休的问话。 几个小童驭着扫帚与木剑从他们身旁掠过撞倒路边店铺门口的一个易拉宝。店铺的主人还没出门易拉宝上的代言女巫就已经气愤的骂出声来: “太不像话了!” “现在的小孩子太没礼貌了!” “撞倒别人不知道扶一下吗?!” 声音震的易拉宝上的画布瑟瑟发抖。 几个小童回过头做个鬼脸一溜烟消失在步行街尽头。 辛胖子羡慕的看着那些轻巧的交通工具感叹道:“如果当初我也有一把扫帚打碎玻璃后就能及时离开就像这些小家伙……可惜家里只有老妈用力揍人的笤帚。” 伊莲娜小跑几步扶起倒掉的易拉宝顺便用手帕擦掉画布中女巫袍子上的尘土。 画布上的女巫收敛了怒气重新变得笑容满面招徕道: “小姑娘真有礼貌!来店里看看吧我让老板给你打折!” 伊莲娜笑着摇摇头谢绝了。 郑清在一旁混沌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个傻乎乎的话题: “聚会的地方叫什么来着?” “流浪吧!”辛胖子不知好歹的凑上来提醒道:“我记得这个名字还是之前你告诉我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贵人多忘事!”郑清气冲冲的瞪了胖子一眼愤愤道。 胖子似乎刚刚反应过来耸耸肩没有吱声。 “是不是前面那家?”伊莲娜在旁边忽然开口提醒。 郑清眯着眼顺着弯弯曲曲的街道看去。 不远处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向他们招手。 “应该是。”郑清有些振奋的点点头:“我看到唐顿了。” “流浪吧……这家店的名字真奇怪。”吉普赛女巫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招牌摇摇头。 “这家店的老板是一位流浪巫师所以叫这个名字。”郑清终于找到合适的话题忍不住卖弄道:“《走进第一大学》里提过这位老板。据说他是一个传统的巴勒莫巫师骨子里充满了对权贵的蔑视。年轻的时候曾在北非一带流浪很是糟蹋了几个法老的墓葬。后来年纪大了心思变淡才来到贝塔镇开了这家店。” 说话间几个人来到店门口。 萧笑迎了过来似乎听到郑清的解释挑了挑眉毛补充道: “这个流浪巫师不是一个正经的白巫师。注册巫师协会的名单里也查不到他的信息。但是如果有人找你麻烦比如一个南洋巫师给你养的狗下了降头术你可以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打听到他的名字……所以在店里的时候安分一点他不喜欢别人谈论他的过往。” “你们懂得真多!”伊莲娜眉眼弯弯开心的笑着:“跟你们在一个班真幸运!” 郑清极为勉强的扯了扯嘴角。 门口的几个女生看到插班生的身影大呼小叫的将她拉进店里。 辛胖子也早已迫不及待的挤进门。 郑清抬了抬脚最终沮丧的停下来。 “你不进去吗?”萧笑好奇的问道。 “你怎么来这么早!而且为什么在门口呆着。”郑清没好气的反问道。 “事实上是你来晚了。”萧笑看了看自己的计时器面无表情的说道:“还有十分钟就是下午五点这种活动你不应该踩着点来。至于我为什么在门口呆着。” 西瓜头有些烦恼的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酒吧:“里面太吵了。” “快进去快进去。”唐大班长看见两人磨磨唧唧在酒吧门口说话走过来热情的将他们拖进酒吧:“大家都在里面里面热闹。” 郑清看着把脸皱成一团的萧笑心底有种解气感忍不住笑了。 流浪吧的门面很小并不起眼。 但是进到吧内就能发现屋里别有洞天。 穿过曲折幽暗的走廊一个宽敞的大厅出现在众人面前。 悦耳的音乐与七彩的灯光环绕而来给每位客人罩上一件耀眼的霞衣。 “也没有多吵闹嘛。”郑清看了萧笑一眼。 “不是声音吵闹才是吵闹。”萧笑哼了一声指了指周围闪烁的彩灯:“颜色的吵闹也是吵闹。” 郑清耸耸肩无可奈何。 一队队的小精灵骑着发光的小鸟在屋子里徜徉游荡招待着客人们。小鸟的爪子里提着果篮、酒瓶不时还抓走客人留下的垃圾。 屋子也许被固化了类似‘扩展咒’之类的魔法房顶的面积与地面看上去有些失衡。 巨大的舞台、几十张形态各异的桌子随意的摆放在中央。两侧长长的石头吧台后面摆放着巨大的木头酒桶与木头酒厨。 几十根蜡烛随意的漂浮在屋子上方洒下淡蓝色的光晕。 整个酒吧都笼罩在一股沧桑神秘的气氛里。 这让第一次进入酒吧的郑清有些不安。 现在正是下午时分酒吧里面人不多喧闹声并不大。所以郑清还是很容易分辨出班里面那些同学的声音。 “信哥儿!”似乎总算找到一点信心郑清冲不远处的身影叫到。 张季信抬起头通红的脸膛仿佛一个信号灯。 他咧开嘴用力的挥挥手。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两杯 “来的正是时候!”张季信用力拍了拍郑清的肩膀将他注意力吸引过来伸手塞给他一个玻璃杯:“先来点这个清清肺去去尘。” “这是什么?”郑清双手捧着这个玻璃杯看着里面打着旋儿转动的一团珍珠色气体有些不知所措。 “雾……雾酒。”张季信大着舌头从吧台上拿起另一个杯子塞到萧笑手中:“清肺活血益气养神很适合你们这些不能喝酒的家伙。” “不能喝酒?”郑清涨红了脸:“去年我跟我爷爷喝了一斤白酒六十度的那种!” 说着他不服气的晃了晃玻璃杯仰头就准备灌下去。 但是张季信伸手揪住了他的胳膊。 “我的错我的错!我要道歉!”红脸膛的男生竖起食指晃动着嘴角用力向下撇着表情严肃的说道:“我先干为敬!” 说着他抓起手边另一杯雾酒凑到鼻子下面用力一吸。 珍珠色的雾气疯狂的旋转着化作两道水龙卷钻进他的鼻孔中消失不见。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片刻脸膛上的红光仿佛添加了许多燃料愈发红的耀眼。 郑清目瞪口呆。 良久张季信张开嘴打了一个酒嗝。 他翻过玻璃杯杯口向下用力晃了晃神情郑重的看着郑清。 郑清咽了口唾沫心虚的举起手中的雾酒看了萧笑一眼。 “雾酒是以前巫师调配魔药时衍生的产物。当时的制药技术还比较落后巫师们为了最大限度发挥草药的功效将晒干的药草研磨成粉用咒语提纯化气让病人直接吸入肺中。这样药效可以直接通过气血流转全身比口服类药剂效果更佳。” “后来有酒鬼巫师发现这种方式喝酒能带给精神更大的享受。于是雾酒就诞生了并且在之后数百年间流传到巫师界的每个角落。到了现在甚至吉普赛的女巫也喜欢这种饮料。” 郑清听到这里忍不住四处张望想要找到那个靓丽的身影。 “不同酒吧雾酒的配方都不尽相同。”萧笑将杯子凑到眼前小心的晃了晃看着杯中那团珍珠色雾气溢散的痕迹补充道:“这里的雾酒研磨度很高旋转中残留的气渣晶莹如玉圆润有光泽。品质很高。” 说完他抽了抽鼻子补充道:“酒气偏酸有苦樱桃的味道酒味醇厚里面加了一些肉豆蔻。总体而言这杯雾酒适合餐前小酌健胃益气。” 郑清回过头麻木的看了西瓜头一眼嘟囔道:“我只想知道这个酒怎么喝……直接吸到鼻子里吗?会不会被呛到。” “不知道。”萧笑晃了晃杯子苦恼的盯着里面打着旋的雾气:“我也没喝过。理论上酒气会进入肺腑随着气血扩散全身……应该不会出现呛气的情况。” “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郑清震惊的看着西瓜头然后低下头神情坚定的看了杯子一眼:“那我必须在你之前喝掉它。” 说完他闭着眼把杯口对准鼻子学着张季信刚才的模样用力一吸。 杯中旋转的雾气宛如流水一般涌进他的鼻腔。一部分顺着喉管流入胃里一部分顺着气管漫进肺中。微酸的气流混合着充实的感觉刺激他的肺腑。 闭上眼一股温暖的感觉从胃里与肺间扩散开一时间仿佛他的每个毛孔都在贪婪的吐纳着这些柔和的醇香。 感觉如此舒服连他头顶的那簇呆毛都忍不住懒洋洋的抖起来。 还没等他从这种感觉中回过神就感到手中一轻盛着雾酒的杯子就被夺走。 有些不满的睁开眼郑清看到张季信举到自己面前的另一个大杯子。 “雾酒不能喝太多每个人只有一杯。”张季信眨眨眼睛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相对来说这种酒不限量你也许会更喜欢一些!” 郑清瞅了一眼他手中的大杯子。 只见透明的玻璃杯子里有一团青若琉璃的液体周围类似雾酒的乳白色气体将它托着虚浮在半空。 “这是用雾酒调配的青蜂儿巫师界最流行的饮料从十岁到一百岁没有人不喜欢这个东西的……这是用嘴喝的不是吸的。” “我们不需要吃的东西吗?”郑清打了个酒嗝感觉每一口呼吸都有种熏醉感。 从进门到现在一口吃的都没捞到肚子里先装了一皮袋酒。 这么干会出事的。 郑清对这点有着清晰的认识。 “你还没吃东西?”张季信眨眨眼神情有些迷茫但很快他表情又重新坚定起来:“干了这杯雾蜂儿我带你去找美味!” “晶籽儿闷一碗青蜂儿旋一杯摇晃逛遍贝塔镇用尽学分也不亏。”旁边同班的另一个男生段肖剑摇头晃脑的哼着。 晶籽儿是巫师培育的一种粮食类似大米但是每一粒晶籽儿都有花生米大小而且色泽晶莹剔透气味芬芳迷人最主要的是这种食物能够很好的弥补巫师们实验里丧失的精力。这对于所有巫师而言都是极大的诱惑。只不过这种食物对于大一的新生而言有些过于珍贵郑清还没有消受过。 至于青蜂儿郑清仔细打量了几眼手中的杯子。 他之前在大明坊购买学习用品的时候曾经喝过这种饮料。虽然有点刺激但并没有多大酒劲儿。 “说定了!”郑清重重拍了拍张季信的肩膀。 玻璃杯中那团青碧色的液体闪烁着琉璃般的色彩。据说这种饮料的原液是由灵魈采集大椿树汁酿制而出。巫师们在后续调制过程中又添加了数十种不同药草以便舒缓巫师精神的同时不会损害巫师的灵魂。 萧笑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曾尖刻的表示没有人会为了别人损害自己的利益也许青蜂儿就是巫师们用一堆冰蚕粪混合着蜂蜜与蝎尾炼出的饮料。 当然真相如何只有天知道。 郑清小心的啜了一口。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公费生与吊尾车 乳白色的气体裹着那青若琉璃的液体轻轻的滑入他的嘴里。 一股微酸的感觉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有点苹果醋的感觉。 这是郑清的第一反应。 清凉液体继续顺着舌头缓缓向后滑去却意外带来了一股温醇的感觉;而液体滑过的舌尖部分则渐渐蔓延开一股涩涩的感觉。郑清仿佛觉得自己后半截舌头在泡着温泉而舌尖在冰块儿上跳舞。 这就是冰火两重天啊。郑清迷糊着脑海里浮现了这个念头。 清凉的感觉继续向下一直滑到胃里然后仿佛一根燃尽的引线引爆了那猛烈的冲击。郑清觉得一股热气在胃里扩撒开沿着食道重新回到口腔蔓延开那涩涩感觉后的微苦。 张开嘴呼出这口气郑清又立刻倒吸一口气。 仿佛吃了一勺芥末又好像喝了一大杯冰凉的可乐郑清觉得一股微微刺痛的感觉顺着鼻腔四处蔓延开没有刺痛感只是一股很舒服的刺激。 “一口酒你嘴里要感受到清凉、微酸、温暖、微涩、热烈、微苦六种感觉以及喝下去呼出第一口气带来的那一串蜂刺般的回味才算完满。”段肖剑眯着眼喉咙抖动了一下半晌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睁开眼他郑重的对郑清说:“雾酒带给你的是身体的愉悦但是青蜂儿带个你的更多的是心灵的感触。” 段肖剑是一个瘦弱的男生也许因为常年看书的原因他的脊背有些弯不管坐着还是站着都像是在低头找东西的样子。这也让他始终给人一种猥琐的感觉。 “我们不是白丁我们是巫师我们不会像白丁那样只是追求肉体的某种愉悦感。”似乎因为喝多了段肖剑的身子挺直了很多语气也显得很正经的样子侃侃而谈:“肉体与灵魂是不可分割的。如果你喝酒感觉愉快的只有身体但迷茫的是你的心灵。而雾酒兑出的青蜂儿不仅能够愉悦你的身体还能洗涤你的灵魂。” 郑清还沉浸在刚才鸡尾酒带来的迷醉感中听着面前这个家伙的长篇大论只会连连点头。 “就像你们昆仑山上的百花酿也能带来这种效果。”段肖剑冷不丁又补充了一句。 郑清立刻敏感的抬起头。 面前的瘦削男生正若无其事的晃着酒杯似乎在琢磨着杯子里的雾酒能打出几个璇儿。 郑清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我真的不是昆仑传人。”他叹口气脑海里浮现一个身影于是振奋起精神问道:“托马斯你认识吗?第一大学的助教托马斯!他是我的面试官他知道我不是从山上下来的!” 段肖剑摇摇头。 郑清沮丧的垂下脑袋。 “尼古拉斯肯定知道。”段肖剑好像刚刚想起来站起身四处张望:“他在学校呆了这么久肯定知道你说的那位助教。” “尼古拉斯?他也来了?”郑清晃了晃有些肿胀的脑袋觉得自己有点幻听:“他来做什么?他不是我们班的人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鼻子凑到酒杯边试图吸掉包裹着青蜂儿的那缕雾酒。 “刘菲菲带他来的我在进门的时候碰见他们俩了。”段肖剑原本翘着脑袋搜索尼古拉斯的身影忽然低下头凑到郑清耳边小声说道:“我觉得他俩有情况!” 手抖了一下杯子里的青蜂儿灌进了鼻腔郑清剧烈的咳嗽起来。 “不要激动我也觉得不可能。”段肖剑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也许只是我喝多了他俩只是碰巧一起进店……他们都没在班上说过话基本算不认识怎么会……哈哈哈。” “他俩认识的比你早。”郑清擤了擤鼻子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嘟囔着。 “什么?”段肖剑似乎有些吃惊。 “他俩入校就认识了!”也许刚刚咳嗽的有些剧烈郑清的嗓子嘶哑了许多:“尼古拉斯是我们的引导生他带着我们参观的学校……在临钟湖边跟鱼人冲突的时候尼古拉斯曾帮助过刘菲菲。” “哦!天呐……”段肖剑重新站起身更加卖力的搜索四周:“我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的确不得了。 今年排名第一的公费生与留级两次的吊尾车有情况。 这件事说出去恐怕会惊掉一地下巴。 恍惚中他看向四周。 不远处张季信不知吃了什么东西晕晕乎乎的扶着吧台喷了一串的烟圈。稍远一点的地方几个女生笑嘻嘻的围坐在一起端着盛着雾酒的高脚杯谈笑晏晏。在大厅角落里的桌子周围几个同学围在一起大声叫喊着什么。还有人肆无忌惮的在大厅跳着一种奇怪的舞蹈。 一切都那么熟悉、一切都那么相似。 强烈的即视感让郑清几乎忘记了自己现在已经进入一个名叫第一大学的巫师大学上学了。此时此刻郑清终于感到心底有什么东西稳妥的的放了下去将自己的生活重新嵌连在了一起。 虽然在服装上的嵌连还不是那么明确。郑清看着眼前穿着长袍、曲裾、博服等等各种服饰的巫师们默默的想着。 然后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不久前那匹红色的大波浪长发。 伊莲娜的穿着倒是跟自己原来的生活的世界非常接近啊。 他忍不住抬起头从人群里寻找那个高挑的女生。不远处伊莲娜正在几个女生中间哗啦啦的洗弄着自己的塔罗牌似乎在给那些女生们做占卜。 郑清盯着她脸颊垂下的一绺长发落在她白皙的肩膀上忍不住又有些发怔。 伊莲娜似有所查抬过头看了他一眼。 他连忙转过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狠狠的灌了一口鸡尾酒。 每次看到漂亮女生都这样太没出息了。 郑清在自己心底默默吐槽。 这团液体进入他肚子后原本在嘴里那温暖的感觉渐渐扩散到全身。 郑清使劲揉了揉有些发木的脸颊但是眩晕的感觉越来越严重。 “嗬!”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一个模糊的声音说道:“这么快就醉了?!” 郑清感到一双有力的大手在背后推拿了一番顿时舒服了很多。 不愧是第一大学解酒的办法都这么爽快。郑清软绵绵的趴在桌子上思维却出奇的发散。也许应该学点手艺这样毕业后就不愁找工作了。 休息了一会儿虽然眩晕感消失的差不多了但是他仍然感觉很不舒服尤其嘴里那种苦涩的味道久久挥之不去。 “要不来块糖缓一缓?”张季信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端着酒杯站到郑清面前一脸关切的掏出一块硬糖。 郑清满脸感激的接过撕开红色的糖纸立刻丢进嘴里。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一枚硬糖引发的血案 红色的糖果落进嘴里像涂了油一样哧溜一下就滑进郑清肚子里。 旁边正在找刘菲菲与尼古拉斯身影的段肖剑忽然回过头露出猥琐的笑容。 张季信眨眨眼原本脸上的关切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脸兴奋:“怎么样?什么感觉?啥味?” 郑清没有说话。 因为一阵奇怪的感觉正从他的胃里扩散开来向着四肢百脉滚滚而去。他头顶的那簇呆毛倏然炸起继而瘫倒在头发间;他的手脚感到一阵刺麻感让他忍不住站起身一边四处乱跳一边在身上挠着。 “难道是荨麻味儿的?”辛胖子端着一盘蛋糕凑了过来一本正经的打量着乱蹦跶的郑清:“看上去刺激性很大嘛。” 他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蓝色。 其他几个男生也围在郑清周围非常感兴趣的指指点点。 郑清张大嘴想要说点什么但那阵刺激感坚忍不拔的向着头顶涌去直到他的涌泉才打了个旋从他的眼睛里冒了出来。 他的眼泪随之不受控制的疯狂涌了出来。 “我觉得是辣椒的。”张季信一脸自信的指着郑清脸颊上正缓缓下淌的两行血泪分析着:“看他这么强烈的刺激感还有这种颜色的眼泪必然是辣椒味儿无疑!” “no!no!no!”辛胖子晃着自己肥短的粗大手指反驳道:“清哥儿是第一次吃烟糖所以反应强烈些也不奇怪。至于这种颜色的眼泪我知道的就不下十五种!比如朱砂、枸杞、藏红花、番茄、石榴……这些都能让人流红色的眼泪。” “但肯定不是荨麻了那种烟糖刺激的眼泪是绿色的。”张季信撇撇嘴。 “嘿嘿还没完。”段肖剑弓着身子笑眯眯的绕着郑清打量像极了电影里那些反派狗腿子:“等他把烟喷出来我们不就知道最后结果了吗!” 他们说话间郑清已经知道自己又被涮了。 但此刻他没有心思找麻烦连续几轮刺激感觉稍有消褪他就听到咕嘟嘟的不详声音从自己肚子里响起。仿佛一架空客正要从他的肚子里起飞似的。 然后他刚刚闭上的嘴再一次张开。 一股烟气争先恐后的钻了出来在他面前聚成一枚辣椒的模样。 辛胖子一脸可惜的长叹一口气举起酒杯干掉了一杯血红色的酒水。 说来奇怪刚才那股烟气在腑脏之间的时候郑清只觉得憋闷不已。那股烟气一出去却像是把所有不舒服的感觉都带出去了就连之前喝酒带来的眩晕感也仿佛被这股烟气带出去一般。 一时间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清爽无比。 “这是什么?”暴揍了一通捂着脑袋的张季信郑清擦干脸颊的血色痕迹问道。 “烟糖。”段肖剑也老老实实干掉一大杯酒赔罪道。 “烟糖?” “大约是把各种滋味的烟气固化做的糖果。”辛胖子在旁边毫不在意的耸着肩伸手递给郑清一杯装满的血红色酒水补充道:“是熊猫糖果集团的拳头产品谁也不知道怎么做的。据报纸是猜测里面除了一般的符箓技巧外还糅合了一些外星人的技术。” “这又是什么!”郑清一脸警惕的看向胖子递过来的杯子向后退了一步。 “妖血酒巫师界最流行的的泡酒。用妖血精华酿制辅助各种药材泡制非常好的东西。”唐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几个人中间笑呵呵的举了举手中的红色饮料喝了一口。 郑清连忙举了举杯子也喝了一口。 酒味并不重但稍稍有点苦入口的感觉非常充实有点陈酿的意思。 “那个烟糖醒酒似乎很好的样子啊。”郑清又呷了一口血酒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而且吃完了的感觉很舒服呢。” “那种东西还是少吃点吧。”唐顿摇着头说:“这种刺激性太大的东西对于我们巫师还是有一定影响的尤其是精神方面。” 他用指头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郑清舔舔嘴唇略感可惜的叹口气。 “呀!”一个女生的尖叫声打断男生们的酒宴。 郑清回过头几个女生正慌乱的从酒桌边跳开不时伸手拍打着什么东西。 “我正思考用什么借口凑过去呢。”辛胖子伸着粗短的脖子向那边张望一眼然后飞快的回身将自己的杯子填满对着身边几个家伙龇龇牙嘿道:“多好的机会啊。” “咳咳。”一旁老成持重的大班长唐顿干咳两声笑呵呵的说道:“既然女同学有麻烦那么作为班里的男生我们有必要过去看看发生什么事啊。” “是啊。” “正解!” 一堆眼神发亮的男生达成一致。 郑清默不作声的跟在这些人身后竭力说服自己脸红是因为喝酒太多的缘故。 当他走到那边的时候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 是一个女生在吃饼干的时候从饼干里爬出了一只黑乎乎的蟑螂将她吓了一跳。连带的一桌子女生都被殃及了。 “这哪是什么蟑螂啊。”段肖剑笑嘻嘻的抓了一个饼干递给郑清。 郑清捏着饼干的边缘凑到眼前发现这种被烙成鬼脸的饼干似乎正在痛苦的嘶叫随着它的嘴巴一张一合一只黑漆漆的小虫子便从饼干的嘴里爬了出来。 “多棒的硬糖啊”眼看着小虫子要爬到地上了郑清还没下决心吃段肖剑失去耐心了抖了抖手指将那只虫子凭空挑到自己嘴里嘎吱嘎吱嚼碎啧啧称赞道:“还是咖啡味的。” 郑清咧咧嘴没有说话只是咬了一口手里的饼干。 簌簌的糖粉从饼干的眼眶中抖落下来好像泪水似的。 郑清一阵恶寒立刻将它全部塞进嘴里。 旁边刚才尖叫的女生正在大惊小怪的描述自己受到惊吓的经历: “我从盘子里拿了一块饼干忽然间就看到一只虫子从饼干里爬了出来……开始我以为店里的糕点被污染了!……吓死我了!” 女生皮肤白皙梳着中分的发型嘴唇很薄。 郑清依稀记得她叫马什么欣。 辛胖子下一句话就帮他解决了这个疑惑。 “马可欣!你需要压惊。”辛胖子一脸严肃的递给女生一个酒杯里面乳白色的雾气轻柔的旋转着:“来点雾酒吧这种东西对女生很好的。” “我不会啦。”马可欣一脸兴奋但是手却毫不含糊的将那个杯子抓住薄薄的嘴唇兴奋的翘起:“要让麻麻知道我上大学第一个星期就喝酒一定会生气的。” “没关系来来来”唐大班长站在女班长蒋玉身边招呼大家竭力做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大家都是一个班的还没一起喝一个呢。” 蒋玉小声的跟旁边的女伴说着什么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唐班长的招呼。 “她倒像个女王一样。”辛胖子在一旁嘀嘀咕咕。 段肖剑看着马可欣深以为然的点着头。 招呼了几次后大家也都给了班长一个面子。 一群人很快围成一圈。 “干杯!” 一堆酒杯撞在一起碰出欢乐的奏鸣曲。 透明的杯壁上倒影出一堆兴奋的笑脸。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童言无忌 几圈转下来郑清的酒杯又空了。 “到哪里添酒。”他拽住兴致很好正在找人碰杯的张季信问道。 “后面找那些多臂族人。”张季信睁着朦胧的眼睛指指大厅两侧的石头吧台咧着嘴笑着:“他们都能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啦!” 酒吧雇佣的酒保是外星球的多臂族。 这是郑清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外星人。 据他所知这个种族很早以前就来到了地球。世界历史中的许多大事件都有他们的身影。因为同属脊索动物灵长目人科而且性格相对温和他们与巫师联盟保持了良好而且稳固的关系。 多臂族的外表与人类没有太多的区别只是耳朵相对小了些仿佛两个圆圆的围棋子一样。相应的他们的听力极差与他们敏锐的触感形成鲜明对比。 就像他们的族名多臂族最出名的是多只手臂。 每个多臂族人刚刚出生的时候都只有一条胳膊随着年龄与能力的不断增长手臂也会越来越多。 传说中白丁世界著名的千手观音就是一位多臂族的大能。 当然绝大部分的多臂族人并没有那么杰出的成就。不过凭借可以同时进行多项操作的种族天赋他们在巫师世界大受欢迎。 尤其是实验室、炼金坊、酒吧、餐厅之类需要熟练人手的地方。 郑清面前的这个多臂族酒保就有六条胳膊。 此刻他身前的两条胳膊正不慌不忙的擦拭着一个酒杯身侧的两条胳膊正招呼其他客人身后的两条胳膊则在整理酒厨中的酒瓶。 “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多手族酒保的声音很有磁性仿佛自带了回音喇叭。 郑清不确定这是布吉岛上阵法的缘故还是多手族的声音就是如此特殊。 布吉岛汇聚了世界各地不同种族的巫师甚至还有许多外星使节、异界旅客。 最初的时候不同种族、不同来历的巫师操着不同语言沟通异常艰难使得岛上秩序一度陷入混乱。 这是第一大学所无法容忍的事情。 在数位大巫师协作之下第一大学在布吉岛架设了覆盖全岛范围的‘通识大阵’。大阵中嵌入了每一种在巫师联盟备案的语言为所有在岛上交流的人员提供主动式翻译功能。使得岛上巫师们所听到的每一种语言都会转化成自己的母语。 只不过类似多臂族、多堖人之类的外星来客因为语言差异性较大通识大阵在翻译时会出现一些格式方面的冗余造成声音失真。 这点缺陷在《走进第一大学》中有一小段描述郑清记得非常清楚。 面前这位多臂族酒保的声音也许就是书里提及的阵法缺陷。 “来一份雾酒!”郑清来到吧台前坐到高脚椅上扯着嗓子对那个身材高大的多臂族人叫道。 多臂族的酒保温和的笑了笑拿出一个干净的玻璃杯。 他的身后伸出来两只手一只手捏着夹子夹子里夹着冰块;另一只手则端着果盘盘子里放着切好的柠檬。 在玻璃杯上架了一个金属篦子把冰块放在篦子上;然后捏着柠檬给冰块上滴了几滴柠檬汁。 接着酒保从头顶上方拽下来一根软皮管子扳动开关。 一股白色的雾气顺着管口冲过冰块穿过金属篦子窜进玻璃杯里然后打着旋儿转成了一团。 架在金属篦子上的冰块在白色雾气经过的一瞬间气化融入了玻璃杯中的酒气中。 郑清看着眼前的一幕啧啧称叹。 “您的雾酒请慢用。”多臂族的酒保笑眯眯的把杯子递给郑清。 “我也来一杯!”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郑清转过头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 是李萌。 她仍旧梳着羊角辫穿着与专机上款式一致的连衣裙与小皮鞋。只不过裙子的颜色变成了绯红色小皮鞋也变成了橘红色。 看到郑清小丫头鼻子一皱翻着白眼悻悻的哼了一声: “骗子!” 郑清苦笑连连。 从知道自己公费生的身份以后小丫头一直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 如果不是学校里那些没影儿的流言过于夸张这丫头也许还会领着一帮娘子军找他兴师问罪呢。 李萌怀里抱着一个毛绒熊拉着脸踮起脚尖趴在吧台前。 吧台后的酒保只能看见她半个脑袋。 “未成年人不能饮酒。”酒保笑眯眯的递给李萌一杯果汁:“我请你喝番石榴汁怎么样?” “不好!”小丫头拉长声音用警告的语气说道:“你是在歧视矮个子吗?我可是大学生……小心我投诉你!我看到酒吧门口有意见簿了。” 郑清噗的一下笑出声。 李萌威胁的瞅了瞅他眼睛一转指着郑清重新对酒保说:“不信你问他我跟他是同班同学!” 酒保皱着脸把目光落在郑清身上。 郑清没料到站着喝口酒也会躺枪。 但看着李萌眯着的眼睛他最终斟酌着肯定道:“她的确跟我是同班同学。” “这才像话!”小丫头满意的拍了拍郑清的后背。 啪啪啪拍的山响。 郑清苦笑着补充道:“可以给她度数最低的酒……越低越好。” 酒保叹口气拿出一个玻璃杯重新架起金属篦子向上面放了三块冰。 然后他犹豫了一下又加放了两块。 给冰块上滴柠檬的时候也非常卖力的挤了一大滩。 “你怎么还抱着一个熊来呢?” 眼看着多手族酒保心领神会的举动郑清连忙打岔想要转移李萌的注意力。 “它不是熊它叫李能!”也许因为有些累了李萌终于不再踮着脚尖监视酒保给她配酒。 她举起怀里的毛绒熊用力揉着哼道:“这是我表姐的宠物。” 李萌的表姐就是蒋玉。 郑清无法想象高冷的蒋大班长会用这么一个蠢萌的布偶作为宠物。 “你哪个表姐?”他犹豫着问了一个自以为很恰当的问题。 “我就一个表姐!”李萌的脸色重新拉下了:“就是被你压在下面的第三名!我们班的班长大人蒋玉!” 郑清剧烈的咳嗽着心虚的看了看周围脸色涨的通红。 还好没有其他人。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他默默告诉自己。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贱贱的毛绒熊 时近傍晚酒吧里的喧闹声也越来越大。 远处桌子前男生女生们围成一圈猜枚赌酒不时迸发出欢呼声此起彼伏的声浪将半空中飘荡的烛火震得颤颤发抖。 一队小精灵排着整齐的队伍从天花板飞了下来落在光滑的吧台上。 那些发光的小鸟在落地的瞬间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小精灵们兮兮的叫着放下手中的酒瓶与果篮抖抖翅膀跺跺脚忽闪着额头的小触角伸着懒腰。 这是她们工作间歇短暂的休息时光。 多臂族的酒保笑眯眯的接过空荡荡的果盘与酒瓶帮她们重新添满。 再过几分钟这些小精灵们会重新召唤出坐骑带着沉甸甸的酒瓶与果篮重新向客人们提供优质的服务。 郑清看着这些活泼的小家伙忍不住想起宿舍里沉睡的小精灵们心情不由有些低落。 李萌似乎也想到了专机上的故事微微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郁郁。 “您的雾酒请慢用。”酒保为李萌掺了许多水的雾酒放在了吧台上。 也许因为加了太多冰块杯子里的雾酒懒洋洋的在玻璃杯底流淌没有形成旋转的气团。为此酒保特意为小姑娘添加了一根乳白色的吸管。 李萌对此毫不在意脸上重新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她抱着毛绒熊奋力爬上吧台边的高脚椅。 郑清担心的看着她怀里的那只毛绒熊感觉它的脑袋要被李萌的胳膊夹断了。 “这头熊真的是蒋玉的宠物吗?”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如假包换!”李萌气喘吁吁的坐好后立刻将吧台上的酒杯拨到怀里咬住杯子上的吸管。 “用毛绒熊做宠物……也太奇怪了。”郑清觉得自己无法理解巫师界小姑娘们的审美观。 “你才是熊!你们全家都是熊!”李萌怀中的毛绒熊忽然间张开棕色棉布缝制的嘴巴瞪着一对玻璃眼珠奋力的挣扎着冲着目瞪口呆的郑清大叫道:“见过会说话的熊吗?” 郑清被吓了一跳。 他呆呆的摇摇头但是随即点点头小声说:“听说过。” “见过这么可爱的熊吗?”毛绒熊最终挣脱李萌的怀抱爬上光滑的吧台叉着腰站在郑清面前怒气冲冲的训斥着郑清。 郑清眨着眼脑袋摇得拨浪鼓。 “有我这么安全的熊吗?”毛绒熊的玻璃眼珠子熠熠发光浑身的线头都在散发着一种柔和的气息郑清注意到它的腰间还有一张白色的标签。 “的确没有!”李萌揪着毛绒熊的脑袋重新将它搂在怀里狠狠地揉了揉笑眯眯的说着。 “那他为什么叫我熊!”毛绒熊又开始挣扎。 “我是看你像我是说你外观比较像熊!”郑清有些晕乎乎的答道。 “你这只没毛的猴子!太放肆了!”毛绒熊又不淡定了尖声尖气的叫着重新挣脱李萌的怀抱跳上吧台打算向郑清讨教一番。 但它在吧台上遇到了其他阻碍。 那群休憩的小精灵仿佛发现了新玩具呼啦啦围了过来好奇的打量着这只棕黄色的毛绒熊。 李能被这些热情的小精灵吓住了它呆呆的站在吧台上任凭小精灵们抓着自己身上毛茸茸的线头爬来爬去不敢动弹。 兮兮兮兮! 小精灵们兴高采烈的在毛绒熊的脑袋上跳着舞身上的绿光一闪一闪的。 郑清忍不住笑了。 “要不要来点小点心?”吧台后面的多臂族酒保将一排蛋糕推到两位客人面前抱歉道:“店里的小精灵有些顽皮不好意思。” 一边说着酒保一边将新的果篮与酒瓶递给小精灵们。 小精灵们恋恋不舍的离开舒服的毛熊。 “不碍事不碍事。”李萌连连摆手笑眯眯的看着松了一口气的毛绒熊咬着吸管又吸了一大口雾气。 “先吃点东西再喝酒。”郑清递给李萌一块草莓慕斯转头对着李能笑道:“不是毛绒熊的李能大人要不要来块蛋糕糊糊嘴?” 毛绒熊愣了一下。 它努力的转着玻璃眼珠思索郑清这句话的意思。 “哈哈好可爱的小东西!”伊莲娜忽然从一旁钻了出来一只手依旧攥着自己那副塔罗牌空出的一只手毫不客气的将毛绒熊楼进怀里对着酒保礼貌的笑道:“来杯青蜂儿。” “你叫什么名字?”她揉着李能的耳朵笑眯眯的戳着它的脑袋。 “嗯嗯”毛绒熊很惬意的扭了扭身子在伊莲娜的怀中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一个爪子毫不客气的顺着那片滑腻探进一个深沟中尖锐的叫声也变得奶声奶气了:“我叫李能是李萌的伙伴!” “他们这种构装类生物不是不能进校吗?”郑清瞪着这只毫无节操的绒熊看着它那一脸舒爽的表情顿时凌乱了:“而且你不是蒋玉的宠物吗?” “切。”毛绒熊的玻璃眼睛转啊转对着郑清露出一副威胁的表情。 郑清掰了掰指节琢磨着要不要把这头欠揍的毛茸玩具吊起来打一顿。 “通过学校安检了它很安全的!”旁边的李萌则一脸认真的对郑清说道。也许因为酒精的原因她的脸蛋变得通红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的。 “而且这种全是都是毛的小东西怎么会有什么危险啊。”伊莲娜揉着手中的李能笑眯眯的凑上来:“通知书上只是不让带危险的黑魔法物品。” 吧台后的酒保为新来的女巫送上了一杯青蜂儿。 伊莲娜从坤包中掏出一小罐绿色的粉末向杯子里撒了一些。 酒保惊讶的瞪大眼睛。 “你加的什么?”郑清也非常好奇。 “薄荷、田七、芥末之类混合的调味粉。”伊莲娜要了一根吸管搅了搅自己的饮料一口闷掉吐着舌头说道:“我一直觉得酒吧的饮料有点太清淡了。” 郑清无语的看着面前美女红着眼睛吐舌头的模样心底跑过一大群羊驼驼。 “你的面孔比我还扭曲!哈哈哈哈。”伊莲娜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现象指着郑清哈哈大笑起来。 “交流生与插班生有什么区别吗?”郑清苦笑着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我记得萧笑跟我说过你是交流生。” “都一样!”也许饮料过于刺激伊莲娜用力的眨着眼挤出几滴泪花:“女巫团的长老们规矩太多认为插班生太难听有损女巫团的形象。所以特意申请了交流生资格。嗯全称是‘吉普赛女巫团至第一大学访问交流青年学生’拗口吧哈哈哈哈。” “那你们呆多久?” “暂定一年。但是可以续期。”伊莲娜擦掉脸颊的泪痕忽然露出促狭的笑容:“是不是想让我留下嗯?” 郑清慌乱的摆着手但又觉得不对忍不住点点头。 “你太可爱了!”女巫哈哈大笑起来。 郑清红着脸喝了一大口酒。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灵巫 “李萌!”一个有些严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郑清循声望去看到蒋玉正急匆匆小跑而来。 她今天穿着一身素青色直领齐腰襦裙腰间系着两块碧玉禁步。随着她的一路小跑禁步上的流苏挂穗欢快的跳跃着上面的两块碧玉也跟着叮叮当当撞成一团。 这可不是她一贯矜持高傲的样子啊郑清有些好奇。 蒋玉跑到吧台前伸手夺下李萌手里的酒杯然后一脸紧张的看向李萌:“谁让你喝酒?!喝了多少?有没有不舒服?” 郑清这时也有些反应过来惊出一身冷汗。 这个小姑奶奶千万不要有什么酒症万一有个好歹自己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李萌脸颊泛着微红眼神有些迷茫听到蒋玉的问话嘟着嘴哼唧着:“就啜了一小口剩下的都给李能了。” 李能? 郑清扭头看向那头毛绒熊正看到它两个玻璃珠的眼睛眨啊眨一脸蠢萌的模样。 “过来?!”蒋玉伸出两根指头掐着毛绒熊的耳朵提溜到眼前闻了闻它的嘴巴。 毛绒熊乖乖的蜷着胳膊腿儿不敢乱动。 “嗯?”她沉下脸皱着眉重新看向李萌。 李萌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的谎话这么快就被戳穿吐吐小舌头一头栽倒在吧台上。 蒋玉惊呼一声扑上前查看。 “她不能喝酒吗?”郑清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是一句废话。 话出口郑清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简单查看后发现李萌只是睡着了蒋玉松口气站起身看了郑清一眼简单的解释道:“她是灵巫。” 围观人群中传来低低的轻呼声。 郑清倒抽了一口冷气。 麻烦了。 他已经不是刚刚踏入巫师界的雏鸟了灵巫是什么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灵巫并不是指聪明灵敏的巫师而是指有‘灵’性的巫师。她们能够依靠自己的灵性与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灵’沟通因此很受巫师联盟重视。 在诸多研究巫师等级的文献里‘灵’都被当作巫师道路的终点来描述。 古人曾经用一句话言简意赅的概括了灵的特点: “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巫师界大百科全书》在‘灵’这一词条下列举的例子更是人尽皆知: “……北冥有灵……化为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灵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灵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此外《山海灵典》中也有类似的描述:“……有灵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 当然从古至今能够成为‘灵’的巫师并不止鲲鹏一位只不过祂在巫师界最负盛名。与之相比其他灵也毫不逊色。比如传说中妖魔们膜拜的先祖就是一位古老的真灵。 在所有的传说与记录里‘灵’都展示着超越凡尘的威能。 类似“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 又或者“泣为江河气为风声为雷目瞳为电喜为晴怒为阴。” 还有诸如‘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一日九变’‘乘雷车服驾应龙骖青虬援绝瑞’等等说法不一而足。 因为过于强大‘灵’被天地所排斥。祂们的真身流浪在宇宙深处只能凭借极其细微的念头触摸这片真实的巫师界。 而灵巫就是承载祂们念头的中介。 巫师世界一直流传着一句俗语:“灵而优则神圣圣临凡寓灵巫。” 意思是强大的‘灵’就是真正的神圣;如果祂想要降临凡世则需要入住灵巫的身体。可以通俗的理解灵巫之于灵就像神子与神祇的关系。 只有拥有‘灵’性的巫师才能接引并容纳‘灵’的降临。 而接引‘灵’降临的办法非常简单——祭祀。 檀香、符箓、美酒、佳肴凡此种种皆可上供。灵巫的身体非常特殊在这些供品的作用下她们会陷入极深的沉睡之中。而‘灵’之念则会触碰到梦乡深处的灵巫并在她们的接引下降临凡间。 所以除非祭祀否则灵巫被严令禁止接触祭品以防惊扰到那些威能无匹的存在。 当然因为檀香有品相要求符箓有种类区别佳肴有时令变化大多数时候灵巫很难接触到符合要求的檀香、符箓与佳肴。 只有美酒没有任何限制。 所以任何一位灵巫都会在巫师联盟的要求下遵循着古老的传统严格禁酒。 而现在李萌稍稍破了一点戒律。 郑清不安的向四周看了看唯恐发现一群暴怒的老巫师拄着拐杖、拽着铁链冲过来将他们锁回巫盟总部。 《巫师界大百科全书》关于‘灵’的词条下有过一段红色字体的警告:任何未经报备的‘引灵’行为都属于非常严重的魔法事故将受到巫师联盟大巫师议会的质询。 到了那个时候郑清面临的就不是第一大学的校规校纪、也不仅仅是周末半夜去临钟湖巡逻的待遇而是巫师联盟全部大巫师的正面训诫甚至可能因为触犯巫师法律而坐牢! 想到这里他打了一个寒战。 “这不算‘引灵’吧。”刘菲菲抱着自己的大蛇怯怯的拽了拽身边尼古拉斯的袍袖。 郑清瞟了他俩一眼没有心情打趣。 尼古拉斯神色严肃的看着睡梦中的李萌缓缓的摇摇头:“仪式并不完整不会引起祂们的注意。” 说着他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 “如果说正常是接引属于一种邀请那么这次顶多算打了一声招呼。”萧笑也在旁边解释道:“只要李萌保持这个状态当她清醒后甚至不会有任何损伤。” “真的吗?”蒋玉转过头急切的看着萧笑。 萧笑抱着自己的笔记本非常郑重的点点头。 蒋玉原本紧张的神情明显舒缓了许多。 郑清也将吊到嗓子眼的心慢慢塞回胸腔。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一语豪情 对于巫师而言灵巫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存在。 与普通巫师相比灵巫天生就能够沟通宇宙深处的神秘存在借用祂们的部分威能。强大一些的偷天换日、移山倒海不在话下弱小一些的也能查前知后避死延生。 最为关键的是绝大部分灵巫都有很大几率成为大巫师。 这足以让大部分巫师羡慕不已。 但对那些更有追求的巫师而言灵巫也就仅此而已。 因为灵性会对精神形成巨大的负担严重阻碍灵巫在巫师之路上走的更远。 准确的说是‘灵’的降临会严重影响巫师的精神健康。 每一位‘灵’都有自己独特的‘道’而接引灵念的巫师则会被迫行走在别人的道路中。这种强迫式的皈依会对灵巫的性情有很大影响。 症状较轻的灵巫可能会有些抑郁、精神恍惚、茶饭不思;症状较重的灵巫则会在‘降灵’时失去自控在力量中迷失自我这种灵巫对于巫师界而言属于巨大的灾难。曾经有一位在新世界失控的灵巫有过失手毁灭一片大陆的劣迹! 也许负面传闻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灵巫在巫师界的口碑一直欠佳。 普通巫师对于灵巫也一向敬而远之。 这也许是李萌一直没有透露自己身份的原因。 但第一大学的年轻巫师们并不在此列。 得知自己有同学是灵巫后新生们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每个人都有问不完的问题。 从李萌一日三餐吃什么到她第一次引灵是几岁再到灵巫能不能谈恋爱。 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让蒋玉疲于应付。 郑清也很好奇。 他非常想知道李萌接引的是哪位真灵。 “她是谁的灵巫?”当围观的人群稍稍散去一些后郑清终于忍不住问道。 蒋玉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注意礼貌。”张季信在身后扯了扯他的袍子。 郑清立刻醒悟。 当众询问这么隐秘的事情的确很没礼貌;对一位‘灵’使用‘谁’这种轻佻的词语近乎冒犯。 他果断闭上嘴巴心底默念两声‘无量天尊!罪过罪过!’。 …… …… 因为这里的骚动酒吧里已经很少有客人在专心喝酒了。 许多人都安静的站在李萌周围打算必要时援手一二。 侍应的小精灵们将果篮与酒瓶放回吧台后坐到酒厨最高层晃着翅膀与触角好奇的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 天花板下漂浮的蜡炬大部分都聚集在这块吧台上空将这一片区域照得明亮无比。 烛光下多臂族的酒保担忧的看着趴着的小姑娘。 随着时间的推移趴在吧台上的李萌脸色愈发红润呼吸间一股异样的清香慢慢溢散到四周不时引起周围压抑的惊呼声。 如果有祭司在这里就会知道这股清香是‘灵’注意到接引者的征兆。 围观的学生们议论纷纷惊异于这难得一见的‘降灵’情景。 而蒋玉则终于深深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没有惊动祂。”女班长收起担心脸上重新恢复了一贯的淡定与从容。 郑清看了萧笑一眼。 “如果李萌引起那位的注意或者她引导那位降临那就不仅仅是清香四溢了。”萧笑看上去也放松了不少:“真灵降世之时紫气浮关绵绵万里不绝;异香扑鼻滚滚方圆百里。更有奇观蜃景宛如仙境临凡。” 郑清啧啧称叹忽然问道:“说的这么真切你见过降灵?” “你不会读书吗?”萧笑鄙视道。 郑清默然。 异香缭绕而后渐渐消散李萌仍旧熟睡不已。 郑清隐约听到她轻微的呼噜声。 这就有点失态咯。 如果让这位正在熟睡的大学生知道自己看着她打呼噜一定会追杀所有知情者。 郑清觉得自己有必要规避这种风险。 “不能先带她回去吗?”他忍着笑意小声提醒蒋玉。 “最好不要轻易移动。”萧笑在旁边否决道。 “在灵念稳定之前小萌不能受到任何惊吓冲撞。”蒋玉蹙着眉也是一脸无奈:“否则会对她的灵魂造成巨大的伤害。” 酣睡的李萌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他人的焦急满意的皱了皱鼻子她的嘴角垂下一丝透明的口水堪堪接近她的衣襟。 蒋玉抽出手帕擦掉这丝口水然后顺手拭了拭她的额头。 “有没有什么清心降温的手段?”她抬头看向其他人语气显得有些急切。 “冰块可以吗?”伊莲娜指着酒保身后的大盆冰块问道。 “冰带寒毒不行。”蒋玉摇摇头。 “冷风呢?”辛胖子点开自己手腕上的电子表凑了过来:“我的优盘里有便携式空调一分钟就能组装完毕。” “不行冷风容易引起风邪入体。”这次是萧笑否决了这个建议。 “清心符呢?”郑清从自己的灰布袋里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符箓递了过去:“清心静气益气养神符效非常温和。” 蒋玉愣了一下眉头舒展开来。 她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符咒释放到李萌身上。 一道温暖的翠绿色光晕散开笼罩住李萌娇小的身子。 她的呼吸很快平稳下来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蒋玉捏着李萌的手腕看到她的状况稳定下后终于松了口气语气变得轻快了许多: “这道符能撑多久?” 看到郑清疑惑的眼神她解释道:“我打算构筑封印先带萌萌回去。毕竟她睡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清醒……影响不好。” “需要多长时间?” “大约半个小时。”蒋玉看着郑清又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也许二十分钟就可以了。” 郑清迎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心底忽然涌起一股豪情挽了挽袖子嘴角翘起: “那你开始准备吧。” “至于这道符……” “你想让它撑多久它就能撑多久!” 围观者们顿时振奋起来。 男生们一片哗然纷纷叫好。 蒋玉抿抿嘴低声谢道:“辛苦了。” 说完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几块玉佩分别系在李萌手腕与脚腕。 “我需要一小块空地。”她抬起头严肃的看向吧台后面的那个多臂族侍者。 “我的店里最不缺的就是空间。”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红纸牌位 郑清抬起头看到一个高瘦的灰袍巫师正抱着手站在几人身后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忙碌。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灰袍巫师轻轻拽了拽自己尖尖的巫师帽檐很有礼貌的开口道:“流浪巫师。” 店主! 人群中有一些骚动客人们悄悄的交头接耳好奇的打量着这位灰袍法师。 郑清心头恍然。 传言中流浪吧的店主性格怪异行踪不定而且据说还涉及黑魔法。虽然巫师联盟的反黑魔法协会并没有发布正式警告但并不妨碍第一大学的学生们私下里流传这位法师的一些闲言碎语。 比如流浪巫师曾多次帮助学校的学生向他们对手的宠物下降头; 这座酒吧也帮助第一大学的学生从某些不太正规的实验室里购买被巫盟严格限制的实验用品比如有效期五年以上的灌灵符箓; 或者给学生们从黑市中代购低价的龙肝、蟾酥或干草药粉末; 还有向年轻女巫提供优质的美容剂、为男巫提供低廉的迷魂药; 等等等等。 因为传言的丰富多彩第一大学的校工委曾数次突击搜查了这家酒吧但均无果而终。这更让流浪吧在第一大学的学生中增添了几许神秘色彩。 也因此这座酒吧成为了反抗第一大学权威的象征。 对大部分年轻人而言质疑权威就是最大的权威。 如果第一大学的学生不来几次流浪吧似乎他的大学人生都不够完美了。 围观的学生们敬畏的分开流浪法师微笑着看向吧台前的几位新生: “小姑娘你需要多大的地方?” 说着他从灰色袍子里掏出一本赭黄色的破旧法书放在半空中任凭书页缓缓的翻动。 “直径三米左右的空地就行。”蒋玉抿了抿嘴唇开始从自己的坤包里掏东西。 “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唐顿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作为九有学院天文08-1班的班长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做些什么。 只不过蒋玉并不领情。 “帮着郑清稳定小萌的状况就行。”她用有些生硬的动作打断唐顿伸过来的双手。 唐顿有些尴尬的缩回胳膊冲着郑清笑了笑。 流浪法师也微笑着看向郑清:“你呢?不需要开设祭坛吗?” 郑清回过神看了一眼沉睡的李萌摇了摇头。 那道‘清心符’恰好烧掉了六分左右的力量。 “不需要先生没有教过我那些仪式。”他犹豫着补充了一句:“简单摆个供桌就行。” 对大部分巫师而言画符都意味着一整套繁琐的仪式。 比如开坛行祭礼、祷香告神灵; 比如净身、净面、净手、净口; 比如预备时令果蔬、米酒香醋、檀香白烛; 甚至包括选定良辰吉日、择灵气充盈之时。 在《巫师界大百科全书》中这些仪式被称为‘起手’是每个拥有正规传承的符箓师非常重要的传承之一。 但郑清从来没有接受过这些仪式的传承。 他所知道的画符只有两个步骤:勾勒符文、灌注灵机。 如果要提高一些成功率——比如现在——那么他会摆放一个供桌求个心安。这并不是先生教给他的办法而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一个小窍门。 净心、净手之后郑清从灰布袋里掏出一个红纸牌位牌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吴’字。然后他将这个纸牌摆放在流浪法师交给他的香炉之后点了三柱普通线香。 流浪法师疑惑的看着这个牌位沉思着。 “这是供的哪位大神?”辛胖子也好奇的在他耳边小声问道。 “咳咳没有。”郑清尴尬的咳嗽两声将胖纸的这个问题模糊了过去。 他总不能告诉别人红色牌位上供的是自家先生。 这还是他小时候发现的一个窍门。 那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家先生有些特殊的本领能够隔空招物、与猫对话。这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巨大的冲击。那时电视上正在热播《西游记》他一度认为先生是某个深山老林中成型的妖精来城中觅食、迷惑众生。 郑清曾经几次想把这些事情告诉家人却始终未能成行。 一方面头疾症状虽有缓解却未曾远去郑清仍旧心有余悸;另一方便看的故事书多了郑清总担心自己捅破先生的秘密后会被妖精煮了吃。 就像《西游记》里演的那样被小妖洗涮干净腌在瓮里天阴时做下酒菜。 几度思量之后郑清计上心头。 他从爷爷的书房里翻出一块红色硬纸板做成一副牌位自己查看万年历找了一个良辰吉日在纸牌位上书了先生姓讳。然后将牌位藏着自己的书桌里一日三拜。求个心安祷告先生不要吃了自己。 但说来也是奇怪。 原本他在先生那里学习符箓因为愚钝每日总会挨上几戒尺。但自从他开始祭拜先生的牌位后却不知是否因为开了窍勾画符箓的技巧一日千里竟没再挨过几次打。 这让他愈发敬畏。 直到他长大后知道了许多忌讳便悄悄丢掉这个习惯不再祭拜先生。 但偶尔想起这件事终觉有些蹊跷。 今天李萌需要自己提供优质的符箓来救命。 这件事与他有莫大干系。 郑清觉得自己有必要竭尽全力。 所以他掏出尘封许久的记忆以壮心气以求心安。 他搓搓手从符箓袋里掏出自己的文房四宝:龟背砚、松文墨、紫毫笔与黄皮纸。 “桌子!”他对旁边几个男生叫道。 辛胖子打开自己的手表敲了几下转眼拽出一张四条腿的书桌。 “想要多高你自己调整。”辛将书桌敲得啪啪作响。 郑清将文房四宝摆在桌子上之后书桌嘎吱嘎吱的响着自动调整到适合郑清身高的位置。 辛胖子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郑清没有说话只是沉心静气将一道黄皮纸铺在桌子上用笔尖轻轻骚了搔龟背砚中盘起的小蛇。 小蛇昂头挺胸抖擞精神吐出一大滩清水。 清水漫过砚池微微晃动。 旁边萧笑执松文墨手腕微动墨石与砚台之间摩擦发出均匀悦耳的声音。 郑清抓着笔闭目提气指节攥的发白。 “不要紧张慢慢来。”旁边传来一些轻声的安慰:“不找急慢慢来。” 他嘴角微微扬起手中的紫毫慢慢滑进砚池轻柔的晃了晃。 毛笔喝足墨水后挺着鼓鼓的肚子缓慢的来到黄皮纸上空。 围观的同学们都紧张的盯着郑清。 正文 第四十章 落笔封灵 虽然画符对于大部分巫师而言属于一项非常基础的技艺但绝少有巫师擅长画符。? ? 在巫师界擅长制符的大师一直非常稀少。 也因此郑清在符箓课上的惊人表现在学校里迅传播开来。 对于能够熟练勾勒全部基础符箓传言中的‘昆仑传人’每个学生都充满了好奇。 平日里碍于礼貌大家都将这种好奇压在心底。 但在今天郑清成功激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摆在吧台前的书桌笔墨齐备的文房四宝焚香祷告的仪式这架势分明意味着郑清即将展示自己身为‘昆仑传人’的能力。 围观者们摩拳擦掌看上去比书桌前的郑清还要紧张。 大家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郑清手里的兔毫紫笔。 甚至酒吧店主灰袍的流浪法师也将注意力落在了郑清身上。 酒吧里的彩光与音乐已经在老板的吩咐下安静了。 大厅上空漂浮的蜡烛组成圆环状汇聚在郑清头顶;那些原本淡蓝色的火光不知何时已经变成白色熊熊燃烧着在地板上投射出一片无影的明亮世界。 因为光源都集中到郑清头顶吧台后面显得有些黯淡只能看到一排闪烁着的淡绿色光点。那是小精灵们光的翅膀与触角。这些小家伙安静的坐在酒厨上方闭着嘴没有出一丝噪音。 郑清闭着眼感受着这股压抑的静谧轻缓的呼吸着肩膀随着呼吸缓慢起伏但肘腕却仿佛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头顶的白光落在他的头顶。 落在他的肩膀、手肘。 落在他的手腕。 落在吸饱墨汁的笔头。 墨色顺着缝隙渗出在笔尖汇聚成珠; 郑清依旧微丝不动。 墨珠越聚越大最终在重力的作用下挣脱兔毫的束缚自由的落向黄皮纸。 “呀!”人群里传来几声女生短促的惊叫。 郑清仍旧闭着眼但是手中的笔却仿佛受到那滴朱墨的牵引随之向纸上落去。 那滴自由的朱墨摔在黄皮纸上仿佛要将这张纸砸透。 紫笔随之而至笔尖在墨滴落纸之前准确的点在这滴墨汁上。 一顿、一提笔 一匀、一渲染。 笔尖跳舞一般与那滴自由的墨汁互相牵引着仿佛脱缰的野马肆意奔放在黄纸上。 围观的人群中传来啧啧称叹。 站在前排的几个学生甚至不由自主做出握笔的姿势学习郑清落笔运笔的动作。 一笔尽书成一气出佳画。 呼吸之间一道复杂华丽的符箓呈现在众人面前。 笔尽收势郑清将紫毫架回龟背砚让其重新吸吮砚池中的墨汁。 而他则抬起左手将拇指指尖塞进嘴里用力一咬、一扯然后将带血的手指按在勾勒完毕的符纸上叉符脚。 围观者们鸦雀无声。 谁都没有料到郑清会使用这种激进的封灵方式。 对于巫师们来说画符有‘两难一劫’之说。 两难一个便是勾画符文。没有名师指引、没有坚实的基础画符时很容易勾勒错误;也许勾画中的某一撇上下偏差四五度就会让这张符箓表达出与原版完全不同的效果。 另一难便是灌灵。落笔前聚势、落笔时引灵、收笔后回气不同的传承流派灌灵方式不尽相同但所有的灌灵之法都讲究身心一致、呼吸配合。许多巫师在勾画符字之时呼吸紊乱、心神不定便很容易灌灵失败。 两难之后一道符便已完成九成九了。 只不过行百里者半九十。 最后零点一成就让许多巫师栽的灰头土脸。 这就是画符最后的一劫:封灵。 封灵从字面理解就是封住这道符箓的灵机实际上却也如此。 每道符箓完成后灵机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流失如果不加以封禁也许只是眨眼间符纸上灌注的灵机便会消散一空。 在漫长的实践中巫师们摸索出了不同的封灵手法。 最为常见的就是‘封灵符’。 封灵符就是在已经完成的符箓符脚再添一道密文。这道密文仿佛一道枷锁能够锁住符纸上的灵机。不同流派的密文写法不同效果也是天差地别。有的密文能将灵机锁住数十年有的密文几个小时之后就会被灵机冲垮。 这种办法的缺陷不止如此。每封密文的写法都异常复杂也许有的时候勾画一道完整的符箓只需要一分钟但是写完这道符箓的密文就需要半个小时!在狭小的符脚勾画复杂的密文这对巫师而言是绝大的考验。稍有不慎则前功尽弃。 此外还有一种比较少见的封灵方式就是‘封灵印’。 封灵印是一种专为封锁灵机打造的法器。当巫师勾画完符箓后只需执此印用上朱砂印泥在符纸上一盖便大功告成。这种方式成功率极高只不过因为法器的昂贵与罕见只有制符大师们才有资本使用封灵印。 除了前面两种流传甚广的封灵方式巫师界还有一种粗暴快捷、很有效但是很少有人用的封灵方式——血封。 顾名思义血封就是以血封灵。 画符的巫师在符成之后只需用自己的几滴热血抹在符脚涂出几个对勾便算封灵完毕。 这种方式封灵简洁高效而且封灵效果极佳。 绝大部分血封符箓有效期都在一年以上! 只不过凡事利弊相伴。 一方面这种封灵方式较为野蛮在日益文明的现代巫师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另一方面这种方式出品的符纸很容易泄露巫师的隐秘。 《巫师界大百科全书》里有数百个例子是关于巫师不慎落下几滴鲜血被对手获取后施展诅咒结局凄惨。 时至今日如若不是自己需要紧急使用的符箓绝少有巫师会使用这种疼痛而且风险极高的封灵方式。 流浪吧里围观者们鸦雀无声的看着郑清咬破手指用血封灵。 没有人料到他会使用这种激烈的手法。 一些想要一窥‘昆仑密文’的围观者不免有些失望。 但更多学生的脸上露出了钦佩的表情。 不是谁都有勇气咬破自己的手指。 也不是哪个巫师都有胆量在实验室外洒落自己的血液。 郑清对周围沉默下去的气氛一无所知。 他仍旧闭着眼酝酿下一道符箓的气势。 已经写完的清心符被他用手指轻轻一点顺势一运送到不远处的萧笑手上。 萧笑接过符纸掐准时机释放给沉睡中的李萌。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不速之客 现在是周六下午的七点钟左右。 对于第一大学周围的许多娱乐场所而言这是一周中最为黄金的消费时段。 忙碌了五天的学生们已经在周六的上午得到充分的休息他们精力充沛、荷包充盈急需一个适当的场所释放年轻的身体里积蓄的荷尔蒙。 于是酒吧就成了许多人流连的去处。 这里有青蜂儿、妖血酒、雾酒有各式各样的甜点果品还有四所学院青春可人的学生妹子。如果对自己的魅力有充足的信心酒吧的老板不会阻止一段美丽的邂逅发生。 作为贝塔镇步行街上数一数二的酒吧流浪吧在这段时间总是人满为患热闹非凡。 几个高年级的老生熟练的推开流浪吧的大门将手里的入场券塞进门口蹲着的大青蛙嘴里。 守门的青蛙鼓着嘴嚼了几口入场券吐出几块手牌伸着长长的舌头递给几位客人。 “我一直觉得流浪吧的入场方式有点恶心。”阿瑟·内斯手上垫着一块手帕有些厌恶的接过银白色的手牌:“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里!” 青蛙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眼睛眯了眯不怀好意的看向几个年轻人。 “也许因为来的人多了大家便都喜欢这里了。”司马易毫不在意的从那黏糊糊的舌头上取下自己的号牌套在手腕上温和的对大青蛙说道:“不要介意他们只不过是纯正的阿尔法。” 青蛙收回自己的舌头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我恰好带了点大柳果蝇你也许会喜欢。”司马易笑眯眯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罐玻璃罐子放在了青蛙旁边的石台上。 罐子里一群黑压压的蝇子抖着翅膀鼓动着嫩绿色的肚皮声嘶力竭的吹着喇叭。 青蛙宽大的嘴角向上翘了翘矜持的点了点头示意几个年轻人可以进去了。 阿瑟·内斯嘲讽的看着司马易一系列举动脸上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我应该给你写封推荐信。”内斯先生用一种近乎挖苦的口吻说道:“也许弗里德曼爵士会喜欢你这种细致入微的作风。” “不胜感激。”司马易把手插在裤兜里脸上露出一副懒洋洋的表情。 “我们今天来这里干嘛?”一直跟着两人身后的北野源用急促的语调说道:“我以为最近我们应该呆在图书馆之类的地方比较合适。” “如果你以前不是天天呆在图书馆那么现在就不要天天去图书馆。”司马易拨开面前的帷帐慢悠悠的解释道:“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负罪感。” 阿瑟·内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但是今天这里怎么这么安静?”北野源跟着两人穿过帷幕转进流浪吧的大厅惊讶道:“音乐跟灯光呢?小精灵侍应生呢?” 正常情况下这座大厅应该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头顶是肆意闪烁的彩灯耳边充斥尖锐的噪音。看到客人进门小精灵们会飘到他们身边递上可口的饮料与美味。 但现在这些都没有。 天花板上游荡的蜡烛都聚集到大厅深处这让酒吧其他地方陷入极深的黑暗中。 那些应该吵吵闹闹疯疯癫癫的客人们竟然也都屏气凝神安安静静的围在灯光下似乎没有一丝不满与躁动。 “原本只是因为有些有趣的人在这里我想让你们去见见。”司马易挑起眉毛看向大厅深处唯一的亮光处很感兴趣的说道:“但很显然我们碰上了一件更有趣的事情。” “似乎是灵巫降灵?”阿瑟·内斯抽了抽鼻子一脸的疑惑。 他闻到了一缕似曾相识的异香。 “去看看就知道了。” 几个人来到人群外看到前排都是一些大一新生便毫不客气的向内挤去。 被挤开的新人们转身见到这些老生胸口别着的标志后纷纷闭上嘴巴怏怏的后退几步。 人群内分成两片空地。 一块空地上跪着一名黑发女生。 此刻她正低着头双手沾满红色的不明液体在光洁的地板上勾勒着一片复杂的图形。她的脚边散乱的堆放着一些玉盘与竹简。 看得出她正在布置阵法。 女生披散的头发遮掩了她的面孔几位阿尔法的老生不清楚她是谁。 但是另一块空地上站在桌前的那个身影却让阿瑟与北野源印象深刻。 “郑清。”阿瑟·内斯嘴角抽动牙缝里迸出这个名字。 “哦?他就是郑清?”司马易颇感兴趣的看着书桌前那个面相平平的男生转头看向旁边一名围观的女生:“打扰一下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被一名大二老生搭讪尤其这名老生还长着一副俊俏的面孔。被问话的女生立刻羞红了脸。 但这并不影响她详详细细的向几位老生解释酒吧不久前发生的事故。 降灵、画符、破指封灵。 故事非常简单却又显得曲折离奇。 司马易非常感兴趣的详细打探这些听上去普普通通却又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后转头看向几位同伴。 “也许我们可以回去了。”他用一种极其轻松的口吻说道。 内斯先生没有说话他就着明亮的烛火仔细打量吧台上趴着的小灵巫。 “那个小姑娘就是差点破戒的灵巫吗?”他喃喃着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表情:“也就是说郑清咬破一堆手指头在救她?” 司马易没有说话他隐约察觉到阿瑟·内斯的打算。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打断内斯先生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看上去这个小姑娘与郑清关系不错。”阿瑟·内斯看了司马易一眼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也许我应该找几个朋友想巫盟委员会投诉这种近乎犯禁的行为。” “近乎犯禁也就是说还没有犯禁。”司马易转过头看着阿瑟那张苍白的油光粉面的脸忍不住抚额叹道:“不要添乱了。如果你仔细看看正在勾勒阵法的这位姑娘应该能从她腰间佩戴的禁步中猜出她的身份。你觉得你的那些朋友会去找蒋家的麻烦吗?” 阿瑟·内斯张张嘴最终又不甘的闭上了。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两个邀请 书桌前正在努力画符的郑清丝毫没有觉察周围浮现的恶意眼光。 砚池中的紫毫已经又一次吸饱了墨汁。 他重新提起笔酝酿下一道符箓。 从开始到现在刚刚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他已经完成了五道静心符。 每隔三四分钟都有一道崭新的符箓落在李萌身上。 没有一道废符。 围观者叹为观止赞不绝口。 每个人都在感慨昆仑传人的卓然超群与名不虚传。 这些称赞声落在阿瑟·内斯耳中令他对书桌前的那个身影愈发厌恶起来。 更令他恼火的是他的同伴却对这件事流露出的赞赏。 “我们应该感谢郑清在这里的优秀表现。”司马易似乎没有注意到内斯先生的怒火。他满意的点着头推着两位同伴向酒吧外走去:“我原本打算让你们与这几位优秀的大一新生进行一番友好的交流增进一些友谊。” 阿瑟·内斯张了张嘴露出一副无比震惊的表情。 司马易制止他的冲动解释道:“你们纾尊降贵与他们和解这是你们的风度对后续舆论的转变很有帮助……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这些新人在酒吧里的现场秀会更加淡化你们的失败。所以我认为可以不需要锦上添花了。” “非常明智。”阿瑟·内斯终于开口他冷冷的回答着抛开司马易大踏步向酒吧外走去。 北野源忧心忡忡的看了司马易一眼小跑着追了上去。 司马易扬起眉毛不紧不慢的跟着两人身后。 郑清没有注意到围观人群里的这些小插曲。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心底渐渐有些不安 血封虽然快捷高效却也有诸多限制。 因为炼符的巫师只能取自身指尖的一缕新鲜热血施展此咒。 指尖穴窍细微繁复一日之间却也只有几滴热血可供耗费。 如果肆意逼取就会损耗元气对巫师身体造成一些负担不利于日后修行。 郑清扶着书桌的左手轻轻动了动。 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 左手的五个指尖已被一一咬破贡献了几滴热血涂在勾勒完毕的符纸上封锁灵机。 而为了不影响右手的稳定性又不能咬破右手指尖。 笔下这道新的符箓还有寥寥数笔笔便要勾勒完毕。 是损耗一些元气继续使用血封; 还是耗费一些精神在符脚添加密文? 他有些犹豫不决。 使用密文固然更稳妥但他对自己五分钟之内完成一道完整的密文并没有什么信心。 当紫毫在黄皮纸上最后一道符线勾勒完毕郑清终于下定决心。 大不了回头喝一个月的汤药! 他狠狠心重新将左手拇指伸向嘴里。 然后一个冰凉的手拽住了他的手。 郑清睁开眼惊讶的回过头。 是蒋玉。 她抓住郑清的手脸上露出疲惫的笑容: “可以了……已经可以了。谢谢!” 郑清张张嘴心底一松眼前一阵眩晕脚下不由一个踉跄。 围观的人群中传来几声惊呼。 一双手及时的扶住他。 几个打算冲上来的身影停下脚步。 辛胖子与段肖剑互相看了一眼暧昧的笑了笑。 郑清没有精力去留意他们。虽然只过去了短短二十多分钟但刚刚那种全神贯注对精神的负担非常大。 他狠狠的眨了眨眼睛视线里闪烁起一串金黄色的小点。 “我终于知道眼冒金星是什么样子了。”他傻笑着看向扶着自己的人。 还是蒋玉。 他尴尬的收敛笑容挣扎着站起身脸色涨的通红。 “不好意思!刚刚……” “没关系。” 蒋玉看他站稳松开手飒然一笑转身走向一边。 只剩下一缕幽香缭绕在郑清鼻尖。 不远处李萌躺在一个复杂的阵图里仍酣睡不起。 那复杂的线条与图形让郑清眼皮直跳。 “你画的?”他赞叹着仔细打量这套复杂的阵式。 “嗯。”蒋玉微微扬起头露出一小截洁白姣好的脖颈。 郑清咽了口唾沫重新看向那副华丽的阵图。 她在昏暗的酒吧里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 …… 在刘菲菲与尼古拉斯的帮助下蒋玉护送着李萌离开了酒吧。 唐顿原本也想加入护送队伍却被女班长婉拒了。 这让天文08-1班的班长大人惆怅不已。 在几人离开后他便坐在吧台前开始喝闷酒。 “还没开始!”段肖剑拍了拍那个孤寂的背影给他加油鼓劲。 “已经结束了。”辛胖子摇头晃脑的接了一句:“所以我们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人后是与非!来已经满上了大家走一个!” 郑清没有加入两个贱人间的对话。 他扶着吧台正思索蒋玉刚刚说的话。 “听小萌说你在想办法拯救一群失去宿主的小精灵?”临走前蒋玉忽然问道。 “你有办法?!”郑清惊喜万分连带着精神都恢复了许多。 “没有。”女班长连忙摇头否认道:“据我所知还没有巫师能够冲破这道炼金术的禁区。” “这样啊。”郑清失望的点点头表示理解。 这种说辞最近他已经听说过许多遍了。 “但是我有一个朋友比较喜欢一些偏门的研究。我可以带你去见见他。”蒋玉补充道:“也许他有办法。” “非常感谢。”即便可能性很小郑清仍旧表达了足够的感激。 “其实应该是我感谢你。”蒋玉摇摇头微微一笑:“那么明天早上九点图书馆门前见面?” “不见不散!”郑清连连点头。 …… …… 夜色渐晚。 随着五彩灯光与炫耳的音乐再次响起 天花板上的蜡炬重新散开 酒厨上方的小精灵们又一次拎起酒瓶与果篮开始为客人们斟酒侍应。 流浪吧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与热闹。 因为之前画符耗费了许多精神郑清原打算立刻回校。 但另一个邀请让他改变了主意。 流浪吧的店主传言甚多的流浪巫师邀请他去二楼的包房中小叙片刻。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琥珀光 “你是说店主邀请我?”郑清指着自己的鼻子看着面前多臂族的侍者语气里充满了疑惑。 酒吧的侍者微笑着点点头肯定了郑清的想法。 如果这份邀请来自不远处的约塔餐厅老板或者街道尽头那家糖果店的老板郑清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但是这份邀请来自流浪吧的老板。 这让他不得不再三斟酌。 除了校园里流传的那些小道消息《走进第一大学》里曾经明确指出这位流浪巫师是一个巴勒莫人。 巴勒莫在巫师界的地位与白丁世界相仿。 在白丁世界提及巴勒莫人们会联想到历史、足球以及黑手党。 而在巫师世界人们只会想到黑魔法、黑魔法、还有黑魔法。 对郑清这个接触巫师世界不久的新人而言黑魔法仿佛洪水猛兽一般可怕。 “怎么办?”他求助的看向同伴们。 “对于这样的邀请你无法拒绝。”萧笑从口袋里抽出自己的黑壳笔记本抱在怀里:“但是你可以带我们一起去。想来店家也不会吝啬几杯饮料吧。” 说着他转头看向酒吧的侍者。 “店主大人吩咐如果您不介意可以邀请您的伙伴一同前往。”多臂族人自带回音喇叭的声音总是很有磁性。 “那么”郑清紧张的看向周围:“大家是什么意见?” 出乎他的意料。 所有人都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据说包房会提供69年的琥珀光!”辛胖子一脸渴望。 “琥珀光?”郑清愈发觉得自己孤陋寡闻。 “敦煌出品的一种美酒据说是用香草、鲜奶、蜂蜜与月光一起酿制而成有的配方里还有何首乌、山药为佐。琥珀光的酒体厚重丰满酒液仿佛炼乳口感香醇馥郁色泽以金黄色为上佳。” “因为历史悠久、产量不高、品质精美华丽这种酒一直受到巫师贵族们的追捧大部分都被他们收藏起来当做待客上品。” 萧笑抱着笔记本非常尽职的向郑清做魔法界的常识普及: “69年因为白丁登月的影响月华受到污染当年酿制的琥珀光大多受到污染品质较低所以部分底蕴深厚的酒吧能够拿到一些散货提供给一般客人。” “听上去很高级的样子。”郑清嘟囔着。 “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张季信严肃的点着头:“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认为还是应该去看看……料想在大学周围他也耍不出什么幺蛾子。” “如果你把口水擦干净也许说出这番话还有一点说服力。”萧笑毫不掩饰自己对红脸膛的鄙视。 但他转口却也同意去赴约:“去看看没什么坏处会长见识的……他对你感兴趣却不知我对这位流浪巫师也很感兴趣。” 鉴于唐顿等人已经喝高经过一番讨论男生们决定由张季信、辛与萧笑陪同郑清前去赴约。 “虽然的确有点紧张但总感觉你们有些小题大做。”郑清略感无语的看着大伙表情有些无奈。 多臂族侍者微笑的看着众人一语不发。 很快几位年轻巫师登上了流浪吧的二楼。 与大厅相比包房内显得安静了许多。 屋子里没有侍者。 天花板倒挂着几株长短不一的龙血藤。 一些发光的甲虫在藤叶间爬来爬去惬意的吮吸着甘美的藤汁懒洋洋的扭着屁股洒下一片银白色的光辉。 这些通体透亮的小虫子叫灯火虫。 第一大学校园里的路灯就是由这些小家伙点亮的。 只不过与学校那些半野生的灯火虫相比流浪吧的同类们显得更加晶莹剔透洒下的光辉也更明亮一些。 龙血藤下是一张玻璃茶几茶几上摆放着时令果盘。 茶几后靠墙摆放着一排宽大的软皮沙发黑色的皮面在银白色灯光下闪烁着丰腴的色彩让人看上去就觉得很舒服。 屋角有一座迷你吧台。 吧台后是一个小巧的黑木酒橱。 此刻流浪巫师正倚靠着吧台安静的打量着这个小酒橱。 郑清发现即使在这狭小的屋子里这位巫师也没有摘下自己的尖顶软帽。 他的面孔仍旧隐藏着宽大帽檐的阴影中。 自己要不要上前亲吻他的手背? 还是指头? 还是脸颊? 郑清有些紧张的看着那半张布满皱纹的脸脑海里努力回忆电影《教父》第一集的情节。 然并卵。 他只能想起一个沙哑的、仿佛含着桃核的声音。 “来点什么?”尖顶软帽向几位客人的位置侧了侧主人的语气显得非常和蔼。 “青蜂儿就可以。”郑清拘谨的开口。 但他话音未落旁边两个声音已经争先恐后的窜了出去。 “琥珀光!”张季信大喊一声。 “69年的琥珀光!”辛胖子洋洋得意的看着张季信似乎在嘲笑他不够精确的描述。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年份的琥珀光?”红脸膛的男生涨红着脸反击道。 郑清掩面羞与两人为伍。 “我也要青蜂儿就好。”萧笑摇着头抽出自己的黑壳笔记本倒在了沙发上。 “大家不要拘束。”流浪巫师笑呵呵的招呼着一边拍了拍自己的法书。 几个酒瓶摇摇晃晃的飞到客人面前。 青蜂儿装在普通的玻璃酒瓶里琥珀光则装在一个不透明的黑色陶罐中。 “色泽棕黄略浑浊酒气不足……果然跟家里的不一样!”张季信煞有介事的晃着杯子指着挂在杯壁上的残夜向郑清着卖弄的看了辛胖子一眼。 辛胖子撇撇嘴没有吱声。 “盈盈青蜂酒摇摇琥珀光。” 流浪巫师吟唱了一句不知是魔咒还是诗词的短句后继续说道: “蜂儿酒味轻适合不胜酒力、心思细腻的人;琥珀光厚重需性格活泼体格壮硕的人才压得住。” “几位的选择却是恰到好处。” 流浪巫师站在吧台后郑清只能看到他翘起的嘴角。 看得出他的心情颇为愉快。 “还有这种说法?”辛胖子疑惑的看了看同伴。 张季信摇摇头。 萧笑也摇了摇头。 至于郑清从头到尾他都是一脸茫然。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金卡客户 “叮!叮!叮!” 流浪巫师用自己尖锐的长指甲敲击着高脚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郑清注意到他的玻璃杯中装的是透明液体一些金色星芒仿佛小鱼儿一般在液体中缓缓游弋带出一道道波纹。 “诸位年轻的巫师非常高兴你们接受邀请来听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絮絮叨叨。” 屋子里响起一阵善意的微笑。 郑清也笑着坐直了身子。 “首先让我们举杯庆祝郑清同学刚才勇敢而杰出的表现;敬一位冉冉升起的符箓大师。”流浪巫师举起手中的勃艮第杯起祝道:“保右命之自天申之!” “君子万年介尔景福!” “君子万年介尔昭明!” 所有人都站起身大声祝福着。 郑清措手不及被吓了一跳。 “这是……”他捧着自己的酒杯语无伦次的看着众人感到有些惶恐。 三位伙伴都表情肃然一丝不苟的饮下杯中的酒液。 “没有什么不可以!”流浪巫师打断他的自辩转头看向刚刚进屋的多臂族侍者笑道:“九有的小伙子还是这么腼腆。” 侍者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黑漆金钿托盘放在玻璃茶几上便躬身告退。 郑清乘机把耳朵凑到萧笑旁边。 萧笑嘴唇微动简单解释道:“这是巫师们的祝词类似于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更加聪明……你懂的。” 郑清脸上有些发烫他迅速把目光转向茶几上的那个黑漆金钿托盘。 托盘上盖着一块红色绸布颜色与郑清的袍色几乎一致。 流浪巫师撤下绸布盘子里是一张金质卡片。 “这是流浪吧的vip金卡。用这张卡在我的店里任何消费都可以打五折。”流浪巫师顿了顿强调道:“任何消费。” 郑清立刻理解了店主的意思。 对于第一大学的学生而言流浪吧不仅仅是一个酒吧更是一个隐秘的灰色坊市。 高年级抄录的一些魔法实验数据;沉默森林流出的许多禁止市场交易的草药;甚至包括龙蛋、塞壬幼崽、生人鬼魂这些法律明令禁止的商品在这里也能找到合适的卖家。 如果自己用五折的价格从店里买下再用七八折的价格卖出去转手就是两三折的利润! 即使不参与非法交易单纯一些珍稀商品的买卖就足以让自己小富一场。 郑清的思维立刻发散开。 他敏锐的察觉到如果操作得当这张金卡将会是一只下金蛋的鹅。 这个想法将他吓了一跳。 他立刻果断拒绝道:“不先生您的礼物过于贵重我们不能接受。” 这一次辛胖子与张季信罕见的没有打岔。 看得出他们也被流浪巫师大手笔的馈赠吓住了。 “你们对那位小灵巫的救助让大巫师议会的人没有借口闯进我的店铺。这是谢礼无需推辞。”流浪巫师拍了拍自己的法书这张金卡化作一道金光‘嗖’的一下窜进男生的袍子里。 几个人吓的一动也不敢动。 郑清脑海里更是翻滚了无数念头。 似乎他们在不经意间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实际上与这张卡相比我更在意你制作符箓的技巧。”似乎察觉到年轻巫师的不安流浪巫师温言解释道:“看得出你受过严格的训练基本功非常扎实……这一点在年轻巫师中非常可贵。没有成千上万次的练习是不会有这种庖丁解牛的熟练技巧。” 郑清回过神自矜的笑了笑。 对于这点称赞他受之无愧。 “你在大厅里的表现人所共睹。能在这个年纪拥有这份沉淀你不应该妄自菲薄。”流浪巫师满意的称赞着:“非常了不起……这张卡你理所应得。” “谢谢。”虽然已经接受了许多夸奖郑清仍旧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这张卡的有效期只有一个学期。”流浪巫师摆摆手示意郑清不要着急道谢:“如果你希望在下个学期继续使用它那么这个学期需要拿到相应的积分贡献。” 萧笑抬起眉毛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 “积分?”郑清咧咧嘴。 身为九有学院的学生他现在最怵听到与分数有关的话题了。 “不是学分。”流浪巫师哑然失笑他敲了敲吧台前飘着的法书为几位年轻巫师斟满酒解释道:“不论是在酒吧内的消费还是通过酒吧完成的交易。每一枚玉币等同于一个积分。期末积分1000分及以上的客人可以继续享受金卡待遇。” 郑清倒抽一口气有些心悸的摸了摸怀里的卡片。 他不认为自己一个学期能消费一千枚玉币。 也许自己与金卡的缘分只有一个学期。 “这个主意不错。”萧笑若有所思的摩挲着酒杯。 辛胖子与张季信没有说话他俩嘴里塞满了零食闻言只是费力的点着头。 郑清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 “我记得你有许多练习后的符箓尽可以挑选出来悉数寄在流浪吧托卖。想来店家会给你个不错的价钱。”萧笑提醒道。 “价格可以放心按照市价上浮20%。”流浪巫师似乎早有准备立刻接口道:“种类不限、数量不限如果你着急用钱可以由店里先把你的货吃下……当然会收一点手续费……你的符箓效果都非常不错如果量大价格还有商量的余地。” 郑清恍然大悟立刻点头答应了。 他喜滋滋的摸了摸怀里的金卡觉得眼前铺开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道。 “其实我对教授你符箓之道的老师更感兴趣。”流浪巫师看了看郑清忽然问道:“不知有没有荣幸认识一下?” 萧笑非常敏感的抬起头。 他对郑清那位神秘先生也很感兴趣。 “这件事需要征得先生同意。”郑清含糊着婉拒道:“我不敢随意使用先生的名号。” 他总不能告诉流浪巫师自己也只知道先生姓吴。 “没关系来日方长。”察觉到郑清的敷衍之意流浪巫师立刻换了一个话题:“刚刚店里来了几位不速之客也许你们会感兴趣。” 他翻动着自己手中的法书在空地上打出一道三维投影。 阿瑟·内斯与他的两位小伙伴出现在几个年轻巫师的眼前。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内斯家族的传统 法书投射在地上的三维影像异常逼真。 几位阿尔法老生身长与真人仿佛他们的表情与神态也栩栩如生。 郑清甚至能从阿瑟·内斯脸上清晰的看到一丝含蓄的鄙夷。 这与他印象中金发男生的笑容一模一样。 虚伪自大。 虽然街头的冲突才过去一个星期但在郑清的感觉中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阿瑟·内斯的形象在他脑海中也有些模糊了。 唯独这个虚伪自大的印象非常深刻。 准确讲郑清对阿瑟?内斯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步行街那个翘着下巴、举着酒杯的身影上。 入校以来每天都有无数新奇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边。 如果不是社团邀请函的缘故郑清估计已经忘掉这个被自己的符纸砸在泥土中的阿尔法老生了。 “你们之前在步行街上的冲突非常有趣如果我没看错这个内斯家的孩子曾经被你的镇压符砸在泥地里。”流浪法师笑了笑比划了一下大拇指:“非常值得称赞的行为。” 郑清讷讷着脸色又涨红了。 他发现无论别人夸他几次他始终会有种尴尬的感觉。 为了消除这种不自在的情绪郑清换了一个话题。 “那个黑头发、东方面孔的男生是谁?”他指着投影中央的那个身影小声询问萧笑。 萧笑罕见的迟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清楚。 这比眼前的投影更让人惊诧。 “你竟然有不知道的事情!”他小声嚷嚷着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身边的西瓜头男生。 他觉得自己旁边站着一个假萧笑。 “学校上万名学生难道我要给每个人都建一个档案吗?”矮个子男生愤愤不平的打开自己的黑壳笔记本把纸页翻的哗啦啦作响。 “但是……”郑清叹口气也觉得有点强人所难。 “但是你父亲就这么做了。”流浪巫师忽然插口说道:“在我的印象里你的父亲就详细记录了七届第一大学学生的名册。” “又是他。”萧笑郁闷的合上笔记本抓起桌子上的青蜂儿一饮而尽。 郑清脑海里盘旋了无数问题但流浪巫师轻而易举的将话题转了回去: “那个男生叫司马易是阿尔法学院星象07-1班的学生。” “在整个大一学期他的确不够出彩。没有进入阿卡纳名单不是公费生学科成绩也不够优异甚至社团活动都很少参加。” “应该说这是一个非常低调的学生。” “只有一些教授对他有很高的评价——这还是我特意关注才了解到的消息。” “如果不是因为他属于流浪吧的金卡客户——不是败家型的客户而是与你一样属于高价值的客户——估计我也不认识。” 说到这里流浪巫师颇为感慨的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似乎在与司马易的投影对饮: “第一大学每一届学生里都会涌现出许多优秀巫师。但不是每一个优秀巫师都能让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让我有兴趣去了解。” 说着他又向郑清举了举杯子: “雷哲算一个、你算一个司马易也是其中一个。” 郑清忙不迭的举起杯子与流浪巫师遥遥对饮了一下。 也许因为酒劲儿上涌的原因他的脑子有些迟钝。 心底的许多问题涌到嘴边却没办法说出口。 流浪巫师似乎也有些累了闭口不再说话。 屋子里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原来是这个欺负人的鳖犊子!”张季信忽然从沙发上站起身——他终于想起面前投影的几个人是谁。 “他来干嘛!”他怒气冲冲的站起身瞪着被酒熏红的双眼打算去找阿瑟·内斯的晦气。 “他已经走了。”萧笑将他拽回座位又给他手中塞了一杯妖血酒:“他们只是在人群里转了转打听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就离开了……不过他们内部好像出现了一点矛盾。” “你也看到了?”郑清惊讶的看着西瓜头:“他们到底来做什么!” “也许是来喝酒也许是来闲逛。”流浪法师收掉投影看着面前的男生目光显得非常幽深:“也许只是想与你们见一见面。” 郑清安静的抿了一口青蜂儿他觉得流浪法师还有话要说。 青碧的液体涌进他的嘴里刺激着舌尖与味蕾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内斯家的人一贯睚眦必报这个不怎么讨喜的性格在第一大学非常著名。”流浪法师开始从怀里掏出一个个朱漆小木盒不紧不慢的摆在桌子上: “我记得七十多年前当时内斯家在这里上学的小子被临钟湖的鱼人抢了书包整整四年他每天早上给湖里丢一坨大王乌贼的粪便。整整四年!风雨无阻。” “为什么丢粪便?”辛胖子好奇的问道。 “也许守湖的凡尔纳大叔知道这个答案……我猜大王乌贼的粪便里有一些鱼人讨厌的信息。”流浪巫师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管怎样这些粪便搅得临钟湖的鱼人鸡犬不宁。据说那几年湖里鱼人的生育率下降非常厉害。” “大王乌贼的粪便属于巫盟规定的三级限制自由交易品内斯家的小子怎么能拿到那么多批条?”萧笑抚摸着自己的笔记本目光灼灼的看着流浪巫师。 “他没有批条。但是他在我的酒吧里遇到几位手里有货的小伙子。”流浪巫师揪了揪自己的尖帽子将目光藏在了帽檐下:“我一向不会阻止客人们之间良性的互动。” 萧笑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笑声。 “这些是什么?”郑清觉得萧笑有些失礼连忙指着桌子上那些排成一排的小盒子问道。 “一些小玩意儿有人觉得你会需要所以委托我来提个意向。”流浪法师打了一个响指桌子上那些朱漆小盒的盖子齐刷刷弹起。 “苗疆的疳蛊、癫蛊、金蚕蛊海地的巫毒娃娃马来西亚的降头符咒……这些是一些报复性的小魔法;还有黑驴蹄子、黄狗皮子、五色桃印、七彩葫芦……这些是防身用的护身符。”流浪法师伸出枯瘦的手指一件件指着向郑清介绍:“听说你在学校有些麻烦有些客人觉得你会需要它们委托我向你推销。” “当然必须承认我不是一个好的推销员。” “我只能向你保证这些小东西物超所值。” 郑清看着面前这些小盒子里的物什后背一阵发麻。 蛊虫们藏在各自的虫茧中郑清看不到它们狰狞的面孔;但是巫毒娃娃诡异的笑脸与降头符咒散发的阴毒气息却让他坐立不安。 许久他才压低声音拒绝道:“我没钱。” “不要钱。”流浪巫师笑着看着他:“你是店里的金卡客户有足够的信用将桌子上这些小玩意儿拿走。” 郑清惊讶的抬起头看了流浪巫师一眼。 流浪巫师的面孔隐藏在宽大的尖帽兜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还是不要了。”郑清拒绝道:“我不认为在学校会需要这些东西。” 旁边的小伙伴们都露出赞同的表情。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灯火虫的用途 一只肥胖的灯火虫从藤皮上拔出尖锐的口器。 一缕鲜红的液体从藤条的伤口中缓缓溢出在遇到空气后迅速凝结成胶。 肥硕的灯火虫打开背上的甲壳伸出一双薄如蝉翼的翅膀用力震了震。 感觉到身体轻盈的飘起来它满意的多哼哼了几声。 脚下的这段龙血藤已经无法为它提供充足的藤汁它需要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触角在湿润的空气中探寻到一丝异样的气息这缕气息令它心驰神往。 也许只有自己这样强大的灯火虫才能感受到那丝令人垂涎的召唤。 肥硕的灯火虫震动着翅膀从龙血藤上飘了起来。 四周那些弱小的同伴们仍在如痴如醉的吮吸着藤条里残存的那些寡淡的液体它们对于一位强有力的竞争者离开表现的非常愉快。 这些蠢货。 这只肥大的灯火虫仿佛嘲笑般嗡嗡着离开那几乎呆了一辈子的藤条。 “每个群体中都有一些特立独行的存在。” “他们或者是疯子或者是天才;或者是先行者或者是殉道人。有的也许会开创历史比如我们第一大学这位伟大的校长;有的则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比如《君子与淑女》的那位主编。” “不论怎样他们总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就像这只灯火虫。” 流浪巫师笑眯眯的举起手中的玻璃瓶一只体格明显较其他同伴大许多的灯火虫正在蜜罐里挣扎不已。 但这个香甜的陷阱比它预想的更加粘稠。 当它从蜜糖里费力的抽出一支细脚又会有三支细脚陷的更深;当它吮干净翅膀上的糖汁又发现甲壳上糊满厚厚的战利品。 “不同产地的灯火虫都会有不同的特性。” “比如陇上灯火虫在秋后褪下的角质甲壳是祛风镇痛的良药;亚马逊灯火虫泡水超过三年的幼体可以用来作为猎妖的诱饵……许多妖魔都无法分辨这些幼虫与巫师大脑的味道有什么区别;还有比利牛斯灯火虫用盐水浸渍、沸油轻炸后是一种不错的风味小吃。” 郑清瞟见辛胖子的喉结轻微蠕动了一下。 他以前从来没注意过这个胖子竟然还能看见喉结! 流浪巫师晃了晃手中的玻璃瓶粘稠的液体从四面八方翻滚涌动将那只还在挣扎的肥胖灯火虫彻底淹没。 “我店里这些虫子来自萨福克郡。” “它们在炮制药酒的时候是上佳的中和剂。” “以龙血藤的汁液喂养在绿尾蜜蜂的蜂王浆里酿制三十六天然后与何首乌、金笋、肉豆蔻、蟾酥一起泡进琥珀光中密封、避光、择阴地埋放一年以上就可以得到这种色泽绚丽韵味无穷的饮料了。” 流浪巫师举起手中那杯透明的液体向几位年轻巫师举了举: “这是私人饮料我管它叫‘流金岁月’。” 他的杯子里那些金黄色的星芒仍旧如活物一般游弋着带出一道道厚重的波纹。 郑清看向流浪巫师手边的蜜罐。 罐子里那只肥胖的灯火虫正向蜜糖更深处沉去。 仿佛陷入琥珀中的小虫子间或触电般挣扎一下。 它的腹部仍在喷洒着银白色的余晖隔着橘黄色的糖汁像一粒闪闪发光的钻石。 “你还打算做一位特立独行的学生吗?”流浪巫师好整以暇语气温和的问道。 “不。”郑清断然拒绝着看着流浪巫师嘴角绽放的笑意他补充道:“我不打算像这只虫子一样以为自己非常独特结果最终掉进一个蜜罐里将自己的一生都陷进去。” 流浪巫师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 他终于抬起头扶了扶宽大的帽檐露出一双漆黑的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睛: “非常明智。” “但也非常愚蠢。” “在我漫长的生命里如果说有点什么收获那就是冷漠。如果你想活的慈悲一点就要做好掉眼泪的准备。” “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是死了能坐在嘉布遣会修道院的地下墓穴里跟其他虔诚的木乃伊们安静等待天国的降临。长大了沿着尼罗河走了很远那些埋在沙漠深处的木乃伊告诉我即便是神祇也有陨落的时候。” “第一大学不是伊甸园。” “这里是巫师的猎场。” 包房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龙血藤上趴着的灯火虫们敏锐的察觉到这点于是它们缩着肚子收敛了散落的光辉。 屋子里愈发昏暗一些。 “我们的确不需要那些涉及黑巫术的东西。”萧笑在一旁忽然开口。 他蹲在玻璃茶几前仔细打量着那些朱漆小盒抬起头看向郑清:“你的确不需要那些黑巫术……那会平白拉低你的身份。但你应该不会介意在学校带一些防护用品。” “在巫师界护身符永远也没有多余的时候。”张季信也在旁边补充道。 他的酒气似乎已经散去了一些眼睛看上去已经不再通红。 只有脸膛一如既往红的耀眼。 郑清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就选个护身符吧。” 既然两个朋友都这么建议那么自己最好还是接受。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对于巫师界的理解与三岁小童无异。 这种时候适当听取别人的建议非常有好处。 “我也要!”辛胖子努力咽下嘴中的零食兴致勃勃的举起手。 “非常明智。”流浪巫师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他满意的点着头挥手收起那些阴损吓人的黑巫术咒具。 茶几上只留下一排散发着柔和色彩的护身用品。 “这是胶州产的黑驴蹄子来自于一头八十岁善终的老驴。它贡献的四只驴蹄有两个被三叉剑买下还有一个被青丘苏家的人拿走了。”流浪巫师指着朱漆盒子里那个灰扑扑、仿佛酒盅一样的小东西提醒道:“如果我是你一定会选它……据我所知弗里德曼爵士的朋友中有一位名叫将君的大三学生有旱魃血统是一头觉醒不久的僵尸。” 郑清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学校还有僵尸?” “准确讲是僵尸学生。既然能有吸血鬼、狼人为什么不能有僵尸?”张季信一把抓住那个黑驴蹄子塞进只怀里笑眯眯的拍着郑清肩膀:“你说过要送我们礼物那我就选这个了!” 郑清晕晕乎乎的点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对。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护身符 “这是来自翡冷翠的苦像十字架据说经过弗洛伦撒大主教亲自祝福。虽然天主教的声誉在学校里有些欠佳但不得不承认他们对圣哲的话有着异乎寻常的理解。” 流浪巫师托着朱漆小盒递到郑清面前向他展示盒子里那枚银光闪闪的饰品: “听说你已经从校工委领取了午夜巡逻的惩罚……老实讲对于新生而言这个惩罚有些过于苛刻。” “校园里虽然没有太多邪恶的存在但是校园深处偶尔也会有几只充满怨气的缚地灵。对于它们而言苦像十字架充满救赎的光辉比硫酸还可怕。” “翡冷翠是哪里?”郑清傻乎乎的问了另一个问题。 “佛罗伦萨的另一种称呼。”萧笑从盒子里拿走那枚十字架凑到眼前打量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塞进口袋里:“那我就要这个了!图书馆深处游荡的恶灵也许比校园里更多一些。” 郑清耸耸肩看向下一个盒子。 “五彩桃符百年雷击老桃木所刻长一寸三分重七钱。上面微刻着神荼、郁垒的浮雕未上漆有包浆。用来祈福避祸、驱鬼镇邪再好不过了。” “这也是店里一位客户寄卖的物品……从品相、包浆这些方面可以判断这枚桃符已经供奉超过五十年了对许多巫师家庭而言都是不错宅邸护符。我猜应该是那孩子从家里偷偷拿出来的。” 流浪巫师笑着摇摇头:“如果我家里有这么一枚桃符我是决计不会拿出来贱卖的……脱离了原本家族的供奉这枚桃符的效果大打折扣。” “太糟蹋了!”辛胖子心有戚戚的拿起桃符揣进怀里愤愤不平的抱怨了两句然后转头看向郑清眨眨眼:“你常识少不会照顾这枚桃符还是我来帮你吧!” “我一直比较好奇神荼郁垒为什么总在打牌。”郑清无所谓的点点头吐槽道:“从我在大明坊见到第一张门神的时候起这两个家伙就总在打牌……这个星期在教学楼见过好几副不同款式的门神无一例外都在打牌。” “因为他们只有两个人加上郁垒的那头白虎也才三个凑不够一桌麻将。”萧笑在两人身后非常好心的解释道:“再者说刻画几张扑克比刻画一副麻将简单不少魔法工匠都是一些讨厌麻烦的家伙。” “但是为什么他们要打牌呢?”郑清仍旧不解:“他们不是守护神吗?” “你不是学生吗?为什么要来酒吧!”辛胖子一脸见鬼的模样:“守护神也是……神好吧!他们也需要偶尔休闲一下。要知道整天看门可是个苦差事!” 郑清忍着笑意把目光落在后面的盒子上。 “这个小盒子里是什么?为什么没有打开?”他诧异的指着一个朱漆小盒子里的黑漆小匣子询问流浪巫师:“盒子里封印东西了?” 黑漆小匣子约莫一寸长短两指宽细四面看不到一丝缝隙只在盒顶开了一个米粒大的小孔。盒子四周绘满了金色符文郑清看得出这些是封印符箓。 “如你所见。”流浪巫师微笑着手指轻抚过黑漆小匣在盒顶那个米粒小孔处略略一顿:“这个匣子里确实封印了一个小东西……只不过这个小东西对巫师而言是非常不错的守卫。它是一只飞蜈蚣。” “飞蜈蚣?”郑清隐约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飞蜈蚣。魔法生物界上古生物门虫纲节肢多足目有翅科蜈蚣属飞蜈蚣种。擅治妖邪以妖魔脑髓为生。”萧笑也凑上前小心打量着那个黑漆小匣: “这种上古虫虿的遗种现在已经非常少见了据说现在只有绍兴的百草园还有几窝残留一直被绍兴周家当做宝贝护着。随意买卖这个小东西会被周家起诉到巫盟高等法院。” “不愧是他的儿子这种稀少的小玩意儿都能倒背如流。”流浪巫师抚掌而叹:“我也没有更多解释了。但是我可以确认这个小东西确实是绍兴周家的一位小少爷寄在店里发卖的有契约是白户可以在市面正常流通。” 萧笑黑着脸抽身退后不再吭气。 郑清发现只要对萧笑提起他的父亲这个矮个子小男生情绪就会低沉下去。 于是他飞快的挑起其他话题。 “我怎么觉得你家店里这么多别人家的宝贝。”郑清看着流浪法师嘿然:“这种随便把东西抵押发卖的情况总让人想起赌场、当铺之类不太好的地方。” “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想来他们也是德行不足吧。”流浪巫师油滑的回答着顺带稍稍恭维了几位年轻巫师一下:“如你们这些年轻有为的巫师定然不会为了几枚玉币而糟蹋这些精美的艺术品。” “飞蜈蚣怎么从匣子里爬出来呢?”郑清摸了摸黑漆小匣子有些心动。 “这就是魔法的神奇所在了。”流浪巫师话止于此笑而不语。 “那这个飞蜈蚣怎么用?”郑清换了一种问法:“遇到妖魔需要我打开匣子吗?” “我可以为你演示一下。”流浪巫师拍拍手多臂族侍者便提着一个两尺高低的金属笼子走了进来。 笼子里是一只双目猩红的魔化老鼠。 与一般老鼠相比它的个体更大肩颈处的肌肉更是夸张的突出来加上外翻的獠牙让这种下水道里的小生物看上去颇具威慑力。 似乎感应到自己悲惨的命运笼中小鼠疯狂的挣扎起来将铁笼撞的砰砰作响让人有种它随时会挣脱牢笼肆意发狂的感觉。 年轻巫师们紧张的站起身。 郑清甚至从灰布袋里抽出几张符纸以防万一。 当铁笼距离黑匣子十步左右距离的时候黑匣子忽然抖动一下一道金光倏然射出撞进铁笼中。 年轻巫师们吓了一跳! 流浪巫师却纹丝不动好整以暇的看着这幅场景显的胸有成竹。 “吱吱!吱!” 一声短促尖锐的嘶吼之后魔化小鼠扑倒在笼子里一动不动了。 那道金光随之敛回匣中。 整个过程前后不足五秒年轻巫师们甚至都没有看清那道金光的身形。 “天呐!”张季信手里握着黑驴蹄子一脸震惊:“这就是飞蜈蚣!我从来都以为这东西是糊弄小孩子的玩意儿!” “令人印象深刻。”萧笑简短的评价道。 “的确物超所值。”辛胖子也点点头。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飞蜈蚣 也许因为笼子里死去鼠妖血气的冲撞引起灯火虫不安; 也许因为匣子里飞蜈蚣的猎食对灯火虫造成威胁; 从龙血藤上洒下的光辉开始变的忽明忽暗仿佛电压不稳的灯光。 这对正在观察死亡鼠妖的辛胖子造成一些困扰。 当然这点光暗变化并不影响他判断出鼠妖死亡的原因。 “脑浆没了。”他戴着鹿皮手套一手捏着长柄小刀一手抓着镊子翻动着鼠妖软趴趴的头皮抬头看了一眼几位同伴。 萧笑默默颔首:“确实与传言一样。” 郑清努力凑到前面看到了小鼠空荡荡的脑壳。 笼子里的小鼠后脑已经被辛的手术刀剖开可以清晰看到鼠妖的脑髓被吸的干干净净。 “就像你们所看见的一样飞蜈蚣会在妖魔靠近后迅速出击吸食妖魔的脑浆。”流浪巫师在旁边解释着:“带着它就等于穿了一件紫绶仙衣足以让你们规避校园里绝大多数的风险。” “如果对面是一头大妖呢?”郑清有点脑洞大开的问道。 流浪巫师尚未回答辛胖子已经一脸鄙夷的说道:“在这里碰到大妖?除非大巫师会议的老头子们都死光了!这里是第一大学!巫师界力量的核心地带!就算海妖王、巫妖王都没办法把爪子伸进来。” “伸进来也能给它剁了。”张季信点着头深表赞同。 “如果黑狱出现意外倒有可能让大妖闯进来。”萧笑冷不丁插口。 辛与张季信同时倒抽一口气仿佛萧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屋子里温度似乎一瞬间降低了许多。 头顶龙血藤上那些灯火虫甚至短暂的收敛了光辉让屋子陷入黑暗。 “绝对不可能!”辛胖子连连摆手。 “胡言乱语!”张季信脸色红的有些发紫了。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流浪巫师也开口在一旁打着圆场。 郑清有点茫然。 他对黑狱这个名字一无所知所以不清楚几个人为何反应如此强烈。 但他知道另一个事实: “萧笑虽然个子矮但肯定已经不属于儿童了……最少也是一个少年。”在黑暗中他笑嘻嘻的说道。 没有人理会他的俏皮话。 当屋子重新亮起灯光后他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萧笑。 但是西瓜头男生将头埋在笔记本中假装看不见。 “如果遇到大妖这头小虫子当然无能为力。”流浪巫师轻笑着打破屋内有些沉默的气氛:“但它的潜力非常惊人。” “就我所知这类上古异虫的能力会随着年岁的增长变的更强……就像吸血鬼越古老的吸血鬼越强大。” “据说绍兴周氏有一头飞蜈蚣的祖虫寿逾千载强横异常。一般妖魔在它的气息下基本筋骨松软无力反抗。便是大妖都避让不及。传言那头祖虫被周氏供奉在祠堂中守卫周氏根基。” “当然一般的飞蜈蚣只能治治不成气候的野妖。想要将其调教的更出色耗费也会非常惊人。” “它们怎么发现猎物呢?”辛胖子正重新抓着镊子与小刀翻看鼠妖遗骸闻言好奇的追问:“它们长什么样子?” “飞蜈蚣没有触觉、嗅觉它是通过气息来判断猎物;而且只会袭击气息弱小的妖魔。就像这只飞蜈蚣只能对付一般的流浪野妖。” “至于它的形态”流浪巫师摇摇头:“很难描述……我只能说它并不像你们想象的虫虿。第一大学高年级有一门名叫‘变态生命’的选修课也许会涉及这些方面。” “如果它吃饱了还会攻击妖魔吗?”萧笑打开自己的笔记本一边飞快的速写着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看着几位同伴专注的态度郑清有种怪异的感觉。 包房似乎变成了教室流浪巫师就是老师大家正围着老师认真学习。 流浪巫师似乎也很喜欢这种氛围对他们的问题知无不答答无不尽: “飞蜈蚣没有吃饱的时候。” “对于这些小东西而言黑匣子不仅是容身之所更是它们的储藏室。飞蜈蚣会将暂时吃不了的食物转化做一种高能结晶体以应对缺粮的日子。这种晶体被称为‘乌灵胶’是一种昂贵的原药在许多药剂与试验中都有应用。” “我觉得它的防御范围有点小。”郑清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黑匣子。 “这只飞蜈蚣尚未经过祭炼所以只能感应十步以内的妖魔气息。”流浪巫师笑眯眯的解释着:“经过祭炼后的飞蜈蚣可以保证饲主百米以内的安全。” “祭炼?怎么祭炼?”郑清脑海里想起上元书肆里那个粗暴的老头子。 “非常简单。将指尖热血顺着匣子顶部这个米粒大小的气孔滴进去一日九次血饲七七四十九天就能与飞蜈蚣建立起初步的心灵感应。” 流浪巫师托着朱漆小盒在郑清面前演示:“如果能将这个小匣子做成挂坠日夜不离身那么沟通效果会更佳。平日里喂养时也会省去许多功夫。” “我还需要喂养它?”郑清忍不住问道:“有没有风险?它会不会失控?比如万一我身上沾了一些妖魔血液他会不会扑上来把我脑浆吸走?” “准确说祭炼之后的飞蜈蚣平日并不需要特意喂养。”流浪巫师强调着:“就像刚才那只魔化小鼠足够它旬月消耗……如果你有需要我的店里随时可以提供一打妖魔化的小生物。” “至于失控的风险据我所知没有相关报道。”流浪巫师最后谨慎的总结道。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需要我用血祭炼、贴身放置、形态不明、嗜好脑浆的上古虫子。”郑清脑海里浮现出许多恐怖画面忍不住摇摇头后背有些发凉对面前的小黑匣子敬谢不敏:“我觉得自己还是换个温和点的护身符比较好。” “别介!这个小东西看上去挺好不要错过了。”辛胖子拉着嗓子劝了一句。 “的确是个稀罕东西。”张季信摸出自己的黑驴蹄子恋恋不舍的摸了几下塞进郑清怀里:“这个给你我要飞蜈蚣!” 说着一把抓住飞蜈蚣的小匣子就塞进自己口袋里。 “你几岁了……”郑清握着干瘪的黑驴蹄非常无语的看着红脸膛男生:“看着挺稳重怎么做事情像个小孩子。” “他看着稳重?”辛胖子一副吃了屎的表情:“那我是不是节食标兵!” 于是两个壮硕的男生又开始怒目而视。 正文 第四十九章 金卡客户的优惠价 不知不觉郑清等人在楼上已经呆了很长时间。 辛胖子与张季信在酒桌前对拼了十多轮仍旧不分胜负。 透过屋子斜上方狭小的天窗可以看到外面漫天的繁星隐约眨起了眼睛。 灯火虫们慢慢适应了年轻巫师不时折腾出的小动静从龙血藤上洒下的光辉恢复原本的稳定与明亮。 流浪巫师倚靠在小吧台后不紧不慢的啜着‘流金岁月’看着几个年轻人面红耳赤的争论选择什么护身符笑而不语。 只不过在张季信拿走飞蜈蚣后他们没有再选定新的护身符。 每个人都已经有了一道护身符而且与店主也进行了充分的交流。 是时候离开了。 郑清站起身踟蹰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伙伴们。 也许让他们提出离开会显得比较委婉。 他思量着隐蔽的使了个眼色。 或许因为酒精的刺激刚刚有点小龃龉的辛胖子与张季信正兴致勃勃的比秀肌肉互相吹嘘各自的丰功伟绩。 这两个蠢货可以无视了。 郑清叹着气转头看了萧笑一眼。 只不过西瓜头错会了他的意思。 “那块‘泰山石敢当’也不错。”萧笑指着茶几边角一个稍微大一些的朱漆小盒对郑清说:“也许迪伦会喜欢把它摆在自己的棺材前面。” 那是一块灰扑扑的瓮形石刻。 石刻顶部盘着一条打盹的负屃底部趴着一只缩头乌龟。瓮体中央用蝌蚪文阴刻着‘石敢当’三个字左右阳刻着‘泰山’两个字。 郑清想到送给自己八卦袖口的吸血狼人舍友打消了立即离开的想法赞同的点点头。 “这块‘泰山石敢当’是用泰山顶峰的灵石雕琢而成。高三寸三分重三两三钱。符文流畅刀工细腻是不可多得的精品。把它放置在宿舍里或者书桌上可镇一切不详、挡万般魍魉、无数邪魅。” 流浪巫师将匣子递到郑清面前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你们的眼光的确不错。如果不是它太小对我没什么大用这件小东西我更愿意放在自己的书桌上。” 郑清无视了店主的这些话。 在他看来不论流浪巫师用了多么天花乱坠、依依不舍的描述都掩盖不了他在售卖这件护身符的本质。 “如果不舍得完全可以不拿出来。”萧笑在一旁尖锐的指出这点。 流浪巫师似乎没有听见这句话低下头专心致志的给自己斟酒。 “要不要再给别人拿点礼物?”将镇邪石收在灰布袋后郑清犹豫着看了萧笑一眼。 “你想给谁?”萧笑的回答永远切中要害。 郑清脑海里立刻浮现了一个红发高挑的身影。 他飞快的摇摇头想让这个不靠谱的想法迅速消失他清清嗓子问其他人:“你们还有其他想要的吗?” 萧笑摇头表示不需要了。 辛胖子与张季信则傻乎乎的抬起头努力思索郑清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需要以后还可以继续光顾这处小店。流浪吧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流浪巫师忽然抬起头笑眯眯说道:“我认为对于你们而言这五件小东西已经足够应付校园里的风险了。” “多谢您的慷慨馈赠!”郑清适时表现出一脸的感激涕零。 “就是就是。如果在坊市里买这些东西要花不少钱的!”萧笑也附和道。 “馈赠?”店主的声音显得很惊讶:“不!你是金卡客户只会得到资源或支付方面的优惠……巫师世界崇尚等价交换……如果我把这些东西赠给你你会心安理得的接受吗?” 的确背负流浪巫师莫名的馈赠并不是一种愉快的体验。 “那我怎么支付货款呢?”郑清深深的叹口气。 他刚才也只是试探一下看能不能免费拿走这些护身符。 “金卡客户可以免息挂账。而且本店支持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流浪巫师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张黑色算盘噼里啪啦打的异常起劲: “八十载善终黑驴老蹄一只金卡客户折后价:玉币二十枚;” “翡冷翠苦像十字架一支金卡客户折后价:玉币五枚;” “百年雷击木五彩桃符一块金卡客户折后价:玉币七枚;” “飞蜈蚣及黑穴一组金卡客户折后价:玉币十三枚;” “泰山石敢当灵刻一尊金卡客户折后价:玉币六枚。” “总计五十一枚玉币金卡客户量大从优抹去零头承惠五十枚玉币请您过目!” 郑清听完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他扶着张季信的胳膊站起身失声喊道:“这么贵!” 由不得他不失色。 要知道公费生的全额奖学金也才十枚玉币。 而他怀里那只干瘪的驴蹄子竟然要十三枚玉币! 抢劫也不会来的更快了。 “金卡客户支持挂账一年你只需要在年内还清这笔货款就可以了。”流浪巫师强调道:“这种挂账是无息的!如果一般客户挂账期最多只有三个月而且店里会收一粒金豆周息。” “你完全可以去放高利贷。”郑清忍不住吐槽。 “本店兼营资金融通业务如果有需要请多多惠顾。”流浪巫师笑容可掬的点着头。 “惠不起啊。”郑清长叹一声:“你刚才提到可以以物易物?” “对。药剂、咒语、阵式、古籍、装备等等任何事物都可以抵账。如果有你不认识的灵物或者古物本店还提供物美价廉的鉴定业务。当然金卡客户可以免鉴定费。”看得出流浪巫师对于自己的业务非常熟悉。 “符箓怎么算。”郑清索性直截了当的问道。 “按照当前市价你只需要提供五百张标准制式的符箓就可以了。符箓种类没有要求、封灵方式没有要求但是这些符箓的有效期至少需要三个月以上。”流浪巫师似乎对这个回答期待已久郑清刚问完他就迫不及待的报出相应的答案。 甚至都没有拨两下面前那个黑色的小算盘! “疯了吗!”郑清几乎喊起来:“五百张!三个月以上的标准符箓!!” “你干嘛不去抢劫!!” 正文 第五十章 巫师是如何砍价的 在巫师界符箓一直属于诸多巫师居家旅行必备之物。 一个巫师可以不擅长语调诡异的魔咒;可以不会调配工序复杂的药剂;但他一定能够使用符箓。 只需要很少的魔力与简单的仪式——有时甚至连仪式都可以无需准备——任何一个可以搓出樱桃大小火球的巫师都能通过符箓释放出让天地为之震撼的力量。 也因此作为巫师界秩序维护者的巫师联盟对于市场上流通的符箓进行了严格管控。 从符箓的品相、到其不同的威力、再到流通中符箓的数量巫盟都作出了详尽的要求为此还专门颁布了《巫师联盟符箓管理办法》。 理论上市场中禁止流通有效期三个月以上、具有一般杀伤力的符箓且单一客户购买五十张以上符箓要报备三叉剑记录。 但实际操作中这项办法并没有被严格执行。 因为巫师界的律师们对于‘具有一般杀伤力’的判定标准一直争论不休。 当然《巫师联盟符箓管理办法》的出台也为市场流通的符箓制定了一个基本标准。 比如巫师们将有效期三个月的符箓称为‘标准符箓’以区别三个月以上的‘精品符箓’与三个月以下的‘劣质符箓’。 再比如巫师们讲五十张符箓称为‘一手’意思是一个手五个指头代表五十张符箓一次交易只能以此为限;老派巫师交易后会握手以确认成交;每次只能交易五十张每次交易后巫师都需要重新发起交易故此以‘一手’作为一次符箓完整交易的代称。 即便是标准符箓在不同地区的价格也有一定差别。 贝塔镇位于布吉岛第一大学外围这里拥有巫师界最大规模的制符师因此当地的符箓市场为整个巫师界符箓市场提供了基准价格。 换一种说法可以理解为:这里的标准符箓在巫师界的价格最低。 所以对于流浪巫师给出的汇兑比率郑清有理由震惊。 按照贝塔镇的行价一张有效期达三个月的标准符箓按最简单的静心符基准价格都在一粒金豆子以上。 对巫师而言符箓叠加使用效果更佳因此同批次符箓成单位销售价格更高。 比如一张静心符市价一粒金豆子;一手静心符即五十张静心符市价就会飙升至六十粒金豆子。 而流浪巫师报出的五百张符箓市价最少600粒金豆子换成玉币足足六十枚! 如果里面再夹几张稍微复杂点的符箓或者这批符箓通过拍卖行出售价值只会更高! “您这是抢劫先生!”郑清嚷嚷着激动的挥着手脸上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尊重与慎重。 “这个价格经过严格评估。”流浪巫师非常冷静的分析道:“按照你以往练习的强度手头应该积攒有大量符箓……可以推测你积攒的符箓有一些已经失效、有一些接近失效期、还有带瑕疵的符箓要另算虫耗、修纸、包装等等。五十枚玉币已经属于良心价了。” 郑清目瞪狗呆竟无言以对。 他的灰布袋里的确有许多积攒的符箓但这些存货他打算卖出去赚点生活费。 在面试官托马斯提醒之后郑清便梳理过一遍自己的小金库。 根据他最近一段时间所了解到的市场行情这批存货中属于‘劣质品’的符箓有近千张;属于‘标准’等级的符箓有近四百张;甚至还有三四十张属于‘精品’的符箓。 “非标准符箓您要吗?”眼瞅着流浪巫师寸步不让郑清便打算换个思路。 也许因为‘劣质品’的名字不好听郑清特意用了一个非常中性的问法。 “精品符箓在市场上一贯受到广泛欢迎。”流浪巫师非常油滑的回答道。 “我是指没有达到标准的符箓。”郑清涨红脸闷声闷气的纠正道。 “哦劣质品啊。”流浪巫师干巴巴的回道:“按照行价一枚铜子换一张劣质符量大的话卖家还要给优惠。” “也就是说一千张劣质符才一枚玉币!”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比抢劫还恶劣。” “谁也不能保证劣质符箓的质量。”流浪巫师也很无奈:“连三个月的有效期都无法达到的符箓在构图或者封灵方面肯定有缺陷……这种符箓在使用中很考验巫师的运气。而大多数巫师并不喜欢靠运气施展法术。” “但您这个店并没有购销符箓的资质。”一直站在一旁的萧笑忽然开口:“众所周知符箓贸易属于巫盟专营业务。” 流浪巫师显然被问了一个措手不及。 也许很久都没有人问过他有关资质或者合法方面的问题了。 “这属于个人对个人的一种销售方式简称‘p2p’。”流浪巫师含糊的解释道:“就是两个巫师之间直接交易我的店只是一个居中撮合的场所……就是这样。” “您也没有给我们开发票而且这些东西的来源……你懂的。”萧笑显然发现他的切入点很有效于是他抱着自己的笔记本义正言辞的看着流浪巫师:“所以价格方面需要你再考虑一下。” “五百张标准符箓会压款、有失效风险、而且这已经是金卡客户五折后的价格了……没有商量的余地。”流浪巫师很快稳住阵脚非常果断的拒绝道。 “我们属于准未成年人!应该有适当优惠。” “你们都是大学生了!”流浪巫师忍不住吐槽:“要成熟点。” 郑清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砍价相当无力。 “要不你请我们一杯饮料吧。”察觉到降价无望郑清最终提了一个折中的建议。 正在争执中的两人同时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可以!”流浪巫师神色一轻很显然松了一口气:“我去拿酒!” 说完竟没有召唤店里的侍应生径直离开了包房。 看得出他对能够用几瓶酒堵住这些年轻巫师的嘴感到非常满意。 郑清也舒了口气。 在流浪巫师离开包房后他转头看向几位同伴。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醉鬼与契约 也许因为主人的离去。 龙血藤上挂着的灯火虫们显得轻松了许多。 它们腹部洒下的光辉也开始有了轻微的变化。 或明、或暗轻重不一。 有的虫子甚至突破了银白的色彩有了其他颜色。 郑清就看见一只趴在青蜂儿酒瓶口啜着残余酒液的灯火虫腹部洒出的光辉变成了颤颤巍巍的淡绿色。 如果在平时他会非常感兴趣的凑过去顺便拉着萧笑让他解释一番。 但现在他有更糟心的事情要处理。 “虽然我并不介意给你们买点小礼物但是现在这堆东西的价格的确超出我的预算范围。” 郑清看着几位同伴非常认真的说道:“你们要想办法给我填点窟窿。” 包房内其他几位年轻巫师的表现各不相同。 萧笑捏着下巴盯着漫天繁星目无焦距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但看他那飘忽不定的眼神郑清很怀疑他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而另外两个喝高了蠢货更不用指望了。 辛胖子原本白胖的脸颊挂上了两朵红云而且他的鼻头不知为何红的发亮看上去仿佛一个劣质的小丑。 此刻他正蹲在那只死去鼠妖的尸体前一本正经的念念有词为它祈祷。 当然如果这个胖子不把刀、叉、餐盘、味酱、调料等东西摆在鼠妖的身边他的祈祷会显得更虔诚一点。 相对而言张季信似乎更让人放心一些。 与胖子相比红脸膛的男生酒后脸色与平日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也没对鼠妖或者灯火虫等屋子里的小动物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只不过他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一只虫子瘫在沙发上身子一伸一缩。 ……咕涌……咕涌……咕涌…… 坚定不移的从沙发一头拱到另一头然后再掉头拱回去。 “你们这群魂淡!”郑清绝望的捂着脑袋:“难道还要我把你们抬回去?!” “你说什么?”萧笑终于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 “我是说这些东西太贵了!”郑清立刻接上话头他搓着手目光在几位同伴身上流转着重在他们的口袋处停留了一下。 萧笑非常敏锐的察觉了他的未竟之意。 “咨询费。”矮个子的西瓜头颇为自矜的理了理袍子笑容可掬的看着郑清。 郑清也非常迅速的理解了萧笑这三个字的意思——他应该是指平日里给自己答疑解惑的费用。 这个说法很合理从开学到现在萧笑的确给了他非常多的有效信息。 对于巫师而言知识就是金钱。 郑清想起西瓜头男生破旧的衬衫颓然的放下手臂认可了他的说法认命的点点头。 黑色茶几前辛胖子已经做完餐前祷告。 鼠妖的尸体安稳的摆在了那张错彩镂金的餐盘中脑袋与尾巴被切下来身子被整整齐齐的剖成两片上面还撒了几粒葱花淋上了几道颜色鲜艳的酱汁。 鬼知道他从什么地方翻出来的调料! 这头胖子还给自己的颈子上系了一块手帕充当餐巾——这块手帕原本放在沙发的扶手上也不知多少人在屁股底下坐过。 此刻他正左手持刀右手拿叉面目祥和笑容满面准备‘いただきます’(itadakimasu)。 “这个东西不能吃!” 郑清费劲的把他从茶几前拖起来扔到沙发上顺便压住在沙发上来回咕涌的张季信。 “我是要吃遍天下的男人!” 胖子嚎叫着挣扎着踉踉跄跄的站起身。 刚刚被他砸在身下的张季信也跟着嗷的一声跳了起来: “破茧化蝶!我是要冲破枷锁的男人!” 两个醉鬼互相看了一眼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热泪盈眶。 “冲破枷锁真男人!” “吃遍天下我敬你是条汉子!” 郑清站在一旁看的脸热牙酸尴尬无语。 “如果有录像机就好了。”他扭头看了萧笑一眼。 “的确应该带上几朵映像花。”萧笑也从巫师的角度表达了自己的可惜之情。 “是男人先给我把账补了!”郑清回过头没好气的向两个家伙喷着唾沫:“否则就给我安安稳稳的坐下!” 辛胖子与张季信喝的双眼朦胧脚步趔趄但非常神奇的是他们竟然也清楚的理解了郑清的意思。 “要命没有要钱一条!”辛胖子咚咚锤着胸口一脸豪气:“我是要吃遍天下的男人!大不了把命卖给你!” “就是就是!”张季信在一边大着舌头连连点头:“卖命就很好!卖命就很好!谈钱多伤感情!” “说话前先把舌头捋直咯”郑清扶额叹道:“什么叫‘要命没有’!而且……为了一个护身符把命卖了你不怕你哥把你腿打断了吗?” 说着他斜了一眼红脸男生。 张季信似乎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打了个嗝继而大怒道: “我是要冲破枷锁的男人!破茧化蝶从卖命开始!” “是极!是极!”辛胖子也在一边鼓噪:“卖命都不怕还怕吃不到好东西?” “……” 醉酒的人毫无逻辑可言。 郑清叹口气觉得自己与这两个蠢货完全无法交流。 “要签契约么。”萧笑在两人身后阴森森的问道。 说着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羊皮纸与一根鲜红色的羽毛笔递到两个醉鬼面前。 郑清隐约在羊皮纸的卷首看见‘卖身契’几个鎏金大字。 “签就签……嗝!”张季信又打了一个响嗝。 “不签你是孙子!”辛胖子抬着下巴努力挤出一个鄙视的表情。 “我敢签你敢签么?”红脸男生偏着头横眼看胖子。 “你敢我就敢!”辛胖子的红鼻头在昏暗的房间内闪闪发亮。 两头醉醺醺的人形野兽又开始互相瞪眼睛吹气。 龙血藤上的灯火虫们恰到好处的抖动起肚皮忽明忽暗的光线打在两个醉鬼的脸上让这种针锋相对的感觉更加强烈。 “这不太好吧。”郑清似乎有些不安。 “完全没关系。”萧笑扬了扬手中的契约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有效期一年的私人雇佣契约买两个强壮的劳力非常划算。” “不我只是担心酒醉状态下的契约会不会无效。”郑清非常诚恳的摊摊手表示西瓜头完全错会了自己的意思。 正文 第五十二章 为萝莉而斗争 对于巫师而言魔法契约是一种司空见惯、且非常流行的约束手段。 古老但是非常有效。 在没有逻辑可言的巫师世界这种依靠未知神秘来维持的信用体系经历了漫长时间的考验获得了所有巫师的信任。 按照《巫师界大百科全书》的词条解释魔法契约是以魔力为核心以文书、魔法阵式、咒语、巫药等载体为中介沟通星空深处的神秘存在为见证在缔约双方共同认可的情况下签署的具有强制执行力的关系证明。 与古代巫师喜爱的奴役契约、主仆契约、惩罚契约等形式不同;现代巫师界较为流行以人为本的平等契约。 现代魔法契约着重规范了缔约双方的权利与义务一般情况下禁止对缔约者的人身权利造成损害。为此巫师联盟全体会议特意通过了《宪法第十三修正案》废除了奴隶制和强迫劳役除非是作为犯罪的惩罚。 所以在现代语境下订立魔法契约并不像大多数人所想象的那样充满欺诈与恶意。 因此酒劲儿微微上涌的两个年轻人对拐带两个醉鬼签署魔法契约毫无心理负担。 “魔法契约只会考虑签约人是否合格、缔约双方是否共同认可;不会测量签约人血液中的酒精浓度。”萧笑抓着羽毛笔在羊皮纸卷上勾勾画画最后满意的点着头把草拟完毕的契约递给郑清过目。 但这张涂涂改改的羊皮纸还没落在郑清手中就被辛胖子一把抢过去。 “签个约也磨磨唧唧!”胖子用颈子上那个已经有些油腻腻的‘餐巾’擦了擦鼻头大声嘲笑着:“一点不爷们儿!” 说着他手执那支白色象牙柄的银质餐刀在拇指尖轻轻一划。 暗红色的鲜血随着划痕飞快的渗出把他的指头染得通红。 辛胖子炫耀似的将这根带血的手指头在几个人面前晃了晃然后径直按在了那张羊皮纸卷末。 “就是!就是!”张季信接过羊皮纸也用餐刀在自己指头上扎了一个窟窿在卷末留下一个血指印然后一脸骄傲的展示给郑清看: “看见没?!签了!” “签了!!”辛胖子揽着红脸膛男生的肩膀大吼着。 “我签它就是要证明我是要打破枷锁的男人!” “就是要证明我是吃破天下的男人!!” “起来!要打破枷锁的人们!!”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萝莉而斗争!” 两个醉醺醺的壮汉手挽手肩并肩吼着歌把龙血藤上的灯火虫吓灭了一片。 即便在酒劲儿下有点晕晕乎乎的郑清也再一次被惊的目瞪狗呆。 没见过卖身卖的这么干脆利落气势磅礴的! 而且为萝莉而斗争是什么鬼! 他与萧笑两人目目相觑觉得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排除耳边的噪音后郑清捏着那支火红色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端端正正签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萧笑作为见证人也签了字。 一溜火光闪过羊皮纸化作一小簇灰烬。 “这就完了?”郑清看着一缕青烟在那小堆灰烬上缭绕三圈消散一空忍不住问道。 “不然呢?”萧笑收起那支羽毛笔撇撇嘴:“这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魔法雇佣契约你还指望有头恶魔在签完契约后给你来一段履约警告吗?” 这应该是个冷笑话郑清在心底判断着适时‘哈哈’笑了两声。 但这次捧哏只换来萧笑一副看傻瓜的表情。 “咳咳……你怎么随身还带这种东西?”郑清收敛干笑捏着羊皮契约残余的一点灰烬一脸好奇。 “老头子说巫师总有签契约的时候。随身准备几份自己拟的条款用起来更放心一点。”萧笑耸耸肩偏了偏脑袋示意门口来人了。 郑清叹了一口气深刻认识到自己距离真正的巫师心态还非常遥远。 当流浪巫师拿着酒回到包房时辛胖子与张季信已经重新倒在了沙发上。 那张羊皮纸契约已经被郑清妥善的收在了灰布袋里。 原本怠于发光的灯火虫们见到老板来了忙不迭的重新鼓起肚皮开始向屋子里喷洒光辉。 只不过这一次银白色的光辉里夹杂了许多淡绿、暗黄的色彩让屋里的光线有了几丝光怪陆离的感觉。 流浪巫师瞟了一眼龙血藤上的小虫子们没有吱声。 他的手中抓了四五个淡绿色的酒瓶胳膊下面还夹了一个大本子。 “快把这俩夯货扶起来!”郑清招呼着萧笑:“老板来了我们要走了!” “不急不急不急着走。”流浪巫师连忙阻止了两个年轻巫师的积极举动。 他一边把那几瓶未开封的青蜂儿塞进郑清的怀里一边将胳膊下夹着的大本子放到迷你小吧台的桌面上摊开。 “这是什么?”郑清将几瓶酒塞进灰布袋里好奇的看着店主。 “契本。多见于巫师开设的店铺常用于挂账、抵押、典当等交易活动是债权人为敦促债务人履约对债权附加约束力的一种行为……可以简单的理解为一大沓魔法契约的合订本。”萧笑站在他身后不假思索的解释着。 “那枚苦像十字架的确物有所值。”郑清用非常欣慰的语气感慨着。 “所以您这是不信任我们?”他转过头用一种非常受伤的语气问店主。 流浪巫师从怀里掏出一支漆黑的羽毛笔嘿嘿笑着:“惯例……只是惯例。千万不要多想。” 说着他把契本推到郑清面前指着一处空格说道:“在这里签字就好。” 郑清接过那本厚厚的契约书看着上面让人眼花缭乱的表格、公式与数字有些头晕目眩。 “我看不懂。”他老老实实的向流浪巫师承认。 “没关系没关系。”流浪巫师笑的异常和蔼:“看不懂没关系……喏在这个地方签个字就好!” 他枯瘦的手指点在卷末的空白处焦黄而尖锐的指甲与纸张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空白的签字处旁边有黑色笔迹用笨拙粗大的字体写着‘债务人’三个字。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流浪巫师的‘帮助\’ 按照不久前流浪巫师的详细计算郑清应该为今天购买的护身符支付五十枚玉币或者五百张标准制式的符箓。 可以免息挂账也可以无折扣实物抵押还款。 私下里想想这些条款并不是那么太难以令人接受。 郑清顶着被酒精刺激有些晕晕乎乎的脑袋竭力读取着契本上的信息。 这并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契约上的一些术语显得艰晦拗口那些夹杂在其中的公式更让人眼花缭乱。 但其中的数字大体上并没有差错。 郑清在心底嘀咕着觉得自己在这种场合下不应该太露怯。 “那么在这里签字就可以吧。”他小声重复着接过流浪巫师递上的黑色羽毛笔便打算签字。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粗暴的揪住了羽毛笔顶部的那簇绒毛。 黑色的羽毛笔发出了痛楚的尖叫同时剧烈的扭动起来。 是萧笑。 “你干嘛?”郑清飞快的松开手中的羽毛笔试图终止这段噪音。 流浪巫师也看向了西瓜头男生。 “你干嘛!”萧笑挑起眉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问道:“你就打算这么直接签了?” 郑清挠了挠鬓角眼神有点迷茫。 他觉得这种事情越早结束越好。 而且应该也没有其他事情需要补充了吧…… “你看懂契约上的条款了吗?”萧笑丢出自己的疑问。 郑清重重咳嗽了两声小幅度的摇摇脑袋干巴巴的反问道:“你看懂了?” “所以我才拽住你的羽毛笔。”矮个子男生抓着那支黑色的羽毛笔用力攥在手心全然不顾笔杆两侧整齐的羽毛被捏的七零八落:“几分钟之前我们才聊过这个问题……契约这种事情签的时候要谨慎!” 对哦! 郑清恍然大悟般转头看向流浪法师:“你的条款太复杂我们就是一桩小生意用不着这么麻烦。” 流浪法师诧异的扬起头。 还没等他说话郑清就立刻看向萧笑:“你还有新的契约吗?” “总会带上几份的。”矮个子男生满意的点着头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焦黄色的羊皮纸铺在吧台上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这里是巫盟认证、标准格式的债务契约只需要双方签字并填写上具体债务数字就可以了……非常简单……而且权威。” “你们这是不信任我?!”流浪巫师收敛了笑容语气深沉的问道。 这句话郑清听着异常耳熟。 “惯例……只是惯例。千万不要多想。”萧笑笑呵呵的这么回答了他。 这句话也很耳熟郑清摸了摸鼻子没有吱声。 “你们这个样子我很难做账呐!”流浪巫师在签字时仍旧有些不情愿的嘟囔着:“巫盟的标准契约跟我的契本不兼容很容易造成账务上的麻烦。” “你做账干嘛!”萧笑仍旧是契约的见证人他一边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摇着头:“大家都知道这家店是什么性质……” 郑清笑呵呵签字全程一语不发。 一溜火光闪过。 流浪巫师看着那小簇灰烬上空缭绕的青烟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迫不及待的把几位年轻巫师送下楼。 但郑清与萧笑却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 “我们就这么把他们扶回去?”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沉重压力郑清有点绝望的喊道:“拜托!我们可是巫师!!” 他隐约听到自己身上的骨骼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你会漂浮咒吗?”萧笑侧着头撑着辛胖子巨大的身躯眼镜被挤得有些歪斜但语气仍旧很冷静。 “不会。”郑清有点沮丧的回答。 “你会画飞行符吗?”萧笑努力把辛的脑袋从自己肩头挪下去费力的问道。 “也不会。”郑清垂头丧气的在楼梯间挪着小心不让张季信的大脚丫子踩到自己。 “那你为什么敢说自己是巫师?!”萧笑终于也没有了淡定的表情愤愤道。 “我觉得自己是……”郑清有气无力的哼哼着。 “需要帮忙吗?”流浪巫师站在两人身边举着自己的高脚杯啜着‘流金岁月’笑容可掬的问道。 “真的吗?”郑清惊喜的叫道:“我是说……当然需要帮助!真是太谢谢了!” 流浪巫师伸手打了一个响指一个身材高大的多臂族侍者安静的出现在几个人身边。 “扶这两位先生回到宿舍。”流浪巫师吩咐道。 多臂族侍者微笑着点点头肋部伸出两条胳膊各搀起一个醉汉脚步轻松的向楼下走去。 郑清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还没等他向店家表达自己连绵不绝的谢意店主的下一句话就让他重新认识了巫师世界的黑暗。 “费用按金卡客户打折……收一枚标准符箓就好。”流浪巫师笑眯眯的举了举胳膊下夹着的大本子友好的问道:“需不需要给客人挂账?!” 郑清张口结舌半晌无语。 “不挂账!”他有些恼火的抽出自己的灰布袋里面还有几张标准符箓。 “承惠!”流浪巫师笑眯眯的接过一张静心符言谈间显得极有风度:“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开口……流浪吧总能为你们提供最贴心的服务。” “您是不是姓奥布莱恩、或者卡伦!”郑清揉着肩膀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店家。 这两个姓氏属于巫师界两个著名的吸血鬼家族。 郑清觉得自己有充足的理由怀疑流浪巫师的身份。 店主笑眯眯的将他们送下楼并没有回答这个有些冒犯的问题。 “我真傻真的。”下楼时郑清抬起有些迷迷瞪瞪的眼睛看着酒吧大厅屋顶漂浮的那些烛火叨叨着:“我单知道这个老巫师一贯没安好心会坑我不知道他竟然连送个人的脚费都不放过……” “但你也没有拒绝呀!”萧笑有点不耐烦的堵住他后续的抱怨。 “你是不是早知道他会收费?”郑清定定的看着萧笑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嗯呐。”西瓜头男生若无其事的抻了抻胳膊压了压腿释放刚刚短时间高强度压力造成的疲惫。 “那你干嘛不提醒我!”郑清气愤的质问。 “第一经过数次危险你仍旧如此简单的答应一位‘黑巫师’的建议我觉得需要给你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 郑清叹口气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 “第二我也懒得拖着这两头蠢货走那么远的路。” 郑清斜乜了西瓜头一眼觉得这才是他没提醒的主要原因。 “第三就算我提醒了他会收费你难道会拒绝这个帮助吗?” 郑清默不作声的掸了掸袍子上的尘土有些心虚的偏过脑袋没有说话。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来自远方的问候 流浪巫师站在二楼的栏杆旁目送两个年轻巫师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他身后的墙壁上一副嵌在胡桃木相框中的画像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画布上披着黑色巫师袍的男子突然轻轻咳嗽了两声。 “咳咳!” 画像中的男子戴着一个油乎乎的尖顶巫师帽巨大的鹰钩鼻似乎要把相框戳破。此刻他一手握拳凑到嘴边正假模假样的咳嗽着: “咳咳!” 流浪巫师显然听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招呼声。 “说!”他背对着画像仍旧看着楼下声音显得有些阴沉。 “晚上好尊贵的议员先生。”画像上的男子扯了扯帽檐油腔滑调的打着招呼:“远方的客人为您带来夏末的问候祝您生活愉快。” “哼。”流浪巫师用一个字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画像上的男巫似乎察觉到店主的不悦讨好的笑了几声称赞道: “这座酒吧真是热闹极了!我这几天经过伦敦、纽约、沪上都没有发现经营的如此成功的酒吧!” 流浪巫师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到这些恭维。 “刚刚下楼的那几个小家伙真有意思。那个红脸男生是张家的小孩儿吗?跟他爷爷一样不能喝酒……还有那个带眼镜的矮个子我总觉得他怀里那本黑色笔记本有点眼熟。” 流浪巫师依旧一动不动一语不发。 画像上的男巫终于无法继续自言自语下去了他挺了挺身子重新清了清嗓子: “咳咳组织里有三件事通知您。” 说到这里画像中的男子变了声调开始捏着嗓子仿佛一个老宦官宣旨一般说道: “第一件事关于黯蓝古堡。不久前它们私下进行维度波动实验事情被巫师联盟发觉相关实验材料在检搜检中查扣一空……您应该知道他们做维度波动实验时以您的名义从组织支取了一些宝贵的实验材料现在那些幽灵有赖账的倾向……现在组织的意思是这桩业务后续事宜将全权由您负责。” “哼!”流浪巫师再次冷哼一声但仍旧没有立刻回复。 他知道全权负责的另一个表述就是所有损失也由他承担。 对他而言这个处理意见并不意外毕竟任何时候都有喜欢落井下石的人。 “第二件事关于黑狱。组织希望尽快了解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第一大学会从世界各地抽调精干巫师回校报到……虽然这件事他们做的非常隐秘但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大人物而言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描述的……希望您确认一下海妖王手下那几位大船长近期的异动是否与此事有关。” 说到这里画像上的男人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放弃了。 流浪巫师一动不动的站在栏杆前一语不发。 “第三件事组织得到消息第一大学校工委会在近期对流浪吧进行突击搜查请务必做好相关防范措施。” “以上!” 画像中的男子拉了拉尖顶巫师帽的帽檐重新变回之前油滑的腔调笑嘻嘻的补充道:“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流浪巫师没有立刻说话。 他仍旧沉默的看着一楼大厅里那些欢乐的摇曳的身影。 二楼幽深的走廊间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卷起墙壁上的帷幕带来低声的呜咽。 许久流浪吧的店主才缓缓开口: “关于黯蓝古堡这桩交易由我牵线所以后续债务纠纷我可以全权负责。”流浪巫师枯瘦的手指慢慢在木质栏杆上敲着嘴里缓缓咀嚼着合适的词语:“可以回禀委员会我会在一周内将黯蓝古堡的机构评级先下调至白银级……作为第一次警告。” “了解!”画像中的男子从口袋里抽出一个小本本飞快的记录着。 “至于黑狱深处仍旧没有任何消息。最近几个月的确有大批巫师从新世界的战场回归。但这些精干力量目前都消失在黑狱中我这里没有更新的消息可以提供……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与那些大海妖的异动关系不大……大海妖们的异动应该与第一大学那个老不死的家伙有关。” 画布上的男人倒抽一口气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他?” “那个老不死的家伙已经消失快十年了。”流浪巫师低声嗤笑道:“现在学校的事务被石慧与若愚两个副校长以及其他几位学院院长瓜分殆尽……如果那个老头儿再不出现估计布吉岛在不远的将来会用一次内战来解决这些无法理清的纷争。” 画布上的男巫响亮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有些惊慌失措的揪了揪自己的帽檐。 似乎被流浪巫师大胆的言论吓到了。 “至于第三件事。”流浪巫师转过头黑幽幽的目光死死盯着墙壁上的画像半晌不语。 墙壁上的男人开始还有点嬉皮笑脸;继而发现似乎不妥慢慢收敛了笑意;最后在流浪巫师的注视下垂下目光开始不安的扭动起身子。 “回去告诉那群老不死的家伙!想找死尽管来贝塔镇找我!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流浪巫师低声咆哮着挥起拳头砸碎相框外层的玻璃。 “哗啦啦!” 流浪巫师枯瘦的手指直接按在干燥的画布上一缕青烟开始从他指尖与画布接触的地方缓缓升腾而起: “如果再有下次……第一大学的巡逻队都要冲进我的酒吧了你们才来通知……那么我们之间的协议就会像这块画布一样……” 画像中的男人惊恐的跳起来一手抓着小本本一手按住自己的尖顶巫师帽一转眼便消失在画布上。 流浪巫师将已经开始燃烧的空白画布恶狠狠的从相框中抽了出来唰唰唰几下把它撕成碎片。 然后他将这些破碎的画布随意丢弃在地板上缓步走向走廊深处。 他的身后一位多臂族侍者悄无声息出现在走廊里安安静静的将那些燃烧着的破纸碎屑一一收拢打扫的干干净净。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沉默有风险 流浪吧。 一楼大厅。 这里依旧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幽灵在舞台上低唱秀着震颤的灵魂音;多臂族乐手打鼓弹琴一身兼着多职;天花板下小精灵们驾驭着银白色的小鸟来回穿梭为客人们送上美酒佳肴;还有门口的大青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摸进场子里笑蛤蛤的看着眼前欢乐的场景倘若客人塞给它几瓶美酒它总会适时吟几句诗让场上的气氛变得更热闹一些。 离开安静的二层包厢重新回到一楼喧嚣的大厅郑清终于有种回归现实的感觉。 在流浪巫师的身边他总有种莫名的不安感。 仿佛被什么东西窥伺一般。 楼下夜场正嗨但倚靠在吧台前、摇曳在舞池中的多是第一大学高年级学生或者贝塔镇上的居民。 也许因为精力不支天文08-1班的新生们大部分已早早离场。 “真浪费。”郑清嘟囔着为他们感到可惜:“完全可以休息一会儿继续玩嘛。” 对他而言进入一个巫师的酒吧是一次全新的体验打土豪也是一次全新的体验——这次聚会的费用全部由班长唐顿承担郑清第一发现自己身边有土豪时内心充满了莫名的激动总想实践太祖发明的种种政策。 “巫师需要学会节制。”萧笑在一旁警告道。 “时间不是还早嘛倪五爷十一点以后才消失……我觉得我们还能再浪一会。”郑清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犹豫不决。 现在不过晚上八点左右如果这么早就回去那么明天彻底清醒之后郑清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但如果回去稍微晚一点倪五爷可不是一个会通融的家伙。 倪五爷是看守宿舍区的青铜小兽性格古板脾气很坏。 它的身影分布在学校各个角落通往宿舍的门龛里。 虽然看上去数量很多但它们都属于五爷的分身实际上的宿管只它有一位。 事实上郑清很怀疑这头喜食烟气的异兽是否属于第一大学的正式雇员。 因为每到半夜十一点半倪五爷都会准点下班从它呆着的门龛里消失的无影无踪;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又会准时出现给学生开门放行。 每日如此每个分身也是如此。 仿佛一位打卡上下班的正规员工一般。 错过门禁时间的学生就只能幕天席地、露宿舍外了。 至于倪五爷消失后去了那里学生圈儿里众说纷纭。 有的人说这头青铜异兽仍旧属于炼金术的产物需要时不时更换零件升级系统;每天消失应该被炼金研究院召回去进行例行检修; 也有人说倪五爷实属生灵与一般人无二每日里也要瞌睡打盹补充精力;它们消失后只是回洞穴里休息了。 还有一些老生信誓旦旦的告诉新人们他们曾经看见倪五爷半夜在临钟湖畔收集雾气。 “一大群倪五爷围成一圈吞吐雾气跟开会似的整片临钟湖都笼罩在雾气中……你们根本想象不到学校有多少看门的!”老生们大惊小怪的比划着那种场面心满意足的收集着新人们震惊的目光。 想到这里郑清忽然感慨道:“想必倪五爷一定会喜欢这里的环境。” 萧笑罕见的点头表示赞同。 因为现在的酒吧里缭绕着各种烟雾。 有碎冰融化后流淌着的冰冷水雾;有幽灵飘荡中刻印在空气中的阴冷鬼雾;还有年轻巫师们吃过烟糖喷出的各色烟气、以及他们品味香烟后留下的袅袅青烟。 在吧台后那群吸烟的人群中郑清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伊莲娜。 那个漂亮的吉普赛女巫。 她一手掂着高脚酒杯一手捏着银制的绞丝烟夹正全神贯注的盯着香烟燃烧后升腾而起的青色烟气。 郑清忽然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原本犹豫不决的心意顿时安定下来。 “你先跟着帮忙把他俩送回去吧!”他指了指酒吧门口扶着两个醉鬼等候指路的多臂族侍者和蔼可亲的拍了拍萧笑的肩膀:“我决定再呆一会儿……总不会错过倪五爷关门的时间。” “我可以给那位脚夫地图。”萧笑瞟了一眼吧台前的身影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以防你喝多走错路……女生宿舍那边很有一些防狼的恶咒。” 郑清脸色立刻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滚远一点!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去女生宿舍干嘛?!” 萧笑睁大了眼睛显得异常无辜:“喝完酒不送送别人吗?……另外你让我往哪里滚?” “只要别靠近吧台爱往哪儿滚往哪儿滚。”郑清一边不耐烦的打发他一边紧张的抚平袍子上的褶皱顺便从灰布袋里掏出那两枚八卦袖扣仔细别上。 “但是这是酒吧。”萧笑耸耸肩这个姿势让他的个子显得更矮了:“我记得流浪巫师还送了我们几瓶酒……不去吧台我怎么喝酒?” “你是故意的吗?!”郑清面孔都有些扭曲了:“你什么时候爱上喝酒了!” “巫师的事情……能叫故意么……”萧笑吧嗒了一下嘴巴摊开自己的笔记本露出一副考究的表情:“心存有意是为故意……魔法之举信手拈来殊为无意……不能叫故意。” 郑清沉默的看着萧笑。 看了一分钟。 西瓜头仍旧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从明天起我有两个打手红脸、胖子双花红棍。” 郑清眯着眼盯着萧笑一字一句的威胁道:“从现在起关心你的屁股否则我让他们帮你面朝大地菊花绽开。” “晓得了。”萧笑扶了扶眼镜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安安静静的离开酒吧。 干脆利落举动的让郑清有些措手不及。 他都打算威胁不成就收买的。 没料到矮个子这么容易就离开了。 郑清看着萧笑的背影心底有些发毛。 寻思要不要追过去陪个笑脸。 但他转头看到另一个妙曼的身影心底的那点不安顿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总不至于大晚上画个圈圈诅咒我吧。”一边在心底嘀咕着他一边绽开笑脸走向吧台。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占卜需谨慎 一楼大厅两侧吧台的石质台面使用的是上好的晶墨玉。 这种大理石质地黝黑、宛若流脂;色泽剔透恍若琉璃;触之如玉温润细腻;敲如玉磬清脆悦耳。 酒瓶、酒杯、果盘、刀叉各种用途不同的餐具与吧台碰撞着发出叮铃咚隆的声音仿佛一道欢快的交响乐。 与这篇乐章相匹配的是吧台前形形色色的身影。 有的人手持酒杯背倚吧台目光懒散的耐心打量着大厅中央的男男女女努力向所有人表达着自己的独特与不凡; 有的人手肘撑桌面朝酒橱神态沮丧一杯接一杯浇灌着自己的忧愁大有举世皆浊我独清的韵味; 还有的即便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吸引着无数狂蜂浪蝶。 就像伊莲娜。 这个美丽的吉普赛女巫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正捏着那柄绞丝银柄的烟夹独自对着半空中吐出一缕缕乳白色的烟气。 她托着下巴安静的坐在高脚椅上双腿自然叠加下垂。 红色的高腰斜摆半裙被她的坐姿拉扯出一道诱人的弧线露出一截白皙的影子。 这个姿势完美的秀出了她修长的体态足以让每个异性为之心动。 最为直接的证据就是每隔一分钟都有一位形象上佳、气质不凡的年轻男巫端着酒杯露出标准的六颗牙齿走上前与她搭讪。 但很明显他们都被残忍的拒绝了。 郑清站在不远处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与那些勇于搭讪的男巫相比他无论身高、外貌甚至举止都略有不足。 不是差太远了。 那些单身的优秀男巫们被荷尔蒙刺激着竭尽全力施展各自的魅力: 从怀里抽出一大捧玫瑰花只是小意思; 从手帕下钻出一大群载歌载舞的花精子的男巫都有好几位; 甚至还有一位男巫为了讨取吉卜赛女巫的欢心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了小白兔——这也是唯一与女巫产生了亲密接触的选手。 当然这里的亲密指的是两根手指。 优雅的女巫用两根手指掐着那只肥兔子的耳朵把它丢到不远处一群双眼放光的小姑娘中间去了。 郑清看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伊莲娜若有所觉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郑清。 她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帅哥!这里!”她对着郑清挥挥手。 郑清还没反应过来周围一群脑充血的男生就已经兴奋的冲了过去。 “她叫我呢!” “她叫的是我!” “你们几个别哔哔!她喊的是帅哥!肯定是我!” 郑清看着高低矮胖各有特色的年轻人兴冲冲向吧台前跑去对他们内心深处的自信震惊不已。 然后他四周打量寻找女巫口中的帅哥。 对于相貌他很有自知之明。 “郑清!”伊莲娜略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她直接喊出郑清的名字:“叫你呢!过来!” 郑清咽了口唾沫脖子有些僵硬的扭过去。 吉普赛女巫无视周围那些毛遂自荐的帅哥用力探着手向郑清招了招。 “她找郑清?” “谁是郑清!” “郑清快出来!保证不打死你!” 年轻的男巫们沮丧了几秒钟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又一次乱哄哄的吵闹起来。 郑清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步伐僵硬的向吧台走去。 他注意到侧后方几位容貌尚可的帅哥正垂头丧气坐回卡座里。 而不远处一群放弃治疗的男巫正虎视眈眈的看向自己。 “这么巧伊莲娜。”他顶着一堆杀人的目光走到女巫身前干巴巴的打着招呼:“你还没回吗?” “她叫伊莲娜!”一个男生急吼吼的叫道。 “听到了!听到了!你小声点!”旁边几个人男巫几乎同时冲过去捂住他的嘴。 “这个名字好美伊如莲花婀娜多姿。太美了!”旁边一个gay里gay气的男巫翘着兰花指对着吉普赛女巫瞟了个媚眼把郑清雷的外焦里嫩。 “你不是也没回去嘛。”伊莲娜笑眯眯的回答着。 然后她皱起了眉头。 很显然周围乱哄哄的气氛影响了她的心情。 “咚!”晶墨玉的大理石吧台上响起一声巨响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是多臂族的侍者。 他端着一大杯黄油啤酒重重的砸在吧台上酒花溅的老高却一滴都没洒出去。 “想喝酒就点;不喝酒回座位上坐着去!不要在这里吵吵闹闹像一群被拔了毛的野鸭子!”多臂族人自带回响的浑厚声音在生气时也没有那种尖刻感。 “这位先生是流浪吧的金卡客人。”多臂族侍者肋下伸出一根胳膊向郑清做了一个礼貌的手势:“他如果不高兴老板会很生气。” 伊莲娜惊讶的看向郑清。 郑清被这句话震的目瞪狗呆。 而那些吵闹的年轻人则仿佛被掐住脖子的似的纷纷涨红了脸。 但很显然流浪巫师对这些年轻男巫具有很强的震慑力。 很快吧台前就安静下来了。 “非常抱歉。我们对刚刚一些客人不恰当的举动深表歉意。”多臂族侍者停下手中的工作两手两手双双合十向郑清致歉:“希望不会影响您的心情。” 郑清正被他之前的话惊的有些呆滞。 直到被伊莲娜扯了一下他才蓦然反应过来。 “不要紧不要紧!”他慌乱的对多臂族侍者摆着手:“只是小事情不要紧的。” “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务必吩咐。”多臂族侍者显然很有眼色并没有过多打扰他与伊莲娜两个人行礼之后便安静走向一旁。 郑清看着伊莲娜一时无语。 “你是这家店的金卡客户?”沉默片刻伊莲娜终于挑起话题:“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啊。” “刚刚办的。”郑清尴尬的摆摆手说不清心底是得意还是什么别的感觉:“我也不知道这些侍者竟然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以为下次来才会生效呢。” “在巫师的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吉普赛女巫神秘的笑了笑将银柄烟夹上夹着的细长香烟凑到红唇边轻轻吸了一口。 “我刚刚就留意到了。”郑清好奇的看着女巫眼前缭绕的烟雾用肯定的语气询问道:“你不是在抽烟吧!” “非常敏锐。”吉普赛女巫美目流转瞟了他一眼:“这是吉普赛人的秘法……我想从烟雾中找点清晰的感觉罢了……用现代术语来说就是占卜。” “我记得《基础易学·大学一年级》扉页上面写着‘占卜需谨慎’。”郑清有些紧张的看着伊莲娜:“你私下里占卜没关系吗?”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如何使用云雾占卜 这个世界只有两样东西能让巫师感到敬畏。 一个是书本;另一个则是占卜。 书本代表已知、代表真实、代表巫师在这个世界的存在。 占卜则诠释着巫师对神秘未知的把握对时间的觊觎对命运的窥伺。 随着魔法文明的不断发展巫师们不断用已知侵蚀未知开始用书本承载占卜努力把这些敬畏化作尊重化作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即便如此对于大部分巫师而言占卜仍是一项神秘而且高深的学问。 每一册占卜教科书的扉页都会用红笔刻录一道箴言: 占卜需谨慎。 在郑清的第一节占卜课上那位身材瘦小的卜算课教授并没有让年轻巫师们打开课本只是通过几个简单的举动就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让新生们轮流走上讲台在他面前站一分钟相面; 然后从放在讲桌上的塔罗牌中抽取一张算牌; 最后再由新人们在白纸上给他留下一个字测字。 对于有一定占卜基础的学生教授特别允许他们观察一下水晶球、或者烧一小块龟甲并将所见所闻描述出来。 而教授本人则通过这套组合占卜术对每个学生做了精确的分析。 从姓名、生日到性格、爱好乃至于每个人擅长的学科、他们的新年愿望甚至包括新人们内心深处恐惧的具体形象以及他们某些难以抉择的事情教授都在几分钟的私人会面中一一阐明。 这次反客为主的新人自我介绍给每个刚刚入校的大学新生一次心灵的震撼。 也因此易甲子教授在第一节课上反复强调的‘占卜需谨慎’牢牢刻在郑清脑海之中。 所以乍听到伊莲娜在做占卜他立刻紧张起来。 看着他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吉普赛女巫顿时笑了起来。 “没关系的。”伊莲娜语气轻快的安慰道:“这不是正式的占卜……只能算作某种意义上的猜测……教授提到的占卜需要使用高超的魔法技艺以及诸多辅助条件而这些虚无缥缈的烟气远远达不到施展占卜魔法的条件。” 虽然并不太理解伊莲娜所说的条件是什么但郑清知道事情并没有向失控的方向发展。 这着实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的小心脏今天再也经不起任何意外的刺激了。 “我以为你占卜都是用那副塔罗牌。”他坐在高脚椅上晃着手中的妖血酒努力想表现出轻松的模样。 “塔罗牌属于正规占卜术的辅助道具而烟雾则只能云里雾绕的给出一些似是而非的选择。”伊莲娜着迷的看着那团烟雾似乎在努力分辨什么。 “这样听起来烟雾占卜似乎属于古代占卜术?”郑清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一直以为这种技艺只存在于课本中。” 占卜发展到现代已经摒弃了流派、区域的差别。 在《巫师界大百科全书》中占卜词条下只区分了古代占卜术与现代占卜术。 与古代那种三分靠猜、七分靠天的占卜术相比现代占卜更多建立在大量缜密的计算与无数严格的公式中。 而且与古代占卜术不甚灵验的结论相比现代占卜术更类似于神灵的大预言术。 准确、详尽、结论可靠。 以至于人们提及占卜术下意识会理解成现代占卜。 古代占卜术也慢慢沦为书本中的历史与传说里的记忆了。 “这的确是古代占卜术。”伊莲娜笑眯眯的向他解释着:“这类秘法现在已经很少出现在巫师生活中了……我估计只有类似我们吉普赛女巫这种作风非常传统的巫师组织才会有一些古代占卜术的完整传承。” “这些烟雾怎么占卜呢?”郑清对女巫眼前的那一大团云雾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如果不介意能给我讲讲吗?” “毫不介意!”伊莲娜从吧台上拿起一柄银白色的叉子指点着面前那一大团烟雾:“就像你看到的。” “云分积云、层云、卷云;雾则有平流雾、蒸发雾、上坡雾、锋面雾等等。” 伊莲娜悠然的吸了一口烟轻轻喷出一缕青白色的烟气然后伸出食指指着那些云雾缭绕的烟气讲解道: “简单来说:积云代表负面、也表示时间很近;卷云则代表正面也表示时间比较远。平流雾意味着稳妥上坡雾意味着艰辛锋面雾则意味着波折。” 郑清茫然的看着那些翻滚的烟气全然看不出那些变幻莫测的烟气之间有什么区别。 伊莲娜为了解释的更清楚一点稍稍向他靠近了一些。他的鼻腔里充斥着吉普赛女巫身上散发出的芳香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会嘿嘿嘿傻笑、晕乎乎点头。 “你刚才在看什么?”察觉到女巫的解释告一段落郑清思维变得异常灵敏飞快的找出下一个话题:“你刚刚吐出的这些烟气有什么特点?” “有卷云也有锋面雾这意味着长期来看结果是好的只是中间会有点波折。”伊莲娜眨眨眼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至于我在看什么……” “您的饮料请慢用。”吧台后的多臂族侍者走过来递给郑清一杯调配完毕的雾蜂儿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对于您刚刚不愉快的经历本店深感抱歉希望您能笑纳。” “没关系没关系。”郑清接过酒杯连连示意这位侍者可以离开了。 只不过经过这番打岔吉普赛女巫似乎失去了继续解释的兴趣只是呆呆的看着面前那团几乎要飘散的烟雾一语不发。 “你占卜的是什么事情呢?”郑清犹豫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 伊莲娜又吸了一口烟吐出一片云雾没有说话。 “不好意思我只是有点好奇。”感觉到面前美女的沉默郑清有点坐立不安。 “没关系。”伊莲娜似乎刚刚回过神抬头看了他一眼略显沙哑的声音里充满笑意:“我占卜的事情跟你有关。” “跟我有关?!”郑清诧异的重复了一遍。 他拉了拉自己的领口。 他觉得自己有种呼吸不上来的窒息感。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这不是交易 在现实生活中如果一位女士努力查询与你有关的信息这在每个男人的眼中都代表一种非常明确的信号——这意味着这位女士对你非常感兴趣。 当伊莲娜清楚的表示自己在占卜与郑清有关的事情后我们年轻的男巫顿时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感所包围了。 他甚至不在乎她占卜的内容。 如果不是为了维持在伊莲娜面前的形象郑清也许已经踮起脚尖来一段扭臀追步了。 “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啊?”他看着吉普赛女巫眼睛亮晶晶的声音异常响亮:“这些云雾肯定没有我说的清楚。” 说着他的手指在半空盘旋的那团烟气中搅了搅。 青白色的烟气在他的搅动下飞快流动着消散开来。 “但是”女巫看上去有些意外也有点感动:“如果你拒绝了怎么办!” “完全不可能!”郑清不假思索的否认了伊莲娜的担忧飞快的回答道:“你这么漂亮怎么会有人拒绝你呢?” 这句恭维恰到好处。 女巫脸上露出愉快的表情。 “那么”伊莲娜绞着手指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我想请你收我为徒。” “没问……啥?”郑清脑子一时有点卡壳嘴巴可笑的张着努力思索伊莲娜这句话的意思。 但很明显他在吉普赛女巫天马行空的要求下有点失神。 在他的臆想中如果伊莲娜问出‘你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问题是再好不过了。 如果女巫只是对他的传承感兴趣询问‘你的老师是谁’这类问题也在郑清预期之内——他甚至已经做好出卖吴先生的准备了。 即便两人之间还不熟悉她提出‘想请你帮忙画几张符箓’之类的要求也在郑清思索的底线之内。 而伊莲娜的话显然超出了他的种种设想。 用张口结舌来形容他现在的表情再恰当不过了。 “我想拜你为师”伊莲娜端正神态非常认真的再次开口:“希望你能教我符箓方面的知识。” 郑清闭上嘴巴开始沉默。 沉默啊沉默。 没办法在沉默中爆发。 他宁愿自己在沉默中死去。 然而现实如此之残酷沉默许久他仍然活的好好的。 对面的女生丝毫没有退缩坚定的看着他。 郑清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伊莲娜摇了摇头。 女巫微微叹口气对这个回答没有表示意外似乎早已预料到自己会被拒绝。 郑清涨红了脸感到非常羞愧。 刚刚信誓旦旦答应的事情转眼就要被自己否定。 没有比这更令人难堪的事情了。 “可以理解。”伊莲娜转头看向那片消散的烟气但脸上难掩失落之情。 郑清无言以对。 即使她要求自己为她绘制上百张标准符箓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因为这件事他可以自己做出决定。 所带来的后果不外乎多流几斤汗水、少一些课余生活。 而拜师并不是自己可以答应的事情。 虽然他的确有一点私心——如果他把女巫收做徒弟这些私心将会成为死心。 但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有出师。 拜师这件事由不得他做主。 对于注重传承与知识的巫师而言师徒关系一直属于除血缘外最亲密的一种关系。 即便接触巫师世界的时间有限郑清也已经对这些常识有了一定了解。 “我的符箓知识都是先生教给我的没有先生的许可不能随意收徒。”郑清低下头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喃喃的解释着:“而且先生还没允许我出师。” 伊莲娜没有说话。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虽然不能收你做徒弟但是我可以辅导你的符箓课。”郑清忽然抬起头打破两人间的沉默:“作为交换你也可以教我古代占卜术。” 伊莲娜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 郑清抿着嘴用力点点头。 他并没有打破巫师的传统——准确来说他只是把伊莲娜的希求改成了一项交易。 只不过对于崇尚等价交换的巫师而言郑清提出的交易并不是那么平衡。 吉普赛女巫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 她有些感动的看着年轻的男巫然后摇了摇头。 “这不应该是一项交易。”她用沙哑的声音慢慢说道:“而且这并不是一个好交易。” “这原本就不是交易。”郑清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女巫。 两个人之间重新陷入了沉默。 几只小精灵兮兮的叫着从天花板冲了下来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吧台上。 她们拖着巨大的竹篮跌跌撞撞的向多臂族的侍者跑去。 “兮兮……兮兮……” 当她们路过郑清面前时郑清注意到其中一个篮子里散落着一些卷烟。 他心神一动夹起一根。 “借个火。”郑清笑眯眯的看向女巫:“也许你现在就可以教我一些古代占卜术的要领。” 伊莲娜还没有说话旁边一只小精灵已经冲了过来。 她挥舞着小手搓出一道细长的火焰帮郑清点着他了手中的卷烟。 然后这只小精灵邀功似的落在他的肩膀上蹭着他的耳垂兮兮叫个不停。 她的小伙伴们停下脚步羡慕的看着落在郑清肩膀上的同伴。 “她们很喜欢你。”多臂族侍者微笑着走了过来:“如果我没有看错你接受过小精灵的祝福……对于这些纯洁但脆弱的生命而言这是一个伟大的馈赠。” 郑清抓着烟脖子僵硬的转了转看向这些小精灵脸上挂着几许愧疚。 “我并没有做到……”他的声音极小小到身前的女巫都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只有耳边的那只小精灵似乎感受到他内心的波动用温暖的小手摸了摸他的耳垂安慰似的拍了拍。 “兮兮兮兮……”细小的安慰拨动着他的心弦郑清的情绪忍不住低落下去。 “不要打搅我们的客人了。”多臂族的侍者将一条胳膊放到吧台上招呼着这些小精灵们爬上去:“你们可以去橱柜顶上休息一会儿。” 说完他向郑清抱歉的笑了笑。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酒吧曲终 郑清捏着卷烟狠狠的吸了一口。 浓烟入口一股辛辣的感觉扩散开来顺着喉管一路向下刺激着他的肺叶。 郑清的眼眶立刻红了。 卷烟缓缓燃烧着升腾起淡蓝色的烟雾。 周围的客人在这片烟气中仿佛有些扭曲变得影影绰绰。 “咳咳咳!”郑清终于忍不住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我感觉自己抽了根假烟。”他嘶哑着嗓子看着面前的吉普赛女巫眼眶有些泛红。 “那是因为你是个假巫师。”伊莲娜微微一笑:“每个巫师都知道加了舟形乌头干磨粉的烟草在点燃之前需要在雾酒中洇湿一下。” 郑清听后咳嗽的更加剧烈了。 “用雾蜂儿压一压应该会感觉好一点。”吉普赛女巫把酒杯塞到郑清手中。 酒杯冰凉的触感让郑清感到非常舒服但更令他魂不守舍的是持酒杯的柔荑与他肌肤相触的感觉。 他一时间忘了咳嗽呆在了那里。 “非常漂亮的袖扣。”伊莲娜的称赞声让郑清的注意力重新回归现实。 “这个啊”郑清有些慌乱的摸了摸袖口的饰品掩饰道:“这是朋友送的礼物。” “朋友之间要送礼物的吗?”女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小声说道:“长老们从来没有教过这些事情。” “什么?”酒吧里的噪音比较多郑清没有听清女巫后面一句话。 “没事……我是说听说你最近在寻找解救一群‘失主’小精灵的办法是吗?”伊莲娜微微抬起头看着橱柜上方歇息的小生灵们赞叹道:“对于小精灵们来说这的确是非常伟大的举动。” “这没什么……”郑清涨红着脸很没底气的补充道:“实际上我到现在都还没找到拯救那些小精灵的办法。” “但办法总会有的不是吗?……啊!烟雾已经成型了……你刚刚心底想占卜的事情是什么呢?”女巫回过头看着慢慢聚集在两人面前的一团烟雾颇有兴致的提议道:“你不看看你的烟雾吗?” 郑清飞快的点着头看向那团烟雾。 同时掩饰般的猛的喝了几口杯中酒。 不出意料他又被呛个半死。 伊莲娜没有在意男生失态的表现。 她正专注的看着两人之间的那团烟雾慢慢分析着: “烟雾很单薄透光性很强;白色无影断续相连呈鱼鳞状;尾带细若柔丝有絮状;这是一道标准的卷积云。” “我之前提到过积云代表负面也意味着时间比较近;卷云代表正面也意味着时间比较远。” “卷积云则糅杂了这两类特征是一种非常晦涩的云语。” “你所占卜的事情有可能短期内没有好结果但长久来看会如你所愿。” “也有可能短期内会如你所愿但长远来说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郑清把手指间夹着的卷烟在一杯雾酒中洇了洇向多臂族侍者借了个火又狠狠吸了一口。 这一次充斥肺腔的烟雾虽然还有一些苦涩却已经没有前一次强烈的刺激感了。 伊莲娜占卜的结果他并不喜欢。 他想问的是自己与这位吉普赛女巫的姻缘。 而伊莲娜解出的卷积云隐喻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不能称为上上签。 “古代占卜术偶然性太大并不一定准确你不要太在意这个结果。”也许察觉到占卜结果并不乐观女巫宽慰道:“如果你非常在意可以请易甲子教授用现代占卜法帮你看看。” 郑清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沉默的抽着那支燃掉一半的卷烟。 一口接一口。 “你平常也吸烟?”伊蕾娜把鼻子凑到郑清身前嗅了嗅眨着大眼睛嘿道:“我说你身上怎么有股熟悉的味道。” “不抽不抽!”郑清终于不再沉默他苦笑着连连摆手:“平日里我可是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的三不好青年。” “但是我看你抽烟的技巧很熟练嘛。” “只是学着玩儿的。”郑清有些尴尬的捻灭手中的烟头。 “真有意思。”伊莲娜忽然笑了她趴在桌子上笑的花枝乱颤烟夹上的香烟险些跌落在地上。 抬起头看到郑清有些莫名的眼神她制住笑声睁着朦胧的双眼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说你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但是我却烟酒牌都不离手。” 郑清心底微动伸手夺过伊莲娜指间的香烟碾灭在烟灰缸里。 “干嘛?”伊莲娜的眼神愈发朦胧了。 “只是觉得不好。”郑清有些尴尬的喝口酒。 “噗。”伊莲娜做了一个吐烟圈的口型然后翻了一个漂亮的白眼站起身抻了抻胳膊:“已经很晚了我要走了。” 郑清也随之起身看着女巫转身离去的背影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没走几步女巫忽然又转回身轻巧的跳了几步来到郑清眼前伸手重重的按在他的头顶肆意的揉了揉。 郑清呆若木鸡只隐约感到一阵微醺的热风拂过他的耳边。 “不好意思没忍住。”吉普赛女巫哈哈笑着补充道:“简直太可爱……” 郑清唰的伸出手指点在了女巫的红唇上阻止她将要出口的话。 很明显他的这个动作过于唐突。 两个人都被他的这个举动吓到了。 沉默几秒后郑清的脸色开始慢慢涨红像煮熟的虾子红的透亮。 然后伊莲娜的脸上也浮起两片红晕。 “咳咳!”郑清响亮的清了清嗓子但很明显效果不佳。 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有点漏气还有些变声。 “男生不能用可爱来形容!” 他红着脸非常认真的看着女巫。 伊莲娜脸上露出笑意。 她忽然嘟起嘴对郑清的手指头吹了一口气。 郑清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飞快收回堵在别人嘴前的手。 “不好意思!”他用一种刚刚醒悟的惊慌失措的语气连连道歉:“非常不好意思!” “没关系。”女巫轻巧的转身离去留下一缕幽香与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下次不要露出那种呆萌的表情……很容易出事……” 郑清努力思索这句话的意思。 但终究一无所得。 当他回过神伊人已去。 眼前空留一口空杯与一点残灰。 正文 第六十章 夜幕下的校园 夜色笼罩着的第一大学校园显得格外安逸、静谧。 林**两旁落叶悬铃木宽大的叶子遮挡着清冷的月光让这条青石板路上出现了许多斑驳的阴影。油葫芦喁喁的低吟与金铃子清脆的响声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此起彼伏仿佛一首优美的二重唱。 一只白色的小猫伴随着交响乐的鼓点在这片黯淡的世界中蹦蹦跳跳欢乐起舞。 小猫约莫只有两三个月大小体表的绒毛还没有彻底褪去叫声里仍旧充满了奶味儿正处在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的年纪。 现在令这个小东西好奇的是一只蝴蝶。 一只黑色的蝴蝶。 这只蝴蝶轻悠悠的飘荡在半空仿佛纸屑一般没有一丝生气就像这片夜幕被撕下的一小片宁静令人为之沉醉。 小猫显然也迷上了这只特殊的飞虫。 在它的眼里飞的不高、飞的也不快的蝴蝶是最好的玩具平日里它能跟在后面扑击大半天并且乐此不疲。 此刻在它圆滚滚的大眼睛里除了这只蝴蝶在没有任何事物了。 黑色的蝴蝶在夜色中懒洋洋的浮沉每每在小猫毛茸茸的爪子落下前顺风一荡躲开这位调皮的猎手。 这仿佛是一种挑逗。 小猫的叫声越发急切扑击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直到一阵‘哗啦啦’的洗漱声打断了小猫的游戏。 它谨慎的停下脚步一只爪子仍旧抬在半空中淡绿色的眼睛眯了眯三角形的大耳朵灵活的转动着搜索四周任何可疑的声音。 汩汩的流水、沙沙的落叶、远处还有金铃子与油葫芦的吵嘴声一切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几只嗡嗡叫着的蚊虫不小心撞进了小猫的鼻孔中。 ‘噗’!‘噗’! 小猫立刻忘记了刚才的可疑声响用力打着喷嚏想要将那些可恶的入侵者赶跑。 当它重新感到舒服时又回想起那只黑色的蝴蝶。 抬起头月色如水湖面镀银那只黑色的蝴蝶正在不远处的白色的假山石上飘然盘旋仿佛白纸上的一点浓墨在这明亮的世界中异常显眼。 它立刻蹦蹦跳跳的爬上假山向蝴蝶扑去。 这一次它如愿以偿。 黑色的蝴蝶仿佛一片枯叶一样被它一巴掌摁在了肉垫下面。 它欢快的打着呼噜小心翼翼的抬起爪子。 蝴蝶消失了。 白色的石头上只有一道黑色的印记。 微风拂过这道黑色的印记化作一缕飞灰消失在浩渺的临钟湖上空。 噫! 小猫歪着脑袋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往常的蝴蝶不是这个样子的。 平日里它们都是可以吃的! 它抬起爪子舔了舔肉垫上残留的一点飞灰然后又立刻吐出舌头发出‘呸呸’的声音。 “真是个调皮的小东西。”一个闷闷的声音在小猫头顶响起仿佛嘴上被糊了几层厚厚的纸听上去有点嗡嗡作响。 一支洁白如玉的手伸到白色石头上顺着头颈轻轻捋着小猫的绒毛。 白夜、白手、抚弄白色小猫。 一切都显得如此素净。 小猫喵喵的叫着温驯的伏低身子胸腔里发出了愉悦的呼噜声。 “你把我的蝴蝶拍碎了怎么办?”手指轻轻曲起挠了挠小猫的肚皮嗡嗡的声音显得有点苦恼:“今天的消息都被你拍碎了。” 小猫舒服的翻了个身侧着脸纯净的大眼睛里倒影出一个奇怪的生物。 “呀呀呀!更麻烦了。”嗡嗡的声音显得有些懊恼:“我也被你看到了……这就不能怪我咯。” 素手轻移透过小猫顺滑的皮毛轻轻地揉捏它细脆的脊骨。 小野猫眨着淡绿色的眸子喵喵连声无辜而单纯。 “可爱也算是原罪吧!” 嗡嗡的声音柔柔的飘过消逝在软软的夜风里。 小白猫安详的趴在原地淡绿色的眸子一动不动盯着死寂的湖面似乎在等待一只鱼儿跳出来。 一动不动。 时间流逝夜色依旧。 几分钟后伴随几声仿佛气球漏气的声音一群笼罩在黑色长袍中的身影出现在临钟湖畔。 “就是这一片区域。”一个严厉的声音打破静谧的夜色:“守护阵法检测到一个生命消逝了。全体预备!立刻搜索!” “不用搜索我已经看到了。”一个瘦削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向白色假山。 假山石上一只小猫安静的趴在那里。 “希尔达立刻开始提取附近空气的残留信息!”瘦削的身影打量着面前的白色小猫飞快的吩咐着。 “好的易教授。”懒洋洋的声音掏出一小截竹筒拔开筒上的木塞放出一群白色的仿佛萤火虫一样的小生物。 “这就是你新培育的变异灯火虫?”旁边一个好奇的声音低声问道:“从体型上看比一般灯火虫小了许多呀。” “但是从能力上看它们可比一般灯火虫强了不止一倍。”希尔达卖弄的抖着手指一只白色的灯火虫顺从的落在他的指尖:“看到没它们的触角更细密、皮胞也更单薄这让它们对环境也更敏感……我改进了灯火虫的觅食系统与变色机制使得它们能够通过吸收空气中的妖气散发出不同的颜色……事实上下个月的《魔法生物》上就要刊登我写的关于变异灯火虫的论文了!” “那可是影响因子达到41的大期刊呐。”那个好奇的声音充满了羡慕。 “闭嘴!”第一个出声的严厉声音重新响起:“希尔达如果不想滚回实验室呆十年就学的稳重点!” “是是!我的蒙特利亚教授。”希尔达懒洋洋的举起手挤眉弄眼的看向旁边的同伴。 “维克多去湖底问问那群鱼人看看它们有没有什么线索。”仔细观察那只小白猫的易教授重新开口:“顺便把它们这周的巡逻日志与临钟湖环境监测报告也拿过来。” “如果他们反抗呢?”维克多脱下长袍露出一身闪亮的甲胄。 “允许便宜行事。”易教授没有丝毫迟疑。 “好的。”维克多顺手扯破眼前的空间干脆的挤了过去。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夜幕下的校园(二) 月下的临钟湖安静、祥和。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十数艘舴艋舟悄无声息来往穿梭一道道色彩绚丽的法术从小舟上升起扩散开来。 这是第一大学校工委的巡逻队在做拉网式排查。 校工们释放的大批灯火虫几乎笼罩了整片临钟湖。白、青、蓝、绿等各色灯光汇聚在一起仿佛极光一样耀眼。 如果不是属于宵禁时分这里一定会吸引来大批游览观光的学生。 而对于一些在湖边讨生活的魔法生物而言这些密集的灯火虫则是一场难得的盛宴。 岸边几只光着脑袋的河童不断蹦跶着粗短的小腿跳起来捕捉几只灯火虫塞进嘴里然后张着满嘴的尖牙肆无忌惮的嘲弄着那些狼狈的巫师们。 相比于野外的同类居住在第一大学里的树精子显然胆子更大一点。它们成群结队挂在垂柳细长的枝条上好奇的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光影奇观偶尔如荡秋千般晃着垂柳的细枝顺路抓几只灯火虫打打牙祭。 湖畔树下的阴影中还有更多隐秘的生物不断偷袭那漫天飞舞的零食。 如果在平日性格活泼一些的助教们也许会掏出自己的法书与工具箱收集一些难得一见的样本。 但今天忙碌的巫师们显然没有在意那些打秋风的小家伙。 维克多扯破的空间在盖亚之力下缓缓平复只有偶尔扭曲的光线向所有人诉说刚刚这片时空所遭遇的创伤。 几只变异灯火虫恰好飞过那片空间的褶皱悄无声息的化作几道流光。 希尔达瞟见了这一幕他的眼角抽了抽小声嘀咕道:“该死的暴力男。” “你说什么?”蒙特利亚教授严厉的扫了他一眼。 “我是说这里的确有妖魔的气息。”希尔达忙不迭的补救着。 他指着自己那些漫天飞舞的变异灯火虫殷勤的解释道:“看见了吗?灯火虫的颜色以这块假山石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嗯我的变异灯火虫遇到妖气会发出红光这与正常灯火虫的颜色有一定区别。” 周围几位助教纷纷颔首。 正常的灯火虫散发的光线是白光偶尔一些吸食其他能量的灯火虫也许会发出蓝色或者绿色的光芒但主体均为冷色调。 对于灯火虫而言能够发出红光的确非常特殊。 “越靠近假山石颜色越红;离得越远颜色越淡。到了湖对面那些灯火虫的颜色与原本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可以断定这只小家伙遭遇了一头妖魔而且那头妖魔的活跃地点就在这假山附近。”希尔达信心满满的下了论断。 蒙特利亚教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说话。 “如果说那头妖魔是在这里活动那它现在去哪里了呢?”一个助教捏着下巴好奇的打量着四周:“总不能平白无故的消失吧。” 希尔达哑口无言。 “托马斯。”易教授重新开口。 “在。”蓝眼睛的面试官安静的走到小猫面前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工具箱从里面掏出各种型号的刀具、镊子、骨锯、吸管以及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副土黄色的皮手套准备戴上。 “不要用它。”蒙特利亚教授生硬的阻止了面试官的举动。 他从怀里掏出一副薄如蝉翼、几近透明的手套丢给托马斯。 “暂时不要彻底解剖这只猫……先取一些样本就好。”蒙特利亚教授看了易教授一眼补充道:“这是一副冰蚕皮质的手套更适合你做一些精细的操作。” 托马斯拿着手术刀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安静的点点头将那副土黄色的手套塞回怀里戴上冰蚕皮手套。 不知是否错觉围观者们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轻松的出气声。 “张羽你去请一下凡尔纳大叔湖畔的事情需要与他商量一下。”易教授似乎没有察觉周围气氛的变化依旧不紧不慢的吩咐着。 “是。”一个温和的声音答应着微微颔首。只不过他的面孔大部分掩盖在高大的衣领下周围的巫师们只能看到他那头有些花白的头发微微晃了晃。 “不用请了我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众人身后慢吞吞的响起:“如果等你们去请我这片湖都要被拆光了。” 几个年轻的巫师明显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法书已经开始翻动着猎猎作响了。 “咳咳!”蒙特利亚教授难堪的咳嗽了两声。 “一代不如一代哼。”老人一手拄着木杖一手提着一盏气死风灯翻着怪眼咕哝了一句。他的脚边那只名叫五月的老狗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抖动着能夹死人的皱纹拐啊拐的挪动着脚步。 那几个年轻巫师羞愧的低下头。 “他们都还年轻不要这么轻易下结论。”易教授终于回过头看向这位临钟湖畔小木屋里的守夜人:“总要给他们一些时间。” “对于巫师而言最宝贵的就是时间了。”凡尔纳老人杵了杵木杖死死盯着两位领头的教授若有所指:“总给他们时间搞出事情来就晚了!” 易教授回过头重新看着白石上趴着的小猫一语不发。 蒙特利亚教授板着脸也没有接话。 湖畔重新陷入安静。 “它的眼睛已经异化没有残留影像的可能性。”托马斯用镊子撑开小猫的眼眶用一根细长的探针小心拨弄着那仿佛绿宝石一眼的眼球小声向易教授汇报道:“这里的样本还需要采集吗?” “要。”易教授言简意赅的表达出自己的意见。 “不仅要而且还要彻底。”蒙特利亚严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两颗眼珠都直接取下来一枚交给校工委留档一枚交给易教授推衍分析。” 托马斯沉默的点点头。 “不要费事了让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凡尔纳老人沿着湖岸踱步几个来回大手一挥让那些穿梭在湖面的巡逻队撤退。 “你们采集完样品也回去吧。”老人抬起眼皮瞅了一眼忙碌的黑袍们咕哝道:“这只猫就留在这里。” “不需要保护物证吗?”希尔达好奇的看着老人。 “事出反常即为妖不循规矩就是魔。妖魔做下的案子用巫师的常规办法处理不了。”老人拄着拐杖耐心的解释了一句:“如果那头妖魔还在学校那么明天白天它一定会回到湖边看看自己的战利品……这是妖魔的天性。” “但这里是临钟湖呀!”希尔达的声音有点大惊小怪:“九有学院一半以上的学生明天都会经过这里!” “也就是说剩下的一半人可以先排除异常了。”蒙特利亚教授阴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果我是你现在就把嘴闭紧老老实实回监控室!” 希尔达吐吐舌头缩着脖子跟着几位离开的同伴一溜烟跑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质疑与解释 一道耀眼的金黄色礼花在岸边升起同时发出清脆悠扬的‘叮叮’声。 湖面上穿梭的那些舴艋舟收到信号后有条不紊的退回岸边的小码头。 与此同时半空中盘旋的灯火虫群也化作一道道流光被岸边几位灰袍校工收拢进脚边的虫篓里。 虫光散去清冷的月光再一次占领湖面成为这片世界唯一的光源。 树精子们感受到夜色大脑重新被瞌睡虫占领一个个顺着垂柳的细枝懒洋洋爬回自己的树洞里去了。 只有那几只河童依旧瞪着灯泡大小的黄绿色眼睛在岸边的草丛里翻找肥硕的肉虫为白天的酣睡补充能量。 灰袍的校工与黑袍的助教收拾妥当后安安静静离开了湖畔。 白色的假山石边只剩下凡尔纳老人与两位沉默的教授。 那只名叫五月、满脸褶子的老狗抽着鼻子沿着河岸慢吞吞的追逐一只三条腿的癞蛤蟆。 在生命威胁下癞蛤蟆爆发出惊人的行动能力飞快的向草丛深处爬去。 老狗呼哧呼哧的吐着舌头锲而不舍的追进草丛。 “草丛里最近来了几条赤链蛇当心不要被它们缠住。”凡尔纳老人在自家宠物身后叮嘱了一声。 老狗无力的晃了晃尾巴表示知道了。 “五月大人的精力还是这么充沛。”易教授颇有些感慨的开口:“我还是学生的时候它就是这幅模样了。” “你不就想说它是个老不死的东西么?”凡尔纳老人斜了他一眼。 易教授苦笑一下没有继续说话。 沉默许久老人重新开口语气非常冷淡的质问:“今天晚上流浪吧的突击检查为什么突然中止了?” “这是教授联席会议的紧急决议。”蒙特利亚教授简短的回复道。 “呵呵。”凡尔纳老人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冷笑不已:“如果不是联席会议的紧急决议上百名巡逻队员已经冲进流浪吧了!……我们已经接到确切消息今晚那里面会进行龙蛋拍卖……整整三个月才等到那个流浪巫师离开酒吧下一次那个老家伙离开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而且这次打草惊蛇相信以后也很难有机会抓住他的把柄了……联席会议不应该给校工委一个合理解释吗?” “是校工委需要解释还是若愚副校长需要解释?”蒙特利亚教授尖锐的指出。 “有区别吗?”凡尔纳老人顿了顿手中的法杖盯着两位教授:“就像这次终止行动是联席会议全体委员的意思还是石慧副校长的意见?” 交谈双方都非常有趣的强调着‘副校长’的身份。 两位教授沉默的看着湖面。 良久。 易教授重新开口他的语气依旧十分温和:“流浪吧里出现了意外。” “李家的那位小灵巫不小心接触了祭品触发了降灵风险。按照大巫师会议的相关条例我们暂时中止了一切可能造成‘不可逆损害’的行为。” “为什么没有以阻止‘降灵’为借口临时控制现场?”凡尔纳老人拧着眉头问道:“相信那几枚龙蛋当时就在酒吧的某个地方。” “实际上那丫头并没有真正降灵……而且有人使用符箓阻止了情况进一步恶化——不是流浪吧的人是今年的一个新生过几天他应该会来你的巡逻队报道——事实上流浪巫师在酒吧出现变故后不到一分钟就回到现场。” “联席会议的诸位委员认为巡逻队几乎不可能在流浪巫师的眼皮底下搜查到任何有效罪证。”蒙特利亚教授在一旁补充着:“所以最终停止了这次行动。” “只有这些?”凡尔纳老人浑浊的眼球转了转语气非常肯定:“石慧那丫头不可能仅仅因为这种莫须有的可能性就放弃这次行动!……她对黑巫师的厌恶不亚于那群月下生命。” “石慧副校长!”蒙特利亚教授生硬的纠正道。 凡尔纳老人斜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您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易教授用目光阻止了蒙特利亚教授想要说话的冲动不紧不慢、语气温和的解释道:“近几十年传闻巫师界出现了一个黑暗议会成员不仅有巫师、月下生物甚至还包括部分妖魔。” “根据我们的调查那个流浪巫师极有可能属于这个黑暗议会。” “所以教授联席会议的意见是暂且放长线。” 易教授的解释非常简单但透露的信息却异常丰富。 但拄着法杖的老人显然对这条消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脸上并没有露出过分的惊讶表情。 “哼那丫头的野心还是一如既往……狂妄自大。”凡尔纳老人不屑的哼了一声嘲讽道:“放长线的结果一般都是鱼跑饵丢这种教训还不够多吗?……自从老头子出走联席会议里面蝇营狗苟的事情越来越多。” “如果校工委对教授联席会议的决议有意见可以通过函件发出正式质疑。”蒙特利亚教授面无表情的看了老校工一眼补充道:“联席会议不接受私下质询。” 凡尔纳老人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笑声。 湖畔的草丛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交谈中的几位大人物立刻停止说话把目光转向草丛。 “哗啦啦。” 满脸褶子的老狗咬着一头河童的脖子一步三晃的从草丛里钻出来气喘吁吁的战利品扔在凡尔纳老人的脚下。 “五月大人真是老当益壮。”易教授恭维道:“与当年几乎没有区别啊。” “哼临终湖是它生活了多少年的地盘如果这里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小东西敢挑衅五月那才稀奇。”凡尔纳老人意味深长的看着两个教授:“就像贝塔镇……这里是第一大学!为什么我们检查一个黑巫师的酒吧都需要借口!” “正因为这里是第一大学所以我们才必须严格遵守秩序。”易教授温和的看着老人语气非常坚决:“如果我们确立的秩序自己都不遵从又怎么能指望其他人遵循呢?” “大道理讲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凡尔纳老人最终气咻咻转身离去:“但你们终究要记得所有的秩序都是为了维护这所大学……而那个酒吧就是长在大学身上的一颗毒疮!” 五月迈着粗短的四条腿跟在老人身后消失在湖畔的丛林里。 只剩下两位教授站在冷风习习的岸边相顾无言。 正文 第六十三章 醒酒药 天刚蒙蒙亮郑清就被一阵剧烈的摇晃吵醒。 他勉强眯起一只眼睛借着窗外的微光看到了萧笑模糊的身影。 “干嘛。”他咕哝着翻了个身向被窝更深处缩去。 昨夜狂欢的余韵仍未消散宿醉带来的头痛与口苦在睡梦里被极大的削弱了。 他不想费力的睁开眼去面对现实中更大的痛苦。 “晨练以及你昨天与蒋玉约好在图书馆见面。”萧笑手里叮叮当当的搅拌着什么用轻飘飘的语气说道:“是你昨晚睡觉前让我想办法叫你起床的。” “我后悔了。”郑清藏在被窝里有气无力的呻吟着。 萧笑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呓语手底的家伙什撞击的更加起劲儿了。 “咣、咣、咣、咣。” “他……俩……呢……”郑清拉着嗓子毫无生气的询问。 借着刚刚睁眼的瞬间他瞟见辛胖子的被窝已经掀开吸血狼人的帷帐也高高挂起。 这让他对现实世界有了一丢丢的兴趣。 “迪伦不知道去哪里了昨晚彻夜未归……辛胖子一大早就黑着脸溜走了……我猜他想起昨晚上签的契约了。”萧笑喋喋不休的说话声与药杵叮叮咣咣的敲击声混杂在一起汇成一个强力闹钟。 六柱床上缩成一团的被窝随着呼吸有节奏的起伏着躲在里面的郑清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这个闹钟的影响。 但宿舍里的另一个睡客则不堪其扰最终爬起身来。 萧笑站在书桌前面前摆满了瓶瓶罐罐他不时从这些容器里抓出一撮草药或辅料丢进手中的药臼里。 “叮叮当当。”铜制药杵与玉石药臼碰撞发出刺耳的磕碰声。 被噪音吵醒的肥猫团团迷瞪着眼睛拖着沉重的步伐凑到药臼前嗅了嗅然后厌恶的喵了一声扭身窜出阳台。 窗外太阳还没有升起来薄薄的雾气均匀的流淌着微微放光的世界仿佛加了柔焦镜格外的细腻丰润。 但这片充满生机的世界对肥猫团团而言同样不够温柔。 晨起的鸟雀们在窗外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就像在进行一场热闹的相亲大会。 让猫完全找不到一块补觉的清净地儿。 团团抖了抖耳朵杀气腾腾的盯着那些扑棱乱飞的小鸟们用目光警告它们安静会儿。 但没有鸟会在意一只不能飞的胖猫。 盯了一会儿毫无结果。 肥猫只好垂头丧气滚回宿舍重新把自己埋进辛胖子的被窝里。 这一次它努力把自己埋的更深一点。 斜对面另一个被窝也开始扭动。 “十九八七……”被窝蠕动着越来越拱从里面传来闷声闷气的吆喝。 萧笑瞟了一眼叹口气将药臼里捣出的汁液倒进一盏白瓷口杯里墨绿色的汁液与白色的瓷壁对映显得格外深沉。 “……三二一!”被窝猛然掀开郑清一脸苦色半眯着眼从床上爬了起来。 “去图书馆跟蒋玉碰面的时候留意打听一下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临钟湖半夜又是焰火、又是大放光明……总感觉出现不得了的事情了。”萧笑面无表情的将白瓷口杯递到郑清面前补充道:“晚上还有班级例会……这是入学以来的第一次绝对不能缺席。” “第一次第一次什么都是第一次。”郑清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看着口杯里颜色可疑的液体闷声嘟哝着:“这是啥东西。” 墨绿色的药汁闻上去有股青草的鲜香汁液上漂浮着一层细碎的气泡看上去像是一杯刚刚出锅奶茶并没有什么危险的样子。 “醒酒药帮你缓解宿醉后遗症的偏方。”萧笑将口杯塞到他手里开始收拾桌上的瓶瓶罐罐。 药臼里的渣滓被他倒进一个纸袋里郑清探着脑袋瞅了一眼在萧笑发火前把头缩了回来一气灌掉了口杯里的药汁。 “好清爽啊!”他砸着嘴一连打了几个哆嗦眼神迅速清明了。 “好东西!”他补充着评价了一句。 放下口杯他顺口问道:“这服药叫什么名字?效果不错的样子啊。” “没名字我随手丢进去一些草药捣的。”萧笑冲洗完药臼漫不经心的擦擦手毫不经意的回答道:“早上看历史故事灵机一动顺便配制的……倒掉太可惜所以让你喝了。” 郑清瞪着眼一根手指头已经探向喉咙用模糊的嗓音吼道:“哥又不是树精子……你怎么随便拿人试药…会死人的好不好…你这是报复!红果果的报复!” 在巫师草药学的发展历史中树精子作为各种草药的实验对象对魔法药剂学的不断进步产生了巨大的推动作用。于是在巫师们眼中新药的试用对象便被冠上了‘树精子’的称号。 郑清对这些历史非常感兴趣。 他一直非常好奇在文明非常发达的巫师世界对低智慧生物的这种‘不人道’行为为何没有得到彻底的禁绝。 当然现在他没有心思关心试药的树精子。 他的头脑已经彻底清醒宿醉前的记忆也越来越清晰。 萧笑昨天晚上离开流浪吧前曾被他恶狠狠的威胁了一次。 好像威胁要让西瓜头‘面朝大地菊花绽开’来着。 当时郑清满脑子都是伊莲娜的靓影虽然有过短暂的不安却很快被他抛到脑后了。 现在这个小个子的报复来了。 “你都加了什么东西?!”郑清干呕半天却只吐出一堆清水只好苦着脸可怜兮兮的看向萧笑:“真的不用吃点解毒剂吗?” “柠檬片、薄荷草、柚子油、田七、当归、陈皮、青梅、山楂、桂花。”萧笑打开刚刚装药渣的纸袋指点着。 听着这些性情温和的草药郑清悬着的心慢慢平复下来原本有些发青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还有三钱冰蚕粪做的药引五两童子尿调的药汁。其中童子尿最正宗是百草堂前段时间打折卖的窖藏如果你想自己配药我这里还有几斤剩余。” 郑清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绿了。 被窝里团团探出半个脑袋干嚎一嗓子一脸嘲讽的看着乱作一团的宿舍。 然后心满意足的裹紧被子继续与周公会面。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无名来信 郑清是顶着一个黑眼圈去操场晨练的。 对此他并没有任何不满。 因为他也赏了萧笑两个黑眼圈。 为此西瓜头拒绝与他一起去操场晨练坚持在宿舍打坐。 但当郑清晨练完毕抓着油条豆浆哼着小曲回到宿舍后震惊的发现萧笑的黑眼圈已经消失不见。 “你作弊!”他一边愤愤不平的指责着西瓜头的无耻一边对着宿舍里的穿衣镜仔细查看自己眼眶的伤痕。 很不幸他的眼圈上那些乌黑的血肿仍然清晰可见。 “我是一个合格的巫师。”萧笑慢条斯理的给自己眼圈涂着药膏咬字清晰的说道:“合格的巫师都能给自己配制出恰当的药膏。” “分我点……我一会儿要见蒋玉。”郑清有些气馁的低着头闷声说道:“你瓶子里还有很多。” “揍我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有礼貌。”萧笑黑着脸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我给你带早餐了。”郑清晃了晃手中的纸袋子食物的香气随着哗啦啦的声音流溢进整间宿舍:“而且我昨天晚上还送你一件礼物……” 萧笑还没说话辛胖子的床铺就轰然炸开。 伴随‘咚’的一声闷响书桌不安的晃了晃身子。 肥猫团团蹲在萧笑的笔记本上迷瞪着双眼抽着鼻子乖巧的对郑清晃了晃尾巴。 郑清呆呆的看着肥猫那张蠢呼呼的扁脸扯了扯嘴角重新看向萧笑。 “一个星期的早餐。”萧笑没有丝毫犹豫的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我是穷人……这些药剂的费用相当昂贵。” “你疯了!”郑清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我也是个穷鬼好不啦!昨天流浪巫师抢了我五百张标准符箓你晓得的……最多加明天一次早餐而且你要负责跑腿。” “五天的早餐不能更少了。”萧笑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眼神犀利:“作为附加福利我可以跑腿给你买早餐。” “两天不要你的福利我给你跑腿。”郑清怒气冲冲的看着他:“这是底线如果不同意我就去找尼古拉斯……他在学校认识很多优秀的药剂师。” “三天我跑腿。”萧笑立刻很没节操的妥协:“尼古拉斯是留级生跟那些高年级的学生肯定有点隔阂……而且你一会儿就要出门我的药膏立刻就能使用。” “喵!”团团早就对面前两枚新人之间的争执有些不耐烦听到这里立刻举起爪子重重的拍了一下。 郑清瞥了一眼晃着尾巴的肥猫终于点点头答应了。 但是当药膏到手后郑清就有些后悔了。 早上那碗醒酒药的配方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 “你这药膏里用的什么药材。”郑清看着手心里那摊黄绿色黏糊糊的药膏竭力用平和的语气询问:“看上去……卖相不太好。” “用的东西很多……”萧笑刚开口郑清又立刻阻止他说话。 “反正你也用了就不用告诉我配方了。”他诚恳的看着西瓜头:“万一你又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药材这点药膏估计就不够我俩用了。” 萧笑嘲讽哼了一声倒也没争执真的闭上了嘴巴。 郑清松了一口气开始对着高高的穿衣镜仔细涂抹自己那青紫色的眼眶。 “你知道迪伦干嘛去了吗?”郑清皱着眉一边涂药一边嘀嘀咕咕:“那块泰山石敢当还没给他呢……彻夜不归会不会出事哦。” “夏虫不可语冰你跟他都不是一个物种就不要胡乱揣测了。”萧笑撕开早餐的包裹把豆浆、油条、小菜、鸡蛋等均分成三份乘在青花瓷盘中摇头晃脑的教训着:“对于他那种月下生物而言你所理解的彻夜也许是他的白天。” 郑清撇撇嘴觉得有点道理便没有还口。 “对了书桌上有你一封信。”夹起油条的时候萧笑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屈指敲了敲书桌提醒道:“就在花瓶下面压着你抽时间看看。” 郑清的视线掠过书桌上堆砌的书籍、在盖着毛巾的纸箱上顿了一下最后落在插了一束干枯雏菊的花瓶上。 “一群邋遢鬼什么时候把这把雏菊丢了换些新鲜的。”他挪开花瓶打量着那封信嘟囔道:“连团团都看不下去了。” 肥花猫嚼着油条舔着豆浆听到这句话举起爪子赞同的喵了一声。 萧笑嗤之以鼻。 “谁送来的?”郑清咬着油条含糊着问道:“我走的时候还没有吧。” 虽然离开宿舍的时候他顶了一个黑眼圈但花瓶下面有没有信封郑清记得非常清晰。 因为他在暴揍西瓜头的时候曾思考过要不要用花瓶砸那个西瓜头。 “它自己从窗户外面飞进来的。”萧笑洗完手捡起一根油条皱起眉:“下次不要买这么油腻的早餐……吃油太多对巫师的头脑影响不好。” “屁事真多。”郑清翻着眼从花瓶下面把那封信捡了出来。 这是一个白色的信封。 封面没有寄信人的姓名地址、也没有收信人的姓名地址没有邮戳、没有邮编甚至信口都没有加封。 “你怎么知道这是给我的?”郑清晃着光秃秃的信封满脸不解。 “它直接飞到你六柱床前了。我用腰带抽了好一会儿它才乖乖趴在地上。”萧笑呷了一口豆浆小口小口的嚼着油条不急不慢的说道:“如果不是你走之前把帐子放下来估计这封信现在应该躺在你的枕头上。” 郑清耸耸肩对于这种纯粹的巫师观点不予置评。 因为信口没有加封郑清捏着信封的一个角稍稍一抖一张白色卡片便从信封中掉了出来。 “别动!”萧笑大叫一声阻止郑清捡起那张卡片的企图。 郑清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萧笑没有解释只是从工具箱里抽出一个镊子夹起了那张卡片推了推他的眼镜小心打量着。 “这里是学校……”郑清咕哝着:“你也太小心了吧。” “不要随意触碰来路不明的东西这是巫师界的常识!因为它们很有可能属于黑魔法物品。”萧笑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把脸凑近卡片然后立刻露出厌恶的神色:“在学校都有人给你寄这种东西你得多惹人厌恶呐。” “什么东西?”郑清板着脸也凑了过去没有理会西瓜头的挖苦。 正文 第六十五章 黑毛卡 与信封一样白色卡片也非常干净。 卡片上只写了两个字: ‘记住它。’ 这句话后面用胶水黏了一簇寸许的黑色硬毛。 硬毛上面还沾染着几块褐色的血痂稍稍靠近就能闻到黑毛上散发出的呛人气味。 卡片的右下角用黑色墨水的花体字写了‘m·k·s’三个字母。 从设计的角度而言这张卡片简直把‘简洁’这一概念发挥到了极致。 也因此卡片上透露出的几点信息显得异常扎眼。 “听你刚才的意思你知道卡片上是什么东西?”郑清捏着自己光秃秃的下巴嘀咕着:“我总觉得卡片上的气息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有个猜想不一定准确还需要稍后检查一下。”萧笑对这封信显出了极大的兴趣他三下五除二干掉早餐兴致勃勃的抽出自己的笔记本忽然又问了一句:“这个m·k·s是谁你知道吗?”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郑清槽点满满的说着顺手按住肥猫团团摸向自家早餐的爪子警告道:“这是我的!” 团团发出威胁的呼噜声炸起毛对他抖了抖胡子龇起满嘴利牙。 “你已经吃成肉球了该减肥了。”郑清护着自己的干粮丝毫不让。 “连只猫都不让。”萧笑在一旁哗啦啦翻着自己的笔记本眼皮都没抬的嘲笑着。 团团赞同的喵了一声。 郑清不为所动与肥猫大眼瞪着小眼嘴里飞快的咀嚼着自己的早餐。 团团终于感到有些无趣鼻子抽了抽恶意的打了个喷嚏然后在郑清发飙前一扭身从阳台蹿了出去。 “在你去抓那只猫之前也许会有兴趣过来瞅瞅。”萧笑站起身翻了翻自己的工具箱抽出两副手套递给郑清。 “这是什么?”郑清擦擦手接过那薄如蝉翼的手套轻轻捏着扯了扯。 光滑、紧致、富有弹性。 “蚕皮手套魔法实验中常用的一次性防护工具。”萧笑习惯性的为他做魔法知识的普及:“与鹿皮手套或者龙皮手套相比蚕皮手套更轻薄但防护力也相应差一些。主要用于一些危险性不高的检查类作业。” 说着他帮着郑清套上一副手套用鼓励的语气说道:“你可以感受一下” 蚕皮手套有些冰凉但的确非常轻薄套在手上几乎没有束缚感仿佛只是多了一层皮肤。 郑清轻轻搓了搓手指指尖没有感到任何隔膜。 “这是最常见的冰山蚕皮手套自带清洁、爽手的效果功能并不出彩但胜在物美价廉一枚铜子就能来两双。”萧笑一边给自己套上手套一边继续滔滔不绝的讲着: “魔法用具商店里还有一些高级的一次性蚕皮手套比如九眼金蚕皮、五翅云蚕皮等等那类手套只有药剂师调配药剂的时候才会使用。非常昂贵。” 说着他从工具箱里翻出一口透明的玻璃杯与一堆五颜六色的液体把那些液体按不同比例倒进玻璃杯中混合在一起用玻璃棒搅匀。 左三下、右五下如此几番原本五颜六色的液体竟慢慢变成了透明色而且看上去有些粘稠仿佛胶水一般。 郑清仿佛手术前的医生一样举起双手呆呆的看着西瓜头捣鼓那些东西却无从下手。 这让他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与他不同萧笑看上去兴致很高。 他又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把长柄镊子然后用镊子将那簇毛发从卡片上夹了下来泡进手边玻璃杯中粘稠的透明液体里。 郑清非常感兴趣的凑上前。 萧笑安静的盯着那簇毛发缓缓沉入杯底嘴里嘀嘀咕咕的比对着: “没有任何形式的气泡上涌可以排除诅咒类黑魔法。” “没有变色可以排除异常病毒的危险。” “形态未发生特殊变动可以确认毛发里没有隐藏其他信息元。” 他按着自己的笔记本逐条核对那簇黑毛也许会发生的变态反应但最终一无所获。 “这意味着这些毛发基本是安全的。”萧笑终于抬起头肯定的点了点头:“接下来需要你动手。” 郑清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他并没有在意那些毛发是不是真的携带黑魔法他只是在意自己终于不用傻乎乎站在一旁无能为力了。 萧笑重新用镊子把液体中的黑色毛发夹出来用清水冲洗干净。 “捏着。”他用镊子把黑毛递给郑清吩咐道。 郑清迟疑了一秒钟磨磨蹭蹭的说:“可以下手了吗?为什么要我摸它……”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眶上面乌黑的血肿已经变淡许多了。 “你四不四有什么阴谋……”郑清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西瓜头就差指着他鼻子说这肯定是陷阱。 他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度这个西瓜头。 萧笑差点把鼻子气歪:“这是给你的信!如果毛发里蕴含特殊信息只有你接触才能获取……我在你之前碰触的结果就是这簇黑毛变成一簇飞灰。” “黑化肥发灰会挥发灰化肥发挥会发黑。”郑清觉得蛮尴尬嘻嘻哈哈的念着绕口令捏住那簇黑毛用手指捻了捻抬头傻乎乎的看向萧笑:“又粗又硬没啥特殊感觉。” 隔着薄而紧致的蚕皮手套郑清可以清晰的感触到这簇毛发溢散的冷厉气息。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信息从指尖传来。 萧笑推了推眼镜点点头在自己笔记本上飞快的画了几笔然后从郑清手中接过那簇黑毛。 “形态可憎、嗅之有恶臭、触之指尖有轻微刺痛感……这是妖魔的毛发。”萧笑一点点的分析着:“看这种粗毛的材质应该出现在陆生大中型哺乳动物身上比如狮虎豹熊猪……” “是它啊!”郑清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长叹一声:“墨尔波墨涅的叹息。” 这是他从老姚那里学到的巫师俚语意思是‘这真是个悲剧’。 正文 第六十六章 M·K·S 天色有些阴沉厚厚的云雾遮住了太阳的身影。 青白色的光线穿过阳台落在宽大的书桌上没有带来一丝暖意。 郑清从怀里掏出一块银白色的怀表轻轻按动表头机关。 这是吴先生送给他的十二岁生日礼物一直被他细心珍藏。 即便已经过去六年时光仍未在表壳上留下一丝痕迹。 ‘咔哒’一声。 镂刻着精美纹饰的表壳轻巧弹起露出镀着复杂刻度的表面。 秒针在里面滴滴答答的流淌时针与分针向左敞开一个优美的角度。 现在是上午七点五十分。 距离他有蒋玉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书桌上浸泡过那簇黑毛的那杯液体被萧笑用玻璃棒反复搅动着旋转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漩涡。 郑清捏着那簇妖魔的毛发仔细辨别上面散发出的淡薄的气息。 “我就说怎么这么熟悉。”他咕哝着把那簇毛凑到更明亮的地方试图看清它的毛色:“真见鬼。” 在光线下那簇黑毛略微发白的毛根清晰的映在他的视线里。 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萧笑停止搅动那杯近乎凝固的液体抬了抬眉毛:“听你的意思知道这东西从哪里来的?或者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妖魔的毛发?” “从小到大我只接触过两头妖魔。”郑清用镊子翻着那些粗粝的黑色毛发神情郁郁的说着:“一头是位大美女你也见过我猜这些粗硬的黑毛不是她的。” 说到这里他干笑了两声似乎觉得这是个很有趣的笑话。 但萧笑板着脸没有丝毫反应。 郑清收敛笑容怅怅的把那簇黑毛递给萧笑继续说道:“还有一头是我在大明坊遇到的猪妖。那是一个有着三层下巴的大胖子变成的猪妖也有三层下巴。背上还挂着一个油腻腻的褡裢令人印象深刻。” “这是它的气息?”萧笑接过那簇黑毛仔细翻开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当时它就在我眼前冲破了‘奥斯特的守护’那双猩红的小眼睛一辈子也忘不了。”郑清非常肯定的点点头:“那头猪妖是花白毛色背部有一片黑色毛发。” “它冲破了‘奥斯特的守护’?”萧笑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震惊的表情:“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这不可能!” 郑清苦笑一下从灰布袋里抽出《巫师界大百科全书》拍在萧笑面前:“当然知道我在事后特意查看了相关资料……当然当时我并不了解这些东西。托马斯就是我的面试官曾经与三叉剑的专员提过这件事那些专员的表情比你生动多了……他们否定这种可能性的速度也比你快的多。” “如果妖魔开发出破坏‘奥斯特守护’的方法那巫师们的猎队就要有大麻烦了。”萧笑长吁一口气语气有些沉重。 “再大的麻烦也与我们没关系。”郑清没好气的拍了拍桌子上的大百科全书嗤笑道:“巫师联盟有一大堆大巫师关心这件事还需要你个半瓶子在这里晃荡?……不还需要你个瓶底子在这里晃荡?……不你这个瓶底子在他们面前根本晃不起来。” 说完不待萧笑开口他提高声音继续说道:“我猜到这封信是谁送来的了。还记得专机上那只卷毛狗吗?身上喷了三斤香水的那位……我记得专机上那只卷毛狗提到过猪妖的哥哥也在第一大学有可能会找我的麻烦。其实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哦!”萧笑拉长声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很显然他也回忆起专机上那位喷了三斤香水的卷毛狗。 “阿尔法的公费生……学生会副主席……星币序列七……有自己的社团……有自己的猎队……”萧笑轻声念叨着哗哗的翻着自己的笔记本:“如此……显而易见。” 郑清眼巴巴的瞅着他期待他能找出那位神秘‘m·k·s’的真正名字。 开学才一个星期学院里的各种麻烦事搅得他头昏脑涨完全没时间去打探阿尔法学院的事情。 事实上如果那头猪妖的哥哥不给他送信估计这件事在很久以后才会被他重新记起来。 萧笑就抬起头看向郑清。 郑清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点怜悯以及幸灾乐祸? “你这是什么个意思!”他不悦的站直了身子。 “麦克·金·瑟普拉诺。”萧笑咂咂嘴用一种咏叹调唱出了一个名字。 “麦克……啥诺来着?”郑清皱着眉试着重复那个拗口的名字。 很显然他并不擅长记忆这种复杂的西式名字。 “麦克·金·瑟普拉诺。”萧笑端正了神态重复一遍后翻着笔记本开始解释:“与弗里德曼爵士齐名的阿尔法学院双子星之一虽然仅仅是大二的学生但已经被看做奥古斯都阁下的左膀右臂。” 弗里德曼郑清知道。 这也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字。 开学前一天因为这个名字自己在步行街上与阿瑟·内斯那几个家伙打了一架。 拜其所赐下周开始他还要大半夜去临钟湖巡逻。 至于奥古斯都郑清隐约知道这是第一大学两位学生领袖之一也是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他还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名字只是个类似‘哈里发’一类的称号。 萧笑没有丝毫停顿飞快的翻动着自己的笔记本标记出一条条重点内容并大声读出来: “入学仅仅一年便在大一期末的学生会换届中被推举为阿尔法的学生会副主席与弗里德曼爵士不相上下。” “大一的时候他组建了自己的社团‘祥祺会’收揽了许多优秀成员。以此为基础在第二学期他成立了自己的‘祥祺猎队’并参加了许多校内外的狩猎比赛。” “不久前第一大学评级机构《魔杖》曾做过一次全面的调查祥祺猎队已经凭借其优秀的战绩成为整座第一大学排名第十七位的强力猎队。” “要知道排在前面的猎队有第一大学校猎队、有四所学院的院队、有那些历史悠久的大社团组建的猎队……排除这些自带bug的存在这支年轻的猎队几乎已经达到它所能抵达的巅峰地位了。” “需要注意的是麦克·金·瑟普拉诺并没有深厚的家庭背景他的成功更多源自其个人魅力。这点在注重天赋的阿尔法学院中尤为突出。” “啪!”萧笑合上自己的笔记本目光灼灼的看着郑清:“而你杀死了他的弟弟。” “卧槽!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郑清像炸毛的团团一样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竭力反驳道:“我这么五讲四美三热爱学习雷锋好榜样的乖学生怎么跟杀人扯上关系了!” “杀猪妖也算。”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看好你的模样:“别管我信不信反正这位大佬是信了。” “信个蛋!”郑清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把花瓶震的叮咣作响:“他有没有脑子!我一个还没有入学的粉嫩新人能干过一头野妖?” “一般新人自然是不能的。”萧笑干巴巴的说道:“但是公费生就不一样了。” 郑清目瞪狗呆。 “也不用这么绝望。”萧笑开始收拾桌子上那堆乱七八糟的检测工具安慰道:“他不会把你打残废的……最多就是打个半死。回头养几天又是一条好汉。” “你是不是收他钱了。”郑清虚着眼睛看着西瓜头:“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帮他恐吓我。” “你还需要恐吓?”萧笑一副‘我就是看不起你’的样子:“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你完全没想清楚自己遇到什么麻烦了。” “完全在预料之内。”郑清硬着头皮若无其事的表示:“我早就知道他很厉害了。” 萧笑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更重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郑清不悦的看着他。 “同情。”萧笑叹口气指点道:“他很厉害不错。但是他们呢?你有没有发现你已经把阿尔法学院的大佬们几乎都得罪了。” 郑清楞了一下竟无言以对。 肥猫团团不知什么时候重新从窗外溜了进来正揣着爪子窝在书桌的角落眯着眼无聊的看着两个新人打嘴仗。 “咄!”郑清忽然大叫一声跺着脚跳到肥猫眼前做出一副狰狞的面孔。 团团猝不及防哇哇叫着直挺挺从书桌上摔到地下。 “哈哈哈!”郑清大笑着顿觉神清气爽:“小样还跟我斗!” 肥猫抖了抖杂乱的皮毛愤怒的嚎了两声重新爬上辛胖子的床铺钻进被窝里独自抚慰内心的伤痛去了。 “你也就能欺负一只猫。”萧笑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之情:“有时间撩猫不如想想自己怎么才不会被‘祥祺会’的人堵在厕所里暴揍。” “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况我还有俩打手。”郑清整了整自己的长袍耐心的别上那两枚八卦袖口对着镜子查看眼眶上的伤痕脸上一片云淡风轻:“你那药膏效果不错……我要去赴约了晚上再聊。” 说着他抱起床铺上那个装着小精灵的纸箱子施施然向门外走去。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死猫 虽然清晨的雾气已经散去但夏末的空气仍旧非常潮湿。 太阳没有出来空气里自然流露出几许寒意。 郑清走在有些空旷的校园里紧了紧身上的袍子颇有些不自在。 平日课间人潮涌动的林**上现在只有仨猫俩狗——真的猫跟狗——在溜溜达达消食晨练。道路两旁的落叶悬铃木上鸟雀们已经眯起眼睛开始准备午休了。 而这座校园真正的主人那些莘莘学子们估计大部分仍在被窝里与周公做亲切友好的会晤呢。 郑清心有戚戚的走在这座空旷的校园里真心觉得巫师与白丁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但当他靠近临钟湖后就发现与其他地方迥然不同的状况。 一大堆人头黑压压的堆在湖边假山旁热闹却又诡异的安静。 他想起临走前萧笑的叮嘱紧走几步来到人群外。 “发生什么事了?”他拽住外围一个梳着小脏辫的牙买加人打听着:“怎么这么热闹跟昨天晚上临钟湖这边放烟花有关系吗?” “烟花?”牙买加人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脸上露出几分恍然:“大一的吧。” 郑清这才注意到眼前的这位同学袍子上镶了一道黑边。 “学长好。”他有些紧张的赔了个笑脸好奇的向人群深处探了探脑袋:“是有人掉湖里了吗?” “死亡的气息。”学长摇摇头语气显得颇为凝重:“是一只小猫被残害了。” 郑清皱了皱眉觉得事情有点奇怪。 对于巫师而言有灵气的小动物向来非常受宠爱。 巫师可以没有巫师朋友但是一定会有宠物朋友。 而对猫、狐一类灵性异常的小动物巫师们更是有诸多忌讳。他们宁可供着、敬着它们甚至遇到后避走也不会肆意戕害之。 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而言横死在校园中的小猫对于巫师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猫的尸体就在里面?”他踮起脚尖试着抬高自己的视线但很可惜效果极其有限:“学校为什么没有收走?” “我也觉得奇怪虽然说校工委周六日休息。”学长有些无奈的搔搔头:“但这也不应该是他们不收拾这具尸体的原因。按道理他们昨天晚上就该发现这场谋杀了……你刚刚提到昨夜的‘烟花’那是巫师巡逻队用来联络的信号这就意味着昨天夜里巡逻队应该就发现了这具死尸。” 郑清默默的点点头又悚然的抬起头。 “昨天晚上的谋杀?”他惊呼着指着临钟湖叫道:“在这湖边?” 也许因为学长觉得郑清有点过于大惊小怪简单点点头后便立刻离开人群向图书馆走去。 但郑清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他可是下周半夜要来临钟湖巡逻的随随便便在自己上任前死在自己辖区内这完全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而且是那种肯定会出事的flag。 带着几分忧心他一直在附近徘徊打探。 围观者们对于小猫的死因也众说纷纭。 有人说那只小猫是被水鬼拖下湖然后被鱼人的幼崽扣去了眼珠。但这种说法立刻被人否认。 “整只猫身上都是干的!而且如果水鬼拖下湖为什么又把它摆回岸上?这不合理。”反驳的人非常条理的分析着:“依我看应该是野妖园跑出来的小妖怪这座校园里也只有那些畜生能干出这种畜生做的事情。” “野妖园的妖魔没有胆子靠近临钟湖。”人群里又有人否认这种推测:“而且那些毫无智慧的野妖又怎么会如此轻描淡写的杀死这只小猫?讲道理死在野妖爪子下的生物有几个尸体完整的?” 围观者们纷纷点头应是。 “或许是一只喜欢吃眼球的野妖。”前一个分析者颇有些不服气:“不然谁还要更好的推理?” 人群重新陷入安静。 “为什么不能是巫师?”郑清终于抓住机会非常诧异的看向其他人:“这种非常有条理的杀戮看上去就像巫师的动的手啊?” 这句话仿佛触碰了什么禁忌所有人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似乎他就是杀死小猫的凶手。 没等他再说什么围观者们就纷纷散去。 他们离开前躲躲闪闪的偷觑眼神令郑清勃然大怒。 “什么意思!”他愤愤不平:“又不是我杀的……这都是什么态度!” 但没有人理会他。 人去地空郑清也终于凑到假山前看到那只被杀死的小猫。 那是一只白色的幼猫浑身短毛揣着爪子卧在假山石上仿佛熟睡了一般。 如果它的两个眼眶不是那么黑洞洞的郑清也许会真的认为它只是睡着了。 “太残忍了。”他转眼就忘了其他围观者心底有点沉甸甸的:“这么可爱都下得去手……太不像话了。” 几只毛茸茸的树精子顺着垂柳的枝条滑到假山前探着脑袋好奇的打量着湖边站着的年轻巫师与石头上匍匐的小奶猫。 一位无肠公子从湖水里爬了出来一边吐着泡泡一边往假山更高处爬去。它的钳子上夹着一头紫色的虾子。如果在平日郑清一定会钳口夺食认真研究一番为何会有紫色的虾子。 但现在。 郑清最后又看了一眼那只小白猫叹口气向图书馆门口走去。 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故严重影响了他今天的心情。 …… 郑清并没有在图书馆门口等多久。 蒋玉在八点五十分就提前来赴约。 “你来的真早。”蒋玉小跑过来叉着腰歪着脑袋一只手在耳边扇着风。 清淡的香味顺着这股小风飘进郑清的鼻腔让他心思浮动。 “现在还不到九点钟吧。”她笑眯眯的看着郑清叉在腰间的手腕上挂手着一个小袋子。 郑清第一次发现这位女班长笑起来非常让人舒心。 这让他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 “你也挺早。”郑清从怀里抽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也笑了:“现在还不到九点。你是女生完全可以迟上半小时……这是女生的特权。” “这是对女生的歧视。”蒋玉收敛笑容认真的看着他:“任何区别对待男女的行为都是歧视。” 郑清讨饶的举起双手表示完全赞同。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猫の主人 蒋玉今天并没有穿华丽的曲裾而是与郑清一样穿着九有学院大红色的院袍。 只不过与郑清简单正常的穿衣方式相比她在穿院袍时增加了几处细小的变动。 比如她用一条非常宽大的腰带代替原本三指宽的标准腰带收束出她姣好的身材;再比如她的脖颈上系了一根细长的黑丝带还打着蝴蝶结。 黑丝带随意的从她胸前垂落与宽大的腰带相互衬托原本无趣的红色院袍顿时变成了一套充满时尚气息的服装。 这让郑清大为诧异。 因为这并不像一位来自大家族的传统巫师所应该有的妆扮。 虽然接触并不多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也从许多渠道知道了蒋玉的来历。 钟山蒋氏是与青丘苏氏、大都会布莱尔家族齐名的女巫家族。在这些历史悠久的古老家族中荣誉的训诫伴随她们始终。 就像大巫师丹丘子说的那样: “时间可以掠夺你的生命摧毁你的容颜消耗你的财富。但它对荣誉却无能为力。历史已经忘却了无数生命存在的痕迹却始终记得诸如嬴惑大帝、屠龙者奥古斯都这些耀眼的名字。” 蒋玉就出生于这样一个家族。 在郑清的印象里这种家族出来的年轻人都应该彬彬有礼严格遵循巫师世界的各种规章仪制不逾矩。 这不仅关系着她们的风评更关系着她们家族的荣誉。 “怎么样?漂亮吗?”似乎发现了郑清打量的目光蒋玉抬了抬下巴让白皙的脖颈显得更修长了一些。 黑色的丝带与白色的皮肤对应非常明显郑清有些狼狈的挪开目光。 “没关系吗?”郑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穿成这样会不会不太合你们这些大家族的规矩。” “规矩?”蒋玉嗤之以鼻:“如果事事都听那些老古董的话我现在应该老老实实去阿尔法城堡里呆着……怎么有点意外?” “的确有点意外。”郑清老老实实承认:“平常在课堂上觉得你很……很淑女的。” “我现在也很淑女的。”蒋玉一本正经的把手叠放在身前笑不露齿。 郑清摸了摸鼻子觉得有点尴尬。 他忍不住左右看了看:“李能呢?就是你那只毛绒熊……今天没带它来吗?” “为什么要带它来。”蒋玉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李能在照顾萌萌昨天家里派了医生过来检查过了她需要静养几天……不过不会影响她正常上课只是不能受到强烈刺激。” 郑清羡慕的听着她用漫不经心的口吻提到的私人医生感觉整个人无端端矮了几厘米。 虽然事实上他的确比蒋玉矮那么一丢丢。 “袋子里提的什么?”他抽着鼻子转移了话题:“闻上去挺香……是鱼香?好像还有点奶味?” “你属狗吗?”蒋玉眉眼弯弯嘴角弯弯:“这都能闻到!” “我属吃货。”郑清丝毫没有感到尴尬反而非常自豪的戳了戳胸口:“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是生物的共同属性……不给我一点尝尝吗?” 蒋玉摆摆手非常抱歉的说道:“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猫吃的。” 郑清立刻想起假山前的那只死猫心情重新低落了。 “不要这么脆弱。”蒋玉错以为他因没能吃上东西而沮丧安慰的拍了拍他肩膀:“过几天萌萌好点了我带你们去步行街吃大餐。必须去不能推辞。” 郑清勉强笑了笑看了一眼她提着的袋子:“你还养猫?” “没有。”蒋玉露出有些惋惜的神情:“我喜欢猫也想养但是家慈对猫过敏所以不能养。这些零食是给这附近的一只小猫准备的它的父母不知道去哪里了小家伙还没断奶所有我就偷偷把它养上了……” “你说的这只猫是什么颜色的。”郑清心底有种不妙的想法。 “白色短毛的一双眼睛非常漂亮。”蒋玉喜滋滋的从袋子里掏出一盏小瓷碟摆在图书馆门前的石台上然后将几块奶酪模样的东西放进去:“回头我让你摸摸它……它很怕生一般不给陌生人摸的。但它更听我话。” 郑清看着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出那个有些可怕的事实。 “小家伙哪里去啦。”蒋玉摆好吃食站起身有些焦急的看看时间然后央求般看了郑清一眼:“在等几分钟喂完它我们再走。正常时间它应该在这里等着我……你的小精灵没关系吧。” “没关系没关系。”郑清勉强笑了笑摆摆手。 “是不是昨天喝多了你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难看。”蒋玉犹豫了一下:“要不先把小精灵送过去吧。” “不急不急可以再等等。”郑清踌躇着想要找个合适的契机。 但终究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昨天临钟湖这边放烟火了你看见没有。”他硬着头皮试图慢慢说出事实。 “看到了。”蒋玉兴致很高的摆弄着那碟送给小猫的零食头也不抬:“萌萌醒来后还看见了……如果不是我拦着她肯定会冲过来见识一番的。你也看见了?” 她抬起头好奇的看向郑清。 然后她看到郑清沉重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事。”她收敛笑容疑惑的问道。 “咳。”郑清清清嗓子觉得喉咙有些憋的慌:“昨天湖边发生了谋杀一只白色的小猫死了。尸体还在那边的假山石上。” 说完他提心吊胆的看着面前这位美女生怕她有什么激烈的举动。 蒋玉低下头沉默的拨弄着那个小碟子。 良久她低声问道:“谁干的?” “不知道。”郑清屏气凝神小心回答:“学校还没有收敛它的尸体。” “带我去看看。” 郑清犹豫了一下。 蒋玉抿着嘴看了他一眼。 “现场有点不好看你做好心理准备。”郑清硬着头皮解释道:“小猫的两个眼睛被挖走了。” 蒋玉用力抿抿嘴点点头没有说话。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蒙代尔悖论 在巫师世界恶意杀害无辜小动物的行为属于严重犯罪行为一般会被认定为二级谋杀。尤其在类似第一大学、四季坊、贝塔镇这类巫师聚居点对于此类行为的认定更为严厉。 这是出于保护巫师的目的。 在现代魔法中变形术是一种被广泛传播与使用的魔法。在长期实践中巫师们渐渐总结出变形术的许多特点。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被称为‘蒙代尔悖论’。 蒙代尔悖论也被称为不可能三角法则。 这条法则是说一个巫师不可能同时实现物种自由转化、意志独立性与魔力稳定性。 物种的自由转化是指巫师从人形转化为其他生物形态的过程;意志独立性是指在转化后巫师仍旧能够保持原本的意志不被转化物种所污染;魔力稳定性是指在转化后巫师魔力不会因为形态变化而发生暴动。 用通俗的话语来解释就是如果一个巫师想要成功施展变形术最多只能同时完成以上两项或者一项而不可能是三项。 如果一个巫师想要变形成功后拥有独立意志那么必须放弃魔力以避免魔力出现暴动;如果巫师想要变形成功后拥有魔力稳定性那么必须放弃独立意志拥有一个全新的生命意识。当然巫师也可以选择不变形那么他可以始终保持自己的独立意志与魔力的稳定。 这就意味着除了部分愿意精神完全分裂的家伙外大部分施展了变形术的巫师都将变成一只毫无魔力的普通小动物。 而且巫师们在实践过程中还发现越是强大的巫师通过变形术变化出的生物越是弱小。比如有的大巫师在变形后成为一只青蛙——虽然会说话却连一只鸭子都打不过的绿皮青蛙。 虽然这条众所周知的规律并没有得到理论上的验证但在实际操作中巫师们都会默认这是一条法则。 也因此《巫师法典》的刑法部分在一百多年来进行了多次修订最终明确任何对无辜小动物的杀戮都属于严重犯罪行为。 保护小动物就是在保护巫师自己。 这已经成为长久以来的约定俗成。 为了贯彻这一原则许多强大的巫师不惜派遣自己的化身前往白丁世界宣传人类对小动物的慈悲、保护的理念以从最广泛的范围内保障自身利益。 郑清并不太清楚这条所谓的不可能三角法则但他从第一天接触巫师世界开始就被人反复叮嘱巫师绝不可以伤害小动物的观念。 所以当他面对一只双眼被挖掉的小猫后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而蒋玉不同。 在假山石上的小猫抱到地上后这位大家族出身的魔法师便跪坐在它身前沉默良久。 “这不合理。”蒋玉终于开口她垂着眼皮死死盯着无声的小猫喃喃低语:“这种严重的谋杀行为学校为什么没有反应?就算学校拥有独立司法与执法权可以无需考虑外界舆论但这可是二级谋杀啊!” “什么是二级谋杀?”郑清压低声音询问萧笑。 萧笑原本打算去图书馆却在临钟湖畔看到一站一跪的两个同班同学简单询问情况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陪着两个人安静的呆在湖边。 一片宽大的树叶从桐树上飘下来随风游荡像荡着秋千摇摆着最终落在湖面。 几只变态过程中的青蛙从水中爬上树叶贪婪的呼吸着阳光下舒爽的空气。 萧笑呆呆的看着这幅场景有些出神并没有听到郑清的询问。 “什么是二级谋杀?”郑清戳了他一下又小声问了一遍。 萧笑终于回过神思索片刻简单向郑清解释了‘蒙代尔悖论’与《巫师法典》的考量。 “也就是说碾死一只蚂蚁算谋杀?”郑清异常震惊。 他觉得没有比这更魔幻的事情了。 “蚂蚁一类的昆虫不算。”萧笑解释道:“目前而言已知巫师变形后的生物基本属于恒温动物而且大部分都在十二生肖范围内所以在制定刑法解释时只将部分昆虫与冷血动物囊括在内了。” “猫也算十二生肖?”郑清麻木的看着西瓜头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伤害。 “听清我的定语是大部分。”萧笑强调道:“而且在部分国家猫的确属于十二生肖范围内。” “那就奇怪了。”郑清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只死去的小猫嘀咕道:“如同你所说如果这算一次二级谋杀那学校的反应有点奇怪啊……而且之前一堆围观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去寻找相关部门太奇怪了。” “是非常奇怪。”萧笑抽出自己的计时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陪蒋玉呆着吧我去图书馆查查资料。” “你还需要查资料?”郑清满脸的不可置信。 萧笑没有说话黑着脸匆匆离去。 许久蒋玉终于再次开口: “我一直想养只猫。” “但是因为家里条件的限制始终没能如愿。” “我听说第一大学校园里的小动物非常多所以提前一个月就来到学校看看有没有机会在学校领养一只小猫。” “来到学校的第一天我就遇到了它。” “那个时候小猫只有一丢丢大。”蒋玉抽了抽鼻子眼眶有些发红她伸手笔画着:“就这么大。独自一个窝在那块大青石的下面。” 也许因为跪坐的时间有点久蒋玉的身子晃了晃。 郑清连忙扶了她一把。 蒋玉抓住他的胳膊紧紧攥着声音有点哽咽: “开始小猫什么都不吃只会哇哇叫着沿着湖边的青石路爬来爬去。瘦骨嶙峋身上的毛都板结了。” “也许它的父母就是在这里把它丢弃的。” “校工委的护工动作很粗鲁不管清洗还喂食都像是虐待。我看不下去所以提交了申请志愿领养了它。” “根据家里医生的意见我想办法弄了一些鱼香味的奶制品小家伙才开始吃东西。” “渐渐的它跟我熟悉了每天如果我不喂它都不肯吃东西。” 说到这里蒋玉抽了抽鼻子长吁了一口气。 “不要伤心。”郑清笨拙的安慰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蒋玉沉默的看着小猫把郑清的手臂攥的生疼。 “要不要给它念念往生经?”郑清小声提议。 “我已经念过了。”蒋玉低声谢过。 “那把它埋在哪里?”郑清四处打量合适的地方。 “我会让家人来处理。”蒋玉拽着郑清的胳膊费力的站起身身子在微风中晃了晃:“学校必须给它一个交代。” 郑清沉默不语。 “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干的!”蒋玉用力抿着嘴唇擦擦眼:“走吧……我跟博士约好的九点半见面时间已经很晚了。” “如果今天不方便可以改日。”郑清犹豫了一下觉得在这样一个日子里麻烦蒋玉实在有些不恰当。 “没关系。”蒋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了笑:“你可以等但是你的小精灵们等不了了……我的猫已经没了如果因为这件事让你的小精灵也出事估计我们只能抱头痛哭了。” 郑清抬起头觉得眼睛有些涩涩的。 “天阴风也大。”他低下头胡乱的用袍子擦擦脸然后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走吧!不要让你的朋友久等。” 正文 第七十章 非正常生命研究所 蒋玉为郑清介绍的医生是一位在校外做私人研究的博士就居住在贝塔镇步行街。 因为在湖边滞留时间较长两人到达步行街时已时近中午。 太阳仍旧躲避在厚重的云层之后。 与清冷的校园相比这个时段的步行街上人气反而更旺盛一些。 成双结对的年轻人漫步其中为这有些阴冷的天气增添了几分温暖。 两人并没有在街面过多停留。 蒋玉很快带着郑清离开涌动的人潮拐进紧邻步行街的一个窄巷里。 巷子很窄也很深一侧是砖砌的高大墙壁另一侧则堆叠着破旧的三层小楼。 黢黑的巷道弯弯曲曲向更深处蔓延而去似乎没有尽头。 潮湿的墙角上布满青苔几只鼠妇抖动着细短的触须匆匆从上面爬过。脚下青石板路裂开的细缝里偶尔传来促织悠长的奏鸣。 步行街上的喧嚣似乎在巷口被吞没显得遥远而缥缈。 郑清感觉自己仿佛一瞬间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咳咳。”他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试着与蒋玉找点话题让她不要沉浸在悲伤中:“这条巷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蒋玉回头看了他一眼。 郑清悄悄咽了口唾沫。 静谧的环境让巷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也许郑清成功转移了女班长的注意力沉默片刻后蒋玉便开始为他讲解这片居住区的概况: “贝塔镇围绕阿尔法堡建立格局相对简单。以城堡四面大门的中轴线为界被人为的划分成四个行政区。” “北区聚集着巫师界最大的戏法师群因为他们基本无法使用咒语所以那里也被称为哑区;除非迫不得已极少有学生或者正规巫师进入那片沉默之地。” “南区紧邻寂静河拥有数座码头是一些小商贩以及低阶巫师谋生聚集的区域。按一些贵族巫师的观点那里的巫师过于粗鄙、市侩简直是正规巫师的耻辱。但我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南区是巫师界唯一肯正式雇佣戏法师的地方。” “西区有几位校外大巫师的巫师塔、还有一些外星种族的使领馆学校有些教授的私人宅邸也坐落在那里。居民不多环境清净但一般人很难随意在其中走动。” “东区所对应的城堡大门常年打开学生出入很多而且步行街也在这里所以许多巫师界商家的总部都开设在这里相对而言也热闹了许多。” “这四个区被学校的学生们简单总结为‘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我们眼前这个居住区就隶属于贝塔镇东区也是贝塔镇最古老的一批定居点之一许多学校的老校工都在这里置办了产业。” “这里还有一些落魄的贵族凭借在第一大学残留的几缕人脉在这里谋取了一点安身之处。他们进不了西区又鄙视南区与北区只好在东区寻找一点心理的慰藉。” “整体而言这片老区住的都是一些高不成、低不就的人物。” 一番话说完蒋玉的心情看上去已经不再那么沉闷了。 而在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巷子深处一扇铁门前。 铁门左右青黑色的围墙上挂满了爬山虎不时有一两只草精子掀起爬山虎宽大的叶子瞪着漆黑的小眼珠悄悄打量着久违的客人。 铁门有些破旧。也许因为很久都没人擦拭门上残留着斑斑锈迹还有许多状态不明的污渍。 悬挂在门框左右的门神符版空荡荡的原本应该驻留其中的神荼郁垒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两块饱经风雨的空白木板还有一堆被虫蛀出的小洞。 门口唯一有些色彩的是悬挂在门框上的一块细长条白色门牌。 牌子上写着‘非正常生命研究所’八个鎏金大字。 只不过因为缺乏养护大字上面的金箔残缺了许多看上去仿佛患了白癜风的病人。 “这里平常来的人比较少。”蒋玉有些抱歉的冲郑清笑了笑看得出她也有些尴尬:“杜泽姆博士很有才华只是平日有些不修边幅。” 郑清连连点头表示没关系。 但很明显他对这位陌生的博士已经失去了许多信心。 不出意料铁门上的铃铛已经成为了一个摆设。 郑清只是轻轻一拽那根看不出颜色的门绳就被他从铃铛上拽了下来顺带还簌簌落下一堆尘土。 “这里真的住人了吗?”郑清躲开尘土终于忍不住吐槽道:“如果你是说这里隐居着一头八百年不出门的吸血鬼那我还能理解。” 蒋玉的脸颊上悄悄浮起两片红云。 看得出她非常尴尬。 “我也没有来过这里。”她咬了咬嘴唇:“我只是听家里人提到过这位博士说他在非常态生命方面造诣出众。” “不不不我没有丝毫责怪你的意思。”郑清连连摆手同时挥起拳头重重砸在铁门上一边砸一边大声喊道:“我只是好奇里、面、有、没、有、人?” “咚、咚、咚!” 沉重的敲击声在巷子里震荡回响。 青石板下唱着小曲儿的促织同时闭上了嘴巴爬山虎下偷偷摸摸的草精子飞快躲进草蔓更深的地方。 那扇仿佛一推就倒的铁门反而表现了超出预期的坚固。 虽然有点摇晃却坚定的闭着。 “有人吗?”郑清又喊了一嗓子挥起拳头准备重新砸门。 “有事吗?”铁门悄无声息的打开露出一个头发花白皱纹横生的老脸。 门口的两个年轻人被吓了一跳竟同时定在了那里。 “有事吗?”开门的老人有些不耐烦的晃了晃胳膊挑剔的看着两位客人。 郑清飞快的收起举起的拳头回头看了蒋玉一眼。 女班长似乎刚刚反应过来忙乱的从臂弯处挂着的坤包里抽出一张帖子清清嗓子把帖子递给老人: “钟山蒋氏前来拜访杜泽姆博士。” 门口的老人瞪大眼睛接过那张帖子仔细看了看。 “稍等。” 说完老人重新关上铁门消失在两个客人的视线中。 郑清眨眨眼疑惑的看着蒋玉。 蒋玉皱着脸也是一脸迷茫。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泰瑞·杜泽姆 泰瑞·杜泽姆第一大学阿尔法学院1980级的公费生。 在当年阿尔法学院的自主招生中年仅十七岁的他以超s级的炼金天赋成为第一大学最耀眼的新星。 一切仿佛理所应当。 杜泽姆在大一时已经开始旁听大三的课程大二时就完成注册巫师的全部学业在大三时便以第一作者的身份与蒙特利亚教授共同提交了t级论文《关于降灵过程中出现的神性物质及其贮存、释放和抑制机理》。 同年泰瑞·杜泽姆获邀于国际青年炼金术士大会开幕式中致辞。 不久之后他便以二十岁的弱冠之龄受到炼金研究所的所长的招揽成为第一大学当时最年轻的特聘研究员并在阿尔法堡中拥有了一间以他名字命名的专属实验室——杜泽姆炼金实验室。 一年后当他的同届同学开始为毕业论文苦恼、或者发愁实习工作单位的时候杜泽姆已经连续发表了多篇高因子论文并成功在姓氏前方加上了‘dr’的前缀。 第一大学的评论性刊物《魔杖》一度为其破例将毫无社团或组织工作经验也没有深厚人脉背景的杜泽姆列入大阿卡那序列代号‘星’意思是希望。 这意味着《魔杖》将其看做巫师界未来的希望。 在推介理由中《魔杖》的主编断言杜泽姆会在十年内拿到逻辑奖而且能够成为大巫师会议最年轻的委员。 而这句话也成为了《魔杖》发刊以来最大的污点。 仅仅五年后第一大学就发布了一条令整个巫师界震惊的消息:因为部分特殊原因第一大学将解除与泰瑞·杜泽姆博士的聘任关系并将禁止杜泽姆博士参加任何第一大学参与的魔法研究活动。 这不啻于一道封杀令。 所有人都为此错愕巫师界的舆论也为此沸沸扬扬巫师联盟的炼金术士委员会甚至为此发函至第一大学咨询相关事宜。 但令人意外的是当事双方包括第一大学与杜泽姆博士都对此保持了缄默。 于是一颗万众瞩目的超新星巫师界未来的希望在封杀令后黯然退场从公众视野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也没有了消息。 在第一大学的校园里关于这颗新星陨落的原因众说纷纭。 有人说杜泽姆博士主持的实验室发生了严重的安全事故对第一大学造成了重大损失因此被彻底封杀。 也有人说杜泽姆博士只是接受了第一大学的秘密研究计划为此不得不隐姓埋名成为一名传说中的‘无名者’——据说这个所谓的‘无名者计划’直属第一大学的校长管辖。 还有人说杜泽姆博士在实验室被妖魔侵蚀堕落成一头巫妖被关押在神秘的黑狱之中终身不得假释。 但不论传言如何令人信服唯一的事实是那位被《魔杖》当做巫师界希望的天才男巫有可能获得‘逻辑奖’的天才男巫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的一干二净。 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没有人会想到这位天才的男巫就住在与第一大学一墙之隔的贝塔镇西区;也没有人会相信这位传说中的天才现在困居于自己的祖屋之内与一位年迈的老仆相依为命见天为食物与实验品发愁。 “但是你为什么会知道呢?”郑清忍不住好奇的看着蒋玉。 在等候那位老仆通报的间隙蒋玉三言两语将前来拜访的这位博士曲折离奇的身份向郑清做了简单介绍。 这让郑清大为惊奇:“另外他当初为什么会被第一大学封杀?” “为什么会被封杀我也不太清楚。”蒋玉看上去也有些迷惑:“但我知道应该与他的实验室发生的实验事故有关。当年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几位第一大学的研究员与教授其他人什么情况我不了解但我知道这位传说中的天才魔法师已经终身无望突破注册巫师的枷锁永远没办法成为一位大巫师了。”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蒋玉微微一笑:“凡是有些底蕴的巫师家族都知道这条消息。但是第一大学当年发布了关于此事的封锁令是由学校的三位校长一起施展的咒语因此公众场合没人再谈及这件事……蒋家与杜泽姆博士有一些研究上的往来因而能够勉强突破这道封锁令。” 郑清舔了舔嘴唇平复着内心的震惊。 “他为什么无法突破成大巫师呢?” “因为他的灵魂受到了损害。”蒋玉脸上充满了惋惜之情:“真正的天妒英才。普通人受到那样的伤害估计生活都无法自理了。而杜泽姆博士还可以进行研究追逐他的梦想。” “他的梦想?” “……造神。” 且不提黑色的铁门外一个年轻的巫师被杜泽姆博士的伟大梦想所震惊。 铁门内。 三层的灰色小楼里。 陈旧的书房中。 杜泽姆博士正躺在躺椅上双腿搭在宽大是书桌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绒毯轻轻打着鼾。 晌午时分正是他每日休息的时候。 作为一个几乎丧失所有天赋的巫师他唯一拥有的就是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为此他整日整夜的坐在书桌后用羽毛笔与墨汁在草稿纸上计算那似乎永远也计算不完的公式。 为了那似乎已经遥不可及的梦想。 他书桌旁的墙壁上挂着一句意境优美的诗句: “不一样的烟花一样的灿烂” 这句话已经成为支撑他研究的最大动力。 “即便没有原来的天赋我依然是泰瑞·杜泽姆。我一样能让我的生命绽放出最美丽的烟花。” 他不止一次向自己的老仆说过这句话。 对此年迈的仆人总是憨厚的笑着坚定的点着头: “没问题少爷。” “肯定行少爷。” “你是对的少爷。” 现在处在梦乡中的杜泽姆博士似乎又听到了老仆单调而重复的称呼: “少爷?……少爷!”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嚎叫的穿衣镜 泰瑞·杜泽姆觉得自己刚刚闭上眼睛。 一秒钟之前他的脑海里还塞满各种变形的公式与复杂的咒语。 一秒钟之后他的意识就已经沉入一片无尽的黑暗。 一秒与一秒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眼皮太沉了上下眼睑仿佛被黏连咒粘在了一起。 前天傍晚在院子里散步天井外那道绚丽的晚霞带给他无尽的遐想不知不觉间久违的灵感重新降临他的大脑。 于是他一头扎进书房抓起自己的羽毛笔开始漫长的演算。 提笔就是两天。 忘记了日出与日落忘记了吃饭与睡觉。 老仆在书房来了又去却只能看着丝毫未动的冷饭叹息不已。 当公式中的最后一个未知解集被他用咒语解析完毕后清晨微白的天色已经第二次透过有些肮脏的玻璃窗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丢下羽毛笔满意的笑着随手扯过衣架上挂着的毯子靠着身后宽大的圈椅立刻沉入了深深的睡梦中。 梦里康斯坦丁——也就是他忠心的老仆——絮絮叨叨的对着他说话让他吃饭。 “我在工作康斯坦丁!”他烦躁的抓着头发对着恭谨的仆人喊道:“不要让吃饭这种俗事打扰我!” “好的少爷。”康斯坦丁低眉顺眼的答应着然后又抬起头一脸迷惑的看着他:“所以您什么时候吃点东西呢?” 杜泽姆博士无力的把脑袋砸在书桌上默默对自己说: 我不生气。 我不生气。 我不生气…… 后面就一片空白了。 当他的意识重新回归身体的时候感到自己的胳膊正被人抓住用力的晃着。 “少爷……” “少爷!”康斯坦丁的话语仿佛从遥远的天边飘来就像那天傍晚的彩霞一样遥远。 博士终于费力的抬起一只眼皮咕哝着‘我不吃饭’然后翻个身打算继续睡下去。 老仆人摇晃着他的胳膊阻止他再次沉沦。 “少爷请醒一醒少爷。”康斯坦丁苍老的声音里充满急切:“少爷蒋小姐在外面。” 杜泽姆博士仍旧闭着眼但他漂浮的思绪努力去抓取这句话的重点。 蒋小姐? 迟钝的大脑无法有效读取信息而老仆人锲而不舍的摇晃让他无法再次入睡。 “她是谁?!”杜泽姆博士终于睁开惺忪的睡眼语气中难掩疲倦与不悦:“不知道上午是我休息的时间吗?” 没有比被人从梦乡中拽出来更糟糕的事情了。 如果有那就是被人反复从睡梦中晃醒。 “你必须有个好理由否则……”即便带着一肚子起床气杜泽姆博士依然没有想到如何处置自己莽撞的仆人。 “蒋小姐少爷。”老仆恭恭敬敬为他递上热毛巾让他敷脸:“钟山蒋家的大小姐她上周末已经送来了拜帖您已经应允了这次会面。” 杜泽姆博士接过毛巾用力擦拭着眼眶与太阳穴混沌的思绪也一点点从黑暗中苏醒过来。 钟山蒋家? 自己现在唯一的大金主?! “蒋小姐!”他跃然而起脸上挂满了不安:“你怎么不早说快请她进来快请。” 对于这位蒋小姐他知之甚少。 但钟山蒋家却是他数年来魔法实验的最大支持者。 或者说唯一支持者。 于他而言这位蒋小姐更像是一位视察工作的领导。 老仆应喏抬腿便向门外走去。 “站直身子康斯坦丁!”杜泽姆博士在他身后压低声音喊道:“走稳一点你现在看上去像只狒狒。” 老仆停下脚步挺直了脊背抻了抻衣服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向门外走去。 杜泽姆博士胡乱的收拾了一下桌上散落的草稿纸把几根秃头的羽毛笔拨拉进脚边的废篓中。然后他冲到高大的穿衣镜前用力拢了拢头发扯着嘴角尝试露出一个完美的笑脸。 “您需要换条新领结先生。”镜子忽然张开嘴嘶哑着嗓子抱怨道:“恕我直言您脖子上挂的那根油乎乎的东西更像一条抹布。” 博士犹豫了一下把脖子上那条挂了许久的领结解了下来塞进身后的橱柜深处。 “还有您的袍子!先生。”镜子看到自己的建议得到一定程度的采纳语气变得有些兴高采烈起来:“您衣襟上第三枚纽扣开始错位您前襟上似乎有些油渍还有您的兜帽它已经不能称为帽子了它看上去就像被大脚怪拿去擤过鼻涕一样……” “闭嘴!”杜泽姆博士黑着脸语气生硬的阻止了自己的穿衣镜继续大发厥词:“客人要来了你唯一的能做的就是闭上你的臭嘴!” 一边说着他一边飞快的纠正了衣襟上那几枚错位的纽扣。 “镜子如果不能说话与咸鱼有什么区别!”穿衣镜嚎叫着努力引起自家主人的注意。 博士冷酷的抓起圈椅上那条紫红色的绒毯盖在了镜子上。 然后镜子悄无声息的睡着了。 “少爷客人来了。” 书房的门再一次打开老仆人康斯坦丁腰板挺直的走在前面向博士行了一个毫无瑕疵的参见礼用古老贵族家庭那些仆人一贯使用的矜持语调补充道:“蒋玉小姐与她的男伴前来拜会。” 博士还没来得及说话老仆身后的客人就毫不客气的走了过来。 “杜泽姆博士。”蒋玉一个手臂上挂着坤包抱在腹前一手探出递给笑着迎过来的研究院主人:“不知道影响了您休息很抱歉这么早打扰您。” 博士注意到她的身后跟着一位抱着纸箱子的红袍书呆子。 对于出身阿尔法学院的人而言他对九有的学生倒是没有太多偏见。 “蒋小姐”杜泽姆博士扶着蒋玉的手轻轻吻了吻然后抬起头用夸张的声音大声说道:“真的是你。上一次见到你还是六年前我去钟山拜会老夫人……恰逢你十二周岁的生日。我记得巫盟一半以上的大巫师都去了临末了在合影中我只能呆在最边角……连脑袋都没照全。这次您一定要给我个机会让我与您有个真正的合影。” “这是我的荣幸。”蒋玉矜持的笑了笑向主人介绍身边的男伴:“这是郑清我的同学也是我的朋友……九有学院今年的公费生。” “幸会幸会。”杜泽姆博士伸出手抓住郑清的胳膊简单晃了晃。 看得出他对郑清的态度就冷淡多了。 正文 第七十三章 苍老的年轻人 按照之前蒋玉的介绍郑清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位年轻的巫师。 但现实令他大吃一惊。 眼前这位不足四旬的博士头发灰白面容枯黄憔悴眼睛下还吊着两个大大的黑眼袋看上去仿佛一位七八十岁的迟暮老人。 郑清记得非常清楚杜泽姆博士在不足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为注册巫师而今也不过短短二十年。 二十年对于大巫师而言也许只是打个盹的时间。 即便对于注册巫师也并不算一段漫长的日子。 注册巫师根据晋级时的区别也许在寿命上会有百十年的差别但绝大多数注册巫师都拥有三百年以上的漫长寿命。 四十岁对于注册巫师而言介于一般人类少年与青年之间。 原本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纪。 却不料近似黄昏。 这让郑清惊诧无言。 以至于当屋子的主人抓起他的胳膊晃了晃时他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只不过杜泽姆博士并不是喜欢纠结繁文缛节的旧式贵族。 他也没有在意蒋家大小姐男伴些许的无礼。 他更关注面前这位穿着红袍的年轻女巫。 “这么说传言是真的。您真的去九有学院读书了?”杜泽姆博士语气中充满了惋惜:“对于一个世代都是阿尔法人的家族来说这一定是个艰难的选择……想必贵府的长辈对您的选择一定非常头疼。” “他们不需要选择。”蒋玉微微一笑。 两个人寒暄的时候郑清终于回过神开始认真打量面前这位传说中的天才。 博士的脸上虽然已经挂了许多皱纹却打理的很干净嘴边没甚胡髭蜡黄的脸皮紧紧贴着颧骨给人一种枯瘦的感觉。 他并没有像一些古板的研究员那样在书房里也带着白色的工作帽而是任凭自己银灰色的头发乱糟糟的堆在头顶仿佛一个疏于打理的鸟窝。 相比于头发更缺少护理的是他的衣服。 黑色的巫师袍洗的有些发灰兜帽上的镶边也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串密密的针脚。袍子的袖口与手肘处被磨得发亮衣领上还挂着一片颜色不明的污渍。 就像他家的铁门。 很难说经济困难与干净得体有必然联系。博士的这番穿着打扮更像是一种不修边幅的狂士风格。 但与历史上那些扪虱而谈的狂士相比杜泽姆博士又显的有一些拘束。 大多数的注册巫师在他这个年纪总会有件得体的工作。而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博士只能依靠蒋家的资助进行研究清贫度日。 生活已经耗尽了他大部分的底气。 他的个子不高或许因为常年伏桌工作的缘故他的背也驼的厉害。站在蒋玉面前他的脸上总挂着近乎讨好的笑容。 丝毫没有天才们那种神采飞扬的气质。 佝偻的身子、谦卑的笑容、破旧的衣服与乱糟糟的头发整个人仿佛被历史的长河反复冲刷过一样充满了颓颓的暮气。 只有那一双银灰色的眼睛始终熠熠生辉。 “自从您的研究所挂牌后我还是第一次过来。”蒋玉在一旁继续与博士进行毫无营养的对话:“以前在家的时候祖母一般不允许我外出。” “哈哈确实如此。钟山距离布吉岛的确有点远。”很显然杜泽姆博士也并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但数十年的阅历仍旧让他有了一些经验他打着哈哈看着面前这位蒋家的大小姐: “那么两位大驾光临‘非正常生命研究中心’有何贵干?事实上我的研究所只研究非正常形态的生命……人们一般对正常生命都不屑一顾是吧哈哈哈……” 老实说这个笑话的确有点冷。 郑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良好的家教仍旧让蒋玉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博士干笑了几声后闭上嘴目光游移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场面有些尴尬。 郑清把目光转向房间的其他角落竭力避免与博士的视线相碰撞。 看得出这间屋子与他的主人一样也有些凌乱。 一旁高大的穿衣镜上盖着一条紫红色的绒毯却不知有什么讲究。 整个屋子里最显眼的是一张条幅悬挂在书桌旁的墙壁上白底泼墨装裱精致。与屋子里其他的装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条幅上面写着‘不一样的烟花一样的灿烂’没有落款也没有签章似乎是无名氏所为。 但这并不代表这幅字写的不好相反郑清觉得这幅字写的极妙。 郑清有深厚的书法功底他可以准确判断出这幅字出自大家之手。 这让他有些见猎心喜忍不住挪步走到横幅下。 打量一番后他的注意力在中途转了个弯被墙角的一个玻璃鱼缸吸引走了。 也许杜泽姆博士终于察觉屋子里气氛有些不太对转头看向一旁的老仆:“康斯坦丁客人来了快上咖啡。” “但是少爷家里已经很久不准备咖啡了。”老仆迟疑的看着自家主人。 “茶也可以!”博士提高了声音加重了语气。 老仆愣了愣温驯的点点头走出门。 这个举动让屋子里的气氛更为尴尬。 “这是什么?”郑清此时的开口恰到好处的化解了博士的不安。 他指着玻璃鱼缸中一堆抱成球的白色小虫子好奇的问道。 长方体的鱼缸有一人高低根据郑清轻轻的敲击来判断搭建鱼缸的玻璃板也非常厚实。而在这结实的鱼缸里并没有豢养那些精巧美观的游鱼。 鱼缸空荡荡的只在缸底铺了一层细小的黑色石子。 一群灰白色的小虫子抱成团仿佛一个排球一样滚落在缸底。 这些虫子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一般。 这让郑清非常好奇。 “这是什么?”他抬起头看向屋子的主人:“看上去像是一群小虫子。” “就是虫子……这是食尸甲虫。”杜泽姆博士很快走到他的身边尽职尽责的解释道:“它们也被称为埋葬虫常被用于炼金原料的制取……如果你想在试验中使用光洁的骨面这是一种理想的工具大部分溶尸粉的腐蚀性都过强会损害骨质结构……这些小虫子依靠死尸生存巫师的、动物的都可以。” 说着他握着拳头用力敲了敲厚重的玻璃缸壁。 几只食尸甲虫慢悠悠的爬开露出被包裹的一个白森森的头骨。 看上去像个婴孩儿。 郑清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正文 第七十四章 脱水甲虫 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后没有洒下一丝金色的阳光。 天气有些阴冷。 透过书房高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一小块空白的天空。 天空的颜色与落地窗两侧高高挽起的银灰色窗帘几乎一样。 都带给人一种凝重的感觉。 一股细小的冷风不知从何而来轻飘飘的吹拂着郑清的后颈。 这让正在观摩那颗‘骨质优美’骷髅头的郑清打了个寒颤。 他觉得这不是心理因素。 因为他并没有太害怕的感觉只是稍稍有点不适应。 于是郑清缩了缩脖子四处张望了一番。 果然他在身后看到了罪魁祸首。 书房的木门似乎因为年久失修没有关严实。 屋外的冷风从门缝里钻出来挑逗着屋里年轻巫师不安的念头。 “不好意思对于外行人——我是说非相关专业的人士这些小可爱多少有些忌讳。”杜泽姆博士不安的搓搓手心探询的看了郑清一眼。 他似乎觉得那个骷髅头或者那群小虫子造成了郑清不安的表现。 郑清勉强笑了笑表示没有关系。 “它们是从岛外进口的吗?”蒋玉走到两人身边看着柜子里的小虫子们颇感兴趣的问道:“从哪国进口的?” “不这是沉默森林深处的特产。”博士摇摇头:“相对于秦陵尸蟞、金字塔圣甲虫沉默森林深处的这些食尸甲虫适应性更强一点。” “有什么区别呢?”蒋玉似乎对这些小虫子非常感兴趣:“我是说产地不同的食尸虫之间有什么区别呢?” “沉默森林深处的食尸甲虫与外界的同类相比较因为常年生活在封闭的环境中进化速度较慢保持了原始食尸甲虫的一些特征。”显然杜泽姆博士非常乐意在自己的大金主面前表现一番。 他从书桌旁的工具箱里抽出一根长柄镊子探进鱼缸中夹出一只食尸甲虫。 当这只虫子真正暴露在微亮的光线中后郑清才惊讶的发现它并不算真正的白色。 准确说食尸甲虫的外皮是黑灰色的只不过在外壳上长了一层细小的白色绒毛。 虽然被称为甲虫但那些黑灰色的皮质外壳被镊子一夹就严重变形。 郑清非常担心博士手劲稍微大一点这只虫子会爆出一团肉酱。 杜泽姆博士将夹子稍微向窗户透光的一侧亮了亮被夹着的虫子便疯狂的扭动起来同时发出刺耳的兹兹声。 “就像你们看到的沉默森林深处的这些食尸甲虫保留了它们祖先畏光的特性。”博士重新将夹子挪回暗处那只可怜的虫子最后兹兹了两声便颓然的放弃了挣扎。 “因为生活在阴暗中它们的皮质中缺乏阳光合成的钙质所以皮质柔软。” “常年食腐与不见天日让这些皮质发霉长出了绒毛;而它们体内过多的磷物质会通过这些绒毛挥发。” “你们看到它在黑暗的地方呈现出白色就是那些挥发的磷光。” 郑清看着夹子上那只精巧的小虫子啧啧称叹。 “岛外的食尸甲虫呢?”蒋玉锲而不舍的追问道。 “岛外的虫子就复杂很多了。”杜泽姆博士小心翼翼的将那只甲虫放回鱼缸然后用蘸了煤油的绒布细细擦拭着夹子叮嘱道:“沉默森林里的食尸甲虫身上自然携带着剧毒是那些堕落巫妖最喜欢的东西。如果不小心沾染上用煤油擦一擦可以一定程度上进行消毒。当然最佳办法还是沐浴阳光——这种毒见光死。” 两个年轻巫师连连点头。 “至于岛外的虫子。”博士眯着眼沉思片刻总结道:“其实我刚才已经提过了主要还剩下两种。一种是华夏秦陵的尸蟞;另一种是埃及金字塔的圣甲虫。南美雨林曾经有过一种羽尸甲虫只不过已经很久没有野生种群被发现——相当于已经灭亡了。” “秦陵尸蟞喜潮湿、阴暗属于原始食尸虫的加强版。一般被巫师们豢养在僵尸体内幼虫以尸体内脏为食成虫繁殖能力极强见血入肉难以根除。” “金字塔圣甲虫则相反喜阳光、好干燥这与同种的其他食尸甲虫截然不同可以称得上变种了。” “按照一般公认的观点古代的食尸甲虫与埃及那些老祭司一起埋进不见天日的金字塔后慢慢改了习惯渐渐衍生出现代的圣甲虫。” “圣甲虫一般会把卵产在活体的血管中然后幼虫顺着血管游弋最后进入活体的心脏。当其破体而出才算真正的成虫。” “金字塔圣甲虫还有一项在漫长时光中衍化出的绝技。它们能脱水。” “脱水?”蒋玉惊讶的抬了抬眉毛。 “我这里恰好有圣甲虫的脱水虫蜕。”杜泽姆博士打了一个响指飞快的钻到书桌后在柜子里翻出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 郑清注意到瓶子里叠放了一沓仿佛纸巾一样的东西。 博士打开瓶口用镊子夹出一张‘纸巾’丢在一口海碗中然后飞快的封死那个小玻璃瓶重新塞进书桌柜子的深处。 就在这短短几秒钟时间里被丢进海碗中的那张薄纸巾已经开始慢慢变色发黄。 “这就是圣甲虫脱水后的模样。”杜泽姆博士用一根玻璃棒戳了戳那张纸巾向两位客人解释着:“如果没有人阻止它们一个小时后这只成虫就会从空气中汲取足够的水分从而恢复本来面目重新成为一只可怖的杀手。” “当然如果我们给它们增加一点帮助还可以缩短这个恢复时间。”说着博士顺手捡起书桌上的墨汁倒进碗里:“任何液体我是指任何……包括并不限于毒液、油脂、沸水等等任何状态的液体都可以帮助这些脱水者恢复健康。” 郑清屏住呼吸。 碗里的墨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吸足水分的纸巾仿佛气球一样鼓了起来。 头、角、须、眼、口、足虫子身上那一个个细小的零件充气般重新伸展开来渐渐组成一只相貌狰狞巴掌大小的虫子。 “圣甲虫正常的颜色是金黄色仿佛阳光一样耀眼。但是如果在脱水恢复时吸收了有杂质的液体可能会对它们的体色有一定的影响。”博士用玻璃棒敲了敲碗里的虫子。 刚刚恢复常态的圣甲虫有些不耐的抖了抖额前的触角尝试着鼓了鼓甲鞘。 郑清点点头。 的确现在碗里正缓慢活动节肢的虫子看上去黄的有些发黑背上隐约还有一些淡淡的斑点。 正当他期待这只虫子进一步的表现时杜泽姆博士向碗里丢进一点火星。 仿佛干柴遇到烈火或者说像是掉进炸药中的火星。 刚刚恢复生命的圣甲虫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火球。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飞快的化成一团灰烬。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仿佛烧焦的塑料。 正文 第七十五章 霍鲁斯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 一股清风顺势穿堂而过将屋子里剩余的焦臭卷走。 窗前垂落的布帘微微晃了晃。 ‘吱呀’书房的门再次被关上将那缕不安的气息落在门外。 老仆人康斯坦丁托着一副精致的银质茶具缓缓走进书房。 在给两位客人呈上热腾腾的甜茶后他终于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少爷。”他疑惑的看了博士一眼欲言又止。 “没关系。”杜泽姆博士安慰的摇摇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老仆人犹豫了一下恭敬的施礼之后告退而去。 年轻的红袍巫师们仍旧沉浸在刚刚那团火焰带来的震撼之中。 一个为了生存可以蜕成一张干皮的虫子历尽千辛万苦最终却在复活之日被火海吞没。 这种无力感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 郑清啜了一口茶水浓郁的甜香与滚烫的口感让他忍不住轻轻倒抽一口气。 “所以就像你们最后所看到的圣甲虫虽然喜干燥喜阳光但它们最惧怕火焰。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巨大的悖论。”博士用玻璃棒微微搅动着碗中的残灰用一种古怪的语气总结道:“然而巫师界总是充满了这样、那样的悖论……或者矛盾。” “非常感谢您的教导。”蒋玉放下茶杯微微颔首致谢。 “不客气我认为你们迟早会用到这些知识。”博士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我的那些小可爱们……” 说着他用玻璃棒敲了敲墙边那厚重的鱼缸。 原本依附着骷髅头抱成团的食尸甲虫在清脆的敲击声中四散奔逃向鱼缸更深处的缝隙处钻去。但在那狭小的空间里这种努力显然毫无结果。 “它们告诉我学校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郑清疑惑道。 “一群?”蒋玉挑了挑眉毛。 “每一群食尸甲虫都有自己非常强烈的领地观念。”杜泽姆博士放下玻璃棒张开双臂比划着:“在这个范围内任何外来入侵者都会让它们感到不安……就像现在这样。” 郑清转过头仔细看向玻璃鱼缸。 之前被噪音惊动四散奔逃的食尸甲虫又重新结成了一个团子趴在了骷髅头上。 “如果只是沉默森林出来路过校园打打野食的家伙它们不会这么紧张。”杜泽姆博士放下手臂神情凝重的看着那些虫子:“能够让这些天生的猎食者感到不安抱成团发抖的只可能是岛外来的入侵者。” “岛外来的入侵者。”郑清舔了舔嘴唇迟疑的问道:“会是妖魔吗?” “妖魔?”博士连连摇头抱歉道:“可能我刚刚没有解释清楚。对于食尸甲虫而言任何生物都是食物……除了它们自己。所以不论大巫师、海妖王亦或是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都只会引起它们的食欲。” “它们眼中的入侵者只会是同种的食尸甲虫。”博士总结道。 “这些虫子会挑食吗?”蒋玉沉默片刻开口问道:“比如只吃动物的眼球。” 郑清小心的看了她一眼心底暗暗叹口气。 “不会。”博士非常果断的否认这种可能:“对于这些虫子来说除了骨头生物身上其他一切部分皆可食。” “有没有什么生物会在杀死一只动物后取下它们的眼球?”郑清补充询问道:“在岛上比如学校实验室里或者沉默森林深处有没有这种动物?” 蒋玉抿抿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拥有这种特殊癖好的生物的确很少。”杜泽姆博士愣了愣思索片刻摇摇头:“准确说我知道的只有一种‘霍鲁斯’那是一群为了力量放弃正常生命的堕落巫师即便在妖魔中也属于异类。因为常年注视着黑暗它们丧失了视力于是只能通过吞食动物的眼球重新获取光明。霍鲁斯最喜欢有灵性的眼球巫师们的眼球最佳如果没有类似黑猫、白狐、黄狗之类灵性较大的小动物眼球也是不错的选择。” 郑清沉默的听着他觉得自己对这些稀奇古怪的生物有着越来越强大的精神抗性。 至少不会再轻易毛骨悚然了。 “学校有这种生物吗?”郑清一边问着一边不安的看了看蒋玉。 “学校?”博士的嘴唇扭了扭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那些抱着传统当金科玉律的老朽们怎么会允许这种肮脏的生物在校园里留下一丝气息。即便是黑狱也不会有这些堕落者的身影……对于学校的巫师们来说这种怪物唯一的归宿就是虚无。” “还有没有其他可能?”蒋玉追问道:“就是专门摘取眼球的生物。” “当然。”杜泽姆博士眨眨眼:“巫师就是一种专门摘眼球的生物……他们最喜欢在实验室里剜掉妖魔的眼睛。” 郑清干笑了一下。 他觉得这位博士真的不适合讲笑话。 “话说回来。”博士严肃的看着面前两位年轻人:“如果在不远的将来你们遇到大群的圣甲虫单纯跑路很难逃脱它们的追杀这个时候火焰比任何咒语都更有效。” 蒋玉微微叹口气没有继续说话。 书房里一时间陷入异样的沉默。 郑清只能听到嘀嗒嘀嗒钟表走路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只见书房一侧的墙壁上嵌着一座漆黑木壳的挂钟。 银白色的表盘下黄铜钟摆按照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的左右摇晃咔咔的摆动声显得精确而又机械。 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它的动作。 “铛!铛!铛!……” 不论是那只化作灰烬的脱水甲虫还是后来那种专门吃眼球的‘霍鲁斯’这些恐怖的生物原本让郑清听的心底发毛却不防耳边忽然传来连续不断的钟响。 他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哦!糟糕。”身后传来杜泽姆博士懊恼的惊呼:“时间到了!” 郑清重新看向挂钟恰好看见挂钟顶部的小木屋里钻出一只长着蓝色肉冠的大公鸡刚刚扑闪了几下翅膀。 “吃饭啦!吃饭啦!博士你该吃饭啦!”公鸡扑闪完翅膀张开嘴扯着嗓子就开始嚎叫:“十二点钟吃饭啦!博士你该吃饭啦!” “闭嘴你这只蠢货!”杜泽姆博士难得露出一点狼狈的表情。 他从杂乱的书桌上抓起一张纸随手揉了揉团成一团砸向墙壁上那只公鸡。 纸团精确的砸在了鸡脑袋上。 公鸡哀鸣一声唰的一下重新缩回挂钟顶的小木屋里。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血泪 蓝冠公鸡的打岔让书房里的气氛重新变得有些轻松起来。 杜泽姆博士扯了扯领口枯黄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自在的表情。 “不好意思这台挂钟已经坏了很长时间了。”博士胡乱的收拾着桌上的手稿与书籍声音显得不那么有底气:“实际上现在还没到饭点……当然如果你们饿了……” “没有没有。”郑清连连摇头。 他是真的不饿。 “我们其实还有其他事情需要您的帮忙不好多打搅。”蒋玉笑吟吟的补充道。 这句话着实让杜泽姆博士松了一口气。 “那么有什么我可以帮你们的?”博士搓搓手露出一副热心的表情:“请说请说。” 对他而言只要蒋家不是来查账的万事好说。 “听说您在炼金术方面的造诣高超所以有些问题想向您请教一下。”蒋玉在开口前仍旧按照古老的习惯小小的恭维了博士一下。 “我只擅长炼金术里面的‘生命炼成法’”杜泽姆博士非常谨慎的回答道:“其他细分方向只能说略懂一二。” “我请教的正是有关‘生命炼成’方面的内容。”蒋玉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我的朋友有些特殊伙伴遇到了一些麻烦……希望您能指点一下。” 说着她放下茶杯接过郑清怀里的纸箱子轻轻放在书桌上。 杜泽姆博士沉吟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直腿的金框眼镜卡在鼻梁上。 郑清注意到从眼镜腿垂下的那条细长金属链子顺着他的耳孔钻了进去。 仿佛一条游蛇。 看上去有点惊悚。 蒋玉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点细节而是径直掀开纸箱口遮挡的毛巾。 博士透过单薄的镜片借着窗外微亮的光线仔细打量着箱子里的小生命。 “哦是群绿色的小精灵呀。”杜泽姆博士的语气显得有些失望。 准确说他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 对于大部分巫师而言这些活跃在生活各个角落的小生命仿佛与空气、与树木没有什么两样很重要却又没那么重要。 完全没必要在一群小精灵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 也没有必要找自己这样的炼金大师来处理这些皮毛小事。 他微微摇摇头没有继续说话。 既然已经答应别人他自然不会食言。 博士从桌上的工具箱里拿出一副金色的蚕皮手套戴好然后取出一副小号的镊子与毛细探针从箱子里扶出一位昏睡的小精灵放置在银制托盘中开始做基础检查。 小精灵丝毫没有在意那些冰凉的仪器在她身上戳来戳去仍旧酣睡不起。 郑清心底有股涩涩的感觉。 杜泽姆博士一边检查一边低声分析着: “标准型号的绿色小精灵无明显改造痕迹。” “无魔法伤害痕迹、无物理伤害痕迹无腐臭、变色情况。” “皮肤干净、未发现异味气息;体温偏低但属正常波动范围内;瞳孔无扩散气息均匀。整体生命体征无异常。” “不是瘟病。” “也没有明显外伤。” 查到这里博士抬起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蒋玉一眼然后重新低下头一边检查一边嘟囔着:“眼角有明显老化现象酣睡不起……这是一群丧主的小精灵。” 检查一番后杜泽姆博士非常肯定的看向两位客人: “法令纹深有三分眼球对强光有明显条件反射……可以判断宿主死亡不足一个月也许不足两个星期。而且属于非正常死亡。” 郑清异常惊喜飞快的点着头认可了博士的判断。 蒋玉则有些无聊的走开。 在她看来这些判断与内容对博士而言属于基础工作。 窗边悬挂了一个精巧的鸟笼笼子里一只淡黄色浑身绒毛的小鸟正抓在鸟架上打盹。 蒋玉屈指轻轻弹了弹鸟笼。 “叮!叮!” 黄色的小雀睁开黑豆大的小眼睛看着面前的美女眨眨眼张开嘴就欢快的唱起歌来:“我有一双小翅膀我一点都不胖每天清早起床打鸣一直很繁忙……” 杜泽姆博士不满的抬起头看了小黄鸟一眼。 小黄鸟乖巧的闭上嘴巴换了个方向继续打盹。 蒋玉颇感兴趣的抬起头似乎想问什么。 但看见正在忙碌的博士又闭上了嘴巴。 “怎么样?有救吗?”郑清急切的看着博士屏息凝神暗暗祈祷。 “能也不能。”杜泽姆博士先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出一个令郑清惊喜交加的结论。 “能救?”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怎么救?” 杜泽姆博士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何这位年轻的男巫对一群绿色小精灵这么关心。 在他看来这也许是年轻男巫的特殊癖好。 在巫师界小精灵属于非常低等的生物甚至不被巫盟认定为智慧生命。 而绿色小精灵在小精灵种中也是最低等的。 她们没有蓝色小精灵涅槃的天赋也没有白色或者金色小精灵绚丽的外表。 她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多。 还便宜。 “对于巫师来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杜泽姆博士温和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告诫道:“唯一的区别只有代价。” “代价。”郑清喃喃道。 “拯救这些小精灵的办法很多但是严格来说都不划算。”杜泽姆博士扳着指头细细数来:“不用提那些起死回生、逆转阴阳的魔药或魔法单纯在你承受范围内就有许多让这些小精灵恢复的办法。” 说着他看了蒋玉一眼。 “比如请亚特拉斯学院的资深教授施展‘大祝福术’按照几年前的价格大约一千至两千枚玉币就可以申请下来……如果你再掏点加急费也许今天晚上这群小精灵就可以睁开眼在你耳边欢快的唱起歌来了。” 郑清干笑一声没敢接茬。 开玩笑不要说加急费就算那一千枚玉币他都不知从何筹措。 也许杜泽姆博士以为蒋家大小姐的朋友都像那位大小姐一样有钱呢。 “又或者从流浪巫师那里买份‘恶魔契约’价格不会太贵一百枚左右的玉币就可以买到一头实力足够的恶魔领主所撰写的契约。唯一的问题是你不知道这些恶魔会从你身上夺走什么东西。也许是一部分灵魂、也许是一部分肉体当然它们最喜欢拉扯一个巫师沉入堕落的深渊……流浪巫师你们认识吧就是流浪吧的那位店主。” 郑清连连点头:“认识认识我有他家的金卡。” “那就更简单了你应该知道他的能力……而且价格估计更便宜。”杜泽姆博士惊讶的看着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你为什么没有先去找那位流浪巫师帮你呢?他见多识广也许会给你不错的建议。” “大家都说他是黑巫师。”郑清吭哧半天最终承认道:“朋友们都劝我不要跟他做交易。” “你们这些家里培养出来的乖孩子对与流浪巫师打交道都有这样或那样的忌讳。”博士了然的点着头又摇摇头:“迂腐。” “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蒋玉很显然不喜欢第二种办法追问道。 “如果治标不治本办法就更多了。”博士索性不再一一详述只是简略的介绍道:“九转金丹挥发物酿的雾酒、贤者之石的浸泡液、砂时王浆……都可以短时间延续这些小精灵的生命。只不过根据使用剂量不同延寿时间不一。也许一年半载也许只有一两个月甚至更短。如果你们不介意我这里有办法可以先让你的这群小精灵清醒一两周……” “博士你的眼睛!”蒋玉在一旁忽然惊呼道。 郑清抬起头惊恐的发现杜泽姆博士眼中正在缓缓流下两行血泪。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洗眼液 郑清对于血红色的眼泪并不陌生。 昨天晚上在流浪吧被张季信诓骗吃了辣椒烟糖后他就曾淌下一串血色的泪珠。 但自己流红色的眼泪与看着其他人流红色的眼泪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前者或感茫然后者则恐怖万分。 而且他清晰的记得自己那些红色的泪珠颜色清淡、色泽不均抹在手背上还能闻到辣椒的刺激味道。 与眼前博士脸上淌下的泪水完全不同。 猩红、粘稠、厚重仿佛水银一般红中泛黑的血泪越过纵横的褶皱流过博士枯瘦的面颊缓缓向下淌去。 “你的眼睛!”郑清也忍不住惊叫出声。 他甚至都忘记礼貌没有使用敬语直接对博士称呼‘你’。 杜泽姆博士若有所觉挑了挑眉从口袋里抽出一条白手帕擦了擦脸。 白色手帕上立刻沾满了粘稠的血渍。 “啊……没关系没关系……只是一点小小的技术故障。”博士恍然笑呵呵的摆摆手示意不要紧:“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技术……故障。”郑清张了张嘴尝试着重复了一遍博士的用词。 自从成为一名巫师他发现这个世界总是在不断挑战自己的理解能力。 一旁的蒋玉并没有比他显得更沉稳她白净的俏脸皱成一团双手紧紧攥着坤包眼神中的惊恐仍未消散干净。 “只是个小毛病……眼睛用的时间长了容易酸涩。”杜泽姆博士快步走到书桌后从靠墙的橱窗里拿出一个翠绿色的小瓶子解释道:“对于炼金术师来说没有比一双好眼睛更重要的事情了。所以大多数炼金师都会对眼睛做一点小小的、法律许可范围内的、功能方面的加强。” 这么多修饰定语真的是法律允许的吗!郑清在心底麻木的吐槽着。 博士一边解释一边从书橱旁的实验架上取下一个银制量杯向杯子里注满清水然后从翠绿色小瓶子倒出两滴淡黄色的黏稠液体用玻璃棒搅匀。 杯子上方很快蒸腾起一片米黄色的雾气。 “这是我自己配制的洗眼液效果很不错。”博士挽了挽袖子用酒精搽了搽手迟疑了一下:“你们要不要试试?” 两个年轻巫师呆滞的看着博士齐刷刷摇着头。 “那真是太可惜了。”杜泽姆博士看上去轻松了不少。他揪着自己的眼皮将眼睑提起来露出光秃秃、黑白分明、布满血丝的眼球用轻快的语调说道:“不过也可以理解巫师嘛总是更相信自己的配方自己的技术……我在第一大学读书的时候从来没有使用过李教授调制的中和剂他的药剂总有种嗯怎么说呢有种机械的感觉……嘶……” 郑清挤着眼睛龇着牙没心情吐槽博士关于‘药剂机械感觉’的说法。 他觉得自己正在看恐怖片。 书桌后杜泽姆博士伸出两根指头毫不犹豫的戳进眼眶扣出自己的两颗眼球带着一堆血丝飞快的丢进那杯冒着黄气的液体中。 然后一边用玻璃棒搅着他还一边用轻松的语气调侃道:“就像我之前提到的巫师是最喜欢抠眼球的生物……偶尔泡泡药水做个spa对眼睛很有好处。” 郑清看着面前这位炼金大师瞪着黑洞洞的眼眶讲着蹩脚冷笑话觉得自己没有崩溃已经是十分坚强了。 “有时候大家对这些事情接受能力不强……你们看上去就很不错不愧是受到精英教育的人。”杜泽姆博士转过头用黑洞洞的眼睛看着年轻巫师的方向咧着嘴笑了笑。 “您还能看到吗?”郑清咽了一口唾沫艰难的问道。 一旁的蒋玉已经一副快要昏死过去的模样。 “只是泡泡眼睛又不是失明为什么会看不见呢?”博士不悦的低下头继续搅和银制量杯中的眼球。 郑清看到几丝粘稠的血浆在重力的影响下正从他的眼眶中缓缓滴落下去细腻、柔韧仿佛绸丝给人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他强忍住喉咙里翻滚的酸意。 刚刚没有坚持先吃饭真是太好了!如果在饭桌上博士来这么一出怕是自己一个星期都吃不下饭了。 郑清这样默默的安慰自己。 “那么我们接着给你的小精灵做检查。”博士把眼球泡好后转过脸‘看着’年轻的男巫搓了搓手:“时间有点紧张我们可以加快点节奏。” “但是您……”郑清呆呆的看着博士空荡荡的眼眶吃吃的问道:“您现在‘看’病方便吗?” “噢没问题。”杜泽姆博士摸索着从书桌上拿起一卷丝线叮嘱年轻的男巫:“郑清是吧你把线头缠在小精灵的手腕上……缠七圈不要系紧缠住就行。” 丝线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蒋玉手中。 郑清举起有些僵硬的胳膊从女巫手中接过线头小心翼翼的缠在小精灵的手腕上。 “您这是悬丝问诊吗?”蒋玉终于再一次开口看得出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虽然外形类似巫师但是按照大家一般的观点小精灵并不属于正常生命……” “大家?哪个大家!”博士瞪着黑黢黢的眼眶嘲笑道:“巫师联盟都是一群过气老头子编纂法律的那些老古董更是几百年没有走出巫师塔了。你能指望他们做出点真正符合现实的决议吗?” “您擦一擦不要激动。”郑清小心翼翼的递给博士一块干净手帕指了指他的脸颊:“这里还有这里……又流下来一些……” 刚刚博士激动说话的时候眼眶中的血浆哗啦啦向下淌着还有几滴血液随着他颤抖的声音飞了起来落在桌面、橱壁、甚至不远处的墙上。 郑清终于知道屋子里家具上偶尔出现的一些黑色斑迹是什么东西了。 “哦不要紧。”博士没有继续与蒋玉争辩拿起手帕胡乱的抹了抹脸嘟囔着:“反正眼球还没有装进去一会儿再擦也没关系。” 郑清干笑了一声没有接茬。 杜泽姆博士擦干脸上的血迹后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后掂起丝线的另一头皱着眼眶慢慢思量半晌才缓缓开口: “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 “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其生五其气三数犯此者则邪气伤人此寿命之本也。” “小精灵虽非人类却具人形;四肢五体俱全九窍五脏俱备。” “依此而论或可辨析一二。”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贤者之粉 天空中的太阳似乎终于耐不住寂寞开始羞答答的露出小半张面孔。 窗外高大的围墙影子在淡薄的阳光下开始慢慢露出原形为单调的庭院增添了一抹浓重的色彩。 非正常生物研究所的驻地非常简陋庭院里甚至没有成型的园圃。 偶尔几只鸟雀被草坪上的草籽吸引下来又会很快飞走。 郑清出神的看着一只云雀倏然闪过的身影耳畔传来杜泽姆博士一大段枯燥乏味的《医经》术语脑壳嗡嗡作响任凭脑浆如何沸腾都无法理解博士说的任何一句话。 旁边的蒋玉也是一脸茫然。 杜泽姆博士却未在意两人的表现依旧不紧不慢的的分析着: “人一呼脉再动一吸脉亦再动呼吸定息脉五动闰以太息命曰平人。” “平人者不病也。” “人一呼脉一动一吸脉一动曰少气。” “人一呼脉三动一吸脉三动而躁尺热曰病温尺不热脉滑曰病风脉涩曰痹。” “人一呼脉四动以上曰死脉绝不至曰死乍疏乍数曰死。” “小精灵呼吸之间脉数或三或四无定数。气虚色白;脉象乍疏乍数似死似生。以人论是谓假死。” “假死者天命未绝也。” “也就是说她们还不应该死对吧。”郑清有些急躁的插嘴问道。 他的心底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有一句能听懂的话了。 杜泽姆博士侧着脸用黑洞洞的眼眶斜对着年轻男巫嘲讽道:“天命未绝就不该死?这是什么逻辑!世上横死之人千百万有几个是天命该绝的?” “巫师不是不讲逻辑么。”郑清撇撇嘴小声嘀咕着。 “什么?”博士耳朵抖了抖。 “我是说有什么办法救她们。”郑清连忙改用讨好的语气恭维着:“如果天命未绝您一定有办法救她们对吧。” 旁边蒋玉捂着嘴轻轻笑了一下。 杜泽姆博士把头转向女巫一脸疑惑。 “咳。”蒋玉也立刻端正了神态毕恭毕敬的询问道:“您之前提到有能短暂延长这些小家伙生命的办法是吗?” 博士矜持的点了点头:“所以我才在这里悬丝诊脉就想看看那道方子有没有效果。” “结果呢?”郑清迫不及待追问。 杜泽姆博士低下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继续说着在郑清听来并不是特别相干的话: “每一剂小精灵药水都蕴含着创造者独特的想法与心意。” “比如女生喜欢用花瓣、草叶入药;男生常选择玉石、朽木入药;结婚后的巫师经常在药水里加点小酒;耄耋老人喜欢在药水里添加一点龙血或参精。” “此外一些神经质的巫师会选用什么‘经霜未败的玫瑰花’‘三载未落的寒梅叶’‘双生体的金蝉子’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入药唯恐有人破解自家配方。” “甚至还有那心思深沉的用诸如‘死人的枕席’、‘狐尿煨过的马策’、‘久无人居老屋的浮尘’来配药。” “便是知道这些刁钻的方子若不知晓他是熬汤药还是配丸、散、膏、丹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须知小精灵药水虽被称为‘药水’却是药非水并无哪本炼金书上规定必须把这服药炼成汤剂。” “更何况情绪不同、心意变幻、即便万事俱备也配不出完全一致的精灵药水。” “而没有原配药水其他任何唤醒方式总有这样那样的弊端……这些你了解吗?” 郑清默默的点点头。 而后他唯恐博士没有看到出声说道:“知道的。” 杜泽姆博士点点头沉吟片刻说道:“我这里有两个方子能够立刻配给你你可以选择一个。” 郑清惊喜的看了蒋玉一眼。 蒋玉脸颊浮起一丝红晕显然也很兴奋:“有两个办法?哪两个!” “一副药是‘余元灵散’一副药是‘贤者之粉’。” “前者胜在物美价廉一副药只需一枚金豆可以为一只小精灵延寿一周。只不过这副药耐药性较强三四副过后药效便微乎其微了。” “后者胜在药效持久一次服药至少半年无恙。但它的费用却有些昂贵一副药至少一枚玉币;而且小精灵使用‘贤者之粉’后会产生一定的依赖性。” “贤者之粉?”蒋玉犹疑的看着博士。 “就是你想的那样。”杜泽姆博士伸手在书桌的抽屉里翻了翻取出一个小瓶子。 瓶子里仿佛装着一道彩虹七彩之光闪烁着令人望之而沉醉。 “这是炼制‘贤者之石’的时候丹炉里余下的药渣;只有成功炼出‘贤者之石’的丹炉才会带出一些‘贤者之粉’。”说道这里博士骄傲的抬了抬下巴:“整个布吉岛不整个巫师界估计只有我这里才能给你们提供足量的‘贤者之粉’。” “这几年有将近十枚出炉不足三载的‘贤者之石’出现在巫师界的市场上是您炼制的吗?”蒋玉脸色涨红神情略显激动。 “大巫师不屑于动手许多注册巫师又无能为力。有能力的炼金师还担心炼制这种东西引来心魔阻了他们道途。”杜泽姆博士苦笑一声连连摇头神情略显悲哀:“也就只有我这样不上不下毫无前途又恰好有点诀窍的家伙才会费心费力炼制这种夭寿的东西。” 两个年轻巫师不安的看着博士相顾无言。 杜泽姆博士话音一转将之前的不甘轻轻带过努力用轻快的语气说道:“‘贤者之石’可以为大巫师续命;‘贤者之粉’对一般的注册巫师也有很强的帮助。因为你的用量不大我可以从我日常的用度中挤出一些单位所以价格方面没有商量。” “这是你带来的朋友我必须体现足够的友谊。”博士转过头睁着黑洞洞的眼眶看向蒋玉。 蒋玉抿抿嘴为难的看了郑清一眼。 郑清苦笑一下。 即便是友情价自己也支撑不起啊。 他的心底有些后悔。 如果昨天没有在流浪吧大肆购买护身符今天也许还能用自己积攒的标准符箓换一些贤者之粉。 正文 第七十九章 灵龟 “沉默森林深处有灰雀与负鼠同穴居于石山。” “鸟鼠同穴之山西南三百六十步有土丘上有红木状若耄耋老人结红果;土丘之北有美石其色玄黄;土丘之南卧灵龟额前生角。” “此龟神异百岁而色白千岁背生毛万载能与人语。” “取百岁白龟之甲杀龟以卜算无遗策。” “取千岁毛龟之甲火炙捣服尽一具延寿百岁。” “遇万年灵龟焚香祷告祈福求缘无有不验。” 杜泽姆博士一边念叨着一边从书桌下搬出一只长毛老龟放在两位年轻巫师面前。 这头老龟背壳崎岖不平上面长满了灰白色长毛头足俱缩在壳内粗看去仿佛一块发霉的木头。 “这就是您刚刚提到的千岁灵龟吗?”郑清略带敬畏的看着面前这块‘木头’恭敬的问道。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寿逾千载的生命。 仅仅在一旁看着内心就能感受到一股厚重的历史气息。 令人敬畏。 博士微微颔首屈指扣了扣老龟的背壳。 “铛、铛、铛。” 敲击声仿佛金石交加悦耳清脆。 龟壳抖了抖继而传出咔啦咔啦的摩擦声。 老乌龟的脑袋与四足慢慢探出了龟壳。 一根状若酒盅皎洁如月的粗短独角率先出现在众人眼前。 “既然你不要‘贤者之粉’那么我就多辛苦一些给你配几副‘余元灵散’。”在等待老龟慢悠悠探头的间隙杜泽姆博士拍拍手对郑清说道:“这道方子就出自刚刚我提及的那个典故。千岁灵龟的背甲中蕴含着充沛的生命能量在很多起死回生的灵药中都是非常重要的主药。” 说话间趴在书桌上的灵龟迟缓的探出脑袋与四足。 它缓慢的眨眨眼抖落眼皮上的浮尘与蛛网张开嘴无声的抻了抻脖子抬起头看向博士。 杜泽姆博士瞟了它一眼没有说话而是从工具箱中取出一支短柄银质小刀用丝巾慢慢擦拭着。 “您打算杀龟取壳吗?”蒋玉忽然上前几步伸手挡在龟壳上方稍稍提高声音:“我不能让你们这么做。” 郑清一愣既而恍然连连摆手也反对道:“我也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为了一群小精灵去残害一头无辜的生命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我可以选择‘贤者之粉’大不了向流浪法师借点玉币周转。”郑清担忧的看着博士手中的短刀飞快的说道:“为了救命而杀命这种事情非常不好。” 蒋玉转头看着他露出灿烂的笑脸举起自己的坤包:“我可以借你钱免息的!” “咚!”书桌一声重响将两个年轻巫师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去。 杜泽姆博士双手撑着桌子睁着黑洞洞的眼眶样子非常恐怖声音比蒋玉还要高出一阶:“杀龟取壳?我看上去有那么蠢吗?” 伸着脖子的老乌龟也扭过头眨着绿豆大的小眼睛嘲笑的看向两个年轻巫师。 郑清从来没想过一只乌龟也能挤出这么丰富的面部表情。 不愧是千年王八呐他在心底暗自嘀咕。 “但是”蒋玉涨红了脸伸出的手臂慢慢缩了回去小声说道:“但是您刚刚不是说要杀一整只龟取壳后还要捣碎了用火烤什么的吗。” 郑清在旁边飞快的点着头表示自己也听到了。 “现在的孩子理解能力就这么差吗?”杜泽姆博士低下头一脸无奈的看向老乌龟。 他的眼眶里又淌出一丝血浆。 老乌龟飞快的弹出脖子伸长舌头把那丝血浆吸进嘴里。 然后它缩回脖子咂咂嘴慢吞吞的摇了摇头。 “取千岁毛龟之甲火炙捣服尽一具延寿百岁——是这句话吗?”博士又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柄玉剪用丝布细细擦拭拉长嗓音问道。 两个年轻巫师飞快的点着脑袋。 “你们俩谁给翻译一下?” 蒋玉看了郑清一眼以目视之让他开口。 郑清清了清嗓子简单的意译道:“就是说千年乌龟甲壳用火烘烤捣碎一整只乌龟的背甲能延长寿命一百年。”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么不严谨。”博士摇着头连连叹气:“如果想要准确理解一段古语的本意一定要直译不要意译……意译向来容易出现缺漏。” 老乌龟也拱着脑袋连连点头一副赞同的模样。 “我只是给你的小精灵延寿一两个星期需要一整具乌龟壳吗?动动脑子!”杜泽姆博士伸出食指用力戳着脑袋反问道:“换个思路延寿一百年的灵药我会只收一粒金豆子的费用吗?” 郑清与蒋玉同时涨红了脸。 杜泽姆博士顿了顿没有继续教训两个年轻人只是补充道:“那段文字来自于一位古老的大巫师。延寿百岁自然也是针对大巫师那种级别的人物……一群小精灵的消耗能比得上大巫师的一根指头吗?” “众生平等。”郑清小声嘟囔道。 “什么?”博士提高声音问道。 “他是说我们应该怎么做。”蒋玉无奈又出来打圆场她瞪了郑清一眼对博士说道:“您配这方药大概需要多久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吗?” “不用多久不用多久。”博士摆摆手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不过的确有需要用到你们的地方。” 郑清闻言振奋起精神挽起袖子看向靠墙的那座试验台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你们两个不要靠近试验台。”博士挪了一步挡在郑清眼前面无表情的指向窗外:“你们去院子里从那株老桑树上剪十二枚枝头嫩叶要带果实的叶子……这是工具用玉剪裁、瓷盘托注意不要沾手、不要枯枝上的叶子、不要老桑叶的果子。” 郑清垂头丧气的接过玉剪与瓷盘跟着蒋玉向院子里走去。 他真的想看看博士是如何配这副药的。 如果能搭把手就更好了。 看着两个年轻人走出书房杜泽姆博士低下头又数了一遍纸箱里的小精灵转头看向灵龟。 “老鬼打个商量”他笑眯眯的搓着手:“借我十二根背毫怎么样?” 老乌龟昂起脑袋张大嘴巴恐吓的看着博士坚定的摇摇头。 “就十二根一会儿送你一粒‘贤者之粉’搓的药丸。”博士大手一压毫不客气的从龟背上薅下一把灰白色长毛:“又没揭了你的龟壳不要这么小气。” “啊……”灵龟用脑袋用力拱着他的手喉咙间发出气愤的嘶吼。 “呀多了几根……没关系就当是优惠吧。”博士睁着黑洞洞的眼睛笑呵呵的捻着指间的灰毛。 老仆人康斯坦丁不知什么时候重新站在书房里。 他担忧的看了灵龟一眼轻声询问道:“少爷午饭时间到了。” “客人还没走一会儿再吃一会儿再吃!”杜泽姆博士连连摆手迟疑了片刻又吩咐道:“把我的眼球拿过来……今天泡的时间好像有点长。” 说着他拿起手边的银制短刀开始将那把龟背上薅下来的灰白长毛细细剁碎。 书桌上老乌龟不怀好意的盯着杯子里那两颗在液体中起伏的眼球嘴巴张了张最终又气咻咻的闭上。 正文 第八十章 灵散 午后的天气稍稍有些沉闷。 天空中的云层还没有完全消散太阳半遮半掩的露着面孔懒散的从指缝间漏下几缕光辉。 研究所的院子并不大格局也非常紧凑。 阳光只能在院子里留下一块不大的明亮光斑。 两位年轻的巫师越过这片光斑向后院深处走去。 那里有一小片园圃栽种着一些炼金术中常用的药草与苗木属于杜泽姆博士的私人财富。 他们寻找的老桑树就生长在那片苗圃的中心。 不知是否因为脚下青石路是镌刻的那些符咒一路上非常安静甚至没有鸣虫的叨扰。这种静谧的环境令郑清感到非常舒适。 紧邻巷道的高大围墙角有一排茂盛的爬山虎。 郑清对这排植物印象深刻。 他记得在门口等候的时候这些藤蔓宽大的叶子下还隐藏了许多有趣小生命的身影。 当然即便是现在如果他留意观察总能发现藤蔓间那些躲躲闪闪的偷窥视线。 “等我老了也要买一处僻静的宅子。开辟一小片花园种点蔬菜、水果、草药还有鲜花。院子里要有一口井还要有张躺椅。再种一棵大槐树盛夏时分躺在槐树下啧啧想想就美的冒泡。”郑清抱着瓷盘与玉剪深深吸了一口气肆意规划着自己的退休生活:“像那些树精子、草精子我会给它们搭草窝免得它们去祸害我的花园。” 蒋玉脸上露出一副见鬼的模样。 “你成年还不够一年呢就想着退休生活?”她忍不住出声嘲笑着:“想的有点太远了吧。” “因为我总觉得自己适应不了这个世界。”郑清有点闷闷不乐:“之前在校园里一大群人围观猜测小猫死因的时候我提到杀死小猫的可能是巫师结果被许多人鄙视了……啊!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他猛然间反应过来小猫的主人就走在自己身前顿感懊悔连连道歉。 但很显然他的话重新勾起蒋玉的消极情绪。 “没关系你并没有说错。”蒋玉低着头走在楼宇间的阴影中声音显得有些消沉:“事实上也许你说出了它真正的死因。” “但在湖边没有人支持我。”郑清每每想起众人的目光总感觉非常不舒服。 “那是因为有的事情可以那么想但是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说。”蒋玉转过脸勉强笑了笑:“我的家庭教师曾经跟我讨论过这类问题如果你的观点‘在政治上不正确’那么即便你说的是事实也没有人愿意接受。” “人类总喜欢自欺欺人。”郑清叹口气:“真幼稚。” “不真正幼稚的是你。”蒋玉摇摇头轻声说道:“如果你还属于这个社会就要顺从这个社会的想法。你不是重要人物所以你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的想法。”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后院小花园的中心。那株老桑树安稳的垂着脑袋没有被微风带动一片树叶仿佛睡着了一般。 “真是岂有此理!”郑清思索着蒋玉刚刚最后一句话语气显得非常不服气。 “就是这个道理——基于异常理念而发表的言论对大众是一种冒犯。” “这算哪门子冒犯。”郑清气急而笑:“合着我看不顺眼连说说都不行?” “说说当然是没有关系的。”蒋玉无奈的摇摇头:“但是如果你的言论出口如絮被一阵小风都能卷的不见踪影那么说出口又有什么意义呢?年纪越大经验越丰富人情练达就不会说出不可挽回的话。” “还好我还很年轻。”郑清自嘲的看着举起手中的玉剪恶狠狠的咔嚓掉几片老桑叶。 “犯错误是年轻人的特点不用担心。”蒋玉举起瓷盘接下带叶的桑葚提高声音提醒道:“那片桑叶看上去更老一些……对就是分杈的那枝上。” 郑清叹口气终于停止了牢骚开始安静的干活。 当两个年轻巫师捧着一盘子桑葚与嫩叶回到书房后博士正背对着他们在实验台前忙碌着。 “东西拿过来。”博士转过头抬起眼皮瞅着两个人语气中有些惊奇:“你们这么快就选够十二份材料了?” “博士您的眼睛……”郑清看着书桌后的博士惊喜的叫道。 杜泽姆博士原本空荡荡的眼眶里重新被两颗眼球填满。 举目抬眉间又多了几分人气。 整个人看上去都真实了许多。 虽然与最开始见面时相比他的眼睛似乎变大了一些眼眶看上去也有些肿大。但好歹也属于正常范围内了。 总算没有恐怖片的气氛了郑清想到这里心情顿时大好。 “您的眼睛没关系吗?”蒋玉担忧的看着他:“好像有点充血?” “哦没关系……眼球在药水里泡的时间有点久稍微有些发胀。”杜泽姆博士揉着眼眶眯着眼看向两个年轻巫师:“晚上多休息一会儿就好……所以配药的事情我们要一起动手尽快处理完这件事。” 郑清精神一震连连点头。 如果能悄悄学会博士的配药方法也许自己的小精灵能够撑更久他在心底美滋滋的想着。 “你们过来一下我先分配一下后续的任务。”博士走到书桌后招呼两位年轻的巫师。 书桌上那头千载灵龟仍旧如朽木一般趴在正中央此刻它昂着脖子仿佛朽木一般鼻孔一张一合呆呆的看着桌前摆放的一方青玉基底的药碾。 碾子里已经铺了一层细腻的红色粉面。 “这是什么?朱砂吗?”郑清小心翼翼的用白瓷碾轮车了车那些红粉好奇的问道。 “朱砂?”博士摇摇头:“不论朱砂、还是硝石、亦或者白矾、钟乳这些都属于虎狼之药你的小精灵承受不起。” “这是玉粉。”蒋玉用耳勺挖出一点在指尖轻捻肯定道:“而且是熟玉。” 博士赞许的点点头然后转过头瞪着一双被泡的发胀的大眼睛对郑清吩咐道:“去到屋外的阳光下继续碾里面的脂玉越细越好。” 郑清垂头丧气领命而去。 他意识到杜泽姆博士决计不会让自己看到完整炼药流程了。 当太阳落在地面的光斑进一步拉伸变形时蒋玉终于走出书房将郑清唤回屋内。 白瓷碾轮已经把他手心磨得通红发痒药碾中的玉粉也研磨的近乎流水。 郑清搓着红痒的手心闷声问道:“都准备好了?” “嗯。”蒋玉低低笑了一声:“按照博士的说法这种灵散稍后调配一下就行不需要特别的炼制。” 书房内。 书桌上摆放着一口颜色有些泛黄的乳钵。 钵中是一些被切得细碎的青黑色药材薄薄的一层几乎没铺满钵底。 杜泽姆博士正用毛笔蘸着一碗鲜红的颜料在一块木板上勾勒着一道复杂的符阵。这道符阵下面已经嵌盖了数层颜色不同的阵法。 “这是非常罕见的套阵。”蒋玉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不用解释郑清也能理解这种阵法的高端之处。 能够将数种不同效果的符阵嵌套在一起互相作用需要极其扎实的功底与高超的符阵技艺。 杜泽姆博士身旁摆放着四个空掉的小碗里面原本盛放的黑、白、青、黄四色颜料都已经使用一空。 当装满红色颜料的小碗也被他丢在地上后博士终于抬起头。 “乳钵递给我。”他低声吩咐道。 郑清飞快的捧起不远处的药钵交给博士。 杜泽姆博士挪开老乌龟然后把那块画满符阵的木板摆在书桌中央接过郑清手中的乳钵放在木板上仔细校对了一番位置。 “基本工作就这些了。”他终于站起身声音显得非常疲惫:“稍后你们听我的指挥动手就可以……不需要丝毫魔力非常简单。” 郑清用力点点头。 “蒋小姐负责那盏老桑叶榨出的汁液。”博士看了蒋玉一眼。 蒋玉安静的点点头。 “怎么只有绿色?”郑清看着那盏绿油油的叶汁纳罕道:“那些桑葚呢?怎么也该给它上点色吧。” “被它吃了。”蒋玉小声说着悄悄指了指书桌上那只千年老乌龟嘴角的红紫色渍:“我刚刚才知道其实入药的只有桑叶挤出的一点汁液。” 灵龟似乎听到了两人的耳语高傲的抬着脑袋撇了撇嘴。 博士沉吟片刻看向郑清吩咐道:“至于你等一会儿看到烟起就把那些玉粉投进去不要犹豫。” 郑清继续乖乖点头。 “最后记得你要做的。”博士又转头看了一眼老乌龟。 灵龟歪了歪脖子嘴角不屑的翘了翘。 博士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日色举起手打了一个响指。 一块凸镜凭空出现在乳钵上方。 “空中火。”他低吟着阳光顺着透镜飞快的聚焦眨眼间钵底那些细碎的药材便被点燃嘶嘶的着起火。 火势蔓延见风而烈那些细碎的药草顷刻间就化成一蓬细灰。 一缕青白色烟气顺势腾起。 “石似水。”博士猛然抬起头看向郑清。 郑清福至心灵挥手扬起玉碾碾子里那些仿佛流水般的玉粉化作一道红光纷纷扬扬落向乳钵将那缕腾起的青烟重新拢了回去。 “木生金(津)。”杜泽姆博士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一边的女巫。 蒋玉举起手中杯盏把桑叶挤出的汁液倒进乳钵中。 一滴。 两滴。 三滴。 青绿色汁液落入钵中与烟气缭绕的细灰胶着在一起眨眼间就褪去颜色化成一堆果冻模样的东西。 “药如烟。”杜泽姆博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屈指敲了敲桌前的龟壳。 灵龟唉声叹气的凑到果冻上方张开嘴。 半晌一丝晶莹透明的丝线从它的嘴角滴落落在果冻上。 最后的药引是千年灵龟的涎水。 仿佛落在冰块上的开水那块果冻遇涎而融须臾间化成一蓬近乎透明的轻盈的雾气。 “五气流转虚空生烟。”蒋玉攥着拳头无力的呻吟道:“这就是高级炼金术师所谓的‘简单调配’一下吗?这种大巧不工的炼制手法够我们学好多年了。” 郑清迷惑的看着半空中旋转的那团青色云气耸耸肩。 他并没有察觉到博士的配药手法多么精巧。 但他立刻又高兴起来。 不管怎样小精灵们终于能醒过来了。 正文 第八十一章 苏醒 杜泽姆博士一脸陶醉的站在阳光下闭着眼手臂小幅度挥动着仿佛在指挥一支乐队。 伴随着他的节奏乳钵中那一蓬近乎透明的轻盈雾气打着卷儿在半空中翻滚流淌。 灵龟瞪着绿豆小眼睛伸长了脖子恋恋不舍的目送雾气落入不远处的纸箱嘴巴用力咂摸了一下。 郑清屏住呼吸看着那蓬雾气唯恐自家气息稍大点就把这些金贵的玩意儿给吹飞。 要知道这缕雾气足足十二枚金豆子呢! 这笔钱只能套用一点奖学金先支应着。 掏了这笔钱他下周所有的课余时间几乎都要用来画符箓来弥补亏空。 直到那些雾气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小精灵的七窍之中他才重重出了一口气。 “不要紧稍等片刻。”似乎感受到他焦灼的情绪博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她们已经沉睡了一个多星期身体机能在反应上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郑清嘴唇抖了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屋子里异常安静。 郑清与蒋玉凑在纸箱狭小的箱口一动不动的盯着服过药的小精灵眼神中充满了期待。这份情绪甚至感染了那头浑身长毛的老乌龟它也探长脖子好奇的打量着那些绿色的小家伙。 “我需要提醒你的是这副药效果非常有限。”杜泽姆博士坐在书桌后清了清嗓子温和的提示道:“如果你还有印象我在配药之前已经对你说过了。” 郑清回过神飞快的点了点头。 博士之前的确与他明确过余元零散的药效问题。 这副药胜在物美价廉但缺憾就是抗药性太强约莫三四服之后就会失效;而且这副药作用时间非常有限根据博士的估计一次服药大约只能让小精灵们保持一周左右的清醒时间。 不过博士提及配药之前的话郑清猛然间想起另外一个问题。 “这是您的药费真是麻烦您了。”郑清从灰布袋里摸出十二粒金豆子塞到博士手中感激道:“学校的教授们之前都表示她们无药可救我当时真的已经绝望了……真是太感谢了!” “应该的应该的。”杜泽姆博士接过那把金豆子一把塞进衣兜里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都是蒋小姐的朋友这点忙应该的……至于学校的教授们估计是脑筋太死板只是思考那些专门针对小精灵的药剂了没有放宽思路……” “醒了!”紧盯着纸箱的蒋玉忽然蹦起来打断博士的话欢快的叫道:“她们醒了!快看快看!她们醒过来了!” 郑清浑身一个激灵几乎第一时间扑了过去险些将桌子上一排厚重的工具书撞翻。 博士伸手扶住那几本书脸上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眼神间反而露出一丝笑意。 “年轻真好。”他咕哝着抚了抚灵龟背上厚重的绒毛。 老乌龟缓缓颔首。 纸箱中。 一只小精灵缓慢的睁开眼睛。 单薄的眼皮眨了眨漆黑的眼珠渐渐有了几分生气。 “兮兮……” 她张开嘴微弱的向这个世界打了一声招呼。 “耶!”郑清用力抓住蒋玉的手激动的挥舞了一下。 蒋玉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下意识的把手抽了回去。 郑清心底蓦然一惊面上却丝毫没有变色而是继续用兴奋的语气说道:“真的醒啦!” “她们看上去有些虚弱”蒋玉绞着双手看着接二连三清醒过来的小精灵有些担忧的问杜泽姆博士:“需不需要准备一些特殊的补品呢?” “你见过小精灵进食吗?”博士反问了一句未等她回答就自顾自说道:“绿色小精灵属于一种非常精巧的炼金产品。她们虽然需要巫师的药水来维持生命但是却不需要通过进食来获取能量。” “巫师在制造这些小家伙的时候为了尽可能降低机体的复杂性——毕竟越复杂越容易出现差错——没有为小精灵制造完备的消化系统”博士站起身走到纸箱前看着那些开始震动翅膀活动手脚的小精灵们语气有些感慨:“绿色小精灵的能力循环系统参考了植物的光合作用只要有光的地方就能让她们恢复精力。” “真是个精巧的设计。”他补充着再一次强调道。 “光?”郑清惊讶的看向箱子里的小精灵她们周身开始慢慢浮现起微弱的绿色荧光。 “神说要有光。”博士脸上露出一丝惘然右手轻轻从纸箱上空拂过。 一缕灿烂的阳光拐着弯从窗外射入投入纸箱之中。 片刻之后小精灵们的叫声就开始变得中气十足。 “兮兮……兮兮!” “下周六提前来我这里复查。”临走前杜泽姆博士再三叮嘱郑清:“如果她们在这一周的时间里出现不适的症状也要尽快让我知道。” “谢谢!”郑清用力向博士鞠了一躬。 他的小精灵们震动着翅膀环绕在他周围好奇的打量着四周陌生的景色。 “真是麻烦您了。”蒋玉裣衽微微向博士行礼。 “不要紧不要紧。”杜泽姆博士慌忙把两人扶了扶:“如果你们能经常来看看我这个过气的炼金师就再好不过了。” “一定。”郑清用力点着头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我认识一个小炼金术师大家都说他天赋很强。下周我带他来见您向您学习。” 博士点着头将两位年轻巫师送出大门目送他们离开曲折幽深的巷道。 “少爷。”老仆人康斯坦丁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身后。 “快准备吃的!”杜泽姆博士飞快的转过身捂着肚子哀嚎一声:“饿死你家少爷了!” “已经准备好了。”老仆人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恭敬的回答道:“都放在您的书桌上了。” “好样的!”博士敏捷的向屋子里跑去忽然又停下身在口袋里摸了摸向康斯坦丁丢去一串金灿灿的东西:“今天发利市啦这是这个月的伙食费收好!” 老仆人伸手抓住那把金豆子眯着眼在手心里搓了搓脸上笑的的褶子都多了一倍。 “好的少爷。” 他一边答应着一边转身重重的关上那扇铁门。 正文 第八十二章 例会前 主教楼东601。 这里既是魔咒课的教室也是姚教授指定为天文08-1班周日晚开例会的地方。 现在是傍晚时分时间还不到七点。 天文08-1班的学生们还没有到齐教室里熙熙攘攘仿佛菜市场一般。 教室屋顶中那片深邃的星空与白天上课时相比多了许多璀璨的星点它们投射的光线也因此而明亮了许多。 墨绿色的黑板上没有写字只有一些残留的粉笔印迹诉说它曾经的繁忙。 也许因为非工作时间那些穿着灰色工装的小精灵一个都看不见。 这让郑清有些失望。 他还指望自己的小精灵与那些穿灰色工装的小家伙搞好关系、交个朋友——这种事情也许对她们的健康有好处。 教室左侧的试验台上罩了一层薄薄的透明光膜估计被施加了防尘之类的咒语。 透过教室右侧高大的落地窗仍旧可以感受到太阳落山后天际微微泛出的余光。 “周末愉快!”教室门后的光头小人乐呵呵的给每个进门的学生打着招呼。 郑清注意到它仍旧没有帽子。 正当他第二次犹豫要不要给小人添两笔画个帽子时一群人已经呼啦啦围了过来。 “太可爱啦!” “这就是你要救的那群小精灵吗?” “你是怎么救活她们的!” “我也好想养一群小精灵啊!” 许多同学——基本都是女生——双眼放光的看着郑清周围飘荡的十几只小精灵呼啦啦围了过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小精灵受到突如其来的惊吓飞快的躲进郑清袍子的各个口袋中。 郑清被迎面砸过来的问题搅的头昏脑涨很快就把门后那张纸上光头小人没帽子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要挤不要急。”他尖叫着拼命阻挡一些在他怀里乱摸的手——他开始后悔自己放任小精灵钻进袍子口袋里的行为——红着脸高声说道:“我把她们交出来不要急开完例会你们再把小精灵还给我就行!” 围观的女生们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一人一只领走了郑清的小精灵。 也许因为从死亡边缘回归的缘故新生的小精灵们胆子大了许多。看到主人没有反对便喜滋滋的落在了那些女生的肩头安静的享受她们的善意。 郑清长长出了一口气。 果然世上最难消受美人恩呐他理了理袍子自恋的想着。 然后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伊莲娜的身影不由又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请假。”他懒洋洋走到班长唐顿的面前塞给他一张请假条:“李萌跟蒋玉今天不能来班会所以让我捎的假条。” 在离开杜泽姆博士的研究院后蒋玉婉拒了郑清的请客悄然消失在热闹的步行街中。 同时她交给郑清一张假条让他帮忙请假。 “萌萌需要静养估计这几天都不能去上课了。”蒋玉抱歉的看着他补充道:“我要照顾着点她……所以麻烦了。” 对于刚刚帮了自己大忙的美女这点小事郑清自然责无旁贷。 “她俩只有一张假条?”唐大班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不清楚为何两个女生的假条让一个男生来递。 但他显然不会直愣愣的问出这种令人尴尬的问题。 “蒋玉只给了我这张假条。”郑清搔了搔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应该是两个人请假原因相同所以没有分开。” “你的小精灵恢复了?恭喜恭喜。”唐顿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收下假条后笑呵呵的向他道喜:“真是不容易啊!” 开学已经一个星期了。 天文08-1班的学生们都已经知道郑清在为一群小精灵四处奔波——据说他想拯救一群失去主人的小精灵。 有人嘲讽、有人劝阻、还有人感慨不已。 但几乎所有人都不觉得他能够救活这些小精灵。 “放弃吧!” “这并不是你的错。” 许多人都曾这么安慰的劝过他。 每一个成年巫师都知道生活中的几点常识。比如被妖魔咬伤会堕落成巫妖、巫师界最美丽的女人是苏施君。再比如小精灵的主人死亡后小精灵会一同殉葬。 这是无数经验的归纳与总结。 对一些巫师而言近乎真理。 所以郑清成功拯救这群小精灵的事实对每个年轻的巫师都是一个不小的震撼。 “救这些小精灵并不难只是大家习惯性忽略了她们。”年轻的公费生对每一个前来咨询的人都耐心解释道:“而且真正救她们的人并不是我。”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尽全力去拯救她们。”刘菲菲抱着她的那条大蛇笑眯眯的看着他:“看到她们醒来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不愧是今年的榜眼就是厉害。”唐大班长也拍着他的肩膀赞叹不已。 “多亏了蒋玉帮忙”郑清连连摆手但语气中仍旧有些忧虑:“而且小精灵们并没有真正健康起来……我也只是暂时唤醒了她们……彻底的拯救并没有那么简单。” “车到山前必有路”唐顿把签了字的假条夹在笔记本里安慰道:“既然能救一次那就能救第二次。” 郑清点点头重重吁了一口气便向教室后排走去。 临走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问道:“今天老姚来吗?” “应该来吧。”唐顿也有些不确定:“按理说今天是第一次班会而且昨天晚上又发生了那件事……你知道吧。” 郑清了然的点着头。 临钟湖畔的二级谋杀案件已经在新生之间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甚至许多高年级的学生都对这件事表现出一定的兴趣。 在来教室的路上郑清不止一次听到有人信誓旦旦扬言要抓住那个残忍的凶手。甚至还有许多人直接在校园中划下场子招募追凶的猎手。 而在教室最后排的男生聚集圈里郑清再一次听到这种言论。 “如果碰到这头妖魔必须让他尝尝我拳头的厉害!”张季信唾沫横飞的在众人中间说着脸膛红得发亮:“这么丧心病狂的怪物就应该让它沉沦进无间地狱!” 众人连连称赞对他的这番表态非常支持。 “前提是你们要能找到凶手。”郑清听了半天发现所有人都在讨论如何消灭凶手忍不住吐槽道:“而且有谁确定凶手是妖魔吗?” “除了妖魔谁还能干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段肖剑在旁边反驳道。 张季信看到郑清后脸膛上的红光迅速褪去甚至变得有些发白。 他悄无声息的扯了扯一边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辛胖子。 同时努力把自己缩进课桌之间狭小的缝隙中。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噩梦与警告 辛·班纳·施密特-拜耳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的天气阴沉沉的天空下着小雨脚下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泥泞土路。 在梦里他变成了蓝巨人上半身赤裸下身只系着一块肮脏的破布没穿鞋光着的脚板能清晰感触到湿滑的烂泥在重力作用下流淌、变形、发出痛苦的呻吟。 “啪叽、啪叽!” “呼哧、呼哧!” 沉重的呼吸声与脚步声杂乱的混合在一起。 他侧过脸惊讶的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红脸?你在干嘛?”辛惊叫着四处张望:“我们现在在哪里!” 灰白色的雾气在两人周围扭曲、无声的流动遮住了他的视线。 张季信低着脑袋身子努力向前倾一道漆黑的绳索扎在他的脊柱上延伸到身后朦胧的雾气里。 “拉纤啊。”红脸膛的男生有气无力的回答着抬起头双眼无神:“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这个壮硕的男生憔悴的厉害原本鲜红的脸膛仿佛被冰水淬过变成了灰白色。 辛惊恐的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肩膀上挂着一条破旧的绳索。 “我为什么要拉纤!”他嚷嚷着用力拽了拽肩膀上的绳索试图摆脱这道束缚。 然而一阵刺骨的疼痛从灵魂深处传来让他忍不住哀嚎起来。 “还债啊!”张季信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活力他怒气冲冲的瞪着辛胖子咆哮道:“如果不是你跟我打赌我怎么会签那种卖身的契约!如果被大哥知道了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冰凉的雨水落在辛胖子的头顶顺着发丝流淌在发梢尖汇聚成滴。 沉重的雨滴在重力牵引下砸在他的肩头、顺着他赤条条的身子向下滚去。 辛·班纳打了一个寒颤。 他隐约回忆起桃符、飞蜈蚣、以及一张闪过火光的羊皮纸。 “不!”他惊叫着用力晃着脑袋:“这一定是噩梦!” “我的两匹马儿使劲儿啊!”一个兴奋的声音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响起一同传来的还有清脆的皮鞭声。 “啪!啪!” 辛惊恐的向后看去。 雾气适时分开露出一张舴艋小船船头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郑清披着鲜红大氅穿着皮靴带着龙皮手套肩膀上趴着一只奸笑的狐狸手里挥舞着呼呼作响的皮鞭。 他的头顶撑着一把油纸大伞将飘摇的风雨遮挡在船外。 郑清身旁站着的矮个子是萧笑他低着头捧着笔记本手中的毛笔运转如飞。 似乎察觉到前方的目光萧笑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毫光。 “还有三百六十四天。”冷淡的声音即便隔了很远也清晰的在两位奴隶耳边响起:“你们如果不努力工作在这一年间就算被东家打死最高法院的人也无话可说。” “啪啪!”皮鞭划破空气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两个壮汉低下头开始拼命的拉扯着纤绳。 “你们尽管偷懒”嚣张的大笑声从两人身后响起:“打不死你们算我输!” “算你输!” “算我输!” “输!” “输!” 仿佛魔咒一般的声音在辛·班纳的耳畔回荡不休。 “魔鬼。”他嘟囔着脚下一滑重重向下栽去。 失重的感觉与冒泡的泥浆迎面扑来。 辛胖子眼前一黑从梦中醒来过来。 “只有妖魔才能干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段肖剑肯定的声音在宽敞的教室中回荡。 “就是妖魔。”辛·班纳沮丧了一小会儿才从噩梦中舒缓了过来开始适应教室中有些刺眼的光线。。 他从来没有觉得魔咒课的教室如此可爱。 “对吧!”得到别人的认同让段肖剑语气更加得意连带着驼背也微微挺直了许多。他用力拍着辛胖子的肩膀兴奋的问道:“你们欧罗巴怪物多辛你觉得这种残忍的妖魔会是什么?有没有可能是霍鲁斯!” “郑清。”辛胖子揉揉眼模糊的看到眼前的一个身影嘟囔着:“撒旦。” “什么?”郑清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没有听清楚。 周围几个同学也露出了诧异的目光。 “我要跟你割袍断交!”辛胖子迅速清醒过来脸上露出悲愤交加的表情:“你怎么能乘人之危呢!” 郑清眨眨眼一脸茫然。 “我觉得他在说契约的事情。”身后传来萧笑低低的笑声。 郑清恍然。 “别别别”他陪着笑脸:“大家衣服都是花钱买的都是兄弟为了这点事割破不值当不值当。” 辛胖子试着努力挤出怒气冲冲的表情却收效甚微。 他的表情看上去更像哭丧着脸。 “不是要当吃破天的男人吗?还有要打破枷锁的男人。”萧笑冷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辛胖子回过头恰好看见萧笑从笔记本中抬起头扶了扶眼镜。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是哦”郑清似乎想起什么努力回忆道:“还有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 “要为雇主卖命!”张季信红色的脸膛已经涨的发黑他飞快用袍角擦了擦干净的凳子扶着郑清坐下一边义正言辞的看向辛胖子:“是男人一口唾沫一颗钉说话算话!” “就是就是!”辛胖子脸色青白不定抖着肥厚的嘴唇哭丧着脸:“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周围其他人看到莫名其妙。 “老姚又来啦!老姚又来啦!” 门后的光头小子尖叫着。 原本有些混乱的教室迅速安静了下来。 黄脸、黑袍、稀疏发亮的头发姚教授大步流星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轻轻咳嗽了一声。 教室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 教授满意的点点头。 郑清注意到他那平日不离手的烟斗塞在胸前口袋里手中反而抓了一份报纸。 “我讲几个事情。”他单刀直入语气有些严肃:“第一个就是昨天流浪吧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几位同学处理的不错。” 他黝黑的小眼神落在郑清身上:“让我们为郑清同学鼓掌。” 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辛胖子也有气无力的拍了拍巴掌。 “因为并不属于校园内的事件所以学校不会对此作出直接奖励。”教授抬起手微微按了按示意众人安静:“但作为辅导员我将奖励他五个学分大家有没有异议?” 郑清惊喜的看向讲台老姚鼓励的向他点点头。 周围同学们羡慕的恭贺声络绎不绝。 “另外。”姚教授打断教室里有些喧闹的气氛提高声音说道:“最近学校内外有些不安分估计你们都有所感受。” 说着他挥了挥手上抓着的一份报纸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的笑容:“什么大妖闯进学校的专机了、什么黑狱暴动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都有。” “特别是昨天夜里学校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二级谋杀事件有传言说学校进了一头霍鲁斯。” 教室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闭紧了嘴巴紧张的看向讲台。 “我不希望在学府内听到这些没影儿的谣言。” 老姚说着目光在教室里微微一扫强调道:“一点儿也不想听到!” 不知是否错觉郑清觉得那双眼睛似乎在男生圈里顿了顿。 “不知道就不要乱猜!知道什么线索报告给学校没人会扣你的奖励。”老姚把手中的报纸用力砸在课桌:“你们都是刚刚入校的新生在这里我只强调一点。” 一定要爱护小动物?不允许私下讨论关于谋杀案的细节?亦或者看管好自己的小宠物? 郑清脑海里飞快的翻滚着各种念头。 姚教授表情严肃的扫视教室一周: “千万不要自以为是!” “你们的法书上甚至连一道完整的咒语都没有记录下来。” “千万不要逞英雄去讨伐那个凶手。” “如果有任何线索第一时间告诉前辈。” “高年级的学长、校工、助教、教授甚至你们宿管老倪也可以。” “唯有一点。” “一定不要自作主张擅自冒险。” “能够在第一大学这所巫师大学核心地带做下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不管凶手是妖魔、还是什么凶虫猛兽都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可以应付的。” “任何未经允许的擅自行动都要做好被学校开除的准备!” 教室里一片哗然。 周围几个男生沮丧的把脑袋砸在桌子上。 他们雄心勃勃的猎杀大计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公费生与吊尾车 下午的第二节课已经结束。 按照一般学生的观点现在已经属于放学时间了。 但对于许多积极奋进的好孩子读书的时间才刚刚开始。 这里是书山馆。 第一大学九有学府的图书馆。 高大的玻璃墙后面每张桌子前都坐着认真读书自习的好学生。也只有九有学府的图书馆才会有这样的氛围。 就像巫师界所流传的一句谚语: “人们总能在图书馆找到九有的学生总能在休息室看到阿尔法的社团总能在医院遇到星空的伤者总能在神祇雕像下听到亚特拉斯在祈祷。” 尼古拉斯思索着这句谚语沿着阳光在馆内投射下的阴影悄无声息的游走在回廊深处。 有的时候他总在怀疑学校的花名册出现了问题让自己这样与九有氛围格格不入的学生走进了学府。 在他看来不论是阿尔法堡还是星空魔方都是一个比九有学府更令人向往的去处。 上一次进入书山馆是什么时候他已经没有了确切的记忆。 也许是第一年踏入第一大学进入学府后的第一天? 那个时候他的心底还怀揣着憧憬梦想着在这片巫师的殿堂成就一番事业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然后呢? 他晃了晃脑袋记忆在这里有些模糊。 隐约只记得接连不断的喷嚏、大笑、污渍的书籍、还有图书管理员怒不可遏的喊声。 尼古拉斯打了个寒颤将自己行走的路线向阴影更深处缩了缩。 虽然拥有月下生物的血脉但他并没有大部分月下生物都罹患的阳光过敏症。行走在阴影中一方面仅是天性使然另一方面则是他不希望其他人注意到自己。 作为一个留级两次的超级吊尾车如果在图书馆这么神圣的地方与自己高年级的‘同学’相遇无论如何都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情。 他的鼻翼微微翕动。 浓郁的书香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他略微有些不适。 对于一名混血狼人即便嗅觉方面的天赋能力已经被极大削弱却依旧比一般巫师要灵敏许多。 让许多人沉醉的书香在他的鼻腔里只是一些灰尘、油墨、干枯的虫尸与腐朽的木头混合后的怪味。 闻在鼻子里总让他有种打喷嚏的冲动。 这也是入校三年他基本没有在图书馆自习的原因之一。 而现在他打破了自己对自己的桎梏。 为了学业、为了妹妹、为了内心深处那遥不可及的梦想。 尼古拉斯用力吸了一口气忍住发痒的鼻孔仔细从一堆杂乱的气味里寻找那抹清香。 那抹属于她的味道。 …… 刘菲菲趴在书桌上面前摆放着一本《魔法的哲学》。 但她的心思完全不在书本间。 傍晚的余晖穿过高大的落地窗温柔的笼罩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轻软的薄纱。 她出神的盯着面前的一张试卷不知发现了什么忍不住发出吃吃的笑声。 “真笨。”她嘟囔着:“这都能答错!” 然后她猛然惊醒红着脸捂着嘴小心翼翼的看向四周。 还好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她选择的这张书桌位于书山馆二层一处拐角的落地窗旁。目之所及四周都是高大的书架。仅在书架与墙角的缝隙间摆放了两张书桌。 另一张桌子距离与她之间还隔着一段探出头的书架只能露出小半的身影。 那张桌子后面似乎也坐了两个学生只不过他们一直在压低声音激烈的争论着什么完全忽视了自己。 忽视。 刘菲菲脸上忽然挂起了几丝怅然稍稍有些走神。 也许就是因为同样的孤独感所以自己才能与他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同意这件事吧。 她是一个遗腹子母亲也在她很小的时候消失不见。从小到大的记忆中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祖母那硕大的鹰钩鼻子。 孙女还克死了自家儿子老祖母对于这个导致自家血脉断绝的女孩深恶痛绝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过好脸色。 五岁那年她就被赶出家门与山上独居的太奶奶住在了一起。 山上没有邻居太奶奶的耳朵也很背往往她说三五句太奶奶才能大声答应一下。 没有同龄的玩伴儿没有人说话她渐渐习惯了与房前屋后的小动物们聊天。 稍大一点后太奶奶给她喝了一碗药。 她仍旧记得为了让她喝下那碗腥臭的药汤太奶奶挪动着小脚驱赶着好多只大白鹅才把她堵在了屋子里。 如果让她再选一次她仍旧无法接受那道药汤的味道。 但她会想办法给药汤里加许多糖与蜂蜜让它不那么难以入口。 毕竟那是一碗启蒙汤。 直到进入第一大学她才慢慢知道了那碗药汤的珍贵。 而在当时她只记得自己一夜之间脑子里多了许多东西。文字、数字、咒语、魔法一个巨大的崭新世界出现了她的眼前。 以后的日子就轻松了许多。 她每天白天帮太奶奶去山上采药草晚上蹭着太奶奶的油灯翻看那些发霉的旧书。 直到她接到第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直到她第一次踏足学府。 直到她遇见他。 她没有上过巫师的学校也没有太多与其他巫师打交道的经历更没有接受过其他人无私的援手。 所以当尼古拉斯为了她施展咒语而毁掉一本法书的时候她非常害怕。 “不要紧不要紧。”在她提出要赔书的时候那个身材瘦削、皮肤暗黄、眼球总是不由自主颤抖的男生这样安慰她:“是我的施法水平不够跟你没关系。” “但是”刘菲菲鼓起勇气歉意的看着他:“我总要补偿你的。太奶奶说巫师不能够在心底亏欠别人。” 男生犹豫了几秒钟。 “你是公费生学习一定很好。”他诚恳的看着女生问道:“能帮我补习功课吗?” 刘菲菲并没有犹豫立刻认真点了点头。 “就这么说定了”她握住他的手用力晃了晃。 现在。 尼古拉斯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提议了。 他穿过几排高大的红木书架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一眼。 “看什么快来!”落地窗前的书桌后女生轻声叫道:“你的课本呢?” “在包里。”这位大一老生不安的揪了揪衣角眼神只敢落在女生的袍脚。 他侧过头隐约看见不远处那张桌子后坐着两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他的鞋子不安的在地上蹭了蹭小声说道:“那边好像有我们班的人……” “为什么!”女生撩了撩头发抬起头看着他:“图书馆的位子一向紧张我能占下这个位置还多亏了公费生的那个名头……我们只是看书学习就算别人看见有什么关系?” “我怕你丢脸。”这位在贝塔镇非常有名的混血狼人发现自己在女生面前总是很难鼓起勇气他嚅嗫着:“别人看见你跟我在一起对你不好。” 阳光落在女生脸上那些细小的绒毛显得格外清晰。 女生的睫毛微微抖动她心底原本不满的情绪瞬间消失一空。 “没关系。”她低下头哗啦啦的翻着书本:“别人不舒服那是他们的事情。”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图书馆 九有学院的首席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一语成谶。 距离她与尼古拉斯座位不远的另一张书桌后的两个学生现在的确不舒服。 只不过他们并不是对公费生帮吊尾车补习功课有意见。 事实上另一张书桌后的某位学生暂时还没有注意到两个偷偷补习功课的同班同学他只是单纯对这座图书馆很有意见。 “我并没有迷路!”郑清压低声音强调着一边胡乱翻检面前的书籍一边抱怨道:“我只不过多找了会儿书……这也能触发报警装置?” “你不是找了一会儿书。”在他对面萧笑摸出自己的计时器敲着上面的数字嘲笑道:“你已经在书架迷廊中消失两个小时了。对于第一次进入图书馆的新生消失一个半小时以上就会触发紧急警报。估计这几天迷失在图书馆里的新人有点多所以管理员迟了小半个钟头才去找你。” 郑清愤愤不平的喷着粗气没有吱声。 的确刚刚如果不是图书馆的管理员前来接引他恐怕仍旧靠着那个冰冷的书架发呆。 入校十多天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图书馆。 在第一大学流传这样一种说法: “如果说神祇的塑像与祂们的圣言是亚特拉斯学院的信仰;那么高贵的血脉与卓越的天赋就是阿尔法堡的信仰、铁与血则是星空学院的信仰;只有九有学府图书馆是这里的教堂书本与考试是九有的信仰。” 对于一名九有学院的学生如果入学后不去一次九有的图书馆就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终生未去圣地朝拜一样是令人抱憾终身的事情。 虽然在入馆之前听了许多警告与传言但只有进入馆内郑清才真正意识到这座图书馆是多么大、藏书有多么丰富。 连绵起伏丛山叠岭令人望之而敬畏心驰而神往。 这种用词丝毫也不夸张。 作为第一大学历史最为悠久的学院九有学府有很多值得骄傲的地方。 其中最让其他学院学生们羡慕的就是书山馆了。 书山馆是九有学院的图书馆但它的馆藏堪比第一大学图书馆。 以至于巫师界中一直流传有‘世上书有十卷第一大学共八卷九有独占五卷’的美誉。 在骄傲的九有人看来这种言辞并不夸张。 书山馆位于学府的中院与后院之间。 在馆前不远处就是静泊的临钟湖。坐在图书馆临窗的书桌后放眼望去浩渺的临钟湖尽收眼底甚至湖心岛那座洁白的七层小塔上挂着的金色铃铛有时候都能通过反射的阳光观察到。 整座图书馆的建筑呈山形东西走向。 入口在大楼一层大厅前后各开一正两副三个门方便九有学院的学子们出入来往。 北正门入口摆着一个青铜雕塑据说是由巫师联盟的大巫师会议赠送。 那座塑像主体是一位长须老者一手扶木杖一手不释卷;老人身旁是一对男女童子黄发垂髫手托一台精巧的司南;老者脚边立着一块小碑上面镌着一串铭文写着‘信念是你徜徉知识海洋的司南’。 南正门入口是一个屏风上面勾勒着整个图书馆的平面地图。左右立有高大的朱木堂柱上挂一副楹联便是人们耳熟能详的‘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这幅对联上下两句比第一大学的校训各多了三个字其中‘勤’与‘苦’两个字却更清晰体现了九有学府的办学理念。 从主教楼出来经过临钟湖而来的学子们进图书馆便能看到这幅对联。 一层的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沙盘里面显着九有学院的全幅景观。主教楼、校医院、食堂、书山馆乃至于东桃园、西华苑、蕴芳园甚至湖心岛上那座七层小塔、码头边停靠的舴艋小船所有的亭台楼阁、围墙走廊、游园小街都一一清晰可辨。 顺着一层大厅左右两侧楼梯拾级而上就进入了号称‘书山’的内馆。 这里被固化了无法计数的空间魔法站在入口向内望去连绵起伏的书架似乎没有尽头。 就像名字所体现的书山馆里的藏书卷帙浩繁难以计数。 这里不仅仅有巫师们使用的各种书籍甚至还包括白丁世界流传的许多珍惜读本。 对于巫师们而言书籍是知识的载体而知识是没有种族与门户之见的。 因为入库时间并不一致所以书山馆内的书架规格也高低不一。 时间较早的、书馆深处的书架大多是橡木、柞木、柳木材质的偶尔也有几位富裕校友捐赠的楠木书架掺杂其间;这些书架都不会太高大部分都在三米上下但是这些架子上往往装饰有华丽的符文、雕琢着精美的图饰偶尔还能看到被固化了魔法的雕塑。 一般存放在这些书架的书籍都比较珍贵许多都是校友捐赠的孤本。 时间较晚的书架位置一般都比较靠外材质也相对现代化;据带路的图书馆管理员介绍最新的一批书架甚至还有不锈钢与塑料结构的。 “这些书架好”胖乎乎的管理员指着那些闪闪发亮的书架笑眯眯的对新人说道:“最起码它们不会发霉、也不会招惹虫子……天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有‘书虫’这种怪物!我一辈子的时间都被这些小虫子给吃掉了它们甚至比‘砂时’还可恶。” 郑清连连点头目不暇接的看着书架上那些名目繁杂的书籍对于管理员的解说与警告左耳进右耳出并没有太在意。 在他看来进出图书馆看书只不过是简单取书、看书的过程并没有什么危险。 然而他忽视了这里是巫师世界。 这座图书馆是属于巫师的图书馆。 按照图书馆管理员之前的解释建立书山馆的大巫师把这些书架摆成了九宫八卦的阵式任何贪图更多知识的人都会在里面迷失方向。 在回旋曲折的书架之间行走稍不留神便会迷失在浩如烟海的书海中。 这是最初建立书山馆的大巫师为了提醒进入书山的学生要时时刻刻保持清醒的头脑。 “技巧只有一点:三左一右。”在进入书架组成的迷宫前管理员又提醒了郑清一次:“千万不要忘记……如果在里面找不到出路记得不要乱跑抓紧你的书单呆在原地我们很快就能接引你出来。” “没问题没问题!”郑清把那张书单塞进口袋满不在乎的摆着手兴高采烈的冲进书架间。 穿过枯燥的实验报告区晦涩的占卜星象区很快郑清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部分:魔咒区。 浅显的初级咒语、高深的多人咒语、从基本咒式的构建到完整咒语的浓缩甚至还包括召唤魔鬼的仪式、巫妖转化的禁忌各种各样的魔咒令他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把这些书明晃晃放在这里不怕别人堕落么。”郑清瞟了一眼书架顶层那边冒着绿焰的木壳厚书叹口气摇着头拿起最下层的一本《三分钟掌握一百道魔咒》。 对于新来的郑清而言找几本喜欢的图书并不是很困难但是不沉迷在这个地方、能够从精神的海洋找到自己回去的路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很不幸第一次进入图书馆他就迷失在浩瀚的知识海洋里。 他的心底充满了先贤那些充满哲理的话。 他的脑海充斥着书中那些强大的魔法。 顺着知识的指引他一步步走向图书馆更深的地方。 直到走累了他才悚然发现自己前后左右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目之所及都是高高低低的各种书架。 他迷路了。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图书管理员 郑清怀里抱着一大堆书口袋里也塞满了书嘴里还咬着一本气喘吁吁的半倚着一座高大书架。 “如果图书馆允许使用空间装备就好了。”他惆怅的看了一眼怀里那堆书小心翼翼的抽着气防止嘴角的口水洇湿那本薄薄的《猎人日记》。 当然他也知道这是一种奢望。 不论萧笑还是书山馆的图书管理员在他进入书架迷廊之前都向他提示过相关风险。 书架迷廊内不仅禁止学生携带笔墨火石等容易污渍书本、引发火灾的物品还禁止携带任何形式的空间装备以防出现‘孔乙己’式的读书人。 郑清曾经以为在灰布袋里装满食物与清水就能在图书馆坚持很久不虞迷路的风险。 果然还是太年轻。 too、young、too、simplesometimes、naive…… “三左一右左三右一。” “看见带标志的书架就转弯。” 郑清呆呆的站在几座书架组成的十字路口喉咙里咕哝着走出书架迷廊的口诀眼前一片茫然。 他发现自己似乎成了一条金鱼只能维持三秒钟的有效记忆。 “刚刚向左边拐了几次来着?”他有些头晕的晃了晃脑袋但很快他又重新乐观起来:“嘛既然忘了那就重新数吧……反正口诀也简单的很。” “左一。”郑清抱着一大堆书籍看见书架侧面悬挂的一个粉红色的章鱼标志信心十足的左拐进一排书架。 书山馆的书架虽然都不高但却非常长。 每一排几乎都有几百米。 走了十多步郑清的余光不小心瞟见旁边书架上一部冒着白光的书。 《教授的秘密讲义》七个鎏金大字在白光的映衬下异常显眼。 “专心专心。”他碎碎念着紧了紧怀里的一大堆书坚定的向书架尽头跑去。 跑了四五步他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把那本《教授的秘密讲义》从书架上抽了出来。 “最后一本!”他大声对自己说:“再多拿一本你就是小狗!” 仅仅过了三十秒当他站在另一本《与龙共舞的日子》下面忍不住有些后悔几分钟前发下的誓言。 “最后一本……吧。”他犹豫着伸出手又立刻缩了回去:“还是不要了。巫师的誓言不是那么好耍的。” “但是这本书看上去真的很精彩啊。”郑清眼巴巴的瞅着《与龙共舞的日子》封面上那条张牙舞爪的虬龙浑然不觉自己的口水已经洇湿了嘴里咬着的《猎人日记》。 踌躇片刻他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塞回书架然后把那本带有几分传奇色彩的《与龙共舞的日子》抱在怀里。 “我并没有多拿。”他分析着自我安慰道:“怀里的总数还是那么多本……并不算打破刚刚的誓言。” 逻辑完美自洽以至于他忍不住哼了几句小调踢踏了几圈舞步。 直到他走出长长的书架走廊后他才终于想起来自己打算出馆的事情。 “刚刚向左拐了几次来着?”他又一次茫然了。 于是他就这样陷入了‘打算出馆’‘流连书架’‘更换怀里的书籍’‘忘了出馆的事情’这圈死循环之中了。 当书山馆的图书管理员找到郑清时他已经在书架迷廊中转累了正盘腿坐在地上休息。 “这么快!”郑清倚靠着书架瘫坐在地上盘点自己面前的那堆书籍惊讶的看向管理员:“我以为闭馆的时候你们才来清人。” “这是对新人的特殊政策。”胖乎乎的管理员漂浮在空中八根触角懒洋洋的在身后飘着嘴里喷出一串墨水在半空中缀成一句字体冷峻的句子:“如果下班的时候再赶人那我们半夜都走不了!” 郑清干笑一声觉得这句话好有道理! 书山馆的图书管理员是一只近乎透明的八爪章鱼。 或者说是一群八爪章鱼。 因为除却受罚的学生与兼职帮忙的其他校工外正式被第一大学聘请拥有图书管理员身份的只有这群‘八爪章鱼’。 与一般校工不同它们在上班时并不会穿戴完整的灰色工装大部分八爪管理员仅仅在光溜溜的脑门上扣着一顶灰色礼帽。 有些图书管理员的礼帽上还系着红色帽带郑清揣测可能这群章鱼之间也有分工与职责的差异。 当然这种揣测他只会憋在心底不会傻乎乎去询问这些大触。 因为大家都说书山馆的图书管理员脾气非常暴躁。 传言中图书馆所有的八爪管理员其实都是某位大巫师的分身。 很久以前那位大巫师在冲击更高层次的境界时出了岔子被迫转化了生命形态。 虽然蒙代尔悖论提到巫师无法同时实现物种间自由转化、魔力稳定与意志独立三大要素。 但既然已经彻底转化成另一种生物自然就没有了这种限制。 于是那位大巫师变成了一只拥有强大魔力、而且拥有完整意识的章鱼先生。 第一大学建立后学校的校长几度邀请这位大巫师前来担任变形课的教授。 也许因为生命形态变化的原因章鱼先生的脾气也变得有点古怪喜欢吹泡泡、吐墨水字、挥舞着触手四处乱飘还喜欢一些萌萌哒小玩意儿。 因此这位被称为‘八爪’的教授无法在学生们面前树立威严的形象反而经常被女生们调戏。再加上语言功能的丧失它也无法向学生们教授许多基础的魔法技艺。 于是在与校长大人详谈一番后这位八爪教授索性离开课堂进入了第一大学的图书馆。 现在包括九有学院的书山馆在内四所学院的图书馆外加第一大学的校图书馆都在这位‘八爪’管理员的掌控之中。 据说这位大巫师最讨厌两件事一件是不遵守规则;另一件是损毁书籍。 绝大多数时候这些管理员都划动着自己的触角穿梭在图书馆的各个角落清理书虫、打扫灰尘、整理书籍顺便捕捉进馆后失联的学生。 是的捕捉。 对于进入图书馆后没能严格遵守规则最终迷路的学生这些八根触手的管理员总是不惮用最粗暴的手段把他们赶出去。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八爪章鱼 一只章鱼能对你做什么? 如果在以前有人向郑清询问这个问题他一定会嗤之以鼻——那些软趴趴的无骨动物难道还能能对自己做点什么吗? 对于他而言把这个问题颠倒过来也许才有一点回答的意义。 事实上他可以对一只章鱼做很多事情。 比如清蒸、红烧、酱爆、干煸; 又或者熏、卤、焖、炒、汤、煮、烩; 口味重一些直接洗干净生切了蘸酱也别有一番风味; 时间充分的时候团一些小丸子煲一锅浓汤更是暖暖的满足; 如果不想吃还可以把它放在鱼缸里看着它们扑棱着八条小腿四处乱爬权作观赏。 当郑清被书山馆的八爪管理员粗暴对待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就在翻滚这些念头。 几分钟前当划着八条腿的章鱼先生飘到郑清眼前要求他立即出馆的时候郑清还抱了一丝希望——也许这位管理员并没有大家传言中的那样暴躁。 “稍等一下。”他非常有礼貌的站起身向八爪管理员行礼:“我收拾一下书本马上就走。” “很有礼貌的小伙子。”章鱼管理员吐着泡泡喷出的字体也变得圆润起来:“那我下手会轻一些的。” “轻一些……”郑清还在咀嚼这个词蕴含的意思八爪先生就用实际行动给他做了阐释。 实际上这位图书管理员对待因为贪心而滞留图书馆学生的方式也非常简单。 打翻拖走。 就是字面意思。 “有几本书掉地上了啊喂!”郑清抱着怀里的书挣扎着大喊。 但是除了头顶不远处的章鱼空荡荡的图书馆看不到一个鬼影。 “没关系我的同事稍后就会去整理。”八爪管理员揪着年轻公费生的后衣领把他拖在地上一边向迷廊外飘去一边不紧不慢的向后喷了一串花体字。 “你这是暴力行为!”郑清愤怒的控诉:“严重违反校园管理条例!” “去告我啊。”八爪管理员继续慢条斯理的向半空中喷着花体字。 “打人啦!”郑清扑腾着两条腿大喊道:“我是学校的学生!我是巫师界的花朵!你不能这样!我要见校长!我要见校长!” 八爪管理员原本半透明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红甚至变得有些发黑。 “闭嘴!!!”章鱼先生脑门上冒着热气挥舞着触角团成的拳头又赏了郑清一个栗暴:“没见过你这么聒噪的新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郑清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 很快他就发现被人拖着走其实更省力。 而且所有的书籍都能堆在怀里不虞失落的风险。 所以他乖乖缩着脖子任凭八爪管理员把他当做擦地的拖把。 “速度慢一点啊!”刚转过来一个弯郑清忍不住喊道:“又掉了两本书!” “拒绝。”八爪章鱼毫不客气的向后喷出两个字。 “那么能稍微停一下吗?”郑清顿了顿非常诚恳的开口问道:“袍子很贵的我能换一身脏点的衣服吗?” “拒绝!”图书管理员这次喷出的字体后面加了一个巨大的叹号。 “那能不能帮我拿几本书?”郑清努力把自己挑选的书籍全都抱在怀里试探的问道:“您有八条胳膊现在还空着四条……应该能拿很多东西吧。” 管理员终于停了下来把脑袋凑到这个大胆的新生面前。 郑清心虚的笑了笑。 八爪管理员瞪大眼睛那对鼓鼓的黑漆漆的眼珠在微弱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这一次它没有喷字。 而是在它周身喷出了一圈巨大的问号加感叹号。 郑清抓住机会把剩下的基本上搂的更紧了些同时小心翼翼躲开那串符号不让墨渍沾到自己袍子。 当他被丢出书架迷廊后八爪图书管理员没有再吐一个泡泡转身就窜进了书架迷廊的深处只留下喋喋不休抱怨着的年轻巫师。 “姓名班级。”一个严厉的声音在郑清头顶响起:“第几次触发的警报?” 郑清飞快的站起身。 面前是一位穿着灰色校工服装的老巫师。 他一手托着记事板一手掐着怀表。 记事板上四五根羽毛笔正欢快的跳着踢踏舞。 在老巫师周围还有四五个神色沮丧的红袍学生排成一排等候发落。 “郑清天文08-1班第一次来图书馆。”郑清将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几本书飞快的拢在怀里规规矩矩的回答道。 “新生啊。”老巫师板着的面孔稍稍温和了一丝:“进馆之前没有听过《书山馆管理条例》吗?为什么还在里面呆那么久。” “听到了。”郑清继续老老实实回答道:“只不过看到喜欢的书太多忍不住多呆了一阵子。” “在图书馆里最重要的是不要贪心。”脸色晦暗的图书管理员环顾着几位被丢出来的年轻巫师用严厉的语气警告他们:“建议你们不要过多在图书馆深处停留不是限制你们学习而是为了让你们更好的学习。要知道大量庞杂的知识最容易让人迷失自我。” 众人纷纷点头连声称是。 待登记完毕身份信息后老巫师便让这些年轻人带着书离开书架迷廊的入口。 “记住如果连续三次被张先生丢出书架迷廊那么一个月内将被禁止进入图书馆。”离开前老巫师板着脸警告道:“连续两次禁足令后会被禁止一年内进入图书馆。知道了吗?” “张先生是谁?”郑清悄悄转过头询问旁边一个胖胖的男生。 “就是那头八爪章鱼。”男生偷偷回答道。 “还有问题吗?”老巫师瞪了两人一眼。 “报告!”郑清犹豫再三终于举起手:“我有问题。” “嗯?”老巫师扬起眉毛。 “那头……张先生”郑清咬着舌头把称呼扯了回来:“在带我出来时对我使用了暴力。我认为这是不恰当的行为。”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额头上面还能看到清晰可见的红色印痕是八爪章鱼敲他栗暴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第一张先生属于古派教授在他生活的年代学生就需要用戒尺与木棍教育的。”老巫师瞟了一眼他额头的红色印记屈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记事板。 板子上那些跳舞的羽毛笔飞快的钻回老巫师胸前的口袋里。 郑清琢磨着这应该是不记录这段谈话的意思。 “第二书架迷廊面积巨大、事务繁杂普通巫师无法胜任而大巫师又各有其责。”老巫师板着面孔向这些年轻巫师耐心解释着:“如果没有张先生也许真的会发生学生饿死在图书馆的事故。曾经有段时间学校安排幽灵看管图书馆事实证明亡者们受到的投诉更多……主要是在幽闭环境中幽灵制造的恐怖气氛太浓重严重影响学生们读书。如果你有意愿可以向学校提出相关建议也许你会喜欢幽灵看管的图书馆?” 郑清脸色发白疯狂的摇着脑袋。 章鱼在图书馆里游荡他只不过会被敲几下栗暴。 如果换成幽灵呵呵那个画面想一想就太美妙了。 也许学校的心脏病发病率会飞速提升。 “最后张先生的手段以惩戒为主一般不会对学生造成真正的伤害。”老巫师总结道:“所以如果还有异议可以在这里领表进行申诉。如果没有异议就快点让开出口!后面还有一大堆学生在排队。” 郑清叹口气抱着自己那堆书垂头丧气的走开了。 正文 第八十八章 书单 “所以说我并没有迷路。”郑清看着对面的同伴郑重声明:“我只不过在书架迷廊呆的时间长了一点跑的深了一点。即便没有那头章鱼我也能自己出来……只不过多找了一会儿书这也能触发警报?” 离开书架迷廊郑清回到二楼的自习桌旁找萧笑评理。 “而且图书馆里的通道太随机了。”他抱怨着用脚踹了踹对面的同伴:“你听我说了没?” “随机不是世界的本质。随机出现的原因是信息的缺乏对于一个对象你观察到的信息越多它就越趋于确定。但是受限于观测手段(或是理论极限)观测的信息总是有限的所以越往观测困难的地方随机性就越强。这段话占卜课的易教授应该提到过吧。”萧笑低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嘴里冒出一大堆让人听不懂的话。 郑清呆滞片刻果断换了一个话题。 “最让人气愤的是那头章鱼竟然打人!”他愤愤不平的揉着额头:“还把我拖在地上走……总要给他个报应才见那天理循环举头三尺有神明!” “你要给一个大巫师报应?”萧笑听他唱戏一般的抱怨终于抬起头一脸诧异:“你不是被章鱼的拳头砸傻了吧……还是说你以后不想再来图书馆。” “我是说去填那个申诉表。”郑清见他终于抬起头精神一振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听说被投诉的校工会被学校扣奖金既然我打不过他总要让他难受一点。” “所以我劝你多读书。”萧笑嗤笑着在书包里摸了摸丢给郑清一本书。 郑清捡起一看是那本《走进第一大学》。 “这本书我也有。”郑清强调道:“而且我基本也看过了。” “那你就应该知道管理书架迷廊的张教授是义务工作年薪一枚玉币。”萧笑扶了扶眼镜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打算让学校扣他多少工资?” “难道我就白挨揍了?”郑清鼻孔喷着粗气声音略略提高一点:“还有没有王法!” “声音!”萧笑不悦的环顾四周。 郑清立刻反应过来两人还在图书馆于是压低声音争辩道:“投诉之后学校总该给我个解释或者总该给那头死章鱼一个处分之类的吧。” “天真。”萧笑叹口气索性合上自己的笔记本坐直身子认真分析道:“首先巫师界没有王法只有《巫师法典》教授简单擦碰你一下还够不成体罚上不了法庭。” “我也没想着上法庭。”郑清撮了撮牙花。 “其次!”萧笑强调道:“就算他被学校处分又如何?一个大巫师背着这种不疼不痒的处分毫无意义。顶多给你一点心理安慰。” “我就要这点心理安慰。”郑清梗着脖子丝毫不让。 “张教授自从转化了生命形态性格上是出了名的随心所欲用委婉的说法就是‘童心未泯’‘赤子之心’。你让他背个处分下次进书架迷廊等着继续挨拳头吧。” “我可以看外面书架上的书!”郑清拍了拍书桌边的硬木书架继续嘴硬。 虽然书山馆大部分藏书都在书架迷廊中但也有许多常用书籍被摆在自习桌旁边的书架上方便学生们取用。 “最后”萧笑抱着胳膊怀疑的看着郑清:“你拿几本书跑那么深干嘛?” “啊?”郑清猝不及防没有反应过来萧笑的问题。 “找书啊!”他迟疑了几秒才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西瓜头:“去书架迷廊深处除了找书还能干嘛。” “我是问你跑那么深干嘛!”萧笑没好气的拍了拍自己的笔记本。 “道漫漫其修远兮吾需往深处去求索。”郑清纠结片刻想了一个比较恰当的说法。 “鸡同鸭讲。”萧笑嗤之以鼻换了一个问题:“那你在书架迷廊深处都找的什么书?” 郑清立刻眉飞色舞的站起身把放在脚边的那一大摞书籍哗啦铺到书桌上。 “就是这些!”他略带可惜的说道:“其实还有几本掉在半路了……都怪那头章鱼飘的太快。” 他又想起章鱼的种种不是一顿咬牙切齿。 萧笑皱着眉扫过那些炫目的书名:《霍格沃茨的一段校史》《猎人日记》《三分钟掌握一百道魔咒》《与龙共舞的日子》《大学生性健康》《教授的秘密讲义》《学分获取指南》《月下议会里的狼人与血族》等等。 “怎么乱七八糟的……你没有自己的书单吗?” “什么书单。”郑清显得莫名其妙。 “就是告诉你应该读什么书的一张单子。”萧笑诧异的问道:“进图书馆的时候我们不是都领了一张书单吗?” “哦这个啊。”郑清抽出夹在一本书里的硬纸片摩挲着头发一脸茫然:“我以为这是书签呢。” 硬纸片上只罗列了五本书:施特劳斯的《简易魔法哲学史》、曼昆的《符文构造原理》、张八两的《魔咒、魔力变化与魔法威力》、巫师教育出版社的《新世界通俗读本》以及第一大学出版社的《古老的学府》。 “这都是什么书!”郑清看着那些哲学、原理之类的字眼忍不住吐槽道:“看上去就没有读下去的欲望。” “这是你应该在书架迷廊里找的书……而不是你自己随便找出来的杂书。任何学习都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萧笑一本本翻检着郑清带回的书本连连摇头:“书单是书山馆根据你的能力与需求量身打造的挑选的最适合你看的书……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要知道学校外面不知道多少注册巫师盼望着能进一趟书山馆查探一番自己在知识方面的缺漏。” “那这些书怎么办!”郑清看着桌子上那堆书有些傻眼。 “放回去。”萧笑毫不客气的挥挥手:“哪里拿的放回哪里去……如果你想尽快熟悉巫师世界想要在巫师道路上走的更远那就老老实实按书单列表一本本读下去。勿谓言之不预也。” “我刚刚被登记了名字还能进去吗?”郑清抱着一线希望讨好的看向萧笑:“要不你帮我还一下?” “既然没有被当场赶出书山馆那就还允许你继续进去。”萧笑低着头继续在那堆杂书中翻检:“趁着你对这次的教训印象还比较深刻就自己去还吧加深一下印象。” 郑清瞅着面前那堆书想到又要见到那头八爪章鱼心里一万头羊驼在狂奔。 “哦这本。”萧笑伸出两根指头从那堆杂书夹出那本关于大学生健康的书掂了掂满意道:“这本不涉及魔法知识倒是没关系可以不用还。” 郑清翻了翻白眼垂头丧气的抱起那堆杂书重新走向书架迷廊按照书单上的名录重新找书。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学鬼 当郑清抱着重新选好的书籍回到书桌前后并没有向萧笑抱怨书架迷廊深处那头八爪章鱼如何暴躁无礼反而第一时间提起了不想干的话题。 “你猜我刚刚看见谁了!”他把曼昆的《符文构造原理》竖起靠在嘴边左右张望着压低声音兴奋的问道。 “孤独徘徊者?”萧笑从新的书堆里捡出张八两《魔咒、魔力变化与魔法威力》颇感兴趣的翻了翻顺口应付着。 孤独徘徊者是第一大学的一个传说。 据说它是一头死灵曾经也在第一大学读书是一个崇尚勤能补拙的老派学生。 它没日没夜点灯奋战将自己的精力作为灯油心神化作灯芯把有限的生命耗费在无限的学习生涯中最终因为精力耗尽虚弱而亡死在了自习室的书桌前;因为作业未完执念不消最终成为一头孤单的学鬼。 学鬼生来注孤生没有朋友不爱说话在每个安静的角落神出鬼没没完没了的做着生前教授布置的作业。只不过每当它在自己的作业本上写完一页总有一块隐形的橡皮擦哧哧的擦掉它写的每个字让它徒劳无功始终无法完成自己的作业。 仿佛是上天在跟它开一个恶意的玩笑。 因为在校园里撞见学鬼的学生多了此事也渐渐变得真实不虚。为了避讳学生们悄然给这位学鬼起了一个非正式名称——孤独徘徊者。 当然不同的学院在这个故事最后部分的版本稍有不同。 在阿尔法学院孤独徘徊者经常出现在空无一人的自习室里偶尔会在原本干净的黑板上写满魔咒的推衍公式;在亚特拉斯学院孤独徘徊者常年跪在神祇的塑像脚下默默祈祷叩首;星空学院的孤独徘徊者偶尔会流连校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九有学院的学生大部分时候只能在书山馆的书架迷廊里发现这头孤单的学鬼。 有人说在书架迷廊遇到学鬼是个好兆头考试的时候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也有人说遇到学鬼的人就要立刻离开图书馆好好放纵自己一天不要重蹈那头学鬼的覆辙。 不论如何当你在书架迷廊的深处看到一个破旧长袍、身材瘦削的年轻人背对着你跪在地上写作业一定不要上前打招呼远远的鞠个躬离开就好。 “如果你跟他搭话了趁早去食堂借点盐水漱漱口。”萧笑晃着脑袋打量着郑清皱了皱眉:“你看上去脸色的确有点差。” “呸呸童言无忌!”郑清转过头对着地板连啐几口双手合十连声祈祷:“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脑子被书虫啃了吗?怎么能在图书馆随便提到它呢?” 郑清抬起头对着萧笑怒目而视。 “好吧!”西瓜头男生无奈的举起手表示投降:“那你刚刚看见谁了?不要告诉我是学校的校长大人……有人曾说他在学校的书架迷廊深处看见过校长的身影难道是真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郑清无力的叹口气悄悄向身后指了指:“那边靠窗户的书桌前那两个人你看看!” 他着重强调着后两个字。 萧笑抬起眼皮扫了一眼。 “啊……尼古拉斯跟刘菲菲嘛。”矮个子的男生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重新翻开自己的笔记本舔了舔毛笔嗤笑道:“早就看见他俩了这有什么稀奇的。” “你迟早也会变成一头学鬼。”郑清恶狠狠的诅咒着却忍不住提示道:“你不应该多想一点吗?比如他们在干嘛!” “谁知道……他们不像你他俩每天都来图书馆的。”萧笑无所谓的摇摇头:“来图书馆还能干嘛当然是看书学习咯。” “注定孤单的一生。”郑清连声叹气。 “你想说他俩在谈恋爱?”萧笑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 “哈!”郑清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用力挥了一下拳头一脸兴奋:“我就知道他俩有情况前几天在流浪吧的时候段肖剑就跟我说过!” “所以”萧笑挺直了身子正视他:“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时间关心别人的八卦不如担心担心自己那堆麻烦事。” “我有什么麻烦。”郑清一脸茫然。 “麦克·金·瑟普拉斯、阿瑟·内斯、周末的临钟湖夜巡”萧笑板着手指头毫不留情的吐槽道:“如果再加上你那些小精灵一个星期后的存活问题、还有辛胖子与张季信的契约问题……你觉得自己没有麻烦?简直是个事儿精!” “嚯……”郑清一脸无辜:“怪我咯?” “也许真的跟你有关。”萧笑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这种招灾招劫的体质并不是没有先例。” “我可是真正的九有学院学生。”郑清忙不迭解释道:“不要把亚特拉斯那种神神叨叨的理论用在我身上。” “我可不觉得你算真正的九有人”萧笑习惯性的反驳道:“真正的九有人从来不会惹这么多麻烦……我觉得你也许更适合星空学院的环境。” “那个天天打架的地方?”郑清一副饶命的表情:“我宁可去阿尔法学院。” “那你会死的更快。”萧笑嘲弄的看着他:“你难道忘了自己已经阿尔法学院几乎所有的大佬都得罪的事实吗?” “唉……车到山前必有路”郑清撮了撮牙花子又瞟了一眼窗边腻在一起的两个人挤眉弄眼的示意道:“情到深处自然浓。” 萧笑没有理会他的举动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你之前说过那位教授的治疗并不彻底……也就是说你的小精灵们现在只是暂时处于清醒期?” 萧笑把身子埋在宽大的书桌后只露出一个脑袋两条胳膊。 他懒洋洋的翻动着一本大部头的工具书头也不抬的总结着:“所以你是在用一周十二粒金豆子的价钱来吊着一群小精灵的性命……如果她们侥幸活了半年那她们耗费的金子估计比她们还要重许多吧。” “实际上杜泽姆博士说过‘余元零散’的药抗性很强估计两三服药后就无法继续延寿了。”郑清苦恼的骚了骚脑袋哀叹着:“我还需要给她们寻找其他续命的办法。” “报应。”萧笑冷笑一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舍友:“对于巫师而言虽不能说出口成宪却也在冥冥中受到约束……誓言什么的能随便乱说吗?” “我并没有后悔救她们。”郑清硬着脖子盯着西瓜头强调道:“我只是发愁后面怎么办。” 萧笑避开他的眼神重新低下头半晌才重新开口:“目前来看你最有可能获取的是那位杜泽姆博士的‘贤者之石’。” “我今天找你最开始就是想商量这件事。”郑清有些发愁的揪了揪头发:“完全没有一点头绪。总不好继续麻烦蒋玉。” “带林果去他家试试吧。”萧笑飞快的做着笔记漫不经心的建议道:“也许炼金术方面的共同语言更能融洽气氛。” 郑清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你们两个!” 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打断了书桌后的小型研讨会。 正在讨论如何讨好杜泽姆博士的两个年轻人茫然的抬起头看到一个板着脸抱着记事板的老巫师。 “你们在图书馆干什么?!”老巫师面色不渝。 “看书啊。”郑清茫然的看了看老巫师骚了搔脑袋又看了看萧笑补充道:“图书馆还能干嘛。” “我记得你!”老巫师气咻咻的挥了挥记事板那几根原本在板子上跳舞的羽毛笔猝不及防七零八落的漂浮在半空中。 “半个小时前我才刚刚把你从书架迷廊里捞出来就不能安安分分的看会儿书吗?这里是图书馆不是会议室!”老巫师瞪着两个年轻人低声训斥道:“讨论问题去楼下、或者去图书馆外面!不要影响其他人学习!” 萧笑安静的点着头一语不发。 “我们没有打扰其他人”郑清连声抗议:“这个角落总共就两张桌子……那边也是我们同学他们可以作证。” 郑清回过头看向落地窗旁的那张书桌。 窗边尼古拉斯笑容可掬的冲他挥了挥手。 郑清心底浮起一个不妙的念头。 “有同学投诉说你们的讨论影响了他看书。我刚在在你们旁边站了五分钟可以确认这项投诉无误。”管理员板着脸下达驱逐令:“现在今天我必须把你们请出去了。” 郑清一脸牙疼。 鬼知道这个老巫师什么时候站在他俩身后的。 “他呢?”郑清愤愤不平的指着尼古拉斯:“他在图书馆里谈恋爱!” “他们是在学习。”管理员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现在立刻出去!否则我会把你们的学生卡登记下来。” 两个年轻巫师抓起书本在管理员的驱逐下灰溜溜离开了。 正文 第九十章 马修·卡伦 图书馆外天色正好。 傍晚的余晖擦过书山馆高耸的塔尖在馆前的小广场上投下一条细长的影子。 影子一直蔓延至临钟湖畔。 暖风微醺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几条舴艋舟悠然摆动偶尔有一些可疑的黑影贴着船舷从水底略过却丝毫不影响学生们的游兴。 湖里面的怪物不敢把他们怎么样——这是每个第一大学的学生都有的自信。只要留意不把东西落在水里就可以。 沿着湖岸走不远郑清与萧笑看到了一座假山白色的假山石在夕阳下微微泛黄。假山周围那条红色警戒带在微风中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两位年轻的巫师在假山前停下了脚步。 几天前一只小猫死在了这里。 假山前的一小块空地上某位不知名的学长用竹枝围出一小块空地最粗壮的一根竹枝上挂着一块圆牌上面书写着‘悼’字圆牌右下角用黑色马克笔勾勒的一副小猫简图。 没有墓、没有碑、也没有铭文。 只是在竹枝围出的小空地上摆放了许多纪念品。 绒线做的毛球、猫抓板、逗猫棒还有硬纸壳糊的猫爬架、猫窝以及粗细高低各异的白烛、五颜六色的祝符、各种织法的丝缔、泥涅的鼠头、鱼翅等等。 “那只猫不是蒋玉的吗?为什么她不做个墓碑什么的。”萧笑对于这点似乎有点好奇。 “她觉得小猫死不瞑目。”郑清有些唏嘘的摇摇头:“所以在彻底抓住凶手之前她觉得自己没脸见小猫……从那天之后她就一直没有来过这里。” “我早上还在图书馆见过她。”萧笑挑了挑眉毛。 “查资料。她在查阅九有学府近十年来所有非常规死亡小动物的案卷她跟我说如果近十年的卷宗查不出线索那就查近二十年、近三十年终归会有迹可循的。” “不明智。”萧笑连连摇头:“你让她查查专门抠眼球的怪物名册也许抓住凶手的可能性会更高一点。万一那个凶手是首次作案呢?” “你指望跟一个失宠的女生讨论明智不明智?”郑清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西瓜头:“果然还是注定孤单的一生。” 萧笑黑着脸没有接茬。 微风习习带着几片树叶摇摇晃晃的落在纪念池里几只野生的灯火虫从湖面略过趴在那些燃烧的蜡烛上乐呵呵的啃噬着蜡油。 一只青蛙拖着硕大的肚子缓慢从草丛中爬了出来。 它盯上了正在啃蜡油的小虫子。 虽然流淌在血液里的记忆告诉它那些会发光的小虫子有些烫嘴但对于一个准备冬眠的两栖动物而言任何能够补充能量的食物都不应该错过。 青蛙眼睛微微眯起仿佛睡着了它仰起头张开宽大的嘴巴肚皮开始缓慢鼓动起来。 蜡烛上的灯火虫抬起头惊疑不定的抖动着触角。 但是很可惜在白天这些小虫子的触感总是有点糟糕。它没有探测到不远处草丛中那只绿皮杀手的身影。 青蛙双腿一蹬舌头电射而出重重打在粗大的蜡烛口然后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淡黄色的火焰抖了抖发出哔哔啵啵的一点噪音后重新安静的燃烧起来。 蜡烛上那只贪吃蜡油的灯火虫已经消失不见。 只有两个旁观的年轻巫师见证了它最终的结局。 “真是可悲。”萧笑垂下眼皮语气有些低沉:“总是对眼前的危险视而不见。”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看了一眼那片竹枝围出的悼念角语气充满讥讽:“人类总在力所能及的时候视而不见失之交臂后追悔莫及总在利用亡者折磨生者假装自己还活着……其实大部分人也只不过活着而已。” “闭嘴!”郑清转过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西瓜头:“能不能好好哒发会儿呆?!” “你活着是为了什么?”萧笑没有理会他的抱怨转口问道。 “活的更久一点。”郑清沉思片刻郑重其事的回答道。 “那你活的更久一点是为了什么?”萧笑不依不饶的追问着。 “为了活着。”郑清露出灿烂的笑脸转身离开湖畔向宿舍走去。 这个问题曾经困扰过他许久。 但现在他终于想明白了。 自己活着就是为了活着没有那么多重要的、让历史铭记的意义。 一个生命存在的理由不是它曾经存在过而是它现在仍旧存在。 “看我长生不老笑坐在你的墓碑前为你撒花为你流泪。”郑清把胳膊搭在萧笑肩头兴致高昂指手画脚:“总要比你们活的都久一点最后再告诉你们活着的意义。” “有病。”萧笑抱着笔记本深深叹了一口气:“注意形象有人过来了。” 郑清连忙收敛神态扯了扯袍角端起庄重的表情。 作为九有学院的公费生郑清虽不能说赫赫有名却也需要在公共场所注意形象。 他可不希望因为被人举报‘放浪形骸’而被学生会约谈从而影响到自己的奖学金。 微风下落叶悬铃木的树叶相互碰撞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树荫下的石板路光线有些不足。 但这并不影响两位年轻巫师的视线。 迎面走来的学生并不是陌生人而是与他俩同班的同学名叫马修·卡伦。 他有着金色的长发与苍白的皮肤如果不是他总挂着一幅生人勿进的表情也许在今年的新生中会比郑清更有名气一些。 作为巫师界著名的卡伦家族成员他有这个资本。 很显然马修也看见了抱着书本的两位同学。 三个人擦肩而过微微一笑互相点头致意脚步没有一丝放缓。 “我一直不明白。”郑清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位远去的同班同学连连摇头:“作为传说中卡伦家族的成员他为什么不去阿尔法学院而来这座并不注重血脉天赋的学府?……他的学习成绩并不见得多优秀呀。” “不是每个人都是公费生。”萧笑吐槽道:“能够考入九有学院就代表他的学习成绩非常优秀了。要知道我还没有考试成绩呢!” “而且第一大学现在四所学院基于不同原则招生的方式并不是大学建立的本意。”不等郑清回辩萧笑就继续解释道:“最初的建校者其实比较中意建立‘魔文学院’‘药剂学院’‘符箓学院’‘卜算学院’之类的专业院校。但是因为长久的矛盾与隔阂最终形成了现在的格局。” “所以学校的管理者经常有意识的调整学生的名册将部分拥有多重特质的学生分配到其他学院。用学校的话来说就是促进学校的团结与统一。” “我们班的马修·卡伦、蒋玉都属于这类学生。如果完全按照花名册入学他俩可能更适应阿尔法学院的环境。” “也就是说要从大局出发是这个意思吧。”郑清最后总结道:“一切为了第一大学为了第一大学的一切。” 萧笑鼻腔哼了一声算是认同了他的意见。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马修的骄傲 马修·卡伦并没有听到郑清与萧笑在低低的议论着自己。 他腰板挺直步伐端庄大红色的九有院袍笔挺干净腰带与纽扣系的一丝不苟一路走来矜持的与每位认识的同学或老师点头打招呼冷淡中透露出疏离。 为了完美表现出一位血夜贵族的优雅他在来学校之前曾经接受过家族那位据称担任过哈布斯堡家族礼仪官的老吸血鬼整整一年的特训。 训练中的许多细节他都已经忘却了但老吸血鬼的一些话却总在他的耳边回响。 “第一大学是一个微缩的巫师世界你就是第一大学里卡伦家族的代表!” “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卡伦家族的荣誉!” “荣誉的桂冠都是用荆棘编织而成上面挂满了淋漓的鲜血。” “我们都是亡灵如果连荣誉也丧失那我们还剩下什么?” 夕阳橘红色的光线穿过树梢落在马修苍白的面孔上打断他的思绪。 他皱了皱眉抬起头厌恶的看了一眼树枝间参差不齐的缝隙脚步略微向树荫下挪了挪。 虽然作为一位纯血的吸血鬼他并不在意阳光中的紫外线;但光线带来的略微有些火辣的刺痛感仍旧让他感到不舒服。 如果家里面的园丁把树枝修剪成这幅模样早就被他丢去喂血奴了。 马修的神情有些阴郁不满之色溢于言表。 不仅仅因为头顶凌乱的树枝还因为刚刚与自己打招呼的郑清。 作为一名年纪不大的血族他的心态还没有完全僵化对于外部的刺激总会表现出一些明显的情绪。 如果一位老派的血族看到他的表现一定会对卡伦家族的家教大肆嘲讽。 当然卡伦家族对于欧罗巴那些腐朽家族的世故与圆滑也一贯嗤之以鼻。 马修·卡伦是出生在卡伦家族的年轻吸血鬼按照血族内部的一些划分他还处于幼儿阶段。 与狼人幼崽一样年轻、自控能力差、狂妄自大是它们共同的标签。 原本在这个年纪他应该吸饱鲜血后沉睡在卡伦古堡的深处慢慢积累成年的能量。 但一封通知书让长老们发生了争执。 一年前第一大学九有学院向他发放了录取通知书这在整个血族社会引起轩然大波。 作为月下议会的重要成员血族在巫师世界的形象一贯非常矛盾。在巫师们眼中它们既是优雅的暗夜贵族又是嗜血的疯狂野兽。 也因此血族始终与巫师世界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吸血鬼们有自己的私塾、自己的课堂、自己的教科书而且很少有幼崽会被第一大学录取。 即便有一些高贵姓氏的后裔在第一大学进修一般情况下它们也只会进入阿尔法学院。 按照长老们的说法他马修应该是漫长时间以来第一位进入九有学院的纯血贵族。 为此卡伦家族特意申请延迟一年报道以作好各种准备。 九有学院非常宽容的答应了它们的请求。 于是直到今年九月份马修·卡伦才第一次踏入这所巫师世界鼎鼎有名的学府。 带着满满的骄傲踏入了这座学府。 作为卡伦家族的一员马修有足够的骄傲。 虽然立族历史只有短短的三百多年但卡伦家族在整个血族社会都异常出名。 “年轻而强大的吸血鬼家族。” 这是第一大学的校长大人在某次会议上做出的简短评价。 这个评价让卡伦家族蜚声巫师界。 年轻意味着无限可能而强大则来源于家族的传承。 自从族长约翰·休·卡伦三百年前带着圣杯随着一艘破烂的海盗船来到新大陆后他们这一支分支获得了巨大的发展逐渐拥有了数十名成员。 尤其是三百年来家族还诞生了三位强大的血族长老。 一百年前约翰大人凭借强大的实力慑服了欧洲那些沉睡了数百年的亲戚整合了卡伦这个姓氏下的全部血族后美国的卡伦家族便一跃成为血族世界数一数二的豪门家族。 作为纯血的血族马修也值得骄傲。 不同于那些混血、或者半血的肮脏亲戚马修在出生后三岁左右的时候就拥有了完全变身能力。 这意味着他的血脉纯净度非常高。 在注重血脉超过一切的月下生物世界里纯洁就意味着一切。 一般条件下纯血类神秘生物拥有更强的能力、更完美的身体、更丰富的资源。 比如纯血的吸血鬼不会阳光过敏、纯血的狼人不会丧失理智;甚至于一般变化中纯血类血族能轻易变作巨大的血蝠、纯血类狼人能变作巨大的魔狼;而他们那些混血类亲戚则只能做出很简单的变化变成各种凡人世界里的恐怖怪物模样。 所以从这点来说马修·卡伦对自己纯净的血脉是非常自傲的。 带着这重重的骄傲马修进入第一大学最古老的九有学院。 一个同样骄傲的学院。 在这里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不友好。 已经是开学第二周了马修发现自己的骄傲正在一点点的丧失。 第一大学汇聚了巫师界的精英。与自己在家族里见到的那些同龄人相比在这里遇到的同龄人都非常优秀。 他有雄厚的家族背景。但是不提他遇到的蒋、张、唐这些巫师豪门;单单月下议会中与自己家族齐名的布莱克家族、奥布莱恩家族、塔波特家族的那些同龄人就抹平了自己这个优势。 他有优秀的血脉天赋。但是在第一大学见到的真正天才让他为之赧颜尤其是阿尔法学院今年那个十二岁的天才学员完全将本届新生所有的天才光彩掩盖。更不要提自己班上也有一位十二岁的灵巫。 灵巫那是能够召唤神灵的存在。 如果自己家族有一位灵巫一定会被严格看管在古堡地下室防止被对手暗害或者灵巫出现暴走。 但在学府那个十二岁的小灵巫竟然整天大大咧咧四处乱跑。 完全没有一丝警惕性! 这位年轻的血族幼崽每每对此事咬牙切齿。 但更令他备受打击是他引以为豪的交际能力。 在卡伦古堡的时候他总能团结许多伙伴;在月下家族们游猎的时候他又总能博得长辈们的交口称赞。 他有高贵的出身良好的交际能力有广泛的人脉但是开学已经一个多星期他仅仅收到不足十份的社团邀请函! 而刚刚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平平无奇的、毫无天赋的家伙竟然已经入手近百份邀请函! 何其不公! 唯一令他比较安心的是他的相貌在学员中仍旧出类拔萃——这一点比那个叫郑清的家伙强很多。 只不过在一个巫师的大学相貌是最不能称之为优势的存在。 对于一张脸只要五官端正皮肤光滑这张脸就不会丑到哪里去。而巫师们拥有几百种方法来保持相貌。 只不过大部分巫师并不在意这些。 马修感到自己的骄傲被一点点的耗尽了。 他可以容忍天才的林果在自己面前卖萌可以容忍与自己家族齐名的蒋玉在自己面前冷淡但是他无法容忍郑清一个一名不文的家伙与自己见面后只是点点头就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尤其是这个家伙现在比自己在学院里还出名! 最令人恼火的是这小子竟然敢对班上那位美貌的插班生下手!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她会是一个好情人在第一眼看到伊莲娜的时候马修就这样告诉自己。 所以她是我的马修暗暗握紧了拳头。 正文 第九十二章 阿尔法堡 沿着环湖长廊没走多远马修·卡伦便拐进了一条偏僻的长廊。 长廊的尽头有一扇石门被遮掩在藤蔓繁盛而宽大的叶蔓中。 这扇门看上去非常古老门扉与扇页上那些神秘的花纹已经被岁月侵蚀掉大部分线条只能通过残留的一些痕迹隐约看到许多伟大家族的纹章。 门环兽紧闭着眼睛它的嘴里叼着一条衔尾蛇。 这条蛇就是石门的门环。 马修皱了皱眉把手搭在了门环上。 虽然来自于古老而高贵的月下贵族但他并不喜欢这种过分的神秘与繁琐。也许因为卡伦家族血脉中流淌的叛逆他更欣赏一些简洁灵活的手段。 衔尾蛇吐出了自己的尾巴把脑袋环在了马修的手腕上用力勒了勒吐出惨白的信子轻轻舔舐着马修的手心。 年轻的吸血鬼面不改色只是安静的看着门环兽。 门环兽嘴巴微微蠕动了一下沉默颔首。石门仿佛收到了什么讯息抖动着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挪开。 自始至终门环兽都没有睁开自己的眼睛。 马修把手收回袖子里一丝不苟的整理了一番仪容然后继续迈着端庄的步伐向门内走去。 门后仍旧是一条漆黑的、安静的走廊。 只不过与门前的露天长廊不同门后的走廊仿佛是在某座建筑物内。走廊上下没有那些招惹虫子的藤蔓取而代之的是雕琢精美的大理石墙砖与古朴厚重的木质地板。 借着门口投射的亮光可以看到廊壁两侧悬挂了许多巨幅画像。 这些画像的主人看上去像是一些几百年前的老贵族戴着假发、脸上扑着厚重白粉有的人带着高高的绅士帽有的人拄着文明杖还有穿高跟鞋的老头子在毫不知耻的炫耀自己的真丝长袜。 原本这些画像的主人都在安静的沉睡着。 但是开门声将它们惊醒。 靠近石门的画像上那些浑身上下散发腐朽气息的老人慢慢睁开了浑浊的眼睛开始转动自己僵硬的、布满皱皮的脖子。 有几个老头还把颤巍巍的指头伸进口袋里掏出自己金丝框的单片眼镜。 画像两侧乳白色的火炬随着那些睁开的目光缓缓燃烧起来将漆黑的过道照亮。 “嗒嗒嗒。” 清晰的脚步声在密封的走廊内回响。 马修控制着自己的视线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走在长廊中央。 “是卡伦家的孩子。”门口的老贵族矜持的点点头确认了陌生客人的身份。 “咳……嘶……哪个卡伦?”旁边一个似乎患有哮喘的老头儿费力的问道。 “就是偷走议会圣杯的那个逆子。”穿着高跟鞋的老人用力跺着脚如丧考批。 “逆子!!”更远处的老贵族用力跺着拐杖声嘶力竭的咆哮。 马修深深叹了一口气。 对于这些把自己的影子贴到墙上来享受后辈尊重的老头子他在心底没有丝毫的敬仰之情。 他们真的已经没有脑子了马修恶意的想着加快脚步将那些充满敌意的咆哮声音抛在了身后。 走出阴暗的长廊他的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天井出现在他的眼前。 数十米高的彩色玻璃窗从楼底一直延伸到楼顶屋外白色的亮光透过这些玻璃立刻变得五颜六色异彩纷呈。 纵横交错的楼梯缓慢移动着仿佛精密的钟表在不同楼层间往返搭桥。雕琢精美的石像偶尔会动动手帮着校工把卡在半空的楼梯挪回原地。 天井正中央一条粗大的银制锁链从头顶的虚空中伸出。 锁链尽头悬挂着一块金色的巨大钟表。 钟表金底白盘四面八针指向时间各不相同。 马修习惯性的掏出自己的怀表与天井里的钟表对了对时间。 这里是第一大学阿尔法城堡的中央大厅。 现在是下午五点十三分。 按照学校的课表现在已经放学了。 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巫师三三两两行走在大厅的楼梯与过道间举止优雅表情矜持。几乎没有人对他这位红袍巫师的出现表现出过分的惊诧。 这与九有学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马修·卡伦还记得上周五有一位白袍巫师去九有学府的主教楼找人一路上竟然有四五个大一新生拉住这位兄弟院校的同学合影! 简直太荒谬了。 每每想到那副场景马修都忍不住脸热。 如果当初自己进入的是阿尔法学院也许现在的境况会更好一些吧马修·卡伦看着旋转扶梯上来来往往的阿尔法学生心底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与放肆、散漫的九有学院相比阿尔法学院的学生显然更优雅、有教养;自然这所学院的气氛与卡伦家族的幼崽更融洽一些。 “我在想什么!”马修遽然惊觉狠狠攥紧了拳头:“卡伦家族的男人怎么会被困难所吓倒!既然已经进入九有学院那我就要让所有人都真正认识卡伦的年轻与强大。” 作为一个高贵而强大的月下贵族一定要有自己的荣誉感。 马修重重吸了一口气掸了掸红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挺了挺自己的腰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城堡深处走去。 最近烦心的事情太多了他需要就自己的骄傲与失望去征求一下兄长的意见。 作为卡伦家族的代表马修·卡伦很早就知道自己有位杰出的堂兄已经在第一大学创下了偌大的名头。 弗里德曼·布莱克·卡伦布莱克家族与卡伦家族的完美结合月下议会未来的上议员现在是阿尔法学院的公费生阿尔法学生会副主席血友会副会长三a社团的魁首。 他的父亲就是自己那个叛逆的叔叔。 但是这个叛逆的血脉显然继承了两个古老黑暗家族的优点创造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血脉。 当马修来到弗里德曼的休息室外一个身材高大有着棕色鬈发与一双灰色眸子的年轻人彬彬有礼的拦住了他。 马修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但良好的习惯让他递上了自己的礼物:“替我问候弗里德曼爵士马修·卡伦有一些事情需要咨询爵士的意见。” 年轻人接过礼物微微施礼退入休息室内。 正文 第九十三章 休息室外 作为阿尔法学院的代表性人物弗里德曼爵士日程安排一向紧张。 这一点在他的休息室外就可以判断的非常清楚。 爵士的休息室外摆放着几排宽大的低背沙发供前来拜见的客人们休息。两两沙发之间还有低矮的黑色茶几。茶几下面的柜子里堆砌着几本厚重的工具书茶几上面嵌着金丝与宝石的茶盘中摆放了精美的糕点与水果。 马修眯着眼默默数了数。 自己前面还有十多名客人但大致可以分为两拨。 一拨客人估计是今年新入学的新生。他们身上的白袍子仍旧散发着新衣服特有的亮丽色泽而且他们的袖口、衣领处也没有特殊的镶边。 这拨客人以一位身材粗壮、留着小平头的年轻男巫为首大约有七八人。他们霸占了一整排的低背沙发肆意挪动着沙发与茶几围坐在一起应该在玩儿纸牌一类的游戏不时从人群里传出大声的喧闹。 墙壁上挂着的那些老贵族画像似乎都受不了这些新生的喧闹一个个离开了自己的画框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马修同样对这批客人的印象非常糟糕。 他们简直不像阿尔法的学生年轻的吸血鬼这样想着忧虑的看了一眼堂兄休息室的门庭。如果让这些粗俗的家伙与卡伦或者布莱克这些高贵的姓氏有了瓜葛简直是一种侮辱。 甚至想一想都让人恶心。 相比之下另一批客人就显得规矩多了。 这些人应该属于阿尔法的老生只有两个人。他们的白袍子在火炬的光辉下闪烁着柔和的色彩看上去仿佛缎子似的——穿久了的院袍都会有这种光泽。最关键的是这两个人的露出的袖口上镶着两道黑色线条。 这应该是大三的学生不知道他们找堂兄有什么事情。马修默默在心底忖度着安静的坐在了一张沙发上。 两位老生没有像那些新生一样吵闹也没有对那些新生失礼的态度有任何表现。 他们只是耐心的坐在沙发上抽出茶几下面的书安静的等候着爵士的召唤。 这才是阿尔法人应该有的风度。年轻的吸血鬼满意的想着也从茶几下抽出一本《海森堡与禁咒》漫不经心的翻起来。 看书的时候时间流逝的速度总是很快。 马修还没有把书的第一大章看完就被人打断了。 “您好请问是马修·卡伦阁下吗?”灰色眸子的仆役弯着腰恭敬的询问道。 马修连忙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微微吸口气沉稳回答道:“是的。” “爵士有请”仆役低着头小声说道:“请跟我来。” 坐在沙发上等候的客人们都注意到了仆役的举动。 最远处那些粗俗的新生停止了喧哗一个个交头接耳面色不善的看着马修。 而那两位老生也抬起头目光中充满好奇。 马修礼貌的颔首竭力压抑住内心的高兴挺直身子跟在仆役身后向休息室那扇拱形的花雕门走去。 但一个身影抢在他的身前堵在了花雕门口。 “我们来的比他早!为什么让他先进去这不公平!”留着小平头的粗壮男巫怒气冲冲的看着马修大声咆哮着嘴里的唾沫星子飞溅到那位灰眸仆人的脸上。 马修大为惊诧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他第一次在这种场合看到如此粗俗无礼的举动。 甚至在他短暂的、不足二十年的生命里也几乎没有遇到过这种失态的情况。 “如果想要公平干嘛不去书呆子的学府。”低背沙发上拄着下巴耐心等候的老生低声嗤笑道:“竟然在阿尔法城堡里寻找公平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滑稽的事情了。” 小平头重重呼吸几下忽然收敛了怒气。 “他是不是给你小费了?”男生傲慢的瞟了一眼马修摊开肥厚的手掌。他那五根粗短的手指上戴满了魔法戒指;圆滚滚的手心里一颗翠绿的宝石在白色火炬下闪烁着迷人的色彩。 “喏拿去!”小平头抓着宝石抛了抛嘲笑的看着身前的仆役:“我们可以先进去了吗?” 马修呆了几秒钟继而大怒。 这些粗鲁的新生不仅在侮辱堂兄还在侮辱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年轻吸血鬼的呼吸慢慢粗重起来他的眼睛里泛起红光嘴角隐约露出两点尖锐的锋芒。 但堂兄的仆役向前走了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 灰眸鬈发的仆人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擦干脸上的唾沫星子随后将这条帕子丢在门口的垃圾桶中。 “爵士没有邀请请您继续等待。”仆人木木的看着面前无礼的客人语气异常呆板:“爵士没有同意请收好您的宝石。” 这是机械人吗? 这是木偶吧! 这一定是炼金人偶马修残念的看着身前高大的仆人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两颗不知所措的小獠牙。 他没有想到自己那位名声显赫的堂兄竟然只用几个炼金人偶当仆人。 如果被其他月下贵族知道肯定会成为一个笑柄。 一时间他都不清楚是那些粗鲁的新生更让人恼火还是这些呆板的人偶更让人失望。 “弗里德曼家的规矩太多门槛太高我们候不起。”粗壮年轻人没有继续吵闹他收起手心的宝石阴沉沉的扫视四周一圈挥挥手招呼自己的伙伴们:“阿尔法学院又不是吸血鬼学院……走我们去拜访瑟普拉诺前辈!” 说罢这些新人竟然扬长而去。 只留下两位错愕的老生还有一片凌乱的沙发。 “您好爵士有请。”身前的仆人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重新带着马修向休息室走去。 年轻的吸血鬼收起自己的獠牙傻乎乎的点点头呆呆的跟在仆人身后。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一片混乱。 “请正装。”仆人的轻唱将走神的吸血鬼重新扯回现实之中。 花雕拱门后有一座巨大的穿衣镜。 马修站在镜子前用力搓了搓脸努力打起精神。 “您需要用湿毛巾去去尘”穿衣镜上方浮现出一位眉眼温和的老妇人:“还有您的领结向左偏了十三度右手的袖口上有一小块污渍。” 马修接过仆人递上来的温热毛巾拭了拭脸然后抠下那副有污渍的袖扣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对镌刻着卡伦家族纹章的黑色方扣耐心别在袖口。 老妇人温和的对他笑了笑。 穿衣镜散发出柔和的绿色光芒。 马修挺了挺僵硬的脊背对着镜子整理出标准的笑容转身向休息室走去。 “马修·卡伦阁下!” 不远处休息室的门侧另一个傀儡仆人轻声唱出了客人的名字。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弗里德曼爵士 跨过暗红色的高大门槛首先映入马修·卡伦眼帘的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窗户紧闭着血红色的天鹅绒窗帘被金色的弯钩收挂在两侧看上去仿佛女子及笄的长发温婉动人。 透过明亮的窗户远处是郁郁葱葱的沉默森林近处是熙熙攘攘的贝塔镇步行街。俯仰之间动静相宜令人迷醉。 落地窗两侧洁白的石壁上悬挂着两幅巨大的肖像。 左侧的男人向右斜坐在一张宽大的高背方椅中仿佛在俯瞰整个世界。 椅背的顶部是一副形状模糊的雕塑看上去像一颗眼睛;男人头带暗红色圆筒小帽上半身围在深红色的细绒披肩中下半身掩盖在一片深沉的阴影里;他的两条胳膊规规矩矩放在椅臂上左手按着一本厚厚的硬壳大书右手自然下垂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金戒指戒指上有一颗硕大的宝石宝石看不清颜色只能隐约感受到一股沉重的沧桑感被束缚在里面。 右侧的男人向左嘲讽的看向左上方的天空他的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神却冰冷瘆人。 他带着金色蜷曲的假发向左右披散着露出光洁的、高高的额头。脸色苍白胸前露出一截同样苍白的花皱领衬衫衣领上绣了金色的花纹看上去似乎是一段古老的咒语。他脚蹬锃亮的皮鞋穿着长筒袜与紧身马裤一手扶着腰间的长剑一手抓着一盏高脚木杯杯口朝下杯中鲜红的液体欲落还休。 马修·卡伦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先毕恭毕敬的向两幅肖像行礼。 左侧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是月下贵族最古老的布莱克家族族长托尼·j·布莱克;他左手按着的厚重大书是吸血鬼世界最古老的规则——《月下法典》。 右侧手扶宝剑的男人则是振兴当代卡伦家族的族长吸血鬼中的传奇约翰·休·卡伦他随意抓在右手的木杯就是血族最神圣的圣杯传说中盛放了始祖原血的容器。 两幅肖像对于这位后辈的礼节视若不见目光中不见一丝波动。这让马修愈发敬仰——似乎唯有这样才能与他们那尊贵的身份相匹配。 他躬着身子一动不动等候肖像训话。 “如果你在等这两个老不死的发话那就可以站直身子了。”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休息室的宁静笑道:“这是凡人们作的油画并不是魔法画匠的作品他们不是两个老头子的影子只不过是一些堆砌的油彩。” 马修·卡伦惊讶的站直了身子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两幅画。 栩栩如生的目光活灵活现的表情几乎与真人一样。 但肖像中又没有一丝魔力波动真的只是两幅油画。 “能够定格这一刹那的灿烂……真是……令人惋惜的天赋。”马修喃喃着目光中充满不忍。 在他看来画出这幅画的人拥有令巫师都为之赞叹的天赋但这点天赋又出现在脆弱的凡人身上令人扼腕叹息。 “所以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感叹一下我这两幅画?”那个清亮的声音重新开口调侃道。 马修·卡伦终于反应过来。 能够在这间休息室里随意开口的只可能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自己那位久负盛名的堂兄弗里德曼·布莱克·卡伦。 马修抬起头飞快的扫了一眼。 在他身前不远处那扇高大的落地窗前有一张宽大的枣红色木桌。 书桌上摆满了厚重的魔法书籍、各种精巧的魔法仪器还有一台计时用的沙漏在欢快的翻着跟斗。 桌旁摆着一把厚实的扶手椅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懒洋洋的躺在扶手椅上轻微的晃着。他的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不时探到旁边的果盘里拿颗果子。 此刻屋子的主人将身子向前探了探露出铂金色的头发与一双淡蓝色的眼睛。 这双眼睛恰好与马修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 马修飞快的垂下脑袋。 “非常荣幸与您见面弗里德曼爵士。”马修一手抚在胸前身子僵硬的行礼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我谨代表安格列·卡伦伯爵与琳赛·奥布莱恩·卡伦伯爵夫人向您表示问候祝您日安。” 安格列·卡伦是马修的父亲大人琳赛·奥布莱恩·卡伦伯爵夫人是马修的母亲。 对于这些古板的纯血吸血鬼贵族你不能指望它们僵化的脑子里除了这些繁琐的礼仪还有什么其他有用的东西。 听到客人的问候声屋子的主人无奈的放下手中的书本站起身走到马修身前。 “父祖在上希望一切安好。”屋子的主人弗里德曼爵士站起身来握住马修的手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他高大的身躯挡住窗外的阳光在这个宽敞的客厅里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看到你我不由想起去年在巴德明顿参加冬狩的情景了。一切仿佛都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是的爵士。”马修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得到这么一个拥抱激动的脸色都有些涨红了——这在吸血鬼身上可是很少见的:“您在伍斯特洛奇击杀的那只妖狐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你在第一大学呆上几年相信能惊掉家里更多老古董的眼珠子。”爵士说着与他身份不相匹配的俏皮话有些烦恼的骚了搔自己的铂金头发抱怨道:“啊这些呆板的家伙客人来了也不会主动招待……回头还得送到炼金研究所改装一下。” 马修吃惊的抬起头。 “请您见谅卡伦堂弟我不希望你在谈话前感到我有所失礼。”弗里德曼爵士抱歉的看了自己的堂弟一眼:“屋子有点小仆人也不够专业……” “在第一大学这个严苛的地方想要凑出一个宽敞的客厅与几位教养良好的仆人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客厅当你处于第一大学强大的禁制中很少有人能使用出高超的空间魔法技巧。” “而且学校规矩太多不允许我们带自己的仆人所以只好用这些人偶来凑上。” 马修露出恍然的神色连连摇头表示没有关系。 一位仆人端来高颈玻璃瓶与两支勃艮第杯瓶子里装着鲜红色的粘稠液体。 另一位仆人搬来一把饰有徽章的高背椅同时接过马修递来的外套悄悄退了出去。 正文 第九十五章 读圣经的吸血鬼 一只披着细纱浑身微微散发出淡蓝色光芒的小精灵小心的托举着长颈玻璃瓶向托盘中的高脚勃艮第杯里注入鲜红色的饮料。 马修·卡伦鼻翼微动嗅到了一股迷人的芬芳。 十二岁处子之血月下贵族飨客的美味。 这位九有学院的大一新生拘谨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托着玻璃杯竭力向自己的堂兄展示卡伦家族应有的优雅与高贵。 他的对面弗里德曼爵士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那位堂弟举止间的敏感。 几只巴掌大小、身着淡蓝色衣裙的小精灵正轻柔的托起他的一个手臂其中一个小精灵举着温热的毛巾轻巧的给他拭着手上残留的果汁。 而他的另一只手则缓慢翻动着书桌上的一本黑色经典。 一句话不经意映入他的眼帘。 “……你们是地上的盐盐若失了味可用什么使它再咸呢?它再毫无用处只好抛在外边任人践踏吧了。” “毫无用处。”这位阿尔法学院的大佬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几个字。 在马修到访之前弗里德曼爵士正在想着一桩烦心事。 阿瑟·内斯那个蠢货在几个大一新生手下栽跟头的事情已经传遍学校了。他的老对手们忙不迭的给那几个新生送去邀请函等着看笑话。 怎样淡化这件事情着实让人烦恼。 当然阿瑟那个蠢货应该是经过别人指点正在尽力拔高那几个新生的身份。 只不过看上去结果并不是非常令人满意。 弗里德曼爵士叹口气重重合上手中的《圣经》。 “下个月就是第一大学校猎会举办月了你有没有什么打算。”爵士抬起眼皮看着自己的堂弟。 马修刚刚把酒杯端到嘴边听到爵士问话立刻又放下杯子。 “我打算自己组建一支猎队参加校猎会上的新生大赛。”年轻的吸血鬼迟疑了一下补充道:“如果堂兄有什么其他安排我会听从安排的。” “没有必要。相信你在新生猎会上能取得不错的成绩。”弗里德曼爵士的声音清亮咬字很清晰语速并不快:“现在月下贵族中很少有你这么有干劲儿的年轻人了……我不由想起巴德明顿那次猎会当时与我们一同参与狩猎的阿瑟·内斯阁下他与你一般年纪虽然是个短生种却有许多月下贵族都不具备的冒险精神……记得当时你与他相谈甚欢啊。” 说着他赞许的对马修点了点头。 马修挺着腰坐在椅子上双手很自然的放在扶手上镇静的看向对面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那时我已经接到第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当时阿瑟·内斯阁下谈到第一大学招生的种种要求我对此很有兴趣。奥布雷恩家族的亚当阁下也在旁边。” “哦?”弗里德曼很有兴趣的扬了扬手几只侍立在不远处半空中的小精灵轻巧的托着果盘飞到两人面前:“是亚当·卡莱尔·奥布莱恩阁下吗?我记得几位老师提到过这位年轻人都说他有良好的符箓天赋呢。” “是的亚当阁下也是今年入校他完全继承了他的母族卡莱尔家族悠久厚重的沉淀拥有高超的符文天赋相信即便是昆仑的道长见到也会非常惊喜的。”马修双手托着轻薄的玻璃酒杯很是恭谨的回答道。 “提到昆仑我记得今年有个新生似乎传承了这座圣地的一些技艺。似乎现在很有些名气的样子。”弗里德曼有些漫不经心的抚弄着手中的酒杯眼睛盯着微微摇曳的红色汁液不知在想些什么。 “您是指郑清吗?”马修心底微涩连自己的堂兄都知道那个家伙了。 但他随即振奋起精神身子愈发挺的笔直:“他是我的同班在我看来他在符箓这些方面的确拥有不错的基础……据说他因此获得了几份邀请函。” “哦!”弗里德曼轻微的点着头:“是了我也听说了。” “但是这并不能掩盖他刚入学就违反了九条校规的事实。”马修似乎有些可惜的叹道:“九有学院上学期末开始整顿校风学风我这位可怜的同学恰好撞在枪口上被校工委安排了一个学期的临钟湖夜间巡逻。” “哦?”弗里德曼似乎很感兴趣的抬起头饶有兴趣的问:“我记得上个学期九有学院处理了三件违反校规的事情其中有一件校内决斗的学员被开除学籍了……当然那次事件相比来说要严重的多毕竟决斗中一位拥有古老血脉的传人受了重伤。” “郑清的处置要轻一些毕竟他们没有对着自己的同学抽出自己的法书。”马修很小心的吁了一口气继而脸上又露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我听说阿瑟·内斯阁下也在那场冲突中他没有关系吧。” “不要紧”弗里德曼爵士安慰道:“阿尔法学院对于自己的学生一向是爱护有加的更何况是我们的学员受到了伤害……那几个新生的确应该感谢阿瑟阁下如果不是他拒绝继续追诉的权利想来学生仲裁委员会一定会给他们一张红色的通知书。” “是啊对于这种伤害同校学生的行为我们必须严厉制止。”马修很高兴自己与弗里德曼的意见达成一致他低下头呷了一口红色的饮料看到自己的双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能够与月下议会未来的上议员在某些意见上达成一致还获得他的肯定马修觉得自己的骄傲又回来了。 这比那些邀请函的意义重大多了! 年轻的吸血鬼心底暗自得意。 不知不觉窗外的太阳向西偏的很厉害了。 弗里德曼爵士重新拿起手中的书向侧面靠了靠同时充满歉意的看向马修:“这间屋子的窗户有些靠边所以太阳下山这段时间光线不是很好希望没有影响到你。” 马修立刻有些拘谨的站起身很有礼貌的点头道:“打扰您这么久我已经很不安了如果没有别的吩咐那么请允许我提出告辞。” 爵士也站起身将手中的书放在红色的大书桌上安慰道:“没关系就像我预期的一样与您谈话是件非常愉快的事情……我收获很多。” 屋外的年轻仆人似乎收到消息及时的出现在休息室门口手里架着马修的黑色外套。 马修在仆人僵硬的服侍下穿好衣服重新给爵士施礼然后在仆人的引导下退出这间宽敞的休息室。 “我希望你下次过来不要这么拘束把这里当做卡伦古堡就行……我们身体里流淌着一样的原血这间休息室是我的自然也是你的。” 临走前弗里德曼爵士温和的看着自己的堂弟语气中充满鼓励: “以后想看书、做实验、开爬梯就用这间休息室就好。” 这让年轻的大一新生感激涕零。 直到走出弗里德曼的房间他才想起自己来找堂兄的原因。 不过当他想起自己竟然与堂兄在某些意见上达成一致的成就感时忽然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什么指点了。 我是一个高贵的血族并不需要那些巫师们的认可。 马修揣着莫名的骄傲感迈着端庄的步伐拐进通往学府的走廊。 送走客人弗里德曼缓步来到自己的阳台眯着眼看向柔和的夕阳。 “如果那个九有学院的年轻人在巡逻的时候处理了一两只乱闯的野妖……想必名气会更大一些吧。”爵士似乎在自言自语。 每年总有那么几只幸运而又可怜的野妖在第一大学的校园里放肆。 也总有那么几个倒霉鬼被这些野妖袭击。 所以说巫师与妖物之间的仇恨不是没有道理啊爵士摇着头微微感叹着。 “是的主人。”那个鬈发灰眸的年轻人微微欠了欠身子机械的说道:“二十年前曾经有一只野仸窜进第一大学;校志中记录当年因此丧命的大一新生有两个分属阿尔法学院与九有学院。” “可怜的孩子。”弗里德曼爵士伤感的转回屋内接过男仆手里捧着的书籍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里。 一只野妖抓住了那么郑清的名气更大了之前阿瑟·内斯与他的冲突会更加淡化自己的名誉应该不会受损了;抓不住野妖可不会活捉巫师那么一个受伤或者死掉的学员应该会让学校混乱很久。 到时候还有谁记得可怜的内斯阁下呢。 “他爱我们用自己的血使我们脱离罪恶。”弗里德曼爵士翻开手中的圣经很是满意自己完美的处置。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束缚咒 时间过得飞快当第二节药剂学上课之前唐顿大班长黑着脸走到自己面前收作业的时候郑清才讶然的发现自己来到这所学校已经快两个星期了。 十多天的时间说长也不长对于熬药的老巫师来说这点时间也许连坩埚都没烧开。 但这十几天的日子说短也不短要知道上帝创造这个世界也只花费了七天的时间。 十多天足够上帝开辟一个半世界。 而对于凡夫俗子的郑清而言却连一座巫师的大学都没有逛遍。 回想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郑清不由对孔老夫子:“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班长大人宽限小人十分钟!”郑清双手合十把脑袋砸在课桌上:“就十分钟!这几天全练习老姚那个魔咒了把李教授的作业给忘了。” 李教授是药剂学的老师大名李奇黄听上去像一味药的名字。与姚教授相同他也有些微微驼背平日里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讲课时细声细语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但那只是表面现象。 虽然仅仅接触过一次天文08-1班的学生们却已经将这位斯斯文文的教授列为了‘严厉top2’仅次于天文课的爱玛教授。 不过与爱玛教授强大的气场不同李教授的严厉体现在他对学生课业方面的要求上。 盖因第一节见面课之后这位说话和和气气的药剂学教授就给初来乍到的新生们留了课后作业。 用辛胖子的话来说简直是丧尽天良惨无人道! 当然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宿舍里发发牢骚。 实际上李教授留下的课后作业并没有多么困难。 对于这些刚刚入学的新生他只要求大家认真预习《标准药剂学》第二章前两个小节总结麻黄在草药中的应用情况。同时按照书本附录表格的一般格式理清麻黄的界、门、纲、目、科、属、种写清它的四种别名药效以及书本中提及的使用方式还需要背写一剂自己记下来的包含麻黄这味药的方剂。 教授特别声明下堂课上课前会抽查大家背诵的情况。 但是因为老姚前几天的魔咒课班里面大部分的同学似乎都没有完成李教授的任务。 “连你这位公费生都没有写作业么……”唐顿垂头丧气的趴在郑清的桌子面前唉声叹气:“这个世界生病了。” “十分钟就十分钟。”郑清涨红脸努力摆脱内心的羞愧:“把你的作业借我抄抄十分钟保证完成任务。” “算了吧。大家都忙着练习那个魔咒呢。除了刘菲菲、蒋玉和马修你不要指望找到第四份写好的作业了。” “那怎么办!”郑清一脸懵逼。 他看了看前排挤成一堆的女生放弃了蒋玉与刘菲菲的作业;而马修坐在窗户旁臭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也让人丧失了打招呼的想法。 “我去找李教授通融一下吧。”唐顿揉揉脸一脸沮丧:“全班范围内的不写作业丢死人了。” 郑清嘿嘿的干笑两声没敢接茬。 毕竟这位唐大班长在几天前老姚的课上刚刚充当过反面教材今天又要承受另一位教授的怒火。 “姚教授讲的那道咒语你掌握了吗?”郑清思忖着小声问道。 唐顿原本垮着的脸更塌了看上去像被那只大猩猩砸了一拳似的。 “有些眉目了。”唐班长嘟囔着抱怨道:“早知道要不停的给你们背锅我才不当这个班长呢。” 郑清呵呵着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是周一上午的魔咒课。 老姚开始正式教授大家高等咒语。 “魔咒的威力在于咒语。没有强大的咒语即使你有强大的能力也发挥不出来。”黑板前老姚激情四射妙语连珠无奈台下响应者寥寥。 一方面初来学校的新鲜感渐渐消失另一方面周末的小聚会造成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再加上周一综合症所以教室里的众人都是一脸挣扎与疲乏的模样。 “相对于实践语言有的时候的确太过于匮乏。”似乎很不满意现场的气氛老姚忽然龇着牙怪笑一声:“看来你们需要一些别样的刺激。” 说话间老姚用粉笔随意的在黑板上画了一幅阵图轻轻念叨着咒语用法书拍了拍那幅图。 随着一阵剧烈的魔法波动一头两米高的黑猩猩扒开阵图钻了出来。 这是一只成熟的雄性大猩猩皮毛乌黑发亮双眼上下翻动间闪烁着凶残的光芒。不过在老姚的震慑下这只狂暴的动物只有扣着手指老老实实的蹲在原地嘴里不间断的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吼与咆哮间或挠挠胸毛来表达自己的焦躁与不安。 前两排的学生吓的跳了起来奋力向后缩去。后面的同学则飞快的爬到桌子上用力跺着桌子。 男生们大声恐吓女生们纷纷尖叫一时间教室里陷入鸡飞狗跳一片混乱中。 “形象形象注意巫师的形象!”姚教授笑眯眯的敲着黑板丝毫没有在意教室里的混乱:“大家活动够了就安静啦!” 教室里慢慢安静下来氛围也活跃起来。 “今天要给你们讲的是一道束缚咒。” 教授的话让所有人精神一振尤其是法书完全空白的郑清更是瞪大了眼睛。 “首先我现在要你们想办法困住这个家伙。”老姚扫了一眼班里的同学在跃跃欲试的郑清身上停顿了一秒补充道:“当然这是魔咒课你们应该知道用什么手段。” 说着挥手示意大家各自动手。 郑清撇撇嘴将手从自己的灰布袋里抽出来。 他看见同样沮丧的辛胖子穿好了上衣嘀嘀咕咕的段肖剑收起了一包药剂还有不甘心的张季信嘟囔着将拳套重新揣进口袋里。 其他人互相看着谨慎的打量那只巨大的野兽。 半晌在教授鼓励的眼神下作为班长的唐顿缓步走上前去。 “小顿顿的话肯定没有问题的。”不远处几个花痴女叽叽喳喳兴奋的议论。 郑清一阵恶寒。 当然他也知道对于许多女生而言高大健壮出生阔绰性格温和的唐顿的确非常有魅力。 除了她。 郑清小心的看了一眼人群外伊莲娜抓着自己的塔罗牌倚靠在课桌上沉默的看着牌面与教室里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与那头吸血鬼一样公费生有些酸溜溜的想着。 似乎感受到郑清的目光伊莲娜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郑清连忙转头看向那头大猩猩。 看着她勇敢点!他在内心对自己咆哮着。 “嗷!”教室中央的大猩猩也咆哮了一声。 “枝蔓缠绕!”唐顿翻开自己枣红封皮的法书沉声喝道。 一指粗细的黄绿色藤蔓凭空生出环绕着那只大猩猩飞快缠绕上去。 一圈两圈三圈。 很快藤蔓在大猩猩身上缠了数圈而唐顿已经显出一些疲乏的模样了。 老姚扫视四周没有其他同学站了出去。郑清心底有些了然这意味着如果使用魔咒的话没有人会比唐顿用的更好了。 老姚笑眯眯的向侧面挪了两步。 大猩猩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咆哮一声抻开双臂指粗的藤蔓随之啪啪断裂开来;随即它站起身来双拳擂胸咆哮不止。 唐顿脸色一白显然被咒语轻微反噬了一下。 新生们又是一阵骚动女生们重新躲在了男生身后男生则努力展示着自己的勇敢。 老姚曲起指头在讲桌上敲了敲。 猩猩支吾两声委委屈屈的重新蹲回原地。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葛之覃兮 主教楼东601。 上午时分阳光还很充足。 银灰色的窗帘敞开着高大的落地窗也半掩着微风习习顺着窗户间隙调皮的钻进教室撩拨着上课的学生们。 但此刻天文08-1班的魔咒课上所有的学生都屏气凝神如临大敌任凭窗外风来风往无人挂心风中趣。 罪魁祸首就是站在教室中央的那只大猩猩。 这是一头年纪很大的雄性大猩猩背上的毛发已经变成银白色前胸两道交叉的巨大伤疤异常骇人嘴唇微微撇开露出上下交错的暗黄色犬齿。 此刻它正腆着圆滚滚的肚皮坐在教室中央一条粗大的胳膊杵在地上另一条胳膊若无其事的搔着痒隆起的褶状鼻翼缓慢起伏黑褐色的眼睛淹没在浓密的毛发间像是睡着了一样。 只不过站在它面前的年轻巫师们却不会这么认为。 所有人都还记得几分钟前这头凶兽是如何挣脱班长唐顿施展的束缚咒——用轻而易举来形容也是毫不夸张的。 “八百磅的大猩猩想坐哪里就坐那里。”萧笑叹着气站在郑清身后嘀嘀咕咕的下了结论:“毫无顾忌。” “如果不是教授限制手段我自己就能把它玩出十八般模样。”郑清不服气的转过头低声辩驳着:“而且老姚就在它后面坐着你觉着这头畜生能够毫无顾忌吗?” 萧笑翻着白眼没有吱声。 “萧同学说的是巫师界俚语。”蒋玉原本站在两人身边听到这番争论犹豫一下小声对郑清说道:“意思是这头大猩猩非常强大——巫师联盟颁布的a级通缉令里就有一头银白色大猩猩模样的妖魔活了很久了一直没被捕获这句俚语原本是形容它的。” 郑清臊然无言。 身后传来萧笑低声闷笑。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蒋玉忽然轻笑一声:“你能把这头大猩猩摆出十八般模样不知具体是哪些手段?” 郑清脸色涨的更红讷讷道:“这也是修辞手法……修辞手法。” 蒋玉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追问。 堂上。 姚教授见许久没有人站出来默默摇头缓缓说道: “你们现在知道的咒语大都是中学课堂上学到的一些基础魔法——就像刚刚唐顿的那道‘枝蔓缠绕’不过是依靠魔法能力衍生出的植物。” “好处是学习容易涉及的咒语公式也非常简单大部分巫师施展起来都没有任何困难只要有巫师的天分就能施展出来……坏处恰恰也在这里这道咒语太看重巫师的能力了。如果你是法力高强的大巫师这道咒语下去你们眼前这头大猩猩估计会被绞成肉末。如果你是刚刚启蒙的小巫师这道咒语下去能招呼出来一条爬山虎都是个奇迹。” “据我所知大部分人在初次接触这道咒语的时候只能召唤出来几根狗尾巴草。” 堂下的新生们轰然大笑起来。 教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微活跃不那么紧张了。 蹲坐在讲台下的银背大猩猩不屑的打了个响鼻喷起一团粉尘。 只不过这次没有学生失态。 老姚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开口说道: “就像刚刚那种情况你们的咒语即使对上类似大猩猩这种并不是多么强大的动物都显得很吃力。那么如果你们碰上更凶残的、更强大的妖物呢?” 教室里微微有些骚动但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瞪大眼睛盯着讲台上的教授。 郑清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老姚眼光扫过众人渐渐沉凝的脸提高声音强调道:“这就是你们要通过魔咒课学习到的一个理念——你们的能力是有限的如何用有限的能力来召唤更为强大的力量呢?” “今天我会教给你们一道咒语。” “我希望通过这道咒语你们能够理解这个理念对魔咒有更深刻的认识。” 说着老姚抓起自己的烟斗在黑板上重重磕了几下。 黑板上显出两行字:“葛之覃兮施于……” “这是一句强大的咒语。” 老姚看着下面刷刷记着笔记的学生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 “这句咒语中使用了一个强大的魔化植物的真名——‘葛ge’还有一个强大的延展动词——‘覃tan’;而缀连这两个词语的‘之’与‘兮’则是可以容纳荒古气息的虚言幻语。” “葛是指葛祖这是一头年岁已经不可考察的巨大灵物。传说中它的藤条蔓延在大千世界的各个角落真身盘绕在时间长河之中。当然许多巫师都认为这都是古籍中夸张的说法只不过我们普通巫师很难考证这种描述的准确性。这里就不继续讨论了。” “葛祖虽然强悍但心思单纯、性格率真非常喜欢巫师的法力波动。所以亘古之前巫师世界的大能力者与祂签署了永恒契约普通巫师可以通过咒语来召唤它的分身协助束缚敌人。” “这道咒语中的‘覃’就是那张远古契约的‘契字’巫师通过真名触动葛祖、通过契字约束它的行为最终完成这道咒语。” “使用这个咒语要注意后半段‘施于……’。这显示出这个咒语是半开放式的咒语。这在觉得大多数的咒语中是非常罕见的但也赋予了这个咒语更为广泛与强大的能力。” 教室里静悄悄的。 连平日里废话很多的辛胖子都老老实实抓着鹅毛笔在法书上誊抄咒式与解析。 这是他们这些新生进入大学后接触的第一道正规咒语。 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唯恐错过丝毫。 老姚似乎非常理解他们的紧张直至最后一位同学放下手中的毛笔才重新开口: “既然都记下这道咒语了那么终归要练习练习。”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堂下不安的年轻巫师们犹豫着。 “这个态度不够积极啊……”教授沉吟片刻指了指站在前排的一名小女巫:“李萌你来试试吧。” 堂下顿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刚刚学了一道看上去很厉害的咒语但没有经过实际练习每个人心底都没有什么把握。 “我?”李萌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 老姚肯定的点点头。 李萌怯怯的看着讲台下那头足足两米高的肉山忍不住回头看了蒋玉一眼。 蒋玉举起拳头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给了她一个鼓励的表情。 郑清也在一旁笑呵呵的做出‘大学生’的口型。 小女巫脸色一垮怏怏的走上台前。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李萌的咒语 自从前两天在流浪吧险些触发‘降灵’风险后李萌便被蒋玉约束在宿舍内接受家庭医生全方面的护理。 原本郑清以为这位十二岁的小灵巫会继续休息一段时间却没料到她今天就正式复课了。 课前当蒋玉带着一脸不情愿的李萌前来向郑清道谢时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你不是说要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吗?”郑清看着蒋玉有些担心的问道:“这么快就复课没关系吧……那个不要紧吧。” 说着他伸出食指悄悄指了指天空。 “不要紧的。”蒋玉似乎觉得郑清这种小心翼翼的姿态很有趣笑道:“萌萌原本就不是个消停的性子。王叔——就是家里派来的医师——也说没有关系活动活动反而更好索性便让她来了……快点道谢早上怎么跟你说的?” 蒋大班长转过头板起脸看向李萌。 李萌鼓着腮帮子撇撇嘴没有吱声。 “没事没事都是同学应该的。”郑清不好意思的摆摆手。 蒋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盯着李萌。 李萌终于承受不住这种无声的压力磨磨蹭蹭凑到郑清身前不情愿的塞给他一个红色的木头匣子然后飞快的跳回蒋玉身后探出个脑袋瞪着面前的罪魁祸首。 蒋玉终于转过头无奈的笑了笑:“萌萌不懂礼貌见笑了。” “这是……”郑清茫然的举着那个盒子有些不知所措。 “谢礼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因为你比较擅长符箓所以就送了一些符纸、丹墨。”蒋玉伸出一根指头阻止郑清推让的行为强调道:“这是萌萌的一点心意……如果你不收下家里长辈知道了会怪我们不懂规矩。” “才不是我的……唔。”李萌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蒋玉用手捏住了嘴巴。 郑清不好意思的抱着那个红木匣子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谢谢你的礼物。”沉默片刻他终于想起一件事笑着看向李萌:“既然已经互相道谢那么前段时间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吧。” 自从公费生的身份曝光后原本专机上建立的友谊瞬间崩溃整整一个星期李萌见到郑清几人或者喊打喊杀或者装作视而不见。 着实让人头痛。 听到郑清的提议李萌哼哼唧唧揪着蒋玉的袍子没有立刻开口。 蒋玉重重咳嗽了一声。 “看在你咬破指头的份上作为一个淑女我就大发慈悲宽恕你撒谎的罪行!”在表姐的威胁下小丫头指着郑清一副你占了大便宜的表情满脸傲娇道:“如果不是蒋姐替你说好话才不会这么轻易饶过你呢!” “诚惶诚恐诚惶诚恐。”郑清连连点头一副虚心认错的表现继而转头看向蒋玉笑眯眯的谢道:“幸甚至哉有蒋大美女帮忙说项不胜感激涕零。” 他最后又补了两个字顺手还抹了抹眼角以示感动。 李萌顿时笑的前俯后仰。 “李萌!”蒋玉大囧伸出指头揪起小丫头的耳朵一顿收拾:“胡言乱语当心我写信告诉老太太把你提溜回去!” “果然不愧大学生大人有大量!”张季信在旁边一脸讨好的笑着:“那么这周末我请客大家在步行街上聚一聚怎么样?” “不包括你俩!”李萌恶狠狠的看着张季信与萧笑:“红脸男跟西瓜头你俩还处于被制裁的阶段!” 萧笑利索的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无妄之灾。我又没说瞎话。”张季信哀声叹气。 李萌戚了一声。 “萌妹好我是蓝巨人小辛。”辛胖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双手比着心一脸猪哥样的看着李萌:“啊你啊塞哟~” “变态啊!”李萌飞起一脚重重踹在胖子腿上。 …… …… 回到课堂。 看到李萌小心翼翼的走向讲台郑清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现在可以使用魔法了吗?”他转头看向蒋玉小声说道:“我听说降灵后巫师有一段虚弱期不能使用魔法。” 阳光透过落地窗干净的玻璃笔直的射在教室中央。 光线映着蒋玉的侧脸显得格外耀眼。 郑清看着她洁白的脖颈与乌黑的秀发一时有些愣神。 “不要紧。”蒋玉似无所觉的撩了撩头发目光仍旧紧紧盯着场上的小女巫轻声说道:“那并不是一次完整的降灵而且这种程度的试验还在安全范围内。” 郑清感到身后一道审视的目光。 他转过头不远处那位吉卜赛女巫冲他微微一笑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整理手中的塔罗牌。 郑清心底哀嚎一声立刻坚定的扭过脑袋把目光落在教室中央的大猩猩身上。 教室中央李萌有些畏缩的看着那座小山一般的身影在很远就停下了脚步。 堂下众生屏气凝神唯恐惊的那头畜生暴起。 姚教授咬着自己的烟斗抱着胳膊倚靠在讲桌前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巫。 李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教授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些信息。 她深吸一口气哆哆嗦嗦打开自己奶黄色的法书眼睛在法书与身前那头大猩猩之间飞快的游移片刻后终于颤颤巍巍的喊道:“葛兮覃兮施于大猩猩。” 所有人都屏住了气息。 教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 然而李萌的法书没有丝毫动静。 讲台前姚教授重重喷出一股烟雾遮掩住他忍俊不禁的笑脸。 “嗷……”讲台下蹲坐在教室中央的大猩猩似乎感到自己受到一些冒犯冲着面前的巫师幼崽咆哮了一声。 即使距离很远郑清都能感到一阵微酸的轻风飘过自己头顶。 李萌僵硬的举着法书吸了吸着鼻子眼圈开始泛红了。 大猩猩咧了咧嘴唇似乎也觉得很没意思。 不远处的张季信小声提示道:“咒语错了!是葛之覃兮!不是葛兮覃兮!” 李萌长吸一口气尖叫道:“葛之覃兮!” 然后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女王陛下 第一大学校园工作委员会在主教学楼的每一间教室都配备了一群小精灵用来充当课间洒扫的校工。 因为教室规模不一致小精灵的数量多少也有区别。小教室一般只有三五只大型的阶梯教室则会安排十只以上的小精灵。 主教楼东601占据了六层东侧光线最充足的地段虽然教室规模只是中等但此刻在黑板上沿的木框上却坐了一排约二十只小精灵。 只不过这些小精灵只有七八位穿着校工委的灰色制服其他小精灵仍旧披着绿色轻纱。 这些穿着随意的小精灵是郑清带来的。 按照杜泽姆博士的要求在小精灵清醒的时候每隔两个时辰都需要对她们进行一次简单的体检并进行记录以供复诊时使用。 为了方便起见郑清索性买了一个大书包改装成小精灵之家每天背着它穿梭在各个教室。 这些小精灵来到教室后便会离开那个大书包寻找教室里的校工精灵们玩耍。 这节魔咒课也不例外。 当姚教授召唤出那头大猩猩之后生性胆小的小精灵们呼啦啦全都躲在讲桌上那沓厚厚的讲义后面去了。 面对她们‘兮兮、兮兮’的抗议老姚只是笑眯眯的咬着烟斗装作没听见。 而李萌被咒语憋晕过去之后那些校工精灵第一个冲了上去。 “兮兮兮兮!” 七八只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一边缩着脑袋发抖一边把身子挡在大猩猩与李萌之间。而郑清的小精灵犹豫片刻后竟闪到他的身后努力把他向李萌身边推去。 郑清一愣神蒋玉与姚教授已经小跑几步来到了李萌的身边。 班上的其他同学也在片刻之间反应过来纷纷乱乱的向前拥挤了过去。 “不要挤不要挤。”班长唐顿在人群中大声招呼着:“留下点空间病人需要新鲜空气!” 只不过没人响应他的号召大家仍旧努力向前挤着小声而急切的议论着晕倒的小女巫。 流浪吧的事情刚刚过去不久许多参加了轰趴的学生还记着这位沾酒就倒的天才少女是一位传说中的灵巫。 会不会是上次治疗的后遗症? 许多人都在揣测着、议论着。 姚教授皱着脸打量了一番李萌的脸色小心翻看了一下她的眼皮又轻轻翻了几页法书最后在法书流淌出的绿色光晕中长吁一口气。 “没关系没关系。”他向蒋玉点点头又看向其他学生:“都让开地方。” 学生们呼啦啦给老姚腾出一大片空地。 讲台前蹲在的那头大猩猩似乎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挪到教室的角落里探着脑袋看向那个晕倒的小女巫。 “只是没有正确呼吸被咒语憋过去了。”老姚从怀里掏出一个圆形的金属小盒子拧开里面是一些细细的、橄榄绿色的粉末。 然后他曲起小指用指甲从盒子里挑出一点粉末凑到李萌的鼻子底下。 几秒钟后李萌就打着喷嚏醒了过来。 “这可不行胆子这么小怎么对付妖物啊。呵呵……”站起身的老姚似乎也有些尴尬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笑呵呵说道:“念咒语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呼吸方式……这是中学的课程你们大家应该都有一些基础吧。” 郑清用力的摇了摇头。 旁边李萌红着眼圈接连不断的打着喷嚏。 “都向后退向后退。”老姚挥着手将学生们驱赶回原来的位置:“刚刚李萌同学做了一个错误的施法那么有没有谁自告奋勇……” 话音未落蒋玉就一步向前站了出来。 “我来。”她把手探向脑后三两下将长长的黑发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冷着脸看向缩在教室角落里的大猩猩说道:“我来试试。” 姚教授干笑一声抖了抖手指招呼那头大猩猩重新站在台前。 大猩猩骚了搔下巴磨磨唧唧的蹭了过去。 “我刚刚说了自己没有中学基础。教授干嘛不搭理我。”郑清撞了一下旁边的萧笑抱怨道:“念咒时的呼吸有什么讲究吗?” “按照你早上晨练打拳的呼吸方式就可以。”萧笑哗啦啦的翻着在自己的笔记本头也不抬的简单回答道。 “这些小精灵刚才是怎么回事我第一次看见她们这么勇敢。”郑清用手指蹭了蹭肩头趴着的小精灵又撞了萧笑一下。 这次萧笑终于无法认真的翻开他的笔记本了。 他怒气冲冲的抬起头瞪着郑清直到这位年轻的公费生不好意思的挪开视线才气咻咻的回答道:“这就是她们被巫师认定非独立智慧生命的原因之一。” “炼金术师创造出最初的小精灵时在她们的逻辑中设定了优先度巫师的生命在这个优先度的最前列。任何一群小精灵都必须首先确保巫师的生命安全。” “没有办法规避思考过程的逻辑缺陷甚至不能做到趋利避害就不算一个独立的智慧生命。” “太不人道了!”郑清瞪大眼睛。 “你跟一群小精灵讲人道?”萧笑嘲讽道。 郑清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 “当初在专机上这些小精灵……”郑清微微侧头以目示之隐晦的询问萧笑自己这群小精灵没有保护那位女乘务的原因。 “估计是那头女妖速度太快。”萧笑简单分析道。 郑清沉默了。 讲台前蒋玉已经在大猩猩面前翻开了自己青色封皮的法书。 教室重新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教室中央对峙的双方。 讲桌前姚教授点点头示意开始。 银背猩猩扣指而立咧着嘴露出狰狞的獠牙喉咙间发出威胁的咆哮。 蒋玉手抚法书轻喝一声:“葛之覃兮施于此獠!” 一道流光从法书中流淌而出溢散在虚空四处。 数道拇指粗细的藤蔓在大猩猩四周凭空生出绞绕做粗大的麻绳继而仿佛活物一般顺着它僵硬的关节与缝隙将其死死困在原地。 大猩猩张开嘴刚想咆哮一段粗大藤蔓便恶狠狠的捅了进去。 郑清有些目不忍视了视线向下挪了挪顿时浑身发冷的看见一段尖锐的疼蔓绕道猩猩的后下方。 “这姐们儿太狠了。”旁边辛胖子小心翼翼的对段肖剑哼哼。 但那个贱人却一脸膜拜着深情的低声咏叹道:“哦女王陛下!” 郑清转过身放弃了评论的想法。 正文 第一百章 元辰守护 风儿不再喧嚣阳光也重新温柔起来。 主教楼东601的教室里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讲台前那头被五花大绑的银背猩猩对身前不远处那个挽着发髻、背对着诸生的窈窕身影敬畏不已。 姚教授召唤出来的这头大猩猩有多大力气现场的每个人都能在心底揣测几分。 单看唐顿先前费劲心力使出的咒语被这头畜生轻而易举的挣脱就能分辨一二了。 而现在那头让唐大班长被魔咒反噬、把小灵巫吓晕的庞然大物在蒋玉施展的咒语下毫无抵抗能力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甚至那些藤蔓还像有生命一般灵活的探索大猩猩每一个敞开的洞口。 “真厉害。”唐顿黑着脸却率先打破教室里的沉默开口称赞着。却不知是在称赞蒋玉施法厉害还是老姚教授的这道咒语厉害。 仿佛是一道发令枪其他人争先恐后的开口大肆发泄刚刚被冻结的情绪。 教室里顿时陷入巨大的喧嚣之中。 大家既惊诧于蒋玉对这道咒语的掌握程度又对这道咒语的威力震惊不已。 “我就知道表姐最厉害了!”李萌努力憋着喷嚏脸色涨的通红在一群女生的簇拥下大声嚷嚷着:“表姐揍死那头大猴子!” 蒋玉没有回头只是扶额长叹一声。 “八百磅的大猩猩想捆成什么样就捆成什么样儿。”郑清哈哈笑着用力拍着萧笑的肩膀把西瓜头之前说的俚语改头换面丢了回去:“云淡风轻!” 萧笑愤怒的瞪了他一眼还没开口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难以置信!”张季信抓着自己的两个拳套红色的脸膛像是放光一样语气中充满震惊:“咒语有这么厉害?” 似乎为了解释这句话他转头看向几位好友飞快的解释道:“老头子每次都跟我们说没有妖怪是一拳砸不扁的如果有那就多砸两拳……就前面那头畜生我三拳都砸不扁!” “那是因为你修炼不到家。”萧笑终于抓住机会冷笑道:“面对这种咒语你应该在巫师吟咒的时候就冲过去把他敲晕……如果想着用拳头对抗咒语纯属舍本求末。” “更难以置信的难道不是那位女王大人吗?!”段肖剑唾沫横飞的插入几人的对话中:“老姚把咒语刚刚挂在黑板上几分钟我还没读通顺呢她就已经用的如此得心应手!简直丧心病狂!” “很难吗?”郑清疑惑的翻开自己的法书嘴唇微动默默念咒。 一道绿光从法书表面浮起数根细若蚕丝的藤蔓刺破虚空在郑清的指间灵活的盘绕、打结。 “也不算很难吧。”郑清总结着赞叹道:“的确是非常厉害的咒语这些藤蔓大小随心、灵活如意就像有灵魂一样!” 周围的几个人傻乎乎的看着他指间钻来钻去的那几根细小藤蔓目瞪口呆。 良久辛胖子率先开口:“世界出现了bug我要向大巫师议会申诉。” 段肖剑也一脸悲愤的看着郑清吐出两个字:“友尽。” 只有张季信撇撇嘴似乎看的很开:“学霸的世界我们不懂……我还是继续练习在巫师念咒之前打晕人的拳头吧。” 郑清打着哈哈并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他欣喜的感受着虚空中传来的奇异波动享受着自己释放第一道魔法的快乐原本还有隐约忐忑的心情终于彻底落地了。 “这就是魔法”他用力攥紧拳头看着那些藤蔓化作绿色光点消失在空气中在心底对自己暗暗说道:“我是一名巫师!” 教室里狂热的气氛来的快去的也快。 当同学们重新安静下来姚教授终于站了出来。 “大约就是这样了。”他挥挥手将被捆成粽子的大猩猩送走很是满意的点着头:“蒋玉做的不错……你们看明白什么了吗?” “猩猩被爆…”段肖剑看着眼前寒芒闪烁的塔罗牌顿时闭上嘴巴将最后一个‘菊’字吞了回去转身对一个酒红色的大波浪身影讨好般的笑了笑。 伊莲娜默不作声的收回自己的纸牌。 “我们施展的咒语并不是用于生出藤蔓而是驱使那个‘葛’。”唐顿开口努力清洗自己之前留下的笑柄。 “对!”老姚的烟斗重重敲在黑板上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所有人都闭上嘴掏出各种魔法速记笔开始做笔记。 “凡人为了方便发明了各种工具代替自己来工作。我们也有同样的理由与需求。” “所以很久以前的强大巫师们通过降服强大的传奇生物让它们为我们来服务。” “‘葛祖’就是这样的存在。” “我们的咒语通过联系葛祖沟通我们的祖辈留下的契约继而产生运用这种力量的能力。” “换句话你们只是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驱动了两个传奇的力量。所以能够产生这么强大的咒语力量毫不奇怪。” 说道这里老姚喘口气重重吸了一口烟。 教室里没有一丝声音只能听到笔尖在纸面滑过的沙沙声。 “既然有葛祖那么还有更为强大的类似生物吗?”郑清写完在等候其他同学的空隙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有些犹豫的举起手。 “不用拘束不要举手。”老姚摆摆手沉吟道:“要说这种传奇生物其实非常多的……即便类似‘葛祖’这种也还是有的只不过你们用起来会有些费力。” 说着他又用烟斗敲了敲黑板。 一串串公式随之流淌而出直至最后四个大字出现在上面: “葛藟纍之。” 郑清瞪大眼睛手下运笔如飞努力把黑板上所有的痕迹都烙印在自己的法书上。 老姚在讲台上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也是一道束缚咒。” “与‘葛之覃兮’类似。” “但在这个咒语中包含有另一位更为强大存在的真名——‘藟lei祖’。” “传说中藟祖是葛祖的创造者。” “在这道咒语里葛祖的力量只是引出藟祖力量的引子。” “而咒式里第二个‘纍lei’字比之覃是更不知道强大多少倍的契约力量。” “如果能力不足你们甚至连这两个字都读不出来!” 讲到这里老姚重重的吸了一口烟他那光滑的大背头在烟雾中显得格外神秘: “魔咒魔咒只是一种运用。世界上最强大的并不是这样的运用而是为运用奠定基础的方法啊。” 那节课结束的时候老姚留下‘元辰守护’四个大字飘然而去。 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同学们比较一致的看法是这是个咒语的名字需要大家预先练习。 在第一道咒语的刺激下每个人都在课后疯狂寻找有关这道咒语的信息。 教科书、习题集、甚至图书馆的典藏。 但直到三天后的今天依然没有人能够依靠这四个字发现什么。 第二节药剂课就在这种纷纷乱乱的气氛中来到了。 直到这时许多人才发现自己忘记了李教授上节课布置的课后作业。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药剂学教授 当课前的预备铃声响起来的时候郑清还在努力背诵着‘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 这是一道古方主要用来驱风邪、清肺平喘;方子使用的药材也非常简单就是汤名中包含的麻黄、杏仁、甘草与石膏四味药材。 这道药方被收录进《标准药剂·大学一年级》的附录中作为麻黄的一种基础应用介绍给学生们。 对于李教授上一堂课布置的书面作业郑清已经放弃了治疗;但背诵一道包含麻黄这味药材的方子只要挑选得当还可以挣扎一下。 就像这道‘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只有四味药材、五道工序不需要配药途中更换三次蚕皮手套也不需要一个时辰之内六次调整火苗大小甚至不需要在制药过程中使用任何符咒。 纯手工、低要求只要智商在标准线以上的学生都可以在十分钟内背下这道方剂。 只要背会这个药方那么李教授抽查作业的时候就不会死的那么难看了。 抱着这种天真的想法郑清努力翻着那本厚厚的《标准药剂学》想要在老师进教室之前尽量往脑子里多塞一些东西进去。 与他类似的学生还有很多。 天文08-1班的药剂学教室里大部分人都在摇头晃脑的背诵方剂人声鼎沸异常热闹。 有背“有汗或无汗舌苔薄白或黄脉滑而数者”的也有背“内诸药煮取两升去渣温服一升”的还有背“有杏仁以定喘甘草以泻火烦热乌有不解者乎”的。 热热闹闹不一而足。 突然间门后的小人忽然大喊一声:“老师来啦!”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郑清一边抬头看向门后的那张画纸嘴唇仍在飞快的蠕动试图趁着脑浆还热乎给里面多塞几个单词。 与主教楼东601的魔咒课教室一样这间药剂学的教室门后也有一张笔画随意、样式陈旧的简笔画。 画上同样是是一个三角鼻、圆弧嘴、大小眼睛、麻杆腿的简易小人。 而且它与其他教室里的同伴们一样都光着脑袋顶着三五根头发。 画纸右下角一模一样的位置上还有相同的签名‘may’。 许多人都说这些图纸是高年级的老生留给学弟学妹们的福利用来在教授们进教室之前通风报信。 因为第一周的经历新人们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 所以在门后小人大声提醒后药剂学教室的所有人仿佛都被施加了沉默咒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但是等待许久仍旧无人推门。 那扇微微有些发黄的木门老老实实的呆在门框里纹丝不动。 学生们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门后的小人眼神中都充满了疑惑。 “哇哈哈哈!”白纸上的小人指着一教室正襟危坐的学生笑的直打跌:“骗你们的!哈哈哈哈……新生就是好骗!” 举室哗然。 众生义愤填膺纷纷挽起袖子向门后涌去打算教训一下这张纸上的臭小子。 “老师来了!”混乱中小人又高喊了一声。 “来你大爷!”辛胖子揉着关节怒气冲冲的怼回去。 教室门砰然打开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诸人眼中。 李教授一脸疑惑的看着乱糟糟的教室他的身旁站着脸色发黑的唐顿。 “干什么呢?不知道上课了吗?!” 众皆怂。 大家灰溜溜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终于知道为什么没人给它画帽子了。”郑清咬着牙恶狠狠的扫了那个得意洋洋的小人一眼:“这种骗子没被之前的学长们打死真是好运气。” “这种涵盖魔法智能的伪生命很难被打死只能被销毁。”萧笑想了想提出了一个中肯的建议:“它不是喊冷么你可以给它多画点冷风。” 郑清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 药剂学的教授是一个黑发黑眼但面部轮廓又很有些棱角分明的中年男人。与大多数沉迷实验室的巫师一样他的身子也微微有些佝偻很瘦弱宽大的袍子披在他身上更突出了这点。 大部分时候他说话的声音都很轻柔似乎担心声音稍大一点会将面前那些细碎的药粉吹飞似的。 虽然李教授看上去有些木讷严肃。但事实上在‘第一大学我最喜爱的课程与教授评选’中药剂学的李奇黄教授一直以高票名列前茅。 对天文08-1班的新生来说第一节药剂课上这位教授的一段表述尤其令人印象深刻。 那是在提及‘为什么要学习药剂学’这个问题时李教授脱离讲义临时发挥发表的一番言论: “真的爱情与魔法制造的爱情区别在于原因。” “无数的原因造成了真正爱情的诞生。” “而魔法制造的爱情没有原因。” “大多数同学都梦想在第一大学求学的日子里获得一段真正的爱情。” “但是相信我魔法药剂制**情的效果比真正的爱情更加浪漫更加像真的爱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再而衰三而竭。” “这就是魔法爱情唯一的缺点——它的持久性不好时效取决于魔药制造者们的水平。所以同学们为了不被这种更像爱情的爱情迷惑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魔药学啊。” 郑清发誓自己看到段肖剑眼睛在那一瞬间透出了绿油油的光芒。 当然其他人的表现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甚至郑清自己都在无人注意时悄悄吸回了嘴角的口水。 不论男生还是女生在李奇黄教授的这番鼓(诱)励(惑)下纷纷拍着胸脯竭力表达自己学好药剂学的决心。 而在这第二节药剂课的课堂上每个学生都躲躲闪闪的看着李教授在心底希冀着他忘掉上节课他们的各种赌咒发誓。 教授站在讲桌后慢条斯理的收拾好自己的讲义抬起头看向天文08-1班的学生们: “你们的班长刚刚与我简单沟通了一下课后作业的问题。” “我认为你们对姚教授的课业感兴趣是值得肯定的。但是作为你们必修课的教授我必须声明药剂学的作业也是必须要完成的。” 教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尴尬的笑声。 “你们将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来补完作业。” “明天如果没有收到你们的结果即使只缺一个人那么你们每个人都将付出一点学分的代价。” 课堂中响起一片欢呼。 教授的这个提议获得了所有学生的一致赞誉。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危险的实验楼 相对于魔咒课、魔法哲学这类理论性较强的课程而言药剂学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课程。在教授联席会议发布的学习纲要中药剂学近一多半的课时都属于实践类课程。 也因此天文08-1班的药剂学教室与其他班级一样被统一安排在主教楼西侧的实验楼中一间包含众多试验台的教室里。 虽然从外观上看实验楼、主教楼、办公楼三栋大楼的高低并没有太多区别然而大楼内部却有着巨大的差异。 与只是偶尔出现楼层消失的主教楼不同实验楼里的情况异常复杂。 因为这栋楼不仅仅是各位魔药师、草药师、或者丹药师的实验楼还是各位符箓师、阵法师、魔具师、炼金术师的实验楼。 在地下实验楼拥有巨大的地底空间。负一层的仓库里储备着各种学习中常用的实验器材、药材;负二层的地下温室种植了海量的阴性药草;负三层至负六层提供数以千百计的静室以供不同需要的学生或者教授们在安静环境下调配药剂、勾勒符箓、刻蚀法具或者集成阵法;负七层至负九层拥有不同魔力浓度的试验场方便教授们做更加精细的实验;再往下据说还有勾引了地火的巨大法阵使用岩浆与地下阴泉为辅助手段一炉能炼成千上百枚丹丸的巨大丹炉。 在实验楼高层有数座高塔仿佛烟囱一样直挺挺从大楼上探入半空。这些高塔顶部安装了各种型号、大小不同的星空仪器第一大学专门负责校园气候调节的星象监就坐落在这些高塔之中学校的星象课、星空占卜学等多门课程的教室也在这里。 至于实验楼剩下的中下楼层还有许多独立实验室、社团活动室等专属教室不一而足。 郑清第一次参观第一大学校园时尼古拉斯曾经告诉他们实验楼属于校园内的高风险区域当时新人们心底充斥着刚刚入学的兴奋与好奇对老生的警告不以为然。 但仅仅是第二次在这栋大楼里上课郑清就对这种说法有了一个明确的认识。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声与强烈的震动打断李奇黄教授的讲话。 郑清感觉整间教室仿佛被一辆快速行驶的列车迎面撞上每个身在其中的学生都被撞的东倒西歪。 他站直身子惊恐的看着教室四周洁白的墙壁仿佛皱起的纸张扭曲出骇人的角度承重墙与门窗在这种压力下发出了痛苦呻吟。 “不要惊慌抓紧试验台上的把手。”李教授大吼着声音竟然压住了教室外传来的巨大声浪。 原来他也能大声说话啊!郑清一边在心底吐槽一边抓住试验台一侧的把手。 然后他抬起头四处张望。 前排的蒋玉已经翻开了自己的法书也许她又使用了不久前学会的那道‘葛之覃兮’一大堆张牙舞爪的葛藤把周围的女生们牢牢捆在实验桌前非常稳当;而郑清身后不远处那位吉普赛女巫一手抓着试验台上的把手一脸轻松她甚至还有闲暇摆弄自己那副塔罗牌。 倒是周围这堆男生也许过于粗心大意被后续传来的楼层抖动震了个七滚八歪显得有些狼狈。 当教室外的噪音渐渐消逝、震动也逐渐停歇教室重新恢复平静每个人都站稳坐直之后李教授终于重新开口: “大家不要在意这应该只是地下火室炸炉了不要紧的……实验楼经常有这种事故发生大家只要不在事故发生的教室就没有关系。”他轻飘飘的安慰着惊恐的新生们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几个新生摔的鼻青脸肿。 “实验嘛总有这样那样的风险。”教授如此总结道。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郑清在心底疯狂咆哮着双手用力搓着脸努力把自己扭曲的面孔熨平震惊的看向旁边的同学:“这么要命的教室学校怎么还会允许存在!” “简直是在拿绳命上学啊。”一旁的辛胖子仍旧抱着沉重的实验桌一个劲嘀嘀咕咕。 “比传说中还要吓人。”萧笑脸色苍白的扶了扶眼镜喃喃道。 “我哥说”张季信又把自家哥哥的话拿出来:“平常没事别去实验楼。” “你哥说的对。”郑清重重叹了一口气:“一直都对。” 李教授双手压了压示意教室安静下来然后继续爆炸发生前的话题: “上节课的作业除了书面的我还要求你们能够在这节课背写一道含有麻黄的方剂。” 郑清茫然的晃了晃脑袋。 他似乎听到了自己脑浆在脑壳内绝望的、汩汩的撞击声。 刚才一惊一吓原本就不是很熟练的那道药方已经被他忘的七七八八。 而教授下一句话更让人沮丧。 “至于药方的抽查”李奇黄教授停顿了一下认真打量了一番教室里的学生忽然笑了起来:“有谁背诵的药方不是那道‘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举一下手。” 教室里沉默了几秒钟。 蒋玉、辛与马修三个人举起了手。 郑清努力把脑袋向桌子更深处钻去假装自己还处于刚刚爆炸后的眩晕中。 几乎所有人都挑了最简单的药方来背诵没有比这更令人难堪的场面了。 “上节课走的比较急所以布置的这道作业没有说清楚。”李教授笑眯眯的看着众人继续说道:“那么我这里再补充一下:每个人需要在下节课之前背写一道包含麻黄这味药的方剂不能背诵课本上这些基础药方需要你们自己去图书馆寻找一道足够体现你们水平的方剂。” 也许因为刚刚的爆炸堂下的学生们有气无力的答应着全然没有几分钟之前的热情。 “好的。言归正传。”李教授轻咳一声微笑着把话题重新引开。 “药剂学是一门丰富的学问。包含了人类从诞生开始所有的一切药理学问与知识。上节课你们简单了解了现代药剂学的一些理论与常识。” “原本这节课我计划继续开授一些基础理论但是一方面你们没有完成我的作业。” 李教授顿了顿看着堂下诸生许多人都默默的低下脑袋。 “另一方面”教授垂手指了指地下:“实验楼今天不是特别安静……估计一会儿还有余爆发生所以今天这里不是个上课的好地方。” “那么这节课我就带领你们去领略一下药剂学另一个令人着迷的地方吧。” 说着他拉开教室门示意大家向外走。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百草园 离开仍旧散发着不详低鸣声的实验楼沿着一条僻静的长廊穿过临钟湖新生们在李奇黄教授的带领下来到学府的后院在一座低矮的两层独立小楼前停下了脚步。 教授让同学们稍等片刻自己却径直进了那座小楼。 片刻之后当李教授重新走出那座小楼时原本套在身上的那件黑色教授袍子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灰色短衣仿佛校工们的制服却又在款式上有细微区别。 他背着宽大的草帽一手拿着一个长嘴的黄铜喷壶一手扶着一支木质长柄的尖头铁锹看上去像一位农夫一般。 “这里是九有学府中的植物园也是第一大学规模较大的灵园之一。”李教授拄着那根铁锹原本佝偻的身子也挺直了许多然后他挥了挥手中的黄铜喷壶补充道:“这就是我之前向你们提到的药剂学另一处令人着迷是地方——神奇的魔法植物世界。” “这里不仅有花甲茯苓、百年何首乌、千年人参子、冰山雪莲、铁皮石斛等等这些功效惊人的大补药还有状如苏而赤华可以毒鱼的葶苎;有黄化而圆叶服之不字的黄荆;有白花黑果、状如韭既可以治恶疮、又能驱散幻术的条草。等等等等。” “今天我会带着你们稍稍领略一番园中盛景。” “进园子之前我需要提醒你们没有得到允许不要随意碰触园子里的任何一株植物不论你看它是益草还是恶木又或者你看见一株食人花吞下一颗乱跑的人参子忍不住内心那愚蠢的正义感。” “不论如何不要碰触任何一株植物。” “也许你碰触的植物会因为受到外来刺激而枯萎……到时候就不是几枚玉币能解决的情况了。” 李教授提高声音郑重其事的警告众人。 学生们老老实实的点着头飞快的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教授提到的各种细节。 “嗯最后进园子之前所有人都把课本、笔记本、乃至于笔墨纸砚这些东西收好带上自己的耳朵与眼睛出了园子再记下来。” 郑清呆了呆沮丧的把文具塞进了自己的灰布袋然后有些不安的看向四周。 书生离开手中的纸笔如同剑客丢掉了宝剑不由人不安。 “跟上快跟上。”辛胖子拽了一把发呆的公费生跟着教授向楼后走去。 郑清回过神连忙打起精神与身后的学生一道急忙忙、乱哄哄的跟了上去。 在第一大学每个学院都有自己专属的植物园、用以培育自己学院在教学中常用到的魔法植物。 刚入学的时候尼古拉斯曾经带领郑清来过这里但也仅是过门而不入只粗略了解了一下门户罢了。 转过小楼面前是一座单薄破旧的拱形圆门门楣上挂着一块黑乎乎的木牌上面用绿色的油漆写着‘百草园’三个字。 门两侧的墙壁上有石块垒砌的一个个玄奥字符字符都是空心的透过空隙可以看到园内郁郁葱葱的繁茂植物。 “我以为学校起码会在植物园外面罩个玻璃罩子。”郑清透过缝隙打量着园子里的植物忍不住对萧笑说道:“没想到竟然就这么简单一道破墙。” 萧笑怀里没有抱着笔记本脾气坏了许多。 他抬起眼皮瞅了郑清一眼没有说话但目光中明白无误的表达了自己的鄙视。 张季信站在一旁恰到好处的解释了西瓜头的鄙视之情:“不要小看这堵破墙我前几天来领任务的时候司汤达大叔警告过我们说不要随便把手探进墙上那些空隙里会死人的。” 郑清悚然。 他刚刚想起张季信在校工委领到的惩罚性任务就是来植物园打杂。这样一来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平白增添了几分可信性。 旁边几位同学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纷纷凑了过来向张季信打听园子里的事情。 “真的死人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死了几个人?因为中毒还是被园子的防御魔咒打死的?”段肖剑兴致勃勃的打听着死人的事情。 “你已经进过园子了?里面大不大听说进出园子要被搜检身子是不是真的?”另一个女生则不安的提出了这个有点尴尬问题。 “司汤达大叔是谁?”郑清也很好奇的凑了过去。 张季信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同学有如此旺盛的好奇心吭哧半晌才稍稍理清问题捡了几个回答道: “司汤达大叔是百草园的管理员与海明威老人一样都是老校工。” 郑清“司汤达大叔没有给我们详细说园子里死人的事情……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只不过他提到这些墙上附着了非常强大的诅咒与九有学府的守护大阵勾连。任何未经允许的入侵都会受到学府守护大阵的全力反击。” 郑清原本站在门口手指摩挲着墙壁上卷起的灰色墙皮隔着墙上的空隙眼巴巴瞅着园子里一株绕着田垄乱跑的红色植物跃跃欲试。恨不能取代那个拄着䦆头、跟在那株植物后面捶腰顿足的矮胖老头。 忽然听到张季信这份言论顿时一惊连连后退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这幅模样把周围几位同学笑了个前俯后仰。 “不要紧只要没有恶意不会有危险的。”张季信笑呵呵的扶住他。 “谁来判断我有没有恶意?”郑清站直身子红着脸反驳道:“我总不能把自家小命交给一座植物园来判断吧。” “非常明智。”旁边一个清冷的女声插入他们的对话。 郑清转过头是蒋玉。 她严厉的看着围在院墙边上的几位同学不满的说道:“这里的学府的重地之一任何小心都不为过……你们太莽撞了。” 没等其他人开口她继续说道:“快些过去李教授在分发防护服……迟了恐怕就没有合身衣服了。” 说罢不等他们回答便又匆匆招呼另一群学生去了。 “防护服?”郑清跟着张季信一边向李教授走去一边好奇的问道。 “呀!差点忘了。”张季信一脸懊恼:“进园子不需要搜身但是需要换上防护服。一方面保护园子里的植物另一方面也是保护我们自己。” “这些防护服都是标准款式的每种型号都有、但是数量有限。我们今天来的人比较多去晚了恐怕就挑不到合适的衣服了。”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香灰丢过左肩 百草园门前有一株橡树。 这棵橡木年纪已经很大了树皮粗糙皲裂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淡青色苔藓。低矮粗壮的树干在离地不远的地方分了杈像一只托天的巨手在沉重压力下扭曲、变形。 一只黑灰花色的松鼠抱着一颗橡子趴在自家洞***脑袋从树干上耷拉下去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树下那些两条腿的怪物又开始换皮了它迷瞪着眼睛看着穿梭在树下吼叫的两足怪们竖起蓬松的大尾巴无聊的甩了甩。 每当天地换一次颜色这些两足怪就要换几次皮伟大的德鲁伊特啊我要等到白色的冷花从天空飘落的时候才能褪掉身上这些黯淡的皮毛换上一身暖和干净的袍子。 当树洞里堆满橡子的时候就能换衣服了还要多久呢松鼠一边思索着一边举起手中的橡子重重的砸向橡树下一个正在换皮的两足怪。 这是它每天的保留节目。 这些两足怪非常有意思用粮食砸他们他们会哇哇乱叫偶尔还会还给自己一捧橡子回来。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遇到这种傻乎乎的两足怪。 松鼠扒着树干探着脑袋热切期盼树下的怪物还给自己一堆橡子。 不过它注定要失望了。 今天在树下换皮的两足怪显然很没有爱心他只是恼火的大叫了一声就继续专心换皮去了。 只能等这些两足怪进了园子再下去捡自己那颗橡子。 松鼠失望的抖了抖大尾巴倚靠着树干忧郁的看向远方。 温风习习送橡子的两足怪你在哪里…… 橡树下。 郑清可不知道自己头顶上那头捣蛋鬼会这么多愁善感。 “要我说学校太惯着这些小东西了。”他摸了摸额头的红印一边给身上套防护服一边愤愤不平的嚷嚷着:“好歹我们是校园的主人被一只松鼠砸了脑袋说出去多丢人!” “既然知道丢人就不要唠叨了。”辛胖子语重心长的告诫着同时把两个粗短的胳膊费力向身后拗去。 “我帮你吧。”郑清叹口气伸出手帮着辛胖子用力拉紧防护服身后的皮带。 “什么时候我们能像教授那样穿衣服呢。”辛胖子羡慕的看向站在百草园门口的教授语气中充满了期待。 郑清站在他身后悄悄的撇撇嘴没有吱声。 几分钟前李奇黄教授为这些年轻的新生演示了怎么穿防护服。 “进园之前你们要换上工作服。”教授指着脚边大木箱里那些厚重的皮衣向同学们解释道: “校工委为园丁们配备的防护服是一种连体龙皮衣用威尔士绿龙的头层背皮鞣制的结实坚韧防护力很强能够阻挡园子里各种有毒孢子植物以及害虫。” “此外这种皮衣冷热不侵对于环境有很好的适应性在百草园这种环境下再合适不过了。” “你们一定要记住这不是去郊游而是将要进入一个神奇的全新世界!” 说话间李教授从箱子里拽出一套一套土黄色的宽大皮衣手指在衣领处轻弹几下那套看上去非常笨重的衣服便灵巧的套进李教授干瘦的身子上。 然后腰间、手腕、背后的皮带自主蜿蜒、束紧、牢牢的搭扣在一起。 但是当新生们乐滋滋的用指头戳衣服领子的时候这些皮衣纹丝不动。 “不要戳了衣领上没有蚀刻任何咒语。”萧笑扶了扶眼镜仔细打量那些油光滑亮的衣领摇摇头:“刚刚教授应该是自己使用的咒语。” “好想学会这道咒语啊。”郑清想到以后躺在床上穿衣服的梦想能够实现满心欢喜。 “这种穿衣咒只有选修生活课的人才有机会学到。”张季信嘲笑的看着那些拿指头戳衣领的家伙费力的向身上套着防护服闷声闷气的补充道:“当然如果天赋比较好的人也可以自己在图书馆找到相应的教科书自学这道咒语。” 穿好防护服后郑清将短柄铁锹插在身侧的皮袋中手上戴着用五色鹿的背皮鞣制的硬皮手套攥着老师分给自己的黄铜喷壶排好队准备进园子。 队伍的前方李教授仍在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笼罩百草园的法阵依附于学府的防御大阵设计的非常精巧。” “要知道每种草药都有自己的道地、有自己独特的喜好与特点。并不是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就能种出药效标准的道地药材。” “鸡头黄精喜阴僧帽桔梗喜阳淡紫花黄耆喜阳光下的树荫茄叶羊齿喜地洞里的磷光。不同的植物对光照要求各不相同。” “高山雪莲喜净水、五梨蛟喜盐水、泥炭藓喜沼泽的臭水、多枝怪柳喜欢干燥的戈壁或沙漠不同植物对水分的要求也不一样。” “闪电芦苇喜欢雷电、含羞草喜欢静谧、蓬莱蕉必须在沉重的雾霭中才能生长、还有狙公芋早上喜欢吵闹的环境晚上就喜欢安静的环境。许多植物对环境的要求也非常苛刻。” “最麻烦的是有的植物独居根系所至寸草不能生;有的植物喜群居如果植株少于一定数量会自动枯萎;还有的植物必须长在另外一个植物上比如槲寄生跟橡木。” “所以如果你在百草园一步雷霆、一步细雨、一步沼泽、一步荒漠不要惊慌失措这都是为那些娇贵的植物调整的环境。” 在最后进入之前李教授仍旧不放心的与大家约法三章: “进了园子:第一要听老师吩咐;第二不要乱动;第三要听老师的吩咐不要乱动!” “现在按序不要急一个个来。” “进门前先撒灰。” 李教授抓着一束点燃线香分发个诸生叮嘱道:“撒灰的时候不要太用力就算香灰落在肩头、发间也没有关系这不是咒语只是个古老的习俗……你们撒的太用力会扔到后面同学的脸上。” 人群中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轮到郑清。 他接过教授递给他的线香插在百草园门洞中神龛前的香炉里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几句。睁开眼那条线香已燃烧殆尽。 然后他撮起一簇香灰轻轻的丢过左肩深吸一口气迈进园子里。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狂奔的兔儿爷 进了草药园郑清眼前出现一片仿佛被割裂成碎片的世界。 身前不远处一朵一米见方的乌黑积云堆积在离地十多丈高的地方云中穿梭着白色的闪电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豆大的雨点不时倾洒而下在泥土上砸出一个个小坑。云朵下方一片深红色的小草安逸的伸展开嫩叶却是在享受这番大自然的暴虐。 与这片狂风暴雨一指之隔是一片方圆数十平米的沼泽淡薄的雾气在恍若镜面的水洼上缓缓流淌一蓬蓬深绿色的细长水草随着雾气的流淌左右摇摆。 沼泽旁边竟是一小块黑夜!数丈之间没有一丝外界的光线射入鸡蛋大小的月亮悬挂在空中周围点缀着一片芝麻光点组成的星空完美的模拟了一处黑暗的世界。几株圆叶长茎的高挑植物垂下头仿佛睡着了一般整片土地都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而离开黑夜一步之遥就是一片戈壁。粗大的砂砾与风化严重的石块凌乱的散落在这片土地上长满尖刺的植物团成一窝恐吓着任何一个觊觎它们血肉的食客。 放眼四周光怪陆离的奇异环境比比皆是。 左面阳光灿烂右面雾气弥漫前方大雨倾盆后头雷声阵阵。 方圆里许的土地上竟然夹杂了数十种不同的自然环境让人心境为之振颤。 所谓东边日出西边雨却是不如这番景色迷人。 “一步雷霆一步细雨一步月夜下一步烈日中。”郑清赞叹着看着这片令人眼花缭乱的世界颇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不要只看远处看着点脚下!”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打断了公费生观景中萌发的些许诗意。 郑清循声望去是在园子外就看到的那个胖乎乎的老头。 老人穿着草鞋灰色工装的裤脚挽的很高露出枯瘦的、带着些许黄斑的小腿。他一手拄着一柄沾满泥土的鹤嘴锄腰间挂着细长口的黄铜喷壶弓着背背着一个巨大的草帽看上去仿佛背着龟壳的乌龟精。 “司汤达大叔”李奇黄教授恭敬的走上前解释道:“这些是九有学院今年的新生我带他们过来涨涨见识。” 胖老头没有搭理他反而把身子弓的更低了一些。 李教授没有出声只是示意所有人都呆在原地保持安静。 “咚!”老人拄着的鹤嘴锄重重在田垄上跺了一下但锄头仿佛不是砸在松软的泥土中而是砸在了一面蒙着牛皮的大鼓上沉闷的响声从地底缓缓震出让郑清的脚板一阵发麻。 “咚!”老人没有在意新生们惊惶的神态反而又重重跺了几下。 “哈!找到了!”司汤达老人欢呼一声高高挥起锄头用力砸在泥土中然后使劲儿一翻一个大坑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站在前排的学生努力伸长脖子想要看清坑底有什么东西。 很快他们发现完全不需要伸长脖子。 因为一株植物挥舞着宽大的叶子努力从坑底爬了出来。它头顶一朵淡黄色的花骨朵五六片单薄的花瓣上沾满了泥巴细细的长茎上只长了两片宽大的叶片仿佛两条胳膊一样左右挥舞不停。 此刻它正努力从泥坑里挣扎出带着乱絮的长根一跳一跳的向远处跑去。 “狂奔的兔儿爷!”辛胖子大叫一声:“嘿!它成精了诶!” “抓住它!”司汤达老人举起锄头大叫一声:“不要让它跑了!” “不要乱动!”李奇黄教授大吼一声制止了骚动的新生们叫道:“不要忘记进园子之前怎么说的!” 所有学生都顿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那株植物仿佛发现了逃命的机会顺着新人们裤腿间的空隙一溜烟跑掉了。 “嗨!又让它给跑了!”司汤达老人气咻咻的跺了跺锄头叹息不已。 “他们是新生不会侍弄这些宝贝。”李教授赔笑道:“刚刚那株兔儿爷怕不是两百岁了吧万一被孩子们碰掉点花蕊剁了他们也赔不起啊。” “又不贵!一片花瓣才两百多。”司汤达老人嘟囔着连连摇头:“现在这些小家伙越来越不懂得体恤老人。” 一片花瓣两百多!郑清暗暗咋舌他可不会傻乎乎的认为这种花瓣是两百铜子。 呆在原地的学生们悚然愈发不敢动弹了。 “它在那里!”辛胖子又大叫一声指向不远处的丘陵。一块低矮的青黑色石头后面黄色的花骨朵就像黑夜里的灯笼一样显眼。 那朵黄色花骨朵似有所感倏的缩了回去消失在石头后面。 “到底没有脑子跑到了乱石滩上。”司汤达老人看了一眼竟然不再着急嗤笑道:“随便两个娃娃都能把它抓回来!” 李教授赞同的点点头:“我记得那片地下全是乱石兔儿爷应该没办法在那里遁地了。” “不错的小伙子!”司汤达大叔拄着䦆头乐呵呵的看着辛胖子圆乎乎的脸上满是欢喜:“眼光不错……交给你个任务去把那株小兔崽子给我带回来。能不能办到?” “保证完成任务!”辛胖子努力绷紧面孔一脸郑重。 “不找急不找急。你可以再找个同学帮忙。以防万一。”司汤达老人顿了顿抬头看向其他同学:“再来两个棒棒的小伙子跟着这个小胖子一起帮我把那个小东西捉回来!” 郑清默默低下脑袋躲开了老人挑剔的目光。 他还记得自己在可预期的未来资金会非常紧张完全没有闲钱砸在这片金贵的园子里。 片刻之后辛胖子与张季信便带着老人的嘱托去那片乱石滩抓那株跑掉的魔法植物了。 “成精的兔儿爷!”李教授扶了扶头上的护罩担忧的看着两名学生的背影:“是有谁发下来的任务吗?” “是咧!”司汤达大叔连连摇头抱怨道:“实验楼三零八室的张教授要三毫升兔儿爷的乳浆、还有下面二层的希尔曼老太婆要一钱兔儿爷的花苞粉。一个劲儿的催催催!” 说着他抖了抖手指的鹤嘴锄。 郑清惊讶的发现锄头变成了一个铁锹。 “那株兔儿爷年份正好却成了精了四处乱跑。”老园丁挥起铁锹把刚刚地上掘出的大土坑填上再抬起头时已是满脸笑容:“恰好你们来了正好帮我去跑跑腿抓了那小东西回来。” “如果没有事就不打扰了。”李教授似乎想起了什么向后挪了挪赔笑道:“您老继续忙我带着其他人先四处转转。” “其他人?”司汤达老人非常用力的翘起下巴满脸笑容:“既然来百草园了就不要只是看。我这里恰好有一些任务要麻烦你们。” 李奇黄教授停下脚步苦笑一声没有拒绝。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地龙 李奇黄教授在进园子之前曾经叮嘱诸位学生百草园里一草一木皆可入药一花一叶都很珍贵不可轻损。 便是他们踩在脚下的泥土也蕴含着充沛的灵气珍贵异常。 但这绝不代表园子里面的动植物很脆弱。 相反魔法植物的珍贵程度与它们的危险性呈正比越是珍贵的魔法植物对巫师而言就越危险。 当司汤达老人带着一众新生沿着田间小路向百草园深处前进的时候郑清深切的体会到了这点。 那是新生队伍越过第七片田地穿过七种不同环境的时候这支队伍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因为一头地龙恰好在田垄间翻滚、刨土为了安全起见司汤达老人让队伍暂停前行等候这条地龙滚出他们视线之后再走。 在《巫师大百科全书》的解释中地龙是一种无脊椎环节动物具有低魔属性虽然名字中有龙字却与那种能够翻山蹈海、獠牙利齿的怪兽毫无血缘关系。 相反这是一种性情相对温和的生物。 它们没有眼鼻用直觉来判断环境;它们的口器中也没有利齿只有一层层仿佛篦子一样的过滤器;它们周身环绕着一节一节的硬皮没有四肢依靠硬皮上天然的魔纹活动。 地龙擅长土遁喜欢充满灵气的土壤平日里以泥土中肉眼不可见的细小生物为食。因为它们能够吸纳土壤中的污染物质、均衡土地灵气所以备受灵园管理者的喜爱。 幼年的地龙约莫只有成年人胳膊大小而成年地龙则能长到数十米长数丈粗细。在这种体量下即便是性格温和的生物也难免会对其他体量较小的生物造成被动伤害。 眼前的这条地龙将近一米粗细。 此刻它一半身子钻在土里另一半身子随意的在半空中摇晃。 看着那忽悠悠仿佛铁棍一样的身子真真儿的磕着就半死擦一下就吐血的节奏。 所以这支新生的队伍只能呆在原地等待这头地龙尽快离开。 这段田垄左侧是一片细雨绵绵的潮湿环境右侧是漫天黄沙随风吹卷两种环境中都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植物。 百无聊赖中李萌发现了一株奇怪的花朵。 那株花斜斜的立在田垄边缘既没有进入那片阴雨绵绵的世界也不属于那片黄沙漫天的世界。 仿佛就是长在百草园中的一株普通植物。 这棵植物没有长叶子细长的、光秃秃的茎子上只顶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花朵。花朵翻脸朝着地面看上去娇娇弱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它彻底吹倒。 李萌左右瞟了瞟。 李教授与司汤达老人都站在队伍最前方监视着那头正在舒筋活骨的地龙唐顿与蒋玉则站在队伍的最后面维持着秩序。 队伍中间的其他人有的正伸长脖子想要努力看清那条暗紫色、浑身滑溜溜布满粘液的地龙到底是什么模样;有的在闭目养神细细品味这片光怪陆离的世界那与众不同的气息;更多的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漫无目的的胡侃着。 比如郑清他就在跟萧笑探讨地龙是不是龙种生物。 “如果不属于龙为什么要叫它地龙呢?”郑清强调道:“正因为它具备一些龙种生物的特征所以才被称为地龙。” “幼稚。”萧笑虽然没了笔记本但在见识上仍旧完虐面前的公费生。 他抱着胳膊瞅了郑清一眼嘲讽道:“照你这么说龙猫应该从毛丝鼠科中挪出来放到龙属下面……即便它是啮齿动物;龙舌兰也应该长出尖锐的爪子、长长的尾巴即便每个人都知道它是一种植物。” “胡搅蛮缠。”郑清寻思半晌却无力反驳只能强行歪了话题问道:“那你说说地龙为什么叫龙?” “嘁。”萧笑转过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请问”一个弱弱的声音在两人身边响起:“地龙这么大不会对园子里的环境造成损害吗?” 郑清转过头刘菲菲正一脸好学宝宝的模样看着萧笑。 “地龙属于魔法生物擅长土遁。”萧笑端正神态脸上没有丝毫轻慢:“当它们入土之后身体会融入泥土中。嗯你可以理解成它们就是泥土的一部分。实际上它们不仅不会损害灵地还能均衡土壤、改善土质。所以每座有一定规模的灵园都会豢养一批地龙。” “这样啊谢谢谢谢。”刘菲菲恍然连连道谢。 “重色轻友。”郑清在一旁嘀嘀咕咕对萧笑的态度嗤之以鼻。 “这朵花有七种颜色!”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郑清循声望去看见李萌正蹲在田垄边缘正大呼小叫:“快来看啊!每个花瓣都有一种颜色还不停的变呢!” “李萌!”蒋玉原本在队伍后方维持秩序忽然听到小丫头的叫喊顿时急忙忙跑了过来:“不是让你呆在队伍里吗?不要乱碰园子里的花朵!” 最后一句话她是尖叫出来的。 因为李萌正伸出白嫩嫩的指头轻轻戳了戳面前的花朵。 “嗤。”仿佛气球漏气的声音。 李萌站起身呆呆的看了蒋玉一眼一头栽倒在她怀里。 女生们尖叫起来。 新生们顿时陷入混乱之中。 队伍前方。 李奇黄教授正在与司汤达大叔监视着前方那条过境的地龙。 “园子里那个老家伙又分出新的地龙了?”李教授站在司汤达老人身边眯着眼看着那条一半身子钻在地下的家伙好奇道:“看上去这条小家伙怕是还不足一岁吧。” “老伙计现在成天团成个球窝在园子深处睡大觉哪有力气分裂新的小地龙。”司汤达老人啐了一口唾沫撇撇嘴:“前段时间阿尔法学院的‘特招生’给他们的植物园里赞助了几十条小地龙你也知道他们那个破园子统共也没有几亩地……所以那个老头子就匀给我几条。我琢磨着反正老伙计天天睡觉养几条小的还能给他分一些负担就要了。” 李教授听着旁边老人唠唠叨叨的解释微微一笑没有继续开口。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的队伍中传来一阵骚乱。 当教授赶到李萌身边的时候小丫头一脸呆滞双眼无神的看着天空对于外界的刺激没有一丝反应。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七色花与条草 “小灵巫又晕过去了!” “她的眼睛还睁着就是没有知觉了。” “会不会是那朵花把她的灵魂吸走了?” “百草园里的植物太可怕了!” “不会不会没有那么可怕!大家保持镇静不要慌。”唐顿站在队伍后方大声维持着秩序:“那朵花大概有迷魂效果李萌应该只是昏过去了大家不要乱!” 天文08-1班的男男女女们围城一个小圈子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场地中央失神的李萌互相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蒋玉低头抱着李萌贴近她的耳朵飞快念叨着什么。 郑清估摸着也许她在使用唤醒昏死者的咒语。 但显然这种外界通常见效的手段在百草园中丝毫不起作用。 李萌仍旧毫无意识。 蒋玉焦急的看向四周这让围观的学生们愈发感到不安。 “控制一下气氛。”萧笑站在郑清身后悄悄推了他一把。 郑清一愣继而恍然。 因为这起小事故新生们都有些不安。 但是作为班长的唐顿仍旧按照教授的安排坚持在队伍最后方维持秩序。 副班长蒋玉更不用提了郑清估计如果李萌不醒过来她会一直这么抱在怀里。 而首席生刘菲菲则一脸惊慌的看着昏死的李萌显然不适合让她来安抚众人。 作为九有学院今年唯二的公费生之一班上的同学对郑清还抱有一定的尊重所以这个任务当仁不让的落在了他的头上。 “都安静一下!”郑清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安抚道:“大家先注意看一下周围的环境别不小心再碰了什么花花草草。” 原本议论纷纷的杂音瞬间消失。 每个人都小心的转动身子仔细打量自己周围注意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植物出现。 “教授来了!”段肖剑站在人群外大呼小叫着打破刚刚稳定下的气氛:“快让开让一让让一让。” 李奇黄教授板着脸大步流星的挤过人群来到李萌的身边。 “什么情况?”他低声问道。 “李萌刚刚碰了一株七色花瓣的植物那朵花发出了漏气般的声音。”蒋玉抬起头面带焦灼语速飞快但又非常条理的描述道:“然后小萌就丧失了意识。” “七色花瓣?丧失意识?”李教授挑了挑眉毛。 “虽然睁着眼但眼球对外界光线没有任何反应。而其他身体机能仍旧完整对外部刺激有条件反射。‘清醒咒’没有效果、‘反昏迷咒’也没有效果。”蒋玉将自己刚才做的检查完整的报备了一遍。 “很好。”李教授满意的点点头伸出手指在李萌额头、发间的几处穴位上稍稍按了按轻舒一口气:“不要紧她只是对七色花的花粉过敏……那位同学去找司汤达大叔要几根条草。” 段肖剑飞快的挤出人群向队伍前方跑去。 “过敏?”郑清听到李教授的解释好奇的问道:“过敏不应该打喷嚏吗?我对杨絮过敏那阵子天天打喷嚏流鼻涕。” “不懂不要瞎插话!”萧笑黑着脸用力把无知的公费生向后拖了拖。 蒋玉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啊七色花过敏跟杨絮过敏有些差别。”李教授也笑了他并没有回避郑清的问题反而认真解释道:“七色花受到外部刺激后会收缩花房喷射出花朵内部的一些刺激性气体——这些气体大部分具有迷幻效果。” “因为是从花房内部喷出的气体难免会带出一些七色花的花粉。” “大部分时候那些迷幻性的气体只会让伤害花朵的生物在方向感方面出现缺失让他们出现眩晕、断片、或者大脑短暂空白的症状。” “但如果伤害花朵的生物对花粉过敏那么这种夹杂了花粉的气体伤害性便会成倍增加可能会出现昏迷、休克之类的症状严重时甚至会引起巫师魔力的暴动。” “魔力暴走!”蒋玉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她惊恐的看着教授叫道:“她不能出现魔力暴动……她是一个灵巫。” 郑清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已经不是初涉巫师界的毛头小子对于一位灵巫出现魔力暴走会发生什么前几天他在流浪吧事件之后就知道了。 简单说灵巫魔力暴走就是一场灾难。 用不恰当的比喻来形容就是巫师界的核电站发生了泄露。 “灵巫?”李教授似乎并没有紧张而是颇感兴趣的打量着昏迷的小女巫面上露出了然之色:“原来如此……放心吧‘条草’对于失魂类症状效果非常好尤其百草园的‘条草’在巫师联盟一贯被定为上品。而且这个小丫头的过敏症状并不严重应该不会出现魔力失控。” 这番解释显然让围观的学生们安心不少。 “但是教授。”站在旁边的刘菲菲忽然出声打断教授的话结结巴巴问道:“我记得条草是用来治疗疥疮的草药没听说能治失魂啊……” 也许她刚刚反应过来自己在质疑教授后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低不可闻。 围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在草药使用方面质疑学校的药剂学教授没有比这更大胆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刘菲菲还顶着一个九有学院首席生的身份肯定已经被人捂着嘴拖下去了。 许多人都紧张而兴奋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非常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教授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表现的非常高兴:“你叫什么名字?” “她叫刘菲菲!”围观者中立刻有人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叫刘菲菲是今年的公费生教授!”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补充着:“还是我们学院的首席生!” “非常不错。”李教授轻咳一声周围的学生们立刻闭上了嘴巴。 “药剂学中被称为条草的植物有两种。”教授的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一种形状与韭菜相似开白花结黑果人吃了它的果实可以治愈疥疮。这种条草虽然少见但在一些古方中使用非常频繁。” “另一种条草形状与葵菜相似开红花结黄色果实果实的形状像婴儿的舌头人吃了可以摆脱迷惑。” “我刚刚提到的条草是第二种百草园中也只种了这种条草。” 刘菲菲脸色慢慢涨红期期艾艾着忽然重重向李教授鞠了一躬:“对不起!” “有什么需要你对不起的吗?”李教授瞪大眼睛语气显得异常惊讶:“作为一个学习优秀还勇于质疑的好学生我应该奖励你一个学分!” 刘菲菲站直身子脸色憋的通红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了但她嘴边的笑容却怎么也止不住。 周围的学生们羡慕的看着她纷纷上前恭贺。 郑清暗自叹气。 这种学分实打实从学问中挣来的羡慕不得啊。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迷榖木 “教授!李教授!” 之前跑去找司汤达大叔讨要条草的段肖剑忽然在人群外连蹦带跳大声喊叫。 “声音低点”唐顿在不远处不满道:“注意形象!” 围观者很快露出一条缝隙让这位信使通过人墙。 蒋玉飞快的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期待的神色。 “司汤达大叔说最新的一批条草刚刚抽过芽没有现成的果实。”段肖剑挤过人群给所有人带来一个糟糕的消息。 蒋玉脸上顿时失了血色变的苍白起来。 “没有?”李教授皱起了眉头。 郑清担忧的看了小女巫一眼心底揣测如果没有特效药草教授一定会带着李萌去校医院治疗。 如此一来这次的百草园之行怕是要告一段落了。 “哪里会有这种草?”他戳了戳旁边的萧笑打探道:“流浪吧能找到吗?” 作为蒋玉的朋友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做点什么。 尤其她前不久帮了自己那么大一个忙。 还没等萧笑回答站在李教授面前的段肖剑已经摊开了手掌补充道:“司汤达大叔给了我几片叶子说是什么咪咕的叶子也有用让我交给你。” 李教授接过那几片叶子。 一旁的蒋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紧张。 “迷榖。”教授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他纠正段肖剑的叫法向所有人解释道:“这几片叶子是迷榖木的叶子它的效果与条草差不多用在这里也很合适。” 围观者们如释重负。 “说话干嘛大喘气!”郑清也重重松了一口气。 他环住段肖剑的脖子用力勒了一下出声抱怨道:“你这样在我们班很容易挨揍知道不?” 人群中传来一阵轻笑。 教授捏了捏手中的叶子抬起头看着蒋玉安慰道:“准确说‘迷毂木’叶子的效力比‘条草’还要强许多不用担心。” 蒋玉长长吸了一口气咬着嘴唇重重点了点头。 “迷榖?”郑清戳了戳身边的萧笑。 萧笑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哦不好意思。”郑清假装刚刚想起来贱笑着:“我忘了你的笔记本不在身上……当然你可以出了园子再回答这个问题。” “幼稚!”萧笑嘴角抽了抽咬着牙解释道:“鹊山之首名曰招摇。山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馀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 “非常标准。”李教授听到这番解释惊讶转过头看着萧笑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巫师大百科全书》也只能给出这么多的定义了……按照我在课堂上的一般要求你也应该得到一枚学分的奖励。” 萧笑矜持的笑了笑躬身致谢然后瞟了郑清一眼。 郑清耸耸肩低头开始认真观察教授处理那几片叶子。 “记住百草园内禁止使用咒语。” 强调之后李教授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白玉质地的研钵将那几片迷榖叶丢了进去。 郑清想起不久前蒋玉的举动忍不住向女班长挤了挤眼睛蒋玉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没有出声。 教授似乎忘却了蒋玉不久前使用魔法为李萌检查的事情一边细细的研磨着一边慢悠悠的的向学生们做讲解: “一般情况下‘迷榖木’叶子会被巫师制作成配饰挂在身上来抵御迷幻类阵法的迷惑用以导航指南颇有灵效。这也是迷榖木最基础的使用方法。” “但如同所有的魔法植物巫师们总能在漫长的实践中找到它们更深刻的作用原理。” “比如迷榖木。” “通过充分的实验与测试巫师们确认迷榖木之所以‘佩之不惑’是因为其‘潜有灵标’换句话说这种植物有灵性能为巫师锚定心神。” “这就是它唤醒昏死者的原理了。” “眼不清、目不明暗而无光者曰昏、混乱迷神曰昏、丧失知觉曰昏。” “迷榖木厥华流光上映垂霄下定灵标。心神既定则昏然自去。” 说话间研钵中的树叶已经被碾成肉泥迷榖木中的灵性也被玉杵逼迫出细胞混杂着细碎的泡沫汇聚出一汪墨绿色的汁液。 李教授又拿出玻璃量杯与过滤网滤掉残渣后便把剩余的一小盏叶汁直接灌进李萌的嘴里。 “这道方子不用佐使之药吗?”旁边一位同学出声询问道。 “不需要。”李教授摇摇头补充道:“实际上这并不算一道完整的药方。只是因病制宜。类似这种‘迷榖治迷惑’的对症之药药材越是纯净效果也越显著。” 药汁灌下口未及片刻李萌原本空洞的双眼中便多了几分神采。 蒋玉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安静!”唐顿班长又在队伍后面努力控制局面了:“大家不要乱保持秩序!” 当小女巫彻底清醒之后队伍前方那条拱土的地龙也已经震地而走消失在田垄之间。 司汤达大叔站在路边招呼新生们继续向园子深处行进。 “快点你们这些小家伙!”老校工拄着鹤嘴锄站在前面不远处大声嚷嚷着:“如果你们打算早点下课就速度快点。” 新生们在李教授的催促声中急急忙忙继续前行。 “灵巫是不是很容易昏倒。”郑清走在队伍中间看着把脑袋挂在蒋玉臂弯里的小女巫忍不住笑道:“开学还没一个月你就昏了两次啧啧。” 他意犹未尽的摇了摇脑袋。 蒋玉嗔怪的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去死!”小女巫挣脱表姐的束缚用力把嘴碎的公费生向路边推去。 郑清踉跄着倒退几步忽然感觉小腿像是被锤子重重砸了一下膝盖一麻忍不住大叫一声曲腿便跪在了地上。 “诶呦!”他痛呼一声抬头便向肇事者望去。 离他不远的地方几株高大的灌木正抖动着枝条砸出一粒粒豆子模样的东西连带着将附近的几个学生撞的东倒西歪。 这些豆子撞到防护服后瞬间爆裂开溅出一滩油漆模样的液体牢牢黏在防护服上。龙皮质地的防护服在这种液体下发出滋喇滋喇的腐蚀声冒出一阵阵白烟。一股恶臭随之蒸腾而起向四周扩散开来。 原本就气氛紧张的队伍立刻重新陷入混乱中。 “真不让人省心!”司汤达老人从队伍前方急匆匆赶到事故现场对于这些不断出现状况的新生相当无奈:“你们就不能安安稳稳的在路中央走一会儿吗?” 郑清赧然干笑着低下脑袋。 “这是什么鬼东西”李萌则捂着鼻子大声叫苦:“好臭!” “知道臭了?”司汤达老人歪着头斜了她一眼教训道:“如果你们老老实实走在路上就不会触发这几棵‘黑叶臭豆’的防御机制就不用闻臭味了。” 李萌扁扁嘴没有吱声。 老园丁一边唠叨着一边从那黑叶臭豆植株的脚边挖了一捧新鲜泥土又从他腰间的铜壶里倒了点水与泥土混合在一起和成泥浆抹在几个新生被臭豆污染的防护服上。 “好了”老人粗糙的大手用力在郑清小腿上拍了拍吆喝着:“等这些泥巴干了就没事了。现在你们马上赶路!” “老老实实沿着路中央走!” “不要再搞事情了!” 李萌沮丧的把脑袋重新挂在蒋玉的臂弯里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郑清咧咧嘴一瘸一拐的跟上队伍继续向园子深处走去。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新人的任务 顺着田间的阡陌小路行走不远队伍便转入了一条稍微宽阔一些的木桩石子路上。 这条路以木桩为基木篱为堤。木桩与木桩之间用细碎的石子填充压的平平整整。桩子高出地面几公分上下行人走在期间需要格外注意稍有不慎便会被这些木桩绊倒。 也许这就是百草园铺设这条路的用意郑清看着周围小心翼翼的同学对铺路的人大为佩服。 木桩石子路环绕着一处独立的药园。 与之前环境百变的药田相比这座药园上空并没有魔法作用下的独特气候反而如同一座农家小院一般用歪歪扭扭的木栅栏随意围着。栅栏上攀附了许多藤本植物异常茂盛为园子平添了几许优雅。 司汤达老人带着学生们绕着木桩石子路走了不远便来到这处药园的门口。 药园的大门与园墙类似都显得比较简陋。 大门以井字形木棍为骨辅以柳条与酸枣枝扎成透过枝条编制的门板能够清晰的看到园子里郁郁葱葱的景色。 “看手!”司汤达老人忽然大吼一声将郑清吓了一个激灵。 回过头他看见几名正在揪门上柳条残留嫩芽的学生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正飞快的撒开手向人群里退去。 “这个门虽然没有挂门神看上去很破旧却也被园子里的巫师附加了许多诅咒。”老人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小年轻们大着嗓门训斥道:“之前没有警告过你们在园子里不要随便拉扯吗?嗯?” 众生讷讷无语。 学生被训斥教授面子上也不好看。 李奇黄教授拉着脸附和司汤达老人的话跟着教训道:“从进园子到现在一路上说过多少次了!再有犯错的人自己去校工委领一个星期的义务劳动让你们在园子里摸个够!” 众学生默默无语噤若寒蝉。 司汤达老人又瞪了众人片刻方才徐徐转身伸手指了指挂在栅栏上的一块木板。 郑清定睛望去。 这块木板应该是药园的地图上面按植物功效刻画了不同的分区诸如养阴润燥植物区、理血植物区、补气植物区、解表植物区等等。 老人指向的是舒缓神经植物区。 “你们的任务就在这里。”他拄着鹤嘴锄仰着脑袋目光从面前诸多学生脸上扫过似乎在等待他们的意见。 没有人有异议。 老人满意的点点头拉开枝条编的大门示意其他人跟上。 “我跟你们讲!” “这种草种花都是大学问。” “就说这日头就有许多门道。” “有些药草每隔十二个时辰要曝晒一个时辰;有些药草要时刻沐浴在夕阳那有气无力、软绵绵的光线里;还有些药材要长在朝阳中吸收早晨那些蓬勃的生气。” 说的兴起老园丁拄着自己的锄头晃着脑袋很是自豪脸上纵横的皱纹显得异常深邃。 “有些草药必须隔着云雾触摸阳光的存在;有些草药必须站在水底吸收阳气;还有些草药必须站在其他植株的阴影下感受太阳的阴暗之处。” “草药之气不同所要阳气也不尽一。” 语罢队伍停在一片开阔的药田前面。 “这就是你们的任务!”司汤达大叔举起手中一株墨绿色的小草让大家传看:“你们的任务是拔草。” 拔草? 同学们松了一口气然后立刻又陷入乱哄哄的讨论中。 郑清捏了捏手中那根纤细的小草颇感无语。 就像李萌刚刚说的原以为在园子里走这么深交给他们的任务会高大上一点。 即便不是大战食人花捉几头地龙的幼崽也能拿出去跟其他班的人炫耀呀! 哪像现在拔草! 只是听上去格调就下降了许多档次。 “这种草叫‘味荆棘’草色墨绿、上面有淡绿色的波状花纹内叶边侧有锯齿状凸出。”李教授在一旁开口解释起来:“这种草也属于药草的一种药性猛烈可以抑制某些狂躁类的症状。” “分辨这种草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司汤达老师刚才提到的外形分辨方法;再有就是气味。你们将这种草的叶子捏碎残留的汁液会散发出一种非常强烈的刺激性气味。”李教授捏碎手中的小草示意般的抬起手递到身前几位同学面前。 几个人立刻露出一副要死要活的表情。 这激起了许多人的兴趣。 郑清手里拿着一株味荆棘看着别人尝试的用食指与拇指捏住一点叶尖将它捏碎。然后把那滩染在鹿皮手套指尖的墨绿色凑到面前。 顿时一股强烈的刺激性味道顺着鼻腔直冲他的大脑仿佛吃了一大口芥末一般。 他抬起头发现李教授也正在泪眼汪汪的看着大家。 “这种刺激性的气味持续时间很短大约五秒钟左右。”李教授吸吸鼻子囔声囔气的说道:“你们需要注意的是不要喜欢上这种刺激性的感觉!对于注重精神安全的巫师而言没有什么比刺激更伤害身体的情况了。” “为什么要拔这种草!”李萌吸着鼻子脸上挂着一串泪珠大声质疑。 “因为它不老实!”司汤达大叔手中拄着的鹤嘴锄不知何时又变成了一柄?头。他随意的翻起田边的一块泥土用?头的背面将土块敲碎。 泥土里夹杂的一只软体动物随着?头的敲击变成一团泥浆。 顿了顿老人抬头看向一众学生补充道:“味荆棘这种小东西长的太快了。” “太快了!”他强调般重复了一遍:“前一刻授粉后一时开花半夜三更安静之时蹦籽。这草籽落地生根一时三刻就能抽芽等你第二天来看满药田净是这种小东西。” “消耗地力太多但是药用很有限。除了诸如‘狼毒药剂’等受众很小的药剂需要一点作为辅料外大约也就是你们这些学生期末考试那几天会冒险用一点。” “当然这里并不推荐大家用这种草药作为镇静提神使用。”站一旁的李教授连忙开口警告说:“就像我之前提的激性太大的药草对巫师的精神有害。如果有类似需要校医院有更好的选择给大家。”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打碗花 味荆棘所在的药田原本是属于‘帝休’这种植物的。 帝休又名‘不愁木’助人平心颐养静气。 古书有云少室之山百草木成囷(qun)。其上有木焉其名帝休叶状如杨其枝五衢黄华黑实服者不怒。意思是少室山上有一种木名字叫‘帝休’它的叶子形状与杨树叶相似树枝相互交叉着伸向四方开黄色花结黑色果实服用了它就能使人心平气和不恼怒。 因为这种效果故而现代巫师将其列入‘舒缓神经’类植物当中。这种灌木的品性与它在药剂学中的作用相似都非常温和、谦恭。 但在大自然这种优胜劣汰的竞争规则下一株谦恭的植物不是一株能够适应环境的植物。许多藤藤草草的种子籍着帝休木的温和野蛮的在它的根系之内繁衍霸道掠夺原本属于帝休的养料。 就像味荆棘。 郑清非常怀疑如果没有巫师们保护性的种植也许这种效果神奇的古木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了。 当司汤达老人给众人下发小竹篓的时候去戈壁滩捕捉‘狂奔兔儿爷’的双人组已经带着那株黄花红叶的细茎植物归来。 老园丁满脸笑容的去接收战利品李奇黄教授趁机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重新强调园内纪律。 “还记得我在进园子之前对你们怎么说的吗?”教授的目光缓慢略过眼前这些青涩、兴奋的面孔稍稍提高声音:“进了园子:第一要听老师吩咐;第二不要乱动;第三要听老师的吩咐不要乱动!” “你们做到了吗?”他警告般的视线在几张面孔上稍稍停顿了一下。 许多人心虚的低下脑袋。 “现在司汤达大叔给你们分配了任务。”李教授皱着眉一脸不情愿的补充道:“虽然我并不建议使用刚刚入校的新人来进行田间作业但既然园子这边没有意见那么我希望你们能够表现出一个优秀九有人应该具备的品质。” “有没有信心!” “有。”同学们七零八落的响应者。 “嗯?”李教授挑了挑眉毛重新问道:“有没有信心?” “有!”这一次的回答异常干脆、整齐中气十足。 教授满意的点点头便欲离去。 郑清抓住机会举起手用力晃了晃。 旁边几位同学迅速为他腾出一片足够发挥的空间。 “有问题?”李教授语气重新温和起来。 “是的。”郑清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几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同学紧张的揪了揪头顶的呆毛问道:“园子里为什么不让用魔法?” “我的意思是咒语或者魔具应该能在很大程度上提高我们的工作效率吧。”他解释般阐述了一下然后丢出一个困扰许久的疑惑:“我看司汤达大叔那柄锄头好像可以变成许多工具这个不算魔法吗?” “很好。”李教授对于有价值的问题总是不吝赞赏他挺直身子有些严肃的环顾四周先重申了一遍纪律:“这位同学提到魔法很好所以我重新严格一遍纪律。” “任何未经允许的魔法禁止出现在百草园当中。” 郑清撇撇嘴也就是说老园丁的鹤嘴锄是已经经过允许的咯。 似乎也察觉到同学们有些不忿的情绪李教授组织了一下语言向大家做了一番完整的解释: “园子里一共有十三万六千九百二十七种草药我们所在的这片环境下的药园子里一共有三百七十二种草药。” “每一种草药都是很珍贵的生命、也是很脆弱的存在。” “熟悉药剂制取的同学应该都有过一个疑惑。” “为什么我们不用魔法来研磨药粉而要用笨拙粗重的研钵、药杵、乃至不同型号的刀具慢慢加工呢?” “因为魔法会干扰药粉的性质。” “就像一滴墨水掉进一盆纯净的水中即使你看不到水色的变化但是这些水的确被污染了。” “你们一定要记住永远不要用受到魔法污染的材料来调制药剂!”李教授加重了语气举了一个例子: “一百多年前也就是白丁历二十世纪初鲜卑利亚的大巫师通古斯就是因为使用筛选类魔法提纯‘蓝色荧光’调制‘最终幻想’因而酿成了可怕的事故。那次可怕的爆炸简直可以媲美毁灭类咒语‘摩柯婆罗多’。” “漫天奇光异彩犹如对圣灵逞威;只有一千颗太阳才能与之争辉!” “所以你们一定一定不要用魔法处理你们的药剂材料。” 李教授扫了一眼有些惊悚的众人笑道:“当然你们也不需要过分担心。那次事故是一个研究团队酿造的。就你们的水平用魔法污染了的材料调制的药剂顶多会让药效丧失不会引起剧变的。” “在百草园禁止魔法大致就参考了这种想法。” “严苛但可以在最大程度上规避风险。” “嗯李老师讲的很好。”司汤达大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外。他拍着手指挥众人分散到田里喊道:“每人一条田垄记得处理干净啊!” “拔出来的味荆棘装进给你们发的小箩筐里不要随手丢掉。这种小东西只要沾着地气就不会放弃把根扎进土里的努力!” 辛胖子与张季信抓着各自的小竹篓一脸的茫然的加入到拔草大军的行列中。 郑清跟在萧笑旁边一边拔草一边听这个百科全书解说各种奇异的草药、异虫。 这片药田里除了味荆棘还有许多凌乱生长着的魔法植物。 拔了半天草累了看四周并没有监工。 头顶的太阳一直那么耀眼。 真是个适合睡觉的好天气。 郑清找了块阴凉地坐在地上从自己背包里翻出那本曼昆的《符文构造原理》打算休息一阵子。 虽然还没有与伊莲娜约定补习符箓课的事情但郑清决定用最积极的态度面对这件事。 所以最近一有时间他就努力补习符箓方面的基础理论知识。 “这牵牛花有什么用处?”辛胖子诧异的声音响起。 郑清回过头正好看见辛胖子揪起田埂边沿的一朵粉红色小花举起来放声问道。 “不要!”李教授大惊失色却也制止不及。 辛胖子吓得连忙丢开手中的花半晌却也没什么不适。 “又在花样作死。”郑清无力的揉着脸非常怀疑班上的同学能不能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魔法世界平安活过四年。 “没关系没关系只是打碗花而已。”老园丁在不远处笑呵呵的摆摆手显得毫不在意:“而且那株花火候还不够效果最多也就一个星期罢了。” “打碗花?一个星期!”辛胖子的脸色立刻绿了。 “莫担心莫担心。”司汤达大叔顺手翻了一下脚下的一块硬泥用锄头将它敲碎起身笑道:“这花儿明天才会生效你今晚多吃些饭这几天撑一撑就过去了。大小伙子这点事情怕啥啊。” 辛胖子垂头丧气没有搭话。 在萧笑的解释下郑清恍然大悟。 这种粉红色的小花与味荆棘一样也是属于控制情绪方面的药草。只不过与那些只能在碾碎后留下刺激性气味的小草相比打碗花的老祖宗给自家血脉施加的强大的诅咒。 任何未经允许的采花行为都会在一定时间内对手的平衡性功能失去控制。通俗来讲就是会在事后手抖。 对于巫师而言最为普遍的失控就是打碗。 摘了这种花巫师在端茶倒水吃饭的时候很容易让那些脆弱的瓷器落在地板上。 这里的‘手’是广泛意义中的手所以即便中的诅咒的巫师使用咒语端茶吃饭也无法规避这种风险。 “但那朵花看上去的确只是一株牵牛花!”在放学后的路上辛胖子仍旧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愤愤不平的发着牢骚。 “我看着也像。”郑清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旁边的萧笑:“打碗花跟牵牛花有什么区别?” “自己翻《巫师大百科全书》去。”萧笑对这种目光越来越无奈:“打碗花与牵牛花、喇叭花一样都是茄目璇花族的——事实上它们除了实际效果外在外观上区别不大只是打碗花的颜色偏淡而且成花需要的时间很长差不多三十年左右才能开一次花。” “三十年!”郑清一脸的难以置信:“它有什么用?能让人吃了成神吗?” “没什么用只不过这种花是配置‘养颜丹’的必要的微量成分。”萧笑瞟了辛胖子一眼:“一般来说一株成花能辅佐配出一炉药价值方面怎么说因人而异吧。” “哈哈那老园丁不是说了嘛那花还不熟!”辛胖子脸上的肥肉跳了跳立刻转开话题:“说起来明天上午的炼金课你们要不去?我听高年级的学长说讲炼金术的老教授一般只在第一节课露个面后面的课程都会交给自己的助教。” “不上课你干嘛去?”萧笑狐疑的打量着胖子。 胖子打了个哈哈没有回答。 “我不行。”郑清没精打采的跟在两人身后哀叹道:“明天周五后天周六我周六还要去巡逻。万一周五逃课被抓住周六妥妥的会被喊去办公室。” “也是。”辛胖子同情的看着他语气中充满了庆幸:“谁叫你的公费生!”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特斯拉教授 九月十二日农历辛酉月、乙卯日按八月十三。 忌探病余事勿取。 宜余事勿取。 余事勿取就是除此之外其他事情都不要做。 所以按照老黄历今天应该什么事情都不做抱着枕头睡大觉。 但对于第一大学众多学生而言相比较于那高邈而不可见的黄历禁忌显然站在讲台上的诸位教授更具有威慑力。 毕竟今天是周五学校还安排了一整天的教学计划。 比如天文08-1班上午有一节炼金术课下午有一节战斗课全天的时间都已经被提前规划完毕了。 早上郑清站在食堂门外迎着太阳摊开手掌掂了掂手心。 秋日正好阳光也比往日轻了几分。 食堂大妈的心情似乎也因为这清爽的日头变得愉快了许多在给郑清盛菜的时候甚至没有多掂两下勺子给的分量十足。 这让郑清非常满意。 尤其是当他看到不远处‘拱食’的辛胖子时这种愉悦感就更强烈了。 “你不是打算今天这节炼金术逃课吗?”他端着餐盘坐到餐桌前忍着笑意询问:“怎么改变主意了?” 辛胖子原本正趴在桌子上正在舔舐着一个盘子里的鸡茸蘑菇浓汤闻言坐直身子咂咂嘴叹道:“原本约了几位学长聚会但目前这个情况还是不去丢人现眼为妙。” “你也知道丢人啊。”坐在一旁的萧笑扫了一眼他的吃相面无表情的哼道:“不要像舌手族那样吃东西。” 虽然常识不多但舌手族这个名字郑清还是听说过的。 他们与多臂人一样也属于外星种族在贝塔镇西区有一处规模不小的大使馆。 这一族的个体舌头长而灵活擅长魔咒多出言灵。 但也正是因为他们进餐时以舌为手餐桌上的礼仪非常糟糕往往会吃的满面汤渍、杯盘狼藉被许多自诩优雅的种族所嫌弃。 以至于‘像舌手族那样吃东西’在巫师界就是没有礼貌毫无教养的体现。 “不这么吃难道你喂我?”辛胖子闻言大怒。 “谁叫你手残。”萧笑耷拉下眼皮端着一个小碗拿着小勺慢条斯理的搅着里面的汤羹。 “哼!”辛胖子顿时无话可说只好将愤怒发泄到食物上很用力的舔盘子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郑清有些怜悯的看着他但也只能默默的咬了一口馒头。 那么多花花草草他没动偏偏动了打碗花。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虽然司汤达大叔说那株打碗花还没有成熟但持续一个星期以上的效力也非常可怕。 这意味着未来一个星期辛胖子都会像现在这样舔盘子了。 要不要找个借口离这家伙远一点呢郑清对不远处一个好奇的看向这边的女生扯出一个笑脸有些烦恼的叹口气。 “快些吃据说特斯拉教授这节课还会来上课。”优雅的咽下一口汤汁萧笑拿着一块面包拭拭嘴角提醒郑清:“那个老头很凶的啊。” “诶?我以为他只会在期末才会跟我们见面呢。”郑清略微有些诧异。 “他要来上课?”辛胖子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西瓜头全然不顾嘴角滴滴拉拉往下流的汤汁气道:“为什么不早点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如果我今天没去上课被那个老头子抓住一定要你好看。” “你逃课为什么要我好看。”萧笑对这番威胁嗤之以鼻。 “淡定淡定。”郑清在两人之间和起了稀泥笑着对辛说道:“你这不是没有缺席么所谓冥冥中自有天意如是而已。” “那个老头子。”辛胖子闻言面色好看了一些但仍旧嘀咕了一番后才重新把头埋进盘子里响亮的吧唧起嘴巴来。 特斯拉教授是他们教授他们炼金术的老师。 只不过据学校的前辈们讲这位亚特拉斯学院的教授平日里工作非常繁忙所以经常委托自己的助理与研究生来给低年级的学生们授课。 所以自从上节课也就是第一节课见过这位老先生一面后这节课郑清已经做好了看见一位新讲师的准备。 但当他们赶到教室后讶然发现特斯拉教授已经坐在讲桌后了。 这番举动异乎寻常。 即便其他按时上课的教授也不会在上课铃响之前进入教室。 不过这种异常的事情发生在特斯拉教授的身上勉强可以让人接受。 因为这位老先生是一个狂热的科学教派成员对于权威或者传统异常蔑视。体现在日常穿着上他并没有与其他教授一般穿着学校规定的黑色袍子而是整天披着一套邋遢的白大褂出现在校园各地。 此刻这位教授如往日一般乱糟糟的头发下面戴着一副巨大的黑框眼镜浑身上下不修边幅手里攥着那本金属外壳的厚重法书正一脸的不耐烦的敲着讲桌。 “咚咚咚。” 每个进教室的学生都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一个个慌乱的跑进座位默默的掏出各自的法书摊开在桌子上等着讲台上的老先生发话。 炼金术是一节通识课全校必修的课程。 只不过这门课程过于深奥与繁杂而且许多理论过于空泛。除了专门选修这个方向的研究生没人会关注薛定谔有没有一只猫。 所以在学校的教学计划中低年级的炼金术课程内容只会简单涉及一些现代炼金术发展与创新方向的内容。 因此与巫师的哲学一样学校没有在这门课上给学生统一指定教科。课程与考试内容基本由教授的讲义来确定。 上节课这位老先生根本没在意大家是否是新生直接在新生的第一节课上开讲了“时间在多维空间呈正态分布的概率问题”。 一整节课郑清都在听天书。 简单来讲就是每个字他都知道意思但是教授说的每句话他都无法理解。 除了马修与蒋玉能够勉强的向老教授提几个问题其他人几乎都处于这种茫然状态。 这节课唯一的结果就是彻底击碎了郑清在炼金术上学习诸如点石成金的技术然后回到白丁世界过快快乐乐生活的妄想。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训斥 也许因为同属实践性较强的课程。 炼金术的教室与药剂学一样都位于实验楼。 所不同之处在于药剂学的教室位于实验楼东附301的大阶梯教室教室的一大半空间被各种各样的试验台与实验橱柜占据。 而炼金术的教室则位于实验楼东503只是一间普通的授课教室规模相对较小。 据说炼金术的实验课所使用的教室位于地下室。只不过天文08-1班的新生们还无缘接触那个世界。 他们只是入校刚刚一个多星期的新生而已。 还没有上课走廊中隐约传来其他班级的喧嚣与打闹声与503教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郑清抬起眼皮微微瞟了一眼。 几只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在阳光下‘兮兮’起舞手中提着小巧的水桶与抹布擦拭着窗沿死角处的污垢。 这些小东西总是这么无忧无虑郑清羡慕的想着忍不住惦记起自家那群小精灵。 因为昨天药剂课上的遭遇他对于实验楼的安全情况保留了一点想法所以一早就把小精灵们交给迪伦与团团看管。 虽然吸血狼人在白天会比较嗜睡但有团团看着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吧。 郑清这么想着下意识忽视了团团只是一只猫的事实。 窗户两侧的帘布被高高挂起透过明亮的玻璃可以看到实验楼对面办公楼那高大沉默的身影。 那座办公楼属于九有学院所有教职人员使用与藏匿在学校深处的校工委三层小黑楼不同这座教授们使用的办公楼从外观上看就气派了许多。 郑清收回目光微微吁了一口气打消了把窗帘放下来的冲动。 讲台上那位不按常理的老教授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多晒晒太阳吧。 一根指头在他背上戳了戳。 “什么情况?”如同蚊呐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是段肖剑。 郑清把笔记本与法书都摊放在面前眼观鼻鼻观心微微摇了摇脑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他与大部分男生一样都扎堆坐在教室后面与前排那些好好听课的乖学生尤其是唐顿、蒋玉等人还没来得及通气难免有些消息闭塞。 上课的预备铃声响起。 原本在教室上空四处盘旋的小精灵们呼啦啦都飞回黑板上沿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不再出声。 特斯拉教授站起身用手中金属法书的书脊重重磕了一下讲桌。 “咚!” 教室内的呼吸为之一滞。 银白色的教室门随着这声重响重重的闭上。 原本就安静的教室里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所有人都正襟危坐默默等待老教授的训示。 “你们是天文08-1班的新生吗?”老教授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问道。 “是。”台下的新生们整齐而轻声的回答道。 “那你们应该在上节课就提醒我一下!”老教授很不满的拍着自己的金属法书提高声音:“我上节课讲的东西有人完全理解了吗?” 台下一片寂静没有人出声。 “我上节课讲的什么?”老教授扶了扶眼镜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教室。 教室前排唐顿正襟危坐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家的法书似乎能从上面看到一朵花而他身边不远处马修·卡伦也默默的低着头摆弄自己的袖扣。 女生堆儿里李萌学着身旁的表姐还有首席生把脑袋低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至于教室后面这些男生更是恨不得缩进课桌低下。 没有人回答特斯拉教授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郑清!”特斯拉教授翻着花名册点了一个名字。 倒霉! 郑清在心底哀嚎一声干脆利落的站起身来。 他隐约感受到教室里一片如释重负的叹息声。 前排的学生籍此机会纷纷把脑袋转后来脱离讲台上方老教授的视线。 郑清面不改色的看着李萌对自己挤眉弄眼大脑在疯狂的转动努力压榨上节课听到的一星半点的记忆。 “你是今年九有学院的公费生?”特斯拉教授虽然还板着脸但语气明显温和了许多。 郑清忍住了痛哭流涕的冲动。 他又一次觉得当一个公费生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我上节课讲的什么内容有没有印象?听懂了吗?”特斯拉教授合住手中的花名册重新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嗯上节课内容是‘时间在多维空间呈正态分布的概率问题’……主要讨论了维度理论下时间在不同空间中的存在、流速与变化趋势……” 郑清眨着眼睛努力把笔记本上的只言片语连贯到一起。 “……十八世纪的大巫师高斯率先将时间流速与多维空间进行了组合验证……在多次试验中巫师们发现多维空间下时间流速快慢各不相同……大巫师拉普拉斯在这一基础上进行了定量分析提出了时间在多维空间呈正态分布的理论……” 简单复述了一番上节课的主要内容后郑清乖乖的闭上嘴巴不再吭气。 “嗯?”特斯拉教授扬起花白的眉毛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就这些?” 郑清尴尬的笑了笑。 “推导公式呢?定量分析是怎么分析的?上节课不是都讲过吗?”特斯拉教授把手中金属外壳的法书重重拍在讲桌上:“你上节课是上的历史课吗?在炼金术上就学会这么一点东西?” 我也想多学一点啊!郑清在心底狂吼一声但是小爷听不懂咋个整! “其他的内容不是特别理解。”郑清低着头小声回答。 教室里响起了其他人轻微的赞同声。 只不过这些支援的声音过于微弱仿佛一阵轻风拂过水面只激起了一丝涟漪。 “不理解为什么不说话!”特斯拉教授抓着自己的金属法书在狭小的讲台上来回踱着步子用非常不满的语气重复道:“为什么不说话!” 马修说话了郑清在自己心底默默回答着瞅了一眼前排那位正在观察袖扣的吸血鬼。 当然他没有胆量当面质疑讲台上老先生。 “炼金术是一门非常严谨的科目。” “非常严谨!” “炼金术的语言很严谨!” “炼金术的体系也很严谨!” “炼金术的态度更需要严谨!” “什么是严谨?” “弄不清楚的东西坚决不能糊弄过去。” 金属法书重重的拍在讲桌上震得所有人心肝都在颤抖:“你都不清楚他是什么个意思怎么敢用他来推定你的结论?推出来的结论你敢实验吗?你们是在糊弄自己的性命!” 郑清默默的咽了一口唾沫。虽然还没太懂为什么上节课没说话就是在糊弄自己的性命但是他仍旧决定不说话。 他觉得自己的脑壳肯定没有讲桌的桌板结实。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议论 “那个臭老头自己讲错课了却把气撒在我们身上!” “就是就是!” “竟然还扣学分简直岂有此理!” “丧心病狂啊。” 中午的食堂里天文08-1班的几个男生一脸沮丧的坐在餐桌前一面向嘴里塞着吃的一面愤愤不平的议论着特斯拉教授的野蛮行为。 郑清坐在几人中间听着这些抱怨心有戚戚的搅了搅碗里的五豆汤叹了一口气。 上午的炼金术课上那位古板的老教授对于天文08-1班上节课不懂却又不问的表现大为不满。 于是从炼金术师的做人原则到学习炼金术应该具有的基本品质再到作为第一大学学生正确的求学态度与治学要求是什么。特斯拉教授整整咆哮了大半个小时给了每个新人一次心灵的洗礼。 临末了下课前这位老教授不仅要求班上的学生把校训各自抄写一百遍还大笔一挥给每个人勾掉一个学分。 “庆幸吧校训只有八个字……而且学分只扣了一分。”郑清舀了一勺豆子塞进嘴里鼓着嘴嚼道:“这才第一个月辛苦一下后面还能补回来的。” “这才第一个月就扣了一分老大!”段肖剑怪叫一声:“我连一个学分都没赚到呢就被扣成负数了。” “老姚不是说一张邀请函给零点一个学分吗?”郑清戳着餐盘里的薄脆诧异的问道:“我记得你也收到了几张邀请函啊?” “丢了。”段肖剑难得脸红了一下给嘴里塞了一块大饼嘟囔着:“原本放在宿舍的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而且就算没丢我总共也才收到三张邀请函根本堵不上一个学分的窟窿。” 郑清想到自己那一抽屉邀请函咂咂嘴最终不忍心挖苦他。 “这也能丢了!”一旁把脸埋在碗里的辛胖子抬起头不顾嘴角滴滴拉拉的汤汁悲愤道:“如果是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揣在兜里!” “你一定要这么吃东西吗?!”另一侧坐着的张季信瞪起一双牛眼把手里的干果捏的嘎巴作响。 “不然呢你喂我?”辛胖子毫不犹豫的丢出大招令对手哑然。 “打碗花有这么厉害吗?”段肖剑好奇的戳了戳一旁安静吃东西的萧笑疑惑道:“他是不是装的啊。” “试试这个!”张季信从桌上取了一块羊角面包塞到辛胖子手上威胁道:“这又不是碗你敢把它弄掉了我喂你吃一肚子土!” 辛胖子冷笑一声举起手中的羊角面包就向嘴里塞去。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中他的手仿佛被蛰了一下似的剧烈抖动了片刻。 那块涂满黄油与蜜糖烤的酥脆焦黄的面包就这样滚到了尘埃里。 “太夸张了吧!”段肖剑拖着长长的音调一副‘你肯定在骗我’的表情:“这是面包又不是碗哪能说掉就掉。” “不信你自己揪几朵打碗花试试啊。”辛胖子哼了一声满脸不悦重新把脑袋埋进面前的大盘子里开始拱食。 “‘打碗花’只是根据其效果取的一个具有特色的名字。就像‘百草堂’不止一百种草‘三味书屋’不是三种味道的书屋。”萧笑终于放下手中的吃食抬起头向面前这些孤陋寡闻的同伴们稍稍做一点科普:“所以打碗花的诅咒并不仅仅针对碗准确的说这种诅咒针对的是巫师的手或者说是巫师‘用手进食’的这个动作。” “也就是说如果不用手进食就没关系吗?”郑清对于这点细节非常感兴趣:“这个诅咒是怎么知道我是在用手进食而不是干别的?” “诅咒知不知道取决于你知不知道。”张季信在旁边插口道:“这点我倒是有印象。许多诅咒都是基于宿主本身的想法来发作。比如你想吃东西那么拿到吃的肯定会吃这个时候诅咒就会发作。” “宾果!”萧笑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那么假设”郑清愈发感兴趣:“假设辛胖子饿了。” “你才是胖子!”辛满脸悲愤的抬起头:“我只是长得比较壮。” 张季信夸张的‘哈哈’了两声。 “哦哦”郑清从善如流非常抱歉的改口:“假设辛同学饿了。然后他拿起一块面包这个时候如果他下意识的不把面包当做吃的或者不把自己的嘴当做嘴……嗯比如在他的意识里面包就是一张纸嘴就是碎纸机。这种情况下面包就不会掉到地上了吧。” “你的嘴才是碎纸机。”辛胖子终于没有胃口了沮丧的推开盘子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开始擦嘴。 “丧心病狂。”萧笑看着郑清一副见鬼的模样:“你是说扭曲意识吗?为了一个屁大点的诅咒去扭曲自己的意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对于巫师而言没有比扭曲意识更危险的事情了。想都不要想!” “很危险吗?”郑清有些吃惊:“我的意思是简单催眠一下自己。” “对于巫师催眠只能欺骗你的五感但是无法欺骗你的意识。”萧笑沉思片刻强行举了个例子:“比如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但山仍在那里。” 郑清有些茫然的听着这个例子表示自己无法理解。 “有时间讨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如想想老姚那个咒语是怎么回事。”辛胖子擦完嘴不耐烦的敲着桌子叫道:“或者谁快点把李奇黄教授的作业做完让我参考一下。” “如果下午那节课之后我还能动弹我就让你抄。”段肖剑哀嚎着一头栽进辛胖子的怀里:“胖哥啊咋整呢战斗课的老师说这节课要我做他的陪练啊!” 郑清挥挥手招来一群食堂的小精灵。 待她们收走桌上的残羹剩饭后他伸了个懒腰满意的打着饱嗝叹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老师看你陪练辛苦从学分上给你一点补偿呢。” 段肖剑立刻挺直了身子 “这么一说可能性还蛮大哦!” 心思单纯的年轻巫师立刻又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贝拉夫人 第一大学所有学生的课表中都有一门实践课。 这门课程是全校性基础课属于每个学生的必修类课程。但它又不被教授联席会议列入年度的教学计划表中。反而如同一门临时性的课程一般在排课以及授课讲师方面的安排都显得非常随意。 比如符箓、占卜、天文这些重点科目经常侵占实践课的课时;又比如实践课的授课教师基本都是助教级别整座第一大学几乎没人听说哪位教授会执教这门课。 而纵览第一大学为学生们规划的四年学习安排实践课又从课时方面突兀出它的与众不同。 在大一新生的课表里实践课每周的上课时间只有一节课;但在大二或者大三学生的课表中这门课将会被安排一整天的课时;到了大四许多学生甚至会把一半以上的学习时间花费在这门课的课业中去。 占据的课时如此突出学分又高的吓人实践课却又对年轻巫师们进阶注册的巫师的许多考核没有丝毫帮助。 所以许多人将这门课称为‘鸡肋’。 萧笑曾经与郑清分析过实践课变成鸡肋的原因。 在他看来出现这种矛盾与实践课的教学目标有必然联系。 实践课的主要目标是指导年轻巫师们熟悉魔法技巧熟练掌握平日学到的各种魔法并将其灵活运用在猎妖活动中。 这意味着在这节课上学生们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练习魔法技能而不是夯实相应的魔法理论基础。但是在注册巫师的许多考核中魔法理论知识又占据着非常大的比重。 简单理解实践课与课表中其他课程的关系类似于‘体与用’‘道与术’的关系。 当然对于绝大部分初入大学的年轻巫师而言他们并不会太过关注课程安排背后的门道更不会在意理论与实践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对于实践课学生们更在意是不是真的能够在课堂上见到那些狰狞可怖、凶残无比的妖魔。 能够见识到形形色色的妖魔就是许多人对这门课最大的期望。 毕竟新鲜与刺激对于年轻人一向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只不过对于大一新生而言第一个学期很难如愿以偿的在课堂上见到真正的妖魔。 学校不会允许年轻的巫师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这个世界最恐怖的事情。 他们需要在第一学期的适应过程中锻炼魔法技能、并且熟练掌握作战技巧。 所以对于郑清以及他的同伴们这门实践课也许被称为战斗课或者搏击课更恰当一点。 “我上节课就想说一件事来着。”郑清站在几根粗壮的紫竹下看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若有所思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节课的人数比较多啊。” 辛胖子与张季信站在几步开外正对着一块巨大的花岗岩互相较着劲没有搭理他的问题。 萧笑则安静的倚靠着竹子默默的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 “有没有听见我的问题?”郑清用力晃了晃萧笑背靠的竹子有气无力的哼道:“你整天对着那本笔记不烦吗?” “烦。”萧笑一语双关的回答道:“按照教授联席会议下发的课表第一大学几乎全部大一新生的实践课都被安排在了周五下午这个时间段。人多一些不足为奇。” “为什么!”郑清吓了一跳忍不住重新回过头去打量山谷中的人数叫道:“我就说早上晨练感觉都没有这么多人!是不是排课系统出问题了?” “什么是排课系统?”萧笑疑惑的看着他:“教授们这么安排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也许只是懒。”段肖剑忽然从竹林里钻了出来似乎听到两人讨论的话题插嘴道:“也许只是为了方便。” “方便?”郑清挑了挑眉。 “你没听老生们说过吗?”段肖剑似乎非常热衷于打探学校的各种八卦:“老生们说学校把这节课安排在周五下午就是为了让大家在接下来的两天周末有足够的时间养伤从而不会耽误下周的其他课程。” “养伤?”郑清的嗓子眼有点发紧。 “养伤!”段肖剑神情严肃肯定的点点头。 “没有这么严重吧”郑清干笑一声看着面前瘦削的男生竭力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说不定那些老生只是在吓唬你。” “是不是恐吓我不清楚。”段肖剑摇摇头拽着郑清指向人群边缘几个穿着青色长袍的身影说道:“看到没?那是贝拉夫人!” 贝拉夫人身材既高且胖青色的治疗师袍子紧紧绷在她身上站在一群年轻巫师与几名小护士中间显得格外显眼。 她是第一大学校医院的护士长平日里很难在校园中见到看到她的身影。她的身边几名小护士坐在巨大的医药箱上笑眯眯的看着面前那些充满活力的身影。 “每节实践课学校除了安排授课讲师以外还会安排贝拉夫人带着校医院的小精灵们呆在‘绿谷’的边缘。”说到这里段肖剑顿了顿换了一种必然如此的语气强调道:“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无风不起浪。”辛胖子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那块花岗岩凑到几个人身边摇头晃脑道:“她在那里不由的大家不胡思乱想。” 郑清抿了抿嘴唇虽然仍旧对那条传言保留意见但心底却仍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绿谷’并不是一个开放的场所。”萧笑终于重新开口他扶了扶眼镜环顾四周若有所思道:“贝拉夫人既然不是实践课的讲师那么她能够站在这里只能证明这里需要她。” ‘绿谷’就是实践课的教室所有实践课的授课场所都集中在这里。 这是一片开阔的谷地。 山谷四周是起伏的丘陵没有一处险峻的山坳。 脚下是齐踝的青草踩上去软软的充满了弹性仿佛地毯一样。 沿着丘陵山坡上是连绵起伏着、茂盛的竹林。 微风吹来竹叶沙沙作响令人心旷神怡。 “我一直觉得绿谷中这些漫山遍野的小草软的有点过分。”段肖剑蹲在地上用指头搅着那些柔韧的小草挤出它们肥厚的叶肉:“现在看来也许这些小草就是我们的防护垫可以最大限度的降低我们在搏斗中受到的伤害。” 郑清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小时候先生一直告诫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现在他觉得自己就站在一处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之中。 “不要紧张。”张季信兴奋的活动着身体把拳头捏的嘎巴作响:“我们始终都会面对妖魔。如果不想下一次遇到尼基塔还被她揍的像条狗那么这里就是我们最好的磨刀石!”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希尔达·唐·阿方索 与其他被正式列入计划的课程不同实践课对于授课教师的要求并没有多么严格。 比如实践课的老师不需要拥有非常突出的特色专业基础不需要能够熟练使用三种以上的外语不需要拥有高等院校五年以上执教经验也不需要主导过在巫师联盟报备的大型实验或者在影响因子max的期刊发表过学术论文的经历。 第一大学对于实践课老师的要求只有两点:第一拥有注册巫师的等级;第二具备三年以上的猎妖经验(有猎队组织经验者优先)。 对于第一大学众多年轻、且经验不足助教来说没有比实践课更适合他们发挥的课堂了。 但希尔达并不包括在这些人当中。 希尔达·唐·阿方索第一大学助教群中的普通一员。 虽然距他从阿尔法学院毕业还不满五年但希尔达已经有将近十年的猎妖经验了。 十五岁的时候他就被获准进入家族的猎场;到十八岁来到第一大学后他又一头扎进阿尔法的各个猎场;一直到现在近十年的猎妖生涯让他可以非常自负的在诸位院长面前拍胸脯对教授联席会议安排的各项猎妖事宜应付自如。 他的梦想是带着一支猎队在自由的新世界里浪迹天涯而不是守着面前这几十个年轻的面孔在这狭小的校园里蹉跎岁月。 是的对于一位年轻的注册巫师而言第一大学的校园实在是太小太狭窄了。 小到用遁术在岛上溜达一圈都不用一分钟的时间; 小到每天从早到晚眼前总是那么几张熟悉的面孔令人疲惫不堪; 小到他没有办法避开那无孔不入的守护大阵去随心所欲的做一些有趣的小实验。 只不过作为巫师界著名家族阿方索的一员希尔达·唐·阿方索从小就没有太多选择的机会。 五岁的时候爷爷手把手教会他怎么清理坩埚、怎么掌握火候、怎么调止痛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乖乖接受一个老巫师的调教。 十岁的时候母亲开始让他背诵阿方索家族的历史让他铭记那些奇奇怪怪的纹章与八辈子之前的仇敌;他别无选择只能老老实实接受着巫师家族的历史。 十五岁的时候父亲把他扔进家族的猎场让他带着简陋的魔具与廉价的法书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他毫无选择的余地一切都为了活下去。 二十岁了他已经是第一大学一名优秀的公费生在校猎队担任了重要的职务但面对血友会的邀请他还是没有选择的空间只能无可奈何的背负起家族的荣誉。 直到现在毕业已经五年了希尔达仍旧没有多少选择的机会。 虽然他梦想着带领一支猎队在新世界扬名立万;但事实上他只能安安分分的呆在第一大学充当第一大学职工花名册里一位光荣而渺小的助教。 “这所大学就是一洼死水。”他不止一次的向伙伴们抱怨过:“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没有自由。对于一个阿尔法人来说还有比丧失自由更恐怖的事情吗?” “有的。”助教希尔达先生站在绿谷中看着不远处那些肆无忌惮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大一新生们低声对自己说道:“比丧失自由更恐怖的事情就是你毫无选择。” 他抬起头看着竹林下懒洋洋的年轻巫师们深深吸了一口气。 “都给我下来!”他扯起嗓子叫道:“上课了!” “九有学院天文08-1班、阿尔法学院炼金08-1班你们这些臭小子快给我滚下来!” 天气非常晴朗。 湛蓝色的天空上只零零散散的漂浮着几朵单薄的云彩。 夏天的尾巴像是裹满了仙人掌的尖刺扎的人皮肤生疼。 因为在户外上课没有铃声所以郑清等人一直呆在紫竹林的荫凉下躲避着太阳灼热的光线。 听到实践课老师那夸张的招呼天文08-1班的新生们哀叹着三三两两的站起身踩着松软的草坪排着稀稀拉拉的队伍向山坡下的小操场上走去。 与此同时对面的小山坡上炼金08-1班的白袍子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一路小跑着向小操场上那唯一站立着的身影跑去。 “那群伪君子!”段肖剑在郑清身后咬牙切齿愤愤不平的说道:“天天叫嚣着天赋决定命运家族成就未来遇到捧老师臭脚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 “你倒是想捧呢。”辛胖子毫不客气的嘲笑他:“只不过没有那个胆量罢了。” 郑清眯着眼打量着那些白袍的身影没有说话。 因为属于全校性必修课再加上大一新生排课时间比较特殊——几乎所有的实践课都被安排在周五下午——所以师资力量比较些紧张学校索性将实践课合并成一门大课。 每位实践课的老师同时教授两个班。 比如郑清所在的九有学院天文08-1班就与阿尔法学院炼金08-1班的新生们一起被安排给了同一位助教。 这位助教的面孔郑清也非常熟悉。 希尔达第一大学专机的护卫队员之一。 当尼基塔在专机的餐厅内肆虐的时候这位希尔达助教是的一个出现在学生们身边的。 即便时间过去快半个月了郑清仍旧清楚的记得吧台后面那个玩世不恭的声音还有他那充满朋克风格的独特造型。 “老师好!” 红袍新生与白袍新生泾渭分明的站在希尔达两侧同时躬身向老师致敬。 “诸卿平身。”希尔达一脸严肃沉声回应道。 郑清脚下一个趔趄然后满脸黑线的站直身子。 诸卿平身是什么鬼! 这是个逗比么! 这是个逗比吧! 特么我们的实践课老师是个逗比啊! 郑清硬板着脸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神情严肃的助教先生忍不住在心底疯狂吐槽。 “有事起奏无事开打!”逗比助教仍旧一脸严肃全然不顾底下一群懵逼的面孔。 “先生先生!”李萌举起小手欢快的叫道:“我有事启奏!” “善!”逗比助教挥挥手满脸赞赏:“但讲无妨!”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助教先生 巫师界的长生种常常嘲笑那些短生种们一代又一代总是犯着同样的错误。 这就仿佛人类嘲笑游鱼只有五秒钟的记忆一样。 然而与那些真正只有五秒钟记忆的鱼类不同人类往往善于用记忆来美化事实。 比如周公用道德掩盖住殷墟下那段血腥的记忆把食人的历史在春秋笔法中变成了传说中的惊悚故事;又比如大美利坚那些坚韧不拔、充满开拓精神的先驱们实际只是旧大陆的恶棍、人渣以及失败者;再比如在郑清印象中曾经的专机护卫希尔达先生是一个非常靠谱、令人安心的角色。 然而现实总是比记忆残酷许多。 绿谷中一片开阔的草地上。 九有学院天文08-1班与阿尔法学院炼金08-1班的新生们默然看着12岁的小女巫与实践课的老师欢乐互动相顾无言。 “先生先生你的头上为什么编了那么多小辫子?”李萌一脸好奇的看着希尔达头上的小脏辫举手问道。 “发如雪束缚着我的思想。”希尔达一脸悲伤面色戚戚。 郑清打了一个寒颤惊恐的看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竭力把脑海中那道令人安心的身影与面前这幅逗比面孔联系在一起。 “那先生你的脸上为什么挂着那么多铁环还打了那么多铜钉?”李萌锲而不舍的挥动自己短小的胳膊跳起来问道。 “门上钉锁住了我的生死。”希尔达衣袖掩面声音哽咽。 所以脸跟门、跟生死到底有什么关系啊喂!郑清一脸残念的看着面前两个像是在演话剧的家伙强行忍住自己咆哮的冲动。 他回过头九有学院的许多学生仍旧一脸呆滞模样。倒是萧笑面无表情看上去有点严肃——当然这也不奇怪毕竟在所有老师的课堂上萧笑都是这幅严肃的表情。 他们对面那些白袍子的阿尔法新生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场中情景的影响依然能够面不改色神态庄重的看着老师似乎他在讲什么高深的魔法知识。 难怪许多人都说阿尔法都是些伪君子众人诚不欺我郑清暗自点头。 “先生你捂着脸干嘛?”场地中李萌挥舞着胳膊眼神中满满的都是问题。 “当然是……”希尔达掩着面孔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什么?”李萌挤出人群凑到年轻助教的身前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 “啊!”实践课的老师猛然间放下袖子把脸凑到李萌眼前。 惨白的、凸出的眼球仿佛两颗剥了壳的熟鸡蛋卡在助教先生的眼眶外面;针尖大小的瞳孔在眼球上滴流乱转粗细不匀的血管稀稀拉拉的挂在眼球上平添了几分诡异。 这张面孔有些浮肿脸上的皮肤仿佛被热水烫皱了一样看上去有种破破烂烂的感觉。 鼻子丢了左边一半只留下一个硕大的、突兀的黑洞;而另一半鼻子也仿佛被人用锤子砸烂了在几根脆弱筋肉的束缚下摇摇欲坠。 漆黑的舌头半挂在嘴唇外面上面流淌着青色的黏液。 简而言之这张脸放在任何一部恐怖电影中都可以当之无愧的充当终极boss。 “啊!!!”李萌用高声尖叫回应着助教的这个动作。 “卧槽!!”站在前排的新生们也被这幅尊荣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向后躲去。 “阿西吧!!”郑清回过神心头一万头羊驼驼狂奔而过。 很显然这位不着调的实践课老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吓唬大家一下。 但这是上课啊喂! 郑清挽了挽袖子强行压抑住冲上去揍他的冲动。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武力值目前还压制不住这位助教先生冲上去的唯一后果是被反镇压。 如果手上有课本他一定会恶狠狠的砸在地上。 缓过劲儿的其他新生三三两两重新围拢了过来几个身强力壮的男生开始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起希尔达助教了。 场地中央自我感觉良好的助教先生站直身子摊开手耸耸肩一不小心又把眼眶里的眼球震了出去。 “这就是你们的未来!”希尔达抬起手把掉出眼眶的眼球用力塞了回去用高亢的声音喊道:“中毒!失明!毁容!四肢残缺!” 四副惊悚的图像凭空浮现在新生们周围滚动展示着各种凄惨的画面。 当投影消失希尔达助教的面孔已经恢复了正常。 那张令人熟悉的打满铜钉、挂满铁环的颓废面孔重新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郑清惊讶的发现他忽然觉得这张脸看上去顺眼了许多。 希尔达挥舞着胳膊声嘶力竭的叫道: “你们看到的就是狩猎妖魔的巫师所要面对的未来!”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将会面对怎样的局面。” “如果你们还没有做好准备那么请转身离开我的课堂!” “如果你们做好准备了那就站好队伍!等待猎妖之歌的响起!” “现在。”助教先生睁大眼睛目光从那些紧张不安的年轻面孔上略过:“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每个新生都安静的站在队伍中。 没有人选择离去。 助教先生满意的点点头温和的笑了。 “那么有请我们可爱的李萌同学站回队伍里。”希尔达随意的挥挥手翻开手中的法书说道:“按照上节课的分组重新排好队形!” 第一节实践课是在室内进行的。 当时这位助教先生表现的非常正常。与其他课程的老师一样他也只是点了点名、熟悉了一下两个班级的面孔听了听他们的自我介绍然后给新生们分了小组。 按他上节课的解释实践课所有的课程安排、课业要求都是以小组为单位完成的。 听到老师的安排两支新生队伍开始混作一团每个人都在努力寻找自己的拍档。 “李萌?”希尔达助教斜着眼看向呆呆站在身旁的年轻小女巫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可以回队伍去了。” “呃!”李萌打了一个响嗝双眼一翻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新生们愣了片刻顿时陷入更大的慌乱之中。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安德鲁·泰勒 “卧槽!” 看着晕倒的李萌希尔达的脸都绿了:“不会吧!胆子这么小!” 这是重点吗?!郑清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觉得整个世界都昏暗了。 “李萌!”蒋玉尖叫着跑出队伍扑到李萌身上。 草坪两侧围观的新生们沉默几秒钟后立刻哄乱起来。 嘲笑声、呵斥声、担忧的尖叫、紧张的安抚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将站在不远处土堆上歇息的一只土拨鼠吓的躲回地洞之中。 其他实践课的班级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 因为距离比较远那些好奇的面孔只能伸长脖子希冀着轻拂的微风能捎去一星半点的消息。 但站在天文08-1班对面的炼金08-1班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了。 片刻之间那个晕倒小女巫的身份已经在炼金08-1班的新生之间沸沸扬扬的传播开来。 李萌蜀中李氏嫡女年芳十二岁是今年第一大学入校年龄第二小的学生也是一位稀有的灵巫。 郑清阴郁的看着对面那些嘲笑的面孔没有说话。 相比较而言他现在更担心那个躺在草地上的身影。 他仍旧记得非常清楚。 半个月前当他乘坐从长安机场出发的专机入学的时候李萌就坐在自己身边。她是第一个与他打招呼的同学也是他在大学最早认识的朋友之一。 在他印象里小女巫爱闹腾、自来熟、喜欢在嘴边挂着‘我是大学生’‘我表姐可厉害了’的口头禅。 除此之外并没有那些巫师家族年轻人特有的坏毛病。比如歧视凡人世界出身的巫师或者以巫师为龟玉、视凡人为刍狗。 但是进入第一大学没多久郑清发现了小女巫一个新的特长。 善晕。 古人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郑清必须承认善晕者有煌煌之名。 从步行街流浪酒吧到老姚的魔咒课再到绿谷中的实践课入校刚刚十多天这位小灵巫已经晕倒了三次。 甚至最近两次就是在课堂上晕倒的。 这不由不让人怀疑这个年纪的小巫师是否能够适应第一大学高强度的学习环境。 郑清担忧的看向那个娇小的身影。 他已经可以想象这节课之后校园里会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了。 而在李萌身边的希尔达此刻更是欲哭无泪。 原本设计出那番精彩开场白的自矜之情荡然无存。 这位年轻的实践课教师脑海里现在反反复复只浮现出一个词: ‘卧槽!’ 非如此不足以表达他内心的抑郁。 希尔达在设计这段开场白的时候预测过很多种情况。比如新生也许会被吓的跌倒、学生们短时间内会陷入混乱、甚至他已经准备好承受几道人群里丢来的咒语——毕竟谁也不能肯定新生中就没有反应过度的家伙。 但他唯一没预料到的是竟然有人会被那张鬼脸吓晕! 天见可怜! 在他看来那张脸除了恶心一点也没有太多恐怖的地方了吧。 谁能料到一个大学生的精神会这么脆弱! “安静点!” 恼火的助教先生重重拍了一下腰间的法书。 一道乳白色的光晕从书上荡漾开来眨眼间便笼罩了所有的新生们。 郑清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嘴巴似乎被强力胶粘在了一起无论如何也张不开了。 只是一瞬间草坪上就陷入了绝对的安静环境中。 希尔达低下头一脸紧张的看着晕倒在地上的小女巫飞快的说道:“不要怕贝拉夫人就在不远处。” 这句话似乎是在安慰几个帮忙的女生但是更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说着他又伸手打了一个响指召唤出一张软绵绵的飞毯强调道:“贝拉夫人肯定能帮她的。” 在沉默咒的作用下没有人回答他。 几个女生七手八脚帮着蒋玉把李萌放到飞毯上然后拖着半空中的毯子飞快的向绿谷边缘那几道青色身影跑去。 “你们在原地站好!”希尔达犹豫一下拍了拍法书解除了对新人们的限制。 郑清张着嘴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感受着胸腔的鼓动平生第一次对开口说话这个简单的动作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我去跟贝拉夫人打声招呼。” “谁都不许乱动!” 希尔达恶狠狠的扫视了一圈那些不安分的身影低声警告道: “所有人都呆在原地。不要交头接耳、不准抽出你们的法书!” “否则校工委不会介意多几个打杂的学生。” 说完他转身追着那张飞毯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只不过助教先生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小山坡后炼金08-1班的人群里就传出一声刺耳的嘲笑。 “太可笑了。”一个身材粗壮留着小平头的男生大大咧咧的站在队伍中毫不客气的鄙视着实践课的老师:“一个助教而已竟然敢对学生使用沉默咒!下了课我一定要去学生会投诉他!” 郑清注意到这个男生摊开的手指上戴满了五颜六色的魔法戒指。 粗壮男生似乎在炼金08-1班有些威望其他新生纷纷附和着他的说辞。 “就是就是他脸上的铜钉吓得都快掉下来了!” “竟然用校工委来吓唬人我要不要去学生会告他恐吓?” “我堂哥在学生会担任部长我带你去找他。” 郑清用胳膊碰了碰旁边的萧笑小声问道:“他是谁?平头手上挂满魔法戒指的那个家伙。” “安德鲁·泰勒泰勒家族的小少爷。”萧笑漫不经心挠着下巴似乎在琢磨什么事情。 旁边的马修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讨论不动声色的向两个人靠近了一些。 “泰勒家族是近些年在魁北克一带新崛起的狼人家族家里产业不多但黑金很多。是个土豪。” “因为没有太多底蕴所以这家人也就不太注意月下生物的老规矩做事有些张狂。” “这家人以叛逆的作风著称。他们最出名的言论是‘狼人与吸血鬼的血仇与他们无关泰勒只是看门的’。如果有一天你在第一大学看到安德鲁与奥布莱恩家族、或者卡伦家族的人勾肩搭背的走在一起不要奇怪也许他们就是化解狼人与血族之间世仇的钥匙了。” 说着萧笑偏过头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马修·卡伦。 郑清立刻想起来自家班里就有一位卡伦家族的贵公子。 他转过头却发现马修正一脸严肃的摆弄着自己的袖扣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谈话。 “没机会了。”马修想起上周末在堂哥会客室之外的见闻心底微微一叹:“原来他是泰勒家的……也许这就是堂哥不待见他的原因吧。”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炫耀成风 午后时分。 阳光虽然已经不再炙烈但依旧威力十足。 如果说上午的阳光是一个外家高手举手投足之间锐气逼人那么午后的阳光就是一个内家高手站在那里不丁不八却更有威慑力。 绿谷中。 微风似乎也受不了烈日的灼烧悄悄的放缓脚步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肥厚柔软的小草们懒洋洋的瘫在泥土上展开皱皱巴巴的叶子任凭阳光吮吸着自己身上的水分看上去已然放弃了治疗。 草坪上站着的新生们在安静了几分钟后渐渐忘却了希尔达助教临走前的警告。 阿尔法新生的队伍中几个将白色帽兜罩在头顶的男生正聚在一起旁若无人的大声抱怨着新生第一个月不能进猎场的规矩。 “太可笑了。”一个瘦高男生拖着长长的声音懒洋洋的嘲笑道:“又不是什么高风险实验室谁家还没一两座猎场……学校的这种禁令简直把我们当成三岁小孩儿!” “就是就是!我从十岁开始就被家里要求每年在家族猎场露营一个月。每年如此年年都不拉下。”一个胖乎乎的男巫夸张的挥动着手臂唾沫横飞的向伙伴们炫耀着自己的经历:“只允许我一个人还不让我带奶奶给的护身符!要知道我家猎场里不止一头野妖!” “一点也不奇怪。”瘦高男生轻蔑的扫了一眼对面那些红袍的九有学生用矜持的声音说道:“但凡历史悠久的家族都知道巫师世界最大的敌人是什么。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有的人一无所知!” 很显然这些夸张的说辞引起了许多女巫的注意。 几个男巫身边很容易就聚集起一些女生的惊呼与赞叹声。 九有学院的年轻男巫们自然也不甘落后。 张季信大大咧咧的向朋友们吹嘘他哥哥带着他狩猎一条唐古拉冰螭的故事。 “那条畜生浑身淡黄色一双眼睛有二号坩埚那么大!虽然只是三趾但身子足足有三十米长!我哥把它脑袋砍下来的时候脖子里的血喷了十几米高!” 他用力抻开胳膊想要表现那条唐古拉冰螭的牙齿有多长。 因为激动红色的脸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隐约还冒着热气。 这番言论显然比对面那些含糊不清的说辞要生动的多许多女生——包括对面穿白袍子的女巫——都竖起耳朵一脸紧张的听他讲这个故事。 而平日里总喜欢与红脸膛男生别苗头的辛胖子显然不会让张季信专美于前。 “狩猎冰螭算什么”这个蓝巨人的眼睛里已经冒出的星星点点的蓝光他用力挥舞着自己粗壮的胳膊大声炫耀道:“我家在沃尔姆斯你们知道就在莱茵河畔。那里的勃艮第黑森林里有一群萨克森野狼人。” “就是那群被莱茵狼人放逐的叛逆者?”段肖剑长吸一口气惊呼道。 “对就是它们!”辛胖子显然非常高兴有人能理解自己提到的怪物:“我十二岁那年就跟着叔叔进勃艮第黑森林猎杀那些野狼人了……看这个!” 说着他从脖子里揪出一截绳子。 那是一个项链。 项链尽头的挂坠是几颗尖锐的獠牙。 也许因为时间比较久了这些獠牙已经收敛了自己的锋芒带着些许血丝的牙根上裹了一层淡黄色的釉色在阳光下闪烁着温和的色彩。虽然看上去仍旧非常吓人但已经不再让人感到恐惧。 “这是我砍下的第一头野狼人脑袋后叔叔把它的牙揪下来给我做的纪念品!”辛胖子自豪的向周围的同学展示着这些战利品:“看这是它的上颚獠牙。齿尖还能隐约看到自然生长的撕裂符文——这是它们天生就有的越强壮的野狼人獠牙上的撕裂符文越清晰。” 说着他大方的把这根项链取下来让朋友们传看赢得了更多羡慕的目光与赞叹的声音。 “他在这里随便谈论猎杀狼人没关系吗?”郑清不安的戳了戳萧笑。 “虽然都叫狼人但月下议会的狼人与黑森林里的野狼人可以看成两种生物。”萧笑犹豫的看着那几根獠牙似乎也想拿过来把玩一番听到郑清的疑惑解释道:“就像巫妖与巫师……虽然巫妖也有清晰的意识、也属于巫师的一种但因为他们已经堕落、妖魔化所以巫师猎杀巫妖反而会受到奖励。” 郑清恍然大悟。 当他回过神场间的气氛已经愈发热烈。 受到张季信与辛胖子的影响其他人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几个在专机上见过尼基塔的新生老调重弹向所有愿意听他们故事的人讲述那头女妖妙曼的身材、充满诱惑的声音、以及神秘莫测的魔法。 一向稳重成熟的班长唐顿用严肃的语气与几个男生讨论着猎队行进中的十二种队形分析猎队中不同成员承担的责任与走位; 就连一贯高冷矜持的马修·卡伦都用不经意的语气提及了他去年与弗里德曼爵士在巴德明顿冬狩的见闻。 对于种种陌生的词汇与场间狂热的气氛郑清无法理解。 已经面对过两头妖魔的他无论如何不想第三次见到那些猩红的眼睛。 所以他刻意忽略了耳边那些夸张的言论。 而是与萧笑讨论起另外一个问题。 “从刚才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郑清回忆着实践课上的分班情况疑惑的挠着脑袋恍然大悟般说道:“我记得你说过阿尔法学院不分班的吧。” 虽然使用了不确定的词汇但郑清的语气却非常肯定。 他清楚的记得不久前与萧笑还有林果讨论过这个问题。林果也曾经肯定的告诉他阿尔法学院的教学制度与九有学院不一样学生只需要修够对应专业足够的分数就能毕业没有强制安排辅导员、或者专业班级。 “对。”萧笑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认可了郑清的说法。 “那是谁在逗我。”郑清斜着眼瞟了瞟对面那群白袍新生示意眼前这个巨大的矛盾:“对面不是阿尔法的炼金08-1班吗?” “那只是为了方便学校进行统计临时组建的班级。”萧笑飞快的解释道:“你记得林果是什么专业吗?” “炼金术。”郑清对那个十二岁的小男生印象非常深刻。 “是了。如果对面是阿尔法的炼金班为什么没有林果的身影?” 郑清连连点头觉得这个说法有点靠谱。 “因为要合并授课为了方便统筹安排所以学校会把选择了希尔达助教的阿尔法学生随机组成一个班级并在系统中安排一个名字。” “也就是说实际上并没有一个炼金08-1班对吧。”郑清点点头又问道:“选择老师是什么情况?大一就能选课了吗?我记得要到下学期才行的吧。” “都说了是阿尔法学院。”萧笑不耐烦的摇摇头示意他闭嘴:“小声点听听周围人在说什么……虽然大部分都是吹牛但里面或多或少能学到点东西。” 郑清耸耸肩不以为然。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来自维埃尔的木匠之子 安德鲁·泰勒沉默的站在人群边缘摩挲着手上的魔法戒指。 作为泰勒家族唯一进入第一大学的成员在这遍地高阶巫师的布吉岛上他没有任何长辈可以依靠再加上作风叛逆的泰勒家族与其他狼人族群的关系也并不是非常融洽所以安德鲁只能尽量保持低调不招惹是非。 但低调不代表可以被人藐视。 左手中指那枚魔法戒指上的蛋白石被他用力攥出淡淡的光芒安德鲁紧紧抿着的嘴唇略微有些扭曲。 每次想起在那头吸血鬼的休息室外所遭受的待遇总能让他心底郁积的怒火重新翻滚起来。 身为月光下的战士忍气吞声可不是泰勒家族的性格。 “阿尔法学院又不是吸血鬼学院。”安德鲁含糊不清的嘟囔着目无焦距的盯着手指间五颜六色的宝石默默在心底思量着下一步怎么办。 虽然在离开那头吸血鬼休息室的时候非常硬气但安德鲁知道自己并没有表现的那么有底气。 数个世纪以来月下生物与巫师之间的关系一直非常微妙。 出于统一战线的考量巫师联盟将月下议会纳入了自己的阵营但无论如何许多激进的巫师并不太认同这项政策。 比如第一大学的副校长石慧女士。 在她看来不论月下议会表现的多么驯服那些‘肮脏的黑暗生物与妖魔之间始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种观点代表了许多巫师的想法。 所以踏足巫师社会的月下生物总会习惯性的在同类身边寻找安全感。即便是有千年血仇的吸血鬼与狼人也会在巫师们眼前努力表现出合作的姿势。 弗里德曼爵士便是月下议会在第一大学的代表所有的月下生物进入学校后都会与这位暗夜的贵族进行一定程度的沟通。 而安德鲁把这件事搞砸了。 虽然泰勒家族的作风是比较叛逆但这不代表他们的脑子被僵尸啃掉了。没有与那头吸血鬼见面不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每每思虑至此安德鲁心底的怒火便会化作不安。 休息室外他曾扬言要去拜访瑟普拉诺先生——作为阿尔法学院双子星之一麦克·金·瑟普拉诺拥有足够的实力庇护他。 毋庸置疑这种行为肯定已经恶了弗里德曼爵士。 然而近一周的时间已经慢慢流逝了安德鲁仍旧徘徊在阿尔法城堡的楼梯与过道间没有找到任何拜访瑟普拉诺先生的门路。 麦克·金·瑟普拉诺是纯种的巫师出身也许他并不待见一头叛逆的狼人。 想到这里安德鲁微微叹口气偏着头目光略过身边的几位朋友。 虽然被叫做朋友实际只算他的跟班——不过是几个毫无根基、只是凭借一点天赋进入阿尔法学院的家伙。而这些人跟着他一方面希冀获得泰勒家族的友谊对于这些毫无根基的年轻人来说泰勒家族已经是巫师界的庞然大物了;另一方面他们也在贪图安德鲁在阿尔法城堡里那间小小的独立休息室。 并不是每个阿尔法的学生都能获得一间独立休息室。 所以短期来看这些年轻巫师对于他在第一大学的发展毫无帮助。安德鲁想到这里颇有几分沮丧。离开家族庄园之前他可是对几位叔叔夸过海口的。 我一定能登上《魔杖》成为一个阿卡纳! 每每想到这番大话他都有种牙疼的感觉——对于狼人来说牙疼可不是个好兆。 “哦……看看那群书呆子!每次看到他们那副傻乎乎的模样我都想让他们感受一下我这对可爱小牙的愤怒。”安德鲁身旁一个黑发细眼穿着簇新白袍子的阿尔法新生嘀嘀咕咕的瞟着不远处的九有学生不怀好意的咧咧嘴。 安德鲁侧过脸瞟了他一眼。 “收敛一点。”泰勒家的小少爷皱着眉提醒道:“你现在首先是阿尔法的新生不要玷污了城堡的荣誉。” 这个黑发细眼的男巫名叫朱利安父名不清楚安德鲁只知道他来自法兰西维埃尔的乡下是一个木匠的儿子。 朱利安是在帮父亲砍木头的间隙睡着了在梦里被拉进了第一大学的招生考场。 经过阿尔法学院的天赋测试朱利安拥有一颗信仰之心。 对于侍奉神祇的祭司而言这是一种稀有而且杰出的天赋。 简而言之如果朱利安在内心深处信仰着某位神灵并熟悉祂的教义那么他就会是这位神灵天然的圣子——第一大学会非常乐意免试把他招进亚特拉斯学院成为一名光荣的公费生。 然而这个世界总会出现这样或那样令人惋惜的事情发生。 朱利安没有信仰。 就好像胖哒长着尖牙利爪却以竹子为生;郑和带着庞大的船队行程万里却只当了一路的散财童子。 在其他人眼中这是在浪费上天赐予他们的机遇。 信仰之心可以令每个亚特拉斯学生眼红发狂的天赋却只能带给朱利安一张阿尔法学院的普通入场券。 当然经过适当的训练这位木匠的孩子仍然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注册巫师。 只不过与圣子的未来相比一名注册巫师就显得逊色了许多。 安德鲁入校之后在不经意间发现了这位浪费天赋的年轻人。一个需要帮手另一个则一无所有。于是在玉币与宝石的光辉下两个人很快便成了‘朋友’。 对于泰勒家的小少爷而言这只是一笔风险不大、但利润丰厚的投资。 以朱利安的天赋四年大学生涯后获得一张注册巫师的合格证明并不困难。而一位注册巫师对于泰勒家族而言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对于朱利安而言接受泰勒家族的资助一方面可以更轻松的完成自己的学业;另一方面他也可以通过泰勒家族更广泛的接触月下生物们的世界。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朱利安总是固执的认为他的祖先有吸血鬼血统。所以这位木匠的孩子总喜欢向朋友们展示他那两颗细小的犬齿——这两颗牙被朱利安称为‘吸血鬼獠牙’。 安德鲁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向他解释吸血鬼的獠牙与普通巫师的犬齿是两个概念。 “你是一个活着的、富有天赋的巫师并不是躲在古堡里依靠人血生存的死尸。”安德鲁反复向他解释道:“如果你想要月下生物的血统我可以请我叔叔帮忙。” “但我不能假装看不清自己的灵魂先生。”朱利安总是这样诚恳的回答他。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窥伺的目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天空中那颗巨大的火球不紧不慢的倾吐自己的热量让整个绿谷都笼罩在一股萎靡的气氛中。 去找贝拉夫人求助的助教先生许久仍不见归来。 草坪上的新生队伍渐渐变得散漫学生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聊天逗乐将实践课老师不久前的警告忘得一干二净。 当然不同学院之间的散漫程度还有一些差异。 九有学院天文08-1班的新生们在热情的阳光中做着不规则的布朗运动每个人都在即兴四处乱窜不时从人群中传来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甚至连唐大班长也在几位女生的簇拥下晕头转向完全忽视了自己的责任。 而对面阿尔法学院的队伍看上去就整齐了许多。他们的新生按照血统不同、门第高低、天赋各异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小圈子。每个小圈子之间毫无交集小圈子之内的人们则挂着矜持的微笑用冷淡的眼神打量四周互相之间小声的交谈着。 如果他们手中再端上高脚酒杯即使去参加米尔顿公爵的祝福晚宴也不会显得失礼。 不知道他们上厕所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这么端着样子。安德鲁站在阿尔法新生队伍的边缘嘴角挂着冷笑不无恶意的揣测着自己的同学们。 虽然心底不以为然但安德鲁在以他为中心的小圈子里仍旧保持了与大部队一致的氛围。 这是个原则性的问题。 阿尔法的绅士们永远不能像九有的书呆子一样毫无教养。 忽然朱利安凑到泰勒家小少爷的耳边悄悄问道:“那个书呆子您认识吗?” “哪个书呆子?”安德鲁正饶有兴趣的听其他人吹牛闻言一脸不耐烦的转过头看向九有学院的队伍小声抱怨道:“那边一大群书呆子。” 在阿尔法学院书呆子是一个专有名词专门指代九有学院的学生。就像九有学院的人一贯用‘伪君子’来称呼阿尔法堡的人一样这是两所学院之间根深蒂固的偏见。 没有人能够阻止学生们私下里的互相嘲讽。 “短发、头上有簇呆毛眼睛很亮中等身材袖子上别着一枚八卦袖扣。”朱利安用简要的语言描述道:“那个男生站在九有队伍的前排现在正在跟一个留着大波浪头发的吉普赛女巫聊天。” “你直接说最后一个条件就非常明显。”旁边一个男生显然对朱利安的这番折腾非常无语:“完全不需要用你那贫乏的词汇来形容别人的外貌。” “不过那个男生的眼睛的确挺亮。”小圈子里另一个人不赞同的摇摇头说道:“吸血鬼圣子的眼光还是非常准确的。” 吸血鬼圣子是朋友们给木匠之子起的绰号朱利安表示非常欢迎。 不论吸血鬼还是圣子都已经与他失之交臂能够在日常生活中偶尔听到这样的称呼已经让他非常满足了。 “那个书呆子身后还站着两个挺壮的男生对吧。”安德鲁眯着眼仔细打量着那个有些单薄的身影眼神中有些疑惑:“他是谁?看上去是有点眼熟。” “郑清。”朱利安显得很高兴:“他叫郑清是今年九有学院的公费生。” “我听说过这个名字!”圈子里立刻有人出声:“据说他在这次尼基塔劫持的第一大学专机上硬抗了那头女妖的魔法。” “还有”旁边有人补充道:“我听几个在学生会的前辈说这个郑清入学前在四季坊中的大明坊阻止了一头发疯的猪妖好像他用雷咒直接把那头猪妖劈死了。” “不是劈死是震死的。”另一个纠正道:“不论怎么说那头猪妖都栽到他手里了。我在三叉剑工作的叔叔都知道了这个新生的名字。大家都在传言巫师议会要给他颁发一块梅林勋章。” 小圈子里几个新生七嘴八舌将那名九有新生的资料抖了个七七八八。 “我也想起来了。”安德鲁抚摸着手上的魔法戒指眯着眼慢慢说道:“据说他是从昆仑山下来的擅长符箓在符箓课的摸底考试中直接拿到最高分把那个姓章的小讲师吓得够呛。” 朱利安惊讶的瞪大眼睛嘴里发出啧啧的称赞声。 显然他没有听过这道传言。 但他知道即便对于高傲如阿尔法学院的世家子弟能够以新生的身份镇住第一大学的老师也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为什么向我提起他?”安德鲁忽然回过神来认真看着朱利安问道:“看上去你对他也不是特别了解……难道你想让我帮你介绍那个吉普赛女巫?” 他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旁边几个听到这番说词的人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朱利安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片红晕。 他飞快的摇摇头。 “我听说瑟普拉诺先生与这位公费生有些龃龉但以瑟普拉诺先生的身份又不方便找他的麻烦。”这位木匠的孩子凑到安德鲁耳边小声说道:“我认为如果您想拜访瑟普拉诺先生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安德鲁的计划并没有对自己的几个朋友隐瞒。 所以这支小团队的每个成员最近都在寻找与阿尔法学院另一位大佬搭上线的办法。 “不错的机会。”泰勒家的小少爷摩挲着下巴重复了一遍朱利安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而且据我所知这位公费生先生与弗里德曼爵士的关系也不是很愉快。”旁边另一位伙伴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前几天我们与爵士之间有点不愉快也许这是一个弥补的机会。” 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 “这小子真能搞事!”安德鲁捏了捏拳头手指上那排五颜六色的魔法戒指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色彩他的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我有点迫不及待想认识他了。” 九有学生的队伍中。 郑清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那些探寻的目光。 他正微微张着嘴全神贯注的盯着面前那张娇俏的笑脸脑子转的飞快。 几分钟前伊莲娜越过拥挤的人群径直来到他的身前向他重新谈起了酒吧里的那个想法。 这位美丽的女巫打算尽快开始补习符箓方面的知识。 所以郑清需要尽快确认他全部的闲暇时间都有哪些。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时间很充裕 阳光下吉普赛女巫的周身似乎被淡淡的光芒所笼罩一眼望去令人为之目眩。 站在她身旁的九有新生似乎换了学籍。男生们一个个挺胸抬头彬彬有礼;女生们不甘示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些家伙仿佛一瞬间都变成了阿尔法学院的绅士与淑女。 郑清感受着这股异样的气氛若有所思。 当人类面对外表出众的同类时如果不是自卑的隐匿自我那么就会尽量把自己更美好的一面展示给其他人。 这大概属于人类社会性的一种体现。 巫师也没能例外。 只不过引发这些变故的吉普赛女巫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异常。 她正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认真看着郑清询问什么时候可以请教符箓方面的知识。 “那么您大概什么时候方便呢?”伊莲娜双手抱在腹前显得非常有礼貌那副时刻不离手的塔罗牌不知被收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的眼睛真干净! 像镜子一样。 郑清看着那双大眼睛中自己的倒影脑海飘过这段想法嘴里却说着完全不相干的话。 “每天都有时间。”他首先强调了一下然后具体补充道:“我一般早上六点会去做早课你知道就是道士们呼吸练气的早课……所以上午上课前都有空。” 辛胖子在他身后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怀疑。 郑清不动声色的向旁边挪了一步挡在辛胖子的视线之前继续说道: “中午我一般不午休嗯正常情况下下午一点到两点也有空闲。” 他扳着指头认真的分析着忽视了一旁萧笑嘲讽的笑容几乎连他自己都相信自己中午不午休这句话了。 “至于下午……下午下课后我就没其他事情了。所以一般下午五点之后到晚上十点之间都有时间。”郑清豪爽的把自己能够压榨的空余时间全抖落了出来还略微可惜的说道:“因为看门的倪五爷晚上有可能会早退所以我要早点回宿舍。” 他完全忽视了自己还需要吃饭、需要时间去完成教授们布置的课后作业。 “至于周六、周日。”郑清看着面前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不假思索的说道:“我周末习惯呆在图书馆或者宿舍……不太喜欢出去玩儿。所以周末两天什么时候都可以。” “咳!咳咳!咳!咳咳!”萧笑在不远处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咳的是如此撕心裂肺以至于伊莲娜不安的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你没关系吧需要去找贝拉夫人吗?”她有些不安的看着萧笑小声问道。 周围的其他同学也关切的看着这位学院里的非著名特招生。 “不要紧不要紧。”萧笑连连摆手面色如常刚刚那阵剧烈的咳嗽神乎其神消散的一干二净。 “我包里有咳嗽药。”郑清咬牙切齿的看着西瓜头用威胁的眼神让他走开。 “不需要咯……”萧笑耸耸肩抱着自己那个巨大的黑壳笔记本施施然离开了。 郑清狐疑的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的目光大有深意。 “简单来说”看到伊莲娜回过头郑清的脑海里立刻摆脱西瓜头的身影飞快的总结道:“除了上课、以及睡觉其他任何时候我都很方便的。” 说完他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吉普赛女巫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容。 伊莲娜用力抿着嘴似乎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笑意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令郑清意乱神迷。 “你太……”她低声说了一个词但郑清完全没有听清只能看到她那玫瑰色的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 “虽然很想让你每天都抽一些时间来教我。”吉普赛女巫不知什么时候把手背在身后身子微微向前倾双腿紧紧并拢露出脚上蹬着的红色铆钉靴。她垂着眼皮轻轻说道:“但我们还有教授布置的作业……而且你还需要吃饭。” 让课后作业都去死吧!郑清在心底怒吼道而且秀色可餐啊! 美女在眼前谁还要吃什么饭啊!摔! “哦的确。”他傻乎乎的点头答应着。 “我可不想被人指控说我虐待我们学院的高材生。”伊莲娜抬起眼睛咬着嘴唇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郑清一脸茫然的跟着她笑却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好笑。 “你周六或者周日下午有时间吧。”伊莲娜收敛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因为按照约定我周末需要抽时间跟卡尔德拉塔联系。因为学校守护大阵的影响具体时间不太确定所以……” 郑清了然的点点头。 卡尔德拉塔是吉普赛女巫拥有的巫师塔之一位于欧罗巴的巴尔干半岛一带。伊莲娜便是从这座塔出来的求学者。 “没关系。”郑清豪爽的笑了笑:“我刚刚说过了周六或者周日我都有时间的。你时间方便的时候给我发只小纸鹤就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女巫攥着小拳头在身前用力挥了挥。 郑清满脸笑容肯定的点点头。 “那如果没事的话”伊莲娜歪着头偏向不远处那群叽叽喳喳的女巫塔罗牌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她的手中正在她的指间飞快翻动着:“我先过去啦。” “嗯回见!”郑清压抑着心底挽留的冲动用力点点头。 过犹不及他在心底这么安慰自己以后总有时间的。 女巫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涌动的人群中。 周围的气氛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归到九有学院应有的氛围之中。 今天周五。 明天周六。 后天周日。 也就是说明天或者后天自己就要帮伊莲娜补习符箓方面的知识了。 郑清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中的太阳恨不得一脚把那个火红色的大球踹下天边。 “漫长的一天啊。”他在心底默默思量着。 “你好。” 一个略微有些粗鲁的声音打断了郑清的思绪。 他不悦的回过头看到一个留着小平头的壮硕身影站在他面前。 郑清惊讶的抬起来眉毛。 是安德鲁·泰勒萧笑之前给他介绍过这是一支作风叛逆的年轻狼人家族。 但是他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郑清眼神有些迷惑他不记得自己跟狼人有什么瓜葛呀!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吸血鬼与狼人 作为第一大学的公费生虽然郑清接触巫师世界的时间并不长但并不代表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通过阅读《巫师界大百科全书》郑清可以对许多实际上很陌生的群体了如指掌。 比如吸血鬼与狼人。 作为月下议会最著名的两大种族每位接受过正规教育的巫师都会被要求对这两种生物进行必要的了解。 一个巫师可以不擅长调配复杂的魔药或者不精通符文叠加的十三种技巧;但他们一定要知道狼人或者吸血鬼的禁忌与爱好要熟谙这些月下生物的领地范围。 这会在很大程度上保证巫师在外行走时的人身安全。 因为班上有一位著名吸血鬼家族的成员更因为宿舍里有一位血族与狼人的混血儿。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郑清在前一阵子恶补了这两大种族的相关知识。 比如郑清知道吸血鬼的领地范围主要集中在巴尔干半岛、大不列颠岛以及北美沿海一带;而狼人的领地主要集中在莱茵河畔、蒙古高原以及五大湖-密西西比流域。 此外郑清还知道狼人与吸血鬼都是以家族为单位活跃在巫师界而且它们族群的组织形式都非常严密。 正规的吸血鬼家族一般会包括一位家长、几位年纪很大的长老、少量的吸血鬼幼崽以及数目庞大的血仆。 作为一种将鲜血当做信仰的生物吸血鬼们通过辨析体内原血的数量以及血脉精纯的程度来决定各自在家族中的地位。原血最充沛、血脉最精纯的一位吸血鬼便是这个家族天然的族长;原血足够充沛、但血脉不够精纯的吸血鬼只能充当家族的长老;日常行走在巫师界中的吸血鬼通常便是这两种身份。 至于年龄幼小、血脉精纯的吸血鬼幼崽因为自控能力差、往往会被长辈们勒令呆在家族古堡中。事实上巫师界绝大部分半血族都是这些失控的年轻幼崽惹出的麻烦。 吸血鬼还拥有独立于月下议会之外的血族议会——根据信史血族议会的历史比月下议会更加古老——而充当血族议会议员的便是各个吸血鬼家族的家长。 通过自上而下的严密组织使得吸血鬼拥有远超其他月下生物的战斗力从而奠定了它们月下第一种族的身份。 而狼人也有着自己独特的组织形式。 正常情况下一个狼人家族一般包括一位头狼、几位母狼以及数量不等的狼人幼崽。头狼被称为‘奥尔夫’、负责守护整个狼人家族的安全;母狼都是头狼的配偶她们充当族群的猎手负责猎杀妖魔与任何侵犯族群领地的敌人。 而小狼们在一定年龄以下会托庇于家族之中;一定年龄以上则会被头狼驱逐出门。被逐出家门的小狼或者寻找自己的配偶组建新的狼人家族或者只能流浪在不同的狼人领地之间成为一名可耻的独狼。 独狼不受《狼人法典》的保护。 因为这种残酷的生存模式所以狼人在巫师们的心目中往往与残酷无情的形象相关。 即使在月下议会许多种族也不是特别喜欢这些喜爱暴力的疯子。 郑清看着面前这位泰勒家族的狼崽子脑海里飞快闪过大堆大堆的资料。 与其他狼人家族相比泰勒家族的名气在巫师界更响亮一些。 不是因为这个家族的实力。 而是因为这个家族试图变更狼人亘古相承的传统。 在这个位于魁北克某处山谷的狼人领地中除了头狼、母狼以及小狼之外还有许多成年的狼人长老! 泰勒家族的头狼允许成年狼人继续呆在家族之中——甚至传言中这位特例独行的狼人族长还在家族内推行一夫一妻制。 种种行为使得泰勒家族背负起‘叛逆’的称号。 据说狼人王庭没有彻底排斥这一家族的唯一原因就在于三位狼王打算漠视这个家族毁灭在未来的内乱之中。 许多狼人都坚信在强大的历史传统压力下泰勒家族的崩溃是迟早的事情。 现在这个叛逆家族的成员被第一大学最讲究血脉传承的阿尔法学院收录进校是不是意味着第一大学对于狼人们的立场有了新的变动呢? 郑清心底翻滚着《贝塔镇邮报》上的评论文章忍不住认真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泰勒家族的成员。 黑色的短发、深绿色的眼睛、浅浅的肤色、粗壮的身材。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十根手指头。 每根指头上都套着一枚闪闪发亮的魔法戒指。 蛋白石、月长石、青金石、黑曜石、猫眼儿、水晶、祖母绿、欧泊等等各种名贵璀璨的宝石仿佛不要钱一样一颗接一颗的嵌在那些戒指上。 这得要多少钱啊! 郑清悄悄咽了口唾沫在心底哀叹一声恨不得一口咬下这位泰勒家狼崽子的一根手指头。 一枚只要一枚戒指。不仅自己一年的生活费能够得到解决甚至那些绿精灵后续的治疗费用都没有丝毫问题了。 “你好!”安德鲁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出现在郑清心底掀起的种种念头他笑容满面的伸出手递到年轻的九有公费生面前非常有礼貌的问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安德鲁·泰勒来自魁北克家里在月下议会有张椅子……当然也许你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月下议会的椅子? 郑清收敛了几秒钟之前心头滑过的种种凶残想法飞快的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也友好的伸出手。 “你好我叫……嘶!”仿佛触电一般郑清的手与安德鲁的手握在一起后飞快的弹了回来。 强烈的刺痛感让他惊呼出声。 “啊!不好意思。”安德鲁似乎刚刚反应过来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丝毫恶意同时一脸愧疚的看着他用充满歉意的语气说道:“不好意思家里长辈怕我在外面吃亏所以给了我许多魔法用具……事实上我也分不清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 说着他抬起双手向郑清展示十根指头上那绚丽多彩的魔法戒指。 “没关系。”郑清勉强笑了笑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右手中指根部一个殷红的血点正顺着皮肤间细微的纹路缓缓扩散开来。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礼貌的问候 大多数情况下当人的手被划出一个小伤口后一般不需要过多注意隔一段时间伤口自然就会痊愈。 但当这道小伤口不断向外渗血而且无论如何也止不住的时候情况就比较复杂了。 郑清目前就面对着这样一种复杂的情况。 几分钟前他与泰勒家的小少爷友好的握了一下手。 ——这种事情非常正常握手只不过是人际交往之前的通俗礼节而已。 但紧接着郑清的手心便被扎出了一个小伤口。 ——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并不能完全排除各种异常。也许是安德鲁指头上的某一枚戒指过于簇新指环上有还没磨平的棱角;也许是某个戒指触发了被动魔法郑清被上面附着的荆棘光环刺了一下;还有可能是两个人握手的时候一只小虫子被夹了进去愤怒的张开了它的巨螯。 归根结底这只是个小意外。 郑清没有迁怒的习惯。 所以他擦掉指根处的那点血渍甩了甩手继续与泰勒家的小少爷谈笑风生。 然而当郑清第五次擦干净手心溢出的鲜血后眼看着那个针尖大小的伤口中又一次涌现出一抹鲜红的颜色他终于没有办法继续说笑了。 “有没有创可贴!”郑清扭过头有些慌乱的撞了撞旁边的萧笑:“奇了怪了这个小伤口一直流血怎么也止不住。” “创可贴?那是什么东西。”萧笑显然没有听说过白丁们通常用来止血的药物。 他推了推眼镜疑惑的目光落到郑清手心上看着那又一次渐渐溢出的鲜血慢慢皱起眉:“你需要的是一帖金疮药或者一张‘甘霖符’当然如果谁的法书中抄录了治疗术的咒式那就更好不过了。” 郑清立刻醒悟过来自己的巫师身份。 “我说的就是甘霖符。”他涨红着脸强调道:“我们那儿管甘霖符叫创可贴。”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萧笑嘟囔着低下头凑到郑清的伤口处仔细打量了一番反问道:“怎么搞的?两分钟没注意你就给自己身上添了个伤口。” 郑清脸色更红了看上去简直像张季信的血缘兄弟。 他讷讷的扫了泰勒家小少爷一眼没有说话。 “你需要甘霖符?”安德鲁非常热心的凑了过来对郑清说道:“我这里有一些新买的符纸是百草堂资深治疗师一个月内刚刚绘制的效果很好——当然比起你这位制符大师的作品还是有一些差距。” 郑清对这番恰到好处的恭维很是受用。 “哪有……”他笑着抬起那只完好无损的手小幅度的摆动着:“都是雕虫小技哪里能跟百草堂的大师们比。” “幸好你还有自知之明。”萧笑冷笑一声紧接着重新问了一遍先前那个问题:“这个伤口怎么搞出来的?” 一名纯正的巫师最讲究对症下药。 就像郑清手心这个不起眼的伤口虫虿的叮咬、草木的硬刺、或者其他魔法道具的伤害不同的情况需要不同的处理手段。 郑清小时候跟着吴先生耳濡目染对于这些情况当然了解。 但还没等他开口旁边的安德鲁就已经非常诚恳的向萧笑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甚至他还拍着胸脯承诺了郑清所有的治疗费用。 年轻的公费生感动的眼泪汪汪深悔自己只是手心破了个小口子。 “没关系没关系。”郑清用那只完好的手拍着安德鲁的肩膀看着这个壮硕的狼人一脸自责连声安慰道:“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安德鲁感激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萧笑掐着手诀把那张据说由百草堂资深治疗师绘制的甘霖符释放到郑清的手心。 一道嫩绿的光晕拂过。 郑清感觉整只手仿佛被泡在了温热的清水中被由内到外洗涤了一遍。每个毛孔都舒爽的张开了口每个细胞似乎都在欢呼雀跃。 绿光过后郑清抬起手。 中指根部那个细小的伤口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完好无损!”他高兴的举起手向朋友们展示着自己的手心。 “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过去了”泰勒家的小少爷似乎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们回头再联系吧。” 说罢挥手与郑清道别转身便欲离去。 只不过一个粗壮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郑清惊讶的看着那个身影。 是张季信。 他似乎觉察到红脸男生神色中的不妥抬起手想要打声招呼。 却不防旁边的萧笑用力拽了拽他的袍角默默的摇摇头。 郑清犹豫了一下把手收了回来。 横竖大家都在这里应该不会出什么状况的。 这么一想郑清顿时心安了许多。 与他相比安德鲁·泰勒的心情就不是那么愉快了。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只要再走几步回到阿尔法新生的队伍中自己有机会获得瑟普拉诺先生的青睐。 安德鲁握了握拳头看着不远处正焦急张望的朱利安等人心底重重叹了一口气。 就差几步路。 在他面前。 张季信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这位穿着白袍子的狼人幼崽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微笑。 “有事吗?”安德鲁压抑住心底的不安向后退了一步谨慎的抬起胳膊。 他攥着的拳头上五颜六色的魔法戒指次第绽放出光芒。 “这么紧张干嘛。”张季信忽然放松了表情大大咧咧的伸出手递给安德鲁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也跟我认识一下呗。” 安德鲁皱着眉眼睛的余光注意到周围几个不怀好意、慢慢逼近的身影心下一沉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答应道:“不好意思我是安德鲁·泰勒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说着他老老实实把手递给面前这个红脸男生。 张季信手上戴着的拳套没有摘下来。 安德鲁指间魔法戒指上闪烁的光芒也没有熄灭。 “指教不敢讲。”张季信低笑一声重重握住年轻狼人递到面前的手咬着牙说道:“但初次见面总要有个见面礼吧。”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见面礼 绿谷是一条狭长舒缓的谷地由东往西横亘在布吉岛的深处。 正在上实践课的新生班级按照事先划分的草坪范围分布在谷地的各个角落。 希尔达助教授课的班级位于谷地中部一处小小的山麓平原左右两侧各有一座低矮的山丘环绕使得这片草坪处于三面环丘的环境中。 对于老师而言这意味着一处完美的户外课堂地点——空旷、安静、不会受到其他班级的干扰。 对于学生而言这里更是一块自由的飞地。 尤其当希尔达助教因故离开课堂之后左右隆起的小丘遮挡住其他班级那窥伺的目光让活跃其中的年轻巫师们愈发喜欢这片自由的角落了。 郑清原本并没有在意这点细节。 但当张季信与安德鲁搭上手之后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感慨起来。 “幸亏这里只有自己人。”他不安的张望了一番轻嘘一口气小声抱怨道:“信哥儿是怎么想的他身上还背着一个处分呢……虽然这是实践课但随随便便跟其他人搭手被其他班级的人看见肯定会有麻烦的。” “那头狼崽子的麻烦更大。”萧笑抱着自己的黑壳笔记本瞟了年轻的公费生一眼微微摇头感叹道:“无知真好!” 郑清茫然的眨眨眼觉得西瓜头这句话中大有深意。 距离两人几步开外。 安德鲁·泰勒戴满戒指的手与张季信套着露指拳套的手重重抓在了一起。 手掌相握两个身材同样壮硕的男生齐齐闷哼了一声。 噼里啪啦的细小电弧在魔法戒指与黑色拳套之间跳跃闪动仿佛烟花一样绚丽。 只不过因为天空高悬的太阳过于灿烂遮掩了阳光下的这点光彩。 “你的脸快要憋破了吧。”安德鲁嘴唇扭曲着小声讥讽对手那涨的通红的脸色。 “彼此彼此。”张季信不甘示弱瞪着眼嘲笑道:“你脸上那粗硬的白毛都快把下巴挡住了!” 世代居住在魁北克一带的泰勒家族为了适应环境在彻底激发血脉之力后会变身成银白色的巨狼。 在第一大学的范围内安德鲁虽然无法随意完整的使用血脉之力但是激发部分先祖的力量还是没有困难的。 只不过使用部分先祖力量的后果就是身体会部分兽化。 比如瞳孔冒出绿光耳尖、手背、手肘以及身体其他部分隐匿的狼毛会慢慢复苏。 就像安德鲁现在的境况。 因为张季信的逼迫他下意识使用了血脉中的力量。 隐藏在血脉中属于狼性的部分开始缓缓复苏银白色的狼毛从他脸颊两侧鬓角开始一点一点向其他裸露的皮肤蔓延。 安德鲁脸色一沉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而他的对手如同磐石一般站在那里丝毫不怯。 露指拳套与魔法戒指之间迸射的电弧越来越强烈。 一股淡蓝色的烟雾随着这些闪烁的电光缓缓蒸腾而起散发出略带焦糊的腥臭味道。 泰勒家小少爷脖子上慢慢绽出道道青筋。 张季信原本红色的脸膛更是憋的发紫。 “这不是九有的待客之道吧。”泰勒家的小少爷一字一句咬着牙慢慢说道。 虽然仍旧没有丝毫示弱的表现但这句话意味着他开始寻找退出这番争斗的方式了。 “好人做到底送礼送到家嘛。”张季信攥着安德鲁的右手缓慢但非常有力的向外掰开:“一张符也是送一枚戒指也是送……做了破事还扭扭捏捏不爽利。” 郑清听着两个人的对话脑子更是糊涂。 但他清醒的认识到如果任凭两人继续对峙下去很可能事情会无法收场。 因为不远处两个班级原本自由活动的年轻巫师们已经开始注意到这个角落令人不安的气氛了。 三三两两的新生正犹疑着慢慢聚拢了过来。 “待客之道是对客人的。”辛胖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安德鲁另一侧正抱着胳膊威胁的瞟着几位白色长袍的学生:“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刀枪。” 泰勒家的小少爷显然不喜欢这句双关语面色愈发难看。 但辛胖子却若无其事的站在他另一侧堵在了朱利安等人靠近的路线上。 他高胖的身子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十分具有威慑力。 一些原本只是好奇的身影立刻停下了脚步。 但安德鲁那些焦急的伙伴们则无法视而不见。 “九有学生欺负人啦!”白袍的阿尔法新生中一个黑发细眼的年轻男巫忽然间开口大喊:“阿尔法的人在哪里!九有的人欺负人啦!” 不得不说这个举动非常危险。 草坪上那些聊天吹牛的新生们不约而同的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个角落。 原本较着劲的安德鲁与张季信脸色同时沉了下来。 “混蛋!” “蠢货!” 两个人几乎同时骂出口然后撤力、各自后退了一步。 张季信揉着手腕愤怒的扫了那个黑发细眼的阿尔法男巫一眼对于他蓄意扩大冲突的范围非常不满。 而安德鲁则是恼火朱利安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弱势的地位。 继续纠缠下去冲突的双方都会有麻烦的而自己的麻烦可能更严重一些。泰勒家的小少爷转眼就分析清楚了面前的困局。 “东西送你了”安德鲁非常干脆的拔下右手中指的戒指丢给张季信阴沉着脸说道:“很高兴认识你们。” 张季信哼了一声眯着眼打量了一番那枚嵌着蛋白石的魔法戒指转手便丢向郑清。 “自己的东西看好一点。”他粗声粗气的警告着对萧笑点点头。 郑清茫然的抓住戒指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 这枚戒指是我的吗? “这是泰勒家小少爷给你的见面礼一定要收好。”辛胖子也挤了过来打量着那个指环小声询问萧笑:“是这个吗?” “是。”萧笑言简意赅的回答着翻过戒指露出它黄铜质地的指环对郑清说道:“看清楚这就是你丢的东西。” 在正对蛋白石的指环根部一截细小的勾刺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 萧笑拽着勾刺一拉、一转指环顶部的蛋白石仿佛盛开的荷花一般绽放开来。 荷花中央一点殷红的血滴汇聚在白色的石台上显得异常刺眼。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带血的戒指 对于巫师而言血液有许多用途不同的血液有不同的用途。 魔法植物的血液来源较少、用途主要集中在魔法药剂方面比较单一。比如棕榈科的麒麟血竭可以用来活血定痛敛疮生肌;桤木的血液涂在动物身上可以使它们驯服;百年以上曼德拉草的老根血能够用来治疗耳聋。 魔法生物的血液使用范围相对广泛一些比如唐古拉冰螭的主动脉血液可以用来萃取秘银、长白山赤虬的心头血可以充当许多魔法实验中的催化剂、东海蜃龙血液制成的墨水是抄录幻术类咒语的高档用品;甚至在许多巫师眼中一无是处的河童它们的血液都可以用来喂养鱼妇的幼崽。 而魔法师的血液用途就更广泛了。 幼年巫师的童子之血可以用来炼制贤者之石、女性巫师的月事血可以用来驱散厉鬼;符箓师可以用鲜血来封锁符纸的灵机、法书制作师可以使用鲜血来祭炼更加具有成长性的法书;便是对使用鲜血的魔法一无所知单纯用鲜血在法书上抄录咒语也能极大增强咒语的威力——当然这种方式对巫师身体的伤害也同样巨大。 郑清看着手中那枚魔法戒指上镶嵌的蛋白石裂开后露出的一滴鲜血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虽然头顶艳阳高照四周人声鼎沸但一阵刺骨寒意仍旧令他浑身发抖。 “真的吗?”他抬起头震惊的看着周围几位伙伴嗓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嘶哑。 “我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阿尔法学院的人。”张季信闷声回答道。 辛胖子难得赞同的点着头。 郑清没有继续说话。 他没有询问萧笑是如何发现那头狼崽子魔法戒指间的奥秘;也没有询问这滴血液会被用去做什么。 他只是更加清楚的认识到了在这座魔法泛滥的世界阳光固然更加灿烂但阳光下的阴影也更加黑暗。 “我原以为我跟那两个家伙只是一点小矛盾。”郑清看着朋友们脸上竭力挤出一丝笑容低声说道:“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不择手段。” 作为一名接触巫师世界时间不长、与其他巫师来往也不多的大一新生;郑清与阿尔法学院的两位高年级学生却有着奇怪的交集。 一俟被阿尔法的人下黑手他立刻想到了弗里德曼与瑟普拉诺。 除了他们估计也没人有这闲意来折腾他。 “小矛盾?”萧笑听到郑清的话挑了挑眉头稍微提高了一些声调:“镇压别人入魔的弟弟是小矛盾?有谁听说过进了黑狱的巫师还能重新活着出来的!又或者你以为落了弗里德曼的面子是个小事情?” 郑清下意识的点点头。 “白丁的见识白丁的见识。”辛胖子在一旁连连摇头:“对于那些吸血鬼来说长生已在手更无太多的追求。维护家族的荣誉就变成了比钱财更重要的事情。要知道挡人财路都如弑亲遑论坏了血族的荣誉了。” “亡灵如果连荣誉都丧失了还能剩下什么?”张季信也在旁边补充道:“你以为吸血鬼与狼人的千年血仇最初渊源是什么?不过是一场宴会进场先后顺序的差异罢了!” “但这里是布吉岛!是第一大学!是巫师世界的中心!”郑清有些愤怒的抬起头看向远处那个罩在白袍中的身影咬着牙低声喝道:“他们怎么敢!他怎么敢!” 安德鲁似乎说了什么有趣的话他所在的小圈子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声。 郑清狠狠攥住那枚魔法戒指任凭手心被硌得生疼胳膊因为用力而颤抖。 没有理由不愤怒。 虽然血液的用途很繁杂但对于陌生巫师而言偷取其他巫师的血液只有一个用途。 诅咒。 古代巫师曾经说过:诅祝谓告神明令加殃咎也以言告神谓之祝请神加殃谓之诅。这意味着诅咒是通过祈求鬼神来加祸于敌人的巫术。 当然在漫长的发展历史中巫师们为这个词语增添了许多新的含义。 作为一种神秘向魔法诅咒的种类繁多、强弱不一、用途各异。即便是魔法技艺高度发达的现代仍旧有许多诅咒的作用原理无法用通用的魔法理论解释清楚。 从单纯祈祷式的诅祝;到使用毛发、血液等介质的诅咒;再到结合仪式、牺牲祭品的大型法事《巫师界大百科全书》中有记录的、不同流派的诅咒方式足有上千种。 弱小的诅咒也许只会让被害人打几个喷嚏或者做点噩梦;而强大的诅咒类似钉头七箭书能够直接扼杀一位大巫师的生机;甚至还有的诅咒会缘着血脉气息绵延数十代、牵连成千上万人。 郑清不认为安德鲁能够凭借自己这滴血液掀出多大的风波。 但就像谈论生死一样诅咒在整个巫师界都是一种忌讳。《巫师法典》甚至将诅咒类魔法实验与维度波动实验一起列入‘潘多拉类魔法实验名录(禁)’。 没有巫师会允许其他人有对自己施展诅咒的机会。 “正是因为不敢所以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张季信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如果学校发现他们加害同学虽然不会把他们丢进黑狱但肯定会对他们下发面对整个巫师世界的封杀令……啧啧那个时候也许他们的族亲就会把他们撕成碎片。” “另外这种粗糙的方案也不像阿尔法那两位大佬的手段。”萧笑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眯着眼看了白袍新生们一眼:“据我所知麦克·金·瑟普拉诺喜欢用拳头教育自己的对手;而弗里德曼爵士更喜欢优雅一点的方案……比如让你被孤立以至于不得不退学、或者想办法让你欠黑巫师一大笔钱。” “的确。”张季信连连点头:“我听我哥说过这两个家伙没一个好东西……但也不会这么蠢。” “所以很大可能性这只是泰勒家小少爷向阿尔法的两位大佬示好的一种方式。”萧笑总结道:“换句话说这是下面的人主动为上面的人解决困扰。”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月下贵族 马修·卡伦抱着胳膊孤独的站在草坪上。 身为一名月下贵族他不屑于与班上那些粗鄙的同学站在太阳下高谈阔论;作为拥有卡伦家族纯正血脉的拥有者他始终用一种矜持的心态面对其他人坦率热情的笑脸。 因此班上的同学渐渐对他有些敬而远之。 只不过马修并不在意其他人的这种态度。相反在他看来这才是同学之间相处的正确方式。 阳光有些刺眼。 马修头上罩着宽大的帽兜、手上戴着清爽的鱼皮手套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皮肤暴露在阳光下。但一团怒火正在他的心头熊熊燃烧令他有些躁动不安。 几分钟前张季信与安德鲁·泰勒的隐秘冲突完全被他看在眼底。 在他看来这完全是那头狼崽子来自己班上挑衅。 然而冲突结束的方式令他有些猝不及防。 没有坚决果断的回击没有酣畅淋漓的战斗甚至郑清与他的几个伙伴都没有对那头狼崽子的冒犯做出一点义正言辞的警告! “这个班级的荣誉感呢!”年轻的月下贵族在心底怒吼着不满的扫视着四周。 不远处唐顿正满头大汗、四处奔波着整顿散乱的队伍。几分钟前他刚刚醒悟自己身为班长的责任想抢在希尔达助教出现之前把混乱的局面控制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某个角落发生的隐秘冲突。 另一边郑清与他的几个同伴正在激烈的争论着什么。根据马修听到的只言片语来判断似乎这次冲突还有更深层次的矛盾。但这完全不能掩盖他们忽视班级荣誉的错误! 而更多数人都只是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丝毫没有在意那场已经被消弭的冲突。 “这是一种冒犯。”马修·卡伦的手心慢慢握紧。他喃喃着自言自语道:“我必须做点什么。” 在他接受的漫长而严苛的教育中万事皆可抛弃唯有礼节与荣誉常挂心中。 虽然不喜欢九有学院的氛围但身为这个班级的一份子那么他的荣誉就应该有我来守护! 想到这里马修·卡伦摘下手上的鱼皮手套收起罩在头顶的帽兜。 苍白的面孔暴露在阳光下令他有点小小的不适应。 但他很快稳定的状态眯着眼迈着端庄的步伐向阿尔法学院的队伍走去。 这个举动很快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不论是九有学院的新生还是对面阿尔法的新生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位英俊的月下贵族。女生们更是互相咬着耳朵猜测他想要做什么。 阿尔法学院的队伍边缘。 安德鲁正在与自己的小伙伴们愉快的聊天。 这位泰勒家的小少爷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刚刚被抢走的那枚魔法戒指。 “成功了吗?”朱利安在他耳边紧张的问道。 “蠢货。”泰勒家的小少爷虽然板着脸但眼中仍然遏制不住笑意:“因为你的鲁莽我浪费了一枚魔法戒指……幸亏还有叔叔给我的一张‘魇符’。” 对于身家富豪的安德鲁而言一枚或者十枚魔法戒指并没有太多区别。 只要能达到目的就算一百枚魔法戒指他也可以眼睛都不眨的丢出去。 一想到自己给郑清的那道符纸安德鲁不免又有些自鸣得意起来忍不住向几位伙伴吹嘘道:“也就是我们泰勒家族供奉了符箓大师能够在‘甘霖符’中嵌入‘魇咒’……这个月有他好受的!” 朱利安等人闻言免不了又是一番吹捧。 “只可惜”安德鲁话音一转又有些不满足的叹道:“如果那滴血能够拿到手想来瑟普拉诺先生会更高兴一些。” “您已经送给他一份不错的礼物了。”朱利安在旁边安慰道:“说不定明天晚上您就能够收到瑟普拉诺先生周末宴会的请柬了。” 安德鲁矜持的点点头脸上掩盖不住满足的笑意。 没有人会怀疑血友会的力量。 也许今天晚上自己的这份礼物就会被弗里德曼爵士与瑟普拉诺先生知晓。 就在这时一个冷淡而高傲的声音打断了安德鲁的遐思。 “抽出你的法书安德鲁。”马修·卡伦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泰勒家小少爷面前将自己那本红木硬壳的法书打开撕下扉页丢在安德鲁面前高傲的扬起脑袋:“如果你还有荣誉感的话。” 几乎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安德鲁收敛了笑容盯着那张印有淡蓝**纹水印的扉页在半空中飘飘悠悠缓缓落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没有立刻说话。 朱利安等人有些惊惶的环顾四周试图寻找一些依靠。 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站在安德鲁面前的马修没有人说话。 事实上没有人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马修为何会突然向安德鲁发起决斗。 然而老师不在又没有人胆敢随意插手月下生物之间神圣的决斗。 草坪上一时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这里是绿谷不是魁北克的山谷。”马修似乎觉察到对手的茫然耐着性子稍稍解释了一下:“没有人可以肆意妄为而不付出代价!” 泰勒家族的庄园位于魁北克北部的山区这句话既是解释又可以算作是一种警告。 安德鲁恍然大悟。 与他一同醒悟的还有郑清。 “他这是在干嘛!”郑清惊讶的看着马修抬腿便想上前阻止:“他疯了吗?校规上明确说了不允许同学之间相互抽出法书的!” 萧笑又一次扯住了他的袍袖。 “不要激动。”这位一贯冷静的特招生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不远处背对众人的马修语气显得非常惊讶:“我没想到那个叛逆的吸血鬼家族竟然会教授出这么古板的月下贵族。” 郑清敏锐的察觉到了萧笑用词的不同。 “月下贵族?”郑清扬起眉毛。 “是的。”萧笑点点头打开自己厚重的笔记本掏出笔飞快记录起来:“虽然所有的吸血鬼都把自己称作‘月下贵族’但不是所有的吸血鬼都能被其他人承认是一位月下贵族……这是一种荣誉更是一种责任。” “万物皆会消亡唯荣耀永存!” “今天开始在第一大学马修·卡伦可以被称为真正的月下贵族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规矩与警告 淡薄的云气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太阳下面。 阳光仿佛被过滤了一样给人一种稀疏的感觉。 长时间暴露在紫外线下让马修·卡伦的额头渗出了星星点点的汗水。 但他似无所觉仍旧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面前泰勒家的年轻狼人。 “抽出你的法书!”马修抓着自己的法书稳稳的指向安德鲁再次开口催促道。 他并没有太多耐心。 实践课的老师不知什么时候会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更何况身为一名月下贵族他对太阳有着天然的厌恶感。 晒太阳对普通巫师而言属于有益身心健康的举动但对吸血鬼们来说这种行为只会令他们血气翻滚、烦躁不安。 围观者们轻轻骚动起来所有人都对马修的强硬态度表示了惊讶。 虽然大多数人仍旧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并不妨碍他们做出正确的选择。 九有的新生与阿尔法的新生泾渭分明的站在草地上。 唐顿与另一个身材高大的阿尔法学生从各自的队伍中走出缓缓走向场地中央的两位同学试图劝阻这场莫名其妙的决斗。 “为了荣誉!”马修侧着脸扫了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一眼。 阿尔法的那名新生立刻停下脚步沉默的点点头。对于阿尔法人来说这个理由已经非常充分了。 唐顿也不再前行。 他把双手举在肩膀前苦笑着喊道:“你们需要见证人与助手!” 在正规的巫师决斗中决斗双方会邀请一位法力高深的巫师充当见证人来确保决斗的公平。此外每位决斗者都会携带一名好友作为决斗的助手。这些助手一方面可以帮受伤的决斗者控制伤势还可以充当第二决斗人参与进未竟的决斗当中。 不得不说唐顿给出了一个非常巧妙的建议。 这位天文08-1班的班长大人并不希望面前的局面失控所以他打定主意试着拖延这场决斗的发生。 最少在找到合适的见证人与助手之前大家可以有充足的理由保持克制。 但马修冷淡的回绝了这个建议。 “不需要。”年轻的吸血鬼板着脸转头重新看向安德鲁第三次开口说道:“如果你还承认刚才的所作所为那么就抽出你的法书!” 然而泰勒家的年轻巫师只是惊讶的耸耸肩摊开手微微向后退了半步。 这个举动的意味非常明确。 他并没有如同对手所期望的那样抽出自己的法书。 他拒绝了马修的决斗邀请。 显然这番举动比接受决斗邀请更令围观者们吃惊。两边的人群中立刻爆发了嗡嗡的讨论声每个人都在表达着自己的震惊与诧异。 “他竟然拒绝了!”许多阿尔法学院的新生都惊讶的叫出声来。 “他拒绝了。”天文08-1班新生的语气中显然蕴含了许多轻松的情绪。 “这是个明智的选择。”一些人非常冷静的评价道。 “这简直是月下生物的耻辱!”更多人对安德鲁的举动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 “他就是泰勒家族的那个小子……你们知道‘那个’泰勒家族。”几个见识广博的年轻巫师迫不及待的向好友们提供自己的消息。 这番解释很快在阿尔法的学生中传播开来许多人都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安德鲁互相交头接耳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狼人的耻辱。”有人小声嘀咕着。 安德鲁的耳朵微微抖动了一下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虽然他并没有对周围那些充满恶意的讨论做出丝毫反击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沉默下去了。 他也必须做点什么。 “这里是第一大学不是卡伦城堡。”安德鲁终于开口。 草坪上立刻重新安静下来。 安德鲁这句话几乎复制了马修最开始警告他的那句话这让许多人重新期待起来。 也许这头年轻的狼人并不像刚才表现的那么差劲。 “也许卡伦家的人并不在意学校的规矩……但是对泰勒家族的成员来说没有比规矩更重要的事情了。”安德鲁看着马修脸上露着笑容但眼神中没有丝毫笑意。 围观的年轻巫师们立刻冷静了许多。 很多人慢慢回忆起校规中关于私下决斗的诸多规定——大部分处罚都涉及停课甚至有几条规定明确写道在情节严重的情况下决斗双方会被勒令退学。 而知情不报也会负一定连带责任。 “也许应该强行阻止他们。”一些不安的新生开始悄悄商量起来。 马修神情一滞目光在安德鲁手指上那些璀璨的魔法戒指上停留了片刻。 原本他并没有与面前这个年轻狼人辩论的想法。 但安德鲁的言辞让他不得不考虑卡伦家族在第一大学的声誉。 “笑话!”年轻吸血鬼的嘴唇扭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对于号称狼人世界叛逆的泰勒家族竟然还敢声称规矩最重要!” “狼人的规矩不是泰勒家的规矩。”安德鲁表情严肃的回答道:“我原本以为在这一点我们可以有更多共同的语言。” 马修又一次沉默了。 “老师来了!”远处的山包上忽然传来一声大叫放风的学生从山坡上一溜烟跑了下来。 围观者们一片哗然。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许多人开始慌乱的跑向自己的位置。 几个身材高大的学生在唐顿示意下冲到马修眼前默契的组成一道人墙挡住了安德鲁的身影。 “老师来了先站好队。”唐顿满头大汗的安抚着激动的人群抽空看了马修一眼:“有什么事情课后在说。” 于是那些身材高大的年轻巫师簇拥着这位月下贵族向九有学院的队伍中回返。 年轻的吸血鬼显然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 “我自己可以走。”他挣扎了一下。 旁边的人立刻为他留下了一段令他安心的距离。 当他抬起头每个人都对他露出赞许的目光。 这令年轻的月下贵族非常不适。 然后他看见人群中的郑清。 “离她远一点。”马修紧走几步附在郑清耳边恶狠狠的警告了一声。 说完这句话年轻的血族幼崽忽然感到浑身轻松了许多。 全然不顾身后的公费生一脸茫然。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马虺隤 希尔达·唐·阿方索心神不宁的站在学生们面前。 刚刚那个小女巫晕倒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幸亏贝拉夫人经验丰富只用了几分钟就稳定了那位小灵巫的情况。 即便如此他仍被那位严厉的护士长责怪了一番——几年前他还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就没少被这位夫人训斥。 希尔达抬起头忧郁的看了一眼山坡上那片紫竹林。 黑紫色的竹竿看上去仿佛熟透了的甘蔗然而那些青翠的竹叶清晰的标明着这些禾本植物的真实身份。 就像他一样。 虽然平日在朋友们面前表现的有些懒散、甚至可以说叛逆但在他内心深处自认为是一个非常具有责任心的老师。 也许我不应该对他们苛求太多吧助教先生轻吁了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 “按照我拿到的教学大纲。”他翻了翻手头的教案然后抬起头随意的扫了一眼两队新生用轻快的语气询问道:“九有天文08-1班已经掌握的咒语是‘葛之覃兮’阿尔法学院掌握的是‘我马虺hui隤tui’……大家有什么异议吗?” 人群中传来低低的应答声。 没有人提出不同的意见。 如果助教先生能够耐心观察一下这些新生大约能够注意到两侧队伍间弥漫的紧张气氛以及新生们互相交错的诡异眼神。 但不久前那个小小的事故让希尔达忽然有种身心疲惫的感觉。 这让他对这节课的信心衰减了许多连带着学生们的表现也被他忽视了。 “那么上节课指定的那位陪练同学呢?”他抬起头四处张望。 段肖剑哭丧着脸磨磨蹭蹭的挤出队伍。 辛胖子在他背后挥着双手小幅度的打着节拍鼻子里哼着低沉的‘丧礼进行曲’。 “下面我与这位九有学院的段肖剑同学做一个简单的示范。”希尔达拽着段肖剑的肩膀急急忙忙把他拉到众人面前。 “首先是‘葛之覃兮’”助教先生干脆利落的翻开法书稍稍加重了语气:“注意看两个人的安全距离还有施法者的目光……‘葛之覃兮施于此处’!” 墨绿色的藤蔓再一次凭空出现。 这些蜿蜒着仿佛游蛇一样的植物舒缓着筋骨从容不迫的束缚住段肖剑的手脚慢条斯理的挽出几朵蝴蝶结。甚至它们还非常贴心的用剩余藤条给猎物搭了一个简陋的圈椅。 这个举动让一脸紧张的陪练生表情舒缓了许多。 “安全距离是三米!施展咒语的时候一定要注视着自己的对手。”希尔达提高声音向所有人强调道:“如果你们念咒的时候视线出现偏离就像这样……” 说着他的眼神瞟了一眼草地边缘。 组成圈椅的藤蔓轰然散架拖着自己的战利品一窝蜂的挤向那片空地。 段肖剑在地上滚了两圈很快发现绑在自己手脚上的藤条只剩下手指粗细。 他缩着骨头连蹦带跳死命挣脱开这些抽风的藤蔓。 “念咒时分神不仅会让你们咒语的威力大打折扣有可能使你们的猎物逃脱。情况严重的时候甚至会造成咒语的失控!” 希尔达表情严肃的看着天文08-1班的新生们大声说道:“如果任何人我是指任何人打算在入校第一个月就躺进校医院那么完全可以忽视我的警告!” 新生们战战兢兢的看着那条在草坪上翻滚挣扎的粗壮藤条——现在它看上去仿佛一条发狂的巨蟒——纷纷摇头。 “另一个咒语。” 希尔达将刚刚站稳的段肖剑拖到阿尔法新生面前。 “这个咒语相对而言就安全了许多。”助教先生显然想一鼓作气完成这个展示的环节。 仍旧与刚才一样。 安全距离三米目光锁定咒语目标。 “我马虺hui隤tui!”希尔达左手托着法书书脊右手按着书页念动咒语。 刚刚站直身子的段肖剑双腿一软重新滚在了草坪上。 未几草地上鼾声大起。 郑清探着脑袋看向段肖剑发现他已经完全睡死过去了。 甚至他的嘴角都已经垂下了一丝透明的液体。 “这个咒语有意思!”郑清连连点头。 “可怜的孩子。”辛胖子抱着肚子一脸悲悯的看着蜷在地上睡着的段肖剑连连摇头。 “这条咒语本意只是让人疲惫腿软。”萧笑扶了扶眼镜皱起眉头:“现在这个情况有些不对头。” 似乎为了回应他的疑惑希尔达的声音重新响起。 “你们练习这条咒语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吐字清晰。”助教先生张大嘴缓慢发音道:“虺hui……隤tui!不是黑推也不是灰堆!虺隤来跟着我年一遍……虺hui隤tui!” “虺……隤……”阿尔法的新生拖着长长的嗓音跟着助教先生重复了一遍咒语。 “你们的魔咒课教授一定已经提醒过你们这条咒语的禁忌了吧。”希尔达用探究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白袍学生们。 众人纷纷点头。 郑清注意到安德鲁与他的小伙伴们点头点的格外夸张这让他忍不住嗤笑一声。 然而希尔达似乎对那些夸张的表现非常高兴甚至还对着他们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条咒语如果发音不清晰很容易造成各种意外情况。比如受术者昏睡不醒、或者腿脚抽搐、甚至上几届的老生还有人在这条咒语下瘫痪了整整一个月!” “整整一个月!那个可怜的学生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全身麻痹躺在校医院里。连吃饭都是吃的流食。” 众生悚然抽气连连。 辛胖子终于收敛了自己嬉笑的表情。 他想起自己被那朵打碗花诅咒的情况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可怜的孩子。”郑清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示范到此结束!”希尔达打了一个响指惊醒睡梦中的段肖剑。 驼背的年轻巫师迷茫的擦着口水在一群损友的嬉笑声中拐着腿走回队伍里。 “段肖剑同学因为陪练中的优秀表现得到一个学分的奖励。”助教先生显然没有过河拆桥非常痛快的给了年轻巫师一枚大枣。 这让刚刚清醒过来的段某人喜上眉梢。 他甚至丝毫不在意辛胖子在旁边模仿刚刚他睡着后流口水的模样。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实践课进行时 “一个学分!” “天啊太过分了了只不过演示了两道咒语。” “学分来的不要太容易!” “那个驼背的红袍书呆子是不是跟老师有亲戚关系啊。” “应该不会他俩的发色都不一样。” 草坪上哄乱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在希尔达确认奖励段肖剑一个学分之后所有人都表示没有办法保持冷静。 那不是一个铜子不是一个金豆那是一个学分! 能在贝塔镇任何一家商店买东西在布吉岛任何一个角落消费的学分! 那个陪练生并没有做出令所有人心服口服的贡献。比如像萧笑一样适当的时候展示自己的博学能够完整背出《巫师界大百科全书》上的词条或者像蒋玉一样能够最快掌握教授教给他们的咒语。 他甚至对老师的两道咒语没有丝毫抵抗力——说好的陪练呢? 就尝了两道不疼不痒的咒语就能得到一个学分? 还有比这更容易的事情吗! 没有任何学生能够忽视学分在第一大学的作用。 要知道从大一晋升大二的升级也只需要攒够不到一百个学分。更不要提在整个布吉岛范围内学分是比玉币更坚挺的通货——许多第一大学特有的材料只允许学生们用学分来购买而校外那些满口袋玉币的商人丝毫不介意用一个很高的汇率为这些材料估值。 整个天文08-1班的队伍里也许只有通过邀请函发了一笔横财的郑清能够用比较客观的眼光看待段肖剑获得的那枚学分。 “必须承认在实践课充当陪练的一项非常具有风险的任务。”郑清非常清晰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这件事非常具有挑战性。” 当然他的观点只影响了身边的几位朋友——甚至对朋友们的影响力也值得商榷因为辛胖子从刚才就在几个人耳边愤愤不平的小声嘀咕着。 更多的新生尤其是阿尔法学院的新生们对于段肖剑如此轻易获取一个学分纷纷表达着自己的质疑。 “先生我也可以做陪练!”安德鲁·泰勒在阿尔法的队伍中大叫着用力挥着自己粗壮的手臂:“我可以做的比他更好!” “闭嘴胆小鬼!”辛胖子的不满瞬间找到了发泄口他立刻改变立场在段肖剑身旁大声嘲讽道:“也许你会在老师念‘我马虺隤’之前就被那根藤条吓的腿软……这样就没办法给我们正确演示咒语的威力了。” 九有的新生们发出轰然大笑显然胖子是在讥笑那位年轻狼人不久之前的胆怯。 虽然许多阿尔法的学生也对安德鲁之前的退让表示不满但在红袍的书呆子们肆无忌惮的发出嘲讽后没有人可以继续安静下去了。 只不过这些躁动的新生们忽略了仍旧站在草坪中央的那位助教先生。 “安静一下!” 人群中的讨论声越来越响亮希尔达不得不大吼着用力拍着手中的法书。 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想众人耳边炸响仿佛烧裂的竹子又像一挂短小的鞭炮。 许多人被震的捂住了耳朵。 局面顿时被控制住了。 实践课的老师一脸疑惑的扫视着两边的队伍。 不论是阿尔法的新生还是九有学院的新生都在气鼓鼓的看着对方。 “之前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发生了吗?”作为脱离学生身份时间并不算太长的年轻助教希尔达很快猜到了某些事实于是他试着询问了一下:“谁给我说一下?”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在飞快的摇着脑袋。 学生与老师从来都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果然不能奢望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自己说些什么年轻的助教撇撇嘴。 按下心底的疑惑他继续按照教学计划进行下一步的课程。 “现在!” “两个人一组按照上节课的分配互相组合开始练习这两个咒语。” “范围这片草坪上。” “时间暂定一个小时。” “记得刚刚提到的两个要素——”他一手拢着耳朵侧向学生们。 “安全距离是三米……” “要一直盯着猎物……” 草坪上传来学生们拉长声调、参差不齐的回答。 “非常正确”希尔达高兴的重复了一遍:“三米的距离、专注的目光!” “一定要记清楚!” 草草布置下任务后希尔达迫不及待的将实践课剩余的时间交还给学生们。 因为不久前那个失败的开场白他对自己原先拟定的教学计划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所以他尽快抽身场外唯恐自己心底重新泛起某些不安分的念头。 “还有一定要注意安全!” 在人群散开之前谨慎的助教先生在最后又强调了一遍:“禁止使用任何教学目标之外的咒语!” 也许因为要开始练习咒语了人群中终于恢复些许活力。 毕竟对于年轻的巫师们而言能够熟练掌握一条陌生咒语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如果是几小时前的郑清那么他对这种想法再同意不过了。 对于踏足巫师世界时间并不长的他来说每使用一条咒语都像在开启一个新世界的大门那种心底的满足感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但现在直到他的对手站在面前这位年轻的公费生仍旧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如果你的面前站着一头妖魔那么你已经死了。”萧笑神情严肃的警告道。 郑清在实践课上的对手正是萧笑。 上节实践课分组时希尔达优先让学生们自由报名剩下的人才由他统一安排。 如果按照郑清内心深处的愿望他当然希望与伊莲娜一个小组。 但当他看到连续五个男生灰头土脸的从吉普赛女巫身旁走开后他果断认怂拽着萧笑在希尔达的花名册上签了字。 当然在朋友们面前这种认怂的话语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听尼古拉斯说实践课上的队友还是找熟悉的人比较安全。”郑清强调着自己的想法眼神瞟了尼古拉斯一眼然后立刻挪开。 尼古拉斯安静的坐在教室的一个角落里默默在自己的法书上写着什么。 “非常明智。”张季信沉稳的点点头:“我哥说这节课因为练习魔法被人下黑手的情况数都数不清。”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念念有词的不是咒语 “我马虺隤!” 一个白袍的阿尔法新生大吼着左手托着法书右手重重拍在摊开的书页上。 淡灰色的光圈晕开这位年轻巫师的对手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希尔达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 太阳渐渐西下态度也慢慢温和起来。 年轻助教鼻翼与嘴角的铜环铁钉在阳光中闪闪发亮。 青春的活力啊他喃喃着转头看向人群的另一侧。 “葛之…覃…兮…施于…此…” 穿红色袍子的九有新生拖着长长的颤音尖声吟唱着这条咒语。 但很显然咒式相对较长的束缚咒对于学生们换气的要求更高一些。许多人把咒语念到一半以后就会因为气息不均匀而功亏一篑。 希尔达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唯熟能生巧耳。 当然作为第一大学曾经的公费生、现在代理实践课的希尔达助教的确有一个快速掌握束缚咒的窍门。 因为束缚咒是一条半开放式的咒语所以咒式的后半段可以根据巫师自身能力酌情使用恰当的词汇。 能力稍微欠缺的巫师可以直接用最平白朴实的语言表达自己的需求比如‘葛之覃兮困住他!’或者‘葛之覃兮绑他!’。 希尔达相信如果他把这种办法教授给面前这些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现在草坪上那几个总是岔气的新生定然能够快速掌握束缚咒。但相应的九有学院那个留着锃亮头发的姚小米教授一定会闯进助教休息室生撕了自己。 毕竟这种办法太不‘巫师’、也太不优雅了。 想到优雅希尔达的目光不由又转向草坪的一角。 那里两个年轻的红袍巫师正在认真练习着束缚咒。与其他笨手笨脚的新生相比这两个学生的表现堪称完美。 戴着眼镜的矮个男巫双手托着自己的法书嘴里念念有词。两根拇指粗细的葛藤从他肩膀两侧弹出仿佛一对水磨铁枪崩、点、劈、拦、扎、拿、圈、挑耍的虎虎生威令人生畏。 矮个男巫对面那位头上有簇呆毛的学生则按教科书中的标准姿势左手擎书右手按页嘴里也在念念有词。他召唤的葛藤自肋下探出左右各四条如同一头深海的八爪章鱼滴水不漏的挥舞着触角任凭对手肆无忌惮他自巍然不动。 是的这两个学生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你来我往一板一眼的练习咒语。 他们已经能够指挥着召唤出的葛藤做出许多灵敏的动作。 这种能力即便在高年级学生中也不多见。 希尔达没有去翻自己怀里的花名册。 他对这两个学生有印象。 在第一大学的入学专机上当那头意外闯入的女妖肆无忌惮的释放自己的妖气时这两个男生站在所有学生的最前面。 即使精疲力尽也没有后退。 这令他印象深刻。 一个叫郑清是今年九有学院的公费生;另一个叫萧笑是第一大学的特招生。 虽然身份都很特殊但这两个姓氏在巫师界并不出众。那个姓郑的公费生在进入第一大学之前甚至没有接受过巫师们的中等教育。 这件事被托马斯报告后一度在助教们中间传得沸沸扬扬。 许多人开始怀疑学校的花名册是不是随着校长的离开所以状态有些不稳定。 当然在学校公布这名公费生巫师高考的成绩之后这些流言蜚语立刻悄无声息的终止了。 没有人会怀疑全球巫师高考的权威性。 思绪如半空中翻飞的草叶毫无定向。希尔达欣赏那两个年轻巫师流畅表演的时候忽然又萌生了一个念头。 要不要奖励他们一个学分呢? 助教先生思忖片刻最终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 虽然那两个新生的演示非常优雅但也许他们两个人的法力稍显不足召唤出来的葛藤只有拇指粗细。 这点小小的瑕疵肯定会被人质疑。 不久前自己奖励给陪练生的那个学分引发的小规模骚乱仍旧历历在目年轻的实践课老师现在只祈祷这节课能够稳稳当当的结束。 不能奢求更多了。 如果郑清知道实践课老师的想法定然欲哭无泪。 他与萧笑并不是召唤不出更强大的葛藤但本着能省力绝不浪费的原则年轻的公费生堪堪只唤出了可以抵挡萧大法师攻击的藤条。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他正在与萧笑聊天。 自从发现召唤出葛藤仅凭目光与想法就可以驱使它们之后郑清自然不会浪费这段空闲的时间。 希尔达看到的念念有词并不是在维持咒语而是两个人在聊天。 “你觉得马修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郑清盯着自己面前那根打了八个结的葛藤冥思苦想。 他仍旧对不久前马修·卡伦说的最后一句话耿耿于怀。 “忽视就可以。”萧笑毫不在意的略过这个话题。趁着郑清分心他的肋下忽然探出一根细长的藤条如同一条觅食的长虫瞬间在郑清袍子的口袋间弹了一个来回。 “如果你是我的敌人我已经死了。”郑清举起双手抢先说出了认输的话。 “你打算怎么处理它?”萧笑收起肩膀上的两根葛藤后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肋下的那根小藤条。 郑清定睛一看那根细长的藤条顶部卷着一块令人眼熟的蛋白石戒指。 “你可以去步行街赚零花钱了。”郑清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口袋忍不住挖苦道。 “你们两个耍的真漂亮那边的女生们眼睛都看直了。”辛胖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挤到两人之间一手扇着风一手抢过葛藤上挂着的魔法戒指好奇道:“怎么不想要这枚戒指了吗?” 郑清皱着眉看着胖子手上的汗渍没有说话。 “关键不是这枚戒指。”张季信抱着胳膊站在几人身边一脸严肃的说道:“你现在应该考虑他们会不会有后续的举动……这很重要。” “这也很麻烦。”辛胖子摇头晃脑着把戒指丢回给郑清。 郑清接过那枚有些湿滑的指环随意在袍子上蹭了蹭。 “要不要向老师报告?”他重新将那枚魔法戒指塞进口袋后小心瞟了一眼四处溜达的希尔达犹豫着问道:“也许学校能够制止他们这种肆无忌惮的行为?” 从小到大作为一名乖乖的好学生每次遇到这种学生之间的纠纷他总是习惯于通过老师来解决麻烦。 “你是九有学院的公费生!”辛胖子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而且你是一个大学生了!不要动不动就给老师打小报告或者找学校……很丢人的!” 郑清吭哧着涨红了脸。 “证据。”萧笑从另一个角度否决了他的这个想法:“你们两个并没有发生冲突。所以如果没有恰当的理由老师或者学校为什么要严厉制裁他?就因为你是公费生?” “这种事情一目了然。”郑清嘟囔着。 “除非当场抓住他诅咒你的证据否则这种事情完整属于‘自由心证’的范围。”萧笑扶了扶眼镜补充道: “事实上你与安德鲁·泰勒之间没有一点仇怨——这就没有指认他加害于你的动机。更何况对于巫师而言有几百种方法来解释他窃取你这点鲜血的原因。” “比如说他打算给你一个生日惊喜。”辛胖子用一种令人令人作呕的语气说道:“类似一枚血祭的魔法戒指。” “我的生日在五月”郑清勉强笑了笑:“这个理由可以排除了。” “与其担心那些毫无来由的攻击不如先计划一下你明后两天的日程安排。”萧笑忽然抬起头眯着眼看着郑清语气非常肯定的说道:“在你跟伊莲娜约定时间之前是不是忘了什么?” 郑清抓着法书的胳膊定在半空愣了愣神。 “有人忘了自己早上做完早课以后还要回去睡个回笼觉。”辛胖子拉长声音说道。 “有人忘了自己中午不午休下午两个眼睛就会肿的跟桃子似的。”张季信也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补充道。 “最要命的是有人忘了周六晚上要去巡逻。”萧笑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的看着郑清:“把下午用来休息的时间送给别人了。” “oh!谢特!”郑清右拳重重砸在左手掌爆了一句粗口。 刚刚只顾着看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完全忘了自己要巡逻的事情。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日有所思 夜晚的临钟湖畔异常宁静。 虫儿不飞、鸟儿不唱、鱼儿不游。 惨白的月光落在漆黑的湖水上闪烁着粼粼波光仿佛破碎的镜子看着令人头晕。 郑清呆呆的坐在湖畔对着那片破碎的湖面冥思苦想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上课?不对现在已经是晚上没有课程安排。 自习?也不对即便隔着一片小广场郑清也能看到不远处的书山馆黑黢黢一片没有一丝灯光遑论自习了。 约会?但是跟谁呢? 还没等他想清楚一只手就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你来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郑清猛然转头目之所及只能看到一个窈窕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湖畔的浓雾中。 “慢点”他大叫着追了过去。 紧跑几步追到浓雾深处郑清非常霸道的拽住那个背影将她壁咚在悬铃木粗大斑驳的树干上。 长长的睫毛剧烈抖动着缓缓垂下。 一片红晕渲染着她白皙的脸颊。 女孩儿没有拒绝只是呼吸急促了几分。 “我在干嘛?”当郑清试着吻下去的时候脑海中蓦然浮现出这个念头:“她是谁?”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眼前女孩儿的面孔飞快闪烁起来。 非常熟悉却又异常陌生。 她的眼睛好像很大很漂亮却似乎又仅仅只是又黑又明亮。 她的嘴唇一会儿是鲜艳的玫瑰色看着丰润可人;一会儿又紧紧抿在一起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她的发型异常奇特。 左侧是黑长直发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右侧则是栗红色的大波浪摇曳间颤动出诱人的气息。 “那是什么!”女孩儿忽然惊叫着指向他的身后。 郑清转身看去。 原本破碎的湖面彻底崩坏露出一个狰狞的鱼头。 鱼头足有数十米高瞪着一对呆滞的圆眼死死盯着岸边不远处的年轻男女。 “……嘶……吃……” 干涩的声音从鱼嘴里吐出。 鱼头一点点向岸边挪动着渐渐露出头肩颈上的尖锐鱼鳍露出粗壮的臂膀以及布满青黑色鳞甲的胸腹。 “……嘶……撕碎……” 一股恶臭随着鱼头的不断逼近迎面扑来令人窒息。 “是鱼人王快走!”郑清转身用力一推。 女生立刻消失在浓厚的雾气里。 “北方其凉!不对是北风凄冷!不对不对!”郑清疯狂的翻着自己的法书不断大吼着各种咒语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需要的咒式。 “北风其凉!!”他站起身将法书用力向鱼人砸去。 一道巨大的亮光刺破沉沉夜幕砸在鱼人身上轰隆隆的雷声从远方响起。 “嗷!!!”鱼人怒吼着飞快向湖水深处退去渐消失而不可见了。 湖面重归破碎的平静。 雾气重新遮掩了过来。 片刻之前的争斗仿佛幻象一般消失的一干二净。 “喵……”一声胆怯的小猫叫声在浓雾深处响起。 郑清迟疑着循声走去。 湖畔一座假山石上一只幼小的白色短毛猫正扑捉翩翩起舞的黑色蝴蝶肉嘟嘟的小毛爪子在月光下闪烁着令人心醉的柔光跳跃间更是摇头摆尾显得憨态可掬。 “不能捉!”他心有所感大叫着试图冲上去阻止。 “呀麻烦了。”一个沙哑动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窈窕的身影从湖面升起雾气仿佛薄纱笼罩在她周身令人看不见她的真容。 一股巨力从身后传来将郑清重重推进湖水之中。 鲜红色、粘稠的液体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顺着他长着的嘴、顺着他的鼻孔、耳朵灌了进去。 郑清挥舞着胳膊挣扎着缓缓向湖水深处沉去。 在他彻底沉没前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可爱也是一种原罪吧。” “噗通!”伴随着一声惨叫郑清从帷帐中滚了出来一头栽倒在地毯上。 “兮兮……”小精灵们很快惊醒扑闪着翅膀担忧的看着年轻的男巫嘟囔着重新爬回床铺。 窗台上眯着眼假寐的团团胡须稍微抖了抖就重新不以为然的打起了呼噜。 夜色正浓。 窗外乌云满天看不见一丝月光。 …… 周六的早上。 当萧笑又一次招呼郑清做早课时平日里还算积极的公费生许久都没有露面。 直到萧笑把那群小精灵赶进帷帐中郑清才精神萎靡的爬出自己的六柱床。 “不打算做早课了吗?”萧笑束着腰带转头看向郑清时被他的尊容吓了一跳难得爆了一句粗口:“嚓……什么情况!” 萧笑声音提高了许多显然忽略了宿舍里其他正在沉睡的身影。 “嗷!”团团不满的叫了一声扭动着肥胖的身子拱进辛胖子的床铺深处。 胖子哼了两声继续与周公下棋。 半空中那些兮兮叫着的小精灵也被惊到了飞快躲到郑清脖子后面。 萧笑抱歉的对她们笑了笑。 “什么情况?”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压低声音重新问道:“你的眼睛像是被人打爆了。” 郑清眯着眼凑到穿衣镜前瞅了瞅。 的确他那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现在几乎只剩下一条缝了。鼓鼓的眼泡像是被灌注了几升墨水又像是被一群大马蜂给细细蛰了一遍。 “做噩梦。”郑清嘟囔着用力按了按自己酸疼的肩膀简单回答道:“昨天晚上被惊醒好几次……感觉再也不能好好睡觉了。” “噩梦?”萧笑一边把郑清向门外推去一边嘀咕着:“第一大学还能做噩梦?你是该有多么惹人厌。” “什么意思。”郑清虽然脑子有些不清晰却仍旧没忘却那两枚袖扣指挥着一只小精灵飞回宿舍帮自己拿一下。 “做的什么噩梦?”萧笑没有回答郑清的疑惑反而继续追问道。 郑清拉开宿舍外门走入清晨的第一大学。 “忘了。”他用力搓了搓脸颊深呼吸了几口气。 清晨的校园里空气非常清新。 混杂着泥土与青草的香气顺着朝露升腾的雾气涌进郑清的肺部。 这是一道永不过时的清醒药剂。 郑清的精神明显振奋了许多。 “一睡着就噩梦一醒来就忘了。刚刚起床还能回忆起几个片段但一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就忘的一干二净。”他一边走一边抱怨道:“非常标准的噩梦流程。” “的确非常标准。”萧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三号凉亭与飞苑 做早课的场地名叫飞苑它并不在九有学府之中而是位于第一大学的公共区域。 与前往其他公共区域的方式相同。从西华苑出发沿着紧贴学府围墙修筑的隐秘长廊前行最后在三号凉亭拐出便可以抵达目的地。 飞苑的环境与绿谷极其相似脚下是柔软的草地四周环绕着一望无际的竹林。 只不过与地形狭长的绿谷相比这里的地势更为开阔平坦站在其中颇有种一望无垠的感觉。如果说绿谷是一处狭小的谷地那么这里就是一个迷你的盆地。 飞苑并不是指这里豢养了许多飞禽类魔法生物也不意味着这里是第一大学的飞地——严格意义上讲第一大学所有公共区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属于飞地 飞苑的本意是‘废园’。据说这里原本是学校一处废弃的猎场经过多次改造后变成了适合学生晨练或者做早课的场地因此被众多学生称为‘废园’意思是废弃的猎园。 因为叫‘废园’的人多了不知什么时候起‘第一大学’便将这里定义成了‘飞苑’。 第一次听说这个典故的时候郑清着实被吓了一跳。 原本在他看来第一大学的活化程度大约可以理解为某种意义上的人工智能应该属于一种比较机械的智能。但给‘飞苑’起名字这件事明显超出了普通机械思维的方式。能够规避忌讳、选择更优雅的双关语这意味着第一大学的智慧远超他的想象。 他曾经一度担忧第一大学这种强大的智能会带来灾难就像保护伞公司的火焰女皇或者终结者们的缔造者天网。但经过各种神奇的魔法洗礼后他又觉得自己属于杞人忧天。 且不论天外那些神秘莫测、号称‘神灵’的存在单单巫师世界的死敌妖魔便可以毁灭这个世界无数次。与之相比第一大学的些许智能顿时让人感到不够看。 更何况普通巫师上面还有注册巫师注册巫师上面还有大巫师大巫师上面还有更加神秘的存在。 天塌下来终有高个子挡着那些灾难距离郑清实在遥远。 因为飞苑的面积广大、视野开阔平日学校有什么户外庆典活动或者小规模猎队竞赛也常常选择这里作为举办地。为此学校还特意在四周的山丘间修筑了连绵的看台与座椅。 在郑清看来这里就是一个特大号的操场。 出了三号凉亭在竹林里走不远就是飞苑的主场了。 站在山坡向远处望去脚下的绿毯徐徐铺开间或点缀了几株低矮灌木。 草坪上做早课的身影除了诸多第一大学的学子之外还有那些可爱迷人的小宠物们。 天上飞的各种燕雀鸽鹄地上跑的各种猫、狗、蟾蜍蛇、鼠、玉兔如此等等种类繁杂数量众多。 郑清刚站在山坡上不久一个蓝白相间的毛团便嗷嗷叫着一溜烟跑了过来。 是波塞冬。 郑清一把抱起这个撒欢儿的小家伙摸着它毛茸茸的身子心底的些许郁闷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做完早课后看着绕着自己裤腿打转的波塞冬郑清心底忽然浮现出一个疑问。 “为什么它们早上能来这里?”郑清大着舌头问道:“我记得学校禁止这些小东西四处乱跑。” 他正趴在草地上与波塞冬比赛谁的舌头能够伸得更长。 “实际上它们什么时候都能来”萧笑一脸无语的看着蠢呼呼的同伴哼道:“但是你只有早上才出现在这里。” 郑清闻言立刻收起了舌头顿感抱歉的看向小狐狸。 “而且学校并不禁止小动物们在校园里溜达。只不过因为有诸如临钟湖的鱼人、学府后院的墓地这些危险区域所以‘第一大学’对智慧不足的生物活动范围会有一定限制。” “又是‘第一大学’”郑清吐槽着他敏锐的察觉到萧笑言语间的重点:“也就是说智慧充足就能随意在校园里溜达?” “某些对危险非常敏锐的生物也有这种特权”萧笑补充道:“即使它们的智慧不达标。” “波塞冬非常聪敏的!”郑清揉着手下的毛团非常高兴的问道:“那今天晚上我要去临钟湖巡逻能带这个小东西吗?” 波塞冬满意的甩了甩尾巴不知道是对郑清夸奖它聪明高兴还是对晚上能够跟着主人去大湖溜达感到欣喜。 “你问我?”萧笑耷拉着眼皮一副你逗我的模样:“我又不是‘第一大学’怎么知道评估动物智慧的方法是什么……当然你也可以去找校工委办公室那个值班员或者你们巡逻队的带队老师他们应该有特殊方法。” “哦我可怜的波塞冬。”郑清掐着小狐狸的两条前腿根部把它举起来凑到面前掂了掂叹道:“不知道你看见鱼人会不会吓的尿裤子。” 波塞冬粉红色的小舌头耷拉在嘴角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它似乎并不太喜欢郑清这个举动所以蜷着四肢烦躁的晃晃脑袋试图在这种状态下寻找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你家狐狸没有穿裤子自然不会尿裤子。”萧笑在一旁毫不留情的吐槽道:“另外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给母狐狸起波塞冬这么个名字……难道是传说中的反差萌?” “母狐狸!”郑清举着小狐狸目瞪口呆:“我一直以为它是公的。” “哇嗷!”波塞冬甩动大尾巴抽了郑清一下。 “无知。”萧笑嗤之以鼻。 郑清皱着眉头盯着面前蓝白皮毛的小狐狸冥思苦想始终想不起来自己当初为何给它起了这么男性化的名字。 好像与性别无关他最终肯定了应该就是因为它身上这层状似波浪的皮毛。 小狐狸丝毫不关心自己名字是否与性别相匹配。 它终于挣脱了郑清的魔爪顺着年轻巫师的胳膊爬到了他的肩头然后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安慰般的舔了舔他的耳垂。 郑清偏了偏脑袋没有在意。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一只深蓝色的小纸鹤。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飞鹤传书 飞鹤传书是巫师们一种古老的交流信息方式。 一张符纸为底版的信笺几句简易的咒语便能承载许多文字往来不同巫师之间。 即便在拥有各种更为便捷魔法的现代这种充满乐趣与意境的传讯方式仍在第一大学大行其道。 尤其是年轻的男女巫师之间纸鹤是传递情谊的不二法门。 学校曾经一度举办过‘飞鹤联谊会’让年轻的男女巫师们各自折出自己的飞鹤上书自己的信息然后一起放飞一起捕捉。 漫天缤纷异彩令人遐想万千。 不论被谁捉住都是一段缘分。 只不过随着各种邪恶诅咒术的广泛传播巫师们对自己的各种信息保存的也越来越严密飞鹤联谊会因此渐渐式微。 直至今日巫师界估计只有第一大学的校园中仍旧翩跹着众多纸鹤。 就像眼前这只。 宽大的翅膀修长的脖颈构造异常精美如果不是它在郑清眼前晃了许久他也许仍旧会误以为这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郑清伸出手摊开手掌悬在半空。 蓝黑色的纸鹤扑闪着翅膀在他周身盘旋再三终于安心的落了下去。即便如此它也并没有立刻展开身体而是探着尖尖的脑袋在郑清手心里啄了又啄。 郑清忍住些许不适任凭这个小东西肆意妄为。 这是现代飞鹤传书的必要流程。为了确保飞鹤将信息传达给正确的人在信纸打开之前飞鹤需要辨析一番接受者的气息。如果使用暴力拆解飞鹤那么烙印在信纸上的符文会在第一时间将这只小纸鹤化作飞灰。 趴在郑清肩头的小狐狸对这只刚刚还在翩翩起舞的小东西非常感兴趣。 它也误认为这是一只蝴蝶。 在宠物苑中扑蝴蝶一直是诸多小动物最爱的活动。 小狐狸用尾巴勾住郑清的脖子顺着郑清的胳膊蹑手蹑脚的向前爬去作势欲扑。 “这可不行。”郑清揪着它的顶花皮把它拎到地上教训道:“不要看见长着翅膀的东西就想抓万一有毒呢?好奇心太重会害死猫的。” 说完这句话他顿时愣住了。一股强烈的既视感扑面而来似乎他真的见过猫扑蝴蝶最后丧命的事情。但沉思良久仍不得要领。 波塞冬对于主人的教训大感不满‘嗷呜’叫着一甩尾巴就窜进松软的草坪中眨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郑清回过神时小狐狸不见了踪影手心那只蓝黑色的纸鹤也已经舒展开了身体。 郑清没有看抬头没有看正文目光径直落在在信笺的末尾。 “伊莲娜·琼斯。”他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脸上慢慢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我从来不知道她姓琼斯。”郑清兴高采烈的看着萧笑满脸得意。 “您可真厉害。”萧笑用一种挖苦的语气嘲讽道。 郑清小心翼翼的把信纸折好强忍住立刻阅读的冲动飞快的向宿舍跑去。 “跑那么快干嘛?”萧笑在后面扯着嗓子问道。 “净手焚香。”郑清大叫着跑的愈发起劲儿了。 未几他折返几步对萧笑喊道:“记得买早点!” 周六早晨的校园里格外静谧。 除了晨练归来的三两个身影大多数人仍旧沉浸在假期的美梦之中。 郑清哼着小曲一路狂飙。 天空是那么蓝阳光是那么灿烂风儿一点也不喧嚣鸟儿为自己唱歌。 真是个美好的早晨。 403宿舍里仍旧黑乎乎的窗帘还没有彻底拉开猫与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与他早上离去时几乎没有区别。 “她来信了!”郑清冲进宿舍兴冲冲的大叫着把坐在阳台上发呆的小精灵们吓了一跳。 “兮兮兮兮!”她们忽闪着翅膀好奇的凑了过来。 “恭喜恭喜。”辛胖子把脑袋埋在被窝里拖着嗓音有气无力的表达着自己的恭贺之情。 “嗷……”团团也不吝一句称赞。 只有迪伦的床铺仍旧没有一丝动静。 郑清不以为意。 这只吸血狼人最近总是神神秘秘不知在折腾些什么。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宿舍了。 净手焚香之后郑清默祷片刻重新打开折起的信笺。 “亲爱的郑清同学见信安好。” 她写的是亲爱的郑清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矜持的笑容。 “……非常抱歉今天需要与巫师塔联络而且吉普赛女巫留学生今晚有一个特殊的祷告仪式所以没有办法在今天向您请教符箓学……” 特殊的祷告?郑清好奇的挑了挑眉却也并不关心。 对于大多数巫师而言贯穿生活始终的除了无穷无尽的实验以外便是那形形色色种类繁多的仪式了。 祈天的、祷地的、上与神灵对话、下与魔鬼交易、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吉普赛女巫作为历史悠久的魔法师传承有几个莫名其妙的祷告仪式丝毫不奇怪。 “……如果您不介意那么明天下午两点钟我会在书山馆东区靠近第三扇窗户的位置等着您那里有学校为我们吉普赛女巫预留的几个位置……” 郑清看到这里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欣喜脸上浮现出傻乎乎的笑容。 当萧笑带着早点回到宿舍后立刻注意到了他的笑容。 “你看上去像吃了劣质的‘快乐粉’”矮个子的特招生一边教训着一边走到阳台前将遮掩着的窗帘彻底拉开。 “嗷……” “嗷呜……” 辛胖子的床铺上先后响起两声哀嚎却不知道哪一声是人哪一声是猫。 “吃饭!”萧笑重重哼道。 胖子的六柱床立刻想起来咯吱咯吱的呻吟。 团团不需要穿衣服率先冲破帷帐抖动着蓬松的皮毛乖巧的卧在萧笑手边。 片刻之后辛胖子惺忪着眼睛穿着睡衣也拖拖拉拉的凑到书桌前。 只有郑清仍旧捧着那张纸美滋滋的看着一遍又一遍。 “你的卤鸡腿。”萧笑将卤香四溢的饭盒丢给团团。 辛胖子羡慕的看着舔了舔嘴角。 “你的四杯粥。”萧笑将四杯颜色各异的浓粥排成一排摆在辛胖子面前:“小米南瓜粥、皮蛋瘦肉粥、百合莲子粥、白粥。” “我吃的连猫都不如。”辛胖子垂头丧气的嘀咕着。 团团‘嗷’的叫着声音里充满了得意。 “如果你不手残揪那朵打碗花就能吃别的东西了。”萧笑恶狠狠的把几根粗大的吸管插进胖子面前的杯子里:“你以为买这么多粥很容易吗?” 辛胖子乖巧的低下头唏哩呼噜的喝起早餐表示毫无异议。 “你不吃饭吗?”萧笑转头怒视郑清。 “秀色可餐呐~~秀色可餐~”郑清摇头晃脑的唱着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生活如此残酷 为什么我的眼角充满泪水因为我哈欠打的太深。 下午五点钟当郑清被预先设定的闹钟吵醒之后眯瞪着眼重重打了几个哈欠脑海里突兀的冒出了这句话。 挣扎许久他终于狠心逃离自己舒适的被窝。 被窝对不起不是不疼你我也不愿意又让你伤心。 然鹅生活始终如此残酷。 郑清爬出自己的六柱床踉跄着摸到书桌前拿起从凉杯里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一气灌了下去精神终于振奋了许多。 他偏过头看向阳台。 窗外太阳已经西斜将远峰上挂着的云彩涂抹的剔透晶莹。橘黄色的光线穿过透明的玻璃落在书桌上显得很是温暖。 肥猫团团眯着眼揣着爪子卧在这道橘色的光线中尾巴尖一勾一勾的显得格外惬意。 小精灵们横七竖八的瘫倒在肥猫松软的身上用透明的翅膀裹住身子酣然入睡。 郑清抱着水杯咂咂嘴。 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话诚不我欺。这些原本性格勤劳的小精灵在那头‘猪猫’的影响下竟然也学会了一天五顿睡的技巧。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呐……”他晃了晃脑袋喟叹一声。 旁边正埋头笔记本中的萧笑头也没抬的‘嘁’了一声。 郑清没有搭理他。 放下水杯拉开抽屉看着那张蓝黑色的信笺郑清嘴角重新浮现出傻乎乎的笑容。 “有完没完……”辛胖子原本在书桌前研究《素问玄机咒病式》——他最近一直在啃这部大部头打算发明一道方剂破除打碗花的流毒——忽然听到旁边没了动静抬起头立刻看见了郑清那副熟悉的傻笑忍不住掩卷长叹。 “我觉得他有很大可能被人下了迷魂药。”萧笑捧着自己的笔记本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辛胖子摸着自己光秃秃的下巴觉得这种分析大有道理。 “唯一的问题在于”胖子很谨慎的提出一个疑惑:“像伊莲娜那么出色的女巫需要给这个一无是处的小子下迷魂药吗?” 萧笑哑口无言重新把脑袋埋进自己的笔记本里。 郑清骄傲的抬起脑袋对两个人酸溜溜的对话嗤之以鼻。 这是嫉妒他反复看着那张信笺心里美滋滋的想着。 伊莲娜最终确认周日下午有时间参加补习这让他的心底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方面在最终确认之前他始终不能相信自己能够与那位美丽的吉普赛女郎约会——在他心底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聊天就算是约会。 另一方面如果心头压着巡逻的事情去帮她补习郑清自己都不确认能否做到专心致志。虽然他在面对伊莲娜的时候一度将这件事丢在了脑后但并不代表他对这件事不在意。 相反就是因为要在巡逻前做好充分的准备所以他才掐着点提前几个钟头起床开始各项准备工作。 想到这里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刚刚的午休只能算聊以慰藉。如果不是为了夜巡这件大事估计他能一觉睡到周末。 周末也就是明天。 思绪一飘到明天各种念头就再也止不住了。 周日下午帮她补习补习完可以陪她一起吃晚饭然后两人一起去参加班里的周末例会郑清一边做着美梦一边预想两人间的各种谈话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如果你不打算晚上看见鱼人就哭那就不要站在那里一直傻笑。”萧笑终于忍不住伸出毛笔的长杆用力戳了戳郑清。 “嗷!”郑清惊叫一声不悦的扫了西瓜头一眼怏怏的收起那张信笺。 生活始终如此残酷从不肯让人把美梦做完。 将信笺折好塞在抽屉深处郑清又从抽屉的角落里抽出一张淡红色的单子。 这是校工委开具的处罚任务通知单是不久前几个闯祸的年轻巫师一同前往校工委第一行政办公室领取的。 原本按照通知单上的要求这类惩罚性任务并没有固定时间只需要每周抽出一个晚上参与临钟湖凌晨一点至四点的夜巡便可。 但郑清私下一琢磨这个巡逻时间着实是个大坑。 首先周一至周五的上课时间需要排除如果不想在第二天课堂上被老师扣掉学分那么前一天晚上是万万不能通宵的。 然后周日晚上也不行理由同上。夜巡时间是凌晨一点至四点周日晚上参加周一老姚的魔咒课上很大可能被提溜到讲台上与大猩猩友好互动。 想到那头獠牙疤面的银背大猩猩郑清果断排除了这条选择。 剩下只有周五与周六两个晚上可以选择了。 如果周五下午的课程不是实践课那么郑清一定会选择周五那个晚上。 但万事没有如果。 周五下午实践课极大耗费了这些年轻巫师的精力。郑清吃过晚饭回到宿舍后倒头便睡。虽然期间做了许多噩梦但瞌睡虫始终死死缠着他。 参加晚上惩罚性巡逻的除了郑清还有阿尔法学院那个天才小男生林果。 因为两人相识为了多些照应林果也与他选择了相同的时间。 鱼人、鬼怪、逃窜的野仸、甚至还有龙兽的踪影。 任何一个校园传说中都会格外渲染夜色下的危险。 郑清虽然并不太相信学府中有那么多怪兽但既然有可能遇到危险他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法书、符箓、护身符。 在灰袋子里掏摸半天把自己力所能及的物什摆放在桌子上后郑清便开始默默发愁。 法书固然是巫师必不可少的装备。 但对郑清而言这本簇新的法书里唯一抄录的咒语就是‘葛之覃兮’。作为一种束缚类的魔法这道咒语适用范围非常广泛从束缚到鞭策甚至还能防御称一声攻防一体丝毫不为过。 但也仅此而已。 这道不能照明、不能探路、不能疗伤、更不能帮郑清与其他巫师传讯。 这让它对于半夜巡逻的用处顿时下降了一大截。 郑清叹口气把法书向旁边挪了挪。 自己总不至于见了情况就丢一堆藤条过去——那样看上去会显得很傻。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五个箱子 放下只抄录了一道咒语的法书郑清把目光转向护身符。 在三有书屋读书的时候郑清倒也从回字集淘换了一些零碎的护符。只不过当初懵懵懂懂的他从集市上淘来的护符充其量也只能吓唬几条不成气候的幽灵。 思来想去唯一堪用的估计也只有从流浪吧里买来的那只黑驴蹄子了。 也许这只驴蹄子充当护身符的历史已经很长了它的周身都裹着一层近乎釉质的包浆充分说明它曾被人长期握着手中把玩。 纯黑色的蹄壳在亮光下会闪烁出耀眼的色彩腕处保留的灰白相间的毛发被修剪的整整齐齐收拢在乳白色的驴骨上。 据流浪巫师的说法这颗黑驴蹄子产自胶州是一头八十岁善终的老驴所出最能克制各种死灵——不论僵尸、还是吸血鬼、亦或是那些游荡在生死边缘的幽灵。 只不过郑清对这种夸张的说法持保留意见。 因为他曾不止一次把驴蹄子揣在口袋里在迪伦与马修身边溜达徘徊除了惹来两人异样的眼神似乎没有从他们的神态中察觉到一丝不适。 迪伦还可以理解毕竟他身兼吸血鬼与狼人双重血脉而且还属于恒温生物对驴蹄子不敏感有情可原。 马修·卡伦对这只黑驴蹄毫无反应就非常说明问题了。要知道马修来自于卡伦家族是一位血统非常纯正的吸血鬼——总不至于一定要把驴蹄子塞到他嘴里才能奏效吧。 郑清虽然好奇黑驴蹄的效果却也决计不会冒着被卡伦家的老吸血鬼找上门暴揍一顿的风险去做一件无关紧要的实验。 相较于法书与护符郑清觉得自己手头最靠谱的手段还数那些符箓。 作为一次性消耗品符箓对于大多数巫师而言都属于一种比较奢侈的手段但对于擅长画符的郑清来说这并不算什么。 在他心目中符箓最大的优势在于种类丰富能够为手段匮乏的自己提供充足的应对方式。 想要平心静气镇定下来首选‘静心符’;遇到不明妖邪可以先丢几张‘镇邪符’过去压压惊;如果敌人太强需要跑路还有‘疾行甲马符’相传由中古大巫师神行太保发扬光大绑在腿上日行万里不过尔尔。 此外‘破灵符’能够打破不明阵法或灵域的阻隔;‘爆裂符’可以充当简易手雷;‘灯火符’点燃后会形成方圆十多米的有效照明区域;‘超速飞鹤符’更是飞鹤传书的升级版能够帮助主人在最短时间内与其他巫师取得联系。 想到这里郑清把目光转向桌上放着的灰袋子。 这个灰袋子是吴先生送给郑清的十五岁生日礼物颜色灰白用一种不知名的柔软灰皮织就。袋子只有巴掌大小通体呈游鱼状形似一个鱼袋荷包。荷包正面嵌着玉石边缘用白色丝线绣着米粒大小的精致符文看上去很是古朴所以郑清也给他起了个古朴的名字:灰袋子。 灰袋子是一个乾坤袋按照学校里比较时髦的说法这个袋子属于一个空间装备。袋子的容积并不大只有三五立方左右。 对于郑清而言这个空间已经非常充足了。 大部分时候除了书本文具他也没有更多东西需要塞在这个袋子里。 就像现在郑清只在袋子里塞了五个颜色不同大小各异的木头箱子。 一个黄花梨木的书箱用银制平镶云纹包角正面是荷花面叶、如意形拍子;棱角缝隙之处还包了皮子上面绘满了魔纹。这个箱子里装满了郑清的教科书以及他从书山馆借阅的课外读物算是所有箱子里最沉的一个了。 第二沉的是工具箱。这个箱子通体黄白色是用百年老杉木打造最是防腐禁魔。箱子里塞满了郑清实验课需要自备的工具包括两双鹿皮手套、一打一次性的蚕皮手套坩埚、研钵、解剖刀、骨锯、镊子等齐备都被他擦洗的干干净净整齐码放在箱子里。 最贵重的是一个紫檀小木箱。这是他第一次默出全部符文后吴先生奖给他用来收拢文具的箱子。郑清画符时惯用的龟背砚、松文墨、黄符纸、紫毫笔都稳妥的收在里面除此之外箱子里还塞满了回字集蔡婆婆送给他的其他文具包括许多空白的符帖本。 最大的杨木箱里装的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物什。比如回字集上那位大名邓小闲、外号潘驴儿的药店小老板送给郑清的几贴常用药剂回字集本草居的李老板塞给郑清的几块膏药写着‘吴’字的红色纸牌位、乃至于线香、白烛、黄纸等等甚至郑清平日换洗的衣服也打了个小包裹塞在这个箱子里。 整个灰布袋中最不起眼的是一个凤凰桐木制的小箱子。这个红色的小箱子专门被郑清用来码放绘制完毕的符箓。 不仅有有效期三个月内的劣质符箓还有有效期达到三个月的标准符箓甚至还有几张精品符箓。 郑清从灰袋子里拿出小红箱郑重其事的打开箱盖。 八张镇邪符、五张破灵符、四张铁甲符、六张疾行甲马符、以及两张爆裂符、一张灯火符。 这是郑清最近一个星期耗费大量课余时间积攒出的全部成果。 也是他今晚巡逻的最大信心。 看着那连箱底都填不满、屈指可数的符箓郑清忍不住有种痛哭流涕的冲动。 来学校之前这个箱子里还装满了绘制完毕的符纸——他原本打算用这些符箓换点生活费。 将近一千五百张各式各样的符箓能把这个红色的小木箱塞的满满当当。 每次拎起来都让人有种非常沉重的满足感。 然而仅仅过了一个周末。 只不过在那家酒吧溜达了一圈郑清那上千张辛苦绘制的符箓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包括三十多张精品符箓、四百余张标准符箓、以及上千张标准以内的符箓。 一干二净。 一片纸都没有留下。 郑清抖了抖手中的灰袋子又抖了抖手边的小木箱希冀能从犄角旮旯里掉出几张被他遗忘的符箓。 可惜连点纸屑都没有落下来。 “土豪我觉得如果巡逻的话你准备的护甲符有点少吧。”辛胖子在一边殷勤的给郑清捏肩膀媚笑道:“俗话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御。小弟这里有一些威力强劲的家伙要不你用镇邪符换点吧。看你镇邪符挺多的应该也用不了。” 说着胖子抖了抖挂在胸前的桃符小眼睛眨得飞快。 “吐你一脸浓硫酸。”郑清看着那块熟悉的桃符非常果断的向他竖起了中指。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中二少年的畅想 白丁历九月十三日农历八月十四。 星期六。 宜祭祀、祈福、安香; 忌诸造、嫁娶、作灶。 身为一名血统纯正的地球巫师郑清还没有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丧心病狂的改造所以他最终没有吐辛胖子一脸浓硫酸。 当然作为补偿他把胖子的那块桃符抢来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临出门前郑清又特意查看了一番老黄历然后手忙脚乱的在神龛前上了三炷香祈祷今夜的巡逻平安无事万无一失。 距离传统的中秋节还剩下几个小时了当然在巫师界这一天也被称为秋祭日。 古人云四时之祭春曰礿yue夏曰禘di秋曰尝冬曰烝zheng;又因为‘谛’是阳气最盛的祭‘尝’是阴气最盛的祭故此巫师们选择了太阳与月亮这两个阴阳之极作为春秋祭典的崇拜对象。 郑清并不在意古代巫师的种种奇思妙想他唯一担忧的是临近阴气大盛之日会不会有什么魑魅魍魉不识趣的凑了过来搅和了自己的巡逻大事。 现在是晚上十点钟。 校工委给他安排的巡逻时间从凌晨一点钟开始但因为宿舍管理员倪五爷常常在十一点左右下班——如果碰上月华充沛的日子比如每月十五号左右五爷可能会溜的更早一些。为了避免被锁在宿舍所以郑清也只能早点出门。 往常这个时间他应该躺在自己那张宽大舒服的六柱床上就着宿舍里那根白色的灯管美滋滋的享受巫师世界的精神食粮随时准备与周公会晤。 而现在他却被迫穿着宽大的红色院袍抱着法书脖子上挂着一堆护符怀里揣着一沓符箓惴惴不安的来到临钟湖畔保不齐下一刻就能看见一张狰狞的面孔。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吗? 冷风习习让心神不宁的公费生打了个寒颤。 郑清叹口气裹紧袍子沿着林荫路一阵小跑。一路与他相伴的除了冷风便是此起彼伏的虫鸣了。 天气很好。 也许因为临近十五月亮又亮又圆而且看上去比往日也大了几分。 清凉的月华流过婆娑的树影淌在青石板路上影影绰绰愈发显得清幽可人。 如果在平日郑清也许对这天地间的馈赠欣喜不已说不定已经拿起紫毫摊开黄皮纸就着月华勾勒几道契合阴幽之意的符箓。 而现在他只能祈祷那些喜爱圆月的生灵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不要在校园里乱跑。 处罚书上通知的集合地点就位于临钟湖畔。 准确说是在湖畔码头旁的小木屋前。 小木屋的主人名叫凡尔纳是学校的一位老校工主要负责收拾临钟湖畔的花花草草看管码头上那些窄小的舴艋舟捎带着这位老校工也偶尔充当寂静河里的摆渡人常常在假期撑着一艘小木船带着好奇的学生游览神秘的布吉岛。 据说凡尔纳老人曾经担任过第一大学的教授后来因为年纪太大不太适应现代魔法发展出的种种理论所以申请了内退。而他又是个闲不住的人索性入了校工委帮着第一大学看管临钟湖。 郑清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 因为临钟湖紧邻书山馆郑清自习的位置又靠着窗户。他曾不止一次透过窗户看见这位老人在巡湖时挥舞着拐杖把那些浮出水面的鱼人敲下水去。 一棍子一个一棍子一个。 那些力大无穷的鱼人曾经让郑清等新生束手无策却在这位老人的木棍下乖乖沉回水底。 如果不是曾经的教授谁还能这么轻松的教训那些怪物呢? 沿着湖畔小路跑到尽头便是临钟湖码头了。 这个原木搭建的简易码头是整座大湖唯一的交通枢纽。不论是从寂静河溯流而来的访客还是意图前往湖心岛的游人都免不了与这座码头打个照面。 凡尔纳老人的小木屋就堵在码头入口处。 今天老人并没有与往日一样呆在自己小木屋中而是抱着木杖倚靠在湖畔的大青石前眯着眼似乎在感受月下临钟的美景。 那条名叫五月的老猎狗懒洋洋的趴在老人脚下蓬松的尾巴在草地上摆来摆去拨打那些发光的小虫子。 当郑清赶到码头时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深处矮小的林果抱着一本厚重的大书头上漂浮着一盏气死风灯在一群沉默的巫师中显得格外抢眼。 “非常不错的风灯。”郑清伸出手感受着那些琉璃后闪烁的光线连声赞叹:“最奇妙的是它竟然能够漂浮在空中……你一定在这盏灯上花了不少心思。” “这盏灯是凡尔纳爷爷的。”林果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爷爷见我在灯火虫下看书便把这个风灯借给我了。” 郑清闻言连忙向凡尔纳老人问好。 老人偏过头粗声粗气的应道:“嗯灯火虫的光太暗而且频率偏低。用的时间长了对眼睛不好……你们还小要学会爱惜眼睛。不然到老了很麻烦……就像这个老伙计。” 说着他用脚尖蹭了蹭草丛里趴在的老猎狗。 五月大人脸上的皱皮抖了抖喉咙里发出小声的呜咽似乎在抱怨。 老人嘿嘿两声安抚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鼻子最灵看不见也没关系的!” 当郑清向凡尔纳老人问好时旁边呆呆的小男生仍旧捧着那个厚厚的笔记本嘴里念念有词依稀可以听到“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这句话。 “你还想着今晚能碰到一头龙吗?”郑清回过头忍不住打趣道。 “唉。”林果收起书卷负起手一副小大人模样叹道:“炼金术需要的材料太多了……也太贵了!几克太岁的干磨粉就要十枚玉币一点贤者之石的碎屑竟然只能用学分换……我们才入校多长时间哪里那么多学分!” “我们才入校多长时间你竟然已经用到贤者之石了。”郑清收敛笑意默默的吐槽道:“我记得炼金术大三课程中才涉及贤者之石的应用吧。” “我不是学习比较早嘛。”林果局促的扭了扭身子继而又忍不住叹道:“我也没有想太多……只要能采集几毫升龙涎水、收集几片残鳞凑够实验原材料就行了……当然如果我们巡逻队下手比较重把它打吐血了那就更好不过了。” “你想的已经够多了。”郑清制止了小男孩继续肆无忌惮的发散思维。 果然在这中二的年纪只有想不到没有不敢想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猎龙之梦 时近午夜月亮越来越明亮气温也越来越低。 冷风越过空旷的湖面拂过稀疏的树林在湖畔这群年轻巫师身边打了个转。 郑清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怪哉”他疑惑的四处打量着:“虽然现在是初秋但气温也没道理下降这么快吧……我记得中午的太阳还晒的人浑身发麻呢。” “因为我们感受到的不是温度而是阴气。”林果挤在他身边小声说道:“每月十五号左右月华最盛阴气也最重。巫师对于阴阳之气的感触异常敏锐往往会通感为外界的气温。” “阴气。”郑清龇着牙忍不住看向远处。 在他的印象中阴气总是与幽灵、鬼怪等负面形象联系在一起。而现在夜黑风高阴气四溢难免会让人胡思乱想。 临钟湖的湖面异常安静虽然偶尔会漾起几圈可疑的波纹但又会很快消散。 草丛里原本使劲儿唱歌的鸣虫也开始有些懈怠声音渐渐变的有气无力起来。 “早知道应该画两道祛阴辟邪的符箓”郑清嘟囔着把身上的袍子裹得更紧了一些。 “我这里有多余的玉符可以借你。”林果在怀里掏了一阵子摸出一块青白色玉符塞到郑清的手中。 这是一块矩形玉符正面雕琢着一头在灵芝下匍匐的山羊背面用魔纹篆刻了一个‘符’字;牌头牌尾饰有如意云头四个倭角打磨的细致流畅摸上去细腻温润。 甫一入手一股温和的气流便从手心涌入须臾间便流遍周身让人立刻忘却了四周涌动的阴气。 “你不要紧吗?”郑清感到异常脸红闷声问道。 原本朋友们让他与林果一起夜巡就是因为他年纪较大能够照顾这个尚未成年的小巫师。 孰知他还没有表现出一丝大人的担当就已经被林果照顾了好几次。 “妥妥的!”林果抬起瘦小的胳膊试着鼓了鼓自己的肱二头肌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就着月光郑清今晚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一番林果的穿着。 看得出这位阿尔法学院的天才小男孩对今晚的巡逻任务做了充分的准备。 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上面蚀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在月光下可以清晰看到几道溢光在项圈上流转不息。 他的手腕上也系着细长的七彩丝缔其间还编入了许多青莹莹的玉珏举手投足间佩玉鸣鸾看上去就比郑清的五彩桃符高端许多。 甚至林果的脸颊上也用淡金色的油彩绘满了神秘的符号在月光中隐隐收敛着月华却不知是用来辟邪还是定神用的。 郑清悄悄咽了一口唾沫把自己略显寒酸的黑驴蹄子向怀里更深处塞了塞。 “看上去你准备的非常充分啊。”他最终开口赞叹了一声。 林果收敛笑容脸上浮现出惴惴不安的表情。 “也许吧。”他扭捏片刻忽然把那本厚重的笔记本塞到郑清手中急切的说道:“你帮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上面罗列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但总觉得还有些偏差。” 郑清就着头顶那盏气死风灯的光亮眯着眼细细阅读手中的笔记。 只看了开头几个字他就忍不住抬起头重新审视面前的小男孩儿。 “怎么”林果不安的看着他碎碎抱怨着:“是不是还有缺失……我就总觉得准备不充分……” “没有没有”郑清连连摆手沉默片刻斟酌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真的会准备这些东西。” 说着他把目光重新落在了手中的笔记上。 在纸页最上方的抬头有一行黑色的粗体字: 猎龙需知。 后面的内容用细长的斜体字与工整的宋体字按照不同内容做了标记。 从当前巫师界龙族的分类到不同地区特有的龙种再到这些龙兽的喜好、偏爱都在这本笔记中被细致的归纳总结了一遍。 比如长白山赤虬的后面用斜体字标注了“有角炎龙其色赤红谓之‘赤虬’”、“常见于长白山天池一带喜卧山顶淡黄色浮岩之上向日而眠”最后又用工工整整的宋体字备注道“此虬性格温和血脉纯正有角经济价值较高;但天高地远又处于九州结界之内不易猎杀按:三星。” “你真的打算今天晚上猎一头龙吗?”郑清飞快的翻动着这本厚厚的笔记连声赞叹:“太详细了……你该把这个笔记送给书山馆也许他们会直接送给你需要的龙体材料。” “真的吗!”林果惊喜的叫着看上去非常意动:“这件事的确花费了我很多时间我十岁那年知道可以进第一大学读书的时候就开始收集资料了。” “这个三星是什么意思?”郑清指着笔记中末尾的记号好奇道。 “代表猎杀难度。”林果非常干脆的回答道:“巫师界允许猎杀的龙种我都罗列出来了而且根据已知数据做了一个模型按照它们獠牙的长度、爪子的尖锐度、涎水的腐蚀度、血脉纯净度以及是否群居、是否豢养仆役、夜行还是日行等诸多维度进行了分析计算。” “最难猎杀的龙种被记做五星比如唐古拉冰螭它们既是群居生物又有着威力巨大的天赋魔法它们的大部分族群还喜欢豢养冰山雪狼作为仆役为它们打猎非常难缠。” “像米仓萌龙被记做一星。这种长度只有几尺的小龙虽然长了尖牙利爪却喜欢躲在农夫们的米仓里偷米为生如果不是长了一对漂亮的大眼睛估计早八百年就被那些暴躁的巫师们猎杀干净了。” 男孩儿站在月光下侃侃而谈令郑清心悦诚服。 “那么你知道学校里的龙是哪一种吗?”他终于问到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你打算怎么猎杀学校里的这头龙?” “不知道!”出乎意料林果回答的非常干脆:“虽然校园里流传了许多关于龙的故事但据我分析大部分都是虚构的……一部分也许真实只不过资料不全没办法准确判断属于什么龙种。” “那你打算怎么猎杀?” “诱杀!”林果解下背着的书包在里面摸了摸掏出一块牛皮纸包裹的东西递到郑清面前:“这是烧燕不管什么龙种都喜欢……用来做诱饵再合适不过了。” 郑清接过那个包裹小心的捏了捏。 牛皮纸里的东西非常酥软而且即便透过厚厚的纸皮郑清似乎都闻到了一股异样的香气。 “真是个聪明的小笨蛋。”凡尔纳老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两人身后笑骂着给出了这样一个评语。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林果的烧燕与时间 北宋大巫师姓钱讳易字希白者曾著一游学笔记名为《南部新书》记录了唐宋年代巫师界的诸多风俗。 在这本笔记《辛》字卷中提及开元年间的一桩旧闻言及‘…龙之性粗猛而畏蝎爱玉及空青而嗜烧燕肉。故食燕肉人不可渡海…’其中便隐晦的指出龙性喜食烧燕肉就算是吃了烧燕肉的人因为身上沾染了烧燕的气息都很容易被馋涎的龙兽所伤因而不建议食烧燕后渡海。 又有唐代巫师名为张说者著《梁公四记》载东海龙王之女掌管龙王宝珠梁武帝以烧燕献龙女龙女报之以各种珠宝其间更有‘…烧燕五百入龙宫…守门小蛟闻蜡气俯伏不敢动。乃以烧燕百事赂之…’的趣事。 诸多巫师流传的笔记与手稿间都不约而同的提到龙喜欢吃烧燕这一特点。 烧燕就是烤熟的燕肉。 燕者宴也安也古人之重言也。因其仙姿风韵于鸟雀中独领风骚故而向来为巫师们喜爱被称为‘雀中精灵’——当今流传甚广的咒语‘燕燕于飞’传言便脱胎于此。 大多数巫师都知道龙兽喜食烧燕但如何烤制烧燕却很少有人知道了。索性巫师界类似流浪吧这样的灰市并不在少数巫师们总能在付出大笔玉币之后有所收获。 只不过郑清觉得身为孤儿的林果不应该也不会拿着大笔金钱去购买这种保质期极短用途又非常单一的东西。 “哪里的烧燕!”郑清端详着手中的纸包最终没敢随意拆开只能转头询问这块烤肉的主人:“你就这么确认今天晚上能碰到某条迷路的龙?我记得《巫师界大百科全书》中提到这玩意儿的保质期只有三十六个时辰超过期限不要说那些挑剔的龙种便是草蟒、柴犬都不喜欢吃了。” 草蟒、柴犬作为拥有稀薄龙兽血脉的生物爱好与血统纯正的龙种几乎一模一样。连它们都不喜欢保质期之后的烧燕可见这种食物对于时间的要求何等苛刻。 “我自己烤的。”林果小心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从上周末就开始准备了烤了一个星期差点烤坏了。” “你!”郑清的声音猛然提高音调都有些扭曲了。 “嘘!”林果飞快的摆动着自己的小手脑瓜四处乱转急的跳脚:“声音低一点!” 不远处正在闲聊的几位年轻巫师好奇的看了两人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倒是凡尔纳大叔脚下那条老猎狗抖了抖耳朵。 自从林果的烧燕拿出书包后这条老猎狗便张开嘴、吐出舌头开始流涎只不过它的这番小动作很快被老人察觉。 “多大年纪了!”老人挥起棍子作势欲打。 老猎狗呜咽了两声咂咂嘴有气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郑清重重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反复再三心情终于平缓了一些。 烧燕的烤制方法在巫师界一直很少有人知道。 也许书山馆深处珍藏了这方面的书籍但不要说入学时间还不长的大一新生便是入校四年的老生想在数以百万计的书籍中找到烤制烧燕的菜谱都非常困难。 用天方夜谭来形容丝毫不夸张。 “柳刃凉太写的《龙の食》”林果一脸骄傲的看着郑清:“我第一次进图书馆就找到了。上面详细描述了如何为龙兽烹制烧燕……我学了一个暑假呢!” “你以后可以卖烧燕赚钱了。”郑清羡慕的捏了捏手里的牛皮纸包裹。 “不可以。”林果闷闷不乐的说道:“那是书山馆深处的一本魔法书虽然我学会了但每月只能做一只烧燕还不能用来交易……不要想着我教你怎么做那个名叫柳刃凉太的作者似乎在书里附加了一个强大的契约你懂的。” “那本书在什么图书馆什么位置?”郑清仍旧不死心。 “我第二次去就找不到了。”林果不好意思的瞟了他一眼小声说道:“我问过书架迷廊里的张教授了他没搭理我。” “那头小气的章鱼?”郑清惋惜的叹口气终于放弃了新的赚钱计划。 “叫张教授或者张先生!”凡尔纳老人虎着脸手中的木杖重重在地上戳了戳。 郑清吐了吐舌头没敢吱声。 “虽然所有的龙都喜欢烧燕但并不是所有的龙都能被烧燕所诱惑。”凡尔纳老人转头看向林果曲起粗大的手指敲了敲他的小脑瓜笑骂道:“这么聪明的小脑瓜怎么就想不透这么浅显的道理呢?” 林果眼泪汪汪的摸着后脑勺噘着嘴也没有说话。 “你们准备准备估计前一班巡逻队马上就要回来了。”老人似乎也没有耐心继续为他们解释只是吩咐了一句便径直向自家小木屋走去。 老猎狗拖着尾巴懒洋洋的跟在他身后。路过两个年轻人身边是郑清似乎看到这条猎狗重重的抽了几下鼻子。 待老人走远林果才拍拍胸脯小声抱怨道:“凡尔纳老人好凶!每次看到他总有种已经被教训了一辈子的感觉。” 郑清怜悯的看着面前的小男孩儿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无话可说。 虽然他与林果同时存在于这片星空下但实际上两个人并不在同一个世界。 换句话说两个人拥有着完全不同的时间线。 林果是一个很特殊的学生。这个特殊并不是指林果小小年纪就进入第一大学读书而是指林果所拥有奇特的时间观念。 按照林果的解释他的时间观念已经经过了意识的二次加工。 在他心目中越重要的事情时间序列越靠前体现在意识中这件事发生的时间也越早。 以郑清模糊的理解林果是把自己的经历加以标记并按照重要程度重新排列了一遍。 所以在林果意识里他认识蓝雀已经很久了。 甚至他认识郑清也超过三年了。 天地良心三年前郑清还在苦逼的高中生活中挣扎呢。 “你这种时间线不算扭曲了自己的意识吗?”郑清想起不久前萧笑的警告好奇的询问道:“我记得对于巫师而言扭曲意识属于非常危险的行为。” “但是我的意识没有扭曲啊。”林果兴致勃勃的整理着装备回答道:“只不过我们的时间线不同罢了。” “你不能永远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郑清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劝道:“过去的事情终究已经过去了胡乱调整自己的时间线对你的小脑瓜不好。” “难道你不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吗?”小男孩儿生硬的反驳了一句便重新低头开始在自己是书包里掏摸起来。 他的书包上那只原本已经睡着的米老鼠不知什么时候又抬起脑袋龇牙咧嘴的看向年轻的公费生。 郑清叹口气放弃讨论这个略显混乱的话题。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巡逻开始 正常情况下夜色往往意味着单调枯燥的黑色。 但对于临钟湖而言这里的夜色并不单调。 头顶有皎洁明亮、宛如玉盘的圆月;远处是波光粼粼、仿佛碎玉的湖水;便是湖畔、小路与两侧的树丛间也被种类丰富多彩的魔法生物点缀出诸多奇异光彩。 夜光苔发出绿色的光芒像被一个拙劣的画手零碎的涂抹在湖畔的青石与大树脚下;蜡烛木举起自己的花朵任凭花蕊在夜风中绽放摇曳着温暖的橘黄色;还有珍贵的紫光藤盘绕在树枝上懒洋洋的搭在半空中为众多疲惫的飞虫提供休憩的场所。 灯火虫趴在树干上吮吸着树汁肚皮一鼓一鼓发出青白相间的光芒;荧光蛤蜊悄然卧在浅水区打开壳蚌用蓝幽幽的光芒诱惑细小的鱼虾;还有几条成了气候的火赤链肆无忌惮的闪烁着周身环绕的红芒丝毫不在意水中那些近在咫尺的危险。 郑清与林果之间略显沉重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很久。 好动的小巫师很快找到了新的话题。 因为知道郑清缺乏许多巫师们的基础常识所以林果抱着自己的书包煞有介事的向年轻的公费生讲解湖畔那些闪闪发光的魔法植物们。 “许多魔法生物都喜欢在蜡烛木周围猎食比如鬼面蜘蛛、疤背蝎、还有许多长虫。”林果指着不远处一株枝头闪烁着橘黄色光芒的低矮灌木说道:“所以晚上在野地里最好离蜡烛木远一点……当然临钟湖附近应该没有那些东西的。” 一条周身环绕着红芒的长虫顺着蜡烛木攀附而上最后把脑袋搭在那些闪烁的花朵间。阿尔法学院的小天才飞快的改口补充了一句:“赤链蛇除外。” “学校为什么会让火赤链这种富有攻击性的生物随便呆在湖畔呢?”郑清谨慎的看着那条五十米外的长虫双手插在口袋里就差没有给自己身上拍几张铁甲符。 “学校为什么能让一头女妖摸到入学专机上呢?”一个粗声粗气的反问在他身后响起。 郑清飞快的回过头拘谨的看着凡尔纳老人紧张的摇了摇头。 老人刚刚从屋子里拿了一件大衣披在身上腰上还挎了一条粗大的皮带上面挂着几个厚鼓囊囊的皮包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也许他就是今晚巡逻队的领队郑清心底有了几分明了。 “报上都说了是学校人手不足被妖魔钻了空子。”林果抱着书包小声回答着。 与郑清相比这个年纪甚小的阿尔法大一新生面对老人时更显不安。。 “不是管不过来的就是懒得管的。”老人伸出手中的木杖把林果头顶那盏气死风灯勾了下来重新提在手上慢悠悠的说道:“把摸上岸的河童水鬼踹回水里、把草丛间的长虫毒物捉拿归案打扫干净院子让其他学生安安心心。” “这就是巡逻队的任务。” “这就是你们的任务。” 郑清还在回味这句话的时候不远处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快看那边。” “有人过来了!” 郑清循声望去只见湖畔小路深处隐隐浮现出一点亮光。 这点光芒在湖畔五颜六色的夜景中非常微弱毫不起眼但又仿佛被施加了魔法似的总会不经意间吸引到人们关注的目光显得格外出众。 而且随着时间流逝这点光芒越来越引人注目。 开始只是绿豆大小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继而灯光越来越亮大像花生、像鸡蛋、像菠萝;很快郑清就判断出那是一盏漂浮在半空中的气死风灯。 与凡尔纳老人抓在手里的这盏灯几乎一模一样。 “第一班夜巡队回来了。” “他们倒是踩着点回来一刻也不肯耽搁。” “他们的样子很轻松看来今天晚上的巡逻没有出状况。” “他们不出状况不代表我们能安心。要知道像河童、鱼妇那些害虫最喜欢后半夜摸上岸四处溜达。”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听的郑清头昏脑涨。 随着远处那盏灯亮度越来越高跟在灯光后的人影也渐渐清晰起来。 一排穿着各色院袍的年轻巫师安安静静的跟在那盏灯后悄无声息的穿过沉睡的树林。 偶尔有几个调皮的男生用手中的棍子戳一戳挂在枝条间睡熟的树精子看着它们咕噜着无神的大眼睛四处张望低头闷笑不止。 很快这排巫师来到小木屋前。 一位身材高大黑须银发的老巫师拄着木杖排队而出来到凡尔纳老人面前。 “还是老样子那些抠抠搜搜的家伙一直在等月华最盛的时刻。所以上半夜都挺安静的。”身材高大的老巫师伸手抓向凡尔纳老人的腰间语速飞快的抱怨道:“早知道这么无聊就让托马斯那些臭小子带队了害的我老人家走这么久渴都渴死掉了……我的琥珀光路上就喝完了你要给我补一点。” 凡尔纳老人身手敏捷的躲开那支伸向自家酒壶的大手抬起木杖架住对方的胳膊一脸不耐道:“快走快走不要在这里聒噪……我还没给新人们培训呢没的时间听你瞎扯。” “培训?”身材高大的老巫师唾沫横飞的喊道:“跟着风灯走遇到不长眼的一棍子敲死……哪里需要什么培训!” 郑清一边注意着两位老人的争执一边细心留意四下那些刚刚巡逻归来年轻巫师们的议论很快有了一点模糊的概念。 这位身材高大的老巫师被人称作欧内斯特大师。与凡尔纳老人、司汤达大叔一样都是学校资历很高的校工。 只不过与看管药园的司汤达大叔或者看守临钟湖的凡尔纳老人不同这位欧内斯特大师常年往来沉默森林间极少与普通学生交流即便在老生之间名声也不是很响亮。 两支巡逻队伍很快交接完毕。 与郑清想的一样凡尔纳老人便是第二支巡逻队的领队。 与欧内斯特大师说的一样巡逻队的确没有什么培训。 如果一定要说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大约就是手中的这根木棍了。 “跟着风灯走遇到怪物不要慌上去抽一棍子就好了。”凡尔纳老人大大咧咧的挥着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屁大点的临钟湖没啥大风险……就算湖底躲了一辈子的那头老鱼人也经不起你们一哄而上乱棍交加。” 老人把那盏气死风灯挂在自己手中木杖的顶端紧了紧腰间的皮带看着身后惴惴不安的年轻面孔板起脸: “跟上排成一排不要掉队!” “那个叫林果的臭小子站到我身后……个子那么矮就不要往高个子里钻。” 林果满脸不情愿的嘟囔着抱着书包磨磨唧唧的向前蹭去。 “年轻人有梦想是好的但不要总想着龙啊龙的容易风大闪了舌头。”老人一手按着林果的肩膀一边絮絮叨叨的教训着:“就这么大的临钟湖但凡有条龙种没被湖里那些鱼人抽筋扒皮也早被学校那些如狼似虎的教授们捉去配种了……哪有你什么事!” “还烧燕……烧包吧你!” 郑清看着前面那个无奈的矮小身影忍不住笑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哭泣的河童 事实证明与凡尔纳老人的说法一样无论郑清还是林果之前都想得太多了。 作为巫师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力量中心第一大学的安全性是毋庸置疑的。 更不要提书山馆、临钟湖这片核心地带。 一路走来除却偶遇一只因为睡熟从树枝上摔下来的树精子巡逻队连河童都没有看见两只更不要提梦呓中的龙兽或者其他怪物了。 倒是那条名叫五月的老猎狗拖拖踏踏的跟在队伍中不时钻进草丛里不声不响的拽回了几条闪闪发光的赤链蛇。 这让郑清对这条身上褶子比汗毛还多的老猎狗刮目相看。 凡尔纳老人让几个高年级学生把赤链蛇装进竹篓里便继续催促队伍前行。 郑清在行走间也慢慢明悟所谓巡逻也许更多只是作为一种身体与心理的惩罚措施而不是真的指望这些学生能够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或者指望他们拯救世界。 就像一位巡逻队员无聊时抱怨的一样如果第一大学深处都出现妖魔了那整个巫师界该混乱成什么样子! 手中的木杖胡乱在小路两侧的草丛中抽打着郑清努力瞪大眼睛试图在这枯燥无聊的巡逻中找到一点乐子。 他的这点心愿很快便实现了。 在队伍拐过一块积砂石雕琢的假山后人群忽然有了一点骚动。 几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冲着远处指指点点显得兴奋不已。 “那边好像爬上来一只河童!”很快队伍中其他人便低声惊呼了起来。 郑清跟着队伍紧跑几步定睛望去不远处的湖滩上的确有一个瘦小的黑影匍匐在岸边。 就着月光隐约可以分辨到它的鸟嘴、圆头、尖耳、龟背还有那头顶宛如青盘的玉碟正在收敛如水月华。 古书有云:水中有精怪如三四岁小儿鳞甲如鲤射之不可入。七八月中好在碛上自曝。膝头似虎掌爪常没水中出膝头;摘其皋厌可使之。 当然事无常形、水无常势、人无常态。 古书中记载的河童进化到现代也发生了诸多变化。 比如龟背、比如玉碟。 河童之背与草龟相似盾片圆润、甲壳扁平、上有三条纵棱。 古时河童背甲与身体其他部位的鳞甲相似都是锯齿状的栉鳞。但随着水生精灵种类的日益繁多鱼人种族的不断进化为了增强防御、抵抗风险河童背部的栉鳞逐渐演化成厚重的盾鳞继而慢慢进化成现在的龟甲形态。 玉碟的由来更为奇特。 传言中古有大巫师名壶公者观水生精灵吸纳月华有感遂捉河童一十三只为其打造吸纳月华的器官。或背上装镜、或额前嵌石、或头顶玉碟。凡九年仅余两只头顶玉碟的河童能够真正吸纳月华为己用。 也因此这种古时只有尖牙利爪、仿佛野兽的水怪才能施展术法成为真正的水生精灵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亡殆尽。 据说现今留存的河童都是那两头改造者的后裔。 也许因为壶公的训导与改造也许因为开启了灵智、知晓了进退。现代的河童虽然仍旧狡猾残忍却更多是针对水鬼或鱼人极少敢对巫师下手。它们大部分时候都以水草与岸边的瓜果为生;偶尔食肉也更喜欢挖掘淤泥中的蛤蜊或捕捉草间的长虫。 巡逻队驱赶爬上岸的河童正是因为它们经常损毁学校培植的瓜果、偷食灯火虫与树精子的灵卵导致虫王与树精灵多次向学校投诉。 只不过今天巡逻队在岸上看到的这头河童却非常怪异。 它并没有残害树洞中的虫卵也没有捧着瓜果在月光下津津有味的啃食。 它正在哭泣。 月色如水月华如烟。 清冷的灵光如从天而降的瀑布缓缓注入河童头顶的玉碟之中慢慢生聚出一汪清澈的灵泉。 这是河童身家性命所在。 它们血脉中藏匿的法术要依靠这股灵泉施展、它们浑身精气也被这股灵泉吸纳。如果灵泉干涸河童将会精气全无、奄奄一息。 如果平日间能够享受头顶这轮巨大明月的加持河童们定然会载歌载舞欢呼雀跃。 而现在匍匐在岸上的这头河童肩头耸动泪眼汪汪竟然在月下嚎啕大哭。 “它是被今天的月亮感动了吗?”队伍中有人小声问道。 “没可能”立刻有人反驳着:“河童虽然灵慧却不懂感恩……说它们被月亮感动倒不如说它们喜极而泣。” “虽然不懂感恩但河童却也是社会性生物。”一位红袍上镶了两道黑边的九有学院老生看着那头哭泣的河童缓缓说道:“看它悲伤的样子倒像是同伴遇到不详。” 同伴遇到不详?郑清悚然一惊连忙四处张望。 临钟湖是九有学院这些河童的大本营。 即便是把这里当做领地的鱼人也不会随意杀戮这些水中的精灵。毕竟河童的残忍诸所共知湖里没有生物愿意招惹这些难缠的家伙。 凡尔纳老人拄着木杖缓步走到哭泣的河童身前低下头嘴唇微动似乎在询问原因。 河童扬起头任凭头顶玉碟中的灵液丝丝点点落下只是张开尖嘴飞快的说着什么。它的说话声像婴孩儿的哭叫但是更短促、尖锐听着让人心烦意乱平白去了许多怜悯之情。 “可怜可恨。”郑清咕哝了一句。 不远处凡尔纳老人问话完毕后便伸出木杖缓缓平推将那只哭泣的河童推下湖水。 河童的脑袋在水面沉浮片刻最终在老人严厉的目光中缓缓消失。 水面荡起几圈极浅的波纹。 片刻之后什么痕迹都消失不见了。 当凡尔纳老人回到队伍中间时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期冀知道事情始末。 “跟之前猜的一样”老人倒也没有卖关子但描述的却非常简练含糊:“那个小家伙与同伴一起上岸玩耍却不料同伴被一群虫子拖到林子深处去了。它也不敢离湖太远只能哭哭啼啼希望巡逻队帮帮忙。” 至于虫子的模样、种类、数量老人一概没有明言。 却不知是心有顾忌不便明说还是那头懵懂的河童语焉不详。 “这些家伙总把巡逻队当保姆使唤。”队伍中一个黑脸男生愤愤不平的抱怨了一句。 作为学校的主人第一大学的巫师们有义务保证生活在校园里其他生物的安全。但没有人乐意深更半夜替一只河童在树林深处寻亲访友。 老人瞥了他一眼只是简单吩咐其他人: “抓紧手里的木杖拐进林子里搜索那头失踪的河童……注意不要掉队看到异常现象及时报告。”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鱼人的气息 巡逻队员手持的木杖是用柞榛木制作而成杖首或为蛇头、或为鸟形千奇百怪俱是灵性生物。 木杖通体红褐色色泽温润手感光滑仿佛涂了一层蜡一样。即便木杖上那些凸出的节疤摸上去也毫无滞涩感。 据说这些木杖是由学校炼金研究所统一制作而成内里嵌了许多魔纹符咒在学校守护大阵范围内威力颇强。不论什么山精鬼怪、魑魅魍魉在棍子下都无所遁形只能乖乖服软。 与学员们手中的木杖相比凡尔纳老人的手杖更粗、也更长一些。杖首的精灵似是鸟形却又在翅膀处伸出两条细长的胳膊很是奇异。 郑清私下里揣测老人手里的木杖怕是更厉害却不知又有哪些功效能不能抽飞传说中的大妖。 风灯挂在杖首随着凡尔纳老人的走动轻微摇摆发出细碎的杂音。 洒在林间小路上的灯光伴随着咯吱咯吱的摇摆声影影绰绰晃动着平白增添了几分令人不安的气氛。 行进中的巡逻队里众人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论纷纷。 “河童竟然有自己的语言我以前单知道它们会吱吱叫。”一个胖乎乎的男生用惊讶的语气赞叹着似乎刚刚意识到河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属于智慧生物。 “吱吱叫的是老鼠。”旁边另一位九有学院的大二生嘲笑着语气颇为不满道:“我只是好奇学校为什么允许这些害虫呆在校园里……它们除了糟蹋食物什么用也没有。” “智慧就是最大的财富。”一个阿尔法学生似乎找到了抨击对手的契机用一种怜悯的语气说道:“用‘是否有用’来评价一种智慧生物是不道德的行为……你们平日的考评不包括个人品德吗?” 这句话隐晦的点燃了九有学生与阿尔法学生之间的战火。 但这丝战火被凡尔纳老人干脆利落的碾灭了: “即使再没用的河童也是第一大学的河童。要怎么办第一大学说了算。” 仅仅一句话所有人心底的火苗都被拐了个方向脸上露出了与有荣焉的表情。 郑清心底大为佩服。 老校工显然非常熟悉几个学院之间的龃龉没有给那丝战火死灰复燃的机会继续说道: “学校里的河童虽然仍旧顽劣却对巫师们非常乖巧历来没有伤人记录。” “平日里校工委也经常给它们一点活计雇佣它们帮着在水底拖拽舴艋舟让它们有一些谋生的手段不至于为了几口吃的犯忌讳。” “我们制定规则它们遵守规则那么我们就要维护这道规则。” “所以当这些小家伙遇到麻烦找上巡逻队我们不能视而不见。” “这里是第一大学总要给它们一个交代。” 巡逻队在林间小路上飞快行进着众人听着老校工的这番话都沉默不语。 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巡逻队忽然改变行程的理由但并不能让所有人都信服。 “没道理我们大半夜帮它们调查失踪人口啊。” “总感觉这是学生会的工作。” “也许一些社团还有猎队也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年轻的新队员们嘀嘀咕咕的交流着自己的看法讨论的重点转移到这件事交由巡逻队负责是否合理。 队伍中的气氛重新恢复了正常开始慢慢活跃起来。 “噤声!”走在队首的老校工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低声喝止队员们的议论声。 几名注意力不集中的年轻巫师低声轻呼着撞在了一起。 郑清抬起头发现杖首挂着的那盏气死风灯不知何时已经收敛了罩子里的火光只余下豆大的火种在灯油中缓缓摇曳。 凡尔纳老人没有解释只是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其他人不明所以但都非常乖巧的学着老人的举动也深吸了一口气。 只有队伍中的老猎狗不知为何匍匐在地上把脑袋埋在高高的草丛中。甚至还抬起两条前腿搭在自己的鼻梁上似乎在努力遏制呼吸。 巡逻队虽然已经深入湖畔的树林走了很远却仍未完全脱离临钟湖的笼罩范围。耳畔仍旧可以隐约听到湖水汩汩的流淌声。 深吸一口气草木的清香、水汽的腥鲜、泥土的芬芳种种气息混杂在一起令人迷醉。 然而一股细微的臭气夹杂在空气中刺激着每个人的鼻腔。 郑清嗅到这股略显熟悉的味道倏然睁开眼压低声音惊叫道: “鱼人!” 几乎同时队伍中也有数人喊破了其中的玄机。 凡尔纳老人没有回头只是缓缓颔首对年轻巫师们的判断表示赞同。 “大半夜的鱼人摸到岸上来干什么!” “这里离临钟湖那么远肯定不能用迷路这种荒唐的借口掩饰。” “而且闻上去似乎不止一头鱼人。” “滑稽!难道它们打算在学府中捣乱?不怕校工委把它们的保留地给收回去吗?” 巡逻队员们七嘴八舌议论着。 只不过没有人对鱼人上岸表示过分的担心更多人只是好奇这些鱼人的目的还有学校会如何处置它们。 老人拄着木杖任凭队员们窃窃私语许久才深深叹了一口气低声吩咐道: “林果、郑清你们两个跟我走一趟。其他人回转湖畔继续巡逻……你们两个大三的照看着点遇到情况可以使用紧急信号。我让五月跟着你们。” 队伍后方袍子上镶着两道黑边的老生沉稳应是。 老猎狗摆摆尾巴懒洋洋的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这番安排。 虽然有人表达了些许不满但在老校工严厉的目光中没有人公开表示出来纷纷领命应喏。 老人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为什么要分开?”林果在众人消失在眼前后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人多不是更安全一点么……湖里的鱼人很厉害吧。” 郑清没有说话但也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老人。 入学时那头鱼人狰狞的面孔与恐怖的膂力历历在目虽然手持巡逻木杖但丝毫不能减弱他心底的不安。 “都是些不让人省心的小娃娃。”老人没有回答林果的问题只是喃喃着说了一句便拄着手杖大步流星向树林深处走去。 两名大一新生面面相觑连忙拽起木杖拔腿就赶生怕单独一人落在黢黑的树林中。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林间空地 临钟湖畔的植物种类非常丰富。 既有迎春、四蕊朴、八仙花之类低矮的灌木又有垂柳、菩提、月桂之类高大的乔木还有九重葛、黑眼花、扶芳藤这些繁绕的藤本植物。 树枝交错、花叶重叠在树林上空形成了一层致密的防护网阻挡着半空中那轮皎洁明月的光线让林间化为一片幽黑阴冷的世界。 而东一簇、西一堆的灌木丛又组成了一个简易却异常复杂的迷宫令人头晕目眩很容易在这片林子里迷失方向。 这片森林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湖中那些不安分的生物闯入学校深处另一方面也在阻止某些不安分的学生在错误的地方宣示自己的勇气。 当然不论是迷宫还是黑暗对于老校工而言都没有丝毫作用。 凡尔纳老人手拄木杖健步如飞。凭借着杖首风灯那微弱的火光在林中这片低矮灌木草丛间穿梭不止。很快便带着两个气喘吁吁的大一新生来到了一片林间空地外。 鱼人身上那股刺激性的腥臭味儿越来越浓烈仿佛近在眼前。 “嘘!”老人竖起食指堵在唇间示意两人安静。他微微晃动杖首风灯中的豆苗火光彻底熄灭只余下一缕青烟在灯罩中缓缓盘旋、消散。 郑清憋着气竭力压抑狂跳的心脏。 他转头看向林果小男孩儿的脸色也憋的通红在阴暗的树林里显得颇为有趣。 “抱着树不要动。”老人嘴唇微动声音却清晰的传进两个学生的耳朵里:“也许我们能看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说罢他伸手一推把两个新生按在了身旁一株高大的菩提树上。 这株菩提树看上去已经生长了许多年了树身异常粗壮灰白色的树干附着了许多粗大的气根弯弯曲曲的向上延伸;树冠广展月光下墨绿色的叶子密密麻麻堆叠在一起遮挡住大部分光线。 老人的动作非常粗鲁郑清侧着脸被重重压在了气根之间。他瞪大眼睛距离他鼻子几厘米的地方一只沉睡的灯火虫刚刚把口器从树皮中抽了出来。淡黄色的树胶缓缓溢出见风而固在伤口处凝结出一个不规则的胶球。 肚子鼓胀的灯火虫似乎刚刚发现身旁的不速之客挪动着细腿凑到客人眼前用尖锐的口器蹭了蹭郑清的鼻尖。 好在这只虫子刚刚吃饱喝足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郑清看着它振翅远去缓缓松了一口气。如果那只虫子真的打算扎针吸血他也不确定自己会怎么办。 “屏气凝神。”老人细微的声音重新在耳边响起。 年轻的公费生深吸一口气然后立刻瞪大了眼睛。涌入鼻腔的空气中混杂着树胶的清新与鱼人的腥臭令他胃部一阵翻滚。 还没等他彻底回过神一个狰狞的鱼头便越过菩提树出现在树林中。 借着枝叶间洒落的些许月光郑清可以清晰的看清这头鱼人那透明的带些许褶皱的眼睑那硕大、浑圆的眼珠甚至还能看清眼珠上黑色的斑点与密密麻麻的血丝。 它的脸颊覆盖着闪亮的硬鳞胸腹间是粗厚的盾鳞臂膀上长着尖锐的栉鳞。 也许因为过于紧张。郑清记忆中那淡青色的鱼鳞在月光下不知为何变成了灰色印象里那些泛着油花的魔纹也统统消失不见。 只能看见一头披鳞挂甲的怪兽。 散发着腥臭。 郑清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刚刚张开嘴一张粗糙的大手立刻捂了过来。 “安静。”凡尔纳老人的声音犹如蚊呐细微、尖锐清晰异常。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吧郑清的思绪又一次跑偏脑海忽然翻滚出这个念头。 突兀出现的鱼人并没有在意身侧那株盘根虬结的老菩提。 它晃动着背鳍迈着沉重的步伐越过粗壮的菩提木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抬起头抽了抽鼻子。 “……嘶……快点……”不远处忽然传来另一个嘶嘶的叫声仿佛近在耳边。 郑清用力眨了眨眼睛悄悄咽了口唾沫愈发不敢动弹。 这里不止一头鱼人!他脑子乱糟糟的想着难道这些鱼人驱使虫子抓河童?没听说过鱼人爱吃河童啊。 走进树丛里的鱼人狐疑的侧过脸圆滚滚的眼珠子直愣愣的看着身后的菩提木。 虽然视线中空无一物只有灰白色的树皮与三两只虫子。但它总能从空气中嗅到几分令鱼不安的气息。 不远处再一次传来同伴的催促。 这头鱼人终于放弃了心底的疑惑胡乱拨弄了一番周围的几个灌木丛除了惊起几只正在吮吸树汁的灯火虫连头大一点的老鼠都没看见。 “……嘶……没……人……嘶……”鱼人转身吆喝了一声重新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这片树林。 “一个小障眼法”老校工的声音重新在郑清耳边响起语气中似乎充满了笑意:“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你们可以慢慢转过身……这件事挺有意思大一新生很难碰到。” 郑清竭力控制着有些僵硬的手脚缓缓转过脑袋透过菩提木气根之间的缝隙看向不远处那片稍显吵闹的林间空地。 因为头顶没有浓密的树荫遮挡皎洁的月光可以毫无阻拦的落在空地间的草坪上。 借着月光几个身影清晰的出现在郑清眼前。 五头鱼人。 三位巫师。 月光下的鱼人似乎浑身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晕它们的鳞甲更是闪烁着一种剔透的光彩。一头身材最高大的鱼人抱着胳膊站在所有鱼人的最前方死死盯着眼前的几位巫师。 其他鱼人各自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老老实实跟在它后面。 鱼人对面的三名巫师则披着厚重的黑袍戴着宽大的兜帽把面孔笼罩在深深的阴影中。 站在中间的巫师个头高大看上去有些胖。他十指交叉收拢在腹前身体挺得笔直肥胖的身材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这番表现反而让他的站姿显得更为有力。 另外两名巫师站在他斜后方手中提着袋子怀里抱着法书。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暴露 如果想用一个文雅些的词语来描述巫师与鱼人之间的关系那么用‘相轻’就再合适不过了。 用直白一些的语言来说就是‘相互鄙视’。 对于巫师而言鱼人族只不过是漫长魔法历史中一个不起眼的片段。它们形态丑陋、性格暴躁、文明程度低下除了有几分蛮力对于魔法技艺的掌握程度几乎为零。以至于部分激进的巫师曾经扬言倘若不是《巫师法典》对这些异种生命划分了保留地也许今天的年轻巫师只能在装满福尔马林的高大玻璃瓶子里参观这个无能的种族了。 对于鱼人而言巫师只不过是众多陆地生命的一份子。在它们眼中陆上的万物都是泥捏的浊物唯有鱼人才是水做的骨肉。水中的智慧天然高贵所以它们见了浊物总有种发自肺腑的优越感。 郑清一直无法理解为何浑身恶臭的鱼人会认为它们是水做的骨肉。 但这并不妨碍他判断出林间空地上的气氛。 身材最高大的鱼人昂着脑袋抱着胳膊缓缓鼓动着肱二头肌似乎想用鄙视的眼神嘲讽面前几个矮小巫师。 只不过圆滚滚的鱼眼很难通过调节眼皮高低来表达出丰富内涵它高昂的脑袋反而让它的眼神显得更呆滞了一些。 而对面的胖巫师似乎完全无视了它的诸多举动。 “交易。” 面对这些浑身恶臭的鱼人胖巫师很显然丧失了说话的兴趣只是用低沉的语调吐出了这两个字。 鱼人头领无趣的撇撇嘴背部的鱼鳍左右摆动了一下。 身后两头鱼人迈着沉重的步伐抓着四个包裹丢在黑袍巫师们面前。 “哗!” 包裹砸在草坪上轰然散开。 郑清瞪大眼睛。 湿漉漉的书包、被扯烂的笔记、装在玻璃瓶中的药草、带着淤泥的坩埚、乃至于断柄的木梳、缺口的研钵、秃头的毛笔等等几乎所有学生们落进临钟湖的物件这里都能看的到。 这些杂物随着散开的包袱皮洒落一地七零八落的滚开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出几分衰颓的气息。 “混蛋!”一名黑袍巫师显然不忿鱼人们傲慢的态度低吼一声翻开怀中的法书书页哗哗作响一道乳白色的光晕从法书间升腾而起。 鱼人们的背鳍几乎同一时间张开它们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领头的高大鱼人沉默的看向站在三人中间的胖巫师背部的鱼鳍微微翕动折射出令人不安的月色。 “回来。”胖巫师低头打量着那些杂物沉声喝道。 翻开法书的巫师没有迟疑立刻退回原本的位置。 “不要抱怨我的同伴脾气不好。”胖巫师用一种嘶哑的声音低声说道:“如果不是我们合作的时间比较长我也会不高兴的……这些破烂……你们是在打发要饭的吗?” 说话间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鱼人。 因为仰头的原因他的帽兜有些下滑借着月光郑清可以清晰的看见一个宽厚的下巴。 胖巫师的这番指责令鱼人们有些不安。 领头的鱼人摆了摆背鳍制止了族人们的骚乱。 “……嘶…现在的新生都很小心…嘶……我的一位勇士在‘捡东西’的时候…险些被人用‘北风其凉’砸到……嘶……”与之前那头探查的鱼人相比这位头领的表达能力显然更熟练一些:“…那些新生…嘶…甚至敢跟鱼人…嘶…比试力气……嘶……” 看得出这件事给鱼人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它在描述这件事的时候抽气声都频繁了许多。 “不论如何这批货质量太低。”胖巫师摇着头给出了一个价格。 鱼人们显然对价格很不满意但它们似乎不太熟悉如何杀价。 而胖巫师对于自己的价格非常坚持。 林间空地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啊!虫子!” 一个尖叫声打破了场中的安静。 黑袍巫师与鱼人几乎同时转头看向不远处那株高大的菩提树。 “有人!”一名黑袍巫师大叫着立刻翻开手中的法书。 而几名鱼人更是同时张开了各自的背鳍。 郑清脑子嗡的一声有些气急败坏的转头看向旁边的小男孩儿。 林果似乎刚刚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正一脸惊慌的用双手堵住自己的嘴巴。 “还是要多锻炼啊。”凡尔纳老人似乎没有一丝不满只是咕哝了一声伸出手用力揉了揉小男孩儿的脑袋然后便大步流星的冲向林间空地挥舞着手中的木杖吼道:“巡逻队都不要动!” 然而为时已晚。 在林果尖叫声响起的同时场地间那几名笼罩在黑袍中的巫师便第一时间遁走。挥一挥衣袖没惊动一片树叶。 而那些看上去有些呆傻的鱼人更是以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敏捷钻进林子里四散逃窜。 草坪上的客人们眨眼间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从湖面吹来的微风悄悄拂过树梢带动树叶相互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 清冷的月光落在林间空地仿佛给小草们镀了一层银装。 郑清挪动着有些僵硬的腿脚跟着老人跑到空地上看着那些七零八落的‘货物’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就这么跑了?他搔着头总觉得有点滑稽。 “抓一头鱼人奖三个学分。那个鱼人头领五个学分。”凡尔纳老人环顾四周干脆利落的许下重赏:“如果抓不住在其他人赶到前成功缠住它也能奖一个学分。” 郑清的呼吸立刻急促起来。 “鱼人很凶哦。”林果小声说道。 “抓紧你们的手杖那些畜生不敢对你们动手的。”老人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你们如果手头有诸如镇压符之类的小玩意儿对付这些远离湖畔的臭鱼可以一个打十个。” 说着他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扫了郑清一眼。 郑清没有注意到这道审视的目光。 他听着树林深处发出的哗啦声几乎立刻摸出自己的灰布袋开始在桐木箱中翻找合适的符箓。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甲马 很久以前——大约在吴先生第一次提到这个世界有妖怪之后——郑清曾经问过先生如果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妖怪怎么办。 先生上下打量他一番鼻子里哼出一个字:跑。 但是我跑不快郑清抻了抻胳膊腿非常苦恼的看着先生。 先生想了想教给他一道符咒。 甲马符。 甲马符全称是‘疾行甲马符’也被现代巫师称为‘中古神行术’。据说传自中古时期的大巫师神行太保能够让使用者身轻如燕奔跑如飞翻山蹈海如履平地。虽然这道符咒在遁术大行其道的现代社会有所式微但因为巨大的传统习惯所以在巫师界依然拥有许多忠实的拥趸。 原始的甲马符用竹片或龟壳制成厚一分宽二指长三寸牌面用香火蚀刻出‘云鹤游神像’并阴篆‘如飞如翰’‘四牡彭彭’‘四牡骙骙’之类的咒文然后供奉在游神的香案前日夜祭拜凡七七四十九日可成。 用这种方式祭炼出的甲马可以反复使用多次只需每次使用后重新供奉香案前便可。 使用前洗手净面、焚香祷告然后以麻线缚甲马于腿念动咒语便可催动驷马之力。 倘若多绑几根催动的马力更足。 传言中有巫师曾一次性在腿上绑了八根甲马奔跑时甚至将身上穿的袍子吹飞了。 现代的疾行甲马符经过反复改良已经无需使用龟甲或竹片作为载体。与其他符咒一样使用普通的黄纸朱砂即可。当然这种简化的甲马与其他符箓一样都已经变成了一次性的消耗品。 郑清从吴先生处学到的不仅有现代的‘疾行甲马符’还有古代的‘竹筹甲马’。在他的桐木箱里就有六根制作完好供奉充分的竹甲马。 只不过杀鸡焉用牛刀。 郑清的手指划过包裹着竹甲马的红绸布落在了旁边的黄皮符纸上。 这里距离临钟湖不足千米用纸符就绰绰有余了。 他信心满满的想着从箱子里抽出两张甲马符用胶带捆在腿上然后撮土焚香握紧巡逻队的手杖低吟一声‘四牡彭彭’眨眼间便消失在树林深处。 微风忽起卷落几片树叶。 草间的鸣虫沉默片刻便扯开嗓子重新开始嚎叫。 “他跑的好快!”林果看着郑清背影消失的地方羡慕的叹口气:“早知道我就骑着我家大黑来了。” 在他心底自家喂养的那头盘角黑羊跑起来与使用遁术的巫师相比毫不逊色。 “你要去吗?”老校工拄着手杖斜乜了他一眼。 “不了”林果飞快的摇着头一脸认真的看着老人:“孟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今晚月华太盛我还小就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现在的小孩子真可怕。”凡尔纳老人耷拉着眼皮唏嘘不已:“小小年纪就满嘴‘子曰’‘知命’大了以后还了得?” 林果眯着眼笑了笑。 “那你在这里整理这些杂物不要乱跑。”凡尔纳老人顺手用木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告诫道:“不要出圈子就在里面收拾东西等我们回来。” 林果没有说话用力点点头。 老校工小声嘀咕着什么一转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一片草叶都没有惊动。 “嚯!”阿尔法学院的小男孩儿再次惊叹一声对老人的法术表达了敬仰。继而低下头捏住鼻子开始挑拣收拾那些散落一地的杂物。 “这么一大堆东西怕是要收拾好久吧。”小男孩儿嘟囔着深深叹了一口气。 距离这片林间空地千米之外在湖畔森林的边缘三个披着黑袍的身影从阴影中跌了出来刚刚站直身子三人之中体型最大的一位巫师便发出了与林果相似的感慨: “丢了那么一大堆东西鱼人族恐怕会恼火很久吧。” 说着他掀起了自己的帽兜露出一对漆黑的小眼睛以及一张满脸横肉的圆脸。 “混蛋!”曾在林间空地上抽出法书的那名巫师从草坪上爬起身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掀起兜帽露出一张发青的面孔:“巡逻队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出乎意料。”最后一个巫师盘腿坐在地上默默分析道:“那片空地与巡逻队今晚的巡逻路线没有一丝交集……他们没道理跑这么远。” “你的意思有人走漏了消息?”胖巫师眯着小眼睛脸上的横肉一抽一抽的语气显得很低沉。 “肯定是弗里德曼那头吸血鬼干的!”脸色发青的巫师挥舞着手中的法书暴躁的吼道:“他知道这个学期的交易由您负责一定起了坏心眼先生。” 说着他看向了胖巫师。 胖巫师抬起头看着半空中的圆月沉默不语。 “安静点将君。”盘腿坐在地上的巫师打断他的臆断不耐烦的说道:“如果不是你对那些鱼人掏出法书也许我们能更早一点完成交易。” “你的意思是我把交易搅黄了?”青脸巫师怪眼一翻唇角不知何时探出了两根惨白的獠牙:“安东尼我对你闭嘴只是因为我尊重瑟普拉诺先生……不要把我的礼貌当做你肆无忌惮的借口。” “如果这也算礼貌刚才那头鱼人一定是在奥布莱恩家族接受过礼仪培训吧。”坐在地上的巫师冷笑着出自己的法书搁在了膝盖上:“你也就吓唬吓唬那些鱼人。” “你们两个闭嘴!”麦克·金·瑟普拉诺低下头厉喝一声。 安东尼手心一抹原本搁在膝盖上的法书便消失不见了。 将君嘴角抽搐几下最终忍着怒气把獠牙咬回嘴里。 “你们两个可以先回休息室。”瑟普拉诺沉吟片刻慢慢说道:“今晚的事情还没结束……我再进去看看。” 说罢没有理会两个同伴径直转回了树林。 将君与安东尼相互看了一眼并没有立刻离开。 只不过两人稍微拉开了点距离一个倚靠在临湖长廊的石柱上默默打量着圆月;另一个仍旧盘腿坐在原地借着月光翻开手中的笔记。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鱼钩 虽然第一大学对于校园范围内使用遁术有诸多限制但这些限制主要是为了防止布吉岛外的邪恶势力侵袭校园针对的都是大范围、长距离的传送类法术。 在守护阵法内使用小规模、短距离的传送魔法并不在限制之列。 于是在漫长的建校历史中第一大学校园内逐渐发展出诸如‘百米级遁术’‘十米级闪现’‘超精确定位’等许多有日常需求的魔法。 当然并不是每位第一大学的成员能够掌握这些独特的魔法。 除了诸位教授外学校众多校工、研究员、助教、乃至于一些技艺精湛的在校学生才有可能掌握改良后的‘百米遁术’。 临钟湖鱼人保留地里的原住民们显然不具备这种能力。 所以当三名黑袍巫师在湖畔森林的边缘发生些许龃龉的时候鱼人们还没来得及检讨今天交易失败的原因。 与三位巫师相反的方向五头鱼人正分散开努力向临钟湖奔去。 它们仍未逃脱巡逻队的追捕。 毕竟两条腿的速度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一道魔法来的快捷。 伊势尼有些混沌的脑子里第一次对那些泥涅的巫师产生了一种类似‘羡慕’的情绪。 如果自己也有祭司那种神秘的力量今晚大家肯定能安全的回到湖底想到这里它不甘的攥紧拳头。 作为今晚部落与巫师交易的负责人比起失落的货物这位身材高大健壮的鱼人更担忧自己那些族人能否顺利逃脱巡逻队的追捕。 因为它与几位同伴偷偷上岸并没有照会第一大学校工委也没有得到祭司们的允许。用比较时髦的话来形容它们这种交易行为就叫做走私。 按照《临钟湖鱼人保留地管理办法》任何鱼人长时间上岸都需要有充分合理的原因然后得到第一大学的允许并由校工委颁发‘临岸签证’。 未经许可的登陆行为按《巫师法典》的规定与新世界的原住民偷入巫师界同罪都属于违法犯罪。 一旦被抓住这件事就不再是几头小鱼人的恶作剧了。 第一大学那位嫉暗如仇的石大校长一定会把这件事上升到外交纠纷的层面。 伊势尼虽然并没有接受过祭司传承不是部落的智者但长期与巫师打交道的经验仍旧让它的智慧得到很好的锻炼。 它的直觉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被巡逻队抓住。 只要不被巡逻队抓住林间空地上的那段交易完全可以被族里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比如幻觉、比如蜃景、比如邪恶妖魔的栽赃陷害。 即使族里的长老们事后知晓缘由作为一头未成年的小鱼人自己也顶多被它们挂在珊瑚树上抽一顿掉几层鱼鳞。 而一旦被抓住轻则会被禁足湖底深处再也无缘部落领导;重则可能会被第一大学放逐成为一头可悲的流浪鱼人。 故老相传的悲惨故事告诉伊势尼没有部落与祭司的力量一头流浪鱼人在危险的巫师界很难存活下去。 更何况是一头未成年的鱼人。 想到这里伊势尼原本有些疲惫的身体里忽然又注入了许多新的力量。 它用力扑闪着背部的鱼鳍大步流星的奔走在大树与灌木间一边小心不踩进草窝中的烂泥里一边张大嘴巴竭力从干燥的空气里汲取一点水分。 然而作为一种水生生物陆地的环境对伊势尼来说过于干燥、过低的气压也令习惯了水压的伊势尼异常不适。 这让它在奔跑时的效率下降了许多。 好在这里距离大湖并不远湖畔的空气向来非常湿润它健壮的身体还能撑下去。 虽然身材异常高大但伊势尼却是一头不满二十岁的小鱼人。对于平均寿命两百多岁、成熟期需要五十多年的鱼人来说它真的还只算个孩子。 身为一个孩子它自然也拥有许多智慧生命的幼崽所共有的毛病。 比如幼稚、天真、自以为是以及被同龄伙伴嘲弄后憋着一股气想要尽快洗刷耻辱的急躁心态。 伊势尼的急躁来源于对成功的渴望。 它太希望有一番令伙伴们目瞪口呆的成绩来洗刷掉自己名字上那点不光彩的含义让所有拿它打趣的家伙都收紧鳃囊。 伊势尼的名字来源于一枚生锈的鱼钩。 虽然水生鱼人们对于陆地上的生物有种心理上的优越感但这并不影响它们喜爱乃至于膜拜陆上那些精美的造物。 当新生鱼人咬破卵膜之后族里的祭司总会摆出许多陆上的造物任凭指间嫩蹼尚不完全的小鱼人随意抓取。 小鱼人将会以抓取到的物件为名并以此作为自己的幸运物。 而伊势尼在破卵之日抓到的物什就是一枚鱼钩。 一枚闪闪发亮通体粗短勾尖还有倒刺的伊势尼鱼钩。这枚鱼钩现在就挂在它背部最高的一截鱼鳍根。 对于鱼人而言这件幸运物的确有些滑稽。 但对于一个天赋出众志向远大的鱼人来说这件事就不那么让人愉快了。 伊势尼并不喜欢伙伴们总是嘲弄自己的名字。 总有一天你们会歌颂着这个名字向我献上金色的鱼钩。 年轻人鱼人抱着这种心态毅然踏足陆地想要在老古董们控制范围之外开辟自己的新世界。 然后几位黑袍巫师找到了它。 他们希望能够从鱼人手中低价收购一些巫师们落水的杂物。 身为鱼人一族的佼佼者伊势尼平日也听说了许多巫师与族里大人们之间的勾当。 比如帮巫师们在水底收集魔法植物的果实与枝叶比如帮着校工拖拽湖面那些毫无动力的小船再比如帮某些特定的巫师打捞不慎落水的东西。 很显然那些与它打交道的时候藏头藏脑穿着黑袍怪声怪气的巫师并不像乐于助人的家伙。 他们希望收购更多的落水杂物。 “如果你们愿意帮忙收集那些沾满淤泥、挂满海藻的杂物那么巫师不会亏欠自己的朋友。”那名谈判的胖巫师随意摆弄着手边那些精美的玻璃饰品循循利诱着还未成年的小鱼人:“为了友谊这些东西就是我们送给你们的礼物。”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伊势尼的生意 九有学院的建立时间非常悠久在第一大学的招牌挂起来之前这座沉默的学府便已经屹立在布吉岛之上了。 与那蜿蜒院墙的历史同样悠久的除了收藏丰富的书山馆便是这座巨大的临钟湖了。 无数身披红袍的学子们都曾在这片湖水中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私自决斗的双方将损毁的魔法用具丢入湖中感情破裂的男女巫师将承载了一段爱情的饰品丢入湖心当然最多的还是巫师们在湖面乘船时不小心落水的物件。 ‘落到湖里的东西不用捡’ 这是许多刚刚走进学府的新生都听过的告诫。 因为临钟湖是鱼人部落的一片保留地。而这些领地越来越少的鱼人对于自家领地的防卫已经达到某种变态的程度了。 任何落入湖水的东西都属于临钟湖所有。 除非学校派出专门人员进行交涉否则任何一位巫师也不要试图从湖里拿走一块石头。 大部分时候九有学院的办事人员并不愿意因为一个落水的书包或者一块可以赞美主人的化妆镜而去与那些脑子只有核桃大小、浑身散发恶臭的鱼人打交道。所以他们对于相关申请总是一拖再拖攒够一批之后才向鱼人部落提出申请。 但这时捞上来的东西已经被水泡坏再无用处。 这种消极的应对一方面助长了鱼人视大湖为禁脔的态度一方面也令学生们日渐不满。 于是某些头脑灵活的年轻巫师与某些头脑相对灵活的年轻鱼人便在这种互相限制的条件下开始了偷偷摸摸的交易。 “为了友谊!” 伊势尼扭动着嘴唇竭力从有些发干在鳃囊中挤出这句话然后把手中的破烂交给黑袍巫师换来黑袍巫师们的礼物。 造型别致的玻璃器皿、手感滑腻的搪瓷用具、还有精美的丝织品、镀了防水层的铁制武器这些陆地上的造物往常只能在长老们的石穴里见到。 而现在。 伊势尼摩挲着手中一个闪闪发亮的餐叉仿佛看到了小伙伴们为自己进贡的金色鱼钩。 黑袍巫师们的礼物很快获得了伊势尼的友谊。 这只头脑灵活的鱼人甚至开始用部分礼物招徕族里的小伙伴们帮忙打捞那些落水的杂物。 按照与黑袍巫师的约定落水东西打捞时间越短价值越高。所以能够迅速找到落水的东西并加以保护就显得格外重要。 好在对于鱼人们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困难的事情。 但很快伊势尼就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临钟湖很大大到可以容纳一整个鱼人部落在这里繁衍生息。 临钟湖也很小小到湖面有些许涟漪波动都能引起湖底鱼人们的注意。 要知道所有的鱼人都对湖面落下的东西怀着浓厚的兴趣你不能指望这些‘宝贝’在湖底的淤泥里呆太长时间。 争执意味着斗争。 在湖底拳头就是斗争的最佳方式。 虽然年幼但凭借优异的身体天赋伊势尼即使面对成年鱼人也不怵多少。几次生死搏斗之后它在新生代鱼人中迅速建立了威望生意也飞快发展起来。 但每日巫师们落在水中的东西终究有限。 伊势尼的生意面临着第一个瓶颈。 这时仅凭帮助巫师打捞落水杂物换取些许商品已经不能满足它的胃口了。 它把目光转向鱼人们历史积攒下的落水杂物上。 比如破破烂烂的皮子、泡的发胀的木雕、字迹模糊的书籍当然其中最多的便是那些被巫师们用魔法锁死、鱼人们打不开看上去又不起眼的各种木匣子、石箱子。 一次交易时胖巫师听说伊势尼的想法后很是意动: “这听上去是个好主意。” 胖巫师允诺会以适当的价格收购那些杂物。 这让伊势尼的经营范围从打捞服务扩张到批量贸易。 它从巫师们手中收购各种陆地上全新的工艺品、武器、装饰然后再用湖底的价格向族人们交换那些积攒在石穴中浸泡已久的杂物。 对于许多鱼人来说这是个不错的买卖。 新的总比旧的好。 对于黑袍巫师来说这也是个不错的交易。 因为他们总能在这些杂物中淘取到一些意外的收获。 比如一些前辈的读书笔记、几块不惧湖水浸泡的玉石护符或者是那些被魔法锁死的小匣子。 在流浪巫师的酒吧买个小匣子试试手气一度成为年轻巫师们最大的乐趣。 许多人都曾从里面开取到令人眼热的宝贝。 然而落水之物终究有限。当湖底鱼人们的库存消耗了七七八八之后伊势尼的生意又迎来了一个新的瓶颈。 “如果你想进一步扩大生意那么就要增加一些经营范围。” 披着黑袍的胖巫师对于鱼人的询问总是不吝赐教。 “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有东西从湖面落下去你们要捡;没有东西从湖面落下去的时候你们可以想办法让东西落下去然后再拣。” 这段话让伊势尼豁然开朗。 从那以后在临钟湖乘坐舴艋舟的学生们突然发现鱼人们开始喜欢在水面嬉戏。开始的时候这种行为受到很多学生的围观年轻巫师们争相目睹这种原本神秘的湖底生物。 渐渐的学校收到了许多学生的投诉表示鱼人的打闹经常导致舴艋舟翻船。虽然受制于与学校的协议鱼人会将落水的学生送回岸边但学生们落水的东西往往不知所踪。 学校几次调查之后终究无可奈何的表示临钟湖是鱼人部落的领地学校无权干涉鱼人在自己领地的嬉闹。只能建议大家在乘船渡湖的时候多加防范。 伊势尼并不关心岸上那些泥捏的浊物有什么烦恼。 自己的生意重新开始增长。 它很满意。 这就足够了。 自从虚心接纳胖巫师的意见之后伊势尼欣喜的发现小伙伴们的收获量在稳步增长。尤其是到了新生季趁着那些无知的新人在临钟湖上摆渡的机会鱼人们总能收获比以往更丰厚的成果。 更大的收获在于小伙伴们尊敬的目光。 没有人再拿鱼钩来嘲笑伊势尼的名字了。 与黑袍巫师短短一年多时间的交易不仅让它成为新生代的领军人物甚至还为它赢得了许多鱼人长老的赞赏——对于一向讲究资历的鱼人部落来说这相当不容易。 但高收益与高风险总是紧密联系在一起。 常在湖畔走哪有不湿鳍。 虽然年轻的鱼人并不知道这些巫师们总结出来的理论知识但并不妨碍它清楚认识到自己所作所为带来的风险。 像今晚这种失败的交易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该来的终究会来。” 穿梭在林中的伊势尼忽然停下脚步抖了抖背鳍。 临钟湖波光粼粼的水面已经近在眼前它甚至可以听过汩汩的流水嗅到湖面水藻散发的清幽香气。 但失败与成功往往总是相隔一线。 在它面前一名身披红袍手持木杖的年轻男巫突兀出现堵在了林间小路的尽头。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战斗者与观战者 郑清拄着巡逻队的木杖微微弓着身子轻轻喘气。 虽然因为夜晚林中的路况比较复杂在追击的途中被几个奇形怪状的灌木丛误导了一下绕了几步弯路。 但好在疾行甲马符的效果相当出色。 终于在这头该死的鱼人快逃进湖里的时候把它拦下了年轻的公费生不无得意的想着低头看了一眼绑在腿上的那两个甲马。 朱红色的符字顺着笔画痕迹缓缓变色一半的符字已经变成了焦黑色。这意味着这两个甲马刚刚使用了一半还能撑很长一段时间。 最少还能撑五分钟年轻男巫思忖着目光紧紧盯着对面那个放缓脚步的鱼人头领并不打算把腿上的符纸扯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自如应对这头危险的水生生物如果力有未逮还是要预留好充足的撤退准备。 月亮已经越过了今晚的最高峰正在缓缓下行。 惨白的月色从郑清身后直射过来在他面前投下了一道浓黑、细长的影子。 伊势尼咧咧嘴对着面前这个红袍男巫恶意的笑了笑露出满嘴尖利的牙齿。 这并不是它第一次被巡逻队的巫师们打断交易但却是第一次被巫师堵在了回家的路上。 真是个新奇的体验年轻的鱼人掰了掰手指将背上的鱼鳍张的更大了一些。 它丝毫不觉得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男巫能够阻挡自己前进的步伐。 郑清皱了皱眉。 他注意到自己影子的脑袋被这头可恶的鱼人踩在了脚底下。 也许因为被月光直射的缘故对面那头鱼人身上的鳞甲闪闪发亮似乎连周围黢黑的林木草丛都被照亮了许多。 而鱼人狰狞的面孔与尖锐的獠牙在亮光中尤其显眼。 “不要怕不要怕。”年轻公费生在心底暗自鼓劲儿:“这里是第一大学……我有巡逻木杖=……我有镇压符……我有束缚咒……我有护身符。” 他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着手忙脚乱从灰布袋里掏着符箓。 这番举动显然令对面的鱼人大为惊讶它的目光在年轻男巫的袍子上顿了顿。 作为一名头脑相对灵活的鱼人拥有许多与巫师交易经验的伊势尼很容易做出了一个判断。 “…嘶……新人……”伊势尼瞪大眼睛对于郑清敢于孤身追击的行为非常赞赏:“嘶…真的勇士……我会尽最大的力气回报你的勇气……嘶……” 嘶声未落它顺手撅断身旁酸枣木的一段枝丫在手里挥了挥拭了拭手感。 木棍压迫着空气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鱼人满意的点点头摆动着背鳍大踏步向拦路的红袍男巫走去。 …… 郑清把巡逻队的木杖插在脚下的泥土中翻开怀里的法书。 出乎他自己的意料面对气势汹汹逼近的鱼人头领郑清心底原本慌乱竟然不知不觉间消散了许多。 虽然头脑仍旧有些空白但精神却因为异常的兴奋而格外集中。 是的兴奋。 就像第一次看见幽灵在荒野的土坟旁徘徊哀嚎;就像第一次施展符箓看着黄皮纸在青烟中绽放光晕;就像第一次跟着托马斯踏足四季坊。 只不过是一次新的冒险他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着把手按在了翻开的法书上。 “葛之覃兮……” 高亢的咒语声惊起了树枝上休憩的鸟雀与精灵。 鸟雀们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抱怨着树下的噪音。树精子们则瞪着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四周昏暗的世界作为一种日行生物它们在黑暗中的视力近乎为零。 咒语终了但魔法的震颤才刚刚开始。 淡绿色的光芒从法书中腾空而起消散在沉沉的夜色里。 似乎察觉到周围空气里不安的因子鸟雀们虽然很快闭上了嘴巴却仍在树枝间不安的跳脚;而树精子们则愈发安静只是将身子向树窝更深处挪了挪。 也许植物丛生的环境对这道咒语有些加成。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四五道儿臂粗的藤条便从虚空探了出来毫不客气的向那头高大的鱼人卷去。 奔走而来的伊势尼避之不及瞬间便被这些活跃的藤条卷了个结结实实。 “瞬杀啊。” 郑清目光紧紧盯着那头鱼人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只不过这丝笑容出现的稍微早了一点。 像鱼一样滑溜用来形容鱼人实在是太恰当不过了。 大量透明的黏液忽然从伊势尼的鳞片下渗了出来涂在了束缚它的藤条上。然后鱼人吸气缩骨摇头摆尾转眼间便从滑溜溜的藤条间挣脱了出来。 “…嘶……卑鄙的巫师……嘶…像战士一样决斗吧!” 高大的鱼人抖落浑身的黏液挥舞着木棒又一次发起了冲锋。 …… 距离战斗地点不远处。 湖畔森林一株大柳木的阴影下。 两个苍老的声音正在慢悠悠的交谈。 “他是今年的新生吧……你就这么放心让他面对小伊势尼?要知道那个孩子已经激发了潮汐血脉如果不是巫盟的限制我都想让他去阿尔法学院呆一阵子。” 月光从柳枝间微微漏下落在说话人身上。 这是一头浑身雪白鳞片几乎已经掉光的老鱼人。 它的眼珠仿佛重度白内障患者浑浊不堪毫无焦距的看着湖面。背部的鱼鳍有气无力的耷拉着似乎还有些破碎露出了许多可疑的孔洞。唯有嘴角的两绺长须显得光滑可鉴在月光中闪烁着迷人的色彩。 老鱼人皱皱巴巴的大手拄着一根比它高许多的拐杖。杖首是一条跃动的鲤鱼鱼唇上挂了一串银色的圆环。随着它呼哧呼哧的说话声圆环轻微的撞击着发出细碎的叮叮声。 “玉不琢不成器……不试试怎么知道。”另一个声音回答道。 “嘶嘶嘶……”老鱼人发出怪异的笑声:“凡尔纳……凡尔纳……你还是这么自负……要知道玉石在雕琢的时候最容易碎裂。” “碎裂?”凡尔纳老人粗声粗气的笑了起来:“我在这里看着你在这里看着如果仍旧碎裂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老鱼人顿时沉默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兔起鹘落 紫褐色的酸枣木上挂满了尖锐的硬刺组成了一副天然的狼牙棒。 鱼人把这根棒子在手心掂了掂向面前的红袍巫师重重砸了过去。 郑清的身子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飘向另一侧躲过了鱼人头领的攻击。 “嘶……所以说……我讨厌巫师……嘶!”伊势尼龇着尖牙圆滚滚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耐烦的气息。 从挣脱巫师咒语的束缚到现在它已经抡着膀子砸了六七次却一次也没有砸中对面那个滑不溜秋的小巫师。 “……要是在水里……嘶……我让你两排背鳍……嘶……”伊势尼喘着气努力张大嘴巴试图从空气里汲取更多的湿润。 “我才不去水里找你麻烦呢。”郑清瘫坐在地上苦笑着扯了扯腰间捆着的的藤条。 这六七根拇指粗细的藤条一头环绕在他腰间另一头向四周探去勾连着林子里几株大树的枝桠。 正是凭借着葛藤灵活的拉扯才让他勉强躲过鱼人的连续攻击。 “不能让你再用武器了。”年轻的公费生喃喃着视线集中向鱼人手中的‘狼牙棒’。 伊势尼咂咂嘴感受到鳃囊处干裂的刺痛减缓不少后便张开背鳍再次抡着木棍砸了过来。 这一次郑清没有动用身后的藤条而是连滚带爬的躲过这次攻击。 粗重的木棒擦着他的身子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泥土。 郑清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酸枣木棍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不是他胆子大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而是因为施展咒语的时候巫师的视线必须捕捉到对方才能将准确释放咒语的位置。 两根粗大的藤蔓破土而出瞬间将落地的木棍缚在地上。 鱼人歪着脑袋拽了拽没有把棍子拽出来反而有更多藤条从土中钻了出来捆在了棍子上。 郑清小松了一口气。 伊势尼侧过头看着几步开外的年轻巫师咧嘴一笑索性丢下手中的木棍鱼跃而起挥着钵大的拳头恶狠狠的砸了过去。一股潮水涨落的感觉随着它的拳头涌动仿佛又与血脉心脏的搏动相呼应令人心悸。 郑清的瞳孔倏然收缩。 鱼人的力气很大。 他对此有着非常深刻的印象。 入学的时候也是在临钟湖畔他曾带着一群新生与一头鱼人在陆地上拔河却差点被那头鱼人拖进湖里。 那头鱼人轻松写意的目光至今仍停留在他的脑海中。 绝对不能被这个拳头砸中郑清的表情有些扭曲心脏在胸腔中疯狂的跳动着。 一定会被砸成肉泥! 然而伴随着伊势尼周身哗哗的波浪声一股奇异的力道在周围流淌。郑清惊恐的发现自己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举手投足间像是在泥沼中活动。 似乎察觉到宿主的危机他手中的法书蓦然爆发出一道强烈的绿光将这片林中的阴暗角落照的明亮异常甚至挂在半空中的月亮都为之失色。 那群瞎眼的鸟雀趁着这短暂的天亮飞快的扑动翅膀仓皇逃向远处。 躲在窝里的树精子们眼神间终于有了一点焦距。它们疑惑的探出脑袋然后又用更快的速度把脑袋缩回洞穴里个别身手敏捷的家伙甚至还从外面扯下几根细密的枝条堵在洞口前。 而向郑清扑来的伊势尼更是首当其冲。 对于喜欢幽暗环境的鱼人来说没有比亮光更令人讨厌的事情了。 强烈的绿光在它眼前闪过令他一瞬间失去了视力甚至连方向感都发生了错乱。凭借记忆挥出的拳头更是砸在了空气中。 绿光来的快去的也快。 几秒钟后郑清率先恢复了视力。 他看着身前几步之外那头鱼人因为用力过度而趔趄的身子心神一阵恍惚浑身肌肉几乎立刻松弛了下来滚滚汗浆如瀑布般从毛孔中泵出眨眼间便洇湿了他的后背。 不远处身材高大的鱼人头领紧闭双眼怒吼着双臂在四周胡乱的拨打把树枝抽的呜呜作响带起一股股腥臭的拳风。 这股臭气堆积在空气中令人窒息。 但公费生却丝毫没有抱怨他大口呼吸着这些原本令人作呕的空气满脑子都在庆幸自己躲过的那个拳头。 腰间的藤条如同驯服的巨蟒乖巧的滑落在地上。 郑清感激的看着脚边盘成一堆的藤条。 如果几秒钟之前不是这根藤条把他向后拽了几步即便那阵亮光晃瞎了鱼人的眼睛自己仍会不可避免的被鱼人砸成肉饼。 …… 不远处。 大柳木下。 两位观战的老人显然对眼前发生的一幕有些意外。 “非常令人惊讶……”老鱼人拄着拐杖仰着脑袋瞪着滚圆浑浊的双眼看着月亮颔边的胡须在微风中缓缓起伏。 “的确。”凡尔纳老人收回迈出的步子简短的回答着。 他差一点就插手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战斗。 刚刚那番兔起鹘落间的交手即便是他也忍不住眯了眯眼。 “现在的年轻人呐。”老校工抚摸着手中的木杖缓缓摇头意犹未尽的感叹了一句。 “那是‘葛之覃兮’吗?”老鱼人非常感兴趣的侧过脸用毫无焦距的眼睛盯着不远处的两个年轻人语气显得很随意:“我记得以前的巫师都是拿它来捆猎物的。” “你所谓的以前最少是五十年前了。”凡尔纳老人挖苦道:“年轻人的创造力总会超出老人们的想象。如果你知道现在这些娃娃们用‘螽zhong斯羽’做什么就一定不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从刚刚那一拳来看小伊势尼的血脉开发并不彻底。”老鱼人换了一个话题说道:“没有真正的力道强者指导他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不错了。” “月下议会的公孙病很擅长这个。”沉默许久凡尔纳老人终于开口:“也许我可以帮你问问他。” “我以为你讨厌异类。”对于老校工的建议老鱼人显然有点惊讶。 “我的确讨厌异类。”凡尔纳老人沉着脸声音有些硬邦邦的:“但我更讨厌妖魔……在风声四起山雨欲来的时候我不会因为个人喜好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这听上去才像第一大学的人。”老鱼人呼哧呼哧的笑着两绺长须愉快的荡在嘴边。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来自背后的咒语 临钟湖的夜晚静悄悄。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甚至不远处那片巨大的湖泊仿佛都被施加了缄默咒变得悄无声息。 郑清倚靠着一株粗大的榕树大口的喘着粗气扶在树干上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抖动着连带着榕树的气根也跟着他的颤抖轻轻摇摆不休。 打架实在是太累了。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绑在腿上的甲马黄皮纸上朱砂勾勒的符文还没有全部焦黑仍有一小半呈现出鲜艳的赤红色。 从开始到现在连五分钟的时间都没用掉郑清已经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死狗。 虽然巫师不需要像野蛮人一样挥着拳头解决自己的对手但是持续释放咒语消耗了他大量的心神即便脸色依旧红润、气血依旧充足但身体仍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他晃了晃脑袋竭力保持注意力的专注。 也许只有漫画书上的人物才能拳打北海脚踢南山转战三千里还有力气抱着心爱的姑娘来几发郑清脑子里胡乱跑着火车。 可惜这里是学校。 而自己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鹅之力的小书生。 所以他现在托着法书倚靠在大树下恶狠狠的瞪着对面那头臭乎乎的鱼人希望能够用目光杀死它。 事实上对面那头鱼人的表现也并没有比他强太多。 因为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鱼人原本油光滑亮的鳞甲表层凝结了一层黏糊糊的液体看上去像是刚刚在泥浆里打过滚。而它水亮的背鳍也因为缺水变得干枯失去了光泽。就连那双圆滚硕大的眼睛都在持续不断的气血翻滚下布满了血丝煞是可怖。 强行要求一头水生生物在陆地上搏斗是一个事倍倍而功半半的选择。 但伊势尼并没有其他选择。 它必须在其他巡逻队员到来之前打翻这个碍手碍脚的年轻巫师才能顺利潜回湖底。 一定不能被巡逻队抓住它在心底重新对自己说了一遍这句话然后振奋起精神努力挤出鳞甲间的最后一丝力气。 “嘶……年轻人经验不足但天赋不错。”鱼人张开狰狞的大嘴肆无忌惮的展示自己的尖牙利齿老气横秋的点评道:“如果你刚才再来一道咒语现在就能捆着我向那群老头子邀功了。” 郑清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正处于贤者时间。 “动手自然要有来有往。”他看着回过神的鱼人涩着嗓子艰难的笑了笑从灰布袋里抽了出来一沓黄色的符纸。 月光在树林中显得安静而沉默。 黄色符纸上那些赤红色的朱砂笔迹却像一道道烈焰灼伤了鱼人的视线。 伊势尼紧了紧拳头收敛了背鳍缓缓向后退了一步。 作为巫师的标志之一符箓这种危险品在鱼人们传承的记忆中尤其深刻。 “…嘶……跟你们巫师打架就是不爽利。”鱼人闷声闷气的说着晃了晃周身骨节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爆响再一次打破了林子里的寂静。 “我不会留手了。”高大的鱼人发出了最后的警告:“刚才那种拳头我还能砸好多次!” 郑清回忆起几分钟前那个裹挟着波涛声的拳头心神有些恍惚。 “既然这样”他强笑着一手按在法书上也对鱼人龇了龇牙:“如果你能接下我这最后一招我撒腿就跑……绝不挡着你的路。” 这个建议非常具有诱惑力。 原本打算重新挥着拳头冲上来的伊势尼闻言愣了愣继而顿下脚步眼神中流露出好奇的色彩。 那就放马过来试试吧。 郑清读懂了它眼神中的意思。 年轻的公费生嘴角一勾手下的法书再一次冒出淡淡的绿色光晕。 “符箓虽然强大但有一个短板。” “那就是作用范围非常有限。” “能力不足的施符者必须接近对方才能有效发挥出符箓的功能……大部分情况下甚至需要贴身释放。” 郑清漫声说着顺势一洒手中的那沓符纸仿佛天女散花一般飘向半空中。 伊势尼呆呆的看着对面的红袍巫师不知他在发什么神经。 即便凭借它并不非常灵光的头脑也能判断出这些漫天乱飘的符纸对自己没有丝毫威胁。 虽然如此但生性谨慎的年轻鱼人还是向后退了一步彻底躲开这些符纸飘落的范围。 万一这又是巫师开发出的什么新花招。 伊势尼聚气凝神警惕的看着这些符纸唯恐不小心着了道。 “葛之覃兮……” 郑清左手托着法书右手按在咒式上目无焦距似乎在看着前方又好像四面八方都看到了。 淡绿色的光晕从法书中腾空而起没入四周黢黑的夜色里。 眨眼间数十根小指粗细的藤条便划破虚空响应亘古的契约张牙舞爪的来到这个世界在半空中飘荡。 “疾!” 郑清右手攥成拳头。 那些细长的藤条如同弹起的长蛇倏然出击扎向那些原本飘摇着准备缓缓落地的符纸。 眨眼间这些符纸便被藤条上细小的丝蔓捕获挂在了藤条上。 藤条随风轻柔的飘动。 符纸与藤叶摩擦着发出沙沙的轻响。 “去吧!” 郑清眼神一凝目光落在对面的鱼人身上。 细长的藤条轮番弹起仿佛一条条长鞭抽向身材高大的鱼人。 伊势尼显然没有面对过这种攻击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那些迅捷的藤条抽在了身上。 而冒着青烟的符纸也随着藤条的攻击轮番轰炸在鱼人厚重的鳞甲上。 片刻之间鱼人便陷入摇摇欲坠之中。 郑清看着几道即将落下的镇压符嘴角慢慢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马上就结束了。 凡尔纳大叔是要奖励五个学分还是七个学分来着他开始乐滋滋的琢磨起这个让人心花怒放的问题。 “我马玄黄!” 一道咒语从树林深处射了出来落在毫无防备的郑清身上。 郑清仿佛一次性释放了十几道咒语浑身上下的力气眨眼间便泄了个干干净净。而后眼前一花原本清晰的视野瞬间模糊起来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九点九九九九啊。”他的心头飘过着念头身体不受控制的瘫软在地上。 想要挣扎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胖巫师 鸣虫凄切。 对大湖晚。 杨柳岸。 软风、圆月。 在郑清被来自湖畔树林深处的咒语击中的时候两位观战的长者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他们正在讨论与年轻人打架斗殴毫不相关的事情。 “所以说你大晚上把我叫出来就是看两个小孩子打架?”老鱼人枯瘦的手摩挲着光滑的拐杖。 就着月光那条杖首雕刻的鲤鱼似乎还惬意的扭了扭身子。 凡尔纳老人谨慎的看着那条鲤鱼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老校工扶着自己的木杖依靠在大柳木一根横向生长的粗大树枝上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其实我找你还想打听一点其他的事情。” “如果想问那只猫的事情就不要说了。学校的每个部门都已经找过湖里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老鱼人语气生硬的回答道。 “不是猫不是猫。”凡尔纳老人连连摆手笑着问道:“就是想问问最近湖畔有没有来什么新邻居……” “那几条赤链蛇算不算?”老鱼人浑浊的眼球微微一动。 “五月能解决的麻烦就不需要我问了。” “要说这个小家伙们倒是没有汇报过。”老鱼人捻着嘴角粗长的须子沉吟道:“你知道小兔崽子们最喜欢背着大人闯祸就像小伊势尼……除非它们发现捅下的娄子太大堵不住否则我又能比你多知道什么呢?” 凡尔纳老人沉默了一下脸上逐渐浮现出赞叹的表情。 在两个老头子进行这番毫无营养的对话时林间两位年轻人的战斗已然接近尾声。 郑清出乎意料的用藤条与符箓组合压制了他的对手。 鱼人落败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 这令凡尔纳老人非常满意。 “听说五百年的黑珍珠配七彩珊瑚的干粉能去皱纹?”老校工用一种不经意的语气叹道:“可怜我家五月辛辛苦苦一辈子老了老了还要每天顶着一身皱纹在校园里到处奔波唉实在是太可怜了。” “五月是条沙皮狗皮皱不是年龄的错……”老鱼人耷拉着眼皮用恼火的声音回答道:“想要我的收藏下次选个好点的理由。” “我说什么了吗?”凡尔纳老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哼!”老鱼人憋屈的转过头干枯的背鳍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一道橘黄色的咒语从湖畔树林的深处射了出来落在郑清身上。 年轻巡逻员缓缓瘫倒在地上。 失去了他的协调那些上下翻飞的藤条很快变成了面条被挣扎而起的鱼人打成死结挂在了旁边的树枝上。 “嘶嘶嘶嘶……你们巫师的咒语也有瞄不准的时候啊。”大柳木下老鱼人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漏气的气球:“既然小伊势尼犯了错那我回去以后会把它禁足……你之前提到的黑珍珠跟七彩珊瑚如果知道哪里有知会一声。我也想见识见识……嘶嘶嘶嘶嘶。” 凡尔纳老人面色不虞的看着场间变故轻哼一声一跺脚消失在柳树下。 老鱼人看着伊势尼趁势跳入临钟湖后也微微一笑悄然滑入湖里。 …… 郑清终于理解头晕眼花这个词的原始含义了。 他的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仿佛罩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只有微弱的光感。 看不清、听不清、四肢无力也感触不到。 整个世界仿佛一瞬间都模糊掉了。 失去目光指引的藤条仿佛被抽走骨头的蛇软趴趴的落在了林间草地上。 那些已经被激发的符箓倒是还在顽强的灼烧着发出丝丝拉拉的轻响。 郑清心疼自己那些被浪费的符箓但是更心疼功亏一篑的胜利。 他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与恐惧强迫自己回忆曾经看过的那些反恶咒的书籍但耳畔听到的几句争执与个别字眼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这是巫师之间的事……” “嘶……交易失败……责任……” “……你在陆地呆的太久了………该回去了!” “嘶……我会记住……嘶……” 这是刚才与鱼人交易的那些黑袍巫师? 郑清心底微微一动。 也许他们之间会因为交易失败而打起来。 他默默祈祷着。 但作为一个无信者他的祈祷没有获得回应。 鱼人与黑袍巫师的争吵声越来越大零碎的字眼与冲鼻的恶臭令郑清愈发头疼。 他甚至从那不断涌出的疼痛中品味到了一丝很久之前的感觉。 这令他异常不安。 他开始在心中念起了《多心经》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比如袭击他的那道咒语。 对于林中飞出的那道咒语‘我马玄黄’郑清只能隐约猜测这是一条‘非杀伤性咒语’估计效果只是让自己疲乏、失明。 以‘我马’打头的咒语郑清只知道一条。 那是这周五实践课上希尔达助教为阿尔法学院的新生们做练习演示的时候阿尔法学院的新生们学到的第一道咒语名字就叫‘我马虺hui隤tui’。 郑清记得非常清楚。 段肖剑——当时他是希尔达老师的陪练——在受到‘我马虺隤’攻击后立刻瘫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而他现在的表现与段肖剑极其相似。 也许这道咒语是‘我马虺隤’的升级版这意味着袭击者极有可能属于阿尔法学院的学生。 大晚上的阿尔法学院的人跑到九有学府来干嘛? 郑清发现自己又要开始头疼了。 好在这时黑袍巫师与鱼人的争吵声已经渐渐停歇。 鱼人粗壮的喘气声与沉重的脚步声在周围徘徊片刻后渐渐远去。 一同慢慢消散的还有它身上那股浓重的腥臭。 郑清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松气是因为这头鱼人最终悄然离去没有痛揍毫无抵抗力的自己。 叹气是因为原本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拖着战利品向凡尔纳老人邀功领赏却因为一道莫名其妙的咒语瘫痪在了地上。 赏金哗啦啦没了。 浪费的符箓撕啦撕啦也没了。 片刻之后郑清的视力逐渐恢复。 淡薄的月光、黑影瞳瞳的树林、凌乱的草坪这些周围的景色一一清晰了起来。 与之相伴的是一道随着月光逐渐拉长的身影。 一个笼罩在黑袍中的胖巫师慢慢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很高兴见到你”胖巫师嘶哑着声音彬彬有礼的向他点头:“郑清同学。” 郑清抬起头眯着眼仔细打量着对方。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两位公费生 他是一个身形壮硕的胖子。 眉毛粗淡眼睛很小但是眼神幽深。 他的左右脸颊耷着两块赘肉让他说话总有种非常费劲的感觉。 或者说他说话总给人一种很有力的感觉。 “想把一头暴怒的鱼人劝回湖里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胖巫师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洁白的丝帕细细擦拭着自己的手心与指缝语气显得很随意。 郑清仍旧坐在地上没有站起身。 ‘我马玄黄’的效力还没有完全退却他仍旧感觉身子像跑了一程马拉松似的浑身使不上劲。 于是他一边仰着脑袋沉默的看着这个胖巫师一边悄无声息的把手伸进灰布袋里小心翼翼的掏摸着。 “也许你该说声‘谢谢’”胖巫师把那块丝帕重新塞进口袋里瞪着一双漆黑的小眼睛仿佛择人而噬的猛兽:“这样看起来会显得比较有礼貌。” 郑清梗着脖子扯了一下嘴角发出一声冷笑。 “需要吗?”一开口郑清立刻被自己的嗓音吓了一跳。 干涩、粗糙、充斥着气流逸散的声音。 仿佛一副过多使用飞白的墨宝气断乏力、松散而不实。 他似乎能够看见一条失去血色、缺乏弹力的声带在气流的带动下勉强震动。 努力咽下一口唾沫润了润喉咙郑清继续说道: “因为你的‘帮助’那条咸鱼翻了个身……理论上讲你该找它讨要谢谢。” “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早就拖着那条死鱼去领赏了。” 他把‘帮助’两个字咬的格外清晰。 胖巫师脸颊上的赘肉抖了抖似乎在对郑清的这番说辞表示赞赏。 “我刚刚把伊势尼送回临钟湖……伊势尼就是跟你搭手的那头鱼人。”胖子歪着脸用一种平淡的仿佛朋友之间谈话的语气说道:“作为一个新生能够打翻一头战力拔尖的鱼人……不得不承认你很让人意外。” “你更让人意外。”郑清毫不留情的嘲讽道:“今天晚上你是最大的一个意外。” 胖巫师手指交叉用一种惊讶的目光看着郑清似乎对他激烈的用词表示诧异。 郑清则靠着树根抱紧手中的法书皱着眉打量着面前的胖巫师 这个胖子看上有点眼熟他在心底默默思量着。 但天地良心他肯定没在学校跟这位胖巫师打过招呼。 思虑无果他索性直接开口。 “提到礼貌”郑清打量着面前的胖巫师清了清嗓子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如果你能在打招呼之前先做个自我介绍或者不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别人……也许会显得更有礼貌。” 胖巫师脸上的赘肉又抖了抖。 “啊失礼了……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撩起袍子费劲的蹲在郑清面前把粗短的手伸到郑清面前:“我以为你认识我的……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瑟普拉诺……麦克·金·瑟普拉诺。” 郑清倒抽一口冷气。 他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被这口气憋的挪了位置五脏六腑都抽抽的疼了起来。 麦克·金·瑟普拉诺。 如其所言对郑清来说这的确是个熟悉的名字。 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飞快滑过许多画面。 大明坊中那头横冲直撞的野猪入学专机上那位浑身喷香的‘卷毛狗’各种高谈阔论带着一簇黑色短毛的无名信笺以及萧笑曾经给他念过的那一串长长的头衔。 阿尔法学院公费生、阿尔法学生会副主席、与弗里德曼爵士齐名的双子星之一、奥古斯都阁下的得力臂膀; 独立组建了第一大学排名第十七位的‘祥祺猎队’、组建了自己的社团‘祥祺会’。 这些成就无论哪一条拎出来都能吊打郑清一顿。 郑清曾经私下琢磨过自己能够望其项背的也许只有一个公费生的身份了。 但大二的公费生与大一的公费生在第一大学完全是两个概念。 古人云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在第一大学以公费生身份入学最终泯然众人的不要太多。只有那些从头到尾大学四年都把持公费生身份的人才会被众人承认为真正的公费生。 也许因为林间沉默了太长的世界。 草丛里的金铃子、油葫芦之类鸣虫又重新试探着张开了歌喉。 郑清侧过脸看着渐渐沉入西方的圆月苦笑一声。 “真是一次令人印象深刻的见面。”他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你看上去气色很差。”瑟普拉诺重新站起身打量着郑清语气中充满了关切。 “漫长的一天。”郑清喘着气手心里那块硬邦邦的护符令他安心许多。 “看来你之前真的不认识我。”瑟普拉诺脸上稍稍浮现出一丝不满:“在你做了那些事情之后我以为你会对自己的安全更在乎一点。” “我觉得这里是第一大学。”郑清老老实实的承认道:“我认为这里很安全。” “有趣的想法。”瑟普拉诺简短的评价了一句。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迷之沉默。 “不知道你有没有遇到过这种事。”许久瑟普拉诺重新开口: “有的时候你期待已久的事情发生在自己面前却发现这件事带来的满足感远低于你的期望。” “那你不应该让这件事发生。”郑清的眼神飞快的收缩了一下。 “所以你现在拿到梅林勋章了?”瑟普拉诺脸颊上的赘肉堆起挤出一道难看的笑容:“因为在大明坊镇压了一头野妖?” “什么梅林勋章?”郑清有些莫名其妙但出于安全考虑他还是试着解释了一下:“我没有镇压他。他只是睡着了。”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镇压他!难道一个还没有入学甚至连中学都没有上过的蠢货能仅凭几张不入流的符咒镇压我弟弟吗?”瑟普拉诺突然暴怒起来他咆哮道:“难道他没有倒在你的面前吗!” 郑清顿觉无话可说。 “你打算就这样吼我一顿吗?”他又紧了紧手中的护符。 “的确很蠢。”瑟普拉诺忽然又平静下来:“虽然很勇敢。” “下个月有学校举办的校猎会。你会去参加的。”他用一种陈述式的语气说道:“而我会开一场赌局。” “如果你带领的猎队能拿到新人赛的冠军但没有拿下野妖王。那么我们之间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 “我既然知道你在哪里上的中学也能知道更多事情。” “希望你不要表现的像现在一样蠢。” 郑清咬紧牙关不再吭气。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百般求得心安处 现在是凌晨两点零三分。 距离今晚巡逻任务结束还有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啪!” 郑清用力合住手中的怀表盖用巡逻木杖撑着身子继续前行。 当燃烧的怒火悄然收敛后余烬中剩余的便是困心衡虑的结果。 麦克·金·瑟普拉诺在与郑清短暂交流后便悄然离去。他虽然在谈话的最后隐晦表达了某些威胁的意思但他给出的提议却是郑清无法拒绝的。 按照瑟普拉诺的意思郑清只需要参加一个月后的校猎会然后在新人赛中夺魁帮助这位阿尔法学院学生会副主席开设的赌局大赚一笔两人间的恩怨便可以一笔勾销。 必须承认瑟普拉诺的要求非常高。 虽然郑清现在对于校猎会、新生赛等信息仍旧一无所知但并不妨碍他从字里行间领会其中的意思。想要在第一大学上千名大一新生中脱颖而出一定非常困难。 但不得不说如果瑟普拉诺真的谨守诺言那么这个惠而不费的条件非常值得郑清去努力一把。 无论如何大明坊那条青石路上的猪妖最终伏法终究与郑清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每次想到有一条鲜活的生命沉入黑暗极有可能遭遇悲惨的未来而自己又在其中扮演了某些角色郑清心底始终有个疙瘩。 这件事在他心底发酵每每想起总令人坐立不安。 因为他总是在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回忆起小时候的一桩故事。 那时郑清刚上初中一直念叨着要养只小宠物。有一天他的同学给他打电话说有只小猫想在他这里寄养几天。 “这小家伙在我家楼下的草坪里呆了好几天了昨晚上下雨今早我一看嘿小样在草窝里抖的太厉害了……看上去怪可怜的。知道你喜欢所以给你带来了。” 似乎看到郑清挣扎的眼神他的同学飞快补充道:“就在你这里寄养一个星期回头我找个主家再把它送去。” 最终郑清留下了这只小猫。 一同留下的还有那位同学刚买的一个黑色宠物袋、几包鱼肉味儿的猫粮。 那是一只灰白色的田园猫。 小猫的具体模样郑清已经渐渐记不清楚了。他脑海中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瘦弱、胆小、还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这肯定是家猫只不过被人给丢了。”他的同学在事后曾愤愤不平的抱怨道:“按我大爷的话说现在这人活的太不地道没那个金刚钻硬揽瓷器活儿……横竖是条命说丢就丢了。” 郑清闻言也只能连连点头。 那只小猫确实像个有家教的平日里不声不响乱叫扰人还知道去卫生间如厕。每次吃完盘子里的猫粮便躲回沙发底下任凭郑清百般逗弄坚决不出去。 曾经郑清也想着养它一辈子。 但每每思虑至养猫的各种细节比如防疫、比如清理、比如卫生等等杂项便望而却步。 于是小猫在郑清家里呆了旬月之后最终被那位同学接走了。 似乎知道要被再次丢出家门那只小猫表现的格外惊恐。 哀叫、躲藏当郑清从沙发底下把它捞出来的时候能够清晰的感触到它瘦弱的身子在瑟瑟发抖。 那种感觉一辈子也忘不掉。 这是谋杀他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着却仍旧硬着心肠把装着小猫的皮笼交给自己的同学。 笼子里塞满了新买的猫粮他想用这些东西来弥补内心的亏欠感。 再后来每次看到叶公好龙的故事郑清总有种莫名的羞愧。 那位同学的家境郑清很清楚。 虽然并不差但他家决计不会允许再收养一只小猫了。而宠物店寄养的费用也不是两个未成年的学生能够负担的起。 小猫后来的境遇郑清一直没敢再问。 也许真的有一家好心人收养了它也许真的被自己的同学送去了宠物店。但最大的可能这只小猫会拖着羸弱的身子流浪在某个小区的角落里安静的看着这个肮脏的世界。 如果当初能够多些担当那该多好。 郑清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暗自叹气然后努力忘却这段不开心的回忆。 大明坊的猪妖从不为人知的角落勾起了他尘封的记忆。 都是一样的无辜生命都在自己的参与下沉入了黑暗。也许自己并不是刽子手但沾血的刀与绷紧的干净绳索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求个心安罢了。 带着满脑子胡思乱想拖着疲惫的身子郑清一瘸一拐的越过那株菩提树回到了树林深处的这片空地中。 不久前与鱼人头领之间的战斗虽然时间很短暂却凶险异常。 当肾上腺分泌的激素褪却之后紧随而来的便是肌肉酸痛、浑身乏力、精神萎靡。 更何况他的脚也因为之前摔倒在地上时姿势不对而崴了一下。 这让郑清对接下来两个小时的巡逻任务兴趣缺缺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抱着自家的小狐狸窝在舒服的床上好好的睡上一天一夜。 哦小狐狸不被允许进入学生宿舍。 哦明天下午不今天是周日今天下午还要去图书馆帮伊莲娜补习符箓课业。 所以他没可能抱着小狐狸睡一天了。 想到这么简单的心愿都无法实现郑清的精神便愈发萎靡。 “清哥儿回来啦!”林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显得非常欢快:“就差你一个了……有没有抓到那头大鱼妖?” “鱼人不是鱼妖。”凡尔纳老人闷哼一声:“都是大学生了说话要把着点。你们如果在鱼人面前这么胡说八道被拖下临钟湖淹个半死就不要怪他们不给面子了。” “差一点”郑清勉强笑了笑摇摇头:“没抓住。” “没关系反正这里已经抓了好些了。”林果顿了顿安慰着把手中的木杖挥舞的呜呜作响。 黯淡的月光与气死风灯的光线混杂在一起把林间空地照的非常明亮。 那些原本散落一地的杂物已经被林果整整齐齐码放在空地上分门别类看上一目了然。 而这些杂物不远处四头鱼人横七竖八的晕倒在草地间白花花的肚皮圆鳞明晃晃的亮给围观的巫师们鼾声如雷。 凡尔纳老人扶着自己的木杖板着脸站在这堆鱼人身旁。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湖畔深处有烟花 月色如银。 月光如水。 月下的临钟湖畔静谧中蕴藏了几许躁动。 林果已经摆脱了之前搞砸监视后的闷闷不乐撑着木杖凑到郑清身边小嘴儿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凡尔纳爷爷超级厉害的!” “他‘忽’的一下从这边消失‘倏’的一下从那边冒出来袖子一抖就是一条死鱼。” “这些鱼人超级可恶!” “它们跟学校一些坏蛋级别的学生勾结劫掠新生的东西然后再高价卖回给那些新生。” “那些老生会吓唬新生们说他们违规骚扰鱼人在前已经触犯了学校的规章制度如果被学校抓住会很惨一般情况都会被警告或处分严重点还会收到巫师法院的传票、或者被学校开除!” “新生什么都不懂大部分会忍气吞声高价赎回自己的东西。” “也有一些比较死板的学生坚决要找学校解决这些麻烦。然后这些老生就会站出来表示这是学生自己的事情能不麻烦学校尽量不麻烦学校……他们会主动揽下与鱼人协商接洽的事情。” “当然被抢走的东西最终仍会回到这些新生手中。只不过里面零零散散会少很多东西而且许多用品也会损坏。” “这个锅自然是鱼人背了。” “谁也无可奈何。” 郑清看着义愤填膺的小巫师不由笑了笑心底原本因为瑟普拉诺引起的心事也舒缓了许多不再那么郁闷了。 “你知道那些与鱼人交易的学生是哪个学院的吗?”他心头一动忽然打断林果叽叽喳喳的描述询问道。 “哪个学院?”林果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凡尔纳老人。 显然老人没有对他讲过这些细节。 “怎么你遇到他们了?”凡尔纳老人眯着眼看向郑清粗声粗气的问道。 “嗯不确定。”郑清含糊的回答道。 虽然他很确定与自己交谈的人就是阿尔法学院的瑟普拉诺但他绝对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这里是第一大学自己是九有学院的公费生瑟普拉诺是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会副主席。 自己并没有充分的证据来支持自己的指控。而他也不能指望学校会为了几个坏学生的勒索行为向巫师法院提交一米厚的‘限制类魔法’——比如吐真剂、摄魂术——使用申请的各种材料。 这么做唯一的后果是指控最终不了了之而郑清完全被阿尔法学院敌视。 还不包括他与麦克·金·瑟普拉诺之间彻底决裂两人刚刚达成的那项协议肯定也会泡汤自家的亲人说不定也会有麻烦。 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只是转念想了想郑清的说法就婉转了许多:“刚刚在对付那头鱼人头领的时候被一个巫师偷袭了……感觉像阿尔法学院的人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使用什么掩饰身份的法术。” “阿尔法学院的人为什么会跟九有学院的鱼人勾结!”林果立刻炸毛一样跳了起来叫道:“这种事情得讲证据!” 郑清看着小巫师身上洁白的法袍笑着解释道:“所以我也说了……并不确定。” 林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大转过身嘟囔着说了些什么。 郑清没有听清但他觉得林果的反应非常正常。 这是每个学生对自己选择的一种归属感——不管是主动选择还是被动选择。 在第一大学不同学院之间的竞争隐秘而复杂每一个学生都养成了维护自家学院荣誉的习惯。任何对自己学院的攻讦如果没有充分正当的理由都会被这些学生强势反扑。 如果一个阿尔法学院的学生忽然在郑清面前说九有学院的学生会副会长偷了阿尔法城堡里的一副壁画也许郑清的反应会更激烈一点。而像张季信那些脾气比较暴躁的家伙甚至会立刻挽起袖子先做上一场。 凡尔纳老人立刻觉察到了空气中尴尬的沉默。 作为一名在第一大学工作一辈子的老校工他几乎不需要思考便察觉到其间的诀窍。 “这些鱼人也不清楚那几个黑袍巫师是哪个学院的。” “每个学院总有一些败类……也许哪个学院的人都有。” “不过第一次巡逻就遇到这种事情不得不说你们的运气不错……最起码今晚的巡逻任务没有那么枯燥。” 郑清与林果配合着笑了笑。 老人不紧不慢的转移了话题反而对郑清问了另一件事:“你还想着带宠物参加巡逻吗?” 郑清愣了一下。 他立刻想起自己不久前曾经询问老人下次能否带波塞冬一起巡逻的事情。 当时老人并没有立刻回复只表示让他先看看再说。 凡尔纳老人现在将这个问题抛出来的意思也很明确如果巡逻总是遇到这种危险你还愿意带自己的宠物吗? 要知道鱼人也许会看在第一大学的面子上对巡逻的学生们放水但它们决计不会对那些猫猫狗狗手下留情。 郑清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又点点头。 “如果准备好我想带着它来见识见识。” “随你。”老人低着头提醒道:“不过想带它来之前先在我这里报备一下……总要走个流程填些文件。” “我也要带我也要带!”林果飞快的举起手报名道:“我下次能不能带大黑来……大黑是一头盘角山羊很乖的……而且它力气很大!如果他今天在这里就能帮我们拖着这些东西。” 说着他手中的木杖划了个圈把林间空地上那些杂物、鱼人都囊括在里面。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这么一大堆俘虏的确有些麻烦。”郑清看着脚下横七竖八躺着打鼾的鱼人也有些发愁。 这些脑子一根筋的家伙如果把它们唤醒一定又是一番纠缠。 如果不唤醒单凭自己三人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想要拖回湖畔码头怕是会被累死。 “早知道我就申请带着大黑来了它力气很大的……再不济我也能向舍友借张飞毯。”林果小声说道:“我的宿舍有个波斯人从家里带了好几条细绒长毯飞起来超级平稳。” 郑清没有理会嘀嘀咕咕的小男生而是转头看向老校工。 凡尔纳老人也没有令人失望。 他从背后拿下一个箩筐拽着睡熟的鱼人便向里面塞去。 讲道理这些鱼人的拳头都能堵住这个小箩筐的口。 但魔法总是不讲逻辑的。 鱼人很轻易便被塞进箩筐里。 隔着竹篾交织出的空隙可以看到它们已经变的小巧而安静了。 老人又念动咒语把草地上那些杂物也拢进背篓中。 挥一挥手杖。 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那是什么?”林果指着远处半空中的一朵绽放的烟花好奇道:“大半夜怎么还有人放烟花?” 凡尔纳老人转头一看脸色顿时一变。 “快走!”他大吼一声拽着身边的两个年轻巫师一跺脚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黑黢黢的树林中。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河童未死 大部分时候烟花都是作为一种节日庆典的装饰品出现在夜空中。 人们用那些摇曳的火光与绚丽的色彩来表达内心的喜悦与欢乐。 所以正常情况下这种为庆祝而释放的焰火不会只有孤零零的一朵。相反为了热闹与喜庆漫天绽放的焰火才是正确的注脚。 而现在悬挂在远处夜空中的烟花只有孤零零的一朵。 同样是烟花不一样的韵味。 极尽刹那芳华隔着临钟湖与渐渐西沉的明月交相辉映。 “砰!” 沉闷的声音在湖面上空回响。 惊醒了许多梦乡中的生灵。 树精子们迷瞪着眼睛发出不满的吱吱声。对于它们来说今晚的临钟湖过于喧闹了一点。 河童们则表现的安分了许多。它们抓着肥硕的虫子咬掉脑袋一边吮吸天亮前的最后几口甜点一边叽叽咕咕与伙伴们交流着什么。 刚刚回到湖底的老鱼人瞪着浑浊的眼睛隔着浑浊的湖水看着半空中悬挂的那朵红色烟花摇摇头制止了族人们打探的冲动只是吩咐族人们帮忙推着湖面那些小舟快些行进。 十多艘舴艋舟飞快滑过水面直奔事发地而去。 他们原本属于今晚的第三支巡逻队主要负责凌晨四点至早上六点的巡逻。 现在却因为这道烟花的召唤提前进入了工作状态。 当凡尔纳老人带着郑清与林果来到烟花正下方的时候这里已经聚拢了许多披着黑色与灰色袍子的身影。 “为什么发警告!”老人拄着木杖大步流星声音非常严肃。 五月低沉的吠声在人群中响起。 围观者们悄无声息的分开一条道路让老人通过。 郑清拽着林果跟在后面。 在人群中他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 占卜课的易教授、实践课的希尔达助教、还有自己的面试官托马斯以及其他一些曾经在专机中出现的护卫队成员、还有许多经常在校园里遇到的灰袍校工。 每个人都沉默无语脸上都挂着严肃的表情仿佛下一刻妖魔大军就会冲进校园一般。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有些惴惴不安。 “与上周的情况不一样。”易教授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渐不可闻但他的嘴唇仍旧飞快的蠕动着明显在说些什么。 郑清没有费力去揣测教授的唇语。 他很有自知之明。既然这些大人不想让你知道什么那你很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知道点什么。 挤过人群眼前是几个背对着他跪坐在地上忙碌的身影。 郑清踮起脚尖越过这些宽大的脊背眼前的景象令他胃里一阵翻腾。 然后他立刻伸手盖住身边小男巫的眼睛。 “不要挡我不是小孩子!”林果闷声闷气的挣扎着。 郑清犹豫了一下看到易教授在不远处点了点头才放开挡在林果眼前的手任凭小男巫向前挤了挤。 “哇哦。”林果没有表现出一丝惧怕反而发出了类似见猎心喜的声音。 这让郑清稍稍有点惭愧。 他刚刚第一眼看见人群中的景象差点吐了出来。 …… 一个瘦小的身影张开双臂躺在草坪上奄奄一息。 这是一头河童。 准确说这是一头干枯的河童。 它的皮肤仿佛在沙漠中晾晒了上千年干瘪、紧绷看上去没有一丝水分。 它头顶玉碟中的精华几乎消耗殆尽只是因为今晚的月华分外充沛才让碟子不至于彻底干涸。这也是它还在苟延残喘的唯一原因。 但最让人震惊的是这头河童胸腹以下似乎被什么东西啃噬过一般皮肉皆无仅留下一堆白森森的骨头以及那些发黑变色的内脏。 “听说这就是那头失踪的河童……” “幸好还没死学校有几百种办法找出凶手。” “倒霉巡逻的时候遇到这种事情下周肯定要交三千字的巡逻报告!” 几个巡逻队的学生在旁边咬着耳朵连连叹气。 郑清竖起耳朵一边搜刮着周围的讯息一边压抑内心的不适仔细打量那头干枯的河童。他总觉得河童那些被啃噬干净的骨头有点眼熟。 “是魔法硝制的吗?”凡尔纳老人低声询问道。 “如果是某种特殊的仪式手法不该这么粗糙。”易教授摇摇头用镊子轻轻戳着河童干枯的身子小声说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骨面光洁、没有一丝组织残余、非常干净利落……骨质疏松这应该属于一头垂暮之年的老河童才会有的骨头……非常奇怪。”凡尔纳老人粗糙的手指滑过河童的大腿骨喃喃着:“但是看面相这分明是一头不足十岁的小家伙啊。” 将死未死的河童发出了低低的呻吟声就着黢黑的夜色分外渗人。 “魔法硝制的有什么不同吗?”郑清戳了戳身旁的托马斯虚心请教道。 托马斯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眨眨眼似乎在思索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作为我的乖学生难道遇到问题不应该首先向自己的老师咨询吗?”希尔达从两人身后冒出来把胳膊搭在郑清与托马斯的肩膀上压低声音教训道:“转头。” 郑清乖乖的把脑袋转向另一边然后立刻被吓的打了个机灵险些叫出声来。 希尔达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中挂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吊坠。 赫然是一颗干枯的头颅。 “这就是魔法硝制的尸体……部分尸体。”希尔达油滑的声音在他耳边小声响了起来仿佛恶魔的低语令人毛骨悚然:“精致、小巧没有丝毫血腥的感觉而是充满了艺术气息与异域文化……草地上躺着的那个小河童更像被一群食人鱼啃掉一半身子的可怜鬼。” “食人鱼啃噬后的骨头不会这么光洁。”托马斯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况且从来没有听说过食人鱼会攻击河童。” 郑清没有听托马斯说话。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右侧肩膀前希尔达手中那枚魔法硝制后的头颅上了。 也许因为魔法炼制的缘故这枚头颅已然缩成核桃大小上面酱紫色的皮皱皱巴巴几乎将它的五官完全遮掩住了。 花白的长发被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银条紧紧箍住。 长发的末梢打了个扣环挂在希尔达的手腕上。 面对面眼对眼额对额。 这个干枯的脑袋直愣愣的盯着郑清让年轻的公费生冒出一身冷汗。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都是虫子惹的祸 魔法硝制的头颅最终也没有对郑清吐出漆黑的舌头。 年轻公费生的注意力很快被托马斯与希尔达低声的交谈所吸引。 “……要我说也是倒霉。谁安排的值班表?这个月三天两头搞事情就没有安稳的时候……”希尔达从刚才就一直抱怨个不停。 听他的意思因为这个月被安排值班额外增加了不少文字工作。 “最多写点报告没那么麻烦。”托马斯和声安慰着一边吩咐郑清挑选合适的镊子递给他。 “写点?一份出勤报告、一份反馈、一份意见最少五六千字你给我说一点?”希尔达说着一边用力抖了抖身子假装打了个寒颤脸上那些铜环铁钉在他突兀的抖动下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位老巫师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希尔达立刻闭上嘴巴小心翼翼的陪着笑。 作为处理受伤河童的人员他现在的工作比同僚们轻松了许多。 老校工正与学校的教授们围在一起开着小型的研讨会;其他穿着黑袍子的助教们则指挥着那些年轻的巡逻队员以发现河童的地点为中心进行拉网式搜查。 按照凡尔纳老人的说法即便是一头大妖做的案子也不可能没有丝毫痕迹。 洁白色的灯火虫成群结队从竹篓中飞了出来抱成团悬挂在周围的树枝上把这一片空地照的灯火通明;希尔达那些对妖气敏感的改良虫子也振着翅膀在四周飞来飞去试图捕捉空气中残留的几许异常气息。 穿着各色院袍的巡逻队学生跟在助教们身后手捧法书念着不同的咒语。 有的念‘鸟鸣嘤嘤求其友声’询问树枝上那些被惊醒的鸟雀看看它们有没有注意到附近的异常情况;有的念‘奄有四方斤斤其明’试图借助学校守护大阵的能力搜索周围曾经发生过的任何细小波动;还有的索性直接祈祷鬼神‘天之降罔维其优矣’‘天之降罔维其几矣’求法网来捕捉凶手。 这些咒语令郑清目不暇接大开眼界。 也许鬼神真的回应了这些学生的祈祷也许学校的大阵的确发现了蛛丝马迹。 很快在树林深处的一株老槐树下传来令人振奋的消息。 “这里!” “这里有很多虫子!” “白色的虫子。” 几个毛毛躁躁的学生争先恐后的向教授们报告自己的发现其中一个学生甚至还大着胆子用手捉了一只虫子过来。 郑清挤在人群中看着那只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甲虫总觉得非常眼熟。 “哎呦!”捉虫子的学生忽然惊叫一声手一抖把那只白色的虫子丢了出去。 虫子在空中滑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了托马斯敞开的广口瓶中。 “这虫子有毒!”那个学生的声音中充斥着慌乱:“我的手我的手没感觉了!” 借着头顶灯火虫洒下的白色光辉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了那个学生捉虫子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肿胀起来。 他的手指仿佛一条腌过的黄瓜酱黑的色彩上还布满皱皱巴巴的凸起与花纹。 “用煤油!”郑清几乎不假思索的叫了出来:“谁带煤油了?给他擦手快!” 其他学生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甚至助教们都表现了某种程度的疑惑。 只有老校工与几位教授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为什么用煤油?”希尔达助教飞快的抛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这是食尸甲虫!”郑清喘着气脸色有些涨红。 他一向不擅长众目睽睽之下的表达也不习惯被这么多审视的目光所围观。 但看着那名受伤学生惊恐的眼神他无法让自己沉默下去。 “我在一个研究所见过这种虫子。它们的外皮壳其实是黑灰色只不过上面长了许多细小的白色绒毛。因为常年吃腐肉所以带出的磷光。” 人群传来不安的骚动。 对于生活在学校中的人们来说这种位于沉默森林深处的诡异虫子一向少见。谁也没料到竟然在校园深处看到了它们的身影。 凡尔纳老人微微颔首。 托马斯低下头惊异的看了郑清一眼然后抬起头对着希尔达嘲笑道:“学生的反应竟然比老师还快……不知某人会不会有羞愧的感觉。” 希尔达愣了愣欢快的笑了起来:“长江后浪推前浪学生总是青出于蓝嘛。” 说话间几个学生已经扭开风灯的气口从里面倒出一碗黑色的煤油给那名受伤的学生擦手。 那只发黑肿胀的手再一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正常。 “好了。”那个男生脸上的惊恐还没有完全褪却语气显得非常激动:“能动了……又有触感了。” 郑清松了一口气精神顿时放松了许多脑子也瞬间灵光起来。 “我知道了!”他高兴的叫道:“那只河童是被这些食尸甲虫啃噬了皮肉……‘如果你想在实验中使用光洁的骨面这是一种理想的工具’。” 他用回忆着某位博士对他说的话把它们复述给面前这些人。 “非常好。”易教授忽然打断郑清的讲解拍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所有人注意所有人注意了。” 他清清嗓子让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戴上你们的鹿皮手套在托马斯助教这里领镊子然后去草丛中抓这些食尸甲虫装进这个广口瓶里。” 托马斯举起手示意自己的位置。 他一个手拎着羊皮袋里面装满了工具;另一个手则扶着一个巨大的广口瓶。现在瓶子里只有一只孤零零的甲虫在顺着瓶脚打转。 “如果你们不想让自己的手变成刚刚那位同学的模样”易教授的话语在这里顿了顿他严厉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青涩的面孔提高声音:“那么一定要戴好自己的鹿皮手套!” 周围的巡逻队员们发出整齐响亮的应答把刚刚眯上眼睛的树精子们又吓醒了过来。 有了目标加上不错的执行力很快广口瓶里就装满了那些灰白色的食尸甲虫。 在巡逻队捉虫子的时候老校工与几位教授仍在一旁激烈的争论着什么。 因为距离较远郑清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他可以看到凡尔纳老人的表情并不是很高兴。 当一切都结束时易教授为今晚的行动统一了口径: “记住这只是一些漏进校园的食尸甲虫酿成的事故……因为那只河童还活着所以大家不需要再写额外的巡逻报告了。” 这个明智的决定引发了全场的欢呼。 没有人在意这件事或许还存在的些许细小的异常。 很快易教授收起那头受伤的河童带着助教们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 湖畔还未完成任务的巡逻队员们眼巴巴的瞅着老校工指望他大发慈悲让大家早些滚回床铺上去。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鱼妇 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 喧嚣的湖畔重新陷入静谧之中。 草丛里的虫子们断断续续的打着招呼打发夜晚无聊的时光。因为没有其他声音的竞争这些虫子的曲调在静夜中显得格外响亮。 远处的广场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沉默的身影在排练队形。 据巡逻队的老人们说那些人是学校猎队的成员在例行夜间训练。 郑清听到这种说法后暗自咂舌。 他向来不觉得生命中有什么活动比打呼噜更重要也不认为大半夜练习队形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更没料到众人口中那所谓的猎队竟然如此辛苦。 好在他并不是猎队的成员也不需要关心那些深更半夜辛苦的家伙。 今晚的巡逻任务快要结束了。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滚回自己的六柱床上抱着枕头与周公见面。 明天还要帮伊莲娜补习符箓课呢郑清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的跟在老校工身后。 在易教授带着那头受伤河童离去不久凡尔纳老人并没有如众人之意让大家早点休息反而给巡逻队布置了许多新任务。 大二的学生由老猎狗五月带领按照规划好的巡逻路线完成既定的巡逻目标。 大三、大四的几个老生留在河童出事的原地继续搜寻林间是不是还有遗落的食尸甲虫。为此巡逻队仅有的一盏气死风灯也交给了这支队伍。 剩下两个大一新生则跟着老校工在湖畔的草地间忙碌。 凡尔纳老人从手边的木筐里拿出一根木桩用拳头砸进湖畔青石边的灌木丛中。然后在木桩上绑了两个活扣。 这种手法郑清曾在山上的老猎人手下见识过。 “您是在做套兔子的陷阱吗?”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用魔法呢?” “魔法与咒语并不是巫师的全部。”老人喘口气在郑清的搀扶下费力的站起身嗤笑道:“至于兔子……第一大学那些蠢兔子还需要下套?你递根萝卜那些蠢货就会蹦蹦跳跳的跟你走……将来去了沉默森林这些蠢货肯定第一天就会被吃的皮都不剩!” “我也看着像陷阱。”林果在不远处嚷嚷了一句。 因为年纪小他不需要跟着老人干活所以趁此机会这位阿尔法学院的小天才正戴着蚕皮手套在试管与研钵间炮制几只肥硕的食尸甲虫。 这些虫子是林果获得的奖赏。 因为在不久前捉虫大战中这位擅长炼金术的小巫师从书包里掏出一瓶‘酥虫剂’麻翻了大片的食尸甲虫。老校工一时高兴便点头分了几只虫子给他。 作为一种具有强烈毒性的生物食尸甲虫在第一大学校园范围内的使用受到了严格限制。从使用申请流程、到使用资格认定、再到实验记录的报备条条款款非常复杂。 一名大一新生想要搞定这些步骤从学校的‘虫园’里申请下来几只虫子恐怕三两个月的时间都过去了。 只有这种野地里捕捉到的食尸甲虫因为没有在学校进行登记还有一些通融的余地。 原则上来说炼金原料的新鲜度越高越好。 今晚月华充沛湖畔的亮度足以进行简单的操作所以趁有闲暇林果便开始着手剖解虫甲、收集腐蚀液对虫子做一些初步的处理。 “就是陷阱。”凡尔纳老人提起手边的木杖在草丛间拨了拨继续顺着湖岸向前走:“只不过是套水鬼跟鱼妇的套子。最近湖里的鱼人比较懒没怎么收拾那些水鬼。好几个学生投诉说划船的时候看见水鬼拽他们的船桨……我们巡逻队就需要帮着除除害虫。” “湖里面怎么会有水鬼?”郑清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据我所知没有人死在湖里吧。” “但是有人死在河里。”老人语气变的有些低沉:“临钟湖与寂静河连通着学校的防御大阵挡君子不挡小人……那些水鬼都知道学校安全顺着水流就进来了。” “河里死的人很多吗?” “每天都有那些穿过寂静河深入沉默森林的戏法师每天都有人被水怪拉进水底。”老人喟叹一声:“都是造孽……戏法师的命也是命啊。” 湖畔一时间因为这个稍显沉重的话题陷入沉默之中。 汩汩的湖水擦着堤岸的青石发出清爽的声音。 郑清忽然想起不久前老校工与几位教授的争执联系到老人现在的举动忽然开口问道:“捕捉水鬼……或者鱼妇是跟那个被虫子咬了的河童有关吗?” “敏锐的小家伙。”凡尔纳老人瞥了他一眼咕哝了一句。 虽然他并没有对郑清的这番推断做出任何正面评价但这番态度显然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为什么呢?”郑清沉思着回忆着那群被装进瓶子里的食尸甲虫揣测着老人举止背后的含义。 唯一的线索便是河童与水鬼或鱼妇之间的关系。 水鬼与河童除了都是水生生物郑清找不到任何共同点。 但是鱼妇则不同。 古书有云有鱼偏枯名曰鱼妇。风道北来天乃大水泉蛇乃化为鱼是为鱼妇。 意思是有一种鱼半边干枯、半人半鱼名字叫鱼妇。天降巽风、坎涌泉水蛇才能化作鱼变成鱼妇。 且不论鱼妇是如何生成的单凭半边干枯的形态就与那头被啃掉半边身子皮肉枯竭的河童有了七八分相似。 “偏枯、偏枯”郑清喃喃着竭力从脑子里找寻那些偏僻的记忆猜测着:“难道那头河童想化成鱼妇但是没有成功?” 凡尔纳老人哈哈大笑起来。 “想法很新颖”老人拄着木杖声音把寂静的湖畔震得山响:“年轻人脑洞就是要大一些……” 郑清明白自己肯定猜错了忍不住涨红了脸讷讷无语。 林果原本在不远处拾掇那些新鲜的炼金材料。 忽然他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压低声音叫道: “不是这些虫子!” “什么?”郑清猛然抬起头脑子里似乎划过一道亮光。 “真是不得了。”凡尔纳老人赞赏的点点头。 “那只河童是变成干尸后才被食尸甲虫啃噬掉大部分骨肉。”林果语速飞快的说道:“我刚才就一直在琢磨哪种食尸甲虫会把尸体变成干尸……完全没有大百科全书上都没有记载。” “会不会是实验室跑出来的。”郑清艰难的笑了笑努力寻找其他可能性。 “这是沉默森林深处的原始食尸甲虫。”林果带着鹿皮手套举起手中那只乳白色、正奋力挣扎的虫子表情很严肃:“并不是什么试验品。” 郑清沉默无语。 “多事之秋啊。”凡尔纳老人没有解释林果的疑惑只是叹口气抬头看向远方。 郑清心底戚戚然。 先是被抠掉眼珠子的小猫然后又是被吸成干尸的河童。 这所学校似乎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安全。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宿舍里的研讨会 当然即使再浓重的阴影也只会鬼鬼祟祟隐藏在阳光深处。 不管校园里出现多少令人不安的征兆仍旧只是征兆而已。 生活仍旧继续。 梦乡也依旧深沉。 周六晚上巡逻之后郑清回到宿舍倒头便睡。 梦里他听到临钟湖汩汩的流水听到一只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喵喵的小声叫唤其间还隐约出现一段仿佛收音机坏了的刺啦声。 几个声音混杂在一起此起彼伏令郑清睡的烦躁不安。 直到他睁开眼耳畔似乎仍旧回响着梦里的声音。 窗外阳光正盛。 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 郑清迷瞪着眼睛感到脑门处一跳一跳的疼忍不住用力揉了揉头皮。 这让他心底有一些不安。 似乎昨天晚上不太完美的睡眠勾起了他身体尘封已久的旧疾。 从跟随吴先生练字开始郑清的头疾已经极少发作了。近些年唯一一次发作便是在来第一大学的专机上被那头潜入机舱的女妖袭击后郑清的头痛曾短暂爆发过一次。 也许就是因为那次头痛的后遗症。 也许因为第一大学的校园中魔力波动比较繁杂。 郑清不安的察觉到自己最近稀奇古怪的梦境越来越多而那令人心悸的头痛也隐隐约约如影随形而来。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醒了?”萧笑懒洋洋的声音从窗户下面响起:“醒了就爬起来洗洗赶紧吃东西……今天有特价的酥皮洋葱汤、主食是烤木薯跟穆沙卡辛胖子还特地向食堂阿姨要了两根小黄瓜包你满意。” 郑清听着他把纸袋拨的哗哗作响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试着抬起胳膊想要把身子撑起来。 但这番努力很快宣告失败。 昨夜巡逻的后遗症集中爆发他感觉浑身上下的肌肉似乎融化了一般懒洋洋让人提不起力气。 原本床铺是治疗这种病症的绝佳良药。 只不过因为下午两点钟还有一个重要的约会所以郑清不得不咬牙切齿的从舒服的被窝里爬了出来。 阳台上的窗帘大开着宿舍里涌进了充沛的阳光。 肥猫把身子瘫成一条毛毯占据了小半张书桌享受着初秋阳光的抚摸。它眯着眼睛任凭小精灵们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仿佛一个软乎的抱枕。 只有偶尔抖动的胡须、闪动的耳朵才能证明它还是一个活物。 小精灵们在温暖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有精神。 她们兮兮的叫着欢快的扑动翅膀在宿舍的各个角落飞来飞去。 昨天晌午做完早课后不久郑清曾带着小家伙们去贝塔镇找杜泽姆博士复查。各项检查的结果出乎博士预料余元灵散的效果非常出色。 “她们完全可以再撑上一个星期。”博士在送他出门时拍着胸脯保证道:“看上去我们上一次配药用的材料很充分……情况比我们预计的要好很多。” 现在精神萎靡的主人看着情况良好的小精灵们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连带着身上似乎又有了一点力气。 “听说昨天晚上临钟湖又放烟花了?”在郑清狼吞虎咽的吃早-午饭的时候萧笑翻着自己的黑壳笔记本漫不经心的问道。 辛胖子原本躲在床上神神秘秘不知做什么勾当听到萧笑的问话顿时来了精神连忙爬起身挤到书桌前。 肥猫团团感觉暖和的阳光被遮挡住许多。 它眯着眼慵懒的张了张嘴舔了舔鼻子露出满嘴尖利的牙齿。 辛胖子非常有眼力见儿的向旁边挪了挪给主子腾出了足够的空间。 而另一边被挤到的萧笑则皱起眉不满的扶了扶眼镜。 “布吉掩护哈要哈大哈大厨子。”郑清嘴里塞满烤木薯含糊不清的说道激动的手舞足蹈。 “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萧笑厌恶的看了他一眼。 辛胖子颠颠儿的递给他一杯清水。 “我是说不止有烟花还有好多虫子!”郑清费力的咽下嘴里的东西顾不得自己被噎的眼泪花花挥舞着手中的餐具兴高采烈的讲起昨天晚上巡逻的故事。 从临钟湖码头前的集合开始郑清讲了林果奇怪的时间观念、讲了小男生书包里的烧燕、讲了湖畔新来的赤链蛇、讲了巡逻队那神秘的风灯与木质手杖。 当然他着重讲了两件事。 一件是在湖畔树林深处那片林间空地上披着黑袍的老生与湖底鱼人之间进行的‘邪恶’交易;另一件则是湖边那头被食尸甲虫啃掉一半身子全身干瘪的河童。 辛胖子听的双眼放光捶胸顿足不断哀嚎为什么去巡逻的不是自己。 “你们觉得瑟普拉诺的建议怎么样?”在讲完湖畔森林的‘邪恶’交易后郑清顿了顿看向自己是舍友:“虽然我最后答应了要参加什么新生赛但实际上我对这些一窍不通……而且我也弄不懂他为什么提出这个建议。” “不懂就学我们来大学本来就是来学习的。”萧笑毫不在意这点细节反而对那位学生会副主席的动机很感兴趣:“至于他为什么提出这个建议……我猜可能因为他坐庄。” “坐庄?”郑清一脸茫然。 身为一名乖巧的学生他对这种赌博方面的术语一无所知。 “如果你达到他的要求他会从这场赌局中获得丰厚的回报……这足以弥补他失去弟弟的心情。”辛胖子在不撩猫的时候脑筋总是非常灵敏的:“按你说的他在树林里与那些臭烘烘的鱼人为了一些破烂儿交易想来他是比较缺钱的。” “谁都缺钱。”郑清手执刀叉虚着眼看着面前的胖子语气有些轻飘飘的:“如果你觉得湖底那些东西是破烂……麻烦给我几吨破烂……我不怕脏……也不嫌臭。” 辛胖子打了个哈哈连忙扯开话题继续分析道:“当然除了利益之外……如果你能够成为今年猎月新人赛的冠军意味着学校更多关注的目光……以及小阿卡纳更高的排位。” “与你化敌为友是非常明智的选择。”萧笑呷了一口水补充道。 郑清耸耸肩一边给自己面前的面包片上涂抹酱汁与蔬菜沙拉一边提及另外一件事:“那么你们觉得伤害河童的生物是什么?” “虫子。” “虫子!” 辛胖子与萧笑几乎异口同声说出了相同的答案。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权杖骑士 “虫子?”郑清手中的餐刀顿了顿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舍友语气有些疑惑:“昨天我们就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啊?食尸甲虫里没有专门帮助动物脱水的种类。”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笑觉得自己讲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梗。 但没有人对此做出积极的反应。 郑清只好干咳一声补充道:“我知道食尸甲虫把那头可怜的河童啃掉了一半身子但我想知道的是在这些甲虫之前把河童头顶玉碟里的精华吸干、让它浑身干枯的凶手是谁。” “虫子。”萧笑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 他的两个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双手叠加手背扶着下巴目无焦距的看着新摆在桌子上的那支新鲜向日葵语气果断语速飞快的说道:“你们在巡逻的时候曾经遇到一头哭泣的河童对吧那头河童怎么说的?” “吱……嗷……呀呀……呲呲!”辛胖子忽然站起身尖着嗓子模仿河童说话的声音。 原本惬意的窝在书桌上小憩的肥猫被这番鬼哭狼嚎般的叫声吓了一个激灵脑袋倏然抬起两颗碧绿的眼珠瞪的滚圆四处张望着异常声音的来源。 小精灵们则呼啦啦齐刷刷躲在了郑清背后。 虽然听的毛骨悚然但郑清却意外发现辛这番鬼嚎般的尖叫声与河童的说话非常相似。 只不过他依然听不懂胖子在说什么。 “挺像那么回事的。”郑清咂咂舌评价道:“必须承认你在非人类语言方面有很高的天赋。” “哪里哪里”辛胖子一脸谦虚的摆摆手:“我的河童语只过了基础二级只会一些简单的问候语。” 郑清呆呆的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魔法世界真是个操蛋的世界完全不能让人愉快的吐槽。 “你刚刚提到”萧笑清了清嗓子重新把话题扯了回去:“那头哭泣的河童对老校工说它的同伴被一群虫子拖走了。” 他的咬字非常清晰表述也非常到位。 郑清飞快的点点头同时用勺子舀着洋葱汤慢慢啜吸着。 “所以既然有目击证人凶手只能是那群虫子咯。”辛胖子忙不迭的给出了最终结论。 郑清皱着眉腮帮子缓缓蠕动着细细咀嚼着嘴里的干面包。 虽然这个猜测没有逻辑问题但在魔法世界最不靠谱的恰恰就是逻辑。 “按你们的意思凶手是另外一群虫子?”郑清咽下嘴里的食物慢慢说道。 萧笑仍旧杵着下巴看向日葵没有立刻做声。 辛胖子倒是飞快应是。 “那么问题来了。”郑清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把刚刚眯着的肥猫重新吓醒。 团团恼火的看着书桌前几个不知好歹的年轻学生抖了抖胡须伸了个懒腰最终窜出阳台在窗外找清净去了。 “如果凶手是虫子凡尔纳老人不可能毫无觉察。”郑清打了一个响指飞快的说道:“那么他在湖边布下那么多陷阱做什么?不要告诉我他真的在抓兔子……他也说了想捉的是水鬼或鱼妇。我总觉得那个鱼妇大为可疑。” “也许凡尔纳大叔也不确定伤害河童的生物到底是什么。”萧笑沉默片刻分析道:“所以他才会在临钟湖畔下了那么多套子。” “鱼妇是种非常稀罕的生物。”辛胖子显然对谈话中的另一种生物非常感兴趣:“它们的血液能够配置一百多种涉水咒语的解药……非常非常稀罕。” 三个大一的新生在书桌前讨论大半个小时最终仍旧一无所获。 “线索还是太少。”辛胖子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最终决定结束这场研讨会。 “你的时间到了。”萧笑看了看时间提醒道:“现在已经一点多了。” “不急不急从宿舍到图书馆最多只需要五分钟时间。”郑清摆摆手似乎想起什么抬头四处张望。 “迪伦哪里去了?”他终于问出了一个郁闷好几天的问题:“这几天有点事情想问问他结果总是看不见他人影。” “今天几号了?”萧笑埋头自己的笔记本头也没抬的问道:“阴历。” “八月十五。”郑清恍然大悟。 “作为一名有狼人血脉的舍友在月圆左近离你远一点是对你生命负责的态度。”辛胖子拍着年轻公费生的肩膀唏嘘着。 郑清咂咂嘴忽然对狼人变身有了浓厚的兴趣。 当然他最终也没有因为一时的冲动就近观察八月十五的狼人与往日有什么区别。 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昨天早晨他曾经接到伊莲娜的纸鹤传书约定了补习时间。 现在他需要好好拾掇一下自己的妆扮争取在女神面前留下好印象。 …… 第一大学是一所巫师大学。 这里的学员来自于全世界的各个角落。 也因此周末的校园里充斥了不同款式、各具风格的服饰。 比如东土的襦裙、天竺的纱丽、瀛洲的着物、雅典的希玛纯、罗马的托加与帕拉、甚至南非洲土人的草裙、北冰洋因纽特人的皮袄目之所及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 郑清穿着大红色的院袍在这些身影中格外显眼。 “我以为你今天会换一件比较舒服的衣服呢。”伊莲娜笑吟吟的看着郑清。阳光落在她白皙的下巴上显得格外耀眼。 她今天穿着一条锈色的波西米亚长裙腰间细长的褶皱丝毫没有影响轻纱的质感。红色的大波浪披在肩头戴着一顶白色的宽沿软帽。帽子上斜前方盛开一朵娇艳的玫瑰。 “我以为在学校里都要穿袍子的。”郑清有些尴尬的左顾右盼脸色通红。 “今天太阳太厉害了。”伊莲娜收敛笑容轻巧的掩饰了郑清的尴尬抓着帽子随意的扇着风。 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让郑清感到窒息。 “是啊是啊。”他晕晕乎乎的回答着全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在帮助伊莲娜补习了一阵子符箓课业之后达到顶峰。 书山馆东区。 靠近第三座落地窗的书桌前。 一对年轻的男女学生相对而坐。 午后的阳光格外温煦落在身上暖洋洋的仿佛泡在浴缸里似的。 郑清的脑袋在胳膊的支撑下努力保持一个稳定的状态。 然而地球的引力过于强大。 他的头一点一点滑下手心向桌子上面落去。 然后蓦然惊醒。 对面的吉普赛女巫满脸戏谑的看着他。 “不好意思最近晚上睡的不太好总是做噩梦。”郑清脸上有些发烫。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皮顺手擦了擦双颊脸上那股蒸腾而起的臊意才缓缓下降了许多。 “没关系。”伊莲娜毫不介意的摇摇头略感歉意的说道:“我不知道你昨天晚上还需要巡逻……” “不要紧不要紧。”郑清抢先表示了自己的态度:“能帮你补习符箓学是我的荣幸。” 年轻的吉普赛女巫咬了咬嘴唇低下头。 郑清深吸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翻看手头那本曼昆的《符文构造原理》琢磨着下一步强化学习的方向。 然后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了他的眼前。 手指间夹着一张塔罗牌。 郑清好奇的接过牌翻开花色。 权杖骑士。 即便在黯淡的室内这张卡片上的镶嵌的水晶宝石也绽放着璀璨的光彩。 郑清抬起头。 “给你的”伊莲娜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补充道:“这张牌也是一个护符……只要每天临睡前虔诚的祈祷几分钟这张护符能够保护你不做噩梦。是我的老师在小时候教给我的办法非常灵验。” 郑清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但他仍旧恋恋不舍的摇了摇头。 “不行。”他的语气并没有那么果断:“既然它跟了你那么久对你来说一定很珍贵……而且一副牌少了一张就不完整了。” “一副牌少了一张还有七十七张。”伊莲娜打断郑清的话白皙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就当做你帮我补习的束侑……如果你拒绝那么我肯定不好意思继续麻烦你了。” 郑清闻言立刻抓紧了这张塔罗牌。 大不了回头也给她买件礼物年轻的公费生感受着护符上的温度喜滋滋的想着。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恋爱物语 晨曦穿过帷帐在被子上留下一朵朵淡白色的光晕。 六柱床外传来小精灵‘兮兮’的欢笑与翅膀震动时发出的声音。 一道馥郁的芬芳萦绕在郑清的鼻尖。 郑清眯起一只眼模糊的目光落在枕边那张嵌满水晶宝石的塔罗牌上。 这是伊莲娜送给他的礼物。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扬起一丝满足的笑意。 从收下这件礼物到现在时间已经悄无声息的滑过两天。 也许因为日渐充实的学习生活也许因为临睡前向塔罗牌祈祷真的有效。自从枕边放了这张牌之后郑清晚上睡觉真的踏实了许多。 光线落在牌面那位权杖骑士金黄色的盔甲上细碎的宝石在晨曦中闪烁着迷人的色彩。 郑清微微睁开的那只眼睛飞快的眨了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牌面上的色泽与刚刚入手时相比黯淡了许多。 也许只是因为在帐子里光线弱的缘故呢。郑清迷迷糊糊的想着懒洋洋的睁开眼感受着被窝中的温暖实在不想动弹。 外面天色微白窗外的世界非常清爽早起的鸟雀叽叽喳喳的与伙伴们打着招呼消弭夜晚的睡意。 今天是周三。 按照他的课表上午有一节选修的历史课下午的课程是魔法的哲学。 因为不涉及具体魔法的应用所以这两节课在郑清心底属于鸡肋型课程并不看重上课时心态也最为放松。周三在整个星期的时间安排中便仿佛成了一个不是假期的假期。 但心可以懒该去的教室还是必须要去。 “我觉得我恋爱了。”郑清翻了个身无力的趴在床上把脑袋埋在枕头中瓮声瓮气的哼唧着。 “什么?”帷帐外传来疑惑的声音。 是迪伦。 在月圆之夜后这位舍友便重新活蹦乱跳的出现在403宿舍中。脸色红润、气色极佳一点也不像被‘狂躁症’折磨了几天的吸血狼人。 恰恰相反这几天迪伦的精力充沛极了。 按照他的解释这是因为百草园最近出品的一批‘味荆棘’功效莫名增强了许多而配制‘狼血药剂’的巫师并没有在事前做严格的药效分析所以给他配制的魔药在剂量上稍稍出了一点纰漏。 当然按照校医院那位眼袋非常大的医师的话来说这是非常小、非常小的纰漏——相当于让迪伦服用了一点兴奋剂。 “对身子毫无害处”马医师也就是校医院负责狼人药剂的主治医师信誓旦旦的拍着胸口强调着:“你们会非常精神……当然个别精力非常充沛的人还会伴随轻微眩晕、耳鸣或者某种程度的失眠情况……效果最多持续一个星期都是正常反应不用害怕。” 这位马医师的判断非常准确。 服药之后迪伦迎来了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失眠时光。 每天二十四个小时他大约二十一个小时处于亢奋状态。即便坐在那副巨大的青黑色棺材里他也没办法闭上眼睛。 于是这位拥有月下贵族血统的年轻人只好彻夜彻夜摆弄自己那些精美的收藏品。 比如袖扣、比如胸针、比如领夹还有色彩丰富、质地各异的方巾。 他把那些小饰品细细擦拭了一遍又一遍一定要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没有丝毫污渍才肯罢休;他还把那些方巾按照不同的风格折叠好、然后第二天晚上再换一种新的方式折叠一遍。 郑清觉得这位可怜的吸血狼人在短短两天时间里已经患上了非常严重的强迫症。 “郑清是你吗?你醒了吗?”迪伦非常敏锐的捕捉到郑清瓮声瓮气的呻吟声精神顿时振奋起来开始在帐子外喋喋不休的说起方巾的三十二种折叠方法。 郑清勉强坐起身盘腿而坐倚靠着墙壁双眼似睁未睁呼吸断断续续。 这是他起床前的最后一段美好时光介于睡眠与清醒之间既可以享受瞌睡的安逸感又能用慢慢活跃起来的思维做好彻底清醒的准备。 “我觉得自己恋爱了。”郑清用一种恍惚的、空洞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我觉得自己真的恋爱了。” 这番表述非常确定。 宿舍里接连响起不同的抽气声几个角落的床铺上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动。 “他说啥?我刚刚没听清。”辛胖子含混不清的声音在帐子外响起其间还夹杂了几声不满的猫叫声。 “难道你之前不是在谈恋爱吗?”萧笑用诧异的声音质问道。 “跟谁?”辛胖子的声音依然有点稀里糊涂。 “除了伊莲娜还有谁!难道是我们那个凶巴巴的女班长?”迪伦此刻没有体现出月下贵族丝毫的矜持反而像一个热衷八卦、毫无教养的家伙急切的询问道:“你真的能分清喜欢与恋爱之间的区别吗?快说说恋爱是一种什么感觉?” 郑清懒洋洋的打了个响指小精灵们兮兮的叫着为他收起床铺两侧的帷帐。 他眯着眼。 天色已经放光宿舍里笼罩在早晨清爽的气息下让人有种起飞、雀跃的感觉。 郑清抓住自己片刻之前在脑海流淌过的几缕思绪慢慢说道: “跟她说话的时候我感到胸腔之中有一股热腾腾的气体涨的我头晕眼花。” 他犹豫着在脑海中挑选合适的词汇:“而且看到她就好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的思想、心绪完全随着她转动。” “吃兴奋剂并不是吃迷魂药”迪伦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纠正道:“也许它会让你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不会让你对某位异性产生爱意。” “你确定你修炼的功法没有出现问题?我怎么听你的描述像岔了气。”萧笑已经换好了练功服正在对着穿衣镜调整那条宽大的腰带。 “看不到她我会有非常失落的感觉总感到缺了什么。”郑清喃喃着。 “总感觉你在描述误服‘迷情剂’的感觉。”辛胖子终于清醒过来用资深药剂学爱好者的身份做出了一番评论。 “不能排除中了什么巫术。”仔细端详了一下郑清茫然的眼神、呆滞的面容迪伦摇摇头。 “总之有她没她对我来说是完全不同的。我几乎可以触摸到我对她的爱意了。”郑清戏剧般的呻吟道。 “哪里?”辛胖子从下铺探出脑袋同时将那只胖猫从自己枕边丢了出去。 “我的大脑我的手心我的呼吸我的每一寸肌肤中。”郑清支起上身展开双臂在团团愤怒的叫声中深情吟咏道。 “又一个被春梦干涉了现实的蠢货?”辛胖子重新将脑袋埋进被窝里。 “魂淡去死!”郑清啪嗒一下重新栽倒在床上。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这不魔法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魔法酿制的爱情没有原因。” “虽然没有真正的爱情那般刻骨铭心却比真正的爱情更加浪漫更令人心动。” 这些都是李教授在药剂学开课之前曾经对他们这些青涩的大学生说过的话。 作为一名仅仅接受过半个月正规巫师教育的大学生郑清对于爱情类魔法的认知相当肤浅。在他有限的认识下完全无法分辨真正的爱情与魔法制造的爱情之间的区别。 虽然几位舍友对他的恋爱状态表达了些许的忧虑但郑清并不以为意。 他与伊莲娜之间的感觉的确非常微妙只不过他非常确认这不是魔法造成的效果。 毕竟那么漂亮的姑娘。 只消勾勾手指便能让一大堆荷尔蒙旺盛的男巫灯蛾扑火。 完全不需要劳心费力的使用什么魔药或者咒语。 当然这也是几位舍友疑窦丛生的地方。 “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就能看上你呢。”迪伦把身子藏着厚重的木棺中只露出一颗俊俏的脑袋:“这不魔法。” “这很魔法。”郑清强行反驳道。 “虽然你相貌平平身材又矮没钱嘴又笨。但不管怎么说也有几两……不几钱才华傍身。”辛胖子四仰八叉的坐在书桌前懒洋洋的分析道:“也许伊莲娜恰好看上你的才华呢?” 郑清听着他凶残的评价有心反驳想了半晌却又无话可说只好沮丧的低下头。 “他矮那我呢?”萧笑从自己的笔记簿中抬起头阴沉沉的看着辛胖子。 “你?寸许。”胖子伸出右手拇指与食指在眼前比划着嘲笑道:“寸许不能更多了。” 萧笑扶了扶眼镜瞟了郑清一眼抓起自己的毛笔在砚池里蘸了蘸。 郑清喜滋滋的把手伸进灰布袋掏出了几张劣质的镇压符。 肥猫团团似乎感觉到空气中的杀气奋力从辛胖子肚皮上跳起来蹦回床铺把自己塞回被窝里。 “你们要干嘛!”辛胖子费力的撑起身子看着阴笑着凑到眼前的郑清与萧笑两人惊恐的喊道:“谋杀啦!杀人啦!403有凶杀案啦!” 团团鄙视的打了个喷嚏窝在被窝里揣着爪子片刻之间便陷入梦乡。 迪伦兴致勃勃的从帷帐里伸出个脑袋脸上却满是幸灾乐祸。 片刻之后被毛笔涂了两个黑眼圈腮边添了几道胡子的蓝巨人终于挣脱两位舍友的镇压一溜烟跑进阳台想办法清理脸上的污渍去了。 当他再次回到宿舍滚到自己的六柱床上时屋子里的年轻巫师们仍旧在讨论郑清的恋爱话题。 “如果没办法静下心来那就大胆把她约出去吧。”萧笑建议道。 “就像他上周末所做的那样吗?”辛胖子躺在床上后立刻忘记了几分钟前自己脸上那些难看的墨迹大声嘲笑道:“帮别人补习功课的时候竟然睡着了!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吗!” 郑清威胁的看了他一眼屈指扣了扣书桌上的砚台。 胖子果断闭上嘴巴。 “总好过每天早晨起来在宿舍里干嚎。”萧笑回到书桌前整理今天上课需要的教材。 “如果我被拒绝了怎么办?”郑清有些心动但仍旧犹豫不决。 “那就继续邀请”迪伦捧着一本书倚靠在自己的大棺材里幽幽的说道:“如果你真的恋爱了总不至于一次挫折就放弃吧……况且除了被拒绝你也没有更多可以失去的了。” “有。”郑清非常肯定的点点头:“最少我现在还有希望。” “年轻的感觉真好。”迪伦一把将书本扣在自己脸上语气萧索道:“像我这种一千八百岁的成熟男人已经无法理解你们年轻人啦!” “你上一次还是一千两百岁”郑清忍不住吐槽道:“什么时候又增加了六百岁!” “是吗?”迪伦一脸诧异的抬起头目光清澈神情恳切:“那我一定是记错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年轻人应该理解。” 郑清干呕一声无话可说。 “希望啊这是一个比毒品更令人上瘾比梦境更为虚幻的念头。”辛胖子举着团团用深情的声音朗诵道:“人没有了希望与死亡又有什么区别呢?” 肥花猫懒洋洋的耷拉着后腿尾巴尖勾了勾有气无力的打了两声呼噜算是在应和辛胖子的新诗。 “恋爱什么的可以慢慢考虑……不过现在我觉得应该练早功去了。”萧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着整齐正对着镜子一本正经的打理自己的西瓜头。 辛胖子轱辘一下从床上滚下来飞快的套上袍子胡乱收拾了一番。 “我们去做早课你去干吗?”郑清讶然道。 “我也去做早课。”辛胖子咕哝着把腰带束的更紧了一点。 “你做早课?”郑清忍不住吐槽道:“你知道飞苑在什么地方吗?” “你不是知道么……被你们吵醒没精神睡觉了。”辛耷拉着眼皮撸了两把仍在呼呼大睡的团团唉声叹气:“所以说做人千好万好就是精神太好……如果能像肥猫这样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才是神仙日子。” “我也去我也去!”迪伦丢下手中的书本飞快的从自己那副大棺材里跳出来呼啦一下合上猩红色的帷帐急忙忙叫道:“好久没有享受清晨的阳光甚是想念。” 郑清张张嘴最终放弃了说点什么的想法。 团团打着呼噜收了收尾巴把身子向被窝深处缩了缩努力忽略了耳畔几个新生的聒噪。 小精灵们则乖乖落在书桌的架子上收拢着翅膀享受浮生半日闲。 与年轻巫师们不同她们更喜欢清净安逸的生活。 出了宿舍门给倪五爷递上几颗废料搓成的烟丸沿着学府墙根开辟的无尽长廊越过青翠的竹林几个人很快来到了飞苑。 与往日不同今天的飞苑似乎更热闹了一些。 平日里安安静静的草坪间多了许多陌生的身影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也不做早课也不怕扰了别人清净偶尔还翻开法书肆意施展几道咒语赢取同伴们热烈的欢呼。 正常情况下飞苑中穿红袍的九有学员与穿蓝袍的星空学员比较多一些。 但今天四色院袍的数目竟然大致相同仿佛一夜间许多人都有了勤能补拙、天道酬勤的醒悟。 这令郑清非常诧异。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吸食生命的怪物 一只凤头鹰张开宽大的翅膀在低空盘旋用睥睨的眼神俯瞰飞苑间的诸多生灵。 几只雨燕追逐着微风在天边飞快的掠过。 草坪间粉红色的小猪哼哼唧唧的甩着尾巴扭着屁股慢悠悠踱着方步;凶残的獒犬垂着耳朵低头跟在小猪身边似乎在认真听它说着什么;更远处甚至还有几头肥胖的灰熊人立而起煞有介事的相扑摔跤引得旁边一群围观的学生大声喝彩助威。 不远处的灌木林中也隐藏了许多沉默的身影。 一只斑斓的花猫揣着爪子卧在一根粗大的灌木枝上抬着下巴、微微眯着眼享受晨风拂面的惬意;两只花栗鼠追逐着一颗坚果在树枝间争夺打闹搅扰的四周不得安宁;还有几只幼小的果蝠竟然不在意渐渐升高的气温优哉游哉的挂在树枝下晃着秋千。 不仅仅是学生。 连早上来飞苑溜达的宠物们也多了许多。 “飞苑一直这么热闹吗?”迪伦眯着眼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景致。 强烈的光线令他稍稍有些不适但那几只吊在树上晃秋千的果蝠又让他心情愉悦起来。 “这么多漂亮姑娘!”辛胖子一脸猪哥样语气里充满怀疑:“你俩之前怎么没说过……是不是想独吞!” 郑清懒得吐槽胖子的抱怨。 他也在一脸惊讶的环顾左右。 “我们是从三号凉亭拐出来的吗?”郑清犹豫着转头看了萧笑一眼:“怎么感觉今天这里的气氛有点……奇怪啊。” 说话间蓝白皮毛的波塞冬仿佛一团毛球从远处滚来弹进了郑清怀里。 “往常没这么多人吧。”郑清搔着波塞冬的大耳朵看着草坪间三三两两的人群心情有些烦躁:“阿尔法那些家伙来这里干嘛!” 因为历史的渊源很多九有学院的学生都有几手练气养生的功夫能够帮助年轻巫师调节气血、补益精神。但这些功夫需要天长日久的磨练——比如每日的早课。 与之相似的还有星空学院的学生。因为他们以战斗力为衡量标准的教学理念也需要学员们日夜不断的磨砺各种技巧。 所以飞苑早课群体中这两个学院的学生人数最为庞大。 阿尔法的学生深信天赋恒定、都隐藏在各自的血脉之中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发掘自然无需刻意修持。所以他们对早课的认知仅限于‘有益身体健康’的程度。而魔法有数百种方式维持这种程度的‘健康’故而极少有人浪费时间来飞苑做早课。 最为特殊的是亚特拉斯学院。这是唯一一所把早课纳入学分系统的学院。但他们的早课的时间往往取决于各自经义的规范早课的地点也多集中在各自神祇的雕像之下。 这两所学院前往飞苑做早课的人数最少。 因此当郑清看到今天飞苑中多了许多白袍与黄袍的身影分外惊奇。 “辛是惫懒货迪伦是夜行生物他俩不知道情有可原……你怎么也不知道?”萧笑瞟了郑清一眼把自己练功服上的褶子扯的更平展了一些:“你们都没注意吗?今天学校各大社团开始正式招收新成员了!……这件事校报上挂了快一个星期了。” “这跟他们来飞苑有什么关系。”郑清仍旧有些稀里糊涂。 “飞苑的早课最能展示一个新生的能力很多社团都安排了自己的‘生探’在这里暗自观察……这是学校的老习俗了有点人脉的新生都能知道。”萧笑挑选了一块稍显清净的草坪盘腿坐了下去。 “作为已经一千两百岁的成熟男人我从来不看校报那种幼稚东西。”迪伦用低沉的嗓音说着目光流连在远处一位身材凹凸有致的白袍女生身上。 “我很好奇”郑清哼道:“一千两百岁的老家伙还有‘兴趣盎然’的冲动吗?” 迪伦表情顿时僵硬了。 郑清心情大爽趁机抱元守一静心凝神开始温习自己的‘不拳’。 清晨的气息活泼而清新。 郑清微微眯着眼双手抱圆气沉丹田身体深处一股柔和的力量随着他的运动慢慢苏醒过来懒洋洋的穿梭在郑清的经络之中循着本能的冲动在一处处大穴缭绕几周孕养一番便继续穿梭。 随着经过的大穴越来越多那股气息也越来越活跃左冲右撞试图寻到一条新路快些抵达那些充满诱人气息的场所。 这时一个聒噪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 “你在这里慢吞吞的扭啥?”辛胖子嘴里嚼着刚刚买的热腾腾的肉饼豆浆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嚷嚷道:“这就是你的早课?感觉就像站着睡觉!” 郑清闭着眼竭力控制自己体内那股暖流强忍着将那头胖子脑袋砸烂的冲动。 也许感应到郑清的杀气胖子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当太阳最终跳出地平线开启一天的轮回之后辛胖子带着一脸神秘的笑容跑了回来。 “你们知道今天为什么人这么多吗?”他喘着气一屁股坐在草坪上额头上渗出滴滴豆大的汗珠。 “不是说社团招新吗?”郑清忍住立刻报复的冲动疑惑道:“刚才萧笑已经说过了!” “不止这个原因。”辛胖子晃着手指一脸得意的看着自己的舍友们最终没敢多卖关子:“我刚才跟几个大三老生聊天……其实这件事还跟你们上周六那次巡逻有关。” “我?”郑清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是不是巡逻的时候遇到一头被啃掉半边身子的河童?”辛胖子压低声音小声说道:“这几天晚上学校的巡逻队已经连续发现三只枯萎的魔法生物了。” “枯萎?”萧笑皱起眉。 “三只!”郑清瞪大眼睛:“三只河童被啃掉半边身子吗?” “理解能力欠佳。”辛胖子连连摇头鄙视道:“三只枯萎的魔法生物!没被食尸甲虫啃掉半边身子也不全是河童……一只树精子、两条赤链蛇……被发现的时候浑身皱皱巴巴一副快要老死的模样。” “不是打野食的吸血鬼干的吗?”郑清狐疑的瞟了迪伦一眼。 “吸血鬼也是由自尊的。”迪伦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而且血族只吸血……听你们的描述那只河童或者后面这几只魔法生物丧失的不仅仅是一点血液。” “生命。”萧笑简短的说道。 郑清悚然。 “对!”辛胖子一脸郑重的看着几人补充道:“这个吸食生命的怪物出现在校园里的消息已经在许多学生之间传播开了……引起了很多人的恐慌。” “所以他们来飞苑打算临时抱抱佛脚练习一下守护咒?”萧笑嘲笑道。 “宾果!”辛胖子打了一个响指。 “真吓人。”郑清咂咂嘴最终摇摇头:“然而我们还是要去上课。”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学府 第一大学一共有四所学院。 每所学院都拥有自己独立的领地。 对于阿尔法学院这处领地是沉重的阿尔法城堡。而对于九有学院而言这个领地则是‘九有学府’。 学府是一座府邸。 按照古老的传统这座府邸被规划的非常整齐。 整个学府被分做前院、中庭、后苑三大部分。 后苑囊括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园子。 教授们居住的东桃园位于后苑东部隐藏在一大片茂盛的树林间。为了让教授们保持良好的心情学校不仅严格限制进出东桃园的人员身份而且还在树林中布置了复杂的迷阵。没有教授们的指引任何学生都很难深入园子内部。 学生们的宿舍也被称为西华苑男女分离比邻而居宿舍主体坐落在一座陡峭的崖壁上依据年级不同宿舍位置的高低也各不一样。据说高年级的老生站在宿舍阳台能把大半座学府收入眼底很是令新生们向往。 此外还有种满珍贵草药的百草园、供注册巫师们大定静修的净舍、豢养妖魔试验品的野妖园、饲养灵虫的虫园等等不一而足。 不同园子内的布置各不相同。但大体上每个园子里都有几座厢房供保养维护的校工居住。园子之间有茂林修竹相隔有隐秘长廊互通。大多数情况下没有特殊原因后苑的各个园子间几乎处于不相往来的状态。 后苑与中庭之间横亘着一座图书馆也就是九有学院的书山馆。整座书馆状似山形。两旁有侧门、长廊与中庭相通。 整座中庭被一个大湖占去了七八分气象。绕湖种着几百株千年古木四角又有竹林、小丘、假山、台地。大湖两侧绕有两道幽深的长廊通过一个个特意开辟的节点凉亭缀连着学府内外与第一大学间的诸多密地。 临钟湖另一侧便是学府三大楼——主教楼、办公楼、实验楼。 三座大楼由宽大的条石堆砌而成相互依靠组成一个‘工’字状。 东侧较矮小的是办公楼九有学院诸多教授的休息室、学生会的办公室、社团联合会的集合地大都在这栋楼里;西侧稍高一些的大楼便是九有学院的实验楼楼顶有一处突出的天台还有几座高峭的星塔。 正中央的大楼就是主教楼。这里是九有学生们上课的地方。整座大楼蹲坐在学府的中枢线上方方正正显得沉稳而踏实。从外观上看大楼并没有明显的楼层区分粗糙的墙壁上除了学生们的涂鸦并没有更多其他的装饰。 出了主教楼再往前就是学府前院了。 那里的布局更为松散一些。学府的食堂、医院、巫师联合银行的支行等等诸多建筑都在这里。 环绕学府的高大院墙也在前院渐渐收紧。 直到大门前的影壁。 站在这里你可以选择通过侧门进入学校的第一大厅也可以尝试去推开正面那两扇红的发黑的大门进入神秘莫测的沉默森林。 前提是你不会被蹲在大门两侧的怪兽一爪子扇回来。 …… 郑清在今天上午有一节历史课上课地点位于主教楼西201。 这是一节全校性选修课。 虽然老生们总是念叨‘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但作为刚刚入学不足一个月的大一新生郑清脑海里完全没有逃课的概念。 更何况历史课的司马老师还是一位气质出众的美女。 准确说郑清全部十门课程中只有这位司马老师的外表令人赏心悦目。 所以为了弥补其他课堂上的心灵损伤他更不会傻乎乎逃课了。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 距离正式上课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但当郑清进入教室的时候大部分学生已经入座等候了。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竭力把自己塞在边角旮旯里的男生们在这节课上出乎意料的积极。教室前面几排的位置已经被他们占了个干干净净。 郑清心底大呼晦气只好拽着萧笑在教室后面找了几个空座。 这间教室的格局与主教楼的其他教室并没有太多区别。 高大的落地窗、银灰色的窗帘;前方墨绿色的黑板上沿同样有一批穿着灰色工装的小精灵笑眯眯的看着教室里的学生们便是门后也有一张落款是may的涂鸦只不过这张纸上的小人还在流着口水酣然大睡完全没被渐渐熙攘起的教室吵醒。 郑清座位前排两名身披白色长袍的阿尔法学生正若无其事的讨论校猎赛的事情。 “……家里面已经给我来信了”左侧圆脸有一头黑色鬈发的男生愁眉苦脸的说道:“他们要我无论如何也要在新生赛上拿到一个名次否则会减少我在学校的生活费……” “听上去并不是特别困难。”右侧脸色苍白双眼狭长的男生仔细摆弄着自己的袖扣漫不经心的说道:“往年我们学院都能在新生赛上拿到不错的成绩。要知道大部分新生并不像我们一样有良好的家教……除了星空学院那些疯子比较能打其他学院大一的新生在学校的猎赛很少有什么出色的表现。” 郑清强行忍住自己冷哼的冲动低头翻开巫师教育出版社发行的那本《大历史·世界近现代史篇》。 但他的耳朵里仍旧不断塞进前面两个阿尔法学生的谈话声。 “……也不能这么武断。”圆脸男生用一种多想想总不是坏事的口吻说道:“我记得今年九有学院有‘那个张家’的人……他们家的人从出生就在跟妖魔战斗一定很厉害!” “好歹也是有能力跟我们竞争的学院总不至于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吧。”另一个男生毫不在乎的说道:“一个人能打有什么用?要知道猎队是一支队伍讲究的配合与默契。除非像瑟普拉诺先生那样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战胜一群野妖否则过于突出的个人能力反而会影响整个队伍的平衡。” 郑清低着头虽然目光仍旧在历史书上徘徊但他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那个很能打的张家说的是张季信吧。”他暗自思忖:“虽然距离正式的猎赛还有一段时间但先找他了解一下规则总不会错。” “而且那么能打肯定要跟他组成一个猎队。”郑清得意的转着毛笔嘴里不由自主发出阴测测的笑声:“谁叫某些人签了卖身契呢……” 旁边萧笑用诡异的眼神看着傻笑的郑清把课本向外挪了挪离他远了一些。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牙买加人 一位穿着银色礼服的牙买加人站在西201教室的门口。 他梳着小脏辫皮肤黝黑发亮身材健壮即便隔着宽大的袍子也能感受到那鼓鼓的肌肉间蕴含的巨大力量。 距离上课还有十多分钟的时间教室里人声鼎沸或者议论即将到来的猎月或者讨论临钟湖畔近期的神秘怪兽或者干脆抱着课本闷头大睡补充永远都不充足的睡眠。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教室门口站着的这位客人。 牙买加人表情微妙的打量着诸位新生脸上流露出几许怀念的神色。 几年前他也曾经坐在这里与朋友们高谈阔论肆意揣测诸位大巫师的威严随意评论通缉令上的新秀。 而现在他已经成熟了许多。 虽然仅仅比教室里这些年轻人大了一两岁但他已然知晓有些事真真假假全在一念之间有的人妄加揣测会受到魔法规则隐秘的报应有的时候从青涩到成熟只需要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晌午的光线透过高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光斑。 微风吹过天空的云彩流淌使得这些光斑剧烈的颤抖起来让失神的牙买加人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 片刻之后他屈指扣了扣教室门。 “咚咚咚!” 声音不轻不重却恰好让教室里的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原本热闹的气氛稍稍收敛了一些。 许多人都在用诧异的目光审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他是谁?” “没见过……是大三的重修生吗?” “难道历史课也会有挂科的情况吗!简直不可思议……从来没有听说过…” “看上去年纪的确不小了……也许是新来的助教?” “哦……不我是冲着司马大美女才来老老实实上这节课的……如果今天一上午都要让我看着这张黑乎乎的脸……我会做一整夜噩梦!” 也许最后一句苛刻的评价声音稍微大了点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有些突兀与失礼。 门口的陌生人神情滞了滞强忍住在屋子里丢几道小规模伤害性咒语的冲动努力把身子挺得更笔直了一些。 因为他记得自己的任务。 所以一定要注意形象。 “咳咳!” 门后贴纸上的简笔画小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咳嗽了两声。 它的鼻子上还挂着两个鼻涕泡眼角单调的线圈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漆黑的重影。 “老师没来!”它首先郑重其事的宣布了这条重要信息。 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意味着教室门口的陌生黑人并不是代理历史课的助教。美丽的司马老师不久之后仍旧会出现在那条三尺宽的讲台上。 但仍有一些人保持怀疑的态度。 毕竟这些简笔画恶劣的行为可以用‘臭名昭著’来形容许多大一的新生都已经被它们的谎言捉弄过了。所以谨慎一点显得非常必要。 “第一大学学生会副主席阿尔法学院学生会主席阿卡纳星币中的国王陛下三级蝉联的公费生血友会的头子伟大的奥古斯都……” 简笔画小人尖着嗓子一口气念完这句形容词颇多的头衔然后卡了词。 “你跟奥古斯都啥关系来着?”它歪着脑袋捂着嘴用响亮的声音对牙买加人耳语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教室里沉默一秒钟。 然后轰然大笑。 许多人拍着桌子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太逗了!”郑清表情扭曲着捏着萧笑的肩膀用力擂着桌子笑道:“从来不知道简笔画也能这么逗……” “形象”萧笑努力扶了扶鼻梁上歪斜的眼镜声音也有些颤抖:“注意形象……你是九有学院的公费生。” 郑清不知被戳到哪处笑点笑着滑到了桌子底下。 门口的牙买加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好意思”他对新生们挥挥手语气轻快的说道:“虽然不经常来学府上课……但印象中这些简笔画应该没有这么恶劣。” 他的声音不大语速也依旧飞快但说的每个词都非常清晰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你说什么?”门后白纸上的简笔画叉着腰大声质问道:“年轻人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什么叫恶劣……” 牙买加人没有理它而是打了一个响指。 黑板上沿的一只小精灵飞快的冲下来抱着一根白粉笔送到黑人手中。 “作为学长我在这里送给你们一个小技巧。” 说着牙买加人抓着粉笔用力在简笔画上涂了起来边涂边说: “虽然前辈们在这些简笔画上使用了非常有趣的魔法技巧但这终究只是一幅画……而且只是一副简笔画……你们不要奢望那些孤零零的线条间隐藏太多魔法的奥秘……也不能指望这张光秃秃的白纸上面附着了多么高深的反污渍咒语。” 说话间简笔画上的小人已经被厚厚的粉笔灰盖住了身形。 很快它的身影便消失在白纸上。 “就像一扇窗户当你不喜欢窗外的景色时拉住窗帘就好了。”牙买加人结束自己的表演把粉笔弹向半空中。 穿工装的小精灵振动着翅膀灵敏的一扑接住了那枚粉笔头收回笔盒里。 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牙买加人理了理自己的小脏辫微微偏着头右手捂住胸口轻轻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 他抬起头脸上诙谐的笑容消失用稍稍严肃的声音说道: “非常抱歉打扰诸位。” “我是奥古斯都阁下的使者。” “你们可以称呼我戴利三世。” 教室里的喧嚣声飞快消逝每个人都从牙买加人严肃的表情中读到了某些重要的讯息。虽然许多人没有听过戴利三世这个名字但所有人都知道奥古斯都这个名字。 这是阿尔法学生中最尊贵的称号。 也代表着一股巨大的能量。 教室里的阿尔法学生们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们比其他学院的人更明白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有的人甚至紧张的站起身微微低头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恭敬。 “我找郑清同学。”戴利三世恢复了轻快的语气他微微抬着头目光从黑压压的人群中扫过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请问郑清同学在吗?”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来自奥古斯都的邀请 郑清在桌子底下。 他因为肚子痛正蹲在桌脚缓气。 几分钟前因为那张白纸上简笔画小人的言辞他莫名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笑的他从坐在桌前、变成了趴在桌子上、最后滑到了桌子底下。 也许这件事并没有那么滑稽。 现在站在主教楼西201教室门口的那位牙买加人正一脸殷切的环视四周希望尽快找到他的身影。 “我找郑清同学。”这位黑人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这句话像一阵狂风刮过教室。 “他找郑清!”许多人都念叨着四处张望。 九有学院的新生们对这个名字非常熟悉。 作为今年九有的公费生之一郑清在符箓课的摸底分级考试中默出全部上千枚符字很是轰动一时。 而在某些高年级学生推波助澜下与他相关的一些事迹逐渐传播开来比如在四季坊镇压了一头暴走的妖魔又或者在入学专机上与女妖尼基塔对峙。 种种原因也让其他学院的新生们对这个名字有着些许印象。 “郑清来了吗?”阿尔法学院的学生喊道。 “来了来了!”坐在郑清前排的两个阿尔法学生忙不迭的站起身腾出一块空地飞快的说道:“他在这里……在我们后面!” 四面八方的目光顿时围聚了过来。 这些视线或蕴藏好奇、或夹杂些许恶意、还有充满揣测的、纷繁复杂百态俱生。 在这股沉重的压力下萧笑终于放下手中的笔记本伸出手用力把滑到桌子下面的舍友拽了出来。 诚然萧笑可以继续在几十名新生的目光下毫不在意的摆弄笔记本。 但即便是他也必须考虑‘奥古斯都’这个名字的含义。 这个名字代表阿尔法学院的全部学生。 桀骜如麦克·金·瑟普拉诺、自负如弗里德曼·布莱克·卡伦即便才华出众、势力庞然也依旧笼罩在这个名字的阴影之下毫无忤逆之心。 一名新生在面对这个名字的时候应该表现出一定的尊重。 即便他是九有的学生。 郑清费力的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 也许因为众人瞩目下的不安也许因为被人指名道姓的尴尬也许只是因为蹲久了、血气翻滚上涌。 郑清满脸通红。 他扯了扯有些褶皱的袍子拍打掉袍角沾染的尘土深呼吸几口气抬起头看向门口的陌生人。 “你找我?”他的声音响亮而突兀。 戴利三世站在原地没有动。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不远处的年轻公费生漆黑的面孔很难让人判断出具体的神色。 两个粗壮的身影挤过人群站在郑清身后抱着胳膊没有说话。 郑清偏过头看着辛胖子绷紧的袍子还有张季信涨红的面孔忍不住会心一笑。 “你是郑清?”戴利三世语速飞快的问道。 “你找我?”郑清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他感到自己的袍角一紧低下头萧笑正攥着拳头用力揪着他的袍子拳眼攥的发白。 教室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新生们的目光从门口转到教室后排眼睛瞪的滚圆仿佛一只只捕猎的猫头鹰神情紧张而兴奋。 很多人都听说过郑清与阿尔法学院的龃龉。 在一些人看来身为阿尔法学生中最重要的人物奥古斯都的使者找郑清很有可能没那么简单。 “也许他只是过来警告一下?” “毕竟这里是学府。” “雷哲的人如果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奥古斯都那么睿智的人肯定不会做出什么蠢事。” 类似的窃窃私语在新生们之间悄然发生。 一些人在言辞间幸灾乐祸但更多人看向郑清的目光充满同情与鼓励。 这令郑清浑身上下愈发不舒服。 “有什么事吗?”他终于再次开口询问那位牙买加人。 可能意识到郑清决计不会跟着他走出教室戴利三世终于迈开步子向教室后排走去。 学生们的视线随着他的身影缓慢移动。 牙买加人走的很轻快。 但教室里的气氛却越来越紧张。 “很高兴见到你。” 站在郑清面前戴利三世灿烂的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大牙。 “很高兴见到你。”郑清笨拙的伸出手打算表现出适当的礼仪。 然而他的手碰到了一个木盒子。 牙买加人并没有与他握手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方体的扁平木盒子。 木盒长宽仿佛约有半米而高只寸许。盒子表面烤了红漆光滑可鉴一道道暗黑色的纹理浮现其间几条银白色的缎带束缚其上更显华美。 “这是奥古斯都阁下的礼物请笑纳。” 戴利三世将手中捧着的木盒交到郑清手中竟没有更多说辞径直退开彬彬有礼的告辞。 郑清茫然的看着那道穿着银白礼服的身影走出教室消失在走廊中。 其他人也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就这?”张季信抓着脑袋一脸茫然的问出许多人的疑惑。 “就这。”郑清端着盒子四面八方的看了一遍期冀在盒子表面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打开看看。”萧笑说出了更多人的心声。 似乎察觉到郑清的犹豫这位九有学院的特招生压低声音飞快的解释道:“这里是学府也是第一大学……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有那么昏头。” 郑清恍然三下五除二扯掉木盒上的绸缎带子。 旁边的人都凑了过来。 距离稍微远一些的学生有的站在椅子上、有的站在桌子上、有的甚至翻开法书悄悄念叨了几句咒语。 每个人都对奥古斯都的礼物非常感兴趣。 “不是每天都有机会收到那位大佬的礼物。”辛胖子搓搓手在郑清鼓励的目光中掀开盖子:“铛铛铛………铛!” 没有五颜六色的烟花从盒子里炸响也没有一股诡异的黑烟蒸腾而起。 盒子里只是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件白色麻衣。 这是阿尔法学院最流行的礼服。 麻衣上放着一张白色的卡片。 上面用花体字写了一道邀请函: “希望能有幸邀请您参加我们社团的迎新晚宴 周五晚七点 阿尔法城堡 血友会俱乐部一号大厅 期待您的光临! 奥古斯都(签)。” 围观者们沉默片刻继而哗然四起。 “竟然是奥古斯都阁下亲自书写的邀请函!” “太厉害了!” “我也想去……” “我就知道奥古斯都阁下不会在盒子上下什么咒语……”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是古典款式的希玛纯看料子相当考究啊。” “这件礼服我在‘绿兮纺’见过标价是十二枚玉币!” 郑清手一抖险些将盒子丢出去。 十二枚玉币! 他的奖学金才十枚玉币。 这件衣服是金子做的吗?金子做的怕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吧! 玉币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他的脑海里碎碎念着呆呆的看着手中的木头盒子许久才抬起头小声询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辛胖子重重的把盒盖重新扣上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就是字面的意思……那位大佬不知道怎么想的邀你去参加血友会的迎新晚宴。” “我没打算参加那个社团啊?”郑清急急忙忙的澄清着叫道:“我还没想好参加什么社团呢!” “谁知道。”辛胖子耸耸肩扭头挤出人群。 看得出这件礼物重新勾起蓝巨人对邀请函的怨念他现在非常不高兴。 “可以不去吗?”郑清看了萧笑一眼。 围观的九有学院的学生们纷纷露出赞赏的目光。 “我一直觉得阿尔法的白色麻衣有些怪怪的感觉。”张季信在一旁粗声粗气的说道。 “像是哭丧。”旁边瘦削的段肖剑小声补充了一下。 “作为一个九有人选择不去的理由非常充分……但有些事也许当面才能说清楚。”萧笑推了推眼镜重新摊开自己的笔记本总结道:“总之这件事需要你自己做决定。”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司马杨云 司马杨云抱着讲义站在主教楼西201教室的门口。 她是一位高挑的美女黑发披肩肌肤白皙身材苗条;平日里她总是带着一副银架的无框眼镜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即使穿着宽大的黑色袍子也能让人感到一股优雅的气息。 这种优雅浸润在她的血脉之中。 司马家族是巫师界著名的‘记录者’世家。在巫师界漫长的历史中这个家族曾经无数次用沉默的目光与安静的笔触记录下那些惊心动魄的事实。曾经有人戏称巫师界的未来掌握在第一大学校长的手中巫师界的现在掌握在巫盟议长的手中而巫师界的历史掌握在司马家族的手中。 这种先辈的荫泽让司马杨云始终背负了沉重的压力。 她沉默、努力、坚持、不放弃但她始终没能成功。 当她的哥哥蝉联四届阿尔法学院的公费生、担任第一大学学生会主席的时候她却意外进入了九有学院成为家人口中的书呆子;当她的妹妹以优异的成绩在大学二年级申请注册巫师考核的时候她仍旧抱着《拨开迷雾看历史》为自己的未来忧心忡忡;以至于当她的堂亲们开始成年奔赴巫师界的各个角落忠诚履行‘记录者’的职责时她仍然蹉跎在第一大学的校园里。 好在她有着优渥的家庭条件。 在家里那个总是板着脸的老人安排下她进入第一大学易卜研究所开始师从‘历史研读’的大家钱知几进行最枯燥、无味的历史研读工作。 这项工作需要巫师反复使用魔法追溯历史中的现实并将结果记录下来。事无巨细从历史人物的吃穿住行用到他们之间的对话、礼仪、来往、交际等等等等都要一一记录下来供易道大家占卜时使用。 她终于有了一件能够做的比较出色的事情了。 在钱知几教授的指导下司马杨云用了三年的时间在影响因子max的历史学杂志《拨开迷雾看历史》上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发表了多篇历史研读论文成为许多巫师家族里大器晚成的代表。 虽然她那年也不过二十八岁。 当《贝塔镇邮报》的记者采访她成功的秘诀时这位优雅的女士撩了撩耳边垂落的长发微微一笑: “无他熟能生巧罢了。” 因为对‘研读类’魔法的熟练掌握以及扎实的历史学基础在九有学院院长的邀请下司马杨云开始担任新生‘近现代世界史’的讲师。 今年是她担任讲师的第二个年头。 对于司马杨云来说担任讲师的一次全新的挑战她必须努力突破自己现在的格局获取更大的成绩来维护司马家族的荣誉。 对于那些荷尔蒙旺盛的年轻巫师们来说这只是意味着教授历史学的老师从一个古板老头变成了一位楚楚动人的美女。 在第一大学美女老师一直属于稀缺资源。 于是九有学院选修历史学的人数暴涨。并且在她的课堂上无论是学生们对各种讨论的参与程度还是课堂上的纪律都显得格外出色。 司马杨云渐渐对此习以为常。 以至于今天当她站在教室门外听到里面乱糟糟的吵闹声时以为自己走错了教室。 一群男生围在教室后排热情而激烈的讨论着什么问题。即便是女生们也都交头接耳咬着耳朵不时转头看向教室后面。 这令她非常诧异。 以往当她走进教室后学生们总会整齐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桌上摊开课本手边备好纸笔。 而现在似乎只有几个人注意到历史课讲师的到来。 司马杨云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门后那张白纸。 然后她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一层厚厚的粉笔灰糊在了白纸表面把那个线条简洁的简笔画小人儿牢牢遮掩在下面。 司马杨云伸出手拂去白纸上的粉笔灰。 简笔画小人儿疯狂的晃着脑袋让自己的线条显示的更清晰一些。 当然它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老师……来啦!” 门后白纸上的简笔画小人儿拉着嗓子嚎叫了一声。 教室里的吵闹声安静了一瞬学生们这才发现历史课讲师已经站在教室门口了。 司马杨云歪着头对学生们微微一笑抬起手摆了摆给大家打了个招呼。 桌椅板凳撞击的杂乱声音顿时响起。 片刻之后司马杨云站在讲台上面对台下黑压压的新生开始了这个学期的第三节历史课。 “上节课下课的时候我让你们每个人准备一个关于历史的问题在这节课大家互相讨论得到答案。” 司马杨云的声音并不响亮却非常清晰动听: “这个问题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回答她的是学生们整齐的回答声。 尤其是男生们吼的格外用力。 司马杨云眉眼弯弯低头翻开了自己的讲义。 “历史的本质是传承。” “人类在漫长的进化中积累了许多的经验有一些能够刻进我们的血脉通过繁衍传承下去;还有一些只能通过历史铭记让先辈的牺牲不至于浪费。” “白丁有自己的历史、妖魔有自己的历史、天地间千万种生灵但凡开启心智都懂得记录历史、传承智慧。” “但这些历史又有各自不同的特点。” “妖魔的历史是一部杀戮史、是由它们对未知之主的献祭缀连起的黑暗。” “白丁则囿于天赋只能通过有限的文字摸索模糊的过去。他们的历史是时间、空间与事件相互联系所产生的一种概念。历史必须是客观的。而凡人的文字从来都不是一个客观的载体。” “而巫师则不一样。” “巫师可以感受到生命在进化中带给我们的震撼。” “在巫师们眼中同一段历史每个人都会得到自己的认识这种认识会深刻的影响你的魔法力量。” “一秒钟的历史可以让你感动一百年的历史会让你感到沉重而一万年的历史则会让你感到震撼。” “震撼之后你才会发现魔法真正的魅力所在。”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历史也是未知的 “一秒钟的历史可以让你感动一百年的历史会让你感到沉重而一万年的历史则会让你感到震撼。” 郑清重复着这句话脑海中浮现了无数画面与片段浑身上下因为遣词用句间透露的沧桑感而颤栗。 教室里静悄悄的。 黑板上沿端坐的小精灵们仿佛雕塑一般沉默无声。 天空没有云彩。 初秋的阳光有些刺眼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显得有些洁白、又有些遥远。 许多人都沉浸在这优雅而隽永的意境里。 更多人则把老师的话语记录在了历史课本的扉页上以示警醒。 萧笑的身子挺得笔直他一手抓紧毛笔另一个手按在自己的笔记本上非常用力的做着笔记仿佛想把整个人都塞进笔记本中似的。 郑清面前则摊放着厚重的《大历史·世界近现代史篇》。 他的屏住呼吸神情专注竭力把握司马先生在开场白中说到的每个词。 是的司马先生。 严格意义上来说除了吴先生这是第二位要求郑清喊他‘先生’的老师。 虽然司马杨云看上去非常年轻、并不比教室里坐着的学生们大多少;但她在第一节历史课上就向所有的学生提出一个要求。 “我不是学校的教授。” “所以你们如果想要表达对历史的尊重可以称呼我‘司马先生’。” “这并不是强制性的要求……我也不会因为这点事情降低你们的期末评语。” 当时学生们因为司马杨云这句稍显俏皮的话哄堂大笑男生们笑的尤其响亮似乎在以此来表达对讲台上那位大美女的赞美。 那个时候许多人对历史学的浅薄认知仅限于这是一门通识课、有一位大美女当老师。 而从第二节课开始郑清对于这位‘女先生’就有了截然不同的认识。 那节课上司马杨云着重概论了魔法与历史之间的关系。 “在历史课上我会用魔法带领你们感受历史的沉重与沧桑。” “在特定的条件下运用一些魔法技巧我们可以漫步时光的长河。让每个人都能自己感悟历史。” “这就是‘研读类’魔法。” “当然这类魔法并不是让你们真实漫步历史长河……那是属于大巫师以上的伟大存在才会涉足的领域……研读类魔法只能允许你通过有限的视角窥视到部分世界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因此在我的课堂上会涉及你们占卜、魔文、魔咒、符箓、阵式等多门学科的知识。用一句话来概括——如果没有良好的基础你们很难学到真正的历史知识。” 当时郑清对于这番总结忧心忡忡。 虽然近两周的大学生活让他对未来的求学生涯多了几分信心但这并不代表他有了成竹在胸的底气。 毕竟他的魔法基础绝对不称不上‘良好’。 但司马先生接下来的一番话给了他许多安慰。 “但是扎实的魔法基础并不代表你能准确认知这个世界……魔法基础比较差也不代表你对真实一无所知。” “真正的历史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准确总结的。” “在我的课堂上你不会得到死板的历史你也无法知道历史的真相。” “但你会通过探索得到最合适自己的历史得到你的能力所能明白的历史。” “现在闭上眼假装你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问自己你对我们的世界了解多少?你想知道什么?” “睁开眼睛。打开你们面前的书本你们所能了解的部分都在里面。你们所不了解的部分也在其中。” “学会研读历史书籍中的真实就是你们在历史课上最大的收获。” “在遣词造句间摸索时间长河残留的片段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 “你们要透过那模糊的迷雾感知历史那不为人知的真相得到属于自己的历史。” 说到这里司马先生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让所有人都对她提到的奥秘向往不已。 “我总觉得自己来错了教室。”郑清当时曾对萧笑小声抱怨道:“这节课给我的感觉更像是占卜课……而不是历史。” “一个是已经发生的一个是还没有发生的。”萧笑目光灼灼的盯着讲台上的老师声音有些空洞:“唯一的事实在于……它们都是未知的。” 历史已经发生了怎么会是未知呢? 郑清百思不得其解。 …… 今天是第三节历史课。 讲台上司马先生的开场白已经结束。 “我用三节课的时间来为你们学习历史奠定基础。” “我希望这些时间没有虚度。” “现在按照之前的课程规划我允许你们在走进历史长河之前向我咨询一个问题。” “但是以后你们的课业都必须符合我在这三节课中向你们提出的要求:所有的真相都要你自己去寻找。” 说完司马先生合住手中的讲义抱着胳膊慢悠悠的在讲台上来回踱步。 讲台下的新生安静无声。 没有人率先起身抛出自己的问题。 司马先生似乎并不奇怪仍旧安静的一步一步来回走动。 “咚、咚、咚。” 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教室里回响让郑清有些心烦意乱。 他从《大历史》中抽出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了他在前几天冥思苦想出的一个问题。 “巫师从哪里来。” 他犹豫着要不要第一个提出问题。 教室里的气氛蠢蠢欲动许多人似乎都在起身与等待之间徘徊。 男生们唯恐自己的问题不佳影响他们在美女老师心目中的形象;女生们则更多属于一种矜持。 没等郑清犹豫完毕一个瘦削的身影已经站起身。 是刘菲菲。 整间教室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以这位九有学院的首席生作为第一个提问者既不唐突也不显得失礼。 “先生好”刘菲菲首先微微鞠躬向老师表达自己的敬意。 司马先生轻轻颔首。 “我的问题是关于巫师界的隐匿有关”刘菲菲顿了顿鼓起勇气说完了自己的问题:“巫师为什么不与白丁们分享自己的魔法技艺?一些高深的技巧也许他们不理解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学习啊……现在的白丁社会是一个非常开放与繁荣的社会如果有合适的引导我们也许能和平共处。” “蠢货谁会跟自己的食物和平共处。”不远处一个白袍巫师发出了短促刺耳的笑声。 是安德鲁那位泰勒家族的年轻狼人。 刘菲菲的脸涨得通红。 “安德鲁同学扣一个学分。请大家注意课堂纪律。不要在其他人说话时插嘴也不要在我的课堂上出现歧视性言论。” 司马先生的语气仍旧温文尔雅但是教室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安德鲁撇着嘴露出了满不在乎的表情。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巫师行为管理办法 从接触巫师世界的第一天起郑清心底就一直有一个疑惑。 为什么巫师们会隐匿自己的行踪。 他也曾经有许多猜想。 比如现代社会的科技过于发达、巫师隐匿是担忧被狂热的科学家们捕捉研究;又或者普通人生活的红尘世界百事多对于巫师探索魔法真理造成阻碍为了能够一心一意做研究所以巫师们隐匿了自己的行踪;郑清甚至还曾消极的揣测是否因为普通人生活的地方没有某种‘灵机’、会导致魔法失效所以巫师们刻意规避了那些区域。 然而不管哪一种猜想都有这样或者那样不够圆洽的瑕疵。 进入第一大学在书山馆徜徉许久郑清逐渐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猜测主观性都太强与巫师世界的事实并不相符。 巫师世界并没有完全阻碍与普通人之间交流的渠道。 比如巫师联盟的外事工作委员会有一个‘巫师与白丁事务办公室’就专门负责巫师与普通人之间的联系沟通事宜。 而且许多巫师也曾变换身份深入普通人的世界做各种研究与调查。其中一些事迹甚至被收录进《巫师界大百科全书》之中。 最为关键的是郑清发现了一部法律——《巫师行为管理办法》。 这部法律规定了巫师与普通人之间交流的种种要求、限制了巫师在白丁世界活动的范围及程度、明确了禁止巫师随意出没白丁世界并将之纳入巫师法典之中。 然而不论这部法律多么详细在涉及最关键的部分——巫师为何要出台这部法律——总是语焉不详。 所以刘菲菲的这个问题非常合郑清胃口。 他立刻打起精神竖起耳朵紧紧盯着讲台上的司马大美女。 在处置了随意喧哗的安德鲁·泰勒之后司马先生蹙着她那双好看的小眉毛沉思良久才慢慢回答道: “刘菲菲同学的这个问题非常复杂。” “因为这个问题从某种程度上属于高深的魔法哲学范畴。”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其实也更倾向于社会学……当然并不是说它跟历史没有关系相反漫长的魔法历史中巫师与凡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一直存在。” “这里我可以简单阐述一下。” 讲台下响起一片哗哗的纸张翻动声。 许多人都拿出笔记本打算做笔记——阿尔法的学生大多使用羽毛笔;九有的学生大多使用毛笔;当然还有一些懒人会指使‘课堂精灵’帮自己做笔记比如那位手上带了十枚戒指的安德鲁少爷。 司马先生酝酿了片刻在所有人都准备好、专注的目光下才重新开口: “首先就像刚才部分同学理解的巫师与凡人实际上属于事实上的两个物种——当然这并不算歧视这是客观事实。” “我并不是提倡‘不可接触’的顽固巫师派——大部分时候我比较赞同保守巫师们的有限接触理论。” “既然不是同一物种这就会导致巫师与白丁们无法以通常的身份接触与沟通。” “尤其是当沟通的一方有无数种方式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另一方的时候其实已经不存在沟通的可能性。这种情况在行为学中一般被称之为‘命令’。” “其次巫师们并非敝帚自珍。我们已经多次向凡人分享了魔法技巧。” “比如火比如电比如核子。” “具体的事例你们可以参考阅读《世界近现代史篇·白丁纪元》与《诸神时代·众神的黄昏》两部著作。这些历史书在书山馆中都有备份你们可以抽时间去借阅一下。” 讲台下响起了一片刷刷的笔记声。 郑清飞快的记下了这两本书并在下面勾了一道波浪线作为着重标记。 在课堂笔记时他还是习惯使用中学时常用的钢笔。一方面虽然他有一定的毛笔字基础但这并不能掩盖他不擅长用毛笔速写的能力;另一方面这只是个习惯而已。 讲台上的司马先生这一次没有等候学生们做完笔记反而加快了自己的语速: “最后实际上巫师已经多次尝试融入凡人的世界但是并没有取得良好的效果。” “普通人类有明确记载的历史只有五六千年这段简短的历史在巫师史中被称作‘白丁纪元’。” “在远古的‘蛮荒纪元’与‘白丁纪元’之间有段长达数万年的历史被称为‘诸神时代’。” “在诸神时代强大的力量没有制约凡人们沦为巫师的奴隶。” “没有人在意蝼蚁的生死。” “漫长的时光让巫师们忘却自己也曾经是蝼蚁的一部分。” “即使最近的例子有些认真的同学应该已经从《大历史·世界近现代史篇》中读到过——维也纳的邪恶灵魂法师通过大规模散布仇恨引爆了凡人世界最惨烈的厮杀。” “在凡人们可以抵御巫师咒语之前任何过度的接触都是有害无益的。这就是为什么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在第一千五百三十六次会议上一致通过了《巫师行为管理办法》——也是为什么巫师们会将核子的力量带给凡人。” “核子也是盒子。在白丁们没有打破壁障的能力之前只有盒子能够保证他们有限的安全。” 郑清手中的笔尖飞快的颤抖着许多新奇的说法从司马先生的口中说出来令他茅塞顿开。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什么事情令人感到快乐那么探索未知一定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件。 就像现在。 他触摸到了一片未知的世界。 “也许有的同学意识到了另一点。” 司马先生目光一闪忽然将之前的那番解释又做了部分否决: “有限的法律约束并不能完全限制巫师们在白丁世界活跃的欲望。” “这个时候你们就需要了解巫师彻底淡出白丁世界的另一大因素——静默理论。” “《巫师行为管理办法》是巫师社会对自己的道德约束那么《静默论》则是天地法律为白丁们套上的铠甲。这些约束共同造成了当代巫师从凡人中消失的现象。” 司马教授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阻止了堂上学生们提问的冲动用一个建议结束了这个话题: “对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到此为止。继续下去涉及一些高深的哲学原理你们可以在下周三魔法哲学课上向姚教授请教。”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巫师从哪里来 静默论——魔法的哲学——姚教授。 郑清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这些关键词再次打上着重号。 今天就是周三下午就有一节魔法的哲学。 完全可以在上课前向姚教授咨询一下这个问题郑清思忖着在那几个关键词下又勾勒了几笔。 他下意识的忽略了司马先生让他们下周三再去向姚教授咨询这个问题的说法——或许他意识到了但他认为那只是先生的口误。 在解答完刘菲菲的问题之后司马先生示意同学们继续提问。 郑清瞟见几个阿尔法学生跃跃欲试的表情连忙举起手抢下第二个提问者的身份。几乎同时两名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也把手高高举了起来。 很显然作为学校的公费生郑清在老师那里的印象明显更深刻一点。 司马先生微笑着点点头示意郑清起身提出第二个问题。 九有学院的新生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虽然都是大学生但两所学院的学生经常出现这种孩子气的竞争。 “我想问的问题是巫师从哪里来。”郑清努力摒弃阿尔法学院那些挑剔的目光响亮的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司马先生皱着眉看了他一眼。 “就像白丁的历史书中人是从猿进化而成、猿是从鱼进化而成、鱼是从微生物进化而成的。”郑清发觉司马先生眉宇间的疑惑连忙补充道:“不知道巫师世界有没有这种说法……类似进化的理论。如果有的话巫师是从何而来。” 与之前那个苍白的问题相比这个解释后的问题就显得丰满了许多。 司马先生蹙起的眉毛缓缓舒展开。 “真是一群有野心的孩子。”她抱着胳膊站在讲桌后嘴角扬起微微摇了摇头:“我以为你们会问一些比较……比较浅显的问题。” “比如十三世纪的妖精叛乱有没有受到妖魔的蛊惑;再比如历史上第一本法书诞生在什么地方;又或者青丘苏氏最强大的九尾狐妲姬是不是还活着。” “结果发现你们的心一个比一个大。” 课堂上传来善意的哄笑声。 对于这些年轻巫师而言这番似乎责怪的话语反而是一种莫大的肯定——就像嗔怪语气中总是包含的爱护多一些。 郑清尴尬的笑了笑脸色有些涨红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悄悄坐下。 但司马先生并没有回避他的问题而是给出了一个简短的答案: “从历史记录来看巫师与白丁同出一源。但在一个久远而不可考的年代两支智慧生命分道扬镳踏上了不同的旅途。” “如果要从历史角度来解答这个问题我只能回答到这里。”司马先生抱歉的笑了笑:“巫师也是从微生物发展而来。” 郑清张了张嘴但还没出声便被先生打断: “当然我知道你的问题实质并不在此。”司马先生点点头双手摩挲着桌子上的讲义语速稍稍变快了一些:“你想知道为什么巫师会踏上另一条道路、为什么同一片星空下孕育出两个文明、为什么会诞生魔法!” 郑清狠狠的点点头。 司马先生的这番引申非常合乎他的心意。 “这就是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很有野心的原因。”她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巫师与白丁最显著的差异只有一点——那就是魔法。” “所以如果要理解巫师从哪里来必须首先了解魔法从何而来。” “魔法是什么?” “魔法从哪里来?” “魔法的归宿在哪里?” “你的问题实质是在询问魔法的本质。” “而这个问题即便是我们学校的几位院长、乃至校长大人都不敢堂而皇之的给你们答案……这是巫师世界的终极问题。” “如果理解了魔法的本质那超越大巫师的境界唾手可及!” 教室里静悄悄的似乎所有人都被这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吓到了。 郑清默默咽了口唾沫。 老实说他最开始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并没有想这么远。他只是单纯好奇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诞生巫师这样一群不科学的生命。 当然司马先生把自己的问题拔的这么高并没有什么坏处。 所以郑清继续老老实实站在桌子后面乖乖听讲。 “与之前提及的巫师隐匿问题类似……这个问题实际上还是一个魔法哲学范畴内的问题”司马先生表情略微有些苦恼:“我仍旧建议你们找姚教授来解答这个问题。” 姚教授就是老姚是天文08-1班的辅导员主要负责第一大学的魔咒课但同时他也兼任天文08-1班的魔法哲学课程。 “我对这个问题无能为力。”司马先生最后摊摊手似乎看到郑清有些沮丧她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因为这个问题并没有令人满意的答案我允许你补充询问一个问题。” “那么……苏妲己还活着吗?”郑清几乎下意识问出了这个问题然后他立刻在心底哀嚎一声。 他似乎已经察觉到斜后方两道审视的目光。 “你确定要问这个问题?”司马杨云眉眼弯弯表现的非常高兴。 “不!”郑清毫不犹豫的反悔立刻低下头开始翻看自己的笔记本。 司马先生收敛笑容悄悄鼓了鼓嘴。 郑清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虽然他对苏妲己的生死之谜非常感兴趣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还需要保留一点公费生的矜持——尤其是伊莲娜也选修了这门课程。 所幸刚刚在听司马先生解释巫师隐匿的诸多原因时他记录了许多生僻的词语当时就有提问题的冲动。 现在恰好有这样的机会简直再完美不过了。 “教授能不能解释一下你刚才提到的‘顽固巫师’与‘保守巫师’?”郑清捧着笔记本读出了这两个稍显拗口的词汇:“因为听上去两个词差不多。” “这又是一个极度靠近社会学的内容。”司马板着脸回答道:“我希望下一位同学提一些更具有‘历史性’的问题。” 郑清尴尬的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笔记本。 当然司马先生也没有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她只是稍稍沉思片刻便飞快的解释道: “就像我之前讲过。” “在巫师们漫长的历史中与白丁的关系一直是一个复杂而又敏感的话题。”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何谓道德 毋庸置疑巫师世界拥有高度发达的文明。 他们的足迹跨越星河的阻碍他们的目光穿透时光的迷障。伟大的巫师端坐虚空垂钓诸天;弱小的巫师调制魔药延年益寿。 相比之下同在一颗蓝星上的白丁文明就显得逊色了许多。 他们没有能够砸碎虚空的强悍肉体没有能够看透虚幻的清醒目光;他们的寿命只有短短百年而且他们的世界也只有这颗蓝星这么大。 虽然同出一源但终究已经分道扬镳。 司马先生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有些清冷: “经历了多次失败的尝试之后巫师们逐渐放弃了重新与白丁们合二为一的选择开始隐匿自己的行踪。” “这个时候在对待白丁的态度方面巫师世界逐渐形成了三个主要的派别。” “顽固巫师、保守巫师、激进巫师。” “顽固派提倡巫师应该与‘凡人’彻底隔绝认为凡人们属于‘不可接触者’。” “这个派别的巫师中有很多血统至上论的支持者他们认为人类与巫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命过多的接触会导致巫师力量的流失;当然也有部分学者认为一些顽固巫师纯粹是怠于与凡人打交道希望把有限的时间投入到无尽的魔法探索之中。” “这一派别的拥趸主要集中在一些传承悠久的古老势力中比如血族中的密党、东海的蓬莱等等。他们在当前巫师界并不是主流——事实上这些顽固派的巫师甚至多次在巫师联盟的大巫师会议中提案希望能够解散第一大学彻底回归中古世纪的封闭传承体系中。” 看得出司马先生并不喜欢这个派别的巫师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嘲讽。 郑清非常理解这种不满。 在他看来顽固巫师们的选择无异于闭关锁国、自戮双目。 即便在普通人的历史课本里这种落后的选择也被认为是历史的倒退何况更加发达的巫师世界呢? “保守派认为巫师可以与‘白丁’保持有限接触。” “他们认为白丁与巫师同出一源作为更发达文明代表的巫师世界有责任与义务指导白丁世界向更文明的阶段进步。” “当然根据立场不同保守派中也有许多不同的声音但无论如何保守派的观点属于当今巫师世界的主流。包括第一大学、月下议会、巫师议会等巫师世界主要力量都属于这个派别。” “激进派的巫师则希望巫师世界能够重新开放再次尝试与白丁文明融合。” “这个派别认为白丁与巫师作为双子文明冥冥中自然可以互相促进共同进步;隔离政策是一种落后的歧视性政策。” “那么……你怎么认为?”司马先生停止解说按着自己的讲义目光紧紧盯住郑清。 “听上去似乎激进派对普通人更友好一点。”郑清犹豫着回答道。 “错!” 司马教授重重拍了一下手中的讲义将教室里的学生们都吓了一跳: “这就是我要让你们记住的——在探究历史的过程中永远不能武断、尽量不要下结论!” “不要用你们小脑瓜里那种简单的逻辑来思考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关系!” “实际上许多顽固派巫师希望保护人类文明的独特性他们认为巫师的介入会导致人类文明丧失进取性;而也有许多激进派的巫师在憧憬着诸神时代的荣光。” 所以所谓保守派巫师就是在顽固派巫师与激进派巫师之间和稀泥罢了。 郑清暗暗吐槽着颇为不齿——难怪这个派别的力量最为庞大。 说到底只是角度不同罢了。 这样想着他的思绪又忍不住飘回巫师隐匿那个问题中去了。 从白丁的角度来看巫师们的确从这个世界中隐匿了自己的行踪。 而在大多数巫师看来他们只不过扎紧了自家院落的篱笆掩上了院落前的大门阻止门外不速之客的访问而已。 就像一个村子的两户人家。 一个富家大户自然会高筑围墙、紧锁院门不喜欢与另一家穷酸打交道。 角度不同看问题的方式就不同结论自然不是同一个意思。 郑清心底明悟着手指不由自主拂过一小段话。 那是《世界近现代史》中引用的巫师界著名通俗读本《文明的道德》中的一些句子。 “这个世界是巫师的也是白丁的但归根结底还是属于巫师的。” “巫师拥有更加更加广阔的视野、更加丰富的资源。我们的世界从广度与深度上都囊括了这颗小小的蓝星。” “各甘其食各美其服各安其居各乐其俗。” “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此乃道德也。” 他终于明白这本书为何被称为‘文明的道德’——对于有巨大代差的文明而言保持距离就是最美的道德。 当郑清回过神司马先生仍在讲台前侃侃而谈却不知把话题已经延伸到哪里去了: “理念不同想法各异自然会诞生许多不同的派别。” “在今天的巫师世界这种事情相当普遍。” “比如针对银河议会态度不一就有银河巫师与本土巫师的区别;针对巫师教育的方式又有学院派、血缘派、师承派的区别;针对巫师出身又有贵族巫师与平民巫师的区别。” “在学校这个简单的小社会中如果你们细心体会就能感受到不同群体之间方方面面的矛盾与妥协——这也是大学教育的一重含义。” “我希望我的学生们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独特、自由的烙印而不是被这些笼统繁杂的派系所影响。” “我思故我在。” “没有自己思考的人生不是独立、完整的人生。” “这个问题到此结束下一个同学。” 司马老师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扣了扣讲桌将教室里神游的学生们唤了回来: “我希望后面同学提的问题能够更契合我们这门课。” 郑清微微叹口气揉揉眼睛将发散的思绪收了回来。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萧博士的问题 与九有学院两位公费生过于宏观的问题不同阿尔法学院学生提出的问题就具体了许多——但这些问题也显得非常尖锐。 比如安德鲁询问‘1862年解放妖精宣言是否降低了巫师世界的生产力水平’令一个名叫朱利安的男生则询问‘十九世纪上半期激进派、保守派、顽固派等不同巫师派别如何面对维度学派的崛起’。 稍有一些历史学基础的人都知道18-19世纪巫师奴役妖精的行为属于魔法史中为数不多的黑历史之一而维度学派的崛起更是让一些传承上千年的巫师流派彻底断了根基。 虽然巫师界并不限制相关历史与理论的研究但讳其忌言在日常生活中非常普遍。 许多年轻巫师对这些黑历史很感兴趣却囿于能力极少有人能够读懂历史书中字里行间的含义。 听到有人询问这种问题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学生都努力打起精神期待司马先生的回答。 对于安德鲁的问题司马先生给出的结论是‘否’并温和的建议他查看‘百年巫师生产力年鉴(白丁历1800-1900)’同时清洗相关数据做成表格在下节课上课之前呈交作为他的课外作业。 对于第二个问题司马先生为朱利安列了一道长长的书单包括《忏悔录》《圣爱伦岛回忆录》等大批当时受到维度思想冲击的诸多大巫师所做的著作研究他们的思想与行为并鼓励这位阿尔法的男生在接下来的一个学期完成一篇以此为题目的三万字论文。 有了这些同学的‘以身试法’其他学生明显乖巧了许多。 他们提出的问题也变的非常简单了。 比如蒋玉询问‘老子西出函谷关是否确有其事’、唐顿则对‘月女西子生死之谜’非常感兴趣而辛胖子这种眼力见非常强的人自然顺着老师的意思询问‘苏妲己是否还活着’这个问题。 似乎终于等到有学生询问这个话题司马先生原本有些含蓄的笑容都灿烂的许多。 甚至在辛胖子表示受益良多之后司马大美女毫不吝啬的奖励了胖子一个学分理由是‘鼓励这种积极向上的学习态度’。 这件事让辛胖子得意的笑脸挂了整整一个中午。 “再笑下去你那胖脸就挤出十八个褶了!”郑清在下课后不无酸意的鄙视道:“不就是一个学分嘛……感觉你都快飞起来了。” 天见可怜他完全没有看出来苏妲己的生死问题能够在多大层面上体现死胖子积极向上的学习态度。 “嫉妒红果果的嫉妒。”辛胖子晃着粗短的手指连连摇头:“说到飞起来我觉得萧笑飞起来的概率更大一些……当然他是被人揍飞的概率。” 郑清闻言忍不住回过头心有戚戚的瞅了萧笑一眼。 这位个头不高、喜欢带一副黑框眼镜经常抱着一个厚笔记本的第一大学特招生在刚刚结束的历史课上做出来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那是快下课的时候。 教室里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提过问题了。 萧笑是最后一个站起身的学生。 “萧笑。”司马老师翻了翻手中的花名册脸上挂着鼓励的笑容:“今年第一大学的特招生……久仰大名啊不知道你为大家带来了什么优秀的问题呢?” “我有一个问题思考了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准确的答案。”萧笑慢腾腾的站起身推了推眼镜双手撑在桌子上语气显得非常坚定:“所以想在这里向司马老师确认一下。” 还有萧大博士不知道事情! 郑清很感兴趣的侧过头看着身旁矮个子的男生。 作为平日里为众人解惑的大师萧笑似乎无所不知。即便有一些问题当场没有给出准确答案他也会钻进图书馆想方设法找到详细的解释。 因为解答的问题多了班上的同学渐渐把‘博士’这个头衔挂在萧笑的身上。 明于古今、温故知新、博文广知是谓博士。 虽然开学还不到一个月但萧笑的这个绰号却飞快传播开来并非常罕见的获得大部分人的认可。 现在这位众人公认的‘博士’竟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他的问题引起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 “说来听听?”司马老师似乎也很感兴趣的点点头。 “敢问”萧笑顿了一下扭头四顾发现很多人都紧紧盯着自己顿时闭口。 察觉到萧博士的不安越来越多的人转过头等待后续的问题。 四周好奇与期待的目光愈发密集。 萧笑沉默再三最终摘下眼镜看向讲台大声问道:“敢问司马先生芳龄几何可有良人?” 郑清愣了半天转过头看着摘掉眼镜的萧笑一脸腼腆与正式的表情脑海中仔细掰碎重组了他刚才说的每句话然后再呆滞的看向讲台上脸色逐渐涨红的司马老师。 教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就连窗外的风儿都止了喧嚣在暖和的阳光中歇了脚。 仅仅过了几秒钟。 班里轰然一片口哨声叫好声不绝于耳整层楼为之沸腾。 司马教授之前凭借扣分镇压下去的气氛瞬间爆发了出来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郑清一脸膜拜的看着这个小个子的家伙感觉他的身影从来没有这样伟岸过。 “太牛气了太厉害了!”他喃喃的说着跟着大家用力的敲着桌子。 “安静!”萧笑尖叫着但是这点微弱的声音很快被其他人轰轰然的叫好淹没掉。 “不要吵不要吵听老师怎么回答!” “对对老师还没有回答呢!” 在四处弥散的八卦之气的镇压下教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司马杨云先生经过短暂的尴尬后已经回过神脸色通红的笑道:“这又是一个跟历史关系不大的问题。” “先生!”安德鲁粗声粗气的吼道:“这个问题跟历史老师有关……所以跟历史有关!” 许多人大声叫好。 郑清第一次发现泰勒家那位举止粗鲁的小少爷也有几分急智。 “而且萧同学这是两个问题”司马先生用力敲着讲桌试图遏制重新沸腾起来的氛围:“我之前只同意回答你们一个问题的。” “博士!快选一个!”喧闹声再次响起。 “选第二个!” “萧笑!!!选第一个!” “选一个!选一个!”学生们的欢呼声汇成汹涌的波浪强行摧毁了阻挡在前方的任何阻碍。 “那选第二个问题”萧笑干巴巴的问道:“先生可有良人?” “还没有。”司马老师微笑着回答后敲敲桌子飞快的安排道:“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下周再见!” 说着这位一直优雅自如、淡定自若的淑女抱着讲义落荒而逃。 甚至都没来得及布置课后作业。 整个教室的气氛轰然而起渐渐汇成了两个字: “萧笑!” “萧笑!” “萧笑!” 郑清在一堆人里喊得格外带劲儿。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口诛语伐 当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同学们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撼中彻底清醒。 鼓掌声、叫好声、拍桌子蹬地板的声音、声嘶力竭的吼叫声、还夹杂了一些咒语制造的爆裂声教室里的气氛一度非常混乱。 穿灰制服的小精灵校工们被这些年轻巫师暴躁的表现吓的四处乱飞。有的躲在窗帘顶端有的躲在头顶吊灯后面还有的干脆扒开教室后排的橱柜战战兢兢躲在那些厚重大书的夹缝里。 唐顿与几个阿尔法学院的学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这些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年轻人赶出了教室。 教室里只留下郑清几个人与萧笑还未撤离。 “你们几个看着他”在关闭教室门临走之前唐顿把脑袋探进教室叮嘱道:“过几分钟等走廊清净一点之后再走……看紧他别让他再做什么傻事!” 说罢唐大班长用力砰上教室门。 隔着厚厚的教室墙壁门外仍旧可以隐约听到一些学生希望拜见博士的声音以及唐大班长声嘶力竭的驱逐声。 几只小精灵大着胆子从窗帘后探出脑袋打探风声。 然后她们发现教室里还有人在于是立刻‘兮兮’的尖声叫着飞快的缩了回去。 萧笑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身子挺得笔直手头摊放着他那本厚厚的笔记本。 “其实这件事也不算特别蠢。”张季信忽然哼哧哼哧笑了起来:“起码因为他捣乱司马先生这节课没有给我们留课后作业。” 其他几个男生顿时低低笑了起来。 只有辛胖子仍旧板着脸。 “我很失望!”胖子伸出右手粗短的食指在半空中用力晃着用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说道:“非常非常失望!” 没有人询问原因。 所有人都知道他为什么失望。 “萧……大……博士!”郑清拉长声音非常友好的给萧笑按摩肩膀:“你不觉得……你该给我们说点什么吗?” “你竟然背着我们搞了这么一出!”辛胖子背着手在萧笑面前来回踱步用力的挥着手愤愤不平的叫道:“太让人失望了……你完全可以跟我们商量的嘛。” “商量什么?”张季信歪着脑袋把指头掰的咔吧作响:“商量我们要不要在他表白的时候捧着法书在一旁齐声祝祷?还是商量着请一堆丘比特小精灵来教室撒花!” “他的本子上竟然一个字都没有!”郑清的脑袋越过萧笑的肩膀诧异道:“我一直以为他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全是笔记呢。” “重点!”辛胖子痛心疾首的叫道:“这是重点吗?现在是关心他本子上有没有字的时候吗?我们的大班长唐大班长还在教室外面给他抵挡那些无妄之灾现在是关心他笔记本上有没有笔记的时候吗?” 教室外的走廊间唐顿是声音仍旧隐约可闻。 郑清果断的摇了摇脑袋。 “我说”段肖剑踢踢踏踏的在教室里走了几圈忽然凑了过来哼唧道:“我们需要把他看这么紧吗?都已经在课堂上当面表白了……他还能干出什么蠢事?” “你之前能想到他会搞出这件事吗?”辛胖子斜着眼睛唏嘘不已。 段肖剑愣了愣飞快的摇摇脑袋。 “所以”胖子强调道:“你凭什么认为他之后不会做什么……更加愚蠢的事情!” “他总不至于跑到东桃园硬闯教授们的精舍吧。”郑清干笑着转头看向萧笑:“你不会的对吗?” 萧笑仍旧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吱声。 只不过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羽毛笔正蘸着墨水在那空白的笔记本上飞快的写着什么。 漆黑的墨水落在笔记本上后迅速渗进纸面没有留下一丝墨迹。 簇新、光滑、干净仿佛一本刚刚拆封的新笔记本。 因为他的笔尖移动的飞快郑清并没有看懂他在写什么。 “这个本子真有意思。”年轻的公费生瞟着那根飞快滑动的羽毛笔小声嘀咕着全然忘记自己刚刚问的问题。 “你是属金鱼的吗?”辛胖子恨铁不成钢重重拍了郑清肩膀一下:“刚刚说的话你就忘了?” “啊?”郑清回过头一脸茫然继而飞快清醒:“他的本子有问题!” “我们都知道他的本子有问题”辛胖子挤开郑清用胖乎乎的胳膊搂着萧笑的脑袋屈着手指用力扣着萧笑的笔记本气咻咻道:“就像这个主人一样……都有问题!” “我单知道萧博士是一个学识广博的人却不知他的爱好也是如此广博。”段肖剑用一种肉麻到了极点的声音夸赞着:“真不愧的众望所归的‘博士’啊!” “《相书》有云‘行如火炎轻且薄眼斜浮露贱而银’”张季信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桌子上正一本正经的盘腿坐着飞快的翻着手头的相书讲的头头是道:“你们看萧大博士的模样面形多火色眼尾略弯瞳仁常向上做斜视眼中水雾朦胧端的是一副轻薄银贱的浪荡子模样!” “我觉得你脸上的火色比博士重多了。”郑清看着张季信那张红脸忍不住吐槽道。 “这是血气!”张季信脸红脖子粗喘气声都大了许多:“血气你懂吗?气血上涌、精神焕发的表现……跟他那副满脸桃花的模样差远了!” “我就说他今天早上又是换新腰带、又是涂脂抹粉在穿衣镜前折腾了小一个钟头”辛胖子忽然在旁边捶胸顿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因为这个事情啊……如果早点商量虽然我会的魔法少但从花坛里薅几把玫瑰花还是办得到的。” 说话间教室外的噪音已经逐渐低沉终渐渐消失不可闻。 郑清从怀里掏出怀表看看时间已经过去小半个钟头。 因为下午还有老姚的哲学课所以他招呼大伙儿开拔走人。 小精灵们从教室的各个角落钻出来在半空欢快的飞来飞去庆贺这些暴躁的年轻巫师离开。 门后那张白纸上的简笔画小人有气无力的吆喝着‘退……朝……’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空旷的校园 走廊里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空荡荡寂静无声。 这栋大楼仿佛在片刻之间失去了生机变得死气沉沉。 “这些人跑到也太快了吧”郑清瞅着眼前空旷的走廊小声嘀咕着。 他的声音在幽静的走廊里显得异常清晰。 没有人回答。 徘徊在教学楼里的幽灵在墙壁后面发出似哭似泣的呜咽声偶尔穿墙而出被墙皮刮下几缕残躯于是空气中便留下它们路过的痕迹。看上去乳白色、朦朦胧胧仿佛冬日结了冰花的窗户又像清晨临钟湖面蒸腾起的雾气。 悬挂着走廊两侧的高大画像间也不时传来窃窃私语。那些肉体早已腐朽、唯有一丝精神长存的偶像凭借着人们心底的一丝念想苟延残喘。虽然仍旧保留着些许思维能力但真正睿智的灵魂早已离去。 与幽灵一样。 这些木框里的画像因为执念的影响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化身碎嘴老太太嘀嘀咕咕对着空旷的走廊诉说自己往日的荣光。 这些声音让年轻巫师们心烦意乱。 “憋哭辣!”张季信终于忍不住攥着拳头重重擂在灰扑扑的墙壁上发出咚咚的沉闷响声。 幽灵们似乎被吓了一跳原本凄凄惨惨的呜咽打了个嗝;相框里的偶像们也停止窃窃私语惊讶的看向暴躁的年轻巫师。 然后它们被激怒了。 仿佛一座刚刚被洪水冲垮的堤坝又像是一个被竹竿捅在地上的马蜂窝。 这些残存思念体的反击以更加猛烈的方式爆发开来。 咆哮声、怒吼声、鬼哭狼嚎的尖叫声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负面情绪在幽静的走廊里迅速蔓延开来。 一时间郑清像是被人拉进了鬼片里。 冷飕飕的凉气从不知名的地方冒出来舔舐着他们的脖颈、耳垂与脚腕;此起彼伏的鬼哭从四面八方传来更是让人心神不安。 时不时还会有几头幽灵耷拉着舌头、翻着眼睛突兀的从天花板倒吊下来把这支由新生组成的小队吓个半死。 张季信似乎明白自己闯了祸带着拳套一语不发的冲在队伍最前方为众人开路。 郑清手里扣着一沓符纸脖子上挂着那颗油亮的黑驴蹄子小心翼翼的跟在队伍后面为大家压阵。 就连一贯神经粗大、表现跳脱的辛胖子在这种氛围中都乖巧的保持了安静。 一直走出主教楼的大门来到灿烂的阳光下那些思念体的嚎叫声才渐渐淡去。 队伍里原本稍显压抑的气氛终于得到缓解。 “我就说学校太惯着它们了。”张季信回头瞪了一眼阴沉沉的主教楼怒气冲冲的说道:“怎么能让一群死人的灵魂呆在我们上课的地方呢?” “的确对风水不好。”胖子心有戚戚的补充道。 “你们这是标准的种族歧视……幽灵不是死人的灵魂它们属于一种特殊的生命形式。”段肖剑在队伍中干巴巴的纠正道:“作为月下议会五大种族之一幽灵们还拥有一个上议员的席位……如果《贝塔镇邮报》的记者知道你这番表态又该写文章抨击九有学院的教学理念了。” “好像谁在乎似的。”张季信哼哼着却也最终闭上嘴巴没有继续出言不逊。 “我觉得它们也就是吓唬吓唬我们”郑清终于回过神提醒道:“我们从二楼最深处跑到教学楼外差不多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如果那些幽灵真的打算做点什么也许我们现在还在楼梯间打转呢。” “你是说鬼打墙?”段肖剑非常感兴趣的凑了过去:“我知道积年老鬼特别喜欢这种迷惑人的手段但是从来没有遇到过……你是公费生一定见过的对吧。” 郑清愣了一下干笑两声没有回答。 “其实刚才我就一直想问”辛胖子捏着下巴面色沉重的看着萧笑:“萧大博士你在课堂上问司马先生……有没有老公的那个问题做什么?” “还需要问?”郑清的声音陡然提高七八度叫道:“当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他的声音在小广场上显得非常响亮甚至都能听到微弱的回音。 萧笑原本抱着笔记本、板着脸在队伍里默不作声的行走在这时却忽然停下脚步。 “有没有感觉周围人变少了?”他的眉毛扬得老高神情有些疑惑:“大中午的人都跑到哪里去了?” “下课了教学楼当然没人了……不要转移话题!”辛胖子扳着萧笑的肩膀态度强硬的问道:“你先说清楚你问司马大美女那个问题用意何在!” 萧笑斜了他一眼扶了扶眼镜没有回答。 “好像人真的少了许多诶。”郑清眯着眼晃晃有些昏沉的脑袋。 虽然现在已经是秋天时节但秋老虎的威风丝毫未差中午的阳光依然非常毒辣。 刺眼的光线穿透淡薄的云彩毫无遮掩的落在地面明晃晃的一片走在路上让人眼晕。 “也许因为太热了?”辛胖子终于松开萧笑的袍子转过头狐疑的打量着四周猜测道:“大热天谁愿意在外面呆着!” “为什么没人提意见……”段肖剑吐着舌头耷拉着肩膀原本就有些驼着的背显得更加弯曲了:“星象监把气候模拟的也太过分了吧……差不多就行了。” “哼这还没到冬天呢。”张季信收起拳套不屑的皱皱鼻子:“听我哥说那些管气候的家伙最喜欢在冬天隔三差五来场暴雪。到时候你顶着大风雪去上课那滋味不要太酸爽!” 几个人一边抱怨着学校各种见鬼的规章制度一边顶着烈日溜溜达达向临钟湖走去。 萧笑走在队伍中一直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郑清知道他板着脸的原因。 主教楼前这片面积不大的小广场竟然真的空无一人。 即便广场边缘那些高大茂盛的蕨类植物下的长椅上也没有往日拥坐在上面卿卿我我的年轻男女巫师们。 这相当不正常。 其他人很快也注意到了空气中流淌的异样讯息。 一向胆子最大对什么事情都毫不在乎的张季信此时也变得有些惴惴不安。 “是不是学校发了什么特殊通知我们没有注意到。”郑清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湖畔的阴影 今天是周三。 现在时间是正午十二点二十分。 虽然时间正是饭点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按时吃饭。 大部分时候九有学府主教楼前的小广场上总会有一些学生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滞留未去的身影。 而今天干净整洁的小广场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热辣辣的光线从头顶倾洒而下落在光秃秃的大理石地板上。 广场周围那些枝叶宽大的蕨类植物蔫巴巴的蜷曲着身子竭力抵抗越来越暴烈的日华。这些植物阴影下的木质长椅上空无一人连平日里趁着日头给树精子们喷水降温的校工也不知去向。 几名新生虽然心底感到不安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学府后苑走去。 无论如何这个选择都比傻乎乎的呆在原地要强一些。 直到几个人接近临钟湖才终于发现了一个新的身影。 准确说是这位穿着灰袍的校工主动显露身形拦在了几个年轻巫师身前——郑清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位先生刚才站在什么地方仿佛从空气中突兀的冒了出来。 “学生?”灰袍校工表情严厉的看着几个年轻巫师目光在他们的领口与袖口扫过强调道:“大一的学生?你们来湖边干什么!” 他的手里紧紧握着校工们标志性的巡逻杖神情有些戒备。 “我们刚刚上完课正打算回宿舍呢。”段肖剑迫不及待的回答道。 “学校里的人都去哪里了?”张季信紧接着问出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就是太奇怪了……从主教楼出来走到这里一个人都没看到”辛胖子抹了抹油津津的额头呼吸有些急促:“哦对不起我是说除了你一个人都没看到。” “临钟湖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萧笑探着脑袋目光越过面前的灰袍校工向湖面深处望去。 郑清也忍不住顺着他的目光远眺。 波光粼粼的临钟湖水与往日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点异常那就是气氛。 平日里湖畔周围虽称不上熙熙攘攘却也总是人来人往颇有几分人气。 而现在隔着老远郑清就嗅到了一股死寂的气息。 那些爱在湖面跳舞的红色大鸟消失的无影无踪;经常挂在树枝间的树精子们也不知躲在什么地方去了;更不要提往常坐在湖畔桌椅上读书的学生连影子都没留下。 郑清敢用怀里那颗油亮的黑驴蹄子打赌湖中的水鬼与鱼人们也肯定早就躲到湖底深处去了。 否则湖面应该会有它们在水中游弋时带出的莫名漾起的波纹。 “真是太奇怪了”年轻的公费生终于发现事情的严重性超出想象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他把手探进灰布袋里打算拿瓶清水润润喉咙。 “不要动!”灰袍巫师忽然厉声喝道:“你们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要动!” 郑清被吓了一个激灵塞进灰布袋里的手顿时僵在那里。 其他人也被灰袍校工紧张兮兮的表现给吓到了纷纷愣在原地。 “你们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要动!”灰袍校工重复了一遍命令同时把手中的木杖在地上用力跺了一下。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杖脚落地的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 细碎的尘埃顺势飘起漫天飞舞仿佛一团团破碎的阳光在视野中显得格外清晰。 尘埃未定还没等几个年轻巫师反应过来一连串轻微的爆破音便在周围响起。 “噗!”“噗!”“噗!” 五六道披着黑袍的身影眨眼间便出现在几名学生的周围。 他们头上戴着兜帽手中捧着法书五颜六色的光彩流溢其上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这幅场景似曾相识。 郑清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谁发的警报!”一名黑袍巫师越众而出掀起兜帽露出一张疲惫的面孔。 是托马斯。 “郑清?你在这里干嘛?”他几乎立刻发现了年轻巫师中那个熟悉的身影诧异道:“学生都统一在第一大厅里呆着……你们没收到通知吗?” “这几名大一新生出现在湖畔因为形迹比较可疑所以我把他们拦下了。”灰袍校工在旁边附和着。 你才形迹可疑! 你们全家都形迹可疑! 郑清在心底默默吐槽着但嘴里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敬: “我们刚刚从主教楼出来”他解释着:“下课后因为有些特殊安排……” 说着几个年轻巫师不约而同的瞟了萧笑一眼。 萧笑低着脑袋抱着笔记本一语不发。 “……所以我们几个人在教室多呆了几分钟。”说到这里郑清顿了顿补充道:“我们这节课是历史课司马杨云先生的课……没有收到什么通知。” “从教室出来就一直没人”张季信大着嗓门抱怨道:“在楼里面还被那些幽灵吓了半天……那些鬼魂儿一点也不讲究我们能不能投诉它们?” “不能。”托马斯非常果断的给出明确答案。 “如果你们惊扰了栖息在楼里的亡者会收到校工委的警告。”灰袍校工在旁边插嘴道:“这种警告会记录进你们的学生档案中。” 性格暴躁的红脸巫师嘴里发出不忿的低声咒骂。 “一群大活人跟死人计较什么”托马斯制止了年轻巫师冲动的表现沉吟片刻转头看向灰袍校工:“这里交给我们你可以继续查探了。” 灰袍校工微微鞠躬眨眼便消失在原地。 郑清仍旧没有发现他是如何消失的。 托马斯回过头目光在几个年轻巫师身上打量着似乎在掂量到底怎样处置他们。 “我们能动了吗?”郑清干笑着举起自己的胳膊晃了晃。 他的手仍旧塞在灰布袋里像戴了一只可笑的手套。 “不要紧张不用紧张。”托马斯微微摇头失声笑道:“虽然情况比较严重但还没到风声鹤唳……连一年级的小巫师都要提防的地步。” “到底出了什么事?”郑清把手从灰布袋里扯出来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其他几个年轻人也都竖起耳朵显然对这件事非常好奇。 “倒也没什么太严重的情况”托马斯轻描淡写的说道:“只不过湖边那头三百岁的老乌龟变成了干尸……跟那天晚上的河童差不多。” 郑清顿时瞪大了眼睛。 其他人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灵龟虽寿 灵龟一向是长寿的象征。 古书记载龟百岁而色白千岁背生毛万载能与人语于万载龟前祈福求缘无有不应。 临钟湖坐镇学府、沟通内外、是寂静河上一颗名副其实的珍珠。 因为湖边水汽充沛饵料丰富吸引了许多有灵性的动物长居于此。 在湖东岸的泥塘里便住了一大家子寿龟。 九有的学生之间口口相传这片泥塘中住着一位万载灵龟。曾经有许多挂科、重考的学长都在这里遇到过这头神龟并在祈祷后神奇的通过了学校的考试。 于是平日里这里也有许多学生来泥塘前祈福祷告期冀能够与那位灵验的神龟不期而遇满足他们心底那些小小愿望。 因为灵龟性嗜珠玉所以这些前来祈福的年轻巫师总会向泥塘中丢一些银角、金豆子作为敲门红包。 甚至还有那身家丰厚、性格豪爽的每次前来总不吝丢几枚玉币下去。 一来二去塘子里的寿龟们都养成白天晒太阳的习惯以便第一时间抢到学子们丢下去的钱币。 寿龟就是大草龟。因为这些家伙性格安静而且名字寓意好所以校工委便默认了它们随意圈划地盘、收取费用的行为。 虽然大家都希望见到那头万载神龟但大多数情况下在泥塘边见到的多是年纪不足百岁甲壳仍旧黢黑的小龟。 偶尔有一头背壳发白的老龟挤在这些小儿辈中间厚着脸皮抢玉币自然令人印象深刻。 “出事的那头灵龟你们大约也有印象”托马斯对于这些细枝末节自然没有保守的过于严格非常轻易的告诉了面前的年轻巫师们:“就是平日常在那群小乌龟中间抢钱的那头白壳乌龟。” “根据校工委的人记录这头灵龟年岁在三百一十岁至三百一十五岁之间。” “属于灵龟中年轻力壮的那种。” “与那头河童一样这头寿龟浑身皮肉干瘪龟甲也皲裂干枯……如果单纯看皮相定然会认为这是一头天年将尽的老龟。” “但与河童事件不同之处在于这头老龟的皮肉并没有被食尸甲虫啃食。与最近发现的其他几个案例相似……这也说明之前河童的遭遇只是一个巧合。” “只不过这一次枯萎的灵龟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刚刚下课的学生看见了……一度造成巨大的混乱。” 郑清完全可以想象那种混乱。 尤其学生们最近私下里流传的各种恐怖魔怪的传言一定程度上放大了他们的不安。 而凶手竟然胆敢在白天作案更加剧了流言异变的速度。 “看见凶手了没?”郑清忍不住插嘴问道:“谁第一个发现的!” “据说凶手是一团白影。”托马斯对于这方面的说辞非常谨慎语焉不详。 “至于发现者的身份你们应该都认识。”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补充道:“你们班的插班生那位名叫伊莲娜的吉普赛女巫。” 林间空地上出现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怎么是她!”郑清震惊的看着自己曾经的面试官:“她有没有事……受伤了吗?她现在在哪里?” 一连串的疑问从他嘴里说出。 “她很好很安全。”托马斯玩味儿的看着面前这个深情紧张的年轻人神情有了一丝恍惚。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这样的担忧与激情。 而现在。 时光易逝不能回往事只能回忆。 即便他的爱意依然深沉但那个明媚的女巫已经彻底消失在沉默森林深处一去不复返了。 “你还有机会。”他对郑清说了一句大有深意的话看着迷眼前迷惑的年轻人忽然展颜笑道:“巡逻队这边恰好缺几个处理现场的助手……你们有没有时间?” “她还在现场接受调查。”他补充道。 即便没有细说郑清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有时间!”年轻的公费生果断答应下来威胁的看了一眼周围的小伙伴们强调道:“我们都有时间!” 树荫下传出一阵低声的哄笑声。 “不要一副吃亏的样子”托马斯笑骂道:“原本这是大三老生才能赚的学分……让你们抢走算你们运气。” “还有学分!”年轻巫师间发出一阵意外的欢呼。 在前往湖东岸泥塘的途中托马斯向几个年轻巫师介绍了一下事情发展的情况。 因为今天是周三而且时至中午湖边来来往往的学生非常多。 所以当灵龟被人发现卧在岸上死气沉沉之后许多被惊叫声引来的学生都看到了那头枯萎的老龟。 感谢无所不能的魔法。 不到五分钟在校工委的人还没有正式定性这头老龟濒死的原因之前学府内的学生便被这桩突如其来的恶性事件惊动了。 如果没有前几天巡逻队接二连三的发现、没有学生们私下里传播的种种流言。 一头濒死的灵龟并不能引发整个学院的动荡与不安。 而现在。 在校工委的人想法设法试图掩盖这次事件的同时九有学院的学生会与社团联合会已经同时向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发去了质询函要求学校对这一系列的恶性事件做出明确解释。 在得到令人满意的答复之前根据《第一大学管理条例》学生们有权罢课、以保证自身安全为第一目标。 “所以”托马斯耸耸肩表情相当无奈:“学院发出了紧急通知。今天下午课程全部被取消所有三年级以下的学生都被学生会召集起来安排在第一大厅统一做安全培训。” “好厉害。”郑清啧啧称叹着。 他想起这周正在进行的学生组织招募新人活动心下打定主意去学生会看看。 “准确说是雷哲厉害。”托马斯纠正道:“不是每个学生会主席都有魄力向教授联合会议发出质询函。如果有那一定是阿尔法学院的奥古斯都了。” 又是这个名字。 其他人几个人想起郑清在历史课前收到的那封邀请函不约而同的看了他一眼。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神圣意志 九有学院的许多学生也许不知道校工委的主任是谁不知道教授联席会议这个学期的轮值主席是谁不知道‘维度跃迁的泛函分析’这门课的授课教授名字是什么。 但他们一定知道雷哲。 就像阿尔法学院的学生都知道奥古斯都一样。 雷哲是九有学院的学生会主席。 当然在这个名字下面还有许多修饰性的定语。 比如九有学院最优秀的学生、蝉联四届的首席生、第一大学最大社团之一‘神圣意志’的头领、第一大学校猎队队长、以及小阿卡纳-权杖系列的国王陛下。 此刻这位九有学院的权杖陛下并没有在临钟湖畔参与学校对神秘魔物的搜索行动也没有在第一大厅监督那些不安的低年级学生练习反诅咒魔法。 与往常一样他正坐在一间宽大的办公室里安静的听取神圣意志的干部做工作报告。 “……阿尔法学院的弗里德曼爵士希望在下个月的校猎会上与我们进行一定程度的合作” 一名脸色蜡黄的男巫翻动着手中的备忘录语速飞快但吐字清晰: “裁决猎队与3a猎队可以达成某种默契在猎赛开始后率先淘汰其他候选队伍;如果在淘汰时期两支队伍相遇他希望双方能够保持克制……这种默契的底线是祥祺猎队被淘汰出局。 因为鱼人保留地项目的成功推进瑟普拉诺在血友会中的地位日趋稳固有消息称他甚至得到了校外许多会友的称赞。 对弗里德曼爵士来说这并不是个好消息。 他现在的压力非常大。 这件事奥古斯都阁下应该有所了解所以在他表现出明确倾向之前弗里德曼爵士希望能够获得更多的筹码。 比如校猎会上一个令人满意的积分或者名次。” 雷哲胳膊拄在桌子上双手抱在一起撑着自己的下巴耐心听取霍夫曼的报告。 霍夫曼就是那名脸色蜡黄的男巫也是神圣意志里非常优秀的年轻人。 但也仅仅是优秀。 距离能够承担一所学院的重担、能够传承雷哲这个称号还有一定的距离。 所以他非常理解奥古斯都最近一段时间的沉默。 不论是弗里德曼还是瑟普拉诺都是非常优秀的年轻人。甚至可以说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人都有足够的资格继承奥古斯都的称号。 但也恰恰如此才导致局面异常棘手。 因为不论哪个人上位如果无法令对手信服那么阿尔法学院都将迎来一场惨烈的内斗。这对于奥古斯都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就像现在。 虽然局面还没有恶劣到那种地步但身为阿尔法学院学生会副主席的弗里德曼竟然已经开始与九有学院暗通曲款。 如果这件事捅出去怕是大部分学生的注意力立刻会从临钟湖畔的神秘妖魔上转移到两大学院间狗血内斗中。 “这件事我已经让海因茨回复了弗里德曼”雷哲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低沉但是很有磁性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嗡嗡作响:“我们不会玷污猎会的神圣性……这是原则不需要讨论。” 会议室中的一众年轻巫师脸上顿时露出自豪的神色。 是啊还有什么比一个有节操、守原则的领导更令下属满意的呢? 雷哲面无表情的看着桌前的同伴心底微微一叹。 他今年已经大四了如果不打算继续在第一大学攻读更高的学位那么今年将是他作为雷哲的最后一年了。 与奥古斯都一样他也面对着相同的窘境。 在神圣意志中类似霍夫曼这样优秀年轻人还有两人。九有学院里的好事者甚至已经把这三个年轻人并称‘三杰’以对抗阿尔法学院的‘双子星’。 如果他现在暗中影响了血友会的竞争那么奥古斯都一定也会对神圣意志下手。 这是一种默契。 雷哲与奥古斯都的默契。 至于弗里德曼? 他想要默契那就需要先成为奥古斯都。 …… 在九有学院的神圣意志开内部会议的同时。 弗里德曼爵士步履稳重的走在阿尔法城堡某条幽深的走廊里。 与现在风声鹤唳的九有学府不同阿尔法城堡范围内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情况。所以他们有充足的自信安稳的呆在城堡里看那群书呆子的笑话。 相对于阿尔法的三年级首席生这个名号相比已经成年的弗里德曼·布莱克·卡伦更喜欢别人称呼他为‘爵士’。 而他本人也坚持以一个完美贵族的标准衡量自己的一切行为。 他的左手臂间夹着一本厚厚的黑皮书籍上面用金色的皮扣紧紧系住。他的身边曾经为阿瑟·内斯出谋划策的司马易正一脸微笑的与他交谈着什么。 “这么说雷哲依旧要坚持他那可笑的理由放弃在校猎会上与我们合作?”爵士大人停下脚步站在一个宽大的窗口眉头皱了起来。 “按照曼施坦因传递的意思您的理解应该没错。”司马易从容的站在他身边丝毫没有因为旁边站着一个光彩夺目的大人物而有丝毫谦让。 “‘神圣意志’已经变成‘雷哲意志’了”弗里德曼有些烦恼的叹口气:“算了既然这样那就执行第二套方案吧。” “将君已经准备妥当了。不过他拒绝与北野源合作。” “哦?” “您知道的我与将君来自同一片土地……我们都很讨厌那座岛上的矮子。”司马易平静的看着弗里德曼那双湛蓝的眸子语气非常坚定:“虽然允许他与我们同存于一个团体之中但不意味着他获得了我们的承认。” “那么你们有什么建议?”弗里德曼似乎丝毫不感到意外立刻拿定了主意。 “邓尼金怎么样?” “邓尼金?”弗里德曼似乎没有想起这个人。 几个低年级的女生红着脸低头飞快的跑到他面前将一封粉红色的信笺塞进他的手中。而他则温和的与她们打了声招呼。一个蓝色头发的高挑女生似乎对司马易更感兴趣不住的偷偷打量他。 “尼古拉斯·邓尼金亚特拉斯学院玛雅07-1班的大二学生是一个植物系德鲁伊。”司马易温和的对着那个姑娘笑了笑解释道:“按照科蒂的推测今年的会场将会在一个有较多绿色植物的地方举行那么邓尼金的加入会有更大的优势。” 那个蓝发姑娘羞怯的拉着送完情书的同伴跑开了。 “嗯。”弗里德曼捏着下巴不置可否:“我会考虑的……那么还有别的事情吗?” “四所学院的外星留学生们似乎都有些很不安分的意思其他几个社团都发来了通知函询问”司马易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黄色笔记本说道:“按照我们的意见是不是给那些家伙一些警告?” “警告?”弗里德曼将左臂夹着的书换到右边抬起左臂接住一只落在他指尖休憩的花精灵脸上露出那让年轻女孩儿发狂的迷人笑容:“为什么要警告?不不不。我对于他们的行为很感兴趣呢看看再说吧。” “好的我们会转达您的意见。”司马易合上自己的小笔记本侧了侧头:“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请容许我问您日安。” “您也日安。”弗里德曼抖了抖手指将那只花精灵送回楼下的花园转身叹道:“真不敢相信像您这样优秀的参谋竟然会甘愿在第一大学安静这么久。” “我个人而言是比较喜欢安静的。”司马易微微一笑。 “那么我需要认真感谢阿瑟·内斯阁下了。如果没有他的推荐想必我的参谋部现在还是一片混乱啊。” “不您需要感谢的是阿瑟阁下所犯的错误而不是他本人。” “提到错误我希望那个给我们小朋友的惊喜已经准备好了。” “如您所愿。”司马易脸色平静的转身径直走开:“一只足够分量、但也足够安全的野妖。相应的后续舆论准备也已经完毕了您的名誉不会受到丝毫的损害。” 弗里德曼脸上拉出一道深深的皱纹。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两个议题 学府。 办公楼。 一层会议室。 第一大学超级社团之一九有学院的‘神圣意志’正在会议室中召开每周一次的例会。 虽然距离办公楼不远处的临钟湖畔在不久前刚刚发生了骇人听闻的事故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会议的进程安排。 因为这里是第一大学他们是学府的意志。 办公楼一层的会议室是一间小型会议室面积不大紫红色的环形会议桌后只有不足二十个座椅。 会场照例安排了一队小精灵帮忙沏茶倒水、摆弄果盘、整理花篮。 与教室里那些穿着灰色工装的同伴们不同会场里的小精灵们都穿着红色的小袍子而且她们半透明的翅膀上也被刻画了许多神秘魔纹振动间流光溢彩格外迷人。 一只小精灵拖着巨大的果篮晃晃悠悠从会议室的侧门飞了进来。 果篮里盛放着颗粒饱满圆润的葡萄、鲜红的苹果还有黄澄澄的鸭梨。 这些水果都被精心清洗过了在阳光下还能看到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光滑的果皮缓缓下滑。 小精灵拖着篮子顺着环形会议桌在每位参加会议的巫师面前放下一些水果最终绕到会议桌的尽头。 那里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巫。 他的胳膊拄在桌子上双手抱拳撑着下巴目光深沉表情平静。 小精灵把果篮里最后一小串葡萄与一颗鸭梨放在男巫面前的果盘之后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靠着自己的篮子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开始大口喘气。 男巫垂下眼皮诧异的看了这个小精灵一眼。 因为生性胆小、敏感多疑大多数情况下这些小家伙很少与宿主之外的巫师接触遑论如此大大咧咧的行径了。 男巫犹豫了一下从果盘里摘下一颗葡萄递到小精灵面前。 也许这真的是一只小精灵里的怪胎。 她没有丝毫犹豫喜滋滋的捧起那个足有她半个脑袋大的水果‘兮兮’的叫着吭哧吭哧啃了起来。 男巫嘴角微微翘起继而重新垂落。 “阿尔法的事情到此为止。”他声音低沉、目光锐利几乎一瞬间恢复了平日间严肃的工作状态:“下一个议题威廉。” 男巫屈指扣了扣面前厚实的桌板示意会议继续进行。 “好的雷哲。”一位相貌英俊棕发黑眸的男巫站起身微微鞠躬然后重新落座翻开面前的备忘录。 “本周涉及占卜的事务主要只有一件”威廉语气轻柔、声音非常柔和与他棱角分明的相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是关于近期临钟湖畔魔法生物枯萎事件。许多学生包括二年级甚至三年级的老生都希望我们能够给出更好的建议。” “他们还想要什么建议?”霍夫曼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给家长写信哭诉?向《贝塔镇邮报》爆料?还是要我们给每个人刻一块桃符?滑稽!” “确实如此”不远处的另一名巫师也附和道:“就像今天中午您已经顶着极大的压力向学校提交了质询函如果后续处置不当甚至会影响到您的学业……他们没有理由要求更多。” “即便找人负责也应该去找学生会的人……这里是神圣意志的会场没道理让我们管那么多。” “九有学院的学生会与神圣意志有什么区别吗?”会议室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会场沉默片刻继而爆发出一阵轻笑声。 确实如此。 九有学院学生会百分之八十的成员都属于神圣意志而且神圣意志的团长还担任了学生会主席的职务。 “这是****。”雷哲的嘴角微微一扬最终没有笑出声。 会场上迅速恢复了平静。 “关于临钟湖魔法生物枯萎事件我与易教授、姚教授、李教授、以及司汤达老人都做过简单的探讨。”雷哲语速平缓、语气平淡似乎做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但与会的诸多年轻巫师们却肃然起敬。 不是谁都有资格与这些学校里的资深教授们探讨问题——更何况是如此敏感、严重的事情。便是学院里那些助教们恐怕也不会知道更多了。 “综合诸位先生的意见导致魔法生物枯萎的原因在于生命力的流逝。”雷哲咀嚼着合适的词语最终给诸人一颗定心丸:“这些事件并没有牵扯到魔物……应该属于某种魔法生物变异、或者某种未知生物的侵袭。” “学院已经安排相关教授、助教以及校工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内展开联合行动对未知名的生物进行抓捕。” “这件事由教授联席会议与校工委共同负责学生会监督。” “至于希望我们给予建议的学生”雷哲沉默片刻最终提点道:“让他们多练习练习学校近期下发的《反诅咒魔法简易手册》上的咒语就可以了。” 威廉轻声应是合上了面前的备忘录。 “还有其他事情吗?”雷哲侧着头看着手边那只吮吸葡萄汁的小精灵温和的问道。 “关于本周的新生招募会里有没有特殊目标人选?”雷哲左侧一个披散长发的女生小声问道。 “按照惯例”雷哲微微叹口气:“有人推荐的需要提供格式正确的推荐信;持有我们邀请函的可以直接担任本部干事;通过正规流程申请的与往年一样一次考试两次面试择优录取。录取名单公示在下一期校报上。” “至于特殊目标”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说道:“九有学院08届的新生大部分精华都被选在了姚教授的天文08-1班里你们招募新人可以优先选择这个班级的。” “本年度的两名公费生、一名特招生都可以优先录取……前提是他们有加入我们神圣意志的意愿。” 长发女生连连点头飞快的在备忘录中记下这些要点。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就散会吧。”雷哲站起身抻了抻脖子露出一副轻松的表情:“虽然你们并不怕湖边的未知生物但终归有些风险所以出行尽量结伴……我不希望任何一位属于意志的成员受伤。” 会议桌后的巫师们纷纷应是站起身井然有序的退出会议室。 雷哲最后离开。 离开之前他伸出手指蹭了蹭那个抱着葡萄大吃特吃的小精灵咕哝道:“吃慢点……看你蹭的满脸都是葡萄汁。” “如果你喜欢可以自己养一群小精灵。”长发女生眉眼弯弯声音也变得非常温暖。 “不一样琼你知道的。”雷哲揽着她的腰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有些沉闷:“你一定要参加这一次的校猎会吗……想想弗里德曼与瑟普拉诺与他们一样野心十足的年轻人还有许多。” “哪一年不是呢?”琼微微一笑撩起耳边的长发轻松的说道:“你不能一直拦着我。” “我坚持”雷哲忽然笑道:“坚持揽着你。” “那我只好想办法跑掉了”长发女生哈哈笑着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雷哲脚下缓了缓。 “收拾干净就休息吧。”他看着那些红袍小精灵吩咐道:“插花不用撤下午还有几位教授要在这里开会……他们不会在意这种细节的。” 几只身形稍微高挑一些的小精灵越众而出兮兮着答应了。 “还有你”雷哲回过头看了一眼仍旧抱着那颗葡萄的小精灵笑了笑:“不要吃坏肚子。” 说罢他也飞快的离开会议室。 红袍小精灵们似乎一瞬间得到解放她们振动着翅膀在会议室里灵巧的穿梭将一件件用具规整用魔法清理干净。 而那只捧着葡萄的小精灵在雷哲身影消失之后便一把丢开手中的葡萄怒气冲冲的喷出几颗葡萄籽。 “见鬼!”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屁事没有的破会还要老娘卖乖弄巧!……九有还是一如既往的本本主义学院!” 说罢一股灰色烟气涌起。 这只小精灵化作一只灰色蝴蝶穿墙越镜翩然离去。 而其他仍在洒扫的红袍小精灵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位特殊的同伴。 她们仍旧开心的哼着谁也听不懂的小曲飞呀飞呀飞。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警告性魔法 “你是说那个吉普赛小姑娘?” “早被她们巫师塔的人接走了。” “……问什么都不知道……” “就只看到了一团白影……一团白影……银蝠飞起来还是一团白影呢我不用过脑子都能说出十七八种飞起来一团白影的动物!” 凡尔纳老人虎着脸粗声粗气的抱怨着语气有些不满。 郑清与他的小伙伴们站在老人不远处。 很显然凡尔纳老人对于某位目击者无法明确判断袭击者的身份非常恼火。 此刻老校工正握着自己长长的木杖仔细拨动林间的杂草丛试图发现一些之前疏漏的线索。 在他周围数十名身着灰袍的校工正排着整齐的队伍一寸一寸搜索着泥塘边的草坪。 甚至原本在塘子里晒太阳的年轻寿龟们都被赶出塘子齐刷刷翻了个个亮出它们干干净净的肚皮让两名穿着黑袍子的助教拿着刻刀与颜料在上面篆刻符文。 郑清沮丧的看了空荡荡的小广场内心充满了失望。 他来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安慰一下受到惊吓的伊莲娜——这是个刷存在感与好感的绝妙机会。 很可惜他来晚了。 既然美女已经离开那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看那头枯萎的寿龟已经被运走了对吧”公费生看了看托马斯试着用一种轻松的口吻打趣道:“看来我们刚来就要失业了……既然不需要助手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为什么要走?”托马斯转过头显得非常迷惑。 他刚刚在与另外几个黑袍助教低声沟通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 “伊莲娜已经走了!”郑清强调了一遍然后补充道:“而且那头枯萎的乌龟也被运走了……你叫我们来不是整理现场吗?既然乌龟都被运走了那我们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 他耸耸肩向学府后苑看了一眼。 “现在大家都饿了。”他最后解释道。 “噢她不在呀。”托马斯碧绿色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笑意但却语气坚决的否定道:“那也不能走!……至于吃饭的事情找凡尔纳老人准没错。” 没等郑清开口他昔日的面试官便竖起三根指头举在眼前。 “第一”托马斯收起一根指头瞟了一眼泥塘边翻着肚皮的灵龟强调道:“受害的灵龟是一头三百岁的‘寿龟’不是乌龟……这一点非常重要。” 泥塘边几头年纪稍大的寿龟抻着脖子昂昂的叫了两声。 郑清勉强笑了笑。 “第二我只是让你们来清理现场并不是解剖那头受害的寿龟……而且你们的学识水平也达不到处理‘关键’证据的地步。”助教先生收起第二根指头。 “那我们清理什么现场。”辛胖子一脸茫然傻乎乎的问道。 “像他们一样啊。”托马斯冲不远处歪了歪脑袋。 郑清转过头看着那些在烈日下一寸一寸翻检草丛的灰袍校工们脸色逐渐变白。 “那也是清理现场?”张季信原本紫红的脸膛愈发涨红。 “那才是清理现场。”托马斯纠正道:“你们小脑瓜里揣测的解剖啊、探踪魔法啊、神奇的炼金工具啦都是更高级的巫师们才会涉及的范围。” 说着他用两根食指笔画出一段长长的距离来向面前这些大一新生们说明‘他们’与‘高级巫师们’之间的距离。 那是一段令蚂蚁绝望的距离。 “第三”托马斯把最后一根指头收起将攥起的拳头挥了挥强调道:“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学校把现场处理的任务全权委托凡尔纳老人负责……所以……如果你们试图早退需要有凡尔纳老人同意。” 郑清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开玩笑大热天去翻草丛脑子有坑才会同意呢。 他隐晦的冲几个伙伴使了个眼色。 辛胖子不动声色的眨眨眼。 张季信清了清嗓子。 段肖剑悄悄咽了口唾沫。 只有萧笑仍旧把脑袋埋在自己的笔记本里没有理会。 似乎猜到郑清的想法托马斯补充道:“你们要注意临钟湖畔附近都还处于戒严状态任何未经允许的穿行都有极大可能受到警告性魔法的攻击。” 最后一丝溜走的希望落空了。 “什么是警告性魔法。”郑清绝望的挣扎道。 “非致命性、攻击类魔法”萧笑忽然抬起头用平淡的语气解释道:“这类魔法的宗旨是解除目标的威胁性对于方式并没有太多限制。常见的警告性魔法包括‘被动变形咒’‘五音五色咒’部分魔法书籍还将‘石化咒’列入了警告性魔法……当然因为这类咒语对受术者仍旧有一定伤害性所以任何使用警告性魔法行为都需要向有关部门报备提前公示此类魔法的使用范围、使用时间、以及授权类型。” “这位就是新人里那位著名的博士吧”托马斯轻轻鼓掌赞叹道:“果然名不虚传。” “他从今天起还会更出名的。”张季信闷哼了一声。 郑清有气无力的笑了笑。 托马斯并没有注意到几个年轻人之间隐晦的互动或者说他注意到了但并不理解。 但这并不妨碍他向几个大一新生做更具体的说明。 “我们获得的授权类型是‘被动变形咒’”黑袍助教碧绿的眸子闪了闪嘴角挂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具体变形种类你们可以参考这片泥塘的主人。” 郑清瞅着那些在烂泥里缓慢挪动的爬行动物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辛胖子哀嚎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警告性魔法的范围在临钟湖畔东起泥塘、西至长廊南接书山馆前广场、北达主教楼前广场。” “时间”托马斯从怀里抽出自己的计时器点点头:“截止下午三点钟也就是说从现在起你们两小时三十一分钟四十八秒之后才能离开这里。” “按照你们时间的边际效益最大化原则我建议你们接受凡尔纳老人的任务还可以赚点学分。”面白心黑的助教先生给出最后的建议后翩然离去。 徒留下几个新人满地悲伤。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午餐时的圆桌会议 如果说清晨的阳光像香甜的米酒清新淡雅;中午的阳光像爽口的烈酒辛辣撩人;那么下午的阳光就像醇厚的老酒口味绵柔、意境深远。 当然这是文青的说辞。 直白的来说早上的阳光很亮、但没有那么热;中午的阳光刺眼、晒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疼;下午的阳光经过一天的发酵已然把大地变成了一个蒸笼即使太阳的威力在慢慢褪去无处不在的闷热感仍旧让人喘不过气来。 尤其在湖边。 热气裹挟着水汽沉甸甸的堆积在一起仿佛一坨蓬松的棉花结结实实捂在头顶又如一口刚刚开锅的笼屉蒸汽腾腾。 而在湖畔辛苦翻检草坪的巫师们就像蒸笼里的水饺、大虾被烤的流油、闷的发红。 郑清喘着气挺直腰锤了锤酸痛的脊背。 远处的湖面隐隐蒸腾起珍珠色的雾气氤氲袅袅模糊着他的视线。 不远处老猎狗五月大人耷拉着舌头有气无力的卧在草丛间眼皮都没抬——虽然郑清也分不清它的眼皮藏在脸上哪条褶子下面。 近处几个被他拖下水的小伙伴满头大汗面皮焦红看上去很像煞气临头的面相。 郑清咂咂嘴琢磨着把自己背上的黑锅丢出去。 “校工委太小气了”他小声嘀咕着用恰好让几个同伴能够听见的声音抱怨道:“大热天让人在空地上干活也不发几张‘冰霜符箓’或给几服‘清爽药剂’……恁的小气!” 没有人搭理他。 郑清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如果有意见可以跟凡尔纳老头反馈。”辛胖子晃着一身肥肉屁股撅的老高把脑袋藏着自己身子投下的阴影中哼哼唧唧的说道:“跟我们说也没用呐。” 郑清呆了呆乖乖的转身去找凡尔纳老人。 如果不想晚上回宿舍的路上被几个小伙伴拖到小树林里胖揍一顿他最好想办法给几个正在当苦力的家伙谋点福利。 “你想要冰霜符箓?”凡尔纳老人拄着那根长长的木杖眉毛扬得老高连带着他脸上的皱纹都被拖的平展了不少。 “清爽药剂也行。”郑清陪着笑脸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现在的年轻人呐……吃不得一点苦!”老校工咕哝着重重喘了口气坚决的摇了摇头:“没有!” “这是违反《劳动法》的行为。”郑清小声提醒道。 “什么法?”老人下巴一抬瞪着眼睛粗声粗气的叫道:“你且把那法条拿来让我瞅瞅!这年头坐椅子的臭小子们不干正事净整这些歪门邪道。” 郑清哑然。 他也只是顺口一说巫师世界有没有劳动法他还真是摸不着头脑。 “记着清理现场严禁使用任何魔法包括但不限于咒语、符箓、魔药等手段。”老人把手中的木杖在地上用力戳了戳教训道:“否则魔法波动会湮灭许多珍贵的线索……你们这些年轻娃娃现在上课都学什么?这也不知道!” 怪我咯! 我又不是法医专业的学生。 郑清一边腹诽一边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但没走两步他就转过身小跑回去。 “大叔”他喘着气飞快的说道:“我们干活你们该管饭吧!” 说着他把自己那枚银色怀表掏了出来指着上面的时刻抱怨道:“现在都中午一点半了我们还没吃午饭……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万一有人在太阳底下累虚脱了校工委面子上须不好看。” “你们还没吃饭?”老校工愣了愣用木杖勾起树根处的竹篓从里面摸出几个饭盒塞到郑清怀里:“这种事情早点说啊……给你们半个小时吃饭时间休息休息我们还有一千米左右的空地需要翻检。” 郑清大喜过望抱着几个饭盒一溜烟向自家同伴处奔去。 …… “这米饭里加了西鲤香吧闻上去真开胃!” “这些红色的果子是不是櫰果……听说吃了能让人变成大力士是不是真的?” “还有虾仁这些透明的虾仁是什么品种看上去像水晶一样博士你知道吗?” 几个吃货围成一圈捧着郑清带回的饭盒用筷子挑拣着里面的吃食啧啧称叹。 “这么丰盛”段肖剑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这顿饭怕不是要一两枚银角子?” “一两个银角子?”辛胖子嗤笑一声用筷子夹起饭盒里的糕点训斥道:“看到没?甜点就两种!不说他们这个龟苓膏的材料单单这两块蜂蜜泡芙在食堂那边标价就要一枚银角……你平常都吃什么?这都不知道!” “不要担心没事。”郑清嘴里塞满吃的满嘴涂油囔声囔气的说道:“这几份盒饭是助教们的刚才凡尔纳大叔说了他们要去检查学府守护大阵今天晚上都要熬通宵……我们不吃就浪费了。” “万恶的特权阶级啊”段肖剑喟叹一声恶狠狠的给嘴里塞了一只肥硕的虾仁摇头不止:“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如此而已……” “拉倒吧!”张季信大大咧咧的撕扯着一块牛肉愤愤不平的说:“真正的特权阶级现在正吹着小冷风、盘腿坐在蒲草编的蒲团上、就着冰爽果拼下棋呢。” “总觉得你在说一个拿金锄头刨地的皇帝。”郑清咽下嘴里的食物幽然叹道。 “提到陛下”辛胖子把头伸向郑清认真的看着他:“奥古斯都不是给你送了一套白色的礼服吗?你打算带谁去?” “带谁?”郑清傻乎乎的看着他:“只有一套礼服啊肯定是我自己去了……而且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呢。” “我看你不是公费生你是注孤生。”辛胖子翻着白眼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饭盒中去了。 “必须去!”张季信握着拳头在草坪上重重擂了几拳叫道:“你不去显得气量不行……平白让那些口蜜腹剑的阴险小人看扁我们九有人。” “而且这是个礼貌问题”段肖剑也在一旁连连点头:“必须去!” 郑清听着有些头晕。 这哪儿跟哪儿啊怎么扯着扯着就扯到九有人的自尊自爱上去了。 “我刚刚想到上午的历史课”眼瞅着话题向不可预知的方向滑去郑清努力拽过话头:“在提到那个什么哲学理论的时候司马先生让我们下周三之前问老姚。” “静默论!”段肖剑举起手纠正道。 “对静默论静默论。”郑清连连点头:“讲道理我们今天下午就是哲学课为什么要到下周三再问?你们说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下午的哲学课要取消!” 这句话让会谈中的气氛陡然冷却下来。 每个人都皱着眉仔细思索这种可能性。 “只是有这种可能。”萧笑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我认为更主要的原因在于她不认为你们能够在一下午的时间内理解静默论这种高深理论……也许她只是让你们有充足的时间去图书馆自己查一下资料。” 郑清偏着脑袋看着侃侃而谈的萧大博士目光有些诡异。 其他问题你不说话单单在这个问题上发声。 啧啧。 他大有深意的看了其他人一眼。 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总觉得司马先生回答‘苏妲己是否活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回答的非常详细。”郑清试着又抛出一个问题。 “那是”辛胖子一脸鄙夷的看着郑清但目光却瞟向萧笑:“作为司马大美女的拥趸你怎么能不知道她在《拨开迷雾看历史》中最著名的论文呢?” “啥论文?”郑清真的不知道。 “《论苏妲己之死的历史依据》”萧笑平淡的声音重新响起:“这是她在第壹仟叁佰伍拾贰期《拨开迷糊看历史》中第三版、全文刊发的历史论文。荐稿人是著名的魔法历史学家钱知几……” “还有”萧笑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辛胖子:“我不是她的拥趸……我只是喜欢她而已。” “终于说出口了!”其他几人如释重负齐刷刷长出一口气。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你常识少,我不骗你! 太阳西斜倦鸟归巢。 年轻的大一新生们终于结束泥塘旁的劳作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湖畔。 “辛辛苦苦一下午结果就给一枚学分。”郑清揉着酸痛的肩膀盯着学生卡上那点鲜红的数字哀声叹气。 “怪我们咯?”张季信翻着白眼哼哼着。 他那原本就红彤彤的脸膛经过烈日的深度加工更是红中泛紫红的发黑。这也让他的脾气愈发暴躁了许多。 郑清想起自己强行揽下这件事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一枚学分也不错啦”段肖剑打着圆场呵呵笑着:“要知道许多人辛苦上一个星期的课都赚不到一个学分……我反正非常满意。” “而且午饭也不错。”辛胖子意犹未尽的抹抹嘴。 “如果还想吃那种丰盛的盒饭那么明天下课后来临钟湖码头帮个小忙饭菜管够!”凡尔纳老人粗声粗气的笑声在几个年轻人身后响起将他们吓了一跳。 郑清回过头老校工正拄着木杖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五月大人拖着尾巴懒洋洋的跟在他的脚边。 “怎么样小胖子来不来?”老校工嘴角翘了翘:“饭菜管够!” 辛胖子脸色涨红、继而煞白、然后有些发青最后变成锅底一样的黑色。 郑清从来不知道一张脸还能变出这么多颜色出来。 这让他大为钦佩。 当然现在不是佩服胖子变脸速度的时候。 “您是要去哪儿?”段肖剑满脸堆笑凑到老人身边。 “去哪儿?”老校工鼻子重重喷着气:“去后苑找那几个躲在精舍里面睡大觉的教授……大热天的连一年级的娃娃都在干活他们倒睡的舒坦!” “是找到凶手了吗?”张季信急吼吼的叫道。 “哪有那么容易”凡尔纳老人摇摇头却又点了点头:“不过的确有些眉目了。” “是虫子对吧!”郑清肯定的看着老人。 其他人顿时把耳朵竖的笔直。 “哼哼。”老人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们一眼手杖顿了顿脚不点地竟然径直飘然远去。 只剩下一句话伴随晚风缓缓飘进他们耳朵里。 “不要乱猜、不要乱说、不要信谣传谣……虽然你们在第一大学但这里终究是九有学府。” 年轻巫师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老人三两步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全然没有看出他用的什么魔法。 “这就是传说中的八步赶蝉吧!”张季信一脸叹服:“都说学校的老校工里藏龙卧虎此话诚不欺我!” “什么八步赶蝉、九步飞天”辛胖子嗤之以鼻:“明明是魔法闪现!非常老派的魔法技巧……只不过现在年轻人很少练习罢了。” 郑清眼巴巴的瞅着老人消失的背影咂咂嘴唯独对他最后一句话的用词大为不解。 “他说的谣言什么意思”公费生环顾左右。 然而周围的小伙伴耸肩摊手均表示整个下午都在跟着他卖苦力自然也是摸不着头脑。 直到推开宿舍门。 郑清的疑问才得到些许答案。 一面闪闪发亮的铜镜被细线挂在头顶的吊灯上明晃晃的垂落在宿舍中央慢悠悠的旋转着。 窗外夕日的光线透过玻璃落在铜镜上随着它缓慢的转动扫射着整个屋子。 郑清一开门恰好看见铜镜扫过来的光线顿时把他晃了个睁眼瞎。 “啥东西!”他眯着眼大叫道:“屋子里是啥东西?” “一面辟邪镜罢了。”迪伦和气的声音从阳台上传来:“进门的时候小心点不要踩坏我的劳动成果!” 郑清兀自站在门口揉眼睛身后的辛胖子已经急不可耐的挤开他蹿了进去。 “嚯!”胖子的惊叹声接连响起:“太赞了!” “这是桃木剑吗?是雷击木削制的吧!我都能看见上面跳跃的电火花了!” “那不是电火花只不过是魔法流溢的波动。”萧笑平静的声音也在宿舍里响起:“另外如果你继续用手去摸那柄剑我敢打赌你明天没办法用餐具吃饭了。” 郑清一脚踩在靛青色的地毯上。 一股烟灰腾空而起扑鼻的呛味儿蹂躏着他的嗅觉。 “这又是啥!”郑清扑腾着胳膊红着眼捂着鼻子眼泪花花。 “你是说草石灰?”迪伦的脑袋从阳台的推拉门中探了出来露出一张被晒的通红的面孔:“落脚轻一点就行……不要在屋子里蹦蹦跳跳容易呛着自己。” “草石灰是菖蒲、艾蒿、桃枝烧成灰拌以死玉磨粉制成的祛除巫毒蛊虫的老方子”辛胖子全然不在意屋子里灰扑扑的气息一头栽倒在床铺上卖弄般的解释着:“这是以前巫师家里常备的清洁药剂。” 郑清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在地毯上落脚环顾四周。 “所以”他扬起头看向迪伦:“你在屋子里搞莫子事!” 迪伦正跪趴在阳台那扇小门前嘴里咬着铁尺手里握着刻刀在门框上一笔一划雕琢着什么东西。 他身上平日里整整齐齐的蓝色袍子染满了污渍看上去皱皱巴巴的。 听到郑清的问话他并没有立刻回答。 直到手底的事情告一段落迪伦才把嘴里的铁尺取下上下牙齿扣了扣吸着冷气说道:“就像你看到的……我在给宿舍加点防护。你回来的正好快画十张八张辟邪符在屋子里多贴点准没错!” “啥?”郑清一脸懵逼:“为啥!……你是在干嘛!” “现妖孽止恶气驱鬼邪。” “驱鬼?”郑清大为讶异:“哪里有鬼!” “你不知道吗?”吸血狼人撅着屁股把眼睛凑到门框上仔细查看自己雕琢的符文头也不回的哼道:“还是你们学府的锅……你们学府跑进来一头无形魔祸祸了一群魔法生物害的我们这些寄宿在学府的其他学院学生也跟着担惊受怕。” “无形魔?”郑清莫名其妙。 “寿龟伏尸河童老朽。这是大凶之兆!意味着一头无形魔降临在了这座学府……”迪伦终于直起身子转过头擦擦额头的汗水郑重其事的看着郑清警告道:“你常识少我不骗你!” 郑清怀疑的点点头没有吭气。 他分明记得老校工提过临钟湖畔的罪魁祸首不是一头妖魔。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脑子是个好东西 然而郑清还是低估了谣言传播的速度。 第二天上学路上他就看到许多学生——不论大一新生还是高年级的老生——开始明晃晃的佩戴守护符咒。 低调点的在手腕、脚腕上系些五彩丝缔。这是一种古老的守护咒式巫师们用绳扣结出符文抵挡未知的诅咒。女生们比较喜欢这种漂亮简洁的护身符。 高调的在脖子上挂着刻满符文的五色桃印、腰里别个吉祥葫芦或者在脸上涂上花花绿绿的咒语甚至有一些学生直接捧着摊开的法书成群结队的走在校园里。 以至于学院不得不紧急下发通知重申了校园内禁止随意翻开法书的条例以免这些惊慌失措的年轻巫师在不安中擦枪走火。 除此之外传播中的谣言也千奇百怪。 有人声称这是学校的魔咒实验室发生了泄露某种不知名的诅咒在湖畔开始传播。 也有人说这是临钟湖保留地的鱼人在向冥冥中的邪恶存在献祭它们打算恢复中古时期的辉煌。 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表示作祟者是一头潜入学校的妖魔! 他们甚至不厌其烦的为这头妖魔规划出了潜入路线:与女妖尼基塔一同躲进专机在她大闹机舱的时候这头妖魔吞噬了某位学生并取而代之然后在第一大学兴风作浪为它们的妖魔老祖攻打大学创造机会。 不得不说年轻人向来都是敢想敢说的。 只不过这些流言很快被学校澄清。 第一大学校工委在主教楼、办公楼、实验楼、书山馆、乃至后苑的许多园子门口都张贴了告示反复强调近期多次魔法生物被袭击事件与妖魔作祟无关: “……此类事件与近期沉默森林异兽返潮现象有关第一大学已责成有关部门全力处理此事……请大家切勿信谣传谣……校工委将对任何扰乱学校治安环境的行为从重处理!” 这道告示一定程度上遏制了一些充满恶意的谣言。 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在真相大白之前强行封锁消息终究无法完全清除学生们私下流传不安情绪。 相反因为信息的不对称性这种封锁反而使情况进一步混乱。 比如在学府中流传最广的一条消息就表示学府后苑墓地里一头千年老僵尸刚刚睡醒正在收敛生气打算拱出棺材四处逛逛。 出乎郑清意料这则漏洞百出的说辞竟然被许多学生深信不疑。 贝塔镇步行街上魔法小店里的黑驴蹄子、活公鸡、黑狗血一度被卖到脱销。 当这种恐慌情绪蔓延开后不仅九有学府中的学生各种备货就连远在其他领地的阿尔法堡、星空魔方、亚特拉斯塔的学生们也开始纷纷囤积魔法护符。 甚至流浪吧的那位灰袍巫师还非常友好的提醒郑清流浪吧为金卡客户准备了一系列预防僵尸的魔法道具五折优惠先到先得。 “当然您已经入手我们店里最好的黑驴蹄子对这些普通魔法用品一定看不上眼。但您的同学一定有这方面需求。作为金卡客户在这段特殊的日子里您的任何消费都有五折优惠。” 郑清把信纸拍在课桌上连连叹气。 流浪巫师隐晦的意思非常明显这也是郑清最开始同意接受那张金卡的原因之一。 即使他不需要在流浪吧购买预防僵尸的魔法用品也可以低价收购一批然后再高价卖给其他需要的同学。 一本万利还来的正正当当任谁也没办法指责什么。 然而他终究年轻总觉得这么做不地道。 “怎么可能是僵尸呢?”郑清坐在教室里看着旁边的小伙伴们气急而笑:“稍微动动脑子也知道这种事情完全不可能吧!” 他完全无法理解一所巫师大学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不负责任却又能大行其道的言论。 且不论作为月下议会五大种族之一的僵尸族能否允许自家长辈在第一大学肆虐单单一头千年僵尸若想攫取些许生气怕是方圆百里都要人兽禁绝哪可能只偷偷摸摸找河童、乌龟这些小东西下手! “就是就是。”张季信连连摇头:“千年僵尸……就算临钟湖里那几头大水牛在它们眼里都只能算是零嘴河童又算什么?塞牙缝都不够!” “脑子是个好东西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辛胖子趴在桌前擤了擤鼻子囔声囔气的说道:“传播这道谣言的人一定不知道僵尸最喜欢吃脑子。” 也许迪伦在宿舍泼洒的消毒药粉太多了一些胖子昨天打了一晚上喷嚏。 今天早上起床后其他人就发现他的鼻子变得又圆又肿仿佛马戏团小丑的红鼻子似的。 这让胖子的心情变得低落了许多以至于今天上午他最喜欢的药剂课都没能让他打起精神来。 “比起这些乱七八糟的说辞我倒觉得迪伦提到的无形鬼可能性更大一点。”郑清忍不住吐槽:“最起码它与幽灵一样都是银白色的而且飘来飘去可以藏在树心躲过校工们的搜捕。” 唯一的问题在于大部分魔法书籍都将无形鬼列入好奇心较高的一类魔法生命。 郑清觉得假如真有一头无形鬼在校园中晃悠看到那些奇装异服打扮的年轻巫师一定会忍不住凑上前研究个明白。 这样一来校园里应该有更多学生遇害。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风铃摇动时的动听碰撞声。 清香伴随微风拂过李萌的身影一阵风似的跑到他的面前。 郑清立刻抬起头警惕的看着这位小姑奶奶左手不由自主捂在了他的灰布袋上。 “你要干嘛!”年轻的公费生有些色厉内荏的叫道:“我的辟邪符已经都卖给你了!超低价卖给你的……你还要怎样?” 也许因为年幼、也许因为可爱也许仅仅因为她那神秘的灵巫身份。 学府里的人们对于这位十二岁的大学生异常宽容许多人甚至毫不掩饰对她的喜爱。再加上她在入校几周内数次晕倒更加重了人们的怜爱之情。 李萌也慢慢没有了初来大学时的不安与胆怯逐渐恢复了活泼任性的一面。 对郑清来说这不是个好消息。 因为这意味着他与李萌打交道的时候一定会吃亏而且还毫无道理可言。 “嘁小气鬼。”李萌皱了皱鼻子缩着脑袋向后看了看有些心虚的撇撇嘴:“谁要买你的符箓……是我表姐找你找你这位‘大公费生’!”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令人头疼的会面 “叮咚叮咚……” 窗棱上挂着的风铃仍在惯性的作用下轻微晃动着发出悦耳动听的颤音。 这些铃铛状若铜钟通体发青仿佛青铜打造布满锈蚀的痕迹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陈旧的气息。 铃铛表面纵横交错着长短不同、宽细各异的线条。阳光下米粒大小的符文在这些线条上缓缓流淌闪烁着五彩毫光。 每个铃铛都上挂铜环下垂发丝粗细的黑线。 细线末悬挂着一张张薄纸厚的桃木符板版面镂空雕刻了不同形态的狰狞神像随着风铃轻响这些神像缓缓旋转扫视着这间喧闹的教室。 这些铃铛是班长唐顿上课前挂在窗子上的。 据说是他花了大价钱从流浪巫师手中买到的警戒护符能够笼罩数百平米的范围。符阵守护范围内任何异常的风吹草动都会引动铃铛上的法阵发出伏魔正音抵御敌人。 当然现在这排风铃叮当作响并不是因为发现了妖魔。 只不过受到李萌在教室跑动时带起轻风的影响罢了。 “你表姐?”郑清愣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看向李萌身后。 不远处蒋玉正板着脸小步快跑向两人。 她穿着大红色的院袍腰间挂着云鸾纹禁步急走时佩玉鸣鸾、红袂飘飘异常动人。 “你又捣乱!”来到两人身前蒋玉二话不说先伸出两根玉葱秀指揪住李萌的耳朵轻轻拧了拧。 “冤枉呐……”小灵巫不敢乱动只能连声叫屈:“你问他……我就是来跟你打个前站说你有事找他!” 郑清看到蒋玉投来的视线犹豫了一下最终点点头。 果然我还是善良的。 某公费生对小灵巫咧咧嘴自我安慰着。 蒋玉松开手李萌哼了一声转身一脚踹在一步开外的辛胖子腿上。 胖子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委委屈屈的向远处挪了挪。 “有事吗?”郑清看着面前的清秀女生心底有些紧张。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郑清开始帮伊莲娜补习功课后蒋玉对他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这是近一周来两人第一次私下里说话。 “这周六下午我有些事情不能陪你去找杜泽姆博士了。”蒋玉抱歉的看着郑清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的看向窗外:“你知道那个地址的……博士也认识你。” “哦哦没关系……我自己去没问题的。”郑清有些不知所措的搓搓手傻乎乎笑道:“之前真是麻烦你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在步行街吃顿饭……表示感谢。” “我要去我也要去!”李萌用力举起胳膊挥了挥。 她手腕上一串金黄色的铜铃发出叮铃当啷的撞击声悦耳动听。 蒋玉制止不及只能抱歉的笑了笑。 “怕是不方便吧。”她嘴角翘起语气有些犹豫。 “没问题没问题……没什么不方便的。”郑清笑着连连点头心底不知为何却轻松了许多。 但蒋大班长一句话就让他轻松的心态丧失殆尽。 “琼斯小姐不会介意吗?”她微微抬着下巴眼神中充满了笑意:“如果我带着她的男朋友去步行街吃饭……她不会介意吗?” 伊莲娜父姓就是琼斯只不过班上很少有人这么称呼她。 所以郑清反应了几秒钟才明白蒋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会不会……不对!”他忽然醒悟过来慌乱的摆着手脸色涨得通红:“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搞错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只是帮她补习功课。” 但他又立刻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给蒋玉解释呢? 难道他的心底刚刚没有浮现出一丝窃喜吗? 于是他摆动的手臂又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脑袋不由自主转向伊莲娜座位所在的方向。 吉普赛女巫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角落的动静正一手撑着下巴翻看桌上的课本。酒红色的大波浪长发垂落她的脸侧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呆了几秒钟郑清才想起面前站着的蒋玉。 当他转过头伊人已经离去。 只留下那位刁蛮的小灵巫抬起小腿又踹了郑清一脚。 “九有果然都是书呆子!”她气呼呼的抱怨着在郑清发怒之前一溜烟跑掉了。 郑清叹口气坐回座位心情却莫名沮丧了起来。 连他也说不清自己心底到底是什么想法。 “晚上你一个人去吗?”萧笑忽然从笔记本中抬起头扭头看了他一眼。 “嗯?”郑清目光在教室前后的倩影间扫视含糊的回答道:“只是请客吃饭一个人也行。” “请客?”萧笑拧起眉眼神有些疑惑:“不是只是一个简单的会面吗?你还要请奥古斯都吃饭?他答应了?” 郑清愣了愣才倏然醒悟。 两个人说的不是一码事。 他的心神还没有从刚刚与蒋玉的对话中摆脱全然忽视了问话者的身份。 萧笑问的是郑清与奥古斯都的会面。 在犹豫了一个晚上经过403宿舍漫长的全体会议讨论后郑清最终决定不去参加血友会的迎新晚宴。 这是一个态度问题。 当然他的拒绝必须委婉一些。按照迪伦的建议最好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而且必须亲自面见奥古斯都退还他的邀请函。 这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好在奥古斯都似乎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在郑清提出见面的申请后很快给出回复答应与他在周四傍晚喝茶。 “咳”郑清轻咳一下飞快的回答道:“不不不就是一次简单的会面不需要吃饭……我刚刚说的是白丁社会的俗语。” 萧笑推了推眼镜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 郑清摸着自己的略略发烫耳朵竭力展示出一副自然的表情。 “约定时间了吗?”萧笑重新看向他的笔记本。 “下午五点半”郑清摸了摸口袋里的怀表小声回答道:“我记得今天下午的生活课是实践类安排好像是让我们练习‘盥洗咒’应该可以来得及。” 萧笑偏了偏脑袋没有说话。 事实证明这种仅凭臆断毫无占卜支撑的计划出现意外的可能性非常高。 下午的生活课上老师的确要求这些大一新生们练习盥洗魔法。 但郑清忽略了新人施展魔法总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意外。 比如有人把头发洗掉、变身琦玉老师;有人风干时用力过猛、险些变成腊肉;还有人的法书没有涂抹防水脂记录的咒式在水汽中洇成一团墨渍。 当一团乱麻般的课程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 郑清甚至来不及吃饭拔腿便向临钟湖跑去。 经过藤蔓笼罩的幽深长廊、穿过石制魔像看守的圆门、无视城堡走廊两侧那些积年老鬼的挑衅言辞之后郑清终于来到事先与奥古斯都约定好的地方。 位于阿尔法城堡深处。 血友会的休息室。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伽马街18号 奥古斯都与郑清约定见面的地方虽然被称为休息室但这只是一种谦虚的说辞。 在郑清眼里这里完全是一栋奢华的公馆别墅。 这处休息室位于伽马街上。 在第一大学冠以‘伽马’之名的地方有两处。 一处是位于贝塔镇的伽马楼据说楼里住着一位年纪很大的占卜师;另一处便是阿尔法城堡里的伽马街了。 与九有学府前厅、中庭、后苑的结构不同阿尔法堡是以主楼为中心划分为内廷与外院两部分。 内廷包括教室、实验室、占星塔等教学设施以及学生、教授们的宿舍、办公室、小型休息室。 外院则涵盖了宠物园、草药园、炼金房、校工们的厢房、还有许多独立的庭院别墅。 伽马街便位于阿尔法外院。 这条街道环绕主城堡一周路面皆由打磨光滑的巨大青石板铺成两侧生长着许多年岁悠久、攀枝虬结的橄榄树。 街道两侧的建筑各不相同。 靠近外院城墙的的一侧多是隶属校工委的园圃、厢房;而倚靠在内廷高大城墙脚下的是一排整整齐齐的银灰色公馆。 血友会的‘领地’便位于这排公馆之中。 伽马街18号。 这里便是奥古斯都与郑清约定见面的地方。 在郑清想象中一间百十平米客厅大小的房间作为学生们的休息室已然很奢侈了。但这种想法显然低估了某些实力雄厚、历史悠久的组织或家族对于声誉的执着。 比如血友会、ypo、蒙特利亚家族、布莱克家族、奥布莱恩家族、钟山蒋氏等等他们与那些偶然出现天赋出众成员的小家族不同。 这些组织或家族世代都有成员进入阿尔法学院修行学习天长日久便与学院建立起了一道道牢固的纽带。 而纽带的节点便是这些沉默在内廷城墙外的公馆。 因为拥有者的喜好不同这些银灰色公馆被打造成了不同的风格。 比如奥布莱恩家族的驻地是圆穹尖塔的拜占庭风格布莱克家族的驻地是精致华美的洛可可风格而钟山蒋氏的驻地则是黑瓦白墙、质朴高雅的徽派风格。 与这些古老家族相比血友会的驻地便显得有些规规矩矩、毫不出彩了。 这里更像是一座大会堂。 堂外与其他公馆相同都是修剪的整齐、打理干净的苗圃草坪其间摆放了几座古朴典雅的雕塑有弯弓射箭的马人、抱剑默立的武士还有振翅欲飞的天使。 跨入门庭是一排修长秀丽的爱奥尼克石柱上承一对标志性的涡形装饰下座数层叠加齐整的基础条石。 正中央的石柱上悬挂着一块黄铜牌子。 上面用花体字镌刻着‘血友会俱乐部’几个字。 名字下方刻着几排稍小一些的说明: ‘由蒙特利亚公爵在巫历元宝三年创办’ ‘第一位(奥古斯都)于毕业两年内晋级大巫师世称屠龙者’ …… ‘仅限会员’ 因为时间有限郑清没有仔细浏览铜牌上的说明而是径直越过那排爱奥尼克石柱来到公馆门前。 门厅有一道水幕从屋顶倾泻而下无声无息、清凉沁人。 站在水幕前在光线的反射下清晰的倒映出郑清的面容。 “有访客!” 水幕中忽然浮现一行浪花卷出的小字: “请出示邀请函。” 郑清愣了一下连忙抽出灰布袋从里面翻出奥古斯都送他的那张白色邀请函。 水雾弥漫笼罩了郑清举着卡片的右手。 “奥古斯都签发请进。” 浪花卷出的字迹渐渐隐去水幕飞快向两边收起留下一人高低的门洞只留下脚底汩汩冒着寸许高低的泉水仿佛一道门槛。 郑清犹豫了一秒钟跨过了这道水组成的门槛走了进去。 身后的水幕缓缓收拢重新遮挡了内外。 悠扬的音乐随之流淌而出缭绕在郑清周围。 穿着白色长袍的仆役迎接着年轻的公费生顺着甬道带着他向大堂深处走去。 第一层的装饰仿佛教堂一般。 四周高高的墙上绘着华美的壁画阳光透过七彩玻璃在地面留下一团团隐晦的光斑大堂里的色彩明暗不定让人不由自主紧张了许多。 甬道尽头是一座高大的讲经台。 台子上摆着一座三条木腿的法桌。 客人们安安静静的站在法桌前排队等候。 每个人都有经过这张桌子的洗礼。 穿着白色法衣的高大教士站在法桌后手捧黑色经典神态庄严语气严肃的为每位客人祈福: “珍妮·潘第一大学二年级亚特拉斯学院德鲁伊特的子民。” “我们为你的灵魂祈祷。” “钱文第一大学三年级星空学院东湖大巫师钱缪的后裔。” “我们为你的灵魂祈祷。” “路易丝·科蒂第一大学二年级阿尔法学院科蒂庄园继承者。” “我们为你的灵魂祈祷。” 郑清跟着队伍缓慢向前挪动听到身后几位客人小声的交谈声。 “怎么听上去像给死人做弥撒?”一个尖细的声音低声问道。 “就是给死人祈福。”另一个声音卖弄的解释道:“血友会崇尚天赋每个走进这座大厅的人都有值得骄傲的家族历史。那段祈福主要是给赐予我们天赋的亡者祈福。” “这些仪式在亚特拉斯还比较容易让人接受……为什么会出现在阿尔法!” “不能这么绝对。阿尔法的宗教气氛虽然没有亚特拉斯浓烈却同样崇尚信仰。” “神奇的世界……我一直以为阿尔法学院只看天赋高低呢!” “……哪有那么绝对的事情。” 郑清听着这些交谈非一刻便来到那位白袍教士的面前。 教士垂下眼皮目光落在郑清大红色的九有院袍上。 “邀请函。”他的声音有些生硬与不耐烦。 郑清立刻交出了那张白色卡片。 “奥古斯都阁下的邀请函?”教士愣了愣脸上立刻挂起了温和的笑意:“阁下在三层的茶歇间休息。” 说着他将邀请函还给郑清。 “郑清第一大学一年级九有学院公费生。” 白衣教士一边轻唱着一边伸出两根手指在法桌上的一盏透明液体中蘸了蘸: “我们为你的灵魂祈祷。” 两根指头点在郑清额头一股清爽的感觉漫过全身。 仿佛三伏天一气灌下的冷饮郑清立刻察觉到自己的精神几乎在一瞬间活跃了许多。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奥古斯都的故事 越过穿着白色法衣的教士顺着弧形扶梯上到公馆二层。 这里是一处小型的自习室。 原木打造的桌椅、古香古色的书架、再加上书架上那些厚重的、琳琅满目的藏书让整层楼都沐浴在书本的清香之中。 穿着白色院袍的阿尔法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坐在桌子后安静的翻看着面前的书籍。 偶尔有一些好奇的视线扫过上楼的红袍男巫然后又会很快收敛目光重新沉浸到无垠的魔法世界中去了。 郑清穿梭其间内心不由感慨。 四所学院筛选学生的方式虽各有不同但所有成功学生的特点都是一样的。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即便在注重血脉传承、强调天赋重要性的阿尔法学院能够有所成就的学生也会经历手不释卷、废寝忘食的学习过程。 而在这个过程中不同学院只不过侧重方向不同罢了。 比如九有学院注重考试、希望每个学生都能够打下坚实的基础、训练出正确的思维方式;阿尔法学院注重天赋希望每个学生都能点燃思维的圣焰在学习的刹那中迸射出智慧的火花;星空学院注重实践希望每个学生都能学以致用真正将魔法的使用融入日常行为、融入血脉记忆之中;而亚特拉斯则希望每个学生能在求真的道路上砥砺奋进、不忘初心。 思索间仆役已经引导郑清登上了这处公馆的顶楼。 楼梯口是一扇银白色古典风格的拱顶雕花木门。 门前两侧站着两位笔直侍立的白袍仆役。 几名学生正在门前安静的排队等待进入门后的机会。 引导郑清上楼的仆役径直越过排队的学生与守门的两位侍者低语几句后便招手示意郑清随他入内。 郑清愣了愣尴尬的看了看排队的其他学生低着头跟了上去。 但没走几步他就被迫停了下来。 一名女生拦在了两人面前。 “我们先来的为什么让他们先进?”这名女巫堵在门口压低声音怒气冲冲的瞪着守门的侍者。 这名女巫个头不高皮肤苍白留着黑色的齐耳短发瞳孔是深绿色的颧骨有些高。单纯从外貌来评价并不突出。 郑清悄悄打量了她一下。 之前在一楼小教堂受洗之时这名女生就排在他前面。 他依稀记得女巫名叫露易丝·科蒂好像是一座庄园的继承者。 “郑清同学持有奥古斯都阁下的邀请函”侍者温和的看着她目光毫不退缩:“如果您有异议可以向纪律委员会提交相应申诉表。” “如果您没有异议请不要阻挠我们正常工作。” 女巫细长的嘴唇抿了抿不甘的后退一步狠狠瞪了郑清一眼。 郑清对她抱歉的笑了笑。 只不过这种笑容在她看来更像是一种挑衅与嘲讽。 “郑清?”女巫看着年轻男巫语气里充满火药味:“阿瑟嘴里那个昆仑的天才符箓师?九有学院的公费生来阿尔法堡干什么!” 郑清还没有说话一旁的侍者已经微微躬身示意郑清进门。 “这边请。” “不好意思。”郑清含糊的说了一句便与女巫擦肩而过跟着侍者进入休息室。 银白色雕花木门随后重新闭紧挡住了门外怒气冲冲的女巫。 与前两层相比俱乐部三层的面积稍小一些来往的身影也更稀疏了一点。 整层楼布局方式半开放型放眼望去视野中没有任何高大的装饰空间反而显得开阔了许多。 天花板、墙壁、甚至脚下的地毯都是银白色的完全契合着阿尔法学院的色彩。 一张张低矮的方形茶几参差不齐的摆放在这片空间里。 每张茶几周围都环绕着乳白色的软皮低背沙发。 沙发之间栽种着枝叶宽大、生长繁茂的蕨类植物作为天然屏障断出一个个‘防君子’的小隔间。 在这些植物与沙发间还摆放着精致的黄铜望远镜、缓缓转动的浑天仪、古朴厚重的日晷与月晷偶尔还有几只衣着华丽的花精子提着草篮在树叶间蹦来跳去。 仆役将郑清引导至房间深处落地窗旁的一处茶几前。 这个茶几周围的高大植物格外丰富几乎将它与屋子里其他环境完全分离显得非常幽静。 一名男巫半躺着将大部分身子埋在在乳白色的低背沙发中。 他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 “她是第一大学学生会外事部的部长”男巫低着头拨弄着手底水晶球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命运就是这样神奇……在你毫无察觉的时候为你决定了一切。” “什么?”郑清有些迷惘。 他求助般向旁边看了看却发现引他前来的仆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他回过头男巫已经站起身向他伸出手。 “郑清。”对方微笑着握住郑清的手非常肯定的晃了晃:“很高兴见到你。” “奥古斯都阁下?”郑清紧张的笑着:“这是我的荣幸!” 这位阿尔法大佬的手很凉也很宽大。 当然他的个头也很高大。 金色的长发仿佛屋外的阳光一样灿烂湛蓝色的眸子能够与容纳阳光的天空媲美。 与这幅俊美的外表相比奥古斯都的态度非常温和甚至可以称得上随意。 “要不要来点咖啡?龙涎、凤巢、麝香……或者纯粹的黑咖啡?”这位阿尔法大佬重新栽倒在沙发中捧起那颗水晶球目不转睛的盯着上面细碎的光点语气非常随意仿佛与至交好友聊天似的:“血友会有一位服务了五百年的妖精咖啡师冲泡的咖啡非常地道。” 郑清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只腰间围着破布、面容苍老、形态丑陋的妖精有气无力的转动手磨将一颗颗咖啡豆磨成干粉的场景。 “谢谢!”年轻的公费生果断摇了摇头:“我还是习惯喝清茶。” “纯粹的九有人。”奥古斯都不以为忤低声笑着打了个响指在小精灵递上的菜单上填下两人点到的饮料。 郑清犹豫坐在沙发上忐忑不安。 最终他决定快刀斩乱麻先把今天要办的事情处理妥当。 “非常抱歉”他诚恳的看着面前的金发男巫飞快的说道:“周五晚上我需要参加学生会的招募考试所以不能参加血友会的迎新晚宴……真的非常抱歉。” “不要紧没关系。”奥古斯都随意的摆摆手抬起头微笑的看向年轻公费生:“就像我刚才说的……命运总是非常神奇你永远不知道今天擦肩而过的身影是否会成为你未来视野中的梦魇。” 郑清赞同的笑了笑。 虽然他完全听不懂这位大佬在说什么东西。 “在追求魔法真理的道路上我们都要学会控制自己。”奥古斯都忽然话题一转对郑清讲了一个小故事: “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在湖边看见一个鱼人把一条蛇绑在石头上一片一片揭着它的鳞片。” “那头鱼人嘎嘎的怪笑着。” “那条蛇嘶嘶的惨叫。” “我忍不住内心的正义冲上去打死了鱼人把那条蛇从石块上解了下来。” “我觉得这条蛇应该会感激我。” “然而那条蛇调转过脑袋反咬了我一口。” “我知道这是它本能的举动……它太害怕了被折磨了那么久……它纯粹是条件反射。” “但是我仍旧杀了它。” “因为我也是条件反射……我刚才说过它咬了我一口。” “这件事令我非常后悔。” “不仅后悔救了一条蛇、也后悔打死了一条蛇、还后悔打死了一头鱼人。”奥古斯都目光深邃的看着郑清:“我杀死了两条生命、换来了一道伤疤还有长久的悔恨。” “还有什么比这更失败的举动呢?” 郑清沉默的听完这个故事没有出声。 他总觉得这位阿尔法大佬的语句下隐藏着什么更深层的含义。 “听说你跟瑟普拉诺做了笔交易?”奥古斯都话锋又转了一下:“那你一定要小心一点……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做过亏本的生意。” “弗里德曼虽然有些蠢……但他是个好人。你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过分的事情这非常好。” “如果有什么麻烦你尽可给我写信。” 郑清听着这些语气平淡的说辞毛骨悚然恨不得把自己两个耳朵戳聋。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宿舍八点档 “他真的这么说?”萧笑把脑袋从笔记本上抬起来推了推眼镜惊讶的问道。 “你不是连人面都没见到回来以后对我们扯瞎话吧”辛胖子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郑清安慰似的拍拍他肩膀:“不要紧……都是一个宿舍我们不会嘲笑你的。” “理论上讲这一点都不魔法。”迪伦的脑袋耷拉在他那口大棺材的边缘一手抓着小镜子一手拿着牙刷小心翼翼的打磨他的獠牙。 “千真万确!”郑清面红耳赤誓天指日、赌咒发誓:“我要说瞎话天打雷劈!” 虽然现在外面没有太阳但巫师的誓言一向是非常有效的。 这个举动让其他人脸上的怀疑消散了许多。 …… 现在是周四晚八点钟。 郑清从伽马街十八号回到位于学府后苑的宿舍已经很久了但他仍旧在与舍友们讨论着几个小时之前的会面。 作为阿尔法学院学生会主席兼社团大佬奥古斯都的日程安排非常紧凑。 事实上他与郑清的会面只有短短十五分钟——其中十分钟都被他用来讲那个莫名其妙的小故事了。 剩下的五分钟郑清甚至都没来得及把小茶几上那杯不足五十毫升的清茶喝完! 当然这并不影响他带着一肚子的疑惑与揣测回到九有学院。 郑清向来有自知之明绝不会介意让几位在魔法世界土生土长、见多识广的舍友来帮自己分析奥古斯都话语中的含义。 比如那位大佬对弗里德曼与瑟普拉诺的简短评价; 比如那个介于‘正义初衷’与‘悲伤后果’之间的小故事; 再比如那句‘有什么麻烦你尽可给我写信’。 但令郑清气愤的是在开始讨论的时候几位舍友完全没有在意奥古斯都言辞中隐晦的意思。 他们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其他方面。 辛胖子对血友会老巢里的吃食非常感兴趣尤其是郑清提到的几款高级咖啡——龙涎、凤巢、麝香——他甚至抱怨年轻的公费生没能从茶几上顺一些点心回来。 必须承认胖子的思路总是很清奇。 相比之下迪伦的关注点就非常‘巫师’了。他对郑清经历的一系列神秘仪式——包括在小教堂里的洗礼、以及奥古斯都的水晶球——都非常感兴趣。 “早就听说奥古斯都都是资深星象师拥有精湛的占卜技巧”吸血狼人先生咂咂嘴露出一根惨白色的獠牙:“你没有让这位阁下帮你相个面真是巨大的损失。” “你的牙上有根血丝”郑清提醒道:“你又吃生肉了?!” “啥……你肯定眼花了!”吸血狼人先生忙不迭钻回自己的棺材里翻出牙刷与小圆镜开始了獠牙的日常打磨抛光工作。 至于萧笑他正冥思苦想拼凑一首优美的情诗完全忽略了某人聒噪的声音。 经过不懈努力几位思维跑偏的舍友终于将注意力转回郑清提及的谈话中。 于是就有了本章开篇的几句嘲讽。 “难道我还会骗你们不成?”这可怜孩子大叫着看上去非常沮丧:“他真的说有事给他写信……绝对没错!” “不不不。”萧笑飞快的晃着右手食指连连摇头:“我并不是说这个……你刚刚提到奥古斯都在见面的时候说过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莫名其妙的话?”郑清皱着眉头努力搜刮着脑海中残存的记忆:“好像是‘命运……决定一切’‘擦肩而过的梦魇’什么的。” 年轻的公费生耸耸肩表情有些无奈:“这种毫无逻辑话谁能记那么清楚。” “宾果!”萧博士打了一个响指指了指正在给獠牙抛光的迪伦:“他刚刚说你没有让奥古斯都帮忙占卜是错的……实际上在刚刚见面的时候那位阿尔法的大佬就已经帮你卜算过未来了。” “我怎么不知道。”郑清一脸茫然。 “命运、梦魇……包括擦肩而过。”迪伦停止刷牙用郑重其事的口吻补充道:“这些词汇经常在占卜的术语中见到。你多上几节易教授的课就晓得了。” 这种晦涩的用词对于郑清理解奥古斯都的话毫无帮助。 “你们觉得奥古斯都在我面前评价那两个人是什么意思。”郑清最终放弃讨论占卜这个深奥的话题转而提及另外一件事:“我当时听着就心虚。” “心虚就对了。”辛胖子终于放弃了对郑清没有带回点心的怨念坐直身子表情严肃的说道:“你是谁?” “我?”郑清指着自己的鼻子:“本天才?” “恬不知耻。”胖子嗤之以鼻:“你只不过是一个大一新生顶了天有个公费生的名头耍的一手好符箓……奥古斯都跟你谈论最有可能接任‘奥古斯都’这个称号的两个人是什么意思呢?” 这句话有点绕。 但郑清很容易就捋顺了。 只不过问题的答案让他有点揪心。 “因为你跟着两个人的关系都算不上友善。”迪伦趴在棺材里幽幽的叹口气。 这个评价非常中肯甚至可以说非常给面子了。 实际上不论是瑟普拉诺还是弗里德曼与郑清的关系完全与‘友善’挂不上边。能不能用‘敌对’都是个值得商榷的事情。 “也许奥古斯都只是顺口提了一下。”萧博士终于合上他的笔记本伸了个懒腰:“他应该不希望自己麾下两名大将与一名大一的新生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尤其这个新生还在九有学院任何过分的举动都会引起雷哲的警惕与反击。” “所以他到底想怎样!”郑清心神俱疲:“为什么就不能干干脆脆说人话呢?” “因为他是奥古斯都。”辛胖子摸着下巴一本正经的点着头。 屋子里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团团从阳台外钻了进来准备蹦到书桌上啪下。 它的背上挂着一群懒洋洋的小精灵——这头肥猫不知什么时候被郑清豢养的小精灵们收买了自愿充当这些有翅一族的坐骑。 似乎发现宿舍里的气氛有些严肃。 团团抬起的前爪顿了顿转了个方向一跃跳进辛胖子的被窝里。 而那群小精灵则在半空中离开她们的坐骑振动着翅膀拐向郑清的床铺——半路还凑到郑清耳边揪了揪他的头发、蹭了蹭他的耳朵。 这让原本板着脸的公费生面色好看了许多。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新生招募会 周五的早晨是充满希望的早晨。 只需要再坚持八九个小时就能迎来两天虽然短暂但却悠闲的时光。 郑清仿佛看见美好的周末生活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清晨做完早课回到宿舍后他先去检查了一番小精灵们的状态。 托杜泽姆博士的福这些小家伙最近状态不错——这意味着当郑清把她们从睡梦中提溜起来做检查时这些小家伙也有起床气。 根据博士交给他的体检表郑清指导小精灵们作出不同的动作观测她们的体征;同时使用检测符纸将相应量化后的数据记录下来。 一番折腾后小精灵们清醒了许多。 在揪着公费生的耳朵打过招呼后这些小家伙先后飞出阳台去收集清晨花露。 当所有的数据记录完毕郑清翻开最近一周的健康数据做了简单对比之后忍不住皱了皱眉。 即便他在医护方面的专业知识并不充足但经过大半个月的熏陶在小精灵健康方面仍旧积累了一定的经验。 他可以非常确认小精灵们的健康指数在缓缓下滑。 虽然下滑幅度并不明显、外在表现也不突出但这仍旧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明天必须跟博士好好谈谈了”郑清嘀咕着将体检记录收进文件夹中打算明天带小精灵们找杜泽姆博士复查时详谈这件事。 “你叫我?”旁边刚刚换好院袍的萧笑还没戴上眼镜所以眯着眼看向郑清:“什么事要明天才能好好谈?” 郑清呆了呆吐口气。 “你的耳朵什么时候这么灵敏了。”他摇摇头问道:“想好参加哪个社团了吗?今天中午招募活动就正式开始了。” “没时间!”萧大博士戴好眼镜骄傲的抬起下巴不屑的哼道。 郑清撇撇嘴没有吱声。 自从两天前在历史课上抽风之后萧大博士最近的情绪一直有些敏感——这种事情很容易理解对于表白失败尤其是向老师表白失败的人来说时间会是一道良药——所以安静的图书馆是他现在课余饭后长期驻守的地方。 而辛胖子则不忿那些有眼无珠的社团没有向他发邀请函打定主意不去报名。 胖哥虽然长得圆润结实但也有颗弱不禁风的心。 没有三顾茅庐、好言相劝他决计不会参加那些‘毫无水平’‘滥竽充数’的社团了。 至于向他发出邀请函的几个小社团经过一番考察胖子也果断放弃了。 “这是宁缺毋滥。”辛这样向舍友们解释。 胖子是不是真的注重社团质量郑清并不清楚。但当他听说‘怪胎’社团中不仅一位异性都没有甚至在办公楼里的驻地都是与其他小社团轮流使用之后他对辛的选择又多了一些理解。 按照课表安排周五上午是一节炼金课下午还有希尔达助教的实践课。 因为不能排除他们躺着离开实践课课堂的概率所以午饭后郑清最终选择与张季信一起前往办公楼探查各大社团的招募活动。 时间安排有些紧凑。 但正如某位好人曾经说过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 郑清痛下决心决定挤出一点午休的时间尽快搞定报名的事情。 …… 午后的办公楼人潮涌动熙熙攘攘一派热闹的景象。 作为一年一度的新人招募日每年的这个时候沉寂的办公楼总能热闹一阵子。 老生们从高大的立柜中拖出布满蜘蛛网与灰尘的桌椅横幅擦洗干净并在办公室的角落里喷洒速效杀虫剂——阴暗的角落容易滋生鬼头蟑很多巫师都对这种虫子有严重过敏反应。 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们提着抹布、托着水盆将走廊两侧那些陈旧的壁画擦洗的干干净净。 当然在郑清看来直接给这些壁画蒙上一层绒布的效果可能会更好一点。 最起码那些绒布不会中气十足的大声抱怨自己脸上的油彩被擦淡了。 按照传统许多社团都会从贝塔镇定制施加了魔法的易拉宝用来吸引大一巫师们驻足观看心动报名——只不过大部分时候易拉宝上那些俊俏的男女巫师模特们都在眯着眼打瞌睡对他们来说大学里的社团招募只是日常工作间隙的一顿甜点无需那么较真。 还有一些财大气粗的社团会准备一些魔法布偶用来吸引年轻的学妹们。 郑清就眼巴巴的瞅着几个漂亮的大一女巫被毛茸茸的胖哒布偶拽进一间有着黑色木门的办公室里。 当他试图跟在女生们后面挤进那扇黑门后面时他的肩膀被张季信死死扣住了。 “你想干嘛?”红脸男生大着嗓门嚷嚷道:“那是亚特拉斯的社团……难道你打算每天在吃饭前来上一段感恩的祈祷吗?” “只是想看看稀奇罢了”郑清言不由衷的说着遗憾吸了一口气。鼻尖浓郁的香味开始渐渐散去。 “你打算参加哪个?”张季信抱着胳膊四处张望着有些发愁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身影:“虽然我哥让我参加九有学院的学生会但我不打算进那种死气沉沉的地方……我更想参加九有学院的猎队只不过院里的猎队只招收二年级以上的学生……实在不行我就选个小型猎队比如神圣意志的猎队就招一年级学生……” “第一大学学生会”郑清打断他的唠叨:“外事部我只打算报这一个地方。” “你的邀请函呢?”张季信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有邀请函可以直接进学生会当干事了吧……你今天还来这里干嘛?” 郑清涨红了脸看上去就像张季信的堂兄弟。 他总不会承认第一大学学生会没有向他发放邀请——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是个很丢脸的事情。 “最近比较忙明天还要去巡逻。”郑清含糊着言不达意的说道:“总之我要去找校学生会的报名点了……” “你不打算多参加几个社团吗?”张季信忍不住问道:“比如青年符箓师协会他们一定非常希望与你交流学习。” “没时间。”郑清摊开手诚恳的说道。 虽然第一大学并不限制学生参加学生社团或者组织的数量。 但考虑到学业方面的压力郑清最终决定只选择加入一个学生组织。 秉承着要去就去最好组织的态度他跳过九有学院学生会、神圣意志等一大批大型组织径直选择了第一大学学生会。 既然九有学院属于第一大学那么第一大学学生会一定比九有学院的学生会强很多。 这是他朴素的逻辑想法。 当然更主要的是第一大学学生会是唯一一个没向郑清发出邀请函的大型学生组织。 这让郑清对这个组织又多了几分期待。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报名 在提交了学生卡复印件、个人档案、教授推荐信等一大堆材料之后郑清终于拿到了第一大学学生会的报名申请表。 申请表前半部分的个人信息填写非常容易。 在十多年的学习生涯中郑清填过无数次的个人信息。除了年龄、经历等内容每一次有些许区别外其他内容他自信可以闭着眼睛填下来——只需要注意在填写的时候不要把爱好填成‘女’就可以了。 直到他看到两个陌生的字眼。 血源。 郑清咬了咬笔杆小心打量着四周。 这是第一大学学生会独自拥有的一间办公室。 为了应对蜂拥而至的报名者办公室只将屋子中央那张巨大的黑色书桌留了下来。平日里摆在屋里的精巧仪器都被塞进玻璃橱柜中;那些杂乱的文件也被随意的塞进纸箱堆在角落里。 学生会的干事们另外从教室搬了几张长条课桌整齐摆好供各位报名者在上面填写报名表。 此刻屋子中央的黑色书桌后几名学生会的干事正聚在一起小声交谈着什么;长条桌后前来报名的年轻男女巫师们都在奋笔疾书努力填出一个花团锦簇的申请表。 银灰色的窗帘被小精灵们从挂钩上解放下来将午后炽热的阳光挡在屋外。 一切都显得安静有序。 “请问”郑清举起手中的毛笔打破屋子里的寂静弱弱的问道:“这个申请表上是不是有错字?” “错字?”黑色书桌后一位马尾学姐紧张的站起身迭声问道:“哪里在哪里哪个字错了?” 周围正在填表的其他学生不安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郑清底气不足的指了指个人信息最后一项。 “这个‘血源’”他小声说道:“‘源’字是不是写错了?……这个地方填‘血缘’还是‘血型’?” 马尾女巫凑到申请表前瞅了瞅轻嘘一口气。 “不要紧没有错字!”她首先站直身子四处安抚道。 其他报名者如释重负重新埋头填表。 郑清脸上有些发胀的感觉。 “嗯可能你之前没有接触过……”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安马尾女巫温和的安慰道:“这个项目只有在第一大学或者类似规模较大的巫师聚居地才会被单独列出来。” “血源意思是血脉渊源你也可以理解成血脉源头。” “巫师世界有许多特殊的血脉传承。比如常见的血族、狼人、狐族、幽灵、僵尸;还有一些比较少见比如有些巫师会混杂诸如多瑙人、多臂族之类的外星血脉。” “大多数情况下这些信息属于个人隐私不会有巫师直接向你询问。” “但第一大学学生会在整个巫师世界都属于一支非常令人关切的力量我们甚至有资格旁听巫师联盟的大型会议。” 说到这里郑清明显感受到女巫有些激昂的情绪。 他忍不住在座位上扭了扭。 这个信号如此明显以至于马尾女巫几乎一瞬间注意到了他的情绪。 “咳咳”她轻声咳嗽了一下小声补充道:“所以学生会需要准确把握每个入会学生的具体情况……这个地方填写你是否具有外星血脉以及你具有的特殊天赋就行了。” 郑清思索片刻提笔谨慎的在空白处写下‘纯巫师’三个字。 时间飞快流逝。 申请表最后一部分填写学生报名的部门以及五百字的报名理由。 郑清看着申请表上单独列出的‘部门列表’稍稍犹豫了一下。 他曾向尼古拉斯打听过学生会的情况。 据这位在大一蹉跎两年的老生介绍学生会里的部门虽然林林总总有十多个但真正重要的部门不过一掌之数。 主席团、猎妖处、学习部、外事部以及监察部。 其他诸如宣传部、内务部、秘书处、组织部等部门常年介于跑腿打杂与透明失踪状态很少在重要的学生活动中获得领导地位。 主席团作为学生会最高领导机构成员包括一位学生会主席与若干名学生会副主席——当然在第一大学副主席的数目一般保持在四位——大部分情况下这个部门只对学生会内部高级干部招募所以郑清提前划掉了这个名字。 猎妖处顾名思义自然是组织猎妖活动的部门。考虑到自己对猎妖一无所知郑清非常明智的忽视了这个选项。 监察部是一个黑脸部门在他们的报名要求中提到申请人需要具备一定的战斗力。具可靠消息加入这个部门的最后一个步骤是在密室中打翻一头野妖。 郑清想到入学专机上那头妩媚的女妖心底呵呵两声目光自然滑过这个选项。 剩下的最后两个选项。 学习部是个好部门。不仅在大小学生活动中居中调节领导而且据不可靠消息称这个部门的高级干部常常被作为学生会主席团的后备人选。 而外事部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学校会为这个部门配备专业助教。在这个部门有很多机会学习到课堂外的高深魔法还有机会与其他机构协作执行某些‘外部’的特殊任务。 对于长期囿于学府中的年轻巫师来说能够海阔天空四处乱跑还能时不时学到点知识自然令人趋之若鹜。 尼古拉斯在提到这些消息时一脸神神秘秘而且语焉不详。但越是这样越是引得郑清好奇。 郑清手执毛笔在半空停顿了几秒钟最终勾选了心底早已选好的部门。 第一大学学生会外事部。 至于五百字的报名原因作为经过十几年‘高大上’思想品德熏陶的年轻人郑清自然能列出一百种不重样的理由让审查者心悦诚服。 因为今天的报名只是初选。学生们只需要填写个人信息、报备自己的特长、宠物等让面试官们做一个初步的筛选。 所以整个流程进度非常迅速。 “外事部真的有机会出岛访问吗?”在提交申请表的时候郑清忍不住又一次向学生会的工作人员咨询道。 “外部交涉会有的、外部事务也会有的一切都是有可能的。”袍子上别着三棱标志的马尾女巫笑眯眯的回答道。 “什么时候能知道报名的结果?”郑清迫不及待的追问。 他对自己通过初审非常有信心。 如果连他都被刷下去那整个第一大学九有学院的大一新生还有几个人有资格进入学生会呢? 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完全忘记自己刚入学就背上处分的事情了。 “初审结果这个周末就能知道了。”对面收集资料的学姐拍了拍手边的法书提醒道:“注意保持联络畅通哦。”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学生会的不同运作方式 第一大学的学生会在办事效率上还是值得称赞的。 没有等到周末仅仅过了几个钟头在周五下午实践课之后郑清就收到了学生会寄来的审核结果通知。 拆掉那只在眼前翩然很久的纸鹤看着白色信纸上寥寥数语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年轻的公费生脸上还是遏制不住灿烂的笑脸。 “好消息?”辛胖子原本正伏在书桌前推导药剂公式听到某人哼起五音不全的曲调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西华苑403宿舍中的男生们已经纷纷回到了这个略显狭小的世界。 连那只白天在校园里四处晃悠的肥猫也趴在书桌上嗅着新鲜的向日葵花香任凭背上的小精灵们剥出白嫩的瓜子仁塞进它漏风的猫嘴里。 至于猫吃不吃瓜子这种问题在魔法世界都不是问题。 “没什么太要紧的。”虽然这么说但郑清还是炫耀般的把信纸展示了出来:“就是中午去学生会填了一下申请表……他们通过初审了。” “学生会?”迪伦的声音从帷帐后的棺材里传出来显得有些闷声闷气:“我记得他们给你邀请函了啊?讲道理你可以直接选择自己想去的部门完全不需要走这些流程。” “不一样”郑清迟疑了一下纠正道:“给我邀请函的是九有学院的学生会……我打算去第一大学的学生会看看。” 萧笑从笔记本中抬起头大有深意的瞅了他一眼。 郑清假装没有看见。 “咳咳信上说”他清了清嗓子读着信纸上的讯息:“……请于本周日下午三点钟前往第一大学学生工作委员会驻地(在十一号凉亭转出)办公楼一层东105室参加您的入会面试……新生需携带常用法书、若有擅长魔法请自备用具。” 说罢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两位书桌前的舍友。 “常用法书?魔法道具?”郑清纳罕着:“难道我还需要在面试会上现场展示画符技巧?” “你忘了你在哪所学院?”萧笑反问道。 “九有学院。”郑清鼓起嘴长长吐出一口气:“我以为第一大学的学生会……也许能使用更灵活的招募方式。” “笑话。”辛胖子嗤之以鼻:“对于九有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考试更公平的方式吗?如果在招募时让你与星空学院的人无限制格斗或者与亚特拉斯的人一同在神像下祈祷一整夜你会赞同这些方式吗?” 郑清果断摇了摇头。 “所以!”辛胖子用力拍了拍书桌上的课本大声说道:“带上你的文房四宝……四宝那么一亮相呀美极了妙极了简直ok顶呱呱!” 郑清听着这段自带bgm的说辞竟无言以对。 趴在书桌上的肥猫团团抖了抖眼皮没有睁眼只是张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露出满嘴利牙。 辛胖子啪在课本上的胖手抖了抖蹭着桌子缓缓收了回去。 “不知道其他几个学院的学生会怎么招新。”郑清咂咂嘴截胡了几颗小精灵剥出的瓜子仁丢进嘴里含糊道:“不要告诉我还是那老一套。” “难道你还能指望这些深受学院文化荼毒的年轻人能够想到什么更好的办法吗?”萧笑毫不客气的嘲笑道:“学院筛选学生的办法就是这些学生会招新的基本原则。” “第一大学的学生们在入校后天然便有了不同的立场……这种情况在他们处理日常事务的过程中体现的格外明显。” “比如阿尔法学院通过天赋来筛选学生所以阿尔法的学生都很有天赋。你想想那些有点天赋的人都有什么特点呢?狂、傲、自大。谁也不服谁。所以他们的学生会就准备了一张大圆桌有事情就围成一圈商量吵吵闹闹一个月处理不了一件事还都觉得自己代表的是真理一个个声嘶力竭得意洋洋。” “亚特拉斯就不能用阿尔法的方式来处理问题了。如果说阿尔法比较温和那么亚特拉斯就比较极端了。谁也不想在讲话时不小心冒犯了哪个不知名的教派然后被人用法书从台上抽下来——在亚特拉斯为了维护信仰抽出的法书不会被学校追究——所以亚特拉斯的学生会就是一个大杂烩。每个教派都有自己的学生会他们的通知都是有效的但只对自己的人有效。” “星空更简单。他们跟亚特拉斯一样极端。摆一张擂台然后单挑、单挑、继续单挑。打到最后的那个人就是学生会长。所以他们学生会的头目都很有威望。处理问题也简单粗暴不服就打打服了问题就解决了;打不过问题就不解决了……他们被其他学院的人称作战斗学院、脑子里全是肌肉的野蛮人不是没有道理。” “我们呢?”郑清听得津津有味瓜子也吃的津津有味。 他已经不满足偶尔截胡一两颗瓜子了。 小精灵们面对自家主人的需求自然会优先提供。 肥猫团团在被一群小精灵揪耳、捏脸后最终怂然认栽可怜巴巴的看着香喷喷的瓜子仁落进那个年轻小巫师的嘴里。 “我们自然是考试。”萧大博士此刻谈兴也浓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挥斥方遒的感觉: “跟阿尔法一样我们也属于比较温和的学院;但是我们又很像星空学院领导都比较有威望。因为考试就会有一个分数;大家天然就对考试成绩好的人很信服所以分数的高低决定了威望的高低……因而大部分时候我们学院处理事情像星空学院的学生会一样干脆利落但是学生会内部又像阿尔法一样比较温和。” “听你这么说我们学院似乎很厉害啊。” “哼。”萧笑冷笑一声:“也许就是因为通过层层的竞争上来的所以太多的精力被消耗在内部的竞争中了在一年一度的校猎会上九有的学生会一度被阿尔法甩出很远。反倒是阿尔法他们注重血脉天赋给他们带来了很多巫师世家深厚的底蕴。” “这种情况在这一任雷哲上台后处理的不错。”辛胖子插嘴道:“我听那个红脸男吹他哥在院猎队拿了去年的校猎会冠军……嘁又不是他得冠军得意个屁。” 郑清忽视了辛胖子话语中的语气助词好奇道:“张季信?他哥也在九有学院吗?一直只听说他有个哥哥没想到这么厉害。” “厉害的是雷哲。”萧笑强行把话题扭了回去:“所以说没有任何制度能够保证学院在竞争中脱颖而出……这些制度只不过是支撑起这些学院存在的框架罢了。巴克农神殿与夫子城隍庙之间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都是建筑罢了……真正决定这些建筑能否在历史焕发光辉的还是进出庙宇间的身影。” “此话在理。”辛胖子连连点头:“就像我们不能接受不公平、不公正;阿尔法的人也不能接受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 “然后呢?”郑清又向嘴里塞了一把瓜子仁安慰般的撸了撸团团。 橘猫颇为委屈的打着呼噜既想在这个猫口夺食的家伙面前维持尊严又舍不得被安慰时的束缚感觉。 最终它只能揣起爪子把眼睛紧紧闭上。 眼不见心不烦。 “然后你该了解一下时事。”萧笑不知从什么地方拿过来一卷报纸塞到郑清手中。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贝塔镇邮报 “为什么给我这个?”郑清好奇的接过那沓厚鼓囊囊的报纸。 还未翻开浓郁的油墨香气便扑面而来令他皱了皱眉。 在郑清看来巫师们的世界是一个充满了矛盾与悖论的世界当然这一切都源于魔法的不科学性。 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各种电气化的设备已经被广泛应用在生活中。电视、电脑、手机人们有非常多的手段收集着不同维度的信息。 但在魔法世界巫师们仍旧固执的使用古老的魔法技巧来达到相同的效果。 比如传递信息的纸鹤、拥有‘动画’效果的易拉宝、亦或者插入‘小视频’的报刊杂志。 如果在百十年前这些近乎神迹的魔法技巧会让那些毫无天赋的普通人惊叹膜拜。 而现在如果这些魔法制品流落白丁世界他们也许会怀着极大的好奇与热情探索这个未知的文明——没有恐惧、没有膜拜有的只是对未知的猎奇心理。 翻开报纸在首页巨幅照片中一名黑人巫师正站在演讲台后用力挥舞着手臂他的表情有些激动在他演讲桌的话筒旁摆放着一颗疑似头颅的东西——因为报纸被打了马赛克所以郑清对此并不是非常确认。 头条上有醒目的黑色题目:‘泛美巫师大选在华府热烈进行贝拉克与威拉德激辩涉妖法案’。 “我一直好奇报纸上的照片为什么不能说话还不如我家的电视。”郑清用指尖把黑人巫师的手臂向旁边拨了拨露出后面一名漂亮的长发女巫:“而且刚刚不是在讨论学生会考试的事情么……你给我这份报纸干嘛?这上面有考题?” “我记得在专机上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萧笑先回答了郑清的第一个问题:“任何时候在人类社会传统的力量都是非常强大的……相同的便捷条件下你不能指望用惯了法书与咒语的巫师们改换陌生的电子产品。” “即便魔法更复杂、落后你也不要指望他们有什么改变。”迪伦忽然从帷帐后探出脑袋抱怨道:“你没有在血族古堡里住过那里简直是一座活着的历史博物馆。你可以看到亚瑟王时代的老吸血鬼穿着破旧的麻衣、满嘴黑牙也能看到伊丽莎白时代的女贵族用鲸骨裙把自己的腰勒成一个葫芦还能看到七十年代的的嬉皮士满脸订着铁环铜钉走起路像中了‘踢踏咒’一样。” “就像希尔达助教一样?”郑清斜着眼看了看吸血狼人先生耷在棺材边沿的脑袋。 “比他还要扭曲。”迪伦打了个寒颤摇摇头。 “至于报纸上的照片不能说话”萧笑稍稍提高声音把谈话扯回郑清的问题中去:“个人认为这是因为在这种简单的纸张上叠加过多魔法会导致‘咒语空蚀现象’……这是一种魔纹不稳定状态。” 郑清耸耸肩。 虽然没听太懂但他大约明白过多叠加咒语会导致魔法不稳定。也许报纸会在高温下爆燃会在低温下出现画面凝固会在常温下出现声音与画面的卡壳。 这些情况都不难理解。 “你还没解释为什么……”郑清扬了扬手中的报纸掀起一股浓郁的墨味。 小精灵们震动着翅膀厌恶的远离了自家主人。 团团则把揣起的爪子向外挪了挪堵在了它粉红色的鼻孔前。 “为什么给你报纸?……这是因为学生会的招新考试中非常关注诸如时事、争论这些东西。”萧笑耐心的解释道:“按照学生会的解释他们需要的是能够与时俱进的年轻血液……而不是穷经皓首的老夫子、守尸鬼。” 这种解释略显程式化但毫无瑕疵。 “事实上我认为他们只是懒得出新试卷。”辛胖子在一旁嘲笑道:“就像最后一道论述题把题干略略改过让你分析分析出题不需要一分钟你却要用半个小时来解答……一套模式可以管十年的题目。” 这个理由就非常具有说服力了。 郑清没有继续与两人讨论学生会考试的问题他飞快的翻动着手中的报纸看到了许多有趣的新闻题目。 除了‘要闻头条’上那个关于涉妖法案的辩论外在‘新闻背景’栏目有关于‘血族议会发表声明抗议狼人在罗马尼亚暴行!’的报道在‘经济板块’有关于‘东华重器落户南美’的新闻在‘娱乐板块’有关于‘幽灵演唱会邙山首演或秀灵魂音’的噱头在‘异域风情’栏目有涉及‘黄金海岸现黑巫师阴影数十村庄漫延神秘诅咒’的猎奇;甚至‘深度栏目’还有关于‘第一大学校机遇袭女妖尼基塔前世今生’的系列追踪。 如果没有翻开这份报纸郑清从来不知道这个巫师们的世界是如此精彩。 仿佛一瞬间他的视野穿过狭小的第一大学、离开封闭的布吉岛来到一个新的陌生的世界。 就像他第一次走进回字集时的感受。 喜悦、震惊、茫然、还有隐隐的手足无措。 “这是什么报纸?”郑清重新打开报纸头版目光落在头版最上方的刊名处。 贝塔镇邮报。 “这是一份比较严肃的代表巫师界主流观点读者覆盖整个巫师界的报纸。当然它的某些观点也一贯令人诟病……比如这份报纸对九有学院固有的偏见。” 萧笑扶扶眼镜话锋一转:“你属于常识缺乏的巫师这对于你日后的发展很不好。所以趁这个机会现在多看些时事报道是没有坏处的。” 郑清连连点头应是。 “你有没有想到什么……疏漏?”辛胖子忽然在一旁出声打断郑清继续看报纸的想法。 “疏漏?”郑清皱起眉面色不悦:“关于学生会考试的?” 他翻出那张有些褶皱的信纸又细细读了一遍。 “暂时没有。”他自信的回答道:“如果你是指‘十一号凉亭’的问题我认为自己有能力找到这个地方。” 郑清着重强调着‘自己有能力’这个意思。 “真的没有吗?”辛胖子的脸仿佛皱成了一个菊花。 这是一种充满信心的笑容。 看得出他真的察觉到郑清的什么疏漏。 萧笑也抬起头好奇的看向胖子。 “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辛胖子摩挲着下巴看着迷茫的郑清恶意的笑道:“周末下午……你的时间已经预定出去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助伊莲娜大美女补习功课。” “哦不!”郑清呻吟着把报纸糊在脸上一头栽倒在自己的六柱床上。 原本在猫背上小憩的精灵们以为自家的主人出了意外兮兮的尖叫着振起翅膀扑进帐子里。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校工委紧急召唤 这个周五的晚上郑清过的很不踏实。 在辛胖子做出‘善意’提醒后他立刻挥毫泼墨绞尽脑汁写了一封理由充足的道歉信表示自己明天中午无法去图书馆帮她复习符箓学望见谅云云。 看着那只青色的纸鹤在月光下翩然离去后郑清最终带着满腹愁绪、重重心事辗转入睡。 但他睡的并不安稳。 虽然那张嵌着许多宝石的塔罗牌仍旧在他的枕边闪烁着迷人的光彩但这丝毫不能让年轻的公费生内心平静下来。 他又开始做噩梦了。 开始是那只被剜掉眼珠的小奶猫接着是空着眼眶的杜泽姆博士然后是漆黑沉默的湖畔树林里恶臭逼人的鱼人瞪着惨白的眼珠恐吓般煽动着背鳍。 形形色色的可怕面孔接二连三的出现肆意搅扰着他的梦乡。 于是他带着一身冷汗被惊醒了。 小精灵们善解人意的哼起催眠曲帮着郑清重新入睡。 这一次那些可怖的面孔没有出现。 郑清来到了湖边。 月色如水、水面粼粼一派熟悉的景色。 一个巨大的白色龟甲从湖底缓缓升起慢慢向岸边游去。 它爬上岸惬意的吞吐着月华舒服的展开四肢趴在泥塘中享受着泥水浴。 郑清忽然感到一股寒意从头顶掠过。 他抬起头看到一团珍珠色的雾气从月光中落下落在那头白壳寿龟的身上。 寿龟似乎没有察觉到危险仍旧眯着眼仿佛睡着了一样。 偶尔还咂咂嘴似乎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 郑清惊恐的发现被那团珍珠色雾气沾染后的龟甲迅速干枯破败原本水润结实的皮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枯萎。 凶手! 郑清无声的呐喊着。 寿龟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昂起头睁开眼慢慢向郑清所在的地方爬来。 它爬出泥塘、爬过岸边的青石板、爬过草地、然后径直从郑清僵直的双腿中穿过。 仿佛他是空气一样。 郑清猛然回头却发现从后面看去那头寿龟变成了一头河童。 河童头顶的玉碟已经破碎闪烁的月华从碟子里稀稀拉拉落下洒落一地。 它一曲一折爬到一株大柳树下蜷曲起身子缩成一团。 郑清打了个寒颤。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大柳树的枝条无风自扬枝条上的叶子开始变黄、枯萎然后顺势飘落。 一片枯叶轻飘飘的落在湖边水洼中。 浑浊的水面缓缓下降枯叶慢慢膨胀鼓起翅膀、踢出细长肢脚、探出触角一只灰色的虫子逐渐露出了它狰狞的面孔。 是那种会脱水的食尸虫! 郑清悚然四望大柳树落下的枯叶在湖畔丰富的水汽下纷纷膨胀、变作了一群群狰狞的虫子。 这些虫子敲击着口器扑到那头河童蜷曲着的身子上。 郑清大叫着再一次从梦中惊醒。 窗外已经蒙蒙亮了。 清白的晨曦透过玻璃落在书桌上。 叽叽喳喳的鸟雀声此起彼伏仿佛在开一场盛大的合唱会。 在这纷纷乱乱的噪音中一个异常的、细微的敲打声从阳台上传了过来。 因为睡不着觉郑清索性爬起身借着窗外微弱的亮光摸索着挤进阳台。 橘猫蹲在窗沿上正透过玻璃一本正经的看着窗子外面。 听到声音它没有回头只是甩了甩尾巴打了个招呼。 “你今天好早。”郑清捂着嘴重重的打了个哈欠满脸困意。 团团也忍不住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胖脸的胡须一抖一抖的煞是可爱。 郑清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它的顶花皮。 “嗷!”团团低嚎一声警告般弹出一根爪子敲了敲面前的玻璃窗。 “啪啪啪!” 郑清眨眨眼摇摇头然后用力搓了搓脸。 窗外一只青色的纸鹤正仰着脖子用力叨着面前透明的屏障。 “啪啪啪!” 细碎的、异常的敲击声从窗外传了进来。 似乎感受到郑清的存在纸鹤脑袋前后弹动的频率愈发急促窗外的敲击声也越来越密集。 也许清晨的露珠有些浓重纸鹤的翅膀被洇湿了看上去有些软绵绵的。 郑清飞快的拉开窗户把那个小东西抓了回来。 仿佛知道完成了任务青色的纸鹤在接触郑清手指的一瞬间便瘫倒在他的手中再也不动了。 郑清拆掉纸鹤一目十行的看完信纸中的内容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当萧笑从床上爬起来眯着眼在书桌上摸索眼镜的时候便看到这位年轻的公费生正呆呆的坐在书桌旁。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张皱皱巴巴的信纸。 “回信?”萧笑含糊的问着摇摇晃晃蹭进盥洗间。 等他从盥洗间出来后郑清仍旧呆呆的坐在书桌旁盯着面前那张信纸一脸的苦大仇深。 “怎么她生气了?”萧笑扬起眉毛:“昨天我就建议你把事情当面说清楚……道歉的事能用纸鹤来传吗?” 郑清苦着脸慢慢抬起头。 “比生气还糟糕。”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没有收信……这封信还是我昨天寄出去的那只纸鹤。” “没有收?”萧大博士脸上顿时浮现了一丝好奇的神色:“不应该啊……理论上讲纸鹤魔法经过无数巫师的改进已经规避了这种风险……没道理被拒收……拿来我看看!” 郑清飞快的收起信纸塞进灰布袋深处。 “什么东西也看!”他没好气的瞪了大博士一眼哼道:“看看看早晚把你眼睛看瞎!” “唔大清早就听见诅咒我要去洗洗耳朵。”辛胖子在六柱床上咕哝着费力的爬起身拱进盥洗间。 “随意咯”萧笑耸耸肩开始穿他那件肥大的练功服:“我要去做早课……你去不去。” “去。”郑清唉声叹气点头答应着。 他打定主意早饭后先去图书馆、自习室找找看伊莲娜在不在那里;如果在那就再好不过了按照萧大博士的建议道歉的事情的确当面说比较恰当。 如果不在就继续给她飞纸鹤一只不收那就飞两只、三只、四只也许看着自己诚心诚意的态度上她会改变想法。 至于去女生宿舍堵门郑清回忆着校园管理条例还有那些校园传说中的恐怖案例摇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中规中矩一点比较好。 抱着这种想法的人往往总会遇到意外。 郑清也不例外。 当他在宿舍折出第三只纸鹤时一颗窜天猴带着一溜火光钻进男生403宿舍在狭小的房间里爆炸。 火光夹杂着缤纷的烟花组成了一句闪烁的、令人印象深刻的话语: “临钟湖码头十分钟内集合!” 这是来自校工委巡逻队的紧急召唤。 不论全职巡逻队员还是兼职巡逻队员亦或是被处罚的巡逻队员收到召唤令后都必须迅速赶往指定地点集合。 违者重惩。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时光之神的影子 当郑清披着院袍气喘吁吁跑到湖畔码头时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身影。 红色、白色、蓝色、黄色、灰色、黑色六种颜色的袍子杂乱的泼洒在墨绿色的草坪间映着远处蓝黑色的湖水仿佛一张徐徐展开的画卷。 郑清眯着眼努力寻找熟悉的面孔。 很快他在凡尔纳老人身边看到林果的身影。 他们几乎站在所有巫师的中央旁边还站着几位黑袍助教。 “借过借过。”郑清连声道着歉挤过人群带着一身大汗来到老校工身边。 老校工背对着他正沉着脸听几位助教争吵。 “会不会搞错了?!”希尔达的声音显得焦躁不安:“这么草率的召集巡逻队会不会有些太急了一点?这些学生……” 说着他的手用力向后一挥把包括郑清在内的许多身影都笼罩在内。 “这些学生做好准备了吗?”他的脸色有些涨红鼻尖挂着细细的汗珠衬着黄铜鼻环在鼻翼映出一片模糊的光斑。 “这里是第一大学他们是第一大学的学生。”托马斯站在老校工的影子下方这让他的存在感有些弱与之相反的是他的发言坚定激烈犹如锥处囊中刹那间刺破了场间沉闷的气氛:“如果巡逻队连这种事情都处理不好巫师界还能指望我们做其他事情吗?” 这种言辞已经非常严厉了。 便是极力反对的希尔达也闭上了嘴巴默默无语。 “他们在吵什么?”郑清凑到林果耳边压低声音问道:“他们召集我们去干吗?” 林果仍旧背着他的双肩小书包闻言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示意郑清听下去。 郑清老老实实闭着嘴一边仔细听他们的争论一边小心调整自己腰带的位置。 刚刚跑的有点急他的袍子穿的还有点歪。 “那片地方的时间都被抽干了不会错的”一个温和的声音接过话头弥合着助教们之间的裂隙:“易教授刚刚发来消息他与李教授还有蒙特利亚教授已经封锁了现场。” 郑清的目光飞快扫过这名身材高大的助教却没看清他的面孔只留意到他那花白的头发与光洁的额头。 “抓住了吗?”希尔达急急忙忙问道:“羽哥教授们怎么说的?” “与凡尔纳老人之前的推测一样”被称为羽哥的高大巫师微微向老校工点点头以示尊敬:“除了一些被时光侵蚀的痕迹外它们连一件胞衣都没留下。” “嗬嗬嗬”老校工抬起下巴粗声粗气的笑了几声:“这种事情多见几次就有经验了……你们还年轻所以没能抓住它们的尾巴。” 这句话里包含的意思就非常丰富了。 几位黑袍助教的目光一紧立刻转向老人。 “您的意思”希尔达虽然仍旧第一个急急忙忙的开口却知趣的加上了敬称:“您老抓住它们的尾巴了?” 凡尔纳老人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在灰袍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举了起来。 玻璃瓶只有拇指大小广口、大肚用红色的软木塞密封瓶颈还系着几根绘满蝇头符咒的细带。 瓶子里装了许多米粒大小的透明颗粒。 阳光下这些透明的颗粒闪烁着迷人的七色光芒。 “五月虽然也老了到底四条腿比我跑的快一些逮住它们一些小崽子。”老人说着又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块黑漆漆的熏肉递给在地上趴着的老猎狗。 老猎狗满意的哼唧着舌头一翻便把那块巴掌大的肉块卷进肚子里。 郑清呆呆的看着那些光芒忽然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仿佛一瞬间人生都圆满了。 他知道这种感觉非常不对却不知错在哪里。 “这是什么?”人群中有声音惊叫道。 显然不止他一个人察觉到了其间的异常。 “柯罗诺斯的宠物烛龙的眼屎赫利俄斯与塞勒涅的私生子。”希尔达盯着那个玻璃瓶仿佛念诗一样唱道:“倏忽耶噎呜耶生物之生死相间也。” 柯罗诺斯、赫利俄斯、塞勒涅这些拗口的仿佛绕口令一样的名字郑清对其毫无印象。 不过对于烛龙他还有些许了解。 传说那是一头住在北方的上古大龙身长千百里寿命无数;它睁开眼睛是白天闭上眼睛是黑夜吹气是冬天呼气是夏天也有人把它称作烛九阴。 至于烛龙的影子郑清撇撇嘴他怎么会知道这么隐晦的信息。 也许萧笑的笔记本上有这些信息。 只不过萧大博士这个时间正在宿舍冥思苦想一首新的情诗对于大中午来湖畔卖苦力的事情没有丝毫兴趣。 “为什么就不能说人话呢。”郑清耷着眼皮瞟了助教先生一眼在心底腹诽着。 似乎听到了诸人的心声凡尔纳老人在旁边开口解释道:“这是一种魔法生物的卵。这种魔法生物与时光有惊人的联系以汲取其他生物的时间为生被掠夺掉时间的生物会迅速衰老……所以它们也被古代的魔法师们称作‘时光神之影’。” 郑清瞪大了眼睛他已经猜到老人这席话背后的含义。 “理论上来说这种魔法生物应该生活在沉默森林极深处远离巫师的地方。”托马斯在旁边补充道:“但今天中午在我们学院在巫师活动的中心我们发现了它们活动的痕迹。” “如果没有意外最近临钟湖畔魔法生物遇袭的事件可以结案了。”希尔达最后用一句直白明了的话结束了这番解释:“有极大可能……几乎可以肯定它们就是凶手。” 人群中陡然响起一片抽气声。 乱哄哄嘈杂的吵闹声一瞬间爆发开来每个人都努力向前挤去想要更近一些目睹凶手的模样。 “它们叫什么名字!” “这些卵看上去好漂亮啊能在市场上买到吗?” “凶手是不是逃走了!” “我们的任务是什么是抓凶手吗?” “好可怕!我不想变老!” 凡尔纳老人无奈的举起手中的木杖恶狠狠的在地上顿了顿。 “嗡……” 脚下的石板路仿佛一瞬间变成了流沙蜂拥的学生们站立不稳纷纷软在地上。 “肃静!”老校工粗声粗气的吼道:“保持纪律!” 人群立刻有序了许多。 “也许许多同学不认识这种东西”老人表情严肃的看着众人:“但是没关系稍后来自魔法生物研究所的多拉格教授会给大家进行一番简单的培训。” “你们的任务就是在培训结束后跟着五月去树林深处寻找这些‘卵’的源头。” “只有找到它们的巢穴才能结束这场混乱。” “记住它的名字……” “砂时!”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砂时与懒虫 杀时也作砂时或沙石。 魔法生物界、魔法动物门、昆虫纲、双翅目、吸食科、超维属、杀时类昆虫。 这是一种米粒大小的半透明魔法甲虫以其他生物的‘时间’为食最喜欢富含魔力的巫师或其他魔法生物的‘时间’。 被它盯上的生物在极短的时间内会被掠夺掉大部分时间直至老死所以这种昆虫被巫师们称为‘杀时’意思是‘杀死时间’。 在这种魔法昆虫盘踞筑巢的地方整片区域内的‘时间’都会被‘抽干’。 在最初阶段这片土地上的动物纷纷老死紧接着是植物、微生物、乃至细菌、病毒当所有生物的时间都被抽走后便轮到非生物。 流水被风干、石块被侵蚀、以至于最后除了沙子整片区域连稍大一点的石子都找不到。 这种魔法生物导致的区域沙化形态就是它们被巫师们称为‘沙石’的缘由。 因为‘杀时’或者‘沙石’的表述不够优美在一些老派的魔法师手稿中这种昆虫也被称为‘砂时’。 砂时是一种群居性生物。 大部分砂时社会都是由一只砂时之母与数百至上千只普通砂时构成;在部分极端环境下砂时群会诞生两只、乃至三只砂时之母以维持整个族群的生存。 与普通砂时相比砂时之母的个体堪称恐怖。在几乎所有魔法著作中关于砂时之母的记录都有类似‘拳头大小’‘肥硕沉重’‘无翅但行动敏捷’的描述。 砂时之母负责产卵生殖同时维持砂时巢穴的稳固——作为一种以时间为食的魔法生物任何形态的巢穴都难免倾覆的风险只有砂时之母能够保持巢**时光的相对平衡。 普通的砂时则负责收集‘时间’。 作为一种‘伪·超维’生物砂时仿佛攀附在时间线上的虫子一口一口把时间线啃掉吃进肚子里化作它们生存的养料。 没有人能够理解时光是如何在这些小虫子的肚子里物质化、变成神秘的‘砂时浆’就像巫师们至今无法理解砂时是如何把生物们的时间线从三维空间剥离。 虽然拥有一双轻薄的翅膀但砂时却不会飞。 这双翅膀更像是它们进食时的刀叉与餐盘。 当砂时挂在人的耳垂上时会分泌一种麻痹素通过尖锐的口器注射进宿主的血液里。然后震动翅膀发出悦耳的嗡嗡声。 它们的翅膀在振动时会产生一种特殊的声波能够催眠它们的猎物——当然也有部分巫师猜测砂时翅膀的振动能够将猎物从三维空间剥离方便它们抽取时间线。 无论如何这些小虫子分泌的麻痹素会抑制人脑的一些功能。 巫师们只会感到无聊、沮丧、麻木、有气无力诸如此类较为负面的情绪。 然后时间就会在这种情绪中飞快流逝。 被砂时猎食的巫师并不会出现生病、魔力波动等状况他们只会习惯于发呆、习惯于无聊的盯着笔记本乱写乱画习惯于盯着一只飞来飞去的小虫子并乐此不疲。 部分对砂时分泌物过敏的巫师还会有困顿、眼皮干涩沉重的症状。 当然也有巫师在砂时猎食过程中睡去——这帮了它们大忙这些小虫子无需费力的振动翅膀或者分泌大量麻痹素就能安全的抽取猎物们的时间线了。 “人类最宝贵的财富就是时间而杀时则会让你的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 一个脸色发灰、身材枯瘦的老巫师用轻柔的声音总结道:“许多杀时甲虫的宿主并不会意识到自己被寄生了——他们只会觉得自己又浪费了点时间而已。” 这位老巫师名叫多拉格·巴顿来自第一大学的魔法生物研究所是校工委专门延请来为诸位巡逻生培训捕捉砂时技巧的教授。 湖畔的人群拥挤在一起让原本就有些沉闷的气氛更加燥热。 但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站在草坪上不敢出声。 即将面对传说中的魔法生物令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唯恐错过老教授的只言片语。 郑清摸着自己的耳垂担忧的捻了捻总觉得自己最近写作业精神不足是因为这些小虫子的缘故。 按照老教授之前的解释砂时们最喜欢附着在巫师的耳垂后面。 “也许你们将这些可爱的小虫子叫做‘凶手’”多拉格教授稍稍提高声音语气显得有些不安:“但你们应该注意到它们并没有伤害任何一个巫师……任何一个!” “这里是第一大学”郑清身后有一个声音低低笑道:“也许砂时之母知道伤害巫师的后果。” 也许这个调笑般的声音比较小多拉格教授的讲座并没有受到影响。 “这种神奇的魔法昆虫通过转化其他生物的时间而生存”老教授加重语气:“在这个过程中诞生了非常多非常多珍贵的衍生品。” “比如砂时分泌的麻痹素这是一种性能优良的惰性添加剂在许多反应剧烈的生物实验中都可以起到良好的稳定作用。” “再比如懒虫是一种天然的兴奋剂。不需要任何特殊炮制无论你是生吃、还是蒸熟、煸炒、炖汤、甚至涮锅、熏制……用任何一种你能够接受的办法吃下去都能让你在一定时间内保持充沛的精力、提高你作业时的专注度。” 这又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郑清忍不住笑了笑。 懒虫是砂时的幼虫。 虽然砂时之母负责产卵却并不哺育它们。 当卵里的幼虫咬破胞衣便需要自食其力了。 成年的砂时会把这些懒虫丢在其他生物的身上——它们最喜欢把卵丢在巫师的眼角或耳朵后面。 这些懒虫藏匿在巫师眼角的皱纹间或者耳朵后面浓密的毛发里偶尔小心翼翼的咬几口巫师的时间线直至成熟。 与砂时猎食不同被懒虫寄生的巫师并不会经常无故发呆、莫名神游。 他们顶多在平日表现的有些懒洋洋提不起精神罢了。 如果教授不加以说明谁能料到这些致使巫师精神萎靡的凶手竟然是提神醒脑的良药呢? 想到这里郑清忍不住对于第一个烹饪懒虫的巫师有了发自肺腑的敬意。 “还有最珍贵的!”仍在人群中解释的多拉格教授强调道。 “砂时之母酿制的‘砂时王浆’”老教授脖子上青筋暴起神情亢奋表情甚至有些狰狞:“这是一种非常温和的续命药无需任何添加剂!” “不需要像贤者之石一样通过复杂高深的魔法加工才能成型;也不需要类似镶星续命七天法阵一样要大巫师级别的主阵者还要承受天谴、劫难。” “只需要和着露水用药盅加温趁热服下便能够温和的延长寿命。” “还要比这更珍贵的礼物吗?” 人群一片哗然。 诚然对于这些年轻的巫师们来说并没有寿元枯竭的隐患。 但是谁没有个沾亲带故的长辈? 即便真是孑然一人也可以拿来换取玉币、乃至学分。 相信没有人能够拒绝这种交易。 所有人都在热烈的讨论发现砂时后的处置方案每个人都在畅想一把把的玉币、一堆堆的实验用品、宝物、美女、学分。 只有郑清愣在了原地。 他想到了宿舍里那群重新活过来的小精灵。 他终于知道从刚刚开始就不断产生的那种强烈既视感原因所在了。 在开学第一周魔药课教师李奇黄就曾经向他提及这种小虫子。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时间被抽干之处 “……有一种名叫‘砂时’的魔法昆虫能够分泌一种延长魔法生物寿命的液体。也许能够维持这些小精灵的生机……” “……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沉默森林深处才能看到它们的踪迹……” “……你只是一年级新生我不希望你因此做无谓的冒险……只有高等级的猎队才有深入沉默森林的权限……” “……砂时分泌物的时效很短学校的教授或者研究员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发布相关任务的限时委托……即便只允许高级猎队接受这些任务的完成率仍旧非常低……” 虽然仅仅过去不足半个月但在郑清的意识中却仿佛经历了漫长的时光。 只有一些特殊的‘锚定语’——比如砂时、或者续命——才能将郑清的记忆从时光长河中重新掀起让他从这段短暂却繁杂的记忆中回忆起不久前的经历。 李奇黄教授曾经说过的话语一段一段清晰的浮现在郑清心头。 与此同时今天早上为小精灵们体检后的数据也仿佛流水般从他眼前流过。 那些逐渐下滑的指标原本如同石块一样沉甸甸压在他的心头。 但此刻似乎有一台碎石机在他耳边隆隆作响将那些压在心头的重担一气粉碎! 他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你的气色看上去一下好了许多诶!”林果忽然在他耳边嘀咕道:“难道你也在想象捕捉砂时后卖钱的美好生活吗?太俗了吧……” “小屁孩儿!”郑清失笑一声伸手揉了揉林果整齐的黑发没有解释。 只不过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林果不满的晃着脑袋摆脱了他的魔爪重新蹭回凡尔纳老人身边。 老校工正抱着高大的木杖眯着眼倚靠在一株大树上听多拉格教授向年轻的学生们授课。 他的脚下老猎狗五月大人把整条舌头都耷在嘴外眯着眼全身瘫在柔软的草坪上仿佛一条软趴趴的鼻涕虫。 甚至一头瘸腿的人首乌从它鼻梁上翻过去都没让这条‘鼻涕虫’撩起眼皮。 倒是林果眼疾手快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空玻璃瓶把那条活化的药草装进去塞回书包里。 老校工只是瞟了他一眼笑了笑并没有制止。 这让郑清大为感叹。 果然不论什么时候人类对于‘小崽子’们的容忍度都要比其他年龄段的更高一些。 如果换做张季信那么大咧咧的‘窃取’学府内的魔药资源怕是转眼就会有一张天价赔偿单寄回张家老宅去了。 人群中多拉格教授也恰好讲到砂时在魔法世界的遭遇。 虽然时间无处不在但也许拥有魔力的‘时间线’蕴含的能量更加充沛所以绝大多数砂时群都是在魔力活跃区域被发现的。 因为砂时全身都是宝这种小虫子在巫师活动集中区域搭筑的巢穴往往刚刚成型便会被巫师们整体‘搬迁’转移到更加‘安全’的实验室中。 不知是否因为‘超维生物’的高傲属性被豢养的砂时往往会慢慢停止进食而砂时之母也会渐渐失去酿制砂时王浆的能力。 而被释放到野外后失去魔法的约束这种小虫子又会在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仿佛它们真的能够顺着时间线溜走。 直到现在整座布吉岛只有沉默森林深处才有这些小虫子的踪迹。 “大家需要注意。”多拉格教授举起一条胳膊搓着几根枯瘦的手指。 一道沙线仿佛流水一般从他指间滑落在地上源源不绝。 “这种魔法昆虫的巢穴通常以砂时之母为基以普通石英石颗粒——也就是你们看见的这种沙粒黏成。形态会根据沙子种类、成虫的数量而略有不同。” “大多数时候砂时之母都会将巢穴做出环形壳状负在背上。” 郑清眯了眯眼睛。 一方面他需要小心躲避着老教授扬起的沙子。 另一方面他觉得多拉格老教授用一大段话形容的砂时巢穴的形态似乎挺眼熟。 “也就是说砂时的巢穴看上去就像一头大蜗牛”林果清脆的询问声在人群中响起:“对吗?” 人群中传来低低的闷笑声。 多拉格教授老脸一红咳嗽两声点点头一时间竟有些张口结舌的模样。 好在凡尔纳老人就站在一边。 作为一名精于世故的老人他敏锐的察觉到多拉格教授的尴尬。 于是他开始向巡逻队员们介绍了这群‘凶手’被发现的经历。 “最初我并没意识到学校来了一群砂时……只是在散步的时候发现草地间多了一些黏液的痕迹。” “我以为是最近溜进学府的那几条赤链蛇产小崽子了你们知道那些滑溜溜的小虫子刚刚出壳的时候总会到处留下这种黏糊糊的痕迹。” 说到这里老人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个话题展开。 此时多拉格教授已经恢复了镇定很自然的接上老校工的话题做了几句简短的解释: “就像刚刚这位小同学提到的你们可以把背负虫巢的砂时之母看作一头大蜗牛——事实上两者之间的形态的确非常相似——像蜗牛一样在爬行移动时砂时之母也会在地面留下非常明显的” 林果把双肩包抱在胸前非常不满的鼓鼓嘴似乎想要辩解什么。 但因为老教授仍在讲话所以他最终没有开口。 郑清暗自发笑。 他隐约猜到林果不高兴的原因。 “当然我们之前提过砂时属于昆虫纲生物与蜗牛的腹足纲有本质的区别你们要注意这点……非常容易搞混千万不要记错了。”多拉格教授强调着。 郑清吐口气觉得脑壳有些发胀。 与其他老教授一样多拉格老先生总会在这种非正式场合讲话时强调许多疑似‘知识点’的东西天知道巡逻队的人为何要关注这些小虫子的纲属之别。 另一边凡尔纳老人最终放弃了向年轻巫师解释自己发现砂时的经过。 他决定让这些年轻人自己亲眼见识一番。 几位黑袍助教简单碰头后最终同意了老人们的意见。 于是跟着巡逻队郑清终于见识到了那片传言中‘被抽干了时间’的地方。 那是在树林深处一片高大灌木之间。 一个黄灿灿的沙堆显眼、却又隐蔽的露出身影。 显眼是因为在这湖畔的树林中脚下是齐踝的青草、身边是高大的乔木、低矮的灌木一棵棵都生长的茂盛无比。 一堆沙子夹在在其间异常显眼。 隐蔽是因为这堆沙子隐藏在一片灌木丛中被灌木们繁盛的枝叶遮挡住。如果没有人特意拨开这堆灌木恐怕一步之外都没让能发现其间的蹊跷。 郑清回忆着凡尔纳老人的解释狐疑的看了队伍最前方那条晃晃悠悠带路的老猎狗。 他非常怀疑这条狗是出于什么原因翻开了这堆灌木丛。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美女与蛇 当巡逻队的小伙子们在烈日下翻检着一根根青草寻找那头据说可以吐出长寿水儿的大蜗牛时。 距离湖畔森林不远的书山馆顶层。 一个高挑的身影正站在明净的落地窗后隔着厚厚的玻璃沉默的看着眼前的大湖。 她的目光在一块高大的假山石与草坪上那些宛如蚂蚁般的身影间缓缓移动。 许久未动。 几只大小不一的青色纸鹤绕着她翩然起舞试图落在那裸露在空气中宛如白瓷的肩头。 但它们却仿佛中了迷魂咒一般始终无法靠近这个身影。 “你打算让它们飞多久。”一个好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这是郑清的纸鹤吧。” 问话的是刘菲菲她坐在距离落地窗不远的一张书桌后眼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硬壳著作手指间转动着一根粉红色的羽毛笔。 书桌剩余的空地瘫着一条懒洋洋的大蛇。 这条大蛇把脑袋搭在几本工具书摆成的架子上身子在书桌上绕了几下尾巴尖越过桌子边缘垂落在半空中惬意的抖动着。 对于这种冷血生物而言书山馆近乎恒定的凉爽气息是它的最爱。 “飞多久?”高挑的身影微微一顿低声自言自语道:“还要这样身不由己的飞多久?” 说话间她抓着纸牌的手指微微一抖一张塔罗牌飘到了半空中。 “逆位·魔术师。” 沙哑、悦耳的声音轻柔响起。 原本绕着女巫飞来飞去的青色纸鹤们一瞬间愣了愣差点因为忘记扇动翅膀从半空中掉下来。 几秒钟之后这些纸鹤仿佛收到了什么信息一般齐刷刷转身跌跌撞撞向图书馆外飞起。 也许受到的魔法干扰比较严重有几只纸鹤甚至还不小心撞在书架上。 送走那些烦人的小妖精之后伊莲娜撩了撩耳边的酒红色大波浪长发转过头看向刘菲菲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你为什么说是他的纸鹤?” “哦这个啊。”刘菲菲的脸色立刻涨红了扭捏半天才犹豫的说道:“是尼古拉斯告诉我的……他说你跟郑清在恋爱。” 伊莲娜挑了挑眉毛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个不安的女孩子脸上逐渐露出促狭的笑容:“原来是尼古拉斯……啊。” 她的尾音显得有些长也有些沙哑。 那些颤抖的音色间仿佛隐藏着许多未知的好奇、感叹以及原来如此。 刘菲菲显然没办法应付这位吉普赛女巫反客为主的调戏。 她几乎立刻忘记了自己刚刚询问伊莲娜的问题而是面红耳赤的开口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在帮他补习功课……他在开学的时候帮了我很大的忙。” 说着她不安的捋着手下的大蛇把它抻直、然后盘成圈、再捋直、再盘起来。 大蛇耷拉着舌头尽量放松身体显然对女主人这种一紧张就捯饬它的行为有丰富的应对经验。 “哦……”又是一声意味深长的感叹。 伊莲娜伸出玉葱般食指竖在鲜红的嘴唇前小幅度的点着头:“了解了解……都是同学互相帮助嘛。” 刘菲菲显然松了一口气。 她攥起白嫩的小拳头用力擂在盘起的大蛇身上连连赞同的点着头:“就是就是……都是同学互相帮助。” 她的拳头下面那条可怜的宠物大蛇张着嘴发出了痛苦的、无声的呐喊。 “真是条可爱的小东西。”伊莲娜小声说道。 大蛇吐出信子可怜巴巴的抖了抖。 “你是怎么把这条小可爱带进书山馆的?”吉普赛女巫伸出两根修长的指头按在大蛇的脑袋上顺着它的头顶慢慢向下捋去。 大蛇仿佛受到什么刺激一般浑身僵直成硬邦邦的一条像根棍子一样。 “张教授……就是管理书架迷廊的八爪先生听说我养的大蛇生病了非常感兴趣”刘菲菲显然不介意换一个话题事实上当伊莲娜换了话题之后她看上去轻松多了:“所以他让我把小龙带来他可以帮忙掌掌眼。” “你的用词……真有趣。”伊莲娜的眉毛蹙起鼻子也皱了起来显得非常可爱:“我怎么没有看出来这条……这条可爱的‘大蛇小姐’生病了呢?” 说话间她的两根手指一直按在大蛇的身子上。 “小姐?”刘菲菲惊讶的睁大眼睛:“它的公的……我奶奶告诉我的。” “哦!”吉普赛女巫恍然大悟般重复道:“大蛇先生?” 她歪着头非常感兴趣的盯着手指下的长虫。 大蛇飞快的眨着眼睛乖乖的瘫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抽张牌吧。”伊莲娜侧着头看向刘菲菲手指微动那副塔罗牌便凌空飘在了半空中牌背面冲着大蛇的女主人。 “我?”刘菲菲显然很感兴趣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喃喃道:“随便抽一张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这位有些拘束的女巫闭着眼睛随便在空中点了一下。 “正位·月亮。” 伊莲娜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呀!”刘菲菲猛然睁开眼惊慌的看了吉普赛女巫一眼:“我忽然想起来有些急事……我出去一下很快就能回来……你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小龙。” 说着她双手合十央求的看着伊莲娜。 吉普赛女巫微微一笑左手凌空一握将那些飘在半空中的塔罗牌收回掌心。 “乐意之至。”她笑眯眯的看着这位大一的首席生急匆匆消失在远处的书架后面。 整个角落顿时空荡了许多。 只剩下一条躺在书桌上装死的大蛇还有一位貌美的女巫。 “你还打算在这里躺多久?”女巫修长的手指在蛇身上戳来戳去似乎在打量什么地方下手比较方便:“如果你不打算说点什么那么想来也不介意我划一些蛇皮揉个手包吧。” “这点皮还不够给你那些砂时虫子做套衣服。”嘶嘶的声音忽然从大蛇的嘴里传出。 它瞪着阴冷的眼神死死盯着身前的吉普赛女巫尾巴尖勾了勾。 一只米粒大小的半透明飞虫被它尾巴尖的皱皮死死夹住。 伊莲娜眯起眼睛。 “你猜这只小虫子是我在哪里发现的?”大蛇嘶哑的声音显得有些得意。 “这是威胁吗?”女巫的声音非常冷静。 “威胁?”大蛇急忙忙甩了甩尾巴将那只小虫子甩掉坚硬的嘴角生硬的勾了起来:“不不不这只是友好交往的见面礼……作为我们之间共同的小秘密。” 脱离蛇尾的砂时抖抖翅膀轻盈的飞起来在半空中绕了几圈钻进伊莲娜的坤包中消失不见。 大蛇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明显。 吉普赛女巫把手指从大蛇身上撤走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用力擦了擦厌恶的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中。 “谁会跟一条伪装成宠物的……臭烘烘的妖魔打交道。”她讥讽了一句。 “自然是那些在校园里养了一群怪虫子而且没有第一时间把某个可怜的小妖魔丢给第一大学校工委的……存在。”大蛇眨眨眼油滑的回答道:“如果说两者之间真的有什么区别……也许只有目的吧。” 伊莲娜沉默片刻转身重新回到落地窗前。 “虽然我能猜到你的主人是谁……但我不认为一条浑身散发着海鲜味的小妖混进第一大学有什么用处。” “所以我不希望你随随便便在这座校园里乱逛从而引起某些不可预知的后果。” 女巫的声音非常冷淡但仍旧难掩厌恶之情: “比如杀死一只小奶猫。” “虽然对您的指控持保留意见。”大蛇把身子打成几个结拱着脑袋语气非常温驯:“但我会如您所愿女士。”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第三个周末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摇晃刺耳的尖叫声在郑清耳边响起。 他眯着眼透过眼皮间漏过的些许光线判断视线中那个模糊的影子。 矮个子、西瓜头。 是萧笑。 “抽什么疯!”郑清咕哝着拽过腰间的被单试图把自己的脑袋重新蒙住。 昨天被校工委抓了壮丁后从中午一直忙活到深夜原本以为能够免除凌晨时分的巡逻任务却不料手黑心狠的老头子木杖一挥硬是驱赶着一群手脚酸软的学生沿着平日的巡逻路线绕了一大圈。 郑清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宿舍。 他脑海中的印象除了黑黢黢的树林、汩汩的湖水、就剩下此起彼伏的虫子叫声以及酸痛沉重的腿脚了。 即便沉入梦乡这些糟心的事情仍旧没有消失。 只不过它们换了个身份以噩梦的名义继续糟蹋着郑清。 整整一晚上郑清一直背着沉重的书包弓着身子在齐脚踝的烂泥里跋涉。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想要到哪里去。 只是冥冥中知道他需要向前走。 一直向前走。 于是走哇走。 没完没了。 即便知道自己在梦里郑清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周一早上一定要找李教授讨几副安眠药郑清一边在烂泥塘里跋涉一边恶狠狠的在心底发誓。 否则不用小精灵们出状况恐怕自己会提前因为神经衰弱而长眠不醒。 就这样一直在梦里走了不知多久郑清已经在走路间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终于有了一点休息的感觉时天已经大亮。 萧笑那厮不知抽了什么疯在他耳边聒噪不已让他再也无法安心入睡。 “嘎嘎……噗……吱……” 尖锐的、古怪的、仿佛锅炉烧开后的漏气声在郑清耳边持续不断回响。 半睁着眼努力坐起身。 郑清感觉自己的眼皮像是被开水烫过滚热、酸涩。 一股郁气在他胸口翻滚积聚随时都会爆发炸掉将那个矮个子的男生烧成灰烬。 “你最好有个好点的理由。”他用模糊的声音嘟囔着用力眨了眨眼睛挤出一串滚烫的泪珠。 视线顿时清晰了许多。 萧笑站在他面前手里抓着一只绿皮青蛙用力捏着它的肚皮。 青蛙鼓着眼睛四条短腿用力蹬着空气嘴巴几乎翻到脑壳上喉咙里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叫声。 “呱!嘎……蛤蛤……呱!” “哪里弄的这种怪物!” 郑清带着一些起床气恶狠狠的拽过那只青蛙用力一握。 “啪叽!” 青蛙化作一滩烂泥从他的指缝间漏了出去。 “胡克兄弟钟表店的最新产品号称永远不需要续第二次的闹钟市场价一个银角八个铜子。”萧笑扶了扶眼镜:“加上我的精神损失费与误工费承惠两个银角。” “你最好有个好点的理由”郑清重复着自己刚才的话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皮他觉得自己整个脸都是肿的:“否则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步那只烂泥青蛙的后尘。” 简直不可饶恕他努力做着深呼吸。 但萧大博士的三言两语就让他刚刚提起的那点气势泄了个一干二净。 “这只纸鹤是你的吧!”萧笑抬起食指在他的指尖一只耷拉着翅膀的青色纸鹤正有气无力的停在上面:“他叫不醒你就来缠我……害的我都没办法写字。” 郑清顿时清醒了过来。 他接过那只纸鹤粗暴的把它拆散看着信纸上那些自己熟悉的字迹顿时更加清醒了。 “看上去它无功而返了”萧大博士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补充道:“又一次。” 郑清没有搭理他。 “奇怪!”他喃喃着瞪大眼睛翻来覆去打量着那张信纸仔细对比信纸边缘撰写的符文咒语大惑不解:“为什么会找不到?” 这只纸鹤是他飞给伊莲娜的信使。 因为周日也就是今天下午三点钟有第一大学学生会的面试与伊莲娜约定的补习时间有些冲突所以郑清非常抱歉的表示希望本周的补习能够换个时间在信中他还提议可以在下周日常课程之后另外安排时间把这周末的课程补上。 然而从周六早上一直到现在周日中午。 郑清飞出去的十多只纸鹤全部无功而返。 没有一只把他的信笺送到伊莲娜手上。 现在已经是周日中午十二点钟了距离与伊莲娜约定的时间不足两个小时。而学生会的面试也肯定不能踩着点去需要打个提前量。 “她会不会是生气了?”郑清惶惶然的翻看自己的信笺抬头看了一眼萧笑。 “生气?”萧笑诧异的抬起头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摇摇头:“生气起码要知道为何而生气……她连纸鹤都没接信纸也没拆封都不知道你会取消今天的补习为什么会生气呢?” 郑清立刻醒悟自己有些关心则乱了。 “那这不科学……不魔法啊。”他举起手中的信纸。 在阳光下青色的信笺透露出淡淡的光晕看上去细腻柔和。 “为什么纸鹤会找不到她呢?”郑清放下信纸再一次看向萧笑。 “很多可能性。”萧大博士不愧他的绰号简简单单给出了几个答案:“也许是她在某个封闭秘境中、也许她在学校范围之外——说不定我们说话的时候她正在沉默森林深处快活的剁着妖兽的小崽子……否则的话即便是使用变形术之后的巫师纸鹤也能准确找到它们。” “她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郑清想到仍旧散落在校园里的许多砂时顿时坐不住了:“我们要不要向学校报告?你知道女生宿舍怎么进去吗?要不我们一起去找找?” “这里是第一大学笼罩着整个巫师世界最安全的守护法阵没有任何一个巫师能够在这种守护下无声无息的消失……也许只是她们吉普赛女巫在做某些神秘仪式这种情况下巫师们都是禁止与外界联系的。” “而且她是插班生是吉普赛女巫的使者”萧笑想了想又补充道:“她们并不住在女生宿舍中……留学生们有自己单独的宿舍区、食堂、社交圈。” “所以建议你周一老姚的魔咒课上再向她道歉。” 郑清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还是先去图书馆看看。 他与伊莲娜约定的补课时间在午后两点钟。 如果两点钟她仍旧没来那就把信笺留在那张书桌上。 然而一直到两点半那股迷人的香味仍旧没有出现在图书馆。 郑清看着怀表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等下去了。 还有半个小时学生会的面试会即将开始他必须前往十一号凉亭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又被推了一把 魔法总能创造奇迹。 各种意义上的。 在浪费了两张甲马使用了三条捷径之后郑清奇迹般在距离规定时间十分钟的时候抵达了第一大学学生会办公室驻地准时签了到。 站在办公楼的门口郑清忍不住在心底赞美校工委。 如果不是校工委要求每一名巡逻队的成员都需要对校园里的通道、建筑熟稔于心他一定没有办法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这座隐蔽的建筑。 这是一栋六层的黑色大楼位于第一大学的公共区域由学校里的学生们自行管理因此也常常被称为‘学生们的办公楼’。 办公楼绝大部分办公室与活动室都被第一大学的五个学生会以及社团联合会占据所以在这栋楼一层大厅来往的身影大多会在院袍上别着象征各自身份的标志。 比如第一大学的正三棱体标志、阿尔法学院的α标志、九有学院的环形标志等等。 相对于校工委办公楼隐秘、阴沉的气氛学生们的办公楼虽然通体是黑色但在气息上显得更活泼、更有活力一些。 而且它的大门就在正面完全不需要等候特殊的开启时间。 这点尤其让郑清满意。 因为几个巨无霸级别的学生组织在这里办公而且恰逢招新的时节一层大厅左右两侧的走廊里有许多前来复试或面试的新生们。 郑清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东105室的门口。 这间办公室的木门敞开着门口并没有排队的学生。 也许走廊间年轻巫师们叽叽喳喳的聒噪打扰了神荼郁垒玩牌门板左右两侧的桃符此刻空空如也门神们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只留下那头仿佛大猫一样的白虎趴在突出的门棱上漫不经心的舔着爪子。 办公室的们敞开着里面摆着一张张小桌子。桌子两侧各坐着两个人互相交谈着。因为距离远郑清什么都听不清。 “你好?”郑清站在门口把脑袋探进去小心翼翼的打了一声招呼。 “新生?”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年轻的公费生吓了一跳。 还没等他回头一股巨大的力气便从身后传来将郑清重重推进办公室让他打了个趔趄。 “不要堵在门口……门上这两头懒鬼又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今天这栋楼里会来许多陌生人吗?如果办公室溜进来一头大妖怎么办!” 清脆的声音仿佛机关枪一样哒哒哒说个不停: “人呢?外事部的干事都在干什么事!为什么连门上的门神都看不住新生来了就知道傻乎乎坐在桌子后面吗?” 郑清终于站直身子回过了头。 身后是一名女生。 一名学姐。 准确说是一名面容清秀留着斜马尾穿着红袍的大三学姐。 郑清的眉毛高高挑起来。 他清楚的记得这张面孔。 几个月前当郑清误打误撞闯进全球巫师高考现场的时候就是这位女巫将他一把推进了九有学院的考场。 “你是……你是……”他举起手指着面前的女巫有些激动语无伦次的说道。 “我知道自己很有名。”女巫撇撇嘴瞟了他一眼:“但你不要露出这样一副花痴的表情男生花痴会显得很蠢。不要想着追我我已经决定成为正式注册巫师之前保持单身。当然如果能够在大二就成为九有学院的‘雷哲’我会给你一个机会哟~” 说罢她俏皮的对郑清眨了眨右眼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一阵风般从他身前掠过。 郑清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哒哒哒’的背影内心深处五体投地。 要怎样的脑回路才能在几句话之间跳跃这么多话题! “科尔玛副主席”几名办公桌后的学生不安的站起身向女生点头致意。 其中一个高个男巫小声说道:“科蒂部长要求我们体现出外事部的专业性……以及威严。所以我们……” “所以你们就一脸呆滞、傻乎乎坐在桌子后面?”被称为科尔玛的清秀女巫脸上浮现一丝不悦的表情:“我们是为学生们服务的组织需要威严做什么?至于专业性一群连注册巫师的证书都没拿到手的毛头小子有什么专业性值得夸耀呢!” 几名学生会的干事一脸尴尬的连连点头没有反驳。 “过来。”科尔玛对郑清招招手。 郑清愣了一下乖巧的快速走了过去。 “这是刚刚在门口的新生应该是前来面试的你们应该提高自己的服务意识主动为他们服务。” 科尔玛接过郑清手中的资料简单翻了翻忽然抬起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你就是今年九有学院那个刚进学校就背了处分的公费生?”说着她从口袋里抽出一根铅笔皱着眉把笔杆塞进嘴里啃了啃。 光滑的木质笔杆上很快出现了一排细小的牙印看的郑清一阵牙疼。 “那么刚刚的条件取消。”这位学生会副主席收起笔杆一本正经的看向郑清:“你必须在大一期末考试之后获得‘候选雷哲’的身份才能成为我的男朋友。” 旁边几名干事把脑袋深深垂进胸口肩头微微抖动。 郑清一脸残念的看着这位行为脱线的学生会高级干部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如果第一大学的学生会都是这样神奇的存在那么他必须重新考虑选择一个合适的学生组织了。 好在其他干事的表现非常正常。 “非常高兴前来参加第一大学学生会外事部的面试会”一名矮个子男巫从旁边挤了过来满脸笑容的递给郑清一张纸条:“这张纸条上是你的面试序号听到那只鹦鹉报号之后就去后面的考核区寻找相应的面试官希望你考核顺利。” 说着他指了指头顶不远处蹲在的大鹦鹉。 “科蒂部长现在不在这里”矮个子男巫转身看向学生会副主席小心翼翼的说道:“如果您有其他事情我可以帮您联系她。” “她怎么比奥古斯都还忙”科尔玛摇摇头转身向外走去身后的马尾甩出一个漂亮的弧线:“我在隔壁大办公室让她快点回来主持今天的的新人招募然后向我报告一下昨天校工委忙了大半天的那件事校工委的人说资料已经发到外事部了。” 几名学生会的干部连连点头应是。 “还有尽快把门上这两头死鬼找回来!”临出门前科尔玛再一次回过头怒气冲冲的锤了锤办公室厚重的木门。 木门发出了不祥的咯吱声。 白虎用爪子抱着脑袋用力把身子缩在桃符版的角落里。 直到这位副主席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所有人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她一直都是这么……”郑清斟酌了词语小心翼翼向旁边的巫师打探着:“特立独行?” “好词!”矮个子巫师竖起大拇指一脸夸赞:“能在这位大姐身上选择出这么优美的词汇你肯定能适应学生会的工作……当然前提是通过这次面试。” 郑清苦笑一声。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学生会的荣誉主席 两根细长的丝线从天花板垂落。 丝线上系着一根指头粗细的木棍棍子上站着一只色彩斑斓的鹦鹉。 这是一头珍贵的波斯虎皮。 与普通小巧可人的虎皮鹦鹉相比波斯虎皮的个头足有普通猫头鹰大小显得霸气十足。而且大部分波斯虎皮都是三头属鹦鹉:左边的脑袋是嫩绿色右边的脑袋是天蓝色中间的脑袋则混合了左右的色彩看上去有些灰扑扑的。 虽然相貌古怪但波斯虎皮却是巫师界公认的智慧生物甚至《巫师法典》还通过正式法条确立了它们‘完全行为能力’的法律地位——这与炼金小精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然因为先天身体条件的限制巫师世界适合波斯虎皮的工作并不多。它们大多被雇佣进教堂的唱诗班充当餐厅的报单员或者巫师银行的叫号员。 眼前这头波斯虎皮就是第一大学的雇员。 在它分岔的三个脑袋上分别扣着一顶灰色挺括的高腰礼帽。 帽檐上还嵌着第一大学的正三棱体标志。 或许因为这些帽子有些沉重也可能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令人烦闷。此刻这只波斯虎皮头上的帽子戴的有些歪斜看上去稍稍歪一下脑袋就会掉下去似的。 “二十三号!二十三号!”波斯虎皮左边的绿脑袋用沙哑的声音喊道:“二十三号考生去五号面试官处报道!” “二十四号!二十四号考生!”右边的蓝脑袋声音显得有些尖利语气也更急躁一些:“二十四号考生到九号面试官那里报道!速度快点!” “二十号考生确认迟到取消今天的面试资格。”中间的脑袋含糊的重复了几遍这条消息之后立刻把头埋进面前的食盆里卖力的吃起东西。 看得出来它饿坏了。 几只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飞来飞去服侍着这位努力工作的大鹦鹉。 有的精灵为鹦鹉的食盆添加粮食有的精灵在鹦鹉与工作桌之间飞来飞去传递纸条甚至还有两只精灵拿着小刷子专门为这头大鹦鹉打理它那身色彩斑斓的羽毛。 “这只波斯虎皮是学生会里的元老级成员”矮个子巫师将郑清向等候区推去提点道:“据说它是88届的学生会主席的朋友从沉默森林深处迁徙来的……一呆就是二十多年今年已经四十多岁在波斯虎皮中也算是高龄了。” “不知道是不是中年综合征最近这家伙的脾气很坏。”矮个子巫师悄悄瞟了一眼鸟架上的大鹦鹉压低声音凑到郑清耳边说道:“所以等候的时候一定要留心它的报号……答应的速度快点否则三遍报名未至的它会直接取消你的面试资格。” 郑清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虽然知道波斯虎皮被巫师们看做智慧生物但是任凭一头坏脾气的鹦鹉决定自己的面试考试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总觉得有失妥当。 “它有这个资格。”似乎看出他的不满矮个子男生补充了一句:“它是第一大学学生会主席团荣誉成员……曾经担任过学生会十届的荣誉主席从95届一直到05届。” 郑清咽了口唾沫终于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巫师世界的巫师大学。 “这个世界没什么不可能的”他安慰着自己坐在了等候区的长椅上。 但终究有种古怪的感觉始终徘徊在他的心头。 他仿佛能够看到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鹦鹉在会议桌主位的桌子上来回踱着小步三个脑袋大声咆哮着会议桌两侧学生会的大小干部们整整齐齐坐在椅子上垂着脑袋接受大鸟的残暴统治。 于是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的号码是五十六号”矮个子巫师诧异的看了郑清一眼将排号纸条重新塞进他手里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肩膀:“应该还会等一阵子……不要紧张我很看好你哦!” 说着他竖起大拇指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郑清扯起嘴角努力装出一副感激的表情。 矮个子巫师满意的点着头飞快的跑回办公区重新指导新来的考生。 郑清坐在长椅上翻出自己的法书把上面抄录的咒语——虽然只有一道束缚咒——又检查了一遍然后摸出灰袋子查看自己的毛笔有没有秃头、墨汁是不是顺滑、砚台上的小蛇打没打瞌睡、符纸裁剪的大小是否合适。 一番没有营养的重复工作之后他把灰布袋重新塞进怀里呆呆的看着头顶的大鹦鹉重新陷入无所事事的状态。 然后身后两个女生的谈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听说了吗?九有学府里那头杀了好几头魔法生物的妖魔被抓住了”一个有些嗲嗲的声音卖弄的说道:“我表哥在阿尔法学生会里当部长……他说校工委的人已经把通知发送到各个学院周一我们就能收到通知了。” “真的吗?”另一个声音软绵绵的听上去有些惊恐:“学府里竟然还有这种怪物…简直太可怕了。” 郑清努力忍住转头驳斥的冲动。 终究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他在心底安慰着自己犯不着较真。 果然三两句时事之后女生的们注意力迅速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 “你知道面试官们的姓名吗?我觉得了解一个面试官的一些信息会对有帮助的。” “不知道据说这些面试官都是学生会里的干部……很多都是学校社团里的团长。” “如果时间更多些就好了我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占卜起码有些底气。” 两个女生咕咕叨叨让郑清也有些不安了。 “不知道他们会问什么问题。” “那些桌子应该被施放了法术……我之前尝试听了一下但什么都听不到。” “我听表哥说他们会问你的特长、兴趣、喜好之类的问题有的面试官还会问你的怪癖!” “他们怎么这么变态!” “准确说他们不想让变态进到学生会里面。” “这么简单的面试……能做到吗?” “学生会里有占卜能力很强的人初审就有他们参与会对我们做出全面评估……准确程度很高的。” “我有点想回家了……” “他们还会问你的目标职务、规划、学习状况等。” “噢!有什么他们不问的吗?” “你胸的大小……因为他们一眼就扫出来了。” 两个女生说着笑着闹成一团。 似乎感觉自己听到了不太合适的内容郑清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到鸟架上的波斯虎皮身上竭力摒弃身后的谈话声。 不知等候了多久。 终于。 站在鸟架上的波斯虎皮喊到了郑清的号码。 “五十六号!五十六号!” 大鹦鹉右边的蓝脑袋尖锐的声音刺的人脑壳生疼: “五十六号考生去七号面试官处报道!” “到!”郑清响亮的回答着飞快的站起身一溜烟向面试区跑去。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刚开始就结束了 七号面试官是一个神态略显疲惫的学长灰褐色头发眼睛也是褐色的眼袋很大正坐在书桌后皱着眉整理手边的资料。 “乔”面试官站起身抓住郑清的手随意的晃了晃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乔·奈斯比特你的面试官很高兴见到你。” 郑清摸了摸鼻子。 他没有从这位奈斯比特学长的语气中听到一丝一毫高兴的意思。 “郑清”郑清有些紧张的回答道:“郑重其事的郑清爽的清……非常荣幸能够参加今天的面试。” 乔点着头坐回椅子上同时示意郑清也坐下。 “先做自我介绍。” 这个学长的话很简单但却给郑清带来很大的压力。 开学半个月郑清感觉自己似乎每天都在做自我介绍。魔咒、符箓、卜算、药剂等等所有的课程在第一节的时候教授们总会抽出半节课的时间让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翻着花样把自己介绍十几次总是个很有意思的体验。从开始的紧张尴尬、到后来的熟稔随意直到最后甚至有了几分无聊。 郑清恍惚了一下不由自主露出一丝微笑。 “我叫郑清。是晋州人。来到第一大学希望能够学到更多的魔法知识。” 最初的时候郑清一直觉得自我介绍是个很简单的事情所以下意识没有注意过这个事情。但是当他最开始自我介绍的时候才悲哀的发现他的临场反应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敏捷。 当然介绍了十几次现在他终归是习惯了。 似乎对第一句自我介绍很感兴趣学长那褐色的眼珠向上动了动看了郑清一眼。 郑清的眼神与他对上不由有些心慌连忙垂下眼睛看向面前的桌子。 桌子是普通的木头桌子上面裹着光滑的红漆皮对面的学长双手撑着下巴看着郑清。他面前摆着一个笔记本一杆灰色的羽毛笔正随着两人的交谈一笔一划的奋力写着东西。 郑清低下头恰好看见毛笔抖出了‘不自信’几个字连忙又抬起头瞅着学长的下巴竭力清空脑袋努力编着自己的自我介绍: “我擅长符箓喜欢结交新的朋友。宠物是一头狐狸还收养了一群小精灵。” “符箓……小精灵……这些事情在第一大学都有流传。”奈斯比特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将那根羽毛笔丢进墨水瓶蘸了蘸重新拿了出来:“说一些你性格上的特点吧。” 一滴浓重的墨汁汇聚在羽毛笔笔尖仿佛下一刻就会在重力的作用下自由落体到洁白的稿纸上。 郑清担心的看了笔尖一眼。 羽毛笔发出一声响亮的擤笔尖的声音。 那滴快要落下的墨汁随着这声怪响哧溜一下被重新吸回笔肚里去了。 “性格方面……我有点轻微的强迫症。”郑清长出了一口气飞快的说道:“比如从宿舍去图书馆我习惯于走同一条固定的路线踩着同样的地砖看着同样的风景计算着自己的步数。比如去食堂我习惯点醋溜白菜、西红柿牛腩、蒸蛋、外加一个青菜汤、一个馒头的组合。” “我习惯熟悉的风景吃熟悉的食物与熟悉的伙伴交流生活在熟悉的节奏中……做熟悉的、一成不变的事情。” “有朋友说这是偏执;也有朋友说这是保守;还有朋友说这是不思进取的表现。” 对面的面试官微微一笑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这给了郑清莫大的勇气: “我不笨但也不是很聪明的人。长相平平不胖不瘦。从小学习成绩就很普通能有个优秀奖就不错了。平时处事也有些优柔寡断总是感觉差不多就行了。” “你知不知道这番说辞会对你的面试结果造成一定负面影响?”奈斯比特打断郑清的自我剖析扬起眉露出好奇的神色:“很少有人会在面试中强调自己的负面……或者平庸的一面。” “这是必然的就像我的生活原本就应该在这样的节奏中平平淡淡流逝。”郑清摊摊手深深吸了一口气: “原本按照这个趋势我一辈子也不会有大的出息类似我这样的人命运总是掌握在神的手中仿佛水中的飘萍去无定向……终生的追求‘偶然性’占据了很大的比重就像大学的专业天文学我开始还以为这个是学习星象的专业呢。” “但是既然命运给了我机会偶然间孕育出了神奇……那么为什么不让这段神奇的经历继续下去呢?当你自己可以成为神的时候命运掌握在神的手中就是一句笑话了。” “君子当自强不息。我虽然没有那么高的境界但是自强不息的心思还是有的。所以总希望能够看的更远知道更多一点。” “非常精彩的自我剖析。”学长放下笔抬起双手右手的四根指头并拢着轻轻拍着左手手心赞叹道:“那么你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认识?” “外事部顾名思义就是与对外事务有关的部门。我觉得在这个部门能够很好的锻炼自己与其他人交往的能力这也是我目前所欠缺的。” 一名白袍女巫抱着法书从两人身边路过。 然后她停下脚步。 郑清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看着她细长的嘴唇总觉得这张脸在什么地方见过。 书桌对面的面试官似乎对女巫很熟悉。 他冲女巫点了点头继续提出其他面试问题旁边多的一个人丝毫没有影响他提问的节奏。 郑清也只好捺下心头的疑惑全神贯注在眼前的提问中。 “那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我希望能够顺利完成第一大学的学业然后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更灿烂的文明。” “非常棒的理想……说到符箓听说你是昆仑派符箓门下的?”对面的学长将手中的羽毛笔重新塞进墨水瓶里合上面前的笔记本上。同时摘下眼镜换了一个姿势舒展开身体一边拿手指轻抚过眼镜一边抬起略显浮肿的眼皮问道。 郑清看着那副眼镜镜片上原本的脏东西随着手指的拂过重新变得干净心底思索着慢慢回答道:“这个情况比较复杂……因为我从来没有在学校宣扬过我的师承。” “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学长挑了挑眉毛重新架上自己的眼睛笑道:“好了就这样吧。” 郑清长出了一口气。 “你刚才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啊。” “本来不紧张但是听别人说的多了也就不自觉的的紧张了。” “放轻松只是一个简单的面试。”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有没有什么怪癖之类的呢。” “你有吗?” “没有没有只是随口一说。” “好了已经面试完了不要紧张了。面试结果一个星期内会有学生会正式发出相关招录信息也会公布在下一期的‘第一大学学生报’上注意关注!” “不需要现场绘制符箓或者其他测试吗?”郑清看着场间其他的面试桌忍不住问道。 他为了这场考试准备了非常充足的材料。 “你需要吗?”学长扶了扶眼镜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如果能够默写全部符文的公费生还需要我这种‘差等生’来考核那简直是第一大学的耻辱。” 郑清尴尬的笑了笑连连道谢离去。 自始至终白袍女巫始终抱着胳膊站在这张面试桌旁冷眼看着郑清的面试没有说一句话。 甚至郑清在离开前对她点头微笑都没能让这位女巫臭着的脸色稍微有些缓解。 “有事吗科蒂部长。”面试官转头看向女巫:“刚刚科尔玛主席好像找你有事。” “科尔玛副主席”白袍女巫强调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郑清远去的身影翻了翻桌子上的申请表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他来外事部面试?叫什么名字。” “您不认识他……好歹也算今年新生里的名人了”乔·奈斯比特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他是九有学院今年的公费生名字叫郑清申请加入外事部。” “就知道是他……”名叫科蒂的女巫皱了皱眉将手中那张薄薄的申请表折了折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这个人我听说了刚刚进学校就背了学校的处分;而且前几天在伽马街十八号奥古斯都阁下的会见中随意插队影响非常差……这种人即便是公费生我们也不会要的。” “但是”男巫皱着眉脸色有些不好看:“阿尔文部长说……” “哈!”女巫瞪大眼睛尖声笑道:“阿尔文部长?虽然他的学习部的部长但与我们外事部有什么关联呢?这是哪个部门招新!” “外事部。”男巫叹口气目光从垃圾桶上扫过不再反对。 女巫仿佛获得了胜利一般昂头挺胸离开了这张面试桌。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躁动的周一 生活中我们有些事可以很确定。 比如洒掉的盐要丢过左肩花园门口一定要种迷迭香薰衣草会带来好运。又比如挂在东天的彩虹没有人敢拿手去指月亮穿上薄纱不要随便窥视。 而另一些事情则并不是那么确定的。 比如生命比如死亡比如爱情。 伊莲娜·琼斯是一个吉普赛女巫。 同时她也是郑清的同班同学。 她还是一个勇敢的漂亮女生——郑清非常确定这点。每次他的脑海里飘出她的名字时总会不自主的想起那个手里攥着一把塔罗牌一脸歉然的靓丽身影。 独树一帜的塔罗占卜术、出没不定的高大巫师塔、挥舞着阴影之鞭穿梭在生死边缘的大篷车游荡在欧亚大陆的吉普赛人长期笼罩在充满神秘色彩的传说中。 而伊莲娜又继承了吉普赛人所有的神秘。 她的美丽、她的热情、她的酒红色大波浪长发、她那让人迷醉的浅褐色大眼睛翘挺的鼻梁麦色的肌肤高挑的身材一切的一切处处充满神秘的诱惑。 她的一颦一笑一个妩媚的眼神都令人心醉。 指望一个刚刚离开温室的年轻人在这样的诱惑下把持住自己是非常不魔法的事情。 所以郑清几乎在她与他交谈的一瞬间就坠入了爱河。 也许上天也有意成全这个傻乎乎的年轻人吉普赛女巫竟然会对符箓学感兴趣还有什么比这更顺乎郑清的心意吗? 在女巫的提议下九有学院08届的公费生不顾自己基础魔法一塌糊涂的事实硬着脖子答应了帮她补习的事情。 于是周日下午两点成为年轻人心底的一块蜜糖。 每次想到这个时间他的脸上总会忍不住挂起傻乎乎、甜丝丝的笑容。 除了上周日。 郑清抱着自己的法书皱着眉急匆匆的向教室赶去。小精灵们从他身后的帽兜中探出脑袋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兮兮的唱着欢快的调子。 现在是周一早上七点钟距离第一节课开始还以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但是郑清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在狭小的宿舍里等下去了。 从周六开始他飞向伊莲娜的纸鹤都原封不动的飞回他的手中。不论他将纸鹤折出多么华丽的形状也不论他在纸鹤上添加多少‘反躲避’的咒语那些青色的信纸始终会在他失望的目光中扑闪着翅膀回到403宿舍狭小的阳台上。 然后隔着那层厚厚的玻璃用力点头啄着。 咚咚咚咚咚咚。 他不知道纸鹤为什么找不到伊莲娜也不知道女巫在周日的中午有没有出现在图书馆的书桌前更不知道女巫现在是否平安无事。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必须在周一的第一节课之前找到吉普赛女巫为他没能在周日赴约表达最深刻的歉意。 如果可以他已经做好准备从自己并不宽裕的钱包里挤出一笔钱请女巫在贝塔镇最豪华的餐厅共进晚餐作为‘最真诚歉意’的一部分。 原本他打算在周日晚上的班级例会上找伊莲娜谈谈这件事但令人失望的是女巫并没有出现在例会上。 这种事情并不奇怪他在心底安慰自己就像萧大博士提过的插班生、留学生都有他们封闭的小圈子类似班会之类的活动很少把他们计算进班级总人数中——他们也很少参与这种活动。 所以今天早上姚教授的魔咒课前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年轻的公费生满脑子都在琢磨见面后的言辞举止全然没有注意校园中来来往往的学生们脸上挂着的兴奋表情还有那些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小声议论的身影。 直到他推开教室门一群人呼啦一下围拢了过来将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吓坏了。 “怎么这么多人!”他高喊道:“你们怎么都来这么早?出什么事了!” 然而人群全然没有在意他的挣扎一连串的问题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是真的吗?”李萌挤在人群最前面拽着他的衣领尖叫着:“巡逻队抓住那些妖魔了?” “什么?”郑清有些晕乎乎的四处张望着。 帽兜里的小精灵被热情的巫师们吓了一跳呼啦啦齐刷刷飞到黑板上沿去找那些给学校打工同类们的安慰去了。 每个人小精灵怀里都抱着一只青色的纸鹤——这是郑清为伊莲娜准备的‘诚意’之一。 也许因为太慌乱了其中一个小精灵只顾着振翅高飞不小心把一只纸鹤落了下来。没有了纸鹤的累赘这只小精灵飞的顿时轻松了许多于是这个头脑简单的小家伙转眼便把自家主人再三叮嘱的‘宝贝’给抛到脑后去了。 纸鹤在气流的帮助下缓缓飘荡直到快落地的时候才被一只素手抓住。 当然郑清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的周围挤满了好奇的面孔耳朵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问题。 “大家都在说吸干那些魔法生物的是一群砂时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非常简单也很明确。 郑清忙不迭的点点头。 这个肯定的表示让围观者们的热情更加炽烈了。 “真的有几万条懒虫被那些砂时藏在学校里面了吗?” “砂时之母长的什么样子?有多大?你摸它了吗?” “你们是怎么找到那群逃跑的砂时?” “听说有巡逻队有人被砂时抽走了一条时间线半边脸都枯了是真的吗?” “你们是不是获得了一小瓶砂时王浆作为奖赏!” 最后这个问题如此关键以至于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眼巴巴的瞅着郑清指望他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郑清犹豫着再次缓缓点点头。 哗! 围观者们一片哗然场间的气氛顿时更加热烈了。 “清哥儿清哥儿!”唐顿班长一手揽着他的肩膀热情的招呼着:“那瓶‘砂时王浆’你应该用不上吧……我出十枚玉币匀给我怎么样?” 郑清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嘲讽的声音就在人群外清晰响了起来。 “十枚玉币?” 马修·卡伦原本倚靠在窗前侧着头冷眼看着教室门口的闹剧忽然听到唐顿的报价顿时忍不住嘲讽道: “毫无诚意的价格……我出二十枚。”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懒虫之祸 砂时王浆是砂时虫吞噬时间线后在腺囊中积淀下的一种半透明胶质物。 因为这种物质是砂时之母唯一的食物因此得名。 在传统的魔法药剂学中砂时王浆作为一种延寿药剂因为其温和的特性、独特的药效被众多巫师所追捧奉为圣品。 捕捉砂时虫群也一度成为巫师界最风靡的消遣——这种活动甚至曾被国际猎队联赛列入的正式赛程安排中美名其曰锻炼巫师们发现与观察的能力! 长期没有节制的捕猎导致能够产出砂时王浆的野生砂时群越来也少布吉岛的沉默森林逐渐成为魔法世界唯一公开拥有野生砂时群出没的地带。 以至于现在高阶巫师在实验中需要使用砂时王浆时都需要高价雇佣高级猎队前往沉默森林深处寻觅采集了。 因而当年轻巫师们听说祸害学府的罪魁祸首是一群砂时后第一反应并不是把这些吓人的小虫子碾碎而是抓两只过来开开眼界。 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见到活着的砂时虫。 在这个魔力低落、异兽隐匿的时代许多传说中的生物都已经成为书山馆藏书上的几张图片了能够在学校见到活着的砂时虫对许多年轻巫师来说都是寒暑假面对亲人时一件值得吹嘘的事情。 但巫师毕竟是一种理性的生物。 当心底的好奇逐渐褪去后隐藏在天性中的计较便开始露头。 砂时的尸体、砂时的巢穴、砂时巢穴中未孵化的卵、乃至于砂时之母身上的一些小零件都成为年轻巫师们的目标——没有任何一个巫师会拒绝这种极为难得的实验材料。 当然排在所有需求榜首的必然、也只有砂时王浆。 因为它不仅是一种珍惜的实验材料更是一种珍贵的延寿药剂。在特定条件下、砂时王浆甚至等同于一位大巫师的存在——从这种角度来说不论怎样拔高这种‘胶质物’的地位都不为过。 郑清就很幸运的获得了一小瓶砂时王浆。 说他幸运是因为参与搜索砂时虫巢的上百名巡逻队员中只有不到十个人得到了这份奖励。如果不是凡尔纳老人让他帮忙照看老猎狗五月大人他也没有机会在老猎狗便溺的时候看到藏在树丛间、只有拳头大小、仿佛一块碎石的‘大蜗牛’。 当捕捉结束、老校工当场宣布奖励的时候即便郑清已经累的快睡着了也清晰的感受到空气中传来的那股夹杂着羡慕、嫉妒、渴望等诸多情绪的气息。 虽然参与搜索的所有人都获得了两个学分的奖励但任何奖励都无法与那一小瓶砂时王浆相媲美。 许多高年级的学长当场向郑清提出了高昂的收购价格。 从玉币到学分、再到珍贵的魔法书籍、再到珍惜的炼金材料、甚至还有人愿意以高阶魔咒的完整术式来交换! 郑清听的口水流了一地。 如果不是熟人太多他一定会抱着这些学长的大腿哭穷求施舍。 好在他虽然有些困却没有昏了头。思索再三他最终拒绝了这些看上去‘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毕竟他还有一群快要死掉的小精灵要续命。 杜泽姆博士之前配置的余元灵散药效越来越差小精灵们虽然仍旧一副活泼的模样但郑清已经从她们日常体检的数据中察觉到令人不安的倾向。 所以面对班上两位同学的求购想法年轻的公费生只能表示爱莫能助了。 “不好意思”郑清抱歉笑着看了唐顿与马修一眼指了指黑板上沿乖乖坐成一排的小精灵们强行挤着眼睛做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虽然很想把它换成玉币……但这是用来救命的东西没办法卖。” 唐顿恍然点点头安慰般拍了拍郑清肩膀。 马修也闭上嘴重新把目光转向窗外。 开学这段时间以来小精灵的故事在某位不良学长的宣扬下渐渐被许多人知晓尤其郑清所在的天文08-1班这些让人怜惜的小东西更是受到女生们的关注。 所以听到郑清要用那些砂时王浆为小精灵们续命连一向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李萌都连连点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这才对!”小姑娘老气横秋的揪了揪郑清的衣襟把刚刚被她拽皱的衣领捋平赞扬道:“男人就要有担当!” 郑清顿时哭笑不得。 辛胖子站在李萌身后不远处挤眉弄眼咧嘴吐舌露出一副怪样。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片欢快的笑声。 李萌狐疑的转过头正看到辛胖子端着一副严肃的表情连连点头似乎在表达对她刚刚那番话的赞同之意。 蒋玉恰当好处在在这时抛出一个问题结束了此刻有些混乱的场面。 “虫巢里真的是空的吗?”女班长手指间翻动着一只青色的纸鹤言笑晏晏:“听说你们抓住砂时之母后因为打碎虫巢逃走了许多懒虫是真的吗?” 郑清有些疑惑的扫了一眼那只青色的纸鹤挠挠头首先否认了这个指控。 “砂时虫巢里没有懒虫只有虫卵……这是常识。” “至于学校里有许多懒虫的说法我想应该是校工委还没有正式下发通知所以学生会在传达消息的时候有一些误解。” “按照教授们的推断这群砂时在学府中起码呆了一个月左右。” “正常情况下砂时从卵变为幼虫、在最终成熟也只需要二十一天按照检验科巫师的说法我们发现的那个虫巢有反复孵化的痕迹……这意味着虫群在最近一段时间经过大量的繁殖。” “而最终在虫巢中捕获的成虫与虫卵数量远远低于计算中的规模。” “这表示有一大群懒虫已经被成虫抛洒在校园中寄生在其他魔法生物——包括我们巫师——身上用其他生物的时间来完成这些幼虫最后的蜕变。” 说道这里郑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自从知道懒虫喜欢藏在巫师耳朵后面之后他就特别喜欢这个动作。 也许他的动作提醒了其他学生许多人都忙不迭的开始抓耳挠腮互相扒拉头发试图在他们身上找到那些偷取时间的可恶窃贼。 “不要紧张”郑清提高声音安慰道:“按照校工委的计划这周会有学校统一安排帮助我们打虫的……没有人会受伤。” “但是学校里都在传言说有巡逻队的人被砂时袭击半边脸都枯了黑黢黢的。”李萌咬着手指小脸皱成一团:“我可不想变黑。” “你也说了是传言。”郑清叹口气把小姑娘向课桌后推去稍稍提高声音向其他人解释道:“巡逻队有人脸黑是因为不小心栽到水坑里被鱼妇咬了一口……染了点半枯毒素。校医院的人说只要安安分分呆在室内多吃点白萝卜用不了一个星期他的脸就能恢复原样。” 这番解释让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老师来啦……”教室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忽然扯着嗓子嚎了一声。 自从那个名叫戴利三世的牙买加人教过新生们教训简笔画的方法后这些用线条勾勒的小人最近安分了许多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谎报军情的情况了。 所以人群呼啦一下飞快的散开向各自的位置跑去。 很快教室的大门轰然打开。 老姚那油光滑亮的大背头一闪一闪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正文 第两百章 偷得浮生半日 姚教授并不是一个人走进教室的。 他的身后还跟了一名身披灰袍、梳着马尾板着面孔的年轻女校工。 教授与往常一样大步流星走上讲台把怀里的讲义拍在讲桌上然后习惯性的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 而那两个校工则安静的站在教室门口一语不发仿佛石像一般。 学生们好奇的目光在教授与校工之间徘徊许多人不安分的扭动着身子小声交头接耳。教室里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教授摩挲着自己光亮的大背头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发黄的牙齿:“我记得上节课下课前提过这节课开始之前会探讨一下你们对‘元辰守护’的理解。” 教室里顿时哀鸿遍野。 几乎所有人都在抱怨老姚的这个课后作业。 “完全找不到一点线索教授!”辛胖子挥舞着胖乎乎的手努力吸引老姚的注意力:“连我们的萧大博士在图书馆泡了一个星期都没找到关于这个词的解释。” 萧笑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郑清窃笑不止。 这已经成为萧笑为数不多的黑历史之一了为了找到老姚这个词语的出处他几乎翻遍了一年级巫师所能接触的所有魔咒类书籍甚至包括《咒源》这种超级大部头的工具书。 辛胖子的这番言论显然给其他人巨大的鼓舞——连众所公认的萧大博士都无法理解‘元辰守护’那一定不是自己智商或者努力不够而是教授的题目过于刁钻了。 场间的抱怨声愈发理直气壮起来。 老姚笑眯眯的看着学生们抱怨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表情。 直到教室里的议论声渐渐低下去他才咳嗽了两声重新开口。 “没关系一个星期找不到那就两个星期两个星期找不到那就三个星期。”他从怀里摸出那个黑乎乎的烟斗指尖抖出几点火星一缕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 “咳咳……”教室门口原本仿佛雕塑一样的女校工忽然发出清脆的咳嗽声。 老姚抓着烟斗的手臂顿时僵了僵然后转头尴尬的笑了笑把烟斗熄灭重新塞进怀里。 “多找一些日子你们终归能找到那句话的含义。”教授干巴巴的结束了这番演说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把桌子上的讲义重新收起用力挥了挥胳膊:“至于今天……剩下的时间就交给这位校工委的工作人员了。” “你们自由了。” “今天上午不上课。”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钟然后立刻沸腾起来。 虽然老姚的魔咒课并没有像天文课那样难熬但毕竟是正规的魔法课程每个学生在课堂上都会感到束缚与不自在。 能够光明正大的不上课对每个学生来说都是一次难得的享受。 只有诸如刘菲菲、马修、蒋玉这些好学生才会露出些许失望的表情。 郑清竭力遏制脸上的笑意试图在班上同学们面前维持自己公费生的形象。 但这番努力很快宣告失败。 “我原本打算下午符箓课之后再去步行街找杜泽姆博士的”他兴高采烈的看向萧笑:“如果你等会儿没事就一起去吧……你不是一直想见见那位传说中的天才炼金术师吗?” “我要去图书馆。”萧笑黑着脸仍旧没有从辛胖子不久前的打击中恢复:“如果你有点眼力见就应该知道虽然老姚不上课但肯定还有别的安排。” 一切都在萧大博士的预料之中。 班上那些兴高采烈的年轻巫师还是too漾。 仅仅过了几分钟当那位板着脸的年轻女校工走上讲台后只用了三言两语便把上午课程取消的缘故讲的一清二楚。 还是砂时惹的祸。 自从校工委确认入侵学府的不明生物是一群‘迷失’的砂时之后整个第一大学的校园工作委员会都陷入了鸡飞狗跳之中从上周六晚上一直到今天上午校工委的头头脑脑们一直呆在那栋黑色的办公楼里研究最终处理方案。 在郑清看来既然已经抓住砂时之母捣毁了虫巢自然就万事大吉了。 但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校工们自然不会如此天真。 如果郑清在翻读《巫师界大百科全书》时不是一目十行囫囵吞枣自然能在砂时栏目的下方发现一些斜体小字说明。 按许多魔法实验的结论与魔法笔记的记载当砂时群失去虫巢与母虫之后便会失控。 它们会从一种珍贵的魔法药虫变成一种繁殖速度飞快、传播速度迅猛的‘传说’级魔法灾难——这个等级的另一种生物便是巫师们耳熟能详的‘天灾亡灵’。 因为失去砂时之母后任何一只砂时都会开始觊觎她的地位自动从卵生生物转化为有丝分裂的生物开启变态之路。 直到最终一只砂时携带它的虫群一统全部迷失的砂时、重新筑巢成为砂时之母后这种毫无节制的暴兵行为才会告一段落这种米粒大小的飞虫才会重新恢复巫师们熟悉的‘温驯’‘有趣’‘价值高昂’的模样。 在这之前这些小虫子只会疯狂的攫取其他生物的时间来扩充自己的势力。 很不幸临钟湖畔那晚的捕捉行为虽然最终确认了凶手的身份也将其最终拿获归案但非常糟糕的是莽撞的学生们打碎了虫巢、连带把那头软绵绵、仿佛水蛭一样的母虫给戳成了几段。 当凡尔纳老人发现那些年轻巫师的举动后顿足不已却已经无计可施。 “按照委员会的计算目前流落校园中的砂时数量在一千至三千只之间”女校工的声音很清脆也很清晰:“此外还有之前被砂时们放养的许多懒虫数量不明。” “我们必须在它们彻底暴动之前将其一网打尽!”老姚站在教室门口大手一挥声音显得非常有力。 女校工马尾一甩斜着眼乜了教授一眼。 老姚嘿嘿一笑规规矩矩的站回教室门后不再吭气。 郑清大为好奇的打量着他们估量着两人背后那也许会惊人狗血的故事脑补了许多章回与桥段。 “这非常困难!”女校工在讲台上强调着。 郑清赞同的点着头继续神游天外。 “……尤其是像第一大学——这里的环境非常适宜砂时捕猎也非常符合懒虫孵化与蜕变……因为这里是整个巫师世界最大规模的年轻巫师聚集地……年轻的巫师魔力已经足够充沛但自制力却处于低谷……这让他们非常容易被这些虫虿迷惑。” 巫师们并不畏惧残暴的凶兽、诡异的妖魔、神秘的诅咒。 但是他们畏惧时间的流逝。 而砂时则是许多时间无故流逝的凶手! 正文 第两百零一章 读书人的事,能叫偷懒吗 作为巫师联盟下属的三大权力机构之一第一大学除了是年轻巫师的培养中心之外也拥有着巫师世界最全面、最高深的魔法研究中心。 在布吉岛上除了九有、阿尔法、星空、亚特拉斯四所学院之外还有四座庞大的研究院安静的潜伏在大学的校园之中。 卜算研究院、天文研究院、魔法哲学研究院、应用魔法研究院。 顾名思义卜算研究院是专注于占卜研究的魔法机构按照占卜载体不同、卜算流派各异这座研究院开设了许多细分学科。 比如按照占卜载体不同有星象科、龟甲科、纸牌科、水晶球科等;按照卜算流派的区别有梅花易、文王易、六壬、塔罗等诸多研究方式;此外还有专门从事《周易》《叨忒》等占卜著作解读与研究的巫师群体。 与其相似天文研究院、魔法哲学研究院也是专业性非常强的研究机构。 不同之处在于天文研究院专注于365个标准魔文的各种排列组合探索魔文与宇宙之间的关系;而魔法哲学研究院则更注重理论知识的发展尤其是维度学派的理论开发。 同上述三座研究院相比应用魔法研究院就显得非常特殊了。 这是一座综合性的研究机构体量几乎与其他三所研究院加起来相当。 这座研究院主要负责巫师常用魔法技巧的开发与推广。研究院下辖魔法药剂研究所、符箓研究所、魔咒阵式研究所、炼金研究所等诸多实用性魔法的研究机构。 在许多资深大巫师看来这属于不务正业——魔法应该是研究真理的方法而不应该专注那些奇淫巧技的开发——但在更多巫师眼中能够使用的新魔法才是好魔法。 因此应用魔法研究院的名头在巫师界普罗大众中甚至隐隐与第一大学其他四所学院齐名被当做‘第一大学研究院’。 当然不论是应用魔法研究院还是另外三所研究院对那些能够从第一大学毕业的年轻巫师来说都具有莫大吸引力。 丰富的研究材料、深厚的研究氛围、拥有巫师世界最先进的实验室、以及众多名声斐然的前辈指点——这几乎已经明确告诉所有进入研究院的年轻巫师他们能够在深奥的魔法之路上走的更远。 更漫长的生命、更强大的力量、还有那不断升华的生命。 任何一个有理想、有理性的巫师都不会拒绝这些东西。 当然并不是每个毕业生都有机会进入这些隐匿在布吉岛深处的大院子。 研究院只要最好的毕业生。 第一大学优秀毕业生的称号属于这里的标配、学院首席生是这里的常客、甚至那些蝉联四届的公费生在这里也不是少数。 以至于第一大学曾经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一流学生研究院、二流学生留学院、三流学生把钱赚、不入流忙的团团转。 只不过随着现代巫师世界价值导向的慢慢变动越来越多的巫师不再把大巫师当做毕生追求的目标他们越来越相信天赋在巫师进阶中所起的作用相信高贵的血脉、相信冥冥中的天意。 以至于许多第一大学的优秀毕业生也开始自暴自弃把目光落在繁华富饶的平凡魔法生活中。 那句流传甚广的‘毕业生箴言’也已经许久不在校园里响起。 第一大学始终冷眼旁观这种变迁对于那些珍贵人才的流失无动于衷。 言归正传。 当九有学府爆发‘砂时危机’之后在校工委的要求下第一大学应用魔法研究院下属的魔法药剂研究所在四十八个小时的限制内紧急赶制了一批打虫药与驱虫剂下发至第一大学全部校区。 毕竟这些砂时已经在学府盘桓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谁也不知道那些懒虫会跟着巫师传播到什么地方。所以学校按照砂时之母理论控制的最大范围将整个学校都列入了防疫范围。 于是在周一上午第一批药剂配置成功后校工委便派遣工作人员第一时间安排九有学院的在校生统一服用打虫药同时组织其他校工、助教以及高年级学生清理学校的所有可能隐匿砂时虫的区域——包括图书馆、自习室、甚至全部的学生宿舍——喷洒驱虫药剂。 对于学校这种如临大敌的表现年轻巫师们就显得随意了许多。 或者称之为‘没心没肺’更恰当一些。 在他们看来这些虫子并没有那么可怕大不了在它们身上浪费一点时间。 年轻人嘛别的没有就是时间多。 天文08-1班上魔咒课的教室里当学生们领取打虫药时的种种表现在年轻巫师中就非常具有代表性。 排队的时候许多人没有在意能不能讨回被砂时偷走的时间、没有人在意自己丢失了多少时间也没有人想到追诉第一大学管理不力的责任。 大家都在关注自己能不能通过这次事件‘甩锅’。 即便某位公费生也不例外。 “图书馆一定有一大群砂时!”郑清站在队伍里信誓旦旦的说道:“我就说上次帮……补习的时候睡着了肯定是这些小虫子在捣鬼!” 他在提及人名的时候稍稍含糊了一下但这番举动反而引起人群中的哄笑。 “遮遮掩掩没点担当!我收回之前的话。”李萌踮起脚尖大大咧咧的拍着他的肩膀四处张望道:“不就是伊莲娜嘛……大家都知道了!” 郑清老脸一红对李萌的监护人呶呶嘴想让她把这个小丫头片子拖走。 以往蒋玉都非常配合。 不过今天她只是面无表情的转过头与那些坐在黑板上沿的小精灵们打招呼对于郑清的求助视而不见。 “不要找了伊莲娜今天不在。”辛胖子哈巴狗一样凑了过来把自己的舍友卖了个干净:“清哥儿今天来一大早来找人结果一直没找到前几天……” 话没说完他的背上就被郑清拍了几张镇压符。 可怜的蓝巨人立刻张口结舌站在原地只有两个眼睛滴溜溜乱转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你们继续继续。”公费生费力的把胖子从人群中拖走笑呵呵的说道:“家门不幸……大家贱笑了。” 段肖剑适时出声转移了诸人注意力。 “我就说上周写符箓课作业的时候走神了……有一段时间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这个瘦削的驼背巫师激动的脸色发红手舞足蹈的说道:“现在想来我一定是被懒虫偷走时间了!” “这就是我下午没办法交作业的原因。”段肖剑转过头觍着脸看向唐顿:“班长大人这种情况……应该可以通融吧。” 唐顿迟疑了一下缓缓点着头犹豫道:“应该可以……毕竟属于不可控原因。” 许多人一脸懵逼。 还有这种操作?! 教室里顿时人声鼎沸许多人——尤其是男生——开始嚷嚷着自己身上爬了十几只懒虫自己被砂时附体了作业没写完‘非战之罪’! 归根结底大家都试图抓住那微渺的希望不用写作业。 李萌听着男生们兴致勃勃的议论很大声的冷哼了一声鄙视的看着这些想尽办法偷懒的家伙。 “不用砂时把卵产在你们耳朵后面你们自己的耳孔中就能爬出一堆懒虫!”小灵巫愤愤不平的说道:“都是大学生了怎么能这么偷懒呢?” “偷懒……读书人的事能叫偷懒吗?”段肖剑厚着脸皮辩解道:“这叫偷得浮生半日闲!”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镇上的传言 贝塔镇东区。 非正常生命研究所。 陈旧的书房内。 “这么说是传言是真的。”杜泽姆博士喃喃着自言自语。 他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捏着一根指头粗细的玻璃瓶迎着橘黄色的光线微微晃着瓶子里粘稠的液体。 瓶子里装着郑清前天晚上的战利品三毫升砂时王浆。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 出乎大多数学生的预料校工委的执行力非常强大仅仅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便完成了第一大学全部校区的消毒工作。 许多学生还没来得及对课本说一声‘拜拜’假期便已经结束了。 郑清并没有在意这种事情。 他的脑子里除了那位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吉普赛女巫之外便是自家那群不让人省心的小精灵甚至最近夜晚折磨人的噩梦他都打算再拖一拖坚持到周四的魔药课再向李奇黄教授请教。 伊莲娜的去向班上其他同学也不清楚只有刘菲菲提到周六的时候在图书馆见过她。留学生们的生活区又在校园之外属于一片独立区域等闲没有教授的手条普通学生完全没有机会溜过去。 至于向教授求助郑清下意识忽略了这个选项。 于是带着满腹惆怅下午符箓课之后年轻的公费生都没来得及吃饭便带着自家那群小精灵急忙忙向杜泽姆博士的研究所赶去。 这一次蒋玉并没有推脱将李萌托付给刘菲菲之后她非常干脆的陪着郑清走了一趟。 此刻郑清站在那张宽大的书桌前看着博士晃动手指间的玻璃瓶一脸紧张。 “怎么样?”蒋玉站在他旁边用轻快的语气问道:“这些原浆应该合格吧。” “合格当然合格……色泽晶莹剔透、粘稠度适宜、阳光下没有丝毫杂质最重要的是采集时效在四十八个小时之内”杜泽姆博士连连点头称赞不已:“即便在大型实验室里这些原料也属于上等品……现在已经很少能在市面见到这样的材料了。” 郑清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但是”杜泽姆博士的一个词又让他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这对你的小精灵有什么帮助吗?”博士转过头枯黄的面孔躲在阳光的阴影下显得愈发憔悴:“还是你打算用这些砂时王浆换点其他的东西?” “没用?”郑清瞪大眼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是因为分量不足吗?但是学校只给了我这么多……如果您需要更多我还可以想想办法。” 虽然有点心塞但这种情况也在郑清预料之中。 他立刻琢磨起获取更多砂时王浆的途径。 其他几名与他一同受到嘉奖的巡逻队成员手里应该还有一些剩余校工委肯定也有自己的库存如果这两个地方都搞不定大不了去找流浪巫师。 按照校园里私下的流言没有什么材料是流浪吧搞不到的。 “不不不”杜泽姆博士否认着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玻璃瓶架在试验台上轻嘘一口气补充道:“三毫升的原浆足以把大巫师的寿命延长三个月了……类似小精灵这种体型与魔力的小东西按照这种数量给她们续上一年半载完全不成问题。” “类似?”蒋玉敏锐的察觉到博士用词上的变化。 “类似。”杜泽姆博士肯定的点点头。 “这个东西有用的对吧。”郑清心底有些发慌忍不住开口语气有些急促喋喋不休的解释着:“我记得魔药课的李教授之前提过砂时的分泌液能够有效延长小精灵的生命。” “李教授?李奇黄教授吗?”博士犹豫了片刻但仍旧用力摇了摇头:“砂时王浆的确是一种优良的延寿药剂但是它主要作用于生灵。对于小精灵的效果我并不确定……李教授真的向你确认过吗?” 郑清愣了愣忽然有些张口结舌的感觉。 的确李教授在向郑清提及这种灵药的时候的确说过砂时王浆对小精灵的效果未经证实只不过他之前只顾着欢喜忘了这点罢了。 “为什么。”郑清侧着头看着肩头坐着的一只小精灵声音有些迷茫:“这些小精灵难道不是生灵吗?” 察觉到主人的目光郑清肩头的小精灵眯着眼把拢起的翅膀展开半透明的翅尖轻抚着他的脸颊兮兮的笑个不停。 郑清眼皮一涩忙把头转向博士。 “有灵魂的生命才有资格称为生灵。”杜泽姆博士严肃的看了郑清一眼:“小精灵属于炼金生命……不属于传统意义的生灵。” 郑清一时有些失神愣在了原地。 书房内顿时陷入安静之中只有郑清带来的小精灵们无忧无虑的震动翅膀在高大的书架间飞来飞去。 蒋玉站在不远处担忧的看着两个人。 “我之前查询过相关资料”她出声打破书房内的安静说道:“历史上并没有相关实验证明砂时王浆对小精灵属的生命无效。” “谁会把珍贵的砂时王浆浪费在这些低端炼金产品上呢?”博士发出短促刺耳的笑声:“更何况还是从土里长出来的批量生命。” 蒋玉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我。”郑清这时抬起头倔强的看向杜泽姆博士:“我愿意把这些砂时王浆用在小精灵的身上。” 杜泽姆博士抬了抬眉毛看了蒋玉一眼。 蒋玉犹豫了一下没有阻止郑清的选择。 “年轻真好”博士搓搓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面孔感叹着:“年轻时的任性总能被原谅。” “今天这些小精灵继续服用余元灵散……按照你的体检报告这服药起码还能管一个星期。” “这几天我先查一下资料看看稀释度与辅药的搭配有没有改进余地。” 两名九有学院的新生连连点头。 专业的事情只能信任专业人士。 “博士您之前提到传言是真的是什么意思呢?”配药的时候蒋玉忽然提起杜泽姆博士之前说过的话。 博士惊异的看了蒋大班长一眼显然没料到她的听觉如此灵敏。 “只是一些传言”杜泽姆博士沉吟着慢慢解释道:“你们之前提过学校最近来了许多不速之客对吧。” “砂时群、赤链蛇、鱼妇”郑清板着手指数落起巡逻队最近的发现:“还有沉默森林深处的原始食尸甲虫。” 说着他不由转头看向墙角厚重的玻璃缸。 阴影下那团白色的球状物仍旧安静的呆在沙子上一动不动。 郑清咽了一口唾沫飞快的收回目光。 “这些都是沉默森林深处才会出现的奇兽异虫”杜泽姆博士总结着补充道:“最近镇子上也发现了许多不速之客……大家都传言也许今年的沉默返潮时间提前了。”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沉默返潮 沉默返潮是一种布吉岛特有的自然现象。 每年春冬之交禁魔节前后返魂杨吐出第一片嫩芽的时候源自深海的文鳐鱼群就会携带着膘肥体壮的身子从远方归来沿着宽阔深邃的寂静河一路向上洄游。 古书有云:文鳐鱼状若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游于东海归于布吉以夜飞。其音如鸾鸡其味酸甘食之已狂见则天下大穰。 有人说文鳐鱼归于布吉岛是想洄游到河流上游的浅滩上生儿育女维系族群的延续;也有人说它们是想穿越寂静河尽头的‘龙门’褪去鱼身化为龙兽;还有人说这些游鱼是沉默森林深处的饕餮豢养的口粮每年初春饕餮苏醒之后就会召唤自己的口粮快快游回它的嘴里。 无论如何对于这些文鳐鱼而言洄游之路都是一条艰辛的旅途。 从咸海到淡水、从宽广的水域到湍急的河道、还有伫立在寂静河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瀑布、水坝更不要提河岸两侧闻腥而来的诸多魔兽以及来自天空与水下共同的猎手。 即使这些鱼儿长了翅膀、尖喙、还有毒也无法阻止岛上那些饥饿了一个冬季的魔物。 对于森林里的居民们来说这是一场盛宴。 一年一度的盛宴。 “今年的沉默返潮比往年来的更早一些。”杜泽姆博士低着头耐心调配不同药粉间的剂量漫不经心的为两个年轻巫师解释着: “大多数年份文鳐鱼洄游都在初春时分。” “那个时候它们经过深海营养一个冬季的滋补膘肥体壮气力十足翅膀一抖能从寂静河入海口一跃飞过三重瀑布;赤喙轻啄能叨破马熊的背皮。” “沉默森林里的魔物饿了一个冬天也有着不逊于这些飞鱼的凶恶。” “猎物与猎手们从寂静河的下游一直搏斗到河流上游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大半条寂静河都是暗红色的。” 郑清想象着翻滚的河水、赤红的河水不由目眩神迷。 “但是现在大群大群的文鳐鱼提前从海底归来而河两岸那些凶兽刚刚被夏季充足的食物养的膘肥体壮不愿与这些游鱼搏命厮杀所以任凭它们一路向上。” “听上去这种情况不错嘛。”郑清琢磨着小声嘀咕道:“文鳐鱼可以放心的洄游、河两岸的动物们也不需要为了几口鱼肉命丧河底……感觉这是一个双赢呢。” “双赢?”博士抬起头讥讽的看了他一眼:“你是怎么当上公费生的?脑子只有核桃大小吗?” 郑清眨眨眼看着突然口出恶言的博士有些莫名其妙。 “这不是双赢这是全输。”博士抬起一根手指飞快的晃了晃:“每一条生态链都具有异常精密、灵敏、脆弱的结构。生态链上任何一点不稳定的波动传递到链条上下游尽头都会引起不可逆转的巨大变动。” “以沉默返潮为例。” “每年初春寂静河上的绝命搏杀总会有大量文鳐鱼与沉默森林来的魔兽丧命。当洄游结束的时候无论是林子里的魔物还是那些凶狠的游鱼数量都会下降到一个令巫师们心安的程度……一个不会对巫师造成任何威胁的数量。” “更不要提双方的血肉滋养了返魂杨、不屈柳等沿河两岸的广袤林木哺育着河底、岸边无数弱小的生灵……还有贝塔镇北区那些戏法师们每年就指望这个季节从河里捞些肉块腌渍点腊肉过节。” “没有经过厮杀大量的文鳐鱼涌入寂静河上游会造成某些严重的后果。比如它们会吃光河床两岸的小生物再比如它们会喂饱巫盟囚禁在森林深处的某些存在。” “也就是说”蒋玉也立刻醒悟过来接口道:“砂时群、赤链蛇还有那些食尸甲虫都是为了躲避这些鱼群猎食所以逃进学校吗?” 郑清顿时恍然大悟。 “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杜泽姆博士嘴角扯起脸上挂起温和的笑容:“大量文鳐鱼过境不仅威胁了那些小虫子的安全还吃光了它们的口粮……比如赤链蛇在食谱上与文鳐鱼有很大重叠鱼群吃光饵料大蛇们还能躲在洞里闭着眼睛假装冬眠那些小蛇就只能偷偷溜进学校看看能不能找几口吃的。” “听上去真可怜。”郑清咂咂嘴想起被老猎狗叼进窝里的某条小蛇为它们凄惨的命运默哀了几秒钟。 “它们一直生存在这种环境中并没有任何可怜之处。”杜泽姆博士摇摇头强调道:“真正可怜的是贝塔镇是镇子南区那些低阶巫师与北区的戏法师们。” “文鳐鱼群只有那么大。” “既然秋天已经游回来了那么春天肯定就没有了。” “沉默森林里饿了一个冬天的兽群当春暖花开它们从洞穴里爬出来之后发现河里没有那些肥美的游鱼会怎么办?” 郑清悄悄咽了口唾沫目光转向窗外看向远处影影幢幢的建筑。 杜泽姆博士冷淡的声音继续在他的耳边响起。 “饿极了的野兽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比如冲击第一大学某个小型的公共区域或者袭击进入森林里的巫师们……当一切于事无补它们面临绝境的时候这些野兽绝对不会介意一哄而上涌入这座充满食物的小镇。” “为什么我们现在看不见那些文鳐鱼群?”郑清突然开口问道。 如果按照博士的观点今年的沉默返潮提前了几个月那么无论如何学生们都应该发现些许端倪吧。 且不论贝塔镇南区毗邻河道还建了码头;单单第一大学的校区就有许多公共区域建在了寂静河的支流水畔——还有临钟湖它也是寂静河的一部分。 “文鳐鱼是夜行生物它们白天沉睡在水底夜间才会在河道上飞跃滑翔。所以最先发现鱼群洄游的人是南区那些大半夜起床工作的低阶巫师们。” 杜泽姆博士说到这里顿了顿摇摇头:“更何况你们这些年轻人整天躲在第一大学的守护法阵中怎么会有不长眼的家伙随意触你们的霉头!” …… 时间过的飞快。 当小精灵们服用最新一批药剂之后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八点了。 博士将两个年轻巫师送到门口。 “与这些小精灵相比你更应该关心你的健康。” 在离开研究所之前杜泽姆博士语重心长的提醒郑清:“如果你在这些小精灵真正自由之前倒下那么她们悲惨的未来不会有丝毫改变。” “我很健康的。”郑清勉强笑着曲起手臂鼓了鼓自己胳膊上的肌肉。 “任何一个健康的巫师都不会吊着两个大大的眼袋挂着黑眼圈眼睛上布满血丝……还天天做噩梦。”蒋玉在旁边忍不住说道:“我认为博士说的非常有道理。” 郑清嘿嘿笑着瞟了杜泽姆博士一眼。 博士的黑眼圈比他严重多了。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易教授 杜泽姆博士的提醒非常中肯。 周一的晚上郑清又一次在睡梦中陷入梦魇。 以至于周二上午的占卜课他不得不挂着两个巨大的眼袋努力跟上易教授讲课的节奏。 但这终究只是徒劳。 作为全部大学课程中最讲究逻辑与计算能力的课程郑清不能奢望占卜课像魔咒课一样只需要勤加练习便能掌握进度也不能指望这门课像符箓课一样自己无需学习就已经锁定期末的满分成绩。 他只希望自己能在这门课上达到班上的平均线再不济能够及格也会让他勉强接受。 然而教授嘴里的那些词汇是如此的艰深。 只要稍稍走神剩余课程便会像添加了量子密钥一样变成令人无法理解的天书。 这导致班上许多学生都徘徊在茫然失措与一脸懵逼之间还有一些人已经放弃治疗目光呆滞的盯着黑板把时间都喂虫子了——只有很少几个人能够清醒的跟上教授讲课的节奏比如学院的首席生刘菲菲同学。 这其中并不包括郑清。 虽然他也是公费生但与那位刻苦努力一天二十个小时都捧着课本的首席生相比他简直可以被称为公费生的耻辱。 郑清搓了搓发紧的面孔非常怀疑昨天学校的大扫除没有把校园里那些四处蠕动的懒虫打扫干净否则他的时间不至于总是缺分少秒。 想到这里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又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除了把耳朵揉的发红之外他一无所获。 讲台上瘦削的教授抓着三尺长短的细竹竿抱着胳膊声音平淡、毫无起伏简直像是在念催眠的咒语。 郑清深吸一口气换了个坐姿把注意力转移到到教授的脸上努力集中精神。 这种方法很有效他的时间果然没有突兀缺失的情况出现了。 但这种方法非常容易让人走神。 教授的颧骨很低紧窄的下巴上没有一丝胡渣只有几道深刻的皱纹。稀疏的头发盖不住他光亮的头皮也遮不住他宽大的额头。 教授的眼睛很小总给人一种眯着眼的感觉枯瘦的身子架着宽大的黑袍看上去仿佛一只大马猴一样。 大马猴。 郑清忍住低笑了一下。 坐在旁边的萧大博士瞟了他一眼撇撇嘴没有吱声。 郑清的笑声在安静的教室如此突兀连易教授都停止了讲课看了他一眼。 他怀里抱着的那根竹鞭梢头微微颤抖着似乎有跃跃欲试的打算。 公费生同学立刻把脑袋埋在课桌上那本《基础易学·大学一年级》上一动不动。 然后他第一次注意到这本书的作者是易甲子。 易甲子就是易教授的名字。 讲台上教授并没有追究郑清的失仪而是重新开启了催眠魔咒的吟唱仪式。只不过郑清仍旧不敢抬头。 他低着脑袋思绪飘飘忽忽很快回到了第一节占卜课上。 那是他上过的最轻松的占卜课了——最起码在那节课上教授讲的每个字他都听懂了。 半节课的新生自我介绍之后教授站在讲台上开始用浓重的鼻音训话: “我是你们的占卜课老师你们叫我易教授便可。” 他手里的竹鞭在空气中挥的呼呼作响用力敲着面前的讲桌。 黑板上沿那些小精灵们很有经验的提前堵住了耳朵用半透明的翅膀蒙着脑袋笑兮兮的看着讲台下一脸惊恐的年轻巫师们。 “我的教学方式很传统!” “没有什么知识点是鞭子教不会的多抽几鞭子什么都懂了!” “不要在我的课堂上谈权利、自由!” “不想听课就出去!” “在我的课上你们可以选择被我的鞭子抽着往前走也可以选择被我挂掉重新挑一个和气的老师给你讲课!” “但我相信整个第一大学没有比我更好的占卜课教授了。” 讲台下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们战战兢兢的盯着教授手里的竹鞭唯恐这个脾气暴躁的‘小老头’劈头盖脸的抽过来。 虽然被大家私下里叫做小老头实际上易甲子教授并不老。 他很年轻身材并不高还有些驼背长着一副典型的亚洲人面孔看面相也就二十岁出头并不比郑清他们大多少的样子但枯黄的皮肤与早谢的头顶严重影响了他的外貌让他总带着几分早衰的气质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几十岁。 也许教授想表现的更成熟、威严一些。 那根赭黄色的竹鞭非常有效的帮他达成了目的。 在易教授的课堂上即使活泼如李萌好动如辛胖子也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不敢稍有逾矩。 “所谓的占卜并不是传说中从水晶球里看到命运的轨迹也不是凭借龟甲的裂痕来判断事件的未来更不是依靠那七十八张塔罗牌来解释你的人生。” 似乎很满意众生的表现易甲子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声音中的鼻音也显得宽厚了许多。 伊莲娜似乎有些不满的抬起下巴。 教授不以为忤只是对吉普赛女巫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继续用平淡的语气向年轻巫师们提纲挈领: “占卜是一门严谨的学问。” “我们不依靠揣度来确定而是依靠计算来测量。”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确定的想要看清一个人的人生就要看你是否能够掌握他的人生。” “掌握全方位、完整的信息……而不仅仅是大多数人所理解的支配。” “如果你知道了一个人的性格、一个人的偏好、一个人所能接触的资源。那么你就可以轻易判断出这个人会在一个条件下作出何种的判断这种判断综合了他是否会在判断时暴怒、是否会在判断时偏信、是否会在判断时妥协。” “所有的这些判断会导向一个确定的结果。” “人生就是无数的判断组合而成的过程、由无数结果汇聚而出的唯一。” “不同的判断会导致不同的结果会造就不同的人生;无数的判断会相互交织共同组成这个神奇的世界。” “不同人生、不同世界、不同维度。” “真理就隐藏在其中。”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占卜课 “占占据你所能得到。” “卜预测你想知道的。” “占卜占卜。通过占据从而预测。这是你们必须记住的一切一切的基础!” 易甲子教授眯着的小眼睛倏然睁得大大的漆黑的瞳孔因为兴奋而扩大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眼珠。右手中的竹杖重重的挥了挥空中发出一串的气爆声为他正在进行的这段演讲添加了一个粗暴的背景音。 “占卜就是在获得一定资源的基础上截取那些杂乱、混沌的片段再凭借高超的魔法技艺将有用的信息提取出来从而窥探隐藏在虚幻背后的真实。” “在占卜过程中你们要丢掉自己的偏好、丢掉自己的立场、丢掉自己的逻辑、甚至丢掉你们‘自己’。” “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在面对他人的思想与情感时做到真正的客观与冷静。” 说到这里易教授停顿了片刻目光有些出神似乎回忆到什么。 教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一个人出声所有人都抓着笔埋头飞快的做着记录。 易教授对占卜简明扼要的描述让所有人都目眩神摇不能自已。 就连最开始满脸不忿的吉普赛女巫也蹙起那双好看的眉毛把很少离手的塔罗牌放在桌角埋头做着笔记。 那个时候虽然两人之间还没有酝酿出暧昧的气氛但每次郑清看她的时候总能收获一个明媚的笑容。 想到这里郑清忍不住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他又一次忍不住转头看向教室后排。 伊莲娜的座位上依旧空空荡荡。 从昨天准确说从周六开始郑清就失去了她的消息。 几十只纸鹤从宿舍的阳台上来了又去有的被露水打湿、有的被鸟粪砸中、还有的被飞虫啃掉小片翅膀但是没有一只有被打开的痕迹。 仿佛一滴水落进了大海一粒沙飘进荒漠。 偌大的学府、被阵法守护的大学一名学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也许因为时间较短许多学生虽然注意到那位漂亮女巫连续两天没有出现在教室里却并没有太过担心。 大家猜测伊莲娜大约生病了或者正在做什么实验——对于一名巫师来说在众人的视线中消失几天完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甚至有一些大巫师数十年、上百年都没有参加过巫师联盟的大巫师会议然而在得到他们确切陨落的消息之前巫盟始终会为他们保留那些高贵的椅子。 再加上插班生们有自己活动的小圈子所以并没有人像郑清一样特意打探吉普赛女巫的下落。 巫师们又是一类非常注重个人隐私的群体。 学会保持一个健康的距离是每个巫师必须熟稔的社交技巧。 就连迪伦也拍着郑清的肩膀安慰道:“不要紧也许吉普赛女巫团正在做某些祈祷仪式呢……就像月下贵族们每年要把一半的时间用在各种毫无意义的仪式与祝福上。你应该趁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练习一下交谊舞在猎月开始之后不至于手忙脚乱。” 与伊莲娜跳舞。 郑清似乎一瞬间嗅到了她身上芬芳的气息令人窒息。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努力收束着思绪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深深吸了一口气。 晌午的阳光非常充裕。 淡黄的色彩争先恐后的挤过那扇高大的落地窗落在地板上、课桌间落在学生们簇新的袍子上落在易教授宽大的额头上。 教授的额头在阳光中有些发亮稀疏的头发下隐约可以看见点点汗珠像水晶一样闪烁着五色毫光。 那根枯黄的竹鞭已经被他丢在了讲桌上与厚厚的讲义堆在一起。 占据了一面墙的高大黑板上密密麻麻布满复杂的咒式与推理过程大大小小的符号仿佛组成了一道眩晕符令郑清头脑一片空白。 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们灵活的在黑板间飞来飞去将那些已经废弃不用的推导公式擦的干干净净。 年轻的公费生羡慕的看着这些炼金生命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连小精灵都知道哪些片段是毫无用处的、哪些推理可以从黑板上擦去。 让人情何以堪。 他心底的哀叹并没有持续很久教授的一句话打破了教室里的安静。 “我发觉你们在之前的理论知识学习中表现的并不认真。” 教授昂着脑袋自上而下俯视着整个教室漆黑的小眼睛里闪烁着睿智的光彩。 许多人露出赞同的表情但是碍于易教授‘残暴’的形象没有人傻乎乎的出声应是。 “我知道你们都想立刻着手学习那些高超的占卜技巧。” “想要学会听龟甲在烈火灼烧下哔哔啵啵的爆裂想要看清旋转的水晶球里五颜六色的影像想要摸索出七十八张塔罗牌不同组合间的微妙含义。” “所以你们会觉得我是在浪费时间。” “这是非常错误的想法。” 易教授偏着头犀利的目光扫过每个学生的面孔许多人都心虚的低下脑袋。 “理论学习是占卜非常重要的基础。” “我的占卜课上很少教你们如何进行真正的占卜——只要小脑发育良好的成年人很容易完成那些并不复杂的技巧——我要教给你们的是如何获取资源获取一个人最隐秘的人生。凭借这些资源构建的轨迹你不需要过人的天赋就能得到你所想要的未来。” “基础就是一系列的咒式与数理方程……” 教授转身用力敲了敲黑板。 一连串的框架图与一系列的标注在墨绿色的板面缓缓展开。 “你们需要学会基础的演绎逻辑、掌握常用模型与证明方式。然后在此基础上学习如何解析占卜得到的数据、在不同概率之间寻找最大可能性、为特殊情况特殊编码、熟练的在‘环’‘模’‘域’‘群’‘代’这些不同范畴之间切换。” “因为占卜必然会涉及时空所以你们还要了解空间的张量与矢量了解能量在空间投射时的阴影因素、在计算时不会因为缺少‘生命加速度’的常量而导致结论出现谬误。” “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巨大的计算量上——当然有些特殊天赋能够通过直觉得到准确结论但大多数人我是指你们在坐的各位并不具备这种天赋——所以你们必须掌握各种函数、包括单复变、多复变、调和分析等等包括并不限于常微分方程、偏微分理论、泛函分析、拓扑应用等等。” “大量的计算能够将概率收束、将各种可能性收敛得到一个近乎‘预言’的结论。” “而在收束的过程中你必须懂得相关回归分析、进行多元分析、参考时间序列分析、借鉴统计判决理论这还不包括收敛过程中可能会应用到的统筹、博弈、动态规划、极限模拟、非参统计等等。” 黑板上那张巨大的框架图已经挤到了边缘但各种复杂的术语仍旧源源不绝的出现在线条的间隙与空白中。 郑清深深吸了一口第n次有了放弃这门课的打算。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 张季信已经彻底放弃了治疗他鼓动着健硕的肱二头肌用力勒紧自己的脑袋把那张原本就通红的面孔憋的发紫试图通过‘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式激活更多脑细胞工作。 郑清不知道这种方式有没有效果。 他只知道自己期末又有一门功课的成绩可以基本确定。 与符箓课的满分预期不同他对占卜课再也不报任何希望了。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扣了两分 一只黑色的蝴蝶在窗外翩翩起舞。 她扑闪着翅膀借助墙角屋檐下卷起的羊角风小心翼翼的穿梭在窗棱与阳台之间灵敏的避开那些攀援在爬山虎间的草精子从它们细长的爪缝间飘过。 眼看着美味从指间飞走草精子们忍不住发出愤怒的吱吱声。 阳光落下被黑色蝴蝶身上光滑细密的鳞片反射回去她的身子在教学楼红色的墙壁上投下一小块闪烁的阴影。 仿佛一朵小小的乌云。 这朵乌云滑过墙砖、越过窗台、穿过高大的落地窗落到一张课桌上在一根正飞快移动的笔尖下一闪而逝。 郑清手中的钢笔一顿在笔记本上留下一朵洇黑的墨渍。 他若有所觉的抬起头看向窗外。 屋外阳光灿烂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仿佛刚刚那片小小的阴影是错觉一般。 黑板上复杂的逻辑导图已经被小精灵们擦得干干净净墨绿色的黑板能映出人的影子。年轻巫师们把那些灾难般的术语词汇塞进笔记本后便再也不看了。 似乎翻过那张纸就能忘却这段噩梦般的记忆。 易甲子教授弓着背扶着讲桌不紧不慢的继续着他的授课: “占卜的过程就是获取信息的过程。” “最主要的是全面!” “事无巨细!秋毫必察!锱铢必较!必须全面!” “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在提取信息之后准确判断一个人的偏好才能准确调整同一事件下、不同判断所占总体百分比的参数才能做出正确的分析。” 讲到这里他顿了顿。 一只小精灵拖着巨大的茶杯从不远处飞来落在教授手边。 易教授端起杯子把还冒着热气的饮料一口吞下惬意的长叹一口气: “一名精通占卜术的注册巫师在某种意义上所具备的能力完全不亚于强横的大巫师!” “当你能够熟练地截取他人的信息窥到那神秘的命运之河时有的时候你只需要轻微的改变——比如向河里丢颗石子——就会让他的人生完全崩溃。” “甚至当你丢的石子足够多、足够大命运之河都会因此而堵塞。” “世界也将因此而崩溃。” 这句话如此吓人也是如诱人以至于教室里响起了整齐的抽气声。 郑清也吸了口气。 他犹豫着开始重新考虑要不要硬着头皮继续学习占卜。 环顾四周许多人都被易教授描绘的情景所吸引。 就连一贯淡定从容的萧笑眼神中也散发出一种狂热的气息。 令人灼热的疯狂。 这种气氛让年轻公费生坐立不安。 “当然那只是传说的境界。” 易教授话锋一转把许多人刚刚涌出的激情浇灭: “大多数人对于占卜的领悟乏善可陈……这些人即便学会了标准占卜术也只能依靠其中的计算、分析、运筹等能力在巫师联盟的机关单位整理文书或者充当某支猎队的参谋、运气稍差还可能沦落到某条不知名的小巷子给某个不知名的侦探社打打零工。” “在座的诸位……我是指绝大多数都在这个范围内。” “我当然希望你们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我的占卜课上但是这不合理的。如果你们在学习过程中发现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我希望你们能够主动把更多时间用在其他科目中。” “比如魔咒、符箓甚至魔文上。” “没有天赋即使你们在这门课上浪费再多时间充其量也只能比一般人看的稍微高一点、稍微远一点稍微清楚一点。” 这就已经很让人满意了郑清咬牙切齿的看着教授腹诽道能比别人看的更高、更远、更清楚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吗? 显然易教授并不知足: “如果我有荣幸能够教导处一位真正的占卜师……如果你们在座的某位能够成为一名真正的占卜大师——拥有这种能力的人从某种意义上可以称之为神——那么我希望你在作出任何轻微变动的时候仔细思考一下自己的人生、思考一下世界的未来。” “你揪出的那根线头的尽头谁知道是什么样的存在啊。” “你在命运的河中徜徉命运也将你束缚再那里。” “这是所有占卜师的归宿。”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为了截断某根细线而探出的匕首是不是自己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教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用崇拜而又渴望的眼神看着这个宽大袍子里的瘦弱身躯。 小精灵们重新拖着巨大的水杯为易教授续上热饮。 教授呷了一口咂咂嘴继续说道: “当然要真正完全的判断出一个人的未来是异常困难的。” “非常困难。” “比方说我们最熟悉的人莫过于自己……但很少有巫师能够对自己的命运作出清晰地描述。因为我们最难以真正判断的人也是自己。所以你需要一个真正信得过的同伴来帮助你锻炼这种能力。” 郑清茫然的目光从萧笑、张季信、辛胖子等人的脸上滑过最终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那张空荡荡的课桌。 旁边似乎传来一声窃笑。 易教授对台下学生们之间的小动作视而不见甚至连语调都没有太大起伏: “上面提到的都属于经过千锤百炼的标准占卜术。”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巫师天生就有很强的‘视觉’能够通过直觉进行非常准确的预言……这些巫师有自己的称号比如观察者、目击者、先知、等等。” “在这类巫师手中水晶球、龟甲、塔罗牌这些工具几乎毫无用处。他们更多是依靠过人的天赋与神秘加成来完成那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魔法。” “在这方面塔罗星的移民比我们这些世代居住在地球上的生命表现的更突出……吉普赛女巫团就继承了他们的许多技巧……我记得班上有一位女巫团的留学生在哪里?” 教授的询问让郑清精神一震。 “教授”他立刻举起手大声叫道:“伊莲娜最近没来上课……” “没来?”易教授眉头一皱:“嗯伊莲娜扣一个学分……虽然我对课堂纪律没有太严苛的要求但不能容忍这类无故缺席的情况发生。” 郑清顿时目瞪口呆。 坐在他周围的学生之间爆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郑清有些急眼了嚷嚷道:“我是说伊莲娜已经好几天没来上课了可能有危险……” “咆哮课堂扣一分。”易教授抬头看了郑清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这里是第一大学不会有危险……虽然我对课堂纪律没有太严苛的要求但不能容忍讲课途中有人随意喧哗……有意见可以保留。” 郑清涨红着脸气咻咻的坐下一个人生起了闷气。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大卫的钥匙 现在是周二上午十点钟。 主教楼东附1001的教室里一片安静。 所有的学生都静悄悄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用余光小心打量着讲台上那位瘦削的占卜课教授。 虽然这并不是天文08-1班的学生第一次被老师在课堂上扣掉学分。 但这是天文08-1班的公费生第一次被教授在课堂上扣分。 易教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打破了笼罩在公费生身上的某层神秘光环。 这让许多人感到新奇。 要知道在注重考试成绩的九有学院教授们对成绩优秀的学生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优待——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几乎没有人认为这是一种歧视。 而现在教授用他的权力为他在课堂上的权威做了一条强有力的注解。 郑清把脑袋埋在课本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如果不是教室内禁止学生戴兜帽他甚至想把整个脑袋都蒙的严严实实。 他敢打赌自己的耳朵红的快要冒烟了。 易教授似乎非常满意自己对课堂纪律的掌控程度。 他清清嗓子喝了一口茶水满意的对小精灵校工竖起大拇指。 “在继续深入了解占卜体系之前你们还有一点小小的准备工作要做。” 易教授翻了翻讲义屈指在讲桌上扣了扣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郑清低着脑袋没有抬头。 他打定主意从现在开始易甲子教授的课堂上他再也不说话了。 不回答问题。 也不再提出疑惑。 他恶狠狠的抓着笔咬牙切齿的做着笔记手下的每个字都浸透着他的愤怒一笔一划间的力道能够把讲台上那只‘大马猴’戳出七八个窟窿。 “当你们试图用魔法攫取他人信息之前需要提前考虑命运之河的反噬。毕竟那条河流里的每一朵浪花都代表一个生命最灿烂的光辉。”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亵渎这种光辉。” “如果说在第一大学正式成立之前魔药、魔文、符箓、炼金等等这些凭借经验积累的学科已经有了一定发展那么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预言类魔法仍旧停留在荒古浑沌年代巫师们只能凭借天赋与直觉窥探命运的一鳞半爪。” “阻止这门学科发展的唯一障碍就是天谴。” “……我又看见地大震动。日头变黑像毛布满月变红像血。天上的星辰坠落于地如同无花果树被大风摇动落下未熟的果子一样。天就挪移好像书卷被卷起来。山岭海岛都被挪移离开本位……” 这番恐怖的描述令所有人坐立不安虽然占卜术的威力很客观但没道理为了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去触怒无所不在的盖亚。 易教授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快了许多: “值得庆幸的是你们生活在新世纪。” “在第一大学成立后无数大巫师摒弃前嫌互相交流心得成功拿到了‘大卫的钥匙’打开了命运卡在巫师脖子上的枷锁冲破了亘古的迷雾。” “那圣洁真实拿着大卫的钥匙开了就没有人能关关了就没有人能开的。”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如此欢快以至于郑清都忍不住抬起头看了这个‘小老头’一眼。 更多人则是伸长脖子想要努力看清易教授拿着的‘大卫的钥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钥匙’。” 易教授把手高高举起手指间捏着一粒被磨得发亮的木珠。 “这把钥匙是我的。” “每个人都应该寻找真正切合自己心意的钥匙……每个人都被命运的枷锁束缚了你脖子上的锁链并不是随便一把钥匙就能打开的。” “也许有人会问这把钥匙该怎么使用呢?” 易教授睁大眼睛询问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最后点起了坐在教室第一排中间的刘菲菲同学。 “介质教授。”九有学院的首席生细声细气的解释道:“在使用魔法提取他人信息的时候需要被占卜者的某些介质。比如头发、衣服之类包含宿主气息的物品当然最有些的介质是血液。而这些‘钥匙’是用来承载介质的工具。” “非常完美。”教授满意的点着头手中枯黄的竹鞭用力挥了挥把空气抽的咻咻作响:“刘菲菲同学加一分……这是你应得的。” 女首席生害羞的坐了下去。 郑清的心情愈发沮丧。 “就像刘菲菲刚刚提到的只有找到你们自己的‘钥匙’才能避开天谴通过魔法正确描绘出那些介质中所蕴含的信息。” “那么钥匙在哪里?” “钥匙无处不在。” “你们在占卜术中使用的‘钥匙’可以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物。” “比如一块烤黑的骨头、一片枯叶、一朵鲜花、甚至一段棉线、一块破瓷任何事物。我记得曾经有位大占卜师他的钥匙是一头蜣螂滚出的牛粪球。” 教室里响起几声轻笑然后在教授巡视的目光下迅速消失不见。 就连一向喜欢吐槽的辛胖子都鼓着嘴一本正经的看着教授完全没有开口的冲动。 易教授满意的点点头。 “寻找属于你们的钥匙……这是涉足占卜术的第一步也是最困难的一步。” “因为这个世界如此广阔谁能从苍茫万物中找出那枚契合自己心意的承受物呢?有的占卜学徒终其一生都没办法找到适合自己能力发挥的钥匙。” 许多人都露出为难的表情。 对于这些生活在象牙塔中的大学生而言想要满世界去找自己的钥匙就像在沙漠里筛选一粒特殊的沙子、大海中提取一滴特殊的水珠一样不可能。 不仅没有时间而且也没有能力。 “但是这也是你们的优势!”易教授昂着脑袋眉毛抬的高高的似乎想要每个人都记住这一刻。 “这里是哪里?” “第一大学!” “我是谁?” “你们的占卜课教授!” 他自问自答着手中竹鞭的鞭尾用力顿在讲桌上发出‘咚咚’的声响竹梢随之一颤一颤显得非常激动: “作为你们的教授!” “作为你们占卜课的教授!” “知道了你们的名字、给你们上了三节占卜课如果还不足告诉你们点什么那简直是第一大学的耻辱!” 说到这里他放下手中的竹鞭端起水杯咕嘟咕嘟连灌几大口。 当教授重新开口时已经不那么激动语气平静了许多: “就像我以前的占卜老师对自己的学生总会简单看一看算一算不仅仅为了给你们惊喜也为了让我们安心。” “现在……你们每个人轮流到讲台上我告诉每个人属于你们的‘钥匙’到底是什么。” 刘菲菲的手高高举起。 几乎戳到易教授的脸上。 “有什么问题吗?”教授温和的看着她。 “我记得您说过”女首席站起身局促不安的问道:“占卜是有反噬的……教科书也写了‘解挂有风险占卜需谨慎’……您为这么多人卜算没关系吗?” 教授感动的笑了笑用力擤了擤鼻子。 “哦就像我之前提过的在触摸命运之线的时候你必须小心翼翼。”他晃了晃自己枯瘦的手指眼睛闪闪发亮:“但这也需要看对象。” “如果你们试图偷窥我们那位伟大的老校长藏在命运之河里的暗淡印记很可能会被他不自觉的反噬镇杀。” “但是如果作为教授的我如果只是简单的看看你们下节课使用什么承受物顺便对你们做出一点点提示顶多会打个喷嚏罢了。” 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让每个人都敬畏的看着这位苛刻的教授。 就连郑清也不例外。 在阳光下他那矮小瘦削的身影仿佛一下子高大了许多。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易教授的高大形象只在郑清心底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从下课开始他就一个劲儿念叨着死板、不知变通、刚愎自用的‘小老头’是一个噩梦。 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坐在食堂的排座间他仍在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干枯驼背看上去就像只大马猴……说话颠三倒四自我陶醉……上次在巡逻队搜查现场见到他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恶劣呢?” “不仅他是个噩梦他教的占卜课也是个噩梦!”年轻的公费生用勺子搅着面前的鹰嘴豆汤用勺背把那些淡黄色的豆子一粒粒碾成豆泥仿佛这样就能平复他心底的愤怒。 辛胖子一边切着盘子里的板栗饼一边心有戚戚的连连点头。 “太可怕了”他咕哝着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叹道:“如果这里不是第一大学我对学会占卜术完全没有信心……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 “这是重点吗?”郑清手底的勺子一顿气冲冲的瞪了他一眼。 “扣分的确有些过分”段肖剑劝慰般的说道:“但好在只扣了一分……我记得你在符箓课上就拿了不止一分完全可以补回来的。” “这有关系吗!”年轻的公费生痛苦的挖起一大勺淡绿色冰淇淋一口塞进嘴里。 刺激的感觉从味蕾一路蔓延顺着鼻腔、血管直冲而上仿佛一瞬间扎破了郑清的泪包让那股郁积在心头的烦恼倾泻而下。 “怎么好端端哭起来了!”张季信大惊小怪的叫着把半个食堂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芥末味儿!”郑清糊着眼吸着气大声辩解。 许多人露出会心的笑容重新转过头。 “所以你的重点是……”辛胖子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舍友眼神中充满了茫然。 “如果伊莲娜知道我害她被教授扣分了一定会杀了我!”郑清抱着脑袋仰天惨叫:“神啊谁来救救我!” “如果你不立刻表现的规矩点我们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了。”张季信小声威胁道:“窗户那边坐着两个穿黄袍的亚特拉斯对你刚才喊的话很感兴趣……一直在往这边看。” 郑清浑身一个激灵立刻抬起头。 果然不远处的卡座间两名高年级的亚特拉斯学生友好的对郑清挥挥手。 年轻的公费生立刻傻眼了。 “为什么总有其他学院的学生来学府溜达。”他垂下头沮丧的转回身嘟囔着:“巡逻的时候这样上课的时候这样连吃饭的时候也这样……眼睛就没有一刻清净。” “你这种想法非常危险。”张季信忽然板起面孔语气有些严肃:“第一大学建立的初衷就是团结这个世界上能够团结的绝大部分巫师即便我们分在了不同学院但终归是一个学校的任何鼓励分裂的行为都是不可取的……即便开玩笑也不行这属于大是大非的问题。” 郑清被他这番义正言辞的论调吓了一跳。 “我没有支持分裂啊……”他紧张的环顾左右唯恐某个角落里钻出一群披着铁甲小精灵把他打翻拖出学校。 “倒是那个小老头就是我们占卜课的教授讲课用词的时候不是很妥当”郑清一气灌了半碗鹰嘴豆汤抹抹嘴:“你们不觉得他对学生有区别对待的行为吗?” “就是就是完全不明白学校怎么会招聘这种性格恶劣还有歧视倾向的巫师做教授。”段肖剑用桌边的小木槌把碗里的薄脆敲成粉末连连点头赞同道:“如果不是身上穿的院袍今天上午我差点以为我们是阿尔法的学生了。” “性格恶劣可以理解歧视是什么意思。而且教授不是刚刚扣了公费生的分吗?完全没有感觉他对学生区别对待嘛。”说着辛胖子抬了抬下巴非常感兴趣的看着段肖剑用热牛奶冲泡那半碗薄脆粉末好奇的问道:“很有意思的吃法……味道怎么样?” 段肖剑从牛奶中挖起一大勺黏糊糊的东西毫不在意的塞进嘴里满足的闭上眼睛对胖子伸出一个大拇指。 郑清看的直咧嘴。 “提到歧视易老头子的确有点那方面的倾向。”公费生把头转向另一边看向萧笑压低声音问着:“你觉得向教授联席会议匿名控诉他在课堂上的不公正言论怎么样?” “你将不得不重新选修这门课明年。”张季信抖着耳朵强行加入话题:“而且从刚才开始我就有点糊涂……你们说教授歧视是指什么?” “没有天赋的人可以考虑放弃这门课了。”郑清干咳两声模仿者易教授干巴巴的语气吭哧道:“没有天赋即使你们在这门课上浪费再多时间充其量也只能比一般人看的稍微高一点、稍微远一点稍微清楚一点。” “完全是事实嘛。”张季信毫不在意的耸耸肩勺子在面前两碗淡绿色的冰淇淋之间徘徊最终选择了没有郑清勺子痕迹的另一碗。 “绿茶味儿”他满意的点点头又挖了一大勺:“这种唯天赋至上的论调不就是阿尔法学院的招生准则吗?在那座城堡里这种想法的人一抓一大把。” “但这里是九有的学府。”郑清强调着。 “易教授是阿尔法学院的毕业生。”萧大博士的声音从另一侧轻飘飘传来。 “阿尔法毕业的学生!”郑清一脸震惊:“九有没人了吗?!” “每个学院都有自己擅长的科目这是常识。”萧笑叹口气语气有些无奈:“教授是阿尔法历史上第一位非奥古斯都的学生会主席……那个年代的阿尔法还非常讲究门第易甲子教授虽然出身巫师家庭但家境与其他世家子弟比起来就比较贫寒了。” “准确说是不受待见。”张季信嗤笑着补充道:“而我们学院从来不在意出身问题的所以他自然会选择一个呆着比较舒心的地方。” 这些说辞郑清第一次听说。 所以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被那只大马猴的各种八卦所吸引。 直到去书山馆的路上他仍旧锲而不舍的缠着萧大博士试图从他嘴里掏出更多易教授的逸闻为他日后的复仇小计做打算。 萧笑不堪其扰终于扯出其他事把谈话方向掰向另一个话题。 “你昨天晚上做噩梦了吗?”博士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我早上在图书馆查资料的时候看到有一种小型诅咒会导致噩梦频发……” “我这是老毛病了”郑清连连摆手:“咱又不是什么大佬……‘总有刁民想害朕’是被迫害妄想症是病要治。” “但你没有头疼对吧。”萧笑推了推眼镜郑重其事的看着他:“我记得你说过你的老毛病是头疼……做噩梦只是附赠品。” 郑清顿时愣住了。 “虽然你不是大佬但你得罪了好几位大佬。”辛胖子阴测测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也许那两位大佬已经跟你达成了某种默契……但这个世界从来不会缺少‘揣摩上意’这种行为阿尔法学院有一大堆女巫想给卡伦家族生蝠崽呢。” “如果你被这些阴损的小手段打翻在地上那默契自然不存在了……那两位想来也不惮在你脑袋上再跺两脚。”萧笑总结道:“所以当务之急并不是去找那位大教授的麻烦……而是先想办法把你自己的屁股擦干净。” 郑清悚然。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天文与爱玛女士 周二的下午是一节天文课。 与白丁世界不同研究日月星辰等天体在宇宙中分布运行状况的学科被称为星象学;而天文则是‘天空之文’的简称。 在古代巫师的手札中天文也被称为‘魔文’。 就像古人所描述的一样‘这是一种有魔力的文字’。 第一次接触天文概念的时候郑清曾经有过短暂的迷惑。 “听上去这个天文与符文应该差不多?”他摩挲着头皮对比着手中的《天空之文·大学一年级》与《基本符箓·大学一年级》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都是拥有魔力的文字为什么要学两套呢?” “这难道就是魔法世界的语文与外语吗?”年轻的公费生对比着两本书上截然不同的符号满脸沮丧深感亚历山大:“总感觉自己会在这门课上挂科。” 萧笑大半个脑袋都藏在自己的笔记本后面眼珠转的飞快但这并不影响他分心为郑清做简单的魔普: “虽然说法有些偏差但你这种理解也有些道理……准确说符文是巫师自己使用的文字而天文则是巫师与其他文明或者种族沟通的桥梁。” “万千世界陆离光怪唯一不变的是支撑这些世界存在的星空本源。” “天文就衍生自这些亘古不变的星空。” “如果说符文是巫师们自己用来与天地沟通的文字那么天文就是巫师们用来与其他世界沟通的语言。” “符文拥有巫师文明天然的秘钥加成任何非巫师的种族都无法准确理解其间的含义……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巫师与魔力之源间单独达成的某种契约。” “而天文虽然也拥有魔力但其最根本的用途是沟通……与其他文明种族之间的沟通。” “地狱里的魔鬼、天空中的神祇、域外星空的陌生种族任何一种有智慧的生命巫师都可以使用天文与其进行沟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掌握天文是巫师走的更远的必要保证所以巫师联盟才会将这门课程列为注册巫师必须完成的基础教育之一。” 这种说法让郑清大为好奇。 “谁发明的天空之文?”他兴致勃勃的翻看着手中的教科书对于能够把这种文字推广开的文明非常感兴趣忍不住猜测道:“难道巫师世界也有个类似‘美帝’的存在?” “什么是美帝?”萧大博士终于抬起头一脸莫名其妙:“听上去像是个大发明家……但是天空之文不需要发明任何能力足够的种族都能从星空本源中感悟到这些符号。” 郑清扯了扯嘴角没有向萧笑解释美帝在白丁世界的含义。 他只是再一次表达了自己对学习天文的信心: “我以前外语成绩就不好……相反语文成绩很好。原本以为到了巫师世界之后没有这种烦恼了没想到学渣在什么时候都能深刻感受到自己固有属性。” 转眼间郑清的大学生涯已经迈进第四周了。 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作为一名公费生郑清在爱玛女士的课堂上表现并不出色——当然这种出色主要是与另一位公费生或者与他在符箓课的表现相对比得到的结论。 事实上如果按一个普通学生的标准来要求郑清在天文课的表现还是达标的。 至少爱玛女士对他的表现表示了满意。 爱玛女士是天文课的教授。 她是一个神情严肃的矮胖老太太。 九有学院的学府中流传着许多关于她的传说。 比如这位女士会要求自己授课的班级学生们提前一个小时进入教室、会要求他们每周做一份考题、每天提交一张天文练习帖并由班长收齐后上交。 相应的爱玛女士教授的班级中绝大部分学生都能够达到注册巫师的最低标准。 这为她在九有学府赢得了普遍的尊敬。 以至于在学府中红袍巫师们对于爱玛女士通用的称呼是‘a老板’——这种称呼没有丝毫贬义或调侃而是蕴含着满满的爱戴毕竟对于一个以考试成绩决定一切的学院中能够为学生们带来更好成绩的教授总会得到更多的认可。 在第一节天文课上郑清就感觉到了这位大老板的气场。 就像传言所说的一样这位女士比所有学生都来得早正站在讲台上翻看手中薄薄的学生名册。 她看上去像一位富态的老太太面色红润鼓鼓的脸颊边缘始终可以看见两道深厚的褶皱蓬松蜷曲的红色短发堆砌在头顶黑色的袍子干净笔挺给人简洁干练的印象。 她戴着一副巨大的黑框圆眼镜隔着厚厚的镜片眼泡显的略大一些这让她的眼睛有些略微凸出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这让爱玛女士的目光显得严厉了许多。 看到郑清有些慌张的身影爱玛女士看了一眼手中的名册同时严厉的吩咐: “快些进教室!” 扫了一眼教室看到教室后面萧笑那颓废的黑色乱发与大笔记本郑清连忙低头小跑过去。 “你在干嘛?”还没坐稳郑清就喘着气顺口问萧笑同时抬头向四周看去。 每个人都把脑袋埋在课桌上悄无声息的翻开教科书完全没有其他课前热闹轻松的氛围。 “写诗。”萧笑显得有些烦躁不断地把玩手中的毛笔转来转去不时在手边的纸上写上些什么。 “啊?”郑清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感到了一股低压在四周蔓延。 讲台上锐利的目光在教室扫了一圈渐渐蒸腾的气氛顿时冷却郑清抬起头似乎感到那目光中的刺痛感连忙重新低下头。 直到最后一个人走进教室爱玛女士立刻合上手中的花名册挥手闭上教室门。 自始至终门后那只简笔画小人都像哑巴了似的一气不吭。 “从今天开始到你们大学生涯结束我都将作为你们魔文课的老师与你们一起学习。” “开课前我要强调一下我的时间观念:从下节课开始所有人都必须提前一个小时进教室任何迟到的同学必须补做一份魔文考题并附在第二天的练习题中上交。” “与其他教授不同我的课堂作业需要按天提交周一至周五由班长收齐交到我的办公室周六日的作业与周一合并一起上交。” “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有人说话。 郑清低着脑袋哀叹自己快乐的大学生活一去不复返。 爱玛女士显然很满意教室里沉默的赞同气氛语气也显得和蔼了一些: “魔文是没有激情的理性!” “如果你们用强烈的欲望去学习魔文你们将会成为魔文的奴隶!只有摒弃那些不必要的专注那些必要的才能学到真正的魔文。” “与占卜术不同天赋虽然在你全部的魔文学习生涯中占据了一定地位但它并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有的人能够轻轻松松在一年时间里掌握三百六十五个标准字符有的人终其四年也只能勉强掌握毕业证所要求的四十九个标准字符——这是天赋的差异。” “但是勤能补拙。” “如果在四年的大学生涯中你们严格按照我的计划表学习那么毕业的时候我可以保证每个人都能掌握注册巫师所必须的一百零八个标准符文。” “所以千万记住不要在我的课上浪费时间!” “现在有没有其他问题?” 教室一片安静。 “老师我们上的课是天文课您是不是走错教室了?” 角落里传出某个学生不解的询问声。 郑清悄悄咂咂嘴。 这么愚蠢的常识性问题他都不会询问的。 “魔文就是天文魔文是我习惯的称呼你们以后也要习惯!”黑框后的眼皮垂了下来爱玛女士的语气显得很生硬:“记住我的课上发言要先举手!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人再举手。 就这样一群小鹌鹑被a老板轻而易举的镇住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升堂 正常情况下。 午饭后郑清会溜达回宿舍抱着枕头小憩个把小时为下午的课程攒足精神。而萧笑则会抱着他那个巨大的笔记本一头扎进书山馆直到下午课前的铃声响第二遍的时候才会慢吞吞的从馆里出来。 但是今天比较特殊。 几个天文08-1班的男生从食堂出来没有回宿舍也没有去图书馆。 他们拐入一条隐秘的长廊没走多久便听到了临钟湖汩汩的流水声。 这条环湖长廊是学府交通枢纽即便在中午最热的时候这里也始终有许多来来往往的人影。 时间还比较早又是刚刚吃过午饭所以几个男生的步伐并不急。 因为萧笑在午饭餐桌上的恫吓郑清越想越觉得蹊跷。 “我最近一次头疼应该是在来第一大学的专机上——你们应该都见过的。”他扳着指头细细算道:“正常来说一次头疼大约会做一个星期的噩梦。” “现在开学已经快一个月了。”辛胖子眯着眼胖乎乎的脸几乎皱成了一个肉团:“这很不正常!” “很不正常。”郑清连连点头强调了一遍。 “你还记得最近一次做噩梦是什么时候吗?”萧笑抱着笔记本非常感兴趣的偏了偏脑袋:“也许通过梦境能够发现一些线索……对于巫师来说不存在毫无根据的虚幻。” “昨天还是前天?”郑清捏着下巴苦苦思索半天最终放弃:“具体时间记不清了……但是这个噩梦我记得很清楚!以前从来没有记得的这么清楚过。” 提及这次的噩梦他立刻精神了许多:“一只巨大的脚……非常大我站起来还没有它的脚趾头高!” 年轻的公费生踮起脚尖夸张的比划着努力证明着梦中那个恐怖怪物的块头: “一个长着这种脚的巨大存在追赶我从麦地跑到山巅……它咆哮着发出轰隆隆是声音……就像打雷……我奋力的奔跑着那只大脚总是差一点就能把我踩扁。” “但肯定没踩扁。”张季信无聊的转着脑袋四处搜寻路上的漂亮姑娘。 然后他看见一个长发飘飘的身影立刻双眼放光拽了拽身边的萧大博士。 “踩扁了你就醒了。”萧笑敷衍的回答着目光随着张季信的手指看去脸色立刻变了。 郑清并没有注意到伙伴们注意力的流逝。 他仍在起劲儿的渲染自己噩梦中的无助与恐惧。 “我最后是一头栽下悬崖给惊醒的”他总结着仍旧心有余悸:“醒来之后浑身大汗淋漓……非常标准的噩梦。” “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没有被那只大脚掌踩到的?”辛胖子肥厚的巴掌重重拍在年轻公费生的背上把他震的龇牙咧嘴。 “有脑子的人都能知道!”郑清忍着痛咆哮道:“那么恐怖的家伙一脚从你头顶踩下去你会忘记吗?” “老师好!”齐刷刷的吼声在他耳边震响压过他的咆哮声把年轻的公费生吓了一跳。 他回过头恰好看见司马杨云先生抱着讲义从几个人身前走过。 这声问好显然也把司马大美女吓了一跳。 她脸色酡红神情有些微恼。 但看到萧笑直愣愣的眼神之后又忍不住有些慌乱。 “你们也好”她微微笑着点着头脚步却不自觉的快了几分眨眼间便拐进旁边的一条长廊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笑长叹一声垂头丧气的向主教楼走去。 郑清咂咂嘴放弃了讨论自己噩梦的打算。 显然在这种气氛下萧大博士是没有心情为他解惑的。 …… …… 自从爱玛教授在第一节天文课确立了她的规则后续几周的课程显得非常顺利。 或者说规律带来了习惯。 每周二下午爱玛女士会在下课的时候发布一张课业清单上面罗列了今后一周的每日习题;每周一至周五唐顿班长会敲开每间男生宿舍索要作业然后在下一个清晨上课之前交到爱玛女士的办公室。 据唐大班长说那间办公室似乎从来没有关过门——不管什么时候过去爱玛教授都在里面批改作业。 这让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们愈发战战兢兢不敢在作业上打丝毫折扣。 也不敢在她的课上迟到。 比如郑清。 他甚至会在这一天放弃午饭后回宿舍小眯一会儿的习惯撑着眼皮先滚到主教楼中202。 宁肯趴在硌人的课桌上小憩也绝不肯面对爱玛教授怒气冲冲的眼神。 主教楼中202就是天文课的教室。 与占卜课相似同为全校性基础课而且课程都比较艰涩天文课也采取了小班教学的模式。 所以当几个男生走进教室的时候目之所及都是那些熟悉的面孔。 女生们在刘菲菲与蒋玉的带领下甚至比男生们来的还要早一些——郑清非常怀疑她们的午饭是在哪里解决的。 “你们这些天杀的小鬼难道中午不休息吗?”门后的简笔画小人有气无力的嚎叫着在那张狭窄的白纸上撒泼打滚。 只不过新生们已经习惯了它的各种搞怪行径对此见怪不怪。 没有人搭理它。 大家都抱着课本眯着眼努力在正式上课前多眯几分钟。 李萌甚至已经彻底睡熟了她趴在蒋玉的腿上发出小猫一样的呼噜声连男生们从桌前路过时的脚步都没能把她惊醒。 这种和谐静谧的气氛持续到一点半的时候戛然而止。 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在走廊间响起。 比闹钟还管用。 几乎所有人都在一瞬间从课桌上弹了起来端端正正的坐好。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也停止了撒泼悄无声息的躲到白纸的角落里把自己缩成一个线团。 原本慢悠悠打扫教室的小精灵们齐刷刷的收起工具整整齐齐的排座在黑板上沿拢起半透明的翅膀笑兮兮的看着台下那些努力打起精神的年轻巫师们。 教室门呼啦一声被推开。 “上课!” 爱玛女士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威……武……”郑清在自己心底敲起了鼓声。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为什么不用意念交流 “你们学习魔文首先要了解什么是魔文。” 站在讲台上爱玛教授首先确定了这节课的基调: “前面几节课你们已经简单了解了魔文的起源、发展以及现状;知道了魔文在什么情况下如何使用;见到了我与一头魔鬼长老之间通过天文交流、最终达成一致意见。” 郑清听到这里努力忍住自己的翻白眼的冲动。 达成一致意见? 那头大魔鬼掰开魔法门刚刚探出个脑袋就被爱玛教授的咒语把头砍了下来重新把门堵住。 然后那颗可怜的脑袋又经受乱七八糟的咒语狂轰滥炸从脖颈到发梢从眼睑到鼻毛都被五颜六色的咒式所封印。 直到此时教授才和颜悦色的开始对这位陌生访客讲起天文。 那只也许在地狱翻云覆雨的大魔鬼面对这个可怕的老巫婆充分向教室里的年轻巫师们展示了什么叫委曲求全、能屈能伸、忍辱负重、顽强不屈。 对于爱玛教授有问必答、有求必应那副模样让郑清非常怀疑如果不是因为尾巴被锁在魔法阵的另一头它一定能向每个学生演示一次哈巴鬼是怎么炼成的。 “这节课我们回归源头从魔文诞生的基础讲起。” 也许教室里的气氛有些诡异爱玛教授加重了语气向所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 “谁能告诉我什么是文字?” 郑清端坐起身子皱着眉思考起来。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题目。 慢慢的教室里开始有人举手。 辛胖子胖乎乎的肘子力排众议占据了最显眼的地方。 教授对于这种积极的态度异常赞许点点头示意辛胖子回答这个问题。 “文字是用来记录语言的符号系统是人类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产物。”辛胖子态度严肃完全没有平日嬉皮笑脸的表情看上去挺像回事:“可以理解为在一个约定系统下拥有约定形态的包含约定意思的符号。现代分析认为文字主要发展方向是表音与表意。” “凡俗的文字大概就是这样了。”爱玛女士扶了扶自己脸上巨大的黑镜框点点头没有表示出任何意外:“但是对于魔文来说文字就是一切!是魔法传承的基础!魔文不仅仅包含固定的形态、固定的表意、固定的组合还包括其他特点……我们在之后的课程中会渐渐接触的。除了一点魔文只有唯一的发展方向。” “第二个问题凡人用什么文字?” 郑清觉得自己有必要挽回在这位爱老板心目中的地位于是连忙老老实实举手爱玛女士翻了翻花名册点点头。 “应该是拼音文字与象形文字这两大类吧。”感受到讲台上严厉的目光郑清有些紧张竭力搜刮自己脑海中那些七零八落的知识: “一种文字与意思直接关联规定文字代表的意思当有新的意思需要表达再通过称呼创造新的文字;另一种是通过意思与符号的联系渐渐发展出来的……应该像刚才辛同学提到的两个方向那样。” “表达很繁琐……但是大致意思可以理解。”爱玛女士皱着眉拍拍手中厚厚的讲义总结道:“就像上面两位同学说的。” “人类的发音是有限制的大约可以总结出几十个音素每个音素用一个符号表示然后通过音素组合表达意思这是最简单的语言系统就像凡俗拉丁语系因为简单所以是许多次生文明的选择。” “或者通过构建符号每个场景都有一个符号表示赋予这个符号音素组合然后表达意思这就相对复杂许多了。只有初始文明才能发展出这种语言现在白丁世界只有华夏还有相关传承。” “但上面提到的都是凡人的语言、文字系统。对于巫师们来说这些概念只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魔文沟通魔力之源的文字是宇宙高级通用语的另一种叫法现代巫师界通称‘天文’意为天空之文。” “与凡文相比魔文有两个特点。” “第一符号。魔文的符号只有365个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拥有复杂纹路与立体构造的意念组合体。换句话你能力不够连魔文都无法凝聚出来!” “第二交流。每一个魔文的发音都要综合音带的震动、精神的振颤与视线投射出的映像来表达。如果不具备巫师的天赋自然会与这种高深的语言绝缘。” “许多同学会在学习中表示我们可以通过‘心语’或者‘意念’等等之类的形式很简单的与其他生命沟通为什么要学习这种繁琐、复杂甚至看上去有些落伍的语言?” 郑清连连点头。 这也是他非常好奇的疑惑。 对于巫师而言强大的精神力保证了他们能够仅凭意念互相沟通的能力。即便与陌生种族交流也完全可以使用这种简单的方式。 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学习这种复杂拗口的魔文。 “简言之这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 “意念沟通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你只需要很简单的咒术基础就能通过别人链接过来的意念探寻别人心底的秘密。但相反你即使有很强大的能力也很难阻止别人对你精神的窥探。所以出去交流一定要学会随时随地保护自己的思维!” “巫师可以没有手脚、没有眼睛、没有耳朵。” “但是巫师不能没有大脑。” “我们的思维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这是我们独立于这个世界的唯一凭证。” “任何试图影响你思维的举动都可以看做是一种‘悍然入侵’的行为。” “所以无论如何防微杜渐对于我们的头脑来说都是不为过的。” “思维思维思考的维度、意识的维度。” “与时空之维相比这个维度更隐秘……却与我们的关系更为密切。” “自从维度派开始崛起任何有关维度的范畴都被巫师们重新进行了解读……按照这个派别的理论思维对其他维度的干涉是巫师力量的根本来源。这就更强调了我们对于‘思维’安全性的关注。” “最后魔文通过多种颤动能沟通宇宙中存在的神秘能源。相对原先冗长的法术咒语你只需要简单的一个甚至半个、三分之一个魔文字符就能吟唱完毕。在很多时候这是非常明显的优势。” “总之不论保护自己还是保护别人魔文都是非常有效地手段。” “我希望!”爱玛教授重重顿了一下手中的厚重的讲义教室里所有人为之一振。 “通过一个学年的学习每位同学能够熟练掌握二十个魔文365个标准字符的零头!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年轻巫师们气势如虹信心十足。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应试人生 第一大学的每所学院都有自己擅长的学术方向。 比如九有学院对魔法哲学的研究在巫师界赫赫有名;阿尔法学院则在炼金术上独树一帜;亚特拉斯那些悲天悯人的神民更喜欢在治疗术方面下苦工;即便是星空学院也对各种‘实践性魔法’的使用具有独特心得。 除此之外诸如天文、卜算、符箓等基础性学科四所学院之间并没有太过显著的差异。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点区别那就只能从授课的教授身上寻找了。 比如爱玛教授。 虽然同样担任着天文课的教授但她在四所学院却实行完全不同的教学方法。 在九有学院她践行天道酬勤的题海战术恨不得每天看着学生们做够三张卷子;在阿尔法学院她推广禀受于天的素质教育针对不同倾向的学生教授不同含义的魔文;对亚特拉斯的学生她总强调魔文与神明沟通的能力鼓励他们用魔文翻译神学著作;对星空的学生们她则着重提及魔文咒语快速激发的效果经常安排学生们使用魔文咒语对战。 不同方式教育出的年轻巫师们对于魔文的掌握也各有千秋。 亚特拉斯的学生能够用魔文大段大段的背诵祷文在神像下收获更多的荣恩;星空学院的学生能够熟练掌握魔文简化后的魔咒用更快的咒语打倒自己的对手。 但也仅此而已。 相对于其他两所学院亚特拉斯与星空的学生对魔文的掌握足够专业但是有些狭隘。 阿尔法的学生则不同。 也许因为身家更丰厚的缘故也许只是因为天性使然毕业后的阿尔法年轻人更喜欢满世界闯荡。 从星河彼岸到新世界的边缘无数的蛮荒之地留下他们的脚印。在游学途中他们难免遇到某些遁世的神秘部落这个时候能够无差别沟通的天文就会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因此爱玛教授对于阿尔法学生在魔文的交流能力方面要求很高。 任何无法自然与九个不同智慧种族同时交流的阿尔法人是没办法在这位老太太的课堂上拿下足够学分的。 与临院的年轻人相反九有的学生们习惯于规规矩矩的活着。 许多人终其一生也许都不会勾勒一张连通地狱的魔法阵遑论与魔鬼用天文交流了。他们学习魔文的唯一原因只不过因为这是一门注册巫师考核的必要科目。 纯粹是为了应付考试。 所以对于九有的年轻人爱玛教授更倾向于锻炼他们应付考试的能力。 “根据近十年的注册巫师考试题目规律巫师联盟考试中心在命卷方面侧重于魔文的临场书写与简短对话理解。” “魔文书写会要求你们使用规定数量的魔文作出一篇流畅的文字……2007年的注册巫师考核中就要求应试巫师在半个小时之内使用规范魔文简述多堖人的风俗习惯。” “魔文对话通常会安排你们与不同智慧的生命进行短暂交流通过你们应答的说辞来判断你们在魔文方面的掌握情况……比如07年安排了塞壬、06年是羽人、05年是多臂人很多人猜测今年考试中心会重新选择一个陆上种族但我对此持保留意见。” “这两道题目基本就占注册巫师考核魔文考题百分之八十的分值了。” “除此之外考试中心在出题时还会有一个隐藏性质的题目大约会占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分值。” “05年的考核中他们要求应试者用魔文简化‘束缚咒’那一年星空学院在这道题上的得分率很高。” 教室里响起了一片嗡嗡的讨论声。 “舞弊!”张季信怒气冲冲的转过头压低声音叫道:“我哥说了05年考试中心安排的出题官是星空学院出去的……他们就喜欢搞这些小把戏为了胜利不择手段。” 郑清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如此尖刻的话来评价星空学院的巫师忍不住有些侧目。 在他印象中星空的孩子们虽然比较热血好斗却也相当讲究‘武德’。 他认识的两个星空学院的人一个已经毕业的托马斯、一个今年入学的蓝雀给人的感觉都很不错。 爱玛教授显然注意到教室里的骚动。 她提高声音抬起头用威严的目光警告着这些年轻巫师们: “还有06年!” 教室里顿时恢复了之前安静的气氛。 郑清也只好压下心底的疑惑打算下课后再好好问问张季信对星空学院的评价是什么情况。 “06年的时候考试中心要求应试者安抚一头暴躁的胖哒……大多数情况下胖哒是一种温驯的灵兽偶尔也会调皮但在发情状态下胖哒会表现出明显的攻击性。” “因为魔文先天便具有良好的沟通性所以如果熟稔掌握了大纲要求的魔文数量任何巫师都能让那头暴躁的胖哒安静下来。” “如果魔文水平欠佳难免会受到胖哒的‘擦碰’……我记得当年考核中最大的扣分点就在这上面任何被胖哒‘擦碰’了的考生都会被扣掉一半的卷面分。” 郑清听着讲台上老太太耐心分析着历届考卷内心颇有种荒谬感。 原本他以为自己的魔法生涯会更奇幻一些。 没想到这么接地气。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秩序。 有秩序的地方就不会有随心所欲的快意人生。 也不会有吃饭睡觉打打小怪兽然后魔力蹭蹭蹭狂涨一路飙破天际的惬意。 更不会有今日杀五人明日屠十城的无法无天。 魔法世界只会是一个秩序比普通人的世界更为严苛、更加束缚的世界。 当郑清从感慨中回过神爱玛教授已经结束了对历届考题的分析。 她走下讲台怀里抱着厚厚一沓卷子脚步铿锵有力。 “今天我们先从最简单的描词开始。” 爱玛教授把卷子拍在第一排课桌上声音洪亮的说道: “这节课你们需要掌握‘火’性魔文的基本构词方式并尝试临摹这个魔文。” 郑清注意到李萌努力把小脑袋向旁边偏去躲避爱玛教授嘴角喷出的唾沫星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原本端坐在黑板上沿的小精灵们仿佛听到了什么命令振起翅膀齐刷刷飞了下来接过那沓稿纸向每个学生分发。 “翻到《天空之文·大学一年级》第二章。” “你们可以根据讲义中的描述自行研究尝试临摹这一章节所描述的魔文。” “第一个临摹出的学生我将奖励他一个学分。” 最后一句话将教室里的气氛瞬间点燃。 每个人都摩拳擦掌飞快的翻开课本想要抢到那个宝贵的学分。 即便郑清也不例外。 爱玛教授满意的点着头补充道: “第一次写字可能会有些困难不要着急慢慢来。” “临摹的时候笔尖如果遇到阻滞写不下去了可以歇一歇先停下了。记得断笔划的时候不要用力不然污渍形成的节点会对后续魔力的流转造成困扰!”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萧博士看相 龟背砚紫毫笔松文墨黄皮纸。 郑清从自己的灰布袋里习惯性掏出文房四宝后才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一节魔文课。 他的目光扫过邻桌的同学手底顿了顿把那沓黄皮纸重新塞进袋子里——这是唯一没用的东西。 爱玛教授之前已经支使小精灵们把练习魔文的草纸下发到每张课桌。 很明显她希望这些年轻巫师老老实实按照她的节奏做练习。 郑清手指拂过草纸上那些弯弯曲曲的细小花纹努力分辨其中隐藏的规律试着在落笔之前先熟悉这些笔下的伙计。 旁边萧大博士已经打开《天空之文》把讲义中关于魔文构造的内容翻的哗啦啦山响。 前排的张季信愁眉苦脸的转过脸看着身后的大博士与公费生有条不紊的做着落笔前的准备工作悻悻然道:“你们能看懂讲义上说的什么意思嘛?” 更远处李萌正皱着自己小巧的鼻子有些苦恼的对蒋玉抱怨着:“好难啊……感觉期末考试一定会不及格了……怎么办会不会被老师打?” 辛胖子隔着课桌间的过道探出半个身子觍着脸凑上前笑眯眯应道:“萌妹莫急为兄尚知些许天文有不懂的抱在哥身上啦!” 一边说着他一边用力拍了拍肚皮。 即便隔着宽大的校袍郑清也能清晰看到胖子肚皮上的肉浪掀起的汹涌波涛。 蒋玉微眯着眼玉腕轻摇慢条斯理的在砚池里打磨墨汁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发生的小事故。 刘菲菲则是一脸为难的看着辛胖子与李萌显然对如何应付‘流氓’毫无经验。 李萌瞪大眼睛目光小心翼翼的瞟过窗户边坐着的帅哥马修脸色随即一变抽出她那本系着粉色蝴蝶结的法书用书脊恶狠狠的戳了戳胖子。 “去死!”小灵巫压低声音小声的警告道:“再乱说话我会给你下恶咒的!” 也许是那本法书的书脊过于坚硬也许是小灵巫的恐吓让辛感到了威胁。 胖子的圆脸皱成了一团。 看上去仿佛一个刚出炉的热包子。 郑清乐呵呵的看着这幅场景心情不知不觉舒缓了许多。 他竖起桌上的木架把讲义放了上去同时铺开桌面的毡子仔细把毡子上的每条褶皱捋平。 然后他用那根紫毫挠了挠龟背砚上盘着的小蛇。 小蛇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张嘴咬住紫毫嘴角咕嘟嘟吐出一股清水把笔尖**。 郑清摸着紫毫挂满包浆的笔杆忽然有些感慨。 这支笔已经陪伴他整整十八年了。 当年满月抓周当他从一堆礼物中抓到这根‘尖如锥兮利如刀’的兔毫大笔时把家里的老人乐坏了。 多好的彩头! 多有文采的一抓啊! 以至于后来的十多年时间里郑清一直在痛恨自己的手贱。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如果当初能抓个金币银锭或者印鉴算盘什么的自己的童年怕是不会那么辛苦了。 紫毫很快吸饱了墨汁。 郑清把笔尖移动道草纸上悬空而停纹丝不动。 熟悉的感觉从心底涌出顺着血脉用力的泵到指尖。 郑清看着讲义上那个构造复杂的魔文手腕轻动笔尖顺滑如飞完全没有感到一丝阻滞。 “练习时禁止使用任何魔法笔!” 爱玛教授洪亮的声音又一次在教室里回荡着: “绝对不允许你们使用任何被附着了咒语的工具。”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郑清中止了手下的动作抬起头。 爱玛教授站在一张课桌前手里高高举起一支马鬃硬毫用力挥舞着咆哮着锐利的目光扫过教室里的每张面孔。 她的旁边段肖剑垂头丧气的站在课桌后一脸无奈。 “让你们练习笔感触感是为了增加你们与魔文之间的联系!” “这是你们掌握魔文的基础。” “任何人记住任何人都不许作弊!” “否则你们还没有看到我的奖励学生卡上就会被扣掉一串的学分!” “这不是威胁。”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记住了!” “喏!”教室里响起有些凌乱的应答声。 “听清了吗?”爱玛教授显然对这个回答有些不满。 “听清楚了!”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用力喊道。 教授满意的点点头。 郑清耸耸肩把手底那张写废掉的草纸抽出来揉成一团抬手动腕准确的砸到半空中一只小精灵的怀中。 小精灵振动着翅膀兮兮的笑着抱着那个纸团向垃圾箱飞去。 “你看上去有点萎靡不振的样子”他铺开一张新的草纸瞅了一眼旁边趴在桌子上胡乱翻开讲义的萧大博士顺口问道:“难道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 上课前几个男生在来教室的路上遇到了历史课的讲师司马杨云。 因为众所周知的缘故男生们非常喜欢在这位大美女面前起哄。 尤其是当萧笑也在场的时候。 所以刚刚那次不期而遇的美妙完全被几个莽货彻底摧毁。 郑清觉得如果自己是萧笑定然也会郁郁不乐。 “什么?”萧笑茫然的抬起头疑惑的看着郑清:“刚才的什么事?” “装的还挺像。”郑清斜乜了他一眼把紫毫笔在龟背砚中用力捣了两下看着笔尖吸墨水才哼道:“司马先生跑那么快肯定是因为看到你的原因。” “哦那个事啊。”萧笑重新低下头用力骚了搔乱糟糟的头发闷闷不乐道:“那种事情讲究缘分。缘分到了一切好办;缘分没到强求不来。” 郑清惊异的挑起眉毛手底却没有丝毫停顿的开始勾勒魔文。 “没想到你还是个玄学家。”他嘲讽道:“既然这么讲究缘分干嘛要那么轰轰烈烈的给司马先生出难题。” “我是不是玄学家并不重要。”萧笑端正表情看着郑清认真说道:“但我能够感觉到你浑身上下缭绕着红光……乌云盖顶印堂发黑显然很快就会有血光之灾。” “哈?”郑清认真阅读着讲义上对火之魔文的描述小心翼翼的勾勒最后一段笔画对于萧大博士的恐吓左耳进右耳出。 “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萧笑仍旧喋喋不休的在他旁边唠叨。 “快说快说!”郑清屏住气微微张着嘴小心翼翼的提笔诧异的发现自己可以很顺利的勾勒出第一个魔文的形态心底不无得意自己第一次就能完全临摹成功难道自己有以前没发现的语言天赋? “如果你的这个字摹写完了……也许应该抬头向教室门口看一下。”萧笑诚恳的建议道:“这样你就不会总是关心别人的八卦了。” 郑清提笔收字毫不在意的抬起头。 然后他的心脏骤然抽紧。 一条细细的火舌顺着他笔画的停止符飞快的燃烧起来。 转瞬间化作一个火团飘到半空。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来的那么突然 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情。 比如福与祸的关系。 古人曾用‘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这句话非常精炼的概括了其间的关系——孰知其极:其无正也。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 再比如勇敢者与懦夫。 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是谓勇士。不敢直面惨淡的人生但依然能够强迫自己正视淋漓鲜血的人也是勇士。 这个世界从来不惮与你开一些非常恶意的玩笑。 就像你抬起头打算夜观天象看看紫薇是否式微时树枝上打盹儿的麻雀儿膀胱一松落下一泡稀稀拉拉的消化物恰好砸在你的脸上。 某些事情总会在你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发生在你的面前。 就像现在一样。 天文课已经上了一半时间恰逢郑清刚刚写完一个魔文正值志得意满之际抬头一看伊莲娜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 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简直五雷轰顶! 让人想摔笔啊有没有! 郑清攥着自己那杆陈年紫毫脸色忽白忽红一时竟呆在原地。 “看开点”萧笑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如果说这是命中注定那么不要怂就是上!”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教室门口的不速之客。 教室里原本有些静谧的气氛开始有些骚动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在门口与后排的两个身影之间徘徊。 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上午郑清刚刚帮吉普赛女巫扣掉一个学分的事情刚过去几个小时许多人记忆犹新。 “噢可怜的孩子。”辛胖子转过头看着郑清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用自己高大的身影挡在你面前……” 伊莲娜抱着天文课的讲义红色的大波浪长发斜斜的束在肩头安静的站在门口没有出声。 直到爱玛教授踱到她面前年轻的女巫才轻快的弯了弯腰。 “老师好!”她乖巧的对爱玛教授行礼。 “事情都忙完了?”教授温和的看着她点点头:“还有半节课的时间你看看讲义第二章试试能不能完成那个魔文……这几天的考卷我会安排蒋玉重新给你下发一份周五之前交回来就行。” 伊莲娜愣了愣旋即甜甜的笑着点头答应。 “教授!”萧笑忽然扯起嗓子叫道:“郑清的魔文写完后变成一个火团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教室后排几个男生的排座上。 伊莲娜也不例外。 郑清原本已经抽紧的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狠狠捏住拧了几圈一时间竟然有着头晕目眩的感觉。 他第一次知道眼冒金星是什么感觉了。 细小的、金黄色的光点好像一串气泡从眼角飞快的飘起。 很漂亮也很糟心。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把目光集中那半空中缓缓旋转的火团上竭力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幻觉。 然而远处那双漂亮的眼睛却像是有某种魔力非常清晰的告诉他她在看着他。 “好想打死你。”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萧笑扶了扶眼镜默不作声的向课桌边缘挪了挪仿佛没有听到郑清的威胁。 “很好非常好!” 爱玛教授不知使用了什么魔法一瞬间从教室门口来到后排男生的课桌前满脸慈祥笑容满面用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声音夸赞道: “非常棒……非常成功的作品!” 她的手掌盖在那团火球上空粗短的手指在空气中飞快抖动仿佛在拨弄隐形的琴弦。 火势渐熄露出纸灰团成的小球。 皲裂的球面流淌着许多细小的赤红色符号仿佛一条条锁链以某种奇异的顺序锁在上面。 爱玛教授虚托着这颗灰色小球高高举起让每个人都能看见。 “郑清同学做的非常好!”她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嘴角扯出大大的笑容那双略微鼓出的眼睛显得愈发凸出:“非常杰出的作品……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场景了。” “初学者在没有任何启发的情况下一次性完成一个基本魔文……非常出色……我记得上一个做到这种程度的年轻人现在已经在新世界走了很远据说他快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大巫师了。” “我记得你是今年的公费生?” 教室里响起一阵赞同的回答声。 这种时候许多人都不会吝惜他们的善意——大家一时间似乎都忽视了教室门口的吉普赛女巫。 “非常好……你为自己赢得了一枚学分。” “那么能不能向同学们分享一下你书写魔文时的心得呢?” 爱玛教授鼓励的目光落在年轻公费生的身上。 “其实就跟画符箓时一样”郑清强打起精神勉强笑了笑:“因为符箓画的比较多所以对于魔文细微之处的构造能够比较流畅的完成。” “不够”教授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如果仅仅照猫画虎的完成魔文的形态远远不能达到一个真正‘魔文’的程度……再仔细想想你收笔的时候脑子里想到什么?情绪有什么波动?” 收笔的时候? 情绪有什么波动? 郑清干巴巴的笑了笑目光心虚的从教室门口滑过。 吉普赛女巫站在第一排的空位处还没有落座。 “我就是……就是被吓了一跳……不对是有些紧张……还有些着急…着急上火的感觉?”他挥舞着胳膊磕磕巴巴的补充道:“……当然精神肯定非常集中…高度集中。” 旁边传来低声的闷笑。 张季信把脸埋在胳膊下宽厚的肩膀微微抖动着。 “不要沮丧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天赋虽然你的天赋在魔文上表现的并不出色但不代表在其他方面毫无建树。”爱玛教授安慰的拍着张季信的后背。 显然她误以为这位男同学因为自己过差的成绩而羞愧的哭泣。 张季信的身子僵了僵旋即把脑袋在胳膊上埋的更严实了一点。 “就像郑清同学所描述的在完成魔文的时候你们除了要完成它们那些精巧的构造还需要在笔画间注入自己的情感、注入自己对这个字符的理解。” “比如这个火之魔文。” “郑清同学非常巧妙的将‘心火’导入其中……这是他能够完成这个魔文最大凭依。” “我期待坐在教室里的每个人都能够在书写魔文时真正调动你们的情感、情绪、调动你们的心……只有用心写出的魔文才会是真正的魔文!” “现在让我们为郑清同学鼓掌。” “为他出色的表现鼓掌!” 一时间教室里响起稀里哗啦的掌声。 “很好非常好!郑清这是你的奖励!……怎么了?”回头看到脸色有些灰白的郑清爱玛女士连忙问道声音一瞬间都低了许多。 “没事就是有些心悸。”郑清勉强笑了笑用力按了按自己狂乱跳动着的心脏太阳穴有种涨涨的感觉。 几分钟前情绪的剧烈波动似乎撑破了脑子里的某根弦。 一些深埋在记忆深处的感觉沉渣泛起。 “也许是第一次书写魔文精神一瞬间消耗过大”爱玛教授看了看他的脸色推测道:“书写魔文非常消耗心力许多人在完成第一篇魔文短文的时候往往因为元气消耗过大必须修养一阵子你只写了一个字情况应该没有那么严重……” 郑清‘嗯嗯’的点着头头脑的昏沉感越来越严重。 他扶着课桌心底浮现出某个不妙的念头。 “头疼……” 他刚刚哼出这两个字眼前一黑便栽倒在教授面前。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脸皮值几个钱 周三的深夜。 九有学府办公楼中101室。 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九有院分会正在这间会议室中进行一次非正式的会议。 准确说这次会议并不算非正式会议。 每个月最后一周的周三傍晚教授们都会在这间会议室里召开例会总结一个月的工作成果安排下个月的教学任务——只不过大部分时候许多研究任务繁重的教授都会借故推辞这种形式主义的会议。 但这一次不同。 第一大学副校长、负责校工委工作、并且担任本月教授联席会议轮值主席的若愚副校长亲自发函要求所有在册教授准时参会逾期未至者将会受到惩罚。 这种严厉的态度显然能够说明很多事情。 再加上九月是开学月事务繁杂;十月份又属于第一大学传统的‘猎月’各种安排更是一团乱麻。 所以隶属九有学院的教授们在天刚刚擦黑的就匆匆赶到了这间大会议室打算占个舒适的位子顺便与其他人讨论一下近期学府里那些烦人的‘小事’。 比如月初的入学专机上那头窜进机舱的女妖; 又比如这届新生里那些有趣的好苗子以及那些鼻孔比天还高的世家子; 再比如某些溜进府里的野物——尤其是校工委捕捉的那群砂时。 教授们都私下里传言那群小虫子吐出的砂时浆足足装了一大桶用来给草精子洗澡都足够了却不知道抠门的校工委把这些珍贵的实验材料藏到了什么地方。 “这次一定要让那些老吝啬鬼吐点血”一个胖乎乎的巫师气喘吁吁的摇着帽子坐在高背椅上咬牙切齿的低声吼道:“我那个关于‘共振态粒子在降维环境中能量释放阶段’的实验快要结束了就差一点砂时王浆作为缓冲剂……他们竟然跟我说要打报告!笑话院里面做实验什么时候要这么麻烦了!” “这个月是校工委管事你还是安分点吧。”坐在他旁边的矮个巫师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劝道:“如果因为这点龃龉他们把你这个月的kpi调低影响了下个月实验的进度那可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还反了他们了!”胖巫师勃然大怒却不由自主的压低声音:“这里是巫师的学校还是校工的学校……老校长在的时候从来没有这种事情发生!” “这就是所有麻烦的关键。”老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两位巫师的身后闻声叹道:“我们可爱的校长大人不知去哪里度假了……等他回来我会向他汇报你们的意见。” 两名正在小声聊天的巫师骇然而起惶恐的看着面前这个笑眯眯的中年男人。 “姚院长”胖巫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安的搓着手小声说道:“这种小事就不要麻烦校长大人了……我们也就是私下里讨论讨论……如果有必要一定会向院里提报告的!” “不要叫我院长……叫我姚教授或者老姚都行。”老姚连连摆手阻止两个教授的问候同时用非常明显的眼神看了矮个巫师一眼。 “那你们聊我想起有个课题在时间安排上需要跟张羽讨论一下”矮个巫师笑容可掬的看着两人点着头脚尖轻点飞快的向会议室深处溜去。 胖巫师欲哭无泪满脸哀怨的看着远去的同伴但在老姚的目光下却不敢抬腿就走。 “你刚刚说的那个事情没问题了吗?”老姚眉毛一扬显得非常惊讶:“不会影响你的实验吗?” “不影响不影响!”胖巫师连连摆手语气坚定的说道:“这点困难咬咬牙就克服了……” “既然能克服……那你们刚才就是在故意散播仇恨言论咯。”姚教授从口袋里掏出他的大烟斗塞进烟丝打着火慢悠悠的抽了一口。 淡蓝色的烟雾缓缓飘起把他笑眯眯的面孔模糊、扭曲着。 看上去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怪兽。 胖巫师张口结舌。 在校园里散布仇恨言论这可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罪名。 说不严重这因为种事情大部分都需要人们自由心证言辞的利害程度都可以由调查员们上下调整;说严重是因为在第一大学统辖四所学院的这种模式下任何会引起学校不稳定状态的言论都属于‘严打’范畴。 “您说”胖巫师终于明悟了什么擦擦额头的汗水一脸无奈:“您说怎么办吧。” “这才对嘛”老姚眉开眼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凑到耳边说道:“听说你用返魂杨花酿的酒刚刚开封拿百八十斤来漱漱口呗……” “百八十斤!”胖巫师一脸骇然的看着他大声叫道:“打劫啊!就算洗澡都用不了这么多吧!” 这声惊叫引起会议室许多巫师的注意。 老姚连忙扳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你还真猜对了……就是洗澡……先不要急不要急。” 说着他四下张望了一下。 看到没有人注意才小声解释道:“院里今年来的那个男公费生你知道吧。” “就是画的一手好符箓把章丫头吓傻的那个小子?”胖巫师费力的皱起眉毛嘟囔着:“啊……听说了昨天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在爱玛的课堂上昏过去了……这么说起来返魂杨花酿的酒水对神魂方面的确有些特殊效果。” “就是这个意思。”老姚双手一拍却忘记了手中还抓着一个烟斗。 烟斗被震出一股浓重的青烟还有一串金红色的火星。 看上去就像一头火龙打了个喷嚏。 “骗啷个哟!”胖巫师双眼一翻非常无奈的摊开手:“用这种酒安魂浑身擦一擦就好咯哪里需要把人泡进去……且不说会不会把那锤子泡坏就算我肯给也拿不出那么多存货……今年出坛子的统共就三十来斤。” “那就来二十斤!”老姚毫不客气的拿下大头。 “呵呵……”胖巫师干笑两声竖起一根圆润的指头。 “十斤?”姚教授皱皱眉满脸不情愿:“十斤太少……怕是用不了多久吧。” “这种偏方你还打算当做正规治疗手段?”胖巫师弱弱的反驳道:“而且不是十斤……是一斤……其他都被大家提起预定了再多也没有了。” “一斤!”老姚怪眼一翻就要发怒。 “一斤就一斤一斤就够了。”魔药学的李教授从后面扯住老姚连声劝阻:“注意形象不要在这里乱嚷嚷。” “形象?”姚教授嗤笑着满脸不屑:“形象值几个钱?这个屋子里大家不知道谁是谁?如果丢点面子能把那个折腾人的臭小子收拾干净了我亲自把脸皮撕下了给大家擦地……左边不够再撕右边的!”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办公楼中-101 办公楼中-101是九有学府最大的会议室。 正常情况下这里只承办为教授们组织的各种会议偶尔有巫盟的高级代表团或者其他世界的使节团来学校参观时也会选择这里作为见面会客的场所。 所以学府在会议室的装修设计上努力体现九有的气势。 按照老派巫师们的逻辑什么样的震撼都没有‘大’与‘空’来的直接因而他们扩展了会议室的空间、向四方做了拉伸;又虚化了墙壁与窗户用无尽的黑填充了空间尽头的空白;还从星空拘下许多小星星点缀在四面八方的虚空充当会议室的光源。 在这间会议室里开会仿佛置身星河宇宙让人对自己无端生出渺小的感觉。 能力不足的客人很容易在这种环境下露怯——学校就流传一个老段子说域外有位小王子来学校参观学习进了这间又大又空旷的会议室后竟然不敢走路从门口一直爬到了会议桌前。 这件事让许多九有学生津津乐道似乎那位小王子的遭遇充分满足了他们某种独特的自豪感。 会议桌也是这间会议室的核心位于整个虚空中央呈椭圆形环桌摆放着整齐的高背椅软皮椅面没有扶手。 桌子凭空虚立脚下的无尽的黑暗头顶是一条盘旋的巨龙。 这是一条龙形灯具装饰华丽造型别致。万年珊瑚树为角、幽蓝夜明珠为目再以金枝为骨、玉髓为血、桐叶为鳞。 为了彰显气势当初那群老巫师甚至剁下南海恶蛟的四个爪子做成标本挂在这盏灯具下面。 据说这盏吊灯最终由第一大学的炼金研究所完成技术宅们在那些华丽的水晶与宝石上附着了数百种效果不同的闪烁魔法足以把最贪婪的火龙晃花眼睛。 然而从这间办公室启用至今很少有人能够让这盏灯亮出除白色以外的其他颜色。 于是那些夸张的流言也就逐渐消失不见了。 只有数十只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错落有序的骑坐在吊灯金黄色的枝架间向所有人诉说着维护它的不易——相比于普通办公室为这间中101服务的小精灵足足多了十多只而其中的大部分又是专门用来打理这盏龙形吊灯的。 会议桌的中央种了一排青翠的君子兰。 这也许是整间屋子里最有活力的点缀。 兰叶舒展开向这个世界肆意绽放着它们的生命力偶尔有叶片懒洋洋的抖动着却是几头花精子在枝叶间窜来窜去。 例会还没有正式开始。 几十张高背椅歪歪扭扭的环绕在会议桌周围教授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各自的话题手中的法书与笔尖不时碰撞出绚丽的色彩。 桌子的主位处老姚、易教授与李教授站在一起表情严肃的讨论着什么问题。 他们没有落座声音也很小这让留意几位大佬情绪的巫师们愈发紧张。 忽然一蓬暗红色的火焰伴随着轻微的哔啵声炸响在虚空深处。 咯噔咯噔的脚步声随之响起。 “哈来的不算最晚吧!”爱玛女士洪亮的声音打破会议室的宁静。 “九有的例会她来干什么?”老姚有些头疼的敲了敲手中的烟斗对旁边苦笑的李教授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晚不晚”易教授笑眯眯的迎上去:“你来的话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爱玛教授换了一副白色半框的方形眼镜镜片很大几乎遮住了她半张脸。一根细长银链挂在眼镜腿上随着她匆匆的步伐剧烈晃动着。 “当初那些老头子真不怕麻烦”爱玛教授每次来到这间会议室总会抱怨几声:“好好一间屋子硬生生折腾成这幅模样……我听说今年九有校工委百分之五的预算走用在修复这间办公室上面了难道他们当初就没想过魔法衰减速率的问题?” “有这间会议室的时候魔法衰减还是一个有争议的话题我记得那时还有大巫师声称他们施展的魔法可以永世长存嘛。”老姚咬着烟斗补充道: “直到后来有人发现那些巫师总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加固自己的魔法……这才让迫使巫盟派出调查组终结了‘永世魔法’的说辞。” “也就是说你对巫盟派遣调查组进驻第一大学没有任何意见?”爱玛教授敏锐的察觉到老姚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我没这么说过从来没有。”姚教授连忙把烟斗从嘴边拿下喷出一股烟气飞快的摇头:“你这么引申……如果将来出了状况就等于你也有责任是吧。” “哈!”爱玛教授圆鼓鼓的眼睛一瞪就要发怒。 “对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今天的门神?”李教授连忙打了着圆场把话题扯到其他方向去了:“我之前进来的时候怎么觉得神荼郁垒的状态有点奇怪?” “对对我也发现了。”旁边一位黑袍巫师接口道:“没打牌、也没有烧烟泡坐在个小杌子上一本正经的守门……就连旁边那头白猫也在竖着尾巴巡逻。” “我第一次看到看到他们这幅认真的模样说实话有点吓人。”另一位年轻的助教咂咂嘴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 “被上头发函申饬了”老姚竖起烟斗向天空指了指笑着说道:“听说前几天有位教授的办公室被陌生人闯入了但守门的两个门神竟然喝醉酒睡觉了……上头雷霆震怒文件上说的话很不客气。” 被这么一打岔爱玛教授终于没有发怒。 她挪动着胖胖的身子重重坐在老姚身边的一张高背椅上毫不在意的把双腿撇开选择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热死了热死了!” 一边抱怨着她一边冲着头顶的吊灯打了个响指说道:“这个让人鬼火的天气都九月底了还是这么闷热!最近负责天气的是谁?意思一下就行了这么较真干嘛!” 吊灯里的小精灵们振动着翅膀一拥而上。 几只负责仪容的精灵捧着湿巾、妆镜等物什细心的清理起爱玛教授脸颊的汗渍;另外几只则飘在半空鼓动着轻巧的羽扇将习习凉风送进爱玛教授的脖颈间;剩下的一些小精灵端着竹篮送上冰镇的果盘与清凉的茶点。 “这个月负责天气的是托马斯。”老姚顺手从小精灵的果篮里抓出一颗紫黑的提子丢进嘴里含糊的说道。 “哈原来是那个日耳曼的小家伙!”爱玛教授有些烦恼的摸了摸自己手边银白色的硬壳法书嘀咕道:“那些死板的家伙啧。” “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她很快的转移话题。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品论新生 “在讨论老姚的尖子班。”易教授一手端着茶杯微微摇晃着一手捏着自己枯瘦的下巴低着头仔细打量茶叶旋转的角度漫不经心的回答道:“研究研究班上那些新来的小家伙们。” “研究?”爱玛教授对于易教授的用词非常感兴趣:“研究什么?” “他们是谁他们从哪里来他们想要干什么!”易教授像是唱歌一样说出他的想法。 爱玛教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准确说是做个备案比如蒋家的丫头、张家的崽、李家的小灵巫爱昏头……”老姚吧嗒着烟斗吐出一个接一个的烟圈:“开学还不到一个月这些小家伙接二连三的倒在课堂上……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爱玛教授眼皮耷拉下来。 显然她想起昨天在自己课堂上昏过去的年轻公费生。 “现在这些孩子的体质呀……”她咕哝着微微摇头:“忒差!” “一届不如一届!”老姚深有同感的叹着气: “比如张家宗房的那个臭小子除了长了一张红脸恐怕连他哥哥一半的能力都没有……就目前而言除了他们家遗传的暴脾气外我们还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 “还有聿明家的小家伙完全没有他老子那副无所不知的模样整天捧着个大黑本四处乱逛在学生里混了个‘博士’的头衔就沾沾自喜……听说他还想追老钱的宝贝徒弟哼哼没收到德古拉教务长的红单子算他运气好!” “卡伦家的那只幼崽还可以”李教授不赞同的说道:“虽然年纪不大却颇得了几分月下贵族的真意。” “牙都没长尖的小东西空有一腔高贵的血液能有什么出息!”老姚对此嗤之以鼻。 “不想要可以给我啊!”爱玛教授针锋相对道:“我们学院举双手欢迎!” 老姚立刻别过脸假装没有听到这句话。 其他教授们顿时笑了起来。 “还有几个有意思的小家伙”老姚面不改色的扯开话题说道:“比如那个胖子辛?班纳?施密特▁拜耳跟托马斯是老乡也是日耳曼人我记得档案里提到他是一个蓝巨人……九有这两年很少有这种特殊血脉的新生了。” “那是因为阿尔法学院才是血脉向新生的正确选择。”爱玛教授尖刻的指出事实。 “其他学院的新生也有许多出彩的年轻人。”易教授终于停止摇晃手中的茶杯。 他托着杯底把茶水一饮而尽甚至连杯子里残留的茶叶渣都不放过一点点细细嚼烂慢慢吞了下去。 “比如阿尔法学院那个炼金术上的小天才林果今年才十二岁特斯拉老头悄悄跟我说他曾经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这种璀璨的天赋。” “杜泽姆?”爱玛教授低沉的哼出一个名字。 周围的气氛立刻显得压抑了许多。 “还有奥布莱恩家的小姑娘泰勒家的小伙子布莱克家的私生子……今年阿尔法的新生质量并不比九有差。”易教授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周围气氛的影响仍旧不紧不慢的解说着。 “就这些?”爱玛教授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如果把另外两个学院也算上”易教授显然迟疑了一下:“星空学院今年招了一名叫蓝雀的新生是一位真正的剑修非常纯粹的道路……他们还不顾月下议会的禁令把那个狼族与血族的禁忌之子也收录进学院了。” “第一大学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那群躲着太阳的家伙指手画脚。”爱玛教授厌恶的抬起下巴。 “亚特拉斯的新生标准一向比较特殊据我所知那些大教派对获得神恩的新生看护的非常紧密……如果不动用点手段很难说出其中高低。” “我觉得亚特拉斯的招生理念有些走偏了”老姚抓着烟斗在半空中用力挥了挥:“那所学院原本是以‘信仰’为标准招生但是现在呢?完全变成了神祇的私人领地。” “不要因为这间会议室没有亚特拉斯的人你就在这里大放厥词。”爱玛教授哼道:“这四所学院哪个没有走偏?九有的世家子少吗?阿尔法的考核少吗?” 老姚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脸红。 “还有没有要补充的?”爱玛教授四下里张望似乎期待有人能再说点什么。 易教授终于明白其中的关窍摇摇头不再开口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副塔罗牌在指间欢快的翻动起来。 “你想说就说谁也没堵着你的嘴。”老姚终于找到一个反击的机会手中的烟斗在会议桌上磕的山响:“看你憋了一晚上……再不说出来怕不是要憋炸了!” “哼!”爱玛教授横了他一眼伸手在坤包里摸了摸翻开左手。 围观着的教授们顿时把目光集中在她的手心。 那是一颗灰扑扑的小珠子。 头顶的龙形吊灯散发着乳白色的光彩但那颗灰色的珠子仿佛吞噬了所有落在它身上的光线不见些许出彩毫不起眼。 就像一块顽石。 “这是魔纹珠?”易教授眉头轻挑目光从自己的扑克牌中挪开瞟了一眼语气中充满好奇:“是某个新生的作品吧……结构紧凑、魔文牢固也算有些才华了但每届新生中这样的人才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值得你这样看重?” “无知的算命先生!”爱玛教授冷笑一下左手一偏那颗灰扑扑的小珠子顺着手中的纹理滑落到食指尖。 然后她的食指轻轻一抖小珠砰然爆开化作一枚立体的符文。 一股无形的波动也随之荡开。 老姚皱着眉并没有阻止。 这股波纹瞬间就扫遍整个会议室将其他几堆凑在一起的教授们惊动吸引了过来。 “不好意思啊没控制好力道!”爱玛教授一脸得意的对着其他教授们嚷嚷道:“孩子们画的魔文有些脆弱没敢太用力。” “你一个几百岁的大巫师会控制不好一枚小小魔文的力道?”老姚险些被自己的烟气呛到。 易教授没有说话。 他终于收起了自己手中的纸牌目光严肃的看向那枚被激活的魔文。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教授们的发现 巫师界的绝大多数成员终其一生都只能以普通巫师的身份生活下去。 忙时埋头勾勒魔法阵、萃取药材、提炼稀有金属;闲时在猎场丢一两个火球、在书房调三五副魔药、绘七八张符箓。 思虑营营终为土灰。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的无能也不代表他们能力多么惨不忍睹。 相反能够在这个世界以一位正式巫师的身份成功生活下去已经从某个角度证明了他们的天分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有天分就有高下区别就有了对比。 普通巫师中天分更为杰出的那些个体会被收录进第一大学进一步深造。 这意味着他们能够在巫师的道路上走的更远。 走的更远代表活的更久、力量更强大。 能够进入第一大学的巫师们即便只是走完了四年大学生涯也能通过注册巫师的考核享受数百年快意人生。 但每一个有天分的巫师都不会满足于如此短浅的视野。 他们的目标更遥远更莫测。 比如大巫师。 巫师联盟最高权力机构下设一处常务委员会负责处理巫师界大大小小的事情——上至与域外新接触的文明建立外交关系下至四季坊管委会的人事安排几乎无所不至。 而这个常务委员会的正式成员则是巫师界的全体大巫师。 也因此这个常务委员会被巫师们戏称为‘大巫师会议’。 第一大学在大巫师会议中占据了三分之一多的席位但同时第一大学的大巫师也是缺席‘大巫师会议’最多的成员——与开会相比这些资深教授们更喜欢呆在校园深处的实验室里进行各种可能性的论证以期能够在魔法的道路上走的更远。 而现在爱玛教授一位众所周知的大巫师不仅来到一处会议室参加九有学院枯燥的月度例会——要知道她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前往大巫师会议点卯了——还煞有介事的取出一颗魔纹珠。 这个与众不同的表态几乎立刻引起会议室里全部巫师的注意。 “爱玛先生又有什么新鲜事儿给我们涨见识。”不久前被老姚抢去许多酒水的胖巫师似乎忘却了不快笑呵呵的凑了过来。 “注意点!”他的同伴在身后急忙忙拽住他的袍角制止了胖巫师鲁莽的行为。 虽然同为第一大学的教职人员但助教、讲师、普通教授、资深教授等不同职级之间的隔阂并不比四所学院之间的分歧更轻浅。 对于大巫师普通教授们难免带着几分天然的敬畏。 就像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恭顺。 毕竟大巫师们地位超然、神通广大、寿命悠久对绝大多数普通巫师包括注册巫师来说他们都是值得仰望的存在。 爱玛教授丝毫没有在意几位普通教授之间的小动作。 她晃了晃粗短的手指让指尖那颗复杂的魔文转的更平稳一些。 “真是抱歉了啊哈哈哈哈。”她洪亮的笑声将周围服侍的小精灵们吓的直哆嗦甚至一些年轻的助教都显露出不安的神色。 “你们谁来评论一下这个魔文?”爱玛教授侧过脸看向逐渐围拢过来的普通教授与助教们语气显得非常随意。 甚至还有些温和。 这给了许多人莫大的勇气。 “一颗标准的魔纹珠蕴含的‘火’之气息非常清晰。”一个年轻的的讲师似乎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例会有些局促、但是非常勇敢的开口说道:“而且这个魔文的结构非常稳固能够非常牢固的圈住其中的意境。” 其他巫师们或点头或摇头但都只盯着那个慢腾腾旋转的魔文没有一个开口的。 “老生常谈毫无新意。”爱玛教授扫了他一眼非常不客气的评价道:“你是教什么的?” 年轻讲师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去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眼神中的勇气以更快的速度消失的一干二净。 “血族纹章学。”可怜的年轻人嚅嗫着小声回答道。 “哦!”爱玛教授缓缓点着下巴用一种恍然大悟般的语气重复着:“血族纹章学啊。” 这是一门受众很小的选修课一个学期的学习也只能换回一个学分。不需要高深的魔力、也不需要复杂的魔法技巧只有那些凑不齐升级学分的巫师才会选择走这条‘easy-way’。 相应的教授这门课的老师资质要求也不会太高。 爱玛教授显然意识到这点所以没有更多为难那位年轻的讲师。 “刚刚这位年轻人说出了部分事实……但并没有说到重点。”爱玛教授左手指尖支着那颗魔文右手翻开桌上的教科书手指轻搓一个相同的魔文便随之出现在半空中。 两枚立体的魔文同时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个字!比我刚刚从教科书上抠出来的‘字’更有活力!”爱玛教授指着左手上的那个魔文尤其强调那个“字”的读音。 易教授微微点了点头。 老姚吧嗒着烟斗把目光隐藏在袅袅升起的青烟后。 “魔文是一种文字。它首先表达的是一种意念其次才是一个符号。你们看虽然我刚刚从教科书中选了一个标准的魔文——它的笔画粗细几乎一致架构完全合理间隙宽度都几乎达到完美的境界——但是它没有一股气。” “它只是一个符号而不是一个‘字’。” “作为一个表达巫师思想的存在魔文中蕴含的情感力量决定了这个魔文的力量。没有感情的字不是一个真正的字。就像一个人没有感情的人就是行尸走肉而已。” 围观者们纷纷点头称是对爱玛教授的说辞报以最热烈的回应。 除了几位资深教授。 老姚吐出两个烟圈分别套住两个魔文闭着眼细细感受着其间的差异。 “这个魔文中的意境。”他轻轻吸口气既然缓慢的吐了出来睁开眼眼神显得异常幽深:“……的确有种熟悉的感觉。” “非常清晰非常强烈非常稳固!”易教授打断他的沉思警告般看着老姚语气急促的说道:“这种程度的笔画……估计要十几年、二十来年的积淀否则很难写出来!” “嘿嘿。”老姚脸上的皱纹扯起来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好苗子的?”李教授微弱的声音在几个人之间响起。 “这周。”爱玛教授丝毫没有压抑脸上的欢喜与高兴:“多久没有看到这股气了……所以你们应该知道当我发现这个字被一个刚刚成年甚至还没有‘上路’的小家伙写出来的时候是多么惊喜。” “够惊够喜。”易甲子教授点着头简短的评价道:“是一块璞玉如果稍加雕琢肯定会散发出令人炫目的光彩。” 周围其他老师听着几位资深教授的谈话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感觉他们似乎在夸奖写出这个字的学生。 但好像又不全是。 “我刚才忽然想到”老姚忽然皱起眉转头看向爱玛教授:“不错的天赋、优秀的能力、再加上是个新生……你打算将他推进蒙特利亚的实验室吗?” “有这个打算但是不至于立刻就让他进去。”爱玛教授摇摇头:“蒙特利亚那家伙眼界还是很高的这个小家伙甚至连一打的魔文都没有掌握。如果现在丢过去只会白白糟蹋了他的天赋。” “非常明智。”老姚点点头继而煞有介事的分析起这个魔文的主人: “你这周有四节魔文课分别是给四个学院的新生们上的。按顺序分别是九有学院阿尔法学院亚特拉斯学院星空学院。看你拿出的魔文时效状况应该在两天之内……那么这个字应该属于我们九有学院的某个新生。” 李教授一副见鬼的模样。 他用一声长叹来对老姚这种浮夸的演技表示最深切的鄙视。 “九有学院中的新生擅长符文构造最近又很有名气而且还不在我之前提到的那些佼佼者中的只有一个号称得了昆仑真传的小家伙吧。”易教授以丝毫不逊于老姚的推理能力掐指算道:“是一个叫郑清的九有学院天文08-1班的新生。” “小易你的推理能力又有增长啊!”爱玛教授一脸诧异。 “哪里哪里。”易甲子教授一脸谦虚。 “他在占卜课上拿到了每个人的介质……对于占卜师而言分辨气息是个基本功。”老姚幽幽的点破:“你那个字里沾染最多的就是郑清的气息了。” 易教授摸摸鼻尖脸上丝毫没有被揭破的恼火。 爱玛教授嘴里咕哝了一句重新瘫坐在高背椅中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间咯咯的笑了起来。 易教授低下头重新翻出那副塔罗开始洗牌。 老姚咬着烟斗喷出一股股青烟又把自己的脑袋淹没在滚滚烟气之中。 几位大佬失去谈兴会议室很快重新陷入安静的气氛中。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夜勤病栋 当月度例会结束教授们从办公楼中-101出来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几位资深教授最后才离开会议室。 他们为了留下充足的时间思考尽量放慢了步伐。 幽静的走廊里除却墙壁上的油画与拐角雕塑间的窃窃私语外便只剩下几位教授漫不经心的谈话声。 “他既然已经进了第一大学自然有他的道理……”老姚啪嗒着烟斗含糊的说道:“反正已经这么久了不在乎多等一些日子。” “就是就是这才刚开学有什么事期末考试后再谈也来得及。”李教授细弱的声音被走廊里的阴风一吹立刻混杂出一种诡异的气氛。 好在教授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并没有在意周围环境里的微妙气氛。 “期末!”爱玛教授眼睛一鼓立刻就要发脾气。 “耐心……以及更多的耐心是成功的可靠保障。”易教授慢吞吞的说着劝阻道:“不论是黑狱还是学校都还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多等等没有坏处。也许他也想多看一阵子呢。” 三比一爱玛教授最终没再说什么。 只不过看她离去时那副气鼓鼓的模样显然这番谈话并不那么愉快。 老姚苦笑一声吧嗒着烟斗喷出一股浓重的青烟。 “你打算怎么办?”易教授仔细打量着老姚喷出的烟气手指飞快的掐动着。 “什么怎么办!”老姚虎着脸语气显得非常不满:“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先把课教好了!” “我听说你打算给他们讲‘静默论’了?”李教授忽然插嘴道:“对于刚入学的年轻巫师来说这个理论是不是有些过于晦涩、或者艰深?” “都是司马那丫头惹的祸。”姚教授一脸无奈的摆摆手手中的烟斗溜出一串金黄色的火星:“她在历史课上讲巫师隐匿的事情……结果触及部分真实所以把涉及魔法哲学的内容丢给这些娃娃……他们能怎么办?只能来找我。” “如果只是涉及‘静默论’的基础知识大一新生理解起来应该并不困难……事实上他们也许更有优势。”易教授手中把玩儿着一颗剔透的水晶球悠悠的说道:“毕竟是年轻人思维没有那么僵化……对某些颠覆性的理论接受起来会比我们更快一些。” “也许吧。”老姚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深深的疲惫:“你们先走我再去一趟校医院。” “还没出院?”李教授的语气显得很惊讶:“我记得他只是精神不谐引起的昏厥应该不至于在校医院呆这么久吧。” “被人下了一个小恶咒结果碰上这件事发生了一点变异。”老姚一脸无奈:“我原本打算今天上午的哲学课给他们开讲‘维度学概论’都因为人不全被迫推迟了教学计划……那个臭小子已经落下一整天的课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易教授指尖顶着那颗水晶球眯着眼看它在月光下转的飞快:“如果你知道的稍微多一点不难发现他与阿尔法学院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爱玛想尽快扯起他这根线也许就有这方面的考量。” 老姚没有理会占卜师神神叨叨的话语。 他收起烟斗挥挥手与两位教授道别然后大步流星的走进一条幽暗的长廊之中。 这条走廊的尽头是学府的前庭。 第一大学校医院九有分院就坐落在前庭的某个小广场旁。 此刻在校医院二楼的一间病房内几位教授话题中的主人公正闭着眼躺在洁白的床铺上仿佛睡着了一样。 “他这副模样多久了?”一个小男孩儿的声音在病床前悄悄响起。 “一天……两天了吧我表姐知道……表姐……表姐?”小女孩儿犹豫着转身寻找权威人士却震惊的发现自家表姐并没有跟在身后。 “你看见我表姐了吗?”李萌一脸怒气的拽住旁边的小男孩:“她刚刚明明就在我们身后!” “我怎么知道……”林果扯了扯肩膀上的书包带试着把背包转到身前。 书包上的大老鼠身子蜷成一团正悠然的打着盹。 “就知道睡!”李萌伸出指头气冲冲的戳了戳睡觉的老鼠。 老鼠尖叫一声愤怒的抖着胡须一溜烟躲到书包背面去了。 “你打它做什么……这是迁怒。”林果一本正经的看着旁边的小姑娘试着用教育的口吻批评道:“我们都是大学生了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大学生就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李萌立刻反驳道:“不然人长大还有什么意义?” 也许两个人的争吵声稍微大了点。 病床上那个原本沉睡的身影似乎动了一下。 李萌与林果立刻闭上嘴巴把注意力集中到郑清身上。 许久那个熟睡的家伙仍旧一动不动。 “他刚才是动了吧。” “肯定动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课堂上昏倒吗?我听说你也在课堂上昏过几次……” “谣言!都是谣言……我是因为受到星空深处那些不要脸的老不死注意所以偶尔会进入超维状态……他不一样我记得在专机上说过他头疼是老毛病从小就有!” “有什么区别都是从小就有的毛病……” “完全不一样!他头疼还会伴随做噩梦……我只是单纯睡着了!” “你说他是不是在装睡?” “装睡?” “听说你们班有个叫伊莲娜的女巫很厉害他好像很怕他”林果神神秘秘的说道:“大家都在传他为了躲开伊莲娜所以在装昏。” “似…似乎…很……很有……道…道理啊!”李萌捂着肚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谣言纯属谣言! 郑清在迷迷糊糊中听到这样的诽谤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挣扎着拽住无尽黑暗中的那道光线努力向上浮去。 “胡说八道……” 这是他睁开眼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醒啦!” “他活了!” 两个在病床边看护的小-大学生尖叫着连蹦带跳向病房外跑去一路大喊大叫。 原本安静的校医院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苏醒 也许是因为梦魇的刺激郑清小时候的想象力非常丰富。 比如他曾坚信玩具都是活的。 每次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时他都会假装睡觉眯着眼偷觑书桌上那些玩具小人儿想要抓住它们背着主人悄悄玩耍的马脚。 而现在上了大学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想象力有些匮乏了。 广场上的雕塑是活的每天晚上它们都会雄赳赳气昂昂的踱着方步在空旷的场地间来回巡逻; 走廊里的壁画也是活的它们甚至不避讳那些刚刚入校的年轻学生整天尖声尖气的讨论‘防掉色涂什么蜡更好’或‘画皮皲裂用蛋清修复的原理’之类的敏感话题; 就连这所大学都是活的——活着的教学楼、活着的小花园、活着的长廊以及那高大的、绵延的围墙——以至于有一段时间郑清每晚入睡前都会陷入异常焦虑的状态唯恐这个神奇的校园在他熟睡时变成怪物把所有师生吞噬一空。 好多次他都梦到自己在无尽深渊中坠落。 无休止的坠落。 没有尽头。 …… …… “医院是病人休息的场所!” “严禁任何喧哗打闹!” “你们不仅在走廊里追逐打闹还大声喧哗!” 身材高大的护士长拉着脸怒气冲冲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个小人儿压低声音训斥道:“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林果低着头老老实实接受着批评:“我们是情不自禁情非得已……” “还有情……情况紧急……”李萌撅着小嘴儿绞尽脑汁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语最终只能怏怏道:“我们只是想快点找到医生。” 贝拉夫人——也就是校医院的护士长——余怒未消的看着两个小巫师对于自己一时心软放他们在探视时间之外呆在医院大为懊悔。 “都还是小孩子不要那么认真……”老姚站在一边笑眯眯的劝道:“如果他们影响了院里静养的病人那我开张条子罚他们来医院做一个月的护工。” 李萌顿时瞪大了眼睛晶莹的泪花很快染红眼圈小鼻子一抽一抽一副随时嚎啕大哭的表情。 贝拉夫人虽然不会这么轻易被小女生的眼泪打败但终于不再发怒。 “护工什么的倒不需要……”她嘟囔着:“这两个小家伙来医院还不知道谁照顾谁呢!” “我们是大学生了”李萌立刻破涕为笑骄傲的仰起脑袋:“不是小孩子……我们自己能照顾自己。” 病房里的人顿时都笑了起来。 蒋玉站在老姚身后低着头一手撑着额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郑清躺在病床上虽然留意到了门口的小动静但并没有过多关注。 刚刚从昏睡中清醒的他身上被一位长脸医师拍满了符纸。 这位医师穿着长长的白大褂胸口别着一个马头章姑且叫他马医师。 马医师的脸很长眼睛仿佛肿了一样眼泡很大这让他看上去总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也可能深夜值班的医生都是这幅尊荣。 郑清的目光很快从医生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 作为一个在符箓课上小有名气的优秀学生他对于医生拍在自己身上的这些符纸非常感兴趣。 胸口上那张圆形的符纸应该是起到护持心脏作用的上面叠加着‘回春符’‘小雷击咒’‘多元除颤符’等许多符文。 郑清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小雷击符’上不时闪烁过的细弱电丝努力保持自己呼吸心跳的平稳坚决杜绝一切激发这张符纸的可能性。 手腕上矩形符纸的符箓郑清并不认识但根据符文他判断这两张符纸应该属于回阳符贴在手三阳上一股绵长坚韧的气机不断刺激着他的手足经让他浑身都有些暖洋洋的。 但这种舒服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 眼泡很大的马医师屈着手指在他身上扣来扣去捏来捏去不时还从手边的小匣子里抽出几根细长的银针在他身上扎两下。 “这里痛不痛?” 郑清果断的摇着头。 “这里呢……有没有酸胀感?” 郑清继续摇头。 “身上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马医师终于停下手温和的问道。 郑清不安的扭了扭身子。 “我觉得自己非常健康。”他诚恳的看着大夫指了指身上挂着的五颜六色的符纸小声说道:“如果您把这些东西摘了我能在墙角倒立给你看!” “一个巫师倒什么立!”老姚在一旁笑骂着:“先老老实实呆一晚上出院的事情明天再说。” 郑清张张嘴然后又颓然闭上。 这种事情这种时候没办法与这些‘家长’讲理。 很快马医师拉着老姚去不远处讨论郑清的病情。 贝拉夫人抱着她的法书板着脸来到年轻公费生的病床前。 蒋玉带着两个小不点跟着护士长身后担心的看着病床上的年轻巫师。 “放轻松”贝拉夫人低着头翻开自己的法书:“不要紧张。” 一股青色的光晕从她的法书上流了出来落在郑清身上。 贝拉夫人抬起眼皮瞅了病人一眼:“……深呼吸。” 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身子一轻飘在了半空。 “你们两个推着!”贝拉夫人把郑清飘在半空的身子摆正对呆呆站在一旁的两位小大学生点点头:“就这么慢慢推……不要撞到墙……推到一楼的公共病房里就行!” 两个小家伙立刻摩拳擦掌乐滋滋的接受了这项任务。 郑清担心的看着两个毛手毛脚的家伙深信自己一定会被推的撞到墙上去。 “继续在这里呆着不行吗?”蒋玉不安的看着护士长:“如果是费用方面的缘故我可以先帮忙垫付。” 郑清立刻露出感激而不安的神色。 他还没想好拒绝的话语贝拉夫人就已经否决了蒋大班长的要求。 “既然醒了就不要占据这间宝贵的治疗室!”高胖的护士长叉着腰语气生硬的说道:“星空学院今天又在打群架不知道谁放了一道恶咒十几个人的脑袋上都长出章鱼脚……四所学院的治疗室加起来都不够他们糟蹋的!” 郑清听着护士长的抱怨缩了缩脖子再次庆幸自己当初没有走进星空学院的考场。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终于安静了 不出意外。 在接连撞上三堵墙碰了两扇门还被一条路过的幽灵横穿过身体之后郑清终于活着抵达了一楼的大病房。 病房非常宽敞房间呈八边形每面墙壁前都摆放着一张宽大的病床洁白的帷帐从天花板垂落下来将这些病床遮挡的严严实实。 帷帐上都用金色细线绘满了隔音驱尘的符咒这让病房始终保持在安静、干净的环境中。 也许因为时间已经较晚病房里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举着托盘为病人们端药递水的小精灵们悄无声息的煽动着翅膀轻巧的在不同帷帐之间来回穿梭。 屋子中央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荷花吊灯五片荷叶优雅的向四方伸展着洒下淡淡的乳白色光晕让这片宁静的世界始终保持在一种低亮度的环境中。 郑清不知道这种环境是不是对病人有好处。 但这些有限的光线帮了两位小巫师大忙。 起码他们不需要摸黑把郑清推到病床上去。 直到把漂浮着半空中的公费生拖进一张空着的病床扯下白色的帷帐之后两位‘童工’才松了一口气。 “病好了记得请我吃饭”李萌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满意的点点头补充道:“只要不去流浪吧贝塔镇任何一家饭店都行。” 郑清抽了抽鼻子脑海里浮现出步行街上那个卖糖人的小店。 “真的非常抱歉!”林果抱着书包向躺在病床上的郑清深深鞠了一躬:“我只注意到拐角那根乱甩的墩布没有看到从墙里飘出来的幽灵……让它穿过你真的非常抱歉!” “没事没事……也是一次难得的体验。”郑清连忙摆手把小男巫拽起来:“我其实已经好了如果不是医生要求我今晚更想会宿舍睡觉。” “你把他从三楼运下来都没要路费道什么歉呀!”李萌拽了拽林果的袍角不满的嘟囔着:“你这么做岂不是显得我很没礼貌……” 郑清在虚着眼瞅着一旁的小女巫没有说话。 “看什么看!”李萌有些恼羞成怒的叫道:“要不要我把伊莲娜给你拽过来让你看个痛快!” “不胜感激。”郑清飞快的回答着然后在小女巫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问道:“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吧……我以为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了……你们不需要回去休息吗?” 李萌呆了呆反应了片刻才迟疑的点点头:“是啊……已经很晚了。” “现在几点了?”郑清紧接着问道。 李萌眨眨眼转头看向林果。 小男巫从书包里翻出一块黄铜质地的钟表瞅了瞅递到郑清面前。 晚上八点半。 指针后面雾气腾腾的背景中一轮金黄色的残月已经露出朦胧的身影闪烁的繁星如同针尖大小看上去格外璀璨。 “不错的表。”郑清称赞着重新抬起头看向两个小巫师:“所以现在已经是校医院停止探视的时间了吧……如果我没有记错校医院只允许早上九点至晚上六点之间探视。” “因为我们长得可爱!”李萌得意的扬起下巴。 “男生不能用可爱来形容……”林果小声嘀咕着却也腼腆的笑了笑。 “……这跟你们现在还呆在校医院有什么关系吗?”郑清觉得一定是之前头痛的后遗症他竟然完全无法理解两位小朋友这番话所要表达的意思。 “长得这么可爱你忍心把我们赶出去吗?”李萌用孺子不可教也的语气教训道。 “蒋玉姐说这个叫什么治愈系……对病人有好处护士长才大发慈悲让我们多呆一阵子。”林果在旁边解释道:“原本贝拉夫人是不允许我们呆到这么晚的。” 郑清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没有对蒋玉的说辞做出任何评价。 “我觉得贝拉夫人一定对自己之前生出的慈悲之心感到懊悔了……”他小声嘀咕着。 李萌顿时瞪大眼睛。 但她刚刚开口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我的确后悔了”帷帐扯开贝拉夫人高大的身影几乎把大半张病床都遮挡住了她怒气冲冲的看着两个小巫师语气生硬的说道:“谁把二楼的墩布用束缚咒捆到消防栓上了!” 林果犹豫着摇了摇头。 李萌背着手悄悄瞟了护士长一眼小皮鞋踢踏着蹭了蹭身后的柜子腿。 “为什么要这么做!”贝拉夫人深吸了一口气。 “那条墩布总是不停的四处蹦跶……一刻也不停”李萌小声回答道:“我们下楼的时候被它甩了一身水。” “非常棒的束缚咒!”老姚站在护士长身后对小灵巫竖起大拇指。 “这是重点吗?!”贝拉夫人的声音顿时提高了七八度。 “咳咳这种行为的确非常恶劣。”姚教授轻咳一声立刻转移立场他瞟了护士长一眼试探着问道:“要不罚他俩明天帮助那条墩布打扫卫生?” “这是你的学生……你自行处理。”护士长转过身粗暴的扯下郑清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符纸同时下达了逐客令:“现在我要求所有无关人员立刻离开校医院!” 蒋玉站在帐子旁看着郑清龇牙咧嘴的模样爱莫能助的笑了笑拖着两个小巫师离开了病房。 “诶呀年轻人嘛做事情总是冲动。”老姚大大咧咧的扯过一张椅子坐下来然后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沓资料丢在郑清的病床上。 贝拉夫人震惊的看着他。 老姚若无其事的掏出金丝框的小圆眼镜架到鼻子上然后侧着身子就着头顶微弱的光线一页一页翻开手中的资料。 “你去忙你去忙……我再跟他聊一会儿。”老姚挥挥手漫不经心的说道:“这里有我看着呢……” “没有听懂我说的话吗?”贝拉夫人鼻翼急促的煽动着喷着粗气咬牙切齿的低吼道:“无关人员立刻离开校医院!” 老姚扶着眼镜的手指在脸颊上僵了僵他的嘴角向下撇了撇悄悄向郑清做了一个无奈的鬼脸。 郑清眯着眼努力压抑自己的笑意。 “嗯?”护士长挽起了衣袖重重哼了一声。 “那我明天早上再来问吧。”老姚抓起病床上的那沓材料一跃而起落荒而逃眨眼间便消失在安静的病房里。 郑清从来没有发现他的身手竟如此敏捷。 “你也是!”贝拉夫人转头看向郑清训斥道:“不许说话立刻睡觉!” 郑清马上把被子拽到下巴处乖乖的闭上眼睛开始在心底数星星。 耳边传来帷帐被重新放下来的声音还有护士长逐渐远去的沉重脚步声。 然后他觉得耳朵有点痒痒。 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他看到几只穿着白色制服的小精灵正挤作一团在他耳边无声的打闹。 “嘘……”他鼓起嘴悄悄向上吹了一口气。 小精灵们立刻安静下来排成一排趴在他的枕头边。 一只两只三只。 郑清数着很快进入了梦想。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姚教授的私人病诊 周四的上午原本有一节魔药课。 但作为‘病号’的郑清完全不需要在意这件事。 他今天不需要在上课之前背诵繁杂拗口的药剂配方也不需要戴着鹿皮手套清理附着在盐乌头上的附子蚁更没有呆在那栋随时都有实验室爆炸的大楼里的风险。 这让他清晨睡醒后的心情变的格外愉悦。 以至于医院为病号们配制的清淡早点在他嘴里都变得格外香甜。 早餐非常简单一碗小米粥、一个鸡蛋、两片香软的面包、再加上一小碟开胃小菜。 金黄色的粟米颗粒圆润在文火慢炖之下渗出细稠的米油白瓷勺子搅在碗中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米粒从手底滑过震颤;含一口在嘴里馥郁的浓香在舌尖弥散开来给人一种非常充实的满足感。 只不过郑清没有太多心情去欣赏舌尖上的香甜。 姚教授已经安排一位助教帮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吃过早饭后他就需要立刻前往姚教授的办公室接受一次私人会诊。 是的一次私人会诊。 在第一次听清这个消息时郑清是感觉有点荒唐的。 “为什么不在校医院治疗”他狐疑的看着张羽眼睛在这位助教花白的头发与宽宽的额头上稍稍停留片刻用好奇的语气问道:“我记得学校的大治疗师们都在校医院吧……难道姚教授也精通这些?” 说着他下意识的扫视了一圈自己所在的病房。 清晨是病人们换药与接受治疗的时间明亮的光线穿过玻璃窗让整间病房都显得活跃了许多。 大部分帷帐这时都卷了起来让病人们享受这美好的时光。 临近门口的病床上一个脑袋长满章鱼触角的病人正漂浮在半空中几位治疗师翻动着手中的法书用一道道颜色各异的法术为这位病人清理昨夜新长出来的章鱼脚。 切割、清除、愈合治疗师们用流畅的节奏向郑清展示他们的专业性。 “你的情况并不需要大治疗师们动手”张羽并没有因为郑清的怀疑而显出任何不耐烦的气色声音仍旧很温和:“而且即便是大治疗师们也不会比姚教授做的更好了……学校里的任何一位资深教授都精通某种程度的治疗术。” 虽然心底仍旧有些怀疑但郑清没有继续在口头表示反对。 咽下最后一口小米粥后他脱掉病号服换上大红色的学生长袍按照之前约定的地址前往学府中院的办公楼。 老姚的办公室位于一层北向走廊的尽头。 木门非常干净没有其他办公室门口挂着的门神像这让郑清敲门时的动作稍稍加重了几分。 “咚咚咚。” “请进。” 隔着木门姚教授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郑清推门而进屋子里并没有他预想中青烟缭绕、死气沉沉的感觉。 屋子格局非常简洁。 通体大红的色调在明亮的阳光中显得有些耀眼仿佛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巨大的红木书橱占据了整整一面墙除此之外办公室中只有一张红色书桌算得上是大件家具了——这里的摆设甚至还没有郑清曾经去过的学生办公室或者某些学生社团驻地丰富。 “先坐我处理一下今天早上的报告。”姚教授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戴着一副金丝框的小圆眼睛翻动着手头的资料没有抬头。 郑清没有吭声安静的选择了书桌对面的一张红色软皮转椅悄悄坐了下去。 教授并没有让郑清等太长时间。 很快他便收起桌子上的文档塞进抽屉里然后从手边拿出另外一沓资料。 “知道今天来干什么吗?”教授的抬起眼皮目光越过眼镜上缘扫了郑清一眼然后立刻垂下眼皮借着屋外灿烂的阳光细细翻开手边的资料。 “张老师说您想帮我看看头疼的毛病……”郑清有些局促的挪了挪身子小声回答道。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姚教授并没有把太过纠缠郑清言词间的细节他沉默片刻慢慢说道:“在具体治疗之前先跟我谈谈你的幻觉……你是怎么认为的。” “幻觉?”郑清迟疑着了一下:“您是指梦魇吗?” “阳光、阴影沙滩、怪石人鱼、塞壬……在梦境中的种种皆为虚幻。”老姚抬起眼皮目光中流露出几许兴趣:“你既然将其称之为梦魇那么一定是觉得它对你有害。” 郑清有些不安挺直身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魇。”老姚重新把目光落在手下的书本上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继续询问道:“那么它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呃……一周前?”郑清犹豫着回答道:“第一次临钟湖夜巡后就做了噩梦……但是如果说头疼的话最近一次明显发作是在来学校的专机上。” “最近一次。”老姚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问道:“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六七岁?也许更早一点。”郑清对具体时间并不确定但在他记忆深处那股剧烈的疼痛似乎贯穿了幼年的全部时光。 “最后一次发作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我八九岁吧”郑清感到脸上有些发烫似乎教授询问的每个问题他都没有办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也就是差不多十年了。”姚教授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十年了啊。” 他抓起手边的烟斗在桌子上的烟灰缸边缘磕了磕。 几只蓝色的小精灵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出来将一个水杯放在了书桌上。 郑清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水杯里的液体荡漾出诱人的波纹没有一丝色彩看上去就像一杯白开水。 姚教授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空白的黄色符纸手指蘸着朱砂飞快的画出一道符。 然后他将符纸点燃丢进水杯中。 符纸遇水就沉一直沉到水底。 淡蓝色的火焰在水底缓慢的燃烧着蒸腾起几串乳白色的小气泡看上去就像一颗炫彩的泡腾片。 “噩梦是个小毛病。”姚教授再次开口声音显得很温和:“也许是你哪个朋友给你开了个小玩笑下了个‘魇咒’……就在你的手心校医院的人一眨眼就看出来了。” 郑清抬起手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但是”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我是怎么中了这个咒语呢?” “这道魇咒与甘霖咒混杂在一起……巫师界能在甘霖咒里嵌入魇咒的符箓大师并不多见。” 郑清想起那位泰勒家的小少爷心底恍然。 “喝了它。”老姚指了指书桌上的水杯。 杯子里的符纸已经燃烧殆尽原本清澈的水也变的有些灰扑扑的。 郑清没有犹豫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与他预想的干涩感不同这杯符水喝起来香甜可口。 “这是什么?”他喝完才想起这个问题。 姚教授脸上的皱纹飞快的展开露出满意的笑容不知是感到郑清的这个问题很有趣还是对年轻公费生的态度表示赞赏。 “拔出魇咒的符水。” “校医院不能处理吗?”郑清愈发迷惑了:“我一位那位马医师已经帮我镇压魇咒了。” “噩梦不能镇压只能清除而整个第一大学制作这种符咒最权威的人就坐在你面前。”语气一转姚教授的神态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你的情况比较复杂……你又是我的学生在联系上你的家长之前校医院也不敢随便下手。” “要跟家长联系?”郑清的声音陡然提高了许多。 “既然我已经给你烧了符水自然不需要了。” “那就好那就好。”郑清轻嘘一口气神态轻松了许多。 “噩梦是个小毛病。”姚教授又重复了一遍:“喝了符水就没问题了。” 郑清感激的点点头。 “但是你的头疼是个大麻烦。”教授抬起头郑重其事的说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所谓大麻烦 在郑清的印象中头疼一向是个大麻烦。 儿时的许多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比如他现在记不起小学喜欢的那个女生长什么模样也想不起来十二岁生日时舅舅给的四驱车叫什么名字就连初中毕业时许下的诺言如果没有翻开日记本他都完全没有印象。 但头疼的感觉却像每晚徘徊在天际的明月一样始终那么新鲜、清晰。 他仍旧可以清晰的回忆起小时候头疼时用头撞墙的咚咚声也能够想起第一次在三有书屋倒地抽搐时店门前的海棠花刚刚绽放出五片花瓣。 一切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好在他有一位先生。 吴先生用他神秘莫测的手段为郑清压制住了反复发作的头疾让他能够安心长大拥有了一段相对正常的回忆。 只不过平静的生活正在逐渐远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无人之时郑清偶尔也会思考这个问题。 也许是他看到吴先生挥手招起茶杯的时候也许是他第一次踏入回字集的时候也许是那天早上他醒来后在枕边摸到那封厚鼓囊囊信封的时候。 魔法、巫师、第一大学这些充满奇幻的词语仿佛在一夜之间一股脑涌进了他的生命之中随之而来的还有复发的头疾。 从来学校的专机中一直到天文课教授的课堂上。 开学还不到一个月头痛已经发作了三次了。 这绝不是一个好事情。 “大麻烦?”郑清重复着姚教授的用词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做好心理准备!” 这些用词他见过。 电视上得了绝症的主角们医生在告知他们病情时最喜欢使用这种吓人的词语。 “我还能活多久。”年轻的公费生一想到自己还没有拥抱过伊莲娜就要面对这种残酷的人生忍不住悲伤逆流成何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哈?”姚教授的眉毛挑的老高。 “没事说吧我都能接受。”郑清吸吸鼻子絮絮叨叨的说道:“这种事情不要告诉我家里人了……他们都是普通人从来没有接触过魔法世界也许对你们还会有各种误解……我已经十八岁了在法律规定上拥有完全行为能力……我可以为自己签字。我死后希望学校能做个傀儡代我回家……我已经攒了十几个学分了可以用来支付相关费用。” 一番话说完郑清顿觉心底一块大石头落地眼皮也没有滚烫感了。 但坐在办公桌后的姚教授显然不这么认为。 “我觉得…也许你…对我的话…有某种程度上的…误解。”教授显然用了很大力气才接受面前这位优秀学生的跳脱思维:“没人会死……尤其对于巫师来说。” “哦!”郑清立刻瞪大眼睛:“对哦!我是巫师……我会使用魔法……有治疗头疼的咒语吗?魔药也行……如果符箓就更好了我可以自己给自己画符。” “镇定点。”姚教授翻开桌子上的法书手指轻弹一下表情有些无奈:“贝拉夫人早上喂你吃兴奋剂了吗?” 一道淡蓝色的流光从教授指下的书页间升起在半空盘旋几周冲进郑清的胸膛里。 一股冰凉的感觉从心口涌出让年轻的公费生接连打了几个寒颤。 他的头脑立刻清晰了许多。 几分钟前那些臊人的话语几乎立刻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 “对对不起”他踉跄着推开椅子磕磕巴巴的道着歉脸红的像张季信的亲兄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没关系。”姚教授温和勾了勾手指。 郑清身后的软皮椅子呼啦一下主动向前一撞他的腿弯处一麻不受控制的坐回转椅上。 “我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教授继续翻看着手边的资料:“就像我刚才说的你的头痛是个大麻烦……它会使你的精神异常活跃……但活跃往往与脆弱伴随在一起。这也是你刚才情绪稍微失控的原因之一。” 郑清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涩的嘴唇努力遏制自己说话的冲动。 “再靠前一点。”教授又招了招手。 座下的转椅粗暴的向前一拱把郑清的双腿塞进红木书桌的缝隙里。 “闭上你的左眼。”教授探着身子向前翻开郑清的右眼皮。 他粗糙的手指刮的郑清眼皮生疼。 “魔法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万能。相反它是一种很严格的技艺。”姚教授翻着自己的法书寻找着合适的符咒仔细观察郑清的右眼慢悠悠的说:“所以不要奢望我能用一两个符咒解除你的这个诅咒。” 说话间他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符纸从年轻巫师的脑袋上揪下一根头发然后把烟斗里的灰烬磕在符纸上轻轻一抹。 橘黄色的火星一点点炸亮缕缕青烟从符纸上缓缓飘摇而起。 “诅咒!”郑清忽视了书桌上燃烧的符箓终于按捺不住翻滚的思绪有些惊恐的叫道。 “不要紧张小伙子。”教授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在巫师们看来这类没有明显外伤的隐形伤害都属于诅咒。白丁们的癌症就是一种非常好的例子一些现代治疗师就认为癌症是‘盖亚的诅咒’。” “那我这个是什么诅咒?” 姚教授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面前符纸燃烧后的灰烬良久才喃喃道:“果然还是需要专业点的人来看。” 第一大学对于治疗方面最专业的是校医院。 而郑清则刚刚从校医院出来。 于是在离开那所洁白的建筑物一个小时之后郑清再一次出现在贝拉夫人严厉的视线中。 “他需要在使用净舍。”老姚干笑着看着板着脸的贝拉夫人补充说道:“就一小会儿……” “那为什么要办理出院手续!”护士长把手中的病历簿拍的咣咣作响:“不知道一进一出都需要开一沓证明吗?你是觉得我工作很轻省是吗?嗯?!” 郑清缩了缩脖子看着暴躁的护士长与赔笑的教授悄悄向墙角蹭了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有值班的马医师能够在这个时候无视场间压抑的气氛做出某种程度的调解:“今天只能安排做全面检查……具体的检查结果估计到下周才能出来。” “没关系没关系。”老姚对于医生的安排毫无异议:“这种事情就是要交给专业人士。” 说着他龇着黄牙对贝拉夫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脸。 护士长没有搭理他而是很快安排郑清在净舍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 净舍是一间很小的屋子里面布满了阵法、符箓与魔文巫师们通过这间小屋子解析诅咒、研究变化。 为了保持屋内气息的纯净净舍没有窗户、也没有门。 仅仅进去几分钟郑清便被护士长从里面拉了出来。 “检查很简单但是数据分析很繁琐。”马医师瞪着那双眼泡很大的眼睛拉长声音有气无力的说道:“相关检查结果我会直接发到九有学院的办公室……” “今天没有其他事情了你先回去吧。”老姚对年轻的公费生摆摆手补充道:“我记得你下午的选修课是生活课?” 郑清乖乖的点点头。 “嗯下午上课之前去图书馆找唐顿要一下这两天历史、哲学还有药剂学的课后作业……老师们都很宽容允许你在下周上课前再交。” 年轻的公费生呆了半晌垂头丧气的向图书馆走去。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直男们的讨论 周四下午生活课之后年轻的公费生甚至来不及去食堂便一头扎进图书馆全力以赴的完成这两天落下的功课。 爱玛教授要求每个学生摹写五百个‘火’属性的魔文司马先生要求每个人完成一万字指定题目的论文而药剂学的李教授除了要求每个人收集五百克的望月砂之外还要求大家同时完成三千字的望月砂药性分析。 天见可怜郑清从来不知道巫师还能从兔子屎中分析出那么多废话。 一直到晚上十点半图书馆管理员开始清场的时候郑清才堪堪摹了三十个魔文同时把《16世纪新世界扩张概要》的参考文献整理了一遍。 准确说相关历史参考书还是萧大博士帮忙找齐的——凭借郑清在书架迷廊中迷路的天赋如果让他亲自去翻找那些资料恐怕看管迷廊的八爪章鱼定然不吝赏赐他几个拳头。 粗略算下来郑清周六日的大部分闲暇恐怕都要泡在图书馆中了。 但烦心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 周六晚上夜间巡逻的病假申请被驳回了。校工委办公室的人用非常官方的口吻表示‘根据第一大学相关管理条例’‘据校医院提供的相关数据’‘不符合相关请假标准’‘故不予批准’——于是郑清不得不挤出更多宝贵的补作业时间参加周六的巡逻任务。 除此之外从周四下午的生活课开始就不断有人转弯抹角的向郑清打听他晕倒的原因也许大家都把这件事当做了枯燥学习中的一点放松总之学府中关于这件事的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 有人说郑清刚刚被发现拥有灵巫的体质众所周知灵巫的体质非常敏感很容易出现昏厥的现象——当然李萌对于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也有人说这是郑清在入学专机上被女妖尼基塔袭击的后遗症。妖魔们手段诡异之处不外如此总能让巫师们防不胜防。 但是最被广泛接受的说法是:阿尔法学院的人下了黑手。 九有的年轻公费生与阿尔法的瑟普拉诺先生之间隐秘的怨恨似乎一夜之间被传的沸沸扬扬即便阿尔法学院的许多学生都对这件事将信将疑——大家都知道瑟普拉诺的脾气一向不算宽宏大量。 传播这种说辞的人详细描述了阿尔法的学生怎样摸进九有的学生宿舍、偷取了郑清的头发然后用黑市买来的巫毒娃娃下诅咒。 这种说法如此真实以至于九有学院学生会的人都来向郑清核实事情的真伪。 “你放心如果阿尔法的小崽子真来我们学院撒野雷哲会教他们怎么做巫师的!”学生会的干事临走前信誓旦旦的拍着胸口。 郑清笑眯眯的送走学生会的干事对于学府中传播的流言统统予以否认。 也许真的是泰勒家那位蛮横的小少爷对自己用了一点小手段但在完成与瑟普拉诺的交易之前郑清不想更多的节外生枝。 他还有一件最麻烦的事情要面对。 伊莲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扣学分那件事的原因吉普赛女巫对郑清的态度忽然变得冷淡了许多。 自从他出院回归课堂之后与伊莲娜之间的谈话总共不超过十句。 周五一整天不论是上午的炼金术还是下午的实践课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始终限于‘好的’‘谢谢’‘不客气’几个词语之间。 …… …… “在这么下去我会疯了的!”郑清在宿舍里转来转去暴躁的抓着头发。 “你的纸鹤呢?”萧笑托着下巴斜乜了他一眼:“这种事情解释清楚应该就没关系了吧。” 郑清沮丧的低下脑袋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信纸摊在书桌上。 辛胖子敏捷的从床铺上跳起来凑了上去。 这是一封回信。 上面只有一个词: “没关系。” “哦不……”胖子连连咂舌:“她竟然连感叹号都没用……也就是说她对你的解释完全不感兴趣!” “你一共写了几封信?”萧笑眯着眼打量着那封回信仔细揣摩半晌才重新问道:“不要告诉我你只飞了一只纸鹤。” “五封。”郑清啪在自己的六柱床上有气无力的哼唧着。 萧大博士终于哑口无言了。 “我觉得吧这件事是你的错。”迪伦也终于在棺材里躺不住了他扒开自己大红色的帷帐探出个脑袋慢条斯理的分析道:“道歉这件事哪能用纸鹤代劳呢?” 郑清立刻若有所思的抬起头。 “你之前飞纸鹤是因为有其他事脱不开身不方便跟她联系……现在呢?你用纸鹤传话是因为不敢见她!” “这是有本质区别的!” “对对对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辛胖子忙不迭的支持着吸血狼人先生的观点大声嚷嚷道:“赔礼道歉赔礼道歉只道歉有什么用呢?礼在哪里!” “你们的意思是让我给她买件礼物?”郑清不由思量起这件事的可操作性。 “而且你还不能简单粗暴的说‘啊伊莲娜我给你买了一件礼物赔礼道歉来啦’……这么做唯一的结果就是被她用塔罗牌削成人棍!” “那我应该怎么说?”公费生虚心请教着。 “咳咳作为一位一千八百岁的老人我有一点人生经验要告诉你。”迪伦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粗着嗓子说道:“在谈判时任何情况下都不要直接透露自己的意图。” 郑清一脸茫然。 “朽木不可雕也!”迪伦一脸无奈的提示着:“我记得那位吉普赛女巫之前送了你一张塔罗牌?” “对对!”郑清连连点头恍然大悟:“那张牌原本是帮我促进睡眠的……只不过用了一段时间后上面的祝福似乎已经褪却了。” “嗯”迪伦满意的点点头:“那你知道怎么办了吧。” “我找她换张新的!”郑清从枕头下面翻出那张骑士牌信心十足举起手:“如果她给我换就说明没事!” 宿舍里鸦雀无声。 就连萧大博士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如果她不给你换你是不是还打算抢劫啊!”迪伦终于忍不住咆哮道:“是你赔礼还是她赔礼!” “我赔礼。”郑清弱弱的回答着。 “这种人都能找到女朋友…”辛胖子哀嚎一声一头栽进自己的床铺上再也不肯抬头了。 橘猫团团安慰的踩在他背上跺跺脚甩了甩尾巴。 “你应该回礼。”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心平气和的提醒道:“礼尚往来她既然送你一张牌那你应该回她一件礼物……这样的由头就要比直愣愣冲上去道歉好很多。” “不愧是博士……你多学学!”迪伦夸了萧笑一句又冲郑清吼道:“能不能成熟点!” 郑清连连点头毫无异议。 “那我送什么呢?”在话题结束之前他又一次征求诸人的意见。 “吃的!”辛胖子的声音从枕头下面闷闷的传了出来:“没有比美味更能打动人心的选择了。” “书籍!”萧大博士也给出自己的建议:“雅克·卢梭的《忏悔录》就是一个非常不错选择。” “如果你打算孤单一生那就按照他俩的意见去买吧。”迪伦疲惫的叹口气对这间宿舍男巫们的未来深表担忧:“如果你连自己要买什么礼物都要咨询其他人那我只能说你不适合这个姑娘。” 郑清默默的拉上帐子把自己锁在床铺上不再吭气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送什么礼物 直到周六中午去杜泽姆博士的研究院为小精灵们们复查时郑清仍旧在为送给伊莲娜什么礼物而发愁。 作为一个学生他的选择非常有限。 牧饰娘的首饰大多附着了高阶巫师的祝福一枚毫无雕花的光秃秃戒指都敢要三枚玉币还不还价更不要提那些看上去就很漂亮的簪、钗、佩玉囊中羞涩的公费生甚至不好意思向看守店子的傀儡娘打听那些佩饰的价格。 临镜画的化妆品虽然价格合适但郑清不知道伊莲娜喜欢的颜色、不知道伊莲娜喜欢的味道、也不知道伊莲娜有没有中意的品牌。万一买到一个她深恶痛绝的品牌、恰好又是她不喜欢的颜色与味道啧那个画面想想都让人绝望。 至于鲜花这个选择郑清想都没有想。连贝塔镇北区那些戏法师都能从帽子里拽出一大捧娇艳欲滴的新鲜玫瑰更不要提一位就读巫师大学的高材生了——况且什么样的鲜花才能够抚慰吉普赛女巫受伤的心灵呢? 烦恼之下郑清忍不住怀念起万能的度娘。 虽然口碑比较差但在某些让人无助的情况下度娘总会给出一些建议——不论好坏有想法总比脑子一锅混沌要强许多。 实在没办法就去买一个潘多拉魔盒。 郑清在帮助博士捣药时心底一横恶狠狠的想着大不了拼运气、看人品小爷的八字可是非常硬的! 苹果阁里售卖的潘多拉魔盒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巫师们在打开之前完全猜不到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也许是一块稀有的绿纹水晶也许是一件残破的魔法道具还有可能只是一捆杂草上面还有啮齿动物咬过的痕迹。 必须承认人们在绝望时的想法都很疯狂。 “如果你打算毒死你那群小精灵大可喂她们喝点荨麻酒完全不需要浪费更珍贵的荨麻种子。”杜泽姆博士幽幽的叹息声在郑清耳边响起把年轻的公费生吓了一跳。 “啊非常抱歉非常抱歉!”郑清看着玉钵中混入的杂质脸色吓的煞白连连道歉:“刚才有点走神……真的非常抱歉!” “不要紧主药是你提供的砂时王浆……仅此一份浪费了也是你的损失。”杜泽姆博士板着脸面无表情回答着。 郑清愈发尴尬。 “你看上去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蒋玉刚刚把手边的桑叶切成细丝丢进沸腾的药液里闻言抬头看向郑清:“是头疼的后遗症吗?” 郑清苦笑一下含糊应是。 从某种角度而言伊莲娜的麻烦也的确属于头疼后遗症之一。 有了杜泽姆博士的警告一直到小精灵们服下砂时王浆调配的药剂郑清都没敢再分心。 “不出意外下周这些小精灵的每日的体检数据都应该保持稳定。”博士翻看着郑清积攒的体检记录表用羽毛笔在上面勾勾画画飞快的说道:“每天的检查仍旧必不可少相关数据的积累对于你完成这项实验……哦是对于拯救你这些小家伙非常重要。” 郑清抱着一群睡眼惺忪的小精灵恭恭敬敬的鞠躬致谢。 从开学到现在一直蒙在他心头的某些阴影似乎终于消散了。 那名值班室里意外丧命的空乘、那个名叫尼基塔的女妖沙哑的笑声、那些在木质地板上流淌着的鲜红的血液都伴随着杜泽姆博士的勾勾画画化为飞灰。 “这段时间真是麻烦您了。”蒋玉站在一旁浅浅一笑:“我听康斯坦丁大叔说您打算做一些关于人造生命的深层次实验还需要一些实验材料……我前段时间已经给祖母写了信她在回信中也对您的研究成果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同意加大对研究所的支持。” 杜泽姆博士终于卸掉了脸上僵硬的表情眼睛里爆发出骇然的光彩。 “真是……真是太感谢了。”他摊开双手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似乎想用力拥抱面前的年轻女巫但又怕失礼所以强行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这让他的举止看起来非常古怪。 蒋玉微微笑着向前几步轻轻抱了抱博士。 “加油!”她攥着拳头在半空中用力挥舞了一下。 杜泽姆博士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仿佛触动了某个神秘的魔法规则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露出笑脸。 老仆人康斯坦丁站在院子的一角笑眯眯的看着博士痛快的笑容掂起袖口拭了拭眼角。 郑清站在蒋玉身后 阳光笼罩在她的周身给她窈窕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靓丽的色彩。 年轻的公费生心底微微一动。 …… 离开非正常生命研究所走在曲折幽深的巷子里耳畔是短促尖锐的虫鸣眼前是阴沉沉的巷道头顶的蓝天仿佛一条细线显得格外遥远。 郑清抱着纸箱脑海中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直到巷口的亮光映入眼帘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能陪我去趟步行街吗?”郑清鼓起勇气看向旁边的女巫抱着纸箱的手指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颤抖。 蒋玉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郑清磕磕巴巴的说着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当然。”蒋玉似乎觉得他的表现挺有趣嘴角微微翘起:“你怎么看上去有点怪怪的。” “压力山大啊。”郑清顿时松了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几分钟后。 贝塔镇步行街上。 周六的下午人流如潮来来往往的身影摩肩接踵小贩们的吆喝与客人们欢快的笑声交织在一起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 除了两个年轻的身影。 年轻的男女巫师站在步行街一个店铺门前。 蒋玉的目光在店铺牌匾与郑清的脸上来回流转。 郑清绷着脸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讲真”蒋玉看看眼前的店铺瞟了郑清一眼神情有些微妙:“我没想到你会来这个地方。” “不光是你”郑清终于绷不住了紧张的四下张望着小声说道:“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也是……生活总会充满各种惊喜。”女巫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率先推门走了进去。 郑清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又看了一眼店铺门头的牌匾。 飘扬的绸布上绿兮纺三个字若隐若现。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绿兮纺 绿兮纺是巫师世界著名的服装品牌。 有人说巫师界只要有女巫存在的地方就有绿兮纺的影子。 诚然这种说法有些过于绝对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说法毫不夸张的表达了绿兮纺在整个巫师世界的地位。 如果说云想依是巫师界最标准的制服商那么绿兮纺就是巫师界最大的女装品牌。 不论是简洁的希玛纯外衣还是精致的洛丽塔洋装亦或是华丽的克里诺林裙、素净的罗衫、庄重的曲裾、轻飏的留仙任何一种曾经在巫师世界流行过的服装款式在绿兮纺都能找到无数经过变形与改进的版本。 更不要提这家店还独门供应羽人的五彩光锦、鲛人的无漏水纺、雪魅的冰蚕山绸等许多魔法种族特有的纺织品。 仅仅站在店门口郑清就深切感受到了绿兮纺的威力。 步行街上店铺林立炫目的招牌鳞次栉比但这个仅仅在门口挂了一条绸布、门脸高低不足两米的小店却始终人潮汹涌拥挤不堪丝毫没有因为店铺的装饰朴素而被人冷落。 在连续说了五次“对不起”三次“抱歉”两次“不好意思”之后郑清终于顺着狭长的过道挤进店铺深处。 就像萧大博士曾经说过的那样但凡有些底蕴的巫师总喜欢扩展他们的生存空间。 即便在开店时也不例外。 与外部的门庭相比绿兮纺深处的正厅就宽阔了许多这里加装了许多空间扩展的阵法、四周墙壁上绘满了稳固空间的符箓甚至连天花板也被施展了星空魔法让整个展厅始终处于某种神秘氛围的笼罩之下。 游荡在天花板中的巨大夜明珠洒下淡白色的光辉整座展厅仿佛被镀了一层银装显得清冷而又高贵华丽。 穿着不同款式纱裙的小精灵们在半空中翩翩起舞。 她们手中的竹篮里盛满了花瓣偶尔看见成双成对的男女巫师便会乐滋滋的冲上来给他们撒上一身祝福。 “她们疯了吗!”郑清手忙脚乱的拍打掉头顶的花瓣脸色涨的通红:“能不能阻止她们!” “只不过一点花瓣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蒋玉脸色也有些微红却用毫不在意的语气否决道。 郑清磕了磕牙齿觉得这种说法不无道理。 展厅里并没有固定的衣架。 绿兮纺让许多高挑的服装模特穿着各种款式的华丽女装在人群中缓慢走动。 客人们三三两两的围绕在这些模特周围交头接耳的讨论着服装款式、衣着面料——如果他们愿意支付一点押金绿兮纺还会允许他们触摸那些服装面料。 展厅正中央是一条长长的t台。 这条t字台从展厅最深处的幕后一直延伸到门庭口。 明亮的灯光笼罩着整个t台将展厅内其他环境映衬的暗淡了许多。身材妙曼的人偶穿着款式各异的女装在t台上来回走着猫步。 台下的顾客们举着单片水晶眼镜仔细打量着台上的模特们。 却不知是在看服装还是在看风景。 “你让我帮你买衣服?”蒋玉抱着胳膊站在t台下眯着眼打量着台上往来的模特们声音显得有些奇怪:“还是买女装?” “当然不是我穿。”郑清干笑一声补充道:“是我堂妹……也姓郑要过生日了。我觉得需要给她买件礼物。” 一位金发大凶的模特摇曳着猫步从郑清面前缓缓走过。 她穿着一条开高叉的红色旗袍袍子上绣着一只五彩的绿孔雀。走动时孔雀华丽的尾羽一张一合格外漂亮。 当然更漂亮的是女模特隐约显露的肉色。 郑清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强行克制自己下流的想法撇过头看向蒋玉诚恳的解释道:“堂妹还小不在布吉岛上在外面……但你知道我可以邮寄给她。学校并不禁止邮东西的。” “你堂妹?真贴心。”蒋玉看着他眼神中充满笑意。 “对堂妹但是远房的……今年十七岁明年就要高考了。”郑清挥舞着胳膊有些紧张的解释道:“她比较高……不是干瘦是高挑像你一样……噢对不起。” 郑清挥舞的胳膊碰到了旁边一位女生他的胳膊像触电一样弹了回来神情慌乱的解释道:“对不起不好意思这里的光线有些暗。” 女生没有说话而是迈着优雅的猫步从两人身边走过。 原来是一位展示模特。 “第一次看见有人给木偶人道歉”一个胖乎乎的男生用力拍了拍郑清的肩膀哈哈笑道:“兄弟第一次来看绿兮纺的服装展示吗?这么怯场可不行……会被女生笑话的。” 郑清这才知道店里这些服装模特都是炼金术产品。 “吓死我了。”郑清跺跺脚转过身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我还以为都是真人呢!” “真人有那么可怕吗?”蒋玉好奇的看着他:“如果你碰我一下会被吓死吗?” 郑清脸色刷的一下涨得通红吭哧吭哧半天说不出话。 蒋玉微微一笑没有继续为难他换了一个话题:“你是说你的堂妹要过生日所以给她买件衣服做礼物?” “对堂妹!”郑清强调了一遍然后补充道:“她今年十七岁明年就要高考我买了衣服可以给她邮回去。” “你像是在背课文。”蒋玉眯着眼打量着郑清。 郑清闭上嘴巴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毕竟时间紧张。 从巷子里到绿兮纺还不足半个小时郑清只够准备一套简单的说辞。 不过他已经反复咀嚼过这几句话只要他没昏了头乱扯其他内容就不会被抓住马脚。 没有漏洞。 原本他并不打算撒谎但是又忽然想起迪伦曾经提醒说让一个女生给另一个女生挑礼物会被砍死的。 郑清不想英年早逝被砍死所以编了这套瞎话。 好在蒋玉没有继续纠结这点疑问她笑着挽起他的胳膊拖着他向前台走去:“并不是什么大事我很高兴能帮忙。” 郑清浑身僵硬的跟着她向前走。 “我觉得你比较擅长这些……你的穿着…总是那么得体。”郑清喃喃着用近乎耳语般的声音解释道:“你的腰带、手包、披肩……还有下摆收起来的那种形状……” “那叫鱼尾型。”蒋玉侧过脸嘴角稍稍扬起:“你的观察力不错。” 清幽的香气钻进郑清的鼻腔。 他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说话。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都是错觉 虽然客人们很多但是绿兮纺的前台处并没有排着长长的队伍。 郑清留意到每位在前台排队的客人都会在三五秒间完成他们的业务然后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返回展厅。 这激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我以为前台的办事员是一位多臂族”郑清稍稍踮起脚尖惊叹道:“没想到竟然只是一位老妇人……她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蒋玉原本正盯着不远处一位缓缓路过的服装展示模特并没有注意到郑清的疑惑。 “你没有发现前台处理业务的速度非常快吗?”郑清兴致勃勃的盯着那位老人动作连连摇头:“不可思议仅仅从动作上来看她的举止与我们平常没有任何区别。” “哦这个呀。”蒋玉终于回过神笑道:“绿兮纺也是‘tc2000标准协议’的发起成员之一巫师联盟允许它们在自家店铺内小范围变动时间流速这样可以为顾客提供更优质服务……包括上元书肆、云想依、百草堂、三味书屋等等这些老字号大多都会部分加入这个协议。” “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前台那座枣红色的木质吧台在地板上投下的阴影格外黯淡而阴影的边缘又有一条清晰的漆黑波纹……那就是不同时间交错在同一位面后在‘盖亚’干涉下的痕迹。” 郑清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 蒋大班长的这段话他约莫只听懂了三分之一。 “你真厉害!”他由衷的赞叹道:“你说的这些东西我完全不知道。” “其实都是生搬硬套的解释。”蒋玉微微一笑谦虚道:“这都是史蒂文·汉金斯写在《维度理论浅析》里的例子……我只不过拿来主义罢了。小时候奶奶最喜欢用这种带故事的例子给我们堂兄妹解释各种复杂的魔法理论了。” “真吓人”郑清深深叹了一口气感慨道:“我终于明白司马先生之前提过的平民巫师与贵族巫师之间的差距了……完全不可以道里计。” 说话间两人已经排到了队伍最前方。 当前面那位留着金色长发的女巫离开后郑清盯着脚下明暗不一的阴影小心翼翼的跨过那条细长的黑色波纹。 没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甚至连头顶那几颗夜明珠的光暗都没有丝毫变化。 郑清回过头展厅里的客人们仿佛水墨画上的图案神情动作都变得呆板、迟钝。 “不要长时间盯着后面”蒋玉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说道:“我们站在时间之河转弯处最湍急的地方回头很容易造成眩晕……我记得你头疾刚刚好吧。” 郑清从善如流立刻转回头。 此时前台的老妇人刚刚从账簿中抬起头露出花白的头发与一双明亮的眼睛。 “为什么站在队伍后面看这里与环境很融洽……但是站在这里看后面就能够清晰的发现时间差异呢?”郑清忍不住心头的疑惑继续与蒋玉咬着耳朵小声问道。 似乎因为两人离得稍微有些近蒋玉的耳朵尖变成了粉红色。 “错觉。”女巫抿了抿嘴唇脸色稍稍有点不自然。 “下午好。”前台的老妇人笑眯眯的冲两位年轻巫师打招呼道:“今天天气不错。” “是的下午好。”蒋玉很有礼貌的点点头。 郑清腼腆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如果我没有猜错两位是第一次来我们店里消费。”说着老妇人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架目光在郑清大红色的院袍上停留了片刻。 “啊……云想依的制服料子是陈年的寒蚕丝针脚也非常讲究。”老妇人眯着眼露出一副怀念的表情:“老艾玛不会在普通制服上面费这么大功夫……你是九有今年的公费生?” 虽然用了疑问的口吻但老妇人的语气却非常肯定。 郑清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巫师界很大大的你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它的边界;但巫师界又非常小小到你走在街上可能会经常遇到熟悉的身影。”老妇人笑的脸上皱成一朵菊花:“按照惯例公费生在绿兮纺的消费可以打九折。” “嚯!”郑清终于反应过来:“您不担心我不是公费生吗?” “但你付款的时候总要用学生卡吧”老妇人眨眨眼露出智珠在握的笑容:“我记得学校十年前就已经统一校园范围内的支付模式了。” 郑清举起手表示叹服。 “两位想买什么衣服呢?”老妇人恢复了慈祥的表情声音显得非常和蔼:“秋季情侣装正在热卖如果你们能留下一张接吻的照片绿兮纺还可以为你们增加两折的优惠……这可是只针对第一大学年轻巫师的优惠哟。” “哦不不是……我们不是……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郑清刚刚回过神差点又被吓的闭过气去。 他惊恐的看着店家有些结结巴巴的解释:“我们只是同学。” 蒋玉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 “我懂。”老妇人拉长音调笑容满面:“这里是第一大学……大家都是同学。” “你没懂。”郑清否认着脑袋摇得飞快。 他觉得老妇人的笑脸意味深长只不过其中充斥了某些错误的信息。 蒋玉似乎觉得面前发生的事情很有意思饶有兴趣的看着没有说话。 “噢?!”老妇人声调拉的很长答应了一声然后她凑到两人面前压低声音笑道:“不要紧张小伙子。我也年轻过。当年那个死老头比你还害羞……学校现在已经不禁止早恋了你可以大大方方的。” 郑清尴尬的看着老人脸色涨的通红。 他甚至没胆子去看身边的女巫。 “按您的意思我们最多可以打七折喽。”蒋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阻止郑清继续在那个问题上的纠缠辩解她语气轻快的说道:“那就先这样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先看看模板图册。” 郑清张张嘴然后悻悻然闭上没有继续争执。 时间还有这件事还有私下讨论的余地。 而且他不觉得蒋大班长会为了七折的便宜随便便宜自己。 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为了七折的便宜让人把腿打成七八折。 他可是听伊莲娜提过今年来学校的吉普赛女巫中有几位大姐是被星空学院录取的。 “这是这个季度的新款样式你们有喜欢的就点一下照片后台会让模特们穿着衣服出来走一圈……你们可以看看效果。” 老妇人从桌子下面拿出一本厚厚的图册递给蒋玉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你和不是你男友的男生可以去t台右侧观看那边的光线比较柔和。” “非常感谢!”蒋玉拉住郑清向观礼处走去。 “简直是个灾难。”郑清感觉自己后背冒了一层白毛汗他沮丧的说道:“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坦白从宽 与其他位置相比t字台右侧的人影稍显稀疏。 并不是因为这里观看的位置不佳而是因为这一侧特殊的装饰设计。 与其他方位不同这里的观礼台左右并没有银白色的挡板。十几条粗大的藤条破地而出直扎向星空天花板的深处;从它们身上伸出的细蔓向四面八方延展互相纠缠在一起把这一片空间切割出一个个狭窄的隔断。 为这些隔断开的观礼台提供光亮的也不是天花板上那些耀眼的明珠而是攀附在藤蔓间、闪烁着不同色彩的灯火虫。 这些虫子用尖锐的口器刺破藤条细嫩的表皮肆意吮吸着其间流淌的汁液透明的腹皮一鼓一鼓的在身后洒下一片柔和的光影。 两个年轻巫师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一处空置的看台。 也许是狭小的空间会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又或者是因为蒋玉身上弥散开的淡淡香气填满了整个隔断的缘故年轻的公费生有些坐立不安。 “流浪巫师在他的酒吧里也养了一群灯火虫。”郑清的声音在这个半封闭的环境中显得有些响亮。 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顿了顿降低了音调继续啰啰嗦嗦的说道:“我记得他还用灯火虫泡酒来着……用琥珀光泡……里面还要加肉豆蔻、何首乌之类的药材…琥珀光是一种酒据说很珍贵…” 郑清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他蓦然想起身边的女巫来自一个古老的巫师世家恐怕她知道的有关灯火虫的使用方法比起流浪巫师也少不到哪里去。 “我听说了”蒋玉脸上浮现出夸赞的笑容:“大家私下里都传开了你已经得到流浪巫师赠送的金卡……是流浪吧的贵宾……这简直太厉害了据我所知今年第一大学的新生中你是唯一得到这种待遇的。” “哪里哪里只不过是要给人打苦工罢了。”郑清飞快的摆着手脸上得意的笑容却遏制不住的绽放开来:“我每个学期都要给流浪巫师画好多符箓的。” “其他人也画不出来呀!”蒋玉小小的恭维了一下话题一转举起手中的图册:“时间有限我们还是尽快给你堂妹选衣服吧。” 郑清连连点头。 “你堂妹头发什么颜色?发型呢?她有没有染头发。” “酒红色大波浪……嗝。”郑清下意识的回答道然后他立刻感到一股冷气顺着脊柱窜进了脑袋忍不住打了一个嗝。 年轻的公费生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旁边的女伴。 谢天谢地蒋玉似乎正在专心翻开手中的图册并没有太过注意郑清的回答。 “红色啊!”女巫直接切掉一半的相册图片:“红色可以配其他红色比如橘红、粉红、桃红、枣红;也可以配相近的暖色调比如桔色、橙色、黄色、金色;当然黑色与白色都是百搭的用在这里也没有问题。” 郑清晕晕乎乎的看着眼前闪过的五彩缤纷的光影对于自己请了一位专家深表庆幸。 他以前单知道衣服是用来穿的颜色什么的只要好看就行了——从来没人跟他讲过买衣服要看发色! “大波浪……也就是中长发这意味着她可以穿一些露肩、或露背的服装…”蒋玉小声念叨着手下的图册翻得哗哗作响:“…高领、颈带…这些元素可以不要。” “我记得第一次去见杜泽姆教授的时候你就系了一条黑色的颈带…”郑清忽然想起什么在旁边弱弱的问道:“你也是长发吧。” “那是因为我脖子长。”蒋大班长硬邦邦的回答道:“难道你比我更专业吗?” 郑清立刻举起双手表示毫无异议。 “有没有喜欢的颜色。”蒋玉后面的提问就显得非常简洁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的公费生终于学的乖巧了许多:“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如果她染了红发那红色就是不错的选择。”蒋玉蹙着眉细细思索着慢慢问道:“身高?” “跟你差不多。”郑清在一旁悄悄比划着估摸道:“也许她稍微高一点半寸左右吧…” “肤色呢?”女巫把手中的图册捧得更高了一点冷不丁问道。 “白色。”郑清说完立刻反应过来弥补道:“她…她生活条件比较好所以皮肤比较白。” “也许我不该问这个问题。”蒋玉眯着眼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问道:“那她的身材呢?三围你知道吗?就是女生的胸围、腰围、臀围。” 郑清瞠目结舌。 “知…知…不道。”年轻的公费生满头大汗。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知不道是什么意思。”蒋大班长满脸不悦。 “咳我是说我知道三围的意思。”郑清尴尬的四下瞅了瞅小声说道:“但是我不知道……不知道表妹的……这个。” 因为太过腼腆他甚至都不好意思把那三个字多重复一遍。 “如果不知道没办法买到合适的衣服。”蒋玉蹙起眉:“你可以使用魔法在我面前模拟一下她的形态…需要大致体现她的胖瘦高低。” 郑清终于败下阵来。 每一个谎言都需要一串的谎言来弥补。 每一串谎言都有无数个漏洞要搪塞。 而搪塞这种事情讲究技巧更讲究急智。 郑清虽然自忖有几分急智却因为没在女生面前练习过撒谎所以表现有些拙急。 他觉得自己不是撒谎的材料。 “是伊莲娜。”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木椅上嘟囔着:“她之前送我一件礼物我觉得需要还给她一件……而且天文课上我害她丢了学分总要想办法弥补一下……之前班上聚会我看你穿的曲裾很漂亮觉得你应该很懂这些………我对这些一窍不通。” 一番话说完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伊莲娜。”蒋玉下巴微微抬起露出毫不意外的神色但语气仍旧有些不悦:“那你为什么不说实话?你大可以直接说出来……都是一个班的同学我难道会拒绝帮忙吗!” 郑清讷讷无语。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隐藏什么。 但他知道如果当时在巷口他直截了当的提出请蒋玉帮自己给伊莲娜挑礼物班长大人一定会想办法婉拒的。 这不是占卜的结论。 这只是一个男生的直觉。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 不要心急 你可以生气、发怒、抓狂、还有暴跳如雷。 一切都是瞬息 一切都将会过去 大不了把‘生活’吊起爆打残摧。 在郑清的预想中如果蒋玉发现她受到了欺骗有可能会干脆的转身离去也可能会把那本图册丢在自己脸上再转身离去当然作为一个女巫她还可能掏出法书给我们的公费生来几个狠的然后在施施然离去。 无论哪种选择郑清觉得都是自己应得的。 然而他预想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蒋玉仍旧捧着那本厚重的图册耐心的为伊莲娜挑选合适的衣服脸色也仅仅有些不渝并没有一走了之的迹象。 这让他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心底愈发感到不安。 爆发的火山并不可怕人们大可以在岩浆流淌来之前相向而逃远离大自然的威胁;但沉默的活火山却会让人坐立不安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会不会在睡梦中被厚重的火山灰所掩埋。 “这件怎么样?”女巫的声音打断了年轻公费生的思绪。 郑清敏锐的察觉到她的语气较之之前稍显冷淡了一些。 “看上去挺眼熟。”郑清看着画册上空悬浮的那条暗红色长裙有些犹豫:“我记得她穿过这种款式的裙子。” “没错……记得倒挺清楚。”蒋玉轻哼一声飞快的翻了几页指向这条长裙的类型条目飞快的说道:“这是一件波西米亚长裙属于吉普赛人的传统服饰……既然你一问三不知那么只能选择一种最妥当的款式送给她了。” 郑清眨着眼连连点头。 女巫的话听上去非常有道理。 “这是绿兮纺推出的秋季爆款高丽式无袖雪纺长褶裙。” “料子是时下流行的大椿绸色泽古雅工艺考究。衣缝处用金蚕丝绣入清爽类咒文让穿着者在干燥的秋季也能够保持肌肤的水分……裙摆上还附着了清洁符文蚊虫泥浆落在上面会被自动弹掉。” “上衣颜色稍暗酒红色领口与袖口与她的发色非常搭配……苋红色长裙比她的发色略深能够很好的衬托出她耀眼的气质……此外腰带上的五色流苏取自古代巫师结绳辟邪的故事。” “此外如果你选择这条裙子我建议同时购买旁边这盒珍珠……一个合格的吉普赛女巫总会给自己串出最恰当的饰品。” 郑清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图册的角落一个茶色的木筒中堆满了胭脂色的豆大珍珠。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这盒珍珠的价格。 九豆七角。 很好一枚玉币以内。 绿兮纺没有在这些珠子上动手脚所以价格还在郑清可以承受范围之内。 他刚想点头答应蒋玉却把手中的图册向半空一丢。 “啊?”年轻的公费生目瞪口呆。 “在你答应之前”女巫转头看了郑清一眼撩了撩耳边的长发轻哼一声:“最起码也要让那些衣服架子穿着走几趟……怎么你有其他意见?” 郑清干笑了一声飞快的摇着脑袋。 他绝对不能承认自己刚才冒出的那些略显阴暗的想法。 两只小精灵从不远处俯冲过来抓住飞到半空中的那本图册兮兮的叫着落向帷幕之后。 “大概还要几分钟你可以先喝口茶歇一歇。”蒋玉手指间忽然翻出一柄雪亮的小刀然后在郑清胆战心惊的目光中低下头从包里掏出一块木头一刀扎在了木头上。 “这是什么?”郑清憋着气从茶几上端起一个茶杯润了润自己干涩的喉咙。 “篆刻课的作业。”女巫头也没抬幽幽的回答着小刀微动指缝间落下簌簌的木屑。 “……” “今天真的非常谢谢你。”郑清又喝了一口茶水。 他晃了晃手中的茶杯琥珀色的液体打着卷在杯子里旋转着带动杯底的几片茶叶动荡不安。 当茶叶停止飘荡后慢慢沉落水底互相交叠在一起头尾衔接仿佛一个圆环又像是一条衔尾蛇。 郑清呆了呆一仰头把茶叶连同茶水一气灌进肚子里。 “事实上我有点好奇。”蒋玉的声音忽然响起把郑清吓得被茶水呛了几下。 女巫疑惑的抬起头却看到年轻的公费生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无碍。 于是她继续问道:“我很好奇你选择衣服作为礼物的原因……作为女生我觉得这种礼物需要非常慎重。” “我不知道送什么礼物……”郑清嚼了嚼嘴里的茶叶残渣一口咽了下去非常老实的回答道:“牧饰娘的首饰价格对我来说有点昂贵……化妆品我又不是特别懂;此外我也没见过其他巫师送花而且我也不知道吉普赛人的花语与我们有没有差别……如果你没有帮我选衣服我差点去苹果阁买一个潘多拉魔盒。” 蒋玉终于卸去脸上的僵硬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你可以给她买个小宠物呀”女巫用轻快的语气说道:“小猫、小狗、小鸟……如果怕麻烦小乌龟、小仓鼠都是不错的选择。” 郑清立刻瞪大了眼睛。 “我应该早点问你…”他嘟囔着挠挠头重重叹了一口气:“我的确不适合挑礼物……实际上我还考虑过步行街上那家糖人店打算给她买一盒波西米亚骑兵。” 女巫终于忍不住捂着嘴笑的前俯后仰。 没过几分钟穿着红色长裙的模特从后台走出在t字台上转了一圈。 裙角飞扬流速飘摇佩玉鸣鸾。 “这件衣服是不是有点……”郑清犹豫着想挑一个合适点的词汇。 “张扬?”蒋玉笑着说道:“难道这不是最适合她的风格吗?我觉得她是整个九有学院最有活力的女生。” “确实如此。”郑清端着空荡荡的茶杯深以为然。 小精灵们捧着图册重新飞了下来落在女巫的肩头。 蒋玉收起刻刀与木块重新翻起了图册。 “这件就可以了”郑清不由自主的说道:“不用麻烦看其他…” “最后一件事。”蒋玉强忍着笑意翻开图册递到郑清面前:“完整的一套衣服还包括内衣。” 郑清看着图册上那件鲜亮的肚兜手一抖将手中的茶杯与图册一起丢在地上。 “哈哈哈哈!”面前的班长大人拍着桌子笑得花枝乱颤。 “咱俩今天都有点失态。”郑清捡起图册与茶杯忍不住苦笑起来。 …… 一直到付款结账的时候蒋玉仍旧时不时取笑郑清之前蹩脚的谎话以及他丢图册时的窘迫。 “公费生九折优惠。”前台的老妇人手底的算盘拨的劈啪作响但她的声音却清晰的传进两位年轻巫师的耳朵里:“不拍张照片吗?” 长裙已经被妥善折叠起来放在一个棕色纸袋中。 袋子旁边还有个小木盒里面是那些胭脂色的真珠。 “照片?”郑清抓着木盒正向灰布袋里塞闻言愣了愣而后余光小心的瞄了一下身边的女巫。 “怎么真的打算让我亲你一口!”蒋玉抱着胳膊扫了年轻的公费生一眼嘴角抽了抽。 “哪有哪有!哈哈哈哈……”郑清挠着头哈哈笑着脸色涨的通红:“这不是刚才没想起来照片是什么意思嘛……啊哈哈哈哈……” 他飞快的从怀里掏出学生卡拍在桌子上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九折就很满意了……九折就行……九折就很好挺好的。” 老妇人挑了挑眉毛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郑清长松了一口气。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现实很残酷 礼物虽然买好了但是如何把礼物送出去仍旧是一件非常考验技巧的工作。 由于周六晚上还有巡逻任务所以郑清打算明天帮伊莲娜补习符箓学的时候再找机会把礼物塞进吉普赛女巫的手中。 从步行街回到宿舍后他顾不得休息摊开信纸兴冲冲的与伊莲娜约定明天补习的时间与内容。 青色的纸鹤带走了他美好的希望却带回来无尽的失望。 吉普赛女巫表示自己周日需要做祷告非常抱歉希望下次有空暇时再重新约定补习时间。 “如果我的理解能力没有问题她这是在表示拒绝。”辛胖子撸着橘猫懒洋洋的靠坐在墙边非常残酷的揭示了某个事实:“小伙子你被甩了。” 团团趴在胖子腿上舒服的打着呼噜。 “人生啊是多么的变幻莫测。”迪伦也在棺材里叫道:“有的事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郑清恶狠狠的瞅了两个家伙一眼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又沮丧的闭上。 虽然用词粗暴尖刻但胖子说的好像没错。 “按照我一千五百年的人生经验来看这个时候你需要来几斤琥珀光。”吸血狼人先生趴在棺材边沿耷拉着脑袋又在秀他那糟糕的记忆力。 “前几天你还是一千八百岁呢。”郑清嘟囔着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反驳的地方。 书桌的另一侧萧大博士并没有参与郑清感情纠纷的话题。 与这种毫无营养的事情相比他对服药后仍在反应阶段的小精灵们更感兴趣。 也许因为不久前刚刚接受过治疗的缘故小精灵们仍旧昏昏欲睡横七竖八的躺在纸屋内看上去很没有精神的模样。 “她们得到救赎了吗?”萧笑捧着一只小精灵小心打量着她的状态用胳膊撞了郑清一下:“我的意思是她们还有后续治疗计划吗?又或者杜泽姆博士为你们重新绑定了魔法契约吗?” “没有绑定新契约。”郑清打起精神有气无力的说道:“她们也只是暂时没事了……按博士的意思这次的治疗会为她们延长大约三个月左右的寿命。我还需要每天记录她们的体检数据……如果没有异常情况短期内暂时不需要去非正常生命研究所了。” “那她们吃什么?”辛胖子终于睁开了眼睛哼哼道:“活着总要吃东西吧…” “小精灵可以自行摄取空气中游离的魔法能量来维持生命”郑清还没有说话反倒是萧笑开口解释道:“这是她们的基层炼金阵式上就铭刻的内容。” 说着他把手中的小精灵放进书桌的纸屋内顺便帮其他小精灵摆正了睡姿。 这座纸屋是天文08-1班的女巫们集体为小精灵搭建的休息室里面不仅有桌椅大床还在四周光秃秃的墙壁上挂了真丝提花的缎子甚至那些松软的床垫里都塞满了天鹅绒。 “我更好奇的是砂时王浆竟然真的对小精灵们有效果。”萧笑一脸严肃的抓起自己的笔记本从袖子里抽出一根毛笔舔了舔一边运笔如飞一边飞快的说道:“你应该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你的这些小精灵身上……也许你应该尽快写一篇论文我可以帮你搜集资料你记得把我列成第二作者。” “论文?”郑清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论砂时王浆与炼金产物的相互作用及其新功效》或者《对魔法炼金产品与魔法生命关系的哲学性探究》。”萧大博士张口就说了两个及其拗口的名字把宿舍里的其他人绕的更晕了。 “啥啥啥?”辛胖子的圆脸皱成一团大声嚷嚷道:“你能不能说人话!” 橘猫打了个哈欠嚎了一声似乎在支持胖子的观点。 郑清仍旧一脸茫然的看着眼镜男。 “也就是说你可以从两个角度写论文。”萧笑放下笔耐着性子解释道:“或者你选择探究砂时王浆的新功效它能对炼金生命起作用这是一项非常有趣的发现;你也可以试着讨论一下小精灵能否与鱼人等其他魔法生命一样拥有真正的‘魔法生命身份’毕竟按照以往的论点砂时王浆只能对‘真正的生命’起效果。” “这件事有搞头!”迪伦挣扎着从棺材里坐起身拨开帐子叫道:“我记得曼彻斯特的安德鲁·肖洛夫就是因为发现了龙血对炼金生命的进化效果所以拿到了应用魔法研究院的入场券……还从巫师联盟赢得了一枚铜梅林勋章。”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萧笑勉强认同了混血儿的观点。 “你的意思是为小精灵们争取合法的生存权益?”郑清的眼睛渐渐有些发亮:“而不是可以随意抛弃的炼金产品!” “喂喂喂不要胡乱引申我的意思诶…”萧大博士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争取权益什么的是社会活动家们的工作我们是研究者探索的现象背后的真实……不要随便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啊!” “不是自己是我们!”郑清用力点点头一把按在萧笑的笔记本上语气坚定的说道:“你刚才也说了要当第二作者……我已经同意了。” “劳驾我们说的不是一码事。”萧笑试着抽了抽自己的笔记本没抽动只能无奈的说道:“想要改变《巫师法典》不是一两篇论文能够完成的……你知道贝塔镇北区的戏法师们吗?” 郑清点点头。 那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堕落区住着许多一事无成的危险巫师。学校里的低年级学生甚至会被学长们告诫尽量不要靠近那里。 “戏法师还是人!但是在五十年前连河童都看不起他们……许多巫师都直接把他们当做工具、实验材料来使用……他们不能参加巫师全体会议不能在巫师联盟的任何一个机构中担任正式职务甚至他们的孩子都不能参加巫师高考。” “我记得尼古拉斯家好像就在贝塔镇北区吧。”郑清犹豫着说道。 “对。”萧笑用力抽出自己的笔记本重重抱在怀里:“你觉得他们是怎么改变巫师联盟的意见改变《巫师法典》的呢?” “在报纸上抗议?”郑清弱弱的猜测着:“或者游行示威…” “大巫师们有一百种办法让他们闭上嘴乖乖滚回他们四处漏风的茅屋里去。”萧笑摇摇头表情变得非常严肃:“五十年前的戏法师为了获得《巫师法典》中的的完整巫师身份在巫师与妖魔大战中牺牲了近二分之一的生命男人、女人、甚至还有老人……在战后总结中他们的行为赢得了大巫师议会全体默哀巫师联盟降旗致哀的荣耀。” “这是他们得到巫师们尊重的开始。” “没有任何一种抗争是建立在毫无牺牲的基础之上的。” “你的小精灵们有这种决心吗?或者说你能‘代表’她们来下这份决心吗?” 郑清顿时沉默了。 他忧伤的看了一眼纸屋里沉睡的小精灵们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要说代表她们他甚至都没有正式与小精灵们对话过。 除了兮兮的叫声外郑清只能隐约感受到她们最直观的情绪。 “也许你是对的。但有的事你不做我不做他也不做……对她们不公平。”年轻的公费生倔强的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几位舍友:“我也不奢求自己能够改变什么……只希望自己未来某个时间不会因为自己现在的畏缩不前而后悔。” “清哥儿说的很有道理。”辛胖子坐起身用力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大叫着:“也许我们只需要开个头历史的滚滚车轮就会把前面的障碍碾的粉碎!” “啧有难度”迪伦咂咂嘴对着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尖牙说道:“非常有难度。” “有这份决心先把伊莲娜约出来呐。”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幽幽的说道。 “我只希望未来某个时间不会因为自己现在的畏缩不前而后悔……”辛胖子把团团举到眼前摆动着它的两条前腿尖声尖气的叫着学着郑清刚才的语气。 “嗷!”橘猫一巴掌糊在胖子脸上拒绝了他的玩儿弄。 郑清张张嘴哑口无言。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月末的班级例会 郑清最终没有掀起小精灵世界的身份大革命。 他也没能把吉普赛女巫从留学生的宿舍楼里约出来。 因此周六晚间巡逻之后他没有回宿舍休息而是径直前往书山馆坐在了那张为伊莲娜补习功课的书桌前祈祷能够在这里看见那个靓丽的身影。 也许因为他在祷告过程中睡着了也许是他的祷词不是那么正规上帝一怒之下放弃了这个伪信者。 从早上一直到下午期间郑清睡的两眼昏花、半身麻木甚至连饭都没好好吃一口。但书山馆中人来人往女巫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钟表的时针与分针已经相遇、交错过十多次。 似乎只是转眼间天色就暗了下来。 今天周日按照老姚的规矩晚上还有班级例会。 一无所获的年轻公费生看着窗外渐青的天色深深叹了一口气终于站起身带着疲惫的心情怏怏离去。 开班会的教室位于主教楼东601也是平日里上魔咒课的教室。 当郑清赶到时已经时近七点大部分学生都落座了因为姚教授还没来所以教室里充满了喧嚣的气氛。 推开教室门年轻的公费生低着头径直向教室后排跑去他的余光瞟见了靠墙的课桌后那酒红色的、模糊的影子鼻尖似乎也缭绕了一股浓郁的芬芳。 他的眼皮有种涩涩的感觉。 “怎么来这么晚!”辛胖子举起胳膊有力挥着手大大咧咧的打着招呼。 “在书山馆看书看过头了。”郑清嘟囔着一屁股坐在萧笑身旁的空位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人就在那边”萧笑嘴唇抖了抖用细微的声音说道:“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郑清啪的一下把脑袋拍在了课桌上。 “没心情。”他闷声闷气的哼了一句。 “我记得你说过不想在未来因为今天的畏缩不前而追悔莫及。”萧笑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前排辛胖子的耳朵抖了抖脑袋向后仰了仰。 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仍旧没有抬头。 “有些人有的事错过了就永远回不去了。”萧笑扶了扶眼镜犹豫了几秒钟补充道:“除非你能够超越大巫师的境界也许还有逆转时间线、跨越时空的后悔机会。” “超越大巫师的境界是什么境界?”郑清抬起头有些好奇。 “这是重点吗?!”萧笑眼角抽了抽。 辛胖子的肩膀剧烈的抖动起来。 “咣!” 教室门剧烈的响了一声打断了郑清的思路也震慑了原本吵闹的教室。 姚教授一只手举在半空中还在做推门的动作但看他呆滞的表情显然也被那声巨响吓了一跳。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上…朝……!”门后的简笔画小人扯着嗓子尖叫道:“威…武……!” “聒噪。”老姚脸上的表情终于舒缓下来他抓着烟斗敲了敲那张纸笑骂道:“是不是你搞的鬼!” “冤枉啊大人小人冤枉啊……”简笔画尖着嗓子嚎叫着在纸上撒泼打滚。 同学们哄堂大笑起来。 老姚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着摇着头大步流星的走上讲台。 “它总是这么有活力。”郑清托着下巴看着那个小人爬起身盘腿坐在白纸的角落还把头上的帽子放在了地上倒扣着仿佛一个开始工作的乞丐。 “那不是活力……那叫疯狂。”萧笑低声哼道:“如果你每天都只能呆在一张纸上也许会比它更疯狂。” 郑清想了想那种拘束、枯燥的日子顿时打了个寒颤迅速把那些负面的情绪驱逐出脑海。 然后他注意到一个细节。 “谁给他画了顶帽子!”年轻的公费生盯着白纸上那顶凸字形的简陋帽子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萧博士。 “不知道……也许是某位好心的女士。”萧笑嘴唇蠕动着警告道:“如果不想被老姚叫起来朗诵你的‘一周生活报告’就赶紧闭嘴!” 郑清咽了一口唾沫心虚的看了讲台一眼。 不知是哪位前辈的馊主意学校似乎认为让学生们每天做简单的生活笔记然后汇集成册能够有效锻炼他们精神方面的素质。 于是乎九有学院坚决贯彻了学校的这条建议。 每周日的班级例会上老姚都会要求学生上交本周的札记——如果某位学生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他还会笑眯眯的要求这位学生站在讲台上有感情的朗诵自己一周日常。 “这周是九月最后一个周日。”讲台上姚教授低沉有力的声音缓缓响起:“你们走进第一大学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每个人应该或多、或少都收获了一些东西。” “也许是一道咒语、也许是一方魔药、也许是几道符箓、几个魔文……当然也有可能是友情、或者爱情。” 教室立有些不安的骚动起来。 每个人都在用隐晦、却又清晰的目光交流着什么。 “我非常高兴的看到你们努力在这座校园中成长。” “也非常希望你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够保持这种积极奋发的精神在自己的路上走的更远。” 郑清的耳朵自动过滤了老姚这些打着官腔的套话。 他低着头在自己的法书上一遍又一遍誊抄着束缚咒的咒语用精神上的疲劳来缓解内心深处的焦躁。 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萧笑拽了拽他的胳膊。 “什么?”郑清诧异的侧过头。 “注意听”萧笑示意他看讲台:“老姚开始讲下周工作安排了。” “有什么可听的……”郑清嘟囔着:“课表是固定的……每周都是老生常谈。” 然后姚教授的下一句话就让他惊讶的瞪大眼睛。 “下周一我们会举行开学典礼。” “地点在第一大厅……有谁不知道第一大厅在什么地方吗?” 所有人都飞快的摇着头。 “周一下午的符箓课会取消按照惯例我们会安排你们在周五下午的实践课补上这节符箓课……大家注意在自己的课表上备注清楚……开学典礼的具体事宜我会在明天早上的魔咒课后再通知唐顿跟蒋玉……大家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教授为什么这么晚才举行开学典礼!” “谁主持是校长吗?” “竟然还有专门的开学典礼……我以为下飞机后那个老头已经给我们举办过了。” 一时间许多人都七嘴八舌的讨论起这个话题来教室里顿时陷入了乱哄哄的一片。 “安静!!”老姚手中的烟斗在桌子上重重砸了一下。 教室里立刻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既然没有其他问题那就散会!” “注意安全!” 教室里立刻响起桌椅板凳挪动时稀里哗啦的声音。 “郑清你留一下。”老姚打了一个响指叫住了刚刚站起身的公费生。 几位同伴用目光送上了最诚挚的祝福后一溜烟的消失在教室里。 “有几个事情通知你一下。”老姚咬着烟斗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与他一起向外走一边慢吞吞的说道: “明天开学典礼上巫师联盟可能会来人给你发个奖表彰你在四季坊上的优秀表现……你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如果发言的话不要太紧张。” “还有就是你在校医院的体检结果出来了明天或者后天我们抽时间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就像我说的你的头疾是个大麻烦。” “不过不要紧这里到底是第一大学没有我们解决不了的问题……”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第五周的开始 时隔半个月郑清终于做了一个好梦。 在梦里他最终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把那条波西米亚长裙送给了吉普赛女巫——伊莲娜尤其喜欢那盒胭脂色的珍珠。 “我可以用它们串出两条守护项链”女巫在梦里高兴的说着还踮起脚尖转了几圈仿佛一只欢乐的蝴蝶:“你一条我一条……” 年轻的公费生还没来得及对女巫的这个建议表示赞赏就被一阵恐怖的怪音给惊醒了。 “啊啊啊啊啊!不!” 辛胖子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嚎叫着在他的书桌前胡乱翻腾着: “我的魔咒课作业呢!我的作业呢……我肯定做过的……三千字的‘认识法书’!” 郑清深呼吸翻了个身扯了扯被子把脑袋完全蒙住。 但胖子尖锐的哀嚎声仍旧刺破层层屏障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博士!博士你看到我的作业了吗?我在图书馆还借鉴过你的一部分你知道我写了的……清哥儿!清哥儿!你知道我的作业放在哪里了吗?如果找不到老姚肯定会在课堂上叫出一头大猩猩掐死我……” 郑清最终没有续上那段美好的梦境。 清晨的气息缓缓袭来随着精神的复苏郑清惊恐的发现梦幻中的记忆正在飞快的消失。——踮起脚尖旋转的女巫、银铃般的笑声、迷人的眼神仿佛艳阳下的积雪迅速消融化作汩汩的流水渗入记忆的最深处再也找不到了。 郑清好像听到了橡皮擦在他脑海里咯吱咯吱的涂擦声。 他甚至已经不记得梦里自己是如何把那条裙子送出去的了。 “噢……不!”年轻的公费生身子蜷成一团哀嚎一声愤而扯开帷帐吼道:“要死啦侬个小赤佬……大清早搅人清梦脑子瓦特啦!” 小精灵们对他终于睡醒了表示非常高兴兮兮的叫着呼啦啦从书桌前飞了过来落在他头发、肩膀上挤来挤去。 郑清原本高炽的怒火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迅速熄灭了。 “几点了”他有气无力的哼道朦胧的眼神在宿舍里飞快扫了一圈。 辛胖子趴在书桌上扒拉着每个能够藏下一页纸的缝隙希冀找到自己那份失踪的作业;萧笑抱着笔记本盘腿坐在自己的床铺上头发凌乱、睡眼惺忪;迪伦的帐子敞开着棺材盖也打开着显然又是彻夜未归。 窗外天色仍未亮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雀叫声预示着清晨的临近。 “马上就六点了……还有两个钟头就是老姚的魔咒课了我死定了!”辛胖子抓着他稀疏的头发继续鬼哭狼嚎着。 “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么早翻作业?”郑清对此非常难以理解。 “我做梦梦见有条虫子把我那张作业纸一口一口吃掉了”辛胖子哭丧着脸混着满头大汗的油光看上去仿佛一条直立的鼻涕虫:“然后我醒来翻了翻真的找不到了!……每个放作业地方我都找过了真的没有了……” 听到‘做梦’这两个字郑清的脸色顿时黑了。 就像窗外的天色一样。 “可以去做早课了。”郑清无视了胖子的哀嚎转头看向萧大博士硬邦邦的说道:“今天我们早点去吧。” 萧笑自无不可转身便从橱柜里抽出了他的练功服。 “喂你们就这么走了??有没有点同情心啊!良心呢!喂!你们的良心呢?!”辛胖子瞪大眼睛看着两位舍友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拉开宿舍门语气极度不可思议。 “嘶……这才刚到十月天气就凉了。”开门时一股冷风倒灌进屋子郑清打了个哆嗦把身上的袍子裹得更紧了一些:“这小风儿吹的嗖嗖的把我心都吹凉了……” 萧笑默默的戴好眼镜抱着他的笔记本跟在郑清身后。 “你们真走啊!……我给你们买过饭!我帮你们占过座!我还是跟你们签过契约……你们不能这样!我要见教授了!两个钟头后我就要见教授了!……” “咣!” 宿舍门重重的扣上。 隔断了呜呜作响的秋风也挡住了某个胖子绝望的嚎叫。 …… …… 直到魔咒课前十分钟辛胖子才带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跑进教室。 他抓着一张桑皮纸一脸得意的在两位舍友面前晃了晃: “看到吗!没有你们我也能找到自己的作业!” “哪个蠢蛋会找不到自己的作业?”萧笑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 辛胖子戛然无语。 “你在哪儿找到的?”郑清对于这点非常感兴趣。 “团团用它裹宵夜了我给了它一根鸡腿它用了三秒钟就从窗外的台子上给我捡了回来……”辛胖子悻悻的坐在椅子上不顾椅子的惨叫用力向后仰着翘起两条腿抱怨道:“我要跟你们绝交!没有你们这样的看到朋友有难撒腿就跑……” “食堂今天中午有烤鸡我刚刚预定了一只。”郑清托着下巴斜乜了胖子一眼。 “哦……好吧其实你们的行为我也可以理解。”辛胖子立刻端正了坐姿一巴掌把魔咒课的作业拍在课桌上表情严肃的说道:“早上把你们吵醒真是对不起了!” “你有没有点原则!”郑清用两根指头掂起胖子的作业。 仿佛被揉成一团、然后又努力铺展一样桑皮纸上充满了细小的褶皱。在纸页的空白处还能隐约看到一块可疑的暗紫色污渍。 郑清非常怀疑那是某只可怜的老鼠遗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点痕迹。 “原则?什么是原则!”辛胖子郑重其事的看着自己的舍友脸上充满了神圣的光辉:“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吃更重要的事情吗?吃就是我的原则!” “原不原则不清楚”郑清抖了抖手指间的那张纸咂咂嘴:“但如果你把这张纸交上去老姚有一定可能性叫一头猩猩出来吃了你……” 胖子还没有来得及反驳门后那张简笔画小人就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老师来啦!” “都…快…坐…好!” “老姚带了两个打手过来啦!”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学习魔咒的关键 简笔画终究是简笔画。 在它那由粗糙的石墨线条组成的简陋脑袋里完全无法容纳下一个正常的灵魂。 教授怎么会带着打手来教室呢? 这完全没有道理嘛。 郑清还没来得及向伙伴们吐槽简笔画小人诡异的思维方式教室门便砰然打开。 姚教授夹着讲义衣袂翩翩急匆匆的走进教室他的身后跟着两位身材粗壮的灰袍校工校工们手上抬着一口木头箱子。 箱子高约半米红底漆皮黄铜的荷叶锁柜面上嵌着山水图样看上去青白相间仿佛玉石一般。 “早上好!”教授简单的挥挥手向同学们点点头:“不用起身……坐坐都坐着就行……你们两位把箱子摆在这里就行。” 他指着讲桌旁边的空地向两位灰袍校工示意着。 箱子很沉落地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回响两位校工看上去着实松了一口气他们在向教授微微行礼后便径直离开了教室。 郑清探着脑袋努力伸长脖子想要看清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与他抱着相似想法的学生还有很多教室里顿时响起桌椅在地板上摩擦出的噪音。 唯有坐在教室后排角落里那位两次留级的老生尼古拉斯才杜绝了这些好奇心。他只是微微一笑便重新埋头手中的习题册没有关心教室里逐渐躁动起来的气氛。 “教授箱子里是什么东西?”李萌飞快的举起她短小的胳膊提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不论什么课程在所有同学中似乎只有她能够无视每位教授的慑人气场敢于随时随地提出自己的疑惑。 姚教授眯眼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大家的疑问反而提出另一个问题: “作业都写完了吗?” 上节魔咒课的课后作业并不是练习新学到的咒语。事实上除了最早学习的束缚咒外姚教授教给大家的第二个咒语元辰守护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能够释放出来。 即便郑清把那道咒语的咒式口诀记得滚瓜烂熟能够在法书上一挥而就也无法让自己的法书出现一点儿变化遑论成功释放咒语了。 郑清甚至不清楚这道咒语释放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场景。 仿佛教授传给大家的是一道错误咒语似的。 所以在上节课结束后姚教授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排大家课后练习‘元辰守护’或者默写它的咒式而是安排了一项新任务。 分析‘法书’。 每个人写三千字以上的文章主题是‘对法书的认识’内容不限、范围不限、格式不限——除了字数以外没有任何限制。 这意味着极大的发挥空间。 张季信写的散文罗列了他从小到大使用过的几本法书、以及它们的结局同时感慨着时光的流逝——郑清从来没有发现这位粗豪的汉子竟然还有如此细腻的笔触。 萧大博士则写了一篇简练的论文。他简要概括了法书兴起的缘由、魔杖以及手诀没落的根源他讨论的重点在于‘法书如何成为施法媒介’。 而辛胖子则写了三千字的议论文写的是法书的种类与规格。 在郑清看来这纯属投机取巧。 用迪伦的话来说‘胖子的论文完全就是抄了一遍上元书肆里的产品简介……毫无技术含量!但神奇的是这份作业竟然还符合教授的要求…’ 相比之下郑清虽然对法书没有什么深刻认识却因为买书时意外参与了‘血炼法书’的过程所以他用回忆的口吻简述了自己买书的过程。 不论如何姚教授在上节课留下的作业并没有那么困难。 但教室中原本因为那口奇怪的大箱子而有些躁动的气氛在教授询问作业情况后迅速趋于平静以至于悄然无声。 虽然大家都写完作业了然而鉴于老姚的恶趣味谁也不能保证教授不会点某位学生上台把他的作业当众朗诵一遍。 就连一贯胆大妄为的李萌都悄悄收回胳膊把身子向课桌下面稍稍藏了藏。 “都没写作业吗?”姚教授奇怪的看着大家眉头拧了起来。 “写了!”这一次班上的人异口同声的响亮回答道。 “写了为什么不吭气……”姚教授笑骂道:“这群兔崽子吓了我一跳!……唐顿先收作业把作业给我收上来。” 高大的班长应声而起拖着沉重的步伐一张课桌一张课桌开始收起。 与此同时姚教授也没有沉默。 他斜靠在讲台上从口袋里掏出烟斗随意的在讲桌边磕了磕重新塞进嘴里。 没有塞烟丝也没有点火屡屡青烟便从烟斗中袅然升起将他的面孔藏在烟雾后面只留下一个黑亮的大背头在半空中若隐若现好像一只蛰伏的大甲虫。 “开学已经一个月了……大家都已经从我这里学习了两个很强大的魔咒。” “束缚咒、还有元辰守护。” “但是我很失望。” “到目前为止似乎班里面大多数同学还没有办法完全的施展出这两个咒语。” 郑清想起自己依然毫无进展的元辰守护咒颇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把目光落到誊抄在法书上的元辰守护的咒式上。 “我回去之后想了想。” “这不完全是你们的原因……我发现你们并不知道一个很关键的基础问题。” 老姚拂去面前的青烟露出严肃的表情: “那就是魔咒与法书的关系。” “这是一个很基础的问题我原本应该在第一节课就给你们讲述的但是我觉得这样调整一下你们会对这节课有更深刻的印象。” “课还是枯燥与老生常谈。” “但理却是足以让你们真正踏足咒语世界的阶梯。” 郑清不由抬起头。 “学习魔咒有两个关键。一个是咒语、一个是法书。” “法书承载着法术在这个世界的投影而咒语则是引动这层投影的引子。” 姚教授翻开手边的法书屈指一弹。 一串流光溢彩的符号便从书页间飘起仿佛一条彩虹溅到了黑板上。 一串串潦草的字迹随着彩虹的消失逐渐展示出来: “当你无法正确理解这两个词语的时候无论多么强大的咒语你都无法施展出来。”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魔法书的国际标准 “魔咒!” “多么迷人而充满力量的字眼。” “它直探万物的本源勾连着神秘与现实。” “它是我们这个世界存在的标志。” “它也是你们在大学需要掌握的基本技巧!” 一本漆黑的嵌着金银丝的厚重法书被姚教授从口袋里掏出来重重的拍在讲桌上: “法书!” “你们释放魔法的凭依把未知神秘具现化的媒介也是你们巫师生涯的重要工具。” “学习魔咒你们首先必须了解法书。” “什么是法书?如何正确的使用法书?为什么要这么用?”老姚耸肩驼背咬着烟斗低着脑袋在讲台上踱着步子。 每走一步便抛出一个新问题:“法书是如何工作的?巫师联盟对法书有哪些要求?法书的国际标准是什么?” 一根白色的粉笔在墨绿色的黑板上奋力滑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用它的生命把教授说的每个字都烙印在黑板上。 六个问题罗列完毕后粉笔抖了抖身子洒下一地白色的汗水然后凭空一跃跳回了灰色的纸盒中。 “这节课我们就解决这些问题。”姚教授把烟斗从嘴边拿开重重的喷出一股青烟他挥舞着手臂指着黑板上那些问题大声问道:“现在你们在座的诸位有谁能回答我上面的问题?” 所有人都安静的坐在自己位子上死死盯着面前的桌板没有人站起身。 就来萧笑也皱着眉抚摸着自己的笔记本没有举手。 也许意识到自己抛出的问题有些过于复杂姚教授眯了眯眼把难度降低了许多:“或者说上述的某个问题谁能回答出来?……不要紧知道多少说多少说的好有加分说的不完整也不会扣分。” “现代的法书综合了许多元素。”李萌跃跃欲试的站起身很认真的扳着手说:“中土修士的炼器手法、西方传承的神秘介质、还有非洲黑巫师对于灵魂的一些应用……我记得奶奶说过法书都是有灵魂的要想准确的施展咒语就要好好跟法书里的灵魂说话……我每天上课前都给它鞠躬所以我的法书一直很乖。” 教室里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 连姚教授都遏制不住他脸上的笑意了:“坐下说坐下说大家都知道我上课的习惯不用拘束坐着说就行。” 说着他用力喷了几口烟气把自己的脸用烟雾遮挡住。 “这就是李萌念的咒语十条有五条都软绵绵的原因了”张季信吭哧吭哧的笑着转头对郑清说道:“只有控制不住法书的小女巫才会恭恭敬敬的讨好这些家伙呢!” 说着红脸男生攥着拳头用力擂了擂他的法书。 那本硬皮精装的法书发出噗噗的声响仿佛被砸漏气的皮球一样。 “供奉虽然能够增加法书与巫师之间的联系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会丧失巫师的主动性所以学校会建议大家爱惜自己的法书但不会强制大家每天都烧香祭拜。”也许终于控制好了情绪姚教授挥挥手驱散面前的烟雾询问道:“还有谁再说说?有谁要补充的吗?” 郑清犹豫了一下举起手。 “咳……我的法书是在上元书肆里定制的。”他清了清嗓子试着回忆当时的场景慢慢说道:“当时那个制作法书的老巫师说过每一本法书中都存在着一头妖灵巫师念动咒语就是驱使妖灵与天地共振通过这个妖兽灵魂与天地感应……这样可以把巫师原本细微的能力呈几何倍放大……还有我的法书经过血炼托马斯先生说过这样的法书对咒语的曾益性更强。” 教室里沉默了片刻然后忽然响起一片嗡嗡的低语声。 许多人都用惊讶的目光看向郑清赞叹着不愧为公费生连法书都是特殊定制的。 “上元书肆?”姚教授踱到郑清面前摸了摸那本白色的法书指尖划过书皮上的黄铜搭扣语气肯定的说道:“我记得你是在大明坊买的书……也就是老佩恩帮你做的?” 郑清尴尬的笑了笑。 他还不知道那位老人的姓名。 “血炼的法书与巫师之间可以产生更清晰、更紧密的联系所以你施展法术的时候会更加得心应手。”姚教授点点头补充道:“但是联盟并不推荐巫师们使用这种粗暴的、不健康的方式炼制法书……毕竟现代又不是一千年前法书经常更新换代谁也不会抱着一本法书过一辈子。” 说完他拍了拍郑清的肩头示意他坐下:“坐下……后面回答问题的不用站起来坐下说就可以……还有谁想说的?” “法书比我们自身的精神更加敏感所以通过法书我们可以触探到更深层的力量;但相应的法书本身的倾向会影响巫师咒语的威力”唐顿依然没有服从教授的话规规矩矩的站起身神情稳重的回答道: “比如鱼皮制作的法书对水属性的魔法有很强的增幅但是用来施展火属性的魔法就会偶尔出现哑咒;而先秦竹简类的法书用来施展火属性的魔法就毫无阻滞甚至还有一定曾益了。” “嗯嗯非常清晰的观点。”老姚终于放弃让同学们坐着回答问题了他转头看向其他人:“还有谁要补充?” 萧笑摸了摸自己的笔记本终于站起身: “我想谈谈法书的国际标准。” 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语速飞快的说道: “按照国际标准法书均需精装尺寸:a4;页数(含封皮):108页。” “扉页要求空白以供巫师自行烙印徽章、署名、座右铭;” “必须加载防护页用以铭刻防虫、防潮等情况的魔纹符箓;” “永固常用魔法页需要根据法书的等级容纳至少三道咒语;” “两张副页一张是常用魔文副页、必须标注常用的三十二个魔文以供巫师随时查用;另一张是简易魔咒口诀需要随机备注1-3道魔法咒式;” “封皮没有强制要求鹿皮、鱼皮、猪皮等材质均可但需经魔法鞣制可以烙印防护咒语;书页根据m7标准特制专用魔法用纸禁止添加任何有毒的魔法药剂。” 说到这里萧笑又扶了扶眼镜点点头说道:“基本就是这些。” 教室里一片静悄悄的。 郑清一脸呆滞的看着旁边这位特招生。 虽然他知道萧大博士很博学但类似法书标准这么琐碎的东西他还能记这么多着实让人叹服。 “我也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姚教授摊开手然后合十摇着头连连叹息:“现在的小孩子真吓人……你是把巫师大百科全书都背下来了吗?” 萧笑鼻子皱了皱没有说话。 “奖励一个学分大家有没有意见?”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教授很气哦 “每一道咒语都有自己的语法、公式都有独特的构架与发音规则都有各不相同的施法禁忌。” “比如施展‘景福、昭明’之咒需要沐浴斋戒、祝祷七天至四十九天;再比如一些道门的咒语如果想要施展出来必须戒杀、戒盗、戒妄语;而降头师们传下的法咒又必须从杀戮、折磨、痛苦之中汲取力量。” “无数的矛盾与冲突严重阻碍了古代魔法知识的传承与进步……直到现代巫师学派的诞生。” “包括但不限于九有学派、阿尔法学派、维度学派、心学以及新学派等等在诸多现代巫师学派前赴后继的发展与改良下巫师界终于抛弃的古老知识的桎梏抓住了现代巫术的脉搏。” “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成就便是法书。” “通过多维谐振、因果转介等高深的魔法原理巫师们使用法书调和了不同派系魔咒之间的矛盾与冲突最终能够无视诸多禁忌施展我们所知的大部分咒语。” 姚教授站在讲台上挥舞着烟斗侃侃而谈。 许多人都在奋笔疾书唯恐漏掉教授提到的什么重点。 而郑清则紧紧盯着自己的毛笔看着它在笔记本上欢快的撒欢儿偶尔墨汁枯竭了它还会自己跳进砚池中泡一泡打个滚儿。 这是萧笑教给他的速记小窍门——类似的偏门小咒语在第一大学的年轻巫师中非常流行技巧高超的学生甚至能够同时指挥七八支笔做不同的作业。 教授们并不介意年轻人使用这些方便快捷的手段来跟上他们讲课的节奏只要不在考试的时候耍这些小聪明就可以。 “不需要掐手决、不需要结手印、也不需要抓着一根傻乎乎的木棒四处挥舞更不需要拧断公鸡的脖子、掏出黑狗的心脏然后在对着一锅沸水割破自己的手心、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谣。” “你们只需要按照课本上的要求用正确的方式把咒语抄录在法书上。” “使用的时候再按照标准的语气把它们朗诵出来……有的人也许会害羞那默念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不过会稍稍降低咒语的威力。” “还有比这更轻松的施法方式吗?” 说着姚教授举起他那本暗红色的软皮法书在半空中用力抖了抖。 书页相互碰撞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五色毫光在纸页间隐隐闪烁透露出一股晦涩沉重的波动。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那本书疯狂的摇着脑袋唯恐教授一个不慎把这栋楼给炸了。 “我还听说上元书肆这些年在推广‘科欧安勒莫斯的法书’比如在软皮法书的扉页上烙印‘五蕴驱魔咒’、在硬壳法书的书籍出嵌刻‘摄心震魂咒’、甚至直接把汉帛绢书的卷轴打造成凶器看见凶魂野妖上去就是一棍子……一棍子打死。” 教授说到这里语气颇有些激动把手中的法书用力摔在讲桌上: “所以有人说魔咒掌握不到位的巫师完全不需要担心……只要在决斗课上多下点功夫学会怎么抛砖头、砸棍子就可以了……你们说有没有道理!” 这段话大家虽然听的有些稀里糊涂但教授的哏不能不捧。 于是众人连连点头都表示太有道理了。 郑清一边点着头一边把脑袋向萧笑侧了侧小声问道:“什么是科欧安勒莫斯的法书?听上去像是一个系列……一个挺残暴的系列?” “科欧安勒莫斯是愚蠢的意思。你可以把这个系列的法书理解成‘傻瓜型法书’意思是不需要在法书上抄写咒语就可以施展某些固定法术。”萧笑撇撇嘴一脸的不屑:“完全本末倒置的行为。” 郑清悚然转头看向讲台。 果然姚教授正臭着脸在讲桌上用力磕着手中的烟斗。 火红色的火星随着淡薄的烟气一股一股的冒了出来仿佛一头正在打喷嚏的火龙。 “谁点头?谁敢点头!” 老姚的脸拉的老长一双漆黑的小眼睛散发出恐怖的色彩: “谁敢不念咒语、用你们手中的法书去砸人被我知道了今年的学分直接扣光!” “翻了天了你们。” “不知道这是什么课吗?啊?我只是试试……你们就对魔咒这么没有信心吗?” 教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乖乖闭上了嘴巴任凭教授大发雷霆。 郑清无声的干笑两下低下脑袋埋头专心打量自己法书上嵌着的黄铜花纹与软皮搭扣。 搭扣还是玉石的他眨着眼小心翼翼的想着。 黑板上沿的小精灵们对应付暴怒的教授非常有心得。她们飞快的飘出教室很快拖着热腾腾的茶杯来到教授面前。 老姚一连喝了三盏茶脸上的怒气才消散掉许多。 “想要真正掌握魔咒必须理解法书、能够真正使用法书。” “而想要真正使用法书、又必须熟练掌握魔文、符箓、占卜课上的各种知识。” “所以作为你们的辅导员我在这里再强调一次。” “在我的班上所有的——我是指全部课程——都不准挂掉!” 说着教授的目光从教室角落滑过。 尼古拉斯原本翻书的手臂僵硬了一下但立刻又若无其事的动了起来。 “一步差、步步差咫尺眨眼之间就会成为天涯……如果你们不努力也许我们班级一百周年纪念日的宴会上就要多几盒骨灰……或者多几头不能吃人饭的骷髅架子!” “你们愿意吗?” “不愿意!”教室里立刻响起了整齐的、洪亮的回答声。 “马修原本就不能吃人饭。”辛胖子转过头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 “他也不用担心一百年后变成一抔黄土”郑清羡慕的咂咂嘴:“我真的发现吸血鬼是一种非常不科学的生物……” “魔法世界你谈什么科学!”张季信嗤笑道:“吸血鬼的确不需要担心变成一抔黄土……因为它们死后都是化成白灰的。” 姚教授并没有在意教室后排几个男生的窃窃私语。 也许因为刚刚的演讲稍微有点激动所以他决定缓一缓——比如翻一翻唐顿刚刚收上去的课后作业。 翻了没几下教授的脸又拉了下来。 “这份作业是谁的?” 老姚重新打破教室里的沉默用两根指头掂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桑皮纸眉毛挑的老高:“这个月的最后一份作业你们就交给我这种……这种卷面的作业?” 郑清看着那张熟悉的桑皮纸还有纸上那一小块可以的暗红色痕迹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完蛋了你。”他嘀咕着悄悄踹了踹身前的辛胖子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看样子教授很气哦!”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们足够残忍 窗外的天气有些阴沉沉的。 厚重的云层遮挡住了灿烂的阳光在天地间涂上了一层灰扑扑的颜色让所有处于这种环境中的人心底都有种压抑的感觉。 然而九有学府主教楼东601教室里的学生也许并不同意这种观点。 相较于屋子里沉重的负压气氛窗外那种浩渺开阔的环境简直太和谐了。 姚教授站在讲台上两根手指拎着那张皱皱巴巴的桑皮纸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是谁的作业?” 教室里的学生们小心翼翼的转着脑袋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彼此似乎觉得每个面孔都是那么的可疑。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后排靠窗坐着的几位男生。 辛胖子犹豫了几秒钟。 然后便在郑清努力的推搡下站起身臊眉耷眼的承认了那张纸的归属权。 “辛同学!”姚教授显然很惊讶语气也和缓了许多。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辛胖子是新生中为数不多课堂表现比较积极的男生。 “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教授顿了顿显然打算给胖子一次机会。 “我们宿舍有只灵猫它用我的作业纸去裹早点了。”辛胖子飞快的说着把心底压抑了许久的抱怨一股脑吐了出来:“那头猫不知道为什么赖在我们宿舍不肯走……还总跟我们抢吃的!墨尔波墨涅的叹息……如果不是因为我们身为第一大学的成员要时时刻刻以最高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我一定早把那头肥猫炖了!” 郑清一脸钦佩的看着胖子。 “哦这样啊。”老姚眯着眼脸上露出惯有的笑容:“既然有外因那就不扣你的学分了……重新誊写一份吧。” 胖子悄悄偏了偏脑袋委委屈屈的看了教授一眼。 “或者说你打算放弃面见苏议员的机会?”姚教授托着烟斗咬在嘴里含糊道:“还记得我开学第一节课说了什么吧。” 郑清挠了半天脑袋才根据旁边同学激动而愤怒的只言片语回想起怎么回事。 第一节课的时候老姚曾经许诺为大家引见苏施君那位传说中的巫师界第一大美女。当然他也有自己的条件——九月份所有人在他的课堂上都要有良好的表现而且课后作业也必须优质完成。 辛胖子不用别人提醒立刻就想到了那条君子协定。 “我愿意重新写一份更完美的作业!”他举起手眼睛瞪的溜圆声嘶力竭的喊道:“我愿意写一份六千字的作业绝不会在纸上出现一个错字!教授!” “教授我帮忙监督!”张季信也举起手红色的脸膛涨的发紫:“如果他补交的作业少一个字或者错一个字我跟着重新抄一遍!” 郑清一脸纠结的看着两位同伴完全无法理解他们的这种行为。 真幼稚啊年轻的公费生咂咂嘴摇摇头没有说话。 于是这场课堂间的小插曲就完美落幕了。 也许因为老姚几分钟之前那次不经意的提醒许多学生才忽然想起了第一节课上的那道约定。 这让后续的课程顺利了许多。 几乎所有人都在迫不及待的表达着他们认真听课的欲望试图通过专注的眼神、前倾的姿势、踊跃的回答来消弭教授前半节课积攒下的不满。 课堂上的气氛显得有些扭曲的狂热。 但老姚似乎非常满意这种气氛连带着讲课都显得啰嗦了许多: “就像之前萧同学提到的那样……制式的法书一般有三百页左右分为三十章最少也可以承载三道咒语。” “想要正确释放一道咒语首先要用正确的方式把这道咒语记录下来这样你在使用的时候才能正确的释放。” “因为大家掌握的语法各不相同、推衍公式的能力也有强弱差异在加上咒式理解偏差导致的架构不同所以即便是同一道咒语抄录在法书上也会出现长短不一的情况。” “如果你技巧熟练、理解与推衍能力又比较突出那么三百页左右的法书往往可以承载一百道以上的咒语。” “但也有一些巫师一本法书能记录三五道咒语就已经侥天下之大幸了。” “所以如何正确的记录咒语并释放如何正确使用你的法书这就是我们在大一的魔咒课上主要学习的内容。” “当然作为案例的魔咒我已经给你们精心挑选了五道。能够在这个学期将这五道咒语灵活记录在法书上并熟练运用的同学我将在学期末的评价中给他加分。” “基本就是这样。” 老姚喷出一串烟圈用抓着烟斗在讲桌边缘磕了磕。 烟灰还没有落地便被闻声赶来的小精灵们收拢进纱袋里拎出教室了。 “我再补充一点课外的知识……希望你们都注意一下。”教授放下烟斗重新拿起自己的法书在半空中抖了抖: “你们已经知道了法书都是有灵魂的。” “妖魔的、灵兽的、甚至还可能是某个外星种族的长者、地狱魔鬼的投影、或者某位神祇的神格碎片。” “我们人类——无论所谓白丁、巫师还是别的什么”似乎想起了什么老姚嘴角挑起一丝不屑的弧度:“与这个宇宙所真正青睐的种族相比天赋其实是非常差的。” “就比如妖魔。” “不提那些翻江倒海的妖王、或者高级的大妖;就算是最低级的野妖都能天然沟通宇宙中的神秘本源……通过它们的血脉、灵魂毫不费力的使出各种强大的诅咒魔法、生长出强横的身躯。” “看上去它们比我们更适合在这片星空下生存。” “但事实恰恰相反。” “现在这个世界是属于我们巫师的——只有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飞翔在蓝天中。而那些天赋异禀的妖魔却被迫躲进了阴沟里、隐藏在黑暗中。” “为什么?” “学习、传承、组织、秩序……也许你们能够罗列出无数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在我看来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足够残忍。” “我们能够残忍的对待大自然;残忍的把任何非人类的种族摆上试验台、拖进炼金工厂;残忍的互相屠戮、在血腥中前进。” “这个世界是美丽的优雅的有序的。” “但同时也是残酷的。” “妖魔们那些粗鄙的血腥与深重的邪恶只不过是在本能驱动下的混乱而已也许会赢得这个世界片刻的欢心却拥有无法拥有这座世界的力量……只有我们我们在理智下做出的各种残忍的选择才能够与大自然的残酷交相辉映。” “妖魔、鬼怪、灵兽、乃至地狱的投影、神祇的光辉…” “我们猎杀他们剥夺它们的精魂灌注到我们的法器中运用它们天然的能力拓展我们迟钝的灵觉从而更轻松地沟通本源释放自己的能力。” “而那些精魂则始终无法得到解脱日复一日释放自己的怨气却不知道这些怨气是这些法器能够反复使用的催化剂。” “这种魔具就是你们手中的法书。” “你们感到残忍吗?你们有不忍心吗?你们有那种泛滥宇宙的博爱情怀吗?” 老姚提高声调质问道。 课堂静悄悄的。所有人都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神情有些激动地教授。 郑清虽然觉得不忍心但想起飞机上那个恐怖的女妖脑门又有种遏制不住的跳痛感。 “很好!” 似乎很满意大家的表现老姚语气重新温和下来: “你们一定要记住自己的身份把自己有限的爱送给自己的同胞们。博爱在这个残忍的世界上是非常可笑的。” “记住!” “不要脑残去参加什么法书解放协会!”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贵人症 也许是因为前人的余荫太丰厚。 也许是巫师们的社会生态高度发达。 还有可能只是因为饱食终日、无所事事。 在巫师世界有这么一群人。 在他们看来以其他生命的痛苦为基础施展的魔法是可耻的、下作的这种以自身利益为出发点、极度自私的行为应该在整个社会加以杜绝善良的巫师们必须站出来反对这种不正确的、邪恶的行为。 妖魔是巫师的敌人吗? 是的但不能因为它们是敌人就把它们抽筋拔骨、炼魂取血;即使妖魔们把巫师的婴儿炖汤、用巫师的大脑酿酒巫师们也不能用相同的暴戾手段对付妖魔。 “毕竟我们是巫师我们是善良的、正确的巫师。” “你们听见有话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是我告诉你们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伸过去由他打;有人想告你要拿你的里衣连外衣也由他拿去……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迫你们的祷告……” 第一次听说这个群体的时候郑清脑子里只有一个形容词——有病。 的确对于受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教育的年轻人而言这种宣扬‘极端道德正确’的理论非常没有吸引力甚至会引起某种程度的反感。 毕竟道德的优越感看不到摸不着但如果有人抽了你一个大嘴巴子你不反抽回去显然会成为众人眼中的懦夫、还要承受自我否定的煎熬。 联盟中甚至有一个专门的词汇来形容这些‘极端道德正确’的巫师——贵人症。 意思是锦衣玉食、从未感受过绝望的人群才会泛滥的某种症状。 郑清没有这种症状。 他知道这个名词还是因为不久前他在朋友们之间提及小精灵身份问题被一些人嘲笑他得了‘贵人症’。 法书解放协会便是一个非常著名的由‘贵人症’巫师们组成的松散团体。 他们整天四处奔走呼号竭力宣传‘裸咒’希望其他巫师放弃使用法书这种极度不‘人道’的工具用手诀、结印等古老的手段取而代之。 虽然他们的人数的不多但因为占据着道德的制高点总会影响到许多三观不定的年轻巫师——第一大学就曾经有一些学生拒绝在魔咒课上使用法书即便这种行为会影响到他们的学分绩点。 老姚此刻用激烈的、批判的语气提到这个协会的名字显然表明了他的某种态度。 没等讲台下的学生细细思考他的用意教授便跳过刚刚聊的‘一点课外内容’把话题转向前几节课的残留问题上: “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施展不出‘元辰守护’了吗?” 教室里的学生们愣了愣齐刷刷的摇摇头。 “还不理解?!”老姚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怫然不悦道:“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呢?……施展魔法需要念动咒语、同时引动法书上的咒式……刚刚已经提示过了…你们没有办法施展出那道咒语是什么缘故?” 郑清逐字逐句对比《标准咒语》上的案例详解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然后他确认咒语解析的咒式、逻辑、结论都没有问题。 借着他又念叨了一遍咒语: “受禄于天保右命之!” 与教科书上那个小人儿的声音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但法书仍旧静悄悄的一丝光都不给他亮。 郑清一筹莫展只能重新抬起头迷茫的看向讲台上站着的教授。 “教授是因为法书的问题吗?”李萌举起手发愁的问道。 “这点一定要你们自己去发现。”老姚无奈的摇着头目光落在讲桌边的木箱子上咬着的烟斗翘了翘语气有些不满:“我原以为不需要开箱子了。” 同学们立刻瞪大了眼睛。 每个人都对这口箱子里装的东西非常好奇。 辛胖子觉得箱子里面塞了一头铜甲尸是这节课上练习魔咒的对手他向周围的人展示怀里那枚放光的五彩桃符信誓旦旦的说这是桃符遇到邪恶僵尸的表现。 张季信则相对谨慎一点因为他从没听大哥说过学校的教授会把僵尸带进课堂的先例。因为箱子很沉所以他猜测里面可能装了某种贵重的炼金机械。 但随着箱盖的掀开许多人发出了失望的叹息声。 没有四处乱飞的妖精、也没有凶残阴沉的僵尸、甚至不是大多数人猜测的魔法屋(一种内部空间巨大、可以充当临时巫师塔的空间装备)。 这只是一口普通的木头箱子里满满当当装的都是书。 准确说是各种法书。 “鉴于你们对法书的粗浅理解我认为大家需要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这种魔法工具上”姚教授从口袋里捏出一小簇金黄色的烟丝塞进烟斗中耐心的补充道:“接触不同的法书能够有效提高你们与法书沟通的能力。” “这对于契合法书与咒语之间的协调至关重要。” 将烟斗塞进嘴里重重吸了几口喷出几股浓重的青烟教授继续说道:“魔咒这门课并不依靠过人的天赋更多是耐心、细心、还有信心的结果。” “这些你们在以后的学习中会渐渐体会到……现在你们要进行一项新的练习。” “这是你们今天的课后作业。” “排队上台来领一本法书然后在上面抄录一道束缚咒……还有人没掌握束缚咒吗?”教授忽然抬起头非常严肃的问道。 同学们齐刷刷的摇着头。 “很好”教授满意的点着头:“然后找一位对手在他的法书上也抄录一道束缚咒。” 郑清用胳膊肘顶了顶旁边的萧大博士但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流转向教室右侧前方的吉普赛女巫。 他忧郁的叹口气。 “最后在翻开你自己的法书同样抄录一道束缚咒。”教授屈指敲了敲黑板三种颜色的彩色粉笔欢快的在上面跳着舞画出一张三色图表。 “你们每个人都需要使用这三种不同的法书施展同一道咒语。” “我希望你们认真感受其中细微的差异……用你们配置魔药、演算占卜的耐心与细心去感受其中的区别。” “然后按照黑板上的表格认真填写、分析你们感受到的不同。” “周三的哲学课前我希望收到你们的分析报告。” 走出教室之前老姚忽然回过头敲了敲教室门重新吸引了众生的注意力: “嗯我有一个建议……我建议男生找女生、女生找男生最好是男女搭配。因为一般来说大家对于异性法书的波动会更敏感一些做分析报告会更容易一些。” 男生们互相看着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 郑清则眼前一亮立刻抖擞起精神目光飞快的向教室前排看去。 真是天助我也他在心底呐喊着脑子里瞬息间流转过几十条与伊莲娜搭话的方式甚至还延伸到如何把那条裙子送出去的方案上。 “看样子我需要找另外一位练习对手了。”萧大博士幽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郑清眨眨眼脸上挤出一个虚伪的笑容。 还没等教室里酝酿着的那股跃跃欲试的气氛爆发开来姚教授再次推开门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 “抱歉”他眯着眼脸上挂着惯有的笑容:“差点忘了……下午有开学典礼在第一大厅举行……任何人不许迟到。” “知道了!” “唐顿你跟蒋玉跟我来一趟办公室”教授招呼道:“我把下午的安排跟你们说一下……”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被污蔑的报纸 正常情况下第一大学会在新生入校第一周的周末举行开学典礼。 大部分时候学校还会邀请校外一些非著名表演团体加入进迎新晚会为典礼增添几分热闹的气氛。 但2008届的新生们显然享受了一次非正规待遇。 他们的开学典礼延迟了将近一个月——直到九月的最后一天这一届的新生们才算真正成为第一大学的成员。 学校并没有为这次异常延迟做出任何解释。 但这并不影响校园里漫天飞舞的各种流言与揣测。 有人说女妖尼基塔是罪魁祸首因为她闯入学校专机、并且谋杀了一位空乘的行为震动了整个巫师世界导致第一大学近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巫师联盟甚至为此派出了专门的调查小组进驻了校园以至于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学校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检查学校守护大阵、排查各种安全隐患上面了开学典礼自然被客气的挪迟了一些日子。 也有人说今年的沉默返潮来的比以往更早了一些导致学校原先准备的应对预案出了纰漏甚至学校里都溜进了许多从沉默森林逃窜出的小东西校工委为此忙的焦头烂额大部分的人力都布防在了寂静河沿岸自然没有更多精力举办开学典礼了。 还有人说推迟开学典礼是因为学校的最高领导包括校长与副校长们最近恰好都不在学校而其他教授们也没有能力开启第一大厅的‘灵魂洗礼’——按照高年级学长们的解释只有经过洗礼的新生才算第一大学真正的学生——这是流传最广、可信度最高的一种说法。 心灵如何接受洗礼郑清并不理解。 他也没心思去琢磨那些完全没影儿的猜测。 年轻的公费生现在满腹心思都在想着怎么把那件愁人的礼物送给伊莲娜以至于他在翻看校报的时候都在时不时的走神。 “你在看什么?”辛胖子一手搭在郑清肩头把脑袋挤了过来。 一阵沛然大力顺着那条胳膊压在了郑清的脊柱上他甚至听到了自己骨头发出了咯吱咯吱的不详声响。 同时一股浓郁的汗渍味道笼罩了郑清的呼吸范围。 “爬一边去……”郑清用力挣脱胖子的爪子踉跄着闪到一侧脸上仍旧残留些许惊恐:“你知道自己多重吗?会压死人啊混蛋!” “有吗?”辛胖子愣了愣一脸歉然:“不好意思……没想到你这么脆弱……” 他用一种怜悯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公费生。 郑清感到自己的脑门在一跳一跳的痛。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嘛?”李萌在不远处叫道:“教授说过一会儿那些小祖宗也要参加开学典礼让我们看好它们。” “小祖宗?”郑清一脸茫然。 “就是你的宠物”蒋玉一把将小女巫拨到身后的队伍中脸上挂着疲惫的笑容:“你们两个不要站在队伍外面……新生要提前排好队形。” “宠物还有一分钟就会过来……让它们自己找人队伍不要乱!”唐顿右手抓着一块金色的怀表在半空中用力挥着脸上挂着焦躁不安的表情:“人都到齐了吗?还有谁没来看一下你们左右!” 郑清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叹口气抓着报纸悄无声息的挤进队伍里。 距离开学典礼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 除了新生以外宽敞的第一大厅里还有许多布置会场的灰袍校工。 他们翻动着手中的法书逐一点亮礼堂上空那些斗大的光团让原本黯淡的大厅渐渐变得明亮、仿佛白昼一般。 大厅中央的铁灰色地板上那些纵横交错的银白色线条不知何时也泛起了微微亮光缀连其间的镂空字符中更是隐约吞吐五色毫光。 环绕大厅的数百根深色巨柱上那些造型浮夸、神态凶狠的巨兽悄悄睁开了眼睛偶尔伸腰抖腿绕着上下盘旋不止带出阵阵云雾。 新生们按照学院、班级的划分散落的聚集在巨柱后的走廊间。 郑清挤到萧笑与张季信身边后终于停了下来。 “这是九月的校报吗?”旁边一个清脆的声音吆喝着拽了拽郑清手中的那沓报纸:“给我看看!” 郑清没有回头都知道这个声音是谁的。 “大小姐我有正事的……”郑清哀叹一声手中的报纸抓的愈发紧了:“等我看完再给你。” 李萌没有拽动愤愤的踹了郑清一脚。 “看报纸也是正事?”辛胖子不顾其他人的抱怨锲而不舍的跟在郑清身后挤了过来继续追问刚才的问题:“我刚才就在问你到底在看什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啊大哥。”郑清欲哭无泪的看着胖子对于他今天异常的表现非常不解:“难道你也要看报纸?” “不是我看”辛胖子连连摆手:“你的报纸是咱们宿舍里那份吧…” 郑清挑了挑眉疑惑的点点头。 “那就对了!”辛胖子拽过报纸的一角翻了翻把第五版的中缝打开凑到郑清面前:“有人已经宣示主权了……你不能把报纸随随便便就这么拿走我要给它送回去。” 一串油乎乎的爪印儿映入郑清的眼帘。 “它是人吗?”年轻的公费生无力吐槽:“而且它要报纸干嘛?!你什么时候变成那头肥猫的狗腿子了!” “不能排除它是人的可能性。”萧笑忽然在旁边插嘴道:“其实我非常怀疑那只橘猫是某位变形失败受困于蒙代尔法则的巫师。” “自从你们中的某位向它告黑状以后我必须做点什么来制止它在我床铺上撒尿。”辛胖子黑着脸扯了扯那张报纸:“我只不过在老姚的课堂上说了实话……你们呢?简直是人奸!” 郑清心虚的撇过眼神。 但他依旧不撒手。 “我马上就看完了”他坚持道:“等我看完立刻给你。” “你到底在看什么?”这一次萧笑也好奇了:“我记得你午休起来以后就抓着这份报纸看个没完没了……上面有关于伊莲娜的什么消息吗?” 周围立刻投过了数道隐晦的视线。 郑清脸色一黑连忙大声解释道:“我只是看一看校学生会的录取名单……我之前不是参加过学生会的复试了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话几乎变成了耳语。 但几位伙伴都露出恍然的表情。 “找到了吗?”辛胖子奇怪的翻扯着报纸:“我记得名单在第三版副页上名字并不多呀……你怎么看了这么长时间!” 郑清板着脸拽过报纸把脑袋藏着厚厚的纸页后面。 “一定是没看到自己的名字。”萧笑扶了扶眼镜肯定的推断道。 其他几人纷纷露出恍然的神色。 “如果有他的名字他早就叫唤起来了。”辛胖子脸上露出促狭的表情:“似不似啊大公费生?” “肯定有哪里搞错了”郑清小声咕哝着终于放弃继续寻找把报纸胡乱塞进辛胖子怀里脸上露出悻悻然的神色:“肯定有黑幕……不可能没有我的名字……我明天就去学生会办公室询问。” “说不定是校报少录了你的名字。”张季信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污蔑!纯属污蔑!!”辛胖子手中的那份报纸忽然扬起一角露出报纸的头版在报名旁边一个漆黑的小人正挥舞着胳膊尖叫道:“我亲自复查的模板绝对没有错……你们不要造谣!!” 郑清恶狠狠的揪出胖子怀里的报纸用力把它卷成一个卷儿。 小黑人的声音被层层叠叠的纸张所掩埋。 终不可闻。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校徽上的三棱体 郑清觉得学校允许宠物们参加开学典礼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简直是一场灾难。 当波塞冬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窜到年轻公费生的怀里时他还有过一刹那的惊喜——毕竟是在学校他与小狐狸成天聚少离多除却早上晨练之外他们很少有一起玩闹的机会。 紧随其后的其他动物就没有波塞冬那种敏捷的身手了。 一头粉红色的肥猪哼哼唧唧着晃着浑圆的屁股把一个挡道的男生撞的连翻几个跟头;两只巨大的猫科动物互相勾着尾巴踱着优雅的方步昂首挺胸穿过走廊浑然不知它们已经吓哭了好几位小盆友;还有一群泰迪犬浪迹人群之中毫不顾忌头顶明晃晃的亮光抱住女巫们的小腿就是一阵狂拱引得人群中一片尖叫与哄笑声。 更不要提在墙壁上快速爬过的巨大狼蛛、从新生们脚边轻轻滑过的各种长虫、以及身上长满丑陋毒腺的癞蛤蟆这些奇形怪状的宠物令人毛骨悚然以至于它们的主人都受到了诸多诘难。 最糟糕的是半空中扑棱翅膀的乌鸦、轻隼等诸多鸟雀也许为了减轻重量、也许只是单纯中午吃的过于丰盛它们短小的直肠无法容纳过多的‘飞翔’——这导致人群中不时传来几声惊呼与怒骂。 “小心!”张季信一把拽住郑清的袍子将他向后拖了一步。 郑清还在愣神一泡热腾腾的鸟粪便擦着他的鼻尖砸在了地上。 “卧槽……”千言万语汇成一个词年轻的公费生脸上的肌肉抖动着好悬没抽出法书把那只刚刚落在地上正扭着屁股挤来挤去的绿头鸭吊起来臭揍一顿。 “各位新生!” “各位新生请注意!” “喂喂……” “吱……” 耳畔传来尖锐嘈杂的声音郑清捂着耳朵循声望去第一大厅四周的那些大柱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倒吊着长出许多粗大的藤蔓。 它们的根茎扎根头顶漆黑的虚空枝条向四周张开宽大的叶面上露出密密麻麻仿佛蛛网一样的红色纹路。 藤条的顶端一朵朵五颜六色的喇叭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蕾、含苞、怒放。 奇奇怪怪的声音正交织在一起从那些抖动的花瓣间喷涌而出: “各…位…新…生请…注…意……” “各位新…生请注…意…” “各位新生……请注意!” 随着那些喇叭花绽放的越来越彻底断断续续的杂音便渐渐消失了喇叭中传出的语句越来越通顺声音也越来越洪亮、清晰: “距离开学典礼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请新生们以学院为单位迅速组织好各自的队伍。” “校工委刚刚补充了新的通知禁止宠物在第一大厅随意排泄、典礼期间禁止投喂宠物、新生请看管好各自的宠物、严禁出现宠物伤人事件。” “未穿着院袍的新生请尽快离场更衣典礼开启时若仍有着便装的同学将会校纪纠察队扣去本月监察学分。” “典礼举行期间禁止打闹、喧哗等行为。” “典礼举行期间严禁四处走动……” “禁止出现迟到、早退等情况……” “……” 喇叭花鼓动着花瓣絮絮叨叨的重复着各种禁止事项。 新生们开始还安安静静的听它们唠叨但很快大家就发现这些喇叭花除了声音大一点之外没有其他任何能力。 而校工委的拿下灰袍巫师们更是只低头安静的处理他们手头的事务对于四周的情况视而不见。 于是人群中交头接耳的现象逐渐蔓延。 谈话声也重新大了起来。 “东扣一点西扣一点就那么点分数全被扣没了。”李萌板着指头嘀嘀咕咕的念叨着满脸惆怅:“小白要拉屎我难道还能把它给堵回去?” “李萌!”蒋玉柳眉倒竖满脸煞气的瞪了她一眼。 小女巫吐了吐舌头一转身躲到了郑清身后。 鸽子小白被主人的动作惊的飞起却很快看到熟人翅膀一收也落到了郑清的肩头。 波塞冬趴在郑清的另一个肩头闻声抖了抖耳朵甩了甩尾巴然后迅速闭上眼睛决定假装没有看见入侵者。 “这个问题那个问题每天抬头一看满眼全是问题。”郑清歪着脑袋蹭了蹭小白光滑的羽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小小年纪跟老头子似的叹什么气!”李萌老气横秋的拍了他一巴掌毫不客气的说道:“跟姐说姐帮你解决问题!” 郑清面无表情的瞟了她一眼。 李萌眨眨眼怯生生的鼓了鼓嘴。 “你们知道第一大学争议最大的一个问题是什么吗?”萧笑忽然从他的笔记本上抬起头非常感兴趣的问道。 “要不要穿统一颜色的校服?”郑清看着广场上五颜六色的袍子闷闷的回答道:“或者说要不要取消学分制?” 他还没有从校报名单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再加上吉普赛女巫最近忽然冷淡的态度更令他心烦意乱。 所以面对萧大博士的问题他的态度显得敷衍了许多。 萧笑皱了皱眉显然对这种消极的回答不太满意。 “我知道!我知道!”李萌积极的举起手:“我听表姐说过好像跟校徽有关。嗯是什么来着?” 小丫头皱着眉摇头晃脑的想着。 “三棱体的背面是谁。”张季信凑了过来。 “对对对!就是这个!”小丫头连连点头然后转身踹了张季信一脚:“我刚要说出来你就随便插话真差劲!” 张季信苦笑着躲开她。 “三棱体的背面是谁?”郑清提起一点兴趣疑惑的重复着迷惑不已:“这是个什么矛盾!” 校徽是一个正三棱体他清楚。 不论是那份录取通知书还是不远处那座宏伟的石门顶中央亦或是校园中无处不在的烙印都清晰的标示着校徽的模样。 但这个问题的意思他却没听懂。 “校徽的三棱体只体现了三个面还有一个面我们看不见。”李萌在旁边解释着:“但是我们学校一共有四所学院这就很麻烦了。看不见的那面到底指代哪所学校这就是第一大学争议最大的一件事。” “据说每年的辩论赛上这个问题都是必辩之题。”张季信忍不住又说了一句然后在李萌转身踹他的时候灵活的闪开了。 李萌气势汹汹招呼着自家的鸽子还有旁边跃跃欲试的小狐狸波塞冬一起扑上去。 郑清哑然失笑。 不仅仅因为面前的嬉笑打闹更因为这个所谓的最大争议。 简直无理取闹嘛。 “看不见并不代表不重视相反每个学院都在争抢那份看不见的荣耀。”萧笑补充道:“许多独立观察家包括巫师联盟的评论家都认为校徽中看不见的那一面代表着第一大学隐藏的真实或者说代表那枚三棱体的基石。” “这也太无聊了吧。”郑清觉得这个矛盾有点小题大做:“学校可以在校徽上施加一个旋转魔法这样每一面都有被看到的机会呀!”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学校拒绝这么做。”萧笑扶了扶眼镜:“一个可以解决大矛盾的小魔法学校却视而不见。这几乎是在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校徽上的三棱体只体现三个面是有其寓意的。” 郑清顿时眯起了眼睛。 环顾四周四色的院袍泾渭分明的环绕在第一大厅四周的长廊间没有一丝重叠。 就连庆典上的气氛也不能让这种分歧显得更融洽一些。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灵魂洗礼 魔法师们的庆典并没有比白丁世界的庆典更精彩。 只不过他们总能折腾出许多新鲜玩意儿——比如穿着草裙跳舞的都灵妖精、飘在半空引吭高歌的塞壬女妖;还有漫天飞舞的雪花、落在地上叮咚作响与纷纷扬扬的花瓣雨一起合奏出一曲优美的乐章。 但在郑清眼里这些并没有什么意思。 妖精们滑稽的舞蹈不能掩盖它们粗暴无礼的举止塞壬身上浓烈的香气也掩盖不住那若隐若现的海腥即便是头顶飘摇的魔法雪花倘若你用手接住一样会被手心的热气熏成一滩冷水顺着指缝消失的干干净净。 还有那些古板的规矩、老套的说辞、冗杂的规则。 都是磨掉年轻巫师锐气的不二秘方。 比起这些郑清更感兴趣的是第一大学的几位校长。 入学快一个月了他与几位校长竟然缘铿一面便是经常出现报纸头条的几位学院院长他也闻声而未识人。 而这些大佬据说都会在开学典礼上露个面。 距离庆典开始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四所学院的高年级学生几座研究院的研究员各位助教、讲师、教授以及那些走起来都颤颤巍巍的老校工们开始次序入场。 按照老规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教授们站在礼堂侧面最高层向外突出的露台间他们披着黑色的长袍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轻言谈笑神态轻松。 助教与讲师们的位置稍微低半层与研究员们在一起站在露台下的半封闭环廊中。 学生们则按照年级高低从上往下排开。 大四的老生站在四层的走廊间大三的老生站在三层走廊间以此类推08届的新生们只能老老实实站在第一层的环形长廊中。 与教工们相比学生们就显得拘束了许多。 无论是高年级的学生还是刚入校的新生都谨言慎行唯恐不慎被纠察队的人抓住扣了学分。 纠察队的人由学生会的干事与部分校工组成他们安静的巡守在每层走廊之间怀里抱着硬邦邦的记事板随时准备把捣乱的小崽子们揪出去收拾一顿。 “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郑清忽然抬起头疑惑的四处张望着推了推旁边的同伴。 躲在他怀里的小狐狸也转着耳朵眼睛瞪得溜圆蓬松的大尾巴停止了摆动。 “声音?”辛胖子抓了抓自己毛茸茸的脑袋用力挤了挤眼睛表情非常困惑:“除了鸟鸣狗吠之外……我没听到什么别的声音……还有那头小猪的哼哼声。” 其他几个人也露出了迷惑的眼神。 “好像的确有点奇怪的声音…”李萌皱着眉努力竖起耳朵小脸憋的通红:“听上去有点耳熟……” “你听到的是什么声音?”萧笑若有所觉飞快的翻开了他的笔记本急切的追问道。 郑清歪着脑袋发现这种事情还真的是很难描述。 就像潮起潮落、落雨纷纷你可以找出许多拟声词、形容句来描述这些场景但语言终归太贫乏与苍白没有办法精确的描述其中的内涵。 “真应该多学点魔文”郑清嘟囔着脸上的五官皱成了一团:“我发现魔文在描述与形容方面更精确也更容易一点……模糊的来说有点像早晨起来群鸟鸣叫;也有点像梅雨时节雨丝砸在树叶上的声响。” “你比的完全不是一个声音……这怎么会一样呢?”辛胖子一脸怀疑。 “就像太阳升起与落下时的声音还有星星哭泣的声音。”李萌板着手指嘴里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比喻。 “太阳升起还有声音?”张季信终于忍不住吐槽道:“还有星星哭泣你确定不是自己在被窝里被幽灵吓哭了?” 李萌黑着脸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飞起一脚踹在了张季信的腿上。 郑清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发现小女巫现在越来越喜欢踹人了不知道跟谁学的。 想到这他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蒋玉。 蒋大班长正抱着胳膊眉头微微蹙起手指轻轻打着拍子表情十分专注让人一眼望去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噤声。”萧笑竖起毛笔制止了几位同伴之间的争执也唤回了走神的公费生。 郑清回过头惊讶的发现大厅上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出缕缕淡白色的雾气。 原本在大厅中央跳舞唱歌的塞壬、妖精们此刻已经无影无踪。 连盘旋在半空中的豆大光团也次第熄灭。 唯有头顶的漆黑。 仿佛深邃的宇宙一样宁静、隽永。 一点豆大的火焰在这片漆黑中闪烁起来。 郑清瞪大了眼睛。 咚。 咚。 咚。 鼓声似乎从他的心底响起来了豆大的火苗伴随着鼓点一颤一抖。 只是轻轻几下便完全攫取了郑清的注意力。 短促而激烈的一段乐章清晰标明开始的断点。 那些稀薄的雾气伴着明快的鼓点激昂的节奏飞快的盘绕振动扩散幻化出一个又一个神秘诡异的图案。 盯着那些图案听着耳畔开始的缓缓流淌起来的音乐郑清的眼前忽然浮现一幅幅画面。 枯寂的宇宙黑漆漆没有一丝生机。 一颗蓝色的渺小的行星犹如星辰大海之中的一粒枯沙安静的盘旋在自己的轨道上。 一圈一年一年又一年。 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恍若一道闪电破开重重迷雾生命从这无限死寂之中迸发出一丝火星。 耳畔的音乐刹那间中断似乎因为震惊而失音! 然后犹疑的小心翼翼的笛声探了一丝头; 断断续续小号、长笛、低音提琴、大鼓吐出了自己探索的声音。 视野无限扩大郑清的感知似乎一瞬间冲进最微小的细胞之中。 耳畔叮叮咚咚的钢琴伴着重重和弦还有悠长的号角充分展现了时间飞逝的感觉。 细胞飞快的分裂单细胞多细胞植物动物海里游爬到地上只存在于想象中的生物进化史犹如一部快进的无声电影在郑清面前飞快的展现出来。 音乐越来越激烈越来越丰富郑清眼前的景色也随之越来越丰富。一股生命的感动从他的心底慢慢升腾起来一种无法形容的满足感充斥他的心田。 视线忽然拉远随之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感粉碎刚才的安逸与和平。 巨大的陨石带着燃烧的火焰擦着郑清的鼻尖重重砸在那颗刚刚孕育了生命的蓝色星球上。升腾而起的烟雾剧烈震动起来的板块疯狂逃窜的生灵。 音乐又一次中断郑清明确感受到了这暴风雨前的宁静。 随之短促而激烈的弦音刚劲而果断地敲击一重强过一重一浪高过一浪气势狂暴无可阻挡! 郑清知道这是生命在宣泄自己的愤怒。 直到蓝色的星球慢慢恢复平静音乐才随之渐渐低沉下来。 此刻的音乐却不在像之前那样丰富但庞杂而是明确展现了两三个主题 低音提琴、大提琴无可奈何余音盘旋不止;小提琴、小号跃跃欲试不断冲击;钢琴、大鼓、夹杂其他郑清听不出来乐器交织在一起音域不断扩大转调越来越变化莫测节奏越来越复杂多变。 地上奔跑的动物海里雀跃的游鱼天空翱翔的鸟儿树梢间沙沙爬动的昆虫草甸里嗡嗡作响的蚊蝇无数生物挣扎的面孔一瞬间浮现在眼前。 然后戛然而止。 眼前的一切倏然消失重新回归那个恢弘的大礼堂。 郑清用力眨眨眼睛让脑子慢慢适应突然舒缓下来的节奏。然后茫然的看向半空怎么突然没了?人类呢?后面的生物呢?那三个主题代表了什么? 礼堂里寂静无声似乎刚才那激烈的音乐都是他的幻觉。 片刻之后嗡嗡声轰然响起从第一层迅速蔓延到顶层。 遗憾与意犹未尽的喧嚣充斥其中。 “终于感受到了”萧笑重新戴上眼镜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狂热:“生命之音!灵魂的洗礼!第一大学新生的盛宴!” “传说中的通过音乐与画面的冲击来净化你的心灵让你充分感受这个世界的伟大与不凡让你直接面对那神秘莫测的世界本源。” “无与伦比……”郑清着迷的回想着刚才的音乐回味着赞叹着。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校长无名 乳白色的雾气在半空中翻滚着、扭动着随着大厅四周嘈杂的声浪积聚而起汇成数只栩栩如生的异兽。 有盘龙、卧虎、麒麟、飞凤等等它们漂浮在半空中足下生烟鳞羽放光神态兼备顾盼生威。 异兽之上又不知何时落下几座古朴的灰白色石台。 石台虚浮于半空上接日月苍穹下理龙凤麒麟锚定整座大厅给人一种稳稳当当的感觉。 几道陌生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石台上在缭绕的云雾中若隐若现。 因为他们的出现没有引起丝毫波动所以直到高台上的教授与高年级学生们端正态度开始行注目礼时位于一层走廊中的大一新生们才霍然惊觉渐渐安静下来。 郑清定睛望去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 石台上的身影虽然有些模糊却不知为何能够轻而易举的攫取他的注意力让他无法挪开视线。 “这是气场引力效应”萧笑细如蚊呐的声音忽然在郑清耳边响起:“高等级的巫师时时刻刻都在散发某种特殊的气场在魔力与精神的共同作用下低等级的巫师会不由自主的关注这个气场……等级差别越大这种引力效应就越强。” 郑清咬着牙试着努力移开视线。 但那几道身影仿佛黑洞一般他越挣扎目光就越是不由自主的落在他们身上。 “放轻松不要抗拒他们的气场可以试着闭上眼睛。”萧笑继续说道:“那是第一大学的几位校长我们与他们之间的等级差异太大……所以不要试图用你的精神抗拒他们的存在那是非常不魔法的行为。” 郑清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上眼睛。 果然他的浑身上下立刻轻松了许多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 他立刻偏过头不敢继续直视那几个身影。 “他们……那几位校长…都是什么级别的?”他放缓自己的呼吸低声问道。 “超越大巫师的级别有人称之为‘巫使’。”萧笑的声音里充满了向往:“有关那个境界的论述与著作非常稀少即便书山馆中也没有几本……不要想着去借阅那几本书被收藏在书架迷廊的最深处只有拿着教授的批条才能在专门的读书室阅读。如果你不想被章先生拎着耳朵扔出来最好不要打它们的注意。” 郑清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发出一声惋惜至极的叹息。 “什么时候我们也能…”他轻声嘀咕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用力扭过头重新看向那几个身影:“哪一位是校长?” 他的声音有些急切以至于说话稍稍有点语无伦次:“好几个身影上面的哪一位是校长?正的校长?” “自然中间那位笨!”这一次萧笑没有说话反而是站在旁边的李萌甩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除了校长大人这座大厅里谁还有资格站在最高的地方、最中央的地方?” “也许是司仪…”张季信压低声音在后面抬杠。 李萌头都没有回小腿一勾又是一脚踹在了红脸男生的袍子上。 郑清眯着眼努力调整焦距试图看清最高处的那个身影。 然而徒劳无功。 虽然他能看到那是一个高大的身影但在缭绕的云雾与莫名的影响下仍旧看不清那副神秘的面孔。 “离得太远”他忍不住嘟囔着:“看都看不清……一点也不亲民。” “这是为了我们好”张季信难得卖弄了一次:“我听我哥说几位校长因为境界太高深了时时刻刻都处于被世界排斥的情况下……注册级别以下的巫师在他们身边会被动接受强大的精神压迫一个不慎就容易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 “此外我们与他们之间的空间都是扭曲的。”萧笑在旁边补充道:“就如水中望月一般你看他们在不远处但也许我们与他们之间的距离无比遥远……就算是面对面我们也许都隔了千万里远。” “更主要的是——他又不是巫盟的执政官不需要我们投票决定他的位置摆出那副亲民的态度给谁看?!”辛胖子终于忍不住回头吐槽了一句:“还有你们在这里嘀嘀咕咕不怕被扣分吗?” “我学分多不怕!”郑清低声怼了一句。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巧了!”张季信则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胖子:“难道你真的要洗心革面做个乖学生?” 胖子脸上迅速泛起一层蓝气。 “安静点!”蒋大班长终于回过神瞪了几位男生一眼威胁的举起手中的记事板。 男生们立刻闭上了嘴吧。 但仅仅过了几分钟郑清便又一次忍不住推了推萧大博士。 “校长叫什么名字?”他小声问道:“我记得《走进第一大学》上面好像没有介绍这方面的信息……另外两位副校长的介绍倒是很全面。” “无名。”萧笑嘴唇微微扭动着隐晦的瞟了一眼蒋玉。 郑清注意到女班长正疑惑的转头四处张望似乎想看看谁在说话但刘菲菲立刻凑到她旁边似乎在小声询问什么问题。 “哪个无哪个名?”年轻的公费生抓紧时间追问道:“口天吴?鸣叫的鸣?还是姓名的名?或者是明天的明?” “一无所有的无名字的名!”萧笑无奈的叹口气把他的笔记本摊开塞到郑清鼻子底下:“我们的校长大人没有名字……所以巫盟的人渐渐把他叫做‘无名校长’了。” 郑清目光落在笔记本那硕大的‘无名’两字上惊诧不已。 第一大学的校长竟然没有名字! 真是件滑稽的事情。 “如果说他在隐藏自己的真名免得被人诅咒也许我能更理解一些。”郑清皱着眉连连摇头:“但是没有名字……没有名字实在是太…太说不过去了。” 他的目光顺着笔记本上的注释向后滑去: “……出生年月不详…年岁不可考…境界未知…现担任第一大学校长同时兼任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荣誉主席银河猎户臂审判院院长……” 还没等他看完一只粗壮的大手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萧笑脸色一变飞快的抽回了他的笔记本。 郑清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可惜耳边就传来唐顿的警告声: “你们几个不想被扣分就不要说话了……安静点校长们要下来了!” 郑清猛的抬起头。 半空中那些云雾化作的异兽正随着校长们的身影一点点扭曲、变形。 化作一道华美的云梯。 从虚空石台落到了第一大厅的地面上。 无名校长摄步前行长袍猎猎衣袂飘摇带着其他几位副校长踩着云梯一步步来到新生们面前。 氤氲匝地。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两位副校长 庄周有云: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无名者天地之始也。 又有素问云:圣人者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适嗜欲于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行不欲离于世被服章举不欲观于俗外不劳形于事内无思想之患以恬愉为务以自得为功形体不敝精神不散。 意思是圣人会顺天应人举止喜好与俗人无异不嗔不怒不急不躁安逸愉悦悠然自得。 郑清看着十多米之外的那个高大身影脑子里飞快的流转过这些念头。 也许校长不是没有名字。 “名无名实非无名。”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低声念叨了一句。 旁边的萧笑眼睛一亮扶了扶眼镜抽出毛笔把这句话攒到了他的笔记本上。 从正面对比走下云梯的校长们并不比其他教授高大许多。 但对长廊后的新生们而言这些身影仍旧显得那么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无名校长站在最前方。 每个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也许校长刻意控制了自己的气场郑清终于能够看得清楚一些了——然后他忍不住有些失望。 校长大人相貌称不上俊美仪态也谈不上威武。 虽然身材高大但他似乎有些发福了黑色的长袍披在身上显得稍稍有些紧绷。只不过长久以来养出的气势很好的掩盖了这点使得新生们在他面前会下意识忽略这些缺憾。 他的脸膛微黑额头很宽、很高长长的头发打理的整齐干净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堆在脑袋后面。 他的眼睛很亮嘴唇发紫衬着那微黑的脸庞给人一种雍容自若的感觉。 郑清觉得不论是这幅魁梧的身材还是略显霸气的形象都与他心底那个睿智慈祥的老头有着很大的差距。 不论是书山馆的藏书还是校外的邮报提及第一大学的校长时总是一副和光同尘、言笑晏晏的模样——因为他的影像无法被普通魔法拓印所以郑清一直以为自己的校长会是一个笑眯眯的和气小老头。 但现实终究是现实。 郑清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第一大学最权威的人物。 无名身为第一大学的校长已经很久了。 久到从建校伊始除了他第一大学再也没有第二位校长——当然按照不同的计算口径几个学院对于建校时间的说法并不一致但按照所有学院都认可的时间来计算无名担任校长也超过六十年了。 六十年一个甲子。 在白丁世界这段时间足够让一个人从黄发垂髫变成耄耋老人。 但无名校长一直都是这副模样从来没有变过。 入校前的一段时间郑清曾对第一大学的种种非常感兴趣包括第一大学的校长他也翻阅过许多资料。 越看越纠结。 且不论所有资料中这位校长都没有名字——所有资料在论述时都会直接用‘校长’指代他——单单他在担任第一大学校长之前的历史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在担任校长之前就已经活了很久了。 至于多久郑清一直都没弄明白。 不过当他在某本野史的犄角旮旯中看到无名校长在两千年前曾经收下三千弟子的逸闻之后他就放弃了继续探索的欲望。 壕无人性。 与他的资历相比无名校长具体的修为法力就是另外一个谜了。 史书中关于校长的可靠记载多是一些风花雪月、舞文弄墨、调教弟子的事情。从来没有类似秦皇一怒镇杀上古大妖、奥古斯都沐血连屠巨龙之类的故事。 以至于许多野史中都流传无名校长除了活的久一点并没有什么强大的神通法力。 只不过从来没有巫师能够验证这些传言。 因为在他们面对无名校长之前还需要越过第一大学的诸位资深巫师。 比如现在的两位副校长石慧女士与若愚大师。 建校以来关于第一大学几乎所有众所周知的冲突都是副校长们出手解决的。 若愚副校长主管校工委。 虽然被称为大师但他并不是一个光着脑袋、披着袈裟的出家人。相反这位大师是一位矮个子、干瘦的小老头。 没有学生知道他为什么被称为大师许多高年级学生都恶意的猜测也许因为这个小老头是整人大师——他从来都不讨学生们的喜欢。 平日里他总是穿着厚重的、几乎拖到脚底的黑色长袍大半个脑袋都隐藏在毛茸茸的衣领后面只露出一双狭小的、宛若蟑螂一样的小眼睛。 宽大厚重的皮鞋在他脚下显得格外轻巧。他拄着一根银制狼头的金属拐杖仿佛幽灵一样出没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还经常静悄悄的站在教室后面默默的盯着那些违法校规与课堂纪律的学生然后让校工委在月末送去一张鲜红的处罚通知书。 与他相比石慧女士就显得更受欢迎一些。 她是第一大学的教务长也负责主持教授联席会议。 与校工委不同教授联席会议的成员都是在职的教授、讲师、还有助教。他们是学校最强大的法师是学校最稳当的支柱。他们的地位很超然除了教学、做研究与实验外教授联席会议很少会干涉学校日常的事务。 所以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石慧女士就是一位闻其名而未受其害、其行高远、其人可敬的强大巫师。 年轻公费生的目光并没有在石慧副校长身上停留多久。 但仅仅是短暂的打量他就能够知道她是一个干练的女人。 所有人都会得到这么一个结论。 无论是她干脆的短直发式、还是她干净整洁的衣着打扮甚至她那细薄的抿成一条细线的嘴唇都显得那么简单、直接仿佛一条线按照明确的纹理盘整、集束而成。 她的口碑也很好一直以公平公正与雷厉果断被诸位年轻助教们称赞。 如果说若愚大师像一只蟑螂一样学生们不知其所在但看到又会恶心、恐惧而且怎么也消灭不干净。 那么石慧女士就像一柄短刃简单、直接锋利、无双清晰、明白。 与无名校长不同第一大学的副校长已经换过数茬。 卸任的副校长们往往会顶着一个荣誉头衔继续在教授联席会议上发光发热。参加参加学校的庆典、写一写工作建议、指导一下年轻巫师们的实验工作、然后在冗长的会议上打盹儿。 比如类似今天的开学典礼。 在三位校长身后站着的便是一些早已退休的副校长以及学院院长们。 这些稀疏的身影与其他的教授们安静的站在无名校长身后将那个原本就很高大的身影衬托的更加雄伟。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校长的演讲 “新的学期意味着新的起点新的开始。” “新的学员代表着新的思想新的希望。” “我们这些老人终将远去。” “就像历史曾经说过的那样……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你们就像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生当如夏花般绚烂亦当如烟花般灿烂。” “在这里没有人会沉寂。” “总有一片属于你的天空静待绽放。” 第一大厅里的气氛有些肃穆。 天花板下那些斗大的光团已经重新亮起正顺着复杂的路线回环游走洒下一片光辉洒出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四所学院的新生们已经走出长廊汇聚在无名校长身前。 四种不同颜色的长袍泾渭分明排着长长的、整齐的队伍沉默的站在高台下安静的聆听那个有些苍老、但充满智慧的声音: “第一大学能够得到你们的青睐是学校的幸运;你们最终选择了这所大学也是你们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 “有机会感受思维在碰撞与摩擦中的进步有机会享受智慧经过时间沉淀后的历久弥香有机会见证一位又一位巨人的崛起一颗又一颗巨星的绽放!” “这是我们第一大学每一位教职工的荣幸与愿望。” “正如你们看到的。” “第一大学代表了巫师界的进步与包容。” “就像学校那个正三棱体的标志所展示的那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正面。” “每所学院都是独一无二的但他们之间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你们都将是第一大学的成员。” “所以我希望每一位走进校园的新生都能用包容的、积极的心态来面对兄弟学院的同窗们。” 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目光从阿尔法学院洁白色的法师袍上流过悄悄撇撇嘴。 自从老姚确认他中了魇咒之后他原本从奥古斯都那里获取到的些许包容与好感已经荡然无存。 只剩下与瑟普拉诺之间的冰冷交易。 古人说的好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唯有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愿意包容但不代表同意放纵。 显然与郑清抱着相似想法的新生并不在少数。学生的队伍中虽然没有骚动但某种奇妙的气氛已经悄然弥散开来。 大家用目光与表情互相交流着沉默的回答着校长的期盼。 无名校长悄然叹了一口气。 “你们被划入四所不同的学院并不是因为你们有什么不同。” “如果这样理解我可以非常负责任的断言每一位巫师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与众不同的。” “恰恰相反。” “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巫师世界一份子巫师与巫师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不过是因为学校用不同的方式录取所以你们才走进了不同的学院。” 郑清的皱着眉觉得校长的这番话非常矛盾。 既然知道不同的录取方式会造成分裂与隔阂为什么不采用相同的方式来甄选学生呢? 这算是人为制造矛盾吧。 果然校长的下一句话给出了非常清晰的答案: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如果没有了比较与竞争第一大学也许会成为一潭死水……一潭绿汪汪的令人绝望的死水。” “就像我最开始所讲的那样。” “第一大学是你们的第一大学是我们的第一大学也是巫师世界的第一大学。” “这座大学承载了太多的责任……与希望。” “我们必须一直前进、毫不停留的始终前进!” 讲到这里无名校长中止了自己的演讲。 他扯开领口的扣子似乎脖子上那脆弱的纽扣束缚了他的某种情感。 掌声如狂风暴雨般骤然响起从四层之上的露台一直蔓延到大厅中央。 教授们、校工们、高年级的学生们、还有刚刚入学的新生。 所有人都用力拍着巴掌宣泄他们的情绪。 这番宣泄似乎把校长都吓了一跳。 他的嘴角勾了勾抬起手制止了学生们的赞扬。 “你们被分入了四所不同的学院。”他重复着目光从红袍的九有学生队伍上滑过落在白袍的阿尔法队伍上、然后再滑向黄袍的亚特拉斯队伍、还有蓝袍的星空学院队伍。 所有新生都挺起胸膛努力展现自己最精神的一面。 “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 “阿尔法学院凭借天赋筛选学员;九有学院通过考试录取新生;亚特拉斯看重的是每个人的信仰;星空学院则更注重你们的实践能力。” 郑清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能把星空学院那群战斗狂的选拔方式说的如此雅致果然与报纸上那位和光同尘的老人一脉相承。 “毋庸置疑这样的区别能够更好的锻炼你们的能力。” “也无需讳言这样的分院会在学校中造成一些分歧。” “学校会鼓励你们发扬各自的优点。” “但是学校不会放纵你们不同思想与特质之间毫无节制的碰撞!” “学校不会任由这些分歧变成割裂、割裂造成敌对。” “你们需要领悟不同学院的本质看到自己的弱点知道自己的不足。” “天赋才华铸就了阿尔法学院的银白交叉。天赋在血脉中传承、才华在智慧种积累……但它们都会在自由下绽放。阿尔法你们不要在交叉里故步自封要学会用平等的眼光面对这个世界要找到自己的信仰然后实践你们的智慧。” 白袍的新生们肃然挺立对于能够第一个获得校长的评价显得异常自豪。 “平等公正是一切考试的基础也是九有学院的基础。但是过多的内部竞争会消耗你们的精力森严的评分体系会束缚你们的思想沉重的课业负担会压制你们的灵感……同学们你们还年轻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放飞你们自由的灵魂找到你们的心灵之光在星辰与大海间追逐梦想吧!” 九有学院的队伍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番话非常对他们的胃口。 当然就像所有的演讲一样对于九有学院深受考试荼毒的学生们来说这番话同样没有什么卵用。 只不过跟大家干了一碗心灵鸡汤罢了。 “信仰是亚特拉斯的选择。但总有人会混淆这个概念把信仰单纯寄托在我们头顶那些不可知、不可名状的存在身上;或者把希望、自由、人世间的真善美当成了某种信仰……这是伪信者。真正的信仰是选择…我不会强求你们求同存异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真正体会自己所侍奉的——祂们都是慈爱的父你们也应该是友爱的孩子。” 亚特拉斯的队伍中一片安静。 所有人的新生都表情严肃的看着校长。 没有人反对与抗议、也没有人支持与欢呼。 如同这所学院一贯的作风。 沉默、安静坚如磐石。 “还有星空学院。我喜欢你们简单粗暴的作风!” 星空学院的队伍里发出一片乱哄哄的笑声与叫好声。 郑清羡慕的看了他们一眼。 也许整座大学那些蓝袍子才敢在校长面前这么肆无忌惮! 校长笑着举起手压了压制止了星空学院年轻巫师们的躁动补充道: “但是我希望你们在战斗结束休息的时候更多的思考一下人生、抬头看一看星空;要记住你们的战场在校外你们的敌人是妖魔……还有更重要的石慧副校长又一次抗议学校的预算超标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所以我希望你们这个学期降低学校公物的损耗率降低校医院的入住率让我们可爱的石女士脸上多一点笑容!” 这一次四所学院的新生们都笑了起来甚至站在二层三层等更高处的学生、教授们也笑了起来。 郑清低声笑着抬头看了一眼无名校长身后的石慧女士。 她板着脸嘴唇抿的紧紧地面无表情。 没有她的支持大厅里的哄笑很快就消散了。 “天赋与才华、公正与平等、还有信仰、还有斗志!” “这就是你们在第一大学的选择!” “红色的方圆、银色的交叉、金色的三角、蓝色的新星……你们这些刚入学的年轻人啊要感受各种学院的内涵理解你们各自的荣光继承它们传承它们发扬它们。” “你们是巫师世界的未来与希望。” “这是学校对你们的要求也是这个宇宙对你们的要求。” “当你们站在这里仰望星空我不要求你们从复杂的星象中看到未来的路也不奢望你们的袍角不被命运之河的河水打湿。我只希望你们不要辜负自己脚下踏着的泥土。” “这里是开始的地方也是唯一的地方。” “现在由你们学院的院长为新生颁发校徽以及院徽!” …… 第一大厅上方。 露台下的半封闭环廊中。 希尔达助教捏着下巴好奇的打量着大厅中央的校长大人。 “有没有觉得……今年的校长有点不一样?”他蹭了蹭旁边的托马斯耳朵上的铜环撞到脸颊的银钉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感觉今年演讲的内容更丰满一点……嗯更有内涵。” “也许这才是校长真实的水准。”托马斯低声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希尔达的问题。 “噤声!”张羽温和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这座大厅有上百位巫师耳目都比你们聪明……我不希望助教团流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 希尔达干笑着抬起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锁的动作。 托马斯则沉默的盯着大厅中央那个高大的身影。 目光幽幽表情深沉。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自由与正义 徽章是身份的标识。 每位第一大学的老生袍子上平日里都会挂着两块徽章。 一块是第一大学的正三棱体标志另一块则是各自学院的标志。 九有学院的徽章看上去像是一枚铜钱圆形方孔上面蚀刻着细如蝇头的符文;阿尔法学院的徽章相对简单一点是用一小段银丝绞出的‘α’图案银丝上也烙满了密密麻麻的咒语;亚特拉斯的徽章则更简单仿佛一个三角铁只不过它的颜色是金色的;四所学院中唯有星空学院的徽章相对复杂一些却也不过是一副六芒星的模样。 据说这些徽章上有学校的大巫师施加的强大魔咒佩戴之后不仅能够帮助学生们集中精神还能防尘避暑、抵抗许多小恶咒因此颇受大家欢迎。 只不过新生们只有参加过开学典礼之后才能从各自院长的手中拿到这两块沉甸甸的金属标志。 校医院的贝拉夫人在为郑清治疗时就曾经抱怨过这种死板的规矩。 “如果你们刚刚入校就带上徽章不要说这种下三滥的魇咒就算五毒咒、瘟黄咒等闲也落不到你们头上。”胖乎乎的护士长大声抱怨着用力给郑清灌下一大杯灰扑扑的符水好悬没把他给呛死。 当时郑清的还没有完全清醒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这些抱怨。 但这并不影响他为此留下的深刻印象。 第一大厅。 新生们已经重新回到石柱后的围廊之中。 无名校长脚下的石台也再次缓缓向半空中升去。 白色的雾气重新从黑暗中翻滚出来化作古木、巨人、异兽等不同形象托在那块灰扑扑的石台下方。 一个矮胖的身影穿过雾气走到大厅中央站在那繁杂的阵眼之上。 “阿尔法的新生!” 她鼓着眼睛红色的鬈发被宽大的帽兜遮住显得更加矮胖了许多。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那洪亮的声音: “阿尔法的新生出列!” 白色的袍子仿佛月下的潮水一样向前涌起此起彼伏最终停在了女巫的身前。 女巫的身影仿佛一道坚固的堤坝横亘在白袍们面前。 郑清注意到了林果矮小的身影。 他站在阿尔法队伍的最前方宽大的院袍被拖在了脚下看上去显得有些邋遢站在他旁边的黑山羊不时咬起他的袍角避免年轻的小男巫不慎跌倒。 但这幅有趣的场景并没有引起郑清调侃的心情。 他的目光集中在另外一件让他吃惊的事情上。 “爱玛教授?”郑清环顾左右他的语气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她是阿尔法学院的院长?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她不是给我上课的教授吗?” “谁规定阿尔法学院的教授不能给我们上课?老姚的魔法哲学课上还有研究院的那些注册巫师呢”辛胖子斜着眼瞅着年轻的公费生嘲笑道:“而且为什么要特意告诉你这种事情……这种众所周知的事情还需要特殊强调吗?” 郑清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你知道我们学院的院长是谁吗?”萧笑忽然转过头问了一下。 年轻的公费生眨眨眼最终安静的摇了摇脑袋。 这一次连张季信、蒋玉等人都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人给我们说过这些事情……不是吗?”年轻的公费生嘟囔着理了理红色长袍的衣领有些局促不安:“而且《走进第一大学》上面也没有院长们的介绍。” “所有事都要别人告诉你么”萧笑尖刻的说道:“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要什么时候都表现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郑清黑着脸挤到萧大博士面前伸手比划了一下两个人的个头差距。 萧笑比他矮半个脑袋。 波塞冬的脑袋从他的帽兜中弹出来吐着粉红色的小舌头张狂的咧嘴大笑。 “幼稚……你跟你的狗一样幼稚。”萧大博士板着脸抱着笔记本转过头看向正在场间接受徽章的白袍巫师们。 “波塞冬是狐狸!”郑清纠正道。 …… “阿尔法学院新生!” 司仪教授站在新生队伍的斜前方捧着一本厚重的花名册声音洪亮的说道: “阿尔法的新生听到名字后请顺序上前接受徽章。” “你们的动物伙伴可以与你们一起上前接受祝福。” “现在请第一位新生。” “林果!”他叫出了第一个名字。 小男巫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似乎随时都会扑倒在地上的样子。 这让许多人为他捏了一把汗。 与之相比他旁边那头黑色山羊走起来却显得四平八稳、仪态端庄。 爱玛教授板着脸严厉的看着他直到林果站直了身子才从小精灵的托盘中拿出那两块银色的徽章挂在小男巫的胸前。 场外。 年轻的公费生似乎忘却了几分钟前的龃龉蹭了蹭旁边的萧大博士小声问道:“你说阿尔法的徽章是不是纯银的?” “不知道。”萧笑语气生硬的回答道。 郑清‘切’了一声重新把目光转向大厅中央。 林果已经跟着黑山羊回到了队伍的最后面他兴高采烈的举起手中的徽章向每一张他认识的面孔挥舞着。 蓝色的小精灵们穿着轻薄的白纱捧着银制托盘排着整齐的队伍飘在每一位新生的肩膀上方仿佛一位位天使一般。 每一个新生接受徽章之后小精灵们都会提着银盘飞快的转向大厅深处消失在那深邃的幕布后。 “还要多久……”李萌拽着她表姐的袍子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安静!”蒋玉揪着她的耳朵小声的、严厉斥责着小女巫。 鸽子小白蹭着小女巫有些发红的耳朵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安慰声。 李萌扁扁嘴最终没再抱怨。 一百多名新生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 爱玛教授却不厌其烦一个、又一个非常认真的为每位新生亲手别上那两枚徽章。 绶完徽记爱玛教授站在一众新生前面平静的开口道: “天赋是源于我们血脉的礼物。” “每个人的血液里都流淌着自己的天分。” “在阿尔法学院你们能够充分发掘自己的潜能展现自己的才华!” “正义是让人人各得其所;自由是要学会放弃。放弃我们不擅长的展示我们所擅长的——这就是我们的追求!” “为了自由与正义!”阿尔法的新生们挺起胸膛目光坚定的看着爱玛教授。 爱玛教授重重的合上手中的法书。 一道道白光穿透她脚下的法阵射向头顶无尽的黑暗。 几秒钟后耀眼的白光忽然从虚空中流淌而下仿佛一挂长河淹没了白袍巫师们的身影。 整个第一大厅都笼罩在乳白的色彩之中这座古老的建筑仿佛一瞬间化作伊甸园中的圣境。 郑清忍不住抬起手挡在面前。 他的眼睛被这些白光刺的生疼。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平等与公正 波塞冬把身子藏在郑清的帽兜里只露出两条前腿搭在主人的肩头。 它抖动着大耳朵睁着一双湛蓝的眸子好奇的打量四周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缩回那温暖宽大的帽兜里。 在它的周围其他宠物们也显得有些警惕。 鸽子小白站在李萌的肩头焦躁不安的转动着脑袋喉咙里发出持续的咕咕声;刘菲菲的那条大蛇挂在她的脖子上像一条闪闪发亮的围巾蛇脑袋与尾巴打了个结也堆在她的帽兜里;蒋玉的臂弯上则挂着那只毛绒熊郑清注意到这头贱熊的嘴巴已经被人用绳子牢牢捆住了。 与这些熟悉的小东西相比郑清还见到了许多新鲜的面孔。 马修的宠物是一只红色的蝙蝠浑身上下晶莹剔透远远看去仿佛一块巨大的红宝石;唐顿则在手心托着一只巨大的八脚蜘蛛即使隔了几米远郑清也能清晰的看到那只大蜘蛛腿上黑色的刚毛;最令人不解的是伊莲娜她竟然养着一只大乌鸦。 “噢我仿佛看到了不祥。”辛胖子凑到郑清耳边阴阳怪气的说着。 他的怀里抱着橘猫团团。 因为没有宠物所以他以一根鸡腿为代价把这头肥猫拐来充数。 不得不承认胖子的眼光非常敏锐。 虽然身材有些走样但作为近十年来连续占据‘巫师最喜爱宠物榜’榜首的动物团团在班里一亮相便吸引力许多女巫的注意力。 许多人都一边大叫着可爱一边恶狠狠的蹂躏着肥猫的皮毛。 “没有巫师喜欢乌鸦”胖子顿了顿补充道:“除了东瀛岛上的那些矮子。” “也许你看错了”郑清犹豫着小心打量站在伊莲娜肩头的那只黑鸟不确定的说道:“那也可能是一只八哥……你知道八哥跟乌鸦长得很像。” 似乎是为了解释他的这番话伊莲娜肩头的黑鸟转过头张开嘴呱的叫了一声。 郑清的脸立刻黑了下来。 辛胖子把团团捂到脸上肩膀剧烈的抖动着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肥猫的四条腿懒洋洋的吊在半空中圆乎乎的胖脸上完全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劳资的脸都被丢尽了团团的胡须抖了抖眼角似乎瞟见他最近正在追求的那只波斯猫她正瞪着一双异色的眼睛惊讶的看向这里。 阿嚏! 肥猫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在胖子的头发里吐了一滩口水。 胖子疑惑的抬起头看了看头顶黑乎乎的虚空。 郑清低下头吭哧吭哧笑了起来。 “九有学院新生做准备!” 司仪教授洪亮的声音重新在第一大厅响起。 阿尔法学院那些银白色的袍子正缓缓向围廊中退去仿佛海水落潮留下一片空荡荡的世界。 “九有学院新生请上前接受徽章。” 红袍子们得到命令之后齐刷刷向前蠕动着。 郑清咽了一口唾沫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随着周围的人列着整齐的队伍向着大厅中央挪动着。 “听到名字的同学请顺序上前接受徽章。” “你们的宠物伙伴可以一同接受院长的祝福。” “请大家保持安静有序的纪律。” 随着司仪教授絮絮叨叨的声音一道高大的身影穿过缭绕的白雾走到九有学院新生们面前。 油亮的大背头、蜡黄的脸色、笑眯眯的小眼神与他上课时的模样几乎毫无区别。 唯一的例外只有那根烟斗。 也许因为今天是开学典礼现场的气氛有些肃穆也许只是因为有诸位领导在旁边站着老姚的手里最终没有抓着他那根黑乎乎的烟斗。 郑清麻木的看着他。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耳边传来辛胖子细如蚊呐的声音。 郑清苦笑一下发现的确很奇怪。 平日里熟悉的教授忽然变成了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他竟然一点也惊讶不起来了。 鉴于不久之前爱玛教授出现带来的冲击除非现在有人摆了一副素描在他面前指着上面的简笔画小人说这是他们学院的院长他也许才会表现出某种程度的失态。 老姚温和的对新生们眯眯眼习惯性的挥了挥手。 这让许多人都轻声笑了出来。 还是熟悉的风格、还是熟悉的教授。 “有请九有学院第一位新生刘菲菲同学上场。” 瘦削的女巫紧紧攥着吊在身体两侧的大蛇身子脸色涨的通红看上去随时都能哭出来似的。 那条大蛇仿佛已经灵魂出窍了任凭女巫把他的身子攥的发白仍旧乖乖不动软绵绵的吊在她的脖子上。 走到老姚面前她二话不说先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郑清隐约听到高层露台上教授们的轻笑声。 如果是我肯定不会鞠躬太尴尬了。 他在心底暗自琢磨就算是鞠躬也不会这么大幅度。 没等他继续多想几秒钟司仪教授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郑清同学请上前。” 很明显九有学院的名单是按照入学成绩来排列的。 郑清脸上挂着硬邦邦的笑容仿佛一个木偶一样向前挪动。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姚教授面前的。 身后似乎传来许多熟悉的、细微的笑声郑清来不及分辨也没有心思分辨。 他非常担心自己在走路的时候跌倒成为整座大学的笑柄。 看啊那就是九有学院今年的公费生上台走两步就跌倒的家伙!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老姚的嘴唇似乎在一张一合说些什么他一句都听不清波塞冬一反往日的调皮好动把整个身子蜷进他的帽兜里连耳朵都不肯露出来。 直到胸前的袍子重重一坠才把年轻公费生的思绪拽了回来。 他低下头右胸口上挂着两枚闪亮的徽章。 “下去吧。”耳边传来老姚温和的说话声。 他如释重负快步回到了队伍中。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队伍里每个人的左肩上方都飘着一只托着红铜托盘的蓝精灵。 “我们旁边刚才有小精灵吗?”他挠了挠帽兜里的小狐狸。 波塞冬哼哼唧唧的翻滚着没有回答。 与第一节课的自我介绍相同萧笑仍旧是最后一个拿到两枚徽章的人。 当他走回队伍中后老姚抬起手示意大家注意: “没有人生而知之没有人生而贤之没有人生而圣之!” 他站在所有新生面前用严肃的口吻告诫道: “天意之下众生平等;” “众生所求天道酬勤!”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 “礼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 “这就是九有的思想。” “这就是公正与平等。” 第一大厅的气氛显得有些严肃。 环廊后其他学院审视的目光落在每一位九有新生的身上显得沉重、令人窒息。 九有的新生们默默挺起胸膛沉默的看向自己的院长。 郑清觉得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他们承接到了虚空中的某种意志。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仪式之后 “宇宙是一片黑暗的森林!” “世界是一口野蛮的洞穴!” “你们要用手中的剑刺破沉沉的夜幕!用沸腾的血点燃星空的光辉!” “天发杀机那就与天斗!” “地发杀机那就与地斗!” “人发杀机那就与人斗!” “我们的灵魂永不凋谢!”高大的星空学院院长抬起双手:“生命不息……” “战斗不止!”蓝袍巫师们疯狂的挥舞着拳头: “战斗!战斗!战斗!” …… …… “真是一场复杂、冗长的仪式啊。”郑清感受着第一大厅里剧烈起伏的魔法波动搔着波塞冬的下巴喃喃道。 小狐狸舒服的眯着眼大尾巴吊在半空中一下一下的摆动着。 就连星空学院新生们的怒吼声也没有把它从小憩中惊醒。 回到环廊之后小狐狸就从帽兜里跳了出来恢复了往日的活泼与欢快。似乎大厅中央那道复杂的魔法阵对它有某种神秘的威慑力。 “这不是人们所向往的吗?”萧笑抓着毛笔在嘴里舔了舔摊开笔记本飞快的写着什么。 他的那只老乌龟仿佛一块石头一样沉甸甸的坠在他的帽兜里一直没有动静。 “向往?!”郑清闻言差点笑出声来:“你在开玩笑吗?人们会向往这种东西?” 也许他的质疑声稍微大了一点周围的几个同学都转过头看了两人一眼。 萧笑终于放下来手中的毛笔。 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墨汁看上去有些滑稽。 但他表情严肃语气也非常认真的解释道:“没错人们一直追求的就是这种东西……或者你可以称之为某种仪式感的东西。” 紧接着他又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喜欢混乱还是秩序?” “你喜欢战争还是和平?” “你喜欢规矩吗?” 郑清有些摸不着萧大博士的意思但凭借着近二十年培养出的直觉他下意识的选择了某些好看的字眼:“和平自然是比战争要好一些……秩序也是肯定比混乱要强。” “至于规矩”他想了想谨慎的回答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规矩具有双面性。” 萧笑抱着他那本厚重的笔记本低着头审视的看着面前的公费生语气显得有些不满: “简单点!” “规矩也是好的。”郑清飞快的回答道。 “这就对了。”萧笑满意的点点头目光转向大厅中央那里亚特拉斯的学生们正在进行聆听院长最后的训示。 …… …… “信仰是意识的升华还有对个人意志的肯定。” “你所践行的道路就是你的信仰。” “有人信仰头顶的星空有人信仰心底的道德还有人信仰众生福祉、万世大同。” “我们对爱情的渴望、对知识的追求、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构筑着我们信仰的基础为我们的信仰提供不竭的精神动力。” “这是一个还有信仰的世界!” “这是一个值得拯救的世界!” “这是我们生与死的所在!” 亚特拉斯的院长安详的看向自己的学生:“我们的圣约——”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黄袍巫师们语气庄严神情肃穆。 金色莲花仿佛涌泉一样从他们脚下那纵横交错的魔法阵中喷薄而出撞在亚特拉斯新生的身上后犹如幻象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 …… “所有的智慧种族包括你眼中的野兽、幽灵、甚至于妖魔都更能接受有秩序、有规矩的生活。” “即使这种秩序需要它们付出某种程度的代价。” “唯有秩序能够集中起个体有限的力量维护整个种族的利益——从世界的角度来说种族的休戚对每个个体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萧笑说道这里突然转头看向郑清抛出另一个问题: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无形的秩序在现实生活中的具现是什么?” “你是说这些仪式?”郑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自从诞生在这片宇宙之中人类就一直在与内心那强烈的不安全感做斗争。”萧笑抬起头看向第一大厅的屋顶。 白雾散去后魔法天象重新出现在悬穹之下。 密密麻麻的光点宛如真实的星空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内心的倒影反映着的是外面的真实世界。” “而这些仪式与规矩就仿佛真实世界的秩序为我们的内心构建起一层坚固的堡垒。” “让我们能够勇敢、坚强的面对任何挑战。” 萧笑按着自己的笔记本看着头顶的星空有些出神。 “听上去很复杂的样子……”郑清茫然的看着大博士感觉他刚才似乎讲了一个非常严肃的话题。 不明觉厉。 波塞冬似乎也终于受不了萧笑的聒噪懒洋洋的从郑清怀里爬起来顺着他的肩头一跳蹦到了李萌的怀里。 小女巫喜上眉梢把自己的鸽子顺手一丢乐滋滋的帮小狐狸梳理起长毛来。 鸽子小白愤怒的咕咕叫着气冲冲的飞到蒋玉的肩头去了。 “就拿凡俗世界的白丁们来说罢。”萧笑皱着眉试着用郑清能够听懂的例子来解释。 但郑清的关注点显然有些跑偏:“你还知道白丁是事情?” “那些信奉权威的”萧笑瞪了他一眼强调道:“并非厌弃自由而是权威能够更有效的带来安全感……而那些凭借契约为纽带组织的社会人们信奉的契约也能够为他们带去安全感。” “比如我们学院考试才能让人信服……而阿尔法学院家谱显然更有说服力。”郑清立刻举一反三。 “非常准确。”萧笑显然非常高兴有人与他讨论这个话题:“小到家族、学院大到国家、社会这些道理其实是相通的。” “无论是那些古老的家族、还是新兴的势力亦或者我们学校人们坚守规矩并不是欣赏它繁杂华丽的外表而是它们背后的安全感。” “嗯嗯非常正确非常正确。”郑清敷衍着心思早就跟着大厅中央新出现的一个身影转了起来。 “他们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吧。”旁边的同学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巫穿过缭绕的白雾走进第一大厅的中央。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胖乎乎的、郑清看上去有些眼熟的身影。 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眯了眯眼。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英雄 “看袍子像是巫师联盟的人。” “准确说是巫师议会……他们不是一向跟第一大学不对付么怎么今天还来参加开学典礼?” “难道是传说中进驻第一大学的调查组吗?我听说那个调查组要在学校呆三个月呢。” “那他们来开学典礼干什么?” “三叉剑!那些人里面有三叉剑的人……” “三叉剑是专门抓妖魔的……难道新生中真的混进了妖魔?” 新生们对于大厅中新出现的身影异常好奇纷纷揣测他们的身份毫不忌讳的猜着各种耸人听闻的原因。 郑清则没有这些疑惑。 在看到那个胖乎乎的身影还有那张莫名眼熟的娃娃脸之后他猛然想起昨天例会后老姚交代给他的那件事。 于是他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灰布袋打算趁着还没上台再复习复习那几句台词——虽然都是废话但他也费力好大一番功夫昨天写了好几个钟头! 但是翻了半天他都没找到那张可爱的小纸片。 仿佛心头划过一道闪电。 郑清猛然想起什么手臂僵在了半空中。 “惨了惨了。”他惊慌失措的转过身抓住萧大博士的胳膊用力晃着紧张的问道:“你有没有写好的获奖感言……之类的东西?” “获奖感言?”萧笑皱着眉微微摇头:“谁会在笔记本上写那种废话!” “你要去领奖?”辛胖子则敏锐的察觉到郑清语句中的要点眉毛挑的老高:“什么奖!为什么我们不知道……” “为什么要告诉你!”郑清没好气的甩开胖子搭在他肩头的肥手声音里充满了沮丧:“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就记得有什么东西要带……都是你大早上没事乱嚎害得我把写好的演讲稿给落在抽屉里了。” “怪我咯”胖子费力的耸耸肩摊开手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如果你们早上肯花费五分钟的时间帮我找魔咒课的作业你绝对不会落下你的演讲稿。” 郑清垂头丧气没有反驳。 似乎感受到主人低落的心情波塞冬挣脱李萌的怀抱甩着大尾巴跳回了郑清的肩头然后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贴心的涂了他一脸口水。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愈发沮丧。 “你认识那两个巫师议会的人?”张季信也凑了过来一脸好奇:“看他们的身上的裱纸大家都说那是三叉剑的人……” “的确是三叉剑的。”郑清叹口气打起精神耐心解释到:“那个瘦瘦高高的男巫我不认识估计是三叉剑的某位大佬……跟在他后面的那个矮矮胖胖长着娃娃脸的男巫我在大明坊见过叫安德鲁隶属于巫师联盟调查局突发事件快速反应小组是一个注册巫师好像也是我们学校的毕业生…” “安德鲁?”张季信眯着眼脸膛有向紫色发展的趋势:“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呢……好像在哪里听过。” “安德鲁·泰勒阿尔法学院今年的新生泰勒家的小少爷现在站在你的七点钟方向一百步开外的地方。”萧笑眼皮都没抖一下哼道:“前次实践课你跟辛胖子给了那位小少爷很大的难堪……难道你都忘了?” “哦!是那条狼崽子!”张季信恍然大悟右拳用力砸在左手心连连点头:“我就说听这名字有点耳熟……” “蠢货。”萧大博士终于按捺心头的怒火瞪了他一眼低斥道:“如果你看清楚一点就能发现那位三叉剑的安德鲁专员是东方人……他姓安名德鲁。” “而你口中的狼崽子完完全全长着一副西方面孔他姓泰勒名安德鲁!” “要怎样的逻辑思维才能把这两个人搞混!”萧大博士最后哀叹着摇摇头:“你已经把肌肉练进脑子里了吗?” “还没有”张季信憨憨的笑了笑:“我大哥说家传的心法要练到十层以上相当于大巫师级别才能把肌肉练进脑子里……我还差得远呢。” 郑清终于忘却了几秒钟之前的沮丧放肆的笑出声来。 其他人也笑了起来。 一时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活跃了许多。 “安静!”蒋大班长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再次挤到几位男生面前俏脸微寒:“整个九有学院就你们这里最乱……看看其他学院能不能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男生们齐刷刷的举起手闭上嘴表示投降。 蒋玉无奈的跺跺脚一伸手把波塞冬从郑清的肩头揪了下来然后一转身又把辛胖子怀里的肥猫团团也拎了起来。 “你们再乱我就把它俩炖了吃肉!”临走前她恶狠狠的警告道。 波塞冬与团团耷拉着尾巴小脸儿皱成一团。 郑清眨眨眼小心翼翼的挥挥手与自己的小狐狸告别。 胖子则眯着眼试图从眼皮下挤出一点水珠然而他脸上那欢快的笑容却彻底出卖了他的心情。 “我敢打赌她不会炖肉。”胖子凑到郑清耳边悄悄说道:“就算她把那头肥猫炖了对我们宿舍也许是个好消息呢……” 郑清皮笑肉不笑的打着哈哈老老实实闭着嘴不再说话。 大厅中央。 司仪教授已经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手中那本巨大的花名册已经不翼而飞换成了一本薄薄的红木硬壳手册。 “下面是今年的开学典礼临时补充的一项内容。”司仪教授满脸笑容声音也显得活泼了许多: “大家都知道今年入校专机上出现了一头女妖……毋庸置疑这是学校的严重失职。” “但是在这次突如其来的灾难中部分新生在面对妖魔时表现出了极大的勇气与坚定的信念。” “第一大学为你们感到骄傲。” 大厅里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九有学院的许多新生们都转过头寻找郑清等人的身影——托弗里德曼爵士的福几位年轻巫师在自助餐厅抵抗女妖的故事在开学之初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辛胖子努力挺直身子把身上有些皱巴巴的袍子崩的更紧一些让他看起来显得稍微挺拔了许多。 张季信则满不在乎的挥挥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萧笑仍旧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翻开他的笔记本。 唯有郑清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试图躲进几位同伴的阴影之中。 “最讨厌这种事情了”他嘟囔着小声自言自语道:“抛头露面像个戏子一样…” “与之相似的。”司仪教授的声音压制了场间的热情。 鼓掌声渐渐安静了下来。 “在8月份那一连串众所周知的恐怖袭击中巫师联盟下辖的多个四季坊遭到了不明身份野妖的攻击。” “死伤惨重。” “唯有一处四季坊幸免于难……” 说到这里司仪教授顿了顿酝酿着情绪: “这是因为有一位英雄挺身而出!” “挡在了发狂的野妖面前!” “他用一道雷咒一张符纸几乎毁灭了一条街震慑了妖魔嚣张的气焰结束了它罪孽深重的生命!” 第一大厅一片哗然。 司仪教授不得不扯着嗓子用最大的声音喊道: “这位英雄就是我们第一大学九有学院今年的公费生……” “郑清同学!” 这一次不仅九有学院的新生就连其他几所学院的新生也都探着脑袋努力伸长脖子想要看看那位传说中‘用雷咒毁灭了一条街’的新人。 郑清低着头脸色涨的通红。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梅林勋章 巫师世界最著名的奖项之一便是梅林勋章。 第一枚梅林勋章的颁发可以追溯到西元十二世纪大巫师议会在与‘上帝之鞭’对抗的过程中为了表彰英雄们驱逐‘瘟疫使者’的勇敢行为将传奇守护法咒烙印在六芒星护符上以增加英雄们的胜算。 随着战争的胜利结束大巫师会议并没有停止颁发这种护符而是进一步强化了这种奖励机制——以战争中牺牲的最高级别巫师、中古世纪著名的传奇人物梅林法师的名义设立了梅林勋章旨在表彰那些为魔法技艺的进步与改善、为巫师世界的和平与发展做出巨大贡献的人们。 设立之初这一勋章的授予对象还有许多苛刻的限制。 比如巫师的年龄必须在六十周岁以上、地球原住民、无重大负面历史等等;因为改良魔法技艺而获得授勋的巫师还必须通过大巫师会议的审议获得三分之二以上席位的支持、并将相应的魔法技艺留存于大巫师议会档案馆中。 相应的原始版本的梅林勋章也没有区分级别统一由黄金与秘银铸成。 这种老式勋章呈圆形底盘是细碎宝石嵌出的六芒星中央有一朵盛开的彼岸花看上去仿佛涅槃的凤凰显得华丽而庄重。 每一枚勋章上烙印的守护魔法都不一样其中甚至不乏起死回生的‘大祝福术’或者绑定强大精怪的‘大召唤术’。 可以说在十四世纪至十九世纪的巫师世界一枚梅林勋章便是一个巫师立足上流社会的可靠保障。 随着时代的发展尤其是以维度派为代表的新巫师势力崛起以来大量不起眼、但是重要的魔法被现代巫师们改良了出来。 有的时候一年往往会出现十多起重大的魔法进步。 这个时候数量稀少、流程繁琐的老式梅林勋章就显得有些跟不上时代发展了。 于是巫师联盟在多次审议之后对这一表彰体系也进行了改良。 比如由原来的单一勋章变为两级四等;一级是大梅林勋章延续了老式勋章繁琐、苛刻的申请条件往往四五年都没有人能够达到申请条件;还有一级是小梅林勋章这一级别又被细分为梅林宝石勋章、梅林秘银勋章、梅林黄铜勋章。勋章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只不过在规格方面有些许差异。 再比如授勋的范围也大大扩展了。比如小梅林勋章不再对接受奖励的巫师年龄、籍贯做出严格的要求;颁发勋章的机构也不仅限于大巫师会议而是根据勋章等级可以由不同机构发放;而烙印在勋章的守护魔法也从传奇级别的魔咒渐渐降至大巫师水准。 从某种程度来讲这些变动降低了梅林勋章的含金量。 但由于古老传统的影响即便在这个梅林已经逝去上千年的时代许多老派的巫师家族仍旧把获得梅林勋章当做一种人生的目标与追求。 郑清获得的便是一枚梅林勋章。 准确说是一枚小梅林勋章梅林黄铜勋章。 但年轻的公费生宁愿自己没有获得这枚勋章——如果代价是某种名为‘良心’的要素。 开学典礼已经接近尾声。 司仪教授刚刚爆出喜讯将整个典礼的气氛推向高潮。 不论是围廊后的新生还是身在二层、三层等的高年级学生乃至露台上的助教、讲师、甚至教授们每个人都不吝自己的热情与激动用欢呼声赞扬第一大学新的梅林勋章获得者。 “……二十年来最年轻的梅林勋章获得者……他将成为九有学院的骄傲、将成为第一大学的骄傲、将成为整个巫师世界的骄傲……” 司仪教授仍在大厅中央用慷慨激昂的语气说着那些花团锦簇的表彰词。 围廊后九有学院的年轻新生们早已忘却了纠察队的恐怖乱成了一片。 “我知道了!”辛胖子大惊小怪的转过身高声嚷嚷着:“昨天班会后老姚把你单独留下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 “你的名字将被刻进影壁中!”尼古拉斯挤过人群脸色激动的发红:“也许明年的新生手册《走进第一大学》上就会出现你的简介……” “天呐……这得加多少学分啊!”段肖剑一脸羡慕的看着他猜测道:“也许你不用参加期末考试就能直接升到大二了。” 尼古拉斯脸色微微一暗并没有说什么。 只不过他的情绪显然低落了许多。 郑清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事实上从司仪教授开始宣传他的‘丰功伟绩’开始他就一直低着头专注的看着自己的脚尖。 假的。 都是假的。 他没有用雷咒毁了一条街也没有非常勇敢的冲到肆虐的野妖面前就连那头可怜的野妖也只不过是一位倒霉的胖子罢了。 那个时候他只不过是一个刚刚接触巫师社会的纯‘小白’除了几张鬼画符连一道咒语都施展不出来。 面对横冲直撞的野妖他缩在托马斯撑起的魔法护罩里;面对托马斯施展的雷咒他捂着耳朵浑身发抖;就连最后被他的符纸催眠的野妖也纯属一种巧合——当时他只不过是想捡回自己那张还有回收价值的静心符罢了。 但他能站出来否认这一切吗? 老姚昨天班会后对他说的话再一次浮现在耳边: “……明天颁奖仪式上也许你会听到与自己记忆不太一样的故事……” “不要紧的只是学校宣传部门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毕竟我们要兼顾四季坊、巫师议会、还有学校内部的多方面需求…” “你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晚上回去准备一下获奖感言就可以了…” “……这些都没问题吧。” 郑清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滚动着这些话心里有些乱哄哄的。 没问题吧。 没问题吧! 没问题吧…… “有问题又该怎么办呢。”他喃喃着自言自语道。 抬起头面前是一群激动的涨红的面孔。 甚至那张梦里的笑靥也在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涌上喉头的解释不知为什么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还能说什么呢? “……下面让我们有请巫师联盟调查局局长巫师议会安全委员会委员第一大学曾经的优秀学员罗布特·努德为这位勇敢的新生颁奖!” 司仪教授声嘶力竭的喊声赢得了更加华丽的喝彩。 环绕大厅的喇叭花们鼓奏着节奏欢快的音乐塞壬们吹着笛子、抱着竖琴在一旁应和着;五颜六色的精灵在半空中飘来飘去组成一道道绚丽的彩虹连接着九有学院的新生驻地与大厅中央。 就连负责纪律的纠察队也放弃了维持现场的秩序与其他人一起加入了欢乐的海洋。 郑清在犹豫了几秒钟之后才在同学们的推搡下跌跌撞撞的走向大厅中央。 沉默吧沉默吧就这么沉默着走上讲台接过那份深红色的荣誉还有那枚沉甸甸的奖章。 一直到司仪教授宣布开学典礼结束郑清都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 他甚至不记得几分钟前自己站在颁奖台上说了什么感言。 手中的证书与怀里的奖章仿佛两块烧红的烙铁烫的他心疼。 “快拿来给我们看看……”辛胖子在一旁叫嚣着。 还没等他说完郑清就飞快的把两个代表荣誉的符号塞进他的怀里。 然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轰趴 开学典礼虽然结束了但第一大厅中的气氛却仍旧没有冷却下来。 环绕四周的喇叭花还没有凋谢干净几朵大喇叭挂在半枯萎的藤蔓上还在试图鼓起皱皱巴巴的花瓣喷吐出含糊不清的歌谣。 穿着草裙的妖精们则在新生队伍里钻来钻去笑嘻嘻的蹦来蹦去龇牙咧嘴的讨要谢礼惹得灰袍校工拎着长柄扫帚四处驱赶。 教授们已经纷纷离场没有束缚的年轻巫师们三五一群的聚集在一起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在大厅里召开了热闹的轰趴——这是第一大学招待新生的传统。 学生会的干事们已经拖来了一箱箱的青蜂儿还有各种爽口的小零食都堆在大厅中央任凭取用。 穿着各色纱裙的蓝精灵们则举着果盘、拎着酒瓶在新生之间来回穿梭给每一口空掉的杯子里斟满饮料、在每一个张开嘴的年轻巫师口中塞进果子。 郑清站在人群中央摩挲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那块黄澄澄的奖牌在不同人手中流转真心希望它再也不会回到自己手中。 但这终究只是一种妄想。 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人会试图黑掉一位英雄的奖品。 很快萧大博士便从最后一位观摩者手中接过那块梅林黄铜勋章转身塞进了郑清的口袋里。 勋章顺着光滑的丝绸向下滑去郑清感到袍子一坠似乎拉扯着他的心脏也重重沉了下去。 “你看上去情绪有些低落?”萧笑扬着眉显得有些好奇:“是不是因为刚才的演讲词不够满意?” 郑清勉强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他实在不知道如何解释。 “给你个建议”萧大博士拽着他指向周围:“抬起头看看这座大厅里的人们你能发现什么?” 年轻的公费生有些迷茫的抬起头环顾四周。 阿尔法的队伍中林果正骑在他的那头黑山羊背上溜溜达达绕着廊柱转圈仰着脑袋不知在看什么东西;泰勒家的小少爷周围仍簇拥着许多恭维的面孔他也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任凭十根指头上的宝石戒指晃瞎其他年轻巫师的眼睛。 相比较而言亚特拉斯的新生就收敛许多。他们或静默打坐在躁动的环境中磨练静功;或三五结伴互相交流心得感悟。郑清还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专机上那位名叫释缘的小和尚正按着一头小妖精的脑袋在唾沫横飞的阐述佛法全然不顾那只小妖精愁眉苦脸的表情。 最热闹的也许就是星空学院了。一大帮新生围出一个大圈里面的两个人互相用拳头与怒吼打着招呼落牙与碎肉横飞鲜血共汗水一色。旁边高年级的学长们不仅不加以制止反而煞有介事的开了盘口招呼其他新生们下注猜枚。 “这不违反规矩吗?”郑清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些许活力他诧异的看向大厅稍高一些的位置。 在二层与三层的走廊间还有许多抱着记事板的纠察队员;甚至高层的露台上也有几位助教趴在栏杆上笑眯眯的看着下面的轰趴。 “什么?”因为噪音比较杂所以萧笑没有听清郑清的问题。 “我是说星空学院的人竟然在赌博?!学校的纠察队不管吗?”郑清用一种震惊的语气问道:“完全没有任何规则限制……简直让人对这所学校绝望了……” “那是博彩不是赌博。”张季信宽大的巴掌搭在郑清的肩头哈哈大笑道:“只要你不在下注的时候乱用占卜能力谁都可以上去试试运气的……对于巫师来说没有比好运气更漂亮的彩头了。” “巧言令色。”郑清对这番解释嗤之以鼻他甚至开始恶意猜测是不是纠察队的巫师们收了星空学院的黑钱所以任凭那些赌博的家伙大张旗鼓。 昨晚老姚说的话、今天司仪教授的表彰词、再加上胸口沉甸甸的荣誉、还有宿舍里始终没有送出去的那条裙子——各种烦心的事情堵在他喉咙口让他一直有种恶心的、眩晕的感觉。 星空学院光天化日之下赌博的事情仿佛一道催化剂让他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羞愧与愤懑了。 “简直无法无天!” “巫师难道没有丝毫的道德观念吗?” “良心就不会痛吗!” 他的脑海里充斥着这些字眼与咆哮以至于没有听清萧笑的追问声。 “你只看到赌博这件事了吗?”萧大博士用一种失望至极的语气重复道:“其他的有没有看到?你还看到什么了?” 年轻的公费生终于稍稍回过神来。 他烦躁的环顾左右胡乱的摇摇头。 萧笑终于放弃努力深深的叹了口气。 “有问题吗?”张季信对于萧大博士的未竟之余非常好奇忍不住追问道:“大厅里除了狂欢的人群、枯萎的喇叭花、被人捉着打的妖精外还有什么?难道有某些隐藏踪迹的幽灵混进来了……不能呀!” “这就是问题人们的视线永远停留在自己愿意看到、想要看到的事情上。”萧笑用一种无力的语气叹息道:“但事实上大厅里还有很大很大的问题……很多很多的问题……大到所有人都视而不见觉得理所应当!” 郑清听着这句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话却不知为何感同身受连连点头称是。 在他看来学校似乎被一股扭曲道德与准则的气息侵蚀了但似乎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哪里有问题?谁有问题?”张季信愈发好奇皱着眉四下里打量:“有什么问题?” “你我他……大家都有问题。”萧笑抓着笔记本的手漫天一挥画了一个大大的圈把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囊括进去:“问题就是这所大学。” “我也这么觉得……这所大学病了……”郑清忍不住接口道丝毫没有感觉这句话中二度爆表。 张季信惊恐的看着两人脸上挂起某种微妙的表情。 “第一大学原本是要建立一座消除隔阂、彼此宽容共存的大学……但是现在我们没有看到任何融洽的迹象。” 萧笑并没有在意周围人奇特的眼神而是挥舞着手臂飞快的解释道:“就像你们看到的这样……即便是在联欢会上四所学院之间依旧泾渭分明每个学院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没有哪个学院的人会越过那道无形的沟壑闯进其他学院的世界。” 郑清失望的叹口气他觉得萧笑并没有看到病症的真正所在。 张季信则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他的脸色刚刚憋的发紫看上去似乎随时会背过气去:“听你之前那种形容……我差点以为世界末日要来了。” 萧笑把笔记本摊开扣在脸上没有吱声。 “劳驾让一让……”人群外传来辛胖子中气十足的吆喝声:“郑大英雄这是你养的狗吗?” “狐狸……它是一头狐狸。”郑清有气无力的纠正道:“还有不要叫那个傻乎乎的外号。” “傻吗?应该很拉风啊……女生们问我最多的问题就是关于你的了。”辛胖子抱着刚刚从女生堆里抢回来的两只‘毛绒玩具’——小狐狸波塞冬以及宿舍的橘猫——挤了回来圆圆的脸上挂满汗渍。 他嘟着嘴惟妙惟肖的模仿道:“郑清今年多大了?他是在跟伊莲娜谈恋爱吗?你真的跟他一个宿舍?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纸吗……” 郑清一脸便秘的接过波塞冬。 它的身上已经被裹上厚厚的纱丽尾巴尖甚至还被人打了个蝴蝶结。 这让小狐狸羞愤欲死。 看它的表情恨不得把自己的尾巴整个剁下来。 另一边张季信仍在与萧笑讨论刚才的话题。 “如果你觉得学院之间有……裂痕。”张季信为了挑选合适的词汇那张方脸几乎皱成了圆形:“为什么不做点什么弥补一下呢?比如我们去其他学院拉几个认识的人过来一起嗨皮!” 萧笑抱着笔记本眉毛几乎扬到额头外面去了。 “先生好”旁边郑清向一个刚刚出现在人群中的身影打着招呼。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脸色也有些发白。 因为来到他面前的这位黑袍巫师是一位助教也是他入校时的面试官。 大明坊中真正的英雄托马斯。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开解 一只蓝色的小精灵把手中的长颈酒瓶微微倾斜。 一股青色的液体冲破瓶口的束缚欢快的流淌下来撞在了空荡荡的杯底欢快的打着卷升起一层细密的泡沫。 郑清端着装满青蜂儿的酒杯恭恭敬敬的递到托马斯手中。 “谢谢……我记得当初你喝它的时候一个劲喊辣……现在适应了吗?”托马斯脸上绽着大大的笑容碧绿色的眸子闪闪发亮。 “还好还好。”郑清拘束在站在他身边有些不安。 “谢谢。”托马斯从小精灵手中接过一颗青梨一边道谢一边转头看向公费生:“你在专机上救的那群小精灵怎么样了……听说她们还活着?” 小狐狸原本站在郑清肩头向精灵们讨要水果。忽然听到托马斯的问话立刻窜回郑清怀里瞪着乌黑的大眼睛巴巴的瞅着自家主人一副‘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其他狐狸’的表情。 “嗯朋友帮忙……用砂时王浆调了点药水应该还能撑很久。”郑清挠着小狐狸的下巴低声解释道:“砂时王浆是我在前几天临钟湖那件事上赢得的奖励…” 小狐狸满意的眯着眼尾巴尖微微翘起。上面的蝴蝶结已经被郑清拆掉一根毛都没有被 “嚯真豪气。”托马斯惊讶的看着他:“虽然巫师们都很喜欢其他有特色的生命……但很少有巫师会浪费这种宝贵的资源去救那些并没有太大价值的目标……要知道你这个投资的边际回报率很低。” “这不是投资”郑清忍不住辩解道:“而且生命难道不是无价的吗……这所学校到底怎么了……变得有些让人认不出来了。” 托马斯放下左手的梨子把右手的酒杯换到左手抬起一根指头挠了挠下巴。 “年轻的感觉真好”他真心实意的夸赞道:“还能对这个世界抱着种种美好的向往……是不是在为宣传部的那番言论头疼?” 郑清咬着牙用力点点头。 托马斯又把酒杯换了一次手皱着眉慢慢说道:“你要习惯这些事……你们已经是成年人了要学会用成年人的想法看待这个世界不要一直像个孩子一样。” 看着郑清瞪大眼睛张开嘴似乎要反驳的模样他连忙抬起手制止道:“不要急先听我说……” 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嘴。 “整个夏天巫师联盟都非常被动。” “……调查局查办了好几个违规进行维度波动的实验室、黑狱出现了一些骚乱、沉默返潮来的比往年又早了许多、再加上学校从新世界抽调力量引得谣言四起……更不要提这个节骨眼上四季坊与学校专机出现的两起事故。” 提到学校专机的时候托马斯的表情黯了黯。 “听不懂也没关系……但你应该可以理解今年糟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大家需要一些积极的事情来提提神。” “巫师世界需要一点正能量巫师联盟需要一个英雄而学校也需要大家把注意力从某些角落转到其他舞台。” “还有什么比一位今年刚刚入学的公费生成为英雄更契合三方需求的呢?”托马斯把空掉的酒杯递给一只小精灵摊了摊手。 “所以成年人就可以随意撒谎么。”郑清沉默半晌最终用讥讽的语气说道:“从小到大你们告诉我们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然后在我们长大之后又用行动告诉我们没有什么对与错只有利益……真是个滑稽的故事。” “的确挺滑稽的但这就是真实的世界……书本之外的世界。”说道这里托马斯忽然笑了笑调侃道:“不要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了……要知道除了签名时的墨水你在这场交易中并没有什么损失。” “是啊我应该是获利最大的那个人”郑清略微有些惆怅:“只要稍稍修正一点自己的世界观明天起床后就会发现这个世界更美好了。” 托马斯愣了愣终于不再说话了。 郑清抬起头又看了一眼喧闹的第一大厅看着那些小时候在梦里才能见到的奇幻景象看着那些真实不虚的面孔。 他感到内心深处有个小小的身影正慢慢沉入水底。 就像托马斯说的这是一场交易而他只不过是一块镀金的砝码。 “交易……”年轻的公费生喃喃着忽然抬起头看着曾经的面试官问道:“那你呢?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生气吗?” “生气?”托马斯诧异的扬起眉毛。 “我是说他们把那道雷咒的名誉按在了我的头上……”郑清看着他碧绿的眼睛忽然感到有些局促脸上不由升起几分尴尬:“总感觉自己偷了什么东西似的。” “这个啊……”托马斯笑着抬起头微微有些出神:“学校同意了我某个任性的要求……真的让我非常感激。至于巫师议会他们许诺帮我进行一项实验……完成这项实验后我距离大巫师就更近了一点。对于一名真正的巫师来说还有比在这条路上走的远一些更重要的事情吗?” 郑清随着托马斯的目光向头顶看去。 除了深邃的虚空、漆黑一片之外也就只剩下几颗摇曳的斗大光团在预先规划的道路上摇摇晃晃的挪动着留下几道浅浅的光痕。 “谢谢。”年轻的公费生真心实意的说道:“各个角度的谢谢。” “没关系!”托马斯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人嘛……都有年轻的时候。” “什么事这么开心!”辛胖子从不远处一溜烟跑了过来脸色涨红气喘吁吁:“劳驾先生我的徽章为什么看上去没有尼古拉斯的漂亮呢?是不是今年学校徽章的制作材料变了?” 橘猫团团趴在胖子的头上爪子紧紧箍着他的头顶尾巴仿佛一根旗杆一样笔直的竖在他脑袋后面看上去非常滑稽。 小狐狸揪着郑清的衣襟笑的直打跌。 郑清的目光越过辛胖子落在他身后的留级生身上。 果然与其他新生不同尼古拉斯胸前佩戴的两枚徽章看上去仿佛镀了一层釉在微白的光线下闪烁着一层淡薄的五色毫光。 看上去就要比新生们手上那些哑光的金属章子高级许多。 “尼古拉斯?”托马斯看了一眼胖子身后那名瘦高的男巫脸上露出一丝疑惑:“难道你也不知道吗?” 尼古拉斯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表情。 “不是…我没有……没太关注过…这种事情”他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平常的学业比较紧张……我还要照顾丽兹。” “啊……丽兹现在怎么样?”托马斯露出温和的笑容。 “她很好谢谢。”尼古拉斯松了一口气表述也终于流畅起来:“药剂研究所配的药水很有效果整个夏天她都非常好。” 郑清听说过尼古拉斯有个妹妹叫丽兹。 但听两人的语气丽兹似乎得了某种重病? 真是艰难的人生啊。 年轻的公费生看着尼古拉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就好。”托马斯说着转头看向几个新生解释道:“徽章的材料自然没有变化……都是混合着陨铁、秘银、紫金打造的在炼金研究所里统一制作。只不过学校在徽章上加持了一些守护性的咒语长期佩戴徽章上的咒语会在巫师魔力的影响下不断增强……这种变化的外在表现就是它们的色泽会更加绚丽。” “我就说我大哥毕业好久了还带着这两枚徽章”张季信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一脸恍然:“难怪……他的徽章已经变成钻石那样半透明的璀璨色泽了。” “真的?!”辛胖子露出一脸惊喜:“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们这些……” “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要什么事都想着别人告诉你。”郑清忽然想起不久前某人说过的一句话忍不住笑道:“凡事主动点学会自力更生。” 辛胖子斜乜着郑清一副你也有脸这么说的表情。 “当然梅林勋章也有这种效果。”托马斯看着年轻的公费生咂咂嘴:“听说长期佩戴梅林勋章还能强化佩戴者某一方面的身体素质……” “哇哦。”其他人几人羡慕的看了郑清一眼。 郑清捏了捏口袋里那三块硬邦邦的金属立刻开始琢磨怎么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长期佩戴这几块‘护符’。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尼古拉斯的信 按照惯例开学典礼后的轰趴会持续到深夜。 宿管倪五爷在这一天也会格外开恩把关门时间延迟至凌晨允许新人们在欢迎他们的日子里放肆一晚。 尼古拉斯已经是第三次参加开学典礼了。 从第一次的紧张与惴惴不安到第二次的尴尬、手足无措再到这一次他站在这些年轻面孔身旁眼神飘忽不定神情有些恍惚。 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站在九有学院的队伍里参加开学典礼。 第一次参加开学典礼他站在旁边阿尔法学院的队伍里;第二次参加开学典礼他站在不远处星空学院的队伍里。 他甚至还清晰的记得自己在去年星空学院老生们开设的盘口上还赚到一个月的生活费一粒沉甸甸的金豆子。 与天文08-1班大多数同学的‘以为’不同尼古拉斯并没有在九有学院留过两次级——虽然他有时会这么对其他人解释来增加大家对他的认同——更准确的描述是他在第一大学留过两次级。 只不过前两次是在其他学院而已。 06年他第一次进入第一大学是被阿尔法学院录取的。作为被狼人奥斯沃尔王亲自赋予血脉的年轻人他的天赋很容易获得了第一大学花名册的认可;然而作为一名混血狼人他永远不可能在阿尔法学院获得尊重。 当又一个满嘴喷粪的家伙在学院聚餐时侮辱自己母亲之后尼古拉斯终于爆发了——他在女生们的尖叫声中狂化变身然后在教授赶到之前挥舞着爪子狠狠揍了那个男生一顿打掉了他满嘴白花花的牙齿。 很解气但是也很愚蠢。 学校的责任认定报告书很快出来因为他的举动带有一定‘防御’性质也因为那个男巫并没有受到什么‘不可逆’的伤害所以学校并不会直接勒令他退学但很显然他也不适合继续呆在阿尔法学院了。 于是07年带着一封警告信背着简单的行囊他走进了第一大学的另一所学院——星空学院。 也许学校教授们的出发点是正确的。作为一个拥有好斗血脉的年轻巫师、作为一个因为好勇斗狠被学校警告过的巫师尼古拉斯应该非常适应星空学院的气氛。 然而结果令人大跌眼镜。 在一整个学年中星空学院授课的教授们在对尼古拉斯的评语中使用最多的词汇是‘懦弱’‘缺乏勇气’以及‘毫无战斗意识’。这样的状态显然无法进入更高一级的星空试炼场。 期末的年终总结中尼古拉斯对教授们坦诚他必须照顾自己的妹妹在她成年之前自己不能因为任何愚蠢的战斗而送命——而在他看来星空学院学生们之间的大部分战斗都是毫无价值、亦或者说是愚蠢的。 这种言辞与星空学院的办学理念完全冲突了。 教授们经过激烈争执后最终认可尼古拉斯的辩词同时也认识到人工调整学校花名册的行为并不符合第一大学建立时的初衷。 重回阿尔法学院是不可能重回了这辈子都不可能重新回去了。 经过慎重考虑九有学院向这位两次留级的老生发出邀请允许他重新修读大一的学分。 前提是他的行为准则必须符合九有学院的要求。 也就是考试成绩必须达标。 对尼古拉斯来说这非常困难。与正宗的九有学生不同他很少进图书馆——似乎只有第一次走进大学校园时凭着对第一大学的好奇他逛了逛学校的几处图书馆。 然而他并没有别的选择。 仿佛做梦一样。 两年前的雄心壮志与远大抱负随着一次又一次的重修逐渐消失不见。那些还在耳边回荡的誓言现在回想起来更像是一个笑话、一种呓语一片永远也触摸不到的镜花水月。 一阵女生的尖叫在第一大厅内回荡惊醒了刚刚走神的尼古拉斯。 瘦削的男巫抬起头看了一眼尖叫的人群笑着摇了摇头。 那是一头漂浮在半空中浑身冒着黑烟挥舞着触角的克拉肯男巫们吓唬女巫的小把戏而已。 “你不去联欢吗?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郑清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忽然促狭的笑了笑:“我看见刘菲菲在第六根柱子那边读壁画上的故事呢。” “上了年纪精神不济。”尼古拉斯眼珠颤抖着嘴角下撇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不用担心……我想早点回去休息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郑清哈哈笑着与这位有趣的老生碰了碰酒杯:“我一直不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我是说你好像不住在宿舍?” “大三新生的专属公寓你不会感兴趣的。”尼古拉斯耸耸肩目视远处:“辛同学在那边招手是不是在叫你?” 郑清回过头果然辛胖子正举着橘猫左右挥舞着似乎还在喊着什么。 “那我先过去了?”郑清抱歉的举了举酒杯。 “玩的高兴。”尼古拉斯也举起杯子与公费生同学碰了碰。 一气干进杯中的青蜂儿老生抬起手把空荡荡的酒杯交给一只盘旋在头顶的蓝精灵手中。 蓝精灵优雅的扇着翅膀塞给他一颗李子之后便拎着那个空荡荡的酒杯飞走了。 尼古拉斯把李子丢进嘴里嚼了嚼又看了一眼喧闹的第一大厅抬起帽兜悄然离去。 甚至没有与刘菲菲告别。 他的脑子现在有点乱。 他觉得自己需要回到一个能够让自己重新平静的环境里。 或者说他需要一个能够让自己重新平静的方式。 比如写信。 …… 回到那间专属的学生宿舍后天色尚早。 尼古拉斯扯开书桌中央的抽屉从里面捡出一张洁白的信纸还有一瓶黑色的墨水、以及一根灰色的羽毛笔。 他没有开灯毕竟窗外的阳光还能支撑好一会儿。 跳到床上盘腿坐好借着窗外的阳光尼古拉斯把信纸摊放在膝盖上。 他拧开墨水瓶盖把羽毛笔塞了进去。 咕嘟咕嘟。 羽毛笔欢快的喝起了墨汁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写信 这是一个狭小的房间。 干净但是色调非常单调。 地板、墙壁、天花板目之所及房间里唯一的色彩就是灰色光秃秃没有一丝装饰。 灰色的柏木衣柜安静的倚靠在墙角衣柜门半敞开着里面孤零零的挂着一件九有学院的红色袍子。 灰色的石头书桌冰冷的蹲在床前光秃秃的桌子上没有台灯、没有书本、没有幽灵侦测仪、甚至连架像样的座钟都没有真正的一无所有。 书桌旁是一张矮小的单人床。 床上铺着灰色麻布的床单与被罩。 橘黄色的阳光从窗外钻进这间屋子将斑驳的光影落在这张矮小的单人床上。 这束光线就是这间屋子唯一与众不同的色彩。 尼古拉斯盘着腿倚靠着冰冷的墙壁坐在床铺上。 他的上半身笼罩在屋子的阴影中而腿脚则暴露在那束橘黄色的光线里。 这里是他在第一大学的宿舍。 也许是无法准确匹配他的年级也许是阻止他与其他同学居住的尴尬气氛也许只是为了让他有更好的读书环境。 自从进入九有学院之后宿管倪五爷就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单人房间。 灰色的羽毛笔满意的打着饱嗝开始在墨水瓶里吐起泡泡催促主人快点使用它。 尼古拉斯把膝盖上的记事板放正之后拣起羽毛笔熟练的写了起来: “亲爱的妈妈……” 写完这几个字他重新把羽毛笔塞进黑色的墨水瓶中蘸了蘸叹了口气: “很久没有给您写信了愿您在天堂一切安好。” 手中的羽毛笔顿了顿尼古拉斯忽然觉得依靠这种祝福时的虔诚也许自己当初应该选择进入亚特拉斯学院。 但他很快就抛弃了这个滑稽的念头摇摇头继续写了下去: “我很好丽兹也很好。” “赞美药剂研究所。没有了血友病的困扰丽兹展现出了非常强大的天赋……比她哥哥我更加出色的天赋。” “昨天在临钟湖与看守码头的凡尔纳老头——您一定还记得他养了一条不知多大年纪的狗——聊天时他还在我面前夸赞丽兹的天赋。” “‘前所未有的天才’他夸张的比划着似乎把整片大湖都囊括在内了‘我敢打赌她长大了能当上阿尔法学院的公费生’!” 写到这里尼古拉斯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阿尔法学院的遭遇顿时犹豫着要不要把这句话划掉。 但他很快放弃了这种掩耳盗铃的举动而是在下面补充了一句: “当然丽兹长大后想进哪所学院是她的事情我想您也会尊重她的选择——在我看来那所学院并不是很欢迎我们这种巫师所以我更建议她选择其他几所学院。” “比如九有学院。” “您应该知道我去年在星空学院重修的结果并不令人满意。原本应该被勒令退学了。” “但承蒙学校的关心允许我重修一次继续留在这所您梦中的大学。” “只不过您一定猜不到这一次我被哪所学院录取了……九有学院那个你口中书呆子才去的学院。” “您说的没错这所学院里的确到处都是书呆子……还有笨蛋。” 写下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尼古拉斯脸上浮现了一丝温柔的笑容他抬起头眯着眼迎着橘黄色的阳光看向窗外。 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遇见她的那天下午。 湿漉漉的湖畔空气中还弥漫着鱼人离去后残留的臭气阿尔法的向导气势汹汹的吼着她:“……叫你放手就放手……你怎么这么笨!” 菲菲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尼古拉斯脑袋用力向后仰去撞在灰扑扑的墙壁上发出咚咚的声音然后他想起来了。 她没有反驳自己的向导只是不断重复着‘不知道’。 然后是自己帮着她怼了那位阿尔法的向导几句话。 尼古拉斯的嘴角向下撇了撇打心底里赞叹自己当初的选择。 他把灰色的羽毛笔在墨水瓶里蘸了蘸继续在摊开的信纸上写了起来: “九有学院的教学理念与阿尔法完全不同。” “似乎这所学院唯一评价学生的办法只有考试成绩——不考虑天赋加成、不考虑推荐信、不考虑社团活动。阿尔法学院那几个绩点很高的家伙来到九有学院怕是会成吊尾车。毕竟在九有学院他们没有办法凭借血脉赋予的法术来赢得学分。” “只有掌握教科书上那些固定的咒式与知识点才能拿到相应的学分。” “非常幸运我得到了一位公费生的帮助。” “她是九有学院一年级的首席生非常聪明非常厉害教授在课堂上讲的东西她几乎一眨眼就能学会。开学才一个月她已经开始预习下半学期的考试内容了。” “她也是一个非常漂亮、非常温柔的姑娘。” “有的时候我忍不住会想上天的性格真的非常恶劣。祂给了某些人超人的智慧、优美的形体却给了另一些人残缺的生命。然后还让他们相遇在一起。” 写到这里尼古拉斯停下笔重新抬头看向窗外。 目光有些迷离。 …… “你怎么这么笨!”一个男生无奈的对旁边的女生叹道:“长廊里面的石兽不要随便摸会被它们揍的…” 女生鼓着嘴把手中那条大蛇打出十八个结。 …… “你比我更笨!”女生指尖翻滚着一条细细的藤蔓指着男生哈哈大笑:“这么简单的咒语都用不出来……” 男生看着脚下软趴趴的一团乱麻哭笑不得。 …… “你好笨啊!以后就叫你笨蛋好了。”女生摊开面前的草纸嘟囔着:“看着我再给你演算一次。” 旁边的男生唯唯诺诺的点着头。 …… “你是不是没有发挥好?怎么符箓分级只考了一个二级?”男生絮絮叨叨着自责不已:“是不是帮我补课害得你没时间复习…” “你真是个大笨蛋!”女生皱着鼻子大发脾气。 …… “笨蛋午饭吃什么!” “煮鸡蛋还有蛋炒饭。” …… “笨蛋去图书馆跟我占座去!” “好哒…” …… “笨蛋……” “什么事?” “…想不起来了…想起来再喊你笨蛋。” “哦…” …… 脑海中流淌着这些甜美的回忆尼古拉斯手中的羽毛笔却一刻不停的刷刷刷写着。 “……九有学院的宗旨就是追求终极的公正与平等这一点与阿尔法的自由正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没有办法判断两边孰对孰错。” “但对于我来说在九有学院呆着也许更有归属感一点。” “无论如何我都会继续坚持下去的。” “就像您希望的那样妈妈。” “天气快要凉了晚上睡觉多加条毛毯。第一场雪下起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和丽兹选两朵雪花。丽兹现在最喜欢星形松针雪花她说那些雪花绽开的六角像极了小时候您给她画的圣诞礼物——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您画的是一道安眠符。” “已经很晚了我要去图书馆复习功课了。” “希望下次给您写信的时候能带给您一些更好的消息。” “愿梅林保佑我们。” 丢下羽毛笔任凭它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吐下一路的墨滴。 尼古拉斯偏着头呆呆的看着宿舍的窗户。 那是一扇同样狭小的窗户高约一米宽不足半米。 窗台离地足有一米多高。 拱形的窗楣上没有安装窗帘十字形的窗棱插进四面厚厚的墙壁中支撑着那面单薄的玻璃。 尼古拉斯跳下床抖了抖发麻的腿拉开书桌下面的木柜把折好的信纸塞了进去。 阳光从他的指缝间流过。 木柜中装着满满当当的书信。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月下议会的试探与学校的态度 当尼古拉斯蜷缩在昏暗的宿舍里给母亲写信的时候第一大学的另一个角落也有一群人正在思考如何写一封回信。 这也是一间缺乏光线的屋子。 只不过与尼古拉斯那件紧凑狭小的宿舍相比这间屋子无论从规模还是气势上都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虽然四面八方虚空中的星辰已经纷纷熄灭但盘旋在椭圆形办公桌上方的那条龙形吊灯却亮起了几条长须。 淡黄色的光线混杂着巨龙两颗大眼珠子里冒出的幽幽蓝光倾泻在会议桌中央那排娇嫩的君子兰上给它们镀了一层神秘莫测的光膜。 会议桌上光秃秃的。 没有材料、没有笔记本、没有果盘、没有点心、没有饮料。 甚至那些平日里呆在兰叶上打盹儿的花精子们也都被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拎出了会场。 除了坐在会议桌周围的六个身影整间会议室看不到第七个喘气儿的家伙。 这里是九有学府办公楼中101室。 也是九有学院最大的一间会议室。 第一大学的两位副校长端坐在会议桌两端四位学院的院长则两两一排坐在会议桌两侧。 左侧是九有学院与星空学院。 右侧是阿尔法学院与亚特拉斯学院。 老姚咬着他那根黑乎乎的烟斗抱着胳膊盯着桌子中央的一株君子兰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坐在他旁边的星空学院院长则握着一把短刀用一块蓝色的绸布细细擦拭着刀刃。 爱玛教授坐在老姚的对面她的手里捧着一叠纸正就着头顶微弱的光线默默读着;她的旁边亚特拉斯学院的院长闭目端坐手指间捻着一串豆大的菩提珠。 若愚副校长的金属拐杖斜倚在桌子旁他整个人缩在黑乎乎的袍子里趁着后方深邃的空间仿佛一块阴影。 石慧副校长双手托着下巴目光从每位参会者的脸上缓缓滑过许久终于轻声开口说道: “对于月下议会的这封信都先表个态吧。” 话音刚落老姚就抓着自己的烟斗用力敲在了会议桌上。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他瞪着眼手中的烟斗敲的咚咚作响:“这是趁火打劫!是讹诈!我们如果同意他们的要求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虽然不赞成老姚这种粗俗的表达方式但我同意他的观点。”爱玛教授紧跟着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们不仅应该拒绝月下议会的这封信还应该想办法打消他们这种危险的想法。第一大学建立的初衷就是控制那些危险的咒语……如果我们任凭外面那些家伙肆无忌惮的尝试恐怕不止巫盟连这片世界都会重新动荡起来。” “难难难。”亚特拉斯学院的院长终于抬起了眼皮露出一双灰白色的眼珠:“如果我没有记错几个月前幽灵族的黯蓝古堡刚刚被取缔了一个维度波动实验室……这只是我们发现的。月下议会一共有五个上议员的席位也就是说有五个像幽灵族这样的强大势力谁能保证他们不会私下进行这些实验呢?或者说谁知道它们私下里进行了多少研究与小规模实验呢?” “不听话就打。打上几顿就听话了。”星空学院的院长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星空学院的战队随时可以出动。” “简单、粗暴”爱玛教授撇撇嘴瞟了老姚一眼:“毫无技术含量。” “问题是我们现在没有多余的力量在学校外面进行某种强力的‘指导’”亚特拉斯学院的院长深深叹了一口气:“正是因为我们需要它们的力量才会被它们的这封信伤透脑筋。” 会议室顿时陷入沉默之中。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因为今年沉默森林的返潮来的较早预估带来的风险也急剧上升包括校工委大部分校工、所有的高年级学生、部分助教以及讲师等学校的中低端力量都需要提前布置进行相应防范导致黑狱中正在进行的‘项目’人手严重不足。 这也是学校向月下议会发出‘征召令’的缘故。 但很显然月下议会的某些老人敏锐的察觉到学校的困难在回信中婉转的提及议会想要在某些‘荒芜的地方’进行一些‘不伤害世界’的小型实验希望能够获得第一大学的支持。 这些说辞几乎已经直白的告诉第一大学的诸位副校长与院长月下议会想要自己的‘禁咒’。 来信的最后月下议会还担忧的提及如果无法获得那些强大咒语的保护议会不得不留下‘更多’的人手来保证自身安全。 这也是老姚认定月下议会在进行讹诈的原因所在。 当然在爱玛教授看来这也可能是巫盟内部其他势力的某种试探。毕竟对于第一大学来说缺乏高端战力这种说辞就像奥布莱恩家族少几口陈年的楠木棺材一样可笑。 在许多妖魔的眼中第一大学的校长呆在学校就是一种巨大的威慑。足以让它们在踏足学校之前思索再三。 既然妖魔敢与进犯第一大学那么唯有一种解释。 …… 会议室里的沉默一直持续着。 石慧副校长的目光落在对面的阴影之上。 许久一动不动。 若愚大师始终保持着沉默宛如一块顽石一语不发。 场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老姚举起烟斗打破了这种稍微有些尴尬的气氛。 “打断一下”他呵呵笑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想问一下半年后的那件事我们还差多少力量?我记得学校已经从新世界召回了很多高级巫师了吧……” “基本力量还是有的。”石慧副校长瞟了一眼老姚的烟斗语气显得非常平淡:“只不过高端力量稍显欠缺……按照学校之前的建议需要月下议会派遣至少五位大巫师级别的战力进行外围防御。” “外围防御。”老姚点着头嚼着这几个字重新把烟斗塞进嘴里。 “的确这些援兵不会被允许进入黑狱内城。而且实际上我们只需要它们在未来的某个时间段出现就可以了。”石校长不厌其烦的补充道:“根据占卜研究所提供的报告那个项目完成的时候妖魔们有极大可能发动一场大规模袭击。” 会议室里的呼吸顿时粗重了几分。 占卜研究所的‘极大可能’基本等同于肯定会发生。上一次发生巫师与妖魔之间的大规模冲突似乎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血流成河、死伤惨重不足以形容其万分之一的残酷。 几位院长的脸色都难看了许多。 当然除了星空学院的院长——他的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满意笑容。 “五位大巫师……相当于它们全部的上议员名额了。”爱玛教授点点头表情严肃道:“难怪它们敢开出这样的价码。” “哼。”星空学院院长冷哼道:“古老的契约什么时候变成了可以随意谈判的价码?!如果月下议会拒绝履行它们的义务我们也可以忽视自己的责任。” “没有人要拒绝履行义务。”亚特拉斯的院长连连摇头:“我们仅仅需要一些高端战力……如果月下议会派遣一些未成年的小崽子们或者过分点它们直接勒令在我们学校上学的那些年轻人走上战场我们又能说什么呢?” 会议室里气氛一滞。 星空学院的院长显然有些哑口无言。 “那么综合大家的意见。”石慧副校长屈指敲了敲会议桌总结道:“第一大学的禁咒不扩散原则是一致的、也是坚定的任何人、任何势力都不得挑战这一原则。” “其次月下议会与第一大学之间的契约是神圣的。必须遵守。” “最后”她抬起头看向会议桌对面那个始终安静的身影:“在以上两条原则的基础上什么都可以谈……条件是学校需要月下议会的五位上议员在规定的时间、到规定的地点。” “我只补充一点”若愚大师终于说了今晚会议上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低沉显得有些嘶哑:“学校的猎队是为妖魔准备的……未经六人联署不得用于巫师联盟的内战。” “这也是校长的意思。”石慧副校长嘴角微扬脸上浮现出满意的表情:“只要月下议会遵守古老的盟约第一大学始终为它们敞开大门。” “那么我会加强与月下议会的沟通协调希望能够实现双赢的结果。”若愚副校长低下头深深叹了一口气:“愿梅林保佑。” 会议桌上空的龙形吊灯闪了闪。 向下方飘洒的光辉仿佛一道道绳索被逐渐收回拢进了龙身。 几个身影微微一闪。 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这间空旷的会议室里。 灯火尽灭。 漆黑的虚空之中仅留下那两颗幽蓝的大眼珠子在死寂中等候下一次灯火通明。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2.5维蝴蝶 当第一大厅的轰趴临近尾声尼古拉斯收起书本准备离开图书馆第一大学的几位副校长、院长们正在各自的办公室埋头如山的文件之时。 当月亮半掩在轻纱似的雾气后有气无力的喷吐月华之际。 当这一天即将结束的时候。 一只黑色的蝴蝶扑闪着翅膀从临钟湖畔飞起。 一闪。 又一闪。 便忽然消失在空气中。 无声无息没有惊起一丝涟漪。 当它再次出现在这片天地中已经在数万里之外一片平静的海面上了。 它翩跹着优雅的跳着舞落在一根青色的、细腻的指头上。 “第一大学的消息?”迷雾船长捻了捻手中蝴蝶的黑色翅膀。 鳞粉簌簌落下化作一片诡异的符号。 这是妖魔们常用的古老文字诡异、强大只能由妖气凝结。传说是由那开辟一切的真灵赐下的福祉。 尼基塔端着船长的下午茶好奇的看着这一切。 “我能感受到你的惊奇。”迷雾船长似乎心情非常好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妖:“你那颗稚嫩心脏里的低语在这间屋子里显得有些聒噪了……” 尼基塔端着餐盘的手臂虽然在微微发抖但她仍旧勇敢的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它……它是从第一大学飞来的?” “宾果!”船长打了一个响指语气中充满了赞赏:“但是没有奖励。” “这不可能!”尼基塔眼睛睁大震惊道:“第一大学的防护阵法可以隔绝一切……它不可能从里面溜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它看上去很脆弱……所以无法突破第一大学强大的守护阵?”船长嘴角勾起显然非常满意女妖脸上那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是你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有无相生难易相成。” 这是道经中的一句真言尼基塔知道。 但船长话中的意思却很难揣摩。 毕竟道经里的每句话向来都有十七八种不同的翻译。 女妖茫然的看着船长眨了眨剔透的红眸。 也许因为刚刚收到了一条好消息也许只是因为刚刚吃了一口美味的小点心。 迷雾船长的心情看上去非常好很耐心的给女妖做着解释: “不能否认第一大学的守护阵法是这个世界或者说这片宇宙当中最强大的守护阵。” “甚至于从某种程度上它可以屏蔽高维生物对学校的窥伺。” “但不论如何这座防御阵对付的大多属于三维生命体……不论是你还是外面那些蠢蛋们虽然都是巫师们口中‘凶残的妖魔’但不外乎一个鼻子一张嘴三五只眼睛七八条腿……仍旧摆脱不了这个宇宙的基本时空概念。” “但这只蝴蝶则不同。” 迷雾船长说着指尖微微一挑。 原本纷纷扬扬的鳞粉仿佛幻影一般聚拢重新化作了一只黑色的蝴蝶。 蝴蝶似乎对刚刚的遭遇还有些许记忆用力扑闪着翅膀试图远离那根青色的指头。 但一切都徒劳无功。 无论它怎样挣扎细细的腿脚始终牢牢黏在船长的指尖。 “创造生命!”尼基塔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能够弹指间构建一个生命即便是一只最不起眼的蚂蚁也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就女妖所知第一大学那些资深教授、甚至院长们都没有这份本领。 也许传说中超越大巫师、超越大妖的存在才能稍微理解一些其中的奥秘。 “不不不还差一点火候……只不过在时空之间稍微讨了点巧。”船长谦虚的晃着食指愉快的看着那只黑蝴蝶在指间摇摇晃晃温和的问道:“你知道科克雪花吗?” “大巫师科克构建的一种有限空间里的无限长度因为看上去像雪花因此得名。”作为第一大学曾经的高材生尼基塔对于这些基础概念仍旧记忆犹新:“相似的还有大巫师谢尔宾斯基构建的三角形图形面积会随着变化无限趋向于0。” “非常不错如果我在第一大学教书肯定会给你加上几分的。”迷雾船长轻轻鼓掌笑道:“那么这些构造到底是一维线还是二维面呢?就像你刚刚提到的谢尔宾斯基三角称它是一个二维的图形显然有些困难因为它已经几乎没有面积存在了……但它又非常明显不是一个一维线的集合。” “介于一维与二维之间。”尼基塔似乎回到了大学的课堂上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认真:“难道这只蝴蝶就是这样的存在?” “非常敏锐的小家伙。”船长将手指伸到女妖面前让她认真看着那只黑色的蝴蝶:“它不是一个平面……但无限接近于一个平面是介于二维与三维之间的生命体。” “第一大学的防护法阵可以抵御高维的窥伺、可以阻挡妖魔的侵袭却很难杜绝这些超越一般概念的生命体……那些光着脑袋的苦行者们管这个叫‘知见障’。” 橘红色的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落在船长的书桌上。 几缕光线越过重重阻碍洒在蝴蝶的翅膀间。 七彩毫光泛起有那么一瞬间尼基塔觉得这只扇着翅膀的小家伙只不过是一张画而已。 “它有名字吗?”女妖痴迷的看着那些在阳光中流淌的细碎鳞粉追问道。 “名字?”迷雾船长终于陷入了沉思。 许久他才点点头说道:“就叫它25维蝴蝶吧。” 笑容僵硬的挂在脸上。 面对这糟糕透顶的名字尼基塔完全不知道如何把话接下去了。 “这是您的糕点请您享用。”她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举起面前的餐盘。 “这些糕点味道不错”船长用指尖乌黑的利甲掂起餐盘中最后一口小块糕点塞进嘴里抿了抿满意的点点头:“我似乎尝到了‘记忆’的醇香。” “您说的非常正确”女妖低着脑袋恭维道:“这些糕点选取陈酿中的记忆将大脑烘干磨成粉打制而成……里面还添加里您最喜欢的肝蓉血酱。” “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价值。”船长拣起餐盘中的白绸擦擦指尖嘴角微微扬起:“让你当我船上的厨娘应该是我今年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了。”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迷雾船员们的闲聊 当尼基塔从船长室出来的时候脸上仍旧挂着一丝耿耿于怀的表情。 虽然迷雾船长对于她做的点心给了很高的评价但是女妖并不想当一名厨娘她想上岸想厮杀想在年轻妖魔中出人头地。 一如很久以前她在第一大学做的那样。 然而船长的命令无法违逆。 她现在只能乖乖回到后舱呆在那间狭小阴暗的厨房里为船上剩下的五头妖准备晚餐。 哈瑞缀在她身后像一条哈巴狗一样就差没欢快的摇着尾巴了。 “劳驾!”女妖气冲冲的转过身瞪着面前这个穿着粉红polo衫的家伙没好气的说道:“不要总跟在我身后……免得我不小心把你塞进灶台里当柴烧。” “呐呐有没有什么新消息跟我们分享……”哈瑞搓着手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语气中充满了讨好:“我们都知道在迷雾上除了船长就你的消息最灵通了。” 这番恭维恰到好处女妖扬起下巴感觉非常受用。 “没有什么大新闻”她把手中的餐盘拍到男妖的手上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只不过是第一大学飞来的一只蝴蝶带来点新消息。” “蝴蝶?”金发的莱恩从桅杆上蹦下来跳到船舱上沿抱着胳膊耷拉着两条毛茸茸的腿显得很好奇:“什么蝴蝶?哪里来的蝴蝶?” “第一大学来的25维蝴蝶听说过嘛!”尼基塔用一种鄙夷的语气强调着:“是介于二维生物与三维生物之间的一种形态……想来你们也听不懂。” 必须承认女妖的最后一句评价非常中肯。 迷雾号上的两只毛头小妖的确听不懂维啊态啊之类的艰深字眼。 但它们总能凭借野兽般的直觉抓着这件事的核心。 “第一大学来的?”莱恩狐疑的扫了女妖一眼:“我以为当你从专机上逃回来之后第一大学已经没有我们的眼睛了。” “对啊对啊。”哈瑞手里攥着《朵朵女士》一边给女妖扇风一边好奇道:“我记得你上次吹……不说过现在在学校里搞事情的是海神号上面那个大酒桶的人……我们什么时候又派人进去了?” 尼基塔立刻哑口无言。 所谓灯下黑不外如此——当没有人提醒的时候许多人会对发生在眼前的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习以为常不以为怪。 但这片阴影终究会随着头顶光线的偏移而扭曲。 当你换个角度后便可以很容易的发现其间的异常了。 “我也不知道……”女妖喃喃着手指卷着发梢缠了一圈又一圈。 “难怪你还活着。”金发莱恩却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猩红的眸子闪烁着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我就一直在好奇……搞砸了任务的你为什么能活着从船长室走出来还成了我们的同伴。” “因为我带回来很重要的消息!”尼基塔略显不服气的哼道。 “消息?!啊哈……”金发的男妖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嗤笑道:“我有一百种不重样的方法从你那颗快要枯萎的脑子里抠出自己想要的消息……你觉得船长有多少种方法。” 女妖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最重要的是”莱恩似乎仍旧不满足凑到女巫耳边阴恻恻的哼道:“迷雾号的规则非常简单。在船长的概念里只有成功与毁灭……没有成功完成船长的任务你以为自己凭什么活下来的?” 尼基塔终于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海风拂过她紧了紧身上的袍子。 天气似乎变的更冷一些了。 “好啦好啦不要吓唬我们漂亮的新船员啦!”哈瑞突然推开莱恩嘎嘎笑道:“我刚刚还没问完呢……那只不管几维的蝴蝶到底带了什么消息回来?” “也没有太多消息。”尼基塔低声回答道:“就说巫盟最近派了调查组进驻学校好像那个调查组的组长在教授联席会议上拍了桌子……还有月下议会驻贝塔镇的办事处最近人来人往似乎在搞什么事情。” “我一直觉得那些月下贵族应该跟我们是一伙的。”莱恩捏着下巴连连摇头:“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巫师拉到对面去……” “因为我们弱鸡被巫师联盟压着打。”哈瑞毫不客气的揭开伤疤:“如果我们又一百头大妖在这个世界还不是横着走?!哪里需要东躲西藏四海漂泊。” 莱恩眯了眯眼却最终没有反驳。 “哦对了第一大学最近人手似乎比较紧张连今年提前的沉默返潮他们都只是派遣助教跟校工们处理的……” 哈瑞与莱恩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最后还有个开学典礼的事情……那只蝴蝶连那个老不死的讲话都录了下来。”尼基塔扳着指头念叨着:“那个死老头又在开学典礼上宣传包容与和谐了……我当初进学校的时候他就在讲这一套了一直到现在毫无新意。” “活得久了就像一块被嗦干了骨头虽然还有几分余香却改变不了它毫无营养的事实。”哈瑞抱着胳膊说了一番非常有哲理的话。 这让女妖大为惊诧。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三五不着调的男妖竟然还有如此深沉的一面。 然而这点深沉就像龙卷风来得快去的也快。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哈瑞忽然弓着腰鬼鬼祟祟的打量着左右压低声音问道:“我记得你说船长猜测第一大学那个老不死的家伙已经消失很久了……这些年一直不在学校?” “确实有这种想法。”女妖继续用指尖绕着发梢非常诚实的回答道。 “但是”一旁的莱恩表情有些困惑:“你刚刚还说他在开学典礼讲话了?!” “蠢货!”哈瑞骂骂咧咧的跺着脚表情有些焦躁不安:“我有一百种妖术能够模拟你的精神波动……更何况那里是第一大学每天都有几十位大巫师来来往往的第一大学!” “你的意思是……”莱恩有些恍然。 “我什么都没有说!”哈瑞忽然蹲下身子然后又站起身沿着甲板边缘一块破碎的木板走来走去:“但也许这是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女妖终于有了几分兴趣。 “你一直盼望的……离开厨房的机会。”哈瑞停下脚步表情有些严肃:“还有我们……更进一步的机会。” 莱恩眼睛中泛过一道红光。 “你觉得船长最近与那三个老家伙见面是为了什么?”哈瑞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还知道他给巴顿大哥他们写信了……你觉得船长召唤他的战斗队长们又是为了什么?” “他想要干嘛?”原本表现一直很激进的莱恩现在表情反而有些不安:“我记得我们跟巫盟有协议……” “如果第一大学能够消失那么这个协议自然就不存在了。”穿着粉红色polo衫的妖魔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同伴的肩膀转头看向旁边的女妖上下嘴唇一翻露出满嘴尖利的牙齿:“我已经遏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要冲进那所学院享用那些香甜的血肉了。” 尼基塔没有说话。 她血红色的眸子间翻滚着某种渴望浑身上下因为激动而战栗不已。 “我也要去……”她闷哼道。 “放心!”哈瑞抱着胳膊一脸得意:“巴顿大哥很罩我的……我会帮你搞定那块血布……” “我不知道你们想搞定什么。”一个慢吞吞的声音忽然在几头年轻妖魔身后响起提着气死风灯的独脚老头咯噔咯噔慢慢从几个小家伙身边走过不怀好意的嘿道:“但我知道你们肯定需要活到那个时候……船长五分钟前就让升帆了……好自为之吧。” 哈瑞与莱恩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尼基塔则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向厨房溜去。 她第一次如此热爱自己在船上的工作。 正文 第一章 午后的宿舍 午后的宿舍是安静的宿舍。 窗户外面的鸟雀在午气下怠于喳喳半睁着眼在树枝间优哉游哉的点头;橘猫团成一团卧在书桌上眯着眼享受着日复一日的安逸;小精灵们拢着翅膀挂在郑清的帷帐上仿佛一个个冬眠的树精子似的。 宿舍里只有两个身影。 郑清斜倚在他的床铺上指间翻滚着那枚梅林黄铜勋章正盯着天花板上一小块黑色的污渍出神的想着什么。 辛胖子则半趴在书桌上一脸困倦的翻开手底厚重的文献一副随时都能睡着的模样。 也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也许只是单纯看不惯那枚反复出现在视野中的黄铜勋章。 辛胖子睁大他那双肉呼呼的水泡眼拉长声音哼道:“你还要摆弄那块小铜片到什么时候!上个星期的作业都补完了?” 郑清没有理会他的聒噪只是眨了眨眼睛。 “我记得老姚给你的最后期限是这周五……”胖子竖起粗短的手指一根根弯了下去提醒道:“今天是周三中午……你还有两天半的时间去补作业。” 年轻的公费生终于放弃了对人生与世界的思考深深叹了一口气把目光从天花板上挪开落在书桌旁的胖子身上。 “你安心看自己的书不好么……”他有气无力的说道:“他俩去什么地方了知道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尤其是你还在玩儿你的那块铜牌子的时候。”辛胖子的脑袋摇的拨浪鼓但仍旧非常好心的回答了郑清的疑问:“大博士不在自己的床上那就一定是在图书馆……至于迪伦我之前掀开过他的帐子棺材盖盖的死死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你要打开看看吗?” 郑清偏过头吸血狼人那大红色的天鹅绒帷帐紧紧闭着里面没有一丝声响。 他飞快的收回目光用力晃了晃脑袋。 “不用了谢谢。” “我也这么想”胖子从手表中拽出一小盒葡萄摘下一颗丢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一直觉得尊重其他人的隐私是一种起码的道德准则。” 盒子里的葡萄已经被清洗过了紫黑色的果皮上还残留着几滴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剔透的光泽。 这让郑清食指大开。 他翻身下床趿拉着鞋子蹭到书桌前毫不客气的揪了几颗果子塞进嘴里。 “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还知道道德准则!”年轻的公费生用嘲讽的语气哼道:“是谁这两天打着我的名头去骗小姑娘合影、然后收了一大堆纸鹤回来的?嗯?!” 辛胖子飞快的眨眨眼嘿嘿笑了笑没有辩解。 郑清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抢过胖子手底的果盒把脑袋埋了进去。 辛胖子费力的耸耸肩从自己的手表中拽出另一盒新鲜水果。 “成为英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推了推把脑袋埋在果盒中的郑清忽然问道。 郑清茫然的抬起头咂咂嘴一滴葡萄汁从他的嘴角缓缓流下。 “英雄?”他咀嚼着这两个有趣的字眼自嘲道:“说的好像真的一样……我记得我已经跟你们解释过不止一次了……” “对对对我知道你不是镇压野妖的大英雄而是躲在‘奥斯特的守护’里瑟瑟发抖的小白生。”胖子无奈的打断郑清再一次的解释翻了个白眼强调道:“我这句话的重点是感受……感受你明白吗?就是……假如伊莲娜现在收下你的裙子你会感到很快乐很兴奋的那种心理状态!” 这个举例让郑清的心情更糟了一点。 他粗暴的拽出一张纸巾蹭了蹭嘴角的果汁没有说话。 与其说他对胖子的话感到不悦不如说他对胖子的问题感到有些茫然。 成为一名英雄并没有为郑清的学校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准确说他还是一名众人眼中优秀的公费生。 只不过更耀眼了一点。 除去他在周二的中午抽时间接受校报的专访之外一切仍旧同往日一般只不过在校园中经常能遇到讨要签名、合影留念的学生。 当然在宿舍里大家连续几天的话题也始终在围绕着那块黄铜勋章进行。 这些事情让郑清渐渐淡忘了被第一大学学生会拒之门外的难堪忽略了那有些日子没复发的头疾——当然他现在仍旧每天都在苦思冥想如何把那条裙子送出去。 想到这里他老老实实回答道:“没什么特殊的感受……就是最近比较烦。” “噢不要这么敷衍…”辛胖子哀嚎一声:“我答应琳达写一份专访的……你必须说点什么不一样的。” “琳达?”郑清挑了挑眉毛:“校报那个穿银色高跟鞋的记者?” “你只关注到这点了吗?”辛胖子抬起头露出两个鼻孔挖苦道:“我以为作为一个英雄你会更关注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比如?” “比如内涵!比如思想!比如心灵!而不是肤浅的发型、衣着、打扮!”辛胖子挥舞着胳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这么说就非常有内涵了。”郑清抬起眼皮审视的看着自己的舍友:“很容易让人怀疑点什么……不过也对作为一个日耳曼人那位金发碧眼的美女的确应该非常合你口味。” “屁的口味。”胖子沮丧的摔到自己床铺上语气中充满了忧伤:“你觉得那种女神会把目光落在我身上吗……我只不过是试着加入校报社需要一篇合适的稿子而已。” “我以为社团的新生招募在昨天就已经结束了。”郑清惊讶道。 昨天周二是九月的最后一天也是第一大学所有社团停止招新的日子。 没有参加任何社团的新生——比如郑清——无论多么优秀也只能等明年招新月重新来临后再试着重投简历了。 “校报不是社团而是学生会下属的一个办事机构。”辛胖子嘟囔着:“你可以理解成学生会的外包机构……所以在用人规则上会有一定的弹性。” 郑清原本想问问为什么他也没有成功加入任何社团但看着胖子脸上沮丧的表情最终放弃了再捅一刀的打算。 “好吧。”他扶着书桌坐直身体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那么非著名记者先生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说着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假模假样的看了看手表: “我的时间很紧张你只有三分钟的提问时间……当然看在我们是老朋友的份上这个时间会有一定弹性。” “嘿嘿…”辛胖子眨眨眼露出热切的表情:“我就知道清哥儿够意思。”46 正文 第二章 贵族的基本修养 “众所周知梅林勋章上会由巫盟恒定一个强力法术介意告诉大家你勋章上的法术是什么吗?” “是一个召唤术。”郑清非常简单的回答着然后坚决的摇着头拒绝更详细的说明。 辛胖子失望的耸耸肩继续提问: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获得梅林勋章的呢?” “上周末班级例会之后老姚跟我说的。” “之前没有收到任何风声吗?” “之前?”郑清皱了皱鼻子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道:“没有收到过……不过当初在大明坊跟那头野妖打交道的时候安德鲁就是三叉剑那个胖乎乎的年轻专员曾经告诉我说要给我申请某种奖励但是没有说一定会是梅林勋章。” “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点跟我们说呢。”辛胖子抱着胳膊瞅着自己的羽毛笔在信纸上欢快的跳舞语气中充满了羡慕与遗憾。 “我以为那个小胖子只是开玩笑呢。”郑清虽然竭力想表现的谦虚点但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遏制不住:“其实我当时最关注的是有没有奖金……” “俗气。”辛胖子酸溜溜的总结道。 “你就没有问问有没有学分奖励吗?”一个声音忽然打断这番装模作样的访谈把书桌旁的两个年轻人吓了一大跳。 “卧槽!” “吓死小爷了!” 郑清回过头迪伦厚厚的帷帐不知什么时候掀起一个小角露出吸血狼人先生那青白色的面孔与微微发红的眼神。 也许因为中午的缘故他的精神看上去有点萎靡。 “你那棺材是滑盖的吗?”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了出来:“怎么打开一点声音都没有!” “作为一种卧室用品安静是一种必要的道德标准。”虽然精神不佳但吸血狼人先生的回答仍旧显得彬彬有礼:“作为贵族我当然会考虑到大家的感受。” “如果考虑到了就不应该给寝室塞这么个东西。”郑清忍不住腹诽。 “下次从棺材里爬出来之前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辛胖子用力按摩着心脏大声抱怨着:“会被吓出心脏病的啊……” “真对不起我从来不知道蓝巨人也会有心脏病。”迪伦从善如流举起手抱歉道:“没想到你们胆子这么小……作为一个一千八百岁的老人没能关爱年轻人是我的失职…” “你什么时候又涨了几百岁…”胖子忙不迭吐槽。 郑清缓过神后没有在意两人之间的拌嘴而是第一时间回答了迪伦的疑问。 “我当初并不知道学分是多么重要的东西所以也没有问。”在这个问题上他显得非常忧伤:“就像最开始的时候尼古拉斯告诉我学分能换玉币把我高兴坏了…” “你真的换了?”辛胖子震惊的看着他。 “当然没有。”年轻的公费生矢口否认:“虽然我的学分比较多嗯但也没道理这么浪费我又不傻。” “我对此持保留意见。”吸血狼人先生咂咂嘴露出两颗尖利的牙齿。 却不知是对郑清的智商持保留意见还是对学分换玉币的制度持保留意见。 郑清余光瞟见正在拿着刷子与小镜子打理尖牙的迪伦嘴唇抖了抖最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 也许宿舍里的讨论声有些吵闹。 橘猫有些不耐烦的甩了甩尾巴把两条前腿硬邦邦的抻了出来露出趾间寒光四射的利爪。 然而年轻巫师们并没有留意到它的这番威胁。 倒是辛胖子看到肥猫醒了连忙伸出一双肥厚的大手想把它捉进怀里。 仿佛一团被捏开的橡皮泥肥猫从胖子手间流了出来轻巧的一跃跳到窗台上然后曲背弓腰竖着尾巴从阳台转了出去。 胖子发出了失望的叹息声。 “那么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巫盟调查局说的?”他转过头重新看向年轻的公费生。 “这个还真有。”郑清蹭了蹭鼻子语气有些不满:“大明坊的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怎么才想起来通知我领奖……如果不是老姚通知我差点都忘了这回事。” “时间长吗?”辛胖子眨眨眼看了看郑清又看了看迪伦。 “时间不长吧。”帐子后面的吸血狼人老人停止了蹭牙屈指掐算疑惑着:“现在才刚刚进十月距离大明坊的事故还不到一百天……事实上我觉得这个速度还有些快了呢。” “快?!”年轻的公费生终于找到一个槽点立刻反驳道:“一天的时间就足够蜉蝣渡尽一生……一百天足够它们在这个世界轮回一百次了。” “然鹅你并不是虫子。”迪伦重新拾起毛刷与小镜子继续蹭他那永远不嫌干净的尖牙:“你要知道这种因为协助公务而被奖励的梅林勋章最麻烦……它不像魔法技巧的改良或者某个新世界的开拓能够让人们立刻看得见、摸得着。” “它只不过是一个巫盟下属的二级机构颁发的功勋……具有很强的可操作性。为了排除某些势力刷勋章的可能性黄铜勋章的流程一向很繁琐。” “我记得托马斯说过小梅林勋章的流程都比较简单啊。”郑清有些茫然:“不是因为降低了大梅林勋章的门槛简化流程然后设立的小梅林勋章吗?另外那个二级机构又是什么东西。” 迪伦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红色的帐子随之动荡不安。 “简化流程只是相对而言。”他收起小镜子和颜悦色的看着郑清说道:“但无论如何简化梅林勋章都是奖励那些对魔法界有积极贡献的优秀巫师……所以必须谨慎。要知道旧的梅林勋章也就是你刚刚提到的大梅林勋章原本的授勋流程是按年来计算的。” “而小梅林勋章包括你获得的梅林黄铜勋章因为颁发数量较多不可能全部由大巫师会议审核所以巫师联盟将颁发权利进行了一定下放。” “这就需要讲一下刚刚你问的机构分级制度。” “巫师议会、第一大学、月下议会这些属于巫盟的一级机构。巫师议会直属的三叉剑等、第一大学直属的九有学院等、这些属于二级直属机构。三叉剑直辖的紧急反应部、九有学院的教授联席会议这些属于三级直属机构。” “清晰明了。”郑清连连点头语气有些失望:“也就是说这个黄铜勋章相当于一个学院级别的荣誉?” “是学院的顶级荣誉。”迪伦纠正道:“此外小梅林勋章的审查时间虽然缩短到一年以内但仍有许多必要流程。” “最重要的是文件——各种各样的文件。” “三叉剑要写报告、第一大学要写报告、每个相关部门都需要的各种各样的报告;比如提交给巫师议会的事故总结报告、提交给梅林勋章评审委员会的申请报告、提交给巫师法院的责任认定报告、还有要求大明坊管理委员会出具的补充调查、要求第一大学开具的相关人员——比如郑清同学——的在校证明以及你在学校一般品行报告林林总总怎么也需要三四十份报告涉及各个不同部门。” “oh、my、god……”郑清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听上去就让人绝望。” “这就是规则。”迪伦咂咂嘴唏嘘道:“各种各样的报告提交完毕后就要开始正式跑流程。梅林黄铜勋章虽然只是一枚三级勋章但仍旧属于巫师世界的高级荣誉之一。包括巫师议会、梅林勋章评审委员会、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三叉剑等等涉事机关都需要得到相关负责人的首肯。” “这也是我认为时间很快的原因之一。” “要知道这些‘相关部门’的责任人大部分时候都不坐办公室而在世界各地乃至新世界各地乱跑。能在两个月的时间里逮到他们并让他们都首肯签字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谢谢那个小胖子。”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郑清羡慕的看着帐子里的人。 “这是贵族的基本修养。”迪伦自矜的挺直了腰板。 辛胖子趴在桌子上津津有味的听着迪伦的解释眼前的羽毛笔舞的飞起。 有了一个得力的助攻他完全可以轻松搞定这份专访稿子了。 正文 第三章 舔纸的猫 一道黑影从窗边闪过。 郑清抬起头发现橘猫不知何时又从窗外转了回来。 它悄无声息的绕过散落在书桌上的书本纵身一跃蹦到了辛胖子松软的床铺上。 胖子坐在书桌前正仔细清洗那根会自动记录的羽毛笔。 “一切顺利的话下一期校报上就能看到这次专访的报道了。”他把擦干净的羽毛笔塞进盒子里心满意足的伸了一个懒腰。 “一切顺利的话…”郑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怅然若失道:“事情从来没有顺利的。” “噢梅林在上……你怎么吃纸!”胖子忽然在一旁惊叫起来:“可怜的家伙我们平常没有虐待过你吧。” 团团趴在枕头上尾巴紧紧绕着身子一动不动双爪间夹着一只红色的纸鹤。 纸鹤的翅膀用力扑棱着试图挣脱这只恐怖的魔兽。 似乎听到了胖子的惊叫橘猫歪着头眯了眯眼睛但并没有放弃爪间的小东西。 相反它还趁着两位新生没反应过来之前重新伸出舌头多舔了几口。 “那是一只纸鹤?”郑清挑起眉语气有些奇怪:“它从哪里抓来的。” “如果我是你就会先把纸鹤抢回来再考虑这些问题。”迪伦的声音从帐子里幽幽的传出显得很是无奈:“难道你们没有注意到那头肥猫的口水快把纸鹤淹死了吗?” 纸鹤会不会被淹死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深思的魔法哲学问题。 但从肥猫嘴边抢吃的则是一项非常不魔法的艰巨任务。 硬抢是不可能硬抢的除非打算下午旷半小时的课去校医院听贝拉夫人的唠叨。 然而利诱竟然也没有成功这就引起郑清极大的兴趣来。 “它竟然不要鸡腿了!”辛胖子一脸震惊的看着肥猫然后又低下头嗅了嗅盘子里卤香四溢的鸡腿甚至还伸出指头撕下一小条鸡肉尝了尝。 “是不是它吃饱了?”郑清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绝不可能……美食者从来没有吃饱的时候!”胖子嘴唇蠕动着百思不得其解:“原味卤鸡还热乎的……它怎么不要了呢?” 年轻的公费生翻了个白眼试图忽略‘美食者’这个奇怪的词语。 “它为什么舔纸鹤呢?”迪伦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也许折纸鹤的信纸上有某些动物喜欢的味道?”郑清猜测道。 辛没有说话。 他低着头把盘子撂在了书桌上。 瓷盘与木质桌板碰撞发出清亮的声响。 “看来我不得不使出独门绝技了。”胖子的语气显得有些阴沉。 郑清扯了扯嘴角满脸无奈:“有什么手段快用……再晚一会儿那只纸鹤真的会变成一坨‘口水鹤’了。” 枕头上。 肥猫甚至都懒得看两个年轻巫师一眼仍旧低着头专心致志的舔着纸。 “泰山压顶!”胖子忽然大叫一声纵身一跃扑到自己床铺上把肥猫压在了身子底下。 “嗷……!”团团尖叫一声。 “嗷!!”胖子惨叫一声:“快动手!你要陪我医药费!!” 郑清一愣然后手忙脚乱的冲了过去从一双毛茸茸的爪子间揪出了那只被洇湿的纸鹤。 他甚至顾不上在意肥猫留在上面的那些黏糊糊的口水。 尘埃落地。 辛胖子费力的从床铺上爬起身露出身下皮毛凌乱的肥猫。 “嗷!”团团跳起来挥舞着毛茸茸的爪子左右开弓抽了胖子两巴掌。 “嘿嘿。”胖子没有生气而是炫耀的举起双手转向两位舍友:“看见没?咱家肥猫还是知道克制自己的……没咬也没挠。” 郑清看着他胖乎乎脸蛋上的两道红肿扯了扯嘴角然后低下头看着手心的纸鹤。 红色的纸鹤有气无力的点着头叨了叨他的手心翅膀一翻顿时展成一张信纸。 “这是给你的?”胖子瞪大眼睛:“又是哪个小姑娘!” “你脑子里只有那点事情吗?!”年轻的公费生一脸无奈的拎起信纸。 但很快他的语气充满惊奇:“哟竟然是学生会的回信……我早上才给他们飞了纸鹤没想到办事效率这么高。” “什么回信?” “我咨询今年学生会招新录取名单的那件事……不是没录我嘛我想问问原因。” “这么点破事还要专门飞一只纸鹤?”辛胖子靠在自己的床铺上一脸受伤:“下课后多走几步路就是办公楼……你这么做以后还好意思说我懒吗?” “这才是真正巫师的做派。”迪伦坐在棺材里撩起帐子一脸赞许的看着年轻公费生:“真正的巫师从来不用魔法以外的粗苯方式来处理麻烦。” “毛病。”胖子咕哝着撇撇嘴。 “所以刚才我一直很好奇。”迪伦继续说道:“你们既然是两个巫师为什么不用魔法把那只肥猫捆起来呢?我记得你们都学过束缚咒的吧……” 年轻公费生与胖子的身影同时僵硬了。 “我还不习惯用魔法。”郑清看着胖子小声说道。 “我忘了。”辛胖子老老实实摊开手:“会的魔法太多也是一种困扰。” 床铺上已经把毛重新舔顺的肥猫咧开嘴嗤嗤的笑出了声。 郑清黑着脸低下头捋平信纸飞快的看起回信来。 “亲爱的(郑清)同学经组织处再次确认您的综合评价不足非常遗憾不能与您一起共事。” “感谢您的信任。” “第一大学学生会外事部部长。” “您忠实的露易丝·科蒂。” 郑清翻来覆去看着那短短的几句话最终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黑幕”他愤愤不平的把信纸揉成一团丢向垃圾桶:“绝对有黑幕!” 肥猫眼前一亮纵深一跃抓向那颗纸团。 “也许吧…”辛胖子眯着眼看着肥猫对一个纸团玩儿的不亦乐乎脸上浮现出深思的表情。 “看你的表情似乎想跟一只猫抢吃的…”迪伦轻飘飘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哪有!”胖子脸色涨红:“我只是在好奇它为什么要舔纸。” “你又不是猫关心那么多干嘛。” 郑清没有理会另外两人的拌嘴。 学生会的回信令他原本就有些消沉的情绪愈发低落。 下午还有一节魔法的哲学。 他决定今天早点去教室看能不能与蒋玉重新约个时间。 “哦对了晚上不要想着我帮忙带晚饭。”临出门前郑清回过头提醒道:“也不用给我带晚饭……我估计回来在八点钟以后了。” “怎么终于想到怎么把礼物送出去了吗?” “并没有。”郑清的肩膀愈发垮了下去:“是老姚上节课的作业……我跟蒋玉约好了要一起测试法书。” “嚯!嚯!!嚯!!!”宿舍里响起辛胖子惊悚的尖叫仿佛一只被骟的大公鸡:“你什么时候又勾搭上了这位女王!速度太快了吧!” “什么叫勾搭!”郑清脸色涨红摔门而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身后传来两道怪异的、意味声长的笑声。 正文 第四章 静默论 魔法哲学是一节通识类课程当然因为部分学院对这方面知识不作强制性要求所以这节课被划入全校性选修课目。 虽然如此但由于整座大学能够有足够能力讲授这门课程的教授屈指可数所以魔法哲学一向被教务处安排成大课将不同学院的学生混杂在一起进行授课。 毕竟只有那些资历深厚、见多识广的老教授才能够举重若轻的向年轻巫师们讲清楚这门探究魔法本源的晦涩课程。 比如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姚小米。 也许是冲着他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头衔、也许是他的课讲的真的很好。 老姚的哲学课向来人满为患。 除却九有学院的学生外阿尔法学院、星空学院、乃至于部分挂科后重修的大二、大三老生都会优先选择老姚的这门课。 但因为人数有限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抢到这个名额。 就郑清所知天文08-1班就有近一半的人只能选择其他教授的哲学课。其中就包括伊莲娜。 这也是年轻的公费生不惮于上课前某种尴尬气氛敢于提前在教室里呆着的原因所在。 哲学课的教室位于主教楼西302 与往日一样。 距离上课还有大半个小时宽敞的教室里已经座无虚席了。 没有人喧哗吵闹。 郑清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 每当不同学院的学生在一间教室上课的时候总会默默的进行某种攀比:也许是回答问题的数量、也许是课后作业的完成情况、还有可能只是课堂或者课前的纪律。 优胜者会自然的获得某种心理上的优势可以用自以为优越的目光看向其他学院的学生。 失败者则会默默舔舐伤口以图下次竞争时获得胜利。 比如现在。 302的教室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复习上节课抄录的讲义试图用这种认真学习的态度向其他学院的学生宣示些什么。 半透明的窗帘大张着把刺眼的阳光锁在了窗外;小精灵们挂在天花板下的光团上小心翼翼的给它们充能让整间教室保持一个恰当的亮度。 正面墙壁那面宽大的黑板上不知是谁留下了一段龙飞凤舞的大字: “……当你们进入大学向着巫师殿堂的深处走去。你们需要找到一盏灯。” “……这盏灯能够帮你在黑暗更深处走的更远能够帮你在迷茫的时候找到方向能够让你在困惑的时候坚定信念。” “当然它也能够帮你走出书山馆的书架迷廊。” “……这盏灯就是魔法的哲学。” “……虽然枯燥乏味而且也没有炫目的魔法效果但是它会成为你魔法之旅中最坚实的基础。” 郑清一边咀嚼着这段零碎不整的箴言一边翻开自己的课本。 “这段话看上去挺眼熟”他嘟囔着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萧笑:“谁写的?” “卡尔·施特劳斯。”萧笑果然不愧大博士的称号张口就给出了一个名字。 郑清低下头看着手边《魔法的哲学》的作者名字语气有些发虚:“我不是问这段话的出处……我只是想问问黑板上那段话是谁写上去的…” “当然是粉笔啊!”萧笑一脸诧异的看着他:“除了粉笔还有谁会在黑板上写字吗?” 郑清终于败退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 老姚习惯于提前几分钟走到讲台上。 因为他总会在上课前说一堆废话。 比如‘今天的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或者‘你们这届学生是我带的最差的’。 但是今天在讲台上他没有聊天气也没有聊学生。 而是吐槽其他老师。 “司马教授是一个很负责人的老师毋庸置疑。” “但也很会给我找麻烦。” 他晃着那根黑乎乎的烟斗任凭青烟缭绕遮掩住他的面孔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从上周开始嗯我忘了是第几节历史课之后了……反正是她给你们解读历史的过程中涉及到了一些高深的魔法哲学知识。” “这下好了。”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逮着空就凑到我面前问《静默论》是怎么一回事。” “开始我还纳了闷了……这是你们大四才能接触到的实践理论课怎么一个两个都预习的这么靠前!” 课堂上爆发出一阵欢快的轻笑声郑清也忍不住笑了笑看向四周那些微笑的面孔。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满足的得意气氛。 当然也有许多其他学院的学生一脸茫然显然听不懂台上的教授在说些什么。 老姚很快发现了这些迹象: “有的同学可能不知道。”他用烟斗敲了敲讲桌补充道:“司马教授在上历史课的时候解读了部分真实历史涉及到了静默论……我记得那节课有部分九有学院的学生还有一些阿尔法学院的学生?” “是!”偌大的教室里响起参差不齐的回答声。 “有人去图书馆找过这方面的资料吗?” 郑清举手后惊讶的发现班上仅有十多人举手。 “有人看懂了吗?” 举起的手齐刷刷的落了回去。 老姚满意的点点头: “这就对了。” “《静默论》是近现代魔法哲学发展的最高成就之一构成了当今巫师行为准则的基础。这个理论是多位大巫师共同努力的结论在推导过程中使用了非常复杂的魔法技艺与很多艰深的理论。” “今天我就抽一会儿的时间给你们简单讲一下这个《静默论》。不指望你们听懂但是能理解大概意思就行。” 老姚把法书放在讲桌上挽起袖子开始在讲台上来回踱步。 “首先下定义……需要给你们一个定义。” “什么是静默论?” “静默理论的主要论点可以用一句话简单概括:在一定的时空范围下活跃个体的强度与这个时空的寿命成反比。” 这句话老姚说的很慢几乎是逐字逐字的说。 说完后堂下诸人果然一脸茫然。89 正文 第五章 蚂蚁大陆 “……在奥氏时空理论体系中以西格斯机制为出发点在一定的时空范围下活跃个体的强度与这个时空的寿命成反比……” “……这一定理涉及到的咒式包括…” “…在这个推导的局部我们可以通过李-麦克展开用一个多项式近似的替代其中部分复杂函数…” “…当t值为0的时候我们可以得到带佩林项的劳伦公式…” “…对这一结论进行收敛得到近似h有效解…” “……” 姚教授站在讲台上挥舞着烟斗侃侃而谈。 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宽大的黑板中不同颜色的粉笔字纵横交错罗列着密密麻麻的公式与推导。 而且这些咒式还在随着老姚的解说不断延伸、扩展着。 所有人包括成绩优异的公费生、首席生也包括大二、大三的老生们都用茫然的目光盯着黑板听着那些恍若天书一样的分析与讲解。 教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吭气。 唯恐被老姚点起名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 郑清一笔一划把黑板上的讲义抄在了《魔法哲学》的扉页上耐着性子逐字逐句的读了一遍。 又读了一遍。 反复三遍。 然后他感受到了周公的召唤。 这是一道强力催眠咒年轻的公费生在痛苦的摇着头抗拒着冥冥中无法拒绝的召唤努力把快粘在一起的眼皮重新撕开。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旋着这句话。 于是他最终放弃了自救用笔杆戳了戳旁边的大博士:“听懂了吗?” 仿佛是一个信号周围几个同学的目光一瞬间都集中了过来。 “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魔法的本源在排斥我的窥伺。”段肖剑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而用谄媚的声音看向萧笑:“如果说在这片黑暗中还有那么一束光那一定是你我们最可爱的萧大博士!” “嗯。”萧笑皱皱眉谨慎的说道:“老姚说的每个字我都能听懂…” 其他几人顿时喜形于色。 “交给你了!”段肖剑乐滋滋的塞过来一块熊猫烟糖:“紫丁香味儿的据说能尝出初恋的味道……博士下课能给我们做个简单的辅导么…” 萧笑二话不说先把那块糖塞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含糊的点着头。 但这一切并没有影响年轻公费生的判断。 “然后呢?”郑清抬了抬眉毛继续戳道:“每个字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呢?” “不要说话……老姚看过来了!”萧笑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看向黑板拒绝回答郑清的问题。 于此同时讲台上传来几下清晰的咳嗽声。 几个开小会的男生顿时蔫了。 咳嗽完老姚并没有继续分析黑板上那段艰深的推导而是用烟斗敲了敲桌子重新唤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注意到大家对我们这个理论最根本的内容并不是很感兴趣。” 教室里响起一片轻微的赞同声。 但更多人包括郑清都只是用目光支持着老姚的这个论断。 “完全没有出乎我的意料。”老姚耸耸肩嘴角向下撇了撇双手在面前小幅度的摊开:“那么就让我用更通俗的办法来帮助你们理解这个理论吧。” “还是那句话:在一定的时空范围下活跃个体的强度与这个时空的寿命成反比。” “怎么理解呢?” “通俗点说就是在一个小世界里活跃的个体越强大这个小世界的寿命就越短暂。” 教室里顿时发出整齐的‘噢’声。 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么说就明白多了嘛……大师们就是这点不好总喜欢用非常拗口的词句来表达原本很浅显的内容。 郑清咂咂嘴飞快的在刚才的笔记旁边用红笔记下了老姚的那句阐述。 “但是你们需要注意……刚刚提到的只是一个结论并不能提高你们的魔法理论基础对你们构建高等魔法世界观的时候毫无帮助。” 老姚摇摇头显然对这一教室的学生都不甚满意。 “在以后的学习中你们一定要搞清楚这一结果的来源……现在我通过一个更具体的案例来加深你们的印象。” 说着他从讲台上的夹子中抽出一张白纸亮了亮铺平放在面前的半空中。 然后他屈指在纸面弹了弹。 那张白纸似乎被周围的空间固定住了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只是发出了沉闷的‘噗噗’声。 “假设这片白纸是一块大陆。” “我们可以把它叫做‘白色大陆’……不要笑对于蚂蚁们来说这片大陆已经足够它们用漫长的时间来探索发掘了。” 教室里刚刚响起的轻笑声飞快收敛。 老姚眯着眼满意的点点头把他那柄黑乎乎的烟斗塞进嘴里用力吸了几口。 “世界有了……那么我们说这个世界还缺少一点生命。” 他喷出一股烟气环绕着白色大陆。 翻过手中的烟斗抖了抖落下一缕缕黑色的烟灰、一点点红色的火星、还有几根金黄色没有完全烧尽的烟丝。 烟灰落在白纸上化作黑色的蚂蚁。 火星落在白纸上化作红色的蚂蚁。 还有那几根细若丝絮的烟丝变成了几条张牙舞爪的异兽。 “光幕!”老姚敲了敲黑板。 小精灵们抖着翅膀飞快的扯下一块半透明的幕布悦耳的兮兮声回荡在教室的每个角落。 眨眼间原本小巧的白色大陆便在幕布上投下了巨大的、清晰的影像。 每个人都能清楚的看到那些黑色、红色的蚂蚁看清楚它们颤抖的触角、尖锐的鳌牙。 它们勾搭着前腿欢快的跳着圆圈舞。 然后一只黑蚂蚁不小心被一只跳舞的红蚂蚁挤下了白色大陆。 在一阵挣扎中重新变成飞灰落在了教室的地板上。 白色大陆上的舞蹈戛然而止。 “美好的事情总是短暂的。”老姚站在讲台上很是感慨的说道:“有颜色的地方就会有纷争。” “从古至今概莫能外。” 白色大陆缓缓旋转着。 借着宽大的光幕每个人都能清晰的看到两种颜色的蚂蚁已经开始渐渐脱离了接触组成泾渭分明的两个团体。 “战争是解决纷争最直接的办法。” 伴随着这句话似乎在一瞬间两种不同颜色的蚂蚁便撕咬了起来。 张螯、蹬腿、互相冲锋着把光亮的脑壳撞在一起。 残腿、断触、仅仅过了几分钟交叠在一起的尸体便组成了一道曲折的山脉将两种不同颜色的蚂蚁分割开来。 于是这场短暂、但是残酷的战争便戛然而止。 教室里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呼气声。 “如果这片大陆只有这些蚂蚁如果这些蚂蚁只有这些能耐。” “那么即便让它们打到我们下课也顶多落些烟灰……对我们这张可爱的白色大陆毫无影响。” 郑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他看了看手中的笔记然后目光重新落在那张白色的世界中似有所感。210 正文 第六章 奥氏均衡与观察者效应 黑色与红色构建的灰烬山脉弯弯曲曲绵延横亘在白色大陆中央。 山脉的尽头几条金黄色的烟丝龙翻滚嬉戏吞吐着半空中缭绕的烟气还有脚下那些黑红相间的尸骨全然没有留意到危险悄然降临。 探路的黑色兵蚁细长的触须飞快的抖动着估摸着传说中的‘秘宝’与自家军团之间的距离。 庞大的黑色军团仿佛一抹浓重的墨色晕染了白色大陆的这个角落。 猎杀在不经意之间悄然开启。 扑、咬、缠、斗。 烟丝龙的身躯对这些渺小的黑蚁来说显得格外粗壮、强大。擦一下便是粉碎、磕一下变成肉泥。纷纷扬扬洒落的黑蚁尸体滋润着灰烬山脉不断增高、变长。 然而蚂蚁从来不是一种畏难而退的生物。 攀不上龙身蚁附而上。 独挡不住龙威蚁多咬死象。 就这样一条金黄色的烟丝龙嘶嚎着被黑色军团分解成细丁碎末。黑色的兵蚁们顶着战利品迈着六条短腿飞奔回后方大营。 那里拖着大肚子的蚁后已经迫不及待享受这个世界的馈赠了。 “原始的蚂蚁们打生打死最多让横在白色大陆中央的灰烬山脉增高一点。” 姚教授咬着烟斗抱着胳膊站在白色大陆旁边垂着眼皮声音显得非常平淡: “但当它们成长、或者说变异之后情况便大不相同了。” 教室里非常安静。 每个人都在专注的观看那座狭小世界上的生与死、战争与和平。只有通过男生们粗重的呼吸与女生间偶尔响起的短促尖叫才能侧面印证着白色大陆上的种种惊心动魄。 吞噬烟丝龙残躯的蚁后迅速发生了变化。 它的身躯更加庞大、体格更加粗壮个头是其他蚂蚁的数十倍;它的皮甲油亮光滑、腿脚上的刚毛尖锐浓密很轻易的便刺穿了脚下的白色大陆。 “对于黑色蚂蚁们来说这是幸运的征兆也是不幸的开端。” “幸运的拥有了战胜敌人的底气与能力。” “不幸的是它们并没有掌握这种能力的格局。” 老姚在讲台上慢悠悠的说着白纸大陆上的战斗已经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黑色蚂蚁们有了更为强大的头领后气焰大盛势如破竹轻而易举的突破灰烬山脉的阻拦将红蚂蚁打的溃不成军。 只不过几次眨眼的时间白色大陆的格局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死去蚂蚁的尸体或者被堆积在灰烬山脉的脚下变成大山的肥料;或者被推下大陆四面的虚空在坠落中化作一缕缕黑烟回归老姚的烟斗中。 大的战争已经结束和平即将降临。 一切仿佛重归于平静。 只有通过巨大光幕始终关注大陆发展的年轻巫师们才能察觉平静背后的恐怖。 “那些是什么?”郑清指着白色大陆上慢慢出现的一些透明窟窿推了推旁边的萧大博士不安的问道。 “蚁后的足迹。”萧笑扶了扶眼镜目不转睛的盯着光幕喃喃道:“对于这座大陆而言它太强大了……它的尖牙锐脚对于这张纸来说也过于锋利了。” 郑清恍然。 继而皱紧眉头。 那只与众不同的蚂蚁即便只是随意在白色大陆上走几步也会在不经意中留下那些被穿透的危险伤痕。 巡逻守卫的黑色兵蚁们不时跌入这些透明窟窿里坠入虚空化作一缕缕黑灰。 很明显这个世界已经不适合大蚂蚁继续生存了。 它的存在对整个族群来说都是一个威胁。 “留在原地不动过大的质量仍然会继续撕裂这座大陆导致这只大蚂蚁坠入虚空;而它还没有进化出翅膀……与其他不起眼的小蚂蚁一样当坠入虚空之后迎接它的只有归墟。” 老姚抓着烟斗喷出一连串烟圈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当这座已经不堪重负的世界出现第二个大家伙的时候才是白色大陆最绝望的时刻。” 说话间一头红色的大蚂蚁忽然从灰烬山脉的另一头崛起。 这是一小簇逃亡的红蚁幸运的击杀了一条落单的烟丝龙后赢得的奖赏。 当它爬在灰烬山脉的山头向另一个存在发出挑战的嘶吼时这座大陆的倒计时便开启了。 原本悠然踱步的黑色蚁后拖着沉重的身子扑向新生的红色巨蚁。 一个个透明窟窿出现在它的身后。 红色大蚂蚁不甘示弱的举起大钳子强硬反击着。 它们翻滚着、撕咬着任凭残余的黑蚁与红蚁跌落那些透明窟窿、跌入无尽深渊。 世界愈发破败了但这并不能阻止两头强大的蚂蚁继续发疯。 黑色的蚁后喷吐出一股股酸液红色的巨蚁抖落下一片片火星。 酸液落在白纸上腐蚀出一片片黄绿色的痕迹;火星溅在白纸上炙烤出一块块焦黄色的脆皮。 白色大陆彻底变成了一座脆皮大陆。 破碎的纸屑纷纷扬扬从半空中洒落老姚的第二口烟斗还没有抽完这个渺小的白纸世界便结束了自己精彩、短暂、悲凉的一生。 失去立足之地的两头大蚂蚁先后坠入虚空化作两道稍微粗大一些的黑烟回归了老姚的烟斗之中。 光幕扯起。 小精灵们重新回到黑板上沿的看座上。 教室里的气氛有些沉重。 每个人都在回味刚刚那个简单而又复杂的过程每个人都从刚才那个简单的实验中看到了一点残酷的事实。 “每个世界都是这样的。” “只要有‘超人’活跃那么这个世界毁灭的几率都在呈指数增长。” 老姚抓着烟斗重重的敲着讲桌。 郑清精神一阵恍惚。 他想起了以前看过的许多起点小说、美剧、日漫。 地球就像刚刚那座白纸大陆。 龙傲天、绿巨人、乃至超级赛亚人们在他们没有活跃的时候地球安安静静的生存了数十亿年。 他们越活跃、这个世界的寿命就越短暂。 随手撕裂天空、随脚崩塌高山打个喷嚏掀起狂风暴雨撒泡便溺滚起万丈海啸。 旁观者看的心潮澎湃、不能自己。 但只有身临其境才会察觉到其间普通人那种深深的绝望。 也许把这些超凡的生命都冰封起来才能拯救这座已经被反复重启无数次的世界。 姚教授敲了敲黑板加重了语气: “为了避免毁灭所以超凡者要保持静默。” “这就是静默理论的来源。” “如何保持静默这就要提到静默理论的一个重要推论:奥氏均衡。” “……在一定时空范围下超凡个体保持静默降低对世界的损害……这样可以同时保证超凡个体与普通个体的存活……奥氏均衡的内容很有趣也很复杂…刚才提到的只是巫师界公认的最佳均衡解。” “…在静默理论中还有另外一个推论涉及我们下节课将要讲到的维度学派……这个推论就是‘观察者效应’。” “……超凡力量被凡人察觉的时候这种力量产生的破坏力将会收敛坍缩成现实对凡人的世界也产生对应的破坏力……” “……超凡力量没有被凡人察觉的时候这种破坏力会持续发散发散到更高维的地方……” “这就是为什么巫师界会规避凡人的世界。我们无法避免巫师之间的争执但是我们可以尽量避免凡人对超凡力量的观察者效应。” “而发散与收敛则是当代魔法哲学的主流——维度派——最广泛使用的魔法概念。” “……作为魔法哲学的基础理论之一《静默论》还有很多地方的猜想需要今后的巫师们去验证……可以说证明任何一个猜想的巫师都有资格获得一枚‘逻辑奖’…” “…这将是你们日后努力的方向!” 正文 第七章 拐角就到办公室 时间在专注的时候总是溜的飞快。 当悦耳的下课铃响起的时候同学们才纷纷露出醒悟的表情。 几乎在老姚喊出‘下课’两个字的时候几道身影便如离弦之箭蹿出了座位径直奔向讲台。 “教授这段推导我还不是太懂……” “教授您刚刚提到的劳伦公式可不可以用这个来代替……” “教授为什么我的李-麦克展开结果总是与你的结果不一样……” 不同袍色、不同性别、不同年级的身影抱着相似的笔记本露出了相同的渴望的眼神。 这是一种无法令老师们拒绝的眼神。 姚教授欣慰的笑着但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们的问题。 “郑清你先别走过来一下。”他招招手叫住了半个身子已经走出教室门的年轻公费生把他拽了回来。 郑清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几位同伴。 “那我们先走了。”萧笑扶了扶眼镜干脆利落的转身便走。 辛胖子耸耸肩与张季信勾肩搭背也跟在萧大博士身后离开。郑清隐约听到他在嘀咕‘晚上一定要让他说清楚……’‘你不知道上次……’之类的抱怨。 离开教室的学生们好奇的看着他互相咬着耳朵交头接耳目光躲闪着他的注视似乎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蒋玉俏生生的站在门口歪着头对他眨了眨眼。 旁边李萌环着刘菲菲的脖子几乎把整个身子吊在首席生同学的身上了。 “真麻烦。”小女巫嘟囔着看到郑清探寻的目光后立刻恶狠狠的怼了回去。 郑清苦笑着对蒋玉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便急急忙忙赶回教室凑到讲桌旁边。 “教授您找我?”他努力用自然的语气问道。 “一会儿有没有其他事情?”老姚抱着讲义一手抓着烟斗垂着眼皮慢吞吞的问道。 还没等郑清琢磨好怎么委婉的回答这个问题教授便干脆的挥了挥胳膊: “既然没事那正好……校医院那边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一会儿你跟我去趟办公室我们谈谈你这里的问题。” 一边说着他一边抬起右手曲起中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郑清傻乎乎的张着嘴不知道该怎样闭上。 老姚并没有注意到公费生纠结的表情他同时还在给几位好学的年轻巫师讲解刚刚黑板上罗列的几道公式: “……我们经常会在李-麦克展开中使用泰勒咒式…它能非常方便的取代这段推衍中最复杂的部分……比如这里……还有这里…” 几位年轻巫师抱着笔记围拢在教授身边探着脑袋仿佛一只只大鹅似的似乎下一刻就能发出一阵嘎嘎的叫好声。 也许围观的人稍微有点多挡住了一些光线。 老姚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年轻的公费生仍旧站在讲桌旁没有听讲也没有离开。 “你可以先在门口等着。”他咬着烟斗挥了挥胳膊示意道:“我给他们讲完这几个问题就出去……最多五分钟。” 年轻的公费生默默的点着头温驯的走向教室门口。 蒋玉斜靠在门外的柱子上手中摊开着一本书正看的津津有味让人不忍打搅。 郑清清了清嗓子终于引起了班长大人的注意力。 “李萌呢?”他好奇的左顾右盼着试图找到那个闹腾的小家伙。 “跟菲菲去图书馆了…爱玛教授的作业她还没有做完估计到书山馆闭馆的时候才会回去……总算能清净一会儿了。”蒋玉撩了撩耳边的长发眉眼弯弯。 郑清想象着小女巫嘟着嘴满脸不情愿却无可奈何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不好意思”他抱歉的看着女巫绞着手解释道:“老姚……我是说姚教授刚刚跟我说校医院的检查报告出来了要我跟他去办公室讨论一下……估计会比较晚……所以今天不能跟你去研究法书了。” “是你上次头疼晕倒的事情吗?”蒋玉收敛笑容有些担心的问道。 郑清扯了扯嘴角认同的点了点头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法书的事情不找急还有四五天呢……我们可以重新约个时间。”蒋玉安慰道:“但是九有学院院长的关照却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等到的……” 郑清感激的笑了笑却最终没有说更多感谢的话。 “你说了算。”他擂了擂自己胸口肯定道:“你确定时间、地点就算刀山火海我也不皱眉头!” “刀山火海就算了。”蒋玉的眼睛又弯了:“伊莲娜听到估计会更生气。” 郑清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 …… …… 事实证明老师们嘴里的五分钟与自然意义上的五分钟截然不同。 即便向来苛守时间的巫师们也不例外。 当最后一个咨询的学生离开教室时太阳已经落在远处的山脊之后了。只残留了几片焦红色的火烧云向所有人诉说它曾经的辉煌。 好在教授终究是教授。 老姚并没有像其他学生一样严格遵循下楼、穿越小广场、然后拐进办公楼再找办公室的正常逻辑。 他带着郑清只是拐过一面墙顺着楼梯走了下去便出现在一扇红色木门面前。 推开门是一副眼熟的场景。 仍旧是那间简洁的办公室。 屋子里的陈设与上次郑清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高大的玻璃橱柜仍旧紧紧闭着宽大的红木书桌上叠放了几摞文件。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只有桌前的软皮靠椅了。 有一张椅子不知在抽什么风把自己的软皮垫子高高掀起露出瘦骨嶙峋的架子上面隐约可以看到几张灰白色的蜘蛛网。 但郑清的注意力并不在那些搞怪的椅子身上。 他仍旧对刚刚从教室来到这间办公室的旅程兴奋不已。 “太厉害了!”郑清惊叹着啧啧称赞:“应该连一百步都没有吧……这么走每天能节省多少时间!” “最主要的是还能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还有打扰。”姚教授笑着看了他一眼:“比如那些疯狂的追星族……听说你最近开始卖签名照了?如果我想要一张有没有优惠价?” “污蔑!完全没有的事情先生!”郑清脸色立刻涨的通红。 他用力的晃着脑袋坚决否认了这种指控。 “没有优惠价?!”老姚发出一声哀叹:“真是个悲伤的事情……”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郑清忍不住提高声音叫道。 他的脑子有种炸掉的感觉。 “开个玩笑不要当真……话说当英雄的感觉怎么样?”老姚拉开红色书桌后的椅子用力坐了下去一边抬起头问道:“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宽大的皮椅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 “并没有什么…”郑清含糊的回答着这个稍显尴尬的问题心底疯狂吐槽其他人这种莫名其妙的好奇心。1 正文 第八章 头疼的深层次原因 “坐坐下不要拘束。” “就像在课堂上一样就可以……” “你知道我一贯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老姚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整理着手头的资料一边抬起眼皮冲局促不安的年轻巫师点了点下巴:“校医院的报告有点意思估计我们要研究一阵子……坐下说。” 一张软皮椅子终于无法忍受自己被忽略的焦躁腾的一下从后面冲了过来撞到郑清的腿弯处。 年轻的公费生膝盖一软一屁股坐了下去。 “哈……不要在意这间屋子里的家具一向比较调皮。”老姚从抽屉里取出一副金丝框的小圆眼镜架到鼻梁上呵呵笑道。 郑清紧紧抓住软皮椅子的扶手艰难的扯了扯嘴角。 调皮泥煤! 熊家具啊有没有! 欠收拾啊! 搁403宿舍这种椅子就是被拿去劈柴的材料! 他一边在心底疯狂的吐槽一面在脸上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校医院的报告上说什么了?” 老姚没有说话。 他的嘴角用力向下撇着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几页薄薄的资料被翻来覆去的看似乎里面藏着什么有趣的谜底。 窗外天色已经擦黑。 月亮还没升起星星们也隐藏在天空的余晖中。 一只蓝色的小精灵悄无声息的飞上天花板在黑暗中摸索着。 片刻之后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光球次第亮起连缀出几道复杂的符文。橘黄色的光线顷刻间便充斥了这片空间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都随之暖和了起来。b4 “从检查结果来看你的头部并没有非常明显的诅咒阴影。”老姚拍了拍手头那份淡薄的体检报告抬起眼皮瞅了瞅年轻的公费生安慰道:“这是个好消息。” “但是……”郑清自己在心底默默的转折道。 “但是”姚教授的语速放缓了许多声音愈发温和起来:“报告显示在你头部有着非常活跃的念子力场……这就比较麻烦了。” 念子……力场? 郑清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露出茫然的表情。 对于一个刚刚接触巫师世界不足半年的新手他不指望自己能够听懂专业报告上的专业术语。 所以他只是用非常老实、非常迷茫的眼神看着对面的教授。 姚教授显然对他的这种反应有充足的准备没有等他开口询问便非常耐心的解释起来: “任何施加于生命体上的诅咒都会在生命场中产生对应的、形态各异、浓重不一的阴影……在治疗术中这种阴影便被称为诅咒阴影。比如你上次在我办公室拔出的那枚魇咒在生命场中会呈现出一朵睡莲模样的阴影我们可以根据睡莲盛开的形态来判断魇咒发展的严重程度。” “诅咒阴影是判断诅咒存在与否的一种基本方法可以用它来筛选出巫师界现存的几乎所有的病例。” “这种筛选方法涉及许多专业知识你只需知道通过这种筛选我们可以判断你的头疼并不是因为诅咒引起的。” 这番解释着实让郑清松了一口气。 对于他来说诅咒这种听上去就显得很厉害的名词能不沾染那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教授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头一沉。 “诅咒虽然形态繁杂但我们可以用丰富的经验来打败它们……念子力场就不同了。” “念子力场……” 老姚皱着眉念叨着这个词把那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摘下来揉了揉鼻根然后又把眼镜架上去斟酌再三才慢慢说道: “念子力场涉及高等魔法知识按理说我不应该现在就向你透露。” “但是……鉴于某些特殊的原因。” 他顿了顿看了郑清一眼语气一转含糊道:“我可以给你简单解释一下。” 年轻的公费生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琢磨教授这句略显深意的话便被他后面的解释给吸引住了。 “念子力场你可以理解为是精神力外放的一种形式。” “根据戴维森-汤普逊理论精神力的外在表现有三种属性:它既是一种高频波也是一种思念粒子还拥有虚维干涉力。” “念子力场就是精神力粒子性的一种具体表现形式。” “活跃的念子力场意味着活跃的精神力。” “你之前提过以前头疼的时候都会伴随着多梦……或者你称之为梦魇的情况出现对吧。” 郑清连连点头悄悄咽了口唾沫。 他心虚的撇开目光低头看向书桌上那沓报告唯恐被教授发现他几乎没有听懂上述解释的具体含义。 “这就对了!”教授一副了然的表情语气愈发肯定起来:“你的头疼就是因为念子力场扩展与收缩运动不均匀所引起的。” “力场的扩张会导致精神力处于极度亢奋、或者剧烈波动状态。” “力场的收缩又会引起精神萎靡、嗜睡、情绪敏感等情况。” “根据戴维伯格收束原则念子力场总是在扩展与收缩之间运动。健康的精神状态下这种运动会呈现出某种规律性使巫师们的情绪始终保持在健康周期内。” “而你的念子力场则表现出了某种混乱性。” “毫无规律的扩张与收缩会使你的精神始终处于一种极限压力之下……表现出来就是噩梦、头疼等等。” “那么调节这个……念子力场能抑制头疼吗?”郑清忍不住打断教授的高谈阔论急急忙忙的追问道。 “制止?”老姚一脸诧异:“为什么要制止呢?” “因为头疼啊!”郑清感觉有点莫名其妙:“这不是我看病的目的吗?” “谁会因为头疼而干涉念子力场的运动!”姚教授似乎被气乐了手指指着郑清半天才笑道:“你会因为吃饭有被噎死的可能性而不吃饭了吗?” 什么鬼扯的逻辑!郑清在心底咆哮着。 “……但是我会因为头疼吃不下饭。”他小心翼翼的瞅了教授一眼哼哼唧唧的嘟囔着。 “现在的年轻人啊缺乏磨练。”教授摇着头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正常人的念子力场会呈现出周期性、有规律的波动……换个角度无规律、非周期的波动意味着念子力场非常特殊……即便在巫师中这种特殊的念子力场也是非常罕见的。” “这意味着你有很大可能拥有某种特殊的天赋。”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根黑乎乎的烟斗重新咬在嘴里抬起眼皮从镜片上方露出探寻的目光。 “头疼加噩梦也是一种天赋吗。”郑清感到有点哭笑不得:“我能不能申请剔除这种天赋……” “头疼不是天赋是副作用。”老姚似乎并没有听懂郑清的冷笑话反而一本正经的回答道:“至于噩梦也许是天赋也许是副作用……这些需要具体验证一下。” “验证?”郑清终于打起一些精神:“怎么验证?还是去校医院的净舍吗?” “不不不”教授摆摆手不慌不忙的说道:“只是个小实验在我的办公室就能搞定。” 说着他从抽屉里翻出一个黑色的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一粒白色的圆形药片。 “吃下去。”说着他打了一个响指。 一只蓝精灵捧着一个高脚杯轻巧的落在郑清面前。 杯子里装满了透明的液体借着头顶的光线隐约可以看到其中闪烁的青碧色光晕。 “这是什么?潜力激发药丸吗?”郑清把药含在嘴里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然后又立刻吐着舌头叫道:“好酸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教授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只是一片安眠药……抓好你的媒介入睡前反复念这个咒语。” 郑清尴尬的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占卜课的媒介。 一枚铜钱。 然后他看着教授递过来的那张纸试着重复了几遍咒语。 “巫师的安眠药都是酸的吗?”在临睡前他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念叨道:“我想喝口清水……刚刚那片药太酸了。” 教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巫师的安眠药不是酸的。”他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面前的公费生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你刚刚喝的是柠檬水!” 郑清立刻打了个嗝。 然后他闭上嘴眯起眼睛又念叨了一遍那条咒语。 立刻酣然入睡了。 正文 第九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股潮湿的气息钻进鼻腔。 郑清打了一个寒颤睁开眼睛。 视线内是淡薄的白色雾气、纵横交错的树枝、还有漆黑的天空中一轮金黄的明月。身下一股逼人的寒气已经隔着松松垮垮的院袍传递来一份透心的凉意。 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在哪里! 他挣扎着爬起身惊惶四望手在身上掏摸半晌都没找到那个熟悉的灰布袋。甚至脖子上挂着的护符、胸口别着的徽章们都不翼而飞。 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呼出的气体仿佛一道白练裹挟着空气中的湿意与凉意再次倒卷回他的肺里。 他认出了眼前这幅熟悉的景色。 前面是临钟湖。 他现在站在通往湖畔的林荫石板路尽头。 月色下临钟湖静谧无声。 远处是波光粼粼的水面一只相貌奇特的水怪伸出长长的脖子去探岸边银杏树的叶子它的背上一头粗壮的人鱼无聊的抖着缰绳眼睛一闭一睁。 火红色的大鸟们把脑袋别再翅膀下面团成一团聚拢在一起仿佛一筐刚出锅的麻团头顶上方还蒸腾着白茫茫的雾气。 岸边几块假山石静静的伫立在青石路畔籍着月光在地面投下一抹浓重的阴影。 他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感到身子有些失重手脚似乎不听使唤于是立刻伸手扶住路旁的一株悬铃木。 手臂毫无阻碍的穿过树干让他打了一个趔趄。 双手举在眼前透过淡青色半透明的皮肤可以清晰的看到弯曲的骨骼、鼓起的肌肉还有交错着的纤细的血管以及血管中汩汩流淌的白色血液。 幽灵?鬼魂?我这是怎么了? 他的脑海里乱糟糟的小跑着径直来到湖水旁跪在地上打量湖中的倒影。 一张泛着白光的、模糊的面孔。 “喵!” 突兀的猫叫打破了湖畔的宁静也惊起了正对着湖水胡思乱想的年轻巫师。 他抬起头。 湖畔的草丛中冒出一头尺许高低的白色小猫。 这只小猫应该出生不久头背上的胎毛还没有褪净看上去有些斑驳。站在草丛里颤颤巍巍的让人望而心生怜意。 与这幅可怜模样不同小猫的两只前爪下却按着两个更可怜的小家伙。 左爪按着一只无肠公子右爪按着一只花皮青蛙。 小猫喵喵的叫着两个爪子推搡着试图挑起两只水生动物之间的战斗。 只不过大敌当前无论是螃蟹还是青蛙都缩头缩脑把身子蜷起来竭力装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这让小猫渐渐丧失了兴趣。 忽然它的耳朵抖了抖脑袋昂了起来。 一只黑色的蝴蝶晃晃悠悠掠过小猫的脑袋飘向不远处的假山石。小猫立刻忘却了脚下的可怜虫一跃而起开始扑捉天空中的猎物。 蝴蝶翅膀一抖在半空中轻巧的滑出一个圆圈躲过了那双毛茸茸的小爪子最后落在了高耸的假山石上。 小猫的大眼睛眯起来愤怒的打了两个喷嚏然后顺着凸出的岩石费力的爬上了那座高耸的假山上纵身便向那只蝴蝶扑去。 黑蝴蝶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在突如其来的扑击下显得有些呆滞连翅膀都没来得及张开便被毛茸茸的猫爪泰山压顶了。 郑清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家伙不知为何心头涌出一股熟悉的感觉。 他忍不住伸出手。 不出所料手掌从小猫身上轻而易举的穿过没有一丝阻滞。 似乎察觉到什么动静小猫歪着头瞪着那双纯净的淡绿色的猫眼好奇的看了过来。 “呀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将年轻的公费生吓了一跳。 他的脖子用力向后拗去骨节间甚至都发出了不祥的咯吱声。 一张娇艳的面孔映入眼帘。 然后她越走越近最后竟径直穿过了郑清的身子。 麻酥酥的感觉从脚心一直涌到头顶还没等他发出舒服的呻吟一股辛辣的灼烧感便从四面八方挤了出来让他惨嚎着跪倒在地上。 “这是……”郑清抬起双手看着掌心残留的灼伤痕迹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当他喘着粗气回过头女巫正蹲在湖边掬水洗脸。 她低声的自言自语也随着晚风飘入了年轻巫师的耳朵里。 “老板说女巫都是爱干净的家伙。” “所以要勤洗脸。” “他还说身为女巫要经常给身上涂那些化妆品……直到把自己腌出香喷喷的味道才算达标。” “就像灵气光环一样……当一个女巫站在那里周围五米之内都要被她的香气所笼罩……据说这是个被动技能只要走进香气范围内的男巫智力都会被强制下降30%以上。” “……” 女巫背对着郑清声音随着汩汩的水声渐渐发生着变化。 从清脆、到低沉、然后开始浑浊、嘶哑。 直至最后她说的每句话中都能听到滋滋啦啦的噪音仿佛一台劣质的收音机让人听的心烦意乱。 小猫喵喵的叫声打破了女巫的独角戏。 她惊奇的抬起头看到了假山石上那只可爱的小东西。 “你竟然还在?!……有点麻烦了。” 女巫站起身蹭到假山石旁伸出素净的纤手抚弄着毛茸茸的小团子。 小猫温驯的伏低身子胸腔里发出满意的呼噜声。 “哎呀呀……蝴蝶被你拍碎了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女巫低哑的声音显得有些困惑:“老板说学校不让随便吃东西……连只虫子都不能吃。” 小猫翻过身子露出软软的肚皮哼哼唧唧的希望被人挠挠。 它纯净的眸子里映出一个模糊的倒影。 “真糟糕……”女巫嘟囔着:“老板还说不能让人看见我洗脸……也不能让人看见我的模样……真是倒霉的一天。” 纤细白净的手指掠过小猫的脖颈挠了挠然后轻轻一拉。 咔吧。 小猫安静的卧在原地再也没有了声息。 女巫转过身。 旁观者惊恐的瘫倒在地上大张着嘴仿佛一条涸辙里的鱼。 月光下一个高挑的身影面对着他脸如新月、面若净瓷白茫茫一片空旷眉眼五官俱无。 正文 第十章 目击者 郑清惊恐的闭上了眼睛。 一阵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却让他把眼皮黏的更紧了一些。 许久。 当他再次睁开眼忍不住一阵恍惚。 眼前已经不再是湿意盎然的临钟湖畔。 青烟缭绕、橘光温暖。 他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回到九有学院的院长办公室了。 抹去额头涔涔的冷汗片刻之间脑海中那个恐怖的身影就消逝不见只残留下一只纤细的素手那只死去的小白猫还有难以言喻的心悸感觉。 “我看到了!”他大叫着从软皮椅上一跃而起话到嘴边却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姚教授坐在书桌后抱着胳膊咬着烟斗脑袋又一次笼罩在翻滚的青烟中。 书桌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穿着灰袍的老校工正戴着老花镜耐心的一页一页翻开郑清的检查报告。 听到年轻巫师的喊叫两位老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露出好奇的神色。 “你看到了什么?”老姚把烟斗从嘴边拿开温和的问道。 郑清张了张嘴眉头皱的紧紧的。 “我忘了……”最终他的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懊恼道:“明明刚才还记得清清楚楚一转眼就忘的一干二净了……只记得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可怕。”老校工咬着字眼用非常洪亮、清晰的声音问道:“与学校安全有关吗?” 郑清犹豫着缓缓点点头。 “应该有关”他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我感觉应该与妖魔有关……” 老姚忽然发出响亮的咳嗽声打断了年轻公费生进一步的描述。 “在你确认之前我觉得应该先把检测结果告诉你。”教授敲着桌子笑着说道:“至于学校安全……第一大学哪件安全事故与妖魔没有关系?” 老校工花白的眉毛挑了挑没有说话。 “根据你睡觉后的监测情况我们有很大把握确认你是一位‘目击者’。”老姚非常干脆的先把结论抖了出来同时隔着桌子递过来几页文件:“准确说是93%的把握。” 软绵绵的纸页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缓缓的平稳的飘到了郑清面前。 “真是够精确的哈…”年轻的公费生嘟囔着视线落在那几页文件上。 密密麻麻的公式、数据、图形仿佛潮水一般涌入他的眼睛无穷无尽。 他很快放弃了搞懂这几页纸的打算。 抬起头看着老姚鼓励的目光他试探着问道:“还有7%的可能性是什么?” “是一些不太好的结果。”旁边的老校工粗声粗气的打断郑清的询问转头看向老姚用洪亮的声音问道:“需要告诉他吗?” “没可能没可能。”教授连连摆手。 郑清干笑几声没有继续追问。 但他很快想到另一个问题。 “什么是……”他回忆着教授刚刚的用词小心的重复了一遍:“目击者?” 这个问题倒是得到了一番非常详尽的解释。 ‘目击者’是一种特殊的卜算能力。 或者说拥有这种能力的巫师可以不加训练直接使用某些高深的占卜技巧。 虽然经过数千年的发展卜算学已经逐渐摆脱了神秘学的范畴但这门学问中依然有很多未解之谜令巫师们迷惑不解。 比如卜算‘视野’的区别。 不同的巫师虽然都可以学习同样的占卜技巧但是他们在占卜时所能看到的画面却不一而同。 只拥有普通视野的巫师在各种要素齐备的情况下也可以卜算出模糊的结论得到诸如‘大吉’或者‘大凶’之类含糊不清的说辞。 巫师世界绝大部分的占卜师都属于这个范畴之内他们也只能不断练习那些繁杂艰深的占卜技巧做一个中规中矩的卜算者。 而拥有特殊视野的巫师则不同。 他们可以看到更清晰的画面、得到更精确的结论。 这些特殊的视野包括龟甲、天眼、水晶球也包括星象、包括云雾烟气、茶叶的渣滓甚至还包括梦境。 在漫长的巫术发展中巫师们给这些不同的视野规划了不同的职业生涯。 比如全知、比如先知比如观察者、聆听者、或者目击者。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之中能够获取很多卜算的要素。一部分视野隶属梦境的巫师可以成为目击者。 在他们的梦境中可以完美追溯某些印象深刻、或者刻骨铭心的事件完美模拟当时发生的一切场景——仿佛他们当时在现场目击了一样。 这也是巫师们为这种特殊天赋起名‘目击者’的最直接的原因。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精神实际上是在跨越时间的长河。 但是就像先知不能随时随地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一样绝大多数目击者也只能在特定的情况下触摸一些破碎的场景。 “即使只是破碎的场景也是非常惊人的事实。” 老姚似乎对检测结果非常满意脸上的皱纹挤到一起仿佛一朵巨大的菊花:“很多目击者都会被安全调查局招募……因为你们每个人都有成为一个优秀警探的潜质。” “资深目击者的梦境甚至可以作为巫师最高法院的呈堂证供。”一旁的老校工不失时机的补充了一句同时递给郑清一份表格。 “这是什么?”年轻的公费生迷糊糊的接过那张纸。 “第一大学特殊天赋登记表格。”老校工一板一眼的念出表格抬头的名字点着头说道:“顾名思义……但凡属于特殊天赋的学生在学校都会进行一个等级注册。” “这既是对巫师世界的负责毕竟拥有这些能力的巫师都是巫师世界的宝贵财富。”老姚也在旁边解释道:“还是对学生们的负责。” “只有第一大学才有足够的能力足够的资源为你们发掘这些天赋背后的隐秘。” 郑清连连点头。 从灰布袋里摸出自己的毛笔舔了舔。 “上面的信息都要填吗?”他看着表格上‘有无成人经验’的选项一脸蛋疼。 “打星号的是必填。其他选填就好。” 年轻的公费生重重松了一口气笔尖立刻略过了那个诡异的问题。 正文 第十一章 丹哈格 调查表格的最后一个问题前打了一个星号意味着这是一道必答题。 ‘您是否同意在必要时前往丹哈格为了平等与正义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是’‘否’ 郑清咬了咬笔杆犹豫了片刻飞快的勾了‘是’。 丹哈格是巫盟最高法院的所在地在巫师世界的通用行文中常被用来指代最高法院。就像巫师们也用‘布吉岛’指代第一大学用‘马里亚纳’指代那位沉睡已久的海妖王。 而最后一道题隐含的意思旁边的老校工在不久前也提点过——目击者的证词可以作为最高法院的呈堂证供。 年轻的公费生对于呈堂证供的概念并不是特别清晰对这项勾选也没有特别在意。 他只不过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了一个从道德层面而言‘正确’的选项。 相比较而言他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 “我的头疼会怎么样呢?”在交还那张‘特殊天赋等级表格’的时候郑清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教授小声问道:“目击者们都会头疼吗?他们一般怎么解决?” “这是个比较复杂的问题。”老姚咬着烟斗声音显得有些含糊不清:“成为目击者只是意味着你的念子力场收缩处于不规律的周期内精神处于亚健康状态但并不代表一定会头疼……也有可能是嗜睡、狂躁、或者其他副作用。” “头疼只是副作用的一种不用担心。这里是第一大学处理过的相似症状没有一千例也有八百例。” 郑清勉强笑了笑。 似乎察觉到年轻巫师的不安旁边的老校工接口道:“你醒过来之前我跟姚院长已经讨论了几个比较稳妥的想法……” “但是还不能确定。”老姚打断老校工的话声音稍稍提高一点:“稍后我会与易教授见面对这些想法进一步筛选毕竟他是专业的占卜师对这种事情更有经验……你可以先回宿舍……嗯最迟这周末例会的时候我会跟你谈谈后续的治疗问题。” 郑清稍稍有些振奋了飞快的点着头。 “先不要着急走。”老校工又从袍子里掏出一沓纸在郑清面前晃了晃:“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描述一下你刚才看到的场景……校工委非常愿意做一个简单的备份。” 老姚嘴角的烟斗翘了翘最终没有阻止只是喷出一大股青烟。 郑清的肩膀无力的垮了下去。 “还有吗先生。”他的语气略微有些粗鲁:“我是说如果还有其他表格我可以一次性填完的。” “这是最后一份。”老校工笑了笑敲了敲教授的书桌:“而且你不需要填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郑清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刚刚的失礼有些尴尬的低下了脑袋。 一根绿色孔雀翎的羽毛笔从笔筒里跳出来欢快的落在那张空白稿纸上尾梢还风骚的扭了扭。 老姚晃晃脑袋身子稍微向后仰了仰把胳膊抱了起来。 隔着宽大的书桌郑清只能看到一股股的青烟从烟斗里冒出来堆积在他的头顶仿佛给他戴了一顶变形的草帽。 “可以开始了。”老校工嘴角扯了扯试着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不要担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对于未经训练的‘目击者’我们不会有任何苛求……我记得你之前提到梦到的事情与学校安全有关?能不能回忆起是事发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晚上有月亮。”郑清皱着眉慢慢开始回忆脑海里残存的破碎片段。 “能不能回忆起事发地点?” “我记得梦里的环境很潮湿有水声……也许是临钟湖附近?” “相关人物呢?印象中的任何身影、形象都可以。” 郑清的眼睛逐渐睁大:“猫!……有个小白猫……小白猫!我想起来了!” 他惊慌的站起身用力挥舞着胳膊大叫道:“是临钟湖畔死掉的那只小奶猫蒋玉收养的那只小猫……被挖掉眼睛的那只小猫!” 老姚与灰袍的校工隐晦的交换了一个眼色没有打断郑清的描述。 “我记得它当时在湖边玩儿……然后我跌倒了?不对……是很冷的感觉好像有股冷风在把我的五脏六腑都冻住了……” “然后它就死了……但是我记得它的眼睛没有被抠掉啊。” 郑清手指绞在一起喃喃着不安的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竭力回忆之前的梦境。 但是越细想脑子里越是一片空白: “……咦奇怪刚才还记得很清楚……” “应该有个女巫?不对……也许是男巫……很白……长得很白?” 他用力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却砸不出一丁点儿有用的东西来。 “不要着急不要急。”教授把烟斗抓在手里连声安慰道:“这些信息已经很充分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郑清的声音显得非常沮丧:“明明唾手可及的事实……却被我丢去爪哇国。” “作为一个新人你的表现非常出色。”老姚温和的安慰道:“这是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目击现场’所以难免有些不习惯……新人都这样。事实上正是因为我们的大脑可以很容易界定梦境与现实所以它才会毫不在意的抹去那些看上去有些虚幻的记忆。” “当你习惯了‘目击现场’也许会给我们带来更有效的信息。” …… …… 当郑清跟在老姚身后走出办公室时仍旧在纠结不久前的事情。 他的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那只可爱的小猫一会儿又想起红着眼的蒋玉然后又想起伊莲娜想起那条裙子。 他用力的晃晃脑袋重新把思绪收拢回来。 今天晚上教授提及的目击者、目击现场这些名词如果细细想来以前也有过一些端倪。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经常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之前自己做过这些事情。万能的百度告诉他这种情况叫做‘既视感’、很多人都有的一种正常感觉。因此他也没有探究过了。 现在细想这种感觉也许就是自己曾经目击到的场景又经历了一遍所以才有熟悉的感觉。 “拿好你的铜钱。”老姚忽然回过头叮嘱道:“对于其他人而言也许那只是一个媒介物随时都可以更换的。但是对于你们这些有特殊天赋的卜算者而言每一个媒介物都是非常珍贵的……也许你丢掉这个媒介后再也找不到替代品了。” 郑清攥紧铜钱紧张的连连点头。 也许应该回去找条结实的红绳子挂在脖子上他暗忖着。 “也不要太紧张。有时候你越注意东西越容易丢。这是魔法界很常见的一个悖论。”老姚拍拍他的脑袋哈哈笑着与年轻巫师在办公楼门口分别。 郑清摸摸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只死去的小猫嘴角的笑容飞快敛去就这样皱着眉头慢慢溜达回宿舍。 正文 第十二章 穿睡衣的女巫 周四下午下课后郑清没有去图书馆。 他来到步行街的一间咖啡屋里点了一杯黑咖啡就着点心盘里的胡桃酥、阿拉棒、还有巧克力豆津津有味的看着两个健硕的糖人在盘子里摔跤。 糖人是他在来咖啡店之前在奶茶店斜对面的糖人铺子里买的。 开学时他曾在那家糖人店的橱窗里见识过两支骑兵部队精彩但是短暂的对决这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恰好今天有空所以他特意去店里转了转买了两个糖人的摔跤手。 仍旧是一个蔗糖的、一个麦芽糖的。 作为第一次光临的新客人糖人店老板非常贴心的赠送了一只果糖蜻蜓充当这对摔跤手的裁判。 “三局两胜!输了的会被吃掉哦!”蜻蜓精灵挥舞着手杖在三寸高低的半空中来回飞着8字舞一边大喊大叫着:“被你们的观众嚼的粉碎咽进肚子里!” 郑清满脸黑线的听着这个裁判的警示语非常担心这种恐吓影响到两位摔跤手的发挥。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也许是基于这些‘专业摔跤手’高尚的职业道德也许只是它们的智慧过于单纯听不懂裁判过于复杂的语法。 盘子上的两位选手并没有被蜻蜓裁判的言语所影响仍旧一板一眼的抱头、缠腿、勾足、摘桃摔的糖屑四溅、瓷盘叮当作响。 郑清看的津津有味不时用小勺子把盘子里的糖屑刮起塞进嘴里吮吸着。 他的手边摞着两本法书。 一本白色的是他自己的法书;另一本则是周一魔咒课从姚教授的箱子里领到的旧法书。 两本书中都已经各自抄录了一道完整的束缚咒——这是老姚魔咒课的课后作业也是郑清现在呆在咖啡店的原因。 按照教授的要求他还需要另外一位同学——优先女生——的法书同时抄录并使用束缚咒写一份报告描述使用不同法书施展同一道咒语时的不同感受并记录其中的细微差别。 原本他想邀请伊莲娜完成这份作业。 然而上节魔咒课之后吉普赛女巫的行踪再次变得有些莫测起来往往上课铃响起才来课上到一半就提前离开。 教授们不知为何并未对伊莲娜的行为表示过不满。 无奈郑清试着向蒋玉发出了邀请。 很幸运蒋大班长痛快的答应了他的请求但有一个条件——他需要为李萌找一个合适的合作者。 这个条件太容易不过了。 不论是辛胖子还是张季信都对这个名额趋之若鹜。 …… …… “如果你不打算吃掉它们能在你面前摔一晚上。”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郑清津津有味的观赛。 他抬起头蒋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店里正拎着手袋、弯着腰脑袋凑的很近看着桌子上的糖人摔跤。 真的很近。 郑清回头时险些碰到她的脸颊。 他甚至能够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嗅到那沁人心脾的清香感受到她飘起的发丝拂到脸庞时的瘙痒。 “哈?”年轻的公费生脸色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结结巴巴的问道:“什……什么?什么一晚上……” 蒋玉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不妥长长的睫毛抖了抖鼻翼急促翕动着猛然站直身子结结巴巴的回答道:“我……我是说你打算……打算看一晚上糖人摔跤吗?” 郑清脑子的反应速度终于跟上了事态的发展。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似乎这样就能甩掉心底的旖旎摇掉脸上的热气。 “只是有点好奇”他老老实实承认道:“你知道我以前没见过这种有趣的东西……就是在你来之前看了一小会儿。” 蒋玉似乎也摆脱了几秒钟之前的慌乱恢复了平日的落落大方。 “那我们抓紧时间吧。”她撩了撩耳边的长发从手袋里抽出几本厚重的大书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抬起右手翘起食指。 一只穿着女仆装的餐侍精灵拍着翅膀优雅的落在她的指尖行了一个端庄的见面礼。 “来一杯黑玫瑰少冰。”蒋玉偏着头微微一点左手掂着一枚金豆子塞进餐侍精灵裙子后面的口袋里:“点心随意拼不要太甜的。” “梅林保佑您小姐。”小精灵欢快的抖着翅膀细声细气的道谢。 郑清咂咂嘴看着那粒闪闪发亮的金豆子落进小精灵的口袋忍不住叹口气。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蒋玉的衣着上眉毛忍不住翘的愈发高了。 她穿着短裤体恤外面罩着一件红底黑格的棉布长衣。 雪白的长腿与姣好的身姿在宽大的长衣下若隐若现令人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你这是穿的睡衣?”郑清一脸纠结的看着蒋大班长的穿着语气非常肯定的问道:“你外面是穿了一件睡衣吧!” “是啊。”蒋玉若无其事的绾了绾头发露出一截白净的颈子。 “这也太……随意了吧。”年轻的公费生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恰当的词语。 “你懂什么这是今年的流行搭配……而且穿起来很舒服的。”蒋玉嘴角微微一翘抽出自己的法书递到郑清面前催促道:“快点开始吧。” “总给人一种你刚刚起床的样子。”郑清小声嘀咕着。 “什么?”蒋玉坐在他对面正在向外掏笔记本、符纸等测试用品没听清男巫说的话。 “咳咳我是说你下午没课吗?”郑清干咳一声立刻改变了自己的问题:“我记得上课期间应该穿院袍吧。” “我下午的选修课是古典魔法哲学老师今天请假了所以下午课程取消。”蒋玉鼓鼓嘴一副不太满意的模样:“事实上我今天下午都呆在图书馆。” “去图书馆干嘛?写作业吗?” “查卷宗。”蒋玉的神色忽然黯淡下来:“你知道那只小猫……书山馆拥有巫师世界最详尽的案件检索与保管室也许我能从里面找到凶手的一些痕迹。” “你还在调查?”郑清忍不住惊讶道:“我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案了……校工委不是已经公布了调查结果……说因为沉默返潮的原因么?” “我不信!”蒋玉昂起头眼神中满满的倔强。 郑清张了张嘴没有继续劝阻。 他并不是因为看见蒋玉的坚持后放弃了劝阻。 而是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在老姚办公室做的那个‘目击者’的梦想到了他曾经感受到的彻骨的寒意、还有那个白色的身影。 所以他对校工委的结案报告忽然不是那么有信心了。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他最终点点头对女巫的坚持表达了自己的支持:“与那些灰袍子相比我更相信你。” 蒋玉嘴唇抿了抿眼皮垂了下来小声嗯了一下。 正文 第十三章 时间可以度量一切 忙碌状态下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写作业、上课、写作业、上课眨眼间便到了周六。 郑清从绿兮纺高价买下的波西米亚长裙依旧塞在包装袋里没有送出去;爱玛教授要求临摹的魔文也还有十大张没有完成;唯一值得夸耀的也许只有老姚魔咒课的作业在蒋玉的协助下他完成了将近一万字的分析报告。 按照辛胖子的说法这些文字稍加润色添一份开题报告完全可以塞到校刊中充当学生论文。 郑清对于这种恭维不置可否——事实上他很怀疑辛胖子四处找稿子的动机。 况且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心烦。 今天是周六今晚又到了每周一次的巡逻时间。 按照当初校工委的处罚通知郑清需要在巡逻队呆上一个学年现在时间刚刚过去一个月这也是他第五次参加临钟湖夜巡。 相对而言他对这件事已经相当熟稔了。 他不会像第一次巡逻一样在脖子上挂着一斤重的护身符;也不会随身携带几百枚符箓还在腿上绑了甲马符;即便法书上他也没有特意补充新学会的小恶咒而是把那道常用的束缚咒多抄了几遍。 因为他终于明白那些老巡逻队员天天挂在嘴边的那些话了。 这里是第一大学。 那座湖是九有学府的临钟湖。 除了几条不知死活的赤链蛇、一群偷偷摸摸的砂时虫这一个月来郑清没有见过比河童更危险的魔物了。 鱼人不算魔物虽然智力稍低但终究属于智慧种族不会冒着巫师们的怒火去挑衅一群冲动鲁莽的小家伙。 与那些遥不可及的危险相比夜巡最令人心烦的是生物钟的调整。 郑清需要在周六下午就开始睡觉然后半夜起床、吃夜宵、巡逻早上滚回宿舍后再蒙头大睡直到中午才能爬起来——整个周末最黄金的一段时间都被浪费在床上了。 简直不可饶恕! 年轻的公费生想到自己还没做完的作业心底愤愤不平却无可奈何。 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完。 晚上十一点多他踩着点晃晃悠悠的来到湖畔只带了一个灰布袋甚至连法书都没从袋子里拿出来。 巡逻队的大部分成员已经都来了。 郑清很容易找到了林果的身影。 那位阿尔法学院的小天才骑在一头高大的黑山羊背上仍旧背着一个小书包长长的巡逻手杖被他架在黑山羊粗大的盘角间异常显眼。 “啊!又忘了!”年轻的公费生与林果打完招呼连声抱怨:“昨天我还叫辛胖子提醒我今天巡逻前带上波塞冬——就是我那只小狐狸——结果今天又给忘了。” “没事大家基本都没带伙伴。”林果抓着一把小梳子耐心的给山羊梳着背毛安慰道:“而且带动物伙伴来巡逻需要提前向校工委报备的要填好多材料很麻烦。” 郑清咂咂嘴没有吱声。 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沦落到被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安慰了。 黑山羊偏着头看着年轻的公费生腮帮子缓缓的蠕动着眼神中分明流露出一股嘲笑的意味。 郑清总不至于与一头山羊对嘲只能摇头晃脑的走到巡逻队中央去领自己的巡逻木杖。 这是巡逻队员的标准装备上面烙印着许多守护与驱逐性质的咒语使用时只需要挥动即可非常方便。 直到所有人的巡逻木杖都发放完毕凡尔纳老人还没出现。 但巡逻队的人按照以往的惯例已经熟练的分成了十几个小队。如果不出意外后续的巡逻任务会以小队形式完成每支小队负责一段湖岸的巡逻范围与路线都非常清晰明确。 每队多则四五人少的只有两人以巡逻路段的风险程度来划分。 郑清与林果是一队因为他们是整支巡逻队中唯二的大一新生所以凡尔纳老人之前特意为他们安排了一段沿湖走廊的巡逻任务。 只需要在湖畔走廊里来回溜达不会遇到草丛中的长虫也不会‘偶遇’出来打野食的鱼人最多会能够看到几头河童的光头属于非常安全的巡逻任务了。 对此其他人也没有异议。 当凡尔纳老人来到湖畔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 “今天初六是戊子年、辛酉月、丁丑日天朗月清百无禁忌大家巡逻的时候不要打瞌睡啊!”凡尔纳老人一手拄着手杖另一手抓着一个可疑的纸袋脸色酡红。 人群中传来一阵轻松的哄笑。 “都知道自己负责的区域吗?”老人的手杖在草地上重重顿了顿惊起几只正在叠罗汉的小虫子。 旁边的老猎狗不动声色的甩着尾巴向远离老人手杖的地方挪了几步。 “知道……”巡逻队员们稀稀拉拉的回应着。 “都知道巡逻路线吗?”老人举起手杖大声问道。 “知道!”湖畔传来整齐的吼声。 “还等什么?!”老人手杖一挥:“出发吧!我的巡逻队员们!” 郑清满脸黑线的跟在乱哄哄的队伍后面一手扶着林果的黑羊一手拖着巡逻手杖有气无力的向那段长廊走去。 临钟湖夜巡队的巡逻范围就在整片临钟湖也包括环湖长廊、湖畔森林等附属地带。 郑清与林果的巡逻区域在湖西侧的一段环湖长廊中长短不足五百米走一个来回只需十分钟左右。 那段长廊一侧种了许多诸如桃、李、杏、枣的果木吸引了大量野生的灯火虫前来吮吸树汁是唯一一段有灯光笼罩的巡逻区域。 长廊另一侧是一面斜斜的草坡草坡底线便是临钟湖了。 走在长廊中一面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一面是挂满灯火虫的果林风景宜人。 然而再有意思的景色反复看了几十遍数百遍之后都会寡如清汤毫无趣味可言了。 夜还很长。 这段枯燥的景色还要看许久。 郑清不得不努力找些话题来打发这段磨人的时间。 想到时间他忍不住想起林果那稍显混乱的时间观念然后又想起很久前在校工委办公楼前遇到的一个老头。 那位老人说过的一句话—— ‘抛去时间这个世界上原本没有什么魔法’。 他细细琢磨着觉得吴先生似乎也说过这样类似的于是忍不住抖出来试着与林果讨论一番。 在他看来林果也许对这一点有不同的看法。 但出乎他的意料林果对于那句话表现出了百分之一千的赞同。 “完全没问题……时间原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呢。”小男孩扛着巡逻手杖亦步亦趋的跟在郑清身后认真回答着。 “太绝对了吧……”郑清摇着头非常不赞同类似这种绝对的说辞:“凡事都有两面性的。时间也许强大但不能囊括一切……” “可以的!”林果声音稍稍提高了一点:“时间可以丈量一切!” “丈量一切?”虽然对于林果的说辞有些意同但是郑清仍对这句话嗤之以鼻:“时间就是时间它能丈量距离、空间这些真实的东西吗?它能丈量智慧、爱情这些虚幻的东西吗?它能丈量真理吗?” “能!”林果很郑重的点点头:“比如距离你们用来衡量远近的又何尝不是时间的长短呢?比如智慧聪明人三分钟明白的事情傻瓜要用三个月才能反应过来啊。至于真理谁又知道的更多呢?唯有无尽时空的尽头或许有真理的存在吧。” 郑清哑口无言总觉得不对但又觉得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我跟这个小屁孩计较什么更何况是一个精神分裂、时间变态的小孩——他最终只能这样用阿q式精神安慰自己。 正文 第十四章 聒噪的鸟雀 静夜如清泉淙淙汩汩。 林果那头盘角黑山羊已经被解开了束缚放到长廊外的草坪上去吃夜宵了。 湖畔的草坪上长满了诸如三叶草、马齿苋、矢车菊等种类繁多的草本植物其中不乏在草药学中具有一定作用的药用植物。相较于宠物苑里那些寡淡的青草显然这里的植物更合乎黑山羊的口味。 林果一度担心这种放养行为会令校工委不满。 但郑清对此嗤之以鼻:“校工委给你的申请回复中有没有要求你限制它的行为?” 林果眨眨眼摇摇头。 “这就对了……法不禁止即可为小小年纪没必要把自己装在套子里。”年轻的公费生故作豪爽的拍了拍小男巫的肩膀话音一转说道:“相对而言我更担心湖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也知道那些鱼人一贯不老实。” “不要紧我家大黑很厉害的。”林果对于这点似乎很有信心:“它一头能把石头撞破还能拖动上千斤的大车!” “你那辆小车有上千斤?”郑清怀疑的看了他一眼。 但同时他也放下心来。 毕竟草坪与长廊紧挨着山羊离的距离并不远只要在两人视线范围内倒也不虞那些臭烘烘的鱼人或者阴森森的长虫作怪。 “没有是步行街上王大爷的早点车我家大黑就能拖动……”林果一边叽叽喳喳的解释着一边拖着长长的木杖小跑着跟上郑清的步伐。 说话间他们已经在自己的巡逻路段上来回走了三五趟了。 依旧是挂满灯火虫的果林还有波光粼粼的湖面唯一不同的也许只有头顶的星空了。 今晚的星空非常漂亮虽然郑清不确定自己抬头看到的是不是真实的天空但并不妨碍他感受那浩渺而悠远的深邃。 温凉的夜风掠过湖面擦过树梢把树叶拨的沙沙作响带着星星光斑、点点梦幻迎面扑来。 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重重吐了出去。 然后他打了几个冷战。 “天气变冷了。”他嘟囔着看了旁边的小男巫一眼。 他这时才发觉林果已经穿上了高领的毛衣把那洁白的院袍撑的鼓鼓囊囊。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学校要安排夜间巡逻”他跺跺脚紧了紧身上的袍子抱怨道:“这里是第一大学在一座大岛上诶……难道有哪头不长眼的妖魔会昏了头闯进来不成?” “学校这么安排肯定是有道理的。”林果说着忽然压低声音用一种神神秘秘的口吻问道:“杀妖是一种什么感觉?” “啥?”郑清一脸懵逼的转过头。 “我听说你小时候杀过好多头野雉妖……杀野妖是什么感觉?”林果语气稍微急促了一点:“书上说猎杀妖魔会导致妖魔的气息侵袭巫师身体杀的越多侵袭越严重……许多巫妖就是这么堕落的……你头疼是不是因为小时候杀了太多野妖的原因?” “你听说谁说的!”郑清皱着眉顺脚把一头从湖里偷偷摸摸爬到长廊围栏上抓虫子吃的河童踹回草坪上。 河童尖利的小爪子死死揪着半只肥硕的蜘蛛充满怨恨的盯着年轻巫师最终吐着泡泡慢慢爬回湖里。 “大家都这么说啊!”林果拄着木杖表情显的有些迷惑:“你不是前段时间拿了梅林勋章吗?大家都说你能打倒大明坊那头野妖是因为以前练习过好多次……还有你头疼晕死的病就是因为小时候杀了太多野妖留下的后遗症……”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郑清踮起脚尖正用手中的木杖把一只掉出鸟巢的雏鸟托回鸟巢闻言手臂一抖险些对那只小雏鸟造成二次伤害。 “街上的猎手们都说巫师猎杀妖魔就像吃生东西容易消化不良……只有学校驯养的那些熟妖杀起来才没有后患。”林果仍旧站在他背后喋喋不休的说着。 但他的声音很快被更大的躁动所淹没了。 开始只是那只母雀听着小鸟嗷嗷的叫声也跟着喳喳个不停只不过因为夜盲症导致它只敢站在窝里扑棱翅膀。 渐渐的其他在树枝上歇息的鸟雀们也跟着骚乱起来不时还有几只惶恐的小家伙扑棱着翅膀在树梢间窜来窜去。 骚乱越来越多一时间果林上空鸟叫声、扑翅声、树梢与树叶的碰撞声混成一团打破了夜色中的宁静。 原本挂在树上吮吸树汁的灯火虫们也悄无声息的收敛了肚皮下的光华把自己紧紧贴在树皮上唯恐那些刚刚被吵醒的猎食者们将它们捉去打了牙祭。 郑清顾不上追究林果口中那些谣言的来源努力举起手杖试着把那只小鸟送上鸟巢解除耳边的聒噪。 “要不要试试咒语?”林果的声音中也透露出几分紧张。 年轻的公费生脸色一红。 他又忘了自己现在是一名巫师。 几秒钟后小鸟在一根筷子粗细的藤蔓托举下缓缓落在鸟巢中。但母雀的尖叫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愈发高昂起来。 她甚至用长长的喙用力拱着小鸟试图把它重新推下鸟巢。 “发生了什么?”郑清提高嗓门迷惑的看着树上已经完全混乱的秩序。 林果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拽了拽他的袍子。 “不要闹我先看看那只大鸟是不是受伤了……”郑清摆了摆手试图挣脱林果的小手。 然后小男巫拽的太紧以至于他竟然没有挣脱开来。 “放…”郑清回过头然后立刻把后面的字给咽到了肚子里。 他明白林果拽着他的袍角始终不放的缘由了。 一头野妖。 一头瞳孔血红獠牙翻飞面容狰狞的野妖不知何时出现在长廊外的斜坡上。 林果的黑山羊已经警惕的退到长廊旁的灌木丛四腿紧绷耸肩低头露出了两根粗大、坚硬的漆黑硬角。 他同时也知道为何果林里的鸟雀们惊慌不安四处乱飞了。 正文 第十五章 第三次面对 作为一种众所周知的水生精灵郑清对河童并不陌生。 鸟嘴、圆头、尖耳、厚重的盾甲还有始终顶在脑门上的青玉圆盘。每一位巫师对这些特征都耳熟能详。 郑清在第一次夜间巡逻的时候就遇到了这种魔法生物。 那是一头在月下哭泣的河童它的同伴被砂时虫群掳走——那个时候河童留给郑清的印象就是瘦瘦弱弱、声音尖细、头顶着漂亮玉盘的奇怪生物。 而现在郑清在巡逻中又一次遇到了拦路的河童。 或者说他面前的这头怪物曾经是一头河童。 剔除它猩红色的眼睛、鼓起的纠结着的筋肉年轻的巫师还依稀能够辨认面前这头怪物尖嘴圆头顶玉盘、背龟甲的痕迹。 只不过龟甲已然被它倏然胀大的骨架撑破头顶的玉盘也裂成了片片碎玉。 河童那惯有的尖细声音也变成了低沉的嘶吼还有嘴角淌下的稀稀拉拉的涎水。 “野妖…”林果低声呻吟了一句:“这么近……完蛋了……” …… 湖边的斜坡上种着种类繁多的草本植物间或点缀着茂盛的灌木丛。 河童妖就悄无声息的站在一丛灌木的阴影中一动不动。 这头野妖并没有第一时间扑上来。 它正鼓着猩红的小眼睛抬着头看着半空中的月亮表情显得有些困惑。 也许残留在身体中的本能还在引导它享受天空缓缓飘落的月华但这些残余的本能在食物芳香的诱惑下很快溃不成军。 它的鼻翼剧烈翕动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四肢着地缓慢的一步一步向上爬来。 尖锐的脚爪把松软的草地翻出一个个深坑。 …… 郑清看着不远处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可以清晰感受到其中的憎恶与贪婪。 妖魔对巫师的憎恶。 妖魔对巫师血肉的贪婪。 这是深深刻在在巫师与妖魔血脉深处的烙印是漫长惨烈厮杀后最沉重的记忆。 任何看到这种眼神的巫师都不会再有丝毫幻想了。 郑清缓慢的把小男巫拽到身后脸色发白但大脑竟然出奇的清醒。 他甚至还有心情分辨这头由河童转化成的野妖与大明坊那头猪妖之间有什么区别。 显而易见大明坊的猪妖转化的形态非常彻底除了三层下巴之外几乎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生物。 而面前这头河童妖形态并没有过分变化只不过嘴里的尖牙外伸成了上下翻卷的獠牙骨架与一般河童相比拔高了许多浑身上下还长出了粗硬的黑色长毛。 “会奥斯特的守护吗?”郑清的嘴唇蠕动着轻声问道。 “不会。”林果用更轻的声音回答。 “那……你能跑起来吗?”郑清顿了顿再次问道。 “……脚软了。”小男巫的回答明显带着一丝哭腔。 “呼……”郑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缓缓吧手中的法书翻开。 谢天谢地刚刚托完那只小鸟他还没来得及把法书塞回去书页上抄录的咒语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让他凭空多了几分勇气。 这是他第三次面对野妖。 第一次在大明坊面对那头在街上横冲直撞的野猪妖他浑身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簇新的法书上没有一道咒语如果不是托马斯的雷咒、不是那张恰巧落在猪鼻子上的静心符也许此刻他已经被关进了传说中的黑狱。 第二次在入学专机上面对那名容貌艳丽的女妖他毛骨悚然、举止笨拙毫无还手之力。如果没有伙伴们奋力抵抗在专机护卫们冲进餐厅之前女妖就会捆着他逃之夭夭。 这是第三次。 他的手指碰了碰胸口那块冰冷的铜片。 目光落在斜坡间那头河童妖身上精神已经平静了许多。 “差远了。”他咕哝着手指滑过法书上抄录的咒式。 与那头横冲直撞的野猪还有肆虐专机的女妖相比这头河童不论是体型还是气势上都差远了。 而一个月前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相比也差远了。 …… 林果那头黑色的大山羊随着野妖缓缓上爬的脚步亦步亦趋斜斜的退却着。 它始终弓着背、低着头保持随时弹撞的姿势。 这种威胁对于河童妖来说显而易见。 虽然没有太高的智慧但是本能告诉它不能同时面对两个敌人不能把自己脆弱的后背露给那头危险的偶蹄动物。 林果紧紧拽着郑清的袍子担忧的探出半个脑袋。 他很担心自己那头相依为命的大山羊。 …… 淡绿色的光芒从郑清的法书间缓缓溢出。 似乎察觉到空气中不安的气氛野妖终于放弃了步步为营的打算。 它人立而起张开嘴无声的咆哮着。 威压! 郑清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这种熟悉的感觉。 这是妖魔惯用的精神冲击方式能够极大干扰巫师们施展法术。只不过与专机上那头女妖相比这头河童妖的气势弱了不止一层。 但知道并不代表能够有效抵御而且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受这种无声的冲击。 林果哼了一声身子一软松开手中的袍角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郑清感觉自己的脑袋再一次裂开似的。 眼前的情景仿佛变成了慢镜头。 他看到斜坡上的野妖浑身粗硬的毛发炸起口吻间的皮肉因为张的太开而外翻露出了猩红色的牙床露出完整的、惨白色的獠牙。 他还看到那头黑山羊蹄下的草坪轰然爆开低头弓背仿佛一道离弦之箭重重砸向不远处的野妖。 “咚!” 野妖的身子一歪黑山羊的大盘角狠狠撞在了河童妖的背甲上。 盾形背甲中传来沉闷的碎裂声河童妖的眼角绽开眼珠子似乎都被这股沛然大力打了出来;而黑山羊的境况更窘迫一些它在反震之力下完全无法站稳身形打着滚翻下了斜坡险些跌进湖里。 “咚!” 沉重的撞击声仿佛洪钟大吕响彻郑清的脑海也让他摆脱了刚刚野妖的精神冲击。 正文 第十六章 咩咩?咩咩咩! “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湖畔的另一片巡逻区域一名袍子上镶了一道黑边的白脸男巫疑惑的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远处的湖面。 “什么声音……”他的同伴一个胖乎乎的男巫拄着手杖气喘吁吁看上去随时都能瘫在地上:“哪有……呼哧……哪有什么声音……” “好像有人在砸石头的声音。”白脸男巫骚了搔脑袋语气也有些不确定了。 “呼…开玩笑……呼哧……大晚上在湖边砸石头……呼哧……你以为鱼人都闲的没事干吗?”胖巫师终于歇过劲儿了说话也流畅了许多:“声音在哪里?” “好像……是在湖东面?” “那边只有一道斜坡坡上面就是环湖长廊后面还有一片果林每天晚上都有一群灯火虫在那边歇脚”胖巫师显然对临钟湖附近的环境非常熟悉飞快的分析道:“也许只是某条喝醉酒的鱼人在发疯……夜巡队也有人安排在那边既然没有警告传来就不用太在意……” “那边安排的是两个大一新生”白脸男巫语气稍微有些不满:“凡尔纳老头儿今天喝高了估计正窝在小木屋里打鼾……作为老生我们必须自己注意点……” “这里是第一大学能有什么事呢!”胖巫师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似乎察觉到同伴的不满他急忙补充道:“况且……你刚刚提到的大一新生如果我没有记错其中有一位是今年梅林勋章的获得者……也许人家在练习雷咒呢。” “大晚上练习雷咒?”白脸男巫皱皱眉侧着耳朵又听了半晌。 那个奇怪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来。 于是他也有些不确定了。 “不管怎么说……也算一个异常情况还是记录一下吧。”白脸男巫嘟囔着翻出巡逻队的登记板从怀里摸出计时器还有羽毛笔歪着脑袋看了看旁边的同伴:“你带灯火虫了吗?” “除了校工委那些老头子谁会带那些虫子……”胖巫师费力的从包里抽出一张符纸喃喃着轻轻一抖喋喋不休的抱怨道:“真要命…每次巡逻都要破费……还没处报销……” 符纸冒着青烟眨眼便化作一个橘黄色的光团。 “现在时间十二点三十七分……”白脸男巫没有理会同伴的抱怨声而是看着表在表格中飞快的记录着:“临钟湖东侧有一次石块撞击声……” 写到这里他的羽毛笔顿了顿后面加了一个括号补充道: “(亦或短促的雷声)…疑似有人练习雷咒或鱼人夜间活动……无后续异常声音……校园守护大阵无异常警报……暂做备案记录……临钟湖夜巡队xxx时间…地点…。” 相似的场景发生在湖畔的不同角落。 几乎所有的巡逻队员都没有在意到那短暂、但是响亮的异常声音。 如果正在湖边拼命的年轻男巫知道其他巡逻队员的想法怕是会一口老血喷出三米远。 但是他现在不能喷血。 林果还在昏厥中。 那头黑山羊也因为先前猛烈的撞击正在七晕八素的原地打转。 河童妖正努力把陷进草窝里的腿脚拔出来随时会扑进几米之外的长廊内。 只有他最先恢复了正常。 这是一个好机会年轻的公费生精神一振手中的法书哗啦啦翻动着无风自动: “葛之覃兮……” 清晰的咒语声在湖畔响起。 这是他学到的第一道咒语也是他在实践课上掌握的最熟练的一道咒语。最主要的是他曾不止一次见过其他人使用这道咒语控制某些狂躁的野兽。 绿色的光晕在书页间翻滚着沸腾起来。 拇指粗细的藤蔓从四面八方的虚空蹿出顺着河童妖的脖颈、关节、腰背一路蔓延眨眼便把它上半身包成了一个粽子。 看到它想张嘴郑清立刻指挥几道藤蔓绞出一条粗大的藤棍恶狠狠的捅进它嘴里。 这招是他从蒋玉那里学到的。 “轰!”野妖腿脚用力撑碎困住它的草窝一跃而起瞪着猩红的眼睛硬生生向长廊撞了过来。 “砰!”已经稍稍缓过劲儿来的大山羊显然不会让野妖轻易得逞它低头弓背四蹄蹬地再次撞在了野妖身上。 上半身被困住的河童妖没有了前次的灵敏腰腹间被重重一击脚爪没扒住草地翻滚着砸在旁边的灌木丛中。 几口暗黑色的血液从它嘴里喷出落在草坪上。 深绿色的草地一瞬间染上了一层墨色淡淡的白烟蒸腾而起带来一股刺鼻的焦臭味。 郑清皱着眉放缓呼吸努力摒弃这些干扰。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这头畜生有机会逃脱了。 几条藤蔓破土而出仿佛出击的蟒蛇绞在了河童妖的两条腿上然后又分出几条稍细的藤条顺着它腰跨与背甲间的缝隙堵了进去。 年轻的公费生牢牢记得第一次学习束缚咒时蒋大班长向所有人演习的要领。 只要有空隙就要塞进去。 当所有的缝隙都被堵住野妖被藤条们捆成个球的时候郑清发现了另一件有些尴尬的事情。 他需要一直按着法书盯着面前的野妖来保持束缚咒的威力。 河童妖已经在他的控制中了这点没问题纵横交错的藤蔓把那头野兽牢牢束缚在原地除了一双眼睛连嘴都张不开。 但他不能一直在这里站到天亮吧! 林果还昏迷着这里也没有第三个人怎么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里出现状况了呢? 法书上的光晕忽明忽暗预示着年轻巫师精神世界的不稳定。 郑清在这一刻非常想念自己那群小精灵。 虽然她们不会说话但是用来传个信却是没有问题的。 就算带着波塞冬过来也比站在这里傻等着要好许多啊! 想到波塞冬年轻的公费生忽然意识到现场还有另外一位清醒的生物——林果的大山羊。 “咩咩~!”他一边盯着野妖球一边试着喊道。 好傻。 黑山羊的身影僵了僵。 “咩……”郑清拉长声音努力模仿山羊的叫声试图引起那个大块头的注意力。 黑山羊缓缓的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盯着年轻巫师。 “过来一下咩……咩?”郑清的余光看到大山羊的动静心底重重松了一口气脸上挂起欢快的笑容叫的愈发起劲儿了:“咩……过来一下……咩咩!” 黑山羊的腮帮子缓缓蠕动着犹豫着要不要跳起来一头撞死那个傻乎乎的年轻人。 但思索再三它最终没有冲动。 郑清看着黑山羊溜溜达达的走到自己面前愈发高兴了许多。 “咩……能不能去叫人过来帮忙?” 正文 第十七章 鸟鸣嘤嘤 郑清最终没能指挥大山羊去找帮手。 也许是因为他的‘羊人语’还没过级所以大山羊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许那头山羊只是单纯拒绝接受这种鱼唇的命令——想让一位动物伙伴远离它昏迷的主人是非常不魔法的事情。 总之在郑清口干舌燥的咩了三分钟之后大山羊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他面前蠕动着腮帮子嚼着不知是第几口的宵夜面无表情的看着年轻巫师表演。 这让他觉得自己傻乎乎的。 所幸在第四分钟的时候大山羊不再看戏——也许只是单纯因为它厌倦了年轻巫师怪异的叫声——它用另一个办法解决了郑清的麻烦。 叫醒林果。 黑山羊伸出粗糙的舌头糊了小男巫一脸口水。在耐心的舔了两分钟后林果打着喷嚏醒了过来。 “好冷!”他的牙齿打着架哆哆嗦嗦的说道:“下雨了吗?” 大山羊打了一个响鼻蹭了蹭小巫师的脸颊。 细长的绒毛钻进林果的鼻子里让他重新打了一连串喷嚏。 “你的法书里抄联络咒了吗?”郑清没有回头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远处那头被捆成粽子的野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头河童妖看自己时的眼神中除了贪婪之外似乎还有一丝畏惧的成分。 但他现在没有时间仔细辨析其中的差异。 “我需要维持束缚咒”他努力调节自己呼吸的节奏让声音显得不那么咬牙切齿:“快点通知……” “是!”林果在几秒钟内便明白了场间的情形一边大声答应着一边哗哗的翻起法书。 黑山羊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便迈着小碎步向长廊边缘走去。 那里有一簇茂盛的豆苗正在晚风中欢快的点着头。 哒哒哒。 “鸟鸣嘤嘤求其友声……”呢喃的咒语声随着大山羊细碎的脚步在长廊中响起。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林果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掠去。 无声无息。 却让这座校园的许多地方在眨眼间陷入鸡飞狗跳之中。 …… “砰!” 湖畔码头小屋的木门砰然炸碎。 身材高大的老巫师健步如飞的冲向湖岸东侧的环湖长廊平日里被他用来拄用的手杖拖在身后在潮湿的草地间划出点点橘黄色的火星。 他的脸色依旧酡红但双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浑浊而是散发着骇然的寒意。 老猎狗尾巴尖擦着地仿佛一道影子紧紧缀在老人身后。 …… “咚!” 校工委办公楼的最顶层一间常年关闭的办公室里传出桌椅翻倒的声音。 “哗啦!” 办公室的门被用力拉开一名红袍的大二老生慌慌张张从屋子里跑出来嘶哑着嗓子喊道:“警报!警报!红色警报!有人发出了红色警报!” 走廊中安静了几秒钟。 然后周围几间办公室的门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开。 “在哪里?!” “你确定没有看错法阵指示吗?我感觉自己刚刚闭上眼睛……” “为什么要跑出来大喊大叫?有没有按照流程手册通知相应部门?教授联席会议?院长办公室?有没有提升守护法阵的警戒级别?” 几名灰袍校工与黑袍助教一边系着腰带劈头盖脸便是一堆问题。 大二的老生显然被这些问题砸的有些懵。 “我没有……”他嚅嗫着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刚刚看到就立刻出来通知你们……” “你才是值班员!”旁边一位助教显然有些抓狂:“这些应对方案之前不是演练过吗?” “我第一天值班…”老生脸色涨的通红但却终究没有再辩解什么。 说话间一群人已经涌进了那间办公室。 刺眼的红色光晕笼罩了整间屋子一个巨大的淡红色光球飘在屋子中央四面八方墙壁上嵌刻的多重法阵也浮现出相似的色彩。 机械的报警声反复重复着同一句话: “接到警报接到警报……已确认非在册异常生命体方位x1325y2791z341威胁系数95危险等级低……” “还好还好只是一头野妖级别的…”一名黑袍助教抹着额头的冷汗显然松了口气。 “好个屁!”为首的灰袍校工神情异常难看:“这头野妖出现的地方在临钟湖东侧属于学府的核心区域。” 值班室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吓到了。 …… 湖东长廊中两个懵懂的大一新生并不清楚刚刚那道求助的咒语所引发的风暴。 今晚的天空云彩不多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半空非常抢眼。 湖水也很平静偶尔晚风拂过波光粼粼。 河童妖被束缚咒捆成一团除了眼皮连耳洞都给它堵的死死的——如果不是担心妖血污染太多草地郑清绝对不吝戳破它那对瘆人的招子。 “吓死人了……怎么突然就跑出来一头野妖呢?”林果似乎已经从几分钟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了稍稍有了一些活力但仍旧可以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惊悸:“你没有看到它之前就站在那个灌木丛旁边像根木头一样……” “也许湖里跑进去一头妖魔。”郑清仍旧死死盯着野妖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在晚风的刺激下他觉得自己眼皮已经快要兜不住滚烫的泪珠了。 “就是就是!”林果忽然提高声音:“我刚刚就只想这边打的声音这么响湖里怎么没有鱼人出来看看呢?是不是它们……” “不是鱼人的锅。”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林果的猜测把长廊中的两位年轻巫师吓了一跳。 就连郑清都忍不住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说话的是一个头发花白身穿黑袍的巫师。 郑清认识这个身影在入校专机上这位助教先生作为护卫队成员曾经出现在他的身边。 助教身后一连串的黑色与灰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闪现在长廊两侧不远处还有几盏黄澄澄的气死风灯在飞快靠近。 “如果我是你会在维持好咒语的前提下再回头。”头发花白的助教语气温和彬彬有礼的提醒着。 耳边传来一声低哑刺耳的嘶吼还有藤蔓哔哔啵啵的崩断声。 郑清心底一跳坏事了。 他仿佛看到那头河童妖纵身向自己扑来的样子。 “不知死活!”一个熟悉的洪亮声音打破了湖畔的宁静。 郑清惊喜的回过头。 凡尔纳老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在斜坡上的草坪间。 他伸出宽大的手掌像捏一只兔子一样拎起河童妖的颈皮顺手一抖。 刚刚挣脱樊笼的野妖还没来得及宣告自由的到来便在一阵清脆的骨裂声中瘫成一堆烂泥。 老人的脚边五月大人蹲坐在地上吐着舌头吧嗒着嘴巴似乎在品尝空气中弥漫着的河童妖的悲伤。 正文 第十八章 眼睛变红了? 湖畔的身影越来越多。 穿着各色院袍的巡逻队员、来来往往脚步匆匆的灰袍校工们、抱着各种工具的助教们、背着双手面色凝重的黑袍教授们几乎每个角落都在爆发压抑而激烈的争吵所有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 第一大学的心腹之地九有学府的核心区域竟然被一头野妖摸了进来。 校工委外务处的人几乎都能想象明天早上那些报纸的头条新闻了。 先是入学的专机被妖魔入侵、然后一群野生的砂时虫在校园里搅风搅雨还没消停两天学校又搞出这么一档子事。 像个筛子一样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转一圈! 安教授想象着学校大佬们的咆哮胖乎乎的圆脸皱成一团。他一路小跑着在调查取证的助教与重新搜索的校工们之间来来回回希望能够获得一些更好的消息。 “是哪个实验室的试验品泄露吗?” “知道这头野妖的来历吗?” “附近还有没有其他野妖?” 他不断重复着上述的问题但获得的始终都是沉默的摇头。 这令他愈发沮丧了。 时间一点一点向深夜滑去。 湖畔的气氛不仅没有冷却下来反而愈发热闹了许多。 数十条舴艋小舟在粼粼的湖面来回穿梭激起更多的波纹。 湖底的鱼人们静悄悄的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扰人清梦的家伙。 一束束五颜六色的绚丽法术时不时从小舟中冉冉升起在半空中炸裂;无形的波动反复在这座大湖的上空扫荡着。 即便站在长廊中郑清也时不时有种汗毛炸起皮肤酥麻的异常感觉。 草坪上几条穿着灰色马甲的细犬压低鼻子在草坪上绕来绕去。它们的耳朵像风筝一样疯狂的旋转尾巴却夹在后腿间拖在地上一动不动。 灌木丛的枝条上挂满了灯火虫。这些小虫子把尖锐的口器插进树皮吮吸着树汁半透明的腹皮一鼓一鼓的慢慢绽出青色的微光;随着时间的推移微光越来越亮直到变成一个个拳头大的淡青色光团。这些光团簇拥在一起把整个草坪照的灯火通明。 一排细口大肚的竹笼整齐码放在长廊里。 一只只乳白色的小虫子组成一条条流光从笼口淌出以那只河童妖的所在地为中心按照标准的费马螺线向四面八方展开。 越靠近中央野妖的虫子身上的颜色越红红的发黑;越靠近外侧这些虫子的颜色越白远处的虫子看上去几乎融入了半空的月光中。 “上面那些变色的虫子真有趣。”郑清仰着脖子盯着半空中渐趋渐淡的色彩小声说道:“看上去像是晕开的水彩。” “那是希尔达助教的研究成果……是一些变异的灯火虫。”头发花白的助教安静的站在郑清身边似乎没有去草坪上忙碌的打算。 看到郑清疑惑的目光他微微点头伸出手自我介绍道:“张羽……又见面了……入学专机上我们见过面。” “我记得我记得。”郑清连连点头感激道:“一直没有机会向你表示感谢……我叫郑清。” “大家都认识你”张羽失笑道:“今年获得梅林勋章的大一新生……在助教团里名气非常响亮啊。” 郑清的脸色又涨红了。 这时几句话断断续续的飘到了他的耳朵里: “……绝对不是实验室的……那里的每只野妖都被施加了限制活动范围的咒语……越界的唯一后果就是一团肉酱……” “……我不是说实验室逃脱……我是指湖里有没有可能……” “……鱼人……这些都说不准……” 回过头是两名在执行搜索任务的灰袍校工正小声争执着。 他努力竖起耳朵但最终也没有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然后他想起了身边这位头发花白的助教先生想起不久前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我记得……您之前说过这头野妖不是鱼人惹的祸?”郑清犹豫片刻最终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出声问道:“这头野妖不是河童变的吗?” “我只不过比你们大几岁不要用敬语……还没有恭喜你们镇压这头野妖呢。”张羽温和的笑了笑耐心的解释道:“你们发出警报的第一时间第一大学的特派员便进入鱼人部落的长老洞里……当我们赶到这里的时候特派员已经确认鱼人们与这件事无关。” “但是河童不是隶属鱼人管辖的吗?” 张羽偏过头看了一眼果林中重新亮起的野生灯火虫顿了顿说道:“湖里的魔法生物的确在鱼人管辖范围内……但并不是每一头河童都是鱼人的奴隶。” 林果似乎刚刚有些走神忽然大声说道:“鱼人没什么可怕的……郑清上次巡逻的时候就单挑过一头那么高那么壮的鱼人……” 他极力比划着那头鱼人可怖的体型声音显得非常响亮。 郑清大声的咳嗽了两声。 “看得出实至名归。”张羽察觉到年轻巫师的尴尬目光随即转向草坪间落在那只生死不明的野妖身上声音中满满的夸赞:“这应该是你今年镇压的第二头野妖了吧……我非常建议你参加这个月校猎会的新生比赛按照你的水平一定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郑清没有说话他感到脸颊有些发烫。 好在一位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气氛。 “郑清……怎么又出事了?!”托马斯宽大的手掌按在郑清的肩头看到男生稍显诧异与不安的表情后立刻笑了起来:“开个玩笑……有没有受伤?身体有没有不适?教授们还在那边做进一步勘查所以让我先来看看你们两位有没有什么需要……。” 两名大一新生不约而同的摇了摇脑袋。 “即便没有异常我也建议你们去校医院住一个晚上”张羽的声音始终那么从容不迫:“毕竟你们两个单独面对野妖的经验并不充足……有可能受了暗伤也不知道。” 郑清耸耸肩不置可否回头看了林果一眼。 小男巫似乎发现了什么绕的郑清面前仔细盯着他上下打量着。 郑清被他看的有些发毛。 “有问题吗?”他小声问道。 林果皱着眉盯着郑清的面孔看了半晌最终诧异道: “你的眼睛怎么变红了?!” 正文 第十九章 蒙特利亚教授 借着托马斯用法术凝出的冰镜郑清看到了自己的‘红眼睛’。 准确说是看到了自己的一只红眼睛——他并不是两只眼睛都变红了而是只有右眼变红了。 不同于妖魔们那种阴森森的猩红色;也不是小白兔们如红宝石般剔透晶莹的眼睛。 郑清的右眼仿佛被人用重拳击打过似的眼白上布满了大大小小不规则的血块斑迹一眼看上去颇显凄惨。 “似乎是结膜血管破裂导致的球下出血”托马斯带着蚕皮手套小心翼翼的掰开郑清的眼皮仔细打量着手指间跳动着一串绿豆大小的光球。 郑清眯着左眼缩着脖子任凭托马斯把那些豆大的光球塞进自己的眼皮底下 “眨眨眼。”当所有的小光球都被塞进眼皮下面后托马斯摘掉蚕皮手套询问道:“有没有异常感觉?比如酸痛、胀痛、或者刺痛?” “没有……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完全没有察觉眼睛出了毛病。”郑清老老实实的眨着眼睛感觉右眼仿佛泡在一汪温泉中非常舒服。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托马斯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张羽:“需不需要向教授们报告一下?” “我刚刚已经报备了……有问题也不要紧。”头发花白的助教先生温和的笑了笑转头看向两位大一新生安慰道:“教授们已经给出了初步意见……如果不出意外你们两个今天晚上会被学校安排住院。” “又要住院。”郑清哀叹一声。 他依稀记得自己似乎上个星期就在医院躺了好几天。 “我感觉自己现在能打死一头牛。”他曲起胳膊鼓起自己的肱二头肌试图说服面前的两位助教。 “能不能不住院?”林果也在一旁出声抗议:“我的占卜课作业还没有做完……” “占卜课?”托马斯眨眨眼然后抬起头挥挥手扯着嗓子喊道:“易教授?易教授!……他们两个说要写占卜课作业所以不想住院……” “我没说!”郑清立刻急了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果也有些傻眼。 “作业?”正在不远处查看野妖身体的教授显然对这个稍显意外的问题有些发愣半晌才慢悠悠回答道:“校医院要去作业还是要写的……不要紧我刚刚算了算他们下周会准时交作业的。” 托马斯耸耸肩摊开手看着两位大一新生。 林果垂头丧气的抱着书包不再说话。 张羽抓着两口玻璃杯——郑清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是从什么地方拿来的——塞进两位大一新生的手中叮嘱道:“把这个喝下去。” 杯子里是一汪绿油油的粘稠液体还冒着热气看上去像煮热的奇异果汁。 “这是什么?”郑清不由想起某个早晨喝过的醒酒汤脸色有些发白小心翼翼的嗅了嗅。 气味清香毫无异样的骚气。 “安神镇魂汤李教授刚刚煮好送过来的……快趁热喝下去对你们有好处。” 郑清啜吸了一口出乎意料虽然冒着热气但杯子里的汤药却并不烫喝进嘴里还有种清爽的感觉只不过味道有些寡淡仿佛没有加油盐的水煮青菜。 于是他不再犹豫捏着鼻子一口气灌进肚子里。 冰冷的凉意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但同时一股灼热的感觉也从胃里扩散开流淌进五脏六腑刺激着他的心脏更加用力的泵动。 “教授们还会呆一阵子……如果你们不找急去病房躺着可以跟着一起去看看涨涨见识。”托马斯说着目光落在林果身上:“当然如果觉得有些困我现在可以护送你们去医院。” 林果似乎被这个目光刺激到了努力站直身子响亮的回答道:“我不困!” 郑清有些担忧的看着这个小男巫。 也许刚刚在妖气的冲击下昏厥对林果造成了一些刺激他现在的精神似乎有点敏感。 …… 当几个人来到草坪上的时候几位助教仍在忙碌的为那头可怜的河童妖续接破碎的骨头凡尔纳老人与两位教授站在不远处小声说着什么。 晚风拂过郑清隐约听到了易教授的抱怨。 “……之前有点太粗暴了……” “哼!”凡尔纳老人的鼻子里发出重重的哼声目光落在远处。 林果的大山羊卧在灌木丛旁慢条斯理的蠕动着腮帮子。因为草坪正在进行搜检所以它暂时不能觅食这让黑羊的脾气坏了许多。 老猎狗五月大人罕见的甩着尾巴臊眉耷眼的凑在黑羊身旁似乎想挤挤暖和。 只不过在黑羊凶恶的眼神下它仍在犹豫逡巡不前。 “表现的很不错!你们两个。”凡尔纳老人宽大的手掌落在林果的脑袋上揉了揉。 几分钟前易教授的回溯魔法已经完美呈现了事发时的场景。显然在野妖威压下昏厥的小男巫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多么出色。 林果鼻子皱了皱眼皮有些发红。 “这是你第一次遇到野妖吧表现非常好……比我当年强多了。”说着老人的目光转向那头黑山羊:“还有你家的大羊也很厉害。” “现在的年轻人真了不起。”另一位教授显然不习惯夸人声音显得有些生硬。 郑清注意到他有着高耸的颧骨还有一头灰色的头发。 “这位是蒙特利亚教授负责高年级的进阶魔文与血脉研究。”托马斯小声介绍道:“他在应用魔法研究院有自己独立的实验室。” “你就是郑清?”蒙特利亚教授目光锐利声音总是习惯性的带着几分严厉的色彩:“我听爱玛教授介绍过你据说你在魔文方面的天赋很好……今天表现的不错。” 郑清讷讷应是目光落在那只仍旧躺在地上的野妖身上。 野妖仍旧被魔法束缚着。 只不过与郑清那粗暴、野蛮的藤蔓球相比现在束缚这头河童妖的只是几条细小的银白色锁链。 锁链穿过它的肩胛、背甲、还有髋骨在它的盾甲上结出一道复杂的阵符。 几位助教戴着蚕皮手套手中拿着刀、锯、剪子、镊子等工具小心翼翼的剖开它的身体耐心的在那些漆黑的血浆中摸索探查。 河童妖睁着猩红的眼睛眼神显得有些畏缩但仍旧透露出几许贪婪。 正文 第二十章 月光下的解剖课 “野妖是一种战斗本能非常出色的生物。” “即便转化时间不长的野妖也往往能够发展出令人惊叹的敏锐感觉。” “从这个角度来看它们的弱点着实不多……作为大一新生你们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控制这头河童妖非常好非常好。” 蒙特利亚教授的声音有些沙哑表扬两位年轻巫师的词汇也有些贫乏。看得出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谈的人。只不过不知为什么现在他的谈兴有些浓厚: “前些年我在做‘血脉对能力影响程度’这个课题的时候曾经处理过一些野妖。无一例外它们在转化后都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但同时它们的防御能力、体能、生命力、以及各个方面的本能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如果抛却理智这种转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种质变!” “想象一下如果能够将妖魔转化野妖的这种能力进一步提纯得到某种温和的不影响理智的转化方案那么巫师世界的力量会迎来又一次跨越式提高。” “这将是一场颠覆性的革命……” “咳咳咳!”易教授大声的咳嗽着打断了蒙特利亚教授稍显激动的演讲。 蒙特利亚教授皱了皱眉停下话头环顾左右。 托马斯等几位助教的脸上明显挂着几分不安似乎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而以灰袍校工们则对教授的这番话不屑一顾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凡尔纳老人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干脆听了一半就转身离开了。 只有郑清与林果对蒙特利亚教授描述的愿景表示出了某种程度的向往。 “意思是我们以后打一针就能变成注册巫师吗?”林果看到教授止住话题忍不住出声称赞道:“简直像贤者之石一样令人着迷!” 蒙特利亚教授嘴角翘起显然对这种恭维非常受用。 但他同时也闭紧嘴巴不再讨论相关话题了。 “小孩子的想象力就是丰富。”易教授揉了揉小男巫的脑袋语气一转警告的看了周围几个年轻巫师一眼:“蒙特利亚教授的想法固然是有趣的……但也是危险的。到目前为止整个巫师世界只有他的一个实验室获准进行相关课题的研究。” “这些课题虽然并不涉密却有些敏感……我不希望校园里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 郑清等人连连摇头直说不敢就差赌咒发誓了。 “蒙特利亚教授刚刚说了许多野妖强悍的地方自然是没有错的。这些畜生固然有许多身体素质上的优势但智慧从根本上限制了它们发展的程度。” 易教授转过头看着身旁的两位大一新生语气中充满了警告:“你们能够战胜一头野妖值得夸奖……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盲目自大。” “这个世界上野妖的种类千奇百怪你们见过的只是最基础的一种……它们的弱点不多却也算不得什么厉害的魔物。” “野妖是什么?” “野妖是炮灰!是这个世界上最弱小、最泛滥的底层妖魔。” “战胜它们并不值得过多炫耀。” “但是教授。”郑清听了这番言论愈发迷惑忍不住出声打断道:“既然野妖并不厉害……那三叉剑为什么要给我颁发梅林勋章?” 这个问题显然有些突兀草坪上的诸人纷纷侧目就连正在‘整理’野妖的几位助教都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易教授并没有迟疑他笑了笑温和的说道:“这个问题应该困扰你一阵了吧……事实上那枚勋章并不是奖励你镇压的野妖而是奖励你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灾祸时所体现的勇气……这是最珍贵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时四季坊上那么多人最后只有你冲向肆虐的野妖了?” 郑清的脸悄然涨红。 只不过趁着夜色这番颜色并没有被大家注意到。 易教授抬起双手按在郑清与林果的肩头稍稍提高了声音:“对于第一次遇到野妖的大一新生来说面对它们、与它们战斗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情。” “这个时候考验的就是你们心底最坚定的信念了。” “没有守护身后的信念没有战胜邪恶的信念没有与堕落势不两立的信念你们就不会站出去做那件许多人应该做却没有做的事。” “视不胜犹胜也;量敌而后进虑胜而后会心有畏惧者也。”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易教授的这番话讲的斩钉截铁、理直气壮草坪间一时陷入沉默中。就连不远处的凡尔纳老人都频频侧目连连点头。 也许察觉到自己给诸位学生、助教们施加了过大的压力易教授跳过这个沉重的话题用轻快的语气说道: “当然新生么能够对付野妖就可以了。” “这种畜生智力低下本能强烈只要使用恰当的魔法很容易制服。” “第一大学在你们入学初教授的一道咒语都属于经过仔细挑选简单易学有一定发展潜力而且对野妖有很强针对性的魔法。” “比如九有学院的束缚咒‘葛之覃兮’、阿尔法学院的软腿咒‘我马虺隤’……都属于这类咒语。” “你们的表现非常出色……我们会向学校建议给予你们部分学分上的奖励。” 两个大一新生顿时喜上眉梢。 郑清觉得自己应该谦虚些但嘴角却总是忍不住咧开。 “哼!”凡尔纳老人在人群外重重哼了一声:“巡逻队的人……需要你们向学校提奖励的建议吗?” 易教授笑了笑没有争辩这个问题。 说话间原本跪坐在地上‘整理’河童妖的几位助教已经采集到了所需要的全部‘材料’开始整理收拢手头的工具。 “有什么发现吗?”易教授转头看向一位站起身的助教。 “我们只能确认它是一头由河童转化而成的野妖。”助教的声音不大却非常清晰: “转化时间在三个小时之内……更准确的时间需要在实验室里进一步测试才能得到相关结果。” “我们在它的胃里发现了一些两栖生物的残骸以及一些矿石、淤泥、还有树叶、野果。”助教翻开手边的木箱露出三团布满血丝的薄皮用镊子小心翻动着解释道:“这头河童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四级转化……原本的一个胃变成了三个可以根据胃酸浓度不同消化不同的食物——无论是干燥的还是潮湿的不论是肉类还是青草不论是有毒还是无毒——都能够在这些胃袋里被磨碎碾压出它所需要的营养。” “一如既往的贪婪。”托马斯站在一旁喃喃着。 “知道它是怎么转化的吗?”易教授插口问道。 那位助教面露难色摇了摇头。 蒙特利亚教授忽然提起袍角别在腰间然后把两个袍袖高高挽起露出骨节突出的苍白的手臂。 他蹲下身戴上蚕皮手套拿过一柄小刀、一个镊子开始在河童妖身上拨弄起来。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脱下蚕皮手套丢进垃圾袋里。 “的确没有异常咬痕。”他的脸色很难看。 郑清觉得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 但他环顾左右后却发现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很差。 不论是凡尔纳老人还是易教授亦或者张羽、托马斯等助教们。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隔离病房内 小雨从凌晨四五点钟开始淅淅沥沥一直下了一整天。 郑清斜靠在病床上看着窗外水汽模糊的景色听着雨点敲击在石板上的声音眼睛半闭半睁精神朦朦胧胧。 这种环境让他的思维变得有些迟钝——当然这种迟钝也可能是药物的缘故。 他甚至快要想不起来今天是星期几了。 因为昨天夜里遭遇野妖的事故没等巡逻任务完成他与林果便被教授们塞进了校医院。值夜班的校医们也是如临大敌单独为两个年轻巫师开了一间隔离室并严格按照那些死板的教条收缴了两位新生的所有随身物品。 包括郑清的灰布袋、黑驴蹄子还有林果的小书包以及两人的所有衣物。 据说这些东西都会被送往专业的实验室根据相关的脱敏规则进行一系列的安全处理。 那头黑山羊倒是没跟着进校医院不过托马斯说它也会在校工们的安排下隔离一段时间以防任何意外的出现。 郑清软绵绵的靠在身后的垫子上呆呆的一动不动像极了晚期阿尔茨海默病患者嘴巴半张开任凭一丝透明的口水从嘴角缓缓下垂。 并不是他懒得动弹而是他现在动弹不得。 为了防止他被妖气侵袭昨晚的值班医师毫不客气的把所有预防类的药物——只要在药性上不冲突——都给他喂了一遍。 所以一直到现在他的肌肉都有些软绵绵的提不起丝毫力气。 一只穿着白大褂的小精灵扑着翅膀落在年轻公费生的肩头然后举起手中的毛巾帮他拭去嘴角的口水。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羞愤欲死。 幸好没有人看到这一幕。 他忍不住在心底对设定隔离政策的巫师表达了最崇高的敬意与最诚挚的问候。 “咔哒!” 隔离病房的门锁被拧开。 几个穿着宽大白袍子的巫师走了进来。 负责看护病人的小精灵们呼啦啦冲向病床抬起年轻的公费生把他的身子摆正。 郑清轱辘着眼珠子试图看清面前的人影。 “不要费劲儿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那双眼睛现在看上去像只中了僵尸咒的变色龙……” 说话的人是贝拉夫人校医院的护士长。 在郑清的印象里这位女士一贯不苟言笑非常严厉没有想到她也会吐槽。 同时他感到嘴巴边被塞过来一块冰冷的玻璃:“喝了它!” 甜丝丝的液体顺着玻璃杯口流进郑清的嘴巴里。 小精灵们举起毛巾不断擦拭着溢出的液体。 “不要着急一分钟后你应该可以恢复部分行动能力。”贝拉夫人的声音说着向病房的另一个角落飘去。 郑清记得林果的病床就在那个位置。 当马医师来到病床前为郑清复查的时候年轻的公费生已经可以用两只胳膊费力的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做一些简单的活动了。 这令他大为振奋忍不住在病床上左右扭动着。 “安分点你还没有出院……”贝拉夫人板着面孔满脸不悦的看着年轻的公费生:“如果不是你的那身袍子我一定不会怀疑你是星空学院的新生。三天两头来医院躺着……没见过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九有学生!” 郑清干笑两声乖乖的斜靠在病床上。 “无妄之灾在所难免……有的人只是运气比较背而已。”马医师瞪着他那对水泡眼拉着声音有气无力的说道:“在医院躺着想来也不是他的本意。” 郑清咂咂嘴不知是否应该认同马医师的这番解释。 但他很快就丧失了说话的权利。 马医师从药箱里拿出一块扁平的透明石头塞进了郑清的嘴里。 “咬住……咬紧。”他吩咐着然后扭开旁边的测量仪不断在自己的本子上记录着上面的数据。 一边写着一边絮絮叨叨的叮嘱道: “最近一段时间注意饮食清淡……吃的过于油腻容易引起体内浊气上升妖气很容易在浊气的刺激下发展壮大。” “当然因为你并没有真正斩杀那头野妖所以受到的妖气侵袭微乎其微……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吃东西有病没病吃的清淡点总是有好处的。” “还有你的右眼要注意不要过度使用……现在里面只有一些淤血应该很快就会化去。如果不注意疲劳用眼可能会导致某些不可预测的并发症。” 郑清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马医师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理解:“是的是的……大部分人都有你这种想法……既然魔法无所不能为什么不用魔法消除你眼睛里的淤血、化解你体内的妖气呢?” 郑清连连点头。 马医师把怀里的记事板换了一条手臂抱着左手举起毛笔强调道:“这就是真正的治疗师与普通巫师区别了。” “我们一向不建议用魔法处理这种涉及我们身体比较精密部分的病灶……人体是一个非常精密、没有多少冗余的构造……而魔法则代表了巨大不确定性。” “任何使用魔法治疗人体损伤的行为都是鼠目寸光、毫无医者理念的行为。” “所以我建议你安静的等待这块淤血消散吧。” 郑清咬着那块透明的石头喉结动了动深深的咽了一口口水。 当所有的复查工作结束时郑清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把酝酿了一整天的一个问题丢了出来。 “猎杀妖魔会有什么后遗症?为什么要让我们住隔离病房?” 他总觉得其他人有些小题大做。 或者其他人有什么事没有让他知道。 “你不知道?”马医师看上去有些惊讶但很快了然:“哦差点忘了你是大一新生……很少有大一的学生会考虑这些问题……简单说巫师们猎杀妖魔会受到妖气的侵袭所以需要定期清理体内的流毒……如果不处理日积月累这些妖气会导致巫师蜕化成巫妖。” 真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郑清想起那些猩红色的眼睛还有那些贪婪的气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但是……猎妖的巫师那么多他们每次杀完野妖后都会这么……”郑清伸出手比划着自己与林果的遭遇满脸无奈:“都会这么来一遍?会不会太麻烦了。” “当然不。”马医师抽了抽鼻子稍稍提起自己的眼皮:“校猎会上杀的那些野妖都是熟妖学校把它们投放进猎场前已经进行了多次‘消毒’。至于学校外的妖魔……”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用嘲笑的口吻解释道:“你觉得能在外面猎杀妖魔的巫师会是你们这些入学还不足半年的新手能够比的吗?他们随手配的药水就够净化一打野妖的妖气了。” 郑清深深叹了一口气肩膀随之垮了下去。 医师的话有些尖刻但道理也很清楚。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是菜鸟。 “能不能帮我带两本书”在几位白袍子离开前郑清最后请求道:“一整天躺在床上感觉整个人都变傻了……” “这下糟了本来就傻乎乎的……”旁边的小护士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连贝拉夫人都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郑清可怜兮兮的翻了个白眼。 “没有那个必要。”出乎意料马医师驳回了郑清的请求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解释道:“六点半之后你们的隔离就会撤销……但是在所有的药效消失之前你们还不能出院。” “当然隔离撤销后我们会接受部分病人亲朋的探视请求……根据现在收到的申请……”旁边的护士长说着翻了翻手头的文件夹摇摇头:“你们应该做好被人围观的准备。” “当那些探视者们走的时候应该已经到病房熄灯的时间了。”小护士在旁边不失时机的吐槽道:“也就是说就算给你两本书你也没有时间看……”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出院?”郑清忍不住追问道。 “明天早上。”马医师说着脸上露出了某种恶趣味的表情这让他那张长长的马脸显得格外可恨:“放心吧医院是不会耽误你们周一第一节课的……这是对每位学生负责的做法。”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探视者们 探视的客人们来到病房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之后的事情了。 郑清在小精灵们的帮助下早早吃过了晚饭后便掐着手指开始努力计算每分每秒的流逝试着熬过这段无聊的时间。 虽然林果与他在同一间病房但不知为什么小男巫病床周围的帐子一直没有撤掉那张病床上也始终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声响。 如果不是换药的小护士再三保证那张病床上的病人只是睡着了郑清绝对不会自己安安分分的呆在病床上保持沉默。 天色已经抹黑。 雨仍没有停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走廊里纷乱的脚步声也逐渐消失从密密麻麻变得七零八落。 直到钟表上的分针再一次向下跳了一格的时候走廊里终于传来郑清期盼已久的声音。 “真是个糟糕的天气!”辛胖子大大咧咧的声音即使隔着墙壁也显得非常清晰。 “闭嘴胖子这里是医院!”一个清脆的女声紧接着响起警告道:“要有公德心!” 这个声音让郑清眉头忍不住一跳没想到这位姑奶奶也来了。 走廊里的声音果然被‘道德’约束住了。 随着一阵纷乱的脚步病房的门被用力推开了。 一群人呼啦啦挤了进来让这间原本还显得比较宽敞的屋子顿时紧凑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病房外阴冷潮湿的空气以及走廊中略显聒噪的夜风。 病床上的公费生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但面前那些熟悉的身影却让他的嘴角忍不住咧开露出灿烂的笑容。 “真是个糟糕的天气!”辛胖子关上病房门后立刻重复着之前的话题开口抱怨起来:“从早下到晚没完没了……我原本还约了几个社团的负责人做户外访谈呢结果全泡汤了!” “你这还算小事情”段肖剑立刻接口卖弄的说道:“学生会原本今天下午要进行校猎会开幕式的彩排也被取消了……我们部门十几个人昨天跑了一天的现场准备的一大堆设备全都没用上……贼老天哭哭啼啼整的像是被人抛弃了似的。” 这个话题似乎戳到了胖子的某个痛点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还真是被抛弃了!”张季信环顾左右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我听我哥说天文台负责这个月气象变化的一位学姐失恋了然后给上面打了个报告一口气把这个月的雨水全泼下来了……” “还有这种操作!”旁边几个人的脸上都难掩震惊的表情。 “绝对内幕消息不会错的!”张季信脸膛涨红信誓旦旦的拍着胸口。 郑清耳朵里听着汉子们天南海北的胡侃目光却被女生们带来的礼物吸引住了。 蒋玉捧着一大束以兰花为主的鲜花正耐心的把这捧花塞进病床前的花瓶里;李萌则抱着一个巨大的玻璃盒子盒子上印着‘双唐记’的巨大标识隔着玻璃板郑清可以清晰的看到一群米黄色的糖人舞女正在曲奇地板上翩翩起舞不时有大捧洁白的糖花从半空中纷纷扬下营造出一个非常香甜可口意境。 “听说你‘又’住院了令我感到非常欣慰。”李萌扬着下巴脸上挂着欠揍的笑容:“这下谁也不能说我是病秧子了……最起码我进医院的次数比你少多了。” “萌萌!”蒋玉刚刚把花瓶摆好正试着用法术收集一点露珠听到自家小表妹这番没礼貌的话立刻怒气冲冲的站起身:“不要胡闹!” “略略…”小女巫吐了吐舌头抬起手中的玻璃盒子用力‘放’到郑清的腿上。 “这是我……还有我表姐……以及其他女生和男生们送给你的礼物希望你早日康复之类的。”李萌背着手翻着白眼毫无诚意的说着祝祷的话语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床上的病人被她的玻璃礼盒砸的不断抽冷气。 “李萌!”蒋玉柳眉倒竖看上去真的生气了。 小女巫扁扁嘴悄悄向床尾的位置蹭去。 “没事没事。”郑清忍着腿上的疼痛龇牙咧嘴的笑着拽住了蒋大班长的长袍:“都是开玩笑没什么大不了的……” 蒋玉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你的身体怎么样?什么时候出院?”作为唯一一名靠谱的探视者蒋大班长表现比其他人就强了许多:“需不需要明天向姚教授请假?” “不用不用”郑清连连摆手曲起手臂做了一个用力的姿势笑道:“原本就没什么毛病只不过以防万一所以被灌了一堆药……治疗师说明天早上就能出院耽误不了第一节课的。” 最后一句话刚说完旁边立刻传来李萌嗤嗤的笑声。 郑清虎着脸看向小女巫目光略过病房的一角看到那高高拉起的白色帷帐终于想起另外一件事。 “声音小一点!”他用力挥着手试图让这间稍显喧闹的病房里安静一些:“这里不止我一个人……林果还在睡觉……” “我已经醒了!”不远处的帐子里传来小男巫囔声囔气的回答。 郑清脸上不由挂起尴尬的笑容。 “恰好我们多买了一点礼物!”蒋玉轻快的笑着抖了抖手腕上挂着的坤包一把拽过李萌向屋角走去:“你们聊我们去看望一下那位阿尔法的小天才……” 女生们的离开似乎让病床周围的男生们松了口气。 辛胖子与段肖剑几乎第一时间围了过来。 “说清楚你到底选哪个!”胖子一脸悲愤的攥住病人的衣领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说道:“做人不能太贪心……” “就是就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段肖剑嘴里拽着八竿子打不着的话一脸狗腿的凑了过来声音同样压的很低:“夫子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啥乱七八糟的。”年轻的公费生听的满脸凌乱。 “他俩的意思是吉普赛女巫与蒋大班长你到底选哪个。”萧笑抱着笔记本站在几个人身后轻飘飘的解释着。 “我们是第一大学的巫师要讲道德有良心不能脚踩两只船。”张季信一脸正气的总结道。 其他人立刻用力的点起头来。 郑清的脸色立刻黑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报纸上的消息 郑清最终没有对男生们的围堵给出准确的答案。 事实上他自己对于这个问题也非常的困惑。 并不是说他在否认自己的感觉恰恰相反在他内心深处两位女巫都占据着非常特殊的位置。 伊莲娜漂亮、热情郑清与她在一起时总有种窒息的感觉。她仿佛一朵火红色的玫瑰在抓住她的时候手指难免会感觉到枝条上的荆棘然而这并不能阻止大家对她的喜爱。 蒋玉美丽、大方与她说话时总让郑清感觉非常舒服。她如同一株清雅恬静的兰花人们在嗅到她的芬芳时同时也会被她绰约的风姿所打动。 在郑清有限的生命旅程中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对某个女生有好感或者产生朦胧的还不能称之为‘爱情’的感觉。 但是选择? 抱歉这个词语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我们年轻的公费生。 他更习惯于在家人或者长辈的安排下面对一切。小时候看病时如此长大了上学时也是如此。 人们在面临人生第一次真正选择的时候总会有许多惶恐。 郑清也是这样。 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位好朋友但也不想日后被同学们暗地里戳为渣男。 所以他只有沉默。 然后用其他话题掩盖住这件烦心的事情。 “今天班会老姚说什么了吗?”他低头看着怀里跳舞的糖人们看着玻璃外壳上飘飘悠悠洒落的糖花用一种似乎很感兴趣语气问道。 男生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到始终没有办法从郑清嘴里知道他的具体选择最终也放弃了继续逼迫。 “大部分都是老调重弹比如安全、安全、还有安全。”张季信耸耸肩掰着手指露出毫不在意的表情: “校猎会的安全、校园里的安全、魔法实验上的安全……似乎我们在学校唯一需要面对的就只有安全问题。” “所以《贝塔镇邮报》今天的头条就非常有趣了”辛胖子从怀里抽出一份报纸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严肃的口吻念道:“继续或者停止第一大学路在何方?” 郑清惊讶的挑了挑眉毛报纸题目这种质疑的语气听上去显得稍微有些不客气。 但很快随着辛胖子继续念下去郑清发现用‘不客气’来形容报纸的态度实在是太温和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篇文章更像某种‘檄文’。 轰向第一大学现行教育体制讨伐这所学校近年来的种种作为或者不作为。 “……据知情人士透露昨日稍晚位于第一大学九有学府内发生一起野妖入侵事件……截至记者发稿时尚无人员死亡的报告……” “……第一大学安全部门尚未确认此次入侵校园野妖的血脉谱系……第一大学外事委员会的安教授向记者表示一切都在控制中具体情况仍在调查学校不会容忍任何威胁学生人身安全的事情发生……” “……据悉此次野妖出现时数名学校夜巡队的成员正在该区域巡逻有可靠消息两名第一大学学生在与野妖搏斗时被妖气侵袭……有学生当场丧失抵抗力……许多家长质疑学校此举是否涉嫌体罚或者虐待……在第三版面我们邀请了著名教育专家马教授为大家做相关解读……” “……巫师联盟发言人此次事故的发生表示了遗憾并强烈呼吁第一大学加强对学员的素质教育避免类似丑闻继续发生……受此影响世界范围内的巫师组织不同程度表达了对当前大学教育的担忧……许多贝塔镇的居民也对于自身安全情况表示不安…” “……这是继8月底入校专机被妖魔入侵后短期内第一大学发生的第二起校园安全事故……我们忍不住会思考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会在有巫师世界诸多大巫师驻扎的地方、号称联盟最安全的区域内接二连三出现这种安全事故……在第五版面我们将为大家梳理近年来第一大学在校园安全、校规校纪等诸多方面做出的改革……我们也邀请到多瑙族驻巫盟大使馆的参赞先生为大家做进一步分析……” “听上去这份报纸对学校似乎很有意见”郑清听着辛胖子念的新闻不由笑道:“我记得第一大学不是巫师世界三大权力机构之一吗?怎么任凭这些不着调的消息四处流传……” “难道就因为他们说了不好听的话就取缔这份报纸吗?”萧笑从笔记本中抬起头看了年轻的公费生一眼:“那新闻或者舆论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并不是取缔”郑清自觉理解有误连忙补充道:“我是说总不能让他们四处传播这些不靠谱的言论吧……这会影响学校的权威性。” “无冕之王向来以打击权威来获得权威。”萧笑辛辣的嘲讽道:“难道你还指望他们能从贝塔镇北区的戏法师身上找到身为舆论的优越感吗?” “相比较而言《贝塔镇邮报》已经算是比较客观的了。”张季信打断两人的争辩从背包里抽出一份杂质丢在郑清床铺上:“看看这个《君子与淑女》也是巫师界流行的刊物……除了毫不客气的鞭挞学校外你在他们的报道中亮相了。” 郑清看着红脸男生严肃的表情心底有种不妙的感觉。 “……经确认此次事故中受伤的两名学生均属于第一大学新生其中一人为九有学院大一的公费生在不久前的开学典礼中刚刚荣获巫盟调查局颁发的梅林勋章(铜)……据悉该生在开学时便在学校外大打出手有伤害同学的恶劣前科……此外他在本次事件中的拙劣表现令人失望……我们虽然不能质疑招录他入学的‘花名册’但我们有理由怀疑这名新生其他的荣誉头衔……有不具名知情者称该生在面对妖气刺激时会产生某种应激反应……与巫妖堕落前兆相似……有专家认为应该由更权威的机构接手相关治疗工作……据可靠消息事故发生后该新生出现了‘红瞳’症状似乎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这些猜测……” “胡说八道!”郑清一目十行的读完用力把手中的刊物揉成一团咬牙切齿的低吼道:“骗子!撒谎!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全都是胡说八道!瞎几把扯淡!” 其他几个人不安的看了看对方。 “难道你们相信上面说的话?”郑清满脸不可置信。 “咳”辛胖子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我们当然相信你不是……那什么但我们不能阻止别人这么想……这些消息的确有挺多人在讨论。” “否则今天就不会只有我们几个来探望你了。”段肖剑干巴巴的笑了笑。 “而且你的眼睛的确变红了。”萧笑提醒道。 “那是淤血!”郑清脸色涨的通红声音也不由自主提高了许多。 “淡定淡定。”段肖剑在一旁和着稀泥连声说道:“都是自家人大家不要乱猜这些不靠谱的消息……” 说着他看了郑清一眼补充道:“清哥儿当时在现场他一定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郑清愣了愣皱着眉思索半天最终沮丧的摇着头。 “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学校有发布什么新的公告吗?或者你们知道那头野妖怎么进来的了吗?” 其他人同时摇了摇脑袋。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妖魔产生的几种方式 一只小精灵端着一杯还在冒热气的药汤送到郑清面前。 这是为了排出之前的药剂残毒以及中和体内剩余的测试剂每隔两个小时郑清都必须来这么一杯一直持续到他出院之前。 “没完没了。”年轻公费生无奈的咕哝着但仍旧乖乖的捏着鼻子把杯子里的药汁一口气灌进肚子里。 咂咂嘴还没等他开口小精灵便贴心的递过来暖和的毛巾。 郑清擦完脸长嘘一口气重新倒在病床上。 然后他看见了周围一排斜乜的目光。 “你们这是什么个表情……”他没好气的瞪着眼正打算开口抱怨治疗师们死板的规矩时病房外的走廊间便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喧闹。 还没等他回过神那扇单页木门便被人小心翼翼的推开了一条门缝。 一个圆脸留着蓬松刘海的女巫探进半个身子。 然后她看到了一群男生审视的目光。 “不好意思!”女生似乎被吓到了半个身子一瞬间缩回去一小半。 “这里是特护病房……请问你找谁?”辛胖子腆着肚子用一副深沉的语气问道全然没有在意周围几个人狂翻的白眼。 “林果在这里吗?”圆脸女巫的眼神似乎不太好她努力眯着眼似乎想要看清病床上病人的面孔。 “林果?”几个男生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病房的另一个角落。 圆脸女巫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立刻挤进大半个身子转头看向病房的另一面。 林果病床周围那些碍眼的帷帐已经被小精灵们撤掉了。 病床前蒋玉正在耐心的为小男巫削着苹果而李萌则在一本正经的与小男巫探讨烧燕的十八种做法。 圆脸女巫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 “在这里面!”她转过身发出惊喜的尖叫。 病房的门被用力推开一群陌生的白袍女巫涌了进来她们互相推搡着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是一群阿尔法学院的女巫郑清立刻从她们的袍子上做出了这番判断。 站在他周围的男生们则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群女巫满脸关爱的表情抱着各色礼盒莺莺燕燕的挤在小男巫的病床前。 郑清叹了一口气——这换来了其他男生齐刷刷的怜悯的目光。 “你们这是什么个表情!”年轻的公费生有些抓狂。 “人比人气死人呐。”段肖剑发出意味深长的感慨其他人纷纷点头。 “我原本以为小林果在阿尔法会被欺负……果然是我想多了。”萧笑扶了扶眼镜难得吐了个槽。 “如果这样也叫‘欺负’那请让我接受比这酷烈一百倍的欺负吧!”辛胖子咬着牙满脸悲怆:“既生辛何生果!” “喂喂你们都是戏精学院的么。”郑清满脸黑线的看着几个脱线的家伙开始认真思索要不要把自己周围的帷帐重新挂起来。 然后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用力敲了敲床铺。 “我刚刚想起来一件事!”他小声叫道:“关于昨天晚上那件事的。” 果然这个话题重新把男生们的目光吸引了回来。 “我记得蒙特利亚教授当时说那头野妖身上没有异常咬痕?这是什么意思!”郑清眯着眼努力回忆昨夜那位陌生的教授补充道:“蒙特利亚教授好像有个实验室是专门处理血脉什么东西的。” “哦!”萧笑轻声应着脸上露出几丝了然的表情。 “你知道他?”辛胖子敏锐的察觉了萧大博士的表情好奇道:“或者说你知道那位教授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蒙特利亚教授我的确知道他是研究血脉转化方面的权威在第一大学有自己独立的实验室。”萧笑果然不负博士的称号似乎博览天下无所不知:“至于他说的那句话……我认为这意味着那头河童妖不是另外一头妖魔发狂后的产物。” “这不是很好吗?”郑清愈发迷惑:“为什么我记得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不是另外一头妖魔发狂的产物不就意味着校园里只有这一头野妖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头野妖从哪里来?”萧笑反问道。 问题回到了最初。 郑清觉得这个循环有些滑稽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许察觉到自己这番解释有些粗糙萧笑酝酿了几秒钟换了一种说法: “大家应该都知道大部分妖魔的诞生是通过三种途径:血脉传承、侵袭、感染……” 郑清叹口气打断博士的演讲举起手嘟囔着:“我不知道……” 萧笑默默的瞅了他一眼顿了顿解释道:“大妖生小妖这是血脉传承;巫师杀了太多的妖魔、在妖气影响下堕落这是侵袭;被妖魔咬伤转化成的野妖属于感染型。” “言简意赅!”辛胖子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萧大博士这次没有理会旁边的噪音而是继续解释道: “一般而言血脉传承的妖魔天赋很高、出生时往往会带着许多强大的天赋即便在妖魔中数量也非常稀少……显然那头河童妖并没有什么强大的背景。” “而侵袭产生的妖魔在转化前就具有极强的法力一经转化往往会直接成为高级妖魔……这也不符合那头河童妖的表现。” “最后一种感染型的妖魔属于最常见的也是炮灰型的家伙转化后大部分都只能维持粗浅的本能按照正常逻辑推断你们遇到的那头河童妖只可能是这个水平的家伙……而在这类野妖身上肯定会有被妖魔咬伤的痕迹这是它们身份的标识也是它们转化的基础、力量的来源。” “但是我们在湖边抓住的那头野妖没有咬痕”郑清终于理清思路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这头野妖不是通过你提到的那三种常规手段诞生的?” “我想这应该就是你提到那些教授们不高兴的原因了。”萧笑把抱着的笔记本换了一个胳膊又扶了扶眼镜:“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头痛的事情不是出现事故……而是出现了事故还毫无头绪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新生们的猎月计划 围绕着河童妖的来源男生们又讨论了很长时间。 但最终一无所获。 缺少必要信息即便是伟大的占卜师也会抓瞎更不要提这些入学刚刚一个多月的新生了。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我们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健康吧!”辛胖子挥舞着胖乎乎的手臂终结了这段枯燥的讨论。 然后他挤到床头端起病床旁桌子上的果盘从自己的手表中拽出一柄银质小刀开始耐心的切起水果来了。 “下次巡逻你应该带着我去。”张季信洪亮的声音把病房震的嗡嗡作响引得病房另一角的女巫们频频侧目:“我的飞蜈蚣买下后还没发过利市……” “那不是你买的。”郑清有气无力的反驳道。 “那是他卖身换来的……现在是十月这是属于学生们的猎月。”萧笑在旁边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会找到足够的妖魔脑髓来喂你的小蜈蚣。” “提到校猎会我不得不说一下”辛胖子原本捧着其他人送给郑清送的果盘吭哧吭哧吃的带劲儿听到萧笑的话题忽然放下手中的盘子愤愤道:“那些学生会的家伙干的真不叫人事儿!” “学生会?”郑清换只胳膊撑着身子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他们又怎么了?” 因为前不久没有被学生会录取郑清对于这个第一大学最大的学生组织印象非常差他很乐意听到一些关于这个组织的负面消息。 “你知道十月是猎月。”辛一边嚼着苹果一边嘟囔着。 “大家都知道”郑清强忍住一拳砸在辛腮帮子上的冲动耐心的回答道:“我记得教授们说过巡逻的时候那些校工跟老生们也提过这件事……” “按照以往的惯例学校会在十月中下旬举办一场大型猎会”辛胖子用餐刀叉起一块青梨嚷嚷道:“这不仅是一场面向第一大学全体学生的猎会而且是一场面向整个布吉岛乃至整个巫师世界的猎会。” “也就是说到时候会有岛外面的人来?”郑清扬起眉毛惊讶道:“我以为学校的守护法阵从开学后就会关闭……没有人能出去也没有人能进来。” “那是针对我们这些学生的限制。”萧笑翻开自己的笔记本解释道:“我们离开布吉岛必须搭乘学校的专机而专机的往来必须由守护法阵开辟特殊通道……注册级别以上的巫师可以通过‘遁’直接来到岛上当然他们必须持有学校发放的请柬否则会被大阵第一时间压成肉泥。” 郑清撮了撮牙花连连摇头。 “重点不是这个!”辛胖子不满的挥舞着餐刀。 郑清看到一串果汁随着他的挥舞飞溅到了病房洁白的墙壁上看护病房的小精灵兮兮叫着抓着脏兮兮的抹布愤怒的冲了过来。 “我并不是有意的”辛胖子抱歉的对正在擦墙的小精灵们笑了笑重新看向其他男生。 “重点是……”他稍稍提高声音用非常严肃的口吻说道:“这场猎会是我们赚取学分的大好机会……任何学生不仅是那些参加猎会的老生还包括我们这些新生都有机会在这场猎会中赚点学分。” 他的嘴角沾着一小块破碎的葡萄皮正随着他的说话声起伏跳跃看上去非常滑稽。 但郑清顾不得嘲笑这一点。 “我们也能在猎会上赚学分?”他有些惊喜的问道:“我还以为只有获胜的猎队才有学分可拿。” “布置会场打扫卫生组织啦啦队猎赛场间休息时表演的节目还有猎会期间举办的猎曲大赛、猎画展览……只要参加总会拿到一些学分的。”萧笑扳着指头最后总结道:“新生是猎会上负责杂务最多的群体当然可以在猎会上赚点学分了……虽然数量很少。” “但是!”胖子脸上露出悲愤的表情:“我刚刚从校报编辑那里得知今年的猎会学校只会安排学生会与学校各个社团的学生们负责那些杂务……也就是说我你……” 说着他指了指郑清然后又指了指萧笑以及张季信: “还有你们俩我们只能看着别人赚学分自己流口水了!” “这不公平!”张季信一拳擂在床铺上。 郑清感觉自己差点飞起来。 “不要破坏公物!”他恼怒的扫了一眼红脸男生转头重新看向胖子:“但是……这跟学生会有什么关系?” “关系太大了!”胖子愤愤的掰下半根香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今年学校不知抽什么疯……往年校猎会都是由教授联席会议出一位总负责人校工委与学生会、社团联合会各出一位副总负责人……但是今年学校把权利下放校猎会上的所有事情都由学生们自己负责。” “也许是因为学校人手不够……”萧笑眯着眼小声猜测道。 “学生们自己负责?”郑清没有注意到萧大博士的话他捏了捏下巴琢磨道:“也就是说今年的校猎会由学生会跟社团联合会负责组织安排?然后他们出了条新政策只招募他们组织内部的人?” “就是这个意思!”胖子一仰脖子吞下另外半根香蕉唏嘘道:“太不要脸了……他们也真敢这么做!” “难道就没有人投诉吗?举报啊!”郑清拍着床铺坐直身子:“组织剩下没有参加社团跟学生会的人游行示威或者向那个什么《贝塔镇邮报》发个牢骚也可以……” 其他几个男生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许久张季信才干咳一声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的单单我们学院没有参加社团的……除了我们四个大概还有这个数。” 说着他举起一个巴掌在郑清面前晃了晃。 “五个?”郑清无声的做了个口型眼睛瞪的溜圆。 张季信耸了耸肩膀。 “怎么会……”年轻的公费生显得有些茫然他转头看了一眼胖子然后又看向萧笑开口问道:“辛没有参加社团的原因我知道……你呢?我记得你也收到了好几份邀请函吧!” “呆在图书馆里忘了时间。”萧笑低着头翻着他的笔记本懒洋洋的回答道。 “那你呢?”郑清转头看向张季信:“你不是总说有个哥哥在学校……他应该能跟你找个合适的社团吧。” “就是我哥不让我参加社团的。”张季信脸上也露出一丝费解的表情:“我哥说今年学校有点乱……不让我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社团免得给他或者给家里惹下麻烦。” 萧笑似有所觉抬起头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根。 “那我们怎么办……”郑清向后一倒啪在床铺上哀叹一声。 “我们可以自己组建一个社团。”萧大博士突兀的回答道:“我之前看过学校的规章制度只要在开学期间任何时候学生们都可以组建一个新的社团……当然如果我们想要参加猎会必须提高一点速度。” 说着他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补充道:“按照往年的规定社联会在校猎会开幕式的前一天暂停接纳新成员以避免猎会舞弊……今年校猎会的开幕式定在下周五的晚上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四天的时间来提交组建社团的申请表、完成社联的答辩。” “答辩?”辛胖子的圆脸皱成一团:“组建个社团还需要答辩?” “也许是纸面、也许是当面总之我们需要向社联明确自己组建社团的原因我们社团的宗旨等等一系列要素。”萧笑手指间翻转着一根毛笔耐心的回答道:“你不会以为自己编个名字、拉几个成员就能从学校骗到经费吧。” “还能从学校领经费?!”郑清立刻打起精神。 他顿时觉得这件事大有可为。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门神的处世哲学 “年轻的女士们先生们。” 一个声音在病房里突兀响起打断了两张病床前热闹的气氛。 郑清撑起身子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病房的门口。 是魔咒课的姚教授。 或者说是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 他一手抓着烟斗另一个胳膊下夹着几本书满脸笑容可掬。 似乎感受到大家疑惑的目光姚教授抬起手腕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手表然后抬起头笑眯眯的说道: “还差十分钟就晚上十点钟了……你们可以选择被倪五爷关在宿舍门外面或者现在去楼下贝拉夫人那里领一张陪护的申请表以及晚上会用到的睡袋……” 已经这么晚了? 郑清惊讶的转头看向窗外。 屋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乌云散去繁星点点隔着树梢清新的月亮露出了小半张皎洁的面孔。 病房里一阵鸡飞狗跳。 郑清病床前的这群九有学院男生面对自家院长自然充满了忌惮恨不得下一秒就彻底消失在屋子里;林果病床前的那群女巫对比之下就显得稳重了许多她们在离开前甚至还会非常规矩的向老姚行个礼。 当病房内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老姚先走向林果和声细语的安慰了小男巫几分钟然后便叮嘱他早点睡觉重新扯上了四周的帷帐。 郑清把身子向被窝里缩了缩嘀咕着自己要不要也扯上帐子。 “感觉怎么样?”老姚来到郑清病床旁熟稔的扯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感觉没问题……医生说明天早上就能出院。”郑清老老实实回答道。 “这里呢?”老姚抓着烟斗敲了敲脑袋。 “没感到什么异常……吧。”郑清说道最后也有些不确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右眼有点涨涨的感觉。” “右眼?”老姚眉头一挑一只眼睛睁大语气有些严肃:“是传说中那只‘妖魔的眼睛’吗?” 妖魔的眼睛是什么鬼! 郑清感觉自己脸上挂满了黑线。 “哈哈哈开个玩笑……看你紧张的。”老姚呵呵笑着扳起公费生的眼皮瞅了瞅非常肯定的说道:“就是充了点血……星空学院那些小崽子十个里面有八个都肿着眼睛也没见哪个猎队冲上去喊打喊杀……不要被外面那些有的没的谣言给干扰了。” 郑清眨了眨眼睛心底忽然有点小感动。 “还有那边帐子里的小家伙!”老姚侧着身子转头看向林果病床的方向稍稍提高了一些声音:“不就被妖气冲晕过去了么……多大点事情!大不了一会儿给你买几斤琥珀光晚上捂紧被子发发汗天一亮又是一条好汉!小小年纪不要沮丧的像个老头儿……” 郑清忍不住咧开嘴无声的笑了。 林果的帐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擤鼻声过了几分钟才传出他有些囔声囔气的声音:“我没有沮丧……我只是有点伤风。而且我还没有成年不能饮酒。” “奶茶我说的是奶茶!”老姚立刻改口笑呵呵的应承道:“下次去你们城堡上课的时候我给你捎几斤热乎的蒙古奶茶……现在赶紧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噢!”帐子里传来林果响亮的回答。 “至于你”老姚回过头重新打量起年轻的公费生:“原本打算今天带你去见易教授商量一下那件事……” 说着他又用烟斗轻轻磕了磕脑袋补充道:“但出了昨天晚上那件事……”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找易教授的。”郑清连忙回答道。 “倒不是说我没有时间”老姚摆摆手斟酌道:“只是按照我之前跟易教授讨论的保守治疗方案估计不太合适了……嗯我记得你们下周二是占卜课?” “周二上午。”郑清立刻补充道。 “对周二上午下课后你跟着易教授去他办公室他会为你做进一步的安排……包括开发那个涉及视野的天赋、还有如何稳定你的念子力场。” 郑清连连点头没有任何质疑。 “今天过来就是跟你提一下这件事……记得周二占卜课之后!”老姚没有继续闲聊而是站起身抻了抻袍子就打算离开:“……不要起来了快点休息吧。” 说着他按住撑起身子的年轻公费生举起烟斗示意看护小精灵们把他那几本书拿来。 “记得明天早上的课不要迟到!”临走前他笑着警告道。 “绝对不会的先生!”郑清飞快的保证道。 …… …… 离开校医院后姚教授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他并没有回到位于东桃园的教授精舍也没有转去办公楼的院长办公室。而是穿过几条交错的长廊来到一栋低矮的三层小楼前。 这栋楼看上去有些破旧灰扑扑的墙壁上挂着斑驳的墙皮大块大块颜色深浅不一的苔藓粘在上面显得有些丑陋、又有些异样的安详。 拐过黑黢黢的走廊教授来到一扇双页木门前。 门框上两位门神手持法器、踩着祥云板着面孔认真严肃的在三尺见方的纸片上来回巡逻。 他们脚下那头白猫也一扫往日慵懒的表现竖着尾巴瞪大眼睛露出嘴角稍显狰狞的尖牙。 “门。”姚教授抬了抬眼皮。 “口令!”神荼手中战戟一顿、瞠目喝道。 “开门!”老姚眯着眼脸上表情有些冷淡。 “口……”神荼还没说完便被同伴把嘴捂住了。 “咳咳都是熟人要什么口令!”郁垒把自家兄弟扯到身后连声埋怨:“没看到是姚院长当面吗……活该你当一辈子门倌儿!” 说着他一扯门把手便将两扇紧闭的门板打开脸上露出讨喜的笑容:“您请!” 老姚目光幽幽的看着两个家伙并没有第一时间进门。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一直看的两位门神浑身发麻老姚才抬脚迈过门槛。 “真正的门神就算被撕成碎片也会要求进门的人提供有效的身份证明。”院长大人的声音顺着穿堂风轻飘飘的钻进两位门神的耳朵里把他们栖身的硬纸震的嗡嗡作响。 他的语气非常平淡但其中的不满即便画中的那只白猫也清晰感受到了。 白猫的尾巴耷拉在地上不安的扫了扫。 郁垒的脸色也显得有些晦气。 但几分钟后他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你总能这么快调整好心态。”神荼抱着自己的长戟语气中充满了羡慕。 “我们是谁?是门神!”郁垒一把搂起脚边的白猫抚弄着它的长毛得意洋洋的说道:“再大的牌子递到我们面前我们说声‘进’他们也才能进……吃点唾沫星子有什么打紧的……满天下这么多大巫师谁没吃过雨神的唾沫星子?!”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会议室里的风暴 “查!” “给我从头到脚的查!彻头彻尾的查!查清楚!” “学府里竟然不声不响摸进来一头野妖!” “校工委的人都是死人吗?!” “嗯?!” 老姚在讲台上来回踱着步子像一头愤怒的雄狮。 他挥舞着烟斗任凭那些青白色的烟气在阴冷的空气中凝结留下一道道蜿蜒盘旋的痕迹最终堆叠在这间光线黯淡的会议室内。 洒扫小精灵们挤作一团躲在门后的纸篓里瑟瑟发抖。 悬挂在四周墙壁上的画像们更是早早就溜之大吉只留下一块块空白的黑色镜框还有那一张张五颜六色的底版。 讲台下黑袍的教授、助教们与灰袍的校工们泾渭分明的坐在两旁中间留下一条窄窄的过道仅能容纳一个人侧身而过。 似乎被老姚的说辞激怒了一位灰袍的年轻巫师深吸一口气然后试图站起身反驳却被身边一个棕色头发的中年巫师手疾眼快拽住了。 但这些举动在这间沉默的屋子里分外显眼。 “你们还有意见?”老姚拧着脖子瞪大眼睛声音似乎要把整个房顶震塌:“我有说的过分一点吗?” “只不过一个提前了几天的沉默返潮!学校的守护大阵就像个筛子似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摸进来!” “赤链蛇进来了你们说它们是低危险生物可以我让大三的老生们在实践课上多辛苦一些给你们去抓蛇。” “砂时虫进来了你们说它们只是些濒危的小虫子药用价值很高……也能理解!” “现在呢?” “一头野妖!” “不是从我们实验室里跑掉的那些连牙都被磨秃的实验用品!也不是从我们的猎园里跑出去的已经喂熟了的猎物!” “一头正经八百转化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的野妖!” “活生生的妖魔啊!” “管理阵法的人都吃屎去啦!啊?!你们这次打算给我一个什么理由!” 老姚拍着桌子神情激动那双漆黑的小眼睛中散发着骇然的光芒。 这道光芒扫过灰袍校工所有人都低下了脑袋没有丝毫反驳。 这让另一侧的几位年轻助教脸上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还有脸笑!”老姚抓起手边的一份报纸劈头盖脸砸了过去:“你们看看外面那些报纸头条都在说什么?!是不是要我引咎辞职你们才开心?啊!” 几位年轻的助教惶恐的站起身垂下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张羽在哪里?给我站起来!”老姚抓着烟斗用力在讲桌上磕着完全没有在意讲桌被砸出的一个又一个小坑。 一只小精灵终于按捺不住内心深处职责的驱使爬出纸篓颤颤巍巍的向讲桌飞去。 她的触角向两边垂下紧紧贴着脸颊;她的翅膀像打着摆子一抽一抽的看上去随时会栽在地上。 “兮兮……”她惊恐的叫着身子却仿佛不听使唤手脚并用爬上了讲桌。 老姚垂下眼睛鼻子里喷出两股粗重的烟气一瞬间便将红木讲桌淹没。 “咳咳!”小精灵大声咳嗽着却仍旧摸索着伸出小手抚摸讲桌上那一个又一个豆大的小坑。 微光闪过小坑们被一一抚平。 老姚的怒气似乎也在这些闪烁的微光中被一一释放。 “你们连个小精灵都不如!”他举起手指着屋子角落站起的一位黑袍助教痛心疾首的说道:“小精灵都知道恪尽职守你们呢?” 张羽默默的站在角落里安静的看着老姚。 他没有低头目光一如平日的温和。 九有学院院长大人的怒火终于渐渐熄灭。他从身后拽过一张椅子坐下去腿伸的长长的抱着胳膊脑袋极力向后仰去整个人仿佛斜搭在椅子上。 那柄黑乎乎的烟斗不知何时又被他咬在嘴里。 他用审视的目光扫视着整间屋子唇齿间不间断的冒出滚滚浓烟不一会儿就将他的整个脑袋淹没在浓重的烟雾中了。 许久他终于重新开口:“张羽!” “有!”仍站在屋角的年轻助教挺起身子。 “学府的守护阵法有没有按照规章制度一节节检查过?谁检查的把名单给我报上来……开学前守护大阵按要求是要做压力测试的哪几个团队负责的我要在一个小时后看到完整的测试报告有没有问题?” “有几位参与测试的教授现在不在学校。”年轻的助教有些不安的回答道。 “他们是不是巫师?”老姚冷笑一下。 “没问题了。”助教先生果断越过了这个话题。 “那你坐下。”老姚挥着手驱散面前的烟雾目光在黑袍巫师们身上掠过:“助教团由张羽带队选几个人专门负责调查这件事……需要学校协助的地方找我开条子。” “还有校工委。”老姚深深吁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另一侧的灰袍巫师们语气显得有些冷淡:“按理说我不应该越俎代庖替若愚副校长处理你们……但既然在我的学府你们就要把该承担的责任承担起来。” “从昨天事发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二十个小时了。” “对于那头畜生的来历……你们有没有什么结论?” 坐在第一排的几位灰袍互相看了看最终站起一位四五十岁、额头很高、有着一对湛蓝色眸子的中年校工。 “如同您刚才的判断这头河童妖并非学校实验室的试验品以及猎园的猎物。” “但是根据现场残留的一些要素我们校工委的占卜师在其中发现了一些月下生物的痕迹……” “月下议会?”老姚用力一挥胳膊打断中年校工的说辞连声质问道:“你们的计算结果出来了?占卜要素全不全?哪个占卜师做的验证?有没有做交叉验证?月下议会五个上等种族数百个大小不同的种族你们能肯定是哪个氏族动手吗?” 一连串的问题显然令那位中年校工有些措手不及。 “不确定的话不要随便说!”老姚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示意那位校工坐下:“指控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事情……尤其是你们还没有百分百把握的时候。” 灰袍校工们沉着脸不再出声。 老姚似乎仍旧有些不放心抓起讲桌上的一份报纸在半空中中抖的哗啦啦作响:“权威结论发布之前我不希望这些报纸出现什么新的乱七八糟的说法!……尤其是那些还不明确的指控!” “听清楚了吗?” 灰袍或者黑袍的巫师们互相交流着眼神会议室里的气氛一时间显的有些微妙。 “校工委的调查报告稍后送一份到院长办公室我会直接与若愚副校长沟通这件事。”老姚最终总结道:“这件事的反思还没有结束。除了巡逻队那些学生其他每个涉事部门都要在一周之内提交你们的调查报告以及自我检查的报告……教授联席会议有没有什么意见?” 老姚说着目光落在会议室第一排的几位黑袍巫师身上。 “必须有人对这次事故负直接责任。”蒙特利亚教授板着脸声音显得有些冷淡。他双手按在桌子上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语气非常严肃: “根据现在的调查结论负责本次临钟湖夜巡任务的校工凡尔纳有酗酒、迟到、擅自脱岗等违规行为……根据教授联席会议常务委员会的意见……建议该名校工停职检讨并对其隔离审查……审查期间其相应职责由校工委指派其他专人负责……审查结束后根据调查结果再做进一步处理意见。” 会议室沉默几分钟。 然后一片哗然。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第六个周一 每周一的早上是痛苦的早晨。 郑清在被窝里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抗拒起床的想法。 但这里是校医院。 他还躺在学校的病床上。 那位严厉的贝拉夫人是不会允许一个康复的学生赖在床上不起来的。 一阵凉风扑面而来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郑清感觉自己的脸颊仿佛在被针扎一样。 他倒抽一口气勉强睁开左眼。 一只白色的纸鹤正在枕头间上下翻飞跳跃不止;不时还扑棱着翅膀凑到他的脸颊用那棱角分明的尖喙啄他几下。 年轻的公费生喉咙里咕哝了一声从被窝里探出一只手抓住了这个胡乱扑腾的小东西。 纸鹤象征性的拍了拍翅膀便驯顺的耷拉下脑袋摊开了身子。 郑清闭着一只眼用一只手胡乱碾平纸鹤籍着窗外淡淡的白光瞄到了信纸上那龙飞凤舞的熟悉字迹: “清哥儿江湖救急!突发情况老姚的课我去不了帮我撑一下回头重谢!另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见鬼!”郑清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一把将那张信纸攥成一团砸向半空中。 “兮兮!”一只看护的小精灵风一样窜了出来接住了那个纸团抱怨的在郑清面前晃了晃两根细细的触角像画圈一样打着旋。 “我错了”公费生同学从善如流立刻举起两个手向辛苦的劳动者表达了最真诚的歉意:“都怪那个胖子……” 天杀的胖子。 自己还没出院呢就丢过来这么一件麻烦事。 “哪个胖子?胖子怎么了?”病房的另一角传来林果好奇的声音。 郑清瞥了正在穿袍子的小男巫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年轻就是好觉少还忘性大。什么糟心的事情睡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啥事都没有了。昨天还郁郁寡欢的躺在帐子里一天都没下床今天大早上就又活蹦乱跳了。 “辛·班纳你知道的那个日耳曼人。”郑清懒洋洋的回答道:“他早上有事不想去上课让我帮他逃课……你早上有课吗?” 他忽然想起什么振奋起精神撑起上半身目光紧紧盯着林果。 小男巫眨眼间就洞悉了他的打算。 “我们周一早上是占卜课……哦我终于明白了……易教授上节课下课的时候就警告我们班的人下节课如果有人想逃课要做好写三万字论文的心理准备。”林果恍然大悟般飞快的摆着手连声拒绝道:“况且我也没有变形药剂……难道你以为教授眼睛是瞎的?你们周一早上什么课?” “魔咒。”郑清重新pia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哼道。 “哼哈!”小男巫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笑声:“你们九有学院院长的课?那个胖子是想被学校清退吗?” 郑清吧唧着嘴巴没有反驳。 选择周一早上这节课来逃的确是件非常有风险的事情。 但是自从胖子加入学校的报社后就变得有些神神叨叨不仅经常早出晚归——美名曰‘采风’——还不时搞些很冒险的事情。 比如偷偷摸摸在书山馆呆一晚上听徘徊在书山迷廊里的幽灵唱歌赋诗;或者作为特邀嘉宾参加迪伦同伴们举行的‘鲜肉盛宴’。 前不久他甚至还打算吃颗辟水丹去鱼人的老巢做一个街头采访——郑清坚定的认为如果不是萧笑找来张季信拦住他这个胖子一定已经变成了鱼人部落过冬时的腌肉了。即便是保留地鱼人也对那座大湖有着异乎寻常的掌控力。 相比之下逃课似乎又不算那么有风险的事情了。 周一上午的魔咒课按照之前的计划老姚会在课上讨论前次布置的作业分析那个麻烦透顶的‘元辰守护咒’。 郑清眯着眼躲在被窝里享受着起床前最后几分钟的惬意苦恼着怎么帮胖子蒙混过关。 他并不是束手无策——就像辛胖子在纸鹤中写的那样他是有办法的。 只不过他现在缺少一点要素。 一只灰色的鸽子被屋外的狂风卷落踉跄着栽倒在窗外的石台上。鸽子扑腾着翅膀发出不安而急促的咕咕声。 病房内一道橘黄色的身影敏捷的窜到阳台上拨开窗户探爪抓向那只落难的鸽子。鸽子惊恐的挣扎着尖叫着边跳边飞很快栽下窗台逃脱了那只肥硕的爪子。 橘猫丧气的喵了一声窗户也不关耷拉着尾巴滚回病房内重新爬上郑清的病床。 团团是昨天晚上跟着那些男巫来到病房的。 用辛胖子的话来说郑清一个人呆在医院难免会觉得孤单寂寞冷403宿舍有义务帮自家伙伴度过这个难关经过一致协商决定委派团团代表403全体舍友陪护一晚。 郑清十分感动然后把肥猫团成一团塞到床尾暖脚。 对于橘猫来说在宿舍与在病房区别并不大只要还有一个被窝让他伸懒腰那就足够了。 冷风挤过窗户间的缝隙钻进病房里让郑清连续打了好几个寒颤。 他顿时清醒了许多脑子里的思路也清晰了几分。 年轻的公费生歪着头瞥了一眼床脚窝成一团的肥猫嘴角忍不住挑了起来。 直到吃早饭的时候他才把自己的打算给林果透露了一番。 “它?”林果指着趴在餐桌上嗅小米粥的肥猫一副见鬼的模样。 郑清乐呵呵的点着头给自己的全麦面包上抹了层花生酱。 “三个问题”小巫师一脸认真的竖起三根指头:“第一辛·班纳知道你要这么做吗?” “他知道我有办法……他没有拒绝。”郑清用叉子叉起一颗圣女果塞进嘴里心满意足的享受着早晨的清爽与酸甜。 “这只猫它答应吗?”林果收起一根指头瞟了一眼眯着眼打呼的肥猫。 团团的脑袋岿然不动只有尾巴尖在桌子外面小幅度的扫了扫。 “一根鸡腿!”郑清转头看向肥猫。这只赖在他们宿舍的灵猫瞟了他一眼张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露出了满嘴的尖牙。 “三根鸡腿!一根现在兑现两根事成之后兑现!”郑清拍了拍桌子不知从哪个角落摸出了一个饭盒。 盒子里一根油汪汪的鸡腿还冒着热气上面淋着色味浓郁的汤汁。 “喵!”橘猫立刻把自己的爪子搭在了郑清的手上。 郑清扭头看向林果满脸笑容。 “第三个问题你哪里来的变形药水!”小男巫瞪大眼睛露出一副极度困惑的表情:“而且这只猫它也不会说话吧……” “用拟形符!”郑清很自信的拽出自己的灰色小口袋:“这种把戏我初中就拿来看守店铺完全没有问题。至于团团不会说话更好办反正它能听懂别人说话就行。”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一颗大橙子 当郑清从校医院跑出来的时候——好吧准确说当这位年轻的巫师被校医院的贝拉夫人用扫帚赶出来的时候距离上课还有大半个小时的时间。 原本他并不打算这么早离开那所暖和的餐厅。 肥猫也不想。 但是当餐厅里洒扫的小精灵们发现一只猫科动物出现在餐厅取餐台继而发出那尖锐刺耳的报警声音后郑清不得不带着他的‘物品’落荒而逃。 “如果我有扣分的权利我敢打赌你明年还要继续上大一!”贝拉夫人在给郑清开具出院通知的时候脸上仍旧挂着恼火的表情:“允许那只猫在病房呆一晚上已经是极度宽容了……竟然把它带进医院的餐厅你是觉得校医院收到的关于食堂的投诉太少了吗?” 郑清陪着笑揪着橘猫的顶花皮狼狈的结束了自己第二段住院生涯。 周一早上的空气里总是混杂着活力与颓废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懒散了一个周末的人们很难在这样的日子里打起精神但大自然赋予早晨的使命却又让许多人自然而然的抖擞起精神。 郑清抱着肥猫离开校医院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往教学楼而是中途转进一片隐蔽的小树林。 当他从林子里出来时肥猫已经消失不见而‘辛胖子’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虽然看上去与平日里那个贪吃的胖子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个‘辛胖子’的手里也抓着一根肥硕的鸡腿在慢悠悠的啃着——但如果熟悉他的人还是很容易从细节中发现一些不和谐的地方。 比如眼神、比如表情、再比如发色。 郑清身后的‘辛胖子’头发变成了姜黄色的身上披的长袍颜色也与正宗的九有红不同像是洗过许多遍颜色淡了许多的橙色。 也许因为宿醉未醒胖子的眼皮有些发肿眼泡显得有些膨胀这让他原本就不大的小眼睛愈发眯成了一条缝气质也愈发萎靡了许多。 与他气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动作。 胖子仿佛被人施加了一道轻身类的咒语走路时动作显得轻盈灵动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颗滚动的大橙子。 这颗大橙子并没有在校园中引起路人们异样的眼光。 相反走在大橙子前面的郑清吸引了路人们绝大部分的注意力。 与宣传处那迟迟不来的调查报告相比报纸上的流言似乎总能以最快的速度在校园这个封闭的环境中发酵酝酿出酸气扑鼻的劣质品。 在前往教学楼的路上郑清非常清晰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作为九有学院的公费生再加上不久前在开学典礼获得的那枚梅林勋章他在这座学府中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新人。 以往不论是今年新入学的大一新生还是大二亦或大三的老生许多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同学在路上看到他总会笑眯眯的打个招呼有时候还会扯着他合个影签个名。 但是今天虽然这些人仍旧很有礼貌的与他打招呼问好但他们神情间似乎都隐藏着某种类似畏惧的成分。 这点在他们悄悄打量郑清那只红彤彤的右眼时显得格外清楚。 用书本中的语言来描述就是‘亲切而疏离的友好交流’。 不过凡事都应该辩证的来看待。 关注他眼睛的人多了关注他身后那个大胖子的人自然就少了许多。尤其是在面对认识两人的同学的时候。 当郑清走进教学楼东601的时候这种区别对待愈发明显。 门后白纸上的小人儿一如既往的发出尖锐的问好声黑板上沿的小精灵们还是整整齐齐的做成一排随时准备着冲下来整理被学生们破坏的教室。 只有极少的同学注意到了辛胖子异常的发色与萎靡的精神但大部分人都只会调侃着问一句“班纳怎么染头发了?”或者“胖子昨天是不是操劳到很晚?我可是听说校报编辑部有几位大美女哦……” 绝大部分同学的目光都随着年轻公费生的脚步缓慢而坚定的移动着。 从门口到过道然后再到教室后排的座位上。 许多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时还指指点点指着眼睛像旁人比划着什么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年轻公费生脸上慢慢积攒的怒气。 也有一些人会带着小礼物在朋友的陪同下走到郑清身边简单祝福一下问候一声。 但不论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同学在与郑清说话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表现出一些警惕似乎年轻的公费生在下一刻就会遏制不住血液深处的妖气长出尖牙利爪瞪着血红的眼睛扑过去。 这令郑清的心情愈发坏了许多。 “我又不会扑上去咬他们。”郑清坐在教室的角落时脸上仍旧挂着愤愤不平的表情。 “你碰一碰艾滋病人也不会得病但谁会随便碰他们?”萧笑刚刚拆开一个大牛皮纸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长长的信纸。 “你竟然知道艾滋病!”郑清的声音中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奇。 “我又不是顽固派巫师……下面的世界发展那么好为什么不能多关注一点呢?”萧笑嗤笑一声低下头仔细看着手中的信纸。 “下面的世界。”郑清咂咂嘴摇摇头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这个胖子太假了吧!”张季信从前排转过身脸上挂着不安的神色:“看看他的头发、还有他的袍子……他是不是连字都不会写?” “他为什么要会写字!”郑清掏出自己的法书重重的拍在课桌上满脸不悦的抱怨道:“他只需要坐在教室里发呆就行……如果你们谁赞助我一份变形药水我肯定让他变得与那头死胖子一模一样!” “如果老师叫他回答问题怎么办?” “不会说话还不会闭嘴吗?”郑清挑了挑眉毛。 “嗷!”旁边的‘辛胖子’赞同的叫了一声顺手把指头间残留的油汪汪的卤汁抹在了课桌下面。 张季信嘿然而笑。 “对了……你中午不要睡觉了我们要在宿舍开个会。”萧笑忽然抬起头提醒道:“我已经从社团联合会领到了社团成立的申请表按照计划今天下午就该交回去……所以我们需要尽快明确社团的名字、成员、宗旨等信息。” 说着他抖了抖手边那张红字表格。 “这里面要填的东西还有很多。”他强调道。 正文 第三十章 任性的教授 每个周一早间的课堂上总不会缺乏睡眼朦胧的学生。 为了延续与周公亲切友好的会晤能够真正从平静中找到自我教室后排的座位一向非常抢手。 当然有消极怠课的自然就有积极面对的。 上课态度积极的人群中虽然不缺乏诸如唐顿、马修·卡伦、蒋玉、刘菲菲这些真正‘好学’的好学生却也少不了辛·班纳这样的投机分子。 为了给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也为了能在魔咒课教授的成绩单中得到一个优秀的评价每周一的早上辛胖子必然会早早来到教室坐在教室前面用最饱满的精神来展示自己勃发的青春。 然而今天早上这个胖子来的却有些晚。 不仅如此他竟没坐在女生们特意为他留下的前排位子上而是抱着法书没精打采的趴在了教室的倒数第二排与那些‘堕落’的男生们挤在一起。 这着实让许多人大跌眼镜。 当然这不能怪辛胖子。 毕竟他没有想过会有一只猫来替他上课也没有想过如何教导一只猫在课堂上扮演一名好学生的角色。 吃完鸡腿限于与郑清达成的协议不能乱跑肥猫拟化的胖子只能无奈的趴在桌子上眯着眼打盹消磨这个上午剩余的悠闲时光。 与变形药水从里到外、脱胎换骨的彻底变身不同拟形符只不过在活体的外面拟化了一副像模像样的皮囊。 任何一个对被模仿者有粗略了解的人或者动物都能凭借着这幅‘套子’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这种幻化太过粗糙甚至还比不过许多精巧的幻术。 但作为一个在课堂上糊弄老师的道具只要不引人注意保持低调应该是足够的。 应该吧。 年轻的公费生摩挲着手下的法书不安的念叨着竭力克制自己把面前这个胖子赶出教室的想法。 段肖剑虽然并没有想着把辛胖子赶出教室但他非常希望这位往日学习态度‘积极’的好学生能够腾出屁股底下的座位。 这个驼背的瘦削男生可怜巴巴的站在胖子座位旁边无力的晃着他的胳膊哀求道:“俺的亲哥咧你不是一直在第一排坐着么干嘛跟我们这些频困生抢地方哩。” 橘猫虽然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却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开玩笑给你腾座位你给鸡腿吗? 胖子打着呼噜懒洋洋的啪在课桌上对一旁的请求爱答不理的。被晃狠了它索性扭过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趴着。 段肖剑无奈只能一步三回头带着满腹的牢骚坐到了前排。 教室后面郑清松了一口气冲旁边的张季信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能在这么近距离瞒过一个学生应该可以在一个稍远的距离瞒过教授吧。 年轻的公费生稍稍恢复了些许自信心。 …… 伴随着简笔画小人刺耳的报警声魔咒课教授风风火火的身影又一次闯入诸位新生的视线里。 “同学们早上好!” 老姚大步流星的走上讲台一边冲大家摆着手拽过讲桌后的椅子坐了下来:“都坐下都坐下……” “先生早!”教室里的学生们一边鞠躬坐下一边尽量将哈欠打的轻一点。 作为一名资深的教授老姚很清楚这种状态并没有生气只是抬起眼皮扫了教室一遍。 然后他看见了仿佛一颗大橙子似的辛胖子。 于是他眨了眨眼睛。 郑清努力坐直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胖子的背影心底向周天神佛祈祷了个遍只希望教授没有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老姚顿了顿从袍子里掏出那根黑乎乎的烟斗塞了些金黄色的烟丝进入然后擦着火星烧起一缕青烟。 他吧嗒着嘴巴颇感兴趣的打量着正装模作样看课本的年轻公费生清了清嗓子拉长声音说道:“问好声没有精神……来来来让我给你们点点名清醒清醒打起精神!” 点名?! 郑清瞬间有种懵逼的感觉。 虽然按照教室门背后贴着的教学守则要求每节课上授课的老师都需要点名。 但是像老姚这种程度的巫师搭眼一扫就知道教室里有几只蚊子更何况二十来个大活人。正因为如此往常教授们极少进行点名这种形式化的操作郑清在找团团帮忙的时候也就忽略了这点。 要知道团团可不会说话! 正在点脑袋打瞌睡的橘猫也瞬间抬起头圆滚滚的耳朵刷的竖了起来。 “耳朵!”郑清咬着牙伸腿踹了踹前排的胖子的凳子:“那个死胖子不会竖耳朵!” 团团的两个耳朵瞬间耷拉了下去。 然后它小心的扭头冲郑清挤了挤眼睛撇撇嘴。 郑清明白它的意思:我不会说话你看着办! “唐顿!”老姚已经打开花名册一本正经的点起名了。 “到!”唐大班长一向很严肃此刻他站起身很正式的答应着。 郑清求救的看向萧笑却发现这位忙碌的大博士正在翻着一本三寸厚的辞典念念有词的折腾着那张红色的表格对旁的其他事情一无所察。 “郑清!” 姚教授响亮的声音打断年轻公费生的不安。 点名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 “到!”郑清答到后并没有坐下反而心底一横硬着头皮开口道:“教授辛·班纳昨天不小心吃错了药……所以嗓子受到伤害医生让他今天都不要说话。” 其他学生呼啦啦的转过身都好奇的看向那名吃错药的胖子。 橘猫毫不怯场一脸镇静的向四周点着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吃错药了!”姚教授一脸愕然急忙忙走下讲台来到辛胖子身旁摸摸它的脑袋温和的问道:“要紧吗?有没有医院的病假条?需不需要休息?” 团团被摸的眯眯眼舒服的打了个呼噜。 郑清慌忙忙戳戳它干笑着对教授说:“不要紧不要紧……小问题……今天要好好休息不要说话就行。” 团团坐直身子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张嘴“嗷”了一声。 郑清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哦这个样子啊!”老姚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团团的脑袋语重心长的叮嘱:“我记得上次药剂学的李教授讲过是你在药园踩了打碗花然后舔了一个星期的盘子吧……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呢?虽然你们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但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离开家里独立生活所以平常要学会照顾自己!” 团团开始还能坐直身子但是随着老姚不断的抚摸忍不住又软趴趴的拱到桌子上打起了幸福的呼噜。 郑清站在一旁干巴巴的解释道:“他早上吃了药估计有点生痰。” “嗯你们大家也是。”老姚笑眯眯的瞅了郑清一眼看的他毛骨悚然然后意有所指的补充道:“你们不要以为自己已经成年了就敢为所欲为心底要有点敬畏。不然今天只是趴在桌子上明天就该躺在病床上了!” 教室里响起了嘈杂的应答声。 老姚扬起法书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年轻公费生的脑袋转身走回讲台。 郑清捂着头抽了几口冷气冷不丁又看到前面辛胖子的裤腰露出了一团毛茸茸的尾巴连忙又戳了戳它。 那团尾巴瞬间被肥猫收了回去。 “原本这节课我打算给你们讲讲‘元辰守护咒’但是大家早上的状态都不太好……再加上还有人生病了!”姚教授说到这里顿了顿扫了郑清与辛一眼继续开口:“既然这样这节课的内容我们暂时就挪到周三上吧。” “元辰守护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咒语。这个咒语关乎你们注册巫师考试关乎你们晋级正巫的仪式所以周三的时候每个人都必须用最佳的状态来上课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知道了!” “嗷!” 这一次台下响起了基本还算整齐的应答。 “那这节课我们讲魔法哲学吧。” 魔法哲学虽然只是一门全校性的通识课但是授课的教授却分别是四所学院的资深教授。这门课并不涉及具体的咒语、药方、符咒等具体操作只是很单纯的理论课补习起来相对也简单一些。 “但是教授!”唐顿突兀的举起手来打断教授的讲课:“其他人怎么办?” 虽然他没有更详细的说明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个问题的意思。 魔咒课是一节小课上课的人只有天文08-1班的学生。 而魔法哲学则是一节大课上课的人不仅包括九有学院的学生还有星空学院、阿尔法学院的一些学生甚至一些大二、大三挂科重修的老生。 因而面对老姚如此任性的调整课表班长大人表示他感到有些困扰:“需要通知周三上哲学课的那些学生吗?” “另外我的日常班级记录上该怎么备注……”蒋玉大班长也举起手表达了自己的无奈。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维度理论 一  虽然有这样或那样的困惑但身为院长姚教授既然已经任性的调整了自己的课表学生们也只有乖乖的服从这种安排。 至于周三的大课上其他学院班级的学生是不是要跟着天文08-1班的进度听‘元辰守护咒’亦或者他们的魔法哲学课程如何处理就不是堂下诸生需要关心的话题了。 既然改成哲学课老姚索性收起法书、讲义拍了拍身下的椅子。 那张高脚凳眨眼间便化作了一张舒适的躺椅教授舒服的躺下去对大家招招手招呼道:“都放松哲学课一定要轻松才能理解其中三昧……” 郑清对此非常怀疑。 在他看来这也许只是教授想要偷懒的一个借口。 但堂下诸生均对教授的做法没有丝毫异议反而非常配合的收起法书、伸个懒腰做出一副与老板休戚与共的态度。 就像教授曾经所说的那样魔法的哲学是一门既简单又深奥的学问。 简单在于人人都能听懂其中的道理;深奥在于即便大巫师乃至更高程度的巫师们在行为举止间都会受到魔法哲学原理的桎梏。 与白丁世界的哲学非常相似魔法哲学也是涉及世界观与方法论的一门学科。 只不过巫师们在这方面走的更远。 由于魔力的真实不虚魔法的强实践性这节课的内容甚至会涉及巫师们对世界本源的理解。 在前面几节的哲学课上老姚在每个人面前都描绘了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简单的讲述了巫师们在几千年的探索中感悟到的真相。而哲学课就是他们将这些真相通过一种简单直接的方式传承下去的方法。 按照教授的说法能够清楚哲学真谛的巫师才能在未来走的更远才能触摸更多的真相。 真相是什么郑清并不是特别感兴趣。 但是老姚在解释真相时描述的那种神秘感却让人非常感兴趣。 “这个世上有三个事情最让人抓狂:肚子里有个嗝打不出去鼻子里有个喷嚏喷不出去脑子里有对这个世界的理解说不出去。仿佛总能抓住点什么但是当你摊开手掌手心留下的只有一片空气。”躺椅上老姚仿佛在讲故事一样慢悠悠的开始讲起来。 “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什么是‘道’?” “‘道’就是路、就是到、就是引导、就是逻辑、就是魔法……是能够表达出来的一种概念。” “在漫长的历史中那些伟大的巫师把自己的路说了出来为我们这些后来人指明了一些模糊的方向。之前的课程中我们已经提过这一整个学年我们将一一探索这些方向。” “那么今天我先带你们领略一下近百年来的一个主要哲学流派维度派。” 老姚仰卧在自己的躺椅上手臂微抬手心向天虚托着。 教室里的灯光随着他的话语渐渐暗淡直至漆黑一片。只有小精灵翅膀上绿幽幽的荧光还在勉强闪烁着微光。 “维度派认为这个世界是维度的。” 一个蓝色的光点出现在漆黑的教室半空。一边闪烁一边缓缓的移动。每个小小的移动都会留下一个蓝幽幽的‘足迹’斑点。 很快蓝色光点的足迹缀成了一条淡蓝色的光线。 一根两根三根。 似乎只是眨眼间漆黑的半空中就布满了这些纵横交错的蓝色线条。 “维度派认为维度间的相互作用构成了这个世界真实不虚的基础。” 教授说着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他面前一根细长的蓝色线条。 这根蓝线两头连接着黑暗仔细看去它从头到尾在色调上没有丝毫区别也没有弧度、没有粗细仿佛只是某种概念的集合却又真是不虚似乎能够触摸。 是的可以触摸。 姚教授的手指按在蓝色线条上轻轻一压向那条细细的蓝线施加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力。 蓝色的线条随即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弯曲。 指肚轻轻下滑蓝色的线条仿佛收到了某种响应飞快的弹了回去。 “……这种相互作用如此显著以至于我们能够通过数百种不同的实验加以验证……就像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条维线像不像一条皮筋儿?……绝大多数巫师认为这些皮筋的弹动奏出了世间万象奏出了宇宙的大和谐……” 郑清皱着眉一边借着笔尖的微光飞快的做笔记一边暗自吐槽教授那拙劣的比喻方式。 当然他仍旧在笔记本上忠实记录着教授说的每个字。 毕竟他不清楚那些字的背后是否蕴含着更深刻的意思。 当他重新抬起头时头顶已经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一根维线的振动影响到与它交错的另外无数根维线也影响到没有与它交错、但与它相邻的无数条维线。 那些维线随着这条原始维线的波动纷纷弹奏起强弱不一音色各异的和弦。 蓝色的线条在振动中留下无数的虚影看上去变成了一块块蓝布。 无数的蓝布叠加在一起构造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三维空间。 间或有几条维线崩断它们振动出的音符也戛然而止。然后一片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漆黑突兀出现那些蓝色的布块随之消失。 当它们重新出现时原本的一条维线已经断做两条毫不相干的新线条。 郑清不安的看着那片漆黑。 他敏锐的察觉到其间似乎蕴含着巨大恐怖却也酝酿着无尽的机遇。 姚教授的声音重新在教室里响起将他的注意力从那些一闪即逝的漆黑中拽了回去: “维度理论的诞生从根本上解释了许多魔法世界无法用传统理论解决的难题……”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砂时虫你们知道吧……前段日子在学校很是折腾了几天。” 教室里响起一片低低的赞同声。 郑清也不由自主的点着头。 “……在维度派诞生之前巫师们对于‘砂时虫’的认识非常模糊非常混乱。” “传统巫师们认为这种虫子是从虚无中诞生的害虫……更早远的理论甚至认为它们是神祇的身上遗落的类似某种‘寄生虫’的存在……它们是‘天启’的前奏‘四骑士’的宠物末日的象征……” “这些含糊不清的解释为这些小虫子带来了巨大的灾难……每一次发现砂时都会引起魔法世界某种程度的不安……以至于这种奇妙的生物一度被猎杀至濒临灭绝。” “维度派诞生后巫师们将时间点从三维世界提取而出缀连成一条新的维线……他们逐渐发现‘砂时虫’只不过是一种以‘时间维线’的部分‘纤维’为食的‘伪·超维度’生物……” “由此才结束了巫师界长达数千年对这些小虫子的恐惧心态……” 郑清抓着毛笔他的脸皱成了一团。 举例子时姚教授的语速稍微有些快这让他很难把握其间某些词汇的准确性。尤其是那些举代型的词汇更容易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不得不用自己能够理解的词汇来记录教授的这些言论。 也许有些失真但这都是属于他的理解。年轻的公费生在做笔记时心底似乎多了一些恍然难怪老生们曾经提过魔法哲学考验的除了巫师们的理解能力更多还是巫师们的接受程度。 “……当然在巫师们的后续研究过程中他们发觉砂时之母酿制的‘砂时王浆’是一种非常温和的续命延生良药于是这种生物再一次被猎杀至濒临灭绝。” “这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禁咒的原理 一  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线条振动不休在魔咒课的教室上空交织出一片令人眼晕的奇诡景象。 许多学生已经承受不住那巨大的精神压力纷纷低下头利用静心冥想来舒缓精神。 姚教授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吧嗒着烟斗手臂用力一挥扯开了教室两侧的窗帘。 晌午的金黄色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落在学生们的课桌间驱散了教室里的黑暗也将那些淡蓝色的光线冲击的七零八落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一只小精灵勇敢的从黑板上沿冲了下来落在教授的头顶扑闪着翅膀将姚教授之前吐出的那堆烟气聚拢成球塞进一个灰色的小壶里。 教授抬起眼皮一根眉毛翘的老高瞄了站在他头顶的小精灵一眼。 最终没有挥手驱逐她。 “咳咳!”他收起烟斗目光威严的扫视了教室一周敲了敲身后的黑板:“注意了看黑板……现在要讲的是这节课的重点……当然前面那些内容也很重要。” 教室里响起一片轻快的笑声。 不知是觉得教授这句前后矛盾的话有意思还是站在他头顶专心收拢烟气的小精灵有趣。 “维度派认为维度都是可以被测量的。” 一个蓝色光点出现在黑板上。 它重复着之前在黑暗中的历史闪烁着移动着留下了一道细长的轨迹。 只不过这一次它的每一段位移都会有一道公式做注脚连同相关的概念与例子一起标示在黑板上。 “线性的、非线性的、概率的、分布的、缠绕的、振动的等等等等……在维度派的眼里维度或者说这个世界的真实是可以被测量的。” “比如你们看到的这条细线也许觉得它没头没尾没有长短。这是错觉……因为你们看到的是我在授课时放大了的结构准确的说这条细线的长度是1616x10^-35m。” “这个数值是由大巫师普朗克在1900年确定的所以被称为普朗克长度……愣着干什么?快记下来这是期末的考点!” 老姚瞅见教室后排的几个男生呆呆的看着黑板顿时敲着黑板拖着长长的音调教训道:“不要只记黑板上的内容我在讲课时提到的这些东西你们都要记下来!……班纳同学?你为什么不做笔记?” 橘猫抬起头傻乎乎的看了教授一眼然后飞快的转过脑袋瞅着年轻的公费生。 “报告教授……他手疼…”郑清憋的满头大汗最终扯了一个谁都不相信的理由硬着头皮解释道:“昨天做实验没带蚕皮手套所以……” “所以你帮他做笔记?”姚教授斜着眼哼了一声。 郑清缩了缩脖子小声嗯了一下。 教室里许多人都好奇的转过头打量着那只圆滚滚的橘色胖子。即使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到其间有些不对劲了。 但既然教授没有当面挑明其他人也不会直愣愣的冲上来质疑。 顶多发出几声意味深长的笑声投过来几道玩味儿的目光。 老姚并没有在胖子的笔记问题上消磨太多时间而是继续开口慢悠悠的说道:“……至于魔法的本质……在维度派的眼中魔法只不过是维度之间变化的具现……或者从高维降到低维或者从低维上升到高维。” 说着他重新在半空点出一个蓝点。 这个蓝色的光点重复着从一个点、变成一条线、然后变成一个面、拓展出三维、延伸出六维、不断上升变幻直至最后重新破碎成一片蓝雾的过程。 而那些令人不安的漆黑闪烁依然不间断出现在维线崩断的地方。 蓝色的细线蔓延至教室的各个角落郑清身前的橘猫似乎对它们很感兴趣三番五次的伸出爪子想要拨弄那些蓝色的细线。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大为光火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探起身子拽住它的颈皮或者揪住它的尾巴打消它的冲动提醒这只猫它现在不是一只猫。 “注意重点来了!”姚教授用力敲着黑板提醒堂下各种不安的年轻巫师们稍稍提高声音用强调的语气一字一句说道: “一般的维线运动状态从高维降到低维会释放大量的能量;而维线从低维上升到高维会吸收大量的能量。” “维度派认为巫师们施展的法术就是通过维线跃迁产生的这种能量波动实现的。” 郑清立刻放弃了制止橘猫作死的打算抓起手中的毛笔飞快的做起笔记来。 即便再迟钝的人也能理解教授刚刚说的两句话意味着什么。 不夸张的说刚刚那句话就是巫师世界的真理。 姚教授丝毫没有因为刚刚讲到了重要的概念而放慢语速相反他后面的一句话还稍稍加快的了语速: “……而对于世界本源维度派认为就像‘道’一样本源是不可描述的是非常大的集合非常高的维度是无法描述的。” “但是教授你刚才提到维度派的方法论说维度是可以被测量的啊。”教室里忽然响起了一个质疑的询问。 是刘菲菲郑清不用抬头就分辨出了那个细细的声音。 “非常敏锐!”老姚不加掩饰的赞许:“不愧是我们的首席生!……太大而不能描述怎么办?维度派想到一个办法——收敛。” “limit。”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一个龙飞凤舞的符号然后解释道: “通过收敛来强化‘本源’的特点让巫师能够更方便的解读它……当本源收敛到能够解读的地步收敛成一个法阵、一条咒语的时候巫师们惊恐的发现自己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说到这里教授顿了顿似乎在考虑着措辞。所有人都抓着笔静静等待教授的下一句话教室里一时间静的连针落地都听得见。 “禁咒。”萧笑低喃道。 虽然他的声音非常低但在静悄悄的教室里却显得异常突兀。 姚教授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眯起眼睛露出赞许的笑容:“是啊……是的。这就是禁咒的来源……本源收敛到可以用魔法表述的程度就是禁咒。” “这也是维度派成为近百年来最强大的哲学流派的原因……他们用禁咒证明了自己是如此接近本源用禁咒击碎了神祇们无上的荣光用禁咒打破中古纪以来传统巫师们赖以生存的世界。” “在禁咒诞生之前巫师们最具有攻击力的魔法诞生在‘五火球派’那时的巫师们认为没有什么守护是五个火球打不破的没有什么障碍是五个火球不能粉碎的……当然这是一种夸张是说法真正的五火球派巫师并不是只会甩五个火球。” “而在禁咒诞生之后巫师们的口号就变成了‘没有什么世界是一道禁咒不能毁灭的如果没有毁灭那说明禁咒收敛的不够精确’。”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维度派的世界 一  “……根据收敛内容与收敛方式的不同所得到的禁咒也大不一样。比如全局收敛与局部收敛、条件收敛与绝对收敛等等敛散范围不同禁咒的威力也各不相同。” “刚刚提到的‘敛散’有些同学可能没有理解。” “有收敛自然就有发散。巫师们对世界本源的收敛创造了禁咒那么他们对世界本源的发散呢?” 教室里一片静悄悄的。 所有人都抓着笔瞪着眼期待教授给出后面的答案。 郑清歪着脑袋瞟了一眼旁边的萧大博士。 “世界。”萧笑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转着毛笔懒洋洋的回答道。 “非常正确!”讲台的教授敏锐的抓取到了教室里这个微弱的回答声用力一挥胳膊攥紧手指似乎要把这个答案抓在手心:“对世界本源的发散创造世界……准确理解是让我们触摸到了无限的世界!” 台下立刻响起了一片沙沙的笔记声。 讲到这里教授似乎刚刚意识到自己偏离了教学大纲于是停顿了片刻重新把话题扯回了‘维度理论’的概论上。 “嗯刚刚提到的收敛方式、敛散性、无限世界之类的概念属于注册级别以上的巫师们才需要研究与思考的范围内容相对复杂与艰深你们稍微了解一下就可以了。” “下面有几个知识点你们注意一下。” 姚教授话音一转放下了讲述禁咒原理的话题重新开始敲起黑板来。 教室里响起一片失望的叹息声。 即便听不懂讲出来让大家开开眼也是极好的。 这样班上的人出去吹牛就可以用那种淡淡的语气惋惜的提到:“我们班在讲魔法哲学的时候没有太深入……教授只是给我们演示了几种禁咒的收敛方案……光笔记就记了好几页实在是太烦人了……” 显然姚教授没有估计到年轻巫师们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重新开始喋喋不休的给大伙儿的耳朵里塞着各种各样的知识点: “……根据‘阿不思多猜想’维度收敛方式应该有四十到五十种这就意味着禁咒应该有四十到五十条。” “……当然按照《禁咒不扩散条约》任何个人及团体均不得以任何方式研究禁咒……禁止任何形式的维度波动实验……如果有关注时事的年轻人应该会注意到今年夏末的时候巫师联盟处理的‘黯蓝古堡事件’那座古堡当时进行的就属于非法的维度波动实验。” “……就目前而言世界上已知只有五到六条禁咒存在。” “第一大学封存了其中的四道禁咒。” 教室里静了静继而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兴奋的盯着讲台上的教授希望他能吐出更多有价值的消息。 然而老姚注定让大家失望了。 他满意的看着台下一张张兴奋的面孔耸耸肩摊摊手嘴巴撇的像根鱼钩一样: “我知道这四条禁咒的名字……但我不能告诉你们;我也知道这些禁咒被封存在什么地方……但我不能告诉你们;我还知道剩下两三条禁咒的名字以及位置……但我就是不能告诉你们!” 教室里顿时一片混乱。 “您不能这样!教授!”段肖剑扯着嗓子嚷嚷道:“我们是来求知的……” 这个宣言顿时引起许多人的共鸣。 “想知道上述问题的答案吗?”老姚抹了抹自己的大背头下巴抬得高高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就快点攒学分吧!攒够毕业的学分成为真正的注册巫师进入第一大学的研究院你们就能知道所有想知道的答案……巫师界所有的大奥秘都藏在那里!” 郑清噗的一声没忍住趴在桌上肩膀剧烈的抖动起来。 他无法向别人解释自己的笑点。 那会显得他有点蠢。 但姚教授的说辞显然得到了台下许多年轻巫师们的谅解教室很快重新回归了应有的秩序。 “秩序啊……真是一根令人着迷的维线。”教授眯着眼感慨着但话题一转就毫不犹豫的继续着自己的教学进度: “在对维度理论有了一些直观的认识之后我们需要继续深入探讨了解维度理论引发的巫师们对自我的认识、对整个巫师世界的认识。” “既然世界是维度的那么社会呢?巫师呢?” “在维度派的观点中社会与巫师自然也有属于各自的维度……换句话说维度派认为巫师是一种维度化的生物;而巫师世界是一个维度化的社会。” 郑清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腕看着段肖剑面前那根自动跳跃着的羽毛笔忍不住有些后悔自己的死心眼。 商店里那些速记羽毛笔每根只需要一个铜子。 一个铜子就能把课堂上教授说的每个字都清晰、完整的记录下来。 与高中时的课堂相比大学的教授们讲课速度又快、内容还很复杂。有时候讲着讲着就会涉及一些大一新生完全没有接触过的新内容——比如刚刚讲台上的姚教授毫不在意的把注册巫师级别以上的研究内容扔到了大一的课堂上。 而自己仅仅为了毛笔书法的所谓‘传统’仅仅因为大家夸赞自己的毛笔字好看就忽视了速记羽毛笔的必要性简直太荒谬了! 下节课之前一定要去买几根速记羽毛笔。 年轻的公费生舔了舔毛笔尖叹口气继续忍着手腕的酸痛听着讲台上教授高低起伏的声音飞快的记起笔记来: “……需要透过现象看到事物的本质……” “看得见的维度比如巫师的身高、体重、胖瘦……比如巫师的数量等等。这些维度是外在的很容易被大家理解并接受。” “而内在的——那些看不见的维度则需要我们更深刻的理解其中的本质并与维度相结合。比如巫师年龄、脂肪含量、血脂浓度……以及巫师社会的秩序。” “是的秩序!”姚教授手中的烟斗重重的砸在黑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强调道:“这里我需要帮大家重新理解一个概念。”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维度派简史 “秩序是一种稳定、可持续的状态是整齐的、有条理的。而这恰恰与‘维线’的状态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性。所以我们可以近似的将‘秩序’理解为一条特殊的‘维线’。” “在这里我要插一句……你们理解相关概念的时候需要注意一点:组成时间的维线并不具有‘单一’的方向性;它们是多种多样纵横交错的。” “继续刚才的话题。” “巫师或者说人类是一种秩序崇拜的生物。” “从伦理道德、到法律条文从语言用词、到日常举止我们喜欢用条条框框来规范整个族群的活动……这是一种‘效率选择’的结果同时这也意味着秩序。” “这种对秩序的崇拜深入骨髓……追求正义的会设立一套正义的程序;追求平等的会设立一套公正的程序…” 许多学生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大家都从教授的遣词用句中嗅到了一些熟悉的气息。 “没错!就连这所大学……包括我们这些学院包括你们现在坐的课堂这个世界无处不体现着秩序……而秩序则属于维度!” “维度派认为巫师们的这种偏好实际上是整个宇宙维度化的隐性体现……” 课程已经进入后半部分。 讲台上教授的声音也显得有些嘶哑。 密密麻麻的概念与符号罗列在教室前面的大黑板上让人望之而眩晕不已。 郑清歪着头咬牙切齿的做着笔记感觉自己的手指已经彻底僵硬了。他的嘴角沾着一点墨汁但却完全没有时间去擦。 与其他的课程相比魔法哲学这门课没有固定的教科书。虽然入学的书单上罗列了卡尔-施特劳斯的《魔法哲学》但那本书的条目与内容都非常繁杂与教授在课堂上讲授的内容基本不搭界。 按照姚教授在第一节课上的说辞魔法哲学这门课所有的考点、要点以及重点难点都会体现在他平日的授课与版书中。 所以学生们在他的课堂上疯狂的抄笔记已经蔚然成为一股风气了。 但郑清却从没想过抄笔记也有抄的手臂抽筋、手指僵硬的时候。 姚教授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的响着仿佛一根机械表上的钟摆滴答、滴答、滴答充满着节奏。 堂下的学生们咬着牙瞪着眼死命的做着笔记。 因为谁都能从教授的语气中听出这部分内容的重要性: “……维度派在一百多年前诞生。” “其诞生的标志是大巫师莱布尼茨1895年在世界巫师大会上的报告《对宇宙线性条件的简要描述》与大巫师帕斯卡1896年出版的《魔咒侵蚀的概率分析》……” “……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年里在维度方面基于线性描述与概率分析的高因子论文大量诞生逐渐形成了一个笼统的框架……这一框架构筑了传统的经典维度理论。” “这里还有个小插曲:因为这段时间诞生的有重大影响的论文过多导致大巫师议会不得不重新设计了梅林勋章将原本只有一级的勋章扩展成了双级四阶以奖励越来越多优秀巫师的成绩。” “……1925年大巫师阿尔伯特连续发表了《魔力的四维属性》《时间长短的新测定法》《升维》一系列著作建立了现代维度论的理论基础;在这一基础上阿尔伯特带领自己的团队率先构建了世界上第一个禁咒‘创世纪’。” 教室里响起了隐约的骚动声。 郑清在自己的笔记中用波浪线在‘创世纪’下面勾勒了一条着重标记他很清楚周围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在讨论着什么。 这就是世界上第一个禁咒的名字啊!年轻的公费生在自己心底喃喃着笔尖充满了憧憬不断反复加重那条标记。 讲台上的教授不得不稍稍提高声音一方面压制堂下诸生的小骚动一方面则强调着后面的重要内容: “‘创世纪’的诞生是现代维度派发展的一个高峰也是维度派正式成为现代魔法哲学主流思想的标志性事件!” “在‘创世纪’之后维度派的理论发展一度陷入停滞当时的巫师们甚至认为‘经典维度理论’与‘现代维度理论’已经囊括了整个世界的真理不会再有什么新的发现了……” “……直到五十年前大巫师于睿的《论非维度的魔咒张力》与大巫师陈文远的《实维与虚维》打开了一扇更宽广的大门让巫师们的视野扩展到宇宙之外让巫师们的手指触摸到了更为广阔的无限世界……这两篇论文就是‘后现代维度理论’诞生的标志。” 讲台上教授的声音在此戛然而止。 同学们纷纷抬起头好奇的看着他。 只见教授一脸为难的捏着下巴犹豫了片刻才敲了敲黑板重新开口道:“这里再补充点概念……明确三个名词:非维、实维与虚维。这是理解后现代维度理论的窗口必须先做一点了解你们才能明白我后面的意思。” “这三个名词很简单。” “非维度就是维度之外的概念集合。大巫师于睿通运用复杂的魔法技巧通过长时间的论证猜测到这个世界除了维度之外还存在一些非维度的‘概念’这些‘概念’无法用我们的魔法来具现但它们又真实不虚的存在于某段严密的推论中。” “而实维与虚维是属于维度范围内的两个子集。” “什么是实维呢?就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维度。比如一个人高、矮、胖、瘦这些外在的形状;或者生、老、病、死这些时间的节点……笼统的说能够被准确测量的维度就是实维。” “那么虚维自然是相对的概念:无法被测量但我们又有理由相信它们存在的维度——比如灵魂、比如信念、比如爱情。” “如果说维度与非维度是阴阳对立的两面那么虚维就是介于维度与非维度之间的那条虚线——它可以转化为‘实维’也有机会转化为‘非维’。” “当代魔法哲学理论的黄冠就是建立在研究虚维的基础上对非维度的一些探讨。” “……当然现在我们已经可以通过‘洛伦兹—陈的不可能实验’来印证非维度‘概念’的存在了……我们也证明了灵体属于一种虚维的生物、而妖魔的原始血液中带有非维度的某些属性。” “如果你们在座的某位同学能够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扩展了后现代的维度理论——比如证实了非维度生物的存在——那么我可以非常确认的说你的未来绝不仅限于大巫师的程度。” “……我们的校长大人曾经说过世界上真正不朽的除了知识还有无知……就像某位古希腊的大巫师曾经说过的话:我唯一所知的是我一无所知。” “当你们知道的越多对于真理就会愈发敬畏。” “我需要最后再强调一遍你们要运用主流的哲学思想帮助思考来反驳这些主流的哲学……不要被今天所讲的维度理论迷惑了头脑以为这个世界只有这一种解析的方式。大千世界万千大道条条都可以验证真理。只不过需要你们不断努力罢了。” “现在谁还有什么问题?” 郑清立刻把手高高举起来老姚点头示意。 “光点是什么?”郑清感到自己的嗓子有点发紧他清了清嗓子再次补充询问道:“我是说维度最开始的那个光点……形成维线之前的那个光点是哪里来的?” “有趣的问题。”教授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如果你问不出这样的问题我有很大可能性扣掉你几个学分……现在我只能告诉你那个光点是一切的起源。” “但是……起源从哪里来?”郑清一脸茫然的看着讲台上的教授感觉他的那句解释相当于什么都没有说。 “神说要有光!”老姚把手一挥笑眯眯的喊道:“这节课就到这里大家记得周三的魔咒课一个都不能少!尤其是辛你要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嗷~~”团团飞快的答应着。 郑清戳了戳自己笔记的最后一个字:神。 举目四望心底一片茫然。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格林杂货店 午后。 贝塔镇步行街。 格林杂货店。 吃过中饭郑清没有立刻回到宿舍休息而是拽着萧大博士穿过一段阴暗的长廊来到了步行街。 年轻的公费生对上午魔咒课的遭遇心有余悸。 他深刻认识到想要真正提高日后的课堂效率准备几根常用的速记羽毛笔是一件非常必要的事情。 格林杂货店位于双唐记与胡克兄弟钟表店之间距离通往校园的长廊出入口也很近。双唐记就是卖糖人的那家铺子郑清刚刚路过时忍不住又买了一个跳踢踏舞的小糖人——这种幼稚的行径得到萧大博士无声的鄙视。 中午时分尤其是正常上课期间步行街上的行人并不多。 但格林杂货店里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张季信在向郑清推荐这家店铺的时候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他能在这里买到整个布吉岛速度最快的羽毛笔。 “我哥跟我说的绝对没错!”红脸膛的男巫如是说道。 事实也确实差不多。 从挤进店铺门口到售货台前不到十米的距离郑清已经看到四五拨年轻巫师们抱着各种各样的商品离开了这家店铺包括各种教辅、实验用具、常用草药、以及笔墨纸砚等等。 “有人买而且有许多人买……这是个好现象。”郑清点着头煞有介事的四下打量着小声对身旁的同伴说道:“证明这里的货色真的不错。” 萧笑抱着笔记本懒洋洋的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蠢货。” 年轻的公费生对大博士动辄挖苦嘲讽的语气早已习惯了这丝毫不会影响他四处张望看看稀奇的愉悦心情。 格林杂货店里出售的货物非常丰富。 高大的货架从脚底一直到天花板——看得出这家店铺也把屋子用魔法扩展了许多——堆着满满当当的货物。 五张一叠的标准符箓用红线捆的整整齐齐码放在货架上旁边挂着一个大纸牌上面用粗大的字体写着‘概不零售’的字眼。 相似的还有十副一套的蚕皮手套、百张一封的彩鹤用纸都在同样高低的货架上看得出这些商品的销售量最大。进到店子里的年轻巫师们似乎也晓得老板的规矩不讲价、也不挑三拣四拿起封装好的货物丢下手里的金属货币麻溜走人整个节奏异常流畅。 货架高处的商品就比较麻烦了。 客人们总不至于踩着高高的云梯或者坐在软趴趴的波斯飞毯上晃晃悠悠的去高处查看货物。 杂货店为此配备了一大群小精灵。她们穿着绿色的纱裙抓着长长的牛皮纸货单在半空中飞来飞去。 客人们可以随时扯下那些飘荡在眼前的牛皮纸货单参看上面罗列的商品数据如果有需要招呼小精灵们把货取下来便可。 “两位先生需要点什么?”注意到店里东张西望的年轻红袍售货台后面带着尖帽子的女巫和善的招呼道:“《五年级考三年模拟》《王大雄全套教材解读》《冲刺满分》《金榜题名》等等还有九有学院的教授们私人出版的习题册历届九有首席生的课堂笔记……格林杂货店应有尽有。” 郑清听着那些惊悚的名词脸上挂着僵硬的表情勉强笑道:“不急不急…还用不到……我只是想买几根羽毛笔。” “哦羽毛笔。”没能捞到大鱼的售货员显然有些失望但很快她又打起精神兴致勃勃的推荐道:“那么您想要什么样的羽毛笔呢?我可以向您推荐几款经典版……” 说着她伸出手把一头正在售货台上慢悠悠踱步的绿孔雀拽了过来强行扯开孔雀的尾屏。 各色各样的羽毛笔叠加在一起凑成了一张五颜六色的漂亮尾屏。 趴在售货台上的绿孔雀似乎察觉到面前两个年轻巫师脸上震惊的表情不由自主的昂起脖子得意的嘎嘎叫了两声。 戴着尖帽子的女售货员一巴掌把绿孔雀的脑袋重新摁到桌子上笑容满面的推介着:“您看这根……小山寒鸦的赤羽制作而成天然附加了提神醒脑的功效抓在手里完全不需要担心上课打瞌睡……还有这根用骆宾鹅的羽毛精制而成蘸饱一次墨水能用一整天!” 萧笑忽然伸出手指了指绿孔雀尾屏正中央一根青色的巨大羽毛笔疑惑道:“这根呢?我怎么看着像鸾鸟的尾羽?!它们应该属于巫师联盟禁止狩猎的魔法生物吧。” “非常正确!这的确是青鸾尾羽制成的羽毛笔。”女巫惊讶的看了小个子男巫一眼随即强调道:“但这根羽毛来自于一只意外横死的青鸾……如果您需要格林杂货店可以提供相关流程的完整资质证明材料。” “不并不需要谢谢。”萧笑飞快的缩回手重新抱起自己的笔记本。 郑清清了清嗓子干巴巴的补充道:“事实上……我只需要几根速记羽毛笔……记课堂笔记用的。” 这个需求再一次打击了售货台后面的年轻女巫。 她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郑清差点忍不住掏出钱包买下那根青鸾尾羽的羽毛笔了。 好在他及时摸了摸自己干瘪的钱袋子打消了这点冲动。 “速记羽毛笔一捆六根不单卖。”年轻的女巫从台下搬上来一棵小树摆在客人们面前。 郑清一瞬间以为她拿出来的是一棵圣诞树。 好在他很快察觉挂在树枝与树杈上的并不是松柏的针叶而是一束束用五色彩线捆扎在一起羽毛笔。 “这里有不同款式的速记笔……您尽可以先试用一下。”女售货员推过来一张白纸、一小盒墨汁礼貌的点点头道:“您选择好后把钱交给她们就可以了。” 说着她指了指树顶坐着的一只小精灵。 小精灵兮兮的答应着抖了抖翅膀举起手中长长的牛皮纸货单向两位年轻男巫展示着自己的权限。 女售货员则拽了拽自己尖帽子的边沿抱歉的笑了笑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关于社团的几个小问题 格林杂货店里客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店铺深处两个年轻的九有新生。 萧大博士永远捧着他的笔记本写写画画似乎除了这件事情再没有其他什么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而郑清则倚靠在售货台前一根接着一根从‘圣诞树’上拔下那些待售的速记羽毛笔然后蘸着旁边的墨汁一根接着一根耐心的试用着。 这种‘一丝不苟’的买货态度最终引起旁边大博士的不耐烦。 “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一个半小时。”萧大博士抬起头催促道:“你应该记得我们中午还要开一个社团成立的会议……我给其他人的通知都是十二点四十五也就是说你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买好你的速记笔然后滚回宿舍去。” “其他人?”郑清的思维显然没有顺着博士的预期运作他的注意力很自然的偏差到了其他方向:“你还通知了谁?难道是司马先生吗?话说司马先生最后到底怎么答复你的……” 这个问题戳到了博士的痛处。 他的脸色立刻黑了。 “宿舍的胖子、迪伦我们班的张季信星空学院的蓝雀阿尔法学院的林果。”萧笑闷哼一声自顾自的回答道:“还有亚特拉斯那位小和尚释缘……他今天有其他事情不能来但是愿意在我们社团成立的草案上署名。” “这么多人!”郑清手中举起的速记羽毛笔停在了半空中显得非常惊讶:“我是说我们只是开个小社团能混进校猎会就行……需要这么麻烦吗?” “看样子你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关注这件事。”萧笑毫不客气的断言着语气异常不满。 郑清尴尬的笑了笑辩解道:“我们昨天晚上才讨论的这件事……” “按照社团联合会的要求在第一大学成立的任何一个社团其成员都必须覆盖四所学院……这既是社团联合会成立的初衷也是实践第一大学所提倡的‘团结’理念。”萧笑叹口气却仍旧耐心的解释道:“另外在进行申请答辩的时候发起社团的全体成员也必须悉数到场……” “听上去真够复杂的。”郑清把手中的那根棕黄色的羽毛笔重新塞进树枝间一边端详着其他颜色的羽毛笔一边摇着头连声叹气:“早知道我就随便加入某个社团了……” “更重要的是时间。”萧笑没有在社团的成立条件上做过多说明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另外一件事上强调道:“时间的安排与规划……如果不出意外周五的时候学校就会举行猎月的开幕仪式我们必须在今天提交相关申请然后督促社团联合会尽快给予答复争取周三的时候进行申请答辩这样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来规划猎月的相关事宜。” “时间紧迫任务艰巨啊。”郑清的手指拂过树梢尖的那些羽毛咂咂嘴忽然抬起头问道:“我比较好奇的是林果竟然答应了这件事……难道你没有跟他提到我们组建新社团的最终目的吗?” “如果你是指参加新人猎赛的事情那么我应该向他说明过了。”萧笑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他并没有表示反对。” “他竟然同意了!”郑清顿时对萧大博士刮目相看:“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懂的多一点没想到口才也如此了得……我觉得经过巡逻那件事之后林果短时间内斗不会接触有关妖魔或者狩猎的任何事情了。” “不是我的口才好……事实上我并没有浪费什么口水。这是林果自己的决定。”萧笑摇着头脸上露出敬佩的表情:“虽然年龄比较小但他成长的决心却比这所学校里大部分成年巫师都要强烈的多……” “成长的决心?如果他真的下定决心成长就应该放弃那可笑的时间线。”郑清不赞同的摇着头终于认定目标从‘圣诞树’第三根树杈上拽出来一根绿色的羽毛笔在墨水盒里蘸了蘸随手丢到旁边的白纸上然后掐了个手诀。 绿色的羽毛笔立刻跳起了优雅的华尔兹在空白处留下一串优美的花体字——每一条横线都要拐几次弯、每一个字写出来都像一朵花一样的花体字。 郑清艰难的辨析片刻之后最终摇摇头放弃了这根优雅的绿色羽毛。 “鸿鹄羽毛虽然漂亮却不适合真正的速记场合。”萧笑站在一旁随口指点道:“也许你应该选择青雀的尾羽……啊林果的时间线我记得你提到过他那非常特殊的时间线……也许他已经把周六那件事埋藏在了记忆深处所以可以摆脱那些负面影响。” 郑清重新从树枝上拔下一根红色的羽毛笔闻言不由叹口气:“必须承认这种能够调整时间线的特殊天赋在某些时候非常有用……但这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自行在意识中打乱时间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重新排序自己的世界自己做主听上去似乎非常了不起。 然而在上午姚教授的魔法哲学课上重新了解维度、维线这些概念后郑清终于察觉到林果这种时间概念上的不妥之处。 “按照维度理论来解释我们每个人都是无数维线构成的信息集合时间维线贯穿着我们的生命始终。”郑清把红色的羽毛笔插回去又换了一根青色的羽毛笔然后在纸上画了几道虚实相交的细线解释道:“我们记忆的时间线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属于‘虚维’的范畴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随意把它打碎重组。” “你是指‘虚维’在‘非维度’与‘实维’之间的转化效果吗?”萧笑挑了挑眉毛语气稍微严肃了一些。 “宾果!”郑清手指在空气里画着圈看着那根青色的羽毛笔在白纸上留下一串清晰整洁的行楷连连点头:“意识终将影响现实……我们生活在这个魔法世界不应该不清楚其中的危害……也许我应该找机会跟姚教授谈谈这件事。” “林果是阿尔法的学生也是学校关注的天才……需要你特意去提醒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吗?”萧笑颇不赞同的摇着头。 “万一他们真的没有注意到呢?”郑清反问了一句最终下定决心向‘圣诞树’树尖坐着的小精灵招了招手:“明天我要去易教授的办公室也许可以跟他提一下这件事。” 萧笑合起自己的笔记本没有反驳。 树尖的小精灵已经等的快要睡着了看到客人挥手终于打起精神翅膀一抖顺着树梢滑了下来。 “兮兮!”她用尖细的嗓子哼着欢快的调子把那张长长的牛皮纸货单铺到了客人面前然后端详着郑清选择的那种速记笔飞快的在单子的某个位置上点了一下。 还没等年轻的公费生回过神眼前一闪一捆用五色丝缔捆绑好的青色羽毛笔便出现在了牛皮纸上。 “承惠一个银角五个铜子。”戴着尖帽子的女巫眨眼间就重新出现在两个年轻人面前笑眯眯的摊开了手心。 郑清耸耸肩费力的从自己的灰布袋里抓出了一大把铜子。 “我忘了带银角子了。”他赧然笑着一枚一枚的把铜子摆放在售货台上排成一条长线。 萧笑悄悄退了几步把自己淹没在杂货店滚滚的人流之中。 戴着尖帽子的女巫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脸上继续挂起和善的笑容。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艰难的起点 午间。 男生403宿舍。 郑清萧笑辛迪伦张季信蓝雀林果。 橘猫歪在辛胖子的枕头上眯着眼惬意的打着呼噜;小精灵们在它身上爬上爬下把那条橘黄色尾巴上的长毛编出各式各样的小辫子。 张季信正在与林果下猎棋——这是一种脱胎于猎赛复杂游戏似乎随着猎月的到来一夜之间便重新获得了众多学生的青睐——萧大博士捧着自己的笔记本坐在一旁没精打采的为两人记录着比赛分数。 郑清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双臂抱在胸前一脸严肃的看着面前漂浮的一张白纸。白纸上方刚刚从格林杂货店买下的速记羽毛笔正在欢快的勾勒着细长的线条。 “听我的没错吧!”红脸膛的男生仿佛在背后长了眼睛虽然目光仍旧盯着面前的棋盘却对背后的事情了如指掌:“我就说了格林杂货店的东西物美价廉!” 萧笑长长的哼了一声。 “关门啦!”林果挥舞着拳头兴高采烈的叫了起来。 棋盘上属于阿尔法小男巫的辅猎手刚刚截断了对面野妖团的退路将整个捕猎的口袋紧紧扎了起来。 蓝雀原本抱着胳膊斜靠在林果身后的床柱上看到小男巫兴奋的劲头儿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整齐的西瓜头。 林果回过头龇着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这么早就高兴起来。”坐在对面的红脸膛男生挽起袖子兴致勃勃的指挥着自己的野妖群摆出全面防御队形并按照最保守的姿势把野妖王守护在最中央严阵以待等候对方猎队的突击。 “你两个轻点……下个棋跟打仗似的。”辛胖子嘟囔着把胸前的抱枕搂的更紧了一些。他懒洋洋的瘫在靠椅中两条腿大大的撇开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 “你们就打算在这里干坐一中午吗?”不远处的帐子中传来迪伦有些恼火的声音。 正是一日之中阳光最热烈的时候宿舍里的吸血狼人先生显然对这种环境不太满意。所以虽然他床铺上的帐子已经挂起来了但迪伦仍旧坚持坐在自己的棺材里把整个身子隐藏在帐子后的阴影中。 宿舍里仍旧有些死气沉沉。 现在就连两位正在下棋的选手都放弃了使用明令指挥那些棋子在沙盘上四处跑动而是尽量用棋盘配置的小手杖默默指挥。 就在气氛压抑到快要爆炸的时候瘫坐在靠椅上的胖子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 “有了!”他大叫一声眼睛瞪的溜圆胳膊高高举了起来:“就叫‘编号403’怎么样?!” 正在为橘猫编尾巴上小辫子的小精灵们被这声大吼吓了一跳兮兮的叫着飞快的躲到肥猫宽厚的身子后面。 团团停止打呼抖了抖胡须不满的睁开一只眼睛警告性的瞅了胖子一眼。 “你吓魂儿呐!”郑清也被那声大吼吓了一个激灵原本飘在面前的速记笔一时没能控制住在白纸上戳出了一连串透明窟窿。 他收起纸笔一脸烦恼的重新看向胖子有气无力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的社团就叫‘编号403’怎么样?”辛胖子一脸郑重的挥舞着胳膊仿佛正在舞台上演讲慷慨激昂的嚷道:“虽然看上去中规中矩但字里行间蕴含着‘秩序’的真谛!不仅正式而且一目了然给人一种非常严谨的感觉。” “严谨不严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唾沫星子刚刚落到我的野妖王脸上了。”张季信不善的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发出威胁的咔咔声。 “完全看不出拿我们的门牌号当名字有什么正式的感觉更不要提严谨了。”郑清一把将那张白纸糊在脸上哀叹道:“也许社团联合会只会从名字上感到我们敷衍了事的态度……” “没有眼前一亮只感到眼睛瞎了。”萧大博士言简意赅的评价道。 “还有还有我蓝大哥还有张大哥不是403宿舍的……”林果忙不迭的板着手指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哦还有那个亚特拉斯的小师傅他也不是403宿舍的。” 蓝雀没有说话只是用不屑的目光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倒是给个好主意啊!”辛胖子仰天长叹栽回自己的靠椅中声音里满是绝望:“只是取个名字而已需要这么较真儿吗?我们已经在这个议题上浪费了快半个小时的时间了!” 这一次就连阴影中的棺材里都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郑清翻过自己面前那张信纸看着背面各式各样的名字也感到非常头痛。 从步行街回到宿舍后年轻巫师们的‘社团成立大会暨第一届团员全体会议’在召开不足五分钟后便陷入停滞状态。 一个谁都没有预料到的简单问题难住了所有人。 他们新成立的社团应该叫什么名字?! “所以要我说就应该选用我的意见。”林果举起一枚棋子任凭那个原本正在潜伏的猎手张牙舞爪的对他发出恐吓一脸认真的提议道:“我认为‘星空无敌猎队’或者‘天下第一猎队’就能非常明确的表达我们的宗旨完全能够衬托出我们的勇气与无畏。” 宿舍里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众人不约儿童的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辛的笑声最夸张。 “名字太大我怕闪到腰。”胖子笑呵呵的否决道。 “胖子没有腰。”林果斜了他一眼气呼呼的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辛同学张了张嘴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从床上扯过一条毯子默默的盖到了自己脸上。 “那你们觉得‘绅士联盟’这个名字怎么样?”迪伦的声音从帐子的阴影下传来用一种雍容华贵的腔调解释道:“这是欧罗巴历史上一支非常著名的猎队曾经猎杀过许多名噪一时的大妖……只是小小的借用……想来他们也不会介意学校里的年轻巫师们追逐梦想的简单想法……” “绅士什么的听上去就很变态。”郑清飞快的摆着手连连否决:“也许女生们听上去会觉得这是一个‘变态联盟’……不行不行。” “为什么!”迪伦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与疑惑:“绅士难道不是一个非常高雅、非常优美的形容词吗?” “那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你已经与社会脱节了。”郑清吐槽道:“也许你应该翻一翻现代流行语词典……要知道古代的‘走’是跑现代的‘走’就是迈开两条小短腿溜达。” 迪伦的帐子里安静了几秒钟最终传来一声长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知道作为一个一千两百岁的老人对于时间的变化总是不那么敏感。” “又变回1200岁了?”萧笑哼了一声。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关于名字的一点争论 “咸鱼福利社怎么样?”青色的速记羽毛笔笔尖戳在了信纸下方郑清抖了抖手中的名单看着上面被划掉的一串名字有气无力的喊出了下一个名字。 “我不是咸鱼!”张季信立刻拍着桌子大声反驳道。 “我也不是!”迪伦立即附议道。 “起这个名字……那社团是不是应该有什么福利?”辛胖子的思路果然与众不同立刻抓住了其中的某个细节。 “pass掉!”郑清果断用笔划掉这个名字并拒绝回答胖子的任何疑问。 “下一个名字……特拉福俱乐部……不不不。”主持会议的公费生同学立刻划掉了这个名字并点名批评道:“迪伦!我们不能总是使用未经别人授权的名字!” “收到……”棺材里传出吸血狼人先生漫不经心的回答声但是听得出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反省的诚恳。 “还有特勤处?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郑清看着名单中的下一个名字顿时觉得额头一跳一跳的抽痛:“你们干嘛不叫mtf……” “如果叫mtf很有可能被scp那些疯子盯上。”张季信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叫特勤处就没有关系了……世界上被缀以‘特勤处’的组织没有一千个也有八百个完全没有任何名义上的风险。” “唔我记得大不列颠有个特勤五处很有名气要不我们改叫‘特勤九处’怎么样?”辛胖子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感兴趣:“最好再加上前缀嗯我们把名字挂在三叉剑下可以吗?三叉剑特勤九处?” “三叉剑也许不会介意但社团联合会肯定第一时间否决这个名字。”张季信摇着头否决着但他随即补充道:“我们不能使用巫盟的正式组成机构来给自己的社团背书……但我想如果改作‘克鲁苏学院’应该没有关系……毕竟这个神秘向的巫师派系已经被湮没在历史中很长时间了。” “另外特勤九处的名字稍微有点大……我们没有那么多人。不不如小一点加个下设。”迪伦冷不丁插口道:“你们觉得‘克鲁苏学院特勤九处狩魔三科’怎么样?” “如果再加个别动队就更完美了。”萧笑难得吐槽了一下:“克鲁苏学院特勤九处狩魔三科别动队。” “你们是认真的?”年轻的公费生瞪大眼睛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喊道。 原本瘫在枕头上打盹的橘猫发出不满的喵叫声。 宿舍里混乱的声音让它感到有些困扰。 只不过这一次心烦意乱的年轻巫师们没有在意它的想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迟迟无法确定的社团名称上。 “幼稚。”沉默了许久的蓝雀终于开口说了两个字却没有更多解释。不知是在评价那个中二度爆表的名字还是郑清刚刚喊出的问题。 这让宿舍里的气氛顿时陷入迷之尴尬之中。 “当然这个名字只是个选择。”辛胖子哈哈着打破宿舍里沉寂下的气氛看向郑清道:“名单上下一个名字是什么?” “好难啊……真的是太难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正式开始其他议程!”林果哀叹一声把脑袋重重的砸在了书桌上:“下午还要上课呢。” “既然这么难以开始……那干脆就叫‘难开社团’吧”郑清吐槽道:“可以取谐音‘南开’大家觉得怎么样?” 没有人说话。 其他人都用微妙的眼神看着郑清。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感觉自己像个蠢货一样。 “只是个玩笑……你们难道当真了?”郑清干笑了几声。 “不不不”萧笑扶了扶眼镜语气有些奇怪:“只是觉得你起的这个名字意外的合适呢……” “胡言乱语……”年轻的公费生自我否决着然后扫了一眼名单后面几个平淡无趣的选择最终没有继续唱票而是一把将手中的信纸攥成纸团丢向宿舍的垃圾桶同时伸手指向刚刚开口的萧大博士用肯定语气说道:“既然我主持会议……那么我宣布社团的名字将由萧博士最终确定!他说叫什么我们就叫什么有没有异议?” 其他人齐刷刷的摇着脑袋表示赞同。 整个宿舍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你们这是选择困难症……是病得治。”萧笑虽然口头抱怨着却没有拒绝这个看上去非常麻烦的任务但他仍旧低着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直到郑清再三催促他才慢悠悠的抬起头扶了扶眼镜。 “我们组建社团的原因是什么?”萧笑环顾左右换了一种说辞:“或者说这个社团的初衷是什么……这个问题都要回答因为它也是社团申请表上的必答问题。” “学分?”辛胖子用不确定的语气回答道:“没有社团我们就没有办法参加校猎会也就没有办法赚学分了……” “这只是你们几个的理由。”萧笑不耐烦的打断胖子的陈述转头看向另外几个身影:“迪伦、蓝雀、林果……还有没来的释缘他们参加这个社团的理由呢?” “因为无聊。”迪伦的帐子里传出懒洋洋的答案。 “我想真正战胜一次妖魔。”林果握紧小拳头挥了挥。 “战斗。”蓝雀一如既往言简意赅。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萧笑抓着笔用力戳着面前的笔记本提高声音说道:“大家抱着各种各样的心态还没有一个相同的目标怎么可能组建一个真正的团队……” “我也没想着组建第一大学年度十佳社团。”辛胖子嘀咕道。 “听我说完!”萧大博士恶狠狠的瞪了胖子一眼拍了拍笔记本继续说道:“虽然我们的举动有些草率但我必须强调在第一大学成立社团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我们所使用的社团名字也必须符合所有人的想法这是魔法契约的要求。” “魔法契约?”郑清忍不住再一次打断道。 “按照申请材料上面的说法社团如果成立所有人的名字都会被拉入一个类似花名册的魔法契约中如果某人的想法与社团的宗旨不一致他的名字将无法录进去。”萧笑这一次没有发怒而是耐心的解释了一遍。 “所以说我们必须求同存异找到大家一致的目标。” “先听我分析!”萧大博士无视了辛胖子再一次举起的肥手低头看向自己的笔记本:“目标有大小之分我们可以先选取所有人都会有的特质然后求取最大公约数。” “比如林果想要战胜妖魔蓝雀希望能够战斗那么‘武力侧’就是我们起名字的一个方向。” “但我们还必须考虑到其他成员的想法比如迪伦一直想要一个优雅、高贵的名字。” “对对对。”帐子里传来吸血狼人先生急急忙忙的附和声:“名字必须符合月下贵族优雅完美的气质。” 宿舍里响起几个干呕声。 “所以我们应该选择一个优雅、高贵但又倾向于武力侧的名字。”博士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最后总结道:“就我自己而言比较倾向于‘骑士团’这个稍微中性的概念……你们有没有什么其他建议?” “我的想法呢?你起名字还没有问我的想法吧。”辛胖子终于找到机会急吼吼的叫道。 “有社团让你参加就可以了”张季信吐槽道:“难道你会反对?” 胖子顿时哑口无言。 “但是骑士团的名字会不会有些模糊?”郑清提出自己的疑惑:“就像刚刚你们说的特勤处……骑士团的名字会不会显得有点太大了。”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宥罪 “骑士团只是后缀。” “我们需要先选定范围然后再进一步缩小它。”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们可以想办法在骑士团上增加一个前缀了。”萧笑哗啦啦翻动着手中的笔记本飞快的说道:“历史上比较著名的骑士团比如欧罗巴的条顿骑士团、圣殿骑士团、善堂骑士团;北非的努米底亚骑士团;恒河的战象骑士团;草原的黄金骑士团……等等这些骑士团的名字中都蕴含了深刻的文化与血脉渊源在历史上诸多猎妖会战中都取得了耀眼的功绩。” “我们既然选择了骑士团那么就应该以骑士的准则要求自己。” “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公正以及信仰。” “问题是……我们能做到吗?” 一席话令宿舍里的气氛顿时凝重了几分。 萧笑并没有等待其他人的回答而是径直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不我们不能。” “不仅不能……相反我们在这些美德的对立面走的非常远……非常远。” “比如我整天抓着这个厚厚的笔记本希望能够记录自己看到一切……想要学到所有的知识。这是狂妄、是不自量力也是贪心是贪婪。”萧笑一把将那个笔记本丢到旁边辛胖子的床铺上语气中充满了厌恶:“但我既然承载了这样的命运那么只能继续贪婪下去了。” 几只原本正在为橘猫捋猫的小精灵们兮兮的叫着振起翅膀拖着那个厚重的笔记本重新送回博士的面前。 萧笑脸上的郁气消减了几分。 “谢谢。”他诚心诚意的感谢着。 小精灵们对于收到称赞感到非常高兴她们兮兮的笑着欢快的跳着舞在空中飞舞了几圈然后施施然重新回到橘猫的背上。 “你们呢?我想每个人应该都能找到自己背负的罪孽吧。”萧笑手指轻抚过笔记本封皮上的鎏金烙印目光从宿舍里的其他人身上掠过。 每个人都不安的避过他的目光。 只有帷帐下的阴影中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回答声。 “既然你是贪婪……那我就是懒惰咯。”迪伦仍旧把自己埋在棺材里这让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空洞:“一千两百岁的漫长人生啊我已经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厌倦懒得出门懒得读书懒得吸血懒得有爱好甚至懒得活在这个世界了。” “那你干嘛不去死。”郑清感觉额头一跳一跳的忍不住插口道。 “因为我本来就是死的啊!”迪伦回了一个很冷的笑话。 林果响亮的笑了两声。 然后他发现没有人附和便乖乖闭上了嘴巴。 出乎郑清的意料第三个开口的竟然是一贯少言寡语的蓝雀。 “师傅曾经说过自信与自负只有一线之隔自负与傲慢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在我专注于自己道路的时候总会忽视其他人的感受……这是不对的。”蓝雀很少见的说了一大段话最后用一个词总结了自己的罪孽:“傲慢。” 郑清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忽然觉得话题有些跑偏而且大家的发言似乎正在倾向于他印象中某个比较熟悉的概念。 还没等他想好措辞辛胖子就乐呵呵的开口了。 “真有意思真有意思……”胖子抱着胳膊斜躺在自己的靠椅中笑容显得有些古怪:“如果说我有什么缺点那么就是贪吃了……但你们要知道作为一个巨人能量的消耗总是非常大的。从小家里人就培养我时刻积攒能量补充能量的习惯。以至于到了现在有时候我会发现自己吃东西时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这种感觉有点吓人。” “还有我!”张季信掰着指关节眉飞色舞的说道:“我的脾气比较暴躁……不应该说我家里人的脾气都比较暴躁。我哥说这是遗传越暴躁越好……我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人在暴躁生气的时候气血流动会比较快拳头挥舞的会更加有力吧。” 当张季信的自我剖析完毕后宿舍里一时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林果仍然在皱着眉自我分析努力把向某个合适的负面词汇上靠拢。而郑清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把握住了萧笑的想法。 “贪婪、懒惰、傲慢、饕餮、暴怒。”年轻的公费生伸手点着宿舍里几个身影脸色显得很差:“我说博士我们一共八个人你搞七宗罪是要闹哪样。” 说着他伸出指头分析道:“你还剩下色欲、嫉妒两个头衔……但是我们还有小和尚、林果、我三个人……话说你们几个把好用的词都占了我怎么办?!我也想当懒惰啊!” “不好意思你反应慢。”迪伦阴森森的笑声从棺材里响起:“承让承让……” “谁说没有你的头衔?我就觉得‘色鬼’很适合你。”辛胖子腆着肚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或者你可以争取一个双料头衔……比如‘既懒且馋’?” “喂胖子……你刚刚说什么?”郑清眯着眼从自己的灰布袋里摸出几张符纸威胁的晃了晃:“说话要负责任……如果将来有了什么偏差哼哼。” “我是有根据的。”辛胖子的眼神避开郑清的那几张符纸嘟嘟囔囔的小声哼道:“开学才一个月你就跟三个女生纠缠不清……这不是色鬼什么才是色鬼……” “三个?!”张季信的大着嗓门嚷嚷道:“让不让人活了!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还有为什么我只知道两个?” “我也只知道两个……”萧笑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好奇:“他什么时候又找了一个?” “喂!你们几个说话有没有过脑子!”郑清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什么两个、三个……哥现在一个都没有呢……” “你不是在跟那个吉普赛女巫谈恋爱吗?”林果忽然回过头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我听李萌说你们两个还互相送了礼物吧……” “没有互相送礼物……小丫头的话你也能相信?”郑清强调着勉强认同道:“事实上我们并没有正式交往……只是关系比较好的同学。” “哦那你关系比较好的同学还有一个蒋玉。”萧笑补充道:“你周末跟她出去的次数比伊莲娜都多……这你不能否认吧。” 郑清张口结舌。 “还有一个是谁?”萧笑转头看向辛胖子催促道:“难道他背着我们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咳咳最后一个十拿九稳……学生会的老生们都知道。”辛胖子干咳了两声卖了卖关子才慢悠悠的解释道:“是校学生会副主席科尔玛今年大三……一个非常嗯非常厉害的女巫……我都不知道清哥怎么跟她搭上的。” 其他人齐刷刷的看向坐在床边的年轻公费生。 “她是谁?”郑清一脸茫然。 看他不似作伪其他人又把目光转向辛胖子。 “绝对不会错的!”辛胖子信誓旦旦的拍着胸口:“校报编辑部的人都传遍了说学生会副主席科尔玛今年找了个小男友是九有大一的公费生……九有大一的男公费生是谁?” 宿舍里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郑清身上。 “冤枉啊!我比窦儿还冤啊!”郑清用力拍着床铺面红耳赤的争辩道:“前面两个我起码还认识……你们说的最后一个我完全都不知道是谁啊!” 眼看话题将要滑向不可知的混乱地带萧笑终于拍着桌子终结了这番讯问。 “我们晚上再抽时间拷问吧”萧大博士笑眯眯的说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词然后补充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完成社团申请表的填写。” “嗯结合之前的讨论……我给社团起的名字是‘宥罪骑士团’。” “事实上我并没有想着套‘七宗罪’事实上也不能用……学校已经有一个社团用了这个名字那是阿尔法学院一个历史悠久的组织所以我们只能想个新词。” “宥者宽恕也。” “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们在践行骑士美德的同时也要践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正文 第四十章 社团章程 “宥(you)罪骑士团……有没有人反对?” 郑清挥舞着手中的羽毛笔目光在屋子里的每个身影上停顿了片刻。 所有人都努力点着头唯恐这件事再生出什么反复。 “没有人反对我就记下来啦!”说着他从床上捡起那张红色的申请表犹豫了几秒钟最终爬下床趿拉着鞋子蹭到书桌前晕开了自己的砚池。 他觉得在申请表上写毛笔字会显得更正式一点。 也许社团联合会的审查官会看在自己那手漂亮的小楷上略微放放水。 就像高中时写作文自己漂亮的书法每次总能从老师手中收获一些溢价的卷面分。 “队名全票通过!” “耗时……”郑清说着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怀表抖开表盖瞄了一眼时针与分针的位置惊叫道:“竟然已经快一点钟了!” “你以为呢?”辛胖子叹口气揉了揉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有气无力的哼道:“我感觉自己又饿了……” “我也是困得不得了。”迪伦懒洋洋的声音在棺材里响起像是在打鼾:“你们的大中午相当于我的大半夜……正是睡美容觉的时候。” “打起精神!”张季信暴躁的敲着桌子吼道:“不要像个小娘们一样整天唉声叹气……” “我觉得你是不是对女巫有什么偏见?”林果睁大眼睛一本正经的看着红脸膛男生。 “下一个议题!” 郑清用力锤着书桌将众人的注意力拉扯了回来然后他看着申请表上的空格清了清嗓子喊道:“确定社团章程推举社团负责人。” “这个章程是什么东西?”他转过头看向正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的萧大博士。 “社团章程是指社团根据《第一大学管理条例》等学校相关规章制度拟定的关于社团组织架构、管理制度、工作范围等一系列条款的基本文件……这些文件要准备一式四份一份自留一份由社团联合会存档剩下两份上交校工委与教授联席会议当做报备。”萧笑头都没抬的回答着: “哦对了因为这些章程属于确立社团成立契约的必要文件所以里面的造词遣句必须符合相关规范……否则吃亏的是自己。我记得书山馆里有一份文件提到过曾经有一个小社团在组建时没有认真审核自己的章程导致社团全体成员无法从学校毕业。” “为什么?”林果好奇的问道。 “他们在章程中写道‘团队竞赛落败扣分时优先以社团积分抵扣社团积分不足时按社团成员数量平均分配承担以一学分抵扣零点一社团积分为基准……’”萧笑抬起头扶了扶眼镜摇着头叹口气:“这原本是属于那些大型社团的专用话术作为一个不足十个人的小社团他们能力非常有限……大四的时候一统计整个社团竟然负了将近一百分也就是说每个社团成员都会被扣掉将近一百个学分!” 郑清倒抽了一口冷气。 “团队竞赛是什么?”他急忙忙问道。 “社团联合会安排的社团之间的友谊比赛……当然比赛第一友谊第二。”萧笑解释道:“包括但不限于魔咒、魔药、符箓等学科方面的比赛以及实践方面的一些赛事……比如这次的校猎会部分社团就会组建自己的猎队参与相关狩猎活动这也是团队竞赛的一部分……” “这个我知道!”张季信忽然露出几分恍然:“我哥说过社团组建的猎队如果在与学院猎队的比赛中获胜能够获得更高加权的积分……比如同样一场比赛学院猎队获胜得到一个积分社团猎队就能得到三倍也就是三个积分。但是因为社团猎队的实力太弱导致他们总是输总是输…” “难怪那个小社团的人都没能毕业。”年轻的公费生心有余悸抬头看向书桌对面的胖子试探着问道:“要不……” “咱们也算了吧……散了都散了吧!”胖子连连拍手接过郑清的话头:“听博士举的例子跟我们一模一样都是不到十个人的小社团能力非常有限……” “万一不能按时毕业我哥非打断我的腿。”张季信看上去也有点不安。 萧笑没有说话只是用嘲弄的眼光看着书桌周围的几个人。 郑清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砰!”一声巨响在他耳边响起。 他转过头林果双拳按在书桌上站起身脸色涨的通红露大声说道:“怎么能够知难而退呢?学校那么多小社团难道它们的成员都没有办法毕业吗?……骑士团开始冲锋不可以随便下马!……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蓝雀没有说话只是赞许的伸出手又按在了林果的脑袋上揉了揉。 “连小孩子都不如…”棺材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辛胖子胖乎乎的脸颊变成了粉红色。 张季信的红脸膛也开始有些发紫。 郑清觉得自己的嗓子眼有些发紧他清了清嗓子试着补救道:“我的意思是……现在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一份完整、不会出错的社团章程了……我相信大家也不想重蹈那个小社团鲁莽的覆辙吧。” 这的确是个看似无解的难题。 “社团章程?我已经准备好了。”萧笑变魔术一样从自己的笔记本夹层中抽出一个文件袋抓在手里抖了抖:“甚至一式四份我也准备好了……当然如果你们不想组建这个社团的话我可以把这些资料丢进垃圾堆去。” 书桌前的几个人震惊的接过那个纸袋取出里面的资料。 “你……你什么时候…”郑清吃吃的问着同时飞快的翻动手中的文件。洁白的a4打印纸前后三十多页每一页正反两面都罗列着密密麻麻的条款看上去令人眼晕。 “昨天晚上从校医院回宿舍的时候抽空去了一趟书山馆……今天早上找了几个社联的老人参谋了一下。”萧大博士摘下眼镜若无其事的揉了揉眼睛摇头晃脑的补充道:“只消花点时间这并不算什么难事。” “这么说你昨天不是去约会?”迪伦忽然从棺材里冒出头脸上露出一丝惋惜的表情:“我昨天还跟胖子打赌说你踏上了成为真正男人的旅途了……他也觉得你把那位司马先生给推倒了。” “胡说八道!”萧笑气急:“我只不过在自习室给你们整理资料而已!” “这就是你昨天彻夜未归的理由?!”辛胖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继而愤愤道:“难道就不能飞只纸鹤吗?如果早知道你在图书馆今天就不会让那只肥猫代替我去上课了……简直是场灾难!” 话音刚落一只毛茸茸的猫爪便搭在了胖子的肩头。 郑清扬起眉毛。 “自作孽。”年轻的公费生嘟囔着幸灾乐祸的看着打作一团的胖子与肥猫。 “如果你们打完了那么我们继续这次全体会议!”林果站在一群成年人中间毫不客气的抢过了主持会议的权利。 他同时鄙夷的看着与肥猫撕扯在一起的胖子用谁都可以听见的声音嘀咕道:“还跟猫一般见识……太幼稚了。” “下一个议题是什么?”小男巫探头看向萧笑的笔记本。 “在这里在这里。”郑清笑眯眯的把手中那张红色的申请表递了过去:“推举社团的负责人。” “社团负责人?”林果愣了愣继而露出一丝兴奋的表情:“就是选团长呗?!”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我的团长我的团 “现在推举‘宥罪骑士团’团长……有没有谁毛遂自荐?” 郑清敲着桌子吆喝道。 正在与橘猫撕扯的辛胖子终于消停了一下。 “弃权!”胖子掐着肥猫的前腿努力远离它张开的爪子气喘吁吁的喊道:“我弃权……编辑部大佬说了下周开始要带我出外勤……你们大部分时候应该都找不到我的影子……你这只死猫松爪!!” 橘猫趁他说话的间隙浑身骨头一缩从胖子的手指间滑了出来落在书桌上趁势一弹反纵越上胖子的头顶张开两只前爪恶狠狠的左右开弓起来。 郑清耸耸肩忽略了哀嚎的胖子目光转向旁边的蓝雀。 “弃权。”蓝雀淡漠的回绝着似乎连嘴唇都没有动一下。 郑清偏了偏脑袋表示理解。 对于一个一天说话不足十个字的男人来说的确不适合担任社团的团长。 “我自荐!我自荐!”林果把胳膊高高举起在书桌旁蹦来跳去大声喊叫着:“我毛遂自荐……我要当团长!我可以给你们写一份竞选提纲!” 郑清嘴角抽了抽没有立刻回答。 他发现自从熟悉之后林果小朋友就从原本‘虽然很小但很可靠’的形象蜕变成了‘看上去可靠实际上有点跳脱’的另一副模样。 不知是不是他那奇怪的时间线引发的后遗症。 “安静。”蓝雀一把按在林果的头顶制止了他喧哗的举动。 似乎感到手掌间不安分的躁动这位习惯冷着面孔的星空学生破天荒多解释了一句:“你还是个孩子……你只需要好好学习就可以了。” 听到这番话林果的表情虽然仍旧有些不满却乖乖的闭上嘴不再挣扎。 “未成年人无法在有魔法效力的契约上签字……这是巫师联盟范围内所有魔法契约的基本准则之一用于规避雇佣童工、拐卖儿童等种种邪恶行径。”萧笑的脑袋埋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也就是说林果的参选资格被天然否决了——因为社团的团长需要在社联的契约上留下印记……另外我也弃权。” “你为什么弃权?!”郑清深深叹了一口气瞅着脑袋埋在笔记本里的西瓜头恶意的揣测他的灵魂是不是正在被那个笔记本慢慢吞噬。 “没时间。”萧笑给了一个干巴巴的答案却最终不肯详细解释。 “没时间没时间……只有死人才没有时间。”郑清嘟囔着渐渐感到有些不耐烦。 “喂喂我怎么听到了歧视性语言!”迪伦的脑袋搭在棺材边沿龇着嘴露出两根小巧的、白森森的獠牙抗议道:“死人的时间就不是时间吗?凭什么说死人没有时间!”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只是个比喻。”郑清转过身一脸无可奈何。 他发现自从来到这所学校之后需要越来越多的面对这些原本鸡毛蒜皮、现在却被上升到法律道德层面的麻烦。 “不用解释……我也弃权。”迪伦的脑袋慢慢从棺材边缘滑了下去逐渐消失不见只剩下幽幽的叹息从阴影中飘了出来:“鉴于我们作息时间的差异想来你们也不会希望一个成天呆在阴影中的家伙给你们阳光下的建议吧……更何况作为一个一千八百岁的老人我需要的心灵的休憩……我已经丧失了生活的激情忘却了梦想的滋味阿西吧门。” 郑清强行遏制住自己吐槽的欲望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宿舍里最后一个候选人。 “我也弃权!”张季信立刻举起手方脸皱成了椭圆形:“虽然我还活着但是真的没有时间了……上学前家里给我安排了一系列的强化训练让我大哥监督……如果哪天我没去上课一定是被我哥把腿打断了。” 他说的如此悲惨以至于郑清无言再要求他做些什么了。 “虽然没有人主动请缨但因为这是必要的流程所以我们下面进行不记名投票……”年轻的公费生托着下巴声音显得有些沮丧:“团长是必须要有的。” 但当大家把脸转向他的时候他才悚然一惊察觉到某些不妙的气氛。 “你没有学生会的任务。”张季信捏着下巴对着郑清点点头。 “你也没有参加学校的任何一个社团。”辛胖子挪开眼前的猫脸看向上面一脸贱笑。 “成年了。”林果干巴巴的撇撇嘴。 “还年轻。”迪伦有些伤心的叹气。 “而且大家对你都比较了解。”萧笑敲着桌子扶了扶眼镜:“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什么决定了! 决定什么了?! 哪里愉快了!!! 明明没有询问我的意见啊! 郑清像只炸了毛的团团从椅子上蹦起来喊道:“这不公平!” “世界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公平或者不公平。”张季信伸出胳膊安慰性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的公费生长长吁了一口气忽然安静下来。 他眯了眯眼笑了:“既然这样我要行使团长的权力……第一号命令:指定萧笑在一分钟后接任社团团长的职务。” “这么说你是同意喽。”萧笑一把抓过林果面前那张红色申请表在上面写下郑清的名字确定道:“所以这个议程结束……嗯我看看后面文字性的工作我已经基本完成了那么今天的全体会议到此结束。申请表我会尽快发往社团联合会大约周三的时候就会有相关结论了……郑大团长你记得到时候去社联办公室签字画押。” “哗!”宿舍里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与口哨。 其间夹杂着一个异样的声音。 “暂停!暂停!”郑清用力敲着桌子试图掌控会场的节奏。 但众人的注意力显然已经转向了其他方面:辛胖子开始收拾下午符箓课需要用到的纸墨笔砚张季信与林果继续他们未完成的那场猎棋而帷帐后的迪伦更是悄无声息的扯过他的棺材盖默默启动了睡眠程序。 “我刚才不是发布命令了吗?”郑清一脸不解的看着博士:“你是第二任团长啊?!” “社团团长需要由全体社团成员统一推选”萧笑瞟了他一眼干巴巴的回答:“你无权代行社团全体成员会议的决议。” “那我能自动放弃这个职位吗?” “你无权否决全体大会的决议。”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个团长拿来有鬼用啊!”郑清愤愤不平。 迪伦的棺材里传来警告的敲击声。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郑清有气无力的道着歉。 “你的工作内容很丰富的”萧笑翻开笔记本指着上面一段话念道:“你需要联系学校办理相关注册事宜;联系校务预约相关团建场地;需要为大家准备冷饮、零食;需要与部分教授沟通对我们社团进行一些专项培训……当然如果社团后续组建猎队你会自动成为猎队队长这也算一项福利吧。” “屁的福利。”郑清依旧有些沮丧:“我连猎队有几个人都不知道……而且准备零食是需要花钱的吧!你们会交团费吗?” “啊!已经一点半了我要去上课了!”林果忽然惊叫一声一把抓起桌边的书包撒腿就跑。 蓝雀不声不响的跟在他身后。 “我去给你们占座!”辛胖子把肥猫丢在床上连蹦带跳的向门外跑去。 郑清从来不知道胖子的身手也会这么敏捷。 “还有我我也帮忙占座去。”张季信嘿嘿笑着一溜烟跟了上去。 郑清拽住萧笑的袍子轻吁了一口气:“还好抓住一个。” 萧笑扶了扶眼镜把手摊在郑清面前:“咨询费……还有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的劳务费以及整理资料、准备材料的润笔……学分还是玉币?” 郑清手一抖好悬没摔倒在地上。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教授的办公室 时间匆匆流逝忙碌的周一很快就落下了帷幕。 直到晚上睡觉前郑清都没有收到团费。 一个子儿都没有。 辛胖子今晚没有回宿舍不知是不是跟着他的主编外出采风去了;萧笑倒是老老实实坐在书桌前只不过年轻的公费生一想到博士提及的那一连串收费便没有了讨要团费的想法。 至于迪伦从中午开始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的棺材里。郑清实在没有勇气翻起那口棺材的盖子向一个死人讨钱。 当然鉴于目前骑士团还没有正式的成立也没有组织过任何活动郑清暂时还不需要考虑收支平衡、账目亏空之类的‘隐忧’。 他还有一大堆烦心事需要尽快解决。 比如那件送给伊莲娜的长裙——吉普赛女巫最近一直神出鬼没年轻的公费生很难找到恰当的时候跟她搭上话; 再比如头疾的后续治疗方案。 郑清需要在周二下课后跟着易教授去办公室细谈这件事这是老姚之前已经安排好的。 但周二占卜课之后天文08-1班的男生们凑在一起大谈特谈即将到来的校猎会——从今年哪支猎队能够脱颖而出到猎舞会上的舞伴应该找谁再到月下议会的上议员苏施君大美女什么时候能来学校。 各种各样的八卦与消息漫天飞舞以至于年轻的公费生听的入了迷险些忘记了要去易教授办公室的事情了。 直到萧大博士好心的提醒了一下。 …… …… 当郑清来到易教授办公室门前的时候这位占卜课的教授正站在走廊里与几位高年级学生讨论着什么。 他的手里抓着一把宽大的塔罗牌。 翻飞的纸牌沙沙作响仿佛一只跳探戈的大蛾子。与走廊昏暗的灯光搭配在一起构造了一股完美的神秘气氛。 看到年轻的公费生几位老生只是微微扬了扬眉毛便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教授手中的塔罗牌上了。 “我再讲几个问题……你先进去稍等片刻。”易教授没有让郑清旁听那有些高深的占卜技巧而是拉开办公室的门把年轻的公费生推了进去。 郑清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被人推进陌生的门里了。 但他清楚的记得这是他第二次来到易教授的办公室。 在九有学院除却教学楼里集体的休息室之外每位教授都在办公楼里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这些办公室根据这些教授的需求大小不一装饰各异。 比如老姚的办公室就非常简洁只有一个巨大红木书橱与一张红木书桌、几张皮椅除此之外空空荡荡。而爱玛教授的办公室则仿佛一个缩小的百草园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景、盆栽从佛手到冬青从仙人掌到打碗花甚至办公室的墙壁上都挂满了爬山虎。 郑清一直觉得爱玛教授的办公室更适合李奇黄教授。 相比之下李奇黄教授的办公室里总是充满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着甲醛般的刺鼻、又有着酵母完全发酵后的轻香、还混杂着腐烂青草与封闭很久的地下室的味道。不知是否因为李教授经常在他的办公室熬煮魔药。这让绝大多数学生都对药剂学教授的办公室敬而远之。 易教授的办公室又有些不同。 他的办公室呈六边形。 高大的书架从地面一直延伸至屋顶书架中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厚的、薄的、皮面、纸质、精装、平装各式各样包罗万象。隔着干净明亮的玻璃书橱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一种敬畏的心情。 办公室地面铺着淡黄色的地毯。 地毯中央涂抹着黑色的六芒阵图案。 六芒阵中央摆放着一张黑色的椭圆形办公桌周围散落着两三张高背软皮椅子。 上一次跟着老姚来去匆匆郑清全神贯注两位老板的谈话也就没有打量这间办公室。这次过来易教授还没回来郑清也就有机会仔细打量一番了。 与郑清见过的几个办公室相比易教授的办公室光线显得暗淡的多。 虽然时近正午又秋高气爽的时节外面的天色分外明亮而且教授办公室四周的窗帘也没拉上但屋子里的光线仍旧非常黯淡。 越过办公桌后的大落地窗郑清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明亮的天色。但是屋外透过窗户的光线却仿佛落进了黑洞里没有照亮屋内丝毫。 仿佛夜路上的行人隔着橱窗看着灯火辉煌的商场。 郑清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抬起头办公室的屋顶仿佛第一大厅的穹顶一般是一片虚黑其间缀了数百亮点仿佛一颗颗星星一样。这些光点缓慢的闪烁着一如黑夜的星空。 郑清眯着眼抬起手慢慢比划着勾勒着那些光点的轮廓。 他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 “想的很对这是一个星象沙盘用来模拟星象运动帮助推衍星图变化的。”一个轻悠悠的声音忽然在郑清耳边响起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将正在比划星图的年轻人吓了一跳。 郑清回过头。 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推开门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而且他还带回来另外一位客人。 “易教授中午好!”年轻的公费生忙不迭的鞠躬然后转了个方向再鞠躬:“姚教授中午好。” 老姚咬着烟斗笑眯眯的对郑清摆摆手将一沓文件丢在那张椭圆形办公桌上之后便扯过旁边的一张高背椅安静的坐了下去。 片刻之后他那光滑的大背头便重新淹没在一股股青烟之中了。 “在别人的办公室能不能讲点公德心。”易教授抱怨着打了个喷嚏走到办公桌后面将玻璃窗旁的窗帘重重拉上。 屋外那片明亮的世界彻底被隔绝在窗帘之外了。办公室陷入厚重的阴影中只有头顶的那些光点孱弱的闪烁着。 “公德心是个好东西…如果你真的觉得不舒服干嘛不把窗户打开?”老姚咕哝着用力吧嗒着烟斗。被烧得通红的烟丝在黯淡的办公室里一闪一闪的仿佛午夜星空的荧惑。 郑清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易教授也没有继续与老姚扯皮而是坐在自己宽大的椅子上默默的翻开姚教授刚刚放在桌子上的那堆文件。 一时间办公室里陷入奇怪的安静之中。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穆尔斯法则 易教授坐在办公桌后。 一页又一页非常有耐心的翻开老姚带去的那沓资料。 不时还抬起头来仔细打量坐在他对面的年轻公费生。 姚教授安静的把自己埋在浓重的烟气里——不知是那根烟斗的特殊效果还是老姚施展了什么咒语那团青白色的烟气施展缭绕在他的周身三尺之内没有一缕逸散。 郑清双手扶膝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挂在胸前的两枚徽章即使在着黯淡的房间内也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维持这种正规的坐姿非常辛苦、非常辛苦。 但为了给对面那位严厉的占卜课教授留下好印象他不得不咬着牙坚持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当服侍的小精灵们第三次更换办公桌上的那杯热茶时易教授终于放下手中的文件摘下眼镜揉了揉略微浮肿的双眼。 小精灵很快端来热腾腾的毛巾为教授敷面解乏。 “非常有趣……的确非常有趣。”易教授脸上盖着毛巾声音显得有些沉闷但语气中的好奇与兴奋即便隔着毛巾也非常清晰的传递了出来。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大惑不解。 他不知道占卜学教授感到哪里有趣。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带他来找你……我甚至都没跟爱玛提这件事。”老姚咬着烟斗含混不清的说着声音里充满了笑意:“话说回来这个天赋还是很有用的……我记得你在念子力场方面做的不错所以把他交给你了。” 易教授扯下脸上的毛巾丢给小精灵目光灼灼的盯着老姚放低声音问道:“不要解释……我知道你只是看上了我那本私人笔记。” 姚教授立刻剧烈的咳嗽起来让人觉得他随时会把心肺给咳出来。 郑清担忧的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老姚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许久他才喘着粗气重新坐起身来嘶哑着嗓子笑道:“关于他的消息……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你确定过了吗?”易教授立即反问道。 “确定了确定了……确定了好几次。”老姚挥挥手驱散面前的浓烟连连摇头:“除了那点熟悉的气息其他什么都看不到……要不你试试?我之前已经让他目击过自己的梦境了……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片段……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如果不是大巫师会议对吐真剂的管理过于严苛……” 办公桌后易教授重重的咳嗽了两声打断了老姚毫无顾忌的唠叨。 郑清听着两位教授之间毫无逻辑的对话只感觉自己脑仁疼。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两位教授的话里有话。 “片段能告诉我们的只是一些可能……这些可能会被一根线索串在一起。”占卜课的教授转头看向郑清伸手从抽屉里摸出一副塔罗牌流畅的清洗着慢吞吞的警告道: “如果找不到线索看到再多的片段也是虚假的……绝对不要随意去触碰这些片段……嗯在正式制定治疗方案之前我们先做一个小测试。” 郑清茫然的瞪着眼睛。 教授的话似乎有点哲学道理然而太过空洞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抽一张。” 几十张塔罗牌悬浮在郑清面前易教授冲他点点头。 年轻的公费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终于能听懂教授在说什么了。 没有犹豫郑清立刻伸手指了指面前的一张牌。 易教授没有让他看到牌面而是径直将这副塔牌收起来板着脸对老姚说:“既然涉及他的线索……我就多辛苦一些。” “好说好说。”老姚笑眯眯的点头。 易教授重新把目光转向郑清。 “我看了老姚提供的一些检测数据了也认可他的判断。你的确是一名目击者。”与讲课的时候不同在办公室里易教授的声音显得有些微弱一不留神就会飘走。 郑清不得不努力集中精神祈祷自己不要错过重点。 “但是目击者与目击者也是不同的……就像这个世界不会有两片相同的树叶。” “在卜算方面尤其注重这种细微之间的差别。” “你是不是很好奇你们院长为什么会找我这样一个卜算学的教授来为你制定治疗方案呢?” 郑清不由自主的点点头然后立刻醒悟飞快的摇着头。 似乎察觉到对面教授脸上挂起的戏谑笑容他硬着头皮解释道:“姚教授说过您在念子力场方面是权威……” “在这件事上面……已经跟念子力场关系不大了。”易教授打断郑清的解释反问道:“你对目击者有什么了解?” “目击者属于一种特殊的卜算职业……”郑清皱起眉努力搜刮脑海中零星泛起的一丝半点的可怜记忆打包重新销售出口:“嗯他们更擅长获取梦境中的卜算要素……嗯能够通过梦境得到一些过去或者现在或者未来发生的片段……根据能力的强弱获取片段的丰富程度也各不相同……哦还有目击者的梦境片段能够作为法院的呈堂证供。” 身后传来老姚低沉的笑声。 郑清脸色立刻涨红了。 这些信息基本都是他从姚教授那里了解的有的话他甚至完全照搬了老姚的说辞。 原著就在身后的确难免惹人发笑。 易教授似乎没有察觉到年轻巫师脸上的尴尬而是补充的解释道:“虽然说的不错却不够准确……作为呈堂证供的梦境片段必须通过记忆提取载入特殊的容器中来呈现的。而任何一种记忆提取的咒语对于巫师精神都有一定的损害。” 郑清悚然。 虽然不介意客串一把柯南·福尔摩斯但如果这点荣誉需要付出损害精神健康的代价他是决计不肯的。 易教授的声音变得有些严肃了:“所以你必须明确一点……收获与付出或者说成功与代价是等价的。想要得到真相就必须付出相同的代价。” 郑清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你的头疾其实也是这些代价的一部分。” 郑清立刻竖起耳朵。 “就像我之前上课给你们讲到的。卜算是一种窃取天机的行为。天地万物自然运转人际往来因果自生。卜算则是要求运转规律因果缘由。” “按照穆尔斯法则信息的扰动程度与获取信息的容易程度呈正比……也就是说越容易获取到的信息信息扰动程度越轻微。” “有点难理解?” “这么说吧比如一个火球咒语它的威力与咒语的反噬力是呈正比的。咒语威力越大反噬越强;咒语威力越小反噬越轻微。” “在信息大一统理论中咒语可以近似看做信息获取方式;咒语反噬可以近似看做信息扰动程度……越容易获取到的信息(越弱的咒语)信息扰动程度越轻微(反噬越轻)。” “你的头疾就是由于信息扰动引起的机体应激反应。” “这样就很容易理解了吧。” 郑清瞪着一双蚊香眼努力克制自己彻底昏厥的想法。 “卜算也是魔法的一种所以它也是严格遵守穆尔斯法则的……我之前在课堂上不止一次给你们讲过……永远不要随意波动命运的丝线谁也不知道那根细线后面是不是悬在你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说到这里易教授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他打了一个响指头顶的那片细小的星空陡然绽放出灿烂的光芒将原本暗淡无光的办公室照亮了许多。 教授从抽屉里拽出一本笔记放到郑清面前吩咐道:“这本笔记就是老姚让你来找我的原因了。” “占卜者在这个世界攫取了最多的信息所以他们承受的信息扰动也最为强烈。” “每一个占卜流派的传承中都会蕴藏抵抗信息扰动的方法。” “在任何巫师眼中这都是不传之秘。” “不过这里是第一大学。这本笔记属于第一大学的全体占卜师……我只不过代为保管……然后选择恰当的人传承下去。” “当然让你看这本笔记并不代表你成为第一大学占卜师们的传承人。” “只不过因为你是第一大学的人是一个很特殊的学生。” “有这个资格罢了。”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一条非著名猜想 也许真的是因为侵夺了天地之间的造化。 从出现在这个世界第一天起巫师们就要面对这片天地无休止的恶意。一道阴影如跗骨之蛆始终徘徊在他们的身影左右。 这道阴影就是灾劫。 虽然按照现代魔法哲学理论灾劫本质上是一种信息扰动——与一块石头砸进水池后激起的波纹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是巫师们干涉了世界原本正常信息流之后世界的自然反应。 但这并不影响老派的巫师们继续将其称之为‘灾劫’。 即便由巫师联盟编撰的《巫师界大百科全书》也仍旧保留了这个古老、传统的名词没有进行任何所谓‘现代化’的革新。 在百科全书中‘灾劫’条目下‘信息扰动’依然只是解释其本质的数种理论之一与‘等价原则’‘排异反应’等数种猜测从不同角度阐释着巫师对这一现象的理解。 “你只有一次机会。” “任何应对‘信息扰动’的信息其本质上都是对整个世界的否定……属于自然禁忌很难诉诸于口也很难诉诸于文字。” “短时间内我只能提供这一份额外拷贝。” “你只有一次机会去真正理解我所拟定的治疗方案……虽然你不理解也没有关系但是身为第一大学的教授作为第一大学的学生我是希望你能够真正理解其中三昧的。” 易教授絮絮叨叨的说话声被郑清自动过滤到了耳朵外面。 从拿到那本笔记的第一时间他的心神就已经完全被这本稍显潮软的宋版笔记深深吸引了进去。 教授很快便察觉到年轻巫师专注的神态。 他停止了说教微微一笑然后便重新低下头继续翻看手边那沓文件资料了。坐在另一个角落里的姚教授更是把整个脑袋埋进了烟雾中似乎他的世界只剩下那堆青烟了。 郑清慢慢翻看着手中的笔记。 前几页的内容大致与百科全书的条目相似——不知是谁模仿了谁——在对‘灾劫’释义之后洋洋洒洒罗列了数千种不同程度、不同情况下的‘灾劫’。 笼统总结不外乎天灾、人祸、还有自我毁灭。 小灾小难比如生气、摔跤、被虫子咬了一口喝口水被呛到了每一位巫师在一生之中都会不经意的经历数十次、甚至上百次。这是他们使用魔法在这个世界所付出的代价大部分巫师都会在懵懂之中渡过这些灾劫。 严重一些的灾难比如巫师自燃、被风蚀、被雷击、被陨石砸到、被妖魔猎杀等等也总会出现在巫师晋级的关键时期或者施展对世界有重大影响的魔咒之后。 甚至还有更严重的是整个世界对巫师群体的反噬——这也是最隐秘、不容易被个体所察觉的一类灾劫。 按照笔记中的推测每一次魔法技巧的变革、魔法知识的进步都伴随了相应的磨难。比如妖魔的出现、异族的降临、巫妖的堕落——最能支持这一论断的是维度理论诞生之后巫师们发现了新世界。 这是挑战也是机遇。 渡得过自是一番新景色;躲不过万事皆休。应有之意自不必多说。 卜算者因为在世界中攫取的信息过于庞大总会比其他巫师们有更多的灾劫。从古至今因为占卜后无相应避劫手段导致身患恶疾、鳏寡终身乃至神形俱灭、身死族诛者不知凡几。相应的卜算传承也在历史洪流中消散无数。 这也让卜算师这一强势流派始终未能成为巫师世界的主流。 而特殊的卜算天赋者比如先知、比如观察者、目击者等等他们需要应对的灾劫更是普通巫师的数十倍。而且他们会遇到的灾劫花样之多连百科全书都无法有效统计。 巫师们在漫长积累与探索中不断总结着经验逐渐摸索出许多不同的应对灾劫的方式。郑清手中的笔记里便记载了其中一条非著名猜想:任何一道灾劫在无法追溯目标生命体之后其量级都会持续坍缩直至消弭。 这条论断的后面用红笔标注着‘须菩提猜想于大觉9年18日冬’。 须菩提是谁郑清不得而知;大觉九年是什么时候他也完全没有心思去查找。 年轻的巫师急急忙忙的翻看着后面的笔记目光逐渐由惶恐不安、转为惊奇、最后变的目瞪口呆。 在这条猜想下面历代笔记的传承者们试图用各种手段来加以证明但时至今日即便拥有第一大学这样的深厚底蕴支持研究者们还是无法通过严格的魔法哲学对这一猜想做出准确的论证。 也许就像笔记末尾所说的那样—— 证明、或者不证明对这个世界来说都是个问题。如果真的证明了这个猜想那么这是这个世界对自己的否认;也许只有超越这个世界拥有更加宽广的视野才能真正看清这一症结的所在。 虽然这条猜想无法从理论层面进行验证但是并不影响巫师们践行‘拿来主义’。建立在这条猜想上的避劫方法让这本笔记的持有者们受益匪浅。 这种方法就是‘变化’。 通过变化来改变生命形态让灾劫失去目标。 “也…也就是说…”郑清抬起头吃吃的问道:“您…您为我安排的治疗方案是变…” “没错就是变形术。”易教授又一次摘下自己的眼镜一边漫不经心的擦拭着一边抬起头露出一双略微外凸的眼睛。 看上去他的表情非常满意: “看样子你真的读懂了……既然已经明白了那么在真正落实相关方案之前我需要再给你明确一些信息。” “变形术是一种能够真正改变巫师生命形态的魔法它能够让巫师在很短时间内蜕变成一个全新的生命体以此来避劫延生……这是一种非常高深、有一定危险、也非常珍贵的魔法。” “而你手中的笔记更是无数占卜师们梦寐以求甘愿用生命换取的知识……也是可以拯救无数生命的知识。” “但我们却不能告诉其他人……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信息扰动的原因?”郑清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非常好。”易教授脸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甚至站起身在办公桌后来回踱了几步:“非常好……信息扰动会将灾劫的规模以几何级数增长……如果你的思想还停留在‘垄断攫取暴利’的程度那么你是不适合我为你安排的最佳治疗方案的……” 郑清一脸茫然。 听上去易教授似乎为他安排了不止一种治疗方案。 身后传来老姚得意的笑声:“我早就告诉过你…”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患生于细微 “巫师想要实现生命形态的转化有许多不同的方式。” “变形药剂、变形咒、变身符箓等等……这些方案殊途同归但即便是同样一条变形咒语不同巫师使用出来的效果也截然不同。” “强大的巫师可以完全、彻底的转化成另一种生命形态比如书山馆里那位章先生……而绝大部分普通巫师在变形后身上总会不自然的体现出这样或那样一些特征。” “就像戴着黑眼镜的变形后的动物眼睛周围会出现一圈黑色花纹;体型肥胖的在变形后依然会呈现出异样的体态……” 解释到这里易教授顿了顿然后向郑清提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不可能三角法则吗?” “不可能三角?”郑清重复着这个略显耳熟的词汇搜肠刮肚脸上很快露出一丝振奋的表情:“您是指蒙代尔悖论吗?这个我知道……” 几周之前在临钟湖畔有一只小猫被杀害后郑清曾在图书馆查询了有关二级谋杀的资料从侧面了解到了这条法则的相关内容。 这是变形魔法范畴内一个著名的基本法则。 “非常好!”易教授打断年轻巫师的解释满意的点点头:“这样我就不需要详细给你讲解一遍了……可以节约我们不少时间。” 郑清立刻闭上嘴巴。 “一个巫师不可能同时实现物种的自由转化、意志的独立性以及维持魔力稳定。”教授重复着蒙代尔悖论的内容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年轻巫师:“其中意志的独立性显得尤为关键这是判断一个巫师能否保持自我的重要标准……之所以在向你公布治疗方案之前让你自行理解那本笔记是因为这本笔记上附着了一个非常强大的魔法。” “它能够在你灵魂深处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记来锚定你的自我意识……如果你无法真正理解笔记里的内容那么我们只能借助外力令你丧失魔力来保证自我意识的稳定……这会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风险。” 郑清感到浑身的汗毛都悄然炸起。 自己的灵魂被人无声无息间动了手脚想想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一道道冷汗从毛孔中渗出令他接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但是”他哑着嗓子声音显得有些干涩:“我刚刚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那个影响我灵魂的魔法…” 说到这里他没有继续讲下去。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承受了一道魔法似乎有些不妥但因此而责怪为他治病的教授似乎也不太妥当。 “我以为灵魂是一个非常隐私的范围。”年轻的巫师最终用非常克制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安心这个魔法经过巫师联盟scl机构认证属于安全咒语清单行列……任何一位注册级别以上的巫师都有权对巫盟范围内的其他任何巫师使用清单上的魔法。”易教授立刻领会了郑清的不安与不满耐心的解释道:“至于你没有任何特别感觉……这是非常正常的情况。安全咒语的一个特征就是不会对受术者造成任何不良影响。” “那你怎么判断那道咒语有没有失效?”郑清忍不住问道。 “刚刚我提出的问题你给了非常完美的解释。”易教授笑了笑深处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说道:“如果没有理解笔记里的内容就无法触发那道守护咒语也就无法正确回答我的问题。” 郑清张了张嘴最终有些不甘心的闭上了。 他第一次对巫师世界的生活产生了些许恐惧也第一次产生了一丝迫切变强的欲望。 一个弱小的巫师在这个世界甚至没有办法保证自己灵魂的隐秘。 细思恐极。 办公室里的两位教授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年轻巫师剧烈的心理变化。 老姚依旧安静的坐在角落似乎他今天的任务就是见证易教授向郑清解释治疗方案的过程。只不过笼罩他周身的烟雾中隐约传出某些疑似打鼾的可疑声音让人非常怀疑这位九有学院院长现在的状态。 易教授则从抽屉里扯出一个细长的枝条手指在上面轻轻拂过。 “书籍”他的手指微微一顿喃喃道:“是通向知识殿堂的大门。” 四面八方书架上透明的玻璃橱窗次第打开一群小精灵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进来钻进书橱中拖着一本本沉重的魔法书落在教授面前。 几本魔法书不安分的挺起着身子却又在占卜教授的目光下乖乖瘫倒在桌面假装变成了一本死书。 “你需要在一年之内吃透变形术的原理。”易教授手指微微一挑桌子上的魔法书们便叠成整齐的一摞缓缓飘起晃晃悠悠落到年轻巫师的怀里。 郑清险些被这些沉重的书本压了一跤。 他的目光注意到这摞书最上面一本是《生命构造——常见100种生物身体构造详解》精装的硬壳书皮也无法掩饰多大数百页的恐怖现实。 仅仅凭他目测手上这摞书就有十本以上。 “这…这些全都是?!”郑清努力调整身体平衡结结巴巴的叫道:“一年的时间?全部吃透?只是学习这一道魔法?” “对一年之内全部吃透……这样我可以在你大二上学期正式开始教授你变形术。”易教授似乎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语气显得非常平淡: “变形术并不是一道魔法。如果细分起来它算是一个细分的魔法领域大部分巫师只有在注册级别以上才会接触这些高深的知识。因为你的情况特殊所以学校可以破例提前对你进行相关培训……我把时间定的比较充裕这样你可以充分理解书中的概念……” “充裕?!”郑清微弱的呻吟了一声眼泪险些落了下来:“我的全部课业都没有这么多书……一年的时间是不是有点短…” “时间短?”易教授皱起眉怫然不悦道:“这是关乎你身家性命的事情难道你就没有某些争分夺秒的紧迫感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郑清连连摇头立刻否认道:“我是说我们难道不能先掌握一道比较简单的变形咒吗?如果这一年内我再出现头痛怎么办…” “变形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事情绝对不能用马虎、凑合这样的态度来面对。”易教授显然对年轻巫师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他同时对郑清后面一个问题皱起了眉头:“至于一年内……你既然已经安安稳稳的活了十八年再撑上一年半载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吧…… 问题吧…… 吧…… 郑清感觉眼前一黑险些闭过气去。 严格与不负责任。 这种非常矛盾的态度竟然被易教授在一句话里毫无瑕疵的衔接在了一起。 年轻的公费生一时竟无话可说。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这也能报销? “头疼的问题……你短时间内也不需要担心。” 另一个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 郑清回过头老姚不知什么时候又驱散了面前的烟雾正耐心的给烟斗里塞着烟丝。 似乎感受到年轻巫师茫然的目光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漫不经心的补充道:“嗯在你正式掌握变形术之前……学院可以先给你提供一批变形药水确保你不会因为伤病影响学业。” “变形药水?”易教授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惊讶声音都提高了许多。 这种魔药的名字郑清也如雷贯耳它能将一种生命完全转化为另一种生命形态。年轻的公费生在书山馆的许多藏书中都曾见过这种魔药的名字还有它搅出的无数风风雨雨。时至今日鉴于其非凡的特殊效果这种魔药的生产与销售被巫师联盟严格控制着。 整条贝塔镇的步行街上也许只有流浪吧会暗地里销售一些劣质的变形药水。 第一大学拥有巫师世界最高端、最庞大的药剂师群体制作一些变形药水自然不在话下。 但郑清从来没想过学院会将这种受到严格控制的魔药提供给自己。 他不安的目光在两位教授身上徘徊数次最终非常没有底气的询问道:“学校提供的变形药水一份大概需要多少钱?……学校支持分期付款吗?” 也许这个问题过于奇葩两位教授都愣了一下。 “分…分期?”老姚显然有些措手不及愣了几秒钟才连连摇头补充道:“这些变形药水的花费由学校承担……嗯你不需要额外付费。” “真的?”郑清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凭借向流浪吧提供标准符箓郑清暂时不缺零花但他的资金也没有充裕到可以随意购买这种昂贵的药剂。 老姚用手指搓出几个火星点燃自己的烟斗深深吸了一口惬意的眯上眼睛点点头说道:“千真万确……嗯稍后你跟我去一趟办公室需要填个申请表…” “为什么不能一直使用变形药水呢?”郑清忍不住提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然后他立刻后悔了。 “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还有耐药性……难道李教授没有给你们讲过使用魔药的三大禁忌八项注意?”易教授严厉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令年轻的巫师不寒而栗。 “魔药终究只是外物你不能靠它们撑一辈子。”老姚吐出几个烟圈和气的说道:“难道以后你跟别人打招呼会自豪的说‘我上学就开始吃药吃了一辈子什么药没吃过’……这样感觉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郑清低眉顺眼的站在办公桌后对两位教授的教训表示完全赞同。 “变形术并不仅仅是一条单一的咒语。”易教授似乎仍旧不满意用怒其不争的语气说道:“你使用变形药水只能变化成最契合你内心投影的某种生物……某些丑陋的家伙只能变成蟑螂。” “而真正掌握变形术的巫师完全可以任意修正自己灵魂波动的频率在多种不同的生命形态之间自由转化……只有达到这种程度才有机会彻底避开你的‘劫难’。” 郑清心下一凛抬起头认真的点点头。 “每周二晚上七点至九点你来我的办公室……我会对你近一周的知识点进行巩固与考核同时为你安排下一周的学习内容。”易教授转过头对着郑清指了指脑袋:“如果你最近做梦看到了什么奇怪的片段也可以让我知道帮你参详一下。” “好的!”事关自己的脑袋郑清自然答应的飞快。 …… …… 当郑清从易教授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距离下午上课还剩不到半个小时。 他还需要前往姚教授的办公室去填一个什么申请表。 老姚在前面大步流星的走着郑清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 “易教授也是特殊的卜算者吗?”也许因为跑步的原因年轻的公费生语气显得有些急促:“我是说他也有什么特殊的视野吗?” “易教授在卜算方面属于非常专业与资深的研究者。”老姚的步伐丝毫没有放慢语调也没有丝毫起伏只不过将原本咬在嘴里的烟斗拿到了手中:“他也是近百年来巫师界最出色的观察者之一。”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院长办公室的门口。 老姚重新把烟斗咬到嘴里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烟圈然后扭过头拍拍郑清的肩膀叮嘱道:“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在变形术上学校没有比易教授更权威、更有经验的了……好好学!易大教授的小灶可不是那么好烧的。” 郑清连连点头。 申请变形药水的表格需要填写的内容并不多只不过上面需要加盖印章的位置有很多。郑清完全可以猜到这张表格这几天会经过许多张办公桌。 在他填写表格的时候实践课的希尔达助教敲开院长办公室的门前来提交一份工作报告。 老姚示意年轻的助教等一等。 “……就这样。” “每个月月初的时候去药剂学李教授的办公室领取‘变形药水’然后尽量在月初或者月末服用正常情况下一份药水的有效作用时间是十二个小时……这样可以保证你半个月左右平安无事。” “但是”郑清仍旧有些纠结他不安的问道:“这样真的没关系吗?我是说我听很多人说过巫师们讲究等价交换……而且这些药水肯定很贵的。” “不要紧不要紧。”老姚一脸正气的看着他:“这里是第一大学你是第一大学的学生我们有义务保证你们的健康……况且这部分费用会从你的医保中扣除并不需要学校真正的付钱……你不要乱想。” 郑清顿时宽慰了许多。 离开前他忍不住再次问道:“为什么要选择月初或者月末变身呢?” “因为月中变身你在校园里乱跑的时候很容易遇到出来撒欢儿的狼人……或者僵尸。”这一次姚教授没有说话而是站在一旁等候许久的希尔达助教忍不住出声解释道:“如果你不介意与狼人共舞完全可以不需要在时间选择上纠结。” 这个解释立刻获得了郑清的完全理解。 当公费生离开办公室后希尔达在提交自己的工作报告时忍不住心底的好奇问道:“这是真的么?” “什么?”老姚抬起头神情显得有些迷惑。 “变形药水”希尔达皱着眉:“学校什么时候开始免费向学生提供‘变身药水’了……” “哦这是学校的新政策。”姚教授若无其事的低下头随口说道:“今年资金比较充裕教授联席会议觉得可以资助几个资助不错的年轻人……” 助教先生一副见鬼的模样:“就算他是公费生这些投资也稍微过分了点吧。” “保险公司会支付大部分账单。”老姚头都没抬干巴巴的解释着:“他是全额公费生……学费里包含了学校为他买的健康保险可以报销。” “这也能报销?!”希尔达一脸震惊忍不住吐槽道:“我从来不知道学校还给我们这些可怜的学生买了健康保险难道我上了一个假的大学?” “闭嘴!”老姚终于抬起头他看上去有些老羞成怒:“也许我应该让你感受一段虚假的时光……这样你可以充分了解真实与虚幻之间的界限。” 年轻的助教先生乖乖伸出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扯拉链的动作。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拙劣的借口 周三上午原本应该是一节魔法哲学但天文08-1班已经在周一提前上了这节课所以郑清与班上的其他人都非常好奇姚教授会如何处理这稍显冲突的局面。 辛胖子非常悲观的认为学院会派遣另一位魔咒课教授代替老姚给大家补课。但这种说法遭到萧笑与张季信的一致鄙视。 “他是我们班的辅导员!”张季信拍着手中的法书强调道:“就算要换教授也应该换这节魔法哲学课的教授……不可能把我们的课程给换掉。” “你应该知道他也是我们九有学院的院长拥有临时调整课表的权限。”萧笑在旁边补充道:“《第一大学管理条例》中明确规定了院长的职权范围……说不定他这节课会面向全体哲学班的学生讲那道守护咒语。” “你怎么想?”辛胖子转头看向郑清试图获取其他人的支持:“你觉得这节课老姚会讲什么内容?” “什么?”郑清神情恍惚的抬起头仿佛刚刚听到几位同伴的讨论含糊的说道:“都可以都可以的……” “注意力!注意力集中点!”辛胖子搓动手指在郑清眼前连打了一串响指稍稍提高声音:“你不能因为伊莲娜今天来上课就把自己的魂儿给丢了吧!” 这句话戳中了年轻公费生的死穴。 的确今天吉普赛女巫竟然破天荒的来上课令郑清有些失魂落魄。他刚刚满脑子都在想着怎样才能不经意的跟伊莲娜重新搭上话然后想办法把那条买了很久的裙子送出去。 但这些隐秘的心思显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郑清脸色陡然涨红眼神也立刻清明了许多。 “放屁!”他小声否认着然后期期艾艾片刻才补充道:“我只是在思考什么时候去李教授那里领变形药水……你知道现在是十月初也许我应该趁着狼人们还没有变身的时候先消磨一点自己的劫难。 这番话说的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辛胖子自然也没有更多怀疑。 因为姚教授并没有对郑清下封口令所以昨天下午上课的时候几位男生便知道了易教授为郑清安排的治疗方案了。 几乎所有人都表达了某种程度的羡慕之情。 毕竟除了那些生在古老巫师贵族的年轻人之外能够在大学一年级就开始学习变形术的巫师少之又少。更何况还能使用免费的变形药水。 也难怪萧大博士会猜测学院是不是最近打劫了几条上古巨龙的巢穴所以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今天也不例外。 当郑清重新挑起这个话题之后几个男生很快便兴致勃勃的开始讨论起郑清什么时候喝变形药水、他会变成什么动物、要不要拍一些照片留念、需不需要提前从贝塔镇买一些宠物饲料等等许多不着调的事情。 当话题偏转到‘如果郑清变成一只蟑螂会不会在十二个小时之内产下一堆幼崽’这样诡异的范畴之后年轻的公费生终于忍无可忍强行打断他们的话题。 “要上课了!”郑清粗暴的把几个聚成一堆的男生分开非常坚决的说道:“我绝对不会变成蟑螂……所以闭嘴不许再讨论这个问题。” 恰好此时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吆喝起来了。 辛胖子耸耸肩放弃了继续争执转身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这让郑清很是松了一口气。 他忍不住悄悄侧过头瞟了一眼坐在教室另一个角落里的吉普赛女巫。 伊莲娜似乎又恢复了她在入校专机上的状态斜靠在墙上仿佛在打瞌睡一副非常疲倦的模样。 “如果真的担心就坐过去问问……她旁边的座位还空着。”萧笑的声音冷不丁在郑清耳边响起。 “哪……哪有!”郑清立刻转过头强行辩解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只是看看老姚进来没有。” 萧笑斜侧着脑袋目光越过那副黑框眼镜的上沿审视着年轻的公费生。 良久。 直到老姚大步流星的走上讲台萧大博士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随便……你高兴就好。” 郑清颓然的啪在了课桌上。 …… …… 与男生们的猜测不同老姚解决一个人同一时间上两节不同课程的办法非常简单粗暴。 也非常符合九有学院院长的身份。 他不知用什么魔法变出了另一位‘姚教授’——一个惟妙惟肖让所有学生都无法分辨真伪的‘姚教授’。 两位姚教授同时站在讲台上仿佛说相声一样讲课。 一位老姚非常愉快的表示已经申请了一间新的小教室可以为天文08-1班的学生们单独辅导落下的那节魔咒课。 另一位老姚则不失时机的向前来上魔法哲学课程的学生们表示这间宽大的西306完全属于他们所有了大家可以坐的更宽松、更舒服一些。 这种有趣的方式让整个教室的气氛都活跃起来了。 “也许老姚开创了一种新的教学模式。”在天文08-1班的学生们转场时许多人都互相打趣。 郑清与几个同伴并没有加入其中。 他们在讨论下午前往社团联合会进行社团申请面试的问题。 郑清正讨论的津津有味时周围几个男生却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巴。 “快说啊”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催促道:“你们刚才还没说完呢猎队组建以后应该怎么办我需不需要提前一个星期预约教练……” 没有人接他的话茬。 每个人男生都在用微妙而又古怪的目光瞅着郑清让他差点以为自己脸上长了一朵花。 正当他有些恼火的时候一股已经有点陌生却仍旧非常熟悉的馥郁芬芳涌进了他的鼻腔让他立刻僵在了原地。 “我想起来书山馆今天还有一列书架的书需要按册整理。”萧笑飞快的拾掇起课桌上的书本纸笔一股脑塞进他的袍子里然后抱起那本黑色笔记彬彬有礼的告退了。 “啊!我哥说要给我特训差点忘了……”张季信也立刻想出自己的托词笑容满面的向教室外跑去。 “等等我等一下。”辛胖子敏捷的跟在两人身后却仍不忘回过头嬉皮笑脸的向自己的舍友解释道:“你知道我要跟在编辑去采风了……”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闻香识女孩 郑清站在幽静的走廊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天文08-1班的大部分学生都已经跟在姚教授身后拐进了新的教室。原本他与其他几位同伴慢了几步是要商讨下课后去社联面试的事情却不料被几个毫无义气的家伙丢在了半途。 当然他完全可以追上那几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但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郑清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怀里的灰布袋。袋子里有一条‘寄存’许久的波西米亚长裙一直没有交给她的主人。 现在是一个合适的时间吗? 年轻的公费生心头飞快的闪过这个想法然后又立刻打消了。 没有人是为了送礼物而去送礼物他自然也不是为了送一条裙子而等了这么久。 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了。 空旷的走廊间寂无一人。悬挂在廊壁两侧的先贤画像们在昏暗的灯光下打着瞌睡阴冷的穿堂风悄无声息的顺着光洁的地板流淌。远处的窗台前隐约可以看见几位曾经跳楼轻生的幽灵挤成一排在阳光下晒着银光闪闪的肠子。 scent of a girl。 郑清的脑海里忽然滑过这个优美的词语忍不住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充斥在鼻腔里的香甜气息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嗨!”他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飞快的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吉普赛女巫努力用一种非常惊喜的语气说道:“真巧……我还以为你已经进教室了呢。” 也许他的努力有些过了头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响亮。 连远处窗台上那几头晒太阳的幽灵都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心底飞快的跑过一群羊驼驼。 然而对面的吉普赛女巫并没有注意到男生稍显夸张的声音。她披着宽大的红色披肩怀里抱着几本厚厚的工具书似乎刚刚回过神来。 “这不是巧合。”伊莲娜将耳边的长发向耳后撩了撩露出白皙的脖颈忽闪着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公费生非常认真的说道:“我在等你。” 也许因为疲惫她的声音虽然仍旧动听却显得有些沙哑。脸色与往日相比也苍白了许多。不知是扑了太多粉底还是许久没有见太阳的缘故。她的眼睛周围涂了浓重的眼影给人一种非常沮丧、非常颓废的感觉。 这让郑清心底深处一瞬间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以至于他甚至没有因为女巫刚刚的回答而暗地里沾沾自喜。 “出什么事了?”他向前走了一步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急切的询问道:“我注意到你最近一直没有按时来上课……是女巫团的原因吗?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 他的态度很真诚。 这让女巫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光彩。 “我一直还没来得及祝贺你获得梅林勋章的荣誉呢。”伊莲娜避开郑清的问题展颜一笑用轻快的口吻说道:“也许我们可以挑个时间吃顿便饭……我请你的作为补偿。” 话题转进太快变化幅度太大让郑清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一秒钟之前他还满心愁绪不知伊莲娜有什么麻烦自己能否帮得上忙;一秒钟之后吉普赛女巫便满脸笑容的请自己吃饭。 她请吃饭?! 这是约会吗? 地点在哪里需不需要去买一件礼服? 哦还有那条裙子那条裙子终于能送出去了! 郑清脑子里立刻充斥了两人对坐在小包厢里的画面:五颜六色的灯火虫挂在藤蔓间一闪一闪的调皮的小精灵们拎着花篮在头顶撒着花瓣、花精子弹着古琴在一旁伴奏然后是各种粉红色的画面。 正如鲁迅先生所言完全刹不住车。 “约会吗?”郑清不由自主的把脑海里想的这个词说了出来然后他打了一个激灵立刻醒悟脸色涨红的弥补道:“我是说哪里需要你请客……按照惯例也应该我请客的。” 伊莲娜似乎很喜欢看他这种窘迫的表情笑眯眯的站在旁边。 “你刚才说在等我有什么事吗?”挣扎半天郑清终于拽住了一根绳索把自己从令人窒息的环境中拯救了出来。 他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脸色也很快恢复了正常。 然后他注意到女巫怀里抱着的工具书。 《符文构造原理》《符语大全》《辞源》《古文新义》等等。 几乎全都是比较高深的符箓学领域的研究用书籍。 “是符箓学方面的事情吗?”年轻的公费生福至心灵抢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伊莲娜愣了愣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不是吗?”郑清注意到她的脸色显得有些沮丧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以为……” “你不需要道歉。”伊莲娜轻轻说道:“你并没有说错……我找你的确是有符箓学方面的问题需要解答。” 说着她没等年轻的公费生说话便径直从坤包里抽出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有些古老黑色的封皮上粘了许多油腻腻的痕迹看上去仿佛某种生物的血液。 伊莲娜翻的飞快但郑清仍旧留意到了纸页间闪过的那些高深的符文图像。绝大部分符文似乎都经过耐心的解析在旁边标注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女巫将笔记几乎翻到了最后几页。 然后她指着一张空白页上一道用铅笔勾勒出的粗糙符箓急切的询问:“这道符你能认出来它是什么意思……或者它的原形是什么吗?” 郑清伸出手想要拿近一些却不料伊莲娜仿佛被电击了一样飞快的把笔记本缩了回去。 郑清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伊莲娜脸上也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但郑清很快反应过来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用毛笔勾勒出那道符箓的痕迹。 “这道符看上去非常复杂……一时半会儿我没有思路。”年轻的公费生用抱歉的口吻说道:“如果不介意我晚一些再给你答复可以吗?” “麻烦了”伊莲娜试着用轻快的口吻来道谢。 很显然这种行为并不能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但不论如何郑清都必须表现出一个男生应该有的智慧:“这是我的荣幸!” 走廊的拐角处出现几位同班学生的身影他们好奇的打量着年轻的男巫与女巫互相咬着耳朵窃窃私语的说着什么。 伊莲娜飞快的收起笔记本越过年轻的男巫小声说道: “关于吃饭的事情……我下课再来找你。”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人在囧境 女巫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给了年轻公费生莫大的想象空间。 以至于他一整节魔咒课上都表现的异常亢奋。 姚教授不得不三番五次忽略他高高举起的胳膊以便把赚取课堂上零星学分的机会留给那些更有需要的‘困难学生’。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郑清对萧笑等人的态度。 整整一节课他都刻意忽略了来自那几个伙计的搭话对他们想要弄清伊莲娜说了什么的想法置之不理。甚至萧笑折出用来传讯的纸青蛙也被年轻的公费生随手攥成一团塞进了课桌抽屉的最深处。 直到下课几个男生齐刷刷的围到了他的桌前郑清似乎才恍然大悟的抬起头一脸好奇的问道: “你们怎么还在教室?我记得胖子你不是要去跟着主编采风吗?还有你红脸儿你不是要接受你哥的特训吗?还有你……” “书山馆晚上闭馆前才需要整理书架我记错时间了。”萧大博士抱着他的黑色笔记本理直气壮的扶了扶眼镜。 这个回答顿时把郑清剩下的话给噎了回去。 “当时我只想着机会难得想给你们一次独处的机会。”张季信一脸严肃的锤了锤胸口:“在我看来这就是最大的义气!” “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辛胖子面色沉痛的看着郑清诚恳的说道:“我们不应该把你丢下一个人……我们应该站在你的身后充当你最坚实的后盾!” 郑清的表情略微缓和了一些。 虽然他仍旧觉得胖子的表述有些古怪但几个人诚恳的态度让他忽略了心底的那点不安。 “当然也不能说你们的做法不对。”郑清一边低头整理自己的书本笔墨一边拖着长长的音调满意的哼道:“只不过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们走之前应该跟我打声招呼的不能一声不吭撒腿就跑……下不为例啊!” 旁边响起了整齐的回答声。 如果年轻的公费生此刻抬起头看到满口称是的几个家伙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笑容一定会把自己刚刚原谅的话连标点符号都一起塞回肚子里去。 这样也许有机会能够避免接下来险些把他烧着了的尴尬气氛。 …… 大部分时候学生们总会在下课之后尽可能快的离开教室奔向他们小确幸的自由世界。 天文08-1班的大一新生们也不例外。 在老姚的后脚跟刚刚离开教室门一秒钟汹涌的人流便从简笔画小人的面前挤过试图更快一点的拥抱自由。 短短几分钟教室里便重新变得空荡荡了。 只留下心怀鬼胎的年轻公费生以及他周围几个赌咒发誓不会随便跑路的伙计。 事实上郑清此刻反而希望面前几个碍眼的家伙快点消失。但几分钟前他刚刚抱怨了别人不讲义气现在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立场再次驱逐他们。 “嗨美女!好久不见!”辛胖子夸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终结了年轻公费生心底的各种矛盾想法。 郑清急急忙忙的抬起头。 伊莲娜施施然站在几人面前。 那条红色的披肩被她折了几下斜斜的搭在肩头配出了一副慵懒的气质;她的怀里仍旧抱着那几本厚厚的工具书以前永远不离手的塔罗牌却早已不知去向。 “打扰了。”伊莲娜眨眨眼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你们是在开会吗?” 也许在魔咒课上得到了充足的休息年轻女巫的精神显得比之前好了许多声音也摆脱了沙哑低沉重新变得悦耳动听起来。 “没有没有……”郑清干笑着用力推了一把面前的胖子强调道:“他们几个有事正打算离开呢。” “你们有事吗?”辛胖子一脸茫然的看着其他两人。 萧笑与张季信齐刷刷的摇着头。 郑清脸色立刻黑了下来。 “你们不是要去社联办公室的吗?”郑清稍稍加重了语气用不善的目光打量着面前几个家伙。 然而没有一个人动身。 他们甚至假装没有看到郑清警告的眼神。 这让年轻巫师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起来。 还没等他摸到头绪辛胖子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如坐蒸笼。 “小清清你不是天天念叨伊莲大美女么怎么今天人站在这里你就不吭声了?”胖子抱着胳膊一本正经的瞅着年轻的公费生。 “什…什…什么天天念叨。”郑清仿佛炸毛的猫一样跳起来。他感到了某种隐私被揭露的窘迫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 “比如清晨起来给为某人朗诵雪莱的情诗。”萧笑试着提醒道似乎想要唤起年轻巫师早衰的记忆力。 “还有坐在图书馆为某人发呆一个下午。”张季信不疾不徐的补充道。 “我听说你四处打听伊莲的生日……她现在正好在这里你问她就很方便嘛。”辛胖子一把揽住年轻公费生的肩膀笑嘻嘻的看向伊莲娜。 “他连礼物都买好了。”萧笑扶了扶眼镜非常诚恳的对女巫解释道。 “哦对了他前段时间还一直找人学跳舞”张季信一巴掌拍在腿上似乎为自己漏掉这么重要的事情而懊恼:“我记得他说过无数次要在校猎会的舞会上邀请你当舞伴的。” 郑清目瞪口呆。 这些家伙说的事情有一半他都没有干过! 但这些谎言如此真实尤其是在三张不同的嘴里反复加工之后更像是板上钉钉确凿无疑了。 “闭…闭嘴!”年轻的公费生满头大汗试图制止几个男生毫无顾忌的举动。 但收效甚微。 直到几个混蛋把乱七八糟的事情抖的差不多了才稍微消停下来。 “噢对了我还有去书山馆整理书架。”萧笑眼看‘帮忙’结束立刻重新祭起‘义工遁’对伊莲娜抱歉一声后抬腿就走。 “我也要去特训了。”张季信嘿嘿嘿的跟在他身后。 “小清清加油哦!”辛胖子扭着屁股拉开与郑清的距离做了一个‘我看好你’的手势:“我们听你的好消息……” 郑清眼前一黑恨不得冲上去把这头肥猪剁成肉馅。 正文 第五十章 昊天曰明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什…什…什么?” 郑清机械的转过身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大脑早在几分钟前就开始了疯狂的转动。 他在心底第一百次祈祷诸天神佛希望谁能拯救他脱离这令人尴尬气氛。年轻的公费生甚至在内心深处向门后那只简笔画小人祈祷——哪怕它尖叫一声也好啊! 但教室里一片安静。 就连打扫卫生的小精灵们都踮起脚尖把翅膀紧紧裹在身上似乎生怕惊扰到屋角的两个年轻巫师。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伊莲娜重复着自己的问题。 她一手揽着那堆工具书另一手则揪住了自己的一簇长发绕啊绕将发梢绕出一个又一个圆圈。 “你真的天天念叨我的名字?”吉普赛女巫笑眯眯的追问道:“你念叨我的名字……是在对我下咒吗?” “嘿嘿啊?”郑清傻笑了一下然后一愣慌忙摆手:“没有绝对没有!” “没有呀……”伊莲娜嘴角一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是真的啊。” “不不是的。”郑清再次摇头想要否认女巫的某些错误感觉但又想让她知道点什么一时无法急的满头大汗:“我是说……意思是对的。” “对的?”伊莲娜恍然大悟般:“那么你就是在对我下咒了?” “没有绝对不是这个意思。”面对着一团乱麻的解释郑清简直有些绝望了。热血不断向头顶涌去年轻的公费生感觉自己的脑浆已经沸腾了:“我是说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对的……但我没有给你下咒绝对不会……我只不过是在空闲的时候念叨了一下。” 这番话说完郑清终于感觉捋清了一些头绪。 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我真的没有对你下咒。”男生又强调了一遍。 “哦。” “那些家伙就爱大惊小怪。” “这样啊。” “对啊嘿嘿。” 谈话似乎终于显得比较轻松了。 郑清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但随着两个人齐刷刷闭嘴教室里重新陷入令人不安的沉默中。 “你刚刚提到要去社联开会……”伊莲娜抬起头问道。 “你之前让我分析的那道符箓……”几乎同时郑清也试着用另一个问题打破场间的沉默。 两人相视一笑。 气氛愈发轻松了许多。 “你先说”郑清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语气也流畅了许多:“女生优先。” 伊莲娜微微一笑并没有拒绝。 “我是对你们之前讨论的话题有点兴趣”吉普赛女巫歪着头忽闪着大眼睛露出一丝好奇的表情:“你们是在组建一个新社团吗?” “对宥罪骑士团!”这个话题显然勾起了郑清某种表达的欲望他兴致勃勃的向女巫介绍着新社团名字的由来、成员组成、以及组建的原因滔滔不绝。 直到女巫蹙着眉小心的把怀里抱着的工具书换了一个胳膊年轻的公费生才恋恋不舍的总结道:“……总之我们会努力把它建设成第一大学一流的精品社团!” “真厉害!”伊莲娜夸赞了一句然后迟疑的问道:“……这么说你们打算参加今年的校猎会?但是我记得似乎只有在学校获得排名的猎队才能参加……” “新人赛”郑清晃着指头纠正道:“是校猎会的周边衍生赛事……属于第一大学新生们的猎赛。与老生们的正规猎赛完全不同……出现在新人赛中的妖魔也都是实验室里量产的熟妖风险很低。” “这样啊”伊莲娜显然松了一口气。她拍了拍鼓鼓的胸口露出一丝释然:“不论怎么样安全第一……嗯上课前跟你提的那件事如果你有时间我们可以周日下午去贝塔镇步行街那里有许多不错的小店。” 话题变的有些突兀。 年轻的公费生愣了愣神才跟上女巫的节奏。 “没问题!”他飞快的回答道:“我周末一向很闲的。” “比如躺在校医院睡觉?”吉普赛女巫偏着头俏皮的看了他一眼。 这让郑清多少有点尴尬。 “那是意外。”他小声辩解着然后立刻追问道:“那么具体……” “老时间老地方。”女巫打了一个响指确定道:“我们可以先在图书馆研究一阵子那道符箓然后下午再去步行街吃晚饭……” “好好好…”郑清连连点头全无异议。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伊莲娜将下滑的披肩重新搭上肩头把怀里的工具书抱的更紧了一些转过身迟疑道:“那我先……” “哦。”郑清茫然的答道心底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哦。”伊莲娜终于转过身慢慢的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很快便走到教室门口。 两个人的距离已经隔了一间教室那么远了。 “嗨伊莲。”郑清忽然感觉一股热血涌上头顶感到再不说点什么自己肯定会被憋爆掉的索性彻底放开的喊道:“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伊莲娜回过头脸上绽出大大的笑容。 “没关系”她也喊道:“我朋友都是这么叫我的!” “你想不想……”郑清举起手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还没想好要干什么只是单纯想再跟她说句话。 “想什么?”伊莲娜已经重新转过身。她把那几本工具书放在第一排的课桌上双手撑着桌板探着身子向教室后排看去。 “我是说你想不想……”郑清又一次成功把自己的脸憋红。 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原本就没有太多急智的他并不适合做这种烧脑的事情。 伊莲娜扬着头咬着嘴唇高跟长靴跺着脚下的大理石地板发出咚咚的声音好像战鼓一样。 “我不知道我是说你知不知道……”郑清看着她明亮的大眼睛似乎又嗅到了空气中那抹馥郁的芬芳心思愈发迷糊。 “什么?”伊莲娜似乎也有些气馁。 “那个就是我是说呵呵。”郑清已经有种自杀的冲动了。 “呵…”伊莲娜扶着额也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对就是校猎会……猎月不是有猎舞会吗?”郑清满头大汗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你想不想……” “好的!”伊莲娜重重吐了口气眉眼弯弯笑道:“就这么说定了!” “啊?”郑清大脑顿时当机。 虽然他隐约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女巫刚刚的反应。 “张季信之前已经说过了……”伊莲娜耸耸肩做了个鬼脸:“既然我还没有被预约出去……那么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 郑清咧开嘴无声的笑了。 他感到头顶的血液开始回流让人有点分不清幸福的感觉与眩晕的感觉有什么区别。 仿佛整个人要飞起来似的。 “到时候再联系!”伊莲娜重新抱起课桌上的工具书转过身潇洒的甩了一下自己酒红色的大波浪。 “哦。”郑清呆呆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女巫似有所感重新转过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举起右手伸出拇指与小指做了一个纸鹤的手势同时张开嘴说了什么。 年轻的公费生用力点着头心底被激动与兴奋充斥举起手用力挥了挥。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拐角。 转身离去郑清感到内心的雀跃伊莲娜有些沙哑的声音一直回荡在他的耳畔让他觉得必须做点什么。 翻开课桌上的法书想起老姚这节课的内容他轻声吟道: “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 暗红色的火焰缭绕着两个身影随着咒语从火焰中浮现。 一个袭白色长衣头顶长长的牛角高冠整张脸都隐藏在宽宽的帽檐下一双手拢在袖子里身前漂浮着一卷古书、一杆毛笔。另一个一身黑色短打脸上挂着一个黑色的马脸面具脖颈间缠绕了粗大的黑色铁链手中握着短小的拐刀。 郑清看着两个虚影慢慢将手探去。 “啪!”仿佛气泡破灭的声音两个虚影眨眼间消失在空地上。 “这就是我的元辰么。”郑清心底的雀跃似乎随着这个咒语消失一空了让他感到很不舒服:“真是不讨人喜欢诶。”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坏消息与好消息 郑清再一次见到萧笑等人的时候是在晚上八九点钟的宿舍。 中午社团联合会的面试几位团里的‘骑士’并没有露面只是飞来几只纸鹤通过纸面对年轻的公费生表达了某种程度的鼓励。 好在面试官所提出的各种疑问大家都已经做了针对性的分析年轻的公费生都能对答如流所以并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缺席。 因为自我感觉良好郑清心底已经认定自家的骑士团成立在即下午回到宿舍后便迫不及待的开始筹备骑士团第一次团建活动——在一张大大的白纸上罗列需要延请的观礼嘉宾——他甚至狠下心来为这第一次团建‘自筹’了一枚玉币的活动经费。 伊莲娜是一定要请的。郑清一想到吉普赛女巫临走前的话脸上总会遏制不住露出一副傻笑的模样。 蒋玉嗯作为朋友也需要让她知道这个消息。 班上的其他学生像尼古拉斯、刘菲菲、段肖剑等关系较好的人要请;类似马修·卡伦这样一个月说不了三句话的同学请来也是徒增尴尬。 还有姚教授、李教授、易教授以及托马斯、希尔达这些助教先生不论他们是不是时间前来捧场请柬一定是要发过去的。 哦对了还有校工委的凡尔纳老人。在巡逻队呆的这段时间老人给了他与林果很多照顾。只不过这几天没看到这位老人在湖边遛狗不知道他最近忙不忙。 思忖片刻郑清仍旧将凡尔纳老人的名字列在了白纸上只不过名字前面打个一个问号。他拿定主意明天下课后去湖畔的小木屋转一圈如果遇到老人那就先口头邀请一下;如果老校工不在家那就先放一放。 一直到萧笑回来之前年轻的公费生都保持着这种愉悦的心情哼着小曲在那张巨大的白纸上涂涂画画——他甚至怀疑有人在自己的早饭里浇了一点福灵剂否则今天不可能诸事皆顺利到如此地步。 听到开门声郑清飞快的把这张白纸塞进抽屉里转身挥挥手把橘猫招进怀里。 门后的铰链发出咔啦咔啦的噪音天花板上挂着的铜镜仿佛收到了什么讯息开始缓缓转动将明晃晃的镜面对准门口——这块铜镜还是前段时间砂时在校园里折腾的时候迪伦挂上去的虽然谣言已经终结但谁也没想着再把它摘下来权当一个小装饰。 很快宿舍门被打开。 萧笑推开门习惯性的遮住眼睛阻挡头顶那块铜镜投下的刺眼光芒。 “哟我们的大博士终于回来了。”郑清瘫在宽大的座椅中怀里抱着橘猫对刚刚进门的萧笑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 然后他注意到萧笑身后的几个身影不由挑了挑眉毛。 “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把那块破镜子摘下来!”张季信进门时又忘了遮住眼睛连声抱怨着。 年轻的公费生没有搭理他。 “很好……很好该来的都来了。”他稍稍坐起身子把怀里的肥猫堆到头顶同时伸出手在书桌上排开一列整齐的符箓:“那么让我们梳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辩解的?” 对于这几个家伙今天上午三番五次的‘出卖’郑清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说道说道。 镇压符、束缚符、软腿符、五色符、五音符等等。 鲜红的朱砂在光线暗淡的宿舍里泛着红光橘猫团团非常应景的‘嗷’了一声愈发加重了某种恐怖的气氛。 这些威力不大但是非常让人头痛的小符箓是年轻的公费生趁着晚饭前的空隙勾画出来的——当然那些珍贵的可以换钱的标准符箓郑清已经塞进了自家的灰布袋里排在书桌上的都是一些劣质符箓。 即便只是劣质符箓也够折腾这些魂淡的了。 郑清对刚进门的几个家伙露出阴森森的笑脸。 但出乎他的意料。 不论是萧笑还是辛胖子亦或是张季信都没有对他这番直白的威胁表达出‘惶恐不安’‘战战兢兢’的表情。 这让他稍稍有点不快——剧本可不是这样的怎么能不安套路出牌呢? “申请失败了。”萧笑扬起手中的一个厚重的牛皮纸信封用沮丧的表情与语气告诉了郑清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我刚刚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顺便去社联办公室转了一圈……他们的审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不可能!”年轻的公费生大叫一声从靠椅中一跃而起伸手抓向那个黄褐色的信封。 原本趴在他头顶的肥猫一时不察险些跌了下去。这让它大为不满举起厚厚的肉垫在年轻巫师的头顶重重拍了几下。 郑清没有在意肥猫糟糕的脾气事实上与之相比大起大落之下郑清的心情更为糟糕。他甚至都忘记了半小时前制定好针对几个魂淡的‘折磨方案’也没有注意到辛胖子趁他不注意小心翼翼的将书桌上那堆劣质符箓扫进口袋的举动。 信封不大但里面似乎塞了很多东西摸上去有点鼓鼓的。 封皮左上角用红色宋体字印着“社函111号”中央用黑色的毛笔字写着“第一大学社团联合会关于(郑清)申请组建社团的复函”。 信封背面戳着红色的蜡封上面有社团联合会菱形中带着s的标志。 “这么正式。”郑清咕哝着用力撕开信封。 一张微微发黄的卡片随着信封的倾斜落进年轻公费生的手中。他侧着头就着头顶的白色日光灯一目十行的扫了过去。 “亲爱的郑清同学: 您于十月六日提交的组建(宥罪骑士团)社团的申请已收到。 根据《第一大学校园管理条例》第一十三条第二款以及《第一大学社团联合会管理办法》第五条第八款的相关规定您申请的(社团名称)因违背(公序良俗)故不予批准。相关条例已随函寄上。 您可于三十个自然日后重新提交申请。 如有异议请于七个自然日内提请复议。 谨致好。 第一大学社团联合会常务理事会十月八日晚十八时二十五分” 郑清揉了揉眼睛又读了一遍这张卡片上的内容。 没有错。 学生会或者社联这些‘机关部门’一向都使用这种高高在上看上去无比正规实际上狗屁不通的制式公文格式。 即使隔着一张纸郑清似乎都能嗅到社团联合会那些脑满肠肥的校园官僚们身上散发出的恶臭。 他又侧了侧手中的牛皮纸信封。 几叠折起的厚鼓囊囊的文件终于冲破信封的束缚跌了出来。 郑清翻开这几叠文件《第一大学校园管理条例》《第一大学社团联合会管理办法》这些大大的黑体字看上去分外刺眼。 “好消息是因为某些不可抗的因素今年的猎月会整体推迟一个星期。”萧笑注意到年轻公费生抬起头立刻补充道:“这是图书馆张先生告诉我的教授联席会议下午刚刚出具的决议……估计明天早上这条消息就能传遍整个学校了。” “也就是说我们还有机会。”辛胖子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倒在了他宽大的床铺上。 原本趴在郑清头顶的橘猫掂量了片刻最终纵身一跃离开年轻公费生的脑袋跳回了辛胖子的肚皮上。 对它来说温暖舒适的肚皮显然更适合小憩。 “都是魂淡!” 郑清愤愤的骂了一句将手中的信封摔在书桌上。不知是在骂面前这几个毫无义气的同伴还是社团联合会那些打着官腔的学生干部亦或是那只正趴在胖子肚皮上悠闲舔爪子的肥猫。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阿米什人 “什么是公序良俗?” 林果好奇的声音在宿舍里响起。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就连萧笑也迟疑着摩挲着他的笔记本没有出声。 郑清黑着脸默不作声的翻开随信附送的那几份规章明细仔细分辨字里行间的含义。但研读半天仍不得要领。 “社团名称……公序良俗……”张季信嘟囔着翻来覆去读着那张小卡片上的文字百思不得其解:“我从来不知道‘宥罪’或者‘骑士团’还涉及公序良俗。” “肯定与‘骑士团’无关。”辛胖子肯定道:“我记得学校挂着骑士团后缀的社团有好几个……比如亚特拉斯那个什么守护骑士团还有星空学院的哥萨克骑士团这些不都是骑士团嘛。” “‘宥罪’也不应该有问题啊”张季信漫无边际的猜测着:“难道是因为‘宽恕罪孽’是神祇的职权范围所以跟亚特拉斯的信仰冲突了?” “是不是审查报告的人出了岔子给我们发了一封错函?”林果小声嘀咕了一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萧笑忽然抬起头露出几分明悟。 郑清敏锐的察觉到博士的异常忍不住挑起眉:“怎么你觉得是社团联合会的人出错了?” “不不”萧笑摇摇头犹豫着说道:“也许只是个巧合……今天我去办公室拿回执的时候把信封交给我的是一个亚特拉斯学院的学生……虽然还没有留胡子但他带着黑色的尖顶宽沿礼帽袍子也是粗布的……我猜他应该是一个阿米什人也许他修改了我们的审查报告。” “阿米什人?!如果是他们的话的确有这种可能性……要知道他们都是一些狂热的顽固派巫师。”张季信似乎有些恍然大悟转头看向辛胖子:“是你同胞诶你觉得呢?” “高地人不是纯正的日耳曼人。”辛胖子面色不虞的纠正道:“他们的口音没有任何一个低地河畔的人会喜欢。” “哦我差点忘了这点。”张季信抱歉的笑了笑:“你是莱茵河畔的。” “你们的意思是他私自篡改结论?”郑清有些难以置信:“这是学校的正式公文吧……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不要试图用正常逻辑来揣摩一个狂热信徒的思维。”辛胖子的语气稍稍有些尖刻:“作为一个会因为帽檐宽度、魔杖颜色、飞天扫帚材质而不断分裂的极端守旧教派如果它的某位教徒因为我们社团的名字而冲动的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是完全有可能的。” 郑清仍旧一头雾水。 他不得不再次转头看向萧大博士。 “阿米什人是一群基督新教再洗礼派门诺会信徒原本属于日耳曼高地人……非常封闭非常守旧的一个社区你可以把他们理解为标准的顽固派巫师。” 萧笑翻开他的笔记本耐心的解释着: “正式受洗后的阿米什人不能抽烟、喝酒、贪图享受他们也不参与新世界的开拓、不接受包括维度理论在内的现代魔法理论……这个群体中的大部分未成年巫师甚至会拒绝参加初级或中级的魔法教育。” “大部分时候他们都穿着粗布黑袍子带着尖顶宽沿的礼帽在那几座固定的魔法塔中以调配古方魔药为生。” “‘你们务要从他们中间出来与他们分别不要沾不洁净的物我就收纳你们’……不要让周遭的世界塑造你。” “你能相信他们的巫师现在还有使用魔杖的吗?” 郑清耸耸肩摊开手。 他的确没办法想象这种事情——准确说他对此毫无概念。 “也就是说我们不需要重新开会讨论新的社团名称了吧。”年轻的公费生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他没有继续讨论阿米什人生活习惯的兴趣了转而将注意力重新落在社团联合会回执中的卡片上:“审核报告中说我们可以在七个自然日之内提起复议……这是个机会。” “这不是机会这是唯一的出路。”萧笑强调道:“我们没有时间等待一个月之后重新提交新的社团申请了所以这次复议是我们能否成功挤进这次校猎会的唯一出路。” “我还是不懂”林果的声音显得有些沮丧:“他……那个阿米什人为什么会修改我们的审查报告呢?” “这只是一个猜测虽然可信度很高但并没有下结论。”辛胖子纠正了林果语句中的错误然后解释道:“至于修改的原因他在报告中已经说的非常明确了……违背公序良俗。” “想要理解阿米什人你需要知道他们‘对骄傲的恐惧’以及‘对谦卑的推崇’”萧笑漫不经心的翻着自己的笔记本摇摇头:“与个人意志相比他们更倾向于服从上帝的旨意……这意味着任何冒犯上帝权威的行为都会受到他们的‘非暴力、不合作’。” “听上去是一个非常温和的团体嘛。”郑清咂摸着其中的意思很感兴趣的打量着牛皮纸信封上的蜡封纹章嘀咕着:“只不过是一个比较传统的文化罢了。” “传统?不不这不是传统这更像是哗众取宠。”萧笑扣住自己的笔记本扶了扶眼镜语气尖锐的评价道:“以前他们坚持传统是因为社会太松散传统维系着社会的稳定。现在社会已经有了广泛而坚实的维系方式他们坚持传统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罢了。” “幸亏今天释缘小师傅不在……我们这里没有亚特拉斯的人。”张季信露出一副惊恐的模样:“否则你这番措辞很容易引发两个学院之间的流血冲突……” “有点深奥跟不上节奏。”郑清挤到辛胖子的床铺上挠着团团的下巴听着它的呼噜声露出惬意的表情。 “在一个社会属性的群落里每一个个体都有与众不同的欲望……”萧笑试图继续解释这个话题但他的长篇大论刚一开始便被打断。 “那你们觉得‘猫の团’这个名字怎么样。”郑清忽然举着团团不顾橘猫不耐烦的眼神一脸严肃看向大家:“如果我们复议没有通过新社团的名字叫这个怎么样?” “你的话我们才跟不上节奏好吧!”辛胖子忍不住咆哮着一把抢过郑清手中的肥猫丢到自己的头顶:“如果复议不成功我们组建新社团还有什么意义?!” “我觉得不管做什么总不能半途而废……既然学校不让用‘人的团’那我们用‘猫的团’应该没有关系吧。”郑清叹口气煞有介事的补充道:“比如蓝雀是蓝猫、胖子你可以是加菲猫……” “也许你应该把那位吉普赛女巫拽进来这样就可以有一只波斯猫了。”张季信没等郑清给他找到合适的‘猫种’就飞快打断了年轻公费生的臆想转头看向胖子说道:“不过这对你倒是个机会。” “机会?”辛胖子揉着怀里的肥猫一脸茫然:“我没想着当猫啊?” “不是加菲猫。”张季信原本就通红的脸膛憋的有些发紫:“我是说那个阿米什人如果真的是他捣乱你就又能写一篇新闻了。” “我很怀疑这点。”辛胖子有气无力的靠在床铺上哼道:“校报编辑部第一条准则不许刊登影响校园团结的任何稿件……甚至不需要主编过目我自己就能毙掉这篇文章。” 正文 第五十三章 颠茄汁 校猎会推迟开幕式的消息在周四早上便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学校里各式各样的传言都有。 从妖魔们攻打了学校在马里亚纳海沟里的某处据点到新世界的土著们举行了声势浩大的起义亦或者今年沉默森林的返潮带来了一些恐怖生物、学校的大领导们都去镇压森林的躁动。 总之奇奇怪怪的言论不绝于耳。 以至于药剂学的课开始后仍有人在台下窃窃私语讨论这个问题。 李教授不得不终止开场白先向大家宣告了学校的通知——他原本打算下课的时候再知会这件事的。 “我知道许多人对这次猎会推迟有自己的看法……这并不是你们不认真上课的理由。”李教授细若游丝的声音在教室里飘飘荡荡一副随时都会闭气的模样。 这也迫使许多学生摒弃凝神努力捕捉教授说出的每个字眼。 “因为近期学校的安全形势有些紧张经过教授联席会议与校工委的审慎讨论为了保证在校学生的人身安全今年校猎会开幕式推迟至十月中旬……具体时间还没有确定但肯定会在霜降之前举办的。” “周末的班级例会上你们应该能够从辅导员那里得到更详细的信息。” “好了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 “希望大家能够在接下来的课堂上保持一个积极的学习状态不要被外界的因素干扰到你们真正需要注意的事务中。” 说到这里李教授端起讲桌上的茶杯慢慢呷了一口茶水。 然后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手伸进袍子里掏摸了半天举起一个玻璃小瓶。 里面装着小半瓶紫黑色的液体在阳光下闪烁着神秘的色泽。 “有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李教授拉长声音用探询的目光打量着教室里的年轻巫师们:“如果不确定……哦大家都知道啊。” 他的后半句话被教室前排齐刷刷举起的胳膊给打断了。 郑清诧异的扬起了眉毛。 深紫色的液体有很多比如葡萄汁、高锰酸钾溶液、石蕊试液等等。单凭教授举起的那个小瓶子远远看去完全没有办法明确判断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但出乎郑清的预料教室里的女生们几乎都把手举起来了。 相比之下男生里面只有萧笑举手了——这丝毫不奇怪萧大博士甚至能把今年流行的香水色味款型说的头头是道。 “瓶子里是什么?”郑清用胳膊推了推旁边的大博士。 坐在前排的辛胖子与张季信也非常巧妙的把身子侧道一边竖起了耳朵。 “颠茄汁。”萧笑嘴唇微微蠕动着语速飞快的解释道:“颠茄也叫美女草是茄科、颠茄属多年生草本原产欧罗巴喜温润、忌冷寒高温气味微苦、辛;成熟的浆果呈球状光滑、紫黑色汁液呈紫色。” “但是紫色的液体很多啊!”辛胖子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小声反驳道:“我不翻百科全书就能给你念出一长串名单……” “但是最近在学校里销量最旺盛的紫色液体只有颠茄汁。”萧笑面无表情的看了胖子一眼:“这也是为什么女生们都能认出来而你们却不知道的原因了。” “为什么?”郑清好奇的催促着问道。 “因为颠茄汁有美瞳的效果。”萧笑耸耸肩轻巧的把答案说了出来:“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化妆手段最初兴起于亚平宁半岛……中世纪的意大利女人为了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更大会往眼睛里滴颠茄汁……实际上意大利语颠茄拼写为 bella donna就是美女的意思。” “bella donna?”郑清读着这个有些耳熟的词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贝拉夫人?!”辛胖子一副活见鬼的模样:“贝拉夫人是美女的意思?……不是冒犯我可一点都没察觉到她漂亮在哪里。” “噗。”郑清低下头肩膀剧烈的耸动起来。 贝拉夫人是校医院的护士长。 她是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女护士。 就像辛胖子说的那样这个名字与美女这个字眼差距的确有点大。 “每个人的名字都寄托了美好的愿望但并不是每个美好的愿望都能成真。”张季信制止了几个男生的嘲笑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说道:“名字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载体嘲笑别人的名字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抱歉。”郑清憋住笑意一脸正经的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辛胖子则在鼻子里哼了两声悄悄转回前排去了。 讲台上李教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屋角几个男生之间的悄悄话。在点起几个女生询问答案之后他便挥挥手示意其他人把胳膊放下来。 “我应该预料到这个结果的。”教授轻轻笑着视线从年轻巫师们的脸庞滑过慢慢解释起来: “就像之前几位同学回答的……这是颠茄汁。” “用颠茄草成熟浆果的汁液为主要原料配置的药水经常被治疗师们用在镇痉、镇痛、止汗的方子里在肠胃绞痛、胃液分泌过剩的治疗中效果非常显著……标准狼毒药剂中就有颠茄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遏制狼人狂躁其嗜食的冲动、以及变身时的痛苦。” “当然女生们应该知道颠茄汁的另一个副作用——扩瞳。” “也就是散瞳……颠茄汁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扩大你的瞳孔达到非物理美瞳的效果。” “但我今天把它单独拎出来并不是向大家推荐这种古老的草本精华……” 教授的这种说法非常有趣教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笑声。 “颠茄中含有多种生物碱——包括莨菪碱、东莨菪碱、以及少量的阿托品——在达到一定剂量的情况下它们是致命的毒液。” “即便严格控制剂量长时间散瞳也会造成双眼失焦、视力下降、严重的甚至会导致间歇性失明。” “据我所知没有任何一个巫师能够在失明的情况下取得注册巫师的证书。” “……也许是因为校猎会的缘故最近校园里类似颠茄汁这样有一定美容效果的草药交易量上升很快……但百草园的司汤达大叔却一点也不高兴。”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你们应该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到课业中来……这样当你们真正成为注册巫师之后再过一百年容貌依旧你们有充足的时间来给自己打扮。” “如果没有成为注册巫师不需要五十年你们就会容颜不在面目苍老。” 教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认真听教授的恐吓。 尤其是女生们。 郑清注意到李萌紧紧攥着她表姐的袍子脸色煞白。 她的瞳孔看上去也比往日稍大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用了颠茄汁。 讲台上李教授的谆谆教诲仍旧没有停止。 “……你们要知道校猎会只是猎月的开始舞会也不是猎月的全部……猎月是一个延续一整个月的漫长活动……还有猎画展、猎曲大赛等等许多活动。” “不要一叶障目看不见更广阔的世界。” “……当然最后的最后我还要提醒大家……尤其是班上的女士们。” “你们都年轻不论光滑的皮肤还是闪亮的眸子都非常漂亮——年轻是最好的美容药。你们不往眼睛里滴颠茄汁也很迷人。” “用魔药维持的美丽就像罂粟一样容易让人上瘾。” “也会像罂粟一样慢慢杀死你们。” “记住对美丽的向往人人都会有。但不要为了保持美丽与青春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这种欲望不是一滴毒液可以消除的。你们会为此付出昂贵而惨重的代价。”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药水与一沓文件 魔药课结束后郑清并没有立刻跟着伙伴们离开教室。 他抱着《标准药剂·大学一年级》犹豫的站在门口走廊中不时探头进去看一眼讲桌边的药剂学教授。 李教授正在给几位好学的年轻巫师解答今天课程中的疑难。 直到最后一位学生离开教授终于注意到门口站着的年轻男巫。 “郑清?”他抱着课件走出教室用惊讶的语气问道:“今天的课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虽然你的基础比较差但我觉得在萧笑的帮助下跟上教学进度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这番话说的直白的有些刺耳。 郑清一愣神险些把自己要问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 年轻公费生的嘴巴张开又闭上反复三次终于从胃里反刍出之前想要询问的事情了。 “没有问题教授。”郑清非常有礼貌的否认道:“您今天的课程非常精彩……我感觉受益匪浅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没有就好明白了就好。”李教授显得非常满意连连点头却又有些疑惑:“那你在门口等着是……” “嗯就是这几天有点头疼的前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校猎会事情太多的缘故。”年轻的公费生低下脑袋赧然的补充道:“现在不是十月上旬么我琢磨要不要趁月圆之前先用一服药所以……姚教授告诉我说需要找您领取相关的药剂……” “头疼?药剂?”李教授愣了片刻才恍然道:“哦……是老姚之前提过的变形药水吧!” 郑清飞快的点着脑袋露出憨厚的笑容。 “你直接说领变形药水就好嘛。”教授摇着头带着年轻巫师向楼梯口拐去:“嗯现在刚好踩着月初的尾巴的确是服用变形药水的最后窗口期……你跟我去一趟办公室吧正好还需要你签几份文件。” 郑清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虽然已经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乍一听到这个令人悲伤的消息他仍旧感到有些心塞。 李奇黄教授的办公室被称为学生们的禁地。 并不是说这位药剂学教授在办公室里设置了什么致命的机关而是他的办公室属于‘普通巫师’很难呆下去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教授经常把煮药的坩埚与还未完全晾干的草药堆在办公室的缘故;也许是因为他从来不介意把装满盐渍鲱鱼的木桶敞开口摆在橱柜旁边;还有可能只是因为他办公室的通风橱坏了。 药剂学教授的办公室里总是充斥着一股怪味。 仿佛封闭很久的地下室里那种发霉的味道然后混杂上腐烂的青草与海鱼最后再撒上几斤刺鼻的甲醛。 以至于几乎所有学生都坚信李奇黄教授没有嗅觉。 他的鼻子只是个装饰品。 “要不……我先去实验室等您?”年轻的公费生用微弱的语气挣扎道。 “实验室?”李教授诧异的转过头瞅了年轻的男巫一眼:“为什么要去实验室?” 郑清也有些愣神。 “难道不需要去实验室熬药吗?”他仍旧奢望能够尽量远离那间恐怖的办公室不遗余力的挣扎道:“我可以先去实验室为您烧火……帮您把坩埚烧热了或者帮您用酒精擦几个广口瓶与试管……” “真是个勤劳的小伙子。”李教授笑眯眯的伸出手抓着郑清的肩膀晃了晃欣慰的拒绝道:“不过你想错了……我的办公室有配置好的变形药水你只需要去签几个名字然后就能领到了……现在不是一百年前类似这种标准制剂并不需要我们亲自操作熬制。” 郑清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趔趄险些顺着楼梯栽下去。 …… …… 教授们似乎都能在教学楼的楼梯间使用一些便捷的法术比如转角就是办公室开门便能切换到他们想去的地方。 李教授自然也不例外。 郑清跟着教授走进办公室在尝试着憋气一分钟之后便绝望的发现那股怪味儿仿佛能顺着他的皮肤渗进肺里。 完全无法抵挡。 更令他惊恐的是仅仅在办公室呆了两分钟他似乎就已经有些习惯屋子里的气味了。 如果顶着这身怪味儿回去怕是连自家的小精灵都会躲得远远的。年轻的公费生在心底碎碎念着脑补着吉普赛女巫掩着鼻子惊慌逃离的画面愈发沮丧。 “来在这个‘特种药剂申领表格’上签字”李教授在办公桌前翻找了片刻便抽出了一沓文件来:“还有这几个——‘第一大学优秀学员补助方案’‘梅林勋章获得者优容政策’以及‘教授联席会议临时决议’……嗯先在这几份上面签个字表示你已经阅读过这些文件了。” “然后是这些——‘念子力场模拟授权书’‘体表细胞留存授权书’‘血液留存授权书’——这些是你使用药水需要在第一大学留存的体征备份。” “最后是‘巫师联盟在册变形术使用者登记表’以及‘变形药水使用者声明’……这是法律规定的程序也要签字。” 郑清被这一连串奇奇怪怪的文件名字弄的头晕脑胀。他索性捏着鼻子接过羽毛笔几乎是闭着眼在那沓文件右下角的空白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李教授似乎愣了一下。 “嗯……虽然对你的信任表示感谢但我必须指出你的行为有些鲁莽。”教授犹豫了一下最终告诫道:“不要在任何未详细阅读过的文件上签字……难道你的监护人没有告诉过你魔法文件的可怕吗?” 郑清也愣了愣。 他立刻点点头然后又飞快的摇了摇头。 “不我在魔法世界没有监护人。”他否认着同时承认道:“但我知道不能随便签魔法契约……这些文件也属于魔法契约吗?” “任何需要签字的文件都是契约……区别只是它们的强制性不同。”李教授收起那几份文件装进牛皮纸袋里然后塞进办公桌的抽屉里:“下次记住不要这么随意……” 说完他抬起头搓搓手目光在办公桌两侧的玻璃橱窗间徘徊。 “最后是……变形药水。” 教授轻声念叨着凑到玻璃橱窗前面开始仔细分辨上面那些细小的铭牌。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安瓿(bu)瓶里的药水 郑清盯着手心里的小瓶子有些发呆。 这是李奇黄教授刚刚从橱柜中给他拿出来的变形药水。 药水装在一个透明玻璃质地的安瓿瓶里。瓶子表面除了一些制式的魔纹封印外看不到其他任何特殊的保存装置。 没有恒温、恒压的炼金外壳也没有复杂精密的导流装置。 就是一个寸许高低、食指粗细的小玻璃瓶。 瓶子里的药水呈青碧色微微有些粘稠在阳光下咕嘟着小气泡缓慢的翻滚着凝结出一层细密的泡沫。 似乎仍旧处于沸腾的状态又像是充满生命的呼吸。 这与安瓿瓶的特点有些冲突。 在郑清的印象里这种小玻璃瓶以极低的膨胀系数、很好的密封性著称。按照一般的逻辑瓶子里的液体冒出那么多气泡肯定会把瓶子涨破。 这让年轻巫师有种自己抓了一个点燃的炮仗随时都会爆碎的感觉。 但教授随后的叮嘱让他放心不少。 “看到瓶底那一小块圆形的符纸了吗?”教授伸出手示意的指了指。 郑清小心的翻过瓶子飞快的点点头。 “在你服用药剂前注意不要被水沾湿这小块符阵。”教授扯过身后的椅子重重了坐了下去:“那是它被配制出来的时候药剂师在上面添加的一道符咒可以封锁药效、镇压药气、加固药瓶……你在用药之前揭下这道符纸然后掰掉安瓿瓶的脑袋就可以了……你会掰这个药瓶吧。” 郑清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这种药瓶在他小时候就见过许多似乎用力在凹陷的地方掰一下就行应该没有什么难度。 相比之下他对手里这封小小的药瓶更有几分疑虑。 “这就是变形药水?”郑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丝毫没有质疑的意思。 他只是有点不敢相信。 似乎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不信任年轻的巫师连忙补充着问道:“我的意思是……我以为您会给我拿出一大堆瓶瓶罐罐然后让我自己回家配制呢。” “你会配变形药水?”李教授抬了抬眉毛。 郑清非常老实的摇了摇头。 “毫不意外……大多数巫师都不会。”教授一边翻开着手边的资料一边摇着头慢吞吞的说道:“甚至大部分注册级别的巫师都没有能力完整配制一服变形药剂……就像福灵剂一样你不需要知道它在配制过程中需要变换多少种火焰与温度你只需要知道怎么把它喝下去就可以了。” “但是”郑清仍旧不甘心的追问道:“但是…我听说类似变形药剂这样的高级魔法药剂需要在制成后迅速服用……它们的保质期非常短暂。” “非常正确……只不过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教授赞许的笑着从书桌上拿起另外一个安瓿瓶晃了晃:“不要小看这个瓶子……想要保持变形药剂效果的稳定、又要简单易操作并没有那么容易……它凝聚了炼金研究所、魔法药剂研究所、符箓研究所以及天文研究所的一系列顶尖魔法技艺。” “看上去平淡无奇实际上大巧不工。” “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打开非常容易但在里面隐藏一个长期有效的咒语却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教授这个药应该怎么服用呢。”郑清颠来倒去琢磨了半天始终没有找到瓶子上的使用说明书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问道:“而且……只有这么多吗?一次性全部喝下去吗?” 他手中的安瓿瓶并不大里面的溶液大约也只有十多毫升的剂量。 让人很难相信一个大活人会被这么一点药水变成另外一种生命。 “我以为你知道怎么服用呢。”李教授笑了笑仍旧非常耐心的解释道:“一支瓶子是一份的剂量可以让一个成年巫师保持六到十二个小时的变身状态。” “使用方法因人而异。” “它的味道稍微有点苦有时候部分服用者还会感到口腔麻痹。如果你不想自己的味蕾受到太多刺激可以把它拌在你的午饭或者晚饭里吃下去……类似的你也可以把它搅在青蜂儿、琥珀光或者橙汁、豆浆中喝下去这些都可以很大程度上缓解药剂的刺激性。” “不会影响药效吗?”郑清忍不住好奇道。 “非常好……任何魔法药剂使用的时候都需要考虑外部影响因素。”教授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解释道:“但这种变形药水不同它的性质非常稳定……载体的性状并不会影响药效的发挥。” “当然如果你特别心急想要尽快看到效果也可以使用注射器大约十分钟到十五分钟就可以见效……事实上这种剂量的变性药原本就是按照针剂的标准生产的……只不过因为浓缩度偏大注射药剂后需要保持一个剧烈的运动状态才能让药效完全发挥出来。” “而变形又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所以斟酌之下大部分使用者都会采用口服的方式。” 郑清听着教授的介绍目光不由自主从办公室两侧的玻璃橱窗上掠过。 橱窗中的架子上罗列着一排排大小不一粗细各异的针管。不同颜色的尖锐针头在微暗的环境中闪烁着寒芒令人头皮发麻。 “不着急不着急。”年轻的公费生连连摇着头非常乖巧的回答道:“我一点都不急的……如果混在饮料里大概多长时间见效?” “服用的话一般会在五至八个小时之内见效……这取决于服用者的体质也取决于你的混合比例、以及配伍的基质。” “比如一个一米八、体重二百五十斤的壮汉大约需要八个小时;而你的话也许六个小时就足够了。” “再比如青蜂儿之类的酒液就对药水有很好的发散效果而普通清水相比之下就会慢一些。” 李教授讲解的非常详细也非常有耐心。 郑清甚至在他的示意下从袋子里掏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工工整整的做了半个小时的笔记。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年轻的公费生对于服用变形药水的禁忌流程了如指掌烂熟于心了。 只不过他还有一点小小的顾虑。 “会疼吗?”临走前郑清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变形的时候会不会很疼?” 李教授愣了愣然后哑然失笑:“当然不会……这不是古代巫师们手工调配的魔药而是魔药研究所里的标准制剂……里面已经按照相关要求混合了一定数量的麻沸散。” “如果不使用针剂整个过程完全没有任何痛苦。” “我建议你可以晚上睡觉前喝一杯热牛奶把药水搅在里面……这样当你早上醒来就会拥有一个全新的视野以及一段截然不同的生命之旅。”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符箓弹 整整一个下午郑清都在努力按捺下喝掉变形药水的冲动。 虽然他也对自己变形后的模样非常好奇但因为今天是周四明天还有一天的课程所以他无论如何也必须捱过这段时间。 毕竟他不可能顶着一副奇怪的皮囊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如果他变成了一只猴子还勉强说得过去但万一是只蟑螂呢? 也许一心求学的年轻巫师还没爬到自己的课桌上就会被那些尖叫着的女巫们用法术丢到窗户外面。 好在生活中总有无尽的烦恼。 每当你觉得诸事顺利人生美好的时候生活就会抽冷子给你一巴掌把你从天堂打回现实。 比如爱玛教授布置的作业比如年轻的男女巫师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烦恼再比如郑清那只红彤彤的右眼。 “我觉得右眼的视力好像有点下降。”郑清站在阳台上眯着左眼手里举着一把弹弓试着瞄准窗外一只正在冲他扭屁股松鼠。 年轻公费生的右眼在不久前与野妖遭遇的战斗中莫名充血成为残留在他身上的唯一一处‘损伤’。 校医院的马医师再三宽慰他说这点充血不会对视力造成任何影响并拿出一沓复杂拗口的数据支撑他的专业论断。 郑清虽然口头释怀心底却一直将信将疑。 “就像现在”年轻的公费生用力眯着眼嘟囔着:“我看那只松鼠就有两条尾巴。” 他的手指一松夹在弹弓间的松子便‘嗖’的一下射了出去砸在了距离松鼠三米远的瓦楞间。 “吱吱吱!” 松鼠满意的尖叫着弹动它那巨大的蓬松的尾巴蹦蹦跳跳的冲了过去捡起那颗沾了灰尘的松子用爪子蹭了蹭塞进颊囊里。 “那条山地双尾松鼠本来就有两条尾巴!”辛胖子端着一盘蛋糕挥舞着手中明晃晃的餐刀恶狠狠的叫道:“瞎子才会看成一条……” 现在是下午六点钟。 按照郑清往年的经验此刻的太阳应该已经落在山后天空应该没有一丝亮光了。 但也许布吉岛的位置有些偏南又或许巫师们不允许太阳这么早下山此刻屋外还有着蒙蒙的亮光。 每天的这个时候是辛·班纳先生享用最后一顿下午茶的时间。 就像迪伦被人从棺材里叫醒会有起床气一样胖先生被打断下午茶脾气也会变的很坏。 “我没有瞎!”郑清从灰布袋里掏出一个纸团重新塞进弹弓里回过头强调道:“我是说右眼看东西似乎总有一点重影……而且还晃来晃去的。” “眼球里充斥着一堆血块没有瞎已经是老天瞎眼了……稍微影响一点视力又有什么奇怪的呢?”辛胖子深吸一口气继续耐心的切着盘子里的蛋糕。 “我觉得也许是因为你闭着左眼时间有点长的原因。”迪伦懒洋洋的声音在棺材里回荡着。 郑清偏了偏脑袋。 那口黑色的滑盖大棺材不知什么时候又打开了。 “早上好!”年轻的公费生非常有礼貌的打着招呼:“我以为你今天晚上八点才起床呢。” “昨天萧笑不是说今天晚上召开社团的全体会议么……总不能在客人们来之后失礼。”吸血狼人先生从棺材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放在落日的余晖中似乎在感受天气的好坏。 “你一定要执行昼夜颠倒的课表吗?”郑清继续眯着眼举着弹弓瞄准那只跳来跳去的灰松鼠屏气问道。 “学校既然不限制那我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选咯。”迪伦从棺材里撑出半个身子伸了个懒腰慢条斯理哼道:“我又不是你们班的马修·卡伦或者阿尔法的弗里德曼那些纯血贵族……对阳光的适应程度自然会低一点。” 最后一句话显然涉及到某些敏感话题。 宿舍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啪!”郑清手指一松夹在弹弓里的纸团‘嗖’的飞了出去砸在了灰松鼠一米之外。 还没等那只松鼠得意的扭屁股那个小纸团就忽的冒起青烟。 然后几根细长的藤条从青烟中探了出来将措手不及的灰松鼠捆了个结结实实。 “耶!成功了!”郑清用力一挥胳膊大喊一声。 “哟还真给你弄成了。”辛胖子舔掉盘子里的最后一点奶油好奇的探着脑袋看向阳台咂咂嘴:“也许一会儿你可以咨询一下萧大博士看看这件事能不能搞个专利……” 胖子口中的专利就是郑清刚刚用弹弓打出去一枚符箓的技巧。 因为夜间巡逻的缘故入学才一个多月郑清就已经经历了多次‘事故’。 比如在湖畔森林遇到上岸进行灰色交易的鱼人大哥;比如抓捕砂时虫群;以及不久前在湖畔长廊与一头野妖狭路相逢。 至于棒打河童、捆抓毒蛇之类的小事故更是数不尽数。 经历越多郑清愈感到自己的手段有些不足。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张符纸、几道咒语。 虽然到目前为止这些手段还勉强够用。但年轻的公费生察觉到其中一个巨大的缺陷。 没有稍远一点的攻击手段。 因为入学时间段他刚刚学会的几道咒语都需要近距离施展。而限于身高与臂长他所擅长的符箓也没有办法攻击稍远一点的敌人。 所以他琢磨了许久终于想到这个办法。 “只是个小技巧而已估计专利局看不上。”年轻的公费生谦虚的摆摆手却又颇为自矜的补充道:“我是在原本的符箓外增加了一层蚕皮纸外膜嵌套了一道有稳固功能的符文……制作过程稍微有点难度没有太大的推广价值。” “够自己用也不错。”辛胖子不知何时又从端起了一碟水果蘸着沙拉津津有味的点着头:“你可以早上多练习练习打弹弓……也许还能在新人猎赛上派点用场。” “你已经吃了三顿下午茶了少吃一点对身体有好处。”郑清收起弹弓好心好意的劝道。 “你已经有三个女朋友了少交一个对身体有好处。”胖子眼睛一翻怼了回来。 郑清脸色顿时黑了。 “这件事晚上我一定要说清楚!”他气咻咻的把那只松鼠从藤条间解了下来丢给旁边眼巴巴瞅着的橘猫。 团团眯着眼用爪子按住灰松鼠的一条尾巴胡子一翘一翘的看上去心情好极了。 “这种事情能说清楚?”迪伦站在自己的穿衣镜前把牙刷上的泡沫冲掉对着镜子仔细打量两颗光洁的小獠牙含糊不清的说道:“这种事情一贯是越描越黑。” “不能说清的。”郑清一挥手显得信心十足。 “对对你能说清。”迪伦敷衍着拉开面前的橱柜招呼道:“过来帮我挑个合适的袖扣还有腰带……总不能一副邋遢的模样见客人。”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难以澄清的事实 当萧笑带着宥罪骑士团的其他成员回到宿舍时迪伦也终于挑选好了自己的袖扣与腰带他还用一种透明的液体将头发抹的油光滑亮看上去就像在他头上趴了一只巨大的甲虫。 这种精心的打扮令其他人诧异不已。 毕竟吸血狼人先生一贯懒散并不是那些手脚勤快、注重外表的妖艳货色。 “你晚上有约会吗?”辛胖子抱着胳膊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穿衣镜前的蓝袍男巫哼道:“一千多岁的老家伙还有那种冲动吗?” “当你一千多岁的时候就知道了。”迪伦笑眯眯的抻着袍角细小的褶皱不卑不亢的回敬着。 这令胖子有些郁结。 毕竟他还不是大巫师也不是长生种更没有人替他众筹。一千多年的寿命不可能被大风凭空刮来。 他的闷气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当天花板上的铜镜再一次闪烁发光宿舍门被推开的时候胖子的注意力就立刻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怎么样?有回信吗?”他大声嚷嚷着推开身下的靠椅站起身紧紧盯着鱼贯而入的几位年轻巫师。 原本趴在书桌上把玩那只山地双尾松鼠的橘猫被椅子擦地的尖锐声响吓了一跳。 它的爪子一松双尾松鼠便‘嗖’的一下蹿了出去三拐两拐顺着阳台上窗户的缝隙逃出了生天。 “嗷!”肥猫愤怒的嚎叫了一声跳将起来一屁股墩在胖子的脑袋上然后左右开弓肥厚的肉垫带着残影糊在了胖子的脸上。 “诶诶谁把这头疯猫给我拖出去!”辛胖子双手在半空胡乱挥舞也跟着嚎叫起来。 “兮兮兮兮!”原本吊在郑清的帷帐上小憩的精灵们被屋子里的噪音搅醒显得有些恼火于是拖着几块毛巾扇着翅膀加入了人猫大战。 胖子的叫声愈发惨烈。 郑清踮着脚尖蹭着墙角小心翼翼的避开书桌旁的战团来到萧笑的面前。 还没等他开口萧笑便从怀里抽出一个新的牛皮纸信封。 “没问题了……这是社团联合会的新回复。”他把回信塞到郑清的手中摇摇头:“跟我们猜的差不多是一个宗教极端分子惹出的麻烦。” “阳光下原本就没有什么新鲜事。”张季信粗声粗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月光下也没有。”迪伦一边调整着袖扣的角度一边优雅的补充道。 郑清没有说话。 他迫不及待的扯开信封。 就像萧大博士所说宥罪骑士团向社团联合会提交的复议非常顺利。 或者说原本就不存在什么复议。 与之前大家讨论的结果相似上一次宥罪骑士团之所以被驳回申请的确是一个亚特拉斯学院的学生擅自做主篡改了这个新社团的通知书。 大多数新生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结果都会捏着鼻子认栽反正只是重新改个名字的事情不外乎再晚几天。 极少有人会走‘提交异议-复议-重新审核’的繁琐流程。 所以甫一收到宥罪骑士团的异议申请社团联合会的负责人还晕了半天。只经过了简单的调查社团联合会里的头头脑脑们甚至没有召开一次全体会议便把这件事搞清楚了。 “那个亚特拉斯学院的大二老生是这件事的主要负责人他担任社团联合会办公室的副主任主要职责就是分发审议下达的命令与邮件。” 萧笑靠着郑清的六柱床端着小精灵们刚刚送上的热茶慢悠悠的向大家解释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像我们之前猜测的他是一个非常保守的阿米什人任务‘宥罪’这个名字涉嫌渎神在申诉无果后便擅自修改了社团联合会的回信。” “我一直认为狂热的信仰会影响精神的健康。”辛胖子抱着一盘水果沙拉吭哧吭哧的舒缓战斗后的辛酸。 肥猫与胖子之间的战争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以胖子妥协的让出一半的床铺而圆满结束。 好在没有什么悲伤是食物不能弥补的。 胖子总能在自己的手表中找到宽慰心情的甜点。 “他们怎么处理那名亚特拉斯的学生?”迪伦有些好奇的插话道。 “开除社团联合会、学院的二级警告、以及校工委的义务劳动。”萧笑耸耸肩将空掉的茶杯交还给在眼前飘来飘去的小精灵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这让小家伙异常满足兴冲冲的抱着杯子重新给他沏茶去了。 在其他人讨论这件事的时候郑清也终于把社团联合会的回信读完了。虽然他有了一点心理准备没有目瞪口呆但仍旧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完全没有办法理解。”年轻的公费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为什么会这么莽撞呢?冒着触犯校规校纪的风险来跟一个刚刚成立的小社团过不去……” “不不不他并没有跟我们过不去。”萧笑摆摆手否认道:“也许他甚至不知道我们这个社团到底有哪几个成员……他只是在维护自家的信仰罢了。” “狂热与恐怖只有一线之隔。”辛胖子咂咂嘴然后给嘴里塞了一块猕猴桃。 “信仰的魔力无法用逻辑来揣测。”迪伦也中肯的评价道。 “那么没有什么其他事情我们就要正式开始今天的议题了。”萧笑举起手中的笔记本目光从宿舍里的每个人脸上滑过。 “我有事情要讲。”郑清站起身假模假样的咳嗽了两声:“咳咳……关于近期有人肆意造谣污蔑我的清白……” “清不清白谁造啊……”辛胖子拉长声音哼道。 “……经过我仔细调查、耐心分析确定完全是无中生有的一个误会!”郑清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胖子提高声音。 “到底啥事?”张季信嚷嚷着:“怎么越听越迷糊……谁造谣了?说你什么了?怎么还涉及清白了呢?谁把你祸祸了?还是你祸祸谁了?” 郑清听着这一串绕口令一样的质疑张口结舌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吭哧吭哧的说道:“就是前几天有人说我脚踩三只船什么的……” “哦!”张季信恍然大悟:“你第三个女朋友找到了?” “对找到了!”郑清飞快的点着头继而勃然大怒吼道:“都说了没有!什么找到找不到的!” 宿舍里响起一片欢乐的笑声。 郑清主动屏蔽了这些杂音自顾自解释起来: “胖子之前说的那个学生会副主席我只在面试的时候见过一次……叫科尔玛还是科尔曼的挺高梳个马尾。” “我跟她就两次接触。一次是高考的时候她把我推进了九有学院的考场……再一次就是学生会面试的时候她把我推进了学生会的办公室。” “这么听起来是她推你咯?”张季信眨眨眼捏着下巴思考着补充道:“还推了挺多次……” “这不是重点!”郑清有点抓狂。 “但是大家觉得这个是重点”迪伦幽幽的补充道:“最好再加上她怎么推你细节……我见过巴黎唐璜的剧本里面贵妇人们推倒俊俏小哥的手段非常撩人……” 蓝雀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用手捂住林果的耳朵。 林果则瞪大眼睛一脸好奇与可惜。 “重点是!”郑清提高声音竭力压过宿舍里越来越喧闹的声音大声吼道:“她只是开了个玩笑……我们之间完全、绝对、根本一丁点异常的关系都没有!” 大家似乎被他的吼声镇住了。 宿舍里一瞬间变的静悄悄的。 “都被推了两次还敢说关系正常……”辛胖子小声的嘀咕声重新响起:“脸皮怕是有一米厚了吧…” “嗷!”肥猫瘫在胖子肚皮上懒洋洋的摇了摇尾巴似乎在表示赞同。 “哈哈哈哈哈……”狭小的屋子下一秒重新被欢乐的气氛所淹没。 郑清瘫在六柱床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达瓦西里,干杯! 周四晚上宥罪骑士团第三次全体会议持续了很长时间。 鉴于社团即将正式成立此番议题逐渐偏离了主持人预设的方向不断扩展、延伸着。 团员们的讨论范围从如何参与此次学校的猎月活动慢慢扩展到是否要成立一支专门的猎队然后是猎队经理人选、要不要去贝塔镇拉赞助、花精子与塞壬的啦啦队哪个更实惠。 到了最后大家的讨论范围甚至开始包括是否要定做相同的斗篷制服骑士团的徽章在哪里定制需不需要邀请其他学员参加进来等等。 会议开始前那个失败的澄清说明并没有影响到骑士团团长大人的心情——当然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有些郁闷的情绪——他用自己工整的小楷在一张大大的蚕皮纸上罗列着社团近一个月的待办事项然后与会诸人分工协作各自领取相应的任务。 酬劳自然是没有的。 在吝啬的团长看来没有向这些包身工们收取团建费用已经是非常慈悲的事情了谁还敢提报酬简直‘不当人子’。 “今天晚上的水果、烧烤、青蜂儿还有琥珀光都敞开了供应!”团长大人和颜悦色的劝着酒鼓励着:“谁还能再多领一个任务……负责每周向社团联合会提交工作周报?” 张季信转头看了看一把拽起萧笑软绵绵的胳膊举了起来。 “我代表博士接下来了!”他大吼着。 “好!”郑清用力拍着桌子:“大家鼓励鼓励!” 宿舍里响起一片乱七八糟的叫好声。 “这是友谊与热情凝结起来的力量!”骑士团的团长大人在会议结束时的演讲最后满面红光的喊道:“因特纳雄耐尔一定会实现的!” 然后他举起杯子里的琥珀光声嘶力竭的喊道:“达瓦西里干杯!” “为了友谊!”辛胖子嚎叫着。 “为了热情!”张季信脸色红的发黑。 “为了信仰!”迪伦挥舞着胳膊大呼小叫袖子上那两颗精致的袖扣早已不知去向。 “……干杯!”林果有些丧气的看着自己杯子里的清水扭头看了一眼萧笑:“团长说的什么熊纳尔是什么东西?” “熊纳尔?”萧笑脸上的笑容一僵呆了呆半晌才干巴巴的回答道:“哦是因纽特人豢养的魔法生物用北极熊炼制的……很少见……非常少见……” “你真厉害!”小男巫一脸羡慕的看向博士:“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优秀……” “当你也喝醉了的时候。”萧笑小声嘀咕着忽然哈哈傻笑起来。 …… …… 晚会持续一直持续到深夜。 郑清甚至不记得他们一共喝掉了多少酒——这些生活资料用他的金卡在流浪吧购买简直便宜到了极点——直到周五早上起床的时候宿醉的头痛依然困扰着403宿舍的全体成员。 是的全体成员。 迪伦最终没有离开宿舍。也许狼人血脉中的狂野感染了他沾染酒精后的月下贵族显得格外豪放以至于打扫卫生时小精灵们不得不招呼那只肥猫一起帮忙把吸血狼人先生推进了他的棺材里。 “我只想知道你们昨天有没有留影。”周五早上的炼金课上郑清强撑着眼皮有气无力的问旁边几个人家伙:“我有点忘了蓝雀喝高是什么样子了……” 萧笑脸色煞白嘴唇也煞白看上去就像敷了一层粉似的。 他紧紧抿着嘴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辛胖子比他还不堪。 从进教室一直到正式上课他就一直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 倘若不是肩膀还有微微起伏简直会让人怀疑他已经猝死在教室里了。 也就是特斯拉教授让他的研究生们来上课炼金术的课堂纪律一向比较宽松。换做任意一位其他教授的课堂如果胖子敢这种态度早就被那些老爷们调教出十八般模样了。 “蓝雀没喝酒他跟释缘小和尚还有林果都喝的水。”张季信转过头回答道。 郑清羡慕的看着红脸男生一时间竟然对其他三个家伙的不讲义气没有丝毫想法。 所有宿醉的人中也许只有张季信今天的状态比较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红真的能喝酒的缘故。 时间在萎靡中过的飞快。 眼睛一闭一睁一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经过一天不间断的小憩郑清的精神状态终于在晚上睡觉之前达到了巅峰。 “一定没问题的。”他坐在自己的帐子里手心抓着那支装有变形药水的安瓿瓶暗自打气:“掰断了搅一搅一口闷掉明天就是一条好……好命!” 他用力晃着脑袋试图把脑海里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虫子、软体动物、变态生物的形象晃走。 “镇静……inner peace……轻呼吸……”郑清盘腿而坐伸手从灰布袋里拽出七八章静心符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在床铺上拍满。 即将要变形了他不得不谨慎一点。 经过这两天在图书馆的恶补他知道变形时的内心世界对于宿主的最后形态影响非常大。那些厚厚的变形参考中不止一次的提到过纳米比亚的一位老巫师在变形前不小心看了岛国的健康教育片内心受到巨大的震撼最终变成了一条毛毛虫。 虽然变成虫子是非常稀少非常罕见的事情。 但郑清一点都不想拥有这种成就。 他完全无法想象一个神经元系统都不完整的生物将如何容纳他‘庞大而丰富’的灵魂。 “啪!” 安瓿瓶的头被郑清掰了下来。 年轻的公费生从小精灵手中接过一杯温牛奶将药水倒了进去。 直到最后一滴残留都消失郑清才放下有些酸痛的胳膊接过玻璃棒耐心的搅拌起来。 “你在干嘛?”辛胖子在帐子外有些疑惑的问道。 “哦喝点牛奶……宿醉后对身体有好处。”郑清不动声色的撒了个小谎。 他并没有告诉舍友们自己打算今晚变形。 虽然按照教授与资料中的说法现代意义上的变形并不算什么危险度很高的法术。但巫师的好奇心总是无穷无尽的。 郑清无法阻止其他人彻夜不眠的守在他的床前观摩他浑身骨头融化、皮肉重组的过程。 那种情形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一定要做个好梦。”年轻的公费生自言自语着举起杯中温热的牛奶一饮而尽。 然后他漱了漱口径直钻进了被窝中。 “做个好梦啊。”他小声念叨着手中紧紧攥着一张色泽黯淡的塔罗牌。 一张权杖骑士牌。 这是伊莲娜很久以前送给他的祝福。虽然上面的祝福已经几乎消耗殆尽但郑清一直坚定的把它塞在自己的枕头下面。 也许这份执着稍稍起了一些作用。 他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超越现实的梦境 夕阳西下。 橘黄的色彩暖暖的擦在一个突兀的山嘴上。 在山嘴的头部一个孤零零的院子伫立在那里。 院子的一侧是一条临崖的土路树枝扎成的院墙上挂着片片绿叶几株院内的桃树将自己丰硕的果实跨过院墙送到路边。 院子的另一侧则是一个陡峭的斜坡。 斜坡边缘站着一株粗大的核桃树坐着一个读书的年轻人躺着一位悠闲的老人还卧着一头肥壮的黄牛。 黄牛眯着眼惬意的咀嚼干草。 老人则靠着一张躺椅握着一杆旱烟枪瞪着浑浊的眼睛瞅着不远处年轻人读书的身影。 年轻人面色白净一双眼睛漆黑明亮手里捧着一本道经表情专注却又有种悠然自得的气质。 良久。 直到那抹橘黄慢慢消散一丝清凉的晚风吹起。 年轻人终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放下书站起身踢踢踏踏的蹭到黄牛身边斜躺在黄牛厚重的背上满意的伸了个懒腰。 老人磕了磕枪杆里的烟灰长吁一口气说道: “书读的怎么样了?” “字都认识但是意思还不是很明白。”年轻人倚靠在牛背上惆怅的回答道。 “认字就好认字就好。”老人沉吟一下唏嘘道:“认字就够了……明天开始你自己读书吧。书读百遍其义自现。读多了也就慢慢明白了。” “啊?”年轻人惊坐而起诧异道:“那先生您呢?” “我?我要去修路了。”老人眯着眼转头看向悬崖另一侧那条蜿蜒悠远的山路。 “路不是修好了么还要怎么修?”年轻人挠挠头。 “顺道而修修的更远一些。”老人扬起手中的烟枪指向大山深处:“现在这条路只是从山脚修到了山嘴还没有进山哩。山里面那么危险没有条路大家都不方便啊。” “那我可以跟着一起修啊!”年轻人一脸的不以为然:“您在前面修路我帮忙看东西……老黄背石头。” 他身下的黄牛打了一个不屑的响鼻。 “哈哈哈!”老人畅快的笑道:“道阻且长道阻且长……你还年轻不要这么着急!这条路太远啊我还要先去探探看看能不能修成哩。” “很远吗?” “远非常远……非常远。” “一定要修吗?”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听上去很难啊。”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老人嘿然一笑磕了磕手中的旱烟锅:“难难难道最玄。不走一走莫言谈。” “为什么这么着急赶路。”年轻人似乎有些不安:“我们可以等山嘴上人多了再去修路嘛。” “你也说了是赶路啊……赶路赶路举尾走也。若等的山嘴上人满了你连尾巴都举不起来了。”老人诙谐的笑着。 年轻人不知有没有领会其中的意思只是挠挠头呵呵的傻笑着俯身去拽黄牛的尾巴。 黄牛乜了他一眼尾巴纹丝不动嘴巴依旧不急不缓的咀嚼着。 他们的头顶茂盛的核桃树在夜风下哗啦啦的笑着笑着。 老人笑着笑着忽然表情一愣费力的站起身探头向斜坡脚下望去。 “怎么了?”年轻人跳起来搀扶着老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光秃秃一片黄土真单调。 “你不是要跟我去修路吗?”老人侧过头露出促狭的笑容:“那你先去带带路看能不能认清回家的路吧。” 说着他枯瘦的胳膊微微一抖。 年轻人脚下一个趔趄顺着那陡峭的斜坡便向下滚去。 “啊……” 空旷的天地间只留下了这一声悠长的惨叫。 …… …… 北方夏季的清晨常常笼罩在薄薄的雾气里。 尤其是临近河畔的森林公园雾气显得更加浓重一些。 汾河公园的沿河跑道一侧是安静的河水另一侧则是茂盛的柳林。 柳林种在人工堆积的小丘上被绿化部门修理的整整齐齐。雾气顺着斜坡愈往上反而显得愈发厚重了许多显得很奇特。 忽然一只黑猫惨叫着撞破浓厚的雾气顺着那小小的斜土坡滚了下来。 在跑道上的晨练者们看来这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也许是猫猫狗狗在林子里厮打这只黑猫落败被踹下了山坡。 因而滚落在跑道边缘的黑猫并没有收获太多关注的目光。 黑猫在坡地趴了一会儿伸爪蹬腿摇头摆尾仿佛身上爬满跳蚤似的。 许久它才踉踉跄跄的站起身顺着湖畔的塑胶跑道向远处跑去。 也许是身体渐渐活动开的缘故这只黑猫跑动的姿势越来越灵活速度也在逐渐加快。 直到它在中途碰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胳膊上绑着臂包的中学生。 黑猫跑动的脚步戛然而止。 如果中学生此刻注意到这只黑猫的表情一定会发现它那人性化的双眼中流露出的震撼以及混乱。 然而没有如果。 年轻学生沉浸在欢快的手机音乐中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乌云盖雪的黑猫。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那只黑猫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即便再迟钝的人也会被撩起心底的好奇。 有了好奇自然会有相应的行动。 就这样一个品学兼优的中学生在晨跑的时候被一只黑猫拐走了。 …… …… 黑猫将中学生送进那栋赭黄色六层大楼缅怀的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景色之后转身一跃钻进了不远处茂盛的灌木丛中。 但当它穿过灌木丛却发现已经时近傍晚而它不知为何又回到了湖畔跑道土坡上的柳林中。 此时雾气已经散去。 天边原本淡薄的云彩慢慢燃烧起来。 燃烧起来。 滚滚的火烧云从西天漫漫烧起越来越炽烈越烧越近。 从橘黄色到橘红色到赤红色到火红色然后慢慢变成鲜红色。 鲜红的色彩弥漫视野天地间空空荡荡除了这沉重的鲜红没有其他的色彩一个似乎很熟悉但依旧很模糊的呢喃声慢慢响起、渐渐嘈杂、直至弥漫整片空间充斥它的全部感官。 黑猫渺小的身影站在这无尽的火焰中逐渐扭曲、变形。 仿佛在这深沉的燃烧中融化掉一样。 沉闷的雷声从远处滚来。 愈来愈急促、也愈来愈响亮。 直至最后轰隆隆的雷声响彻整片天地燃烧着的世界也随着雷声不断崩塌毁灭。 黑猫的身影彻底消失。 它最后停留的位置躺着一个沉睡的年轻人。 “轰!” 随着最后一道雷声炸响这个沉睡的年轻人也终于被震醒。 …… 宿舍里沉睡的郑清猛然间睁开眼睛。 一道猩红的痕迹出现在他的眼睛里然后悄然淡去。 他咕哝了两句慢慢闭上了眼睛。 翻了个身重新沉沉的睡过去了。 月光下黑密的短毛正悄悄在他赤裸的臂膀间蔓延。 正文 第六十章 从今天起,做一只快乐的喵 与夏天炽烈的阳光相比暮秋时分的太阳显得温和了许多。就像人上了年纪人情练达火气自然会下降。 郑清闭着眼缩在被窝里。 今天窗外的风儿似乎格外喧嚣树枝被吹的呜呜作响树叶噼里啪啦的砸在窗户上给人一种外面正在下暴雨的感觉。 年轻的巫师把身子蜷了蜷向被窝更深处埋去。 不论狂风还是暴雨都是睡觉的好时候。 更何况今天是周六。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郑清咂咂嘴口腔里似乎还残留着昨夜那支药水的怪味。不知是不是因为太暖和的原因他的思维有点迟钝。 熟悉的呼噜声在耳边响起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钻进郑清的被窝四处乱蹭。 老实点肥猫! 郑清打了个哈欠一巴掌将团团推出被窝然后惬意的摇了摇尾巴。 等等尾巴?! 年轻的巫师打了一个激灵眼睛立刻瞪的溜圆。 原本应该漆黑一片的被窝里纤毫毕现里衬上那些形态各异的雪白小花清晰的呈现在郑清的眼前。 被窝重新掀起一角。 被窝外刺眼的光线让郑清瞳孔微微收缩还没等他混沌的大脑彻底转过弯一张硕大的猫脸便突兀的冒了出来。 卧槽! 郑清吓的怪叫一声噌的一下从被窝里弹起来翻身挂在了自己床铺的帷帐顶下。 也许这声怪叫显得过于可怕不仅那张硕大的猫脸被吓的向后一哆嗦连宿舍里原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也戛然而止。 “团团安静点!”辛胖子的床铺上传来警告的嘟囔声。 “咚咚咚。”迪伦的棺材里也响起沉闷的敲击声。 肥猫乖巧的蹲在郑清的被窝上尾巴圈在脚边。 未几宿舍里呼噜四起鼾声依旧。 郑清终于松开爪子从帐子上掉了下来。 他在半空中灵巧的翻了个身子稳稳的落在地上。 然后他蹲在地上举起自己两个雪白的、毛茸茸的爪子翻来覆去的打量着。 “啪。” 团团咬着一块小镜子丢在郑清的眼前。 年轻的公费生呆滞了几秒钟终于反应过来低头看向那面小镜子。 镜子里一只黑猫正张着嘴露出尖锐的牙齿。 郑清似乎察觉到舌尖的寒意连忙闭上嘴巴。 镜子里的黑猫也随之闭上了嘴巴。 这是变成猫了? 年轻的巫师对着镜子反复打量着举爪、抖耳朵、抖胡子、龇牙咧嘴做着各种怪相。最终确认镜子里的黑猫就是自己。 ‘我变的是啥猫?’郑清扭头看向团团张开嘴试图问话。 然后一声刺耳的‘嗷’声重新打破宿舍里的宁静。 这个难听的声音甚至把郑清自己都吓了一跳。 “团团!!!”辛胖子在自己的床上嚎叫了一声。 宿舍里重新陷入沉寂。 旁边的肥猫一脸讥诮的看着黑猫——郑清第一次知道原来猫之间还可以用表情来对话。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指望旁边这头看上去像同类的橘猫了。 有了两次开口的经验年轻巫师也终于学的乖巧了许多。 他纵身一跳灵巧的在桌椅板凳之间穿梭最终来到迪伦那面巨大的穿衣镜前。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全貌。 圆头、小耳、乌云盖雪浑身黑毛油亮像丝缎一样顺滑;四爪雪白仿佛踩了四颗雪球。 唯一美中不足的眼睛。 也许是因为郑清右眼原本淤血的缘故黑猫的右眼是血红色;只有左眼与其他黑猫相似仿佛一个铜铃似的黄澄澄闪耀明亮。 好在右眼的红色晶莹剔透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这点缺憾。 太可爱了! 郑清在镜子前端详良久忍不住蹲坐着举起肉嘟嘟的两只前爪揉了揉自己的圆脸。 唔虽然胡须不是很喜欢这个动作……但爪感真的不错! 弹了弹趾间的利爪挥了挥前腿在雪白的墙壁上留下一串深刻的痕迹。 如果不是怕宿管科的检查员扣分郑清险些在这面墙壁上用爪子刻上‘郑大喵在此留念’几个字。 小精灵们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过来。 她们悄无声息的扇着翅膀瞪着纯净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面前这只陌生的黑猫。虽然感觉有点熟悉但气息非常陌生。这让小精灵们显得有点警惕。 郑清抻着前腿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他羡慕猫的这个动作已经很久了。 果然非常舒服。 黑猫的胡须抖了抖露出一副满意的表情。 它抬起头打量了一番眼前忽然变的宽敞许多的宿舍尾巴在身后扫了扫。 是时候离开了。 必须趁其他人还在熟睡的时候离开——不逃离宿舍。 长得这么可爱被那些畜生发现一定会被蹂躏的! 绝对不允许。 郑清自恋而又武断的想着。 他张了张嘴然后立刻闭上转头看向不知何时蹲在书桌上的橘猫。 走不走?他用目光问到。 团团不屑的打了个响鼻把爪子揣在肚皮下居高临下的藐视着面前那新生的喵星人。对于一只恋栈温暖与舒适的橘猫来说清晨的校园显然没有什么吸引力。 郑清不再犹豫轻巧的在桌子与床铺间跳了几下来到阳台。 这一系列动作仿佛本能一样非常纯熟。 这让年轻的巫师非常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一只猫投胎转世。 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宿舍郑清果断挤开窗扇踩着陡峭的崖壁向下跳去。 这是他第一次走猫路离开宿舍。 耳边是呼呼的晨风不远处聒噪的鸟雀们在半空中追逐打闹为了一条虫子闹得不可开交。 眼前是飞速闪过的崖壁与横亘其间的粗壮树枝。偶尔还能看见在树枝与石块中搭巢垒窝、收集干果的松鼠与山鼠。 郑清敏捷的在山石与树枝间跳跃着。 浑身的血液仿佛沸腾了一样一股无法言喻的冲动在他的心底酝酿。 “嗷……” 他扯着嗓子嚎叫起来: “从今天起做一只快乐的猫!” “喂狗、爬树、睡到瘫痪。” “从今天起关心老鼠与青蛙。” “我是一只黑猫磨尖利爪四处巡行!”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一只猫应该干什么 一颗干枯的榛子从天而降砸在郑清的脑门上打断了他的鬼哭狼嚎。 黑猫怒目而视继而有些诧异。 竟然是个‘老熟人’。 砸他的是一只双尾山松鼠前几天年轻巫师实验‘新型符箓激发技术’的时候没少拿这只小松鼠做试验品。 当然郑清是支付了报酬的——每天一斤晒干的落花生。对于常年生活在树上的松鼠来说这些富含油脂的干果是难得的美味。 在第一大学这方面需要格外小心因为你不能随随便便就去折腾活在校园里的那些小动物们。 山松鼠的小窝就安在距离宿舍山不远处的一株橡树上。也许被黑猫搅了清梦松鼠抱着几颗干瘪的、生了虫眼儿的榛子怒气冲冲的蹿到枝头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末了还转过身屁股朝下扭了扭对黑猫晃了晃蓬松的大尾巴。 “嚯!这里有两个小家伙在打架!”一个兴冲冲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觉得谁能赢?” “废话!”另一个声音显得有点无奈:“一只山松鼠跟一只大猫……脑残才去选那只松鼠!你以为谁都有杰瑞的血统?” “杰瑞是老鼠这是只松鼠肯定没有血缘关系的。”第一个声音显然有些不赞同。 郑清斜着眼瞟向旁边。 果然是一群穿着蓝袍子的莽货。也就只有星空学院这些打架狂才会兴致勃勃的观看两只小动物的狗斗。 “校猎会之前先热热身……我坐庄你们下不下?”说话的是一个蒙着半张脸的星空学院学生他的的一双眼睛分别是蓝色与绿色仿佛一只成精的波斯猫。 “我压黑猫!”一个身材粗壮长着络腮胡子的男生举起手中的纸袋:“一个包子我赌这只黑猫能赶跑松鼠……” “那你岂不是赢定了?!”另一个稍矮一些的男生吐槽道:“那我出一个烧饼……我选松鼠。我赌黑猫碰不到松鼠一根毛。” “你赌啥烧饼!”络腮男显然粗中有细一把抓住矮个男生叫道:“等会儿别走它们打完咱俩搭搭手……” 说话间从枝头又飞下来几颗橡子。 郑清终于把视线从那几个愚蠢的星空学院学生身上挪开。 他眯了眯眼睛举起雪白的爪子捋了捋嘴边的胡须。 当他身为一个人身为万物之灵的时候囿于身份不能随便跟这个小耗子一般见识。 但现在他是一只猫自然就没有这种顾虑了。 他闪过松鼠砸下来的几颗橡子一个短途冲刺顺着橡木粗糙的树皮便爬了上去。只是眨眼间就蹿到了松鼠蹲坐着的树枝上。 树下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蹲在枝头的松鼠似乎有些麻爪刚刚举起的一颗橡子一下子没抓紧落了下去。 剧本不是这样子啊! 松鼠哆嗦着向树梢末端挪了挪。 从出生到现在这只双尾松鼠唯一见过的猫科动物就是四楼学生宿舍里住着的那只肥猫。 就像所有的胖子一样肥猫并不是一个特别善于运动的生物。平日受到这株橡木上常住居民的调戏后也只会怒目而视用眼睛吓唬它们。 双尾松鼠已经非常习惯那只肥猫的目光了。 所以今天遇到第二只猫科生物的时候它原本以为自己会见识到新的‘瞪术’。却不料这只陌生的黑猫不按套路出牌。 他竟然上树了! 缓过劲儿来的松鼠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挺起胸膛冲着黑猫指手画脚的喳喳起来向入侵者严正交涉他那不负责任的举动。 这番勇敢的举动引起树下观战者们的一致好评——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 郑清抖了抖胡须直接忽略了树下那些蠢呼呼的星空学院学生更没有在意面前这只松鼠的尖叫。 虽然整座布吉岛都笼罩在一个巨大的交流法阵中但并不意味着那些智慧程度不足的生物也能享受这种福利。 就像一只猫始终听不懂狗吠的。 黑猫试探的伸出一只前爪在树枝上踩了踩揣测着它的承载能力。 雪白的爪子仿佛一团棉花让黑猫的脚步平白轻软了几分这根树枝在这番试探下连晃都没有多晃一下显得异常稳固。 郑清满意的点点头不紧不慢的向前挪了一步。 接着继续试探着踩下一脚。 松鼠叽叽喳喳半天却发现不远处那只黑猫不仅没有丝毫退却的打算反而愈发逼近了。 这让它有些慌。 好鼠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黑猫只是一低头的功夫双尾松鼠就纵身一跃两条尾巴仿佛螺旋桨一样转起来呼啦啦向远处的草坪飘去。 郑清两颗眼珠险些瞪的掉出来。 还有这种操作?!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双尾山松鼠还有这种技能! 看着那只吊在两条旋转尾巴下慢悠悠飘走的松鼠郑清心底狂奔过一群羊驼驼——mmp这座大学里最让人讨厌的就是这点你永远没办法用逻辑来思考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 橡树下那些星空学院的学生似乎也被双尾松鼠的这个技能震惊了齐刷刷闭了嘴。 许久矮个子男生才打破沉默。 “……我赢了。”他指着树梢上的黑猫干巴巴的说道:“那只猫连松鼠的一根毛都没有碰到。” 这是确凿无疑的。 于是在蓝绿眼儿的监督下络腮胡满脸不情愿的从纸袋里摸出一个包子递给旁边的矮个儿男生。 一股寒风吹过。 孤零零站在树梢的黑猫打了个寒颤。 他只是一只短毛猫并没有家族里长毛表亲们那一身厚厚的御寒服。 高处不胜寒啊。 黑猫感叹着慢吞吞的从树上蹭了下来。 “咪!”一个热情的招呼声在不远处响起:“咪咪过来!” 似乎是那个络腮胡子的声音? 郑清原本不想搭理这种弱智的招呼声但络腮胡的招呼声实在是热情他最终遏制不住心底的好奇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只见那个身材粗壮留着一脸络腮胡的星空学院学生正举着肉包子上下左右的晃着。 旁边蓝绿眼儿的小哥捂着脸假装自己失明了。 而矮个子男生更是背对着他们认认真真的啃着自己刚刚赢来的包子。 “咪咪过来吃早饭…”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用吓死人的声音甜腻腻的招呼着:“呶……我给你嚼碎了……” “呕!!”黑猫一阵干呕撒腿就跑。 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冲上去挠那个壮汉几爪子。 “不要这么恶心!”矮个子男生在黑猫身后大叫道:“你特么成功恶心到我了……而且你也把那只黑猫惹恼了!” “一只猫而已。”络腮男把包子塞进嘴里满不在乎的嘟囔着。 “一只黑猫!”蓝绿眼儿终于放下挡在眼前的巴掌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强调道:“一只穿着小白鞋的黑猫!阎罗的使者撒旦的斥候……这么不恭敬……你的想法很危险呐。” “更重要的是这里是第一大学!”旁边的矮个子男生警告道:“第一大学的这些小动物你都要当心点……万一它是哪位教授变的呢?你想让我们都挂科吗?” “的确诶以前好像没在这里见过这只黑猫……” 随着风声的削弱几个星空学院学生的谈话声也越来也小最终消散渐至不可闻了。 郑清甩了甩脑袋努力摆脱几分钟前那个恐怖的画面迈着轻快的步子向书山馆跑去。 虽然是一只猫但他也是一只有身份、有理想、有文化、有目标的猫。 肯定不能像那些同类一样浑浑噩噩的浪费这美好的青春时光。 几天前吉普赛女巫交给他的那道符箓到现在还没有研究出一个子丑寅卯。 趁着这个机会可以试着溜进书架迷廊的深处在那头死章鱼没注意的时候摸到禁书区看看。 说不定那道符箓的原形就躺在某本禁书的扉页呢! 这样明天下午与伊莲娜约会的时候就可以不需要考虑烦人的符箓专心致志的讨论一些男生女生更关心的话题。 比如猎舞会上的穿着打扮、猎月的其他打算说不定还可以有更深入的交流。 带着这些诱人的想法黑猫美滋滋的向学府中院跑去。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猫眼看学府 早起几多寒霜阴漫脚尖。 郑清的爪子在冰冷的石板上沾过总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凉意透过趾尖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 黑猫不由的在心底痛骂着学校星象监的那些值班巫师。 周三才刚刚过了寒露距离霜降还有差不多十来天的时间星象监那些新上任的助教与校工们就迫不及待的在全校范围内落了几次霜。 不仅林荫路两侧的悬铃木叶子被打的通红就连草坪周围的四季青都受不了这种剧烈的天气变化显得有些蔫头耷脑。 更不要提实际是处于‘半裸奔’状态的黑猫了。 之前受到宿舍的荫护郑清还没有太深刻的感触。直到他在空旷的石板路上跑了一小会儿才在凉气的刺激下注意到暮秋清晨的寒意。 但已经跑了一大半的距离再返回去平白折腾一通就有点不划算了。 既然石板路太凉想来草坪上会相对暖和一点吧。 这些想法只是在心底转了转原本一路小跑的黑猫便轻快的一扭腰蹿进了路旁的草坪里。 果然隔着厚厚的草叶凉气便没有那么逼人了。 黑猫的身影在草坪间一闪而过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事实上周六清晨的校园里原本也就没有什么人影。 尤其是在这个初显寒意的早上大部分学生仍旧把自己塞在被窝里与周公进行亲切友好的交谈。除了那些做早课的勤奋生外极少有人愿意在寒风中磨砺自己的意志。 当然行人的稀少并不意味着校园的空旷。 随着猎月的到来越来越多的色彩弥补了夏日离去后带走的斑斓开始充斥这片高墙围起的学府。 花坛、彩带、五颜六色的雕塑横七竖八的摆放在草坪与道路两侧。 学生会的干部们需要在猎月开幕式之前把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理妥当——让花坛中开满各色鲜花彩带飘摇在树杈与楼宇之间;把那些举止粗鲁的雕塑们调教一番顺便给它们色彩斑驳的身子刷上一层新漆。 相对于学生会繁杂的事务社团联合会的工作就轻省了许多。 他们只需要时不时宣传一下会里那些出色的社团以及那些社团下辖的猎队为即将到来的校猎会积攒一点人气罢了。 而他们的宣传方式也非常传统。 闪烁着荧光文字的横幅悬挂在道路两旁高大的乔木上错落有致。每一道横幅都代表着社团联合会里的一个成员——郑清依稀记得‘宥罪骑士团’也扯了一条横幅但他绕着这条林**转了两三圈除了发现几张猎队组合的全员海报外并没有找到自家的横幅。 看到海报中有人向他打招呼黑猫高傲的抬着头不屑的打了个响鼻。 这个声音引起旁边一位‘工作人员’的注意。 “打扰一下!”工作人员蹒跚的挪到黑猫面前笑容满面的把一个小骨牌挂在黑猫的脖子上用热情的声音宣传着:“我们放飞青春追逐着梦想!猎手永远不会停下自己奔跑的脚步——ypo社团与您共迎猎月的到来……” 这个‘工作人员’实际是一个炼金人偶。浑身上下罩着一层鹿皮鞣制的外衣里面塞满了棉花与苎麻。他的眼睛是两枚扣子嘴巴像是用某位女生的发卡绞制而成手里捧着花束活力十足的哼唱着向每个路过的活物打着招呼。 浑身上下都冒着傻气。 其他横幅下的炼金人偶们也并没有显得更精美一点。毕竟这些人偶都是学生们亲自动手炼制的与校外那些专业炼金作坊里成果相比自然会逊色许多。 郑清用爪子拨弄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骨牌。 这件小礼物的做工也很粗糙似乎是用牛骨磨制而成上面用拙劣的笔迹阳刻着‘ypo’三个大大的字母。 没有篆刻魔纹、没有嵌套符箓甚至骨牌都没有在橄榄油里浸一浸、或者在神像面前开开光——纯粹的、毫不做作的小玩意儿。 这个社团郑清听说过似乎全称是什么‘青年猎手协会’成员必须拥有一次以上的猎妖经历。曾经也向年轻的公费生发放过邀请函。 郑清非常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随随便便加入这些社团。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喊出中二度爆表的口号。 晃了晃尾巴黑猫摆脱其他人偶的围堵穿过灌木丛的缝隙径直向书山馆跑去。 他还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地。 与校园里其他地方相比书山馆附近的气氛就显得热闹了许多。 开学已经一个多月期中考试距离大家的脚步已经不在遥远。虽然学期的期中考试并不会影响学年末的升级考试但作为阶段性的总结大部分教授都会在这次测试中投下不菲的分数奖励。 许多勤奋上进的学生已经开始准备阶段性的冲刺了而图书馆就是最佳的学习场所。 黑猫轻快的脚步越过一个又一个排队的身影眨眼间便来到书山馆一层的门口。 当他正打算从门缝里溜进去的时候一根木杖挡在了他的面前。 木杖的样子郑清非常熟悉。 他在临钟湖夜巡的时候手里也会拿着这么一根。这是第一大学校工的制式装备。 “带学生卡或者教工证件了吗?”守门的校工虎着脸看向黑猫。 “嗷?”郑清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校工。 “猫不是这么叫的……”校工满脸黑线手中的木杖在石板上顿了顿发出威吓的声响:“如果带了证件就去排队……站在队伍最后一名。” “如果连队伍都不会排你进图书馆有什么用呢?”另一个稍微年轻一些的校工凑了过来笑嘻嘻的看着黑猫:“你看上去有点眼生……是最近刚刚学会变形术的吗?” 郑清的胡须慢慢耷拉下来了。 噢他又忘了这里是第一大学没有人会对一只陌生的黑猫放松警惕。 “没卡是不能进图书馆的。”老校工一本正经的看着黑猫挥挥手:“回去先把证件带来。” 黑猫抽了抽鼻子抖了抖胡须看着不远处图书馆大门上篆刻的密密麻麻的符箓与阵图最终放弃了悄悄溜进去的打算。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表姐,你被玷污了 随着太阳逐渐爬出晕窝清晨的气息也愈发浓郁起来。 草木经过一夜的发酵孕育出令人迷醉的清爽;混合着霜露蒸腾后的淡薄雾气以及泥土中翻腾起的鲜味释放出一种名为‘生机’的气息。 这股气息在林荫路上显得尤为浓郁。 霜化后的湿滑石板缝隙间一块块细小斑驳的苔藓倔强的挺立在深秋的早上;它们的头顶经霜的桐叶最终拒绝了树枝的挽留在青石板路上铺下一条明暗不一的红色叶毯。 树精子们用枯草堵住大部分树洞只留下一条细细的缝隙来观察树下来来往往的身影以及树下长条木椅上轮番上演的好戏。 这些长条木椅原本是学校为往来歇脚的师生们提供的。 但在这个寒意逼人的早上这些冰凉的木椅显然对步履匆匆的行人没有丝毫的吸引力。 当然任何情况下吸引力都是相对而言的。 在第一大学生活的小动物们看来一条远离湿寒石板、表面干燥、还能晒太阳的木椅就非常具有吸引力。 即便郑清也很快接受了这种设定。 在打跑了一条挑衅的小狗惊走两只晒尾巴的松鼠踢飞了一头花皮蛤蟆之后没能溜进图书馆的黑猫终于如愿以偿的霸占了一整条干净的长椅。 不知是不是隐藏在喵星人体内的慵懒细胞开始活动仅仅经历了一次挫折之后郑清就放弃了继续摸进图书馆的想法。 美好的清晨、鲜亮的朝阳、大好的时光应该用来晒太阳而不是捂在那不见天日的石头屋子里嗅着纸页间的墨臭与蠹虫腐烂的尸体熬瞎眼睛。 黑猫揣着爪子把身子蜷成一团眯着眼肆意享受这段‘迷猫’的美好时光。 大部分学生都缩头缩脑的快步从木椅前走过。偶尔几名停下脚步嘴里发出‘咪咪’‘喵喵’叫声的学生郑清都会在他们靠近之前伸出一只爪子弹出趾间的锋利令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知难而退。 所幸这里是第一大学巫师们对于小动物们总是格外宽容。黑猫懒洋洋的瘫在长椅上并没有太多危险。 总体而言到目前为止年轻巫师对自己的‘猫生’还是比较满意的。 但这段满意的心态随着两个人小声但激烈的争论不断向他逼近而逐渐瓦解。 “……你不能把所有课余时间都浪费在这件事上面。”一个女生用不满的声音嚷嚷着:“开学前说好要陪我去沉默森林玩儿的……” “前提是你先拿到注册巫师的证书否则不仅家里面就算学校都不可能允许你走出贝塔镇港口一步的。”另一个清冷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而且我并没有把全部课余时间都用在这上面……” “是是是你没有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件事上……你还能挤出时间去陪一个毫无羞耻心、连小姑娘都骗的家伙去忙别人的事情。” “他并没有骗你只不过是你搞错了……你不是已经原谅他了吗?” “原不原谅他、跟他骗没骗人有关系吗?”第一个女生显得有些抓狂:“你到底跟谁亲!” 黑猫的耳朵抖了抖。 胡须非常谨慎的向后收了收。 虽然还没有睁开眼但他已经猜到了正在靠近的两人是谁。这让他有点犹豫是不是要趁着没被人发现先从草坪上溜走。 但是还没等他昏昏沉沉的大脑思量清楚已经有人帮他下了这个决定。 “表姐快看这里有只大黑猫!”李萌大呼小叫的冲了过来一把攥住了郑清的尾巴。 “嗷!”黑猫剧烈的转过身高高扬起的爪子硬生生停在了小女巫的脸前。 “李萌!”一个严厉的声音迫使小女巫放弃了手中软乎乎的猫尾巴也令恼火的黑猫头皮发麻。 郑清的眼角瞟见了几点寒芒。 他非常确信如果自己这一爪子糊下去不管这个熊孩子有没有破相他肯定是要吃一些苦头的。 因为蒙代尔悖论等部分魔法定理的缘故变形术中的巫师无法正常使用自己的魔力。所以郑清现在实质上就是一只比普通猫科动物稍微强壮一点、智慧比较高的黑猫。 好猫不吃眼前亏。 回头再找这个小丫头片子的麻烦。 带着这些心思黑猫最终收起了爪子。 一股清爽的幽香随着女巫急匆匆的步伐迎面扑来让黑猫的鼻子有点发痒。 “噗噗……”他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愤愤的扭过身子瞪着面前的小女巫张了张嘴露出尖利的牙齿。 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小女巫旁边。 蒋玉把手中的坤包丢在长椅上仔细翻看李萌上下左右唯恐她受到一点点伤害。 “嗷!”黑猫不满的叫了一声伸脚把那个坤包踹到了地上。 “姐它把你的包弄地上了!”小女巫大呼小叫的伸手指向黑猫满脸兴奋的从口袋里拽出一本法书用力挥舞着:“要不要我帮你报仇!” “嗷?”郑清浑身僵硬的向后顿了顿。 不论怎样当他还是一只猫的时候肯定不是这头小恶魔的对手。 “闭嘴!”蒋玉一巴掌拍在李萌后脑勺然后转身一把将黑猫揽在怀里摩挲着它的皮毛小声念叨着:“小咪咪你有没有受伤?” 女巫转身抓取抱住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让人防不胜防。 黑猫不郑清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被埋在了一个香喷喷的怀抱里。 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女巫在他身上翻来覆去摸索了好几遍黑猫似乎才反应过来微微勾了勾尾巴尖。 “姐!你怎么随便抱路边野猫呢?!”旁边李萌又不乐意了:“万一它有病呢?” 你才有病! 你全家……不你全身上下都有病! 郑清龇着牙怒气冲冲的瞪着小女巫。 “它瞪我……表姐这只猫竟然在瞪我!”李萌似乎发现新大陆继续叽叽喳喳的叫道:“它肯定不怀好意!” “这只是猫。”蒋玉的声音显得很无奈。 “就算它没病万一它是一个巫师变的呢?”李萌的下一句话险些把黑猫给吓尿了:“而且刚才拽尾巴的时候我看到这是只公猫……万一他是个男巫师你岂不是被他占了便宜?要不要我帮你把它给骟了!” “你的小脑瓜每天都在想些什么!”蒋玉伸出指头戳了戳小女巫的额头显得有些哭笑不得:“难道你的《巫师法典》都白学了吗?猫属于法典规定的保护范围之内随意伤害属于违法行为的……” “不我就是吓吓它。”李萌忽闪着大眼睛看向自己表姐:“刚刚这只猫肯定被我的话吓到了……智商这么高肯定不是普通猫一定是巫师变的……表姐你被玷污了。” “噗噗……” 蒋玉怀里的黑猫剧烈的打了几个响鼻。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蒋玉的执念 如果一个男巫在光天化日之下玷污了一个女巫要么他会被人剥个精光挂在木架子上烧个半死;要么女巫会低眉顺眼的跟着他一起过没羞没臊的日子。 但一只男猫——当然这里用‘公猫’这个字眼会显得更贴切一些——当一只公猫被人宣称玷污了女巫结局显然会更凄惨一些。 毕竟只是一只猫打死了也只是一个二级谋杀的罪名。如果凶手家中稍微活动一下说不定还能争取一个缓刑这样连监狱都不需要去了。 况且没有女巫愿意抱着一只公猫过一辈子。 打完喷嚏的黑猫紧张的抬起脑袋把尾巴夹在后腿间浑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挣脱身子下面香软的怀抱逃之夭夭。 而站在他对面的小恶魔则露出狰狞的微笑搓着双手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似乎随时会扑上来将这只黑猫绳之以私刑。 “这里是第一大学。”蒋玉警告的看了小女巫一眼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柄小木梳细心的给黑猫梳起了背毛:“……在这所校园里你很难找到一只真正的蠢猫。” 这句话非常中肯。 一人一猫重新安分了下来。 李萌没了借口去折腾那只警惕的黑猫。 郑清也终于放下心来不必担心因为喝了一支变形药水而把身为男人最重要的东西给变没了。 他把夹在后腿间的尾巴松开放心的晃了晃。 这个动作就像挑衅一样令旁边的李萌大为恼火。 “如果学校里的猫都这么聪明那你那只小白猫怎么会被人挖去…”话没说完小女巫就举起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然后她不安的瞟了自家表姐一眼。 蒋玉似乎没有注意到李萌刚刚说的那句话仍旧拿着那柄小木梳不紧不慢的给黑猫梳理着毛发。 但趴在她臂环里的黑猫就不那么舒服了。 在李萌说出那番话后郑清分明感觉到蒋玉的手臂变得有些僵硬手中的木梳也变得轻重不一刮的他皮肉生疼。 黑猫扭了扭身子无声的表达着抗议。 “我们在这里歇一会儿吧。”蒋玉如梦惊醒却没有放下怀里的黑猫而是抱着它径直坐在了那张木质长椅上。 李萌帮表姐捡起地上的坤包嘟嘟囔囔着也爬上了长椅。 一大一小两位女巫坐在长椅上沉默的看着高大的落叶悬铃木、看着飘飘摇摇落下的红叶、看着远处的临钟湖、还有那微微泛起波澜的湖水以及湖水尽头那轮橘红色的朝阳。 许久蒋玉才慢慢开口说道:“正是因为它那么机灵、那么聪明……所以我才要给它一个公道……抓住凶手。” “当初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只有拳头大小……应该刚刚出生没多久只有一丁点……看上去就像只大老鼠。” “浑身脏兮兮的缩在那块大青石下面瑟瑟发抖。” 说着她伸手指了指远处湖畔便的一块大青石顺便撩了撩自己垂下的发丝。 李萌没再捣乱而是紧紧抱住了表姐的一条胳膊。 黑猫也终于不再与小女巫打架而是微微支起身子侧着头听着这位如兰花般优雅的女巫在树荫下默默向一个小女孩儿以及一只猫倾诉心底那些温柔的小故事。 “……学校规定宿舍里不允许饲养宠物所以我就用纸壳、棉绒、花瓣在青石旁边为小猫搭了一个窝……我还把李能的那条披风偷偷拿了过来塞给小猫保暖。” “难怪那只毛绒熊前段时间一直找它的披风。”李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条披风上绣了好多个保暖、止风、防跌的符咒李能一直当宝贝藏着。” “你记不记得之前下课后我都会带着你去喂小家伙……你总把自己不喝的牛奶喂给它但它一直不吃你给的东西。”蒋玉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的表情。 “当然记得。”李萌则显得有点愤愤不平:“港真我那些牛奶里都掺了龙骨粉最能补血壮身……它不喝是它的损失!” 黑猫忍不住抬起头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 郑清发现自从变成猫以后他的自控能力变得弱了许多。假如他还是一个人听到小女巫这种毫不做作的土豪行径后最多会腹诽两句把眼中的羡慕深深埋藏起来。 而不是像现在听到能喝加了龙骨粉的牛奶就差摇尾巴了。 如果在几分钟前看到黑猫这副狗腿模样小女巫一定会猖狂的大笑三声然后用自己包里的牛奶诱骗黑猫跳一段踢踏舞。 但随着回忆的深入蒋玉的心情显然差了许多。 小女巫自然也没有心思继续与黑猫勾三搭四了。 黑猫有点沮丧的重新趴下身子继续听女巫与另一只猫之间的故事。 那只小猫在蒋玉的喂养下很快长大了。 而且非常健康。 如果不出意外这只猫可以陪着女巫完成第一大学的学业甚至还有机会走出学府走出布吉岛前往更广阔的巫师世界。 直到那天上午它被人发现僵死在假山石上。 小猫死的似乎很安详。 但是蒋玉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小猫瞳孔中露出的惊恐。她向校工委、向学生会投诉;却始终被敷衍过去。在第一大学高高在上的巫师老爷们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心能够在一只猫身上浪费些许人力已经属于极大的慈悲与人道了。 既然查明这只猫并不是巫师变化的自然也不需要在它身上浪费更多的人力物力了。 于是蒋玉决定自己调查。 她将自己下课、周末的休闲时间都用在图书馆中。查看各种资料寻找小猫死亡的原因。时间眨眼过去近一个月期中考试都近在眼前了她仍旧没有丝毫头绪。 图书馆中类似小猫这种无声无息死亡的案例就不下上千件而到现在她连两百件都没有看完。 “但是校工委不是已经抓住凶手了吗?”李萌坐在木椅上不安分的扭动着身子目光灼灼的看向黑猫。 郑清警惕的盯着小女巫很自然的把尾巴重新夹了起来。 “河童不是凶手。” “赤链蛇自然也不是。” 蒋玉一手环着猫一手拿着小木梳每否认一种可能性都从头到尾的梳理一遍黑猫的背毛。 因为太舒服郑清甚至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呼噜。 “至于砂时虫”蒋玉抓着木梳的手轻轻一顿继而流畅的梳了下去:“砂时虫……它们不会把小猫的颈骨捏断。我在校工委的调查报告中看到过小猫的死因是被人捏断了颈骨……” “捏断脖子?!”李萌显得非常震惊:“我一直以为它是因为眼球被人吃了所以没掉了…” 黑猫原本绵长的呼噜声顿时一断。 继而耸着肩吭哧吭哧的笑了起来。 蒋玉似乎也被李萌的说辞戳中了嘴角扯了扯无奈的笑道:“那是一只猫!既不是眼魔也不是鬼婆……没有道理因为丢到一双眼睛而失去生命。” “我是说我以为它是被荷鲁斯害死的!”小女巫凶巴巴的瞪着黑猫威胁的掏出自己的法书挥了挥叫道:“笑什么笑……再笑再笑就把你捆起来丢进湖里让鱼人把你炖了!” 好害怕噢。 黑猫懒洋洋的抬起眼角耳朵向后扯了扯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蒋玉及时制止了快要发狂的小女巫。 “霍鲁斯不是荷鲁斯……还有收起你的法书。”她严厉的看着李萌:“你现在是在学校并不是在家里……在外面永远不要随意对陌生人挥舞自己的法书。” “它是只猫。”小女巫小声抗议者怏怏的收起了自己的法书。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你那猫掉毛 直到最后离开长椅李萌始终没有找到报复黑猫的机会。 这让郑清在回宿舍的路上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现在已经时近中午距离年轻巫师变成一只猫已经过去五个多小时的时间了。按照易教授之前的叮嘱一支变形药水可以维持六至十二个小时的药效。 这意味从下一个小时开始郑清随时有可能重复从一只猫变回一个人的过程。 如果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他在校园里褪去一身黑毛露出光溜溜的身子那个画面简直太美让人完全不敢想象。 总之一切为了安全为了安全的一切黑猫看看日上中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连忙向宿舍跑去。 途中并没有什么新鲜事。 只不过冲着他‘咪咪’叫的声音多了许多。 年轻巫师每每想到自己也曾经对着校园里路过的猫发出过这种声音就有一种内心深处涌起的羞耻感。 依旧沿着猫道从宿舍山陡峭的崖壁上攀援而上顺着阳台翻进了宿舍。 中午时分宿舍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辛胖子最近一有时间就去外面采风今天应该也不例外;迪伦的帷帐紧紧闭着大约还在棺材里睡觉;萧笑的床铺也空着看看时间他现在应该在图书馆整理资料。 这让郑清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还没想好怎样以一只猫的身份来面对伙伴们。 橘猫团团侧躺在辛胖子的枕头上四条腿蹬的直直的眯着眼一副慵懒模样。小精灵们横七竖八的挂在橘猫柔软的皮毛间笼着翅膀似乎在午休。 听到阳台的响动团团的耳朵抖了抖并没有睁眼。对于一只猫来说凭借声音判断好坏善恶是一项基本功。 黑猫也没有与橘猫打招呼。 早上变成猫之后他就知道虽然俗语有‘猫言狗语’的说法但实际上这些智商欠佳的生物并没有完备的‘国际通用语’。 他只能通过眼神、举动、气味等来综合判断对方的模糊的意思没有办法见面来声‘早上好’‘吃了么’‘天气真不错’这样的寒暄。 感觉没有寒暄的日常似乎更加自由自在一点却不知这种感觉是不是变成猫带来的。 带着这些胡思乱想黑猫钻进了自己的帐子卷进被窝。 也许因为变形药水的效力正在逐渐消失郑清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一闭上眼睛他就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 …… “……第一大学传承的避劫法术是一种非常高深复杂的方式……巫师通过相关仪式转化成其他生命形态来抹除自己原本存在的痕迹令劫难自然消失……” “……在这个过程中巫师不仅仅从物理形态发生了变化……他们的灵魂也会随之扭曲……” “……会随之扭曲……” “……扭曲……” 脑海中碎碎的念叨声越来越模糊当郑清一个字都听不清的时候自然而然的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他睁大眼睛瞪着头顶黑乎乎的帐子努力回忆着梦里那些零碎的只言片语。 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种努力。 仿佛涨潮后沙滩上堆砌的城堡被冰冷的海水漫过之后面目全非。年轻巫师发现梦中那些喃喃细语已经随着意识重新主导躯体而悄然沉默潜入了不可知的地方。 这让他有点心烦。 宿舍里仍旧非常安静。 透过帷帐的缝隙已经感受不到太阳留下的痕迹。 郑清举起手借着宿舍里微弱的光线看到了一支健康的、成年人的手。然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费力的爬起身开始穿衣服。 “醒了?”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把年轻的公费生吓了一跳。 “博士?”郑清试探着问了一句。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长出一口气抱怨道:“不要像个鬼魂儿一样突然冒出声音……我差点砸出去一把符纸!” 萧笑没有说话。 直到年轻的公费生穿好衣服站在那块大穿衣镜前自己打理形象的时候他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变成猫的感觉怎么样?” “啪嗒。” 郑清手中的爽肤水掉在了地上。 “什…什么……什么猫。”他转过身结结巴巴的回答着脸色有些苍白。 “看来真的是猫。”萧大博士抱着笔记本坐在书桌前手中抓着毛笔若有所思的挠了挠下巴。 “什么猫。”郑清终于稍微找到了一点勇气机械的重复着自己的问题。 “就是你喝了变形药水之后变的猫啊?”萧笑疑惑的看着他似乎觉得公费生的这个问题非常可笑。 “你怎么知道……我是说……我不是还没有告诉你们吗?”郑清终于放弃了挣扎颇有点气急败坏的看着萧笑。 “哦!”萧笑恍然大悟般翻开他的笔记本从夹页里捏出几根黑毛:“下次变形后记得不要在桌子上乱跑……你那猫掉毛!” 郑清一脸残念的看着那几根黑毛。 “就因为这?”他顿了顿强行问道:“也许这不是猫毛呢……” “所以我就顺口试着问了问……看你的反应应该八九不离十了。”萧笑耸耸肩扶了扶自己的大黑框眼镜补充道:“其实开始我觉得你是变成一只老鼠了……但迪伦认为桌子上的木头没有被啃咬的痕迹而且团团也表现的很安静所以我们排除了这个选项。” “迪伦也知道了?”郑清有点绝望的捂住了脸:“还有谁知道……” “胖子还不知道。”萧笑诚实的回答道:“他今天一早就去采风了起的比我还早……完全没有注意你床上没有人也没有注意到桌子上多出来的几根黑毛。” 郑清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舍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表现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既然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你应该回答我的问题了。”萧笑抓着毛笔在桌子上的墨盒里滚了滚一脸狂热的看向年轻公费生:“那么……变成一只猫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一个精神病的诞生 变成猫是怎样一种感受? 这是一个非常主观的问题。 对于吸猫成瘾依靠撸猫来重塑生活的人来说变成猫也许是上帝的福音;但对于一个人格健全、生活习惯健康的人来说变成猫的感受就有点微妙了。 郑清捏着下巴回忆着白天当猫的模糊经历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变成猫会有种脱离束缚的感觉有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他犹豫着尽量在回答中挑选合适的字眼:“当然猫的视角与人的视角不同……” “更深一点再深入一点。”萧笑不耐烦的打断郑清苍白的描述挥舞着手中的毛笔强调道:“深入你自己的回忆找更具体、更详实的画面……比如今天当猫的时候你做什么事情了?” 郑清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林荫路下那条木质长椅。 还有那张娇俏的笑靥。 以及香软的怀抱。 他脸上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层热气。 “脸红什么?”萧笑低着头目光从眼镜框上方射出审视着面前的公费生。 “精神焕发。”郑清脑子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张口就扯。 “怎么又黄了…”萧笑嘴角一抽非常配合的继续问道。 “天冷涂的蜡。”年轻的公费生终于摆脱了脑海中旖旎的画面笑嘻嘻的看着面前的大博士一脸讨好:“几点了?是不是到饭点了?要不要我帮你带饭?” “不急不急吃饭的事情稍后再说……先聊聊你当猫的时候都干了什么。”萧笑将毛笔架在砚台上抱着胳膊身子向后仰了仰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面前的年轻公费生猜测着: “你没有撒谎的习惯刚才的表现有点过火……所以说你肯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难道你摸进女生宿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画面了?” “胡言乱语!”郑清仿佛炸毛的猫一样从椅子上蹦起来。 “的确不对。”萧笑捏着下巴连连点头:“女生宿舍的防御魔法足足是男生这边的十几倍……没有获得邀请就算一只公蚂蚁也爬不进去……公蚂蚁公……难道你变成一只母猫了?” “你才变成母猫!”郑清白眼一翻没好气的回答道:“哥从头到脚都是公的呸呸从头到脚都是爷们儿!” 萧笑终于放弃了直接从郑清嘴里掏出答案的想法。 但他并没有放弃继续从年轻公费生这里获取变形术感受第一手资料的打算。 他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摇摇头:“原本我不想这么麻烦的……” 郑清狐疑的盯着他不知这位大博士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咳咳。”萧笑清了清嗓子不再继续追问郑清有关变猫之后的感受而是开始系统的、自顾自介绍起变形魔法相关信息。 “……变形术是一种高深的魔法……” “……因为这道咒语同时涉及了灵魂的扭曲与物质重塑的过程。” “每一个巫师的内心深处都蕴藏着他们独特的信念与投影……当这份信念通过魔法投射在现实中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指导巫师变成符合他们心意的存在。” “不论是一只老鼠还是一只臭虫……亦或是一棵永远不会移动、只能在旷野中孤单伫立的大树。” “巫师还能变成树?”郑清忍不住打断博士的自言自语好奇道:“我记得易教授在给我讲变形药水的相关概念时提到我只能变成十二生肖里的……” “准确说是部分生肖与部分昆虫、还有极少数冷血动物。”萧笑点点头:“植物系的变形术是一种稀有的、古老的法术相关传承涉及信仰、以及长期独特的修炼……历史上这些巫师被称为‘德鲁伊’。” “自主修炼的变形术能够通过短暂扭曲内心深处的投影让巫师拥有更广泛的变形选择……传说中的某些巫师甚至可以达成一日百变甚至千变万化的成就。” “而通过魔药施展的变形术只会根据你的特质变成某种固定的生物……”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只猫。”郑清从灰布袋里摸出自己的黑驴蹄子一边把玩着一边闷闷不乐的回答道。 “这就是你的事情了……总之魔法是不会出错的。”萧大博士耸耸肩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争论而是继续耐心的分析道: “按照‘灵魂守恒定律’在多维环境下三维生物转化时的灵魂质量是恒定的这个值大约是e的304至305次方之间……因为维度的天然不稳定性这个值始终在微幅度波动巫师们暂时无法得到某个精确的数字。” “……这意味着即便你变成一只猫灵魂质量也不会下降……所以你的猫肯定拥有远超一般野猫的智力、以及能力。” 郑清连连点头。 没错。 能听懂人话、拥有逻辑思维能力的猫肯定智慧超群。 到目前为止年轻的公费生都听的津津有味。 萧笑不愧是有博士称号的大佬。 这番讲解竟然比易教授提及的内容都深刻了许多。 “……相应的变形之后巫师对于自我的认知虽然不会中断——就是说正常变形后巫师会始终保持自我——但是他的相关审美、喜欢都会与变形后的生物靠拢。” “比如你变成了一只猫。” “那么不仅仅你的外貌是猫你的喜好、审美也会向猫靠拢……这是猫格与人格之间互相作用的结果。” “此时的你虽然没有彻底变成一只猫却也肯定与原来的你有了巨大的不同。不再是纯正的人类了。” “这也是变形术被巫师联盟列入高风险法术行列的最主要原因。” “如果没有强大的灵魂与坚定的意志在变形前后巫师们会被不同物种之间的分裂感折磨疯掉。” “其实按照白丁们的划分任何一个学习了变形术的巫师都是一个百分之百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只不过分裂的轻重不同罢了。” 啊咧?! 郑清眨眨眼掂了掂手中的黑驴蹄子琢磨着要不要把它砸到面前这个四眼田鸡的脸上。 怎么突然间自己就变成精神病了呢?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变形后遗症 “所以请你现在静下心重新梳理一遍自己的记忆……我认为你肯定能想起点不一样的事情。” 萧笑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一块怀表挂在手上在郑清面前晃来晃去仿佛催眠师一样碎碎念着: “深呼吸…慢慢呼气…放轻松……inner piece……” “排除那些印象深刻的画面。” “在你认为举止正常的画面中仔细寻找……以一个人类的身份重新观察你作为一只猫时的举动。” “这是你重新锚定自我身份修正自我意识非常重要的事情。” 郑清原本看着萧笑滑稽的举动有点想发笑。 但渐渐的他的眼皮有些沉重呼吸随着博士的引导开始放缓大脑反而变得空灵起来。 变成猫时的一举一动如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闪过。 第一眼在镜子里看到黑猫、第一次顺着峭壁溜出宿舍、第一次爬上大树追逐松鼠还有阳光下温暖的长椅以及那个香软的怀抱。 夹杂在这些印象深刻的画面之间还有许多细小的、破碎的回忆——原本它们都被隐藏在记忆海的深处仿佛海底的磷虾群一样令人难以触摸。 但随着郑清潜意识的捕捉磷虾群好像遇到了捕食的蓝鲸惊慌失措的四下逃窜。那些细碎的记忆便如黑夜里初闪的华灯一一在脑海中点亮。 郑清用一种便秘的表情回忆起了自己下意识忽略的记忆。 跟小狗打架! 欺负老鼠! 舔爪子! 舔毛! 如果说前两件事情还可以用诸如‘童心未泯’或者‘赤子情怀’这样的词语来稍加掩饰的话后面两件事已经彻底突破了年轻巫师的底线。 “呕……”他从宽大的靠椅上一跃而起夺门而入冲进盥洗间开始大吐特吐。 这番举动显然也有点出乎萧大博士的意料。 当年轻的公费生脸色苍白扶墙而出的时候萧笑才用一种试探的语气问道:“看样子你是想起一些事情了?” “呕……”郑清一转身再一次滚进了盥洗间。 …… …… 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年轻公费生才终于稍微消停了一点。 但他嘴巴里仍旧叼着一根牙刷一脸麻木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完全没有在意嘴角已经干结的一串牙膏泡沫。 “你变成猫的时候是猫;现在你变回来了是人!不要混淆了这个前提。”萧笑已经根据年轻巫师的反应以及猫科动物的习惯揣测出发生了什么事此刻忍不住苦口婆心的劝道:“凡事要向好的方向去想……如果连变成猫都让你这么难以忍受那么那些变成蜣螂的前辈巫师是不是应该自杀了!” 蜣螂又名屎壳郎鞘翅目蜣螂科…… 郑清脑海里刚刚飘过这个词条喉咙便感到一股灼热然后随着‘呕’的一声他又冲进了盥洗间。 “你闭嘴……不许说话……” 当年轻公费生再一次啪到书桌上的时候软绵绵的警告着不远处的萧大博士脸色苍白。 萧笑耸耸肩举起自己的笔记本大声朗诵着一首诗: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我现在非常镇静。”年轻的公费生气若游丝但目光却像一把尖刀一样在博士的身上来回剜着左一刀右一刀。 萧笑被他盯的有些发毛最终举起手示意和解。 “这事须不怪我。”萧大博士收起笔记本耸耸肩:“我只是让你想起曾经发生的事情……你需要勇敢的面对现实。” “哼哼。”郑清冷笑两声。 “好吧好吧……实话告诉你这件事是易教授叮嘱我做的。”萧笑最终无奈的出卖了背后的老板:“他昨天把我叫去办公室给我安排了这件任务……他还奖励了我一个学分。” “为什么…”郑清稍稍坐直身子显得有点茫然:“难道是为了恶心我一下?” “恶心你一下?!”萧笑瞪大眼睛:“你只不过是一个大一新生……就算拿过一枚三级梅林勋章……又有哪个教授会闲来没事找你寻开心!” 郑清苍白的脸颊浮现出一丝红晕。 好在博士没有继续挖苦他而是耐心的解释道:“变形术属于一个非常复杂的魔法项目它包含了一系列极具风险的操作。” “并不是说你在睡觉前喝掉那支药水睡一觉变个形就万事大吉……如果这样这项魔法也不会被巫师联盟列入高级魔法的行列。” “也就是在第一大学有守护阵法你可以在喝掉药水之后安安稳稳的睡觉。不需要关心外魔入侵或者邪灵作祟。也不用担心有人趁火打劫在你变形之后把你塞进笼子里卖掉。” “当然即便如此你也仍旧需要注意一下变形的后遗症。” 郑清听出了这番话背后蕴含的深意额头忍不住冒出一层冷汗。 “后遗症?”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并不是什么大麻烦。”似乎察觉郑清的不安萧笑安慰道:“就是变形后的生物对自我意识的影响……在蒙代尔法则下你的自我意识不会丧失但会受到一些轻微的影响。比如喜好、生活习惯等与以往相比可能会有轻微偏差。” “刚刚你缺失的记忆也是如此。” “显然你的潜意识不想面对这件事……所以把那些记忆碎片埋藏进你的记忆深处。” “这非常不好非常不好。” “按照易教授的解释如果长期怯于面对自我那些隐藏在深处的记忆碎片也许会凝聚起来在你潜意识的阴影下诞生一个全新的灵魂投影……那个时候你就真的精神分裂了。” 郑清听的目瞪口呆。 嘴里叼着的牙刷几乎快掉进衣领都没有察觉。 “如果你觉得自己嘴巴已经洗干净了那就快点穿好衣服我们要去社团联合会提交相关的工作报告。”萧笑瞄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公费生哼道。 “开会……”郑清咕哝着不知为何脑海里冒出一大群蹲在会议桌后的猫。 强忍住喉咙里翻滚着的不适他用力搓了搓冰冷的脸:“我记得工作报告昨天就应该提交了吧……怎么现在去?难道我记错时间了?……还有为什么我要跟着去。按照骑士团的章程这些事都是你在负责啊。” “不你并没有记错时间。昨天我被易教授拽去了办公室所以错过了提交报告的时间……办公室让我今天补交并且值夜班。”萧大博士一边拽着郑清向宿舍外走去一边头也不抬的回答道:“至于你……现在已经晚上十点钟了你不会忘了晚上要去巡逻的事情吧。” “啊!”郑清如梦初醒。 白天短暂的猫生让他直到现在都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差点忘了这件重要的事情。 临出门前他又想起什么转身冲回宿舍。 “我还要给林果讲时间线的事情呢。”郑清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一沓材料对好奇的博士摇了摇头:“……之前向几位教授请教林果时间线的事情教授们说这种深层次的病灶很难彻底根除所以让我跟小林果聊聊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话说回来宿舍里另外两头牲口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萧笑用力关上宿舍门抱怨着:“迪伦晚上活动还可以理解……胖子呢?从早上就没了人影……”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深夜校园中的猎队 “我觉得这样很好。” 当郑清隐晦的向林果提及‘混乱时间’带来的隐患时小男巫硬邦邦的回复了这么一句话。 两人站在巡逻队设在湖畔的集合地吹着冷风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僵硬。 暮秋时节气温已经有些低了虽然临钟湖能够在某种程度上略微影响周围的温度但对掠过湖面的冷风依然无能无力。 “天气变冷了啊……”年轻的公费生干笑着转移话题同时把手中那沓资料重新塞进灰布袋里然后将身上的细绒斗篷裹的更紧了一些。 林果似乎也对两人之间略显尴尬的气氛有点不知所措生硬的附和道:“还好学校发了大衣……穿起来很暖和。” 随着时间慢慢滑入冬季巡逻尤其是夜间巡逻渐渐成了苦差事。为此校工委特意为每位巡逻队的巫师都配置了暖和的大衣与斗篷。只不过这些‘工装’都寄存在湖畔的小木屋里只有巡逻时才能穿戴。 郑清点点头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 也许的确有点冒失他自忖着对于任何巫师来说时间与灵魂都是两个非常私密的区域。应该换个更暖和的环境、换种更轻松的方式与林果聊这件事。 “不论如何我认为你应该找教授聊一聊。”年轻的公费生最终仍旧没有放弃:“任何一位教授都可以。” 林果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郑清语气中的关切他还是能够感觉到的。 小男巫板着脸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 …… 当巡逻队的成员都到齐后一个中年校工取代往日凡尔纳老人的位置站在队伍前面大声分配着今天的巡逻任务。 巡逻队员们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郑清专注的捕捉那些高年级老生嘴里漏出的个别字眼儿甚至没有听清新上任的负责人叫什么名字。 所以当中年校工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年轻公费生除了让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更白之外竟讷讷无言。 “生病了?”出乎意料中年校工的态度非常温和。 他看了年轻巫师一眼补充道:“如果今天身体不舒服可以先回去休息……落下的巡逻任务改天补回来就可以了。走之前填个表报备一下。” 郑清在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心底还有几分雀跃与感动。 但后面一句话立刻把他即将出口的请假打算憋了回去。 “不要紧。”年轻巫师擤了擤鼻子囔声囔气的说道:“今天有点冷只不过是点伤风……可以坚持的。” 而且我讨厌填表。他在心底闷闷不乐的嘟囔着。 “非常好!”中年校工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耐心的给两个大一新生分配了今天的巡逻任务。 与以往并无不同。 仍旧是临钟湖西岸沿湖走廊的那一段巡逻区域——整个夜巡队中相对而言最轻松的路段。 没有缠脚的草窠也不会被四处乱跑的虫子顺着脚踝钻进裤腿。只需要顺着干燥、平整的走廊来回溜达最多留意一下湖边不要让那些打野食的河童爬上堤岸就可以了。 “我一直好奇为什么河童不冬眠。”当郑清又一次用手杖把这种长满尖牙的小东西戳进湖里的时候忍不住抱怨道:“不管青蛙还是水蛇冬天都知道呆在暖和一点的水底……它们怎么就这么蠢!” “因为它们要到岸边晒月亮。”林果低着头闷闷不乐的回答道。 也许不久前那番谈话影响了小男巫的心情他的情绪看上去一直有些低落。 郑清叹口气向后看了一眼。 林果养的那只盘角大黑羊踢踏着蹄子不紧不慢的跟在两个年轻巫师身后。黑羊的双角间窝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是波塞冬。 今天巡逻之前郑清终于想起这件事中途急忙忙跑了一趟校工委的办公楼填了一堆表格。 只不过小狐狸显然辜负了主人的一片心意对于大冷天被拖出被窝晒月亮显得有点不满。所以从一开始就趴在黑山羊的头顶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你知道凡尔纳大叔去哪里了吗?”年轻的公费生换了一个话题试着转移小男巫的注意力。 但显然他选择的这个话题让场间的气氛更沉重了一些。 “据说因为上周夜巡遇到野妖的那次事故凡尔纳大叔因为失职被学校开除了公职……”林果的情绪愈发低落:“不过我听学长们说他现在仍旧是寂静河上的摆渡人。” 关于凡尔纳老人的境遇郑清也曾风闻一二。 坊间传说老人此次的离职似乎还与两位副校长之间的博弈有关——因为凡尔纳老人是校工委的耆老也是若愚副校长的重要帮手属于学校里的保守派。石慧副校长的多项改革方案都在这些老人们的阻挠下被迫中止。因而此次去职背后意味深长。 对于这些传言郑清虽未嗤之以鼻却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只不过是第一大学一年级的粉嫩新生。 即便侥幸当了公费生、然后侥天大的幸拿了一枚梅林勋章——也不过如此。对于这所底蕴深厚、猛人辈出的学校来说只不过是参天大树上一片较为鲜亮的叶子罢了。 完全没有立场与能力去影响这棵大树到底应该向高处生长还是向四周生长。 郑清很明智的结束了凡尔纳老人的话题。 他有了另外一个令人不安的发现。 “那边林子里是不是有几个人影?”年轻的公费生戳了戳旁边的小男巫声音有点紧张:“是逃夜的学生吗?还是湖里的鱼人又上岸了?我们要不要提醒其他巡逻队注意?” 林果眯着眼仔细打量了片刻摇摇头。 “是学校里那些猎队在夜训。”小男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刚刚那位大叔在分配任务之前已经说过了因为马上就是猎月最近各支猎队都会加强夜间训练的力度……你没有听见吗?” 郑清尴尬的笑了笑打了个哈哈。 他不可能承认自己之前只顾着听旁边老生们瞎聊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那位中年校工说了什么。 说话间那支夜间训练的猎队距离两人已经很近了。 似乎注意到两名年轻巡逻队员好奇的目光。 一个瘦高的男巫回过头打量了他们几眼然后与自己的同伴小声商量了一下便径直向这边走来。 “郑清?”隔着数米远瘦高男巫便打着招呼向郑清伸出手:“没有打扰你们巡逻吧……” 郑清迟疑着抓住了对方的手晃了晃。 虽然看上去有些面善但他确认自己并不认识面前这位瘦高的巫师。 “你好你是……”年轻巫师语气有些犹豫。 “啊还没有自我介绍。”瘦高巫师露出灿烂的笑容:“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邓小剑邓林的邓大小的小宝剑的剑……朋友都叫我‘邓子’。”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邓小剑的堂兄 郑清咀嚼着瘦高男巫的名字心底有个槽不知当吐不当吐。 吐吧似乎对人不太尊重。 但不吐不快压在心底憋的慌。 邓小剑却没有注意到年轻巫师脸上的纠结。他的脸色有些蜡黄眉眼细长梳着整齐的道髻腰间却挂着一把大砍刀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 不过当郑清注意到他斗篷下那件星空学院的蓝袍子之后心底的违和感便立刻释然。 对于那个喜欢拳头胜过法书的学院道士在腰里挎把砍刀似乎也不算什么难以令人接受的搭配。 “小剑学长好。”林果绷着脸恭恭敬敬的向瘦高男巫行了一个见面礼。显然他注意到陌生巫师蓝色院袍上镶着的那条黑边——这意味着他的一名大二的学长。 邓小剑听到小男巫的称呼嘴角抽了抽。 郑清扶额。 小剑学长是个什么鬼称呼!叫邓学长也比小贱学长要顺口啊!林果的脑子是被僵尸给啃掉了吗? 还没等他想好调节气氛的话身后便传来一连串‘吱吱’的笑声。 没错是笑声。 养了这么久自家小狐狸什么性子他是非常清楚的。即便没有回头年轻的公费生也能猜到那条狐狸现在怕是在那头山羊头顶笑得直打跌。 他转过头果不其然。 波塞冬前爪扒着黑山羊的双角蓬松的大尾巴翘的老高眯着眼笑的浑身打颤。 黑山羊的嘴巴也停止了蠕动一脸古怪的看着不远处的陌生巫师眼神中明明白白透着疑惑:谁会叫这么骚气的名字! “第一次听到狐狸是这么叫的。”邓小剑干笑了一下自我缓解道。 他总不至于跟两只小动物置气。 “它还小没见过世面……见笑了。”郑清急忙忙的解释着却发现自己每说一个‘jian’字邓小剑的嘴角就抽一下。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愈发无所适从。他索性转过身揪住小狐狸的顶花皮把它塞进怀里用袍角堵住它的嘴巴制止它这番不礼貌的行为。 “所以我一贯讨厌做自我介绍。”邓小剑用一句略带自嘲的话成功舒缓了场间有些僵硬的气氛。 “我也讨厌做自我介绍。”林果在旁边真心实意的说道。 “如果不介意你们可以跟我的朋友一样叫我‘邓子’。”邓小剑骚了搔下巴一脸无奈:“可以的话我希望以后见面大庭广众之下不要喊我的名字。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在星空打的十场架里有七八场是因为名字惹出来的……” 郑清一边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语连连点头一边捋着波塞冬的大尾巴打量着面前这位陌生的学长稍微有点拿不准他的来意。 也许只是单纯过来打个招呼? 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年轻的公费生暗忖着。自从他荣获梅林勋章之后总能在校园里遇到陌生巫师与他打招呼——许多人还会带着本子索要签名。 “……今天我们猎队夜训刚刚岚子说这边有两个大一的巡逻生我就猜到是你。”邓小剑扶着腰间的大砍刀仍旧唠唠叨叨自顾自说着表现的非常随意:“果不其然。” 郑清配合的笑了笑目光在瘦高巫师周身徘徊片刻最终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如果没带本子可以回头去图书馆找我……大家都知道我坐在什么地方……我从来没在刀子上签过字。” “签字?什么签字……”邓小剑一脸莫名其妙继而恍然:“你以为我是来找你要签名的吗……哈哈哈哈哈……” 笑声打破湖畔的宁静。 不远处休息的其他几名猎队成员好奇的向这边看了一眼。 枝头酣睡的鸟雀们被这阵笑声吵醒愤怒的张开嘴大声抱怨起来。 湖边一头刚刚爬上岸的河童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噪音吓了一跳脚下一滑重新滚回了临钟湖荡起一圈圈粗浅的水波。 “不好意思……”看着郑清的脸色逐渐向紫红色转变邓小剑终于收敛了笑声抱歉的摆摆手补充道:“我真的只是过来打个招呼跟你认识一下。” 郑清黑着脸没有回答。 他仍旧处于极度尴尬之中满脑子都想着怎样才能不动声色的滑进临钟湖底用冰冷的湖水来浇灭他浑身上下的燥热。 “他也不能参加其他社团了。”林果忽然开口在旁边维护着年轻公费生最后的一点尊严:“我们新组建了一个骑士团……他是我们骑士团的团长。” “骑士团么?”邓小剑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点点头露出赞许的微笑:“非常不错……我也不是来拉你进社团的——事实上你也不适合参加星空学院的社团。” 郑清想到实践课上那些血腥的传言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我跟你见面是因为我堂哥……邓小闲你知道吧他让我在学校帮忙照看一下你。前段时间我们猎队一直忙着集训而且你也比较忙所以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见面。” “邓小闲?”郑清听着这个有点熟悉的名字一时没反应过来。 邓小剑显然注意到了他脸上的迷惑。 “就是瘦瘦高高……额头有一绺长发家里开个药铺的家伙……他说他跟你是邻居。”邓小剑比划着看上去也有点奇怪:“你俩不熟吗……” “哦潘驴儿啊!”郑清立刻大叫一声继而反应过来忙不迭道歉:“不好意思…以前习惯叫他外号了你刚刚一提大名还没反应过来。” “……潘驴儿…”邓小剑脸色古怪的看着郑清:“你就这么叫他?” “都是绰号。”知道面前是熟人的亲族郑清的态度明显热络了许多脸上的尴尬也在不知不觉间消退了:“潘驴儿还总叫我‘小先生’呢…” 这纯属给自己脸上贴金。 但邓小剑显然不清楚其中的曲折。他回忆着自己那个脾气暴躁的堂兄再看看面前这个一脸干净笑容的年轻人忽然有点拿不准用什么样的态度来交谈了。 “为什么他姓邓但他堂哥姓潘呢?”林果显然没有听懂其中的奥妙一脸纠结的扳着指头:“堂亲应该与本家同姓难道你哥哥是过继的么……” 邓小剑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对这个未成年的小巫师解释自家堂哥绰号的由来。 郑清对处理这种事情就非常熟练了。 他立刻岔开话头把话题引到其他方向上去:“你们晚上训练不危险吗?我刚刚就一直在好奇学校为什么会允许这种不安全的事情。如果遇到上次我们巡逻时的麻烦……” “你是指那头小野妖?”邓小剑挑了挑眉毛右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微微一笑:“我看过报告了你们的表现非常好。” “但肯定没有你们好。”林果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他闷闷不乐的补充道:“你们的猎队肯定能在十秒钟之内把那头野妖大卸八块不带一丝污染……而且我敢打赌你们猎队里不会有一个人晕倒。” 邓小剑矜持的笑了笑没有对小男巫的话做出置评。 “小孩子不要学打赌。”郑清一把将波塞冬塞进林果的怀里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慰道:“你只是没有经验……不要总把那件事压在心里。没有那么严重的。” 林果的表情依然有点沮丧。 波塞冬站起身前腿趴在小男巫的肩头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 林果脸色表情终于舒缓了许多。 正文 第七十章 一笔带过的约会 不远处休息的猎队里传来几声尖锐的唿哨声。 邓小剑回头看了一眼举起手招了招。 “既然大家已经认识了那以后有事多多联系。”瘦高男巫伸手在郑清的肩头拍了拍:“今晚我们还有训练任务也不打扰你们巡逻了……” 两名大一新生连连点头。 转身没走多远邓小剑便一溜小跑又回来了。 郑清疑惑的看着他。 “这破记性……差点忘了一件事。”瘦高男巫敲了敲脑袋抱怨完自己的记忆力笑眯眯的看向年轻公费生:“听说你跟阿尔法学院的弗里德曼还有瑟普拉诺那几个家伙有点小矛盾?要不要紧?有麻烦的话可以随时跟我说……你也可以去星空学院找我。去了就说找‘邓子’大家都知道。” 郑清脸上浮现出一丝微妙的表情。 自己这是被人罩着了? 从小到大这种桥段只在班里某些人的吹牛中听说过。 “……虽然在学校不能随随便便打死那几个伪君子但是找个由头收拾他们一顿摆平一点小麻烦还是没有问题的。” 邓小剑最后一句话让郑清原本积攒出的一点笑容僵在了脸上。 听语气这位瘦瘦高高的大二学长不像是在开玩笑。 但是随随便便把‘打死人’这种词语挂在嘴边真的好么?还是说星空学院的氛围一贯如此豪放不羁?! “不要紧不要紧。”年轻的公费生忙不迭的摆着手:“我已经跟奥古斯都阁下谈过了……应该没事的。” “哦!”邓小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奥古斯都还是很有信用的……那回见!” 说着他摆摆手转身径直离去。 这一次没有再回头。 直到那支猎队的身影完全淹没在漆黑的夜色中两名大一的巡逻生才慢悠悠重新开始自己的巡逻任务。 他们的话题自然而然集中在了猎队上面。 “……也许那些猎队真的很厉害但是不能否认大半夜的训练真的非常危险。”郑清回想着邓小剑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忍不住摇摇头。 “这属于猎队正常训练的一部分。”林果从小在贝塔镇长大对这些事情倒是有许多了解:“一支真正的猎队必须能够适应各种严酷的环境包括高温、低压、极寒、干燥、雨林等等有的高级猎队甚至还会进行水下训练、深空训练。” “如果有人受伤怎么办?” “受伤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林果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受伤了找治疗师啊。” 年轻的公费生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 但转念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不在那个熟悉的普通世界了最终不甘的闭上了嘴。 “不管怎样总感觉有点野蛮。”他发牢骚一样抱怨着。 “非常正常。”林果把怀里的小狐狸重新放在自家黑羊的脑袋上甩了甩酸痛的胳膊解释道:“猎妖原本就是一项古老的运动。可以追溯到远古的蒙昧时代。当然发展到现在这项运动已经成为巫师们训练新生代、维持内部活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郑清斜着眼看了小男巫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已经身边站着的不是林果而是萧笑。 “……就像奶茶店的老板曾经告诉我的那样这个世界并不太平只不过处于动态平衡中。我们不能指望一辈子呆在学校这个安稳的小世界里与世无争。” “既然争斗自然会有损伤。”小男巫激动的挥舞着手杖仿佛在与漫天神佛大战:“学校如果连这么一点器量都没有我们学习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第一大学的校猎会相对外面那些真正的猎赛而言还是比较安全的。学校不会随随便便把自己的学生送给真正的妖魔去磨爪子……据我所知学校猎场里的野妖都是一些‘熟妖’已经被研究院的大佬们调制过了。虽然仍旧凶性不减但被它们感染的几率已经非常非常低了。” “也就是说参加猎赛的学生仍旧有一定的几率被野妖感染。”郑清如是总结道。 林果假装没有听见这句话。 “说起来我们骑士团要不要组建自己的猎队?”小男巫生硬的转移着话题:“如果单纯在校猎会上打杂完全赚不到多少学分的……” “你要学分干什么?”郑清疑惑的看着林果:“我记得你平日的绩点应该不低吧。” “炼金术需要烧材料学校里的材料虽然便宜但都需要学分兑换……我发现学分总是不够用。”林果看上去有点发愁。 “这样啊。”郑清点点头:“那你在课堂上多努力一点多多回答问题吧……在我的骑士团里你是没有机会参加猎队的。” 小男巫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他。 “为什么?!”他大声质疑道。 “因为你还小……还没有成年。”郑清给出了一个绝对正确的答案。 这个答案令人无法反驳。 林果拖着自己的木杖用沉默表达自己的不满。 杖尖与石板摩擦发出‘啷啷’的噪音扰的四周不得清净。 黑山羊打了个响鼻疾走几步来到小男巫身后俯身低头张口咬住他的杖尖拖离地面。 小狐狸坐在羊角间满意的抖抖尾巴然后换了个姿势重新盘成一团。 月光如水时间就在沉默中悄然流逝。 …… …… 周日下午与伊莲娜的约会非常顺利。 甚至可以说顺利的有点过了头。 从下午在书山馆见面然后两个人非常专注的研究那个陌生符箓;到晚上在步行街的‘约塔’吃晚餐再到一起去教学楼参加班级例会。 整个过程没有丝毫波澜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惊喜。 那道陌生的符箓在两人的齐心研究下终于被分析出部分含义。郑清认为这道符箓应该属于镇压符的某种高级变形——这大概是周日下午唯一令人鼓舞的进展。 也仅此而已。 年轻公费生幻想中的牵手、拥抱、甚至亲吻都没有发生。 伊莲娜全部的精神似乎都放在了那个破旧的笔记本以及那堆艰涩的符箓中。 甚至郑清终于找机会送出去的礼物——那条波西米亚长裙——也没有让吉普赛女巫表达出更多的欣喜。 她接受礼物时的意外之色似乎更像是在维护年轻男巫最后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我以为你会到猎舞会的时候再把这件礼物送给我。”伊莲娜接过裙子的时候打趣了一句。 这让郑清有点尴尬。 这点尴尬直到周日晚间的班级例会上才逐渐消退。 因为这次例会上郑清不得不面对另外一个非常重要事情——当然与蒋玉无关——宥罪骑士团团长大人发现自己必须开始考虑社团要不要组建一支猎队以及如何组建一支猎队。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胖子想搞个大新闻 在例会开始之前郑清还遇到了另外一件糟心的事情。 他原本打算同伊莲娜一起进教室在朋友们面前刷刷存在感——为此他甚至已经做好迎接其他人起哄与聒噪的准备。 但当他在教学楼外遇到辛胖子的时候不得不临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从周六早上出门到现在这个死胖子一消失就是两天。 毫无音讯。 就连食堂里的周末烧烤大优惠都没能让他露个面。 这是非常不寻常的事情。 再加上今天恰逢农历九月十四属于月圆前后学校的风声有点紧张。以至于萧大博士都开始忧心忡忡的猜测胖子会不会被这几天爬出坟墓的某只长毛僵尸给打了野食。 所以当郑清看到那个在教学楼外徘徊的肥胖身影之后不得不放弃与伊莲娜一同走进教室的打算。 “你站在教学楼外面干嘛不知道马上要开例会吗?”年轻的公费生气咻咻的拍着胖子宽厚的肩膀大声嚷嚷着:“还有你这几天去哪里……卧槽!” 辛胖子一回头把郑清吓了一跳。 原本白白胖胖的小伙子仅仅过了两天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脸色惨白神态萎靡、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眶周围还有一圈可疑的青黑色。 “你是勾搭了一只吸血鬼吗?!”年轻公费生诧异的看着面前的胖子嘴里冒出一连串的问题:“眼睛周围是什么情况?是不是被人给揍了?要不要召集我们骑士团的人?”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自从变了一次猫之后郑清发现自己的好奇心愈来愈旺盛。 当然精神状态应该还是正常的。 “只是这两天没有休息不要紧的。”胖子语气虚弱的解释道。 “你这是打算修仙么?”郑清瞅着满脸疲惫的胖子没好气的问道:“不要转移话题……这几天你去哪里了?” “就在学校呆着……你知道我们的学校很大的。”辛胖子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避重就轻的回答道:“刚刚你旁边的是伊莲娜吗?哦对哦你们今天下午有约会……”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郑清哼了一声从灰布袋里摸出两张清心符拍在胖子的前后心警告道:“两天没有人影……你最好有个充足的理由!如果今晚你还没有出现我们已经打算例会后向老姚汇报了。403宿舍这两天刚刚通过一条新的舍规任何成员长期出门都必须提前汇报并提交报告……” “什么时候的规矩我怎么不知道?”一个诧异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是萧笑的声音。 郑清没有搭理他甚至连头都没转假装自己没有听见。 “你这两天去哪里了?我们差点给老姚写信!”萧大博士对胖子的态度与郑清一模一样。 辛胖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笑容。 “我只是想写一篇有深度的稿子。”他解释道:“所以去贝塔镇北区呆了两天……那里是戏法师聚居地我想也许能从普通巫师忽视的角落发现点什么。” “那你发现什么了吗?”萧笑非常感兴趣的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然后又抽出毛笔舔了舔。 “很惨。”辛胖子的兴致陡然下降语气也低沉了许多:“他们的生活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惨……最令人绝望的他们没有希望……毫无希望。一个社会如果丧失了希望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比如?”萧笑显然不满意这种浮皮潦草的描述他挥舞着毛笔提示道:“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案例或者事实让你觉得他们很……嗯很绝望?” 郑清小心的盯着那根毛笔唯恐被沾了博士口水的墨汁溅到。 “他们囿于‘巫师一员’的身份不能随意离开这个岛子。但这里适合他们的工作只有那么多……每天累死累活赚点嚼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扩散的沉默黑潮吞没……看不到成为‘真正巫师一员’的那么一天。” “尤其是他们还生活在第一大学旁边生活在整个巫师世界法力最高超的一群人旁边。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关注他们平日所见所闻总能看到许多不可思议的魔法。” “看到但是触摸不到……仿佛镜中花水中月这是令人绝望的虚幻。” 辛胖子挥舞着胳膊语气显得有点激动:“知道我为什么两天没有睡觉吗?因为指导我去北区的老生提醒说如果我在北区睡着了也许醒来后身上会丢掉什么零件……那些绝望的戏法师们认为可以凭借我们身上的某些零件来弥补他们缺陷!!这不是荒谬这是什么?如果不是绝望到了极点有谁会相信这种毫无道理的谣言!” “事实上这不算毫无根据的谣言。”萧笑不赞同的摇着头:“许多巫师——我是指类似阿尔法学院那些注重血脉与传承的巫师们——身上的某些器官的确蕴含着巨大的魔法能量。比如狼人的牙吸血鬼的心脏还有某些稀有血脉的眼睛。只不过那些戏法师把这种特例扩大化了而已。” “为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而拼命挣扎的他们就是我笔下的主人公。”辛胖子一脸严肃的总结道。 “不要总想搞个大新闻。”郑清有些不安的摇着头:“贝塔镇虽然还在岛上但属于外围区域……学校不可能完全保障你在外面的安全。” “难道学校能完全保障我们在里面的安全吗?”辛胖子反问道。 郑清顿时哑口无言。 “那你站在教学楼门口干嘛。”郑清试着换一个话题来驱散场间沉闷的气氛:“如果想写篇好稿子你应该去图书馆……或者马上要开例会了你应该趴在课桌上写。” “今天是周日其他班级也应该来教学楼开例会。”辛胖子的眼神又重新焕发了光彩语气也积极了一点:“我想试试能不能在这里等到九有学院学生会主席或者九有学院社团联合会的负责人……我记得他们应该都有针对帮扶戏法师的慈善项目想做一个简单的采访。” “雷哲吗?”萧笑又舔了舔自己的毛笔一边在笔记本上飞快的写着一边摇摇头:“雷哲与其他社团的负责人在办公楼那边开会呢……猎月的安排已经确认了今年校猎会主办学院是九有学院所以他们有一大堆事情需要与其他几个学院的头头脑脑们协商。” “我也是社团负责人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郑清不满的扬起眉毛。 “你?”萧笑斜乜着看了他一眼:“一个连猎队都没有的社团又有什么需要协调注意的事项呢?” 年轻的公费生再一次哑口无言。 “如果你继续舔那根毛笔你的舌头就要彻底变成黑色了。”郑清最终放弃为自己找回公义而是把矛头转向萧大博士悻悻然的抨击了一句。 萧笑耸耸肩又舔了舔自己的毛笔头。 …… …… 已经知道等待毫无结果辛胖子自然不会傻乎乎站在楼外继续吹冷风。 他跺着脚跟在两位同学的身后骂骂咧咧的向教室走去。 当三位年轻巫师来到东601教室的时候天文08-1班的大部分学生已经都来了。 教室里并不吵闹许多人都忙着低头补抄自己一周的生活报告以应付老姚稍晚时候的点名——这种毫无意义的垃圾文字每个人都要写而且竟然还在教授期末考评中占了10%的比例。 但坐在教室第一排中央的几位女生——如蒋玉、刘菲菲、李萌——并不在此行列。 不论是教授们的作业还是各种课外活动报告亦或是令人厌恶的每周生活报告她们似乎总有充足的时间来完成。 郑清不止一次听见其他男生私下讨论这些女生是不是使用了诸如‘时间转换器’之类的违禁物。 这种恶意的揣测不无道理。 除非她们把课余时间都用来完成学校布置的各项任务中否则时间肯定是不够用的。 三个男生推门进来的声音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一些人只是抬头扫了一眼便立刻重新低下头继续补抄自己的作业。而有一位正闲得发慌的小祖宗则兴高采烈的冲几个男生挥着手。 “嘿!过来!你们几个混蛋过来一下!” 李萌趴在课桌上努力探出身子小声嚷嚷着。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今晚的女巫都有点奇怪 郑清站在教室门口后目光在第一时间扫视全场。 没有伊莲娜的身影。 他不死心把速度放慢了许多重新查看了一遍。 吉普赛女巫确实不在教室。 “奇怪。”年轻的公费生皱着眉疑惑的念叨着:“她明明上楼了啊。” “什么?”萧笑扶了扶眼镜。 “没什么……”郑清摆摆手含糊的回答着把自己心底的疑惑压了下去。 明明两个人一起进的教学楼自己只不过在楼门口迟了几分钟怎么人就不见了呢?难道今晚的班级例会她又打算缺席?下午她可没有说过要请假的事情。如果这次老姚再问起她的事情自己要不要回答呢? 带着满腹纠结与疑惑年轻的公费生低头向前走着竟然没有注意到李萌的喊声。 “啪!”一个纸团砸在了他的头上。 “叫你们呢魂淡!”小女巫气鼓鼓的看着三个男生:“一幅幅六神无主的样子……难道你们的魂魄都被妖精勾走了?” 郑清眨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李萌在说些什么。 “她脾气怎么最近变的这么坏。”年轻的公费生小声抱怨着。他想起了自己变成猫的时候险些被虐待的遭遇忍不住连连摇头。 “也许是家里来亲戚了。”萧笑冷不丁冒出一句大有深意的话令郑清刮目相看。 “你还懂这个?!” 博士斜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满了鄙夷。 这让郑清不由揣测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话。 …… 李萌今天梳了一个丸子头配着她略带婴儿肥的脸蛋与九有学院大红色的院袍看上去颇为喜庆。 蒋玉则将黑色的长发束起斜斜的搭在肩头。她正低着头认真翻开课桌上一本厚重的工具书。那本书的轮廓郑清看上去有点眼熟。 不出意外李萌的嚷嚷声打扰了班长大人的读书。 她不满的抬起头。 还没等她开口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就中气十足的喊起来:“学生在教室里骂脏话扣十分!” “啪!”李萌抓起手边一个纸团抬手就砸了过去。 软趴趴的纸团并没有如愿以偿的砸到简笔画小人儿的身上而是在门框上弹了一下掉在了地上——事实上郑清非常怀疑即便那个小人被纸砸到也不会有什么伤害——这个举动只换来简笔画小人儿更加猖狂的大笑: “学生在教室里乱丢垃圾扣十分!”它捋了捋自己那几根稀疏的头发努力把眼睛与嘴巴崩的直一点一本正经的训斥道:“乱丢垃圾的学生是就是个垃圾!” “李萌!”蒋玉终于稍稍坐直身子瞪了自己表妹一眼。 小女巫扁扁嘴怏怏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它还能扣分?”郑清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白纸上翻跟头的简笔画小人儿有点纳闷。 “这你也信?!”萧笑的语气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咳咳只是一个猜测……”郑清干咳两声转移了话题:“不是说冬天它会冬眠吗?怎么看它现在还这么精气十足!” “现在还没到冬天而且教室里这么暖和它怎么可能被冻到。”辛胖子哼了一声语气显得有些愤愤不平:“要我说连一个简笔画都过的比那些戏法师安逸!” 郑清立刻闭上嘴巴不再吭气。 辛胖子自从贝塔镇调研回来后三句话不离自己的专题报告似乎他目之所及到处都是巫师压迫戏法师的现象。 仅仅从楼下走上来的几分钟每当郑清或萧笑挑起一个话头胖子总能在三秒钟之内转移到戏法师悲惨生活上去。 让人颇感无奈。 说话间三个男生已经走到了第一排课桌前。 “萌妹喊我们有何吩咐!”辛胖子急吼吼的凑了过去。 “不要喊我萌妹!要叫我李姐!”李萌对于胖子给她的这个称呼有点抓狂。 “好的萌妹!”辛胖子憨厚的笑了笑。 蒋玉及时的拽住爬上课桌的小女巫把她拉回座位上。 “不好意思。”她抱歉的笑了笑。 “没没关系。”郑清看着蒋玉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自己变成猫之后的经历。 想起那条寒风中温暖的长椅以及长椅上那个香软的怀抱。 他的脸色飞快的涨红目光不由自主的避开女巫的眼睛结结巴巴的打着招呼:“晚……晚上好。” 萧笑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审视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着。 “晚上好。”蒋玉似乎没有注意到郑清的窘迫轻快的回应着低下头继续翻看那本厚重的工具书。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大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注意到了那本工具书页眉处的书名。 “《解析变形术——四论变形魔法的禁忌》”郑清低低的默念了一遍这个熟悉的名字抬起头有点不安的看向女班长:“怎么你在研究变形术?” 顾名思义这本工具书论述的是变形魔法使用过程中的禁忌以及不良反应是使用变形魔法的巫师必须阅读的著作之一。 郑清也曾经在图书馆借阅过。 而对于大一的学生来说这本著作的内容又过于艰涩完全不属于课外兴趣爱好或者拓宽视野的阅读范围。 这让他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变的猫露出了什么马脚所以女巫在查资料。 “变形术?”萧笑听到这个敏感的词语立刻抬起头看了一眼书桌后的女巫。 他是为数不多知道郑清变形的人自然也知道这道魔法被巫师联盟严格管控任何未经报备的变形行为都属于违法行为。 女巫在大庭广众之下研究变形术背后的含义自然值得揣测。 蒋玉似乎没有预料到郑清能这么敏锐的看到工具书页眉上那行细小的书名愣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 “只是觉得有必要提前预习一下高年级的课业……”女巫撩了撩额前的发丝耸耸肩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知道现在高年级的魔法越来越艰涩了我们必须打好提前量。” 一边说着她一边飞快的抓起旁边的笔记本装作不经意的整理书籍将桌面上那本厚重的工具书以及旁边的笔记本塞进抽屉里。 这个举动显得欲盖弥彰。 而且解释有点牵强。 处处透露着古怪这让郑清愈发怀疑。 正文 第七十三章 选择 “你眼神真好使!”李萌在旁边啧啧称叹:“我以为自从你得了红眼病之后视力会下降呢……” “萌萌!”蒋玉严厉的看了小女巫一眼。 “没关系没关系。”郑清连连摆手笑道:“红眼病这个名字不错……总好过被人误会我变成了堕落巫师……哈哈。” 这种说辞一点也不好笑。 几个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你刚刚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情吗?”萧笑把话题转向始作俑者。 小女巫悄悄瞟了一眼自己的表姐然后脑袋摇的拨浪鼓:“没有……没有事情。只是打个招呼。” “这样么。”萧笑狐疑的瞅着她眼神中满满的不信。 郑清没有注意到另外两人之间的互动。他现在满脑子都在琢磨蒋玉是不是发现那只黑猫的身份、自己要不要提前自首、如果不老实下次变成猫后会不会被女巫打死。 但一想到女巫与黑猫之间的亲密接触公费生的脸上都会感到一阵燥热然后刚刚鼓起的勇气在这股热气的涌动下逐渐蒸发。 他最终放弃继续讨论‘变形术’这个稍显敏感的话题。 而是转向另外一件事。 “听说你还在寻找伤害那只小猫的凶手?”郑清用很随意的口吻问道。 不论如何蒋玉都帮了他许多忙。 既然做猫时知道了她正在做的事情郑清觉得自己也应该有相应的觉悟。 但女巫立刻敏锐的觉察到公费生问题中的小纰漏。 “你听谁说的?”蒋玉眨眨眼显得有点好奇:“这件事我应该没有跟其他人提过……” “图书馆里没有新鲜事。”郑清急中生智的拽了一句词然后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补充道:“那么你的调查有没有什么新发现?需不需要帮忙?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他的一番话说的又快又急但显得诚意十足。 “谢谢。”蒋玉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却非常委婉的拒绝了:“如果有需要一定麻烦你……但现在暂时不需要…” “表姐昨天想到了一个超级好的办法……”李萌的话还没说完嘴巴便被眼疾手快的蒋玉一把捂住。 女巫抱歉的对年轻的公费生笑了笑。 郑清立刻醒悟连连摆手简单道别后便带着其他两位男生离开了第一排的课桌。 “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小女巫挣脱表姐的束缚气鼓鼓的看着她。 “那不是个好主意。”蒋玉小声说着目光警惕的注意着四周:“这件事先不要对别人提……家里人也不要说。” “你也知道那不是个好主意啊。”李萌嘟囔着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抱怨道:“既然不是个好主意干嘛不像以前一样安安稳稳的查下去……” “因为继续在图书馆里翻看那些被虫蛀了的文件也看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了。”蒋玉疲惫的叹口气:“虽然不是个好主意但这也许会是一个比较有效的主意……如果有别的选择我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但是真的很危险啊!”李萌脸上浮现出几许不安:“你不让家里人知道也不让别人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当后援真的很危险啊。” “不要紧这里是第一大学。”蒋玉把手放在小女巫的头顶揉了揉那颗小丸子:“而且我相信你。” “不要搞乱我的发型!”李萌晃晃脑袋有些得意又有些发愁最终恶狠狠的抱怨道:“都怪那只黑猫!下次遇到一定要把它吊在树上用鞭子抽一顿!” 教室后排郑清觉得鼻子有点痒忍不住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跟那只猫没关系。”蒋玉忍不住笑道:“也许我还应该谢谢它给我这个灵感。” 面对表姐的坚持小女巫最终叹口气强调道:“既然这样那你要听我的……猎月之后再开始着手那件事。这段时间学校有点乱……而且如果真的有麻烦我会去找刚刚那几个混小子帮忙的。” 蒋玉笑眯眯的点着头又揉了揉她头顶的丸子。 “住手!”小女巫用力摆脱魔爪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教室后排的几个男生然后转身攀到蒋玉耳边小声嘀咕着:“你有没有觉得郑清今天有点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蒋玉一边重新从抽屉里翻找自己的工具书与笔记本一边头也不抬的回答道:“相比较而言我觉得菲菲今天更奇怪一点……” “我怎么觉得郑清今天看你的眼神有点怪怪的。”李萌狐疑的回忆着眯着眼用胳膊顶了顶自己的表姐:“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蒋玉白皙的颈子上浮现出一片粉红她仍旧没有抬头只是警告般的用手指戳了戳小女巫。 李萌撇撇嘴无聊的跪在自己的椅子上脑袋像一架主动雷达一样四下里转动着。 刚刚蒋玉提及的刘菲菲今天并没有坐在第一排那张几乎固定的位子上。而是与尼古拉斯一道选择了教室后排的角落。 她今天坐在了尼古拉斯的旁边。 这让平日有事没事喜欢与首席生闲聊的李萌颇感无趣。 但不得不承认九有学院大一首席生的这个选择颇需要几分勇气。 教室里前来开例会的同学们虽然没有在口头做出什么轻率的反应但是仍旧有许多人会忍不住把目光聚焦在教室后排的角落里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相较于刘菲菲的勇敢尼古拉斯这位在第一大学呆了两年的老生反而像一个新人一样低着脑袋似乎想把自己塞进桌洞里。 “你快回去吧。”男巫把脑袋深深埋在课本中用祈求的语气说道:“被他们说闲话就不好了……” “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怕别人的闲话。”刘菲菲抿着嘴抬着头毫不回避的迎接那些或者善意、或者恶意的目光。 “但这也许会影响到你的社团生活甚至是年终考评。”尼古拉斯终于抬起头不安道:“众口铄金……我在学校呆了这么久你应该听我的。” “学校会惩罚谈恋爱的首席生吗?”刘菲菲诧异的看了男巫一眼。 尼古拉斯愣了一下摇摇头。 “那我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女巫语气轻松的回应道。 “我是留级生!”尼古拉斯用略带恼火的语气强调道:“留级两次的留级生!” “但我是首席生啊。”刘菲菲笑眯眯的看着他:“与其关注那些风言风语不如多做两套模拟试题……呶这是下午你做的那份试卷我已经批改出来了……这里还有这里……” 尼古拉斯的脸色终于垮掉了。 “老姚马上进来啦!”教室门后简笔画的尖叫终止了这对情侣之间温馨的小矛盾。 课桌间一片鸡飞狗跳。 那些正在抄补生活报告的巫师们飞快的收起手边的罪证努力挺直身子准备迎接下一**风雨的洗礼。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报纸上的消息 “经过学校多个部门的多次协商与讨论今年校猎会开幕式定在了下周四的下午。” “你们落下的课程学校统一安排在周六上午补习。” “相关计划表已经下达各办公室大家照章执行就可以了。” 老姚捧着手中的文件宣布了关于校猎会最权威的信息。 教室里一片哗然。 如果只是单纯挤用上课时间来举办校猎会许多人都是举双手赞成的。但是侵占大家的休息时间来为前面的‘挤用’买单这种措施显然有些犯众怒。 “教授学生会不是说时间确定在周五下午了吗?” “教授为什么不能在周六日举行开幕式呢?” “教授可以请假吗?我周四下午有一个重要的实验……” “教授周六上午我已经预约了牙医…” 教室里群情汹汹大家抛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大有用唾沫将老姚淹死的架势。 但姚教授显然对这种情况早有预见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同学们踊跃举手、大喊大叫一语不发。 郑清耸耸肩对这件事不置可否。他的课表在周四下午是一节生活课原本就是一节非常轻松的通识课在周四或者周六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值得担忧的是周五下午的实践课。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在课堂上受伤而缺席周六上午的补课计划。 许久教室里沸腾的气氛才渐渐平息下来。 “如果你们继续保持这种不冷静的状态那我们在第一节课的约定必须要重新考虑了。”老姚一句话就让教室里的气氛平静下来。 郑清回忆了许久才想起来姚教授在第一节课上曾经承诺邀请月下议会的上议员苏施君与大家见面。条件是天文08-1班需要在一个月内保持良好的课堂秩序。 因为许久都没人提及郑清几乎已经把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了。 但在教授的提示下许多人立刻想起来这件事。 巫师界第一大美女的影响果然非同凡响几乎连一分钟都不到教室里的气氛就已经重新变得温和、有序了许多。 老姚满意的点点头慢悠悠的解释道:“因为一些学校工作的安排周三之前学校不太适合举行开幕式……按照占卜研究院的推算下周六‘宜破屋、坏垣余事勿取’下周日‘诸事不宜’前后再留一天余白所以学校最终把日子定在了周四下午……不会再推迟了。” “相应的周五下午的实践课学校也已经通知各位助教不会为大家安排过于危险的实践内容……” …… 讲台上老姚耐心细致的做着各种工作安排。 讲台下教室的角落里男生们百无聊赖的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郑清满腹心思的折着自己的纸鹤一只青色的纸鹤是问候吉普赛女巫晚安的一只红色纸鹤是给社团联合会的回执还有一张白色的是向校工委提交的申请表——如果他周六的巡逻中仍旧想带着波塞冬就必须每周都提交一份申请表。 萧笑则埋头自己的笔记本。除了吃饭与睡觉之外他似乎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了那个笔记本中。郑清曾经非常好奇的翻看过一次除了密密麻麻的笔记之外上面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魔法这让他很快失去了兴趣。 张季信则坐在窗帘的阴影下安静的翻看报纸。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没有集体的荣誉感。辛胖子与段肖剑等几个男生就坐的笔直一脸严肃的听着讲台上教授的唠叨不时还认真的点点头似乎在领会老姚讲话的精神。 至于他们的表现有几分是为了校猎会有几分是为了苏施君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折完全部纸鹤郑清把它们一齐收在了灰布袋里打算班会后再一一放飞。然后他抬起头注意到了张季信手底的报纸。 “给我一张。”他小声嘀咕着用毛笔杆戳了戳红脸男生宽厚的脊背。 张季信皱了皱眉把身子坐了的直了点。 未几随着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一份报纸卷成毛毛虫的模样顺着桌腿慢慢骨涌到年轻公费生的手中。 郑清抬起头一边注意着讲台上的动静一边小心翼翼的将那只毛毛虫展开铺平。 这是一份贝塔镇邮报。 报纸头版是一条对郑清来说非常陌生的消息:“毕罗星长老驻留阿尔法堡传或指导炼金研究院新实验” 旁边的照片上一位相貌和蔼、胖乎乎的老头儿笑眯眯的对着读者挥手致意。他的身边站着几位面色阴沉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高大巫师。 如果不是这个胖老头身后探出的八条金属手臂四下里乱挥郑清或许会认为他是一位食堂的大师傅。 跳过头版郑清草草浏览其他版面的内容: “狼人长老会发言人确认莱茵狼王将于下周三访问荆棘古堡……” “蜀山与梵蒂冈签署协议年内将额外提供二十一套大衍剑阵……” “禅宗大能灵魂归来异香百里气冲斗牛……” “安倍家族指责昆仑对高级符箓出口设限违反国际贸易法…” “山姆大通年内第三次降息国际药材价格连续第九天飙升…” “双反终裁尘埃落定安邑或成最大赢家……” “白丁活动影响日益严重大巫师议会通过新版保留地法案……” “女巫百灵加尔各答演唱会遭遇恒河水洗礼……” “华裔血族出书细数三百年苦难历程……” “四季坊热铺出租详情请飞鹤咨询…” 后面都是一些广告。草草浏览一番大部分内容都离这所大学异常遥远远到那些新闻读上去仿佛小说中的故事让人有种强烈的隔膜。 年轻的公费生遂打消继续翻下去的念头转回头版去看那条涉及第一大学的新闻。 “……本周三毕罗星第三长老、第十一长老、第十八长老、第二十三长老率领的大型访问团抵达伦敦受到月下议会的隆重欢迎……双方就毕罗星与巫师联盟交易的一千三百五十二种炼金产品的技术转让问题进行了广泛而深刻的交流……” “……稍晚时候毕罗星第十一长老与第二十三长老分别造访了莱茵狼人王帐与荆棘古……毕罗星第十八长老则应邀与当地时间十月十一日访问黯蓝古堡并做了题为‘发展中的比蓝友谊’的主旨演讲(转第三版)……” “……在以炼金魔法著称的毕罗星上目前共有二十七位长老(位阶与巫师联盟大巫师相等)……是毕罗星炼金术的集大成者……此次到访的第三长老尤其擅长大型炼金产品的设计与构建……根据行程安排毕罗星第三长老将于下周三访问第一大学并参加第一大学校猎会的开幕仪式(转第五版)……” “……评论家认为在妖魔尼基塔袭击入校专机事件后第一大学不会坐视此类恶劣事故再次发生……有大巫师认为此次阿尔法学院及炼金研究院与第三长老的交流或将有效改善第一大学入校专机的安全性(转第七版)……” “……受此影响十日晚四季坊股市收盘时涉及炼金产品的相关概念股均呈现大幅度上扬马丁·托儿炼金公司已经连续三次封顶涨停(转第九版)……巫盟月下航空公司也摆脱近一个月的阴跌态势短期或将迎来机构加仓……” “目前第一大学尚未对以上信息作出任何回应……”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张长老的兴趣爱好 “博洛尼亚装订本奢华尽在一书间……” 一行五颜六色的花体字在巨幅的广告版面上盘旋不止。胖乎乎的小天使们举着喇叭不时喷出一串灿烂的烟花缭绕在四周的留白间。 广告版面的正中央一位妩媚的女巫搔首弄姿做了一番莫名其妙的动作之后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一本华丽的法书中。然后一连串清晰的放大图片不断闪现展示着那本法书精巧的构造与华丽的装饰。 因为这些画面的确漂亮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有美女?”一个声音突兀的在郑清耳边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抬起头辛胖子与段肖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座位正把两颗圆滚滚的大脑袋凑到他手中的报纸前。 “不要命了你们?!”公费生一脸骇然。 “这话应该我们对你说才合适吧。”辛胖子满脸鄙夷晃着粗短的手指:“看报纸看的连老姚说话都听不见真是模范公费生……” “例会结束了?”郑清有点反应过来了。 “还没有老姚在给两位班长布置任务呢。”段肖剑非常热心的解释着顺手抽走郑清手底那张报纸。 郑清抬起头果然讲台上唐顿与蒋玉站在姚教授身边三个人正小声议论着什么。 失去主题的教室慢慢重新恢复了活跃。 许多人开始交头接耳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真是一道糟糕的广告。”段肖剑翻了半天始终没有等到那位躲进法书的女巫再飞出来于是把那张报纸又丢回给郑清同时抱怨道:“贝塔镇邮报越来越不走心了……对了我听说今天的报上有女巫百灵的消息你知道在第几版吗?” “娱乐新闻在最后几页上。”郑清翻了翻自己手中的报纸摇摇头:“你去张长老那边找找……应该在他手里。” ‘张长老’是张季信最近流传开的新名字。 就像提及萧博士大家都知道是指萧笑一样。 自从李萌在众人面前说张季信长的老气之后‘张长老’这个绰号便传扬开来。 开始只是女巫们在打招呼时会这么称呼他。面对那些明亮的笑靥张季信除了脸色憋的更红了一点之外竟然毫无办法。于是渐渐的男生们也开始使用这个绰号。 张季信曾经试图报复性的给李萌起了一个‘豆丁’的绰号但除了他自己之外并没有任何人响应他的号召。在被小女巫放毛绒熊追了四五次之后红脸男巫终于放弃了挣扎接受了自己的新外号。 不过郑清对于张季信自述的‘反抗’经历颇为怀疑。 毕竟在流浪吧的包间里红脸男巫曾经与辛胖子一起高唱过‘三年起步最高死刑’而且郑清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那只连爪子都是绒线的毛熊怎么追打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总之当张季信笑容满面的在403宿舍宣布自己接受新绰号时年轻的公费生总觉得他的笑容不怀好意。 听到郑清提及自己的名字张季信立刻抓着报纸转过身来。 “百灵在加尔各答的演唱会上被一个黑巫师施法淋了一场‘恒河雨’”红脸男生满脸厌恶的把一张报纸塞给段肖剑警告道:“我其实不建议你看照片的……简直是场噩梦。” “没关系没关系。”段肖剑弓着背毫不在意的翻开报纸连连点头:“我只想看看号称全联盟最逗比的婆罗门巫师又搞出什么新笑话……我怎么听说那场雨是印度巫师给百灵祈福呢?” “《梵天时报》的消息你也相信?!”这次是辛胖子在旁边吐槽了:“我知道你说的这条消息这完全是印度巫师们在给自己脸上贴金。事实上就是一个黑巫师搞破坏捣鼓了一堆恒河水泼在了百灵的演唱会上水里那些腌臜物把我们的小仙女险些熏的闭过气去。” “把一件完全搞砸的事情换一个角度阐释而且装作万事大吉、无比成功这也算婆罗门的智慧吧。” 说完胖子转过身对不明所以的公费生解释道:“《梵天时报》是印度巫师中发行量比较高的报纸布吉岛上很少见……校报编辑部里订了一份。” “提到百灵不知道今年校猎会有没有邀请什么明星。”段肖剑一边翻着报纸一边摇头晃脑:“连那些婆罗门办个仪式都要请一位当红歌星……” “不要奢望太高。”张季信抬起头嘴巴简直要撇到脖子后面去了:“对任何希望不要抱有期望这是最健康的想法……我当初还以为‘清泉’组合会在这次的欧冠赛开幕式上献唱呢谁知道他们连塞壬都没请几只!” “这件事怪不到欧冠组委会听说是月下议会砍了他们今年大半的预算……” 郑清听着周围几个男巫热火朝天的讨论有点晕头转向。 入学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融入了巫师世界的生活。但在这一番议论之后他便清醒的认识到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巫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 “欧冠?”年轻的公费生用恰到好处的声音插进伙伴们的讨论中:“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我好像听托马斯先生提到过。” “欧罗巴范围内的金牌猎队联赛只有金牌猎队才能参加的盛会……当然因为商业化运作比较成功这几年欧冠赛也开始招徕欧罗巴范围外的一些著名猎队参加……去年的欧冠赛上就出现了九支金牌猎队争夺宙斯杯。” “宙斯杯?” “欧冠赛的最高荣誉……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猎队中的王者才能捧起的奖杯。”张季信一脸狂热挥舞着手中的报纸脸颊红的发亮:“我个人认为今年欧冠赛上金甲壳队赢面非常大比较他们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主猎手之一艾伯特·赫特里斯·金据说他已经不止一次躲过大妖追杀了。” “一厢情愿!”段肖剑立刻反唇相讥:“你忘了火烈鸟队了吗?你忘了金棕榈队了吗?一支猎队除了主猎手辅猎手、游猎手也都非常重要!火烈鸟队的德·弗拉明戈可是拿到今年世界杯最佳辅猎手称号的男人!要知道他也参加这一届欧冠赛了……” “主次不分亏你敢在鲁班门前弄大斧。”张季信讥嘲道:“主猎手才是一支猎队的灵魂一个辅猎手而已哪支猎队没有两个辅猎手?你听说哪支猎队有两个主猎手?” 眼瞅着话题越来越滑向自己完全听不懂的境地年轻的公费生连捧哏都不知道怎么捧。 他翻了翻张长老为之着迷的猎赛版面很快就丧失了兴趣。 毕竟他不是一个热衷于追星的人而且对狩猎活动知之甚少。完全无法理解那位金队长的笑脸上左边比右边多了一道皱纹能说明什么问题。 正文 第七十六章 例会结束时 “大家静一静!” “看报纸的同学注意一下……还有睡觉的睡觉的也醒醒啦开完例会大家可以回宿舍睡觉!” “我最后再讲几句话。” 姚教授抓着烟斗倚靠在讲桌边抱着胳膊笑眯眯的扫视全场。 教室里响起一片稀里哗啦的声响。 看报纸的三五下把报纸卷成卷塞进抽屉里;睡觉的仿佛被电击了一样啪嗒一下坐直了身子脸上被压出的深色印痕也飞快的褪去;还有几个离开自己位置的学生好像做贼一样弯着腰顺着过道蹑手蹑脚的向自己位置摸去。 郑清注意到唐顿与蒋玉仍然站在讲桌旁各自抱着一大堆资料小声但激烈的争论着什么。 教授似乎完全没有在意教室里有些涣散的纪律只等气氛重新安静之后便开口用抑扬顿挫的语气说道: “从下周开始一直持续到十一月初是我们学校的猎月。” “我刚刚已经讲了下周四的时候我们有一个校猎会的开幕式。这应该算猎月正式启动的一个仪式……非常隆重非常盛大也非常严肃。” “届时学校会邀请许多校内外的知名巫师作为嘉宾观礼——包括你们念念不忘的苏施君议员到时候也会来的。” 教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声。 老姚并没有立刻制止大家的兴奋与激动而是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按照惯例今年校猎会的主会场设在了九有的学府也就是我们学院。所以校猎会的开幕式也会在我们学院举行。这是一个巨大的荣耀。” “我讲这个呢并不是要给大家什么压力。” “毕竟你们只是大一的新生对这些流程还不够了解……校猎会以及开幕式的相关准备工作高年级的学生已经在学生会与社团联合会的组织下准备妥当了。你们根据通知按部就班就可以我已经叮嘱两位班长时刻与你们保持联络。” 唐顿站在老姚身边背着手挺了挺腰板脸上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蒋玉则微微皱眉却也并没有说什么。 “我只要求一点。”姚教授举起手中的烟斗用力挥了下来带出一条淡薄的烟气: “所有人必须到场——就算你躺在棺材里也要把棺材搬到会场上去;我不要求你们穿着鸿毛斗篷、烟云霓裳但你们要穿的干净整洁不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邋遢的样子。” “要记住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们每个人都代表了九有学院的形象!” 郑清咂咂嘴对这番明显有点过头的官腔不置可否。 但这番说辞似乎也让许多人产生了与有荣焉的荣誉感他们坐的愈发笔直表情也愈发凝重了许多。 “最后关于猎赛我也再强调一下。”姚教授把烟斗塞进嘴里吧嗒了几口吐出一股浓郁的烟气后才慢悠悠的说道: “虽然你们是新生不能参加正式的猎赛。但按照惯例校猎会上都会安排一次新人赛……这是特意为你们大一新生准备的。属于风险非常小的狩猎活动。” “每年校猎会之后在新生赛上出类拔萃的猎手都有机会参加学校五支猎队的选拔而且有很大几率直接进入这几支猎队的候补席。” “我想说的是不管你是在新生猎赛上取得了优异成绩还是拿到了学校那几支猎队的入场券都会获得优厚的学分奖励……不夸张的说只要你平常作业能够按时完成就算期末考试考了一串不及格但如果有这笔学分入账升入大二年级也不会有什么困难。” 听到这里郑清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尼古拉斯。 他依然坐在自己的角落里埋头做着手边的习题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讲台上教授那颇具诱惑力的选择。 只不过与往日形单影只不同今天尼古拉斯的身旁还坐了一位女巫。 郑清微微一笑重新转头看向讲台。 老姚的总结陈词已经到了最后时刻: “猎会是一个古老的习俗。” “猎妖也是一项伟大的运动。” “我不指望你们能够在这种全校范围的竞赛中拿到多么优异的名次但是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全力以赴做一个真正的九有人!” 说罢教授手中的烟斗在黑板上重重砸了一下。 伴随着四溅的火花与溢散的烟气九个大字行云流水般刻在了黑板中央: “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 “散会!” 教室里的气氛凝固了几秒钟眼看姚教授就要走出门外了前排的一名学生似乎才刚刚醒悟过来举起手大叫道: “教授苏施君苏议员什么时候来我们班?” 她问出了许多人最关心的事情。 这个问题引燃了教室最后一段压抑的情绪许多人跟着喧哗吵闹起来。 姚教授回头挑了挑眉没有说话而是重新把烟斗塞进嘴里便抱着讲义晃晃悠悠径直离去。 这番表态有些意味深长。 原本吵闹的教室安静了几秒钟后更加喧闹了。有的人互相指责有人的表现有些不敬不够安定毁了大家一个月的努力云云。 更多人则蜂拥挤到两位班长面前试图从他们嘴里得到一些更准确的消息。 郑清没有凑热闹的习惯。 他虽然对那位传说中的‘巫师界第一美女’很感兴趣却也并没有达到狂热的程度。充其量只属于‘猫の好奇’的程度。 与这件事相比作为宥罪骑士团的团长他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头疼。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组建自己的猎队了?”年轻的公费生看着坐在面前的几位同伴有些烦恼的搔了搔头。 “你不是原本就打算参加新生猎赛吗?”萧笑诧异的看着他:“我记得你跟瑟普拉诺有过约定……” “那是两码事!”郑清用力一挥手打断博士的话粗暴的说道:“我跟瑟普拉诺的约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与骑士团没有关系。” 其他几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眼神有些微妙。 “如果大家想参加新生猎赛的话……” “不是想而是一定要。”张季信的红脸膛微微发亮一脸狂热的嚷道:“这不仅是一次绝佳的锻炼机会……而且就像教授说的那样这是获取学分的好机会。” “但是”郑清仍旧有些犹豫:“大家入学都还不久学的东西还不多……” “新生猎会不是检验你在大学学习了多少而是检验你在大学之前学到了多少。”萧笑抓着毛笔在指间旋转懒洋洋的补充道:“反正危险也不大就当做我们骑士团成立后第一次亮相吧。” 说话间教室里滞留的身影也越来越少。 “这件事回去再讨论吧”郑清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疲惫的说道:“晚上宿舍开个座谈会……其他人如果有时间也可以来。”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猎妖与猎会 巫师与妖魔之间的战争由来已久。 久远到绝大部分巫师都已经忘却了这场战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忘却了这场战争为什么会打响也忘却了巫师与妖魔之间其他的共存方式。 久远到巫师与妖魔之间的厮杀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一种习惯。 而这种习惯体现在巫师们的日常生活中就表现为形形色色与妖魔有关的风俗习惯以及文化生活。 比如猎舞比如猎曲比如猎画。 比如贝都因人调教野妖的嗜好因纽特人硝制妖皮的手艺雅利安贵族们豢养高级妖魔的风气以及华夏人在中元节避妖的习俗。 再比如猎妖比赛以及猎会。 猎妖顾名思义就是狩猎妖魔。 而猎会则是组织猎妖活动的形式之一。 从上古的蛮荒时代绵延至今再到可以预见的遥远的未来巫师与妖魔之间的斗争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 在漫长的时光中巫师在与妖魔的战斗中流传下无数炫目迷人的传说也同样流传下丰富无比的猎妖知识。 为了将这些知识充分传承下去巫师们想出个各种各样的办法。 猎妖会就是其中最传统、也是最可靠的办法之一。 通过比赛学会猎妖。 这是猎妖会得以存在与发展下去的唯一原因。 每年的春秋两季是传统的猎妖时节。到了这个时候巫师界的各个角落都会举办声势浩大的猎妖会。 其中既有巫师联盟组织的跨星域、跨世界的‘超级猎场’也有巫师议会或月下议会组织的跨洲际猎赛‘世界杯’以及‘宙斯杯’当然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地方巫师团体自行组织的区域狩猎比赛比如瀛洲的‘无限制猎杀’或者罗马人的‘斗兽场’。 作为巫师联盟三大组成部分之一的第一大学自然也不例外。 每当秋狩时分在新生入校一个多月之后第一大学都会组织一年一度的‘校猎会’。校外的巫师世界也通常将这场‘校猎会’称之为‘学院杯’。 “作为‘三杯猎赛’之一校猎会的专业性自然是毋庸置疑。即便没有资格参加正式的猎赛能够参加校猎会的周边比赛对于我们每个人都是积累经验的绝佳时刻。” 萧笑坐在书桌前抱着笔记本耐心的给郑清科普着有关狩猎的各种常识性知识。 “三杯猎赛?”郑清原本就已经听的有些头晕目眩猛然又听到一个新名称忍不住嚷了出来:“不是校猎会吗?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三杯猎赛!” “巫师议会举办的‘世界杯’月下议会举办的‘宙斯杯’以及第一大学举办的‘学院杯’这是构成巫师联盟的三大组织各自举办的年度狩猎大赛仅次于五年一届的全联盟‘超级猎场’……博士刚刚讲过的。”林果毫不客气的削了自家团长的面子。 郑清脸上冒出一层热气他忍不住端起桌子上的凉茶一饮而尽。 满屋子飞来飞去的小精灵们立刻察觉到了这个空掉的茶杯振着翅膀一溜烟飞到郑清面前重新给他斟满茶水。 顺带着还给林果端来一盘洗干净水灵灵的圣女果。 “谢谢。”小男巫非常礼貌的向这些炼金小生命致谢为他端果盘的小精灵欢快的在空中旋了一圈——这又与自家团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果是晚上八点多来到403宿舍参加宥罪骑士团全体会议的。 除了正在念经的释缘小和尚、以及出门去上课的迪伦之外骑士团的全体成员已经悉数到场。 今晚的议题只有一个。 如何成立骑士团自己的猎队。 但是在议题正式开始之前宥罪骑士团的其他成员还有一项附加任务那就是为他们的团长大人进行全方位的魔法普及教育——毕竟在猎队成立之时真正需要面对社团联合会以及校工委质询的只有郑清一人。 “这么说校猎会的规模其实很大喽。”郑清露出几分恍然:“我一直以为它只不过是类似校运会的程度……但是我记得老姚在例会上说‘新生赛的优秀猎手有机会加入学校的五支猎队’……参加校猎会的只有五支猎队吗?我怎么有印象谁说过学校有几十支猎队来着……” “二十七支猎队。”这一次是张季信开口解释:“第一大学在册的正式猎队一共有二十七支但是其中属于学校自己的只有五支——包括一支校猎队四支学院猎队。剩下的二十二支猎队则隶属与各大社团、或者其他一些组织。” “你可以把这五支猎队理解为官方猎队与其他社团猎队相比这五支猎队的成员构成非常强大待遇也很优厚说他们是第一大学最强大的几支猎队并不夸张。”辛胖子接口补充道:“姚教授的意思应该是说我们有机会进入这几支猎队所以一定要努力……”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社团的猎队申请成功将会成为第一大学第二十八支猎队?”郑清完全忽略了辛胖子说的其他话而是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猎队的数目上去了。 “虽然你长得丑但是想的倒挺美。”张季信吐槽道:“我提到的那二十七支猎队都是‘正式’猎队……懂‘正式’两个字的意思吗?意思就是说他们任何一支猎队都能随随便便拉进沉默森林呆上十天半个月然后宰上七八十头野妖拖成一串带回学校。” “我们猎队申请成功后会成为‘预备猎队’也就是许多人口中的‘不入流猎队’。”萧笑扶了扶眼镜补充道:“只有不断参加猎赛——包括类似新人猎赛这样的初级比赛——慢慢积累经验积累分数才能逐渐提升猎队的等级。如果明年我们的猎队还存在……” “肯定存在的!”张季信在旁边嚷道。 “……对我是说明年我们猎队参加校猎会的时候就有机会进入正式猎赛的环节。只要在正式猎赛上达成猎赛组委会规定的任务应该就可以正式晋级了。” “非常难。”辛胖子抱着团团在一旁故作深沉:“按照我最近翻看的校猎会历史报道档案每年参加校猎会的上百支猎队大约只有20%能够完成最后的目标……甚至学校在册的正式猎队也会折戟。” “这个时候他们的积分也会被扣掉……当积分低于世界猎妖协会规定的下限时他们的身份会被剥夺重新成为一支苦逼的‘不入流’猎队。”张季信不失时机的展示自己这方面丰富的知识。 “这么麻烦。”郑清一头pia在了书桌上呻吟道:“要不我们放弃组建猎队吧……帮人打打杂、搬搬桌椅板凳、发发宣传单什么的我觉得就够了……” 当然这只是公费生同学的一厢情愿。 宿舍里骑士团的其他成员无视了自家团长的哀嚎开始认真讨论猎队组建的其他问题了。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猎队的基本组织形式 猎妖比赛一般在专业猎场中进行由数支猎队共同围猎指定种类及数量的妖魔。 每支猎队由五名猎手组成。 一名主猎手承担主要狩猎任务大部分猎队的队长也都会由主猎手担任。 两名辅猎手被称为‘左辅’‘右弼’负责辅助主猎手。正常情况下猎队会安排一位‘肉盾型’巫师担任左辅来吸引妖魔的注意力;然后安排一位精通卜算的巫师为整支猎队出谋划策规划行程。 一位寻猎手负责搜索妖魔。在猎队中拥有一位能够在广袤空旷的猎场中率先发现隐匿的妖魔并确认其方位的巫师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最后还有一位游猎手主要担任游走支援的任务。毕竟猎赛的时间长短并不固定猎队中其他四位选手难免会在狩猎过程中受伤或者出现能力不济的情况。这时候游猎手就会有选择的支援猎队相应薄弱的环节使狩猎活动能够持续下去。 当然游猎手的使用方式并不仅限于上述的‘候补席’身份。许多知名猎队都有其独特的人员安排。 比如有的猎队将游猎手充当‘斥候’负责警戒与通讯;有的猎队则选择‘奶妈型’游猎手为整支猎队充当后勤保障;甚至还有个别较为极端的猎队选择‘双王模式’让游猎手担任与主猎手相同的任务与职责。 在这一方面猎妖比赛的组委会以及裁判们并不会限制猎队的自我发挥。 毕竟猎妖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竞赛往往涉及生存与死亡所以绝大部分猎会的规则都非常宽泛甚至简陋。 只需要发现目标击杀或者俘虏对方便可以了。 “所以说我们需要五名正式的猎队成员。”在向大家详细分析了一番猎队构成之后张季信几乎立刻开始了更大的计划:“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尽快开始做猎队的适应性训练需要寻找合适的教练需要制定战术计划表等等这些都非常重要……” 似乎察觉到林果微微不渝的神色红脸男巫连忙补充道:“当然除了正式猎队成员之外我们还需要若干候补席以及后勤人员……这也是每支明星猎队都必备的。” 听到这里林果扳起的面孔稍稍放松了一些。 “还有类似罗伯特·布福德或者井上彩子那样的猎队经理人这也是一支完整猎队的重要组成部分。”辛胖子举着橘猫的爪子连连挥舞着。 “猎队经理人?”张季信勉强点了点头:“虽然我们暂时还不需要考虑拉赞助或者雇佣啦啦队但确实需要一个与组委会沟通的人物……毕竟猎队队长的任务已经非常繁重了不适合在赛时分心。” “这些事情今天必须确定下来。”他最后总结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首先是猎队正式成员的提名。”萧笑用毛笔杆恶狠狠的戳了几下正趴在桌子上装死的公费生:“你是宥罪骑士团的团长这件事需要你来做。” “你!”郑清被戳的倒抽一口气抬起头却发现周围一圈不善的目光顿时怂了原本举起的手指从萧笑眼前挪开转向另外几个人:“还有你……你……你……这就四个人咯。” 除了萧笑之外他又点了辛胖子张季信以及蓝雀。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公费生也刻意无视了林果高高举起的胳膊。 “按照刚才分析主猎手需要猎妖经验丰富战斗能力很强的人来承担……所有张长老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虽然还缺一个但郑清并没有立刻下结论而是决定先分配已经决定的人选。 张季信显然有点意外。 “我以为你会担任主猎手呢。”红脸男巫大大咧咧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挠挠头满脸不好意思。 “我?”郑清指了指自己鼻子:“我去干嘛?给野妖们送菜?……还是说你对担任主猎手没有信心?” “别介……”张季信飞快的摆手忙不迭的答应了这个任命。 然后他转过头美滋滋的看向其他人:“回去可以跟家里人吹牛了……我也是猎队的主猎手了。我哥一直说我的水平进不了猎队嘿嘿这次肯定能让他大吃一惊!” “不要表现出一副蠢样。”郑清吐槽道:“专业点给大家一点信心好不好……我们团里面就你对这些事情了解最多……既然你是主猎手那么你给自己挑一下辅猎手吧。” 公费生轻轻巧巧的把选人难题丢了出去。 “嘿嘿”张季信憨厚的笑了笑目光却飞快的在宿舍里转了几圈嘴里念叨着:“这种事情要慢慢来……你们有推荐吗?” 没有人吭声。 只有橘猫无聊的打了个喷嚏。 “那么胖子担任左辅把我记得你是一名蓝巨人?”张季信询问的目光看了辛一眼得到明确的答复之后顿时眉开眼笑:“必须承认胖子是天生的mt能抗又能嘲……” “话说我还没见过胖子你变身呢吧。”郑清也提起了几分兴趣:“要不训练的时候我们先适应一下?需不需要给你多准备条裤子?” “多拿条裤子干嘛套你头上啊。”辛胖子一脸嫌弃的看着公费生。 “你变身不会把身上的衣服撑坏吗?”郑清脑补着各种画面笑的像个中风患者:“我是说也许我们应该准备一架照相机给你留下一点青葱的回忆……” 辛胖子拉着脸面无表情的撸起怀里的猫。 张季信没有理会郑清与辛在旁边拌嘴而是在旁边继续选择自己的辅猎手:“……那么猎队里还需要一位擅长占卜与分析的辅猎手。”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萧笑身上。 “博士右弼的位子非你莫属啊!”他夸张的举起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扳着数道:“知识丰富擅长卜算虽然不太擅长战斗但很擅长防御……我记得你在专机上有一个乌龟壳一样的法器用来防御非常厉害……” “准确说那是一件占卜用具。”萧笑幽幽的纠正道:“防御只是龟壳天生自带的魔法效果。” “完美!”张季信兴奋的一拳击在掌心嚷嚷道:“还有谁比你更适合右弼的位子呢?” 他的目光扫视左右。 所有人都连连点头没有人反对。 “那就这样吧。”萧笑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似乎对自己的身份毫不意外。 “还有寻猎手。”郑清把目光转向蓝雀。 “迪伦。”蓝雀没有当场回绝而是惜字如金的推荐了另外一位人选。 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个推荐让许多人眼前一亮。 “差点忘了那个老家伙。”辛胖子嘟囔着抬头一眼看见了那口静静躺在床铺上的大棺材连忙低下头连连擦眼:“晦气晦气……今天那家伙走之前怎么没把帐子拉上呢?!”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谁是合适的寻猎手 与第一大学大部分学生的作息时间相反身为一个月下生物迪伦往往在晚上才出门去上课而白天大部分时候都躺在他那口漆黑的棺材里。 一方面这体现了学校管理人性化的一面;另一方面这也是非纯血类月下生物迫不得已的选择:与纯血的表亲相比他们对于阳光的抵抗力显然更差一些。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无法在阳光下行走。迪伦同样可以在烈日下跑跑跳跳施展魔法。只是阳光更容易让他感到疲惫注意力难以集中。对于日常需要消耗大量脑力的学生来说这种状态显然不适合学习。 与其相反纯血类的月下生命——主要是那些古老月下氏族的后裔——更倾向于与其他普通年轻巫师一起正常上课、休息使用正常的作息课表。 比如天文08-1班的马修·卡伦以及阿尔法学院的托马斯·泰勒。阳光对他们的负面影响已经微乎其微。在他们的认知中自己只不过是血脉更稀有、身份更高贵的贵族巫师。 403宿舍。 当蓝雀向大家推荐迪伦担任寻猎手之后立刻引起了广泛共鸣。 五感敏锐身手敏捷见识也不凡——还有比这更适合搜索妖魔所在的人选吗? “唯一的问题在于他能不能接受这个任命……跟我们一起训练。”辛胖子抱着猫忧心忡忡的撸了两把。 “这就是团长的任务了。”萧笑轻声哼道。 郑清虚着眼乜斜了博士一下。 “迪伦的确是一名很合适的寻猎手毕竟不管是吸血鬼还是狼人都是感官敏锐、擅长追踪的月下生物……而且他不是经常说自己活了一千多年吗?想来也是见多识广的。”张季信夸赞了两句语气一转补充道:“正因为活见久所以他不一定有兴趣参加我们这种儿童游戏……所以我们的寻猎手必须准备几位候补席。” “他只是自称活的长。”郑清吐槽道:“以我的感觉像他那种幼稚的谈吐年纪不会超过二十岁的……” “你竟然说别人幼稚!”辛胖子震惊的看向公费生原本撸着猫的手也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团团的呼噜声戛然而止。 它不满的甩了甩尾巴张张嘴威胁的露出尖牙。 郑清装作没有听到胖子的质疑继续说道:“……不过我也认为多选一位寻猎手非常有必要。毕竟迪伦的作息时间与我们有差异我们不能总要求他做选择。” “附议。”林果的手臂高高举起一脸兴奋的看向大家:“可以毛遂自荐吗?我怎么样?我认识许多种类的妖魔而且能用炼金术炼制适应不同环境的道具……” 说着他翻开自己的小书包不断从里面拿出一些小玩意儿。 “……这个‘天眼’是用炼金术将浑天仪与水晶球结合起来能够主动扫描方圆十里之内的风吹草动……还有这个我叫它‘蜂鸣器’任何妖魔气息的轻微波动都会引起它强烈的反应。” 说着林果举起一个扳手模样的东西用力一按。 原本蜷缩在扳手头部的喇叭花忽然伸展鼓了鼓发出尖锐的噪音。 “哦噢……”林果原本兴奋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停下!” 他抓着扳手用力在书桌上砸了几下。 但喇叭花不仅没有停止鼓噪反而叫的更大声了。 “只是一点小故障……”小男巫紧张的看向其他人不断解释道:“这是前不久刚刚炼出来的还没经过系统测试所以也许会有误判……” 郑清无奈的看着林果在书桌前忙碌着求助的看向其他人。 萧笑饶有兴趣的看着小男巫折腾那个‘蜂鸣器’全然无视了公费生的目光;而辛胖子则与张季信煞有介事的谈论起宥罪猎队的训练安排来。 只有蓝雀皱了皱眉见始终没有人说话最终走到林果身后抬手按在他头上。 “你还小。”这位星空学院的男巫一向不善言辞。 林果终于停止折腾手边的小玩意儿泪眼汪汪的看向蓝雀:“我也没想着怎么样我只想看看自己还会不会晕倒……” “机会还很多不用急。”郑清也开口安慰道:“……这样可以让蓝雀担任候补席的寻猎手你充当蓝雀的助手……平时可以与他一起训练。” 蓝雀眉头微皱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林果撇撇嘴有气无力的收拾起书桌上那些炼金小玩意儿了。 “你们还应该再选择一位寻猎手。”蓝雀忽然开口罕见的说了很长的一句话:“我与迪伦的情况类似……因为某些原因并不能保证自己的出勤率。如果因为我的缺席造成猎队的失误这是不能原谅的事情。” 郑清抬头扫视一周最终无奈的点点头。 “既然这样那我就当寻猎手的第二候补吧。”似乎察觉到周围诧异的目光郑清摊摊手:“我有甲马符可以快速移动……应该可以勉强胜任这个位置。” “不行。”张季信与萧笑异口同声的反对道。 “好……诶?”郑清一脸凌乱。 让你们出人没有人说话;现在小爷毛遂自荐反而被你们怼下去。 不带这么欺负人吧! 萧笑瞟了张季信一眼重新把脑袋埋进自己的笔记本里。 “嗯这么说吧。”张季信绾了绾袖子煞有介事的摆开姿势很认真的说道:“一个猎队一般有五个队员。” “一个主猎手、两个辅猎手、左辅右弼;一个游猎手、一个寻猎手。”郑清板着脸重复了一遍。 “是了。”张季信点点头继续说道:“猎队的目标是什么呢?是狩猎妖物。因此需要把猎物找到然后抓住或者杀死它并获取战利品。” “因此我们有三个目标:找到、战胜、收集。” “三个目标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找到猎物——这就是寻猎手的任务。我们需要寻猎手有很强的侦查能力与快速的移动能力。” “这两个条件我都具备诶。”郑清有些不服气:“快速移动我有甲马符不敢说瞬间移动但是遁速还是蛮快的……至于联络除了飞鹤、飞符我还有一群小精灵……我记得炼金物是可以进猎场的吧。她们可以帮我一起找那些妖魔。” 听到郑清提到她们的名字原本挂在帷帐上歇息的小精灵们齐刷刷飞了起来抱着胳膊飘在公费生身后为他打气。 “并不是说你的甲马符或者小精灵们不合适。”张季信苦笑着对小精灵们抬手告揖转头看向郑清:“这些技巧最多只能让你保持不错的机动性以及联络性。但寻猎手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要求必须对妖魔的种类、习性、特点了如指掌这样才能让后方的猎队做出正确的准备……你对妖魔了解多少?” “诶?”郑清顿时一愣。 正文 第八十章 双头制猎队 在接到第一大学通知书之前郑清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怪物以狩猎巫师为生——当然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巫师这种存在。 即便入学已经一个多月了他的大部分精力仍然集中在学业上努力查缺补漏弥补自己在基础课业方面的缺失。 所以他对于妖魔的认知只能用浅薄这个词语来形容。 最多因为四季坊那头猪妖与专机上那位女妖的缘故他稍微了解了一点巫师转化妖魔的常识。 真正的妖魔世界妖魔的种类甚至包括不同妖魔的长相、特点、嗜好等他并不比贝塔镇上任何一位八九岁的小巫师知道的更多——或许他还不如那些小巫师。 “所以说这个位置并不适合你。”张季信一拍巴掌叹息道:“当你辛辛苦苦搜索了一大圈找到妖魔之后却发现自己不认识它……不知道它是寄生的、还是原生的不知道它到底用鼻子嗅气味还是用尾巴感知四周……也许你连它头冲哪边都分不清。” “要知道从上风向与下风向进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如果你没有办法准确判断这头妖魔的品种就不可能传递回准确的信息……而那些细节对于猎队后续行动的判断至关重要。” 一席话令公费生心服口服。 “既然这样那我还是打酱油吧。”郑清扯了一句白丁们的俚语后似乎察觉到其他人迷惑的表情补充道:“就是说那我还是担任后勤人员吧……给你们打打杂……也许我可以担任猎队的经理人?” “经理人需要良好的气质与沟通能力。”萧笑冷不丁插口道:“我不认为你拥有这两方面的特质……” “你是什么个意思。”郑清眯着眼看向博士右手伸进灰布袋里夹出一张符纸威胁的抖了抖。 “哗哗……” “连我的潜台词都听不懂更印证你不适合那个职位。”萧笑从怀里摸出自己的乌龟壳然后又抽出一块细绒布耐心的擦拭起上面莫须有的污渍。 “你还有其他选择”眼瞅着宿舍里就要爆发大战刚刚升任猎队主猎手的张长老连忙当起了和事佬:“游猎手……你觉得游猎手这个位置怎么样?” “游猎手?”郑清愣了一下夹在手指间的符纸停在半空中:“你是说让我当游猎手?” “快速移动的能力多元化的应对手段……以及一定的战斗力。”张季信重复了一遍游猎手的要求然后补充道:“你掌握的符箓不论从数量还是种类上来说都是非常充分的……甲马符、铁甲符、甘霖符、传讯符等等再加上你随时可以通过现场画符进行补充……在我看来你完全可以充当猎队里的多面手。” “还有你之前研究成功的符箓弹也非常适合狩猎。”辛胖子在旁边补充道。 “这样吗?”郑清眨眼间便忘了博士的诋毁笑吟吟的收起那张符纸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既然这样那我就当游猎手吧……” 张季信重重松了一口气。 “现在猎队的成员暂时已经确认。”他拍着宽厚的巴掌吆喝道:“猎队队长我提议继续由我们骑士团的团长大人担任怎么样?” “附议。” “没意见。” “随便咯。” “都可以的。” 其他人懒洋洋的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年轻的公费生一脸懵逼。 “你不是主猎手吗?”他诧异的看向张长老:“我对狩猎的细节一窍不通……” “不要紧的。”张季信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事情都是不会到会慢慢学会的嘛……而且猎队队长并不意味着需要你完全负责猎队指挥工作……” “猩红猎队的双头制吗?”萧笑忽然插口问道。 “对!”张季信打了一个响指挥舞着胳膊兴奋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虽然使用双头制的猎队很多但猩红猎队的双重领导模式最适合我们这样新组建的猎队!” “一个人专注猎队狩猎任务另一个人承揽其他后勤、训练、纪律监察以及对外的工作……1918年的宙斯杯上猩红猎队凭借这种简单粗暴却又明确的分工让一支成立不足一年的猎队横扫欧罗巴打的国王、凯旋、黑森林这些传统强队丢盔弃甲……甚至他们还派出志愿者帮助火烈鸟队完成了一次开拓任务……” “听上去似乎是让我担任猎队的政委一职啊。”郑清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什么委?”萧笑挑了挑眉毛转头看向公费生。 “没事没事”郑清连连摆手反问道:“如果我负责猎队的对外联络任务是不是就不需要再找猎队经理人了?” “部分对外任务。”张季信立刻改口然后问道:“我们现在没有统一的制服、斗篷、徽章也没有啦啦队……这些都需要猎队经理人负责的你有这个精力吗?” 年轻的公费生立刻摇头。 开玩笑不要提学习与猎队训练两件事了单纯找人拉赞助这种非常讲究‘脸面’的工作他就完全没有能力承担。 “而且猎队经理人需要经常与猎会组委会沟通这就需要他在那些巫师贵族中拥有不错的人脉”辛胖子卖弄的解释道:“我查了一下近十年的校猎会组委会以及裁判构成人员名单……他们大部分都来自于巫师世家那种圈子里尤其讲究出身。” 郑清轻声哼了一下。 “那我作为猎队队长负责的外事是什么呢?”他忍不住问道。 “联系猎场、组织训练事宜……如果能找到一位合适的教练那就更完美。”张季信打了一个响指:“好的教练可以让我们短时间内脱胎换骨!” “至于猎队经理人……”萧笑翻着笔记本挠了挠头:“我刚刚想了想宥罪骑士团的其他成员并没有非常适合经理人职务的人选。所以猎队还需要外聘一位经理人……或者给骑士团找一位新成员。” “找谁?”郑清感到自己脑袋一阵眩晕仿佛实践课上使用魔法过度似的。 太麻烦了。 还是当一只猫活的更轻松一点他的脑子里突兀的冒出这个念头。 “优先从我们班选择。”萧笑抽出一张纸条上面罗列了一串名字:“我简单筛选了一下你们可以先做个初审……” “马修·卡伦、唐顿、蒋玉、刘菲菲这四个人是最佳人选……李萌以及伊莲娜可以作为备选项。” “当然如果你们还有其他更优秀的人选那就更好了……但是必须强调如果外聘的话我们猎队能给出的薪资也是非常有限的……嗯每个月最多一个学分。” “一个学分连一只优秀的猎狗都雇不到。”辛胖子忍不住吐槽道。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猎队经理人 “卡伦家族、钟山蒋氏、蜀中唐门都是渊源流传的巫师家族他们家族的人肯定能够可以轻松融入那个圈子……所以马修·卡伦、蒋玉以及唐顿如果能够出任我们猎队的经理人再合适不过了。” “李萌与伊莲娜背后虽然也都是传承久远的巫师世家但她们两个人生活习惯或者说性格上稍微有点缺陷并不太适合担任经理人这种职务。” “刘菲菲虽然家世不显但她作为九有学院今年的首席生也有足够的资格与那些世家子们打交道。” 萧笑捧着他的笔记本慢悠悠的为大家解释着几位候选人。 那张细长的名单经过一只只手在宿舍里转了一圈。 每个人都皱着眉思索着或点头或摇头不一而足。 “大致情况就是这些……大家可以随意发表意见了。”萧笑合上笔记本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李萌年纪太小不堪重任。”林果举起手一本正经的反对道:“她那种咋咋呼呼的性子肯定会给我们抽到下下签……” 宿舍里顿时响起一阵轻松的哄笑声。 小男巫白净的面孔微微有些发红他大声补充道:“这是事实!” “言之有理。”萧笑摇摇头笑了笑没有反对林果的意见而是拿起名单划掉了李萌的名字。 “刘菲菲估计没时间。”郑清咂咂嘴语气中略带羡慕:“她除了上课之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有谁见过她参加社团活动吗?” 所有人都摇摇头。 “而且她最近应该在跟尼古拉斯谈恋爱。”年轻的公费生补充道:“听说恋爱中的女巫智商会下降……” “你这属于恶意揣测。”萧笑哼了一声却没有反对郑清的意见而是提笔在刘菲菲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唐顿应该不会接受我们的邀请。”张季信也开口否定了一个名字。 似乎注意到其他人不解的眼神他顿了顿才解释道:“前几天唐顿就邀请我参加他组织的猎队了只不过我没有答应……他已经从其他学院招徕了几名很有经验的新生看样子似乎打算冲击新生赛的冠军。” “你为什么没跟我们说过这件事?”辛胖子斜着眼瞅了红脸男巫一下。 “你们也没问过呐。”张季信慌慌张张的摆着手略带尴尬的解释道:“我以为他也找过你们……” 萧笑摇摇头从名单上划掉了唐顿的名字。 然后他顿了顿提笔继续划了一下。 “马修应该也邀请不到。”说着他叹口气:“鉴于我们社团的许多人都与马修堂兄之间存在某种程度的微妙关系……我认为大家还是不要去自讨没趣了。” “马修的堂兄是谁?”林果一脸茫然的看向郑清:“你们有谁跟他打架了?” “阿尔法学院的弗里德曼爵士。”郑清懒洋洋的哼道:“不仅仅是我们……还有你事实上我们跟他的矛盾就是因为你引起的。” “哦那个坏家伙啊。”林果恍然继而恶狠狠的挥挥拳头:“等我长大了肯定揍他一顿替你们报仇!” “心领了。”蓝雀伸手按在了林果的脑袋上制止了他后面的狂言。 “即便如此我仍旧觉得值得尝试一下。”郑清忽然转过头看向萧笑:“还记得马修在实践课上向泰勒家的那头小狼崽子提出决斗的事情吗?你也承认他是一位真正的月下贵族。” “所以他会把荣誉看的比一切都重要。”萧笑把玩着手中的毛笔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在实践课上安德鲁对你的‘袭击’影响了班级的荣誉所以马修会出手……这并不代表他与我们的关系有什么缓和。要知道我们当初影响的是弗里德曼爵士的名誉。” “事实上他的确跟我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辛胖子在旁边补充道:“除了唐顿、蒋玉之外你觉得他平时在班里还跟谁说过话吗?” 郑清叹口气把头转回来不再坚持了。 也因此他没有注意到张季信用口型无声的说出‘伊莲娜’这个名字而辛胖子则挤了一个恍然的鬼脸。 “那么还剩下两个选择。”萧笑咳嗽了一声提起手中的纸条抖了抖大有深意的瞅了郑清一眼:“蒋玉以及伊莲娜……嗯团长大人有没有什么意见?” 宿舍里其他男生齐刷刷的看向郑清屏气凝神。 似乎他的选择会预示点什么。 辛胖子怀里的橘猫敏锐的察觉到四周压抑的气氛不由自主的扯平耳朵把尾巴团的更紧了一点。 “蒋玉吧。”郑清迟钝的神经并没有注意到四周异样的气氛。 所以当他给出自己的选择之后宿舍里一片哗然。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我以为你会选择伊莲娜!”辛胖子举起橘猫仰头栽倒在他的床铺上嚎叫道:“没想到你竟然移情别恋!” “啧啧啧。”张季信脸色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嘴里啧啧不已。 萧笑也挑着眉露出几分惊讶的表情。 “他们在说什么?”旁边的林果显得比郑清还要迷茫他转头看向蓝雀疑惑道:“我怎么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了呢?” 蓝雀叹口气伸出两只手捂住了小男巫的耳朵。 林果顿时露出了沮丧的表情。 郑清很快反应过来其他几个家伙在聒噪什么。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涨红了脸大声喊道:“都闭嘴!听我说!” 宿舍里渐渐安静下来。 “我选蒋玉”说到这里郑清干咳了一声强调道:“是因为伊莲娜最近比较忙……她似乎在破译一个古老的封印法阵所以最近一直在研究那些晦涩的异体符箓。你们没觉得她经常不来上课吗?” 张季信与辛胖子对视了一眼点点头。 “说起这件事我一直以为是吉普赛女巫团交给她什么任务了。”萧笑饶有兴趣的撑着下巴思索道:“插班生一般都肩负了一定的外交使命……学校对于他们的管理一向比较宽松就是基于这个原因。” “或许吧。”郑清含糊的回答着目光在萧笑手中的那份名单上掠过。 上面只剩下一个名字了。 “那么”萧笑用毛笔杆挑起那份名单丢进郑清怀里:“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 “啥?”年轻的公费生一脸茫然。 “名单上还有一个半的名额。”萧笑抬了抬下巴示意道:“蒋玉以及刘菲菲……你要尽快与她们沟通一下选择其中一位加入我们猎队担任我们的经理人。” “你还有三天的时间。”张季信抬起手腕装模作样的看了眼时间:“周四就是校猎会开幕式了我们必须在之前把完整的名单报上去。”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队长咯。”张季信摊摊手很不厚道的笑了。 “而且是我们社团的团长。”辛胖子举起团团的一个爪子挥了挥。 “所以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萧笑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抬起头补充道:“如果找不到合适的经理人你这几天也不需要回宿舍了……” “辛苦了。”林果一本正经双手抱在肚前规规矩矩的向郑清微微鞠了一躬。 蓝雀没有说话只是侧着头颇感有趣的看着这一幕。 “哈!??”郑清有种被坑掉的感觉。 “就这样吧!”张季信一拍手:“我们继续下一个议题……关于训练以及教练。”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谁来当教练 在巫师世界狩猎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按照狩猎方式的不同猎会往往会选取不同的赛制。比如注重团队的合作的围猎模式注重猎手与宠物合作默契度的捕猎模式以及考验猎手综合能力的逐猎模式等等。 校猎会所选取的赛制就是其中最传统的围猎模式。 按照一般流程猎队入场后会被投入不同的猎区。寻猎手会在进入猎场的第一时间脱离猎队进入猎场深处独自搜寻妖魔痕迹并不断向后方的猎队传递有效信息。 发现猎物后主猎手与两位辅猎手会迅速出击击杀或者捕获猎物。 游猎手则在这期间游荡在猎区周围一方面在猎队后劲不足的时候能够作为有生力量作为补充战力;另一方面游猎手还担负着防范其他猎队趁火打劫的责任。 巫师可以猎妖相对应的妖魔也会反扑猎手。 每一次走进猎场猎手们都需要做好面对血腥与厮杀的准备。 当然相对于成熟猎队所面临的那些危机四伏的猎场作为校猎会周边衍生的‘新生猎赛’相对来说就显得安全了许多。 驯化的妖物、青涩的猎队、以及不那么复杂的猎场环境。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有任何大意!”张季信站在一张凳子上居高临下挥舞着手臂慷慨陈词:“即便是被驯化的妖魔也仍旧是妖魔……就算学校安排了一打的裁判在我们周围仍旧不可避免会发生意外……” “96届的新生猎赛有一个阿尔法的新人被妖气侵蚀至今还躺在月下议会的冰棺里;99届有一个星空学院的新人杀的兴起冲进野妖群——学校最后能找到他身上最完整的部分是一块膝盖骨;还有01年九有学院的一位女巫也是新生猎赛野妖抓伤了她的脸……永久性的毁容。”萧笑翻开笔记本唠唠叨叨的说着一个又一个恐怖的案例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家队长越来越苍白的面孔。 “那我们还去猎妖吗?”郑清弱弱的问道。 “猎妖?”张季信从凳子上蹦下来连连摇头:“猎妖是不可能直接猎妖的……没有基础是不可能直接去猎场猎妖的。肯定是不行的我们没有训练、没有准备找到野妖后最好的结果是被野妖追在屁股后面落荒而逃。” “最坏呢?”林果抱着书包好奇的问道。 “最坏?”张季信翻了个白眼哼道:“它追你你被它抓到嘿嘿嘿嘿……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林果老老实实的摇着头。 “你长得细皮嫩肉看上去就口滑想来那些妖魔也不会一口吃掉……应该会把一部分剁碎做包子馅;一部分抹了细盐腌一腌留作冬天的下饭菜。”辛胖子头顶肥猫压低声音继续恐吓道:“剩下的碎骨肉在太阳下面晒干了肯定筋道拿做平日的零嘴……慢慢吃能撑到下一次反围猎的时候……” “蛤?!”林果拖长声音一脸鄙夷的看向胖子:“这种骗小孩儿的话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也许是对辛胖子恐吓小男巫表示不满也许只是单纯厌恶了枯燥的会议议程。 蓝雀清了清嗓子张开嘴蹦出了五个字: “学习与教练。” 郑清回过头一脸惊讶的看向这位星空学院的男巫。 在他印象里这是蓝雀为数不多主动发言的情况——年轻的公费生甚至暗自揣测这个每天说话不超过十个字的家伙今天一晚上是不是就把一个月的话量给说完了。 “学习必要的技巧与常识然后在教练的组织下将其化作经验吸收。”萧笑非常郑重的接口同时飞快的抽出一张空白的纸板蘸笔画了几下。 很快大家都看到了萧笑画的东西。 三个圈圈里面写着三个词。 知彼、知己、知不足。 “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分作两个部分。”萧笑指着纸板侃侃而谈。 “第一部分知己知彼。我们要尽可能多的了解妖魔的特征、分类以及相应的习性、能力、弱点这样在猎场上才能有的放矢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这部分任务交给我与张季信就可以了。” 郑清连连点头。 对于萧大博士的能力他向来是没有丝毫怀疑的。 “第二部分知不足。我们需要找到一位合适的教练……可以是学校的教授、讲师、助教甚至那些经验丰富的校工都可以。他们可以帮我们训练狩猎阵型、进行魔法搭配……” “距离校猎会开幕只有三天了时间来得及吗?”郑清忍不住问道。 “如果学生会今天公布的时间表没错的话距离新生赛还有十五天的时间。”萧笑提醒道:“新生赛是在校猎会举办的间歇开设的……并不是开幕式当天就进行。” 说罢他转头看向其他人:“至于猎队教练大家有没有什么想法?” 宿舍里安静片刻然后立刻爆发出一阵乱哄哄的讨论声。 “长老你不是总说你大哥是校猎队的主力吗?让他帮我们做特训怎么样?”辛胖子大着嗓门吆喝着。 “他最近一直不在学校。”张季信的红脸膛憋的有些发紫他吭哧吭哧的说道:“过几个月就是巫师联盟超级场的春狩了校猎队大部分时间都在做封闭性训练……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那校猎队不打算参加这次的校猎会了吗?” “有可能会派出候补队出场……也有可能会回来参加正式的猎赛。即便只是校猎队的候补席估计也能吊打其他所有猎队。” “希尔达助教怎么样?我记得他跟我们班的关系不错……”郑清憋了半天终于想到了其他人选:“还有我那位面试官托马斯他也很热心肠的。” “没机会的。”张季信再次打击了大家的积极性:“所有的助教包括稍微有点时间的讲师、教授们都已经被那些老牌社团高薪挖走了……我们猎队组建的时间太晚了。” “难道要从贝塔镇招募校外的教练吗?”林果抱怨道:“我知道镇子上那些教练的价格一向都很贵的。” “也许你可以在流浪吧里挂个牌子”萧笑看向郑清建议道:“我记得你有流浪巫师的金卡吧价格应该会便宜一点……” “校外的教练估计连学府的大门都进不来。”张季信否决道:“我们不可能只凭借周六日出校门的时候才训练。” “啊!我想起来了!”林果忽然尖叫一声。 宿舍里唰的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看向小男巫。 “团长上次巡逻的时候我们不是碰到过几支夜间训练的猎队吗?”林果兴奋的拍着书包上的老鼠高兴的说道:“那个跟我们打招呼的家伙你不是认识他吗?可以让他帮忙啊!” “邓子!”郑清眼前一亮转身就趴到书桌上抓过毛笔与信纸:“我现在就飞只纸鹤给他……他肯定不是校猎队的应该会有时间。” 正文 第八十三章 露台上的谈话 在宥罪骑士团全体会议结束的时候邓小剑给郑清的回信也飞回来了。 在信中这位星空学院的大二老生爽快的答应了年轻公费生的请求。 尤其令人满意的是邓小剑在回信中提到他所在的猎队近期刚刚结束赛前强化训练队员们恰好需要一段舒缓的准备性训练。 “也许我们可以帮你们猎队进行‘个人对个人’的训练相信我的同伴们会很高兴认识你们这些年轻的优秀巫师。” 郑清举着信纸大声朗读邓小剑的回信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就妥了!”张季信兴奋的拍着巴掌红色的脸膛在白色灯管下闪闪发亮:“也许我们还能借用他们的训练场地……教练、训练场、再加上成型的队伍……我们已经搭建起来最基础的框架了。” “你说的那位‘邓子’是哪支猎队的?”萧笑显然对猎队新任教练的身份更感兴趣。 这个问题令郑清张口结舌。 细细想来他似乎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件事。 所以年轻的公费生最终只能含糊其辞的解释道:“……他是星空学院的今年大二。他堂哥跟我家是邻居在回字集上开的生药铺……横竖我们猎队也只需要进行一些基础性的训练任何一支有经验的猎队都可以吧。” 这句话倒也没错。 萧大博士注意到公费生的窘迫耸耸肩没有继续刨根问底。 “记得你的任务!”临出门前张季信大着嗓门又嚷嚷了一遍:“明天找那位‘邓子’商量商量确定一下训练时间以及内容……如果需要我们做其他准备一定要提前飞纸鹤。” “好的没问题。”郑清打着哈哈热情的将几位骑士团的成员送出宿舍门。 “还有”张季信扒在门框露出个脑袋补充道:“蒋玉或者刘菲菲……你抽时间跟她俩聊聊猎队经理人的事情也很多必须尽快确定下来。” “没问题好的。”郑清呵呵笑着将这位负责任的主猎手送出寝室然后‘啪’的一下把门闭上了。 宿舍里辛胖子已经把自己埋进了被窝眯着眼似睡似醒。 橘猫窝在他的手边团成一团打着悠长的呼噜。 小精灵们四下里飞来飞去拾掇着落在地上的纸团、整理书桌上翻倒的书籍、破碎的纸屑、以及那些被使用过的一次性杯具。 挂在天花板下的那面铜镜以恒定的速度缓慢转动着镜面上不时闪过一道黯淡的黄光。 “我总觉得自己不适合当骑士团的团长……或者猎队的队长。”郑清一头栽倒在自己的床铺上有气无力的哼着对宿舍里唯一还精神旺盛的萧大博士说道:“你来当宥罪的团长怎么样?我觉得你做的肯定比我好……” 萧笑原本正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乍一听到公费生退隐的想法愣了愣竟然一时没有说话。 反而是迷迷瞪瞪的辛胖子先开了口。 “不不不。”胖子挥舞着粗短的胳膊向被窝深处拱了拱含糊的说道:“博士更像是一位参谋……就是幕僚、军师……不要净想这些有的没的赶紧睡觉明天还要一大堆麻烦事呢……呼……呼……” 说着竟然径自睡过去了。 “或者张季信也不错。”年轻的公费生仍旧有些信心不足叹着气说道:“长老的脾气虽然有点暴躁但讲个话还是有感染力的……而且办个事很有条理。” “所以他可以是一位优秀的主猎手而不是猎队的队长。”萧笑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慢悠悠的说道:“就像我不擅长演讲、行动能力也偏弱一样……长老同样不适合做一些精细的规划或者整理繁琐的资料。” “……我什么都不擅长。”郑清弱弱的申明。 “你不需要会这些。你只需要负责协调与安排就可以了。”萧笑转过头重新埋头自己的笔记本挥挥手打发道:“其他事情交给大家齐心协力完成就好……就像胖子说的你应该早点睡了明天有一大堆事等着你呢。” 也就是说自己这位队长充当的是调停人的角色?郑清眯着眼暗自琢磨着那自己平时的任务就是开会时笑呵呵的说‘好’开完会屁颠的给大家擦屁股。 啧不知为什么总有种被坑了的微妙感觉啊。 年轻的公费生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 在宥罪骑士团的诸位骑士们聚集在403宿舍开会的时候。 阿尔法学院卡伦家族的休息室里。 弗里德曼·布莱克·卡伦爵士正带着他的堂弟马修·卡伦站在古堡向外突出的一个偏僻露台上欣赏夜月。 露台的围栏是用一整块洁白的大理石雕琢而成的。华丽的雕刻在月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线令人迷醉。据说在最初开辟这座露台的时候卡伦家族给每一根栏柱中都塞进去一个哀嚎的妖魔灵魂。 从左到右一共七十二根栏柱。 那么里面应该埋藏了七十二头妖魔的精灵。 柱子里是不是真的有妖魂马修·卡伦并不清楚。但是浮现在栏柱上的那些活灵活现的面孔、那些优美的恍若真实的线条、还有那繁杂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细节似乎都在侧面印证着什么。 马修盯着一根被雕琢成女巫模样的栏柱仔细打量着它的侧脸总觉得她与班上那位吉普赛女巫有几分相似。 直到他的堂兄打破了安静的夜色。 “……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弗里德曼爵士摇晃着手中的勃艮第杯出神的看着杯子里那汪鲜红色的液体慢悠悠的说道:“阿尔法学院今年的新生中颇有几位出色的新人你可以与他们组成一支猎队参加今年的新人赛……” “新人赛?”马修有点意外:“这种外围赛事有必要参加吗?” “原本是没有必要的。”弗里德曼爵士转过头湛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深邃:“但既然瑟普拉诺打算在这场比赛上出风头我自然不能让他专美于前。” 正文 第八十四章 马修的猎队 阿尔法学院双子星争夺下一届奥古斯都称号的事情在第一大学并不算什么隐秘的消息。相应的还有九有学院的一众后起之秀围绕着雷哲称号涌动的暗潮。 入学一个多月虽然还没有完全理清四所学院之间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但对于瑟普拉诺与自家堂兄之间的龃龉马修自然也有所了解。 所以弗里德曼爵士选择在新生猎赛上向他的对手发起挑战并没有出乎年轻吸血鬼的意料。 既然事关卡伦家族的荣誉马修觉得自己责无旁贷。 “那么我在猎队打什么位置?”年轻的吸血鬼伸手摸了摸眼前冰凉的栏柱有点好奇自己的队友了:“猎队里其他的猎手都是谁?” 能被自己堂兄夸赞出色的大一新生他的脑海立刻飘过了几个名字。 果不其然弗里德曼爵士从小精灵手中接过一沓资料塞进他手中之后他在名单上看到的第一个名字就是一位熟人。 “亚当·卡莱尔·奥布莱恩阁下。”弗里德曼爵士慢悠悠的说道:“你应该认识奥布莱恩家族的年轻人……去年巴德明顿冬狩的时候我记得你跟他打过招呼。在符箓学上有不错的造诣。是一位优秀的寻猎手。” 马修点点头对于亚当能够入选这支新生猎队毫不奇怪。 “如果不是因为他今年刚刚入学以亚当阁下的能力即便在阿尔法学院的猎队里也能有一席之地……这次新生猎赛之后我打算把你们两个吸纳进3a猎队。这样下个赛季3a猎队的排名肯定能向上挪几位的。”弗里德曼爵士漫不经心的规划着几位年轻人的未来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马修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对爵士的好意表现出任何不满。 手中的资料翻过第二页名单上的名字对年轻吸血鬼来说有点陌生。 “南开&南涧?”他犹豫着重复着这几个字抬头看向堂兄:“这是一个名字吗?” “这是兄妹两人。”弗里德曼爵士笑着解释道:“南开与南涧兄妹出身于华夏汝南南氏这是一个隐世的巫师家族很少在巫师界行走所以许多人对他们的了解不多。” “你只需要记住汝南南氏的司南之术是巫师界历史最悠久的几种卜算传承就可以了。” “他们是双胞胎吗?”马修颇感好奇的翻开手中的资料。 “不只是远亲……虽然是五服之外的远亲但因为血脉渊源南氏兄妹在魔法施展方面很有默契作为猎队的左辅右弼再合适不过了。” “两个人都是占卜师吗?对于猎队来说有些不太合适吧……”马修的语气有些犹豫。 “南涧是占卜师。她先天失聪但却因此得了灵慧很小年纪便将司南之术练习到了极其高深的地步……汝南南氏发现家族已经无法为他们的‘麒麟子’提供更多资源之后便果断联系了第一大学希望南涧能够在这里走的更远。” “哦对了南涧在魔药学方面的也有不错的造诣对一支猎队而言一个优秀的占卜师再加上一个不错的治疗师可以满足绝大部分要求了。” “至于南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南氏家族为南涧挑选的护卫。与卜算之术相比他更擅长南氏拳法……作为猎队左辅足够了。” “一个聪明的家族。”马修如此点评道。 “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活的长久紧紧凭借些许聪明是不够的。”弗里德曼爵士看着小精灵为他的酒杯中斟满饮料微微一笑补充道:“有时候还需要一点运气……而你则是他们的运气。” 马修立刻明了堂兄的言外之意。 作为月下议会中的庞然大物卡伦家族虽不能说已经一统血族却也占据了吸血鬼世界的半壁江山。与之相比汝南南氏的实力就显得非常微弱了。 就像人们头顶的星空越是大质量的天体对于周围那些弱小天体的吸引力就越大周围聚拢的群星就愈发璀璨。 巫师世界中越是庞大的家族组织依附的弱小势力就越多。 而马修·卡伦作为卡伦家族嫡系后裔自然会获得许多弱小家族的青睐。 “剩下几个人选就稍显有些‘鸡肋’”弗里德曼爵士从堂弟手中接过那沓资料摇摇头显得有些不满:“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你可以把他们当做猎队的候补席。” “但是我的猎队还少两个人。”马修有点发愁去找谁。 “只差一个人。”弗里德曼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看着那汪鲜红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轻松的说道:“你担任猎队主猎手。至于游猎手……难道你所在的天文08-1班没有几颗有趣的种子吗?我记得你们姚院长是将今年九有的尖子全都塞进那个班里了。” 说着他转头看了马修一眼。 虽然目光仍旧温和却令对面年轻的吸血鬼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 “没问题的。”马修立刻说道:“蜀中唐门的唐顿、钟山蒋氏的蒋玉、还有大理段氏也有一个嫡子在我们班……我可以从他们里面挑选游猎手。” 弗里德曼爵士收回目光满意的点点头。 马修微微松了一口气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有着酒红色大波浪的身影。 月亮慢慢升上中天。 月华大盛。 寒风袭来被露台外无形的屏障阻拦只能沮丧的转头把郁气发泄到旁边古堡墙壁上攀附的藤蔓上去。 藤蔓间的叶子被冷风吹打的沙沙作响其间不时还夹杂了几头起夜的草精子刺耳的尖叫。 弗里德曼爵士的谈兴反而愈发浓烈了: “我们卡伦家族虽然被那些老古董们称为‘叛逆’但我们的血液里却流淌着对秩序的崇拜……这非常重要。” “每个卡伦家族的人都会尊重自己的长辈……其他吸血鬼家族似乎已经渐渐淡忘了这点这很不好。” 马修唯唯诺诺没有发表意见。 弗里德曼打了一个响指灰色鬈发的仆人从黑暗中走出双手托着一个盒子。 “这是给你的礼物。” “谢谢!”马修有些惊喜的接过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套带着流苏的白色麻衣。 还有配套的短帮皮靴以及小龙皮手套。 “回去以后试一试。”弗里德曼有些宠溺的拍了拍堂弟的肩膀。 “过几天我想让你跟我去参加一个会议……嗯时间大约定在校猎会开幕式之后具体情况我到时候会通知你的。” 马修抬起头露出疑惑的眼神:“带我?” 弗里德曼眯着眼看向半空中那轮皎洁的月亮:“我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帮手。” “我没有什么经验。”马修有些惊讶的放下礼盒小声说道:“而且阿瑟·内斯先生一直非常忠诚……” “的确很忠诚但却是个蠢货。”弗里德曼语气里充满不屑:“被几个新人搞的灰头土脸如果继续让他代表我说话恐怕会被学校里其他人笑掉大牙。” “司马易先生呢?我记得您对他评价很高。” “他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参谋。”弗里德曼漫不经心的抬起手心对着月亮似乎想要抓住那清爽的月华:“只不过司马毕竟不是卡伦……而你叫马修·卡伦。” 马修没有继续说话只是不安的**着礼盒。 “自信点。”弗里德曼嘴角微微翘起:“卡伦家族的人要学会自信。” 正文 第八十五章 露台的历史与传说 直到月亮越过中天开始慢慢下沉的时候马修才终于向他的堂兄提出告辞。 “回去以后不要着急去看那些猎队训练的资料可以先梳理一遍你从小到大掌握的咒语……记得多准备几本法书。”弗里德曼爵士在送堂弟离开露台的时候温和的叮嘱着:“对于猎手们来说在猎场上最可靠的力量始终存在于你们的法书之中。” 马修连连点头。 “魔法药剂以及炼金用品不需要担心我的社团都有成套备份你可以随时取用。” “还有期中考试也不需要太关注……因为它在学年末的综合评价占据的权重比较低所以大部分教授都会选择随堂考的模式。只要平日里的功课认真完成期中考试拿到优秀的评价并不困难。” 马修心不在焉的听着堂兄的话任凭炼金人偶帮他披上厚重的米诺陶诺斯头层背皮制作的斗篷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再一次从远处露台前的围栏上滑过。 月光下栏杆上那位传神的女妖雕像仿佛动了一下把头向屋子里偏了一点。 年轻的吸血鬼忍不住眯了眯眼。 女妖雕像又恢复了原样好像刚才的那一幕是错觉似的。 “里面真的有妖魔吗?”马修最终忍不住心底的好奇看向自己堂兄:“我是说那些栏柱里面真的有封进去的妖魔吗?” 话一出口年轻的吸血鬼就立刻后悔了。 他不应该在堂兄面前提及这些毫无根据的无稽之谈。 但弗里德曼爵士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爵士顺着马修的目光看向围栏微微一愣并没有立刻嗤笑堂弟略显幼稚的问题。 片刻之后爵士才慢慢开口说道:“也许有……也许没有。谁知道呢?” 这个回答让马修瞪大了眼睛。 他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月光下的露台。 攀附在栏杆脚下的藤蔓张开宽大的叶子在晚风中瑟瑟发抖。露台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这些叶子颤动的阴影仿佛一头头被投进地狱的恶魔在无尽的深渊中挣扎一样。 “那座露台从第一位卡伦入驻这间休息室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了……这间屋子原本是阿尔法学院某位老教授的办公室。” “后来那位教授失踪了。恰好那个时候卡伦家族打赢了与奥布莱恩-布莱克联军之间的战争有能力在这间古堡讨要一个休息室了……所以这间屋子最终落在了我们手里。” “根据我在屋子里翻到的一些文件记载那位老教授曾经获得巫师联盟颁发的‘杰出贡献奖’用以表彰他在新世界探索领域的巨大贡献……按照那块奖杯底座上简短的描述来看老教授应该是在某个新世界俘虏了一个完整的‘伪神系’并且成功将其带进了黑狱。” “这座露台就是为了纪念老教授曾经的辉煌而由妖精们用指头一点一点磨出来的……露台周围的七十二根栏杆代表了那个伪神系里的七十二名伪神。” “既然是神灵自然有某种感应。” “这些栏杆、这座露台、以及这间屋子与那七十二名伪神之间有着斩不断的因果……所以如果你认为栏杆中被封印了什么精灵我的答案是也许有也许没有。” “谁知道呢?” “我一直以为这座露台是我们卡伦家族打造的。”马修抬了抬眉毛语气显得有些惊讶:“而且传言中是卡伦家族的人给这些栏杆里塞进去妖魔的灵魂。” “你也说了传言中。”弗里德曼爵士将手中的勃艮第杯交给旁边的小精灵然后接过一块湿手帕拭了拭嘴角摇摇头:“这个世界上眼见都不一定是真实……更何况是传言呢?抛去转述时的主观情绪巫师们原本就没有什么历史。” 爵士的话有些深奥马修一时没有完全领会。 但这并不妨碍他把这场临别前的简短对话继续下去。 “原来黑狱里真的有神灵!”年轻吸血鬼的眼睛闪闪发亮流露出某种可以被称之为‘渴望’的情绪。 “在你真正从第一大学毕业之前不要考虑那个地方……提都不要提。”弗里德曼爵士难得用严厉的语气告诫面前的年轻人:“那是一座真正的深渊……对于我们偏向阴属性的月下生物来说尤其不友好。也许只有超越普通的注册巫师之后你才能够摆脱那个地方的负面影响。” “那个时候如果你还对黑狱有兴趣的话可以考虑向第一大学提交协防的申请书。” …… …… 当弗里德曼爵士与他的堂弟提及妖魔们最痛恨的黑狱时。 在这座阿尔法城堡的另一端。 同样是一间宽敞的休息室里。 也有人提到了黑狱的名字。 “黑狱里关的都是大人物。” “比如那些老而不死的妖王或者新世界里土著们膜拜的偶像以及某些实验做过头、不小心变成巫妖的大巫师们。” “而我们……我们只不过通过临钟湖保留地里的鱼人倒卖点小玩意儿……没有任何一家巫师法院会浪费宝贵的人力与物力来跟我们这些年轻人斤斤计较。” 说话的是一个身形壮硕的胖子。 他的眉毛粗淡眼睛很小但是很黑。这让他的眼神显得有些幽深。因为脸颊上缀着的两块肥肉让他说话时总有种费力的感觉。 或者说这让他说话时给人一种很有力的感觉。 麦克·金·瑟普拉诺从来不在意别人听他说话时会不会皱眉他只在意别人有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此刻他懒洋洋的瘫坐在宽大的靠椅中举着手就着墙壁上巨大的夜明珠仔细打量着手腕上那条环形的小蛇。 那是一条色彩斑斓的衔尾蛇。 一指宽细环绕着他的手腕蛇头咬着尾巴在脉搏上方交汇在一起。随着脉搏的跳动蛇头仿佛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在瑟普拉诺的周围或坐或站林林总总有十数道身影。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衔尾蛇 衔尾蛇是一种神奇的魔法生物。 这是一种没有眼睛没有耳朵、没有鼻子不需要呼吸、聆听也没有移动能力的生灵。卵生、穴居没有自然寿命的限制。 从出生的时候它就咬住了自己的尾巴一边吞噬、一边成长、一边消亡——以此为生并从此开始漫长、永无止境的循环。 在现代巫师世界这种魔法生物广泛存在于西非或者南美的雨林里、爱琴海小岛的沙滩中、以及昆仑-唐古拉的山脚下。 小的衔尾蛇大约蚕丝粗细、身长不足一分;大的衔尾蛇也只有儿臂粗细长不盈丈。没有尖牙、利爪也不会缠绞厮杀它们甚至不会任何攻击性的魔法。 如果仅凭这些原因就认定衔尾蛇是一种脆弱的魔法生物那就大错特错了。 因为某些古老的祝福所以在白丁们的眼中这些魔法生物是不存在的——这避免了它们被无知所伤害;而在巫师们眼中这些看上去异常‘弱小’的生命也是值得敬畏的禁忌。 传说中衔尾蛇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宇宙开辟的那一刻。北欧古神洛基的次子耶梦加得是它们的远亲西非半神艾度斐度是它们在雨林中的密友还有阿兹特克的羽蛇神、婆罗门的舍沙蛇神都在降临的化身之上不同程度的借用了它们的形象。 此外强大的时空类魔法‘莫比乌斯环’以及它的进阶版本‘克莱因瓶中界’在抄录咒式的时候都需要在墨水中搅拌足够的衔尾蛇的骨粉作为基础媒介。 拥有如此显赫的背景及能力以至于衔尾蛇的符号在当今的魔法世界已经蜕变成立一道独立的魔纹代表‘充满净化力量’的符号被众多炼金术师在作品中广泛使用。 大炼金师托马斯·布朗就曾在给好友的信中写道: “……第一天应该决定了最后一天就如蛇的尾巴应该回到自己的嘴巴一样……他们都应该在诞生的同时完结……这真是一个异常的巧合……” 就读于阿尔法学院的大二生麦克·金·瑟普拉诺并没有拜读过托马斯·布朗先生的众多著作——这位阿尔法学院的双子星之一并不擅长炼金术方面的魔法——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在创办祥祺会的时候借鉴衔尾蛇的某些要素。 不死、循环、无限大。 不论哪一点对这位野心勃勃的年轻巫师来说都充满了诱惑。 虽然出身阿尔法学院但这位胖巫师却对其他学院的理念大为推崇。 他赞扬九有学院不论出身的考评方式欣赏星空学院实践为本的学习理念相信亚特拉斯学院的宗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每个人都需要自己的信仰。 瑟普拉诺的信仰就是规则。 他相信如果一切事情都按照规则处理那么世界就完美了。 所以他走路时每步都是九十二厘米不多不少;吃饭时每口饭都要嚼九次然后再咽下去;每天都在上午十一点半如厕每次都蹲在同一个坑然后洗完手总会甩三下再用纸巾擦干净。 每天晚上十二点他准时入睡然后早上五点半准点起床在阿尔法古堡中溜达一圈站在那些絮絮叨叨的老头子们的画像下沉思一个钟头。 还有最重要的他不杀生——不论是虫虿、野兽、亦或是妖魔在瑟普拉诺的眼里都是一样的都是值得尊敬的生命。 这一点不仅没有引起其他巫师们的反感反而意外收获了众多拥趸的尊重。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妖魔与巫师之间恶劣的关系由来已久。任何对妖魔姑息的行为都会被众人鄙夷。只有瑟普拉诺凭借他出众的人格魅力在第一大学这座象牙塔中赢得了这份特权。 此刻在祥祺会的休息室里社团的十多位核心成员或站或坐环绕在瑟普拉诺的周围静静聆听胖巫师的唠叨。 与瑟普拉诺一样这些年轻巫师的身上也都纹着一条衔尾蛇。只不过有的人纹在脖子上有的人纹在大臂处还有的人纹在指根处。 唯一相同的是这些纹饰身上都拥有真正的衔尾蛇拥有不具备的鲜艳的色彩。 “……弗里德曼最大的错误就是傲慢。” “傲慢令人眼盲。” “他月下贵族式的傲慢令他放弃了与鱼人交易的丰厚利润因为他觉得那些带着腥臭的铜子不应该出现在阿尔法城堡里。” “还有他卡伦家族式的傲慢让他在手下被几个年轻人羞辱之后失去理智……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不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而我们的爵士大人在一个坑里已经跌倒三次了。”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赞同的轻笑声。 有一个声音在这片笑声中显得格外刺耳——这个声音没有丝毫压抑与礼貌反而显得有些张狂。 瑟普拉诺不由转过头看向那个声音所在的地方。 是一个年轻人。 当然以一个大二学生的身份来说他并没有什么立场管其他巫师叫‘年轻人’。但作为祥祺会的创建者以及唯一的核心他有足够的资格俯瞰其他同届、或者更高年纪的手下。 “安德鲁!”胖巫师抬起手臂张开粗短的手指招了招示意道:“安德鲁·泰勒…笑得那么开心有什么心得想要跟大家一起分享吗?” 休息室里立刻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垂下眼皮默默打量着自己的鼻尖似乎想在上面发现一个新世界。 安德鲁却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点。 “真是失礼了先生!”他夸张的张开双臂笑道:“虽然不知道那头吸血鬼跌了哪几跤……但听到卡伦家族那些伪君子们倒霉总是让我遏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确实有些失礼。”瑟普拉诺眯着眼打量着安德鲁脖颈间那条鲜艳的衔尾蛇微微颔首:“……你是上个月刚刚加入祥祺会的吧……我记得你还为会里捐赠了一百枚玉币的会费。” 说着胖巫师的目光在泰勒家小少爷手指间的魔法戒指上滑过脸色愈发温和了。 “这是我的荣幸先生。”安德鲁·泰勒费力的弯下腰脸上露出遏制不住的笑容:“能够成为一位‘衔尾蛇’是我的荣幸。” 衔尾蛇就是祥祺会成员的统一标志。 因为这道相同的纹身衔尾蛇已经逐渐成为‘祥祺会’在第一大学的代名词。有些巫师趋之若鹜有的巫师避之不及。但只要不涉及恶性事件第一大学向来不插手学生们之间这种活跃的互动。 所以在第一大学求学的年轻巫师们总会加入某些社团来寻求庇护——许多年轻人也总以加入某个标准很高的‘圈子’为荣。 毕竟这是可以长远受益的资本。 “很好。”瑟普拉诺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我忽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也许交给你来做是个不错的选择。” 安德鲁惊讶的站直了身子。 虽然能够得到瑟普拉诺的重视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但这种突如其来的幸运总让他有种虚幻的感觉。 瑟普拉诺没有让泰勒家的小少爷胡思乱想太久。 “今年校猎会的新生猎赛……你有没有兴趣参加?”胖巫师换了个姿势在靠椅上坐的更舒服了一点然后补充道:“如果我没猜错也许你有机会在新生赛上把卡伦家族新入学的那个小子揍一顿……我想这有助于你保持愉快的心情。” 说着他抬起头幽深的眼神紧紧钉在对面那头小狼人的脸上。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安德鲁的猎队 瑟普拉诺嘴里那位卡伦家族新入学的小子自然就是马修·卡伦了。 安德鲁·泰勒对于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巫师界很大大到可以囊括成百上千的新世界殖民地有名有姓的强者灿若繁星;巫师界也很小尤其是月下议会里来来去去总是那些熟悉的姓氏、熟悉的身影。 卡伦家族与泰勒家族都在月下议会拥有自己的椅子两个氏族自然或不自然的都会对对方的年轻一代有所关注。 从小到大安德鲁·泰勒不止一次听长辈们提及马修这位卡伦家族年轻一代的骄子:有教养的年轻人、优雅的血族、真正的月下贵族——这些浮夸的称赞一直令安德鲁嗤之以鼻。 只不过除了几周之前某节实践课上的冲突之外安德鲁与马修之间并没有更多交集。 虽然在瑟普拉诺面前安德鲁表现出一副鄙夷卡伦家族的样子但这更多只是对胖巫师的某种恭维不代表他会毫无理智的挑战一个古老月下贵族的荣誉。 这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源自泰勒家族的教导告诉这位年轻的狼人除了家族这个世界并没有更多值得守护的东西。就像泰勒家那句广为流传的谚语——狼人与吸血鬼的血仇与他们无关泰勒只是看门的。 至于面前这位胖巫师如果不是传言他与巫师联盟某位传说中的大人物有关系身为泰勒家族后裔的尊严决不允许他在一个血脉不纯的巫师身上浪费这么多精力。 这些想法刹那间在年轻狼人的脑海中划过但他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仍旧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这是我的荣幸。”安德鲁费力的弯着腰首先对瑟普拉诺的器重表达着感激。 然后他直起身子面露不安诚惶诚恐的说道:“只不过我从小天资愚钝对血脉力量的把握一向令长辈失望所以才将我扔进这所大学进行磨砺……而现在我刚刚入学不久并没有什么长进如果因此影响了衔尾蛇的声誉简直百死莫辞啊。” 标准的外交辞令。 对于阿尔法的学生来说并不陌生。 这一次休息室里其他人都沉默的呆在自己的位置上并没有对安德鲁的这番说辞表达任何赞同的意见。 这令年轻的狼人稍感不安。 他不由抬起眼皮悄悄瞟了一眼书桌后那位胖巫师。 瑟普拉诺手中揉着一块干净的白手帕正在耐心的擦拭着他的指缝与手心。似乎察觉到年轻狼人的偷觑胖巫师咧开嘴露出温和的笑容:“不要紧。只不过是新生猎会。原本也没什么有趣的人物……你就当是去春游吧。” 马上就是大冬天哪有这个时候春游的。 安德鲁强忍住吐槽的愚蠢想法张开嘴试图再挣扎一下。 但对面那位胖巫师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小眼睛晃着一根粗短的食指制止了年轻狼人后面的异议:“这是一次机会你要把握住。就像你能走进这间休息室也是把握住了一次机会……当然并不是你之前用过的那个有些下作的小手段。” 安德鲁惊讶的瞪大眼睛。 “很奇怪吗?”瑟普拉诺脸颊上的赘肉吃力的扬起露出一个费力的微笑:“你被弗里德曼拒绝所以想来参加我的周末晚宴。这无可厚非。” “在阿尔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这是大家的自由。” “但是你的手段并没有那么高超。” “……是的我知道你对郑清耍了一点小手段让他做了一阵子噩梦——你一定打听到那位九有学院的公费生在四季坊镇压了我弟弟以为这样能够讨取我的欢心。” “但在我眼里这种行为就像一个裸奔的小丑。” “令人作呕。” 安德鲁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水顺着他蜷曲的鬓角缓缓下淌。 休息室里的气氛也愈发沉默其他人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这个世界上每件事的发生与结局都遵循着固有的规则——就像复仇任何一个有能力的人都不会假手他人来做这件事。” “你折辱了那位公费生又把我弟弟放在什么位置了?” 安德鲁不安的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什么。 但胖巫师只是晃了晃指头年轻的狼人便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巴。 这让他的眼神愈发惶恐。 “事实上你能够加入祥祺会需要感谢你贡献的那一百枚玉币——钱能通神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巫师会跟钱过不去。尤其像我们这种年轻的社团。” “但如果你认为凭借那一百枚玉币就能混进这间休息室那衔尾蛇的标记也难免太廉价了。” 这一次休息室里响起一片轻微的赞同声。 瑟普拉诺眼睛向四周瞟了瞟气氛又立刻沉寂了下去。 “你知道为什么我又邀请你参加我的晚宴吗?”胖巫师耐心的叠着手帕头也没抬的说道:“要知道那一百枚玉币也仅仅能让我稍微关注一下你的名字……如果不出意外你只会成为祥祺会里一名普通成员。而不是站在这间休息室里。” 安德鲁飞快的摇着头。 他的嘴巴仍旧被某种魔法封闭着。 瑟普拉诺并没有抬头而是用他那费力的语调慢吞吞的解释道:“因为你拒绝了马修·卡伦的决斗邀请……就是实践课上那次愚蠢的决斗邀请。” “这非常重要。” “能够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做出正确的决定——这非常重要。每个社团都需要这样的人才。” “也许有的人以为这是一种懦夫的行为。” “有这种想法的人大多会死的比较早。” “对衔尾蛇们来说死了就是一个失败者。只有活着才是一条真正的衔尾蛇。” “这就是你曾经把握过的机会。” 安德鲁忽然发现脸上那层透明的阻碍消失了他忍不住张开嘴大口的吞咽着空气。 然后他看到了瑟普拉诺那双漆黑的小眼睛。 年轻的狼人立刻反应过来了。 “遵循您的意志。”安德鲁单膝落在地板柔软的波斯地毯上膝盖压着一朵即将绽放的雏菊语气与之前相比恭顺了许多与冷静了许多:“不知道您对猎队的人选有没有什么想法。” 胖巫师站起身慢慢踱到落地窗前。 他宽大的身形遮挡住窗外灿烂的月华在休息室里留下一片浓重的阴影把身后高低不一的身影统统笼罩了起来。 “既然你是队长那么自然你说了算。”瑟普拉诺低声笑着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位优秀的辅猎手……一头名叫伊势尼的鱼人。” “鱼人?”安德鲁惊讶的抬起头又立刻低下脑袋:“如您所愿。” 巫师与鱼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和谐。 只不过祥祺会既然与临钟湖保留地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想必能够搞定那些麻烦吧。 年轻狼人脑子里转过这些乱糟糟的想法一边留意着瑟普拉诺后面的话。 “……如果你能够在新生赛上夺冠我相信你可以在衔尾蛇里承担更多的责任……阿尔法学院也会有更多适合你的位置。”胖巫师在最后丢出一块带肉的骨头。 休息室里响起轻微的骚动。 几位高年级的学生显然没有料到瑟普拉诺会许下这样的诺言。他们虽然没有表示反对却不由自主看向不远处那个单膝着地的年轻狼人。 安德鲁没有说话。 只不过他的眼神中泛起一层绿莹莹的光芒。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我们的团长还是有点用的 学生的首要任务是学习。 这是毋庸置疑的。 按照故老的观念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才是属于一个学生最佳的生活状态。 但在第一大学郑清却发现自己很难成为一名真正‘专注’学习的学生。 不论是丰富多彩的社团活动还是渐渐积攒的属于年轻人的烦恼亦或是魔法大学时不时折腾出的些许事故都在不同程度分化着他好好学习的精力。 尤其现在是猎月。 虽然已经对校猎会的到来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但郑清发现他还是低估了这项被称为巫师们全民运动项目的魅力。 从周一开始不论是在上课的路途、在课间休息的时候、甚至食堂吃饭间他的耳畔都能听到大家讨论校猎会、讨论猎队、讨论那些猎手明星。 甚至一贯稳重的唐顿大班长都在天文课上很是严肃的与蒋玉谈论了半天彗星队的马丁被s鸟队高薪挖走对于下个赛季的世界杯洲际排名有何重大影响。 相比之下作为宥罪骑士团的团长兼猎队队长的郑清就显得有些不太合格了。 他不知道猎场上近年流行的最新战术不了解猎队行进时的四十一种常用队形也不清楚一支猎队在狩猎其间需要准备哪些辎重。 所幸宥罪骑士团还有一位能干的主猎手——张季信以极大的热情进行猎队的各项筹备工作比如战术规划、后勤安排、以及不间断向几位队友魔普有关猎队的各种常识。 “……当最后决战的时候……作为一名辅猎手你们的此刻的唯一任务就是保证主猎手能够不受干扰的与野妖王进行决斗!” “这是神圣而庄严的决斗!” “你们要尽可能的阻止其他任何野妖靠近我俩的战场……而你游猎手你需要时刻注意周围的其他猎队……不能让他们有趁火打劫的机会!” 魔咒课前张季信挥舞着粗壮的胳膊唾沫横飞的向几位同伴讲述自己的战术安排。 萧笑抱着他的笔记本一脸无奈;而辛胖子更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只有郑清在旁边听的津津有味。 但他也发现了张季信战术安排中不妥的地方因而对其中的某些观点提出质疑。 “可是我记得你昨天晚上说过围猎模式下裁判最看重的猎队的团队合作能力。”年轻的公费生不解的看着对面的主猎手问道:“如果让你一个人面对最危险的野妖王我们猎队会不会被评委们扣分?” “你还没看出来吗?他只想找一头畜生痛痛快快的打一架……至于分数什么的完全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萧笑低声哼了一下嗤笑道。 也许这句话戳到了红脸男巫的痛点张季信的脸色立刻深了几分。 “完全没有的事情!”他嚷嚷着矢口否认转而把锅丢给了旁边的郑清:“我们猎队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标准训练所以我为大家做的是最简单的战术安排……如果我们的团长大人稍微给力一点能让那个什么‘桌子’‘椅子’尽快帮我们训练我肯定不会用这种粗浅的战术!” 平白挨了一锅让年轻的公费生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是‘邓子’‘邓通’的‘邓’不是板凳的凳更不是桌子椅子。”郑清首先反驳了张长老话语中最大的谬误。 然后他把手伸进灰布袋里掏摸了半天抽出一张簇新的信纸抖了抖。 “晨练的时候收到的纸鹤。”年轻公费生不无得意的炫耀道:“邓子已经跟他们猎队沟通好了……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下午符箓课之后猎队就可以进行第一次训练了……每个人我是说我们猎队的每个人都能有一位专属教练!” “嚯!”张季信被这个消息镇住了嗬嗬半天没有想到任何反驳的话。 萧笑也很感兴趣的接过郑清手中的信纸耐心的看了起来。 “还是没有。”通读一遍之后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终于转头看向年轻的公费生:“你提到的那个邓子到底是哪个猎队的?我昨天晚上就想问这个问题……” “就是就是!”张季信似乎终于找到一点能够挽回颜面的话题了急吼吼的嚷道:“是不是也是新成立的猎队所以不太好意思亮出名号?没关系的我们也很菜他们只需要教给我们最基础的一些技能就可以了。” 这个问题让郑清也有点挠头。 “我也不太确定。”年轻的公费生想了半天终于慢吞吞的说道:“之前跟邓子聊天的时候他提过他们猎队的名字好像叫什么‘裁决’……” “裁决?!”原本默不作声在旁边神游的辛胖子一瞬间回过神来失声喊道。 他的声音如此之大以至于大半个教室的人都回头向他们这个角落看了看。 “小声点。”郑清连连拱手向教室里的其他人表示歉意同时压低声音抱怨道:“我知道这个名字有点……嗯有点傻……但你也不要这么直愣愣的喊出来。” “有点傻?”萧笑冷笑着仿佛是用鼻子说的这几个字。 “裁决猎队?”辛胖子终于乖巧的压低了声音但仍旧急切的看着郑清:“你是说晚上要帮我们特训的猎队是裁决猎队?” 旁边张季信也一脸紧张的看着年轻公费生。 “如果学校没有第二个叫这个名字的猎队……那就是裁决猎队了。”郑清眯着眼有点不确定的点点头。 “绝对没有!”辛胖子一拳砸在手心声音兴奋的都有些发抖:“大发了……赚大发了……” “说不定只是清哥儿听错了……”张季信似乎仍旧有点怀疑低声说道。 “学校总共就那么几支猎队同名同姓肯定是不可能的。”萧笑重新翻开他的笔记本咂咂嘴:“所以说我们的团长还是有点用的。” “听上去这个裁决猎队名气很大?”郑清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 正文 第八十九章 马修的异常举动 与中学时候不同大学教室课前的气氛大约会显得安静一点。 来的较早的同学或者在温习上节课的知识点防止教授课堂上提问;或者预习下一章的内容为教授开新课做准备。当然也有很多人在急急忙忙的赶抄作业同样忙的不亦乐乎。 只不过随着猎月的来临不仅仅校园里的声音喧闹了许多课间的气氛也开始变得有些浮躁。 比如教室第一排那几位女巫原本应该坐在课桌后面认真温习功课。今天却聚在一起小声争论着什么。 再比如卡伦家族那位矜持的小吸血鬼马修不知为何也在四处找人聊天。不过因为他始终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他谈话的效果大打折扣——也许只有唐顿顾及卡伦家的脸面维持着两人之间不温不火的尬聊。 至于教室后排角落里的几个男生。 这边的气氛一直比较活跃现在看起来倒也没有显得太突兀。 …… 郑清瞪着眼像一只觅食的猫头鹰安静的转来转去目光在几个伙伴身上徘徊。 没有人搭理他。 萧笑捧着那本厚重的黑色笔记一脸严肃的看着窗外仿佛那片干净的玻璃上开了一朵花似的。 张季信则憋着一张紫脸吭哧吭哧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有辛胖子在郑清踹他第三次的时候终于抽着冷气给出了一个说法。 “裁决猎队是神圣意志的猎队。”胖子用一句话简短的概括了这支猎队的背景。 但这丝毫没有解决年轻公费生的疑惑。 反而让他更迷糊了。 ‘神圣意志’这个名字郑清知道——或者说任何一名九有学院的学生都知道这个名字。它是一个学生社团诞生于九有学府与阿尔法城堡里的‘血友会’并称为第一大学的两大顶级学生社团。 就像血友会的魁首拥有‘奥古斯都’的称号一样神圣意志的首领也拥有一个传承很久的称呼——雷哲。 不过这位雷哲先生似乎并不喜欢热闹很少在众人面前出现。郑清虽然是九有学院的学生但是开学一个多月却一直没见过雷哲的真人。相反他却去过阿尔法城堡在血友会的驻地与奥古斯都小坐过片刻。 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生活就是这么有趣。 “神圣意志的猎队?”郑清一脸惊诧:“神圣意志有几支猎队?” “就一支啊。”辛胖子似乎也被这个问题搞晕了挠挠头不确定的看向旁边:“博士神圣意志就这一支猎队吧。” “每个社团只允许成立一支猎队这是《第一大学猎队管理条例》中明文规定的。”萧笑叹口气解释道。 “等会儿!”郑清举起手制止道:“先别急……我们先捋一捋。” 其他几个人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盯着郑清眼神中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有什么听不明白呢? “神圣意志是我们九有学院那个社团神圣意志吧。”郑清首先伸出一根指头补充道:“他们的老大就是那个有‘雷哲’称号的神秘人对吧。” 辛胖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裁决猎队是这个社团的猎队?”郑清伸出第二根指头反问道。 “你的理解能力已经成功超越两岁小孩儿了。”辛胖子毫不客气的嘲笑道:“这么简单的关系两岁的孩子都能理解的比你更快一点。”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郑清一拍巴掌说道:“邓小剑是星空学院大二的学生……他怎么能进九有学院的猎队……” 话没说完他自己倒反应过来了。 “哦跟蓝雀一样……神圣意志也是跨学院的社团啊。”年轻的公费生挠挠头呵呵笑了起来。 辛胖子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半晌胖子转头看向萧笑一边瞟着郑清一边小声说道:“要不要带他去校医院检查一下?我觉得自从他变猫回来之后智商下降了许多……变形术还有这种副作用?” 萧笑没有说话而是一脸深思的点点头。 “我没聋呢。”郑清没好气的解释道:“我一直以为‘神圣意志’的猎队会叫‘神圣意志猎队’……就像弗里德曼的3a猎队、还有瑟普拉诺那个祥祺猎队。” 辛胖子笑呵呵的看着他一语不发只是目光略有深意。 “……这属于思维惯性任何人都会有的。”年轻的公费生强调着威胁的看了胖子一眼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灰布袋。 辛胖子撇着嘴挪开眼神。 “人蠢就要多读书。”萧笑放下自己的笔记本苦口婆心的劝道:“学学刘菲菲同学下课后多去图书馆呆一会儿……同样是公费生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郑清板着脸没有搭理他。 不过提及刘菲菲郑清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教室前排落在了那排女巫的背影上。 “她今天倒是没有坐在尼古拉斯旁边。”他小声嘟囔着。 “说到刘菲菲你跟她沟通了吗?”张季信仿佛突然清醒过来似的重新恢复了主猎手的状态以及……语气瞪着眼看向年轻的公费生:“还有蒋玉。你跟她俩聊过了吗?她们谁来当我们的猎队经理?” 郑清有些心虚的避开红脸男巫的目光底气不足的抱怨道:“她们那群女巫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早上一来就聚到一起我过去打招呼还被轰走……” “她们在讨论迎接苏施君的方案。”萧笑在旁边伸了一个懒腰:“姚教授把这件事交给蒋玉了……” “这么说苏大美女真的会来我们班?!”辛胖子仿佛打了鸡血一样精神立刻抖擞起来。 甚至刚刚讨论猎队事宜的时候他都没有这种精神。 这让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黯然伤神。 正当胖子向萧笑身前凑了凑打算在掏摸点最新消息的时候教室门后那个简笔画小人尖着嗓子喊了起来: “上课啦……老姚风风火火跑过来啦!!” “哗啦啦……”教室里立刻想起一片桌椅板凳挪动的声响。 “记住尽快跟她们做个意向沟通!”在转身坐好之前张季信一脸严肃的看着郑清叮嘱道:“如果她们两个都不愿意我们好歹还有机会调教一下林果让他凑个数……” “调教这个词略微有点hentai。”郑清小声点评着。 “下课之后立刻沟通!”张季信不知有没有听到郑清的吐槽瞪着眼强调道。 年轻的公费生连连点头。 但是一下课他就把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了。 因为另外一件令他有点恼火的事情出现在他的面前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卡伦家那头吸血的小崽子竟然明目张胆的去跟伊莲娜聊天——而且看上去他们聊的还挺愉快! 正文 第九十章 猎队补完计划 自从昨天晚上与弗里德曼爵士见面之后马修·卡伦一宿难眠辗转反侧。 不仅仅因为爵士对他的器重令人振奋还因为爵士交给他的那项任务:组建一支新生猎队参加校猎会的新生猎赛然后拔得头筹——无论如何也要压制瑟普拉诺的风头。 马修并不是第一次参加狩猎活动。 在卡伦城堡的时候无论是每年前往巴德明顿的春秋狩亦或是其他月下贵族年轻巫师们之间的友谊邀请从小到大马修已经参加了数十次大型猎会了。 但这一次显然与以往不同。 因为他将作为一名队长率领一支猎队参加一场在整个巫师世界都颇负盛名的大猎会——虽然他参加的仅仅是学院杯的衍生赛事但终归属于赛程安排内的正规比赛。 唯一令年轻吸血鬼忧心的是他的猎队还没有组建完毕。 一支完整的猎队包括一名主猎手两名辅猎手一名寻猎手再加上一名游猎手一共五名正式成员。稍微正规些的猎队还会充实几名后补猎手以便在不同赛程之间更换状态较差的队员。 而马修的猎队不要提候补席了就连正式的五名猎手他都还没有凑齐。 当然并不是说寻找一位想要加入自己猎队的大一新生会有多困难。马修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一点。他相信只要自己开口想要与卡伦家族交好的年轻巫师肯定如过江之卿。 马修只是想找一位能够与现有猎队成员相匹配能够让爵士满意的人选。 比如班上的蒋玉或者是唐顿。 无论从家世还是能力来说这两人都是上上等的人选。 然而当他与第一个人选沟通的时候却发现某些不太妙的苗头。 “新生猎赛?”蒋玉听到马修的邀请之后诧异的扬起眉毛:“怎么你也打算参加新生猎赛?我以为你看不上这种程度的狩猎比赛呢。” “也?”马修敏锐的察觉到蒋大班长的未竟之语不由追问:“你已经加入其它猎队了吗?或者说还有其他人邀请你?” 蒋玉还没说话旁边的李萌就满脸不乐意的开口了。 “什么叫‘还有其他人邀请你’!”小女巫鹦鹉学舌阴阳怪气的哼道:“我表姐法力高强才华出众……多的是猎头来找她!” 马修一脸愕然的看着暴躁的小女巫不知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萌萌!”蒋玉伸出两根葱葱白指捏了捏李萌的耳朵。 李萌噘着嘴瞪了面前的吸血鬼一眼。 “不好意思”蒋玉对马修抱歉的笑了笑首先为李萌的失礼道了歉然后解释道:“我并没有参加任何猎队……不过的确有其他人来找过我。” 马修忍不住皱了皱眉。 “是我们班的吗?”他忍不住问道。 “是我们班的……唐顿也在组建自己的猎队。”蒋玉并没有卖关子反而提醒道:“如果你打算在我们班上招人那么速度要快一点了……也许你可以跟唐顿聊一聊这样可以错开那些相同的目标人选。” 这个建议非常中肯。 只不过内容却令马修异常失望。 因为蒋玉在这句话中透露的内容明明白白告诉这位年轻的吸血鬼他的二号目标人选也已经落空了。 “至于我自己……”蒋大班长对马修抱歉的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因为其他一些原因我暂时不考虑参加今年的校猎会。” “我表姐还有其他大事要忙呢!”李萌攀着蒋玉的胳膊在旁边小声嘀咕道。 蒋玉不动声色的拽了拽小女巫的袍角示意她闭嘴。 马修最终转身失望的离开了。 在他身后传来一大一小两个女巫小声的争执。 “你就不能稍微安分一点吗?!”这是蒋玉的训斥声。 “是他先失礼的……”李萌显然有些不服气。 “他是月下贵族又一直在卡伦家的古堡中长大不通人情世故是难免的……难道你也整天睡在棺材里面吗?” 马修的耳朵抖了抖假装没有听见两个女巫的窃窃私语大步走向唐顿。 我才没有整天睡在棺材里呢! 年轻的吸血鬼心底虽有些闷闷不乐但看到不远处那个高大的身影仍旧努力打起精神笑着打了声招呼。 “你也要组建猎队啊。”唐顿听完马修的话之后挠挠头摊开手显得有些无奈:“看来今年的新生猎赛有点热闹……哈哈哈哈。” 唐顿的声音非常浑厚震得马修耳朵嗡嗡作响。 再加上吸血鬼的听觉异常敏锐这让他愈发难受了。 “我原本打算邀请你在我猎队里担任主猎手……”马修仍旧不肯放弃甚至将原本属于他自己的猎位让了出来只希望能够吸引唐顿改变主意。 但他的这番努力仍旧毫无成效。 “如果我没有组建自己的猎队一定会答应你的邀请。”唐顿非常委婉的拒绝了他。 不出意料。 马修叹口气目光不由自主转向教室后排坐着的几名男巫。 郑清虽然是梅林勋章的获得者但他与爵士之间有些龃龉可以排除了。年轻血族的目光最先滑过年轻的公费生。 然后他看向其他几个人。 一个张家的孩子一名蓝巨人还有一位特招生。 “如果你打算找他们几个我劝你不要去碰壁了。”似乎察觉到马修的想法唐顿在旁边提醒道:“我之前已经邀请过张季信了……只不过他没答应。” 马修回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他们也组织了一个猎队。”唐顿耸耸肩又告诉马修一个糟糕的消息:“如果没猜错他们几个都在那支猎队里。” “我们班还有没参加猎队的人吗?”马修语气有些沮丧表情显得有些恼火。 昨天晚上他答应爵士的时候并没有预料到今天会碰到这么多麻烦事。 “如果你只想找一个比较符合‘阿尔法特质’的人选也许可以问问那几位插班生。”唐顿特别强调了‘阿尔法特质’这几个字。 马修感到他的目光略有深意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转身尴尬的走开了。 正文 第九十一章 你们刚才聊什么呐 因为唐顿提醒他可以在这些插班生中寻找合适的队员所以魔咒课之后马修并没有向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来到几位留学生的座位前试图招徕一位合格的猎手。 “插班生也能参加新生猎会吗?”一名留着莫西干发型的男巫摸了摸鬓角显得有些局促。 “当然没问题……第一大学任何一位学生都拥有平等的权利。” “但我们并没有经过专业的猎妖训练……” “不要紧的”年轻的吸血鬼语气温和耐心的解释道:“新生猎会在猎月中下旬举办距离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来磨合。” “我可以当主猎手吗?”一名身材娇小的插班生兴致勃勃的举手问道。 “如果合适的话。”马修笑了笑并没有否决这种可能性而是强调道:“任何资质优秀的猎手都能在我的猎队找到合适的位置……当然我们猎队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位游猎手。”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伊莲娜身上。 虽然一直回答其他插班生的问题但马修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吉普赛女巫身上。在他看来所有的插班生中只有伊莲娜一个人最符合自己猎队的要求。 “听上去似乎很有意思啊。”伊莲娜忽闪着大眼睛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也就是说你打算组建一支新生猎队参加校猎会吗?” “是校猎会的衍生赛事新生猎会……虽然同样属于学院杯赛程安排内的赛事但是相对来说危险性很低非常适合我们这些新生参加。”察觉到吉普赛女巫的态度有所松动马修顿时精神一振脸上也不由自主挤出了一丝笑容。 与蜀中唐氏、钟山蒋氏等世家大族相比伊莲娜的姓氏‘琼斯’就显得有些默默无闻甚至可以说‘卑微’了——因为巫师世界并没有某个著名的‘琼斯’家族。 从这一点上来说伊莲娜并不是马修这支猎队的最佳人选。 但是从另一方面考虑作为拥有悠久历史的吉普赛女巫团派遣的留学生伊莲娜身上自然而然的烙印着那个古老巫师组织的痕迹。 就这个角度而言她应该勉强符合弗里德曼爵士的要求吧。 况且她又是一位漂亮的女巫。 而美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是一张永不过期的通行证。 马修一边在心底暗忖着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同时彬彬有礼的回答着其他几位留学生的疑问——当然作为一名优雅的月下贵族他绝对不会说出任何粗暴的歧视性言论。 “听上去的确有趣。”伊莲娜重复着自己的看法最终露出抱歉的表情:“只不过前几天‘中世纪魔法建筑’课的教授要求我们写一篇分析‘巴洛克风格建筑’的论文……你知道第一大学附近这种建筑很少。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我需要去找相关素材大概没有时间参加新生猎会了。” 说着她那好看的眉毛蹙在一起精致的面孔上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 马修·卡伦原本在听到伊莲娜拒绝的话后心情是沮丧的。 但是随着吉普赛女巫说清楚她不得不拒绝的原因年轻的吸血鬼险些高兴的当场跳起舞来。 “这不是问题小姐。”马修眼神中流露出兴奋的表情苍白的脸颊上浮起红晕语气急促的说道:“完全没有问题。” 吉普赛女巫诧异的看着他。 “阿尔法城堡就有许多巴洛克风格的建筑。”马修有些亢奋的挥舞着胳膊指向城堡所在的方向补充道:“我的堂兄弗里德曼爵士他的休息室就是巴洛克风格的……尤其是那间休息室的露台用一整块洁白的大理石雕琢而出拥有七十二根华美的栏柱是最纯粹、最正统的巴洛克风格。” “七十二根栏柱?!”伊莲娜捂着嘴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我记得‘中世纪魔法建筑’的课堂上提到过这个露台……它真的是妖精们用指头一点点打磨出来的吗?” 马修胸腔被一股巨大的喜悦所充斥着。 他没有料到那座露台如此出名。 “也许吧。”年轻的吸血鬼努力保持着最后的矜持与此同时他不失时机的向吉普赛女巫发出邀请:“我相信如果你亲自参观那间休息室一定会拥有自己全新的看法……那座露台就是为您的论文所准备的。” “我听说弗里德曼爵士是一位很严厉的学长……他会同意陌生人参观吗?”伊莲娜似乎有些跃跃欲试但仍旧有些不安。 “如果你是‘卡伦猎队’游猎手那么就不属于陌生人了。”吸血鬼先生眼睛眨了眨露出狡猾的笑容。 似乎察觉到女巫的迷茫他随即解释道:“卡伦猎队就是我刚刚组建的猎队的名字……非常简单很容易记住。” “确实很简单。”伊莲娜笑了笑但表情仍旧有些犹豫不决:“只不过我从来没有上过猎场而且游猎手要做些什么也不清楚。” “不要紧的爵士的3a猎队会在近期帮我们进行赛前训练……也许到时候还会有血友会猎队的正式队员前来指导呢。”马修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什么了?”一个突兀的声音插入两人的对话。 马修不悦的转过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啊……郑同学日安。”吸血鬼冷淡的打了个招呼转头对吉普赛女巫微微行礼告辞:“那么我等您的纸鹤。” 说罢抬着下巴目不斜视的从郑清面前走了过去。 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 年轻的公费生强忍住一拳砸扁那张小白脸的冲动。 要克制不要冲动。 冲动是魔鬼。 要绅士。 尤其是在女士面前。 年轻的公费生在心底碎碎念着做了两个深呼吸转头看向伊莲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你们刚才聊什么呐那么开心!!” “只是一点作业方面的问题我请他帮忙。”吉普赛女巫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之前两个男巫之间的低气压反而兴致勃勃的从坤包里抽出那个破旧的笔记本翻开几页指着那道神秘的符箓压低声音兴奋的说道:“我很快就能找到它了。” 正文 第九十二章 约塔餐厅老板的儿子 “那只吸血鬼找你的吉普赛女巫聊什么?” “伊莲说是一些作业上的事情……” “聊作业能聊的兴高采烈?他们肯定聊的是假作业……我看你后来又在她那儿呆了挺久在干嘛?不要告诉我们你俩还是在聊作业。” “……不是作业但也差不多。”郑清看着周围几个家伙灼灼的目光最终硬着头皮回答道:“就是那道挺麻烦的符箓她找到了一点理解的思路……所以我们稍微讨论的一下。” 说完他立刻低下头小口啜起碗里的玉米浓汤。 即便如此年轻的公费生仍旧感到了四周几道瘆人的目光。 “也就是说……你忘记给猎队找经理……结果就研究了半天毫无用处的符箓?!”张季信看上去有点气急败坏把手中的羊角面包撕成一点一点的碎片丢在面前的盘子里。 “那道符箓不是毫无用处……知识么总是一点一滴积累的。”郑清诚恳的看着张大长老目光竭力从那个盘子里细碎的面包末上挪开。 “怒气也是一点一点积累的。”辛胖子举着一把闪亮的小餐刀细细的削着一颗奇异果的果皮慢条斯理的哼道:“当怒气满值的时候阀门便会再也关不住了……” “砰!砰!砰!砰!” 一连串爆裂的声音在郑清耳边炸响把他吓了一跳。 回过头却看见萧笑正用勺子敲着盘子里的豌豆。 那些豌豆浑身仿佛抹了油一样光亮皮胞崩的紧紧的。被勺子敲到后便会砰然炸裂绽成一朵朵爆米花。 萧大博士的小勺子仿佛急促的鼓点噼里啪啦敲在那些豆子上。豆子们争先恐后的炸开花又为那急促的鼓点渲染出更加激烈的背景音。 “这里是食堂注意影响。”年轻的公费生把椅子向后挪了挪小声提醒道。 也许这番警告起到了效果缭绕在周身的那几股寒意略略散去了少许这让郑清稍稍松了一口气。 “来一勺?”萧大博士挖了一勺‘爆豆花’举起送到公费生的面前笑容可掬:“今天食堂的特色菜——脾气暴躁的豆子。” “好名字。”郑清干笑着果断摇了摇脑袋拒绝了那些会爆炸的小豆子。 现在是中午时分。 魔咒课之后郑清原本打算去找两位猎队经理的候选人做个初步的意向沟通却因为看见马修与伊莲娜愉快的在一起聊天而把这件事丢在了脑后。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蒋玉与刘菲菲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为此郑清一连找了许多自习室甚至还跑了一趟书山馆去刘菲菲常坐的位子处瞅了瞅但最终一无所获。 两名女巫仿佛消失在空气中似的连影子都没留下。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年轻的公费生坐在饭桌后对几位同伴煞有介事的解释着:“就像我们生活中出门找钥匙时总也找不到想换个频道看电视时总找不到遥控器……一个性质。” “为什么要找钥匙难道你住在密室里吗?另外电视是什么东西……”张季信停止撕扯手中的面包疑惑的看向郑清。 这个回答令公费生同学呆了呆。 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用往日的生活经验来解释魔法世界的种种似乎不太合宜。 “所以说……借口就像盘子里的面包屑扯一扯总会有的。”红脸男巫嗤笑一声端起手中的盘子把里面撕扯好的面包屑一股脑倒进一旁的牛奶中然后用勺子搅了搅。 郑清扯了扯嘴角看着他那种腻乎乎的吃法聪明的保持了沉默。 如果在平日他肯定不吝言辞好生劝道一番。 不过今天理屈词汇自然就穷乏了。 “下午能记得找猎队经理吗?”张大长老一口干掉碗里的牛奶面包屑咂咂嘴阴沉沉的打量着对面的公费生。 郑清连连点头。 “我觉得骑士团是时候出台一些奖惩措施……否则类似我们‘团长大人’消极怠工的情况难免会再次发生。”萧笑扶了扶眼镜提出了一个中肯的建议。 这个建议得到了除郑清之外所有人的一致赞同。 午餐后男巫们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回宿舍小憩而是继续围坐在一起呆在食堂宽大的餐桌旁讨论即将到来的猎月事宜。 当然郑清上午的遭遇仍旧免不了成为众人调侃的对象。 “所以你们只是单纯的探讨了一番符箓原理?” “我以为你会把她邀请进我们猎队呢。” “猎妖这么危险的事情清哥儿一定舍不得让那位吉普赛女巫去冒险。” “说到底你最终还是没弄清楚那只吸血鬼在搞什么鬼。”萧笑扶了扶眼镜看向年轻的公费生:“我可不觉得他真的在讨论作业。” “确实这件事你要注意点。”张季信也稍微收敛了怒气皱着眉慢慢说道:“我听段肖剑说过那头吸血鬼对你家女巫有意思……” 郑清吸了吸鼻子撇着嘴没有说话。 “此情此景总让人歌性大发。”辛胖子抱着他那硕大的肚皮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下面就让我用歌声为大家带来人性的思考与道德的总结。”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片大草原…” “人们走过青青绿草…” “都要回头留恋的张…望……” 一曲未毕胖子的演唱生涯便戛然而止了。 他没有收到鲜花与掌声而是收到了郑清一张簇新的镇压符以及几道怜悯的眼神。 “我们继续讨论猎队训练的事情……”郑清板着脸转头看向其他人任凭胖子轱辘着一双眼睛面目呆滞的僵坐在旁边。 这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 众人回头张望恰好看见一名瘦小的男巫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沿着过道一溜烟跑过。 托盘里堆满了各色食物还放着几口盛满汤水的大碗。 “啊!!!”一名路过的女巫眼看着那个托盘迎面撞来忍不住惊叫出声。 眼看着食堂里就要发生‘惨烈’的一幕这名瘦小男巫的脚步不仅没有丝毫迟滞反而跑的愈发欢快了。 只不过在他与女巫交错的刹那间托盘仿佛长了翅膀一样平稳的从他手中飞起滑过女巫头顶然后落在另一边他已经举起的手掌上。 “不…好…意…思…!” 瘦小男巫拉长声音尖叫着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食堂门口。 这幅场景让宥罪骑士团正在开午会的年轻巫师们看的目瞪口呆。 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是谁?”郑清舔了舔嘴唇干巴巴的问道。 “不知道。”张季信一副思索的模样他捏了捏下巴补充道:“看他的袍子应该是星空学院大一的新生……也许我们应该问问蓝雀。” “你不知道吗?”郑清回过头惊异的看向萧笑。 “你又没问我!”萧大博士傲娇的哼了一声拍了拍怀里的笔记本懒洋洋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那名男巫应该叫欧米伽……也许你们对他老爸更熟悉一点。步行街上那家‘约塔’餐厅就是他家开的。” “约塔餐厅的老板?!”郑清一副震惊的模样:“但是我记得那家餐厅的老板足有两米高!而且胳膊比大象腿还粗!他儿子怎么这么一副瘦小的模样……” “所以说人蠢就要多读书。”张季信显然对郑清的大惊小怪有点不满:“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种神奇的锻炼方式……我就知道不下二十种办法能把一个粗壮的大汉锻炼出一身精致的骨肉。” 正文 第九十三章 父与子 “三分二十九秒。” 一名黑发细眼穿着阿尔法白色院袍的男巫抓着一块计时器报出了最终的时间。 “幸不辱命。”欧米伽微微喘着气惴惴不安的看着面前几名阿尔法学院的学生。 这几个阿尔法的家伙很奇怪。 不知为什么来自家餐厅吃饭不看招牌菜单而是点菜。 点菜也就罢了但这几个家伙竟然不点餐厅的菜而是点了一堆九有学院食堂的招牌菜。 不仅如此那个黑发细眼的年轻巫师还指名道姓要求餐厅老板的儿子今年刚刚上大一的欧米伽在五分钟之内把这些点餐送到饭桌上。 这是要搞事情的节奏吧! 当时欧米伽一脸紧张的看着面前几个阿尔法的新生心底却跃跃欲试希望双方能够大打出手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实验在学院社团里新学到的一些阴损招数。 这名稚嫩的星空学生暗忖着如果这几个阿尔法先动手想来学校不会怪罪到自己头上。 毕竟这里是自家餐厅。 谁还没有个正当防卫的权利? 但欧米伽内心的愿望最终没有实现——如果不是那个带头的粗矮胖子挥舞着珠光灿烂的巴掌洒出来一把明晃晃的金豆子领班大叔怕是早就拎着他们的耳朵把这些小兔崽子丢出去了。 “在这个世界金豆子就是上帝玉币就是亲爹。” 这是餐厅老板常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他是这样教育餐厅雇员的也是这样教育自己孩子的。 所以在收到一把足以包场整间餐厅的金豆子之后餐厅老板笑眯眯的派自家儿子跑一趟并且反复叮嘱务必要在五分钟之内把那盘点餐送到。 “那个领头的小胖子说了每提前一分钟多给一粒金豆子。”约塔餐厅的老板双眼放光的看着儿子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今天这趟活五五分成!只要你提前一分钟我就分给你半粒金豆子……你不是眼馋上元书肆那套绝版法书很久了吗?攒钱要趁早否则不要说法书了你怕是到老的时候连老婆都讨不到……” 既然考进了星空学院欧米伽的脑壳里装的自然大部分都是肌肉。 所以他并不在意老爹嘴里‘讨不到老婆’的威胁。只不过那套绝版的法书的确让他有点心动——而他现在就差几粒金豆子的资金缺口了。 万幸今天跑的还比较顺利。 虽然在出餐厅的时候稍微出现了一点岔子差点撞到一个路过女生身上。不过凭借着超人的身体控制能力欧米伽最终提前了一分钟三十一喵的时间把点餐送到了客人们面前。 一分钟是一粒金豆子。 一份三十一秒就是一粒金豆子加…加多少银角子或者铜子来着? 星空学院的大一新生眨眨眼放弃了在心底默算金额的打算。毕竟这不是星空学生擅长的事情。横竖餐厅有专业的会计而且自家那个死要钱的老爹肯定不会少讨一个铜子的。 装满食物的托盘被平稳的摆放在包房的餐桌上。 虽然被人捧着跑了很远的路但托盘里的食物依然堆叠的非常整齐。 酥脆的鸡柳摞成一座小山甚至上面的油酥都没有抖落;灌注在小罐里的五色炼乳泾渭分明丝毫没有因为托盘下剧烈的运动而混杂在一起;就连那几碗香味浓郁的肉汤也还在冒着腾腾热气汤上漂浮的几粒葱花香菜仿佛临钟湖上的舴艋舟飘摇自在。 “完美的成绩。”安德鲁抚掌大笑十根指头上的魔法戒指噼里啪啦爆出一片细碎的声响仿佛在为他的笑声伴奏一样。 他坐在约塔餐厅的包房内满意的打量着面前那名瘦小的男巫连连点头。 这个举动让欧米伽心底有点发毛。 那个胖子怕不是个变态吧……万一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就算给再多的金豆子也要揍他个口鼻开花满脸灿烂! 还没等他下定决心对面那名矮胖男巫便开口了。 “加入我的猎队吧!”安德鲁向欧米伽伸出戴满魔法戒指的手掌任凭上面那些各色宝石晃瞎餐厅老板的眼睛语气显得非常诚恳:“你可以在猎场上随意挑战任何对手……也能在猎赛中任意使用你掌握的那些危险魔法。” “嘎?”欧米伽呆呆的看着矮胖巫师觉得话题跑的有点远。 “当然我们是新生……所以今年只能参加校猎会里面的新生猎赛。”安德鲁略显遗憾的摇摇头似乎想要摆脱那点不愉快的想法但他很快便打起精神补充道:“……不过今年的新生猎赛也是很有趣的。据我所知不仅很多有名气的新生会参加——比如九有学院拿到梅林勋章的郑清还有卡伦家族的马修、奥布莱恩家的亚当就连你们学院那个蓝雀也有可能下场。” “蓝雀!”欧米伽双眼放光忍不住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 同为星空学院的新生那个养了一只紫貂整天抱着一柄破剑看上去比娘们还娘们的家伙早就令他有些不快了——凭什么长得好看还那么能打! 只不过平日学院的训练总有些限制许多他擅长的魔法并不能用在新生对练中。 但如果进入猎场在猎赛中想来就没有那么多规矩了吧。 年轻的星空学子顿时心动不已。 “咳!咳!咳!” 包房内响起一阵响亮的咳嗽声。 正在招徕新人的安德鲁不悦的抬起头看向噪音响起的地方。 是约塔餐厅的老板。 一个身高足有两米满脸横肉胳膊比他儿子的腰还粗的壮汉。 此刻这名壮汉正搓着手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的问道:“……客人……既然点餐已经上了那么……” 说着他搓了搓手指。 这是一个宇宙通用的手势。 安德鲁恍然大悟伸手便从口袋里摸出两粒金豆子看都没有看随手丢了过去。 “不用找了!”泰勒家的小少爷豪气的摆摆手:“你们下去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会吩咐餐侍精灵。” 餐厅老板探出两根粗大的手指灵巧的夹住对面飞来的两粒金豆子手指一翻便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中。 但他并没有立刻走开。 正文 第九十四章 衔尾蛇猎队 在这个世界上悠闲的人换着花样浪费时间忙碌的人却总是一样的忙碌。 当卡伦家年轻的吸血鬼为自己的猎队想方设法寻找合适的游猎手时泰勒家的小狼崽子也为他那支残缺的猎队操碎了心。 麦克·金·瑟普拉诺先生虽然应允了安德鲁使用‘衔尾蛇猎队’这样有着浓重身份标记的猎队名称并且提前为他办妥了各种参赛手续但他却并没有在猎队组建上给年轻狼人更多帮助——比如为猎队推荐除鱼人之外更为合适的人选。 所以安德鲁这几天洒出一把把金豆子四下里打探希望能找到几根好苗子。 索性那些金灿灿的小东西在任何地方都非常受欢迎。 年轻的狼人很快从流浪吧的巫师口中拿到了六个合适的名字。 截止到目前安德鲁已经面试了其中的五个人。有两人明确拒绝了‘衔尾蛇’的招徕一个人表示对狩猎活动无爱另外两人则是整体水平令人不甚满意。 欧米伽是名单中最后一个人选。 在面试欧米伽之前安德鲁已经基本确定了猎队的大部分人选只有寻猎手的位置还在犹豫之中。 所以他对这位星空学院大一新生的主要考验便在其搜索能力、移动能力与传讯能力三个方面。 按照朱利安的计算约塔餐厅与九有学院食堂之间最短路线也有近千米远考虑到其间还有数道魔法门禁耗时可能会更长一些。 在拿着那份菜单狂奔到九有学府的食堂之后欧米伽需要从上千种菜品中迅速找出菜单上的选择。 这里有一个小坑。因为安德鲁为餐厅提供的菜单名录中有一道时令菜今天食堂并不供应所以欧米伽在确认这件事后必须立刻与远在餐厅的几位客人沟通寻找其他解决方案。 得到谅解之后欧米伽还需要托着一大盘食物安稳的跑回约塔餐厅。 这一切的费时不能超过五分钟。 考题并没有什么危险性而且欧米伽的表现也出乎意料的好。 从这位瘦小的巫师出门之后开始计时仅仅四十秒之后一只色彩绚丽的蜂鸟便用嘴敲开了包房的玻璃窗向客人们报告学院食堂今天的菜谱经过短时间的讨论在得到客人们谅解之后又过了不到三十秒钟欧米伽便托着餐盘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非常出色。” 安德鲁粗短的手指敲在餐桌上发出‘咚咚’的声音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赞许表情:“……不论是快速移动的能力、还是那只会说话的蜂鸟……都非常棒!” 欧米伽站在几位客人面前脸上浮现出困惑却又骄傲的表情。 用了三分钟的时间完全他们那些苛刻的条件的确是一件值得骄傲事情。 但是参加新生猎队? 这件事从来没有出现在餐厅老板儿子的计划之中——他打算登上星空学院的无限制格斗赛场打算攒钱买上元书肆的那本绝版法书还打算大三之前就完成注册巫师的全部考试。 但是新生猎赛? 那种过家家的游戏有必要参加吗? 与自己儿子脸上的困惑不同。 约塔餐厅老板的眼神中则透露出几许精明。 收下餐费之后这位身材高大的餐厅老板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包房。 而是继续堆着那副专业的笑脸笑眯眯的站在包房门口。 “还有什么费用没有结清吗?”泰勒家的小少爷有些不满重新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 餐厅老板响亮的咽了一口唾沫却最终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虽然喜欢金子但他也是一个有原则的商人。 “您的费用已经结清了小少爷。”餐厅老板笑眯眯的说道:“而且您给的小费非常丰厚……” “那就快点走开……我们还要讨论正事。”旁边一个黑发细眼的年轻男巫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他是我家老爹。”站在餐桌尽头的瘦小男巫开口小声解释道。 安德鲁立刻醒悟过来。 他刚刚一时高兴忘了这件小事。 “那么”刚一开口安德鲁就皱起了眉。 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这位餐厅老板的姓氏自然也就没办法使用那些正规的称呼。 “……那么您对欧米伽参加我们猎队有没有什么意见?”年轻的狼人很快选择了一种模糊的敬称。 “我本人非常赞同他参加这类实践性活动。”餐厅老板虽然长得五大三粗面目粗犷但说话却非常油滑深得街头生活的三昧:“这件事既能够锻炼他的魔法又能增长见识还能交到朋友……一举多得非常好。我掏钱让这小子进星空学院不就是这些追求吗?” 安德鲁连连点头目露喜色。 旁边的朱利安则一脸奇怪的看向这位餐厅老板。 “但是”但餐厅老板话锋一转语气中流露出几分担忧:“猎妖毕竟是件危险的事情……小欧米伽做事情又一贯没脑子容易冲动……” 旁边的瘦小巫师翻了个白眼瞪了自家老爹一眼。 “……难免遇到什么危险。”餐厅老板看着泰勒家的小少爷语气诚恳的说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要等他养老送终……现在巫师联盟把个人养老金的月缴纳比例定的那么高……餐厅生意也不景气人手不够还要这小子来帮忙……”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年轻的狼人却听的一脸茫然。 这位大叔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咳咳”旁边那位黑发细眼的男巫咳嗽了两下轻声补充道:“欧米伽如果加入猎队的话每个月可以有一枚玉币的生活补助。” 餐厅老板立刻闭上了嘴巴。 安德鲁终于露出了恍然的表情把手重新伸进口袋里摸出一枚玉币掂了掂忽然转头看向欧米伽:“那么如果你父亲同意的话你愿意加入我们猎队吗?” “是老爹。”欧米伽纠正了安德鲁的用词但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他愿意。”餐厅老板宽厚的巴掌搭在了儿子的肩膀上一脸慈祥的看了他一眼。 瘦小巫师咂咂嘴最终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餐厅老板终于笑容满面的接过了那枚玉币安德鲁也一脸振奋的在这间包房内宣布‘衔尾蛇猎队’第一次全体会议正式开始。 皆大欢喜。 正文 第九十五章 琥珀 “你怎么知道那位大叔刚刚想说什么?” 当约塔餐厅的老板离开包房之后安德鲁好奇的看向朱利安对他能够从‘微言’中听出‘大意’表示非常钦佩。 “我家老爹也是这样子的。”朱利安耸耸肩露出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你知道他在维埃尔开了家伐木场我跟哥哥们一直给他当免费劳力……在我参加阿尔法学院的考试准备来第一大学读书的时候他对我的面试官说了差不多的话。” 欧米伽深深叹了一口气。 “习惯了就好。”朱利安伸出手安慰的拍了拍瘦小男巫的肩膀同时补充道:“认识一下我叫朱利安……阿尔法学院大一新生坐在主位上的是我们猎队的队长安德鲁·泰勒先生。” 安德鲁微微点头示意。 “……坐在角落里那位是亚特拉斯的大一新生你可以叫他琥珀。” 欧米伽抬了抬眉毛。 他刚刚注意到包房的角落还坐着一位男巫。他穿着黄色的长袍面容清秀深褐色的头发中夹杂了许多灰白一副用脑过度的模样。 此刻他正闭着眼似乎正在养神。 听到朱利安的介绍那位亚特拉斯的学生睁开眼友好的点点头。 欧米伽的目光在琥珀身上打量一番后顺便瞅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挂钟。 “哎呀!”这位瘦小的巫师忽然惊叫一声:“糟糕马上就该上课了……今天要迟到了!惨了惨了……” 墙壁上挂钟上面的时间已经指向一点一刻的位置了。 “不要紧你今天可以不去上课的。”朱利安按住欧米伽的肩膀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在半空中抖了抖:“呶签了它今天下午就不用去上课了……” 餐厅老板的儿子歪着头一字一句的读着那张纸的抬头: “第…一…大…学…校…医…院…病…情…诊断…书?” 这份诊断书的姓名、性别等个人信息均空白未填仅在正文处简练概括了‘诊断结果’与‘医师建议’。 欧米伽注意到这张纸上的‘诊断结果’是‘急性肠胃炎’医师建议则是‘静修半日’。 纸张的末尾还加盖了一个红艳艳的公章。 时间是‘戊子年壬戌月丙戌日(十月十三日)星期一’也就是今天。 “这是……”这位瘦小的男巫抬起头目光微妙的看向一旁黑发细眼的男巫。 “如你所见一张校医院开具的完全效力的病假条。”朱利安又抖了抖手中的那张纸催促道:“快点填下你的信息……这张假条必须在下午上课前飞到你们教授的办公室。” 欧米伽犹豫了几秒钟一把抓过那张空白假条。 安德鲁坐在餐桌主位上笑眯眯的看着伏桌签字的年轻巫师轻咳两声转头看向其他人慢吞吞的说道: “既然人数已经达到猎队的最低要求那我们来确认一下各自在猎队的位置吧。” 欧米伽刚刚把签完的假条折成纸鹤丢出窗外闻言回头在屋子里打量一番疑惑道:“一支猎队不是要五个人吗?我们这里现在只有……一二三……加上我一共才四个人吧……难道新生猎赛还有什么新规则?” “不不不现在猎队恰好五个人。”安德鲁摩挲着指头上的宝石戒指费力的耸耸肩解释道:“还有一位队员稍微有点特殊是临钟湖里的鱼人叫伊势尼……它是瑟普拉诺先生为我们指定的辅猎手。” “鱼人?!”欧米伽怪叫一声:“学校会允许那种怪物进猎场?!允许它们参加新生猎赛?!” “没有规定。”安德鲁干巴巴的笑了笑:“学校没有这方面的规定。所谓法无禁止既允许……总之瑟普拉诺先生确认这份名单可以通过学生会的审查……要知道今年校猎会的组织工作主要由学生会与社团联合会负责。” 餐厅老板的儿子再次深深的叹了口气。 “也许我现在应该后悔。”他嘟囔着:“那种臭乎乎的亚生命进了猎场怕是能把方圆十里的野妖都招过来。” “那样不是更省力了吗?”朱利安在旁边笑着补充道:“省的我们四处搜索它们的踪迹了。” 这么说的确不错。 欧米伽咂咂嘴没有吭声。 “那么……我是主猎手伊势尼是辅猎手它可以充当左辅。”安德鲁继续掰着指头计算猎队的配置他的目光在屋子里剩余几人的身上打量着:“你们谁来当右弼呢?我们还差一个辅猎手。” 虽然说的是‘你们’但欧米伽明确判断出对面那位粗矮男巫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而是在另外两个巫师身上徘徊。 “我认为琥珀更适合当您的右弼。”朱利安忽然开口推荐道。 “那你呢?”安德鲁皱皱眉:“以你的才能应该也可以胜任辅猎手的位置。” “如果您放心那么就让我担任猎队的游猎手吧。”这个黑发细眼的男巫微微一笑显得非常平静:“我可以为您的猎队守护左右……至于辅猎手应该交给更适合的人才。” “理由呢?”安德鲁把身子向后仰了仰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目光灼灼的看着对面那位木匠的儿子:“虽然你把他推荐进猎队但我对他还没有太多了解。” 说着他歪着脑袋瞟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黄袍巫师。 琥珀依旧闭着眼沉默不语。 “您知道当学校测试出我具有‘信仰之心’后亚特拉斯的教授们曾经试图帮我确立某种信仰。”朱利安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只不过这些努力都白费了……当然我并不是一无所获。在亚特拉斯呆的那几天我认识了琥珀。” “他在入校之前曾跟着一位苦修士修行。在治疗术与占卜方面都有不错的造诣——我觉得这是一位优秀辅猎手需要具备的素质——相对而言我并不擅长这两个方面。” 坐在屋角的男巫仿佛没有听到别人在讨论他依旧闭着眼一语不发。 对于朱利安的解释安德鲁仍旧有些不满:“因为你是他的推荐人所以我并没有为他设置什么苛刻的考核……” “欧米伽的老爹要来敲门敲了三下询问我们需不需要茶水。”琥珀忽然抬起头打断安德鲁的说话喃喃道。 “什么?” 泰勒家的小少爷一脸莫名其妙。 “咚咚咚。” 三次清晰的敲门声在包房外响起。 约塔餐厅的老板推开门伸进一个脑袋看着屋子里的年轻人笑眯眯的说道:“需不需要添些热茶?……早上刚刚从沉默森林摘的青叶非常提神醒脑!” 没有人说话。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用诡异的目光看着角落里那位清秀的亚特拉斯学生。 琥珀似无所觉不知何时又闭上了眼睛。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卜者的警告 直到衔尾蛇猎队结束第一次全体会议众人走出约塔餐厅的时候安德鲁·泰勒仍旧对自家猎队右弼那番出神入化的占卜能力念念不忘。 “真的太厉害了!”泰勒家的小少爷走在步行街上一边东张西望一边碎碎的念叨着夸赞琥珀的占卜技巧:“……这种水平的卜算能力我也只在……庄园举行的年祭的时候在那些牙齿都快掉光的老头子身上看到过。” 琥珀安静的走在他身边微微耷拉着眼皮似睡非睡。 朱利安与欧米伽则略微落后前面两人半步。 “……你是有什么特殊的视野吗?比如目击者、观察者或者先知?这种天赋真的非常罕见啊……为什么没来阿尔法学院呢?按照你的天赋完全可以在阿尔法城堡里获得一席之地!” 琥珀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睁开眼转头看向安德鲁。 真干净! 泰勒家的小少爷看着那双暗黄色的眼睛在心底暗暗赞叹着就像两颗剔透的琥珀。 “我并不喜欢阿尔法。”黄袍男生轻声说道:“不论是那座腐朽的城堡还是住在城堡里的那些巫师。” “我也不喜欢。”安德鲁摊开手赞同的笑着:“包括我自己。” “我出现在你面前一方面是因为朱利安的邀请……另外一些原因应该只是好奇……你组建的这支猎队周围汇聚了太多的变量……以及因果。如果我想看的更多需要参与进去提取其中的某些媒介。” “真正的占卜师都是这么做的。”安德鲁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就像出山的孔明先生斩龙的袁天罡又或者被人掐死的勒诺曼女士。” 最后一个例子显然有些诡异。 走在两人身后的朱利安忍不住扶额叹息——事实上这三个例子似乎都不怎么样。 但琥珀似乎并不在意年轻狼人隐晦的冒犯仍旧慢悠悠的解释着: “至于你说的特殊视野我并没有。” “唔也不是完全没有……我的眼睛就比较特殊。可以看到缠绕在一个人身上因果线的多寡偶尔还能看到某些人溢散出的‘气’……‘虎死精魄入地化石配之可以趋吉避凶’我的名字就是因此而来。” “但不管是那些因果线还是偶然才能看到的‘气’都属于一种模糊的感觉只能帮我佐证占卜的结论。对于平日的占卜来说并没有太多帮助。” “除此之外我占卜时使用的咒式占卜的方法与这所大学的任何一个普通巫师相比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但其他人并没有你这么杰出的能力。”安德鲁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如果你从记事开始每天都用最基础的占卜咒式解读遇到的每个人每件事……那么当你长大以后你的占卜能力就会成长为一种本能。”琥珀轻快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一个非常不友好的令绝大多数巫师为之绝望的答案。 “如果我有这种恒心与毅力现在应该坐在上议员的椅子上听那些老头子做报告。”安德鲁自嘲的笑了笑钦佩的看了黄袍巫师一眼。 “那你现在抬头能看见什么呢?”欧米伽好奇的问道。 琥珀抬起头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步行街然后闷哼一声立刻垂下眼皮低下头飞快的说道: “拐角能看到一位戏法师……一个骑扫帚的小男孩会给他帽子里丢一枚铜子。” “那个小男孩路过奶茶店的时候会撞到店前的易拉宝……” “然后我们的队长会遇到一位熟人。” 安德鲁扬起了眉毛。 “熟人?”他嚷嚷着:“我认识的熟人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步行街溜达。” 说着他迈开步子大步向前走去。 拐过街角一位头发花白的年迈戏法师蜷曲在墙下面前摆着一顶油汪汪的破旧毡帽。 未几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骑着短柄扫帚从距离地面一尺多高的地方呼啸而过;他嘎嘎笑着拐过街角的时候顺手崩出一枚铜子丢进老戏法师的帽子里。 笑声未落随着一阵叮呤咣啷的响声小男孩一头撞在了奶茶店前的易拉宝上从那根短柄扫帚上栽了下来。 一位刚刚走出奶茶店的红袍女巫急匆匆的跑下台阶扶起泪眼汪汪的小男巫。 “哇哦虽然有点意外……但真的是个熟人呐。”安德鲁的脚步戛然而止。 他定定的看着女巫身后走出的一位男巫目瞪口呆。 “那是九有学院今年拿了梅林勋章的新生吗?”欧米伽探头探脑的张望着犹豫道:“我记得他叫郑清吧……队长跟他很熟吗?” “唔。”安德鲁含糊的答应着脸上有些阴晴不定。 “他向那位女巫提出的某个要求会被拒绝。”琥珀默默的看着奶茶店前的男女巫师低声说道。 安德鲁眉毛一扬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 …… …… 郑清帮蒋玉扶起那名跌倒的小男孩之后目送他骑着扫帚歪歪扭扭的重新飞起来。 “我觉得步行街上应该禁止这些魔法飞行工具。”郑清叹口气抱怨道:“而且还应该限制儿童骑乘扫帚的年龄……” “巫师联盟里也一直在讨论这件事。”蒋玉在旁边轻声说道。 今天是周一下午课后郑清带着自己的小精灵们与蒋玉一起来步行街拜访杜泽姆博士请博士帮忙检查小精灵恢复的情况。 就目前而言服用了砂时王浆配药的小精灵们恢复的不错。 最起码在猎月其间内郑清都不需要考虑为她们续命的事情了——他还有其他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需要头疼呢。 比如为宥罪猎队寻找一位合适的经理人。 他今天突兀的把蒋玉邀请出来也是想趁机提一下这件事。 “嚯我们伟大的梅林勋章获得者打算开启自己的从政生涯了吗?”一个戏譃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打断郑清的话头。 他恼火的回过头然后诧异的抬起眉毛。 阿尔法学院那只矮胖的狼人? “跟你无关。”郑清冷淡的回答着示意身旁的女巫一起离开。 “也许吧。”安德鲁油腔滑调的说道:“我的占卜师告诉我说你今天会被这位美丽的女士拒绝……如果我是你我会换个时间提出某些不切实际的要求。” 琥珀在旁边剧烈的咳嗽起来。 郑清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莫名其妙。”年轻的公费生嘟囔着转身离开。 蒋玉则微微皱着眉却最终没有多说什么也跟在郑清身后走开了。 …… …… “远离他。” 目送郑清与蒋玉拐进巷子深处之后琥珀忽然开口用低哑的声音警告道:“……那个年轻人四周都笼罩着无尽的血色……但却没有一丝因果与变量纠缠在他身上。甚至比刚刚出生的婴儿还要干净。” “哈哈九有的书呆子么能惹什么麻烦事。”安德鲁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调侃道:“你看到的那些红色也许只是他们穿的红袍的影子。” “就像风暴之眼。”琥珀喃喃着垂下眼皮:“风暴的中心永远是最安静的……而围绕在风暴周围的我们则被飓风裹挟身不由己……这也许是你组建猎队时产生那么多变量的原因所在。” “没有这么可怕吧。”朱利安在旁边插口似乎在给自己打气:“如果他真的这么特殊那学校那么多大巫师、那么多占卜师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 “第一大学笼罩在一股强力守护阵法内。在这个阵法之中任何异常都会被压制……而且你怎么知道学校那些大巫师不清楚他身上的异常呢?” 说着琥珀抬起眼皮扫了周围几人一眼。 众人皆哑口无言。 太阳终于沉入不远处那栋最高建筑的屋脊。 天色飞快的黯淡下来。 一阵冷风打着卷从墙角吹过。 几个沉默的年轻巫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裹紧了身上的长袍。 正文 第九十七章 一大捧玫瑰花 暮秋时分日头较短太阳下山后天黑的很快。 从步行街到学府内的林荫路上似乎只是眨眼间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 道路两旁为猎月准备的各色装饰愈发丰满了。 一人多高的毛绒布偶有气无力的四处徘徊偶尔被几个路过的女巫捉住一起合影留念;五颜六色的彩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不时闪过几道耀眼的电光为即将到来的猎赛额外增添了几分紧张气氛。 最引人注目的是漂浮在学府各个角落里的灯笼们。 这些灯笼大多是宫灯胖乎乎、圆滚滚看上去就非常喜庆。它们的骨架上被巫师们烙印了咒语只能在离地一米五至两米的狭窄空间里慢悠悠的徜徉飘荡。 红色的火烛坐在宫灯里的细木骨架上暗自垂泪烛光透过轻薄的纱绢蒙皮把印在上面的‘咒谜’清晰的展现出来许多学生都站在这些宫灯下冥思苦想试图破解其中的奥妙。 这是今年校猎会的组织者为猎月正式开启前所做的预热。 从太阳下山一直到月上中天整座学府中都会四处飘荡着各式各样的灯笼。灯笼上设置了各种有关咒语的谜面只要答出谜底这座灯笼就会爆裂炸出一蓬闪烁着金星的雾气以及一束随机的手捧花。 手捧花上还会插着一张符箓——是一张对应灯谜咒语的标准符箓。 这种有奖竞猜活动显然激起了许多学生的兴趣。 因此这几天晚上学府内显得热闹了许多也终于烘托出几分猎月的气氛。 郑清跟着蒋玉身后在校园里漫步——虽然他是打着送女巫回宿舍的理由这么做的但谁都知道一名巫师在学府中很难出意外即便现在天色已晚。 郑清不说蒋玉自然没理由逼问。 她索性慢慢溜达着解答那些不时飘到她面前的灯笼郑清也偶尔上去凑个趣。 必须承认出身世家的巫师在魔法基础方面往往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蒋玉面前的灯笼隔三差五就会砰出一蓬金色的雾气不一会儿女巫手上就已经捧了许多支手捧花。 只是不知为什么女巫的手捧花都是玫瑰。 红色的、白色的、金色的、蓝色的各种颜色的玫瑰在女巫怀里争相夺艳娇艳欲滴。 “拿一下。”蒋玉忽然转过身示意郑清接过那堆手捧花。也许是花朵的倒影也许是灯笼的渲染女巫白皙的颊上有一层淡淡的红晕。 “我要收集一下插在花捧间的符箓。”她嘟囔着解释道。 确实有这个必要。 郑清看着那些插在花捧间熠熠生辉的符纸连连点头连忙伸手去接那些花却不小心碰到了花捧下面的一只手。 那只手微微有些凉意让年轻的公费生心底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蒋玉垂下眼皮睫毛微动。 “一张两张三张……”她小声念叨着在玫瑰花捧间寻找自己的战利品。 “真厉害。”年轻的公费生由衷赞叹道。 “一般般啦…小时候经常玩这种‘咒谜’游戏。”女巫抿嘴一笑下巴微扬黑色的长发搭在肩头随风起伏。 郑清忽然觉得现在是个不错的机会。 “那个”他试探着问道:“你喜欢狩猎吗?” “我喜欢看猎赛不喜欢狩猎。”蒋玉似乎很高兴两人之间终于有点其他的话题了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家里每年都要举办大型的猎会一般都是春季或秋季……有的时候还要邀请关系较好的那些巫师家族前来观礼……去年云梦秋狩族里的猎队就狩到了一头大妖……巫师联盟还特意颁发了一份嘉奖函。” 郑清抽了抽鼻子感到很有压力。 他忽然有点不确定自己那件芝麻大小的事情能不能引起这位大小姐的兴趣了。 “……按照传统我们的成年礼都需要独自在猎场守夜……真是太吓人了黑漆漆的猎场里没有一个人影除了一本法书连一个护身符都不允许带进去。” 郑清一边听着女巫讲有关狩猎的事情一边在心底打着腹稿。 终于当蒋玉说完她的成年礼之后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开口问道:“今年的校猎会你参加了吗?” “校猎会?”女巫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我是班里负责与校猎会组委会沟通的代表肯定参加了呀……或者说你是指‘亲自’参加?” 她把‘亲自’两个字咬的很重。 郑清飞快的点着头:“校猎会有一个衍生的赛事……” “新生猎赛。”蒋玉扶额表情微微垮了下来:“你就想说这件事吗?你打算参加新生猎赛?” “你也知道吗?!”郑清没有觉察女巫的微妙表情反而很振奋的问道:“新生猎赛只允许我们新生参加……奖励非常丰厚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你加入了谁的猎队唐顿?还是马修?”蒋玉没有回答郑清的话反而问了一个令他有些茫然的问题。 “唐顿?马修?”郑清把这两个名字在嘴里咀嚼片刻才反应过来:“他俩也要参加新生猎赛?” “你不知道?”女巫那双好看的眉毛蹙在一起:“那你参加的谁的猎队?” “我自己组建的。”郑清挠挠头憨笑一下。 蒋玉终于不再说话。 她眨眨眼用一种令人受伤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男巫。 良久女巫才慢慢的用一种探讨的语气说道:“如果是你担任主猎手即便我同意当你的辅猎手我们这支猎队也很难在猎场有什么出色的表现。” 郑清苦笑了一下。 “你说的太委婉了。”年轻的公费生自嘲的笑了笑摇摇头:“虽然我是猎队队长但主猎手是张季信辅猎手找的辛·班纳与萧笑寻猎手是星空学院的蓝雀……我只担任一个打酱油的游猎手。” 蒋玉脸色微微发红。 “既然你的猎队有张长老与萧大博士应该不比其他猎队差了。”她低下头继续在那捧玫瑰花中寻找符纸同时嘟囔道:“我看你们猎队已经满员了……找我做替补吗?” “如果有替补那也是我。”郑清立刻否决了这种可能性他顿了顿最终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找你是希望你出任猎队的经理人……博士曾经说过巫师界的一句名言‘每支成功猎队的背后都有一位优秀的经理人’……我希望你能成为站在我们猎队背后的那道身影。” 蒋玉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复。 不过她也终于把玫瑰花捧中的符纸挑拣完毕了。 “把花给我吧。”女巫示意着。 郑清捧着那一大捧玫瑰花小心翼翼的交到女巫的怀里。这一次他非常留意没有碰到女巫的手。 “你们两个在干嘛?!”一个惊讶的声音打断正在交接花捧的两名年轻巫师。 郑清回过头。 李萌站在不远处抱着一只毛绒熊正震惊的看着他俩。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大家都心塞 一盏宫灯起起伏伏飘荡在半空中。 几只觅食的野生灯火虫以为遇到了美味呆头呆脑的趴在灯笼表面的纱绢蒙皮上尖锐的口器刺破细绢用力鼓动腹部徒劳的吮吸着灯笼里干燥的空气或许还有一点蒸腾起的蜡油。 矮小的毛绒熊站在光滑的石板路上蹦蹦跳跳试图攀上头顶不远处的那盏宫灯——几分钟前它的主人因为过于震惊而不小心撒了手让它毛茸茸的脚掌与大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现在它想凭借自己的努力重新站回熊生的巅峰。 但它实在是太矮了。 即便它努力把身子团成一个球也始终弹不到足够的高度。 毛绒熊终于停止了蹦跳。 它抬起头耳朵耷拉着瞪着一双晶莹剔透的玻璃眼珠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主人希望能够获得一点额外的帮助。 但很可惜。 它的两个主人——不论是矮个子的小女巫还是黑长直的大女巫都忽视了这只玩偶的诉求。她们现在的注意力都不在它的身上。 女巫们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所以说你只是在帮我表姐看管这捧花……然后恰好在还花的时候被我看见了?”李萌斜着眼目光非常警惕仿佛在提防一个hentai用一种充满怀疑的语气总结着郑清的解释。 年轻的公费生连连点头差点把脖子晃断。 “我对此持保留意见。”小女巫捏着下巴做着深思熟虑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说道:“毕竟你曾经是个骗子……” 郑清顿时为之气结。 所以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唯小女子难养至极也——很久之前的一个小误会她能记一辈子! 蒋玉嘴角微微翘了翘。 但随着李萌的下一句话她的表情也僵硬了。 “……我要给家里写封信就给祖奶奶写。”李萌小拳头砸在手心眼睛瞪的溜圆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我要告诉她这件事……她是过来人肯定知道你是不是说了瞎话!” “萌萌!”蒋大班长眯着眼素手搭在小女巫的肩膀威胁的碰了碰她的耳朵。 李萌缩了缩脖子最终噘着嘴随手捞起那只围着她的腿转圈的毛绒熊开始蹂躏它那毛茸茸的耳朵。 “你们男生都那么喜欢参加猎赛吗?”蒋玉转头看向郑清咬了咬嘴唇突然问道:“你怎么没去找伊莲娜当你的猎队经理?” “伊莲娜?她说自己已经答应加入另外一支猎队了。”郑清老老实实把自己先去找吉普赛女巫然后被拒绝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还觉得很沮丧语气一直显得非常失望。 只能说不作就不会死。 最终冥冥中的第六感拯救了在作死途中越跑越远的年轻公费生。 郑清似乎感到空气中突然多了几分凉意忍不住裹紧身上的袍子从灰布袋里摸出一张‘防风符’插进女巫抱着的花捧中笑道:“才刚刚出了夏天就这么凉……冬天怕是要把鼻子冻掉了。” 防风符嗤嗤的冒出一缕青烟一层无色的结界轻轻扩展开将抱花的女巫拢了进去。 “我也要!我也要!”李萌嚷嚷着在旁边用力跺着她那双红色的小皮鞋。 “别闹……你抱你的毛绒熊就行。”郑清有点心疼自己的符纸一巴掌打掉毛绒熊伸出了的爪子安慰道:“这头熊看上去就很暖和。” “你才是熊!你们全家都是熊!!”毛绒熊瞪着那双玻璃珠子怒气冲冲。 这段小插曲为郑清挽回了一点分数。 当他重新抬头看向蒋玉的时候女巫只是抿抿嘴非常抱歉的说道:“不好意思最近比较忙……不一定有时间处理猎队的事情。” 这是委婉的拒绝了。 这一点郑清还是听得出来的。 于是他再一次傻眼了——原本他以为这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毕竟蒋玉给他的印象一直是非常乐于助人的。 “咳咳!”李萌站在蒋玉身边清了清嗓子一副‘你快来邀请我’的表情。 郑清打量了一下她洋娃娃般的模样娇小的身材还有她怀里那只毛绒熊最终干笑两声装着没有看见的样子打了个哈哈落荒而逃。 …… …… “真没有眼力价!”李萌瞪着年轻公费生远去的身影愤愤不平。 “确实。”蒋玉难得赞同一次自家表妹的观点。 “嗷!”毛熊挂在李萌的脖子上嚎了一嗓子声援两位主人的观点。 “你刚刚的意思……是打算参加校猎会吗?”蒋玉似乎终于想起什么低下头瞅了一眼李萌。 小女巫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慌乱。 “哪有的事情……哈哈”她干笑两声用力拍着毛熊的脑袋飞快的解释道:“我只是怪他没有注意到表姐你最近那么忙还来打扰你……” 毛绒熊可怜巴巴的举起爪子抱着脑袋忍受着小魔女的残暴竭力不让自己的玻璃眼珠从脑袋上掉下去。 蒋玉没有被她的小动作转移注意力。 她蹲下身子紧紧盯着小女巫警告道:“不许参加校猎会……任何形式都不允许。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会死人的……如果你不听话那我只好向学校提出申请把你送回家去了。” 李萌嘴巴高高撅起翻着大大的白眼有气无力的答应着。 然后她想起另外一件事。 “变形术也是很危险的魔法你为什么要尝试呢?!”她有些不服气小声哼哼道:“还有我刚才明明看见你们俩拉手了……我要给家里写信!” “你说什么?”蒋玉微笑着一巴掌按在小女巫的脑袋上开始揉她的头发。 “哎呀呀……不要弄乱我的头发!”李萌立刻屈服讨饶。 …… …… 离开两位女巫之后郑清又去图书馆转了一圈。 他去找刘菲菲。 她是最后一位猎队经理人选也是可能性最小的一位。 作为九有学院今年的首席生刘菲菲在学习上的表现毋庸置疑。但她却极少参加社团或大家的日常活动总是在图书馆里一个人默默的看书——当然现在应该是两个人尼古拉斯总是陪着她一起看书。 不出意料刘菲菲也委婉的拒绝了郑清的提议。 年轻的公费生发现在尼古拉斯面前提这件事实在是一个败笔。这位曾经的引导员不仅没有帮郑清说话反而努力劝阻刘菲菲远离‘猎妖那种野蛮而危险’的活动。 当郑清带着这个糟糕的消息回到宿舍后萧笑带给他另外一个糟糕的消息。 “裁决猎队给你飞了一只纸鹤猎队集训时间推迟到周末了。”博士从抽屉里摸出一只纸鹤丢给刚刚进门的公费生。 “为什么?!”郑清抓了抓头发感到一阵疲惫。 “据说是因为校猎会的猎场还没有清理完毕……组委会安排学校排名之内的猎队‘分片包干’务必要在周四之前肃清猎场内的隐患。” 郑清叹口气拆开手中那只皱皱巴巴的纸鹤抱怨道:“真是没一件顺心的事情……话说你们下次不要这么粗暴的对待这些小纸鹤好不啦它们也很辛苦的。” “这件事你要跟那只肥猫去谈。”迪伦的脑袋忽然从他那口大棺材里冒出来把郑清吓了一跳。 吸血狼人先生慢吞吞的解释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只肥猫喜欢折腾这些小纸鹤了……每只想飞进咱们宿舍的纸鹤都要被它蹂躏半天。”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嗨,达令 十月十七日。 星期四。 农历九月十九。 宜祭祀、捕捉、出行、立卷 忌嫁娶、入殓、造屋 下午时分。 天气状况良好秋高气爽万里无云阳光灿烂是一个适合户外活动的好日子。 对于实际控制着整座布吉岛气候环境的星象监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选择一个黄道吉日只需要注意老黄历上的某些禁忌而不需要额外关注天气状况。 第一大学第二零零八届‘学院杯’校猎会开幕仪式将在九有学府的一号猎场内举行。 从上午下课后九有学院学生会与社团联合会的工作人员就已经开始站在学府的各个角落最后一遍检查各种魔法道具同时最得体的礼仪迎接四面八方的来客。 “今天是庚寅日恰好是刚日确实适合田猎”萧笑抱着他的笔记本从图书馆出来后瞅着灿烂的天气掐了掐指头摇头晃脑:“我原以为第一大学不会在意这种细节呢。” 郑清知道萧笑说的是吉日的选择——这并不算什么高深的魔法知识从小到大郑清跟着家里那位老教授接触过许多此类带有‘传统’色彩的知识。 譬如刚日。 古人以天干地支相配记日。以天干奇数为刚日如甲、丙、戊、庚、壬;以天干偶数为柔日如乙、丁、巳、辛、亥。简单来说刚日宜外事柔日宜内事。 田猎属于外事因此选择庚寅日来举办开幕式恰如其分。 “也许只是个巧合。”郑清耷拉着脑袋跟在博士身后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不管选什么日子反正与我们没有关系……如果天上能掉下个猎队经理我愿意在柔日不我愿意在刚柔之间的日子参加这见鬼的开幕式。” 萧笑闻言也忍不住叹口气。 从周一到周四已匆匆逝去三天多的时间了。学府内庆典的气氛越来越浓烈但宥罪骑士团团长大人的心底却越来越哇凉。 因为他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猎队经理。 类似伊莲娜、蒋玉、刘菲菲之类实力强劲、形象俱佳的人选终究是凤毛麟角。除此之外在九有学院的新生中郑清几乎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了——猎队经理毕竟属于一个封闭的小圈子不是什么人都有身份加入的——而其他三所学院的新生郑清又没有太多了解。 这就陷入一个近乎僵局的状况了。 之所以是‘近乎’是因为‘终究天无绝人之路’。年轻的公费生还有最后两个不是选择的选择。 “大不了我找林果聊聊。”郑清绝望的抬起头看着头顶树叶间漏下的斑驳阳光觉得自己的心情与这片树荫一样千疮百孔。 “林果估计不会太乐意……他更想上猎场。”萧笑扶了扶眼镜转头看了一眼郑清劝道:“实在没办法你就给李萌送点小礼物……小孩子总是比较好哄的。而且李萌去当你的猎队经理就等于蒋玉去当你的猎队经理。” “呵呵。”郑清对于博士的机智报以几声冷笑:“我还没有堕落到算计小孩子的程度……” “说明你还不够绝望。”博士耸耸肩不再言语。 “晚上的猎舞会我再找蒋玉聊聊。”郑清最终下定决心。 猎妖已经不仅仅是一种传承了它已经属于巫师的核心文化了。 每一次猎妖都是一次盛大的活动。正式猎妖之前、每次猎妖之后都有各种衍生于猎妖的活动举行;相对激烈的猎妖而言围绕这一运动衍生的一系列活动更受欢迎。包括围绕狩猎产生的猎舞会、猎食节等;以及基于狩猎发展出的猎乐会、猎画展等艺术盛宴。 比如今天校猎会开幕式之后就有一场猎舞聚会。 说话间两人挤开纷乱的人群向一号猎场的方向走去。 距离校猎会开幕式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了所以现在校园里的人潮涌动几乎没有什么安静的地方。 目之所及九有的红袍、星空的蓝袍、阿尔法的白袍、亚特拉斯的黄袍、以及校工们的灰袍、注册巫师们的黑袍、各种各样的袍子点缀其中仿佛一个巨大的万花筒令人眼花缭乱。 但一道倩影在这片‘万花筒’中却显得出淤泥而不染分外醒目。 “雾草!”郑清念叨着一种常用草药的名字用胳膊肘顶了顶旁边的萧大博士:“诶…抬头不要看你的笔记本了……快抬头!” 萧笑原本低着头正抓着一根毛笔在那本黑色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突然被郑清打断显得有些恼火。 但这份火气在抬头之后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司马先生好。”郑清非常礼貌的对迎面走来的一位女巫行礼脸上简直笑出了一朵花。 对面的女巫有种吐血的感觉。 自从萧笑在课堂上大胆表白之后司马杨云在新生中的名气一时无二。甚至其他学院的学生有时都会凑着天文08-1班的历史课前来旁听想要得到第一手的八卦。 司马家终究是巫师世家。 司马杨云也要遵循世家之中的规矩。所以从那节‘表白课’之后她就格外注意自己的出行路线大部分时间都躲在自己的研究室里竭力避免与那些年轻的小崽子们碰到一起。 今天的校猎会开幕的日子学府内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司马杨云原本想着出来溜达溜达晒晒太阳——这么多人没理由就会遇见那几个小兔崽子吧。 但事实总是非常残酷的。 刚刚走出办公楼没多远她就被两个年轻男巫当面撞上。 “啊!我想起来了……”郑清夸张的叫道:“博士你不是有个历史方面的问题想要请教司马先生吗?恰好她在这里……嗯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去一号猎场给你占个位置。” 司马杨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梅林勋章的获得者对于他浮夸的演技有一百个槽要吐。 但年轻的公费生仿佛一条滑溜的鱼儿一样挤进人群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她回过头。 萧笑正举起手表情的僵硬的给她打招呼。 “嗨达令……” 正文 第一百章 哼哈 虽然在名义上一号猎场隶属于九有学院管辖但实际上这座猎场并不在学府之内。 只不过这座猎场的入口位于九有学府。 与通往百草园或者校工委办公楼的方法一样从西华苑出发沿着环府长廊找到四号凉亭然后把学生卡交给看守亭子的无头骑士看一眼就能进入一号猎场了——当然非校外的客人们就需要出示各自的邀请函了。 郑清一直非常好奇那些没有脑袋的家伙是怎么看东西的。 也许像蝙蝠一样靠身体散发的无形波动来分辨? 从无头骑士冰冷的手中接过自己的学生卡年轻的公费生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跟着队伍慢悠悠的向亭子里挪动。 不得不承认提前几个小时入场是一件非常明智的事情。 狭小的入口与庞大的观礼人群在环府长廊与四号凉亭之间造成了严重的拥堵。以至于在漫长的等待中许多人的脾气变得非常暴躁。 郑清已经看见三起蓝袍子与白袍子厮打然后被维持秩序的无头骑士拖出长廊的场面了——那些星空学院的孩子真的是活力十足。 相比之下黄袍的亚特拉斯学生们就显得安静了许多。只不过队伍中时不时有人铺开毯子面朝某些方向做礼拜的行为也让人有点困扰。 穿过凉亭后面幽深狭长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圆形竞技场出现在郑清眼前。 颇有几分古代罗马帝国科洛西姆角斗场的风韵只不过与那座破碎的角斗场相比这座被冠以‘第一猎场’的竞技场显得更宏大、更完整。 但终究还是有点小气。 年轻的公费生暗忖着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座猎场。 纵横数百米看座位估计可以容纳数万人。以一座足球场或者体育场的规格来看的确是非常宽敞了。但如果按照《狩猎手册》《光荣的猎队之路》等专业书籍刊物里的描述来看那些猎队动辄在猎场内厮杀数小时、转战数十、上百公里的范围来判断这座猎场显然有些出人意料的狭小。 带着这些疑惑顺着观众席间的过道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子。 然后年轻的巫师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你怎么比我速度还快呢?!”郑清一脸震惊的看着萧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来路。 那条甬道的出口处仍旧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你不会是从天上飞过来的吧……”年轻的公费生抬头看看天空猜测着这种可能性。 “不要一脸蠢样的站在那里。”萧笑挪开腿让郑清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然后慢吞吞的解释道:“我只不过抄了条近道而已……” “还有近道?”郑清瞪大眼睛:“学校竟然允许这种事情?!猎会的组委会没人管吗?万一有什么妖魔鬼怪从你的近道里混进了怎么办?!” “想象力很丰富……但愈发显得蠢了。”萧大博士一脸的不以为然:“学校的教授讲师们有专属的员工通道我只不过跟着‘达令’进来的……如果有那只妖魔能从教授们的眼皮子底下混过去我们还是趁早打包回家比较安稳……另外如果你不跑那么快也能跟着教授们抄近道我刚刚看见不止一个学生凑在教授们身边混进来了。” “达令?!”郑清敏锐的察觉到萧笑的某些用词险些没被这个称呼噎死。 他深吸几口气才终于缓过神冷笑两声:“你怎么不试着在司马先生面前用这个词?另外我离开是为了给你创造环境……不知把握机会的蠢货活该一辈子单身!” “谁说我没在她面前用那个称呼的?”博士优雅的咬着毛笔翻开他的笔记本含糊的说道:“另外跟我相比……你这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选择的家伙才更像是会注定孤老的一生吧。” 郑清目瞪口呆。 “血口喷人!无稽之谈!不知所谓!”年轻的公费生小声叨叨着忽然质疑道:“既然这样你干嘛不跟她多聊一会儿?!哈一定是因为称呼不当被人吊起来打了一顿吧……” 萧笑转过头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年轻的公费生。 良久他才轻声叹了一口气。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文绉绉的念了句诗然后摇摇头点评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别人……然鹅这些恶意恰好暴露了他们心底的龌龊。” 卧了个大槽! 郑清心底一万匹羊驼驼飞奔而过。 博士就是好骂人都显得很有逻辑……才怪! “你这样讲话容易挨揍啊小伙子。”年轻的公费生掰着指头任凭骨节脆响发出某种威胁的声音。 萧笑斜着眼瞅了他一下鼻腔发出可疑的声音。 “你这种态度在我们学校活不过一节课!”郑清有点抓狂忍不住嚷嚷道:“不要让我召唤‘哼哈二将’来揍你一顿……” “老板要打谁?!”一个杀气腾腾声音打断了郑清的威胁。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阵显得更有威胁的骨节响声在年轻公费生身后响起仿佛一小挂爆竹一样噼里啪啦。 郑清嘴角抽了抽僵硬的转过脖子看向身后。 辛胖子抱着胳膊正与掰指头的张季信一起仿佛两个门神一样杵在他身后。 “哼……”辛胖子鼻孔朝天仿佛在用下巴看人。 “哈……”张季信一拳砸在手心低吼一声鼓了鼓胳膊上粗大的肌肉。 “老板说打谁我们就揍他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张大长老一脸霸气的挥挥手。 “你俩就是哼哈二将?”萧笑扶了扶眼镜一脸诧异:“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难道你又在折腾契约那档子事?” 说着他转头看向年轻的公费生。 “我也不知道。”郑清诚恳的看着他然后回头看了看两位门神小声说道:“也许他俩磕了药……我刚才就是顺口一扯完全没有什么深意……”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运气也能透支 “嗑药是不可能嗑药的。”辛胖子连连摆手否定了郑清的猜测:“猎月里肯定不会嗑药……猎委会那么严格过一趟药检就像上了阿努比斯的天平没事都会心底发慌更不要提作弊了……我俩就吃了几颗酒心巧克力。” “还分了几瓶90年的琥珀光”张季信红光满面大马金刀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把勾过公费生的肩膀哈哈笑道:“我办事你放心……身为主猎手怎么会在赛前违规呢?我告诉你这绝对不可能的……” 说话间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郑清嘴角抽了抽一把将那张红脸推开。 “只有这些?”他看着两个精神亢奋的男巫轻声问道。 “一颗两颗三颗……”张季信皱着眉开始扳着指头数数。 也许他在数自己吃了几颗巧克力也许只是单纯在数数。 “绝对不会太多!”辛胖子把他的胸脯拍的山响。 “不会超过两……不肯定没有超过三斤!”张季信最终确定。 郑清深吸几口气将自己某些暴躁的想法压了下去。 跟两个明显high起来的家伙显然没有办法正常沟通。 倒是萧笑脸上露出几分好奇之色。 “有什么喜事吗?”萧笑手里慢慢撕扯着一根羽毛笔的羽毛颇感兴趣的问道:“大中午喝的这么high……感觉跟平常不太一样呐。” “刚刚有个阿尔法的社团在外面摆了个展台……”辛胖子擦了擦鼻子瓮声说道。 “面向第一大学全体新生。”张季信立刻补充道。 “……要求在五分钟之内配置一种合格的散剂并亲自使用无异常。合格者奖励一本药剂师协会出版社发行的《草药全图鉴》。” “这简直就是为胖哥儿量身打造的擂台!”张季信用力拍着大腿赞道。 辛胖子脸上露出几分傲然之色:“我用了一分钟就把‘五石散’配好了!” “自然是胖哥儿赢了。” “评委额外送了我们几瓶90年的琥珀光帮我散药用。” “还有酒心巧克力与烤肉。”辛胖子补充道:“但是一个人喝酒太孤单……” “我既然在场自然是舍命陪君子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倒是很快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捋清了。 郑清无语的看着他们最终只能提醒道:“你俩别一会儿在开幕式上睡着……” “平白无故也能出这种岔子。”回过头郑清忧心忡忡的对萧笑说道:“总感觉最近诸事不顺……请的猎队指导有事缺席请猎队经理没有一个答应的就连变成猫都能惹出一堆麻烦。” “你变成猫惹麻烦了?”萧笑立刻打开他的笔记本。 “哈哈怎么会!”察觉自己说漏嘴郑清干笑两声立刻转移话题:“我是说也许我应该喝两斤福灵剂……提提神压压惊。” 萧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最终没再追问而是对公费生最后的想法做了一个简短的评价:“两斤福灵剂……如果你买完没有破产那么喝下去以后这辈子也完蛋了。” 流浪吧里的福灵剂明码标价每毫升一颗金豆子。 如果一个成年巫师想要喝出效果最起码要准备十枚玉币打底。 所以萧大博士关于‘破产’的说法并不夸张。 但郑清知道这件事重点并不在于花费上。 “我知道我知道……”年轻的公费生连连摆手:“现代猎赛的药检非常严格服用这种违禁药品可能会被终身禁赛……如果这种作弊行为导致某些严重后果学校可能会做出劝退甚至开除的处罚。” “我说的并不是这个问题。”萧笑摇摇头:“我是说喝两斤福灵剂……这是一种慢性自杀行为。” “慢性自杀?”郑清觉得这种说法很有趣。 “慢性自杀。”萧笑重复了一遍同时解释道:“现代巫师理论中有一种假设……任何一个人的‘气运’——或者说福气、运气等等你应该可以理解吧。” 郑清连连点头示意他快点解释。 “在一段时间内任何一个人的气运都是固定的……如果因为服用魔药比如福灵剂导致你这段时间气运高涨……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这些魔药实际透支的是你未来一段时间的运气。” “运气也能透支?” “通俗的解释少量服用这类魔药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事后修养一阵子又是一条好汉。但如果一次性用药过猛透支过多那么未来会变的很糟糕。” “也就是说如果我磕两斤福灵剂未来二十年都会很倒霉?”郑清总觉道。 “也许不止二十年。”萧笑耸耸肩。 郑清咂咂嘴然后想到刚刚提到的另外一件事:“说道违禁药物……我之前就注意到最新一期的禁药名单里没有变形剂……意思是我们可以带着变形剂进猎场吗?” “没有禁止自然是可以的。”萧笑斜着眼对公费生这种天真的想法嗤之以鼻:“但是……你忘了蒙代尔法则了么?谁会在猎场那么危险的地方变成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猫遇到危险可以爬树。”郑清小声反驳着转头看向会场中央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距离猎委会选定的开幕时间越来越近。 一号猎场内已经人山人海座无虚席了。 放眼望去仿佛有一位巨人用刷子在猎场中刷出了几道整齐的色块。 红色的九有学院阵营蓝色的星空学院阵营白色的阿尔法阵营黄色的亚特拉斯阵营以及黑色灰色夹杂的校外观赛者阵营。 就连主席台上大部分受邀而来的贵宾们也已经纷纷落座。 郑清抓着长柄的黄铜望远镜小心的打量着主席台上的客人们——事实上在猎赛还没开始前会场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那里。 前排几个九有学院的男生就一脸兴奋的讨论着苏施君有没有来坐在什么位置上。 年轻的公费生虽然对那位传说中的大美女也很感兴趣但他更想知道第一大学的校长大人今天会不会出现。 从开学到现在他只在开学典礼上匆匆瞥了一眼那位传说中的老人。 而且还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主席台上的客人们 天空非常的干净。 仅有的几片云彩也在星象监值班巫师的法术下聚在了一起一会儿变成绵羊一会儿变成兔子再或者按某些商家出资高低把他们店铺的logo捏出来挂在一望无际的湛蓝的天空缓缓飘荡。 猎场上数十支正式猎队的旗帜在微风中猎猎作响四所学院以及第一大学的旗帜则在更高处迎风飘扬。 猎场中央宽阔的场地是属于猎队与妖魔们的只不过现在这片区域被重重灰白色的雾气笼罩着看不见猎队也看不见妖魔甚至连工作人员都看不到。 只有一团团翻滚的雾气凝聚出各种形态的异兽在其间徜徉着、厮打着。 猎场四周的看台则属于第一大学的学生以及校外的观赛者们。 木质的座椅鳞次栉比座椅背面攀附着细小的藤条藤条上一朵朵盛开的喇叭花里正传出猎赛上的经典歌曲《去猎场》演唱者是巫师世界的著名歌唱家百灵女巫据说她是第一位活着掌握邙山灵魂音的巫师因而她的歌曲总能让人身临其境回味无穷。 只不过这位演唱家前段时间在加尔各答的演唱会遇到了意外情况身体有恙所以今天没有亲临现场只是给校猎会组委会邮来一袋包含许多经典猎曲的喇叭花种子。 不得不承认喇叭花里传出的歌声似乎真的能够触摸灵魂让人沉醉。 但年轻的公费生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所以他努力屏蔽耳边动人的音乐强行打起精神打量着主席台上那些沉默的身影。 与周围普通观众的座椅相比主席台的位子有些突出、也高了许多。巨大的红色帷帐将整个主席台包裹起来帷帐上金银交错的细密符箓闪闪发亮散发出七彩的光晕。 阳光下郑清几乎觉得自己看到了一股股雄厚的能量在那幅帷帐间缓缓流淌。 能量一直是决定身份的要素在任何时候都不例外。 神通广大、能量大的人物自然会获得高高在上的位子;而更高的位置、更宽广的视野在攫取能量的时候自然也会更加便捷——这两者一贯是相辅相成的。 对于巫师世界来说第一大学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力量核心。 所以她举办的‘学院杯’猎会自然而然便会吸引许多身份不同的巫师们前来观礼、赠送祝福。 这是对这个世界的尊重。 红色帷帐下是五排黑色的桌椅从下至上数量渐多。 第一排只有三张高背椅相应的名牌也清晰的标注了这几张椅子的主人:第一大学校长、巫师议会议长、以及月下议会议长。 只不过现在这三张椅子都是空荡荡的一个大佬都没有上场。 第二排的椅子就矮了一些但数量也多了许多。 从中线向左属于第一大学两位副校长、四位学院院长、校工委的几位耆老、以及数位名誉院长所有;中线向右则是第一大学的客人们:包括月下议会诸位上议员巫师议会的委员巫师联盟主要机构的代表以及其他文明驻巫师联盟的大使。 这一排已经有数道身影落座。那位传说中巫师世界的第一美女苏施君应该也坐在这一排只不过年轻的公费生反复扫视了数遍连老姚的烟斗都换了两次烟丝却始终没看到那个传说中的身影最终只能悻悻的放弃了。 不过在扫视途中郑清分辨出中线右侧其中一位客人应该是‘多臂族’驻巫师联盟的大使——毕竟它的胳膊比较多容易判断。 虽然对这些怪模怪样的外星人很感兴趣但血液里古老的桎梏还是将‘非礼勿视’之类的要求充分发挥出来。郑清只是稍微瞟了几眼那些笼罩在宽大袍子里面目不清的外星人几眼便努力挪开眼睛继续向上看去。 第三排以及后面两排的椅子就更多了但依旧以中线划分。左边属于第一大学四所学院的诸位副院长、以及一干资深教授、老校工们;右边仍旧是学校邀请的客人们包括许多著名巫师家族的家长、族长部分异文明的贵宾甚至还包括了几支著名猎队的队长。 郑清不止一次的听见看台上有在校女巫们尖叫着喊出那些明星猎手的名字。 就连神志有些脱线的张季信都大着舌头与辛胖子讨论爬上主席台索要猎手签名的可能性。 “就你们这幅醉醺醺的模样怕是刚刚碰到那些红色的帐子就要被送进校医院躺上半个月了。”郑清警告的看向两名醉汉强调道:“仅凭我浅薄的符箓学常识就已经在那张帷帐上看到了三十多条震慑性的符文组合……虽然碰上去没有生命危险但一点精神之苦肯定是不会少的。” “三十多条吗?”旁边萧笑咬着毛笔咕哝道:“我才只看到十一条……” 郑清嘴角微微翘起脸上竭力表现出无所谓的表情用愉快的声音继续警告道:“尤其是你……张大长老……你是我们猎队的主猎手如果你进了医院为了稳妥起见我们肯定会更换其他人担任这个职务的……比如胖子就不错。” 辛胖子闻言喜上眉梢立刻握着拳锤了锤胸口。 “没问题!”他嚎叫着:“区区主猎手红脸儿当得我也能当得……你不是想要金星队队长的签名吗?快去我替你看着座位!” 后面一句话他是对张季信说的。 张季信一巴掌就糊在了胖子脑袋上。 “这么急把我往主席台赶……是想我死了继承我主猎手的名号吗?!告诉你不可能的!我做鬼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按照1857年的《巫师联盟猎队管理办法(第三次修订版)》第一百二十九条规定禁止任何鬼怪类生物担任猎队猎手——幽灵族除外。” 旁边萧大博士默默的翻开他的笔记本递到张季信面前提醒道:“所以一定要记住如果你死了一定不要变成鬼怪……当个缚地灵就可以了。” 红脸男巫抽了抽鼻子眯着眼仔细看了半天最终一头栽到辛胖子怀里鼾声如雷。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失落的鲲鹏 灰白色的小鱼轻快的穿梭在迷雾之中。 这些雾气凝聚出的小生命身体细长动作敏捷三五成群互相追逐着撕咬着。须臾之间成千上万条小鱼儿便消失在了同伴们的肚子里。 吞噬掉同伴的小鱼身子变粗了一些面目也更清晰了。圆目阔嘴背生气腔活脱脱一条条小鲸鱼的模样。 这些小鲸鱼依旧互相撕咬着吞噬着在这片迷雾笼罩的世界中不断成长壮大。 直到最后。 唯一幸存的小鱼已经变成了庞然大物。 当它在迷雾海的一侧甩一甩尾巴大海另一侧便会掀起滔天巨浪;它张开嘴用力吸气整个世界的雾气都稀疏了许多。 “雾气下面有东西!”郑清用力抓着黄铜望远镜几乎快要把眼珠子塞进去了。 在等待主席团上诸位大佬巫师们到来之前年轻的公费生百无聊赖中便开始认真观看笼罩在猎场上空那团迷雾里的故事。 非常老套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故事。 唯一令人欲罢不能的是那些在撕咬中不断进化的小鱼是那么的活灵活现仿佛一条条真正的生灵一样。 郑清不止一次看见刚刚刚刚破开胞膜的鱼苗被指头大小的猎手吞进肚子里;看到被咬掉尾巴的小鱼在雾气中翻滚着努力捕食更加弱小的同类。白色的雾气不断从它们的伤口处流散又不断通过它们的撕咬积累。 这条进化的道路太残酷了以至于年轻的公费生都没敢去询问博士这些迷雾间的生灵到底是真还是假。 直到那最后一条大鱼一口吞掉了大部分雾气。 “雾气下面有东西!”郑清紧紧盯着雾气淡薄的地方睁大眼睛试图看清迷雾笼罩下的景象。 他的喊叫声引起许多人的共鸣。 “我怎么看下面是一片大沙漠呢?”段肖剑转动手中的望远镜显得有些惊讶:“难道今年猎赛的主题是‘沙漠猎杀’……嚯好大的风暴!” “哪里来的风暴!是虫子!好多虫子!”李萌打断他的话尖叫道:“太恶心了……全都是虫子……表姐我们回去吧看了这个晚上会做噩梦的!” “哪里有虫子?”蒋玉安抚着小女巫声音显得有些困惑:“我看到的是一片茫茫大海……也许是大湖?水面有站在枯木上的白鹭。” 郑清刚刚打算开口分享一下自己看到的景象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心底顿时有点打鼓忍不住重新把转动望远镜重新打量起来。 他看到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 有绵软的地毯草、粗硬的牛筋草、高大的蓬蒿、张满小白花的满天星、盛开的风信子等等如果草丛间再有一颗柳树一个小憩的牧童一头觅食的大黄牛那真真是一张极富诗意的画面了。 还没等他看清楚那条大鱼背上的气腔轰然打开仿佛火山喷发一样滚滚雾气汹涌而出眨眼间便重新淹没了猎场中央。 郑清眨眨眼终于忍不住心底的好奇转头看向萧笑。 “下面是什么?你看清了吗?” 萧笑犹豫了一下罕见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郑清并没有挖苦他。 他忽然想起之前纠结的一个问题。 “这个猎场是不是有点小?”年轻的公费生张开手臂比划着问道:“如果用来踢一场足球赛那肯定绰绰有余了……但是猎妖?” 说着他连连摇头。 “我挂上甲马在这片场子里跑十圈怕是连一分钟都用不了。”郑清最终想到了一个恰当的例子忍不住吐槽道:“我看许多猎妖比赛的实录里那些猎队动辄奔袭数十里、辗转十多天……他们难道都在这么小的猎场里上演‘困兽之斗’吗?” “应该不会。”萧笑否定着但显得也有些困惑最终只是说道:“再等等吧……过一会儿我们就知道了。” 说话间猎场四周的旗帜忽然鼓动起来一股突兀的大风落在了迷雾中央。 雾海中的大鱼仿佛吃了兴奋剂一样疯狂的拍打着尾鳍搅起滔天雾气乘着风势扶摇而上。 “鲲……鲲鹏??”郑清看着那条在半空中不断蜕变的身影结结巴巴的喊道。 不止他一个人失态。 猎场四面八方的看台上处处响起震惊的尖叫声。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九万里……” “绝云气负青天……” 年轻的巫师们在短暂惊愕之后似乎被那条挣扎出迷雾的‘鲲’所振奋竟不由自主的颂起庄子的《逍遥游》来。 但一文未毕便戛然而止。 那条挣脱雾海的大鱼还没有飞多高便有一条粗大的虬龙从浓雾深处猛然扑出将快要蜕变成大鹏的鸟鱼一口吞了下去。 迷雾翻滚着渐渐平息了许多。 猎场上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这幅场景错愕无语。 “失望。”旁边李萌用一个词语概括了自己的心情。 “来了!”萧笑忽然拽了一下郑清的袖子。 虽然没有说明但郑清立刻领会了博士的未竟之意。 他转头看向主席台。 红色的帷幕下第一排三张高背椅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三个披着黑色袍子的身影。 “左边是月下议会的议长右边是巫师议会的议长……校长坐在中间。”萧笑手里也抓着一根黄铜望远镜语速飞快的小声介绍着。 郑清努力转着手中的望远镜但不论他怎么调整焦距视线中那三道黑色的身影始终如迷雾一样朦朦胧胧。 给人一种他们身在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还是看不清。”年轻的公费生最终沮丧的丢下手中的望远镜语气有些愤愤不平:“流浪吧那个坑人的小贩……回头我就去投诉他!” 萧笑摇摇头他知道郑清在恼火什么。 “如果这么轻易就被你看清容貌那他就不是第一大学的校长了。”博士一边举着望远镜仔细打量着主席台一边喃喃着。 郑清叹口气没有争辩而是重新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猎辞 第一排三位巫师的落座昭示着校猎会开幕式正式开启。 蓝天上那团变幻的白云随着一阵轻风眨眼间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猎场中央原本翻滚、激荡着的雾气也渐渐平静下来不论是那条蛰伏的虬龙亦或是那些重新孵化出的小鱼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浓雾深处不见了踪影。 四周观众席间虽然还偶有低语声但也很快被场间逐渐庄重的气氛所感染慢慢沉寂下来。 只有猎场尽头那数十根立柱上迎风招展的旗帜还在猎猎作响。 九有学院是今年校猎会的承办学院。 所以作为学院的院长姚教授自然承担起了主持开幕式的重任。 “老姚今天穿的袍子也太鲜艳了吧。”郑清咕哝着把手中的望远镜旋的更远了一些。 镜头里是一张蜡黄色的、表情严肃的面孔。 老姚今天并没有穿平日里那套黑色的长袍而是披了一件宽大、华丽的大红色礼袍。袍面上布满了金银丝线勾出的符箓;领口、袖口处还有一些闪亮的玉石扣饰;袍角则用黑色的线条收敛出镶边给人一种华丽但不浮躁、显眼却又庄重的感觉。 “那是九有学院院长的法袍”萧笑细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如果你在图书馆里翻看一下学校历届大醮就能认出来这套衣服……” “大醮?”郑清抓着手里的黄铜望远镜心底感到有几分荒谬。 醮就是祭礼。 大醮顾名思义就是很盛大的祭礼仪式。 这原本是道士们祈福庆贺的科仪术语却在一所巫师大学里被巫师们在‘学校运动会’上郑重其事的使用总给人一种魔幻的感觉。 不论年轻的公费生心底如何吐槽主席台上的仪式始终在中规中矩的进行着。 只不过这里终究是一所巫师大学。 姚教授也没有像道士们一样建坛祭祀、诵经拜忏也没有踏罡步斗、掐诀念咒。 他在一口金黄色的小铜盆里净了手用白色的毛巾擦干净然后掂了三炷香迎空拜了三拜。 那三根细长的线香仿佛被丢进烈火中一样在他三拜之后便烧成了一蓬细灰。 教授没有收拢那些细灰。 而是任凭它们随风飘逝消散在偌大的猎场中。 “他拜的谁?”郑清挑起眉毛转头看向萧笑:“我从来不知道巫师还需要烧香祭拜……” “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而且它们都不是那么有道理的。”博士把他的望远镜架起来一手抱着笔记本飞快的做着记录一边把一个眼睛凑到望远镜上仔细观察主席台上的动静同时还能分心跟郑清聊天。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大为钦佩。 “所以他到底在拜什么?”郑清锲而不舍的追问着。 “也许是天地也许是自然也许只是历史……很多人都讨论过这个问题但官方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如果你当了九有学院的院长可以把其中的道理讲给我。”萧笑耸耸肩含糊的回答着同时他的手下运笔如飞一刻也没有停。 郑清失望的转过头重新把眼珠子塞进望远镜里。 礼台上。 姚教授的手中不知何时捧起了一本厚重的法书。 木质的封皮、厚重的书页嵌刻在书脊与封面上的五色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即便隔了老远郑清也能清晰的看到那本法书在翻动间翻腾出的七色毫光。 “雾草……”郑清喃喃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目不转睛的盯着捧书人。 教授左手捧着法书站在礼台上。 表情严肃神态端庄。 那双神气的小眼睛目光灼灼环顾四方轻而易举的吸引了猎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然后他轻轻抬起右手在法书上空虚虚的按了按。 郑清忽然觉得心肺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压制缩成了一团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感受。 随着姚教授抬手虚按的动作整片猎场顿时笼罩在一股气机之下原本还有些许躁动的气氛彻底沉寂下来。 旁边靠在椅子上打鼾的辛胖子与张季信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一个激灵坐起身睁着迷糊的眼神茫然四顾。 不远处神觉灵敏的李萌更是已经把脑袋藏在了蒋玉的怀里战栗不已。 姚教授翻开了法书的第一页。 “猎辞!” 温和的声音在猎场上空回荡。 声音不大也没有通过喇叭花传递却轻而易举让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郑清虽然没有听过这两个字但在那响彻全场的回荡声中他轻松理解了这两个字的含义以及意义——这是猎会前的祝祷与祭歌。 猎场中央原本浓厚的雾气仿佛一瞬间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开始疯狂的翻滚、动荡。忽而聚在一起忽而又重新扩散开来就像抽风一样。 年轻的公费生并没有在意这些‘活物’一样的雾气抽风时的表现。 他的注意力已经不由自主的被雾气下的景象所吸引。 就像不久前那只化鹏前的鲲鱼搅乱了浓雾里的秩序一样此番雾气动荡间原本隐藏在雾气下面的画面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望无际的大沙漠狂飙的风暴; 一望无垠的大湖还有飘荡在湖面腐烂的木头; 成群结队的昆虫遮天蔽日密密麻麻; 还有一片青葱的草地百花盛开万木争春。 各种矛盾的画面仿佛走马灯一样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前一秒还是漫天黄沙、荒芜的戈壁;下一刻就是青葱的草坪、茂盛的林地;再一转眼就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沼泽水乡。 年轻的公费生紧紧攥着望远镜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着雾气下的景象。 如果不是周围那些震惊的声音、那些倒抽冷气的声音他简直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片蜃景。 “注意点……感觉你快把眼珠子戳破了。”萧笑拽了拽郑清的望远镜好意的提醒道。 “这……是真的?!”郑清艰难的转开视线声音有些嘶哑。 “真真假假很快你就知道了。”萧笑指了指主席台:“老姚的猎辞还没念呢……不要错过重头戏。” 郑清立刻把望远镜重新转向教授。 很快他就发现这个举动是完全不必要的。 姚教授按着那本法书清晰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回响: “土反其宅!” “水归其壑!” “昆虫毋作!” “草木归其泽!” 狂风顿起从四面八方扑了下来撕扯着那片浓厚的雾气。 迷雾翻卷着四下散开露出了一片遥远、渺小却又异常浩大的世界。 本篇‘猎辞’借用的是《礼记》里的‘蜡(腊)辞’……平时我化用都不解释的但是今天这个蛐蛐在下非常不要脸的照抄还给改了个名字←_←所以备注一下免得被嘲讽……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那是一片小世界 风沙停止了肆虐。 五色的泥土从细微开始积聚片刻之间便崛起一座座雄伟的高山一片片丰美的草地一座座坚固的堤坝。 泛滥的河水从两岸消退重新汇入宽阔的河道中在堤坝的护持下安静的向远方流去。 成群结队的虫子似乎收到了什么指示开始如同蛊虫般撕斗。留下一地残肢断翅后幸存的几只虫子悄无声息的钻进了大地深处。 在这样的恩泽下枯死的树木重新抽发了新芽蛰伏的种子开启新一次轮回。 这个世界重新焕发起了生机。 正如姚教授在‘猎辞’中所祝祷的那样。 学府。 猎会开幕式现场。 猎场中的雾气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无序的翻滚在咒语的回荡声中慢慢汇聚构建出一个巨大的、云雾缭绕的漩涡。 漩涡的中心有些狭长仿佛一个巨人的眼睛。 而坐在观众席上的诸人透过这个巨大的‘眼睛’清晰的看到了那片遥远、但是渺小的世界。 郑清感觉自己变成了高坐云端俯瞰大地的神灵。 猎场中的气氛在凝固了片刻之后重新开始喧哗起来——大家甚至忽视了来自开幕式主持者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每个人都在争先恐后的诉说着自己的见闻。 “大手笔啊!”萧笑震惊的站起身来扶了扶歪掉的眼睛连声赞叹着:“大手笔……真是好大手笔啊!” “这才符合第一大学的身份。”不远处几个男巫兴奋的指手画脚就差越过护栏跳进猎场在那个巨大的雾气漩涡旁合影留念了。 “哈……其他文明的那些大使脸色都变了。” “就是就是……尤其是那位舌手族的大使舌头耷拉下来半天都没缩回去……” 看台上喧嚣声渐渐响起四周响起接连不断的赞叹与惊诧。主席台后几排的部分贵宾们甚至失礼的摘掉头罩露出奇奇怪怪的面容。 就连原本绕着主席台满猎场取景拍照的摄影师都因为激动而把手中的相机摔在了地上。 这种激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片云雾缭绕间一个似虚似幻的世界恍若画卷般缓缓摊开。 在这艳阳之下在这真实的世界中每个人都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影子。 “额滴个神呐!……”张季信睁着铜铃大的眼珠子呆呆看着雾气下的世界嘴里喃喃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一定是昨天在药园里拔的雾草太多了……现在出现了幻觉……”辛胖子揉了揉他惺忪的眼睛语气也有些飘忽:“雾草……” “表姐!!那是世界!!那是一个真正的小世界!!”李萌抓着蒋玉的胳膊像一个树袋熊一样吊着挣扎着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 蒋玉没有说话而是摒着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雾气深处。 “梅林在上!”尼古拉斯攥紧刘菲菲的手嘴唇哆嗦着。 “梅林在上。”刘菲菲心不在焉的小声应和着不时瞟一眼旁边的男巫双颊绯红。 郑清听着耳边乱糟糟的惊呼与讨论觉得有点奇怪。 “不就是一个小世界吗?”他转过头诧异的看向萧笑:“我以为这所学校的人会显得比较……比较……嗯会显得比较淡定呢。” 年轻的公费生琢磨了半天才选出一个比较恰当的词。 “不就是一个小世界……”萧笑重复着郑清的用词语气显得有些无奈:“果然先贤的智慧总是那么超然——‘无知者无畏’只有一无所知才不会觉得害怕。” 郑清顿时像只炸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好好说话!”他瞪着博士一脸不善:“我告诉你你这样真的容易挨揍啊……说谁一无所知呢!” 萧笑虚着眼瞥了他一下。 “一个小世界并不是你印象中把一间屋子用空间魔法拓展开来就能造就的。”萧笑竖起一根指头晃了晃:“一根指头可以代表一十根指头可以代表十……那一百呢?难道你能找出一百根指头来数数吗?” 郑清挑了挑眉毛。 多臂族的家伙应该能凑够一百根指头年轻的公费生想起流浪吧里的那位酒保忍不住在心底嘀咕着。 当然这属于抬杠——他自然不会在博士面前说这种话。 “……任何事物的变化与发展都是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巫师能力的桎梏决定了我们不可能把空间无限的延展与叠加……而且这种魔法变化出的空间缺失许多真实空间必备的特质因此巫师们也将这类空间称为‘虚化空间’……而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维持一个并不稳定的‘虚化’空间不是一个理智巫师会做的事情。” “听你的意思有失去理智的巫师?”郑清习惯性的跑偏了话题。 “很多。”萧笑握了握拳头又伸出一根指头:“比如那位镇压一部《山海经》异兽的秦皇据说他的陵墓就是一座虚化空间……” “那么厉害的巫师都会死吗?他是怎么死的……好了我闭嘴。”郑清看着眼角绽起青筋的博士乖觉的扯了扯嘴巴上的拉链。 “如果你真的对秦皇感兴趣那就早点毕业去新世界找‘仙秦’的人打听……如果你没被他们当场打死也许能知道点什么。”萧笑非常添堵的又给年轻公费生丢出了一点骨头。 郑清顿觉心底像被猫爪一样冒出了无数个问号。 萧笑提到的一些名词在书山馆的普通借阅区并不能查到相关消息——这就意味着除非真入学一年就毕业否则短时间内年轻的公费生很难知道更多了。 但萧笑没有留给他更多幻想的空间。 “总而言之一个真正的小世界是一个可以诞生生命可以容纳生命生存可以自给自足自我成长的世界……我们眼前恰好有这么一个例子。” “小世界?”郑清重复着这个名词。 “是的小世界。”萧笑翻出自己的笔记本舔了舔手中的毛笔颤抖着声音笔下飞快的记录着: “一个依附于我们的真实诞生的一个真实。” “它意味着一段传说、一个奇迹……当然也意味着一座真正的猎场!” “这是非常稀罕非常稀罕的……东西。” “看它之前那副破败的模样似乎是学校刚刚捕获不久的……都没来得及打扫。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启说实话我觉得学校很有想法啊……”萧笑说着声音愈来愈小渐低至不可闻。 郑清竖起耳朵却没有捕获更多的消息。 眼看博士已经陷入深思没有谈话的兴致了年轻的公费生只好转动手中的望远镜把镜头重新转回老姚身上。 恰好此刻猎场间的气氛重新回归庄重。 镜头中姚教授手下那本厚重的法书刚刚被他翻过一页。 “猎歌!” 教授清亮的声音重新在猎场上空回荡: “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猎歌 “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姚教授吟唱‘猎歌’的声音在猎场上空回荡着。 这仿佛是一道咒语。 悠扬的号角声从迷雾中隐约传来沧桑的曲调令每个人的脊背发凉。 场上的观众都不由自主的站起身。 每个人的眼中都有些迷茫但渐渐的大家似乎都明白了什么。然后慢慢的和着那个小世界里传出的号角声轻声吟唱起来: “吉日维戊既伯既祷。田车既好四牡孔阜……” “吉日庚午既差我马。兽之所同猎之所向……” “既张我弓既挟我矢。” “发彼小豝殪此大兕!” “以御宾客且以酌醴!” “以御宾客且以酌醴!!” “以御宾客且以酌醴!!!” 一遍又一遍场上众人的声音越来越高昂越来越虔诚、越来越入神。 有神则灵。 伴随着众人的祝祷猎场中央那道雾气组成的漩涡越来越凝实越来越清晰渐渐的竟然有了固化的倾向。 仿佛化作了一个巨大的岩石雕琢的塑像。 而透过中央的‘漩涡之眼’小世界里的景色也愈来愈鲜活。 那是一片辽阔而又宽广的大地。 北方是连绵起伏的山峦。从丘陵至小山再到高耸如云的险峰重重叠叠影影绰绰在雾气的遮掩下愈发体现出几分瑰丽之色。山脚下的草甸、山坡上的灌木、山巅间皑皑的积雪种种景象应有尽有。 南方是赤红色的荒原。粗大的砂砾凌乱的铺洒在大地上暗红色的玄武岩随意的堆叠在一起构筑起千奇百怪的造型有的像塔、有的像墓、还有的在风吹水蚀中化作狰狞的怪兽。 在南方与北方之间是一片辽阔的草原。 还有一道宽广平静的大河纵横南北从雪山之巅汇聚而出在草原之间九曲回环最后没入南方赤红色的荒原消失在一片深邃的、看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在观察这个小世界的时候郑清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当他透过‘漩涡之眼’盯着那片世界的某一个地方看十秒钟以上那处世界映入眼帘的景色便会不断放大——仿佛一个自动调整焦距的高倍望远镜——直到眨三下眼睛这个过程才会停止。 “太有趣了!”郑清丢开自己的望远镜轮流闭着左右眼兴致勃勃的尝试解锁其他效果。 比如单纯睁开左眼可以看到那片世界的气运图像——白色的影像代表健康的动物灰色的影像代表受伤的动物白色泛红意味着处于猎杀中灰色迅速变成黑色代表命运的终结等等。 “你可以试着睁开两只眼一直盯着某处景色一动不动……坚持一分钟。”段肖剑勾着郑清的肩膀一本正经的建议道。 郑清琢磨反正只是看一看也没有什么恶作剧的风险便点点头答应了。 片刻之后年轻的公费生大叫一声闭着眼向前栽去。 段肖剑似乎早有准备哈哈笑着一把拉住他的衣领没有让郑清啪到地上。 “魔法也要讲基本规则的。”萧笑冷眼看了半天直到年轻的公费生稍稍清醒一点他才慢悠悠的解释道:“……我们通过‘世界之眼’旁观的时候视线会受到重力加速度的影响……所以说如果你长时间盯着某处一动不动会有一种从天而降自由落体的感觉。” “这是错觉习惯了就好。”段肖剑拍着郑清的肩膀安慰道。 年轻的公费生脸色煞白半天才把略微混乱的感官调整过来。 “那猎赛还怎么看?”他缓过神第一时间质疑道:“如果某个地方正在狩猎……难道我们还要不断转移视线吗?这岂不会错过许多精彩的画面?” “你可以轻微晃动眼球也可以偶尔眨一下眼睛。”段肖剑唯恐郑清稍后找他麻烦忙不迭的介绍经验:“唐顿说还有一个好办法就是带一副平面镜……” 听到这个名字郑清下意识的四处环顾。 “唐顿呢?”他看了一眼段肖剑:“我就说今天有点怪怪的……没有他在队伍里唠唠叨叨整顿纪律真是不太习惯哈……” “唐顿被猎委会邀请担任今年解说员的副手去了。”萧笑在旁边幽幽的说道:“你好歹还是个公费生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郑清干笑两声立刻转头重新看向漩涡之眼。 习惯了动态的视野之后那片小世界更深层的美景渐渐被发掘了出来。 天上饥饿的秃鹫成群结队的盘旋着窥视着;聒噪的鸦群仿佛一片片乌云不时从低空掠过;还有矫健的雄鹰瞄准低矮草窠里那些飞奔的小兽们扑击而下满载而归。 地上高大的牧草间牛羚、蹬羚、野马等食草动物成群结队觅食饮水;在它们四周伏低身子的狮群在缓慢移动睁大眼睛的猎豹在磨牙吮爪;小兽在母兽无微不至的照看在大河的浅水区嬉戏玩耍狰狞的鳄鱼们恍若枯木顺水漂移不时眨动一下眼睛露出几丝凶残的目光。 还有盘绕在山腰的巨蛇吐着信子冰冷的注视啃食嫩草的野羊。 还有藏身石缝里的火红色蚂蚁晃动着触角站在荒芜的大地上守候着猎物的降临。 整个世界杀机四伏到处都是猎杀与反猎杀的镜头。 只不过这些景象在郑清看来似乎总缺少点什么。 “妖魔呢?”年轻的公费生捅了捅旁边的博士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惊讶:“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下面那些动物应该就是一些普通野兽吧。” 不论是凶残的狮子、豺狼、猎豹、鳄鱼亦或是坏脾气的山羊、蹬羚、野牛又或者性格较为温和的大象都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而不是妖魔们血红色的眼睛。 即便不看眼睛郑清也没有从那些野生动物的身上感受到野妖特有的凶戾气息。 “猎队还没有登场……还没到放出猎物的时候。”萧笑简短的解释道。 “那猎队什么时候上场!”郑清叹口气抬头看了看下坠的日头有些心焦。 “不要出声……”萧笑忽然抬起手制止道。 郑清皱起眉。 他也隐约听到远处飘来一段熟悉的曲子。 “去猎场去猎场……” 这是那首经典的猎曲《去猎场》对于巫师们来说就如同《喀秋莎》与俄罗斯人的关系一样。 四周观众席间的人们仿佛同一时间听到了那遥远、缥缈的歌声许多人都跟着和声唱了起来。 年轻的公费生也忍不住跟着哼了出来:“去猎场去猎场……” “猎队们要入场了。”萧笑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紧紧盯着一号猎场入口处的那座石门。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去猎场 去猎场去猎场 披着斗篷挎着剑去猎场 去猎场去猎场 骑着扫帚与飞毯去猎场。 乘着风去猎场 那里有无尽的荒原与妖魔 在参宿的闪烁下 张开滴血的獠牙。 穿过彩虹去猎场 背负着骄阳、明月与荣耀 法书亮起七彩毫光 是我们勇气的见证。 破开夜幕去猎场 沉默的森林深处 有一片宁静的空地 巫师念出了他的咒语 一道两道三道! 巫师念出了他的咒语: 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 …… 断断续续的歌声顺着风儿从一号猎场的入口处传了出来。 即便隔着石门声音有些微弱但一号猎场观众席上的年轻巫师们仍旧能够体会到那些猎队昂扬的斗志与热血的信念。 祝祷完毕开幕式最关键的仪式便结束了。 姚教授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众人的视线将这片空旷的天空还给了场间迫不及待的年轻巫师们。 四周看台座椅背后挂着的喇叭花中适时传出了百灵女巫动听的歌声。 这点燃看台上压抑已久的气氛。 “去猎场去猎场……” 每个人都跟着喇叭花里的歌声嘶吼着挥舞着拳头发泄着心底激昂的情绪。 当第一支猎队的身影出现在猎场边缘的时候四周看台上的气氛被推到了最高潮。 “去猎场去猎场!!” 所有人都在齐声高唱《去猎场》。 看台上九有学院学生们所在的位置已经彻底化成了一片燃烧的海洋。 一排排火红色的旗帜、一条条火红色的横幅、一束束燃烧的火焰还有不时从人群中蹿上天的烟花仿佛片刻之间这片区域就彻底被九有学院的红色所淹没了。灿烂的烟花在看台上空汇聚成一个又一个火红色铜钱的模样——这是九有学院的标志。 开始郑清还担忧这种稍显混乱的场面会引起学校的不满引来纠察队的干涉。 但当他注意到某些戴着‘纪律纠察’徽章的巫师悄无声息的摘下他们胸前的加入狂化的人群之后终于放下了最后一点顾虑大笑着与周围其他人一起挥舞起红色的旗帜来。 “咚咚咚咚咚……” 北面看台上穿着蓝色袍子的星空学院学生们在看台上摆出一台台巨大的牛皮鼓。这些牛皮鼓被他们排出六芒星的学院标志图案数十名鼓手赤裸着上身露出浑身虬结的肌肉挥舞着裹了蓝布的鼓槌伴随着喇叭花里的歌声将牛皮敲的震天响。 尤其是星空学院的猎队进场的时候急促的鼓点仿佛雨打芭蕉、珠落玉盘一般连绵不绝用回荡的音爆声粗暴压制了猎场上其他学院的声音。 这自然会引起其他学院的不满。 比如亚特拉斯学院。 作为虔诚者们汇聚的学院亚特拉斯向来不缺乏提振气势的手段。 唱诗班优美动听的圣音、诵经团振聋发聩的神言再加上其他大大小小教派学员形形色色的祈福、请圣、扬幡、祝祷1辅以大大小小的三角体伴音一时间西面的看台上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一派神圣庄严的场面硬生生将星空学院鼓点中暴躁的气息消弭干净。 只有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们拒绝加入这场狂欢。 也许十年之前在这些巫师世家的孩子刚刚走进中学校园的时候他们内心深处曾经有过那些莫名的冲动与热血。 但是现在已经成年的他们或多或少开始接触家族事务。成熟稳重的评语是这个阶段的年轻人最需要的夸赞——而不是像小孩子一样在猎场的看台上狂呼大叫鸡飞狗跳。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们甘愿作为绿叶来陪衬其他三所学院。 他们只是不愿意站在台前抛头露面‘丢人现眼’。 拥有众多管家、仆役的世家子弟们只需要写几份报告家族自然会笑眯眯的送来充足的预算。 大把的玉币与金豆子撒出去在这个世界可以变出无数炫目的魔法。 比如现在。 阿尔法学院用邀请来的塞壬歌唱团压制着亚特拉斯的唱诗班那些女妖天籁般的歌喉与天仙般的模样让神祇们的光辉失色不少;阿尔法学院还邀请到米诺陶诺斯们在看台上大跳战舞用战斧与嚎叫对抗星空学院的战鼓;尤其过分的是阿尔法的年轻巫师们购买了许多大型炼金道具在看台上空大肆渲染各种神奇的场面令九有学院的红旗与烟花相形见绌。 即便是展示学院标志这些阿尔法的学员们也非常矜。 “一群娘炮……”张季信抱着胳膊阴沉沉的看着远处阿尔法学员们那些矜持的笑脸把拳头捏的嘎嘣作响。 开幕式举行不久他与辛胖子便在姚教授的祝祷声中彻底清醒了过来。 但清醒没过几分钟红脸男巫便看到阿尔法以一所学院压制其他三所学院的蛮横行为顿时怒气暴涨恨不能挥着铁拳给那些伪君子们一顿‘爱的教育’。 郑清叹口气没有反驳。 事实上他也几次三番想要抽出法书丢几个恶咒过去打断那些壕无人性的败家子。 “普通的诅咒怕是对那些家伙没什么效果。”郑清羡慕的瞅着阿尔法学院看台上空掠过的一串流星雨干巴巴的说道:“那些家伙每个人身上怕是都有一打以上的高级护符……还记得泰勒家族那个小狼崽子吗?他十根指头上全是魔法戒指!” “如果我们也有那么多钱……”段肖剑喃喃着叹口气举起手中的旗杆努力把旗子晃的更招展了一点。 说话间猎队入场仪式已经接近尾声。 今年参加校猎会的二十支正式猎队全部登场站在远处那一排排旗帜下面朝主席团安静伫立。 每支小队只有五个人全部猎手也只有一百人放在今天猎场上万人的规模中毫不起眼。 但他们静静的站在那里却轻而易举的攫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因为他们才是校猎会真正的主角。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正式、预备役与不入流 第一大学正式在册的猎队一共有二十七支。 但是现在站在猎场上接受猎委会祝福的猎队却只有二十支。 “有七支猎队因为去年表现不佳猎队积分不足所以被暂时终止了‘入围’资格。”对于郑清的疑惑萧大博士还没开口张季信反倒出声解释了。 “‘入围’资格?” “就是直接参加猎会主赛事的资格。”宥罪骑士团的主猎手卖弄的补充道:“也就是校猎会上真正决定‘学院杯’归属的赛事……比如场下的二十支猎队可以直接进入争夺‘学院杯’的猎场而其他猎队包括那七支积分不足的猎队以及其他准备冲击‘正式猎队’资格的‘准猎队’们则需要通过循环赛来争夺入场名额。” “今年参加循环赛的‘预备猎队’有九十一支是近年来参赛规模最大的一届。”辛胖子也抖落他从校报资料室获取的信息:“但是真正能上场争夺‘学院杯’的猎队校报那边按照往年的概率估计应该只有八到十支猎队……晋级率不足10%。” “也就是说下面那二十支猎队属于直接入围决赛的队伍。”郑清总结道。 “可以这么理解。” “‘宥罪’呢?”郑清忽然想起自家猎队忍不住追问道:“我们需要参加那个什么循环赛吗?” “想多了小伙子。”辛胖子用肥厚的巴掌拍了拍公费生的肩膀语气有些萧瑟:“我们这种刚刚组建的猎队地位比‘预备猎队’还要低一点而且我们是新生只能参加新生猎赛……猎队组建后都有一年的考察期考察期满如果猎队仍旧存在而且猎赛积分符合要求那么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有资格参加循环赛了。” “但是根据《光荣的猎队之路》的统计大部分新组建猎队的存活期都不足一个月。”张季信补充道:“当然我并不是说宥罪……我们猎队撑过这一年参加明年循环赛的机会还是有的。” “撑。”郑清咀嚼着这个微妙的字眼感到有点心累:“我原本以为明年我们猎队就能晋级正式猎队了。” “哈!”张季信发出一声怪笑不知是想嘲讽自家团长的无知还是在自怨自艾。 “正式猎队!”红脸男巫用调侃的语气补充道:“如果我们明年有了参加循环赛的资格在循环赛中拿到第一然后夺下‘学院杯’那么明年这个时候我们的猎队应该就能正式在巫师联盟备案注册了。” 郑清的目光滑过场下那二十支猎队在为首的几名高大巫师身上停顿片刻。 然后他立刻连连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年轻的公费生很有自知之明:“雷哲、奥古斯都这些大佬都在下面还有那么多高年级的学生……除非我们开局就扔一道禁咒扫平所有猎物否则没机会的。” “禁咒倒不至于。”张季信的嘴角抽了抽显然被公费生肆无忌惮的想法吓了一跳:“‘学院杯’在巫师联盟的诸多联赛中属于青年猎手赛事大部分参赛者都只是堪堪达到‘注册巫师’的等级甚至还有许多非注册巫师……他们还没有资格享受禁咒。” “听你们的对话我简直以为我们猎队随时能丢出去一道禁咒。”辛胖子忙不迭在旁边吐槽:“你们这些年轻人想法很危险呐……” “正式猎队啊。”郑清一声喟叹。 “正式在册的猎队与注册巫师一样都是非常沉重的荣誉。”沉默许久的萧笑终于开口了:“除去能够在巫师联盟拥有的诸多权利之外每一支正式猎队每年都还有一次进出新世界的机会这对于大部分巫师而言都是非常珍贵的机会许多卡在进阶边缘的巫师可以通过这些机会获取充足的资源……” 喇叭花里忽然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打断了博士的话语。 这个声音如此难听以至于播放这些声音的喇叭花们都忍不住蜷曲起叶子把花瓣张到最大的程度似乎想尽快吐干净藤蔓中传来的糟粕。 萧笑立刻闭上嘴巴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看向主席台。 周围其他人也纷纷有样学样举起了望远镜。 郑清犹豫了一秒钟没有看向主席台而是继续低着头顺着望远镜之前调整好的焦距看向猎场中按序接受祝福的猎队。 也许因为猎队们距离喇叭花有点远;也许因为猎场中那些紫色的喇叭花与看台椅子后面青色的喇叭花不是一套系统;还有可能只是因为正式注册猎队的猎手们定力足够强大。 望远镜中二十支猎队的猎手们都安静的站在原地没有抬头四处张望也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 便是那位为诸位猎手赐福的荣誉副校长也仍旧慢条斯理的抚摸每一位走上前猎手的头为他们祝福。 噪音来的快去的也快。 眨眼间舒缓的音乐便重新从喇叭花里传了出来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 喇叭花里同时传出的还有猎赛解说员浑厚、稳重的声音:“……猎队的赛前祝福仪式马上就要结束了……即将开始的是猎队的赛前宣誓阶段……” 这个声音对于天文08-1班的学生们来说并不陌生。 但许多人都对这个声音现在就出现表达了一定程度的意外。 “唐顿?”郑清扬起眉毛:“如果没有记错的……我记得你们说他是解说员的助理?” “准确说是解说员的副手……”辛胖子挠了挠下巴眼睛里也流露出几分迷惑:“而且据我了解学校历史上很少有让大一新生直接担任校猎会正式解说员的时候……” “副手意味着当解说员遇到‘不可抗力’的麻烦后他们会接手后续的解说任务。”说到这里张季信脸上忽然露出几分遗憾:“如果今天是新生猎赛就好了……这样我们肯定可以避免一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唐顿组建一支猎队参加今年新生猎赛并不是一个秘密宥罪骑士团有几位成员还曾受到过班长大人的邀请。 年轻的公费生撇了撇嘴对自家主猎手消极的态度不置可否。 与其期待巧合与运气他更希望能够光明正大的打败对手——即便他的猎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进行过一次正式的训练。 “刚刚应该只是学生会宣传部们出了岔子所以喇叭花里传出了噪音。”萧笑仍旧举着望远镜一动不动的盯着主席台喃喃道:“也许你们现在应该看看老姚的脸色……啧我终于知道铁青色是一种什么样的颜色了。” 周围的年轻巫师们齐刷刷的举起望远镜看向主席台。 这一次即便是郑清也没有例外。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卡伦的家谱、脱线的唐顿 当郑清把望远镜的焦距调整完毕找到老姚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分钟了。 教授的脸色已然如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看不到一丝焦躁与恼火。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颇感失望。 “不知道学生会惹出了什么麻烦。”他嘟囔着不死心的把望远镜转向主席台希望看到点不一样的景色。 随着校猎会开幕式接近尾声主席台上的气氛也略微活跃了一些。许多嘉宾都摘下了头上的帽兜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 黄铜望远镜顺着主席台上的座位一格一格扫了过去。 然后再返回来又扫了一遍。 “谁知道苏施君坐在第几排哪个位置?”反复搜寻未果郑清最终只好吆喝了一声。 这个问题引起男生们一片哄笑。 便是前排坐着的几位女巫也转过身投来古怪的目光。 “我只是比较好奇!”郑清强调着脸上有些发烫。他索性继续把眼睛塞在望远镜里避免接触其他人戏谑的目光。 “我也很想知道她坐在哪里。”辛胖子费力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哀叹道:“但是猎委会的人拒绝向校报编辑部通报相关消息……他们说如果编辑部里一个人知道了那么意味着整个学校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不利于猎委会安排后续的工作。” “一针见血。”萧笑扶了扶眼镜。 “确实如此。”张季信也连连点头。 这让胖子的脸色变差许多。 “我听家里人说苏大美女因为遇到了一点意外所以会晚一些来学校。”李萌攀着前排的椅背凑到几个男巫的讨论中兴致勃勃的说道:“好像跟卡伦公爵与塔波特王子因为苏大美女怀孕的事情又打起来了所以她去调解!” “她去调解?”辛胖子的语气有点古怪:“两个男的因为她打架……然后她去调解?总觉得这个流程有点嗯有点奇葩。” “用镇压这个词更恰当一点。”李萌纠正道:“我们的苏大美女前几天已经正式通过大巫师议会的考核成为月下议会最年轻的上议员了……至于卡伦与塔波特家的那两只废柴现在连大巫师的边都摸不到所以苏大美女去了以后一巴掌就能镇压一个!” 说着李萌霸气的挥舞着她短小的胳膊满脸憧憬似乎在这一刻她就是伸手镇压两头高级纯血生物的女王。 “卡伦公爵?”张季信大着嗓门嚷嚷着:“哪个卡伦公爵?卡伦家现在有公爵头衔的应该有五六个吧。” “应该是卡伦三兄弟里最小的那个马修的叔叔米尔顿·卡伦公爵。”萧笑颇感兴趣的分析道:“卡伦家族的传奇族长约翰·休·卡伦有三个儿子老大继承了他父亲的叛逆与卡伦家族的死敌布莱克家的女儿结为夫妻——他们就是弗里德曼爵士的父母。” “老约翰的二儿子安格列遵照父亲的意愿与奥布莱恩家的林赛公主结为夫妻从而得以继承了老约翰的地位成为这一代卡伦家族的族长。” “米尔顿公爵是老约翰的三儿子他出生很晚……既没有大哥叛逆的勇气也没有二哥严谨的作风按照市面上的说法他继承了老约翰的风流。” “这就是那只老吸血鬼敢于追求苏大美女的原因吗?”李萌原本听的津津有味听到这里勃然大怒瞪大眼睛怒气冲冲的叫道:“一个死鬼竟然敢玷污我的女神!” “萌萌!”听着小女巫嘴巴没把门的乱说一气蒋玉终于按捺不住伸手把她抓了回去教训道:“没有根据的事情不要乱说!你现在是大学生了在外面说的话不止代表你一个人!” 郑清默默的瞅着小女巫。 其他男巫也都默默的瞅着小女巫。 大家都用诡异的目光看着她。 毕竟一个小女生嚷嚷着一位大美女是她的女神这种画风总是有点违和。 但既然蒋玉坐在旁边大家自然也不好说那些不太着调的话。 气氛竟一时间陷入了蜜汁沉默中。 好在喇叭花持续不断的播放着音乐与讲解员的解说词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这种尴尬。 经过一段时间的解说唐顿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开始的紧张与生硬变得热情、洪亮了许多。 他确实挺适合当讲解员的郑清撇撇嘴有点羡慕的想着。 随后他听到喇叭花里唐顿的声音稍稍加重了一些: “……现在进入猎队宣誓阶段……每支猎队都需要在今年猎会的主办者九有学院的院长姚教授面前宣读‘猎手誓言’……” 老姚下去了? 郑清连忙转过望远镜重新把焦距对准猎场尽头那排旗帜下的猎手们。 “我们可以看到第一位上前宣誓的是第一大学校猎队的队长——雷哲。” “第一大学校猎队是一只历史悠久战绩辉煌的猎队!他们曾经在校猎会上创造了一场猎赛围杀十七群野妖的最高纪录也曾经用最短时间狩到猎委会指定猎物……校猎队至今保持着‘学院杯’最高积分的荣誉……” “作为第一大学优秀的公费生九有学院的学生会主席第一意志的团长校猎队队长雷哲的名字对大家来说并不陌生……” “在雷哲的麾下还有另外一支出色的猎队就是第一意志的‘裁决猎队’……今天裁决猎队也站在猎场中…按照猎委会的安排他们将在第六名登场宣誓紧紧排在亚特拉斯学院队的后面……” 也许因为雷哲出身九有学院而今年承办校猎会的学院也是九有学院猎委会安排的讲解人恰好也来自九有学院——这就导致唐顿在喇叭花里滔滔不绝的称赞着雷哲:从雷哲精神焕发的表情到他精神抖擞的穿着再到他麾下两支能征善战的猎队。 连续十多分钟讲解员换着花样夸赞九有学院的这位大佬。 直到旁边有人开始大声咳嗽着提醒唐顿似乎才反应过来越过雷哲稍稍介绍了一下后面几支队伍。 他的这番表现赢得九有学院看台上一片叫好全然不顾其他几所学院的抗议与其他猎队队长铁青的脸色。 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们更是笑瘫一片。 谁都没有料到一向严肃端正的唐顿同学竟然也有这么跳脱的时候。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半张脸的生意 “哥儿几个压一支吧。” 一个陌生的男巫挤过狭小的过道来到天文08-1班的看台间压低声音对几位正在大笑的年轻巫师兜售道。 他穿着一件不甚合体的红色袍子怀里抱着一本厚重的笔记本左手抓着一把空白的纸条右手抓着一根翠绿色的孔雀翎羽毛笔胸前的口袋里还插着几根备用的速记笔。 虽然今天阳光灿烂天气很好。但这位男巫却始终戴着宽大的帽兜几乎将他一整张脸都遮在了帽兜的阴影下只留下一个尖尖的、白皙的下巴——如果不是他略显粗气的声音以及脖子上高耸的喉结郑清险些误以为他是一位女巫。 “你是……”郑清警惕的看着这位陌生巫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 虽然这位男巫披了一件九有学院的大红色院袍但眼尖的公费生第一时间便从他袍子里衬的一抹蓝色判断出这位男巫真正的身份。 这是一个西贝货。 “你们可以叫我‘半张脸’”陌生男巫白皙的下巴微微翘了翘显得有点不耐烦:“……那么有没有人对我们私下里的小生意感兴趣?” 郑清鼻子皱了皱。 他刚刚没听太清‘半张脸’是要做什么生意——他对此也并没有太多兴趣。 相反他对一个蓝袍子假冒红袍子的事情更感兴趣。 “你是星空学院的?”年轻的公费生挑起眉疑惑道:“为什么穿我们学院的袍子。” “大隐隐于市嘛。”半张脸干笑两声催促道:“有没有人想来玩儿两把……一个铜子起压上不封顶!最高赔率一比九百九十九压一枚玉币你在注册巫师之前的花费就都有着落了!” “赌博?”郑清终于明白这名陌生男巫的生意了忍不住惊叫道。 坐在前排的几名女巫似乎听到了公费生的叫声好奇的转过头向这边看了一眼。 ‘半张脸’显然不喜欢这种曝光的方式。 “准确说是博彩……或者你称呼‘赌猎’也可以。”陌生男巫纠正了郑清的用词辩解道:“……这属于一种考验你运气与眼光的小游戏为这场枯燥的猎会增加一点兴趣……当然与猎赛一样我们的契约上明确规定禁止使用诸如‘福灵剂’之类的违禁药品否则彩金没收而且还有追加罚款……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在签约的时候阅读具体细则。” “听上去弄得还挺正规啊。”萧笑的目光从望远镜前挪开显露出几分兴趣:“谁开的盘口?学校知道吗?哪里做的契约?有没有保证金?” “不愧为博士果然犀利。”半张脸对着萧笑竖起大拇指夸赞了一句。 “你认识我?”萧笑扶了扶眼镜显得有些意外。 半张脸低笑了一声目光从几位男巫的身上掠过。 “九有学院08届的公费生年轻的梅林勋章获得者郑清同学;张家暴躁的小孩儿;莱茵河来的蓝巨人……以及你一位博学多才的神秘特招生。”陌生男巫手中羽毛笔的孔雀翎一一点在几位男巫的身上语速飞快的说道: “……如果不认识你们我们就不会同你们做生意了。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新生都有资格投资这项小生意的……而我们既然做这门生意自然在消息方面会比较灵通了。不夸张的说学校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大大小小的人物在我们这里多少都有点备案……说到底这门生意就是搞点‘信息差’罢了。” “你们?”郑清眯着眼重复道。 “难道你以为单凭我一个人能在这座藏龙卧虎的大学中撑起这档生意吗?”半张脸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听起来更像是嘲讽的哼了一声——然后他做了一个夸张的感谢动作:“……真是不胜荣幸啊。” “但是……学校允许学生赌博吗?”郑清好奇的追问道。 “《第一大学管理办法》中并没有明令禁止这种事情。”半张脸耸耸肩轻松的回答道:“‘法无禁止既允许’既然没有禁止那自然是允许了……也许学校认为‘运气’与‘眼光’也是修行的一种吧。” 郑清没有理会他的歪理而是转头看向萧笑。 “确实没有这方面的规定。”萧笑点点头但同时又摇了摇头:“但这不代表学校允许我们做这种事情。就像《第一大学管理办法》中没有明确规定学生之间不能互相残杀但我们都知道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允许的……” 萧大博士的解释显然比半张脸更具有权威性也更合理一些。 半张脸立刻哑口无言了。 “不过既然有人敢做这种事自然是有一些把握的。”萧笑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在半张脸身上:“……所以到底是谁开的盘口?如果真的做生意你总要让我们安心一点吧。” “我。”半张脸蹦出这个字后嗤笑道:“就像你说的虽然这种事不违反校规校纪但终归有违‘风序良俗’哪个大佬会傻乎乎的自家赤膊上阵。” 听到‘风序良俗’这个词郑清总有种诡异的既视感。 但他一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遇到过这个词。 “那保证金呢?担保人呢?这些总该有的吧。”萧笑把玩着他的毛笔目光灼灼的看着半张脸:“如果什么都没有谁敢跟你签契约。” 半张脸这一次没有否认而是从怀里摸出一张金色的卡片递给郑清。 “流浪吧的金卡?”郑清摸着那张卡片熟悉的质感诧异着同时伸手从自己的灰布袋里掏出自己的金卡比对着点点头看向萧笑:“确实是一样的……” “流浪吧做保么……”萧笑接过那张卡片沉吟着。 “我们使用的契约都是流浪吧提供的标准‘白契’不落名不落款……以流浪巫师的信誉担保。”似乎察觉到几位巫师的态度有些松动半张脸连忙热情的招呼道:“大家都是学生玩个乐呵赚点零花钱……抬头不见低头见难道谁还会为了一点玉币惊动学校的大巫师不成?” 一席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便是郑清都有点意动了。 “流浪吧这点信誉还是有的。”张季信忽然插嘴在旁边说道:“我刚刚就觉得有点耳熟…这个‘庄’我听我哥说过在学校办了挺长时间了倒是没有什么坏名声。” “你哥哥?……张叔智还是张仲理?”半张脸似乎对红脸儿的家人也很熟悉信口提到:“他们俩都跟我们做过生意……不过张仲理进了研究院之后已经很少练习了最近也一直没有见过他。” “是智哥。”张季信脸色有些发黑:“他今年还在读大三。”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在天上插个眼 猎场中央的‘漩涡之眼’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原本向中央凝聚的雾气似乎又有了溃散的趋势缓慢向四周扩散开来。 这种醒目的变动立刻将九有学院几位年轻巫师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法阵故障了吗?我怎么没感到异常的魔法波动?”郑清飞快的旋转着手中的望远镜连声问道。 “不清楚。”辛胖子抓着一支粗短的双筒望远镜脑袋越过半人高的护栏身子费力的向前探去语气里充满了疑惑:“感觉好奇怪……那些雾气虽然重新扩散开来但依旧保持某种特殊的形态……似乎在以‘漩涡之眼’为中心有规律的波动着……” “就像是在呼吸一样。”旁边一个声音附和道。 “对对对就像是那个‘漩涡’在呼吸一样。”辛胖子忙不迭的点着头补充道:“雾气里那些小鱼又活过来了……诶?” 胖子猛然醒悟什么用力回过头看向刚才附和的声音。 说话的是‘半张脸’。 似乎察觉到周围那些诧异的目光‘半张脸’尖尖的下巴微微向下收了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是猎队已经宣誓完毕开始准备进场了。”半张脸耐心的向几位年轻人介绍道:“既然要进场自然需要这个小世界先把门打开……你们看到的雾气扩散通俗理解就是一个开门的过程。” “今天就开始争夺‘学院杯’了?”郑清纳罕着:“不是还有什么资格赛吗?” “是‘循环赛’”半张脸纠正了公费生的措辞同时解释道:“今天不算正式猎赛……只能算一次暖场……为特意前来参加开幕式的那些外星大使以及某些贵宾们做一个表演性质的逐猎。” 郑清恍然的点点头。 “至于你们提到的‘漩涡之眼’实际上是一道复合型咒语。”半张脸用生意人那特有的热情向几位年轻巫师解释猎场中的状况来拉近几个人之间的关系: “这道复合型的咒语被教授们称之为‘天眼’顾名思义就是上天的眼睛……当然你们用来称呼的‘漩涡之眼’也是个非常恰当的名字。” 最后一句话小小的吹捧了一下几位年轻巫师。 显然这让辛胖子很受用他的脸上挂着称不上矜持的笑容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但萧笑显然并不在意这种程度的吹捧。 他不知何时已经重新翻开了笔记本正从怀里摸出一根笔头干枯的毛笔。 “据我所知‘天眼’虽然拥有一个固定的名字但它却并不是一个固定魔法……据说这种魔法可以根据具体情况不同来进行精确的搭配与构造以适应种种不同的环境。”萧大博士一边说着一边把毛笔塞进嘴里舔了舔将笔头润湿了一些。 这点怪癖并没有引起‘半张脸’的不快。 甚至他的语气都没有丝毫迟滞。 “非常准确。”半张脸把手中的羽毛笔塞进胸前的口袋里轻轻拍着巴掌赞叹道:“不愧是有‘博士’的称号的特招生啊!即便是在第一大学大部分学生在一年级的时候甚至都分不清楚搭配与构造之间的区别……” 郑清皱了皱鼻子。 他总觉得半张脸最后一句评价若有所指。 “别急。”萧笑晃了晃手中的笔杆打断半张脸的吹捧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如果你能给我们几个人稍微普及一点有关‘天眼’的知识——最好用猎场里那只眼睛做例子——那么我相信大家也不会吝啬几颗金豆子帮你完成一点业绩。” 博士的承诺显然令‘半张脸’有所意动但他还是回头看了看另外几位年轻人。 郑清等人纷纷点头。 在他们看来博士既然提出这个要求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横竖不过是几粒金豆子大不了丢出去听个响儿。 半张脸终于下定了决心。 但在解释之前他仍旧先强调了一句:“也许我并不比你知道的更多……所以你最好不要失望。” “即便只是比我多知道一个词一句话也是价值所在。”萧笑坐在椅子上身子向后靠了靠竖起毛笔示意道:“我相信自己不会失望的……可以了。” “涉及‘天眼’的内容已经超过了第一大学的授课大纲范围属于‘研究院’里那些研究员们讨论的内容了……不过因为猎赛中总会用到这方面的咒语所以我可能比其他人知道的稍微多一点。” “只要在第一大学呆的时间稍微长一点你们总会有机会接触这些咒语的——比如跟随教授们在学校守护大阵轮值又或者大三大四的时候前往沉默森林锻炼。” 说道这里半张脸重新把羽毛笔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来一边用翎尾搔着下巴一边慢慢解释道:“据我所知可以构筑‘天眼’的咒语多大数十条……不过我只知道常用的四五条——比如‘昊天曰明’‘斤斤其明’‘天维显思’等等。” “这里可以稍微详细一点。”萧笑举起毛笔打断半张脸的话。 这让卖赌券的生意人有点无奈。 “感觉我忽然变成了大学教授。”他开玩笑的说着清了清嗓子重新补充道:“……比如‘昊天曰明及尔出王(往)’‘昊天曰旦及尔游衍’‘临下有赫监观四方’‘奄有四方斤斤其明’以及‘天维显思日监在兹’……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太快了太快了。”郑清连连摆手抱怨道:“我只听到什么‘昊天’‘四方’之类的字眼……能不能再详细解释一下。” “像姚教授在魔咒课上那样解释吗?”半张脸笑容可掬的问道。 年轻的公费生连连点头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你们以为我真的是教授吗?!”半张脸顿时变了脸色左手抓着的空白契条在半空中抖的哗哗作响:“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些咒语大致意思都是在天上插了一个眼能帮你四处查看……如果你们加入某支猎队那么肯定会从猎队前辈们那里学到一两条相关咒语的。” 这句话令郑清的呼吸顿时变重了一些。 宥罪的另外几名成员不动声色的互相交换着眼色把这条信息记了下来。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下注 随着开幕式临近尾声猎场上的气氛渐渐宽松了许多。 主席台上坐在第一排的三位巫师微侧着身子小声讨论着什么。他们的这种举动给了后面几排巫师很大勇气尤其是坐在最后一排观礼的嘉宾甚至有人站起身挥舞着胳膊向场下的猎手们打招呼。 四周的看台上观众们互相交头接耳大声谈论着今年猎赛的种种可能性;四所学院学生会的干事们也指挥着今年刚入会的新人卖力的为各自学院的队伍鼓噪加油;只有校外来的客人们因为猎赛还没正式开启反而显得没有太多热情。 猎场上。 不知何时雾气已经重新弥漫了大半个场地。 其中以‘漩涡之眼’左近的雾气最为浓重几乎凝成实质;以其为中心愈向外延伸雾气愈发淡薄。 直至猎场边缘、看台脚下雾气已经稀薄至淡不可见了只余一丝缥缈的气息仿佛笼罩了一层透亮的鲛绫。 宣誓完毕的猎队们按照先后顺序开始依次向猎场中央的‘漩涡之眼’走去。 起初雾气很淡他们的身影也非常清晰在望远镜里郑清甚至能够看清他们的表情、神态乃至袍角的符咒与纹饰。 渐渐的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漩涡之眼’周围的雾气也愈来愈浓重他们的身影开始慢慢消失在雾气中最终完全被猎场中央的浓雾所吞没。 每当一个身影彻底消失在浓雾中的时候‘漩涡之眼’附近那恍若实质的雾气总会轻微的抖动一下仿佛打了一个饱嗝。 一个饱嗝接着一个饱嗝。 上百名猎队的队员很快便彻底消失在那片浓雾中了。 “使用雾气遮掩空间魔法通道是巫师们经常使用的小技巧……”半张脸指着猎手们消失的方向解释道: “这些雾气一方面可以在空间魔法中起到‘润滑’作用让不同空间的缀连没有迟滞感;另一方面这些冰冷的雾气也可以有效压制生命的活力降低魔力消耗……当然还有一些巫师纯粹是为了保证他们独特的空间魔法技巧所以用雾气遮掩一下罢了。” 郑清猛然想起很久以前他跟着先生第一次去回字集的时候就是在一个大雾弥漫的清晨出发的。 当时先生带着他只是在小区的花园里转了几圈便来到了那个狭小的集市。 也就是在那个集市上他第一次接触了这片超凡的世界看到了长角的长虫三头的大狗骑着木头小剑四处乱飞的小屁孩在水缸里吹泡泡的人鱼小姐——太多的新鲜事与太多的新奇占据了他的头脑以至于他始终忽略了清晨的那片浓雾。 今天在‘半张脸’的解释下猎场中的那片雾气立刻勾起了郑清的回忆顿时令他感慨万千。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半张脸’对天眼的解释已经接近尾声了。 “……‘天眼’中叠加了许多扩展视野、帮助观察的魔法。其中最核心的一道复式咒语便是‘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 “我们站在这里就是那片小世界的天。” “我们通过这颗天眼跟随猎队出入共来往伴随猎队一起在那片小世界里遨游。” “如果你们只是单纯想更好的欣赏猎赛那么时刻专注着‘天眼’总不会错的。”说道最后卖赌券的男巫半是自卖半是自夸的补充道:“当然你们也可以通过我拿到最完整的的猎赛视图种子……我们的人全天二十四小时守候在天眼旁边消息绝对可靠!” “种子?”郑清瞪大眼睛:“这里也卖种子?!能看视频的种子?” 半张脸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惊奇但我觉得你可能有什么误解。”半张脸用羽毛笔骚了搔下巴然后耐心的解释道:“……我们的团队拥有注册巫师级别的培植师可以提供经过精心培育的视图种子画质一流绝无损耗……如果你们肯多花一枚银角我们还会提供配音的喇叭花种子。” 郑清干笑了两声并没有因为自己思路跑偏而感到一丢丢难堪。 反正其他人也不知道自己在惊诧个什么东西他自我安慰的想着。 “对于天眼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半张脸终于结束了他的授课抻着胳膊伸了个懒腰然后扬起下巴看着几位年轻巫师沉默的催促着。 “我记得你说过这些赌券是白契?”萧笑并没有食言收起笔记本后立刻把话题转向了‘猎赛博彩’方面。 ‘半张脸’立刻显得高兴了许多。 “不记名!不落款!”这位生意人挥舞着左手抓的那把空白纸条重复着他们的特色:“任何一笔下注都能在流浪吧找到原始存根……我们可以现场飞鹤有流浪吧的工作人员复核。” “怎么压?”一旁的张季信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根据你们的意愿。”察觉到几位新生松动的态度‘半张脸’显得愈发热情了: “你们可以按赛事下注。比如新生猎赛、循环赛以及最后的‘学院杯’争夺赛……在这些赛事上可以选择自己心仪的猎队可以猜测‘循环赛’的最终排名、猜测那支猎队能够杀进决赛也可以猜测谁最终能够捧起‘学院杯’……” “当然你们也可以看人下菜。比如今年的mvh最有价值猎手、或者最佳主猎手、最佳辅猎手、最佳游猎手、最佳寻猎手甚至包括最佳猎队经理……这些人选都可以下注……当然最后一项荣誉的赔率非常低因为十次里有八次最佳猎队经理提名都属于校猎队剩下两次也会被承办赛事的学院猎队拿去。” “也就是20%可能性是九有学院院队80%可能性是第一大学校队?”郑清点点头:“这么看来压九有学院的话赔率还会稍微高一点……” “非常正确!”半张脸不吝言辞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一点就通不愧是九有学院的公费生啊…” “这是基本的逻辑思考能力。”郑清黑着脸低声哼道。 “巫师要什么逻辑?!”辛胖子横了公费生一眼连连摇头:“真正的魔法都是不讲逻辑的。” 年轻巫师耸耸肩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与伙伴们继续争执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丰富的投资选择 “今年校猎会参赛队伍一共一百一十一支。” “其中顶级猎队二十支——就是刚刚站在猎旗下宣誓的那些队伍包括第一大学校队四所学院院队各大顶级社团的猎队——这些猎队已经拿到了‘学院杯’决赛的入场券……他们也只参加那一场猎赛。” “普通猎队九十一支其中包括七支在巫师联盟正式注册的猎队他们因为去年猎队积分不足所以失去了直接角逐‘学院杯’的权利。但毋庸置疑这七支猎队的战斗力依然非常强劲大部分人也都看好他们重新闯入决赛的可能性。” “剩下的八十四支猎队我们估计还有两到三支猎队总积分能够达到决赛圈但万事皆有可能……猜测循环赛的晋级名单是本次猎会赔率变动最丰富的部分。就我个人而言非常建议你们在这串名单中试试运气……当然还有眼力。” ‘半张脸’打开他那本厚重的笔记本热情的向几位年轻巫师推介着各种组合的赔率唾沫横飞的展示着猜对之后的诱惑场景令人听了心动不已。 但郑清听了许久都没听到他想要知道的内容。 “只有这么多吗?”年轻的公费生最终忍不住开口质疑道:“全部猎队都在这里了吗?有没有什么落下的?” 一连串的问句令‘半张脸’立刻愣在了那里。 他并没有领会郑清话语中的意思。 张季信清了清嗓子提示道:“除了校猎会的正式赛程之外衍生的那些赛事有没有什么活动?比如针对大一学生们的新生猎赛。” 半张脸恍然大悟。 “新生猎赛!”他重复着这个名字手中那本厚重的笔记本被翻的哗哗作响。 很快他便停止翻页用羽毛笔指着笔记本上的一个表格解释道:“因为新生入校时间不长我们对每个人掌握的资料并不完善所以组织在新生猎赛上投入的精力并不多只有几个传统的项目比如新生赛冠亚季军以及最佳猎队、最佳猎手的人选……” “全买宥罪!”郑清大手一挥豪气十足的丢出一把硬币强调道:“新生赛的冠军买宥罪猎队最佳猎队也买宥罪猎队最佳猎手……” 说着他目光在几人之间徘徊片刻最终摇摇头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最佳猎手就买我自己吧!” 宥罪的其他几名成员一脸诡异的看着他。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辛胖子嘴角抽搐着用陌生的眼神打量着年轻公费生就差扑上来撕开郑清的脸皮看看下面是不是藏了一头外星怪兽。 “虽然我对你的选择持保留意见”张季信摩挲着头皮嘿然道:“不过对自己有信心终归是件好事。” “他的选择只代表他自己。”萧笑转头看向‘半张脸’提醒道:“我们其他人跟他的选择不一样的……” “了解了解。”半张脸干笑着连连点头。 然后他低下头盯着郑清洒在他笔记本上的那把铜子再次补充道:“鉴于新生猎赛的活动内容比较少……我个人还是建议你选择循环赛进行‘投资’……当然如果对猎赛不感兴趣你还可以在猎舞会、猎画展、猎曲大赛等校猎会周边衍生活动中进行选择。” “猎舞会?”郑清被勾起了几分好奇:“猎舞也能赌博?” “咳咳不是赌博是博彩!”半张脸强调了一下然后解释道:“……当然猎舞会是仅次于猎赛的第二大博彩热门……舞会女王、最佳舞者、最佳组合等等这些称号每年都会引起年轻巫师们极大的热情是非常好的投资项目。” 郑清耸耸肩表示无感。 他对猎舞会确实一无所知。 察觉到年轻公费生漫不经心的态度之后‘半张脸’果断把关注重点转向其他几位年轻巫师。 郑清一边听着他喋喋不休的兜售声一边举起望远镜对准‘漩涡之眼’。 事实上单纯只凭肉眼也可以通过‘漩涡之眼’看到那片小世界之中的景色但终归不是那么便捷——他手中这根黄铜望远镜是从贝塔镇购买的专业观赛望远镜不仅可以调整画面清晰程度而且还有快进、放慢速度、存储部分画面、摄像等诸多功能。 倘若遇到精彩的猎杀场面用望远镜观赛的价值自然就比单纯用肉眼来看要强许多了。 喇叭花里唐顿沉稳的解说声仍在不紧不慢的响着: “……这是一片蛮荒的世界……我们可以看到严酷的熔岩蚀地看到经典的喀斯特地貌看到高原雪地、山岭森林以及传统的荒野草原、水湾沼泽等诸多场景…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猎手们将在这里追逐胜利的荣耀!” 郑清撇撇嘴小心的旋转着望远镜搜索着猎队们的身影。 自从没入迷雾深处之后那些猎队已经消失在众人眼中大半个小时的时间了。 许多人已经表现出些许不耐烦。 似乎为了回应观众们焦躁的心态喇叭花里唐顿的声音陡然拔高了许多: “……看到了!猎队已经出现在猎场之中!……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看到第一支猎队已经出现在了猎场之中!” 现场的气氛陡然热烈起来。 便是正在谈生意的半张脸与其他几位年轻巫师也都回过头重新把注意力投向猎场。 郑清顺着唐顿的解说很快捕捉到了那支猎队的画面。 “……不出意外第一支出现在猎场中的猎队仍旧是第一大学的校队雷哲队长以他娴熟的指挥与超群的智慧带领这支猎队冲破迷雾第一个出现在猎场之中……” “咳咳!”喇叭花里传出另外一个陌生的咳嗽声打断了唐顿的又一轮夸赞: “……第一支猎队已经入场‘逐猎会’即将正式开始请诸位同学有序观赛文明观赛……禁止在猎场上空使用任何未经报备的魔法……禁止使用任何未经报备的炼金产品……严禁出现嘘声、喝倒彩等不文明现象……谢谢。”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逐猎会与一大波猎队 逐猎猎会的组织形式之一。 在这种模式中猎会组织者会在猎场中投放一头妖魔——视参与比赛的猎队等级妖魔的阶位会从不入流的野妖到魔焰滔天的大妖不等——这头妖魔可以在猎场中任意躲避、逃窜、甚至反击。 而猎队的唯一任务就是堵截并击杀这头猎物。 与当前巫师世界流行的‘围猎’模式相比‘逐猎’因为枯燥的追逐与简洁的战斗渐渐被许多猎赛淘汰。 但如果只是作为表演性质的比赛猎队们在‘逐猎’中反而不需要考虑太多风险方面的因素可以最大程度展现自己的猎队。 尤其是当参与展示的猎队较多的时候猎委会可以通过时间稍长的‘逐猎’过程完整展示所有的参赛队伍不必担心有缺漏。 原本在校猎会的开幕式后学校并不会立刻组织猎赛——‘学院杯’的决赛还远在大半个月之后而循环赛则还有抽签、预选等多个前置环节至于其他衍生的活动则因为猎会的气氛还没有酝酿完毕不适合在第一天就举办。 但作为猎会的赞助商来自贝塔镇与四季坊的商会们显然不会放过一丝一毫攫取利益的机会。 所以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下组委会最终妥协安排了一场表演性质的‘逐猎’一方面向前来观礼的诸位贵宾展示第一大学猎队的风采另一方面也让那些贪婪的商会有更多赚钱的机会。 “……主猎会上参赛的二十支猎队各个都是顶尖好手。” “……第一大学的校队与四所学院的院队自然不必说他们任意一支击杀那头野妖的可能性都非常高相应的这几支队伍的赔率也最低……准确说收益率低于1%压这几支即便胜利了也没有什么利润可言反而会因为失败损失一点资本。” “其他十五支猎队中排名靠前的有第一意志的裁决猎队、血友会的血友猎队、tpo的年轻后备军ypo猎队以及老牌的3a猎队、荣耀猎队、命运猎队、有妖气猎队、泰一猎队等等当然还有去年强势崛起的新锐祥祺猎队……” 郑清原本正趴在望远镜前搜索那些猎队的身影。 忽然听到身后的‘半张脸’又吐出一些陌生的词语忍不住回过头疑惑的问道:“你刚刚说的什么tpo、ypo的是什么意思?” “追捕者组织tpo是巫师世界一个以追捕‘通缉令’中b级以下妖魔为主要目标的松散联盟……历史虽然很长了但里面的强大巫师并不多。”萧笑在半张脸开口之前便飞快的回答了公费生的疑惑: “至于ypo则是青年追捕者组织……你可以把它理解成是tpo为了发展成员的青年军也就是依靠这些不断补充的新鲜血液ypo这个并不算多么强大的组织才能在巫师世界延续数百年时间。” “解释的非常透彻了。”半张脸用羽毛骚了搔下巴半开玩笑半讥讽的说道:“只不过唯一不太准确的用词是‘不算多么强大’……在我印象里追捕者组织是世界上第一大猎妖组织了……如果这都算不上强大那什么样才算强大?” “只是在这个世界上。”萧笑摇摇头并没有继续辩解下去。 “如果我们要买你有没有什么推荐的猎队?”张季信粗声粗气的声音打断几个人的谈话。然后他瞟了一眼萧大博士一巴掌拍在‘半张脸’的肩膀上热情的招呼道: “不要讨论那些麻烦的话题了……我只想知道买哪支猎队能赚钱!” 红脸男巫的举动虽然有些突兀但显然理由也非常充分。 半张脸稍微愣了一下才笑眯眯的回答道:“如果我知道买哪支猎队会赚钱我就不会四处兜售这些猎券了……” 这个不算笑话的笑话令几个人之间的气氛重新缓和了许多。 “……当然如果你们确实没有什么想法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推荐几个参考。”话音一转半张脸便从袍子里摸出一沓资料分发给几位年轻巫师。 显然他也是做过充分准备的。 “这些是免费资料稍微调查一下都能找到……我只是希望以后有机会大家还可以多多合作。”半张脸贴心的解释着言辞中透露出一名生意人应有的灵活: “就我个人而言我建议你们购买‘祥祺猎队’。” “虽然在《阿卡纳》上它的排名仅仅是第十七位但考虑到这是年初的数据而这支猎队成立时间并不长能够冲到这么高的位子显然实力非凡……” “当然也有的人说它后续乏力。但截至目前我还没有注意到这方面的具体消息。” “如果从你们自身的角度来考虑选择‘裁决’‘血友’‘泰一’‘有妖气’等等这些学校的老牌猎队显然是一种非常安稳的投资……但正如校队与院队一样稳定意味着缺乏变数意味着没有太多利润空间……投资这些猎队的收益并不会比投资第一大学校队高太多。” “如果这二十支猎队需要让我抛弃一支那一定是‘3a猎队’了。虽然是阿尔法学院的传统强队但在这几年它的根基有些松动许多优秀的人才都被‘祥祺’拉走导致整个社团有些青黄不接……如果不是因为弗里德曼爵士还担任这个社团的主席恐怕这支传统在去年就会被断绝。” 郑清听着‘半张脸’巴拉巴拉滔滔不绝的说辞一目十行的扫过手中那份打印粗糙的文件目光有些游离。 第一大学是个很大的地方。 如果只是天天上课、下课、图书馆、自习室、食堂几个地方来回奔走怕是四年下来都认识不到其他学院的几个学生。 但第一大学又是一个非常小的地方。 小到稍微有什么风吹草动整座大学的人都会知道。 小到随随便便一件事就能看到那些熟悉的名字。 比如祥祺猎队、比如3a猎队、比如弗里德曼、比如瑟普拉诺。 “忽然感觉好烦的样子啊。”年轻的公费生偏着脑袋叹口气。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最强的寻猎手 郑清一直没有忘记他与瑟普拉诺还有一个赌约。 那是在开学之初因为大明坊的那场事故郑清与阿尔法学院的这位大佬莫名其妙的结下了因果。 在一次临钟湖夜巡时两人意外相遇瑟普拉诺允诺如果郑清参加本届校猎会的新生赛在未猎杀野妖王的前提下夺得新生赛冠军那么两人之间的恩怨就会一笔勾销。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现在随着郑清对猎赛有了越来越多的认识那份赌约的条件显得愈发渺茫了许多。 与校猎会一样新生猎赛采取的赛制也是‘围猎-积分获胜制’意思是在围猎模式下获得积分最高的队伍将夺得冠军。 而积分的来源包括猎杀野妖、采集野妖标本、捕获野妖、探索未知地图、采集其他标本等多种途径。 在围猎模式下学校投放入猎场的野妖以‘群’为单位每一群野妖均有一头野妖王作为头领。正常情况下一头野妖王在野妖群中所占的积分权重在30%±10%而活捉野妖则有积分翻倍的奖励。 “怎么想都是完全不可能的啊。”年轻的公费生嘟囔着望远镜在漩涡之眼上逡巡不止。 小世界里已经出现了十多支猎队的身影。 似乎通过迷雾抵达那片猎场后这些猎队会被自动分配到不同的区域。截至目前还没有哪两支猎队有交集。 所有的猎队在进入猎场之后第一件事都是架设防御体系全员休整。 郑清拿了一个小本本把这些猎队的举动记了下来——除了这些内容本子上还记录了猎赛流程、猎队的一般装备、猎场环境、猎队名称与状况等许多信息。 也许有用也许没有用不论如何既然要参加新生猎赛郑清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他不是一个喜欢事后后悔的人。 “……休整时间”他抓着手中的怀表看着上面滴答转动的表针然后在小本本上一一记录了下来:“……校队休整十分钟防御体系像是八卦阵;阿尔法院队十二分钟防御体系不认识;九有院队休整十二分半防御体系奇门遁甲……裁决猎队十五分钟好像没有特别的防御体系?……祥祺猎队二十分钟不认识……3a猎队二十八分钟不认识……” 这些猎队的休整时间与他们在《阿卡纳》上的排名基本吻合这很能说明问题。 前排椅背上挂着的喇叭花忽然昂起脑袋鼓动起宽大的花瓣。 “请注意请注意……” “各位观众请注意!” “逐猎会今年的猎物已经被投放入猎场赛事随时会正式开启……若无特殊情况禁止在看台间相互走动以免影响他人观赛……” 解说员的声音非常陌生不是唐顿。 也许是因为长时间的解说过于消耗精力所以猎委会安排了专人轮换。 郑清并没有过分关注这件事只是稍稍思考了一下便把这份闲心抛到了九霄云外。 与那位在今天大出风头的唐班长相比年轻的公费生有更多麻烦事需要操心。 “猎物在什么地方你们看见了吗?”郑清手中望远镜的镜头在那片狭小的世界里徘徊多趟始终没有找到解说员口中的妖魔不由有些焦躁。 如果在观众席上拥有‘上帝之眼’都找不到猎物那他凭什么在猎场上段时间找到那些凶残狡猾的妖魔! “不要急……逐猎会的猎物只有一头目标很小的确很难搜索。”半张脸一边给其他人登记着‘投资内容’一边笑吟吟的回头看了一眼公费生安慰道:“如果你想尽快找到那头猎物我建议你的镜头可以跟随最强大的那支猎队……比如校队。” 郑清对这个回答显然有些不满。 如果跟着猎队才能找到猎物那未免有些过于废柴了吧。 望远镜的镜头继续在猎场上空徘徊。 猎场上几乎所有的猎队都在慢悠悠的四处搜索着不时释放出一个个强大的魔法宣示着各自的存在仿佛演出秀一样——显然他们今天的主要任务不是狩猎而是表演。 看台上那些年轻女巫们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与尖叫为此做了清晰的注释。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愈发有些心烦意燥。 “你不压一支吗?”张季信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单纯只买新生赛没什么搞头……一起来买循环赛或者决赛吧这边选择非常多收益也高!” “五分钟之内你还有机会最后下注本场‘逐猎会’的最终优胜者。”半张脸不失时机的推销道:“相信你看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有一些心得了……” “哦你们都选好了?”郑清收起心底的烦闷没有回头漫不经心的搭着腔。 “我选了裁决!”张季信兴高采烈的挥舞着拳头:“这次的逐猎会他们获胜的概率非常高!” “裁决?”郑清终于有了几分兴趣。 他回过头好奇的看着张大长老揶揄道:“我以为你会买第一大学的校队呢……你哥不是在那支队伍吗?你对他那么没有信心?” 周围的人不由都轻笑了起来。 “术业有专攻!”红脸男巫涨紫了脸辩解道:“校队是最强没错……但这次的逐猎会主要内容是追捕猎物……而在这方面裁决拥有一个可以说是第一大学最强的寻猎手。” “第一大学最强?” “谁?” “埃尔温·霍夫曼第一大学阿尔法学院的大三学生但是他却加入了雷哲的‘意志’”萧笑平静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郑清却不觉有丝毫意外。 “他与赵桥、张叔智并称为‘神圣三杰’是神圣意志下一任雷哲的最强竞争者之一。” “有消息称霍夫曼已经拥有了注册巫师的实力但因为社团事务缠身所以一直没有进行晋级试炼……当然之所以被称为‘最强寻猎手’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他是一个狼人。” “狼人!”郑清脸上露出几分恍然。 确实如果从追踪猎物的角度来看确实没有多少比狼人天赋更强的种族了。更何况这是一个拥有注册巫师级别实力的狼人。 “但霍夫曼似乎并不是什么出众的姓氏诶。”辛胖子挠了挠头有点困惑。 他的家莱茵河畔那里拥有世界三大狼人族群之一的莱茵狼人而且因为出身的缘故他与莱茵狼人的关系不错所以知道不少狼人世界的消息。 “确实。”萧笑合上笔记本扶了扶眼镜:“霍夫曼不是一个纯血狼人……他的父亲是一位巫师他是一头半血狼人……这在阿尔法并不算什么新闻。” 郑清忽然觉得他知道霍夫曼为何没有加入阿尔法社团的原因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逐鹿 与看台上言笑晏晏热热闹闹的气氛不同猎场的小世界里就显得安静与冷清了许多。 但大部分时候气氛越安静就愈发显得恐怖。 荒野中自然也不例外。 沉默的四周处处蕴藏着杀机。 不论是在高空盘旋的鹰隼、还是在低空扑翅的秃鹫;亦或是成群结队在水坑里嬉戏的豺狼们;甚至是那些在枯枝石缝间结网的蜘蛛。 荒原上的每一种生物都在沉默的打磨着各自的猎刀。 一只孤单的花豹慢吞吞的在草丛间漫步不时瞟一眼远处的黑斑羚。与它的远亲猎豹不同这是一种依靠潜伏与突袭捕获猎物的猎手所以它必须在猎物毫无察觉的时候设法移动到它们周身几米之内才有机会在突刺中捉住猎物。 忽然花豹止住了脚步抖了抖耳朵。 它感到了一丝不安。 这种直觉在过往的时候多次拯救过它的性命。于是花豹放弃了那头黑斑羚尾巴一甩轻巧的跃上了旁边的一株金合欢树上。 金合欢低矮的树干与密密麻麻的丫杈为花豹提供了便捷的台阶。很快它便爬到了树冠上层。那里的视野最开阔非常适合观察周围的环境。 然后这头花豹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距离金合欢树不远的地方卧着一头肥硕的梅花鹿——虽然这种生物在草原上很稀罕、几乎没有出现过但是血液中涌起的冲动告诉花豹那绝对是一种非常美味的食物。 只不过现在这份美食与花豹已经毫无关系了。 趴在树杈间的大猫沮丧的张了张嘴看着梅花鹿四周那些隐秘靠近的身影最终放弃了打秋风的想法。 因为正在围猎梅花鹿的是一群狮子。 这是一群草原上的王。 在空旷的草原上如果单纯追捕狮群很难猎杀那些动作敏捷、奔跑迅速的蹬羚与野鹿们所以它们往往成群结队分工明确用围杀取代单纯的追杀。 但是几分钟前母狮们欣喜的发现草原上出现了一头愚蠢的猎物——它没有像其他羚羊或者野鹿一样时刻绷紧四肢耳朵警惕的竖着吃一口草都要抬三次脑袋——这头愚蠢的猎物竟然懒洋洋的趴在草地上似乎在打盹? 经过一段简单的匍匐移动狮群终于按捺不住野性的呼唤骤然暴起扑向草丛中央那头肥硕的大鹿。 树杈上瞭望的花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舔了舔嘴唇。 一切都结束了。 肥美的鹿肉啊甘甜的血汁混杂着青草气息的晚宴终将离它远去。 但当它伸出的舌头刚刚舔到鼻尖的时候浑身骤然一僵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大了。 扑向那头梅花鹿的狮群仿佛撞上一层无形的利刃凌空解体——这群草原上的王者甚至没有发出最后的怒吼便变成了一堆碎肉稀稀拉拉掉回地上。 细密的血珠仿佛下雨一样敲打在那片干燥的草丛间。 今晚那些蚂蚁与其他小虫子们有福了花豹呆呆的看着那片血雨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这个念头。 从天上落下的零零散散的骨肉似乎终于惊醒了酣睡的梅花鹿。 那头肥鹿懒洋洋的站起身抖了抖身上斑斓的皮毛将刚刚沾染上的血渍与肉沫抖在了地上。 它慢吞吞的抬起脚在草丛间挪了几步低下头小心的嗅了嗅落在地上的血肉。 然后它厌恶的摇了摇脑袋。 圆润的鹿角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道优雅的弧线梅花鹿抬起头侧着脑袋向不远处的金合欢树上瞟了一眼。 树杈上的花豹惊恐的发现它浑身肌肉都僵硬了竟然一动也不能动。 阳光下梅花鹿的眼睛闪烁着迷人的光泽仿佛两颗剔透的红宝石一样。 …… …… “猎物已经出现你们还有最后三分钟下注的机会!”半张脸小声吆喝着手中的纸条抖的哗啦啦作响。 “就是那头鹿吗?”郑清抓着望远镜盯着那头表现异常的梅花鹿喃喃道。 场外‘天眼’的优势终于慢慢体现出来了。 凭借从上而下的上帝视角看台上的观众们很容易便发现了一些异常现象——不论是一头梅花鹿异常出现在热带草原上、还是狮群异常的死亡、亦或者那头鹿周围的野生动物们四处逃窜的表现似乎都非常显著的说明了某个事实。 “宾果!”半张脸打了一个响指耸耸肩:“但是很遗憾没有奖品……” 郑清手中的望远镜小幅度的徘徊了片刻。 似乎就在狮群丧命的片刻之后数支猎队已然将探索的重点偏向了草原的这片角落。 “还有一分钟!”半张脸紧张的四处张望:“有没有人打算在最后时刻称称自己的运气与眼力?!在‘逐鹿’大赛完全开始前这是最后的机会……” “我也选一个吧。”郑清终于忍受不住这个小贩的吆喝无奈的伸出手补充道:“还有我之前压的新生猎赛……你似乎一直没给我签契约呢吧。” “哦哦?是吗?”半张脸熟练的翻看着他的笔记本一边扯着那些羊皮纸条的契约指点着郑清签字位置一边补充道:“新生赛不找急……还早的很……不过如果你想现在就买也没关系的……喏签在这里。” “这份契约是彩色的啊?不是说是白契吗?”郑清抚平手中的纸条好奇道。 羊皮纸契约上浓黑的墨汁组成的花体字缀连成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异的色彩。 “白契是没有固定格式、没有任何机构为之背书的契约约束力就是加诸契约上的咒语以及签订双方的能力。”萧笑正在旁边用望远镜观战一边在自己笔记本上记录着一边飞快解释道:“……按照他那些白契的颜色判断上面附着的应该是‘五蕴缠身咒’看颜色深浅大约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效力所以不建议你填太贵重的赌注。” “这样啊。”郑清接过羽毛笔嘟囔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 蓝绿眼儿与郑清最后的下注 “这个地方填写你选择的队伍。” “这里勾选几个时间包括你对猎赛时长的猜测、对猎物逃命时间的猜测、以及你填写彩券的时间……每个时间在最后的计算公式中都拥有不同的权重所以尽量选的谨慎一点。” “最后还有这里”半张脸将郑清手中的羊皮纸翻了过来指着背面的一处空白提示道:“这里填下你的赌注……嗯你刚刚塞给我五枚银角、十八个铜子你打算只投资这么多吗?” 郑清瞟了一眼其他人的赌注。 张季信不愧是世家子弟轻轻松松就丢出去五枚玉币;辛胖子稍微谨慎一点却也写了两枚玉币;就连平日一贯寒酸的萧大博士都填了五粒金豆子。 “咳咳”年轻的公费生耳朵有点烫他轻声咳嗽了两下下意识的说道:“今天没带太多现金……” “什么都可以的并不限制金钱。”半张脸笑眯眯的补充了一句。 “都可以?”郑清扬起眉毛有点好奇:“什么赌注都没关系吗?难道你们这里还收灵魂吗哈哈哈……” 似乎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夸张年轻巫师忍不住笑出声来。 半张脸似乎并不觉得郑清的说法好笑。 他歪着头下巴微微皱起似乎在纠结什么。 等公费生的笑声停止后这位尽职的生意人才竖起三根指头慢慢说道:“首先是彩金不是赌注……这个一定要记住我们不赌博的。” 郑清笑眯眯的看着他连连点头。 忌讳与美化嘛可以理解。就像道士们把口水称为‘玉津’‘醴泉’、把鼻子称为‘庐’‘中岳’;和尚们把百衲衣称为‘功德服’‘袈裟’;儒生们把孔夫子的闲谈聊天称为‘至理名言’一样——总之怎么好听怎么说呗。 “其次流浪巫师并没有限制这些契约上能不能填‘灵魂’。”半张脸非常诚恳的对郑清说道:“所以理论上你可以把自己的灵魂压进去……但是基于《巫师法典》的考量我建议你不要随随便便填这种彩金容易给大家都惹来麻烦……” 郑清惊悚的看着半张脸却发现他的语气中似乎并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最后流浪巫师曾经表示任何形式的彩金他都可以接受以撒旦的名义起誓皇天后土实所共鉴。”似乎为了增强语言的说服力半张脸还微微低下头扯了扯他的帽兜表示郑重。 “真是够魔幻的。”年轻的公费生小声嘟囔着伸手在灰布袋里乱摸忽然眼前一亮抬头看向‘半张脸’:“我可以压三个学分吗?” “嗬!”半张脸惊异的抬起头。 郑清不经意间瞥见了一双蓝绿色迥异的眸子仿佛成精的波斯猫一样。 这是一双令他感到有点眼熟的眼睛。 很快他从自己的记忆里掏摸出印象所在了。 那是在他第一次变成猫从阳台溜出宿舍之后曾经在楼下的榛子树上见过这几个家伙。那个时候他正受到一只双尾松鼠的挑衅而站在树下的几个年轻巫师则在‘波斯眼儿’的吆喝声中兴致勃勃的押注黑猫与松鼠谁会获胜。 只能说不愧是专业人士么郑清在心底默默吐槽了一句。 “学分?你知道学分意味着什么吗?”半张脸按着那本厚重的笔记本强调道。 这个问题太天真了。 郑清手指夹着学生卡在半张脸面前晃了晃。 卡片上鲜红的数字三十三在阳光下显得非常耀眼。 这是郑清入校一个多月积攒的全部学分。 入校这么久学分的重要性对于大一新生们来说已经非常清楚了。 一个学分可以刚兑一枚玉币——如果在黑市上这个汇率可能会更高一些;十个学分第一大学大部分的公共设施都会向这些年轻巫师们敞开;如果攒够一百个学分那么这些粉嫩的大一新生就能顺顺利利升入大二不虞留级的风险。 除此之外高学分所带来的无形的荣耀、尊重与便利等在学府中处处可以见到。比如有魔法学习方面的疑惑可以优先约见教授、书山馆高深的魔法书籍也会阶梯开放、甚至实验室里的免费草药、免费炼金用品学分高的巫师也拥有更高的配量。 种种待遇令所有学生对于学分都非常看重。 郑清因为在符箓课、魔文课上的优异表现赢得了教授们多次奖励;再加上他在开学初用上百封邀请函从老姚哪里兑换的十个学分以及临钟湖夜巡尤其是在‘砂时虫事件’中的表现也获得了许多奖励——总的来说虽然入学不足两个月但郑清已经赚到了大部分学生需要半个学期才能赚到的学分。 按照萧笑的计算如果郑清保持这个势头那么在期末结算的时候郑清很可能凭借学分上的优势在一年级学分榜上占据一个令人瞩目的位子。 只不过相对于其他大部分新生来说学分都始终是一种紧俏的资源。 每一个学分都格外重要。 因此也就不难理解‘半张脸’对于公费生用三个学分做彩金为什么会感到惊讶了。 “新生中很少有你这样的赌注。”半张脸扯了扯帽兜异瞳隐去重新剩下半截下巴他很感兴趣的翻动着手底的笔记本连连点头:“大一的新生们都在想法设法积攒学分唯恐期末考试不过关被迫留级……很少有人像你一样把学分作为赌注的。” 郑清并没有在意‘半张脸’絮絮叨叨的感慨。 他屏息凝神非常仔细的辨别着‘蓝绿眼儿’的声音。 “果然……我就说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公费生喃喃着点点头自言自语。 “什么?”半张脸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未竟之意惊讶的看着他:“我的声音?你认识我?” “不完全不认识。”郑清果断的晃着头否决了‘半张脸’的猜测。 他是决计不会让陌生人知道自己能变成猫这件事的。 顿了顿公费生强行解释道:“我只是说喇叭花里的声音有点耳熟……” 喇叭花里解说员的声音在《去猎场》的背景音乐中慷慨激昂的描述着那片小世界里每一支猎队曾经的辉煌战绩不时还重点解说一下那些猎队现在使用的战术与魔法特点是什么。 半张脸狐疑的扫了一眼喇叭花最终摇摇头举起那根孔雀翎的羽毛笔说道:“那么九有学院郑清最后的彩金是三个学分五枚银角十八个铜子……还有没有补充?” 郑清摇摇头。 “虽然彩金不多但是很有趣……最后祝你们好运。” 说罢半张脸侧着头对旁边小声聊天的其他几位九有学院巫师扯了扯帽檐转身离去眨眼间便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半张脸有名字 离开九有学院的看台后半张脸并没有立刻转向其他学院的看台。 他侧身挤过看台边缘一个狭小的窄门走过一段曲折幽深的长廊最后来到一间简陋的屋子里。 因为这间屋子位于看台的正下方所以屋顶成斜坡隔着灰白色的天花板还可以隐约听到看台上观众们用力的跺脚与欢呼声。 屋子四面光秃秃的石壁上没有任何装饰除却靠里的一面墙壁前摆了一排桐木衣柜外就只有屋子中央那条细长的木头凳子了。 这里是一号猎场的休息区。正常时候来一号猎场训练的猎队们都会在这间狭长的屋子里歇歇脚换件猎袍或许还会拉起桌子在屋子里开一场战术讨论会。 但今天显然是特殊情况。 所有的猎队都会在猎场外学校统一开辟的休息区内整装完备因此这间屋子显然有点多余——当然‘半张脸’也许并不这么认为。 他熟练的走到那排桐木衣柜前打开第三个柜门从里面摸出一件白色的袍子。 这是一件阿尔法学院的院袍。 也许因为这是一件旧袍子的缘故银白色的袍面有些光亮黑色的镶边也有些毛茸茸的。大部分阿尔法学院的巫师都会拒绝这样一件不体面的袍子但‘半张脸’是个例外。 他脱下身上红色的九有院袍然后又脱掉里面那件蓝色的星空院袍后径直换上了这件白色的袍子。 当他将两件换下的袍子重新塞进柜子里的时候一个白色的鬼脸面具从木柜中滑了下来。 ‘半张脸’捡起那张面具捏了捏犹豫了片刻最终仍旧把它塞回了柜子里。 “反正挡不住眼睛戴着也没用……”他喃喃着自言自语着关上柜子拿起放在长凳上的笔记本与赌券转身离开了这间休息室。 当他再一次出现在看台上的时候已经站在阿尔法学院的年轻巫师们中间了——很显然那间稍显破旧的白袍子为他赢得了不少异样的目光。 “做生意的要诀之一首先要尽可能多的引起客户们的注意力……如果我连客户的目光都吸引不过来又怎么能奢望你们愿意为我掏出大把的金豆子呢?”半张脸一边对几位阿尔法的年轻巫师兜售着他的赌券一边笑嘻嘻的为自己的穿着辩解。 那些世家出身的年轻巫师们显然对他的这番言辞持保留意见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掏出一把把的玉币与金豆子在校猎会上买点‘开心’与‘顺心’。 ‘半张脸’也并没有在阿尔法的看台上流连太长时间。 当手中那些羊皮纸条又消失许多之后他终于瞥见看台边缘一名穿着灰袍子的巫师在向他招手。 “到此为止啦!今天就到此为止啦!”半张脸吆喝着收起法书把孔雀翎的羽毛笔重新插进胸前的口袋里然后笑眯眯的冲左右打着招呼:“明天赶早……校猎会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呢!不用着急!” 挥着手向那些客人们打完招呼‘半张脸’施施然挤过人群眨眼间便消失在这些年轻巫师们的视线中了。 他也并没有走太远。 小心避开其他人的注意之后‘半张脸’跟着那位灰袍巫师来到了一个狭小的楼梯口。 与九有学院看台下的休息室相仿阿尔法学院的看台下也有另一番景象。 曲折幽深的长廊两侧是一扇有一扇装饰典雅造型别致的木门一如阿尔法城堡深处那样。 拐了几个弯灰袍巫师在一扇赭色木门前停了下来。 ‘半张脸’注意到这些木门上都没有悬挂门神。 灰袍巫师举起门上悬挂的一柄小锤子轻轻敲了敲门楣下方一块圆形的木头响板。 “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响起只震下了头顶的一点灰尘并没有在这条幽暗的长廊中传出多远。 木门悄无声息的打开。 灰袍巫师却没有立刻进去。 “先生尼维尔先生已经到了。”灰袍巫师微微向屋子里弯了弯腰表示尊重。 ‘半张脸’也不由自主的挺起腰板试图在这压抑的环境中维持他那弱不禁风的尊严。 “进来吧。”屋子里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灰袍巫师侧身示意‘半张脸’进门然后他跟在身后悄无声息的重新把门关上。 一进门‘半张脸’眼前豁然一亮。 这是一间宽敞的休息室。 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占据了门对面一整面墙壁从天花板一直到踢脚板整整一面墙几乎全是那扇明亮的玻璃窗。 阳光从窗户斜上方照了进来不知是不是经过魔法过滤丝毫不显得刺眼只给人一种明亮柔和的感觉。 窗户外面正对着‘漩涡之眼’分毫不差。 那座小世界里的点点滴滴一举一动透过这扇窗户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休息室中央摆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小茶几。黑色磨光大理石桌面上面追着点点银白色的光点看上去仿佛深邃的夜空一样。 茶几四周整齐码放着一圈白色的低背软皮沙发。 沙发主位上坐着一个高胖的身影虽然这个身影背对着房门但是刚刚进门的客人看到这个背影后便立刻知道自己并没有走错房间。 休息室四周的角落那些低背沙发后面还影影绰绰站着一些人影。 ‘半张脸’并没有随便乱瞟。 现在他是一个有教养的阿尔法巫师所以必须在主人面前表示出足够的礼貌。 所以在主人开口之前他始终保持了沉默。 但这不代表屋子里其他人都会如此。 “很高兴见到你尼维尔先生!”一个粗矮的男巫从低背沙发后走了出来向‘半张脸’伸出手脸上带着粗鲁的笑容:“我是安德鲁·泰勒来自魁北克今年刚上大一……” 半张脸——或者可以称呼他尼维尔先生——注意到那只伸过来的粗短手指上戴满了魔法戒指。 “啊当然当然。”尼维尔先生发出一阵假笑捏着安德鲁的手指晃了晃然后飞快的收回胳膊:“泰勒家的小少爷……不久前刚刚拒绝了卡伦家某只年轻幼崽当面的决斗邀请……您的名气比阿尔法学院大部分狼人都要响亮的多!” 安德鲁·泰勒骤然睁大眼睛。 他的脸色涨的通红。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约翰·尼维尔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日后好相见;骂人不揭短人前留一线。 但‘半张脸’或者说小约翰·尼维尔显然没有在意这种约定俗成的东西。他当着安德鲁·泰勒的面大大咧咧的提及不久前某节实践课上这位泰勒家小少爷对卡伦家的挑衅避而不应高挂免战牌的事迹顿时令整间休息室里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在阿尔法学院尤其是诸位世家子弟之间‘荣誉感’一向拥有非常微妙的地位。两名陌生的巫师既可以因为共同的‘荣誉’惺惺相惜成为至交也可以因为一点‘脸面’大打出手终身敌视。 所以大部分阿尔法的巫师在第一次见面时都会非常谨慎。 谨慎说出的每个字、每个词、每句话谨慎做出的每个动作、甚至每个眼神——毕竟谁也不想平白无故惹出什么麻烦。 因此当尼维尔当着众人的面毫不客气的挖苦嘲讽时这间屋子里的许多人第一反应不是怼回去而是先小心翼翼的自我反省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在一些不明就里的人眼中这种谨慎的反应往往会被形容为‘喜怒不形于色’或者诸如‘世家风度’‘大巫气质’等褒义词。当然在第一大学其他学院眼中这自然是阿尔法‘伪君子’们的又一个证据。 安德鲁·泰勒虽然在阿尔法学院呆的时间还不长但凭借着相似的家庭背景他很容易便熟悉了‘阿尔法们’为人处世的这套方式。 所以这位年轻的狼人在涨红脸之后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看上去有点茫然——‘热脸贴上了冷屁股’这句话可以非常形象的描述了他现在的心情。 他有点搞不懂为何面前这位血友会的高级干部会对他表示不满。 他不懂尼维尔自然也没义务向他明示。 对尼维尔来说他有太多理由不满了。 原本在血友会中独占的‘博彩’事业因为这间屋子的主人异军突起而被迫吐出许多份额损失了许多收益;连带着他辛辛苦苦开辟的新渠道也被人半路摘桃。 这让他有种自己渐渐‘没用’了的感觉。 这是完全不能容忍的。 尼维尔永远忘不了在他七岁那年他那仅仅三岁却被鉴定出没有丝毫魔法天赋的妹妹被管家提在篮子里带出家门再也没有回来。 族里老人们对此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没用了’。 小尼维尔仍旧记得非常清楚出门前妹妹拽着他的指头一直喊着要‘糖、糖’而他则攥着手里的‘熊猫奶糖’恋恋不舍。 所以自从这间屋子的主人迫使他交出许多利益之后他就一直有种强烈的危机感。唯恐自己什么时候被人提在篮子里丢出去唯恐自己手中的奶糖被人夺走。 而现在这些家伙竟然还想从某种程度上操盘坐庄控制盘口! 这愈发令他恼火了。 作为一个传统的生意人小约翰·尼维尔一向认为没有什么品质比诚实更重要的了。尤其对‘博彩’事业来说客人们投下的每一个铜子都是对他信任的体现。 而现在他就要亲手毁掉自己的信誉了——即便那些客人们并不知道但在他的心底自己已经快要一文不名了。 一个一文不名的生意人自然会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与其说尼维尔在嘲讽泰勒家的小狼人不如说他在借‘打狗’来向这间屋子的主人表示某种不满。 “哎呀呀现在的年轻人太容易冲动了。”门后传来一个沙哑油滑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稍显尴尬的气氛。 这让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小约翰·尼维尔回过头不出所料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年轻人火气自然会旺一点……况且我们不像你只是一副挂在墙上的影子。”这个即使在屋子里也戴着帽兜的巫师回头看了一眼挂在门后的相框嘲讽道:“起码我们还是有一颗‘好心’的。” 门后木框里的相片上印着一位瘦高巫师的影子——他也是郑清的一位‘熟人’那位贝塔镇步行街流浪吧的主人被学生们私下认定是一位黑巫师的‘流浪巫师’。 “良心?”流浪巫师嘿然:“真是个令人怀念的词语。” 也许相框局促的面积令他缺少一些发挥的空间画像上的流浪巫师在抬了抬胳膊之后最终放弃拽尖顶帽檐的打算。 “约翰说的很对……我们都还有一颗不错的心脏。”也许终于注意到屋子里的异常气氛坐在沙发主位上的背影终于侧着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客人。 然后他推了推茶几上摆放的茶盘推荐道:“这是流浪吧刚刚送来的‘熊猫奶糖’味道很纯正……要不要来一块?” 小约翰·尼维尔终于抬起头。 那双蓝绿色的眸子在屋子里显得有些黯淡。 他的目光在那盘‘熊猫奶糖’上定了定最终重新没入帽兜下的阴影中。 “我以为会在逐猎会之后才能见到您先生。”尼维尔用非常标准的敬语向坐在主位上的那位胖巫师打着招呼。 胖巫师是血友会的双子星之一阿尔法学院学生会的副主席祥祺会的头领。 “只是一场表演罢了。”瑟普拉诺嘴唇费力的扭曲了一下声音显得很低沉:“我又不是雷哲或者奥古斯都阁下……没有人会注意到某支排名靠后的猎队是不是派遣了候补队员参加了这次逐猎。” “真是件遗憾的事情。”尼维尔夸张的叹口气:“我刚刚还向那几位年轻巫师推荐了祥祺猎队呢……” 休息室里沉默了一段时间。 大家都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那片荒原上的景象。 在猎场中虽然那只身为猎物的梅花鹿敏捷的穿过了两支猎队交叉的防线却没有在这间屋子里激起丝毫涟漪。 “听说你今天出去工作的时候没有带面具?”半晌瑟普拉诺终于开口。 他的目光仍旧紧紧盯着猎场面无表情没有人能从他那肥脸上幽深漆黑的小眼睛里读出点什么东西。 “就这么大的学校而且我的特征有点太明显了……既然大家迟早都会熟悉索性也不在折腾那些麻烦事了。”半张脸轻快的回答道抬起头露出他那双色彩迥异的眼睛。 瑟普拉诺终于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 他盯着半张脸。 直到蓝绿眼儿忐忑不安的挪开视线这位阿尔法的胖巫师才冷淡的说道:“能不能被人认出来是一个概率问题……而戴不戴面具是一个态度问题。” “如果你连遮掩的态度都没有那么下次被学校抓了典型就不要怪其他人袖手旁观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超出预期的收益 一头青黑色的巨狼在荒原中奔跑。 它的体态修长四肢有力双眼眨动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挺直的尖耳仿佛雷达一样四下里转动着搜集空气中传来的每一丝微弱的声音。 荒原尽头的山巅间盘旋着数只金雕。 远处大河之畔也不时传来一阵清爽的微风。 甚至在巨狼奔跑的时候它也时不时会有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巨狼知道这些都是其他猎队寻猎手们的手段——比如那些金雕应该是校猎队寻猎手召唤的帮手;那习习谷风是九有学院猎队惯用的搜索魔法;还有那如跗骨之蛆的监视感在这座猎场之中只有来自阿尔法学院的奥古斯都才能施展出这么强大的占卜术。 巨狼的嘴角微微扯起露出粉红色的牙床以及几根惨白色的尖锐獠牙。 它不屑的笑了笑。 不论其他猎手如何努力它埃尔温·霍夫曼始终是第一大学当之无愧的最强寻猎手。 “没有猎物能从我的追捕中逃脱!” “也没有其他猎手能抢在我前面发现猎物!” 巨狼湿润的鼻尖抖了抖欢快的空气告诉它不远处的草窠间匍匐着一头躁动的生灵还有它身上那股与这片天地格格不入的气息。 一定是它! 巨狼甚至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猎物的形象——那是一头肥硕的鹿类生物! 简直是送给狼的美食! 这头完全巨狼化的年轻巫师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身子压的愈发低了一些脚步也愈发轻快了许多。 “……埃尔温·霍夫曼动了!” “他像一支离弦之箭笔直的插向妖鹿所在的方向!” “不愧是第一大学最出色的寻猎手在其他猎队还大范围搜索的时候霍夫曼就已经率先锁定了猎物的方位……如果不出意外这场逐猎会即将画上一个句号。当霍夫曼看到那头妖鹿之后裁决猎队已经完成了50%的任务!” 喇叭花里传出解说员条理清晰的分析。 但这些分析却没有在瑟普拉诺的休息室里引起丝毫涟漪——甚至就连埃尔温·霍夫曼冲向妖鹿的举动都没有让这间屋子里的气氛稍显轻松。 大家虽然都看着窗外的‘漩涡之眼’但是很明显所有人都有点漫不经心。 每个人都竖起耳朵静静听着瑟普拉诺与小约翰·尼维尔说的每一句话。 “……截止到目前阿尔法学院下注总额约合五百三十二枚玉币比上年同期增长30%;九有学院下注总额约合五百零一枚玉币比上年同期增长50%……” “还有星空学院与亚特拉斯学院截至目前的下注总额维持在一百枚玉币左右与往年相比增幅在10%-15%之间也非常可观。” “至于校外的数据今年仍旧由流浪吧汇总。” 说着尼维尔回头看了一眼挂在门后的相框。 流浪巫师脸上露出礼貌的微笑:“合作愉快!” 蓝绿眼儿面无表情的回过头继续说道:“……根据以往的经验以及部分占卜魔法的推算今年全程校猎会校内外的下注总额会超过五千枚玉币……按照40%的浮盈计算我们可以有大约两千枚玉币的利润。” 五千枚玉币这个数字甚至与一些小型巫师家族的家产相当了。 即便两千枚玉币对大部分巫师来说都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就算那位泰勒家族的小少爷安德鲁·泰勒虽然从小到大都没缺过玉币但也从来没有亲手接触过这么庞大的财富。 休息室里沉默几秒钟后响起一片兴奋的嗡嗡声。 显而易见祥祺会的收益暴涨自然也意味着每名会员的福利会随之水涨船高。没有人不喜欢听玉币落在口袋里发出的美妙叮咚响声。 但很快随着瑟普拉诺的声音响起其他人立刻统统闭上了嘴巴。 “这么说……按你现在的数据今年赌券的预期销售情况应该会非常乐观了。”瑟普拉诺手中捏着一块熊猫奶糖粗大的手指细细揉搓着外面淡蓝色的包装纸盯着窗外的‘漩涡之眼’语气显得非常平淡。 他并没有因为预期财富的大升值而表现出狂喜与失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正是一名真正的阿尔法所必备的品质。 这令祥祺会里的其他年轻巫师们愈发钦佩。 “是的。”尼维尔答应后迟疑了一下补充道:“按您的吩咐新生猎赛的各项盘口还没有正式开启……只不过刚刚九有学院那位公费生强行买了几份新生猎赛的彩券……” “郑清?”瑟普拉诺眉毛微微抬起。 他接过尼维尔递过来的笔记本随手翻了翻看着上面零碎的押注金额与下注项目嘴唇微微一扭嗤笑道:“还有三个学分?果然不愧是公费生么……既然他已经要求了我们总不至于把钱再推出去。横竖不过几个学分没什么影响的。” 尼维尔微微点头继续开口补充道: “虽然星空学院与亚特拉斯学院的增长幅度远低于其他两所学院但这是正常情况……也许只有这两所学院的数据能够准确反映您对校猎会博彩事业改革的具体成效。” “必须承认您的改革卓有成效。” 休息室里立刻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以及诸多巫师的欢呼与叫好——这些聒噪的声音很快随着胖巫师的手势停了下来。 瑟普拉诺并没有因为尼维尔的一句夸赞而感到高兴。 他皱着眉胖乎乎的脸色露出思考的神色: “按你的意思……其他两所学院远超预期的增长幅度是不正常的情况?” 尼维尔点点头顿了顿才解释道: “九有学院这部分增长幅度较大应该是因为他们是今年校猎会的主办方所以能够最大程度调动大部分学生的积极性……虽然50%的数据稍显夸张但考虑到这所古老的学府里并不乏类似阿尔法的世家豪门所以仍旧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说罢尼维尔合上他的笔记本目光在屋子里其他巫师身上扫过。 蓝绿色的眸子古井无波却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这让许多人心底打了个突。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倒抽了两口冷气 “……按照我的分析九有学院、亚特拉斯学院、星空学院的下注仍旧集中在往年数据的控制范围之内并没有什么异常波动。” 尼维尔合上他的笔记本抬起头露出那双蓝绿色的眸子定定的看向瑟普拉诺: “只有阿尔法学院……数据异常增长却没有任何有力的预期。” “没有新拔尖的猎队、没有新入学的超级土豪、不是今年校猎会的主办方、我们也并没有为阿尔法量身打造相应的销售策略……说句不好听的话在我的预期中因为祥祺会的存在阿尔法的增长率原本应该是最低的一个。” 说着小约翰·尼维尔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胖巫师。 但胖巫师仍旧盯着窗外的‘漩涡之眼’一动不动。 顿了顿蓝绿眼儿的庄家继续说道: “……根据我在事后爬取的数据分析今年阿尔法学院异常增长的购买力主要来自一个名叫司马易的大二学生……他贡献了几乎15%的增长率约合六十一枚玉币……这还仅仅是截至目前的投注资金。” “按照占卜部门的预期整个校猎会期间司马易的投注资本应该会达到300枚玉币上下。” 三百枚玉币! 休息室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三百枚玉币! 几乎可以支撑一名巫师收购全部注册巫师进阶的资源! 也可以供三十名公费生在第一大学安逸的过一整年! 甚至在许多不大的巫师家族三百枚玉币就是他们全部的流动资产! “司马易?”瑟普拉诺终于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咀嚼着这个名字低下头若有所思。 屋子里有些不安的骚动。 有些新人对这个名字一无所知但也部分老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作为弗里德曼爵士新进招徕的幕僚司马易这个突然崛起的名字已经在祥祺会核心成员的心底挂上号了。 甫一听到他的名字再联系阿尔法学院异常的数据波动很难让人不联想什么。 尼维尔似乎没有察觉其他人的表情仍旧用那死板的声音说道:“……司马易动用了许多来路不明的资金在校内与校外的多个投注点大批量买进了多场比赛的彩券。” “……虽然不想面对但我必须指出这位巫师资金的流向与我们按计划安排的盘口几乎一致……换句话说他基本就是在跟着我们的计划下注。” “任凭他继续随意下注那么可以预估到校猎会结束的时候我们将为此损失超过一千五百枚玉币的利润……这只是粗略估算如果加上他在契约中增加的某些杠杆损失规模也许会进一步扩大。” 休息室里一片哗然。 刚刚预估的两千枚玉币收益还没有落袋为安似乎就要随着某位巫师莫名其妙的大肆投注而烟消云散。 这简直是一种令人疯狂的折磨! 没有任何人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两千枚玉币化为乌有——即便这些玉币还没落进他们的口袋里。 小约翰·尼维尔并没有在意屋子里其他人的窃窃私语他提高声音补充道: “在这里我必须强调即便十次里面只有七次买对了但这显然也不是一个正常的比例……” “有没有可能他在买赌券之前喝了福灵剂?”休息室的角落里忽然传出这样的质疑声。 这个猜测立刻引起许多人的共鸣。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 还有人补充道:“……即便不是福灵剂有没有可能是一些幸运类的魔法或者预言性质的占卜术?这些传统的作弊手段即便在四季坊的大赌坊内也很难完全禁绝。” “但是在第一大学这些手段是可以被禁绝的。”一个突兀的声音在休息室里响起打断众人的讨论。 蓝绿眼儿的尼维尔回过头。 挂在门后画框里的流浪巫师摇着头正在非常严肃的否认:“他们没可能作弊没可能的。” 说着他摘下头上的尖顶巫师帽重复着自己的态度: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以我流浪巫师的名义起誓任何祝福类、幸运类、甚至是预言类的魔法药剂、道具等都无法对我的赌券有任何影响效果……即便某些人找到堤喀的袜子或者福尔图娜的内裤亦或者大司命少司命的青睐也没有办法在我……或者说我们的面前作弊。” 流浪巫师的一番话显得郑重其事。 他话语中隐晦的意思也令所有人深思。 流浪巫师背后有一个新进崛起的黑暗议会这件事在阿尔法诸多世家子弟之间并不是一个大秘密。据说那个神秘的议会中不仅有狼人、吸血鬼、幽灵等月下议会生物也有黑巫师、邪术师、血法师等巫师议会的成员甚至成员中还包括一些高级妖魔! 巫师联盟组织了许多次围剿始终没有抓住这个黑暗议会真正的尾巴。 所以当流浪巫师语气中流露出‘他们’为赌券上的协议作公证之后即便再心疑的人也不得不收敛了自己的质疑。 学会质疑是一个聪明人的举动。 但在不该质疑的事情上胡搅蛮缠就显得非常愚蠢了。 很显然这间屋子里并没有那样的蠢蛋。 “堤喀是谁?”安德鲁戳了戳身边的琥珀小声问道:“我怎么听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希腊的命运女神”琥珀一脸无奈的解释道:“福尔图娜是罗马的命运女神……至于大司命与少司命还需要我解释吗?” “咳咳。”泰勒家的小狼崽子干咳了一声转过脑袋咕哝着:“难怪听起来耳熟……这须不怪我……我家几百年前就搬到魁北克了早就跟欧罗巴那边的亲戚没什么联系了……” 安德鲁的话最终没有说完。 他的话被尼维尔后面的一句话彻底打断了。 “……在‘司马易事件’之后我以及我的团队也做了相关的调查。确实可以排除预言类以及祝福类魔法的效果。” 说着蓝绿眼儿的巫师抬起头重新扫视四周语气严肃的补充道:“……那么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性——他有我们内部的消息。” 休息室里的年轻巫师们再次齐刷刷倒抽了一口冷气。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祥祺会的身份问题 窗外云淡风轻阳光灿烂。 ‘漩涡之眼’内埃尔温·霍夫曼变身的巨狼正悄无声息的穿梭在高大的草丛之间。离他不远的地方那头膘肥体壮的梅花鹿正跪坐在泥土间懒洋洋的打着盹。 虽然野妖的智慧并不出众但它们依靠本能发展出的各种直觉却相当敏锐。 就像这头鹿妖它能够清晰察觉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强烈恶意因此自然而然的选择了藏匿与躲避。 漩涡之外看台之间。 喇叭花里解说员使用的句子越来越短促声音也愈来愈激动。他非常清楚现在正是一场猎赛最精彩的高潮之一:寻猎手能否准确标记目标那头妖魔是会选择鱼死网破还是撒腿就跑其他猎队能否察觉这里发生的事情——解说员预估着种种可能性并选择部分噱头抛出来引动看台上观众们高涨的兴趣。 不论是九有学院的烟花队还是星空学院的鼓手亦或是亚特拉斯的唱诗班们现在都偃旗息鼓积攒精神只等最后结果出炉的那一刻有足够的力量喧哗上等。 窗内以坐在沙发主位上的瑟普拉诺为中心一侧是祥祺会的诸多干部与干事另一侧则是孤零零的小约翰·尼维尔——当然还有一位挂在门后的流浪巫师画像只不过现在大家都刻意忽视着他的存在。 祥祺会的诸多成员都对那位蓝绿眼儿的客人怒目而视如果不是坐在沙发上的头领仍旧安静的看着窗外的比赛他们定然不惮把最粗俗的话语、最粗暴的手段送给这位客人。 即便他们中有许多人都是阿尔法的‘君子’。 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加明白尼维尔之前那句话中蕴含的意思。 那是非常严重的指控。 非常严重。 不论这项指控最终是否属实都会令这间屋子里的巫师们丧失他们的某种荣誉感。就像一位政客当他身上有了‘嫌疑’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清清白白站在世人面前了。 以至于许多人都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那名戴着帽兜的客人清晰的向他表达这间屋子不欢迎他的意思。 瑟普拉诺并没有立刻说话。 他甚至好暇以整换了个姿势在低背沙发上靠的更舒服了一些。 然后他用指头重新从茶盘里夹起一块熊猫奶糖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并不奇怪。”这位祥祺会的首领眯着眼用慢吞吞的语气重复道:“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就像这块奶糖甜丝丝的气息里总会混杂进一点腥气。”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的……也许我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我们的社团终于有点气候了……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社团都有被那些大佬们渗透的风险。” 说道最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低低笑了起来。 但屋子里其他人并没有天真的以为这件事就会这么过去。 许多人的脸色都惨白惨白的。 听这番话的意思似乎瑟普拉诺先生并没有介意尼维尔的猜测。这也就意味着他也认同祥祺会没有那么干净。 这让许多人开始感到不安。 即便刚刚入会的安德鲁·泰勒虽然对尼维尔那番话的意思一知半解但并不影响他深切感受到这间休息室突如其来的某种暗流。 “与其说祥祺会是一个独立的社团不如说我们是‘血友会’中一批志同道合的伙伴。就像很久以前有些人不认同3a的原教旨主义所以分裂出来最后发展出‘血友会’这样的庞然大物一样……祥祺会也是这样诞生的。” 瑟普拉诺将那颗奶糖放回茶几伸出手张开五指抬起头对着阳光打量着那五根粗短的手指。 “血友会太松散了。”他低声说着深深叹了一口气: “没有统一的声音没有统一的意志空有庞大的能量与组织却始终无法在这所大学获得足够的尊重。这是非常奇怪的事情……既然‘神圣意志’可以凭借‘裁决’这样的怪胎浴火重生那么血友会没道理一直沉沦下去。” “你们认同我的想法所以才在身上留下了那个烙印。” “而正因为站在血友会的肩膀上祥祺会才能发展的这样迅速……这些都是无需讳言的。” “但是既然已经选择了现在的团队……那么最好明白你所处的位置。” “我不喜欢有的人站在我的休息室里却背对着我与休息室外的其他人窃窃私语。” 说着瑟普拉诺把他摊开的五根手指慢慢收拢。 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慢慢收拢。 他攥的非常用力甚至指节都有些发白。 “咳……咳咳……” 休息室的角落里一个瘦小的男巫忽然面色大变捂着脖子慢慢滑倒在地毯上剧烈的咳嗽着抽搐起来。 “不……求……求求…帮我…帮帮我…” 男巫挣扎着脸色渐渐有些发紫。 但所有人都对他的挣扎视而不见。 周围的巫师们都屏住呼吸飞快的离开那个角落。 仿佛那名瘦小男巫身上有什么可怕的传染病一样。 瑟普拉诺的手掌重新张开。 那名瘦小的男巫仿佛一条回到水中的鱼儿瞪大眼睛张大嘴大口的吞咽着空气全然不顾嘴角流淌出的涎水与脸上的鼻涕泪水混做一片。 瑟普拉诺回过头似乎显得有些惊讶漆黑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求?你在求谁?……帮你你想让谁帮你……他他还是他?” 胖巫师抬手划了个圈随便指了指周围几名巫师。 被点到的巫师纷纷脸色大变却只敢低下头不敢出声。 “这里是第一大学难道你以为我会杀了你?”胖巫师脸色浮现出失望的表情:“雾……你太让我失望了。” 瑟普拉诺回过头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的猎场。 那名瘦小的男巫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哭泣着低声呻吟道:“不我没有…” 瑟普拉诺嘴唇抿的愈发紧了。 然后他重新曲起一根手指。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吃尾巴的蛇纹身 不死循环无限大。 这是衔尾蛇在魔法领域作为一个符号所象征的内容。 但是在第一大学衔尾蛇还有另外一重含义。 那就是祥祺会。 众所周知祥祺会脱胎于血友会许多核心成员曾经都是血友会的高级干部。 麦克·金·瑟普拉诺在创办这个社团的时候从来没有向其他人掩饰过他的野心。恰恰相反他总在伙伴们面前重复着‘血友会源于3a’的典故以及‘裁决与意志’合并的旧事。再加上祥祺会特有的‘衔尾蛇’标志由不得许多人不联想点什么。 每一个新加入祥祺会的成员都会获赠一道衔尾蛇的纹身。 根据性别、年龄、能力、职务等不同情况这道纹身可以在脖子上、大臂间、或者手腕间、指根处。 比如安德鲁·泰勒作为刚刚加入祥祺会的低级干事他的衔尾蛇就纹在了脖子上。蛇头在左肩蛇身绕脖子一圈尾巴重新搭回左肩被蛇头咬在嘴里后还有一小截垂在外面。粗看上去仿佛带了一条五彩丝线编织的辟邪颈环。 再比如瑟普拉诺作为祥祺会的创办者与唯一的首领他的衔尾蛇就纹在了左手无名指的指根处。细小、精致但一样的色彩艳丽。 而此刻跪坐在地毯上的那名瘦小男巫虽然比安德鲁的资历要深一些但他的衔尾蛇与这位刚刚加入祥祺会的泰勒家小少爷一样都挂在脖子上。 很显然他在这个社团的地位有些尴尬。 小约翰·尼维尔微微眯起他那双蓝绿色的眼睛默默打量着屋子里的这群年轻巫师若有所思。这些阿尔法学院的人虽然叫嚣着自由却并不避讳换了形式的另一种桎梏。 “我们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因为一个共同的梦想才聚集在了一起。”瑟普拉诺张开左手打量着无名指上的纹身喃喃着低声说道:“在这所大学可以有人不知道我对生命的尊重……但是你北野雾你不应该不知道……所以你在恐惧什么?” 胖巫师的声音并不大。 但是在这间静悄悄的休息室里却非常清晰。 尼维尔眨了下眼睛。瑟普拉诺从不杀生的说法在第一大学广为流传但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听这位祥祺会的首领亲口确认。 “我只是跟家里人聊了聊校猎会的事情先生!求求您……”那名瘦小男巫挣扎着抬起头面色惨白的叫道:“您一定要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北野雾。就像你相信你的那位堂弟北野源一样…”瑟普拉诺张开的手掌重新缓缓收拢他的语气也变的有些冷酷:“我听说大脑在窒息的时候思维反而会更加活跃……也许在那种情况下你能想起一点别的事情。” 那名瘦小巫师惊恐的睁大双眼。 他的脖子用力向后拗去露出苍白的、瘦削的脖颈。 颈子上那条鲜艳的衔尾蛇在阳光中似乎显得愈发艳丽——简直像活过来一样。 不不是简直。 那条衔尾蛇已经活了。 小约翰·尼维尔震惊的看着瘦小巫师脖子上纹的那条衔尾蛇忽然睁开眼睛嘴巴蠕动着开始吞噬它的尾巴——那条同样被纹在脖子上的尾巴。 虽然以前听说过有些黑暗向的巫师会用某些禁锢的手法对待他们的手下但尼维尔从来没想过他竟然在第一大学见到了这种手段。 而且使用这种手段的人还是第一大学一位非常优秀口碑很好的巫师。 男巫的双手绝望的抓挠着脖子上的衔尾蛇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似乎想要制止那条蛇吞咽尾巴的行为。 但即便他把脖子上抓满血道仍旧无法阻止那条衔尾蛇贪婪的吞噬。它仿佛永远不会停止似的一点一点的吃短它的身子。 相应的那条衔尾蛇的纹身也在渐渐缩短。 仿佛一条慢慢收紧的绳索。 “哦……不……求求……”北野雾跪倒在地上挣扎着抓挠脖颈间那条看不见的长虫用漏气的声音乞求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他的脸色被憋得发紫。 “有没有想起什么事情?”瑟普拉诺最终松开自己的手掌。 北野雾大口的喘着气但仍旧飞快的抬起头。 尼维尔注意到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他与阿瑟的关系很好!北野源向我炫耀过他被邀请进入内斯家族的休息室!”北野雾用力喊道:“阿瑟·内斯!我想起来了……司马易是阿瑟·内斯推荐给弗里德曼那只吸血鬼的!” “你们看魔法总能创造奇迹。”胖巫师咧开嘴笑了笑得意的看了一眼周围的其他巫师们。 休息室里顿时响起一片附和的轻笑声与赞叹声。 “到目前为止我们损失了多少钱?”瑟普拉诺忽然转头看向休息室里的客人。 “三百枚玉币左右。”尼维尔对于这些数字非常熟悉开口便条理清晰的解释了一遍:“……截至目前阿尔法学院下注总额约合五百三十二枚玉币其中司马易的投注金额在六十一枚……按照先前的估算这六十一枚玉币会带给我们五倍的损失……这还是在司马易后续几天不会追加投资的基础上。” 北野雾瘫坐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三百枚玉币如果这些损失全部算在他的头上即便他现在就是注册巫师没有十年他都还不清。 更别提他还不是注册巫师过两年还需要这么多钱来购买资源筹划进阶的事情。 家族绝对不会为他的愚蠢掏一个子儿。 想想就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 瑟普拉诺瞥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瘦小男巫叹口气。 “先想办法调整盘口……降低司马易手中的筹码把预期损失降下来。”胖巫师重新捡起一块奶糖揉搓着糖纸慢吞吞的说道:“至于后面的事情……我会跟奥古斯都阁下聊聊这件事。” 北野雾感激的抽噎了一声。 顿了顿瑟普拉诺低声抱怨道:“那头吸血鬼的爪子伸的太长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胖巫师的手段 “啊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荒原之战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 门后的画框中流浪巫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望远镜一边对准窗外的‘漩涡之眼’兴致勃勃的观战一边在嘴里絮絮叨叨的抒发着感想。 他的这番感慨如羚羊挂角让人摸不着头脑。 却也很好的消弭了休息室里紧张的气氛。 就连正在埋头计算调整盘口的尼维尔都不知不觉的松了口气。 窗外的猎场上。 埃尔温·霍夫曼已经与那头鹿妖陷入对峙当中。出乎猎赛解说员的意料那头鹿妖在遇到巨狼之后既没有鱼死网破的发狂倾向也没有撒腿就跑。而是溜溜达达的踱着蹄子与巨狼绕着圈对峙。 “我总感觉那头鹿妖不怀好意。”流浪巫师这样总结道:“但从另一方面讲那头叫霍夫曼的小野狼表现的真出色……我有点后悔去年没有给他一张流浪吧的金卡了。” “正确的投资什么时候都不晚。”瑟普拉诺似乎对那位流浪巫师很有几分尊敬连带着对这幅画像他也多了一些耐心:“如果你觉得有价值随时可以送给他那张卡片。” “但他的血统终究不够纯粹”流浪巫师似乎有点发愁:“我的金卡还从来没有向像他这样的月下生物发放过。” “虽然阵营不同但我必须承认那个狼人很厉害。”瑟普拉诺似乎想要摆脱几分钟前那段不愉快的话题索性顺着流浪巫师的话题说道:“虽然只是一个半血狼人但他的天赋并不在那些纯血狼人之下……即便是塔波特或者泰勒家的那些纯血天才们在这个年纪能够完成巨狼化的年轻巫师都屈指可数。” 休息室里许多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安德鲁·泰勒。 这位泰勒家的小少爷憨憨的笑了笑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没有做任何反驳。 但很显然他的脸上挂着几分尴尬。 “计算结果出来了。” 不远处小约翰·尼维尔终于计算好了新的盘口。 他将手中的笔记本重新递给沙发上的胖巫师。 “即便重新调整盘口……我们的损失也只能压制在一百枚玉币左右。”尼维尔一边用他那根孔雀翎的羽毛笔搔着下巴一边语速飞快的解释道:“因为猎赛已经开始所以我们对旧盘口的任何调整都会引起其他盘口的连锁变动。在不使情况变的更坏的前提下我们必须承担一定的损失。” 一百枚玉币。 仍旧蹲在屋子角落里的北野雾抽了抽鼻子。 这仍旧不是个小数目。 “他会赚钱吗?”瑟普拉诺默默的看着笔记本上的那些计算公式良久才开口问道:“按照你的计算弗里德曼会赚钱吗?” “弗里德曼?”尼维尔愣了一下才回想起那位阿尔法学院的吸血鬼大佬与这次盘口变动之间的关系。 他顿了顿稍微组织了一番语言才承认道:“如果以司马易的投资金额来计算……按照我们的最优配置来看当我们的损失控制在一百枚玉币的时候司马的投资会有一些盈利……大约是六十枚玉币左右。” “这是一个双赢的结果。”这位诚实的生意人最后又补充道。 “我不需要双赢。也不需要最优配置。”瑟普拉诺把手按在笔记本上转过头瞪着那双漆黑的小眼睛凶狠的看向尼维尔:“我只需要让弗里德曼亏到把他的裤子都当掉!” “这非常困难。”门后流浪巫师的画像似乎听到了胖巫师的想法揶揄道:“以那头吸血鬼背负的两个古老姓氏来看想让他当掉裤子仅凭一个几百枚玉币的小赌局是不可能办到的。” 瑟普拉诺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看着尼维尔。 “的确不可能。”尼维尔干巴巴的重复着流浪巫师的观点然后飞快的解释道:“因为我们目前没有更多选择了……如果我们可以容忍更大的损失比如损失规模扩大到一百八十枚玉币的话司马易的投资会有一定程度的损失……按照我的计算他的损失大概在十枚玉币左右……聊胜于无。” 十枚玉币对于弗里德曼来说九牛一毛几乎算不了什么。 瑟普拉诺捏了捏拳头显然有点不满。 尼维尔立刻强调道:“按照现在的盘口来看司马易的情况不会更糟糕了……但我们的损失会更糟糕。” 胖巫师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费力的站起身走到那扇高大的落地窗前抱着胳膊看向窗外‘漩涡之眼’周围翻滚的雾气。 沉默不语。 休息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闭上嘴巴甚至努力放轻呼吸的声音。就连门后那位碎嘴的流浪巫师都老老实实闭着嘴重新举起他那根木头外套的单筒望远镜去看猎赛。 良久。 他才低声答复道:“那就按一百八十枚玉币的损失布置下去吧。” “按照司马易最大损失的情况布置下去?!”尼维尔重复着看到胖巫师点头才飞快的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这句话。 “一百八十枚玉币的损失组织还承担得起。”胖巫师转过身漆黑的小眼睛显得异常深邃:“但我们的态度必须非常明确。” “了解。”尼维尔答应着。 “这一百八十枚玉币里其中一百枚玉币的损失是组织管控不力的系统风险。”瑟普拉诺默默的扫视一周目光在每个人身上都顿了顿。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这个锅由我们所有人背……这一百枚玉币从此次项目的预期利润中划扣。” “了解。”尼维尔点点头。 “还有八十枚玉币是北野雾的惩罚。”胖巫师抬起下巴看向墙角的瘦小巫师重复道:“这是对你无视组织纪律的惩罚……你有没有想要辩解的。” 那名瘦小的男巫挣扎着站起身向胖巫师深深的鞠了一躬。 “这是我应得的。”他嘶哑着嗓子回答道。 从三百枚玉币的损失缩小到八十枚玉币他已经很满足了。 “北野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子嗣也多……我知道你在家族的常例并没有多少。”胖巫师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终补充道:“所以我允许你有一年的筹款时间。” 北野雾再次深深的鞠了一躬。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尼维尔的选择 出了这档事显然影响了瑟普拉诺继续观看逐猎会的心情。 他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于是祥祺会的成员们排着队依次与胖巫师见礼后鱼贯走出了这间阴沉沉的休息室。 尼维尔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干脆利落的离开这间屋子而是犹豫的站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有些变幻不定。 很快这间休息室里只剩下瑟普拉诺与他两个人了——哦还有门后那副画像上的流浪巫师他算半个。 瑟普拉诺抱着胳膊安静的站在落地窗前默默的看着‘漩涡之眼’中的景象似乎并不在意身后那道徘徊未去的身影。 流浪巫师似乎觉得这件事很有趣也不出声只是笑眯眯的转着手中的望远镜镜头不时在屋子里仅存的两名巫师身上滑过。 尼维尔最终率先打破休息室里的沉默。 “您之前的邀请我会慎重考虑的。”他谨慎的使用着自己的措辞务求不让瑟普拉诺产生什么误会。 他说的是瑟普拉诺前不久向他发出的邀请函邀请他加入祥祺会的事。 今年刚刚升入大二的小约翰·尼维尔已经是血友会的一名高级干部了担任血友会外联部的副部长负责会里许多‘外部’项目的运作福利颇丰对他来说已经相当满足了。 因此不久前接到瑟普拉诺的邀请函时他是惊讶的也是不屑的。 诚然麦克·金·瑟普拉诺是第一大学的公费生是阿尔法学院学生会的副会长也是血友会的副会长之一是他的上司。 但这并不意味着尼维尔需要卑躬屈膝的向这位胖巫师输诚。 他来自星空学院而且他的顶头上司血友会外联部的部长是直接对奥古斯都阁下负责的——他只需要在瑟普拉诺面前表现出一定的礼貌便足够了。 况且祥祺会虽然表现的非常强势但它在第一大学的声誉并没有那么出色。 与风气自由宽松的血友会相比在第一大学学生们口中祥祺会是一个规则非常严苛的社团——不论入会、还是社团事务、亦或者退出——这个诞生于阿尔法学院的社团简直像被人从九有学院抱养来的一样令许多崇尚自由的阿尔法学生闻而却步连带着这个社团在其他三个学院的风评也下降了不少。 原本今天尼维尔来到这间休息室是打算拒绝胖巫师的邀请的。 但几分钟前的那件事让他对瑟普拉诺的认识又深刻了几分原本笃定的想法也有些动摇。 他来自星空学院与其他三所学院相对来说文绉绉的风气不同那片蓝色的世界更崇尚暴力与强权。 瑟普拉诺治理社团的手段很合他胃口。 简单、粗暴但是看上去很有效果。 只不过在最终答应瑟普拉诺的邀请之前他还有一点疑惑需要确认一下。 “……但是有件事我很好奇”尼维尔斟酌着挑选合适的字眼慢慢问道:“为什么我之前一提及司马易扰乱交易您就知道是北野雾的缘故呢?您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吗?你打算最后怎么处理北野雾?” 看得出这些问题在他心底压抑了许多所以表述的时候用词恰当几乎没有磕磕绊绊的情况。 胖巫师终于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 他偏着头捏着下巴脸上挂着一丝奇怪的微笑:“处理?不是已经惩罚过了吗?八十枚玉币对于北野雾来说是一个非常深刻的教训了……难道你真的指望看到我用魔法把他剥皮后腌在瓮里送给某位大妖做新年礼物?” 这种说法很风趣。 像是个冷笑话。 但尼维尔不确定自己需不需要附和的笑两下。 他索性不再注意这些细节而是径直问道:“他不是背叛了您吗?我以为……” “背叛?不他并没有背叛祥祺会。”瑟普拉诺打断尼维尔的表述嘴角扯了一下语气有些低沉:“他只是一个有些愚蠢的哥哥罢了……自以为在做对弟弟有好处的事情却不知到头来害了两个人。” 尼维尔觉得胖巫师的话里有话但一时间却没有完全理解。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件事。”瑟普拉诺回头看了一眼尼维尔举起他的左手露出无名者上的五色纹身说道:“只不过是几个简单的咒式罢了……魔法总能很方便的帮你找到自己的目标。” “我认为那道纹身就是一个监视器。”门后那张画框里的流浪巫师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嘿嘿笑了一声:“我发现这个小胖子比现在那位奥古斯都更适合担任‘奥古斯都’……我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完全没有能力折腾出这么多花样……” 尼维尔看着胖巫师手上那道衔尾蛇的纹身心底悚然。 他对于自己的选择又有些迟疑了。 “他们都知道纹身的作用吗?”他忍不住问道。 “会里的人都知道。”瑟普拉诺低低的笑了一声:“但是就像北野源不会把他要筹八十枚玉币的事情告诉家里人或者教授们一样……这是‘我们’之间的规则。” “但我仍旧觉得他自己扛起那堆债务很愚蠢。” “这就是为什么学校的花名册没有把你分进阿尔法城堡。”流浪巫师在尼维尔身后嚷嚷道:“必须承认阿尔法的小崽子们虽然有点虚伪但是还是很有原则的一群孩子……不像亚特拉斯那么死板也不像九有那么油滑更不像星空那么粗俗……” 瑟普拉诺并没有在意流浪巫师插话而是看着尼维尔继续询问道:“你知道衔尾蛇有什么含义吗?” “净化。”尼维尔立刻回答道。 虽然出身星空学院但他对自己炼金学方面的造诣非常自信甚至有信心与阿尔法的炼金师们一较高下。所以对于胖巫师的问题他立刻给出了一个标准的教科书答案。 “巫师的桎梏啊。”瑟普拉诺重新把目光转回窗外捏着下巴叹了口气:“真正的衔尾蛇不仅仅是炼金术里那个用来净化材料、净化能源的符文……它更是代表永生、代表循环、代表无限的符号啊……” 尼维尔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浑身都在颤栗。 他清晰的触摸到了瑟普拉诺的野心。 一个非常狂妄的野心。 一个让他为之心动的野心。 “那么你想要这道纹身吗?”胖巫师转过身认真的看了他一眼:“带上这个标记我们可以一同创造无限的可能性。” 阳光穿过落地窗上明净的玻璃被瑟普拉诺的身子挡住在休息室里留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尼维尔站在影子里沉默了许久。 他最终摘下了头上的帽兜蓝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真是一个令人心动的提议……”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逐猎会结束 “如果你们俩的闲话说完了那劳驾谁帮忙把窗户打开一下。”挂在门后的流浪巫师画像忽然开口抱怨道:“隔着一层玻璃总感觉眼睛里多了一层白翳……啧没有身体的感觉太糟糕了。” 尼维尔歪着头瞅了一眼门后唠叨的流浪巫师。 当他与胖巫师耐心讨论入会条件的时候那位画像里的巫师一直举着一柄同样画上去的望远镜在认真观看漩涡之眼中的逐猎会。 这让他很是好奇——画上去的望远镜也有望远的功能吗? 只不过在新头领面前这位新加入祥祺会的男巫并没有多嘴多舌只是用诧异的眼神多打量了流浪巫师几眼。 与尼维尔相比瑟普拉诺态度就随意多了。 也许因为刚刚谈妥了一名人才胖巫师的心情终于有些好转甚至会在说话时露出几分微笑——或者用‘狰狞的微笑’来形容更妥帖一些。 “你只是一幅画像而已”胖巫师愉快的搓着手一边走向休息室尽头那面巨大的落地窗一边调侃道:“虽然在亚麻画布与颜料里搅进去一些符文但这丝毫不能改变你没有眼睛的现实……当然为了延续祥祺会与流浪吧友好互助的传统我并不介意为你打开这扇窗户。” “如果你们多一点精力在猎赛上而不是这个小社团里的蝇营狗苟也许我们之间的友好传统能延续更长的时间……” 流浪巫师的抱怨声还没结束便被窗外涌入的巨大声浪所淹没。 在瑟普拉诺打开窗户之后原本盘旋在猎场上空的各种噪音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汹涌的冲了进来。 欢呼声、呐喊声、星空学院阵营里偶尔响起的急促鼓点、九有学院上空间或升起的几朵烟花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小约翰·尼维尔刚刚皱起的眉头还没舒展开便在一个巨大的吼叫声中重新挤成一团。 “不!我看到了什么!!” 喇叭花里传出解说员声嘶力竭的吼叫声: “截胡!!” “一个精彩的截胡!” “校猎队!” “第一大学的校猎队!!” “来自校猎队的五名猎手后发先至抢占了最后战场的先机!” “在队长雷哲的率领下校猎队使用团队空间魔法超越了裁决猎队从侧面插入埃尔温·霍夫曼与妖鹿对峙的现场!” “校猎队率先抵达战场!!这样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我们已经可以听到猎场四周看台上传来的巨大喧哗声浪了……” 不需要喇叭花里的解说员在那里声嘶力竭的解说。 尼维尔从窗外涌入的一浪高过一浪的喧闹声中已然了解到此刻猎场中那令人惊心动魄的转折。 他忍不住抓住桌上的笔记本紧走两步来到窗口试图看的更清晰一些。 但漩涡之眼中的世界如此广袤以至于急切间他甚至找不到妖鹿与校猎队对峙的现场。 “你现在应该算一算赔率”胖巫师转过头黝黑的小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的在这间休息室里回荡:“或许我们的利润能够继续往上调一调。” 蓝绿眼儿的巫师连连点头一边按照现在的预期重新计算盘口一边竖起耳朵捕捉喇叭花里传出的每一个字眼。 “……校猎队已经展开包围圈!” “……他们的主猎手与两名辅猎手使用经典的‘等边战术’从三个方向飞快向妖鹿逼近……在具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这是一种非常稳妥的战术!” “……校猎队的寻猎手出现在了霍夫曼的对面!两名寻猎手正在对峙当中!……霍夫曼受到牵制被迫放弃了眼前的猎物!!” “还有校猎队的游猎手!他竟然在身上涂抹了妖血模仿妖鹿的形态从‘裁决猎队’的前方掠过!……非常大胆但是非常聪明的做法。裁决猎队已经上当……他们的猎队稍稍偏离了原本的路线被校猎队的游猎手引开了。” “校猎队已经提前锁定了最终胜局!” “他们与胜利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了!……哦也许那头妖鹿不这么认为……那头妖鹿跳跃起来似乎想要逃跑?” “不得不说它的这个选择来的稍微有些晚。” “……现在雷哲施展出了‘缠绕咒’的终极版本——樛木·葛藟累之!” “疯狂的藤蔓从四面八方蔓延而出虚空中大地下盘旋的藤蔓占据着每一个角落彻底封锁了那头妖鹿所有的逃窜路线!” “哦可怜的霍夫曼虽然他第一个发现了妖鹿但他所在的猎队却最终无缘这场逐猎会胜利的桂冠。” 解说员用惋惜的口吻说罢随即话锋一转提高声音喊道: “如果不出意外本场逐猎会的最佳猎队与最佳寻猎手已经诞生……虽然是出自两支不同的猎队但他们同样都是第一大学的骄傲!” “让我们提前向埃尔温·霍夫曼以及第一大学校猎队表示祝贺!” “祝贺霍夫曼蝉联第一大学最佳寻猎手的桂冠!” “祝贺第一大学校猎队维护了这支队伍恒久的光辉与荣耀!!” “同时我们也祝贺他们在校猎会的全部赛事中率先斩旗斩获第一轮胜利积分!” “让我们大家一起为他们祝福!” “祝福埃尔温·霍夫曼在后续的寻猎中不断创出新的最短记录!” “祝福第一大学校猎会延续他们永恒的辉煌!!” 解说员用慷慨激昂的语气念着稿件——但很显然虽然有诸多喇叭花的帮忙但他一个人的声音与四周看台上传来的汹涌的议论声相比显得异常微弱。 “裁决竟然被校猎队截胡了!” “我薅了一把雾草的!我压的校猎队全胜!但校猎队竟然只拿到70%的完成度!校猎队的寻猎手食屎去吧!” “废话谁特么能想到这场逐猎会竟然会出现两个胜利者!” “校猎队的寻猎手是谁?!!我出一个金豆子买流浪巫师给他下恶咒!!” “算我一个!老子今天亏了一枚玉币也就不在乎一两粒金豆子了!我要让校猎队那个食屎的寻猎手做一个星期噩梦!” “一个星期不够!一个月!不一年!!” “齐去齐去……算我一个!” 窗口。 瑟普拉诺打了一个响指原本洞开的窗户轰然关闭。 休息室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噢哦……生意要上门了。”流浪巫师油滑的声音在门后响起:“两位小伙子暂且别过……咱要跑一趟流浪吧给自家提前打声招呼涨涨价。” 当尼维尔回过头时那副画框里已经空空如也。 蓝绿眼儿的巫师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为那些刚刚在猎场上损失了一笔金钱的年轻巫师们默哀几秒钟然后把手中刚刚计算完的草纸推到胖巫师面前。 “如果按照最后的结果裁决猎队拿到最佳寻猎手、而校猎队拿到最佳猎队、同时校猎队拿到本次逐猎会冠军来计算的话我们的利润确实会大幅度提高……” 还没等他说完那张草纸便被瑟普拉诺重新塞回他的怀里。 “你可以稍后提交一份更完善的报告。”胖巫师用力抻了抻胳膊转身向休息室外走去声音显得很是愉快:“我们现在应该出现在猎场外等候恭贺那支维护了荣耀与辉煌的猎队了……” “真是一场精彩的对决!”尼维尔收起笔记本感慨道。 “只是一场精彩的表演罢了。”瑟普拉诺低低的笑着大踏步走进幽深曲折的走廊中。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开幕式后的舞会 校猎会开幕式之后周四的晚上九有学院在临钟湖畔的广场上安排了一场盛大的猎舞会。包括学校的年轻教授校外的特邀嘉宾以及数百名参赛猎手都会出席这个开幕式的尾声庆典。 作为九有学院的公费生近二十年来最年轻的梅林勋章获得者郑清原本也收到了舞会的邀请函。 但他最终放弃了这次机会。 因为他的舞伴那位迷人的吉普赛女巫又一次找不到人影了。 不过令我们的公费生感到欣慰的是这一次伊莲娜给他飞了一只纸鹤对无法参加晚上的舞会深表歉意。 随信还附赠了几道稀有的古代符文拓本——也许吉普赛女巫认为这些充满魔法奥义的礼物能够稍稍抚慰年轻公费生心底的失落。 “这些拓本中带有非常浓郁的如尼文痕迹……这是古代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巫师们经常使用的一类符文。”年轻的公费生一手抓着放大镜低着头一面细细的观察那些拓本上的符号一面煞有介事的向宿舍里其他人解释着。 好像其他人在意那些晦涩难懂的符号似的。 没有人搭理他。 郑清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镜。 他摸出口袋里的怀表瞅了一眼表盘中滴答转圈的时间。 现在是晚上六点半距离舞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劳驾帮我把后面的腰带扯一下……后面好像皱起来了。”辛胖子抱着肚子溜达道郑清面前转过身一边絮絮叨叨的问道:“今天晚上你真的不打算去了吗?这可是我们入学以来召开的第一次舞会我听说今晚的嘉宾还有一群软萌软萌的狐狸妹子呢!” 辛胖子是作为校报编辑部的一名成员拿到了舞会的邀请函。当他得意洋洋的把那封邀请函拍在书桌上之后宿舍里的其他三人却都默默的拿出了相同的邀请函在他鼻子前面晃了晃——迪伦甚至拿出了两封邀请函。 这令胖子大为沮丧。 好在心宽体胖是一个充分必要条件胖子的心态总能在很短时间内调整回最佳状态。 “哪里来的狐狸妹子”郑清一边帮他扯平腰带上的褶皱一边皱着鼻子问道:“我以为今天舞会来的都是一些比较正式的客人……” “她们就是很正式的客人。”萧笑慢条斯理的搭着话:“如果没有猜错那些狐狸妹子应该是苏施君带来的侍女或者后辈们……青丘苏氏的排场一贯大的很。” “宾果!但是没有奖品。”胖子打了个响指嘚嘚瑟瑟晃动着他的肩膀脚下踢踢踏踏的踩着舞步在宿舍里滑来滑去嘴里叨叨着:“不过我从编辑部里拿到的消息说今晚的舞会苏施君并不会参加她好像正在贝塔镇拜访一些亲朋好友……” 原本在书桌上小憩的橘猫被胖子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吵醒发出了暴躁的威胁声。 小精灵们则在半空中飞来飞去飘荡在每一个换衣服的男巫面前好奇的打量着他们迥然不同的妆扮。 “能不能让她们安静一会儿我脸上刚刚扑的粉都要被她们的翅膀吹坏了。”迪伦在不远处小声抱怨道。 “身为一个男巫扑粉这件事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郑清重重的叹口气挥手召回了自家的小精灵们。 小精灵们丝毫没有被驱逐的愤懑而是兮兮的叫着欢快的拍着翅膀落回郑清的身上。 当然还有几只大胆的小精灵径直落在橘猫的皮毛间。 团团晃了晃尾巴尖并不介意这些打扰而是愉快的打着呼噜欢迎自己身上的新房客们。 “……所以说你今天真的不打算去了吗?”听到郑清‘不公正’的评价迪伦立刻把话题扯到公费生的痛处强调道:“要知道猎舞会不是想开就能开……” “但现在是猎月。”郑清从书桌上拿起一份报纸抖了抖:“我查了一下校报上刊登的猎月日程安排接下来的四周每个周末都有全校范围内的猎舞会……总会有机会的。” “美女总是会被原谅”迪伦穿着他那身挺括的新长袍一边对着镜子调整微笑时脸上的皱纹一边用唱歌一样的咏叹调总结道:“啊……美丽!美丽是多么多么无敌……” 郑清羡慕的看了他一眼。 迪伦也收到了舞会的邀请函而且是两封——这与他的姓名有关。 迪伦·奥布莱恩·塔波特不论是奥布莱恩家族还是塔波特家族都有充足的资格拿到一封邀请函。 但迪伦又只有一个既不属于奥布莱恩也不属于塔波特。 作为舞会的主办方九有学院的学生会宁肯麻烦一点也绝对不会在这种涉及尊卑先后以及所有权的问题上找不自在所以他们索性给迪伦发了两封邀请函分别邀请了他的两个姓氏。 很懒但是很稳妥。 因此从晚饭后这位吸血狼人先生便开始在他的衣橱与穿衣镜之间徘徊试了一件又一件长袍一条又一条腰带一枚又一枚袖扣。 他甚至还给他那两颗小巧的獠牙上涂了一层亮晶晶的粉末看上去异常华丽每次开口微笑的时候都有种把人眼睛晃瞎的感觉。 “反正我也不会跳舞就不去瞎掺和了。”郑清用苍白无力的理由辩解道。 “既然这样恰好。”萧笑忽然出声对年轻的公费生说道:“宥罪猎队需要尽快安排训练方面的事情……既然你有空闲那晚上就跑一趟校工委办公室跟值班巫师商量一下猎场借用的事情。” “还有教练!”辛胖子用力挥着拳提醒道:“裁决猎队的教练!你要提醒那位小剑学长什么时候跟我们开开小灶……” “对哦。”迪伦也停止在穿衣镜前卖弄风骚的举动转过头兴冲冲的问道:“我还是你们猎队的寻猎手呢!是不是应该让霍夫曼来指导我!嚯!第一大学最强寻猎手的弟子这个名头听上去就很带劲儿!” “寻猎手之一!”郑清不得不大声说话压制住宿舍里忽然乱糟糟的气氛对迪伦强调道:“你只是寻猎手之一!蓝雀也是我们猎队的寻猎手……” “还有你”郑清转头狐疑的看向萧笑:“猎队的事情我自然会去办的……但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今天晚上舞会的邀请函是从哪里来的?而且你邀请函的颜色怎么跟我们都不太一样呢?” 郑清与辛胖子、迪伦等人的舞会邀请函都是普通的大红色封面。 而萧笑的邀请函则是泛着高贵气息的紫黑色。 “哦这个啊……是司马给我的”萧笑扶了扶眼镜若无其事的说道:“她被学校要求出席今晚的舞会但是找不到舞伴所以就找我帮忙……” 403宿舍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之中。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办公楼里的值班鸟 萧笑最终活着离开了宿舍。 他在辛胖子与迪伦的恭维下像一只骄傲的大白鹅昂首挺胸向临钟湖畔的猎舞会走去。 而郑清则带着满腹羡慕与嫉妒踏着萧瑟的月色孤零零一个人去校工委办公室办理猎队训练的相关手续。 当然因为猎月的缘故学府的夜晚并没有多么寂寥。 相反郑清一路走来发现几乎学府的每个角落都能看到卿卿我我的年轻男女巫师们或者在树荫下漫步或者躺在草坪上赏月或者干脆旁若无人的咬在一起。 这令年轻的公费生愈发沮丧。 穿过蜿蜒幽深的长廊通过七号凉亭校工委那座黑色的三层小楼仍旧沉默的坐在月光下。 月华落在楼上腾起一片青莹莹的光晕整栋楼恍若一件祭炼中的法宝令人望之便会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 也许因为学校的注意力都被湖畔那场盛大的舞会吸引过去了今天郑清在楼前并没有受到刁难黑洞洞的楼门口径直敞开在那里任凭每一位到访的客人进入。 一楼的大厅仍旧没人。 只有那座两米高的黑色树形鸟架顶端趴着一只打盹的虎皮鹦鹉。 郑清轻轻咳嗽了一下。 声音在这个空旷的大厅内非常清晰立刻将那只鹦鹉惊醒了。 “欢迎欢迎!”它慌乱的拍打着翅膀眼睛还没彻底睁开就连声解释道:“我没有睡觉完全没有睡觉……我只是闭着眼回忆每间办公室的位置!” 这是不打自招吧…… 郑清的嘴角抽了抽最终没说什么。 看得出这只鹦鹉的说辞练习的非常熟练一段话说的字正腔圆毫不打磕巴。 “咳……我想去‘猎队管理办公室’劳驾……”郑清熟稔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鸟粮撒在虎皮鹦鹉面前的食盆里。 睡眼惺忪的鹦鹉终于看清面前男巫的模样原本紧张的态度立刻松弛了下来。 “什么嘛!我以为是纠察队的人来了。”鹦鹉扑腾着翅膀语气显得有些恼火:“你们这些年轻人不去湖边参加舞会一个接一个随随便便来办公楼里搅扰我老人家的清梦有没有公德心!” “一个接一个?刚刚还有人进去了?”郑清好奇的问道。 鹦鹉看到食盆里的鸟粮之后眼睛一亮立刻飞扑了上去忙不迭向嘴里塞着一颗颗的粮食。 “不急不急这里还有。”郑清笑呵呵的又掏出一小包鸟粮补充道:“这是从贝塔镇‘格林杂货店’买的精品餐每一袋都有十八种不同的口味。” “还是九有的孩子乖巧。”鹦鹉叨着食盆里的鸟粮一边点着头飞快的吞咽着一边抱怨道:“嗯刚刚还有一个星空的小崽子也进去了……那座学院的风气一向很差一个两个都没礼貌连门包都不给。” 鹦鹉口中提到的门包就是鸟粮。 虽然校工委负责喂养这些迎客鹦鹉的校工平日给它们的伙食并不会缺斤少两但这些碎嘴的小鸟仍旧乐于从前来拜访的学生口袋里啄食美名其曰‘门包’却不知是跟谁学到的陋习。 “今天只有你一个人……嗯只有你一只鸟值班吗?”郑清看着面前的鹦鹉全心全意的埋头食盆最终只能耐心候着。 索性今晚也没有什么事权当消磨时间。 “哈嗯吼嘿喊哈呼嘿喝。”鹦鹉的嘴里塞满了鸟粮声音从漏气的喙边漏出听上去异常艰涩。 简直变成另外一种语言了。 即便有着布吉岛上‘语言通晓’魔法阵的加持郑清也完全听不懂这只鸟说了些什么。 毕竟魔法阵只负责转换不同的语言不可能把每一种口音都辨析清楚。 直到它用清水把嘴里的东西冲进肚子里才终于口齿清晰的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它们都去参加舞会了。”虎皮鹦鹉张开翅膀拍了拍圆鼓鼓的胸脯惬意的抖了抖身上的羽毛语速飞快的说道:“听说今晚沉默森林来了一群夜光雀那可是一群好舞伴……包括哪些八哥、乌鸦、黄鹂、喜鹊们都凑过去找乐子了。” “你为啥没去?”郑清笑眯眯的看着鸟架上的鹦鹉不怀好意的问道。 “我?”虎皮鹦鹉呆了呆绿豆大的小眼睛拼命眨了几下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我已经把我的青春与梦想交给了这座大楼!这里有我的责任我的义务……此乃义务!只要这栋大楼的大门敞开着我就绝对不允许这座架子上没人值班!” 一席话说的冠冕堂皇高端大气令人闻之肃然起敬。 “乃义务……啊。”郑清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果然我还是太年轻没有你这么深刻的思想觉悟。” “你为什么没去参加舞会?”吃饱喝足的鹦鹉在鸟架上迈着小步消食时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前来拜访的年轻巫师绿豆大的小眼睛四处乱转:“难道你是个‘阴阳人’?我听八哥家的三闺女新找的小子说过只有阴阳人不能参加舞会。” 俗话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刚刚挤兑鹦鹉的话还在屋子里回响那只鸟就把同样的问题怼了回来。 郑清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薅了一把雾草的! 谁特么每天闲的没事净给这些脑子缺根弦的傻鸟胡扯! “……阴阳人也不需要自卑你们是巫师嘛什么魔法不会好好学习将来总有一天能把身体修补好的。”那头傻鸟一边颠颠的踱着步子一边安慰着旁边的年轻巫师:“即便修不好也没关系巫师都是文明银儿不会乱搞歧视的……” 许久。 年轻的公费生终于幽幽的问道:“你知道什么是阴阳人么?” 傻鸟立刻呆在了原地。 “啊!”它豆大的小眼睛眨了眨忽然叫道:“我还没带你去办公室呢……快点快点万一值班巫师睡过头我可叫不醒它。” 你终于想起来自己的责任了! 郑清在心底默默吐了口槽最终没跟这只傻鸟一般见识跟在扑腾着翅膀在前面带路的傻鸟身后向左侧的过道深处走去。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两位学长 校工委办公楼的一层是内务委员会的办公区域。 猎队管理办公室也属于这个区域之内。 当郑清跟着值班鹦鹉来到办公室后意外遇到了一位熟人。 “学长?”年轻的公费生满脸欢喜:“你也在这里啊!太好了我还打算一会儿去找你商量一下有关猎队训练的事情呢……” 熟人是邓小闲的堂弟那位来自裁决猎队的邓小剑。 乍一见到郑清他也有些意外。 “你没去参加舞会?我认识的新生基本都想办法挤进去了。”这位来自星空学院的瘦高男巫眨眨眼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是不是没有合适的舞伴?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就交给邓子好了”办公室里另外一位巫师笑嘻嘻的说道:“他可是星空学院的明星猎手每天都有一大群花痴女巫跟着他身后嚷嚷着要生猴子。” 说话的是猎队管理办公室的值班巫师穿着红袍是一名九有学院的巫师。 “学长好。”郑清立刻非常有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说的好像你不是裁决猎队的人一样!”邓子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对值班巫师说道:“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女巫大多都是冲着霍夫曼去的咱俩都只算个陪衬……当然如果你真的没有合适的舞伴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他最后一句话是对郑清说的。 对于邓小剑的热情年轻的公费生显然有点措不及防脸色一下子涨红了支吾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们学院那些野蛮女巫还是内部消化比较安全否则是对其他学院男巫性命的不负责任。”值班巫师非常诚恳的看了邓小剑一眼然后转头对郑清说道:“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到原来是我们九有的公费生来了……认识一下戚青岚裁决猎队的辅猎手大家都叫我岚子。” 说着他抓住郑清的右手用力晃了晃。 “学长好。”郑清点着头干巴巴的打着招呼一时间竟不知再说些什么好。 “你的那些野蛮女巫们真的可以自己保留了”戚青岚揽着郑清的肩膀笑眯眯的对邓小剑说道:“我这位小学弟可是近二十年来最年轻的梅林勋章获得者还是我们学院的公费生追他的女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不可能找不到舞伴的……” “这些我比你清楚。”邓小剑虚着眼看着值班巫师:“倒是野蛮女巫的说法我觉得很有讨论的必要……如果我把你这番言论跟赛琳娜提一提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多久。” 赛琳娜是谁郑清并不清楚。 但他猜测很有可能是星空学院某位名气很大而且脾气很坏的女巫。 戚青岚听到邓小剑的威胁之后脸色立刻变得有些不自然。 “哈哈都是玩笑不要当真嘛!”他干笑两声揽着郑清肩膀的左手用力拍了拍公费生的肩膀转头接着抱怨道:“你平日里应该戴着那枚勋章这样大家能很快认识你……还有学院的徽章上面都有很多守护型的魔法经常佩戴很有好处的。” 郑清摸了摸被拍的生疼的肩膀抽着气小声说道:“戴着呢平常都在袍子里面戴着……我觉得戴在外面有点太……太高调了。” “高调好……尽量轰轰烈烈的活着不要默默无闻的死去。”戚青岚咂咂嘴向年轻公费生灌输着作为过来人的某种感悟。 只不过郑清对他的这种人生态度敬谢不敏。 “先谈正事。”邓小剑终于打断两人的闲聊看向郑清非常肯定的问道:“是不是来找训练用的猎场?” 郑清还没来得及点头旁边的值班巫师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太晚了你来的太晚了。”戚青岚晃着肩膀摇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摸出一沓文件用力拍了拍:“从今天开始一直到猎月结束第一大学十二座猎场已经全部被人承包了……我是指除去校工委保养维护的时间段之外所有的空闲时段没有一个剩余的。” 郑清看着那些申请表上一串串醒目的红章顿觉牙疼。 “那我们的训练怎么办?”他搔搔头有些苦恼的看向邓小剑。 “没有其他办法。”邓小剑摊摊手:“如果你们不打算花钱在贝塔镇租用那些昂贵的私人猎场的话那么只能找认识的猎队看能不能凑在一起训练了……不要看我我不是裁决的队长我没办法答应的。” 郑清立刻变得垂头丧气了。 “别灰心”戚青岚在旁边安慰道:“先来后到这是基本规则。尤其是猎月这种大型活动需要提前几个月就开始申请猎场使用权……明年你就有经验了。” “如果明年我们的猎队还能存在的话。”郑清咕哝着深深叹了一口气。 “也许可以让他跟霍夫曼谈一谈。”戚青岚转头看向邓小剑小声说道:“到底是九有学院的公费生这点面子还是有的……而且我记得你不是答应他要让我们帮他做一些基础训练吗?我们可以在集训的时候顺便帮帮这些学弟们。” “这是你们九有学院的事情我没有意见。”邓小剑耸耸肩看着郑清提醒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找一位教授来居间撮合一下……毕竟现在是猎月每一个猎场的使用名额都非常宝贵。” “我可以找老姚”郑清顿时觉得恢复了一些元气举手补充道:“老姚比较好说话应该会帮忙的……” “老姚?”戚青岚用诡异的眼神看着郑清:“哪个老姚?” “就我们辅导员老姚啊?”郑清歪着头有点奇怪:“我们学院还有第二个老姚吗?” “我觉得你说的应该是你们九有学院的院长姚小米教授吧。”邓小剑谨慎的问道。 郑清点点头表示肯定。 “呵呵”值班巫师脸上露出如丧考妣的表情眼神中充斥着看开一切的淡然:“真是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啊……在这所万恶的学府里好成绩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 “只能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为所欲为”邓小剑安慰的说道:“起码他不能让老姚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脱衣舞吧……如果你觉得九有学院过的压抑可以来星空学院我找人帮你散散心。” “散完心之后去校医院住一个星期吗?”戚青岚幽幽的叹着气把脑袋砸在办公桌上再也不出声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神圣意志与裁决 郑清与邓小剑并没有在猎队管理办公室呆太长时间。 所以当他们走出校工委的办公楼时月亮还没有升太高。 远处临钟湖畔隐约传来舞会的喧闹声不时还能看到一朵朵璀璨的烟花缓缓的从夜空中升起挂在树梢间仿佛一朵朵盛开的鲜花。 优美的音乐随着夜风飘来让人闻之心底自然而然生出许多美好的画面。 通往学府的长廊之内非常安静除了一些在睡梦中鼓起肚皮洒下微弱光线的灯火虫以及偶尔穿廊而过的阴风之外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由于身边跟了一位高年级的学长郑清走在这种阴森森的环境中并没有感到不安。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身边这位蓝袍巫师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说话驱散了周围阴森森的气氛令他的感觉没有那么敏锐罢了。 也许是因为邓小闲来信的缘故邓小剑对郑清比一般学长更上心一些。因此回程之时他以一位‘老猎手’的身份向身边的学弟滔滔不绝的传授着各种隐秘的经验。 比如针对沙漠、雪地、密林等不同地形环境猎队需要提前准备好各种不同的符箓、阵盘与炼金用品每个猎手身上除了必备的疗伤药丸与符箓之外还需要在各自法书扉页间烙印一道用于急救的法术。 又比如当猎队遭遇妖群的时候严禁一窝蜂的围上去眉毛胡子一把抓——对于成群的妖物应该优先击杀群落的野妖王。失去妖王的群落就是一盘散沙很容易各个击破。 再比如在猎场上猎队猎手之间相互称呼的时候尽量不要使用真名。 “那些妖物都是非常敏锐的怪胎也许一不留神就会被它们抓住你的名字凭借冥冥中那丝联系给你们降下恶咒。”邓小剑严肃的叮嘱道:“在猎场上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所以正常来说猎队的每个猎手都有自己的代号——比如我叫邓子戚青岚叫岚子霍夫曼叫浪子——因此你们猎队的每个人也需要尽快明确一下自己的代号。我希望过几天训练的时候你们已经可以熟悉的使用代号互相称呼了。” 鉴于目前没有空闲猎场的使用权所以宥罪猎队的集训时间还需要等裁决猎队同意之后才能确定。 但邓小剑对于这件事显然很乐观按他的猜测如果老姚真的能够出马那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没问题了。 当然除了上述那些有理有据的经验之外邓小剑还给郑清传授了一些听上去就奇奇怪怪的禁忌——比如猎赛前一天不能洗脸狩获第一头妖魔的时候要祭祀一下天地以及猎月期间要严格禁欲——尤其是最后一条郑清听到后除了傻笑几下竟不知说什么好。 身为一个男生尤其是还有一丁点自尊心的男生他实在耻于向身边的学长承认自己还是个小处男的事实。 干笑几下之后年轻的公费生想起不久前感到困惑的一件事。 “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郑清看了看邓小剑最终问道:“为什么你们的社团叫‘神圣意志’但是猎队起了个‘裁决’的名字?” 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宿舍的几位男生但即便是萧笑对此也语焉不详甚为隐晦。 这让他愈发好奇。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问题之后邓小剑的脸蛋皱成一团看上去有点纠结。 “如果不方便说没关系”郑清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有点好奇……”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邓小剑摆摆手犹豫片刻才说道:“你是九有学院的公费生这件事迟早会知道的……只不过这个问题有点麻烦你要有耐心。” 郑清立刻点了点头。 今天晚上他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就是有时间。 邓小剑沉吟片刻才慢慢说道:“两个名字不同实际上与神圣意志的历史有关。” “‘神圣意志’是诞生于九有学院的学生组织。但他最初的时候并不叫这个名字。最初她只叫‘意志’是一个传承九有学院‘公正平等’意志的学生组织。” “因为一代又一代聪明睿智的‘雷哲’以及一代又一代为了‘意志’做出无数努力的组织成员这个原本普普通通的学生组织逐渐成为了第一大学最为强大的学生社团。” “以至于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九有学院的‘意志’被整座学校的学生们认可甚至有了‘第一意志’这样的说法。” 郑清咽了口唾沫忍住了打岔的冲动。 在他看来如果九有学院的‘意志’真的被全校的学生们都认可了那么第一大学另外三所学院为什么还会存在——年轻的公费生把这个问题记在心底打算邓小剑讲完之后再一并提出来。 然后他继续竖起耳朵继续听讲。 “但正如凡俗间有千年的世家但没有千年的帝国一样。” “缺乏血脉为枢纽仅仅凭借那些松散的制度很难让‘意志’始终辉煌灿烂下去……任何传承在时间慢悠悠的冲刷下最终都会变样。” “你可以认为组织被腐化了变质了;也可以说随着世事变迁‘意志’原本的理念有些落伍;还有可能只是单纯因为学生们厌烦了第一大学只有一个意志……” “总之曾经有一段时间九有的‘意志’无人能够彻底继承‘雷哲’这个名号……这个拥有漫长光辉历史的社团一度陷入四分五裂高级干部们各自为政、相互攻讦的程度。” “我想想嗯那段时间距今应该也就不到一百年……因为当时的混乱‘意志’险些从第一大学彻底除名。”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处凉亭间。 这是长廊中用来歇脚休息的地方。 亭子呈八边形雕栏画栋斗拱飞檐八根粗大的立柱安静的拱卫着这座精美的世界。 阴风拂过立柱上隐隐闪过清濛濛的光彩那些雕琢在上面的细密符文仿佛小蝌蚪似的在月光中欢快的流动从一根柱子游到另一根柱子牵扯出一道道如丝如雾的青烟。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裁决猎队的由来 这一段长廊位于临钟湖东南方向距离郑清周六夜间巡逻的地段并不远。 站在亭中看远处烟笼湖水月笼沙给人平添几分寒意。 亭子左右并没有攀附着密密麻麻的藤蔓也没有高大的乔木遮挡。隔着沉静的湖水两位过客可以清楚的望见湖对岸那座灯火通明、流光溢彩的小广场。 穿着各色袍子的巫师们兴高采烈的聚在一起或者三五成群的举杯畅饮或者男男女女两两成双;不时有喝高的巫师闯入场间来一段灵魂的独舞;偶尔还能看见一道道魔法烟花从人群中缓缓升起把夜空渲染的五彩缤纷。 湖畔的喧闹惊走了许多夜间觅食的水生动物却也引来了更多的不速之客。 舞会上空盘旋着一群优雅的舞者它们周身缭绕着蓝绿色的荧光伴随着欢快的音乐鼓动翅膀还不时引吭高歌带动一大群不知名的鸟儿们齐声歌唱。 这是来自沉默森林深处的夜光雀每当巫师们举办舞会的时候这些滑头的大鸟们总是不请自来蹭吃蹭喝。不过它们在夜色中闪闪发亮的羽毛与优美动听的歌喉总能让主人们按下火气展颜开怀。 除了这些助兴的演员外舞会还有许多沉默的观众。 比如挂在枝头吮着青虫肥美汁液双眼迷离的树精子们;或者只有脑袋露出水面怒气冲冲却又无可奈何的鱼人们。 当然舞会的观众也包括正站在湖对岸环湖长廊的凉亭中闲聊的两名巫师。 邓小剑仍在慢悠悠的向郑清解读‘裁决猎队’的来历。 “……那是‘意志’最为艰难的一段时间。” “只不过虽然社团内部派系林立不同理念之间斗争尖锐但所有人都在想法设法试图让这个古老的组织重新焕发生机找寻回曾经的荣耀。” “比如有顽固派坚持‘意志’的传统五百年不动摇任何试图变法的行为都是异端在他们看来只要社团按照最初的方针政策重走一遍一定能起死回生。” “有顽固坚持的自然就有试图改良的。与顽固派相比改良者们认识到了随着世事变迁原本‘沉闷的意志’已经无法承载当代巫师们的‘活跃的思想’所以他们呼吁进行改良——从组织形式、晋升渠道、新人招募、甚至包括‘意志’的基本思想都进行一定程度的变动以更好适应时代需求。” “除此之外还有态度最为激烈的一派——他们认为‘真正的意志’已经死了如果它想要浴火重生就必须抛弃旧的一切重头再来。” “我猜最后胜利的一定是最后那些革命者们。”郑清终于忍不住莽撞的下了一个结论。 邓小剑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评价他的这番判断。 “……在大组织里就一件事不好办……你很难在一件事上征得大部分人的同意。大家也不可能专门在组织里开一个‘沙箱’来实验你各种各样的想法。” “既然谈不拢那就只能掀桌子了。” “改良者们、革命者们那些坚持自己想法的人索性拉着各自的人手脱离了‘意志’成立了一个又一个新的社团来验证他们各自的想法。” “…那段时间很长前前后后差不多有四五十年陆陆续续从‘意志’中脱离后诞生的社团不下三十个其中具有一流水平的社团就有不下五个。” “‘裁决’就是在那个时候诞生的。” “裁决曾经是一个社团?!”郑清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没错秉承着‘公平需要裁决’‘平等需要衡量’的理念从‘意志’中诞生了‘裁决’……也许因为这的确是一个正确的方向裁决逐渐成长起来了。”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裁决’与其他四五个可以匹敌的社团并没有什么区别都只不过是脱离‘意志’之后的产物……直到有一天也是在校猎会上裁决猎队击败了意志猎队击败了四所院队击败了第一大学的校队夺取了那一年的‘学院杯’。” “哇哦。”郑清发出含义不明的赞叹。 “也就是在那一年那一任‘裁决’的首领捡起了‘意志’曾经的传承——他拿下了‘雷哲’的称号。”说道这里邓小剑停了下来深深叹了一口气。 “‘雷哲’不是一个在组织内部传承的称号吗?”郑清感到有点头晕。 “是也不是。”邓小剑摇摇头继续说道:“如果你在学校呆的时间长一点就知道‘雷哲’的传承隐藏在九有学院的某个角落……也许是一本书、一份考题也许是一项任务还有可能是一处秘境……但是只要任何一个九有学院的学生通过考验都能获得‘雷哲’的称号。” “正所谓‘雷哲人人做明年轮到我’。” “也就是说即使一个不属于‘神圣意志’的人也能拿到‘雷哲’的称号成为‘神圣意志’的总boss?”郑清感到有点震惊。 “理论上是这样的。”邓小剑勉强点点头但仍旧强调道:“只不过很少有组织以外的人能够拿到这个称号。” “裁决就是一个例外。”年轻的公费生嘟囔着。 “对裁决就是一个例外。”邓小剑赞叹着但立刻又摇了摇头:“但实际上裁决的首领也是出身‘意志’所以其实不算个例外……但最麻烦的并不是这个。” “理论上说裁决的首领拿到‘雷哲’称号之后他们所在的社团才是真正的‘意志’……但显然‘意志’原本的首领与干部们并不这样认为。” “理论是一回事实践是另一回事。” 郑清点点头深以为然。 “‘雷哲’与‘意志’同时出现在两个社团之中整个学府都因此被闹得不可开交两天一小闹三天一大闹……不论是校工委还是教授联席会议的调解都宣告失败……学校可以勒令学生们不得动手却无法消弭学府中那道深刻的裂痕。” “直到最后这件事甚至惊动了校长。” “校长?哪个校长?”郑清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当然是那位无名的校长喽……他亲自下令命令‘裁决’与‘意志’重新合并并且为新意志选了个新名字——神圣意志。” “简单粗暴。”郑清点评道。 “但是很有效。起码合并之后两边的人都捏着鼻子认了。”邓小剑耸耸肩:“为了纪念曾经存在过的‘裁决社团’雷哲选择将神圣意志的猎队更名为‘裁决’……学校也默许了这件事。” “这就是‘神圣意志’的猎队被称为‘裁决’的原因。”蓝袍巫师长吁了一口气结束了这段复杂的故事。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乱跑的小狐狸 故事虽然讲完了但却带给郑清更多的好奇。 蓝袍巫师也并不介意充当一位公费生的先生。 两个人离开凉亭继续未走完的旅途边走边聊。 “当时从‘意志’分出去的那四五个一流社团现在还存在吗?”郑清对于那些为了追求理想而用于开拓的人报以很高的敬意。 他甚至暗自思忖要不要抽时间去拜访一二。 但邓小剑的回答令他大失所望。 “早没了……那些人其实并不是真的想离开‘意志’只是不忿罢了。所以当年校长重新组建‘神圣意志’的时候那些社团就顺坡下驴跟着‘裁决’一起重新合并进去了。” “‘意志’里有什么?能让他们放弃各自的独立性放弃自由?!”郑清对那些社团的追求大为不解。 “你真的是一个九有学院的学生吗?”蓝袍巫师狐疑的瞅了他一眼:“只有阿尔法的那些伪君子们才整天把‘自由’‘正义’挂在嘴边……难道脱离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就能找到真正的自由吗?” “我只是对‘意志’代表的含义比较好奇……” “你一个九有人都不知道你问我?”邓小剑指着自己鼻子一脸诧异:“我看上去像是‘意志’的龙头老大吗?” 郑清干笑两声顿了顿换了一个问题继续问道:“那你知道‘雷哲’的考核地点在哪里吗?” “我再重复一遍!看我口型……”邓小剑伸出大拇指戳着自己的嘴巴强调道:“我……不……是……九……有……学……院……的……人!” “但你是‘神圣意志’的人呐。”郑清嘀咕着看到蓝袍巫师不善的眼神之后立刻闭上了嘴巴。 没有了公费生的聒噪长廊里顿时安静了许多只余两人踢踏的脚步声伴随那些攀附在藤蔓间的鸣虫低吟浅唱。 长廊的长度终究有限。 两人作为不同学院的学生最终要在一个岔路口分道扬镳。 “回去后尽快找你们姚院长讨要一份集中训练的手条这样我跟岚子也好帮你说话。”临走前邓小剑再三叮嘱着:“如果姚院长那边不好说话其他教授的手条也可以……” “最后一个问题!”年轻的公费生举起手一脸真诚:“临走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快说!”邓小剑长叹一口气。 “我记得你之前说有一段时间原本的‘意志’曾经被第一大学全校的学生们都认可过对吧。”郑清首先明确了问题的前提。 邓小剑飞快的点着头示意他速度快点。 年轻的公费生顿时笃定了许多:“那就奇怪了……既然大家都认可了九有学院的‘意志’为什么其他三所学院依旧存在?我的意思是当年大家都认可的时候九有学院为什么不统一整个第一大学?” 蓝袍巫师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没看出你还有脑子……终于问了一个稍微有点意思的问题。”邓小剑的这个评价让郑清的嘴角抽了抽。 但他最终没有开口而是老老实实听学长的回答。 “但不得不说你还是有些年轻啊。”蓝袍巫师晃着脑袋摇摇头对于公费生的天真显然有点担忧: “学无朋党帝王思想;学校没院千奇百怪……学生们认可了并不代表学院也认可!这一点非常重要!” “要知道每座学院背后都代表了巫师联盟中数十位大巫师的态度代表了巫师世界不同派别巫师的信念代表了各自漫长深厚的底蕴与历史……如果仅仅因为一些年轻人不成熟的想法就把这些学院废除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一直以为大学是学生们的大学。”郑清感到有点失落。 “学校自然是学生的学校……但学校同时也是校工们的学校是教授们的学校是巫师联盟的学校。学生可以以自我为中心考虑问题但学校决计不能这样的。” 说罢邓小剑摆着手扬长而去夜风中传来他隐约的低语:“图样图森破有时乃义务啊……” …… …… 年轻的公费生踏着月色咀嚼着今晚的收获怅然的向宿舍山走去。 在路过那两排落叶悬铃木间的林荫路时他的脚步顿了顿。 因为这条路的尽头就是临钟湖畔的小广场。 猎月开启之后的第一场舞会现在就在那里举行。 如果现在去也许还能凑一点末场的热闹——他其实也很想近距离看看那些翩跹的夜光雀听一听现场欢快的音乐欣赏一番年轻女巫们优美的身段。 但沉吟再三他最终放弃了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 大丈夫萌大奶…不…应该是大丈夫一言九鼎说不去就一定不能去。 重新坚定信心的公费生恋恋不舍的瞟着林荫路的尽头隐约闪烁的几许光彩磨磨蹭蹭的继续自己的归途。 但没走几步他再一次停下了脚步。 然后他回过头狐疑的向身后看了一眼。 “怎么像波塞冬的声音。”郑清眉毛拧成一团侧耳倾听夜色中隐约传来的声音:“难道是听错了?它现在应该不应该在宠物们的园子里睡觉吗?” 虽然第一大学并不禁止学生们携带自己的宠物但包括学府、阿尔法堡在内的各所学院则明令禁止这些宠物随意在学校内四处乱蹿。 想要带着宠物四处溜达除了要遵守时间限制之外还需要填写一大堆表格以及数百字的申请书。 因此很少有人愿意折腾这些麻烦事——毕竟那些小主子跟它们的伙伴就能玩儿的很愉快完全不需要他们这些笨手笨脚的两足兽仆人。 “一定是听错了……”郑清自言自语的回过头摇着头继续向回走。 但没走多远他再一次停下了脚步。 这一次他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声音。 “波塞冬?”他试着轻叫了几声:“波塞冬?冬冬?波波?” 回答他的一串急促而又熟悉的‘吱吱’声。 眨眼间一道蓝白色的身影变成林子里蹿了出来嗖的一下跳进了公费生的怀里。 “诶呦我去!”年轻的公费生被撞了一个趔趄顿时抱怨起来:“轻着点差点把我撞倒!你家主子已经不年轻了……对了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是看我的学分多所以想帮我扣几分吗?” 小狐狸顺着袍子攀援而上两条毛茸茸的前腿抱住郑清的脖子深处粉嫩的小舌头飞快的舔了舔他的脸颊。 “啧……从哪里学的这些坏毛病!”郑清笑眯眯的撸了两把狐狸蓬松的大尾巴立刻把刚刚的问题抛到九霄云外。 “吱吱……吱吱吱……吱吱!” “啥?”郑清瞪大眼睛:“刚刚有个小姐姐教你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宠物苑的值守 詹雨辰皱着眉用鸡毛掸子把一条滑腻腻的大蛇从大青石上挑开。 大蛇吐着信子目光不善的盯了年轻男巫几分钟最终摇头摆尾的滑入了草丛深处离开了。 詹雨辰晃着脑袋叹了一口气。 虽然身为一名男巫但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阴森森的长虫作为宠物而且他还听说这条大蛇的主人是一位小姑娘。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他咕哝着把怀里的鹿皮毯子铺到这块大青石上然后在毯子旁边摆了一小碟油炸花生米以及一小壶琥珀光——值夜的时候喝两口醇厚的琥珀光浑身暖洋洋的实在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詹雨辰是九有学院大三的学生。 在大部分大三学生都因为校猎会的缘故忙的脚不沾地之时詹雨辰能优哉游哉的躺在月下喝小酒得益于他另外一个众所周知的身份——第一大学宠物苑的值守。 原本这件事是由校工委的人负责的。 但十多年前不知为什么教授联席会议以‘动物伙伴对年轻巫师学习有积极影响’为由将宠物苑的部分管理权限划归第一大学的学生会管理只余下‘洒扫’‘规整’‘喂养’‘清洁’等粗使工作仍旧交由校工们负责。 当然因为是学生的缘故值守无需全天候在这里看守也无需每日点卯签到只需每周在苑里呆上一段时间便可以了余下的事依旧交付校工。 即便如此在许多贵族巫师看来‘值守’依然不算什么光彩的身份就仿佛与‘洒扫’‘看门’之类的工作一样都是仆人们的活计。 为了平衡这种微妙的落差第一大学的学生会特意在学生会主席之下特设了一个‘巫师伙伴管理委员’职级与其他几位学生会的副主席相等只不过没有下属无需操心学生会其他事宜而是日常担任宠物苑值守。 “啧湖那边今天一定很热闹。”詹雨辰伸了一个懒腰半躺在这块斜斜的大青石上对着半空中那轮明月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干杯……祝大家舞会玩儿的愉快!” 亘古长存的明月自然不屑于理会地面某位尘埃般的小巫师。 她依旧安静的悬挂在天边洒下清凉的月华。 宠物苑的值守大人一边嚼着花生米不时兹一口小酒懒洋洋的瞅着四周那些在草地间撒欢儿的小动物们感觉人生惬意不过如此。 酒过三巡花生米还剩几粒。 值守同学瞅了一眼计时器估摸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然后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举起手中的法书在半空中抖的‘哗啦哗啦’作响腾起一片柔和的亮光: “点卯啦……” 懒洋洋的声音仿佛要催人入睡似的却奇迹般的把那群四处乱跑的小动物们都召了过来。 詹雨辰坐直了身子熟练的吩咐道: “老规矩公左母右不确定的站中间……点完名的就可以回窝了精美的口粮与暖和的小窝正等着你们呐!快点快点麻利的我还要回去赶个觉……” 话音未落苑里的小动物们已经整整齐齐的站成一团而且还按照高低大小排着队伍。 这令值守大人甚是满意。 “胡利亚尼猪‘奔奔’…特征明确身体健康过。” 一头小花猪哼唧着飞快的跑向它的猪窝。 “獒犬‘大壮’……铁包金身体健康过。” 一头大狗慢吞吞的跟在小猪身后向宠物苑深处走去。 …… 点完名大部分宠物都按照詹雨辰先前的指引回了各自的小窝。但仍旧有几只小动物徘徊在周围迟迟不肯离去。 宠物苑的值守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花貂一条毛毛虫一头老枭还有一只红腹锦鸡。 “咕咕咕咕咕咕…”那只红腹锦鸡对着詹雨辰就是一顿乱叫让酒意上涌的值守一阵头大。 原来按照宠物苑的规矩入夜之后苑里的宠物们便可以分批次出去在校园里溜达一阵子。 这锦鸡花貂最是喜欢四处乱逛每天这个时候都最积极了——天知道一只毛毛虫为什么喜欢四处乱拱。 “今天不行”詹雨辰连连摆手非常明确的拒绝道:“今天校猎会开幕式临钟湖那边还在开舞会……学府来了许多陌生人……如果你们现在出去怕是会被人捉了去吃炖肉…” 这番恐吓连那只毛毛虫都吓不住。 毛毛虫努力蠕动着一会儿在草叶上摆出s形一会儿在草叶上扭出b形。 “嘎嘎……”老枭也声音嘶哑的抗议着。 “它们不一样”詹雨辰连连摆手辩解道:“那几只小狐狸是被苏家的人借走了有院长的手条……只要你们能搞到某位教授的字条我就放你们出去耍个痛快!” 这显然是在为难宠物嘛! 貂虫枭鸡没有手条只能继续锲而不舍的骚扰宠物苑的值守。 但值守大人的态度非常坚决貂虫枭鸡折腾了半天仍旧没有拿到外出许可最终只能愤愤然离开。 临走前红腹锦鸡假装无意的在詹雨辰的脚边丢了一泡鸡粪而那只花貂则毫不客气的用爪子在他的鹿皮毯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真不是人干的事情……”詹雨辰苦笑着翻动法书清理掉身边那点肮脏。 理论上不论是‘值守’还是那劳什子‘委员’实际上都只负责一件事:管理第一大学宠物苑里的那些小祖宗们并且防止它们随意溜进未经允许的区域。 但实际工作中詹雨辰发现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经常有某些贵族子弟拿着家里长辈的手条在他值班的时候大剌剌闯进苑里想要随随便便带走他们的伙伴——这种时候就非常考验值守的‘能力’了。 大部分时候这位来自九有学院的值守都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减少那些世家子弟的手续但无论如何该走的程序必须一丝不苟的完成毕竟这关系到他的学分奖励与期末考评。 就像今天傍晚时分詹雨辰遇到了的那件棘手事一样。 几个明显不是第一大学学生的女巫带着院长的手条声称要从宠物苑里借几只小狐狸用一阵子。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狐女仆 詹雨辰能够判断出这几名女巫不是第一大学的学生原因非常简单。 因为她们身上并没有穿四色院服或者灰色及黑色的袍子而是穿着一身黑白分明的女仆装——如果是第一大学的学生在校内穿这种奇装异服被纠察队捉住是要扣学分的。 尤其是当其中一位女巫转头与同伴说话时宠物苑的值守愈发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因为他看到了两个‘耳朵’。 两个长在头顶对于正常巫师来说绝对不可能有的‘耳朵’。 那位女巫在头上带了一个发箍束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当她转头的时候两个毛茸茸的尖耳朵从发箍与发丝的缝隙间冒了出来不时轻抖一下四下里转动着向面前的男巫证明它们并不是装饰品。 身为第一大学三年级的学生詹雨辰虽不能说博文广知却也可以称得上是见多识广。 在巫师世界具备人形却仍旧有某些‘兽’的特质能够使用语言自然交流的生物除了成气候的妖魔便只有那些月下生物了。 这里是第一大学九有学府深处妖魔们自然不会不长眼的前来送死——就算有某头打算轻声的大妖魔来到第一大学应该也不会选择在宠物苑这种奇怪的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 既然不是妖魔那么对面这几位女巫只可能来自某个月下生物的家族。 不论是吸血鬼亦或是僵尸、幽灵都没有这种毛茸茸的尖耳朵——只有诸如狼人、狐人以及其他更小的犬科家族才有可能具备这种特征。 再加上对面这些女巫蛾眉皓齿、仪态端庄显然受过大家族的规矩其出身自然不言而喻了。 思绪万千不过弹指一瞬间。 詹雨辰定下神后不由好奇问道:“你们想借几只狐狸?你们就……借狐狸做什么用?” 他险些说成你们就是一群狐狸还要借什么狐狸! 对面几位狐女看上去并不擅长读心术所以没有捕捉到红袍值守心底的腹诽。 因此为首的狐女只是浅浅一笑上前施礼道:“今晚舞会小姐命我等参加因此需要几个小家伙帮忙伴舞……有劳同学了。” 一席话虽文绉绉略显古怪却让人听了异常舒服。 詹雨辰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不是我不愿意出借。”他强调着对于几位狐女的要求感到万分棘手:“只不过苑里的小家伙们都是有主人的我只是帮忙照看并没有随意差遣它们的权力……” “它…它们只是巫师的伙伴!又…又不是巫师的奴隶!”站在后面的一个身材矮小的狐女探出一个脑袋攥着拳头脸色涨红显得非常气愤:“难道你们这里是黑狱吗?!” 黑狱是巫师关押妖魔的监狱。 宠物苑与那种地方自然谈不上什么瓜葛。 只不过这个类比用词实在是有些激烈。 但当红袍男巫诧异的看向她的时候这个小狐女却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显然刚刚的勇气已经被用光了。 “苏芽!”为首的狐女回过头严厉的看了那个小狐女一眼。 小狐女的头上的两个耳朵立刻耷拉了下来。 其他几位狐女立刻拥上前凑到为首狐女边开始窃窃私语着什么。 詹雨辰并没有参与狐女们的内部事务但当他听到‘苏芽’这个名字后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果不出所料的神色。 青丘苏氏月下议会五大上族之一能让仆人拥有如此气质自然也是可以令人理解的事情了。 思虑至此他忽然又想起前段时间从新生中流传出的那道谣言想到刚刚那位狐女提到的‘小姐’二字呼吸顿时急促了几分。 青丘苏氏的直系嫡裔不多能被她们称为‘小姐’而且恰好在校猎会期间来到第一大学的人极有可能是那位巫师界的第一大美女苏施君。 詹雨辰觉得自己嗓子有点发紧。 但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对面的狐女们便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 “我们有姚教授签署的同意书”为首的狐女从袖中抽出一道手书递给宠物苑的值守大人:“他同意我们来的……我记得他是你的院长。” 最后一点不需要你提醒。 詹雨辰吐口气接过那道手书翻开瞅了瞅。 “既然这样”宠物苑的值守心念电转不再犹豫点点头说道:“有姚院长的手书我可以允许几只小狐狸今天提前出苑放风多溜达一阵子……至于它们愿不愿意跟着你们走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几位狐女几乎同时点头同意了这个方案。 詹雨辰翻开手中的花名册勾了几笔嘴里念叨道:“我先看看今天有那几个小家伙能出门……” “嗯九喇嘛最近比较乖巧没有乱咬东西可以让它出去溜达一圈以资鼓励……” “玉藻前虽然上午刚刚打了几只小狗但它们冒犯在前……也允许出门。” “波塞冬一贯乖巧可以出去。” “十四娘最近一直赖在家里这可不行她也得出去……” “庞庞公主中午吃的太多恰好可以去舞会消消食……” “玉面唔她今天没有跟那头野牛混在一起真乖也可以出去。” 一边碎碎念着值守大人一边在花名册上勾勾画画很快便确认了今天放风的几只小狐狸。 当他用法书召唤这些小动物的时候一名狐女终于按捺不住低声抱怨道:“……这都是些什么名字!” 显然她感到这些小狐狸‘所托非人’取名字都这么不上心。 “这些名字很有趣啊承载着它们主人殷切的期望说不定就能破茧化蝶呢。”詹雨辰回过头笑眯眯的看着她解释道:“也许你觉得这些名字有点随意或者说不够尊敬……但这里是第一大学我们只需要尊敬知识……况且这些也不是真名不需要太忌讳。” “不是真名就可以随意了吗?!”那个名叫苏芽的小狐女怒气冲冲的瞪了值守一眼脑袋上的头发一炸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耳朵。 詹雨辰干笑两声闭上了嘴巴。 他刚刚反应过来自己面对的是一群狐女。 在这些狐女面前用随意的口吻谈论某些她们非常尊敬的‘名讳’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放下那只小狐狸 旧时的巫师在作法时总喜欢于咒文末尾添上一句‘急急如律令’意思是见咒如命立地生验。 现代巫师虽然已经不在念咒的时候使用这种粗暴直白的咒语但却并没有彻底放弃这种行之有效的咒式而是将其烙印在法书之中为录入书中的每一道咒语加持‘如律令’的效果。 几名狐女仆对于这些生僻的巫师知识自然不甚了了。 但并不妨碍她们感受到面前这名第一大学男巫施法的迅捷。 詹雨辰翻动法书嘴唇微动法书浮起的淡青色光晕倏然没入宠物苑深处似乎只是眨眼间便又化作了道道流光裹了一只只小狐狸飞了回来。 “一二三四五六”红袍值守顺着那些小脑袋一个个数了过去然后点点头在花名册上勾了它们的名字。 小狐狸们排成一排乖乖的蹲坐在值守脚边竖着耳朵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不远处几位陌生客人。 虽然不认识狐女们的气息但它们天然感受到了一股亲切这让小家伙们稍稍放松了一些。 有各别乖巧的比如波塞冬还甩了甩尾巴——因为它从园子里的一头哈士奇那里听说甩尾巴能给陌生人好感。 “它真的是只狐狸么?”一名狐女指着波塞冬悄悄跟另一位同伴咬着耳朵:“谁家的狐狸这么摇尾巴啊。” “但是看着像一只狐狸啊”她的同伴似乎也有的迷茫:“或许不是纯血的缘故?蓝白色的皮毛……很少见呐。” “它的血脉应该很纯净。”名叫苏芽的小狐女这时也凑了过来叽叽喳喳的说道:“我能感觉到它身上那股很熟悉的气息……至于摇尾巴也许是因为它小时候被家长抛弃了然后被某只大狗养大所以染了这个坏毛病。” 不得不说这个猜测已经非常接近事实了。 宠物苑的值守同学自然不会在意狐女们之间的窃窃私语与胡乱猜测他觉得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提醒在座的诸位。 “虽然有姚院长的手书但你们自由活动的时间只截止到舞会结束!”詹雨辰看着面前这排小狐狸非常郑重的警告道:“我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你们……如果有谁回来晚了那么接下来一周都不要想着出去放风了。” 小狐狸们立刻抬头挺胸吱吱唧唧的答应了下来。 詹雨辰撇撇嘴并没有搭理这些态度良好的小混蛋——对于它们来说扭头就忘的天赋的与生俱来的前腿答应的事情经常一甩尾巴就不认了。 他这番话是说给几位狐女听的。 为首的狐女显然有颗七窍玲珑心立刻领会了值守生话语中的深意。 她微微一笑谢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至于这些小家伙我们会监督它们乖乖回来的。” 詹雨辰满意的点点头暗自夸赞狐女的机敏。 “就算它们被妖怪捉走了我也会把它带回来的。”那名叫苏芽的小狐女也举起手一脸郑重其事的保证:“……这是我拼了命发下的誓言!” 红袍值守生呆呆的看了她一眼。 作为一名大三老生他与中学二年级的年轻人之间已经有了一道深刻的代沟所以很难get到小狐女话中的槽点。 为首的狐女脸色微红。 “少看一点漫画书!”她回头轻叱一声继而吩咐众人:“一人抱一只……舞会快开始了我们要加快一点速度。” 一群狐女立刻莺莺燕燕的围了上去挑选自己中意的小狐狸。 苏芽因为个头比较矮落在了后面。 当她挤进人群后原本一排六只的小狐狸只剩下那只背生淡蓝色水纹的白狐了。 “它叫波塞冬是一名九有学院公费生的伙伴还不到一岁……”詹雨辰在一旁好心的解释了一下:“它平时很乖的你带着它完全不需要费心。” 波塞冬似乎听懂了值守生的夸奖立刻挺起胸膛努力晃了晃尾巴。 “那就你吧”小狐女叹口气抱起白色的小狐狸挠了挠它的下巴:“跟着我你一定要乖乖的啊…” 波塞冬眯着眼连连点头。 事实证明小狐狸的表态轻如鸿毛——不比鸿毛还要轻几分。 自从脱离宠物苑值守生的视线之后波塞冬便像脱缰的野狗一样浪了起来。一会儿蹿进草坪暴打出洞赏月的土拨鼠;一会儿凑到树根像只狗一样的留下一滩领地的痕迹;拖拖拉拉来到舞会现场后它又像是一个视察的大领主绕着圈跟许多巫师挥手打起了招呼顺便讨要舞会的礼物——看得出认识它的巫师还不少。 相对于波塞冬的快活小狐女则有种得心脏病的感觉。 她不得不拖着两条小短腿跟在小狐狸身后不断给它善后。 比如向那几只赏月的土拨鼠道歉用魔法清洗树根下残留的骚气以及向每位给小狐狸礼物的巫师道谢然后还要帮波塞冬装好礼物。 勉勉强强撑到舞会下半场狐女们的节目结束后苏芽刚刚舒了一口气这只小狐狸却仿佛突然在空气中嗅到了什么气息从舞会现场一溜烟便跑掉了。 “蔓姐!”苏芽欲哭无泪的看向首席女仆:“我的小狐狸跑了……” “跑了?!”名叫苏蔓的首席女仆顿时站起身来。 她的怀里抱着那只名叫九喇嘛的红狐狸。 听到小狐女的告状后九喇嘛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得直打跌。 苏芽扁扁嘴。 “跑哪里去了?”苏蔓安抚着怀里的红狐狸追问道。 小狐女转过身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脸上顿时浮现出几丝迷茫的神色举起的小手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首席女仆面前。 苏蔓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们答应那位红袍巫师要把这些小狐狸都送回去的。”顿了顿她安慰道:“但你也不要太着急我们先在四周找找……实在不行我们去找小姐帮忙……无论如何总不能在别人家里失了礼数。” 但以学府之大几名狐女完全没有办法彻底搜查。 她们只能绕着临钟湖在附近的林中与草坪间碰碰运气。 不得不说苏芽的运气很好。 她只是顺着那条林荫路走到了尽头便看到了小狐狸熟悉的身影。 “放下那只小狐狸!” 她立刻指着那个抱着小狐狸的身影大叫一声。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狐狸遇到妖 波塞冬钻在郑清怀里吱吱哇哇的叫着大肆抱怨整天看不见人影儿的公费生埋怨着宠物苑里的清汤寡水愤愤不平的数落着平日里遇到的糟心事。 比如今天早上被九喇嘛的臭屁熏醒了昨天上午打群架的时候对面的二狗子又使了阴招还有前天苑里发的晚饭被隔壁树上那三只松鼠偷去一小块西蓝花——虽然它也不喜欢吃蔬菜但自己盘子里的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被人偷走呢? 况且那三只松鼠向来只吃坚果它们来偷自己的西蓝花纯属不怀好意! 郑清乐呵呵的听着小狐狸的抱怨心情不知不觉舒畅多了就连原本没能参加湖畔舞会的闷闷不乐都跟着消散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大学设立了什么对小动物有曾益的法阵自从进入大学之后每次见到这只小狐狸都能感受到它在心智方面的飞快成长。 更通俗的理解是小狐狸愈发妖孽了。 正当年轻的公费生津津有味的听着波塞冬的‘生活报告’时身后传来的一声大叫把一人一狐都吓了一跳。 原本吱吱哇哇的小狐狸都不由闭上了嘴巴脑袋从公费生的腋下钻出探头探脑的看向不远处声音传来的地方。 郑清也跟着转过头狐疑的看向悬铃木下那个矮小的身影。 …… 苏芽很生气。 她觉得自己一把年纪都活到了狗身上——虽然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种说法并没有大毛病毕竟狐狸也属于犬科生命——但她竟然让一只一岁的小狐狸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这种事情传到大小姐耳朵里自己还怎么做狐…… 好在她运气不错刚刚搜索出林荫路就看的了那个‘拐跑’小狐狸的魂淡。 是的拐跑。 在苏芽心底这只小狐狸虽然有点皮但是还蛮听话的。像刚刚那样不告而别偷偷溜走的行为在她带着它的这两个小时里从来没有发生过! 所以一定是某位心怀叵测的巫师看上了自家小狐狸使用了邪恶的魔法把它拐跑了。 想到这里苏芽愈发生气了。 “放下那只狐狸!”她气咻咻的伸出手指着波塞冬又向前走了两步。 对面那名披着红袍子的巫师似乎感到有些诧异转过头侧着脸挑着眉看着狐女仆也向后退了两步。 在狐女与男巫旁边有一株年纪很大的落叶悬铃木枝干四面八方张开笼罩了一大片空地。一群夜间觅食的灯火虫正攀在老树向下垂落的一条嫩枝上惬意的吮吸着树汁洒下一片乳白色的光辉。 狐女向前走了两步男巫向后退了两步。 两人恰好都走进了这片光辉中。 原本隔着夜色苏芽并没有看太清对面巫师张什么模样。但当他退入这片亮光中之后小狐女不知发现了什么脸色开始慢慢变白了。 …… 郑清开始看的那个小女孩的时候差点以为蒋玉还有一个表妹也来第一大学了。 但很快他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这里用‘女孩’这个词其实并不准确。 不论是她头上顶着的两个毛茸茸的尖耳朵亦或是身后摇晃着的那根毛茸茸的大尾巴都清楚的标明着她与普通巫师截然不同的身份。 更别说她还穿着一身黑白洋装与学校里学生们的打扮截然不同。 应该是今天参加校猎会开幕式的某位客人吧年轻的公费生若有所思眨了眨眼睛。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发现对面那位小狐女的脸色有些发白——也许是树梢上那些灯火虫洒下的光有些太亮的缘故? 想到刚刚小狐女的说辞郑清清了清嗓子打算解释一下。 这里面可能有点误会。 但他一开口对面那个小狐女就是一个哆嗦。 “妖…妖怪!!”苏芽伸出的手臂颤颤巍巍指着郑清。 “妖怪?妖怪!!”郑清勃然变色立刻从怀里抽出法书跳到悬铃木下倚靠着树干向自己身后看去。 但他左张右望身后除了一片沉沉的夜色连一只夜猫子都看不见。 “妖怪在哪里?”他纳闷儿的回过头看向小狐女。 却不料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神色惊恐的看向他。 “红红眼睛的妖怪!!”小狐女牙齿打着架说话也跟着磕磕巴巴了:“放放开那只小狐狸……” 红眼睛的妖怪? 郑清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眼。 自从上次临钟湖夜间巡逻与那头妖魔化的河童战斗之后他的右眼就变成了红色。开始还仅仅是眼白上斑斑点点的红色血块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血块不仅没有消失的迹象反而像融化了一般彻底赖在了郑清的眼睛里。 他的眼睛也因此变成了‘近似妖魔’的模样——曾经有几天学生们之间甚至还传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言论只不过很快在学校的工作下消弭掉了。 经过校医院多次复查郑清的右眼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所以医师们最终建议他保守治疗让其自然化瘀。 再加上郑清右眼也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以至于他几乎忘却了自己这只眼睛的异常。 直到遇到这个小狐女。 年轻的公费生咂咂嘴感到有些烦恼。 似乎听到了郑清嘴里发出的怪音小狐女显得愈发惊恐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大着胆子小声说道: “放…方下那只狐狸我…我可以假装没…没看见你……” 郑清愣了愣心底忽然升起几分恶趣味。 他抬起头做出一副阴沉沉的模样。 “呵呵…暴露了呢…”他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容嘴里发出吸溜口水的声音捏着嗓子哼哼唧唧道:“被发现了啊……原本只打算吃只小狐狸…吸溜……没想到还送了一个鲜嫩可口的小巫师……桀桀桀桀…好久没有吃过这么新鲜的血食了……真祖保佑…” 波塞冬原本趴在郑清怀里张望这时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始大声尖叫着做出一副拼命挣扎却逃不出魔掌的模样。 这让公费生魔颜大悦。 到底是一家人配合就是默契。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作死者的自我拯救 与心怀叵测的主狐俩相比苏芽感到的则是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 从小到大她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在青丘山苏家老宅的深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心的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作为苏家小姐的专属女仆她每天唯一需要思考的事情就是怎么打发下一天无聊的时间。 妖魔?黑暗?血腥? 这些传说中的词语只有族里藏书阁的禁书区才能看到。 更不要提直面一头妖魔的风险了。 苏芽对于这种传说中的邪恶生命唯一的认识就是血红色的眼睛。 不止一位老嬷嬷告诉她如果在外面看见红眼睛的家伙即便是一只兔子也要先跑为上——毕竟她不是族里那些司职战斗的猎手能够一尾巴轰碎一座山头。 所以当她在夜色中看到一个红眼睛的男巫时从小到大妖魔故事里的恐怖记忆便如潮水般涌了出来令她手足冰凉。 只不过她没有像老嬷嬷教导的那样撒腿就跑。 因为她从这所学校借了一只狐狸一会儿还需要还回去。而现在那只狐狸正在‘妖魔’的手中挣扎着随时都有被吃掉的危险。 我也会被吃掉吧小狐女悲伤的不能自已。 “放……放开那只狐狸。”她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对面的‘妖魔’一副随时都会掉眼泪的模样。 她真的是一只狐狸么。 郑清停止了吸溜口水——他觉得对面的小狐女有点呆。 她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晕倒两只耳朵僵硬的竖在脑袋上身后的尾巴也炸起来尾巴尖纤细蓬松的长毛在灯火虫的光辉下清晰可见。 “嘎嘎嘎嘎!”年轻的公费生猖狂的笑了两声惊起一片在树冠里睡觉的鸟雀。这个笑声如此瘆人以至于波塞冬真的打了几个寒颤。 “放了它本座今晚吃什么啊……”郑清刻意把那只红色的眼睛亮在外面阴森森的哼道:“饿了这么久总要吃点东西垫垫肚皮啊……” 说着他用力蹂躏了一番手中的小狐狸。 波塞冬继续配合的惨嚎了两声。 “哇……” 苏芽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哭声如此凄惨仿佛遇到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伤心事。 嚎啕的哭声冲破夜色将‘妖魔’桀桀的笑声与小狐狸吱哇的惨叫彻底压制了下去。 郑清立刻收敛了刚才浮夸的表演。 “别……别哭……”他手忙脚乱的冲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一把‘静心’‘安神’的符纸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拍在了小狐女的身上连声安慰道:“别哭别哭……只是开个玩笑不要这么认真好不啦…” 黄色的符纸在夜色中亮起丝丝红线升起袅袅青烟。 魔法的力量很快让小狐女安静了下来。 郑清拍了拍胸口重重吁了一口气脑筋飞快的转了起来。 也许刚刚做的有点过分了? 年轻的公费生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狐狸自我反省着。 波塞冬似乎也察觉到场间稍显尴尬的气氛尾巴一卷捂着脸钻进郑清的怀里重新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郑清抬起头有些担心的瞟了小狐女一眼。 他必须想办法安抚这只小狐女否则如果‘欺负幼女’的名声传出去他妥妥会成为一个别人口中的人渣。 想到那些异样的目光尖刻的评价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然后立刻掏出一叠纸巾一边帮小狐女抹掉脸上的泪水一边飞快的解释道: “刚刚只是开个玩笑……真的对不起非常对不起小的认打认罚您说了算……” “……而且我真的不是妖魔……你瞧瞧我眼睛是黑色的……” 说着他用力闭上右眼努力把那只完好的左眼亮出来试图让小狐女更安心一点。 苏芽抽抽搭搭的看着他那只正常的左眼似乎终于松了口气原本僵挺的两只耳朵立刻瘫在了头发间竖在身后的尾巴也软了下去。 “呶波塞冬也给你……你想借多久都可以我是它的主人我说了算。”郑清看着事情似乎渐渐平息下去了立刻又浇了一瓢水把怀里的小狐狸塞进小狐女手中。 波塞冬似乎也知道俩人闯祸了老老实实趴在小狐女的怀里乖巧的甩着尾巴伸出小粉舌飞快的舔掉苏芽脸上残留的一点泪珠。 “你真的…嗝…真的不是妖怪?”小狐女打着嗝忍不住又确认了一声。 郑清重重松了一口气。 “如假包换!”他从各个角度展示着自己健康的左眼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让小狐女确认一番:“我右眼是有的淤血所以看上去怪怪的…学校里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妖魔你一眼看上去会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它们的眼睛会给你一种血腥的刺激感。” “但必须承认你刚刚的举动是在是太勇敢了……如果你真的认为我是‘妖魔’还能够勇敢的面对这种‘大无畏’的精神许多真正的巫师都不具备。” 似乎‘妖魔’这个词重新带起小狐女某些不好的记忆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郑清立刻闭上嘴停止了刚刚的魔普然后飞快的转移了话题: “你是学校外面的吧刚刚是去参加舞会吗?我今天晚上原本也打算去参加舞会的但是有点其他的事情所以耽误了……你为什么要找波塞冬呢?你叫什么名字?……认识一下我叫郑清是九有学院大一的新生波塞冬是我的动物伙伴。” 一连串的解释与问题砸的小狐女晕头转向但她也逐渐脱离了刚刚萎靡的状态。 郑清又悄悄松了口气。 “我我叫苏芽……是跟着大小姐来第一大学观礼的。” “……这只小狐狸是我跟蔓姐她们从一个红袍巫师那里借来的因为舞会上要用……用完一定要还回去的所以我必须找到它……” 心思单纯的人总能很快摆脱各种负面的情绪苏芽在回答郑清问题的过程中精神状态明显好转了许多。 这令年轻的公费生异常欣慰。 也许这件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吧他如此想到。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苏芽的报告 “不用还不用还!”郑清豪爽的一挥手笑眯眯的补充道:“喜欢就多玩儿一阵子离开学校之前还回去就行……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去宠物苑那边说明一下。” 波塞冬用力打了一个响鼻。 郑清抱歉的瞟了它一眼。 “真的吗?”苏芽似乎已经完全从刚刚低落的情绪中走了出来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哎呀呀我家小姐如果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她最喜欢这些小家伙了!” “小姐?”郑清乐呵呵的看着她顺口问道:“你家小姐是谁?” “苏施君啊。”苏芽用力挺了挺胸满脸自豪:“全世界最漂亮、最美丽、最强大的女巫也是我们青丘的骄傲……她现在已经是月下议会的上议员了!” 郑清嘴角抽了抽忽然有种杀狐灭口的冲动。 好在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儿就被理智彻底压灭了。 但理智丝毫不能温暖他哇凉哇凉的心。 ‘欺负幼女’变成‘欺负苏施君家幼女’这件事的严重性已经彻底上升了数个级别。 如果说之前‘欺负幼女’只会令一些女巫会对自己不假辞色、大力抨击的话现在他似乎已经看见一大波男巫挽起袖子脸上露出残忍的微笑向他走来想用某人痛苦的哀嚎向那位‘第一大美女’献殷勤了。 想到这里年轻的公费生不由打了个寒颤。 “嗬嗬……青丘苏氏…久仰久仰。”郑清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吭吭哧哧的说着客套话。 小狐女很容易就发现了他异常的表情。 “你看上去脸色很差”苏芽看着男巫一脸崩坏的模样担心的问道:“是眼睛里的病又复发了吗?” “不并没有。”年轻的公费生满脸死灰:“我只是刚刚意识到……需要尽快回宿舍把我的遗书写完……” “哦那可真可怜。”小狐女叹口气:“我听嬷嬷说写完遗书就要死了……真是件糟糕的事情……要不你晚点在写?等我把小狐狸还给你再写吧。” 郑清顿时有种泪流满面的感觉。 …… …… 总的来说在苏芽的眼睛里‘波塞冬出逃事件’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小狐狸找到了而且毫发无损;小狐狸的主人还允诺多借一段时间。虽然在此过程中她遇到了一头‘妖魔’但事实证明那只是一个生病的学生。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证明了她的勇气! 苏芽对于自己在面对黑暗力量时的‘大无畏’精神非常满意——这个‘大无畏’精神是小狐狸的主人也就是眼睛有毛病的那个大一新生送给她的。 能够被第一大学的学生这样夸奖苏芽觉得非常兴奋。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自己的伙伴们来分享自己的喜悦。 只不过当苏蔓等其他狐女找到她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那时苏芽正抱着波塞冬茫然的在临钟湖畔的小广场上打转想要找到她的同伴。 因为舞会还没有结束所以湖畔人潮涌动个头矮小的她仿佛一滴没入大湖中的水珠眨眼便被吞没不见了。 所幸舞会的组织者对青丘来的客人们非常热情学生们很快便从人群中找到了迷失的小狐女。 在苏芽絮絮叨叨的解释了半天之后苏蔓终于抓住了这件事的核心。 “也就是说这只小狐狸刚刚溜走去找它的主人去了?”首席女仆盯着小狐女怀里乖巧的小狐狸总觉道:“而那位主人也同意让我们帮忙照看它一段时间?” 苏芽用力点点头。 波塞冬也飞快的点着头狐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照看是不可能的我们已经答应宠物苑的值守同学要将这些小狐狸一并还回去……不过你刚刚说的‘妖魔’还有‘大无畏’精神是什么意思?”苏蔓已经确定了小狐狸的去向但她显然还没理清苏芽刚刚颠三倒四的一席解释。 这令小狐女异常沮丧。 她皱着眉试图重新组织一番语言。 “不要紧”苏蔓叹口气很快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说道:“狐狸交给苏花她会送回去的其他的事情稍后你可以亲自向小姐解释一下……” “小姐回来啦?”苏芽顿时变得兴高采烈起来原本耷拉在身后的尾巴也不由自主的翘起来抖了抖。 “咳咳注意形象!”首席女仆忍不住叮嘱道。 …… …… 苏芽是在一间办公室的外面见到自家小姐的。 办公室外的走廊又长又暗廊壁两侧的挂像里都空空荡荡看不见一个人影儿似乎所有的画像都不约而同的出门与它们的朋友们聚会去了。 办公室的门上两位门神板着面孔在五尺见方的画布上来回走动着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回荡了很远。他们脚边的那条大猫还不时龇着牙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门外站着的这排狐女仆。 这令苏芽愈发紧张。 好在这种压抑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办公室门很快打开了。 一个梳着大背头脸色蜡黄稍微有些驼背的黑袍巫师跟在一位披着红袍大氅的巫师身后走了出来。 “……那么就多辛苦一下了。”那位黑袍巫师漆黑的小眼睛扫过门外的一排女仆随即眯成一条缝笑呵呵的补充道:“学校还是老样子这段时间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说着他粗糙的大手按了按苏芽的小脑袋笑道:“……青丘的小精灵…在这座学府一直能够得到足够的礼遇。” 小狐女皱了皱鼻子嗅到了一股浓重的烟草味忍不住厌恶的躲开来。 “真的吗?”红袍巫师戴着帽兜整副面孔都笼罩在帽兜的阴影中语气有些揶揄:“如果我想去书山馆…” “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管开口哈哈…”黑袍巫师干笑一声打断红袍巫师的话立刻纠正了自己刚刚的用词。 “毫无诚意的说辞……跟以前一模一样。”红袍巫师嘁了一声转身便向走廊外走去悦耳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中将这里压抑阴沉的气氛驱散的一干二净:“……那么下周一早上我会安排时间出来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美女与公主 夜色如水。 四五道轻盈的身影悄无声息的穿梭在校园幽静的小径中。 为首的是那位披着红色斗篷的女巫苏芽一路小跑跟着她的身边小嘴嘚吧嘚吧飞快的讲着今天的遭遇不时还伸出手四下里比划着: “……那座宠物苑里超多的小动物小姐你一定会喜欢的!有小猪、小狗、小猫、小兔还有各种各样的小鸟还有白色的蝙蝠、红色的青蛙哦我还看见一条那么粗的大蛇像一座塔一样一层一层盘起来眯着眼睛睡觉!” “……我们借的那些小狐狸名字都超级威风!蔓姐姐的那只红色小狐狸叫九喇嘛脾气很坏总是咬人;花姐姐的那只白色狐狸叫玉藻前有点蔫蔫的一直在睡觉……还有我的我那只狐狸叫波塞冬海神的名字!它白色的皮毛上有许多蓝色的花纹看上去特别像波浪……” 披着红斗篷的女巫猛然停了下来。 其他几位狐女仆几乎同一时间停了脚步只有苏芽因为没有料到这个‘急刹车’踢踢踏踏向前跑了好几步才回过神来。 然后她在首席女仆恶狠狠的目光中吐着舌头一溜小跑回到了队伍中。 “波塞冬吗…”披着红斗篷的女巫默默重复着这个名字轻轻一笑:“很强大的名字呢。” “可惜跟了个病秧子的主人。”苏芽身后的大尾巴甩了甩叹口气。 “病秧子?”红斗篷女巫显得有些惊讶:“你见到他了?” “何止见到……我还差点把他打死!”苏芽用力挥了挥小拳头气咻咻的把她与郑清之间的恩怨重复了一遍。 当然其中的许多遣词语句都用了春秋笔法显得委婉而含蓄了许多。 比如她遇到‘红眼睛的妖魔’后小狐女着重强调自己临危不逃坚持原则的行为;知道‘红眼睛只是淤血’之后小狐女又反复强调着自己的大度与宽容。 但不论如何她都对那名男巫恐吓小女孩的行为耿耿于怀以至于每说三句话总要绕回来抨击这件事一次。 “确实是非常恶劣的行为。”红斗篷女巫安慰的拍了拍苏芽的脑袋。 小狐女头顶两个毛茸茸的耳朵顿时舒服的趴了下去。 “确实很差劲。”苏芽眉开眼笑的点着头继续自夸道:“但这件事也不是完全那么差劲……因为它证明了我大无畏的勇气!这是波塞冬的主人告诉我的……” 旁边传来首席女仆用力的咳嗽声。 苏芽呆了呆回过头:“我有说错什么吗?” 苏蔓面无表情的瞅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披着红斗篷的女巫忽然抬起手示意众人收声。 然后她侧着头似乎在倾听什么。 “好像有人在唱歌?”苏芽小声嘀咕了一声。 苏蔓回过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小狐女吐吐舌头缩了缩脑袋。 “小芽说的没错……”红斗篷的女巫轻轻一笑抬起手白皙纤细的手指微微抖动在空气中弹了几下。 这一次原本只是隐隐约约的歌声变的清晰了许多: “有这么一个灵魂 它喜爱阳光与追逐 在每个灿烂的日子 它都会尖叫 尖叫在猎场上空 …… ……” “来了一个熟人啊。”披着红斗篷的女巫抬起头轻声说道。 歌声戛然而止。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落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暗影。淡淡的轻尘在月光中起伏飘摇折射出一点点璀璨的色彩。 这些闪烁的轻尘似乎听到了红斗篷女巫的说话声在月光中飞快的旋转、凝聚在一起渐渐汇出了一道泛着珍珠色光泽的人形虚影。 须臾间便从月光中化出一位娇俏仙女头绾朝云近香髻鬓插挂珠白玉簪身着广袖留仙裙脚下是一朵珍珠色的祥云怀里还抱着一只胖乎乎的垂耳兔。 “幽灵!”苏芽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 “准确说是幽灵公主魂不渝。”红斗篷的女巫叹口气向前走了一步。 血族、狐族、僵尸、狼人、幽灵并称为月下议会五大上位种族。相应的这五大种族在月下议会中各自都有一张不可动摇的座椅——上议员之位。 现在占据这五张椅子的是血族的米尔顿·卡伦公爵狼人的威廉·塔波特王子铜甲尸王公孙病幽灵之子魂不语以及狐族的苏施君。 魂不渝是魂不语的妹妹在巫师联盟中有着‘幽灵公主’的称号。她此次作为幽灵族的代表出访第一大学观礼‘学院杯’猎赛的开幕式。 而红斗篷的女巫自然就是苏施君了。 “很荣幸见到您巫师世界的大美女尊贵的上议员阁下。”穿着宫装的幽灵提起裙摆轻快的行着礼声音显得空灵悦耳。 她怀里的兔子也抖着耳朵站起身子像模像样的打躬作揖。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东方口味的服饰了呢?”苏施君语气显得有些无奈:“我还是比较习惯你穿着那条克里诺林裙……” “我哥哥让我代表他来第一大学参加这场开幕式所以我想着穿着方面应该客随主便。”幽灵公主揪着怀里兔子的耳朵疑惑道:“难道我学的不像吗?” 苏施君沉默了片刻不予置评。 “魂不语为什么没有来?”她最终换了一个话题。 “还是因为黯蓝古堡那件事”幽灵公主一边编着兔子耳朵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议会里那些老家伙们想让他顶缸他也不想就这么放弃……我哥说了最近这几年是实验禁咒的最佳时间段联盟的大部分力量被拖在新世界学校的大部分力量都投进那座黑不见底的监狱……” “咳咳!”苏施君的首席女仆不得不大声咳嗽着打断了这位公主的话。 “嘁有什么可以避讳的嘛”幽灵公主嘴角一翘目光飘向校园深处忽然扬声喊道:“我也想有一道禁咒!” 夜色沉沉默然不语。 幽灵公主的声音越过树梢后便在月光中消弭殆尽了。 “这件事是联盟明令禁止的不要给议会惹麻烦了。”红色斗篷下传来一声叹息。 “说说都不行嘛?!”魂不渝哼了一声却也最终放弃了这个话题:“我看你刚刚跟米老头聊天去了……有没有什么需要我转达的事情?” “不要叫他米老头他会生气的。”苏施君无奈的笑了笑沉吟片刻慢慢说道:“……刚刚姚院长跟我聊的时候提到……如果岛上的不稳定因素继续增加学校很有可能向月下议会发出‘征召令’来弥补高端战力的不足……所以希望我们做好准备。” “嘻嘻…”魂不渝莫名的笑了起来周身的珍珠色的雾气也随之颤抖不已她瞟了一眼身边的狐仙子调侃道:“这种事情……不是正如你所愿么。” 苏施君嘴角微微勾起垂首不语。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巫师的种子 时间在忙碌时总是流逝的飞快。 尤其是当大家都忙碌的时候整个世界似乎都被加速度了。 当开幕式的喧嚣还在耳边回荡的时候日历已经不声不响的翻过两页进入了开学第七周的周末。 与平日周六早上静谧的环境不同猎月中的周六从早到晚都显得非常热闹。 九有学院学生会的干事们满学府四处跑着协调不同猎队、不同学院、乃至校外客人们之间不同的要求;社团联合会的干部们也整天整天的站在各自展台前卖力的宣传各自的理念希望能够在这个募捐旺季拿到更多的赞助;就连三号凉亭外的飞苑这几天清晨也多了许多临阵磨枪、练习魔法的大一新生。 但郑清并没有陷入这种全民狂热之中。 自从周四晚上意外吓哭苏施君的女仆之后九有学院的公费生同学难得消停了许多。除了上课之外见天窝在宿舍里研究魔法典籍甚至图书馆去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当然他并没有向舍友们说明自己‘低调’的原因——因为他担心知道真相后辛胖子会第一个冲上来把他打晕后拖到那些来自青丘的客人们面前领赏。 郑清只是含糊的表示伊莲娜交给他一些古代符箓需要帮忙研读一番。 当然这并不完全是托词。 吉普赛女巫的确交给郑清一些佶屈聱牙的符箓让他帮忙解读一下。只不过那些符箓过于艰涩即便拥有扎实的功底与书山馆众多藏书的支持郑清解读的进度仍旧非常缓慢。 现在是中午时分。 郑清趴在书桌上小憩胳膊下面摊开着一本曼昆的《符文构造原理》脑袋前面还有一摞与符文有关的工具书比如《古代符箓》《辞源》《符箓大全》等。 早上从飞苑做早课归来之后他便一头扎进这些故纸堆里直看的头昏昏沉沉却始终找不到什么灵感。 “啪!” 一个巴掌重重的拍在郑清的胳膊上。 年轻的公费生在迷迷糊糊中皱了皱鼻子隐约嗅到了一丝烟气。 “着火了?”他哼哼着却一动也不想动。 “‘清心符’你让我每隔半个小时给你拍一张的。”萧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但又像隔了千万里远显得异常缥缈与不真实:“……研读古代符箓非常耗精神……你晚上不是还有巡逻任务吗……这么折腾下去你不怕晚上巡逻的时候睡着了掉进湖里吗?” 古代符箓…… 晚上巡逻… 睡着… 郑清终于在混沌中揪住了一丝清明挣扎着睁开了一只眼睛。 距离视线不远在他的大臂上一张淡黄色的符纸正在缓慢的冒着青烟。隔着烟雾书桌对面萧笑正埋头笔记本中写着他那永远也写不完的笔记。 阳台上的窗帘半掩着暮秋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书桌上让整间屋子都多了几分懒洋洋的气氛。橘猫团成一团在阳光中打着呼噜。小精灵们七零八落的挂在它身上似乎也睡着了。 宿舍里静悄悄的。 除了萧笑手中羽毛笔沙沙的写字声便只有团团若隐若现的呼噜声了。 年轻的公费生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搓搓脸啪的一下坐起身来。 这个剧烈的动作让书桌‘咯吱’响了一声。团团的呼噜声戛然而止它抖了抖胡子甩了甩尾巴嘴角威胁的咧了咧。 “他俩呢?一直没回来吗?”郑清抱歉的撸了两下肥猫转头看向博士。 “你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萧笑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公费生。 然后他摘掉眼镜揉了揉眼眶摇着头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说道:“……一个小时前你被‘清心符’唤醒的时候就问过这个问题了……” “迪伦早上八点就回来的现在估计正在棺材里做什么美梦呢。” “至于辛胖子早上九点钟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连纸鹤都没给飞一只。” 说着萧笑摸出他的计时器看了看时间抱怨道:“我还叫他帮忙带午饭的……看情况恐怕咱俩都要饿一阵子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鞺鞺鞳鞳的脚步声。 挂在天花板下的那块铜镜剧烈的抖动着在门庭前投下一片黄澄澄的光晕。 宿舍门被轰然推开。 “诶呀呀轻着点。”郑清抻着胳膊一脸无奈的转过头抱怨道:“房子都要被你震塌了!” 与此同时书桌上传来团团愤怒的叫声以及小精灵们杂乱的‘兮兮’声。 “雾草!”门口传来辛胖子气愤的声音:“砂时虫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块破镜子给拆掉!” 他又被那块铜镜晃晕了眼。 “我装镜子的时候你还夸赞说‘它是世界上最灵敏的法器’呢。”迪伦的帐子里传来一个阴沉沉的声音——毕竟被人从睡梦中吵醒是一种非常糟糕的体验。 胖子干笑两声跳过了这个话题。 “铛铛铛铛!”胖子献宝一般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纸包举高高叫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午饭吗?”萧笑精神一震:“我早就饿了……” 辛胖子脸上的笑容像春雪一般飞快的消融了。 他骚了搔后脑勺尴尬的看着书桌前两个眼巴巴的巫师干笑道:“哈这个给忘了……我觉得你们可以让小精灵们帮忙去买午饭……” “真是个绝妙的注意。”萧笑哼了一声。 魔法能力欠缺的绿色小精灵并不适合做离宿主太远工作。比如外出买饭。因为她们很容易被路过的乌鸦或者松鼠打劫。 “饭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吃的……我这里有比吃饭更带劲的东西!”辛胖子摊开手用力伸到书桌中央展示着他的‘宝贝’。 郑清憋着气竭力屏蔽掉胖子身上传来的浓郁汗气眯着眼看向他的手心。 打开那个小纸包辛胖子的手心里放着两粒花生米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公费生眨眨眼。 萧笑仍旧把头埋在笔记本里迪伦仍旧躲在帐子后面似乎又睡着了。两个人都没有搭理胖子。 “种子!”辛胖子小心翼翼的用口型比划着一脸神秘的微笑。 “种子?”郑清茫然瞅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我知道是种子问题是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种子……这个种子是干嘛的?你打算在宿舍里种药草?” “种子?”萧笑扶了扶眼镜抬起头来。 “……我也好像听见有人在谈‘种子’的事情。”迪伦打着哈欠的声音从帐子里响起很快他那口大棺材盖子翻动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种子有这么大吸引力?”郑清诧异的拨弄了一下胖子手心那两粒花生米重复着自己的问题:“这是什么种子……” “种子就是种子。”萧笑不知什么时候离开椅子悄无声息的飘了过来压低声音回答。 “就是能开花长草的种子。”迪伦也从帐子后面探出了脑袋。 郑清眯着眼逐一看了他们三人一遍用古怪的语调问道:“劳驾谁能告诉我这个种子长的是什么花草?” “喇叭花与投影草。”萧博士最终大发慈悲把答案告诉给了快要抓狂的年轻的公费生:“……这是一种历史非常悠久的魔法可以把某段影像与声音浓缩在种子里令巫师们回味那些曾经逝去的片段……” 郑清恍然。 辛胖子嘿嘿笑着挤过桌子从阳台拿来一个巴掌大小青花瓷壁的花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时之歌 作为互联网时代成长起来的年轻人郑清对于‘种子’的概念并不陌生。 但他没有料到在魔法世界也能接触到蕴含相似概念的‘种子’——当然与互联网上记录下载地址的索引文件不同魔法世界的种子具有‘真正的’种子形态。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巧合。 年轻的公费生瞅着胖子手心那两颗青灰色、花生米大小的种子啧啧称叹。 “真长见识……大概猜到胖子带回来的是什么东西了。”他连声感慨:“我一直以为巫师们不存在这方面的消遣……只不过我们这么多人集体观看真的好吗?这种小视频我觉得还是单独私下观看比较合适……” “……总觉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胖子虚着眼语气显得有点古怪。 “谁的种子?”迪伦扯开帐子晃晃悠悠的从棺材里爬出来一边给袖口塞着袖扣一边问道。 因为睡眠不足的缘故他的脸色有些发青眼睛下面还吊了两个大大的眼袋。 “月下议会的上议员青丘苏氏的掌上明珠巫师世界第一大美女……”对于这个问题胖子显然期待许久所以他毫不吝啬堆砌着名词目光灼灼的扫视着宿舍里的每一张面孔希冀看到他想见到的表情。 “嘶!”迪伦非常配合的倒抽一口气:“苏施君?!” “女神的片子??”郑清也不由睁大了眼睛:“学校竟然没有发生暴动?” 他仍旧清晰的记得几周前仅仅因为一份报纸上捕风捉影的报道天文08-1班的许多学生便如丧考妣哀嚎遍野。 因此当他听到胖子拿回来的是苏施君的种子时第一反应不是片子的清晰程度而是学校会不会因此发生暴动。 “所以说你是不是对种子有什么误解……或者‘成见’?”萧笑眯着眼重复了一遍辛胖子之前的问题。 郑清皱着眉考虑要不要向几位同伴普及一下有关‘种子’与‘老师’的一些常识性概念。 很显然迪伦没有耐心听他们在这里闲扯。 他打破瞌睡虫的重重阻拦清醒过来是为了某些更明确的目标。 “哪里来的种子?什么时候的?多少钱?有没有‘育籽儿’?清晰度怎么样?声音呢?”他语速飞快的抛出一大堆问题然后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布袋:“我有一包东茅青土最适合投影草生长了给给给……” 说着他手中的布袋一斜一捧湿润的青色泥土呼啦啦倒进了辛胖子刚刚准备好的花盆里。 “恰好我刚刚还在犹豫要不要随便去外面挖点土呢”胖子乐呵呵的拍拍手:“月下贵族就是豪气种点草都这么讲究……” 当然他也没有继续吊吸血狼人先生的胃口。 “种子是我从编辑部搞到的具体谁弄来的我也不清楚……虽然没花什么钱但这些种子应该都被下了禁制没有办法继续繁育了。” 迪伦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种子还很新据说是苏大美女上周末在维尔茨堡的留影好像是她去阿尔卑斯山阻止威廉王子与米尔顿公爵决斗前留下的。” “至于清晰度跟声音效果我也不清楚……这不是刚刚弄到手就急忙忙回来了嘛!” 说着胖子得意的环顾左右强调道:“除了美食其他方面我向来不会吃独食的……有我的一份肯定有大家的一份!” 这番说辞赢得了403宿舍其他成员的一致好评与热烈欢迎。 说话间两枚青色的种子已经被戳进了花盆的泥土中。 “关灯关灯!”胖子用力向后挥着手眼睛一刻也不离花盆:“还有窗帘!谁把窗帘拉上!” 迪伦打了两个响指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立刻熄灭了原本半掩着的窗帘也呼哧呼哧的自动扯紧关上了。 宿舍里陷入了一片昏暗中。 橘猫团团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它蹲在花盆前板着脸默不作声的看着周围几张兴奋的面孔黄澄澄的眼珠子看上去格外瘆人。 小精灵们七零八落的坐在几位男巫的肩膀上抖动着翅膀不时发出好奇的兮兮声。 “一包时之沙半盏定型水。” 辛胖子念叨着从自己的优盘里掏出一小包晶莹的颗粒与一只寸许高的玻璃瓶。 “慢点慢点定型水要完全洇了时之沙。”迪伦凑上前紧张兮兮的指挥道:“时之沙没有铺匀!时之沙没有铺匀!!左边比右边厚了一分……怎么还没有反应?你刚才戳的洞是不是有些深了?是不是你的时之沙过期了?那个瓶子里真的是定型水吗?你没有倒错吧!” “闭嘴!我种过的种子比你的袖扣还多!”辛胖子忍无可忍的低声咆哮道:“种子发芽不要时间吗?” “长出来了!快看!”郑清瞅见土里冒出一点淡蓝色的尖芽连忙叫出声。这句话立刻熄灭了两位同伴间涌动的火气。 在魔法的作用下这些嫩芽长势迅速。 只是眨眼间花盆里的泥土便被一片三色的小草所覆盖。小草只有寸许高每根细矮的草茎上都分出三片草叶分别呈现红绿蓝三色。 淡淡的三色荧光从草叶上浮现出来随着枝叶微微的晃动交织在一起混合出一层淡薄的白色光晕。 紧接着花盆边缘探出了一根藤蔓藤蔓绕盆一周后便伸展开叶子挤出了一朵朵粉色的花骨朵。 “一串喇叭花三色投影草。”迪伦服气的拍了拍辛胖子的肩膀:“果然老农民侍弄的一手好种子!” “投影草有一叶、两叶、三叶的区别。喇叭花也有一朵、两朵、一串的区别。”萧笑习惯性的给郑清解释道: “一叶投影草展示的影像很像幽灵双叶投影草的影像是黑白的;只有三叶以上的才能还原本来的影像。同理一串喇叭花的音效也比一朵喇叭花强很多。” “单声道双声道环绕多声道么。”郑清忍不住吐槽。 辛胖子一脸严肃郑重其事的戳了戳喇叭花的叶子喇叭花里传来了‘噗噗’的声音。 “嗯音效不错。”他拍拍手一屁股坐在圈椅上顺手将椅子上的团团扔到自己肩膀上:“大家可以欣赏啦!” 投影草叶上慢慢飘起了一颗颗细小的光点恍若浮尘又像星空。 光点慢慢拼接在一起勾勒出远方的古堡、葱郁的树木还有近处平缓的河流、古朴的雕塑。 最后画面凝固在一座沧桑的石桥上。 石桥青砖铺地、上面印满了历史的锈迹。桥两侧是大块整齐的砂岩砌成看上去粗糙而又厚重。 喇叭花里传来河水宁静的流淌声风儿送来树叶哗哗的鼓掌远方似乎还有孩童的嬉闹。 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轻轻搭在砂岩砌成的石栏上伊人披着大红色的斗篷腰带随意的揣在口袋里默默的看着流淌的河水。 “画质还行……但是情节有点太寡淡了吧。”郑清小声评价道。 “能够近距离欣赏一番苏大美女的风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辛胖子斜着眼没好气的说道。 “你们两个闭嘴!”迪伦低吼着。 未几轻柔的歌声从河面飘荡起通过喇叭花注入几位观众的心田: 滴滴答答钟表 踢踢踏踏脚步 时间轻轻在我耳边响 淅淅沥沥雨声 嘻嘻哈哈回忆 它们牢牢将我绕 冬去春来又一年、又一日 夏末秋至又一日、又一年 不管我如何放慢脚步 它都那样 随随便便、漫不经心的滑过 滑过 撑着回忆的长篙 在粼粼的时光里 留下淡淡的痕迹 踢踢踏踏、嘻嘻哈哈 那终将消逝的回音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集训开始前的闲聊 直到周日猎队集训的时候403宿舍的几名成员仍在念念不舍的议论着昨天种过的那两颗‘种子’。 尤其是郑清。 自从开幕式那天晚上欺负了某位小狐女之后年轻的公费生一直寝食难安唯恐某天走在校园里被一群苏施君的仰慕者围上来暴揍一顿。 所以他对那段没头没尾的视频报以很高的期望。希望能够从中发掘出一星半点的线索增加些许对青丘苏氏的了解。 “你们觉得苏大美女唱那首歌到底是什么意思?” 郑清躺在一座小山丘上一边眯着眼打量着天空那轮稍显虚幻的太阳一边懒洋洋的问道。 小山丘上长满了寸许高的嫩草其间夹杂了许多或白或黄的小花躺在其中一股清新的气息缭绕周身令人昏昏欲睡。 这里是第一大学七号猎场被裁决猎队拿到了今天的使用权。凭借老姚开的条子郑清硬是厚着脸皮拉着宥罪猎队挤了进来。 只不过现在裁决猎队正在进行计划内的训练暂时顾不上教导他们这些新人。所以宥罪猎队的部分猎手七零八落的歇在这座小山丘上一边观看裁决的训练一边唠着闲嗑。 “不是说了嘛那段视频是苏大美女前往阿尔卑斯山的途中留下的。”辛胖子端着一片麻辣鸡脖一边津津有味的啃着一边含糊的回答道:“塔波特家的威廉跟卡伦家的米尔顿好像就在阿尔卑斯山里决斗……” “所以决斗跟这首歌有什么关系?” “我听说苏施君以前跟威廉、米尔顿之间的关系都不错……也许她只是在怀念那段时光。”辛胖子啃着鸡脖又抖出一条秘闻。 “两王一后?!”郑清怪叫一声:“狼人我还可以理解但米尔顿公爵是什么鬼!他那种程度的血族起码有四五百岁了吧……怪蜀黍跟小萝莉?” “米尔顿是吸血鬼……”辛胖子忙不迭吐槽了一句。 “什么两王一后你这样胡说八道在外面很容易挨揍的。”另一边迪伦警告的看了公费生一眼面色不虞道:“米尔顿公爵是老约翰最小的儿子几百岁是没有的……他的哥哥就是你们班马修的父母安格列、林赛夫妻现在应该也才只有两三百年的模样…” “抱歉我会注意的。”郑清一把按在脸上叹了一口气:“即便这样我也觉得米尔顿与苏施君的年龄差异稍微有点大……” “月下议会里那些家伙之间的关系不能用凡人的年龄来揣度。”迪伦想了想举了个例子:“比如某位僵尸在地下埋了几百年但是刚刚出土的时候心思空白犹如婴孩儿……我们肯定不会把它当成有几百年阅历的老人看待。” 郑清连连点头。 “此外真正月下贵族的年龄与它们的真名一样都是一个不能谈的秘密。我们就不要在这里纠结这些问题了。”迪伦最后为这段讨论画了一个句号。 说话间一阵微风拂过山丘。 风儿送来了远处的喧嚣。 裁决猎队的五名猎手正组成一个古怪的阵型飞快的略过一片沼泽。他们的身后有一头气息恐怖的巨兽在大踏步追逐不时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妖魔从水坑、草窠、灌木丛中蹿出肆意偷袭这支路过的猎队。 即便知道这些怪物只是魔法幻化出的赝品郑清仍旧感到头皮发麻。 他觉得自己在那种环境下活不过半个小时。 索性山丘上的环境依然美好新生们的猎赛也不会那么夸张。 郑清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你们觉得那两颗种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不好说。”辛胖子煞有介事的捏着下巴摇头晃脑的说道:“按理说苏大美女已经过了依靠种子圈粉的阶段了所以这段视频不大可能是苏大美女主动放出来的。” “记者狗仔灰市。”迪伦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当然也不能排除是苏大美女身边的某位女仆原本录下来自己欣赏的却不小心把这些种子弄丢了……” “确实很有可能。”郑清不由想到某位傻乎乎的小狐女连连点头:“如果苏芽承认是自己弄丢这几颗种子我丝毫不会感到奇怪……我感觉她比李萌还不靠谱。” 年轻公费生的这番言论并没有引来其他人的共鸣。 反而引起了几道狐疑的目光。 “苏芽是谁?我的笔记本上完全没有这个名字。”原本一直在旁边沉默着充当背景的萧大博士把手中的笔记本翻得哗哗作响语气中充满了怀疑:“这个学校还有你认识而我不认识的人吗?” 相对于博士的质疑辛胖子的用语就非常肯定了。 “如果我理解的不错……这位苏芽是苏施君苏大美女的女仆?”胖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个小本本一脸狂热的扑向郑清:“大佬!求飞鹤方式求见面的机会求苏大美女的签名……如果能签在我的袍子上就更棒了……总之各种求!”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迪伦眯着眼看向郑清:“讲道理我们大家对你最近的行踪即便都了如指掌……除非你之前就认识了?” 郑清听着几位同伴三言两语的疑惑后背顿时冒出一层白毛汗。 他一直把那天晚上与小狐女之间的事情遮掩的很好。 却不料今天自己不小心抖落出来了。 “哈哈哈哈今天天气真好!”年轻的公费生干笑着抬头看向那轮有气无力的太阳勉强转移着话题:“看上去我们今天的训练任务很艰巨啊……” 其他几人默默的看着他一语不发。 郑清最终败下阵来。 “只是舞会那天晚上碰巧遇见的……她从宠物苑借了波塞冬然后波塞冬逃跑来找我……我俩之间都没说几句话只能算是个点头之交……” “没有说谎。”迪伦亮出手中一枚嵌着绿宝石的戒指:“这上面恒定了‘真实’的魔法他没有能力在这枚戒指前撒谎。” 郑清看着那颗闪烁着绿油油光芒的宝石对于自己选择性的坦白庆幸不已。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猎队琐事拾遗 “没有说谎并不等于陈述了事实。”萧笑咬着笔杆慢吞吞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就像你们之前讨论‘苏施君唱那首歌的含义’……有关苏施君与另外两位月下贵族之间的友谊确实不虚胖子并没有在这上面说假话……” “那是自然!”辛胖子不由哼了一声。 “但是这并不代表胖子的观点就是真实可靠的。”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看了公费生一眼:“……也许苏大美女只是看见高山、流水、月色之后心情愉悦单纯想唱歌而已……所谓的事实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真假。” 一席话令郑清如坐针毡不由从草地间站起身来。 “我觉得博士这个观点非常可靠诶。”胖子已经吃完了鸡脖儿嘴里正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裹满细小刚毛的圆锥形花序在微风中微微颤抖仿佛正在点头答应一般。 郑清也忍不住伸手揪了一根然后把细嫩的草茎塞进嘴里。 略带涩味的草汁点在味蕾上令他不由砸了砸嘴巴。 还没等他组织好自辩的话萧笑却仿佛已经忘记了刚才的诘问轻巧的把话题转到了另外一个方向:“……与那两颗种子相比我其实更关注我们猎队的情况……比如我们的团长大人对于猎队下一步工作有没有更清晰的思路或者计划。” 这个问题令郑清精神一振顿时有了几分底气。 “这不是计划吗?”他一手叉腰一手划了个大圈把正在远处训练的裁决猎队以及周围歇息的宥罪诸位猎手都圈了进来比划道:“裁决教宥罪老人带新人还有什么比这更靠谱的计划吗?前天实践课之后我不顾身体的疲劳与精力的枯竭在老姚办公室里磨蹭了一个钟头才讨到这份跟裁决猎队一起训练的条子……还想要什么计划难道要我写一份五千字的计划书吗?” 他越说底气越足声音也愈发高昂起来手中抓着那张老姚开的意见书在半空中抖的哗啦啦作响。 鲜红的公章在阳光下显得神气活现更增添了几分说服力。 “大佬辛苦了大佬请喝茶……”辛胖子屁颠屁颠的凑了过来从他的优盘中摸出一听红罐凉茶塞进公费生手里脸上挂满了谄媚的笑容:“不知大佬什么时候能再见见那位苏大美女的身边人好让兄弟也沾沾福气……” 郑清原本对胖子的眼力见颇为满意却不料他醉翁之意不在酒顿时有些无语。 “五千字的计划书倒是暂时不需要写”萧笑一开口郑清脸色立刻有些发白。 难不成真有需要写计划书的时候? “……但是关于猎队组建方面确实还有一些事项需要捋一捋。”萧笑翻开他的笔记本扶了扶眼镜用笔杆指着一条条说了出来:“比如猎队的啦啦队……” “我们只是个小猎队不需要特聘啦啦队……大不了叫三五个好友在场外给我们加加油就行了。”郑清一摆手否决了这项要求。 开玩笑!任何一支训练有素的啦啦队日租金都是以玉币来计算的就凭自己苦哈哈画的那几道符怕是把钱包掏干了也养不起自己的啦啦队。 “……那队服呢?队徽呢?队旗呢?”萧笑合住本子抬了抬眉毛看向年轻的公费生。 “咳咳队服的话我们穿院袍就可以了……大不了在胳膊上套个红袖箍以示区别。”说道最后连郑清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至于队旗队徽……我觉得等我们成为正式猎队后再考虑这件事也不迟。” “能省则省节俭办队好当家!”辛胖子冲郑清竖起一根大拇指但随即小心翼翼的提示道:“不过我们的院袍就是红色的如果再戴个红袖箍怕是分辨不出来吧……” 郑清脸色一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袍子。 啧忘了这件事了。 “……不用纠结队服的问题了。”旁边传来迪伦懒洋洋的声音:“前几天我跟长老两个人去了一趟云想依给大家订了统一的长披风应该可以暂时充当我们的队服……原本我们打算买一些云纹鹤氅但是考虑到那种衣服稍微有点繁琐并不适合猎场穿戴所以最终选择了长披风……” 郑清一脸感激的看向吸血狼人。 “嘁!红脸男果然是土豪……就应该让他帮忙雇一支啦啦队。”说到这里辛胖子忽然抬起头左右瞅了瞅:“说到长老他去哪里了?我记得刚刚他还在附近的么……” “他在你吃东西的时候下山了……估计是想近距离观看裁决的训练。”萧笑晃着手中的毛笔继续向郑清发问:“既然你连队服都没打算准备……那么想必队医你也肯定没有考虑吧。” “队衣?”郑清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什么队衣?队服里面穿的衣服吗?” “猎队医生简称队医。”辛胖子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家队长:“你最近到底有没有研究如何组建一支完整的猎队?稍稍有点人气的猎队都有自己的专属医生!” 郑清的脸膛顿时有些发烫。 他哈哈干笑了两声小声辩解道:“最近事情比较多而且一直在研究那些古代符箓……我原以为猎队只剩下训练方面的事情了。” “那现在呢?现在可以考虑了吧。”胖子斜了自家队长一眼。 郑清愣了愣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荷包继而神情一定用力拍了拍胖子的肩膀鼓励道:“队医嘛!就是你啦……我们猎队药剂学最棒的人选队医人选非你莫属!” 辛胖子顿时一副见鬼的模样。 “夭寿啦!敲骨吸髓啊你!要不要这么压榨劳动力…” “你这么胖稍微被压榨压榨出几斤油可以减轻心脏负担对身体有好处。”郑清陪着笑安慰道。 “其他事情可以再议!”萧笑提高声音压制了辛胖子反抗的嚎叫看向郑清:“还有最要紧的一件事……我们猎队的猎队经理确定了吗?” 这确实是件要紧的事。 便是辛胖子这时都住了口探询的目光看向郑清。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裁决与宥罪的第一次会面 自从吉普赛女巫与蒋大班长拒绝了郑清的邀请之后年轻的公费生便再也没有找到更加合适的猎队经理人选了。 索性大家都没有在这件事上催促他所以他就把脑袋埋在沙子里假装忘记了这件事。 此时被萧笑旧事重提郑清没来由感到有些心慌。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队长也没有指望自己能带领这支猎队走向怎样的辉煌。但无论如何大家都把信任交给了他。因此当他面对博士的问询时内心总有种羞愧。 仿佛做错事被人捉住的那种感觉。 “……我正打算今天跟林果谈谈这件事。”年轻的公费生转头看向猎场远方假装正在观摩裁决猎队的训练脸色微红讷讷道:“……相对来说李萌还是不够稳重……从各个方面来看林果都要更胜一筹……” 萧笑大有深意的看了年轻的公费生一眼没有继续发问了。 不过郑清的这个回答却引来了另外一个问题。 “说起来蓝雀今天怎么没来训练?他也是寻猎手之一吧。”辛胖子不知什么时候又摸出来一包香瓜子一边磕着一边问道:“而且林果也没来……虽然他不是猎队的正式猎手但属于我们的后备力量今天应该来的。” 发现话题转移郑清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忙不迭回答道:“蓝雀今天有星空学院内部的擂台赛所以没办法参加训练——这是他在加入猎队之前就说明过的。至于林果昨天晚上巡逻的时候他已经跟我提过今天要给特斯拉教授打下手好像是一个有关‘速成炼金阵’的魔法实验……” 听到这里辛胖子立刻停止了聒噪。 能够被教授选中参加实验的确是比校猎会更重要的事情。而星空学院内部的无限制格斗比赛又是一项有着悠久历史的传统被蓝雀重视也无可厚非。 “你呢?你怎么今天没有参加那个擂台赛?”胖子喷着瓜子皮目光落在迪伦身上。 吸血狼人鄙夷的瞟了他一眼:“我的比赛前些日子就已经结束了……难道你以为我们每个周末都要打一遍擂台吗?” 一阵轻风袭来山丘上的年轻巫师们顿时安静了。 一位瘦高的男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正眯着眼细细打量着每个人。 正是裁决猎队的邓小剑。 “学长好。”郑清作为队长立刻向前一步打着招呼。 “这就是你的猎队吗?”邓小剑环顾左右微微皱眉:“怎么只有四个人?” 山丘上现在确实只有郑清、辛胖子、迪伦以及萧笑四个身影。 “还有一个人刚刚下去看你们训练了。”郑清连忙解释着:“他想着靠近一点看的更清楚……你们已经训练完了吗?我刚刚看那头大妖追杀你们的势头以为还需要个把小时呢……” 说话间他已经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鹤丢下了山丘。 “那只不过是一些魔法幻化的猎物当不得真……它主要是帮我们熟练掌握一些新的阵法。如果在猎场上你们遇到那种无法力敌的妖魔千万不要直接落荒而逃这是狩猎的大忌!” 郑清连连点着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摸出一个小本本开始记录邓小剑说的每句话。 这显然让瘦高男巫很是受用。 他原本不渝的脸色也不知不觉缓和了许多。 “虽然老姚开了条子允许你们跟裁决一起训练但按照你们的基础肯定没办法适应正式猎队高强度的训练模式……” 话音未落旁边便有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但是既然老姚已经开了条子那我们自然也不能随意应付……邓子这是你惹出的事情所以你需要帮他们指定一份速成的猎队训练计划。” 说话的是一个黑发黄脸的男巫虽然个头不高但那双细眼顾盼生威令人望而生畏。 邓小剑闻言顿时露出几分苦笑。 郑清认出来这个说话的正是裁决猎队的队长号称第一大学最强寻猎手的男巫半血狼人埃尔温·霍夫曼。 “很高兴能接受你们的训练。”郑清一脸兴奋的盯着霍夫曼心底却犹豫着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讨要几张签名。 据说这位第一大学的最强猎手已经拿到了‘世界杯’的入场券许多历史名队都已经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如果不出意外不远的将来他肯定能成为巫师世界一颗冉冉升起的巨星。 现在讨要几张签名绝对属于不亏本的行为。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大家先认识一下……然后由邓子给你们做一个简单的训练规划。”霍夫曼拍拍手轻松的说道。 郑清回过神才发现场间又多了两个人。 一个的自家猎队的红脸男巫张大长老正扶着腿弯着腰气喘吁吁。显然刚刚一路狂奔而归浪费了他许多体力。 另一位男巫也不是陌生人郑清曾在校工委的猎队管理办公室见过正是裁决猎队的辅猎手戚青岚。 “你们只有三个人?”郑清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了。 不过对面几位裁决的猎手似乎并没有在意他这句话。 “只是做一些基础训练三个人就足够了……”邓小剑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笑道:“事实上我认为一个人就能胜任这份工作。只不过因为你们要求的时间比较紧张所以我又拜托了队长跟岚子。” 郑清定定神立刻站开伸手指向自家猎队的成员开始做介绍。 “这位红脸男巫是我们的主猎手叫张季信拳头很厉害据说一拳能捶死一头牛。” 这个介绍立刻引起大家一片哄笑场间的气氛愈发轻松了。 张季信盘腿坐在地上揉着酸软的小腿满脸苦笑:“哪有你这样的队长……” “张季信张季信……”霍夫曼喃喃着忽然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红脸男巫:“张叔智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四哥。”张季信站起身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果然刚刚就觉得你看上去有点眼熟。”霍夫曼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我跟你哥哥都是‘神圣意志’的人算是同僚……虽然有些竞争关系却与你无关你大可不必这么拘束。”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介绍中隐藏的暗流 张季信有一个哥哥也在第一大学对于宥罪猎队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只不过因为没有想到其他瓜葛所以郑清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件事。 但当霍夫曼提及竞争关系时年轻的公费生福至心灵不由想起另外一件事。 学校里有传言‘神圣意志’的雷哲这一学年之后就会卸任而张叔智、霍夫曼、赵桥三人号称‘意志三杰’正是下一任‘雷哲’的有力竞争者。 张叔智在校猎队霍夫曼在裁决猎队赵桥则在九有学院猎队三个人各有千秋能力不相上下这让未来的竞争结果愈发扑朔迷离。 可以确定的是此次校猎会对三位竞争者来说都是一次绝佳的机会。表现的越出色就越容易获得教授以及普通学员们的支持——虽然仅有这些并不足以胜任‘雷哲’之位但没有这些却肯定无法担此重任。 这种节骨眼上一名竞争者的血亲近距离观摩裁决猎队的训练很难不让人联想什么。 思虑至此郑清的脸色渐渐有些难看起来。 不仅他宥罪猎队的其他成员似乎也逐渐摸清了其中的关节一个个都沉默了。便是一向粗犷的张季信本人也敏感的察觉到空气中流淌的沉凝皱起了眉头。 霍夫曼没有关心这些年轻巫师的表情只是用不经意的口吻提道:“你哥哥也在校猎队我以为你会找他帮忙做一些基础训练呢……” “校猎队在做封闭性训练。”张季信硬邦邦的回答了一句丝毫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 郑清看着气氛不对连忙笑着继续介绍猎队的下一位成员:“这位眼镜男就是我们猎队的右弼名字叫萧笑号称博士什么都知道……” 霍夫曼微微一笑细长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没有继续讨论张季信的事情。 这让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啊萧大博士……学府里应该很少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号了。”他转头看向萧笑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刚进校门没几天就在课堂上向老师示爱。” 山丘上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就连张季信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萧笑则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这与勇气没有丝毫关系……只是个执行力的问题罢了。确立了目标全力执行就是了……任何推诿都是借口。” “执行力……”霍夫曼咀嚼着这个词连连点头赞叹了一声:“非常不错的想法……不愧是博士。” “我总觉得队长领悟了什么非常糟糕的事情。”邓小剑拍了拍脑袋哀叹一声。 他这番毫不掩饰的抱怨落在另一位裁决猎队猎手的眼中立刻成为了攻讦的目标。 “队长他消极怠工满腹牢骚……要不要罚他抄一百道咒语或者配制一百份魔力恢复药剂!”戚青岚精神一振大声打着小报告。 年轻的公费生不由目瞪口呆。 霍夫曼没有搭理自己猎队的两个逗比而是转头看向辛胖子。 “这位相比就是你们猎队的左辅了吧。”虽然用了疑问句式但他的语气却显得非常肯定。 郑清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辛胖子就腆着肚子凑上前去。 “区区不才正是在下。”胖子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本本还有一根翠绿色的羽毛笔脸上堆满笑容语气显得非常热络:“霍夫曼队长的名气在第一大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能够得到裁决猎队的指点是我们宥罪全体成员极大的荣耀!” “共同进步共同进步”霍夫曼看着那根绿色的羽毛笔似乎想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脸色立刻变得很差劲敷衍着连声说道:“这是共同进步的事情不需要这么客气哈哈……” “霍夫曼队长对于此次校猎会开幕式上的‘逐猎会’最终结果有没有什么看法?”辛胖子锲而不舍的追问着那根羽毛笔随着他的问话飞快的在本子上滑过:“有人声称您受到猎场外的不明压力被迫将胜利的果实交给校猎队您对这种言论有什么看法吗?” “绝对没有的事情……学校非常公正校猎队的能力有目共睹……大家表现的都非常出色非常出色。”霍夫曼清晰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但坚决不肯多说一个字眼。 一边说着他已经悄无声息的向旁边挪了几步把邓小剑拖到前面堵在了胖子身前。 “那么您对贝塔镇北区的戏法师们怎么看?”辛胖子眼看霍夫曼离开不由有些着急跳着脚叫道:“虽然《巫师法典》规定了戏法师的巫师身份但他们的境况并没有得到明显改善……您对此有没有什么想法?” 霍夫曼仿佛没有听到这个问题似的转过头看向宥罪猎队的最后一位成员。 “你是记者?”邓小剑揪住想要挤过去的胖子眉毛挑的老高看向郑清:“你们猎队真是来者不拒什么人都有啊……” 郑清干笑一声没有说话而是小跑几步来到霍夫曼与迪伦之间。 “记者怎么了?记者吃你家肉啦!”听到邓小剑的质疑胖子立刻嘟囔着小声表达了自己的抗议。 “不不不我家并没有什么肉能喂饱你。”邓小剑失笑道:“只不过你们一向喜欢把事情搞大的风气跟我们猎队低调的习惯不太相符……” 胖子还想说什么邓小剑已经抬起手示意他先住口。 因为不远处郑清正在向霍夫曼介绍宥罪猎队现场的最后一位成员。 “最后这位……这位是我们的寻猎手迪伦·奥布莱恩·塔波特来自星空学院。”郑清继续介绍道:“他有非常丰富的狩猎经验与信哥儿不相上下……而且他也拥有敏捷的身手非常适合担任寻猎的任务。” “我们猎队还有另外一位寻猎手叫蓝雀也是星空学院的人只不过因为他今天有擂台赛所以没办法来参加集训……说起来我们猎队的寻猎手都是星空学院的人呢哈哈哈……” “迪伦·奥布莱恩·塔波特?”霍夫曼喃喃着重复着迪伦的名字。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训练计划 埃尔温·霍夫曼并没有认真听郑清后面的唠叨。 自从公费生报了迪伦的姓名之后这位裁决猎队队长大人就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出神表情也变得有点奇怪了。 直到郑清的介绍结束许久他仿佛才回过神笑了两声。 “啊大名鼎鼎的塔波特……我刚刚就在好奇为什么能从你身上感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裁决猎队队长的目光扫过迪伦黑色的鬈发、白皙的皮肤最后落到他碧绿的眸子上。 他的笑容显得有些古怪:“……啧啧没想到那个传言竟然是真的……奥布莱恩真的跟塔波特联姻了……” 迪伦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郑清心底大叫坏了坏了迪伦平素最讨厌别人对他的血脉说三道四了平时在宿舍里大家都会非常小心的避开这方面的话题却不料今天在外人面前被人扯了出来。 转念一想他又恍然大悟。 据说霍夫曼是一个半血狼人而且姓氏不显因而在真正的狼人圈子中很受排挤或者说他基本没有参加狼人聚会的机会——即便他身为第一大学最强的寻猎手也无法破开某些纯血月下生物固有的偏见。 这也是他最终没有选择进入阿尔法而是进入九有学院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里郑清忍不住又向两人中间挪了一小步干笑了一下打断两位半血狼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大声问道:“宥罪的猎手们都在这里了……那么你们的训练计划呢?” 霍夫曼最后看了一眼郑清身后的吸血狼人耸耸肩转身招手示意邓小剑过来。 也许意识到现场的气氛并不适合所以辛胖子最终没有凑到裁决猎队队长面前继续他的采访事业。 “非常有趣的猎队非常有意思的猎手们。”霍夫曼环顾四周笑眯眯的看着宥罪的众人目光在张季信身上一点而过重新看向郑清:“你是猎队的队长而他是猎队的主猎手……猩红猎队的双头制度吗?” 郑清立刻点点头指了指张季信说道:“他对狩猎或者猎队方面的事情更熟悉……我大约只能起到磨合队伍的作用。” “能够凝聚起一支队伍就已经非常不错了。”裁决猎队的队长点点头:“虽然双头制很容易在猎队中造成分歧但按照你们现在的情况这的确是一种非常明智的选择。” “至于现在就让邓子给你们明确一下训练计划罢……岚子我们继续训练。” 说罢霍夫曼微微颔首向几位年轻巫师道别后化作一道青烟重新投向猎场深处。 “辛苦啦!”戚青岚走上前拍了拍邓小剑的肩膀然后挤眉弄眼的看向宥罪众人用力挥挥手:“加油……我很看好你们哟!” 然后跟着那道青烟也是一溜烟消失了。 郑清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羡慕的看向那两道青烟消失的方向。 “如果我是你就会拿出小本本记清楚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邓小剑有些恼火的声音在郑清背后响起:“早知道会有这么多麻烦我当初就假装不认识你了……” 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回过头斜着眼看向那位瘦高男巫嘴角微微抽搐:“劳驾……我还在这里呢你这么说好么?” 邓小剑叹口气伸出一根指头提高声音说道: “今天第一次见面所以你们可以报出你们的名字。” “但是下一次走进猎场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代号’。” “这个代号可以是你们的绰号、可以是你们的乳名、可以是你喜欢的一位歌手或者某种动物甚至是你随便看到的一件东西。” “但是一个猎手必须拥有一个自己的代号。” “比如我在裁决猎队代号就是邓子;戚青岚的代号就是岚子;队长的代号就是浪子……” “噗……”郑清忍不住笑出声。 他没有想到那位看上去有点阴沉的裁决猎队队长竟然拥有这么风骚的代号。 “我必须强调的是”邓小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提高声音说道:“只要进了猎场你们绝对不可以暴露自己的名字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谁知道哪头妖魔会拥有什么样危险的能力呢?我们必须防微杜渐……这是漫长猎妖历史中总结的血的教训。”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变得非常严厉。 郑清低着头收敛精神抓着自己的小本本运笔如飞努力记下教练说的每一个字。 邓小剑语气一顿语气稍微舒缓了一些但语速变得非常快: “因为你们是新生对于狩猎并没有太多经验所以我对你们的训练计划有一个初步的想法。” “首先要增加你们对猎物的认识。” “你们要学会区分妖魔与一般灵兽的区别尤其需要记住一句话‘妖魔都有血红色的眼睛但是有红眼睛的并不一定是妖魔’!” 说到这里他隐晦的瞟了一眼年轻的公费生。 郑清摸了摸自己的右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作为一名现代的猎手你们绝对不能再犯下十三世纪欧罗巴巫师们的过错——他们当初试图用业火烧死每一个红眼睛的生物;你们也不能犯下第1901届校猎会上某支新生猎队的笑话——他们在猎场上忙了一整天四处捕捉红眼睛的大白兔!这已经成了第一大学近百年来最大的耻辱了。” 山丘上响起一阵七零八落的笑声。 即便迪伦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郑清连连摇头对于百年前那支新生猎队的遭遇深表同情。能够捉一整天兔子也是一件非常考验毅力与耐心的事情呢。 “如果这部分训练你们能够在新生猎赛之前完成那么我还会进一步加餐……给你们安排不同种类与特质的妖魔用来做一些简单的练手。” “真的吗?”张季信惊呼道:“真的妖魔?活的?” “死的还能用来练手吗?”邓小剑斜了红脸男巫一眼语气显得颇为自豪:“虽然都是一些已经反复淡化妖气的熟妖而且是我们猎队已经处理过的……但用来给新人们做培训已经足够了。” “也就是我们‘神圣意志’这样传承久远拥有自家密园的社团才拥有这样的底气。”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进入猎场的第一件事 郑清并不清楚‘密园’对于一支猎队意味着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感受到这位蓝袍巫师语气中那种强烈的自豪感。 只不过邓小剑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而是话头一转向几位宥罪的猎手提出一个问题: “训练的第二步是强化你们对猎场的认识……你们觉得猎队进入猎场后的首要任务是什么?” 猎队进入猎场的任务? 郑清挠了挠头看了一眼张季信。 年轻的公费生很有自知之明。虽然他的第一感觉认为进入猎场后就该捕猎了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张大长老给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应该首先建立防御阵地”红脸男巫一改战斗中粗暴简单的应对方式说出了一个非常保守的回答:“进入新猎场后猎队应该首先建立一个基地为后续任务提供保障……基地中应该包括安全屋、大型妖魔搜索仪器、固定的防御阵法以及额外负担的辎重等等。” “这属于大型狩猎活动才会采取的应对方式。”邓小剑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否决道:“你们只是一些新人……学校不会给你们安排超过一天的狩猎。这种情况下你们应该采取一些更为积极的动作。” 说着他将目光转向其他人试图寻找其他的答案。 “应该首先做全面自我检查。”萧笑给出的答案令郑清完全摸不着头脑。 “自我检查?”邓小剑似乎也对这个答案感到有些意外:“检查什么?” 他用好奇的口吻询问道。 “检查法书状态检查咒语、符箓能否正常激发检查药剂功效有无变化……等等。”萧笑按着他的笔记本语气显得非常严肃:“1991年的巴格达邀请赛上侯赛因猎队就因为事先未做完整的自检在大批魔法道具失灵的情况下被山姆猎队轻松吊打……” “哦哦这件事。”邓小剑露出一丝恍然:“确实任何时候当猎队进入一个新的世界之后猎手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测试自己的魔法、符箓、阵式等是否仍旧有效。” “许多条件苛刻的猎场都会在环境方面做出各种限制。比如完整版的‘殷其雷’在布吉岛上能劈死一头大妖但在某些猎场中只能让人感到头皮发麻、汗毛炸起。” “这是因为猎场需要最大限度的模拟实战……在实际情况下妖魔们非常善于将巫师们引入不适合他们施展法术的环境中。当然对这项要求贯彻最为彻底的是那些征伐新世界的猎队他们尤其重视在不同世界中魔法的效果问题。” “不过对于一支新猎队而言在最开始就养成良好的习惯确实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们需要把这项内容记下来。”一边唠唠叨叨的补充着邓小剑反而自己拿出一个小本本划了几笔。 郑清虚着眼看了他一下。 “这点是不是你也没有想到……”宥罪猎队的队长觉得自己有必要确认一下这件事。 “哈哈怎么会!我只是先看看你们达到了什么程度……”邓小剑摸着后脑勺很大声的笑了两下强行续上了之前的话题:“还有吗?你们觉得进入猎场后第一件事还需要做什么?” “也许我们应该整理一下着装。”迪伦举起手表情显得有些忧郁:“我听说妖魔因为混乱的属性对于衣冠不整的巫师更感兴趣……所以穿的整整齐齐应该能从某种程度上降低我们面对妖魔时的风险。” “嘎?!”邓小剑瞠目结舌。 “进入猎场应该先吃东西!”辛胖子也积极回答着这个问题:“在猎场中保持良好的心情与体能都是非常重要的……而能够同时满足这两项的事情只有美食了。” 这个回答令宥罪猎队的临时教练彻底沉默了下来。 郑清干笑了两声小心翼翼的提醒道:“那么……学长您觉得我们进入猎场后第一件事应该先做什么呢?” “我觉得在进猎场之前你们都应该去校医院开一贴‘清心散’来阻止你们脑瓜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邓小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显然这是个冷笑话。 郑清非常配合的哈哈了两声。 只不过没有其他人捧场所以他很快闭上了嘴巴。 邓小剑竖起食指在空中晃了晃继续说道:“……进入猎场后第一件事你们需要认识猎场。” “从猎场的基本大小到地形、地貌再到基本环境、气温、湿度、风速风向等每个细节都必须了如指掌……这是辅猎手的责任。” 说着他看来一眼萧笑。 “了解。”萧大博士举起手中的毛笔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里有几道常用的咒语。比如用于测定方位的‘定之方中’——十月之交定星昏中而正宜定方位;再比如用于测量日影时间的‘揆之以日’大部分时候这道咒语比你们手中的计时器都更可靠一点;当然还有最常用的‘天维显思日监在兹’用于监察四方确保猎场的风吹草动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 “当然有监察的魔法自然有反制魔法……这些细节我们可以之后再慢慢了解。” “除了这些常用咒语在刚进入猎场的时候你们还会用到几项基本技能。” “比如‘经纬格’也许你们有的人会从《光荣的猎队之路》等专业期刊上读到过这个名词……” 张季信大声答应着表示他知道。 “……经纬格的基本意义在于通过猎队自行设定的横纵坐标来确定猎手、猎物以及其他竞争者的位置可以为猎队在整个猎场中精确定位提供了非常有效的帮助。” “大部分猎队设立的坐标原点都是他们进入猎场时的位置……通过这种手段也可以有效防止其他猎队窃取你们互相传达的狩猎信息……要知道不论是‘鸟鸣嘤嘤’还是纸鹤都没有它们表现的那么安全。”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细节很重要 “既然已经认识了猎场那么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邓小剑询问的目光扫视左右。 郑清犹豫着回答道:“……可以开始狩猎了?” “毫无营养的答案。”邓小剑摇摇头:“从进入猎场的第一时间开始你们就处于狩猎状态中……并不是只有用魔法捆住或者用符纸镇压妖魔才算狩猎。” “你们在前期做的所有准备工作都算狩猎的一部分。” 这句话显得异常有道理。 郑清扯了扯嘴角没有反驳。 “可以派出寻猎手了”张季信非常自信的安排道:“寻猎手需要第一时间深入猎场为猎队下一步决策提供准确的信息……此外游猎手也要开始圈定自己的游弋范围阻止猎队四周那些窥伺的目光。” “东?南?西?北?东北?西南?猎场那么大寻猎手从什么地方开始搜寻?重点方向是哪里?”邓小剑立刻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宥罪的主猎手皱着眉思索片刻才慢慢回答道:“那么在派出寻猎手之前……也许我应该烧一片龟甲?” 烧一片龟甲意思是让占卜师们做一些简单预测。 这是巫师们的俚语。 远古时期巫师们通过灼烧白龟腹甲或者野牛的肩胛骨然后根据甲骨反面裂出的兆纹来判断凶吉。 这是巫师们最先掌握的几种占卜方式之一因此烧甲骨渐渐成为了占卜的代名词。 “甲骨可以烧水晶球、塔罗牌也可以看但你们需要使用正确的咒语。”说着邓小剑手指在虚空划动留下一道彩色的咒式:“斤斤其明。” “这是一道用来洞察妖气的咒语。” “现代猎场上大部分猎队都喜欢用‘妖气’这个概念来区分妖魔与普通灵兽之间的区别——气息混乱暴躁凶戾的就是妖气——这很容易区分。” “妖魔有强弱妖气自然也有上下之分。” “弱小的比如‘垒球妖’没有口鼻眼四肢圆圆滚滚与一个垒球没什么区别只能通过弹跳砸在巫师通过蹭取到的少许巫师气息过活……它们属于妖魔最底层的存在因此它们的妖气被定义为‘强度1’。” “稍强一些的比如那些通过污染虎豹豺狼、鹰雕隼雀等大型动物生成的野妖不仅继承了野兽敏锐的直觉、熟练的捕猎技巧而且强化了妖魔的凶残与暴戾危险度非常高……因为这些生物的基础千差万别因此它们的妖气往往在‘强度2’至‘强度9’之间徘徊不定。” “此外还有妖气‘强度10’的野妖王……任何一支成群的妖魔它们的头领野妖王的妖气基本都能达到‘强度10 ’的程度无限接近‘真妖’级别——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注册巫师’级别的妖魔非常危险但是带来的积分也非常可观。” “至于妖气‘强度10+’以上的妖魔新生赛上不可能遇到的所以你们暂时不需要关注这部分内容。” 邓小剑讲解时的语速飞快。 郑清也已经放弃自己手动记录他的每一句话了。他早就从灰布袋里摸出前段时间在格林杂货铺买的速记羽毛笔丢在笔记本上让它吐沫拼命了。 远处猎场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长啸似乎是裁决的猎手们在用某种隐语打着招呼。 邓小剑听到后皱了皱眉掏出计时器看了看时间。 “唔我们猎队要进行下一步训练了……”他收起计时器深吸一口气:“那么我最后再给你们强调一下之前提到的几个注意事项……” “首先在猎场上你们要随时注意温度、湿度、风速风向以及最重要的时间这些变量会不断影响你们的发挥与妖魔们的气势所以不要忽略任何一个细节。” “一定要记住猎场上细节决定成败。” “其次之前我也提到过猎场上使用咒语要注意环境。这一条你们可以扩展开看。” “比如‘杲杲日出习习谷风’除了是一种全面增益型魔法之外还可以提供帮你们烘干衣服、夜间照明等附带效果。但这条咒语千万不要在阴雨天气尤其是夜间阴雨天气中使用……并不是说它会在这种环境中失效而是在阴雨中使用这道咒语它在耗费更多魔力的同时效果会打许多折扣而且很容易处罚咒语反噬。” “要注意在猎场上任何一丝魔力都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资源绝对不能随便浪费。” “最后一件事是有关猎兽或者猎禽。” “许多猎队都会有一只或多只猎兽帮助猎手搜寻猎物、警戒四周、协助捕猎。这些猎兽通常都是巫师们豢养的动物伙伴需要经过培训……以犬科、猫科、鹰隼等品种为上佳。” “如果你们猎队有合适的动物下次来的时候可以一并带上。裁决有专业的培训师可以为它做一些简单的培训足够你们新生赛中使用。” “我相信拥有猎兽的新生猎队除了你们绝对没有其他人了。”邓小剑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这肯定会帮你们在猎场上取得巨大的优势。” 郑清嘶了一口气立刻回头看向自己的队员们。 “我没有动物伙伴。”迪伦立刻举起手开玩笑般的说道:“大部分动物都不太喜欢我身上的味道……而且我在月圆之夜也很难对它们足够友好所以……” 说着他耸耸肩表示无奈。 郑清转头看向另一个人。 “我也没有。”辛胖子晃了晃他肥厚的手掌语气有些沮丧:“我家人总担心我把自己的动物伙伴炖了吃肉所以一向反对我养它们……不过你觉得团团怎么样?它跟我们关系都不错。” 郑清想起宿舍里那头蹭吃蹭喝脾气暴躁又很懒的橘猫顿时把脑袋摇的拨浪鼓。 “不可能不可能它绝对没有那份毅力去做猎兽。”一边否定着这条建议年轻的公费生一边转头看向了萧笑。 还没等他开口萧大博士便扬起眉毛:“怎么你还想用一头老乌龟做猎兽?它爬的动吗!我觉得把它扒了壳占卜效果也许会更突出一点。” 这句话确实没毛病。 郑清忍不住叹了口气。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猎队的课后作业 萧笑的宠物的一头年纪很大的乌龟。 那只乌龟只有巴掌大小枯黄色的甲壳上布满了细小的皲裂纹——郑清对此印象非常深刻他一度认为那头老乌龟曾经被人抡着大锤砸过不止一次不过博士后来告诉他那些裂纹只是因为乌龟年纪太大了被时间留下了它的印记。 连虚无的、难以触摸的时间都在乌龟身上留下了真实不虚的痕迹可见它年纪真的很大了。 而且年轻的公费生依稀记得在第一大厅老乌龟离开主人时那种费力爬行的姿态。 即便对于猎兽资质要求知之甚少但郑清仍旧可以确定博士的宠物不会是一头合格的猎兽。 想到这里郑清不由把目光转向宥罪的最后一位成员。 “张家这位小兄弟应该也没有养宠物。”邓小剑的声音忽然在他背后响起替红脸男巫做了一个判断:“据说是因为‘气质不符’……” “真是种委婉的说辞。”张季信眼睛一翻有气无力的哼道:“准确说家里的老祖宗觉得一个男巫养猫养狗的像个娘们不合适……不过这件事你怎么知道?” 他最后一句话问的是邓小剑。 这件事虽然不算什么隐秘却也属于一个巫师家族某种程度上的隐私所以他对于来自星空学院这位临时教练的消息来源显示出一定的兴趣。 “好歹我也是裁决猎队的正式猎手。”邓小剑扯了扯嘴角吐槽道:“虽然不是‘神圣意志’的高级干部但起码也算核心成员了我对张叔智有些了解很奇怪吗?” “哈哈……这个样子啊。”张季信打着哈哈瞟了一眼远方的猎场深处小声补充道:“我之前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差……” 邓小剑挑了挑眉毛终于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 “看上去你还没有把肌肉练进脑子里。”他如此评价了一下红脸男巫继而补充道:“虽然霍夫曼与张叔智之间有些竞争关系但这属于良性竞争……还不至于让我们平日里针锋相对。小伙子你那些‘英雄传说’类的故事书看多了吧。” 郑清并没有留意自家主猎手与教练之间的隐晦交流。 他正皱着眉仔细盘算着从哪里搞一头猎兽。 “迪伦、长老、博士、胖子这四个人已经确认没有办法提供合适的宠物来充当猎物。” “今天没来的两个人林果那头黑山羊显然也不适合当猎兽……它在猎场上更像一头合格的猎物。也许在某种情况下它还能充当诱饵。” “蓝雀倒是养了一头紫貂。不过他今天没来我也不能就这么直接把它算进去。” “我有点后悔没把李萌拉进宥罪了。”郑清算计完毕后咂咂嘴转头看向萧笑:“她的小白虽然不是鹰隼但也能飞……拿来当猎禽使用勉强合格。” 他提到的小白是一只白色的鸽子是小女巫豢养的宠物。 “你为什么只把目光盯在别人身上呢?”萧笑对于郑清的纠结显然有些不解:“你家的小狐狸那么聪明稍微训练一下在猎场上绝对是个很好的帮手。” 波塞冬? 年轻的公费生连连摇头: “它不行它太小了……出生到现在才三个月多一点如果放在稍微讲究的人家它应该还没断奶呢。” “谁家的狐狸三个月还没断奶!”博士忍不住吐槽道:“你这属于关心则乱。” “但是……”年轻的公费生犹豫着也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 但无论如何狩猎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不能草率的帮小狐狸做出这个决定。 “我稍后跟波塞冬商量一下吧……还有蓝雀他也养了一头紫貂很适合充当猎兽。” 讨论半天之后年轻的公费生最终答应稍晚时候给邓小剑飞一只纸鹤回复有关猎兽的事情。 …… …… 因为裁决猎队的训练计划非常紧凑所以宥罪猎队第一次集训就这样最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年轻的猎手们听着前辈讲了半天理论知识倒也不能说全无收获。 临走前邓小剑从背包里抽出一沓厚厚的资料塞进年轻公费生的怀里。 郑清掂了掂手腕间传来的压力脸色微微有点发白。 他感到这堆资料足足有七八斤重。 “这些是……”年轻的公费生心底仍旧抱着一丝幻想。 “学习资料主要是一些猎队训练与组建的理论知识还有一些猎赛常见妖魔的汇总材料……希望下次训练的时候你们最起码已经通读过一遍了。” 说着邓小剑用力拍了拍郑清怀里的资料满脸感慨唏嘘着:“想当初我们加入裁决的时候这些资料都是要完整背下来的……没有背下来的人现在还在队里的候补席上坐着冷板凳。” 真是一点也不友好。 郑清抽了抽鼻子感到冥冥中附着在学府骨子里的那道深深的恶意。 但离别的赠礼并没有到此结束。 “此外还有这个……”邓小剑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掏出一个小布袋丢在郑清怀中的文件上。 “这是什么?”郑清打量着眼皮子底下的小布袋挑了挑眉毛。 “种子。”邓小剑耸耸肩迟疑片刻问道:“你知道什么是种子吧……种子会用吗?” 年轻的公费生飞快的点着头。 前几天403宿舍的巫师们刚刚种过几颗种子欣赏了一番苏施君绰约的风姿。 郑清对此印象深刻。 邓小剑点点头解释道:“袋子里面是一些猎队基础战术动作与经典狩猎场景的画面都是裁决猎队的基础收藏也没有多么珍贵……你们闲暇没事的时候可以多看看巩固巩固今天学习的内容。” “需要付钱吗?”郑清对于这个事情非常敏感。 宥罪的其他几名猎手也纷纷竖起耳朵。 “钱?”来自星空学院的教练摸了摸后脑勺:“理论上这些知识都不是免费的……但因为你们从老姚那里拿到了条子所以霍夫曼说可以找公费报销。” “要发票?”郑清立刻领会了。 “你们如果有的话可以搞一点过来……没有也不要紧。”邓小剑笑眯眯的看着他拍了拍年轻巫师的肩膀鼓励道:“只要你们能在新生猎赛上取得好成绩这些都不是问题。”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例会后的例会 周末傍晚照例有班级例会。 即便现在是校猎会期间这条规矩也没有丝毫废弛的迹象。 只不过今天例会上老姚没有长篇大论的帮助在座诸位年轻巫师们塑造合格的人生观与世界观只是简单总结了一下本周学习与活动事项布置了一番下周需要注意的内容强调了几句安全问题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甚至连每周需要上交的生活报告都由两位班长在例会后收集。 郑清并没有好奇老姚去忙什么事情。 身为一支猎队的队长在校猎会期间他最近一直有很多事情需要头疼。 比如猎队经理的人选——虽然在上交校工委的资料中他已经将林果的名字填在猎队经理的位置上但这并不是说完全没有变更的余地。猎队也始终在寻找更为合适的人选。 再比如下午邓小剑给猎手们布置的‘课后作业’。他需要按照猎队不同猎手的位置将那些资料分门别类整理好分发给每个成员;然后再收集所有人的时间表对比寻找恰当的空闲时间组织宥罪的全体成员集体种那一小袋视频种子。 除此之外各科教授们布置的作业并没有因为校猎会而稍微有所放松相反诸如魔文课的爱玛教授、药剂学的李教授、卜算学的易教授等都因为期中考试的临近而加大了课后作业的数量令学生们叫苦不迭。 偶尔有几分钟的闲暇郑清还总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被自己欺负过的小狐女平白加重几分忧虑。 诸如此类烦恼不胜枚举。 以至于年轻的公费生开始犹豫是不是重新填申请表向李教授申请一支变形药剂。因为他隐隐又开始有了头疼的征兆——郑清这几天也一直在琢磨是不是变成一只猫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 想归想生活仍旧继续。 在巫师世界即便你变成一只猫也没办法逃脱自己的责任与债务。 晚上的例会结束后郑清没有立刻立刻主教楼601而是就地召集了宥罪猎队的全体成员包括林果打算就今天下午裁决协助的训练做一个简单的总结。 “这就是今天会议的主题吗?”辛胖子抱着一碗油炸花生米咯吱咯吱嚼的像只松鼠。他看着郑清写在黑板上的‘第一次训练总结大会’一排大字含糊不清的问道。 “注意形象。”张季信斜了他一眼提醒道:“这里是教室不是食堂。” “不上课的教室只不过是一间空屋子。”教室里没人胖子索性把两条腿搭在一排椅子上靠着墙壁努力营造一个舒服的环境。 “你们是在聚会吗?有没有我的礼物?”门后传来简笔画小人尖声尖气的问话。 教室里的几位男巫瞟了画纸一眼没有搭理它。 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显然激怒了简笔画小人。 它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椭圆形的身子都显得圆润了许多头顶上那两三根稀疏的头发随之飘荡起来。 “有学生在教室开趴啦!!” “巡逻队在哪里!!” “学生要把教室点着了!!” 尖锐的声音刺破夜色在空旷的教学楼里传出很远。教室外走廊两侧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壁画们纷纷清醒过来嘈杂的声浪眨眼间便汹涌而出。 “着火了吗?哪里着火了??” “开趴引起火灾啊……真是很长时间没见过这么有精力的年轻人了呢。” “巡逻的那群铁罐头呢?它们都是死人吗?这么长时间都没上来!” “这话不吉利——虽然它们的确都是死人。” “说到死人那群幽灵去哪里了……” “好像是校猎会举办了幽灵专场舞会有月下议会的大贵族来了…附近几栋楼里的幽灵都拿到了邀请函。” “为什么我们没有邀请函?!!这不公平!” “因为我们只是一段记忆的影子……连鬼都不是……” 这个略显悲伤的答案顿时令走廊两侧的壁画们安静了下来。 601教室里几位年轻巫师则趁着这段安静的时间扯下试验台上的一块桌布将门后那张简笔画小人牢牢遮了起来。 “聒噪的骗子。”郑清一边手忙脚乱的给桌布上施加黏贴咒一边愤愤不平的抱怨着。 “谁是骗子?”教室门哗啦一下推开林果、蓝雀以及迪伦推门而入。 说话的是林果。 他背着那个从来不离身的双肩小书包蹦蹦跳跳像一个小学生一样挤了进来。 没等郑清开口这位宥罪猎队名义上的经理人便开始迫不及待的向他描述刚刚走廊里壁画们之间的谈话:“我刚刚爬到六楼的时候这层楼两边的挂像都疯了……” “会议开始了吗?”迪伦看上去没有讨论‘死人’的兴趣他转头看向萧笑询问会议的进程。 “刚刚整理完训练资料……呶这是你们几个人的。”博士指着课桌上分门别类整理好的一沓沓资料补充道:“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我们先开始第一个议程。” “今晚的议程很多?”迪伦扬起眉毛。 “比你想象的多一点。”辛胖子收起怀里的零食碗抹了把油乎乎的嘴巴叹口气。 “第一个议程是什么?”林果也终止了自己的故事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公费生。 郑清没有说话而是走到讲台上抓着粉笔在黑板上留下两个大字。 ‘代号’。 “今天第一项议题的‘代号’”他转头扫过猎队的诸位成员将下午邓小剑提到的猎场禁忌重复了一遍最后总结道: “在实际狩猎中我们不能使用自己的真名。对于巫师而言真名相当于自己的弱点。许多危险的仸魔都能用名字进行诅咒。所以按照惯例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拥有一个自己的‘代号’用于猎场互相交流使用……” 没等其他人开口他紧接着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比较建议用绰号来确定代号方便易记而且不会占用太长的会议时间。” 这是他一早就想好的方案。 起社团名称时的糟心事并没过去太久郑清对于集体智慧下起名字有着天然的排斥感。 众口难调太磨人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代号 宥罪的其他成员显然也希望尽快结束今晚的例会。 所以大家纷纷附议郑清的意见。 “那么在起代号之前我需要重复一个问题……大家各自在猎队里的位置都清楚吗?”年轻的公费生抓着粉笔环顾左右。 “我是主猎手!”张季信咚的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听的郑清嘴角一抽唯恐他把自己肋骨打碎。 “候补寻猎手。”蓝雀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好巧我也是候补寻猎手诶……”迪伦斜靠在讲桌边摆弄着袖扣笑眯眯的接口说道:“我原以为我们星空学院的学生更适合辅猎手或者主猎手的位置。” “不能不能。”辛胖子连连摆手:“我跑不动你们两个还是不要跟我争辅猎手的位置了……话说我是左辅还是右弼来着?” 他显然对自己的位置还不太确定扭头看向萧笑。 “你是左辅充当主猎手的肉盾必要时需要能够拉动猎物的注意力。”萧笑摩挲着笔记本声音显得有些无力:“这些日子你在干嘛我以为在巫师世界长大的你会比我们的队长大人稍微靠谱一点的……” “关我屁事!”郑清顿时炸了毛:“我是游猎手我记得!” “我也记得自己是辅猎手但就像有人经常搞不清楚左右手一样”辛胖子絮絮叨叨的为自己辩解道:“搞不清楚左辅右弼并不算什么新鲜事……反正两个人都始终跟着主猎手左右不会出岔子的。” “开始议程!”郑清一巴掌拍在黑板上终止了胖子的聒噪。 “剑客。”蓝雀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习惯率先开口确定了自己的代号。 这让其他人纷纷侧目。 “其实我觉得‘冰人’挺适合你的。”郑清耸耸肩不置可否。 “bb也不错。”辛胖子挠挠头用遗憾的语气说道:“我刚刚想了很久才帮你想到这个代号。” “什么是‘bb’?”年轻的公费生饶有兴趣的问道。 “‘blue bird’蓝雀简称‘bb’。”胖子一脸自豪的解释道。 “这不是2个b么……”旁边传来林果弱弱的质疑。 “我的代号剑客。”蓝雀眯着眼很难得用了一个完整的句子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意见。 宥罪猎队的成员立刻举手全票通过了这个代号。 “我的代号‘绅士’”迪伦整了整自己单独衣领摸着袖扣不慌不忙的说道:“这间屋子里还有谁比我更绅士的吗?” 郑清没有说话只是大声的干呕了两声。 “我记得欧罗巴有一支非常著名的猎队叫‘绅士猎队’”萧笑打量着迪伦猜测着。 “我与那支猎队毫无关系。”迪伦歪着头否认道:“原本我打算叫‘爵士’的只不过弗里德曼已经抢先用掉了这个代号……所以我只好退一步当个绅士咯。” 萧笑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其他人也对迪伦的选择没有异议所以猎队的第二个代号得到了通过。 “那么…”郑清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辛胖子。 “我觉得我的代号叫‘胖子’就挺好。”辛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漾起一阵肉浪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道。 郑清觉得这属于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代号非常恰当——没人会记错胖子的代号。 “那我在猎队的代号就是‘长老’吧。”张季信掰着手指也确认了自己的代号。 这是李萌给他起的绰号而且张季信似乎非常乐意让小女巫这么叫他。 “我一直很好奇李萌为什么给你起了一个‘长老’的绰号。”辛胖子狐疑的看着红脸男巫揣测着:“难道你在张家已经有了‘长老’的头衔了?” “我今年才刚刚18岁!还在上学!”张季信忙不迭吐槽道:“谁家有这么小年纪的长老!” “也许只是因为他长的老。”郑清笑眯眯的补了一刀。 这个说法意外的有道理。 几乎每个人都用微妙的眼神打量着红脸男巫默默的点了点头。张季信则哼了一声显得毫不在意。 “至于萧笑”郑清顿了顿咂咂嘴:“其实我之前也帮你想了很多代号的……” “你说我选一个。”萧笑头也没抬的做着笔记手中的毛笔动的飞快。 “笑笑不哭博士西瓜头眼镜男……”郑清扳着指头张嘴就来。 “就博士吧。”萧笑抬起眼皮目光越过眼镜的黑色边框瞟了一眼年轻的公费生打断了他的呓语。 “啊哦……不多听几个吗?我还有很多想法的……”郑清意犹未尽的挥舞着手臂。 “就博士吧。”萧笑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意见提起笔重新低下头开始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郑清耸耸肩没有继续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的代号呢?”林果兴致勃勃的举起手目光中露出几分渴望。 郑清犹豫了几秒钟。 说实话作为猎队的经理人林果并没有进入猎场的机会所以也就无所谓选择一个代号了。 但他总不能当面打击小男巫的积极性。 “‘天才’或者‘黑羊’你可以选一个。”年轻的公费生临时想到了两个代号。 “唔……天才黑羊天才黑羊……”小男巫转着圈纠结片刻便下定决心:“就黑羊吧天才总有的太耀眼了……书上总说做人要低调。” “所以你就要做羊吗”辛胖子晃着脑袋转头看向郑清:“他叫黑羊难道你打算叫狐狸吗?” “不不不”郑清连连摆手否决道:“狐狸跟我没有一丝关系……” “很有自知之明。”萧笑幽幽的说道:“凭你的智商当狐狸有点勉强……黑猫怎么样?” 猎队的其他人并不知道郑清变猫的故事所以大家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萧笑希望他能解释的更详细一点。 “我的代号是‘先生’!”郑清连忙敲着黑板拉回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他可不希望自己以后变成猫被一群大老爷们抓去揪尾巴。 “为什么是‘先生’?”萧笑显然对于这个代号的由来很感兴趣。 “因为我想当先生那样的人。”郑清叹口气并没有更多解释。 “既然这样那么第一项议题到此结束。”萧笑用笔杆敲着课桌飞快的总结道:“主猎手张季信代号‘长老’。” “有!”红脸男巫得意洋洋的抬起下巴。 “左辅辛·班纳·施密特-拜耳代号胖子。” “右弼萧笑代号博士。” “一号寻猎手蓝雀代号剑客。” “二号寻猎手迪伦·奥布莱恩·塔波特代号绅士。” “游猎手郑清代号先生。” “以上!”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双重考核 例会后的例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钟。 按照邓小剑的要求郑清给每位猎手分发了考卷测验他们对各自位置的掌握程度。试题主要包括猎手在遭遇不同情况下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猎场实用魔法默写、不同犯规行为的判断、以及少许战阵走位的图例解释。 卷子最后还有一道附加题要求诸位猎手回答当他们在猎场看到一支猎队正在‘合理范围内掠夺’另外一支猎队的战利品时应该如何处理。 不出所料除了萧大博士因为无所不知能够应付整张试卷张季信因为家族的耳濡目染能够勉强及格外其他人都答的一塌糊涂——包括发卷子与收卷子的某队长大人。 郑清悲伤的发现除了选择题、判断题可以蒙魔法默写可以依靠平时学到的那些咒语凑数之外他对于最后两道大题的战阵图例完全抓不到一丝头绪。 即便是号称‘活了一千三百岁什么都见过’的吸血狼人先生也没有表现出比一个中学生更深邃或缜密的思维方式。 “这不公平!” 当考试持续了大半个小时之后迪伦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烦躁丢下羽毛笔不满的叫道:“我们不是九有学院的学生没有理由跟着你们一起做卷子……这完全是生搬硬套的应试教育!完全不能体现我们真正的魔法水平!” “我来自星空学院!” “只有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途径!” 林果与辛胖子飞快的点着脑袋恨不得把面前的卷子撞个稀巴烂。 就连一贯冷淡的蓝雀都微微颔首似乎非常赞同吸血狼人先生的意见。 “他们三个这个态度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可是九有学院的学生!”郑清瞟了辛胖子一眼嘴角抽了抽:“能不能稍微要点九有学生的脸面……” “脸面?”辛胖子疑惑的摸了摸肥嘟嘟的脸颊诧异道:“我的脸还不够大吗?” 年轻的公费生顿时无言以对。 “试卷只是考核的第一部分后续还有实践内容。”萧笑把写满答案的试卷交给郑清之后默默的指了指教室后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实践考核部分。” 迪伦挑了挑眉把手中空了一半的卷子丢到郑清面前后大步走向教室后排。 郑清叹口气翻了翻自己手中仍留着许多空白的试卷抬起头环顾左右。 “如果第一时间没有写出答案那就把卷子交回来吧。”他用一种惆怅的口吻补充道:“邓子——就是我们的教练同学——之前就说过猎场上的时机稍纵即逝不论是猎物还是对手都不会给你太多的反应时间。如果第一时间没有想到准确答案就是仍旧没有掌握相关知识点……这个处理方式跟我们真正的考试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原本还在努力挣扎的辛胖子听到郑清这番话后顿时如释重负飞快的把卷子丢到郑清面前。 “其实许多知识点我还是知道的……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胖子诚恳的看着郑清如是说道。 这一次就连林果都看不下去了。 “知之为知之不知装已知羞也不羞。”小男巫划着脸吐了吐舌头。 胖子大声的咳嗽了两声三步并两步蹿到教室后排同时嚷嚷道:“还有实践考试?我怎么不知道……之前我也一直在教室里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实践考试的内容了?” “在你吃东西的时候。”萧笑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 虽说是实践考核但准确来说只能算‘部分’实践考核。 摆在几位年轻巫师面前的只有一只断腿的兔子、一沓用途不明的符纸、全套的符纸符笔材料。 “我需要在规定时间内画出‘甲马符’与‘镇压符’。”郑清低着头逐字逐句读着资料中的要求慢慢说道: “萧笑需要占卜明天我们魔咒课的凶吉。” “至于迪伦与蓝雀……你俩还是做题。”说着郑清抬起头同情的看了迪伦一眼补充道:“这些卷子是一些常见妖魔的形态你们需要默写它们的基本习性与弱点。” 吸血狼人脸色发白一语不发的接过试卷默默坐回了前排的座位。 “主猎手负责监督就可以了你暂时没有具体实践考核内容。” “任务最重的是左辅”说着郑清转头看向辛胖子:“按照教练的要求……左辅除了需要担任肉盾之外还需要掌握一定程度的治疗术。” 说着他指了指那只趴在笼子里的兔子提醒道: “这只受伤的兔子……你需要帮它开刀取出碎骨、缝合伤口、打夹板、配置符合要求的药剂然后给它敷上。” “如果兔子平平安安活到下次集训就算合格。” 笼子里的兔子有气无力的瘫倒着后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斜斜的撇开断裂处有明显的野兽撕咬的痕迹而且两节断腿之间似乎只剩下细细的一丝皮肉相连。 胖子张大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半晌他才讷讷道:“这是一只兔子!” “我知道是只兔子。”郑清扬起眉毛:“难道你想让我帮你准备一个断腿的巫师吗?” “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辛胖子比划着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它是只兔子啊!!温血的动物!十二生肖里的兔子!!如果我治疗失败校工委……不三叉剑的人会不会明天就踹开我们宿舍的门!” “三叉剑并不负责一般巫师与动物之间的民事纠纷案件。”萧笑在旁边安慰道:“况且只是断了条腿……难道你会把它给治死吗?” 似乎听到了这个不太友好的判断原本趴在笼子里的兔子倏然抬起头耳朵刷的一下立了起来。 红彤彤的小眼睛里满是警惕。 “你们从哪里搞到的这个家伙…”胖子最终放弃挣扎戴上了蚕皮手套。 “宠物苑的。”郑清轻快的回答道:“邓子说宠物苑里的某只宠物伤害了这只野生兔子……苑里的值守就是我们学院学生会那个叫詹雨辰的高级干部找了裁决猎队想私下解决这个麻烦。只是个小麻烦恰好我们猎队需要实践所以邓子就交给我咯。” “解决麻烦?”胖子语气微妙的重复了一句。 “只是在上报校工委之前自行治疗一下这样可以减少扣分!”郑清斜着眼瞥了一眼胖子哼道:“总觉得你刚刚有什么大胆的想法呢……” 辛胖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犯下二级谋杀罪你们须脱不掉干系的……”他嘟囔着开始从工具袋里抽出闪闪发亮的刀具与一瓶瓶的药水摆在了兔子面前。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八周的开始 直到参加晚会的幽灵们归来重新披上铠甲晃晃悠悠、叮叮咣咣的在走廊里四处赶人601教室的一群年轻巫师才带着疲惫的身心离开了教学楼。 但今天的忙碌还没有结束。 因为再过一个多小时就是十月二十日了。 这是郑清来到第一大学的第八个周一。 年轻的公费生似乎刚刚意识到自己还有一大堆作业没有完成——虽然有萧大博士提供的‘参考资料’但是他仍旧只能挑选明天早上要交的部分作业优先处理。 比如老姚关于‘昊天曰明’的咒式分析。这道咒语的重要性被教授反复在课堂上强调着关于这道咒语的各种分析报告作业已经持续了数周即便郑清搜肠刮肚也很难找出新鲜的词句。 再比如李奇黄教授布置的‘双粪分析’——这是学生们私下起的名字实际上教授只是要求同学们分析‘白丁香’与‘鸡矢白’两味药材之间有何联系是否能将‘鸡矢白’认定为‘白丁香’的一个变种。 当然无论郑清怎样挣扎时间总是不够用的。 当他揉着酸痛的胳膊摇着酸痛的脖子晃晃悠悠扑倒进帐子里的时候窗外的月亮已经落在了远山的后面整个世界黑黢黢一片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死寂。 年轻的公费生感到自己似乎刚刚把脑袋放在枕头上宿舍里就响起辛胖子大呼小叫的声音。 “迟到了!要迟到了!大家快起床啊!!” “神啊你们两个今天都没有出去做早课吗?!” “完蛋了完蛋了……迟到的话老姚会不会扣我们的学分?” 郑清迷迷糊糊的听着胖子的聒噪迟钝的大脑似乎反应了很长时间才猛然启动。 他啪的一下坐起身。 身下的床铺顿时响起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几点了?!” 年轻的公费生脑袋探出帐子外身子在床铺上折腾着努力套着袍子满脸惊惶。 他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两个眼皮一个耷拉着一个撩起一条缝显得非常可笑。 “差十分钟八点”萧笑嘴里含着牙刷头发乱糟糟的吊着两个大眼袋手边飞快的收拾着作业与课本说道:“如果跑快一点应该还来得及……” “来得及绝对来得及。”郑清精神一振唰的一下从枕边的灰布袋里摸出一把符纸:“昨天练习的剩下的‘甲马符’我这里还有几张劣质的原本就打算今天想办法消耗掉的……给腿上绑两张从这里到教室估计最多需要三分钟!” 劣质符箓的保质期都很短因而价格很低几乎没有售卖的价值。 这也是郑清平日消耗量最大的符箓——标准级别以上的符箓他都会直接卖给流浪吧为日后巫师升级考核积攒资本。 “土豪啊……”辛胖子紧走几步扑到郑清面前抢过两张甲马符立刻拍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夺门而出。 门外走廊里传来他渐渐远去的嚎叫:“我去帮你们占座位……” …… …… 有了甲马符的帮助403宿舍的几位年轻巫师最终在上课铃响的前一分钟坐在了教室里。 郑清屁股刚刚沾了椅子全身的骨头、包括精气神便仿佛被冥冥中的神秘存在抽走了立刻瘫软在桌子上。 他甚至没来得及从灰布袋里抽出法书以及《标准咒语》的课本。 “我昨天是做作业所以很晚才睡的……你怎么今天早上也没起床?”公费生趴在课桌上闭着眼有气无力的问着旁边的博士。 “我昨天睡觉前用了一服安眠药也许里面的‘马缨花’过期了药劲儿有点大……”萧笑趴在桌子上脑袋搭着胳膊声音显得瓮声瓮气。 郑清哼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还想趁老姚进教室前的几分钟小憩片刻争取在课堂上不让眼皮打架。 但这个小小的心愿注定无法实现。 因为今天来晚的缘故教室后排的‘优质’座位已经被其他人抢光。 辛胖子只占下教室中央三四排的位置。 对于郑清来说这真真是非常糟糕的选择——前排距离教室门实在是太近了门后那张简笔画小人甚至不用掂起脚尖就能看到他。 鉴于昨天晚上他曾经把一张桌布盖在了简笔画的头上得罪了那个脾气恶劣、性格糟糕的小人儿。所以今天公费生进门伊始便收到了‘简笔画’源源不绝的‘问候’。 从郑清头顶那根呆毛到他那只红色的眼睛再到他袍子上别着的袖扣简笔画小人拐弯抹角把各种阴损的词语用在了睡眼惺忪的年轻巫师身上。 直到蒋大班长威胁向它砸去一根粉笔头简笔画小人才稍稍消停了一点。 仅仅是消停了一点。 如果坐在前排的人稍微注意一些还能看到那个简笔画正鼓着包子脸蠕动着一条细线构成的嘴巴发出无声的咒骂。 虽然对郑清来说前几排的位置并不是那么友好。但对辛胖子来说这几个座位并没有那么糟糕。 因为前排中央照例是班上那些女巫们的位置包括李萌那只小萝莉。 坐在她们身后胖子似乎提前进入了春天显得格外亢奋。 李萌只是好奇的问了一句‘你们今天怎么来晚了?’ 便收到了胖子滔滔不绝的解释。 从今天早上郑清与萧笑没有出早课到昨天晚上猎队测试到十点半再到昨天下午裁决猎队帮助宥罪进行训练听的小女巫双眼发直后悔不已——如果不是教室门后那只简笔画小人儿大声吆喝着‘教授来了’胖子的解释估计能一直追溯到上周四校猎会的开幕式上。 “大家早上好!” 老姚一如既往推开教室门后大步流星的走上讲台。 他的心情看上去非常不错脸上挂满了笑容甚至还有心情向男生们开个玩笑: “猎月是一年里舞会最密集的时间……如果这段时间你都约不到女生那么就是注定孤单的一生……不过作为你们的辅导员我可以传授给你们一点秘笈。” “这是历届老生们口口相传的绝技一般人不知道的。” 教室里的气氛一滞顿时显得微妙起来。 女巫们纷纷低下头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男生们则不约而同的挺起身子竖直了耳朵。 老姚轻轻咳嗽了一声: “嗯单身的男巫看可以去宠物苑看看有没有出租的小狗。” “然后填个申请表牵着小狗在校园里溜达。” “看见中意的女生就大胆的走上前礼貌的问一句‘你养狗了吗?春天来了我这只小狗还是单身……’。”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钟继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两件事 笑声停歇之后原本昏昏沉沉的教室里多了几分生气。 就连透过玻璃窗落进屋子里的阳光似乎都显得比之前灿烂了许多。 姚教授抱着胳膊手中抓着烟斗满意的点点头那原本就不大的小眼睛更是笑的眯成了一个点。 “都清醒了?” 他用烟斗磕了磕讲桌笑呵呵问道。 “清醒了!” 教室里响起整齐划一的回答。 “……既然清醒了那我们就开始上课吧。”一入正题老姚的表情就严肃了一些。堂下的一众学生也能够感受到他前后语气的差异纷纷坐直了身子翻开了笔记。 “按照惯例在上课之前我先给你们简单说一下今天的教学计划。” “今天的魔咒课主要给你们安排了两件事。” “第一部分是正常教学……你们会从课堂上学到一个新的咒语混乱咒。” 讲到这里姚教授似乎想起什么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高兴了许多:“……听说我们班有许多人都参加了今年的校猎会?” 说着他的目光在教室里来回逡巡着。 讲台下许多人都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 便是原本挣扎在昏迷与清醒之间的郑清都忍不住撑起眼皮努力抬起沉重的脑袋试图维持一个猎队队长应有的荣誉感。 “非常好非常好……”老姚放下烟斗竖起大拇指不吝夸奖着:“能够在一年级的时候就有勇气参加这样的竞赛不愧是我们九有学院的学生。” “我看学校以后谁还敢胡乱哔哔说我们学院都是一群只会读书考试的书呆子!”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赞同声与笑声。 教授顿了顿把话题重新转回课堂上:“……当然猎妖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如果只凭借一腔热血与鲁莽的勇气就大咧咧的闯进猎场那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原本我是打算在这节课上跟你们讲一讲‘元辰守护’这道咒语……但是鉴于你们在猎妖方面薄弱的基础所以我临时调整了教学计划。” “今天先给你们讲一道‘混乱咒’。” “这道咒语原本应该是大一下学期的一道选修咒语并不在教授联席会议规定的教学大纲中……因为你们二年级开学前还要参加一次‘猎妖试炼’——这个事我第一节课就说过你们没忘吧。” 教室里微微骚动了一下许多人低声的附和着教授的话。 郑清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才想起来这件事。 第一大学的学生在入校之前原本都要参加一次‘试炼’以培养学生独立自主的精神坚定他们求学上进的信念。不过由于一年级的新生基础太差许多时候这些试炼不仅不能打磨新生们的精神反而会削减他们学习的热情。 鉴于此08届的新生试炼被重新安排在了大二开学前进行——这属于第一大学教学改革的一部分。 “……你们即将在校猎会上面对的情况绝不逊色于试炼场上的遭遇。所以今天我提前教给你们这道‘混乱咒’稍微提高一下你们在猎赛上的存活概率。” 教授一边说着吓人的字眼一边转过身屈指敲了敲黑板。 四五根粉笔接二连三从纸盒子里跳出来落在黑板上随着教授的说话声欢快的跳着舞:“这道咒语对于应付成群的妖魔具有非常良好的效果……我们先来了解一下它咒式的基本构造。” “教授!”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打断老姚的讲课。 郑清眯着眼侧着头打量着前排的小女巫对于她毫无课堂纪律的行为不以为怪——如果李萌能乖乖在课堂上座两个小时那才是怪事! 他只是比较好奇这位小女巫今天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蒋玉一脸无奈的捂着脸显然已经放弃了阻止自家表妹的努力。 “教授!”李萌的小胳膊高高举起用力晃着试图引起老姚的注意力。 直到她喊第二声的时候教授似乎才刚刚听见这个异常的声音低着头耷着眼皮瞅了她一眼:“什么事?” “教授第二件事呢?”李萌放下胳膊嚷嚷着坐在自己的位置胡乱扭动着身子好像一条出水的泥鳅: “您之前说了今天课堂上安排了两件事……” “哦这个啊!”老姚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脑袋然后把烟斗塞进嘴里重重的吸了一口:“呋…” 青色的烟气从鼻孔里滚滚而出仿佛启动的蒸汽机车瞬间淹没了他的面孔。 “……我原本打算先默默的讲完第一部分的课程让你们掌握‘混乱咒’之后再跟你们提第二件事情的。”教授放下烟斗驱散面前的烟气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当然如果你们可以保证良好的课堂纪律以及优秀的学习效果现在告诉你们也没有关系的……” 这种似曾相识的语气令许多心思敏锐的学生意识到了什么。 教室里不约而同响起一阵焦躁的嘘声。 “所以第二件事到底是什么?”李萌噘着嘴哼哼唧唧的问道。 “今天课堂安排的另外一件事就是我很久之前答应你们的那件事。”教授没有继续卖关子而是用一种非常随意的口吻解释道:“……现在不是校猎会已经开始了么昨天我跟苏议员聊了聊她答应今天过来见见自己的学弟学妹们……” 郑清眨眨眼愣了一下。 他现在对任何涉及苏施君的消息都非常敏感唯恐什么时候不注意被人敲了闷棍。 不过老姚说的这件事确实是很久之前就答应了大家的。 那还是在第一节魔咒课上因为一则‘苏施君未婚有子男方身世成谜’的花边新闻许多学生如丧考妣郁郁不乐。 为了提振一下课堂气氛姚教授当场表示会在校猎会开始之后邀请苏议员与大家见面聊一聊这方面的事情。 只不过因为教授许久都没再提这件事郑清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天文08-1班的大部分学生与公费生的反应并无二致。即便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教授说的第二件事仍旧显得非常突兀。 许多人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礼貌三连 601教室安静了片刻。 继而一阵嘈杂的喧嚣汹涌而出冲破教室门震动了整层教学楼。 连玻璃窗似乎都发出了嗡嗡的共鸣声。 走廊两侧挂着的图像上那些衣冠楚楚的大人物们纷纷侧目互相越过画框交头接耳议论着那间教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躲在楼道拐角下的幽灵们三三两两的钻出地面徘徊着吹着冷风犹豫要不要把脑袋塞到墙那边去——毕竟在教学楼里值得欢呼的有趣事情并不多见。 就连安静伫立在楼道口的幽灵盔甲们都忍不住转了转脑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敲敲门提醒授课教授维持一下课堂秩序。 …… “苏施君!!!”李萌尖叫一声双手攥拳‘咚’的一下跳到了自己的椅子上用力蹦了两下。 似乎这还不能表达她心底的兴奋小女巫转过身大叫着纵身一跃挂在了她的表姐身上。 “李萌!”蒋玉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险些被撞倒在地上。 郑清连忙站起身伸出手在她肩膀处扶了扶。 指尖软软的触感让他立刻醒悟了倏地缩回了手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了一番。 好在教室里其他人都在为教授的那条消息所欢呼没有人注意到公费生的小动作。 更关键的是坐在教室后排的伊莲娜此时仍在低着头研读那份艰涩的古代符文——这让郑清终于放下心来重重的松了口气。 “谢谢。”蒋玉侧过头低声道谢。 也许因为光线的缘故郑清觉得她的脸颊变成了粉红色。 “不要紧!没关系!这是应该的!!”年轻的公费生张口就是礼貌三连。 女巫微微一笑回过身没有继续说话。 郑清轻舒了一口气。 只不过这口气还没舒完便被旁边的怪叫吓了一个激灵。 “噢!不!!”辛胖子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今天早上来的太急我都没有洗脸!!我在女神心目中的形象啊!!!完蛋了……” “你在我家女神心中有个屁的形象!”李萌像一只炸毛的猫立刻转过身张牙舞爪的叫道:“快把这句话吃回肚子里……不然打的你满脸开花!” “萌萌!!”蒋玉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捏住自家表妹的耳朵把她揪了回去低声训斥道:“一个月下议会的上议员而已!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 “但她是巫师界第一大美女啊!”李萌哼哼唧唧的争辩道:“家里又不让我见月下议会的人我还没见过她真人呢!表姐你说她跟你比谁漂亮?我猜她一定没你漂亮……” 听到这里郑清立刻收敛心神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扭头看向辛胖子。 “胖子!”年轻的公费生慌慌张张用手中的笔杆重重戳了一下刚刚鬼哭狼嚎的辛低声吼道:“这里是教室!现在还在上课!!” “都怪你们起晚了……还要我来占座。”辛胖子在郑清的提示下似乎终于清醒了一点嘟嘟囔囔哭丧着脸不再嚎叫而是开始努力扒拉他的手表优盘也许是想看看他的空间里有没有什么清洁用品。 郑清恶意的扯了扯嘴角。 他非常怀疑胖子只能从优盘的文件夹里找到一堆美食的图片。 整间教室除了站在讲台上的姚教授也许只有萧大博士没有受到狂热气氛的影响。这位矮个子的特招生依然埋头在他那厚重的笔记本中写写画画。 “枯燥的人生啊”郑清斜着眼瞥了一下博士的笔记本撞了撞他的胳膊问道:“你对这件事就没有什么看法吗?” “你想要什么看法。”萧笑扶了扶眼镜抬起头叹口气。 “我以为老姚第一节课那个许诺只是随便说说…”郑清小声嘀咕着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 一方面他也对那位传说中的‘巫师界第一大美女’非常好奇非常想见识见识;但另一方面他又唯恐苏大美女‘降临’教室的时候带上苏芽——那名开幕式舞会之夜被他吓哭的小狐女——而他则被那只呆萌的狐女仆当堂指认。 郑清坚信就算在这间教室里肯定都有不止一打的男女巫师不介意用暴揍他的办法来换取苏大美女身边女仆的青睐。 这种恐怖故事想想就令人浑身发冷。 “随便说说?”萧大博士嗤之以鼻显然对郑清的理解能力深表堪忧:“老姚好歹也是九有学院的院长怎么会随随便便许下什么诺言……邀请一位月下议会的议员而已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况且据说苏施君在第一大学读书的时候曾经也是老姚的学生。” “无法想象啊。”郑清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上的教授低声自言自语。 老姚咬着烟斗站在讲台上吞云吐雾似乎对教室里沸腾的气氛有心理准备任凭同学们交头接耳欢呼雀跃。 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维持课堂的纪律。 等过了几分钟气氛稍微冷却下来魔咒课的教授才用烟斗敲了敲讲桌。 “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仿佛重鼓一样回荡在601教室里轻而易举的压制了学生们的狂热。 “又忘了是不是?我在第一节课上怎么说的了?嗯?”教授板着脸哼了一声但眼神中的笑意让他的训斥更像是一种宽容的放纵。 不过这句话却提醒了堂下诸生。 仿佛受到了一道咒语堂下的诸多学生几乎同一时间停止了喧闹规规矩矩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抬头挺胸像一个小学生一样脸上充满了乖巧。 “一个个慌慌张张毛毛躁躁平白给你们教授我丢脸!” “好歹你们也是第一大学的学生!就不能有点高材生的矜持吗?” “把她当成一个学姐看待不行吗?” “教授!”教室后排段肖剑举起手满脸兴奋的站起身问道:“我能向学姐要一块手帕吗?” 郑清惊异的看着红光满面的驼背男巫非常怀疑他早上是不是喝了几斤青蜂儿。 否则这种狂躁的举动不像是这位平日有点小猥琐的男巫能做出来的。 老姚并没有直接否决这种可能性而是笑眯眯的说道:“小伙子这个想法很大胆啊……只不过你的这位学姐现在已经是大巫师了。” “……如果你们不怕被她变成一只青蛙丢进临钟湖那么最好在提问题之前过过脑子。”恐吓了一下之后老姚重新用烟斗敲了敲讲桌: “闲话到此结束!大家集中一下注意力!” “离苏议员来教室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你们还有充足的时间来思考自己该做些什么……聪明的巫师应该能想到今天你们见苏议员的前置条件是什么。” “现在看黑板我们来学习今天的新魔咒:混乱咒。”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混乱咒 “‘混乱咒’是猎场中经常使用的一道魔法。” “它与‘束缚咒’‘疲劳咒’一起并称为猎手的三大辅助攻击咒语。” “与半开放式的束缚咒不同混乱咒是一种封闭型的咒语——从这个角度看它与疲劳咒具有很高的相似度。” “这意味着巫师只需要清楚它的基本使用技巧调理好自己的魔法流动不需要构建精密的咒式与复杂的魔文语法就可以迅速掌握它。” 老姚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 台下天文08-1班的众多学生一个个眼睛瞪的溜圆手下运笔如飞努力记清楚教授提到的每一个关键点唯恐拖了班级的后腿影响大家与巫师界第一大美女的见面会。 就连窗外那两只扑棱着翅膀咕咕叫着厮打在一起的珠颈斑鸠都没能让同学们分心。 “在具体分析混乱咒之前让我们先回顾一下束缚咒……谁来演示一下这道咒语?” 堂下众人齐刷刷举起了胳膊。 老姚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来来来你离得近就你了。”教授用烟斗指了指坐在第一排的李萌笑着说道:“如果你今天再晕过去就不要怪我不给你见苏议员的机会喽……” 在第一次讲解束缚咒的时候李萌也曾被要求当众做演示。教授让她用束缚咒捆住一头凶残的大猩猩。 只不过因为呼吸有误回气不及时她被这道咒语给憋晕过去了——当然这是李萌自己的说法。郑清非常怀疑她是被那头大猩猩给吓晕了只不过他懒得向小女巫求证这种猜测。 听到教授调侃的说法李萌小鼻子一皱哼了一声站起身翻开她那博洛尼亚装订本的法书清了清嗓子: “咳咳……” 郑清小心翼翼的向后仰了仰身子以防万一。 他欣慰的发现周围不止一个人与他有相似的想法。 “葛之覃兮施与……” 咒语念了一半小女巫卡了壳。 她犹豫的四处张望了一番显然还没想好要捆什么东西。 “黑板上!”张季信小声提醒着用手指了指黑板上沿。 那里一片穿着灰色工装的小精灵正兴致勃勃的看着年轻巫师施展咒语。 李萌咧嘴一笑小手重重拍在了自己的法书上:“……葛之覃兮施与精灵!” 几道细小的藤蔓凭空探出蹿到黑板上沿把一只小精灵捆了下来。 郑清不由皱起了眉头。 突如其来的遭遇令小精灵们措手不及她们慌乱的飞起身兮兮的叫着仿佛一群被老鹰盯上的麻雀。被抓住的小精灵更是惊恐万分尖声尖气的叫着身后的翅膀用力扑腾着试图挣脱藤蔓的束缚。 但咒语的力量终归无法抵抗。 小精灵被轻而易举的拖到了李萌面前。 “非常好!”老姚似乎完全没有在意李萌用束缚咒捆下来了什么东西而是用力拍着巴掌用赞赏的语气说道:“非常棒是束缚咒……你今天肯定能够如愿见到偶像了。” 小女巫仰着头哼了一声得意的坐了下来。 “那么疲劳咒谁能给大家演示一下呢?”教授探寻的目光看着左右:“虽然这是一道课外咒语但我记得实践课上小希尔达曾经给你们做过辅导……” 这一次教室里举起的手就少了许多。 而且基本都集中在了前几排。比如刘菲菲、蒋玉等女学霸们以及唐顿、马修这些世家子弟。 郑清周围只有他与萧笑举手了——因为年轻的公费生一度担心那位泰勒家的小少爷对他下阴招所以特意找萧大博士学了一下疲劳咒。 这种防患于未然的举动现在令他庆幸不已。 虽然防的“患”有些稍许不同但终归防到了总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老姚最终点起了马修·卡伦做演示。 “我马虺隤!”马修翻开他那本硬木外壳的法书轻声念出了咒语。 原本在半空中慌乱的飞来飞去的小精灵们在这道咒语下仿佛下锅的饺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兮兮的叫声愈发杂乱、尖锐。 “葛之覃兮!”郑清生气的翻开了法书用力拍了一下。 蒋玉回过头担忧的瞟了他一眼。 随着公费生的咒语数十道柔软的藤蔓从虚空中探出纵横交错组成了一张大网在小精灵们身下张开将她们接住了。 “非常好非常好!!”讲台上传来老姚的掌声:“郑清同学用简洁的‘半语’施展出了完整的束缚咒甚至还有余力让那些藤条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我必须给他加一分!” 郑清板着脸指挥着藤网小心翼翼的将那些小精灵放在了桌面。 李萌也在蒋玉的指点下将那只被捆住的小精灵塞了过来。 “真是不好意思。”蒋玉抱歉的看了他一眼。 郑清勉强笑了笑摇摇头。 他知道这件事与蒋玉并没有什么关系——或者说刚刚发生的那件不怎么尊重的事情与李萌、马修、甚至是姚教授都没有什么关系。 课堂上这个小插曲之所以发生的根源在于《巫师法典》没有承认小精灵属于真正的生命。 在大部分传统巫师眼中这些小精灵与一口全自动坩埚或者一根速记羽毛笔相比并没有什么区别。它们都是在魔法的作用下方便巫师生活的工具。 也许唯一的特殊之处在于这些小精灵可以飞来飞去能够理解巫师们的说话的意思。 但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在巫师世界能闭嘴的女巫不好找但会说话的镜子一找一大堆——难道《巫师法典》需要给每一种能回答问题、会说话的‘工具’颁发公民资格吗? 但即便如此年轻的公费生仍旧觉得有一股郁气凝聚在胸口令他心烦意乱。 “我觉得你可以去校医院看看灵魂医师。”萧笑一边做着笔记一边淡淡的说道:“对没有灵魂的工具产生依恋感这是病得治。” 郑清抬了抬眉毛。 他忽然想起自己中学时的一位好友一位喜欢上电脑游戏里虚拟人物的朋友。 “人活在世界上总要坚持一些事情。”年轻的公费生小心捋平精灵们的翅膀一面认真的否定了博士刚刚的观点:“也许生病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很有趣的想法。”萧笑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讲台上姚教授抓着粉笔重重敲了几下黑板重新收拢了台下刚刚略微散乱的注意力。 八个扭曲的魔文在黑板上缓慢变形散发出令人烦躁的气息。 “通过以上两道咒语我们已经进一步的了解了咒式的结构……那么现在大家翻开笔记本记下黑板上这道咒语。” “混乱咒的咒语……” “狼跋ba其胡载踬zhi其尾。”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咯噔,咯噔 “狼从犬、良声、狠意。” “跋从足、犮ba声、此处取踩踏之意。” “载乘也则、且之意。” “踬与疐同义同音zhi或言跌跤或言脚踩。” “这四个魔文是这道咒语的基础也是准确把握其间真意的关键。” “按照魔文规则直译这道咒语的意思是凶狠的妖魔前行时踩到了自己的胡须后退又被尾巴绊倒了。” “当然在实际运用中使用这道魔法并不能令妖魔栽几个教科书一样标准的跟头……那是傀儡术不是混乱咒。” 教授最后一句解释颇为风趣却没有带来相应的效果。 平日里遇到这种情况大家都会凑趣的笑两声表示get到了教授言语中的关键之处;但今天大部分人都专注的盯着黑板唯恐一时疏忽影响后面的学习谁还有精神捧哏呢? 发现没人捧场老姚只得干咳两声继续自己的授课: “混乱混乱顾名思义就是没有条理、没有秩序、不安定。” “针对某只单独的妖魔时这道咒语只能令它在一定程度上丧失方向感、丧失部分平衡能力严重时还会有惊悸、坐立不安的效果——当你们被一头妖魔追杀或者猎捕某一头妖魔的时候这一点干扰就显得尤为珍贵了。” “但仅仅如此并不能让混乱咒拥有‘三大辅助性咒语之一’的地位。事实上无论是‘五音五色咒’还是‘靡靡之咒’都能从更广泛的程度上干扰妖魔的行动。” “混乱咒最有效的使用对象是野妖群。” “野妖大家都知道是什么吧!”教授抓着烟斗在讲桌上敲了敲探寻的目光左右看了看。 所有人都飞快的点着头。 郑清也不例外。 从接触巫师世界到现在他一共遇到过三头妖魔:一头胖子被感染后变化而出的猪妖;一头容貌艳丽、还能说人话的巫妖;以及一头莫名其妙出现在湖畔的河童妖。 按照一般的划分规则猪妖与那头河童妖便可以划入野妖的范畴——它们兽性强过理智或者可以说除了本能外它们完全不具备任何思考的能力。 “绝大部分野妖都属于群居性生物极少有单独行动的野妖。”说到这里老姚的目光隐晦的瞟了郑清一眼然后继续解释道: “因为任何一头野妖都会不自觉的感染身边的生物一方面这是为了掠食本能使之然;另一方面这也是其血脉中的天赋汇聚更多的同类以抵抗巫师的猎杀同时借助众多同类的气息令妖气蜕化使其血脉更进一步成为野妖王。” “每一个成型的野妖群必然有一头野妖王。” “野妖是一群精神防御很脆弱的妖魔可以轻而易举的被诸如疲劳咒、混乱咒等魔法影响。但野妖王不同。相反因为妖气更进一步的缘故野妖王精神已经变得非常凝练已经具备了初步的思考能力相应的它们对于各种魔法的抗性都有非常显著提高。” “大部分时候野妖王都会通过精神控制来掌控整个妖群的行动。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优势在于这种控制可以令妖群如臂使指攻略如风;但劣势在于如果巫师们干扰了野妖王的指挥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扰乱整个妖群的行动。” “混乱咒就可以起到这样的干扰效果。” “当一支猎队遭遇一个野妖群的时候丢出一堆混乱咒能够有效打乱野仸王对妖群的控制令其首位不暇接前后不成型——有的强大巫师使用这道咒语还能让野妖们自相残杀——这个时候猎队就有充足的反应时间了。” “不论是打算迎战还是打算战略转移亦或是作壁上观、不动八方猎队的队长都可以得到非常充裕的时间来思考与准备。” “所以说在猎场上混乱咒是一道非常有用的辅助性咒语。” “尤其是当你们遇到一群野妖的时候。” 郑清紧紧抓着毛笔运笔如飞。 早先瞌睡的感觉早已随着教授的讲课消失不见了。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能够提高猎队战斗力更重要的事情——年轻的公费生甚至一度在心底抱怨那位巫师界第一大美女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老姚讲这么重要的咒语课上来。 当然这种想法他也只能在心底想想决计不敢说出口的。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 “混乱咒是一种封闭型的咒语。这意味着你们在构建咒式的时候不需要考虑那些精巧的结构以及复杂的语法。” “只需要按部就班把标准咒式抄到法书上就可以了。” “当然与‘疲劳咒’相似这种咒语对你们的‘领悟’能力有更高的要求。你们不仅仅要能领会每个魔文的本意还要运用丰富的发散思维将这种‘意境’扩大化。” “如果单纯按照咒语本意施展魔法你们浪费大把的魔力也只能让猎物栽几个跟头。” “但是如果真正领悟了每个魔文的含义你们就可以轻而易举的从精神层面影响猎物。比如让它们原地打转、意识迷乱又或者来几个后空翻跳一段荒野芭蕾……这都是可以办到的。” “这道咒语练到高深的境界后你们甚至可以把它与‘指鹿为马’相结合人为构建一个虚幻的场景一套虚幻的理论——当然这种境界过于高远你们暂且不需要考虑这么多。” “领悟只能你们自己慢慢琢磨自己体会。” “这不是在法书的咒式上增添几个巧妙的结构或者吟咒时使用恰到好处的音调可以解决的问题。” “俗话说熟能生巧巧能升仙。只有完全的熟练度才能帮助你们不断领会魔法的真谛……” 老姚一番深入浅出的讲授令堂下众人如痴如醉。 直到他的讲课声被一阵异样的声音打断。 “咯噔咯噔咯噔……” 这是高跟鞋走路的声音。 郑清不由转头看向教室门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副校长的特使 金秋十月天空总是那么高远阳光总是那么灿烂生活在这种天气下人们的心情总会不知不觉愉快许多。 当然这种愉快是相对的。 并不是每个人在这种天气下都会有好心情。 比如查尔斯教授他现在的心情就非常糟糕。 查尔斯·奥布莱恩是一位银发披肩西方面孔身材高大的老巫师。 他穿着宽大的黑色长袍安静的坐在一张红色硬木的扶手椅上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盏已经没有热气的红茶。 这位老巫师出身奥布莱恩家族所以虽然仅仅是一名‘准’大巫师却仍旧担任着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副主席以及阿尔法学院的副院长这样重要的职务。 直属石慧副校长管理。 由于年纪大了再加上资质所限查尔斯教授从许多年前开始就放弃了继续在巫师之路上走下去的想法开始颐养天年。 为此他甚至关闭了自己的授课系统不再登上三尺讲台担任专业课的教授而是主要负责教学管理方面的琐碎事务。 比如在第一广场迎接新生从飞机上降落然后用教训的口吻宣读一下年复一年没有丝毫变化的‘迎新台词’; 比如安排课表不论是荣誉教授还是资深教授亦或是普通的讲师、助教所有教工的教学计划都需要经由他审批通过。 再比如负责学校交代的临时接待任务来贝塔镇这座古老的宅子里约谈青丘苏氏新任的月下议会上议员苏施君。 这不是一件轻省的事情。 不论是苏氏还是苏施君。 作为月下议会五大上位种族之一青丘苏氏一直是狐族的代表站在月下生物面对巫师们的第一线。 在许多正统巫师看来不论是狐族还是僵尸亦或是吸血鬼、幽灵、狼人这些亦正亦邪的魔法生物与‘巫师’这两个字眼毫无关系——或者说在许多正统的巫师眼中这些黑夜中的生命完全不配进入巫师联盟。 因为它们曾经以凡人为‘食’。 吸血鬼、僵尸以凡人的鲜血为生狐族、幽灵攫取凡人们的精气还有狼人这种在月圆之夜发狂的黑暗生物甚至从来不惮于承认它们喜好食人肉的倾向。 这与妖魔有何区别?! 也许两者之间唯一细微的差异在于这些月下生物可以容忍凡人粗糙的皮肉与腥臭的鲜血——而这些都是妖魔无法容忍的。 妖魔只喜欢吃巫师的血肉。 这种差异一度在巫师世界造成了巨大的分歧。 一部分巫师认为月下生物嗜食凡人的倾向证明了它们实际是妖魔培育的‘仆从’继承了妖魔邪恶的天赋。只不过这种天赋被它们的‘主人’进一步增强令这些月下生物能够以凡人的血肉为生。 譬如中古时期的贵族老爷们吃肉喝汤仆人们吃燕麦野菜偶尔老爷们发发善心丢些骨头下水仆人们便会感恩戴德了。 另一部分巫师认为月下生物是巫师们的研究成果是巫师们分化、改造妖魔的巨大成就。如果所有的妖魔都被改造成以凡人为食的生物那么它们对巫师还有什么威胁呢? 持这种观点的巫师们能够找到许多隐晦的证据证明不论是第一头吸血鬼、还是第一只狐妖都与那些越过大巫师境界的巫师界传说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种隐隐约约的联系最终制止了巫师们将月下生物重新纳入猎杀名单。 当然这种隐晦的关系也是月下生物最终成为巫师联盟一员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但即便这些月下生物逐渐改变了自己的嗜好不再随意猎杀凡人而且组成了月下议会加入巫师联盟它们仍旧受到众多巫师的猜忌。 这些巫师坚信从一开始月下生物们便一直与妖魔眉来眼去磨牙吮血等待机会。 第一大学的副校长石慧女士就是这类巫师的代表性人物。 而查尔斯教授隶属于石慧女士管辖自然对上司的想法了如指掌。 所以当昨天傍晚他在石慧副校长接到这份任务的时候便知道有的头疼了。 任务很简单只需要将一份邀请函递交给月下议会的几位上议员或他们的代表然后口头表达一番第一大学的态度就可以了。 虽说是邀请函实际上更像是一封通知函——第一大学知会月下议会五位上议员要求他们派遣足够的高阶巫师充实第一大学在沉默森林中的力量防止今年提前数月的沉默返潮造成更大的损失。 鉴于这份通知只是教授联席会议的一个决议并没有第一大学校长的首肯也没有在巫师联盟的大巫师议会上经过讨论所以石慧副校长特意派遣了一位有足够身份的老巫师前来传达相关的会议精神。 查尔斯教授作为特使从昨天晚上便开始思忖完成这件事的可能性——老实说他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因为第一大学与月下议会并没有隶属关系而且石慧副校长出了名的不信任月下生物。所以她牵头发出的决议必然会令月下议会感到不安。 况且这位新上任的苏议员也不是一个会轻易服从权威的年轻人。 苏施君的大名在整个巫师世界都是赫赫有名的。 出身名门世家、美貌无与伦比更重要的是她年纪轻轻便勘破了那道阻碍无数注册巫师的门槛晋级成为大巫师——便是用天之骄子来形容都显得有些委屈了。 这样的人平日里应该会有几分娇气、几分傲气、几分无礼。而这些似乎都可以让人容忍。 权当是面对一位任性的孙女吧。 查尔斯教授默默的看了一眼客厅尽头那座巨大的座钟心底如是想着。 从早上八点坐在这里一直等到上午十一点那位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女士便一直没有露面。 据说是在起床梳洗。 虽然茶水点心一直没有断掉。 那些娇俏的狐女仆服侍的也非常贴心。 但这位苏大美女梳洗的时间也太久了一些吧。 “苏议员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当面前的茶杯再一次被沏满后查尔斯教授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不渝了沉声问道。 “小姐已经出去了。”旁边侍立的女仆悄悄向前走了一步回答道。 “出去了?”查尔斯教授眉毛高高扬起努力压制着心底的怒气:“她什么时候出去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小姐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对面的狐女仆彬彬有礼的笑着回答道。 查尔斯教授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站起身。 披肩的银发无风自拂宽大的袍子在屋子里也猎猎作响。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面前的狐女仆声音显得非常低沉:“调遣月下议会的高阶成员进入布吉岛这是第一大学的想法也会是大巫师议会的意志——作为大巫师的苏议员应该非常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 “我现在送来的只是一份邀请函——如果月下议会在规定时间内有了肯定答复这份邀请仍旧有效。” “否则下一次送到月下议会圆桌上的将会是巫师联盟的征召令了。” 说着一张白色的信封轻飘飘的落在了茶几上。 “信已经送到话也带到了。” “是否遵从悉听尊便。” 说罢这位老教授重重拍了一下怀里的法书倏然消失在了这间安静、宽敞的会客厅中。 没有激起一丝尘埃。 刚刚在面对第一大学教授仍旧不卑不亢的狐女仆见到客人离去终于收敛了微笑的表情转头看向窗外脸上露出了几分担忧。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戴着大眼镜的人 当石慧副校长的特使怒气冲冲拂袖而去苏家的女仆长站在窗前心底碎碎念叨着的时候苏施君正穿着一件红色的袍子臂弯上挂着一个小丫头踩着晌午灿烂的阳光溜溜达达的走在第一大学校园里。 她的脸上戴着一副红色边框的巨大眼镜脚下蹬着一双黑色的鱼嘴漆皮高跟鞋顺着林荫路旁的一排石板噔噔噔走的不急不缓。 与苏大小姐相比挂在她臂弯上的小丫头表情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小姐如果被苏蔓姐姐知道你穿这种衣服会关我紧闭的……”苏芽半挂在苏施君身上可怜巴巴的仰着头泪眼汪汪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 “嗯嗯。”苏施君仰着头打量左右景色懒洋洋的哼哼着脚下却一步也不停。 微风拂过掀起红袍的一角露出一双白嫩的大长腿让过往的男女巫师们都不由自主多瞟了几眼。 早已习惯这种目光的苏施君不以为意仍旧游览的兴致盎然不时还指指点点向自己的小女仆念叨着当初上学时的趣闻。 “看到那块大青石了没有?当初姐姐我穿着三寸的高跟鞋一抬腿就跨了上去把周围那些臭小子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还有那栋小木屋。我记得看码头的凡尔纳老头养了一条巨老无比的狗它脸上的褶子能夹死小精灵!每次看到我都像是发情一样冲过来尾巴快要晃掉了……” “哦还有那块布告栏。”苏施君指着淹没在草坪深处的一个孤零零的亭子说道:“姐姐我上学的时候每天都能收到一打情书……后来我在布告栏里发了一个公告说谁再敢给我写信我就把他的信张贴在布告栏里。” “然后呢?”苏芽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然后?”苏施君哈哈笑着玉臂一挥声音中充满了得意:“然后我每天都能收到两打情书了……” 豪放的笑声将挂在枝头的树精子吓的一个激灵缩回了树洞。 就连路过的巫师都忍不住诧异的多看了两眼。 致力于维护自家小姐形象的苏芽小女仆立刻敏锐的察觉了这点异常然后迅速回忆起自己的工作。 “小姐!”小狐女用力晃着苏施君的胳膊叫道:“你不能这么笑!如果被苏蔓姐姐知道了会关我紧闭的!” “那我应该怎么笑?”苏施君斜着眼瞥了一眼自己的小女仆。 苏芽立刻放开苏施君的胳膊跳到一旁眉眼弯弯嘴角微微上翘双手叠在一起扶在腰间同时嘴里小声念叨着:“一笑一颦眉开眼亮笑不露齿行不摆裙……” 苏施君顿时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 “你才十岁要有点朝气!不要总像家里那些老嬷嬷一样动不动就念四字经。”说着苏家大小姐甩开手臂大踏步向前走去。 行走间步伐迈的愈发大了些从裙摆间露出的白嫩嫩的诱惑也愈发多了一点。 小狐女立刻停止自己表演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小姐!小姐!慢点我的尾巴快跑出来了……不要走那么快!会被人笑话的!” “谁敢笑话我?!” “小姐!说话声音要细笑起来不要露出牙……” “只有丑八怪才讲究那些规矩!”苏施君霸气的一挥胳膊:“美女不管怎么笑都是漂亮的!美女不论说什么都是好听的!” “小姐自恋是病……如果苏蔓姐姐知道你病了一定会关我禁闭的……” “苏蔓苏蔓苏蔓!你到底是苏蔓的丫头还是我的丫头!” “我是小姐的人!”苏芽立刻拍着胸口表露忠心。 “这才乖。”苏施君笑眯眯的重新挽过小丫头的胳膊拖着她飞快的向教学楼走去。 苏芽这才发现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越过了临钟湖来到了教学楼门口。 “小姐你穿成这样不能见客人的!”苏芽又叫起来:“如果苏蔓姐姐知道……” “你不会被关禁闭的!”苏施君大声打断小女仆的话。 苏芽呆了呆片刻才犹豫着说道:“就算这样……小姐你也不能穿的这么随意走在外面……万一被人看到了岂不会弱了我们天下第一大美女的名头!” 说着小狐女攥着拳用力挥了挥。 “抱歉我不知道你也是第一大美女……”苏施君转头满脸愧疚:“真不好意思给美女添麻烦了……” “小姐!你一定要摘掉那副见鬼的眼镜!”苏芽挣扎着叫道:“……戴着它您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戴着它才没有人随随便便围观你……想得到什么总要放弃另外一些东西。”苏施君歪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叫着:“啊甘甜的空气自由的味道!” 虽然她在这里大喊大叫但来往路过的巫师却视而不见。 只有偶然路过的调皮的小风掀起她的裙摆露出一截白嫩才会让周围的巫师如梦初醒气息加粗。 “噔噔噔…” 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传出很远。 现在是上课时间教学楼里并没有闲人只有安静蹲坐在走廊尽头的无头骑士不时转动盔甲发出咯吱咯吱瘆人的声响。 苏施君拖着自己的小女仆一边找着教室一边大大咧咧的向挂在走廊两侧的壁画们打着招呼。 “哟这不是蒙代尔先生么您还挂在这里啊……我以为自从那头章鱼给你脸上吐了一层墨水之后您就打算一直呆在书山馆里……” “布莱克先生您好没想到在学府也能见到您的身影……我一直以为布莱克家的人会像高贵的奥布莱恩一样坚持自己的传统呢……” “卡尔先生午安!您的《魔法哲学》一直让我受益良多……” “哦哦我没向您打招呼帕斯卡先生……您那本《魔咒侵袭的概率分析》是我一辈子的噩梦!” “还有您阿尔伯特博士我一直以为只有死人才会挂在画像里……但是您好像是个例外。能不能把其中的诀窍告诉我?这样我可以给送给那些要命的粉丝们一点拿得出手的礼物……” “当然我其实更想把米老头塞进相框……这样他说月下议会坏话的时候我就能画个圈圈诅咒她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门里门外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在苏施君与她的小女仆身后重重响起。 苏芽转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前几天在办公楼深处一间办公室门前她曾见过这个脸色蜡黄的小老头。当时他还用那充满烟气的粗糙大手按了按她的脑袋。 苏芽警告的冲蜡黄脸男巫皱了皱鼻子伸手拽了拽小姐的袍角。 苏施君终于无奈的转过身。 “留一点影子在画像上虽然是比较高深的魔法技巧……但对于已经成为大巫师的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老姚把烟斗塞进口袋里笑眯眯的补充道:“而且我记得你们青丘应该有更精妙的方法吧……” “我只想知道怎么不经过你同意就能扯下一点你的影子塞进画像里。”苏施君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九姑姑快要过生日了想来那会是一份不错的礼物……” “咳咳咳咳……”老姚立刻重新咳嗽起来。 半晌他才慢慢止住了咳嗽拉着脸看着面前这位举止跳脱的女巫教训道:“随随便便就要把人挂在墙上?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淑女应该做的事情……” “当淑女?然后被某个负心汉始乱终弃?!”苏施君扬着头不屑的哼道:“况且……背后偷听别人说话也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吧。” 走廊两侧挂着的画像间立刻响起一阵附和的大笑。 就连刚刚被苏施君挖苦过的几位老巫师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 “咳咳咳咳…”老姚再一次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嗽就要少抽烟。”苏施君撇撇嘴瞅了一眼教授口袋里那根探出头的烟斗改口道:“当然如果你把那根烟斗卖给我也许还能多活几年……我是说你也许可以晚几天挂到墙上去。” 老姚立刻伸手将那根露出头的烟斗向口袋更深处按去。 “不劳费心了。”教授板着脸打量着月下议会新上任的上议员微微皱眉:“唔……很有趣的眼镜竟然能自带被动干扰波动的精神力场……这是格林家的手艺吧……” “格林家的粗俗玩意儿怎么能入我们小姐的眼……这幅眼镜可是牧饰娘的最新款!好几百玉币呢!”苏芽立刻跳出来大声反驳着小下巴抬的比鼻子还高。 这种言辞立刻激怒了某位围观者。 老姚还没开口不远处挂在走廊墙壁上的一副挂像就嚷嚷开了:“格林家的东西怎么粗俗了?!小丫头你需说个清楚……” 说话间那副挂像里的长胡子老头接连跨越几副相框挤进正对苏芽的一张画像里唾沫横飞的叫着:“……我们老格林家的东西向来工艺考究质地精美怎么就粗俗了?!” “谈吐粗野举止庸俗……能做出什么精美的炼金产品。”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坐在对面一副画像的酒桌前毫不客气的挖苦道:“……在座的诸位谁不知道我们牧饰娘才是做这些精巧饰品的祖宗……格林?哪里来的铁匠!” 说罢贵妇人低下头看着苏芽满脸笑意:“小丫头眼光不错回头我让店里的孩子们给你优惠……” 对面那位长胡子老巫师立刻愤怒的叫嚷起来。 双方各自纠结了一帮闲来无事的挂像就格林杂货铺与牧饰娘的产品谁更精美、做工考究展开了唇枪舌战。 姚教授看着四周吵吵嚷嚷乱成一片的挂像们顿感头疼连连叹气。 苏施君则趁着这片混乱拽着小女仆踮着脚尖顺着旁边601教室的那道门缝悄无声息的挤了进去。 …… …… 当走廊里‘噔噔噔’的高跟鞋声响起的时候原本沉浸在魔咒课教授精彩授课中的同学们立刻被惊醒了。 郑清的反应很快但辛胖子比他更早坐直了身子。 “高跟鞋!” 胖子回过头比划着口型眼睛瞪的溜圆满脸兴奋。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颇为不齿——又不是没有听过高跟鞋走路的声音至于么! 不过细细听来那一串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发出的清脆声音仿佛一个个酥麻的鼓点令人心头发痒——不知是不是那位新晋大巫师在走路时使用了什么奇怪的魔法技巧。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多。 正是上午课程快要结束的时候。 平日这个时间段整栋教学楼都处于非常安静的环境中唯一可能制造噪音的无头骑士们都会在下课铃响之前乖乖的坐在楼梯拐角处一动不动。 所以当走廊里的异常声响传来后年轻的巫师们几乎同时猜到了高跟鞋的主人。 看着台下压抑着的骚动站在黑板前的姚教授重重叹了一口气。 即便有各别‘学霸’还能坚持听下去但显然整个班级的上课效率已经下降到一个非常低下的程度了。 “我去拿几本书你们就坐在原地不要四处走动。”老姚屈指敲了敲讲桌警告着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当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教室里便立刻沸腾开来。 “女神来啦!!!”段肖剑在教室后排鬼哭狼嚎的叫着引动四周一片乱糟糟的叫好。 “听她走路的声音我的心都要酥了……”辛胖子一脸迷醉做西子捧心状。 他这番表态赢得周围一片干呕。 “表姐你的腮红呢!快借给我……还有小镜子快点!我的脸色好像有点差!”李萌摸着她略带婴儿肥的脸蛋嚷嚷着扑到蒋玉怀里四处乱摸。 “镜子不在那里!”蒋玉尖叫着用力推开自己的表妹。 当然李萌并不是唯一表现出紧张的学生——坐在窗户旁边的马修·卡伦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正一丝不苟的整理自己的着装一遍又一遍调整袖扣的角度与腰带的位置。 “咳咳大家稍微安静一点……记得教授之前说过的话。”班长唐顿站起身当仁不让的维持起秩序来:“……我们应该给苏议员留下一个好印象而不是乱糟糟的印象。” 一席话有理有据。 教室里原本嘈杂的声音顿时稍稍收敛了一点。 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止同学们继续交头接耳从抽屉里翻出各种空白的簇新法书或者其他奇奇怪怪的纪念品互相交流着如何才能讨到苏施君的签名。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没有存在感的女巫 “吱呀…” 紧闭的教室门被轻轻推开。 “青丘苏……”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刚扯着嗓子吆喝出口声音变戛然而止。 好像喉咙里被塞了一颗核桃。 嗬嗬着说不出话来。 但它的提醒已然起到了相应的作用。 东601教室里原本几近沸腾的气氛随着那声吆喝为之一滞仿佛烧开的锅被泼了一盆冷水表面平静底下却积聚着滚烫。 所有同学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刚刚进门的两个陌生身影。 走在前面的女巫穿着红色长袍黑色高跟脸上戴着一副宽大的眼镜相貌模模糊糊令人望之转眼便忘属于那种丝毫不引人注意的小透明系列。 女巫身后拖着一只萝莉穿着黑色长裙罩着白色荷叶边小围裙身后还挂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虽然头上没戴喀秋莎但稍有常识的人都能认出她的女仆身份。 这对奇怪的组合立刻让学生们陷入迷惑之中。 “是不是走错教室了?”唐顿犹豫着站起身。 “也许是为苏议员打前站的女仆吧。”有人小声的猜测着。 这个猜测立刻获得了大多数人的认同。 毕竟是巫师界第一大美女。 无论是青丘苏氏的出身还是月下议会的上议员都是非常高贵的身份有几位女仆前后洒扫不足为奇。 “你好!我是天文08-1班的班长唐顿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唐大班长立刻伸出手热情的迎向了小萝莉。 至于另一个身影包括他在内的其他人几乎都下意识的将其忽略掉了。 而且几乎没人感到奇怪。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在这间教室里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注意到了另一位高个子的女巫。 比如原本坐在教室后面研究符文的伊莲娜在那名披着红袍的女巫刚进门的时候吉普赛女巫就立刻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甚至放弃了继续钻研手边的符文。 再比如蒋玉。当李萌与另一位小狐女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她的目光却落在了小狐女旁边的身影上细眉微蹙表情显得有些奇怪。 还有郑清。 他与班上的其他人反应恰恰相反。 当教室门被推开后他第一时间并没有注意到缩在高个子女巫身后的那个小不点而是不由自主的注意到了走在前面的那名女巫。 红色略紧身的长袍勾勒出她傲人的体态; 行走时裙摆间闪过的一截白皙愈发增添了几分诱惑。 漆黑的垂腰长发仿佛瑞蚨祥的上等缎子一样柔亮光泽发梢处微微蜷出几个波浪庄重中平添了几分俏皮。 最令他在意的是女巫那张精致的面孔。 虽然这名女巫的脸上戴着一副宽大的眼镜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容貌。 郑清总觉得这张面孔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让他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直到萧大博士用毛笔杆戳了戳他示意他看那个新进来的小不点时年轻的公费生才勉强挪开视线。 然后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脚底一滑跐溜一下沉到了桌子底下。 这个突兀的举动并没有像平日一样激起周围人的哄笑与围观。 因为教室里其他人的目光现在都集中在门口。 只有萧笑瞥见了公费生的动作。 “虽然大家都很激动……但也没有你表现的这么夸张吧。”萧大博士目不斜视的看着门口手中把玩着一根毛笔没有低头嘴唇微微蠕动着小声嘲笑道: “只不过两个女仆你就软到桌子底下……如果苏施君来了难道你打算软作一滩肉泥?或者滑进地狱里面去吗?” “呵呵。”年轻的公费生对于萧大博士的嘲讽无动于衷。 他倒宁愿自己能找到下地狱的方法——这样也许还能求个全尸避免被苏施君狂热的粉丝们撕成碎片。 因为他在刚刚进门的两个人影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苏芽那个借走波塞冬在开幕式舞会的那天晚上曾被他吓哭的小狐女。郑清仍旧清晰的记得这个小狐女在那株大法桐下被吓得尾巴倒竖泪流满面声音哽咽的模样。 简直是一场噩梦! 年轻的公费生生平第一次盼望着盼望他现在是在做噩梦——即便因此头疼一阵子也无所谓了。 毕竟噩梦终究是虚幻的。 而现实则会将噩梦的冰冷残酷具现的淋漓尽致。 …… …… 相对于惊慌失措的公费生天文08-1班的唐大班长显得就不慌不忙从容自若了。 “欢迎欢迎”他大踏步迎过去努力展现出一个宽厚的笑脸:“我们姚教授刚刚出门拿书去了……有什么事你尽管跟我们说大家肯定都乐意帮忙的。”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乱糟糟的答应声。 每个人都试图在苏施君的女仆面前表现的积极一点说不定因此就能帮着讨下一张签名照片。 “苏议员什么时候来呢?”人群中响起一声低低的询问。 整间教室刹那间陷入极度安静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钉在了小狐女脸上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查勘到一丝端倪。 “啪!” 姚教授重重的推开教室门走了进来打破教室里安静的气氛。 也许因为不久前被人用魔法堵住嘴的缘故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并没有第一时间提醒大家。 “都坐回去坐回去!……像什么样子!”老姚不满的挥舞着胳膊仿佛在驱赶一群苍蝇似的:“现在还是上课时间有没有点上课的纪律嗯?!” 原本站起身走出座位的学生立刻灰溜溜的退了回去就连唐顿也一语不发悄无声息的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老姚对站在一旁的两位客人微微点头大踏步走上讲台语气很严肃的训斥道: “承诺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大家不要忘记答应我的条件是什么……我做到了第一节课的承诺为你们请来了月下议会的苏议员。” “你们的承诺呢?做到了吗……” 李萌的小胳膊再一次举高高。 老姚板着脸瞪了她一眼:“还有什么问题?” “苏议员什么时候来?”小女巫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怯生生的问道。 “嗯?”老姚扬起眉毛:“她不是就站在你面前吗?”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失望 “这不公平教授!” 听到教授的说辞李萌立刻提高声音嚷嚷道:“我们要看的是巫师界第一大美女而不是这只无名无姓的小狐女!” 她说的是讲台边站着的那位小狐女苏芽。 在同学们看来这位小狐女约莫十多岁与李萌差不多大小自然不是苏施君了。 至于她狐女的身份也非常容易判断。因为她系着蝴蝶结的尾巴尖已经从黑色裙摆的下面露了出来正随着柔和的穿堂风轻微的晃动着——李萌即便站起身嚷嚷的时候也一直渴望的瞅着那个尾巴尖。 郑清敢用自己的梅林勋章担保如果这里不是课堂如果李萌与苏芽之间没有隔着一张桌子小女巫肯定早就扑上去玩弄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了。 “萌萌!” 听到李萌无礼的说辞蒋玉顿时气急一把将自己的表妹拽回椅子上。 “你…你才是一只!” 讲台前苏芽也睁大了眼睛瞪着几米开外那个与自己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巫气的尾巴尖都翘起来了:“我…我是有名字的!我叫苏芽!” “哦不!”原本半个脑袋埋在课桌下的郑清差点把头塞进抽屉里。 “苏芽?”辛胖子捏着下巴在座位上左右扭动着若有所思的喃喃道:“怎么这么耳熟?总觉得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萧笑翻开笔记本查了查然后大有深意的瞟了年轻的公费生一眼。 郑清连连拱手作揖祈祷和平。 “小狐女?”讲台上老姚似乎也被李萌的说法弄糊涂了。 但他的目光在旁边两位客人身上转了一圈就立刻明白了。 除了天文08-1班的学生与站在讲台上的老姚之外这间教室里只有两个陌生人。 一位是小狐女苏芽另一位则是那名高挑的女巫了。 此刻这位女巫正抱着胳膊侧着头百无聊赖的打量着窗户外的景色——似乎那片单调的蓝天都比屋子里这些年轻巫师们的面孔更有吸引力。 “这位苏施君苏议员。” 教授伸出手指向那位高挑的女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向同学们示意道:“这是你们朝思暮想的苏议员……有什么好奇心有什么问题快点问。” “苏议员的时间非常宝贵……我希望你们能问一些对得起自己身份符合我们学院气质的问题。” “不要问那些没头没尾的八卦新闻。” “也不要反复讨要签名” …… 听到老姚确认的说辞之后郑清顿时忍不住抬起头多看了那位女巫几眼。 虽然之前已经有了一点心理准备但真正知道她就是苏施君之后打量的目光中自然就多了几分审视—— 比如虽然她的下颌轮廓紧致光滑、下颌线也非常清晰但略显瘦长的面颊以及那双略显凌厉的一字平眉总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 再比如她的身材很好气质也极佳然而身上配的那条大红色长袍却令她失色不少给人一种她不会穿衣服的感觉。 不管怎么看整体而言郑清是有些失望的。 毕竟他从不止一位巫师口中听说过这位‘巫师界第一大美女’而真正看到后似乎又有点名不符实。 她确实挺漂亮但还不至于美的天下无敌。 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即便在这间教室里也能找到几位漂亮的女巫。 似乎察觉到公费生审视的目光苏施君回过头惊异的看了他一眼。 郑清的目光没来及躲开只得干笑了一下然后才将目光挪开。 这时他才发现周围的气氛不知何时又开始微微鼓噪起来了。 …… 虽然都能感觉到教室里进来两位陌生巫师但在老姚开口明确之前班上的大部分同学都下意识的忽略了那位高挑的女巫。 即便老姚开口明确了苏施君就在这间教室里仍旧有许多人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到那位女士身上。 每当他们将目光落在女巫身上后总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缘故不由自主挪开。 也许是阳光中一点闪烁着七彩的尘埃也许是黑板上方某只小精灵煽动了一下翅膀甚至还有人出现幻听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叫他。 很明显这不正常。 在互相讨论之下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种奇怪的现象。 “难道我缺乏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吗?”辛胖子从手表中拽出一面小镜子打量着他那双金鱼泡眼哀叹不已。 “肯定是因为她刚刚晋级大巫师还没能完全掌握自己的能力的缘故!” 张季信对几位伙伴煞有介事的解释道:“我听长辈们说过每次巫师晋级都相当于一次蜕变……巫师必须从零开始一点一点重新掌握自己的力量。” “如果没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力量那么逸散出的魔力就会对周围环境造成一定影响。” “……身为大巫师不自觉的影响周围普通巫师的观感肯定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张季信来自巫师界著名的大家族所以他家长辈的说法自然平添了许多说服力。 许多人都被这种解释说服了。 “也有可能是那副眼镜的缘故。”萧笑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低声道:“如果我没记错苏议员是不戴眼镜的……所以她戴的那副眼镜肯定有古怪。” 有困难自然有克服困难的办法。 这也算真正考验一个巫师手段的时候——有的同学从口袋里摸出眼药水试图用魔药的威力来集中注意力;也有的同学不断向身上拍着一张又一张‘静心符’试图用符箓克制自己逸散的注意力。 当然也有极个别较为‘果断’的巫师用针刺刀划的痛感来强行集中注意力。 各种各样的办法五花八门令郑清叹为观止。 “借几张‘静心符’回头还你!”辛胖子伸手向郑清讨要着同时诧异道:“难道你不打算给自己用几张吗……现在可不是省钱的时候。” “我不用。”年轻的公费生含糊的回答着飞快的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符箓塞进胖子手中。 “大恩不言谢!!”胖子一抱拳转身给自己脸上拍了几张符纸。 “也许你们会感到失望的。” 年轻的公费生在心底默默叹息着忍不住再次抬头看向苏施君。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巫师之间 讲台上教授与苏施君正在讨论什么问题。 但即便坐在教室的第二排郑清也只能看到两人嘴唇微动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似乎察觉到了教授注意力的转移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们很快忘却了老姚几分钟之前的警告一个个肆无忌惮的交头接耳互通有无。 眼药水、符箓、专注徽章、魔法头套等等五花八门的道具在同学们热情的双手间互相传递着充分诠释着团结的概念。 但讲台上的两位大人物表情严肃完全没有在意教室里重新混乱起来的秩序。 对于老姚来说课堂的秩序随时都可以处理但一位月下议会上议员的意见却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听到的。 “第一大学藏龙卧虎难道就没有几个老家伙来帮你掌掌眼?你要找我这个刚出炉的上议员……”苏大美女眯着眼神情不悦:“我必须提前声明我只负责给参考意见出了状况概不负责!” “不需要不需要你看看就行……这不是方便么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有点不太好的感觉你又恰好在学校。”老姚搓搓手干笑了一下:“……再加上最近学校比较忙人手很紧张。” 苏施君斜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而且孩子们都很希望能跟你交流交流。”老姚最后补充了一句。 “跟我还是跟苏施君。” “不都一样么。” “哼。”苏施君冷哼一声微微抬起下巴:“苏施君是我而我不是苏施君。” “哦……孩子们还是希望见见苏施君的。”老姚诚实的回答道。 “嘁”苏大美女顿时有点泄气闷闷不乐道:“按照我刚刚查看的情况一切都很正常……没有那些叛逆者的气息。” “……你的意思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状况?”老姚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抓着烟斗眉头紧皱。 “身为九有学院的院长难道你连自己学院学生的背景都不清楚吗?”苏施君并没有正面回答教授的疑问而是反问道:“这里是第一大学拥有巫师界数量最多的大巫师……你们在担心什么?” 老姚苦笑一下把烟斗塞进嘴里含糊着说道:“这也担心……那也担心。”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你也知道的……学校的花名册在校长办公室我们没有随便查看的权限。所以难免有些学生在背景方面比较模糊……当然大部分学生的来历我们还是清楚的。” 苏施君安静的看着教授。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 “这么说……传言是真的。”月下议会的上议员用一种肯定的口吻确认着:“校长真的不在学校。” 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老姚沉默了几秒钟咬着烟斗延续了之前的话题:“……那么你刚刚有没有什么发现。” “嘁。”苏施君嘴角微微一翘抱着胳膊转头看了一眼吵吵闹闹的教室:“没什么发现……蒋家的小丫头与唐家小子都很不错卡伦家那只小吸血鬼虽然比他堂哥差一点但在这间教室还是可以排在前面的。” “张家的孩子比他哥哥差远了……估计力道还没练进骨子里。” “你们今年的首席生看得出平日里非常辛苦血气消耗很大……如果我是你会想办法帮她补补。” “另外那位特招生我总觉得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老姚把烟斗从嘴边拿开一边填着烟丝一边不满的咕哝道。 苏施君微微叹口气。 “她确实不太一样。”月下议会的上议员表情显得有点奇怪:“刚刚在这间教室只有三个人没有受到这幅眼镜的影响。” 说着苏施君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眼镜补充道: “蒋家的小丫头你们那位获得梅林勋章的公费生还有就是后面那位吉普赛姑娘。” “你的感觉没错这位吉普赛的小姑娘身体里确实流淌着非常浓郁的月下魔力……只不过她的魔力中并没有我们月下议会的烙印。” “她不是月下议会的人。” “不是?”老姚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以我月下议会上议员的身份确认。”苏施君难得认真的回答道:“确实不是。” “如果不是月下议会的人……她又代表了谁?” “自然是吉普赛女巫咯。”苏施君微微摇头语气显得颇不以为然:“你们这些老头子就是想的太多总以为别人要害你……这是病得治!” 老姚举起烟斗重重的嗅了一下烟丝的清香过了把干瘾然后抬起头叹气道:“见一叶落而岁之将暮见端以知末见魑魅魍魉知百鬼夜行啊。” “说人话!” “来自吉普赛女巫团并不代表她一定是女巫团的人。”老姚抓着烟斗指了指堂下诸人:“在其位谋其政……他们可以开开心心我们总要多想一点的。” 语罢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她真的不是月下议会的人吗?” “嘁”苏施君一脸厌弃的扫了教授一眼哼道:“你们第一大学在新世界屠戮了那么多月神谁知道有没有哪位伟大存在不甘陨落转世投胎来找你们麻烦……总盯着我们月下议会那些规规矩矩的孩子干嘛!” 老姚干笑了两声没有争辩。 “那……你觉得我们那位梅林勋章的获得者怎么样?” “普普通通。”苏施君看上去不乐意继续谈这些问题语气显得有点不耐烦。 “哦这样啊。”老姚骚了搔下巴似乎不经意的提道:“……我好像听托马斯说过几个月前他帮了你一个小忙……” “他可真是你的乖学生什么都跟你说啊。”苏施君的态度显得非常恶劣。 “所以……”老姚眨眨眼。 “无可奉告。”年轻的上议员硬邦邦的打断了教授的试探转过身径直摘下了自己的眼镜。 随着一阵倒抽气的声音原本乱糟糟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小巫师之间 当讲台上的两位大人物讨论问题台下的学生们互通有无的时候夹在两者之间的苏芽就显得有点多余了。 她一会儿咬着嘴唇小幅度转头看自家小姐一眼;一会儿绷着小脸左右打量着教室里此起彼伏的魔法光晕。 身为苏施君的贴身女仆她不能像同龄人一样随意撒欢。 最多在无聊时踮起一只脚尖感觉不同条件下身体重心的移动与变化——但这种小乐趣是绝对不能让人发现的。 所以当门后那张简笔画小人向她打招呼的时候小狐女立刻绷紧了肌肉站直身子。 “小狐狸!”简笔画小人压低声音叫道:“讲桌边那只小狐狸?!” 苏芽歪着头瞟了它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答应一声。 理论上在这种‘非正式’场合她并不需要完全坚持女仆工作的十八条准则。 况且小姐正忙着跟那位一身烟臭的大叔说话应该不会注意到她开小差的。 “劳驾能不能帮我画一顶帽子……马上要过冬了没有帽子怪冷的。”简笔画小人注意到苏芽的目光立刻抖擞起来连蹦带跳的比划着。 原本他可以要求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们帮忙的。 但是鉴于这幅魔法画像之前恶劣的‘狼来了’表现班上的同学们统一了战线坚持拒绝给它画一顶帽子——这已经非常够意思了如果按照辛胖子等人的观点大家应该在画上添两笔冷风让那个糟糕的简笔画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冬天。 苏芽听到这个简单的请求顿时犹豫了一下。 老实说她是很乐意能有个恰当的理由来放松一下僵硬的身子。但小狐女又唯恐那副画上附加了什么高深的魔法自己随便勾勒几笔却没有效果平白丢了小姐的面子。 简笔画小人似乎察觉到了苏芽的犹豫。 “不要紧不要紧……勾一个帽子的形状就可以。”它用力挥舞着线条组成的胳膊恨不得让那两条细细的黑线突破纸面化作两条绳索将小狐女捆了过去。 “帽子不在我头上不会动也没关系……我可以把脑袋摘下来塞进去的。”一边说着简笔画小人一边将自己圆形的脑袋从身上拿开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它头顶三根孤零零的长毛则随着脑袋的滚动凌乱的飘动煞是有趣。 “噗…”小狐女顿时忍俊不禁。 “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答应一个陌生魔法画像的任何奇怪要求。”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苏芽与简笔画小人之间的互动。 苏芽回过头。 说话的是坐在教室第一排的一个小女巫看上去年龄与她差不多大小但已经穿上了九有学院的红袍子。 也许是那件红色的院袍刺激了小狐女的自尊心也许是那个小女巫的年龄令小狐女感到不忿她觉得自己应该稍微表现的主动一点。 “这种常识我三岁的时候就知道了。”苏芽抬起下巴骄傲的说道。 “我两岁就知道的!”李萌顿时不甘示弱。 “看你穿了红袍子……你是在这里上学吗?”苏芽的大尾巴微微一抖。 “哼那是自然。”李萌立刻得意洋洋的说道:“我可是第一大学今年最年轻的入学者……之一了。” “原来已经是大学生了啊…”苏芽用一种微妙的口吻哼道:“真不好意思完全没看出来……我以为是哪家的小孩儿在教室里过家家呢。” 眼瞅着李萌就要爆发坐在第二排的辛胖子赶忙插进来扯开话题。蒋玉则趁此机会将李萌重新按回了座位上。 “你就是苏芽吧久仰久仰。”说着胖子把一本簇新的法书用力向前递了过去:“劳驾看在我们神交已久的份上帮我求一份苏议员的签名吧……” 苏芽没有接过胖子手中的法书。 她的眼神充满了茫然连裙子下面的大尾巴都忍不住垂了下去。 “我认识你吗?”小狐女眉头紧皱苦苦思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用词不当。”不愧是一脚踩进记者圈的人辛胖子改口的速度非常快:“我是说……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帮帮忙啦……” “但是……我认识你吗?”苏芽仍旧没有想起在哪儿见过这只胖子。 “你不认识我但我有一个好朋友你肯定是认识的。”说着辛胖子用力把年轻的公费生从桌子底下拽了出来贴心的拍了拍他袍角的尘土笑呵呵道: “郑清!认识吧……你还借过他的小狐狸呢!就是波塞冬那只白色皮毛上有蓝色水纹的小狐狸!非常机灵的小家伙……不得不说你的眼光非常棒!” 说着他还感觉良好的竖起一根大拇指来表达自己内心的赞赏。 被胖子从隐秘的角落拽出来的郑清则强行按住心头的怒火抬起头勉强扯了扯嘴角。 “嗨!”他抬起手对苏芽摆了摆:“很高兴又见面了!” 小狐女的眼睛瞪的溜圆。 看着那个右眼通红的熟悉面孔她深吸了一口气。 郑清小心翼翼的左右查看伺机寻找一条安全的逃跑路线。 也许因为教室里人多气息混乱的缘故辛胖子没有察觉到郑清与苏芽之间诡异的气氛仍旧显得兴致勃勃: “我没有骗你吧……这就是缘分!” “以后想用狐狸就飞纸鹤!我们送货上门……波塞冬那小家伙最喜欢跟你们玩儿了你看着我们‘先生’也放心。” 郑清扯了扯嘴角开始琢磨自己的灰布袋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闭嘴符’。 苏芽还没有说话李萌便被辛胖子刚刚的说辞吸引了过来。 “先生?”小女巫转过身糊涂道:“你刚刚说的‘先生’是谁?” 这个问题顿时引起了讲台上两位大巫师的注意。 老姚下意识的抓起烟斗塞进嘴里。 苏施君则微微侧着头瞟了一眼说话的几位年轻巫师。 “当然是我们伟大的梅林勋章获得者我们的公费生郑清同学啦!”辛胖子毫不客气的给郑清塞着头衔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得意道:“……他在我们猎队的代号是‘先生’怎么样是不是很赞!” “老夫子。”李萌皱了皱鼻子没有继续评价。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见习记者的问题 郑清觉得自己应该找机会认真感谢一下李萌。 因为她刚刚插话多问了一个问题事态最终没有向郑清想象的最糟糕的方向滑去。 当苏芽还在琢磨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的时候讲台上苏施君摘下了她的眼镜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 在今天以前郑清从来不觉得‘刺眼与美丽’两个词能用在一起。 但当他看到摘掉眼镜的苏施君之后脑海中蓦然浮起了这两个词语——也只有这两个词语。 美的刺眼。 甚至阳光也在她的面前黯然失色。 晌午时分正是一天中阳光最灿烂的时候。教室的窗帘大张着透过窗户淡金色的阳光落在课桌与地面留下一片明晃晃的光斑。 但今天教学楼东601教室里最刺眼的不是透窗而入的阳光而是站在讲台上那位女巫。 讲台下学生们反复重复着抬头低头的动作。 抬头是想多看一眼。 就像是艺术家面对千古名画音乐家聆听旷世绝音每个人在心底对于美丽都有自己的概念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苏施君的容貌都令人赞叹不已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而低头则是因为害怕。 怕眼睛被讲台上的美丽所灼伤怕多看一眼都属于亵渎。许多学生偷觑一眼之后都会不由自主的低下头闭上眼压抑着内心的惶恐与不安忏悔自己的冒犯。 小狐女苏芽自豪的昂着头仿佛一只骄傲的小母鸡。 她最喜欢看别人见到小姐之后那种震惊、爱慕、与自惭形秽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眼神。 这种眼神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而苏施君则抱着胳膊手指间夹着那副眼镜漠然的看着台下的诸位同学。 她已经无数次面对过这样的眼神以及这种眼神下酝酿的狂热情绪了。 她的心情古井无波。 “……有点太突然了吧。”老姚用力咬着烟斗连连苦笑:“他们都还是些孩子冷不丁给他们这么大刺激有点吓人啊……” 他的声音打破了教室的宁静顿时引来同学们怒目而视。 大家已经全然忘却了老姚的身份以及课堂、学习等所有的事情——似乎能够安静的欣赏那份美丽就是人生活着的唯一意义了。 “是你说的他们想见苏施君。”女巫的声音与之前截然不同显得格外甜美。 同学们刚刚愤怒的眼神顿时平和了下来。 这个声音如同盛夏的冰饮令人神清气爽火气尽去。 “……沉醉是假的着迷也是假的……他们现在这幅模样只不过是魔法的缘故罢了。”苏施君声音依旧甜美但却面无表情。 “太可怕了太可怕喽……”老姚连声惊叹:“这种天然的魅惑效果怕是与上古时的妲己女王、涂山圣女不相上下了吧!” 没有人不喜欢恭维。 特别是一个位高权重人的恭维。 “您说笑了”苏施君终于不再板着脸微微一笑窗外的阳光似乎都彻底黯淡了下去:“妲己女王与涂山圣女都是九尾的圣狐……我才刚刚成就三尾还差的很远。” “不一样不一样!”老姚连连摆手:“上古的狐族血脉纯净即便是刚刚生下来的小狐都有三条尾巴……涂山氏的九尾也不过是现在大巫师的程度……跟你现在没有什么区别的。” 说罢他不待苏施君回答径直转身面向堂下众人。 “清醒一下!”老姚重重拍了拍巴掌。 郑清打了个激灵眼神顿时恢复了清明。 他环顾左右看着周围那些迟迟未能挣脱苏施君魅惑效果的同学心底充满了后怕。 倘若这是在战场上自己这一班的巫师怕是已经被成建制的消灭掉了吧。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再一次偷觑了一眼台上的女巫。 也许是因为老姚刚刚那几个巴掌声现在的苏施君虽然依旧那么美丽但却没有了之前令人神魂颠倒的感觉。 当然即便如此她也一样耀眼。 站在那里依旧没人敢多看她两眼。 “……我第一节课说过要让你们与苏议员见面聊一些你们年轻人喜欢的话题。”待众人都清醒过来老姚才不紧不慢的说道:“现在苏议员已经来了……你们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抓紧机会哟!” 说罢他转头看向苏施君。 苏大美女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摸了摸自家小女仆的脑袋。 苏芽的眼睛立刻笑的眯成了一条缝裙子下的尾巴一翘一翘的显得高兴极了。 “五个问题!”讲桌边苏芽神气活现的举起小手对天文06-1班的年轻巫师们比划着:“你们有五次提问的机会!我家小姐会回答你们五个问题。” “谁都能提问吗?”教室的角落里响起一位同学的询问。 “谁都可以提问!”苏芽用力点点头。 “我想问……”教室后排的一名男巫刚刚站起身说了三个字便被老姚瞪了一眼张口结舌的僵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不像话!”教授不满的训斥道:“有没有点规矩?!你们让客人们怎么看!这就是我们第一大学的学生?这就是九有学院尖子班的素质?” 堂下无人出声。 静默片刻一根根手臂高高举起整整齐齐。 老姚满意的点点头咬着烟斗慢慢踱到了窗边抱着胳膊靠着窗台笑眯眯的看着众人。 “……那么现在由我来选择谁提问!”说着苏芽示威般的瞪了年轻公费生一眼。 郑清耸耸肩面上露出几分苦涩心底却不由松了口气。 不提问就不提问……他原本便也没什么问题要问的。 只要小狐女不在课堂上大叫‘他欺负我’这样的话一切都好说一切都好说。 能用这样的机会让小丫头消消气对郑清来说是极划算的事情。 “那么第一个提问者……”苏芽咬着食指眼睛左右扫视着看着面前那一根根竖起的仿佛密林一样的胳膊陷入了选择困难。 但很快她的眼前一亮。 “就你啦!”她一伸手指向辛胖子夸赞道:“你刚刚表现很好!” 辛胖子受宠若惊的站起身不知自己为何得到了小狐女得到青睐。 郑清撇撇嘴没有吱声。 他知道这是小狐女在对辛胖子刚刚把他从桌子底下拽起来的奖励。 胖子虽然举了手但显然没有料到自己能被点起来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好一会儿才抓着一张纸抬起头看向讲台鼓起勇气大声问道: “女士您方便透露一下您的具体年龄吗?因为我查询所有资料都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我是校报的见习记者希望能够为您写一篇最精确的报道。” 这个问题令班上众人纷纷侧目。 无论男女。 众所周知询问一位女士的年龄是非常冒犯的事情更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果不其然苏施君对于这个问题的答复非常标准:“保密。” “这也算一个回答吗?”辛胖子小声嘟囔着。 “这是第二个问题吗?”苏施君则反问道。 “不!”辛胖子还没开口便有另一位同学大声否认了。 “这不算一个问题女士!”另一位同学几乎同时嚷道。 “胖子只有一次提问机会他没有问题了女士!” 台下众人群情激奋人情汹汹大有一言不合就冲上去把胖子暴打一顿的样子。 辛胖子缩了缩脑袋垂头丧气的趴在了桌子上。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胖子的又一次作死 好在苏施君并没有为难大家允许同学们继续提问。 这个仁慈的举动成功将辛胖子从死亡威胁的阴影中解放了出来。 只不过胖子似乎没有丝毫这方面的自觉虽然怂怂的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但表情依旧有些跃跃欲试似乎打算随时做点什么。 苏芽自然不会第二次点起他来提问。 “那么这次选谁呢……”小狐女重新咬起了手指眉头皱成一小团。在她眼里只要不是坐在第二排的那个红眼睛混蛋这间教室里选谁都是差不多的。 提及‘差不多’苏芽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坐在第一排的那个小女巫。 那是个与她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大学生。 刚进教室的时候那个小女巫还跟她犟了一下。 “小姐总说要以德服人以德服人……那我以德报怨想来是没错的吧。”思虑至此小狐女抬起的胳膊在空中画了个圈指到了对面那个小女巫的鼻子上。 “第二个问题你来问吧!”苏芽神气活现的说道。 李萌眨眨眼唰的一下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嗷嗷叫道:“哎呀呀爱死你了小狐狸!!下课别走我请你去步行街吃大餐……指哪儿吃哪儿!管够!!” 说着小女巫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强调道:“我请客!” 苏芽一听眼睛顿时笑成了一个月牙儿。 连尾巴尖也高兴的勾了起来。 “小姐说的果然没错要以德服人!”小狐女傻笑着跟着李萌笑成一团。 直到站在窗边的老姚看不下去用力咳嗽了两声李萌才反应过来压抑下心底兴奋的情绪开始疯狂的翻开自己的笔记本。 “……我的问题有好多……选哪个呢……好为难啊……”小女巫嘀嘀咕咕的念叨着手中的笔记本翻的哗哗作响。 “啊好想知道偶像的三围啊!她喜欢的化妆品也想知道是什么……她常去的餐厅……最喜欢吃什么食物……还有她定制衣服的铺子……她最喜欢的小说是哪部……她最喜欢的猎队是哪一支……她最欣赏的猎手是哪一位……啊啊啊好多问题啊怎么办!” 翻到最后李萌索性放弃了挣扎求助的目光看向身边的蒋玉。 作为她的表姐蒋玉在很大程度上承担着李萌在学校监护人的责任——小女巫也习惯于遇到任何难事后首先找自家表姐。 蒋玉也没有令她失望。 这位天文08-1班的女班长不紧不慢的从坤包里抽出一张信纸打开塞到小女巫的手中。 李萌抓住信纸凑到眼前一看立刻握紧小拳头在半空中用力挥了挥。 “偶像我的问题准备好了!”小女巫大叫一声满脸兴奋之色。 苏施君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微笑着点点头。 “偶像!我想问问你平常都用什么化妆品……不不不我是说您有没有什么保持美丽的秘诀?!”李萌抓着那张信纸问出了一个所有女巫都会关心的问题。 这一次就连一贯专注课本与学习的刘菲菲都小心的竖起了耳朵。 郑清特别留意到前排的蒋玉赞赏的拍了拍自家表妹的小手。 这可是非常稀罕的事情——在年轻公费生的印象中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看见蒋玉对李萌的言辞表达赞赏简直能让人惊掉眉毛。 对于这个问题苏施君并没有太多思考。 或者说她应该对这种问题早已打好了腹稿只是稍稍顿了顿便开始侃侃而谈: “时间是维持美丽的最佳魔药。” “恰当的运动则是维持美丽的最佳方式。” “当然我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莫过于时间了;而那些运动则又过于辛苦与枯燥了一点……在缺乏时间的情况下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就是另一个诀窍了。” “比如少吃辛辣油腻的食物多运动晚上不修仙每天两个苹果时刻保持快乐的心情绝对不生闷气……” 苏施君泛泛谈着每个人都清楚的健康守则台下的女生们脸上的失望之色则越来越严重。 这些方法她们在《贝塔镇邮报》的健康版面每周都能看到翻来覆去毫无新意。 大家想听的并不是这些。 “当然除了这些标准答案之外秘诀也是有的。” 说到这里苏施君的语气顿了顿。 堂下的女巫们纷纷竖起耳朵屏息凝视就连男生们也忍不住放轻了呼吸唯恐一个不慎影响了苏大美女的回答被女生们的咒语集火。 “秘诀就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巫师。” 苏施君说出了一个令人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如果你是一名普通巫师就有能力配制一些普通的除皱、美白、祛斑等效果的魔药——只要你没有用硫酸洗澡的习惯或者在沙漠里晒日光浴的爱好那么绝大部分情况下你都可以保持自己的优雅从容。” “如果你是一名注册巫师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保证三百年以上的年轻容貌——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年轻更美丽的事情吗?” “至于成就大巫师你们更是可以得到一次脱胎换骨的机会……男巫们也许会把这种机会浪费在更坚固的骨骼、更结实的肌肉上面。女巫呢?你们的选择相信不需要我赘言了吧。” “您晋升大巫师的时候调整自己的容貌了吗?”辛胖子不失时机的又丢出一个问题。 “没有我对自己天生的容貌还是非常有信心的。”说话间苏施君眼波流转顿时令一众男巫神魂颠倒。 但她随后的一句话令辛胖子呆若木鸡。 “好了已经三个问题了……还有最后两次机会希望你们斟酌一下再问噢!”苏大美女笑眯眯的说道。 台下一片死寂。 第一个问题是辛胖子问的关于苏施君的年龄。 第二问题是李萌问的关于保持美丽的方法。 第三个问题呢? 似乎大概好像辛胖子刚刚又问了一个问题? 郑清刚刚扳着手指算到这里便感到脖子后面有股冷风嗖嗖的吹的他毛骨悚然。 即便仅仅只是坐在辛胖子旁边郑清仍旧能够感到四周涌动着的深深的恶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甚至隐隐听到了有些人正在小声的念叨着恶咒诅咒那个该死的胖子。 年轻的公费生抱歉的看了胖子一眼果断朝旁边挪了一个位置远离了那个祸害。 萧大博士则已经在更早的时候就挪了座位了。 “哦不……” 辛胖子刚刚开口便被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的一张黄澄澄的符纸封住了嘴。 紧接着七八张颜色各异的符纸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啪啪的拍在了胖子身上将他镇的严严实实——郑清相信如果不是因为是在教室现在丢过来的就会是一堆恶咒而不是几张轻飘飘的镇压符了。 “闭嘴你个死胖子!” 李萌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辛挥了挥拳头威胁道:“如果你敢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丢进临钟湖喂鱼人!” 小女巫的说辞非常野蛮。 但这一次她并没有被自己的表姐教训。 相反蒋玉还递给她一张新的镇压符以便将胖子镇的更结实一点。 张季信唯恐天下不乱在胖子耳边用力掰着手指咋咋呼呼的为小女巫助威。 老姚站在窗户旁边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没有丝毫阻拦的态度。 胖子终于学的乖巧了许多安安稳稳的把自己塞进桌子底下表示忏悔。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次失败的提问 确认胖子终于老实之后见面会得以继续进行。 对苏芽来说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接下来的两个提问者不需要她再绞尽脑汁挑选了。 因为那个满身烟臭的大叔帮她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剩下的两个问题就让我们的两位班长来充当提问者吧。”老姚咬着烟斗抱着胳膊靠在窗边笑呵呵的对苏大美女说道:“我听说他俩为了今天这次见面会跟班上其他几位代表开过好多次碰头会了……总要给有准备的人一些机会。” 教室里响起一片失望的叹息许多人悻悻的放下了胳膊却终究不敢大声争辩。毕竟发话的人不仅仅是他们的魔咒课教授而且是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更是一位能够邀请到苏施君的大巫师。 他没有意见大家还可以争一争他如果有建议大家只能悉听尊便了。 苏施君自无不可微微颔首同意。 苏芽则重重的松了口气却不知为何又隐隐感到有点失落。 “那么第四个问题谁先来问?”小狐女振奋起精神继续充当着苏大美女的发言人。 唐顿看了蒋玉一眼。 蒋玉摆摆手飞快的翻看手边的资料示意他先问。 唐顿没有继续推辞呼啦一下站起身来。 他的块头很大又坐在窗边所以当他站起身时立刻遮挡住一大片阳光在教室里留下一抹浓重的阴影。 只不过与他的个头相比唐大班长的表情显得略略有点拘束。 “苏议员您好我是天文08-1班的班长唐顿。”唐大班长翻开自己笔记本非常正经的自我介绍着语气慢慢变得流畅开来:“得知您将莅临指导我们天文08-1班的全体学员倍感自豪非常振奋……” 郑清听着唐顿滔滔不绝的废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不知道班上其他人是什么感受但对于年轻的公费生来说唐大班长的这些遣词用句令他感到一种深切的不适。 与他相比李萌的表现就干脆多了。 小女巫扭过头冲着桌角无声的干呕了两下然后对郑清做了个鬼脸。 郑清忍住笑意继续听唐大班长的废话。 “经过多次讨论以及广泛的调查问卷我拿到了第一大学学生们最想向您询问的一系列问题……” 郑清挑了挑眉毛撇撇嘴。 几周前唐顿的确在周日的班级例会上下发过几次调查问卷其中有许多诸如‘你最想询问苏施君的一个问题是什么’‘你最想对苏施君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如果有机会与苏施君一起出游你打算去什么地方’之类的脑残问题。 那段时间学府刚刚摆脱了砂时虫的阴影年轻的公费生正在为头疾、校猎会、变猫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所困扰着所以他对这些毫无强制力的调查问卷都采取了应付的态度。 比如那个有关‘最想询问苏施君的问题’郑清填的答案是‘想询问一下苏议员给自己的孩子起了什么名字’;而那个‘有机会与苏施君一起出游打算去哪里’郑清直接填写了‘沉默森林最深处’。 这样的调查问卷能有多大的权威性年轻的公费生深表怀疑。 当然他自然不会现在站起身当堂与唐顿较真这件事。 经过将近五分钟的滔滔不绝唐顿终于丢出了自己的问题:“……这一系列问题中排在首位大家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是——苏议员您的另一半是谁?” 这个问题问的很委婉。 但每个人都能听懂这句话的言下之意。 这确实是许多人非常关心的一个话题——自从苏施君在记者面前明确宣布自己已经有孩子这件事之后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中包括《贝塔镇邮报》在内的一系列报纸每天都会就这个问题做连篇累牍的分析与报道。 其中讨论最多的便是‘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有的专家分析称孩子父亲是米尔顿或威廉中的某一位他们与苏施君同为月下议会的重要成员相互之间联姻确实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也有的学者声称孩子父亲是第一大学某位沉迷魔法研究的青年学者因为苏施君曾经在第一大学求学的经历有这方面的接触也是可以理解的; 甚至还有个别大胆的所谓‘消息人士’声称苏施君的恋人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白丁而且已经被暴怒的苏氏长老打成了肉酱。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话题涉及至少一位大巫师恐怕那些言之凿凿的专家学者们还会把讨论的范围扩大到‘妖魔’‘外星人’等奇奇怪怪的种族中去。 现在唐顿当堂抛出了这个问题。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就连站在窗边的姚教授都拿开了嘴边的烟斗露出了一丝认真的表情。 苏施君似乎对被问到这个问题丝毫不感到意外。 只不过她对唐顿的用词露出了几分感兴趣的表情。 “嗯……非常有趣的说法。”苏大美女眨眨眼嘴角微微上钩给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答案:“我的另一半是……魔法。” “嘎?!”唐顿顿时愣在了原地。 教室里其他人也纷纷目瞪口呆。 便是老姚都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如果不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同时避免刺激唐大班长开窗跳楼郑清恐怕早就拍着桌子狂笑出声了。 “……真真是个有趣的答案。”唐大班长勉强笑了笑苦着脸坐回自己的位置。 教室里隐约传来同学们埋怨的骚动。 “真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李萌最终忍不住从座位上炸了起来又爆了一个粗口冲着唐大班长嚷嚷道:“你就不能稳稳当当直接了当的问吗?这又不是校猎会的主席台也没让你当解说员说那么扭扭捏捏的干嘛!” 蒋玉立刻揪了揪自家表妹的袍袖言不由衷的警告了她一下。 唐顿则脸色涨红着坐在自己位置上没有丝毫辩解打算。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祝福瓶 李萌嚷罢扭头看向讲台上的大美女眨眨眼语气立刻变得乖巧了许多:“偶像!我们班长实际上是想问您的配偶是谁……” 这种问法就显得非常直白了。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赞同声。 苏施君嘴角微微一翘撩了撩耳边的长发不慌不忙的问道:“……这是你们的第五个问题吗?” 李萌立刻呆在了原地。 虽说这个问题非常令人在意但在一个问题上浪费两次提问机会却又让人心有不甘。想到这里小女巫忍不住又一次愤愤的瞪了唐顿一眼。 还未等她想好答案蒋玉便一把将她拉回了座位自己站起身来。 “苏议员您好。” “我是天文08-1班的女生代表蒋玉。” “关于第五次提问机会……这里也有我们收集投票后选出的一个问题。”说着蒋玉举起手中的一张信纸径直问道:“前不久有一些相关的报道说您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但是报纸上的消息真真假假令大家都比较困惑。” “我们非常希望能得到一些更具体的信息比如孩子父亲的身份、孩子的名字、年龄、以及他现在交由谁来看护等等……” “这是一个问题吗?”苏施君打断蒋玉的提问露出几分惊讶的表情。 她有理由表示惊讶。 且不论蒋玉刚刚不是提出了一个问题而是抛出了一系列的问题;单单她提出的那几个问题背后隐藏的信息就足够令人警惕。 对于一个幼年巫师来说不论是名字还是年龄都属于非常隐秘的信息。尤其涉及一位名门世家的大巫师这种忌讳尤其明显。 数千年以降巫蛊之祸不仅仅在白丁世界害人不浅在巫师世界也令人闻之色变。 苏施君不相信同为世家大族出身的蒋玉会不清楚这其间的忌讳。 “这不是一个问题这只是一份关心。”蒋玉自信的笑了笑从坤包内慢慢捧出一个大大的玻璃瓶。 瓶子里五颜六色的纸鹤正绕着玻璃瓶壁优雅的环绕、盘旋形成了一道彩色的漏斗状旋风。 这是一个祝福瓶。 瓶子里的每一只纸鹤都凝聚了一位女巫最真挚的祝福——恶意的诅咒只会沉在瓶底无法支撑起纸鹤优雅的翩跹。 “……大家都希望为您送上最美好的祝愿只不过我们的祝福需要一个载体。”说着蒋玉亮出了玻璃瓶的瓶盖。 盖子上一小块黄铜质地的铭牌在阳光中闪闪发亮。 铭牌上现在空空荡荡。 郑清知道只有在铭牌上留下名字才能将相应的祝福送到应去的地方。 这份礼物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但却非常用心很好的表达了第一大学年轻巫师们对苏施君的善意。 苏施君注视着那个玻璃瓶脸上慢慢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原本就已经非常耀眼的她这一刻仿佛夺尽了太阳的光辉整间教室里都充斥着令人炫目的色彩不论是堂下坐着的诸多年轻巫师还是校工委那些负责洒扫的小精灵亦或是门后那张白纸上的简笔画小人都同时沉醉在了她的笑容之中不能自拔。 这一次是苏施君主动帮年轻巫师们摆脱了魅惑的效果。 “非常棒的想法非常棒的说辞。”她由衷的称赞着声音如清泉流水沁人心脾令人迷醉却又清醒。 顿了片刻苏施君才慢慢说道:“虽然你们的问题显得稍微有点多……但看大家都这么用心我可以适当回答一些小问题。”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激动但却压抑的欢呼声。 辛胖子虽然被符纸封了口却并不影响他双眼放光摸出几根速记羽毛笔与一叠厚厚的稿纸铺满整张课桌随时准备依靠苏大美女透露的只言片语写出几篇花团锦簇的文章。 “孩子的父亲我是不会透露他名字的……” 苏施君的这句话一出口堂下便是一片失望的叹息。 不出意料。 “不过”话锋一转苏大美女笑吟吟的补充道:“我可以告诉大家他就在第一大学……” “咚!”教室后排响起一个剧烈的撞击声。 郑清没有回头但他可以猜到是某个激动的家伙磕在了书桌上。 听上去就很疼。 只不过这个以往可以吸引大半个教室注意力的‘事故’今天却没有吸引去一道关切的目光。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在为苏施君刚刚的那句话振奋不已与有荣焉。 “我就知道!”段肖剑尖锐的声音在教室后排响起:“只有我们第一大学才能找到这种青年才俊……” “表姐!!我们要不要叫人摸排一遍……找到那个魂淡把它打死!”李萌拽着蒋玉的袍子激动的嚷嚷着全然不顾讲桌边苏芽发绿的眼神。 “会是谁呢……希尔达?太痞而且他有婚约;托马斯据说他跟一个女妖不清不楚自然是不可能了;张羽的话倒是有可能不过看他未老先衰的模样不像是有这种福气的人。”萧大博士飞快的翻着他那本厚重的笔记本嘴里念念有词甚至没有在意蹭到脸上的墨迹。 郑清小心的瞟了一眼在博士的笔记本上看到了上百个名字。 “也许你可以就这份名单写一个分析报告……相信校报社或者我们的李萌大小姐都不会吝惜几把玉币花大价钱来买的。”年轻的公费生为博士出了个注意。 萧笑斜了他一眼。 “知识是用来卖的吗?”博士几乎是在用鼻孔看着他。 没等郑清反驳回去讲台上苏施君又一次开口了。 “孩子的名字……” 她一开口教室里原本已经隐隐沸腾起来的气氛顿时冷却了下去便是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还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家伙也很快步了辛胖子的后尘免费享用了几张镇压符。 郑清咂咂嘴隐隐有点后悔。 他第一次发现班上有这么多土豪感觉之前轻易把符箓的经销权交给流浪吧似乎有点小吃亏呢。 当然这点想法只不过在他脑海里转了转就立刻抛在了脑后。 他天生就讨厌麻烦——如果因为卖几张符箓还需要自己找客户、每次交易都讨价还价、甚至有可能面对拖欠货款、友情压价等情况他宁可放弃这份生意。 “孩子的名字暂时保密……但是他有一个乳名——尼普顿。” “至于孩子现在在哪里自然不会告诉你们。但是我可以很明确的说孩子一直是跟他父亲在一起的。” “他俩都很好……我来学校已经见过他们了。” “承蒙关切谢谢大家的关心~!” 苏施君没有过多等候堂下的反应而是用几句客套话非常迅速的结束了这一轮的回答。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第六个提问者 “听见了吗?你们听见了吗?她的孩子在第一大学!!” “听见了听见了……劳驾谁来统计一下学校里带小孩儿的年轻男巫师?” “也不一定就是年轻的……” “年纪大一点儿的也没关系关键在于孩子……学校有带小孩儿的巫师吗?” “学校这么大谁能弄清楚这种事情!” “博士也许知道……” “多大的孩子?!”萧笑用力翻着他那本厚重的笔记本一条一条核对本子上的人名不时用手抓一抓已经变得乱糟糟的头发看上有点歇斯底里。 这也难怪。 任何一个正常人同时被七八个人抓着问问题而且每个人都一副“我先来我很急我的问题最重要”的模样想必精神状态不会比萧大博士更好一点。 “一年前偶像的表现还都很正常……所以一岁以下的孩子都在排查范围之内!”李萌扳着手指头飞快的计算道。 与此同时被数道符纸镇压的辛胖子不知何时挣脱了符箓的束缚正一脸激动的大声嚷嚷道:“我们一定会找到……” 话音未落他的身上便落下了更多的符纸。 郑清惊叹的看着教室里这幅光怪陆离的场面不知该吐槽巫师们活跃的精神还是赞叹苏大美女无与伦比的魅力。 苏施君回答的几个问题仿佛几点细小的火星落在了火药桶里。天文08-1班这些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年轻巫师们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口子一个个兴奋的大喊大叫似乎唯恐声音传不到教室外面去。 老姚依旧咬着烟斗靠在窗边笑眯眯的看着乱糟糟的教室。 苏大美女自然也不好越俎代庖随随便便压制大家讨论的热情。 以往这种时候唐顿都会站出来帮着维持教室里的秩序同时教育大家注意‘礼貌’、注意‘形象’。 只不过今天因为几分钟前那次失败的提问唐大班长暂时还没有缓过劲儿也实在无颜面对教室里其他同学们索性低着头沉默的自我反省中。 蒋玉倒是有心控制一下场面但是李萌抓着她的袍角小嘴嘚吧嘚吧说个不停令她着实无暇他顾。 “表姐我记得你书架上有一本关于‘尼普顿’的大书回去借我看看!” “给你给你。”蒋玉语气显得很无奈。 “表姐下课后我们就开始找人……我已经把纸鹤写好了下课就拿去步行街复制一百张把这些事情告诉姐妹团的每个人!” “好的好的……” “表姐!你说我们要不要找机会私下里把那个野男人做掉……我前几天在步行街买到了一个好东西……” “你给我适可而止啊!!”蒋玉看着李萌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来的一本黑乎乎的诅咒之书气的浑身发抖:“这里是教室!你在两个大巫师面前拿出这东西到底想怎样……” “我只是……”李萌的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了。 与她相同东601教室里所有正在热烈讨论苏大美女刚刚那番回答的年轻巫师们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巴。 因为讲台上苏施君轻轻叹了口气。 她叹息的声音很轻。 似乎连面前讲桌上的灰尘都没有吹起。即便坐在教室第二排郑清也几乎没有听到她叹息的声音。 但就是这及其轻微的举动却被教室里所以的学生们关注着。 所有人都立刻闭上嘴眼巴巴的瞅着苏施君等待她的训示。 “啧啧也许我应该在上课前喝点复方汤剂……苏苏你可以借我几根头发。”窗台边老姚忽然开口用萧索的声音感慨着:“讲课几十年了教室里的学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乖巧过……你都没说话他们就老老实实安静了。” 放在平日老姚如此卖萌定然会获得一众年轻巫师的捧哏。 最不济也能收获一些笑声。 只不过今天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讲台那位年轻女士的身上教授的这番话自然就没了往日的效果。 当然作为客人苏施君自然不会忽视这间教室主人的话。 “我可以帮你向贝拉夫人借几根头发……如果您坚持的话。”苏大美女瞟了姚教授一眼低低笑了一下。 教授立刻重新把烟斗咬到嘴里老老实实靠在窗前不再说话了。 苏施君终于把目光转向堂下一众眼巴巴的年轻巫师。 “鉴于你们的热情……以及之前优秀的表现。”说着她赞赏的目光在蒋玉等几位女巫身上滑过然后抛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欣喜若狂的建议:“……我允许你们多提一个问题。” “至于提问者。”苏施君眨了眨她那双好看的大眼睛声音中似乎充满了好奇:“我听说这个班上有一位年轻的梅林勋章获得者……他是谁?” 教室里同学们的视线齐刷刷落在郑清身上。 坐在郑清周围的几位同伴都忙不迭的挪开半个身子好让年轻公费生的身影更清晰的落入苏施君的视线中。 郑清茫然的环顾左右。 羡慕、嫉妒、急切各种各样的目光令年轻的公费生毛骨悚然。 “小姐叫你呢……站起来回话!”讲桌边的苏芽对于‘红眼睛的魂淡’得到小姐的青睐愤愤不平语气也显得很不客气。 郑清并没有在意小狐女这点小小的失礼。 他昏昏沉沉的站起身脑子里乱糟糟的。 说心底毫无感觉那是骗人——同伴们羡慕的眼光李萌急切的小声招呼甚至他还隐约感到身后吉普赛女巫灿烂的笑靥——这些混杂在一起的情绪都令他有种莫名的充实感。 但如果说他感到多么荣幸倒也不至于。 毕竟郑清没有从小生活在巫师世界对于月下议会苏氏家族对于苏施君理解都没有那么深刻。 “你……您好。我今年拿了一个梅林勋章铜章。”年轻的公费生笨拙的开口做自我介绍:“我叫郑清。” “嘁。” 讲桌边小狐女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个模糊的鄙视声她似乎还隐约说了一句包含‘渣…’之类字眼的话顿时令郑清后背汗毛炸起冒出一股冷汗来。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郑清的问题 值得庆幸的是苏施君站在小狐女身后的讲台上。 苏芽为了维护自家小姐的形象并没有当着大庭广众做出什么更拆台的举动来。 这着实让年轻的公费生松了口气——只不过这口气还没吐干净就被他重新憋在了嘴里。 因为讲台上那位巫师世界的第一美女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很高兴见到你大明坊的英雄。”苏施君嘴角一勾微微笑着语气显得轻松随意:“那么……你打算提一个什么样的问题呢?” 郑清呆了呆把嘴里憋着的半口气悄悄咽进了肚子里。 然后他慢慢吸了一口气抓着毛笔不动声色的戳了萧笑两下。这种要命的时刻他也只能指望萧大博士了。 诚然在前段时间唐顿做调查问卷的时候郑清确实填过几个问题——比如他想知道苏施君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或者他想与苏施君一同探索沉默森林深处等等。 但是经过之前的一番问答这些问题都已经解决了七七八八。 倘若他继续提出‘您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或者‘您孩子名字有什么寓意’之类毫无营养的问题怕是不需要等到下课他就会遭受与辛胖子相同的待遇甚至可能更糟糕。 毕竟人们对于最后一次机会总是抱有最大的期望。 而期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 想到这里年轻的公费生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立刻放弃了无谓的矜持环顾四周希望能得到大家更多、更明确的提示。 而教室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愿意无偿的向他提供帮助。 “问一下那个男人是怎么追求我们苏苏的?!”教室后排的某位女巫喊出了全体男巫的心声。 这个问题令郑清颇为心动。 “怎样才能加入苏苏的猎队?!”另一个男巫似乎打算侧面迂回一下即使没办法追求那位美丽的大巫师能够加入她的猎队经常看到那张笑靥也是不错的。 此外某位暖心的男巫还建议郑清问一下苏美女最大的烦恼是什么——如果可以的话相信许多人都乐意帮她解决那些烦恼。 上面这些问题还是比较正常的。 另外还有一些通过纸青蛙、纸鹤等传来的问题就显得有点惊悚了。 比如有人想知道‘如果我们干掉那个野男人您介意吗?’有人想打听一下‘讲桌边那位小狐女成年了吗?’甚至还有人直接要求‘能借几根尾巴上的细绒吗?’——这类问题郑清一搭眼就丢在了脑后。 不是他胆子小而是他还没活够。 各种各样的提问五花八门令郑清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问名字!”李萌终于挣脱了蒋玉的压制转过身咬牙切齿的看着年轻的公费生急切的小声叫道:“问一下那个男人的名字!就是之前唐顿提的那个问题……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郑清犹豫着点了点头。 虽然小女巫的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但却不妨碍他理解其中的诉求。 “滑稽!”辛胖子不知何时又挣脱了那堆镇压符——只不过班上大多人都在争相向郑清提议自己的问题所以竟然没人愿意继续浪费符箓镇压这头胖子。 “绝对不能问这个问题!”辛胖子郑重其事的警告道:“清哥儿不是我危言耸听……如果苏议员愿意回答这个问题那么在唐顿第一次提问的时候她就会告诉我们的……我都能找下一百个理由推脱掉这种问题更何况一位大巫师?!” “确实如此。”萧笑也在旁边搭腔赞同道:“胖子难得聪明一次……就像他说的提问也要考虑对面愿不愿意回答……要讲究技巧。不能我想知道什么就直愣愣的问什么。” “那你们有什么其他建议吗?”李萌噘着嘴气鼓鼓的看着两个男巫。 萧笑与辛胖子顿时闭上了嘴巴。 郑清揉了揉发胀的脑门。 “想好问什么了吗?抓紧时间!我们小姐的时间可是非常宝贵的!”讲桌边苏芽又在扯着嗓子嚷嚷了。 显然她非常乐意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给郑清添点堵。 郑清瞅了小狐女一眼脑海里忽然浮现几天前在宿舍里种过的那几粒种子——当时他曾经猜测那几粒种子也许就是苏芽掉落的——于是他顿时想出了一个问题。 “请问!” 年轻的公费生清清嗓子看向讲台。 教室里原本微微泛起的骚乱立刻平息了下来。同学们都好奇的看向郑清不知他会提出什么样的问题。 “我想请问一下苏议员……对于米尔顿公爵与威廉王子您更喜欢哪一位?” 米尔顿公爵是马修·卡伦的小叔叔卡伦家族传奇族长约翰·休·卡伦最小的儿子在血族青年一代中风头非常强劲;而威廉王子则是莱茵狼人王帐中的佼佼者据说他的半只脚已经迈进了大巫师的行列。 这两位月下贵族中的贵族都不止一次公开向苏施君表达过爱慕之意。而苏施君却一直没有正面回应过他们的追求。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问题报纸上不止一次讨论与分析过这件事但一直没有令人完全信服的答案。 在这个问题上还有什么比苏施君本人回答更权威的呢? 尤其是这种封闭式的提问更容易从答案中读到苏大美女的具体倾向。 每个人都非常满意郑清的这个问题。 所以在听到郑清这个问题后教室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尤其是马修·卡伦因为这个提问涉及了他的血亲所以这位年轻的吸血鬼原本就端庄的坐姿愈发正式表情也变得极为严肃。 苏施君细眉微蹙脸上流露出几分苦恼的表情——这个不经意的举动差点为郑清赢来一顿暴揍。狂热的粉丝们才不会关注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们只在意自己的爱豆被人惹的不高兴了! 幸运的是苏施君的眉头并没有皱太久。 仅仅过了几秒钟她的额头便舒展开来脸上也露出一份促狭的笑容。 这个笑容令郑清的心底油然升起几分不详的感觉。 “对于我来说他们都太老了。我都不喜欢……相对而言我更欣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苏大美女不慌不忙的回答完这个问题后便戴上眼镜拉着苏芽扬长而去。 全然不顾身后爆炸的教室。 以及被爆炸严重波及的某年轻男巫。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校报的号外 本报布吉岛巫元九月廿三(白丁历10月21日)周一午间急报: 巫师界久负盛名的女巫月下议会现任上议员第一大学优秀毕业生青丘苏氏当代杰出代表人物苏施君女士今日于学府正式确认:孩子乳名尼普顿现与其父亲一同生活在第一大学之中。 苏施君女士近日应本校邀请作为月下议会贵宾前来参加一年一度的‘学院杯’开幕仪式。受九有学院姚小米院长的进一步邀请于今日上午在教学楼东601教室举办了一次简单的见面会就大家近期关心的一系列问题做了相关说明。 天文08-1班的大一新生们有幸参加了此次见面会。 苏女士今天穿了一袭红色长袍轻车简行身后只跟随了一位贴身女仆彰显其平易近人的一贯风格。 此次见面会由苏女士的贴身女仆苏芽主持。 苏芽是一名典型世家的女仆。作风严谨说话认真。虽然身材矮小但气场强硬。在主持见面会的过程中她始终能够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为苏议员阻挡所有不必要的骚扰。 ——“神秘人物”存在最终确认。 在八月初一对米尔顿公爵的回应中苏施君女士首次透露了自己已婚且育有一子的消息。但在诸多记者多方查证中并未发现进一步的证据可以证明上述言论。因而坊间一度传闻苏施君女士只是因为不堪追求者的困扰故出此下策以流言遏制流言。 今天的见面会中苏女士再次确认了这一消息的真实性: “孩子的父亲我是不会透露他名字的……但是我可以告诉大家他就在第一大学。” 这番回答是在见面会后半程第五次提问的时候发生的。 苏施君女士的表情非常认真语气也非常肯定丝毫没有因为在场巫师们的年龄与身份而有任何敷衍。 “我认为女神的这个回答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天文08-1班的某段姓男巫在见面会后的采访中激动的对本报记者表示:“那些怀疑苏女神在故弄玄虚的所谓‘消息人士’现在应该可以彻底闭嘴了!” 当然在此次见面会中苏女士并未就男方身份做出进一步说明。 本报特约评论员天文08-1班特招生萧笑同学在随后的分析中表示按照苏施君女士的标准第一大学大约有二十七位年轻男巫具有成为‘神秘人物’的可能性。(文章后附有相关人员名单) “如果考虑到‘带孩子’这一属性符合条件的男巫可能会更少一些。”萧笑同学进一步表示:“第一大学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有许多醉心魔法研究的年轻巫师很少出现在公众视线中。我认为他们成为‘神秘人物’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当然按照巫师界大部分巫师的标准来看不要说第一大学便是整座布吉岛甚至整个巫师世界都没有一个能够达标的人选。”在采访结束时萧笑同学笑着做出了这样的说明。 ——孩子乳名‘尼普顿’。 此次‘生子事件’中公众关注的另外一个焦点就是苏施君女士那刚刚出生的孩子。这也是今天见面会的重要内容之一。 “孩子有一个乳名尼普顿……他一直是跟他的父亲在一起的。”苏施君女士在回答同学们提问时告知了上述信息。(因为语言的缘故本报记者无法通过苏女士的回答判断孩子的具体性别但根据乳名判断此处暂采用‘他’特此说明) 尼普顿(neptune)拉丁名词‘neptunus’是罗马的十二主神之一神庙于西元前二十五年在赛马场附近建立。司掌海洋、风暴、地震、马匹是海王星的辞源。 在占卜学中这个词具有很强的感受力代表了朦胧与模糊的幻想预示了牺牲与救赎象征那些精灵般的神秘主义者是双鱼座的守护星。 在星相学中尼普顿大约一百六十四年绕黄道宫一周在每个星座停留一十四年。巫师们用三个箭头的叉子来指代这个神秘的存在。 在魔药学中尼普顿指代一些难以诊断的失调症状。诸如异常过敏症状、根源于精神方面的身心失调、睡眠失调、季节性的幻觉以及灵视现象等。同时在某些巫医研究中它也指代了‘脚’与‘松果腺’这两个身体器官。 综上所述这是一个词义丰富指向意义不够明确的名字。 仅仅通过这样一个词语我们很难了解更多的信息也许这正是苏施君女士为孩子起这样一个乳名的缘故——当然这并不影响我们判断这个孩子是否真实存在。 本轮问答中还发生了令人感动的一幕。 天文08-1班的女生代表蒋玉同学代表第一大学苏施君后援团的诸位女巫向那未曾谋面的‘尼普顿’小朋友送上了一份诚挚的祝福一个包含数百只纸鹤的祝福瓶。 “大家都希望为您送上最美好的祝愿。”蒋玉同学在呈上祝福瓶时如此说道。 苏施君女士大为感动但拒绝了另一位李姓女巫趁机要求她透露男方姓名的要求。 ——对于我来说他们都太老了。 本次见面会中苏女士还回应了一系列有争议的话题。 “对于米尔顿公爵与威廉王子您更喜欢哪一位?”九有学院公费生著名的梅林勋章获得者郑清同学在特别提问环节向苏施君女士提出了这样刁钻的问题。 众所周知出身卡伦家族的米尔顿公爵与出身塔波特家族的威廉王子在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一直是的追求苏施君女士的最强竞争对手。 虽然现在两人不幸落败于某神秘男巫但不得不承认这两位月下议会出色的年轻贵族无论是身份还是能力都在伯仲之间难分上下。 对于这样的为难苏施君女士机智而不失礼貌的回答道:“对于我来说他们都太老了。我都不喜欢……相对而言我更欣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 这样的答复令我们年轻的梅林勋章获得者措手不及并因此在见面会后被诸多年轻巫师调侃与嘲笑——我们很难分辨其中多少是羡慕的反应多少是嫉妒的心理。 必须承认一位十八岁的梅林勋章获得者有资格获得苏议员这样的评价。 同样就读于九有学院天文08-1班的马修·卡伦是米尔顿公爵的侄子在见面会上表现中规中矩。就苏施君女士的上述言论他不予置评并表示‘相关情况仍在了解之中’。 卡伦家族在第一大学就读的年轻巫师一共有两位。 另一位是人称‘爵士’的弗里德曼·布莱克·卡伦继承了布莱克家族与卡伦家族两个高贵姓氏的年轻的杰出巫师他现在同时担任第一大学阿尔法学院学生会副会长第一大学老牌社团血友会的副会长以及极端血脉派巫师社团‘3a社团’总干事。 我们的记者未能在上述协会与社团的驻地寻找到爵士的身影。据说他正在为‘学院杯’即将进行的猎赛做猎队的战术训练。因此记者随机采访了部分阿尔法学院的学生。 阿尔法学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年轻男巫表示:“对于月下贵族来说巫师们的年龄划分对它们丝毫没有参考性。” “比如僵尸族新生儿按肉体年龄往往有数十、乃至数百年但其心理状态白纸一张与刚刚出生的巫师婴儿毫无区别。同样的还有纯血血族比如它们的幼儿仅仅幼儿期就长达百年根本无法在十八岁的时候进入第一大学……狐族自然也是这样。” 虽然在月下议会公布的个人简历中苏施君女士的年龄填写的是‘二十五岁’但根据众多专家的分析这一年龄并不完全符合苏女士的个人情况。 “十年前苏家那小丫头(指苏施君女士)来第一大学上学的时候就是这幅模样……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性格了。当年那个小丫头还是很天真的。” 上述说辞来自贝塔镇步行街的流浪巫师虽然他的名字一直被挂在第一大学校工委‘疑似黑巫师红色名单’中但不可否认他在第一大学外开店已经有很长时间的历史了。因而许多事关第一大学学生的旧闻可以从他这里得到一些我们在档案室查不到的内容。 见面会上面对记者有关年龄的质疑苏施君女士与其他女巫一样报以神秘的微笑。 作为补充苏女士在后续的回答中与第一大学的年轻女巫们愉快的分享了一些保养与美容的秘诀。 (因篇幅所限相关分享的内容不在本期号外呈现将于下期校报中完整刊出) 也许对于许多之前仍旧心存侥幸的年轻巫师来说今天将是彻夜难眠的一天。但对我们第一大学乃至整个巫师世界苏议员最坚定的支持者们来说今晚将是值得祝贺的一天。 让我们一同举起酒杯祝福尼普顿: “梅林保佑你!” (本报记者辛·班纳·施密特-拜耳于巫元九月廿三日午时一刻发)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郑清的麻烦 流言在学生们之间传播的速度总是出乎意料的快。 就像它们真的长了翅膀能轻轻松松飞过无数障碍溜进人们的耳朵里。 似乎一分钟之前还只有两三人知道的事情五分钟之后整个学府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不到十分钟整座第一大学都在讨论这些事情。 也许只有校报记者的脚步能稍微跟上这些留言传播的速度。 当然与速度一同出现在校园里的还有这些消息的失真程度。以至于郑清一度怀疑传播越快的消息其准确性是不是越低。 苏施君在学府举办了小型见面会的消息在魔咒课刚刚结束不到十分钟便已经在整座第一大学传播开来。 每个认识天文08-1班的学生都在信誓旦旦的向朋友们转述苏大美女在学府教学楼东601里说的话。 只不过这种转述难免会在口口相传中不经意的缺失某些字眼。让这些消息的准确性大打折扣。 “什么叫我跟那位大美女关系暧昧?!我俩之间总共说了都没五句话!”郑清皱着眉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说这话的人脑子被僵尸吃了吗?” “哦噢……你这属于人身攻击了。”迪伦耸耸肩抗议道:“这里是第一大学随随便便给僵尸族扣上吃人脑的帽子容易引发群体性事件……我记得有专家分析过潜意识里认为僵尸吃人脑的人一般也会认为狼人喜欢吃人肉、吸血鬼总是在喝人血。”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郑清恼火的纠正道。 “所以我才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把你的牙打掉。”似乎只有这种时候吸血狼人先生才能暴露出他属于星空学院的某些隐形因子。 基于他平日里那副温文尔雅的贵族形象每每让年轻的公费生错认为他是属于阿尔法学院的。 “这些难道不是事实吗?”郑清顿感牙疼。 “正因为是事实所以才不能随随便便说出来……这属于敏感地带了。”迪伦照着镜子用小刷子仔细的打磨他的尖牙一边含糊不清的解释道:“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会搞得大家都不愉快。” 年轻的公费生用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扭头看向窗外。 现在是正午时分魔咒课刚刚结束了半个多小时。摆脱班上同学们各种起哄的年轻公费生早早便回到了宿舍甚至都没来得及去买午饭。 因为他一直在与邓小剑讨论宥罪猎队后续的一系列训练事宜还有许多纸面的工作需要处理。 这也让他幸运的避开了流言传播开后的种种麻烦。 但有的麻烦不是你假装看不见、听不见就能避开的。 比如迪伦下课后带回来的那一沓信封现在已经被年轻的公费生拆开散落在书桌上。 这些是决斗的邀请。 其中也有一部分是挑战书——当然不论哪一种格式目的都很明确。每一个信封的主人都会用非常温和、礼貌的语言邀请郑清进行最残暴血腥的运动。 还不能随随便便拒绝! 年轻的公费生能够收到这些信函原因也非常简单。 就是苏施君在见面会最后说的那句话。 “对于我来说他们都太老了。我都不喜欢……相对而言我更欣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迪伦站在镜子前用深沉的咏叹调重复着这句话最终咂咂嘴:“你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得罪苏大美女了?总感觉这句话充满了某种‘恶意’?” 得罪? 郑清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小狐女嚎啕大哭的场景。 他立刻晃晃脑袋把这些画面从脑海里清扫出去。 如果是苏芽在苏施君面前告状恐怕他已经被苏大美女吊起来打了一顿了……完全不需要使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手段。 年轻的公费生暗忖更大的可能性也许就是因为自己问的那个问题。 “也许我问的问题让她不高兴了吧。”郑清郁郁不乐的哼了一声。 “永远不要在一个女巫面前让她做选择题。”迪伦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道:“否则你会发现最终需要作出选择的永远是你自己……我感觉单凭苏大美女那句话半个学校的男巫都会冲过来找你单挑一下。” “呵呵。”郑清扯了扯嘴角:“起码还有半个学校的男生有点脑子分得清是非。” “不不不”迪伦晃着手中的小刷子否认道:“剩下的男巫并不是分得清是非而是有自知之明……好歹你也是一位公费生来自传说中的昆仑掌握了一千多枚符文拿过一块梅林勋章面对过三头妖魔的‘实战派’巫师!没有两把刷子的人还真不容易下定决心发来这份挑战。” “我竟然也是‘实战派’巫师了?!”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了:“我是不是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也许你可以继续使用之前那套方法。”迪伦建议道。 在刚开学那段时间郑清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待遇。那时他还没有获得梅林勋章只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刚刚入学的公费生。挑战他的人也大都是新生希望能够从公费生身上攫取些许荣耀。 当时郑清秉承能避则避的方针最终也没有惹出什么大麻烦。 “躲得了一时躲得开整个学校吗?”郑清嘟囔着心底隐隐有种憋闷的感觉。 如果他是一位大巫师恐怕就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麻烦了吧。 说话间宿舍门被人重重的踹开。 萧笑抱着一大堆食物从门口挤了进来。 “劳驾谁来搭把手!”博士闷声闷气的哼道:“这是你们的午饭!” “胖子呢?”郑清接过他手中的纸袋诧异道:“我记得是让他帮忙去买午饭的啊……” “他正在赶稿子打算趁中午消息还没有完全发酵的时候写一篇号外”萧笑把剩余的纸袋堆在书桌上喘了口气:“苏大美女的见面会……这可是他的独家新闻。也许能帮他摆脱‘见习’两个字成为一名校报的正式记者。” “确实如此。”迪伦点点头露出赞同的表情道:“这个新闻可比什么‘贝塔镇北区被遗忘的戏法师们’这种揭伤疤的报告更让普通巫师感兴趣。”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猎画展的邀请函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宿舍内传递出一种懒洋洋的气氛。 瘫卧在窗台晒太阳的橘猫嗅到了纸袋子里传出的油香不由抖了抖胡须晃了晃尾巴慢吞吞的爬起身蹭到几位巫师的午饭前。 原本挂在肥猫身上小憩的绿色精灵们兮兮的抱怨着三三两两结队飞回郑清的帐子里继续她们的午休。 年轻的公费生看着这些无忧无虑的家伙蓦然有种重新变成猫的冲动。 “也许变成猫就不会再有这些烦恼了。”他喃喃着低声自言自语。 “什么?”萧笑刚刚扯开一个纸袋嘴里塞满热腾腾的肉包子声音显得有些油腻:“你刚刚在说变什么烦?” “不是。没有。你听错了。”郑清立刻摆手三连否认自己刚刚说过话。 萧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最终没再纠结这件事而是低下头对着面前的一碗紫菜蛋花汤小口吹气试图尽快喝到一口鲜美的菜汤。 “今天的番茄汁很新鲜。”迪伦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鲜红色液体吸溜了一口咂咂嘴:“不过稍微有点酸……倒牙。” “估计是食堂用的血时间有点长变质了……另外能不能不要在我俩面前喝这个东西。”萧笑厌恶的看着那个瓶子抱怨道:“而且下次不要叫我帮你捎午饭……我在月下餐厅排队的时候周围那些吸血鬼看我的眼神都冒绿光!” “红光冒红光。”迪伦非常友好的纠正道:“吸血鬼饥饿的时候眼睛冒的是红光……幽灵跟狼人才有绿色的眼睛。” 郑清看着两位舍友津津有味的聊着天吃着午饭再看看自己面前那些仍旧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纸袋肠胃却没有丝毫波动的欲望。 他忧郁的盯着书桌上那沓挑战书犹豫着下午的符箓课要不要请假。 反正去了也是闲着。 不如不去? 这个念头一旦萌生便不可遏制的在他心头蔓延开来。 讲真作为一个新建社团&猎队的头领郑清觉得他最近的时间一直不够用。 比如他需要找时间完成猎队训练计划表然后提交给学校的猎队管理委员会;还要抽时间跟着裁决猎队的那几位前辈猎手学习猎队的战术安排;此外据说学校有新生猎队扶持计划他还要挤出时间研究一下文件中的条条款款看能不能给宥罪申请一点经费补助。 晚上还要去图书馆帮伊莲娜翻译那本古老晦涩的符文笔记——虽然吉普赛女巫经常玩儿失踪但翻译的任务一直沉重的压在年轻公费生的身上。 更不要提那些永远都写不完的作业了。即便现在是猎月教授们还是丝毫没有放松各自的教学计划布置的作业一个比一个多。 另外还有周二晚上七点至九点易教授对他的私人授课;周六晚上的夜间巡逻任务。 粗粗一算郑清愈发觉得时间不够用了。 但是如果今天下午的符箓课能找个理由缺席的话原本紧紧巴巴的时间说不定就能变得宽裕了许多。 甚至可能还有富裕可以让郑清今晚早点滚进帐子里睡觉。 “如果下午不去上课……下午就能早点把猎队的训练计划表写完然后趁五点钟之前把材料交到办公楼。”郑清扳着手指默默算计着:“……也许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办公室找找李教授不知道能不能提前从他那里申请下一期的变形药水。” 想到这里年轻的公费生不由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日历。 距离他上一次变身还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 按照老姚之前的安排他大约每个月只能申请到一支变形药水——情况特殊的话也许能多申请一两支。 再多肯定就没有了。 毕竟这也是一种高级魔药学校免费给他提供已经很够意思了。便是郑清自己都不好意思得寸进尺随随便便拿它当糖水儿喝。 “怎么不吃饭?”萧大博士诧异的声音打断了公费生的遐想。 “没胃口。”郑清嘟囔着。 “哦对了……这里有个东西给你的。”萧笑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请柬模样的东西递给年轻的公费生。 郑清脸色一变像炸毛的猫一样向后跳了一步。 “又是挑战书?还是决斗申请?谁的?我告诉你我可没时间应付那些闲人!”他愤怒的嚷嚷着脸上重新浮现出恼火的表情。 捧着饮料的吸血狼人先生喉咙里发出汩汩的笑声。 仿佛一个冒泡的饮料瓶。 “笑个屁哦你们是我的舍友……如果我在校园被打了闷棍你们也没有脸面。”郑清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也许我可以提前帮你在校医院申请一张床位。”迪伦舔舔嘴角的尖牙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你知道我们星空学院在校医院里总是有优惠的……” “是啊校医院一大半的收入要靠你们那群疯子来支撑。”郑清吐槽道。 “决斗申请?”萧大博士的目光扫过郑清面前那堆还没收起来的信封脸上终于升起了几分明悟:“这些都是决斗的申请?给你的?” “如果你想要白送你……全都送你。” “为什么?”萧笑扬起眉毛。 他是在问为什么郑清会收到这么多挑战书。 “因为许多人都是脑残。”公费生垂头丧气的抽出一张挑战书递给博士。 萧笑接过信封扶了扶眼镜。 “欣闻学弟‘青年才俊’深得青丘苏议员赞赏兄情不自禁冒昧讨教一二万勿推辞。星空学院二年级……”还没读完萧笑就忍不住抬起头来:“还是二年级的人给你发的挑战书?” 郑清重重的吸了吸鼻子。 “写的半文不白全无文采逻辑也好意思拿出来!”年轻公费生的语气里充满了怨气。 “我之前就觉得苏大美女最后那句话会给你惹麻烦……没想到会这么快。”博士叹口气重新把那封信丢在桌子上:“好在我这个不是决斗书。” 萧笑抖了抖信封重新递到郑清面前:“这是一封邀请函。” “邀请函?” “猎画展开幕的邀请函。”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去与不去 猎画展是猎月一系列周边活动中最具人气的几个项目之一。 顾名思义猎画展是以展示狩猎场景为主的画展。其中元素多为展示猎队狩猎、猎手肖像、猎场景色、妖魔凶残等诸多题材。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猎画展上会拒绝其他题材的画作。 毕竟对于巫师们来说绘画与音乐一起构筑了陶冶精神世界的最高享受。有的巫师可以不喜欢在实验室烧坩埚可以厌恶给蟾蜍洗澡的日子但他们一定不会讨厌在某个悠闲的下午听着一小段悠扬的曲子欣赏一幅优美的画卷。 与追求极致运动之美的猎赛或者猎舞会不同猎画展更注重欣赏生活中某一片段的静态美。巫师们将捕捉到的画面留着画布上签上自己的大名便形成了一幅又一幅流传千古的画卷。 也许有的画作只是某位巫师在白纸上勾勒了几笔的铅笔画画中的小人只会卖萌打滚儿讲几个笑话或者给大家指指路; 有的画作则是画匠工笔细描、耐心涂色出的精致图像。画像中的人可以拥有与真人一般无二的气质画像中的景色也可以毫无雕饰给人真实不虚的自然之感; 还有的则是由大师费尽心血消耗漫长光阴、无上魔力构建而成。 这样的画作——不这样的艺术品往往具有不可思议的魔力。 比如传说中欧罗巴有一位名叫道林·格雷的贵族巫师。大画师霍尔沃德为他精心绘制了一副私人肖像。在著名堕落巫师亨利勋爵(也有人称是乌利希爵士)的‘祝福’下这幅肖像具有了惊人的魔力——肖像的主人青春永葆而肖像则吸纳所有针对其主人的诅咒包括时间流逝带来的沧桑以及人生漫漫留下的罪恶。 再比如流浪吧的巫师们曾言之凿凿的表示海妖王坐下的迷雾船长有一副兽皮图上面烙印着冥界守门人奥里西斯天平的影子能够沟通冥界称量巫师真名的重量。那位神秘的迷雾船长就曾依靠这张兽皮图走私死神世界的灵魂。 第一大学猎月里举办的猎画展上自然看不到这些传说中的艺术珍品。这里展示的大多数作品都是学校一至四年级学生们的作品。 但敏锐的参观者总能从这些稍显稚嫩的作品中品味到一丝别样的意境。 当然对于大部分参观者来说这样的画展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安静的艺术沙龙——男同学们可以自然不做作的与心仪的女生讨论艺术作品而不会显得尴尬。 只要能提供合适的场地与话题就算是一个品尝狗屎的集会也能吸引一大群发情的家伙。 郑清虽然并不想在这种流言满天飞人身安全毫无保障的情况下去一个人员密集的场所参加一个毫无意义的集会但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你虽然有选择的权利但却没有选择的权力。 “猎画展是猎月一系列活动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 “这份邀请函……学校里的每一位公费生都收到了。”萧大博士一边啃着鸡爪子一边用下巴指点道:“这是学生会直接下发的指定参加……这是你们身为公费生的责任。此乃义务。” “此……乃义务?”年轻的公费生扯了扯嘴角。 “话虽如此但鉴于目前局势比较混乱……我建议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宿舍研究伊莲娜的那本古代符文比较靠谱。”萧笑撕开纸袋犹豫了一下把最后一根鸡腿塞到橘猫盘子里然后揉了揉空袋子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团团满意的打着呼噜甩了甩尾巴慢条斯理的撕扯着鸡腿上的细丝肉吃的满嘴流油。 “你中大乐透了?怎么今天这么大方!”旁边传来迪伦的惊叫:“竟然把一根完整的鸡腿给那只肥猫吃!” “那是我的鸡腿。”郑清闷闷不乐的哼了一声。 萧笑仿佛没有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 “我可以帮你请假”博士挤进盥洗间一边擦手一边补充道:“或者你可以写一张假条我帮你递给学生会办公室的值班干事……当然这也许会从某种程度上拉低你在学生会里评价对于社团来说这不是个太好的消息。” “去!为什么不去!”郑清梗着脖子强撑着道:“你这种语气说的我好像怕了一样!” “你不怕吗?”萧大博士斜乜了他一眼。 “呵呵。”公费生报之几声冷笑把手塞进灰布袋里抽出一沓符纸凌空甩的哗啦啦作响。 “确实可以去。”迪伦忽然插口在旁边补充道:“这种邀请函一般都会允许被邀请者携带一位女伴或者男伴……也许在女生面前那些挑战者不会那么冒冒失失的失礼。” 郑清眼前一亮。 但他还没体会到这一建议带来的喜悦感时萧大博士便在他头上泼了一盆冷水。 “这不见得是个好主意。”博士摇着头否决道:“你认为如果伊莲娜站在郑清旁边他还有勇气拒绝别人的挑战吗?” 郑清愣了一下。 确实如此如果伊莲娜看着他即便硬着头皮他也会勇敢的冲上去——这无关勇气而是男人的尊严问题。 年轻公费生的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膀胱中。 “既然这样……”迪伦收起小刷子整了整袍子拉开宿舍门便向外走去:“那我先去帮你在校医院定一个床位吧。” 郑清阴沉着脸没有对吸血狼人先生的殷勤表示感动。 “胖子今天还回来吗?”郑清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自己的‘保镖’身上。 作为有魔法契约约束的保镖辛胖子与张季信显然是非常可靠的肉盾。鉴于张长老正在他哥哥那里磨几张猎队训练阵图的缘故胖子变成了公费生最后的保障。 “今天中午估计没戏……胖子会一直在校报办公室呆到‘号外’刊放。”萧笑坐在书桌前摊开自己的笔记本伸了一个懒腰:“也许猎画展开幕的时候他会作为记者进去参观但这并不确定。”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最终的出行解决方案 下午的符箓课郑清最终选择了请假。 一方面他已经掌握了全部的基础符文即便是大部分注册巫师在这方面的积累都没有他深厚。如果单纯是为了上学而去上学那纯属浪费时间。 另一方面最近一段时间事务繁杂年轻的公费生实在是分身乏术确实需要一点‘意外’的时间来处理各种各样的杂事。 当然郑清是决计不会承认他怯于面对半座学校男巫前赴后继的挑战的。 “那晚上猎画展开幕式呢?你去不去。”临出门前萧笑追问了一句。 “去当然去!”公费生立刻肯定道。 “真是出乎意料的坚决啊。” 郑清无视了这个感叹句中隐约蕴含的一丝嘲笑而是提到了另外一件事:“你知道哪里能买到变形药剂吗?” “变形药剂?”萧笑一手扯开宿舍门一面回过头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听上去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我记得你可以在学校免费申请的啊?” “以防万一。”郑清含糊道。 “很多渠道都能买到。”萧笑停下脚步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如果不着急你可以在学校的布告栏里发布一个求购申请青年药剂师协会或者某位魔药课的助教都可能揭下你的布告……这个价格可以面议只不过时间上不太容易把握。” “当然你也可以委托某位大四的前辈帮忙调制一份变形药剂——这道魔药是四年级必修的一道魔药。这个价格也好商量但是效果或者说品质就很难有保障了。” “如果时间比较紧张你也可以去贝塔镇碰碰运气。” “类似变形药剂这样的高级魔药与标准符箓一样都属于巫师联盟限制交易的魔法产品其他地方我不敢保证但是流浪吧肯定有现货。” “流浪吧?!”郑清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追问道:“那……流浪吧卖的变形药水大概是什么价位的?对学校的学生有没有什么优惠?” 他已经暗自下定决心如果李教授那边申请不到新的变形药剂那他就去贝塔镇碰碰运气。 听到郑清的问题萧笑眉毛抬的老高一副见鬼的模样。 “已经问到具体地址了难道你就不能纾尊降贵去流浪吧自己打听一下吗?”博士满脸不悦语气也有点不耐烦了:“而且你才是流浪吧的金牌会员吧……打折的事情你来问我?” 郑清‘哦’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还有那么一张打折卡。 “一直没怎么用差点忘了哈哈。”他搔搔后脑勺干笑了两声但忍不住又问了一下:“正常情况下一支变形药水大概多少钱?我记得教授之前说过……但我忘了。” “不管多少钱你总要买的不是么。”萧笑哼了一声转身向宿舍外走去同时幽幽的补充道:“总比住院划算许多……” 郑清黑着脸拍了拍法书把宿舍门关上了。 “也许应该去找易教授尽快学会变形咒。”年轻的公费生默默思量着忍不住叹口气翻开面前厚重的《古代符箓考》继续开始艰难的研读工作。 下午不去上课他总要抓紧时间完成一点别的任务。 …… …… 迪伦下午有没有真的去校医院为他预定床位郑清并不清楚。 但秉承安全至上的原则他仍旧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间溜到李奇黄教授的办公室试着申请了下一份变形药水。 出乎他的预料教授只是稍微问了问他的健康情况让他填了几个表格便非常爽快的拿出了一支药剂。 “有什么困难就直接提出来……老姚之前就说了你是我们九有学院的学生你的问题就是我们九有学院的问题。”临走前李教授拍着郑清的肩膀热情的叮嘱着。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受宠若惊。 以至于他忍不住考虑要不要就‘自身安全’以及‘校风建设’问题与教授进行深入诚恳的探讨。 只不过魔药学教授办公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气味最终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学生的事情学生自己解决。”郑清咕哝着为自己勇敢与自强不息的精神点了个赞。 药剂到手。 如何有效服用又成了另外一个问题了。 他原本只是单纯想着当他需要去不安全或者人多的地方时就变成猫;在教室里或者安全的地方再变成人这样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但这件事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不论是变形药剂起作用的时间还是药剂的生效时间都需要非常精确的考量。更不要提变形前后需要更换衣物、需要隐秘的场所等等。 细思之下麻烦至极。 “只能回头跟博士商量一下了。”郑清挠挠头深深为自己的智商感到忧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次变猫的影响他总觉得自己最近智商不在线上。 …… …… 下课前萧笑飞回一只纸鹤告诉郑清校园里男巫们的情绪似乎还比较稳定建议他可以适当出来运动运动探探风声顺便参加一下猎画展开幕式。 考虑到之前与舍友们讨论的结果公费生最终没有邀请吉普赛女巫一同参加傍晚时分开幕的猎画展而是单独自行前往。 猎画展举办的地点在第一大厅。 从宿舍山至第一大厅需要纵穿整座学府由学府正门旁的小门进入。郑清还记得他第一次从第一大厅穿过这道小门的时候陪同的尼古拉斯曾被看门的石狮子扇了一个跟头。 一路上年轻的公费生尽可能挑选僻静的小路与罕有人迹的捷径以免遇到某些难堪的场景。 为此他甚至从辛胖子的床铺间翻出了一套格外宽大的长袍罩在了自己袍子外面——这是郑清所能想到的最终的出行解决方案。 他也第一次发现原来缀在袍子后面的那个宽大的帽兜意外的好用。 只需安安稳稳的戴上就可以将大半张面孔遮的严严实实。他甚至不需要刻意给帽兜里塞几张‘混淆符’。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参观者们 出乎郑清的意料。 猎画展上人潮涌动参观者众多——他原以为这种过分‘文艺’的活动在年轻巫师中受众很少。但事实却并非如此。现场除却穿着各色院袍的第一大学学生之外还有许多披着各式各样奇怪长袍的校外巫师每幅作品之前都围拢着大量的观众。 年轻的公费生扯了扯额前帽兜的宽沿将自己的面孔隐藏的更严实了一点唯恐哪个失心疯的家伙冲上来对他大喊‘抽出你的法书吧少年!’。 在纸鹤的引导下穿过拥挤的人群郑清寻觅了好一阵子才在一副巨大的风景画下找到了萧笑等人。 那是一副笔触清新的油彩。 画的右侧是一片开阔的平原。上面是湛蓝的天空离散的云朵远处有起伏的青山近处是平坦的河谷还有弯曲如牛轭的青白色长河。整整半张油画都呈现出一种清新自然的感觉。 画的左侧则是一座暴雨肆虐的山头。浓厚的乌云与滂沱大雨仿佛连成一片从天空压到山头灰蒙蒙的令人望之而生出一种压抑感。山头的松柏灌木被暴雨击打的歪歪扭扭却又奇迹般的流露出一股青翠欲滴的生机。 一位身材瘦高头发花白的老巫师正站在人群当中用一种极其缓慢的语调向大家讲述这幅画的种种。 “……正如你们所看到的十九世纪的著名巫师画家托马斯·科尔用及其细腻的笔触构建了这幅惊人的作品。” “在这幅画中他用隐晦的手法表达了对自然、巫师、以及哲学乃至信仰的一些看法……尤其是我希望你们能够注意到这幅画左右两侧所迥异的风格:驯服与狂野。” “这是巫师世界永恒的话题。” “科尔大师也希望通过这幅画向所有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巫师宣传只要通过合适的构图与笔触‘静态画作’也能表达出不逊色于‘活化艺术’的内涵以及生命力。” 萧笑捧着笔记本运笔如飞似乎要把老巫师说的每句话都记下来。 辛胖子则捧着一张报纸独自嘿嘿嘿自得其乐看个不休。 “你们干嘛不在门口等我!”年轻的公费生小声抱怨着挤在两人中间探着脑袋看了一眼博士的笔记嘟囔道:“我原以为巫师们的画展会稍微有点不一样的风格……没想到也是这么无趣。” “无趣?”博士停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扶了扶眼镜诧异道:“仅仅凭借一点油彩就能表达出超越魔咒的奇妙意境……你为什么会觉得无趣呢?” 郑清扯了扯嘴角。 “也许是我没有那么高的鉴赏能力吧。”年轻的公费生耸耸肩环顾左右:“我记得迪伦说过猎画展上能看到某些知名猎队比赛的画作——会活动的那种——但是我怎么看这座大厅里展示的画作都是一些静态的?” 说完他又忍不住补充道:“这些画就像我在普通人世界里看到的画作一样。” 也许因为自从郑清挤进了之后这个小小的角落就再也没有安静过。周围几个正在认真听老巫师讲解的女生都忍不住转过头恶狠狠的瞪了几位男巫一眼。 博士最终放弃了安静做笔记的打算拽着两位同伴重新挤出了人群。 “欣赏就要有欣赏的模样……注意素质!现在这间大厅不仅仅是第一大学的人。”萧笑苦口婆心的劝了了一句。 郑清眨眨眼右拳重重的砸在了左手心:“雾草!终于想起了!” 他低声的惊呼吓了博士一跳但胖子似无所觉依旧捧着那张报纸在一边傻乐呵神游天外。 “想起什么了?” “我刚刚就一直觉得有点事情不太对……你一说我才反应过来。”郑清颠三倒四但语气肯定的强调道:“这里是第一大厅吧!” 博士没有说话只是翻起眼皮通过眼镜上沿的边框瞄了公费生一眼。 这道目光中蕴含了震惊、失望、以及看傻子等多重含义。如果在平时能够从一道目光中读出这么多含义郑清肯定会各种吐槽。 但现在他却只能强行压下心底吐槽的欲望而是优先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这里是第一大厅!”郑清有些激动的重复着语速飞快的说道:“外面的人怎么能进学校?我是说那些校外的……我记得面试官就是托马斯助教说过学校的守护大阵一年就开放一两次……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他们被邀请进来的。”博士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 “对啊…我知道他们被邀请进来的。我是说守护大阵不开他们怎么进学校里面的?” “被邀请进来的啊?!”萧笑再一次重复了自己之前的回答。 郑清看着他的目光有种牙疼的感觉。 “不是你傻就是我蠢。”年轻的公费生嘟囔着语气有些无力:“能不能解释的稍微详细一点……他们怎么被邀请进来的……” “学校发了邀请书然后他们拿着邀请书就进来了。”萧笑非常配合的解释道。 “守护法阵呢?不是关着吗?他们怎么就进来了?!”郑清有些抓狂。 原本在一旁捧着报纸发呆的胖子似乎终于注意到两位舍友的争执极其缓慢的抬起头动了动眼皮脸上露出几分不悦。 “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件事了?”胖子哼了一句。 郑清犹豫了一下最终解释道:“我是想到了蒋玉养的那只小猫……就是临钟湖边那块大青石上被杀死的小家伙。” 萧笑皱着眉点点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校外的人可以进学校那是不是意味着……” “不这种可能性并不存在。”萧笑终于知道要从那个角度解释这件事了:“拿着邀请函进入学校的客人与我们并不一样……他们的行动会受到邀请函的限制。” “比如邀请函上只有‘参观周一下午六点至九点画展’的客人只能在下午六点至九点出现在猎画展厅——他们甚至没办法走出这座展厅一步。” “而类似拿到‘校猎会开幕式邀请函’的客人们只能沿着指定路线参观部分学校猎月的展示然后在一号猎场看一场开幕式表演。” “苏施君似乎挺就自由的。”郑清小声质疑道:“她还带了女仆。” “苏议员不仅仅是月下议会的议员而且还是第一大学应用魔法研究院高级研究员……当然自从她进阶大巫师之后职称也许有了新的调整说不定现在已经是某个科室的主任了。” 郑清张了张嘴半晌无语。 最终他选择跳回之前的话题:“……刚刚那个老巫师说的‘活化艺术’‘静态画像’什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同的艺术 “不论是魔法或者音乐又或者是绘画……任何一种艺术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譬如绘画艺术……经历了上世纪‘活化艺术’的过度发展之后现代的绘画艺术又重新恢复了很久以前的静态绘画上了。” “以人物像为例。” “上个世纪的画家们喜欢将人们生活中的部分片段切割下来粘在画布上。比如一段歌舞、一段劳作、甚至是一次做实验的过程……当时的视觉魔法技巧还没有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所以这种‘切割’出的‘活化艺术’一度成为绘画艺术的主流。” “但随着时间逐渐流逝巫师界的许多绘画大师都开始渐渐认同人们平日里的大部分举动都是‘不美’的。而这恰恰是一段活动的影像所无法避免的部分——他们只有两个选择:或者选择容忍这些‘真实的瑕疵’或者选择编撰一段‘虚假的美丽’。” “而虚假的美丽在艺术中是没有生命力的。” “大师们慢慢找回了许久之前的共识认为唯有剔除那些‘不美的动作’捕捉生活中那惊鸿一现的‘美’的那一刹那、一瞬间才能塑造出真正经典的传世之作。” “大师们的话总能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绝大多数巫师的审美观念。” “愈是高贵的世家显赫的门第愈是在意这种细微的变动。他们始终追逐在‘审美’的最前沿用以区分自己与那些血统低下的巫师们。”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报纸上、画刊上那些下里巴人欣赏的图片越来越精致、细腻几乎与真实没有什么区别了。” “而在画展上被‘高贵者’们交口称赞的画像却往往与精致无缘——大部分时候反而会给人一种粗糙、混乱的感觉。” 萧笑捧着笔记本絮絮叨叨的说着近现代绘画艺术的变迁历史。 年轻的公费生嗯嗯啊啊的听着很快就丧失了兴趣开始走神。 为了举办这次画展学生会在展厅布置方面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比如他们用巨大的帷帐遮掩住回廊后的壁画以防止那些‘老古董’喧宾夺主;再比如每幅画的画框四周都爬满了散发着淡白色光晕的灯火虫用它们鼓动的肚皮为这些画作增添几许神秘的色彩;还有穹顶间那些斗大光团伴随着优雅的和弦缓慢摇曳着令人望之而心绪宁静听之而心旷神怡。 除了画作之外展厅中最引人注意的便是‘参观者’了——尤其是那些女巫们。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晚饭后溜达消食的学生们挤进了这个原本宽敞的大厅里。假借欣赏艺术的理由寻觅各自的‘猎物’。 郑清可以清楚的判断出很多年轻男巫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四面墙壁柱子间悬挂的艺术品上而是流连在周围那些窈窕的女巫身上。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萧笑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 年轻的公费生慌忙收回游转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同伴。 “当然当然!”他打着哈哈顺手一巴掌拍在了胖子的肩头:“不愧是博士讲的字字玑珠余音袅袅……实在是太精彩了!” “他讲的精彩你打我作甚!”胖子怫然不悦。 “我看你抓着那份报纸一直没放下……拿来我欣赏一下。”听到胖子的质询郑清立刻笑眯了眼顺势转移了话题。 萧笑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啪的一下收起了自己的笔记本。 辛一改往日猥琐小气的模样非常大方的把报纸塞进郑清怀里同时还热情的补充道:“这份报纸已经有点旧了……如果你喜欢回头我送你一份新的。” 郑清抬了抬眉毛没有吱声而是先翻开了手中的报纸。 这是一份第一大学的校报。 准确说是增发的一份‘号外’。 正常情况下校报会在每周日晚上或周一早上刊印完毕然后由学生会安排各班班长分发下去。 但偶尔有特殊情况比如某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不幸驾鹤西游或者某位研究员制造了比实验室爆炸更引人注目的成就又或者学校有了某些突发事件需要通告全体成员——类似前段时间风声鹤唳的砂时虫事件。 这些时候校报便会增发一份‘号外’意思是在编号之外的报纸。 胖子手中的号外内容也非常明确就是关于上午魔咒课后苏施君与天文08-1班年轻巫师们那场简短的见面会。 作为备受关注的巫师界第一大美女苏施君的任何公开亮相都会引起各路媒体的竞相报道校报自然也不例外。 平日里校报的编辑们只能拾人牙慧从《贝塔镇邮报》《山姆日报》《朵朵女士》等著名刊物上寻觅一点有关这位大人物的点滴消息稍加改头换面后拿来充实自家版面。每每还不得不在开头或末尾加一句‘转自某某’。 但今天苏施君苏大美女在第一大学内举行了一次见面会而且回答了一点私人问题——虽然见面会的规模很小时间又很短但是谁在意呢? 这里是第一大学。自己的主场又恰好有自家‘记者’在场——即便是一名见习记者但这也足够校报编辑部的主编同意增发一份号外了。 “嚯!原来是辛大记者的主笔啊。”年轻的公费生瞅见文章末尾的署名恍然大悟随即毫不吝啬的献上了自己的赞美:“刚刚进入校报才几天就拿出了一份号外!看样子你在校报的位置是妥了吧……” “不好说还不好说。”辛胖子自矜的摇摇手但那张胖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遏制不住:“琳达大姐头说虽然我这次能在号外发表署名文章但这更多都是运气……” “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呐。”郑清不由念叨着这句被人说烂了的名言。 “见笑见笑啊。”胖子果然兜不住了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琳达大姐头也说了这次机会很好……并不是每次苏施君的见面会我们都有机会在文末署一个‘记者于现场报道’也不是每次见面会校报都能拿到两次提问机会……” 听着胖子毫不知耻的自我夸耀原本还抱着一点赞赏态度的公费生立刻斜了眼。 “两次提问机会?”郑清用鼻子哼了一声:“如果你敢在文章里写清楚你两次提的问题我觉得不需要你那位琳达大姐头用高跟鞋敲你脑袋……这所学校一半以上的巫师都会蜂拥过来冲你脸上来几口唾沫!” “所以这就很考验写作技巧了!”胖子愈发得意洋洋:“港真不是每个新手都会我这样的春秋笔法……这才是真正的艺术。”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辛记者的新闻观念 “哇哦……我竟然成为了‘著名梅林勋章获得者’!” “这个‘刁钻’的问题是几个意思?你是觉得我麻烦不够多吗?” “还有这个这个‘某段姓男巫’是段肖剑吗?……那这个阿尔法学院的匿名巫师是谁?你什么时候去做的采访……” 郑清捧着报纸津津有味的读着辛胖子写的那份号外不时大呼小叫表达着自己的看法与立场。 能够作为一个个体白纸黑字的落在某篇报道中成为其他人眼里的‘其他人’对年轻的公费生来说并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 但这并不妨碍他换个视角站在第三方立场上旁观这份报道。 必须承认胖子自夸的‘春秋笔法’确实不错。 最起码郑清没有从文章中读出胖子那两个‘欠抽’的提问但却偏偏在文章中读到了那两个问题的回答。 只不过读着读着年轻的公费生总觉得这篇文字有点违和的地方。 “我怎么觉得你这篇文章写得有点……脱离实际情况呢?”郑清看着那份报纸上的报道端详良久终于提出了一点自己的意见。 “脱离实际?”辛胖子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叫出了声:“先生!这是非常严重的指控!对于一名矢志成为伟大记者的人来说没有比你这句话更伤人的说辞了!” 显然他对于公费生的指控异常不满以至于言辞中都用上了敬语。 “哦抱歉。”郑清耸耸肩用非常没有诚意的语气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如果刚刚那句话让你感到不舒服我立刻收回并向你道歉……但我只是说出了自己看到的事实。” “不……您不需要向我道歉”胖子仍旧板着脸表情严肃的说道:“您需要指出我文章中您所谓‘脱离实际’的地方……否则我将把您说的话视为一种挑衅!” “他就算挑衅你又有什么办法呢。”萧大博士冷不丁在旁边插口表情显得有点微妙:“要知道你们在流浪吧签那份契约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站着……” 这句提醒恰到好处。 胖子顿时呆立在原地作声不得。 开学伊始天文08-1班在流浪吧进行聚会的时候郑清与几位伙伴曾在流浪巫师的建议下各自挑选了一个护身符。鉴于醉酒的辛胖子与张季信无法履行他们的支付义务在萧大博士的建议下经三位当事人‘同意’郑清与两人签署了一份魔法契约。 一份有效期一年的私人雇佣协议俗称‘卖身契’。 虽然几个人偶尔也会用这件事开玩笑但由于公费生天然的呆善心理他并没有强制两个男巫做一些诸如当众跳脱衣舞或者给校外社团充当打手赚钱的事情。 这份魔法契约真正的效力也就在几人心照不宣之下被慢慢淡忘。 直到今天博士略带调侃的把这件事重新抖了出来。 年轻的公费生看着脸色忽白忽蓝呼吸开始慢慢急促起来的胖子顿感不妙连忙笑着把话题扳了回去:“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就事论事我们看看这篇报道好不啦!” 胖子脸上隐现的蓝色这才慢慢淡去。 这让公费生腹诽不已——说好的‘inner piece’才能变身的蓝巨人怎么一言不合就有成为绿巨人的倾向呢。 只不过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 摊开手中的报纸就着头顶那些忽闪游走的光球郑清煞有介事的指着上面的几个段落提出了自己的质疑:“不是我挑刺啊你也是在现场的可以听听我说的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首先最大的问题就是时间顺序。” “你看看你写的文章里她先回答了第五个问题然后又拐回第三个问题然后是第四个最后又是第一个第二个……完全脱离了实际情况嘛!” “你…”胖子似乎有话要说。 “你先听完!”郑清飞快的打断他的话头继续补充道:“其次还有这里……关于苏芽的用词上——‘作风严谨说话认真。虽然身材矮小但气场强硬’——你是认真的吗?” “这四个形容她的短句中除了那个‘身材矮小’符合实际以外其他哪一点跟那个爱哭鼻子的小丫头沾边!” “如果上面那些细节都不重要的话还有这里!”年轻的公费生用力挥着胳膊制止了胖子再一次开口的打算继续表达着自己的看法:“关于苏施君孩子的问题上!” 听到郑清这个质疑胖子立刻安静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萧笑恰好看到博士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议员女士在关于孩子的问题上只有寥寥几句话我们能得到的不外乎他的乳名、现在所处位置等等。” “但是看看你的报道……啧啧长篇大论各种分析基于各种联系无端揣测……将来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是要负责任的明不明白?!” 胖子张张嘴最终叹口气:“你应该感激我……没有继续深挖‘尼普顿’这个名字。如果这篇文章让其他人执笔怕是会关联出更多信息。那样的话你的麻烦恐怕会更多。” “啥?”年轻的公费生一脸莫名。 “波塞冬是只公狐狸还是母狐狸?”萧笑忽然插口问道脸上露出几分探寻的好奇之色。 “啥啥啥?”郑清愈发糊涂了。 “啧……天真如少年啊。”胖子低声念叨着摇摇头。 “能不能说人话?!”公费生愈发不悦了——他总觉得面前两个家伙似乎不怀好意话中有话。 “我是说……让我们先来欣赏一下这幅山姆猎队的猎画吧。”胖子拽着公费生走到距离几人不远处的一副巨幅油画下指点着滔滔不绝的讲开了: “这是著名的超级猎队系列一九三九年第一版原图。” “这个系列的作者马乌尔·考麦克斯在自己的作品中塑造了一系列巫师与妖魔的经典造型。” “比如这幅画表现的就是山姆猎队的经典出场阵营。” “主猎手克拉克、左辅斯达克、右弼史蒂芬、游猎手彼得、寻猎手娜塔莎还有永远的敌人巫妖王……事实上我更希望在这幅画上看到布鲁斯博士他是我最喜欢的猎手之一了就我叔叔他好像跟我家还有一点远亲的关系。” 辛胖子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 郑清想起胖子的另一重身份不由点点头深以为然。 “当然重点不在这里。”胖子重新打起精神继续比划着说道:“注意看克拉克那英雄的方形下巴正义的披风还有倒三角的完美身材。” “而巫妖王脑袋的大小永远与身子不成比例猩红的眼珠枯瘦尖锐的手指。” “这幅画最令人着迷也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它用如此虚幻的手法描绘出令人惊异的现实场景。” “荒诞中孕育着真实。” “就像任何新闻当它登上报纸之后总会被夸张、扭曲、面目全非。而真实蕴含在其中。” “这个世界一贯如此。” “我们不能否认新闻报道中的真实就像我们不能否认这幅画中的真实。” 郑清听着胖子的辩词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好好好!说的实在是太棒了!”旁边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对胖子的一番见解大为赞赏:“不愧是今天号外的主笔这番见解真是意外的出色啊!” 年轻的公费生立刻转头不满的看向打断他思路的陌生人。 或者说这个不算陌生人的陌生人。 阿尔法学院的安德鲁·泰勒。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安德鲁的异常 对于这位泰勒家的小少爷郑清一向抱着九分警惕一分排斥的心理。 不仅仅因为他来自阿尔法学院浑身上下与九有的氛围格格不入更重要的是这个小胖子是郑清几周前连续做噩梦的小黑手。 也许安德鲁并不清楚他的那道魇符进一步催化了郑清的头疾只是出于某种恶作剧或者讨好某位大佬的心理才出此下策。 但这丝毫没有降低郑清对他的恶感。 只不过虽然第一大学对于学生之间使用巫蛊诅咒的处罚一向非常严厉然而没有真凭实据郑清也没办法向学校投诉安德鲁的‘邪恶行径’——学校也不可能因为某位学生做了几天噩梦就浪费一位占卜师的资源查找真凶。 毕竟巫师世界很大真正的占卜师们都很忙碌。 当然郑清的朋友们都已经在事后知道了他的猜测对安德鲁提高了警惕。 “哟我以为是谁……这不是只会背后用阴招给人下魇咒的泰勒家小少爷嘛!”作为朋友的敌人辛胖子的立场自然是非常明确的。 他抬起头露出双层的下巴用鼻孔看着安德鲁满脸的不屑:“亏我还以为狼族的巫师都是一些真正的勇士……你真给泰勒家的人丢脸。” “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话哦我会告你诽谤的。”安德鲁摩挲着手指间那一颗颗璀璨的宝石笑眯眯的反诘着似乎并没有因为胖子的粗鲁而表现出愤怒。 这种奇怪的现象立刻引起了郑清的警惕。 他深知对于一位月下贵族来说没有什么比荣誉更重要的事情了。虽然泰勒家被称为狼人的叛逆但这种深入骨髓的传统并不是那么容易剔除的。 既然如此那泰勒家的小少爷这种异常表现就非常值得推敲了。 他悄无声息的扯了扯萧笑的袍子。 博士微微点点头。 “诽谤?!”辛胖子怪叫一声:“你还需要诽谤?如果你还有几分月下贵族的荣誉感就一人做事一人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做过什么!” “所以说你想让我承认什么呢?”安德鲁语气显得非常诚恳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迷惑。 这种状似无辜的表情令胖子愈发生气。 萧笑终于放下怀里的笔记本拦住了想要继续发飙的蓝巨人。 “有事吗?”博士非常干脆直接的问道。 他的意思也很明确有事快说没事不要打扰我们了。 “没事没事……没什么大事。”泰勒家的小少爷随意的扯了扯自己的袍子露出脖颈间一条鲜艳的蛇形纹身咧开嘴笑的愈发真诚了一点:“只不过你们身后这幅画是瑟普拉诺先生的私人珍藏……作为他的助手我觉得自己有义务替瑟普拉诺先生多留意一些。” “当然刚刚听了辛记者一番高屋建瓴微言大义的解释令人振聋发聩如醍醐灌顶不由心生钦佩啊。” 安德鲁的这番夸奖直听的郑清牙酸不已却也令他愈发警惕。 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 更何况面前这个身材矮小粗壮的狼人并不是什么良善的家伙。 这一次便是辛胖子也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头了。 “所以说”他学着安德鲁刚刚说话的口吻语气显得有点微妙:“你跟我们扯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变着花样夸我一次?” “这都是肺腑之言呐!”安德鲁表现的愈发宽和。 “既然这样那谢谢你的夸奖……我们也不打扰你了。”辛胖子果断转身拽着萧笑便向一旁走去同时飞快的说道:“博士我们该去看下一幅画作了。” 郑清在心底为胖子点了个赞抬腿便跟在两人身后打算悄无声息的溜走。 “你们觉得如果我在这里喊一声‘郑清同学你好’会出现什么后果呢?”眼看几人就要溜走安德鲁终于按捺不住压低声音叫道。 郑清刚刚抬起的腿立刻落回了原地。 “什么?”他粗着嗓子试图改变自己的声音:“你刚刚说什么?” 萧笑与辛也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 听到郑清开口安德鲁顿时眉开眼笑。 “我是在说如果不跟你打声招呼就走显得我们泰勒家的人很没礼貌啊。”这位泰勒家的小少爷盯着郑清的帽兜用油滑的声音补充道:“……我们的公费生先生。”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郑清依旧硬撑着粗着嗓音回答。 他有点后悔今天来这个猎画展了也有点后悔没有提前喝几口变声的药剂——那种魔药又酸又涩简直是在依靠烧毁喉咙来达到变声的效果。 他原以为只要安安静静的来猎画展转一圈不说话便不会有麻烦。 但显然他没有找麻烦而是麻烦来找他了。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安德鲁笑容可掬但那张笑脸在郑清看来格外欠揍:“毕竟学校里已经传开了我们的公费生先生受到苏议员异乎寻常的夸赞……这种时候保持低调是非常正确的事情。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向我一样的理智。”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郑清终于放弃了挣扎声音显得有点气急败坏。 萧笑与辛胖子默默的站回他的身边警惕的看向左右生怕面前这位泰勒家的小少爷打一个响指然后四周围拢过来一圈阿尔法学院的眼红巫师。 为了以防万一两人甚至都已经悄悄掏出了各自的法书。 “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安德鲁连连摆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似乎为了表现的更真诚一点他甚至熄灭了手指上那些魔法戒指上的光晕。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郑清黑着脸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泰勒家的人感官总是格外的敏锐。”安德鲁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与鼻子脸上流露出几分自豪。 “果然是看门(狗)。”辛胖子冷哼一声不满的嘟囔着但仍旧聪明的把最后一个字咬碎含糊过去了。 年轻巫师之间互相挑衅是一码事。 当众羞辱一个月下贵族的姓氏这是另外一回事了。 作为在巫师世界长大的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安德鲁的故事与建议 第一大厅里人来人往画展上观者如织。 但就像这所大学里其他任何一场活动一样穿着各色院袍的年轻巫师们总是泾渭分明的与各自的伙伴走在一起汇聚成一个有一个小而封闭的圈子。 很少有不同的袍色混杂在一起。 所以大厅角落里一名穿着白袍的胖巫师与三名穿着红袍的巫师站在一起愉快聊天的场景怎么看都给人一种违和的感觉。 这个组合自然也吸引了许多好奇的目光。 所幸巫师是一群非常尊重各自隐私的生物没有收到邀请自然也就没有人贸贸然上前来与几位年轻巫师搭讪。 郑清显然感受到了四周不时飘来的异样眼光。 这与他意图低调的打算截然相反。 “你到底想干嘛?!”年轻的公费生压抑着心头的烦躁语气中自然带了几分怒火。 安德鲁收敛了笑容却没有立即开口。 他转过身看向几人不远处墙壁上悬挂着的那副山姆猎队的‘出场阵容’沉默许久才慢慢开口说道: “在上大学之前我非常喜欢山姆猎队。他们的每一场猎赛我都” “……你们也许知道我来自魁北克。那里的巫师不多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太过出彩的猎队了。整条东海岸也许只有山姆猎队能够在世界杯上打出一点威风。” “所以我很小就成为了山姆猎队最忠实的拥趸。” “他们的每一场猎赛我都会去现场观看;猎队里每个猎手包括候补席的手办我都有买……” 郑清皱着眉听着面前这个小胖子絮絮叨叨的说辞心底有点不耐烦。 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倒是萧大博士似乎对安德鲁提到的这些信息很感兴趣已经翻开了笔记本抽出毛笔记录开来。 “……零二年的世界杯那年我只有十二岁家里长辈都不在所以我跟着一位老仆去的瀛洲观看的比赛。” “那一年金星猎队还没有组建;德·弗拉明戈也还没有成为火烈鸟队的主猎手;猩红猎队仍旧没有从十多年前的崩溃中复苏仅仅依靠双头制的余晖维持最后的一点体面。” “那应该是山姆猎队最强大的一年。” 说着安德鲁抬头看着面前的猎画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怀念几分痛恨几分遗憾。 “主猎手克拉克左辅史塔克右弼史蒂芬……哦当初史蒂芬在猎场上的代号也是博士跟你一样。” 说着安德鲁看了萧笑一眼笑了笑继续说道: “还有游猎手彼得寻猎手娜塔莎……就是我们面前这幅画上的这些猎手。” “除此之外山姆猎队当时的候补阵营也非常强大……包括布鲁斯、罗杰斯、威尔逊、特查拉等等可以说这支猎队的许多成员即便加入新世纪的那些超级猎团也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安德鲁继续不紧不慢的讲着。 不知不觉郑清渐渐听的有些入神心底的烦躁也慢慢褪却。 但话音一转阿尔法巫师的语气陡然低沉了下去: “……只不过谁也没有料到零二年的世界杯山姆猎队最终会折戟。” “因为之前傲人的成绩山姆猎队没有参加循环赛而是直接进入的决赛所以他们错过了许多了解对手的机会也错过了与对手沟通的机会。” “他们自然也不知道其他猎队们慢慢达成的默契。” “最后的决赛场上以猩红猎队、国王猎队、凯旋猎队、朱雀猎队、黑森林猎队五支顶级猎队为首金甲壳队、金棕榈队、火烈鸟队等十多支稍次一级的猎队为辅总共十七支猎队在开赛之后优先执行了‘绞杀战术’……迫使山姆猎队提前出局。” “这不是犯规吗?”郑清忍不住打断安德鲁的话叫道:“猎场上不是禁止猎队互相攻击的吗?猎赛组委会呢?他们为什么不制止?” 安德鲁诧异的看了公费生一眼露出几分古怪的目光。 “咳咳”辛胖子打断郑清的愤愤不平扯了扯他的袍子小声解释道:“只是‘逼迫’他们出局……并不是攻击他们。有许多赖皮的手段可以达到这种效果……比如把某一片的小动物身上都涂了巴豆汁猎队的猎兽如果忍不住打了点野味自然会腹泻不已丧失战斗力……类似这样的手段。” “还能这么干?!”郑清呆了呆立刻清晰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简直无耻至极!” “确实如此!任何使用下三滥手段的人都丧失了身为一位真正猎手的荣誉!简直无耻至极啊!”安德鲁立刻打蛇随棍上轻飘飘拍了郑清一记马屁:“果然不愧是学校的公费生真正的道德君子!”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立刻引起了郑清的警惕。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公费生摸了摸自己手心那个已经看不见的疤痕打断泰勒家小少爷的絮絮叨叨眼神重新流露出几分警觉。 安德鲁愣了一下继而撇撇嘴。 “……没想到你这么不信任我。”他的语气终于显得有些不满了。 “吃一堑长一智我总不至于做了好几个星期噩梦还像之前一样傻乎乎吧。”郑清也干脆挑明了话头:“你也不用讲故事了……有什么想法就说吧。” “干脆!”泰勒家的小少爷一拳砸在手心表情变得严肃了许多:“我是来找你们结盟的。” “哈?”郑清挑了挑眉毛。 辛胖子似乎早已预料到的模样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一语不发。 萧笑则皱着眉慢慢合上了怀里的笔记本。 “麻烦你再重复一遍你刚刚的意思。”郑清对面前的小胖子礼貌的笑了笑。 “我的意思是我们两支猎队可以在猎场上合作……优先驱逐其他猎队。”安德鲁如善如流立刻用清晰简洁的话语复述了一遍自己的想法:“……至于新生猎赛最后冠军的角逐我们可以在其他猎队被淘汰之后再分胜负。”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泰勒说公费生 帕默斯顿爵士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郑清原本觉得这句话非常犀利、准确。 但正所谓叶公好龙表里不一。有的道理看起来非常简单明了但执行起来却困难重重以至于许多人开始怀疑这些道理是否真的那么‘正确’了。 当泰勒家的小少爷向郑清表明自己的建议之后年轻的公费生脑海中第一个想法不是嘲笑这位小少爷的想法多么滑稽也不是认真思索这条建议有没有可行性。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帕默斯顿爵士的那句话。 然后他又在心底默默念了两遍——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 在猎场上所有的猎队与猎物都是敌人。 但就像刚刚安德鲁讲的那个小故事一样既然猎赛允许不同的猎队同场竞技自然不会限制这些猎队之间‘良性’的互动。 他们可以任意在猎场上勾三搭四以众凌寡。 在完成既定狩猎目标的情况下即便某支猎队用这种‘曲折’的手段将其他猎队都排挤在外了也不会受到猎会组委会的惩罚。 毕竟成功的合纵连横也是一支猎队实力的体现。 当然在实际操作中大部分猎场上这些互动更多的体现为一种默契点到为止。毕竟无论如何每支猎队在猎场上都互为竞争对手没有任何一支队伍会兴高采烈的充当其他队伍的冤大头。 虽然新生猎赛仅仅是‘校园杯’的一个衍生赛事甚至没有任何一支入流的猎队参加。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小觑这场比赛。 既然安德鲁提出了这样的要求那么郑清敢用自己的的梅林勋章打赌在即将到来的新生猎赛上一定会出现不同猎队之间的合纵连横。 从现实的角度看寻找一支或者数支合适的盟友就显得迫在眉睫了。 泰勒家小少爷的想法是没错的。 只不过这却涉及一个关键的问题。 “你的想法是不错的……但是我们为什么要跟你们合作呢?”年轻的公费生抬起眼皮用略带几分好奇几分厌恶的口吻生硬的回复了安德鲁。 在郑清沉默的时候萧笑与辛都没有出声也跟着他一同沉默。而安德鲁则眼巴巴的看着对面三位九有的巫师希望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 在郑清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后萧笑仍旧没有说话辛胖子则鼓了鼓粗大的肱二头肌抬了抬下巴用一种蛮横、略带无礼的目光看向安德鲁为公费生助威。 泰勒家的小少爷愣了一下却很快又重新在脸上堆起了笑容: “自然是因为你们猎队很强是一支非常棒的盟友啊!”安德鲁毫不吝惜自己的溢美之词称赞道:“遍数所有参加新生猎赛的新生猎队还有哪支猎队能够同时拥有梅林勋章的获得者、奥布莱恩与塔波特的高贵姓氏、神秘的特招生、强悍的蓝巨人等等这样的成员?没有完全没有……甚至整个第一大学都很难找到你们这样优秀的组合了。” “更何况据我所知宥罪猎队还受到了裁决几位正式猎手的指点……这非常厉害真的非常厉害。”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在郑清等人几次三番的冷言冷语下泰勒家的小少爷依然笑容满面好话连篇这让郑清都感到自己做的稍微有点过分了。 “我们猎队也都是一些新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他摆摆手谦虚着却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问题。 站在旁边的萧笑微微皱眉没有说话只是抓着毛笔在手中的笔记本上划了几下。 “既然我们这么厉害了为什么还需要你们这样的盟友呢?”辛胖子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反问道。 “02年世界杯的时候山姆猎队也是很厉害的。”安德鲁笑容可掬的看向胖子语气依旧非常和气:“而且我的猎队也非常厉害……” 辛胖子眼睛一瞪似乎还想争辩一番。 郑清立刻拽了拽他的袖子打断道:“我的意思是说……既然要找盟友为什么我不能找更熟悉的猎队呢?据我所知我们班已经组建了好几支新生猎队……” “准确说是三支。”安德鲁举起手伸出三根粗短的手指手指上那些魔法戒指不知何时又亮起了微微的光晕:“天文08-1班班长唐顿组建了一支猎队还有卡伦家那只小崽子也组建了一支猎队最后就是你了九有学院今年的公费生著名的梅林勋章获得者郑清同学也组建了一支猎队。” 郑清惊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位泰勒家的小少爷功课做的如此充分。 “我们可以跟唐顿合作啊!”辛胖子伸出大拇指蹭了蹭鼻尖闷哼一声:“他好歹是我们的班长……跟你比起来更靠谱一些吧。” “这是当然的……毫无疑问。”安德鲁立刻肯定道。 但随即他好心的提点道:“只不过听说迪伦·奥布莱恩·塔波特也加入你们的猎队了?” “有问题吗?”郑清扬起眉毛。 “对你们对我们自然是都没有问题的。”安德鲁咧开嘴似乎努力想表现出遗憾的表情但却不那么成功反而显得有点滑稽:“但是对唐顿来说就有点问题了……他的猎队有两位来自亚特拉斯的‘真信者’。” 说罢他摊开手似乎有点无奈。 郑清听的莫名其妙。 好在旁边还有萧笑。 “真信者?”博士皱起眉:“谁的?” “还能有谁!”安德鲁嘴角下撇肩膀耸了耸:“不外乎雅威天主或者耶和华上帝……总之是祂的仆人。你们也知道祂的仆人们对于血族与狼人一向有偏见更何况是一位集合了奥布莱恩与塔波特两大姓氏的混血儿恐怕在他们眼中与万恶之源都能扯上一点关系吧。” 郑清终于沉默了。 虽然他并不知道‘真信者’的概念但却不妨碍他理解安德鲁言辞中透露出的意思。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如果唐顿的队伍中真的有一位对血族或狼人不友好的成员那么即便两支猎队能够合作也肯定会麻烦不断。 在危机四伏的猎场中这样的麻烦也许会酿成大祸。 他能够理解辛胖子自然也不在话下。 “即便唐顿不能跟我们合作我们班还有其他选择的。”辛胖子重新抱起胳膊但语气终于没有那么糟糕了:“马修·卡伦你刚刚也提到了……虽然我们跟他不是很熟但跟你比起来我们简直可以算亲兄弟了……你理解我的意思吧。”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郑清的回答 辛胖子或者说宥罪猎队里的任何一名成员与马修·卡伦的关系都称不上很好——准确说天文08-1班的任何一位同学与这位卡伦家族的小公子都没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马修似乎在坚定的践行着‘君子之交淡淡如水’的原则来与九有学院的所有人打交道。他对每位同学、每位教授、甚至包括每位校工都始终彬彬有礼却又自然而然带着几分疏离。 只不过没有人对他的疏离表示不满。 大家似乎都能接受这位月下贵族这种稍显自我的接人待物。 当然与安德鲁·泰勒比起来马修与郑清等人的关系就可以称得上‘很好’了。这也是辛胖子刚刚一番话所要表达的意思。 安德鲁很轻松的get到了这番话的重点。 但他却显得有些不以为意。 “马修?”泰勒家的小少爷嘴角微微翘起脸上挂起一丝嘲讽的微笑:“就是那个卡伦家的小崽子?为了适应大学生活还专门读了一年预科班的家伙吗?” “他是卡伦家族第一位进九有学院的成员所以难免会谨慎一点。”辛胖子纠正着安德鲁的说辞。 此刻他不得不与马修站在一起。 安德鲁耸耸肩似乎并不以为意。 他只是好奇的看了郑清一眼。 “我以为在这所大学里全部的新生猎队中唯一不可能与你们猎队合作的就只有卡伦猎队了。”泰勒家的小少爷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几分思索:“或者说你现在还不知道那条消息?” “什么消息。”郑清心底有种不妙的感觉。 “伊莲娜·琼斯加入卡伦猎队的事情啊!”安德鲁不慌不忙丢出了一个让郑清怒火上涌的消息:“……整个留学生的圈子都传开了琼斯女士拒绝了同属吉普赛女巫团新生们组建的大篷车猎队而是选择加入卡伦家的猎队。” 萧笑‘啪’的一下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 辛胖子倒抽一口冷气。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郑清。 年轻的公费生面无表情似乎仍在认真听泰勒家小少爷说话。 但熟悉他的人都能从他紧紧抿住的嘴唇、渐渐发红的耳朵、以及头顶炸起的那根呆毛上看出这位年轻巫师的内心并没有像表面那样平静。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甫一听到安德鲁透露出的消息郑清几乎立刻回想起上周周一魔咒课后那位卡伦家的吸血鬼凑到伊莲娜座位前的一幕。 他咬紧牙努力表现出无所谓的表情力求不在这位阿尔法巫师面前失态。 安德鲁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几位九有巫师的异常表现仍旧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小道消息: “……卡伦还带着她去了弗里德曼爵士的休息室。虽然我没进过那间休息室但是听说那间休息室的露台是仿造所罗门王的宫殿拥有‘七十二根栏柱’的经典造型传说卡伦家族还在那些柱子里封印了很多凶残的妖魔……” “你是阿尔法学院的学生竟然没进过弗里德曼爵士的休息室?”眼瞅着郑清脸色越来越差辛胖子立刻出头强行打断安德鲁喋喋不休的说话。 安德鲁呆了一下。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哦我不是爵士的人……在阿尔法学院我是衔尾蛇的人。” 说着他扯了扯自己的袍子露出脖颈上那条色彩鲜艳的纹身。 似乎感到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那条蛇形纹身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向袍子深处挪了挪。 “……这是瑟普拉诺先生亲手为我施加的咒语。”这位阿尔法学院的大一新生言辞中不无自豪:“如果我在今年的新生猎赛上取得好成绩瑟普拉诺先生还允诺了其他的奖励!” “我们其实是知道的!”郑清终于开口声音响亮的回答道。 “啊?”安德鲁明显没有跟上郑清说话的节奏。 “关乎伊莲娜加入马修的猎队我是知道的。”郑清面无表情语气非常肯定:“……他们上一节魔咒课后讨论的这件事当时我还在旁边……只不过我没想到这件事大家都这么关注。” 萧笑扶了扶眼镜看了胖子一眼。 辛胖子则抬头看着天花板似乎觉得上面那些游来曳去的光团很有趣。 “啊?哦……我是说是的大家都很关注。”安德鲁显然有些语无伦次但仍旧很快调整好了状态:“这么说你们最终还是选择与卡伦家合作吗?” “不。”郑清立刻清晰的标明了自己的立场。 萧笑与辛胖子对视一眼仍旧没有出声。 “哦……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安德鲁眉毛抬了抬语气重新轻快起来:“虽然不能跟你们深入合作但能够阻止卡伦猎队得到一支强力的盟友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胜利。” “我并没有拒绝与你们合作啊?”郑清惊奇的看着阿尔法的男巫。 “没有?”安德鲁刚刚调整好的状态重新坍塌他愣了愣表情显得愈发糊涂了:“我是说…刚刚……拒绝跟卡伦家…但是我们这边不是也没有答应吗?” “你之前说你这支猎队是瑟普拉诺的?”郑清反问了一句。 “千真万确。”安德鲁猛的点着头。 公费生沉默了片刻。 “之前……我跟瑟普拉诺有个约定。”郑清看着泰勒家的小少爷斟字酌句的慢慢说道:“如果有他的保证那我们两支猎队之间也许还有更进一步合作的空间。” “他的保证?”安德鲁立刻摇摇头:“瑟普拉诺先生不应该为这种事烦心…他不应该为任何事情做保证。” “即使影响到我们的合作?” “即使不能结盟。”安德鲁皱着眉艰难的摇摇头。 郑清点点头。 “既然这样……这件事我们稍后再慢慢讨论吧。”他拍拍手语气重新轻松了起来:“距离新生赛还有两周的时间也许我们可以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们回去以后会认真讨论与你们猎队合作的事情。” 相对于之前果断的拒绝他的态度已经有了明显的松动。 安德鲁虽有些无奈却露出非常理解的表情。 “那么我就静候佳音了。”他微微点头示意道。 在几人分别之际萧笑忽然叫住了即将离开的安德鲁。 “你是从哪里知道那些消息的?”博士抱着笔记本表情有些严肃:“比如新生赛有哪些猎队参加每支猎队的组成……以及我们猎队正在裁决猎队的指点下训练。” 郑清悚然而惊他终于反应过来之前忽略了什么事。 安德鲁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便爽快的回答了他的疑问:“因为我们准盟友的关系所以这个消息我可以免费告诉你们……我们猎队拥有一位非常强大的占卜师。” “占卜师?”辛胖子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做这么多预测不怕反噬吗?” “所以我才说是一位强大的占卜师啊。”安德鲁得意的笑了笑补充道:“况且参加新生猎赛的。大家都是一些年轻人他多做一点微小的工作还是可以的。” “强大的占卜师?”萧笑翻了翻他的笔记本脸上露出几分恍然:“是琥珀吧……原来他加入你的猎队了。” 安德鲁终于变了脸色。 “不愧是博士真是名副其实啊。”泰勒家的小少爷干笑两声后立刻告罪而去。 郑清看得出他最后的脸色显然已经失去了之前的从容。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很是满意。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开个会讨论一下这个盟友问题呢?”他转头看向两位舍友。 萧笑扶了扶眼镜瞟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辛胖子诧异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以为你会优先考虑怎么找伊莲娜讨论她加入马修猎队的事情呢!”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纷纷乱乱的日子 听到辛胖子提及伊莲娜加入马修猎队的事情公费生立刻沮丧起来了。 虽然刚刚在泰勒家那位小少爷提及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表现的无动于衷甚至做出一副早已知道此事的模样但他的心底却并没有像表面这样平静。 酸甜苦辣五味杂陈郑清甚至说不清自己心底是怒火多一点还是心塞多一点。 以至于整个后半程的猎画展他一直表现的郁郁寡欢与四周活跃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古人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果不能趁着气势正足的时候去找吉普赛女巫谈谈这件事郑清非常怀疑自己过两天肯定会不由自主的放下这件事。 最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气哦。 唯一的问题在于他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或者说态度去面对伊莲娜。 “听说你加入马修的猎队了?”——这是同学之间好奇的打听。如果作为普通的同学郑清这么问当然没任何毛病。 但问题是他并不愿意将自己定位为吉普赛女巫的一名普通同学。 “你加入马修的猎队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这是身为朋友的语气。只不过站在朋友的立场这样问问题似乎又稍显僭越没有人喜欢被人随意干涉私生活。 更何况是一向以自由奔放著称的吉普赛人。 “你怎么能加入马修的猎队呢?!”——这种语气稍显强势适合比朋友更进一步的身份使用。比如密友比如恋人。 但他与伊莲娜是恋人吗? 郑清扪心自问对这个问题的答案略感不安。 除了互相送了件礼物他帮她补习符文之外两人似乎还没有达到恋爱的程度——虽然大家都认为两人之间有点小暧昧但是郑清除了在宿舍里干嚎几次之外他甚至没有任何公开追求她的举动。 含蓄到这种地步已经不能用腼腆来形容了。 而是呆。 这个结论令年轻的公费生愈发忧郁。 这股蛋蛋的忧郁气氛一直从第一大厅持续到403宿舍一直从傍晚持续到深夜。 “有的事情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的。” “这涉及到男人的尊严!” “你放心宥罪骑士团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在舍友们七嘴八舌的建议与安慰声里郑清辗转反侧一宿未眠。 第二天他顶着一双黑眼圈挂着两个大眼袋摇摇晃晃的坚持去上课。但却始终没有找到与伊莲娜对质的机会。 因为吉普赛女巫再一次缺课了。 郑清发现似乎随着入校时间变长吉普赛女巫的行踪也越来越诡秘即便与她同行的其他几位插班生甚至同属吉普赛女巫团的密友都不清楚女巫的去向。 有人说伊莲娜参加了贝塔镇北区的一个秘密结社正四处打听戏法师们信仰的某位邪神;也有人说伊莲娜在学校发现了一个被封印的密园正在努力破解大门上的秘钥;还有人说经常看见伊莲娜进入沉默森林似乎在寻找什么。 不论传言如何总之都与安全两个字毫无关系。 这让郑清心底郁气的同时也不由多了几分担忧。 希望她不要惹出什么麻烦。 他暗暗祈祷着摩挲着手心里的那枚铜钱。 这是公费生占卜时使用的媒介。 现在正在进行的是一节占卜课。 讲台上易教授正通过一盆盛开的映像花耐心仔细的向大家演示如何在野地里就地取材通过吃剩的骨头、枯枝、败叶、甚至是一把随风飘散的黄沙来进行简单的占卜。 这种非常偏向于猎场实际应用的课程最近一个月异常火爆。 也许是因为校猎会的缘故最近一个月学校的课程安排都在有意无意的涉及猎妖方面的各种知识。 随着猎妖气氛上升的还有教授们的觉悟——他们似乎认为需要让教室里这些年轻的巫师温室中的花朵学到更多实用的魔法知识。 魔咒课上老姚教授了一道新的混乱咒用于对付大群突袭的野妖。 符箓课上章老师给大家量身传授了一套‘妖灵束符’——由七种控制类符箓互相搭配而成的一种综合性符箓是从定身符衍生而出的能够有效遏制野妖王的精神控制同时对于限制四处乱蹭的小妖们也有非常好的效果。 历史课上司马教授给大家讲起了‘第二次巫妖大战’中的种种奇闻轶事以及几次惨烈的会战。 天文课上爱玛教授则让大家熟悉了几枚妖字属的魔文。 “使用这些魔文施展咒语或符箓的时候对妖魔有更强大的作用力……除此之外如果遇到抵抗不了的妖魔你们也可以尝试用这类魔文与它们进行沟通。”说到这里老太太板起脸严厉的告诫班上的同学们:“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轻易向妖魔投降。” “在妖魔的字典里没有俘虏两个字。” 魔药课上李教授则教同学们如何凭借一簇野妖掉落的毛发来判断野妖群更多的信息:比如判断野妖群中妖魔的数量、成年妖魔的比重、妖群整体的状态、包含哪些种类的野妖。 更深一点的还可以通过野妖过境后的痕迹探究妖群中有多少怀孕的野妖多少受伤的野妖。如果技艺更精湛了还能凭借这些痕迹判断野妖王的能力。 …… 现在是占卜课。 易教授也不例外。 他饶有兴趣的从标本箱里掏出一枚一枚的枯叶为大家演示应该如何使用这些要素。 “……关键是要找到叶脉清晰纹理适当的载体……枯而不碎这一点非常重要。曾经有一个鞑靼巫师喝醉了在用烟雾占卜的时候用了一把随手揉碎的烟叶子结果他在烟雾中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熊掌。” “他很高兴以为晚上有加餐。” “结果傍晚时分冲进他帐篷里的是一群饥饿的鲜卑利亚熊……碎掉的叶子带来的是破碎的画面。在占卜中这一点尤其致命。” “你们绝对不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同学,你的事发了 “占卜中最微妙的部分莫过于对人心的揣测。” “人的任何一点细微念头的变动在数层传递之后都会引起巨大的不同的后果……这就是变数是占卜学中最令人着迷的部分也是每一位占卜师竭力解答的疑惑。” “如果说时间是魔法最具有力量与权威的体现那么人心则是魔法最具有神秘感与精妙的部分。” 讲台上易教授一边用小火烧灼着一簇枯叶让大家详细记录烟气升腾的状态与浓厚程度一边用唱歌一样的咏叹调向在座的诸位新生描述着他眼中的占卜魔法。 以往这种类似鸡汤的小短句是郑清的最爱。 他总会不厌其烦的将教授们说的这些句子摘录下来记载在课本的扉页、笔记本的夹页、乃至于一些空白的书签页上。 但是今天他没有这种精神。 因为昨天晚上的失眠年轻的公费生现在昏昏欲睡讲台上教授轻柔的声音仿佛从远处天边飘来似的如梦似幻令人难辨真假。 他的眼皮太沉了仿佛有人在上面涂了一层厚厚的胶水每次他强行挣开眼皮却又总会在黏连的胶液下重新合拢。 迷迷糊糊中郑清甚至忍不住把手伸到耳朵后面试图抓住几只莫须有的瞌睡虫。 当然除了耳朵被挠的生疼之外他什么也没抓到。 “咚!咚!咚!” 远处似乎传来隐约的敲门声。 难道自己是在梦里?年轻的公费生在心底问着自己。 一定是的。他随即这样回答着自己——要知道现在是上课时间。尤其是占卜这种异常注重隐秘与安全的课程对于教学环境的要求更是严格。 很少有人会不开眼在教授们上课的时候前来打扰。 要知道第一大学的教授们几乎都是资深的注册巫师甚至还有部分大巫师!惹他们生气不是吹吹胡子瞪瞪眼就能过去的事情。 郑清在朦朦胧胧的中自问自答着脑海里如旋风般略过诸般乱糟糟的念头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气氛稍稍有些骚动。 在公费生的意识之外东附1001教室之中正在上占卜课的天文08-1班诸位同学则不像他们的公费生那样对‘咚咚咚’的敲门声有那样多的怀疑。 因为事实如此。 确实有人站在教室外面正在敲门。 易教授手中枯叶上细小的火苗轻微的晃了晃险些熄灭。那些袅袅升起的烟气也随着晃动的火苗剧烈的抖动着。 教授不满的哼了一声将这把废掉的枯叶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中。 原本坐在黑板上沿的工装小精灵们立刻拖着湿抹布冲了上去七手八脚把桶子里还在冒烟的枯叶彻底打灭。 教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教室门口与教授脸上徘徊着只有小精灵们“啪啪啪”打灭烟火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回荡。 易教授皱着眉嘴角略略向下撇着显得有点不愉快。 但他还是很好的维持了自己的风度。 “开门。”占卜课的教授轻声吩咐道。 “得令!”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抬起一根细线画的胳膊敬着礼打了个立正——与教学楼东601教室门后的那个简笔画小人相比这只简笔画小人的日子显然就快活了一点。 因为那个名叫may的作者在画纸的空白处随手勾勒了一条狗子。 虽然没有画嘴导致这条狗子没办法吠叫但能有个玩伴显然比苦哈哈一个人呆在画纸上令人宽慰许多。 教室门在吱呀吱呀的噪音中被缓慢打开。 一个板着脸穿着黑色长裙外面还罩着白色荷叶边小围裙的年轻女巫站在门口。 “打扰了教授。”年轻女巫一板一眼的行着礼但语气坚决的向教授说道:“请问郑清在这间教室吗?” 教室里继续沉默着。 只不过随着轻微的呼啦啦的声音所有同学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转向教室后排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年轻公费生。 …… 小时候郑清做个许多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比如坐在课堂上他曾幻想着隔壁班上那位名叫欢欢的班花敲开教室门在所有人面前用她那百灵般婉转清脆的声音找他说有点私事——他曾许多次幻想大家的反应:震惊、羡慕、嫉妒、好奇等等任何一种异样的目光都令他在幻想中感到满足。 这种白日梦类似于灰姑娘梦想王子驾着五色祥云来娶她虽然主体有轻微差异但性质是一样的。 但梦想终归是梦想。 终其整个小学与中学时代那个女孩儿始终没有敲过他所在教室的们甚至路上看到他都会低头快步离开遑论在众目睽睽之下说点什么了。 及至成年原本应该已经过了做梦年龄的他在不由自主间进入了一个更加梦幻的世界以至于很久之前的那些小念头不知不觉被尘封记忆深处。 当教室门外响起敲门声的时候或许是福至心灵郑清竟又不知不觉的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做过的白日梦。 直到旁边的萧笑用毛笔杆用力把他戳醒年轻的公费生迷迷糊糊抬起头内心深处仍旧有种奇特的荒谬感。 “打扰了我找一下郑清同学。”年轻女巫站在教室门口重复着自己的要求。 易教授在看到女巫的着装后原本不满的表情立刻消失而是扬起眉毛露出几分诧异的表情。 “有什么事吗?”教授侧着头语气显得非常温和。 “有一些私人事宜需要与郑清同学沟通一下。”女巫彬彬有礼的回答着但教室里任何一个人都能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一丝压抑的愤怒。 郑清揉了揉酸涩的眼皮悄悄掐了掐自己的虎口。 清晰的胀痛感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 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啧啧”坐在他前排的辛胖子转过身脸上挂着一丝不知是怜悯还是嫉妒的表情用幸灾乐祸的口吻哼道:“怎么办……清哥儿跟着走一趟吧……你的事发了!” “我的什么事!”公费生喃喃着仍旧一头雾水。 “还能有什么事!你把人肚皮搞大始乱终弃的事情啊……” 郑清立刻瞪大眼睛:“雾草!胖子我警告你啊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话音未落讲台上易教授便向他招手。 年轻的公费生只好把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要与胖子争辩的话语重新塞进肚子里。 “郑清同学?郑清同学……有人找你。”教授笑眯眯的看着他:“正好趁着机会出去吹吹风不要在教室里睡觉教室里空气不流通对身体不好……今天剩下的课晚上补习的时候再跟你讲吧。” 郑清尴尬的笑了笑耳朵有些发红。 作为好好学生被人抓到在课堂睡觉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所幸他现在就能逃离这个令他尴尬的气氛——带着满腹疑惑背着一教室好奇的目光跟着那位年轻女巫走出课堂。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应用魔法研究院 从看到年轻女巫的第一眼起郑清几乎就在一瞬间认出了她的来历——黑白分明的女仆装以及她从头到脚散发出的骄傲气息与苏芽那个小丫头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是的苏芽。 看到这位陌生女巫的一瞬间郑清就莫名意识到她是苏施君的人。 也许班上不止一位年轻巫师意识到了这一点。 当公费生跟着女巫走出教室时听着耳畔传来的窃窃私语他心底哀叹着。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您好……”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板着脸的女仆走在郑清身前任凭公费生隔三差五的冒出一个问句却始终一语不发仿佛一头炼金人偶似的。 这让公费生愈发惴惴不安。 是因为校园里那些毫无根据的流言所以苏家的人来兴师问罪?还是苏芽那个小丫头的事情发了她的‘家长’来为她出头?又或者自己昨天在见面会上提的问题过于尴尬以至于苏大美女打算秋后算账? 思来想去全无头绪。 唯有一点。 年轻的公费生悲哀的发现他似乎完全没有任何乐观的想法——换做任何一个其他男巫能够被苏大美女的女仆接走也许心底都会冒出无数粉红色的想法。 然而在郑清身上他细细想来却发现自己最近貌似有些流年不利与苏大美女沾边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论是学校的流言还是被吓哭的小狐女。 “这里是第一大学她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年轻的公费生只能这样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 沿着幽静的环府长廊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最后拐进了一个凉亭——满腹心事的公费生甚至忘了抬头看一眼是几号凉亭——两人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四四方方的大楼安静的伫立在凉亭出口的不远处。 “……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贝塔镇呢”公费生在女仆身后小声嘀咕着:“听说你们在镇子西区有一座青丘公馆……” 走在前面的女仆仍旧一语不发。 只不过她原本藏在发间的耳朵倏然竖起抖了几下——根据养波塞冬时积攒的经验狐狸抖耳朵与其他犬科无异或者是警惕、或者是高兴、或者是不耐烦。 这里是第一大学深处而且又在白天距离两人不远处还有一队灰色长袍的校工在兢兢业业的巡逻郑清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情况需要警惕的。 至于高兴年轻的公费生偷觑了一眼板着脸的女仆立刻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只剩下了最后一种可能。 前面带路的女巫对身后絮絮叨叨的家伙有点不耐烦了。 想到这里年轻的公费生立刻乖巧的闭上了嘴巴还顺便放轻了呼吸唯恐稍后被人上眼药。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宰相门前七品官作为苏大议员的女仆还是不要随随便便得罪她了。 在大楼门口女仆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第一大学应用魔法研究院升维实验研究所进出大门请登记无关人员请回避……”一只鹦鹉站在前台的鸟架上扯着嗓子吆喝着。 还没等它吆喝完狐女仆便已经弹出一张卡片丢在了鸟架前。 “奉苏议员的命令带九有学院天文08-1班男巫郑清前来报道这是许可证明。”女巫终于开口声音却没有郑清预想中的清冷而是软濡轻柔悦耳异常。 “哦!确实是苏主任的印鉴……”架子上的鹦鹉从桌子上捞起一柄放大镜凑到那张卡片上嘀嘀咕咕的查看许久同时不住的抱怨道:“自从她升任二维进化室的主任之后新换的印信似乎总给鸟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看多了容易眼花。” 许久鹦鹉终于抬起头把卡片丢回给狐女仆。 “那么就这样吧……反正我也看不出更多东西来了。”它扑腾着翅膀大声抱怨着丝毫不隐瞒它隐约涉及渎职的言语。 “有劳。”即便是对一只鹦鹉狐女仆也显得彬彬有礼。 “不客气不客气。”鹦鹉连连拍翅同时歪着头看向郑清:“哟这不是我们最年轻的梅林勋章获得者吗?又见面了!我也是倒霉怎么在哪里都能看见你……” 郑清眨眨眼呆呆的看着鸟架上那只尖着嗓子嚎叫的鹦鹉作声不得。 入学到现在他见过在前台值班的鹦鹉已经不少了——在他眼里这些虎皮弯嘴、绿豆小眼的家伙几乎都是一个模样即便能够从体型区分出来但时间一长记忆难免模糊。 “抱歉…”郑清干笑一声飞快的从灰布袋里摸出一包鸟粮洒在鹦鹉面前的食槽里。 “咳咳!”虎皮鹦鹉脑袋歪向另外一边用非常郑重的语气对狐女仆说道:“这是老友重逢的礼物……不是贿赂!你这狐狸莫要在其他人面前胡言乱语!” 狐女仆浅浅一笑沉默无语。 虎皮鹦鹉回过头看向年轻的公费生继续唠叨道:“咱俩在校工委办公楼见过面的……当然不看名字我也认不出来你的模样……你看上去跟其他巫师长得都差不多。” “你们这群鹦鹉长的才一模一样吧!”郑清忍住吐槽的欲望在心底腹诽着。 “你被调到这边来上班吗?”寒暄完这句话郑清心底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如果在以前那个世界他跟一只鹦鹉这么大招呼怕是早被人捆了送精神病医院了。 “不不没有调动我的劳动关系还在校工委办公楼那边”虎皮鹦鹉叨了两口鸟粮煞有介事的回应道:“只不过临时支援……这个月不是猎月嘛人手到处都比较紧张再加上这群苏家的小狐狸隔三差五来研究院这边晃悠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若愚那老头子就把我们兄弟都安排过来帮她们把把门……” “这样啊……真是辛苦了辛苦了。”郑清嘴角抽了抽。 一想到自己竟然跟一只虎皮鹦鹉在讨论劳动关系、工作调动的事情他的san值就有种唰唰唰狂掉的感觉。 “确实辛苦!”虎皮鹦鹉难得遇到一个熟人免不了多唠两句:“不是我说你们……一群灵长类的巫师怎么就跟犬科的狐狸们搅和不清呢?跨物种繁衍在第一大学都属于非常严肃的学术难题你们总是这样搞会出大乱子的……” 郑清脸色一白僵硬的笑了笑没敢跟着吱声。 虎皮鹦鹉身后有校工委有副校长若愚的撑腰说起话来自然可以毫无顾忌肆无忌惮。 但自己作为一个平平凡凡的小巫师如果随便聊这种作死的话题怕是会被一群人吊起来打的。 “该进去了。”狐女仆淡淡的扫了年轻公费生一眼。 郑清立刻连连点头。 “那么不打扰你了回见!”他冲鹦鹉摆摆手。 “good luck!”鹦鹉举起翅膀歪了歪脑袋:“你是个好人……希望不要被那群狐狸把影子给割掉了!” 郑清闻言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苏施君的实验室 作为第一大学四大研究院之一应用魔法研究院与其他三所专业研究院不同是一座综合性的魔法研究院。 在这座研究院之下还拥有诸如炼金研究所、符箓研究所、魔咒阵式研究所等一系列次一级的独立研究机构——它们在编制上隶属于应用魔法研究院管辖但却具有独立的人事、财务权限就仿佛第一大学与四所学院之间的关系。 郑清现在所在的升维实验研究所便是这样一个独立的研究所。 跟着狐女仆向研究所深处走去的时候年轻的公费生心底一直在揣摩虎皮鹦鹉说的最后一句话。 什么叫‘不要被她们把影子割掉’? 影子也能被割掉?她们要巫师的影子做什么用?影子被割了会有什么后果?而且这种一听就非常邪恶的行为学校难道不管吗?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翻滚令人心底直冒凉气。 这种不安感随着狐女仆带他拐进一件空旷的实验室之后变得愈发强烈。 与郑清见过的其他任何办公室或者公共实验室不同这间实验室内没有整整齐齐的试验台、也没有码放干净的玻璃杯试管、甚至连许多标准的炼金仪器都没有。 实验室呈长条状仿佛一个巨大的防空洞高大、空旷、封闭。除了沿着中轴线一字排开的一颗颗巨大光球之外再别无他物。 实验室四周的墙壁呈青灰色上面是一层泛着金属光泽的蒙皮没有玻璃窗、没有通风口看不到一丝缝隙。 除了郑清身后那扇孤零零的入口之外这间实验室完全属于一个封闭的世界。 “噗。” 一声细微的风声从郑清身后传来。 他飞快的回头恰好看见身后那扇门悄无声息的合住了。 好吧现在这里已经彻底成了一个封闭的金属盒子了——郑清异常怀疑站在这间实验室里的巫师们是不是不需要呼吸。 沿着实验室的中轴线一个个凸起的六边形石台一字排开。 石台上一颗颗乳白色的光球静静的漂浮在半空中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宁静的气息。 围绕石台一周站了六位手持记录板默默盯着光球做着记录的巫师们。 这些巫师有男有女年纪不一。既有白发苍苍、鸡皮鹤颜的老巫师也有目光锐利、皮肤光滑的年轻巫师。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身上都披着黑色的长袍。 在第一大学只有注册巫师及以上级别的巫师才允许穿黑色的袍子。 也就是说那枚光球下站着的竟然都是注册级别以上的巫师! 一眼望去光球的数量足足上百如果每颗光球下面都有六位注册巫师的话仅仅这一间实验室拥有的黑袍数量就有上千——即便是在开学典礼与前几天的校猎会开幕式上郑清也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注册巫师!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在研究员里面深造的那些研究员们吧。 郑清羡慕的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黑袍然后目光渐渐又被那颗光球所吸引。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从那光滑的、白茫茫的球身上看到了无数挣扎呐喊的身影还有无数在幻灭中的世界。 有那么一秒钟光球上闪烁过的世界似乎异常清晰似乎那里面确实有一个真实不虚的世界令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慢慢靠近想要看的更清楚一点。 “不要乱走跟上我!”狐女仆微弱的声音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响起却一下子拉回了公费生的注意力。 郑清回过头悚然一惊。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第一颗光球的下方。 四周做着记录的研究员们却丝毫没有阻拦他的意思——大多是研究员甚至完全无视了突然靠近的公费生只有个别年轻巫师偶尔抬起眼皮好奇的扫一眼他身上的红袍子。 “这是什么地方?”郑清小跑几步回到狐女仆身后忍不住低声问道。 “这里是小姐的实验室。”狐女仆瞟了他一眼不无自豪的警告道:“这里也是第一大学最大的实验室……跟紧了低下头不要四处乱看……如果你在这里出了什么状况小姐会很麻烦的。” 郑清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这个见鬼的地方原本也不是他想来的啊!况且除了那个大光球难道这间屋子里还有什么其他让人看的东西吗? 心底虽然这样吐槽着但公费生仍旧老老实实的听从了主人的警告低下头跟在她身后绕过光球向实验室深处走去。 没走多远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在郑清耳边响起。 “你们怎么才来!我已经在这里站了十分钟了!” 郑清抬起头果不其然苏芽那个小丫头正气鼓鼓的看着两人。 “小姐呢?” “我听研究员们说刚刚1016号进化试验台发出了一个故障警报她去检查了。”苏芽怀里抱着一个毛团语气仍旧不满:“……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见这个骗子、人渣、变态。” 年轻的公费生摸了摸鼻子干笑了一下没有辩解。 这种话题越扯越乱还是无声胜有声。 “你刚才也出去了吗?”带着郑清前来的狐女仆惊讶的看着苏芽。 “小姐让我去宠物苑接这个小混蛋。”苏芽举了举怀里的毛团叹口气:“没办法能者多劳……小姐身边实在是没什么靠谱的人呐。” “噗嗤。”郑清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引来苏芽的怒目而视。 他身前的狐女仆虽然仍板着面孔但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是小姐对你器重。”她笑着安慰了一下。 苏芽怀里的毛团似乎听到了公费生的笑声抖了抖冒出一个懒洋洋的小脑袋。 “吱吱!”它打着招呼冲公费生甩了甩尾巴。 郑清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嘿!波塞冬?”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露出欢快的表情:“你怎么也在这里!” “你是聋子吗?我刚刚说了小姐让我把它接过来!”旁边传来小狐女愤愤不平的声音。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小狐狸 在看到波塞冬的一瞬间郑清的心底立刻松了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似乎猜到苏大美女把自己招来的缘故了。 “如果你们只是想借用一阵子波塞冬完全不需要把我叫过来的。”年轻的公费生哈哈笑了几声看了看苏芽又看了看带他来的那位狐女仆脸上露出几分诚恳的颜色:“……你们可以直接在姚院长那边报备一下……当然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签一份授权书。” 苏芽抱着波塞冬眼神微妙的看着郑清。 另一位狐女仆则面无表情的看向实验室深处一语不发。 这让男巫有点心慌。 “这么说……我可以随时把它从宠物苑那边借走喽?”小狐女拉长声音问道。 “没问题没问题。”公费生连连点头笑容满面的看着苏芽同时安抚的冲波塞冬摇摇头示意它闭嘴。 但还没等他继续说话身后便传来一声清晰的冷哼。 “哼!” 郑清猛然回过身。 一个披着红袍戴着宽大眼睛的女巫正面色不虞的看着他。 “……你平日里就是这么照看它的?”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巫抱着一沓资料蹙着双眉语气透露着极大的不满:“如果它被坏人拐走怎么办?” 郑清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苏施君。 确实是苏施君。 就算生气时模样都那么好看的苏施君。 她的穿着打扮与昨天在魔咒课后的见面会上一模一样距离这么近郑清决计不会认错的。 只不过能够与苏大美女说话年轻的公费生心底没有一丝的雀跃反而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即便跟着那位女仆来的路上他已经猜测道今天这件事与苏施君有关但他并没有做好这么快就与正主儿见面的准备。 尤其是刚刚他的回答似乎不太契合苏施君的心意。 “我觉得这里既然是第一大学又能有什么风险呢?”年轻的公费生眼角一抖智商终于追上了狂飙的思绪:“况且你们也不是坏人。” 说着他还讨好的对苏芽笑了笑。 小狐女立刻满意的点点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苏施君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下来。 “就算这样你也太过大意了。”她顿了顿补充道:“我觉得你可以向校工委提交一份申请把波塞冬带在身边这样一方面可以让它早点接触巫师们的高等教育另一方面比起宠物苑的条件跟着你应该会更舒服一点。” 郑清脸色一僵。 它是我的狐狸又不是你的!管这么宽干嘛?!你是它妈吗?!就算你是大美女也过分了啊喂!一只狐狸而已难道我还要掏学费让它在第一大学做个旁听生? 虽然心底在咆哮但公费生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仍旧维持着笑呵呵的表情。同时搜肠刮肚努力寻找合适的说辞。 苏施君提到的想法他也在宠物苑提供的相关材料中看到过。 为了保护部分珍贵的动物也为了照顾部分饲主离开宠物就活不下去的心情第一大学并没有完全堵死宠物苑之外管理宠物的可能性。 但相应的特权对应的就是特殊收费。 想要随时随地带着自己的宠物在校园里乱逛除了需要向校工委提交厚达数十页的申请材料写一份声情并茂的申请书接受学校从精神到能力的十八般测评之外还需要每年向校工委缴纳二十四枚玉币的‘环境管理费’——这还不包括如果宠物损坏学校公物的罚金。 天见可怜郑清作为公费生一年的奖学金也才只有十枚玉币!就算他在流浪吧找了份不算兼职的兼职每月稍有收益却也不过一两粒金豆子。 维持生活尚且不易更何况为小狐狸定制一份豪华套餐! 此外从开学到现在郑清在九有学府中几乎没有见过随时携带宠物四处溜达的学生。也许阿尔法学院那些巫师贵族家庭出身的巫师们会有这种奢侈的念头但在讲究平等公正的学府内很少有巫师冒着被人指指点点的风险去出这个风头。 “我觉得让波塞冬跟其他小动物一起生活能够培养它独立生活的能力。”郑清脑海里转过千百个念头嘴巴里却说着毫不相干的漂亮话。 苏施君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黯终于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了。 “你们在门口呆着不要靠近这些试验台。”她转过头看向两位女仆:“有事我会找你们的……把它给我。” 后面一句话她是对苏芽说的。 苏芽扁扁嘴乖乖的把怀里的小狐狸送到苏施君的怀里。 郑清羡慕的看着波塞冬却也纳罕它今天的安静。 如果放在往日被一位大美女抱在怀里这只鬼精的小狐狸铁定会各种卖萌撒欢儿吃美女的豆腐。 但是今天波塞冬却老老实实用尾巴盘着身子耳朵也顺滑的耷在脑后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这让郑清忍不住有点担心。 “它没事吧。”郑清伸出手想要去摸小狐狸却又怕唐突了面前的苏大美女最后只能转过脸看向苏芽:“宠物苑的詹学长有没有说它病了?” “病?它健康的很!”小狐女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气愤的表情:“进实验室之前它可活泼了……还把一只双尾松鼠给吓尿了!害的给我陪了那只松鼠两颗榛子……” 郑清挠挠头立刻忽略了苏芽刚刚提到的赔偿事宜仅仅对波塞冬异常的表现有点奇怪。 也许是被大巫师的威压给吓到了? 年轻的公费生小心的瞟了一眼身前的女巫心底暗暗猜测着。 苏施君并没有在意公费生与苏芽之间的小互动她正一脸高兴的捧着小狐狸逗弄它的大尾巴不时还挠挠它的耳朵根看上去恨不得把它给吃掉似的。 郑清高兴之余有有些发愁。 如果苏施君想从他手里买自家的小狐狸该怎么办。 不拒绝是不可能的波塞冬那么乖巧身为主人怎么舍得随随便便把它卖了呢?况且一只小狐狸就算卖也卖不了多少钱还不如留着继续撩妹。 拒绝似乎也很困难。且不论苏大美女拥有的各种强势身份比如大巫师会议成员、月下议会上议员、第一大学某实验室主任等等;单凭她在巫师世界拥有的巨大影响力就令人望而生畏。 也许只需要一个眼神郑清就能被她拥趸们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公费生忍不住又挠挠头感到有点苦恼。 “你跟我来”苏施君回过头招招手向公费生示意道:“有些事我觉得需要跟你沟通一下……如果有找我的纸鹤像平常一样收到篮子里就行。” 后面一句话她是对两位女仆说的。 苏芽跟在另外一位女仆行礼之后乖乖的回头向实验室门口走去。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从二维到三维 乳白色的光球悬浮在六角石台上缓慢的旋转着。 站在石台四周的研究员们手持记录板一丝不苟的记录着光球上闪烁过的数据不时还翻动法书从虚空中拽出一缕缕黑烟一样的东西塞进光球里。 苏施君抱着波塞冬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的走在前面。 不知道是不是这间实验室设置了静默的法阵即便苏大美女的高跟鞋把地板踩出一个个小坑也没有发出一丝噪音。 许是在美女怀里呆过瘾了波塞冬攀上苏施君的肩头抖着耳朵冲郑清‘吱吱’乱叫——确实是在乱叫。如果它真的想表达什么意思郑清完全可以理解的。 公费生一脸黑线的看着重新活跃开的小狐狸不知该不该揪着它的尾巴把它拎回来好好跟它上一节礼仪课。 不过看苏大美女毫不介意的样子他又放弃了这种想法。 讲真有的时候郑清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只狐狸。 沮丧之余公费生只能将注意力转向周围那些大光球试图从上面看到一点高深的魔法知识这样回去之后也有吹嘘的资本——当然他从这些外表平平仿佛大灯泡一样的‘疑似’炼金产品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也许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光球的数量以及这间实验室很大。 “这个实验室真大。”年轻的公费生赞叹了一句。 “这是自然。”苏施君似乎很乐意同男巫说点什么听到他的感慨之后立刻接上话题详细的向他介绍这间实验室: “这是第一大学最大的实验室。” “实验室的全称是‘检验单弦生命体如何从1+1维时空中的狄利克雷的膜中突破的若干方案的实验室’……因为这个名字稍微有点拗口所以大家习惯用它的简称——二维进化实验室。” 郑清扯了扯嘴角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灰布袋。 从入学开始他就养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但凡听到老师说了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懂的话’就要立刻记录下来回头再慢慢理解。 好在他随即醒悟现在不是在上课而是在苏施君的实验室里。 所以他的手指只是在袋子上摸了摸便重新放了下去。 “……就像名字所昭示的那样这个实验室主要的研究方向是‘维度突破’或者也可以称之为‘进化’方向。” “也许你对这个概念理解的不够深刻……嗯举个栗子:假设你生活在一个9+1维的d3膜世界里那么如果是一个10+1、9+2、甚至是10+6维的超维空间我们有触摸它们的可能性吗?” 郑清听的愈发茫然。 他头顶的呆毛无力的摆了摆很形象的说明了他的心态。 “啧怎么会这么蠢。”苏施君额间的细眉蹙起皱出一个好看的眉头。 郑清表示自己无-法可-说。 你一个大巫师说的专业术语要我一个刚刚大一两个月的新生秒懂——岂不是显得你很废柴?! 苏施君没有费力去读男巫的心思自然没有听到他的腹诽。 她伸出葱白玉指揉了揉自己的眉间然后打了个响指:“……这么说吧假设你生活在三维空间——长宽高组成的空间里。另外有第四维时间贯穿无数个这样的三维空间缀连出一个比你所在世界更高级的维度时空。” “如果你想超越自己的空间必须去触摸第四维将无数在时间线上的‘你’统一起来。” “这种‘大统一’的状态就是每一个生命所追求的终极方向……的一个台阶。” “先秦之前曾有仙人行走于山川;中古世纪又有神灵出没异域;还有现在那些超越了大巫师、大妖魔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祂们都属于突破了现有维度触摸更广泛生命的存在。” 郑清终于听懂她所表达的意思了。 但这让他愈发心塞。 在一个连巫师门槛都没迈进去的新生面前讨论这种高深的话题真的好么?! “……二维进化实验室研究的就是这方面的内容。” “当然因为条件的限制我们没有办法直接研究如何突破现有的9+1位的d3膜但我们可以降低难度从相对简单的地方开始模拟——也就是说既然没办法模拟三维突破四维那么我们就先模拟二维突破三维吧。”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这种思考方式还是参考了维度派的收敛理论。” “如果我们的实验品能够从1+1维的时空中挣脱而出那么它的经历、它的心得、甚至它在突破瞬间可能发生的种种变故都会在更高维度重复出现——这就是‘克里斯蒂安-月光猜想’。” 郑清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苏施君的描述。 “但是我们不是已经有超越大巫师的存在了吗?”他有些奇怪的看着女巫困惑道:“他们难道不能给后来人更清晰、准确的指点吗?为什么要进行这种看上去非常复杂又很困难的研究呢?” “超脱者各有各的路径。每一条道路都是不可重复的。”苏施君抬起头语气显得非常坚定:“而我们则希望在这个实验室里找出一条所有人都能走过去的康庄大道。” 这是一个听上去就很伟大的想法。 年轻的公费生闻之叹服。 “那你们现在有成功的案例吗?”他忍不住问道:“有成功从二维时空突破到我们这个世界的案例了吗?” “暂时没有。”提到这点苏施君似乎并不显得沮丧:“如果这么轻易就能突破生命的极限那‘超脱’未免显得有些太廉价了吧……当然这并不是说毫无成果。有许多试验品已经尝试过‘超脱’给了我们很多启发接下来我们打算调整部分世界的参数收集更多的数据……” 试验品。 调整世界参数。 收集数据。 这里面的每一个词在郑清听来都显得那么冰冷甚至隐隐透露出血腥的气息。 冷风从实验室深处吹来。 他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袍子。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本章可以有番外 实验室的主人抱着狐狸带着身后的客人慢悠悠的向实验室深处走去。 穿着黑袍的研究员们不时抱着沉重的文件与一筐筐指头大小的水晶球从两人身边走过步履匆匆目不斜视。 年轻的公费生看着那些水晶小球里缭绕着的一缕缕形态可疑的黑气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事情。 直到他看到某个大光球旁边一位研究员翻开法书从虚空中召唤出一缕缕新的黑气重新塞进旁边的大光球之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 “你们的试验品是什么?” 虽然这个问题有些冒失但郑清仍旧坚持问了出来——看到周围那些诡异的场面听了苏大美女之前的一番解释如果他不彻底弄清楚这个问题就会像一根刺一样一直扎在心底令人耿耿于怀。 苏施君一手托着波塞冬一手垂下。 修长白嫩的指尖点了点地板。 郑清低下头。 青灰色光洁的地板上一尘不染除了在旁边大光球照射下黢黑的影子外连只蚂蚁都看不到。 影子? 郑清猛然想起研究所前台那只鹦鹉的警告。 “影子?”他抬起头语气显得有些干涩:“你们用影子做实验?” “作为三维生命体的投影又具有波粒二象性的特质没有比影子更适合充当深入那些二维世界搅风搅雨的试验品了。”苏施君一边给几位研究员安排新的工作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不不不”郑清立刻连连摆手否认道:“我的意思是……我一直觉得影子似乎缺乏某种灵动性……很难相信它们能够承担这么重要的实验任务。” “这是自然的。从巫师的角度考虑除了巫师其他哪一种生物不是既蠢且笨毫无灵性呢?……但是拥有二维属性的‘生命’原本就非常稀少更何况与‘人’这个概念息息相关的更是凤毛麟角了。” “我们实在不宜对这个世界抱太高的期望。” 说罢苏施君忽然转过头看向郑清反问道:“……况且你以为二维世界是什么样的世界?” 郑清犹豫了一下。 “是二次元的世界吗?”他试探着回答道:“在我老家那边有一些非常喜欢动漫的年轻人被称为‘二次元宅’……他们所喜欢的动漫世界也许就属于二维世界?” “唔差点忘了你不是纯正的巫师。”苏施君怏怏的摆摆手简单的补充道:“真正巫师家的孩子们都会从具体的维线入手讨论究竟哪两根维度能够构建一个世界没有你这样粗暴简单的下结论……不过你说的也不错。” “包括你概念中的动漫、小说、电影以至于童话故事、民间传说、黑夜怪谈等等这些有一定世界概念、却又没有世界形态的‘世界’都属于二维世界……也就是我们探索与实验的目的地。” “你觉得什么样的生命才能进入二维世界?” “小说主角、配角电视剧的主人公。”郑清摸了摸鼻尖失笑道:“影子也能当主人公?” “创作来源于现实而高于现实每一个作品中的每一个角色都有现实世界的影子。难道你没有听读者们评论过在某个作品的主人公身上看到了作家的影子吗?” “影子原本就是这些作品最真实的原住民……它们的生命力来源于作品作品的高度也由它们支撑。” “单凭影子构筑的作品会不会显得太单薄了。”郑清质疑道:“真正的杰作不是都应该拥有自己的灵魂吗?” “难道你想让我们用灵魂做实验吗?”苏施君挠了挠波塞冬的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它甩尾巴同时惊讶的看向公费生:“……这里可是第一大学诶如果被人举报有巫师违反了《巫师法典》一小半的条款这里怕是会成为巫师界本世纪最大的丑闻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郑清立刻涨红了脸。 波塞冬趴在苏施君怀里笑的直打跌。 “但是……你们的影子从哪里来的?”郑清忍住揪狐狸耳朵的冲动强行转移了话题。 同时他的心底忍不住浮现曾经看过的许多童话书——邪恶的老巫婆用剪刀剪下了无知少女的影子于是从此以后这些失去影子的孩子过上了不能见阳光的日子。 他发现自己总是忍不住会从最糟糕的方向考虑问题。 苏施君随后的回答也证明了这一点。 “哦影子是从白丁世界收集到的”也许因为这些内容都不算什么机密所以女巫的回答显得很随意:“准确说是交易来的。” “交易?”公费生的脑海立刻浮现了种种魔鬼的形象以及它们桀桀的笑声还有那些燃烧着的羊皮纸契约。 “嗯……你知道电脑吗?” “知道。”郑清扯了扯嘴角头上冒出几条黑线。 “哦差点忘了你家就有电脑的”苏施君吐吐舌头露出一副可爱的表情。 郑清的智商立刻被这幅可爱的表情给唰掉了。 “应用魔法研究院诅咒研究所帮我们搞了一个小型‘模因’”说着苏施君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个手提电脑摆在了郑清面前:“就是这个软件……” 郑清打量着电脑屏幕上那熟悉的界面忽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他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摸过电脑了。 qq、游戏、贴吧、知乎里的各种水群无数回忆立刻塞满了他的大脑。 “好怀念啊……”他忍不住按着触摸屏兴致勃勃的点开网页:“第一大学竟然还有wifi?你们是连的哪家的网络?移动还是联通?我记得联通信号一直不好但是移动限制又太厉害很多好玩儿的网站都上不去……” 苏施君笑眯眯的看着他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郑清不以为意而是全神贯注的敲击着键盘移动着光标顺手点开某读书网给自己喜欢的小说投了几张推荐票。 哦还有月票。 郑清想到下一次打开电脑不知是什么时候了索性将库存的票票一次性都投了出去。 熟悉的网页熟悉的界面……还有熟悉的弹出广告! 网页的右下角弹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灰白色小框。 小框里有两排加黑的粗体字: “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 “想真正……活着吗?”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郑清的影子 对于浏览网页时的流氓广告郑清一向关之而后快。 眼角的余光瞟见右下角弹出那个灰扑扑的对话框之后郑清甚至没有正眼读一遍上面的警示语便把光标熟练的挪到了小框的右上角点了x。 “咔哒!” 音响里非常配合的传出一个点击声。 电脑屏幕随之顿时黯淡了下来然而原本只是在右下角闪烁的小框随着那声‘咔哒’瞬间扩展到了整个屏幕与此同时命运交响曲激昂的背景音从音响里传了出来。 “谢特!”公费生立刻反应过来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又上当了。 许久没玩电脑差点忘了这些流氓广告的套路——它们经常把同意的选项伪造到x的位置令人防不胜防。 灰白的底色涂满了整个电脑屏幕。 那两句加粗加黑的问句更是以一种极具张力的冲击感充斥了郑清视野。而后字迹渐渐淡化灰白色的背景也慢慢蜷缩起来蜷成一个球状物。 郑清眯着眼努力寻找关闭这个页面的按钮。 但当他第二次移动光标打算彻底关闭这个广告页面时手提电脑便被苏施君“啪”的一下关上了。 公费生诧异的抬起头。 “很高兴你能加入我们这个项目。”苏大美女眯着眼笑的仿佛偷到一只肥嫩公鸡的小狐狸眼神中透露出得意:“这是非常有魄力非常具有冒险精神的选择!作为项目的一份子后续实验的情况二维进化实验室会积极与你取得联系向你通报相关项目的进展情况……” 郑清呆了呆眨了眨眼睛。 然后他立刻低下头看向青灰色的地板。 然后他的心脏立刻提到了嗓子眼里。 旁边的大光球散发出柔和明亮的光芒落在他身上。但年轻的公费生却如沐寒风心底直冒凉气。 原本踩在他脚底与他不离不弃的那道影子那个黑黢黢的家伙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我……我的影子?”郑清抬起头结结巴巴的开口。 苏施君似乎没有注意到他惊恐的表情仍旧不慌不忙的向他介绍着:“……作为第一个同意参加‘进化实验’项目的第一大学在读本科生二维进化实验项目组将向你提供最全面的保障以及最全方位的建议。” “包括但不限于为你的投影提供一系列安全度优良的休闲世界每个任务世界之后的免费身体修复机会以及绑定一个专属世界的机会……除此之外我们会为你的异世界投影提供部分免费道具比如你常用的黄皮纸、符笔、朱砂等画符工具另外还有六选二的辟邪灵物……” 说着苏施君“唰”的一下从旁边一位研究员的记录板下抽出一张表格塞到郑清面前补充道:“表格中的魔法道具以及特殊天赋你可以任意勾选一样我们会在你的投影清醒之前塞到他的背包里……放心这些都是免费的。” 郑清嘴角抽了抽。 按照他心脏现在所处的位置想要重新安安稳稳的放回原地恐怕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况且免费与否对于他的影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扫了一眼那张表格无论是上面的天赋还是魔法道具都令人砰然心动。 比如天赋列表中有凡人的仙根、蜀山的仙缘、火影的三大眼、伊藤诚的交配天赋、妖尾的灭龙魔法、超级赛亚人血脉、高达里的兰姆达-driver等;道具列表中有杰克·斯派洛船长那个指向‘心之所向’的指南针、哈利·波特的隐身斗篷、赫敏的时间转换器、海贼王的恶魔果实、龙珠里的仙豆等等五花八门令人目不暇接。 除了上述正常的天赋与道具之外郑清还敏锐的察觉到表格里混进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藏着一位老爷爷的黑铁戒指、喝了能够永久变身(性)的娘溺泉此外还有一串号称拥有数字化模板、便捷式操作的‘系统’。 “这个宠物系统是干嘛的?”郑清虚着眼指着表格里的某个系统问道。 “哦增加你与小动物之间的好感顺便给你一点进化福利……这是我们某位修习德鲁伊的研究员创作的系统非常有趣……不过对于巫师们来说这个系统就有点鸡肋了。” “这个美食系统呢……做饭也能超脱二维世界?” “果然是年轻人……狭隘的思想观念呐。”苏大美女扶了扶眼镜连连摇头:“虽然做饭不能超脱二维宇宙但是可以影响二维宇宙之外啊……你看舌尖的时候不会流口水吗?这就是被二维宇宙里的生命所影响的例子了。” 公费生耸耸肩表示无法可说。 旁边一位黑袍巫师似乎注意到了公费生手上那张表格非常友好的凑了过来递给他一根翠绿的羽毛笔。 郑清勉强笑了笑接过研究员递过来的羽毛笔却没有立刻开始在表格上勾选。 “你们这算欺诈吧。”他抬起头小声问道。 “你亲自点击同意的契约怎么能算是欺诈呐?!”苏大美女柳眉一扬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表情:“我们的契约可是经过丹哈格最高巫师法院公证处认证的权威契约绝对不是墨菲斯托那些老流氓们骗人的把戏!” 郑清用力抽了抽鼻子。 面对一个敢于随随便便称呼地狱大魔鬼为流氓的强势甲方以公费生为代表的屌丝乙方除了弱弱的表示抗议之外似乎全无挣扎的余地。 “但是但是……你之前不是说这是一个交易吗?”郑清最后又努力了一把:“交易的话应该可以反悔吧。” “当然前提是你的影子能够挣脱那些二维世界的束缚。”苏施君指了指身后那一排排硕大的光球一脸无辜:“……你付出了自己的影子我们帮你的影子寻找生命的意义。至于他能不能挣脱、什么时候挣脱……大约就要看造化了。” 年轻的公费生深深叹了一口气沮丧的提起羽毛笔终于开始在表格中勾勾画画。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二维进化实验室的前负责人 “既然我的影子都已经被收走了那你们是不是应该给我介绍一下这个项目……或者说进化实验的方式?” 在将勾选好的表格交给研究员后郑清转头看向苏施君试探着问了一句。 “实验方式?” “就是说我的‘投影’会经历什么。”郑清立刻斟酌着换了一种描述。 “哦很简单”苏施君抱着波塞冬重新向实验室深处走去一边顺着脊背捋它的背毛一边歪了歪头示意郑清跟上自己的步伐: “你的投影将在系统的安排下被投放入一个又一个二维衍生世界中——主要是白丁世界里那些幻想家们编撰的文本。虽然他们精神非常弱小但意识却极为活跃往往能开出比巫师们更可怕的脑洞。” “而这些脑洞世界非常适合投影们掠夺其精髓……” “精髓?”郑清立刻注意到这句话中的重点。 “就是维系一个世界存在的根本也有巫师称其为本源、起点、太一。不同的世界其精髓各不相同……比如龙珠世界的武斗、海贼世界的冒险、火影世界的热血、漫威世界的变态、哈利波特世界的爱与正义……” “我以为你们不知道哈利波特呢。”郑清小声嘀咕了一句下意识的想起了自己那位严肃的面试官。 “哈以霍格沃茨为原型风靡整个白丁世界的半传记小说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苏施君嗤笑一声:“这套书真正付梓之前巫师议会新闻出版总署的大小编辑们忙活了整整一个夏天逐字逐句的检查唯恐j女士在书稿里夹进去什么奇奇怪怪的模因把白丁世界搞坏……也许只有托马斯那种从星空学院出来满脑子任务的男巫才会对这种事情一无所知。” 郑清立刻赞同的点点头随即将话题扯了回去:“收集那些精髓之后呢?” “我怎么知道!”苏施君掐着波塞冬的两条小短腿把它举高高任凭小狐狸蓬松的大尾巴在她脸上扫来扫去闷声哼道:“我又没把影子丢进那些二次元里……” 公费生的脸色立刻黑掉了。 他也不想啊喂!摔! 波塞冬似乎觉得被举高高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甩着尾巴高兴的吱吱乱叫。 这也让正在讲解的苏大美女性质愈发高昂: “……可以确定的是你的投影会以不同身份参与那些二次元世界的剧情中也许是主线也许是支线因为在这些世界里只有剧情涉及的部分才蕴藏着整个世界的精髓。” “也就是说‘它’就一直在这些世界里…来来去去收集那些虚无缥缈的‘精髓’期待有一天能够打破维度限制踏足现实?”郑清叹口气总结道。 “你口里的‘来来去去’我们称之为‘轮回’在这个实验室里这些影子都有自己的专业的称呼叫‘轮回者’。”苏施君纠正道:“之前负责这个项目的陈博士因为喜欢猎赛还特意为这些轮回者设计了一整套战队制度让不同特质的轮回者组成队伍以增强他们在某些危险世界的存活率……” “陈博士?”郑清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不由掏了掏耳朵:“他是这个实验室之前的负责人吗?他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不负责了呢……抱歉我只是习惯性的好奇。” 似乎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多年轻的男巫歉意的笑了笑。 “没关系没关系猫都有好奇心的。”苏施君斜了他一眼笑眯眯的摆摆手。 郑清狐疑的看了女巫一眼头顶的呆毛忍不住抖了抖。 他总觉得这位苏大巫师似乎知道什么事情的样子。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女巫的回答转移了。 “……陈博士去哪里了我也不清楚就像我们那位神神秘秘的校长大概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苏施君推了推眼镜瞟了郑清一眼语气丝毫没有变化:“不过大家都说他疯了……” “疯了?”郑清扬起眉毛。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苏施君挠着波塞冬的下巴忽然叹口气:“老实说我并不适合接手这个实验室……因为我既没有开创这个实验室的z教授的那份执着也没有土老板的那份激情更没有陈博士的狂热。” “是的狂热。陈博士是个真正的学者非常喜欢做对比实验……所以当他沉浸到这个实验室发现越来越多的数据无法通过魔法准确读取之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郑清悄悄咽了口唾沫。 “他把自己丢进去了。”苏施君非常简洁的描述道。 “他把自己丢进去了?”郑清重复着这句话有点糊涂:“你是说他也把自己的影子割下来塞进那些大光球里了吗?” “比这更严重。”苏大美女摇摇头脸色有点发白:“他把自己的灵魂丢进去了。” 郑清倒抽了一口气。 他转头看了看那些散发着冷幽色彩的大光球忽然有点庆幸。 庆幸自己不是在那位陈博士主持实验室的时候前来参观。 否则他丢掉的也许不知是一片影子了。 “……虽然理论上灵魂与影子一样都可以自由出入这些二次元世界但他到底是一位强大的巫师。来自高纬度的灵魂很快统合了无数平行宇宙、异次元收束了几乎全部世界线、时间线。” “他也终于能够从最近的距离最佳的角度观察那些试验品们进化的全部过程收集尽可能多的数据了……然后他就疯了。” “这么简单?”公费生瞠目结舌。 “难道我能知道他是怎么发疯的吗?”苏大美女略显不悦:“也许是因为他在那些二次元的同位异形体太多导致思维紊乱灵魂混沌了……我又没发疯的把灵魂丢进去我怎么知道!” “不好意思只是刚刚感到有点太震惊了。”郑清立刻道歉道。 “没关系。”女巫摆摆手叹口气:“总之当研究员们发现他的时候整个实验室里二次元世界几乎全部崩坏了……最终情况如何我不得而知因为前一批研究员们都已经签署了缄默协议。” “可以肯定的是陈博士的实验非常有力的证明了二维进化思路的正确性。从学校不遗余力开辟一座更大的二维进化实验室就能看出来……也因此有人说陈博士已经近乎突破了大巫师的瓶颈现在正在学校深处某个地方做调整。” “这也是为什么月下议会宁可花费大价钱也要把我塞进这座实验室的原因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苏施君是靠在郑清耳边压低声音悄悄说的。 她嘴里的热气吹在郑清脸颊上让他头皮发麻后背发痒整个人的温度都不由自主升高了许多。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波塞冬体检 也许是因为苏施君在身体周围施加了某些驱逐注意力的魔法;也许只是因为她脸上戴着的那副大眼镜的缘故。 一路走来错非苏施君主动与其他研究员们打招呼似乎所有人都对两人视而不见。 所以当苏大美女用一种非常暧昧的姿势靠近公费生耳边对他说话的时候整个实验室里除了郑清本人没有第二个人表现异常。 “我…我以为学校不会让月下议会的人接触这方面的实验。” 面对这种令人耳热心跳的气氛公费生结结巴巴的开口似乎只有通过说话才能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我…我是说我记得巫师联盟对维度实验的限制非常严格。” 他说的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即便像他这样进入巫师世界不足两个月的新雏巫师也知道巫师联盟对涉及维度实验的严厉态度。 郑清仍旧清晰的记得两个多月前当他第一次与自己的面试官接触的时候就曾在托马斯手中的报纸上看到有关黯蓝古堡进行维度波动实验最终被巫师联盟处罚的信息。 虽然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报纸上仍旧时不时出现有关黯蓝古堡的后续惩罚性消息——尤其是前一个多月三叉剑曾多次突击搜查幽灵族的其他古堡——这足以说明巫师联盟对相关实验的严厉态度尤其是当这些实验与月下议会有关的时候。 “他们只是限制我们参与维度波动的实验……或者说他们只是不想让月下议会掌握禁咒。”苏施君撇撇嘴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至于涉及维度理论的其他基础性研究类似这个实验室巫师联盟一向欢迎我们这些‘异类的大巫师’们把全部精力都投入进去呢……” “你不是异类。”郑清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随即他红着脸说了声对不起。 “谢谢。”苏施君揉着波塞冬的脑袋侧着头看向男巫。 在明亮的实验室里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这种略显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因为两人终于走到了实验室的尽头。 与之前的开放式格局、六角石台、乳白色大光球不同实验室的尽头被人用几座巨大的书橱隔出来一个略显狭窄的办公室。 这里仍旧没有窗户只有盘绕在书橱上方的一条条藤蔓通过它们垂下的发光果实为这个小办公室提供充足的照明。 “地方有点小……我不喜欢太过空旷的环境。”进入办公室后苏施君的状态似乎更加放松了。 她甚至随意的摘下了那幅眼镜露出令人窒息的容颜。 “你自己先找个椅子随便坐坐吧。”女巫吩咐着同时扯了扯头顶垂落的一根藤条。 旁边的一座书橱柜门陡然打开从里面升起一座结构复杂、造型精美的炼金仪器。不论是上面令人眼花缭乱的符文还是那些咬合严密的黄铜齿轮亦或是仪器正中央那硕大的玻璃柜子似乎都在向公费生宣示着它的不凡。 “好…好的。”郑清结结巴巴的答应着屁股挨着门口那张椅子的边缘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苏施君的真容但仍旧给他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这也让他在自惭形秽之余对苏施君将自己找来的缘故愈发迷茫。 如果说仅仅是因为波塞冬的缘故她完全可以绕过自己通过哪些骄傲的女仆们与学校沟通一样可以达到相同的目的。 “我先帮小家伙做个检查……桌子上有果盘你自己招待自己吧。”苏大美女挽起袖子露出一截光滑洁白的胳膊晃的男巫一阵眼花。 “嗯嗯。”他低下头从果盘里捡起一颗圣女果含糊的答应着对于波塞冬在书桌后跳来跳去的举动视而不见。 小狐狸最终没能逃过苏大巫师的魔爪在一阵吱哇乱叫中被关进了那个玻璃柜里。 随着玻璃柜被封闭郑清似乎这才反应过来。 他不安的站起身犹豫着小声问道:“波塞冬……没事吧?” “你现在才想起来?”苏施君抬起头撩了撩耳边的长发白了他一眼嗔道:“如果我真的想把它怎么样你又有什么办法?” 郑清干笑两下立刻重新坐回了原地。 “放心吧只是给它做个检查……不知道这小东西最近身体状况怎么样。”苏施君解释着重新低下头飞快的摆弄起那座复杂的仪器。 随着五颜六色的符文次第亮起仪器上嵌套的一座又一座魔法阵式相继启动。玻璃柜里腾起一股浓重的白雾将小狐狸彻底淹没了。 “咚咚咚。” 办公室外面响起短促的敲门声。 “请进。”苏施君拉下袖子整理了一番仪容很快便呈现出一副姿态端庄、教养良好的贵族形象。 “苏…苏所长您好。”进门的是一个矮个子的研究员穿着黑袍子胸口别着二维实验室的徽章。 他似乎对于能够近距离观察到巫师界男巫们的女神感到异常激动脸色涨的通红语气也有点结结巴巴的翻来覆去半天都没说清自己的来意。 苏施君微微叹口气重新从书桌上捡起那副宽大的眼镜。 “重说。”她简洁的吩咐着听上去似乎不太开心。 “是!”男巫终于恢复了正常脸色仍旧涨红着——这一次他是因为羞愧。 “苏所长这是上一期二维世界任务完成情况的报告。”研究员低着头局促不安但语速飞快的总结道:“整体任务完成情况优良部分轮回者小队拿到了s级及以上的结算评价……此外有关下一次的世界原本安排了漫威-295宇宙的相关任务但因为‘天启’在上一阶段的测试中被中洲队斩杀导致整个295宇宙的时间线严重紊乱……” “实验室没有纠正吗?” “实验室正在努力纠正中。”研究员低着头小声说道:“只不过上一次中洲队的战斗打穿了次元壁波及了其他数个平行宇宙导致数条时间线与世界线纠缠在了一起部分数据出现混沌所以修正的难度稍微有点大……” 苏施君沉默的翻开着手边的资料最终抬起头温和的笑着安慰道:“不要紧这不正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情况吗?”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影子的意义 因为苏施君重新戴上眼镜的缘故整个办公室里的压力陡然一轻郑清顿觉自己又能呼吸重新拥有了思考的能力。 他这时才惊恐的想起自己之前略显呆板的表现。 “这就是狐族天然的魅惑之力吗?”年轻的公费生暗忖着:“能够不动声色的影响别人的想法……真是一种恐怖的天赋啊。” 正在向苏施君做报告的研究员显然也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四周压力的变化。 这让他后续的陈述流畅了许多。 直到这位幸运的研究员做完报告离开办公室郑清终于把目光从玻璃柜上挪开转头看向坐在办公桌后的女巫了。 “你是所长?”郑清忽然想到刚刚那位研究员的称呼忍不住问道:“升维实验研究所的所长?” “是副所长。”苏施君歪着头解释道:“教授联席会议那些老家伙因为没有办法无视我大巫师以及月下议会上议员的级别所以只能多加了一个头衔……实际上完全没有实际意义我的职权范围仍旧被限制在这间实验室里。” “真厉害。”郑清发自内心的称赞着但立刻又好奇道:“但是你平常不在学校也没关系吗?” “什么?”苏大美女忽闪着眼睛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你平常都在月下议会或者其他地方忙碌不在学校能管理好这么大的实验室吗?”郑清费力的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在一位大美女面前想要保持敏锐而且有逻辑的思路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这个实验室我也是刚刚从教授联席会议那里接手的。”苏施君终于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微微一笑解释道:“而且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学年我应该都会在学校里呆着了……月下议会费了那么大力气不是让我来度假的。” 郑清立刻瞪大了眼睛。 “哇哦!”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如果学校里那些家伙知道这个消息怕是会高兴坏了。” 年轻的公费生似乎已经预见到他认识的那些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了。 “所以你要帮我保密。”苏施君眨眨眼:“除了几位教授之外你是唯一知道这条消息的学生……” 郑清立刻伸出手沿着嘴巴扯了一下做出拉拉链的动作。 “提到保密你还要注意这个……”苏施君抓着羽毛笔指了指公费生的脚下:“以后尽量不要经常去太阳底下避免被人发现这个异常。” 郑清低下头看着自己光秃秃的脚下略微感到一些忧伤。 失去影子总让他感觉仿佛少了一层防护似的让人有点不太适应。 “被人发现会有什么后果”年轻的男巫耸耸肩:“难道他们会把我绑在十字架上烧死吗?” “这个笑话很有趣。”虽然这样说但苏施君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失去影子的保护你在太阳底下眩晕或者中暑的概率会略微增加……至于被其他人发现虽然不会把你挂在木头桩子上烧死却难免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没有影子……不会影响我的学业吗?”与可能遇到的麻烦相比郑清更纠结这件事:“我的意思是没有影子会不会影响我施展魔法使用咒语?” “你见哪个巫师是凭借影子长生不老、飞天遁地的?”苏施君反问。 郑清顿觉很有道理。 但又觉得她是在避重就轻忽悠自己。 “……那我的影子最后会怎么办?!” “如果你的投影没办法冲破那些二维世界而是一直在里面厮混下去的话很大可能性会渐渐迷失掉自我成为别人作品里的影子。” “如果他能够冲破二维世界……那你就赚翻了最少你也能获得一位超脱者领悟的人生真谛。当然二维世界虽然相对低端但那里的经验也非常有借鉴意义。” 说到这里苏施君蹙着眉忽然放下手边的工作拉开桌边的抽屉翻了翻找出一个红色的笔记本然后打开推到公费生的面前。 郑清向前走了两步低下头。 笔记本略显枯黄的纸上用清秀的笔记写了两段隐晦的话语: “……当我需要穿越…黑暗隧道时我在视觉上遇到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自己。无疑这是我的影子。我所需要做的就是尽我可能地去准确地、坦率地描述这个影子。不是选择视而不见;不是从逻辑上分析它;而是把它视为完整自己的一部分去接受它。尽管这样做不会让影子失掉它的力量……你必须吸收你的影子在不失去你作为一个人的前提下视它为你的一部分。” “……因为如果不这样不久你的影子就会变得越来越强而它终究会在某一天来到你门前叩击着低声说:‘我回来了。’”【注】 两段话并不长。 但其中却蕴含了大恐怖与大机缘令人读之毛骨悚然。 “给你推荐一篇作品欧登塞的大巫师汉斯·克里斯汀所写的《影子的故事》……这是他在第一大学的博士毕业论文通过后为贝塔镇邮报撰写的一系列文章之一。” “非常非常耐人寻味。” 郑清翻看着笔记本上那些略显阴沉的字眼咕哝道:“……我不知道学校竟然还有博士这样的学位……博士是什么是大巫师吗?” “不并不是。”苏施君非常温和的解释道:“博士只不过是一些资深的研究员在某个领域取得非常非常出色的成绩而获得的一种学术荣誉罢了。本质上他们仍旧是注册巫师……当然与一般的注册巫师相比他们在相应领域的发言或观点往往能够得到大巫师们的认同。” 公费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将那个笔记本收了起来。 “它还要在里面呆多久?”他换了个话题转而指了指炼金仪器上的玻璃柜。 自从波塞冬进去后整台仪器除了偶尔亮起的符文阵式以外再也没有一丝动静。就连玻璃柜里的雾气都不见一丝翻滚。 这不由让人担心。 “很快……不会影响你吃午饭的。”苏施君微微一笑:“也不会耽误我们后面的谈话。” “谈话?”郑清悄悄咽了口唾沫。 他有种感觉。 似乎这才是苏大美女把自己招来的真正缘故。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尼普顿与波塞冬 “那么在谈话之前我需要先确认一点”苏施君放下手中的羽毛笔双手交叉叠加撑着下巴非常严肃的看着面前的男巫:“……你有静心符吗?” “有啊?有很多的……”郑清迷惑的把手伸进灰布袋摸出一沓簇新的符纸。 这是他不久前刚刚画完打算送到流浪吧发卖的标准符箓笔画流畅效果显著称作精品也毫不为过。 “很好。”苏施君满意的点点:“这样就不用浪费我再抄咒式了……” 说着她合住手边的法书勾了勾手指。那沓符箓里立刻弹出四五张符纸噼里啪啦的挂在了公费生身上: “接下来这件事可能会让你感到稍微有点不适……所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多做一点准备。” “干嘛?”郑清心疼的看着那些开始冒烟的符纸忍不住抱怨道:“难道还有比把我的影子抢走更让人不适的事情吗?” 苏施君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你们之前不是一直在想知道尼普顿的父亲是谁吗?” “谁?!”郑清的注意力立刻从那几张冒烟的符纸上挪开了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期望的表情。 与几张符纸相比苏大美女提到的这条消息显然更令人在意。 大消息啊! 绝对是一条可以从《贝塔镇邮报》拿到丰厚报酬的大消息——郑清甚至毫不怀疑如果把这条消息单独标价挂在流浪吧出售肯定能在一个月内攒够自己接下来四年的生活费! 而且宿舍里那些家伙的表情也非常令人期待呢。 遐思至此郑清脸上忍不住浮现一丝傻笑。 他完全可以想象自己拿着这条消息在宿舍里炫耀时候的场景了。 也许可以借此从辛胖子手里敲诈几顿丰盛的美味?不不不仅仅几顿饭那也太便宜他了…… 还没等他流着口水把计划完成苏施君就果断结束了他的美梦。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尼普顿的父亲就是你了。”她表情严肃的看着公费生吐字清晰声音悦耳但说的话却像是天外方言令人完全听不懂。 准确说苏施君刚刚说的每个字郑清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他却听不明白了。 年轻的公费生脸上还挂着刚刚遐想时的傻笑只不过这丝傻笑现在已经彻底僵在了脸上——他还没有意识到苏大美女刚刚说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或者说他以为苏施君是在开玩笑。 “哈哈……这个笑话很有趣诶!”公费生大声干笑着脑瓜急转试图领会苏大美女刚刚那句话的笑点。 苏施君一语不发手指交叉撑着下巴细眉微蹙看着他似乎很好奇为什么身上挂了那么多静心符男巫还能发出如此夸张的笑声。 在她的注视下郑清的笑声终于渐渐停止了。 他左右张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最终探着头用一种非常滑稽的姿势小声重复了一遍苏大美女刚刚说的话:“你是说……我是尼……尼普顿的父亲?” 苏施君默默点点头。 “胡闹!瞎说!开什么玩笑!”公费生连连摆手脸色涨红声音也不由自主大了许多:“我还是一个……一个……怎么可能有孩子?!” “一个处男?”苏大美女眼波流转脸上似乎浮现了一丝笑容:“我可不这么认为。” 没等郑清反驳她就晃了晃手指不慌不忙的解释起来:“也许在你的认识中两性交配是唯一的繁衍方式……不可否认在能够遗传更多信息与更广泛快速的繁衍之间生物很难做到两全其美交配的确是一种非常优秀的手段。” “但对于巫师来说两性交配就显得有点落后与低效了……一个高明的巫师可以有无数种方式留下自己的后代。甚至仅凭一滴鲜血、一丝毛发、甚至一缕气息都可以成为繁衍的工具……” 充满旖旎与荷尔蒙的两性故事在苏大议员口中变成了‘交配’‘繁衍’这样的字眼难免给人一种大煞风景的感觉。 郑清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身后的靠椅上没有搭话。 从苏施君的语气与态度上来看他渐渐有了一点不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胸口有些沉有点喘不上气来而且不知为什么他感到自己双腿酸软视线模糊——仿佛刚刚跑了几千米马拉松。 也许是激动也许是惊惧或者兼而有之。 苏施君停下话语皱着眉打量着公费生身上那几张袅袅冒烟的符纸半晌才喃喃道:“符箓失效了吗?不应该呀……” 她非常确认自己刚刚引动符纸的时候上面流转的咒文非常流畅确实是几张优秀的静心符。 但是看着面前丝毫谈不上‘心净’的公费生她又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感觉。 “还是免不了要再抄一遍咒语”苏施君微微叹口气最终翻开手边的法书轻吟道:“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她念的是一道非常高级的静心咒往往用在走火入魔的巫师们身上比郑清手中那一沓符箓的威力加起来还要强许多。 随着脸色慢慢变白郑清的神态终于渐渐安详了许多。 “尼普顿在哪里?”他哭丧着脸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如果他是尼普顿的父亲那么按照苏施君之前在见面会上的说辞她的孩子应该一直与父亲在一起的。 关键是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郑清并不认为自己什么时候多养了一个孩子。 苏施君歪着头似乎很好奇他为什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但她仍旧很有耐心任凭耳边一缕发丝飘起指向旁边那口充满白雾的玻璃柜子。 某只小狐狸正在白雾中酣然大睡。 郑清眼角抽了一下。 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蠢货所以当那绺发丝指向波塞冬的时候他的脑海一瞬间浮现了许多画面。 某次聚会后在一条漆黑小巷子里收留的怀孕母狐狸…… 长得很像松鼠他总以为眼花看错了但实际真的有三条尾巴的母狐狸…… 生下波塞冬后悄无声息溜走的母狐狸…… “所以你就是那只溜走的…狐狸?!”郑清张张口好悬把那个‘母’字给吞了回去——他实在没胆量确认一位恼羞成怒的大巫师发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不是溜走是离开。”苏施君板着脸纠正道:“作为月下议会的上议员我很忙的……那段时间又要参加大巫师议会的测评又要时不时来一趟学校为接手这个实验室做准备……能陪你们那么长时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但是我在遇到你的时候……已经怀孕了啊?”郑清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女巫的腹部小心翼翼的提示道。 “并没有。”苏施君脸色微红却仍旧坚定的否认道:“那个时候我只是做好了留下血脉的准备……只差一点种子了。” 郑清张口结舌用力晃了晃头努力摆脱自己各种可怕的想法。 “它是我是说它是波塞冬不是尼普顿吧!”年轻的公费生指着玻璃柜里的小狐狸结结巴巴的转移着话题全然不顾自己的问题听上去多么蠢。 “希腊诸神与罗马诸神同系海神的希腊名字是波塞冬拉丁名字就是尼普顿……我以为你知道这点小常识的。”说话时苏大美女看上去似乎有点失望。 “这种常识我自然是知道的!”郑清的脸色又开始有涨红的趋势:“但天下同名同姓的那么多谁会自恋到这种地步!” “用苏芽的话来说这不是自恋这是自信。”苏施君纠正道。 “正常人都不会有这份自信的……而且谁会用自家女仆的话来做注解。”郑清扶了扶椅子的扶手试着站起身奈何腿还是软的。 所以他很快放弃了这种打算。 沉默片刻他最终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苏施君:“我需要一个解释。” 苏施君微微叹了一口气: “每一个巫师在进阶大巫师的时候都需要从内而外的提纯自我——包括精神、肉体、血脉等等。” “波塞冬就是我放弃的部分血脉所凝结出的巫胎……从伦理的角度而言它的确是从我身上掉落的一部分血肉称之为我的孩子并没有错……但是从道家的角度来看它只是我的一个化身。” “用一句非常经典的话来形容:波塞冬是我……但我不是波塞冬。” 郑清闻言不由重重呼了口气——却不知是失望的叹息还是卸掉重负后轻松的一口气。 “难怪我一直觉得这个小东西……我是说波塞冬聪明的过分。”郑清轻松之后又有些不解:“但是……为什么选择我?” “我的占卜魔法这么告诉我的。” “你也太相信魔法了吧!” “巫师不相信魔法难道要去相信神灵吗?” 郑清嘴角抽了抽无言以对。 然后他想起另外一个蹊跷的地方。 “如果你是那只狐狸的话……那头猎捕你的大雕呢?”郑清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脑壳有点涨:“我记得当初那头大雕很凶啊!能把你伤到那种地步不应该对我这个小巫师手下留情吧……” “哦那个呀。”苏大美女吹了吹眼前的一缕长发若无其事的解释道:“我跟托马斯很熟他那段时间恰好在平阳公干所以顺便请他演了场戏。” “也就是说整件事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郑清有点悻悻然。 “波塞冬也不知道。”苏施君微微一笑。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旷课的公费生 对于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二维进化实验室的郑清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只隐约记得苏施君后来又说了许多关于幼儿教育方面的事情还向他介绍了一下她的几位女仆尤其是那位引他来实验室的女仆。 “……以后我会让苏蔓常驻在贝塔镇青丘公馆里有什么事你可以找她商量。”临走前苏施君指着那位女仆向郑清说道:“毕竟我还担任着月下议会的上议员不可能一直呆在这个实验室里。”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郑清也已经忘记了。 他感觉自己似乎在做一个梦一个荒诞却又非常真实的梦。 像梦游一样与苏施君告别像梦游一样离开那座巨大的实验室像梦游一样晃荡在校园里迷迷瞪瞪整整一个下午。 午后的阳光依旧灿烂。 也许因为失去了影子的保护加重了眩晕的感觉让他有点丧失理智;也许担心被班上那些敏感多疑的同伴们发现什么;还有可能只是单纯因为郑清觉得自己是在梦里。 总之整个下午年轻的公费生都在校园里晃来晃去甚至没有去上周二下午的那节天文课。 直到月上枝头繁星点点宥罪猎队的队员们才在波塞冬的帮助下在临钟湖畔的小树林里找到失踪大半天的公费生——彼时他正倚着一株粗大的银杏木酣然大睡。 “醒醒!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辛胖子揪着郑清的袍子把他拽醒同时大声嚷嚷着:“下午的天文课你怎么没来?或者说你竟然没来?!!你知不知道爱玛女士知道有人旷课后的眼神?……我敢打赌整个第一大学你是唯一敢旷爱玛女士课的男人!” “是男生。”萧笑在旁边纠正着同时补充道:“除了爱玛女士他还放了易教授的鸽子……上午提前走的时候大家都听到了教授要你下午下课后去找他补课。看样子他也没去。” 耳边几个人聒噪不休郑清终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干嘛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公费生咕哝着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头蜷在他胸口打盹儿的树精子挂到旁边的树杈上然后伸了个懒腰重重的打了个哈欠。 “大晚上不睡觉你们在吵吵个啥。”他半眯着眼斜着头打量着周围的几个身影。 就着微弱的月光年轻的公费生很快便分辨清楚这些身影是谁了。 萧笑、辛、张季信、迪伦、蓝雀、还有林果——似乎除了挂名的释缘小和尚之外宥罪骑士团的几位成员悉数在这里了。 听到公费生莫名其妙的问题之后周围几个年轻巫师不由互相看了一下眼神有点微妙。 “你说他是不是被苏大美女迷晕头了?怎么感觉这里……”辛胖子戳了戳自己脑壳凑到萧笑耳边小声问道:“……怎么感觉他这里有点毛病了。” “不排除他被林子里什么虫子给咬伤精神错乱了。”萧笑抱着笔记本表情非常严肃。 “对对非常有可能……前不久你们学府不就闯进来一群砂时虫吗?”迪伦在旁边连连点头:“连带着我们魔方那边都刷了一遍打虫药……学校不是说今年沉默返潮来的比往年早了许多嘛难免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虫子钻进来。” 也许因为月光的缘故也许只是因为颠倒的时差吸血狼人先生现在看上非常精神。 甚至脸上似乎都有了一点血色。 渐渐清醒过来的公费生却恰恰相反——他的脸色煞白好像被涂了一层银粉似的。 辛胖子刚刚提到的‘苏大美女’几个字像一把钥匙一样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 女仆、研究所、鹦鹉、巨大的实验室、被骗走的影子、狭小的办公室、装进玻璃柜的波塞冬、表情严肃的女巫……以及那个莫名其妙的身份。 中午经历的一切仿佛映像花在他面前重新盛开一样所有的情景一一闪过。 与此同时他揣在怀里的手指碰到了一根细长的纸条。 郑清犹豫了几秒钟把那根纸条掏了出来。 看得出这个纸条似乎已经被阅读过许多遍了纸面皱皱巴巴纸脚还打着卷。 摊开纸条上面用华丽的花体字斜斜的写了一小行。 就着淡薄的月光郑清看清了那行字: “贝塔镇西区54号院。” “啪!”他用力攥紧拳头把那张纸条死死攥在手心最深处脸色愈发白了一些。 他想起来了这是青丘公馆的地址也是苏施君与他约定需要每周去一趟的地方——当然需要带着波塞冬。 “发生什么事了?”萧笑敏锐的察觉到公费生的不安立刻开口问道。 郑清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他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干。 在那个研究所里发生的事情他是决计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了。 即便不考虑某个可能会生气的大巫师也不考虑报纸上那些汹涌无礼的舆论单单只是公布这份关系的人身风险就让人毛骨悚然。 郑清仍旧清晰的记得当见面会上苏施君提到自己有孩子后李萌那个凶残的小丫头眨眼间想出了多少种炮制某人的方式——他是绝对不想让那些酷刑出现在自己身上的。 “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天文课?”他试着挤出一丝正常的笑容看向萧笑声音响亮的询问道:“我旷课了?嚯嚯嚯嚯……估计是下午睡觉睡迷糊了吧!” “你下午干嘛了?”辛胖子抱着胳膊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还能干嘛!”郑清有点慌乱的避开他的目光左右张望着含糊道:“就是四处转了转看看哪里风水比较好……” “给自己提前选择一块风水宝地吗?”萧笑尖刻的打断他的话。 “确实有这个想法。”郑清诚恳的看着他——就这一点来说他并没有说谎。 这个回答顿时把周围人都噎住了。 “今天一直找不到你大家都很担心……研究所那边说你中午就回去了。”林果弱弱的开口打破了周围的安静:“但是一直到晚上你还没人影……” “所以我们就一起出来找找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被鱼人拖进临钟湖里了。”张季信用力拍了拍公费生的肩膀哈哈笑道:“当然也顺便练习一下猎队的战阵……大家总不能一直纸上谈兵吧。”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解释 当郑清听到张季信提及猎队训练的时候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因为苏施君的缘故他整个下午都有点恍恍惚惚虽然仅仅只是半天时间却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连带着猎队、新生赛这些词语在他耳朵里都显得有些陌生了。 “训练……吗?”他喃喃着抬起头怔怔看着半空中那轮明月。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往常这个时间段自习室已经关闭图书馆也开始赶人了。大部分学生都会集中在宿舍或者步行街的夜宵店里舒缓一天的疲惫。 在校工委夜间巡逻开始之前包括野苑、临钟湖畔、小树林等诸多地点也渐渐失去人气儿只有个别晚上出来溜达的狼人、僵尸还有举办坟头派对的幽灵们才会在这个时间段在这些地方出没。 ——鸣虫为它们伴奏萤火为它们点灯在漫天繁星下吞吐银白的月华。 但是今天——或者说自从第一大学进入猎月时间之后——上述校园里的经典夜景便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呼喊着口号、排列着不同战阵的猎队穿梭在校园的每个隐秘角落里挥洒汗水、浪费魔力与睡眠为即将到来的猎赛做着最后的准备以及挣扎。 鸣虫们躲在草窠子里一只只的装聋作哑;树精子们把脑袋塞在树洞里战战兢兢;就连临钟湖里那些凶残的鱼人也不安的举起手中的石枪石斧唯恐被岸边那些巫师小崽子们乱丢的咒语符箓所波及。 “对哦按照计划今天我们也要开始夜间训练了。”郑清拍了拍脑袋声音显露出几分懊恼。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张季信:“那么……我们从哪里开始呢?” “从我对你的独家访谈开始吧。”辛胖子挤开张季信凑到郑清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已经举起了一个小笔记本与速记笔耳朵后面还别着一根随时待命的羽毛笔。 他张开胳膊挡开身边的诸位同伴嚷嚷道:“先来后到……你们难道不想多知道一点苏大美女的情报吗?” 这个理由如此正当以至于身为猎队主猎手的张季信都放弃了立刻训练的打算饶有兴趣的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等待辛记者的现场采访。 “你只不过是想抢明天早上的头条而已需要这么冠冕堂皇吗?”林果站在圈儿外愤愤不平的嘟囔着——当蓝雀在场的时候总会限制他参与这些不利于身心健康的活动。但神奇的是林果虽然不高兴却仍旧乖乖听着蓝雀的话。 “我带他熟悉一下路线。”蓝雀拽着满心不情愿的林果毫不犹豫的向树林深处走去。 “半个小时啊!最多半个小时我们就开始训练!”张季信在两人身后吆喝了一嗓子。 蓝雀没有回话只是举起手摆了摆示意自己知道了。 与神态轻松的诸人相比郑清的表情就有点惊恐了。 “访谈?”他感到自己嗓子眼有点发紧强笑着:“什么访谈?” 辛胖子用羽毛笔的尾羽骚了搔下巴皱起眉眨着一双绿豆眼露出几分思索的神情。 “你这个表现很异常呐。”辛记者煞有介事的分析道:“按照新闻理论正常来说任何一个人拿到大新闻之后总会有种分享的欲望——就比如你见过苏大美女之后应该会有一种炫耀的心理才正常……再不济也应该表现出‘你们一群乡巴佬’这样的俯视心态……” “但是你表现的过于压抑了。”萧笑在一旁借口道。 “宾果!”胖子打了一个响指:“你似乎非常排斥我们讨论这个话题诶……这里面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是不是你惹苏施君发怒了不敢让我们知道?”迪伦忽然从郑清头顶的树枝上倒吊下来露出两颗惨白的獠牙若有所思道:“这样的话倒也不难理解你为什么躲躲闪闪……” “卧槽!”郑清被这张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狰狞面孔吓了一跳险些砸过去一把符箓。 “就算你惹她生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们不说出去苏大美女的后援团们难道还能修理你不成?”辛胖子安慰着继续分析道:“换个角度…你能惹火苏大美女也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啊!不是每个人都能惹她生气的!” “谁说我惹她了?她惹我好不好!”郑清终于忍不住大声反驳了几个家伙的谬论。 “她惹你?!”辛胖子手中的羽毛笔仿佛吃了兴奋剂一样飞快的抖起来踉踉跄跄的在他的笔记本上狂奔着甚至有几根羽毛被撞的东倒西歪也顾不上了。 “她怎么惹你了?你见到她了吗?你见到她老公跟孩子了吗?你知道那个野男人是谁了吗?是我们学校的吗?是教授还是助教?不可能是校工吧!!”迪伦啪叽一下从树上掉下来爬起身甚至没来得及整理凌乱的袍子就揪住公费生激动的喷起了唾沫星子。 “形象……注意形象!”张季信假惺惺的拦了拦激动的吸血狼人先生言不由衷的提示道:“好歹也是塔波特与奥布莱恩家的人要注意形象……问题一个一个来清哥儿都会告诉我们的对吗?” 说着他眼巴巴的看向郑清原本紫红色的脸膛在月光下愈发显得忠肯了。 郑清看着周围乱纷纷的情形脸蛋皱成了一团心底的苦实在是说不出来。 如果只是单纯惹那位大美女生气倒也不算什么麻烦事了——关键是他可以肯定如果把事实抖出来也许能平安走出这个小树林但绝对没办法平安活到下一次月亮升起的时候。 然后他低下头灵机一动。 “我说她惹我是因为她骗我参加了一个什么维度进化的实验。”年轻的公费生在脸上挤出一丝愤怒的表情向周围的伙伴们大声抱怨道:“你们看我的影子都被那个实验室的人偷走了!简直太过分了啊!是不是?!”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落在地上。 郑清站在月光中脚下一片空白。 他的影子确实消失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有关侵害巫师权益的若干司法解释 在巫师界有许多涉及隐私与安全的警戒线是不能随意碰触的。 比如灵魂、比如血液、比如真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影子也勉强擦边这条警戒线。 所以当宥罪猎队的诸位成员听说自家队长的影子被掳走看到郑清光秃秃的脚下之后不得不放弃了继续逼问有关苏施君八卦消息的打算不约而同开始声讨起那个‘不讲究’的实验室。 “他们竟然敢在学校里剥夺你的影子?!”胖子看上去异常震惊——或者也可以说是激动他手中的羽毛笔仿佛打了鸡血一样蹦跶的更欢了。 “……他们怎么夺走你影子的?你同意了吗?是不是被欺骗同意的?你现在有没有什么不适感?比如畏光?厌食?疲惫?思维混乱?你下午没去上课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吗?”一连串的问题被胖子抛了出来郑清瞅着那根快被他攥断了的羽毛笔似乎已经看到了下一期校报上某个耸人听闻的标题——《无良实验室欺诈新生苏施君议员或涉其中》 虽然如此但胖子的一系列问题恰恰解了公费生的燃眉之急他索性含糊答应着试图将这件事就这么模糊过去。 “老实说如果他们只是把你影子借走了其实并不算什么太严重的后果……充其量就是稍稍对光线敏感一点罢了。”迪伦安慰的拍了拍公费生的肩膀同时炫耀般站在月光最明亮的地方说道:“看我也没影子的!” “不是冒犯…那是因为你基本算半个死人。”张季信在一旁吐槽道:“没听说吸血鬼有影子……” “我不是吸血鬼!”迪伦似乎有点恼火一蹬腿重新蹿到树上倒挂了下来。 郑清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扯了扯嘴角不知现在是不是应该露出一个笑脸。 张大长老转过头看向年轻的公费生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虽然我不太清楚但这绝对是违反校园管理条例的……或许还违反了《巫师法典》!也许我应该飞只纸鹤去问问我哥哥他跟教授们很熟还认识在丹哈格工作的学长他会帮上忙的。” “《巫师法典》第二百六十六条规定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用虚构事实或隐瞒真相的方法侵害巫师权益的行为都属于诈骗……根据1911年4月8日《丹哈格最高巫师法院关于‘侵害巫师权益’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明确规定包括灵魂、血脉、真名等为二级以上诅咒类魔法、控制类魔法施展充分条件的特质都属于巫师权益范畴。” “从这个司法解释出发我认为影子应该也属于这个范畴之内。”萧笑合住笔记本表情严肃的看向公费生:“这不是一个小问题……不能因为她是巫师界第一美女你就放任她侵害你的合法权益。” “我倒想让苏大美女侵害我一下呢。”挂在树枝上的迪伦咕哝了一声。 郑清呆呆的看着萧笑尤其是他手中的笔记本——他敢打赌那个笔记本上绝对挤不下这么偏僻、细致的法律条文。 “也就是说你把整部《巫师法典》都背下来了?”辛胖子震惊的看向博士连耳朵后面夹着的那根备用羽毛笔掉到地上都没有注意到。 “我原本就应该想到的!”胖子嚷嚷着用力挥舞着自己的拳头似乎如此才能发泄自己内心的震惊:“一个能把《巫师大百科全书》背下来的人背一部《巫师法典》又算的了什么呢?你还会背什么?《符源》?《魔文解析》?《答学前儿童问》?” 萧笑听着胖子语无伦次的话脸色一黑没有搭理他。 他转头看向郑清继续补充道:“……按照你之前的描述苏议员是在你没有完全了解的情况下‘窃取’了你的影子完全符合相关侵害条款……此外我个人非常怀疑这个实验室涉及另一个罪名——非法收集素材。” “非法收集素材是指实验室、个人以及其他组织未经相关机构批准违反法律法规通过不正当途径从巫师界公众或巫师塔收集实验素材的行为大部分时候他们还会允诺某种不合理的回报比如纯净精神、强化肉体等等……当初巫师法院的诸位大法官们是为了限制某些巫师在地狱魔鬼的诱惑下签署契约才出台了相关法律。” “也因此在《巫师法典》中并没有单独列出这个条目——它是作为《刑法》的补充条款存在的。” “另外虽然《第一大学校园管理条例》中虽然没有明确规定非法收集实验素材、欺诈或者影子被骗的情况但任何侵害学生权益的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如果他们真的违反了这些法律我相信学校以及巫师联盟任何一个大巫师都绝对不会允许他们这种肆无忌惮的行为。” “哇哦。”郑清麻木的看着萧大博士无fuck说——他自然不能任凭伙伴们冲进苏施君的实验室去质问或者找教授们、找律师法院把事情搞大但他也不能真正向他们坦白。 许久他才磕磕巴巴的说道:“大家……大家先不要着急。我会找……找她说清楚这件事的。” 萧笑皱着眉低下头越过眼镜的上框用锐利的目光看着公费生。 郑清有点心虚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既然这样……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训练了?”迪伦一个翻身从树枝上跃下轻巧的落在了草地上:“我刚刚看见蓝雀带着林果回来了。” 张季信连忙摸出计时器看了看时间。 “雾草!这么快!”他看上去有点吃惊:“我原以为刚刚过去了几分钟……” “已经过去三十五分钟了。”林果恰好此时在远处喊道:“你们打算一晚上都在那个小树林里聊天吗?” “立刻!马上!现在!”张季信挥着手大声答应着同时转头看向其他几位同伴:“小天才说的对我们不能把时间全浪费在这里……” “对对对我的事情以后可以慢慢再聊。”郑清忙不迭的点着头半开玩笑的说道:“只不过少了个影子不会影响我在战阵里走位的……” 萧笑狐疑的瞅着他最终没有说什么。 “哦不!”辛胖子哀嚎着一把将笔记本啪在脸上:“除了知道你少了个影子然后听博士讲了半天法律条文感觉什么都没问道……” “我们是学生主职还是学习。”张季信推着他向树林外走去:“而校猎会则是一个非常好的学习机会……不要因小失大把太多精力浪费在当小报记者上面。” “是校报记者!”胖子转头强调道。 “校报校报……”张季信连连点头却耸耸肩:“如果你们只关注苏施君的八卦那我感觉校报与《朵朵女士》之类的小报完全没有什么区别。” 郑清轻松的听着同伴们聊天心中的惶恐不知不觉消散了许多。 也许只要自己保持沉默这件事就会慢慢过去吧。 年轻的公费生在心底默默想着。 远处一支同样在夜间集训的猎队正飞快的穿过书山馆前面的小广场他们在急速行进中不断变换着战阵队伍中还不时升腾起几道加益魔法的光辉看的令人眼花缭乱赞叹不已。 “跟上跟上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了!”张季信在不远处挥着手焦躁的催促着。 郑清低声笑了笑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第八周的周末 第八周剩余的几天郑清都像是生活在梦里一样走路都是飘的——不是飘飘然的飘而是无依无靠没有着落的飘。 他不能把心底的秘密告诉同伴们但又不能完全无视这种沉重的负担。 每当他闭上眼躺在帐子里想要睡觉的时候苏施君绝美的面孔都会不由自主溜进来附在他耳边悄悄说着什么。 他是波塞冬也就是尼普顿父亲了。 理论上说他也是苏施君的丈夫了!——天见可怜我们的公费生同学打心底儿还认为自己是一个男生而不是男人! “……她会不会问我要抚养费?巫师世界结婚要不要扯证?需不需要我给家里寄信讨要户口本?我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怎么办?如果现在离开伊莲娜会不会让人觉得我是个人渣?如果她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怎么办?别人会怎么介绍我——‘这位是月下议会上议员苏施君大巫师的爱人郑清同学?!’” 这种画面太美让人不敢想象。 每每想到这些问题年轻的公费生都有种心脏病发作的感觉胸闷心悸喘不过气来甚至偶尔会出现意识模糊思维断片。 但只要一静下来这些问题又会不由自主的钻进郑清的脑袋里仿佛有许多小人儿在那里围成一圈开会大声嚷嚷着吵的不可开交。 以至于有的时候郑清都严重怀疑这些症状是不是影子被偷走后引起的其他严重的并发症。他已经在犹豫要不要去校医院再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 当然凡事有弊自然有利。 有这样沉重的负担压在心底让郑清生活中其他的烦恼与琐碎都显得那么平淡与简单了。 比如猎队繁琐的训练问题、以及随着期中临近教授们不断加重的课业负担、当然还包括伊莲娜加入马修猎队那件事。 郑清发现随着时间推移原本因为这件事郁积心底的怒火已经不知不觉消散了许多仿佛原本是怪石嶙峋、惊涛骇浪的海岸随着潮水上涨将一切不平都淹没在了水面之下。 现在他只想知道原因——伊莲娜为什么会答应马修。 “因为你并没有邀请她加入你的猎队啊!” 403宿舍里辛胖子一边撸着猫一边赶着稿子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这是非常容易理解吧!她是一个吉普赛女巫又不是你养的小精灵难道做什么事情还需要向你报备一下吗?” 郑清躺在帐子里侧着头看着枕边那张已经彻底失去光泽的塔罗牌忧郁的叹了口气。 被胖子点名的小精灵们则三五成群懒洋洋的挂在帐子上呼吸细微神情恬静一副废掉的样子。 “……提到小精灵你那些小精灵们彻底没问题了吗?”正埋头笔记本中的萧笑忽然抬起头看向郑清:“我是说她们的寿命……药水的问题彻底解决了吗?” “还没有。”郑清抬了抬眼皮看着她们蜷起的半透明的翅膀声音显得有气无力:“只不过状态比较稳定了……杜泽姆博士说我提供的那些砂时王浆效果非常出色上学期结束之前应该都不需要担心她们的状况了。” “好消息。”萧笑推了推眼镜重新埋头笔记本中顺口补充道:“既然这样那让她们作为你的帮手参加新生猎赛应该问题不大吧……” “这不可能。”郑清下意识否定了这种想法。 “我们又没打算让她们身上裹着爆炸符或者雷咒冲击狂飙的野妖群只是作为你的帮手四处查探一下环境而已。”迪伦的声音从棺材里传出来:“或许她们非常乐意这么做……” “这不可能。”郑清重复着自己的观点勉强笑了一下:“你们都知道这些绿色小精灵是多么胆小的家伙怎么能指望她们在杀机四伏的猎场上当一个勇敢的侦察兵?” 萧笑轻轻叹口气。 “你不可能照顾她们一辈子。”他用一种老套的说教口吻解释道:“而且你也不能剥夺她们作为小精灵存在的意义……如果她们这也不做那也不做岂不是成了公主?我记得你还想让这些小家伙们在《巫师法典》中拿到真正的身份如果她们对于这个世界毫无帮助不可能成功的……” “喔喔……喔”郑清爬起身诧异的看着博士:“你什么时候也有这种堕落的思想了?难道只有有用的人才拥有存在的意义吗?这很不友好……非常不友好。” “这次我站清哥儿。”辛胖子举起手中的羽毛笔也弹起了老调:“就像贝塔镇北区那些戏法师……我们不能用‘作用’来绑架‘意义’。” 郑清欣慰的点点头。 萧笑耸耸肩扶了扶眼镜没有继续开口。 “话说回来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聊一下苏大美女的事情。”辛胖子转头看向钻出帐子的公费生习惯性的念叨着:“都快过去一个星期了马上下一期的校报就要出刊……你忍心看我交不上稿子的尴尬吗?” 现在是第八周的周末距离郑清丢掉影子已经过去五天了。 虽然每天都有写不完的作业、做不完的猎队练习但只要稍有时间辛胖子都会缠着郑清向他打听周二中午发生的事情。 郑清自然一直含糊其辞。 “你不需要每篇稿子都争头版。”他苦口婆心的劝道:“而且我也实在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胖子看上去似乎并不以为意。 “我记得第一节课上你曾经跟我说过只要我能帮你挡住李萌你就能帮我搞定‘苏施君的见面会’”辛大记者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我原本一直以为你那是慌不择言……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啊。” 郑清想了半天才回忆起这件事。 第一节魔咒课公费生的身份曝光之后李萌曾打算下课时追杀郑清——当然她这种冲动的行为最终被蒋玉以及辛胖子合力阻止了下来。 当初郑清让胖子出手的代价就是帮他引见苏施君。 只不过郑清当初连苏施君是谁都没有清晰的概念那个理由纯属随便扯的一个借口! 但显然苏大美女对公费生似乎有点莫名其妙的青睐——见面会上单独点起回答问题隔天又把他叫去实验室虽然最终导致郑清丢掉了影子但与其他毫无交集的人相比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而且我记得你似乎很早就认识那个名叫苏芽的小狐女了吧。”胖子回忆着肯定的说道。 这种乱七八糟的联系让原本就一塌糊涂的局面愈发复杂。 “我那真的是慌不择言。”郑清扯了扯嘴角说着对方完全不相信的事实。 “赫尔克里·波洛曾经有一句名言:‘不管人们说了什么要么是对要么是错不可能有中间的(灰色)’”萧笑抱着笔记本站起身看了一眼宿舍里另外几位男巫:“我向来觉得这句话有失偏颇……就像我们的公费生刚刚说的那句话不是对的也不是错的。” “什么意思?”辛胖子有点糊涂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他郑清看上去也有点困惑。 “意思是他说了自认为是真话实际上是假话的话。”萧笑叹着气推开宿舍门:“也就是说他也不知道真相……已经一点钟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一点了?”郑清摸出怀表惊叫道。 “立刻马上!”胖子敏捷的从床铺上跳起来顺手给窝在他枕头上的肥猫盖上被子。 “我也去……”棺材里传出迪伦的翻身的响动。 因为时差的缘故他的语气显得有点疲惫但他挠棺材板时的声音倒是很提神。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最后一场循环赛 从校猎会开幕式到现在已经十多天了。 诸多预备级猎队参与的循环赛也已经接近尾声大部分猎队已经结束了它们的晋级任务。 今天是循环赛的最后一场也是决定最后一支角逐‘校园杯’猎队的赛事。从周五下午开始学府中便渐渐传开了流言说雷哲女友所在的猎队也将在今天参赛而阿尔法学院已经准备了多支狙击的猎队。 这让周日上午的这场比赛还未开始变吸引了诸多关注的目光。 以至于暗地里的博彩组织都特意为这场比赛开了盘口——那位兢兢业业的掮客蓝绿眼儿的尼维尔甚至专门向他的客户们飞了一大群纸鹤详细介绍了这场比赛背后的诸多隐秘、比赛的参与者、赔率等诸多看点欢迎大家继续下注。 作为蓝绿眼儿的客户之三郑清、萧笑、辛自然都收到了纸鹤。 因为时间恰逢周末再加上这是循环赛的最后一场比赛宥罪猎队经过一致讨论最终决定全员观赛。 一方面理论联系实际就最近一周的训练结果与那些真正猎队的差距做一个对比;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是新生赛之前最后一场公开赛——从第九周开始校猎会将进入真正角逐‘校园杯’的进程再也不会有与新生猎队水平‘接近’的预备级猎队出现在猎场上了。 作为一支新组建的猎队宥罪在这种相对‘低水平’的猎赛中所能汲取的营养比那些更专业猎赛中得到的更多。 “……这是邓子跟我说的。”在前往一号猎场的路上郑清如是说道:“他建议我们不要关注下周那些相对更加专业的比赛了而是尽可能多的通过今天这场比赛学习……所以博士今天你的任务最重要……要尽可能多的记录下猎场上那些猎队的技巧。” “为什么之前的循环赛我们不看呢?”辛胖子在旁边抱怨着:“而且我因此错过了多少报道你们知道吗?” “因为之前宥罪的训练程度不够就算我们全员坐在vip席上观赛除了能看到点花哨的技巧之外也学不到任何有效的东西。”郑清耐心的开导着。 “我觉得他抱怨的重点在那些错过的新闻上。”萧笑评论总是这样一针见血。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胖子涨红了脸分辨道:“迪伦……昨天迪伦也跟我抱怨说因为猎队训练错过了好多循环赛的比赛……” “我只是对错过那些漂亮妹子的飒爽英姿感到遗憾而已”迪伦低声笑了笑补充道:“就像今天这场比赛我其实更关注那位‘女王’的表现……” 迪伦口中提到的女王便是那位传言中雷哲的女友是九有学院一名大二的女巫名叫‘琼’在尼维尔的‘投注报告’中她被形容成一个性格有些任性、骄傲但是剑法高超的主猎手。 “每次看到形容一个巫师‘剑法高超’这样的词语总让人有种浓郁的违和感。”郑清坐在看台上重新翻看那份投注报告一边吐槽道。 “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萧笑轻声哼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巫师不是你在白丁世界看的奇幻故事里那些身体孱弱、只会使用魔咒法术的废柴法师……” “甘道夫的身体一点也不孱弱。”郑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果形容甘道夫的时候使用‘剑法高超’这样的词汇倒是一点也不违和。” “甘道夫?就是拿根木杖的白胡子老头吗?”辛胖子兴致勃勃的挤了挤插嘴道:“前几天我在编辑部的翻译室溜达的时候看过白丁世界有关他的一些文献……我记得翻译员给他的备注中有‘擅长疯魔杖法’没有提到他擅长剑法啊?” “你闭嘴!”郑清一把将胖子的肥脸戳向另一边:“除了萧笑你们任何人不要跟我讨论普通世界的事情……” 这是他经过无数次三观被毁所总结出的道理。 这些见识短浅、思维感人、逻辑奇葩的巫师们往往在介绍白丁世界的时候会主观的把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进行解释。 比如白丁们普遍不快乐是因为他们人均致幻剂的使用量过低;白丁们住的地方太狭小是因为他们建筑结构过于保守;养了只雕的独臂剑客年轻轻白头是因为使用了劣质的洗发液;鼻子会因为说谎变长的木偶则是巫师世界某个炼金小作坊流落到白丁世界的残次品。 关于木偶这件事有位好事巫师曾经写了一篇上万字的论文在《贝塔镇邮报》上连载分析寻找那个所谓的‘败坏巫师界名声的假冒伪劣商家’。辛胖子读后大为赞赏一度以那位巫师的文体为模板修改自己关于贝塔镇北区戏法师的报道——即便郑清反复向他解释‘白丁童话故事’与‘白丁真实世界’的区别那篇报道纯属扯淡也无济于事。 相对来说甘道夫会疯魔杖法只能算是非常微小的‘纠正’了。 也只有见识广泛阅读量超群的萧大博士才能用正常的世界观与郑清友好熟练的聊那些他曾经熟悉的话题而不会显得尴尬。 “说的好像谁在意似的。”胖子哼了一声举起手中的黄铜望远镜:“我只是想好心提醒一下你们猎队们已经入场了……” 郑清立刻举起手中的望远镜。 镜头转动间他很快找到了今天猎场上的主角。 那是一支出现在草原东侧的猎队队伍里四男一女望远镜的镜头上清晰的标注了这支猎队的名字与主猎手兼猎队队长的名字。 红桃q队主猎手兼队长:琼。 那是一位身材高挑、眼神有些温柔的女生。 郑清曾在校报公布的猎队明细中看过她的照片——他一度非常好奇为什么这位女巫会有‘女王’这样霸气十足的称号。 蓝绿眼儿的博彩掮客在给郑清的投注指南中这样解释:一方面琼是雷哲的女友身为小阿卡纳的国王陛下他的恋人拥有‘女王’的称号非常恰当;另一方面则是在猎队红桃q猎队中琼作为队长一向一言九鼎猎队风格又强硬霸气因而被队友们戏称作queen。 正文 第两百章 Queen 天空很晴朗。 与场外的时间不同一号猎场的小世界里太阳刚刚跳离地平线不远的地方正躲在几朵白云后面若隐若现仿佛笼了一层薄纱。阳光透过这些云气落在大地上好像太阳偷窥的目光躲躲闪闪的。 微风拂过一片枯草随之飘摇而起。 它努力晃动着草叶试图逃离这片有点压抑的天地。但支持它飞起的力量终归来自那股微风。当微风过后草叶终究不由自主的重新落回大地接受一头麋鹿的踩踏。 这是一头成熟期的麋鹿。 锈色的皮毛与黑白相间的腹部斑纹很好的将它隐藏在了草丛中。两米高的个头与叉叉丫丫的尖角可以抵御大部分的掠食者让它能够安心的这片空旷的草原上觅食活动。 此刻它正低着头耐心啃着一片紫花苜蓿——对它来说这些鲜嫩的豆科植物是这片草原上最佳的美味没有之一。 麋鹿眯着眼伸出青黑色的舌头卷起苜蓿的嫩茎塞进嘴里嘴唇蠕动着漫不经心的咀嚼着不时抬起头警惕的四处张望一番。 一阵轻风拂过正低头啃噬嫩草的大鹿立刻抬起头。 远处距离它很远的天空那片湛蓝湛蓝的地方忽然绽开了一朵巨大的七彩云朵。仿佛一蓬盛开的风信子。麋鹿一贯很讨厌水仙家族的植物因为它们的球茎有毒吃了以后会闹肚子。 它不安的踢踏着脚尖主蹄与悬蹄磕碰在一起发出哒哒的声响。 即便什么危险都没有看到但食草动物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让它无法安心的低下头继续啃那小块鲜嫩的苜蓿。 一阵又一阵轻风拂过。 与大自然的吹息不同这些轻风有点急促、有点躁动。掠过它的皮毛时仿佛要擦出一溜火花似的。但又没有狮虎土狼盯着它时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麋鹿浑身肌肉紧绷烦躁的跺着脚鼻腔里喷出一股股粗重的气息嘴角溢出一蓬蓬白沫却只能谨慎的原地打转不敢向任何一个方向逃走。 “啪。” 一声轻响在麋鹿耳边炸起。 这头草原上敏捷的运动健将浑身僵直的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甚至之前那段暴躁的踢踏舞也停止了。 它温驯的低下了脑袋。 因为四个奇怪的黑影突兀的出现在了它的周围每一个黑影给它的感觉都要比这片领地上最残暴的那头母老虎还要危险无数倍。 更重要的是麋鹿清晰的感到自己背上似乎落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直觉疯狂的警告它的尖角与重蹄——不要动千万不要乱动!安分点一定要安分点! “原来只是一头四不像。”一个清亮的女声在它背上响起:“真可惜……” 说着一双皮靴轻巧的在麋鹿脊背上跺了跺发出砰砰的声响。 女声顿了顿补充道:“……不过看上去很结实而且有点灵性的样子。” “不属于我们今天的目标猎物。”一个低沉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但可以是一个不错的脚力。”另一个声音纠正道。 …… …… “好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啊……”郑清哀叹着调整着自己黄铜望远镜的焦距一动不动的盯着红桃q猎队所在的地方。 “那你要买高配版的望远镜……而不是这种骗小孩儿的阉割版。”胖子吐槽道。 “博士有没有这支猎队的详细资料?”郑清没有搭理胖子而是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萧笑。 蓝绿眼儿的博彩掮客虽然给了他们一些猎队的基本材料但只有最基础的信息——这并不难理解毕竟庄家需要靠那些细微的信息差来攫取利润。 所幸宥罪猎队拥有一位无所不知的博士总能带给大家惊喜。 “红桃q猎队组建时间两年已经度过了为期一年的考察期积分在同批次猎队中排名第一是本次循环赛最终名额的强力竞争者之一。” “主猎手琼代号‘queen’九有学院天文07-1班学生……” “哟!还是学姐呐!”胖子吹了个口哨。 “我一直很好奇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了那起代号还有什么意义吗?”郑清放下望远镜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嘀咕着:“想要诅咒她不是随时都可以吗?” “这是传统!”张季信转过头严肃的看着他:“我们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是猎场中的妖魔们并不知道……代号是阻止妖魔威胁猎手的方式在真正的猎妖中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而且猎赛管理条例中明确规定猎队之间不得以真名互相诅咒违反的猎队会被除名……我刚刚当猎队经理不久你们不要害我。”林果急急忙忙的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 郑清回过头看着穿着白袍子的小男巫站起身顿感无奈。 “你就不能在外面罩一层红斗篷吗?”他抱怨道:“这片看台的九有学院的……万里红中一点白感觉很刺眼呐。” “还有两点蓝。”林果小心的指了指旁边的迪伦与蓝雀嘻嘻笑着。 “你们到底还听不听!!”萧笑终于忍无可忍的咆哮起来——他的声音如此之大以至于座椅靠背上的喇叭花们都忍不住蜷了蜷花瓣。 宥罪猎队的其他成员立刻老老实实坐了下去乖乖听博士继续分析。 萧笑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琼是一个半血族也就是拥有一半血族血统的巫师。但与迪伦不同她的血族血统并不高贵而另一半血统干脆就是白丁血统所以她在月下生物圈子里颇受排挤……” “呵…”迪伦发出一声嘲讽的轻笑似乎对于博士的这番描述有点不满:“她的血族血统不是不高贵而是‘低贱’——甚至不能给她一个姓氏!她也不是在月下生物圈子里受排挤……而是歧视……几乎没有正经出身的月下生物会跟她说话!” “我们内部的交流也需要这么遮遮掩掩吗?”吸血狼人先生如此质问着。 萧笑沉默了一下。 “我觉得这样讲大家可能更容易接受一点。”他抬头看了一眼迪伦小声补充道:“你也比较容易接受一点。” “没关系。”迪伦耸耸肩自嘲道:“反正已经习惯了……在那些注重血统胜过一切的月下贵族眼中我跟琼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都是家族的耻辱姓氏的耻辱。” “如果说一定要找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我还有两个拿得出手的姓氏能够让那些小贵族们收敛一点。” 郑清转过头举起望远镜重新看向猎场间那个高挑的女巫。 此刻她正站在麋鹿的尖角叉子上背负长刀正安静的眺望着天际尽头。 那里有起伏沉默的山峦、黑黢黢重叠着的雾霭以及一轮已经跃上山尖的红日。 正文 第两百零一章 红桃Q “……‘女王’擅长魔文惯用太刀斩击招式大成据说已经突破八刀的极限了……此外虽然校园中有许多她与雷哲之间的传言但这些消息并未经过证实……” “谈恋爱也要发个公告昭示全校吗?”辛胖子嗤笑着打断博士的话:“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样的勇气在课堂上向司马先生公开示爱的。” 萧笑顿时拉下脸来。 这个黑历史已经成了他迈不过去的坎儿每每聊天时都会被人从故纸堆里拖出来打上几鞭子。 “这种消息并不需要刻意求证的”眼瞅着猎队中有爆发冲突的风险张大长老终于开始发挥他身为主猎手的责任和起了稀泥:“但是博士说的也有道理……如果没有办法确认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其他猎队在制定战术的时候难免会吃亏。” 郑清赞同的点点头。 ‘雷哲的绯闻女友’与‘雷哲的正牌女友’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如果是前者其他猎队面对她的时候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她与雷哲之间的关系可以任意截胡、压制、甚至逼退;如果是后者其他猎队面对她的时候难免束手束脚操作余地也立刻小了许多。 “今天的看台上……没看到雷哲吧。”林果弱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如果他们两个人真的有关系那不管怎样雷哲总该过来看一眼的。” 萧笑回过头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说得好像你谈过恋爱似的。”辛胖子嘟嘟囔囔的哼着。 林果脸色涨红似乎还想争辩什么。但蓝雀却果断伸出手按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制止了他的冲动。 小男巫顿时将注意力转向自己被揉乱的头发忘记了旁边那头可恶的胖子。 感到周围重新安静下来萧笑再一次摊开手中的笔记本翻过一页继续分析起来。 “红桃q猎队的两位辅猎手……” …… …… 当一号猎场四周看台上的观众们开始吵吵嚷嚷互相讨论着猎场中各支猎队的表现享受猎赛高潮前片刻轻松的时候猎场中红桃q猎队已经按照标准的螺旋阵型展开安静而熟练的专注起各自的任务。 在教科书上螺旋阵型的模样近似于‘费马螺线’——以主猎手为坐标原点两位辅猎手左右分散站在正反两条螺线的起始圆心;寻猎手与游猎手则按照正反两条螺线的方向一前一后匀速搜索猎场。 这样做的优点在于猎队可以完整、严谨的将自己所处的猎场‘犁’一遍不会在某些突如其来的打击下显得措手不及非常非常安全。 缺点在于这套战术实在是过于‘保守’不论是搜索还是狩猎的进度都显得有点缓慢。对于大部分进取心强的猎队来说错非面对诸如鼠妖、虫妖之类体型较小难以发现的对手否则很少有人选择这套战术。 “坐标东12、北32位于北方山地的脚下有一个强度为35的妖气源反应向北移动移动速度缓慢暂编号01……” “坐标北21、西18位于北偏西方位有一个强度为2-4 之间的妖气源反应疑似小型虫群危险等级低暂编号02……” “坐标西14、南31西南方向有一个强度7的妖气源在大河沼泽与南部荒原的交界处没有移动迹象危险等级较高暂编号03……” 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巫端着罗盘一边在草纸上计算着公式一边飞快的报出相关参数:“现在猎场时间上午九点三十六分气温十八度仍缓慢上升东北方向有微风无其他影响性天气状况适合全天候的各种法术……这应该是猎委会为公平起见调整了相关模式。” “编号2与编号3两处妖气反应的附近均有明显的警告性魔法波动是其他猎队圈定的狩猎范围……其中几股波动强度已经达到注册巫师的临界点我们不宜在开局伊始就与他们发生争执。” “综上所述建议目标编号1。”瘦小男巫方下手中的罗盘最终总结道。 “东北方面有微风而我们恰好处于编号1的下风向无论如何我们已经占据了一点先机。”另一个头发灰白的男巫用低沉的声音补充道:“……按照它的移动速度猎队有把握半个小时内截杀它……再加上这是我们本场首战为了维持猎队的信心我附议‘尖头叉子’的意见。” 两位辅猎手给出各自的意见后齐刷刷的看向站在麋鹿尖角间的女王。 “月亮脸!!”琼一手叉腰一手扶刀连连摇头:“我们的战无不胜的红桃q!如果遇到一点困难就缩头缩脑会被大家嘲笑的!” 被点名的灰白头发的男巫苦笑一下神色纠结的看向瘦小男巫。 他的同伴隐晦的向他摇摇头。 月亮脸最终硬着头皮坚持道:“……也许我们可以先搞定编号1的那只猎物再折回来……” “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红桃q的队长大人恼火的扫了一眼自己的左辅右弼最终一跺脚:“四不像我们走!” 麋鹿抬头打了个响鼻尾巴一甩一溜烟向西南方向奔去。 “您去哪里?”辅猎手顿时不淡定了扯着嗓子喊道:“大脚板跟虫尾巴还在外围做螺线搜索呢……” “自然是去打那头最强的猎物啦!”女王的声音随风飘来显得有些破碎:“你们……后面跟上……不要掉队!” 两位辅猎手茫然的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最终代号‘月亮脸’的男巫翻开法书轻声念叨了一句‘鸟鸣嘤嘤求其友声’开始召唤已经被撒出去的游猎手与寻猎手。 “她的脾气你也知道的……跟着去吧。稍后让大脚板稍微注意一点周围其他猎队就好了。”代号尖头叉子的右弼劝了一句。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要告诉她那个强度7的妖气源?”月亮脸语气有些不满:“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猎赛中安全是第一位的。” “你应该感激我”瘦小男生摊开手显得非常无辜:“南面8公里处有一个强度9左右的妖气源你不要说自己没感觉……既然她横竖都能感到那个方向有强烈的仸气那我们还是在她自作主张挑战那个大家伙之前给她找一个稍微温柔点的对手吧。”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围猎模式下的战术选择 有这么一个灵魂 它喜爱阳光与追逐 在每个灿烂的日子 它都会尖叫 尖叫在猎场上空 …… 一号猎场的上空飘荡着《在阳光下猎妖》这首巫师界经久不衰的经典猎曲。四周看台间穿着各色服饰的年轻巫师们此起彼伏在各自学院特有的配乐下合唱这首猎歌似乎想用嗓门与气势来比拼出一番高下。 郑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手抓着望远镜眯着眼看猎场中猎队与妖群之间厮杀另一个手里则抓着一根甘草辣球棒棒糖兹的津津有味——这是林果从他的小书包里翻出来的零食作为宥罪猎队的大头目年轻的公费生当仁不让的接受了这份孝敬。 “虽然能够理解但我还是觉得有点古怪。”郑清咂咂嘴看着猎场内琼女王挥舞着太刀大杀四方的模样啧啧称叹:“你说眼神那么温柔的女生动起手来怎么就这么残暴呢?” “隔了一座小世界你能看见她眼神温柔不温柔?”辛胖子在一旁忙不迭的吐槽着。与郑清不同他并没有接受林果好心递过去的棒棒糖而是从他的手表中挑了一小筐清炒花蛤出来嘎嘣嘎嘣掰的正起劲儿。 “气质气质你懂吗?”郑清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转头有问萧笑:“我说他们的法书呢?刚刚那位女王遇到的那群小獴妖如果用束缚咒的话解决起来肯定要比她拿刀子砍安全许多吧……” 萧笑还没开口辛胖子就在一边嘚吧开了。 “气势气势你懂吗?”胖子一指弹开一枚蛤蜊用教育的口吻说道:“看样子她是冲南边那个盘角羊妖群去的……所以这一路她都在磨刀用那些小妖的鲜血浇灌战意与气势……” 郑清听着这种玄之又玄的论调耸耸肩不置可否而是又瞅了博士一眼。 萧笑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一方面是因为速度……砍死一头小妖比活捉它们使用的时间更短。” 与旁边几个吃零食的家伙不太萧笑一直举着望远镜专注的盯着场间的猎赛这让他的分析显得更靠谱一点:“另一方面也是从节省咒语与魔力的角度考虑……正常情况下猎场上每个猎手都只允许携带一本法书再考虑到狩猎的需求他们又不能用那种异常厚重的法书……所以可以判断他们储存的咒语数量的非常有限的。” 郑清咬着棒棒糖表情的严肃的点点头深以为然。 循环赛采用的猎赛模式是‘围猎模式’。 与开幕式上具有表演性质的‘逐猎模式’相比‘围猎模式’更贴近于实战所以规则与要求也更复杂了一些。 比如单纯以比赛环节来说‘围猎模式’下整场猎赛就需要经过‘狩猎环节’‘围猎环节’‘对猎环节’三大部分大致对应淘汰赛、决赛以及加时赛。 ‘狩猎环节’是猎赛的开始。 本场比赛所有的猎队都会在猎委会的安排下同一时间进入猎场。主办方会按一定比例在猎场中释放略多与猎队数目的野妖群以及数目不定的独行野妖。比赛时间一般定于上午九点至十二点之间。比赛时各支猎队可以自由袭击任何一群野妖最后按照获得猎物的品质与数量来判断胜负。 一般每个场次中前10-20%的猎队有机会晋级下一轮。 在‘围猎环节’猎场中只会有一个大型妖群。但与前一个环节不同‘围猎’环节的野妖群无论是数量还是强度都会远远超过单一猎队所能承受的极限。所以在这个环节不同猎队之间要学会抛弃成见、互相合作尽可能快的猎杀妖群。 为了保证环节的独立公平性获得‘围猎’资格的猎队们仍旧是同一时间入场。获得妖心数量最多的猎队或者猎获野妖王心脏的猎队便是此次围猎的冠军。 大部分时候猎赛持续到这里便结束了。 但难免有意外的情况——最常见的是一支猎队斩杀了野妖王另一支猎队则猎杀了最多的野妖。 遇到这种意外猎赛便会自动进入加时赛对猎环节。 与前两个环节不同在对猎环节两支猎队并不是同一时间入场——按照前两个环节的积分积分高的优先入场。 仍旧是同一片场地仍旧是一个野妖群最终猎杀野妖王的队伍便能成为最终的冠军。 纵观整个‘围猎模式’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时间就是胜利的保障。能在最短时间内解决猎物的猎队始终会占有一定的优势。 此刻在一号猎场中纵横小世界里的数支猎队正在进行的就是‘狩猎环节’。 萧笑按着怀里的笔记本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 “狩猎环节最重要的就是节奏。” “一般在这个环节猎场中只会投放猎队1-2倍数量的野妖群。我刚刚数了数今天猎场中妖群与猎队的比例大概是一比一点五左右……这意味着时间非常紧张。” “这种情况下大部分猎队只有时间完整猎杀一个妖群。” “所以妖群的数量与质量就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 “我觉得不对吧。”郑清抓着黄铜望远镜四处张望同时质疑道:“……如果一支猎队费了大半天时间猎杀了一个很强的妖群另一个猎队趁此机会猎杀了两个稍弱的妖群怎么看都是猎杀两个妖群的猎队在最后计算的时候更占优势啊?” “这就涉及不同的猎队风格与猎队队长的选择了。”萧笑认同的点点头扶了扶眼镜补充道:“就像你一直盯着的琼女王她显然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一个稍微强大一点的妖群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路上去围堵那个稍弱的妖群。” 张季信听两人讨论了许久这时终于忍不住插嘴下了个结论: “所以在猎场上我们需要以最快的速度选择好恰当的野仸群然后以最干净利落的方式结束首战获得一个保底的收入。” “真是一句精致的废话。”辛胖子嘴里塞满了蛤蜊肉说话时有点漏风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嘲弄的口吻。 张季信面不改色继续说道:“……面对不同的野妖群需要选取不同的战术。如果猎队队长的实力足够强大完全可以尝试强袭野妖王争取一击必杀这样在野妖王死后混乱的妖群猎杀难度会大大降低。” “如果面对的妖群实力比较强悍那么猎队就要稳住阵脚先剪除野妖王的羽翼把它周围的小妖们捕杀干净然后在集全队的力量围杀野妖王……毕竟大部分野妖王都有许多奇奇怪怪的能力让人防不胜防。” 说到最后红脸男巫攥起双拳做了一个用力合围的手势结束了自己慷慨激昂的总结。 旁边郑清与林果齐刷刷举起手拍巴掌给了宥罪的主猎手一番精神上的鼓励。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种子猎队及其成员 当看台间的音乐间歇时喇叭花里便重新传出了解说员熟悉而又啰嗦的分析声。 “……作为‘校园杯’正式开始前的最后一场循环赛参加此次围猎的十支猎队将角逐最后一个决赛名额……参赛的队伍中我们可以看到荣获上学期阿尔法学院优秀学生会干事的将君同学;荣获九有学院勤奋奖学金的琼同学;以及获得亚特拉斯学院‘虔诚者’称号的尼古拉斯·邓尼金同学……” “……场上的每一支猎队都有自己的特色……任何一支猎队都有胜出的可能性……” “即便如此我们也必须承认组建时间不足两年的红桃q猎队与其他几支猎队相比拥有更大的优势——据可靠消息称这支猎队曾经接受过第一大学校猎队的特殊训练。” “鉴于此今天的解说中我们将把红桃q作为种子猎队做优先分析……” 听着喇叭花里义正言辞的声音辛胖子嗤之以鼻。 他抓着自己的小本本一边飞快的写着通讯稿一边嘀嘀咕咕的哼道:“……这么光明正大拍雷哲的马屁简直羞与他在同一个班里!” 他抱怨的对象是唐顿也就是喇叭花里正在说话的那位解说员——作为从大一新生中选拔出的解说员唐顿往往比学长们要承担更多的解说任务。所以最近一个星期一号猎场上空经常回荡着他那浑厚富有磁性的声音。 但作为一名非科班出身的解说员唐顿又不是那么合格因为他在解说的时候经常会加入许多主观性的意见——就像逐猎会上把裁决猎队狠夸了一通一样今天最后这场循环赛上他同样把拥有深厚‘九有色彩’的红桃q猎队狠狠称赞了一番。 “酸气扑鼻。”郑清对辛胖子的抱怨如此评价道。 他甚至还冲着他假模假的在鼻子前面扇了扇风仿佛被胖子身上散发的那股酸气熏到了似的。 辛胖子‘嘎巴’一声把手中的羽毛笔捏断了。 年轻的公费生见状飞快的偏过头讨好的看向萧大博士。 “我说博士呐……之前你介绍红桃q还没介绍完呢吧。”他似乎刚刚想起这件事似的连声催促:“快说说其他几个人比如辅猎手还有寻猎手、游猎手他们都是谁?有什么特长吗?” 萧笑斜着眼瞟了一眼旁边絮絮叨叨的男巫。 “你们不是要聊天吗?”他的语气显得非常不满:“继续聊啊?” 郑清为难的瞅了一眼辛胖子。 新晋校报记者正默默的从耳朵后面摸出一根簇新的羽毛笔嘴里嘟嘟囔囔的隐隐约约传来‘……见鬼的契约…明年…有你好看……’之类的话。 年轻的公费生摸了摸鼻子决定大人大量忘记胖子的这番威胁。 萧笑叹口气抓着毛笔杆戳了戳身前不远处那朵喇叭花的花蕊。 喇叭花仿佛收到了什么讯号花瓣一蜷悄无声息的缩成一团收回片片绿叶丛中。 周围顿时清净了许多。 “我手边的资料并不比猎委会以及那个蓝绿眼儿给你们的资料多太多内容。”萧笑翻开笔记本慢吞吞的说道:“所以有重复的内容你们略过就行……不许打断我说话!” 郑清飞快的点着头。 他身后那排座位上原本跟蓝雀、迪伦坐在一起看比赛的林果似乎听到萧笑说的话忍不住也凑了过来。 “你挤过来干嘛?”郑清歪着头看了小男巫一眼。 “他俩周围全是女生……我一个人看的无聊。”林果深深的叹口气。 郑清闻言探头看去。 果然蓝雀与迪伦身边围满了莺莺燕燕的女巫——包括但不限于九有学院的女巫们——她们似乎有无穷无尽的问题正不断抛给两位俊俏的蓝袍男巫每每获得解答总会换来一阵轻呼、或者尖叫。 “确实那边看上去有点挤。”郑清羡慕的撇撇嘴。 萧笑没有搭理跑神的公费生而是径直开讲: “之前我已经给你们介绍过‘女王’的一些讯息了这里就不再重复……唯一需要补充的一点就是刚刚唐顿提到的琼曾经获得九有学院07-08学年年度勤奋奖学金。这个奖学金并不像它的名头一样平庸。须知在九有学院勤奋是最大的美德。想要获得提名除了完美的考勤、书山馆以及自习室的推荐书之外还需要在年度排名中名列前5%。可以说是非常困难了。” “猎队的两位辅猎手都是来自九有学院。” “左辅是同样来自天文07-1班的卢克同学代号‘月亮脸’擅长符箓与阵式据说已经掌握了注册巫师所必须的三百六十五个基础符文……不要拿出那种质疑的眼神!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掌握一千两百九十六个全部符文的!” 博士打断郑清质疑的目光显得有点暴躁。 公费生委委屈屈的垂下了眼皮。 ‘我可一句话都没说呐!’他在心底呐喊着。 “右弼是来自九有学院占卜07-1班的詹士辰代号‘尖头叉子’据说他与第一大学学生会巫师伙伴管理委员也就是大家熟悉的宠物苑值守詹雨辰同学是堂亲这点没有得到两个人的确认。” “两位辅猎手在九有学院07-08学年年度排名中也都位于前10%可以说都是九有学院大二的尖子生了。” “寻猎手是来自阿尔法学院07级的彼得·格林斯潘代号‘虫尾巴’来自新约克的格林斯潘家族这个家族是巫师界最大银行山姆大通的常任董事。彼得擅长交际在魔咒与药剂学方面的造诣也不错……这也是截止目前我疑惑的一点。”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不适合当一个寻猎手而适合当辅猎手——甚至卢克看上去都比他更适合寻猎……” “这个事情我知道。”张季信忽然插口补充道:“格林斯潘家给他买了一只‘嗅嗅’七月份他跟着老格林斯潘去我们家拜访的时候那只嗅嗅把我大哥的私房钱给翻出来了害的大嫂一个月没搭理他……” “已经很明确了。”萧笑打断张季信偏转开的话题继续补充道: “最后一位游猎手是来自星空学院07级的阿尼·布莱克……对就是你们想到的那个布莱克家族。他跟蒋玉一样都属于‘花名册的意外名单’没有进入巫师贵族们的正统阿尔法学院而是进入星空学院。” “阿尼·布莱克擅长几乎所有的格斗术包括长短兵器在07-08学年星空学院的无限制格斗擂台上曾经创下新生最佳的18周记录……也就是说连续18周守擂成功。” “他在红桃q的代号是‘大脚板’。” 郑清终于忍不住举起手打断了萧笑的分析。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大脚板?尖头叉子?虫尾巴?月亮脸?” 郑清重复着这些熟悉的名字每说一个语气就提高一分。 当四个名字都重复完之后他用极度怀疑的语气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没错。”似乎知道他想要质疑什么萧大博士非常干脆的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也许因为他们都是《哈利波特》的拥趸也许恰好因为他们的名字有那四个人的影子总之红桃q的几位猎手选择了这些名字作为他们在猎场中的代号……” “我一直以为《哈利波特》只是我们那边的魔幻小说……”郑清嘀咕着忽然有种强烈的既视感——似乎他不久前说过这样的话。 很快他便想起不久前在维度进化实验室苏施君曾对他提到过这套书。 只不过当时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美女以及美女还有美女身上难免没有过脑子。 现在认真听来不由感到其中那种深深的违和感。 “……大不列颠的注册巫师j女士在十年前写的一套书因为文学性与可读性都很高非常适宜推广巫师文化……恰逢巫盟-白丁跨世纪文化交流项目启动所以在巫师联盟与白丁世界的国际政府沟通之后这套书也同期在白丁世界发布了。” 说到这里萧笑忽然想起什么哗哗的翻着他的笔记本很快确认道: “当然你说的也不错……因为这套书里夹杂了太多巫师界的常识所以巫师议会的新闻出版总署还经过了五次校订主要是剔除一些具有模因效应的特殊名词、以及修饰性的处理部分巫师界的活动。比如扭曲死咒咒语的音节、将具有不列颠特色的猎妖活动改成一种骑在扫帚上的球类运动——因为据白丁-巫师沟通专员介绍在那边人类更流行玩一些球类运动改动后更容易获得大众的理解。” “毕竟不论从哪个角度而言猎妖都是一项稍显血腥的活动不适宜作为一种文明世界的全民运动大力推广。” “当然这些改动的后果让这套书愈发显得奇幻怪异了……所以《哈利波特》最终被白丁们列入儿童魔幻小说便不足为奇了。” “你们在聊什么?《哈利波特》系列?那不是一套纪实文学吗?”林果似乎刚刚在走神没有听到几人之间的谈话。 此时忍不住插嘴用诧异的声音质疑道:“我记得那套书还拿到三味书屋评选的百年最佳纪实文学作品……里面都是非常真实的地名、魔法、还有案例啊?哪里魔幻了?” 郑清面无表情的看了小男巫一眼放弃了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不过萧大博士与林果刚刚说的话又证实了他另一个印象——难怪当初他向托马斯提及哈利波特的时候他表现的一无所知。也许对于他那样专注魔法的巫师来说再畅销的文学作品都比不上一条结构精致的咒语来的令人着迷。 更何况那本书还扭曲了猎妖这项伟大的运动。 年轻的公费生依旧清楚的记得托马斯在讨论猎妖运动时侃侃而谈的样子。 正当他想的出神张季信忽然站起身拍了拍巴掌将宥罪猎队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快点打开喇叭花……”他挥舞着胳膊急吼吼的嚷嚷道:“你们马上就要错过了一个精彩的镜头了!红桃q距离第一个妖群还有不足一千米的距离!” 郑清立刻伸出手指挠了挠座椅后背上挂着的那朵喇叭花。 很快唐顿略显沙哑的声音便从那些震动的花蕊与花瓣间重新传了出来: “……预计还有十三秒钟queen便会与盘角羊妖群的头羊遭遇……我们可以看到走在最前方的头羊似乎已经察觉到空气中蕴含的杀机正在指挥妖群在山丘顶部聚拢组成冲击阵型…” “……根据猎委会提供的数据西南河谷地带(编号102)的盘角野妖群数量为32只包括一头野妖王(头羊)、十一只母羊妖、以及二十只小羊妖综合强度值在7012-7025之间属于猎场中较为强大的野妖群之一。” “盘角妖群擅长集体冲撞行动敏捷且它们的巨角均经过魔气强化拥有破碎、坚固、反弹等多重效果对于魔咒与符箓均有良好的抗性。” “但这恰恰是红桃queen最擅长的事情……羊妖的行动敏捷queen的行动更为迅捷;羊妖对魔咒与符箓抗性强queen也更喜欢使用手中的太刀……” 随着猎场中的气氛不断趋向紧张猎场外四周看台上的气氛也迅速高涨起来。 九有学院的旗阵、亚特拉斯的圣歌团、星空学院的震天战鼓、阿尔法学院规模壮观的啦啦队每一种色彩都在尽情宣泄着内心的冲动似乎这样他们就能拥有猎场中那些正在厮杀的猎手们的感觉。 相比较而言观礼台上则显得更加安静有序。 虽然礼台最前面三张座椅依旧空空荡荡前排许多座位上也没有人影。但坐在其他位置上的老巫师们都非常安静的看着比赛、做做笔记只是偶尔会短暂的交头接耳一番似乎在对猎场内选手们的表现互相交换意见。 郑清的余光只是稍微扫过这些画面便立刻收了回来。 他用力抓着手中的黄铜望远镜把焦距调到最大试图捕捉猎场上的每一个镜头。 “第一次接触!” “第一次接触!” “红桃queen在猎场率先挑战了强度7的中高级野妖群!” “……不出所料羊妖群在发现巫师的第一时间便启动了冲撞模式……以野妖王为箭头母羊妖侧翼左右小羊妖们居中羊妖群率先向queen发动攻击……” “这是一片开阔的河谷地带……四周没有茂盛的牧草而是一片类似戈壁滩的砂砾滩地…四周隆起的土丘阻止了河水的侵蚀使这片滩地干燥坚固非常适宜羊妖群的冲撞战术!” “尤其是羊妖群在小土丘上整顿队伍然后借着山坡的惯性一冲而下愈发显得气势无匹难以抵挡!” “哦!不……我看到了什么?!”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冲锋的女王 喇叭花里传出唐顿声嘶力竭的喊叫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他内心的震撼。 郑清紧紧抓着手中的黄铜望远镜指节攥的发白。 他知道唐顿在震惊什么。 事实上他的心情也同样震惊。 距离羊妖群冲击阵型数百米之外驾驭着那头麋鹿刚刚转过一座小山头露出身影的queen几乎与那头野妖王同时发现了对方。 但她似乎完全没有抽出法书召唤木桩石块藤蔓来构筑防御阵地或者在地上勾勒阵式坚守待援的打算。 或者说她似乎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紧迫感。 看到那头双眼猩红形象狰狞的羊妖王后女王只是轻巧的一跃从麋鹿的脑袋跳到了了地上。 然后她回过头对似乎对那头高大的‘四不像’说了句什么。 麋鹿温驯的伏低身子用尖角蹭了蹭她的靴帮然后一转身像一只遇到猎狗后仓皇逃命的兔子一样灵活的蹦跶着眨眼间便逃之夭夭消失在郑清的镜头中。 年轻的公费生还没来得及吐槽那头胆小的麋鹿便看见琼女王转过身伸了个懒腰。 阳光下的身影是美丽的。 就像凌寒开放的梅花令人动容。 伸过懒腰后琼女王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红色的木簪不紧不慢的绾了一个结实的发髻露出一段白皙的、颀长的颈子。 然后她抽出身后背着的那柄同样细长的太刀在手中挽了几个刀花抬起头冲天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这个笑容异常真诚。 那温柔的眼神中没有夹杂一丝犹豫。 山谷间的碎石沙砾微微颤抖起来零落生长在河谷中的几颗枯草也随之东摇西摆——这不是起风了而是不远处那群煞气冲天的羊妖开始发起冲锋。 坚硬的蹄壳磕在结实的土地上羊妖们低着头露出油亮的、狰狞的犄角。 然后在头羊的带领下它们居高临下以一种不可抵挡的势头轰然冲了过去眨眼间便与女巫拉近到不足百米的距离。 女王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太刀轻叱一声身子一压仿佛离弦之箭直冲妖群。 没有犹豫! 没有躲避! 以冲对冲! 以硬碰硬! “冲啊!!” “杀!!” “砍死那群羊吧羔子!!” 小世界外一号猎场四周的看台上几乎同一时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红袍的九有蓝袍的星空黄袍的亚特拉斯甚至包括那些白袍的阿尔法几乎所有的年轻巫师都站起身挥舞着拳头、旗帜擂动重鼓为红桃q的琼女王加油呐喊。 年轻人总是喜欢幻想英雄。 还有什么比挥舞着刀剑迎面冲杀一群野妖更令人感到振奋的事情呢? 没有人能够在这样热血沸腾的气氛中保持冷静。 即便萧大博士也不行。 郑清眼角的余光明明白白的看见萧笑挥舞着他那个厚重的笔记本把前一排的椅背敲的咣咣作响。 但这个时候没有人在意他的失礼。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片狭小的河谷期盼着等待着。 所幸等待的时间非常短暂。 只是一刹那郑清似乎感觉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眨一下眼睛冲击的羊妖群便与琼女王撞在了一起。 没有轰轰烈烈的声响也没有山崩地裂的动静。 仿佛一段段海浪拍打在一块坚硬的礁石上似的溅起了一蓬蓬血花砸碎了一片片扬起的浪花。 琼女王踮着脚尖跳舞一般在冲锋的妖群中穿过。 手中的长刀轻巧的抹过那些羊妖脆弱的喉管。 不论是母羊妖还是小羊妖都随着她舞动的利刃翻滚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即便是那头野妖王虽然用那双粗大的犄角灵活的抵挡了两个来回但最终躲闪不及被琼的长刀顺着缝隙插爆了一个眼球捅出了一蓬脑浆。 “哦!太可惜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喇叭花里传来唐顿惋惜的声音:“不得不说‘女王’刚刚的举动严重损害了她的战利品。虽然不太清楚猎委会在此次循环赛中具体的评分细则但根据以往的经验我们仍旧可以判断红桃q在这一轮狩猎中的积分已经大打折扣了……毕竟野妖王只有两只眼睛每一颗眼球的权重都是非常高的。” “当然瑕不掩瑜。琼女王用一场精彩绝伦的个人秀向在座的每一位观众展示了她的实力……让我们回过头重新梳理一下几分钟之前那个短暂而又激烈的遭遇战!” 镜头中红桃q的其他四名队员姗姗来迟。 当他们赶到河谷滩地上的时候他们的队长正拄着长刀坐在一头死去的野妖王身上歪着脑袋看远处波涛滚滚的大河。 郑清轻轻吐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黄铜望远镜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这样太简单了吧。”他喃喃着语气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作为半年内多次遭遇妖魔的‘资深人士’年轻的公费生可以非常肯定的说刚刚那群冲锋的羊妖群比起大明坊里那头势单力薄的野猪妖来说单从气势而言强了不止一倍。 但这样一个强悍的妖群在那位秀气的女巫手中连三五个回合都没走过。 只是一个照面就几乎全军覆没了。 “不是太简单而是她很强。”张季信咬着牙说道。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重新戴上了拳套正一把一把用力捏着空气仿佛这样能够让他宽慰一点似的。 “她是用刀的蓝雀也是用刀!”郑清忽然想起什么用力转过头寻找宥罪猎队候补寻猎手的身影:“你给我们讲解一下?” 蓝袍男巫抱着长剑坐在猎队的外围正面无表情的盯着那片小世界。 听到队长的喊叫后他才抬起头犹豫片刻说了一个字:“快。” 然后便重新恢复了那仿佛入定的状态了。 “就这??”郑清眉毛扬的老高——虽然对蓝雀的少言寡语有所心理准备但一个字的解释还是让他有点难以释怀。 好歹说的比他的问句长一点噻! “蓝雀说的没错。”萧笑翻开笔记本一边做着笔记一边补充解释道:“如果我没有看错刚刚那位‘女王’流畅的使用了‘斩击术’……虽然没有数清楚一斩几击但很显然她举重若轻的样子还留了几分余地……” “总感觉你在说武侠小说里的套路。”郑清虚着眼世界观有点混乱:“我们是巫师好不好……能不能用‘巫师’们的术语来描述一下她刚刚的行为……” “你没有抓住重点。”萧大博士摇摇头:“作为一支猎队的队长你现在应该思考的是如果你遇到那么一群野妖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来应对呢?应不应该像她一样挥舞着长刀单枪匹马挑战一群野妖?” 郑清还没来得及开口萧笑便又补充道:“你刚刚是想问她为什么没有在战斗中使用法书、使用咒语、或者符箓阵法吗?” 郑清连连点头。 “所以说这就是重点……如果能够砍死那群野妖为什么要关心用什么方法弄死的呢?就算你挖了一堆陷阱把它们活埋与使用束缚咒把它们勒死又有什么区别吗?更何况面对一群魔咒抗性很强的猎物使用咒语真的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吗?” “不要因为学了几条咒语就想用它们解决所有的问题。” “这里是猎场。”博士最后总结道:“我们进去不是练习咒语……而是去猎杀妖魔的。”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真正的敌人 小世界。 西南河谷中。 “真想现在坐在看台上喝着汽水听着歌看下面的人气喘吁吁的四处乱跑弄的满身血污啊。” 卢克也就是代号月亮脸的红桃q左辅猎手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飘荡着的一朵朵白云还有那些白云后隐隐约约闪现的影子站起身摘掉手上沾满血污的一次性蚕皮手套深深叹了口气。 “我这边收集完毕了。”他转过头冲其他几人喊道。 他说的是猎妖后的清理工作。 作为一项消耗性很大的活动如果单凭持续的主动投入来推广猎妖很难维持巫师们长久的兴趣。也就只有猎物们带来的源源不断的利益才是猎妖活动延续至今的最大保证——相比较而言组织猎赛所能获得的利润并不被真正的巫师所看重。 就像巫师们的血、肉、灵魂对于妖魔来说是绝佳美味上等滋补品一样。 妖魔的眼珠、心脏、以及魔化器官也是巫师们最好的实验材料。 在漫长的时间中巫师们总结出无数种应用这些战利品的方式。比如妖血勾兑的墨汁可以更好的保存符文咒式的效果;妖骨粉调配的肥料能够极大促进魔法植物的生长;还有那些血红的眼珠、强劲的心脏更是令占卜魔法、献祭魔法等多种原本广受诟病的‘黑魔法’彻底洗白成为第一大学高年级学生课表中的必修内容。 当然在猎赛中猎手们只能挑选妖魔的部分组织作为自己的战利品。其余部分则回有猎委会的人统一回收作为他们的收益。 鉴于妖魔血肉的污染性、骨架剔除的繁琐程度眼珠与心脏便成了猎手们最喜欢的战利品。以至到了现在大部分猎赛甚至专门以猎队获取的眼珠与心脏数量作为计算积分的唯一标准。 卢克将沾满血污的蚕皮手套塞进垃圾袋晃了晃手中的玻璃瓶。 瓶子里粘稠的液体发出汩汩的响动泡在那些液体中的妖魔眼珠仿佛一粒粒翻滚的山楂看上去似乎非常可口让他莫名有了几分食欲。 他收敛了这种奇怪的想法转头看向猎队的右弼:“尖头叉子……我打赌上面那些家伙肯定已经被队长刚刚的战斗力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自从队长突破斩击的极限后这是她第一次在公众前亮相。男巫确信今天这一战将会是红桃q崛起的又一个标志性事件。 被称作尖头叉子的男巫并没有与其他猎手一样收集战利品。 他正盘坐在一块红色的巨大岩石边抓着一根树枝耐心拨弄面前的一小堆柴火仔细查看火堆中哔哔啵啵爆裂的妖骨。 “不管怎么说……她作为队长之前那种战术都是不可取的。”詹士辰喃喃着皱着眉似乎对于占卜的结果有点疑惑。 卢克扫了一眼不远处坐在麋鹿脊背上的琼女王——在猎队清理完这群野妖群之后那头四不像又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继续乖巧的充当脚力。 在卢克看来这是非常明智的选择。毕竟现在四处都是杀红眼的猎队与妖群一头吃草的四不像如果单独行动很难活到下一次太阳升起之时。 “你可以现在阻止她啊!”左辅猎手脸上露出微妙的笑容看着火堆前的男巫小声说道:“你完全可以说占卜的结果很糟糕我们需要尽快北上……我觉得只要拿下北边那个强度3的妖群今天这场猎赛差不多就妥了。” “那是因为你忽略了我们的战利品。”另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巫快步走了过来抱怨道:“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粗暴的手段……那头可怜的山羊脑浆喷的有一米远!她绞烂了野妖王的一颗眼珠我感觉最少还需要一个强度5以上的妖群才有胜出的把握。” 说着他将自己手中的玻璃瓶交给左辅猎手。 卢克接过那个玻璃瓶果然泡在液体中巨大眼珠只有一颗与其他娇小的眼珠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确实…有点可惜。”他叹口气把玻璃瓶塞进自己的腰包里。 “尖…尖头叉子怎么大白天生…生火?”一个矮胖男巫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一边上交自己收集的战利品一边磕磕巴巴的小声说道:“我隔老远都能看见这股烟气……” “也许他昨天忘了检查装备把水晶球跟塔罗牌落在宿舍里了。”瘦高男巫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大大脚板!这个玩笑不好玩!”矮胖男巫急的面红耳赤:“也许在我们聊天的时候周围已经摸过来一圈野妖了!” “那岂不是正好!省了我们四处去找它们的麻烦!”被称作大脚板的男巫掰了掰手指嘴角扬起一丝不屑的笑容。 旁边的右弼似乎对于几位同伴的谈话充耳不闻仍旧专注的盯着面前被烧的爆裂的骨片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有情况?”左辅猎手蹲下来也把脑袋凑了过去。 作为九有学院优秀学生之一虽然他不太擅长占卜术却也不是全然不会。只不过他不太擅长把握骨片上细微纹路的走向罢了。 尖头叉子面前的火堆已经渐渐熄灭黑色的灰烬中灰白色骨片上沿着凿孔弯弯曲曲的裂纹也越来越清晰。 一个巨大的豁口横亘在裂纹中途仿佛一道难看的伤疤。 即便再不擅长分析纹路走向卢克也能看出骨片上的凶险。 “你占卜的是什么?”他忍不住追问着。 不同的占卜目标对应的自然是不同的占卜结果。也许詹士辰只是在看身边那群被剖心剜眼的野妖下地狱之后的境况呢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很糟糕很糟糕。”占卜师摇着头揉了揉自己凌乱的头发:“占卜的结果很糟糕。” 卢克干笑了两声。 虽然几分钟前他曾经鼓动尖头叉子用这样的说辞来扭转自家队长冒险的打算但显然尖头叉子现在的这番说辞是出自真心。 “什么很糟糕?” “是猎赛结果还是我们的下一个对手?” 另外两位猎手也不由追问道。 “占卜显示如果继续南下队长会遭遇很大的风险……风险来自于我们真正的敌人。”占卜师抓着头发冥思苦想:“按照骨片上的痕迹这个‘真正的敌人’并不是妖魔……但是在猎场上除了妖魔之外还有什么能成为我们真正的敌人?” 卢克与阿尼·布莱克不由对视一眼。 “阿尔法!” “将君!” 两个人几乎同时喊出了这个结论——虽然说法不一样但实质是一样的。 对于来自九有学院的琼女王来说能够称为她的对手被冠以‘真正的敌人’这种名头的存在这片猎场上除了那些妖魔也许只有同样来自阿尔法学院的那头僵尸了。 “去北边吧。”卢克立刻下定决心。 倒不是他畏惧那个阿尔法学院的男巫——这是学校举办的猎赛那头僵尸即便再残暴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太过分的事情——只不过他觉得猎场上宝贵的时间不能用在与其他猎队争斗上。 猎妖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你去骗一下队长就说月亮脸算出北面有一个大妖群。”卢克转头看向阿尼·布莱克:“我们中间你口才最好……” “总感觉这不是什么夸奖的话呢。”阿尼嘴角抽了抽转身打算向那座小山包走去。 “我能听见你们说话诶。”坐在麋鹿背上的女巫歪着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麻烦下次骗我的时候不要在我上风向……” 刚刚走了一步的‘大脚板’立刻停下脚步摊摊手示意自己的无辜的。 他身后卢克脸色立刻黑了下去。 他下意识看了占卜师一眼:“你占卜的时候不构筑安全结界吗?!” “你眼瞎嘛?!周围有没有魔文、阵式你看不见呐!”詹士辰不由翻了个白眼:“再说你们就在旁边我干嘛要浪费那些魔力!” 还没等左辅猎手继续抱怨不远处麋鹿背上的女巫已经站起身来。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她踢了踢麋鹿头顶的‘尖头叉子’举起手中的长刀向前一挥:“那我们就继续南下吧!……尖头叉子不用占卜了准备好法书与咒语让我们砍死前面所有拦路的敌人吧!!” 红桃q的左辅听着自家队长豪情万丈的宣言不由一阵眩晕。 “我还没有用法书砍过人呢。”右弼也从地上站起身踢着土彻底毁灭面前残余的灰烬嬉笑着。 “这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阿尼·布莱克则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你们不拦一下她?”卢克额头暴起几根青筋。 “你能拦住?”詹士辰指了指踢踏着蹄壳正打算奔跑的麋鹿一脸无奈:“如果你能追上那头畜生可以尝试一下……不过小心不要被队长的大刀跟砍死。” “我不会给你烧纸钱的。”阿尼·布莱克也飞快的补充道。 卢克抬头看着那头一溜烟跑开的麋鹿再一次深深叹了一口气从背包里摸出几张神行符。 “绑上绑上。”他烦躁的把几张符箓塞进伙伴们的怀里:“既然拦不住那就快点追上去……总之不要被那头僵尸占了便宜。”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三叶草猎队 除了西南河谷地带这群强度在7左右的羊妖群之外靠东面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处强度为9的妖气反应。 作为红桃q的右弼詹士辰原本希望趁着自家女王收拾羊妖的时候那个强度为9的妖魔能知趣的溜远一点再不济也应该收敛妖气假装它们不存在。 但他却没料到琼解决羊妖的速度异常快快到另一个妖气反应几乎没有出现位移的迹象。 不仅没有挪窝那个强度为9的妖气源反而愈发强烈起来浓烈的妖气即便隔着几里地也能让人清晰的感受到那股辛辣的气息——仿佛一群在发情期宣示地盘的鬣狗似的。 显著的妖气反应令詹士辰手中的罗盘指针在天池内剧烈的抖动着一副随时都能蹦出来的样子。 “我感觉今天完全用不到这种东西。”红桃q的右弼把罗盘装进盒子重新塞回口袋语气显得有点沮丧。 “确实用不到。”卢克瞥了他一眼强调道:“我拿神行符出来不是让你看着导航慢悠悠的赶路你们就不能学大脚板一样紧紧跟在队长后面吗?” 他说的是红桃q的游猎手阿尼·布莱克。 作为著名的布莱克家族的一员他在猎场上的技巧与经验异常丰富所以刚刚讨论完毕后他是猎队里唯一一个能够跟上那头麋鹿的人。 这让缀在后面的卢克有点焦躁不安。 “不是每个人都有大脚板那双善于跑路的大脚板。”詹士辰笑嘻嘻的说了一个冷笑话。 看到卢克不善的眼光他又立刻补充道:“而且他穿着马丁·托儿炼金公司最新升级版的‘赫尔墨斯之靴’据说能跑出一百六十公里的时速……就凭我们腿上绑着的这几张符纸你不能要求太高。” 卢克抿了抿嘴继而强调道:“……如果我们速度不快一点也许又会出现刚才的情况。” “那…那不是很好吗?”另一边的寻猎手彼得担忧的看着腿上烧了快一半的符箓嘟囔道:“如果只需要打扫战场就能拿到‘学院杯’的入场券我愿意打扫一个学期的战场……” “我们是一个猎队!!”卢克恼火的看了矮小的男巫一眼脚下一蹬跑的愈发用力了一些。 “谁…谁也没否认这点……不是吗?”彼得看着左辅猎手远去的背影紧张的看向詹士辰。 “所以我们还是快点吧……刚刚占卜的结果让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红桃q的右弼猎手也终于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情他不安的挠了挠头深深叹口气。 穿过河谷滩地绕过不远处的几座小山包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许多。 呈现在红桃q猎队诸位成员视线中的是一片葱郁的稀树草原。多刺灌木与风车藤夹杂着长在一起它们脚下匍匐着沟颖草与其他低矮的茅草它们头顶伫立着高大的猴面包树。 大河在这片草原的尽头拐了个弯用力向回拗去只留下一个清爽的背影。而一道奇特的、狭长的高压风带横亘在大河与草原之间让这片原本能够享受充裕水汽的草地始终饱受干渴的困扰以至于草原上的植物看上去都有些枯黄与营养不良。 当然不论在人类社会还是在自然界营养不良的始终是处于食物链底端的存在比如那些低矮的茅草甚至没有力气把身子挺的更高多享受一丁点阳光的抚慰。 而那些稍高一些的多刺灌木、藤属植物还有那些零落散立在草原上的猴面包树看上去就比这些茅草要精神许多了。 但它们仍旧不是这片草原的主人。 在这片稀树草原中央最高大的那株猴面包树上一群长相奇特身材高大的无尾猴正攀着粗大的树枝龇牙咧嘴的冲不速之客们咆哮恐吓。 这些猴子皮毛油光滑亮身手敏捷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它们那些猩红的双眼——倘若没有这双眼睛卢克相信自己定然不介意喂它们一些坚果来缓和一下双方敌视的气氛。 先期抵达的女巫盘腿坐在麋鹿宽大的脊背上背对着诸人沉默的盯着前面。 她的那柄长刀横在腿上将全部煞气收敛在刀鞘里。 这不像是女王的风格。 卢克心底暗自纳罕着紧走几步来到女巫身边。 麋鹿似乎听到了他的脚步抖了抖耳朵斜了男巫一眼身子一扭把屁股冲向男巫依旧低着头不紧不慢的啃着脚下坚韧的茅草——对于喜食甘厚草叶的它来说这里的草叶实在是鸡肋了一点。 卢克脸色一僵停下了脚步。 他有点拿不准麋鹿的这番姿态是女巫的意思还是那头蠢鹿自己的主意。 所幸前期到来的还有猎队的另一位成员。 “什么情况?”他向旁边走了几步来到阿尼·布莱克身边。 “你看那群妖猴”游猎手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提示道:“它们主要警戒的方向不是我们所在的位置……” 卢克立刻反应过来。 他抬头看向那株猴面包树。 果然那群猴妖中大部分成年猴子目光都盯着另一个方向露着獠牙、大声咆哮。面向红桃q猎队方向的只有寥寥几只母猴与小猴子。 顺着猴群的目光望去距离那株面包树不远的地方有一块突兀的巨石。 石呈长条状斜插在地上就像比萨斜塔的一个粗劣模仿者。 巨石的顶端坐着一个白袍男巫。 与琼相同他也盘腿而坐只不过他的腿上没有放长刀。 男巫一手托腮撑在腿上另一手懒洋洋的搭在膝盖上低着头似乎在睡觉但也可能只是在看巨石边爬来跑去的蚂蚁。 巨石左右或立、或坐同样有四个身影。 “三叶草!”卢克咬着牙脸色阴沉的打量着巨石左右的身影。 这实在是一个再糟糕不过的消息了。 参加今天循环赛的猎队中唯一能够对红桃q造成威胁的猎队就是主要成员都来自阿尔法学院的三叶草猎队。 在红桃q原本的作战计划中两支猎队应该互不干扰最终按照猎杀妖魔的数量公平竞争——卢克原以为双方都默认了这条红线。 但很显然事情的发展有点超出他的意料。 “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呐。”詹士辰向前走了两步踮着脚尖打量斜对面的那支猎队喃喃道:“果然……这才是真正的敌人。”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将君 “熟人诶。” 猎场外看台上。 郑清转着黄铜望远镜上的旋钮把焦距调的更近了一些。 镜头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块大石头右边第一个穿白袍子的瘦瘦高高的那个男巫”年轻的公费生打着响指努力从记忆中搜寻那个熟悉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就是在步行街跟我们打过架的那个家伙……” “阿瑟·内斯。”萧笑闷声回答道。 “噢噢噢噢!”林果也惊叫起来:“对对对就是那个抢我书的坏蛋!……他也能参加猎会?” “他为什么不能参加猎会。”辛胖子对于小男巫的逻辑非常无奈:“谁说只有好人才能参加猎会。” “太糟糕了简直太糟糕了。”林果嘟囔着气愤的把镜头转向另一边:“从现在开始我坚定支持红桃q猎队!” “我是说……我一直以为他是血友猎队或者3a猎队的猎手呢。”郑清咂咂嘴:“但是看样子他在这个‘未入流’的猎队里都没有拿到好差事……他不是跟弗里德曼关系很好吗?” “那是他自己硬贴上去的。”张季信不屑的声音从公费生身后传来:“内斯家原本也不是什么大家族怎么可能跟弗里德曼关系很好……我听我哥说过原本他有机会成为血友猎队的候补席但是因为开学初的那件事他在阿尔法学院几个大佬心底的印象一落千丈……不仅最后没能进血友猎队甚至原本3a猎队的猎手身份也丢了。” “所以他现在只能蹭这个什么猎队的名额在循环赛上挣扎一下吗?”郑清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真是够凄惨呢……” “三叶草。”萧笑在旁边提醒道。 “什么?”郑清歪了歪头。 “三叶草猎队!”萧大博士叹口气稍稍提高声音:“就是阿瑟·内斯现在所在猎队的名字……主猎手兼队长是坐在大石头上的那个男巫名叫将君;阿瑟·内斯是左辅猎手司马易是右弼;阿瑟旁边那个瘦小男巫北野源是游猎手;司马易旁边那个绿头发的家伙尼古拉斯·邓尼金是寻猎手……他是这个猎队里唯一非阿尔法学院的学生来自亚特拉斯是个德鲁伊非常非常罕见的传承。” 郑清手中的镜头随着萧笑的讲解飞快的移动着很快搞清楚了这支陌生猎队的构成。 “红桃q是不是比他们强很多?!”林果在旁边嚷嚷道。 萧笑微微摇头否认道:“恰恰相反……按照我的计算红桃q面对三叶草的时候胜率并不高……” “但你之前说过红桃q这场循环赛胜出的概率很高啊?”郑清挑起眉毛诧异道。 “如果单纯比拼狩猎的能力红桃q猎队确实略占上风……因为野妖水平的妖魔在面对琼女王的速度时基本没有反应的余地。只消她的辅猎手们不是太渣总能狩到最多的猎物。” 萧笑放下望远镜回过头耐心的解释道:“相对而言三叶草猎队的主猎手将君就不是那么擅长速度了……许多猎物打不过但是能从将君的手底下逃走。就比如刚刚那群野羊妖面对琼女王的时候敢于拧起一股劲儿低着头撞过去。但如果面对将君恐怕它们在山头闻见味儿的时候就夹起尾巴逃之夭夭了。” “这么霸气!”郑清惊叹着忍不住重新移动镜头转向大石头上那个白袍巫师。 “这一点单看猴面包树上那群野妖的表现也能判断出来吧。”辛胖子在一旁吐槽道:“很明显那群野妖能够分辨出谁对它们的威胁更大……” “那它们为什么不跑呢?”林果追问道。 “估计是因为猴子在地上跑的不快?”胖子犹豫着给了两个模糊的答案:“而且那个叫将君的家伙似乎很没干劲儿的样子……也许那群猴子察觉到这点所以虽然感到有威胁但还是不肯立刻放弃老巢。” 郑清把望远镜的倍数调到最大努力辨析着大石头上的年轻巫师狐疑道:“我怎么感觉那个将君快睡着了?这属于消极比赛了吧!” “现在下面的阳光有点灿烂。”迪伦懒洋洋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向国旗:“虽然那头僵尸品级不错但到底也是死灵类生命……有这种表现不足为奇。” “僵……僵尸!”林果惊的跳了起来。 他飞快的转动望远镜把镜头对准大石头上的年轻巫师惊叹道:“我一直听说我们学院有学长是僵尸但始终没人告诉我是谁……原来是他!我记得他在阿尔法学生会还有个职务阿尔法迎新晚会上他还代表社团联合会上台发言了呢!” “你真的是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么。”郑清调侃的笑着:“怎么这种事情都不清楚。” “因为这是很隐私的事情!”小男巫涨红了脸:“就像你不会找那些留学生问他们有没有外星血统一样……除非主动告知否则我们从来不会追问这种事情的。” “安啦安啦开个玩笑而已不要这么较真。”郑清举起双手示意投降但他随即转过头看向迪伦: “虽然你那么说但我还是觉得他是在消极比赛……如果讨厌阳光完全可以干掉那群猴子之后坐在树上打盹嘛!” “他不算消极比赛……只是懒得打猎给别人取乐而已。”萧笑瞟了一眼猎场中的场景眉头紧皱手中的笔记本翻的哗啦啦作响。 “都进猎场了还竖什么牌坊!”郑清吐槽道:“如果真的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打猎那就干脆不要参加比赛啊!” “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张季信站在他身后抱着胳膊阴沉沉的哼了一声:“每一支猎队身后都有一个或多个社团……看这支猎队的构成很显然是弗里德曼爵士的手笔。他还没有能力拒绝爵士的要求。” “确实。”辛胖子赞同的附议道:“就像下面两支猎队……三叶草不是三叶草红桃q也不是红桃q。” “所以这是我现在最好奇的地方。”萧笑揉着眉角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一直以为雷哲跟奥古斯都之间有默契……不会在校猎会这种场合公开两边的矛盾。” “但是很明显下面的人不是这么想的。”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奥瓦德与司马 “如果单纯比较狩猎的能力我们能甩他们三条龙的距离。” 小世界猎场中。 卢克看着远处三叶草猎队的猎手们然后又看了看猴面包树上紧张兮兮的野妖们悻悻的补充道:“如果他们守规矩的话。” “看情况他们是不打算公平竞争了。”阿尼·布莱克半蹲在地上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按在草丛间侧着耳仔细分辨大自然传递的讯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三叶草那个新来的黄袍子应该是个德鲁伊……” “尼古拉斯·邓尼金克里米亚半岛来的‘奥瓦德’……”詹士辰刚开口便被一个急切而细微的声音打断。 “抱抱歉……尖头叉子什么是奥瓦德?”彼得尖细的声音从卜者身后传来。 詹士辰顿了顿微微叹口气解释道: “奥瓦德就是德鲁伊教团里最低级的教职——相当与天主教的执事但又与执事不太一样——因为他们几乎不承担教团对外的责任而是主要以学习为主。感觉与我们的身份更像一点。” “奥瓦德之后经过漫长的学习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德鲁伊。” “所以我说那个亚特拉斯的学生他还不算一个真正的‘德鲁伊’我猜他的头发从绿色变成蓝色然后再变成白色的时候才算一个德鲁伊……但无论如何在满是康沃尔人与布列塔尼人的德鲁伊教团里一个斯拉夫人能够得到来第一大学深造的名额都足以说明他的天赋了。” 詹士辰重新拿出了自己的罗盘一边耐心观察顶针在天池里摇摆的幅度一边小声向几位同伴分析着三叶草的对手们: “相对而言我更担心那个东方面孔的读书人……我记得他叫司马易?” 卜者歪着脑袋看向低头沉思的布莱克:“他跟教历史的司马先生……或者说他跟那个司马家有关系吗?” 司马家族是巫师世界著名的‘记录者’家族也是最古老的几个家族之一。这个家族最杰出的代表并不会把才情用在魔法理论发展或者咒语改进方面而是用在‘记录历史’这项枯燥乏味的事情上。 特殊的责任造就了这个家族特殊的中立地位漫长的历史又给他们增添了深厚的底蕴。以至于肆虐巫师世界的那些大妖们有时也会给司马家的人几分薄面允许他们在现场客观记录发生的事情。 第一大学自从建立之后便始终是司马家族关注的重点。 学校里也始终有司马家的人常驻——或是读书、或是教学、或者单纯只是做客。选择在第一大学读书的司马家的年轻巫师们大多会被学校的花名册分进阿尔法学院只有极少数比如司马杨云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缘故最终在九有学院完成学业。 詹士辰清楚的记得十多年前阿尔法学院那位蝉联四届公费生曾经担任第一大学学生会主席的就是一个司马;几年前阿尔法学院那个入学仅仅一年多在大二就申请注册巫师考核的年轻女巫也是一个司马。 如此显赫的成绩自然很容易引人侧目。 所以当他注意到对面的三叶草中多了一个‘司马’的时候立刻提高了警惕。 “就算有也是远亲了……五服之外的那种。”阿尼·布莱克没有抬头但语气肯定的说道:“如果真的是司马家的苗子不会在学校沉寂这么久的而且我也不可能不认识……在上林苑春狩上我从来没见过他。” 上林苑春狩是巫师贵族——尤其是这些家族的年轻巫师们——联谊的重要活动。因为每年春天在著名的密地‘上林苑’举办因此而得名。能够获得春狩邀请函的无一不是巫师家族中的嫡亲或者佼佼者们。 所以没能在这种年轻巫师家族子弟聚集的场所见过这位‘司马易’那他自然有很大可能不是大家所担心的‘司马’了。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让人彻底安心。 “也许只是他天性懒散”詹士辰顿了顿补充道:“……能担任三叶草的右弼他不可能比阿瑟·内斯更差吧。” “阿瑟·内斯就是个废物。”阿尼·布莱克对三叶草的左辅猎手嗤之以鼻。 这番态度赢得同伴们一阵哄笑。 也许是对他们轻佻的举动表示不满几位猎手脚下的茅草们忽然伸展着叶片仿佛一条条藤蔓似的缚在几位年轻巫师的小腿与靴子上。 正在耐心啃草的麋鹿猛然发现‘食物’们开始反抗惊慌失措着打了个响鼻拔腿就想跑却不料四个蹄子都被茅草死死捆住用力之下反而摔了个屁墩儿。 “啧啧一丁点刺激都受不了。”卢克顺手揪了一根细长的草叶塞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嗤笑道:“……看样子那个‘奥瓦德’也就只有这种程度了。” 仿佛是在回应他说的这句话。 原本已经有些安静的茅草们重新活跃起来或拉长身子编出一条条绳索或者在叶片边缘长出细密的锯齿然后前赴后继的在几位猎手脚下折腾起来。 “没什么杀伤力……但是很烦人。”阿尼·布莱克抬腿挣脱几根茅草叶的纠缠点评道:“而且选择的植物也很差劲……如果他能指挥动魔鬼藤也许才能多给我们制造一点麻烦。” “我估计他的控制范围不会有这么大……给我们制造的这个麻烦应该属于一个精细的操作。”詹士辰转动着手中的罗盘推测道。 “真…真的吗?!”彼得惊慌的跳了跳躲开几根蜿蜒接近的草叶不安的看着脚下的茅草丛低声叫道:“那个德鲁伊……他们到底想干嘛?” “还能干嘛……打劫呗。”卢克狠狠吐了口唾沫把嚼成碎渣的草叶吐在地上然后大踏步向自家队长走去。 在麋鹿摔倒的时候女巫便已经轻巧落在一旁。 此刻她正一手叉腰一手扶着那柄太刀昂着头看着远处那株高大的猴面包树。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野有死鹿 “要先发制人吗?” 卢克来到琼的身边低声问着扫了一眼远处的三叶草猎队。 “制人?”琼扬起眉毛似乎显得很惊讶:“我们是来猎妖的……为什么要制人呢?” “但是……”卢克立刻被自家队长的反问弄的迷糊了。 还未等他再次组织好语言琼便挥起长刀直指草原中央那株最高达的猴面包树语气坚定的说道:“我们的目标是妖魔!” 卢克愣了一下继而深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眉用力点点头:“好的。” 琼收起长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卢克转过身挥手示意其他几位猎手靠近。 “既然已经找到了猎物那我们就按预定计划进行……”他板着脸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几位伙伴脸上的担忧:“我协助队长正面对战那群猴妖;大脚板你速度比较快在我俩附近掠阵保持一道咒语的距离就行了……” 阿尼·布莱克沉默的点点头。 卢克脸色缓和了些继续说道:“尖头叉子今天还是你压阵……注意稍微扩大一点结界范围……如果需要助手可以让虫尾巴帮你。” “没…没问题!”听到不需要上前线彼得·格林斯潘显然重重的松了口气。 詹士辰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撇撇嘴:“我觉得让虫尾巴照顾队长那只四不像是个好主意……看得出她很喜欢它。” “也许队长只是喜欢它结实的后大腿肉。”布莱克嘿嘿笑着舔了舔舌头:“我奶奶家的小精灵最擅长做鹿肉了……红烧、小烤或蒸或煮或脯不论是炖龙眼珊瑚汤还是烤麒麟八珍都能让你回味无穷。” 彼得响亮的咽了一口唾沫。 “如果猎赛之后你们还有这个胃口那我陪你们一起吃。”卢克耸耸肩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蓝色的羽毛笔一手翻开法书掀到空白页面飞快的勾勒起一道咒式。 “谁抄流火咒了?”忙碌中他还分心出声问道。 “我!”阿尼·布莱克立刻答应道。 “很好……知道‘召南’吧。”卢克将咒语最后一点录完后抬起头满意的打量着四周轻声吟道:“林木、荒野、死鹿、白茅……这是大自然的馈赠。我原本没有想到能在猎场上用出这道咒语。” “啊哦!”詹士辰吹了声口哨笑嘻嘻的看向彼得:“虫尾巴看样子你的鹿肉大餐要泡汤了……我记得沾染过魔法的祭品吃了会倒大霉的。” “我原本就不喜欢吃鹿肉!”彼得大声反驳着又响亮的咽了口唾沫。 他滑稽的表现引起几位同伴的哄堂大笑。 笑声惊飞了茅草丛中的几只小雀也引来不远处红桃queen不耐烦的目光。 “准备好了吗?”她扬声问道。 “还差一点点。”卢克立刻回答着继而瞟了一眼女巫身边那头肥硕的大鹿小声道:“还需要一件祭品。” 女巫注意到他的目光小巧的鼻子皱了皱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麋鹿。 因为不久前三叶草那位‘见习德鲁伊’的缘故麋鹿被四周疯长起来的茅草叶死死缠住此刻仍在努力挣脱这些细长植物的束缚。 似乎察觉到女巫的目光瘫坐在地上的麋鹿伸出舌头喷着白沫露出一副讨好的傻笑。 “真是可惜。”女巫轻轻叹口气别过脸看向远处:“我原想它跟着我能多活一阵子的……生在这座小世界活在这座猎场上就是最大的错误。” 小世界里的动物们并不受《巫师法典》的保护。 即便它们再有灵性。 猎场上的动物们也不会受到巫师太多特殊关照毕竟这是一个区分生死的地方容不下太多温情与博爱。 默哀之后女巫一手扶刀不紧不慢向那株高大的猴面包树走去。 微风送来她幽幽的叹息:“……后面的事情就拜托了。” 语毕女巫的身影如同她幽幽的叹息一样随风消失的无影无踪。 红桃q的猎手们可以根据起伏的茅草与空气中传来的震动依稀判断自家队长现在的状态。 “快!按照计划!!”卢克大吼着一手按在麋鹿的脑袋上一手用力挥动:“大脚板!流火咒!” 阿尼·布莱克将手中的法书高高举起:“七月流火大风觱(bi)发(bo)!” 咒音未落狂风骤起。 伴随着狂风星星点点的火花在半空中闪现继而聚成一个个火团。 火团忽明忽暗由蓝色慢慢变成橘色最后逐渐变的白炽。 原本灿烂的阳光在这些火团的映衬下仿佛失去了色彩变的昏暗了许多。 滚滚热浪从四面八方涌来又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卢克一把撕下自己法书中刚刚抄录完的那页咒语丢进不远处的一个火团中大声吼道:“林有朴樕su!” 荒原中大大小小的草木仿佛一瞬间活了过来在咒语的作用下纠缠疯长火团落在这些草木间发出了响亮的哔哔啵啵的声音。 草木炸响的时候卢克一把按碎了麋鹿的脑袋:“野有死鹿!” 麋鹿的骨肉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水分变得干巴巴的。 “白茅纯束!” 一根根细长的被烧的发白的茅草从火团中探了出来扎进虚空眨眼间就失去了踪迹。 与此同时面包树上的猴群忽然惊慌的尖叫起来。 密密麻麻的白炽色的茅草从虚空中探出肆意攀附着那株大树。眨眼间高大的猴面包树便成了一支火炬轰然亮起成为整片荒野中最灿烂的所在。 野猴妖王尖锐的嘶吼冲破层层火光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却没有压住卢克最后的咒语声:“……召shao南尨mang吠!” 一声低低的犬吠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半空中那些被流火咒招徕的白炽火团在这声低吠下须臾间溃散开化作一蓬蓬白灰向四面八方散去眨眼便将荒原染成了一片灰色。 变成火炬的猴面包树也在这声犬吠下失去了颜色。 猴妖们似乎变成了雕塑呆呆的看着这个失色的世界。 雪白的刀光在这片灰色中骤然亮起。 七八道琼的身影几乎同一时间出现在了妖群中。 鲜血喷涌染红了这片灰色的天地。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场外分析 当红桃queen目标坚定的向野妖群发动攻击时。 猎场内的其他猎手们一头雾水。 猎场外看台上的观众们也是一脸迷茫。 “怎么就直接奔那群猴妖去了呢?”辛胖子在看台上急的直跺脚:“谁都能看出来那群阿尔法的家伙不怀好意她怎么就这么任性呢?大家都知道那个见鬼的学院没有一个好人……抱歉我不是在说你。” 说完话胖子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旁边还有一个阿尔法学院的学生。 他转过头恰好看见林果不满的表情于是立刻道歉。 小男巫呆了一下郁闷的摇摇头示意没关系。 虽然是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但他更多的精力都放在炼金术上自然不像那些贵族巫师们一样把荣誉看的比生命还重要。 但即便如此林果还是下意识的警告道:“其他人可不想我一样好说话……在外面说这种话你会被揍的!” 胖子哈哈笑着含糊了过去转而看向张季信:“长老你是我们猎队的主猎手你能看懂那位女王的选择吗?” 张季信正皱着眉一面抓着望远镜一面低着头翻看《猎队(战术分解详论篇)》嘴里嘟嘟囔囔的好像也遇到了什么难事。 辛胖子喊了几遍红脸男巫才茫然的转过头似乎刚刚注意到他在说话:“你刚才说什么?你在跟我说话?” 胖子气馁的叹口气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我也觉得古怪。”张大长老闻言犹豫片刻才慢慢分析道:“除非缔结了某种约定否则不同猎队在猎场上碰面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像红桃q与三叶草这两支猎队他俩的背景就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友好相处。” “毕竟我们都知道三叶草的成员都是弗里德曼爵士休息室的常客……那位红桃queen更是传说中雷哲的女朋友。” 郑清虽然仍旧盯着猎场内的情况耳朵却不由自主竖了起来。 “不过你刚刚有一个词用的不错。”张季信的声音重新在他耳边响起:“任性。就像你选择的这个词一样我也觉得红桃q在这种场面复杂的情况下冒冒失失去攻击那群野妖是一种非常任性的举动。谁都不能保证三叶草会不会在他们背后突然袭击……” “绝对不会!”林果终于忍不住在旁边大声反驳道:“真正的阿尔法绝对不会在背后偷袭别人!尤其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 “抱歉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张季信也立刻收回了自己话最后草草总结道:“也许红桃q就是猜测三叶草不会在背后袭击索性向干掉旁边碍事的野妖们然后再清清爽爽的跟对手们较量一番。” 这个猜测终于获得了林果的赞同。 小男巫勉强点点头但仍旧忍不住嘀咕道:“在猎场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也许红桃q也想用刚刚那道咒语把三叶草一块解决掉呢……” 提到刚刚猎场上的那道咒语郑清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几位同伴。 “你们知道红桃q刚刚用是什么咒语吗?感觉威力很大的样子!”说着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抬起胳膊比划道:“先是漫天火雨然后那些茅草疯长……那个辅猎手好像把那头四不像也献祭了?我看最后猎场上一片灰白就像一张黑白照片一样可怕!当然那些野妖的血还是红色的……” 辛胖子终于忍不住打断公费生滔滔不绝的描述诧异道:“黑白照片是什么?” 郑清终于闭上了嘴巴。 他眨眨眼看着周围几张迷惑的面孔悻悻然放弃了解释的打算。 “是凡人世界一项古老的技艺……说了你们也不懂。”公费生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博士用望远镜的长柄敲了敲他的胳膊:“博士萧大博士……你知道那道咒语叫什么名字吗?” 萧笑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那是一道组合咒。”他最终无法抗拒心底说教的欲望翻开手中那本厚重的笔记慢吞吞的解释起来:“准确说我在刚刚那个魔法中看到了三道咒语……也许还有更多但我并不确定。” “第一道是‘流火咒’那位布莱克家的小伙子使用的是流火咒的变种因为原始的流火咒只会召唤一片橙红色的火雨而不是白炽色的火球更不会刮狂风。当然这道咒语的基本性状没有变化这也是我能轻易判断出的缘故。” “第二道是一个献祭咒这点可以根据那头死鹿的状态轻易判断出来……如果我能听到他念的咒语也许会知道他们是在向谁献祭。” “但根据那些茅草在火球中提炼以及它们轻易穿梭虚空的能力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图书馆里那本《魔咒大全》中记录的咒语……也许就像布莱克用的流火咒一样也是他们私自改造的变异咒语。” “最后一道是一个控制类的咒语。” 讲到这里萧笑顿了顿皱着眉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 周围几位年轻巫师眼巴巴的瞅着他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虽然我能判断他后面这道咒语的效果但我并没有猜出他到底用的哪条咒语……我们可以看到在最后一句咒语下那一小块荒原都变了颜色仿佛被扯进了阴影界——当然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也许只有大巫师才有这种重叠两界的能力——我猜他们使用了某种技巧通过流火咒的引导、白茅的沟通、以及献祭得到的伟力临时性改变了那一小片世界的某些性质。” “就算是暂时的也太了不起了!”郑清惊叹道:“我记得他们也只是大二?我们大二的时候能达到这种水平吗?” “确实了不起。”萧笑赞同的点点头但随即又摇摇头:“只不过虽然红桃q那几位猎手在学院的排名很高但我并不认为仅凭他们自己就能完成这样复杂与高难度的组合咒。这是学校里那些资深研究生们才会探索的方向……” “三叶草出来了!”旁边传来林果高兴的声音打断萧笑分析的声音:“我就知道他们不会随随便便被一道咒语打败的……” 郑清猛然抓起望远镜立刻向那片荒原看去。 因为用力过猛他把自己的眼珠子戳的生疼。 透过镜头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在那棵猴面包树下红桃queen已经砍下了野猴妖王的脑袋——托环境的便利她这一次没糟蹋猎队的战利品。 猴面包树四周原本灰白色的荒原已经渐渐褪去了那些阴暗的色调开始慢慢恢复原本的色彩。 蓝天、青草、金色的阳光。 还有始终站在巨石左右三叶草的五位猎手们。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风波骤起 小世界。 南部稀树草原中央。 最高的那株猴面包树下。 当最后一头野妖的脑袋被砍下来笼罩在这一片荒原上的灰色褪却的时候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便立刻穿过寂寥的荒野传到红桃q诸位猎手们的耳朵里: “哟辛苦了呢……诸位!” 卢克立刻转过头谨慎的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在这片草原上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有且只有三叶草猎队的猎手们。作为一个合格的辅猎手卢克在红桃queen冲向猴妖群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唯一出乎他预料的是当红桃q猎队全力以赴扑杀猴妖群的时候三叶草猎队不仅没有横插一刀背后偷袭反而一直保持了安静与沉默直到猴面包树下的战斗结束为止。 这让红桃q左辅猎手在心底暗自赞叹的同时也愈发警惕了许多——能够拥有这种从容的心态不是对这群猎物无欲无求便是对红桃q无所顾忌。 为了争夺最后一张门票三叶草自然不会对这群强度为9的猎物无动于衷。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巨石旁边那支一直观望的猎队认为红桃q猎队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所以乐的轻省一些。 “真是……有种被轻视的感觉啊。”卢克喃喃着默默抽出腰间的法书。 似乎发现自己的问候没人理会于是之前那个略显轻佻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辛苦大家啦……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还是不要让那些妖魔肮脏的血渍脏了我们红桃queen干干净净的衣服……至于剖腹啦、挖心啦、剜眼啦这些脏活累活就交给我们处理吧。” 说话的是站在将君左侧的阿瑟·内斯。 他的语气虽然听上去很‘谦卑’但话里话外的内容却让人气的直想笑。 卢克抬头看了看自家队长。 自从砍死野妖王之后琼女王便放弃追杀其他小妖而是坐在猴面包树冠里的一根丫杈上倚靠着粗大的树干低着头眯着眼一副养精蓄锐的样子。 即便刚刚阿瑟·内斯说了许多挑衅的话也没能让女巫抬一抬眼皮。 卢克定定神转头看向三叶草猎队所在的位置。 “不劳费心。”他生硬的拒绝了阿瑟·内斯的‘好意’同时向自己的队友们悄无声息的做了几个手势。 猴面包树下的战斗结束之后红桃q的其他几位猎手也纷纷聚拢了起来。 无论是之前在战场左右摇曳支援的阿尼·布莱克还是在场外维持结界的詹士辰与彼得·格林斯潘似乎都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不约而同抽出法书做好激发咒语的准备。 …… …… “我就知道这招没用。”阿瑟·内斯转头看向司马易耸耸肩态度恶劣的抱怨道:“这些九有学院的书呆子除非用咒语把他们打疼了……否则他们决计不会理解什么是尊重。” 司马易微微一笑没用说话。 自从阿瑟·内斯把他引荐给弗里德曼爵士之后爵士对他多有器重三番五次在众人面前夸赞他与他讨论社团各项政策的利弊与执行情况。 与之相反因为开学伊始与一群大一新生冲突的事故阿瑟·内斯在爵士心中的位置迅速滑落。以至于他不仅无缘血友猎队的候补猎手身份就连3a猎队的辅猎手席位都丢掉了。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司马易越来越多出现在弗里德曼爵士的休息室里而很少去内斯家那间狭小、空旷的休息室了。 这也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变的更加微妙起来。 “但是他们刚刚用的那道咒语真厉害呀!”旁边来自亚特拉斯的‘见习德鲁伊’尼古拉斯·邓尼金蹲在地上一边小心的给几株茅草松土一边嘟嘟囔囔的说:“……这些茅草跟猴面包树告诉我说它们刚才都被吓坏了。” “那只鹿呢?你能感觉到它在哪里吗?”另一边瘦小的北野源兴冲冲的开口问道:“看那头四不像的皮子很不错的样子。正好我想换一个新的暗器包……” “如果你个头长得再高一点就能看见那头鹿刚才已经被献祭了。”阿瑟·内斯毫不客气的挖苦道:“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用一堆失去活性硬邦邦像石头一样的皮子的话我可以告诉你那头鹿现在的位置。” 北野源张了张嘴最终沮丧的低下了脑袋。 猎手们毫无营养的对话终于影响了坐在巨石上的将君。 这位三叶草猎队的队长似乎刚刚睡醒的样子抬起头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向那株高大的猴面包树:“啊咧?我的猴子们呢?” …… …… “终于……忍不住了么。” 看着巨石上缓缓站起身的将君卢克深深吸了口气紧了紧手中攥着的法书。 他的身后传来虫尾巴弱弱的声音:“会…会没事的吧。” “如果我们把他们打疼了自然就没事了。”阿尼·布莱克咧开嘴露出狰狞笑容:“或者你也可以试着现在撒腿就跑……看看能不能逃脱三叶草的追捕。” 彼得呆了呆一咬牙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安瓿瓶。 “不要逼我!”他低声嚷嚷着晃了晃手中的瓶子。 阳光下近乎透明的淡红色的液体在瓶子里发出汩汩的声响。 …… …… “也就是说刚刚趁我打盹儿的时候那些书呆子把我们的猎物都打死了?”将君双手叉腰站在巨石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几位队员。 “打没打盹你不知道吗?!”阿瑟·内斯在心底咆哮着却最终没敢出声质疑猎队队长的说辞。 “是这样的。”司马易温和的笑了笑给了将君一个肯定的答案。 三叶草猎队的队长大人歪着头眯着眼咂咂嘴。 “麻烦啊……真是个麻烦事。”他嘟囔着曲起右手食指用青黑色的指尖挠了挠光秃秃的头皮:“我答应爵士安安静静比赛的……但也不能让人随随便便抢我的猎物是不是?” 他似乎在询问又像是在自问自答。 “有了!”三叶草猎队的队长大人右拳重重的砸在左手心低着头重新看向自己的队员们脸上露出危险的笑容:“我过去跟他们聊一聊让他们把这些猎物还回来怎么样?” 没等其他人开口他便用力打了一个响指:“就这么办!” 说罢他微微弯腰、屈膝双腿用力一蹬。 脚下那块长条状的巨大岩石发出不详的咔咔声响。 “砰!” 将君仿佛一颗炮弹一样腾空而起向红桃q猎队的方向激射而去。 他的身后。 那块巨大的岩石在坚持了几刹那之后轰然破碎。 化作一堆拳头大小的均匀碎块。 在重力的作用下散落成一座微微鼓起的小山包。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队长vs队长 “镇定!镇定!” 三叶草猎队的队长举起着胳膊用力挥动着声音与动作都显得有些浮夸: “而且你们一定也不想发生什么麻烦的事情……不是吗?” 虽然看上他想努力表现的‘真诚’一点但实际效果值得商榷——毕竟无论是哪支猎队如果被一颗从天而降突袭来的‘炮弹’砸烂了阵脚必然会出现一段时间的慌乱。 红桃q的几位猎手紧张的盯着面前的青脸男巫手中攥紧法书露出一副随时会砸出一大堆恶咒的神情。 发现自己的举动并没有缓解场间沉重的压力后三叶草猎队的队长撇撇嘴: “喔噢喔噢……你们这些九有学院的孩子真的应该多参加一点实战训练。”他用一种心痛的语气强调道:“都是一个学校的学生难道我会把你们打伤打残吗?” “也就是说只要不打残一切皆有可能……是这个意思吧。”阿尼·布莱克低声说道。 “你…你才是孩子!你们全家都是孩子!!”与此同时站在其他人身后的彼得·格林斯潘也壮着胆子大声反驳道:“都…都是大二的学生你占谁的便宜……” “小心!”卢克大吼一声手中法书一抖甩出一道束缚咒试图用纵横四蹿的藤蔓阻拦将君的动作。 但他的咒语仍旧显得有点慢了。 “砰!”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三叶草猎队队长原先所站的位置出现一个皲裂的土坑。 狂风飚过吹飞几根刚刚从虚空探出头的藤条。 彼得·格林斯潘忽然感到肩头一重顿时双腿有点发软。 他眼角的余光瞟见越过自己肩头的几根青黑色的指尖。 “啧啧啧……”一股冰冷的气息在他的脖子后面盘旋着将君阴森森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礼貌格林斯潘先生……要注意礼貌!难道格林斯潘家的人都这么没有教养吗?” “我…我有说…说错什么吗?”彼得硬着头皮颤颤巍巍的哼道:“而…而且我…我才不是孩子!” “但是对于我来说你们真的都是孩子。”将君忽然把手从他肩头撤下甩甩手腕颇感无趣的向猴面包树下走去小声嘀咕着:“想当初我在乱葬岗子下面睡觉的时候估计你们爷爷奶奶还在穿开裆裤……” 彼得抬起胳膊用颤抖的手指碰了碰自己肩膀刚刚被将君按过的地方。 冰凉的感觉从指尖传来仿佛被几根细针扎了一下似的。 他倒吸一口气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汗水哗哗从毛孔中涌出。 阿尼·布莱克微微叹口气脚步轻移挪到了彼得身前。 卢克也挪了几步。 挡在了将君前进方向的路中央。 “诶诶不要弄得这么紧张啦。”将君停下脚步依旧一副好朋友的模样笑眯眯的摆摆手:“就像司马易那家伙赛前跟我说的碰到别的队伍能哔哔尽量不要动手都是同学校友什么的弄太过火大家面子上须不好看……” 卢克等人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法书攥的更紧了一些。 五颜六色的毫光从法书中泛起书中的咒语处于随时激发的状态。 “一点礼貌也没有……你们觉得呢?”说着将君随意的抻了抻胳膊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卢克一眼。 一股庞大的压力迎面扑来轰然压在了卢克精神世界之上。这位挡在三叶草猎队队长面前的男巫仿佛被雷击中了一样闷哼一声手中法书间的光晕倏然隐去好像从来没有亮过似的。 “差距……这么大么。”卢克咬紧牙关看着对面那位青脸男巫漆黑的眼神与惨白的獠牙心底默默想着:“不应该的…” “是不是在想身为九有学院前10%的你为什么跟我之间的差距会这么大。”将君的目光越过卢克的肩头看向那株高大的猴面包树慢吞吞的说道:“这就是九有与阿尔法之间的区别……过分强调平等与公正的你们丢掉了许多经过时间磨练的传承……就像我刚刚使用的小技巧。” “不甘心的话出去后随时可以找我‘聊聊天’我很乐意做一些饭后运动的。”说着他侧过头扫了一眼其他几位身体僵硬的男巫耸耸肩:“所以现在不要当我的路了……随随便便挡在别人路上是非常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诶。” “虽然答应爵士那家伙说不乱搞事情……但万一被你们刺激的控制不住想来他也没有什么意见吧。” “咔。” 一个细微的声响打断三叶草猎队队长絮絮叨叨的声音。 男巫抬起头。 原本坐在猴面包树树杈间的红桃queen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 “控制不住就不要控制了。”她扶着长刀低头看向树下的青脸男巫嘴角微微翘起:“让大家看看你控制不住的兽性……又有何妨?” “队长!” “队长!” 红桃q的其他几位猎手纷纷出声担忧的看向自家队长。 虽然她在之前的两次战斗中都表现出来近乎摧枯拉朽的能力但熟悉她的人自然知道她的实际情况。 且不论连续搏杀两头野妖王需要消耗的魔力单纯两次激烈的战斗就已经消耗了她大量的体力。 虽然休息了这么长时间仍旧没能恢复精力——就像刚刚站起身的这个动作就已经让她感到一股精神的刺痛与强烈的眩晕。 琼皱着眉狠狠咬了一口嘴唇。 殷红的色彩洇湿她的嘴唇与她苍白的面孔形成鲜明的对比。血腥的气息在她的口腔里弥散开来她的精神在颤栗中重新清醒握着刀鞘的手指也重新感到了力量。 然后她看了一眼百米之外的青脸男巫。 “嚯!”将君眼中漆黑色彩大亮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向前迈了一步顺脚将挡在路中间的一颗猴妖脑袋踩得粉碎。 “啪!”猴妖的脑袋炸裂开来红的、白的、青的五颜六色的组织液体四面溅起把周围的草叶腐蚀出一道道难看的黑色瘢痕。 “既然是你要去的……这可怨不得我了!”三叶草猎队队长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那两颗尖锐的獠牙也越发显得狰狞了许多:“……我可是被迫应战的啊!” “这是为了公正!”琼深深吸了一口气嘴里喃喃念着咒语右手上的戒指闪烁起深沉的光芒。 一口浊气吐出她脚尖轻点慢慢拖着长刀顺着树干向将君所在的方向迎去。 “堵上阿尔法的荣誉……我可是绝对不会放水的啊!”将君双腿微曲一股沉重的压力以他为中心向四面扩散整片大地仿佛都在随着他的呼吸在颤抖。 而不远处红桃queen的脚步却越发轻盈每一步都踩在了大地震颤的峰顶。到了最后她整个人仿佛都在随着大地颤抖的幅度飘舞似的。 当两人之间距离不足三十米的时候琼与她轻盈步伐完全相反的沉重声音从她胸腔中喷薄而出: “斩击——二八式!”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罚分 小世界外。 看台间。 当三叶草猎队的队长出现在红桃q寻猎手身后并将其吓的瘫坐在地上之后原本沉寂的看台上顿时出现了许多嘘闹声。 不论是星空学院还是九有学院亦或者亚特拉斯学院——甚至彼得·格林斯潘出身的阿尔法学院看台间都传出了大量喧哗与嘘叫。 郑清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那颗状态奇异的天眼隔绝了两个世界定然会有一些心情激动的年轻巫师闯进去冲到那位矮小的寻猎手面前对他脸上吐口水。 即便如此失望的人群仍旧拿起手边一切可以丢掉或者不能丢掉的东西砸进猎场中宣泄自己心底的失望以至于猎赛的主持者不得不通过喇叭花严厉警告这些稍显失控的年轻人并派出纠察队深入看台四处开罚单。 “红桃q猎队那个矮个子……就是代号虫尾巴的那个寻猎手完全是个累赘!”辛胖子声音尖锐的评论道:“完全不能理解琼女王为什么要接纳这么一个阿尔法学院并不出众的学生……还浪费了我半根鸡腿!” 在刚刚扔东西的浪潮中辛胖子随着人群将吃了半根的鸡腿丢进了猎场。 此刻正愤愤不平的擦着油腻腻的手指。 “阿尔法学院真正的高材生都会注意自己的形象与混血或者按他们是说法是‘杂种’保持一定的距离。”迪伦稍显阴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也许只有专注金钱的格林斯潘家的人才能忽略这种意识形态上的差异愉快的加入红桃q。” “况且这位小格林斯潘也不是全无能力。”张季信接口继续分析道:“他在药剂学方面天赋很好听说已经成为李奇黄教授实验室的正式成员了……另外按照我的判断他在这支猎队的定位就是后勤兼辅助的身份实战能力稍差也没有关系的。” “我一直以为寻猎手要求很强的实战能力我记得这还是你们说的。”郑清嘟囔着。 “是‘一定的’实战能力……能够迅速准确的施展咒语就差不多符合要求了。”张季信立刻纠正道:“相对而言在挑选寻猎手的时候我们更看重他们对妖魔的鉴别能力。” “就算你们这么说我还是觉得他是在混进猎队蹭学分。”辛胖子仍旧有些不满挥舞着羽毛笔气哼哼道:“我要写一篇评论抨击这种浑水摸鱼的行为……” “他并不是浑水摸鱼……这其实是一个双赢的模式。”听大家争论半天的萧大博士终于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的叹口气:“他是格林斯潘山姆大通的那个格林斯潘家里的金库能买下半座贝塔镇的格林斯潘…红桃q猎队九成以上的赞助都是格林斯潘家提供的。” “所以呢?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辛胖子立刻提高声音:“我们宥罪猎队就没有这些坏毛病!没有赞助就没有赞助有什么大不了!” “那是因为我们刚刚成立甚至还没有参加过一次正式的猎赛。”萧笑抬头瞟了他一眼:“不提队服、队徽、额外租用猎场训练、购买猎物、以及平日使用魔法、药剂、符箓等方面的耗费……单纯聘任猎队教练以及猎队经理的薪水你有想过从哪里来吗?” 辛胖子顿时哑口无言。 旁边传来林果惊喜的尖细的声音:“我还有薪水可以领吗?” “找你胖子哥要去。”郑清察觉到小男巫期盼的目光顿时一指辛胖子没好气的说道:“如果不是他挑起这个话题原本我这支猎队还没有这些额外花费的……” 确实虽然已经组建了猎队但是因为时间较短整支猎队的花销几乎为零郑清还没头疼过寻找赞助的事情——猎场他是找老姚批的条子跟裁决挤在一起训练的;猎队教练也仅仅是一些人情指点完全没有经过正式规划;平日消耗的药剂魔咒都是自备——郑清倒是会提供大量劣质符箓。 至于队服、队徽这些听上去就很高大上的东西年轻的公费生表示猎队还属于草创要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自然没有了下文。 “所以说……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张季信拍拍胖子的肩膀语气显得很无奈:“要我猜在很大程度上红桃q其实是那位‘格林斯潘先生’组建的……无论是你们的queen还是什么布莱克、尖头叉子应该都是在帮那位格林斯潘先生赚学分。” 听到这种说辞辛胖子忍不住睁大眼睛。 “这么说似乎也有可能性。”萧笑若有所思的用羽毛笔的羽毛挠了挠下巴:“看红桃q的人员组成确实符合格林斯潘家一贯成本最低、效益最高原则……而且这位小格林斯潘似乎也继承了老格林斯潘的习惯喜欢‘奇货可居’做风险投资……” “公平呢?平等呢?这里是第一大学不是妖精们的银行!”胖子大声嚷嚷着全然不顾四周看台上投来的奇异目光。 “辛·班纳·施密特-拜耳?!”一个严厉的声音打断胖子的嚷嚷。 声音有些陌生看台上的几个男巫几乎同时回过头。 说话的是一位身披黄色院袍的年轻男巫郑清注意到他袖口以及衣领处的三道黑色镶边。这意味着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名亚特拉斯学院的大三老生。 此刻这位亚特拉斯学院的学长正抱着一块记事板目光在几位年轻巫师脸上扫过用严厉的声音重复问道:“辛·班纳·施密特-拜耳是谁?” 胖子缩头缩脑的举起手。 “根据《第一大学校园管理条例》以及《‘校园杯’猎赛管理临时办法》的相关规定你刚刚向猎场内投掷杂物的行为严重影响比赛秩序与校园环境卫生……现在对你做出扣除一个学分口头警告一次。” 黄袍男巫仿佛背书一样飞快的说完上面一段话然后抬起眼皮看了胖子一眼:“你有没有异议?” 辛胖子呆了呆。 “你们看见了?”他小声问着同时下意识的把刚刚丢鸡腿的那只手揣进口袋里。 “许多人看见了……而且我们有专业卜算师负责监测。”黄袍男巫似乎意识到什么扫了一眼周围几位年轻巫师光秃秃的领口及袖口摇摇头补充道:“其他犯事的都跟你一样大部分是新生……老生们都有这点自觉。或者叫自知之明。” 胖子垂头丧气的低下头承认了刚刚砸鸡腿的行为。 “观赛要有秩序讲礼貌。这些套话我就不重复了大家都已经成年了不要像小孩子一样。”一边训斥着黄袍巫师‘刺啦’一声从记事板上撕下一张纸条草草写了几行字塞给胖子:“一周内前往校工委缴纳学分逾期加倍扣分……相信你不会那么蠢吧。” 胖子把脑袋摇的拨浪鼓两颊的肥肉随之颤抖不休。 “哦还有。”临走前那位老生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几位年轻巫师笑眯眯的补充道:“举报违规观赛者有奖奖励是被举报人50%的扣分可以向任何一位纠察队员举报……盯紧你们四周哦!” 胖子愣了片刻顿时大怒环顾四周。 “所以说刚刚其实是有人举报我了?”他看上去有些愤愤不平奈何四周打量的目光太多很难找出那位‘举报者’。 “认栽吧谁让你违规在前。”萧笑哼了一声提醒道:“如果你们继续纠结刚刚被扣分的事情也许会错过许多精彩的画面……红桃queen已经在那棵树上站起身……看上去两个猎队的队长之间要爆发一场大战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斩击术 当郑清的目光转向猎场中央的时候恰好看见红桃queen拽着长刀飞奔向三叶草猎队队长的那一幕。 狭长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 琼的身影仿佛一只矫健的蹬羚在草地上灵巧的跃动。 “太冒险了。”萧笑喃喃的评论声在郑清耳边响起。 “怎么说?”年轻的公费生目不转睛的盯着猎场间随时会爆发的战斗语气紧张的问道。 “根据现有的资料以及那位红桃queen的动作我们可以判断她接下来使用的会是她最擅长的‘斩击术’。”萧笑语速飞快的分析道:“但这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哦不出预料。” 萧大博士发出长长的喟叹。 似乎是在为他刚刚简短的分析做注脚猎场上当两位队长之间的距离仅剩十多米的时候红桃queen的身影开始剧烈闪烁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十多道拔剑斩击的残影似乎在一瞬间布满将君四周仿佛一朵盛开的莲花意欲合苞。 只是刹那间雪白的刀影便充斥了郑清的镜头他的视野除了漫天绽放的刀光外别无他物。以至于年轻的公费生不得不飞快的把焦距调的更远一些试图看清场上的状况。 但他的速度仍旧慢了一点。 新的镜头只捕捉到浑身血花的将君以及半蹲在草地间的queen。 “谁的镜头捕捉到他俩交锋的完整画面了?!”郑清抬起头焦躁的喊了一声。 “我有。”迪伦立刻把他的双筒望远镜递了过来:“上面有按钮你自己调整一下……” 郑清来不及道谢立刻把眼睛堵了上去。 与他购买的常规版黄铜望远镜相比迪伦的双筒观赛望远镜显然精致了许多。不论是画质还是流畅度都异常出色。 郑清将时间倒回一分钟之前选择了五分之一的速度。 画面中红桃queen跃动的身影终于清晰了许多。他也终于数清了那些残影的数目一共十五道。 奔跑、跳跃、旋转残影闪烁十五道刀光同时轰在了将君身上。 郑清皱皱眉重新把画面倒了回去将播放速度再次调慢了一半——他仍旧没有看清女巫出手一瞬间的画面。 ……残影闪过后还是紧跟着十五道刀光。 继续重播。 ……残影闪过十五道刀光。 前一帧还是女巫跃动的画面后一帧就变成了十五个女巫、挥舞着十五柄长刀砍在将君身上的画面。 无论他怎样调整放映速度仍旧无法看清红桃queen出手时那一瞬间的画面——仿佛被人抽掉了几秒钟又像是被编辑砍掉了几百帧的画面原本流畅的影像出现了令人异常难受的突兀感。 几次三番郑清终于放弃了通过自己眼睛来理解这些画面的打算。 “你刚刚说红桃queen用的是‘斩击术’?”他转头看向萧笑同时顺手把迪伦的望远镜还了回去:“……能解释的稍微详细一点吗?” 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瞟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 郑清脸上立刻堆满讨好的笑容。 “斩击是刀术中的基本招式易学难精。”萧笑也并未推脱仍旧习惯性翻开笔记本慢悠悠的解起来: “初学者能够一招一斩施展出来就算入门了。能够一招多斩的施展出来就算踏入‘术’的阶段了……这个时候的斩击就已经可以称之为‘斩击术’了。” “一刀八斩斩击术便可称之为‘大成’继续练下去事倍功半得不偿失……” “但我看她刚刚一次出现了十五道身影这是不是说她是一刀十五斩?”郑清立刻想起刚刚镜头里的画面不由出声问道。 萧笑并没有立刻回答郑清的问题而是按照他的思路继续讲道: “正常来说斩击之后都会衔接其他招式——或者撩、或者刺、或者抹、或者缠——流派不同后续招式也不同。” “但不论如何衔接其间都有各种各样的技巧与诀窍。这些技巧诀窍有的属于世家大族所有有的属于古老流派传承……当然学校里自然也有相应的技巧传授但想要学习必然需要支付大量学分与贡献。” “琼女王是半血的吸血鬼、出身寒微而且几个月前刚刚支付升级考试的学分想来囊中羞涩还没学到后续招式……” “她不是有个很厉害的男朋友吗?”辛胖子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嘀咕着:“完全可以借一点学分吧……” “你觉得一个自称‘queen’的女巫会有那种想法吗?”迪伦毫不客气的嘲笑了胖子一下:“也许你能做一个柔软的胖子但她确是一个刚强的女巫。” “当然没有后续招式也不是完全没有出路。”萧笑稍稍提高声音压制了胖子与迪伦之间的争执继续说道:“许多斩击术大成却没有后续传承的学生都会继续苦练斩击术。虽然招式单调而且进展困难但如果能达到斩击二八式、斩击三八式威力仍旧相当可观。” “那位红桃queen刚刚是一斩十五刀?”郑清挠挠头有点迷惑:“这算是斩击八+七式么……” 这种说法很冷。 周围没有一个人附和捧哏。 “非常可惜……非常可惜。”萧笑吐口气看向猎场语气有些担忧:“红桃queen的基础非常扎实。但无论如何一招十六式对她的身体来说都是一种非常沉重的负担。尤其是她之前已经连续斩杀两头野妖王的情况下能够斩出十五刀相信已经超出大部分观众的意料了。” “也许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状况所以她才想着全力爆发一击决定胜负。”张季信皱着眉语气显得有些严肃:“……但我觉得她还是低估了那头僵尸的厉害。” “确实如此。”萧笑赞同的补充道:“既然她第一时间没有迫使将君退出比赛……那么这场战斗她就已经输了……女巫果然还是过于感性了。” “作为一支猎队的队长绝对不要轻易孤注一掷。”张季信转头看向郑清提醒道:“我们可以看看红桃q后面的遭遇……这是一次不错的教训。”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复合型卷轴 猎场小世界。 南部稀树草原。 最高的那株猴面包树下。 刀光散去。 三叶草猎队队长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只见他低着头双手交叉护在额前浑身上下衣衫褴褛斩击造成的刀伤纵横交错皮肉外翻只不过那些外翻的伤口全无一丝血渍反而显得青森森的看上去平添了几分狰狞。 距离他不远的草丛间。 红桃queen拄着刀半跪在草地上胸口急速的起伏着脸色煞白一副随时都能晕过去的模样。 “很痛啊…”将君慢慢放下手臂嘴角勾起露出那两颗弯曲着的惨白的獠牙:“不过既然你砍完了……那么就该轮到我了吧!” 说话时他身上那些因为刀伤而外翻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生长、愈合。这些画面在望远镜的镜头中异常清晰引起看台上阵阵惊叹——郑清相信即便是校医院使用的强力白鲜也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当将君的一席话说完后那些伤口已尽数消失仅留下一道道白色痕迹残留在他青黑色的皮肤上。 “砰!” 僵尸脚下的泥土轰然炸开。 草地间卷起一阵狂风。 琼刚刚抬起手中的长刀便被一记重拳轰到了半空中。 “刚刚……你砍了我十五刀?”将君站在她下方抬着头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那么我是不是应该还十五拳?!” 说话间他双腿微曲用力一蹬瞬间便出现在女巫斜上方。 “砰!” 将君双手抱拳自上而下斜斜的一砸原本身在半空的女巫便如一颗炮弹一样被重重砸向不远处那株猴面包树。 “葛之覃兮!网罗!” 卢克咆哮的咒语声在不远处响起上百道藤蔓从虚空探出纵横交错在一起编织成一道柔软宽大的罗网将弹射而来的女巫层层包裹缓缓放在了地上。 “动手!” 阿尼·布莱克的声音几乎与卢克同时响起:“天之降罔维其优矣!” 数张细密的大网从天而降一瞬间将三叶草猎队的队长罩在了其中。罗网一张接一张不断落下阿尼·布莱克举着法书脸色惨白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我马虺隤!” “我马玄黄!” 彼得·格林斯潘与詹士辰则在罗网外不断向里面丢着被大家俗称为‘软腿咒’与‘老眼昏花咒’的咒语一道接着一道储存在法书中的咒语不要命的向外丢去仿佛他们面对的是一头发狂的巨龙一样。 将君仿佛被这一连串的咒语打晕了似的一语不发任凭周身的罗网越来越多。 卢克则趁此机会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长的卷轴一脸肉疼的扯了开来——这是兼具法书与符箓效果的特殊魔法道具能够储存一道威力强大的复合型咒语。相应的这只卷轴的价格也非常昂贵单单空白卷轴就需要十二枚玉币。 在这次循环赛中红桃q猎队总共也只准备这一个卷轴原本是打算对付超过强度10的野妖群。却不料最终浪费在另一个巫师身上。 “九月肃霜!” “十月陨萚tuo!” “一之日觱bi发bo二之日栗烈(凛冽)!” “如彼雨雪先集维霰!” “如彼大风飘风发发!” 抑扬顿挫的咒语声响彻整片稀树草原。 伴随着咒语声天色黯淡气温骤降。雪白的霜花似乎在眨眼间便布满了所有草叶、树枝与苔藓之上。 微风掠过草叶变成大风。 大风掠过树梢变成狂风。 狂风裹挟着伟力撕扯着树枝。那些刚刚在夏日聚满营养肥厚鲜嫩的叶片仿佛被人用力从树枝上揪下来似的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大风敲打在树梢、树枝、树干上发出哔哔啵啵的炸裂声。 空气里最后一丝暖意随着这些炸裂声消散的一干二净。 鹅毛般的大雪蓦然落下须臾便落有尺厚。被罗网与软腿咒困住的将君身上很快便落满厚厚的积雪逐渐变成了一座‘雪碑’。 卢克手中一道蓝光闪过。 释放完咒语的卷轴在蓝光中化作片片碎屑随着纷纷扬扬的大学落在地上。 男巫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终于有时间回头看一眼自家的队长了。 “抱歉”他看着依坐在树下的女巫扯了扯嘴角:“浪费了队里那张最贵的卷轴……” 红桃queen勉强笑了笑:“下次让虫尾巴多准备两支就好了…” 话音未落女巫脸色骤变。 “快退开!”她强撑起身子对不远处另外几位猎手大喊道。 积雪垒就的冰碑轰然炸裂。 伴随着一声长啸一道青黑色的影子从冰碑冲出砰砰两声闷响两道身影倒射而出栽倒在雪地里悄无声息了。 阿尼·布莱克提前接收到了女巫的讯息只是一个闪烁便出现在了猴面包树下躲开了将君的重拳。 相对而言另外两位猎手就没那么幸运了。 作为占卜师詹士辰原本就不擅长涉及‘运动’方面的魔法;而彼得·格林斯潘更是一个战斗反应略有些迟钝的家伙。 所以两人成为将君冲破束缚后的唯二牺牲品。 站在雪地里将君张开双臂感受着冰冷的雪花与周围刺骨的寒风脸色有些陶醉。 “真不知道你们是天真……还是真蠢。”三叶草猎队队长低沉的笑声被狂风裹挟着刮向不远处站在树下的三位巫师:“…竟然选择了这么一道魔法来对付我!难道你们不知道身为亡灵僵尸最喜欢这种阴寒的天气了吗?” “如果你们准备的是一串‘叔在薮’也许还能给我们的队长大人造成一点困扰。”另一个刺耳的笑声从几位红桃q猎手斜后方传来。 卢克豁然转身看着四道穿过风雪慢慢迫近的身影面色惨白。 “你们很糟糕。”一位黄袍男巫皱着眉打量着四周风雪交加的环境语气异常不满:“树死了;草也死了。” “他们等一下会变的更糟糕的。”另一个瘦小的男巫踏着轻快的脚步在草叶上漫步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队长看上去脾气很坏的样子呢……”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解说 小世界外。 一号猎场看台上。 随着本场循环赛最强的两支猎队撞在一起小世界南部的那片稀树草原吸引了看台上最多的关注欢呼声、口号声此起彼伏就连主席台上的解说员也把打量的篇幅用在了两支猎队的冲突上: “……一记凶狠的重拳!” “就像我们看到的三叶草猎队的将君同学一击就重创了之前在猎场上所向披靡的琼同学……当然根据我们现场分析家们的意见红桃女王因为前期在野妖群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气力导致精力不济也是她显得如此脆弱的原因……” 阿尔法看台上白色的长袍们纷纷起身欢呼为将君强悍的表现加油鼓劲。他们雇佣的一大群黑维斯宁芙此刻正伴随着美妙的音乐和着主席台上的解说词翩翩起舞。她们修长的大腿与雪白的胸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令星空与九有看台上的许多男巫为之失声。 “漂亮!”解说员兴奋高亢的声音响彻整座猎场彻底压制了所有的欢呼与音乐:“……红桃q猎队左辅猎手用一道精彩的束缚咒编织出罗天大网……被将君同学重拳击飞的琼同学得以安然落地!” “红桃q猎队其他猎手果断出击!他们延续了一贯的快节奏风格很好的把握住了左辅猎手创造的条件打出了一串精彩的连环咒语……我们可以分辨的有软腿咒、老眼昏花咒、天罗地网咒……目前看来将君同学暂时被他们一系列的咒语压制住了!” “相信姚教授如果今天在主席台上一定会为红桃q的几位猎手加学分来表彰他对束缚咒的灵活运用!” 九有学院的看台上顿时响起一片哄笑与叫好声。 而对面阿尔法学院白袍子们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那是什么?!”喇叭花里响起解说员的惊呼声:“红桃q猎队拿出了一个卷轴?!卢克展开了那道卷轴!哦梅林在上!红桃q使用了一支复合型卷轴!” “这是正式猎队在大型围猎中才会使用的高端卷轴价格不菲!……当然如果考虑到格林斯潘家族是红桃q猎队的主要赞助者之一这种阔绰的出手便可以理解了…” “太强了!” 郑清扶着黄铜望远镜喃喃着语气充斥着震惊:“……他们都太强了!” 无论是红桃queen一刀十五式的斩击还是代号月亮脸的男巫释放的大范围暴雪魔法亦或是将君强悍的恢复力、以及凶狠的重拳。 年轻的公费生扪心自问他在这些大二学长们手下怕是连一个回合都走不下来。 “明明只差一个年级……差距会有这么大吗?!”郑清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宥罪猎队的其他几位成员。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即便是好为人师的萧大博士也罕见的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博士正在忙着在他的大本子上做笔记忽视了公费生的问题。 主席台上解说员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宥罪猎队几位成员之间的感叹而稍作停歇: “……非常遗憾!非常遗憾!” “根据那片稀树草原环境的剧烈变化我们可以清晰判断出红桃q那支复合型卷轴的威力……只不过这支卷轴记录的咒语威力虽然强大却并不适合进行单体攻击……尤其是单独攻击一个有僵尸血统的巫师!!” 这句解说词刚刚从喇叭花里响起便遭到看台上一片嘘声。 即便是并不支持将君的九有学院看台上也响起一片嘈杂的抗议。 在第一大学错非关系亲密的朋友否则在公开场合讨论某个学生的血统、身份、世系等信息都属于严重不礼貌的行为。 主席台上显然也意识到解说员的失言喇叭花里立刻响起一阵突兀的音乐似乎在进行紧急更正。 仅仅过了几十秒音乐便停了下来另一个浑厚的声音重新在喇叭花里响起。 “非常抱歉。”新的解说员诚恳的向大家道着歉:“对于前一位解说员不够专业的用词我谨代表猎委会、代表猎赛解说团的全体成员表示最真诚的歉意与最深刻的反思。” 随后便是一长段信誓旦旦的话以及各种老生常谈的决心。 “港真我并不是很介意他刚刚在喇叭花里说了什么。”郑清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两支猎队交锋的中心抱怨道:“……相对而言我更希望他们能快点开始解说现在猎场里发生的事情。” “你这属于政治不正确。”迪伦的声音在斜后侧响起:“我们是第一大学的学生要有主人翁的意识彻底与各种顽固落后邪恶的思想做斗争!这是绝对不能妥协的!” 年轻的公费生耸耸肩没有争执这个话题而是重新扯回猎赛上: “……红桃q猎队后面会怎么办?举白旗投向吗?现在他们只剩下三个……不只剩下两个半完好的战斗力了而三叶草那边还拥有五个完整战力。” “更别提将君那家伙了……他在这个猎场上纯属一个bug!” “他确实挺像害虫的。”辛胖子撇撇嘴如此评价道。 也许是某位大神响应了郑清的祈祷喇叭花里很快便传出了新的解说词。只不过由于猎场上两支猎队正在短兵相接使得解说一瞬间便进入了白热化的程度: “红桃q猎队并没有任何投降的意图……queen举起了手中的长刀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决心!” “我们可以看到将君同学冲了上去!” “他在干什么?!” “哦!天呐!我们可以看到将君同学将一套连续的重击施加在琼同学的身上……也许他任务琼同学刚刚举起长刀属于一个威胁性的动作?” 九有学院的看台上响起一片愤怒的声讨。 只不过这些声讨只换来阿尔法学生们大声的嘲笑。 “……不得不说!”解说员大吼着把喇叭花们震的瑟瑟发抖:“将君同学的选择有些过于激烈这种程度的攻击在目前的情况下完全不需要……我们可以轻易判断出琼同学刚刚已经基本丧失了战斗能力只是在用坚强的意志……哦不!” 喇叭花里传出解说员的声音显得有些震惊: “三叶草的其他四位猎手控制了红桃q左辅猎手与游猎手用束缚咒将他们捆在了那株猴面包树上……将君同学掐着琼同学的脖子把她举了起来!” “太过分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更深层的原因 “将君同学的行为看上去非常粗暴!” “他掐着琼同学的脖子把她举了起来……似乎试图让她放弃抵抗的想法。” “琼同学的嘴角还溢着鲜血看得出刚刚将君同学那一连串打击非常重……她的伤势非常严重甚至已经抓不住手中的长刀!” “紧急救援的治疗师与护士们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冲入现场施展救援……只需要红桃q猎队打出认输的信号……” “哦不!” 喇叭花里传出解说员慌乱的声音: “将君抓着琼用力向那株大树身上砸去……似乎是因为刚刚琼同学拒绝他的要求!” “这是完全不必要的!” “毕竟任何一个人都能判断出琼同学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斗的能力!” “我们并不确定三叶草猎队的行为是否违法了《猎赛管理条例》或者《‘校园杯’围猎规则》的相关规定……但必须承认三叶草猎队或者说将君同学的行为非常不绅士有违一般情况下的道德准则。” 喇叭花颤抖着不断吐出主办方对那片草原上正在发生事情的看法。 四周看台上一片喧闹。 几乎所有人都放弃观看其他猎队的狩猎而将注意力统统集中在了三叶草与红桃q的上面明晃晃的望远镜镜头仿佛葵花籽一样整齐罗列着对准‘花盘’中央的那颗天眼。 郑清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主席台。 坐在裁判桌后的黑袍巫师们一个个面色严肃小声的交头接耳却始终没有发出停止比赛的讯号。 “太过分了!”郑清耳边传来林果震惊的声音。 即便同样来自阿尔法学院他也终于接受不了三叶草猎队粗暴的行为开始猛烈抨击起来: “太过分了!就算那位学姐拒绝投降他们完全可以把她捆在树上用镇压符镇压等到比赛结束他们还是赢家……” “这是比赛!他们在干嘛?想杀人吗?” 小男巫脸色涨红用力挥舞着法书言辞激烈看上去恨不得冲进猎场给那位青脸僵尸身上砸一堆恶咒。 与之相反平日里最易动怒的张季信看上去反而显得更加平静。 “你也说了这是比赛是狩猎比赛。”张季信按了按林果的肩膀表情严肃用低沉的声音补充道: “换句话说这是狩猎妖魔的模拟演习……难道你能指望在外面遇到‘敌人’的时候对方也能非常绅士、非常友好的跟你礼貌交谈亲切握手寒暄吗?清醒点……我们面对的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生物我们参加的是这个巫师界最残酷的活动。” “不要天真了。” “这不是天真!”郑清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反驳道:“就像你说的这终究只是一场比赛……难道不应该稍微温和更容易让人接受一点吗?” “现在的比赛已经很温和了。”萧笑在旁边忽然插口解释道:“最起码今天的比赛没有死人……五十年前大巫师会议通过的《猎妖比赛管理条例》明确禁止了血狩、死猎等二十多种会造成参赛者死亡率很高的狩猎形式所以我们今天看到的猎赛已经是非常‘文明’的形式了。” “文明?!”郑清听着这两个字眼只觉得分外讽刺。 “如果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地下猎赛’也许你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张季信低头看了郑清一眼耸耸肩: “许多偏执的巫师也称其为‘真正的猎赛’……在那种猎场中没有规则没有怜悯与温情只有冰冷的目标与成败。他们使用的野妖都是刚刚捕获的真正的野妖而不是在实验室里繁衍了不知多少代的阉割版。” “地下猎赛不是违法的吗?”林果震惊的看向张季信声音显得很惊愕:“如果被三叉剑的人抓住你们会被送到丹哈格的!” 丹哈格是巫师最高法院所在地那里也有巫师界规模最大的‘安全监狱’——与布吉岛上的黑狱不同丹哈格的监狱不关押妖魔只关押罪责轻微的巫师罪犯。 郑清默默的举着望远镜继续盯着猎场中的三叶草猎队一行人。 红桃queen仍旧没有投降。 “我觉得那头僵尸更有资格被送到丹哈格。”年轻的公费生哼了一声看着白色袍子上被溅了星星点点许多血花的三叶草诸位猎手心底愈发不快了。 “她这么拼命……应该是想获得更多人的认同吧。”迪伦幽幽的声音忽然响起令周围的气氛陡然沉重起来。 虽然他说的那句话里没有明确的主语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琼那位半血的吸血鬼。 即便很久之前巫师联盟便将月下议会认定为‘拥有特殊身份的巫师同胞’但在绝大多数巫师眼中那些行走在黑暗中的月下生物始终是‘异类’是一些与妖魔勾三搭四鬼鬼祟祟的生物。 因此拥有一半月下生物血脉的巫师在巫师世界总会受到这样或那样隐晦的歧视。 而这些半血巫师在月下生物那边则顶着‘杂种’‘渣滓’之类的名头更是饱受排挤与迫害。 在第一大学虽然教授与校工们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但深受家庭与社会影响的年轻巫师们仍免不了带上有色眼镜。按照阿尔法堡里一个比较流行的阶层划分半血巫师们仅仅比戏法师稍稍强那么一点与塞壬、鱼人这些低级魔法生物一个阶层甚至远低于宁芙、马人之类拥有一定魔法文明的异种生命。就算是有平等公正原则的九有学院在面对这些半血巫师的时候也可以听到零星异样的声音。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令人感到非常悲哀的事情。 “我记得将君是一个非常极端的血统论支持者……也许这就是他对红桃queen恶劣行为的原因。”迪伦补充了一句自己的分析:“作为第一大学最最著名的半血巫师琼在很多半血巫师眼中相当于一面旗帜……能够打击这面旗帜对于许多顽固巫师来说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也有可能这是他最后脱罪的托词。”萧笑对于迪伦的说法不置可否:“毕竟谁都知道他是一个血统论巫师而这在巫师界并不算什么坏事……有的是顽固派律师为他辩护。知道‘affluenza’吗?也许他们会发明一个‘blfluenza’来为血统论巫师们辩护。” “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张季信显然对此有不同的看法:“我记得将君是弗里德曼的人弗里德曼正在跟瑟普拉诺争夺下一任奥古斯都的位置……还有什么比在猎场上大大打击一番雷哲的颜面更能帮弗里德曼出风头的事情呢?或许这就是弗里德曼的主意呢!” 眼看着话题越来越滑向奇怪的方向郑清终于忍不住开口试着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你们说的都是猜测。我觉得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头僵尸那么凶残的对待女生……这辈子也别想找到女朋友了。” 周围顿时响起了几声轻笑。 沉重的压力终于舒缓了一点。 “死人原本就没有那方面的需求”辛胖子非常配合的补充道:“这一点相信阿尔法学院的许多女巫都可以作证……也许我应该以这个话题写一份稿子相信能拿到很高的阅读量。” “你就不要添乱了。”萧笑没好气的打断胖子的美好想法指了指猎场中的小世界:“今天已经很乱了……我只希望比赛能平平安安结束不要因为下面的事情出什么乱子。”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这个论断。 一号猎场四周的看台上忽然出现了一些小小的骚乱。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冲突升级 当骚乱发生的时候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还举着望远镜一边聊天一边抨击那片稀树荒原上三叶草猎队宛如野蛮人一样的粗鲁行为。 但很快他们就了解到什么是真正的野蛮人——准确说是野蛮的妖精。 开始只是看台的个别地方出现了骚动。 比如个别性格急躁的红袍巫师冲到白袍子们的地盘上言辞激烈的表达他们对三叶草猎队的愤怒以及阿尔法学院对相关‘歧视’问题的无动于衷。 当然还有一些有狂热信仰的黄袍巫师趁着观看猎赛的人流密集四处乱蹿向每个愿意听他们说话的学生宣扬神的荣光以及信仰的必要性但基于不同价值观念的缘故这种单方面的宣扬往往会变成多方面参与的辩论言辞来往间难免夹杂火气。 再比如几个蓝袍子与毗邻星空学院看台的白袍巫师们出现了摩擦三五个人高马大的年轻巫师气鼓鼓的站在一起互相比拼眼神与肱二头肌。 这种事情很常见尤其是星空学院的学生们在场的时候组织者们很难阻止这些习惯用暴力解决一切问题的蓝袍子在面对摩擦的时候保持冷静。当然鉴于随意对同学使用法书需要面临的严厉处罚年轻巫师们已经都知道了尽量激怒对手以取得道义制高点的重要性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上述的小骚动在看台上每时每刻都会发生但也都在结束。 所以并没有引起大家过多的关注。 直到看台出现一些不速之客。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九有学院坐在看台前排的女巫。 原本九有学院的男巫们是发扬风格将最佳的观赛场地让给了学院的女巫们但他们显然忽略了当危险降临的时候坐在前排身前毫无遮挡的女巫会因为这个细节变得很倒霉。 “臭虫!”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女巫中间响起继而引发一系列歇斯底里的尖叫以及一片慌乱奔逃的身影。 站在看台上方郑清很快注意到了引起骚乱的‘臭虫’。 那是一些身材矮小不足三尺高低的奇特生物似乎是从大家的座椅下面钻出来的。 它们长着绿藻一样的凌乱短发眼睛漆黑没有眼白眼角向上高高吊起给人一种很凶的感觉。它们鼻子又细又长鼻尖软趴趴的吊下去看上去脸上似乎总挂着一根擦不干净的鼻涕。 这些怪模怪样的生物都没穿衣服举止粗野。有的赤裸着下身肆意在女巫们面前晃悠它们的毛毛虫;有的随意在座椅上大小便或者干脆把毛毛虫塞进喇叭花里嘎嘎笑着看那些可怜的花儿被呛的奄奄一息;还有的干脆鼓着嘴对每一个射程之内的巫师吐口水。 它们的口水是黄绿色的闻上去有股鲱鱼罐头酸臭味儿能够让脾气最温和的巫师也暴怒不止。 “哦见鬼!谁把这群栅栏妖精招来了!”张季信一脸厌恶的捏住鼻子囔声囔气的冲不远处一个呆滞的男生吼道:“校工委的人呢?快去找害虫管理办公室的人!” “还有学生会的人呢?”辛胖子也跟着嚷嚷:“扣学分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真出了问题半天也不见有人来解决!” 作为回应一头费力爬过数阶看台的栅栏妖精用力鼓起嘴打算用口水帮两个男巫洗洗脸。 “啪!”一个黑色的大口袋从天而降罩住了那头小妖精。 “尽量不要用咒语!”萧笑一边气喘吁吁的拧紧口袋一边冲郑清大吼道:“如果你不想给宿舍招一群这样的‘臭虫’就不要用咒语对付它们!” 刚刚翻开法书的公费生吓的手一哆嗦差点把法书丢在地上。 “这是些什么东西!”他犹豫了几秒翻出一沓劣质的镇压符顺手给萧笑手中的袋子上拍了一张。 原本还在努力挣扎的袋子立刻安静了下来。 萧大博士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对郑清竖起了大拇指:“也就只有你这种口袋里随时有几百张符箓的人会在这些‘臭虫’身上浪费宝贵的符箓。” “它们是什么?”郑清一边继续跟着萧笑捕捉这些丑陋的妖精一边重复自己的问题。 “栅栏妖精学名是伯勒-希利亚尔妖精也被巫师们称作‘野蛮妖精’当然更多人还是喜欢叫它们‘害虫’‘臭虫’……这丝毫没有贬低的意思而是一种实事求是的称呼。” “谁也不知道这些‘臭虫’从哪里来的也许是某个巫师实验室里逃脱的也许是那些新世界的开拓者们从异乡获得的‘礼物’还有可能妖魔们在给我们添堵……” 说着萧笑将另一个塞了妖精的口袋递给郑清示意他给上面拍一张镇压符:“总之布莱恩·伯勒跟约翰·希利亚尔在一堵栅栏下第一次发现了这些家伙所以给它们起了一个栅栏妖精的名字……必须承认他们起名字的水平比你差多了……” “砰!” 一个剧烈的爆炸声打断了萧笑的说话声。 郑清惊慌的转过身。 对面阿尔法学院的看台中央冉冉升起一个巨大的翠绿色蘑菇云。一群群阿尔法的学生们连滚带爬的逃离蘑菇云笼罩的范围看台上一片混乱较之九有学院这边有过之而无不及。 即便隔着一座猎场郑清似乎也能闻见那朵蘑菇云下刺鼻的味道看到那些阿尔法学生涕泗横流的表情。 对于一贯以优雅著称的阿尔法们来说这幅场景难得一见。 “哈!这群伪君子……”辛胖子刚刚张口似乎想要嘲讽一番。 但随即阿尔法看台间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打断了胖子的说话声。 “你们这群卑鄙、无耻…没有丝毫礼貌的书呆子!”那个愤怒的声音在停顿了几秒钟之后以更大的声音吼道:“大风有隧!——以诅尔斯!” 迅猛的狂风突兀出现裹挟着那蓬绿云跨过猎场上空向着九有学院的看台滚滚而来。 九有学院的看台间沉寂了几秒钟。 “阿尔法的魂淡动手了!!!!”一个嘶吼的声音打破了看台上的寂静。 “轰!” 一瞬间五颜六色的防护罩在九有看台上次第亮起一道道咒语紧随其后从保护罩后缓缓升起径直撞向阿尔法的看台上。 而白袍巫师们也不甘示弱抑扬顿挫的咒语声此起彼伏震荡了整片猎场。 原本看台上还在联系纠察队与校工委的猎组委的巫师们呆了片刻抱起桌上的文件撒腿就跑——甚至没来得及停止小世界里仍在进行的循环赛。 两个学院之间的混战。 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够阻止的事情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后果 猎场上的混乱就像一阵暴风雨。 来得迅猛去的也快。 大部分学生甚至还没来得及释放第二道咒语便被第一大学闻讯赶来的教授们联手镇压了下去。 四周看台上除了第一大学的学生之外包括巫师联盟派遣的猎赛观察员、其他巫师组织的代表、以及校外的拿到临时邀请函的观赛者们都被学校的校工友好的请出了一号猎场。 作为承办学院的院长姚教授出现在猎场上的时候脸色黑的吓人。 原本群情激奋的九有学生在看到自家院长之后才隐约回忆起刚刚做了什么一个个噤若寒蝉乖巧的站回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你们怎么敢?!” 老姚咆哮着仿佛一头发怒的雄狮在主席台来回大步走着大幅度挥舞着胳膊声音震的郑清耳朵发痒: “你们都是第一天进学校吗?” “一年级新生暂且不说二年级三年级的呢?你们袍子上镶的黑边是装饰吗?!” “还有没有一丁点身为第一大学学生的自律!还有没有点羞耻心!” “这么多人!……这么多校外的观众!” “你们竟然人光天化日之下对自己的同学使用法书?!” “我教你们咒语是让你们诅咒自己的同学吗?!” “一个个把校规校纪放到什么地方去了!通识课上都梦游去了吗?!” “只不过一次简单的校猎会你们都能打成一团如果以后学校真的组织什么更大规模的活动你们是不是要把沉默森林一把火烧光!嗯?!” 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们垂头丧气的站在原地一声不吭;星空学院与亚特拉斯的人也没能幸免一起接受老姚咆哮的洗礼。还有那些被雇佣来充当啦啦队的宁芙、塞壬等精灵更是匍匐在大巫师的怒火之下瑟瑟发抖。 至于之前流窜在九有看台上的伯勒-希利亚尔妖精们在教授们出现后的第一时间便重新钻进看台的椅子下面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些栅栏妖精呢?”郑清眼珠子四处乱转用胳膊肘蹭了蹭旁边的萧大博士小声问道:“它们怎么都不见了?” “这就是它们被称为‘害虫’的原因……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它们爬到什么地方去了但是当你心情愉快的时候这些讨厌的东西又总会不经意的闯入你的视线糟蹋你的好心情。”萧笑嘴唇蠕动着飞快的解释了一下。 “真可惜”年轻的公费生盯着面前一朵剧烈震动的喇叭花惋惜的叹口气:“我原先还想着捉一两只带去李教授的实验室解剖看看它们肚子里到底吃了些什么才能吐出那么臭的口水……” “你竟然还有心思考虑这种事情?!”萧笑终于忍不住惊奇的看向郑清似乎好奇他脑壳里装了些什么东西:“难道你不该考虑一下一年级肄业的大学生能做些什么工作吗?” 郑清思考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萧笑说的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学校可能会开除我们?”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你开玩笑吧!学校疯了吗?就因为一群年轻人打闹就要开除几百人?!” “这不是简单的打闹”萧笑否定了郑清的说法小声强调道:“这是两个学院大规模、成建制使用咒语互相攻击的行为学校差不多有十多年都没发生过这种事情了……如果按巫师联盟的相关规定刚刚那种场面几乎已经可以认定成‘战争行为’了……你认为学校对于发动战争、参与战争的学生会怎么处理!” 也许他的分析过于惊悚。 原本只是默默站在两人身后的其他宥罪猎队成员们也不由靠近了一点。 “如果我被学校开除铁定会被老头子打断腿的。”张季信呻吟了一声目光无神的盯着猎场对面阿尔法学院的看台:“上个星期我才给家里写信说我当上猎队的主猎手了……” “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收拾的也会越狠。”迪伦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咂咂嘴:“以我一千三百岁的经验来说有的事情能瞒一天是一天……最好瞒一辈子皆大欢喜。” “一千三百岁?”林果疑惑的声音插了进来:“上次你不是跟我说你今年刚过一千岁整寿所以希望我帮你烤几只烧燕吗?” “哼。”一旁传来蓝雀不满的冷哼。 显然他对迪伦欺骗小孩子的行为非常不满。 “是吗?就是一千岁大寿啊!”迪伦眼睛都不眨的把自己几秒钟之前说的话吞了回去:“我刚才是说我堂兄一千三百岁的经验告诉我……也许因为声音小你没听清吧。” 林果小声咕哝了一句什么似乎对吸血狼人的说辞深表怀疑。 “你要烧燕做什么?打算猎龙吗?”辛胖子不识趣的扯向另一个话题:“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寿?需不需要我们准备什么礼物?要不要我帮忙给你定一套豪华棺木外饰……你那口黑棺材看上去实在是太单调了。” 郑清面无表情的听着旁边话题越扯越远心底无法克说。 最终他转头重新看向萧笑: “你刚刚说学校有十多年没有发生这种事情了……意思是十多年前有过这样的事?当时学校怎么处理的?” “准确说是十一年前。”萧笑思索着慢慢说道:“起因是几个多瑙族的留学生在课堂上嘲讽一位阿尔法学院的纯血巫师‘脑壳里装的都是臭豆腐’讽刺他是‘基因混乱的白痴’……虽然这原本就是事实。” “但很显然那些留学生做的稍微有点过火他们把玩笑开到了这位纯血巫师的姓氏上。” “你们应该都知道对于许多没落的贵族巫师们来说姓氏是他们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所以那几名留学生引起众怒被课堂上其他阿尔法学院的学生暴打了一顿。” “如果当时那些留学生把这件事捅到学校通过外交途径处理或许倒霉的会是那几个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但他们没有。那些留学生纠集了自己同胞还有一些其他种族的留学生与阿尔法的学生们在沉默森林里决斗。” “他们简直疯了。”迪伦不安的扭了扭身子:“难道不怕森林深处的鬼怪吗?” “确实如此。”萧笑叹口气:“将近两百名学生一声不吭的溜出学校……直到他们战斗时的咒语点燃了一小片沉默森林里的返魂杨触发学校守护大阵的警报才被人发现。” “幸亏发现的早没有造成什么更加严重的后果。” “即便如此整个巫师界也都被这件事震惊了包括巫师联盟以及其他种族的大使馆第一时间介入了相关调查工作……丹哈格给这次事故的最后定性是——这已经不是几个年轻巫师火气上头的争斗而是一次不同种族之间低烈度的战争。” “是的你们没听错。那次群殴最后惊动了巫师法院也许是因为涉及外星种族的缘故吧。总之第一大学因为那次事故被迫做出一系列整改包括完善学校守护大阵的监控体系;对失职渎职的校工、以及教职人员做出警告、处分甚至辞退的处罚;以及第一大学的所有学生加开一门通识类课程学习新修订的校规校纪……而且学校规定只有拿到满分的学生才允许毕业。” “而涉事的所有留学生都被开除学籍……阿尔法这边则在缴纳了一大笔罚金之后勉强同意了他们继续学习的申请。即便如此涉事学生最终拿到的也只有肄业证。第一大学没有允许一个参与那次战斗的人从学校里毕业。” “《走进第一大学》还有《第一大学年鉴》中都有对这次事件的详细评论也许你们应该认真看一下……这样你们就不会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第八周结束 回荡在一号猎场上空的咆哮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或许是为了第一大学的颜面考虑或许是因为过于失望也有可能是因为事关重大需要谨慎。姚教授并没有当众公布对两个学院涉事学生的处罚方案——郑清认为教授的这个选择非常明智毕竟人在盛怒之下的决定不会太理智——教授只是在发了一通脾气之后非常干脆的将所有学生驱逐出会场。 在纠察队的‘宪兵’处登记完姓名、法书编号、所属院校以及班级之后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们跟着人流惴惴不安的离开了猎场。 仿佛是在照顾大家的心情不知何时天空堆满了沉重的云层稀疏的小风穿过树林吹在行人身上令人平白多了几分寒意。 虽然天色还早但大家已经没有了继续玩闹的心情索性直接向宿舍走去。 一路上郑清可以看到几乎所有人都成群结队的走在一起低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到陌生人之后又都会用警惕的目光互相打量一番。 九有学院内部尚且如此外院的学生更不用说了。 因为没有卷进战斗的缘故学府中还能看到零星的星空学院与亚特拉斯学院学生。至于阿尔法学院的白袍子们已经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出于安全考虑出猎场的时候蓝雀已经提前护送林果回了阿尔法堡迪伦则因为与郑清等人同舍的缘故只能走在一起。 这让他显得稍微有点另类。 因为出了这件事之后大部分学生都只跟自己学院的人走在一起。 “也许我应该换件白袍子这样走起来更刺激一点。”迪伦舔了舔嘴唇眼神中露出几分跃跃欲试。 也许一行人中只有他对于刚刚的那场事故意犹未尽。 对于星空学院的学生来说战斗就是最好的修行能够在走路的时候顺便修行一下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你还是收敛点吧。”郑清忍不住劝道:“没看到其他蓝袍子们都安分许多了吗?现在教授们火气正旺如果你们这个时候撞在咒语前面肯定会死的很惨。” 吸血狼人同学惋惜的点点头。 “我非常好奇如果有阿尔法学院的人被分在学府的混住宿舍里现在应该怎么办。”辛胖子在另一边小声嘀咕着恶意揣测那些可怜孩子的命运。 “很少几乎没有。”张季信摇摇头否认道:“阿尔法学院有一个休息室制度那些休息室都连着大量独立卧室……往往一个圈子的人都会选择同一个休息室的卧室。这一点与学府里这种紧凑的多人宿舍完全不同。” “如果没有选择住在休息室的人应该是在伽马街有自己独立的院子。”迪伦补充道:“据我所知奥布莱恩与塔波特就都有自己的院子。” 伽马街是介于阿尔法城堡内院与外院之间的一条环堡长街靠近内廷城墙脚下是一排排青灰色的公馆。 郑清与奥古斯都见面的时候曾经去过那条街上。 也许与贝塔镇相比伽马街显得稍微有点冷清但这更能与那些公馆严肃庄重的气氛相适应。 “听上去真不错。”郑清羡慕的叹口气盯着一只扑棱着翅膀从天而降的纸鹤:“感觉这么一比较我们就是巫师界的贫民而他们则是巫师界的贵族。” 说话间那只赤红色的纸鹤落在萧笑的眼镜架上开始用力叨啄他的头发。 “什么叫觉得……原本就是这样的。”萧笑对公费生的评论嗤之以鼻同时揪住纸鹤的翅尖抖了抖展开就着青白色的天光眯着眼读了起来。 “谁的信?”郑清好奇的瞟了他一眼。 “也许是司马先生的?”辛胖子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之前开幕式的时候司马先生不是还带他走快速通道嘛……也许刚刚发生那件事之后司马先生觉得需要关心一下我们的博士同学……” “是唐顿的信……”萧笑板着脸否认了辛胖子的猜测。 “你什么时候跟唐顿大班长搅在一起了?!”胖子惊恐的向旁边一跳双手捂住自己的屁股:“我警告你做朋友可以……更深入绝对不行的!我异性癖!” 他这番滑稽的表现立刻引来其他人低低的笑声。 郑清顿时觉得似乎连头顶那阴沉沉的天气也显得有趣起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萧笑气的抽出他那本厚重的黑壳笔记本似乎想用力敲几下胖子的脑壳:“唐顿只是通知我们晚上的班会取消了……教授们正在召开紧急会议讨论今天下午猎场上发生的事情。同时准备应付明天巫师界将会爆炸的舆论。” 年轻的公费生叹口气。 果然肚子里压着石头是不会有好心情的。 刚刚因为辛胖子的滑稽而变得轻快心情眨眼间又被重重压力所覆盖而且看样子短时间内都没有重新轻快起来的倾向。 其他人似乎与他有相同的想法队伍中的气氛一时又压抑了下来。 就这样大家一直无声的向前走直到绕过临钟湖来到书山馆脚下。 郑清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我去借一本《第一大学年鉴》你们等几分钟。”年轻的公费生想起不久前萧笑向他们推荐的书目觉得自己有必要研究一下第一大学历史上是如何处理‘打群架’事宜的。 “我也去。”萧笑板着脸收起自己的笔记本:“也许馆里面还有其他前辈们的笔记……从不同角度考虑问题非常有必要。” “听上去你们短时间出不来的。”迪伦张开双臂重重的伸了一个懒腰:“天色还早也许我应该回去补个美容觉……就不等你们了。” “我也不等了。”辛胖子心虚的瞅着萧笑唯恐他出其不意偷袭自己:“今天还没给团团换水我可不想回去看到自己的口杯里出现几根猫毛……” “那我也去找我哥请教一下猎队战术方面的事情吧。”张季信握着拳似乎在给自己也在给其他人打气:“处理结果出来之前万事皆有可能……我们总不能因为担心明天头上要掉一颗陨石而提前自杀……日子还是要好好过的。”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第九个周一 周一早上起床的时候郑清还在一直想着昨天下午猎场上发生的事情。 如果按照历史经验他觉得即便自己走出宿舍楼后看到一群群披着黑袍表情严肃胸前别着三叉剑徽章的巫师们在校园里走来走去寻找每一个参与昨天斗殴的年轻巫师做笔录似乎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但直到他做完早课磨磨蹭蹭吃完早饭前往教学楼东601准备上课也始终没有察觉学府中有陌生的身影——当然学生们之间的气氛还是很沉闷大家似乎都在为那迟迟未落地的惩罚提心吊胆。 这种反差令他颇为诧异。 等到他坐在教室里翻开手中的《标准咒语·大学一年级》年轻的公费生仍旧没能搞清这种反差的缘由。 周一第一节是老姚的魔咒课。 郑清并不确认这位平日里和和气气的中年巫师会不会在今天的课堂上大发雷霆。但凡事预则立他还是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这就是你所谓的‘万全准备’?”张季信用两根手指头掂起郑清桌子上一份长长的羊皮纸眉毛挑的老高:“一份自我检讨?” “还有改善方案。”郑清揉了揉发胀的面孔深深叹了口气:“足足八千字呢昨天晚上我一直写到十二点钟…为了表示郑重我还特意用了羊皮纸与松山墨每个字都是亲自写的写的工工整整完全没用一点魔法!” “我看不出来这张羊皮纸到底能起什么作用。”红脸膛的男巫撇撇嘴松开手任凭那张羊皮纸缓缓落回郑清的课桌。 “有用没用是一个运气问题;但写不写则是一个态度问题。”辛胖子慢条斯理的声音从前桌传了过来:“也许就差这么一份检讨书我们原本被开除的命运就有了细微的偏移有机会从学校拿到属于自己的毕业证……” 胖子说的这段话非常中肯。 其他一些原本正趴在桌子上发呆的同学似乎也get到了什么技能纷纷点头称是。 这让张季信大为不忿。 “听这意思你也写了?”张大长老转过身嘲笑的看着胖子:“我很怀疑你到底能写出什么东西……” 辛胖子靠着墙壁抬起眼皮眼睛从手中的报纸上挪开若无其事的哼道:“检讨自然要深刻……所以我写了一万字多一点。当然对于一个立志成为金牌记者的男人来说一万字的稿子都属于基本功……” 张季信原本就泛红的脸膛顿时变成了紫色。 他看胖子的表情仿佛昨天遇到栅栏妖精时的表情一副想用大口袋罩在他脑袋上的冲动。 “总之写份检讨也不会让大家的境况变的更坏……这是一个不错的改进办法我建议你也写一份下课后让唐顿统一交给老姚。”郑清劝了张大长老一句后抬腿从课桌下踢了胖子一脚:“报纸借我看看……舆论有没有爆炸?报纸上都是怎么评价昨天那件事的?学校那些大巫师们有没有发表什么最新的意见?” 胖子皱着眉把桌子上放着的一份《贝塔镇邮报》递到郑清手中。 他的语气也显得有些迷惑。 “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这位校报记者挠着头一副无法理解的模样:“没有报道……校外的报纸杂志里没有任何关于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群体性事件的报道……只有《布吉岛时报》在一篇呼吁巫师界全面清理魔法害虫的文章中稍稍提了句‘第一大学一号猎场昨天下午因为栅栏妖精发生小规模骚乱迫使观众提前离场’……但这与实际情况差别也太大了吧!” 郑清一把抓过那份厚鼓囊囊的报纸飞快的翻着。 头版不是有关昨天事故的文章;消息通讯也没有昨天两个学院打架的事情;猎赛消息倒是有校猎会最后一场循环赛的简单点评但其中的内容基本都是关于战术与猎手的讨论完全没有观赛者们的空间。 如果是在昨天之前身为宥罪猎队的队长年轻的公费生也许会耐下性子认真阅读一下这些比赛的评论甚至可能还会做点笔记。 但是今天他完全没有这份心情。 郑清甚至都没看昨天那场比赛的最后比分就飞快的翻到了下一个版面。 评论员文章是关于法书购买资格是否需要审查的事情;郑清甚至还翻看了中缝上的招聘启示以及最后几个版面上的广告——除了看到那些穿着短袍的模特们在画框内搔首弄姿年轻的公费生没有看到更多值得注意的事情。 旁边辛胖子仍旧在喋喋不休的念叨着自己的观点:“讲道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贝塔镇邮报》没有在头版头条给出大篇幅的评论员文章他们的老板应该立刻炒掉报社主编……” “校报呢?”郑清急切的抬起头看向胖子:“你刚才说校外的报纸没有报道……校内的呢?校报有没有刊登那件事?” “这是自然的!”听到郑清的问话辛胖子骄傲的抬起头从抽屉里翻出今天早上刚刚发下来的校报:“昨天我临时加班忙到十点钟就是在校对稿子……否则我那份检查早就写完了。” 郑清接过校报立刻翻开。 报头下方一张巨幅照片占据了头版一大半的空间。 照片上是九有学院看台上次第亮起魔法护罩随后一道道咒语腾空而起的画面。也许因为这幅照片是站在主席台上拍摄的角度非常好在阳光的映衬下九有学院学生们果断而迅猛的攻击被刻画的淋漓尽致。 “这幅照片是我选定的。”辛胖子凑了上前点着照片上的几个细节颇为自得的补充道:“原本主编打算用阿尔法学院提供的一份材料但他们的照片曝光不足看上去有些阴暗……而亚特拉斯那边提供的照片焦距没调对画面模糊人脸都看不清……” 郑清没有理会胖子的自夸而是飞快的翻看着报纸上有关昨天那件事的全部报道包括头版的消息、二版的评论员文章、以及校报记者们在事后对四所学院部分学生的采访记录。 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理一下思路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古怪的舆情 对于校猎会最后一次循环赛上出现的大规模骚乱当时的观赛者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比如九有学院的学生们就坚称是阿尔法学院先动的手。 事后辛胖子提交给校报的评论员文章就代表了绝大多数九有学院学生的看法:“……那些傲慢的、卑鄙的白袍子们肆意使用召唤咒把一群恶心的妖精丢到九有学院的看台上任凭它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裸下体随地便溺冲安分守己的红袍巫师们吐口水!” “……巫师界所有的人都知道九有学院的学生是最乖巧不过了!除了那些伪君子之外还有谁会相信是九有学院先动的手呢?” 与之相反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们显然对九有的这番指控嗤之以鼻。 “那群书呆子在血口喷人!”一位名叫奥布莱恩的08级新生在接受校报记者采访的时候特意向记者展示他胳膊上吓人的疤痕:“……那群邪恶的小妖精肯定是九有学院的人自己招来的我们只不过是冲过去帮他们镇压这些怪物!却没想到那些红袍子二话不说丢过来一大堆恶咒……看到没有我胳膊上的伤疤就是在对付一头栅栏妖精的时候被红袍子干扰了结果那头妖精挣脱束缚后给我留下的…” “……当然召唤栅栏妖精这件事也有可能是蓝袍子们干的……大家都知道那群家伙脾气很暴躁也很喜欢这些邪恶的小东西。” 然而当校报记者向星空学院的学生们求证相关事情的真相时几乎每一位星空学院的学生都对此表示了不屑——对于骄傲的蓝袍子们来说使用栅栏妖精这种脏东西介入年轻巫师之间的恩怨简直是所有人的耻辱。 “任何一个穿着蓝袍子的人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星空学院学生会外联部一位匿名干事对校报记者如是说道:“我们不是阿尔法不会用一群只会吐口水的小妖精折腾人。如果有什么恩怨我们更愿意当场用拳头解决。” 此外这位星空学院的干事也对九有学院与阿尔法之间的那场大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事实上在我们大部分人看来九有跟阿尔法之间算不上战争甚至都不算打架顶多算一群女人在撒泼……谁见过战斗的时候一到咒语要释放一分钟的情况?” 四所学院中唯有亚特拉斯学院对此次循环赛上的事故保持了沉默——作为阿尔法学院一贯的盟友亚特拉斯的此番表态颇令人意外。 …… …… 就在郑清仔细阅读校报关于昨天那场事故的报道时原本趴在桌子上写检讨书的张大长老忽的一下又转过身来。 “萧笑也写了吗?”红脸膛的男巫咬着鹅毛笔的笔头面露期盼的看向郑清:“……就是这个检讨书他也写了吗?” 郑清还没说话旁边的胖子就抢先开口了。 “毫无疑问。”辛胖子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斜了张季信一眼声音含糊的补充道:“写检讨书这件事就是他给我们的建议……否则你以为谁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主意。” “我只是看他到现在还没来。”张季信回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开头的检讨书哀叹一声:“快半个小时了我才写了三百字……七八千字感觉一辈子都写不完的样子。” “这取决于你。”胖子费力的耸耸肩转头看向郑清:“说到博士我刚刚就在好奇他去哪里了?昨天晚上他就回来的比你晚今天也是做完早课他就不见踪影了……难道他真的在跟司马先生谈恋爱吗?这可是个大消息。” “他追司马先生又不是什么新闻大家都知道的好么。”郑清头也没抬用鄙夷的语气说道:“自从进了校报编辑部除了大新闻跟小道消息你脑子里就没点儿别的东西了吗?” “我脑子里还有吃的。”胖子用力嘬着棒棒糖发出啧啧的声响用实际行动反驳了公费生的嘲讽。 郑清哼了一声没有继续搭理胖子。 他刚刚翻到校报的时事点评版面上面汇集了第一大学多位资深校园工作人员、退休老教授以及丹哈格驻第一大学巡回法院几位法官与审判员对昨天下午猎场冲突的看法。 出乎他的意料。 上述专业人士的大部分观点都非常温和——或者可以说有种‘息事宁人’的意味——他们从法律、校园管理、年轻巫师有较强自我展示倾向以及校猎会狂热气氛影响等诸多方面论证昨天下午那场事故‘纯属意外’。 即便有各别用词较为严重的评论员比如负责高年级进阶魔文与血脉研究的蒙特利亚教授也只不过使用了诸如‘荒唐’‘严重违纪’之类的字眼。 这些表态与学生们自己撰写的‘评论’大相径庭。 也与历史上相似事件的处理方案完全不一样。 “其实我觉得博士昨天有点大惊小怪了。”似乎注意到郑清正在看的版面以及皱起的眉头辛胖子又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小声问道:“昨天你们回来的晚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俩在书山馆研究出什么结果了吗?” 郑清沮丧的摇摇头。 他去的还是有点迟了最终没能从图书馆借到《第一大学年鉴》。 由于姚教授在现场展现出的震怒态度学院里许多学生开始为自己的求学生涯担忧原本就没有几套的《年鉴》似乎在眨眼间便被借阅走了。此外包括大量记录第一大学历史的相关文献也被热情的学生们搜刮一空似乎这样做能够令他们稍微感到安心一点。 相对而言人手一本的《走进第一大学》对十一年前那场涉外风波描述的过于含糊简略其中透露的讯息甚至还没萧笑说的多。 “还是等萧笑来了再问他吧、”郑清看完最后一位老校工的评论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用疲惫的声音说道:“我总觉得这件事透着什么古怪。” “古不古怪我不在乎只希望老姚手下留情……”辛胖子双手合十咕哝着:“梅林在上我会在校报上给他写好评的……写三千字的好评!”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萧笑的分析 距离上课不到十分钟的时候萧笑才匆匆忙忙的赶到教室。 他一手抱着自己的黑色笔记本另一个胳膊下夹着三四本厚重的工具书沉重的书本扯着他的袍子用力下坠差点把他一半肩膀露出来。以至于他的眼镜滑到了鼻尖都来不及扶正。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狼狈。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立刻注意到了这点。 “衣冠不整!”它尖声尖气的叫着在空荡荡的白纸上四处乱蹦哒显得非常激动:“扣分!扣十分!我最看不起你们这些有衣服的家伙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的衣冠!” 坐在门口的学生好奇的打量着并没有像简笔画一样失礼。 萧笑似乎完全没有听到简笔画小人儿的尖叫头都没回径直奔向男巫们聚集的地方。 “我的位置?”他用下巴指了指郑清旁边的空位语气急促的问道。 郑清耸耸肩向旁边挪了挪给他留下一道进出的空隙。 “砰!” 萧笑怀里那些厚重的工具书重重的砸在了课桌上。 “你是去送早饭了吗?奶茶还是豆浆?有没有加一束玫瑰花?司马先生有没有感动的落泪?” 等到萧笑落座辛胖子立刻转过身嘴里蹦出一连串的问题:“要我说其实你应该送吉梗花夹几株丁香——哦那禁忌的爱恋永恒而无悔对你的缕缕思念令我忧愁。” 萧笑被胖子吟咏一样的语气吓了一跳。 他呆了半晌才用一种关爱智障儿童的表情看着胖子慢吞吞回答道:“我只是去图书馆查了一些资料。而且就算送花我也不会送吉梗花太不吉利了……七色堇搭配木棉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也许还可以夹几支紫罗兰。” 说着他似乎有觉得胖子的建议不错立刻翻出自己的笔记本刷刷的记录了下来。 与胖子关注的八卦不同郑清的注意力则集中在刚刚简笔画小人儿的尖叫上:“门后那幅画刚刚说要扣你分它是认真的吗?” “连脑子都没有的家伙你跟它认真?”萧笑把眼镜扶正后对郑清的问题嗤之以鼻。 年轻的公费生略感尴尬不由擦了擦鼻尖。 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张季信也终于没办法继续埋头写作了。 “真的要交一份检讨书吗?”他回过头苦着脸看向萧笑:“我宁可在百草园加罚一个学期的苦力劳动也不想把自己的脑汁在这种事情上绞干。” “你完全可以把自我惩罚的方案备注在检讨书的末尾。”萧大博士摇晃着酸痛的胳膊懒洋洋的建议道:“自我惩罚越严厉越能彰显你的诚恳与忏悔……当然检讨还是要写的不过可以少些一点比如八百字?” “我已经写了五百字了!”张季信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立刻满怀激情的转过身重新开始凑字。 “啊看样子你们已经读过今天的报纸了。”萧笑的目光落在郑清胳膊下压着的那沓厚厚的报纸上挑了挑眉。 “哦对刚刚我还想问来着。”郑清终于想起来这件事抓起手边的报纸塞进博士的怀里:“你看这些……《贝塔镇邮报》《布吉岛时报》《君子与淑女》还有《朵朵女士》但凡能找到的外面的报纸都在这里了。” 说着他抬头看了萧笑一眼强调道:“没有一篇我是指任何一篇文章报道昨天下午一号猎场那件事除了…” “除了校报?”萧笑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接口道。 “是的除了校报。”郑清眨眨眼对于萧笑镇定的表情感到有些诧异但他还是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补充道:“但即便是校报对昨天那件事的讨论也很奇怪……你看看负责猎场管理的老校工雨果对这件事的评价是‘年轻人精力充沛喜欢玩闹很正常…’” “还有这位九有学院行政事务办公室主任安教授在报纸上大谈特谈‘年轻巫师的自我展示倾向’以及‘年轻巫师的心理疏导工作’…” “就算措辞最严厉的蒙特利亚教授通篇评论中也没有一个字眼儿跟‘开除’‘退学’有关……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在吓唬自己?” 萧笑草草翻了翻那几份报纸杂志一目十行的看过轻笑一声。 “或许吧。”他含糊的说道:“也许我们运气不错。” “也就是说我不需要继续写检讨了?”张季信立刻转过身面露喜色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取决于你。”萧笑撇撇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你们觉得昨天那件事发生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那群栅栏妖精?”辛胖子立刻回答道。 “蠢货”张季信闻声立刻反驳道:“那群栅栏妖精再闹腾也只是在九有学院的看台上乱来……我怀疑是有人想搞事情。” 郑清想到莫名出现的栅栏妖精以及阿尔法看台上的爆掉的臭云顿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萧笑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是也不是。”他顿了顿分析道:“说是昨天猎场上的事故确实来的蹊跷。不论是九有这边引起骚乱的妖精还是阿尔法看台炸掉的那朵臭云亦或者看台上带头吼起来的那两个声音……没错从昨天到现在学校调查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找到阿尔法那边使用‘大风咒’的人。” “所以说这口锅不用我们背了?!”郑清顿觉心底一松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希望这样的调查能持续四年……”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萧笑瞟了他一眼提醒道:“如果找不到肇事者意味着昨天猎场那次事故需要每个人都负起责任……这更糟糕。” “这不公平。”公费生的脸皱成一团。 “这才是最大的公平……这里可以借用《巫师法典》对‘意外伤害’的其中一个解释条款所说的那样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在相关事件中是无辜的那么事件的参与人都需要承担相应的连带责任。” 说到这里萧笑叹口气心平气和的解释道:“这就涉及到我刚刚提及的原因了。你们刚刚提及的那位神秘肇事者也许是引起事故的直接原因……但不是根本原因。” “根本原因在于阿尔法学院与九有学院之间严重的不信任……或者‘敌视’这个词更恰当。” “这一点从三叶草猎队与红桃q猎队之间残酷的对峙就可以体现出来。” “因为互不相信所以只需要别人稍稍挑拨一下两个学院之间就能爆发一场战斗……也许这次只是炸了一点看台弄乱了一场猎赛。而且很幸运没有人受伤或者死掉。” “那么下次呢?还会有这样的幸运吗?”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冲突的根源 萧笑警告般的说辞引起几位同伴极大的兴趣。 就连正在埋头拼凑检讨书的张季信都忍不住回过头。 “对于这点我毫不怀疑。”红脸膛的男巫兴致勃勃的加入大家的话题中:“即便这次没有那些栅栏妖精、臭云弹作为导火索也最终会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故把两个学院之间的矛盾扩大化的……这种事情完全无法避免。” “比如三叶草猎队与红桃q猎队它们就像血友猎队与裁决猎队的影子很难让人相信这些猎队在猎场上能够精诚合作互相不扯后腿……所以我对泰勒家那只狼崽子前几天的提议持保留态度。” 说着说着宥罪猎队的主猎手忍不住又把话题扯向猎队训练的事情上了:“现在已经是第九周了校猎会一定会在立冬之前结束的……也就是说加上今天我们最多也就只剩下十一天的时间刨除比赛、闭幕式留给我们训练的时间不超过七天还不包括教授们布置的作业……” “梅林在上!如果学校不会因为昨天那场事故把我赶出学校就算新生猎赛垫底我也没关系的。”辛胖子立刻双手合十大声祈祷着。 “呸呸呸童言无忌!”张季信连连挥手清理胖子刚刚晦气的愿望。 “啊感觉时间永远不够用啊!!”想到那些永远都写不完的作业郑清忍不住用力抓着头发感到有点抓狂:“你说阿尔法为什么一定要跟九有过不去呢?” 后面这个问题他是对萧笑说的。 “为什么?”萧大博士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你觉得谁愿意当母老虎?” “我觉得阿尔法很合适。”郑清扯了扯嘴角。 萧笑没有接茬郑清的话而是继续分析道:“虽然建院时间比九有学院短但就目前来说拥有大量巫师贵族支持的阿尔法学院是第一大学最强大的一所学院……包括注册巫师数量、大巫师议会成员以及巫师联盟许多关键部门的主官都来自阿尔法学院。” “与之相比九有学院就逊色许多了。因为一些沉重的历史包袱九有学院虽然在第一大学仍旧有很高的声望但因为招收了大量平民巫师所以综合质量一直比阿尔法学院低一些……只不过这个差距随着维度派的崛起随着大量九有学院巫师在维度学派创造大量成果在不断的缩小。” “这也是阿尔法与九有不断发生冲突的根源……狼群只需要一个头狼第一大学也只需要一个阿尔法。” “真是太霸道了!”郑清顿感不平愤愤道:“每个学院都是平等的凭什么他们一定要比别人强?!” “只有九有学院的人才会有这种平等的想法。”另一边张季信也终于摆脱猎队训练时间不足的阴影重新插口道:“公正平等是九有的信念但不是阿尔法的……在那些伪君子看来正义才是最重要的……而他们的观念就是正义的。” “不可理喻。”辛胖子总结道。 “不过我一直觉得爱玛教授对大家很友好。”郑清想起魔文课那位严厉的老太太对自己的用词稍稍做了一点调整:“我是说她在教我们魔文的时候一直非常尽心负责。” 爱玛·奈特莉《天空之文·大学一年级》的作者是天文08-1班的魔文课教授但她同时也是阿尔法学院的院长。 在郑清印象中这位严厉的老教授一向公正并没有因为他们是九有的学生而有所偏颇。 “学院之间的根本矛盾不是靠几位关系良好的教授院长就能扭转过来的。”萧笑对郑清的说法不以为然:“很多时候院长们的言行代表的并不是他们自己而是其所在学院。” 郑清咀嚼着这句话艰难的点点头。 “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还是没有办法解释学校为什么对昨天那场事故轻拿轻放。”郑清终于想起之前的疑惑将大家讨论的方向引回最初的话题中来:“如果你们留意的话就会发现直到现在学校对昨天那场事故的处罚结果还没有下来……” “很显然我们的校长大人现在并不在学校。而副校长以及院长们并没有把学生名字从花名册里勾掉的权力。”萧笑接过郑清手中的报纸一边翻看一边漫不经心的解释道。 “那报道呢?为什么报纸们对那件事几乎没有什么报道呢?” “这是九有的一贯作风。”这一次是张季信为郑清解答了疑惑:“如果今年承办校猎会的是学院是阿尔法学院那么昨天猎场上发生的事情早就在整个巫师世界沸沸扬扬的传播开来了……老实说虽然我不太喜欢他们那副虚伪的面孔但他们坚持的某些原则还是有几分骨气的。” “不仅仅是九有学院。”萧笑不赞同的摇着头:“包括星空、亚特拉斯……但凡拥有强盛的传统势力的学院都更喜欢稳定而不是混乱。” “我原以为阿尔法学院更传统一些。”郑清头顶的呆毛忍不住炸了起来:“他们不是拥有第一大学最多的巫师贵族以及最悠久高贵的血统吗?” “贵族多并不代表历史悠久。”萧笑立刻纠正了郑清错误的观念:“巫师贵族与阿尔法学院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也许那些贵族们拥有漫长的历史但阿尔法学院却很年轻。准确说这所学院建立只有二百三十二年的历史……与九有学院四千七百零五年的历史相比自然没有什么提及传统的底气。” “任何事情都不要流于表面要看到事物的本质。比如昨天那场比赛表面上看红桃q猎队输了但实际上要倒霉的恐怕是三叶草猎队的那头僵尸……” 郑清想起学校里的传言不由赞同的点点头。 把雷哲的女朋友打成那副模样如果将君还想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个学年恐怕是一件很难达成的心愿——这个难度并不比阿尔法与九有之间和解低多少。 “谁说红桃q输了?”旁边传来辛胖子不满的声音:“你们难道都不看报纸的吗?校报那么大的标题在那里摆着……清哥儿瞎博士你也瞎了吗?” 萧笑扬起眉毛语气有些震惊:“三叶草输了?” “唔第一次知道萧大博士不知道的事情……忽然有种强烈的成就感诶。”辛胖子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乐滋滋的看向张季信。 红脸膛男巫不屑的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 “输了?怎么可能?!”郑清震惊的看向辛胖子:“大家被赶出去的时候三叶草不是已经控制住场面了吗?” 他立刻翻出刚刚丢下的那份报纸找到有猎赛消息的版面。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最后一支晋级队伍 2008-2009学年‘校园杯’赛程(循环赛) 10月26日(壬戌月己亥日) 时间:下午1:00至5:00 状态:已结束 参赛队伍(按现有积分排名):三叶草猎队;红桃q猎队;皮一皮开心猎队;惠灵顿海狗猎队;兰开夏扫帚猎队;七色鹿猎队;龙与泰坦猎队;鞑靼龙卷风猎队;坩埚、试管与镊子猎队;五只雀猎队。 (附表一:猎队成员名单) (附表二:猎队综合积分排名) 比赛结果:第一名红桃q猎队总积分一百九十六(晋级决赛) 第二名三叶草猎队总积分一百六十九(丧失晋级资格) …… 本场mvh:红桃q猎队队长兼主猎手queen单人/场积分一百一十二分(击杀两头野妖王辅助猎杀三十二头野妖) 附:(关于本次猎赛校报提供全方位精彩片段集锦画报有意向的同学请联系校报编辑委员会纸鹤群的联络气息:623858931) …… …… 郑清一目十行的扫过校报上关于昨天猎赛的最终比赛结果。 正如辛胖子所言三叶草猎队被红桃q猎队拉下二十七个积分毫无疑问最终获胜的是红桃q猎队。 “这不科学……”年轻的公费生喃喃着忍不住又从上往下重新浏览了一边战报。 “这很魔法。”萧笑也凑在他旁边闻言撇撇嘴:“虽然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但必须承认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确实如此。”郑清赞叹的点点头抬头看向胖子:“后来发生什么了?我记得在骚乱发生之前三叶草的人不是压着红桃q打的很嗨吗?” “就是因为他们打的太嗨……嗨过头了。”胖子费力的耸耸肩提示道:“你记得将君开始打晕的那两个猎手吗?” “尖头叉子跟虫尾巴?”郑清立刻反应了过来。 代号尖头叉子的詹士辰是一名占卜师也属于红桃q猎队的后勤支援猎手在猎场上以优秀的占卜能力给郑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代号虫尾巴的彼得·格林斯潘。作为红桃q的寻猎手他几乎毫无建树唯一一次与将君的交锋还被吓的瘫坐在地上——这个场面也给郑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对就是他俩……格里斯潘家不愧是开银行的出手就是阔绰。”胖子啧啧称叹耐心的解释道:“他在草丛里醒来的时候三叶草的人还在欺负queen然后他就喝了一个小蓝瓶……” “小蓝瓶?”郑清立刻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就是一瓶超魔药剂肯定是这个土豪在上场之前自己买的。”胖子咂咂嘴一脸可惜:“正宗的高级魔药不是资深的注册药剂师都配不出来……在药剂师协会给的参考价格表中这么一小瓶超魔药剂价格就在二十枚玉币以上!” “也就是两个公费生的奖学金。”郑清心痛的总结道。 胖子没有在意郑清的表情而是继续说道:“……总之喝下那瓶超魔药剂之后虫尾巴就化身成一架人形的自走炮台仅凭一道能够默发的简化版‘流火咒’用一串源源不断的小火球硬生生把三叶草的五个人轰的半熟!” “于是红桃q绝地反击成为本届‘学院杯’最后一支晋级决赛的猎队。” “你没看校报编辑室里那些最后的画面……将君就是阿尔法学院的那头僵尸被学校的治疗师们从猎场里抬出来的模样啧啧太惨了……我敢打赌他半个身子都碳化了。” “我猜他更惨的还在后面。”张季信冷笑一声:“听我哥说雷哲昨天训练的时候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把整座训练场给炸飞……也许那头僵尸老老实实呆在校医院是个不错的选择。” “奥古斯都不会坐视不管的。”萧笑摇摇头否定了张季信的想法:“将君是弗里德曼的人自然也就是血友会的人……除非奥古斯都打算坐视神圣意志彻底压过血友会否则他不会任凭自家会里的兄弟被神圣意志欺负的。” “雷哲也不能无视他女朋友的遭遇吧。”郑清咂咂嘴。 “所以说麻烦的还在后面啊……事实上我非常怀疑三叶草在猎场上特意针对红桃q就是弗里德曼的主意。”萧大博士摘下眼镜重重的伸了个懒腰深深叹了口气:“总而言之幸亏我们有自己的社团自己的猎队……没有搅和进那个大泥潭里。” 郑清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不论是神圣意志还是血友会亦或者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两个学生会之间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红袍子与白袍子在可预见的未来会有更多、更激烈的摩擦。 “我觉得你们俩有点过于乐观了。”辛胖子吸了吸鼻子用微妙的眼神看了郑清一眼:“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的队长大人跟阿尔法学院那位瑟普拉诺同学还有一个不得不说的赌约……还有之前泰勒家那个小狼崽子他那个提议也很值得商榷啊!” 郑清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好累。 “不管怎么说这里终究是第一大学。他们就算再能闹应该也折腾不起什么太大的麻烦……吧。”张季信在旁边安慰道。 只不过听他的语气显然对自己说的话也没有太多信心。 “这可不一定。”萧笑冷笑一声提醒道:“你们昨天难道没有发现最后出场镇压骚乱的大巫师只有老姚一个人吗?包括学校的两位副校长、以及另外三所学院的院长都不见踪影……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很不正常。” “也许其他院长们觉得老姚一个人就能应付过来了?”郑清挠挠头有点不确定。 “是啊老姚一个人就能应付过来了。”萧笑重复着这句话用笔杆骚了搔下巴若有所思的喃喃着:“但这并不是其他人不来的理由……这很不对劲。我总觉得学校似乎隐瞒了什么事情…” “或许这也是老姚今天迟到的原因。”张季信掏出自己的怀表在几位同伴面前晃了晃:“如果你们稍稍注意一下时间的话就会发现魔咒课已经上课十多分钟了……但我们亲爱的姚教授还没有来。” 似乎为了否决他的这种错误想法门后简笔画小人儿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教授来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训斥与奖励 简笔画小人尖锐的叫声在教室里回荡着。 原本乱哄哄的嘈杂气氛几乎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每个人都正襟危坐等待教授的来临。 郑清飞快的把桌面上的报纸书刊收拢到抽屉里然后翻开《标准咒语·大学一年级》胳膊架在课桌上做出一副认真预习的表情。 “砰!” 教室门被重重的推开。 老姚抱着讲义大踏步走上讲台。 郑清微微抬起头小心的瞄了一眼。教授板着脸表情非常严肃。 “咚咚咚!”老姚用烟斗敲着讲桌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都把书收起来!……昨天晚上没有开例会今天上课前我们先讲几个事情!” “来了。” 坐在教室后排的几位男巫不动声色的互相看了一眼身体坐的愈发笔直。 “第一个事情就是昨天下午一号猎场上发生的那件事。” 不出所料老姚开场就提到了这件事这也是所有人都最关心的一个话题:“昨天谁都在一号猎场站起来!” 教室里的年轻男女巫师们小心翼翼的互相打量着磨磨蹭蹭不敢起身。 郑清叹口气在讲台上的教授发飙之前率先站起身来。 身为公费生他总是比其他人多一丢丢底气。 有了他的带头其他人似乎也放下了包袱陆陆续续推开凳子起身一时间教室里充斥着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的‘吱吱呜呜’的声响。 很快大半个教室的人都站了起来——身为大一的新生大家对任何一件集体活动都非常热情如果在大二或者大三的班级里去看台的人估计会少一半;而到了大四沉重的课业压力与注册巫师考试能把大部分人逼疯除却那些很早就搞定这些难题的优秀学生很少有大四学生有心情坐在看台上陪一群低年级的家伙没心没肺的聊天、大笑。 老姚抱着胳膊慢吞吞的在讲台上来回踱步不时还抬头打量一番站着的年轻巫师们似乎正在考虑该如何教育这些年轻人。 一遍两遍三遍。 “我很失望。”这是老姚说的第一句话:“我对你们很失望。” 他停下脚步站在讲桌后双手扶着桌沿眉头紧皱痛心疾首的说道:“身为九有学院的一员却像那些穿着蓝袍子的学生一样满脑子都想着用暴力解决问题……当然我不是对星空学院的作风有意见而是我觉得作为九有学院的学生你们应该有自己的风格有自己的选择!” “但是考试阻止不了那群栅栏妖精呐。”郑清在心底默默腹诽他实在想象不到九有学院除了考试之外还有什么特色与风格。 除了互相丢咒语之外他们难道还有什么其他办法能够阻止阿尔法学院的攻击吗? 或许可以去丹哈格上诉?前提是他们能够走出第一大学的守护大阵而且巫师最高法院的法官们接受一群年轻巫师因为口角与思想上的矛盾引起的冲突案件。 哦布吉岛上好像还有一个巡回法庭但年轻的公费生非常怀疑巡回法官会不会接受他们的上诉。 讲台上老姚唾沫横飞的训斥着堂下的年轻巫师们。从他们莽撞的举止到他们不负责任的行为再到他们不够整洁的衣着打扮、以及对咒语稀松的掌握——尤其是最后一点郑清觉得老姚对于这一点非常在意。 也许当时九有学院看台上的咒语丢的再迅速一点、砸的更准确一点教授的态度会稍微好一点?毕竟他是魔咒课的教授如果学生们在魔咒方面的掌握很好的话他也能从另一个方面稍稍得到满足。 年轻的公费生低着头一边满脑子胡思乱想着一边挤出一副沉痛的表情不时点点头似乎对教授的说辞表达着无条件支持。 这是一种非常明智的选择。 老姚训斥了五分钟也许是十分钟总之当教室里的洒扫小精灵为他续上一杯新的热腾腾的茶水的时候教授终于住了口稍微歇了几秒钟。 “……昨天参与那件事的所有学生每个人在本周五放假之前交给我一份五千字以上的检讨书!”说到这里老姚提高声音强调道:“一定要深刻!深刻反省一下你们自己到底有没有错错在哪里!身为一名九有学院的学生面对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做!要有改善措施绝对不能敷衍了事!” “写不够五千字的少一个字扣一个学分!” “我看你们到底能不能涨点记性!” 郑清眨眨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脚小心的踹了一下前面的张季信。 红脸膛男巫目光呆滞的看着讲台上的教授一语不发。 郑清注意到他课桌上那份凑字数的检讨书刚刚写了不到二十行估计总字数绝对不会超过六百字。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噗……”坐在郑清前面的辛胖子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笑出声。 “班纳?你有意见?”老姚面色严厉的看向胖子。 “没有教授。”辛胖子飞快的抬起头他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满了泪水语气哽咽道:“我只是为自己昨天的行为感到难过觉得有愧于一个九有学生。” 听他这么说老姚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 郑清大感钦佩的看了胖子一眼他觉得自己似乎一辈子都没办法做到这么厚脸皮。 学校应该为他颁发一个小金人年轻的公费生在心底想着就算他当不了一个合格的记者也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 训斥之后老姚又提了另外几件事。 一件事是本周六的‘学院杯’舞会他希望大家尽量能够抽出时间参加一下。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社交场合我希望大家多参加这类活动对你们成长很有好处。”教授在结束这个话题的时候再一次强调道:“……当然还是那句话不许搞事情!如果再发生一次类似昨天的事故下半年你们不要想学校会允许你们组织任何一次活动了!” 另外一件事是新生猎赛的事情。 “鉴于安排方面的变动新生猎赛提前到本周末举行时间是周日下午一点至五点。”老姚说着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左右:“我记得班上有同学组织了自己的猎队打算参加今年的新生猎赛?” 郑清不由端起架子把身子挺的更直了一些。 他注意到唐顿与马修·卡伦似乎也表现的更专注了一点。 “很好非常好。”教授点点头脸上在今天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笑意:“对于你们来说这是一次非常好的锻炼机会……每个人在这四年里也只有这一次机会参加新生赛。不论结果如何都是值得纪念的;不论最后成绩怎么样我都会给每一位参赛的同学一点学分上的鼓励。” “这是你们应得的。”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生活课 周六晚上的‘校园杯’舞会第一大学的全体公费生都必须参加。 郑清是在周四下午的生活课上才知道这件事的。 生活课虽然只有半年的课程安排而且每周只有一节三个半小时的课时但对于大一上半学年的学生来说这门课程的重要程度与符箓学、天文学、卜算学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因为第一大学的绝大部分学生都是第一次离开家长独立生活所以学校有责任将日常使用的一些生活类魔法传授给大家——比如常用遁术、通讯类咒语、修复类咒、以及清洁类咒语等——确保不会有人因为不会洗衣服而穿着脏兮兮的袍子在校园里跑来跑去。 那简直是所有巫师的耻辱。 鉴于这节课的重要程度以及必要性第一大学将其列入全校性必修课也就是课表中备足的通识类课程。这意味着入学的每一个新生都必须在这门课拿到及格以上的分数。 生活课的上课地点在教学楼西402是一间小教室但也是一间专业性的教室。 教室里除了正常上课需要的桌椅板凳以及黑板讲桌之外每张课桌旁边还有一个独立的盥洗台、以及三个提供不同温度清水的黄铜水龙头。 深秋季节下午时分的阳光已经没有那么刺眼了。 由于高大的玻璃窗隔绝了屋外的冷风让整个教室只能感受到秋日的温暖感受不到秋风的萧瑟。这让站在盥洗台前的郑清有种强烈的昏昏欲睡的感觉。 尤其是秋风吹在窗户上玻璃与窗棱发出有节奏的咔哒声仿佛一道持续不断的催眠咒更加重了他的这种感受。 “我觉得你应该向田教授请个病假你的脸色看上去很难看。”萧笑站在郑清身边嘴唇微动小声建议道:“如果你站着睡着了教授恐怕不会高兴的。” 田教授就是生活课的教授是一位面容慈祥但是弯腰驼背的老婆婆。 她总是习惯于拄着一根上粗下细的藤杖慢吞吞的在教室里走来走去用另一个手里举着的单片眼镜仔细打量每个学生的学习成果。 遇到不合心意的情况她总是不惮于挥动手中的藤杖重重‘敲打’这些年轻巫师的脊背虽然很痛但却完全不会受伤——而教授联席会议似乎对这种情况视而不见学校也对每年上百封的投诉信置若罔闻。 这让众多上生活课的年轻人气愤之余也多了几分畏惧。 作为九有学院的公费生郑清还没有挨过田教授的藤杖他也完全不想因为一个愚蠢的坚持惹得教授发怒。 听到萧笑的提醒年轻的公费生用力眨眨眼深吸几口气努力睁开眼。 讲台上田教授正背对着大家慢悠悠的在黑板上写着咒式看样子正写在兴头上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 “算了吧。”郑清犹豫了几秒钟最终放弃打搅教授兴致的想法摇摇头:“也许只是昨天训练的有点晚了……缓一缓就好。” 还有不到三天就是新生猎赛了。 在裁决猎队与邓子的帮助下宥罪猎队每天几乎要在训练上花费将近十个小时的时间。除却上课的七八个小时吃饭以及写作业之外留给宥罪诸位猎手每天睡觉休息的时间几乎不足五个小时。 这种近乎变态的训练计划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星期时间。 “还有三天再坚持坚持没关系的。”郑清虚着眼感觉自己随时都能晕死在课堂上。 “大家都是一样的训练裁决那边也给我们提供精力药水了……但是你的情况格外糟糕。”前排的辛胖子把脑袋向后仰了仰小声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你影子被割掉的原因?” 郑清皱了皱鼻子低下头看了一眼脚底。 下午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投射在地板上留下一片晃动的、仿佛流水似的光晕。站在光晕中的无论是桌椅板凳还是学生、教授都会留下一团漆黑的影子。 除了郑清。 上周在参观苏施君那所维度进化实验室的时候他的影子被苏大美女的一份契约给‘骗’走了。这让年轻的公费生最近一直有种种不适应的感觉。 “不应该吧。”郑清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迪伦不是说过吗?没有影子只会对阳光感到轻微过敏不会有其他负面作用的……” 作为403宿舍另外一位没有影子的成员吸血狼人先生在这方面有相当的话语权。 “你跟他不一样”萧笑摇摇头:“吸血鬼是天生没有影子的……而你是有影子只不过影子被‘剥夺’了……谁知道这种魔法会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呢?” “也许你应该找苏大美女再聊聊这件事。”张季信终于忍不住也转过头热切的看向公费生:“你什么时候去?我可以做你的保镖!” “还有我还有我!”辛胖子不甘示弱连声道。 郑清嘴角抽了抽无力的笑了两下。 “等新生猎赛结束吧。”他微微叹口气:“反正也就剩下两三天了这点时间我还是能坚持下去的……大不了周六晚上的舞会我不去了在宿舍里多睡一会儿。” “不去也好。”辛胖子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从周一老姚在魔咒课上警告大家不准在舞会上折腾什么事情之后我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总感觉要出事。不去也好不去也好。” “咚咚咚!” 讲台上响起几声沉重的木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坐在后面的几位年轻先生请你们保持安静。”田教授笑眯眯的看向几位男巫重重的跺了跺手中的藤杖将同学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其他人的脑袋齐刷刷的转向后面看向几位男巫然后又齐刷刷的转回去安静的看着讲台上的教授。 田教授的心情看上去不错并没有怒气冲冲的从讲台下走下来抽打几位男巫。 “今天我们学习一道‘清洁咒’……马上就是‘学院杯’舞会了我相信大家都希望收拾的干干净净与自己的舞伴在月光下翩翩起舞……而不是穿着臭烘烘的袍子像是从粪坑里爬出来的蜣螂。” 说着老婆婆又重重的跺了一下手中的藤杖。 每个人面前的盥洗池里顿时多了一堆脏兮兮臭烘烘的袍子。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过时的魔法 红色与黑色的衣服堆积在一起垒成一座尖尖的小山包将书桌边的盥洗池挤的满满当当散发出呛人的气味儿。 偶尔有几只绿头苍蝇拖着肥硕的肚皮艰难的在小山包的褶皱间跋涉不时还鼓动起小喇叭嗡嗡的吼上几句小曲儿更是扰的人心烦意乱。 这些衣服上都有大片大片褐色与白色的污渍仿佛有人把肉汤洒在了上面又像是有人穿着这些衣服在泥坑里打了几个滚儿甚至还有许多不可名状的可疑黄色痕迹——单凭肉眼已经判断不出这些衣服是什么材质的了。 郑清试着用羽毛笔的笔杆戳了戳这些脏衣服。 手感硬邦邦的仿佛戳在软木头上。 “这是什么!”李萌捂着自己小巧的鼻子尖声尖气的嚷嚷着。那只名叫李能的毛熊似乎也被这些腌臜物熏到了似的正拼命在小女巫的背包里挣扎试图远离这片恐怖的区域。 “如果要我们碰这些东西的话我选择狗带。”距离李萌不远的地方一位尖下巴的女巫用羽毛笔戳了戳盥洗池里的脏袍子然后把笔尖凑到眼前随即丢的远远的一脸厌恶的表示。 蒋玉作为班长自然不能像其他人一样随便只能硬着头皮站在盥洗池前竭力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郑清咧嘴一笑环顾左右。 果然在女生的映衬下男巫们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在年轻的公费生看来很难说哪种表情更糟糕。 “……任何一个合格的巫师都不应该穿着脏兮兮的袍子在外面走来走去。” “那是贝塔镇北区的流浪汉不是巫师!” “作为第一大学的学生你们尤其要注意自己的形象绝对不能把自己拉低到戏法师们程度……” 讲台上田教授颤颤巍巍转过身用手中的藤杖敲了敲黑板强调道:“只需要一道固定句式的咒语再加上不足半页解析过程只有二十行的咒式你们就能每天穿着干干净净的袍子来上课……还有比这更简单的事情吗?” “没……有……”同学们拉着嗓门稀稀拉拉的回应着。因为许多人是捏着鼻子回话所以声音混杂了浓重的鼻音汇合在一起后愈发显得古怪了。 老教授见多了这种场面完全不以为意只是又敲了敲黑板:“抄下来了没有?” 堂下诸生如梦初醒纷纷掏出纸笔开始飞快的抄录黑板上咒语解析的过程。 当郑清抄完咒式抬起头后教室前面三个巨大的木盆正颤颤巍巍漂浮在距离讲桌不远的地方一如讲台上那位老婆婆一样。 木盆中堆积着满满当当的脏衣服看上去比大家盥洗池的更脏一些。 李萌仰着头惊恐的看着距离她脑袋不足一米的木盆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整个人几乎都要滑到桌子底下去了。 即便是蒋玉这种时候都没办法保持一贯的从容脸色看上去异常苍白。 “在正式讲授今天的咒语之前我们先聊点相关的其他话题。” “我知道一部分同学在中学阶段接触过相关的清洁咒语……有谁能给我举个栗子?”老教授探着头从几个木盆中间的空隙里向外张望着。 她倒是不在意这些木盆里脏兮兮的袍子。 蒋玉立刻举起手。 “scourgify!”她没有打开法书而是冲着李萌头顶的那个木盆打了一个响指。 一阵星光闪过木盆中的衣物顿时显得干净了许多。 “啊欧罗巴那边的老咒语……很多年没有听过了。”老教授满意的点点头:“不需要使用复杂的咒式而是通过魔文与手势的共鸣达到准确施法的效果……优势很明显方便快捷但缺点也同样突出——我们可以同意这些衣服上的脏东西没了但很难认可这些衣服被‘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了’。” “欧罗巴那边的许多老派巫师仍旧喜欢使用这道咒语这让他们的袍子上始终有一种腐朽的气息……因为这道咒语无法彻底清除嗜魔螨的幼虫以及纤尾孢的残骸。” “这也是许多白丁们印象中巫师的味道一种古怪的味道。” “奖励蒋玉同学一个学分!”老教授挥挥手将那盆略显干净的衣服赶到不远处:“还有没有其他方式?” 教室里顿时陷入沉默中。 对于这些非专业‘洗衣师’出身的年轻巫师们来说能够知道一条清洁咒已经是难得可贵的事情了。 郑清环顾左右见始终没有人站起身犹豫了一下终于举起手。 “郑清同学?”老教授招招手指着左边的木盆示意道:“这盆交给你。” 郑清有点忸怩的站起身然后在老教授鼓励的手势与周围伙伴惊奇的目光中拎着自己的灰布袋一溜烟跑到教室前排。 “我会的不是咒语。”他小声对教授解释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淡黄色的符箓。 堂下响起一片恍然的声音。 符纸贴在木盆上后一缕青烟立刻冒起匀称的裹住了整个木盆。 当青烟散去之后盆子里的脏衣服已经焕然一新而且似乎还散发出一股清新的味道。 李萌皱了皱小巧的鼻子立刻探出手一把揪住公费生。 “快给我两张!”她小声威胁道:“不然我让林果从你们猎队辞职!” 这是一条非常有效的威胁郑清的脸立刻皱成了一团。 但小女巫还没等到胜利的果实便被一旁的蒋玉揪着耳朵拎了回去。 “很好很好!”田教授的目光完全被郑清的木盆所吸引并没有注意到他与小女巫之间的互动。 老教授夹着藤杖枯瘦的手指轻轻拍着手心连连赞叹:“非常高深的符文使用技巧奖励郑清同学两个学分。” 随后她转头看向其他同学解释道:“这道符箓嵌套了十二个符文其中有五个属于注册巫师考核范围之外的的符文……而且这张符箓中使用的嵌套技巧即便是资深的注册巫师都很少有人掌握。” “事实上能够掌握如此高深符文技巧与知识的巫师很少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符箓上面……就像一位大巫师一丝不苟的配置镇静剂一样滑稽。” “嗯既然你已经上台了那暂时不用下去了。”老教授用手中的藤杖敲了敲面前最后一个木盆示意道:“今天我们学习一道符合你们身份的咒语……既不会太古老给你们的衣服留下历史的腐朽气息;也不会太艰涩困难到需要掌握上千枚符文才能学会的程度。” 郑清苦着脸站在讲台边。 旁边是一盆散发着臭气的脏兮兮的衣服。 面前是李萌小女巫那张得意洋洋的笑脸。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薄污我私,薄浣我衣 “薄污我私薄浣我衣!” “这是你们将要学习的一道基本清洁咒。” “薄是一个语气助词也是一个邀请的字眼……就像你们大家熟悉的束缚咒中的葛、覃、藟这些传奇生物一样通过‘薄’这个咒眼你们可以召唤虚空中一个神秘的种族——螺娘族。” “对于你们这些年轻的小脑瓜们来说螺娘族大概是一个非常生僻的概念……嗯但是她们有一个非常著名的近亲田螺姑娘。” 教室里一片恍然的答应声。 当然这些应答大多集中在巫师家庭出身的学生身上比如张季信、蒋玉、马修、唐顿等人。 对于郑清来说不论是螺娘族还是什么田螺姑娘他都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当然在他小时候曾经在小人书上读到过田螺姑娘的民间故事但郑清非常怀疑自己知道的田螺姑娘与巫师世界的田螺姑娘是不是同一个概念。 “学术界一直流传着一个未经证实传言——螺娘族是死去的田螺姑娘们精气神所化生出了的精灵存在于虚无与真实之间的世界响应每一个需要她们帮助的巫师的召唤。” 老教授拄着藤杖颤颤巍巍的走下讲台慢悠悠的在过道中溜达着向大家仔细解析黑板上那道生僻的咒语: “污本意是积聚着不流动的水引申为脏的、不洁净的。从水、从亏意在形容。” “但是在这个咒语中你们要用着重语气读这个咒文(wu)因为它是被当做动词使用意思是洗去污垢。这种变动的意在向螺娘传达巫师的意图……你们总不会认为那些虚空来的精灵能够听懂你们某些复杂的指令吧。” “至于‘私’与‘衣’则代表清洁的对象。” “大部分时候私是指内衣衣是指外衣——这基本就能囊括你们所穿戴的一切了。当然这里也有几个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如鞋子可以算作外衣袜子算作内衣;手套是内衣帽子则是外衣……不要问我为什么当初订立契约的时候巫师们就是这么规定的。” “教授!”辛胖子立刻举起手站起身质疑道:“如果只是用来清洗衣物专门学这么一道咒语是不是有点浪费?” 他的质疑得到许多人赞同的声音。 “不要急不要急。”老教授顿了顿藤杖教室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所谓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如果你的概念里衣服只是穿在身上的布料那么你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成绩了。” “难道你们没有听过‘幕天席地’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这个典故吗?” “倘若你以屋子为外衣屋子里的陈设自然就属于内衣;倘若你把口杯外侧当做外衣口杯内侧自然就是内衣了……诸如此类这道咒语的使用范围就是这么宽泛。” “当然在使用咒语的时候你们还需要集中精力将需要清洁对象的‘形态’在脑海中有一个清晰的印象……螺娘们可能听不懂你们说的意思但是她们是一群非常敏感的精灵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你们想象的画面。” “专注!”老教授用力顿了一下藤杖声音陡然提高数度:“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在使用清洁咒的时候胡思乱想……校医院不止一次接诊过某些胆大包天的男生他们试图让螺娘们帮他们洗澡。而正常的男性很难在螺娘们面前保持常态……这就导致那些美丽的精灵会非常粗暴的对待他们‘变形’的某些部分。” “嘶……”教室里的男生们不约而同的抽了一口冷气。 虽然教授说的非常隐晦但很明显使用清洁咒洗澡并不会为大家招来一位软萌的女仆而更可能是一个强硬的洗衣机。 整间教室里也许只有李萌没听懂教授的意思——或者她听懂了却假装没有听懂——所以郑清恰好瞟见小女巫拽着她的表姐不断追问某些令人耳红心跳的细节。 注意到年轻公费生躲躲闪闪的目光蒋玉的白净的脸颊腾地一下涨红了一直红到脖子根。 然后她一巴掌拍在李萌的脑袋上制止了小女巫越来越不着调的问话。 “咒语的内涵就是这么多下面是实践环节。”老教授的声音随着她的脚步重新回到前台:“现在由我们的郑清同学做一个演示……你能够使用那道符箓肯定可以轻松的用处这道咒语。” 后一句话她的笑着对郑清说的。 郑清终于知道教授让他站在讲桌边的缘故了。 他苦笑着抓抓头发按住面前的法书在心底默念几遍之后终于开口一字一句颂道:“薄污我私薄浣我衣!” 乳白色的光晕从法书的咒式上腾起。 法书上空细微的空间波动涟漪荡开一阵星光伴随着这些涟漪喷涌而出渐渐勾勒出一个人形生物。 郑清也第一次见到了这种名为‘螺娘’的精灵。 她身高不足三尺星眸皓齿穿云裳挽云髻身量苗条体格匀称仪态端庄披帛上闪烁着忽明忽暗的星云宛如一条灿烂的银河缭绕周身。 也许空间的穿梭令她稍稍有些不适这只螺娘用迷惑的眼神四下打量着教室却对近在咫尺的木盆视而不见。 “专注!”田教授大吼一声重重的顿了一下手中的藤杖:“睁大眼睛不要错过与她对视!” 郑清一个激灵立刻紧紧盯住螺娘同时心底不断勾勒那个木盆以及衣服的形象。 半空中的精灵似乎终于注意到了她的召唤者飘到郑清面前看向他的眼睛。 郑清强忍住眨眼的冲动一动不动的盯着精灵的眼睛。 她的眸子看上去异常干净仿佛一块剔透的宝石。 许久螺娘精灵终于微微低头优雅的答应了一声: “喏!” 沙哑空灵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着显得异常悦耳。 然后精灵抬起手臂微微抖了抖挂在臂弯上的披帛。恍若一道星河被抖落凡间灿烂的光辉顿时笼罩住整个木盆。 黑色、绿色、金色三色光芒交叉闪烁片刻之后螺娘精灵抬了抬胳膊重新收起披帛。 木盆中原本脏兮兮的衣服已经变得干干净净。 郑清甚至还隐约从上面闻到一股阳光的味道。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舞会的传统 “非常好非常好!” 生活课的老教授踮起脚尖用力在年轻公费生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能够一次性召唤出如此完美的螺娘精灵并且成功与其沟通真是令人称赞的成绩……如果你还能像大家传授一点施展这道咒语的心得与体会那就更好不过了?” 教室后排的几位男巫用力的拍着巴掌大声吆喝着鼓励自家队长。 “嗯我觉得这道咒语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与螺娘精灵的沟通”郑清挠挠头语气显得有些不太确定:“而沟通最重要的是保持专注……因为练习符文的时候也需要专注所以我能够熟练的进入那个状态。” 说罢他回头看了一眼老教授用眼神询问他是否可以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了。 教授并没有立刻理会他的询问而是就郑清刚刚的说辞大发感慨。 “任何事情付出总是与获得成正比的。你们的收获不在这里就在那里;不是现在就是在未来。”她摩挲着怀里的藤杖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堂下诸生又补充了一句:“就像这道咒语虽然非常好用但终归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我们真正的追求……郑清同学再加一分!” 郑清摸了摸自己的学生卡看着上面鲜红的数字变成重新变回三十三不由心满意足的点点头。自从前些天他在校猎会开幕式上‘博彩’时押注了三个学分之后学生卡上的学分总额一直维持在三十直到今天才重新回到之前的水平。 “下面进入自由练习咒语的时间。” “下课时能够熟练掌握这道咒语的同学本节课的考评将得到一个优秀……如果有人能够将整个流程压缩到十秒钟之内我还会额外奖励他一个学分!” “要知道真正熟练的巫师在使用这道咒语的时候你们只能看到星光闪过衣服就变得干干净净了……完全不需要专注的与螺娘精灵们沟通。” 确定了下半节课基本走向之后老教授伸出藤杖勾住想要溜回座位的公费生给他安排了另外一个差事:“你指导第一排这些女同学掌握这道咒语然后再回去……在我的课堂上拿了学分总要多辛苦一下。” 郑清看了一眼正皱着眉逐字逐句抄录咒式的李萌大小姐欲哭无泪。 …… …… 总的来说坐在第一排的女生都自带学霸体质她们总能很快的掌握老师教授的各种知识要点郑清几乎没费多大力气就‘基本’完成了田教授交付的认为——之所以是‘基本’是因为坐在第一排的学生中还有一个人没有成功释放出清洁咒。 看着小女巫抄了三遍仍旧错误百出的咒式分析郑清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知道对于李萌这个年纪的巫师来说大学一年级的咒语肯定会显得复杂与高深许多。但她是天才不是吗?谁见过连黑板上清清楚楚的咒式都抄不对的天才! 郑清非常怀疑小女巫是因为她的灵巫身份才被特招进第一大学的——作为对比阿尔法学院的那位小男巫林果同学郑清也看过他的法书。无论是方方正正的字迹还是工工整整的排版比起大部分成年学生都毫不逊色。 更不要提这个刁蛮的小丫头了。 只不过对于李萌来说掌不掌握一道清洁咒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真正的巫师才不会学这种乱七八糟的咒语呢!”小女巫抬着下巴骄傲的说道:“我爷爷一辈子都没用过洗衣服的咒语但这并不妨碍他成功当上大巫师!” “那是因为家族给他配了一打的田螺姑娘。”蒋玉捏着小女巫的脸颊把她拽回课桌前指着自己的法书强调道:“如果你不想在一年级呆一辈子这道咒语是一定要掌握的……我再给你演示一遍!看清楚!!” 但是当蒋玉重新抄录咒语的时候李萌同学又开小差了。 “周六的‘校园杯’舞会你的舞伴是谁?”在蒋玉准备清洁咒的时候小女巫忽然凑到郑清耳边神神秘秘的问道。 郑清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 “什么舞伴不舞伴的”他干笑着转头扫了一眼小女巫含糊的否认道:“我还没想好参加不参加呢!也许呆在宿舍睡一觉是个不错的选择。最近训练太辛苦周日我们还有比赛必须要养足精神……” 郑清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隐晦的瞟了一眼教室角落。 但与他今天看的许多次一样吉普赛女巫的座位上还是空荡荡的。 “这可不行”蒋玉刚刚施展完清洁咒正指挥螺娘清理她面前盥洗池中的脏衣服闻言轻快的说道:“第一大学所有的公费生都必须参加‘学院杯’舞会的开场舞……这是传统难道你不知道吗?” 郑清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这种传统要求。 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转头求证的看向刘菲菲——作为九有学院一年级的首席生同时也是九有学院的公费生她的话显然更有说服力。 “学生会早就通知过这件事了。”刘菲菲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绽出灿烂的笑容:“我已经想好了就让尼古拉斯带我跳开场舞……当然他有点害羞但是不要紧多练习练习就好了!还有两天时间上还来得及!” 郑清嚼着被硬塞进嘴里的狗粮抬头看了一眼教室的角落。 那位黄脸的学长正在专心致志的对着法书吟唱咒语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被某首席生加了课外作业。 “没人跟我说过!”年轻的公费生嘟囔着感到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现在知道了吧!”说着李萌又向郑清身边蹭了蹭抬了抬下巴隐晦的示意道:“如果你实在找不到舞伴……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我可以帮帮你。” 郑清虚着眼打量了一番小萝莉工整的身材扯了扯嘴角指着她书包里那头毛熊小声说道:“我觉得它跟你挺合适的……” 正在努力挣脱书包带束缚的毛绒熊闻言顿时大乐。 “好啊好啊!”它拍打着毛茸茸的熊掌两颗玻璃眼珠闪闪发亮:“咱家还没参加过舞会呢!” “去死!”小女巫大怒拽着毛熊的圆耳朵把它从书包里抽出来劈头盖脸砸向公费生。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勋章里的召唤物 当郑清最终完成‘指导’任务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时候距离下课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了。 此时教室里一大半的人已经成功释放出清洁咒大部分盥洗池里臭烘烘的衣服已经重新被魔法刷的干干净净整齐折叠在课桌上了。 年轻的公费生瞅着自己盥洗池里那堆脏兮兮的衣服哀叹之余也只能认命的翻开法书重新抄录黑板上的解析咒式。 “你们刚才聊天的时候就没人想着帮我把这堆衣服弄干净吗?”郑清看着法书上刚刚抄错的一个符号忍不住用羽毛笔重重的在桌板上戳了两个小坑同时恼火的看向其他几位男巫。 辛胖子眼皮耷拉着一边在草纸上编写稿子一边慢吞吞的回答道:“你跟那些女巫聊的火热的时候也没想着叫我们过去帮忙呐。” “哪有聊的火热!”郑清想到刚才的状况顿时没了脾气嘟囔着:“我原以为李萌能很快掌握这道咒语的……我看林果学东西一直很快的。” 话虽如此但必须承认他过于高估了李萌同学的学习能力错以为所有的天才都是一样的‘天才’。 与辛胖子相比张季信则对另外一件事露出极大的兴趣:“我刚刚看你被她抓着毛熊一顿胖揍……你又怎么惹到她了?” 郑清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 难道只有惹到那位小姑奶奶才会被她抓着毛熊胖揍吗?她揍人完全凭心情的好伐! 虽然他确实、稍微、刺激了她一下。 只不过一想到小女巫年轻的公费生就不由自主想到之前她说的那些话然后就想到即将到来的‘校园杯’舞会以及他身为‘公费生’的义务。 于是他立刻扯开话题谈起周六晚上的那场舞会了。 “公费生必须参加舞会这件事他们应该早点告诉我的!”郑清一边指挥着螺娘精灵把洗干净的衣服折叠整齐一边气咻咻的向同伴们抱怨:“……而不是通过一个连清洁咒都放不出来的小姑娘告诉我!” 说到最后他不由心虚的抬头看了看前排把声音压低了许多。 “学生会里没有一个好东西。”郑清低声嘟囔着转头看了萧笑一眼:“你说如果我不去参加舞会会有什么后果吗?这几天这么累我一直想在新生赛之前好好休息一天的。” 萧大博士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扶了扶眼镜。 “很大胆的想法。”博士重新低下头用嘲笑的口吻说道:“如果你读的历史书多一点就会知道但凡敢于打破传统的人不是被尊为英雄便是被贬成狗熊……我个人认为你距离英雄还有一些差距。” “但他距离狗熊也有一点差距”辛胖子似乎发现了一个新的有趣话题终于把脑袋从稿子上挪开抬起胳膊向郑清示意着他的手表:“我储存器里有昆仑雪人们常用的生毛剂只需要给浴缸里滴一两下保证能缩小你跟狗熊之间的差距。” 郑清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冷笑一声:“也许你应该解释一下你买生毛剂是做什么用的……” “与其关注他买生毛剂的用途还不如想想你要不要真的去打破传统。”萧笑无奈的打断另外两人的拌嘴强调道:“如果你真的不想去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要知道一号猎场那件事学校最后的处罚还没下来呢。” “我也不想的。”年轻的公费生似乎被博士的说辞吓住了讷讷道:“只是……只不过我连一件参加舞会的礼服都没有……” “你只需要穿着院袍戴上你那枚闪闪发亮的梅林勋章绝对胜过那些穿着华丽礼服的家伙。”辛胖子酸溜溜的哼了一句。 “绝不。”郑清异常果决的否定了胖子的意见。 “正好我们训练的时候还没用过你的勋章。”作为宥罪的主猎手张大长老似乎时时刻刻都在考虑猎队的事情:“我记得《贝塔镇邮报》介绍过每一枚梅林勋章上都附着一道永久性的咒语……有的是强大的守护咒有的是非常厉害的攻击性咒语……” “黄铜勋章上一般都是召唤咒。”萧笑适时插了一句话继而转头看向郑清:“你的召唤物是什么?” 郑清板着脸没有搭理他们几个人。 因为得来途径并不光彩的缘故郑清很讨厌佩戴梅林勋章。仿佛总有个无形的小人躲在他的耳朵背后不断絮絮叨叨的重复着他是个骗子是个骗子是个骗子这句话。 这让人感觉很不好。 非常不好。 以至于那枚黄铜梅林勋章上携带的‘小召唤咒’几乎从来没有被他使用过——说是几乎是因为在最开始领取勋章之后他曾在巫师联盟派来的代表面前使用过一次以证明这枚勋章效果完整。 “也许是只克里米亚宁芙?”辛胖子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公费生:“我听叔叔说过很多小眼睛的绅士都喜欢买克里米亚的宁芙……漂亮、便宜、最重要的是乖巧能容忍你做很多事情很多事情!当然跟同样乖巧的瀛洲宁芙相比克里米亚的宁芙保质期稍微短一点……” “同学你这是歧视吧!”郑清挑了挑眉毛:“讲真也就是我跟博士脾气好所以不会把你打的满脸开花!” “给你五秒钟的时间写遗书。”张季信眯着眼阴沉沉的盯着胖子把指节掰的咔吧作响。 “我是小眼睛!我也是小眼睛!”辛胖子立刻伸出粗短的手指挤了挤自己的小眼睛强调着。 滑稽的表情顿时把大家都逗乐了。 “不作就不会死为什么要尝试呢。”年轻的公费生摇头晃脑语气悲悯。 “不要转移话题!”胖子讨饶之后重新抖擞起来转头看向郑清:“你的梅林勋章里到底藏着什么召唤物……姑获鸟?三头狗?奇美拉?还是咆哮的芬里尔?” “不一定是那么强大的生物”张季信在一旁否认道:“毕竟只是一枚黄铜勋章。我猜可能是哥布林、食尸鬼、飞头蛮之类的小精怪。” “也不排除是一个黄巾力士。”萧笑很感兴趣的插嘴道:“毕竟巫师联盟喜欢看人下菜对于清哥儿来说黄巾力士听上去显然比哥布林更亲切一点。” “不要乱猜了……都不是。”眼看大家扯的没完没了郑清终于无奈的举起手试图终止这个话题:“是一个双头米诺陶。”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米诺陶 众所周知米诺陶诺斯是是古代克里特人敬畏的图腾之一拥有牛头人身力大无穷却又暴躁凶残。即便对古代巫师们而言这种存在也属于怪物的行列。 随着巫师文明的不断发展怪物们的领地逐渐被压制、缩小乃至渐渐消亡。 许多上古时期拥有种种特殊能力的生物只剩下书本上的影子、老人们口中代代相传的故事以及某些历史悠久的巫师家族宝库中收藏的一块骨头、一颗眼珠、或者一张处理粗糙、气味诡异的硬皮。 然而文明越是发达巫师们越是能够从历史的一鳞半爪间窥伺到这些怪物的本质。 比如狂暴的女神厄客德娜半人半蛇居住在远离天神与凡人的深渊繁衍了众多著名的怪物——比如三头犬刻耳柏洛斯、百首巨龙拉冬、狮头羊身蛇尾的火怪喀迈拉、以及在下埃及一带非常著名的狮身人面兽斯芬克斯等等——任何一位巫师都很难理解不同生命特质的生物为何能融洽的结合在一起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怪物是厄客德娜在试图突破更高层次境界时遗留的试验品。 是的在巫师们正式历史中厄客德娜是上古时期一位法力高强的大巫师。 而对生命的改进则是大巫师们进阶更高层境界的唯一标志。 就像《永恒的巫师之路》在开篇序言中所描述的那样“……当一个巫师创造出生命的时候就看到了大巫师的门槛……” “……而这道门槛也因人而异:创造出毫无智慧野兽的巫师自然低于创造出智慧生命的巫师;创造出短生种的巫师又被创造出长生种的巫师压过一头;甚至还有巫师创造出传说中的幻想种乃至神灵——当一个巫师能够随意造神的时候他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再比如米诺陶诺斯。 上古时期拥有独特炼金技巧的克里特人曾经诞生过一位传说中征服了死亡的大巫师米诺斯一世。他在最终踏上星路之前所留下的唯一‘遗产’便是那头住在迷宫中的‘taurus’因此这头‘taurus’也被称为了米诺陶诺斯。 作为米诺斯一世的遗产牛头人的出现在生命与死亡之间构筑了一条脆弱的通道——不难想象后来的巫师们会对此趋之若鹜。 这是米诺陶诺斯的不幸但也是它的幸运。 不幸在于当它的保护人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它很快在诸多觊觎者的围攻下丧命。 幸运的是当传说中的其他怪物们纷纷在历史长河里销声匿迹之后米诺陶诺斯反而因为巫师们对它长久不衰的兴趣残留下许多血脉。 米诺陶就是基于传说中的生物由巫师们培育的‘次生代’牛头怪。 换句话理解米诺陶就是米诺陶诺斯的低阶仿制版。 “……而双头米诺陶则是某些‘正规’实验室在培育时发生意外产生的畸变体。”郑清在向同伴们解释的时候着重强调了‘正规实验室’这几个字。 这也是当初那位巫师联盟的官员在向他解释时着重强调的部分。 “也就是说你的召唤兽是个畸形?”胖子的关注点永远这么与众不同。 “三头狗是畸形吗?塞壬是畸形吗?鱼妇是畸形吗?”郑清顿时有些不满一连串的质疑丢到胖子头上:“你怎么知道我的双头米诺陶就是畸形?畸变体不是畸形!!” “对对对它只不过是一个畸形的变异体。”胖子从善如流的更正了自己的说法。 郑清深吸一口气放弃了与胖子继续争执的冲动。 他转头看向其他人继续介绍道:“……总之虽然我不太喜欢那枚勋章但必须承认勋章上永久固化的召唤咒是个非常棒的主意。” “它有什么技能吗?”比起双头米诺陶的模样萧笑显然更在意它的能力。 “很多。”郑清想了想才慢慢说道:“首先它很壮!而且喜欢用一根粗大的图腾棍……” “毫无疑问”胖子立刻嗤笑道:“比起一头壮硕的牛头人如果你能找出一头瘦弱的牛头人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郑清感到脸颊有点发烫。 他若无其事的清清嗓子继续说道:“还有跟其他只会抡棍子打人的米诺陶不一样我的双头米诺陶会魔法——他应该是通过两个嗓音的共振与协调完成的——是一些非常有趣而且很实用的辅助光环。” “别说那么多没用的召唤出来遛遛大家不就认识了吗?”宥罪猎队的主猎手挥舞着胳膊急躁的嚷嚷着。 “在这里?”郑清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花板然后低头环顾四周。 他的意思很明确这里只不过是教学楼里一间普普通通的教室如果随随便便在这种地方召唤出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且不论纠察队会不会扣掉他的学分单纯这狭窄的空间与拥挤的人群就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当然不是在这里。”张季信的红脸膛亮了亮露出了几分紫意。 他扭了扭脖子粗声粗气的补充道:“我是说晚上训练……晚上训练的时候抽时间把它叫出来跟大家见见面。” “如果你打算在新生赛上使用这个召唤术见一见确实非常必要。”萧笑收起笔记本附和了主猎手的观点。 张季信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 “既然这样”郑清看大家似乎都很感兴趣的模样最终只能勉强点点头:“那如果有时间的话就给你们见见吧。” 事实证明这些年轻人还是太年轻。 生活中有的时候有些话是绝对不能说的。 比如‘等战斗结束之后我就回老家结婚’再比如‘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以及‘如果有时间的话…’。 如果有时间意味着始终没有时间。 正如宥罪猎队的几位年轻巫师打算有时间见识一番梅林勋章里的召唤兽却不料从周四忙碌到周六一直到‘学院杯’舞会开场始终都没见到那头米诺陶的模样。 也是非常悲哀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舞会 因为需要容纳四所学院以及众多持有邀请函宾客的缘故所以‘学院杯’舞会的举办地并没有安排在临钟湖畔的小广场上。 对于大量来宾而言那座小广场实在是太小了一点。 经过多番比较与协调九有学院的学生会——也就是今年舞会的组织机构——最终将今年的舞会安排在了毗邻学府围墙的一片开阔草坪上。 这片草地位于学府中庭与后苑之间隔着一座小山丘就是波光粼粼的临钟湖;站在草坪另一端还能望见远处的宿舍山;而且环绕草坪的长廊又为其他几所学院的同学提供了快捷的出入口方便组织者们随时疏导人流。 可以说学生会为了挽回上周末一号猎场的那次事故带来的不利影响竭尽了全力取悦观众们。 从周六下午开始太阳还没落山一群群穿着红色院袍胸口别着院徽与学生会徽章的干事们就开始布置舞会现场。 草丛里的草精子、灌木上的树精子、以及挂在树梢、枯枝间的野生灯火虫都被工作人员揪出来一个一个塞进箱子摞在会场之外等舞会结束之后再放它们回去。 五颜六色的低矮花墙环绕整片草坪。花墙四面树立着四座巨大的圆形拱门拱门由金色的橡木与银色的桦树为基地上方挂着一朵朵璀璨的烟花——为了凝固这些绽放的烟花学生会特意邀请应用魔法研究院的几位资深研究员帮忙。 拱门下方则是一段段颜色各异的地毯。 一条大红色的地毯、一条亮银色的地毯、一条金黄色的地毯、以及一条深蓝色的地毯。 毫无疑问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应该从哪个门入场。 会场边缘靠近花墙摆放着两排纤细精致的红色座椅。不知道这些椅子上是否也施加了魔法没有人的时候它们闪闪发亮仿佛一座座火炬每当有人坐上去的时候这些火炬又会渐渐熄灭同时椅子两侧的喇叭花里会响起轻柔欢快的音乐。 除了这些学生会的人还在花墙之外立了几座大帐篷一方面供学生会的干事们休息调整另一方面也准备了校医院的治疗师与学校一些大型社团的高级干部——为了防止今晚的舞会出现任何岔子学生会的人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 …… 郑清在距离舞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时候才匆匆赶到现场。 他是去宠物苑接了一下波塞冬。 自从知道这只小狐狸吓死人的背景之后郑清顿时从原本的养宠物变成了养祖宗。好吃好喝供着不说还唯恐小家伙心情不愉快闹别扭所以逮到这么个凑热闹的机会他最终决定带着小狐狸来参加舞会。 横竖女巫们也喜欢这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而且舞会也没有禁止携带宠物——当然我们的公费生绝对不会承认他第一次参加舞会有些胆怯所以带了个更胆小的狐狸来壮壮胆。 但是一踏足舞会现场他就有些后悔了。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花的海洋以及欢乐的人群。小狐狸在这种环境下不仅没有胆怯反而激动的四处乱蹿。导致年轻的公费生跟在它后面东转西转很快迷路了。 是的郑清在舞会现场迷路了。 原本他与伊莲娜约定在拱门边的槲寄生下见面但当他在长廊边的石柱下捉住小狐狸之后抬起头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的旁边是长廊的石柱上面攀附着茂盛的藤蔓一排排金色的灯火虫整齐的趴在藤叶见吮着树汁喷着亮光。石柱两侧是茂盛的夹竹桃与老梅树树下铺着一小片鹅卵石间或几块镌刻着符文的方石嵌在其中在四周鼓荡的魔力中闪闪发亮。 他的眼前是摩肩接踵的人群。 红袍的、白袍的、蓝袍的、黄袍的四所学院的许多学生穿梭在其中。除此之外更多的是穿着各色礼服的年轻巫师们——素净的希玛纯、精致的洛丽塔洋装、华丽的克里诺林裙、复古的博服曲裾、轻飏的留仙裙等等等等——他们摒弃学院之间不同服色的差异一起欢快的笑着、跳着让人很难相信一个星期前其中的某些人还在猎场上空互相砸过恶咒。 耳朵里到处是欢歌笑语美妙动听的音乐。 目之所及除了人影就是灿烂的烟花还有某些不请自来的大鸟——来自沉默森林深处的夜光雀。这些周身闪烁着神秘蓝绿色荧光的大鸟最喜欢在巫师的舞会上蹭吃蹭喝了。 年轻的公费生依稀记得某只饶舌的鹦鹉对这些大鸟很有怨念。 但他实在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哪只鹦鹉了。 他抱着小狐狸费力的在人群中穿梭着不时踮起脚尖徒劳的四处张望试图确定一番自己的位置。如果不是冲天上发射几道信号弹于事无补——现在天空闪烁的烟花完全可以淹没任何一个信号弹——郑清绝对不惮于从灰布袋里摸出那几根萧笑特制的窜天猴。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飞只纸鹤带路的时候旁边几位男巫的讨论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无与伦比的节奏感!令人迷醉的感染力!”一个小个子男巫用力挥舞着胳膊大力扭动着身子尖声尖气的嚷嚷着。 “奥布雷恩家的琳达小姐一向是被称作舞会的皇后看来今晚她将被迫退居第二名了。”旁边另外一个高瘦的男生叹息道:“她的笑容有点太奇怪了。” “遇到这种事情任谁也没办法保持一个平稳的心态……老实说奥布莱恩小姐还能笑出来已经非常厉害了。”第三个男生压低声音:“如果是我的话估计现在早就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所以说你只是个粗野的男人而且还是个没教养的、粗野的穷男人。”第一个小个子男巫大声嘲笑道。 “这无关穷富。”瘦高男巫在两位伙伴之间和着稀泥:“但是应该承认这位小姐就是今天舞会的皇后。” “谁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没人知道……但是据说她是九有学院的新生。” “定然是新生不然我们不会错过这样的美女的。” 郑清听着几位老生的赞叹忍不住向里面挤了挤想要看看是谁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熟悉的身影 一只只盛装的蓝色小精灵提着巨大的敞口瓶在年轻巫师们的头顶上飞来飞去。 瓶子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果汁与酒水。 与市面上常见的绿色小精灵们相比这些蓝色的小家伙显然更加强壮与聪明。她们发出欢快的兮兮声把每一个年轻巫师手中空掉的勃艮第杯重新注满不时还灵巧的绕出漂亮的弧线躲避某些灯火虫贪婪的窥伺。 对于那些嗜好高能量汁液的虫子们来说果汁实在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 “对不起我暂时不需要谢谢!”郑清一边向人群中挤去一边狼狈的躲避一只蓝色小精灵热情的招待。 也许是因为他曾经受过小精灵们的祝福也许只是因为某只蓝色小精灵拥有更强的责任心与使命感。 她似乎觉得在这场盛宴中一个年轻巫师空着手是一个巨大的失误。于是一手托着广口瓶一手拎着玻璃杯细长的高脚努力想把高脚杯塞进郑清的手中。 波塞冬看上去对广口瓶里那些色彩鲜艳的果汁很感兴趣在郑清怀里支起两只前爪吐着粉红色的小舌头吱吱的叫个不停——当然也许它更感兴趣的是绕着广口瓶飞来飞去的几只灯火虫。 自从在某位女巫的办公室里咬过几只灯火虫之后小狐狸就把这些肉汁肥美味道各异的小虫子当成了新的零食。以至于宠物苑的值守詹雨辰三番五次向年轻的公费生抱怨某只小狐狸祸害学校‘公共照明设施’的投诉近期正在快速增长。 因此郑清将抱着小狐狸的手臂收的愈发紧了一些唯恐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家伙今天的舞会上搞出什么乱子。 而且年轻公费生目前显然没有喝饮料的打算。只不过他又很难对这么一个热情的小精灵做出什么粗暴的驱逐手段恰好旁边几位老生的说辞引起他的一丝兴趣所以郑清一边向小精灵表示抱歉一边抱着小狐狸向围观者中间挤了进去试图通过拥挤的人群来温和的阻止这只小精灵。 汹涌的人潮果然阻断了小精灵的热情。 郑清松口气之余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的挤进人群深处他犹豫的向身后看了一眼除了五颜六色的袍子看不到一点空隙。 于是他索性抱着小狐狸继续向人群更深处挤去。 与此同时旁边另外一些男巫们讨论的声音也在不断飘进他的耳朵里。 “……黑长直的发型发质柔亮但看上去并不油腻反而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真想知道她是怎么保养自己头发的!”一个尖细的女声在不远处评头论足着:“而且她的皮肤看上去很好的样子光泽玉润恍若新瓷……连我都想摸一下了!” 旁边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尤其是男巫们笑的更是格外夸张。 “她的眼睛也很漂亮啊!”郑清身边另外两个男巫正在小声窃窃私语着:“眼睛很大眼神虽然有些涣散但愈发显露出一种娇憨的神态了……” “看样子她平日里应该是习惯戴眼镜的……啧啧我感觉我都能够想象她戴上眼镜之后那种高贵的气质了!” “她今天挑选的衣服也很合适!”另一个声音接口道:“那种紫色的蓬松流苏将她高挑的身材衬托的更加匀称了尤其是那条宽大的腰带……点睛之笔啊!” 郑清忍不住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说话的几个男巫。 那是几位穿着黑色礼服的男巫绣在礼服袖口上的三条金色细线清晰的向郑清表明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是大三的老生。只不过暂时还没看出来他们来自哪所学院。 “看看就好其他不要想了。”一个矮胖的男巫低声叹息着对伙伴们小声说道:“仅凭她走路的气质还有那骄傲的神情就可以看出来她不是普通家族出身……” “一个在舞会上胜过奥布莱恩家小姐的女巫会是普通出身?”另一个男巫闷哼一声:“这种事情不需要你强调。” “所以我讨厌舞会啊。”矮胖男巫沮丧的低着头:“总在这里看到那些近乎完美的女巫会造成心态失衡的……” “是啊……不知道谁配得上这样优雅高贵的女士。”他的伙伴同样叹息一声。 “不多但也有四五个。”旁边立刻有人如数家珍的报了出来:“九有学院的赵桥、张叔智阿尔法学院的弗里德曼·布莱克·卡伦爵士星空学院的波默·沃尔夫、亚特拉斯的波菲特……这是高年级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单身巨头了。” 郑清听到几个熟悉的名字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没想到弗里德曼爵士竟然还是单身还有张季信他哥哥如果也像红脸男巫一样满脑子都是肌肉恐怕很难找到女朋友吧。 至于星空学院与亚特拉斯的两个人名对于郑清来说有点陌生。也许是哪个社团的大佬吧他猜测着。 听他们说话间年轻公费生的位置又向前挪了几步。 人群中央的临时舞会似乎已经告一段落了围拢的人群稍稍分散开来郑清终于挤过人群看到了那个被人称赞了许久的女巫。 那个紫色的身影正提着裙角向周围的观众们微微致意。 头顶的灯火虫有点多年轻的公费生微眯着眼睛滤过刺眼的光线狐疑的打量着那个似乎有点眼熟的身影。 “喂!”女巫转过身后似乎发现了什么兴高采烈的冲这边挥了挥手。 郑清用力眨眨眼继而目瞪口呆。 “她在冲我挥手!”旁边一个男巫语气激动的喊道:“快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 “这不是在做梦”他的同伴非常诚恳的告诉他:“这只是你的错觉……当然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你转转脑袋就会发现旁边出现错觉的家伙不止你一个。” 郑清扯了扯嘴角不知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如果不是认识那位场地中央的女巫也许他会产生与旁边几位男巫一样的错觉。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尴尬的开始与结束 人群中央的女巫是蒋玉。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紫色的广袖留仙裙深色的裙子上布满瑰丽的花纹外面还罩着一层淡如雾气的轻纱从人群中掠过时衣袂翻飞仿佛一只翩跹的蝴蝶。 女巫提着裙角一路小跑。佩玉鸣鸾禁步叮咚和着夜色下的舞曲别有一番韵味。围观男巫们的目光追逐着她的露在外面的洁白的臂膀还有裙角下若隐若现的小腿却又想努力表现出一副目不斜视正人君子的模样看上去分外有趣。 “终于看到一个认识的人了!”女巫跑到郑清面前后停下脚步一边用手扇着风巧笑倩兮一边微眯着眼睛打量面前的公费生美目盼兮:“我刚才跳的怎么样?” 也许因为刚刚跑的有点急她的脸颊浮现出一丝红晕说话间气若幽兰令人不由屏息。 “非常棒!”郑清言不由衷的夸赞着——虽然他并没有看到女巫跳舞时的模样但这并不妨碍他做一个善意的恭维——与此同时女巫到来引发的奇妙反应逐渐化作了一股奇特的满足感从心底缓缓升起充斥了他的胸膛抵御了来自四面八方那些不满的、惊诧的目光。 但他终归是个脸皮薄的人。 尤其周围还站满了之前夸赞女巫的高年级学长们——这都给了他不大不小的压力。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年轻男巫把怀里的小狐狸举了起来放到他的脑袋上。 终于获得一定自由的波塞冬支起耳朵小脑袋四处乱转尾巴甩的像风车一样欢快。 “啊你把波塞冬带来了!”蒋玉似乎刚刚发现了小家伙立刻伸出手:“来让我抱抱……” 年轻的公费生还没来得及答应趴在他头顶的小狐狸就挣脱了束缚一个纵身跃进女巫的怀里。 “这个小混蛋。”郑清尴尬的笑了笑忍不住四处看了看。 许多围观者们仍在小心的打量了他们俩不时窃窃私语着似乎在猜测他俩的关系当然也可能是在演练搭讪的技巧。 郑清毫不怀疑如果继续在人群里呆下去以蒋玉现在的魅力肯定会有男巫冲上来邀请他决斗的。 “这里人太多……要不我们先出去吧。”年轻的公费生最终建议道。 女巫从善如流抱着小狐狸跟在男生身后两个人很快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他们身后立刻传来许多清晰的叹息与抱怨。 直到来到一片人少的区域年轻的公费生终于忍不住抱怨开:“吓死我了……我刚刚还以为会被人打死。” “为什么呢?”蒋玉眨眨眼好奇的看向男巫。 “你太受欢迎了呗!”郑清不假思索的说道随即他察觉这个回答稍显轻浮立刻结结巴巴的纠正道:“我我的意思是刚刚我在台下听到好多老生想要你的联络方式还有人打算把你介绍给学校的某些青年才俊…” “结果他们发现你认识我却没有告诉他们所以他们会收拾你一顿?”蒋玉笑眯眯的帮郑清圆洽了这条诡异的逻辑线。 “就是这样!”郑清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扯了扯衣领。 虽然今晚星象监设置的气温并不高但年轻的公费生依然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燥热——从内而外的燥热。 “怎么没有看到李萌?”他没话找话的问道。 当然他这个问题也不是无的放矢。作为李萌在学校的‘监护人’蒋玉似乎把大部分闲暇都用在了教育小女巫规矩上面了;李萌也总是跟在蒋玉身后像条小尾巴似的。 很少看见两人分开超过一个小时。 “她穿高跟鞋扭了脚刚刚把她送到会场外面治疗师的帐篷里去了。”蒋玉似乎想到了什么两个大眼睛眯了起来笑道:“也许现在她正拿李能出气呢。” 李能是一只毛绒熊是蒋玉的宠物在郑清的印象中它的脾气一贯很糟糕。 想到小女巫揉着红肿的脚腕同时愤愤不平的小拳头用力砸着毛绒熊郑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就说嘛今天那头熊怎么没有挂在你身上。” 蒋玉轻哼一声瞟了他一眼举起小狐狸的前爪左右开弓仿佛打拳击一样。 郑清发现这位班长大人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阿嚏!”旁边一个匆匆路过的女巫重重的打了个喷嚏。郑清转头看了一眼那位仅仅裹了一层纱丽的女巫忍不住咂咂嘴。 “我一直觉得星象监的值班员有点太过古板了。”公费生晃晃脑袋:“类似今晚这种时候完全可以提供一些更舒服的气候温度而不是任凭冷飕飕的风四处乱逛。” “气候与时间一样都涉及一些非常严肃的魔法禁忌不能随意变动的。”蒋玉认真的纠正公费生的想法但同时肯定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今晚天气确实有点凉。” 说着她紧了紧怀中的小狐狸。 “唔那我把波塞冬借给你吧!”郑清犹豫了几秒钟立刻豪爽的挥挥手:“它挺暖和的抱着它就像抱了一个暖水袋似的……而且看样子它也喜欢跟你呆在一起。” “吱吱!”波塞冬立刻举起爪子赞同的叫了两声。 郑清嘴角抽了抽但想到这孩子它妈又立刻放弃了揍它一顿的打算。 “非常乐意。”蒋玉笑眯眯的接受了这个小礼物同时好奇道:“伊莲娜呢?我记得刚刚还见过她……那条波西米亚长裙非常漂亮。” 郑清立刻想起两人一起在绿兮纺买礼物的事情脸上不由有些发烫。 “噢我还没见到她。”郑清干巴巴的回答着同时小声问道:“你知道九有的拱门在哪个方向吗?会场人太多我有点晕。” 女巫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我只是有点晕人”郑清忍不住辩解道:“本来挺清楚的……但是人一多就有点晕。” “第一次听说这种毛病。”蒋玉忍住笑意指了指侧面的一个方向:“在那边快去吧。你的小狗就暂时放在我这里……记得回来拿啊不然小心我给你拐跑了。” “波塞冬是狐狸不是小狗。”郑清纠正着随即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绅士礼笑嘻嘻的补充道:“能得到美女青睐即使我把这个小畜生揪回去它也会重新跑回来找你的。” “恭维不错多练几遍伊莲娜说不定会给你个奖励呢。”蒋玉揉着波塞冬的耳朵夸奖了一句。 公费生顿时一脸尴尬。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伊莲娜的队友们 当郑清找到伊莲娜的时候她正站在那株槲寄生旁与几位陌生巫师聊天。 正如蒋玉所言吉普赛女巫今天穿着郑清送给她的那条波西米亚长裙苋红色的大椿绸给平日活泼的女巫平添了几分端庄的气质隐藏在褶皱间的金色符文在灯火虫青白色的光辉下若隐若现与她腰带上的五色流苏相得益彰。 看到公费生的身影吉普赛女巫欢快的跳了跳挥手示意着。一时间裙角飞扬佩玉鸣鸾。 几只站在拱门上的夜光雀似乎被女巫的热情感染到了纷纷张开翅膀开始了又一轮的欢舞。 “等你好久了…”她半嗔着一把拽过年轻的公费生带到几位陌生巫师面前:“这是这次新生赛上我的队友大家认识一下吧。” 馥郁的香气顺着女巫的拉扯飘向男巫他注意到女巫脖颈间挂着一串胭脂色的珍珠项链原本积攒的一点怨气仿佛被这股香气融化了一样消失的一干二净。 连带着他看向女巫队友们的目光都温和了许多。 “这位是亚当·卡莱尔·奥布莱恩”伊莲娜微微侧头向郑清介绍道:“我们猎队的寻猎手擅长古代魔文尤其对斯堪的纳维亚的古代福萨克文研究很深……哦对了他也很擅长符箓跟你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 亚当·卡莱尔·奥布莱恩是一个青灰色眸子的年轻男巫头发颜色很浅近乎白色穿着一件黑色的立绒长款礼服柔软的龙腹皮衣领在灯火虫的光辉下闪闪发亮。 “在郑清同学面前没有人敢说‘擅长符箓’这几个字的。”这位奥布莱恩家族的年轻巫师谦虚的笑了笑伸手握住公费生的手晃了晃:“很高兴见到你……堡里的人对你评价都很高。” 堡里意思是阿尔法城堡里的人是阿尔法们对自己人的一种称呼。当然现在也只有诸如奥布莱恩这种古老家族的巫师才会偶尔使用这种说辞。 “不敢当不敢当。”郑清同样谦虚的摆摆手但嘴边的笑意却怎么也遏制不住。 被人夸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被一个很厉害的人夸获得的认同感胜过普通人夸赞数十倍甚至上百倍自然更令人开心。 “这两位”伊莲娜打断郑清与亚当的寒暄把年轻的公费生扯向另一边:“是南开、南涧兄妹担任我们猎队的辅猎手。南开擅长格斗技南涧擅长占卜与药剂学……我听马修说他们是汝南南家的人跟你来自同一片地域也许你知道的比我更多。” 郑清看着面前两个同样黄肤黑发的年轻巫师尴尬的笑了笑含糊的说着‘幸会幸会’。 他总不至于当着客人的面表示自己没听过对方的家族。 那就不是认识新朋友而是结怨了。 “幸会就好幸会就好。”人如其名南开是一个很开朗的男生剑眉星目猬刺短发肌肉很结实的模样说话时总喜欢做一些夸张的动作给人一种轻松的感觉:“幸亏你刚刚没说什么‘久仰久仰’的客套话……我向来没觉得南氏在巫师界有什么名气。” 郑清被他带有几分自黑的说辞逗乐了忍不住为他辩解道:“并不是因为你们的缘故是因为我。在来第一大学之前我几乎没有接触过巫师界……以前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只有一片集市那么大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会有这么多的巫师。” “我也是我也是!”南开似乎找到知音眉飞色舞的补充道:“我以前也是被家里的老头子赶到山上练拳脚十几年都没怎么下山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存在是那群天天用松塔砸我的猴子……来到学校才发现跟临钟湖里那些鱼人比山上的猴子都像吃斋念佛的得道高僧了!” 这番话顿时把大家都逗乐了。 除了站在南开身后的那个瘦小女巫。 她的怀里抱着一只纯白色的雪貂——这种皮毛非常罕见——正专心致志的拨弄小貂的爪子自娱自乐。雪貂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切懒洋洋的挂在女巫胳膊上圆圆的耳朵不时抖一抖表示自己还活着。 “这是我堂妹南涧。”似乎注意到郑清的目光南开非常热情的把自家妹子向前推了推:“性格稍微有点内向但很可爱的!” 说着他的手指在耳边划了划用嘴型悄无声息的向郑清说了句什么。 郑清眨眨眼微微张开嘴——他很想说他们两人应该还没有这种默契但又不好意思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来。 不过南涧帮他解决了这个麻烦。 “他是想告诉你我是个聋子。”南涧背对着南开头也没抬的向郑清解释着。她的声线很纤细也许因为失聪的缘故声音略显失真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同样开朗的语气——也许对于南家人来说开朗属于一种家族性格? “绝对没有!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南开立刻蹦到南涧面前用力挥着手强调道:“我是想告诉他说话要清晰否则别人听不清的……” “还是因为我是个聋子。”南涧深深叹口气抬起头举起怀中雪貂的一个小爪子晃了晃:“来小雪给我们的新朋友打声招呼。” 雪貂打了一个响鼻冲着郑清用力甩了甩尾巴。 郑清非常怀疑站在雪貂斜前方的南开被它喷了一点鼻牛在礼袍上。 不过南开肯定没注意到这点。 他正侧着头一手挡在嘴边悄悄向郑清说道:“不是我吹牛我堂妹的占卜术比第一大学许多助教都厉害……这是易教授说过的话。” “哇哦!”郑清惊讶的看了那位瘦小的女巫一眼。 作为第一大学的资深教授易教授这样评价显然非常出人意料了。在郑清的印象中天文08-1班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得到易教授由衷的赞赏更不要提拿他们与学校的助教们相比。 “你总这么说能不能让南涧露两手给大家看看。”伊莲娜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立刻追问道:“比如……” 说着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目光落在郑清身上。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占卜与酒杯 “比如郑清你能不能从他身上看到点什么?” 吉普赛女巫转过头笑眯眯的看向南氏兄妹:“如果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话很难让队里其他人信服吧。” 说着她瞟了一眼旁边的亚当。 奥布莱恩家族的年轻巫师微笑的看着一切并没有开口赞成但也没有出声制止。 郑清不安的扯了扯伊莲娜的袖子。 虽然入学时间不长但他好歹也看过一些占卜类的书籍上过几节易教授的课知道诸如‘预言有风险占卜需谨慎’之类的原则。 南开显然也有这样的顾虑立刻把脑袋摇的拨浪鼓试图拒绝吉普赛女巫的激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南涧此刻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她喃喃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低下头定定的看了起来。 那只纯白的貂儿似乎感到主人的胳膊有些不稳索性用两条后腿支起身子顺着女巫的胳膊攀了上去仿佛一个褡裢一样挂在了女巫的肩膀上。 “什么?”伊莲娜眨眨眼显然没有明白南涧话里的意思——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听懂南涧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连南开都一脸茫然。 “离开的即将归来沉睡的开始苏醒红色充斥着世界天地间一片沉寂。”南涧仿佛唱歌一样念出了这四句话。 听上去像和尚们念叨的偈子但用词又不甚考究仿佛一个蹩脚诗人随意在纸上留下的几句感慨。。 “这是什么意思?你占卜到的?你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干过……”南开第一个遏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追问着。 “今天早上碰到易教授的时候他给我的”南涧晃了晃手中的纸条小心翼翼的将白貂重新抱回怀里慢悠悠的说道:“教授说如果今天有人找你占卜把纸条念给他就好……要知道虽然我在卜算方面学的不错但在学校里很少有人专门找我算命大家更相信那些在社团里兼职的助教或者退休的老教授们。” 郑清赞同的点点头。 正如南涧说的那样如果他遇到什么难题想找占卜师咨询一些肯定也会找更权威一些的人士而不是去找某些‘看上去就很没经验’的人。 “所以说这实际上是易教授给郑清做的占卜并不是你做的?”伊莲娜总结道。 “如果郑清同学不介意的话我倒是非常愿意试一试。”南涧挠着白貂的圆耳朵看着郑清脸上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正常的时候我能在别人身上听到许多嘈杂的回声据易教授说那是命运的呐喊……但是在你的身上我只能听到一片寂静。” 也许担心大家对她的说法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南涧又强调了一句:“死寂的那个寂。” 这一次周围真的变成了一片死寂。 大家不安的目光在女占卜师与男公费生之间转来转去。南开尴尬的搓着手似乎想要阻止堂妹继续这种鲁莽的发言但却又不知道如何阻止只急的面红耳赤。 伊莲娜则若有所思的抱着胳膊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这些猎手们的首领也是郑清的一个熟人——马修·卡伦。 “唔看样子我们多了一位客人?”马修从人群外走了过来轻快的向自己的队员们打着招呼目光刻意掠过站在旁边的公费生落在伊莲娜身上:“我只不过给大家去找了一点饮料……怎么回来以后就感觉气氛有点怪怪的?” 郑清侧过头看到卡伦身旁跟着的几只小精灵。她们举着沉重的绞丝银盘盘子里堆满各种零食还有几杯颜色各异的饮料。 “因为南涧刚刚说了一些很可怕的话”南开打了一个冷战连连摇头:“不要逼我回忆刚才的事情……” 说着男巫抓住托盘里的一个细长酒杯举起晃了晃。 “嚯!”他看着杯子里摇曳的金黄色粘稠酒液用惊讶的口吻补充道:“这是琥珀光?我从来不知道学校的舞会还会提供这种高级货!” 马修没有在意南开刚刚那番夸张的说辞或者说他下意识的认为那是南开习惯性的夸张说法。相对而言他更想跟自己的队员们分享一下自己带回来的东西。 “舞会肯定不会提供琥珀光以学生会的经费能不能提供充足的青蜂儿都是一个未知数。”卡伦家的年轻巫师颇为自矜的笑了笑:“这些琥珀光是我从堂兄那里拿来的虽然年份较短——这是99年的货——但却是敦煌原浆没有经过任何调制口味非常醇厚。” “虽然如此但是用郁金香杯来盛琥珀光你肯定是卡伦家的第一个。”亚当·奥布莱恩也接过一个酒杯微微晃了晃笑道:“不过这的确是个非常有趣的创新更容易让人分辨酒水中那股微妙的气息……最起码我不会把里面的香荚兰跟香蒲再搞混了。” “这种事情不怪我。”马修无奈的耸耸肩:“我去的时候休息室里的勃艮第杯和波尔多杯都被人拿光了……郁金香虽然不够庄重但起码外形很优雅……难道你想用那种高脚鸡尾酒杯吗?” “鸡尾酒杯也不错!”南开舔了舔舌头饶有兴趣的补充道:“我可以尝试把青蜂儿跟琥珀光勾兑一下看看有什么后果……唔也许还可以给里面丢块烟糖。” “暴殄天物。”亚当摇摇头咕哝着啜了一口杯中之物。 郑清呆呆的听着几位巫师兴致盎然的讨论着不同酒杯与不同酒水之间的搭配与差异几乎快要睡着了。 还有比这更无聊的话题吗? 这么生机勃勃的舞会硬生生在这些小夫子们的引导下变成了枯燥乏味的社交场所。 “我们去跳舞吧!”吉普赛女巫馥郁的香气从郑清身后涌了过来。 伊莲娜站在他身后凑到男巫耳边小声说道:“难道你打算在这里听一晚上这种无聊的话题吗?” 郑清顿时抖擞起精神来。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跳舞谈哲学 暗紫红的长裙衬着酒红色的大波浪长发在灯光下流淌着一股妩媚的气息。 这条长裙没有袖子象牙般洁白的双臂从肩峰就裸露出来散发出一股馥郁的芬芳在灯火虫的光辉下显得柔和而迷人。收紧的腰身、宽大的腰带成功衬托出吉普赛女巫优美的身段。 长长的裙角拖到脚踝的位置裙角左侧还留下一道俏皮的缝隙一直延伸到大腿上部。这种朦胧的美丽吸引了无数的眼球即便有蓬松的流苏遮掩也挡不住周围若隐若现窥伺的目光。 即便是女巫的舞伴也无法克制自己的冲动总会忍不住低下头飞快的扫一眼她偶尔流露出的美妙。 伊莲娜左手举着高脚酒杯里面盛着半杯琥珀色的液体右手轻轻撘在郑清的肩头。而郑清的则一手托起她的左手另一手轻轻扶着她的腰肢。 两个人伴随着轻缓的音乐在舞池里缓慢摇曳着。 “之前开舞的时候你没有上场我还以为你今晚不打算来了呢。”吉普赛女巫轻笑着目光落在公费生的脸色俏皮的弯了弯嘴角。 “开舞?”郑清迷迷糊糊的答应着反应了许久才悚然清醒道:“哦对哦!他们不是说要公费生跳开场舞吗?我之前还纳闷儿怎么没人叫我!……听你的意思开场舞已经跳完了?” 女巫终于忍不住低下头伏在郑清肩头吃吃的笑了起来。 郑清一面小心扶稳女巫的左手防止她酒杯中的琥珀光洒出来一面尴尬的左右环顾着腰板却不由自主挺的更加笔直了一些。 “你真是太天真了。”许久她终于直起身子脸颊浮现出两片红晕两个大眼睛亮晶晶的在灯光下格外迷人。 但她说的话却显得不那么迷人了。 “你已经是大学生了不要总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她微笑着加重语气强调道:“既然已经知道了要你们跳开场舞那你自然要找人问清楚时间地点这些要素……不要总是靠别人推着你向前走。” 这番话很中肯却稍显有些刺耳。 郑清不大喜欢听。 恰好此时舞曲中流淌过一段小七度的音程在整篇舞曲中显得有点突兀。女巫微微皱眉摇头道:“我不喜欢这段音乐。” 郑清若有所思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如果减几个音程应该会舒服一点。但如果真的减了这段舞曲也就不成样子了。” 女巫惊讶的扬起了眉毛:“你还了解音乐?听上去很深奥的样子啊……” “略知一二罢了。”郑清心底念念不忘她刚刚教训的那番话顺口补充道:“就像你刚刚听出来的那段不和谐音程在许多经典舞曲还有猎曲中都能发现……能够成为经典这些曲子的格调自然是非常严格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一定是和谐的。” 话一出口他就隐约有点后悔旋即住口不在说了。 但伊莲娜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话外的意思眨眨眼兴致勃勃的补充道: “按你的意思如果想要成为经典必须要在和谐的旋律里夹杂一点与众不同的音符?” 郑清勉强笑了笑努力把这段尴尬的对话扯远一些:“……也许是为了衬托也许是为了突出原本的旋律也许只是某位不知名存在因为恶趣味而折腾出的小规则……就像天才总会有点疯疯癫癫平静下面总有波澜看似顺风顺水实则身不由己……” 一番对话越说越古怪以至于到最后郑清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反倒是伊莲娜似乎对他最后说的几句话心有戚戚默默念叨着眼神中竟流露出几分忧伤。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大为不安。 一只小精灵拖着巨大的玻璃瓶晃晃悠悠从两位舞者头上掠过似乎看到女巫半空掉的酒杯她费力的扑腾着翅膀想要歪过玻璃瓶把杯子倒满。 “不不用了谢谢。”郑清立刻出声阻止了小精灵莽撞的行为。 “兮兮?”小精灵抖了抖触角疑惑的瞪大眼睛。 吉普赛女巫终于从沉思中惊醒转头看向那只辛苦的小精灵微微一笑:“没关系倒吧……倒满。” 说着她回头看了男巫一眼眨眨眼:“兑点果汁也没事……能帮她减轻一点负担也是很好的。” 郑清脸上顿时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他立刻想起开学前那个在步行街上连声道着歉却坚定站到林果背后的身影。 “我最喜欢这点。”他低声笑着喃喃着几分钟之前的不快烟消云散。 回忆总是如脱缰的野马想到伊莲娜在步行街帮助林果对抗阿瑟·内斯的情景后他又不由自主想起她当时的穿着想到她的长靴、短裙、还有修长的大腿。 于是男巫忍不住又一次低下头目光在她赤裸的双臂与若隐若现的裙缝间恋栈不已。 “好看吗?”女巫忽然问了一句。 “好看。”郑清下意识回答着却又立刻反应过来红着脸飞快的抬起头看向漫天的星辰强调道:“非常迷人!” “你是在说星空还是别的什么?”女巫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每次看到星空总会感到自己的渺小感受到生命的伟大感受到活着的意义。”郑清扶着伊莲娜的手眯着眼看着头顶那些璀璨的存在说着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这个过程非常迷人非常迷人……” 也许他自己也相信自己真的是觉得星空迷人。 也许只是单纯把厚脸皮练出来了。 郑清感觉脸上的烫意正在飞快的褪去。 “这些话听上去很有哲理。”女巫眨眨眼语气却露出几分失望。 郑清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点什么补救一下。 他感到喉咙有些发干。 恰好手边就有一个盛满的酒杯。 于是他抓着伊莲娜手中举着的酒杯重重的给自己灌了一大口。 古怪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刺痛中带着丝丝甜蜜让他眼睛里忍不住泛出了泪花。 “好喝吗?”女巫歪着头看了看自己的酒杯。 郑清蓦然反应过来这杯酒的主人不是自己。 “好喝。”他硬着头皮脸色又一次涨红却不知是被酒精刺激了还是被尴尬的羞恼刺激到了。 喇叭花里的舞曲恰好在此时告一段落。 “我去帮你拿杯青蜂儿吧。”年轻的公费生用干巴巴的语气说道:“马修的琥珀光估计已经被那几个男巫喝光了……” “好啊。”伊莲娜的声音听上去也有点僵硬:“青蜂儿的确还有很多……据说因为这场舞会学生会把步行街上一半老板的存货都搬光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强势的主猎手 生活中大部分事情都讲究一个节奏。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是这个意思。 在前几首舞曲上郑清没能与伊莲娜出现突破性的进展后面的舞会在他看来就变得乏善可陈了——无非是插科打诨、就着不同舞曲蹦蹦哒哒。 即便郑清挖空心思想要做点什么奈何今晚的气氛渐渐变的有些诡异所以他终究放弃了种种臆想中的打算。 时间就这样在年轻巫师们的脚步声中不紧不慢的流逝了。 舞会后半程的时候张季信带着宥罪猎队的其他几位猎手在会场边缘找到了年轻的公费生。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宥罪的主猎手挥舞着胳膊嚷嚷道:“我们找了你老大会儿连伊莲娜都不知道你在哪里……你不是跟她跳舞吗?” “很明显他被自己的舞伴抛弃了。”辛胖子嘿嘿笑着。 “胡说八道!”郑清睁大眼睛辩解道:“伊莲刚刚跳舞的时候崴了脚要休息一下…我只是出来溜达一圈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点心给她带回去。” “了解了解。”胖子连连点头一副懂你的样子。 郑清沮丧的低下头没有继续搭腔而是恶狠狠的揉着一朵喇叭花的花瓣。 这朵喇叭花随着藤条缠绕在一根粗大的石柱上正在根据学生会的要求播放小夜曲。 但是在年轻巫师的蹂躏下可怜的喇叭花声音都变的稀碎了——如果它像河童一样有一口尖牙恐怕早就不管不顾的咬将上去了。 郑清并不懂花言藤语。 他仍旧为今晚的事情耿耿于怀。 行百里者半九十有的事情就差临门一脚但没办成就是没办成。他知道无论现在说什么胖子总能找到合适的字眼嘲笑他索性闭上嘴不浪费那份力气。 每当这个时候年轻的公费生总是无比怀念自己丢在宿舍里的某张契约——如果有那张契约在手某只胖子肯定不会这样放肆的。 但他的这份怀念并没有持续很久。 张季信打断了他的遐思。 “你们今晚还有巡逻任务吗?”宥罪的主猎手急吼吼的问着枣红色的脸膛在灯火虫的光辉下显露出几分紫意。 他说的是郑清因为开学初打架而领到的那份惩罚性任务——每周六晚上十二点之后在临钟湖夜巡持续一个学期学期末根据校工委的评价再做进一步安排。 而今天恰好是周六。 “你忘了吗?因为明天有比赛老姚前几天帮忙协调了一下校工委把我的巡逻任务安排到了昨天晚上……你早上不是还念叨我没有参加昨天的训练落下了好几种战阵吗?”郑清翻了个白眼对于自家主猎手的记忆力深表堪忧。 连带着他对于宥罪猎队的前景又少了几分信心。 “是吗?哦哦对。”张大长老愣了一下继而飞快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想起来了。 继而他精神一振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与之相反站在旁边的其他几位猎手都显出几分无可奈何的神色。 “你应该说自己今晚要巡逻的。”林果在旁边嘟囔着:“我刚刚跟他说今天还要继续巡逻……现在好了自由活动的时间又完蛋了。” “没有一丁点默契。”胖子幸灾乐祸的瞪了郑清一眼。 年轻的公费生无辜的摊摊手表示自己很懵逼。 “既然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张季信拍着手将诸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正好今晚大家都在明天就是新生赛了我们今天抽时间再走一遍战阵……哦还有你那头米诺陶也拉出来让大家见见面不要上了猎场后没看到对手先把自己人吓了一跳。” 说着他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公费生:“没问题吧?” 郑清摸了摸怀里的梅林勋章环顾左右脸上露出几分恍然的表情。 难怪大家都不太高兴的模样。 任谁在跟姑娘们跳舞的时候被拖去做那些枯燥的训练都不会高兴的。 一边想着他的目光扫过其他几位猎手。 萧笑臭着脸站在人群最外层郑清注意到博士原本的西瓜头今晚刻了缝似乎还打了发蜡做了一个干干净净的三七分头——虽然个头没什么变动但这幅打扮让他顿时成熟了许多。这个风格很能说明问题。 郑清立刻知道今晚被张季信从女伴手中借走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蓝雀倒是一如既往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甚至都没换礼袍仍旧披着那件天蓝色的星空学院院袍。但即便如此也并没有降低他对女生们的吸引力——就像现在仅仅在舞会边缘站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有四五个女生笑嘻嘻的走过来邀请他跳舞。 丑人的世界总有各种各样的阻碍英俊的脸蛋在哪里都畅通无阻。 年轻的公费生对此表示无法克说。 至于林果虽然年纪小但却有一颗躁动的心。那些女巫来邀请蓝雀的时候他倒是跃跃欲试然而蓝雀一个手掌按在小男巫的脑袋上即便他再躁动不安也无济于事。 所有人中似乎也就只有辛胖子看上去有些没心没肺兴高采烈的模样——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胖子看到其他人被张季信从女伴身边拖走有些幸灾乐祸罢了。 毕竟他是宥罪猎队唯一没有找到女伴的男巫。 “迪伦呢?”郑清左右找了几圈甚至还抬头在树杈上寻觅了半晌终于确认道:“猎队是不是还少一个人?” “他有事不能来。”张季信迟疑了一下最终摇摇头:“明天的新生赛估计他也不能参加了……好在我们还有另外一个寻猎手。” 说着他满意的看了蓝雀一眼。 蓝雀垂着眼皮抱着剑倚靠在一根栏柱上似乎快要睡着了。 “什么事竟然能让你放弃自己的寻猎手!”郑清立刻露出几分感兴趣的模样。 “这个月的十五与下元节是同一天。”萧笑阴沉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对于普通的月下生物来说这种日子就像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兴奋剂一样令人着迷。但是对于混血种来说这样的日子并不那么容易……因为他们的自控能力相对较弱很容易出现某些狂躁症状。” “总之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如果你打算买点上好的牛胸肉去校医院看他那是明天之后的事情了。”张季信不耐烦的打断博士的解释看向郑清提醒道:“那么今晚的训练……” “但是我之前跟伊莲说……”郑清绞尽脑汁试图用比较委婉的口吻拒绝张季信的提议。 但他没注意到宥罪猎队其他几人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一丝怜悯之情。 “伊莲娜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假了。”红脸男巫不耐烦的挥挥手仿佛在赶走一只扰人的苍蝇:“很高兴她同意借给我们你今天晚上剩余的时间……” 郑清顿时张口结舌作声不得。 “没见过你们这样的”许久年轻的公费生终于缓过神小声抱怨道:“随随便便把第三方的时间给借走了……” “怎么你有意见?”宥罪的主猎手怪眼一翻虎着脸问道。 郑清深深叹口气缓缓的摇了摇脑袋。 “这就对了!”张季信满意的点点头强调道:“你是宥罪的队长平日在训练上一定要以身作则尤其像今天这种时候最能考验一个队长是否合格……总的来说你做的中规中矩。”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领会意思就就行 对于‘中规中矩’这个评语郑清自觉受之有愧。 说好听点他平日的管理风格属于黄老之术‘无为而治’说直白点就是他还没有完成从一个学生到一个社团管理者的身份转变总是习惯的被动接受任务。 在这点上张季信与萧笑反而比他更像宥罪猎队的领导。 因此当张季信在众人面前给他这样的评价之后郑清愈发没有理由拒绝今晚的训练了。 “你是主猎手你说的有道理。”年轻的公费生举起双手无奈的表示道:“那么你打算在哪里进行今晚的训练?我不觉得学府里现在还有空余的场地供我们使用……” 看得出对于这个问题张大长老显然成竹在胸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临钟湖畔有片小树林林子后面有一小块空地紧靠着学府围墙有点荒僻而且面积不大……但对我们来说已经够用了。” 郑清知道湖畔那片小树林。 某次夜间巡逻的时候他还曾在林子里与一头鱼人发生过冲突。 当然现在不是回忆旧事的时候。 在前往那片临时训练场地的时候宥罪的主猎手依旧滔滔不绝的与大家讨论隔日猎赛的各种准备工作。 郑清需要一边快走跟上他带路的步伐一边同他交流逐项事宜。 在穿过树林的时候张季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放慢脚步转头看向公费生。 “刚刚在跟伊莲娜提到我们训练这件事的时候马修也在旁边。”他皱着眉脸上露出几分不快:“卡伦家那只小吸血鬼说他们今晚也要做强化训练……” “愚蠢。”郑清撇撇嘴简短的评价道:“伊莲娜不是一个擅长熬夜的人他们应该有更适合自己的训练方式。” “你们几个走慢点!”林果几乎是一路小跑跟在他们身后此时终于追了上来小声嚷嚷着:“林子里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我们曾在里面碰到过黑市交易的巫师……还有几头上岸的鱼人!你记得吧?” 说着他拽了拽郑清的袖子。 年轻的公费生笑着点点头对于这件事他当然印象深刻。他与瑟普拉诺的第一次见面就是那天晚上。 “安心啦”辛胖子喘着气安慰道:“我们这么多人……遇到那些臭烘烘的家伙一人一道咒语把它们送回湖底就好了。” 张季信没有被两人的唠叨所干扰而是继续对郑清说道:“……我就是想说伊莲娜。她也是马修猎队的人对吧。今天晚上你跟她在一起有没有摸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郑清诧异的扬起眉毛。 “我从来不知道猎队队长还需要兼任间谍的任务。”年轻的公费生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嘲讽:“平时也没看出来你这么缺乏自信呐。” “我们的队长大人是正人君子。”胖子在一旁呵呵道。 “没人让你打探什么机密消息。”宥罪的主猎手看上去有点恼火强调道:“只是想问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我们忽略的细节或者基础情报……比如他们猎队每个猎手的位置这些猎手特长是什么有没有我们需要特别注意的家伙哦还有他们有没有候补席猎手……诸如此类。” 郑清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 他知道自己刚刚语气稍微有点过火而且屁股也歪了点。但他并不想让自己‘纯洁的爱情’沾染上丁点儿灰尘——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即便是新生猎赛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据我所知他们没有候补席。”年轻的公费生缓了缓开始与宥罪的主猎手沟通他今晚才刚刚知道的情报。 说完马修张季信又提到了安德鲁。 “昨天我哥跟我分析了一下今年新生赛的参赛队伍我们需要注意的除了马修的猎队之外还有安德鲁·泰勒的猎队……如果说我们有裁决猎队帮助的话他们两支猎队则都有血友会的人帮忙。”说道这里张季信左右环顾了一下稍稍压低声音:“按我哥的说法这属于‘代理人战争’。” 郑清听着这个熟悉的名词险些没有笑出声。 “只是一场新生赛而已没有这么严重吧。”他轻快的说道:“而且我记得唐顿也组织了猎队……还有星空跟亚特拉斯的人他们应该总能拉出来几支稍强的队伍吧。” “这不仅是一场新生赛更是今年争夺‘学院杯’的预演……而且马修跟安德鲁身后还涉及到明年阿尔法‘奥古斯都’称号的争夺。”沉默了一路的萧笑终于开口用事实打掉猎队队长不切实际的想法:“我们现在已经旗帜鲜明的站在了裁决这边应该学着看远一点。” “唐顿的猎队并没有太大威胁”张季信也补充道:“他没找到像南涧、琥珀那样的占卜师……他的猎队也许就他一个人有点威胁。你能相信他让段肖剑担任游猎手吗?” 郑清想到那个微微驼背的瘦削男巫顿时笑了起来。 他曾经不止一次在实践课的对练中战胜段肖剑——这是一个巨大的心理优势。 “是个好消息。”他点点头:“最起码我肯定不是全场最差的游猎手了。” “我们要争最强!”宥罪的主猎手显然对猎队队长如此低微的追求表示不满:“至于你刚刚问星空跟亚特拉斯有没有什么强队……” 他转头看了蓝雀一眼咧嘴而笑。 “星空学院今年新生尖子都被我们几个猎队抢走了。”他不无得意的卖弄着自己的消息:“而亚特拉斯的猎队一向都喜欢自己人跟自己人打比如逊尼派跟什叶派东正派跟天主派藏传的跟禅宗的……最主要的是这些年亚特拉斯有点式微一直没有收到什么真正的传承者。” 郑清还在咀嚼两人说的话时辛胖子也提醒了另外一件事。 “你们刚刚提到泰勒家那头小狼崽子”胖子犹豫着问道:“之前我们做猎场推衍的时候没有考虑下元节对纯血月下生物的影响吧。” 郑清立刻反应过来。 这个月的十五号与一年一度的下元节是同一天而且恰好就在猎赛开始前数天。 对于混血的月下生物来说这种日子会让他们更狂躁易怒;但对于纯血的月下生物而言这样的日子里空气中仿佛都充满了兴奋剂对他们的能力有巨大的加成作用。 “哦哦哦!”张季信立刻醒悟:“巨大的失误巨大的失误…幸亏我们还有几分补救的余地。否则上了猎场看到一群嗷嗷叫唤双眼通红的狼崽子气势上就输了几分。” “泰勒猎队不是一堆狼人……应该就他一个。”胖子在旁边嘀嘀咕咕的说道。 “我那是夸张的说法领会意思就行明白?”张季信生硬的打断辛胖子的话。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咆哮的牛头人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越过湖畔穿过小树林来到环府高墙下那个偏僻的空地间。 虽然远离舞会的喧嚣但这片草坪上也不是死寂一片。 蝼蛄躲在温暖潮湿的腐殖层下拉长声音唱着单调的曲子;金钟儿藏在石缝里敲着清脆的编钟;蟋蟀趴在灯芯草细长的颈子上吮着叶鞘间的露水弹起美妙的琵琶;还有秋蝉度过漫长的白天之后这些侥幸活下来的小虫子争分夺秒用歌声赞美这个神奇的世界。 直到年轻巫师们闯了进来惊到正在卖力演奏的秋虫打断了它们的协奏曲。 当然不论是张季信还是郑清亦或者更加敏感的林果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对虫豸世界的影响。 这些年轻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心。 “开始训练之前让我们先见一见你的‘平天大圣’吧。”张季信一边给自己手上套着露指拳套一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郑清。 林果则打开自己的书包掏出一个竹篓打开盖子指挥着竹篓里的灯火虫按群挂在不同的枝头为大家的训练提供必要的光线。 “只是个米诺陶而已”年轻的公费生低下头嘟囔着:“既然这样那么……” 说着他把手伸进怀里摸出自己的梅林勋章。 黄铜质地的底盘在微光下显露出几分褐色的深沉勋章上的六芒星阵是由秘银嵌刻的在璀璨程度上远逊于大梅林勋章用宝石勾勒的六芒星。唯有勋章中央的彼岸花一样的盛开一样的华丽而庄重。 郑清的指尖沿着六芒星的痕迹轻轻划了三圈同时用魔文念动被召唤者的真名。 未几勋章上浮现出一层朦胧的清光继而一个光点从彼岸花的花蕊间跳了出来落在半空中倏忽之间便化作一道银白色的光环。 低沉的咆哮声在光环中隐约响起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显得有些断断续续。 林果响亮的咽了一口唾沫。 郑清回过头不出所料大家的表情看上都有些紧张。 “快出来了”他犹豫了一下又提醒道:“它只是看着有点凶其实脾气很好的……你们见过坏脾气的牛吗?” “见过”辛胖子罕见的打了个寒颤摇摇头:“我十岁的时候跟叔叔去安达卢西亚的隆达去见弗朗西斯家的人你知道那些西班牙人都很热情好客他们请我们看斗牛那是一头纯种的北非公牛转化成的野妖……太可怕了简直是一场噩梦!” “拜托”郑清无奈的看着胖子:“你快把林果吓哭了好嘛……难道就不能举个提气的例子吗?” 辛胖子困惑的眨了眨小眼睛费力的转过头扫了林果一眼。 小男巫正躲在蓝雀的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半空中的光圈似乎在瑟瑟发抖。 “要不要来点爆米花?”胖子顿了顿从手表储物器里点出一大盒爆米花凑到几位队友眼前:“吃点东西可以缓解缓解精神压力……” 话音未落悬在半空中的光环便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咚!” 一颗硕大的牛头从光环中探了出来左右张望一番。 “哞?!!”它瞪着铜铃大的牛眼晃晃脑袋张嘴冲围观的年轻巫师们大吼一声。 一股略微带着腥气的微风随着吼声扑向围观者们。 也许大家都觉得被一个牛头吓到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所以没有一个人躲避——即便是林果也勇敢的从蓝雀身后走了出来。 “我记得你说的是一个双头米诺陶?!”张季信扯了扯自己拳套上的束缚带转头诧异的看向郑清:“怎么看上去只有一个脑袋!” “通道有点窄……三叉剑的人跟我说过原本黄铜梅林勋章召唤不到这种生物的虽然经过一定调整但这个通道问题始终没有完美解决。”郑清摊开手露出几分无奈的表情:“如果秘银魔法阵换成宝石魔法阵它肯定能一次性出来的。” “哞……”光环中又传来一声牛吼打断两位年轻巫师的闲聊。 与前一声牛吼相比第二次响起的吼声显得更浑厚一些中气也显得十足。 “砰!” 第二个牛头挤出了光环像它的另一个脑袋一样左右晃了晃似乎刚刚穿过那道门让它感到有些不适。 “我一直很好奇既然米诺陶属于拥有一定智慧的生物……为什么它们的语言没有被学校的‘通识大阵’给翻译过来?”辛胖子捧着怀里的爆米花一边咯吱咯吱的嚼着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我猜它刚刚吼的那两声应该是‘叫我什么事?’‘挤死我了!’这两个意思。” “哇哦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萧笑捧着笔记本站在辛旁边手中的毛笔写的飞快但丝毫不影响他同时挖苦胖子:“没想到你还能听懂牛头人的语言……如果你把那两声单调的吼叫称之为语言的话。” “咚咚!” 两颗牛蹄子落在地上震得众人脚底发麻同时也打消了辛胖子反驳萧笑的冲动。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叫它米诺陶了”胖子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双头米诺陶身上:“真正的米诺陶诺斯头以下完全是人身……而你这个牛头怪?除了身子跟手之外没有任何一点人形了。” “它还有一条尾巴!”林果尖细的声音从蓝雀身后响起。 “它还有一条尾巴……哦天呐那条尾巴看上去太糟糕了比它多的那颗脑袋还畸形。”辛胖子重复着赞同的点着头忽然转头看向郑清:“它听不懂我们说话对吧。” “哞!”米诺陶歪过一个脑袋冲着胖子吼了一声。 “噢我觉得它这个吼声的意思是‘我能听懂你们说话!’。”萧笑咬着笔杆怜悯的看了胖子一眼。 “哞。”米诺陶的另一个脑袋看着萧笑很清楚的点了点头。 “墨尔波墨涅的叹息。”胖子咕哝了一句悄悄收起自己的爆米花小心翼翼向后退了一步落在郑清与张季信身后。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米诺陶的能力 与《巫师界大百科全书》词条下标准的米诺陶相比郑清的双头米诺陶显然更壮硕一些。 三米的身高足以俯瞰在场的所有年轻巫师它粗重的呼吸甚至将几只夜栖枝头的鸟雀给喷落到地上。 左侧的牛头上顶着一对粗大的平角青黑色的牛角拗出一个夸张的弧度用力向后弯去;它的鼻子上挂着一个金黄色的鼻环上面流转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右侧的牛头上则顶着一对圆圆的短角上面依稀还能看到一层细小的绒毛仿佛梅花鹿初生的鹿茸。这个牛头没有戴鼻环而是在挂了一对黄铜质地的耳环耳环上也镌刻了细密的符文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两颗牛头各自拥有一半脖子——这让它的脖子显得格外粗壮——数层厚长的鬃毛堆叠在脖子后面很好的掩盖了它形体上的异常。 与大部分正常的米诺陶一样这只双头米诺陶并没有着上衣只是穿了一条犊鼻皮裤腰间系着一条样式夸张的宽大皮带皮带后面挂着一根粗长的棍子。 “它的犊鼻裤是龙皮的”郑清转过头对躲在身后的胖子悄悄说道:“西西里墨菲龙的头层背皮做的……还有那根图腾棍上面有巫师联盟的高阶炼金师附加的魔纹咒式……这都是三叉剑的人告诉我的。” “你跟我说干嘛。”胖子一脸的莫名其妙:“我看上去像是一个对牛头人的短裤感兴趣的人吗?” 年轻的公费生不由扬起眉毛:“难道不是吗?……我是说你难道没有一点身为新闻记者的敏感性吗?校报应该不会拒绝一篇关于双头米诺陶的猎奇吧!” “我是校报的记者不是什么滑稽杂志的编辑我有我的底线。”胖子板着脸拒绝了郑清提供的素材:“况且现在是猎月每天各种各样的消息排着队等着上报……哪有空余版面安排给你的这头米诺陶。” “好了好了时间很紧张不要讨论无关话题了。”宥罪的主猎手打断胖子的叨叨转头看向郑清:“你的这个米诺陶有什么本事?……我是说技能。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让它演示一下这对于后续的战术安排非常必要。” “它有名字吗?”林果的声音在蓝雀身后响起。 “当然。”郑清眉开眼笑的看向小男巫似乎对这个问题期待已久:“召唤术需要念出它的真名才能起作用……只不过它的真名又长又拗口一点也不方便。我给它起了一个小名——鼻环与耳环。” “哞!!”站在不远处的牛头人似乎听到这个名字两颗脑袋同时吼了一声。 “鼻环与耳环?”辛胖子噗的吐出一颗爆米花崩在了郑清脑门上:“还有比这更懒的名字吗?你干嘛不叫它大角与小角!” “管好你的嘴巴!不然我让鼻环把你揍一顿!”郑清看着胖子怀里的那桶爆米花咬牙切齿的警告道。 左侧鼻子上挂着铜环的牛头立刻响应的‘哞’了一声。 胖子立刻抓起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堵住了自己出声的通道。 “技能!能力!能不能专注一点!!”张季信板着郑清的肩膀焦躁的晃着:“我们的时间很紧张啊!!” “收到收到!”年轻的公费生尴尬的笑了笑飞快的解释:“鼻环与耳环的基本技能有两个一个是大力牛魔拳另一个是图腾光环!” “大力牛魔拳?图腾光环?”林果终于忍不住从篮球身后磨蹭出来靠近了一些:“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啊!” 郑清呵呵笑着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牛头人砂钵大的拳头重重砸在蒲扇大的手掌中继而气沉丹田双蹄扎地双腿微弓尾巴平平扬起站了个标准的牛步。 然后它左一个弓步冲拳又一个牛步冲拳不时还来个越步前穿加一个提膝穿掌间或摇头晃脑把两个脑袋上的牛角晃的噼啪作响看上去煞有气势。 林果站在人群中用力鼓掌叫好。 “这就是大力牛魔拳?”张季信皱起眉头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树下的蓝雀。 星空学院的剑客微微摇头。 “你之前说它还会一点图腾光环?”也许因为米诺陶刚刚的表现有些差强人意宥罪主猎手的语气听上去谨慎了许多。 郑清抬头看了鼻环与耳环一眼抬手打了两个响指。 “咚!”牛头人扯出一直挂在屁股后面的图腾柱在半空中抖出一串棍花后重重的砸在地上震的众人脚底发麻。 “哞!!”两个牛头同时发出低沉的吼声混杂在一起呈现出一种奇妙的韵律。 刹那间一连串五颜六色的光环随着震荡从棍底腾起化作一道道光环落在几位男巫身上。 “蓝色的是镇静光环效果与静心符相仿但还夹杂了一点安定、净心、增慧、祛内魔之类的效果非常适合让陷入狂热的人冷静下来也适合对付妖魔们的邪念……当然对于蓝雀来说这道光环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郑清咂咂嘴看着蓝袍剑客脚下的那道蓝色光环摇摇头。在他看来平日里待人处事都非常冷淡的蓝雀用这个光环毫无用处。 蓝雀歪着脑袋盯着脚下的光环忽然开口道:“很有用。” “哦?”年轻的公费生抬了抬眉毛不确定的说道:“好吧……既然你认为有用……那么我们看第二道光环——红色的是狂热光环效果与蓝色光环恰好相反虽然不至于让人嗜血如命但却能够有效激发胆量、血气、战意……哦落在林果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小男巫拖着脚下的红色光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人群凑到米诺陶脚下一双小手在牛头人的龙皮短裤、图腾棍以及牛蹄子上四处乱摸。 鼻环与耳环低着两个脑袋瞪着硕大的牛眼诧异的看着这个小不点。 “唔不要紧不要紧他很安全的。”郑清挥挥手继续向同伴们解说脚下的其他几道图腾光环。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冲天而起的红光 “白色的是治疗光环顾名思义这道光环能够有效治疗出血、中毒、轻度诅咒、重度眩晕等多种在猎场上经常遇到的状况……三叉剑的人还说有的时候这道光环还可以加持在妖魔们身上能够极大削弱它们的健康——我之蜜糖彼之砒霜。” “我宁愿要一点真正的蜜糖。”辛胖子费力的蹲下身子嗅了嗅脚边的白色光环然后嘟囔道:“给我足够的蜜糖我能在一个小时配出一百种常见的解毒药剂。” 郑清没有理会胖子那令人费解的举动也没有理会他的嘟囔。 他指了指萧笑脚下的黄色光环继续解释起来: “博士脚下的黄色光环是守护光环。站在这个光环之内可以防御包括魔法攻击、物理攻击甚至还有部分神秘向的诅咒……按照我的理解这道光环相当于为猎手披上了一层没有重量的重铠!”郑清说完意犹未尽的补充道:“我觉得这是所有光环中最有用的一个了。” “没有没用的光环只有愚蠢的猎手……当然我也同意你最后一句话。”萧笑蹲坐在草地上左手在脚边的黄色光环上微微弹动着似乎在拨弄一道琴弦右手扶着摊在膝盖上的笔记本鼻尖几乎蹭在纸页上了。 这让他的说话声显得有些压抑: “如果我没猜错也许这道守护光环不仅仅拥有外在的守护……它的念子波动非常活跃足以形成一道坚固的念子立场。换句话说这道光环不仅可以阻碍外在的精神侵袭而且能够令你的精神更加坚韧。” “听得上去很深奥的样子。”郑清挠挠头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听过‘念子力场’这个名词了:“我记得念子力场是精神力粒子性的表现形式之一我原本一直以为念子力场只存在于我们的大脑中……” “前一句话让人刮目相看后一句话就暴露了你的无知。”萧笑扶了扶眼镜瞟了年轻公费生一眼:“精神力的三性表现形式属于注册巫师以上的研究内容你能够有所了解就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了……” “我怎么觉得博士是在变着花样的自夸呢。”胖子在旁边小声嘀咕着。 萧笑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分析道:“……但就像你说的念子力场是精神力粒子性的表现形式之一所以任何可以具现化精神的魔法都会在某种程度张开念子力场。这道黄色光环也不例外。” “打住!”张季信一步跨道博士身前挡住了郑清求知的目光。 宥罪的主猎手用力挥动着胳膊强硬制止道:“到此为止了!关于魔法理论的学习到此为止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劳驾能不能先告诉我我脚底下这道绿色光环是干嘛的?” 但是除了郑清之外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举动。 萧笑依旧在絮絮叨叨的解释着戴维森-汤普逊理论辛胖子也仍旧专心致志的嚼着自己的爆米花蓝雀继续抱着剑神游天外林果还蹲在米诺陶的蹄子前仔细研究牛头人偶蹄上的角质层。 “安静!”张季信焦躁的吼道:“都安静一些!” 仍旧没人搭理他。 大家该干嘛还在干嘛。 “这就是绿色光环的效果。”郑清摊开手笑嘻嘻的说道:“他们不是不理你而是你已经从所有人的‘意识’中消失了。” “你在跟谁说话?”辛胖子骚了搔下巴若有所思的四下打量着:“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缺点什么。” “长老。”蓝雀言简意赅的提示道。 “对哦!”胖子恍然一拳砸在手心:“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他是去上厕所了吗?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你的脑回路只有这么浅吗?!”萧笑终于放下不再解释那套艰深的理论抬起头诧异的看着胖子:“就算看不到人难道你看不见那些倒下的草丛吗?” “这么说我隐形了?”张季信抱起胳膊脸上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 “不仅如此。”郑清啪的打了一个响指:“正如你看到的这是一道隐匿光环一方面这道光环会消除你外在的痕迹另一方面它还会让周围的人下意识忽略你的存在……双重消失最终达到完美隐匿的效果。” “只能说接近完美。”萧笑纠正道:“虽然我们看不到他但是能够根据附近环境的变化判断周围有人……比如他脚下面那几根草被他踩的快嵌进泥地里了。” “为什么你能看见!”胖子不满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因为这是我的米诺陶使用的魔法。”郑清眨眨眼转头看向牛头人示意它收起这些光环然后继续向同伴们说道:“除了我们看到这些光环之外还有一道紫色的光辉是用在妖魔身上的……嗯三叉剑的人把它叫做虚弱光环实际上就是给妖魔增加一堆负面效果类似痛苦、脱力、眩晕、中毒等等。因为没有合适的对象所以刚刚鼻环与耳环没有把它放出来。” 看着光环重新腾空而起被牛头人收拢进图腾柱宥罪的猎手们啧啧称奇赞叹不已。张季信甚至抢过辛胖子的小本儿在上面飞快记下自己刚刚迸发的灵感。 “我觉得我们的战阵还有很大的调整余地。”宥罪的主猎手一边飞快的记录灵感一边兴奋的说道:“有了你的召唤咒我们获胜的概率大大增加了!” 牛头人身边失去红色光环支持的林果似乎终于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脸色煞白在牛头人粗重的呼吸下颤颤巍巍走回队伍里。 “为什么没拦着我。”他的声音显得异常虚弱。 “你拒绝了”郑清笑眯眯的揉了揉他的脑袋补充道:“而且鼻环与耳环很亲切……只是长得比较凶。” “哞!”牛头人的两个脑袋立刻飞快的点了起来。 “还有吗?”记录完灵感后张季信抬起头看了一眼牛头人然后转头看向郑清追问道:“它还能带给我们什么其他惊喜吗?” 郑清摸了摸鼻尖不确定的看了一眼牛头人。 鼻环与耳环举起宽大的手掌揉了揉左边脑袋上的牛角晃晃脑袋顺手把扛在肩膀上的图腾棍重新砸在地上。 熟悉的颤抖顺着地皮蔓延开来震的众人脚底麻酥酥的。 “这意思的没有了吧。”辛胖子猜测着小声说道。 还没等年轻的公费生表态一阵更加剧烈的晃动便从大家的脚底传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一连串沉闷、剧烈的爆炸声。 “轰隆隆……” 仿佛很远的地方在打雷似的。 抬起头众人可以看到高大的围墙之外漫天冲起的红光。 “卧槽!这么屌?!”胖子爆了一句粗库一脸震惊的看向牛头人:“只不过想看看你的本事……你就一棍把岛子捅穿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猜测 轰隆隆的声音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沉寂了下来。 唯有耀眼的红光在半空中徜徉了许久迟迟不肯离去。 宥罪猎队一行人飞快的爬上附近的小山丘向远处望去。隔着学府高大的围墙黑黢黢的沉默森林仿佛刚刚被惊醒似的许多平日里安静的树木扬起长枝挥舞着藤条抽打着空荡荡的天空;夜宿的鸟群扑棱着翅膀也成群结队冲上天空叽叽喳喳叫成一片。 虽然看上去有点混乱但郑清可以判断红光发生的地方距离学府并不遥远。 “炸营了。”很稀奇的蓝雀第一个出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炸营也被称为营啸是指在封闭环境下因为某种诱因导致的群体无意识歇斯底里症状。这并不是一个非常恰当的比喻但用在此刻的沉默森林显得格外贴切——虽然蓝雀说的很简洁但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说话方式很容易领会其中的意思。 “这是重点吗?这不是重点!”辛胖子费力的咽下最后一口爆米花转身把胳膊高高举起指着跟在众人身后的双头米诺陶大声说道:“它才是重点!你们不觉得它一棍子捅出这么大的事故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吗?” 牛头人愣了一下两个脑袋摇的拨浪鼓四个牛角撞在一起发出叮呤咣啷的清脆响声。 “你不会真的相信刚刚的地震还有炸响是鼻环与耳环弄出来的吧。”郑清虚着眼斜乜着胖子:“如果这样的话我需要重新考虑你在队伍中的位置了……宥罪的辅猎手不能是一个白痴。” “难道不是吗?”辛胖子表情一滞。 “如果它真的这么厉害——能随随便便把布吉岛捅出火山爆发的感觉——巫师联盟会把它当做黄铜梅林勋章的奖励给我?就算是大梅林勋章上恐怕也不会拘束这么强大的生物吧!”郑清喷着粗气眉毛快要扬到头发中间了:“你是真蠢还是装傻!” “哞!哞哞!”双头米诺陶飞快的点着头对于公费生的说法表示强烈赞同。 “他只是有点迟钝罢了。”张季信适时插口瞟了一眼胖子如是说道。 “你才迟钝!你从头到脚都迟钝!”胖子立刻翻着白眼怼了回去:“我只是开个玩笑……哈哈哈……谁不知道刚刚那是火山爆发的响动?!” 郑清彻底无语了。 “那不是火山爆发……他刚刚只是打了个比方。”萧笑终于忍不住叹口气说道:“在没有搞清楚情况的前提下保持沉默是最聪明的办法……不过我认为刚刚那种响动还有光彩很有可能是学校的某个实验室炸了。” “而且是离得不远的一座实验室。”张季信立刻补充道。 “宾果!我刚刚也是这么想的!”胖子立刻打了一个响指赞同道。 他胖乎乎的脸色没有一丝羞愧的颜色——郑清非常怀疑是他厚厚的脂肪遮挡了上涌的血色当然也有可能是天色较暗看不清楚的缘故。 察觉到周围微妙的目光胖子最终没有办法做到视而不见:“我刚才真的是在开玩笑哈哈……看样子今天晚上的训练计划很大可能泡汤如果没其他事情我要去打探消息了。说不定明天早上还能补发一篇号外。” 说着他把吃剩的爆米花重新塞进手表打着哈哈一溜烟向山丘下跑去。 宥罪的主猎手忧郁的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出声阻拦。 确实按照第一大学相关规定如果学校发生类似的事故首要任务便是宵禁——教授与校工们会把所有人赶进宿舍除非确定彻底安全或者拥有巡逻、调查等特殊职责否则任何人不许在晚上八点钟之后出现在校园里。 “老姚这会儿恐怕已经炸了……让我们为他默哀一秒钟吧。”郑清看着半空中逐渐消退的红色真心实意的说道。 从开学到现在偌大的学府似乎就没有安生的时候。 不是一只小猫在临钟湖畔遭到二级谋杀就是因为沉默返潮提前导致一小群砂时溜进学府搅得鸡犬不宁。好容易到了猎月原本以为能高兴几天结果上周末刚刚出现两个学院在猎场大打出手的恶性事件这周就又发生了实验室炸掉的事故——虽然那座实验室并不在学府之中但郑清完全可以想象到姚教授暴躁的表情还有语气了。 “如果他没立那个flag或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萧笑耸耸肩用充满唯心主义的悲观论调总结道:“这样的话今晚的舞会应该能坚持到散场……吧。” 郑清咂咂嘴对博士的观点保留了意见。 博士提到的flag是这周一魔咒课上老姚训斥大家后说的‘不要再搞事情否则学院会限制你们一切课外活动’这样的话。 “严格意义上说这个锅扣不到我们头上。”宥罪的主猎手显然对这点非常在意:“所以他没有理由禁止我们其他的课外活动。” “问题是这个月老姚是第一大学的话事人。”萧笑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我听图书馆的张教授说学校的校长以及其他院长们都有特殊任务出去了……现在学校里最大的头头就是老姚。你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能心平气和?” “难怪上周的事情这么轻松被压下去了。”郑清恍然继而扬起眉毛:“图书馆的张教授?是那只八条腿的章鱼?” “礼貌!”萧笑瞟了他一眼强调道。 “就算他再生气这件事也给我们没关系吧。”张季信显然不以为然:“老姚也要讲道理的……他不能随随便便因为其他事故迁怒我们吧。” “迁怒原本就是不讲道理的。”沉默许久的林果小声说道。 他对于旁边的双头米诺陶还有一点阴影因此这段时间表现的一直非常安静。 郑清听着几位伙伴的闲聊嘴角不由扬起一丝笑意。 虽然外面纷纷扰扰但自家人乐乐呵呵就好。 正所谓“个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他摩挲着自己的梅林勋章抖手收起旁边蹲坐着早已无聊打起盹儿的双头米诺陶。 一道清光闪过牛头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勋章上一阵剧烈的眩晕便迎面扑来充斥了年轻公费生的大脑。 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博士的推断 “唔。” 郑清低哼一声双腿一软就要扑倒在地上。 站在他身后的蓝雀眼疾手快伸手便拽住了他的袍子随后张季信与萧笑也纷纷反应过来在旁边搀住了他。 “魔力透支?精神透支?体力透支?”宥罪的主猎手反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排颜色各异的安瓿瓶凑到亮光下一边挑选一边询问的看向郑清:“还好今天下午胖子刚刚把这些药剂交给我否则现在我们就要送你去校医院了。” “不用去医院。”年轻的公费生用力晃晃脑袋晕乎乎的补充道:“只不过有点头晕而且脑袋还有点胀痛…” “是头疾又犯了?!”萧笑扶了扶眼镜低头翻开笔记本查看着猎队最近的时间安排眉头不由皱起:“这可不行明天就要比赛了…我记得你前几天从李教授那里多拿了一份变形药水要不要现在用掉?” “不不是头疼。”郑清抓了抓头皮用力眨着眼竭力保持清醒:“这种感觉有点古怪……跟之前头疼完全不一样。” 就像长时间看书学习之后的头晕脑胀这让他的思维有种紊乱的感觉——更形象的说法是大脑宕机了。 “头疼还有区别吗?”张季信费解的扭了扭脖子。在他心底所有的疼痛都是一个概念这也让他很难理解郑清描述下的微妙差异。 郑清没有说话而是抬着头双眼无神的看向远方。 就在刚刚一瞬间无数杂乱破碎的画面挤进了他的脑海。许多记忆深处熟悉的小说、漫画、电影甚至游戏的画面清晰浮现——郑清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经看过这么多东西! 虽然其中的情节有点似是而非但人物形象、语言动作却显得格外逼真。 “这都是什么玩意?!”他皱着眉捕捉着脑海中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冥思苦想:“在浣熊镇抽暴君的血浆在加勒比研磨亡灵的骨粉捕捉海贼王里的cp9做生物形态变化的对比分析抢夺超级马里奥的变大蘑菇配置巨灵剂……这些事情跟我有关?虚拟现实?幻境耶?梦境耶?” “感觉我的思维崩坏了。”年轻的公费生终于抬起头哭丧着脸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觉得还是老老实实去趟校医院吧……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使用召唤咒的缘故现在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记忆串台了整的乱七八糟的。” 宥罪的其他人原本一直担心的看着郑清直到他再次开口清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众人才纷纷松了口气。 “吓我一跳”张季信揉了揉拳头吐口气:“刚才你突然眼睛发直嘴里哼哼唧唧我差点以为你癫痫病犯了正要给你几巴掌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果小大人模样的摆摆手安排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校医院吧……正好蓝雀也在这里他们星空学院的人跟校医院的人很熟能安排下床位。” 郑清看着一脸黑线的蓝雀不由扯了扯嘴角。 “不用去校医院了。”一直低着头的萧笑忽然出声打断众人的讨论。 他抬起头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郑清然后又低下头反复两三次终于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不用去校医院了……也许我知道你脑子里那些混乱的记忆是什么缘故了。或者说也许我知道今天晚上出事故的地方是哪里了。” 一瞬间山丘上安静了下来。 周围的目光几乎同时聚焦在了博士身上。 “你的影子回来了。”萧笑没有拐弯抹角而是伸出手径直指了指郑清的脚下。 年轻的公费生低下头慢慢扬起眉毛。 数天之前在维度进化实验室里被苏施君骗走的影子此刻正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脚底下仿佛从来没有消失过似的。 似乎察觉到公费生的目光影子飞快的扭了扭屁股就像在庆祝似的。 郑清被吓了一跳立刻抬起头环顾左右。 大家都在讨论萧笑刚刚的猜想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郑清轻舒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了一眼半空的月亮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重归死寂的影子哑然失笑。 也许是眼花了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就算有问题也要放到新生猎赛之后。明天就是新生赛了郑清绝对不允许宥罪猎队因为自己的缘故浪费掉这段时间的辛苦。 “辛跑的快了。”蓝雀忽然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大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调侃胖子跑的太快所以错过了今晚大新闻的某位‘间接参与者’。只不过平日里蓝雀一直不苟言笑所以甫一听他吐槽众人竟不知如何接话茬。 场面一度冷却了下去。 直到小男巫重新找回话题。 “它看上胖了不少。”林果捏着下巴蹲在地上手指在郑清的影子上戳来出去若有所思的说道。 “那是因为现在月上中天……而光是沿直线传播的。”萧笑翻了个白眼摇着头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今晚炸掉的那座实验室是苏大美女的维度进化实验室?”张季信摩挲着头皮一副终于反应过来的模样——但他仍旧一脸的难以置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里面至少有上百名注册巫师级别的资深研究员还有一位新晋大巫师坐镇!这也能炸了?” “学府还有一座包含数万魔法阵的守护大阵以及上千名注册级别以上的巫师……还不是照样被一群小虫子摸了进来搅了个天翻地覆吗?”郑清回忆起不久前砂时虫惹出的风波忍不住吐槽道。 萧笑则抱着笔记本转头重新看向之前红光漫起的方向说了一句很拗口的话:“不会爆炸的实验室里没有好实验。” 这种论调就很不和谐了。 虽然听上去有点道理。 “维度进化实验确实是个不错的实验。”郑清勉强点点头总结道:“这么说因为那座实验室爆炸所以原本被困在那些二维世界里的我的影子逃出来了……顺便把它在那些二维世界的经历一起塞进我脑子里了?” “这可是一笔非常宝贵的财富。”萧笑回过头打量着一脸不明所以的公费生惋惜的叹口气:“交给你真是有点浪费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药翻,拖走 “一个问题!”郑清瞪了博士一眼没有跟他争辩‘浪费与否’的问题而是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那个实验室借走我的影子应该还不到一个月吧……” “准确说是十天。”萧笑纠正道:“你是上周二占卜课上被苏家女仆带走的那天晚上我们找到你的时候影子就不见了只剩你一个人凄凄惨惨戚戚在林子里发呆。” 郑清嘴角抽了抽没有在意博士微妙的用词而是屈指敲了敲自己太阳穴继续刚刚的质疑:“……而这里面这里面那些经历起码都是按年来计算的。虽然记忆有点乱但春去秋来、斗转星移这些基本概念还是有的。从时间的角度考虑你的推断没办法成立吧!” 这一次就连林果都忍不住叹口气。 “时间不是这么比较的。”小男巫尖着嗓子反对道。 “所以说那些记忆交给你实在是巨大的浪费啊。”萧大博士撇撇嘴怏怏的解释道:“听说过‘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样的说法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萧笑继续说道:“虽然是笼统与粗糙的形容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说法并没有错误。” “你可以把高维世界当做‘天上’把低维世界当做‘地上’。从理论上说任何一个高维世界都在贯穿无数低维世界。如果这条贯穿线不是时间线那么从这个角度上高维世界的一瞬间可以是低维世界的永恒……更不要提不同世界时间流速不同、同等增熵下低维世界时间流速更快等等这些基本概念了。” “所以你的影子只不过多呆了区区几年而已在我看来这点时间差异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年轻的公费生用力抽了抽鼻子以掩饰他略显尴尬的表情。 虽然博士提到的许多名词与解释他都毫无概念但并不影响他综合理解这段话的意思。 “咳咳所以说”郑清轻咳一声总结道:“从时间角度上反而能够侧面证明你之前的推断……是这个意思吧。” 萧笑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好吧权且当他默认了自己的说法吧郑清如是想着重新举起手打算继续问一下脑子里多了那许多知识之后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但这时一双宽大的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强行把他扭到另一个方向。 然后他看见了宥罪主猎手那张泛着紫气的红色脸膛。 “我只问一个问题!”张季信满脸兴奋两眼似乎都在迸射着骇人的光彩:“你的记忆里有没有狩猎妖魔的经验?有没有什么简单易学的魔法?咒语?药剂?符箓?这些你现在能用出来吗?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对猎队狩猎有帮助的东西?经验、魔法什么都行!” 很显然这不是一个问题。 但郑清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与明显陷入狂热的张大长老争辩什么——虽然他那一连串的问题听上去杂乱无章甚至还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其中心意思只有一个。 郑清很容易get到他的意思了。 “应该有吧。”年轻的公费生缩了缩脖子试图躲开张大长老唾沫横飞的问话同时小声解释道:“但是我现在脑子里有点乱就像几百只哥布林围着桌子开会吵架似的……那些记忆看上模模糊糊都不太清晰……” 这个回答并不能让宥罪的主猎手满意。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不防旁边深处一只手在他怀里一阵乱摸。 “啊这个!”萧笑从张季信怀里摸出一排五颜六色的安瓿瓶凑在一小群野生灯火虫下挑挑拣拣半天最终选出了一小瓶药水。 “这是什么?”郑清狐疑的看了一眼那个安瓿瓶。 透明的玻璃瓶里同样透明的液体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一串细小的气泡源源不断的从瓶底冒出飘到液体表面然后炸出星星点点银白色的流光。 “强力安眠药水主药用的是百草园的百年合昏老树皮最能解郁安神调和五气。足够你踏踏实实睡一个晚上了。”萧笑一边解释着一边用力掰掉安瓿瓶的帽子:“运气好的话明天早上你就能向我们传授一点人生的经验了。” “下次要东西直接开口不要上来就动手动脚的。”张季信结果博士手中的药水一边抱怨着一边向郑清嘴边凑去。 不待年轻的公费生反对药水已经被咕嘟咕嘟灌进了他的嘴里。 原本郑清就因为影子回归脑袋里被塞进太多东西而处于头晕脑胀、手脚麻痹的时候此刻面对张大长老粗暴的举动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翻着白眼把药水吞了下去。 恰在此时他忽然脑子灵光了一些想到了什么。 “离开的归来……”他嘶吼一声挣扎着试图站起身。 但强力安眠药水的功效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他便脑袋一歪酣睡随即响起。 剩余几人面面相觑。 “他刚刚是不是想说什么来着?”林果咬着指头不确定的问着目光在张季信与萧笑身上流转。 “为什么现在就喂他吃药?”萧笑则把矛头对准宥罪的主猎手:“这么一大坨肉难道我们还要把他背回宿舍?” “你到底是不是巫师!”张大长老反唇讥讽道:“除了背人之外就不会什么搬东西的魔法吗?” “确实不会。”萧笑耸耸肩:“原本我倒是养了几只小鬼……但学校不允许带进来。” “他刚刚到底想说什么?”林果打断两人的争执又追问了一次。 “什么离开的归来的?”张季信龇牙咧嘴的回忆了半天最终放弃:“不管了反正明天他就醒了醒了以后再问他就成……话说他没什么先知或者预言家的天赋吧我怎么感觉他刚刚像是什么东西附体了。” “不知道。”萧笑合起笔记本率先向山丘下走去:“劳驾长老如果你也不会搬东西的魔法就把他拖回宿舍吧……你个头大、力气也足而且还跟他有契约关系。” “拖回去?”张季信恼火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怎么拖?拖头还是拖脚?!” “随便反正他也不知道。”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红光之下 当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站在小山丘上讨论刚刚学府外升起的漫天红光以及隆隆的爆炸声的时候第一大学应用魔法研究院升维实验研究所外面的草坪上已经站满了许多闻讯而来黑袍巫师。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场景不知所措。 原本四四方方的青灰色大楼此刻如同蜡油一样在朦朦胧胧的红光中缓缓融化不时还扭曲成种种奇形怪兽的模样张牙舞爪仿佛活物似的。 透过红光巫师们可以看到一只巨大的狐狸正抱着一个巨大的光球坐在大楼遗址的中央它的周围还聚拢了许多黑袍研究员正对着外面指手画脚看上去神情异常激动。 诡异的是包括那只狐狸红光内的诸多巫师似乎都是虚影。 外面的巫师虽然能看到他们却没办法接触、甚至与他们沟通。不论是藤条、还是绳索、亦或是能量牵引光束等等任何实物进入红光之后都会被一体融化任何魔法落入红光范围都会被悄无声息的湮灭。 这就导致救援工作完全无法进行下去。 即便是校工委那些怀里揣着上千页操作规范的专业救援队员们面对这种超过一般魔法灾难的事故现场也是一脸懵逼无计可施。只能在力所能及之内控制现场阻止其他人靠近防止发生次生事故。 能够在此时出现在此地的巫师没有一个蠢货。 大家都已经在心底猜测到了那只狐狸的身份——这令现场的情况愈发棘手。一个不慎学校就会面临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的质询。尤其那只狐狸还兼任月下议会的上议员更有极大可能触发外务风波。 “所有人!所有人退出一百米安全距离之外!”一位身材高大身着灰色校工袍子的中年巫师挥舞着胳膊大声喊着。 随着他的声音一道橘黄色的光圈以事故大楼为中央扩散开来将所有靠近事故现场的巫师轻柔推开。 “生命探测仪在哪里?”中年校工又喊了一声。 “生命探测仪就位!”不远处几位灰袍飞快的摆弄着面前一套编钟模样的炼金仪器叮叮咚咚的声音杂乱无章的从编钟上响起。 这显然不是什么正常的现象几位负责探测的校工的回答也验证了这一点。 “现场异常魔力波动太严重探测仪无法正常工作!”一位灰袍最终无奈的回答道:“没有办法判断他们现在的具体情况。” “该死的调查组的分析数据还没有出来吗?”灰袍中年校工低声咒骂着紧皱着眉头看了看仍在晃动的红光转头看向另外几位同僚:“不要等了开始构筑四象结界!” “绸缪牖户!九有!” “绸缪牖户!阿尔法!” “绸缪牖户!亚特拉斯!” “绸缪牖户!星空!” 四位灰袍巫师低吼着站在大楼四个角落面前各自竖着一根一人多高的木杖伴随着咒语杖头燃烧着红、白、黄、蓝四色火焰。 火焰的光芒四散开来连城一片青色的光晕将整片事故大楼彻底笼罩在其中。 “医疗组在场外待命!按照应用魔法研究院发来的名单提前准备好相应床位!”中年校工继续安排着随即注意到几只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的搜救犬脸色顿时拉了下来:“谁把这些小崽子带过来了?这里不是废墟!不需要它们!阿廖沙?阿廖沙?!带着你的狗子们退下去不要在这里添乱!” “好的先生。”一位瘦小的男巫点头哈腰的回答着吹着口哨召回自己的伙伴们溜溜达达向外围走去。 “去找一下凡尔纳大叔以及海明威大叔他们对这种事情比较熟悉。”身材高大的校工低声吩咐着旁边的灰袍后随即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几位黑袍:“张羽?!姚院长在哪里?” “教授很快就过来了。”头发花白的助教语气的温和的回答着却并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时间与地点。 “希望他能在这栋大楼彻底融化前赶到”灰袍校工语气生硬的强调道:“毕竟他现在负责第一大学的各项工作。” 他把‘负责’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虽然听出了中年校工的言外之意但几位黑袍助教都没有做口头上的争执。他们正低声讨论着现场的情况。 “很糟糕”托马斯忧心忡忡的看了那栋大楼一眼飞快的说道:“根据第一大学守护阵法值班室传来的消息这里的威胁程度已经上升到‘s+’了……按照我的理解就算马里亚纳那头海妖王带领它的大军前来进攻第一大学应该也就是这种程度的威胁。” “虽然有点夸张但我认同你的这个类比。”希尔达·唐·阿方索虽然仍旧一副朋克打扮但语气却非常严肃表情也很认真:“我一直觉得在布吉岛上进行这类实验风险太高……学校为什么不把这些实验室搬到新世界呢?就算把那里的晶壁炸出十七八个窟窿也不会收到环境保护署的警告信。” “这里到底是哪个研究所呢?”另一位女巫忍不住问道。 “应用魔法研究院升维实验研究所。”张羽低声回答道:“根据我了解到的消息这座研究所里正在进行一个权限很高的实验项目……维克托你去跟校工委的人打声招呼看看能不能让那些‘热心帮忙’的人先退下去?” “真是个好差事。”黑袍外套着皮甲的粗壮大汉摇摇头大踏步向灰袍校工们聚拢的地方走去。 “正是因为这些实验太危险所以才不能随便放到外面去。”张羽转头看向希尔达轻声说道:“即使在保护严密的布吉岛上我们每个月都能发现一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如果把这些实验室搬到外面去尤其是那些漏的跟筛子一样的新世界你觉得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被不恰当的人掌握这些实验对这个世界更危险。”托马斯也在一旁补充道:“就连月下议会都没获得维度波动实验的权限……我不觉得自己比大巫师会议上那些老头子更精明一些。” 希尔达助教耸耸肩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 虽然他很想说老头子就是糊涂的代名词。 “姚院长到底去哪里了?!”站在一旁的女助教又看了眼仍在扭曲变化着的大楼语气有些焦急:“我们需不需要通知其他院长……或者教授联席会议?” “姚教授现在负责学校的工作。”张羽警告的看了她一眼:“教授马上就过来……这个实验室非常敏感所以他需要找几位帮手……” 话音未落几个轻微的漏气声便在助教们不远处响起。 这几道突兀闪现的身影立刻吸引了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老姚光滑的大背头在青色的结界光辉下闪闪发亮。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抱阳子大师 “怎么样?”老姚低声问道。 “就像你想的那样”一位头发雪白的老巫师轻声回答道:“但是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没那么糟糕?如果我的感觉没错里面是在坍缩吧……我记得老陈前些年发表的论文非常清楚的证明坍缩也是收敛的一种形式。” “所以说你的魔法哲学一直比我强——可以留在学校继续教书——但在实践方面却一直比我差。”老巫师笑了笑继续解释道:“波动方程的解是波函数但波函数本身就是一个千变万化的集合。你的感觉实质上是观测的一种具有唯一性即所谓存在性是唯一的……从哲学的角度看你的理解没错它确实有可能处于坍缩的状态。” “你的意思是坍缩是因为我的感觉所以导致的后果?” “确实如此。你大概就是关心则乱吧。” “哦!”姚教授重重吁了口气一把将手中的烟斗塞进嘴里:“既然如此看样子我可以稍微松口气了。真见鬼最近一个月的麻烦事比去年一年还多。” “话虽如此但我并不认为你应该掉以轻心。”站在姚教授身边的那位鹤发童颜的巫师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虽然满头白发长须飘飘但这位老巫师的面色却异常红润而且身手非常敏捷。 他拄着手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四象结界的旁边伸出手杖一戳便在结界上戳出一个一人高的大窟窿而后低头弯腰径直闯了进去。 “诶诶?你不能……”中年灰袍校工发现有人靠近结界刚想开口阻止便看到老巫师戳破结界的一幕顿时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叫起来:“怎么就戳破了呢?” 他是在自问也是在问人。 看到中年校工震惊的眼神老姚和颜悦色的安慰道:“不要紧不要紧……抱阳子大师是学校的资深顾问有充足的经验与能力来解决里面的事故。” 说着不待灰袍校工开口老姚便转头看向与他一同出现的另外几位巫师: “小安你继续与守护阵监控办公室保持沟通随时汇报最新的监测结果。还有调查组的分析报告如果出来也第一时间通知我……如果人手不足就发函给教授联席会议的值班员让他再从研究院抽调几名研究员帮忙。” “是。”一位胖乎乎的男巫微微点头噗的一声消失在原地。 “查尔斯教授你代替我负责外围的准备工作。”老姚继续吩咐道:“我看了一下现场前期的工作处理的非常好按照校工委的处置方案继续处理就可以……” 查尔斯·奥布莱恩阿尔法学院的副院长一个身材高大银发披肩的老巫师。 作为一名资深注册巫师或者说一名‘准’大巫师他并没有像其他学院的院长副院长们一样被紧急征调去‘公干’而是留在校园作为姚教授的副手承担起教授联席会议的日常事务。 听到老姚的吩咐这位奥布莱恩家的耆老矜持的点了点头摸了摸手指上的蛋白石戒指瞥了旁边的校工们一眼。 身为石慧副校长的直接下属他与若愚副校长麾下的校工们一向龃龉不断。 当然在今天这种特殊的时刻作为一个身份高贵、地位尊崇的大家族出身的巫师他有足够的理智与那些灰袍子们打交道——前提是那些灰袍子们识趣一点。 “……还有这两位他们是抱阳子大师的人”说到这里老姚顿了顿把烟斗从嘴边拿了下来在虚空点了点:“他们有自己的任务让他们自行工作就好。” 被点名的两位陌生巫师戴着帽兜整张面孔都隐藏在阴影下。听到老姚的吩咐后也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出声。 查尔斯教授扫了一眼两位不动声色的陌生巫师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他不是那些一无所知的年轻人对什么事情都抱有莫名的好奇心。作为一个经历太多风雨的老人他从这些陌生巫师身上敏锐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丰富的经验告诉他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与这些人的交流越少越安全。 “好的姚院长。”查尔斯教授轻声回答道。 “张羽还有托马斯你们两个跟我进去一趟。”老姚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助教们。 两位助教应声出列悄无声息的跟在老姚身后顺着前面老巫师凿出的窟窿钻进了事故现场。 身后事故处理现场的工作在查尔斯与校工委的共同组织下继续有条不紊的展开。 只有那位之前下令构筑结界的灰袍仍旧对刚刚的一幕念念不忘。 “怎么就戳破了呢?”中年校工一边安排着后续事务一边仍旧喃喃自语显得异常困惑:“四象结界难道不是只有禁咒才能打破的最强结界吗?怎么就被戳破了呢?” …… 不提结界外仍旧困惑不解的校工。 事故现场当张羽与托马斯跟随姚教授跨入结界之后映入三人眼帘的是那座仍旧在缓慢融化中的大楼。 此刻笼罩在大楼外的红光刚刚把大楼扭曲成一头喀迈拉的形象狮头、羊身、蛇尾口中喷吐着熊熊火焰与外面那层红光交相辉映扭曲中意外露出了几分和谐。 “有点晚但还来得及。”率先进来的老巫师背对三人声音显得非常洪亮:“老姚你帮我掠阵我进去看看……如果能不毁掉这道魔法就解决问题那再好不过了。” “哼没有人跟你们抢这种东西。”姚教授闷哼一声挥舞着烟斗语气透露出几分烦躁:“前提是里面那只小狐狸不要出什么岔子……还有那些宝贵的研究员。” “这点我可以保证…”伴随着余音袅袅老巫师大步跨向那片红光身影扭曲了几下倏然消失。 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然出现在怀抱光球的狐狸面前。 周围那些黑袍研究员们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个个面色愈发激动指着老人大声说着什么。 但红光之外两位助教仍旧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听不见。 这种睁眼瞎的等待异常难熬。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管理禁咒的巫师 “他是谁?” 托马斯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小声询问道。 很明显他是在问那位陌生老巫师的身份。张羽侧过头责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的这个问题有点冒失。 老姚不以为然的弹了弹烟斗洒落几绺烟灰懒洋洋的吐出几个烟圈:“那个老头?你们叫他抱阳子大师就行……他是第一大学‘有关部门’的人专门负责涉及维度波动的一些‘相关事宜’。” 说罢他撮着嘴喷出一道青白如练的烟气。之前吐出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烟圈灵巧的在这道白练上来回穿梭仿佛在玩九连环。 但两位助教显然忽视了教授的小游戏——即便一直淡定如张羽也无法轻易忽视教授刚刚说的那句话。 “涉及维度波动?”托马斯悄悄咽了口唾沫小心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是跟‘那几道咒语’有关吗?” 涉及维度波动的咒语很多但能被连名字都没有的‘有关部门’负责有且仅有传说中的‘禁咒’有此殊荣。 能够在第一大学担任助教托马斯与张羽自然不是什么愚笨之人所以他们立刻领会了教授的未竟之意。 “关于‘有关部门’你们知道多少?”老姚又吐出几个烟圈挂在白练上咂咂嘴感叹道:“老喽老喽玩个圈圈儿都这么生硬。” 托马斯下意识的忽略了教授的这句话。 他与张羽对视一眼压抑着心底兴奋的心情语速飞快的说道:“大家都说学校里有一个‘禁咒管理委员会’直属校长办公室专门负责管理学校的四道禁咒……” “也有人说是‘五道’除了四所学院之外校长自己还研究出一道禁咒。”张羽在旁边轻声补充道:“当然这些都只是传言。” 托马斯接口继续说道:“据说在四座研究院里学习超过三十年以上的资深研究员才有机会获得这个委员会的邀请函参与‘禁咒’的改良与研发活动。” “那些被招募的研究员自此都会隐姓埋名成为一个‘无名者’把一生都耗费在探索‘真实’的过程中。”说到这里张羽忽然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才再次开口:“不知道您对泰瑞·杜泽姆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他是二十多年前一位非常出名的天才炼金术师有人说他就被特招入‘禁咒管理委员会’工作成了一位‘无名者’。” 老姚咬着烟斗眯着眼盯着红光里扭曲融化中的大楼一边留意着里面的老巫师、大狐狸、还有那些黑袍研究员们一边听着身边两位助教你一句他一句的‘传言’。 许久当两位年轻助教肚子里那点‘据说’都被掏空之后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才懒洋洋的抖了抖面前的白练看着上面晃晃悠悠的烟圈们吐了口气:“传言啊往往比真相来的更复杂也更精彩一些。” 没等两位助教彻底领悟这句话的意思他就一口气吹散了面前的‘烟圈九连环’说道:“之前那些话都是你们自己猜的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啊……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之前说的‘那几道咒语’是‘哪几道咒语’。” 说着他笑眯眯的拍了拍托马斯的肩膀然后转头看向另一位头发花白的年轻助教补充道: “张羽你是个老实人你要给我作证我可什么都没有说……校工委那个安全事务委员会鼻子灵得很稍微跟敏感词沾点边就要被关404号小黑屋写几万字的检查说不定还要自己主动删掉一点记忆才能出来……麻烦的很。” 头发花白的助教苦笑连连彻底闭上了嘴巴。 “但是但是”托马斯瞪大眼睛但是了半天直到眼角的余光扫到旁边的红光才终于想到了另外一个突破口:“今天这场事故与维度波动有关吧!作为事故现场调查组的成员我们有责任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注意到姚教授高高挑起的眉毛托马斯立刻又补充道:“……在第一大学安全事务委员会或者其他什么‘有关部门’禁止我们调查之前……我们还是有这个责任的。” 老姚瞥了他一眼重新把烟斗咬进嘴里含糊道:“鬼机灵……亏你在星空学院呆了那么久竟然没把脑子都练成肌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托马斯嘿嘿笑着蹭了蹭鼻尖假装老姚的评语是在夸奖他。 也许因为‘里面’的状态很正常时间还非常充裕;也许因为三人都在四象结界中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当然还有可能只是闲得无聊。 老姚并没有终止他们之间略显敏感的话题。 他抱着胳膊吐着烟圈看着面前两位曾经的学生提示性的问道:“你们还记得我以前给你们上魔法哲学论述维度派的时候提及魔法本质的一条概念吗?” 两位助教安静了几秒钟。 “这个世界是维度的?”托马斯试探着率先回答道。 “那是世界的本质。”老姚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魔法的本质是维度波动。”张羽立刻接口仿佛背书一样语速飞快但口齿清晰的回答道:“一般的维线运动状态从高维降到低维会释放大量能量;而维线运动状态从低维上升到高维会吸收大量能量……维度派认为巫师们施展法术就是通过维度跃迁产生的能量波动实现的。” “非常好非常好。”老姚轻轻拍这是转而看向身后那片红光继续问道:“你们知道这里是哪座实验室吗?” “应用魔法研究院升维实验研究所。”托马斯立刻回答。 不久前助教们刚刚讨论过这个问题他记得非常清楚。 张羽微微一笑没有出声。 “准确说是升维实验研究所二维进化实验室。”老姚补充着伸手指着红光中那只大狐狸说道:“大巫师会议的新晋成员月下议会的上议员苏施君就担任这个实验室的主任。” 托马斯忍不住抬起头又看了一眼那只抱着光球的狐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那只狐狸的位置似乎稍稍移动了一点而且还抖了抖耳朵冲他们几人所在的位置笑了笑。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两个猜测 托马斯用力眨眨眼大楼依然在慢慢融化大狐狸依旧在红光中一动不动。 应该是眼花了他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道。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姚教授已经结束了提问开始简单的给他们总结这次事故背后的一些细节。 “二维进化实验室完整的名称叫‘可观测x-y维有效世界新增z维映射条件下出现同质生命体的可行性分析及多模型对比实验室’”教授一口气说完这个长长的名字后顿了顿补充道:“因为这个名字有点拗口大家都喜欢用简单一点的名字称呼它——就是二维进化实验室。” 托马斯摸了摸鼻子表情严肃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完全可以理解刚刚那番话。 “……这个实验的目的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通过观察二维生命晋升三维生命的过程来为大巫师们研究出一条标准化的晋升渠道。当然想把二维晋升三维的经验套用在三维晋升更高维度的过程上就像用一头母牛去勾引宙斯还成功迷住了他一样滑稽——不是说没有这种可能但概率微乎其微得不偿失。”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二维进化实验’还有诸多的缺陷与不足。” “但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生命从低维到高维的蜕变总是有相似的、值得借鉴的地方……这也是这座实验室建立最根本的原因。” “也就是说这个实验室里会发生二维生命进化成三维生命的过程。”张羽转头看向那座融化中的大楼若有所思低声说道。 “所以今晚实验室里某个二维生命进化了?”托马斯皱着眉打量着渐渐黯淡下去的红光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关键的事情。 “到目前为止我也是这种想法。”老姚咬着烟斗摩挲着自己光滑的大背头脸上露出几分苦恼的表情:“理论上在这个过程中必然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段出现多种能量因子从低维向高维持续跃迁的过程……这个过程会伴随巨量魔力的暴动、以及消耗。” “原本学校已经估算了这种魔力暴动的规模并且反复做过多重压力测试为这个实验室提供了单独的、强大的魔力供应体系。” “但是看今天晚上的情况我们的压力测试做的还是有点保守了。” “噢想起来了!”金发碧眼的年轻助教猛的一击掌嚷嚷道:“我刚刚就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我是说我一直以为巫师联盟禁止月下议会的人参与设计‘维度波动’的任何实验。他们不是前段时间刚刚拆了黯蓝古堡的实验室吗?学校竟然让月下议会一个上议员担任这种重要实验室的主任会不会有联盟的人来找茬啊!” “实验室都炸了你竟然还在关心这种问题。”张羽终于忍不住在一旁闷哼了一声。 “只是恰好想起来恰好想起来。”托马斯尴尬的笑了笑摆摆手心虚的瞟了老姚一眼。 但姚教授似乎并不认为他的这个问题奇葩。 “许多人都有与你一样的担忧不过放心校工委的法务处已经与丹哈格方面反复沟通过这件事了保证大家对联盟现行政策的理解是一致的。” “根据现有法律规定联盟只是禁止‘大规模杀伤性咒语’的传播并没有禁止任何一个拥有正式巫师身份的人探索这个世界的‘真实’……” “但是一般做基础理论研究的实验室不会出现这种程度的‘事故’吧”托马斯小声辩解道:“这里看上就像是刚刚做了一个高层次的维度波动实验。” “这就是我把抱阳子找来的缘故。在这方面他的经验更丰富一些……”说到这里姚教授深吸一口气继而重重的吐了出来脸上透露出几分疑惑:“理论上来说这座实验室的设备只能支持‘单向升维实验’完全没可能触发联盟的禁令……” “我也没有想到能够近距离感受到‘禁咒’的威力。”一个清冷的声音从红光中传出打断了姚教授后面的话。 两位助教立刻抬头紧张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红光仍未消散。 但抱着大光球的狐狸已经从红光中消失倏忽间一个美丽的身影出现在三人面前。 “哟这么快就出来了。”老姚嘿嘿笑了笑探头看了看女巫身后:“抱阳子呢?其他研究员都没事吧。” “都还活着。”女巫怀里抱着足球大小的光球脸色煞白声音虽然依旧平淡但任何人都能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压抑的怒气:“幸亏我已经晋级大巫师……你从来没告诉我这种基础研究也会这么危险!!” “我也不知道呐!这一点也不魔法!”老姚抓着烟斗无奈的摊开手看上异常无辜:“而且就是因为你晋级大巫师了才有机会独领这种高级实验室的……实验室里到底发生什么情况了?” 苏施君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警惕的看了一眼老姚身边的两位黑袍助教。 “都是些很可靠的娃娃没关系的。”九有的院长大人拍着胸脯打包票:“而且他们是事故调查小组的成员就目前来说还需要你配合他们的工作。” 两位年轻助教闻言立刻整齐划一的摇着头示意苏大美女大可不必说那些‘敏感信息’的。这个略显滑稽的举动让原本紧张的女巫忍不住笑了笑。 “话虽如此。”苏施君嘴角一翘转头看向老姚:“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你也不知道?”老姚皱起眉。 “只能猜测。”苏大美女犹豫着叹口气:“两个可能性:一个是那些影子里有人掌握了禁咒在某个二维世界引爆波及了这个实验室——这也是我还活着的原因。” “二维世界的禁咒对高维世界的影响确实有限。”教授点点头。 “另一个可能性是二维世界有人晋升了从低维到高维吸收了大量能量造成一定范围内的维度异常波动触发了某种‘自然禁咒’……也就是传说中的‘天罚’。” “事实上我更倾向与第二种猜测。”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吓死鸟了 抱阳子是最后一个从事故现场走出来的巫师。 当被困在红光中的研究员、校工、以及前台招待们安全撤离到四象结界守护范围之内后这位‘有关部门’的大巫师从怀里掏出一本金属外壳的厚重法书念叨完冗长复杂的咒语轻而易举就把所有的红光都收敛进法书里。 当姚教授向他提起苏施君的两个猜测时这位‘有关部门’的大巫师嗤之以鼻。 “某个影子掌握禁咒?”抱阳子大师嘲笑道:“老姚你是不是教书教傻了……一道需要数十位大巫师联手才能释放出来的禁咒你觉得单凭‘某个影子’能释放出来?更别提所有掌握一丝半点有关知识的人都被巫师联盟严密注意着绝不可能出现丢掉影子都不被发现的情况。” “万事皆有可能万事皆有可能。”姚教授打着哈哈似乎不打算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但苏施君却似乎有点不服气的模样。 “第一代禁咒需要四五十个大巫师联手第二代禁咒需要多少人?十个?五个?……第三代呢?”她用嘲弄的目光看着抱阳子讥讽道:“虽然月下议会没有掌握禁咒但并不代表我们对此一无所知。或者说这几十年来第一大学在禁咒研究方面没有任何进步?” 抱阳子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 “我提醒过你不要耍这种小把戏。”老姚把烟斗塞进嘴里瞟了一眼自己的老友:“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厉害的……不像我们当年那么天真了。” “如果你认为不是‘某道影子’释放的禁咒那你觉得今晚事故的原因是什么?”苏施君并未轻易放弃这个话题而是继续咄咄逼人的看着抱阳子继续说道:“还是说你觉得是我们自己搞了这么一场事故?” “这座实验室的设备无法支持高层次维度波动实验。”抱阳子干巴巴的回答道:“我同意你的第二个猜测。” 苏施君冷笑一声终于放弃继续追问下去。 姚教授立刻抓住机会岔开了话题。 “刚才看你收拢那些‘东西’很快嘛……能这么轻松把麻烦处理掉为什么要浪费这么长的时间。”教授咬着烟斗不满的喷出几股浓烟抱怨道:“现在时间很宝贵的学校里一堆麻烦事你就不能稍微用点心吗?” “我就说在用心记录数据啊不然我来这里干嘛。”抱阳子大师也摆脱了之前的尴尬。他拍了拍怀里那本厚重法书理所应当的说道:“你以为这种强度的维度波动实验随随便便就能申请下来吗?单单向巫师联盟提交申请材料恐怕就要走半年的流程……更不要提今天这场特殊的事故其中许多独特的数据即便通过重复实验恐怕也做不出来了。” “这种强度?!”苏施君轻哼了一声:“连一栋大楼都没有抹掉能有什么强度可言!” “我以为你在现场应该有深切体会的。”抱阳子大师摸了摸白须摇摇头:“这并不是我们世界的禁咒……这是一道二维世界的禁咒或者说天灾。想想看它毁灭了多少二维世界!仅仅余波都能对高维世界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你们还认为这道魔法的强度很低吗?” 一席话令周围顿时沉默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聚向那栋大楼。 之前在红光中融化着扭曲着的实验室大楼随着红光的消散奇迹般慢慢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仿佛从没有出现过事故似的——泛黄的银色窗帘仍在木质窗户里微微飘动黑曜石的墙砖依旧古朴厚重甚至墙角那些细小斑驳的苔藓也一如既往的鲜嫩、翠绿。 压抑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一个沙哑尖锐的声音打破场间的沉默嚷嚷开来: “吓死鸟了!” 一只翠绿的虎皮鹦鹉嚎叫着鼓动着翅膀在众人头顶上飞来飞去不时扑棱掉几根羽毛聒噪不止: “鸟差点以为自己回不来了!鸟要找三头老祖宗去主持公道!你们这是虐待童工!你们这是涉嫌未报备的鸟体实验!若愚老头子叫鸟来当前台的时候从来没说还有这种风险!鸟要涨工资!要风险补贴!要精神赔偿!!” “好说好说……”老姚咬着烟斗冲着半空中那只乱扑腾的鹦鹉连连招手示意它落下来同时温和的笑道:“工资立刻涨!补贴也立刻发!还应该给你提个级别。至于精神赔偿……张羽跟校工委法务处沟通一下看看我们有没有什么适合它的补偿措施。” 教授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助教。 “好的。”头发花白的年轻助教点点头简单的应道。 “院长是不是在开玩笑?”托马斯听着这番对话一脸的不可思议忍不住凑到自己同事耳边小声问道:“等会儿你不会真的去找法务处讨论这件事吧!一只鸟也要这么惯着?!” “当然要去了。”张羽瞟了他一眼强调道:“不仅要去而且还要在校报上公示沟通的过程以及处理结果……” “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托马斯仍旧有些难以理解:“这次事故那么多麻烦事为什么要在这件小事上浪费你的精力?” “小事?这个世界上没有小事只有切不切身你的个人利益以及认真与不认真两种态度。”张羽微微摇头提示道:“你看那些研究员。” “知道你煲的一手好汤……但我早就喝够了。”托马斯对于同伴富含深意的警句敬谢不敏他径直撇过头小声嘀咕着同时顺着张羽的提示转头看向那些刚刚逃离事故现场的研究员们。 虽然都是注册巫师但长期实验室的工作很明显对这些研究员们的精神状态有一定的压抑所以脱离险境之后他们表现的稍微有点神经质。 “事故之后最重要的是恢复——恢复实验室、恢复工作、恢复正常。所有恢复最核心的就是他们。”张羽嘴唇微动声音仿佛耳语一样:“比起那些繁琐的心理疏导与精神魔法善待一头苛刻的虎皮鹦鹉更容易帮他们建立信心……学校对一只鸟都这么宽容那么对经验丰富发资深研究员呢?” “当然这只是个小技巧……顺手为之不伤大雅。” 托马斯耷拉着眼皮喟叹一口气:“我原本以为自己对这个复杂的社会有足够了解了……现在看来始终还是图样图森破啊。” 不远处正在与苏施君以及抱阳子大师聊天的姚教授似乎听到了托马斯的感叹嘴角一勾脸上的皱纹愈发深刻了。 那只刚刚加薪升职拿到精神赔偿走上鸟生巅峰的虎皮鹦鹉神气活现的站在老姚肩膀上昂首挺胸顾盼生威神态骄傲仿佛天地都被它踩在脚底下似的。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令人心累的新生赛开启 学府外漫天红光下那场事故所带来的影响出乎预料的轻微。 无论是在围墙下秘密开会的宥罪众人还是在小山丘后热闹非凡的舞会都没有被那片红光所干扰——校工委的人似乎完全忽视了墙外的事故他们甚至没有提前开启宵禁任凭舞会自由散场。 这不正常。 但换一个角度以学校的位置出发校工委的这番举措又显得合情合理了许多。 从开学到现在时间刚刚过去两个月但第一大学大大小小的事故已经爆发了数起:包括开学前入校专机被女妖尼基塔入侵、开学后一只河童妖深夜出现在临钟湖畔;更不要提一群砂时虫吸干了好几只神奇生物的时间以及某只小猫未明确的二级谋杀事故。 校工委外事工作委员会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每天都在与各种各样的媒体做公关活动外事委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已经两个月没有休假全力处理从世界各地飞来的投诉与质疑的信笺许多人为此已经患上了歇斯底里症。 再加上隔天也就是明天将举办猎月中的‘新生猎赛’——这场活动已经吸引了太多人关注的目光——因此校工委与教授联席会议一起压制了实验室事故的余波就显得非常有必要了。 用博士略显尖刻的话总结就是——‘老姚既然已经压下了两个学院互相丢恶咒的事故那么再压下去一两件恶性事故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原则已然被打破堕落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的思想都是这么悲观的。 辛胖子对昨晚的事故就有截然不同的观点: “只不过一次实验室爆炸而已哪有那么严重……听你的意思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所有人包括学校的学生、教授校外镇子上的人、还有那些记者们所有人对第一大学实验室的事故都已经司空见惯了……只要没有人员伤亡这就不叫事!” “校报能为这种事情留下一个豆腐块的版面都算有良心!” “至于校外那些八卦报纸除了关心金星猎队寻猎手与游猎手之间的花边新闻之外你还指望他们敢于冒犯第一大学的规矩去打探那些明显属于高度机密的实验室?巫师联盟有一百条法律会教给他们怎么做人!” 林果津津有味的听着两个人的辩论不时还掏出笔记本把他们说的一些精彩话语记录下来——他们的这种举动令张季信愈发不满。 “能不能不要讨论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题了!”宥罪的主猎手强硬的制止了几人的讨论:“马上就要开始比赛了大家能不能说点有意义的事情!” 说着他期盼的目光扫向在座的每个人。 现在是周日中午时间刚刚过十二点。 下午两点就要开始新生赛了。 宥罪猎队的诸位猎手们齐聚403宿舍一边做最后的调整工作一边想办法让他们的队长大人‘活过来’。 因为他们的队长猎队的游猎手郑清自从昨天被萧大博士灌了一通安眠药水之后便一睡不醒从周六晚上一直酣睡到周日中午始终没有醒来。 “你嘴里的马上是两个小时之后。”萧笑瞅了一眼自己的计时器精确的更正道:“准确说是一小时五十三分钟四十八秒……四十七秒。” “随便你还有几秒钟……我不想听!!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要开赛了!他还是睡的跟头死猪一样!!”张季信焦躁的在403宿舍里走来走去双手抓着头发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哀嚎:“你们还有什么办法?!快点说出来啊!” 宥罪的诸人面面相觑都沉默的摇摇头。 大家已经想尽了各种办法——从传统的泼冷水、打耳光到各种清醒药剂、以及包括狐媚子粉在内的偏方再到符箓、咒语——但年轻的公费生始终鼾声如雷雷打不动。 按照校医院治疗师的说辞郑清只是因为精力耗费过大再加上那服安眠药水浓度有点高所以处于深眠状态很难受外界影响清醒过来。 “最近一段时间他的精神太过紧绷了所以昨天晚上忽然松懈下来后难免有些负面影响。”萧笑一边整理着猎装上的衣带一边提醒道:“还记得上节生活课吗?他差点在课堂上睡着了……那几天没有影子把他折腾坏了。” “但是影子不是回来了吗?!”张季信恼火的嘟囔着。 “我们可以先帮他换上猎装先熬过上场这段时间。大不了进了猎场之后把他用咒语隐藏起来……总之这不应该成为我们放弃比赛的理由。”辛胖子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张大长老眼神微动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他平常用的符箓、道具都在他的灰布袋里这样即便他在猎场上醒来也不会手足无措。”萧笑也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为什么不换一个游猎手呢?”林果终于忍不住打断其他人的讨论跃跃欲试的举起手:“我觉得我可以尝试一下这个角色!” “不行!”蓝雀一巴掌压在了他的脑袋上把他满脑子主意全打了回去。 “你太小”宥罪的主猎手也立刻摇了摇头:“而且你是宥罪的猎队经理……没见过那支猎队的经理赤膊上阵充当猎手了。太掉价了。” “但是我们队还有其他人吗?”小男巫挣脱蓝雀的镇压挣扎着数落道:“迪伦因为下元节的缘故现在被学校安排在校医院静养清哥儿又睡成这副模样……” 说着他抬起头一脸自信:“我是猎队的经理队里有几个人我还是知道的……” “问题不在这里。”萧笑摇着头指了指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年轻公费生一脸无奈:“问题在他身上……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是宥罪的队长。新生赛上任何人都可以缺席但是猎队队长不能缺席……” “就这么定了!”张季信一拳砸在手心快刀斩乱麻:“博士你跟胖子一起帮清哥儿换猎装……林果你去一趟宠物苑找詹学长领一下波塞冬马上要上猎场了我们的猎兽还没来这可不行。” “忘掉波塞冬吧。”萧笑阻止了正打算出门的林果叹口气:“今天早上我已经去过宠物苑了。詹值守告诉我说苏芽昨天晚上就把小狐狸抱走了……” “苏芽?”宥罪的主猎手眉毛扬的老高。 “就是苏施君家那只萌萌哒小狐狸!”林果立刻举起手满脸兴奋:“我还给她买过棒棒糖呢非常臭屁的小丫头!” “我知道她是苏家的小女仆。”张大长老面如死灰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但是她为啥拐走我们的小狐狸!没有波塞冬我们的双猎兽战术怎么办!” 除去波塞冬之外宥罪猎队还有蓝雀的紫貂儿充当猎兽。在前些天的训练中张季信费了很大精力为两个小家伙量身打造了‘双猎兽战术’——但还没上猎场其中一只猎兽便已经失去了踪迹。 先是猎队的游猎手患上了嗜睡症死活不醒打乱了原本的战术计划;然后猎队的猎兽又丢了一只将已经七零八落的计划再次扯出几个窟窿。 怎么看这些都不是好兆头。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把大黑借给你。”林果继续积极献策。 他说的大黑是那头黑色的盘角山羊。作为驼兽来说毋庸置疑它是合格的但是作为猎兽来说那只山羊就稍显‘和蔼’了一点。张季信苦笑着委婉的拒绝了小男巫的好意。 “总感觉今天有点倒霉”辛胖子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抬起头试探的看了萧笑一眼:“要不博士你起一卦?看看我们今天的运道怎么样?” “起卦?”萧笑虚着眼瞟了几位同伴一眼哼了一声:“不需要起卦……印堂发青两颐灰暗面色无光这是标准的倒霉相。也许我们今天进了猎场不需要十分钟就会被其他队伍淘汰掉。” “脸色不好那是因为休息不足怎么能说运气差呢?!”林果立刻蹦起来连声辩解道:“我们是巫师要讲魔法……不能宣传迷信思想。” “竟然沦落到被小孩子安慰了。”辛胖子装模作样的抹了抹眼角。 张季信瘫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他感觉有点心累。 所谓出师未捷心先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赛前检查 与正式猎赛相同新生赛也被安排在了一号猎场举行。 只不过今天萧笑没有办法蹭着司马先生的教师通道抄近路进会场他需要与宥罪猎队的其他人一道跟随猎委会的工作人员前往猎场旁的小礼堂接受赛前检查。 这是所有猎队都必须经历的一道流程。 “如果有人法书里夹杂着其他人帮忙抄录的咒语或者你们的背包里‘不小心’塞进去某些违禁魔法道具、炼金小玩意儿那么趁着我还没把探测器捅进你们耳朵之前先乖乖丢进门后的垃圾桶里!” “还有超出猎赛规定威力范围的护身符、卷轴、符箓、以及炼金产品、黑魔法道具统统交到前台由猎委会统一代为保管。” 一个面色阴沉的三年级老生站在小礼堂的讲台上挥舞着手中一根细长的金属棍抽的空气呜呜作响。他的身边几个人高马大的助手抱着胳膊冲面前一众年轻巫师们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们是此次猎委会的工作人员都来自四所学院只不过因为他们穿着猎委会的统一制服所以台下诸生也分辨不出他们的具体学院。 看到没人吱声老生收起金属棍继续阴沉沉的补充道:“对自己的携带物有信心的人可以按照顺序走进旁边那间小屋子里——那边有两间屋子男左女右自己看标志——留下一滴血以及三两尿液……二十四小时之内服用过精神安抚类药剂、血脉激发类药剂、福灵剂、幸运水等等在《猎赛管理条例》中明令禁止药剂的人趁着你的体液还在自己身上麻溜的滚出这间屋子。” “猎兽也不许吃药!” “比起事后因为作弊被学校记大过处分现在出去最多只会受到一点抱怨。我相信大家都是聪明人能够做出明智的选择……” “那个…”辛胖子小心翼翼的举起胳膊。胖乎乎的脸色挂着谄媚的笑容。 老生对自己的讲话被打断显得非常不满耷拉着眼皮扫了一眼被搀扶在一旁的年轻男巫哼道:“每个人只有一次提问的机会。” “安眠药水算精神安抚类药剂吗?”辛胖子立刻问道。 “算。”老生顿了顿看到几位年轻巫师沮丧的表情之后才慢吞吞的补充道:“不过安眠药水没有被列入《猎赛管理条例》的违禁药物名单……毕竟没有哪个蠢货打算在猎场内睡大觉不是吗?” 小礼堂中响起一片低低的哄笑。 所有参赛猎手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聚集到宥罪猎队一行人身上——很显然这支猎队有人似乎处于昏睡状态看他软趴趴的模样应该就是那个服用安眠药水的‘蠢货’了。 同为天文08-1班的唐顿、伊莲娜等人虽然脸上露出几分关切但在猎委会的人还没正式宣布可以自由活动之前没人敢在礼堂里四处溜达都只能担忧的看两眼。 “虽然我知道猎赛的前一个晚上大家的精神都非常紧张容易睡不着觉。但是从来没人因为喝了太多安眠药水影响第二天比赛的……更不要提临开赛还睡不醒的情况了。”老生晃了晃手中的金属棍挽出几朵漂亮的棍花嘴角微微向上扯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容:“如果你们打算放弃比赛那么请向后转悄悄走出小礼堂……其他猎手们还需要接受检查不希望被噪音所打扰。” 宥罪猎队的几个人默默的看了这位猎委会的高级干事一眼没有做出任何退场的表示。 似乎因为这位老生的话过于刺耳其他猎队的许多猎手也不由皱了皱眉但却都安静的站在原地没有人说话。 “打扰我也有个问题!”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老生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银灰色夹克猎装的粗胖男巫正笑容可掬的向他挥着手。那五根手指上都挂着颜色各异的璀璨宝石。 这些宝石让这位老生的表情愈发阴沉了一些。 “在你提问之前我必须提醒你任何超过猎赛规定威力的魔法物品都禁止进入猎场。”老生语气生硬的强调着目光再一次从那位男巫的手指上扫过:“在你们出来之前学校会代为保管。” 安德鲁·泰勒也就是刚刚举手的男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这些戒指没有附着任何魔法的”他抬起自己一双手露出十根璀璨的指头笑眯眯的强调道:“就单纯是一些奢侈品……奢侈品。” 这个回答令老生的脸色更差了一些。 “你的问题。”他不耐烦的打断安德鲁喋喋不休的解释。 “问题?”安德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稍显羞涩的左右瞟了一眼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周围几个听到他说话的猎手纷纷侧目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声音大一点!”老生挥舞着手中的金属棍用力抽打了一下空气:“中午没吃饭吗?!” 安德鲁愣了一下继而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我是想问撒尿的时候怎么才能准确的撒够三两?!像我这种体型一管子下去得有一斤的量……” 他身边衔尾蛇猎队的其他成员纷纷掩面低头假装不认识这个人。 站在讲台上的老生也在泰勒家小少爷这个奇葩问题之下呆了几秒钟。直到台下哄笑与嗡嗡的吵闹声响起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安!静!!!” 老生脸色涨红额角的青筋暴起用力甩了一下手中的金属棍。 棍子抽打着空气发出尖利的咆哮在小礼堂中回荡着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刚刚沸腾起来的气氛仿佛被浇了一瓢冷水瞬间安静了下去。 “屋子里有量杯。”老生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 “哦知道了谢谢!”安德鲁乖巧的行了个礼致谢道。 老生深深吸了一口气阴沉沉的扫视全场:“现在念到名字的人上前接受检查……然后去隔壁屋子里留下体液。” 说罢身后一位高大的猎委会干事上前一步递给他一本薄薄的花名册。 “第一个安德鲁·泰勒!”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苏醒 一号猎场小礼堂的装饰风格显然模仿了第一大厅。 铁灰色的地板上面嵌刻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银白色线条与许多镂空的字符踩在上面让人莫名有种安心的感觉。 夜空般深邃的天花板空旷寂寥仅仅点缀着一些豆大的光团成群结队的仿佛夏夜的萤火虫群又像是迁徙的灯火虫在身后留下一片片乳白色的光辉。 还有环绕礼堂四周的高大立柱。 只不过与第一大厅相比这间小礼堂的立柱后并没有那些拱门也没有绘着长幅画卷的墙壁大厅上方也没有更高层的走廊。 当然来自四所学院的新生猎手们很少把注意力放在这些大厅的装饰风格上。大家都将注意力集中于正在进行的赛前检查上。 花名册上的名单是按字母顺序排列的。 所以安德鲁·泰勒被第一个叫上前去并没人感到奇怪——但这也让所有人都提起了兴趣因为泰勒家的小少爷刚刚用问题挤兑过台上那位猎委会的高级干事其他人可以从那位老生后续对安德鲁的态度中读出许多东西。 不出意外泰勒家的小少爷在第一关就受到了格外‘关照’。 准确说是受到了严格的检查。 衔尾蛇猎队的猎装是银灰色的龙皮夹克微微发亮的皮面与略带褐色的褶皱给这些夹克灌注了独特的厚重感也带来巨大的‘夹带’风险。 年轻的狼人脱下皮衣摘掉头上的猎鹿帽任凭猎委会的那位老生板着脸抓着那根细长的金属棍在他身上乱捅——从鼻孔到耳孔再到嘴巴等等——看样子恨不得把他身上的每个窟窿都捅一下。 而周围其他几位猎委会的干事则摩拳擦掌站在一旁似乎只等安德鲁·泰勒受不了这样的检查而爆发就可以有充足的理由把他镇压后拖出去。 泰勒家的小狼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看着脾气有点粗糙但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却展现了出身月下贵族的相应智商。他任凭那根金属棍在自己身上乱捅毫不在意甚至还找机会扭头向衔尾蛇猎队的几位同伴做了个鬼脸。 因为时间有限那位老生在强行薅下年轻狼人十根指头上的戒指之后最终只能悻悻然放行。 “下一个!”他阴沉着脸重新翻开手中的花名册:“安娜·温图尔……你去旁边的检查处那边负责女巫的检查。” 说着他抬了抬手中的棍子点了点身后不远处一个扯了帷帐的地方。 帐子入口处一个圆脸矮个的女巫正掂着脚尖努力看着这边。 “按这种速度大约还需要半个小时才能轮到我们几个人。”张季信皱着眉扳着指头计算道:“蓝l、萧x、辛x、郑z、张z……除了蓝雀排名比较靠前之外其他人基本都在最后面了。” “你们说我会不会也跟泰勒家那头小狼崽子一样被区别对待呐……要知道我刚刚也提问了的。”辛胖子眼瞅着第三名男生被飞快放行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萧笑低声问道:“博士你认识前面那个猎委会带头的干事吗?” “辛相边岭南人阿尔法学院06级学生阿尔法学院学生会监察部副部长性格偏激有仇富倾向。擅长草药培植在炼金学上拥有较强的造诣曾经是3a社团的副团长。” “曾经?” “现在已经不是了……他家境不好出身贫寒原本只是凭借超人的天赋得到弗里德曼爵士的欣赏。但是在成为3a社团副团长之后因为种种原因昧掉了社团许多资源最后被人捅了出来。虽然没有构成职务侵占但最终被爵士除名了。” “阿尔法学生会已经饥渴到这种地步了吗?!”胖子闷闷不乐的哼了一声。 “我从开始就在好奇为什么不是教授们负责检查事宜……即使来几位助教或者从研究院抽调几名研究员也好过这些老生吧!”张季信也忍不住吐槽道:“今年猎委会的人脑子都被妖魔拿去泡酒了吗?!” “新生赛原本就只是‘学院杯’的衍生赛事不是正赛自然不会那么严格。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学校里的教职工原本就有点少没安排他们来做这件事非常正常。”萧笑头也没抬轻声补充道:“况且昨天晚上发生了那件事恐怕他们现在更忙了……” 昨天晚上第一大学的某座实验室发生了事故。虽然今天早上的校报并没有增发临时号外详细报道这起事故但仍旧在新闻速览中加了一条豆腐块简要确认了一下这件事。 也许就像萧笑所推测的那样这起事故的发生愈发消耗了学校原本就不充足的教职工人手导致今天负责新生列猎赛检查的只有一些高年级老生了。 “要不我们猎队还是放弃算了吧……我可不想被他拿那根棍子在身上乱捅。”胖子讷讷着小声提议道:“反正我们的队长一直昏昏沉沉……” “你们打算放弃?这可是个好消息。”一个突兀的声音在辛胖子身后响起。 他飞快的转过身说话的是马修·卡伦。 卡伦猎队的猎装是复古的英伦风格统一的象牙色粗花呢西装齐膝长靴配着软毡帽与小鹿皮手套看上去异常优雅。 相比之下宥罪猎队暗红色的学院制式猎装就显得简陋了许多。 马修身后跟着伊莲娜与卡伦猎队的其他成员。 “他出什么事了?”吉普赛女巫紧走几步越过马修抢先来到郑清身边掰开他的眼皮瞅了瞅小声问道。 宥罪的几位猎手面面相觑最终张季信干咳一声含糊的解释道:“昨天晚上出了点状况所以让他用了一些安眠药水可能用的量稍微有点大……” “用的什么药?”吉普赛女巫继续追问:“巴比妥?安定?三唑仑?还是蕀蒬?麦冬?柏子仁?龙骨?首乌藤?” 未等宥罪的几位猎手回答她又继续追问道:“找治疗师了吗?为什么没去校医院?” “已经找学校的治疗师看过了说只是心神消耗有点大好好休息一下就可以都没给我们开药……所以最终也没有住院。”张季信嘿嘿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求助的看向猎队其他人。 萧笑低头盯着笔记本辛胖子啃着指头看不远处的猎委会检查蓝雀则眯着眼仿佛在神游天外。没有一个人对他求助的目光报以回应。 伊莲娜皱着眉表情仍旧有些不满但还没等她开口原本倚靠在张季信身上的公费生便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皮也抖了抖。 这点异常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醒了?”宥罪的主猎手惊喜的叫道。 “雾草!我们喊了一早上都没用别人只是过来打了声招呼你就醒了……也太不给面子了吧!”辛胖子的关注点总是与众不同。 伊莲娜脸色微红假装没有听出胖子话语中的意思只是飞快的轻巧的向后退了一步重新落在马修身后。 卡伦家的年轻血族撇撇嘴没有说话。 “这不魔法”萧笑扶了扶眼镜眼神有点困惑:“治疗师说过按他的精神损耗需要休息超过二十四小时的……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扑通!” 郑清挣脱张季信的搀扶踉跄着站起身睁开一只眼睛忽然抬头看向天花板。 “危险!”他嘶哑着声音轻声警告道。 “危险?”胖子哈哈一笑一把拍在男巫的肩膀上:“确实危险……你一直没睡醒我们差点以为连猎队检查都没办法通过呢!” “有危险。”郑清喃喃着抬头盯着天花板仍旧捂着一只眼睛只露出那只曾经因为淤血变得通红的右眼。 这一次所有感觉敏锐的人包括萧笑、南涧、伊莲娜、马修等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顺着郑清的目光向上看去。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们的目光天花板下那群一直盘旋飞舞着的灯火虫骤然熄灭整个小礼堂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周围安静了几秒钟继而一片哗然。 但随即一个古怪的、欢快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在礼堂中回荡着压制了众人的喧闹: “先生们女士们!”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再见先生 时间稍稍倒回几个小时之前。 那个时候郑清觉得自己脑袋快要炸了。 他没有办法理解自己现在的状态。 一方面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沉睡当中——准确说是他的身体正在沉睡当中。另一方面与之相反他的精神则处于一种高度活跃的状态下。 自从昨天晚上被萧笑灌了一服安眠药水之后他的身体便在魔药的作用下陷入不可逆的休眠状态。而他的精神却奇迹般的脱离了身体的束缚始终保持着清醒的状态仿佛多了一个第三视角代替他的眼睛观察着四周。 在这种状态下他清楚的看到了张季信等人为了叫醒他又是打耳光又是泼冷水还给他灌下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药水——直到校医院的治疗师到来之后他们才在医嘱之下变得克制了许多。 “他只是用脑过度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如果你们精通灵魂方面的魔法可以感受到他周围活跃的念子力场——没有什么魔药比一个美梦更能修复精神方面的疲惫了。” 校医院的治疗师在离开宿舍前叮嘱道:“二十四个小时如果二十四个小时之后他还没醒那么一定要把他送到校医院……在这之前不要再喂他吃那些奇奇怪怪的清醒药剂了。” “尤其是狐媚子粉!那玩意儿是治疗癫痫的!虽然有提神醒脑的功效但使用不当更大可能让他表现出神经性抽搐……或者癔症。” “绝对不会了老师!”辛胖子语气坚定的表着态就差赌咒发誓了。 “既然叫不醒那就不浪费时间了。”张季信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哼道:“暂时就到此为止吧……” 你们到此为止了但对我来说这事儿没完!年轻公费生的精神体听着伙伴们的讨论声愤愤不平的想着同时竭力向自己身子里沉去。 直觉告诉他只要能重新回去自己的身体就能醒来。 但他的身体中仿佛充满了无形的斥力排斥着他任何一点精神的浸入。即便只是塞进去一根手指都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 重新回归身体的时间遥遥无期仿佛要变成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嚯真是吓我一跳!”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我从昨天就在好奇怎么你会突然灵魂出窍了。” 郑清的精神体被这个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将注意力从自己的身上挪开才‘看到’身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矮矮胖胖穿着蓝色长袍黑色马褂戴着一副黑框圆眼镜。 是吴先生。 “先生?”郑清不由瞪大眼睛叫道:“您怎么在这里!我是在做梦吗?不对不对我感觉很清楚我是清醒的……也不对如果我真的醒着怎么能看到您呢?!这里可是第一大学……” 可怜的公费生很快被自己的推理弄的头晕眼花原本纯粹的精神都变得混沌了一点。 “我当然是真的!”吴先生哈哈笑着伸手抚了抚郑清的脑袋:“先生还有假的吗?昨天晚上我就察觉你的灵魂有点异动原本以为你变猫失败了……没想到直到今天中午还是这种奇奇怪怪的状态所以忍不住抽空过来瞅一眼。” 郑清原本开始有些浑浑噩噩的精神在吴先生的安抚下重新变得清醒了许多。 他的脑海里也瞬间闪过无数问题想要询问先生。 比如先生也知道第一大学吗?他也知道第一大学在哪里吗?他知道来第一大学的路怎么走吗?随随便便进学校他有邀请函吗?如果他知道为什么从来没跟我提过这所学校的事情呢? 再比如先生怎么知道我灵魂出窍了?是在我身上下符咒了?他怎么知道我变猫的事情?为什么以前头疼的时候他没教我变猫?书店那只黄花狸也是巫师变的吗?男巫还是女巫?我还抱过它的以前怎么不记得掀起它的尾巴瞅瞅…… 一时间他的心底念头丛生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遏制不住的冒了出来连带着原本凝聚的精神被冲击的涣散了一些。 “静心凝神守中抱一!”吴先生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轻喝道:“你的精神还很脆弱不要胡思乱想!当心入了魔障……有什么问题放假回家去书店找我!” 郑清浑神一个激灵脑海顿时排除杂念精神顿时重新稳固了起来。 “以前担心你的头疾造成灵魂损伤所以随手留下一道符咒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竟然还能用。”吴先生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解释:“否则的话你这种魂体分离的情况恐怕只有大巫师当面才能看的出来。” “我这是怎么了?”这是郑清彻底镇定下来后开口询问的第一个问题。 “很显然你被自己的灵魂挤出来了。”吴先生低着头背着手凑在郑清身前仔仔细细的观察着郑清的身体情况不时还点点头发出啧啧称赞的声音。 “被我的灵魂挤出来了?”郑清觉得这句话有点莫名其妙。 他忍不住低头想看看自己‘外在灵魂’的模样。 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难道我的灵魂还在自己身体里?那我现在是什么?一段记忆?一截梦境?还是……一片影子? “对挤出来了。”吴先生解释道:“就像一桶水装满之后如果继续给桶里倒水自然会溢出……你的身体能够承受的灵魂强度有限所以装不下的灵魂就被挤出来了……” “但为什么‘我’被挤出来了?”郑清忍不住叫道:“难道我不应该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吗?应该被挤出去的是那些多余的灵魂吧!” “哪一片灵魂是多余的?”吴先生反问道。 郑清讷讷无语。 “没有一片灵魂是多余的。”先生低下头一边查看郑清的身体状况一边总结道:“之所以你的‘意识’被排斥在外是因为你的身体判断这样是最有利的选择。毕竟‘其他’灵魂碎片被丢到身体外面很大可能会随风飘散——简单说就是丢失、湮灭——而你的意识则会‘有意识’的保持存在不会影响灵魂整体的稳定性。” “就像刚刚那位小治疗师说的充足的休息可以让你的身体适应新的灵魂强度。到时候你就可以重新‘住’回去了。”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先生说 听到自己能够恢复正常郑清原本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然后他立刻注意到了另一个关键问题。 “我的身体为什么会突然装不下自己的灵魂了呢?”年轻的公费生想到老姚曾经说过的话试着猜测道:“难道活跃的念子力场能够促进灵魂的发育吗?” 吴先生诧异的瞟了他一眼。 “你竟然已经知道念子力场的概念了?!”他深深吁了口气:“总觉得你在书店摹帖子还是昨天的事情……时间呐真是令人赞叹的魔法。” 郑清眨眨眼没有太理解先生感慨的重点。 但他却可以从先生的回答中判断出先生对于诸如念子力场这些新潮的魔法概念有一定了解。 这就非常有意思了。 他曾经一直坚信先生是一个没落小道派的传人所以才懂的一手好符箓。但现在他对自己曾经的想法有了怀疑。 吴先生并没有在意年轻巫师的胡思乱想而是慢吞吞的解释道:“念子力场自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凝练精神促进灵魂发育但那属于一种非常缓慢、循序渐进的增长方式……而不会出现像你现在这样的情况。” “那我到底属于什么情况?”郑清不失时机的追问了一下。 吴先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绕着年轻巫师的身体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时还探出手指在郑清身上的某些穴位处按一按仔细查看其中的某些细节同时喃喃着赞叹道:“竟然用攫取的本源来培养……非常巧妙的手法非常巧妙……真了不起。” “有段时间没注意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有想法了……以前听z教授与陈教授提起过这个构思看样子他们真正付诸实践了。” 郑清听着先生提到的两位教授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似的忍不住静心凝神冥思苦想起来。 吴先生仍旧一边检查着一边念叨着:“…我记得他们的构思脱胎于阿弥陀的入梦法门当然庄周的蝶梦也给了他们许多灵感。但能够把一个想法、一个灵感做成事实实在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不好意思先生。”郑清终于忍不住打断先生的话问道:“您看出什么问题了吗?到底哪里了不起……” “利用灵魂沿单一维度可无限分割的特性通过有丝分裂、统一培养、然后有机融合的步骤让灵魂在短时间内迅速壮大……就像是把几百根细长的苎麻揉成一条粗大的绳索。” “唔通俗的来说就是让你的一部分灵魂前往其他世界游历学习、增长见识学成归来之后这些经验与知识会化为灵魂的‘肥料’与你的记忆融为一体……利用外部刺激来促进灵魂发育。非常适合那些手头拥有许多小世界而且技术手段完备的组织来培养新人。” “比如第一大学?”郑清不确定的说道。 “比如第一大学。”吴先生肯定的点点头随即又有些犹豫:“但理论上这种手段催生的灵魂都有些脆弱学校里那些大巫师不应该看不到这点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郑清表情有些严肃:“学校让你们分神去其他世界学习的时候难道没有告诉你们‘节制’?以你们的精神强度承受一个世界的经历就已经达到上限了……但我看你身体里的灵魂起码经历了十几个世界。” “这太危险了非常危险!”他摇着头强调道:“在我看来你没有原地爆炸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 “分神去其他世界学习?”郑清挠挠头一脸迷茫:“还有这种学习方式?!我怎么不知道……我是说学校也没告诉我们这种操作呐。” 吴先生也扬起眉毛显然对公费生的说辞感到惊讶。 “你没有去其他世界游历学习过吗?”吴先生重新问了一遍。 “没有!”郑清语气坚定的回答道:“其实我刚刚就想说来着我记得谁说过随随便便用灵魂做实验会违反《巫师法典》上一小半的规定……” 说到这里他脑海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故来。 “不过我的影子应该有这些经历……吧。”年轻的公费生犹豫着断断续续把升维实验研究所二维进化实验室曾经‘借走’自己影子的事情提了一遍最后补充道: “呶就是这样……昨天晚上那个实验室发生了大爆炸估计那些小世界都被炸碎了所以我的影子又回来了。” 说着他指了指书桌上一份最新刊发的校报。 其中新闻速览的板块里有一条豆腐块新闻简单报道了昨晚发生事故的实验室并强调仅仅部分研究员受到惊吓无人伤亡。 “真是……滑稽!”吴先生挑挑眉如此评价着。 却不知是觉得学校那个实验室借走郑清影子的行为滑稽还是这条豆腐块新闻冠冕堂皇的说辞滑稽亦或是觉得他之前那番猜测有点滑稽。 只不过相对于使用影子做素材的实验室吴先生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昨晚的那场事故上了。 “按你的猜测确实也有这种可能性……影子与个体之间的关系一直非常神秘非常有趣。曾经不止一位大巫师提过影子是灵魂在这个世界的投影。所以用影子代替真正的灵魂前往低维世界的确是非常聪明的做法。” “既不会违反《巫师法典》的禁令引来丹哈格的干涉又通过擦边球完美解决了实验素材的问题。” “非常典型的学院派风格。” 吴先生点评完毕后追问道:“你刚刚说昨天晚上发生事故的时候有漫天红光?轻微震动?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感觉没有?你自己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 郑清犹豫着回忆了片刻。 “没有。”他老老实实摇着头:“爆炸没一会儿我就被同伴灌了一剂安眠药水后面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刚刚他们还用冷水泼我想让我醒来着……等我醒了一个个找他们算账!” “这样啊。”先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抬头看着宿舍的天花板。 仿佛那些暗黄色夹杂着斑斑点点霉菌的天花板上有一片星空似的。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木偶 距离新生赛开始还剩不到两个小时的时候宥罪猎队的猎手们终于离开403宿舍向猎委会提供的集合地出发。 当然他们没有忘记把酣睡的郑清搬到一张软和的飞毯上。 毯子在离地一米多高的地方飘着毯面是细绒羊毛的看上去很舒服——这令年轻公费生的‘意识’稍稍感到一点满意。 “这张毯子是我从巴拉什·萨珊那里借来”辛胖子不无得意的向同伴们炫耀自己的人脉:“他是校报编辑部的伦理审查委员在亚特拉斯读二年级信仰琐罗亚斯德教……我记得你们那边管这个教派叫袄教?” “祆xian教那个字读xian”萧笑默默的看了胖子一眼补充道:“你也可以用拜火教、摩尼教这两个名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并不能分辨其中细微的差异。” 林果在一旁笑的直不起腰来。 辛显然不太喜欢博士的这番提点所以臭着脸拖着飞毯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也因此当他在林荫路上看到站在一株悬铃木下的占卜课教授时不得不第一个停了下来鞠躬问好。 “教授中午好。”胖子费力的点了点脑袋。 “哦?哦好好的。”易教授似乎有点神游天外半晌才反应过来眼神朦胧的扫过一众年轻巫师:“你们是去看猎赛吗?是的是的今天会有一场精彩的比赛……” “我们的参加比赛的猎队。”张季信不得不站出来维护自家猎队的声誉——虽然他们这支簇新的猎队原本就没什么名声可言。 易教授含糊的答应着继续踢踢踏踏绕着旁边那株落叶悬铃木打转。 “您在找什么教授?”萧笑显然对易教授的行为很感兴趣。 “灵感。”教授停下脚步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小声说道:“就是那些在你脑袋里bulingbuling响的声音你需要找到它们藏身的地方……作为一个占卜师没有什么比跟着灵感走更重要的事情了。” “那您找到了吗?”林果也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教授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低着头皱着眉露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早上我起床的时候打鸣的那只公鸡告诉我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我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意想不到的收获?” “可能是我读大学时丢的那本笔记也可能只是一束丁香花或者一块蓝纹奶酪当然还有可能是一根新的教鞭。”易教授喃喃着猜测道。 年轻巫师们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 不知是因为那块奇葩的食材还是那根令人胆寒的棍子。 “既然这样那我们不打扰您了。”张季信干笑着推着面前漂浮的飞毯小心翼翼的向前挪去:“我们还要去准备赛前检查……您继续不打扰您了。” 其他人排成一排默不作声的跟在主猎手的身后悄无声息的向前溜去。 “跟上……你还不能离自己的身体太远。”吴先生推了正在沉思的郑清一把提醒道:“即便是主意识离开身体太远也容易被大风吹散。你还不是灵魂状态。” 郑清蓦然惊醒迷迷糊糊晃晃悠悠的跟在宥罪的几位猎手身后飘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吴先生。 “他们看不见您吗?先生。”他终于意识到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易教授也看不到吗?” “一个小技巧”吴先生把目光从易教授身上收了回来笑眯眯的看向郑清:“总能帮你在躲猫猫的时候赢得胜利……嗯你把我理解成跟你现在状态一样就可以了。” “也是灵魂出窍么。”郑清咕哝着。 “准确说是‘意识’出窍。”吴先生纠正道:“这是一种比灵魂出窍更微妙的状态……之前我用这种修辞是为了让你更容易理解其中的涵义。” 如果意识有鼻子的话郑清现在肯定会忍不住摸一下自己的鼻子。 “那您是怎么出现在学校的?我记得校园守护大阵可以隔绝一切不属于学校的存在包括灵魂诅咒等等。意识也属于这个范畴吧。” “如果有邀请的话自然就可以进来了……学校这条规矩大家都知道。”先生轻悠悠的飘在郑清前面背着手慢吞吞的说道:“身为先生总会有几个老朋友……况且现在是猎月拿到学校的邀请函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即便喜欢胡思乱想的公费生也没想到什么反诘的地方。 直到抵达一号猎场在即将进入猎场旁的小礼堂做赛前检查的时候。 吴先生的身形停止了飘移。 “既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我就不继续唠叨下去了……”吴先生停下脚步幽默的说道:“出来的时候没锁门书店都没人照看就剩下那只死猫怎么能让人放心……万一被那只猫在脸上画几根胡子就不好看了。” 郑清想到店里那只黄花狸趁先生不在的时候偷偷从橱柜拿小鱼干吃的场景忍不住笑了一下继而又止住了笑。 “您现在就要走吗?”虽然知道先生会离开但郑清心底却油然而起一股不舍之情。 入校两个月来他虽然表现的满不在乎但心底却一直有点惴惴不安。说不出是惶恐还是思念亦或是什么别的感受。 “要走了。”吴先生点点头抬头扫了一眼小礼堂的天花板补充道:“虽然事情发生的有点仓促但终究不是什么坏事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渐低至不可闻。 “什么?”郑清听着后面的话语越来越模糊忍不住追问道:“什么影响?” 吴先生住了口顿了几秒钟伸出手指指了指小礼堂的天花板。 “你该进去了。”他最后说道:“这里来了一些不速之客你还是快点回自己身体里想办法通知一下学校的教授们吧……如果事不可为那就好好琢磨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记住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说罢他伸手一推。 郑清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到底是什么不速之客便感到脚下一滑一头栽进一侧黑黢黢不见底的深渊里。 当他重新睁开眼赛前检查已经开始几分钟了。 伊莲娜刚刚靠近时带来的几缕芬芳仿佛兴奋剂一样令他迅速回忆起之前先生叮嘱的那番话。 他斜倚在飞毯上微微眯着眼。 映入眼帘的除了伙伴们关切的目光便只有头顶漆黑空洞的天花板、还有那群飞来飞去仿佛灯火虫群的小光团以及藏在光团中的那个木偶了。 … 木偶? 郑清用力眨了眨眼睛。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光团中那个原本一动不动的木偶忽然咧开嘴扯出一个大大的充满恶意的笑脸。 “有危险!”年轻的公费生挣扎着试图站起身。 “啪!” 小礼堂里的光团一瞬间全部熄灭了。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木偶殿下的开场 “女士们先生们!” “时间线上的小偷们!” “还有世界之外的觊觎者灵魂的摆渡者未来的窥伺者们!” “不论你们是嗜血的长生种墓地里长毛的还魂者还是芬里尔与阿努比斯宠爱的小崽子——总之你们这些迷恋月亮的变态请容许我说一句……” “大家中午好!!!!” 仿佛是为了增强说话者的气势当他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空旷安静的小礼堂中骤然响起一阵狂暴杂乱的音乐原本熄灭的灯光也重新开足马力亮了起来还闪了几下将所有人又吓了一跳。 灯光闪烁之后聚拢在一起打在小礼堂最前方的讲台中央。 一个瘦高的身影跳着踢踏舞从阴影中滑了出来。 “哒哒哒哒哒哒哒!” “啪啪啪啪啪啪!” 四根手指打着清脆的响指与它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旋转、滑步它扭着胯。 之所以用‘它’是因为这位出现在聚光灯下的身影是一个面色惨白、眼睛狭长嘴角还奇怪上扬的木偶人。 它还有一根又细又尖的长鼻子。 这个木偶人头戴黑色的高顶丝质礼帽身穿笔挺的黑色燕尾服神色条纹裤子脚蹬一双锃亮的尖头皮鞋手中滴溜溜转着一根细长的文明棍。 如果单看穿着打扮它就像一位来自马戏团里的魔术师。当然所有站在礼堂里的年轻巫师们并没有这种错误的想法。 “你是谁的木偶?!为什么在这里捣乱!”辛相边——就是猎委会的那位高级干事负责赛前检查的那位老生——终于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 “你这属于严重扰乱猎妖比赛的行为如果被校工委知道唯一的结局就是被拆成木柴塞进壁炉里!”他愤怒的挥舞着探测器冲到木偶耳边厉声喝道:“让你的主人出来!不要觉得隔着一个滑稽的木偶就可以高枕无忧!!” 戴礼帽的木偶没有理会这位猎委会的高级干事只是微微歪了歪脑袋小心避开男巫嘴里喷溅出的口水。 它甚至没有斜眼瞅一眼这位老生而是始终用它那双狭长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台下穿着各色猎装的年轻巫师们。 “…只有猎委会的工作人员才允许待在这儿!现在你!立刻马上离开这里!”说着辛相边用力一挥胳膊用探测器指着小礼堂大门所在的方向。 “啪!” 木偶抬起胳膊打了一个响指。 “呼!” 一道阴影从黑暗中弹了出来裹着辛相边的腰用力一拽把他扯进了讲台后的阴影中。黑暗中隐约传来几声惊叫与挣扎的声音但很快便消弭不见。 台下的年轻猎手们微微骚动了一下——截止现在大部分人都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许多人以为这是猎委会为了帮大家降压而给猎手们准备的某个赛前小品。 毕竟这是一号猎场位于第一大学深处。 没有人会向某些糟糕的方向去想。 除了九有学院的公费生刚刚从‘失魂’状态清醒过来的郑清。只不过他也没弄清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了那个站在台子上做表演的木偶之外。 如果只是一个木偶似乎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况且墙外就是看台周围一百米范围内有不止一打的资深注册巫师甚至老姚都可能在外面能有什么危险! 思虑至此他决定暂时观望一下。 当然在此之前他已经与周围的年轻巫师们悄悄沟通了一下确保大家都提高警惕。 “没有人打搅了很好很好。”木偶小声嘀咕着顺手一丢把那根文明棍丢进黑暗中然后神经性的笑了两声:“小插曲不算这段不算cut!” 小礼堂里一片安静台下的人都迷茫的看着它。 木偶一动不动保持丢手杖的姿势几秒钟然后‘咔咔’扭了扭脖子重新‘活’了过来。 它走到台子最前方张开手臂微微抬着脑袋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说道: “非常荣幸见证今天的生死猎赛!” “我是你们的主持人夜?幻の影?傀儡师?木偶殿下……当然这个名字稍微有点长所以我不介意你们简单称呼我‘木偶殿下’或者‘主持人阁下’。” 说着它把自己的脑袋连同高帽一起摘了下来在半空转了两圈行了一个华丽而标准的‘摘脑袋礼’:“正如你们所见我是一个木偶!” 木偶的脑袋在它的指尖滴溜溜转着表情一片模糊简直让人无法分辨哪里是鼻子、哪里是嘴巴——连带着它说话的语调也多了几丝颤音。 但这一切丝毫不显得有趣。 反而给人一种诡异、可怕的感觉。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奇葩总有一些粗枝大叶、脑回路奇特的家伙缺乏对敏感气氛的把握。 “噗。”台下的人群中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声听上去像是个男巫:“这个小木偶的主人怕不是刚刚中学二年级?起的名字也太逗了吧!” 郑清听了立刻赞同的点点头。 但又忍不住摇了摇脑袋。 点头是因为这个名字确实有点中二只不过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种羞耻度爆表的名字说出来已经不是一般中二能够解释的了——在郑清看来重度中二患者已经属于大脑功能失调导致的认知障碍与行为偏差是病得吃药。 摇头是因为他觉得现在不是吐槽这位木偶心态的时候。 “啧啧啧”木偶主持人扬起尖尖的长鼻子小幅度晃了晃嘴里发出一连串咂嘴的声音——在刚刚打完招呼之后它就把自己的脑袋又重新按了回去。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木偶举起一根手指在半空晃了晃然后睁大眼睛瞪着台下的年轻巫师们咧开嘴绽出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笑容:“我刚刚已经说了你们可以称呼我‘夜?幻の影?傀儡师?木偶殿下’也可以称呼我‘木偶殿下’或者‘主持人阁下’。” “这是规则。” “rule-no1在猎场上主持人说的话就是规则!” “违反规则的……” 木偶抬起手轻轻搓动手指又打了一个响指。 一个巨大的嘴巴从天而降‘啊呜’一口将刚刚发出嘲笑声的男巫吞了下去而后嚼了嚼洒落一地温热的血水。 女巫们几乎同时尖叫起来。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大嘴咕噜 温热的血水滴滴答答从黑漆漆的天花板滴落下来。 落在地上溅出一片星星点点的图案仿佛是一朵绽放开的烟花又像是一蓬盛开的满天星——当然在铁灰色的地板背景下这些血滴在色彩方面的视觉冲击力略显不足但它们温热的触感与飞溅的动态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缺点。 表现出来就是血水落下的那一大片区域所有学生都惊慌失措的避让开唯恐沾染分毫仿佛那滴落下来的不是鲜血而是浓硫酸。 慌乱只持续了几秒钟。 黑暗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快跑!去喊教授!’许多人终于反应过来脑筋稍微清醒的撒腿就向小礼堂大门所在的方向跑去。 “啪!” 主席台上再次传来一声清脆的响指。 一层泛着血气的半透明的薄膜从四面八方涌现悄然封锁了所有出入口。 礼堂很小大门距离学生们也很近但所有试图靠近那丝光亮的年轻巫师都被天花板落下的一根根青灰色的触角——也有可能是藤蔓——卷起丢回小礼堂的中央。他们甚至没有机会靠近门口那层光膜。 反复四五人被狠狠的砸回地板上之后其他人终于学的聪明了一点不再盲目向外冲去。一些人掏出了怀里的符箓、法器一些人则抽出了腰间的短刀、背上的长剑还有的干脆掏出法书大声吟诵起咒语来。 一时间狭小的礼堂里咒语并刀剑齐飞符箓共法器一气乱砸。 主席台上戴着高帽的木偶主持人不仅没有制止学生们慌乱的逃窜反而像一个乐队指挥一般探着身子、眯着眼挥起胳膊、打着节拍不时还侧着耳仿佛聆听哪一片学生的尖叫或者符咒的爆炸更加悦耳。 当然不论学生们砸出多少咒语丢出多少符箓堵在大门口的那层光膜都纹丝不动连一丝颤抖都没有。甚至那些刀剑戳在光膜上也只能带起一溜火光。 与大部分年轻巫师的选择不同宥罪猎队并没有跟着乱糟糟的人群向外冲也没有掏出符箓、法器攻击那层光膜。而是在郑清的要求下原地摆出了三角防御阵。 这是猎赛中最常见也最有效的一种防御类战阵由三名猎手等边而立构成外围防线然后剩余两名猎手在内线做辅助与支援。 “在情况混乱或者情报收集不足的时候如果已知对方拥有较大优势那么我方的应对原则应该是‘不动如山以静制动’。”年轻的公费生盘腿坐在防御阵内喃喃着对其他人说着自己的想法。 只不过拥有这种意识的猎队终究是少数。 毕竟这只是一场新生猎赛绝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参与的心态来涨涨见识许多参赛者甚至没有完整背诵过《猎赛基本规则》。所以突然遭遇这种异常情况自然是手足无措一片混乱。 “很有道理。”萧笑站在他旁边手中捧着一个龟壳——他与郑清作为三角防御阵的阵眼负责战力补充与辅助张季信、辛、以及蓝雀则站在外围作为防御阵的基础支撑点。 博士斜乜了郑清一眼语气略显惊异:“……只不过这个选择听上去不像是你能做出来的。按照你平常的表现现在应该率领大伙儿并肩子上才对。” 郑清脸色一黑最终没有反驳博士的话。 确实在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想着与其他年轻巫师一道冲上去用一沓符纸炸破那层薄膜。但脑海中有个声音反复的、不厌其烦的劝说他应该理智一点不能盲目随大流。 所以他最终有了这个保守的选择。 “并肩子上那是长老喜欢做的事情。”年轻的公费生不动声色的黑了一把张季信随即抬起胳膊指了指头顶的天花板问道:“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他问的是刚刚吃掉那个发出嘲笑声男巫的仿佛一张大嘴的东西。 如果宥罪猎队打算原地坚守待援那么必须对这间礼堂中所有对他们有威胁的‘存在’做到心中有数。即便不能消灭至少也要找到抵御的法子。 “速度太快没有看清。”博士摇摇头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但是根据现场残留的麝香味还有天花板落下的那些仿佛触角一样的藤蔓我猜上面有一棵变异的大嘴咕噜。” “大嘴咕噜?”郑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脑海中立刻闪现出一连串的资料——大嘴咕噜又称咀嚼者是原产于阿拉伯半岛的一种魔法植物由蛇蛋中长出的食人花吞噬一头食尸鬼之后诞生的。因为拥有一张堪比饕餮的大嘴因此得名。 它的花茎仿佛一条蛇一样可以匍匐、缠绕、弹射攻击;它的巨嘴中充满獠牙能够一口吞下一头五百斤的野猪;此外这种植物还长有数目不等‘触角’这些仿佛蛇身一样的藤蔓能够灵活的捕捉大嘴咕噜感觉范围内的一切生物。 与这些充满攻击性的外表相反大嘴咕噜的涎水能够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麝香具有极强的安定静神功效一些品味独特的巫师就喜欢在屋子里用铁笼子圈养这么一株咕噜代替市场上那些昂贵的定神香以及效果短暂的静心符箓。 时至今日这种从阿拉伯半岛流传开的魔法生物已经遍布世界各地也诞生了无数品相各异的亚种。其中最著名的便是东京喰种一种可以寄生在人体中的全新亚种。 想到这里郑清忍不住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脑子里那些密密麻麻的资料全甩出去。 虽然脑海里的信息非常全面、详尽但他非常确信自己以前从来没有看过有关这种植物的书籍。 只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细节的时候。 与此同时萧笑也结束了自己的分析:“……这株大嘴咕噜非常完美的隐匿在我们头顶的天花板中——准确说是天花板的阴影中。这意味着它有极大可能被改造成了一株阴影植物。拥有这种技术的人或者组织非同小可。” 郑清微微点头同意博士的观点。 无论是改造一种成熟的生物还是熟练掌握阴影生物的性质都不是普通巫师所能接触的范畴。 从这个角度看前景不容乐观。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3 Rules “倒霉。” 站在防御阵外围的张季信恶狠狠吐了口唾沫。 “还有更倒霉的。”郑清叹口气接口道:“因为只是一场新生赛所以学校制定的流程没有那么严格……我是指花名册。” 他用阴郁的目光扫了一眼主席台桌子上放着的那本花名册。 宥罪其他几人几乎立刻反应了过来。 在正规猎赛中每支猎队都会单独进行赛前检查而且从赛前检查开始猎手们就会只使用‘代号’作为各自的称呼以避免某些隐秘的魔法诅咒。 但作为一场娱乐性质大于比赛性质的比赛新生赛在这方面做的就很粗糙了。 所有的猎手都集中在这一座小礼堂里写着所有人姓名的花名册被几名老生随随便便拿着、念出声。倘若是在平日这种细节自然无人在意。但是在今天出现意外事故之后那本花名册显然成为了小礼堂所有猎手们的‘阿喀琉斯之踵’。 此刻那个‘没沾过圣水的脚后跟’正在木偶人尖尖的长鼻子下晃悠令人望之而心神不安。 所幸作为主持人的木偶仍旧沉浸在其他人冲击大门时发出的各种噪音声中一脸陶醉的打着拍子两条细长的胳膊抽风似的抖来抖去仿佛他正在指挥着一场盛大的交响音乐会。 符箓的爆炸是鼓声咒语的尖啸是竖笛还有刀剑交加的震颤那是三角铁与小提琴交错的声音!其间混杂了年轻男女巫师的呐喊、尖叫——即便是真正歌剧里的名家演员也不会这么卖力的。 木偶人旋风一样从主席台一头滑向另一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任凭台下制造更多的噪音出来。 年轻巫师们的‘暴动’持续了小半个钟头直到所有试图冲出去的人发现他们对那层泛红的光膜无能为力最终绝望放弃这场骚乱才渐告一段落。 主席台上打着拍子的木偶人也终于放缓了抽风的频率随着最后一张符箓爆炸的声音落下它浑身一抖哆嗦了一下终止了自己的指挥事业。 “哭吧!笑吧!闹吧!” 木偶人张开双臂用夸张的咏叹调吟唱道: “战斗吧!” “挣扎吧!” “绝望吧!” “在鲜血中感受彼此的存在在死亡里追寻存在的意义。” “这就是你们!一群阿米巴原虫的衍生物!” “而我!” “伟大的夜?幻の影?傀儡师?木偶殿下!” “将帮助你们这些单细胞生物在猎场上了解生命的真谛!!” 主席台下一片安静。 这一次大家不是好奇的沉默了而是在恐惧中沉默。 主席台上结束了咏叹调的木偶人忽然弯腰转身捂着耳朵小声询问后方:“我刚刚讲的怎么样?有没有感染力?这段话我琢磨了一个晚上直到十分钟之前才在那些小家伙们的尖叫声中完成……” “殿下!您讲的实在是太棒了!!” “让人痛哭流涕说出了宇宙的真理!” “感人肺腑发人深省!!” “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您言辞中那种强烈的感染力了!” 木偶人身后的阴影中一堆令人浑身发麻的恭维与称赞乱糟糟的响起令台下的年轻巫师们闻之欲呕。 但主席台上的木偶人却很喜欢这些夸奖的样子它甚至又一次把自己的脑袋摘了下来动作夸张的四下里鞠躬致谢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盛大的歌剧表演。 “谢谢!非常感谢!我会继续努力的!!”木偶人用力鞠着躬戴着高帽的脑袋在指尖滴溜溜转动着用嗡嗡的声音大声道着谢:“谢谢大家的掌声!!谢谢大家经!久!不!息!的掌声!!” 它后面几个字说的非常用力甚至给人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主席台后的阴影中几乎立刻响起三五个用力鼓掌的声音。 木偶人依旧低着头冲着台下的年轻巫师们一动不动。 许久。 郑清犹豫着轻轻拍了拍巴掌。 “谢谢!!”木偶人几乎立刻大声道了一声谢。 郑清叹口气捅了捅旁边的博士。 萧笑把笔记本夹到腋下面无表情的鼓起掌来。 很快在他们的带动下小礼堂里响起一阵热烈却又充满懈怠的掌声。 木偶人终于重新把脑袋塞回脖子上然后站直了身子扶了扶帽檐: “礼貌啊总比人们想象的更重要一些。” 它从前胸口袋里抽出一条叠的整整齐齐的白色丝质手帕装模作样的拭了拭眼角叹息着如是说道。 “作为对你们热情掌声的回应我宣布猎赛的第二条规则。” “ruleno2狩猎的时候最大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在我的猎场上你们不需要考虑诸如《围猎的一百零八条准则》或者《巫师联盟猎妖委员会关于围猎规则的若干解释》也不需要在意什么情谊、脸面、荣誉之类累赘的字眼更不用关注伤亡率、死亡人数这些枯燥的数字!” “完全不需要考虑这些……难道我会因为这些滑稽的理由给你们扣分吗?!” 木偶尖声大笑着用力挥舞着两条胳膊大声否认道: “不!当然不会!!” “我绝对不会因为某位队长拧掉他不听话队员的脑袋而扣他的分数!” “也绝对不会因为某支猎队给一条河里下毒而扣他们的分数!” “更不会因为两支猎队火拼到剩下最后一个人而扣他们的分数!” “你们完全不需要关注那些落后、滑稽、古怪的注意事项……” “你们唯一需要关注的就是如何获得最后的胜利……获得那唯一的生存机会。” “是的唯一的生存机会。” “这就是在我猎场上的第三条规则……ruleno3只有胜利者才能走出我的猎场!” “死亡?那是必须的!” “只有鲜血才能浇醒你们这些浑浑噩噩的小脑袋!” “没有人去死难道让你们全都活着出来吗?!你们都活着谁来浇灌我们贫瘠、缺乏营养的猎场?谁来喂饱我们可爱的、饿的要命的密园精灵?!” 仿佛是为了回答它的这个问题一个苍老、贪婪的声音从木偶人的高顶丝质礼帽上响了起来:“好饿啊……”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密园精灵 “掀起你的帽子来!” 那个苍老的声音继续从木偶人的高顶礼帽上传了出来用命令的语气强调着: “快点!” 主席台上木偶人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感到有些吃惊——当然与台下的众多年轻巫师相比它的吃惊显然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还不到开饭的时候呢亲爱的。”木偶人原本尖锐刺耳的声音忽然变得油滑起来音调也放轻了许多:“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它抬起细长的胳膊手掌伸开小心翼翼的扶在脸颊两侧同时它的两颗眼珠以一种可笑的角度向上翻去努力去瞅额头外探出的那截帽檐。 仿佛它的脑袋上顶着的不是一顶帽子而是一颗炸弹。 “掀!起!你!的!帽子!!” 苍老的声音咆哮起来显得异常刺耳:“你这个弗洛伯毛虫啃出的木头架子难道脑袋已经被虫子蛀空了吗?!你把脑袋转那么狠竟然还有脸让我继续睡觉?!!!” 木偶人扬起尖尖的长鼻子僵硬的面孔挤出了一丝恍然的表情。 “我一直以为眩晕有助于睡眠的。”它的手掌重重放到脸上重新把脑袋从肩膀上摘了下来捧到手心左右打量着——天知道它在用什么打量自己的脑袋——同时解释道:“另外我的脑袋不是空心的。” 木偶人否认着絮絮叨叨的补充道:“你应该知道它是榆木的实心的。我的胳膊、腿、还有脑袋都是榆木的。当初他们觉得桃木太软、接骨木太硬槐木阴气太重最终用榆木做了我我记得跟你提过这件事不止一次。” “闭嘴!你个蠢货!!” “不要叫我蠢货要叫我‘木偶殿下’。” “闭!!嘴!!!蠢!!货!!” “如果你继续这么没有礼貌小心我用鼻子把这顶帽子戳十七八个透明窟窿出来。” 主席台上木偶人捧着自己的脑袋仿佛在说单口相声似的骂骂咧咧你一言他一语说的不亦乐乎。 主席台下年轻巫师们听着台上那个神经病木头人发神经面面相觑不知是否应该趁此机会重新冲击一次门口那层光罩。 不过在此之前所有人已经重新按猎队组织起来并且纷纷建立了防御阵型。一些在骚乱中受伤的猎手也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正进行初步治疗。 一时间台上台下两拨人马各行其是颇有些泾渭分明互不干涉的感觉。 当然这种‘和平’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在那个苍老声音的咆哮与威胁下木偶人很快妥协了把高顶帽从自己的脑袋上摘了下来。 “你会后悔的……猎赛还没开始你现在出来除了流几个钟头的口水难道还要别的什么收获吗?”木偶人嘀嘀咕咕的说着顺手把摘下来的高帽挂到了自己脖子上。 摘掉高帽木偶人光秃秃的前额便露了出来。 事实上木头人的整个脑袋上都没有一根头发之所以强调前额光秃秃是因为在它脑袋卤门以及更靠后的地方立着一张宽大的金色高背椅。 椅子上坐着一个丑陋的、拳头大小的人形生物。 它披着一件华丽的银色长袍拄着一根筷子般长短的法杖脑袋上戴着一顶哥特式的巫师尖顶帽花白的胡须乱糟糟的堆砌在脸上几乎让人看不清它的五官。 与上半身的华丽妆扮相比它的下半身就显得寒酸了许多。 没穿裤子、没穿袜子甚至没有鞋子——是的这个拳头大小的家伙光着两条毛茸茸的小腿露出长满绒毛的脚趾头任凭自己光秃秃的脚底板喝西北风。 “美味啊!”小老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嘎嘎笑道:“空气中的每一缕过客都流淌着诱人的、血腥的芳香!” 古怪的修辞、古怪的音调古怪的样貌古怪的穿着——这个坐在木偶脑袋上小老头模样的家伙从里到外都透露出一股古怪的、混搭的气息给人一种异常难受的感觉。 似乎感觉坐在椅子上没有办法一舒胸臆。 小老头翻个身撑着那根法杖费力的爬到椅子上然后张开双臂看着台下的年轻巫师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年轻的巫师哟……” “不管你们喜欢玩弄死尸还是灵魂;” “又或者喜欢低声吟唱恶魔的歌谣在黄皮纸上涂抹带血的符文;” “不管你们是喜欢秘银与宝石在咒语中融为一体的感觉还是喜欢坩埚里咕嘟咕嘟冒泡的美妙声音又或者是喜欢曼殊沙华开放时散发的迷人芬芳。” “都没有关系。” “在我的园子里你们都会找到自己的归宿!” “想获得漫长的生命吗?” “想拥有无穷无尽的财富吗?” “想真正出人头地吗?!” “去吧去吧……” “它们就在我的园子里!!” “献上……” “咳咳!!”木偶人剧烈的咳嗽了两声打断小老头的咏叹。 小老头皱皱眉抬起毛茸茸的脚趾头挠了挠乱糟糟的胡须顿了顿重新举起法杖继续咏叹道:“献上……” “咳咳!!”木偶人继续干咳了两声。 “咚!咚!”小老头抓着手中的法杖愤怒的戳着高背椅下的木偶脑门:“闭嘴!你这个榆木脑袋!!让我把话说完!你家大人没有教你礼貌两个字怎么写吗?!!” “我家没有大人。”木偶人耸了耸肩非常诚恳的回答道。 挂在它脖子上的高帽随着他耸肩的动作一抖一抖的似乎随时会掉下来的样子。 “那你会闭嘴吗?!”小老头继续用法杖狂戳木偶人的脑门。 “会会的。”脑袋上次传来的震颤令木偶人说话都有些哆嗦了它不得不伸出两根指头拽住小老头正在狂戳的法杖:“……但是现在还不到你讨要祭品的时候。” “关…我…屁…事!!”小老头一边费力的反驳着一边用力与木偶人的两根指头争夺法杖的所有权它整个身子几乎都要吊到法杖上了。 “在密园没开启之前自然不关你的屁事。”木偶人指尖搓动把小老头从法杖上转了下来心平气和的补充道:“至于那些美味进到密园之后你想怎么做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小老头从法杖跌落回那张金色的高背椅上后用力晃了晃脑袋半天没缓过劲来。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入场 “它们是戏精学院出身吗?”郑清嘴唇蠕动着略感无语的吐槽道:“怎么一个两个表现的都像神经病似的。” “不是像……它们就是一群神经病。”旁边传来辛胖子低声的反驳。 “闭嘴你们两个!”萧大博士咬着牙闷哼一声:“难道你们打算给天花板上那棵大嘴咕噜加餐吗?!” 喂你也开口了好伐!要加餐一起加喽! 郑清轻轻吸了口气努力压制了自己继续吐槽的冲动。 “咳咳咳咳咳。” 主席台上抱着脑袋的木偶人轻咳几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之后竖起一根指头补充道:“就像我们可爱的密园精灵刚刚提到的园子里隐藏着我们的宝藏!” “一份无价的宝藏。” “可以令你们终身受益即便你们成为大巫师也妙用无穷的宝藏。” “一份只有胜利者才能得到的宝藏……” “但是夜?幻の影?傀儡师?木偶殿下我们怎么知道胜利者能够安全离开您的猎场呢?”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小礼堂中响起打断了木偶人的表演。 台下所有人的脑袋哗啦啦一齐转向说话的人。 好奇的、恶意的、担忧的、疑惑的等等各式各样的目光夹杂在一起令人为之窒息一个穿着亚特拉斯学院的矮个子男生甚至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法书将他身前的一张椅子炸的粉碎。 郑清感受着四面八方含义不同的目光心头狂奔过一万头羊驼驼脑海中反复回荡着mmp这几个字。 他僵硬的转动脖子看向开口提问的萧笑。 “默默皮你特么刚刚还让我们闭嘴呢魂淡!”他无声的瞪着萧大博士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萧笑没有理会伙伴们震惊的目光也没有在意四周各异的表情而是皱着眉神态严肃的看着主席台上的那位木偶主持人又补充了一句:“……毕竟我们对您一无所知。” 木偶人看上去也有些吃惊。 它似乎没有料到发生了之前种种事情之后竟然还有人大着胆子开口——它甚至重新拿开挂在脖子上的高帽把脑袋重新塞了回去以便用更稳定的视野来瞅瞅开口的人。 “瞧瞧瞧瞧一个呆气十足的红袍子!”木偶人的脑袋上那个披着银色长袍的小老头大声嚷嚷着语气中充满了欢快:“送上门来的美味……” “啪!”木偶人啪叽一下盖上了自己的高帽将密园精灵后面的话都堵在了帽筒中。 “有礼貌的孩子在哪里都会受到奖励的。”木偶人咧开嘴僵硬的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作为奖励我的回答是——不你不知道。” “你们不知道我会不会安全的放你们离开我的猎场!” “你们也不知道我们的真正身份!” “你们一无所知!” 它收敛笑容压了压鼻子轻声说道:“但这是一个机会。不是吗?” 台下一片蓦然。 郑清思索片刻最终沮丧的承认木偶人说的话确实有一定道理。 留在小礼堂要面对实力深不可测的神经质木偶人、侏儒怪物、以及天花板上的食人花而且学校的救援遥遥无期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安全的选择。而听从它们的要求前往猎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木偶先生!”另一个声音在角落里急切的响起:“梅林在上!我可以给您一大笔金子……如果您需要我还会签署一份最严格的保密契约!求求您……” 木偶人嘴角一撇举起手一脸不耐的打了个响指。 “啪!” “啊呜……”天花板上蓦然弹下一道阴影那张噩梦般的大嘴重新出现一口将刚刚出声的男巫吞进嘴里嚼了两下。 从它牙缝与嘴角流出的碎肉与血滴再一次稀稀拉拉的落了下来。 这一次台下的年轻巫师们表现的相对镇静了许多但仍旧有一些巫师忍不住惊叫出声。 “你们可以称呼我‘夜?幻の影?傀儡师?木偶殿下’也可以称呼我‘木偶殿下’或者‘主持人阁下’”木偶人扯着嗓子叫道:“我的话难道这么难理解吗?一大笔金子?我要金子做什么?!给脑袋上那个小可爱做一把更沉的椅子吗?” “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细长的法杖从帽檐下探了出来挑起一条宽大的缝隙露出密园精灵乱糟糟的胡子。 老精灵肆无忌惮的抬起一个毛茸茸的脚丫搭在另一个膝盖上一边用戴满各种宝石戒指的手抓着痒一边再次露出那种阴森森的笑声:“纯金的椅子听上去是个不错的想法哟嗬嗬嗬嗬……” “不绝对不可能!”木偶人坚定的压了压帽檐把那只老精灵重新压了进去:“一把纯金的椅子……会把我细长的脖子压断的!” “一把椅子都不给我!!还关我小黑屋!!”木偶人帽子里响起巨大的木头撞击的声音那只老精灵气急败坏的声音顺着木偶人的两个耳朵传了出来仿佛两个扬声喇叭响彻整个小礼堂:“那你能不能加快点速度不要跟这些食物废话了!!” “如果五分钟之内还不开场我就在你耳朵里养两条弗洛伯毛虫!!” 木偶人顿时打了个寒颤。 “你们听到了。”它捏了捏自己细长的鼻子叹口气伸手招了招把那根丢弃很久的文明棍重新招会手中顺手一甩抖出几朵奇妙的棍花: “留下足够的灵魂!” “你们才能买到剩下的命。” “流下足够的鲜血!” “你们才能洗净自己的罪。” “放弃了所有规则无视一切荣耀!” “这里是我——” “木偶殿下的猎场!” 一道道乳白色的光柱从天花板上垂落随着这段诅咒荡漾开笼罩在所有参赛选手的身上。 郑清只感到眼前一片白光浑身一轻便失去了对周围的感知。 当那片白光褪去视线重新黯淡下来之后年轻的公费生便敏锐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巨大变化。 他摸索着从灰布袋里抽出一张明目符拍在身上。 眼前的一切瞬间清晰了起来。 脚下是厚厚的腐殖层周围是一片阴暗的树林耳畔可以听到许多虫豸窸窸窣窣的叫声目之所及宥罪的另外四位猎手七零八落的站在他身旁不远处。 而其他猎队的猎手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世界的划分 “猎赛……开始了么。” 郑清回想着刚刚那个木偶人恶毒的诅咒心慢慢沉了下去。 ‘参加猎会就要做好进医院的准备!’‘任何一场猎赛都会有允许范围内的伤残指标!’‘绝对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心理!’——这些话都是邓小剑在为宥罪的猎手们做赛前培训时反复强调过的话。 但即便郑清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仍旧被现实糊了一脸狗屎。 谁能料到位于第一大学核心腹地的猎场礼堂参加新生猎赛的年轻巫师们会被几个头脑明显不正常的炼金生命给劫持呢? 谁又能料到猎赛还没开始就有两名猎手因为某个可笑的原因被天花板上的一株食人花生嚼着吞进肚子里去呢? 郑清非常怀疑也许在小礼堂中本年度新生赛的伤残名额就已经耗费一空了。 虽然不知道学校的反应为何会如此迟钝——也许那个木偶或者密园精灵背后还有某些看不见的黑手在操纵着它们——但这一切对郑清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何离开这座猎场。 到目前为止我们年轻的公费生还没想着按照那位木偶主持人的指导去寻找什么‘大秘宝’而是琢磨先想办法逃离这座炼狱。 深呼吸。 驱逐掉脑海里张季信曾经给他讲过的那些血腥恐怖的狩猎故事屏蔽掉某只影子从二次元世界带回来的猎战经验郑清闭上眼努力感知四周试图确定一下自己的位置。 如果没有记错木偶人喊那个侏儒老巫师是‘密园精灵’。 在昨天晚上影子回来之前郑清对于密园精灵的概念还是一无所知的。但是现在脑子里塞满影子从二维世界带回来的大量信息他倒是可以非常深刻的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了。 说起密园精灵首先就必须解释一下‘密园’的概念。 从很久以前开始巫师们便意识到这个浩瀚的宇宙仿佛一个巨大的荒漠而荒漠中的砂砾就是那一颗颗荒芜的星球。 偶尔个别星球诞生了生命就仿佛是沙漠中的绿洲伟大、珍贵但同时渺小而又脆弱。 于是从最初开始那些超脱的生命就曾尝试致力于创造能够在虚空沙漠中生存的‘沙漠之舟’防止绿洲枯竭之后绿洲中的生命随之枯死在这片空虚的沙漠之中。 传说中的诺亚方舟、灵山、玉虚宫等诸多洞天神器就是这些尝试的结果。 但经历了漫长的时间祂们的努力依旧未能成功。 因为不知为何超脱者们创造的世界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缺憾即使能够永世长存也无法在这些世界中诞生真正的生灵。想要维持这些‘世界’的生机就需要保证外界始终有一个充裕的‘生命供给地’——这又与祂们开辟这些小世界的初衷相悖了。 直到约五百年前伊比利亚一位名叫克里斯托弗·德·伽马的大巫师在一次随机的空间旅行中意外穿梭到了一个神秘的小岛。 虽然语言不通且其间男女衣着悉如外人但是岛上的居民都异常热情好客且其体貌与南人无异以至于伽马大师误以为自己旅行失败沦落到了大西洋深处的某个小岛上。 等到他痊愈试图使用魔法回归的时候才震惊的发现这个小岛所处的时空并非自己原本的世界——星空还是那片星空但法则却迥然不同。这里的法则有的比地球简陋了数倍有的则比地球晦涩了数倍。 没有人知道他在那个小世界里呆了多长时间。 也没有人知道在不懂奥氏时空理论等一系列近现代魔法理论的基础上一位古代巫师是如何从一座小世界找到回家之路的。 巫师们只记得当克里斯托弗·德·伽马消失数年归来之后不久一部名为《论多元宇宙的探索与起源》的划时代巨著便开始在巫师世界掀起轩然大波。 书中用真实而又明确的案例——某个小世界的坐标——作为基础详细论述了寻找异世界的原理、方式以及注意事项等。一时间几乎所有大巫师们都将‘沙漠之舟’的研究思路从‘开辟’转移到‘探索’之中。 昆仑、奥林匹斯、伊甸园、黄昏之地等等一个个陌生的世界杯巫师们从虚空中发现无数知识与文明在这些世界间交汇融合无尽的宝藏与失落的历史在这些世界里慢慢被发掘重见天日。 时至今日虚空探索的脚步仍在继续。 只不过在维度派崛起尤其是‘奥氏时空理论’诞生之后虚空探索的速度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最明显的区别在于最近五十年巫师界发现的新世界比以往五百年发现的总和还要多得多。 按照巫师联盟在《巫师界大百科全书》中的标准划分虚空世界的等级按照面积、法则强度等不同被划分为密园、秘境、小天、大千四个等级。 不久前校猎会开幕式上在一号猎场举行的逐猎会所使用的小世界便是一个顶级的秘境。 眼下郑清所处的猎场按照木偶人的说法则应该属于一个密园。 理论上密园世界的面积一般在一千平凡公里以内园内会拥有完整的生态系统。按照联盟探索的一般经验此类小世界中土著生物的强度不会高于注册巫师的水平而猎手们的能力则会在密园相对宽松的法则条件下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 此刻宥罪猎队的成员们正零落的分散在一株高大的乔木下面。 这棵乔木看上去很像榕树四周低垂着许多粗细不一的气根。透过这些气根可以看到周围茂盛的丛林植物。 地面是一层厚厚的腐殖层新鲜的落叶、腐烂的落叶、湿滑的苔藓、色彩艳丽的菌子、以及颤颤巍巍爬行其间的虫豸。许多蕨类植物散落的生长在其间。顺着树干底部的树衣向上看去周围还攀附着大量藤蔓。 阴暗的环境、缺失的光线让人心底不由升起一种压抑的感觉。 闭目感受片刻除了四周散发出的种种不和谐的气息之外郑清一无所获反而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种轻微的失控感。 他沮丧的睁开眼这才意识到之前看逐猎会那些猎队入场之后为何没有第一时间狩猎而是间隔数分钟乃至半小时才动手的缘由了。 与此同时猎队的其他几人也先后清醒正纷纷聚拢了过来。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常数检测 “检查装备!” “上报各自损耗与失效的项目。” 按照事先训练的计划以及脑海中浮现的莫名经验当猎队成员聚拢之后郑清立刻发布了第一条队长令。 与此同时他从灰布袋里摸出一串纸鹤抖手甩了出去。 这些纸鹤都是用符箓折叠而成五红、八青、一白、一黑一共十五只可以组成一道简陋的五行八卦防御阵用作临时营地的守护再合适不过了。 十五只纸鹤扑棱着翅膀倏然没入林中眨眼便消失不见。一层肉眼可见的金色光罩在五十多米外闪了闪然后悄然隐去。 “符阵持续时间三个小时大家都注意着点。” 说着郑清转头看向萧笑继续吩咐道:“先释放灯火虫。” 萧笑默默点点头从腰间解下一个两寸长短一指粗细竹管拔出上面的木塞。一蓬米粒大小的光点随着塞子腾空而出见光而起落在旁边一条粗大的气根上。只是眨眼间这些光点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开来化为一群半透明的灯火虫。 这些经过实验室精心培育的灯火虫不仅仅能以树汁、果浆、露水为生而且食谱还扩展到了朝霞、月华、乃至生物精气等大量有形无形的能量。在夜间改良灯火虫能够释放出明亮的光源每一只可以提供7-10平米的有效照明面积;而在白天这些小东西也可以作为预警措施当它们受到惊吓或者察觉附近波动的妖气时会在瞬间爆发出剧烈的强光与噪音惊扰不速之客的同时帮助猎手们提高警惕。 郑清是从希尔达助教手中讨到这些小虫子的。与第一次在临钟湖畔见到的‘变色型’灯火虫相比他拿到的这批虫子已经经过数代改良拥有了更敏锐的感官系统以及更广泛的能量收集体系。 为此年轻的公费生不得不抽出大半个晚上的时间绘制符箓来帮助唐·阿方索先生完成他某些实验前的准备工作。 当然在宥罪猎队其他人眼中郑清耗费的这些时间是相当划算的。毕竟作为‘探测型灯火虫项目’的主要参与者希尔达助教手中的虫子肯定是市面没有的精品货色。 “如果我们肯花十几二十来枚玉币也能在格林杂货铺或者流浪吧里掏摸到效果相同的魔法产品。”宥罪的主猎手在一次内部会议室如是说道:“但考虑到猎队的财务状况我认为用‘时间换金钱’是一笔划得来的交易。” 说到底还是没钱。 思绪一闪即逝看着榕树气根上渐渐鼓起肚皮泛出微光但仍旧在努力吮吸着树汁的灯火虫们郑清心底稍安了一些。 “法书检查!” 他抽出自己的法书翻到扉页默念了一下提前抄录好的那道小咒语。一道淡青色的光晕从他的法书上荡漾开来拂过几位年轻巫师大家的心底顿时镇静了许多。 “静心咒效果显著咒语威力±10%无明显损耗。”郑清立刻做出自己的判断。 相应的其他几个人也纷纷打开法书实验了各自预留的小咒语。 “有效。” “正常。” “无异常。” “过。” 大家都没有往日的随意与跳脱一个个显得严肃而又认真。 “符箓检查。”郑清随手从灰布袋里抽出一张标准符箓仍旧是静心符释放到萧笑身上。 “效果与咒语差不多没有明显波动。”博士微微点头。 “药剂呢?”郑清转头看向辛胖子。 “正在做。”胖子不知何时已经盘腿坐在了地上手边摆着一排插管与试纸正不断试验那些药剂的效果。那些试纸在药液的侵染下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让人望之而眼晕。 “常数呢?”郑清又抬头看了一眼张季信。 “基本重力约08g上下偏差5%。”宥罪的主猎手握着拳在半空中砸了几下确定道:“不会影响我们基本行动而且对许多咒语效果有加成作用。” “其他的呢?阿伏伽德罗常数、摩尔常数、光速、原子质量、电子磁矩、普朗克常数……其他数据呢?”郑清顿时皱起眉来。 在他看来如果身处一个全新的世界却又对这个世界的基础一无所知是非常危险与无知的行为。 但他的一番质疑却换来周围一堆诧异的目光。 “我们又不是探索新世界的冒险者。”张季信无奈的耸耸肩:“只是一场新生猎赛谁会随身带着一座基础常数验证中心……我们之前训练的时候也没学那么多呀!” 郑清皱起的眉头顿时高高挑起。 他寻思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又是那该死的影子把它闯荡二次元世界带回来的经验一股脑塞进他的判断过程中让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糗。 “但现在已经不是新生猎赛了如果想要活着出去我们需要尽可能多的了解一些基础数据……这对后续的战术安排非常重要。”宥罪的队长勉强点点头从怀里摸出几张符纸塞进张季信的手中补充道:“你去旁边验证一下火球、冰冻、闪电这些基础效果看看有没有影响。” 宥罪的主猎手接过那沓符箓呆了呆最终耸耸肩老老实实跑到十多米外开始一张张的验证起来。 旁边胖子也刚刚做完药剂测试。 “止血、镇痛、麻痹、拔毒等这些基础药剂仍旧有效。” “祛邪、除魇等偏向精神类的药剂有效性下降明显但如果加大剂量应该还能起到相同的效果。” “总的来说这个世界意识偏向腐朽所以针对负面效果的药剂效力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减弱。”说到这里胖子似乎想起什么补充道:“我猜咒语方面应该也有这个偏好。” “那刚刚的静心咒还有静心符是因为偏向中性所以效果没有衰减吗?”郑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头看向萧笑:“博士占卜选择恰当方案。” “已经在做了。”萧笑低声回答着。 在他的手边一朵乳白色的火焰正漂浮在半空中欢快的打着滚儿。火焰正上方一块枯黄色的龟甲正在灵火的烧灼下发出哔哔啵啵的轻微爆炸声绽开一道道皲裂的痕迹。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卜之不吉,筮之吉 龟甲占卜法是一种拥有漫长历史的卜算方式。 老派的龟甲占卜师会将打磨好带孔的兽骨或龟甲置于灵焰之下观察火焰灼烧出的兆纹用以推测凶吉、判断是非。 到了现代随着各种巫师理论与流派的兴盛这种古老的占卜方式逐渐摒弃了许多传统的窠臼——比如龟甲需要选南山脚下龟龄成双数的处子龟兽骨要慕春出生的八尺大牛的肩胛骨;再比如在甲骨上打孔需要选择良辰吉日、沐浴斋戒、祭祀三牲之后才能下手。 经过现代理论熏陶的巫师们只需要根据教科书中罗列的公式与定理在龟甲正确的方位打下一个深浅、角度、形状符合要求的小孔就可以了——只要严格按照标准走即便你是用电钻打孔鬼神们也不会在意你这种不恭敬的举动的。 当然那些传统老套的卜辞还是需要的。 “戊子年壬戌月丙午日。” “贞宜忌。” “曰宜出行、开市、定盟。” “曰忌斋醮。” “贞凶吉。” “曰大利西南辟易东、北。” “曰逢阴不难遇月非敌。” 直到一块龟甲被烧的稀碎萧大博士嘴里翻来覆去也只有这几句话直把辛胖子听的挠头不止。 “能不能说人话!”胖子一边收拾着手边的药剂试管一边焦躁的叫道:“易教授在课堂上从来没给过这么神神叨叨的答案……而且这里是猎场又不是算命馆需要你烧龟甲吗?你的罗盘呢?!” “我只是想在卜算之前做好心理准备……毕竟今天已经很倒霉了。”萧笑丢下龟甲熄灭灵火拍了拍手上的黑灰慢吞吞的说道:“而且如果我有易教授的水平还会跟你组一个猎队?卜之不吉筮之吉凶吉宜忌原本就是占卜中最复杂晦涩的一部分。” “不需要看凶吉我只想知道现在周围的情况。”郑清明智的放弃了那些不可能有明确结论的占卜内容把目标放在了更简单、清晰的部分上。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但在那之前我还想强调一下。”萧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蓍草一边小心的拨弄着地上那块被烧的黑黄的龟甲一边指着上面裂开的纹路分析道:“你们可以看到龟甲中线裂痕深刻边缘还有多条虚实不定的裂纹互相交错卜状明显……这意味着我们会有很多麻烦。” “毫无疑问。”辛胖子嗤笑了一声。 萧笑没有理会他而是抬头看向郑清:“我记得安德鲁·泰勒在赛前曾经要求跟我们结盟我觉得现在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安德鲁?那头小狼崽子?”胖子又忍不住叫道:“他可是开场就得罪猎委会的人了况且想想他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吧……跟他结盟真不是个聪明的想法。” “现在猎场属于那位木偶殿下了!”萧笑强调着又看了郑清一眼。 “我只想知道我们现在周围的情况。”郑清回避了博士的问题而是摊开手强调了一下自己的要求。 萧笑叹口气翻开他的笔记本露出几大页密密麻麻的公式与计算过程然后塞到了公费生的鼻子底下:“刚刚我就已经算完了。” “学校时间下午两点二十七分。” “猎场环境热带雨林;目前温度摄氏二十九度气温平稳;无风、缺乏光照对强范围类魔法限制较大对正能量系魔法有一定削弱适合使用诅咒、魔药。” “北方二里处有妖气强度7独立个体;北偏东4-5里也是独立个体强度5;东偏南7里强度3;西北方向9里强度3-6之间应该属于一个妖群。” “总之按卜算结果似乎没有什么大麻烦。”萧笑说完又唯恐郑清放松警惕立刻补充道:“之前说的都只是那些明确标示了自己身份的妖物。” “至于那些躲躲藏藏不肯露面喜欢打埋伏的妖魔那就说不准了。” “那是寻猎手的事情。”郑清偏过脸看了一眼蓝雀。 只见那位宥罪的寻猎手正在树下盘腿而坐怀中抱着他的长剑仿佛是在小憩。但听到郑清的话后他又微微点点头似是同意队长的意见。 “总之在事态明朗之前我不建议猎队与任何妖魔或者其他猎队发生冲突。”萧笑收起笔记本总结道:“毕竟我们现在仍旧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我还是建议与其他猎队联手一同进退。” 郑清捏着下巴没有吱声。 “按照那个木偶人的说法……”辛胖子忍不住再次开口。 “是木偶殿下。”萧笑耐心的纠正道:“在它的猎场无论是否愿意我们都有必要保持一定的尊敬。” 胖子眨眨眼似乎想起小礼堂里被嚼碎的那两位同学立刻改口道:“……按照那位木偶殿下的说法只有一支猎队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即便我们愿意跟他们合作他们呢?他们有一同进退的想法吗?!” “我相信每支猎队都会有一位明智的占卜师。”萧笑委婉但坚决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说话间刚刚跑到远处做基础实验的张季信已经带着一身烟气回来了。 他把记满数据的小本本塞给郑清后扭头看向萧笑语气显得有些不客气:“明智的占卜师?我在小礼堂的时候就想吐槽你们这些占卜师来着……你们一点都没发现吗?我是说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情……你们一点预兆都没看到吗?” “你也是巫师你看到了吗?”萧笑反唇相讥。 “术业有专攻!你们担任猎队右弼自然要担负起占卜师的职责!”宥罪的主猎手立刻把皮球踢了回去。 萧笑终于不再争执而是叹口气无奈的说道:“预兆无处不在自然是有的……但是谁也没想到会糟糕到这种地步。” “你今天上午不是还抱怨猎队遇到一大堆麻烦事吗?那些都是预兆。” “只不过身在局中我一直认为那些预兆与我们猎场上比赛输赢有关。谁能跳出去想到所有猎队都被人劫持掉了!” “况且如果能阻断第一大学的救援将我们这些新生一网打尽的势力拥有干扰占卜师的能力是必须的吧……否则他们怎么瞒过学校那些稍有风吹草动就警醒的守护者们?!” 博士的说法非常有道理张季信呆了片刻终究还是无话可说。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第一个猎物 榕树青黑色的气根微微抖动了一下。 趴在气根上吮吸树汁的灯火虫们不安的振了振翅膀其中有几只还闪烁起它们的肚皮来看上去就像接触不良的灯泡只不过没有发出滋滋的噪音。 郑清警觉的抬起头扫了一眼气根上方。 一只灰皮麻雀嘴里叼着一条毛毛虫正安静的站在气根上段蹦蹦跳跳好奇的张望着下面的陌生身影。 这让他稍稍安心了一点。 “剑客如果状态调整完毕可以先对四周做一些初步探索”郑清看向猎队的寻猎手又叮嘱了一句:“保持安全距离优先查探博士刚刚提到的那几个重点方向。” 蓝雀抱着剑默默的站起身微微颔首脚下一点倏然消失在其他几人的视线中。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话只留下了几片被气流卷起的落叶。 “哦噢……跑的太快了。”胖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顿时跺了跺脚:“貂儿还在他的帽子里呢!我们现在只有这一只猎兽了!” “就是因为只剩下一只猎兽了所以紫貂才要跟着他。”郑清继续低着头核对张季信记录的数据顺口解释道:“毕竟他们两个最熟悉了……而且一只猎兽对我们后面的计划并没有太大帮助。” “其实我不介意你把鼻环与耳环叫出来。”胖子适时插口道:“我觉得如果有它在场大家可能会更安心一点。” 鼻环与耳环是郑清那只双头米诺陶的名字。必须承认胖子的提议很有诱惑力。毕竟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中有一个随时能够为大家加持buff并且充当肉盾的存在对提振猎队的信心很有帮助。 尤其是是双头米诺陶那高大强壮的身影看上去就很有安全感。 “如果需要的话。”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立刻答应胖子的要求。 “虽然有梅林勋章辅助但任何一个召唤魔法都会持续消耗巫师的魔力现在这种安全的时刻并不是召唤米诺陶的恰当时机。”萧笑正在旁边抱着笔记本写写画画听到两人的对话顺口解释了一句。 “这种事情谁都知道。”胖子嘟囔着胖乎乎的脸上罕见浮现出一丝尴尬的表情。 也许为了弥补自己的谬误他张了张嘴好心的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其他猎队有没有猎兽呢?会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我有个笨办法……之前我准备了一些涂了巴豆汁的腊肉想着也许有某支猎队的蠢猎兽会吃掉它。” 说着他飞快的点了几下手腕上的储物表具现出一条黑红相间散发出诱人香味儿的腊肉条。 旁边的一条气根又抖了一下。 郑清抬起头还是麻雀惹的事——只不过这次多了几只应该是之前那只麻雀的同伴。趴在气根上的灯火虫群们似乎愈发不安了它们腹部闪烁的频率也变得多了一些。 似乎胖子自己也觉得他的办法很蠢声音不由自主的越来越低:“……总之终究会给他们带来一些麻烦的不是吗?” “听上去是个好办法。”郑清并没有否定而是伸出手指抹了抹腊肉的表面然后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那泛黄的油渍:“这是提纯的巴豆汁?闻上去浓度不错的样子。” “十八倍的!”终于得到他人的肯定让胖子立刻兴高采烈起来:“我在魔药实验室里忙了整整一个星期每天都抽时间去熬一阵子……李教授说这么一小块肉能让一头大象泄脱水!” 说着他伸出小指比划着指尖的大小。 “你不会真的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其他猎队的猎兽吧!”张季信终于反应过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郑清:“我记得你以前也非常鄙视这种……无耻的手段!” “那是以前。”郑清不耐烦的挥挥手仿佛在驱赶一群恼人的苍蝇:“兵者诡道也。我们现在唯一的目标是活着走出猎场……而且谁说这些东西一定会用在猎兽们身上的?猎手、妖魔、甚至包括我们头顶那几只麻雀……如果需要我甚至不介意自己捏着鼻子吃下去一斤这种腊肉。” “这听上去不像你的回答。”张大长老皱了皱眉却终究没再追问什么。 萧笑终于放下手中的笔记本抬起头认真看了郑清一眼。 “影响在可控范围吗?”他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但郑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显然大家都注意到了他性格方面的显著变化。 “可控。”年轻的公费生低头闷声哼道:“至少在立刻这座该死的猎场之前我应该感谢这该死的副作用。” “既然这样”萧笑顿了顿摘下眼镜用袍角蹭了蹭最终抬起头问了一个令郑清意外的问题:“我记得昨天晚上你喝下安眠药水之后曾经喊了一句什么……还记得吗?” 郑清立刻扬起眉毛。 “哦哦我也记得。”胖子忙不迭开口补充道:“我记得他说什么归来什么的……还没说完就睡过去了。” “一个小预言罢了。”郑清抬起头盯着那几只蹦来跳去的麻雀不在意的摆摆手:“是伊莲娜她们猎队那位叫南涧的小姑娘给我做的预言——准确说是易教授做的她只不过充当了某个中介。” “与今天这件事有关吗?”萧笑追问了一句但随即又补充道:“如果涉及个人信息那就不要说了……这里不是什么安全的场所。” “没关系都是一些老生常谈。你也知道有的时候如果我们不那么在意这些预言其实与镜花水月没什么区别。”郑清耸耸肩重复了一遍南涧的预言:“离开的即将归来沉睡的即将苏醒红色充斥着世界天地间一片沉寂……就是这样。” 萧笑抓着笔飞快的把这几句话记录在他的笔记本上然后小声念叨着反复揣摩。 “确实不容易理解。”他最终承认的点点头。 “但终究是一份礼物。”郑清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法书眼睛盯着头顶那几只麻雀不动声色的说道:“也许我应该回她一个礼物。” 萧笑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微微侧着头并没有出声。但猎队里始终有某些粗心大意的家伙存在。 “回她一个礼物?”胖子饶有兴趣的凑了过来:“她跟伊莲娜一个猎队诶你就这样直愣愣的给她送礼物不好吧。” “只是借花献佛的小礼物……我记得萧笑有一个玄龟壳做的镇纸?”说到这里郑清忽然重重一拍法书轻喝一声:“葛之覃兮施与此雀!” 七八根细长的藤条仿佛捕猎的毒蛇一样瞬间从虚空弹了出去将那几只一直呆在宥罪猎队诸人头顶的麻雀裹住卷了下来。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旋龟镇纸 “什么东西?!” “你抓了什么下来!” 郑清的骤然发难顿时引起宥罪其他猎手们的惊觉——准确说是张季信与辛胖子的警惕。 至于萧笑他显然也早已注意到了头顶那几只不速之客:“我觉得它们表现很正常。” “我也没有察觉到异常。”年轻的公费生点点头承认着同时指挥着头顶的藤蔓将那几只俘虏带下来为它们松绑:“但小心点总是没有错的……就像你刚刚说的这里可不是学府的后花园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随着藤蔓缓缓松开被绞的血肉模糊的几只小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唔看得出它们确实很正常。”张季信凑到近前点评道。 “有点可惜。”辛胖子也咂咂嘴惋惜道:“下次你使用咒语的时候可以稍微收敛点力气不要把它骨头绞碎……如果品相完整的话我可以为你们烤一些不错的下午茶点心。我带了全套的野炊餐具还有调味料。” 察觉到周围诸人尤其是萧笑严肃的目光胖子立刻举起手补充道:“好的好的我知道《巫师法典》关于二级谋杀的定义以及一系列司法解释你跟‘先生’这几个月念叨的次数以及够多了……我还没有富裕到可以随便猎杀野物缴纳高额消费税的地步。只不过我记得在外面的世界法典中的许多条例都不适用的对吧。” 说着他用探询的目光看着萧笑。 “嗯哼。”萧笑勉强点点头但仍旧板着脸强调了一句:“虽然在这种地方不需要严格遵守《巫师法典》但养成一个良好的习惯比破坏一个好习惯要困难的多……迟早有一天你会因为你的那张嘴巴倒大霉的。” “希望那一天来的更晚一些。”胖子嘟囔着:“最好等我吃完最后一顿晚餐。” “这里不是学府!这也不是野营!”张季信跟着瞪了胖子一眼深处食指是指了指头顶的天空提醒道:“不要忘了那位送我们来的木偶…殿下!” “而且谁知道这些小家伙身上有什么东西呢?”郑清也接口谨慎道:“几分钟前你还想办法试图让别人家的宠物吃你那条涂满巴豆浓缩液的腊肉呢。” 说着他从灰布袋里摸出蚕皮手套、解剖刀、试剂、镊子等工具一边开始分解宥罪的第一个猎物一边又补充了一句:“必须承认这些小麻雀比你的那条腊肉危险的多……毕竟它们能动弹而且还有一个能塞很多东西的胃袋。” 他举起镊子把夹着的那个气球一样的东西在几人眼前晃了晃:“如果不打开看看谁知道这个小袋子里装着什么?!” 但出乎他的预料围观者们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小麻雀的胃袋上。 郑清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其他几人正悄然交换着目光。 “有什么问题快问!等我解剖完这几只小东西你们就有的忙了。”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不耐烦的开口道。 “我说”张季信犹犹豫豫的开口似乎仍在挑选合适的字眼:“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就是你刚刚说的要送给南涧一件礼物!”辛胖子急不可耐的问道:“是真的吗?” “最关键的是你提到的礼物是我的镇纸?!”萧笑扶了扶眼镜强调似的补充道:“我的镇纸!!” “哦那个啊。”郑清麻利的把解剖好的麻雀零部件丢进不同的溶液中然后贴着标签一边用轻快的语气回答道:“没错!我觉得博士用那个镇纸有点太浪费了……但是对那个小姑娘来说一个旋龟的镇纸是再合适不过的回礼了。” 旋龟也作玄龟。是杻阳山怪水中生存的一种奇特乌龟。这种龟与普通乌龟有着相似的外形比如一头一尾四肢背负龟甲。但与普通乌龟不同之处在于它颜色黑红长着鸟一样的头还有蛇一样的尾巴。叫的声音仿佛锯木头的声音。 玄龟甲拥有很多功效比如清热、散火、增强细胞活力、水嫩肌肤等等。但它最大、也是最奇特的功效是‘配之不聋’意思是把龟壳戴在身上可以治疗失聪的症状。 “你知不知道那枚镇纸费了我多少金子。”萧笑虚着眼瞅了一下自家队长。 “根据你的日常消费我猜那应该是一个很小的数字。”郑清胸有成竹的判断着同时宽慰道:“想开点再多的金子也比不上帮助别人带来的快乐。回头我可以在流浪吧帮你掏摸一个更好的镇纸。” “我要螭骨雕琢的镇纸。”萧笑立刻狮子大开口:“我记得流浪吧上周流拍了一件唐古拉冰螭额前骨雕的镇纸看上去很不错。” “没问题!”郑清爽快的答应了。 “你有那么多钱?”辛胖子顿觉不对在旁边开口质疑:“如果我没记错一个月之前你就已经把所有的符箓都卖给流浪巫师还债了……因为之前我们买了一堆护身符。” 说着他从腰里摸出自己的五彩桃符在郑清面前晃了晃。 张季信在一旁大声的咳嗽了几下。 胖子恍然大悟般忙不迭把桃符重新塞回怀里。 “很高兴你们还记得这件事。”郑清嘴角翘了翘伸手把解剖完毕的瓶瓶罐罐塞进胖子怀里:“后面是你的任务用不同试剂测试一下看看有没有异常……包括这个世界的生物有没有什么独特的性质。” 然后他把蚕皮手套从手上剥了下来丢进萧笑面前的火堆里指着地上剩余的麻雀骨架补充道:“这里还有一些剩余的骨头我猜你占卜的时候应该用的上。” “有些碎但用于烟雾占卜绰绰有余。”萧笑勉强点点头但仍旧紧紧盯着郑清:“所以你打算怎么去流浪吧给我买个新镇纸赊账吗?虽然你是金卡客户但我不觉得你还有那么大的信用额度……我记得上次那枚唐古拉冰螭骨镇纸的流拍价是三十枚玉币。” “这里。”郑清屈起食指敲了敲自己太阳穴:“所有的财富都在这里……记得我的影子从哪里回来的吗?我相信苏大美女会给我一个好价钱的。到时候不要说三十枚玉币就算三百枚玉币估计也就是我一天的利息收入。” 萧笑恍然大悟。 “虽然她是苏大美女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跟狐狸精做生意不要太精明……小心亏的内裤都没了。”胖子一边折腾着手边的瓶瓶罐罐一边嘀嘀咕咕的说着:“我听说她们愿意给笨蛋一点好处但是喜欢把聪明人骗个精光。” “相信我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郑清一脸唏嘘的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喂!你们几个!” 旁边沉默许久的张季信终于抬起头招呼了一声:“似乎有点小麻烦诶……快过来看一下。”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牂羊坟首,三星在罶 郑清循声望去。 只见宥罪的主猎手正半蹲在那根爬满灯火虫的气根前拄着膝盖一脸迷惑。 “这些虫子是不是不太适合这里的环境?比如气压、湿度、或者温度什么的?”他用指尖挑起一只虫子转过头诧异的看向郑清:“怎么它们一直忽明忽暗的!” 确实趴在气根上吮吸树汁的那些灯火虫肚皮上的灯笼一闪一闪仿佛一个个电压不稳的灯泡似的。 郑清走近顺手掂起一只虫子把它从气根上扯了下来。 “应该不至于。”他皱起眉仔细打量着虫子口器上残留的树汁喃喃道:“按照助教先生的说法这种结构简单的小虫子能够适应已知的所有世界……至于这个亮度。” 他把手探进灰布袋里摸出一份说明书。 这是他从希尔达助教手中领到虫子的时候学校实验室一并提供的使用说明书。内容详尽指导全面里面有很多特殊案例的说明。 很快他便从说明书中找到了相关说明。 “……为了加强探测效果实验体dhc-3-5cov降低了妖气阈值即便是非常细微的妖气波动也会引起实验体的异常反应……譬如群体性崩溃症候群(如大面积实验体衰竭)、群体性功能失常(如发光状态不稳定、振翅频率降低)等……只不过阈值降低也导致实验体过分敏感即便是妖魔残留的毛发、乃至血液都有可能引发相关异动现象(具体数据对照表见附件三)……” 郑清还没来得及翻到附件三眼角的余光便瞟见张季信指尖那只灯火虫骤然胀大继而绽放出剧烈的白光。 随之一声尖锐的爆破音在他耳边炸响。 “啪!” 那一瞬间的亮光刺得他头晕目眩但也刺破他脑海里的迷雾。 “袭击!”他倚树站稳翻手摸出一沓符纸同时大叫一声:“有妖魔!!” “三角防御阵!战斗准备!!”张季信声嘶力竭的吼声打破密林间的宁静:“博士居中!先生、胖子跟我构建外围防御阵!” 几位男巫丢开手边的杂物眨眼间便按照主猎手的调度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感谢裁决猎队在之前的训练中曾经反复强化过他们这种应急反应能力。 强光散去四周一片安静。 宥罪猎队的三角防御阵在阴暗的林子里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将周围数十米范围内照的一片透亮。 但他们没有看到任何妖魔的身影。 仿佛刚刚炸掉的那只虫子是大家的集体幻觉一样。 没有人放松警惕。 “博士立刻召回剑客!”郑清背对着萧笑用急促的语气低声喊道。 作为宥罪猎队的寻猎手几分钟前蓝雀刚刚离开营地按照郑清的吩咐探索周围的环境。但现在郑清感觉自己也许之前做了一个糟糕的决定。 “希望他还没有跑太远。”萧笑哗啦啦的翻动着手中的法书很快找到了联络咒喃喃着低声念起了咒语:“鸟鸣嘤嘤……”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萧笑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掠去。 “我一直不知道这些虫子自爆的时候为什么要放这么强的光!”胖子的吐槽声终于在郑清身后响起:“它们到底是在给谁找麻烦!” 郑清忍不住低笑了一下。 “原本应该是给那些妖魔找麻烦的。”他低声解释道:“正常情况下这些虫子应该在我们防御圈外围甚至更远的地方搜索警戒这样当它们遇到妖魔的时候强光、噪音不仅可以干扰妖魔的感官而且能有效提醒远处的猎手。” “但是我们的客人还没有等我们释放这些小家伙就迫不及待的引爆了它们。”张季信闷声哼了一句:“这种感觉就像一张劣质的爆炸符在你手边炸掉一样。” “那些畜生是怎么突破外面守护符阵的?!”胖子斜站在郑清一百二十度之外一手按着法书任凭纸页间流淌出缕缕淡淡的光晕同时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他说的是郑清不久之前布置在营地外围的五行八卦符阵。这道符阵囊括了隐匿行迹、封锁气机、迷惑妖魔感知、隔绝大部分诅咒等效果即便在正规猎赛中也经常被猎队们用来作为临时营地的守护方式。 胖子的问题也是所有人此刻心底最大的疑惑——作为一种历史悠久的制式守护法阵五行八卦阵的效果毋庸置疑。甚至不夸张的说只要符箓充足这道符阵可以一直坚持到猎赛结束的时候。 但袭击者显然没有打算让年轻巫师们想清楚其间的诀窍。 “啪!” “啪啪!!” “啪!啪啪!” 接二连三的爆破音在不远处的气根上炸响原本趴在上面吮吸树汁的灯火虫们仿佛一串鞭炮似的次第炸开用生命绽放出刺眼的光芒以及剧烈的声响。 原本幽暗的林间顿时充斥满耀眼的白色光线险些将几位猎手的眼睛晃瞎。 “牂zang羊坟首三星在罶liu!” 萧笑略显尖锐的声音在防御阵内响起。瞬间一股冰凉的感觉从身后涌来仿佛水球一样将郑清紧紧的包裹住。 这是一道非常生僻的咒语常被巫师们用来保护那些脆弱的瓷质魔法物品。这道咒语的效果如同‘镜花水月’一般强化了‘空’的概念。无论是长角的牝羊还是鱼篓中的星光总之都是中看不中用或者说看得见摸不着的货色。 萧笑使用这道咒语大约是想回避那不知名妖魔对猎队的攻击。 必须承认他的想法有道理而且咒语挑选与使用也非常巧妙——但这并不是郑清所需要的咒语。因为在这道咒语下妖魔固然无法袭击猎队但他同样也无法攻击妖魔。 年轻的公费生微微皱眉感觉自己略带虚化的身子摇摇头最终没有说话。 在郑清看来面对几名年轻巫师都躲躲闪闪的家伙肯定不会有太大危险性。顶多拥有某些隐匿特长即便被刚刚的强光晃瞎了眼他也有足够的信心用手中的法书与符箓镇压它们。 “呼!呼!” 几道细长的鞭子一样的东西从远处横扫了过来穿过几位猎手的防御阵以及他们的身躯然后倏然收了回去。 “蛇妖吗?”辛胖子用力晃着脑袋惊魂未定的嚷嚷着。 他的眼睛还没有从刚刚那场绚丽的自爆中恢复过来。 “也可能是蛤蟆妖……或者蜥蜴类的它们的舌头经常会进化出刚刚那种攻击方式。”萧笑补充着分析道——因为戴着眼镜也许博士是宥罪猎队中唯一没有受到灯火虫自爆影响的人。 郑清相信他那副黑框眼镜上肯定被附着了许多小魔法。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灯火虫们自爆引起的短暂失明很快褪去。 幽暗的树林、斑驳的阳光、还有周围密密麻麻下垂的气根又重新出现在了年轻巫师的视线中。 “博士替换我的位置。”在牂羊坟首的效果最终消失之前郑清似乎想起什么轻声吩咐道:“我需要补充几道咒语。” “了解。”萧笑脑袋上顶着一个龟壳与郑清交换了位置。 躲在林子深处的袭击者显然注意到了防御阵上出现的小瑕疵毫不迟疑的发起了进攻。 “砰!” 一根粗大的、恍若巨蟒的影子猛然从阴影中弹射而出重重的穿过巫师们略显虚幻的身影斜斜的扎进脚下绵软的腐殖层。 发觉攻击未能奏效这道影子没给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一丝反应的机会倏然退走毫不恋栈带起一片纷纷扬扬的枯枝碎叶在斑驳的阳光中缓缓落下。 “注意保持阵型稳固不要慌张我们还在博士那道咒语的保护期内。”张季信大声吆喝着为三角防御阵另外两个节点上的同伴打气。 但萧笑立刻指出了另一个问题。 “‘牂羊坟首三星在罶’的效果还能维持一到两分钟当咒语失效的一刹那也许会对三角防御阵造成一定程度的干扰。”他哑着嗓子声音急促的说道:“根据袭击者刚刚的反应它有90%以上的几率抓住这个破绽……我们需要一个补救措施。” “梅林在上你的法书上还有这道咒语吗?再来一次吧!”辛胖子底气不足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 比起在现实中正面刚某个不知名的妖魔胖子更愿意躲在安全的虚幻空间里。 “这道咒语很生僻我尝试了很多次只成功抄录出这一道。”萧笑微微摇头否决道:“原本只是闲来无聊的练习没想到这么快会用上……” “即便博士法书上还有这道咒语我也不建议继续使用了。”张季信用郑重的语气强调道:“难道我们还能在这道咒语中躲一辈子吗?要知道现在猎赛才刚刚开始!” “见鬼的猎赛。”胖子忍不住哼了一声:“自从那个木偶…殿下出现后你觉得我们之前那些战术规划还有任何意义吗?” 这句话确实击中了张季信的死肋——他所做的一切判断都是基于一场正规猎赛而言的。面对目前已经有些失控的场面他的判断还有多少准确性的确令人怀疑。 “具体的战术设计也许不适用了……但是设计战术的思路却没有错。”郑清的声音及时响起打断几位队员的争执:“长老说的对我们不能在防御阵中坐以待毙。” “自然界绝大多数猎食者的攻击都讲究一鼓作气也就是三板斧效果——许多妖魔也是这样。它们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招。如果开始没能一击得手后面它们也很难拿出什么新花样。毕竟自然界捕食不是做战棋推演没人会在开场后还藏着掖着什么后手——这个时候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所谓防御反击就是这个意思。” “我们已经知道对方的攻击手段了不外乎是一个躲藏很深、只会用一根大鞭子抽来抽去的货色……比起我们它玩儿鞭子的手法实在是粗糙太多了。” 一番话说的几位队员顿时发出低低的笑声。 “束缚咒。”萧笑点点头。 “宾果!”郑清仍旧捧着法书飞快的抄录咒语但并不影响他一心二用给萧笑一个大大的鼓励:“如果这个问题是老姚提出的一定会奖励博士一个学分的……就是束缚咒我们学到的第一个咒语。” 辛胖子显然没有理解题中之义。 “但是它速度那么快我们怎么才能抓住它呢?!”胖子的语气中充满疑惑:“就算是编出一张大网它也能穿过网眼吧……” “如果别人对你使用束缚咒你会怎么办呢?”郑清反道。 胖子顿时语塞。 “斩断束缚的藤蔓、逃离藤蔓的束缚或者用鞭子跟它对抽。”萧笑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蓝雀不在按照目前的情况对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郑清一锤定音确定了一分钟后宥罪猎队的对战方案。 紧张中时间总是流淌的很慢但意识却又转的飞快。 当郑清抄录完咒语重新抬起头之后防御阵外其他三人已经指挥着数十条藤蔓构筑了一条破碎的防线与林子深处涌出的一些长蛇般的怪物对战的不亦乐乎。 与之前推测的相同隐匿在暗中的袭击者攻击方式确实非常单调。除了用那些粗大的鞭子抽来抽取或者戳来戳去似乎再没有其他的攻击方式了。 “感觉与一般的妖魔稍微有点不一样呐。”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不由皱起眉。 不论是袭击者们身上传来的淡薄妖气还是它们安静呆板的攻击方式都与一般妖魔相去甚远——这给他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藤妖!”身前传来萧笑急促的解释声:“林子里应该是一条藤妖!它们伪装成榕树的气根从四周发起进攻……fuck!快帮帮胖子!” 不用他提醒郑清已经注意到辛胖子的糟糕情况了。 与在场其他人相比胖子对于魔咒的掌握显得逊色了许多——他更擅长药剂调配以及某些粗暴的搏击手段而不是指挥藤条打出一个吊颈结——这让他在面对藤妖攻击的时候最先落败。 “快砍断这些魂淡!” 胖子挥舞着胳膊仿佛跳舞一样摇摇晃晃。他的脚下几根粗大的藤蔓匍匐蜿蜒顺着他的两条腿盘绕而上在他的肚皮上绕出一个蝴蝶结将他牢牢束缚在原地。 他的头顶几根奇怪的气根正隐约组成网状磨磨蹭蹭的向他头顶靠近。 “它们比钢筋还结实!”胖子嚷嚷着脸色有些发蓝。 郑清注意到他手上蓝筋暴起正用力扯着腰腿间游来游去的藤条只不过那些藤条不为所动反而绕的更紧了一些。 也许藤妖习惯于慢慢绞死猎物然后再进食。但对巫师们来说这种死法一点也不友好。 面对胖子的遭遇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稍稍有点犹豫——看得出胖子的境况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糟糕他甚至还能保持正常的身体状态。 是让藤妖勒的更紧一点换那位安静的蓝巨人出现还是先保留聒噪的胖子任凭他总在队伍里喋喋不休、唠唠叨叨? 犹豫了几秒钟他最终决定还是先留下聒噪的胖子。 考虑到后续的作战计划让胖子保持足够的精力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况且那位蓝巨人安静是安静一点但很多时候有些过分安静了在之前训练的时候经常会对猎队的战术安排不理不问。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郑清一手按着法书看着胖子一面心平气和的念出了刚刚抄好的一道咒语。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僵持 自古以来矛和盾就是相互对立却又相辅相成、共同存在的一个概念。 有雷咒自然就诞生了避雷咒;有火咒自然也就有水咒、冰咒;有让狂风大作的咒语然后就诞生了熄风止气的咒语。 有束缚咒就有了‘反束缚咒’。 常见的反束缚咒属于‘替身咒’的一种就是通过移形换位将束缚咒所作用的主体更换成某个傀儡死物。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金蝉脱壳’这道咒语了。 随着各种魔法理论的不断创新与发展巫师们创造的反束缚咒也越来越多诸如针对被束缚主体的油滑咒针对藤蔓的枯萎咒、粉碎咒以及只有许多资深注册巫师才能使用出的高阶变形咒等等。 ‘逃之夭夭’就是其中集大成的一道反束缚咒。 这道咒语出自‘桃之夭夭’这道古咒原本是由古代神农-德鲁伊系巫师创造用来促进植物生长令其枝叶更加繁茂、开花更加艳丽。 但随着现代魔法理论的发展巫师们发现诸如此类的封闭式咒语通过对其关键咒式、字节的改动能够产生更多截然相反或者更加意想不到的效果。 于是‘桃’变作‘逃’一道用来种地的魔法也变成了专职逃跑的咒语。 完整版的‘逃之夭夭灼灼其华’可以应对几乎所有束缚类的魔法而且在帮助巫师逃脱束缚咒语的同时还会制造一个燃烧着的花朵作为替身给敌人制造麻烦。 正如辛胖子的遭遇。 当郑清念完咒语之后胖子只感到浑身一松眼前骤然一花。当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出现在猎队队长的身旁。 他回过头看向原本自己所在的位置。 被那些粗大树根束缚住的已经变成了一朵巨大的、燃烧着的花朵。橘红色的火焰翻滚着、卷动着肆无忌惮的散发着自己光与热将周围一切束缚它的东西烧的哔啵作响。一股浓郁的焦臭味袅袅升起扩散开来林子深处隐约传来一声惨叫。 甚至那些正在攻击萧笑与张季信的藤条都在火光的照耀下畏缩着退却了。 “在林子里放火?!”萧笑震惊的声音随即响起:“你是打算把自己坐成烤肉还是熏肉?” “先撤退!”宥罪的主猎手抓着他用力向郑清所在方位跑去。 “要不我们先退出这片林子?”辛胖子弱弱的声音在郑清背后响起。 “如果可以的话。”郑清咂咂嘴随意的向身后瞟了一眼:“如果一开始我们就退出去大概不会有太多阻碍。但是现在……” 他摇摇头没有继续开口而是伸手召回原本扩散到外围的五行八卦阵符。 “植物转化的妖魔与它的亲戚相比性格往往相对温和一点。”萧笑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但相应的思维方式也更简单粗暴……也许原本它只是打算来些餐后甜点却被点心噎住了。我猜它现在应该有点恼羞成怒。” “但即便如此它也始终没有露面。”郑清摇摇头:“单凭我们几个人想在一座森林里找出一条藤妖的本体完全不可能……但它却会像臭虫一样黏上我们。” “真是个僵局。”萧笑点点头。 似乎是为两人的判断做注脚那些收缩了几秒钟的藤条眨眼间便以更加狂暴的姿态卷土重来甚至旁边遮住大榕树的许多气根也被裹挟着化作一道道木矛、长枪向年轻巫师们扎了过来。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恐怖就是未知……既然知道它是什么东西自然能找到对应的解决办法。”郑清举起的手指骤然攥紧同时低喝一声:“五行八卦符——变阵。” 十五枚符箓仿佛利箭一般从林外飞射而回抢在那些木矛长枪之前落在几位年轻巫师面前回环旋转构筑了一道金色的防御光罩。 几乎是刹那间那些木质枪矛便狂风暴雨般袭击了上来将五行八卦阵撞的砰砰作响火花四射。 紧接着郑清伸出手指在地上一指:“指地成钢!” 从他腰间灰布袋里立刻蹦出一张青灰色的符纸随风而落重重的砸在众人脚下松软的腐殖层上。 一道青光闪过四人脚底的枯枝败叶仿佛被镀了一层膜在斑驳的阳光下闪烁起金属的光泽。 仅仅过了几秒钟剧烈的震颤就在他们脚下连续不断的响起。 郑清终于松了一口气——到目前为止藤妖的进攻手段暂时都被化解了。 “恰到好处的选择。”萧笑夸奖着将已经掏出来的乌龟壳重新塞回怀里然后又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 “真鸡儿吓人!”张季信紧了紧手上的拳套嘴上虽然这样念叨着但脸上却丝毫没有惧怕的表情反而有些红光满面、一脸兴奋的表情:“就是不知道我的拳头能不能砸死这狗娘养的藤妖!” “看你的样子似乎恨不得每天被吓个十次八次的。”辛胖子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吐槽着。 “现在还不到你们出手的时候。”郑清制止了主猎手的请战要求后摸出怀表盯着上面滴答跳动的表针陷入沉默。 “那我什么时候出手!”张季信一脸不甘:“就算我不出手胖子换件衣服也能杀出条血路来。” 胖子换衣服是指辛胖子转变成蓝巨人——这是宥罪猎队内部的说法。 “等到需要的时候。”郑清摇摇头再次否决道:“只是刚开始还没到杀出血路的程度……五行八卦阵转变形态后虽然防御效果更好但有效时间也更短了。而指地成钢符箓更是只能坚持五分钟。” “我只有一张指地成钢符时间也不够再画一张。” “况且连续不断施展符箓对我现在的精神有一定压力我需要时间慢慢调整。” “现在距离防御阵的效果完全消失还有三分四十九秒大家可以继续休息两分十一秒。其他的事情按计划走就行。” 说罢郑清收起怀表拉开架势竟径直闭上眼旁若无人的在防御阵里打起了‘不拳’。 “计划?”宥罪主猎手的红脸憋的有些发紫他茫然的看向旁边的萧笑:“我们有这样的计划吗?” 萧笑耸耸肩摸出自己的毛笔舔了舔笔尖含糊道:“他是队长他说有就有。”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衔接符 两分钟的休息时间转瞬即逝。 郑清几乎在秒表跳完最后一格的一刹那睁开了眼睛收敛了架势。 他转头看向其他几位同伴微微皱起眉:“不是让你们好好休息一下吗?战场上两三分钟的小憩时间是非常宝贵的资源绝对不能浪费。” 防御罩内萧笑在埋头记录着他的笔记张季信与辛胖子则眼巴巴的瞅着外面呼啸着飞来飞去的木矛长鞭眼皮都不眨一下。 几乎没有人认真执行他的命令。 “谁能在这种环境下小憩!”辛胖子死死盯着面前摇摇欲坠的金色防御罩语气中透露出几分紧张。 郑清失望的叹口气。 到底不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带着他们总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不由悚然一惊用力晃晃脑袋。 有那么几分钟他甚至不太确定自己到底是谁——是那个在二次元世界挣扎活命的影子还是那个在大学校园里无忧无虑学习的学生。 这种感觉非常像喝了变身药水的后遗症但是错觉更清晰也更让人心底不安。 “下面的计划呢?”萧笑的声音打断郑清的沉思。 宥罪猎队的队长抬起头眼神已经重新恢复了清明:“‘叔在薮’这道咒语你们应该都会吧!” “叔在薮?”胖子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确实是个针对植物类妖魔的好咒语……但是我只会第一段。” “我会两段!”张季信挺直腰板神气活现的看了胖子一眼。 “都会。”萧笑面无表情的扶了扶眼镜顿时令前面两个学渣乖乖闭上了嘴巴。 “我记得哪里说过这道咒语属于巫师高等中学必学而且必考的咒语吧胖子怎么才掌握了一段?长老怎么也只会两段?”郑清诧异的扬起眉毛。 “如果只是上大学的话掌握两段就达到大纲要求的程度了。”萧笑在旁边解释道:“至于胖子我猜他是因为血脉特殊所以有特殊优待。” 即便在整个巫师界蓝巨人也是一种非常稀有的血脉第一大学在招生的时候采取某些优容措施自然不难理解。 “我是蓝血我骄傲!你们这些红血渣渣就在旁边跪舔吧!”辛胖子拍了拍肚皮张狂的大笑了两声。 “真是一个公正、平等的地方。”郑清默默摇摇头没有理会胖子抽风的表演而是从灰布袋摸出三本法书分发了下去。 胖子摸着厚鼓囊囊的手感忍不住抓住书脊抖了抖:“你从哪里买的这种劣质法书?感觉太软了一点都不适合男生用!” “这是学校给公费生下发的制式法书容量不大但胜在规整。”郑清轻声哼道:“我刚刚抄录了三道‘叔在薮’你们还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回顾一下咒式。” “原本我打算使用叠咒你们每人施展一遍将三道咒语的效果叠加这样即便不能毁灭那条藤妖也肯定能让它退走。” “但现在……” “用链咒。”萧笑忽然插口建议道:“胖子会第一段那就让他全力施展第一段;长老全力施展第二段然后我施展第三段……你可以通过链咒控制最后的效果。” 郑清闻言顿了顿点点头:“是个办法但是需要你们更默契一点。我没有准备链咒但是有衔接符应该能够达到相同的效果……” 话音未落林外忽然传来一声清喝:“旋风连斩—三九式!” “轰!” 伴随着数十道耀眼的剑光四个人的视野中顿时充斥了漫天飞舞的破碎藤蔓以及许多被连带伤害的榕树气根。 金克木躲藏在林子深处的藤妖似乎被四溅的庚金之气吓住了又一次夹着尾巴缩头缩脑的躲了起来。 “蓝雀?!”宥罪猎队的猎手们惊喜的站起身。 “速战速决!”从远处飞奔而来的身影并没有丝毫停顿而是语气急促的警告道:“正北方向的那头大家伙正在主动向我们靠近!尽快解决这里的战斗!” 蓝雀难得大着嗓门说了这么一大句话但大家听着却丝毫没有感到惊喜只有惊吓。 萧笑倒抽一口气翻出了之前的占卜结果:“北方二里处有妖气强度7独立个体。” “确实是个大家伙。”郑清打了个响指收掉已经摇摇欲坠的五行八卦符阵。 “剑客你会‘叔在薮’吗?”他没有继续询问另一头妖魔的情况而是又摸出了一本法书冲蓝雀扬了扬。 蓝雀犹豫着点点头但却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他脑袋后的帽兜中那只紫貂儿倏然探出头吱吱呀呀的对郑清挥舞着爪子。 “纯粹的剑修啊。”郑清略显烦恼的叹口气。 每一个主流世界之外总有一些非主流的存在。 就像白丁社会男女相交异性相合是主流;但从古至今总有有些痴迷于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的个体行走在主流社会之外。 在巫师世界剑修就是这样的存在。在这个法书占据主流的年代剑修依旧古板而固执的坚持所谓‘剑道’他们的法书就是手中的剑他们的法术只有一个个剑招他们的追求不是大巫师而是剑圣。 所以即便蓝雀会‘叔在薮’这道咒语他也没有可能丢下自己的剑而去使用传统巫师的法书。 “一个剑修不远万里来到布吉岛上进入一所巫师大学!这是什么样的精神?!这是什么样的追求!”藤妖的退却让胖子忍不住又开始嘴贱起来。 “你一个蓝巨人都能来学校别人为什么不能来?!就是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呗!”张季信不耐烦的打断他:“快看你的‘叔在薮’所有人里就你掌握的最差劲了!” 胖子后面的话顿时被憋了回去。 他瞅了一眼蓝雀倒提的寒光四射悻悻然的翻开法书开始嘟嘟囔囔的回忆起第一段咒式的要点了。 旁边郑清正从灰布袋里翻出自己那口红色的凤凰桐木制小箱子在箱子底层找‘衔接符’——这种符箓用处不大基本都是组合魔法才会用到。 他记得自己闲暇时画过几张的。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叔在薮 与动物转化的妖魔相比植物类妖魔虽然移动缓慢、思维迟钝但在毅力方面却异常突出。这些骨子里都充满纤维质的生物向来不惮于与猎物比拼韧性。 就像与宥罪猎队纠缠不清的这条藤妖。 虽然自始至终它都没有露面却牢牢占据了场间的主动——宥罪的猎手们发动攻击它就躲起来藏的无影无踪;宥罪的猎手们退缩建立防御它又会在林木的掩护下冷不丁捅上几枪;当猎手们不再搭理它试图离开这片林子这条藤妖便挥舞着藤鞭与木矛气势汹汹的追了上去。 更糟糕的是这条藤妖还有挪移植物、变化方位的能力。即便猎队中有专职占卜师也总会时不时着道在错误的标记下被误导行进方向。 简直烦不胜烦。 “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当张季信又一次被脚底一根忽然冒出的藤条拌了一个大跟头之后这位宥罪的主猎手终于爬起身恼火的嚷嚷道:“就这么磕磕绊绊继续下去还没等我们走出林子北边那只怪物就要过来了!” 原本行进中的队伍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齐刷刷的看向郑清。 郑清揉了揉眉脚抬起头向远处眺望了一眼。 目之所及一片郁郁葱葱。各种蕨类植物与阔叶乔木交织在一起把他的视线牢牢的遮挡住了。 自从离开那片临时驻地向林子外转移的过程中那条藤妖使劲了浑身解数拖延他们的脚步。即便有直觉惊人、且有进出经验的蓝雀带领他们仍旧走了不少冤枉路。 在蓝雀出现之前郑清曾经打算使用‘叔在薮’一把火把这片林子烧个精光这样即使那头藤妖躲的再深也绝无幸免的道理。 但这样做有诸多风险。 一方面剧烈燃烧的大火很容易失去控制猎队本身又在森林深处稍有不慎他们就要跟那条藤妖作伴一起在火中做鬼;另一方面浓烟、烈火在这座面积不大的密园中不啻于一颗耀眼的信号弹稍有思维能力的妖魔可能都会被这个信号吸引过来——妖魔可不是它们那些茹毛饮血的亲戚大多数都拥有基本的逻辑思维能力。 当然凡事有弊相对而言也会有利。 信号弹能吸引来其他妖魔自然也能吸引来其他猎队。只不过经过之前木偶主持人那番警告与诱惑被吸引来的猎队会抱着怎样的心态与宥罪打交道也是一件充满变数的事情。 只不过这些烦恼在蓝雀出现之后就立刻化解了一部分。 “还有多远?”郑清看了蓝雀一眼询问道。 “直线距离一千三百三十四步。”蓝雀略一沉思立刻给出了一个非常准确的数字。同时他手腕微抖反手便有一道剑气掠过郑清肩头。 寒光闪过一条从旁边大树上偷摸垂落下来的藤条被绞的粉碎。只不过那些碎丁仍未放弃挣扎还在草地间蹦跶了几下。然后被辛胖子一脚跺成藤酱。 “再走三百三十四步。”郑清恍若未觉眼皮都没抖一下语气平淡的补充道:“我们必须在保证猎队安全的条件下使用那道咒语……如果你们有谁打算洗个热火澡可以现在坐下来歇一会儿我可以把之前那套五行八卦符阵交给他。” 没有人吭气。 即便平日里最聒噪、最怕苦的辛胖子也把嘴闭的紧紧的——毕竟他只是一个喜欢吃烤肉的胖子并不代表他喜欢把自己变成烤肉。 三百三十四步如果在平地上不紧不慢的走完全程大约也只需要一到两分钟的时间。但是在灌木丛生、杂草遍地的森林间尤其还有一条藤妖作怪的条件下宥罪猎队走完全程用了整整十五分钟的时间。 “打死也不动了……大不了当一回烤肉!”辛胖子腿一伸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嚷嚷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但还没等其他人开口他就一声怪叫捂着屁股敏捷的从地上跳了起来。 郑清瞄了一眼胖子屁股底下一截缓缓沉入地下的‘藤桩’耸耸肩:“很好看样子等一下念咒的时候你应该会打起十分精神的。” 张季信在旁边笑的岔了气。 “十……十二分精神!”宥罪的主猎手扶着腰笑的额角青筋暴起:“我…我打赌胖子胖子等一下念咒会出十二分力的哈哈哈哈缓缓。” “需要止血剂吗?我刚刚占卜完的龟甲灰止血效果非常好。”萧笑也诚恳的看了胖子一眼。 “谢谢!”胖子捂着屁股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没记错我才是猎队的药剂师!” “哦这样啊。”萧笑扶了扶眼镜重新低下头去看他的笔记本了。 “一分钟休息时间!”郑清举起手中的怀表示意所有人集中注意力:“各自调整精神然后按照口令依次施展咒语!” 然后他转头看向蓝雀:“剑客留意四周你负责战术掩护。” 蓝雀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倒是他帽兜里那条紫貂儿又蹿出来龇牙咧嘴的代它主人答应着。 一分钟的时间很快逝去。 趁着这段休息时间郑清给萧笑等人胳膊上绑了那道‘衔接符’并反复调整了三个人的站位。 “看我的手势!”郑清抬起胳膊仿佛打拍子一样挥了挥示意几人集中注意力:“胖子第一段……” “叔在薮!” 他的胳膊用力挥了下去。 辛胖子脸上泛着蓝气翻开面前的法书咬牙切齿的吼道:“叔在薮!火烈并肩!!” 他的吼声如此之大以至于他的身子都有些控制不住的膨胀了一小圈。 伴随着他的吼声一朵两朵三朵无数朵金黄色的火花突兀的出现在这片树林里落在旁边树木的枝头、叶下挂在四周的树梢、草头轻轻的飘摇着。 仿佛一瞬间这片森林就步入了夏花繁盛的时节。 只不过这些花朵缺少了几分水灵增添了几许颜色。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火烈三连 随着辛胖子将第一段‘叔在薮火烈具举’施展开来原本阴暗湿闷的森林应是感受到了什么气氛骤然活跃了许多。 高大的乔木、低矮的灌木、没有枝干的蕨类、色彩斑斓的菌子等等这些世代居住在林子里的植物们似乎接收到了空气间传来的不安信号像是被吓到了似的疯狂分泌起湿润的液体从顺着树干、叶脉汩汩下流为自己披上一层充满潮意的救生衣。 与此同时树枝、树叶相互碰撞着发出簌簌的声响仿佛讨饶一般;原本跟在宥罪猎队身后追杀他们的藤条们也打着卷儿滚成个球全速向回滚去;甚至还有许多树木竟自行倾倒发出刺耳粗糙的摩擦声试图自行开辟出一道防火带。 年轻巫师们身后通向森林外道路上的障碍也在短时间内被清理一空包括杂草、树木、以及那些茂盛的藤条、灌木、蕨类等植物都努力挪动身子为他们让开一条宽阔的大路。 “这是……祈求和平?” 郑清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四周这座森林的表现若有所思。也许他们还是低估了那条藤妖的能力。看看四周这些井然有序的调整显然那条藤妖的势力比他们之前揣测的还要强大的多。甚至有可能这座森林都是那家伙开辟出的后花园。 “继续。” 注意到张季信询问的眼神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微微摇头明确了自己的意见。 即便没有影子带回的经验年轻的巫师也还清晰记得老姚在不久前某节课堂上说过的话——巫师与妖魔之间的关系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没有妥协、没有绥靖、没有怜悯。 这不是斗争而是战争是毁灭! 收到明确答复后张季信顿时咧开嘴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一手举起在面前手掌上稳稳的摊放着那本法书另一手则按在法书上清了清嗓子在郑清示意之后声音洪亮的念道: “叔在薮!火烈具扬!” 原本挂在草尖、挂在树杈、挂在枝头的脆弱火花在这道咒语的加持下倏然涨大火势顿时旺了许多仿佛充满气的橘红色气球似的变成了一个个巨大的火团。 如果说前一刻是夏花繁盛的时候那么此刻这片森林已经变成了硕果累累的秋季了。 只不过这些果子里没有甘甜丰厚的果汁只有凶残热辣的火毒。 森林嘶吼起来。 粗大的树枝、藤条、气根重新伸展开来挥舞着裹挟着湿漉漉的气息疯狂扑打着四周那些旺盛的火团。但是那些橘红色的‘果子’都长在树上越是扑打反而越加蔓延开来。 郑清抬手一按制止了萧笑念出第三道‘叔在薮’。 然后他翻开自己面前的法书深吸一口气轻喝一声: “赫赫炎炎云我无所!” “大风有遂靡届靡究!” 一股无形的波浪以法书为中心荡漾开来将整座林子里的湿意一扫而空。头顶的骄阳的热烈仿佛被这道咒语接引了下来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暑气腾腾之中。而后一阵急速且猛烈的大风从外面刮了进来穿林过木直把那些燃烧着的火球向林子更深处赶去灾祸仿佛无穷无尽一样。 这是郑清从意识深处翻检出来的两道咒语——潜意识告诉他这几道咒语唤作‘拼接咒’——虽然并不理解到底是哪几道咒语拼接而成的而且他也从来没有学过但郑清却非常容易施展了出来。 现在看来效果相当不错。 尤其是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脸上震惊的表情就更令人心满意足了。 “轮到你了博士。”郑清擦了个响指重新摆动胳膊继续按节奏打起了自己的拍子:“注意三二一起!” 萧笑收敛脸上震惊的表情一手托着法书一手指着咒式语气平静逐字逐句的念出了‘叔在薮’的最后一段咒语: “叔在薮火烈具阜!” 橘红色的火团在咒语中串联起来一道道火焰如果金色的锁链将这片森林牢牢拢在了中央。当咒语的余韵结束的时候这些锁链骤然一紧、一收、继而纷纷炸裂。藤妖凄惨无助的叫声刺穿众人的耳膜在火焰上空回荡。 郑清举头四顾四面八方俱是火焰空气似乎都要被这熊熊烈火点燃了。 反击?不可能有什么反击了。风火交加之下藤妖全力逃命都来不及哪有什么余力来找这些巫师的麻烦! “北风其凉。”萧笑挥手又招了一道咒语。 只不过原本应该带着森森寒意的冷风在层层烈火的烘烤下也变成热风了。 “我这里有‘寒气符’”郑清从灰布袋摸出五张灰色的符纸塞给几位队友:“也是你们运气好这些符纸原本是我从先生壁橱里‘拿’来准备夏天避暑用的。” “你不就是先生吗?”张季信看上去有些糊涂手下却一点也不含糊的接过符箓反手就拍在了自己脑门上。 随着符纸间袅袅青烟升起他的脸上露出满足而惬意的表情。 “我们还是先出去吧长老的脑子都快被火烤熟了。”辛胖子在一旁吐槽:“原本脑子就不大再被烤熟怕是真的都剩下肌肉了。” 张季信的红脸膛上泛过一层紫气。只不过他并没有与胖子争论而是威胁的掰了掰手指头斜了胖子一眼。 辛果断低下头专心研究起自己肚皮上那道寒气符去了。 “准备挪移咒了吗?”萧笑看了郑清一眼:“现在没有那条藤妖的干扰应该可以准确挪出这片林子了。” 郑清点点头立刻将法书翻到了最后几页所在的位置: “五牡彭彭十鸾锵锵!” 随着一道低吟的咒语他屈指敲了敲书页。五道光环从书中腾空而起错落有致的落在五个人身上。 伴随着一阵锵锵作响的銮铃声五道身影骤然而逝消失在了烈火熊熊的森林中。 五个人身后森林在烈火中疯狂的扭动着身子抽打着纸条嘶吼着然后转为低低的呜咽最后彻底安静着慢慢僵硬了下来。 橘红色的火焰随着那些树木僵硬的尸体逐渐褪去只留下一片焦黑死寂的世界。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两支猎队 在林火肆虐的密林外有一座小山丘。 丘陵低缓坡度也不大从山脚到丘顶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扭黄茅间或还有几小簇车桑子在茅草丛中肆意生长绽放开它们细小妍丽的花团。 山丘脚下密林边缘零落散长着几株刺桫椤。因为缺乏竞争对手的缘故这种古老的蕨类植物长的足足有六七米高它们那伞状树冠的高度几乎与旁边的小山丘不相上下了。 平素里来来往往经过这里的鸟雀们总喜欢在山丘间蹦蹦哒哒寻摸一点可口的草籽儿然后再一个远距离跳跃落在旁边桫椤树的枝头安然小憩片刻。 但是今天从林子仓皇出逃的鸟雀们却连连振翅甚至都不敢低头看一眼这片平日嬉戏玩耍的地方只顾没头没脑的向远处飞去。 鸟雀们远去不久便有一阵微风从焰火缭绕的林子中冲了出来带着一溜火星绕着附近转了几圈最终落在了山丘顶上的空地上。 风声散去空气中凭空露出五个陌生的身影。 正是宥罪猎队一行人。 “立刻上报各自身体状况魔力消耗程度上报各自法书咒语留存数量。”一落地郑清就立刻开口语气急促的吩咐道:“剑客你再补充说明一下之前搜索调查的情况。” 说话的同时他顺手甩出五行八卦符阵的十五道符箓。 这座符阵之前并未消耗完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此刻恰好废物利用了。 “博士未受伤身体状况良好有‘挪移咒’使用后的轻微眩晕症状魔力消耗约三分之一法书留存咒语数量七。”萧笑率先完成了自己的汇报任务并将自己留存的咒语明细提供给了郑清。 “原地休整注意警戒。”郑清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如果身体允许可以试着探测一下其他几支猎队的方位……介质你都有吧。” 萧笑默默的点点头:“唐顿的头发、卡伦丢弃的手巾、泰勒用过的羽毛笔。” “其他人呢?!”郑清转头看向猎队其他人。 “长老身体健康魔力消耗一成法书留存咒语数量八。”张季信拍了拍胸脯吹着大气:“状况非常好……我感觉现在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胖子身体非常虚弱魔力被那条天杀的藤妖吸走一半。”辛胖子捂着屁股小心翼翼坐在草地上唉声叹气的报告道:“法书里的咒语倒是还没用过但是零食消耗量超出了预计……我感觉再过两个钟头我手表里的零食就要吃完了。” 郑清眼角抽了抽瞟了一眼唉声叹气的胖子轻声说道:“吃完了就去找草药……我们药剂方面的消耗情况可能会比预计的更严重。” “我刚才搭眼一扫就看见黄荆、火索麻、虾子花……这里的药草种类还是非常丰富的。”萧笑在旁边补充道:“拔草的时候顺便找找有没有叶脉完整的枯叶我要试试易教授那个简易占卜法。” “收到!”胖子有气无力的答应着。 “状态良好魔力充足。”蓝雀简练总结自己的情况之后立刻补充报告了北面那头妖魔的情况:“牛妖独行重甲占卜强度七但实际战斗力会很强综合评估强度在七点五至九点八之间。不过它行进速度缓慢预计三分钟之后才有可能与我们碰面。” “一分半。”萧笑在旁边大声纠正着他正在用一团魔火灼烧一块兽骨仔细分辨上面细密的裂纹:“那头牛妖没有理会燃烧的森林径直向我们这边赶来了!” 听到萧笑说的话郑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片正在燃烧的森林。 “可惜了。”他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旁边一头强度接近注册巫师的妖魔虎视眈眈他定然不会放弃刚刚辛苦之后的战利品——那条藤妖的尸体即使被烧成了黑炭也能在流浪吧里换到不少金豆子。毕竟是成气候的妖魔尸体无论是用来做墨块还是调配墨汁应该都是非常不错的材料。 当然现在不是为几粒金豆子着魔的时候。 “我这里有一个计划……”郑清举起一张符纸看着自己的猎手们轻声说起了后续的布置。 …… …… 距离宥罪猎队西方十多公里之外另一支猎队也刚刚结束了自己的狩猎。 “如果能把这个战利品打包带出去老爹肯定能做一份超级棒的料理!”穿着银灰色龙皮夹克的瘦小男巫眼巴巴的瞅着面前一条巨大的蟒妖尸体语气中充满了可惜:“我家老爹拔妖毒的技术一流绝对不会留一丁点儿妖气!” “约塔餐厅的妖肉火锅确实非常著名。”朱利安赞同的看了欧米伽一眼随即提醒道:“只不过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抓紧时间收集战利品!”安德鲁挥舞着自己粗短的胳膊语气暴躁的喊道:“虽然不知道那头精灵的裁判规则但我绝对不想被那株大嘴咕噜嚼碎了吞下去!琥珀还有几分钟?哪个方向?” “我说队长猎场里不是应该互相称呼代号吗?”欧米伽瞪着眼诧异的看向自家队长。 “代号?”安德鲁对这个问题嗤之以鼻:“是那位木偶殿下没有我们的花名册还是参加新生赛的那些熟人不认识我们这些老脸!你以为我们参加的是‘超级猎场’吗?” 欧米伽眨眨眼觉得自家这位粗俗的矮胖队长说的竟意外有道理诶。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琥珀正盯着面前一根水晶球念念有词:“火迫金行大利西方……我们运气这么好那么正东方向肯定有一场大火发生了。” 这位猎队里经常失去存在感的占卜师细声细语的分析道:“所以一分钟后向正东方向走……以求置之死地而后生。” “神神叨叨。”安德鲁摇摇头转头看向猎队里最特殊的那位成员:“伊势尼?去火场边缘没关系吧!” 临钟湖的鱼人阴沉着脸低声嘶吼了一下没有反对。 “既然这样那就快点收拾战利品!”安德鲁胳膊一挥又回头招呼了鱼人一声:“先让你那只青蛙去探探路看看东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伊势尼瞪着两颗惨白的眼珠子半晌才抖了抖身后的背鳍。 “呱呱!” 从它的背鳍里滚落一只圆滚滚的花皮青蛙。 “嘶……东边……嘶……探路!”鱼人伸手一指南方对自己的宠物吩咐道。 “东边在那个方向!”安德鲁连忙伸手拽了一把鱼人的肘鳍把它指的方向转了回来同时警告的瞪了一眼那只花皮青蛙:“记住探路的时候高来高去绝对不许随便落进地面的水窝子里这里不是临钟湖……小心被我们这条战利品的蛇子蛇孙卷了去!” 说着他曲起大拇指点了点身后那条身长数十米的大蛇妖。 “呱呱!” 画皮青蛙连连点头随即纵身一跳跃上半空左蹬右爬竟然灵活的在半空中游走起来只是眨眼间便消失在衔尾蛇猎队诸人的视线中。 “我也想要一只天上飞的小青蛙做宠物。”欧米伽羡慕的看了一眼伊势尼但立刻又沮丧起来:“但是不管我养什么东西隔天总会被老爹做出肉羹……” “那是爱的味道。”正在努力切割蛇皮的朱利安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深深叹了口气:“我家老爹就从来不会给我们兄弟熬汤。” “爱?不不不你想多了。”欧米伽愣了愣立刻飞快的摇头否认:“我家老爹只是想多卖一碗肉汤钱而已。”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兔子与青牛 一头青灰色的野牛欢快的在野地里撒着欢儿。 气维阴凉序属暮春这片密园中的时节约莫等同于外界的春夏之际。草地返青扭黄茅的颈子正青嫩叶片正肥厚恰是适口性最佳的时节没有任何一头食草动物能够抵御这些富含营养的草料。更不要提夹杂在草丛中的许多灌木还没有经历夏雷秋风的洗礼浑身上下青刺绵软正是下口的大好时机。 无论野兔还是羚羊都甩开腮帮子可着劲儿给肚子里填食以弥补漫长冬季中身心空虚带来的种种后遗症。 除了那头青牛。 这头蛮货肩高足足有三米浑身上下披着细碎的鳞甲在阴沉沉的天气下闪烁着令人不安的色彩。虽然它也长了一副牛样却应该没谁错把它与那些在田地间劳作的堂亲们混为一谈——尤其是它那双猩红的眼睛放在任何一个小学毕业的少年巫师面前都可以准确判断出它的身份。 牛妖的两只角并没有直剌剌的戳向天空也没有平平的左右延伸反而在平着生长了一截之后扭曲着大幅度向里拗去角尖直戳颅骨。 如果用一个词形容大约可以称之为‘双角贯耳’型吧。 郑清知道长着这种牛角的牛都特别喜欢斗架。他隐约记得自己在某个梦里曾经坐在一头长有这种角的黄牛身上一个相貌模糊的老头子曾对他说这种角长在牛头上疼逼的它不得不四处乱顶以期减轻那种缓慢而坚定的痛苦。 这让有相似头疼经历的郑清在看那头黄牛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带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味道。 只不过那个梦境的最后老头子去修路了还把牛也牵走了。 令他颇为失落。 野地里。 牛妖一边蹦跶着一边抽着鼻子四下里嗅着、寻觅着什么。嘴边肥嫩的青草它不屑一顾偶尔几朵俏皮的小花落进它的鼻子里还惹出老大的喷嚏来。 这丝毫没有影响它慢慢缩短与宥罪猎队之间的距离。 牛妖能够嗅到空气中依稀弥漫着一股诱人的气息仿佛勾起了它烙印在血脉深处的饥渴令它为之发狂。 直到路过那片仍有余烬的林子时牛妖终于停下了脚步。 它可以确认那股气息最初就是从这片还在燃烧着的林子里传出来的。只不过现在这片林子里喷涌而出的更多是那些草木被焚烧后残留的刺鼻味道——哦其中似乎还有一个同样拥有‘圣血’的家伙也已经化为了灰烬——浓重的烟气、弥漫的粉尘重重掩盖在了它之前追索的气味之上。 它扭了扭脖子把鼻孔张到最大用力吸了一口气。 除了被粉尘接连引出来四五个喷嚏之外它并没有嗅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甚至之前那股诱人的气息都变得模模糊糊几近消失了。 这让牛妖明显烦躁了起来。 它低吼一声重重的甩了甩尾巴随意的抽打在了林子边缘的一株刺桫椤上。碗口粗细的树干被它一尾巴抽断桫椤树带着伞状树冠的上半身更是随着这股怪力飞出老远一头栽进了余烟袅袅的林子里。 “哗啦啦。” 随着桫椤树残枝落地不远处的草丛里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透过浓郁的青白色烟气若隐若现。 牛妖耳朵微微动了动鸡蛋大小的牛眼立刻闪烁起瘆人的红光凶狠的看向发出响动的地方。 草丛轻轻晃了晃跳出一只白色的兔子来。 这只兔子浑身披着白色短绒四肢短小身子却异常肥大。此刻它滴溜转着两颗红彤彤的眼睛抖着狭长的耳朵直愣愣的盯着不远处那头蛮牛。 “哞!!” 牛妖鼻子抽了抽。 这只兔子身上虽然有某股极淡极淡的味道但却不是它所渴望的——应该就是血脉记忆中提到的巫师的味道——如果在今日之前闻到兔子身上那股味道后它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扑过去把兔子咬碎。 但现在它有更重要的事情挂在心上。 判断出那只小东西不是自己的猎物也不是自己的同伴而且对自己没有什么威胁之后牛妖警告般的低吼一声便转头继续盯着冒烟的林子思忖起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了。 它有种感觉自己真正渴望的猎物就在附近。 “咔咔!” 兔子似乎觉得被牛妖忽视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于是从身后抽出一根粗大的萝卜咔咔啃了两口啃出一柄双刃短剑的模样然后随着一阵‘吱哇’尖叫冲到牛妖脚下恶狠狠的一萝卜剑戳了上去。 牛妖被打断深思颇为不满却也懒得与这小东西计较。它只是晃了晃蹄子一脚将那萝卜剑踩的粉碎便重新抬起头一边沿着林子边缘慢慢踱步一边犹豫是否要深入进去搜索一番。 兔子眼瞅着牛妖被自己戳动了顿时兴奋起来抽身跳转便走还不忘把身后的短尾巴扬起来冲着那头蛮牛肆意的晃荡几下。 但跑了没几步它回过头却发现牛妖只是沿着林子边缘缓慢踱步根本未曾追它。 兔子原本溜圆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露出了一丝危险的红光。 牛妖瞥都没瞥它一眼只是仰着头自顾自抽着鼻子努力从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分子里区分某些碳氢化物、氮氧化物以及其他微粒物质之外的那丝熟悉的气息。 胖乎乎的白兔子终于放弃了‘温和’的手段。 它又一次从背后抽出一根更加粗大的萝卜蹑手蹑脚的向牛妖身后蹭去。 牛妖无动于衷继续努力的抽鼻子。 “吱哇!” 伴随着一声尖叫兔子一蹦两米高挥舞着手中的萝卜直戳牛妖的后门。 牛妖脑袋微偏眼珠一抖粗大的尾巴‘呼’的一下抽了上来重重的抽在了兔子身上。 “噗。” 仿佛气球漏气的声音这只烦人的逗比兔子被牛妖一尾巴抽的粉碎变成了一蓬漫天飞舞的白色碎纸。 原本期待给自己尾巴上点色的牛妖愣了愣似乎还没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噗噗……” 压抑而低沉的闷笑声从不远处那座小山丘上的草丛里传了出来。 随之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在草丛中颤抖着渐渐露出了真容。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幻身符 “不好意思……实在是受不了了!” 张季信趴在草地上用力捶打着地面笑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哇哈哈哈这只兔子实在是太贱了!胖子它该不会是你内在精神的体现吧……还是说你刚刚被那条藤妖戳了一下戳出心理阴影了?” 辛胖子黑着脸气哼哼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揪下了挂在胳膊上的符纸瞪眼看向红脸男巫。 这是郑清为宥罪猎手们准备的‘幻身符’。 这种符箓能够有效干扰妖魔的是视觉、听觉、还有嗅觉同时模拟附近环境形成一个方圆十米左右的隐匿区。由于功效繁杂导致幻身符有一个严重弊端——使用者必须保持静止不动符箓才能生效。任何说话、施法、乃至放屁等行为都会导致符箓失效。 当然类似辛胖子那样直接把符纸从身上扯下来也会导致符箓失效。 面对张季信的嘲笑胖子憋了许久却始终无法反驳张季信刚刚那番话最终只能悻悻然从另一个方面反击起来:“哼一点也不专业竟然自己暴露行迹……还吹什么五岁就开始狩猎。谁家的猎手会这么傻乎乎的打草惊蛇?!” “确实不会。”张季信点点头一脸严肃的回答道:“但我从来没有被藤条捅过后面……哈哈哈哈哈!” 说着他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胖子被他的话憋的满脸泛蓝。 最终是郑清结束了两人之间的争执。 “你差点浪费了我的幻身符。”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板着脸看着自家的主猎手。 在郑清的安排中辛胖子控制‘符兔’引逗牛妖张季信则担任胖子的观察手;萧笑负责控制陷阱及周围的符阵蓝雀在‘战场’外围警戒而他自己则居中统筹指挥。 按照原定计划猎队需要等待那只‘符兔’将牛妖勾引宥罪预先设计好的陷阱中被陷阱中的魔法困住之后等到郑清的指令其他人才能暴露身形。 显然宥罪的主猎手没有等到指令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迹。 “我的错我的错!”张季信已经从草地上爬起身此刻连连抱拳告罪但脸上残留的笑意却将他抱歉的诚意打消了不少:“……但这并没有影响原本的计划对吧。虽然兔子失败了但是那头蛮牛不是主动跑进我们的陷阱里了吗?” 说着他伸手一指。 山丘下牛妖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一片金色的符文幻影中。四周更有上百条粗细不同的藤蔓正顺着它的四肢、尾巴、甚至鼻孔等部位到处乱钻。 几位猎手说话间这头妖魔已然被捆成了一个粽子。 “我们运气好跟你违反狩猎纪律是两回事。”郑清叹口气伸出一根指头敲了敲自己脑袋:“如果按照那位‘影子先生’的意见我现在应该一枪崩了你以正队纪。” “听上去很吓人噢。”张季信终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因为事实很糟糕。”郑清如是说道。 “我认打认罚。”张季信光棍的举起手表示服从队长大人的一切处罚但同时他也满口称赞道:“话说回来胖子指挥的兔子虽然失手但多亏你那道‘反五行八卦符阵’覆盖范围大否则单凭那只被抽的粉碎的兔子决计完成不了我们的计划。” 认罪态度良好、又使劲夸自己——这让郑清心底的火气顿时下降了许多。 “你并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郑清摇摇头补充道:“虽然建队之初我们讨论了双头制模式但那只是针对真正的狩猎比赛而言……就目前的情况我希望猎队内部能够用更加统一意见来面对后面随时会发生的各种状况。” “这不是玩闹也不是比赛。” “事关我们每个人的性命。” “事实上最令我不解的是你们直到现在还总给我一种满不在乎随随便便的感觉……这非常危险非常危险。” 张季信与辛胖子隐晦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旁边另外一位听众对几个人之间的谈话显然有自己的看法。 “这种严肃的话题能晚一点再讨论吗?”不远处一直在草丛中控制符阵的萧笑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那头畜生马上就挣脱束缚了!你们的法书呢?咒语呢?!难道想等它冲破符阵一尾巴抽死你们吗?!” 一阵微风拂过山丘将萧笑的咆哮传出很远。 同时传来的还有那头牛妖发出的咆哮。 即便隔着符阵有上百根藤蔓束缚这个肩高三米披甲带角的妖魔仍旧嚣张无比顶着头上的弯角四处乱拱将那些金色的符文撞出一片片裂纹将整座符阵撞的摇摇欲坠。 “不愧是强度接近十的家伙。”辛胖子赞叹着翻开了自己的法书看向郑清。 “这次我来第一段。”张季信也捧着法书表情严肃起来。 “不急先等等再耗耗它的锐气。”郑清一手抓着法书一面紧紧盯着符阵中的牛妖:“尽量节省魔力……能少用两轮‘靡靡咒’就绝对不要多用一道。” 说着他右手按着法书轻吟道:“葛之覃兮施与此妖!” 符阵中十数道藤蔓破土而出接替之前那些被牛妖崩断的同伴继续捆了上去。 “符阵还能坚持三十秒!”萧笑在旁边大吼一声。 “‘靡靡咒’准备!”郑清立刻接口:“计划不变靡靡咒之后还是接软腿咒来两轮……确保这头牛妖完全没有反抗能力之后再砍掉它的脑袋!我不希望因为这么一头小野妖而有人受伤……剑客?听到没有!” “了解!”蓝雀在不远处显露了身形举了举手。 看样子他一直贴着幻身符。 “砰。” 仿佛玻璃碎裂又像是冰面消融的声音。 宥罪猎队的所有人同时看向牛妖。 只见它周围那座‘反五行八卦符阵’的符文在‘砰砰’的声音中次第碎裂。原本被藤蔓纠缠已经有气无力的牛妖听到这些响声后仿佛打了兴奋剂仰头怒吼一声浑身骨架顿时涨了两圈竟一口气挣爆了那些束缚咒藤蔓。 “啪啪啪……” 大量植物纤维集中断裂的声音如爆竹声般炸响。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行迈靡靡 金色的符文破碎后化为星星点点的光雨从半空中缓缓飘落。 牛妖沐浴着这金色的光雨身上披挂着一绺一绺破碎的藤蔓甩着尾巴蹬着左前蹄瞪着猩红的双眼直愣愣的盯向站在山丘上的郑清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的渴望与贪婪。 “哞!!” 随着一声咆哮牛妖脑袋一低尾巴一扬仿佛一辆坦克般轰隆隆冲向山丘。 “它可真有精神。”萧笑斜坐在草丛间脸色煞白神色萎靡。 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预期但牛妖强行打破囚笼挣脱束缚还是给他带来不大不小的反噬。 郑清没有时间回答博士的感慨。 他脸色紧绷表情严肃的盯着牛妖小跑的步伐把手高高举起。 “三二一……起咒!”郑清用力挥下了胳膊。 早已做好准备的张季信与辛胖子几乎同时向前迈了一步举起法书齐声大吼: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两道青色的光辉倏然从两人的法书上升起在半空合作一道化作一片光晕向前铺洒开来原本就一片青翠的草地接收了这点青色之后仿佛多了一丝生机似的骤然间给人一种碧波荡漾的感觉。 这股‘碧波’眨眼间便将牛妖所在的位置淹没。 蹄声隆隆气势汹汹的牛妖落在其中后顿时如同陷入泥潭继而眼中猩红之色大减举手抬蹄之间似乎多了几分犹豫与不安。 初咒见效顿时令两人信心大增。 “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张季信与辛胖子再次向前一步齐声大吼着第二段咒语。 这一次从两人法书间升起的是一片黄绿色的光芒。受到第二段诅咒之后原本就行动迟缓、心神不定的牛妖不仅步伐愈发缓慢而且走路间又开始摇摇晃晃仿佛喝醉酒似的。 “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第三段咒语之后牛妖眼中的猩红已经一片涣散嘴巴不由自主张开涎水不受控制的淌了下来。同时它两条前腿弯曲庞大的身子缓缓俯下跪坐在了宥罪猎队面前。 虽然从它的眼神中还能看出一丝挣扎但在魔法的作用之下这丝挣扎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靡靡咒”是巫师们在猎场上经常使用的一道咒语。 这道咒语第一段的效果是迟滞敌人的移动速度同时惑乱其精神令其心神不定;紧接着的第二段咒语通过进一步干扰与刺激令敌人产生酒醉后的昏沉无力、乃至恍惚感使其丧失执行力;第三段的效果则是由外而内令敌人心颤、心悸加重其无力的感觉。 在第一次巫师与妖魔大战的时候‘靡靡咒’曾经产生了惊人的效果。 被大妖们驱赶的野妖军团一批接着一批倒在了少量巫师驻守的黑森林前线反复使用靡靡咒导致整片交战区域都出现了严重的‘惰性因子’就连许多巫师在这种环境下都变得有些浑浑噩噩无所适从。 甚至战后数十年这片交战区域都寸草不生——许多曾经参加过一战的老巫师都信誓旦旦的说那里的每一粒泥土都被‘靡靡之咒’所沁润已经懒的生长东西了。 当然对于刚刚入学不足半年的宥罪诸位猎手来说他们使用的靡靡咒至多能令一两头野妖心慌气短、腿脚酸软、行走不力想要改变一片区域的自然环境是万万没有可能的。 眼看牛妖‘伏低做小’郑清终于轻吁了一口气。 几分钟前这头蛮牛看他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直觉告诉他这头牛真的想把他一口吞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的那种。 所幸天未遂牛愿。 宥罪猎队的队长向前紧走两步翻开法书低吟道: “我马虺隤!” “我马玄黄!” 这两道咒语主要起致盲、软腿的效果。与刚刚的‘靡靡咒’互相搭配还有一定的昏睡效果——这是邓小剑私下里传授给宥罪猎队的技巧。 “剑·起!” 一声清喝打破山丘上短暂的平静。 蓝雀闪现在牛妖身前不远处右手竖于胸前曲三伸二左手抓着剑鞘扶在身侧低声喝道:“劈斩式!” 在他的身后一道淡蓝色的细线凭空出现飞快的勾勒出一柄长剑的形态须臾间便显化出一个虚蒙蒙的剑影。 继而这道剑影在虚空中跳起随着剑客的喝令凭空轻旋几周斩向跪倒在地上的牛妖。 这是郑清之前计划中国安排的最后一步。 在野妖被咒语控制之后由蓝雀使用剑招砍掉妖魔的头颅——这也是历史的经验。无数猎手通过事实告诉后来的巫师们如果狩猎的时候没有把妖魔的脑袋砍下来永远不要相信那是一只死去的妖魔。 曾经不止一只妖魔在所谓‘死咒’之下又活了过来甚至变得更加强大。以至于现在的巫师界已经鲜有巫师兜售‘死咒’这种概念了。 当然禁咒是除外的。 半空中灰蒙蒙的剑影刚刚飘向牛妖恰在此刻一道金光忽然从张季信的怀中激射而出‘砰’的一声将那道剑影撞的歪了歪然后又在电石火花间顺着牛妖的耳孔便蹿了进去。 这个突如其来的抢攻令宥罪的几位猎手一时都愣在了原地。 蓝雀亦然。 看得出他的震惊甚至比其他猎手们更甚。 “哦哦哦!”宥罪的主猎手伸手在怀里一模立刻恍然大悟般大叫了起来:“是那个小东西啊!……飞蜈蚣你们记得吧就是在流浪吧里买的那个小家伙。” “飞蜈蚣?”辛胖子不由扬起眉毛:“我记得它需要祭炼很久吧……” “按流浪巫师的说法祭炼四十九天用我的血喂。”张季信皱了皱鼻子一脸得意的从怀里摸出那个小匣子炫耀般在几位同伴面前晃了晃:“不过我哥帮我去绍兴周家打听了一下讨了个巧上周就祭炼好了。” “原本以为这个小东西会在匣子里睡上一段时间没想到现在就出来了。” “许是很久没喂它被饿着了吧。”辛胖子心有戚戚的哼了一句。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再一再二,再三 对于胖子来说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饿肚子了。 即便只是听见别人饿肚皮他也会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怜悯继而产生一种微妙的认同感……即便对方只是一条虫子。 当然依靠怜悯产生的认同感是非常脆弱的——脆弱到当身为宥罪猎队‘战利品收集官’的胖子看到猎物空荡荡的脑壳之后立刻烟消云散。 “丧心病狂!” 胖子两手戴着蚕皮手套一手抓着镊子一手抓着小刀面对牛妖空荡荡的脑壳气的脸色发白浑身直哆嗦:“飞蜈蚣不是只吃脑浆吗?它干嘛糟蹋牛妖的眼珠子!” “这对招子在计算比分的时候权重能达到20%以上!就这么被一条虫子给毁了?!” “如果它吃了倒也罢了……横竖肥水不流外人田也算提高一点我们猎队的战斗力。” “但是它只是捅破眼球把里面搅的稀烂算什么个情况!” “太糟糕东西了简直太糟蹋东西了!” 引发胖子怒火的自然是张季信的那只飞蜈蚣了。虽然它截胡了蓝雀的剑影但是作为宥罪主猎手的‘宠物’大家自然不会在意它私自抢食的行径。 但是当那道金光回归匣子辛胖子开始挖心、剥皮收集战利品的时候矛盾便出现了。 那只飞蜈蚣不知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在吮完牛妖的脑浆之后竟然还在牛妖的两颗眼珠子上捅了两个小洞让眼球里的妖魔精华流散一空。 这自然引起宥罪猎队‘战利品收集官’极大的不满。 对于胖子的念叨张季信倒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它还小才刚刚长成不要对它那么苛责嘛……况且我们现在又不是真的在比赛。” 红脸男巫捧着飞蜈蚣的小匣子双眼放光似乎恨不得跟着那道金光一同溜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与其关注那两颗已经破破烂烂的眼珠子还不如坐下来仔细想想怎么逃出这见鬼的猎场。我可不想晚上给那株大嘴咕噜加餐。” 一番话有理有据令胖子默然无语。 “就算你说的对……但这头牛妖到底是猎队的战利品。你的虫子糟蹋的不是两颗眼珠子而是一颗颗金豆子!”胖子扳着牛角一边用小刀用力切着牛皮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的说法并不夸张。 贝塔镇步行街上的流浪吧里常年悬挂着收购各种妖魔‘零件’的小黑板——无论是妖魔的眼珠子、心脏还是妖血、妖骨粉、妖魔皮、肉、鳞甲等等都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如果提供的货源量大的价格还有商量的余地甚至有的买方还会预付货款。 之所以妖魔血肉如此受欢迎就在于这种生物是巫师界唯一可以大量猎杀、公开交易的富含魔力的生物。 养一个草药园每年就要消耗上万斤的魔力骨粉肥料;做一次蛊虫培育实验就要耗费数以吨记富含魔力的血肉;更不要提巫师们在法书上抄录咒语使用的墨水、在召唤阵法中献祭的心脏——不夸张的说漫长的魔法历史就是一部论述如何最大限度利用‘妖魔产生的资源’的历史。 以至于著名的大巫师卡尔-施特劳斯在《魔法的哲学》序言中就曾这样写道:“……魔法来到这个世界上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如此大的需求量即便有数以千百记的猎队在多元世界猎杀妖魔都难以支持后方巫师们源源不断的要求也难怪巫师界举办的猎妖比赛一年比一年多奖励也一年比一年丰厚了。 “飞蜈蚣虽然毁了牛妖的眼睛却留下了一张完整的牛皮。”萧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打断了胖子的絮絮叨叨:“……如果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这头牛妖的皮肯定是不完整的。” “而一张完整的牛妖皮不仅是‘变牛术’的重要道具而且是高级飞毯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从这些角度来看那条飞蜈蚣倒也不算办了坏事。” “这就是所谓福之祸所依祸之福之所伏也。”张季信得意洋洋的晃着自己装飞蜈蚣的匣子破天荒引用了几句名言:“或者说此乃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是也。” 胖子擦擦额头的汗抬起头正打算开口嘲讽两句时张季信手中的匣子上再次弹出一道金光倏然射向不远处的草丛里。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什么情况?!”正在埋头抄录咒语的郑清被这股波动惊醒霍然起身严厉的看向左右:“谁在施展魔法?之前不是提醒过你们现在属于静默期的吗?引来妖魔怎么办?!” 胖子与萧笑齐刷刷指向张季信。 张季信捧着手中的匣子一张红脸涨的发紫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不不管我的事……刚刚还好好的它就突然又飞出去了……” “所以说孩子感冒咳嗽老不好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胖子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下补充道:“虫子也是一样。” 张季信嘴角一抽瞪了胖子一眼。 说话间那道金光已经从草丛里激射而回重新躲回匣子里去了。 郑清皱着眉打量了几眼那个匣子继而紧走几步追到飞蜈蚣刚刚落下的地方拨开草丛看了看。 “是蛇妖。” 他直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宥罪的其他几位猎手手中提着一条尺许小蛇的尾巴在半空中抖了抖:“估计是因为妖气太弱强度甚至不足1所以没有被周围的警戒符发觉。” “又是一个?”张季信骚了搔脑袋脸上露出一丝困惑的表情:“怎么还有赶着趟儿送死的妖魔……难道不应该是我们满猎场追着找猎物吗?” “大概这就是守株待妖?”胖子笑嘻嘻的说道。 “守株待来的不一定是兔子也有可能是条巨龙。”萧笑坐直身子满脸忧色但却忽然提起另外一件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头牛妖刚刚出现的时候四处闻来闻去好像再找什么。” “不是我。”蓝雀冷幽默了一下。 众人深以为然强笑不能。 “也不是那条藤妖。”辛胖子排除着另一种可能性同时把手上的蚕皮手套脱下顺手丢进萧笑面前用来占卜的魔火堆中激起一片火星。 他已经把牛皮完整的剥了下来正卷成卷塞进了他的手表中。至于牛妖的心脏、血液等也早已被他收集起来泡在标准保护液中统一保管好了。 萧笑瞪了胖子一眼用手中的树枝拨了拨火堆让面前那蓬绿油油的火焰重新安静下来。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上六 “按照一般的观念野妖的领地意识非常强烈。” 萧笑抱着笔记本坐在草地间盯着那朵绿色的魔火不紧不慢的分析道:“任何两种不同的野妖遭遇在一起必然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所以不同野妖之间都会非常在意诸如边界、领地等等这些概念。” “就像我们刚刚落地时发现的那样占卜中我们发现的那五六个野妖群体稀稀落落的分散在四周没有哪两个族群是凑在一起过日子的。” “但是现在这片原属于藤妖的区域却接二连三迎来了‘不速之客’……” “也许是因为其他妖魔知道藤妖被烧死了打算过来抢地盘?”张季信给出了一个可信度很高的猜测。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郑清打断诸人的讨论语气严肃道:“但我们应该以最坏的想法来猜测这件事……以面对最糟糕的情况。” “最糟糕的情况那就是这些野妖是我们引来的。”萧笑非常自然的接口补充道:“这意味着我们现在的情况非常、非常危险。” “如果我没记错妖魔对巫师的渴望是一贯的吧。”胖子犹豫着提出了建设性的反对意见:“就像饿了需要吃东西渴了想喝水一样妖魔追逐巫师的气息应该不算什么异常吧……” “你会把自己的安全寄托于这种虚无缥缈的猜测上吗?”萧笑反问道。 不论是张季信还是辛都立刻摇了摇头。 “总之情况有点奇怪。”郑清再次开口进一步分析道:“要知道在入场之前我们身上都涂抹了消除巫师气息的药膏而且每个人还携带了隐匿精神波动与血气的符箓。正常情况下野妖们不应该捕捉到我们身上的气息……” “我们可以稍晚一点再讨论这个话题。”张季信忽然打断郑清的分析表情紧张的看向远处嘟囔着:“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蓝雀你看看那棵刺桫椤上是不是有个影子?” 一直站在讨论圈外闭目养神的剑客睁开眼瞅了一眼张季信所指的方向。 “猴妖。” 蓝雀简练的回答道同时将怀里的长剑倒提起来慢慢解下上面的布条。 其他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随着不远处树冠的晃动很快所有人都看清了那只猴妖的面目。 那是一只矮小的灰色猕猴红脸、半长尾身材匀称。如果没有那双血红色的眸子它看上去与正常的猕猴完全没有什么区别。 “其他猴子呢?”萧笑诧异的左右张望着:“它应该属于一种群居生物吧为什么我只看到一只猴子?!难道这是一只探路的前锋?” “不管一只还是两只都是一个大麻烦。”郑清略感头痛的从灰布袋里摸出一沓符箓想了想又塞了回去而后抽出了一个弹弓还有一把符弹。 鉴于不久后可能会出现更多妖魔郑清必须想办法降低魔力与精神的消耗。所以他不得不将这种还在测试中的武器拿出来使用。 “博士负责占卜以及进一步观测。” “剑客附近搜索防御同时担任预备队。” “胖子长老你们两个左右掠阵……让我先把那只猴子赶到地上。” 分派完任务之后郑清将一颗‘束缚咒’的符箓弹塞进弹弓的皮囊里慢慢扯起皮筋儿瞄准不远处那株高大的桫椤树。 “感觉我们在猎队里的位置已经变的一塌糊涂了。”张季信小声在胖子耳边说道:“我不像主猎手剑客也不像个寻猎手。” “活命要紧。”胖子耸耸肩。 郑清耳朵抖了抖强行屏蔽掉两边传来的噪音然后他眯起左眼睁大自己同样红彤彤的右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最近他发现这只病变的眼睛似乎视力越来越好了——努力瞄准树冠间的那只猴子。 “保右命之!”他小声祈祷着手指一松淡绿色的弹丸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的砸在了桫椤树的一个树杈间。 “啪!” 符弹破碎开来荡起一圈翠绿的光晕。 一道粗大的藤条骤然从光晕中心钻出在树杈间绕了两圈后猛然袭向那只观望的猴子。 “准确度还行”郑清满意的点点头感受了一下消耗的精神力与魔力愈发满意了:“看样子以后要在这上面多花点时间了。” 桫椤树上。 猴妖被那条藤蔓吓了一跳倏然跳起试图远离危险的树冠。 但那条蹿起的藤条却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有灵智一般藤尖一分为二二分成四眨眼间便散成一片组织了一张密密麻麻的藤网对着半空中的猴妖劈头盖脸的罩了过去。 “吱呀!!” 猴妖尖叫着被藤网罗住拖下树来。 “太轻松了吧……感觉还没一头普通猴子麻烦。”辛胖子不知什么时候拿出来一条干牛肉一边咀嚼着一边含糊的点评道。 “保持警惕!”张季信瞪了他一眼:“不要什么时候都在吃东西!” “我就说为了保持警惕!”胖子不服气的争辩道:“紧张的时候吃一点东西有助于我集中注意力……” 郑清无视两人的对话小心打量着被困住的猴妖指挥着藤网将它拖的更靠近一点。 “你们有十分钟的时间处理完这只猴子最新的卦象出来了。”坐在后方的萧笑仍旧低着头他虚拢的双手剑一片干枯的兽骨正慢悠悠的转动着发出哔哔啵啵的炸响:“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象》曰其道穷也。” 仿佛是为他的这道卜辞注解原本被罗网拖到近处的猴妖脸上忽然露出一丝人性化的狞笑浑身骤然涌起剧烈的妖气。 “嗷!!” 伴随着一声充满暴虐的嘶吼这只原本瘦小的猴子身体仿佛充气般膨胀开来眨眼便冲破束缚化作了一头七八米高的巨兽将周身的藤蔓撕得粉碎。 “哦噢!”张季信惊叹一声:“现在我知道为什么它是单独一只猴儿了。” “见鬼。”辛胖子一口并两口将剩余的半根牛肉条塞进嘴里一边用力咀嚼着一边开始做伸展运动:“看样子我们有大麻烦了。”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毖彼泉水 “啪!” 一只手从旁边伸出了按在了辛胖子的胳膊上制止了他下一步动作。 “你先歇着这轮我来。”张季信紧了紧手上的拳套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终于有个看上去很耐打的家伙了……” “没问题吗?”郑清狐疑的看了看红脸男巫的身材然后又看了一眼百米开外那头七八米高正在擂胸怒吼的巨猴儿忍不住提醒道:“战胜那只猴子固然重要但猎队保持完整的战力更重要。” “好歹我也是主猎手这点深浅还是知道的。”张季信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自信的微笑:“一直猴子而已看我不打的它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郑清掂量了一下正在犹豫之际身后便传来萧笑急促的声音: “西南方向两公里处出现大量妖气源反应强度区间3-7正在飞速靠近。” “正席方向五公里外也有隐约魔力波动与妖气反应混杂情况不明!” “建议提前做好准备!” 闻言郑清立刻下定决心飞快的改变了之前的安排:“剑客探索西南方向的情况如果有可能尽量带他们兜几个圈子。” 说着他从灰布袋里摸出四张甲马符丢给蓝雀: “这是疾行符必要的时候优先脱离接触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主。” 蓝雀接过疾行符塞进怀里微微点头后便倏然消失在了山丘上。 郑清转头看向辛胖子:“胖子你跟我作为辅助左右掩护……长老那只猴子是你的了。” 辛胖子自无不可重新从怀里摸出一盒薯片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嗷!!” 山丘下已经变身完毕的猴妖重重的擂了一下胸口怒吼着纵身一跃向山顶众人所知的位置跳来。 看那副架势怕是只需要再跳一下就能蹦到众人脑袋上。 “哈!” 张季信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脚下一蹬身子一矮几步便飞蹿到猴妖身后。然后他探手一抓准确无误的拽住猴妖的尾巴随后五趾抓地吐气发力将刚刚跃上半空的猴妖硬生生拽到了地上。 “着!” 随着红脸男巫一声怒吼巨大的猴妖重重砸在了草地上。即便隔着数十米的距离郑清仍旧能够清晰的感到脚下隐约传来的颤抖。 “嗷!!” 躺倒在地上的猴妖发出痛苦而暴虐的吼声。 手持弹弓早已做好准备的郑清手指一松将一颗‘软腿咒’符弹砸到了猴妖的脑门上。 “猴砸!吃你爷爷一拳!!” 张季信趁着猴妖摔倒在地上腰腿酸软之际蹂身而上踩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步子双拳雷动或劈、或锤、或砸、或崩一连串的暴击重重的打在了猴妖的软肋上。 郑清听着那些皮肉交加的沉闷声音不由讶然的扬起眉毛——虽然知道红脸男巫擅长拳头但却从未见过他火力全开的场面——事实上看着一个不足两米的小个子压在一个六七米高的巨兽身上暴打是非常具有冲击力的画面。 猴妖吃了郑清一记魔法又被张季信一顿暴揍惨叫之余竟直接抱头打滚而走全无一丝恋栈。站在它身上的张季信一个不察险些被这头巨兽压到身子下面。 滚至烧焦的树林边缘后猴妖忽然伸手一掏从林子里摸出一把黑灰来往身后一洒继而身子一缩蹿进了烟尘缭绕的林子里。 紧追在它身后的红脸男巫被这把黑灰洒了个正着瞬间变得灰头土脸陷入‘烟尘幕’中双眼难睁。 “卧槽!不是说野妖智慧都很低吗?!”胖子忍不住在旁边爆了粗口。 “那也要看基本面吧。”郑清略感无语:“普通的猴子也没有多蠢呐……就像那条藤妖空有一林子地盘打起了却比这只猴子还软。” 说话间郑清已经重新用了一道束缚咒将双眼迷瞪的红脸男巫从烟幕中拽了回来同时用了一个清泉咒帮张季信洗了洗脑袋: “毖彼泉水以解汝忧!” 一股清冽的泉水从郑清的法书中冒出淙淙着劈头盖脸的浇到了张季信的脑袋上帮他把那层厚厚的黑灰冲洗干净。 “直娘贼!竟然耍诈?!看劳资不把你打出十八种花样来!”终于睁开眼的红脸男巫一边骂骂咧咧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木盒用拇指弹开伸手就要抓里面那颗龙眼大小深红色的药丸。 “还不到用这个的时候。”郑清按住那个小木盒的盖子对张季信摇摇头:“我把你拽回来不是想让你重新回去跟它拼命……你的体格不适合对付这个家伙。” 辛胖子显然也知道现在应该说些什么:“长老很拉风嘛!刚刚那顿拳脚差点把那只猴子打废掉!” 在两位队友的劝道与安抚下张季信终于不再那么恼火了。 “猴子哪里去了?”他转过脸探头看向林子边缘。 不久前猴妖滚过草地留下的痕迹还清晰可见。只不过那道痕迹进了林子之后拐了个弯儿消失在了烟尘深处。 “应该是跑了。”辛胖子重新摸出一把干炒的豆子咯吱咯吱嚼着含糊道:“刚刚冲后面丢了一把‘烟雾弹’后那畜生就缩进林子深处了……队长不让我去追。” “算他命大!”红脸男巫抹了把脸上残留的水渍仍旧有些愤愤不平。 “打只猴子废话恁的多!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这句真理吗?”身后传来萧笑略显恼火的声音:“剑客那边刚刚传来消息是一群狼妖!他试探着除掉了一头小狼现在正被一群母狼追在屁股后面拼命跑呢!” 郑清没有参与几位同伴之间的讨论。 他皱着眉看向西方。 一串连绵起伏的山丘横亘在草原上遮住了他的视野。按照萧笑不久前占卜的结果那个方向似乎有一些凌乱的魔力波动但却显得非常隐晦。 这是宥罪猎队进入这片猎场之后可能遭遇的第一支猎队。 他必须做一个选择。 是保持安全距离远离那支猎队还是主动与其接触试探目前的局面。 “全体准备!” 他最终下定了决心:“接应剑客向西南方向前进……狼妖群从那个方向过来的顺着它们行进的痕迹应该暂时比较安全。”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蓝巨人 合作还是竞争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如果按照木偶主持与密园精灵的诅咒所有进入猎场的猎队只有一支能够活着出来那么从这个角度考虑每一支猎队之间都是对手不死不休的对手。 但是如果本着‘正确’的原则所有猎队之间应该联合起来一同反抗木偶人的暴政争取所有人一同逃离这座猎场那么从这个原则出发每一支猎队都是潜在的队友。 对手还是队友这取决于每支猎队的选择。 有鉴于入校以来对四所学院龃龉不断的了解以及不久前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在猎场大打出手互相丢恶咒的前科;也鉴于影子从二次元世界中带回来的那无数关于背叛、阴谋、欺诈、胁迫的故事那些人性在黑暗与压迫下沉沦与扭曲的案例。 郑清无法将自己的安危无法将宥罪猎队的安危交付给其他任何陌生人。 即便是唐顿、即便是伊莲娜。 所以他最终选择放弃与西方那支猎队的接触选择继续独立在猎场间生存——这意味着更多的艰辛与困难意味着宥罪需要提防每一个出现在猎队视线中的生物也意味着他们需要尽快处理掉西南方向那群惹起麻烦的狼妖群。 对于郑清的决断张季信与辛胖子只是耸耸肩并没有说什么。即便是萧笑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继续沉默了最终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因为这原本就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要跟那群狼妖打架了吧” 辛胖子收起零食袋抹了抹嘴巴顺手把自己的手表、五色桃符等身上戴的零碎物件摘下来一并塞给郑清:“那我还是先把大家伙叫出来比较妥当。” 他说的大家伙就是他变身之后的蓝巨人。 作为一种奇异的巫师血脉蓝巨人既拥有强大的冰霜魔法能力又有着不俗的肉搏战斗力而且他的魔力还会随着心境的‘圆满’不断增长——理论上人的精神是无限趋近于圆满的这意味着蓝巨人的魔力拥有无限增长的空间。 就像大部分拥有独特血脉传承的巫师喜欢给自家血统找一个带噱头的渊源一样辛胖子就曾不止一次在403宿舍里宣称他的身上流淌着尤弥尔的血液是密米尔用智慧泉水与息壤捏出的后裔。 当然这种充斥着自我吹嘘与夸夸其谈的炫耀除了让大家知道了许多‘混搭’的神话故事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效果。 就如同有的血族认为自己传承自该隐是上帝的后裔;有的僵尸认为自己传承自旱魃属黄帝的嫡系;还有的巫师家族翻出发霉的破旧谱系证明自己与梅林邻居二大爷家三小子的亲孙女婿是同母异父的祖先——与白丁世界一样这种攀附行为在巫师世界并不稀奇。 “说的好像谁还不是女娲娘娘捏出来的泥人似的。”萧笑曾经如此评价胖子的自我吹嘘。 话虽如此但这并不意味着辛胖子变身后的‘蓝巨人’徒具其名、虚有其表。 相反对于一年级的新生们来说蓝巨人属于一种强的犯规的存在。郑清相信如果不是辛胖子无法有效控制自己变身而且他变身时间有限的话社团联合会一定不会批准他加入宥罪猎队的。 “劳驾等一下我恢复之后记得把衣服还给我。”辛胖子将脱下来的长袍叠得整整齐齐塞进小包袱里递给郑清同时郑重其事的声明道:“任何人我是指在座的各位任何人不许拍照、留影……诸如此类的行为。” 张季信板着脸一本正经的点着头——郑清非常怀疑他点头的诚意因为前不久他曾听见红脸男巫与段肖剑讨论要找一些‘威猛男巫战斗场面’的影像图片投稿参加女巫们举办的小型猎画展。 还有什么比一头蓝巨人在猎场大杀四方更具有冲击力的画面吗? 当然此情此景下郑清并不会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猜测而质疑自己的主猎手所以他明智的选择了沉默。 仿佛感受到了冥冥中的恶意赤裸着上半身的胖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双手抱在胸前飞快的搓了搓胳膊。 “需要静心符吗?我还有些库存。”郑清接过胖子的小包袱随手塞进自己的灰布袋同时抽出几张淡青色的符箓示意道。 “暂时不需要。”胖子举起抓在手中的一个水杯得意的在半空中晃了晃:“祖传药方静心凝神只需要一口就能进入大彻大悟的状态……” “你需要进入自己的内心寻找真正的平静而不是每次都借助药物来澄空心灵。”萧笑忍不住在一旁规劝道:“药用多了伤神。” “安啦安啦。”胖子不以为然的挥挥手:“整天跟个老学究一样唠唠叨叨这样的人都能找下女朋友老天爷一定是瞎了……如果inner peace这么容易谁会去clear mind。” 他的此番表态顿时噎的萧笑说不出话来。 看着胖子咕嘟咕嘟灌了两口药水之后郑清接过那个瓶子凑到瓶口闻了闻。 “这是你自己配的吧。”他狐疑的抬起头:“谁家的祖传秘方里会用这么多南方醉茄?你确定一会儿不会直接睡死过去吗?” 胖子脸上已经泛起了一丝蓝意。 但这并不影响他挠挠头露出一副傻乎乎的得意笑脸:“啊哈哈被发现了啊……除了醉茄我还加了缬草根干磨粉迷迭香精然后用泡了一晚上的雏菊水调制的……哦还用了一点牛奶跟蜂蜜。” “听上去像是个安神药的大杂烩。”萧笑嘴角抽了抽。 “你之前用过吗?”张季信的眉毛高高扬起:“现在可不是做实验的时候!” “妥妥的!”胖子摆摆手用力一歪脖子脑袋骤然胀大了几圈。 “嘶。”郑清咂咂嘴最终把目光从胖子身上挪开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胖子变身蓝巨人而且记忆中也有许多相近的场景。但每次观看这种强行改变人体状态的‘变形术’都令人异常难受。 就像有的人听不得指甲滑过黑板、铁丝挠玻璃的声音似的甚至只要提一提就会后背发凉满身鸡皮疙瘩。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狼群 蓝雀压低身子放缓呼吸顺着之前做好的记号动作敏捷的向前飞奔着。 他的剑挂在背上原本裹在剑身上的细长布条都已经被扯下来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暗红色的猎装在草地上有点显眼所以他之前路过那个泥塘的时候顺便在里面打了个滚儿一方面可以消除身上的气息另一方面也能把身上的颜色调制的跟周围环境更靠近一点降低自己被妖魔们发现的几率。 这场猎赛之后一定要提议修改猎队的制服最起码也要把衣服的颜色改一改。 他在心底默默想着同时不自觉的回忆起之前在泥塘里打滚儿的经历。黑色的泥浆触感滑腻冰冷仿佛一坨在太阳下晒化掉的小豆凉糕但却没有凉糕香甜的气息反而散发着一股草原上特有的腥味儿。不知是不是有野兽在里面便溺紫貂儿非常讨厌这股味道但是为了安全他仍旧把它按在泥塘里抹了抹。 所以直到现在紫貂儿——或者说现在应该叫黑灰貂儿——都坚定的把身子藏在帽兜里拒绝搭理他。 低沉的咆哮在斜后方响起帽兜微微颤抖了一下。年轻的剑客立刻收敛了心神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起来奔跑的脚步也更轻盈了一些。 几次短暂交手让他对这群魔狼的狡诈程度有了非常深刻的认识。 它们会装死、会诱敌、能够克制巫师血气的诱惑严格执行头狼的命令还会按照三三制原则实行包抄突击! 更重要的是这些魔狼皮糙肉厚一剑劈去若没有击中要害只会掉几滴血甚至连眩晕的效果都没有。 它们完全不是那些被妖魔随随便便咬了一口感染的狂躁炮灰而是在感染的同时接受过妖血浸润。通俗的来理解这群魔狼的核心成员每一头都有普通妖群中野妖王也就是近乎注册巫师的实力更不要提那只白色的头狼了。 还有一件非常要命的事情就是数量。 蓝雀非常怀疑这群魔狼把这座猎场中所有的狼妖都集中在了一起足足有近百头!虽然其中只有不到二十头属于那种核心狼妖但其他普通狼妖在它们的约束与带领下变得更加可怕了。 这完全不是萧笑之前占卜时发现的数目——他怀疑这很有可能是那只头狼搞的鬼。 蓝雀相信如果不是自己从小就在祁连山脉中猎杀野妖换成另一个实战经验不那么丰富的猎手现在肯定已经躺在狼妖们温暖的胃袋里了。 即便如此他仍旧在与狼妖的周旋战斗中丢掉了自己的口袋里面有郑清给他的甲马符、幻身符、掩息符等等最关键的是与猎队沟通使用的通讯符也在里面。这让他没有办法向猎队提出有效的警告。 所以现在蓝雀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 要么把这群超出任何人想象的狼妖带去自家猎队的营地让他们在惊慌中面对汹涌的兽潮——如果他们还没有解决那头猴子的话猎队妥妥的要面临两面夹击的风险。 要么自己再带着这群狼妖兜兜圈子然后在途中想办法通知营地那边。有可能的话反杀一两头冒进的家伙能给家里减轻点负担就减轻一点。 如果自己身上带着一本法书就好了。 心底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就被蓝雀果断掐灭。 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等等这些想法不是一个真正的剑客所应该有的。 “我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年轻的剑客这么想着把身子压的更低了一点。 草原在他的面前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片。 向左是一片低矮的扭黄茅。蓝雀知道顺着这片扭黄茅向前跑五分钟会有一座小山丘山丘上长满了车桑子——胖子总喜欢叫它们明油子——这些灌木上挂满了细小妍丽的花团紫貂儿喜欢一口一口的咬掉它们。 绕过小山丘有一条浅水自西向东流向那片被宥罪猎队烧光的林子。顺流而下不用三分钟他就能看到队友们熟悉的身影了。 向右是一片高大的黄背草。这种黍亚科的簇生草本能够长到一米多高淹没了他视野中的一切不平整。 看不到哪里有水沟、看不到哪里有凸起的石块、也看不到那些匍匐在地上仿佛毒蛇一样的藤蔓、荆条。 好消息是如果他选择向右那么可以很容易消失在这片高大的草原上可以为自家猎队多争取一些时间。 坏消息是狼群也会在这片黄背草中‘隐身’。高达一米五至两米的草茎能够轻易将大部分狼妖的脑袋淹没。如果猎手不小心迷失了方向等待他的可能是数十张血盆大口。 蓝雀没有犹豫。 他反手从帽兜里掏出‘黑灰貂儿’它背上的泥浆已经有些微微的干意。剑客眼神微动手指并拢飞快的在貂背上写了几个字。 “快去让他们来救我……告诉他们狼群很强很多。” 平日里口拙词少的剑客此刻语速飞快的在自家貂儿耳边吩咐着然后一扬手便将它丢向左边的扭黄茅里。对于貂儿来说五六十厘米高的扭黄茅已经足够彻底掩盖它的身影了。 而他自己反身就投入黄背草原中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紫貂儿落地后呆了几秒钟一扭腰立刻蹿进扭黄茅草原径直向宥罪猎队的营地飞奔而去。 十几秒之后数十条飞奔的身影便来到蓝雀与紫貂分别的地方。 虽然气味已经非常微弱但并不影响这些已经被魔改的狼妖们从中分辨出猎物的细小差别。身材稍矮一些的灰色狼妖犹豫的看向几头高大的黑背大狼。 大狼们也拿不定注意。 但很快身后传来的低沉咆哮令打消了它们的迟疑。 随着几声错落有致的嗥声狼群们也在这片草地上分流了。 一头黑背大狼带着两条灰色的小狼缀上了紫貂儿的气息其他狼妖们则在剩余大狼的带领下一头扎进了那片高大的黄背草原中去追逐那股明显更加浓郁的巫师气息。 微风拂过草叶婆娑野地里徒留一片杂乱倒伏的野草。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此起彼伏 宥罪猎队是在经过那条绕过小山丘的浅水小溪的时候遇见了紫貂儿。 他们当时已经离开了营地正打算去接应蓝雀。 当这个小东西从扭黄茅草丛中向郑清扑过来的时候年轻的巫师险些一拳砸在它的貂脸上——毕竟这是在猎场上猛然间一道黑灰色的陌生身影向他扑来他做出如何过激的反应都不为过。 所幸小东西焦躁的叫声救了它一命。 听到略显熟悉的叫声郑清及时收手但同时他也侧过身避开了紫貂儿的扑击。 “蓝雀的紫貂儿?”萧笑盯着扑空后落在地上的貂儿扶了扶眼镜略带诧异的扬起了眉毛:“怎么搞成这幅模样?!” “他背上有字!”眼尖的张季信瞅着黑貂儿背上那排潦草的痕迹立刻指着大叫起来。 皮毛加泥浆原本就不是良好的书信载体。 更何况紫貂还在草丛里飞奔狂飙更是在那层原本就不厚实的泥浆上擦出了许多花痕让原本就有些潦草的字迹更加模糊了。 “…强度10+…100+…小心狼王。” 郑清耐心分辨着紫貂儿背上的字迹皱着眉脑子里飞快分析着这些残缺不全的话语所蕴含的信息。 蓝雀是去探索狼群的那么毫无疑问他的这道信息极大可能是描述那支未曾谋面的狼群。正因为如此才更令人疑惑。 强度10+意味着近似注册巫师程度的战斗力如果一个妖群中的野妖王拥有这种强度的妖气反应猎队的占卜师不可能发现不了。 另外后面那个‘100+’是什么意思?野妖强度?开玩笑强度10以上的野妖就已经有注册巫师的程度了照此推测强度100+会是什么概念!怕是这座小世界都承载不了那么强大的妖魔吧。 但如果100+指的是数量的话倒勉强说得过去——只不过这样一来这条信息与萧笑占卜得到的‘十数只’的数量又有了巨大的差异。 倒是最后一句小心狼王郑清对此没有什么异议。 毕竟一个狼妖群中最危险的应该就是那头狼王了。 紫貂儿乖巧的趴在郑清手心一动不动但它的小脑袋却用力向后扭去不断发出焦躁不安的急促声音挂在身后的大尾巴也风车儿似的甩来甩去看得人眼晕。 “我觉得它是在催你的意思。”张季信看着焦躁不安的紫貂儿声音有些犹疑不定。 毕竟在任何人看来出去搜索的寻猎手没有回来但他的宠物却狼狈不堪的回来还在身上刻了传递消息的信这种情况非常不正常。 非常不正常。 郑清侧着头瞥了自家主猎手一眼——他知道张季信的意思但连脑子里大半是肌肉的张大长老都能想到的问题他怎么会想不到呢? 蓝雀现在肯定有危险不然他不至于不使用联络符也不至于用紫貂儿充当信使。 唯一的问题在于宥罪猎队应该怎么办。 “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萧笑在旁边轻轻说道。 郑清微微点头心底已经拿定了注意。 但还没等他开口手心中的紫貂儿骤然绷紧身子嘴里发出尖锐的警告般的嚎叫。 一头灰色的巨狼忽然从草丛间蹿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兜头便向站在猎队最外围的张季信脑袋咬去。 即便没有看到它猩红疯狂的眼睛单凭手心紫貂儿紧张尖锐的警告郑清就已经在电石火花之间反应了过来。 “葛藟累之!” 他反手抖开法书一道咒语迅捷的射了出去在间不容发之刻召唤出一条强大的藤蔓将那只扑击到半空中的狼妖凌空卷了下来。 直到这时一直背对草地的张季信才反应过来立刻转过身看向那头正在地上疯狂挣扎的狼妖几滴冷汗不由自主的从他鬓角滑落了下来。 “这就是那群狼妖中的一员吗?”他嘶哑着声音低低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回答他的是另外一道从草丛间骤然暴起的身影。 “肃肃兔罝!” “斧以斯之!” 郑清与萧笑的咒语不约而同的响起同时砸向第二头暴起的灰色狼妖。 漫天张开的密密麻麻的大网劈头盖脸的罩向这头狼妖;与此同时无数柄小巧锋利的斧头也从空气中浮现出来仿佛雹子一样砸向被无形大网罗住的狼妖。 “砰!砰!” 腥臭的狼血在半空中肆意喷溅。第二头猎物显然没有第一头那样的运气当它落地的时候已然被斧头砍成了一地的碎肉。 张季信深深吸了口气淡淡的血腥夹杂在草叶们散发出的湿润气息中混合出一股奇怪的味道令人闻之欲呕。 他咬咬牙紧了紧手上的拳套眯着眼仔细打量起四周杀机四伏的草地。 微风习习拂过密密麻麻的草叶留下一片沙沙的婆娑声音还有一片片起伏不定的草浪。如果没有丰富的经验即便是一名资深注册巫师也很难从这幅安宁的画面中发觉到那些细微的异样。 “咚!” “砰!” 两个声音从斜前方次第响起。 张季信定睛望去只见一头比刚刚两只灰色狼妖还要大上一倍的巨大黑狼正被一只巨大的蓝色手掌抓着腰攥在半空中。 “它刚刚想偷偷溜走!”山丘前身形在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蓝色巨人瓮声瓮气的说道:“就是运气有些差……” “还有吗?”郑清没头没脑的问道。 “按你说的我绕着这片小山转了一圈就只发现了这几个小老鼠。”蓝巨人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唔很好。”郑清点点头吩咐道:“把它腰捏断丢过来……你站在这里不要四处走动我改良的幻身符只有这一张如果你降低活动量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这感情好!”蓝巨人‘啪叽’一下捏断手中黑色巨狼的身子把它丢向自己的几位队友同时喜滋滋的说道:“以前变身后总觉得行动不便老有人盯着你看……以后你可以多画几张这种改良符感觉很好用的样子。” “你变成蓝巨人之后怎么还是这么聒噪!”张季信嘟囔着一脚踩在黑色巨狼的脑袋上用力碾了碾:“我记得训练的时候蓝巨人很安静的。” “那是因为学校的训练场太小让我感到压抑。”蓝巨人辛哼哼着坐在山丘上扭了扭屁股将原本有些尖锐的丘顶压的平滑了一些:“像这里环境大多了……我感觉可以稍微放飞一些自己。” 黑色巨狼猩红的眼珠死死盯着几位年轻巫师肚皮一鼓一声悠长的嚎叫便从它的嘴角传了出去。 “呜呜……” “糟糕!”张季信脸色一变脚下一滑脚跟从狼头挪到狼脖子上继而一用力顿时将狼妖的喉咙踩的粉碎。 但为时已晚。 刚刚这头狼妖的嚎叫已经触发了它们群体间某种神秘的联系一时间山丘背后到处响起悠长的狼嚎。 此起彼伏。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冉遗之鱼 当蓝雀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狼嚎声时差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种想法。 他紧了紧手中的剑柄努力屏住呼吸小心瞟了下从面前爬过去的一条水草罗锅——既然这种敏感的魔法生物还在安安稳稳的给它栖身的那株水草捉虫子那么狼妖们定然与他还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这是毫无疑问的。 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水草罗锅是属于魔法生物界神奇生物门罗锅纲的一种魔法生物它有一个非常著名的远亲——护树罗锅。与它的远亲相似水草罗锅也是一种性情温和的小生命粗略的看上去仿佛是几根胡乱纠缠在一起的水草与浮萍喜欢生活在水草间以水面的跳蚤、蝌蚪、蚊蝇的幼虫等为生。如果有任何威胁它们生命的存在靠近这些敏感的小生命就会立刻缩成一团藏进水草深处一动不动能僵持个把月。 之所以蓝雀没有惊扰到这些小家伙是因为他身上还有进入猎场之前涂抹的药膏能够隔绝巫师气息让其他生物觉得他只是一块大号的石头。 只不过这些掩盖手段在那些狼妖面前莫名失去了效果导致年轻剑客被妖群追杀的狼狈不堪。 蓝雀现在藏在一个水坑里。 说是水坑实际上按它的水量这里可以称得上是一座小湖了。只不过湖面过于狭小方圆不足两米上面还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水草分外不起眼。以至于几分钟前年轻的剑客一个不慎一脚踩空掉进了这个水坑才发现这里另有一片洞天。 光滑的石壁从坑口开始用力向内凹区一直延伸到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一个小口的大瓮——黑黢黢的水底零零碎碎的散落着许多夜光石代替了头顶的阳光为这个‘小湖世界’提供宝贵的光线滋养着湖底奇奇怪怪的生命。 比如文鳐、横公鱼、鳋鱼、水草罗锅、格林迪洛他在刚刚落水的时候甚至还看见了一条冉遗之鱼——这让年轻的剑客心底有些不详的预感。 对巫师们来说冉遗鱼这种传说中吃了能够防御凶灾的怪鱼同样也是带来灾难的源头。有一个未经考证但是流传很广的说法如果一个人看见了冉遗之鱼但是有没有捉住它吃掉那么这个人会倒大霉的。 谁能想到这种水坑里会有一条冉遗鱼?! 年轻的剑客郁郁不乐的想着——他宁可多遇见几头格林迪洛把它们的骨头都打断也不希望在这种时候看到冉遗鱼——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愈发沉闷顿时觉得肺泡里的空气有些不够用了。 作为一名剑客他身上除了一柄剑之外别无他物。没有法书、没有魔药、没有占卜用的水晶球、塔罗牌甚至之前丢掉的口袋里那些符纸都是郑清临行前塞给他的。 所以落水之后他的口袋里没有鳃囊草也没有法书来使用泡头咒他的袍子上也没有缝着避水珠唯一能够让他呆在水底的方式只有最原始的憋气。 憋气自然就需要换气。 蓝雀的嘴角冒出几颗细小的水泡他轻轻滑动长剑跟着这几颗水泡缓缓浮到水面仰着头只露出两个鼻孔缓缓的吐尽肺里的废气然后又慢慢吸饱外面的新鲜空气。 换气之后年轻剑客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下沉而是侧过身把耳朵微微露在外面在水草的掩护下探听四周的动静。 然后他就听到了狼妖们突然间爆发出的此起彼伏的嚎叫声。 年轻的剑客心底一沉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最初第一声狼嚎尖锐而又短促仿佛中途被因为什么缘故被打断了似的给人一种戛然而止的感觉。 紧随其后的其他嚎叫才显得悠长嘹亮、错落有序仿佛在互相打招呼又像是传递着什么讯息。 蓝雀耐心分辨着外面传来的声音发觉狼群的嚎叫随着时间的推移离他越来越远心底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在这片猎场上在这附近能够让这些狼妖放弃他这位巫师血肉离去的唯有更多巫师血肉的诱惑。 “该回去了。” 年轻的剑客这么想着慢慢浮出水面警惕的打量了四周一番。 高挑的黄背草们在微风下轻柔的起伏着除了草叶间婆娑的声响更无一丝异动。几只饥饿的鸟雀敏捷的在草茎之间蹦来蹦去叨啄着那些刚刚开始蹒跚学步的蚜虫幼虫。 即便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蓝雀仍旧等着狼群的嚎叫更远了一点周围活跃的小动物更多了一点之后才慢慢从水坑里爬出来悄然没入高大的黄背草原中向猎队所在的方向潜行而去。 …… …… 当狼妖群的嗥叫声四处响起的时候郑清立刻想起蓝雀传回的讯息顿时有了一种恍然的感觉。 “这种数量的叫声……这群狼妖数量怕不是有一百头了吧!”张季信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按照剑客的信报数量肯定在一百头以上。” 郑清沉着脸同时飞快的吩咐道:“蓝胖子你步子大去林子那边扯几根木头帮忙在这座小山丘上构筑一个简单的防御工事。” “了解。”蓝巨人闷声闷气的答应着忽的一下站起身大踏步向来时的路跑去。大地被他的脚步震的嗡嗡作响。 “博士负责警戒、占卜。” “长老守护我跟博士两个人……我需要尽快构新的守护符阵。” “你的精神还能承受吗?”萧笑忽然抬起头默默的看了郑清一眼:“从开始到现在不算那些咒语半天时间里你已经使用了超过五十道符箓了。” “还撑得住。”郑清用力晃晃脑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抬头看了张季信一眼:“只不过等一下狼群来了打架的事情就要交给你跟胖子了。我需要在后面休息一下。” “妥妥的!”张季信用力拍了拍胸膛中气十足的嚷嚷道:“六七米高的猴子打不死总不至于连这些小狗的豆腐腰都打不断吧!”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噬嗑卦 与普通人相比巨人有诸多优势。 比如身材高看得远身体壮力气强走路的时候步伐大负重能力堪比大象等等。当这些优势发挥在战场上的时候便显得格外突出了。 前后不过两分钟的时间狼群还没从草地里钻出来蓝胖子便拖着十几根粗大的原木一溜小跑跑回了山丘前。 “嚯!这么给力!”张季信惊叹一声同时不忘挤兑胖子一下:“以后猎队的粗重活计就都交给他吧……按能力分配嘛。” 蓝巨人斜了他一眼用手擦擦鼻子擤了一大把鼻涕用力摔在张季信面前惹得红脸男巫怒气勃发大声抗议着脸膛愈发红了许多。 郑清没有参与他们两人之间的‘日常互动’而是盘膝坐在山丘顶上闭着眼默默回复着精神力。他刚刚在附近布置完符阵此刻正处于极度疲乏的状态下。甚至原本计划招出鼻环与耳环那头米诺陶协助防守的打算都临时取消掉了。 萧笑蹲在他的旁边正在草地上摆弄着几十根蓍草腮帮子缓缓蠕动着一边嚼着什么东西嘴里一边还念念有词: “主方动而乏力复慑妖孽威震者震也。” “客方侵略如火;火者离也。” “主方积极面对但状态低迷、只能消极防御;按阳、阴、阴。” “客方积极行动状态未知、且侵略如火;按阳、阴、阳。” “客方稍强于主方主方处境不易如被客方噬磕。” “上九:何校灭耳凶。” “象曰:何校灭耳聪不明也。” 手中的蓍草散落一地萧笑缓缓抬起头看向郑清郑重其事的告诫道:“何负也。校肩也、杠也。过分使用超越自己能力的行为是错误的是不聪明的举动。” “蓍之大凶。” …… “过分使用超越自己能力的行为是错误的是不聪明的举动……” 郑清脑海中反复念着这句话忍不住扪心自问他是不是真的因为影子带回来的那些莫须有的经验记忆就开始膨胀、狂妄了呢?宥罪猎队已经连续对战了三波妖魔却又在他的意见之下即将面对第四波而且也是最大的一波敌人。 或许占卜的真意就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默默睁开眼看了萧笑一眼嘴角勉强动了动:“既然蓍之大凶那就卜算吧。卜之大吉就好……” 萧笑看上去显然有点不满:“如果你总是这样主观拒绝糟糕的结果只选择好听的占卜结果那干嘛还要我来占卜!自己编点瞎话不就行了吗?!” “显然一个占卜师说的话比我瞎编的更鼓舞士气。”郑清无奈的摊开手:“不是我不重视占卜结果……而是我们身在这座猎场中已经糟糕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这不是占卜能改变的结果。” 这番话意外的有些道理萧笑顿时沉默了。 他回过头看着正在山丘边缘卖力设置拒马、障碍的蓝胖子与张季信脸上终于浮现出几许焦躁:“完全没有道理……这些妖魔怎么一波接着一波找上门来?!猎妖不应该是我们四处寻觅追捕妖魔吗?” “那位木偶殿下原本就没跟我们将道理。”郑清哼了一声慢吞吞的说道:“也许在那位密园精灵的设定中这场猎赛就是妖魔狩猎巫师。” “不。”萧笑摇摇头:“我是指为什么这些妖魔能够找到我们……之前我检查过的所有人身上掩盖气息的药膏与符箓都还在起作用。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们中间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吸引源’将妖魔们源源不断的吸引了过来。” 郑清垂下眼皮没人看得见他的眼神。 “狼来了。” 他低声说了一句。 似乎为了回应他的这句话一声悠长的嗥叫忽然在山丘附近响起: “嗷……” 这个叫声仿佛是一支响起的号角顿时招来四面八方此起彼伏错落有致的狼嚎。 “嗷呜…嗷呜…!!” “嗷呜呜…!!” 呆在符阵中的宥罪猎队诸人此刻才发现自家所在的这个小山丘已经彻底陷入狼群的包围圈之中了。 打头阵的是一些灰色的狼妖约莫有七八十头。它们身高一米有余猩红的眼神凶狠残暴。从草地里钻出之后便三五成群在山丘左近晃荡不时还扯着嗓子嚎叫两声。 灰狼身后还隐约闪现一些身高近两米皮毛油亮的黑色大狼。它们并不像灰狼那样聒噪而是安静的坐镇后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山丘上的年轻巫师们。 宥罪猎队严阵以待。 蓝胖子已经重新贴上了那道特质的幻身符拎着一根粗大的木棒蹲坐在山丘旁等候山上的命令——虽然不知道那些畜生有没有发现什么但并不影响胖子去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郑清坐在山丘顶上从灰布袋里摸出一架黄铜望远镜——这还是他前不久观看校猎赛开幕式的时候买的拥有强度(模糊判断)视图以及回放功能——仔细打量着四周的狼群试图找到那头狼王的位置。 他记得非常清楚蓝雀在传回的信息中着重强调了‘小心狼王’。 打量着四周那十数头妖气强度在10+上下徘徊的黑色大狼以及周围成群结队强度在3-9之间的灰色狼妖郑清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能够组织这么一群狼妖的存在又该是什么样的妖魔呢? …… 两军对垒气氛有些紧张。 但最先出现异动的不是宥罪猎队的巫师也不是蠢蠢欲动的狼妖们。而是原本恹恹的趴在山头草窠子里啃着车桑子那些细小妍丽花团的紫貂儿。 这只貂儿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的一下从草地间蹦了起来撒欢儿般向山下跑去一路还尖叫不已。 “小心!”张季信眼疾手快在紫貂儿跑过他身边的时候一抄手将它捞进怀里警告道:“外面那么多大狗不要出去给它们塞了牙缝!” 紫貂儿不为所动在他怀里剧烈的挣扎着不时还回过头张开满嘴尖牙恐吓的冲红脸男巫咆哮两下。 “哟哟好凶哦。”张季信撇撇嘴坚持不撒手:“这是为你好。” “剑客应该在外面。”郑清举着望远镜左右搜索着扬声喊道:“你去接应一下……注意安全!” 与此同时狼群后方隐约出现了一点骚动。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芬里厄 与郑清见过的大部分野妖不同。 宥罪猎队面前的这群狼妖群中显然拥有严格的纪律以及森严的等级。 比如灰色的狼妖在黑色大狼面前会垂下耳朵耷拉着尾巴;黑色大狼身旁总有一到三只数量不等的灰色狼妖作为仆从。而不管是黑色的狼妖还是灰色的狼妖在围困宥罪猎队的过程中都显得进退有度从容不迫。 所以一定有一头狼王在居中调度。 郑清缓缓转动手中的黄铜望远镜一匹狼、一匹狼的看过去试图找到那个神秘的身影。 但反复再三始终没有发现那头神秘的狼王——不也不能说全无收获最起码郑清发现了狼群中一头非常特殊的黑色狼妖。 就目前看到的所有狼妖中它是最有可能担任狼王角色的家伙了。 生活在鲜卑利亚苔原上的普通灰狼肩高大约六十至八十公分而在宥罪猎队面前的这些灰色狼妖的肩高都在一米左右。至于黑色的狼妖相对来说会更高一些但其肩高也多在一米五上下。只有那头最大的黑狼肩高足足有两米上下即便它不抬头都能够到蓝胖子的膝盖上方站在一群狼妖中显得鹤立鸡群异常醒目。 更主要的是所有狼妖在经过这头黑色大狼面前的时候都会主动伏低身子侧着脑袋将脆弱的喉咙露在黑色大狼的獠牙之下。 而之所以郑清认为它不是狼王是因为这头黑色大狼的脑袋上趴着一只拳头大小的白色小狼仿佛顶着一截白色的短角似的——如果这头黑狼是真正的狼王那么毫无疑问狼群里的任何狼妖都不能也不会爬到它的脑袋上面去。 即便那只白色小狼是它的后裔。 当然郑清也考虑过那只白色小狼是不是拥有什么特殊身份。但是透过望远镜看着它圆溜溜的两颗红眼睛还有浑身上下那些细密的绒毛怎么看都像一只刚刚出生不足满月的狼妖幼崽。 …… 当郑清在山丘顶部仔细搜索狼妖王的身影时下山接应蓝雀的小分队也已经与狼妖开始了短兵相接。 说是小分队其实总共就三名成员——张季信、蓝胖子还有那只已经洗干净身上泥浆重新换回一身紫莹莹皮毛的小貂儿。 整支分队以蓝胖子为中心由他挥舞着一根粗大的树干作为武器恐吓、吓退四周的狼妖。张季信则在巨人四周游走帮忙警戒他注意不到的死角比如身后、腿下等等地方。紫貂儿则趴在蓝胖子鼻尖为接应小分队指路。 当然位于小分队身后的郑清以及萧笑也时刻保持着警惕在维持符阵的同时准备好了充足的符箓、咒语以便随时为他们提供帮助。 总的来说这个布置中规中矩没有显得特别出彩但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短板。 “阿嚏!”行进中的蓝胖子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然后用他低沉的嗓门嘟囔着:“小貂儿要不你爬到我脑袋上吧……总趴在我鼻尖不仅干扰视线而且你那条尾巴总是钻到我鼻子里很痒的!” 说着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几只灰狼妖在一头黑色大狼的带领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来——也许它们觉得此时巨人分神是一个袭击的大好机会但它们显然忽略了蓝胖子手中的棍子——在蓝胖子挥舞的大棍子下这些狼妖又以更快的速度翻着跟头七零八落的栽了回去徒留下满地哀嚎。 “或许我可以给你的棍子一头点个火把?”张季信站在蓝胖子脚下扯着嗓门大喊:“你觉得这些狼妖还怕火吗?” 蓝胖子愣了愣搔搔脑袋然后一把将棍子戳在了红脸膛男巫面前:“你可以试试……” …… 从身后捅刀子的感觉真的很爽。 蓝雀将手中的长剑从狼妖脖子后面拔出来的时候脑海里滑过这个念头——虽然听上去不够光明正大但是趁其不备、出其不意、打其措手不及然后赢得胜利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念头电光火石般从他心头闪过的时候年轻的剑客已经拖着长剑接连闪烁至了狼妖群封锁线的边缘。 不需要抬头他就能够感受到不远处那座小山丘上传来的熟悉的魔法波动。 还有那些从山上下来正在与狼群纠缠的熟悉身影。 “胖子已经把大个儿叫出来了啊……看来情况真的很糟糕。” “唔小貂儿也很安全。” 剑客注意到蓝巨人脑袋上那个紫色的小点儿嘴角一勾在心底默默想着。 耳畔传来一股风声他微微偏过头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道从侧后方扑来身影。 “斩击·燕反秘术!” 他的身形陡然间拔地而起仿佛一个巨大的蝙蝠只是一闪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袭击他的狼妖身后。还没等那头疑惑的狼妖重新找到目标冰冷的长剑便顺着它颈骨间的缝隙插了进去截断了它最后的生机。 蓝雀没有恋栈收集战利品也没有重新掩藏身形而是大大方方的露了面全力向小山丘跑去——队友们离他只有不足五十米了而距离他最近的一头狼妖还在一百米之外。只需要一个简单的疾跑就安全了。 …… 当蓝巨人挥舞着燃烧的棍子在狼群中纵横捭阖之时当蓝雀背负长剑从狼妖背后急速掩杀突击而归的时候郑清的望远镜并没有时刻盯着他们。 他对自己的队员非常有信心。 与之相比他更在意那只始终没有出现的狼妖王。 无论是黑狼妖被蓝巨人的木棍砸成肉酱还是灰狼妖在蓝雀的利剑之下血溅四尺狼妖王始终没有现身任凭狼群绕着那几块硬骨头胡乱打转。 直到蓝雀突破狼群封锁线快要回到宥罪猎队符阵笼罩范围之内。 那只个头最大的狼妖忽然站起身抖了抖耳朵抬起腿向前小跑了几步。 这个突兀的举动立刻引起了郑清的注意。 他抬起手中的黄铜望远镜将镜头死死对准那只个头最大的黑狼妖。 紧接着他注意到原本坐在黑狼妖脑袋上的白色狼崽子忽然站起身压着腿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冲着郑清的镜头咧咧嘴仿佛笑了笑还甩了甩尾巴。 郑清撤下望远镜用力晃晃脑袋揉了揉眼睛。 错觉一定是错觉。 他重新举起望远镜对准那头黑狼。 狼头上的白色小狼已经消失不见了。 年轻的巫师呆了几秒钟神色巨变摔下手中的望远镜撒腿就向山下跑去。 “小心白狼!!!”他一边跑一边狂喊:“小心那头白狼!!!快退回来!!” …… “小心!!!” 重逢的喜悦还没有在脸上绽放蓝雀便听到张季信惊恐的大叫。他的语气如此可怕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蓝雀险些以为自己听到了女妖的嚎声。 但眨眼间他就立刻醒悟了过来反身拔剑双腿用力一蹬纵身向后退去。 然而终究有些迟了。 年轻剑客视野中最后看到的影像是一张似乎可以吞天噬地的大嘴——它的上颚遮住了他头顶的天空下颚覆盖了他脚下的草地猩红的舌头上布满了尖锐的倒刺浓稠的涎水仿佛硫酸一样腐蚀着泥土与空气。 身在半空中的剑客无处借力只能看着那张大嘴越逼越近。 他的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了不久前见过的那条冉遗之鱼的模样。 “芬里厄。” 蓝雀低声喃喃着手中的剑终究没有机会抬起便眼前一黑被那条巨大的舌头卷进了肚子。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Second Blood 芬里厄北欧神话传说中的巨狼是洛基与巨人安格尔波达的后裔。 传言中它有着银色的皮毛鲜红的眼睛打个哈欠天地都在它巨口的笼罩之下;甩甩尾巴北海都要掀起万丈狂澜。 此刻宥罪猎队的队员们面对着的似乎就是这样的怪物。 一口将蓝雀吞进肚子里之后狼群白色的野妖王终于放弃了自己小巧的掩护形态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身高虽然仅有一米左右却拥有一颗巨大的脑袋。惨白的獠牙探出长吻相互交错着勾连着丝丝涎水;白色的毛发在它身上耸立着仿佛一根根钢针在阳光下闪烁着星星寒意;浑浊的暗红色眼珠里更是透露着无限的贪婪与狡猾全然没有几分钟前狼崽子眼里的天真与纯洁。 原本懒洋洋散落四周的黑色的大狼们一股脑的围了上去低头垂耳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咽俯首参拜。灰色的狼妖们更是把尾巴紧紧夹在股间一面战战兢兢一面却又以更加残暴的目光打量着几位年轻巫师。 脑海中无数个声音在重复警告郑清趁着现在猎队大致完整战力还比较充沛快些把队员们集中在一起缓缓退回山上营地之中以逸待劳固守符阵。 但所有这些基于‘冷静’的建议都在冒头的一刹那被郑清脑海中的愤怒瞬间粉碎。 悲伤在心底流淌愤怒在心房积郁怒火在心头燃烧! 去tm的冷静! 去tm的经验! 去tm的狼妖! 郑清红着眼死死盯着狼妖王顺着草地一路狂奔而下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干死那头大白狼!说不定蓝雀还在他肚子里还能救回来!! 他攥着自己的黄铜梅林勋章用勋章锋利的边缘割破手心将鲜血涂满勋章那布满符咒、凹凸不平的表面。 “出来救命!” 年轻的巫师把勋章凑到嘴边对着自己的勋章低声吼道。 只是刹那间勋章上便腾起一股血红色的光晕继而一个红点从彼岸花的花蕊中跳了出来落在半空中迎风而涨眨眼便化作一道巨大的红色门框。 “哞!” 双头米诺陶两个脑袋争先恐后的从门框里探出来交错的咆哮在草原上空炸响顿时给宥罪猎队的猎手们增添了几分信心。 “打死那头白狼!快把蓝雀挖出来!” 郑清大吼着一手扯开弹弓一手抓起一把符弹不管不顾的射向不远处的狼群。五颜六色的符咒在狼群中炸响灰色狼妖呜咽着四处躲避着。 张季信铁青着脸浑身筋肉暴起直愣愣的向白色狼王所在的地方冲去凡是拦路的狼妖都被他一拳揍开。此刻蓝胖子反倒成了他的护卫将手中的粗大棍子挥舞的呜呜作响不时便能听到某头狼妖被棍子擦到伤筋断骨的惨嚎。 还有那只紫貂儿跑的甚至比张季信还快尖叫着仿佛一道紫色的闪电从狼**织的防线中直插而过。 “哞!!!” “咚!” 双头米诺陶已经从门框挣扎了出来将手中的图腾棍重重顿在地上两个牛头同时发出低沉的吼声。这些吼声按照一种奇妙的韵律交织在一起在空气中激起阵阵涟漪。 隐匿、治疗、镇静、狂热、守护种种颜色不同效果各异的光环从图腾柱上升起眨眼便落在几位猎手的脚下令突击小队的战力大增。 白色狼妖似乎被这些巫师狂热的冲击吓到了收拢了妖群缓慢向后退走。不时还有一两头倒霉的灰色狼妖掉队被紧随其后的宥罪猎队顺手打成肉酱。 “还有一百米!” 郑清睁大眼睛瞪着狼妖王与自己之间的直线距离压抑着脑海中浮现的种种不安念头在心底狂吼:“蓝雀等着我们!” 九十米。 一头灰色狼妖被张季信一拳打飞。一道金色的身影从红脸膛男巫的怀里激射而出倏然而返再看那头灰狼已然头脑空空死的不能再死了。 八十米。 又有一头灰皮狼妖被蓝胖子的棍子砸断腰椎然后被郑清补了一个火球烧成黑炭。 七十米六十米…… 面前的灰狼们已经变的有些稀稀拉拉许多灰狼都夹着尾巴向远处跑去。白色狼妖的面前只有两三头黑色的大狼了。 五十米…… 郑清咬着牙看着近在咫尺的凶手摸出怀里的法书开始准备一道强力咒语。 “轰!!!” 沉重的响声从宥罪猎队身后传了出来巨大的声浪甚至让大地都感到了颤抖。 郑清紧急刹车用力扭头向后看去。 两个熟悉的巨大身影出现在了营地左近正挥舞着粗大的树木用力砸向宥罪猎队后方的符阵。金色的光纹在重击之下剧烈颤抖着符阵中萧笑的身影仿佛涟漪般飘忽不定。 是那头逃走的猴妖! 原来它是去找帮手了。 郑清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头猴妖狂叫着挥舞着巨大的木棍再次砸向符阵。 “轰轰!!” 砸击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 “退!!!” 郑清满脸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吼道。 他回过头再次对上了白色狼妖狡诈而又贪婪的目光。 白色狼妖的嘴角微微扬起扯出一个恐怖的笑脸。它的嘴角又多了一丝血渍獠牙上还挂着一片紫色的皮毛。 “啊!!!”张季信怒吼着一拳将旁边扑来的一头灰狼脑袋砸的粉碎。 “快退!!”郑清再次大吼着。 但他的声音却被另一个略显细微的声音所掩盖。 一个清脆的碎裂声突兀的在众人耳边响起。 郑清没来由想起很久以前他在某个小巷子里打碎别人家玻璃后听到的声音——同样惶恐的心情同样试图逃避的想法——让他忍不住有种拔腿就跑钻进草原深处的冲动。 但这里是猎场。 他无处可逃。 年轻的巫师抬起头绝望的看向不远处的小山丘笼罩其上的符阵光罩在猴妖们狂暴的打击下缓缓崩溃金黄色的光点仿佛萤火虫似的漂浮在灌木草丛间。 营地上方已经空门大开。 宥罪再无一丝退路。 坐在营地中央看守着符阵枢机以及占卜魔火的萧笑缓缓抬起头张了张嘴吐出几口鲜血。骤然溃散的符阵与溢散的咒力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反噬以至于这位年轻的巫师现在竟提不起一丝魔力。 甚至连坐在原地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短暂尝试一次之后萧笑立刻放弃了努力颓然的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然后他抬起头扫了一眼头顶上方垂涎欲滴的猴妖又低下头看向正向营地疯狂跑来的队友们。 这位年轻的博士洒然一笑举起手撮起拇指与食指冲自己的队友们比了个心。 “给你们笔芯哟。” 矮个子男巫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喃喃着:“大家加油一定要活下去啊!” 黑色的阴影从天而降彻底将他笼罩。 郑清看着猴妖探出的大手目眦欲裂嘴里‘啊啊’狂叫着发出意义不明的呐喊。 萧笑挥了挥胳膊似乎想要再说点什么。 但猴妖手指一抖便将小个子男巫一把塞进了它的嘴里。 “咯吱!” 人骨碎裂时发出的清脆声音清晰的响彻在场每一位猎手耳畔从猴妖嘴角迸溅出的鲜红血浆仿佛雨点般落在了草地上。 “不!!!” 郑清双腿一软跪倒在山脚下。 他绝望的伸手探向猴妖手指伸曲两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似的。 但除了空气一无所获。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三级伤害分类 “快站起来!” “你是猎队的队长!你必须站起来!” “前面是猴妖后面是狼群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快站起来!!” 这些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嘈嘈杂杂拉扯着郑清近乎崩溃的思绪不再向下坠落。 他用力回忆着思索着这些熟悉的声音。 仿佛过了很久又似乎在一瞬间。 郑清蓦然抬起头昏暗的眼神里虽然还是一片空洞但他的表情已经变的平静了许多。 “快站起来!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张季信焦躁的嚷嚷声还在四周回荡着神奇的给郑清心底注入了许多动力。 宥罪猎队的队长挣扎着站起身环顾四周。 不远处的小山丘上两头猴妖正挥舞着粗大的木棒肆意抽打着山顶残留的魔法痕迹留下一个个丑陋的土坑溅起一片片四射的泥土。 郑清眼神黯了黯转向别处。 十多条灰狼妖由三头黑色大狼带领着在山丘脚下逡巡着监视那两个挥舞着木棒的不速之客。其余的狼妖则在白色狼王的指挥下不紧不慢的构筑着封锁线由远至近慢慢收紧了包围圈。 张季信、辛、以及双头米诺陶组成一个标准的三角防御阵将郑清围在中间竭力抵抗周围轮番攻击的狼妖们。就连张季信那条飞蜈蚣也在周围蹿来蹿去攻击着每一头靠近的妖魔。 思考能力迅速回归大脑郑清觉得自己的意识现在格外清晰。 他敏锐的察觉到许多之前被他忽略掉的细节——比如狼妖群且战且退还用诱饵勾引年轻的猎手们冒进;再比如在退却过程中那些逐渐消失掉的狼妖应该是绕道包抄猎队的后路;还有那两头猴妖在砸碎符阵之后便一直在山顶磨磨唧唧拖着两根大木棒四处乱砸却始终不肯靠近狼群。 相较于他猎队剩下的两名队员状态显然更可靠一点。辛胖子因为处于巨人状态心境一直非常稳固;张季信也克制了自己暴躁的脾气虽然看上去仍旧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但却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而是严格执行防御战术绝不冒进。 这让宥罪猎队的队长感到非常羞愧。 “以蓝胖子为中心继续向小山丘靠拢。”郑清嘶哑着声音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米诺陶压后注意安全。” 没等同伴质疑他就立刻解释道:“猴妖与狼妖显然在互相戒备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按照妖魔的习性推断他们之间的和平非常脆弱。” “我们这是在刀尖上跳舞啊。”胖子低声咕哝了一句轰隆隆的声音仿佛打雷一样。 张季信咬了咬牙没有说话只是恶狠狠的点点头。他的小臂上系着一条雪白的毛巾只不过此刻那条毛巾已经被鲜血染成了一片殷红。 “你受伤了?”郑清看着那条红色的手帕低声问道:“几级?拔毒了吗?” “一级。只是被那些狼崽子的爪子摸了两下还能坚持一会儿。”张季信摇摇头狠声道:“正好需要一点刺激……迟一点也没关系。” 郑清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他已经不是初入巫师界的新人了对于妖魔咬伤、抓伤也不再谈之色变畏之如虎了。 按照巫师联盟在《巫师界大百科全书》中关于‘三级妖魔伤害分类’的说法普通野妖的抓伤、咬伤以及高级妖魔的抓伤属于一级妖魔伤害受到的妖毒侵袭非常轻微可以通过外敷内服药物、搬运气血等方法彻底化解。 野妖王以及高级妖魔的咬伤属于二级妖魔伤害。巫师会在这种攻击下受到中度妖毒侵袭但只要通过专业治疗师治疗、合理调养之后也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只有被心血馈赠感染的巫师——也就是分类中的三级妖魔伤害——即便经过治疗师的救助仍旧会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转化率。 所谓心血馈赠就是妖魔划开巫师的心脏将自己的妖血滴入巫师的心脏的邪恶仪式。绝大部分被转化的巫师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堕落的。 正规猎赛中使用的妖魔都经过猎委会仔细甄别筛选不会出现能够使用心血馈赠的妖魔。所以即便有猎手在猎场中被妖魔抓伤、咬伤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oh谢特!”胖子忽然大声咒骂了一句。 “有情况?”郑清扬手用弹弓打出去几枚符弹将几头靠近的狼妖逼退之后立刻抬头看向蓝巨人。 “外面又来了一些家伙。”蓝巨人用力挥舞着木棍低吼道:“你还有挪移咒吗?我觉得我们最好转移一下阵地。” 郑清抬头向远处望去。 即便没有蓝巨人的身高他也很快注意到草场边缘的一些异动。 原本散落在外围的狼妖们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惊慌失措的从藏身的草窠子里跳了出来慌乱的向白狼王的方向跑去。 几头堪比小象的黑皮猪妖瞪着鲜红的小眼睛顶着两根惨白的粗大獠牙哼叫着横冲直撞将几头狼妖撵的灰头土脸。 郑清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挪移咒距离有限而且周围不知道还有多少打埋伏的妖物”他顿了顿补充道:“与其盲目逃窜不如暂时呆在这里……暴风的风眼处比边缘更安全。” 正如他所说的猴妖与猪妖的向后到来令绝大部分狼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竞争对手身上。被妖魔们围困在中央的几位年轻猎手身上的压力反而小了许多。 这些灵智稍开的妖物都不是蠢货。 没人会拼着崩掉几颗好牙的风险去给其他人做嫁衣裳。 “啾啾!!” 刺耳的鸟鸣从头顶传来过来。 郑清猛然抬起头只见一群红眼灰羽的扁毛畜生正悬在半空中伸展开翅膀正用力扑打蓝胖子的脑袋。 是一群雀妖。 似乎是麻雀衍生的妖魔。然而与普通麻雀相比这些雀妖每一只都足与鸽子媲美。但即便如此这群扑棱着翅膀的家伙在蓝胖子眼前看上去与苍蝇没有什么区别。 还是芝麻绿豆大小。 只不过有点聒噪。 胖子还没来得及伸手去驱赶它们一条粉红色的舌头便从虚空中突兀弹了出来只是一裹一卷便将一只雀妖扯回了大嘴之中。 “咕咕!呱!!” 一只圆滚滚的花皮青蛙从半空探了个脑袋出来嘴巴蠕动着贪婪的看着那群雀妖。但立刻它就被周围纵横交错的强烈妖气吓住了小短腿一蹬身子唰的一下重新缩回虚空中。 “哪里来了只会飞的青蛙?!”蓝胖子搔搔头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狼跋其胡载疐其尾!” 一阵合颂的咒语突兀的从西北方向传了过来清晰的落在宥罪猎队每个人的耳朵里。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援军 狼跋其胡载疐其尾。 这是混乱咒的咒式与束缚咒‘葛之覃兮’以及疲劳咒‘我马虺隤’一起构成了猎场常用的三大辅助性咒语都是第一大学一年级新生必学的咒式。 不久前在与苏施君见面的那堂魔咒课上老姚就曾向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们讲授过这道咒语。 ‘狼跋其胡载疐其尾’原意是凶狠的妖魔前行时踩到了自己的胡须后退时踩到了自己的尾巴——本质上这是一道令妖魔陷入混乱丧失平衡感与方向性产生惊悸、坐立不安效果的咒语尤其在面对妖群的时候效果非常突出。 这道咒语最初就是针对狼妖开发的因此直到现在虽然咒语的使用范围大大增加了但在咒文中仍旧可以看到‘狼’这个字眼。 伴随着远处传来的合颂咒语的声音一道和煦的微风拂过草原草叶们轻轻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响这让狼妖群中传出的惊嗥叫声显得更加突出了。 原本围攻宥罪猎队的狼妖们像是喝醉了酒一个个眼歪口斜东倒西歪在原地绕圈打转。情况严重的甚至还有各别狼妖把脑袋埋进草窠子里只露出一根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外面瑟瑟发抖。 不仅仅是狼妖甚至那两头狰狞的猴妖、还有那群横冲直撞的猪妖、以及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雀妖们都在这道咒语下乱了方阵。猴妖重新缩小身形尖叫着抱在一起躲在一株灌木的阴影下;雀妖们则像下锅的饺子一样噼里啪啦的落到地上被反应过来的蓝胖子一脚踩成一片肉泥。 一时间整片草原之上也就只有那头白色的狼妖王还能保持清醒。 “不要恋战向西北方向退走!”郑清轻喝一声立刻指挥猎队摆脱与狼妖们的纠缠往发射这道混乱咒的方向撤退。 面对缺员两人、妖魔围困的窘境他别无选择只能寄希望于不远处的那支猎队。 “真是可惜。”蓝巨人咕哝着惋惜的扫了一眼那些东倒西歪的狼妖们最终没有乘势追击而是用力抡了一圈手中的大棍子把附近几头靠近的狼妖砸飞之后便按照郑清的指示绕过小山丘开始撤退。 张季信也没有抗命在咬着牙最后打断一头灰狼的腰椎之后低头闷声跟上了蓝巨人的步伐一齐向西北方向撤去。 作为猎队的主猎手他知道趁着这道咒语混乱效果还没有消退脱离战场进行休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双头米诺陶拖着那根沉重的图腾棍走在队伍的最后方警戒着防止那头白色的狼妖王狗急跳墙——拥有两个脑袋的它在担任这个角色的时候显得异常得心应手毕竟不是谁都能够一边紧紧盯着妖魔一边紧紧跟在队伍后面不掉队。 白色的狼妖王逡巡再三自保的心思终于占据了上风没有缀上去。 …… 郑清的转移命令非常及时。 宥罪猎队刚刚脱离狼妖群的包围圈不久混乱咒的效果就急剧下滑然后在狼王的嗥声中迅速终结。 当然此时郑清等人也看到了那支使用‘混乱咒’的猎队。 “我一猜就是你们!” 隔着老远一个粗鲁而熟悉的声音就在郑清耳边响起。 是安德鲁·泰勒阿尔法学院的一年级新生衔尾蛇猎队的队长。 他穿着银灰色的龙皮夹克歪戴着一顶猎鹿帽站在一旁低矮的牛筋草间正满面春风的向郑清挥舞着胳膊同宥罪猎队的几位猎手们打着招呼:“整个第一大学就你们猎队有个蓝巨人我们的混乱咒怎么样?够劲儿吧!现在这片猎场上像我们一样给力的盟友几乎没有了。怎么样我当初的提议现在还是有效的……” 他说的几天前在猎画展上他向郑清提出的联盟建议——两支猎队合作驱逐其他猎队之后再一决胜负。 说实话如果能在十秒钟之内拿出一份条款完整的联盟契约郑清会眼睛都不眨的签掉它。对于宥罪猎队来说就算是饮鸩止渴起码也能稍稍滋润一下喉咙压制他们心底不断翻腾起的怒火。 但很显然在猎场上没有这样充分的条件。 “嗷呜!!!” 狼妖们此起彼伏的嚎叫声重新在草原上响起打断安德鲁喋喋不休的话。相似的小山丘上那两头猴妖也重新化出原形拖着沉重的木棍发出了粗鲁的咆哮。 即便隔着数百米仍旧可以清晰辨认出它们那骇人的体型。 “只要能活着出去我同意你的意见。”郑清不假思索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泰勒家的小少爷顿时露出了喜气洋洋的笑脸:“那么合作愉快!” 他向郑清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郑清盯着安德鲁手指上的戒指没有第一时间握手——他隐约记得在入场之前这位泰勒家的小少爷因为得罪了猎委会的那位高级干事被人薅下了手上的所有戒指。 但是现在安德鲁的十根手指上又戴满了镶着各色宝石的戒指。 “放心这次我没在戒指上附魇咒。”安德鲁以为自己猜到了郑清的疑虑语气顿时变得焦躁起来:“怎么你不放心?这里是猎场我不会那么傻的!” 郑清目光扫过站在安德鲁身后的高大鱼人。 他与这个长相粗野浑身恶臭的家伙也曾经有过一次不愉快的交流。他依稀记得这头鱼人背鳍上挂着一个闪闪发亮的鱼钩。 再次见面鱼钩不见了而且这头鱼人也只是翻着白眼抱着胳膊懒洋洋的站在狼人身后一副不管不问的模样让他愈发疑惑。 “不当然没有。”郑清一只手背在身后向张季信与蓝胖子打了一个小心的手势另一只手则伸向安德鲁用安抚的语气说道:“合作愉快我只是有点奇怪……” 安德鲁胖乎乎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潸焉出涕!” 在握手的一刹那郑清念出了这道小咒语。 一股黄绿色的烟气从他的手掌间涌出眨眼间便将安德鲁罩在了其间令其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是一道由学生们自己发明的类似恶作剧的咒语主要效果就是令受到诅咒的人涕泗横流手忙脚乱。因为威力很小所以不需要法书也可以施展一度在校园中非常流行。 透过黄绿色的烟气郑清可以清晰的看见‘安德鲁’那不断扭曲变形仿佛水波一样的面孔。 毫无疑问了。 郑清低喝一声:“动手!” 早已准备的蓝胖子大吼一声抡起手中的大棒一棍子敲了过去。 棒身未至沉重的风压已经将对面那群衔尾蛇猎队的‘猎手’们压成了一片雾气。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滋 “水镜妖!” 判断出不需要自己动手张季信收起架势长吁了一口气语气中多了几分庆幸:“只是一些强度不足01的小妖。虽然能够完美模仿巫师的一举一动但基本没有什么战斗力一个五岁的小孩子都能一巴掌抽碎它们……幸亏只是镜妖的亚种不是真正的镜妖。” 对于巫师们来说来无影去无踪而且善于窥伺人心、形态变化无常的镜妖是非常麻烦的一类妖魔。只不过这种妖魔很少在猎场出现而是喜欢躲藏在古宅老屋里袭击巫师。三叉剑就保存了许多有关镜妖袭击的卷宗。 “虽然不是镜妖却也不能掉以轻心。”郑清眯着眼四处打量着目光很快落在了十多米外的一个小水潭上:“如果我没看错这些水镜妖应该属于一头水妖的附庸……就像虎妖喜欢捉一些伥鬼来打下手一样。” 张季信的随着郑清的目光看向那个小水潭立刻发现了一些蹊跷的地方。 与遍布草原的其他水坑相似这个小水潭附近也长满了细长的灯芯草与菖蒲。不同之处在于这个水潭的水太安静了。平静的水面上没有一丝涟漪就连四处可见的水虱子与孑孓都看不到一只。 “水妖吗?”宥罪的主猎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倒是一种非常稀少的妖魔……只不过这种妖魔强度也很低而且没什么用处。虽然迷惑性很强但只要小心一点就没关系的。很少有猎手在它们身上浪费精力。” “只是你觉得没什么用处。”蓝胖子用轰隆隆的声音纠正道:“水妖之心是一种非常宝贵的炼金材料……不是只有摸得着的眼球跟心脏才算有用。” 郑清没有在意旁边两人的对话。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安瓿瓶走到那个水潭前轻轻晃了晃语气平静的说道:“十秒钟把他们放出来否则我就把这支变形药水倒进潭子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变形药水对于形态不固定的水妖是有剧毒的吧。” “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的意思……而且我记得水妖一直以精明狡猾著称你应该没有那么愚蠢。” “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身后跟着一些不太友好的家伙。” “我们时间很紧张所以谈判方式难免简单粗暴了点。” “但是相信我我是认真的。” 平静的水面波澜不起仿佛与其他水潭没有什么两样。 这映衬的郑清反而显得有些傻乎乎的。 “十九八七……”郑清拿出怀表盯着表盘不紧不慢的倒计时同时手指开始慢慢收紧。 这支变形药水是不久前郑清从李教授那里领到的用来治疗他的头疾。只不过因为最近事务繁杂而且头疾一直没有发作所以郑清还没有用过。 却不料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又一个‘安德鲁’突兀的浮出水面略显不安的看着郑清手中的安瓿瓶用躲躲闪闪的语气强调着:“而且我们也不是怕变形药水……充其量喝了会拉肚子……” 郑清嘴角一扬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他没有继续倒计时而是手指略一用力掰断了安瓿瓶的瓶颈。 一缕珍珠色的雾气打着旋儿从瓶子里冒了出来却又在魔力的封锁下打着滚儿翻卷了回去一丝一毫都没有泄露。 水面上的‘安德鲁’身子忍不住向后缩了缩。 “如果我是你你不会说这样的蠢话。”郑清没有看面前那个‘安德鲁’而是继续盯着脚下平静的水面说道:“最后一次警告放他们出来我们转身就走……就像我刚刚说的我们的时间很宝贵而且我也不愿意在你身上浪费这么一支珍贵的变形药水。” 水潭终于打破了平静。 一个又一个水泡咕嘟咕嘟的冒了出来裹挟着水底的淤泥与苔藓很快将原本澄澈的水坑变成了一锅泥浆。仿佛煮沸的浓汤却没有一丝香味儿反而夹杂着一股腥臭的气息。 “……四三二……” “好了好了!不要倒计时了!你们这些该死的巫师!我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些家伙都是刚刚失足掉进去的……”随着这阵骂骂咧咧水面的‘安德鲁’砰然破碎化作一蓬水珠落回潭子里。 未几一个巨大的水泡从潭中挤了出来。 水泡中衔尾蛇猎队几位猎手的脸色已经被憋成了绛紫色。 “啪!” 水泡在空中破裂将这些年轻巫师丢回草地上。残留的潭水顺着谭边低矮的牛筋草悄无声息的重新滑回潭子里。 郑清目光在几位衔尾蛇猎队的成员身上滑过慢慢皱起眉头重新走到水潭边。 他没有说话而是径直翻转手中的安瓿瓶将一滴变形药水滴了进去。 透明的粘稠药液落在水坑中没有激起一朵水花但却像落入水中的金属钠一样发出呲呲的嘶鸣声溅起一溜火花。 “不守信用!你们这些卑鄙的巫师!”水面上挣扎起一个形态模糊的影子用嘶哑的声音嚎叫着:“我已经把刚刚捕获的猎物交出去了……” “全部猎物。”郑清摇摇头补充道:“也许刚刚是我没说清楚。那么现在明确一点我们需要你把刚刚落水的所有人都交出了。所有人明白吗?” “刚刚那滴变形药水是一个警告我希望你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但是那已经是所有人了啊?!”水妖带着哭腔委屈的嚎叫道。 “一个猎队五名猎手你只吐出来三个人。”旁边的张季信终于按捺不住怒气走上前用暴躁的语气质疑道:“安德鲁·泰勒呢?他是这个猎队的队长而且你刚刚还模拟了他的模样不要告诉我他已经被你吃干抹净了!” 水妖终于止住了嚎叫扭扭捏捏半晌又吐出一个水泡。 水泡里裹着一顶华丽的鹿皮帽。 毫无疑问这顶帽子的主人就是衔尾蛇猎队的队长。 “人呢?”郑清皱起眉。 水妖哼唧半晌终于在郑清不耐烦之前颠三倒四的把话说清楚了:“我以为他是头狼妖……你知道他闻上去身上一股狼骚味……我跟那头大白狼的关系一向很差它们总是随随便便在我的潭子里撒尿害的我经常一个月都捉不到一头猎物……” “所以他刚刚‘失足’掉下去后一时口滑没忍住……” “不过我还剩了这顶帽子!” “毫发无损鹿皮的我能闻出来是一头肥硕麋鹿的背皮非常结实!是件不错的猎物!” “朱利安呢?那个黑发细眼的男巫?我记得他也是安德鲁猎队里的。”张季信追问道。 “我以真祖的名义发誓他们总共就四个人!”水妖指天誓日赌咒发誓坚称刚刚失足落水的只有四个人。 看着面前一脸谄媚的水妖郑清深吸一口气一时没忍住把手里的安瓿瓶砸进了潭子里。 水潭安静了一秒钟骤然爆起一朵巨大的蓝色火焰潭水在狭小的坑内疯狂的旋转搅起满池泥浆将潭边的水草拍打的噼啪作响。 “抱歉一时手滑。” 郑清面无表情的对眼前挣扎嚎叫的水妖说着转身便离开了。 “带上他们撤!” 他翻出一沓挪移符次第拍在队员们的身上最后看了一眼旁边仍在翻滚嚎叫的水妖低声念动咒语。 一缕青烟升起微风荡过草地上顿时空无一人。 十几秒后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嚎叫追逐的狼群终于来到了水潭边。 但此时草地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巫师的影子了。 甚至那些年轻巫师的气息都奇怪消失不见了。 白色狼妖王愤怒的嚎叫一声恶狠狠的瞪向不远处奄奄一息的水妖。 狼群们乖乖的排着队轮番走向那个水潭翘起了后腿。 滋。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休整与交流 落在山脊上的太阳就像一只小个儿的蒲绒绒圆圆的上面覆盖着奶黄色的软毛。也许因为山顶上弥漫的那些似乎永远不会消散的雾气这颗太阳的轮廓看上去有些模糊、变形捉摸不定。 但更有可能是因为那不是一颗真正的太阳。 郑清心底这么想着从灰布袋里摸出自己的怀表习惯性的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四点五十二分。 按照外面的时令——也就是十月末、十一月初——来计算下午五点左右太阳就应该已经落在山后面了天空此刻应该被一片青灰色的色彩所覆盖。 但是在这片猎场中那颗亮堂堂、毛茸茸的光球始终一动不动的悬挂在半天空不温不火、不升不降懒洋洋的吐出一缕缕光和热维持着半死不活的模样。 “呕……” 穿着银灰色龙皮夹克的三位猎手跪倒在地上干呕着努力吐干净嘴里的脏东西试图消弭溺水后又连续多次使用挪移符造成的周围性眩晕。 “需不需要静心符?”郑清勉强打起精神低声询问道:“你们现在的症状只是因为机体空间定向与平衡功能失调导致的适当舒缓精神很有好处。” “不不要浪费你的精神了……你连续使用了那么多挪移符更需要休息。”一个瘦小的男巫最先缓过劲儿摆摆手拒绝了郑清的帮助:“我们休息一下就好。” 郑清点点头又抬头看了一眼宥罪的几位猎手。 辛已经摆脱了蓝巨人的状态此刻正一脸疲惫的倚坐在一块山石边有气无力的吃着东西;米诺陶也在第二次挪移的时候被他送回了勋章空间。几个人中也许只有张季信还保持着比较旺盛的精力能够四处走动着为所有人警戒一二。 短时间内应该比较安全吧。 这么想着郑清终于忍不住一屁股跌坐在草地间立刻陷入假寐中。 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周围的其他猎手们不约而同放轻了脚步与声音以免打扰那位疲惫的男巫。 即便是之前与郑清有过节的那头临钟湖鱼人伊势尼也自觉的坐的离郑清远了一点。 衔尾蛇猎队中最先恢复精神的那位瘦小男巫晃着脑袋从草地上爬起身然后去搀扶旁边一位深褐色头发、面容清秀的男巫。 “这就是你说的‘大利西方’吗我的琥珀大师?!”瘦小男巫有气无力的打趣道。 辛胖子费力的抬了抬眼皮没有吱声。 他认得那个瘦小的男巫是星空学院一年级的学生叫欧米伽据说他家在贝塔镇开了一家餐厅就是那家听有名气的约塔餐厅。 至于那位名叫琥珀的占卜师胖子依稀听博士提过——按照博士的看法这位琥珀可以算得上是第一大学一年级最优秀的几位占卜师之一了。 想到萧笑胖子的眼神不由黯淡下来嘴里嚼着的牛肉干也顿时少了许多滋味。 “毫无疑问。”琥珀吐出胃里最后一口脏水挣扎着站起身含糊道:“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们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听到这句话胖子的眉毛不由皱了起来。 他的目光从几位衔尾蛇猎队的猎手身上滑过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之前遇到了什么?” “这也是我想问你们的”欧米伽转头看向胖子小声问道:“我记得蓝雀是你们猎队的吧他可是星空学院今年最厉害的几个新生之一了……他人呢?” 胖子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眼皮重新垂落了下去。 “被那头白狼王吃了。”张季信结束了搜索从远处走了过来粗声粗气的回答道:“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现在也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我们应该立刻分享情报尽可能增加我们在这个猎场存活的概率!” “我没有哭哭啼啼!”胖子顿时有些着恼。 “你先把你的眼角擦干净再说这句话。”红脸膛男巫瞥了胖子一眼一屁股坐在欧米伽与琥珀面前挥手示意道:“坐先坐下…趁着大家都还活着我们可以交流一些情报。” “我先说。” “我们进了猎场先是遇到了一条藤妖两边打了一场然后那条藤妖被我们一把火烧了……因为藤妖的地盘比较大所以我们干脆把那片小树林全都给烧掉了。” 听到这里欧米伽忍不住看了琥珀一下眼神中露出几分惊讶。 “然后是一头牛妖强度八到九之间也被我们打死了。” “然后是一头猴妖……就是之前你们看到的大个儿猴子狡猾的很打不过就跑然后等我们跟狼妖打起了的时候它搬来另一只猴子从后面攻破了我们的营地……” 说到这里张季信用力擤了擤鼻子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简单补充道:“萧笑当时在营地里没有跑出来。” 琥珀倒抽了一口冷气。 “萧笑?萧大博士?”这位一直保持冷静的男巫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震惊低声叫道:“就是九有学院今年那位特招生?他也死了?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郑清放弃了假寐睁开眼揉了揉跳痛的太阳穴轻声说道:“自从那只木偶人出现之后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说话间他从灰布袋里摸出一个黑框眼镜。 这是宥罪猎队进攻到那座小山丘脚下后郑清在一堆从山顶滚落的杂物中捡到的。 镜片已经碎了透明的玻璃上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痕。他的指尖划过眼镜冰冷的木质镜框感受着镜架间细腻的釉质一如那个小个子男巫细腻的心思。 “你们呢?你们进来后遇到了什么?”张季信转头看向衔尾蛇的两位猎手。 欧米伽看了琥珀一眼却发现自家占卜师正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 不得已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我们就是遇到了一些大蛇……最开始其实蛇并不多我们还打死了几条大的收集了许多战利品。” “但是越杀蛇越多……从草洞里、从地下、从水坑里、从石头缝里似乎每个地方都能冒出几条蛇妖。林林总总总该有几千条。” 说道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糟糕的回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们路过一个草窠子的时候从里面蹿出一条足足有四五米粗的大蛇……它甚至没把身子全露出了只是把脑袋弹了一下就把朱利安吞下去了。” “按照琥珀的意见我们一路向东走虽然蛇妖少了但是其他妖魔又多了起来……后来伊势尼的小青蛙给我们传信……我们远远的看见蓝巨人。” 说着他瞅了辛胖子一眼继续说道:“队长说他跟你之前有协议应该互相帮助所以我们合颂了一道混乱咒。” “谢谢。”郑清真心实意的感谢道。 没有那道混乱咒也许宥罪猎队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能从妖群的包围圈中冲出来。 “念完咒语没多久我们就看到你们的身影从我们猎队斜前方掠过……队长以为你们没看到我们追了过去结果掉进了那个水潭里。”说到这里欧米伽抽了抽鼻子:“当然现在我们知道那是水镜妖搞的鬼。” “但当时我们不知道。” “伊势尼以为自己是鱼人会水所以直接跳下去救人……我们以为他差一点就成功了——因为我们看着他俩挣扎着扒在潭边。” “所以我们立刻伸手去拉……但没想到那些都是幻象。” “然后你们一个两个都栽进水妖的潭子里去了。”辛胖子总结着摇摇头:“如果你们多准备几道静心符就不会被这种幻象所迷惑了。” 欧米伽瞅了瞅郑清又看了看胖子最终摁下了自己反驳的冲动。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新的猎队 一只山麻雀悄无声息的蹲在一株胡枝子上紧紧盯着几米开外的那片毛榛。 它并不是对毛榛那些带刺儿的坚果感兴趣——虽然那些坚果的果肉也是不错的粮食但是现在这只山麻雀有更好的选择。 它的目标是一头趴在毛榛矩圆形绿叶上的象鼻虫。 这种脑袋上长着酷似大象鼻子长喙的硬壳甲虫是许多植物的天敌但同时也是许多鸟雀上好的饲粮。它们饱含钙质的甲壳以及肥美多汁的虫肉能够给山麻雀提供比一百粒草籽儿还要丰富的营养。 想到这里这只山麻雀的喉咙忍不住动了动爪子也不由向前挪了一步。 只要再等一小会儿等那只象鼻虫旁边的‘两脚兽’走开它就要扑过去大快朵颐了。 提到那些突然出现在这片灌木丛间的‘两脚兽’山麻雀有一百个理由抱怨——他们站在那里吵吵嚷嚷走路大大咧咧吓得许多觅食的小虫子重新钻回了石缝里让山麻雀寻觅良久都找不到吃的。 不仅如此那些‘两脚兽’还占据了这座小山包上的唯一的一处水源把小山包上最漂亮的那株绵毛柳的枝子折了个七七八八——天见可怜山麻雀原本打算从那株绵毛柳上采几粒白色绒毛果子铺到自家窝里暖和暖和的。 就在山麻雀腹诽‘两脚兽’的种种劣迹之时站在它身前不远处的一个个头矮小的‘两脚兽’忽然转过身伸出前爪冲着它抓了抓。 然后这只山麻雀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的向那些‘两足兽’飘了过去。 “放开我!救命啊!两足兽谋杀山雀儿啦!!” 山麻雀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惶恐不顾可能惊跑那只象鼻虫慌乱的扑棱着翅膀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只不过它的鸟语终究受众较少。匍匐在地上的毛榛听不懂趴在绿叶上的象鼻虫听不懂两足兽们也听不懂——也许有听到它尖叫的其他山麻雀只不过听到它的叫声后那些卑鄙的家伙逃的比谁都快。 “这只山麻雀怎么样?雀型目文鸟科……虽然与朱雀的血亲比较远但好歹它也是红色的啊。”欧米伽举着手中的山麻雀露出它红褐色的背毛看向琥珀:“当然它的腹部是白色的……不过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它不是跟朱雀血亲比较远而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吧……这种麻雀如果要跟朱雀论亲戚怕是要上溯到它们还在地上爬着的年代!”辛胖子闻言忍不住吐槽道:“还有你能不能拿点什么东西塞住它的嘴巴我的兔狲被它吓的炸毛了!” 说着胖子举起手中的一个柳枝笼子凑到欧米伽面前。 笼子里一只下颌绒白的兔狲正瞪着淡绿色的眼睛缩在角落里炸起颈子上的一圈粗短的花斑毛。 “好歹我的山麻雀还是雀形目文鸟科的大致符合琥珀的要求……你的兔狲呢?”欧米伽斜着眼看向胖子嘴角撇了撇没有把话说完。 但显然他的意思很明确——胖子找的动物不合格。 “兔狲也是猫科动物好吧!”辛胖子喷着粗气小声嚷嚷道:“你以为在这片猎场找只猫科动物很容易吗?” “不要吵不要吵了……队长还在休息安静点儿。”张季信抱着一只红冠斑鳖走了过来制止了两人之间的吵闹:“还是快点把防御大阵弄好早点休息吧。”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正倚靠着一块山石闭目养神的郑清。 不久前当两支猎队交流完所遇妖魔的种类、强度以及收集到的猎场天文地理水文环境信息之后在郑清的建议之下宥罪与衔尾蛇暂时组成了一支新的猎队。 新猎队的主猎手依旧是张季信担任肉盾的左辅仍旧是辛胖子只不过右弼则由衔尾蛇猎队的琥珀担任——就目前的人选来看在场所有猎手中没有比他更好的占卜师了。 寻猎手的位置郑清交给了来自星空学院的欧米伽同学。 这位小个子男巫身手敏捷能力出众而且他在衔尾蛇猎队的时候就担任着寻猎手的任务能够最快适应新猎队的要求。 而郑清则卸掉了自己游猎手的身份将其交给了那位来自临钟湖的鱼人伊势尼。 虽然郑清很好奇衔尾蛇猎队为何能找一头鱼人进入他们猎队而且这头鱼人与他还有过小摩擦但这并不影响他为猎队做出恰当的选择——直觉敏锐、战力强悍而且拥有一只会飞的小青蛙作为猎兽能够在更大范围内警戒妖魔与其他敌人。 最关键的是郑清需要为这头鱼人在猎队寻找一个恰当的位置。这有助于缓解它的不安。毕竟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这头鱼人身边又都是异族巫师。精神的疲惫、身体的劳累还有隐隐约约的孤立让它成为猎队最不稳定的因素。 而一点恰当的工作能够很好的消除这种不稳定因素。 新猎队的人事安排可谓是尽善尽美唯有一点异常无法排除:一支猎队五名猎手在场共有六个人无论怎样编排都会有一个人被剔除出队伍。 在这种情况下郑清笑眯眯的向大家表示他作为宥罪猎队的队长需要为猎队之前的损失负责所以他引咎辞职担任新猎队的候补席与后勤官——这番表态有多少是开玩笑有多少是真心实意也许只有郑清自己才知道。 但他的这个举动恰到好处的平衡了两支猎队之间的差异令其在最短时间内形成了战斗力。 新猎队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构建一个安全的营地——不久前的战斗与挣扎令所有人都身心疲惫大家急需一个安全的营地休整一番。 所幸琥珀除了在占卜方面造诣匪浅之外对阵法也有一定的研究。 于是他安排猎手们尽快收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元素以便构筑一道能够遮蔽行迹、掩盖气息、误导妖魔追踪的‘四象法阵’。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失效的法阵 一条青蛇、一头兔狲、一只山麻雀、再加上一个红冠斑鳖被困住嘴脚塞进用柳条编织的刻满符咒的笼子里按照东南西北的方向悬挂在四根木头柱子顶端。 红色的细长丝线绞成各种奇怪的图案紧紧缚在这些小动物身上从笼子里探出来相互勾连着。四五道黄色的符纸被人用树胶黏在这些丝线上悬在半空中在轻轻拂过的微风中缓缓飘摇。 呆在四根柱子中间的巫师们隐约可以看到有七彩的虹光从这些符纸上流淌而下落在那些细细的丝线上消失不见。 琥珀抱着一本厚重的法书绕着四根柱子进行祝祷嘴里念念有词。 什么‘蛇蛇硕言出自少阳’‘天命玄鸟降维老阳’等等都是一些听上去就非常古怪的咒语。 其他已经完成任务的年轻猎手们端坐法阵中间或者埋头给法书抄录新的咒语或者擦拭自己的拳套、整理包裹中的药剂。 当然还有人在发呆、打盹儿不一而足。 “那只小鸟好可怜。”辛胖子叹了一口气停下手中的活计小声说道。 “兔狲难道不可怜吗?”张季信横了胖子一眼哼道。 “嘶…鳖…也很……嘶…可怜!”伊势尼也过来凑了个热闹。 “总觉得我们做了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辛胖子瞅着那只在笼子里仍旧拼命挣扎的山麻雀心有戚戚:“如果在外面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被三叉剑的调查员揪到院长办公室了……说不定还要去丹哈格吃顿官司。” 在《巫师法典》的规定中随意杀害规定名单中的生物属于二级谋杀罪是一种非常严重的犯罪。对于绝大多数正常巫师来说敬畏生命就意味着敬畏那部法典。 “不要有负罪感我们现在是在一个陌生猎场里处于《巫师法典》的管辖范围之外。”欧米伽在旁边劝解着:“我倒希望三叉剑的那些调查员现在能够出现在我们面前给我们发几张传票……这样我们起码能够安安全全的离开这里。” “就算在外面也不一定需要去吃官司。”张季信忽然出声纠正道:“按照丹哈格对二级谋杀的司法解释随意戕害无辜生命属于二级谋杀;而用于实验目的、魔法献祭等正当用途且能够提供实验素材‘非巫师转化’有关数据的属于相关豁免条款——只需要在事后缴纳高昂的谋杀税就可以了。” “我记得两年前的税率是百分之二百五十以所需生物的市场价值为基准。” 听到这番解释其他几位猎手面面相觑。 许久欧米伽终于开口。 “也就是说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是这个意思对吧。”这位来自星空学院的瘦小男巫摘下自己的鹿皮帽在龙皮夹克上蹭了蹭忽然深深叹了一口气:“真是越长大越害怕……原来我家老爹以前告诉我的都是真理。” 约塔餐厅那位爱财如命的吝啬老板即便在第一大学的新生中也有了几分名气。 相对于欧米伽辛胖子的关注点则在另一个方向。 “你真的是张大长老?”胖子的眼睛瞪的溜圆诧异的盯着红脸膛男巫一个手摸着法书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向张季信脸上丢几道恶咒:“这些话如果是博士说出来我还可以接受……至于你……你还知道这些东西?”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这让红脸膛男巫大为恼火。 但他不得不耐心解释道:“两年前我二哥在打猎的时候不小心锤死了一只山猫……家里罚他把相关法律规范抄了一千遍。” “我哥有点懒所以花钱让我帮忙抄。” “如果你把这条解释抄了几百遍也能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了。” 一番解释合情合理令人同情。 就在几人闲聊的时候琥珀已经完成了‘四象法阵’的设立正抱着法书向闲聊者们走了过去。 “我并没有说要献祭这几只小动物。只不过借助它们与祖先之间细微的联系通过感应四象接引天空中星宿之力罢了。” “不仅不会对这几个小家伙造成伤害还能启发它们的灵智。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担心后续的‘谋杀税’问题……如果三叉剑真的会找我们麻烦的话。” 说话间猎队新上任的右弼已经靠着一片斜坡躺了下去拿那本法书把脸盖了起来用细微而含糊的声音补充道:“与其关注那四个小东西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 “如果我是你们现在就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就像郑清同学那样。”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还会在这片猎场呆很长时间面临更多危险。所以保持充沛的体力与魔力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法书下的声音越来越轻很快便彻底听不见了。 占卜师的建议对这些年轻猎手们来说非常有效很快山丘上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微风掠过山头带动灌木丛的枝叶沙沙作响。 虽然半空中那颗毛茸茸的黄色太阳仍旧不知疲倦的播撒着淡薄的光线但四象法阵笼罩的这个小山头仿佛已经陷入了黑夜万籁俱寂。 …… 也许因为是在陆地的缘故伊势尼觉得自己的睡眠质量非常糟糕。 干燥的空气顺着鼻腔涌进它的肺泡然后带走它体内大量的水分顺着耳后的腮缝缓缓流出让它每一口呼吸都有种火辣辣的感觉。 虽然猎队将这个小山头上唯一一处水源地交给了它但无论如何这个方圆不足五米深浅只有三尺的水坑对一个身材高大、体型偏胖的鱼人来说都显得过于狭小了一些。 每每把脑袋埋进水坑深处吞吐着坑底泛着泥浆的浊水之时这头年轻的鱼人勇士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念那座庞大的、深不可测的临钟湖。 仿佛上一次在那座湖里撒欢儿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年轻的鱼人想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同时努力闭紧眼睑防止水坑里那些泥浆污染了它的眼珠。 隐隐约约中它感到有个细长的东西正舔舐它脸颊两侧的鳞片。 “嘶…不要…闹…嘶…睡觉…” 鱼人伸出宽大的蹼掌一把抓向脸边想让那只闹事的小青蛙安分一点。 然后它摸到了一片凉凉的液体。 鱼人迷糊了几秒钟骤然睁大了眼睛。 距离他眼睛十几厘米之外他那只会飞的小青蛙正吐着舌头趴在水边一副垂垂欲死的模样。 青蛙背上三道深刻的抓痕清晰可见深可见骨。 鱼人翻身而起瞪眼看向法阵之外。 形形色色的妖魔聚集在小山丘不远处影影绰绰黑压压一大片。令这头冷血的鱼人心脏骤然收紧。 “敌…袭!!” 它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红焰 白色的狼妖王缩成拳头大小蹲在黑色大狼的脑袋上目光威严的打量着四方。 狼群左侧是几头粗野的猴妖它们褐色的皮毛在阳光下闪耀着柔和的色彩手中却挥舞着从野地里顺路拔下来粗大树干咋咋呼呼一副狂暴的模样——不知道的说不定还会以为它们的母猴子被牛头人拐走了。 狼群右侧是一群身材肥硕的野猪妖。这些力大无穷、头脑精明却又长着一副憨厚模样的家伙正瞪着两颗猩红的小眼睛顶着一双惨白的锐利獠牙漫不经心的在草地上挖着坑打发它们焦躁的情绪。 此外狼群对面还有漫山遍野的蛇妖、汇聚成群的牛妖;狼群头顶还有展翅翱翔的鹰妖、往来如闪电般的燕妖;甚至包括那些灌木丛生的草地间、石缝里都会冷不丁冒出石妖、水妖、树妖的身影。 总而言之这是一幅万妖汇聚的盛大景象。 倘若在平日里这些领地观念都非常严重的妖魔们在野地里碰面怕是不需要一个眼神两边就能把脑子打出来。 但是今天无论是凶残的狼妖阴险的蛇妖还是暴躁的猴妖莽撞的牛妖都谨慎的守着自家的小圈子对几米开外的陌生妖魔们视而不见。 这让这片草原上平白多了几分和谐共处的气氛。 当然不论是蛇妖王还是狼妖王都知道所有这一切和平的情景都只是假象。只需要一点引子比如那股让所有妖魔闻着都几欲发狂的味道再次出现那么眼前这幅平和安详的场面就会彻底崩溃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中。 一想起那股能勾起自己血脉深处渴望的味道狼妖王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直觉告诉它如果能够吞掉这股味道的携带者它一定能够突破野妖的桎梏成为一头真正被大妖们接纳的妖魔。 想到这里白色狼妖目光阴狠的扫了一眼左右的‘邻居’——倘若不是它们虎视眈眈自己早就把那群小巫师连皮带骨吞干净了哪里还需要追着那股味道穿越大半个草原!更不会在追逐途中遇到十七八群种类不同、形态各异的妖魔! 微风卷着几根枯草从狼妖王的眼前飘过。 白色的狼王深深吸了一口气。 风中除了那些蛇妖身上骚臭的气息之外隐隐约约还能捕捉到一丝奇异的味道。狼妖王猩红的眼珠陡然亮起身形骤然变大仰头长嚎一声——是这里没错了! 那群小巫师就在这附近! 那股充满诱惑的味道也就在这附近! 狼妖王的长嚎仿佛一声号角令原本平静的场面立刻多了几分骚动。每一头稍微带点儿野心、带点儿欲望的野妖猩红的眼珠子都开始发光了。 …… 当狼妖王的嚎叫惊动草原上大大小小的妖魔之时四象法阵之内刚刚放松下来的年轻猎手们也重新陷入了鸡飞狗跳之中。 郑清用力晃了晃脑袋睁开眼。 他感觉自己似乎刚刚才把眼睛闭上就被迫再次睁开了。 眼皮有些生涩、有些沉重也有些细微的仿佛针刺一样的痛感。年轻巫师认为这只不过是强行睁眼的后遗症并不以为意。 “发生了什么?”他哑着嗓子挣扎着从草地上站起身低声问道。 站在他身前的几位猎手稍稍挪开位置亮出一道缝隙。 郑清立刻看到法阵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妖群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旁边琥珀正在与其他人激烈争执着。 “这不可能!”占卜师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妖魔脸色煞白:“四象法阵绝对可以遮蔽巫师的气息……妖魔们不可能发现我们的!” “但事实上它们已经发现了。”张季信黑着脸瞥了一眼占卜师。 辛胖子原本在给伊势尼的小青蛙背上涂抹白鲜香膏闻言立刻站起身开始打圆场:“发现或者没发现并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令现场的气氛愈发沉闷。 周围那么多妖魔无论是使用挪移符转移还是冲出去与妖魔拼命都是风险非常高的选择。但如果什么都不做呆在原地似乎更令人难以接受。 郑清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话题。 他睁着眼凝神观望片刻忽然开口打破场间的沉默。 “不它们并没有发现我们。”宥罪猎队的前队长摇摇头轻声说道:“如果它们发现了那么现在就不应该在外面徘徊不定……你们注意它们的眼神并没有集中在我们身上而是在这片区域扫视着。” “这意味着它们还没有发现我们!”欧米伽兴奋的低吼一声用力挥了一下胳膊。 “但是它们怎么能够发现这道四象法阵呢?”琥珀的表情仍旧有些困惑:“这道法阵中夹杂了‘奥斯特的守护’绝对是屏蔽妖魔感知的不二利器!” 听到‘奥斯特的守护’这几个字郑清立刻有了几分恍然。他想起在入学前跟着托马斯在大明坊的遭遇。 那次也是在奥斯特的守护之下。 想到这里郑清脑海一道灵光闪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慢慢变得苍白起来。 随之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右眼蔓延开来令他忍不住捂着眼睛闷哼了一声。 “不要紧吧?”张季信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作为密友也作为曾经一起在入学专机上抵抗过妖魔的同伴张季信非常清楚郑清身上的痼疾。 “头疼又犯了?教授不是帮你治过了吗?要不要紧?”辛胖子也注意到郑清的异常连声追问道。 其他人也停止了争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集中在年轻巫师身上。 一股活跃的温热感觉从眼眶涌入手心令郑清心底一颤。 “不要紧。”他含糊的说着抬起头亮出另外一颗完好无损的眼睛示意道:“大家先做好准备。这么多妖魔我们肯定打不过的……” 这句话仿佛一把钥匙顿时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也打开了所有人的话匣子。 郑清捂着眼睛回身走向那个小水坑装出取水的模样。 然后他在水坑前悄悄松开捂着右眼的手。 借着微白的天光一朵鲜红色的火焰正在他的手心欢快的跳着舞蹈。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选择 人的一生总在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选择。 比如选择早上什么时候起床、早餐吃什么上午处理多少工作、下午茶要不要点晚上加班到什么时候睡前打几把游戏等等。 各种各样的选择无处不在充斥着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以至于有些人甚至将‘选择的自由’定义为自由的真谛。 然而对于郑清来说在他十八年的生命中似乎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出身书香门第当他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的一刹那未来可见的时间里长辈们已经为他选择好了一切——几岁开蒙什么时候学诗练习大字选谁的帖子每天几点睡觉等等。 倘若没有那阴魂不散的头疾没有那位圆脸和气的吴先生恐怕现在郑清应该身处一所正常的大学坐在一间宽敞明亮的教室看着课桌上厚厚的讲义听教授讲那些他深知出了校门便毫无用处的道理。 但时间线在他八岁那年分了个叉。 仿佛有一只大手从时间长河外探了进来硬生生将一艘笔直前行的小舟拐进了另一条航道。 原本家里为他安排的生活从那时起便出现了某些奇妙的变化。 比如他多了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先生书店里养了一只能够人立而行、开橱柜偷鱼干儿的黄花狸;再比如十二岁生日的时候他去了一个神奇的集市见到了三个脑袋的哈士奇、躺在澡盆里吐泡泡的美人鱼。 当这些变化不断累积、不断沉淀之后最终发生了质的飞跃——几个月前他在梦里参加了一次巫师大学的招生考试而且以很高的分数进入了这所神奇的大学。 正当他懵懂之际家人又一次帮他做了决定:由于有教育局出具的资格认证家里人很痛快的将他送去了这所号称本硕博连读教育部认证的高等学校。 “从来都是别人帮我做决定也许今天该我自己做个决定了……” 郑清捧着手中的那朵红焰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小水坑。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影着一张模糊的面孔五官不够清晰唯有一颗通红的右眼纤毫毕现在波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 像极了‘四象法阵’外面那些妖魔的眼睛。 也像极了他在大明坊隔着‘奥斯特的守护’看到的那头猪妖的眼睛。 想到这里郑清的情绪愈发低落了。 因为他记起了许多曾经下意识忽略的细节。 比如在大明坊的时候临街两侧许多巫师都撑起了‘奥斯特的守护’但唯有郑清呆着的地方被猪妖发现了一头撞了过去;再比如入学专机上当他在空乘的休息室与那个名叫尼基塔的女妖面对面时对方疯狂的眼神与低声的呢喃;还有不久前临钟湖夜巡的时候那头河童妖不早不晚偏在他路过的时候跳了出去。 如果一次经历可以解释为运气不佳两次经历可以说一句流年不利那么三次、四次、五次之后即便郑清再迟钝也终于注意到了这些奇怪的地方。 他微微眯起右眼将那有些刺眼的红色遮了起来。 之前在校医院检查的时候无论是治疗师还是学院的教授们都让他放宽心不要担心‘一点点淤血’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更不要在意学院里那些毫无根据的风言风语。 郑清自然从善如流一直没将右眼的淤血当回事——那时他对自己的身份信心十足。从小到大吃馒头喝米粥长大他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品种’吗? 但是现在看着眼缝里那丝红色郑清心底忽然少了几分底气。 他有些不敢确认自己的身份了。 如果妖魔们始终能够准确追逐到他的气息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他是一只比较特殊的妖魔或者他是妖魔们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的‘唐僧肉’——两个结果如此糟糕以至于一时间郑清不知道自己更偏向于哪种结果。 但他最终有了一件稍微可以确定的事情那就是外面那群虎视眈眈、妖焰汹汹的家伙极大可能是他引过来的。 郑清举着手心的那朵红焰仰着头用力向右眼按去。伴随着眼眶轻微酥麻的感觉手心中那股温润活跃的感觉逐渐消失了。虽然没有照镜子但郑清知道那朵红焰应该重新被他塞进眼睛里去了。 “唔!” 他闷哼一声捂着头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剧烈的头痛突如其来仿佛有人拿着凿子在用一个大铁锤从外面用力凿着他的脑壳;又像是有个气球藏在他的脑壳里忽然胀气了。 在郑清印象中从八岁开始他似乎就再也没有经历过这样严重的头痛了。 耳边隐约传来伙伴们激烈的低声争论。或战、或走、或留无论哪一个选择都充满了风险却又有各自的优势。每个人都在坚持自己的意见每个人的意见都是正确的。 郑清捂着眼睛慢慢坐起身来。 头痛来得快去的也快凿了凿他的脑壳反而让他的大脑更清醒了几分。 理智——或者说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的影子经验——告诉他留在猎队里依靠其他人不断‘挡灾’才是他在这片猎场上最终生存下去的最佳方案。 反正也没人知道是他引来了那些妖魔没人会因此责怪他的。 除了他自己。 这也是‘感情’告诉他的另外一件事:继续呆在猎队里是不对的。 没有道理让其他人因为你的缘故身处险境。 也不能因为自己而把其他人推向死亡的深渊。 想到被那头白色的狼妖王一口吞进肚子里的蓝雀想到被那头巨大的金刚巨猿一把塞进嘴里的萧笑郑清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几百下似的。 他把手伸进腰间的灰布袋里摸出一沓符纸。 既然已经知道那些东西都是冲自己来的。 那么事情自然变得简单多了。 “原来选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他低声笑着给自己腿上绑了两只甲马符然后又绑了两只再绑了两只——直到符箓没有办法继续叠加为止。 “等一下跑起来肯定会很拉风的吧。” 郑清心底闪过这个念头却又不由自主的想到如果没有人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就算再拉风也是锦衣夜行有点小遗憾呐。 他翻开手中的法书用略带遗憾的声音轻声颂了三道短咒: “尚寐无吪!” “尚寐无觉!” “尚寐无聪!” 无形的波动从法书上荡起眨眼便笼罩了整个法阵。 噗通、噗通、噗通。 身子倒地的声音次第响起。 郑清眯着右眼转过身看向陷入沉睡的伙伴们咂咂嘴——“啊其实最后一条咒语应该省下来的。原本打算叮嘱你们几句……但是‘尚寐无聪’下睡觉听不见说话啊!” “失算了失算了。” 郑清摇摇头最终放弃了留个小纸条而是给自己加了一个‘蜉蝣之羽’后径直走出四象法阵的笼罩范围。 围拢的妖群顿时骚动起来却被迫在各自头领的强力约束下瞪着猩红的眼睛涎水满地。 “想吃我是吗?!” 郑清哈哈笑了两声扯着嗓子喊道: “想吃就来吧!” “我在天边等着你们……追不上的不要怪我没有请客啊!” 说罢他的身形一闪再次出现就已经突破了妖群的第一道防线仿佛一道青烟似的一溜烟向着地平线所在的方向狂飙而去。 原地的妖群们愣了几秒钟然后在头领们恼羞成怒的吼叫中轰然掉头撒开丫子疯狂缀了上去。 从天空远远看去绿油油的画布上前面是一个红色的小点儿后面是一道漆黑的仿佛沙暴一样的兽潮逐他而去。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甲马 甲马符亦称‘纸马符’‘神行符’是一道能够帮助巫师疾行的符箓在巫师界已经有上千年的使用历史且经济便利用途广泛。 之所以这道符箓被称为‘甲马’来源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十八世纪著名的考据派巫师赵冀——就是那位著有《廿二史札记》、曾经写出‘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的作者——在他撰写的《陔余丛考》第三十卷就曾经推测道‘昔时画神像于纸皆有马以为乘骑之用故曰纸马也’意思是以前在纸上画神像都要给神祇们画一匹马用来给祂们乘骑所以叫‘纸马’。 又有巫师姓虞名兆漋者在其所撰《天香楼偶得》云:俗于纸上画神象涂以彩色祭赛既毕则焚化谓之甲马。 总之不论是纸马还是甲马巫师界公论认为它们都是给神仙们骑乘的只不过凡俗可以借力。 甲马符最著名的使用者莫过于北宋年间的神行太保戴宗。 传言戴师擅长疾行日缚双甲马可行四百里;再缚四甲马昼夜八百里——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与魔法技术的发展甲马符的速度已经有了极大的提高不至于四甲马的时速才三十多里。 但无论怎样发展这道符箓都有一个无法回避的关键:神祇。 传统巫师们认为这道符箓是通过接引‘天速星’的神力从而达到助力疾行的效果因而使用这道符箓必须沐浴斋戒虔心祷告用后亦需焚化以敬神祇。 十七世纪穹窿山的著名灵巫施道渊(即铁竹道人)就曾在他的日记中记录过一个有趣的小事:有一次施道渊摄召温帅下降临走前温帅索要甲马连烧数纸不退。施云:“已经供奉了许多甲马了。“温帅判断说:“你供奉的甲马蹄子坏了不能乘骑。“于是施道渊找来还没焚化的甲马查看原来是模板折坏马蹄断而不连。然后施道渊用符笔将马蹄续好温帅这才离开。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在维度派崛起之后巫师们对于以往各种神秘项的传承多有新的分析与见解诸如甲马符这类符箓或咒语虽然仍旧广泛使用但巫师们在使用的时候已经少有‘沐浴焚香’‘虔心祷告’之类的举动了。 就像郑清他使用‘甲马符’的时候向来是随用随画用后就丢到脑后了。无论是沐浴还是斋戒都从来没做过更别提什么虔心祷告了。 按照老人们的说法他这个样子是要倒大霉的。 所以当他一个人奔跑在无边荒野之中身后跟着一大群形形色色的妖魔之时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这茬。 “漫天神佛三清、如来、雅威、阿拉在上保佑我的马儿快快跑吧。” “我在心里给你们供奉猪头了……” 这是不得已年轻的巫师在心底这么想着——绝对不是敷衍也不是不恭敬的意思。 毕竟他现在正在一片荒原猎场逃命没有办法布设祭坛、焚香献祭。 而且荒原上也没有祭祀用的猪头。 只有一望无际的野草在野地里肆无忌惮的长着。远远望去毛茸茸的仿佛一张巨大的毯子从脚底一直延伸到天边无边无际。 天边在哪里郑清并不清楚虽然他对妖魔们叫嚣着‘在天边等它们’但他实际上并没有真的打算跑到天边去——毕竟他的腿上只绑了六张甲马符能够跑的距离非常有限。 他只希望着能够在六张符纸烧尽之前跑到视野中那座小山头就可以了。 尽量离大家远一点就好。 然而精神的疲乏、体力的不支让这点希望也渐渐变成了奢望。 从四象法阵出来之前郑清给腿上栓了六个甲马——神行符有叠加的特性只要能够承受自然多多益善——六马之速具体有多快年轻的巫师并没有真正测算过。但毫无疑问这种叠加使用符箓对于身体的负担肯定比双马、四马的负担要重上许多。 脚步越来越沉重呼吸中也多了几分铁锈的味道。 郑清知道那不是真正的铁锈而是从肺泡与喉咙中上涌的血腥气息。 这意味着他能跑的距离越来越短了。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 意思是眼看距离很近但实际上真正离的还很远。 就像郑清眼中不远处那个小山头。 六张甲马符已经烧过一半了但那座小山头依旧坐在他视野中不远的位置仿佛两者恒定了距离永远都跑不到似的。 “漫天神佛三清、如来、雅威、阿拉在上保佑我的马儿快快跑吧。” “多给我一点拉风的时间吧……” 腿上绑着六个甲马在野地里一路狂飙的郑清确实很拉风。 尤其是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嚎叫的妖魔。 但是拉风是个很费体力的活儿。 所以当他魔力快要耗尽、脚下开始有些踉跄的时候年轻巫师的心底感到了一丝遗憾——拉风的时间稍微有点短暂啊。 妖魔群嚎叫的声音越来越近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涌了上来。原本就已经透支的年轻巫师惨叫一声脚下一软滚到了地上。 ……漫天神佛保佑。 ……如果能够活下来我一定给你们供奉几株高香的。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郑清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 …… 一头飞鼠妖张开四肢鼓起腰腿间宽大的薄膜努力飘的更快一点。作为缀在年轻巫师身后的第一批次成员之一它有足够的信心超越身旁的狼妖、还有头顶那几只雀妖第一口咬在那个鲜嫩可口、气味诱人的巫师身上。 鼻子还是耳朵? 那里的肉有脆骨嚼起来更带劲儿。 嘴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听说巫师的心脏非常美味从嘴里钻进去能省不少力气吧。 涎水从嘴角溢出随着它周身涌动的剧烈风声向身后飘去。飞鼠妖猩红的小眼睛里充满了贪婪与渴望它的目光在年轻巫师身上游弋着打量着选择着自己攻击的方向。 或者那颗晶莹剔透的红眼珠? 几百米的距离转瞬即逝不出意料飞鼠妖拔到了头筹第一个扑了上去。 如果他脑袋后面有眼睛能够看到白狼妖王讥讽的眼神说不定会稍微考虑着放缓自己的脚步——但事实没有如果。 飞鼠妖也选定了自己的目标那个年轻巫师的红眼珠。 对于妖魔们来说漂亮的红眼睛是比华贵的皮毛、雄壮的身材更受欢迎的部分。 鼠妖长大嘴巴尖利细碎的牙齿一口咬了上去。 “轰!” 深红色的火焰从年轻巫师身上腾起瞬间便笼罩了扑上来的鼠妖。 “吱……!” 鼠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这朵红焰吞噬眨眼便化成一堆枯骨。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第三者 绯红色的火焰带着几丝阴影从郑清的右眼冒出眨眼便蔓延至他的全身仿佛一件流动的胞衣似的将年轻巫师的身形裹的严严实实。 一股无形的波动随着陡然涨起的火焰蓦然荡开似乎传递出什么讯号令妖魔们的攻势为之一滞甚至有个别冲的靠前的灰狼喉咙里还发出呜咽声夹着尾巴缩了回去。 白色的狼妖王从大黑狼脑袋上跳了下去显出原形越众而出上前几步歪着脑袋谨慎的打量着巫师周身那熊熊燃烧的火焰。 与之地位相当的蛇妖王、猪妖王、牛妖王等一众野妖王也纷纷上前警惕而又贪婪的围在年轻巫师周围。 就这样密密麻麻的妖魔紧紧绕着郑清围成了一个圈儿既不扑咬也不退走一时间现场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安静的怪异气氛。 偶尔火焰缭绕火星溅的远一点这些妖魔还会下意识的后退几步但很快就会随着火焰的收缩而重新向前将围困的圈子重新收紧一些。 没有妖能抵抗那股源于血脉深处的诱惑离开。 即便在它们眼前已经有一只飞鼠妖被火焰烧成了一蓬黑灰。 但也没有妖愚蠢的充当出头鸟。 毕竟都是开过灵智的虽然逻辑思维不强但好歹也知道进退。 但聪明并不代表可以一直置身事外。 伴随着为首的几位妖魔头领互相低吼交流之后白狼王率先贡献了自己的部下。 “嗷呜…” 它低吼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偏了偏脑袋示意一头灰色狼妖向前。 灰色狼妖呜咽着耷拉着耳朵四股战战几欲逃走。但却不得不在白狼妖王冷漠凶残的目光中一步一步挪向那堆火焰。 “嗷!!” 甫一沾染上巫师周身的火焰狼妖便大声惨叫着哀嚎起来。它的叫声如此惨烈以至于围拢的妖魔群不由自主的向外扩散了一圈似乎离远一点能让它们更安心一样。 而那些绯红色的火焰仿佛有粘性一般将灰狼妖死死粘在郑清身边任其摇头摆尾疯狂挣扎也无法逃脱。 围困的妖群在不安的骚动中又向外扩散了一点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火焰似乎数量有限在灼烧完灰狼妖之后火焰的强度与浓度都有了明显的下降。 几只妖魔头领敏锐的察觉到其间的差距几双猩红的眼珠里纷纷流露出莫名的残忍与兴奋——只不过它们显然忽略了红焰中的那些黑色阴影正在随着红焰的消失而渐渐厚重起来。 优先被驱向火焰的是那些势单力薄的妖魔。 比如石妖、水妖、树妖等等倘若它是孤家寡人难免被一群狼妖或者猪妖牛妖驱逐着赶进那团绯红色的火焰中。 一头接着一头直到黑色的骨灰在郑清身旁积攒了近三寸有余那些绯红色的火焰才终于渐渐淡去乃至消失不见了。 领头的几只妖魔眼中的喜悦还未升起便化作了诧异。 因为伴随着红焰的消失一个模糊的黑色影子缓缓从那名巫师身上爬了起来接替了那些绯红色火焰的工作。 “嗷呜!!” 白狼妖王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吼声龇起惨白色的獠牙威胁的看向那个奇怪的黑影。其他妖魔们也跟在它后面发出了瘆人的咆哮。 黑影没有出声只是晃了晃脑袋睁开眼环顾四周。 微醺的天色下一双晶莹剔透的红眸格外耀眼令所有妖魔的眼睛都相形见绌。 …… …… 郑清闭着眼一动不动。 几分钟前那阵来势凶猛的剧烈头痛仿佛有人拿着大锤重重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令他瞬间晕厥了过去。 但随着头痛的褪去精神渐渐复苏他的意识又渐渐清醒了过来。 虽然意识清醒了但郑清并没有睁开眼睛。 周围缭绕的古怪焦臭与此起彼伏的妖魔嚎叫令年轻巫师有种非常强烈的装死倾向——虽然他也知道对于妖魔们来说活巫师与死巫师并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太阳穴传来的阵阵跳痛告诉他就算他睁开眼也无济于事。 透支的精神与魔力让他现在连一个小火球都搓不出来。 与其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面目丑陋、磨牙吮血的妖魔将自己慢慢嚼碎还不如一直闭着眼权当自己在做一场逼真的噩梦。 于是郑清继续闭着眼睛听着耳畔传来的凌乱嘶吼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脑海里飞一样飘过各种各样的画面。 比如七八头狼妖冲了过来咬着他的胳膊脚腕将他六狼分尸;又或者那些可恶的猴妖挥舞着巨大的木棍一棍子将他砸成肉泥然后和着他身下的野草一并塞进嘴里。 各种各样恐怖的死法在他脑子里轮番上演越来越可怕终于令这位年轻的巫师放弃了等死将手摸索进腰间的灰布袋。 “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郑清捏着几张流火符暗暗下定决心随即睁开眼睛。 微微发黄的天色中隐约透露出薄纱般的血色但天空中却没有一丝云彩目之所及是一望无垠的空旷令人一眼看上去就有种透不上气的空洞感。 郑清挣扎着努力撑起身子目光扫视左右。 他的身边堆积着一层厚厚的黑色灰烬其中夹杂着许多性状不明的骨头。郑清捻起一簇黑灰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一股焦臭的味道——虽然不清楚烧的是什么但肯定是烧火之后残留的遗物。 这让年轻男巫心底升起几分诧异。 难道那个木偶人是在做妖魔进化实验吗?没听说过妖魔吃巫师还要升起一堆火烧烤一番呐。 黑色灰烬之外距离他百十米远近四周密密麻麻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妖魔。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你说它一头鲤鱼妖怎么就在草地上蹦来蹦去呢? 当然这并不影响郑清从鱼妖猩红的眼珠子上判断出它的身份。 但这头鱼妖并不是最显眼的。 这些妖魔中最显眼的是一头黑色的虎妖。 它肩高两米有余眼睛红的发亮站在妖群前面昂着脑袋尾巴微微下垂睥睨四方。虽然只有一只但仅仅凭借着气势就将其他妖群压制的一塌糊涂。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虎威 黑色的乌鸦在半空中盘旋着聒噪着瞪着猩红的小眼睛贪婪而渴望的盯着妖群中央那块所有妖魔都觊觎的血肉。 但它们不敢落地。 因为就在刚刚它们头顶那群抢先落地的鹫妖已经被地面那些粗鲁的野兽撕成了碎片丢进了那堆绯红色的魔法火焰中化为黑灰。 虽然现在那堆绯红色的火焰已经熄灭了但下面围拢的妖魔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愈发多了许多让这些‘不详之鸟’进退两难。 当然地面上妖魔数量多并不代表地面的妖魔们能从容瓜分小巫师的血肉。 毕竟妖多肉少而且大家都是来自不同族群难免会有些龃龉。 比如数量最多的蛇妖群与实力最强的狼妖群之间就不时出现摩擦不是某头大狼踩断了小蛇的脊椎就是某条大蛇一口吞掉落单的小狼。 再比如拖着大木棍在野地里四处溜达的猴妖们总喜欢追在猪妖的屁股后面一顿乱锤笑嘻嘻的看它们豕突猪奔听它们尖锐的嚎叫。 当然数量最多的是那些零零碎碎不成气候的散妖们。如石妖、水妖、树妖等等。没有强大的族群作为后盾它们只能互相提防着凑成一个松散的联盟战战兢兢挤在几大妖群中间贪婪的看向那名小巫师。偶有风吹草动这个松散的团体便如风流雪落作鸟兽散。 “不管怎么说……” “这些妖怪的兵种倒挺齐全啊。” 郑清打量着周围的妖魔原本还想计算一下它们的数量但很快便放弃了这种挣扎:“……这种情况下一百只与两百只对于我来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吧。” 他眯了眯眼紧了紧手中的符纸随时准备与扑上来的妖魔同归于尽。 只不过与郑清想象中的不同。 周围的野妖们似乎不急着拿他打牙祭它们并没有凑成一堆儿围着他而是按照种族与强弱分成泾渭分明、大小不一的团体。 不同团体之间虎视眈眈、其欲逐逐但看它们的眼神这些不同团体的妖魔欲逐的并不是郑清而是其他的妖群。 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思量着:“我到现在都没被分尸……是因为它们正在进行分赃大会吗?” 火辣辣的刺痛感穿过鼻腔、喉咙顺着气管一直蔓延到他的肺里。他感觉自己好像吸进了一大口沙子。 年轻的巫师忍不住剧烈咳嗽了几声。 ‘食物’异样的声响立刻引起了妖群的注意。白色的狼妖、巨大的猴妖、胖乎乎的猪妖等等一双双贪婪而凶残的眼神不约而同的集中到郑清身上密密麻麻的猩红色眼睛忽明忽暗令他毛骨悚然。 郑清立刻举起了手中的流火符。 但还没等他展开符箓仅仅是精神稍微碰触了一下符纸一阵剧烈的头痛便突兀袭来让年轻巫师重新栽倒在了地上。 “卧槽!” 郑清捂着脑袋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再一次放弃了挣扎。他摊开身子放松的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哼唧着:“横竖都要死了……还是死的舒服一点吧。” 不知道妖魔咬在身上的感觉与头痛相比哪个会更疼一点。年轻的巫师呆呆的看着头顶微黄的天色胡思乱想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异常怀念自己丢进水潭里的那支变形药水——如果现在喝下去药水也许不仅可以遏制头痛说不定还能摆脱那些妖魔。毕竟谁都知道妖魔更喜欢捕猎巫师对于普通的小动物大多数时候它们都会视而不见。 只不过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转瞬即逝。 他并不后悔赏给那头狡诈的水妖一支昂贵的毒剂——既然知道它杀死了安德鲁那么自然需要让它付出相应的代价。不管怎么样郑清与那位泰勒家的小少爷终归是一伙儿的。 “听说剧烈运动之后肉里有酸液分泌……” “也就是说我现在的肉是酸的吧……酸死这些畜生……” “不过话说回来酸酸的味道好像还有点开胃啊……” “真让人头疼…” “就我这二两肉估计就够一头野妖塞牙缝。” “却不知这大好的皮肉谁当饱之。” 郑清想着想着又有点不甘。待头痛稍缓他立刻抽出一张符箓再一次试着展开。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之前的运气了。 比之前强烈数倍的头痛猛然袭来年轻的巫师甚至没来得及哼一声就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良久。 当郑清再一次睁开眼头顶的天空还是那种要死不活的暗黄色。 一如他的心情。 “我死了么……” 年轻的巫师费力的摸了摸腰间的灰布袋指尖碰到一张符箓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呵呵……看来还活着。” 他眨眨眼还没来得及挣扎起身子便感到一个沉重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同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也顺着他的鼻腔弥漫开来。 郑清的身子顿时僵住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难道一定要让我清醒的感受被妖魔嚼碎的感觉么……” “贼老天……” 他默默的哀嚎一声之后心底一横偏过脑袋想要看看‘大好的皮囊’最终会落进谁的胃袋里。 一尺之外一双金红色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 是那头黑色的虎妖。 “虎兄好……” 郑清扯了扯嘴角脸上堆砌起一个和善的笑容:“其实我的心底也住了一只黑猫……大家都是猫科动物一万年前也是一家人……打个商量今天咱吃素怎么样?” 黑虎默默的看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郑清这才注意到虎妖的嘴角、头上、身上到处都染满了猩红的鲜血。 年轻的巫师悄悄咽了口唾沫停止了聒噪。 兴许是刚刚吃饱这头虎妖没有立刻拿郑清打牙祭只是慵懒的抻了抻身子懒洋洋的啪在郑清身边不远处用那两个蒲扇大的爪子拨弄着一个圆咕噜噜的东西仿佛在玩儿玻璃球。 郑清眨了眨眼睛。 他刚刚认出来是那只猴妖的脑袋。 年轻巫师轻吸了一口气立刻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假装没看见这幅瘆人的场景。 正文 第三百章 屠宰场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虎妖在旁边拨弄猴妖的脑袋当球玩儿郑清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原地不断在心底默念‘我不存在’‘我不存在’‘我不存在’。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不断流逝了。 等待的时间原本应该异常煎熬但因为精神过于疲惫郑清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当他再次睁开眼睛迷瞪了好大一会儿才蓦然醒悟自己现在的处境。 冷汗瞬间沿着鬓角淌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对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天都要塌下来了竟然还能睡得着!倘若真的在熟睡中被虎妖把脑袋摘去了却不知日后会不会变成一只无头鬼。 回过神郑清首先打量了一番天色。 不出意外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天色依旧晦暗不明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太阳也始终懒洋洋的挂在地平线上一点点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在郑清记忆里很久之前猎场里就是这幅模样了。却不知是不是这个小世界的基础规则有什么缺漏。 思绪从时间上抽了回来郑清轻轻吸了一口气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悄悄歪着脑袋向旁边看去。 那头巨大的黑虎妖正闭着眼似乎也睡着了。它那双蒲扇大的两个前爪搭在一起爪子下还按着猴妖可怜的脑袋。借着微醺的天色郑清可以清晰的看到猴妖眼睛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两个漆黑的窟窿两道暗紫色的血痕从眼眶中淌了下来在它暗黄色的粗糙皮肤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最后没入脖颈间乱糟糟的毛发中。 郑清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他缓了缓舒了口气一面紧紧盯着黑虎妖一面动作僵硬的‘拱’起了身子试图悄悄爬起来。 原本眯着眼小憩中的虎妖微微抬起眼皮瞄了他一下。 郑清的动作立刻僵在了那里。 “被一头敲凶的虎妖盯上了!一动也不敢动!怎么办?!” “要不要变个猫给它当孙子?!”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怂个蛋!不怕就是干!!” “干不动咋整……在线等挺急的!” 他的脑海中立刻浮起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念头但还没等这些念头褪去虎妖便换了个姿势继续趴在小憩似乎完全不在意年轻巫师的小动作。 郑清在原地僵了几秒钟最终一咬牙坐了起来。 然后他向稍远的地方看了一眼立刻呆住了。 死妖。 到处都是死妖。 目之所及满地死妖仿佛一个巨大的妖魔屠宰场似的。 几头牛妖四腿外翻肚皮贴地的匍匐在野地里脖颈上骇人的巨大伤口仍旧汩汩的流着暗红色的鲜血;与之相比蛇妖们的模样似乎更凄惨一些——它们几乎都被从头到尾剖成了两片挂在野地的灌木丛间仿佛一条条晾晒的肉干。 还有狼妖那些原本追的宥罪猎队无处可逃的狡诈妖魔被一只一只‘栽’到了地里。 是的就是字面意思的‘栽’就像稻田里插秧似的脑袋朝下摁进土里身子半入只露尻尾整整齐齐的栽了一个正方形的‘狼田’。 甚至连那头白色的狼妖王都没能幸免于难在‘狼田’中央占据了一尺之地。 微风拂过狼妖们毛茸茸的粗大尾巴林仿佛稻穗一样微微摆动竟意外给人一种万事都和谐美好今秋丰收在望的错觉。 相比之下只是被摘了脑袋当球玩儿的猴妖们处境似乎也没有那么尴尬了。 郑清僵硬的转动脖子环顾四周。 四周没有例外。 以他与虎妖所在地为中心死妖们被撕碎的身子散落一地密密麻麻铺在野地里几乎将整片草原染成立酱红色。 充裕的血气在黯淡的阳光下缓缓蒸腾而起漂浮在半空中已经慢慢积累出一片暗红色的雾气仿佛糜烂的桃花瘴。 年轻巫师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手指间夹着的符纸无声无息的滑落然后他的手悄悄从灰布袋里抽了出来。 原本他还有抽冷子偷袭虎妖的打算但是在看到这幅炼狱般的酷烈景象之后那点小九九顿时烟消云散了。 能把这么一群妖魔打成满地碎肉这头黑虎就是传说中的大妖吗? 连大妖都出现了那只该死的木偶人是想让新人猎手们全军覆没吧!!它肯定没想放人出去!! 郑清在心底疯狂诅咒某个变态的中二木偶人恨不得一个火球把它烧成黑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头黑虎妖没有把他也撕得粉碎。 也许是它刚刚吃饱的缘故? 郑清知道通过侵蚀转化的妖魔除了以巫师为食外还能依靠互相吞噬维持存在——只不过这种同类吞噬的行为基本都限制在依靠本能驱动的野妖群体内——这也是猎手判断妖魔种类的方式之一。 也就是说这头虎妖极有可能是一头被侵蚀转化的妖魔。 但也说不准——万一这头虎妖有怪癖不喜欢吃巫师呢?郑清心底忽然冒出这个天真的想法。 年轻的巫师小心翼翼的活动了一下四肢让血液重新流淌进近乎干涸的血管。然后他歪着头细声细语的对老虎打了个招呼:“虎爷?您饿不饿?” “不饿的话我就不叨扰了?” (语气满分!)他在心底给自己鼓劲儿——非常有礼貌继续努力! 虎妖抬起一个眼皮瞟了男巫一眼没有了后续动静儿。 这给了郑清莫大的勇气。 他站直身子一拐一拐的绕过几头妖魔的死尸试图离开这片屠宰场。 走了几步回过头却发现那头原本啪地上小憩的黑虎正张大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抖了抖身上的血痂与尘土施施然跟了过来。 “妈呀!” 郑清在心底哀嚎一声撒丫子就开跑。 但没跑多远胸口那种撕裂般的疼痛感再一次出现了。 向旁边一瞟黑虎妖正脚步轻快的跟在他斜后方不紧不慢不急不缓不时还打个响鼻抖抖耳朵仿佛郊游似的。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身为口粮的觉悟 “不跑了不跑了!” “跑不动了!!” 郑清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跟在他身后的老虎破口大骂:“你到底饿还是不饿?!让你吃你又不吃!不吃就不要跟着我了……野妖现在也会养活食了?!” 黑虎妖不会说话只是瞪着两颗铜铃大的金红色眼睛瞅着他。 一秒两秒三秒。 然后郑清的气势就一点一点降了下来。 “其实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你晓得的我这人心直口快有一说一。” “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着急上火的时候嘛……这点你务必要理解。” “我只是觉得咱俩萍水相逢虽然有缘但人妖殊途终归不是一路人对吧。” “正所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这样跟在我后面让人很难办诶。” 年轻巫师嘟嘟囔囔着颠三倒四的对面前的老虎解释着。 虎妖仍旧没有开口只是随意的甩了甩尾巴将它斜后方的那头死牛妖脑袋抽了个粉碎。鲜红的妖血夹杂着脑浆仿佛雨点般砸在了草地上勾勒出一幅后现代主义的抽象画卷。 年轻巫师立刻停止了絮叨乖巧的闭上了嘴巴。 但枯坐在原地又显得有些太无聊于是他顺手揪起旁边的一株黄茅草将茅草的嫩茎一圈一圈的绕在自己的指头上。 绕啊绕啊。 他的目光在虎妖周围徘徊着绕来绕去很快便落在了那个脑袋被砸碎的牛妖尸体上。 青黑色的粗大牛角斜斜的插在草地间上面溅满了星星点点的红白之物牛角根还挂着几片残破的颅骨碎片。 一颗牛妖眼珠子侥幸逃过一劫此刻正安静的躺在牛角下面的阴影中用呆滞的眼神盯着不远处的年轻巫师。 “太浪费了。” 郑清在心底想着揣测着那颗眼珠子或者牛角如果在流浪吧寄卖能赚多少金豆子。 然后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是一名猎手是宥罪猎队的队长是带领猎队在这个陌生猎场挣扎活命的巫师。 按照那个木偶人的说辞只有一支猎队能够活着走出这个猎场。 他希望是自己的队员们。 想到宥罪的队员他忍不住想起被狼妖吞掉的蓝雀以及落入猴妖嘴里的萧笑想起那座小山丘前狼藉的战场不由伤感起来。 于是他渐渐坐不住了。 “既然还活着总要做点什么。”他瞥了一眼虎妖忍不住叹口气:“反正难逃一死总要死的有点价值……让他们有机会多念叨我几句。” 说着他站起身冲虎妖吆喝了一句:“你杀了那么多野妖也不吃都浪费掉了……我帮你收拾收拾吧!” 黑虎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并没有阻止的打算而是径直啪在了原地重新抱起一颗猴妖脑袋继续开始玩球儿——鬼知道它之前把这个脑袋藏在什么地方了! 察觉到虎妖模棱两可的态度郑清稍稍安心了一点。 他立刻从灰布袋里翻出一大堆瓶瓶罐罐以及解剖工具——这是猎队赛前准备的制式装备用来收集战利品的每个猎手都有一套。 剔骨刀割皮切肉骨锯用来肢解妖魔在这个过程中需要带着齐肘的黄鹿皮手套防止被碎骨茬划伤、或被妖血感染。 分解之后还要换上蚕皮手套——因为后面的操作比较精细——比如从眼眶里完整的扣出妖魔的眼珠子、顺着脊椎骨耐心的剥下整条整条的神经、又或者在不伤及心脏的前提下挤干心房里的每一滴妖血。 以上只是分解的工作作为战利品的收集还有后续工作——保存。 大部分组织摘取下来之后需要在规定时间内浸泡到相应溶液中防止氧化或者外部空气污染。还有个别组织比如妖魔骨骼需要尽可能烘干比如妖魔皮毛应该做一些初步硝制工作还有妖血需要添加相应剂量的抗凝剂等等。 原本这是一个猎队分工协作的任务但眼下只有郑清一个半残废劳力所以他也就尽可能省略步骤能做多少算多少。 比如从头到尾他都是带着鹿皮手套工作:眼球扣下来直接丢进保护液中完全不费心清理球面杂物;妖魔神经都是顺手一剥运气好完整剥下来就丢进瓶子里泡起来;运气不好剥坏了就随手丢在地上——反正这个屠宰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死妖。 还有骨头满地各种各样的骨头郑清完全没有精力耐心分拣索性堆在一起用粉碎符将其化作湮粉只收集最后的骨粉——这是一种市场上广受欢迎的原料无论是配制药田使用的肥料还是作为灵虫饲料添加剂都不愁销路的。 怀表上的指针绕着表盘转了一圈又一圈在忙碌中郑清很快放弃了记录时间。 直到他事先准备的所有的瓶瓶罐罐都装的满满当当灰布袋找不下更多的容器也没有更多剩余空间的时候他终于将这座‘屠宰场’中目之所及的妖魔尸体都收拾干净了。 即便如此他的脚下还堆着几捆皮料。 这是那些牛妖以及猪妖身上的背皮被他草草剥了下来捆做一团。这些皮料质地很好但却又重又占空间实在是鸡肋的很。 虎妖趴在草地里看着忙忙碌碌的年轻巫师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郑清扶着那几捆皮料锤了锤酸软的双腿抬起头恰好看见虎妖在打哈欠满身劳累顿时化作了一腔怒火喷薄而出。 “小爷我在这里辛苦干活你这头妖怪倒舒服的紧!” 一时间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抱着皮料就走向虎妖。 “既然不吃我又不干活……那就给我背着!” 说着他把捆好的牛皮重重搭在了虎妖的背上。 也许觉得有点不舒服虎妖抖了抖肩膀牛皮捆顺着虎背向下滑了一点点顿时安放的更加结实了。 黑虎歪着头挑衅的看了年轻巫师一眼。 那意思大约是——这么轻你看不起虎吗? “卧槽你到底有什么阴谋!”郑清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不断崩塌:“被口粮欺负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差一点点运气 马修·卡伦忧心忡忡的站在一株大叶桉树下。 虽然猎场的阳光非常温和但身为吸血鬼马修始终对那些带着热辐射的谣言光线敬谢不敏所以只要有机会他总会让自己置身于阴影之下。 就像这株大叶桉。 这是一株高达十五米的常绿大乔木暗褐色的树皮上纵横交错着许多深刻的槽纹里面偶尔有觅食的大蚂蚁举着蚜虫的尸体匆匆爬过。高高的树冠间肥厚的革质树叶层层交叠在一起在树脚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马修就站在这片阴影之中。 他正在用阴郁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片荒原。 毛茸茸的金合欢花球在微风中轻轻晃动这些形态类似蒲公英的花朵并没有蒲公英那么轻盈的身子终其一生都只能老老实实呆在灌木枝上。与之相比光荚含羞草就幸运多了。它们同样长着毛茸茸的球形花但是因为含羞草会动所以这些花球总有机会从草叶间脱落顺着紫狼尾草宽大的叶片飘荡到稍远一点的地方。 但无论远近这些花球终究要受风的摆布——它们本身没有长腿也没有长翅膀这就决定了它们始终缺乏独立的能力。 就像马修一样。 在今天之前这位卡伦家族年轻的幼崽虽然表面温文尔雅和气礼貌但心底却一直抱着许多模糊的野望——比如他觉得卡伦家族的领地太拥挤了但家里那些老头子们总是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做整天呆在阴暗的古堡里活过一天算一天——马修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家族改善这种颓废的生存状态。 用弗里德曼堂哥的话来说‘老头子们身子腐朽了精神也跟着腐朽了…卡伦家族的未来还是需要我们这些年轻的血液来拯救’。 然而真正实践起来这位年轻的吸血鬼幼崽才发觉到有的事情想起来是一回事做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比如这次的校猎会的新生赛。 马修·卡伦原本计划着在这场新生赛上一举成名彻底压制住那个靠一两手鬼画符手段勾搭美女的公费生让第一大学重新回忆起卡伦家族的荣耀。 为此他不辞辛苦招募了许多心目中的优秀猎手还寻求弗里德曼爵士的帮助让阿尔法的高年级学生帮忙训练自己的猎队。 但真正开始新生赛之后他才慢慢意识到仅凭心底的激情、缜密的计划以及充裕的后勤并不能保证他想做的事情一定能够成功。 因为成功还需要一点点运气。 很显然他现在的运气就稍微有点差。 自从猎队被木偶人丢进这座陌生的猎场之后卡伦猎队就一直没有什么斩获——虽然刚刚入场的时候他们一度搜索到了数十个妖气反应源但奇怪的是很快这些妖气反应就出现了大规模的流动、聚集、最后消失了? 马修原本还以为是那位性格恶劣的木偶主持人在给猎队们开玩笑但是连续搜索了三处之前锁定的妖气反应地却一无所获后这位卡伦家族的年轻吸血鬼终于意识到事情出现了变化而他的猎队也需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于是他先构筑了猎队的营地。 在这片广袤的稀树草原上他身后的大叶桉无论从高度还是体型上都非常显眼足够成为一个持续有效的醒目标志;而且这株大叶桉庞大的躯体也可以为营地的阵式提供有力支撑。因为马修放弃了不远处一个依山傍水的山前平原在这株桉树旁边构筑自家猎队的前进营地。 营地构筑完毕之后他打乱了猎队之前的职务划分——不再按照固定的一主两辅一寻一游的模式——除了南涧与他留守营地之外其他猎手悉数派遣出去按照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进行大范围搜索探寻妖魔的踪迹。 亚当·卡莱尔·奥布莱恩搜索南方南开搜索西方伊莲娜搜索北面就连南涧的那只白色小貂都被安排了任务让它把东面探索一番。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指针在表盘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猎队外派的探索队员们并没有传回什么好消息。 五公里范围内没有妖魔。 十公里范围内没有妖魔。 二十公里三十公里四十公里仍旧没有妖魔。 空旷的荒原间没有一丝生气。 没有飞鸟、没有走兽、也没有猎队所希望的妖魔猎物。 如果不是野地里残留的许多痕迹告诉他们这座猎场还生活着许多妖魔马修简直以为那个脑壳坏掉的木偶人是在拿他们这些新人开涮。 但是那些妖魔去哪里了呢? 马修忧郁的看着面前这片荒原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又一个猜想然后又被他一个接一个的推翻。 “五十公里搜索任务完毕西面、北面、南面已经传回讯息没有发现妖魔的痕迹……小貂儿应该正在往回跑估计还有五分钟我们就能知道结果了。” 南涧抱膝而坐面对着一堆冒烟的枯叶出神的盯着那些缭绕的青烟轻声开口打破了大叶桉下的宁静。 “希望你的小貂儿能带回点好消息。”马修勉强笑了笑转头继续盯着远处空荡荡的荒原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焦急。 他的身上那件象牙色的粗花呢猎装上衣敞开着露出里面银白色的丝绸衬衫。软毡帽被他夹在腋下小鹿皮手套也被他摘了下来随意的塞在外套口袋里。 就连平日里被他打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现在也有些凌乱隐隐的汗渍残留在脑门上让他的印堂看上去有些发亮——对于吸血鬼来说这种情况非常罕见无论是出汗还是衣冠不整。 但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无论是木偶人在那座小礼堂里残暴的行径还是他们现在所处的这片陌生猎场都清晰的告诉这位年轻吸血鬼一个事实——如果他们这支新生猎队想要活下去那么必须在猎赛中拔得头筹。 一道银色的身影突兀的从草丛间蹿了出来打断了马修的思绪。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南涧已经从树下蹦了起来迎向了自己的小伙伴:“有没有受伤?饿了吗?渴吗?我已经给你把奶热好了……” 这里不是托儿所! 马修勉强控制住自己咆哮的冲动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不要急……先听听它有没有什么发现……它在东面有没有什么发现?” 白貂儿一爪推开南涧递到它面前的奶罐儿语气急促的‘吱吱’尖叫个不停。 女巫眨眨眼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喜悦。 “我家小貂儿说了有一头虎妖正从东面往这边走……距离这里还要跑五分钟。”南涧高兴的看向自家队长:“当然按它的脚程它跑五分钟那头虎妖距离我们应该还有二十里地。” “召集猎队!准备战斗!!”马修一拳砸在大叶桉粗大的树干上眉眼之间俱是喜色。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披黑袍的‘伥鬼\’ 野地里草叶飞花正香阳光怡人空气润泽。 野地里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耷拉着肩膀有气无力的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头肩高两米的吊睛黑皮大虎。 咋一看上去像是前面的人在遛虎。 但细细品味却又像后面的大虎在遛人。 然而再看着前面的人身上全无包袱后面的虎背上却驮着一堆皮料又令人不自觉的推翻了之前的判断重新迷惑起来。 总之如果单凭远观揣测这幅场景完全可以用‘扑朔迷离’四个字来形容。 但事实上即便身为局中人也并不比旁观者更清楚一点。 就像郑清从‘屠宰场’清醒直到现在他的脑子一直有点晕晕乎乎的。 并不是精力不济、疲劳导致的眩晕。而是他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活着那头虎妖到底有什么打算。 如果说它打算养个活食嘴馋的时候解解饥火那它对食物的态度也忒宽容了一点不仅不限制郑清自由活动而且还任凭郑清给它背上撂了几大捆皮子。 倘若郑清家养的肥猪这么放肆怕早就被攒起四个蹄子捆去屠夫铺子里去了。 但如果说这头虎妖有什么别的图谋就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以郑清一介小巫师的身份既不能给这头虎妖改善血脉也不能帮助虎妖混进第一大学;而且他也没有能力让这头虎妖通过巫师联盟的路子偷渡到新世界——想来想去想的他脑壳生疼却始终想不透其中的关窍。 想不透自然不能一直想下去。 这里是猎场虽然有这头虎妖的存在安全方面似乎不需要考虑但郑清终究不能一辈子生活在这种地方。 “要不你跟我一起找找那位木偶人的‘大秘宝’?”郑清试探着问了虎妖一嘴。他仍旧没有放弃从这座猎场出去的打算。 虎妖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连嘴角的胡须都没抖一下。 “随你了……”郑清垂头丧气的抓着自己的灰布袋又看了一眼自己原先来时的方向扭头便向另一个方向出发。 虽然追猎他的那些妖群已经消失了但他的身边却出现了一个威力更加吓人的定时炸弹。郑清自然不能原路返回把这个新麻烦带给自己的队友们。 “如果你打算通过我找到其他猎手那是痴心妄想……” “其实我姓王名二小最喜欢把你这种妖魔带进沟里了……” “你还要跟着我吗?” “……” “我真的不会带你去找其他巫师的……” “就算你给我灌辣椒水、给我上老虎凳我也绝对不会屈服的……” “你是老虎应该知道老虎凳是什么东西吧……” 年轻巫师一边嘟嘟囔囔自言自语说着谁也听不懂的俏皮话一边不时提一提身上不太合身的黑袍子。 说是黑袍其实就是一块巨大的黑布原本郑清买来打算做猎队的猎旗与猎服但由于新生赛的时间安排过于紧张这些计划都被推迟到校猎会之后了。 经过之前的一番遭遇之后郑清那套红色的制式猎服已经残破不堪所以年轻巫师便将这块黑布从自己的口袋里翻了出来折了折裹到身上权且应付应付。 虽然周围没有其他人但他终究来自文明社会没有办法在野地里光腚乱跑——尤其是身边还跟着一头令人捉摸不定的大老虎。 走了几步郑清停下脚步把手探进了自己的灰布袋。 穿着这件不合身的黑袍走路实在是费力好歹他也是一名巫师——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整他的精神与魔力已经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总不至于像个普通人一样无计可施。 于是他摸出一张‘爬云符’挂在了黑袍子外面念动咒语。 微风卷过郑清的小腿以下登时化作一股白烟随着低沉的‘突突突突’的声响年轻巫师的身影开始不紧不慢的向前飘了起来。 速度有些慢而且有噪音但好歹不用自己走路省力不少。 年轻巫师眯着眼满意的点点头。 …… …… “那头老虎到什么地方了?” “还有不到八百米的距离就在那座小山丘后面……” “陷阱周围的痕迹都消除了吗?” “反复检查过三遍了绝对没有问题!” “虎妖的强度确定了吗?” “妖气反应有些奇怪数值不太稳定总是在5-10之间来回变动”负责确定虎妖强度的南涧抱着自家小貂儿咬了咬小貂的耳朵小声补充道:“不过只有一头……我觉得猎队可以应付的。” “确认就只有一头虎妖吧!”马修不放心的追问道。 “应该就只有一头虎妖”南涧顿了顿松开小貂儿的圆耳朵不确定的补充道:“不过这头虎妖好像还捉了一只伥鬼……就是那种被老虎吃掉后变成老虎仆役的鬼魂很坏很坏的东西。” “我知道什么是伥鬼!”马修立刻扬起眉毛面色不渝的追问道:“但是……伥鬼?你确定是伥鬼?这里怎么会有伥鬼?为什么之前没说过?” “那头虎妖前面飘着一个人影浑身上下黑乎乎的而且弯腰驼背不是伥鬼难道还是一名活着的巫师吗?”旁边的南开插嘴道。 似乎对马修的质疑有些不满南开详细分析了一番自己的推论之后又说道:“我们准备的陷阱只对‘实体活物’有效鬼魂什么的待会儿赏它一张烈阳符就好了……不会对计划造成影响的。” “就算只是一只伥鬼也不能掉以轻心。”马修虽然觉得南氏兄妹说的话有些道理但他却不能全盘认同仍旧坚持提出了自己的补充意见:“待会儿陷阱被触发后我们先丢烈阳符把那头伥鬼消掉……不要阴沟里翻船!” 猎队的其他成员们纷纷点头称是。 只有伊莲娜微微蹙着眉看着虎妖来临的方向眼神有些惊疑不定。 “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马修鼓励的看向自己吉普赛女巫。 他感到女巫似乎有些自己的想法。 而且在这种时候他认为自己应该多展示一些宽容和善、虚心纳谏的态度这有助于猎队保持团结与积极的工作态度。 “不没有了。”伊莲娜犹豫片刻最终摇摇头微微一笑:“大家的准备工作已经非常充分了……也许刚刚只是我的错觉。”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倒霉者与质疑者 郑清看着面前粗糙的树皮忧郁的叹了一口气。 他单知道自己的占卜水平不甚高明当不了辅猎手但没想到会差到这种地步。 虽然跟着虎妖来的一路上每隔十分钟半小时他都要捏着一把蓍草掐算半天确定前面没有巫师之后才会继续前进但是即便这样他依旧一脚踩进了这个陷阱。 是的他刚刚踩中了一个并不出色的陷阱。 几张黄色的劣质束缚符埋在草皮下面褐色的树皮上隐约还能看到用刻刀勾勒的深浅不一的阵式。倘若是在希尔达助教的实践课上郑清定然不会被这种粗糙的陷阱所迷惑;又或者如果他一直用那道爬云符‘突突突’的飘着前进也肯定不会一脚踩到这些符纸上。 但是生活中没有但是。 在距离这株大叶桉不足十米的地方爬云符恰好消耗完眼瞅着前面就是大树的阴凉郑清索性迈开腿走了几步。 一步两步三步。 然后一道绿光闪过几条藤蔓倏然从虚空冒了出来将措手不及的男巫捆了个结结实实。反倒是跟在郑清身后不远处的黑虎妖因为慢了几步‘幸运’的站在了陷阱之外。 眼下年轻的巫师正头朝下脚朝上袍角翻转形象狼狈的被几根粗大的藤蔓捆成了粽子倒吊在一株大叶桉上——很明显这种一脚踩上去就被倒吊到树上的陷阱不可能是自然生成出来的。 虽然这是一个魔法世界但是自然万物的生长还是讲基本法的。 能够自设陷阱的大叶桉树显然超出了基本法的规定范围之内。 所以郑清很容易判断出自己周围应该有一群猎手——尤其是刻在树皮上的那些遏制妖气、压制妖魔力量的阵式更说明了问题。 年轻的巫师忧郁的叹口气之后又深吸了一口气扯着嗓子喊道:“喂!!有人吗?!!你们抓错人了!!我也是巫师!!!我们是一伙儿的……大家都是一伙的!!!” 声音穿过树梢惊起几只正在枝头梳理羽毛的小雀之后便扩散到空旷的原野中在风声与空间双重消弭下渐不可闻。 没有人出声也没有哪位猎手从草丛里冒出来将可怜的公费生从藤条上解下来。 郑清无力的挣扎了一下。 藤条晃晃悠悠的打着旋儿将年轻巫师的视线从正对树皮的一面转到了背对树皮的一面。 然后郑清看到了那头黑虎妖鄙夷的眼神。 没错就像郑清可以理解波塞冬的眼神一样他竟然从这头黑虎妖的眼神中清晰的读出了满满的嘲讽意味。 “你这是什么眼神!”年轻巫师剧烈挣扎了一下涨红着脸咆哮道:“我替你踩了这个陷阱!你须多几分感恩的意思吧!!快把我解下来!” 他并不是因为恼羞成怒而涨红了脸——虽然也有一丢丢这方面的缘故——更主要的原因是倒吊的姿势让血液难以循环把他的脸憋红了。 黑虎妖耷拉着眼皮瞄了一眼在树上吊秋千的暴躁巫师一扭身盘在树下松软的草丛间重新摸出那颗猴妖的脑袋开始玩球儿。 …… …… 当郑清被倒吊在大叶桉上荡秋千的时候距离他不远的草丛中一个隐匿行迹的符阵里卡伦猎队的几位猎手正在激烈的争论着。 “不要挡在我面前!让我出去!!”伊莲娜一手攥着那副淡蓝色的塔罗牌眼神不善的盯着面前奥布莱恩家的年轻巫师语气有些恼火:“很明显他是郑清!不是什么野妖!为什么不放开他!” “淡定点淡定点……不要激动。”亚当·卡莱尔·奥布莱恩挡在吉普赛女巫面前一脸为难的看着她然后又瞟了一眼站在两人不远处正背对着他们仔细打量‘猎物’的马修·卡伦小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这是命令。” “什么破命令!”吉普赛女巫言辞开始变得有些激烈了:“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对自己朋友的性命视而不见?!他只有一个人旁边还有一头虎妖!他现在很危险!” “危险?”马修终于把目光从符阵外收了回来回头看向自己的猎手连连摇头:“他并不危险……危险的是我们。” “我们?”南开显得不太擅长做一些逻辑复杂的推理闻言忍不住反问道:“但是现在被吊在树上、身旁有一头虎妖的人是郑清啊……我看不出躲在符阵中的我们跟他相比有什么危险。” “第一谁能保证外面那是真正的郑清……而不是一头善于变形的鬼怪或者妖魔?” “这点我可以保证。”伊莲娜一甩长发眼神坚定的看向马修:“我与郑清是一个班的同学也经常一起学习……我可以保证外面是如假包换的真人。” “好吧好吧。”卡伦家的年轻吸血鬼举起手无奈道:“我也跟他是一个班的确实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这点暂且略过。” “那么第二点为什么那头妖魔没有吃掉郑清?谁都知道妖魔对巫师血肉的渴望是无限的没有什么妖魔能够按捺本能的冲动放弃近在咫尺的美味。” 这个问题异常尖锐也撕破了卡伦猎队保持了几分钟的默契——虽然每个人都意识到郑清与那头虎妖之间的关系非常古怪但却没有人敢直接说出来因为这意味着一种非常严重的指控。 “他不是妖魔!他也没有被转化!吉普赛女巫在这一方面的感觉非常敏锐这点我可以保证!”伊莲娜蹙起眉严厉的看向马修语气中带了几分警告:“这里是猎场不要用那些未经确认的消息扰乱大家!” “就是因为这里是猎场所以我才需要对在场的每个人的安全负责。”马修平静的看着伊莲娜语气也异常坚定:“即使你能够保证郑清没有被感染、没有被转化……但是你能保证他有没有与妖魔达成什么奇奇怪怪的协议吗?要知道那个木偶人之前警告过我们所有人只有一支猎队能活着走出这个猎场!” 马修的话顿时帮大家找回了那段糟糕的回忆。 不久前小礼堂里发生的事情再一次浮现在众人脑海中——大嘴咕噜残暴的吞噬了两名巫师性格古怪的密园精灵发出了可怕的诅咒——没有人希望自己被那株食肉的植物吞进肚子里也没有人希望密园精灵的诅咒在自己身上应验。 卡伦猎队的队长并没有停止质疑而是继续说道:“谁也不知道其他猎队有没有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有的人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这也是为什么我让你们对所有人都保持警惕的缘故。” “况且假如他是郑清那宥罪猎队其他人哪里去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宥罪猎队的队长。” 这番指控听上去愈发严重了但毫无疑问他的每一个问题都非常尖锐非常切中要害。而这些疑问也是伊莲娜无法回答的。 符阵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男巫与女巫 “我相信他。” 吉普赛女巫摘下自己的软毡帽与小鹿皮手套丢在地上转身从另一个方向向阵外走去:“你的问题只有他能回答。所以我会出去与他对质……你们呆在这里保持警惕。” “如果他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 “那么记得把我的塔罗牌送还吉普赛女巫团驻学校的办事处。” “如果你们能出去的话。”女巫最后补充道随即步伐坚定的向阵外走去高挑的背影在卡伦猎队诸位猎手眼中显得愈发耀眼。 “我也相信他。” 原本坐在地上拨弄蓍草的南涧忽然开口打断了马修试图阻止伊莲娜的举动小声说道:“……占卜结果有惊无险而且那个公费生从面相上看不是坏人。” “面相从来都不是标准的占卜方式。”站在旁边的南开忍不住吐槽道:“我记得将君脸色发青九有学院那个张家小孩儿永远都是一张红脸……如果按面相来看那个张季信是不是应该永远都走好运?” “很难说。”南涧骚了搔小白貂儿的耳朵表情严肃的点点头。 “重点不是这个!”南开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小崩溃不得不耐下心发挥自己身为兄长的义务向堂妹灌输为人处世的道理:“这个世界上不是坏人才做坏事有的好人为了好的目的也会做坏事。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要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世界……要眯着眼用怀疑的眼神看。” “这就是你一直眯着眼看马修队长的原因吗?”南涧抬起头好奇的看着自家兄长。 这个反诘异常有趣。原本趴在她怀里的小白貂儿也支起两个圆耳朵瞪着豆子大的小黑眼睛看向不远处的男巫。 “谁眯着眼看了?!”南开顿时跳了起来叫道:“我那是眼睛小!……眼睛小能当眯着眼看吗?!” “好了好了不要在这种事情上争吵了。”亚当适时打断两人之间的吵闹连连和起了稀泥:“伊莲的举动虽然莽撞但也不失是一个好办法。我在阿尔法学院也听说了九有学院公费生与插班生之间似乎有点不能不说的故事……是有这回事吧。” 奥布莱恩家的年轻人转头看向马修·卡伦。 在场的人中唯有他是九有学院的。 “谣言。”马修坚决的摇摇头但话锋一转补充道:“不过他俩在学习方面的关系很密切因为郑清在帮伊莲娜补习符文。” “噢。”亚当撇撇嘴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同意声——作为局外人他很容易察觉到马修的言不由衷。 “只要熟悉就好。”亚当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软毡帽檐轻声说道:“我们不可能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也不可能一个招呼都不打就用咒语轰死自己的同学。” “有一个熟人在中间沟通一下是最好的选择了。” “毕竟就算有什么意外……他应该也不会立刻痛下杀手。” “漂亮姑娘什么时候都会有点特权。” 似乎觉得亚当的话很有道理南开忍不住连连点头。旁边南涧用鼻子发出很大的哼声然后用一种鄙夷的目光打量了一眼自己的队友们。 几位男士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闭上嘴巴乖乖的转头看向符阵之外。 …… …… 郑清感觉自己脑子似乎有点缺氧。 长时间倒吊让从心脏中泵出的血液疯狂的向他的头部汇聚。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大脑血液供氧充足郑清还觉得思维变敏锐了许多。但随着倒吊的时间慢慢加长淤积在脑袋里的血浆越来越多郑清清晰的感觉到太阳穴处的动脉血管在疯狂的跳动隐约有种脑袋被憋炸的错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绝望的看了看灰布袋所在的位置。 这几条藤蔓束缚的方式非常刁钻恰好从郑清腰部绕过将灰布袋牢牢绑在了藤条下面。而郑清的法书、符箓等道具都塞在灰布袋里想用魔法都很困难——倒是有一些不需要法书的小戏法只不过威力太小并无卵用。 作为一个身体健康、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他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倒挂式仰卧起坐试图挣扎着自己解开束缚身体的藤蔓。 直到他的手上被扎满了毛刺指头肿的跟萝卜一样粗他才被迫放弃了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虎大爷帮个忙呗…” “您大猫有大肚不要在意我之前不恭敬的话了行不…” “好歹我还帮你清理战场了呢…” “劳驾能把我从这些讨嫌的藤条中扯出来么…” “看在梅林……养的那只猫的份上可怜可怜我这心底住了一只猫的年轻人吧……” 年轻的公费生絮絮叨叨的念叨着希望几米开外那头正在玩球儿的大猫能发发善心帮他从束缚咒的束缚中解脱出来。 隐藏在暗处的那支猎队一直没有露面郑清寻思了一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倘若有个陌生巫师带着一头妖魔闯进宥罪猎队的狩猎区他也肯定会纠结一会儿。 所以就目前而言唯一可能搭把爪的只有树下趴着的那只大猫。 可惜直等的眼冒金星血管暴跳那只大猫依旧慵懒的趴在树荫下毫不厌倦的拨弄着猴妖的脑袋——虽然妖魔的皮肉很结实但也经不住它这么折腾。郑清的余光瞟见那颗可怜的猴头已经皮开肉绽许多地方都已经露出白森森的颅骨了。 难道这头黑虎打算玩腻手上的猴头之后把我脑袋摘下来当球玩儿? 郑清心底忽然冒出这个念头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眼前冒出了一串金星。但在金星后面却忽然冒出了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 那道身影背着阳光越过草丛不紧不慢的向大叶桉上吊着的男巫走了过来。 “脑袋充血容易产生幻觉……我感觉我已经出现幻觉了。” 郑清用力眨眨眼试图摒弃眼前那串金星同时喃喃道:“不然我怎么能看到某个熟人呢……” “桃之夭夭!” 清亮的咒语声打破树下的平静一朵巨大的桃花忽然出现在藤条中间取代郑清的位置。与此同时原本被倒吊着捆在树上的年轻人也伴随着咒语声一闪而落跌倒在草地间。 郑清晃晃悠悠爬起身用力摇了摇脑袋。 “抱歉原本设陷阱的时候没打算放过猎物因此打了个‘死扣’……所以现在只能用这道逃脱咒帮你出来。” 熟悉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伴随着一股馥郁的芳香顿时充斥了年轻男巫的意识让他觉得这个阴沉沉的世界都亮堂了许多。 旁边原本正在玩球儿的黑虎妖忽然一爪按住了滚来滚去的猴头儿歪着脑袋看向伊莲娜眼神中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消失的红色 “不要紧不要紧!” “逃脱咒而已我熟悉的很!之前还帮辛胖子用过一次呢!” “你们这个陷阱做的非常好!” “我感觉就算强度是10的妖魔踩上来都要被扒掉一层皮……” 郑清晃晃悠悠站起身连连摆手示意自己一点问题也没有同时不动声色的吹捧了一下自己。 只不过他那肿的跟萝卜似的手指头正在用醒目的形态向自己的主人严正抗议嘲笑他的嘴硬。 “我这里还有一点蛇油你用吧。”伊莲娜轻笑一下并没有否认郑清的话而是指了指他的手指同时从怀里摸出一小罐青绿色的油膏。 这是蛇油也是巫师们俗称的‘万能药’——意思是什么病都治不好但什么伤病都能治一治。在巫师们的实验中难免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症状可能是诅咒、也可能是疫病如果没有办法对症下药那么用一点蛇油膏肯定是不会出错的。 反正情况也不会更糟糕。 郑清讪笑着接过女巫手中的小罐子随即急不可耐的将自己手心手背以及十根手指头涂得满满当当好像戴了一副青色的蚕皮手套。 清凉的感觉顺着皮肤渗透开来手上刺痛的感觉立刻减轻了许多让郑清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它是什么情况。”伊莲娜小心的瞟了一眼那头黑色大虎小声问了一句同时不动声色的摸了摸手心的一张符箓。 那是一张测谎符。 她问的问题则是卡伦猎队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唔我也不知道。”郑清苦恼的瞅了一眼旁边的虎妖想挠挠头却立刻想起自己手上伤害没好最终耸耸肩说道:“……一头很奇怪的虎妖不吃巫师反而咬死一大堆妖魔。呶你看见那爪子下面那颗猴头了吗?就是它挠死的……死了都不安生被它拿去当球玩儿。” 伊莲娜眨眨眼一时有些语塞。 无论是性格古怪的虎妖还是郑清给她的答案都有些出乎猎队之前讨论的可能性——虽然她也不相信郑清会投靠妖魔但无论如何他给的这种说法都有些太随便了。 只不过测谎符对郑清的回答毫无反应这意味郑清说的是实话。 这就有点让人苦恼了。 所以她顿了顿重新换了一个话题。 “怎么就你一个人?”女巫语气轻快的问道:“其他人呢?” “这也是我刚刚想问的”郑清咧开嘴笑道:“马修他们呢?我记得他跟你是一个猎队的吧。” “他们还在周围游猎巡逻。”伊莲娜含糊的回答道:“因为突然冒出一头虎妖大家都有点担心营地的安全所以他们去警戒巡逻了。” 旁边卧着的黑虎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屑的打了个响鼻同时张大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露出满嘴尖利的粗大獠牙。 “唔……确实是个稳重的办法。”郑清看着女巫的表情忽然有些明白他们的担忧了点点头:“我跟我们猎队走散了……准确说是我刻意避开宥罪其他人。只不过没想到会跟你们撞上。” 说道这里他忍不住抱怨了一下自己的占卜术:“如果我知道自己占卜术这么差就不会跟着卜算结果走了……跟着直觉走都更靠谱一点。” 他这番话说的有些颠三倒四吉普赛女巫听着有些糊涂。 “你刻意避开自己的队友?为什么呢?”伊莲娜惊讶的问道同时她指了指郑清的左眼刻意追问道:“你的左眼呢?我记得它之前是淤血的吧现在也好了吗?” “左眼?”郑清眨眨眼有点莫名其妙:“我淤血的是右眼啊……这应该是很清楚的吧。” 说着他左右张望着似乎想找个小水潭。 吉普赛女巫对郑清的回答似乎很满意。察觉他的意图后便伸手一划帮他在半空中凝出一面水镜凑到郑清鼻子下面。 透过水镜的倒影郑清清楚的看到自己的两颗眼珠子都是黑的乌黑乌黑的眼白上也没有一根血丝。 “没了?”年轻的公费生顾不得手上的蛇油伸手在脸上摸了摸然后又碰了碰面前那面水镜。 手上的刺痛与脸上的清凉告诉他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没了?!!”郑清抬起头茫然的看向伊莲娜试图从女巫脸上看到某种开玩笑的表情。 但很显然女巫与他一样茫然。 “你不知道吗?”伊莲娜微微蹙起眉摸了摸手心的符箓——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郑清偷偷更改了这张测谎符的效果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种想法。虽然郑清的符箓造诣很高但还不至于能悄无声息的更改她手心的符箓。 “不知道”郑清重新把脑袋凑向那面水镜对准自己的右眼反复打量着嘴里喃喃着说道:“怎么会没了呢?之前还在的啊……难道晕倒之后被某头妖魔抠去了?但是也不对啊我的眼珠子还在的……” 他自言自语的声音越来越低渐低至不可闻。 站在一旁的吉普赛女巫忍不住轻声咳嗽了一下打断他发怔:“有什么问题吗?眼睛里淤血消失是件好事吧……” “不我不知道。”郑清摸了摸自己的右眼犹豫了几秒钟最终决定说点什么:“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刻意避开自己的队友们吗?就是因为这个右眼。” 不待女巫询问他便简单将宥罪猎队入场后的遭遇描述了一遍并着重强调了自己的推论——他拥有妖魔的血脉或者他的血肉对于妖魔们来说是某种特殊的‘唐僧肉’——只有离开他的队友们宥罪猎队才会更安全。 “你的意思是因为这种可能性所以那些妖魔才死命的追着你而且这头虎妖没有吃掉你?”听完郑清的解释伊莲娜慢慢开口总结道。 说着她抬头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番旁边那头虎妖。 女巫现在知道这头虎妖是能够一挑一大群强度五至十妖魔的存在自然完全收起了之前的漫不经心唯恐虎妖一巴掌拍过来将两人拍成小饼饼。 虎妖似乎对旁边正在高谈阔论的两个年轻巫师毫无感觉依旧饶有兴趣的拨弄着爪下的那颗猴头——它似乎正在研究如何将那颗猴头儿揉的更圆润一点。 “这是可能性最高的推论。”郑清点点头。 “这也只是你的猜测对吧。”女巫并没有直接反驳他的意见而且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但是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没有妖魔的血脉——吉普赛女巫们有些特殊的秘法对于这点我可以非常确认。” 她摸了摸手心的那张测谎符终于安心了。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战利品的去向 “也就是说我们一头妖魔都没猎到是因为它们都被你给吸引走了?” “而且那些野妖已经都被这头黑虎给宰掉了??” “你还把战利品都收集完了?!!” 马修·卡伦用略带悲愤的语调说出来上面的三个问题语气中透露出了几许绝望。 当伊莲娜根据测谎符判断出郑清没有说谎之后很快便将卡伦猎队的其他人都召集了过来——虽然旁边还有一头虎视眈眈的大猫但女巫并不认为它是一个威胁。 “如果按你说的这只大猫能杀掉几百头野妖那么我们躲与不躲站在它面前与藏在百十米之外又有什么区别呢?” 伊莲娜的这番话很让人丧气但却直击问题要害。 郑清想了想不得不勉强承认她的判断很有道理。 从符阵中走出的卡伦猎队其他猎手在听了吉普赛女巫的简报之后也纷纷点头认同了她的判断。只不过与那头令人望而生畏的大猫相比卡伦猎队的猎手们对郑清的故事更感兴趣。 面对一群好奇的面孔郑清不得不再次将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 所有人都对他孤身引走妖群的勇气表达着赞赏唯有马修既没有关注郑清右眼中消失的淤血也对妖魔们为什么追捕郑清不感兴趣。 这位卡伦家族年轻的吸血鬼唯一在意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猎物没了! 梅林在上! 哦不是该隐在上!! 如果那些野妖身上的零部件都被郑清收走了那卡伦猎队还怎么争取胜利?! 尤其是当郑清炫耀般的向卡伦猎队其他人展示他那满满当当的战利品之后马修的绝望已经到达了顶点——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升起了杀人越货的冲动。 对于月下贵族们来说荣誉是比道德更重要的事情。当维护猎赛原则还是维护姓氏荣誉这种两难选择摆在它们面前的时候绝大多数月下贵族都不会有丝毫犹豫——只有刚刚走出城堡阅历不足的幼崽们可能才会稍稍在意书本上讲授的那些道德与原则。 不幸却又很幸运的是马修·卡伦就是这样的幼崽。 在马修因为猎物的事情耿耿于怀之际郑清却在苦口婆心劝说卡伦猎队转变作战理念去寻找其他猎队: “你们应该与其他猎队汇合!” “这里是那位木偶人殿下的猎场如果我们不能够精诚合作是不会有出路的。” “难道你们真的相信最终胜利的那支猎队有机会活着出去吗?” “不要忘了变成妖魔出去也是活着出去……” 这番推测相当惊悚但必须承认郑清的说法有些道理。一时间不论是亚当还是伊莲娜亦或者南开南涧兄妹都皱起眉开始思考与其他猎队联合的可能性。 眼看自己的劝说有效郑清顿感欣慰不由加大了劝说的力度:“从这里向东北方向一直前进大约五十公里就是宥罪猎队与衔尾蛇猎队的驻地……当然他们也有可能会转移但从那里找起的话肯定会简单一点的……” “我们为什么要去找其他猎队合作?”马修终于想起自己身为猎队队长的职责立刻打断郑清的话语气冷淡的说道:“既然在小礼堂里所有人都没有办法打破那个木偶人的封锁你凭什么认为在猎场中联合我们会变得更强?更不要提这片小世界的主人就是那个密园精灵它跟木偶人可是一伙的。” 郑清顿时愣住了:“但是………” 他‘但是’了几遍都没能想到合适的反驳理由。虽然直觉告诉他在这个陌生的猎场内所有人团结在一起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马修的分析也不无道理。 “……所有我认为按照木偶人的要求拿到猎赛的第一名是唯一的出路。”马修最后补充道。 郑清也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方式:“但是你们没有机会了啊!” 他扬了扬手中的灰布袋提醒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座猎场绝大部分妖魔的眼球都在我的袋子里了……还有一些神经、骨粉……喏老虎背上还有几捆皮子……” 马修眼角抽了抽好悬没有一法书砸到郑清脑袋上。 就这样话题又回到了他最初纠结的地方。 “如果你们愿意与其他猎队合作那么这个袋子就交给你们了。”郑清忽然扬起手中的灰布袋大声说道:“但我必须强调一点这个袋子里的战利品是参加新生赛的所有新生的战利品而不是某支猎队的战利品!!” 十道目光齐刷刷集中在了郑清手中那个不起眼的灰色布袋上。 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表情。 “在这座猎场内我们是不会签署任何契约的。”马修闷哼了一声。 “我也没有契约能让你们签署。”郑清摸了摸脑袋哈哈笑道。 “那你怎么相信我们?”亚当忍不住追问道。 “难道我要去相信旁边那头大猫?”郑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像你们说的这座猎场里没什么可以相信的……我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同学。” “而且不是还有马修嘛!”郑清转头看向自己的同班同学嘿嘿笑道:“如果像马修这么可靠的月下贵族都不能让人相信我实在是不知道还能相信什么。” 千破万破马屁不破。 这是颠不破的真理。 即便因为猎物被抢空而恼火的马修面对郑清的夸赞与毫无保留的信任都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表情缓和了许多。 “那你呢?”伊莲娜忽然出声问道:“我们带着战利品找其他人那你呢?” “我?”郑清又摸了摸脑袋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趴在树荫下的黑色大猫无奈的耸耸肩:“有这么一头大爷跟着实在不敢去见大家啊……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按照之前的情况这只大猫还是比较靠谱的……起码我不会被野妖围攻了。” 说着他又哈哈笑了几声。 卡伦猎队的人或者担忧、或者探究、或者不安各种各样的目光纷纷集中到了年轻男巫的身上一时间似乎所有人都失去了争论的兴趣场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你们有谁吃烧燕了吗? “只是送一个小灰布袋不需要所有人都去。” “我可以代表卡伦猎队留下来。” 伊莲娜忽然开口打断场间安静的气氛。 她抱着胳膊下巴微微抬起露出颀长白皙的脖颈晃的郑清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 吉普赛女巫并没有发现郑清的窘迫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你应该需要一个合格的占卜师最起码可以保证你不会第二次踏进别人的陷阱之中。” 这个痛点立刻将郑清戳的清醒了一些。 “道理是这个道理”郑清勉强点点头犹豫着:“但是……” “但是卡伦猎队的占卜师应该是我。所以如果留下了也应该是我留下来才对。”另一个声音突兀响起打断了郑清与伊莲娜之间的对话。 男巫诧异的转过头。 说话的是南涧那位出身汝南南氏的占卜师——她与郑清并没有什么交集甚至都没有说过几次话。这也是令郑清感到奇怪的原因之一。 显然感到奇怪的不止他一个人。 “开什么玩笑!”南开一把推开身前的亚当堵在郑清与南涧之间瞪着眼斜乜着错愕的公费生嚷嚷道:“留下来?跟着那头要命的老虎四处溜达?你是活腻歪了吧!要走一起走谁也不要想着单独留下做什么英雄!” 说着他又转过头细声细语的劝着南涧:“谁都知道九有学院都是一群书呆子我们阿尔法的人就不要跟着他犯傻了…” “咳咳!”马修黑着脸用力咳嗽了两声。 南开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在场的除了郑清之外还有两个九有学院的‘书呆子’。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南开骚了搔脑袋嘟囔着话锋一转对南涧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你先不要管郑清的破事了……我觉得你应该多关心一下小白貂儿它快钻到那头老虎的嘴里了!”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不远处。 十多米外南涧的小白貂儿正咬着黑虎的一根胡须翘着尾巴努力向外拔。那头黑虎似无所觉仍旧懒洋洋的拨弄着爪子下面的猴头儿但白貂儿的举动却把不远处的年轻巫师们吓的手脚冰凉。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说这头老虎有古怪了。”伊莲娜咬了咬嘴唇凑到郑清耳边小声说道:“如果我是那头虎妖被一只蝼蚁骚扰肯定已经一巴掌抽过去了。” 馥郁的芬芳顺着女巫的气息飘了过来将年轻公费生牢牢包裹住令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脑海里仿佛有个鲁班七号正在举着机关枪疯狂的扫射溅起一片片金黄色的火花同时用手雷炸出一片焦土令人眩晕。 也许是梅林听到了他脑海中轰隆隆的炸响。 也许那个神奇的鲁班七号隔着次元将手雷丢了出来。 ——总之魔法世界向来不缺乏‘超现实感应’这种现象。 距离年轻猎手们不远的地方一座隆起的小山丘仿佛被一枚手雷击中似的忽然剧烈的抖了一下。坐落在山丘顶上的一块陡峭山崖随之发出‘咔咔’的碎裂声。 还没等年轻巫师们反应过来山崖上的碎石就像灰尘一样簌簌落了下来一股厚重的声浪腾空而起卷出一片灰尘。 “警戒!!” 马修·卡伦大吼一声。 卡伦猎队的猎手们熟练的组成了三角战阵将郑清、南涧、伊莲娜三个人围在了正中央。 “其实我可以站外位的。”郑清涨红着脸竭力用不经意的语气说道。 作为一名男巫他实在羞于与两个女巫一样躲在防御阵中央。 尤其其中一位女巫还是伊莲娜。 “是野妖吗?野妖袭击我们了吗?”南开摩拳擦掌满脸兴奋。 “警戒线没有发出预警……我感觉只是山体滑坡。”亚当飞快的分析着脸上同样露出几分疑惑:“这种感觉难道是地震了吗?” 马修没有说话而是死死盯着那片腾起的尘土。 当微风卷过灰尘被涤荡一空后出现在诸位年轻猎手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琥珀色的东西。仿佛宝石一样嵌在了那座山崖下面。 这幅场景令所有人都愣住了。 南开最先反应过来。 “宝贝啊!”他以超人的敏捷跳了起来脱离战阵一溜烟奔到那块‘宝石’前面同时兴奋的嚷嚷道:“狩猎的规矩先来先得谁拿到算谁的对吧!” “难道这就是那个木偶人说的‘大秘宝’?” “怪不得它感夸下海口说够我们用到大巫师……这么大的一块宝石就算大巫师的库藏里恐怕都少见吧!” 卡伦猎队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便是马修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训斥南开脱离战阵的错误行为。 南开摸着那块巨大的黄色宝石兴冲冲的回过头冲大伙儿招手:“喂你们快来看看……上面的影子这么清晰这块宝石成色真的的超棒!” “还有它的手感……”男巫说着忍不住又回过头一脸迷醉的念叨着:“手感温润如玉质地细腻简直……” 话音未落他的脸色巨变闪电般的抽回了自己的爪子同时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 巨大的黄色宝石上一道白色的影子飞快的闪过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紧接着一个漆黑的瞳仁从‘黄宝石’的底座浮了出来在‘黄宝石’中微微晃了晃直愣愣的看向一众年轻巫师。 “那道白色的影子是眼睑?”郑清猛然醒悟。 然而他或者说在场所有年轻巫师们醒悟的都太晚了。 伴随着瞳仁归位一股狂暴的气息缓缓从地底升起令所有人战战兢兢。继而地底‘轰隆隆’的声音猛然间拔高仿佛火箭起飞的瞬间。噼里啪啦的石块碎成一地。无边无尽的灰尘冲天而起。 “也许你们不用讨论谁走谁留的问题了。”郑清回头看了伊莲娜一眼挤出一个艰难的笑脸。 吉普赛女巫脸色惨白似乎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良久。 灰尘散尽。 一头巨大而狰狞的怪兽出现在瘫软在地上的众人面前。 “龙!” 马修嘴唇颤抖着吐出一个恐怖的名字。 其他人脸色煞白也不知听没听到他的低声颤音。 “握草!” 郑清伸手攥住腿边的一丛茅草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庞然怪兽喃喃道:“你们有谁吃烧燕了吗?” 没有人搭茬他的自言自语。 所有人都被四周涌动的沛然龙威吓傻了。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警告!警告!! 对于郑清来说龙是一个无比陌生却又非常熟悉的字眼儿。 说陌生是因为对于郑清来说这种生物一直属于‘传说’中的生物。 神话中的鳞虫之精生肖中的辰位属相传说中的象征与祥瑞——在郑清的想象中这种神异的动物应该是鹿角驼头牛耳蛇项鱼鳞鹰爪腾则吞云吐雾、气象万千落则能显能隐、细巨随意;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总之在每一个国人心底龙这个字眼中总会蕴含太多的精神寄托。 说熟悉则是因为自从接触巫师世界之后郑清已经不止一次在图书馆翻阅过有关龙的书籍论著他也不止一次听同学、朋友、乃至校工教授们提及这种生物了。 比如张季信就曾向同伴炫耀他在某个暑假跟着哥哥们去猎杀唐古拉冰螭的故事;林果则做了一本厚重的笔记上面写满了各种龙兽的特征、强度、习性等这个小男巫甚至还学会了烤制烧燕——据说那是龙最喜欢的食物。 所以当郑清面前出现一头狰狞的巨龙之后他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反思是不是有人吃了烧燕才将这头大家伙引了出来。 毕竟在所有的资料与著作中都非常清晰的备注道龙是一种非常懒惰的生物只有美味或者宝物才能激起它们的兴趣。 “不是我们世界的龙……应该只是一头有着龙脉的妖兽。” 南涧最先回过神用略显颤抖的声音分析道:“虽然它的妖魔反应非常微弱但毫无疑问这头龙已经被妖气侵蚀了……它眼珠的黄色并不是纯正的金黄而是带着一抹血色的橙黄。” “保持安静大家不要激怒它。”马修也轻声补充道。 郑清站在伊莲娜身前默默仰望着那头巨兽。 俗话说风从虎云从龙。意思是当龙出现的时候天空中必然会堆满云朵。不知是不是这句老话起了作用总之随着这头巨龙的出现整个猎场的天空忽然都黯淡了许多灰白色的积雨云从天边慢慢铺了过来云层中隐约还能听到雷霆的咆哮。 但这种剧烈的天气变化与郑清面前的这头巨龙比起来就显得很不起眼了。 它确实是一头巨大的怪物。 身子足有里许长短浑身披挂着暗黄色的鳞甲。狭长的脸颊上探出几缕凌乱的赤须嘴角两侧则是长短不一交错着的獠牙上面还滴滴答答落下酸臭的涎水。 它的脑后四根扭曲的巨角冲天而起背后飘摇着恍若火焰般的鬣毛一直延伸到尾巴尖。一双厚重的的蝠翼耷拉在身侧翼尖探出的利爪死死扣住山丘上的乱石在草地间留下一道道深刻的痕迹。还有那条修长有力的尾巴顺着山丘平缓的耷了下去仿佛一条土黄色的低矮山脉。 从它奇特的形态上便可以清晰的判断出这头龙既不属于东方的‘神龙科’也不属于西方的‘巨龙科’而是更倾向于‘龙纲-有翅目’下的某种独立龙兽。 这类龙兽常被发现于某些独立的小世界中——按那些探索新世界的巫师们的说辞几乎每个世界都有各自独特的龙种生物区别只是强弱罢了。 只不过对于在场的年轻巫师们来说再弱小的龙兽也是龙种生物不是他们这些刚刚入校还不足半年的年轻人能对付得了的——郑清甚至非常怀疑他灰袋子里的咒语与符箓能不能击穿这头怪兽身上厚重的鳞甲。 “呼…” 随着沉重的呼吸声眼前这头巨龙鼻孔中不时喷出一串串金红色的火花。它转动着着两颗巨大的眼珠目光缓缓的从年轻巫师们身上滑过最终落在九有学院公费生的身上。 郑清心底‘咯噔’一下。 还没等他缓过神一声骇人的咆哮忽然从他们身后响起冲破了龙威沉重的束缚。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树荫中走了出来踱着方步不紧不慢的走到年轻巫师们面前。 是那头‘黑虎妖’。 这让所有人既惊喜又诧异。 惊喜在于有一头能对付数百头妖魔的‘大妖魔’堵在前面这些年轻人似乎可以捡回一条小命了。 诧异在于谁也看不懂这头虎妖的行为逻辑了。不论是它杀妖还是不吃巫师在大家看来都异常古怪——也许这就是‘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本意? 巨龙微微垂下眼皮扫了一下面前的大黑虎。 对年轻巫师们来说肩高两米的大老虎可以算得上是一头巨兽了。但是对于身长数百米肩高数十米的巨龙来说无论是那些巫师、还是这头老虎都是蝼蚁般大小并无区别。 只不过刚刚黑虎的咆哮令它有些不满所以巨龙慢慢昂起脑袋缓缓张开嘴似乎打算来点大招清洗一下面前乌烟瘴气的世界。 黑虎并没有张牙舞爪的应对。 它只是抬起一只爪子指了指云层越来越厚的天空。 巨龙晃了晃脑袋偏头看了看地上的几只小虫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也抬起头看向天空。 基于它们的举动在场的所有年轻巫师都不约而同抬起头看向正在轰隆隆响雷的天空。 “不是雷声!”伊莲娜忽然出声打破了场间的沉默。 “不是雷声?”郑清忍不住凝神侧耳仔细聆听。 果然细细分辨之下原本天空中那些轰隆隆的雷声慢慢变得味道仿佛是有人拿着高音喇叭在天边狂吼似的。 渐渐的雷声越来越近天色也愈来愈暗暗红色的云彩充斥天边给人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渐渐的‘雷声’越来越清晰了。 “警告……” “警告!!” “猎场发现未标注高强度妖魔!” “猎场发现未经标注的超强度妖魔!!” “立即中断比赛!” “立即中断比赛!!” “全面启动紧急预案!” “请现场猎手听从工作人员指示从安全通道离开……” 伴随着天空中传来的震耳欲聋的警告声几十道黑色的身影突兀出现的在猎场中央。其中一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男巫郑清非常熟悉。 正是他入校的面试官托马斯助教。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撤退 “曀yi曀其阴虺hui虺其雷!” “殷其雷!在妖龙之阳!” “殷其雷!在妖龙之侧!” “殷其雷!在妖龙之下!” “风雨凄凄潇潇如晦!” “伯兮朅qie兮执殳shu前驱!” 数十名黑袍巫师错落有致的站在巨龙四周手捧法书大声念着咒语。只是刹那间风雨便呼啸着笼罩了这片区域一时间天昏地暗天色黯淡无光轰隆隆的雷声紧随其后响彻每个人的耳畔;除此之外郑清还隐约看到虚空中跳出许多身材魁梧的壮士手拿各式各样的兵器冲锋陷阵为巫师们格挡龙尾与龙爪的攻击不时在龙皮上带出一溜溜的火光。 与此同时外围还有许多巫师在反复叠加‘葛之覃兮’‘我马虺隤’‘我马玄黄’等控制类法术五颜六色的咒语雨点般砸在了那头巨龙身上令其头晕目眩腿脚酸软挣扎无力。 只用了很短的时间——郑清耳朵被雷咒震的嗡嗡声还没消退——那头在年轻巫师们眼中狰狞无比、气焰滔天的巨龙便趴在了草地上翻了白眼一动不动了。 虽然没有掐表计算但郑清觉得从黑袍们出现到巨龙伏诛似乎连一分钟的时间都没用掉。 “这就是注册巫师的实力吗?”郑清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些黑袍高大的身影目光中流露出几分炽热:“过两年我也能组团刷巨龙了吧……当然前提是学会雷咒。” 想到刚刚那阵短促激烈的雷暴郑清忍不住咧咧嘴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几个月前在大明坊买书的时候他就曾经有幸见过托马斯施展‘殷其雷’这道咒语。虽然那个时候托马斯只是一个人施展了一道单体的雷咒却也将年轻巫师震的浑身战栗、心神不稳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今天当他再次见识这道雷咒见识到数十人一同施展混合型的组合雷咒这种感觉又将他之前的印象反复强化了无数倍。 郑清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掉这幅震撼的场景了。 巨龙既然已经伏诛剩下的善后事宜自然有专人处理。一部分黑袍从身上掏出各式各样的工具优先给自己捞点外快;一部分黑袍则四处探查、反复搜寻刚刚冒出巨龙的巨大土坑;还有几位黑袍没有参与这些杂物而是急匆匆走向一众年轻巫师。 领头的正是郑清曾经的面试官托马斯。 “你真是个麻烦精。”托马斯黑着脸大踏步从巨龙身边走向郑清隔着老远便抱怨道:“知不知道你给我们惹了个大麻烦……” 他的话音未落便被卡伦猎队年轻猎手们的欢呼与好奇声淹没了。 “你们太厉害了!” “这是学校的助教团吗?” “学校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你们有没有抓住那个木偶人?它指挥大嘴咕噜吃了好几个学生!” 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问题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丢向面前的几位黑袍令其措手不及。郑清分明看到托马斯脸上露出一副错愕的表情。 还是马修出面制止了自家猎队乱糟糟的表现。 “安静!”卡伦猎队的队长大人脸色气的发白——虽然他的脸原本就很苍白——声音都变得有些尖利了:“不成体统……你们的礼貌在哪里?!太不像话了!” 这番训斥顿时让原本激动的年轻巫师们安静了下来。 托马斯也终于回过神轻声咳嗽了一下目光从郑清身上转向其他猎手用干巴巴的声音补充道:“今天大家表现都很好……你们的问题出了猎场自然有专人负责。这里我就不多说了。” “至于你……你坑死我们了!” 说着助教先生恶狠狠的瞪了郑清一眼。 年轻的公费生茫然的眨眨眼转头看了看其他猎手倍感无辜的耸耸肩:“我做什么了?” 托马斯看上去没有向郑清详细解释的心情他臭着脸从口袋里摸出一排安瓿瓶分发给几位年轻巫师嘱咐道:“喝下去静心凝神调整状态的药剂……对你们很有好处。” 郑清晃了晃手中淡绿色的药剂熟练的掰掉安瓿瓶的脑袋一仰脖子咕嘟咕嘟灌进了肚子里。 回过神托马斯已经走到那株大叶桉前面双手按在树身上指尖滑过暗褐色树皮纵横交错的深刻槽纹嘴里喃喃着念念有词。 非一刻大叶桉的树干里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仿佛有一辆列车从里面开出来似的——继而树皮翻卷树干分裂一个两米高低、一米宽窄的黑黝黝树洞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现在开始撤退!” “一个接一个按顺序进树洞对面就是学校安全区。” “女士优先男生靠后……那头大猫最后再走!顺序不要乱!” “速度快点!” 托马斯一手按在树干上另一个手用力挥了挥招呼道:“郑清你倒数第二个走!” 听到助教先生严厉的声音郑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头‘黑虎妖’。 从黑袍出现到巨龙伏诛只过了很短的时间短到郑清有那么一小会儿差点忘了这头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大猫。 虽然刚刚冬雷震震风雨交加魔力暴动甚至那头狰狞的龙兽也被黑袍们一顿胖揍打了个半死但这头黑虎似乎全无所察而是又懒洋洋的啪回了树荫下开始玩儿它的‘猴头’。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心底七上八下有些抓瞎。 他犹豫了一下小跑几步凑到托马斯身边小声问道:“那头黑虎妖也跟我们一起撤退?会不会有点危险……要不就让它留在这里吧。” “黑虎妖?”托马斯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落在正在玩儿猴头的黑虎身上。 然后他扬起眉毛:“那只大猫?谁告诉你它是黑虎妖的?……长了两颗红眼珠子就是妖魔吗?你信不信老姚会一巴掌抽死你!” “我记得你前段时间也有一个眼睛红了难道你是半妖吗?” 郑清呆了呆用力晃了晃脑袋。 然后他更晕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老姚的咆哮 树洞里的光线有些黯淡细软的冷风稀溜溜的舔着郑清的脖子与耳朵让他浑身的汗毛不由自主的炸了起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身后跟着的那头黑虎给他平添了几分压力。 既然是树洞空间自然会有些逼仄了。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看台高耸旌旗井然有红黄蓝白四色之属欢呼声浪震耳欲聋。其中往来穿梭、男女笑靥悉如平常。 郑清呆呆的站在树洞口外挠头四顾心茫然。 他原以为自己会在外面看到一群严阵以待的黑袍巫师还有校医院里那些披着白袍的治疗师们却没料到自己等人会出现在一间宽敞的休息室里——虽然现在贝拉夫人也确实站在这间休息室里但她看上去更像是在给大家做例行检查丝毫没有发生大事的紧张感。 这间休息室的造型有些奇特。整整一面墙都被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所占据了——从天花板到踢脚板甚至窗户上都看不到一条窗棱整面都是平滑干净的玻璃——屋外的阳光斜落进来明亮而不耀眼令刚刚走出树洞的年轻巫师们的眼睛没有丝毫刺痛感。 环绕休息一周是一排松软的低背沙发厚鼓囊囊的皮面仿佛充了气给人一种看上就很舒服的感觉。 透过那面‘玻璃墙’外面是一番欢乐的海洋人山人海彩旗飘扬环绕的看台、云雾缭绕的‘漩涡之眼’、还有隐约可以传来的声浪都清晰的表明一个事实。 外面是猎场的看台。 这让郑清愈发挠头。 “你们几个过来!”高高胖胖的女护士长板着脸对刚刚走出洞口的年轻巫师们招招手吆喝道:“刚出猎场你们需要做一下适应性检查……男左女右不确定的找我。” 她的最后一句话有点冷笑话的感觉但却没有激起任何笑声。 年轻巫师们都紧紧抓着法书茫然的看着女护士长。 “他们还没缓过神来有点紧张不要急慢慢来。”托马斯紧随其后出现在休息室里唉声叹气的对贝拉夫人说道:“要知道他们之前面对着一头真正的巨龙……” “老姚现在很恼火正在外面大发脾气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贝拉夫人怜悯的看着助教先生善意的提醒道。 托马斯的脸愈发皱成一团。 贝拉夫人随即将目光转向跟在年轻巫师们身后的那头黑色大虎身上看着它身上斑驳的血迹不满的咕哝着:“真是乱来……年轻人乱来学校也不管管如果校长知道了肯定已经用老大的棍子抽过去了……” 黑虎似无所觉径直穿过众人走到休息室中央选择了最宽敞、最松软的那片地毯懒洋洋的趴了下去然后习惯性掏出自己猴头儿。 “把那个脏东西收起来!!你想让这间屋子的小精灵都被丢进焚化炉里吗?!”贝拉夫人尖叫道。 黑虎抬起脑袋愣了愣随即乖乖的将猴头收了起来。 贝拉夫人的怒气稍稍收敛了一些然后她重新看向年轻巫师们吩咐道:“检查的人依次过去后面的人坐在四周沙发上休息茶几上有点心饮料可以稍微吃一点……”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屋外传来了更大声的咆哮将她的声音彻底掩盖住了甚至连这间休息室的木门以及那座巨大的落地窗都被屋外的咆哮震的瑟瑟发抖。 “……他们还有脸说成绩?!” “好端端一场新生赛被打断这是什么狗屁成绩?!那头妖龙的事情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跑不掉!!” “这是玩忽职守!!是渎职!!是谋杀!!” “竟然还敢觍着脸说成绩?!!” “把一群一年级都没毕业的年轻人丢到一头妖龙面前——这就是你们的成绩?敢不敢把这件事跟《贝塔镇邮报》的编辑说一说?啊?!!还嫌学校今年的麻烦事不够多是吗?!” “……新生赛的清理工作是谁负责的?猎委会的那些委员呢?雷哲呢?奥古斯都呢?出了事一个两个都不敢来见我不来就没事了?!” 郑清听着老姚熟悉的咆哮心底却莫名安心了许多忍不住傻乎乎的笑了笑。 与他相比旁边的助教先生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准确说是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了。 “要不……我先回去看看?”托马斯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看了贝拉夫人一眼小声建议道:“我记得猎场里还有一些首尾没有收拾干净……” 他的话音未落休息室的木门便被重重的推开了。 老姚的咆哮声随之传进屋子里。 “……没有收拾干净?你也知道没有收拾干净?你们的清理任务是怎么做的?!” “那么大一头没有标注的妖龙呆在猎场里你们眼睛都瞎了吗?四年大学都白上了吗?好不容易给你们争取到一次自行组办的机会你们就这么搞事情?!” “有没有一点上进心?!” “有没有一点责任感?!” “学校就这么教你们为人处世的道理?!” “如果不是你们已经毕业了就今天这件事能把你们的学分扣成负一百!!” 托马斯陪着笑脸连连点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但有的时候不是闭嘴就能保平安的。 “笑笑笑还有脸笑?!”老姚虎着脸瞪着面前的年轻助教眼睛里散发着骇然的光芒:“如果今天真的有人因此送命你就在丹哈格的单人间里笑一辈子吧!” 休息室里的年轻巫师们在老姚的咆哮声中战战兢兢低眉垂眼唯恐自己的眼神惹来教授更大的怒火。 只有贝拉夫人对此不屑一顾。 “吼什么吼!这里是校医院的驻点有脾气去外面发去!”护士长大人侧着头瞪了老姚一眼:“有事就说!我这里不是让你发脾气的地方!” 姚教授原本举在半空中挥动的烟斗顿时一滞。 停了停他才又气哼哼的补充了一句:“回头再找你们算账……不要总是护着他们对他们没有好处。” “郑清出来!” “该你们猎队上台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前因后果 走廊里低沉的脚步声此起彼伏踢踢踏踏夹杂着回音让人听了心底不由升起一股烦躁的感觉。 郑清跟在老姚身后表情有些纠结。 几分钟前教授与他在休息室外的对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统计结果已经出来了宥罪猎队猎到了最多的妖魔你是宥罪的队长所以现在需要你上台领奖。” “虽然评委会的委员们对于你那些‘战利品’的来源还有一些轻微的异见但是相对其他猎队来说你们的表现是最好的。” “这点毋庸置疑。” “至于那头黑色的大猫就不要跟着上台了它不在你们猎队正式编制内而且外貌也有碍观瞻贸然出现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老姚在旁边絮絮叨叨的解释郑清越听心理越不是滋味。 被狼妖一口吞掉的蓝雀被猴妖咬碎的萧笑还有被水妖扯进潭底的安德鲁他们的音容笑貌不断浮现在他的面前令年轻巫师的心情愈发糟糕。 终于在教授提及让郑清准备获奖感言的时候郑清终于忍不住打断教授的话略带怒气的问道:“教授那个木偶人你们抓住了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死了那么多人竟然还有心情开表彰大会?这些老巫师的脑子怕不是被门给夹了吧! 郑清不无恶意的想着心底愈发恼火——这种时候还要让他去想什么获奖感言?开什么玩笑! 然而听到他的质问老姚的表情也有些错愕:“木偶人?” 教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显然他没有意识到郑清会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 愣了几秒钟教授终于反应过来摸出自己的烟斗咬在嘴里砸吧了几下。 一口两口三口。 随着两股白色的烟气从他鼻孔里喷出教授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是我见过的最呆的公费生。”他咬着烟斗含混不清的说着用力在郑清背上拍了两下嘿嘿笑着补充道:“不管是在猎场上的选择还是现在的反应都是最呆的——没有之一。” “但这份呆气也是学校尤其是九有学院最欣赏的地方。” “没有点呆气怎么能称之为真正的‘书呆子’?!” 虽然教授像是在责备他但话里话外却又毫不掩饰那份欣赏的意思。这让原本就有些茫然的年轻巫师脑子里愈发混乱。 许是注意到郑清的表情老姚终于没有继续卖关子而是非常干脆的回答道: “木偶人不用抓它是学校的老人比这座学府里九成以上的人呆的时间都长。” “新生赛原本没有出岔子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的……” “原本?”郑清立刻注意到教授的用词。 “是啊原本。”教授顿了顿脸上重新浮现起一丝怒气:“按照原本的计划你们应该在猎场内面对不同妖魔的挑战。”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独行的群居的擅长肉搏的、擅长幻术的等等等等应该是一头接着一头一群接着一群强度与数量不断增加……直到死亡。” “能够坚持到最后的猎队才是我们预想中的最终胜利者。”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开始出现变化是因为你。” “因为我?”郑清指着自己鼻子一脸无辜同时心底也有一份被欺瞒的恼火。讲道理如果不是教授现在当面解释他还一直都被蒙在鼓里怎么会搅乱猎赛?! “对就是因为你。”教授侧着脸用古怪的目光打量了年轻巫师一番最终摇着头解释道:“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事实上你在猎场内呆的那段时间几乎把场子里所有的妖魔都吸引过去了。” 郑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右眼心底闪过一丝阴霾。 但老姚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心底的这丝阴霾消散换成了一句mmp。 “如果你被那些妖魔吃掉倒是一桩好事”教授喷出几股烟圈不无可惜的说道:“最起码那样的话我们的新生赛还能正常进行下去。” 如果我被妖魔吃掉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郑清在心底默默想着。然而一想到普通鬼怪对于老姚这样的大巫师似乎没什么作用他不由又沮丧了一些。 “……你有那头大黑猫帮忙最终活了下来。” “但是我们给你们准备的猎物那些妖魔都死光光了。” “一场猎赛如果猎物都没有了那还比什么?……其他猎队还没开始就已经被你淘汰了。简直是悲剧。” “当然在‘屠宰场’事件——就是那头大黑猫肆意屠杀那件事——之后猎场里倒是还有仨猫俩狗的小妖魔。但杯水车薪对其他猎队毫无作用。” “无论其他猎队怎么努力都是白费力气最终的战利品肯定没有你来的丰厚。” “当时猎委会的人已经开始跟学校开讨论会讨论是不是要提前中断比赛把你们这些兔崽子都召回来。” “但是……”郑清在心底默默补充着转折词同时不动声色的歪了歪肩膀。 “但是”果不其然老姚再次用力拍了拍年轻巫师肩膀喷了几口白烟哼道:“但是你竟然又惹出了那头妖龙!——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个意外。” “要知道猎场里的每一头妖兽在学校这边都有登记注册的——那些妖魔都是学校驯养的专门猎物从里到外都打上了我们的印记。” “此外学校还派遣了以助教团为首所有在册猎队为辅的专业人员全场搜检以确保那片猎场中没有任何‘意外’残留的野妖……但千查万查最终没有发现那头妖龙。” “负责猎场检查的人都该被狠狠的打一顿!” 听到这里郑清顿时恍然。 难怪老姚之前那么生气而托马斯表现的仿佛个鹌鹑似的。 他也终于明白助教先生看到他之后那副死人的表情还有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意味着如果你们几个小家伙在猎场里被那头妖龙杀掉或者吃掉那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除非找我们的校长大人扯回时间线否则你们肯定死的不能再死了。” “所以我们的讨论会开了一半就草草结束了——然后学校安排助教团强行降临提前中断了这场新生赛。” 老姚说的这番话一句比一句炸耳。 郑清听着心底仿佛被几万头狂飙的羊驼驼踩来踩去。虽然解释了他的许多疑惑却也带给他更多的不解。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因果转身咒 “教授学校为什么要选择这么极端的教育方式呢?” “倘若下次我们真的被妖魔劫持大家又以为是学校的考验那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吗?” “还有教授人死怎么能复生呢?” “虽然我的卜算课成绩不算优秀但我确实真切感受到蓝雀还有萧笑他们的生气散尽确实了无生机了啊!” “另外那些妖魔为什么一直追着我不放?是因为我那颗淤血的右眼吗?我身上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还有那头黑虎教授那头黑虎是怎么回事……托马斯先生说它不是妖魔但我可以感受到它身上有股奇怪的气息绝对不是纯正巫师的……它还有两颗血红的眼珠子!” 听完教授之前的解释之后郑清心底冒出更多的疑问忍不住纷纷抖落了出来索性问个痛快。 面对他机关枪一样的问题老姚吧嗒着烟斗喷了好几串烟圈后才慢吞吞开口说道: “只有失去才知道珍惜。” “只有面对死亡才能真正活着。” “只有牢牢记住这些你们才能拥有与更强大的妖魔战斗的勇气。” “而这些东西单凭我们在课堂上口述单凭你们做笔记是学不来的。” “就像你之前面对成群结队的妖魔只有两个选择——杀死它们或者被它们吃掉。” “有点困难是的。” “但是这个选择非常简单不是吗?” “面对妖魔的时候永远不要寄希望于它们是一群变形的博格特。见到妖魔正确的反应就是砸过去一堆恶咒……如果对面妖魔太多撒丫子就跑。” 老姚的这番话忽而意味深长内涵深刻忽而又有些下里巴人粗俗直白。直让郑清听的连连点头。 “至于你提到的异常……” “你的右眼确实只是一点淤血这个毋庸置疑校医院里有病历档案里面有详尽的检查记录你可以自己查看的。” “那些妖魔追你的缘由也许只有那些妖魔才知道。” “毕竟在妖魔们看来任何一个巫师都是非常可口的资粮……如果你对自己的血脉有什么疑惑可以咨询一下蒙特利亚教授他是学校血脉研究学的专家足够权威了。” 郑清点点头将蒙特利亚教授的名字暗暗记了下来。 他对这个名字也有一点点印象——几周前当郑清与林果在湖畔遭遇河童妖的时候他就曾经见过这位教授。据说他负责高年级的进阶魔文课程而且在应用魔法研究院还有自己的实验室。 自从跟着苏施君在应用魔法研究院的某个实验室转过一圈之后年轻的公费生对于那些拥有单独实验室的资深巫师们已经有了足够的认识。 “那教授您能帮我写一份推荐信吗?”他满怀希望的看向老姚。 贸然去麻烦学校的资深教授是非常无礼——而且教授答应概率极低的事情。但如果能拿着某位院长的‘条子’前去拜访事情办妥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 “我?”老姚瞟了年轻巫师一眼哼了一声:“这种事情找你家小苏去办她身份也不低而且她家跟蒙特利亚教授私交不错……不要什么事情都麻烦院里。” 我家小苏?郑清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老姚话里的意思顿时涨红了脸试图说点什么却张口结舌无话可说。 “您不要这么说”郑清苦笑着心虚的左右张望了一番嘟囔着:“我怕被人拖到阴沟里打死……” 老姚吐了几个烟圈摇摇头咂咂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看你一点年轻人的元气都没有……整天呆头呆脑就不怕你家苏大美女跟别人跑了?!” 郑清听着这些话小脸被吓的惨白。 大巫师的威能郑清虽然了解不多但却知道大巫师们能敏锐的察觉到别人提及他们的事情——用宗教的方言可以称之为‘灵验’‘报应’——老姚这么大咧咧的讨论苏施君的事情自然没什么压力但郑清却不同。 倘若那位大美女以为郑清背着她在老姚面前编排她什么话那他还是趁早给学校打个报告在学府后苑挖个深浅适宜的土坑吧。 “教授您还没说人死为什么可以复生呢。”郑清强行把话题掰向了其他地方。 察觉到年轻巫师惨淡的表情老姚终于没有继续为难他。 “生与死是一个非常大的话题。” “这个事情说来就话长了如果仅限于今天这场猎赛我可以简单给你解释一下。” 教授拍了拍郑清的肩膀示意道:“边走边说不要让大家久等……既然你问到了生与死的概念那我就要先给你解释一个‘因果’。” “这也是贯穿新生赛所有环节最重要的一道魔法。” “因果转身咒。” “这是一种非常高深非常复杂的魔法。” “通俗的理解就是这座新生猎场中(包括那间小礼堂)每一头妖魔都被学校下了咒每一个进场的学生也都被密园精灵祝福过了……凡是在这片范围内被吃掉的学生都会通过这道咒语与祝福的因果联系‘转身’回到学校的安全区……” 听到这里郑清忍不住想起那座小礼堂里那位疯疯癫癫的木偶人与粗鲁的老精灵不由撇撇嘴。 他可不觉得那个老精灵怪声怪气的话语是对自己的祝福。 “……“这个‘转身’不是你回头转身的意思而是魔法概念中一个非常严肃的术语。涉及许多高年级的概念我在这里就不再进一步阐释了。” “所以在这片猎场中你会真正面对生与死但却没有真正的生与死。” “效果如此惊人自然限制也非常多。” “比如时间上虽然有学校多位大巫师联手也只能将这个咒语维持不到两个小时。如果没有那座密园大幅度的时间加速你们可能都没机会感受这道神奇的魔法。” “再比如那些猎物……猎场中每一头妖魔身上的咒式都是学校的大巫师们亲手刻画的以保证被它们吃掉的学生能够‘转身’。”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学校很多教授对那头大黑猫非常不满……” “它一顿厮杀把那些‘昂贵’的妖魔都撕成了碎片。猎赛组委会的那几个委员之前在看台上气的直跳脚……”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打\’招呼 地下的长廊曲折幽深不见闲杂。 前面看不到出口后面看不到光亮。 郑清与老姚走在其中只能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以及老姚絮絮叨叨的解说。 身为教授老姚的脾气也许有点暴躁但‘好为人师’的习惯却深入骨髓。即便只是给郑清简单解释‘因果转身咒’的概念他也不厌其烦的举出诸多例子详尽许多细节。 比如从他口中郑清才知道猎场中那些妖魔的‘吃法’也是很有讲究的。 为了降低‘死亡’难度学校的巫师们在给这些妖魔刻录咒式的时候下达的优先指令是‘吞食’也就是在咬死后尽量完整的吞下去以减少学生在死亡过程中的痛苦。 当然有的时候妖多肉少或者厮杀的红了眼这道‘优先指令’自然会被更强烈的本性所掩盖难免会出现诸如‘分食’‘碎碎嚼了’‘撕成碎片’等比较糟糕的情况。 虽然这些情况并不会影响学生们的回归但肯定会给他们留下某种程度的心理阴影。 遇到这种倒霉蛋学校也不吝花费已经为这些学生安排了最优秀的治疗师与充裕的休息时间确保不会对他们日后的学习造成不良影响。 另外还有一种比较麻烦的情况就是学生在猎场被妖魔咬掉一小块‘零件’——比如一小截指头、一个耳朵、半个鼻子等等——按照魔法要求学生既然未死自然不能使用‘转身术’完整回归。 面对这种情况学校会优先安排高级别的猎手狩获那头倒霉的妖魔从它肚子里找回学生缺失的零件进行复合。倘若时间较久‘零件’已经变成了胃液学校也会建议学生使用‘再生术’使用魔药或者魔法恢复缺失的肢体。 总之对于这种高风险的赛事第一大学已经尽可能从方方面面降低了危险发生的概率以确保年轻巫师们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长廊的尽头。 隔着一层深红色的天鹅绒帷帐后面就是领奖台的休息室。 郑清已经隐隐听到不远处看台间传来的解说、鼓乐、以及年轻巫师们欢呼的齐声歌唱。 眼瞅着老姚打算掀开帐子走人年轻的公费生终于忍不住开口扯住了教授的袍袖。 “教授!”他满脸不安的看着老姚急促的问道:“那么那只老虎呢?它到底是不是妖魔?” 老姚偏过头扬起眉毛:“谁告诉你它的一头妖魔?” “但它身上有妖气啊!”郑清一脸崩溃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们都说它不是妖魔但它长了红眼睛而是浑身上下都有妖气……最重要的它是跟那些妖群一起出现的!我以为……” “你以为?”老姚打断他的话瞪了年轻巫师一眼训斥道:“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吗?” “告诉你们多少次了不要以为长了两个红眼睛就是妖魔……你之前不是还顶着一颗红眼珠子在学校里走来走去吗?也没见学校的守护大阵一道雷劈你脑袋上啊!” “但是妖气呢它身上的妖气怎么解释……”郑清小声嘟囔着。 “如果你面对一大群妖魔爪起头落爪起头落从妖群东面杀到妖群西面挠死几百头妖魔身上肯定也会沾染那么浓重的妖气。” “杀几百条鱼还会惹一身腥气呢更何况是妖魔!” “也就是你们经验少!” “任何一个对妖魔了解深入一点的猎手都不会错把‘沾染的妖气’与‘散发的妖气’混淆……这是基本功你们还是要学习一个。” “它不是妖魔那是什么?!”郑清继续追问着。 “有这种可能性也有那种可能性。”老姚咬着烟斗喷了几个烟圈摇摇头:“可能性太多了我没有仔细调查不能随便下结论。”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头黑虎肯定跟你有某种深刻的联系。” 郑清还想问话帷帐后陡然传出一阵猛烈的欢呼与呐喊将他的问题打断。 见状老姚一把将年轻公费生推了进去叮嘱道:“有什么问题以后再慢慢问先去领奖这是正事……你也可以问问你的队友他们出来的都比你早知道的可能会多一点……” 话音未落老姚身影陡然变淡还未等郑清回过神便消失在走廊间了。 徒留下空荡荡的长廊以及那条在阴风中呼啦啦卷动的帐子。 …… …… 也许是意识到与宥罪其他队友们见面会比较尴尬郑清内心深处一直在若有若无的抗拒着与伙伴们的见面——这也是他缠着老姚问了一个又一个问题的原因之一。 毕竟他在那片猎场上哭了鼻子又耍了帅身为男人的矜持已经荡然无存了。 只不过尴尬是一回事见面就挨揍就是另外一回事。 郑清在心底猜测过许多众人相见时的场面。 比如抱头痛哭——这就稍微有点夸张了郑清内心深处是拒绝的。而且他也不相信蓝雀会哭哭啼啼的跟其他人抱在一起。 再比如欢呼雀跃击掌拥抱——除了大大咧咧的辛胖子郑清很难想象其他人有高兴的理由。毕竟萧笑与蓝雀刚刚死过一回精神上的负面创伤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散去。 思来想去他觉得最有可能的是几个大老爷们相逢一笑尴尬的互相点点头然后扯点有的没的把这一页默默的翻过去。 只不过思虑万千他最终没有料到自己刚刚见到宥罪的其他猎手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 这拳是张季信揍的。 当郑清越过帷帐出现在领奖台下的休息室中后宥罪猎队的其他猎手正站在角落里低声说着什么。 年轻的公费生刚刚在脸上堆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还没想好用什么方式打招呼便被冲上来的红脸膛男巫一拳揍的飞起。 是真真正正的被揍飞。 飘在半空中的时候郑清还有心思琢磨——老张家不愧是传言中拳头最狠的巫师家族瞧这拳打的真漂亮!以后猎队训练也许可以给他多加加担子了。 但是…… 为什么打我?!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黑虎与石乐志 郑清脸上挨了一拳。 拳头很重重到这个拳头直接把年轻巫师揍的飞了起来。 但是拳劲儿又很轻拳头砸在脸上虽然有些痛但却没有伤筋动骨的痛感只给人一种脸被打肿了的灼热感觉。 即便如此年轻的公费生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的懵圈了。 当他捂着腮帮子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宥罪猎队其他人已经快步围了过来。辛胖子手脚敏捷的蹿上前将郑清搀了起来。 “为什么打我?!” 年轻的公费生揉着脸略带愤怒与茫然的看向张季信。其他人纷纷侧过头避开了他质疑的目光。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知道吗?!”张季信面皮发紫怒气冲冲的反问着。他把拳头捏的咯吱作响似乎随时都会忍不住再次冲上去给他一拳头。 郑清不由心虚的向后退了一小步语气也弱了一点点。 “我也不知道那些妖魔是来追我的”他以为大家是在责怪他引来那些妖魔导致猎队险些分崩离析所以忍不住小声辩解了一下:“但是我知道了之后立刻出去引开它们了……” “愚蠢。”站在外围的蓝雀忽然出声打断了公费生的解释。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隐约还有几分透明的感觉不知是不是‘因果转身术’的后遗症。紫貂儿趴在他的肩头只露着一个脑袋恹恹的看见郑清后连尾巴都懒得甩一下全然没有平日的活跃与调皮。 郑清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们一眼立刻收了回来。 严格说来他已经害死蓝雀以及紫貂儿一次了所以再次面对他们总是不由自主的心虚——听到蓝雀的话他开始有些犹豫是不是要五体投地来个‘土下座’以明确表达自己歉意的诚恳。 “这是你挨打的理由吗?!”张季信大着嗓门嚷嚷着眼睛瞪得溜圆语气愈发不善:“既然加入猎队我们每个人自然都有被妖魔咬死、吃掉的觉悟!” “区区一群妖魔围攻……就算都是你引来的那又如何?!” 那样你们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郑清在心底默默反驳着脸上却一本正经连连点头附议红脸膛男巫的说辞。 “当然能不被吃掉自然是最好的。”辛胖子打着哈哈拍了拍郑清的肩膀提示道:“你觉得今天在猎场上你最大的错误在什么地方……最大的错误!” 郑清冥思苦想最终抓住了一丝灵感。 “我使用‘尚寐三叠’的时候不应该把最后一道‘尚寐无聪’用出来?”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张季信试探的回答道:“其实原本我也只打算让你们眯一会儿但是一顺手就把那三道咒语都发出来了……” 他说的是宥罪与衔尾蛇猎队被妖群围困之后他使用‘尚寐无吪’‘尚寐无觉’‘尚寐无聪’三道咒语撂倒自己的队友们的事情。 但他显然低估了这件事对张季信的刺激。 “不要拦我!我要把他打的生活不能自理!”听完郑清的回答后张季信勃然大怒气的直跳脚。如果不是辛胖子好歹堵在他前面拦了下来郑清觉得自己脸上又要肿一个包了。 “好了好了……不要再为难他了。”萧笑忽然出声打断张季信的吵闹用非常平淡的语气说道:“像他这种闷骚的男人做个英雄都抠抠搜搜你就不要指望他亲口承认自己的错误了。” “也许在他看来你认为的错误并不是他的错误。” “而且看样子自从那只大黑猫出来之后估计带走了不少东西……他怕是又‘失了智’。脑子糊涂一点可以理解。” 总共三句话其中两句能把郑清给噎死。 倘若不是现在情况有些微妙他早就提着菜包大的拳头冲上去对博士脑袋砸几下了。 所幸萧笑这番话对张大长老很有些用处虽然他仍旧摩挲着拳头在一旁气哼哼却终于停止了威胁不再挣扎着要冲上前揍郑清了。 回过神郑清立刻摒弃萧笑刚刚那番话中的诸多‘错误’定语追问道:“大黑猫?那只虎妖?你知道它是怎么回事?它带走什么东西了?刚刚问老姚他一直语焉不详吞吞吐吐一点也不干脆……” “虎妖?”萧笑扶了扶眼镜语气有些诧异:“就那只大黑猫?谁告诉你它是妖魔!它可是在上千名观众的注视下从你身上跑出去的…” “从我身上跑出去的?!” 郑清重复着这句话呆呆的看着表情认真的萧笑然后转头看向其他人试图从他们眼神中找到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但所有人都严肃的看着他点着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你们是说那头黑虎是从我身上跑出去的?”郑清感到自己脑子有点乱糟糟的逻辑也混乱了许多:“但是我是男的诶……男的也能生吗?” 其他几位年轻巫师面面相觑。 辛胖子最先反应过来笑得直打跌。然后是张季信面对郑清的自我分析他张口结舌最终悻悻然收起拳套似乎还嘟囔了一句‘不跟傻子一般计较’。 “从你身上出来不代表必须‘生出来’。”萧笑黑着脸耐心解释道:“除了自然分娩之外还有许多‘分离’的内容与方式。” “比如分离出一小片灵魂制作‘魂匣’是巫妖最喜欢做的事情;再比如切割自己的心魔斩出三尸虫也是许多老派修士逃避灾劫的方式……甚至不久前你被苏大美女抢走的影子也算是一种‘分离’。” “如果我没猜错那头大黑猫应该跟你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影子以及你心底的投影有关。毕竟是突破次元的存在也许他也不乐意在你身上寄宿了……你难道没有发现自打那头黑虎出现之后你的‘智商’又下降不少吗?” “至于你的影子带走多少留下多少这是你自己需要慢慢研究的事情了……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那么详细。” 面对这番有理有据逻辑清晰的分析郑清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最终他只能从萧笑分析的结论入手反驳了。 “你这番话最大的问题就是结论。”郑清摸出自己的梅林勋章在几人面前晃了晃:“哥是公费生公费生懂吗?九有学院最聪明的那波人之一……什么叫智商下降?!怕不是你自己石乐志吧!” 萧笑扶了扶眼镜没有反驳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怀疑的哼声。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博士对大猫的分析 “但是清哥儿的影子还在啊!” 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质疑萧笑的说辞。 说话的是辛胖子。 他不知何时从手表中摸出一杯炸的香酥的鸡米花正捧在手中津津有味的嚼着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你们之前讨论这个事情的时候我就说要等等……人正主儿都没来你们在一边瞎研究肯定会出问题。” “呶!现在问题出来了……”胖子舔了舔手指把上面的油渣消灭后然后伸出手指郑重其事的指着公费生的脚底强调道:“虽然博士说的很有道理我也大致赞成……但是你看清哥儿的影子还在那里呆着呢!” “如果那只大黑猫是他的影子搞的鬼那他的影子现在应该消失掉了吧!” 郑清闻言顿时连连点头。 甚至为了支持胖子的论点他还特意向有光的地方走了两步任凭脚下的黑影拉出长长的形状同时补充道:“就是就是我的影子还在。这么明显的事情……影子如果没了我会不知道?” 张季信在旁边用力的擤了擤鼻子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仿佛是在质疑郑清的这番表态。 萧笑也没有正面回答胖子而是提出了一个让人很难回答的问题: “你们觉得一个二维影子突破二次元世界之后还会是一个二维的影子吗?” 郑清与胖子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确实理论上如果郑清的影子冲破维度束缚从二次元世界脱身那么祂的状态必然已经满足了更高维度的要求——这就意味着祂可能是三维、四维、甚至更高维的存在。 如果这样的话那‘影子一号’嫌弃郑清身子里太挤出去溜达留下一个‘影子二号’占位就仿佛某个人离开家的时候丢下一件衣衫一样并无不妥。 萧笑转头看向郑清认真说道:“你在猎场视角有限。而且那段时间你昏过去了……我在看台看到的知道的自然会比你多一些。” “你昏倒后身上燃起了红焰。” “红焰中有黑色的阴影。” “那些想趁机袭击你的妖魔沾染红焰之后纷纷化作黑灰——这就是祭品——而那些黑色的阴影享受了祭品之后迅速壮大。” “当红焰耗尽黑色的阴影也凝实了化作了那头大黑猫。” “相对于你用的‘黑虎妖’这种称呼我更倾向于那是一头‘大黑猫’那是你内心深处投影的外化……”说着萧笑大有深意的看了郑清一眼。 郑清知道萧笑的言外所指是他变形黑猫的事情。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萧大博士就是其中之一。 “黑色的阴影、黑猫的外形、由虚化实的过程还有你影子之前的故事等等种种线索汇集在一起稍微懂一些占卜技巧就能察觉到其中的关联做出可能性最大的判断。” “是的我刚刚所有的判断都是猜测。” “虽然概率最大但不排除有其他更极端的可能性。” “如果黑色的阴影是我的影子那红焰是什么?”郑清追问着同时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你说‘我之前回来的那个影子’又跑了但是我脑袋里确实还有很多零零散散的记忆不属于我的记忆……这个怎么解释?” “你以为突破二次元世界或者重新从你身体中脱离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吗?”萧笑扬起眉毛:“虽然我们对维度跃迁的概念了解不多但不影响我们知道这是一件非常困难非常困难的事情吧。” “按你说的你脑袋里只是还残留一些零碎的记忆而已。” “实际上可能祂被迫留下了不止一些记忆……” “打住!打住!到此为止吧!”张季信粗声粗气的打断博士的分析皱着眉面色不渝的说道:“我们现在讨论的是郑清同学丢下队友私自引开妖魔群险些丧命的事情!” “这是非常严肃的讨论!不要跑题!” 萧笑扶了扶眼镜意犹未尽的闭上了嘴巴。 郑清向旁边蹭了蹭把半个身子藏在辛胖子身后冲红脸膛男巫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脸。 张季信不为所动虎着脸挥舞着胳膊语气激动的说道: “放弃自己的队员!” “冒失突进!” “随随便便将自己置身险地!” “你是一支猎队的队长!不是一个流浪巫师!更不是一个诱饵!!” “你这样做是不相信我们吗?” “不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郑清立刻跳出来大声否认长老的这个猜测。 “那你是觉得自己一个可以打几百头妖魔觉得我们是累赘?” “完全没有……”郑清的表情立刻垮掉了。 “猎队是一个集体!狩猎是一项集体的活动!不是你任意耍个人英雄主义进行左倾冒险行为的地方!”张大长老用力砸着手心痛心疾首的说道:“刚刚那拳是替我跟胖子两个人打的作为你放弃队友的惩罚……你有意见吗?” 郑清把脑袋摇的拨浪鼓。 但他还是忍不住小声辩解道:“我没有放弃你们……” 他的话没有说完。 站在旁边的辛胖子忽然张开手臂用力把他揽住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知道我们都知道…不用解释。”辛小声说着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 郑清感觉眼睛有点酸酸的。 然后他费力的挣开胖子的拥抱小声嘟囔着:“……为啥是个油腻腻的胖子……你身上的炸鸡味儿太浓了……” 宥罪猎队其他猎手都没有在意他的小声抱怨依次上前给自家队长一个安慰的拥抱。郑清嘴里嘟囔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脸上却止不住灿烂的笑容。 张季信是最后一个。 当众人重新散开后红脸膛男巫清了清嗓子继续发言道: “鉴于郑清同学私自行为无组织纪律的行为。” “我提议解除郑清同学的猎队队长职务!” “附议!” “附议!” 萧笑与蓝雀果断附和着把郑清看的一脸懵逼。 刚才还抱成一团呢怎么转眼就要撸掉我的队长——虽然他原本也不在意这个身份但这种突如其来的落差也太夸张了吧! “要不晚点再说这件事吧……”辛胖子偷觑了大家一眼小声和着稀泥:“马上就要上台领奖了……猎队的事情过几天我们开会开会解决吧……” 话音未落休息室外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新生赛还没结束你们就要把自己的队长撸掉!” “真是我见过最有趣的猎队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沉默契约 随着这段略带调侃的说话声休息室的帐子忽然被掀起露出一张众人都很熟悉的面孔。 是托马斯。 他的精神看上去比之前好了许多——也许是因为老姚已经把最后的处罚底线透露了出去让这位年轻的助教安心了——总之他的脸色已经没有之前在猎场上那样苍白表情也不再僵硬变得更生动了。 “……不好这不是好习惯。”金发碧眼的助教先生竖起食指连连摆动脑袋也跟着小幅度晃动语速飞快的说道:“俗话说临阵换将乃兵家之大忌虽然你们已经没有比赛了但仍旧要在意这些忌讳——毕竟你们是巫师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种神秘侧的‘无理模因’会因为你们某些不够谨慎的行为触发。” 托马斯的这番话虽然有些拗口但其实非常容易理解。 最著名的例子便是‘墨菲模因’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一定会发生;但是如果你刻意忽略心底的担心这件事仍旧有很大概率会发生——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拨弄你的命运之线令人忌惮却又无法逃避。 相似的例子还有许多。比如战斗中不能说‘猎完最后一头妖魔就回家’;再比如餐桌上第十三个落座的人会倒大霉;还有进药园之前要把香灰撒过左肩等等等等。这些神秘侧的、毫无魔法可言的忌讳却在巫师世界中根深蒂固影响深远。 绍兴周氏的一位大巫师对此有过非常精辟的总结:“……世界上本没有‘无理模因’信的人多了这些模因也就诞生了。” 总之就像托马斯说的那样虽然宥罪猎队已经没有后续的比赛了但在赛场上随意更换猎队主官是非常犯忌讳的事情。 “……除此之外他还是你们猎队此次获得新生赛冠军的‘罪魁祸首’如果现在就把他赶下台那你们在领奖台上的压力会更大吧。” 托马斯最后一句话没头没尾郑清听了感到有点莫名其妙总觉得他的逻辑是不是出了问题。 但助教先生没有给他更多追问的机会而是把手一挥换了一个话题:“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郑清还是要上领奖台的……荣誉是你们的压力也是你们的。” “在上台之前你们先把这个东西给签掉……其他猎队都签好了就剩你们宥罪猎队的了。” 说着他从怀里抽出一张长长的羊皮纸卷展开到诸位年轻巫师面前。同时将一根又粗又长的黑色羽毛笔塞到郑清手中。 “你是宥罪的队长你先来。” 借着休息室天花板落下的亮光郑清依稀辨认出这是一张条款复杂的契约。他清楚的记得萧笑曾经反复告诫过他不要随意签署他不知道的文件。 所以年轻的公费生立刻抬起头看向博士。 “沉默契约?”萧笑不负所望眨眼间便判断出这张羊皮纸卷的身份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询问道。 “不愧是博士。”托马斯赞叹了一句补充道:“这是基于往年‘猎场集训’版本开发的‘新生赛版本’今年第一次使用但是条款都是那些经典条款……按照惯例都要签的。” 似乎察觉到其他人的不解托马斯索性从头到尾简单解释了一番。 原来在正常情况下第一大学大一新生开学前一个月应该提前到校参加学校举办的‘猎场集训’。 新生们在集训中会直面妖魔感受死亡——也是通过因果转身术——只不过往年新生因为资质不一死亡率过高导致许多新生出现了诸多难以克服的心理障碍有的还会严重影响后续的学习生活。 所以从08届开始第一大学将新生集训都改在了大二进行。 当然对于有勇气、有能力的大一新生学校也不会吝惜一些魔咒与材料会为他们准备一个小猎场提前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残酷——也就是郑清等人今年参加的‘新生赛’。 就像老姚说的。 ‘只有失去才知道珍惜;只有面对死亡才能真正活着。’ “还记得之前我们从专机落地后查尔斯教授说过的那句话吗?”萧笑忽然提起一件旧事看向周围的伙伴们。 “记得记得”郑清连连点头皱着眉回忆道:“就是什么‘这是第一节课’之类的怪话吧……” 萧笑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翻开自己的笔记本轻声念道:“‘记住今天这节课感受活着的意义这是你们学习的开始。’……这是原话。” “哈哈意思差不多。”郑清摸了摸后脑的干笑着问道:“这句话有什么奇怪的吗?” “这句话原本是你们参加‘猎场集训’死亡归来的新生所听到的第一句话。”托马斯忽然插嘴语速飞快的说道:“老查尔斯年年迎新已经形成习惯……所以说秃噜嘴了。” “所幸你们从天上掉下来也算是死里逃生……倒也没闹出什么笑话。” “难怪!”郑清略感恍然:“我就说当时周围的人听他说的那句话都有些傻眼……原来真的是说错了!” “但是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大二的集训还有效果吗?”张季信忽然开口好奇的问道:“如果我的理解没错我们必须一无所知的参加这种比赛才能最大化的激发潜力……只有这样我们在猎场里的死亡才有意义吧。” 托马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我以为你会比你哥聪明一点”助教先生耸耸肩反问道:“你以为你哥为什么没有告诉你集训的事情?” “契约?!”郑清豁然开朗。 “宾果……奖品是一份四年期的沉默契约。”托马斯屈指弹了弹面前那条长长的羊皮纸卷塞到郑清鼻子底下催促道:“快点签我们时间有限……这份契约主要效果是封印你对此次猎赛某些环节的真实记忆——当然不会影响你从猎场收获的经验也不会让你有记忆断层的感觉——相信我学校的大巫师们在灵魂与记忆方面的研究超乎想象。” “毕竟抹除记忆不是目的学校的目的还是让你们更好的适应这个世界。” 郑清咂咂嘴深以为然。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本卷倒数第二章(也许) “四年后我一定会写一份报告。” “挂到流浪吧的交易平台上。” “名字就叫‘第一大学新生赛全攻略(警告后来的学弟学妹们!)’……然后把学校这点乱七八糟的事情全抖出来肯定能大赚一笔。” 郑清一边嘟囔着一边抓起漂浮在旁边的那支黑色羽毛笔在羊皮纸卷的末尾流畅的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一溜金红色的火光顺着笔尖流淌而出在羊皮纸上蚀刻出黑褐色的印记。 名字签好后一层清光浮现在羊皮纸上把托马斯的面孔映照的格外清晰。 “好主意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年轻的助教先生抬手将羊皮纸契约塞到萧笑鼻子底下转头看向郑清笑嘻嘻的补充道:“一般而言想象出来的主意都很蠢……而学校则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蠢。” “你以为《贝塔镇邮报》那些四处钻营的新闻记者为什么每天都老老实实的参加校工委外事办的新闻发布会而不是去使用某些非常规手段?” “或者你以为呆在布吉岛上的流浪吧什么东西都敢卖?” 听到这两句反问郑清顿时蔫儿了。 所谓形势比人强拳大为王在布吉岛上拳头最大的只有第一大学。即便是流浪巫师也只能打着擦边球大部分时间都老老实实的呆在那间狭小吵闹的酒吧里。 犹豫了一下托马斯继续补充道: “事实上等你们四年后毕业的时候学校会根据你们不同的就业方向选择不同条款与版本的沉默契约——如果你留校做研究员条款会非常宽松‘被沉默’的消息很少;如果你加入三叉剑等巫盟正规机构条款会稍微严格一点毕竟你在学校参加的许多讨论、会议、实验还有发现的某些密道等等都属于涉密信息即便对巫盟内部其他机构也需要保持沉默。但如果你打算闯荡新世界那么沉默契约的条款会非常严格……非常非常严格。” “据说除了你学会的咒语、魔法理论等知识以外所有涉及第一大学的消息都属于‘沉默’范畴……校工委那些老古董们管这个叫做‘防微杜渐’。” “当然‘沉默’并不是抹掉你的记忆……如果单纯抹掉记忆那就太方便了。” “所谓‘沉默’是在保留你记忆的情况下进行多层加密掩护保证那些信息的安全……也就是说你仍旧能够记得、而且使用这些信息但是你无法告诉其他人任何‘主体’你知道的信息。” “也就是说我们相当于签署了一个‘排他许可’的合同。”郑清总结道。 托马斯皱了皱眉显然没有太明白公费生的意思。 他的目光随着那张在几位年轻巫师之间传递的羊皮纸卷缓缓移动同时不紧不慢的继续解释道:“……要知道你们在学校呆了四年多多少少会知道很多学校的事情。” “而这些都是校外‘某些势力’梦寐以求的。” “这份契约不仅是在保护学校而且是在保护你们……当校外的邪恶巫师或者妖魔们知道无法从你们脑袋里抢到有效的记忆后就不会再从这个方面费力气了。” “如果他们强迫我们呢?”辛胖子举起胖乎乎的胳膊小声问道:“我记得妖魔们有一种饮料叫‘记忆’好像就是用巫师脑子里的记忆酿制的……” “你对食物的认识总能超出我的想象。”张季信在旁边吐槽:“妖魔的食物你也了解!难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试试它们的食谱吗……博士清哥儿你们要不要申请换个宿舍?!” “跟真正的狼人住一个屋子里都没事一个‘精神上的妖魔’又有什么可怕的!”萧笑瞟了一眼胖子语气古井无波。 “我怎么就成精神上的妖魔了?!”胖子顿感受伤。 说话间羊皮纸卷已经转移到了他的手中。 托马斯捋了捋蜷曲的纸卷语气温和补充道:“放心毕业后签署的沉默契约是永久性的。只要布吉岛还在某些信息就会永远锁在你记忆的最深处。恐怕只有你成为大巫师之后才有机会拨开那层厚厚的迷雾。” “就算妖魔们把你捆了掀开颅骨用十八般手艺炮制你的脑子该隐藏的东西还是会隐藏在迷雾背后。” “当然如果大妖出手的话也许会有零碎的画面被捕捉……这是难免的。” “碎纸机搅碎的文件还能拼凑出敏感信息呢。” “只有我们签署这个沉默契约吗?”胖子签完字后忽然抬起头继续追问道:“外面那些观众呢?他们也看到了我们的比赛吧!难道他们都签这个契约吗?” “必须的。”托马斯眼瞅着羊皮纸上的名字已经集齐满意的点着头卷起那张长长的羊皮纸语气轻快的回答道:“不论是看比赛还是参加比赛的新生都需要签署沉默契约。区别在于参加比赛的选手签署的契约内容更丰富、条款更繁杂……就像这样。” 说着托马斯举起手中的羊皮纸卷在半空中抖了抖。 “观众们签的契约就简单很多了……大约只有你们这份契约的十分之一长短。所有观众在进场的时候都会在检票口签字。如果不相信你们可以稍后找自己同学问问。” “没什么不相信的。”胖子连连摆手表达了对助教先生的充分信任。 托马斯满意的点点头。 “既然已经签完字那么就该上台了。”助教先生将卷好的契约书塞进怀里张开双臂像赶羊一样驱赶着几位年轻巫师:“你们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太长……上面的观众估计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不需要等司仪喊我们吗?”郑清诧异的看向托马斯。 “司仪?”托马斯嘴角一撇试图收起脸上嘲笑的表情只不过他的这番努力收效甚微:“不知道谁给的建议今年选了它俩当主持人……如果你们打算等司仪估计等到天黑都不会有人搭理你们的。” “那俩活宝能杵在台子上讲一整天的相声!”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执牛耳的人 “女士们先生们!” “拿着请柬远道而来的闲人们!” “还有诸位昏昏欲睡的教授、老迈垂垂的校工!!” “以及台下乳臭未干的兔崽子们!” “下午好!!” “欢迎!!!” “欢迎来到第2008年度‘校园杯’新生赛的比赛现场!!” “我是被临时邀请的颁奖主持人——伟大的夜?幻の影?傀儡师?木偶殿下!上面这位是我的搭档一只和蔼可亲的密园精灵……” 说着木偶人抓着帽檐举起脑袋上的高帽露出坐在华丽小椅子上的丑陋精灵。 老精灵挥舞着手杖哈哈大笑着杖尖射出一道道金色的光束落在半空中炸出一朵朵金黄色的烟花将整个会场的气氛推的愈发热烈了许多。 “辣个脑阔坏喽选则个龟儿子当主持人……” 郑清脑子一抽不由蹦出这么一句话。 旁边传来辛胖子心有戚戚的应和:“是极是极这两个家伙明明都是神经病……学校是没人了吗?” “有没有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你们继续口无遮拦恐怕待会儿会不太好过。”身后托马斯压低声音警告道:“勿谓言之不预也!” “另外据我所知虽然包括主持人、解说员之类的人选都是猎委会负责的但最后老姚都过了眼的……你们活腻了不要紧下次等我走远一点再找死。” 听到这番话郑清与辛胖子不约而同的擦了擦嘴放轻了呼吸小心翼翼的左右张望了一番唯恐刚刚那几句牢骚被旁人听了去。 主席台上头戴高顶丝质礼帽身穿黑色燕尾礼服手持细长文明棍的木偶人殿下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角落里窸窸窣窣的‘诽谤’而是继续用热情洋溢的声音向观众们介绍今天台子上的主角: “……激烈的角逐已经结束!” “胜利的号角在远处吹响!” “风儿在所有人的耳边喧嚣着喧嚣着……告诉你们谁是今天的‘执牛耳的人’!” “现在!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欢呼与鼓掌欢迎本届校猎会新生赛的冠军得主——宥罪猎队——闪亮登场!!” 随着木偶人的邀请猎场内顿时烟花四射钟鼓齐鸣好一派热闹非凡。 宥罪猎队的五名猎手排着队顺着地上的一道细线从后台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前台来到木偶人的身侧。 隔着几米远木偶人惨白的面孔、狭长的眼角、裂开的大嘴还有那根细长的鼻子显得愈发突兀令人望而心慌不敢多看。 于是郑清努力把目光从木偶人的身上挪开转向四周的看台试图从茫茫人海中寻找到一些熟悉的身影。 然后他似乎听到了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 这些声音开始很小与会场上热烈的气氛相比仿佛淙淙的溪水与涛涛大河很容易便被人忽略了。 但随着时间的发展溪水汇成了小河小河汇成了大江大江一路奔流到海波涛汹涌卷起万丈狂澜终于让人无法忽视了。 “作弊!” “作弊!!” “作弊!!!” 阿尔法与亚特拉斯学院看台上传来整齐划一的喊声很容易将九有学院看台上杂乱的欢呼所淹没——即便是平日里与九有学院交好的星空学院学生们似乎也对宥罪猎队获得新生赛冠军略感不满并没有砸响他们的那些大鼓为九有学院助威。 “作弊!作弊!作弊!!” 郑清听着这些呼喊不由转过头震惊的看向左右。 宥罪猎队的其他猎手们纷纷低下头似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什么情况!他们在喊什么?!”年轻的公费生似乎仍旧没有从巨大的落差中回过神来。一分钟前他还在喜滋滋的等待冠军的奖牌以及观众们的欢呼。 一分钟后他就被暴风骤雨般的指责所淹没惊慌失措。 “……阿尔法的有些人觉得我们的战利品都是你从猎场‘捡到的’得到的手段并不光彩。”在郑清目光的压迫下辛胖子终于哼哼唧唧的开始解释起来:“毕竟那些妖魔都是那只大猫干掉的我们基本上没有什么作为。” “而且我们猎队还‘死了’两个人。”张季信闷声闷气的补充道。 “我们学院有人说如果不是那头大猫杀死大部分猎物其他猎队也有机会胜出的。”蓝雀忽然开口轻声表达了另一个观点——显然他的这番意见代表了星空学院许多人的想法以至于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剑客都不得不出声了。 郑清睁大眼睛直感觉一股怒气从胸腔冲进脑子里险些忍不住冲向看台与那些聒噪的看客们大吼几百个回合。 “其实你可以呆在下面不出来的。”张季信忽然开口轻声说道:“你已经被我们公投撸掉了队长的职务……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我猜顶多就是一些烂菜叶子西红柿……前几天的斗殴刚刚平息下来阿尔法那帮小崽子总不至于还有勇气向我们丢恶咒吧。”辛胖子笑嘻嘻的补充道。 郑清愣了愣终于明白队友们之前要坚持开革他队长职务的缘故了。原本堆积在他胸腔里的怒火仿佛被一汪清泉浇过顿时熄灭了。 “他们知道个屁!” “就算园子里再多投放一千头妖魔其他猎队有能力把那些妖魔集中在一起吗?” “就算那些妖魔都集中在一起其他猎队有能力面对这样的兽潮吗?” “能够引来这么多妖魔然后把它们都干掉就算都是运气使然的冠军也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冠军!结结实实不容置喙的冠军!!” 旁边萧笑绷着脸语气平淡但言辞激烈的抨击着场上的乱象:“有的人总是将别人的胜利归咎于运气却不知这一份运气中包含着多少勇气多少努力!” 面对队友们笨拙的宽慰郑清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只觉得自己眼皮有点发烫鼻子有些酸酸的。 “哞!!” 一声低沉的牛吼声在猎场四周响起打断了台下混乱的喧嚣也打断了台上反应激烈的年轻巫师们。 木偶人手里抓着一根长长的缰绳从另一侧拽出一头茧栗之角的纯白色公牛拖拖拽拽的拉到主席台中央。 “现在有请今年‘执牛耳’的猎队队长为天地祝祷!” “受禄于天保右命之!”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大秘宝 礼曰:“祭天地之牛角茧栗;宗庙之牛角握;宾客之牛角尺。”意思是祭祀天地的牛牛角之形或如茧或如栗是小角;祭祀宗庙的牛牛角稍微大一些;招待宾客的牛要用角更大的肥硕的大牛。 新生赛的赛场是一座密园——也就是一个小世界——世界虽小却五脏俱全也是一方天地。故而此次赛后学校需要按照礼制祭祀天地。 纯白色的小牛儿在木偶人的拖拽下磨磨蹭蹭凑到郑清面前瞪着两颗黑色的大眼睛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快些快些!”木偶人吆喝着一脸不耐烦:“咱家的时间宝贵的紧!” 真难为它那张木头脸能挤出那么生动的表情郑清暗暗腹诽着。 身后托马斯快步上前小声向郑清解释他的职责。 “你是宥罪猎队的队长所以现在需要你来执牛耳。”说着助教先生不由分说将一柄银质小刀塞到郑清手中示意道:“揪住它的耳朵在耳朵根戳一下放点血出来就行……不要戳的太深” 郑清闻言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年轻的公费生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们要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宰了这头小牛……原来只是放点血啊。” 白色的小牛原本就有些抵触闻言牛眼顿时瞪的溜圆脑袋一低就想用两只小角戳面前的年轻巫师。 托马斯一把将它的脑袋按住回过头无奈的看向郑清:“按古制是要‘牺牲’的……但现在不是讲究个‘与时俱进’么放点血意思意思就可以了……而且猎委会也没打算为了一次新生赛去填几十份申请表。” “毕竟预算有限学校肯定不会为了一场一年级的猎赛向丹哈格的动物保护委员会支付高昂的‘谋杀税’。” 小白牛在托马斯的手掌下扑腾片刻最终颓然放弃挣扎低头垂耳露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郑清看看左右然后在伙伴们鼓励的目光下提起小白牛的一只耳朵在耳背轻轻一划。 鲜红色的血液顺着柔软的白毫缓缓流下落在早已接在下方的白色碟子里。红白相间显得格外醒目。 “够了够了。”眼瞅着牛血将碟子底轻轻淹没托马斯立刻拉住郑清的手连连阻止道:“这么多已经够了……一点点就够了。”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小盒绿色药膏顺手在牛耳上抹了抹牛耳上的血立刻止住了。 小白牛也知道自己受刑完毕抬起头抖了抖耳朵愤怒的看了一眼这些两只脚的可恶猴子扭过头撒腿就向台下跑去。 木偶人不以为意仿佛一根木头一样杵在旁边并没有阻止逃跑的小牛。 “既备乃奏箫管备举!” “喤喤厥声肃雍和鸣!” 木偶人的高礼帽中忽然传出那只老精灵沙哑高亢的咒声。 伴随着这道咒语虚空中蓦然出现一片灿烂的金色光芒亮光中影影绰绰有许多手持笛子、排箫、乃至钟鼓琴瑟乐器的身影。非一刻堂皇的乐曲声响彻整个猎场上空声音和谐、嘹亮展示出演奏者们非同寻常的高超技巧。 “下面有请我们的颁奖嘉宾!” “九有学院的院长姚小米教授为今天获得冠军的猎队颁发奖杯与奖品!” 木偶人的这两句话说的又快又急——甚至都没把老姚的‘抬头’全都念一遍——显得极其不专业。 但很快郑清就知道这个精神有问题的木偶在打什么主意了。 在等候老姚上台的时候木偶人嘴巴并没有闲下来而是在主席台上来回溜达嘴里絮絮叨叨不断说着什么。听上去似乎是在‘热场’但却给人一种浓郁的‘砸场子’的感觉。 “站在台子上的这五位年轻巫师组成了2008届新生赛的冠军猎队!” “他们精神昂扬红光满面斗志焕发!” “但是!” “他们并不是猎场中唯一生还的猎队!” “许多人都知道原本按照我们的规则只有一支猎队能够活着走出这座赛场!” “但是!” “就像你们所高呼的那样……” 说着木偶人高高扬起手中的文明棍伸向观众席同时侧着脑袋拢住耳朵仿佛举着一个麦克风似的。 如它所愿阿尔法看台上那些原本已经渐渐低沉的呼声重新高昂起来。 “作弊!作弊!作弊!!” 远远望去白色的袍子在看台上起起伏伏仿佛一片片浪花砸在礁石之上溅起震耳欲聋的潮声。 “是的!就是作弊!” 木偶人仿佛很高兴听到这种说辞手中的文明棍风车版在指间转动同时兴高采烈的喊道:“……如你们所言这所腐朽的大学用肮脏卑鄙的手段中途结束了这场比赛!” “还有多少肩负荣誉的阿尔法猎手在猎场上苦苦守候!” “还有多少内心不缺乏勇气的星空学院猎手在猎场上四处寻觅!” “还有多少…” 仿佛磁带消了音木偶人后面的说话声忽然消失不见了。年轻巫师们只能看见它的嘴巴一张一合满脸兴奋却听不到它说的每一个字。 很快郑清便知道其间的缘故了。 一位身着黑袍留着大背头的黄脸巫师从主席台一侧大踏步走了过来。他的身侧托马斯捧着装有牛血的白色小碟子亦步亦趋。 “非常感谢木偶殿下担任此次新生赛的主持人……以及颁奖典礼的主持人。” “只不过他似乎对我们的冠军有一点点误解。” 老姚呵呵一笑似乎没有使用任何魔法只是在平平淡淡的说话但他的声音却轻而易举的压制了台下上千名观众的吵闹让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说完这句话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便踱到了宥罪猎队一众猎手面前。 郑清等人排成一排有些紧张。 老姚看着几位年轻巫师满意的点点头没有多说话只是抬起右手探出了两根指头。 托马斯立刻将手中盛着牛血的小碟子递了上去。 教授的手指伸进碟子蘸了蘸。 然后他走到站在队伍末尾的蓝雀面前将沾了牛血的手指在蓝袍剑客的额头点了一下。 “审势!” “傲不可长欲不可纵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然后他来到辛胖子面前又在胖子额头点了一个血印。 “仁厚!” “与人善言暖于布帛;伤人以言甚于矛戟。” 接着是萧笑。 “好学!”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然后的张季信。 “尚勇!” “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小勇血气所为;大勇义理所发。” 最后他来到郑清面前。 “善矣!” “道之所存虽千万魔亦往矣!” “孤身一人引开数百头疯狂的妖魔是大仁是大智也是大勇。即便是学校里毕业的老生你那些拿到注册巫师称号的前辈们面对这种情况也很少表现出相应的品质。” “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做一件正确的事情。” “这应该是你们在今年这场比赛中最大的收获了!” 说罢他将手指在碟子里划了划沾尽最后一点牛血点在了郑清额头。 而后他转身面对猎场上的所有人大声说道: “勇气、友善、信任等等诸多美好的品格以及种种身为巫师的原则——这就是我们藏在猎场中的大秘宝。也是能够支持你们这些年轻人在巫师之路走的更远即便是走到大巫师、甚至超越大巫师都永远不会过时的宝藏!” “能够拿到这份宝藏的人难道不是真正的冠军吗?”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四十一 橘红色的太阳坐在远处的山脊之上只露出半张锈色的面孔。 天空中没有云暗蓝色的背景上只有几道仿佛飞白一样的痕迹。微风习习卷起猎场上空的旌旗猎猎作响。 这些猎旗卷动的声音也是此刻猎场上唯一的动静。 老姚一番连哄带劝的道理很是震慑了一些原本起哄发难的学生——即便某些人仍旧心有不甘但在这种公共场合下在主席台上那位大巫师的威势下也都纷纷闭上了嘴巴乖巧的坐在位置上不再吵闹了。 这终究是一个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上位者的‘劝导’向来很有说服力。 郑清目之所及也许只有同处在主席台上的那个木偶人不那么买老姚的账露出了几分气急败坏的表情——当然它也没有直愣愣的冲上去与老姚对掐而是大声嚷嚷着打破了老姚之前营造了肃然气氛。 “礼仪!!” “颁奖典礼的礼仪在哪里?!” “礼仪!快点把奖牌拿上来!让我们尽快结束这该死的、浪费时间的节目吧!” 木偶人的圆脑洞在细长的颈子上骨碌碌转动着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子瞪的溜圆手中的文明杖转的呼呼作响一个劲儿的寻找、召唤礼仪的身影。 “来啦来啦!不要催!”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咱这牌子这么沉!!” 一个尖锐沙哑的声音忽然从半空中传来将原本正左右张望的年轻巫师们吓了一大跳。 抬起头郑清的眼角顿时跳了几下。 一只翠绿色的虎皮鹦鹉正悬挂在众人头顶爪子上抓着一串黄澄澄的奖牌费力的在半空中扑棱着翅膀——虽然听声音有点熟悉但年轻的公费生并不确认这只鹦鹉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只鸟。 毕竟在他眼里所有的鹦鹉大约都长了一个模样。 “这就是我们的礼仪?”年轻巫师轻声嘀咕着不动声色的向外挪了一小步躲开鹦鹉的正下方免得头顶忽然落下某些‘翔瑞’。 “牌子给谁?” “谁是第一?快出声!不说话鸟就回去了!!” 虎皮鹦鹉尖锐的声音重新响起它低着脑袋绿豆大的小眼珠子滴流乱转在几个年轻巫师的身上扫来扫去。 郑清尚在犹豫要不要出列木偶人便打断了虎皮鹦鹉的叫声。 “咳咳辛苦礼仪小鸟了。” 木偶人假模假样的咳嗽了两声伸出手勾了勾手指非常礼貌的招呼道:“鄙人忝为本场猎赛的嘉宾主持……你把奖牌交给我就好了。” “不给!坚决不给!”鹦鹉嘴巴一咔哒小脑袋干脆的摇了摇:“老祖宗说了不能随随便便相信没有脑子的家伙……你一个木头人有脑子吗?” 木偶人一愣还未来得及发怒虎皮鹦鹉便收起翅膀落在旁边静立的老姚肩膀。 然后它歪着脑袋扯着嗓子冲老姚吼道:“你之前说给鸟提级别就是干这种苦力?这不是在忽悠鸟吗!” “鸟不干了!鸟要回实验楼继续当前台!” “好说好说。”老姚笑眯眯的点着头完全看不出一个大巫师的威势显得毫无脾气:“回头就帮你把级别调回去容易的很……晚上你就能重新回到那些小狐狸的实验楼继续当前台了。” 虎皮鹦鹉鸟颜大悦满意的点了点脑袋爪子一松将那串奖牌丢进老姚的手中。 “下面是颁奖环节!” 眼瞅着奖牌有了着落木偶人立刻臭着脸继续自己的工作:“获得2008届校园杯新生赛第一名的猎队是……” …… ‘鹦鹉礼仪事件’之后剩下的环节都进行的非常顺利。 郑清按照木偶人的要求上台、领奖、致辞一步步走下来心底却无多少激动之情反而愈发冒出许多乱糟糟的想法。 他想到自己猎月之初找那个蓝绿眼儿买的‘博彩券’赌的是自家猎队在新生赛胜出却不知最后收益如何;想到此次胜利他又忍不住回忆起不久前四周看台上传来的阵阵嘘声心情愈发低落了许多。 唯一令他感到安慰的是第一名的奖牌一块沉甸甸的金子掂量着约莫有半斤重上面还刻了许多深奥的符文看上去非常值钱令人摸着油然升起一股踏实的感觉。 临下台前老姚一把拽住走在宥罪猎队最后一位的郑清语速飞快的叮嘱道:“出去之后你先不要走开在休息室等我一下……后面还有点杂事需要你帮着确认一番。” 郑清一脸茫然的点点头不知道姚大院长有什么事需要一个一年级学生帮忙。 但当他走进休息室后便立刻醒悟了老姚说的‘杂事’是什么。 原本空荡荡的休息室中两道身影正相对而坐。一侧是那头疑似郑清‘影子化身’的大黑猫另一侧则是一位青袍道髻的年轻巫师。 这位陌生的年轻巫师皮肤白皙脸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虽然盘腿坐在地上但腰板却挺的笔直神情一丝不苟一脸认真的盯着对面那只大猫。 大黑猫倒是不在意有人这么盯着它依旧懒洋洋的瘫在地上粗长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扑起一片片尘埃。 听到有人来年轻巫师与大黑猫同时转头看向郑清。黑猫的眼睛红的发亮年轻巫师的眼神则古井无波显得有些冷淡。 郑清有些犹豫的抬起手刚想打个招呼。却不料对面一人一猫倏然收回了眼神重新开始互相对视。气氛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所幸这份尴尬没有持续太久。 随着帷帐飞卷而起老姚大踏步走了进来。年轻巫师立刻站起身毕恭毕敬的向老姚行了礼:“姚教授好。” 大黑猫也摇头摆尾的从地上蹭起来抖了抖耳朵警惕的瞅了一眼刚刚进门的大巫师。 “抱阳子呢?”老姚径直问道。 “因为前几天那件事我们收集了许多‘素材’抱阳子大师正在做后续的相关处理工作……”年轻巫师含糊的回答道。 “难不成你们还打算再搞道新咒语出来?”老姚嗤笑一声却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 年轻巫师扶了扶眼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脸:“没有校长同意之前我们不可能开展进一步工作的……这些您都知道。” “不要拘束不要拘束都是自己人放松点。”老姚摆摆手指着郑清向那位年轻巫师介绍道:“这就是我之前向你提过的那个孩子……这件事你们必须征得他的同意。” 然后他回过头指着年轻巫师向郑清介绍道:“这位是学校‘有关部门’来的调查员你可以叫他……” 说着老姚顿时有点卡壳不由再次回头看向年轻巫师。 “四十一。”年轻巫师欠了欠身子语气依旧非常平淡:“您可以称呼我‘四十一’。” 四十一?郑清心底纳罕着怎么有这么奇怪的名字!巫师世界还有姓四的? 仿佛猜到了郑清在想什么老姚拍了拍郑清的肩膀解释道:“四十一是在一个密级比较高的机构工作那里面只有代号没有名字。” “他这次来是要同你商量这头‘大黑猫’的处理方案。” 听到‘处理’两个字郑清的心不由揪了起来。 而站在一旁的四十一则立刻接口道:“鉴于这头‘超维生物’的状态以及威胁程度有关机构认为需要将其安置在更为安全的场所接受相关安全培训……以确保不会发生某些不可控的事故。” 大黑猫站在旁边抖了抖胡须不屑的打了个响鼻。 名为四十一的男巫看了它一眼一板一眼的补充道:“有关机构可以出具担保函确保被监护者的安全与健康。” 听到‘安全’‘威胁’等字眼郑清不由想起了猎场内那个充满血腥的屠宰场原本想要争辩一番的想法顿时消散不少。 “如果它同意的话我没有意见。”年轻的公费生最终唯唯诺诺的答应了。 三双眼睛顿时都望向了大黑猫。 大黑猫皱着眉露出了一副思索的表情。 “好吧”它最终开口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其实我对你们那个机构也很感兴趣。” “卧槽!你会说话?!”郑清被大黑猫的话震了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上。 “蠢货。”黑猫斜了年轻的公费生一眼舔了舔嘴唇嘀咕道:“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傻乎乎的本体!” 正文 第一章 陌生的熟人 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困惑的事情在于即便是快乐与喜悦也必须遵循着等价交换的原则。 真正的快乐都需要付出代价就像真正的成功背后都背负着沉重的过去真正幸福阴影中隐藏在难言的悲伤。 我们在酒醉中高歌醒来以后会头疼、会口苦、会疲惫;我们享受美味然后咬着牙跑步锻炼来减去体内增加的脂肪;我们看小丑们表演的滑稽喜剧然后承受着大笑之后无尽的空虚。 每一瞬间的正能量总会伴随相应程度的负能量。 没有困难、失败、痛苦、悲伤人就不会真正理解成功、喜悦还有快乐。 最终我们会发现并不是这个世界多么苦难——我们能够感受到多少快乐与喜悦取决于我们能够承受多少苦难与悲伤。 这是个艰难的选择。 但大部分时候生活并不会把自由选择的权利交到我们自己手中。 就像郑清。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在几天前的新生赛中划划水打打酱油混一个不高不低的名次拿一点不多不少的奖励优哉游哉的继续自己的小日子。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背负着新生赛第一名的荣耀却锦衣夜行如同过街老鼠一般躲避着旁人异样的、审视的目光躲避着他们小声的窃窃私语。 新生赛颁奖典礼上观众席间传来的整齐划一的‘作弊’呼喊仿佛回声一样经久不息的回荡在他的耳边每每想起都令他心浮气躁郁气横生。 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年轻的公费生索性将自己藏进了书山馆的最深处打算用时间抹平这些令人难堪的指责。 就像现在。 下午的魔法哲学课刚刚结束老姚前脚还没走出教学楼西306的大门郑清就已经把讲义习题等学习用品塞进了灰布袋站起身子想趁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溜出去——这是周三下午唯一的一节课如果抓紧时间他还能在书山馆深处抢到一个隐秘的位子。 只不过他的这点盘算被萧笑打破了。 “你先别跑。”萧大博士一把拽住公费生的袍角小声叫道:“等一下有点事要跟你说…” “不能晚上回去说吗?”郑清注意到周围若隐若现的视线有点焦躁的打断博士的话。 “不能。”萧笑坚定的摇了摇头他的手也攥的愈发紧了:“等一会儿蓝雀跟林果他们也要来我们就在这间教室开个会。” 说话间张季信与辛胖子也抱着笔记与零食凑了过来。四个人围在教室的角落里与班上其他人之间显得有些疏离。 郑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颓然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把脑袋啪在了课桌上。 自从上周日新生赛之后班上的许多同学与他们之间似乎多了一点模模糊糊的隔阂。以前比较熟的比如蒋玉、李萌等人也许担心提及猎赛的事情会惹他们心塞所以避而不谈这件事因此关系反而变得冷淡了一些。 而之前不太熟的现在更是无话可说——倒是有一些人拐弯抹角的打听他们这些新生赛第一名拿到了什么奖励打听‘死亡’是一种什么感受打听宥罪是不是真的有门路从学院那里获得了一些优待。 有些事郑清他们不能说;有些事郑清他们没有做;还有些事郑清他们即便反复解释再三强调不愿意相信的人始终不肯相信。 所以最近几天大家都有些疏懒也厌烦与其他人争辩了。索性躲在角落成一统不管闲人是与非。 “你家伊莲娜今天又没有来上课。”辛胖子抱着一小桶牛肉干一边津津有味的嚼着一边用胳膊肘推了推啪在桌子上的公费生。 因为猎场上表现出的勇气与信任吉普赛女巫在403宿舍渐渐得到了许多认可。大家也开始时不时那他们俩开点小玩笑。 郑清脑袋在胳膊上滚了一圈视线转到另一个方向。 就像他之前已经看过无数遍那样伊莲娜的座位上空空荡荡。自从上周日新生赛之后年轻的公费生就再也没有见过吉普赛女巫了一如之前授课的老师们似乎也不在意这位插班生的缺席即便是老姚也从未督促两位班长去寻找伊莲娜。 “不知道。”郑清闷声闷气的回答道:“她最近也没去图书馆。” “李萌好像有事情要问我们诶。”张季信的目光则注意到了另外两位熟人。 不远处李萌正攀着蒋玉的胳膊似乎在争论着什么不时还向郑清他们这个角落投来目光挥挥小胳膊一副想过来的模样。只不过蒋玉微微摇着头并没有过来反而拖着小女巫离开了教室。 “她能有什么事情?!就着两天她已经问了我一百遍那头大黑猫哪里去了!”郑清忍不住又重重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你们拖着我我现在应该已经在书山馆的某个角落里呆着了……” “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你应该学会无视那些风言风语。”萧笑抱着脑袋盯着天花板忽然开口劝了一句。 “就像你一样搞师生恋搞的满校风雨还若无其事?”郑清反唇相讥:“如果我是司马先生一定会去找校工委风纪处把你轰回家。” 萧笑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所以那只大黑猫到底干嘛去了?”另一边正在嚼着牛肉干的辛胖子忽然开口问道:“别人不能说难道我们也不能说吗?” “能啊……跟你说了几百遍了大黑猫去沉默森林磨爪子去了。”郑清扭了扭屁股让身子趴的更舒服一点同时懒洋洋的咕哝着:“磨好了回来把你开膛破肚……看看你肚子里到底有多少油水。”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等了约莫半个小时等的教室空空荡荡外面的走廊都安静了之后306教室的门终于再一次被推开。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这也不怪我们……刚刚去亚特拉斯找人的时候他们在做礼拜害的我们只能等在一边多呆了一阵子。” 林果蹦蹦跳跳从外面蹿了进来嘴里噼里啪啦的说着:“幸不辱命把大家都喊来了……宥罪骑士团全体成员参上!” 他的身后两个熟悉的身影鱼贯而入。 走在前面的是蓝雀他依旧抱着那柄用布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剑只不过帽兜里没有了紫貂儿的身影而且神情更冷肃了一些。 走在后面的则是一位郑清许久未见的熟人。 就读于亚特拉斯学院的小和尚释缘。 他穿着黄布直裰脑袋被剔的锃光瓦亮脖子上挂了一串龙眼大的紫红色佛珠笑容可掬恍若弥勒。 正文 第二章 舆论的阵地 郑清对释缘的印象还停留在入校专机上那位邻座的小和尚以及约塔餐厅里那番颇有滋味的对话上。 虽然宥罪骑士团在建立的时候联署了小和尚的名字但那更多是因为按照第一大学的规定成立一个新的社团需要囊括四所学院的所有特质所以他们必须在亚特拉斯学院寻找一位合适的‘代理人’。 骑士团成立快一个月了宥罪猎队甚至已经结束了自己的初秀释缘小和尚却还是第一次正式参加这个小集体的会议。 “欢迎欢迎!”辛胖子张开双臂用夸张的口吻喊道:“热烈欢迎释大师的莅临指导……没有提前准备素斋招待不周请多多包涵!” “南无阿弥陀佛……”释缘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呆了呆才打了个躬宣了一声佛号含糊道:“不敢不敢小僧愚钝请多多指教。” 胖子张开的手臂遇到小和尚的‘手刀’顿时进退不得最终哈哈干笑着把胳膊向后拗去抱在了后脑勺上:“……今天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平时你很少参加我们的聚会呐。” 不是很少是压根没有过吧。郑清在心底嘀咕着也好奇的看向释缘。他对胖子问的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 “阿弥陀佛小僧也有些困惑。”释缘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挂的佛珠转头看向萧笑补充道:“是萧同学让我过来的。” “博士?”其他人的目光顿时转向萧笑眼神中纷纷露出诧异之色。 萧笑没有立即回应这些疑惑。 他甚至没有正眼看一眼几位客人显得有些失礼。 此刻他双手交叉撑着下巴正双眼无神的看向不远处目无焦距似乎在思索什么问题。也许是察觉到周围困惑的气氛他略略收回了几分目光懒洋洋的翻开面前那本厚重的黑色笔记吆喝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今天召集大家有三件事。” “第一件是有关最近那些流言的……” 说到这里萧笑顿了顿身子稍微坐直了一些环顾四周。目之所及所有人都小心的避开了郑清的身影互相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目光。 “大家都知道最近班上、院里、院外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言论数不胜数。比如我们猎队携带了规则禁止的强效‘诱妖药剂’比如我们的猎手提前契约了强力魔兽作为帮手再比如老姚无视规则偏袒自己学院的人等等……甚至之前裁决猎队帮我们训练的事情都被人挖了出来大肆宣扬。” “说实话这种感觉很糟糕。” “在这里我需要强调的是我们自己是问心无愧的。我们没有在这场比赛中使用任何不光彩的手段也没有做出任何有违道义的事情——但就像我之前跟清哥儿说的那样有的时候有的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 “舆论的阵地我们不占领那些谣言就会去占领。辟谣这件事我们不去做没人帮我们做。所以说这些流言蜚语要靠我们自己组织力量去消灭……你不消灭它们不会消失的。这也和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的。” “但是我记得开学的时候阿瑟·内斯不是也折腾出一堆谣言吗?我们不是也没有理会他嘛。”辛胖子立刻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前提不同攻守之势异也。”萧笑扶了扶眼镜解释道:“阿瑟·内斯那件事他并没有抹黑我们而是试图‘捧杀’我们……我们解释与否并无太大关系。” “现在则不同。” “我们已经入学两个月期中考评就要结束了。如果某些教授因为这样的流言对我们产生恶感随手降低我们的评分那也太吃亏了。” “更重要的是当初我们刚刚入学人生地不熟即便想解释也不知如何辩解……现在的话胖子在校报工作清哥儿跟流浪巫师也比较熟了。无论是正规的舆论阵地还是偏门的流言散播场所我们都有一些渠道不至于两眼摸黑。” 一番话说的胖子眉开眼笑。 “好说好说。”他一把将怀里剩余的牛肉干塞回手表中然后扳着指头煞有介事的说道:“前几天我就在准备稿子了只要博士你再给点建议那妥妥的……说不定还能混一篇评论员文章呢!” “你呢?”萧笑踢了郑清一脚。 郑清啪在桌子上脑袋都没抬但还是顺手从怀里摸出一张卡片塞了过去:“这是流浪吧的金卡……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自己跟那个老头儿交涉。他只认钱不认人的。” “但这卡是记名的。”萧笑用两根指头掂起那张卡片歪着脑袋打量了一番最终摇摇头丢回给郑清:“这件事还是需要你来办……要记得你才是社团的团长。” 郑清闻言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 “那么下面说第二件事。” “今天是第十周的周三下一周也就是第十一周的周三是下元节。我们要赶在下元节之前去校医院探望一下迪伦……希望你们还记得那个可怜的小伙子。” 这件事郑清倒是还有印象。 因为血脉影响的缘故下元节对于混血种的月下生物影响格外严重。所以迪伦按照学校的要求早早住进了安全病房以免在外面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正因为如此原本预定让他上场担任寻猎手的事也不了了之换成了蓝雀。 当然蓝雀做的也非常出色。 “那我们周末去吧!”张季信立刻出声建议道:“我们可以抽时间去步行街逛一圈给他买件礼物。” “周末不行。”萧笑立刻否认:“周日的话不是黄道吉日占卜结果是忌出行、访友宜安葬、祈福……周六的话我们中的许多人都还有校工委安排的工作。” 他将‘许多人’三个字咬的格外清晰。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不要干笑了几声。 张季信低声嘟囔着:“那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去。” “明天周四。”萧笑飞快的说道显然已经做好了计划:“按照黄历明天宜出行忌安葬……而且明天是立冬我们可以在下课之后去校医院看望他一下顺便给他带点饺子。” 正文 第三章 多心经 “至于第三件事跟你有关。” 萧笑转过头目光灼灼的看向郑清。 “跟我有关?”郑清翻了翻白眼似乎没有感到意外有气无力的哼道:“说罢又有什么事……” “你有病。”萧笑板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有病?”郑清重复着博士的这句话咀嚼片刻后勃然大怒:“你才有病!你脑子被僵尸吃掉啦!好端端骂人干嘛!!” “谁骂人了?”萧笑眨眨眼一脸茫然但他仍旧习惯性的反驳道:“而且僵尸不是吸血吃肉的吗?很少有僵尸会吃巫师的脑子……只有妖魔才有这种习惯。” 郑清闻言顿时气结。 “呼呼深呼吸不要生气……他只是脑子缺根弦不要跟傻子一般见识……”年轻的公费生强行按捺住心头涌起的怒火使用着阿q大师的精神胜利法不断暗示自己要保持冷静。 反复再三他终于能平心静气的说话了。 “你为什么说我有病。”年轻的公费生咬着牙重新问了一遍。 “唔其实说‘你有病’在遣词方面有些粗糙准确说是你精神有毛病。”萧笑皱着眉试图用更精确的语言来描述郑清的状态。 但他显然忽视了语言的魔力。 郑清刚刚消退了一丢度的怒火在这句‘精神有毛病’下再也按捺不住了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叫一声跳将起来扑过去就要把博士暴打一顿。 旁边几人赶忙上前连拉带拽将两个人分开。 “怎么样”萧笑扶了扶歪斜的眼镜转头看向宥罪骑士团的其他诸人目光着重在释缘身上顿了顿。 “无始无明易躁易怒心不得定及所发业并所得果皆摄在中……郑同学确已陷入知见障。”释缘小和尚捻着念珠沉思道:“此事容小僧想想。” 未等其他人发问萧笑便看着郑清开口解释道:“你的精神很敏感很容易受到源于外界的各种情绪所影响。”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许多巫师还希望能有这种敏锐的感觉。” “但是自从那天学校实验室爆炸之后你的情况就变的有些糟糕了——准确说是自从你丢掉的影子回来之后——不能说性情大变但不管怎样你现在的状态给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只不过情况还没有糟糕到需要上报学校强制治疗的程度……按照书上说的这种情况下进行一些简单的自我调理比去看治疗师更有效。” “恰好我们骑士团就有一位在精神范畴颇有研究的大师……”说到这里萧笑抬起眼皮又扫了一眼旁边的小和尚。 “惭愧惭愧。”释缘连连摆手迟疑片刻补充道:“按照你之前的描述还有他现在的症状郑清同学大概是因为短时间记忆涌入、流出导致了精神脆弱引起的认知障碍。确实没有达到精神分裂的地步……” 郑清‘呵呵’干笑了两声。 面对两个看似正在诚心诚意为自己解决麻烦的伙伴他不得不反复压抑自己心底不断涌起的怒气。 “怎么调理。”他简单干脆的追问道。 “小僧这里恰好有一部经书针对这种症状非常合适。”释缘从怀里摸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郑清。 “《摩柯波若波罗蜜多心经》?”郑清一字一句的念着这本经书拗口的名字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然后他顺手翻开却发现这本极薄的书内容也极少前后总共就一页看字数应该都不到三百字的样子。 “这本《心经》为《金刚经》降伏其心篇成于两千余年前传入东土大约在一千八百年前初本是阏氏僧支谦大师所译现在这本据说是玄奘法师西行之时由乌巢禅师传授的。” “凡两百六十字言简而义丰词寡而旨深最能断除知见障常颂于身心有益最能降服心猿意马斩断知障见空见性。” 郑清听着萧笑与释缘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不由默诵了几遍这篇经文。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的缘故只是默读几遍他便顿觉精神一轻原本困扰心头的许多烦恼与忧愁仿佛被风吹散似的消去了许多。 正当他读的心头舒畅之时403教室的门砰然打开隔着老远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大声嚷嚷起来了。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啊!” “找了你许久了……刚刚下课后琥珀说可以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能碰到你们。不愧是我们猎队的占卜师。” 安德鲁·泰勒大大咧咧的从门外挤了进来身后跟着衔尾蛇猎队的其他几位猎手。 原本围坐在一起的宥罪猎队诸人纷纷站起身警惕的看向这些不告而来的‘客人’们。 “有什么事吗?”郑清放下手中的经书语气稍稍有点不满。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的。”安德鲁晃着粗短的胳膊手指上十个明晃晃的魔法戒指晃的人眼晕。 走到近前他看着郑清笑眯眯的补充道:“我只是想找你打声招呼……原本以为琥珀这次又算错了没想到竟然真的碰到你了。” 郑清歪着头看着这位泰勒家的小少爷眼神中露出一丝疑惑。 “你想找我们直接来教室找就是啊!”年轻的公费生竭力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我从来没有缺过课不存在你找不到……” “这几天不一样。”萧笑忽然出声打断他的话:“这几天你都是上课的预备铃响过之后才进教室然后下课铃一响就跑的无影无踪……安德鲁确实找过你几次但都跟你擦肩而过了。” “那你可以去宿舍找啊!”郑清扬起眉毛。 “没有邀请陌生人没办法进我们宿舍的。”这一次说话的是辛胖子他不知何时又摸出了那包牛肉干咯吱咯吱的嚼着。 “比起这件事我更在意琥珀同学的能力。”萧笑的目光滑过安德鲁落在他身后一位黄袍巫师身上:“在学校这么严重的干扰环境中你竟然能准确占卜到我们的方位……简直太神奇了。” 正文 第四章 信与礼物 “运气纯属运气。” 琥珀摆摆手谦虚的笑了笑解释道:“……虽然学校内因为守护大阵的缘故许多占卜术都受到了限制。但教学楼不一样。” “教学楼里常年开设占卜课大家在课堂上总要做一些练习的。所以相对应的这栋大楼里的干扰相对轻微一些。” “更重要的是郑清同学身上的因果非常干净很容易定位……当然这仍旧需要借助外部环境的帮助。” “就像前几天郑清同学一直呆在书山馆我就找不到他……” “这不是运气这就是实力。”萧笑打断黄袍男巫的话称赞道:“大家都是巫师我也对占卜略有心得能够‘猜到’最大的可能性原本就非常了不起了。” 琥珀笑了笑没有继续开口谈论这个话题。 倒是站在一旁的安德鲁有些忍不住了。 “那是自然!”站在一旁的安德鲁扬起下巴略显得意的补充道:“我挑选的猎手肯定非常厉害……琥珀可是从记事起就每天都在用基本的占卜咒式解读遇到的所有大小事情像他之前说过的占卜已经是他的一种本能了!” 宥罪猎队诸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情况不由纷纷点头赞叹不已。同时大家也都理解了这位亚特拉斯学院的新生为何总是一副病恹恹的瘦弱模样。 长时间占卜即便‘只看不说’日久天长也难免积累许多反噬。即便身怀宝物有良药滋补却也难以避免身体的孱弱。 郑清看着面前这位身材瘦削面容青秀的男生目光扫过他深褐色头发间的缕缕灰白不知为何心底产生了某种戚戚然的感觉。 也许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练习符文的经历也许只是对琥珀日复一日坚持的尊敬。总之年轻的公费生脸上终于消去了之前些许的漫不经心坐直了身子开始认真对待这些不告而来的客人们了。 “你们今天来肯定不是炫耀琥珀的占卜术吧。”郑清将话题重新转了回去好奇道:“你们来有什么事情吗?” 安德鲁·泰勒似乎这时才想起自己的任务。 他摸着手指上的宝石思索片刻才开口慢慢说道:“确实是有两件事。” 宥罪猎队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小胖子身上纷纷打起精神好奇他到底有什么事情。 “第一件事是公事。” 安德鲁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的信封递给郑清。 郑清接过这个信封封面上没有寄信人、收信人的姓名地址也没有邮戳、邮票、蜡封。光秃秃就是一个单纯的白色信封。 这种样式看上去很眼熟。 郑清挑了挑眉毛转头瞅了一眼萧笑。萧笑扶了扶眼镜肯定的点了点头。 捏着信封犹豫了片刻年轻的公费生最终果断打开它——萧笑这一次倒是没有掏出测试黑魔法的工具也没有劝郑清戴蚕皮手套——不出所料信封中仍旧是一张白色的卡片。 翻过卡片上面用花体字写了四个字: “合作愉快。” 这句话后面似乎有一道黑灰抹过的痕迹郑清手指擦过若有所悟。如果没有猜错这道黑灰应该是某些毛发烧过后的灰烬。 卡片的右下角是黑色墨水的花体字落款依旧是‘m·k·s’。 “我今天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代表麦克·金·瑟普拉诺先生向宥罪猎队在新生赛中取得的优异成绩表示恭贺。同时瑟普拉诺先生还说之前那个约定还是有效的那件事到此就一笔勾销了。” 旁边安德鲁·泰勒一本正经的打着官腔仿佛新闻上的政府发言人:“至于最近学校里流传的那些谣言先生也注意到了表示会帮忙处理一二……瑟普拉诺先生对你赞誉有加还说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与你一起喝下午茶。” 郑清微微点头。 老实说如果不是瑟普拉诺专门派安德鲁上门他险些忘记了自己与那位阿尔法学院的大佬之间还有一个赌约——因为在大明坊镇压猪妖的那档子事郑清还没入校就恶了这位大佬。为此瑟普拉诺又是寄黑毛信又是趁着夜巡的时候找到郑清与他理论了一番。 所幸这里是第一大学精明的阿尔法人也不会自讨苦吃再加上瑟普拉诺本身便因为与弗里德曼争夺奥古斯都的位置不意树敌过多另外招惹其他学院的公费生因而才有了与郑清的赌约。 按照约定郑清只需要在此次新生赛中夺魁帮助瑟普拉诺在赌局中大赚一笔两人之间的恩怨便可以一笔勾销。 如今郑清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瑟普拉诺当然也不会自毁诺言。 “非常感谢瑟普拉诺先生的帮助。”郑清连连点头有模有样的表达着谢意。无论如何在当前的舆论环境下身为阿尔法学院大佬之一的瑟普拉诺愿意出声表示支持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至于第二件事。”安德鲁从怀里摸出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推到郑清面前:“瑟普拉诺先生虽然没有提及礼物的事情但身为他的朋友这种小事自然由我们代劳了。” 眼看郑清就要拒绝安德鲁立刻摆摆手补充道:“这份礼物不仅仅是替瑟普拉诺先生给的也是替我给的。” 郑清皱皱眉对安德鲁的说辞有些迷惑也有几分警惕。 他不觉得这位泰勒家的小少爷有什么需要给自己送礼物的理由。他仍旧清楚的记得在某节实践课上只是因为跟这头狼崽子握了个手他便被下了小恶咒做了许久的噩梦连带着还诱发了他的头疾——从这个角度看郑清使用变形药水倒是还真跟这头狼崽子有关系他送礼物赔礼也有些道理。 但显然安德鲁不是会赔礼道歉的人。 “听说你在猎场的时候为了给我报仇在那头水妖身上浪费了一支变形药水对吧。”说着安德鲁竖起一根大拇指拇指指环上那枚金色的宝石显得愈发璀璨了许多:“够意思!” “我不是小气的人。安德鲁家的人都是知恩图报的。” “这个盒子里有十支变形药水是我刚刚从贝塔镇买来的大师之作保质期在半年以上。都有专业机构的鉴定书绝对安全有效……虽然不知道你要变形药水干嘛但多准备几支肯定是没错的。” 郑清原本听了盒子里的东西被吓了一跳——对他这位公费生来说变形药水的价值可是有些过于昂贵了——正打算推拒忽然想起自己最近的遭遇心中一动便没有继续拒绝。 安德鲁见状满意的点点头哈哈笑着伸手拍了拍郑清的肩膀:“带话到了礼物也送到了既然你们还有事我们就不再继续打扰你们了。” “这次猎赛承蒙关照……以后阿尔法学院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 正文 第五章 探病 十一月七日农历十月初十。 星期五。 节气立冬。 宜祭祀、沐浴、出行。 忌开市、动土、行丧。 纷纷扰扰的猎月在一场又一场精彩的猎赛中逐渐步入尾声尤其是最近几天因为临近校猎会闭幕式九有学院重新出现了开幕式那几日的人流高峰来自兄弟学院以及校外的客人们纷至沓来将原本很宽敞的学府挤得满满当当连湖畔森林与环府长廊里都到处是人影。 只不过这一切跟郑清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因为新生赛后其他学院中传出的喧闹以及后续逐渐发酵的谣言让年轻的公费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虽说不至于‘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却也没有办法如同往日一样优哉游哉的去各个赛场看比赛或者去某些社团举办的小型猎舞会蹭吃蹭喝。 毕竟舞会上常常有人喝多如果他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很有可能被人泼一身酒水运气糟糕点也许还会被人拽着袍子臭骂一顿。 郑清毕竟不是抖m而且也不喜欢嚷嚷所以眼不见心不烦索性不再前往人多的地方。 今天是周五上午是一节炼金课下午是一节实践课。 也许是猎月的缘故最近一个月的实践课上希尔达助教很少让学生们进行高强度的咒语训练更多是在进行一些理论知识的学习——比如猎赛的规章制度、经典猎赛的案例分析、观看猎赛的小技巧、以及其他种种生僻有趣的小知识等等。 就像这节课希尔达与大家分享的是猎赛中若干犯规行为的具体事例。 由于这是一节与阿尔法学院混上的大课郑清原本已经做好了本人冷嘲热讽言语攻击的打算。但令他惊奇的是直到下课铃响起他都没有听到太多过分的话语。 直到安德鲁·泰勒笑呵呵的走上前与他打招呼年轻的公费生才隐约猜测到其间的缘故。 “瑟普拉诺先生在祥祺会的例会上表达了自己对新生赛的赞赏所以最近学院里许多人应该会对你们几个的意见都稍微做一些保留。” 泰勒家的小少爷摩挲着手指上的宝石继续说道:“当然阿尔法很大除了瑟普拉诺先生还有弗里德曼爵士的人……” 说着他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马修·卡伦小声补充了一句:“我的朋友告诉我说血友会的人最近经常在书山馆里溜达好像在找什么人……当然他们不一定是在找你但他们毕竟不是瑟普拉诺先生的人保险起见我建议你最近就呆在宿舍学习。” 郑清勉强笑了笑:“多谢了……这几天我正好有其他事情原本就不打算去图书馆的。” 安德鲁满意的点点头看表情他似乎以为郑清是因为他的劝道才改变的注意。 但实际上郑清这几天确实有点忙。 就像今天实践课之后他要与其他伙伴们一起去校医院探望迪伦;明天周六晚上他还有例行的巡逻任务;还有周日蒋玉上午通知他说杜泽姆博士周一有事所以为小精灵检查的时间提前到了周日——当然最近学府中人流量大增书山馆人满为患也是郑清放弃去图书馆的缘故之一。 说到去校医院探望迪伦张季信原本建议大家集资去格林杂货店买个潘多拉的盒子——这是一种打开之后才能知道里面是什么礼物的小盒子非常考验购买者的运气——但这个建议最终被萧笑否决了。 在萧大博士看来迪伦现在需要的不是一点运气而是充沛的精力。 因为恰逢立冬所以反复讨论之后博士最终选择带一大盒饺子作为礼物。 “我其实宁愿你们给我带一打鸡腿。”穿着病号服的吸血狼人先生忧郁的看着面前那一大盒饺子嘟囔着:“或者说带几盒血豆腐也是不错的。” “我记得你在吃的方面没有那么多要求的吧。”萧笑扬起眉毛诧异道:“你之前不是说过自己属于杂食性生物吗?” “难道还不允许挑食吗?”迪伦一脸晦气:“身为一位一千五百岁的老人竟然连自己想吃的东西都吃不到……真是一种悲哀。” “喔喔年龄又增加了!”辛胖子晃着粗短的手指连声提醒:“你之前不是才一千三百岁吗?这才几天不见怎么又涨了两百岁!” “我的年龄受薛定谔法则影响对于我来说是恒定的对于你们来说是不断变化中的。”迪伦强行解释了一波后立刻转移了话题:“话说饺子什么馅儿的?先说好我绝对不吃葱、姜、大蒜、韭菜之类的辛辣东西……” “知道你有一半的吸血鬼血脉谁会想不开给你准备大蒜!”萧笑哼了一声却仍旧耐心的解释了一下:“饺子馅儿是青蛙肉的。” “青蛙肉?”迪伦用筷子夹起一个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脸上露出几分感兴趣的表情:“虽然听说过青蛙能吃……但它还能包饺子?拿青蛙做食物不会被收税吗?” 郑清知道迪伦提到的是‘谋杀税’。那是一种针对巫师杀戮小动物的特殊税种税率很高而且还会涉及其他相应处罚。 “两栖动物不再应税清单中。”萧笑黑着脸说道:“另外这些青蛙肉是伊势尼送来的——就是临钟湖里那头鱼人——它们有豢养青蛙当零嘴儿的习惯。而且按照鱼人们的观念青蛙是一种可以跨越生死的生物(注此处指冬眠与苏醒)吃了可以健康长寿。所以这份礼物在我看来非常合适。” “但是我记得伊势尼的宠物就是一只会飞的小青蛙啊?!”辛胖子忽然想起什么震惊道:“难道它把自己的青蛙剁了饺子馅?鱼人竟然吃自己的宠物!太邪恶了!” “吃狗肉与养宠物狗并不冲突。”郑清在这一方面倒是看的比较清楚:“虽然不排除伊势尼把那只小青蛙剁饺子馅的可能性但也有可能它只是从自己饲养的青蛙园里挑了几只剁了。” 正文 第六章 校里校外 因为临近下元节混血种的狂躁情绪有些严重所以包括迪伦在内的许多混血学生都被学校安排在了校医院——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要在这些安静的病房里呆满一个月。 学校为他们提供的是单人病房而且一日三餐都是由专业的护理小精灵服侍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是猎月其他学生大部分时间都在猎场与教室间徘徊让这些住院的年轻巫师们多多少少有了一种被‘幽禁’的寂寞感觉。 就像迪伦。 原本在宿舍里他还比较遵循‘老式’月下生物的派头不喜欢吵吵闹闹对穿着打扮、用词语气等都非常讲究。但仅仅在校医院关了小半个月就让这位年轻的吸血狼人先生丢掉了许多旧有的习惯。 比如吃饺子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在领口系一块餐巾任凭黄绿色的汤汤水水肆意滴落在洁白的病号服上;再比如他似乎完全放弃了‘食不言’的规范嘴里还嚼着饺子的时候就忍不住喋喋不休的与其他人说话仿佛少说一个字儿都是莫大的损失。 还有最神奇的是吸血狼人先生现在竟然睡的是床铺而不是棺材! “原来你也可以不睡棺材呐!”郑清摸着迪伦身子下面松软的床铺耷拉着眼皮瞅着他心底琢磨要不要回去以后把宿舍里那口乌漆墨黑的大棺材劈碎了丢进临钟湖里。 “你们以为我没申请?”迪伦翻着白眼没好气的回答道:“入院以来平均每天我要打三四份申请报告希望能把我宿舍里那口大棺材搬到病房……” 说着他似乎想起来什么糟糕的回忆气哼哼的摇着头手底不由自主的用了点力气把一个饺子夹的粉碎。 翠绿色的汤汁四溅白花花的青蛙肉滚落进汤水里在汤面留下一片油花。 “毫无疑问医院是拒绝的。”胖子眼馋的看着那汪油花咂咂嘴最终摇摇头:“虽说不是忌讳什么但从来没听说过医院还有带棺材的病房……这里又不是太平间。” “这里跟太平间有什么区别!”迪伦腮帮子飞快的蠕动着把嘴里的饺子草草嚼了嚼咽进肚子里然后愤愤不平的说道:“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平日里除了洒扫喂食的小精灵连个鬼影儿都看不到!要知道这里可是第一大学!巫师界幽灵最密集的场所啊!” “我平常上课的时候还能时不时碰到四五条幽灵呢。” “与充满死气的医院相比死灵们更喜欢充满生机的地方。”萧笑抱着笔记本头也没抬的习惯性分析道:“更何况在这种治疗的场所最忌讳那些浑身上下充满负能量的东西游来荡去……很容易引起某些症状的并发症。所以说你的想法很愚蠢。” 博士的解释总是这样不留情面一针见血。 迪伦张口结舌两颗小獠牙无助的在空气中吹着冷风。 半晌他才想起自己在吃饺子。然后立刻端起饭盒灌了一口浓汤。 放下饭盒后吸血狼人先生仿佛已经忘却了几秒钟前萧笑的无礼愉快的将话题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听说猎队做的非常凶残把猎场里七八成的猎物都收入囊中了……你们怎么做到的?快给我讲讲。” “难道你不知道吗?就是作弊啊!”张季信没好气的从迪伦枕头下面抽出一沓报纸在半空中抖了抖:“报纸上不是都有分析评论吗!” 迪伦尴尬的瞟了一眼红脸膛男巫手中的报纸哼哼道:“那些是家里寄过来的……我还没来得及看……” 这番话听上去就有些言不由衷。 郑清好奇的从张季信手中接过几张里面既有布吉岛上发行量最大的《贝塔镇邮报》也有包括《恒河日报》《三清周刊》等诸多外界流行的报纸刊物。 无一例外这些刊物上都大标题刊登了第一大学新生赛的超级冷门——甚至‘学院杯’的正式赛程比赛都被挤到边角地带去了。 而且这些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 诸如“震惊!入校两个月吊打三百妖魔!”又或者“公费生与黑虎妖不得不说的故事”再比如“可怕的08届新生——女巫看了尖叫男巫看了沉默!”等等。 郑清嘴角抽搐着看着那些稀奇古怪的标题有种把所有小编都烧死的冲动。 张季信则翻出最权威的《贝塔镇邮报》清了清嗓子大声读起了评论员文章: “……分析人士指出作为一年级的新生理论上不应该具有强杀三百多头妖魔的实力……凭借契约兽获取的战利品从某种角度而言是不道德的……根据一八九五年巴伐利亚猎赛公约的有关条款猎手使用‘破坏赛场秩序’的魔法应该被处以一年以上三年以内的禁赛以及扣除所在猎队50%总积分的处罚……” 读到这里张季信抓着报纸在半空中抖了抖讥笑道:“真幸运我们猎队还没有什么积分可以被扣除……毕竟那是只有正规猎队才拥有的待遇。” “这么说我也不用被禁赛了?”郑清重重松了一口气。刚刚张季信读那段评论员分析的时候他的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儿里。 原本以为只是学校里某些眼红的学生在私下里吵闹没想到自家猎队在校外都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 “就算我们是正规猎队也不会被扣分你也不会被禁赛。”萧笑的脑袋终于从笔记本中抬了起来。 他扶了扶眼镜看着困惑的公费生低声解释道:“一八九五年巴伐利亚猎赛公约约束的是成立于一八九五年之前的大型猎团针对的是类似‘伪·禁咒’之类的魔法……就是现代禁咒出现之前那些威力巨大的魔法。” “所有在约束范围之内的魔法都在一个清单上——毫无疑问我们绝对没有在猎场上使用过清单上面的魔法。” “你们不要总把视线放这么短……看问题要透过现象看问题的本质。” “从年初开始包括《贝塔镇邮报》在内的许多媒体就开始陆陆续续质疑第一大学的教学方式、管理模式、甚至包括校园安全、学生素质等等。” “九月份尼基塔入侵入学专机那件事已经被报纸吵的沸沸扬扬这才消下去没几天。更不要提后面学校又出现了一头河童妖的事故也被报纸拿去炒作了一番。” 说着萧笑不动声色的瞥了林果一眼。 小男巫的脸涨的通红抱着自己的小书包与上面那只米老鼠大眼瞪小眼。郑清记得很清楚因为林果在河童妖的妖气下晕倒很是被那些报纸嘲讽了一通。 “……总的来说看风气应该是巫师联盟内部的某些势力在通过舆论试探第一大学的底线。” “或者称之为‘底蕴’。” “不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但外面的某些人肯定会对学校里的事情非常感兴趣。毕竟这里是巫师世界的三大基石之一也是最神秘、最坚实的一块。” “如果学校对于这些‘风吹雨打’毫不在意那么这些舆论炒作一番之后自然会慢慢安静下去……” “这还用怀疑?!”辛胖子攥着拳头在半空中用力挥了挥大声说道:“这里可是第一大学诶!什么牛鬼蛇神吹的风能把学校的牌子吹歪!” 萧笑叹口气没有继续解释下去了只是最后说了一句话:“如果校长在的话理论上是这样的。” 正文 第七章 再见流浪巫师 “如果校长在的话。” 这似乎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前提——第一大学的校长如果不在学校还能在什么地方? 但当这句话被萧笑一脸严肃的说出口之后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直到离开校医院返回宿舍的路上郑清脑海中仍旧不时响起萧笑说的这句话。虽然有些懵懂但他敏锐的察觉到萧大博士在说这句话时脸上那番意味深长的表情。 当然这点疑惑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年轻的公费生心头还压着一大堆麻烦事。 比如周六晚上的临钟湖夜巡比如周日下午与蒋玉的约定再比如他还要抽时间去一趟流浪吧——萧大博士最终拒绝了帮郑清跑腿而是要求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亲自去一趟流浪吧与那个干瘦阴沉的老巫师商讨购买‘舆论’的事宜。 周五晚上是没有时间了。前段时间为了准备新生赛郑清积攒了一大堆课外作业。虽然教授们宽容的允许他延迟上交但延迟并不等于免除——有好几门课的作业已经临近deadline如果周五午夜十二点之前那些羊皮纸没有乖乖躺在教授们的办公桌上郑清毫不怀疑自己刚刚从新生赛博彩中赚到的学分就会被扣掉几个。 周六时间也不宽裕。一方面是要继续补作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晚上需要夜巡所以郑清白天要呆在床上养足精神。 至于周日早上要补觉晚上有班级例会下午已经与蒋玉约好找杜泽姆博士帮小精灵们复检——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周日中午时分似乎还有点时间。 按照郑清的计划周六晚上巡逻之后周日上午尽量在十二点之前起床然后吃过午饭后径直去步行街流浪吧与流浪巫师讨论‘大买卖’争取在与蒋玉约定的时间之前把这件麻烦事搞定。 计划很严谨执行时也并未出岔子。 周日中午十二点刚过五分钟年轻的公费生便已经站在了流浪吧的门口怀里还抱了一个纸箱子——这个箱子是天文08-1班的女巫为小精灵们打造的小窝虽然目前小精灵们并没有陷入沉睡可以飞来飞去跟着郑清四处溜达但因为流浪吧人多事杂为了以防万一郑清还是安排她们呆在纸屋子里乖乖的候着。 与几周之前第一次来流浪吧略有不同中午时分这座在第一大学久负盛名的娱乐场所客流有些稀少门可罗雀。 推开大门走廊里的阴影立刻笼罩了上来将屋外灿烂的阳光隔绝在门外。 郑清熟练的摸出一张入场券塞进门口蹲着的大青蛙嘴里——不知道为什么许多巫师都喜欢把这种滑腻腻的生物当做食物、宠物、甚至图腾。 守门青蛙鼓着腮帮子嚼啊嚼嚼了几口之后吐出一块带着些许透明黏液的手牌然后用长长的舌头递给守候在一旁的公费生。 郑清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盐渍过的苍蝇干喂给守门青蛙——自从在某只鹦鹉那里得到些许优待之后年轻的公费生便学会了在灰布袋里积攒各种各样宠物的口粮以便随时随地都能收买下这些烦人的小畜生。 “这边请流浪巫师大人稍后便到。”一位多臂族的侍者收到郑清的金卡与要求之后立刻笑容可掬的将他带到了二层的包间内。 这间安静狭小的房间一如既往的昏暗。也许因为是中午的缘故灯火虫们有些昏昏欲睡趴在吊兰蜿蜒出的藤蔓间有气无力的闪着微光。 郑清坐在沙发上偏着脑袋注意到房间角落的吧台上摆放了一瓶琥珀色的液体星星点点的光芒正在液体中盘旋回绕煞是美丽。他依稀记得那是流浪巫师的私人陈酿好像还有个挺漂亮的名字。 “啊稀客稀客。” 伴随着几声苍老的招呼披着宽大灰袍的老巫师大步走进了包间:“第一大学的最强新生九有学院的未来之星新生赛毫无疑问的魁首……郑清同学!” “欢迎欢迎……抱歉屋子有点暗。” 说着流浪巫师伸手打了个响指。 原本趴在藤条间昏昏欲睡的灯火虫们仿佛被电击了一般炸起翅膀亮起了肚灯。只是一瞬间原本昏暗的包间便被明亮的光线所笼罩变得亮堂起了。 似乎注意到郑清诧异的目光老巫师笑眯眯的补充了一句:“有的时候必要的提醒可以节省许多时间……某些小虫子总是缺乏记性。” 郑清皱起眉觉得老巫师这番话另有所指却又抓不住其中的精髓。继而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某些老家伙说话总是喜欢神神叨叨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却说的像个偈字似的。 “来点喝的……青蜂儿还是琥珀光?”流浪巫师打断年轻公费生的遐想和气的问道。 郑清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屋子角落那瓶琥珀色的液体。 “啊!流金岁月!”流浪巫师夸张的喊道:“真是个挑剔的客人!但是必须承认你的眼光非常敏锐……那是这座酒吧里最棒的饮料了!” 年轻公费生的脸色立刻涨红了。 他张了张口试图辩解一下但话还没出口便被流浪巫师再一次打断。 “让我猜猜你的来意……新生赛的收获有点过于丰厚了学校给的价钱不合适所以你打算通过流浪吧发卖一些对吗?”老巫师抓着一个勃艮第杯的杯脚给里面倒满了‘流金岁月’不容拒绝的塞进年轻的公费生的手中同时唏嘘着: “……这可是我的私人陈酿!要趁着酒液里的星光还未消散的时候喝下去那样口味最醇正……不是每个金卡客户都有机会喝到它的。” 郑清不得不仰头先灌了一口。 与青蜂儿相比这杯‘流金岁月’口味稍显绵软刺激性没有那么强;但与正宗的琥珀光相比这杯‘流金岁月’又显得热烈了许多酒液混合着星光在郑清的口腔里爆裂似乎让他的血液都跟着燃烧了起。 “我并不是来卖东西的。”年轻的公费生顾不得回味美酒的滋味醒过神后立刻回答道:“我是来买东西的。” 正文 第八章 流浪巫师讲故事 参加猎赛除了争夺荣誉之外还有机会获得丰厚的物质奖励。 比如妖魔的血液、皮肉、眼珠、甚至骨头等等都是巫师们进行魔法实验、施展某些咒法所必须的材料在巫师界广受欢迎。 郑清参加新生赛采集下的那一大批妖魔‘材料’并不需要全部上交学校只需要在猎委会登记确认之后上缴一点管理费便可以以把其中的一大部分据为己有——包括‘学院杯’的正式比赛也适用这些规则——这意味着大把大把的金豆子。 这也是为什么猎赛在第一大学受到热情追捧几乎每一个稍有能力的学生都会试着成为一名猎手参加一支猎队。 毕竟如果他们想要在巫师的道路上走的更远充足的物质支撑是必须的。并不是每一个有才华的人都出身世家豪门不虞物质匮乏的困扰。 基于这个角度而言流浪巫师对于郑清来意的猜测不无道理。 作为贝塔镇最大的灰色集市流浪吧汇聚了大大小小的情报掮客们在这里交换着各自获取到的第一大学的各种消息。 身为这个集市的管理者流浪巫师自然可以毫不费力的弄到九有学院08级公费生的某些背景资料——比如出身白丁世界没有靠谱的背景手头缺金少银等等。 缺金少银意味着当郑清拿到一大堆目前还用不到的妖魔材料后会在保质期内尽快出手换取巫师世界的硬通货——而相比于学校死板的收购价格流浪吧可以提供的价格就非常有弹性了。 “如果你担心我压价那是完全不必要的。”流浪巫师误以为郑清的拒绝是一种谈判的手段立刻开口说道:“最近沉默森林的返潮程度有些严重贝塔镇上许多基础施法物资的价格都上涨很多。你在新生赛中获取的那些材料如果交给我绝对可以拿到令你满意的数字……比起学校的收购价格应该可以上浮三成左右。” 郑清闻言倒抽了一口气。 萧笑之前已经估算过了他从猎场中获取的那批妖魔材料保守起见价值应该也在一百枚玉币左右。按照流浪巫师的说法上浮三成差不多就是三十枚玉币! 三十枚!足够缴纳三个公费生的学费了! 有一百三十枚玉币郑清估摸着自己几乎可以在贝塔镇赁一间小铺子自己发卖自己的符箓了——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每卖一张符箓都要被流浪吧抽走一份利钱。 只是眨眼间年轻公费生的思绪就从那批妖魔材料想到自己可以开一家店铺想到店铺的名称想到店铺做大做强后要不要上市想到上市的话是挑选法兰克福、还是新约克、亦或者是伦敦——总之不会选沪上的郑清非常确认这点。 “有理想的公司都不会选择在沪上上市的。”年轻巫师咕哝着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淡黄色的液体在透明的杯壁上挂出一朵朵均匀的薄膜在重力的作用下汇聚成酒滴顺着杯壁缓缓落下。酒液中星星点点的灿烂光芒已经随着酒杯的摇晃慢慢溢散到空中只留下醇厚的酒液以及馥郁的浓香。 “你说什么?”流浪巫师显然没有听懂郑清刚刚嘀咕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忍不住追问道。 “没什么!”年轻的公费生立刻涨红了脸却不知是因为酒精的缘故还是隐私被人戳破的尴尬。 停了停郑清顿时想起自己的来意:“我是说我真的不是来卖东西的。我是来咨询一下如果想要遏制学校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你有没有办法?有的话怎么收费……” “谣言?”流浪巫师愣了愣迟疑片刻才说道:“你是说有关你们作弊的那些流言吗?” 郑清拉着脸点点头。 “为什么要阻止!”流浪巫师看上去有些困惑:“难道那些流言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郑清顿时睁大眼睛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就是因为是假的所以才要‘打假’啊!如果我们不说点什么岂不是说明我们心虚!到时候假的也会被他们说成是真的!” 看着激动的男巫流浪巫师不由挑了挑眉毛。 “年轻呐总是这么富有生气。”老巫师感慨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说起了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我以前听过一个小故事觉得很有趣忍不住想给你讲讲。” 郑清瞅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表时间还早的很离他与蒋玉约定的时间还有小两个钟头。索性点点头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这件事还跟第一大学以及《贝塔镇邮报》有关系。” “你知道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很久以来一直有些龃龉。这些矛盾或大或小但总会让两边的人都不太痛快。” “有一年《贝塔镇邮报》要做一期学风建设的专访于是派了一位阿尔法学院出身的记者前往九有学院采访。” “九有学院学生会外联部的干事们听到她的来意后顿时有些紧张摸不准《贝塔镇邮报》到底是什么个意思。他们内部商量了半天之后最终寄希望于这位记者在采访稿中多多美言几句。” “于是外联部花了一大笔经费又是邀请著名的妖精歌手来学校举办音乐节又是一天三顿安排丰盛的宴会准备各种反时令的奇异瓜果、山海美味、滋补药汤临行前还给这位记者准备了丰厚的伴手礼唯恐招待不周。” “这位记者也很有趣。对九有学院的招待来者不拒伴手礼你送我就收。” “但是回去以后她大笔一挥写了一篇《奢靡作风为哪般——记九有学院学生会塌方式腐败中的邪门歪道》文中细数了九有学院为了博取舆论好感使用糖衣炮弹腐蚀有良心的公共知识分子从而操纵舆论的行为最终断言九有道德沦丧学风败坏。” “文章发表之后九有学院的姚院长勃然大怒学生会外联部的头头脑脑从上到下被撸了个干净就连分管外联事务的学生会副主席都背了一个记大过处分。” “这是学生会的问题了如果他们安安分分的招待那位记者肯定就不会出这种岔子。”郑清忍不住点评了一句。 “安安分分就没事?”流浪巫师斜着眼灌了一大口酒:“天真!这件事还没完……” 正文 第九章 故事后的生意 “时隔一个月那位记者再次来到九有学院继续她的采访。” “这一次有了前车之鉴九有学院学生会办公室的干事们就变的聪明一点了。他们不再组织专门的欢迎仪式招待的时候也都是些‘家常便饭’‘荤素搭配三餐一汤’不再提供什么山珍海味也没有额外延请男妖精作陪服侍的都是校工委的小精灵。对于记者的提问陪同参观的学生会干事有问必答不问则一语不发从头到尾都在贯彻‘老老实实做事’‘干干净净接待’‘坚决不留一点话柄’这几条原则。” “按理说这番表现应该算是规规矩矩没什么瑕疵了。” “但是那位记者回去以后悄无声息的又丢出来一篇文章:《监视下的探访——再论九有学院的病态学风》。这一次她没有攻击九有学院的接待规格而是把焦点聚集在了陪同参观的学生会干事身上。” “按她的说法从一进学府身边便跟了几位态度冷淡的学生会干事无论她走到哪里这些干事们都始终跟着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将她与广大的九有学生们人为阻隔在两个世界——‘那些回答我问题的学生每说一句话都会忍不住用畏缩的眼神看一下旁边学生会的干部似乎唯恐自己说错话!’‘而这些学生会干事们的回答仿佛都在背诵印制好的答案千篇一律毫无主见’——并由此得出结论‘我见到了真实的人却感受着虚伪的灵魂’‘这是一所被围墙隔离的学院’‘在学府病态学风的笼罩下谁来救救这些可怜的孩子!’。” “这篇文章发表之后九有学院一时间成了一所特务统治的学院在舆论界饱受质疑。而那位女记者则摇身一变成为一位不惧艰险敢于揭露母校黑暗的勇士……” 郑清听着流浪巫师讲的故事目瞪口呆无话可说。 他原本就知道报纸上的新闻大多是在哗众取宠每篇文章都预设着自己的立场少有客观中立的评论。但却从未想过事情会糟糕到这种地步! “第一大学竟然允许这种报纸在校外传播?!”年轻的公费生愤愤不平的嚷道:“如果我是校长早就让人封了这家报纸了!” “fake-news!” “完全就是一派胡言哗众取宠!” 流浪巫师笑眯眯的看着他直到年轻巫师骂完开始歇口气的时候他才开口不紧不慢的反问道:“封掉报社就能消除负面影响吗?岂不闻‘防人之口甚于防川’你这样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难道不恰好印证了那位记者的文章吗?” 郑清急赤白脸似乎想要争辩一二。 但老巫师轻轻晃了晃手阻止道:“先让我把故事说完……这件事还没结束呢!” “后来那位记者又接二连三造访九有学院每次都能整出点新花样——第三次她写了一篇《死记硬背——扼杀年轻巫师创造力的学风》抨击九有学院的考试制度;第四次她写了一篇《学阀的垄断——披着平民外衣的世袭制度》重点探讨了考试制造的‘贵族’与血脉传承的‘贵族’并无区别;还有第五次她写了一篇《崩溃伊始——从一位自残的留级生说起》……听出点什么了吗?” 郑清原本听的义愤填膺渐渐开始沉思最终沉默一语不发。 听到流浪巫师的问题他犹豫了一下轻声回答道:“虽然那个记者有的观点值得讨论但她实际上是在找茬……从头到尾都在针对九有学院。” 老巫师盘腿坐在椅子上摩挲着那瓶还剩一小半的‘流金岁月’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问了一句:“还有吗?” “那个记者太气人了”年轻的公费生嘟囔着:“我原以为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呢。” “你们前几天才刚刚在猎场看台上互相丢过恶咒这么快就忘了?!”老巫师诧异的扬起眉毛顿了顿继续问道:“那么听了刚刚那个小故事你最终有没有什么收获?” 郑清沉思片刻最终感慨了一句:“孔老夫子说的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流浪巫师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摇摇头最终给出了答案:“你说的都对但是都不准确不是重点……这个故事重点在于有的时候无论你做什么或者你怎么做在想要挑刺的人眼中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他们眼中你的错不在于你的选择而在于你的存在。” “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错误。” “那么问题来了。”老人挺直腰板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灼灼的看向郑清:“你会为了改正这些别人嘴里的‘错误’而把自己消灭掉吗?” 郑清眨眨眼果断否定:“当然不会啊!!我又不傻……但是这跟我的来意有什么关系吗?” 他立刻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我只是来找你消除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并没有打算消灭什么……” “之所以出现流言是因为你的存在。”老人微微叹口气慢吞吞的解释道:“这个时候无论你做什么或者怎么做在围观者们的目光中——要知道‘目光’本身就带着一份偏见——都显得有些强词夺理……不做不错流言会渐渐沉寂。” 郑清用古怪的目光瞅着流浪巫师。 许久。 他才叹息道:“我原本以为您最擅长战斗了却忽略了时间的魔力……果然这个世界上时间是最伟大的魔法之一。” “这么说你还是坚持要遏制那些流言吗?”流浪巫师摸了摸自己的帽檐没有评论年轻巫师的那番话。 郑清没有犹豫飞快的点点头。 这是宥罪猎队集体决定的事情他不打算做出什么变更。 老巫师歪着脑袋继而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彻底消灭这些流言我们是没有这种能力的。” “流言很难被消灭但是可以被转移。” “这个世界上最易变的不是女人的心思而是观众的注意力。” “流浪吧可以帮你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比如从你们作弊上面转移到那只大黑猫的来历、品种或者泰勒家小狼崽子被淹死的丑闻、或者新生赛规则是否有漏洞等等。” “至于收费……如果你愿意将那批收获交给流浪吧发卖我可以做主只收你十枚玉币的费用。” “十枚呐。”郑清咂咂嘴顿觉心疼——这可是公费生一年的学费了。 “前提是你那批收获要交给我们发卖。”老巫师立刻提醒道:“而且这已经是金卡客户的优惠价了。” 正文 第十章 昨夕七夕 当郑清离开流浪吧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准备彻夜狂欢的年轻巫师们正三三两两的开始向酒吧里汇集着抢占好位置。 郑清算了算时间心底大叫一声不好撒腿便向杜泽姆博士家跑去。 他与蒋玉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现在已经迟了大半个小时了。 身为男生与女生见面时迟到已经非常失礼了更何况蒋玉还是在帮他的忙就更说不过去了。 一边跑他一边在心底暗骂为老不尊的流浪巫师。明明身家富豪修为高深却跟一个年纪还没他零头大的孩子斤斤计较锱铢必较简直丢尽了所有老巫师的脸。 原本按照计划郑清可以在两点半的时候便离开流浪吧——如果那个时候走他不仅不会迟到反而会提前不少时间可以充分彰显一下男巫的绅士风度——但是因为流浪巫师又是讲故事又是与郑清谈价钱不知不觉时间便晚了一些。 当然这些时间并没有白白浪费掉。 郑清摸了摸自己怀里的灰布袋。 在袋子最深处的那口紫檀小木箱里正整整齐齐码放着一百二十枚玉币。这些是他将校猎会的那些猎获卖掉后拿到的收益。原本应该有一百三十枚的但为了让流浪吧出手遏制那些正在学校里四处蔓延的流言蜚语郑清忍痛花费了十枚玉币。 “希望还来得及。” 年轻巫师暗自祈祷着嘴里有些发苦。 因为刚过午后最炎热的时段此刻的空气中仍旧弥漫着浓重的热气所以步行街上人流并不大。即便如此仍旧有一些眼尖的人看到了正在街上狂奔的年轻巫师。 “那是郑清吧……他跑那么急是有什么事吗?”一位男巫歪着脑袋看向窗外用诧异的语气问道:“看上去好像被一群妖魔追赶似的。” 说话者此刻正坐在临街一家咖啡店靠窗户的位子间。他的面前摆放着一盏白瓷口杯杯子里漆黑的咖啡正在冒着滚滚的热气在半空中卷出一朵又一朵奇形怪状的云气。 男巫的对面是一位年轻女巫。 她的面前并没有放着咖啡而是摆了一盘血肉模糊的死青蛙。这些青蛙都被剥了皮露出粉红色的、血淋漓的蛙肉。一条粗大的眼镜蛇正挂在女巫的脖子上吐着鲜红色的信子贪婪的在这些青蛙血肉上舔来舔去。 不远处咖啡店的侍者正满脸绝望的看着女巫、蛇以及那盘死青蛙——这对奇葩的组合已经吓跑了店里许多年轻的女巫。然而因为那名女巫是九有学院大一的首席生店家又不敢上前把人驱赶走只能在心底祈祷漫天神佛快点送走这位小祖宗。 “尼古拉斯!不要回避我的问题!”刘菲菲瞟了一眼窗外公费生匆匆掠过的身影随即回过头瞪着对面脸色蜡黄的男巫不满道:“……就算郑清在大街上裸奔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想不想通过期末考试然后升到大二年级!” 尼古拉斯局促不安的盯着自己面前的小瓷杯双手交叉两根大拇指在杯沿摩挲着许久才低声回答道:“想!” “既然你想升级为什么最近一直不来图书馆学习?!”刘菲菲语气愈发恼火声音也稍稍提高了一些:“不仅不来学习而且还躲着我!我有那么可怕吗?躲我有用吗?……如果不是伊莲娜帮我算了一下你的去向你是不是打算躲一辈子!” 似乎察觉到小主人的怒火原本正喜滋滋舔舐青蛙肉的眼镜蛇骤然抬起头鼓起嘴巴冲着对面的男巫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小小的咖啡店里顿时又响起几声压抑的尖叫。很快几个女巫丢下钱急急忙忙的跑掉了。徒留下咖啡店老板站着柜台后欲哭无泪。 “你给我闭嘴!大人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刘菲菲一巴掌拍在自家眼镜蛇的脑袋上把它的脑袋砸进青蛙肉堆里气愤愤的训斥了一句。 眼镜蛇茫然的晃了晃脑袋小心的瞟了一眼自家小主人继而又瞅了一眼对面那个血脉混杂的臭小子眨眨眼最终老老实实把脑袋埋进两根青蛙腿之间乖乖的啃起青蛙肉来。 “我没有躲着你……只是最近是猎月许多店家都在招小时工……我只是用课余时间赚点生活费……”尼古拉斯结结巴巴的解释着连声否认道:“我没有躲着你!真的!” “你没有助学金吗?”刘菲菲眉头蹙起微微有些不悦:“我们都还是学生生活费够用就行……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的考试!难道你还指望学校给你第四次机会吗?或者说你以为成为第一大学历史上第一个读遍四所学院一年级的学生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尼古拉斯绞着手指犹豫半晌最终叹口气低声说道:“助学金只够我一个人用。我还有一个妹妹她身体不大好每天都要吃药的……另外还有几个月就要过年我总该给你们都准备一份新年礼物。” 刘菲菲呆了呆最终轻声哼了一下身子微微向后缩了缩脸上凶巴巴的表情褪去不少。 “那你也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九有学院的首席生嘟囔着:“就算这样你的功课也不能落下……这样吧每天晚上你打完工后我可以再抽时间帮你复习一下功课中的要点难点时间就定在晚上九点至十一点半有没有问题?!” 虽然是一句反问但看她的表情似乎不打算从尼古拉斯嘴里听到第二个回答。 幸甚尼古拉斯小哥儿也不算蠢立刻飞快的点着头:“没问题……随时都可以开始。” 问题解决两人忽然间陷入沉默中一时无话。 刘菲菲盯了片刻眼镜蛇吃青蛙肉最终找了个由头将话题转回之前尼古拉斯开辟的岔道上:“你之前的问题很有道理……郑清刚刚着急忙慌的跑什么呢?” 说着两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窗外。 步行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天文08-1班年轻公费生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滚滚人流之中不见了踪迹。 正文 第十一章 贺仪 初冬的下午阳光虽然依旧灿烂但空气中却已经多了几分消不掉的寒意。 离开步行街涌动的人潮拐进街旁的一条窄巷中映入郑清眼帘的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时见到的郁郁葱葱而是满地金红交加的落叶了。 巷子依旧很深也很幽静。只不过原本布满青苔的墙角在干冷的空气里渐渐褪去了那份潮湿;脚下青石板裂开的缝隙间也没有了窸窸窣窣的虫鸣。在左侧沉默的高墙与右侧安静的楼宇夹杂下愈发显露出几分萧瑟几分寂寥。 年轻的公费生踩着枯叶一路飞奔不多时便来到那座熟悉的黑色大门前。 与第一次来时相比‘非正常生命研究所’现在的模样看上去比之前要整洁干净许多了。 铁门上的锈迹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细长条的白色门牌上了漆上面大字间的金箔也重新贴的整整齐齐;悬挂在大门两侧的符板重新请来了两位门神神荼与郁垒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其间一脸严肃的看着大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郑清已经很少看到这些门神在墙上打牌了——就连郁垒脚边那只金睛白虎都竖着尾巴龇牙咧嘴的在符板间走来走去一副忠于职守的模样。 铁门左右青黑色围墙上挂着的爬山虎也被修理的整整齐齐也许是因为气候比较温和即便现在已经是初冬了这些藤蔓植物的叶子还没有落干净橙色红色黄色各种颜色不同的叶子挂着青黑色的墙上反而衬托出一种奇特的生气。 大门没有锁而是留了一条细缝倘若不熟悉的人见了一定以为这座大门是紧闭的。也就是郑清来来往往次数多了没有被这条细缝糊弄住。 他站在门口踌躇片刻把脑袋凑近细缝瞅了一眼。 不出所料并没有人在门口瞪着他。 年轻的公费生犹豫了几秒钟最终叹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箱子。 “一会儿我挨骂你们需替我说好话……” 小精灵们仍旧躺在各自的小床上酣然入睡对年轻巫师的祈祷毫无反应。郑清撇撇嘴最终没有再敲门而是用脚挤了挤把大门挤的更开了一点然后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并不是他不讲礼貌而是来来往往许多次他与杜泽姆博士也熟悉了许多知道博士最厌烦那些繁文缛节。而且他也知道这条门缝原本就是给他留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再敲门制造噪音了。 因为重新上过油的缘故铁门在打开的时候悄无声息即便郑清用脚重新把门关上也没发出多大的动静。 院子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郑清抱着箱子走路时不由自主的踮起了脚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虽然他也知道这只是在掩耳盗铃但有的时候人总是喜欢欺骗自己。 熟门熟路的走到书房门口一路上连个鬼影都没看到——当然在一个巫师的家里想看到鬼影确实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与虚掩的大门不同书房的门倒是彻底敞开着。 年轻的公费生探头探脑的伸了个脖子进去恰好与窗边悬挂的鸟笼里那只黄色小鸟打了个对眼。 小鸟眨了眨眼睛扑棱了一下翅膀张开小嘴便欢快的唱起歌来:“我有一双小眼睛我一直能看清探头探脑在门口把脚步放轻……” 郑清心底暗自叫了一声‘坏事’目光一转房间里的两个人已经看了过来。 “你今天来的有些晚。” 蒋玉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中似乎并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反而隐约有种…轻松的感觉?郑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 “我去找流浪巫师谈了点事情……那个老头太墨迹了。”郑清连忙解释了一下自己迟到的原因同时将怀里抱着的纸箱子放在了杜泽姆博士的书桌上。 在他放下纸箱子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瞟见桌子边缘摆放的一个小瓶子瓶子放在女巫与博士之间里面是一些半透明的液体。 但当他回过身再看的时候那个小瓶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仿佛刚刚是他的错觉一般。 与女巫相比书房主人的态度就有些冷淡——或者说从郑清出现一直到现在杜泽姆博士始终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事情并没有开口与郑清打招呼。 直到郑清放下箱子博士才仿佛被惊醒了一般抬起头看了年轻的公费生一眼。 然后他转过脸看向蒋玉。 “你真的确定了吗?要知道定向转化的风险很高……” “非常确定先生。”蒋玉非常失礼的打断博士的话看着窗外语气非常坚决:“这是我的要求……我们之前已经谈过许多次了。”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杜泽姆博士看上去有些无奈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伸出指头抠出自己的眼珠子丢进旁边的洗眼液中嘟囔道:“如果你奶奶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把我炖了的……” 郑清听着两人之间语焉不详的交谈忽然想起之前蒋玉借阅的那些工具书眉头一挑隐约觉察出了什么事情。 但没等他追问蒋玉便从坤包里摸出一个系了红色缎带的木盒一把塞到年轻公费生的怀里。 “你在新生赛上拿了第一我还一直没向你正式表示祝贺呢。”女巫笑眯眯说着察觉到男生诧异的表情立刻补充道:“这是一份贺仪……按照‘我们的’规矩这种情况下必须送给朋友的。” 郑清拿着木盒呆了呆表情有些复杂。 蒋玉口中的‘我们’并不是与他而是指‘世家巫师’所在的圈子。从这个角度而言她给郑清一份贺仪郑清着实难以推却。 “不打开看看吗?”女巫看着他捧着礼盒的呆样忍不住笑着催促道。 郑清苦笑了一下扯掉盒子上的缎带打开了木盒。 盒子里有一张贺卡。 贺卡下是一支枪身蓝黑色枪柄木质看上去古朴厚重却又散发出幽幽气息的左轮手枪。 正文 第十二章 柯尔特蟒蛇 “嚯!一把柯尔特蟒蛇!” “这可是一支经典的符枪不过我记得因为制造工艺过于繁琐柯尔特公司一百年前就已经停止量产了……这是私人订制的吗?” 站在一旁的杜泽姆博士瞪着两个黑洞洞的眼眶看着郑清怀里的木盒饶有兴趣的问道。 “不算专门定制的这种符枪柯尔特公司一直在卖。”女巫否认了杜泽姆博士的猜测补充道:“只不过很少公开对外销售了。” “这与私人订制又有什么区别呢…”杜泽姆博士耸耸肩一边说着他的手底也没有闲着而是捏着一根细长的玻璃棒耐心的搅拌着泡了眼球的洗眼液。玻璃棒与玻璃杯壁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挂满血丝的眼球在这些声音中起起伏伏享受着魔法spa。 “符枪?”郑清目不斜视的看着怀里的盒子——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杜泽姆博士洗眼球但年轻的巫师仍旧有点难以接受索性学着视而不见——不过他对博士刚刚提到的某个词很感兴趣:“这是巫师使用的枪吗?” “准确说这是符箓师使用的枪。”蒋玉在一旁笑眯眯的纠正道:“我记得你在新生赛上使用一柄弹弓来弹射符弹对吧……” “是啊!”听到女巫的话年轻的公费生顿时有种‘知遇’的感觉立刻眉飞色舞的解释道:“之前在临钟湖夜巡遇到野妖的时候总觉得单纯丢符箓攻击距离有点短……然后我就想了个法子在符箓中设置了一个延时触发的咒语这样用弹弓把符箓打出去后攻击距离能增加好几倍!” “不愧是的九有学院的公费生大一就能做出这么有趣的改进。”杜泽姆博士在一旁啧啧称叹道:“我记得我大一的时候更喜欢在实验室里把搅拌不同属性的妖魔血液……当然这可能也跟两个学院不同的学习风气有关…” “确实非常了不起。”女巫也夸赞了一句。 “改进的时候博士也帮了我不少忙。”听着两人的夸奖郑清脸颊微微泛红忍不住解释了一下:“……我是说萧笑他在我们学院的称号是‘博士’。” 后一句话他是对杜泽姆博士说的。 “啊听说过这个名字。”杜泽姆博士把自己的眼球从洗眼液中捞了出来举到灯光下照了照语气轻快的说道:“你们之前夸过他很多次了……我记得你们说他把整套《巫师大百科全书》都背下来了……” “不止《大百科全书》”郑清嘟囔着:“我怀疑他把《巫师法典》也都背下来了。” “啧”杜泽姆博士叹口气把湿漉漉的眼球重新塞进眼眶里:“现在的年轻人呐……” 郑清小心翼翼的将那柄左轮手枪从盒子里提了出来。 枪身长约六英寸烤蓝的手枪表面带有一点淡紫的深蓝色看上去非常漂亮。枪身肋条内镌刻着一串串米粒大小的复杂符文带手槽的胡桃木握把上也有用特殊技巧叠加了数层的阵式。仅仅提在手中就给人一种非常踏实的感觉。 “你刚刚说这是符箓师使用的手枪?”郑清恋恋不舍的抬起头看向蒋玉。 女巫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杜泽姆博士就插嘴道:“你不会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想到符箓远距离攻击方式的巫师吧……最早的时候就有巫师把符箓绑在弓箭上远距离抛射。但许多巫师并不是好的弓箭手所以最终这种手段没有广泛推广开。” “直到炼金术慢慢发展起来十三世纪的时候巫师就开始使用符枪了。当然那个时候符枪的构造还很简陋只是基于气动魔法的原理将符弹喷出去……” “但是为什么我很少看见巫师们使用符枪呢?”郑清忍不住打杜泽姆博士的解释同时庆幸自己几分钟前没有被女巫的恭维冲昏头——他刚刚险些把自己正在准备申请‘用弹弓打符弹的相关专利’这件事说出去。 几周前他在完成相关实验后就曾跟萧笑讨论过申请专利的问题。只不过因为接踵而来的一串事情——比如苏大美女到访、比如校猎会等等——年轻的公费生暂时将这件事放了下来打算时间宽裕后再处理。 此刻听到杜泽姆博士提及巫师在几千年前就开始使用相关技术后郑清忍不住老脸一热——幸亏没巴巴的赶去丹哈格申请专利否则岂不是做了一件类似画个圆圈当轮子去申请专利的蠢事吗! 想到这里郑清压下心底的尴尬继续追问道:“就算在猎场上我也很少看到有人用符枪呐……按照逻辑符枪与法书相比优势很大啊?!” 杜泽姆博士与蒋玉面面相觑。 “并不是每道咒语都适合改成符箓”博士开口解释道:“许多小咒语用符箓太麻烦而大型咒语符箓又很难完整准确的呈现。” “更重要的是”女巫插口补充道:“因为法书便宜啊!” “比如你这把左轮枪”她将两根手指探进郑清的盒子里掂出一枚符弹举到郑清面前说道:“先不提它的造价。单纯这把枪填满就需要六颗符弹每颗符弹包含有一张主效符箓、一张激发符箓、以及一张控制符箓。每张符箓最低要求都是标准级别的符箓……也就是说你每扣动一次扳机就是三章标准符箓。扣动六次扳机就会打出去十八张标准符箓。” “没人用得起这种贵族老爷们的玩意儿。”杜泽姆博士在旁边愤愤不平的补充道:“这打出去的不是咒语而是金豆子!” 郑清顿时了然。 “所以我说这是符箓师使用的手枪。”女巫笑眯眯的接口从盒子下面翻出一本小册子抖了抖说道:“柯尔特公司的套餐中附赠了符弹的制作方法我想作为九有学院学生中最优秀的符箓专家你应该很容易学会自己做子弹——这都是有专利授权的——对别人来说符枪是个奢侈品但是对你来说应该是个不错的补充。” 正文 第十三章 蒋玉的计划 现代社会成长起来的男孩儿们很多人都曾有过手持长短快枪四处流浪间或行侠仗义的‘英雄幻想’。 比如骑着枣红大马的铁道游击队徒手攀爬飞驰的列车;再比如手持王八盒子的敌后武工队、悄无声息的摸进岗楼炸掉碉堡;还有戴着破烂毡帽肩扛温彻斯特来复枪腰跨柯尔特左轮枪的西部牛仔驱赶着成百上千头肥牛在荒野与头上插着羽毛的印第安人大战三百回合诸如此类等等。男孩子们的心底总是幻想过这样或那样的英雄事迹幻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为英雄。 郑清也不例外。 原本以为走进巫师世界后这份梦想已经随着魔幻的现实渐去渐远却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进入大学两个月后他拥有了自己的枪。 虽然并不是火药枪而仅仅是一把魔法枪。但这并不影响郑清将这把枪插在腰间后心底油然而起的那股梦想成真的感觉。 “真不愧的一个魔法世界。”年轻的公费生抚摸着腰间的左轮手枪轻轻感叹了一句。 “你说什么?”杜泽姆博士似乎没听清他刚刚说的话。 “我是说使用这个符枪需要提交什么申请材料吗?”郑清立刻纠正了自己的问题:“就是有没有什么资格限制……持枪证之类的。” “你使用法书还需要一个‘持书证’吗?”杜泽姆博士闷声闷气的回答道:“理论上来看法书比你的符枪更具有威胁性……维护社会稳定的不是某些限制性的法律而是每个巫师心底对法律的敬畏。” 博士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拿着悬丝银针等工具麻利的给小精灵们做检查不时还指挥飘在半空中的羽毛笔做一些记录。 “我对法律很敬畏的。”年轻的公费生立刻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站在窗户边正在逗弄笼中黄雀的女巫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巫师应该敬畏的不是法律而是未知。”蒋玉伸着懒腰仰头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轻快的重复道:“唯有未知才值得敬畏。” “这是两码事。”年轻的公费生嘟囔着咀嚼着‘未知’这个词忽然一愣想起刚刚进门时看到的情况目光忍不住滑过女巫挂在手腕上的坤包。 然后他皱起眉思绪渐渐从自己刚刚收获的礼物上转移开来犹豫要不要与蒋玉讨论一下那小瓶药液的事情。 虽然看情形女巫似乎不太愿意让他知道这件事。但既然他已经猜到了那么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觉得自己有义务说点什么。 当然这些话并不适合在杜泽姆博士面前说。 就这样带着一肚子话一直熬到博士为小精灵们做完检查两位年轻巫师离开‘非正常生命研究院’之后郑清才终于扯起了话头。 “唔谢谢你的礼物。”他首先诚心诚意的对蒋玉送礼物这件事道了谢。 “不用这么客气……你已经说了五遍感谢的话了。”女巫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如果你真的打算谢谢我那就送我几张好一点的护身符吧。” “必须的!”郑清狠狠的点了点头但随即又强调道:“只不过我的水平有限画的符箓肯定不能跟你送的这支枪相比……”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灰布袋。那个装着左轮符枪的盒子已经被他安安稳稳的放在了袋子最深处与装玉币的紫檀木小盒子叠放在一起。 蒋玉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一时间两人又陷入了无话可说的沉默中。 眼看着巷子越走越短马上就要走到尽头进入步行街。郑清终于忍不住站住了身子伸手拦住了身边的女巫。 蒋玉停下脚步歪着头诧异的看向男巫。 年轻的公费生深吸一口气径直问道:“你是打算练习变形术吗?” 女巫愣了愣下意识的摸了摸挂在手腕上的坤包迟疑片刻才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她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郑清心底的把握顿时又大了几分。 “猜的。”他没有卖关子而是飞快的向女巫解释了一番自己的理由:“你知道我以前一直有头疼的老毛病。开学之后老姚带着我在校医院做了检查然后又跟其他教授会诊了一番最终判断我的头痛属于‘念子力场过于活跃’导致信息扰动引起的机体应激反应……唔这个概念有点拗口。” “总之教授们最终给我确定的治疗方案就是‘变形术’。” “通过变形然后降低信息扰动的程度这还涉及某个非著名猜想——任何一道灾劫在无法追溯目标生命体之后其量级都会持续坍缩直至消弭。”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令年轻的公费生有点口干舌燥。所幸时近傍晚又是初冬时分天气清冷了许多倒也不会令人太口渴。 蒋玉抱着胳膊默默的盯着郑清直盯的年轻男巫浑身上下都感到不自在才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其实你不需要把前因后果都解释一遍的。”女巫歪着头捋了捋发梢轻笑道:“姚教授他们没有让你对这件事保密吗?” 郑清挠了挠头嘿然道:“反正也没有签沉默协议……我估摸他是允许我对朋友们说这件事的。” 女巫收敛笑容把手伸到男巫面前。 “拿来吧。” “什么?”郑清有点发愣。 “笔记啊!”女巫扬起眉毛:“你说这么多难道意思不是说你在变形术方面有很多经验可以教给我吗?” “哦哦这个没问题的。”郑清连连点头飞快的从灰布袋里摸出自己的变形术笔记。这些资料都是他每周二晚听易教授的私人讲授中记录的。 但在他将笔记交给蒋玉之前男巫迟疑了一下。 “如果不介意的话”他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小心翼翼的问道:“能告诉我你练习变形术是想做什么吗?……其实按照计划我们在大四的时候也能学习这些课程。” “抓凶手。”蒋玉一把抓过郑清手中的笔记塞进自己的包里微微抬起下巴语气坚定的说道:“既然学校不肯认真抓那个凶手那么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为小白主持公道了!” 正文 第十四章 第十个例会 在郑清入校第二周的时候临钟湖畔发生来一起二级谋杀案。 一只尚未断奶的白色短毛猫被扯断了颈骨凶手还残忍的抠掉了小猫的两颗眼珠。而且不知什么原因这只小猫的尸体在湖畔那块高大的假山石上呆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调查学校给出的最终结论是小猫是被临钟湖里的河童害死的——毫无疑问这个结论并不那么让人信服。但学校也不需要让同学们信服。学校只需要一个结论。 毕竟只是一只刚刚出生几个月的小猫而且教授们也确认了这只小猫并不是某位闲得无聊的巫师用变形术变化的。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学校内务方方面面的杂事很多所以校工委负责调查的工作人员得过且过草草结了这桩案子。 不得不说学校的这种操作合乎许多人的心意——来自巫师联盟的调查员并不希望因为一只野猫影响联盟与第一大学之间的关系;校外的记者们更喜欢有结论的故事而不是那些毫无根据的猜测;至于学校的学生他们的注意力早被砂时虫、提前数月的沉默返潮、以及持续一个月的‘学院杯’猎赛转移的一干二净了。 仅仅过去一个月学府的大部分人便已经将那只被扯断颈子、挖去眼珠的小猫忘的一干二净了。偶尔个别人路过那块假山石装模作样的放下几株干枯的雏菊却也不过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为自己赢得一点名声罢了。 除了蒋玉。 自从知道那只小猫是蒋玉私下里喂养的之后作为朋友郑清便忍不住下意识的注意了一下这方面的事情。所以他知道蒋玉经常抽课余周末的时间去书山馆查阅类似案件的卷宗;也经常去校工委申请查看校工们的调查资料;更不止一次发现她悄无声息的站在那块假山石下默默哀悼逝去的小伙伴。 女生总是多愁善感一些也许过一阵子她就会看开了。年轻的公费生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 然而时隔近两个月当蒋玉说出自己练习变形术的缘故之后郑清立刻醒悟到她并没有放下那件事。 “我以为你只是打算提前预习一下高年级课程然后争取提前毕业呢。”年轻的公费生一脸震惊的看着女巫喃喃道:“你这个想法太危险了吧……” “也有这方面考虑”蒋玉一扬头将长发甩到身后目光灼灼的看向男巫:“所以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郑清面对女巫的目光为之一窒。 几周前他就曾在教室里看见蒋玉借阅了许多与变形术有关的工具书;上一次变猫的时候她与李萌还在树荫下讨论过某个神秘的计划;然后是今天不久前年轻的公费生亲眼目睹杜泽姆博士交给她一小瓶半透明的液体听到他们谈及‘定向转化’的某些关键字。 根据这些条件参考蒋玉最想做的某件事郑清很容易推断出她的计划——不外乎变成小猫然后守株待兔期待那个凶手能够再次出现在临钟湖再次行凶。 “不不不太危险了!”想到这里郑清顿时清醒过来用力摇着脑袋试图将她那个可怕的计划从脑袋里甩出去。 然后他认真的看向蒋玉语气严肃的强调道:“教授们是不会同意你这个计划的!” “原本也没打算让他们知道呐。”意识到男巫反对的态度之后女巫撇撇嘴转身便向巷子外走去同时若无其事的说道:“……你不会向他们告密吧。” 郑清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但随即反应过来。 “不让他们知道?”可怜的公费生惊叫道:“不让他们知道的话你怎么确保自己面对凶手时候的安全?要知道变形之后你也只是一只稍微聪明一点的普通动物!你需要非常可靠的后援力量!” “萌萌答应帮我了。”女巫简短的回答道。 “李萌?”郑清差点没被这个回答气的笑出声:“你让那个小丫头大晚上在临钟湖守夜?不怕她再次晕倒吗?” “不是还有你嘛。”蒋玉歪着脑袋瞅了男巫一眼:“你们猎队偶尔也会夜训吧……有一支新生赛第一的猎队帮忙难道还不够吗?况且我可是刚刚送给你一支非常厉害的符枪!” 这番说辞把年轻的公费生堵的无话可说。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步行街的中段。因为今天是周末现在又是傍晚时分再过一会儿天文08-1班还有每周一次的班级例会。算了算时间两人索性在步行街上的小餐厅里吃了顿便饭打算等一会儿径直去开会。 从离开巷口到吃晚饭再到教学楼东601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郑清一直在苦口婆心的劝说蒋玉放弃她那个愚蠢透顶的计划。 毫不意外他的建议被女巫无视了。 直到快进教室在蒋玉反复警告的目光下郑清才不得不停止规劝在教室门口垂头丧气的分道扬镳。 “怎么玉贵妃生你气了?”坐在教室后面帮忙占座儿的辛胖子看着有气无力走来的男巫小声调笑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郑清一巴掌啪在了胖子脑袋上叹口气:“你这么口无遮拦不怕被她揍吗?你还记得她是怎么对付那头大猩猩的吧……” 辛胖子咂咂嘴慢吞吞的蠕动回自己的位子里。 “你今天回来的有点晚”当郑清落座后萧笑头也不抬的问道:“流浪巫师怎么说?” “没问题老头子答应了。”年轻的公费生啪在课桌上哼哼唧唧的回答道:“另外我把猎赛的猎获都卖给他了——这也是他出手帮忙的条件之一——总之收益不错回头大家可以分一分。” “你是队长这种事情你自己决定。”萧笑终于抬起头提醒道:“不过那些猎物都是你自己获到的……我不建议你平均分配。” “平均分配?!”郑清翻了个白眼哼道:“想什么呢!这些钱都是猎队的……公中的资本!哪有平均分配的道理……” 正文 第十五章 不同的花钱方式 “那你刚刚说分一分白让人高兴一场。” 坐在前排的胖子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半抱怨的说了一句。 “我说了吗?你一定是耳朵瞎了!”郑清毫不犹豫的否认了自己几秒钟之前说的话脸不红耳不赤的说道:“我是说回头大家可以讨论一下这些钱的用途……” “有多少?”胖子压低声音追问道。 郑清竖起两根手指。 萧笑顿时为之侧目。 “两百枚玉币?”辛胖子顿时瞪大眼睛:“我们之前分析学校这边收购价格不是只给一百枚左右吗?流浪吧溢价那么高?学校也太黑了吧!” “想什么呢!”郑清脸色一黑:“一百一!看不懂手势吗?” “握了一把草的!你家一百一是竖两根手指头?!”胖子无力吐槽就连萧笑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郑清厚着脸皮无视了两位同伴的表情而是顺势解释道:“原本应该是一百二十玉币的但是因为‘那件事’流浪巫师要收十个玉币的公关费用所以到手只有一百一了。” 虽然他语焉不详不过在座的人都知道‘那件事’指的是什么。 “那你想好这笔钱怎么用了吗?”坐在另一边的张季信也凑了过来:“老姚还没来我们现在就可以讨论一下……虽然人不齐但也可以先商量商量。” “我建议先拿十枚八枚玉币把‘约塔’餐厅包下来邀请班上的同学、教授们聚一聚……毕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胖子眨眼间便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郑清对胖子的建议毫不奇怪他的意见总是从吃吃喝喝出发到吃饱喝足为止。 “请客可以但是十枚玉币预算太高了!”公费生摇摇头:“我一年的奖学金也才十枚玉币……我记得上次唐顿请大家去流浪吧好像只用了三四枚玉币吧。” 说着他转头探询的看了萧笑一眼。 “这件事可以交给唐顿负责他有经验。”萧笑点点头补充道:“我们可以把经费交给他……另外他手里还有一些班里的团建费能帮我们省一些开支。” “那博士呢?你有什么建议吗?”胖子看着萧笑问道。 “我没有意见听你们的。”萧笑低下头重新开始翻看他的笔记本去了。 “长老呢?” “一百多枚玉币呐很大一笔钱了。”张季信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我觉得最要紧的是给大家置办一套行头……宥罪猎队应该有自己的队服了。你们看看马修他们新生赛上穿的那些小马甲多漂亮!还有衔尾蛇猎队他们的龙皮夹克也非常好!” “确实。”胖子赞同道:“好歹我们也是拿了新生赛第一名的猎队总不至于继续那么寒碜下去。” “唔宥罪确实需要一套合适的猎装。”郑清点点头戳了戳萧笑:“记一下之后开全体会议的时候再讨论一下。” 萧笑叹口气抓着毛笔塞进嘴里舔了舔然后在空白处草草做了笔记。 “除了猎装其他还有很多必须的。”眼瞅着自己的建议被采纳红脸膛男巫顿时高兴起来扳着指头一件件数落着:“比如队旗四季坊里那些带范围隐匿效果的队旗价格都在十枚玉币以上;还有徽章许多著名猎队的猎手徽章上都恒定一道守护魔法就像我们的学院徽章还有你那个梅林勋章;另外我们还要加强训练要租用猎场、购买妖魔猎物、聘请合适的教练——新生赛已经结束了我们总不好继续麻烦裁决猎队吧。” 郑清听着张季信滔滔不绝的建议嘴角抽了抽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的灰布袋。 几分钟前他还觉得怀里那一百多枚玉币是一笔巨款心底豪气万丈。但事实证明只是因为他不会花钱所以才觉得一百枚玉币很多——诸如张大长老这样出身世家的子弟稍微琢磨一下那些亮晶晶的玉币便流水般花了出去而且听上去并没有什么浪费的地方。 萧笑抬起头怜悯的看了公费生一眼。 “你有什么打算吗?”博士打断张季信喋喋不休的计划——红脸膛男巫已经将宥罪猎队的建设纲要罗列到了四年之后——示意郑清讲讲自己的想法:“虽然你把这笔钱算到公中了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这笔钱基本都是你自己赚到的。所以你的意见最重要。” 听到萧笑的这番话张季信恋恋不舍的闭上嘴巴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吗?”公费生吸了吸鼻子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我还没想好。但我觉得可以用这些钱在贝塔镇赁一家小铺子……一方面我们可以把平时做的一些东西放到铺子里发***如我的符箓、胖子的药剂、林果的炼金产品这样可以有源源不断的收益;另一方面也能为我们在校外提供一个落脚点不至于每次聚会都挤在我们那个狭小的宿舍里。” 萧笑听着郑清的建议慢慢扬起眉毛。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吗?”他插口问道。 “当然!”郑清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是我的还有谁?” “还有蒋大美女。”胖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张季信脸上露出几分恍然:“所以说你下午在流浪吧卖掉猎获后是跟蒋玉在步行街看房去了吗?伊莲娜怎么办!” 郑清闻言勃然变色惊恐的四处张望了一番。 “不要紧张伊莲娜今天又没来……蒋玉在最前面预习功课呢听不到我们说话。”辛胖子立刻连声安慰道。 “丧心病狂!”郑清轻吁了一口气恶狠狠的瞪了红脸膛男巫一眼:“港真你这样乱说话在我们小区活不到成年的!” “怪我咯”张季信耸肩摊手一脸无辜:“我只是基于事实做一些合理推测罢了。” 郑清无视了他的怪声怪气。 他知道对于这样的话题绝对不能接茬否则你越说他们越来劲儿。 幸运的是还没有等他想出转移话题的方式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就发出了尖锐的吼声: “快坐回自己的位置!” “老姚来啦!” “不想上讲台读你们那些辣耳朵的周记就老老实实坐回自己的位置!” 正文 第十六章 被打断的例会 与往常一样老姚在周日的例会上惯常的强调了一番好好学习、注意安全的废话同时公布了一下期中考试的成绩——因为都是随堂考而且考试成绩对期末学分影响微乎其微再加上猎月的影响所以大家对这些成绩并不是特别上心。 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的例会上老姚并没有检查大家的每周生活日记——这让许多人都松了口气——他特地抽出小半个钟头的时间大肆夸奖了一番此次参加新生赛的猎手们。 其中既包括获得新生赛第一名的郑清等人也包括猎赛中毫无斩获连‘死亡’都没有经历过的唐顿等人。 只不过虽然他在讲台上讲的唾沫横飞却依旧挡不住某些人发呆的发呆走神的走神聊天的聊天。 就像辛胖子。 作为第一大学校报的新锐记者胖子拥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以及无与伦比的、旺盛的好奇心。以至于老姚还在讲台上絮絮叨叨的讲话时他就忍不住歪着脑袋反复骚扰斜后方的年轻公费生。 “你…到底…跟…蒋…玉…干嘛…去了?!” 胖子张开油腻腻的嘴巴费力的做着口型试图进行一番悄无声息的采访。 郑清耷拉着眼皮没有搭理他任凭胖子在前面挤眉弄眼做出种种怪样只管自己低着脑袋默念《波若波罗蜜多心经》。 这卷经书是释缘小和尚送给他用来调节心境平缓精神的。虽然经文很短但常常诵读下郑清发现自己的精神状态确实有所好转——最起码在促进睡眠方面这卷经书的效果比静心符要强许多。 这不过今天晚上诵经的时候不知什么缘故郑清总觉得有心不在焉的感觉读着读着竟会不知不觉串行!这让年轻的巫师感到有点头疼。 反复数次之后他终于放弃了坚持抓着羽毛笔戳了戳旁边的萧大博士小声叫道:“喂!你去过亚特拉斯吗?” “干嘛?!”萧笑斜着眼瞟了他一下。 郑清举起手中的小册子。 “就是那份《多心经》最近读起来总觉得有点奇怪的感觉。”年轻的公费生犹豫着选择着适当的字眼:“我的意思是去亚特拉斯找一下释缘小和尚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建议。” “如果找不到的话那边应该有很多‘大师’吧听听他们讲经也许能触类旁通。” 萧笑坐直身子接过郑清手里的小册子翻了翻最终摇摇头:“亚特拉斯比较排外……你没注意到第一大学的大部分课程都安排在了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的主教楼里吗?就是因为那边的环境对许多巫师不够友好。” “如果你有什么疑问我们可以把释缘找来。反正他也是宥罪骑士团的成员之一恰好我们这次要开‘花钱大会’可以一举两得……” 郑清深深叹了口气。 “原本我还想去亚特拉斯见识见识呢。”公费生用略显遗憾的口吻解释道:“在猎场的时候我曾经许愿说如果能安全逃命就要给漫天神佛上柱香……我琢磨整个第一大学神像最齐全的地方应该就是亚特拉斯了。所以原本还想去那边还愿的。” 萧笑仰着头努力没有把那声轻蔑的声音从鼻子里哼出来。 提到猎场郑清不由联想起打猎然后想起了自己与妖魔搏斗的经验想起了自己的弹弓与符弹想起了今天下午蒋玉送给他的那支柯尔特蟒蛇。 然后他又想起了另外一桩事。 “你知道巫师几千年前就开始使用弓箭投射符箓了吗?”年轻的公费生用质询的口吻问萧笑。 “这是常识。”萧大博士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看着黑板嘴角蠕动着回答道。 “那你知道符枪吗?”郑清继续小声问道。 “有谁不知道吗?”萧笑终于转过脸满脸诧异感觉公费生的问题有点莫名其妙:“马丁·托尔炼金公司最大的几桩业务中有一项就是符枪制造柯尔特、雷明顿这些著名牌子都在它的名下……马丁·托尔你知道吧我们入学专机就是这家公司炼制的。” “我不知道!”年轻的公费生理直气壮的瞪着他小声嚷道:“既然巫师世界早就有符枪、符弹有弓箭投射符箓那当初你干嘛还撺掇我去申请什么专利!……差点丢人丢到学校外面去!如果我那么做岂不是与自己用木头削了个轮子然后申请现代专利一样滑稽吗?!” “轮子?这跟轮子有什么关系。”萧笑扶了扶眼镜:“我让你申请的是符弹专利。你制作符箓时候使用的独特符文与构造非常有新意……如果申请下来我相信马丁·托尔炼金公司会愿意给你支付一笔客观的专利费的。” “轮子固然已经出现几千年了你也不可能拿着轮子的外观与效果去申请专利。但是不同的轮子在轮毂、轮胎、轴承等规格方面各不相同……这些细节都是创新的方向申请一些专利一点问题也没有……”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讲台上老姚滔滔不绝的唠叨也将许多正在讲台下做小动作的学生吓了一跳——包括正在闲聊中的郑清。 当大家坐直身子目光齐刷刷聚到门口看清敲门人的身份之后年轻的公费生忽然有种钻到桌子底下的冲动。 只不过他的这份冲动来的有些晚了。 “晚上好教授。打扰了。”门口一位穿着黑色女仆裙的年轻女巫规规矩矩的行礼后细声细气的向老姚问道:“请问郑清同学在这间教室吗?” 老姚歪着头扬起眉毛好奇的打量了一番这位年轻女仆然后把目光转向教室后排。 “郑清?”教授抬起胳膊挥挥手:“先去吧去吧……例会也没有什么其他内容了。” 教室里大家的视线又一次齐刷刷的转向教室后排。 辛胖子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转过头招呼年轻的公费生了。 “清哥儿!有人找诶!”胖子大声吆喝着脸上挂着恶意的微笑同时他也不忘探起身子把胳膊高高举起:“教授郑清在这里!” 郑清没有吱声只是黑着脸把课桌上的杂物一股脑拨拉进灰布袋里然后低着头一溜小跑向教室外跑去。 正文 第十七章 陈博士 郑清是在二维实验室的门口见到苏施君的。 当时这位月下议会的上议员正与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虚幻人影聊天。两个人说话语速很快而且语调有些古怪其间还夹杂着一些仿佛电流扰动的滋啦声即便有笼罩全岛的翻译大阵帮助郑清仍旧听不清他们在聊些什么。 只不过相对于他们聊天的内容郑清对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虚幻人影更感兴趣。 一开始他以为那是一个幽灵。 作为月下议会五大上位种族之一也作为巫师界存在最广泛、最古老的魔法生命幽灵的身影在校园中并不少见——包括书山馆深处的书架之间;教学楼走廊尽头的窗台上;以及校园后苑那片杂草丛生、兴许埋了上千巫师尸骨的小山头都能看到这种魔法生命的身影。 而幽灵最显著的标志就是它们珍珠色、仿佛雾气一般的虚幻身体许多上了年纪的老幽灵周身还会伴随着碧绿色的鬼火。 就像正在与苏施君交谈的那个虚幻人影——它的形体也是虚幻的周身也缭绕着一串串的光点。只不过与幽灵不同那个虚幻人影身体并不是珍珠色而是散发着淡淡紫色光晕、仿佛一个三维投影般的存在。它周身的光点细细辨别也只是一些青碧色的光芒不并不是鬼火。 这不是幽灵年轻的公费生在心底重复着自己的判断。 也许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正在愉快聊天的苏施君扭头看了一眼郑清微微点头随即回头向那位虚幻人影介绍道:“他就是dydx-s-no1号实验体的正体郑清。” 郑清还没来得及吐槽自己名字前面那一长串诡异的定语便看到了那个虚幻人影转过头露出一双异常清澈明亮的眼睛——然后他更加确定这不是一个幽灵。 因为幽灵们虽然可以保持惟妙惟肖的形态、甚至面容但它们不可能拥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幽灵们的眼睛大多是乳白色眼神相对有些呆滞。 “这位是‘检验单弦生命体如何从1+1维时空中的狄利克雷膜中突破的若干方案的实验室’第三任也就是我前面的那位主持者陈昂博士。”苏施君扭头也向郑清介绍了一下那位半空中的虚幻身影。 “事实上我更喜欢叫它‘可观测x-y维有效世界新增z维映射条件下出现同质生命体的可行性分析及多模型对比实验室’”飘在半空中的陈博士微微一笑语气温和的补充道:“这是我起的名字学校的老人们都已经习惯这个名字了……而且这个名字更契合我们设立的宗旨。” 苏施君昂起头轻哼一声面露几分不屑:“我才是实验室现在的主持者……改成什么名字是我的自由。” 陈博士摊摊手表示悉听尊便。 郑清皱着眉在脑子里搜刮了大半天才想起一丝模糊的印象。 “我记得你说这位陈博士…唔有些不方便对吧。”年轻的公费生舌头一打结险些把‘疯了’两个字说出口。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到那位陈博士看他的目光闪了几下。 “你是说他‘疯了’的事情吧”苏施君若无其事的将年轻男巫未竟之意表达了出来同时恶意的笑道:“这种话不需要遮遮掩掩的在这个家伙面前只要你对他的实验还有帮助他完全不在意那点儿冒犯的。” 郑清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笑容。 “我没有疯。”飘在半空中的博士显然不赞同女巫的说辞:“只不过是残留在二次元世界的同位异形体有点多导致时间线与世界线收束时出现了匹配异常……再做几个实验稍微调整一下就可以了。” “做实验?”苏施君扬起眉毛满脸的怀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一大学教授联席委员会以及第一大学应用魔法研究院都已经下了死通知严禁某人出现在任何一座实验室一百米范围之内……你拿什么做实验?” “所以我站在你的实验室大门一百米之外呐。”飘在半空中的陈博士摊开手比划着自己与那座大楼的距离同时深深叹了口气:“这个世道太让人失望了……有门路的猪都能在天上当元帅没门路的巫师只能盘腿坐在精舍里发呆。” “那是因为你天天在实验室喊着‘解剖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苏施君嘲笑道:“如果你稍微收敛一点没有自己把自己的灵魂剖成七八十万份恐怕还轮不到我坐镇这座实验室呢……看看你现在连个正常形体都没有顶着个三维投影四处晃悠也不怕风大被吹散了!” “风对我的思念体并没有影响这点你不需要担心。”陈博士语气温和态度认真的纠正道:“另外我也没有把自己的灵魂剖成七八十万份。准确说只有十二万九千六百份。我们做实验的最重要的是精确……数学一定要过关。否则就不是做实验而是在碰运气了。” 苏大美女对他的这番话嗤之以鼻。 “废话少说!”苏大美女非常霸气的一抬手一巴掌拍在了郑清肩膀上说道:“如果你手续齐全我可以提供完整的实验数据……但是这个人是我的!你不能把他带走!” 郑清小心翼翼的皱了皱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出声稍微反驳一下女巫的话——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独立的、自由的个体并不是某个人的。 当然鉴于被苏大美女称为‘她的人’年轻的公费生决定委屈一下自己就不较这个真儿了。 苏施君完全没有在意公费生复杂的内心活动而是回头对郑清解释道:“前几天你那个该死的影子不是炸了我的实验室跑出来了吗?你的影子应该算是第二个真正意义上从二维空间脱离的实验体……第一个就站在你面前。” “所以现在第一个成功脱离的实验体想找你聊聊天交流一下‘超脱’的心得。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希望切一小片你的影子做几个小实验……” 郑清脸色唰的一下就变白了。 虽然女巫说的很含蓄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跟这些‘疯狂研究员’打交道了——连‘切片’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如果真落他手中指不定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正文 第十八章 再入苏施君的实验室 “我对这个实验毫无了解!” “而且我现在这条影子也不是当初从实验室里跑回来的那条。” “那条‘超脱’后回来的影子现在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参加新生赛之前它还在我身上但是新生赛之后它就跑掉了……不仅跑掉了它还把之前带回来的许多知识、经验又都打包带走了!” 年轻的公费生语气诚恳表情真挚的看着面前的那位‘大研究员’努力想要撇清自己与那条该死的影子之间的关系唯恐一个不慎被他捉去塞到解剖台上。 当然即便如此他的这番描述仍旧有所保留——事实上根据萧笑事后的解释以及老姚带去的那位代号‘四十一’的有关部门人士与他的沟通郑清大约可以猜到自己那条从二次元世界‘超脱’出的影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只不过在他看来这种事情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漂浮在半空中的陈博士歪着脑袋盯着年轻的公费生一语不发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直盯的人浑身发毛。 许久直到苏施君打破了场间沉默的气氛。 “我们都看得出他并没有说谎。”苏大美女扶了扶脸上那副宽大的红色眼镜嘴角微微翘起:“既然这样你再切去他的影子也没什么用处了。” “诚实与事实并不是一个概念。”陈博士和气的笑着但话里的意思却非常尖锐:“即便他说了真话也并不代表事实如此。” “事实是我可以允许他帮你完成一些调查表然后提供一部分dydx-s-no1的实验数据。仅此而已。”苏施君的语气稍稍变得冷淡了一些。 “非常感谢。”半空中陈博士虚幻的身影微微点头简单表达了一些自己的谢意后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越来越黯淡的夜色中。 郑清的目光追逐着那道流光看着它穿过长廊掠过远处的树梢、枝头以及高楼的阴影后最终仿佛消失在天边心底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你打算在外面站一晚上吗?还是说你现在就想回去?!”苏施君清冷的声音在公费生身后响起顿时将他飘远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回过头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已经走进了实验楼身影快拐进一楼大厅的走廊间了。几位狐女仆悄无声息的跟在她的身后对落在实验楼外的男巫不管不问。 郑清挠了挠头。 他倒是很想现在就一走了之。理智不断警告他呆在这位巫师界第一大美女身边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找上门来——但听女巫刚刚说话的语气郑清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悄悄溜走指不定会被一群狐女仆绑了去丢进临钟湖。 况且与巫师界任何一位男巫一样郑清也很喜欢同苏施君多呆一会儿。这是真正的从心并不是怂。 脑子里还转着这些念头年轻公费生的脚步已经乖巧的跟上了女巫的身影。 “扑棱棱!” 一阵翅膀扑打的声音隔空响起阻挡了郑清的脚步空旷安静的大厅里随之响起一阵沙哑含糊的嚷嚷声: “这里是第一大学应用魔法研究院升维实验研究所……进出大门请登记无关人员请回避……” 郑清听着这句熟悉的台词瞪大眼睛看着前台鸟架上蹲着的那只肥大的虎皮鹦鹉半晌他指了指苏施君一行人远去的身影讷讷道:“我是跟她们一起的……” “你是狐狸精?”虎皮鹦鹉歪着脑袋绿豆大的小眼睛眨啊眨一脸蠢样。 “我是人族巫师。”郑清感觉自己满头黑线。 “那你是在那个名字很长的实验室里上班吗?有工牌吗?我记得你才上大一吧!港真咱俩也算熟人了你可不能蒙我。”虎皮鹦鹉扑棱着翅膀嘴里叽里呱啦唠叨个不停。 郑清叹口气从灰布袋里摸出羽毛笔以及一把鸟粮。 “我还是填申请表吧。”他认命的从前台抽出一张访客表指挥着羽毛笔在上面草草签字同时将那把鸟粮塞到虎皮鹦鹉的食槽里。 “懂礼貌的孩子。”值班鹦鹉夸奖了一句看也不看郑清填的表格低下头便把脑袋埋进了那堆鸟粮中。 同时食槽里传出它闷声闷气的说话:“填完表格直接进去就是了……咱俩熟!不用走那套麻烦的流程!” 郑清填完表格收起羽毛笔后狐疑的扫了一眼正津津有味进食的鹦鹉——他很怀疑自己被拦下了就是因为这只虎皮鹦鹉想打秋风要点粮食。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郑清也不至于为了一把鸟粮再去与一只脑仁还没有核桃大的鹦鹉辩论一宿。 “那打扰了回见!”郑清将填好的表格往前台一撂礼貌的寒暄了一句后便转身打算去找苏施君的实验室。 “good luck!”虎皮鹦鹉扬起翅膀从食槽里露出一个小眼睛:“咱听说你上次被那些狐狸把影子割了……这次一定要小心呐!你是个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郑清扯了扯嘴角最终决定假装没听见鹦鹉的祝福。 顺着长廊拐进实验楼深处走不远郑清便找到了那间实验室——与前次到访时相比一模一样的大门、一模一样的门牌、以及一模一样的装饰陈设。 实验室里依旧是方方正正仿佛防空洞一样的长条、空旷、与封闭青灰色的墙壁泛着金属光泽的蒙皮整齐排列的六边形石台还有石台上那一颗颗乳白色的大光球。 一切与郑清前次到访别无二致仿佛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爆炸事故——虽然不久前那场爆炸事故郑清没有在现场但是根据他在远处感受到的震动与火光他原以为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这就是魔法的力量吧。”年轻公费生心底暗想着目光掠过周围那些身披黑袍的研究员以及那一颗颗大光球脚下不停熟练的向苏施君的办公室走去。 也许因为苏大美女已经发过话了也许只是因为那些研究员都在专注与自己的工作总之一路上既没有人引导也没有人阻拦独自一人溜溜达达的郑清。 正文 第十九章 你学过禁咒吗 还是那间被几座大书橱隔出的小办公室。 仍旧是通过头顶一条条藤蔓间垂下的发光果子照明。 只不过这一次办公室里没有了波塞冬也没有了那座造型精致、结构复杂的炼金仪器。苏施君坐在办公桌后面面前已经摆放了厚厚的几沓材料几根羽毛笔正在不同的文件间欢快的跳跃着在纸页上留下一串串优美的花体字。 “坐。”书桌后苏施君仍旧在处理手边的材料头也没抬的问道:“喝点什么?” 说话间一个短嘴圆身壶把侧上一半做凤颈状的透明玻璃茶壶晃晃悠悠的从不远处的柜子里飘了出来。茶壶里几片宽大的叶子在沸水中起起伏伏煮出一汪碧绿的茶水。茶壶身后跟着一盏寸许高低的小茶杯仿佛一只母鸡带着小鸡仔。 “喝水就…”年轻公费生最后一个‘行’字还没有说出口小茶杯便‘咣叽’一下落在了他的面前随后那个飞天壶歪了歪身子给杯子里注了半盏茶水。 郑清瞅了瞅那杯碧绿的茶水以及那个在他面前飘来飘去的茶壶最终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默默的端起小茶杯滋溜了一小口两小口三小口。 杯子空了。 飞天壶又歪了歪身子给郑清倒满。 然后年轻的公费生继续重复自己举杯、啜饮的节奏。 一杯又一杯直到茶壶里的水由葱绿变成淡绿最后近乎透明。 书桌后的女巫却一直埋头处理文件似乎忘却了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许久她终于抬起头伸了个懒腰。 然后她看见了坐在桌子后面举着茶杯一脸呆滞的年轻男巫。 “你还没走?”她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来?!”郑清更加莫名其妙。 苏施君扶了扶眼镜沉默了几秒钟终于干笑了两声:“哈哈不好意思……刚刚一忙起来就把你给忘了。” 然后她顺手把脸上戴的那副宽大的红色眼镜摘了下来露出原本光彩照人的容貌。 郑清刚刚努力积攒起来的一丝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没…没关系。”他挪开视线晃晃手磕磕巴巴的说道:“我也正好累了……可以休息一下休息一下。” “那就好。”女巫嘴角一翘露出俏皮的微笑重新把眼镜戴上。 郑清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虽然羞于承认但他必须面对的一个事实是当苏施君摘掉那副魔法眼镜之后他差点要被对面那‘发光’的身影逼的喘不过气来了。 戴上眼镜之后苏施君靠坐在书桌前抱着胳膊笑眯眯的看着年轻公费生重新问道:“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郑清的目光小心翼翼的避开女巫的眼睛将视线限制在她的鼻子以下讷讷道:“…因为我这两周没带波塞冬去看你?” 从进办公室后郑清就一直在心底揣测苏大美女叫自己来的缘故。 如果仅仅是因为那位陈博士的缘故她大可让郑清在实验楼外离开;如果是想确认某些数据的话也应该把年轻巫师撂在外面那排大光球前而不需要带进办公室。 思来想去似乎也就只有‘孩子’这一桩事情了。 上一次见面苏施君要求郑清每周带着波塞冬去一趟贝塔镇西区54号院那里是青丘会馆也是苏施君在第一大学外常住的地方。 虽然这样做会给人一种离异后约定探视权利的怪异感觉但出于种种缘故郑清愉快的答应了苏大美女的要求。只不过上周一整周他都处于忙于准备与猎赛有关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把这个约定忘的一干二净了。 “这两周要准备新生比赛所以时间有些紧张”年轻的公费生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小声解释道:“……如果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去宠物苑带它过来?” “噢还有这件事。”苏施君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郑清强忍住给自己两巴掌的冲动。 “……现在就免了吧下周你抽时间带它去青丘公馆转转就行。”苏施君摆摆手否认了郑清的建议轻哼道:“大晚上不让它好好休息带它四处乱转……你就这么带孩子的?” 年轻的公费生眼观鼻鼻观心对女巫的说法不置可否。 天地良心他还是一枚小处男呢!不要随随便便就把那么沉重的婚后责任劈头盖脸的扣过去可否? 当然这番话他也只敢在心底嘀咕两下。让他在一位大巫师面前说出口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今天找你一方面是了解一下你影子的事情。不过既然那条影子已经跑掉了这件事就暂且压后吧。”说到这里苏施君似乎想起了什么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郑清突然问道:“……你知道你的影子是怎么‘超脱’的吗?” 郑清茫然的看着她摇摇头。 “你知道禁咒吗?”女巫追问了一句。 “听说过。”对于号称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郑清对于禁咒倒是有些了解。在前几周的魔法哲学上老姚就曾向新生们简单解释过基于维度理论的禁咒原理。 “那你学过禁咒吗?”苏施君紧紧盯着郑清继续问道。 年轻的公费生终于忍不住抬起头一脸崩坏的看着女巫的眼睛试图从她眼神里看出一丝开玩笑的表情。 他深度怀疑她是不是被僵尸把脑子啃了。 “你觉得我像是学过禁咒的人吗?”男巫摊摊手无力的笑了笑:“或者说如果我会禁咒还会在一年级上课吗?” 虽然知道禁咒是基于什么维度收敛的原理制造出来的但就像许多人知道核弹基于裂变链式反应原理生产一样——理论与实践之间还有一道深不可测的鸿沟。 “也对。”苏施君一条胳膊抱在胸前另一条胳膊竖起深处食指敲了敲嘴唇眼神中露出几分思索的表情:“就算你知道禁咒的咒式肯定也会签某种缄默协议…强行忘记那些东西。” 郑清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苏施君瞟了他一眼简单解释道:“你的影子是使用禁咒炸掉了一千多个二维世界从而强行‘超脱’的……也算是‘以力证道’的典范了。” 这番说辞颇有种幽默的感觉但郑清却没有一丝好笑的感觉。 年轻的公费生目瞪口呆。 正文 第二十章 小手段 郑清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跟‘禁咒’这个词有什么联系。 当然在老姚的哲学课上他曾经简单了解过禁咒的产生原理——因为这个世界无穷大很难描述所以巫师们通过维度公式将其进行收敛。通过收敛强化了世界的特征最终产生了禁咒——这也是郑清对禁咒仅有的清晰了解。 至于第一大学储存了四道禁咒妖魔们藏匿了一两道禁咒学校有个神秘部门专门管理禁咒等等这类传言虽然很多但虚虚实实很难让人信服自然算不上什么真正的了解。 所以当苏施君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他的影子用禁咒炸了一千多个二维世界之后郑清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在讹人吧!学校怕不是看上我刚刚赚的那一百多玉币了?’ 当然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毕竟这里是第一大学拥有巫师世界最多的大巫师最多的炼金术师最多的药剂师、阵法师、符箓师等等从那些研究院里稍微漏出点残渣赚来的玉币就能把郑清给淹没。更不用提他那一百多枚玉币怕是连外面任何一个大光球下的六角石台都买不起。 “我的影子用禁咒炸了一千多个世界?这不可能!” “如果我会禁咒我能不知道吗?” “换个角度如果我会禁咒学校或者说巫师联盟会坐视我这种不安定因素四处溜达甚至参加什么猎赛吗?他们不怕我把地球给炸了啊!” 对于苏大美女的说辞郑清从各个角度予以了辩驳同时还怀着一丝希望猜测道:“也许那道禁咒是我的影子在那些二次元世界里学到的?” 苏施君用仿佛看傻瓜一样的目光打量着年轻男巫最终摇摇头。 “你的影子不可能在那些世界学到禁咒的。二维世界并不属于规则完整的世界不可能有诞生禁咒的基础。” 说到这里女巫顿了顿咬了咬嘴唇学着郑清的语气补充道:“换个角度那些大光球沟通的二维世界都是学校巫师自己开辟的里面的要素、规则也都是我们自己添加的。你觉得这间实验室里有能掌握类似‘禁咒’这种魔法的巫师吗?” 郑清顿时哑口无言。 确实作为一个基础理论研究实践的实验室尤其是一位月下议会上议员担任实验室主任的实验室学校是不可能将任何有关禁咒的知识塞进来的。 这是所有人类巫师的默契。 许是察觉到公费生的惶恐不安苏施君又安慰道:“我也知道你不可能掌握完整的禁咒……据我所知学校开发的第一代禁咒需要至少四十多名大巫师联手才能释放出来。当然有人说学校已经开发出了第二代甚至第三代禁咒需要的巫师数量有所降低。” “但不管怎么降低也不可能降低到连注册巫师都不是程度……所以我猜你应该只是知道某些禁咒方面的关键咒式……” “我的影子。”郑清纠正道:“我是确实不知道但那条跑掉的影子应该知道……你们应该问它不应该问我。” “就是因为那头大黑猫已经被‘有关部门’带走了所以我才这么确定。”苏施君眨眨眼笑了笑:“我可以悄悄告诉你带走黑猫的那个小道士就是学校禁咒管理办公室的人……” “你这可一点也算不上悄悄的。”郑清无奈的叹口气不由自主的左右张望了一番。 苏施君没有在意他的吐槽而是继续懒洋洋的说道:“……议会里的那些老头子怂恿我跟你多接触接触希望从你这里掏出点真材实料必要时可以使用一些手段……当然他们并不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之间原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好不啦。”公费生扯了扯嘴角悄悄腹诽。同时又不由自主幻想起苏大美女色诱他的场面。 老实说他并不适合保存什么秘密也许苏大美女只需要脱掉一副眼镜就能把男巫从小到大的所有尴尬事儿都掏光。 “你打算用什么手段呢?”郑清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过脑子纯属歪歪过度的条件反射。 苏施君眯着眼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似乎能看破他心底那点小九九。 “呶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女巫打了个响指面前凭空出现了三样东西:一个装了半瓶透明液体的玻璃瓶;一个小皮鞭;还有一个稻草人。 “温和的手段是吐真剂;激烈一点……这个鞭子打人很疼的;还有更凶的那个稻草人我在上面绑你一根头发然后用针扎几下你能直接陷入漫长的噩梦之中。” 年轻的公费生不由打了几个冷战脑海中的那丝旖旎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我…我确实不知道!”他结结巴巴的重复着事实希冀女巫能够采纳他的意见。 “我知道你不知道。”苏施君微微叹口气一挥手收起了面前那三件可怕的东西歪着头笑眯眯的说道:“或许你真的知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是议会里那些老头子。” 郑清虽然没有完全理解女巫这句话的意思但并不妨碍他知道苏大美女不打算在他身上使用那些‘手段’心底不由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这时苏施君似乎想起什么转身走向旁边一个高大的立柜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长长的红色木头盒子。 年轻的公费生心惊胆战的看着那个盒子唯恐女巫又从里面拿出什么新的奇奇怪怪的‘手段’。 “光顾着聊天了差点忘了正事。”苏大美女拍了拍手中的盒子递到郑清面前:“今天找你来另一件事就是它了。” 郑清一脸茫然的结果盒子。 苏施君的下一句话就让他摆脱了茫然变得喜笑颜开了:“……这次新生赛你的猎队拿了第一这是送你的礼物。” 停了停女巫似乎想起什么又立刻补充道:“当然这份礼物是看在波塞冬的份儿上给你的并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多想……”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苏施君的礼物 木盒长一米有余宽高各约半尺通体红润上面隐约带着几许黑色条纹纹理清晰竖直。嗅之略带几分酸香气。捧在手中给人一种非常沉重的感觉。 木盒上别无外饰仅在盒子外面系了一根大红色的缎带。缎带打了结看上去异常繁复但却出人意料的容易解开。 郑清仅仅顺着线头一拽整条缎带便轻轻松松从盒子上脱落了下来。 他抬头有些不确定的看了苏施君一眼。 女巫笑眯眯的点点头似乎在鼓励他打开这件礼物。 公费生轻吁了一口气带着一丝兴奋掰开了木盒的盖子——与他想象的不同。原本他以为这么沉重的盒子盖子应该也很结实。却不料盒盖与缎带一样非常容易便打开了。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盒子里的礼物。 “符枪?”郑清扬起眉毛脸上浮现出一缕怪异的表情。 木盒中一支长约一米枪体宽厚的长枪静静的躺在红色的绒布上。枪管一侧整齐码放着数十枚颜色各异的符弹。枪身下还搁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郑清猜里面大约是枪支使用与保养的要领或者还包括相应符弹的制作方法。 “雷明顿m870马丁·托儿炼金公司出品的经典符枪属于泵动式霰弹枪符文结构紧凑、咒式性能可靠、而且符弹威力巨大最适合猎场上使用了。” 苏施君向前凑近了一步指着盒子里的符枪向郑清介绍道:“我记得你在猎场上使用弹弓发射符弹虽然很聪明但威力偏小……所以给你准备了这件礼物。怎么样?” 说完她一脸得意的看着面前的男巫似乎想看到他惊喜的表情。 郑清努力了半晌终于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稍微自然一点的笑容——也许这个笑容还有些僵硬但他已经尽力了——然后他用响亮的声音赞叹道:“竟然是一把符枪!太棒了……我原本还打算用卖猎获的那笔钱买一支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不动声色的把怀里的灰布袋向更深处塞了塞。 “现在那笔钱可以省下了”苏施君抬起胳膊手指尖轻轻拍了拍郑清的肩膀满意的点点头:“你可以买点适合波塞冬用的玩具……哦还有护身符。它还没成年你怎么能连个护身符都不给它准备呢?” 郑清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解释女巫便像变魔法一样从身后摸出一块指甲盖大的桃符上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的细小符文流光溢彩一看就比郑清的黑驴蹄子高级太多了。 “记得回头给它戴上!”苏施君安排道。 郑清连连点头私下里已经开始琢磨用什么方法跟波塞冬商量商量偶尔‘借用’一下它的护身符。 他还没想到合适的办法办公室的主人就开始下达逐客令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周一你还有老姚的课……那么下周见?”苏大美女举起手微微摆动了一下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 郑清连连点头。 在将要走出门口的时候他猛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匆匆忙忙转回身子。 “蒙特利亚教授你熟悉吗?”郑清没头没脑的问道——他已经开始尝试在这位大巫师面前不在使用敬语了。 很幸运苏大美女似乎并没有在意这种细节。 “那个研究血脉提纯与能力转化的家伙?”苏施君扬起眉毛似乎对郑清提到的这个名字不是那么感冒:“他可不是什么善良君子……你问他干嘛?” 听到女巫的评价郑清顿时愣了一下。 昨天猎赛后老姚曾经告诉他蒙特利亚教授是学校血脉研究领域的专家如果他对自己右眼的淤血或者对自己的血脉有什么疑惑可以找蒙特利亚教授咨询一下。 但听苏大美女的意思这位教授似乎‘有点危险’呐!老姚可从来没说过这种事。 犹豫了片刻年轻的公费生最终简单的把自己要找蒙特利亚教授的前因后果向苏大美女解释了一番同时吭哧着补充了一句:“……老姚就是我们姚院长说你跟蒙特利亚教授很熟能够帮我引见一下……如果你觉得不靠谱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不靠谱倒不至于。”苏施君靠着书桌张开双臂用力伸了个懒腰露出她姣好的轮廓。年轻的公费生竭尽全力把目光挪到了斜前方一根藤蔓上吊着的发光果子上。 “……蒙特利亚确实是研究血脉的专家。不过我跟他不熟是家里的老人跟他熟。好像是之前他做的一些提纯血脉的技术很有效果所以月下议会的几个大家族都跟他来往比较多。” “至于我说他不是善良君子那是因为他这个人眼里只有魔法研究……倘若你身上真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可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偷偷留下什么手段。” “这里是学校……应该不至于吧。”郑清干笑了一下只觉得毛骨悚然。 “就是因为是学校所以他只会在你身上留下一点小手段。”苏大美女瞟了男巫一眼幽幽的叹口气:“如果在学校外面你身上有点稀奇古怪的血脉而你又不属于巫师联盟的庇佑范围我敢打赌蒙特利亚能把你克隆几百个样品然后不重样的花式解剖掉……吃干抹净完全不会有一丝犹豫。” 郑清吸了吸鼻子扶了扶旁边的门框。 他觉得腿有点发软。 魔法世界好危险好想回家啊。年轻的男巫在心底碎碎念着。 “哈哈吃干抹净。”郑清强笑着否认道:“他又不是妖魔。” “妖魔只会吃的肉身某些偏执的巫师会把你囫囵吞下去连灵魂、影子都不放过!”似乎想起什么苏施君愤愤不平的补充道: “……我之前就觉得学校把学生保护的太严密了一点。总是担心这担心那让你们生活在象牙塔中唯恐身心沾染一点负面阴影。” “却不知外面的世界那个真实的世界是异常残酷的。” “你去翻开历史查一查那历史记录着的虽然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但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吃人’!” “连‘吃人’都不敢面对又怎么有勇气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又怎么有勇气改变这个该死的世界!”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猎月收尾 十一月十一日。 星期二。 农历十月十四。 宜祭祀、祈福、开市、出行; 忌安葬、掘井、置产。 这是郑清入校后迎来的第十一个周二也是他经历的第一个完整猎月。从十月十七日到今天连带周六日总共二十六天第一大学2008学年‘学院杯’猎赛将在今天圆满的落下了帷幕。 虽从天数来计算今年的猎月天数来的比往年要稍短一些时间上尚不足满月——这是因为一方面学校周边并不太平云谲波诡;另一方面隔天周三恰好是下元节按规定学校要放假一天亚特拉斯学院部分班级要召开度厄大会许多巫师世家也要祭祀亡灵并祈求下元水官排解忧难同时按照古老习俗巫师联盟有在这一天禁猎、禁屠、延缓死刑日期等的传统。 再加上今天良辰吉日最适合祭祀祈福故而学校将这一天定为了今年学院杯猎赛结束的日子。 因为这个缘故今天上午的占卜课都被取消了。 猎赛闭幕仪式定在了上午九点半。早上做完早课之后郑清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悄悄溜到了书山馆挑了一个避阳少人的角落坐下来研究那两本符弹的制作方法。 自从上周末晚上他从苏施君的实验室回到宿舍后迎接他的便是无休止的询问、好奇以及无端的揣测——毕竟在胖子看来除了郑清之外第一大学似乎没有第二个男生有此殊荣能够多次受到苏大美女的‘宠幸’。 是的胖子在郑清面前使用的就是‘宠幸’两个字。 倘若不是旁边还有几双虎视眈眈的目光郑清一定要让那头该死的胖子为他说的话付出代价。 然而好奇者甚众郑清终究要给一个合理的说辞。于是抬头扯出了‘二维实验’‘影子事故’等诸多有模有样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虽然这些理由经得起调查而且郑清前往苏大美女的实验室确实有这方面的缘故但并不是每个听到这种解释的人都信以为真。 为了躲避这些烦扰这两天郑清延续了上周的作息习惯并且愈发变本加厉——上课踩着铃声进教室下课一溜烟直奔图书馆午饭带去人少的湖畔森林里吃晚上等大家都迷瞪了在悄悄摸摸的爬回自家床上——总之一个字‘拖’用时间抹平大家的好奇心。 倘若不是身为九有学院的公费生、宥罪猎队的队长必须参加校猎会的闭幕式郑清连今天上午的仪式都不想去。 上午九点钟。 郑清摸出怀表看了看银色表盘上那几根不紧不慢转动的指针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 时间啊时间最是让人无奈的概念。无论你是普通人还是魔法师都逃不过那几根指针的环绕。听说大巫师以上的境界就能够干预时间了但那对年轻的公费生而言不啻于传说。 他收起怀表将桌子上的一堆工具书尽数拨拉进灰布袋里拔腿便向书山馆外跑去。 早上晨练的时候他就让萧大博士帮自己占了位子。 现在去不早不晚恰到好处。 闭幕式举办的地点仍旧是一号猎场。 当郑清赶到会场的时候四周看台上已经坐满了观众的身影——包括四所学院的四个年级的学生、校外持有邀请函的部分观众、还有主席台上的贵宾们。 苏施君应该就在主席台上坐着。 在向九有学院的看台挤去的时候郑清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起这个念头。同时他也有些懊恼。早上只顾着躲避旁人的目光却忘了去宠物苑把波塞冬接来。它嚷嚷着看热闹已经很长时间了。不知道下次去青丘会馆它会不会向苏大美女告状。 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听着喇叭花里激昂悦耳的猎曲在此起彼伏的身影与声浪中郑清终于挤过了人群来到自己的座位后。 与看台其他地方相比这里稍显安静一些——因为椅子后面那些喇叭花都被人用棉花堵住了——宥罪猎队的几位伙计正围成一个小圈子偷偷摸摸的聊着什么。 郑清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凑着耳朵偷听了半晌才知道他们在讨论数天前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群殴事件的最终处理结果。 准确说是作为校报记者的辛胖子在向几位同伴透露某些尚未发布的‘内幕’消息。 “……教授联席会议开了三次闭门会议最终认定猎场里发生的事情与我们没有关系。”辛胖子带着几分神神秘秘的口吻小声说道:“据说教授们确认当时看台上有‘东西’在捣乱……” “东西?捣乱?”张季信掰着指节扭了扭脖子一脸的不耐:“说话吞吞吐吐磨磨唧唧扭扭捏捏……一点也不爽利!” “你爽利你说啊!”胖子顿时不乐回怼了张长老一句。 “但是”萧笑出声打断两人拌嘴质疑道:“谁会在一群学生的猎会上捣乱呢?两个学院打架对他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一些实验做多了巫师原本精神就不怎么正常而且沉默森林返潮谁知道会从河道里摸进来什么奇奇怪怪的家伙。”辛胖子从手表中摸出一袋花生米咯吱咯吱嚼了起来含含糊糊的补充道:“当然不排除真的是有人浑水摸鱼……据学校纠察队统计的数字两个学院混战的时候许多学生都丢了东西…” “也就是说教授们也不确定捣乱的是巫师还是沉默森林里的魔法生物?”萧笑咬着笔杆总结道。 “宾果!”胖子用油腻腻的手指搓了一个沉闷的响指。 “你还没说最后的处罚结果是什么呢!”郑清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宥罪猎队的几个人诧异的回过头看到了自家的队长大人。 “哟这不是郑大队长嘛……您不在主席台上跟苏大美女坐在一起到我们这种偏僻角落里干嘛来了?!”辛胖子嚼着花生米笑嘻嘻的问道。 “少废话。”郑清气哼哼的挤开他坐在座位上然后偏着脑袋问道:“两个学院互相丢恶咒最后到底怎么处理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博彩、货币与纠察 “还能怎么办?各打五十大板呗!” “怎么打?”郑清追问道。 “轻轻打呗……没听过法不责众嘛。”辛胖子一撇嘴语气中不由带了几分嘲讽的味道:“学校要为自己的声誉负责老姚也要为自己的地位负责……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合适不过了。” “那具体的处理方式呢?”郑清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写检查、警告、记大过、留校察看不外乎这些手段……哦对了还有罚款。”胖子掰着手指头计算到:“两个学院的人互相丢恶咒一共损毁看台、围栏、椅子、喇叭花等公共财产平均下来我们每个人大概要掏七八个铜子儿呢!” “够我吃一顿丰盛早饭了。”萧大博士嘟囔着:“食堂的油条也才卖两个铜子豆腐脑三个铜子、炒肝儿四个铜子…” “你很快就会有钱了。”张季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打断萧笑的念叨一脸羡慕的插口说道:“还记得我们猎赛前买的那些‘券儿’吗?那个蓝绿眼儿的半张脸早上的时候让我哥通知一下我们班的人去他那边兑换奖金。” “对哦!”郑清蓦然醒悟:“我压了三个学分五个银角子还有十八枚铜子儿呢!我买的新生赛冠军、最佳猎队、最佳猎手都是我们猎队跟我自己!肯定全中了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兴奋起来大有抛开猎赛闭幕式立刻去找蓝绿眼儿兑换奖金的冲动。 “啧感觉庄家要大出血了。”辛胖子酸溜溜的哼了一声。 “新生赛的赔率原本就不高我估计三倍到五倍就封顶了……事实上我们中间赚的最多的应该是博士。”张季信摇摇头伸手拍了拍萧笑的肩膀:“你还记得你买的什么吗?” “循环赛第四名裁决;决赛第一名裁决;最佳猎手裁决的埃尔温·霍夫曼;最佳猎队裁决猎队;九有学院……我记得我买的是第二名。”萧笑翻着手中的笔记本语速飞快的说道:“每一个项目我都投了一粒金豆子总共买了五粒金豆子。”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他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良久张季信才干笑两声转头看向其他人:“……现在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吧!‘校园杯’中裁决猎队夺冠的赔率将近一比一百其他几个项目的赔率也都在五十倍以上。也就是说博士用五粒金豆子换了四百多粒金豆子…将近四十多枚玉币!” 郑清疯狂的点着脑袋一脸崇拜的看着萧大博士就差用锤子把他脑壳敲开吸干他的脑浆了——因为萧笑买的猎队包括名次与本次‘学院杯’最终比赛结果一模一样。 这也是本届猎赛最大的冷门——包括第一大学校队与四所院队‘学院杯’原本一直在这五支队伍之间流传从未落入过其他猎队之手。然而今年的决赛中因为领先的九有猎队联合其他三所学院的猎队强势狙击了校猎队在双方胶着之际裁决猎队后发先至突然出手由埃尔温·霍夫曼率先找到最强妖群的位置提前锁定了最佳猎手的称号。随后裁决猎队猛砍猛杀凶的一塌糊涂最终抢在其他猎队之前率先斩杀了野妖王结束了比赛。 “四十多枚玉币啊!”辛胖子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足够我买两千多个价值二十四枚铜子的小烧鸡了!那就是四千多根鸡腿啊!” 按照巫师世界的货币换算比例一枚玉币可以兑换十粒金豆子一粒金豆子可以兑换六个银角子;一个银角可以兑换二十个铜子儿。也就是说四十枚玉币可以换四万八千铜子! “除了吃你还能知道点别的事情吗?”萧笑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说的好像你不喜欢吃我买的卤鸡腿似的!”胖子立刻瞪大眼睛反驳道:“我记得第一天见你们的时候你们吃的比我还快!连迪伦那个半冷血的家伙都很喜欢!” 这倒是事实萧笑顿时被胖子的反驳给憋住了。 “博士你没有在填券儿的时候占卜对吧。”张季信一脸期盼的看着萧笑。 “那个蓝绿眼儿的掮客也说了流浪巫师在每张券儿上都施展了魔法。包括幸运药水、占卜术之类的魔法都被限制了……况且我也没有那么丰富的资料以及时间去占卜啊!”萧笑耐心的解释了一番。 “这倒也是。”红脸膛男巫点点头但看萧笑的眼神仍旧带着几分狐疑。 “四十多枚玉币啊!”郑清也在旁边长叹一口气:“我杀了那么多妖魔才换了一百多玉币……公费生一年的奖学金也才十枚玉币!还记得我送你的那翡冷翠十字架吗?打完折后才五枚玉币!你不觉得……” “你也说了是送的。”萧笑默默的扭过头假装没有读懂郑清的欲语还休同时出声提醒道:“老姚出来了!我觉得大家现在最好先闭上嘴……免得被纠察队扣分。” “我是不会扣你们分的。”郑清嘀咕了一句却也回头看向主席台闭上了嘴巴。 校猎会期间学生会监察部与校工委的巡逻部门联合组织了纠察队四处巡查防止校园里气氛过热发生某些不愉快的事情——包括郑清在内的巡逻队员都被委任了临时纠察任务负责平日里校园风纪检查。 只不过除了那些真正穿着灰袍子、带着学生会徽章的家伙之外大部分因为‘处罚’而担任巡逻队员的学生们都对这项工作嗤之以鼻。没有人愿意冒着得罪自己周围小伙伴们的风险去赚校工委发放的那一点可有可无的奖励。 当然如果这项权利被用来给‘敌对院校’添堵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随着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大规模斗殴事件的发生这种‘添堵’型的纠察已经很少出现了。 两个学院的人现在都夹着尾巴装乖宝宝。唯恐再闹出什么麻烦被学校拎出去当典型。 就像郑清如果萧笑刚刚不提醒他差点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项权力。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缺失的身影 天高云淡气吞万里如虎。 一支支猎队擎着战旗列队向前环猎场一周最终在主席台前站定。 主席台上陈设、座位一如开幕式。只不过原本色调单一的大红色帷幕因为闭幕式的缘故被换成了四所学院的四色帷幕。九有学院的天圆地方院徽、阿尔法学院的银α院徽、亚特拉斯的铁三角、星空学院的六芒星围绕第一大学正三棱体的左右排列整齐悬挂在帷幕之上的半空中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股股雄浑的魔法波动在帷帐间缓缓盘旋、流淌。 第一大学九有学院的院长诸位荣休的老院长、荣誉教授第一大学在职的资深教授、首席讲师校工委的资深老校工还有部分研究院的代表依次坐在中轴线的左端一如开幕式。 曾经前来参加开幕式的校外人士包括诸如卡伦、奥布莱恩、蒋家、张家等许多著名巫师家族的代表以及类似吉普赛女巫团、条顿骑士团、三一兄弟会、龙虎山、白云观等其他巫师团体的代表还有部分著名猎队的代表、地外文明的外交人员等按照先来后到坐在了中轴线的右侧。 四周的看台上欢呼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大家椅子背后的小喇叭花们即使把藤蔓憋的发紫也压制不住同学们的热情声音显得越来越微弱了。 尤其是当大家知道看台上还坐着苏施君。 尤其是听说那些著名猎队会在闭幕式后现场签约许多学校的优秀猎手。 站在所有猎队最前方的是裁决猎队。 霍夫曼拖着一头巨大的妖蛇站在猎队的最前方。蛇头上插着裁决猎队的天秤战旗。他的身后裁决猎队的其他猎手们则用几根细长的发光绳索牵着几只豺狼虎罴之类的妖物。而放眼望去站在裁决猎队身后的其他猎队们也都有各自的‘活俘’。 猎场上的妖魔除却死亡之外许多都会被猎队们捕获带到猎场之外。因为相对于死妖来说活着的妖魔所创造的利润更多——譬如妖血一头死妖只能提供三五升血液而且这些妖血还有被污染的可能性;而一头活妖则可以源源不断的提供妖血——更不要提各种涉及妖魔的魔法植物、药剂、符箓等的实验室、各大猎队的训练场等等都对活妖有巨大的需求。 至于豢养妖魔的食物来源巫师们很早之前就学会用炼金术合成带有魔力的‘饲料’了。 当然无论怎样豢养妖魔都是非常危险、非常具有争议的话题。也就只有第一大学、月下议会等几个不多的机构拿到了巫师联盟的相关许可。 而猎队则可以通过这些交易换回猎手们急需的各种资源帮助他们在巫师的道路上走的更远。所以通常来说越是强大的猎队越喜欢在猎场上捕捉活妖——这些在猎场得到的猎物不论是死的还是活的都属于猎队自己所有猎会的组织者只会从中抽取很少的提成。 一方面这是为了激励年轻巫师们自己组建猎队自己获取晋级巫师所需要的资源;另一方面这也是长久以来巫师界形成的传统。包括‘世界杯’‘宙斯杯’‘超级猎场’等其他著名赛事始终遵循这一原则。 当然与跨世界的‘超级猎场’或者跨洲际的‘宙斯杯’相比‘学院杯’规模不大强度也不高但它却是巫师世界最优秀的青年猎手最集中的盛会。名头大了相应的猎会的组织者们也会慷慨一些。连带着猎会的衍生赛事譬如郑清参加的新生赛也得到了这样的优惠。 等参加比赛的诸多猎队一一在台下列队完毕四周看台上的气氛稍微降下来一点的时候老姚拄着一根高大的法杖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 他抬起手虚空按了按。 一股沉重的压力顿时笼罩在所有人身上。原本喧闹的猎场上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站在主席台前的老姚身上。 “我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参加‘学院杯’的猎会了。” “但我依旧很高兴的看到我们的猎场中源源不断的涌入一个又一个年轻的、新鲜的面孔。” “这是第一大学的幸运。” “第一大学的目标是培养有丰富知识积累能够充分发挥自己天赋、心底有自己坚守与信仰、在外能守护这片星空的有梦想的年轻巫师。” “幸运的是我们四所学院都在努力践行着自己的使命与传统……” 郑清在在凝神听老姚讲话忽然胳膊被人戳了一下。 他回过头。 “看到没有台子上就他一个在职的院长。”萧笑压低声音小声说道:“看样子学校也知道某件事藏不住了索性光明正大的露了出来……反正也没人敢打学校的主意。” 郑清挪了挪手中的望远镜向主席台后的座位上扫了扫。 果然正如萧笑所言台子上除了老姚之外三位校长以及另外三位院长都不见踪影。虽然仍旧有几位头发花白身前牌子上有‘荣誉副校长’‘荣誉院长’称号的老巫师坐在老姚身后但他们更像是某种吉祥物一个个昏昏欲睡神游天外。 “某件事是什么事?”郑清转动着望远镜小声问道。他不止一次听旁人猜测过学校似乎在酝酿一件大事——好像包括今年沉默森林的返潮提前都是因为这个缘故——学校的许多高级巫师都在处理这件事。 “我怎么知道!”萧笑的语气明显透露出几分不满:“如果我知道恐怕也不会坐在这里看比赛了。” “唔也是。”郑清咂咂嘴忽然反应过来:“但是上周的魔文、占卜之类的课程我们还是正常上的啊……” “只是相对来说。他们不会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闭幕式上。而且我很怀疑他们还能给我们上多久的课……”说道这里萧笑忽然没了声音继而语气古怪的叫了一声:“诶那是苏施君吧!她在冲我挥手?!!” 郑清汗毛一炸顿觉浑身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躁动的妖魔 “……我很高兴的看到今年的猎赛上裁决猎队从众多强队中脱颖而出打破长久以来的桎梏用自己精湛的技巧与精彩的战绩获得了此次主猎会的‘学院杯’。” “我非常希望明年的猎赛上能够看到更多战胜自我战胜某些‘窠臼’的猎队能够在猎场上斩获更多的猎物能够在猎场上更快的击杀野妖王。” “就像这个奖杯所承载的。” “你们是父母的希望是学校的希望是整个巫师界未来的希望。希望在未来你们在猎场上的身影更加璀璨希望在未来你们的战绩更加耀眼……” 老姚仍旧絮絮叨叨的在主席台上讲着那些激情澎湃的套话。只不过虽然他的精神所焕发的波动悠远而宏大令人折服但四周看台上学生们的注意力却在逐渐被某些奇怪的事情所转移。 “苏施君在冲我招手!” “屁咧!你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估计是有只小虫子在她面前飞来飞去所以她伸手驱赶虫子而已……” “大巫师周围还会有飞虫吗?” “魔法生物能够用普通飞虫的强度来考虑吗?” “我看清楚了!苏议员真的在冲这边招手!!她刚才又挥了一下!!” 听着左右看台间传来的骚动郑清嘴角抽了抽下意识的将手中的黄铜望远镜挪向主席台右侧。 一个明眸皓齿云鬟雾鬓的身影跃然镜头中。一眼望去让人的视线里只容得下她的身影便是头顶的太阳、主席台上闪烁的校徽都在这番灿烂下黯然失色。 也许因为今天的场合比较正式苏施君没有戴着那副巨大的红色魔法眼镜再加上她的左右都是一些白发苍颜、老态龙钟的身影让她原本就非常出色的形象愈发突出。 仅仅是坐在那里就已经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包括‘贝塔镇邮报’‘校报’等诸多媒体记者的镜头一直疯狂的在苏大美女眼前闪烁——更不要提她突然抬起胳膊向九有学院看台的方向挥了挥手。 “她一定是不怀好意。”郑清心底反复滚动着这个念头镜头却不自觉的追随着苏施君的面孔想要多看几眼:“完蛋了完蛋了……我完蛋了。” “苏施君是在看这边吧!”萧笑用不确定的语气肯定道。 “我觉得是。” “没有其他解释了。” 胖子与长老纷纷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为啥呢?”萧大博士充分发挥自己主动思考的精神反问道。 “你应该问清哥儿”胖子bia叽着嘴巴伸出粗短的手指戳了戳郑清腰间的软肉:“诶你跟她比较熟知道为啥不?” “谁跟她熟?!”郑清仿佛炸毛的猫一样差点跳了起来。随后他抬手指了指天空的太阳强调道:“她在那里!” 然后又指了指地上:“我在那里……怎么可能熟?!” 胖子与长老不疑有他赞同的点了点头。倒是萧大博士似乎琢磨出什么味道来转过头狐疑的打量了郑清两眼。 这两眼看的郑清心底直发毛。 “不愧是校长啊发言都那么有水平……”年轻的公费生强行换了个话题试图将大家的注意力从苏大美女身上转移开来。 同时他紧了紧身上的袍子嘟囔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天气有些阴冷啊……” “阴冷?”萧笑抬起头看着天空那灿烂的阳光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郑清也留意到了头顶的太阳。 他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强调道:“不是寒气……而是类似遇到幽灵的那种阴冷感觉。” “没有幽灵喜欢在太阳底下玩耍。”辛胖子对于郑清的说法嗤之以鼻。 “也许是下面那群野妖的缘故。”萧笑若有所思的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提醒道:“妖魔与巫师不同。它们身上的气息大多呈现出负面效果。再加上你对妖气一直比较敏感…” 萧大博士的话有些含糊没有说完整。但在座的几人都清楚他的未竟之意。入校专机上郑清在妖气刺激下晕倒的事情并没有过去太长时间。虽然入校后郑清找教授们做了一番治疗但谁也不知道症状会不会有反复。 “应该不是吧。”郑清口头上否认着萧笑的猜测心底却不由有了几分相信。除了这种解释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说法了。 “不知道学校为什么一直要保留这种老气的‘献俘’仪式。”张季信也在一旁插口补充道:“我感觉下面那些家伙有些躁动……难道学校不怕它们失控吗?” “一群大巫师眼皮子底下你倒是让它们蹦跶一下试试!”辛胖子嘲笑红脸膛男巫的小心翼翼。 “这就是传统的力量。”萧笑则将这个话题提升到了哲学的高度。 郑清没有继续参加其他几人的讨论。他转动望远镜将镜头对准那群狰狞的野妖。虽然有猎手们的压制以及魔法道具的束缚但这些嗜血的凶兽并没有完全屈服。从那些发光的绳索上不时迸射出的电火花上可以轻易判断出这些家伙始终在竭力挣扎。 “大巫师多但低阶巫师也不少……对于妖魔们来说这是难以抵御的诱惑。”萧笑捧着笔记本既没有支持胖子的意见也没有明确赞同张季信的说法。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一阵清风从身后卷过越过看台落在猎场中。 郑清再次紧了紧校袍。 蓦然间猎场里的野妖们仿佛受到巨大的刺激有几只领头的妖魔倏然膨胀了数倍挣脱枷锁与镇压的符咒发出凶残的咆哮。 看台上响起阵阵惊呼。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郑清清晰的感到几十道凶残的目光刺了过来双腿一软瘫坐在看台的椅子上。 与此同时老姚重重顿了一下手中的法杖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四周:“虺隤!” 看台左右原本站起的年轻巫师们在这道咒语下纷纷软了腿坐回自己的位置。这让郑清刚刚的瘫软显得不那么醒目了。 而场间的妖魔们更是不堪一个个仿佛烂泥一般融化在了草地间。即便如此它们仍旧扭着头贪婪的看向身后的看台。 仿佛饿死鬼看到美味佳肴的模样。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下元节 虽然在结束的时候稍微有点瑕疵但整体而言闭幕式并没有出什么太大的岔子在校刊的报道中仍旧是校泰民安一片和谐。 当然校外诸如‘贝塔镇邮报’等之类的报纸向来对第一大学尤其是九有学院有成见喜欢小事化大大事不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自不必多言。 校猎会虽然就这样结束了但闭幕式上那些妖魔们凶残贪婪的目光一直深深印刻在郑清的脑海中。虽然学校后续的调查表示因为那阵风的缘故处于上风向的九有学院看台自然会受到妖魔的觊觎。但年轻的公费生有一种感觉——如果当时老姚没有震慑了那些妖魔它们一定会冲上来优先把自己撕成碎片。 这是基于一个巫师最原始的直觉。 “它们看到其他巫师也会冲上去撕碎他们的。”虽然郑清这样在心底安慰自己但他知道这终究是自我安慰——已经不是第一次妖魔们用那种贪婪的眼神看着他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鉴于此原本老姚的建议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去寻找蒙特利亚教授让他帮忙给自己做个检查。 “唉。”思虑至此年轻的公费生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虽然心底隐隐有种急迫感而且他也想现在立刻就去办这件事。但今天确实不行。 因为今天的中元节。 《太上三官经》有云“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对应的便是巫师世界传统的上元中元下元三个节日。 理论上上元节放灯祭祀祈福;中元节鬼门大开百鬼夜行;下元节设斋建醮解厄荐亡。只不过在实践中巫师们对于星空中的某些存在并没有太高的敬畏感所以三元节的仪式感一直不是非常强——似乎也就只有中元节鬼门大开的时候巫师们稍微重视一点。 当然仪式感不强不代表禁忌不多。 因为三元节出现在月历望日(农历十五日前后)恰好是许多东方巫师烧香祭祖的日子又是月下议会诸如狼人、吸血鬼等本性绽放的日子再加上在这几个特定的日子星空深处总有几道窥伺的目光投向这片世界所以第一大学索性安排了假期全校放假一天。 只不过虽说是放假但因为这种日子里某些生物的狂性很难遏制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学校并不允许学生们随意外出——尤其是晚上。 “又在叹什么气?想出去了?你才在宿舍呆了一上午诶!今天还有一整天的时间要熬下去!”辛胖子的声音从阳台上传来显得有些幸灾乐祸。 虽然他也一样必须呆在狭小的宿舍里但他好歹有一片独立的空间。 凭借着巨大的体型胖子一个人就几乎挤满了一整间阳台其他人也不想与一个汗涔涔的肥宅挤在一起索性任凭他霸占去了——也就只有肥猫团团能够无视胖子的气息毫无压力的啪在他的脑袋上优哉游哉的甩着尾巴。 “老姚说助教们今天会来查寝如果不想被扣学分最好安分一点。”萧笑从书本中抬起头警告的看了郑清一眼。 “扣分?我们的郑大队长才不在意呢!”胖子酸溜溜的声音从阳台上传了出来。 郑清嘿嘿笑了一声没有接口。 确实原本他在课堂上、以及课外社团邀请、实践等方面拿到的学分就已经很多了前几天的新生赛上因为他用学分做赌注又赢了不少——零零散散算下来他的学分总数差不多已经超过五十分了——按照他现在的分数学校绝大部分的学生能够使用的场所都已经向他敞开了大门。 对于刚刚入校两个多月的大一新生来说这个分值相当客观了。尤其是考虑到九有学院从大一升级到大二仅仅需要一百个学分他现在的分数更显得吓人。 “不知道迪伦在医院呆的怎么样。”既然开了口郑清自然也不愿继续沉闷下去索性扯起一个话头开始跟另外两人唠起来。 “还能怎么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胖子不知在阳台上吃什么东西嚼的嘎嘣作响显得怨气十足:“你又不是没去看过他过得滋润着呢!” “这几天对他们来说可没有那么舒服。”郑清抬起胳膊看着挂在指尖上晃悠的一只小精灵轻声说道:“尤其是你知道他的血脉不是那么纯粹。” 宿舍里顿时重新陷入沉默。 这让郑清稍稍有点后悔——他只是习惯性的反驳了一下胖子并不是真的想提起这么敏感的话题。 “如果迪伦能找到自己的内心就不会那么难受了。”胖子的声音重新从阳台上响了起来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郑清能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某种异常的沉闷:“……就像我。如果我能真正找到内心的平静在猎场上就不会在那么关键的时刻退出蓝巨人的状态了。” 宿舍里的气氛愈发沉重这让年轻的公费生不得不竭力转换话题。 “说道猎赛你们知道蓝雀去哪里了吗?我最近好像很少看见他。”郑清努力让语气显得轻快一些:“你们说他是不是恋爱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想起那位冷冰冰的剑客谈恋爱的模样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然而萧笑的回答却让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跟自己的剑谈恋爱去了。”萧笑扶了扶眼镜默默的瞅了一眼年轻的公费生:“因为新生赛上面对那头狼王扑击的时候他退却了没有挺剑而上……所以他现在剑心有缺。据星空学院的人说他正在疯狂的磨剑。” 一个剑客磨剑自然不是如同字面意思用磨石磨剑。 “但前几天他不是还跟我们一起去看迪伦吗?”郑清忍不住追问道。 “你觉得他那天的状态怎么样?”萧笑反问了一句。 郑清哑然。 细细回忆起来蓝雀那天脸色苍白好像没有休息好的模样状态确实不太好。 “仅仅因为自己的剑在危险面前退却……”年轻的公费生长吁了一口气想要说点什么却最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这种事情也确实不是旁人能够置喙的。 几段对话之后宿舍里的气氛愈发沉闷让原本打算活跃气氛的公费生大为懊恼。 直到一只纸鹤从窗外飞了进来。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出门 中午时分正是一日之际阳光最灿烂的时候。 虽然已是秋末但第一大学的秋天并没有像某些北方城市一样缺斤少两。气象监的值班巫师非常认真的履行着他们的职责将每一天的阳光、温度、水汽都调节的恰当无比。所以艳阳虽然高照却没有夏日的毒辣反而给人一种异常清爽的感觉。 这也是辛胖子排除万难也要强行呆在阳台上的缘故。 只不过阳台上的阳光难免有些刺眼。 胖子眯着眼嚼着干果享受着一年中最舒爽的阳光试图努力忘却身后宿舍中传出的阵阵压抑的气氛。 然后就在这时他眼角忽然瞟见了一个黑点。 是一只蓝黑色的纸鹤。 纸鹤拍打着翅膀穿过空旷的草坪越过空旷的树梢最终扑棱扑棱着落在了403宿舍阳台外扬起细长的颈子用尖喙用力叨起了玻璃。 “咚咚咚!” “有客人……”胖子扯着嗓子向后吆喝的一声然后抬了抬手指放那只纸鹤飞进屋子。原本啪在胖子脑袋上小憩的肥猫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忽然伏低身子便打算伏击那只纸鹤。 但那只纸鹤显然比它的同胞们更机敏一些只是在胖子脑袋上绕了两圈发现胖子不是接收人之后便高来高去贴着天花板飞进了屋子。 肥猫恼火的嗷了两嗓子在晒太阳与玩儿纸鹤之间犹豫了几秒钟最终放弃了找乐子重新啪回了胖子毛茸茸的头发间。 宿舍里萧笑只是抬起眼皮扫了一眼那只纸鹤的颜色便重新把头埋进自己的笔记本中同时哼了一声:“你的信。” 说话间那只纸鹤在他脑袋上绕了一圈之后果然离开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年轻的公费生从帐子里探出上半身下意识的抬起手一把抓住了那只飞来的纸鹤。 纸鹤在他的手心驯顺的摊开了身子。 “用脑子知道的。”萧大博士显然现在没有耐心向郑清详细解释什么。 事实上年轻的公费生此刻也没有心思去听他解释。 阳光下那张摊开的信纸上一行娟秀的花体字正由淡变浓慢慢浮现在信笺上面。 “今天老时间老地方。e。” 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信纸上残留的馥郁芳香让他感觉像是喝了一大口福灵剂似的一种确确实实的振奋感觉从信纸上流淌了出来——甚至原本盘旋在宿舍里的那股压抑的气氛都在这股气息之下溃不成军显得不值一提了。 在第一大学使用蓝黑色纸鹤的人很多。但是郑清认识的而且会给他飞鹤传书的有且只有一位——来自欧罗巴的吉普赛女巫伊莲娜。 信笺末尾的大写字母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至于信上的老时间应该是郑清与她约定授课的时间下午两点钟;老地点自然就是书山馆那个隐秘的角落了。 年轻的公费生抖了抖手指赶走落在上面的几只小精灵然后摸出胸口的怀表瞄了一眼时间。 现在是下午一点三十五分与郑清猜测的时间只差二十多分钟了。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原本瘫在床上的公费生一跃而起冲进盥洗室一边胡乱的整理着仪表一边急吼吼的冲两位舍友叫道:“如果有人来查寝就说我被二维波动实验室的纸鹤叫走了……放心绝对没问题的!” 二维波动实验室自然就是苏施君管理的那座实验室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郑清也属于那座实验室的‘雇员’偶尔借用一下实验室的名头想来那位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应该不会有太大意见。大不了事后抱着波塞冬去跟她打声招呼。 当然给苏大美女打招呼的时候自然不能用真是的理由郑清还没有那么蠢——尤其是他在下元节违规是为了跟另一位女巫约会——只不过年轻的公费生心存几分侥幸:学校现在这么忙人手又不足教授们肯定不会每间寝室都检查一遍的吧。 大概也许应该是这样的。 不管了! 年轻的公费生像磕了兴奋剂满脑子都是一会儿看到伊莲娜以后要说什么话怎么问候之类的完全不在意学校查寝的事情了——就像胖子之前说的大不了扣我学分啊! 眼瞅着郑清风风火火的拾掇开来萧笑终于把目光从笔记本上挪开了。 他的目光越过眼镜上沿盯着忙忙碌碌打理头发、整理腰带、挑选袖扣的公费生同学咂咂嘴哼了一声:“是伊莲娜吗?” 郑清在迪伦的穿衣镜前努力捯饬着自己的形象闻言嘻嘻笑道:“不愧是萧大博士。” 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有学分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胖子费力的扭过头从阳台上伸进来一张胖乎乎的圆脸略带几分感慨:“不过讲道理伊莲娜在猎场上表现很赞了……你确实应该抓紧一点。” 这还用说?郑清在心底嘀咕着。 “另外几个怎么办?”每当这种时候萧笑始终充当着泼冷水的角色:“难道你想当渣男?会被广大人民群众唾弃的!” 郑清脸色顿时拉了下来:“什么其他几个……那些都是误会!我不是解释过几次了吗?” “啧我觉得这种话你应该跟蒋玉解释而不是我们几个。”胖子也在旁边捅了一刀语气显得有些微妙:“如果我计算没错你跟蒋玉约会的次数比伊莲娜多许多吧……” 郑清闻言顿时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根根绽了出来争辩道:“跟蒋玉那不算约…是聚会!…治病的事情能算约吗?”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绿兮衣兮’什么‘投我以木瓜’之类引得舍友们目瞪口呆。 就这样含糊着含糊着年轻的公费生最后检查了一下腰间悬挂的灰布袋后拉开宿舍门落荒而逃。 两位舍友的话虽然不中听却很中肯。 然而对于这件事郑清也有些迷茫——于伊莲娜他自然是非常迷恋的;但是跟蒋玉待在一起又令他感到舒服——索性就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做大家讨厌的人。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临时通行证 校园里很空旷。 因为下元节的缘故绝大部分学生都按照老师们的要求乖乖的呆在宿舍里。少数几个敢于在甬道间光明正大走来走去的学生胳膊上大多套着鲜红色的袖套——那是学生会纠察队的临时标志用胖子的话说红袖套就是教授们的‘鹰犬’。 面对那些往来巡逻的身影郑清犹豫了几秒钟便果断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隐身符拍在了身上。这种标准符箓能够完美隐藏巫师的身形、气味、体温等要素维持时间近乎一刻钟。仅凭一双肉眼那些纠察队员很难发现郑清的踪迹。 但即便如此年轻的公费生仍旧挑选路旁的石子小径或者干燥的硬化地面前进唯恐因为脚印或者其他缘故露了马脚被纠察队的人逮住。 金红色的树叶在微风中瑟瑟发抖不时落下几片虚弱的叶片。目之所及脚下是松软的金色叶毯身旁是一排排黑黢黢的树干林荫路的尽头则是一点湛蓝色的天空让人心底不由涌起一股希望。 年轻的公费生摸了摸灰布袋里的笔记本与工具书反复在心底排练稍后见面时的对话。 穿过林荫路越过湖畔假山遥遥望见书山馆的玻璃大门后郑清脸上神色一滞不由顿住了脚步。 今天下元节图书馆闭馆。 玻璃门上张贴了鲜红色的大幅告示。 郑清躲在灌木丛后沮丧的呆了片刻后最终摸出那张信笺试图从它的边边角角上找到一点更详细的地址。 但从头看到尾信纸上也只有九个字——准确说是八个半因为最后代替名字的字母并不属于一个完整的字。 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年轻的公费生心底忽然怀疑这封信是不是某些对新生赛结果不满意的学生搞的鬼想来敲他的闷棍?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种猜测。信笺上那股馥郁的香气是伊莲娜独有的是独一无二的。他决计不会认错。 眼瞅着时间距离deadline越来越近没有办法之下郑清只能揉吧揉吧将那张信纸重新折成纸鹤然后捧在手心对它许愿道:“纸鹤啊纸鹤聪明伶俐智慧超群的纸鹤如果你知道她在哪里就带我去找她吧……我给您磕头了!” 说着他抬起左手并拢着曲起食指中指在纸鹤面前叩了叩。 说来神奇原本一动不动的‘二手鹤’收到郑清的叩指后忽然扬起细细的颈子舒展开皱皱巴巴的翅膀抖了抖身子就这么飞了起来。 飞了起来?! 年轻的公费生惊喜的看着那只在半空中翩跹的纸鹤然后又诧异的瞅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木啊’亲了自己手指头一下一路小跑便追在了纸鹤身后。 重新复活的纸鹤似乎比之前多了几分灵气似乎变得更活泼了——用更精确的描述就是这只纸鹤喜欢乱飞——即便没有蜜蜂蝴蝶的骚扰也不影响它一会儿落在花丛中一会儿钻进灌木里。以至于年轻的公费生很快就从欣喜开始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倘若不是只剩下着一个法子郑清定然会准备一个小十字架用魔法告诉那只纸鹤‘火刑’的残酷。 越过湖畔的草坪穿过几层灌木然后在环湖长廊里潜行了好一阵子纸鹤翅膀一歪又带郑清拐进了一条偏僻的长廊。 郑清还没想好要不要揪住那只乱飞的纸鹤发泄发泄怒火却发现眼前一亮立时停下了脚步。 这条偏僻长廊的尽头有石门被遮掩在繁茂的藤蔓枝叶之中。即便现在已经是秋末冬初那些藤蔓上的叶子也不见稀疏只是颜色从翠绿变成了金红交加。 石门前站在一个窈窕的身影正弯着腰仔细分辨着什么。纸鹤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轻巧的落在了女巫肩头那件宽大的披肩上歪着头蹭了蹭女巫的耳朵。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伊莲娜转过头略显惊喜的看着郑清:“是我之前考虑不周没想到图书馆会关门。原本想着再飞只纸鹤告诉你一声但身上恰好又没带信纸……” 郑清已经撤去隐身符露出了行迹。 “我也没想到能找到你。”年轻的公费生挠挠头忍不住咧开嘴傻乎乎的笑了笑:“你的纸鹤真聪明!还能带路!” “这并不是我的功劳。”女巫微微一笑侧着脸看了一眼肩膀上的纸鹤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补充道:“……魔法的神奇我们永远无法真正理解。” 这是个深奥的哲学问题。 郑清明智的闭上了嘴巴没有接茬——他还记得不久前在某次舞会上他与吉普赛女巫之间那段笨拙艰涩的谈话。没有什么比谈论哲学更容易让男女之间谈话跑偏、冷场的事情了。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年轻的公费生轻松转移开话题将目光落在女巫身后的那扇石门上。 那扇门看上去非常古老门楣、门槛、扇叶等结构上蚀刻的魔纹已经在时间的作用下变得黯淡无光许多线条都失去了完整的结构。但上面隐约残留的印记似乎又能看到许多在当今巫师世界仍旧非常有名的徽章与标志。 郑清越看越眼熟。 “这是九有学院通向阿尔法城堡的近道”伊莲娜的这句解释令年轻的公费生恍然大悟。他在巡逻队夜巡的时候曾经见过有阿尔法城堡的人从这里进出过。 只不过他是在晚上见到的时间换成白天难免让人有种轻微的不适应。 “你想去阿尔法城堡?”郑清扬起眉毛略感兴趣的问道。 “是啊原本有点小事。”伊莲娜重新转过头摸着石门上的门环兽不时耐心的转动门环似乎希望从上面找到通过这扇门的方法:“……只不过这只门环兽好像不太欢迎我。” “也许你只是差一张通行证。”郑清自信满满的摸出一张卡片插进门环兽的嘴巴里。 “啊呸呸!”伴随着一阵干呕声门环兽翻了个白眼吐出了那张卡片。原本紧闭的石门在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动中缓缓的打开了。 “它们对九有学院的学生一直有成见。”年轻的公费生立刻解释了一下。 “你怎么让它打开的?刚刚我也试过我的学生卡了啊?但它都没有搭理我!”伊莲娜惊奇的看着郑清。 “这不是学生卡这是校工委的临时通行证不记名的。”郑清忍不住卖弄了一下:“之前猎赛的时候我也担任着巡逻纠察的任务……这张临时工卡就是校工委给我们发放的。只不过猎赛结束后还没有收回去。也是你赶巧我估计这周六夜巡的时候这张卡就要被收走了。”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目的地 门后是一条漆黑的幽深的走廊。 精美的大理石墙砖古朴厚重的木质地板混杂着一股时间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不由屏息凝望唯恐惊扰了长廊里沉睡的灵魂——这不是夸张的修饰而是某种程度的事实。 在这条长廊的两侧挂满了从阿尔法学院毕业的著名巫师们的画像。包括三百年前奥布莱恩家族的族长吉恩·布莱克·奥布莱恩、两百年前塔波特家族的屠龙勇士威廉·塔波特、一百五十年前将东方炼器手法与西式炼金学说进行结合的大炼金术师蒋千里、一百年前发明龙疫梅毒治疗法的大治疗师爱德华·詹纳、五十年前对维度拓扑理论做出重要贡献的大巫师斯梅尔·诺特等等。 基于对传统与荣誉的尊重阿尔法人总喜欢把这些做出杰出贡献的老人们挂在墙上装在雕刻精美的胡桃木相框里供人们敬仰。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挂在墙上的画像越来越多以至于整个阿尔法城堡已经很少能够看见空白的墙壁。 郑清甚至听林果说前段时间阿尔法堡里发生了一场争论讨论如何处理过多的‘挂像’:有人建议开辟一件专门的屋子充当展示厅;也有人建议后来的画像可以酌情挂在堡外的别墅区;还有人更倾向于将‘某些成就不那么突出的巫师’挪走空出的位置交给更有‘资格’的巫师——发明龙痘种植术的爱德华·詹纳就属于‘某些成就低微’的群体。 只不过看到这位与龙疫梅毒抗争了一辈子的治疗师仍旧安安稳稳的挂在这条走廊里郑清便知道阿尔法学院的讨论并没有最终的结果。 “哦我应该记得带几张沉默符。”年轻的公费生注意到走廊两侧次第苏醒的画像们小声懊恼着。他记得这些常年累月被挂在墙上的画像们脾气好像都很差。 随着石门缓慢的打开淡黄色的阳光斜斜的落在了这条幽深的走廊上将画框里的老人们一个一个惊醒。走廊里渐渐响起某些粗鲁的、突兀的咒骂。 “这不是你的错。”伊莲娜从怀里摸出一本巴黎版的法书——郑清记得上元书肆的销售曾经向他介绍过这种法书风格华丽、手感厚重轧金口上还有马太福音第七章的箴言。 吉普赛女巫没有给公费生更多观赏的机会。 她翻开法书手指敏捷的在纸页间跳着舞连续丢出了三道咒语: “尚寐无觉!” “尚寐无聪!” “尚寐无吪e!” 这三道咒语郑清非常熟悉。 不久前的新生赛山年轻的公费生就曾经在某个守护法阵中使用了这几道咒语将自己的同伴们放倒然后独自一人出阵面对汹涌的兽潮。 ‘尚寐无觉’是让人合住眼睛老老实实睡觉;‘尚寐无聪’是让人堵住耳朵老老实实睡觉;‘尚寐无吪’是让人闭上嘴巴老老实实睡觉——总之使用这套组合咒语可以让人迅速沉入梦乡而且无法感知外部的任何讯息是促进睡眠、打家劫舍的不二法门。 虽然影子走后带走了许多‘经验’但是它曾经借助郑清身体使用过的咒语年轻的公费生现在仍旧能够熟练的使用出来。 “非常棒的选择!”男巫赞叹着忽然开口问道:“需要幻身符吗?我身上倒是还备了几张……有备无患嘛。” 他这提议并非无的放矢——纵观伊莲娜一路的所作所为她大约并不想让人知道她今天来阿尔法城堡了。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但身为她的同伴郑清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出自己应有的价值。 “那就谢谢啦。”女巫眼波流转笑吟吟的扫了男巫一眼接过他递来的幻身符。 很快郑清便发现自己的举动有些多此一举。偌大的阿尔法城堡里仿佛正在举行避难演习空无一人。除了几头乳白色的幽灵昏昏沉沉的飘来飘去年轻的公费生竟然看不到更多生命的迹象。 只不过这种空旷的环境更有助于‘潜入者’的行动。 两名隐匿了行迹的巫师很快便穿过长廊越过城堡中央的天井顺着纵横交错的楼梯飞快的移动着。就连那座巨大的金色钟表也没能影响到女巫的注意力。 郑清注意到伊莲娜前进的目的性非常明确。 所以他努力克制了自己的好奇心——终归会知道的他这样在心底安慰自己。 事实上好奇心满足的速度比他预想的更快一点。在拐过几个路口穿过一片毫无人气的休息区之后伊莲娜的脚步最终在一座拱门前停住了。 “到地方啦!”她轻快的拍拍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薄薄的、仿佛铁皮质地的徽章塞进拱门门口立着的一位炼金人偶手中。 “欢迎。”人偶呆滞的目光扫了扫面前空旷的走廊没有丝毫犹豫按照固定的程式僵硬的挪开位子让开了拱门的入口。 “这里是?”郑清有些惊疑的打量着这座花雕拱门以及悬挂在门外的几块有点眼熟的徽章。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些标志。 “弗里德曼的休息室也是3a社团的总部。”伊莲娜的语气异常平淡仿佛是在说今天下午吃什么似的:“他们今天都在城堡外的别墅区呆着……一直到明天早上开课为止这里都没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郑清忍不住追问道。 “有份不得不做的作业不得不来。”女巫叹口气似乎不想解释更多。 “你有这里的秘钥?”年轻的公费生仍旧有许多好奇。 “没有。”女巫耸耸肩接过炼金人偶还回来的那块徽章顺手在半空中抛了抛:“这是我从某人那里‘借’来的。” 郑清目瞪口呆。 用脚后跟想他都能猜到这个‘借’的具体含义是什么。 虽然他与那位弗里德曼大佬有些龃龉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之间因为阿瑟·内斯产生的些许矛盾似乎已经化解了许多了。平心而论年轻的公费生虽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老实人却也绝对没有私闯别人休息室的‘嗜好’。 而且弗里德曼显然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女巫忽然回过头露出一个奇特的微笑。 “啊差点忘了!” “你在猎赛上拿了第一名我还没给你礼物呢!” 正文 第三十章 伊莲娜的礼物 弗里德曼爵士的休息室很宽敞。 巨大的落地窗紧闭着血红色的天鹅绒窗帘半遮半掩的挂在那里旁边吊着两根带着银穗的金质挂钩。透过明亮的窗户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湛蓝几绺稀疏的白云下隐约可以看到高飞的大雁群。 与大多数巫师的习惯不同这间休息室里悬挂的画像仅仅是两幅非常普通的油彩画像上没有附着任何魔法效果自然也就没有黏贴某位老人残留的影子——当然从艺术的角度而言这两幅油彩画都非常有才华并不缺乏所谓的‘艺术的灵魂’。以至于郑清第一眼看见它们的时候险些丢出几张沉默符。 当然跟在女巫身后的他最终察觉到画像间的奥妙没有丢出怀里的沉默符维持了几分男生应有的稳重。 伊莲娜并没有注意到男生心底细微的活动。 她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随意的向郑清介绍着这间休息室里陈设——仿佛这是她自己家一样——给人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那两幅油画左边板着脸坐在椅子上的老头儿是托尼·j·布莱克就是那个历史很长很长的布莱克家族的族长。他手底按着的那本书就是整个月下议会都必须遵循的基本规则——《月下法典》。” “右边那个老帅哥就是卡伦家族的约翰·休·卡伦吸血鬼中的传奇人物。他手里拿着的那个杯子据说是血族圣杯……当然没有谁证明过这件事。这都是外面流传的小道消息。” “还有你身后那张枣红色的木桌据说是用某位超越大巫师的吸血鬼曾经睡过的棺材板打造的。也就只有弗里德曼这个家伙才能受得起这份福气……” 听着女巫的介绍原本依靠在枣红色书桌前的公费生顿时觉得后背发凉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登时从桌沿弹了起来远远避开。同时在心底检讨着自己的不小心——他明知道这些吸血鬼的爱好独特竟还大大咧咧的触碰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太不应该了。 “至于前面那座露台就是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说道这里伊莲娜转过身手中不知何时又翻出了她的那套塔罗牌。 “权杖骑士带了吗?”她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郑清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 “带了带了。”说着他立刻翻开灰布袋从某个紫色小木盒里找出那张已经失去大部分光彩的卡牌。 这张卡牌是几周前女巫听说他做噩梦所以送给他安神用的。虽然早已失效但郑清却一直带在身边留作纪念。 女巫眼波流转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刚刚我说要送你一件礼物……”看到郑清微微张开口似乎想要拒绝的模样伊莲娜立刻举起手中的塔罗牌摇摇头:“这是贺礼你必须收下……选一张牌吧。” 年轻的公费生扭捏了几秒钟嘿嘿笑了笑——虽然这番推脱很老套也很虚伪但身处社会之中他不自觉的沾染上了这些习惯——然后他眯着眼从塔罗牌里抽出了那张刚刚被塞回去的权杖骑士。 与其他卡牌相比这张权杖骑士颜色显然有些黯淡而且被他摸了许久上面多多少少沾染了几丝他的气息最是容易辨认了。 女巫看到他的选择不由撇撇嘴:“你这是作弊呐……呐在给你礼物之前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在猎场上杀死那么多妖魔的?你真的作弊了吗?” 郑清闻言下意识觉得有点委屈不由争辩道:“怎么就作弊了?你在猎场上也看见了……那头大黑…虎是它杀了那些妖魔而且跟在我后面的……” 想到教授们让他保密的那些文件郑清舌头一打结原本要出口的‘大黑猫’登时变成了‘大黑虎’只不过伊莲娜只当他一时口急并没有注意这个细节。 但显然她被男生陡然发作的气势吓了一跳。 “别急别急我这也是听大家说的。”女巫显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敏感性不由多解释了一番:“……你在猎场上被我们猎队救了下来结果最终你拿到了最佳猎手的称号我们什么都没拿到。大家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痛快自然就有风言风语了……我并不是说你作弊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郑清原本还有几分恼气但看伊莲娜这番表现那股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索性摆摆手苦笑一下:“这种事情没办法理论……过段时间大家自然会有其他话题了。” “权杖骑士带着一份幸运向未知的领域前进。这既是勇气也是鲁莽。”伊莲娜重新从郑清手中拿过那张卡牌将话题扯回礼物上:“我想我知道要给你什么礼物了。” “你之前没有准备?”郑清这句话显然没有过脑子。 话一出口他立刻就后悔了忍不住解释道:“我是说我以为你要送的礼物是从商店买的准备好的礼物……” “礼物为什么要从商店买?”女巫看上去有些惊讶:“送礼物自然要送自己心爱的东西了!否则怎么体现它的珍贵?” 这话好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郑清嘴唇抖了抖对这种逻辑深表赞叹。 “你转过去我先准备一下。”女巫忽然开口支开男生。 郑清立刻乖乖的转过身子同时脑海里浮现出各种各样切合时宜的画面以及稍后可能会用到的种种甜言蜜语。想着想着他觉得自己鼻子有点热伸手一摸竟然流鼻血了。 “丢人丢人……每逢大事要有静气。”男生暗自嘀咕着同时飞快的从灰布袋里摸出几张甘霖符拍在鼻子上。 “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身后传来女巫轻快的询问:“可以了转过身来吧!” 郑清深吸一口气。 努力挤开脑海中各种旖旎的画面身子僵硬的转了回去。 “呶这是送你的礼物!我刚刚包装好的!”伊莲娜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头盒子举到郑清面前一脸不舍:“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她让我转过身就是为了把礼物包装一下嘛…… 郑清一脸木然的看着盒子上那些纵横交错的金色丝带心底的残念溢于言表。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一根栏柱 手捧礼盒郑清自然会猜测盒子里装了什么礼物。 由于之前两次礼物的缘故他的第一反应便是盒子里装的是符枪。 “还有这么轻的符枪?”年轻的公费生掂了掂盒子不由扬起眉毛下意识的将自己心底的猜测说了出来。 “符枪?”伊莲娜对男巫的反应有点莫名其妙奇怪道:“为什么是符枪?你想要符枪做礼物吗?” 郑清顿时醒悟过来——眼前的女巫与自己一样都参加了新生赛她不知道自己用弹弓的事情自然不会准备相对应的礼物了。 同时他也为自己弄出的乌龙感到了一丝尴尬。 “我我只是这么猜的。”他结结巴巴的解释着脸色慢慢涨红:“之前之前收到了好几把符枪……我以为以为……” “以为我也会送符枪吗?”伊莲娜笑眯眯的摆摆手显得异常洒脱:“符枪那么贵我可送不起……如果是几颗符弹我倒是还能想想办法。” 郑清见她没有在意自己的失礼顿时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他不由想起自己收到的两支符枪心中又多了一份压力。 降低压力的办法自然是转移注意力。 郑清立刻扯开盒子上的丝缔当着伊莲娜的面打开了她的礼物。 盒子里装着一个黑乎乎的笔记本。 笔记本看上去有些破旧油腻的封皮上隐约残留着一些仿佛血渍的痕迹。除此之外本子的其他方面倒是保养的不错——书页熨帖而且用薄薄的金属片包了角看上去给人一种意外工整的感觉——但即便如此这也很难称得上是一件适当的礼物。 郑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当然不是因为这个笔记本破旧而心生不满——事实上没有比这个笔记本更令他满意的礼物了——几周之前他就曾经在伊莲娜手中见过这个笔记本。当时吉普赛女巫捧着笔记本向他请教里面绘制的一些艰涩的符箓为此郑清不得不在图书馆浪费了很长时间查阅了相当多的材料才勉强给出近似解。 对于一个擅长符箓的人来说没有什么礼物比一个记满陌生符箓的笔记本更合适的了。 “你把它送给我了?”年轻的公费生惊讶的反问着语气中仍旧有一些不确定。 “不然呢?”伊莲娜看上去似乎也有些不高兴郁郁道:“既然你抽到那张牌了自然就要把最适合你的东西给你……” “如果你舍不得可以给其他东西的。”郑清小声建议着。 “那不是骗自己吗?”女巫诧异的看了男生一眼似乎非常好奇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骗骗其他人还可以理解自己骗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 郑清脸色一黑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就像林果的时间线一样巫师们的想法总是充满了某种魔幻色彩很难用逻辑来解释。 所幸伊莲娜也没有继续讨论这个复杂的问题。 “呀!只顾着给你选礼物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女巫忽然跳了起来仿佛受到惊吓一般丢下讷讷的男巫转身便跑向不远处的露台。 郑清犹豫了几秒钟将那个笔记本先塞回了灰布袋然后跟了上去。虽然他的心底仍有很多疑问——比如这个笔记本是哪里来的笔记本上记录的符箓是哪个流派的等等——但一想到现在两人还在别人的休息室里一想到‘私闯民宅’之类的字眼年轻的公费生不由缩了缩脖子。 诚然他在学分上是有一点积累了可以并不在意偶尔被扣掉几个违规的分数。但这也不代表他可以随便挥霍自己的学分。 毕竟他还是要升到大二年纪而且还需要用学分换取许多晋级注册巫师所必须的资源的。能够攒一点是一点。 这间休息室的露台非常宽大两个人站在其间绰绰有余。 露台的四周原本生长了许多藤蔓类植物依附在露台的围栏间只不过因为时至秋末冬初许多植物都收缩了枝叶即使个别没有收缩的许多叶子也开始变得枯黄起来。以至于原本笼罩在茂盛藤蔓间的围栏被彻底暴露了出来。 “虽然你看这些围栏很多但实际上整个露台据说都是用一块大理石雕刻出来的。”伊莲娜低着头弯着腰指尖轻抚过围栏上那些精美的浮雕语气有些飘忽不定:“从左到右凡四十九步一共是七十二根栏柱……每根栏柱上都有一个迥异的浮雕描绘了被巫师们镇压的七十二只精灵最后的模样……” “精灵?”听到这里郑清忍不住打断女巫的话指着一根栏柱上的浮雕诧异道:“这东西是精灵?这不是妖魔吗?” 他手指的位置一头尖牙利爪、蝠翼蝎尾却又长了四面八臂的奇特生灵正睁大眼睛仰头嘶吼。即便只是一块石雕郑清也能感受到那股冲天的怨气——这可不是一个好精灵应该具有的气质与模样。 “山林鬼怪妖魔魍魉都是精灵。”伊莲娜仍旧一根一根查验着露台上的栏杆语速不急不缓吟道:“凉飙破暑清歌萦坐缺月稀星庭户。精灵何必待秋通为一洗、朦胧今古。” 吟毕她的身形顿住在一根栏柱前停了下来。 郑清还没看清那根柱子上有什么女巫便手指微曲轻轻叩动栏柱上下关节只一刹那便将那根原本结结实实的柱子敲了下来吓得男巫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紧张的四下张望一番没有地动山摇也没有警报蜂鸣更没有一头妖魔从断掉的柱口脱身跑掉。 仿佛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柱子被人从栏杆间敲了下来。 男巫一口气还没抽完女巫便从包里摸出了另一根一模一样的栏柱换了上去。清光拂过露台又变得完完整整一如开始。 “好啦事情办完了我们回去吧!”伊莲娜站起身拍拍手轻快的说道。 郑清茫然的看了她一眼。 “这就结束了?”他忍不住低头又瞅了一下那根被‘真·偷梁换柱’的栏柱忍不住小声问道:“我是来监工的吗?”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通灵者 郑清的灰布袋里塞着一本曼昆的《符文构造原理》。 他原本以为今天伊莲娜找他是讨论某个笔记中的艰涩符文所以还特意带上了前段时间研究的一些心得。却不料两人最终会面的地方并不是书山馆而是阿尔法城堡。 而且吉普赛女巫也没有研讨符文的意思——她甚至把那个黑乎乎的笔记本当做礼物送给了郑清——这令原本就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郑清愈发困惑了。 “你今天叫我来不是就让我帮你放放风吧。”年轻的公费生摸了摸灰布袋里的那些工具书资料最终半调侃的问道。 虽然今天跟着伊莲娜做了一系列违反校规的事情但归根到底他并没有真正做什么事情——女巫带的路女巫打开了休息室的门女巫敲掉了某根栏柱哦还送了男巫一个笔记本当礼物——从头到尾郑清连边鼓都没敲几下。也就是在通过九有学府与阿尔法城堡之间那扇石门的时候郑清用自己的无记名通行证帮了个小忙。 年轻的公费生深信即便自己没有来或者说他身上没有那张通行证吉普赛女巫仍旧有办法通过那扇石门。 只是繁琐与简单之间的区别罢了。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男生不安的追问着。 “没什么事啊。今天来就是带你四处转转……让你知道我在做什么。”拿到石柱后女巫的心情似乎也开朗了许多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仿佛在跳舞似的:“就像你之前说的风言风语多了总让人有些困惑。” 她的回答令年轻的公费生有些措手不及顿时沉默了下来。 虽然他对伊莲娜的去向一直很好奇却始终坚持着不刺探、不干涉的原则他认为这是对女巫的基本尊重——伊莲娜有自己的小秘密很正常哪个巫师没有一点秘密呢?伊莲娜喜欢旷课也没关系吉普赛女巫天性自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只不过他没有料到女巫自己却揭开了这个盖子——伊莲娜习惯性旷课、玩儿失踪虽然天文08-1班私底下确实有人在讨论吉普赛女巫的去向问题而且也提到了一些非常惊悚的猜测但这些话终究没人在女巫面前之间提及。郑清心底纵有许多疑惑也始终压在心底——有的时候装聋作哑习惯了忽然把你耳塞拔掉让你谈谈心得难免让人手足无措。 手足无措之下除了胡言乱语便只有沉默是金了。 郑清不蠢。 所以他只有沉默着。 沉默着沉默着。沉默着跟在女巫身后离开弗里德曼的休息室离开空旷的阿尔法城堡重新通过那扇石门回到了九有学府。一路上吉普赛女巫似乎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趣与郑清一同沉默着。 直到走在环府长廊之中遥望见波光粼粼的临钟湖郑清终于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你拿那根石柱做什么?”他终于想通了既然女巫看上去有向他说点什么的想法那他自然应该抓住这个机会消除心底的困惑。 “我以为你对这件事不感兴趣呢!”伊莲娜似乎松了一口气歪着头笑着看向郑清。 “我非常感兴趣。”男巫飞快的接口道。 伊莲娜收起手中的塔罗牌从坤包中重新抽出那根栏柱非常大方的递给郑清:“呶既然好奇那就看仔细一点……你能看出什么?” 郑清接过那根石柱一眼就看到了柱子上的浮雕——与他之前看的其他栏柱上的浮雕相似这根柱子上雕刻的是一位披着斗篷、手持权杖人首蛇身的精灵——唯一不同之处在于雕像中的精灵模样有些眼熟。 确切的说那个人首蛇身的精灵长相与伊莲娜有七八分相似。 “这这…”男巫抓着栏柱像是抓着一根烧红的烙铁恨不得一把丢进旁边的临钟湖。从小看过的无数小说情节在他脑海中翻滚着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肆虐的妖魔被巫师镇压很久很久以后妖魔的后人来到第一大学寻找先祖的痕迹试图释放被镇压的祖先。 所幸这些情节只是男巫脑子里闪过他还没有呆到当面如实说出来。 只不过他那幅震惊的表情却没有办法掩饰——他原本就不是一个擅长说谎掩饰的人。 “哈哈哈哈哈看你脸煞白煞白的……太逗了!”伊莲娜忍俊不禁大笑着指着郑清把两只原本在旁边灌木丛中打滚儿的松鼠惊的蹿上旁边的橡木上。 郑清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一下最终试探着问道:“它看上去跟你有点像?” “你是想问我跟那些被镇压的精灵有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对吧。”女巫干脆的指出了郑清的言外之意。 郑清舔了舔嘴唇没有否认。他注意到伊莲娜一直使用‘精灵’这个词汇来称呼这些被镇压的存在。 “你知道新世界吧”伊莲娜抬起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蓝天轻快的解释道:“每一个新世界被巫师发现之后巫师们都会面对大大小小的异族神灵。有的神灵比较友好能够与巫师们签订互不侵犯的契约大家开开心心一起开发;但也有一些神灵视世界为祂们的禁脔竭力阻止巫师们染指自己的世界……那七十二只被镇压的精灵就是曾经武力反抗巫师的某些世界的‘神’。” “你是神裔?!”郑清带着几分恍然觉得自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我是纯正的吉普赛人没有一丝外星空的血脉。”伊莲娜白了他一眼似乎对‘神裔’的身份并不感冒:“我们吉普赛巫师除了旧派的占卜、魔药之外还有一项传统的古老技艺——通灵。” “用比较时髦的词来形容就是灵媒。” “是灵巫吗?像李萌那样的?”郑清比划着好奇道。 “有点相似但本质不同。”伊莲娜咬了咬嘴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下去但很快她便继续解释道:“灵巫沟通的对象是宇宙深处的存在从等级上来说就已经超越某些小世界的神灵许多……而我们对话的绝大部分是普通的死灵、黄泉边的徘徊者、以及深渊底层的魔鬼、异时空的某些存在。”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没落的挣扎 “相对于你们这些真正通过考试进入第一大学的天之骄子而言我的天赋并没有那么出色。你一直帮我补习符箓学对这点应该有所理解……事实上最近一百多年吉普赛女巫晋级的比例越来越低。” “三百年前我们能派出上百人的注册巫师代表团出席巫师联盟的集体会议;一百年前我们连三十人的代表团都很难派出……到了现在谁都不知道女巫团的代表已经多长时间没有在巫师联盟出现过了。” “从我记事开始塔里大部分吉普赛女巫的施法水平都在注册巫师以下。甚至还有许多戏法师。只不过因为我们在漫长的历史中掌握了一些独特的技巧所以才能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中勉强传承下去……再加上很久很久以前祖先们与巫师联盟达成的协议所以她们还能呆在塔里不会被遣送到贝塔镇北区。” “但终究越来越难了。” 伊莲娜背对着郑清眺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临钟湖盯着湖中心的那座白色小塔声音在微风的撕扯下变得愈发纤细:“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贝塔镇北区……奶奶说如果我们的女巫团继续这样下去用不了五十年大家都会住进贝塔镇北区。” 郑清轻轻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贝塔镇北区是贝塔镇的贫民区也是巫师世界最大的戏法师聚居地还有许多施法水平达不到炼金工厂要求的巫师也悄无声息的生活在那里——因为《巫师法典》的约束这些拥有微弱魔力的巫师被禁止随意接触白丁世界这也导致他们很难改善自己的生活。 几周前辛胖子就曾做过一个有关与贝塔镇北区的专访为此抑郁了大半个月。 “……破破烂烂的衣服、脏兮兮的面孔、瘦骨嶙峋的孩子、蜷缩在墙角残喘的老人们。”吉普赛女巫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我们经常说没有什么是魔法办不到的事情。但事实上贫穷与富有天赋与平庸世界上有太多事情即使有魔法也没有办法消除。” “富者有弥望之田穷者无立锥之地……这是制度问题。”郑清清了清嗓子小声应和着说道:“人类社会原本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社会不能奢望所有人都大彻大悟布施天下。” 或许感觉到两人之间谈话的气氛有些沉重。 吉普赛女巫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开口重新谈及她在做的事情:“……对于女巫团的衰弱有人猜测是我们过度使用占卜、通灵等魔法受到了世界意志的排斥。换句话说就是被天谴了。当然更多人相信女巫团的衰落只是因为我们相对于外界而言越来越封闭的传承环境。” “所以今年我们被派过来了。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 “但即便多上了三个月的预科我们的学习进度仍旧无法完全满足第一大学的要求。如果按照这种水平四年后我们肯定没有办法通过注册巫师的考核。” “所以我必须寻找其他的出路。” 说着女巫掂了掂手中那根大理石的栏柱平平的举到面前轻声说道: “很小的时候在奶奶的帮助下我通灵到了一位异世界的神秘存在。据祂说祂是某个世界的月神残破的身体被镇压在第一大学的校园深处。” “祂承诺如果我解放了祂的真身会赐予我圣徒的荣耀。我估摸着大约相当于资深注册巫师水平吧。对于我来说足够了……” “你答应了?”郑清终于忍不住打断女巫的话语气有些焦急:“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但是萧笑曾经反复告诫过我‘不要跟看不见脑子的人说话’更不要提跟它们达成什么契约了!” “我看上去有那么笨吗?”女巫瞟了他一眼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萧大博士的话说的一点没错。只不过我并没有跟祂达成任何协议。” 说着她举起手中的那根柱子喃喃道:“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能做点什么。” 郑清呆呆的看着那根柱子思索着女巫这句话背后的涵义但很快便放弃了。魔法代表着无限可能性谁也不知道传承上千年的女巫团会使用什么方法对待一个被封印的神祇。 但他觉得伊莲娜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没有说清:“所以说……为什么你跟祂长的那么像?” “这是通灵的前置条件。”伊莲娜耐心解释道:“性格、长相、血脉等等如果你想要与某个冥冥中的存在沟通一定要有某项条件符合那位存在的要求……换句话说正因为我们长相相似才能在冥冥中搭建起一条通道。” 这个说法有点玄乎但更奇怪的魔法要求郑清也见过所以倒也不难接受。也许这就是吉普赛女巫的魔法很难大范围推广的缘故吧。 “先把它收起来吧。”郑清叹口气盯着那根栏柱咕哝道:“不管怎么说你带着这个家伙四处乱跑万一摔碎了祂真的跑出来怎么办……学校当初就应该把它沉在大海最深处。” “你不会真的认为这根栏柱里封印着那位月神的真身吧!”伊莲娜忍不住笑了起来。 郑清摸摸头也尴尬的笑了笑。 他刚刚确实有这种想法——而且他还在心底琢磨巫师们办事太不靠谱了竟随随便便把这种镇压了神灵的东西随便放在某个休息室如果是他安排肯定会把那个露台沉到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 “马里亚纳海沟里睡着一头大妖王如果按你的想法那头大海妖会非常感谢你的。”女巫笑着收起了栏柱同时解释道:“这块大理石曾经沾染了七十二只精灵的鲜血所以巫师用魔法雕刻了露台用法阵收敛了祂们的精气。” “我只是想尝试看看能不能借用祂的血液提升一下我的通灵术。” 郑清露出几分恍然的表情连连点头。 虽然他觉得女巫最后的解释有些含糊但这并没有什么他终究对她有了更多的比其他人更多的了解。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进步。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这算是坦白吧 既然已经谈开了郑清索性将心底的疑问一股脑抛了出来: “吉普赛女巫的事情学校知道吗?” “这些事情为什么不课后做……旷下那么多课后面学起来岂不是愈发艰难?” “还有你怎么知道今天休息室里没人?” 伊莲娜把手探到脑后将酒红色的大波浪卷用红头绳随意的束了起来露出白皙的脖颈还有精致的锁骨。 然后她转过头笑吟吟的看着郑清似乎在等他把问题提完。 男巫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馥郁芳香心底一突原本还徘徊在脑海的其他问题便不忍心继续问出来了。 见他闭了口吉普赛女巫又停了片刻才不慌不忙的一条一条解释开来:“没有什么是学校不知道。” 说着她伸了个懒腰张开手臂指尖划过天空:“在这座岛上在这座大阵里学校不知道的事情很少……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们愿不愿意干涉。” “如果你看的古卷多一点就会发现很多高阶巫师的性情慢慢会变得冷漠起来对些许杂事漠不关心。这不是魔法研究的后遗症而是时间对他们的影响。在绝大部分高阶巫师的认知中顺从规律灵活运用法则比时时刻刻干涉这个世界更有效。” 郑清呆呆的看着女巫一张一合的红唇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说的这番话有点拗口女巫顿了顿换了一个说辞:“简单说就是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顾不上关心我们这些连注册巫师都不算的‘小孩子’。” 郑清立刻露出恍然的表情。 但随即他摇着头否定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鼠小杀象蝼孔崩城……不注重细节小事以后难免会吃亏。学校那些大巫师们不会连这种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吧。” “对于大巫师们来说天塌了抬起手就撑起来了…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大事呢。”女巫微微叹口气目光迷离的看向远处露出对那种高远境界向往的表情。 郑清皱了皱眉最终决定终止这个话题——以两个小巫师的水平去谈论大巫师的境界与为人处世只不过是在臆测与猜想之间徘徊罢了毫无讨论的必要性——他索性将话题转向了另外一个问题苦口婆心的劝道:“那你总是缺课也不太好吧……按你说的原本基础就不太好如果缺课太多后面的进度会不会更困难。” 虽然他的说法有些委婉但意思却已经非常明确了。 听到他的劝导伊莲娜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表情:“如果我说我把课本全都背下来了你相信吗?” 郑清呆了呆没敢点头但也没敢摇头——在他的印象中仅仅一本《大历史·世界近现代史篇》就有四五十万字四百多页还不算附表、地图、人物画像等补充内容。如果女巫说自己把知识要点都记下来了郑清或许会立刻连连点头。 但是把书全都背下来? 就算是刘菲菲都没有这么疯狂吧! “实际上我们几个被派来留学的都已经把教科书背完了。甚至开学前学校还安排了专业教授给我们上了三个月的预科……大一上半学期的课程我们都已经学过不止一遍了。”说道这里女巫语气中露出几分悲伤:“但是许多内容仍旧无法掌握……即便是知道答案知道操作要求仍旧做不出来。”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被安排在九有学院插班吗?就是因为九有学院的升级考试方法相对来说对我们更友好、更公平一点。” 听到这里郑清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怜悯?对于自尊心强的人来说这是比诅咒更残忍的方式。夸奖?对于背完全套教科书仍旧没有办法完整掌握魔法技巧的人来说任何夸奖都带着几分别样的滋味。 他索性闭了嘴转过头顺着伊莲娜眺望的目光看向远处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几头红色的大鸟把脑袋插在翅膀里懒洋洋的飘在水面;肥大的湖鱼不时甩着尾巴蹿起几丈高躲避水里的猎食者;偶尔还能看见水下飞速滑过的阴影不知道是披着水草的水鬼还是白天梦游的鱼人。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远处看着那空旷、自由的世界。 良久郑清吸了吸鼻子清了清嗓子试着用轻快的语气提到了另一个问题:“对了你怎么知道那间休息室今天没人?之前跟在你后面把我吓个半死……哈哈哈。” 几分钟的沉默已经让女巫重新调整了心态。 “因为弗里德曼正带着他的小堂弟在瑟普拉诺位于伽马街的会馆里做客。”伊莲娜歪着脑袋看向郑清竖起一根手指小声说道:“这是流浪巫师告诉我的。” “流浪巫师?”郑清立刻提高了警惕:“那个老头很古怪……不是什么好人。你跟他打交道一定要小心点。我听说他以前是个黑巫师。” 听着公费生的评价吉普赛女巫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放心我们在欧罗巴的时候经常跟黑巫师打交道的……老实说流浪吧的那个老头虽然看上去有些阴沉沉的但却是个很讲究的生意人。” “不算黑巫师顶多算个灰巫师。” 郑清想到自己的金卡想到不久前摆脱流浪巫师处理的事情不由点点头下意识的赞同了她的观点。 “总之不管你的通灵术能不能提高在第一大学尤其是在九有学院考试成绩还是最重要的。”郑清把话题重新转向最重要的地方一脸认真的看着女巫补充道:“我看刘菲菲在给尼古拉斯补课效果很好我们也可以学着他俩的办法…我周六晚上有巡逻任务周二晚上有易教授的补习除此之外每天晚上我都能抽出一些时间帮你巩固之前学习的内容顺便一起写作业……” 听到这里伊莲娜忽然打断郑清的计划目光微妙的看着男生:“刘菲菲跟尼古拉斯在谈恋爱我们学习他们你的意思是……”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郑清的脸色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涨红。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伽马街四十九号 当伊莲娜在弗里德曼爵士的休息室内敲下那根栏柱的时候阿尔法城堡外伽马街的尽头一座灰扑扑的独墅外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下午时分太阳刚刚移过中天空气中还残留着几分慵懒的气息把初冬清晨的那股寒意驱的干干净净。伽马街的青石板路面干燥、干净偶尔路旁的橄榄树落下几片枯黄的叶子也会立刻被莫名吹来的小风卷到角落里去。 两个披着白色斗篷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走在青石板路上最终停在了伽马街四十九号院的门口。 伽马街是一条环绕阿尔法主城堡的小街街道不长也不乱。靠近城堡方向的一侧沿着街道整整齐齐伫立着一圈银灰色的公馆。这些公馆的门牌号从阿尔法城堡正门左侧开始计算依次向后跳过四号、十三号等晦气号码绕过一圈之后在阿尔法城堡右侧结束。 而伽马街四十九号就是这圈银灰色公馆的最后一个门牌号。 与那些古老世家的拜占庭、洛可可、大观园等华丽风格不同伽马街四十九号公馆看起来拥有更多魔法世界的元素——蘑菇状的小屋、奶油卷儿似的屋檐窗棱是用手指饼干拼接成的上面还点缀着新鲜的佛手果与蔓越莓;屋子外面泡芙小鸡四处乱窜追逐几条全身裹满蔗糖的江米条;院子里热可可的泉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几只糖果鸭子呆头呆脑的在上面游来游去不时拍拍翅膀将黑褐色的热饮洒的到处都是。 “这真的是祥祺会的会馆吗?”走在后面的客人忍不住轻声问道语气显得有些难以置信:“这也太夸张了吧!” 走在前面的白色斗篷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巫师。 “这里原本是格林女巫会的驻地只不过因为发展不力女巫会已经很久没有招收到足够的会员也找不到合适的赞助商。所以她们被迫放弃了这间糖果小屋……而在今年的校猎赛上瑟普拉诺赚了一些金子才有足够的资本盘下这间公馆作为他那个祥祺会的驻地。” “这也是我们今天来的目的。” “马修你要记住永远不要用第一眼的印象去判断事情的真相不论它们是多么的令人震惊或者令人难以置信。”白色斗篷的语气显得有些严厉只不过表情被帽兜挡着并没有显露出来。 “好的先生。”马修·卡伦立刻垂下头接受了堂哥的教诲。 弗里德曼爵士这才回过头紧了紧斗篷的领子跨过巧克力浇筑的门槛走进了这间非常具有特色的公馆中。 见到有客人造访一个面包人蹒跚着迎了上来。 “日安先生们。”面包人费力的鞠了个躬瓮声瓮气的问了声好。马修注意到面包人菠萝包脑袋上挤出几道深深的沟壑不知是不是它的笑脸;而法棍做的胳膊腿又很难打弯破碎的面包皮与身上的糖粉正随着它的鞠躬簌簌的向下落去。 不知道如果这个面包人站不起来了会不会被这间公馆的主人端上餐桌年轻的吸血鬼默默思量着同时安静的脱下罩在外面的斗篷交给了另外几位赶来的面包人侍者。 必须承认风干的法棍真的很结实用来挂几件斗篷外套毫无压力。 一阵微风拂过一缕甜丝丝的气息争先恐后的钻进年轻吸血鬼的鼻子里让他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底产生一种奇特的满足感。 这股满足的感觉在他跟着弗里德曼爵士走进蘑菇屋看到一张宽大的苏打饼干桌子以及桌子后面的胖巫师之后立刻烟消云散。 那是一个强壮的胖子即使隔着宽大的袍子依旧能够清晰看到肌肉鼓鼓的轮廓。他的眉毛很粗眼睛很小眼神幽深两颊微微向下耷拉着仿佛一头虎视眈眈的沙皮狗。 但马修绝对不敢在胖巫师的面前说出自己心底的想法。 因为坐在那张苏打饼干桌子后面的是在阿尔法学院与他堂哥齐名的麦克·金·瑟普拉诺血友会的副会长祥祺会的创办者整个古堡中最有权势的几位学生之一。 “弗里德曼?”见到两位客人桌子后面那个强壮的胖子并没有站起身欢迎的意思而是眯着眼嘴唇抿的更紧了一些:“你竟然有胆子来我的地方。” “为什么不呢?”爵士的表情看上去非常惊讶。 他小幅度的摊开手耸耸肩环顾左右语气显得异常友好:“听说你最近赚了一点钱就立刻在伽马街置换了这么一套公馆作为邻居我自然要来表示祝贺……顺便说一下3a协会的公馆在伽马街二十七号大约就在这间公馆的斜对面。” “这是挖苦麦克我都听出来了!”一个挂在墙上的相框中忽然传出尖锐的喊叫似乎是站在瑟普拉诺的角度说话但语气中却透露出浓浓的幸灾乐祸。 马修的眼神微微顿了一下他认识挂在相框里的那个身影——他是贝塔镇步行街上那家流浪吧的主人被学生们称作‘流浪巫师’的掮客据说曾经还是一个黑巫师。 只不过这个流浪巫师在瑟普拉诺这里做什么?年轻的吸血鬼脑子立刻呼悠悠的转起来试图独立思考一下某前黑巫师与现学院黑老大之间到底会有什么样的交易。 “谢谢你流浪巫师先生……只不过这是我跟弗里德曼的事情。”胖巫师冷淡的道着谢然后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作为谢礼我请你吃奶油。” 一名强壮的巫师悄无声息的从角落走了出来捧着一大盆奶油糊在了相框上。流浪巫师的尖叫立刻被淹没在一层白花花的奶油后面渐不可闻了。 马修的眼角轻轻抽了抽。 瑟普拉诺并没有在意弗里德曼身后小吸血鬼的表情他仍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没有给两位客人上座只是把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双手交叉拄着双层下巴看着面前高大的巫师眼神愈发幽深了: “说罢你今天来想要做什么。”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亲切友好的会谈 一只糖螂抖动着触角沿着牛轧糖铺设的地板砖缝飞快的向外面爬去。虽然糖果屋里依旧弥漫着与往日相同的甜丝丝的气息但这只小虫子仍旧敏感的察觉到隐藏在甜味儿下面的那股不和谐不由得仓皇出逃。 很聪明也很果断年轻的吸血鬼暗自下着结论。 马修站在堂哥身后垂下眼皮目光紧紧盯着那只纽扣大小的、亮晶晶的小虫子看着它爬过牛轧糖砖缝、绕过薄荷糖花盆、越过巧克力门槛最终消失在一堆奶油泡沫中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满足的怅然感觉。 只不过他不能把这种与现实无关的感觉表达出来。相反他应该维持着脸上僵硬的笑容并且让其他人意识到他专注的表情——这并不简单但对于接受过卡伦家族精英教育的马修来说一心二用实在是一种基本功。 即便有些走神年轻的吸血鬼仍旧没有落下堂哥与瑟普拉诺先生之间的每一句对话。 “……我们上午才刚刚买下这间公馆还没来得及休整一番你就不告而来。看得出你对祥祺会的关心程度比3a强多了也难怪3a猎队今年排名又下滑不少。” 瑟普拉诺坐在淡黄色的苏打饼干桌子后面语气中虽然透露出浓重的讥讽但表情却一直阴沉沉的没有丝毫变动:“当然我更好奇的是周围没有二三十个跟班谁给你的勇气来到我的地方……还带着一只乳臭未干的小吸血鬼。”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瑟普拉诺幽深的眼神看向马修·卡伦。原本因为他言语冒犯而心生怒火的年轻吸血鬼在这道目光下陡然一个激灵顿时想起堂哥之前的教导最终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只是下意识的将尖尖的小獠牙露出一点。 “看上去今年临钟湖里那些鱼人开的价钱不错让你赚了不少金子。”弗里德曼爵士终于开口低声笑着慢吞吞的说道:“否则你的底气也不会这么足……还赁了这么大的公馆。” 说着爵士抬起头皱了皱鼻子嗅了嗅然后立刻从怀里抽出一条洁白的丝帕捂在嘴边瓮声瓮气的补充道:“难怪从刚进门我就觉得这间糖果屋气味有些古怪……阿尔法堡里也就只有你才肯要那些鱼人臭气冲天的铜板。” 瑟普拉诺的脸色愈发阴沉了。 马修不安的看了看自己的堂哥然后又扫了一眼周围站在阴影后的祥祺会干事们手指悄悄动了一下滑到袍子侧面的口袋旁。 透过薄薄的绸缎口袋里法书棱角传来的坚硬的感觉令他立刻安心不少。 只不过两位正在谈话的大佬似乎非常适应互相讥讽的氛围坐在桌子后的胖巫师看上去也没有摔杯为号的冲动——瑟普拉诺甚至还好整以暇的换了一个坐姿。 弗里德曼爵士侧了侧身子将旁边的马修亮了出来。 “介绍一下”爵士彬彬有礼的歪了歪脑袋对瑟普拉诺说道:“这是我的堂弟马修·卡伦今天我带他熟悉熟悉这座城堡……顺便说一下他是安格列·卡伦伯爵与琳赛·奥布莱恩·卡伦伯爵夫人的儿子并不是什么乳臭未干的小吸血鬼。” “难道他不是一年级的新生吗?”瑟普拉诺哼了一声。 “一年级与一年级是不一样的。”弗里德曼爵士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马修就读的班级是天文08-1班就是老姚当辅导员的那个班级……你知道老姚的班并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好在家里横竖还是有些颜面并没有废多大力气。” 听到这里瑟普拉诺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微妙的表情——这是马修第一次看到这位胖巫师脸色变动只不过对他而言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一点没错。”瑟普拉诺嘴唇扭了扭挤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一年级与一年级是不一样的……如果我没记错老姚班上有位男公费生拿到了今年新生赛的最佳猎手?这么看的话姚院长带的班确实非同凡响啊。” 马修轻轻吸了一口气。 入学两个多月因为经常呆在弗里德曼爵士休息室的缘故他已经逐渐知道了郑清与堂哥之间的龃龉——虽然风波已经渐渐平息而且阿瑟·内斯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这件事最终处理的结果仍旧让爵士不大痛快以至于在休息室里很少有人会提及某人的名字。 “……前些日子学府那边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流言比如我对某位九有的公费生吓了魇咒还有某人在大半夜放了一头野妖出来等等。”说到这里胖巫师把自己的声音稍稍压低了一些:“当然我们知道这都是谣言……非常非常幼稚的谣言。” “也许你应该跟那个名叫郑清的年轻人好好聊聊这样就不会让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论有继续发酵的空间了。” 听到这番半是警告、半是劝和的话弗里德曼立刻想起司马易那个失败的计划想起那头在湖畔被人大卸八块的河童妖心情愈发差了。 他面无表情的盯了胖巫师几秒钟心底在揣测对面那个胖子到底知道多少。 顿了顿才回过头指着桌子后面的胖巫师对马修说道: “你应该猜到了这位就是瑟普拉诺……对不起是麦克·金·瑟普拉诺先生。新当选的阿尔法学生会副主席祥祺会会长也是奥古斯都阁下重要的伙伴之一他的祥祺猎队在整座第一大学排名十七只比我们的3a猎队低那么一两位名次。当然也许你听说过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就是在大明坊被镇压的那头猪妖……” “第十一”坐在桌子后面的胖巫师忽然探起身子不怀好意的冲两位客人笑了笑两颊上的赘肉雀跃的抖了抖咬着字声音清晰的补充道:“祥祺猎队现在排名第十一位。” “也许今天你只顾着带你的堂弟逛阿尔法堡了所以消息上难免有些滞后——当然我们大家其实也都知道你的消息一向不怎么准确——在最新一期的《光荣的猎队之路》上祥祺猎队的排名已经超过3a在第一大学正式猎队的排名中位列第十一位。”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弗里德曼的真正目的 《光荣的猎队之路》是创刊于1864年的体育杂志现在隶属于媒体巨擘《贝塔镇邮报》所有。截止目前这份拥有一百五十多年历史的杂志仍旧保持每周近百万的阅读量拥有超过三十万的忠实拥趸——其中还包括五万多的地外定阅者——这份杂志也是第一个曾经三次荣获巫师联盟最受欢迎猎赛刊物的杂志在整个巫师世界都拥有广泛的影响力。 不夸张的说这份杂志对某场猎赛或者某支猎队的点评基本就可以代表巫师世界最主流的观点了。 而作为巫师世界三大联赛之一的“学院杯”甫一开赛便受到《光荣的猎队之路》最全面的追踪——从开幕式出席嘉宾的名单、座位排列到开幕式那场带有表演性质的逐猎赛;从第一场循环赛的抽签仪式再到最后一场决赛各支猎队的进场顺序;甚至猎月里衍生的其他活动诸如猎舞会猎画展以及新生猎赛等等《光荣》都给予了充分的报道与点评。 基于此今年“希望杯”中异军突起的两支猎队——裁决猎队与祥祺猎队——自然而然受到了《光荣》最大程度的关注。 裁决猎队自不必说。 身为一支‘二流’猎队裁决能够在猎场上击败第一大学校队以及四所学院的院队最终夺得今年的‘学院杯’拿到最佳猎手的称号跌碎了一地眼镜。这样光荣的战绩已经在《光荣》杂志上连续两期挂了头版头条——即便其中一版是以号外形式发布的快讯对裁决猎队而言也是巨大的荣耀。 而祥祺猎队亦不遑多让。 由于在今年的‘学院杯’中取得了团队第七名的优秀成绩——仅次于第一大学校队、四所学院院队、以及裁决猎队——鉴于此《光荣》将祥祺猎队在第一大学的正式排名从之前的第十七位调整到了第十一位一跃超过六支猎队。 按照《光荣的猎队之路》最新的分析报告类似祥祺猎队的提升速度可以算得上第一大学近五十年来最优秀的猎队之一了。 “当然《光荣》的评论员文章并没有用‘最优秀之一’这样的说辞他们用的是‘最优秀’……只不过我觉得‘最优秀’这样的说法有些过于浮夸了。” 瑟普拉诺一边矜持的解释着一边顺手拍了拍旁边一本厚鼓囊囊的杂志同时慢吞吞的补充道:“……这是半个小时前刚刚刊发出来的最新的一期。” 弗里德曼爵士看上去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脸色忽青忽白。 但很快他便收拾了表情用一种毫不在意的语气异常冷淡的回答道:“《光荣》对第一大学的排名有意义吗?这里是第一大学一切自然要按照学校的规矩……魔杖的《阿卡纳》给出的排名才是最正确的。” 说着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堂弟教训道:“记住真正的阿尔法人只看真正权威的刊物……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 “哈?!小道消息?”瑟普拉诺被弗里德曼的说辞气笑了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笑声:“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光荣》刊的是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你打算把这个观点分享给《光荣》的编辑部吗?我倒是记得他们在贝塔镇有一个办事处。” 弗里德曼爵士自然没有这样的打算。 他只不过是想随便找一个借口否认胖巫师营造出了优势为后面的谈话创造更有利的氛围。当然因为现实的缘故他的种种打算都没能完全实现。 面对瑟普拉诺的质问弗里德曼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放弃毫无希望的‘交涉艺术’直接阐明了自己的来意。 “猎月博彩的收益会里要收六成。”他用毫无起伏的呆板声音说道:“还有临钟湖与鱼人的交易任何基于现实的改变都需要委员会的一致同意。” 瑟普拉诺脸颊上的赘肉抖了抖没有说话。 爵士提到的‘会里’‘委员会’指的是血友会以及血友会的常务委员会——虽然自己在外面创办了祥祺会而且祥祺会发展的也不错但真正支撑瑟普拉诺目前在阿尔法城堡中地位的还是他在血友会的一系列头衔与职务。 作为第一大学两大学生组织之一血友会无论从规模还是会员人数都远远超过成立不足三年的祥祺会——更不用提血友会庞大的校外‘会友’以及天量的赞助资金。 而包括猎月博彩以及临钟湖鱼人‘旧物回收’在内的多个项目原本也都属于血友会把持。只不过因为‘名声不佳’所以前几年血友会就已经开始寻求外部的合作者试图转让这些‘涉灰项目’。 由于瑟普拉诺同时担任着血友会副会长与祥祺会会长的职务他能够以相对优惠的协议拿下这两个项目——对于初创不久的祥祺会来说只有金子是实实在在的名声什么还不在他们的考量范围之内。 “生意不是这么做的。”许久瑟普拉诺终于开口声音显得格外低沉:“按照之前的协议猎月的博彩收益血友会三成、流浪吧三成、祥祺会四成……如果血友会拿走六成、流浪吧拿走三成祥祺会还能剩下多少?” “另外按照约定临钟湖与鱼人的交易从今年九月起至明年八月底都由祥祺会全权负责会里不再另行安排……” “那只是之前的口头约定。”弗里德曼爵士颇为不耐的打断了胖巫师的话:“并没有签署魔法契约……况且这不是在做生意。” 瑟普拉诺又一次沉默了。 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 “今天晚些时候我会去一趟伽马街十八号。”胖巫师沉沉的叹了口气给出了最终答复。 伽马街十八号是血友会在城堡外的会馆所在地。瑟普拉诺的意思是他会与奥古斯都阁下直接沟通——他相信如果没有奥古斯都的授意弗里德曼绝对没胆量来到祥祺会的地盘耀武扬威。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蜗牛没有壳 “你确实应该回去一趟了。” 面对瑟普拉诺的答复弗里德曼爵士颇为油滑的说道:“自从祥祺会排名上升之后你对会里交代的工作似乎也有些懈怠了…尤其是今年的猎月听说你跟尼维尔合作赚了小三千枚玉币会里的许多兄弟都在等着你的红包呢。” 瑟普拉诺扬了扬眉毛若有所悟。 他终于知道血友会的目的了——因为今年操作得当猎月博彩的收益有近三千枚玉币这相当于一个小型巫师家族一大半的资产规模了!即便之前对‘脏钱’不屑一顾的血友会面对这样巨大的蛋糕仍旧免不了垂涎一番。 这个古老的协会终究还是腐烂了啊。也许它需要如同‘意志与裁决’那样的破而后立才能浴火重生吧。瑟普拉诺在心底默默思量着默默叹息着。 当然这番话他不会对弗里德曼说出来。 “提到博彩我以为你会带着司马易过来……今年的猎赛上他给我们添了很大的麻烦。”瑟普拉诺换了个话题若有所思的看向弗里德曼然后又看了一眼马修:“没带司马的缘故是因为他姓司马而不是卡伦吗?” 马修心头一震悄悄咽了口唾沫。 他震惊与胖巫师这种犀利的洞察力——因为带他来前弗里德曼也曾经说过一番类似的话(注)。 年轻的吸血鬼悄悄瞥了一眼自己的堂兄。 他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堂兄在面对这个胖子的时候似乎总会不自然的稍稍落点下风!这个想法一出现在他的脑海立刻把他吓了一跳不由用力晃了晃脑袋似乎想把这个糟糕的念头晃出去。 弗里德曼爵士奇怪的看了自己堂弟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带谁或者不带谁这是我的自由……很明显你对阿尔法学院的基本宗旨仍旧没有深刻的领会。”弗里德曼爵士抬了抬下巴对自己的这番回答颇为满意。 “很好”瑟普拉诺眯了眯眼睛脸颊的赘肉费力的抖动着:“既然你提到学院的宗旨那么我希望你能回忆起之前与祥祺会的约定重新考虑一下刚刚的提议……毕竟自由与正义从不分离而正义永远不会迟到!” “所以我才不得不亲自上门向你说明。”弗里德曼干巴巴的回答道:“约定中并没有规定如果祥祺会擅自改变‘博彩方式’以及‘与临钟湖鱼人的交易方式’的后果。” “我记得你刚刚说过那些鱼人给的是臭铜板。”瑟普拉诺费力的扭动嘴唇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我以为你们这些高贵的家族不屑于这点利益。” “铜臭铜臭不臭怎么会有铜臭呢?”弗里德曼夸张的笑了笑:“当然我个人并不介意你背着我们其他人与鱼人达成新的协议……毕竟大家都在学校只要协议符合我们的利益你完全可以自己决定。” 麦克·金·瑟普拉诺双手交叉在面前把脖子向后用力拗了拗脸上露出一丝不耐。 马修不安的目光在两位大佬脸上滑过。 “这是我的协议。”瑟普拉诺用低沉的声音强调道:“跟你或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也许你听其他人提起过奥古斯都阁下对你并不是那么满意。所以现在鱼人保留地属于我。” 弗里德曼湛蓝的眸子凝视着瑟普拉诺幽深的双眼两人都寸步不让。 “看到没?”弗里德曼微微向后撤了一步凑到马修的耳边双手夸张的比划着瑟普拉诺的表情嘀嘀咕咕的说道:“听听他的语气看看他的神态……这就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这就是自信。” “你以后还要学习一个。” 瑟普拉诺抬起手食指与中指并起微微抖动了两下。 几位粗壮的大汉从侧面走了出来站在两位客人身后。 “现在你可以出去了。”瑟普拉诺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请。” 弗里德曼收敛笑意神情冷淡的向前走了一步轻声说道: “血友会有自己的规章制度你知道的。这些规矩超越祥祺会、超越3a、甚至超越第一大学的各种规章制度。” “你不在意这些规矩……大家知道这点对你一贯非常容忍。” “但就像你有自己的规矩。” “但当你加入血友会后你需要服从会里的规矩……这是一份亘古的契约你没有能力打破。” “现在你明智的选择……不。现在你唯一的选择是承认这份契约并且谦卑的执行它。” “如果你违反了契约那么契约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保护你了。” 瑟普拉诺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逼视着弗里德曼:“你在威胁我?” “不不不这不是威胁。”弗里德曼笑着伸出手也并起食指与中指微微抖动了两下。 他身后那几位身材粗壮的大汉悄无声息的倒在地上。 “这才是威胁。” 瑟普拉诺眼神幽深面无表情并没有因为几个祥祺会的干事倒在爵士脚下而表现出任何愤怒或者惧怕。 马修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以前听过的几句话:“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固然是大将风范……但也可能是面瘫。”“见山崩而面无惧色大约是因为崩溃的山不够大吧” 虽然心底滑过诸多念头但马修仍旧很好的维持了自己身为一个跟班的责任。在弗里德曼爵士身后拿出了自己的法书做出一副戒备的姿态。 “收起你的法书小子!”瑟普拉诺貌似在对马修说话但目光却一直紧紧盯着爵士:”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收起法书吧马修。”弗里德曼爵士也温和的开口:“这里毕竟还是第一大学。” 马修立刻乖巧的将自己那本红木硬壳的法书收了回去。 至此糖果屋里的事情似乎便告一段落了。 “蜗牛没有壳只是一条鼻涕虫。”在离开休息室之前爵士用微弱的声音最后说道:“而戴上那个重重的圆壳之后它甚至可以假装自己是一头砂时之母……他的生命都能因此而升华。” 瑟普拉诺安静的看着两人离开了糖果屋。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又要变猫了 对于郑清来说今年的下元节显得尤为特殊。 不仅仅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巫师的学校度过这个节日也不仅仅因为今年下元节有了一天的假期。更是因为他与吉普赛女巫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一同进行了一场有趣的小冒险。 而且虽然违反了一大堆的校规校纪但两个人却没有被学校的纠察队抓住安安全全的结束了小冒险——最让年轻的公费生满意的是冒险结束后他与吉普赛女巫直接那段坦诚认真的交流。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观点。 但俗话说否极泰来——或者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之所福——总之任何事情有积极的一面自然会有消极的一面。看待事物要始终把握两分法与两点论。 扯远了。 总之也许是因为白天过的太顺利了运气给了一点反噬;也许是因为吉普赛女巫悲观的想法在他心底留下了痕迹;还有可能是违反校规带来的负罪感;当然最大的可能性是上次“治疗疗效”的时间到了——总而言之周三晚上睡着之后年轻的公费生又一次做了噩梦。 虽然梦境里的细节他一直没有回忆起来但梦境的颜色却非常清晰。 一层又一层浓郁的红色仿佛刷漆一样在他的梦境中刷了一遍又一遍。以至于他早上睁开眼还感觉自己在眼冒红光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宿舍天花板上挂着的那块辟邪镜唯恐上面一发辟邪铜光刷下来把他打个半死。 这份压力在他洗漱完离开宿舍去做早课时终于渐渐缓解。但太阳穴隐约传来的跳痛感却又令年轻的公费生心底蒙上一层阴影。 这种跳痛的感觉他很熟悉——以前只有在他头疼前夕才会出现——只不过近些年很少有这种感觉他也几乎快要忘却了。也就是入学这段时间的经历才又帮他回忆起这种感觉。 只不过按照教授们的说法使用避劫法之后应该可以维持很长时间安稳的——这个“很长时间”虽非定数却也往往在两个月以上。 而距离郑清前次变成猫并没有过去太长时间。 思虑至此不知为何郑清下意识的想起自己在新生赛上的遭遇想起自己那条溜走的影子——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头疼预兆的出现与这些事情有关。 按照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最优应对策略当身体出现异常警告后郑清就应该立刻去校医院拿一张请假条然后再去老姚或者易教授——当然教授药剂学的李教授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只不过他的办公室环境过于糟糕了一些年轻的公费生从心底里拒绝这个选择——在另外两位教授的办公室转转让他们掌掌眼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危险。 犹豫一番后郑清还是放弃了这个选择。 作为一个已经成年的男生他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与经验独自处理这件事了。如果每次有个头疼脑热就去找教授那么自己永远都没有成长的机会了。 况且情况再严重变次猫大约也就解决了。他的灰布袋现在装了一小盒变形药水也没有必要用这个理由叨扰教授们了。 就这样顶着太阳穴时不时的跳痛郑清仍旧老老实实去教学楼上课——这也是身为一个好学生的“义务”。 若有若无的威胁感持续了周四一天到了晚上情况依旧没有任何好转。年轻的公费生终于下定决心喝一支变形药水——因为上一次变形之后的种种分裂感与行为让郑清对这种避劫难的方式既喜欢又痛恨。 当然他做这个决定更大的原因是安德鲁前不久送他十支变形药水这样即便不去教授的办公室填一大堆申请表他也可以随意变形——虽然不太合规矩但是更自由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跟伊莲娜在阿尔法城堡晃了一圈之后年轻的公费生觉得自己似乎挣脱了什么藩篱有种随心的自由感觉。 仿佛违反一下这些规矩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明天是周五诶!”听完郑清的想法辛胖子率先提出质疑:“上午的炼金课也许助教不会在意个别缺课的人但下午还有一节实践课呢!希尔达助教肯定会注意到你这个尖子生缺课的……难道你打算变成猫去上课吗?会被那些女巫玩儿坏的!” 炼金课的特斯拉教授长年“旷课”只会在开学的前几堂课露露面平日里大部分课程他都会委托给自己手下的研究员们代为处理。因为研究员们数量众多业务繁杂因而给大家上课的老师几乎每堂课都不一样。胖子所言“安全”大抵如此。 而希尔达助教则与特斯拉教授不同每堂课都必至可以称得上一句“兢兢业业”。此外他与几位男生也颇为熟悉倘若郑清无故旷课定会引他注意。 如果说关于两位老师的揣测还有些许根据的话胖子后面那些关于郑清变成猫后的遭遇便是无端妄言恶意隐喻了。 年轻的公费生听着胖子越来越漫无边际的猜测脸都绿了。 “我可没说今天就喝变形药水!”年轻的公费生额上绽出青筋恼火道:“我不会撑一撑撑到明天放假吗?!你脑满肠肥的每天都在琢磨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按照郑清的计划与前次相仿明天上完课后晚上用牛奶调和变形药水睡前喝下去——这样不仅可以保证安稳变形而且不会影响周六晚上的夜间巡逻任务——参考前次变形经验明天起床后用“猫身”去外面浪一圈大约午后不久就能回来下午还能抽出一点时间调整精神状态应对晚上工作。 “唯一的问题是你并不确认安德鲁赠送的变形药水效果如何。”萧大博士为郑清的计划查缺补漏道:“学校自行配置的药水与校外药房流水线上生产的产品在效果上肯定会有一些差别。” “我建议你也不要配牛奶了直接原浆灌下去早点变身早点回来免得真出现什么时间上的岔子影响巡逻任务。” 郑清愣了愣思索之下深以为然。 “但是晚上外面外面比白天更危险……下元节才过去一天吧!万一哪头狼人兽性收敛的延迟了你岂不是送上门给人加餐??”辛胖子也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我可是记得猫狗之间似乎有天然矛盾……虽然狼人不算狗但你也不是真的猫。” 意见很好但郑清总觉得胖子在恶意隐晦的表达着什么。 停了停他才总结道:“大不了不出去了我在阳台呆着陪团团玩儿。” 书桌上原本正凑在花瓶前嗅着枯菊的肥花猫听到年轻公费生的打算后用力打了两个喷嚏用眼神鄙视了他的计划。 正文 第四十章 用药 周五晚上。 月上枝头星光稀疏气风清畅。 作业写完晚餐过后。 郑清郑重其事的从灰布袋里摸出那个小木匣打开抽出一支变形药水。 与他前次从李教授办公室领到的变形药水相同药瓶中的药剂同样呈现出青碧色晃动间略微有些粘稠的感觉虽然没有加热但在灯光下这些药水中仍旧源源不断的咕嘟着小气泡在表面凝结出一层细密的泡沫。 但与学校发放的变形药水不同的是安德鲁送给郑清的药水是菲兹尔魔法药剂公司出品的市场化产品虽然也被装在透明的小安瓿瓶中但瓶身上却贴了白纸绿字的说明将药水的规格、有效期、产品编号、对应制药师印戳、对应药剂公司logo等要素罗列其上。 此外木匣中还有一张淡绿色的空白卡片郑清按照使用书单的方法伸手一抹上面便凭空浮现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小字——包括药水名称、主要成分、性状、主要效果、用法用量、不良反应、禁忌与注意事项、贮藏方法等有关变形药水的诸多信息分门别类尽数罗列其中令人啧啧称叹。 “看上去倒是挺正规的。”年轻的公费生掂着一支药水咕哝了一句。 “菲兹尔魔法药剂公司是巫师界最大的制药集团与马丁·托儿炼金公司在炼金界的地位相仿……从正规性来说是没有问题的。”萧笑接过那张说明书顺口解释着同时也抽出了一支药水举到灯光下慢慢翻看着。 “如果不放心你可以照着说明书对比一下。”说着萧笑对比说明书上的明细逐条对比道:“按照说明书上的介绍……药水呈青碧色晃动时有轻微粘稠感保质泡沫层完整就属于有效药剂可以正常服用了。按照这些标准这些药水都没问题。”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有点慌。”郑清老老实实的承认道:“说来也奇怪教授们给我的变形药水基本可以算得上是三无产品了但我喝起来并没有这种慌慌的感觉……” “什么事都有第一次况且外面那些药剂师配置的药水哪里能跟第一大学的魔药学教授配置的药水相提并论!”辛胖子抱着肥花猫一边喂它吃虾米一边摇头晃脑的说道。 “这倒也是。”郑清勉强点点头但仍旧习惯性的否定着胖子的说辞:“不过我之前喝的药水应该也不是教授自己调配的……我记得李教授说过这种标准制式的药剂不需要他们亲自调配的。” 胖子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阅读说明书的萧大博士就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说明书上说这个变形药水可以依照不同比例自行调配使用。”萧大博士低着头脑袋几乎都要钻进那张淡绿色的卡片中去了:“一支药剂的量可以维持一个标准注册巫师六小时的变身时间。” “标准注册巫师就是刚刚达到注册要求的巫师。”胖子在旁边善解人意的补充道。 “我看上去有那么蠢吗?”郑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胖子怀里那只肥硕的花猫轻声嗷了一声似乎在回答公费生的反问惹的胖子一阵大笑立刻从手表中摸出一条金黄的小炸鱼奖励给了肥猫。 郑清对这对活宝的逗比举动嗤之以鼻懒得继续争执。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心。 “……可以选择口服与注射两种使用方式各有利弊。”萧笑的声音仍旧在旁边不缓不急的响着仿佛就算这间宿舍下一秒爆炸也不会影响他的心态一般:“使用注射方式见效快最多五到十分钟便可完成形态转化如果已经掌握一定变形技巧的这个时间还有进一步缩短的可能性。” “只不过使用注射方法后使用者需要保持一段时间的剧烈运动促进血气运转这样可以使药液尽快完整流转全身不至于出现‘部分变形’的副作用……此外说明书还建议如果使用针剂的话使用者最好提前脱光衣服以免剧烈运动与变形发生的时候产生某些冲突。” “选择口服。”郑清黑着脸否定了这种方式:“之前李教授也给我说过这种方式……我又不是在野外、或者在猎场里干嘛自己糟践自己。” “啧可惜了。”胖子在一旁咂咂嘴嘀嘀咕咕着不知所谓。 郑清眯着眼威胁的瞄了他一下。 “我也同意你的意见。”萧笑赞同着继续说道:“不过口服的话变形药水有些苦而且部分使用者会出现口腔麻痹、变形后无法出声的后遗症……说明书上说使用纯牛奶、蜂蜜水等少量勾兑可以有效减轻这些症状。” “比例不同生效时间与药效持续时间各不相同。按照附录表格的明细使用蜂蜜水以一比二的比例勾兑生效时间可以控制在半小时以内药效持续时间在六到十二个小时之间。” “就它了!”郑清果断拍板转头看向胖子:“蜂蜜!” 胖子原本还打算讨价还价却发现年轻的公费生不耐烦的抽出一沓镇压符顿时从了心乖巧的打开手表的菜单栏排出一列小罐儿。 “这边是甘露蜜这边是天然蜜……勾兑的话我建议你使用天然蜜里面有很多花蜜味道非常好。此外诸如刺槐蜜、龙眼蜜、桂花蜜、菊花蜜等等还有清心润肺、活血化瘀的功效非常适合变形时服用。”胖子不愧是吃喝大拿对于自己手表中的收藏品门儿清。 “废话恁多!”郑清一巴掌推开胖子在那堆小瓶子间挑拣了一番最后选定桂花蜜然后倒进小瓷碗中与变形药水勾兑了一番。 看到郑清打算喝药的时候萧笑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忍了忍没有打断郑清用药。 直到郑清喝完药水滚进自己的六柱床辛胖子才歪着头看向萧笑。 “博士你刚刚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你还记得他为什么要尽快变身吗?”萧笑幽幽的问道。 胖子愣了愣回忆片刻才不确定的回答道:“因为药效不确定为了避免在时间等方面出现岔子?” “是啊。”萧大博士语气有些怅然:“那是在我没看到说明书之前的建议……后来只顾着研究说明书忘了提醒他了。” “哦也对。”胖子一脸恍然:“说明书都附了明细表格对各种可能性都有罗列。按理说这种标准药剂应该不会出岔子了……你为什么最后没有打断?” “反正也没什么区别。”萧大博士耸耸肩一摊手:“他最终要变形的……况且万一真的有什么岔子呢。”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异变 就在萧笑与辛胖子闲聊之际郑清的床铺忽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将两人吓了一跳就连原本认真啃着虾皮的肥猫都抬起头好奇的看了那张床一眼。 只见郑清的六柱床外罩着的那块红色帐子在一阵抖动之后仿佛充气般鼓了起来原本盘旋在帐子外等候自家主人出来的小精灵们似乎察觉到什么可怖的气息兮兮的尖叫着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飞。 “咕咚。” 辛胖子响亮的咽了一口唾沫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郑清的帷帐迟疑片刻才小声询问旁边的萧大博士:“博士……说明书上有没有说过喝变形药水有原地爆炸的风险啊?” 萧笑皱着眉谨慎的翻开自己的法书同样死死盯着郑清的床铺声音很轻但却异常严肃的回答道:“理论上没有这种可能性……但你也知道魔法有时候是不讲理的。历史上许多魔法事故都是莫名其妙发生的。” 这个解释令人愈发不安。 肥猫团团扬起一个爪子在胖子手臂上拍了拍。胖子心领神会不动声色的向后挪了两步抱着花猫蹭到了阳台门口。 萧笑的眉毛无奈的耷拉了下来没好气的说道:“总共就这么大的地方如果真有什么危险你能躲到哪里去?!” “只要比你躲远一点就行。”辛胖子咕哝着慢吞吞的将肥猫塞到阳台后的角落里然后探身从书桌上摸起自己的法书翻动间一层青色的光晕已经缓缓浮了起来。 …… 帷帐外403宿舍的两位同学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帐子里刚刚喝下变形药水的郑清正闭着眼光溜溜的窝在自己的被子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如果有可能、如果有下一次郑清决计不会这么粗暴的使用变形药水了。 苦涩的药液滑过喉咙让他感觉自己从嘴巴到肚子都在着火。即便已经按照说明书的要求勾兑了一定的蜂蜜但杯水车薪蜜糖的甜味儿对那股苦涩味道的中和作用微乎其微。郑清甚至怀疑使用蜂蜜纯属是一种心理安慰剂。 为什么上次兑了牛奶的时候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呢?也许是牛奶有促进睡眠的效果又或者学校自己配置的药剂没有这么强烈的副作用? 郑清窝在被子里的时候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药水进了肚子年轻的公费生感觉自己的肠胃有种翻江倒海的感觉想吐却又吐不出来让人恶心的直打滚儿。 原本他吃饱饭才喝药就是担心药效过于猛烈会对肠胃造成什么不利影响——当然还有另外一个缘故就是为了防止一只饥饿的猫跑出宿舍后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比如翻垃圾堆或者吃老鼠、虫子等。 脑子里的想法仿佛流星一般一点一点的从脑海划过留下一个又一个渐渐模糊的、消逝的念头。郑清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在慢慢沉入深深的水底但同时又有一股奇怪的解脱感由内而外绽放开来——这种感觉如此矛盾以至于令他忘记了身子的不适竭力追逐这种矛盾感。 追着追着直到他的意识感到深深的疲惫忍不住躺下来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与此同时郑清的帷帐中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在意识陷入沉睡的一刹那倏然睁开。 “嗷儿…” 低沉的吼叫声穿过薄薄的帐子在403宿舍里回荡不休。 …… “卧槽……” “怎么是它?!” 当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从帐子里探出来之后原本候在外面的两个年轻男巫不约而同的爆了一声粗口。 他们有充足的理由表达自己的震惊。 按照正常的逻辑郑清喝下变形药水之后会变成一只肩高一尺有余浑身黑色短毛四爪踏雪还有两颗绿眼珠的田园猫。 但是现在从那张六柱床的帐子里钻出来的‘家伙’除了那两颗绿色的眼珠与一身黑油油的皮毛之外从头到尾都与大家意识里的‘猫’搭不上一点关系——相反从郑清床上爬下来的那个身影令萧笑与胖子立刻回忆起新生赛上那个支配整个猎场的身影。 那头‘黑虎’。 “我就说那家伙跟他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萧大博士嘴角抽了抽小心翼翼的向后挪了一小步。 “清不清楚你不知道呐!”辛胖子感觉自己嘴里有些发苦忍不住后悔把蜂蜜借给郑清配药了:“如果它真是那个家伙咱俩都不够它一尾巴抽的……” 话虽如此但胖子仍旧坚定的举着手中的法书任凭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咒式在清光中流淌。与此同时他的眼睛里开始泛起隐约的蓝色。 “它肯定不是猎场上那个。”萧笑肯定的说着却也没有丝毫放松警惕的模样同样将法书中的咒语激发到随时可以发射的状态。 “握草!团团你干嘛?!”胖子忽然惊叫一声。 原本被他藏在阳台后的肥花猫不知什么时候又溜回了宿舍里踢踢踏踏的越过两个男巫走到那头大黑猫的脚下。 然后它支起上身盘起尾巴安安稳稳的坐在‘大黑猫’面前歪着脑袋抬起前爪比划着自己与黑猫前腿的距离一副惊奇的模样。 ‘大黑猫’晃了晃脑袋抬起一只前爪用力拍了拍脑袋似乎对眼前的情况还没搞清楚。 ‘兮兮兮兮!’小精灵们小声叫着扑棱着翅膀颤颤巍巍的落在黑猫的肩头、背上。大黑猫身子一僵耳朵向两边扯了扯侧着头瞅了一眼肩头的小精灵最终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 不远处捧着法书的两位年轻巫师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俺咧个亲娘诶!”胖子不知学着哪里的方言用力把手中的法书砸在了床铺上低声叫道:“哥哥我差点被吓死了!” “吓死是不可能被吓死的就算它真的变成那头怪物你也不会被吓死。”萧笑慢条斯理的收起法书语气虽然平静但手指却在不由自主的发抖:“按照它在猎场上的习惯你更可能被剖开肚皮大卸八块。” 大黑猫并没有回应两位舍友的话。 它正用前爪扒开迪伦的大衣柜凑到那块巨大的穿衣镜前打量自己的模样。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被打破的法则 也许是因为‘那条影子’的影响。 再一次变成猫之后郑清觉得自己的骨头架子似乎大了一圈——不不是似乎是确实是大了一圈。 原本与团团身量相仿的黑猫现在需要低着脑袋才能看到肥花猫的耳朵尖更不要提那头肥猫的爪子了。郑清估摸着自己站直身子怕是会有一米高低吧。 这已经不是黑猫了。 就算称一声‘小黑虎’也不为过。 “你这头怪物……站远一点!我的身子都装不下你半张脸!” “衣服呢?你这头流氓猫!你的衣服呢?多大的猫了还光屁股丢不丢猫?!” “把你眼角的眼屎擦干净点!不要污染别人的眼睛!” 迪伦的穿衣镜恶声恶气的尖叫着训斥着蹲坐在它面前的大黑猫全然不顾面前黑猫眯起的眼睛中透露出的那丝危险的光芒不知道自己距离四分五裂只有一爪子的距离。 幸运的是屋子里除了这个聒噪的穿衣镜之外还有两个能说话的家伙。 “咳咳”萧大博士轻声咳嗽了两下在大黑猫发飙砸掉镜子之前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我记得那块镜子是迪伦家里人给他的生日礼物……很有纪念意义的。” “杀人者死伤及盗抵罪。”辛胖子摇头晃脑的背着约法三章同时偷觑了大黑猫一眼嘀嘀咕咕的补充道:“……总不会永远是只猫的……砸坏别人的东西要赔钱呢。” 郑清扬起的爪子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慢吞吞的收了回去。 身后传来两声如释重负的吁气。 穿衣镜后知后觉似乎发现了黑猫的威胁终于不再聒噪——准确说它被黑猫扬起的爪子吓了一跳彻底躲回了镜框中死活不肯露面了——使得镜子最终回归了原本的职能。 年轻的公费生眯着眼站在穿衣镜前打量着镜子里那只高大威猛的黑猫既高兴又发愁。 高兴的是他现在变得这么大、这么强壮在校园里溜达似乎更安全了。即便遇到某些失控的狼人、僵尸也不至于毫无反抗能力。 发愁的是变的这么大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随意在校园里溜达。 第一大学虽然并不禁止‘非宠物类小动物’在校园里生存但却明令禁止那些体型过大、或者有一定杀伤力的动物出现在校园中——比如郑清所在的巡逻队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把从临钟湖溜出来的河童、鱼妇、水鬼顺着河道从沉默森林潜入的野猪、花豹、大蛇等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重新丢出去——这既是为了学生们的安全也是为了其他小动物的安全。 想到这里黑猫抬起爪中的肉垫弹出锋利的爪子瞅着粉嫩的肉垫以及爪尖上的寒光四射心底有些不确定自己到底算不算‘危险动物’。 ‘要是个头能小一点就好了。’年轻的公费生在心底嘀咕着。 然后他感觉浑身皮肉一紧视野随之虚晃了一下身体里的魔力一阵流淌一种被掏空的感觉油然而生。 “卧槽!” “见鬼的……” 身后隐约传来两个震惊的叫声。 当郑清重新定下神再一次看向那扇穿衣镜的时候差点被镜子里的影响吓的蹿到天花板上去。 “这个个头就合适多了!”原本躲在镜框后的镜灵立刻察觉到黑猫的变化重新把它那张圆乎乎的胖饼脸挤到镜子上一本正经的补充道:“……现在这个样子我才能帮你策划形象给出准确的意见嘛……” 郑清呆呆的看着镜子里影像完全没有理会穿衣镜的聒噪。 镜子里原本身高足足有一米多的大黑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缩小到半米左右——只需要简单联系前因后果年轻的公费生就立刻领会其中奥秘——他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大幂幂。 “咳咳!”黑猫抬起爪子凑到嘴边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如果能在小一点就更好了!’他在心底默默念着然后瞪大眼睛紧紧盯着穿衣镜。 不出所料随着皮肉发紧的感觉再次袭来他的视线稍稍晃动了一下只是倏忽之间黑猫半米高低的身子便又缩了一圈变成三十公分左右。 ‘再小一点’‘再小一点’‘小小小!’ 就这样伴随着他的意念黑猫的体型不断缩小一直缩小到五六公分上下终于没有办法继续缩下去了。 此刻郑清挺直身子都没有肥花猫的前腿高——只不过肥猫似乎被不断缩小的黑猫吓到了眼睛瞪的溜圆颈子上的长毛炸的毛茸茸的一副随时会跳到书桌上跑掉的模样。 ‘变大!’郑清换了个角度重新在心底开始默念起来。 如它所愿眼前一晃原本老鼠大小的黑猫倏然长大仿佛吹气般膨胀了起来。十公分、十五公分、三十公分、六十公分、一米、两米一直长到三米高低几乎把宿舍挤得满满当当郑清才隐约感到了‘成长的极限’。 迪伦的穿衣镜在黑猫胀到两米的时候就彻底闭上了嘴巴又一次躲回镜框后面去了。而肥花猫则在黑猫膨胀到两米的时候就纵身一跃跳回胖子的床铺钻进被窝中只露出半个脑袋谨慎的盯着那个‘反复无常’的家伙。 至于萧大博士与辛胖子从郑清体型开始变化就一直长着嘴巴一动不动一副失了智的模样统统被惊呆了。 而郑清则像是发现了一个新玩具似的不断在‘变大’‘缩小’‘变的更大’‘缩的更小’之间转换个不停——直到他感觉眼前一阵眩晕才惊讶的发现身体里的魔力竟然几乎已经消耗一空了! 这令他回过神来同时才开始为自己的变化感到震惊。 要知道根据‘蒙代尔法则’巫师不可能同时实现‘魔力稳定’‘准确变形’与‘独立精神’三个条件——这意味着只要是正规变形的巫师在变形后不可能出现魔力消耗的情况。 而现在郑清在变形状态却消耗了大量魔力这不由令他有些惊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出现‘精神分裂’之类的症状了。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可以说非常像了 秋末冬初的傍晚空气中已经开始流淌浓郁的寒意。 往常在草丛、石缝里啾啾鸣叫的虫豸早已钻到泥土更深层、更温暖的地方休眠去了。窗外除了清冷的月光、稀疏的星光之外便只剩下潇潇风声以及几片枯叶落地后发出的若有若无的沙沙声响。 九有学府男生宿舍403室。 书桌前。 萧大博士与辛胖子在书桌两侧相对而坐。 博士面前摊开着那本厚重的笔记几根颜色与粗细各不相同的速记羽毛笔正错落有序的在纸页上跳着舞做着笔记。而萧笑自己则双手交叉撑着下巴表情严肃的盯着前方。 他的对面辛胖子抱着胳膊盘腿坐在自己的床铺上隔着书桌与床铺之间狭窄的过道正探着脖子向前看去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两人之间在那张大红色的书桌上两只猫正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互相比拼谁瘫的更薄。活泼的小精灵们兮兮的叫着在两只猫左右飞来飞去为它们鼓劲加油。 当然这更多都是那只肥猫团团的想法——身为一个成年巫师郑清才不肯承认自己会与一只猫较劲玩儿这种弱智的游戏——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 此刻郑清已经把自己的身子缩小到三十公分高低。在这个高度消耗的魔力不多而且对这间屋子里其他的‘生命’影响也比较小不会让其他人感到不自在。 “我还是建议去找教授……现在的这种情况不是我们自己能解决的。”萧笑直起身子放下手臂手指在笔记本上交替的敲击着语速飞快的补充道:“药剂学的李教授就是个不错的选择他脾气好而且专业能力很强肯定会给清哥儿一个满意的答案。” “李教授?”辛胖子立刻反对道:“先不说你愿不愿意进他的办公室也不考虑教授现在还在不在办公室……单纯从学校的角度如果教授发现有学生私自服用‘限制类药剂’这可不是扣几个学分的问题了!” 萧笑微微叹口气没有继续开口。 因为胖子说的话倒也在理——李教授的办公室以其恶劣的气味与糟糕的环境成为第一大学绝大部分学生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另外未经许可使用‘限制类药剂’已经不是违法校规校纪的程度了而是被列入《巫师法典》的违法行为。 “但我们不能一直这么干坐着吧。”萧笑摘下眼镜搓了搓脸语气中流露出几分疲惫:“一个巫师不可能同时实现物种的自由转化、意志的独立性以及魔力稳定三个条件……清哥儿已经实现了物种的自由转化与魔力稳定的条件也就是说他现在的‘意志’是不是完整是一个非常值得商榷的事情。” “很简单。”胖子把他的双下巴一扬伸手便从手表储物器中摸出一条小鱼干探到书桌边缘诱惑道:“咪咪……喵…吃吃……喵喵…” 同时他还侧着头一脸嘚瑟的看向萧笑:“如果清哥儿吃了我的小鱼干说明他的‘猫性’已经大于‘人性’了他的意志独立性肯定已经受到了影响反之…” “反之你会被两只猫一起挠一脸伤疤。”萧笑嘴角抽了抽:“谁给你的勇气在他们两位大爷面前逗猫?就算清哥儿已经变成猫但那也是巫师变成的猫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看见鱼干儿却不吃呢。”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冷不丁在书桌上响起将正在拌嘴的两个男巫吓了一跳。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黑猫已经跃身而起从一滩猫饼重新进化成一坨黑猫挥了挥白爪便将胖子手中的鱼干勾近嘴边。 肥猫团团后知后觉的从书桌上蹭起身来摇头晃脑的凑到黑猫身边抖了抖耳朵打了个喷嚏一副‘见面分一半’的表情。 黑猫犹豫了几秒钟抬起肉垫弹出一根爪子轻巧的一挥便将鱼干儿整整齐齐的分成了两半。然后它把其中一半推到肥花猫面前。 团团满意的打着呼噜低下脑袋吭哧吭哧的开始啃起这份不劳而获的零食来。 黑猫吃完鱼干又凑到自己的口杯前舔了几口水才一脸不耐的看向不远处发呆的那头胖子吆喝道:“鱼干……刚才那鱼干还有吗?变了半天身肚子又有点饿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的话黑猫的肚子适时响起了咕噜声。 “咕噜。”胖子响亮的咽了一口唾沫脖子僵硬的转了三十度看向萧笑声音显得有些缥缈:“博士……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一定是在做梦!哪里有既能变大变小还能说话的猫?!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的。” 与胖子相比萧笑的表现就冷静了许多。 “既然它能变大变小能说话自然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了。”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脸上的表情愈发感兴趣:“……喂你能听懂我们说话吗?” “废话!你俩又不是在说鸟语为啥听不懂……另外不要喂喂喂的叫我喊‘黑哥’或者‘猫哥’懂吗?这么大的人了没点礼貌。”黑猫——或者说郑清——满脸不耐烦的答应着转头抬起小白爪冲胖子挥了挥:“鱼干!快点掏出来!不然我让团团挠你一晚上!” 旁边肥花猫非常配合的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威胁声。 胖子果断从心飞快的从手表中掏出一大盘小鱼干。 “你既然能说话干嘛不早点开口?”萧笑锲而不舍的追问着笔记本上那几根羽毛笔跳的愈发欢快了。 “我也是刚刚反应过来自己能说话的。”郑清咬着小鱼干舒服的耳朵都扯平了听到博士的问题候含含糊糊的回答道:“原本我也以为自己不能说话……但是忽然想起某个家伙能说话所以我就试了试……结果真的能说诶。” “某个家伙?”萧笑立刻注意到郑清含糊过的一个词。 “不能说不能说。”黑猫连连摆爪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老姚不让我随便说……当然你们猜到就不管我的事情了。” “哦是你影子变的那只大黑猫啊!它竟然能说话……确实很神奇。”萧大博士果然一点就通立刻醒悟郑清的话外之音。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临时计划 郑清蹲坐在书桌正中央怀里抱着一条比他胳膊还要长的鱼干津津有味的啃着。不时还侧过脑袋凑到口杯上舔两口清水润润被油盐侵害的嗓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原身是一个一米七大汉的缘故虽然已经缩成了三十厘米高的小猫但他的胃口却一点都没有变小——与他相比那头据说很能吃的肥猫已经在五条小鱼干之后滚到桌子的角落腆着肚皮迷迷瞪瞪的开始打盹。 而郑清则不紧不慢一条又一条向那似乎永远也不会被撑满的肚子里塞着食物。全然不顾一旁胖子那如丧考妣的表情。 与心疼自己零食的胖子相比萧笑则更在意郑清现在的状态。 此刻他正捧着笔记本按照几分钟前罗列的疑问逐条与郑清进行核对: “也就是说你没有丧失自己独立的意识?” “废话。”黑猫恶狠狠的咬在鱼干的肚子上率先将最肥美的一块肉吃进了自己的肚子。 “而且你也变形成功了?” “显而易见。”黑猫嚼着鱼肉含糊应着同时不忘扭头打量一番正在一旁做笔记的萧大博士似乎好奇他为什么会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萧笑对于黑猫诡异的眼神视而不见仍旧耐心的继续自己的提问:“那魔力稳定性呢?你没有出现魔力暴动但也没有完全丧失魔力……你的魔力现在是稳定的吗?” 这个问题稍微有点难度。 黑猫咬着鱼尾巴歪着脑袋琢磨了片刻才慢吞吞的回答道:“我的魔力现在很稳定……打个比方如果丧失魔力标记为0正常巫师的魔力标记为100这两个固定值都意味着魔力处于稳定状态。” “而魔力暴动则表现为一个波动区间类似(0-100)。” “至于我自己……我感觉现在自己的魔力可以被标记为50。并不是完全丧失魔力也不是完整状态的魔力而是说我的魔力处于一种很特殊的稳定状态……” “直接说你现在的魔力比戏法师稍微强一点不就行了嘛。”胖子似乎终于找到撒气的地方在旁边嘀嘀咕咕的补充了一句。 郑清眯起眼睛威胁的看了胖子一眼一个猫爪倏然涨大从一枚硬币大小眨眼便涨到菠萝包大小。同时肉垫间锋利的爪子不知什么时候也弹了出来在宿舍白色的灯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光芒。 胖子脸色一僵不由自主的吹着口哨扭过头去一副自己刚刚没有说话的模样。 黑猫的胡须得意的翘了翘巨大的爪子眨眼便又缩成了硬币大小重新抱在了怀里的鱼干身上。 萧大博士则没有关心两个逗比之间的互动他扶了扶眼镜表情严肃的看向黑猫最终给出了一个有点让人惊悚的结论:“根据你现在的情况排除所有的不可能最终的结论就是你违反了‘蒙代尔悖论’。换句话说你打破了这个世界的某条法则。” 黑猫原本抱着小鱼干啃的津津有味咋一听博士的说辞还愣了一下嘴巴下意识的蠕动着眨眨眼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茫然。 “我打破了某条法则?”黑猫费力的咽下一口鱼干粗糙的鱼肉滑过它的喉咙刺辣辣的剌的它嗓子有些不舒服说话声也随之嘶哑了许多:“法则还能被打破?” “理论上是不行的。”萧笑点点头承认着继而又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微妙的看向小黑猫:“但事实总是脱胎于理论而高于理论……魔法么就是用来颠覆这个世界的存在。” 这句话有点拗口也有点深奥。 黑猫琢磨了片刻最终放弃继续与两位舍友讨论这些复杂的问题。 “我还是抽时间去找老姚谈谈这件事吧……估计他比你知道的要多一点。”黑猫一边说着一边吃掉最后一小块鱼肉在餐巾纸上抹了抹油乎乎的爪子然后瞅着盘子里剩下的两条小鱼干忽然间没了胃口。 “确实。”萧笑叹口气收起面前的笔记本:“你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我们自己能够解决的了……我建议你尽快找教授聊一下这件事。” 尽快? 原本抬起爪子准备向床铺扑去的黑猫忽然顿下身形歪着头瞅了一眼萧大博士。 然后它用力把头向后拗去看向窗户之外。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外面黑乎乎的世界显得神秘而遥远即便有清冷的月光与稀疏的星光也填不满萧瑟风声下的空旷。 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尽快复尽快尽快何其多。 又所谓今日事今日毕。 也许现在就去找教授聊聊这件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黑猫眨着眼考虑着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若有所思。 反正自己现在也能说话而且又是变形状态在教授面前更有说服力。 “怎么你打算现在出去?”萧笑眉毛一扬立刻注意到黑猫闪烁的眼神。 原本躲在床铺上装死的辛胖子听到萧笑的话后立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目光灼灼的看向黑猫:“你要出去?走之前要不要留一份遗嘱之类的材料?就是不知道丹哈格的鉴定部门认不认猫爪印作为有效证明材料……” 他想到到挺远! 黑猫听着胖子嘀嘀咕咕说起什么‘公证书’、什么‘顺位继承人’之类的话险些一个大猫爪子糊过去把他那张胖脸抽的更大一些。 深吸几口气在心底反复告诫自己不跟胖子一般计较同时用力扯平耳朵将胖子的唠叨努力拒之耳外后黑猫终于慢慢稳定下了心态。 “之前没打算出去是因为觉得外面有风险……但现在我觉得校园里能对我造成威胁的生物应该不多了吧。”说着郑清抬起一个爪子心底默默一念爪子便骤然涨大爪尖粗硬的短毛险些蹭到萧大博士的脸上。 “唔”萧笑哼了一声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眯着眼打量着黑猫的那个爪子终于点点头:“从这个角度看确实风险不大……能大能小能跑能打学校就这么大倒也不至于真出什么岔子。” “来来来帮我把黑驴蹄子挂到脖子上。”郑清反复琢磨着自己的计划越想越觉得靠谱兴高采烈的招呼着:“万一真的遇到什么脏东西用它挡一下然后我撒腿就往回跑……觉对没问题!”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一只老鼠 正常时节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校园中仍会残留着许多白日里的生气——在自习室苦读的学生在台前做实验的学生在路灯下散步闲聊的学生在小树林里幽会的学生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但今天不属于这样的日子。 因为刚过下元节的缘故学校的宵禁还没有彻底停止此刻学府中显得稍微有些冷清除了一些受命四下里巡逻的学生之外很少能看到四处闲逛的身影。 除了某些既不属于巫师也不属于宠物的‘闲散小动物’——虽然也住在这所学府之中但它们毕竟不是学生不受禁令管辖只要不在乎外面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不论是巡逻队还是校工委的人都会对这些四处溜达的身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也是郑清能优哉游哉的穿过空旷的小广场、越过安静的临钟湖在这样的夜晚还能来办公楼溜达的缘故了。 离开宿舍后按照既定计划郑清径直前往办公楼试图找教授们帮忙掌掌眼看看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种事情找老姚最合适了如果老姚没找到占卜课的易教授也是不错的人选。再不济郑清捏着鼻子进一次李教授的办公室也不无可能。 只不过计划总是非常美好而现实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 比如老姚不在他的办公室比如易教授不在他的办公室再比如李教授也不在他的办公室。偌大的办公楼从外面看起来乌漆墨黑没有一丝光亮。 郑清还不死心的顺着门缝挤进大楼试图挣扎一下。但是无论一楼大厅还是左右方向的走廊间都是一片黑黢黢的世界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人影。 倒是有几头乳白色的幽灵凄凄惨惨戚戚着哭哭啼啼的在走廊间徘徊着偶尔路过黑猫身前总会小心的绕过它仅此而已——想问它们任何问题都没有可能这些脑子空荡荡的家伙除了翻来覆去讲自己死去的故事外对四周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 郑清还试着找门神打听教授们的去向。 “口令!”听到黑猫的问题之后老姚办公室门上挂着的神荼瞠目大喝一声。 “哈?”黑猫蹲在在门前耳朵扯成飞机状眨眨眼一脸茫然:“啥口令?!” “让我们回答问题的口令。”郁垒斜靠在白虎身上低着头睡眼朦胧的看着黑猫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你总不会以为随随便便来个人问问题我们就要老老实实回答吧。更不要提你只是只猫。” “猫咋啦歧视猫啊。”郑清皱了皱鼻子抬起爪子挠了挠下巴心底有些发愁。 口令他自然是不知道的毕竟他只是一介白身并没有在学生会或者学校的其他机构担任过任何职务所以教授办公室门神的口令他也没有机会知道。 “口令!”站在桃符上的神荼重重顿了一下手中的长戟再次开口喝问。 郑清还没来得及开口原本趴在郁垒身后的白虎忽然站起身睁大眼睛咆哮了一声:“何方鼠辈!胆敢在本神面前作怪!” “你也会说话啊!”听到白虎的咆哮郑清顿时来了兴趣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尾巴好奇的打量着那头白虎颇有种吾道不孤的感慨。 白虎包括神荼郁垒两位门神对于门下黑猫的感慨一无所知。此刻他们的注意力也不在这只聒噪的小黑猫身上。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嗡嗡祷告声一层薄薄的金光浮现在木门表层随后迅疾的扩展开来。仿佛一瞬间便笼罩了整座大楼缀连起了所有门神的桃符。 “吱吱!”一声刺耳的尖叫在走廊拐角处响起将正在左右张望的黑猫吓了一大跳登时转过头背靠着木门警惕的看向那个角落。 未几身后木门上传来一个低沉的吟咒声:“时纯熙矣!” 一点白光突兀的出现在黑黢黢的走廊间骤然膨胀大放光明将这个原本漆黑一片的世界照的明亮无比。几头正打算穿墙过境的幽灵在这道白光之下尖叫着重新缩回墙壁后面同时大声咒骂着施展咒语的门神。 “你们还会魔法?!”郑清感受着四周绽放的光芒不由眯了眯眼睛对挂在符里的门神刮目相看。他感觉今天被颠覆的认识甚至快赶得上他第一次与托马斯见面的那天了。 门神们依旧没有搭理他。 郑清自然也不会不分轻重在这个时候继续捣乱。 白光之下拐角之处一个尖头圆耳拖着一条长尾巴的大老鼠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郑清原本因为强光而眯起来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大了一些。 作为一个拥有十八年人生经验的成年人郑清对老鼠并不陌生。这种藏身阴沟、偷盗粮食的小东西向来不为人们所喜爱。即便是在巫师界老鼠的名声似乎也没有太多的改善。这一点从学生们的宠物身上就能看的很清楚——很多巫师养猫当伙伴但极少有巫师养老鼠做为宠物。 只不过与郑清印象中的老鼠不同出现在办公楼里的这只老鼠穿衣服了。 是的这只老鼠穿了一件红色的马甲。 马甲不大下摆堪堪抵达老鼠尾巴上方前襟没有扣子而是一条精致的拉链。马甲上也没有口袋但是马甲后负着的一口小小的背包很好的弥补了这点缺憾。 穿红马甲的黑老鼠似乎被强光晃瞎了眼睛弯着腰在地上摸索了半晌才扶着墙壁哆哆嗦嗦站起身来。 “吱吱……吱!”它嘴里吱哩哇啦尖叫着看表情似乎在咒骂什么似的。 原本底气十足的门神们在看清老鼠的着装听到它的尖叫后仿佛想起了什么纷纷收敛了气息重新缩回门上的桃符中开始假寐。 “劳驾谁能告诉我那只老鼠是干嘛的?”郑清抬起爪子敲了敲身边的木门。 白虎闭眼垂耳仿佛一尊石雕;神荼跌坐一旁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还有郁垒虽抱着胳膊耷拉着脸继续值班却也对黑猫的问题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那只老鼠吱哇半晌许是喊累了也把气撒干净了竟一甩尾巴拐了个弯径直离开了走廊。 黑猫犹豫了几秒钟最终放弃跟门上挂着的几个死物交流的打算轻快的跳起身循着老鼠的踪迹缀了上去。 这只老鼠看上去很有趣。 而猫最喜欢有趣的东西了。 况且捉老鼠什么的应该属于猫的天职吧。 黑猫乐滋滋的想着全然忘了不久前博士交待他‘不要搞事’的叮嘱只顾追逐兴趣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守洞待鼠 虽然穿着衣服但老鼠终究是老鼠。 从办公楼出来之后那只黑色的大老鼠放着宽敞安静而且毫不拥挤的大路不走偏偏要挑墙角、路边、还有灌木草丛下的阴沟间穿梭导致跟在它身后的黑猫不得不又缩小了身子才没有丢掉它的踪迹。 直到最后老鼠停下脚步钻进一棵大树下的小树洞里后郑清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跟踪了大半天仅仅从办公楼跑到了临钟湖畔的假山石前——从空间距离上计算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千米顺着学府中的甬道五分钟够跑一个来回了。 但那头该死的老鼠却带着他绕了一个大圈子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绕着临钟湖转了大半圈! 倘若不是出门之前已经被辛胖子的小鱼干喂饱了郑清非常怀疑自己会忍不住扑上去把那只肥硕的老鼠先杀后吃再杀再吃。 气咻咻的蹲在树洞口黑猫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涨大到一米高低——郑清已经决定了只要那只老鼠再敢冒头他绝对会大耳刮子抽过去告诉它为什么花儿这样红! 至于那只穿衣服背书包的大老鼠有没有可能是某位巫师变形之后的形态年轻的公费生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巫师法典》中对相关情况已经有过许多司法解释变形之后的巫师虽然仍旧享有相关巫师权益但只是针对其他巫师与小动物之间的关系;两种小动物之间的关系则需要考虑生物链中‘动物本能’这一权重。 比如说一位巫师变成兔子另一位巫师变成老虎两者自愿同处一间密室则兔子被饥饿的老虎伤害、甚至谋杀老虎所代表的巫师最多只需要承担民事赔偿责任。这是因为老虎在饥饿的时候吃兔子是一种本能兔子同意与老虎同处的时候就应该考虑相关风险。 而如果一个巫师变成兔子另一个巫师用包括魔法在内的任何手段谋杀了兔子则巫师除了承担大笔谋杀税、以及相关民事责任之外还会承担最高二级谋杀的罪名。 所以对郑清来说在户外揍一只随便乱跑的大老鼠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毕竟猫捉老鼠是天赋猫权。 大老鼠钻进去的树洞位于一株高大的橡木脚下。在第一大学除了垂柳、法桐之外橡木便是巫师们种植最多的树种了。这种植物在包括欧罗巴、亚美利亚等许多地方都拥有悠久的传说与历史尤其是德鲁伊特们还将这种植物视作圣物加以崇拜。 树洞很低也很狭小直径大约只有十厘米左右被掩盖在一丛茂盛的四季青后面。树洞周围是一圈细密的、深褐色的瘤状物这是树皮被破坏后留下的疤痕。顺着洞口向里望去里面黑黢黢的没有一丝光亮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虽然能够继续变小但郑清并不打算亲自钻进去去捉那只黑老鼠——他毕竟是从巫师变成的猫好奇心还是有限的而且他还没石乐志万一树洞深处有一大窝老鼠他岂不是送猫进鼠口了! 郑清不喜欢吃老鼠但也不想被老鼠吃掉。从外面看树洞并没有多大里面的空间万一很狭小的话他变形的优势便也毫无作用了。 就这样黑猫老老实实蹲在树洞口开始守株待鼠。为了防止大老鼠被吓到不敢冒头他还稍稍挪了挪位置避开橡木正前方躲到树洞的斜侧面。这样只要那只老鼠鼻子尖一冒出来郑清就能看的清清楚楚然后扑将上去。 作为一只猫郑清非常有耐心。 从趴下来盯着树洞开始黑猫便一动不动了。如果不是变形有时间限制他觉得自己可以在树洞前蹲守一整天。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 夜色越来越深湖面上吹来的风也从温润变得清冷了许多。静静的趴在灌木丛间的黑猫借着夜色的背景几乎完全隐匿了身影。倘若不是那偶尔忽闪一下的亮晶晶的眼睛郑清相信就算学校巡逻队的人走到他面前都不会注意到这里趴了只一米高的大猫。 也许就是因为存在感变弱的缘故随着郑清沉寂的时间变长原本安静的湖畔慢慢多了一些生气。 一头蹒跚的寿龟顺着湖边的草地缓缓爬动虽然郑清不知道为什么这头住在湖东岸的大草龟要跑到湖西面来但并不影响他盯着那头寿龟的一举一动——无聊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是有趣的。 最起码看这只大草龟爬行比看那头河童晒月亮要有趣的多。 当然除了寿龟与河童郑清头顶的树杈间还有跳来跳去寻摸坚果的松鼠与花栗鼠不远处的假山石上也有一只正在爬上爬下的小白猫而更远处湖面上还有一群打盹儿的红色大鸟。此外夜空中几只乌蝠悄无声息的滑过不时从水草上闪过与树精子们争夺那些慢慢变得迟钝的灯火虫。 因为天气变冷的缘故湖畔的小虫子们无论从数量还是种类上来说都比几个月之前少了许多这导致大量还不想休眠的食虫生物们不得不争抢有限的食物。学校也考虑到了这点所以校工委最近给巡逻队的工作安排中也多了为这些小动物们投放食物的任务。 眼角一点黑影晃了一下原本正四处乱瞄的黑猫立刻打起精神重新将注意力转回树洞口。刚刚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了。只不过又盯了半天树洞口仍旧毫无动静以至于郑清有那么一瞬间非常想把爪子伸进去掏摸一下看看那只大老鼠在搞什么鬼。 但他最终放弃了这种冒险的想法重新放松了注意力继续拼耐心。 湖岸边缘隐约有几点灯光晃动着慢慢向这边走来。 那是学校夜间的巡逻员们举着的气死风灯郑清也曾举着它们在湖边走过。随着灯光慢慢靠近微风中也渐渐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郑清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身影缩了缩并且向橡木后面躲了躲。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在巡逻队员们必经之路的旁边身前除了几丛灌木之外就只剩下一张狭长的木头椅子了。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卷毛狗 伴随着风灯‘咯吱’‘咯吱’的摇摆声巡逻队员们的身影渐渐接近黑猫身前木椅所在的位置。 “这里有条椅子我们大家歇一会儿吧!”一个略显尖锐声音忽然响起刺破了湖畔的宁静将橡木枝头的松鼠们吓得四处乱蹿:“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人……昨天刚过下元节有点脑子的家伙现在都在自己窝里呆着呢。” “关键是沉默森林里的许多家伙并不长脑子。”另一个声音接口吞吞吐吐的似乎对同伴的建议有些犹豫:“另外……我听说今天晚上还有纠察队被他们看见我们休息影响不太好吧。” “不要紧就说你把脚崴了需要上点药。”第三个声音显然对自己的机智非常满意语气里充满洋洋得意的感觉:“反正我们也只是补充巡逻并不算学校的正式雇员。” 这一次大家偷懒的现实理由与道德借口都充分了终于没有人开口继续反对。 于是‘咯吱咯吱’的风灯摇摆声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木椅前。随即木椅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仿佛吃饱了的猫咪在打呼噜。 趴在橡木阴影后的黑猫悄无声息的将自己的身子又缩了缩缩的比之前那只老鼠还要小。然后继续不动声色的呆在原地并没有因为几位年轻巫师的出现落荒而逃。 微风拂过一股浓郁而又似曾相识的香气扑面而来让黑猫忍不住喷了喷鼻子。 “什么声音?”椅子上有人警觉的向后看去。 “大约是老鼠吧。”之前那个得意洋洋的声音重新响起显得毫不在意:“我怀里的护身符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意味着周围五百米之内没有任何一只比老鼠大的东西存在……” 躲在橡木后的黑猫咧咧嘴抬起小白爪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顿感无语。几分钟前他刚刚把自己的身子缩小。 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那个得意的声音并不知道身后某只黑猫鄙夷的眼神仍旧在喋喋不休的炫耀着自己护身符的来历:“……这个护身符是我表哥去年送我的新年礼物他前几年从第一大学毕业现在负责黑森林猎团的一支猎队驻扎在外面你们知道那些土著的魔法很诡异所以他们手里经常能弄到最新的护身符。” 淡绿色的风灯被挂在手杖上靠着长椅就着微风摇摇晃晃在草地间投下一片模糊黯淡的影子。 借着灯光郑清第一次看清了几位巡逻队员的模样。 一个灰色中发脸色苍白的男巫;一个黑色鬈发矮矮胖胖的小个子;以及最后一个身形瘦削长袍挺括的家伙。 那个洋洋得意的声音就是最后那个穿着挺括长袍的家伙发出来的。 郑清瞅着他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那股似曾相识的香水儿味回忆良久才从记忆深处找到一个对应的形象——那还是他在入校专机上的经历。有位‘喷着香水儿的男巫’曾经在专机的自助餐厅大谈特谈了一阵瑟普拉诺打算找某人麻烦的事情给郑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尤其令年轻公费生印象深刻的是李萌大学生还给这个男巫起了一个‘卷毛狗’的绰号。 此刻‘卷毛狗’同学依旧与几个月前郑清的印象一样夸夸其谈着向同伴们抖落着那些不知道从哪里获得的小道消息。 “……说到新世界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学校召回了许多那边的高阶巫师对吧。”胖乎乎的男巫吭哧吭哧的说着给人一种很费力的感觉:“我是说怎么开学这么长时间也没见过他们呢?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吗?” “也许是黑狱也许在沉默森林深处也许是学校里哪座实验室里都有可能。”卷毛狗拖着长长的音调毫不在意的猜测道:“就像今年校猎赛开启的那座新密园一样如果学校打算做什么事情是不会让每个学生都知道的。” “新密园?”另一位瘦高男巫似乎没领会卷毛狗的意思奇怪道:“今年校猎赛的比赛场地不是就在一号猎场吗?哪里有什么新密园?” “新生赛使用的那座密园。”卷毛狗语气有些不耐烦但仍旧习惯性的抖落道:“据我大舅说新生赛使用的密园是学校几位大巫师在夏季旅游的时候从虚空拖回来的一个世界残骸……只是经过简单改造就拿去做新生赛的比赛场地了。” “难怪我听学生会里的人说今年新生赛的猎场没收拾干净……原来真的是个新猎场啊!”瘦高男巫的语气显得有些恍然大悟。 “是一条魔龙。”胖巫师终于找到炫耀的机会了连说话声都流利了许多:“我堂哥说猎场里有一条休眠的魔龙当初打扫猎场的时候没有被发现……没有被魔法标记差点真的吃掉一整个新生猎队!” “那个差点倒霉的猎队队长是卡伦家的孩子据说弗里德曼爵士对此非常恼火。”卷毛狗抽了抽鼻子深深叹了一口气:“只不过最恼火的还是姚院长。他也真够倒霉的。” “就是就是。”胖巫师忙不迭的表示着同意:“好像他当了联席会议的轮值主席后净是倒霉事儿……又是沉默返潮又是砂时虫又是乱蹿的野妖……哦对了还有两个学院之前那次群体斗殴……” “噤声!” “闭嘴!” 胖巫师的两个伙伴几乎同时开口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瘦高巫师随即解释道:“那件事既然已经被悄悄压下去了就不要再提起了……不然惹出什么新麻烦倒霉的还是我们大家。” “如果你真有那份好奇心还不如深挖一下之前在湖边被扣掉眼珠子的那只小猫。”卷毛狗安抚的提议道:“虽然学校说是意外事故但据说那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我可不想巡逻的时候被人把眼珠子扣掉。”胖巫师嘟囔着表达了自己明哲保身的想法。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蒋小猫 提到湖边发生的那起恶劣事故坐在长椅上的几位巫师谈兴顿时淡薄了许多。夜风掠过湖面携带着淡淡的寒意愈发降低了四周气氛里的温度。 沉默许久那名胖乎乎的巫师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新的话题费力的站起身指着不远处那座假山石惊讶道:“嘿你们看!那边假山石上是不是有个小东西?” 虽然天空挂着一轮圆月但因为湖边经常笼罩在浓淡不一的雾气中所以视野并不是特别好。远远望去那座假山石只是一片黑乎乎的影子。 只不过在这片黑色的影子里有那么一抹小小的白色异常显眼。 没有人注意的时候那抹白色就像是掉在马路上的一枚硬币很容易便被人忽略。但当有人注意的时候那抹白色就是黑色幕布上唯一的一点亮光格外抢眼。 “好像是只猫?”卷毛狗似乎也来了兴趣稍稍坐直身子探头向那座假山石看去:“我记得之前那只被扣掉眼珠子的小猫出事地点就在那里对吧!” “确实……太残忍了。”小胖子不由叹了口气。 “是不是它的家人找来了?”另一位瘦高男巫猜测道:“我记得能呆在学校里的小动物都有些灵性也许它是在悼念?” “很有可能。”胖巫师点点头赞同道:“当初出事的那只小猫也是白色的……学校最终收走它的尸体之前我还见过呢。我记得那天的校报上还刊了它的讣告上面有给它眼睛打码后的全身照片。” “好奇的话我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卷毛狗拄着手杖站起身径直向那座假山石走去同时招呼着身后的两位同伴:“要不要一起去……好歹我们也有巡逻的任务有责任留意这些异常情况。” 虽然用词上有些客气但不论是动作还是语气卷毛狗都显得有点强势。也许他的同伴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作风原本坐在长椅上的另外两位巫师互相看了一眼耸耸肩最终跟上了卷毛狗的脚步。 淡绿色的气死风灯随着巡逻巫师们的脚步声渐去渐远躲在灌木丛后面的黑猫重新站起身慢吞吞的踱到树洞前撇撇嘴没有搭理那几个渐去渐远的身影而是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树洞上。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考虑要不要从这个洞里钻进去看看那只穿衣服的大老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趁着他现在身形符合要求——这个念头在几位巡逻员远去后越来越强烈了。 不过想到那几个巡逻员尤其是那个卷毛狗郑清忍不住咂咂嘴。 不愧是擅长‘扒呱’的家伙什么话题都能扯出点小道消息。 此外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除了蒋玉之外学校里竟然还有人也记得那只小白猫。如果不是蒋玉的话也许年轻的公费生同学早就忘掉那只猫的遭遇了。只能说巫师们热爱小动物的本性是普遍存在的——当然也有可能是第一大学的氛围过于安逸以至于一只猫的遭遇都能在学生们的记忆里刻下深刻的痕迹。 说起蒋玉自从几天前拿走自己的变形术笔记本之后她就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吉普赛女巫时不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如果不是每堂课她都没有落下的话郑清早就按捺不住去找她‘探讨’一下相关风险了。 ……变形术? ……小白猫? 正摩爪擦掌盯着那个树洞的黑猫似乎想到了什么身形骤然一僵然后缓缓转过头顺着那几个巫师远去的身影重新看向那座假山石。 月光下假山石上一只尺许高低的小白猫正费力的顺着一块凸起的石头试图爬到假山的最高处。也许对人来说光线有点暗会看不清楚但对一只猫尤其是有魔力的猫来说这丝毫不是一个问题——郑清甚至能看清那只小白猫因为用力而皱起粉红色小鼻子的模样。 年轻的公费生忽然意识到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笨拙的猫…… “真的是只小白猫啊!”远处传来卷毛狗大呼小叫的声音:“不过它看上去好笨呐!我从来没见过连假山都爬不上去的猫……” “也许也许是因为它还没断奶吧”胖巫师喘着气猜测着:“你看它那么一点感觉还没我一个巴掌大……” “不用感觉捉下来比比不久知道了吗!”说话间几个人已经来到假山石下卷毛狗摩拳擦掌伸手探向不远处的那只小白猫。 …… 蒋玉觉得自己有点倒霉。 虽然是她自己向杜泽姆博士提出配置‘定向变形药剂’的要求也是她自己给出了变形后小猫的具体数据但她从来不知道作一只猫竟然那么难! 如果是使用‘传统变形药剂’那么变形后的动物与巫师内心的投影或多或少总会有许多隐秘的联系变形后的巫师总能凭借直觉与本能直接掌握那些动物的‘能力’。 比如猫的上树捕猎狗的追踪警惕鸟雀的飞翔能力虫虿的打洞等等。 但是使用‘定向变形药剂’后巫师与动物之间总会存在某处‘错配’的感觉这需要一定程度的‘磨合练习’。 原本蒋玉打算在宿舍做‘磨合练习’但李萌那个小麻烦精看到这么可爱的小猫后竟然完全忽视了蒋玉之前的反复警告揉起来没完没了让猫完全没办法练习——当然也有可能李萌是在报复自家表姐平常拧她耳朵揉她脑袋的举动。 总之呆在宿舍是完全没有办法继续进行‘磨合练习’了。于是蒋小猫只能趁李萌不注意从门缝里偷偷溜走。 夜色下的校园非常安静。 不知不觉间她便来到这座假山石下。 事实上她还没有做好来到这里的准备。但是既然已经来了总不至于扭头就走。蒋小猫犹豫了片刻便决定就在这座假山上进行自己的‘磨合练习’——这也是身为一只猫她的举止有点笨拙的缘故。 “明天一定要把那个小丫头的脸拧肿!”气喘吁吁的向假山顶上爬着的过程中蒋小猫愤愤的在心底想着琢磨着惩罚李萌的办法。 只不过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处理李萌某位巡逻员已经想好怎么处理她了。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大猫与小猫 灰黑色的千层石质地坚硬致密外面还包裹着一层软软的风化层。也许是因为紧邻湖边长期接受水汽浸润的缘故这些千层石的表面有些滑腻腻的踩上去很容易滑到。再加上岩石与岩石叠加处许多犄角旮旯里还长满了青苔令这些假山石愈发危险即便是在白天也鲜有小动物在上面爬来爬去。 除了今天晚上的那只小白猫。 小猫不大浑身上下的绒毛在月光下散发着一股软和的感觉黑漆漆的瞳仁外是微微泛黄的眼珠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小白猫还没学会如何使用趾缝间的爪子只是凭借一股冲劲儿借助肉垫与假山石之间的摩擦力努力向上攀爬。 即使她肚皮上白色的绒毛沾染了绿苔与石灰粉红色的小爪子也裹满了黑泥也没能阻挡她一步一步向上爬的脚步。 “唔这小家伙太可爱了!”卷毛狗咂咂嘴伸手探向假山石试图一把将小猫从上面捞下来。 “你可以喂它吃点燕麦粥”胖巫师拄着膝盖喘口气然后晃晃脑袋补充道:“当然前提是它愿意吃……” 之所以临时补充了这么一条前提是因为假山石上的小猫似乎有些抗拒卷毛狗伸过去的爪子。 正常情况下巫师与小动物们接触总是非常容易的——大多数动物都非常喜欢巫师们身上逸散的魔法能量——然而假山石上的那只小猫却不一样。当站在石头下的年轻巫师伸出胳膊之后小猫尖叫一声浑身绒毛一炸蹭的一下从假山石的半坡跳了起来瞬间便蹿到了假山石最上方的石台处。 徒留下抬起胳膊的卷毛狗尴尬的站在原地。 “噗噗…”小猫笨拙的在石台上转了个圈脑袋冲着几位年轻巫师响亮的打了几个喷嚏然后微微斜着脑袋鄙夷的瞅了他们一眼。 “哈哈哈哈竟然被一只猫鄙视了!”瘦高巫师站在不远处指着卷毛狗嘲笑道:“早就告诉你身上少喷点香水……现在好了连猫都没办法容忍你身上的味道了!” “它打喷嚏是因为天寒降温!跟我有什么关系!”卷毛狗有些恼火的反驳着。 瘦高巫师耸耸肩笑而不语对同伴的说辞不置可否。 “今天我一定要把它抓下来!”卷毛狗抹起袖子将手杖用力插在湖边的泥地里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本厚重的法书翻开重重一拍:“……我就不信了!” 淡青色的光晕从法书上骤然升起在夜色下大放光明仿佛一盏耀眼的灯。几条细长的藤蔓凭空探出仿佛八爪的章鱼不紧不慢的蠕动着向假山石上的猎物捆去。 “喵嗷!”小白猫尖叫着弓起身子把两个小爪子挥的仿佛一对儿风火轮竭力反抗那几根越逼越近的藤条。 也许是考虑到《巫师法典》的威慑力也许只是单纯想展示自己对束缚咒精细的操作能力卷毛狗并没有使用粗暴简单的‘束缚网’直接将小猫裹下来而是念念有词的指挥着那几根藤蔓在小白猫挥舞的爪影间穿梭着试图将其五花大绑的拿下来。 “既然它不想下来我们就别费力了。”胖巫师看着卷毛狗手中发光的法书吭哧吭哧的劝着语气有些不安:“……这里是学府万一这只小猫身后有什么吓人的背景我们把它伤了会不会惹麻烦呐……” “开玩笑!大半夜在校园里乱跑的小猫能有什么背景……”卷毛狗嗤笑着转过头似乎还打算教育一番自己的同伴但话没说完就僵在了原地手中捧着的法书‘啪嗒’一下摔在了地上。 “法书掉了!”胖巫师大叫一声敏捷的扑了过去飞快的捡起那本法书同时小声嚷嚷道:“幸亏你只是用了一道小魔法……万一你在使用高阶魔法的时候法书掉了我们几个都要被失控的咒语炸成碎片!” 卷毛狗胳膊僵硬的举在身前两眼发直嘴角一抽一抽似乎想要说什么。 “这是发癔症了吗?”胖巫师伸手在卷毛狗眼前晃了晃回头看向另外一位同伴:“他好像病了诶你带药……卧槽!!” 话音未落胖巫师仿佛踩到了一根弹簧上面‘咚’的一下原地弹起然后在半空中滑了一道简陋的弧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屁股下的青石板在夜色的沁润下异常冰凉缕缕寒气透过他宽大的袍子以及肥厚的脂肪一个劲儿的向他身体更深处钻去。 但即便屁股下面的寒气再重也没有他心底冒出的凉气重。 几位年轻巫师身后一头三米高低的黑色大猫正眯着眼用危险的目光瞅着面前几个披着袍子的‘小巫师’。 “额滴神啊……”胖巫师呻吟一声仰着头看着那只大猫——他觉得就算自己站直了身子恐怕都没有这只黑猫的前腿高。 这已经不是猫了啊喂这个怪物! 大黑猫并没有‘他心通’的天赋所以并不知道面前几位巫师的腹诽。但这并不影响他占据现场的完全主动。 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大黑猫不紧不慢的挤开挡路的瘦削巫师毫不客气的一爪子踩在胖巫师肥嘟嘟的肚皮上——还别说猫的肉掌踩在人肉垫上爪感非一般的舒服。 胖巫师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踩扁了但却一动也不敢动。 黑猫走到假山石前侧过头扫了一眼僵在原地的卷毛狗鼻子抽了抽用力打了个喷嚏喷了卷毛狗一身粘稠的不明液体——卷毛狗看着那些近在咫尺的尖牙别说抗议能硬撑着没软到地上已经算是很有勇气的表现了。 吓唬了一番几个年轻的巡逻员后郑清终于抬头看向假山石上的小白猫。 假山石很高但他不需要抬起头便能看到石台最高处的模样。 小白猫似乎也被这只巨大的黑猫吓住了僵硬的站在原地脖子上的绒毛炸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浑身都在颤栗着。 大黑猫抖了抖胡须竭力在脸上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然后抬起面盆大的爪子凑到小白猫面前。 小白猫懵了几秒钟似乎有点回过味来然后也比划着抬起自己小爪子跟面前那个大爪子对了对——老实说她的脑袋都没有黑猫爪子上的一个肉垫大这让‘击掌’的动作看上去分外滑稽。 大黑猫满意的翘起嘴角然后低下脑袋凑到假山石顶的边缘。 这一次小白猫没有犹豫几步小跑轻快的跃上黑猫的脑袋然后抱着他的耳朵稳稳当当的坐在了最高处。 黑猫强行忍住自己抖耳朵的冲动尾巴勾了勾转过身不紧不慢的消失在校园深处。 “噗通!” 僵立许久的卷毛狗终于幸福的栽倒在了地上。 “吓死人不偿命啊……学校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头怪物!”胖巫师哆嗦着说道。 “它看上去跟新生赛上那头大开杀戒的怪物好像啊!比那个怪物还大!”另一位同伴闷哼一声补充道:“刚刚它看我一眼感觉灵魂都被冻住了……” “要不要发警报烟花?” “疯了么……你以为学校守护大阵是瞎子看不见这么大怪物么!”另一位同伴低吼道:“倒是我们应该祈祷那个小白猫最好不是某位大人物变形后的模样……” “…疯了!”卷毛狗闷哼一声终于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 正文 第五十章 从周五晚上到周日晚上 郑清原本计划着把小白猫送到凡尔纳老人那间小屋前。 毕竟现在大半夜的一只身高不盈尺的小猫在校园里乱逛很容易出事情的。而老校工在湖边的那座小木屋可以称得上是整片区域最安全的地方了。 虽然在心底猜测这只小猫有可能是蒋玉变形之后的模样但这件事毕竟没有实锤所以年轻的公费生少有的长了一点心眼一路上并没有多言语——如果这只小猫是蒋家女巫还好倘若不是蒋玉而自己又热热闹闹的抖落出一大堆事情那麻烦就大了。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将小猫送回女生宿舍。但是一方面第一大学的女生宿舍外各种奇奇怪怪的‘驱逐与防御性魔法’数不胜数虽然自己只是一只公猫但郑清并不确定自己到了那里之后会不会被雷劈;另一方面他也不敢确定这只小猫是不是蒋玉甚至他都不能确定这只小猫到底是不是一只‘母猫’——从头到尾小猫的尾巴都紧紧夹在两腿间而黑猫又不好意思真的用爪子去拨弄它后面。 只能说趋吉避凶的能力还是蛮重要的。 郑清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把它撂到老校工的小屋子前是最安全的。横竖那里还有条老狗听凡尔纳老人说五月大人平素最喜欢追打湖里的河童时不时还从草丛深处捞几条赤链蛇打打牙祭。如此想必保证一只小猫的安全应该是再简单不过了。 计划很稳妥唯一的问题在于小白猫并没有配合郑清的打算。 只不过在湖边的小树林里钻了几步还没来得及收回身形小白猫就忽的一下从大猫的脑袋顶蹦到了旁边的树枝间等大黑猫回过神小白猫已经三窜两跳的顺着林间密密麻麻的枝桠就蹦的没影儿了。 重新缩回一尺高低郑清仰着脑袋看着头顶黑黢黢的枝桠半晌无语只觉得自己爪子有点发痒。 礼貌呢?! 自己把它从一群大恶人手中救了下来就算不会说话喵喵叫两声用眼神道个谢总该可以的吧!就算不道谢离开前打声招呼也是应该的吧! 横竖自己还给它当了半天坐骑呢! 把耳朵平平的向两侧扯了扯黑猫刚刚因为吓唬几位巡逻队员而生出的愉悦感顿时烟消云散平白多了几分不满。 那个小家伙一定不是蒋玉变的……说不定是李萌那丫头偷喝了蒋玉的变形药水!小黑猫满腹牢骚坚决不肯承认平日里那位温和有礼的女巫会变成这样的猫。 抬头看看天色月亮已经落在了不远处的房檐上方。夜色愈深周围的气氛也越来越安静。前半夜还有些许动静的小虫子、小动物们此刻也都吃饱喝足开始休眠。 似乎只是很短的时间四周便陷入了万籁俱寂的氛围中了。 估摸着自己出来时间已经很长了黑猫最终放弃了继续去那株橡木下的老鼠洞前蹲守的想法再次回头看了看小白猫离去的方向甩甩尾巴溜溜达达的开始往回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能说话、可以变大小了这一次变成猫之后郑清感觉比上一次的乐趣更多了几分——更重要的是这一次他‘身为人的意识’似乎更强烈了一些能够清晰分辨出猫的某些本能并且强行克制。 最起码郑清确认这一次转回人身之后他不需要在盥洗间里呆一个晚上把自己的肠胃牙齿从里到外的洗刷一遍了。 从这些角度来看这种特殊的变形状态更令人满意。 …… …… 湖畔那只小白猫的身份问题困扰了郑清一整个周末——周五半夜回去一直到周六上午补觉的这段时间年轻的公费生在自己的六柱床里做了一个又一个噩梦。 他梦到蒋玉变成小猫之后被一群头戴白色尖帽只露着一双眼睛的怪人捉走架到柴堆上先扣掉眼珠后用火烧她。而他则化身千丈巨猫从天而降一巴掌打灭火堆再一巴掌打飞那些怪人低下头后却被小白猫一脚踹进旁边的临钟湖里! “扑通!” 年轻的公费生挣扎着从床铺上掉了下来摔了个四仰八叉。 “这是魇着了?”萧笑坐在书桌前正就着外面的天光读书做笔记听到郑清的惨叫之后抬头瞟了一眼懒洋洋的问了一句。 郑清迷迷糊糊的坐起身身上裹着被子背上的汗毛依然炸起着。 虽然那些怪人的模样看不清但小白猫黑洞洞的眼眶中淌着鲜红血液的模样却清晰的印刻在他的脑海里。以至于醒来半天他的身上还在冒着冷汗。 这个梦境如此真实以至于年轻的公费生意识稍稍清醒一点之后都没来得及搭理萧大博士便第一时间抽出信纸给蒋玉写信——基于某种直觉他试图劝告蒋玉放弃之前那个胆大包天的计划用更稳妥的办法寻找凶手。 但当他把纸鹤折好纸鹤又犹豫起来。 一方面因为一个没头没尾的噩梦就去搅扰别人计划了许久的事情似乎有点过于儿戏了。尤其是当郑清越来越清醒意识真正开始在大脑里上班之后再看他写的那封信就越觉得滑稽。 另一方面虽然他与蒋玉关系不错但终究有些距离。 尤其是不久之前他刚刚与吉普赛女巫之间取得了某种进展。如果在这个时候还三心二意倘若外面传出什么流言蜚语糟心的就不止一个人了——不是自夸郑清觉得自己在这座大学横竖也算‘有点名气’了有必要注意一下形象。 毕竟他不止一次见识过‘流言蜚语’的威力。 众人的言语救过人也杀过人还毁过不止一个人。 就这样在劝与不劝之间年轻的公费生踌躇了一整天。就连周六晚上巡逻的时候郑清脑子里都在想这件事——他甚至忘了去那株橡木底下掏掏那个老鼠洞找找那只穿衣服的大老鼠——直到周日晚上班级例会之前萧笑提醒他记得向老姚咨询‘变形事故’的时候年轻的公费生终于回过神。 确实与蒋玉那件事相比他身上的麻烦似乎一点也不小。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第十一次例会 魔法是一项传承非常严谨的技艺。 尤其是在涉及人体变形方面的魔法上面相关的规范与要求更是达到了苛刻的程度。比如初次接触变形魔法的巫师需要签署相关沉默协议、以及数十份涉及授权书需要备份留存相关体表细胞、留存相关血液还需要在巫师联盟的相关备案中留下自己的名字。 此外除了部分情况特殊的巫师任何练习变形术的巫师都需要将自己变形后的形态进行报备——这一方面是为了监督这些掌握变形术的巫师是否认真履行了承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他们。 毕竟在正常情况下当巫师变形之后都会变成毫无魔力的普通小动物。将自己的名字与形态备案后在巫师联盟划定的安全区域内这些变形后的巫师们的安全就可以得到极大的保障。 当然这只是针对‘正常’状态下的巫师。 第二次变形之后郑清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突破’巫师联盟的限制了——比如不需要在变形前进行安全区域的报备也不需要随时随地做好签署一大沓文件的准备——这意味着只需要一小支变形药水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变形。 从个人隐私与便捷方面考虑这确实是一个不小的突破。 但是从安全的角度来说这个‘突破’却又值得商榷。这里的‘安全’并不单纯指郑清变成黑猫之后的安全。毕竟作为一个可以随时变大变小能爬树能跑路的猫咪来说大部分时候校园里都没有什么生物能够对他造成威胁了。 这里的‘安全’主要是指‘魔法变形过程’中的安全。 作为一个传承了标准变形术的巫师在没有接触任何特殊变形技巧、使用标准变形药剂的情况下郑清变成的黑猫竟然拥有了魔力! 这简直是对整个巫师界的嘲讽——截止目前所有巫师联盟内部刊发的有关变形术的书籍中都会提到‘蒙代尔悖论’。这道法则可以说是所有巫师练习变形术的‘认识论指南’。 而现在一个入学不足半年连注册巫师证书都没拿到的小巫师竟然突破了这道法则。 这不见得是一个好事情。 所以郑清的当务之急是找教授们咨询这件事询问他的这种异常状态会不会导致某些可怕的后果——最起码不能像某位曾经肆无忌惮使用占卜师的老巫师一样被庞大的因果之力扯碎在时间长河之中。 …… 因为周六晚上还有巡逻任务而周日下午还需要补之前落下的作业所以一直到周日晚上的班级例会上郑清才找到合适的机会向老姚请教这个问题。 也许是因为猎月刚刚结束前两天又是下元节琐碎事情比较多的缘故今天的班级例会老姚来的格外早。当郑清提前半个小时来的教学楼东601的时候老姚已经坐在教室的讲桌前正在翻阅某些文件。 提早来到教室的学生们都是满脸沮丧——走是肯定不能走了来都来了如果再走岂不是打讲桌后那位教授的脸!但呆在教室里气氛又过于沉闷了。 原本周日例会前的这段时间是同学们交流两天里发生的各种八卦、小道消息的时候。而现在有了讲台上那尊大神的存在大家也只有拿出各自的教科书闷头写写作业了。 所以当郑清走上讲台小声向老姚咨询问题的时候讲台下悄无声息的竖起了一片耳朵。 听到郑清想咨询的问题之后老姚抬起胳膊先做了一个手势。 “你等等”他从拾起搁在讲桌边缘的那根烟斗在桌子上磕了磕。一蓬烟灰从烟斗里迸了出来洋洋洒洒落在了郑清身后。 这些烟灰仿佛构筑了一张宽大的幕布不仅遮挡了身后教室里那些探寻的目光还阻挡了身后那些窃窃私语声——郑清有理由相信这些烟灰构筑的结界能够保证他说的话只有老姚一个人听见。 很快姚教授的说辞也印证了这一点。 “……现在安静一点了你可以把刚刚要问的问题再详细描述一下了。”老姚把烟斗塞进嘴里身子向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资深。 许是注意到年轻公费生不安的表情教授温和的补充道:“……只是一个用来聊天的简单结界可以保证我们交流的时候不会影响到其他人。我想你要问我的问题应该也不想被其他人听到吧。” 郑清连连点头。 然后他犹豫着慢慢组织着语言将自己前几天变形后的遭遇向教授如实描述了一遍。 “你是说你在使用变形药剂之后变成的黑猫拥有魔力?”老姚提炼着郑清的中心意思颇感兴趣的坐直了身子把头向郑清这边凑了凑。 一股浓郁的烟气顿时涌入郑清的鼻腔令他有种非常强烈的想打喷嚏的冲动。 “唔是的。”年轻的公费生含糊的点着头不动声色的向后挪了一小步。 “稀奇。”教授简短的评价着把烟斗从嘴巴里拿了下来思忖片刻忽然抬头问道:“你刚刚说这次变形使用的是标准药剂……是从李教授那里领到的吗?”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私自使用变形药水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无法令人视而不见的‘瑕疵’。理论上这种行为已经违反了第一大学的相关管理条例。 虽然知道向教授咨询的时候可能会触及这个问题但郑清仍旧抱了那不足百分之一的希望——万一教授没有注意到这点呢? 很可惜老姚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这件事。 “药水是贝塔镇买的”郑清硬着头皮解释道:“之前帮了朋友然后他送了一份变形药水是菲兹尔魔法药剂公司生产的标准药剂……我这里还有它的合格证书。” 说着年轻的公费生飞快的从灰布袋里摸出那盒变形药水携带的说明书、合格证等材料交给面前的教授。 教授饶有深意的瞅了他一眼接过了那些材料。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老姚的分析 菲兹尔魔法药剂公司是巫师世界最大的药剂生产商。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家公司生产的药剂身上天然就加盖了‘合格’的戳子。所以郑清在向老姚提交药剂说明书等材料的时候格外强调了这点言外之意是他用的药剂很安全不用考虑这方面的因素。 老姚挑了挑眉毛不可置否的点点头并没有立刻对郑清使用的药剂的安全性加以评论。 “具体的效果需要在实验室验证后出具报告才能看出来。”姚教授接过那些材料耷拉着眼皮扫了一眼随手将材料放在一边重新抬起头看向郑清:“不过既然是菲兹尔的东西那么很大概率不是药剂方面的问题了……当然并不排除真的有药剂失效出现异常。” 这番评论兼顾了各种可能性令年轻的公费生连连点头。 但教授的下一句话就让他愣住了。 “你之前用过的安瓿瓶还在吗?我带去老李的实验室试着提取一下里面的残留物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老姚随口问道:“包括其他的变形药剂……按照菲兹尔的传统不大会论支出售这种药剂的你还有几支?都拿来检查一下吧。” 郑清摸了摸自己的灰布袋心底立刻哀嚎了起来。 原本以为老姚知道他使用外来药剂后顶多敲打他一番最多扣几个学分就是了。没想到教授竟然有没收这些药剂的想法——这可不是一粒两粒金豆子而是一把一把的玉币啊! “其他其他药剂在在宿舍里。”郑清磕磕巴巴的说着瞎话两颊涨的通红。 他并不是说慌的好手。 很显然教授也注意到了这点无奈的笑了笑。 “那你回头找到以后再给我。”老姚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郑清紧紧攥在手里的灰布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学校总不至于贪墨你这点东西……这跟你违反学校纪律受到的惩罚不会混为一谈的。一码归一码。” 年轻的公费生听着这番话感觉自己头上都在冒热气了。 好在老姚没有揪着他的这点尴尬继续唠叨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重新提及郑清‘异常变形’这件事来:“……至于你这次变形后出现的状况也许我有点思路。” 郑清蓦然抬起头来惊讶的看向老姚。 虽然知道向教授咨询有很大可能得到满意的答复但这终究是一个概率问题。而且按照萧笑之前的猜测也许教授们需要详细调查一番后才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而不像现在郑清刚刚把问题提出来老姚就表示自己有思路了——结论给出的太快以至于年轻的巫师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教授是不是在敷衍自己。 “你刚刚说你变形后的形态还是只黑猫但是可以变大变小而且还能说话对不对。”老姚咬着烟斗鼻子里喷出两股软趴趴的白色烟雾重复完郑清之前的描述后顿了顿提示道:“大黑猫会说话……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郑清瞅着教授鼻孔里喷出的两缕烟气仿佛两条长须一般缓缓向后拂动像极了一条浮出水面的鲤鱼精以至于他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老姚的问题。 直到教授第二遍提醒年轻的公费生才回过神呆了呆立刻回答道:“我在新生赛上遇到的那头大黑猫?” “准确说是从你身上跑出去的那只大黑猫。”老姚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补充道:“或者你应该也知道那只黑猫跟你之前逃走的某条影子有着或多或多的关系……” “这跟我的变形术有什么关系。”郑清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有种理不清逻辑的感觉:“难道说因为那只黑猫的影响所以我以后变成的黑猫都能变大变小而且还能说话了?这不符合逻辑!我是说这不符合‘蒙代尔悖论’的规律!” “规律?谁的规律?”老姚并没有因为年轻巫师略显失礼的质疑而生气反而顺着郑清的思路饶有兴趣的反问了一句。 郑清愣了愣立刻回答道:“当然是实践与事实所证明的反应魔法在一定条件下发展变化的客观规律啊……既然是定律、是法则那就意味着它属于不可变更的真理!” “真理。”老姚咀嚼着这个词许久才感慨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万世不易的规定自然也不会有永不变更的真理……就像你说的所谓法则需要在‘一定条件’下才是真理。” “难道我之前变形的时候不是在‘一定条件’下吗?”郑清有些茫然他觉得不论是使用药剂还是其他方面都严格遵循了教授们之前的指点不应该存在违规的地方。 “确实如此”老姚点点头:“不过这恰好说明‘法则被打破了’而不是否定了法则的正确性。” 这个逻辑有点复杂郑清皱着眉思考了半天仍旧有点不太理解。 “法则也能打破吗?”他最终选择了一个可以稍微领会的疑惑重新提了出来。 “当然可以!”老姚呼啦啦的发出响亮笑声把周围的烟灰结界震的瑟瑟发抖而他则笑的眼睛都眯起了几乎成了一条缝:“世界都能毁灭法则又有什么不能被打破的呢?” 很好很强大。 这个解释颇有一言不合就掀桌的无赖气概。 年轻的公费生腹诽着小心翼翼的追问道:“那您觉得我这个事情是什么缘故呢?” “无他禁咒耳。”老姚随手给了年轻巫师一个吓死人的答案却仍旧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解释道:“据我所知目前巫师界能够改变法则的最有效的手段就是禁咒。” “而你的影子也许曾经在某个维度接触过禁咒。” “作为巫师世界最高深、最奥妙的魔法禁咒拥有比模因更深刻的影响力……如果你的影子曾经接触过那样的存在那么你被你的影子感染稍微具备一点‘禁咒的特质’就算不上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例会之后 禁咒一个令人熟悉而又陌生的名词。 说它熟悉是因为但凡对巫师近现代史稍有了解的人都会听说过这个名词听说过它那恐怖而无解的威力听说过这道魔法阻止了巫师与妖魔们爆发新的世界大战——按照郑清的理解禁咒可以算得上是巫师世界的‘核武器’为这个命运多舛的世界维持着一种恐怖的平衡。 说它陌生是因为绝大多数巫师对禁咒的了解都仅限于‘听说’。即便身处巫师世界力量中心的第一大学在这里读书的年轻巫师们也仅仅能从教授们讲课时透露的一星半点口风中揣摩那道咒语的威力——包括学校的图书馆、实验室等绝大部分公共设施内的资料都没有任何关于禁咒的详细介绍。 人们只知道这种魔法是在维度派理论的基础上诞生的应用了有关维度收敛的诸多原理。至于从什么地方入手如何收敛怎样控制咒语诞生过程中的庞大能量等更多细节性的内容就让人抓瞎了。 即便如此巫师联盟仍旧千方百计控制着涉及禁咒的基础研究任何未经允许的相关实验都会受到严厉的处罚——年轻的公费生仍旧清晰的记得他在入校之前与托马斯见面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份巫师报纸上的新闻就是有关黯蓝古堡进行维度波动实验被处罚的消息。 那篇豆腐块新闻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身为巫师联盟三大组成部分之一的月下议会长久以来一直默默寻求能够掌握禁咒的能力但直到现在它们都没能掌握任何一道禁咒——它们甚至丝毫没有掩饰议会的这种渴望在巫师世界广泛搜罗一切有关禁咒的信息。 郑清非常确信假如月下议会知道自己身上有关于禁咒的某些痕迹不出一个星期他就会被马修、或者弗里德曼、或者安德鲁等任何一个月下议会在第一大学的小崽子们打晕捆着送到某个不见天日的地堡之中。 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您是开玩笑的吧”年轻的公费生哭丧着脸表情扭曲的看向那位坐在讲桌后的姚院长有种‘人在家中做锅从天上来’的感觉。 “或许吧。”姚教授笑眯眯的瞅着郑清重新把烟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回答道:“我刚刚也说了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放心这件事其他人是不会知道的。” 说着他还很大气的挥了挥胳膊向年轻的巫师展示笼罩在他们两个人周围的那道烟灰结界。这个举动令郑清稍稍安心了一点点。 “我宁肯自己也不知道。”郑清嘟囔着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老姚吧嗒吧嗒的喷出一股浓郁的烟气复又用鼻子吸回肚子里反复循环了几圈才眨着小眼睛说道:“总之……有关你异常变形的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虽然刚刚我提出了一个有趣的解释但那只是一个脑洞算不得数……” “这个脑洞一点也不有趣。”年轻的公费生垂着眼皮一边腹诽着一边默默盯着自己的鼻尖努力集中注意力捕捉教授说出的每个字。 “……明天上课之前把你上次变形使用的残留药剂、还有封装完整的药剂、以及使用过程拟一份报告交到我手里。稍晚一些我会找药剂学的几位教授沟通一下帮你看看这部分有没有什么异常。” 郑清连连点头答应着。 今天是周日明天周一上午那节课恰好是老姚的魔咒课——也就是说今天班级例会之后郑清还要抓紧时间滚回宿舍完成一份简单的说明报告。虽然老姚没有规定字数及内容但因为这份报告涉及自己的健康与安全由不得他不重视。 “无论如何学校都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开例会吧。”老姚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银色表壳的怀表瞅了瞅时间挥挥手驱散周围的烟气结界在郑清立刻之前又补充了一句:“哦还有。你这次使用变形药剂没有在易教授那里做报备吧……回头记得把相关备案材料再提交一遍。不要忘了。” 郑清扯了扯嘴角迎着台下一片疑惑的目光讪讪的溜回自己的位置。 …… …… 从讲台下来之后郑清就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没有听老姚评点最近一周的学习情况没有听两位班长宣布期中考试的成绩甚至没有注意到班级例会什么时候结束的。 他满脑子都在盘旋着‘禁咒’‘禁咒’以及‘禁咒’这两个字眼。 一想到自己与那种恐怖的玩意儿有了某处程度的牵扯即便不考虑巫师世界某些闻风而动的‘邪恶势力’单纯禁咒那可怕的威力就让郑清不得不担心自己会不会哪天被莫名其妙炸成碎末——值得庆幸的是截止目前这种牵扯还只限于姚教授的猜测。 即便如此也对年轻的公费生造成了巨大的惊吓。 坐在他旁边的萧笑显然注意到了郑清的异常表现但却很明智的没有理会。直到在班级例会结束班上同学开始陆陆续续离开教室的时候而郑清依旧处于某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萧大博士忍不住打断了年轻巫师的癔症。 “你打算发呆发到什么时候?”萧笑用他那本厚重的笔记本在郑清背上重重拍了两下微微提高声音:“还记得你要干什么吗?” “干什么写报告?”郑清茫然的抬起头看了博士一眼。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禁咒’以及‘异常变形事故’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萧大博士的意思。 萧笑翻了个白眼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 “报告什么时候都能写但有的人现在错过了你就只有明天才能见到了。”他意有所指的瞟了一眼教室前排的位置加重语气:“你自己之前说过的要找某些人谈论某些事情……难道你忘了吗?” 郑清顺着萧笑的目光向前看去恰好看见蒋玉正揪着李萌的耳朵在严厉的说些什么顿时恍然。 “呀!差点忘了这回事!”年轻的公费生从自己的位子上一跃而起仍不忘给萧大博士竖了个大拇指:“谢博士回头请你吃包子!”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小却希 正所谓能够治愈不幸的只有希望。 因为有这样或那样微小但又很确定的希望所以郑清渐渐能够对猎赛后出现的那些流言蜚语视若无睹所以伊莲娜能够毫无畏惧的在下元节闯入阿尔法城堡所以蒋玉能够坚持在图书馆查阅档案、甚至不惜利用变形术只为抓获那个伤害小猫的恶徒。 话虽如此但在年轻的公费生看来捉拿凶手并不一定要以身做饵——虽然这种方式给人感觉成功的概率更大一点——但其中的风险也更高。 尤其是不久之前郑清使用变形术之后出现了异况更令他惴惴不安。 虽然老姚猜测郑清使用变形术时的异状与他那条从实验室逃走的影子有关但这终究只是猜测。在实验室的报告还没有正式出具之前任何与之相关的‘线索’都需要格外注意。 比如他之前送给蒋玉的那份变形术笔记。 那份笔记是他每周二接受易教授私人辅导的时候记录的其中大部分内容都与变形术有关——包括变形术的基本原理与作用机制、常用变形技巧、变形时的相关禁忌、变形药水性状分析、不同药水的使用方式等等——对资深注册巫师或者高年级精通变形术的巫师们来说也许这份笔记还显得有些粗略与简易。 但是对于刚刚入学不足半年的一年级新生们来说这份笔记已经显得弥足珍贵了。 尤其是笔记中还有许多郑清实践后补充的说明类似‘变猫后遗症’‘服用药剂的口感’‘对变形后是否穿衣服的一点思考’等更是教授在讲解变形术的时候没有详细涉及的部分对初学变形术的巫师们来说是非常有趣的补充。 鉴于蒋玉那个冒险的计划原本郑清以为自己的这份小礼物是一个有益的补充。但随着他第二次变形时出现的异状年轻的公费生随之不安起来。 毕竟异况出现的缘由还没有查清楚郑清也不知道那种异况是不是自己修炼变形术有误差导致出了岔子。 所以他觉得自己有义务也有责任提醒蒋玉在练习变形术的时候需要更加谨慎一点。如果有可能他更希望蒋玉放弃那个冒险的计划。 …… 例会结束后学生们开始陆陆续续离开教室——老姚更是第一时间便抱着一堆作业本飘然离去——留下的人大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热烈的议论着什么弥补今天例会前因为老姚提前出现而缺失的那段时间。 有人走有人留还有人则徘徊在走与留之间不想留下却又欲走不得。 蒋玉大约就属于这种情况。 看她的模样已经把书本笔记等收拾妥当随时可以离开教室了。但是由于某位小女巫不知又犯了什么错让她被迫留在了原地开启了‘教育模式’。 “怎么又在教育小萌啊。”年轻的公费生笑眯眯的凑上前去斜倚在一张课桌旁抱着胳膊打量着眼圈泛红的小女巫然后转头看向蒋玉寒暄着。 “她又没有写周记!如果今天不是我检查作业老姚肯定会扣她学分的!”蒋玉气冲冲的看着李萌向郑清小声抱怨了一句。 “没写作业?”郑清不由挑了挑眉毛悄悄冲小女巫竖起大拇指——他倒是也不想写那份无聊的作业只不过他并没有一位当班长的表姐帮忙打掩护。 况且不写作业对学生来说属于天然的‘政治不正确’在蒋玉面前他还是要保持一个公费生的形象因而某人的行径必须要批判的:“小萌这可是你的不对了……” “你叫谁小萌!小萌也是你叫的?!你才小!你哪里都小!小肚鸡肠!小心眼!小眼睛!小不要脸!”虽然眼圈泛红但小女巫还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充满攻击性听到郑清的调侃之后仿佛炸毛的刺猬一样蹦了起来。 很好她炸毛的时候似乎忘却了身后还站着一位大佬。 很自然的她又被自家表姐拎着耳朵收拾了一顿。 郑清嘴角抽了抽瞟了一下泪眼汪汪的小女巫非常确定她肯定又在心底记了自己一笔。只不过现在他的主要目的不在小女巫身上所以最终决定暂且不去头疼这件事优先处理蒋玉那边的麻烦。 “那件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尝试过变形了吗?”年轻的公费生试着用轻松的口吻说着为了防止蒋玉没听懂他还隐晦的提点了一下:“笔记好用吗?要不要我帮忙?” 蒋玉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眉眼弯弯笑道:“谢谢……那些资料给我的帮助很大。只不过我还没有开始正式练习变形术呢。” 说话的时候女巫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晚上保护过自己的那只大黑猫——虽然接触时间不长而且没有更多交流但她清晰的感觉到那只黑猫想要隐匿自身的欲望。 所以只是在心底稍稍犹豫了片刻年轻的女巫便决定忘记那件事假装自己还没有练习变形术同时婉拒了郑清的建议:“我还没有开始练习那个魔法呢……如果有需要的话一定会找你帮忙的。” 言外之意如果不需要就不麻烦他了。 站在一旁的李萌似乎已经忘记几分钟前被收拾的事情了。 她悄悄瞄了一眼自家表姐然后又瞅了瞅旁边的某男巫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脯——她是知道自家表姐前两天已经变形过了而且还在大半夜去外面溜达的好长时间。虽然不知道表姐为什么要骗那个臭小子但能够与表姐站在一起拥有某个小秘密对她来说其他小问题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又瞅了一眼旁边的某男巫眼神中自然而然流露出几分怜悯几分窃喜几分自豪。 郑清当然不会注意到小女巫眼神中流露出的丰富内涵。不过他倒是听懂了蒋玉的言外之意但他对另一件事更在意:“你是说你还没有练习过变形术?” 年轻的公费生看上去表情有些惊异表情古怪的重复了一遍:“一次都没有完整练习过?” “没有。”既然已经决定撒谎蒋玉后面的回答自然就坚定与流利了许多:“我打算再过一段时间再开始……怎么有什么事情吗?” 显然她也注意到了年轻巫师的异常。 “不不不没有。”郑清含糊的摆摆手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来找她的缘故。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劝与反劝 郑清骚了搔后脑勺眼神有些茫然。 难道自己猜错了?周五晚上自己遇到的那只小白猫真的只是被谋杀的那只小猫的某个亲戚?而不是蒋玉变的? 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缘故郑清原本一直以为周五晚上他在临钟湖畔救下来的那只小白猫是蒋玉变化的。所以他刚刚起了话头打算好好嘲笑一番女巫变形后那副弱弱的模样。同时为后面规劝女巫放弃她那危险的计划埋下伏笔。 然而蒋玉的回答却令他措手不及。许多已经在脑子里准备好的话语一时间落在了空处令他顿时口拙起来。 顿了顿他又想向女巫提及自己那天晚上见过的小白猫提醒她那个计划的风险所在。但转念一想如果要谈及那只小猫他将不得不提及自己变形的事情或许还会提及那三个巡逻员提及黑猫如何吓阻巡逻员然后他又需要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变大小说不定还会涉及老姚的猜测等等。 这么一想年轻的公费生顿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放弃劝阻女巫的打算。 “……还没有开始练习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年轻的公费生似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语气也稍稍变得郑重了一些:“变形术到底是一种高深的魔法虽然你辅助了变形药剂但没有老师的引导还是很容易出岔子的。” 蒋玉笑吟吟的看着他点点头并没有应承什么。 郑清略显尴尬的住了口。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位女巫是来自巫师界著名世家钟山蒋氏且不说家学渊源、从小就能接触许多魔法方面的禁忌单纯请教几位私人教师或者旁听几节专业课程应该都算不上什么难事。 自己在这里劝导的一番话倒有些班门弄斧的感觉了。 停了停他又接上了之前的思路提及那份笔记:“那个笔记本你今天带了吗?” 蒋玉扬起眉毛微微点头声音清脆:“带了。” “噢。”郑清吭哧着赧然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把这份笔记拿回去检查一下……之前教授说这个笔记里可能有一些疏漏需要让他检查一下。”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你送给一位女孩儿礼物但却发现礼物有瑕疵不得不硬着头皮再要回来——如果可以的话郑清宁可自己重新再写一本笔记也不会站在这里向蒋玉讨要这份笔记的。 但鉴于自己之前变形后的异状按照老姚的说辞他必须从头到尾梳理一遍自己在变形术上的认识这份笔记也就显得非常必要了。 “哦。”蒋玉也哦了一声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而是立刻从包里抽出那本笔记递给郑清同时关切的问道:“笔记里有问题吗?你是不是变形后出现什么情况了……家里给我们姐妹俩派了一位私人教师就在贝塔镇上的公馆里住着她对变形术有一些研究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带你去找她咨询一下的。” 果然她有自己的私人教师郑清垂头丧气的想着。 “不不不没有什么大问题。”年轻的公费生连连摇头补充道:“只是有一些流程不太确定姚教授建议我再梳理一遍……” 蒋玉顿时恍然:“例会前你跟老姚在讲台上就是聊这件事吗?不过我看你的笔记上似乎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吧。” 郑清扯了扯嘴角尴尬的笑了笑。 他总不能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之前记录的变形术笔记里到底有没有问题。 年轻的公费生索性摸摸头做出一副呆呆的模样把锅丢给了老姚:“就是之前在讲台上老姚让我再查一遍的……用不了多久等检查完了我再给你拿来。” “东西也拿走了没事就让开!我们还要回去写作业呢!”李萌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凶巴巴的冲郑清叫着用力推搡了年轻男巫一把顺便又给了他一脚。 小皮鞋踹在郑清的小腿上留下一点灰扑扑的印记。郑清斜着眼瞟了一眼小女巫最终决定不跟她一般计较——毕竟她刚刚被蒋玉收拾了好一会儿有点小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蒋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冲郑清笑了笑。 郑清看着她脸上疲惫的表情原本还打算幻化出那只小白猫的模样向她求证一下之前死去的小猫有没有亲戚却又担心她睹物思情重新勾起伤心事踌躇片刻最终决定不再多此一举。 “如果你一定要执行那个计划那么一定要让我知道。”男巫连续说了两个‘一定’一脸郑重的警告道:“虽然是在学校但晚上在外面真的很危险……正好宥罪猎队也有夜间训练的计划如果你真的打算那么做一定要让我们知道。好歹也是双赢。” 旁边李萌似乎也认可郑清的这番说辞摇晃着蒋玉的小臂连连点头。 蒋玉微微一笑依旧只是点着头没有给出确切的回复。 事实上她已经在心底决定不再这件事上继续麻烦郑清了。她觉得她给自己的理由很充分——如果她变形之后有一支猎队始终在她周围徘徊着也许那只杀死小猫的凶手永远都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但是在内心更深处隐隐约约的她觉得这不是自己唯一的理由。 女巫抿抿嘴目光不自觉的扫了一眼坐在教室角落里的吉普赛女巫轻声说道:“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麻烦你们的……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多关注一下背后的事情。” “背后?”郑清一脸茫然。 蒋玉俏皮的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向郑清身后:“我看马修又跑到伊莲娜旁边去了……也许你应该多抽出一点时间跟伊莲娜呆在一起。” 郑清表情顿时多了几分尴尬。 回过头他恰好看见伊莲娜将一本厚重的工具书交给马修。 似乎察觉到男巫的目光吉普赛女巫抬起头冲他挥挥手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男生心底刚刚生出的一点不满立刻烟消云散。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第十二周 时间滑到第十二周许多事情愈发明朗起来。 原本给大家上课的占卜学易教授、药剂学李教授、天文学爱玛教授等资深教授们纷纷不见了踪迹改换成其他普通讲师代为上课。 当同学们问及教授们去向的时候只能得到‘因故请假’‘有事’‘不知道’等诸如此类含义模糊、意味深长的回答。 联系着之前某位‘卷毛狗’传出的流言以及萧笑猜测的结论郑清愈发肯定学校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修习了变形术的缘故郑清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猫爪似的对教授们的去向异常好奇。 总归他还有些许理智没有偷摸缀在某位教授身后或者私自潜入学校某些禁地去探索。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麻烦。 且不提为他解决变形术异常的姚教授在拿走那些药剂残留与相关资料后不见了踪影;也不提周二晚上易教授的私人补习被通知延后重新开始遥遥无期——单纯那位蒙特利亚教授办公室的大门就已经将年轻的公费生连续好几天挡在了外面。 新生赛结束的时候鉴于某只黑猫从郑清身上跑了出去姚教授曾经建议郑清向学校专攻血脉天赋学的蒙特利亚教授咨询这件事——为此年轻的公费生还请苏施君大美女写了一份推荐信——熟料赶上了糟糕的时候这位蒙特利亚教授似乎也被学校抽调走了。 郑清连续多日前往教授在办公楼都没能找到这位教授。 这令年轻的公费生愈发郁结。 与他相比班上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资深教授们的离场带来的好处与坏处都显而易见。 好处在于校园里的气氛似乎在不经意间变得更加活泼与自由了。尤其是九有学府往常时候在教授们严厉的纪律与沉重的课业负担下每个人都承受了超出这个年纪的压力许多人眼睛下面常常挂着大大的眼袋。 而现在没有了那些严厉的教授同学们忽然发现作业少了课堂纪律也轻松了虽然窗外已经渐渐吹起了凛冽的寒风但大家的心情却一日复一日的阳光。 当然有好处自然也会有坏处。 缺少了那些有经验的老教授们讲课尚在一年级蹒跚学步的年轻学子们忽然发现自己的教科书变得艰涩了许多——当然对许多人来说这些魔法知识渊博就很深奥——这意味着他们在半年后迎接升级考试的时候将面临更大的压力。 只不过年轻人总喜欢用大把的时间去快活正所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明天有困难是的但后天总会来的。 活人哪会被尿憋死更别提是活的巫师了。 “想开一点……如果那个变形术真的有什么问题你现在应该躺在校医院里跟迪伦做床伴而不是坐在教室里上课。”辛胖子懒洋洋的劝着年轻的公费生:“凡事都往好的方面想想比如我们现在应该为爱玛女士不在没给我们布置一尺厚的家庭作业高兴。” 现在是周二下午这节课是原属于爱玛教授的天文课。 只不过教授现在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代课的那位小年轻估计教龄还不足一年说话时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只会站在讲台上念教案、读教科书令人望而生悯都不忍心在她课堂上做太多小动作。 “迪伦还没出院呢?”张季信似乎听到辛胖子的话也将注意力从讲台上扯开用诧异的语气小声问道:“我记得下元节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吧……下一个月圆之夜都快来了他怎么还没出院!” “准确说迪伦同学是又进去了。”胖子耸耸肩一脸无奈:“你应该记得他是哪个学院的吧……他出院没两天就搅进一场星空学院内部的无限制格斗比赛里半个身子都被人撕掉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有吸血鬼的血脉估计家里早就来人领尸体了。” “哇哦。”张季信咂咂嘴最终摇着头叹口气:“原本我还打算在这周的猎队训练中练习几种新的战阵……看样子又泡汤了。” “可以先让蓝雀顶上嘛我记得他也是寻猎手。”胖子建议道。 “蓝雀没时间。”张季信摇摇头解释道:“我已经问过他了但他好像说最近在忙什么抓老鼠的事情……” “哦这个事情我知道校报之前刊过新闻的。”胖子立刻补充道:“好像是最近学校从沉默森林迁徙进来许多小老鼠所以校工委召集了一些宠物擅长捉老鼠的学生参与捕猎。有学分奖励的。” “唔我记得蓝雀是有一只紫貂的对吧。”张季信恍然但旋即诧异的看向郑清:“清哥儿为什么不去呢?波塞冬捉老鼠应该也在行吧……” “他那样的学分土豪看不上捉老鼠的那点儿奖励。”胖子撇撇嘴:“而且小狐狸也是个懒蛋天气这么冷它宁可在窝里蜷着也不出门。” “真是糟糕的事情。”张季信揉了揉鼻子将鼻头揉的更红了:“新生赛第一名的猎队竟然没有寻猎手……说出去谁信!” “谁让我们的寻猎手都是星空学院的呢。”胖子抽了抽鼻子斜了年轻的公费生一眼。 郑清趴在桌子上目无焦距的盯着讲台丝毫没有参与另外两人小圈子聊天的打算即便是张季信提及校园里那些跑来跑去的大老鼠的时候他也只是耳朵抖了抖仍旧没有丝毫讨论的欲望。 这倒不是他忘记了那天晚上那只穿衣服的老鼠也不是他想在那位代课老师面前留下好印象而是他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 上课前的一幕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令他颇为烦恼。 天文课前马修·卡伦那只吸血鬼小崽子又凑到伊莲娜桌子前面聊天去了——吉普赛女巫最近出现在课堂上的频率很高令人欣慰。但如果没有凑在她桌子前的某头吸血鬼的小崽子年轻的公费生会更高兴的。 当郑清来到吉普赛女巫旁边的时候马修正举着一本厚重的工具书兴高采烈的说着什么。 “……之前堂哥给我他休息室的钥匙前几天我一直找不到丢在哪里了把我吓坏了。还记得你上次例会晚上还给我的那本《如尼文全解》吗?原来钥匙一直夹在那本书里!” 马修的堂哥就是阿尔法学院的弗里德曼爵士。 他的休息室郑清很熟悉——下元节那天他还跟着伊莲娜到里面溜达过一圈。想到那天的经历郑清忽然意识到什么不由转过头看向马修手中的钥匙。 此刻年轻的吸血鬼正一脸开心的举起手中一块薄薄的金属质地的符片向伊莲娜展示着:“就是它!” “这是钥匙吗?”女巫似乎第一次知道这块金属薄片的作用一脸惊讶的说道:“我原本一直以为这是一块比较特殊的书签……” 郑清嘴角抽了抽。 假如巫师世界有小金人的话伊莲娜应该有资格捧上一支。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马修手中的那块符钥就是伊莲娜用来打开弗里德曼爵士休息室的钥匙——当然他决计不会在马修面前说破这一点。 事关伊莲娜的声誉也关系到她打破吉普赛女巫团数百年来桎梏的努力就算使用了一点小手段似乎也无可厚非——但即便如此这件事终究不那么光彩。 想到这里郑清不由转头看向教室另一侧用忧虑的眼神看了伊莲娜一眼。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第十四周开始 小的时候一年像一辈子那么长。 记忆中的自己似乎总有时间在院落里追逐打闹似乎总是趴在桌子前面写那永远也写不完的作业——漫长的寒假、漫长的暑假、漫长的仿佛永远看不到头的时间。 但是越长大时间过的越快。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一天两天一周一月一年时间眨眼就从身边流淌而过。 年龄越大这种感觉就越强烈仿佛‘某种存在’在人的脑海里恒定了一个加速度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窃取着属于我们的时间。 就像现在。 老教授们消失后留给年轻学生们的快乐时光飞快的流逝着。似乎只是转眼间两周的时间便过去了。日历翻到十一月的末尾这已经是郑清来到这座大学的第十四个周一。 冬天的感觉愈发清晰起来。 寒风在校园里呼啸而过肆无忌惮的释放着冬天的威力。青石板路两侧的悬铃木也变得光秃秃的只剩下几片零星的枯叶残留在枝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没有鸟儿没有虫儿树精子们索性也躲回树洞深处藏在厚实暖和的窝里懒洋洋的打盹。 这种天气下就连临钟湖里的鱼人们都懒得浮出水面捡拾学生不慎落入湖中的什物。 猎月的氛围已经彻底在九有学府里消失殆尽——鲜艳的条幅、指路的标牌、褪色的旗帜、还有曾经修剪成奇形怪状的灌木都不见了踪影——不要说旬月之前的那场猎会就连上周四感恩节的痕迹也几乎看不见了。 “大梦千年坐忘春秋!”辛胖子趴在课桌后懒洋洋的呻吟着长太息:“古时候的仙人们之所以会说这样的话也许就是因为他们的‘时间加速度’已经到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地步……我们的一晚上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千年!” “有趣的想法。”郑清咕哝着低着头比对左右两份作业的答案顺口说道:“你说你一个日耳曼品种的巫师扯那劳什子仙人作甚……奇奇怪怪……还有胖子你这个‘樛jiu木’的樛字是不是写错了!是木字旁不是言字旁。言字旁的是谬。读音都不一样!简直是大谬矣。” 他说的是上周魔咒课老师留下的课堂作业。 虽然老姚不在但是新来的魔咒课老师仍旧按照老姚的教学计划向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们传授了一道‘束缚咒’变形后的咒语——‘南有樛木(jiu)葛藟纍之(leilei)’。 整个大一年纪魔咒课的主要教学思路就是通过理解一道基础咒语然后在其发展、变形、延伸、拓展的过程中学习这些咒语的构建原理与变形机制。这对理解魔咒本质非常有帮助。 但因为老教授们的中途离场最近两节课大家听起来都有点晕晕乎乎。以至于作业做起来都显得费劲儿多了——郑清相信整个班上除了刘菲菲、蒋玉、萧笑、马修等寥寥数人其他大部分人的作业都是互相参考后写完的。 包括他自己。 “咒语都能抄错还能干点啥!”张季信不失时机的嘲笑了胖子一句然后转头看向郑清:“你最近领校工委的任务了吗?” “抓老鼠?”郑清终于把脑袋从作业本上抬了起来扬起眉毛:“谁有时间抓那玩意儿!脏兮兮的……每天作业都写不完呢。” 不知道什么缘故自从两周之前校工委发布捉老鼠的布告之后越来越多的老鼠身影开始在校园里晃悠——湖畔森林、环湖长廊、宠物苑、晨练场等等等等。郑清完全有理由相信假如书山馆的门禁没有那么严格学院那丰厚的藏书肯定会在一个星期内下降到骇人听闻的程度。 “你说你一只猫不抓老鼠不算失职吗?”张季信说着戳了戳在另一侧做笔记的萧大博士:“博士你说我们猎队这周末把训练计划改成捉老鼠怎么样……还能补贴队里的用度。之前猎队一直没有准备冬季集训的皮装我觉得这是个问题。” “什么?”萧笑仿佛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抬起头茫然的看了红脸膛男巫一眼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似的含糊道:“哦哦猎队训练的事情啊……你找他他是队长。”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郑清。 郑清忍不住把脑袋凑到萧笑笔记本前:“你是在写情书吗?也太专注了一点吧!” “啪!”萧笑立刻用力合住了自己的笔记本甚至不小心将眼镜都震的歪斜了一些:“都还是学生!能不能把心都用在学习上不要整天都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年轻的公费生被博士略显激动的举动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向后仰了仰。 等他回过神直起身子萧大博士已经另外翻开魔咒课的教科书正在气咻咻的预习功课。几位年轻的巫师无声的交换着眼色脸上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丝揶揄的表情。 如果不出意外萧大博士应该是真的在写情书。虽然他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司马先生表白但实际上他还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小伙子。 “咳咳。”年轻的公费生清了清嗓子瞟了萧笑的笔记本一眼最终惋惜的转过头看向张季信:“张大长老的第一个建议驳回……猎队是狩猎妖魔的不是用来抓老鼠的。” “至于你说的冬装问题可以纳入下一次猎队会议中讨论。” “钱不是问题。新生赛卖掉的那些猎获还有很多留存足够我们每人都换一身崭新的龙皮猎装了……前提是如果我们需要参加猎赛的话。” 张季信刚刚抬起胳膊准备跟辛胖子击掌欢呼却听到郑清后面加的前提条件顿时缓了下来回过头看向公费生:“啥意思?参加什么猎赛?” “我是说如果冬季有我们参加的猎赛再考虑冬装的事情。如果整个冬天我们都不需要参加任何猎赛买一套龙皮猎装又有什么用呢?” 郑清竖起食指冲着两位伙伴不紧不慢的晃了晃。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归来 按郑清的想法倘若猎队整个冬季都只是训练不参加任何猎赛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在给大家每人都购置一套龙皮猎装——他对于穿着打扮向来不甚了解从小到大几乎都是一套校服年复一年的穿了下去自然对这种‘形象工程’知之甚少。 但既然入了大学以往小学中学的经验便渐不管用了。 而且他对猎赛的相关安排显然了解的不够充分。 “有的有的!再过一段时间还有猎赛的。”辛胖子听到自家队长的说辞之后忙不迭转过头凑了上前满脸激动唾沫横飞的插口说道:“每年十二月底大约在冬至前后、圣诞节前学校还有‘冬狩’的传统。” “冬狩狩猎范围主要在沉默森林外围、以及流经学校周边的寂静河两岸目的是清理一些从森林深处溜出来打野食的怪物。比如讹兽、朏朏fei、狌狌sheng、狍鸮、山魈、赤舌、水虎、舟幽灵、风狸、双足蚓蜥(安斐斯比那)……” “运气好的话你还能捉两只被冻僵的绝音鸟或者从树洞里掏一窝蒲绒绒。”张季信咂咂嘴满脸回忆的语气:“我哥去年参加冬狩然后给我堂妹带回去一窝蒲绒绒把那丫头高兴坏了。” “运气不好你可能会遇到夜骐。”萧笑的声音冷不丁在旁边响起显得有些瘆人:“据我所知沉默森林里比黑乌鸦还倒霉的动物比比皆是……你绝对不会想去参加这种活动的。” 郑清原本听着胖子与长老的介绍还颇有些意动。但随即被博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清醒了许多——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一所巫师大学霉运、诅咒等等这些以前可以毫不在意的词汇在这个世界都是真实不虚的存在。 眼看自家队长有打消念头的趋势辛胖子眉头一皱立刻使了一招以退为进。 “当然并不是所有猎队都能获得‘冬狩’的参赛名额。”胖子捏着自己肥厚的下巴顿了顿补充道:“原则上学校只接受在册登记的正式猎队参加报名……但是如果某只非正式猎队‘异常出色’也有一定可能性拿到邀请函。这也是为什么我说宥罪有机会参加这次猎赛。” “新生赛第一名绝对属于异常出色的条件了。”张季信非常稳妥的助了一攻。 “唔但愿如此吧。”年轻的公费生显然缺乏真正的年轻人所应该具有的朝气与活力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看向前排两位表现异常积极的同伴:“只要不是去林子里抓老鼠就行。那么这个‘冬狩’的资格问题……或者说我们参不参加的问题就由你们两个跟进。” “如果你们真的想去参加那个什么冬狩就要拿出真正有力的理由在猎队的全体会议上说服所有人——仅仅说服我是不够的……” 话音未落门后的简笔画小人突然尖叫起来:“上课啦!上课啦!” “臭小子们快点坐好!” “闭上你们的鸟嘴!老师来啦!!” “都快坐好……” 胖子回过头诧异的看了简笔画小人一眼:“那家伙怎么又开始嚷嚷起来了……它不是已经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么?” 没有人回答他的疑惑。 事实上坐在东601教室里的所有年轻巫师们显然都有这样的疑惑。自从教授们忙碌其他事情由代课老师上课之后教学纪律出现了明显的下滑——相应的原本负责上课前提醒作用的简笔画小人‘用处’就显得不是那么突出了。 用通俗的话来说那些贴在教室门后面的简笔画小人儿们已经‘半失业’差不多半个月了。 但很快大家的疑惑便解开了。 “砰!” 随着一声巨响教室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 一个久违的高大身影风风火火的从屋外闯了进来携着一股冬日的寒风将教室里年轻巫师们的小心脏冻的哇凉哇凉的。 “卧槽!”胖子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声呻吟道:“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讲台上的那个高大身影似乎听到了胖子的嘀咕抬起头笑眯眯的环顾左右最后将目光落在胖子身上:“就是这种情况……听说你们最近过的很潇洒代课的张老师表示课堂的气氛非常活跃课外的作业完成率也非常感人。” “鉴于我们还是一所学校学习是学校最重要的工作。经过副校长与院长们——也包括我在内——的认真讨论也鉴于目前形势有所缓解所以从本周开始你们之前的授课教授们就会陆陆续续的回归课堂。”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学期末都由我继续给大家上魔咒课了。” “哦还有魔法哲学。” 姚教授两手扶着讲桌边缘身子略略前倾胸前的口袋里还插着一根冒着缕缕青烟的红色大烟斗——完全是一副令人熟悉而陌生的画面。 同学们似乎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噩耗中醒来一个个呆呆的看着教授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表示‘久违见面后的欢迎’。 这令老姚有了那么一丢丢的不爽。 “怎么不欢迎吗?”老姚直起身子抓着烟斗塞进嘴里喷出一大股浓重的烟气。 一言既出掌声雷动。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教授我们想死你了!!” “跟你比那个代课老师讲的太差了好几个知识点完全没有听懂!” “教授你不在我感觉魔法都不会用了!” 郑清嘴角抽搐着听着教室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欢迎辞感觉无法可说——平心而论这些欢迎辞里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惊吓很难量化。 就比如辛胖子他坐在那里一个劲儿的贬低代课老师唯一的目的就是给他前两次稀烂的作业一个合理的解释。 显然老姚也知道堂下这些小家伙们的花花肠子。 他抱着胳膊靠着黑板笑眯眯的看着大家发泄惊恐/欢喜的情绪过了几分钟才抬起胳膊向下压了压。 “可以了可以了都安静下来吧。”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解释 教学楼东601魔咒课教室。 教室门紧闭着隔绝了屋子外面凛冽的寒意。 北风呼啸着从窗外刮过将玻璃窗打的泠泠作响一如教室里这些年轻巫师们的心情一般战战兢兢。 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拖着一壶滚烫的热茶晃晃悠悠从天花板上滑落下来扑腾着翅膀落在讲桌上悄无声息的帮教授把水杯倒满。 老姚端起杯子滋溜了一口心满意足的长叹一口气。 “还是教室里的茶水味道对头。”教授摩挲着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的在讲台上踱着步子一边絮絮叨叨的向大家念叨着:“在学校呆惯了去别的地方水土不服……感觉喝水味道都不对。” 堂下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们终于收敛了悲伤的心情睁大眼睛互相交换着眼色。姚教授言辞中透露出的讯息激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别的地方’的哪里?教授们做什么事情去了?听老姚话里的意思他最近是出学校了?其他教授也不在学校吗? “老姚……”李萌同学率先举起短小的胳膊小声嚷嚷着——整个天文08-1班或者说整个九有学院甚至整座第一大学也许只有这个小丫头敢用这种语气在课堂上向教授提问。 姚教授抬起手笑眯眯的按了按示意小女巫放下胳膊。 “不要急不要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问题。”教授显然猜到了大家关心的问题语气轻松的说道:“不过按照我的惯例在回答问题之前我要先提一个问题……” “他什么时候有这个惯例了……”郑清忍不住转头看向萧笑低声吐槽了一句。但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因为他回过头之后恰好看见姚教授那双闪闪发亮的小眼睛。 “郑清!”教授中气十足的吆喝了着:“我们的梅林勋章得主九有学院的公费生听上去你有点迫不及待想发言的欲望……” 教室里其他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向后转来看向年轻的公费生目光中充满了怜悯。 郑清哭丧着脸站起身欲言又止。 既然老姚已经把他提溜起来那么不说两句肯定没办法安安稳稳坐下去了索性先听听他的问题是什么吧——好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至于用站墙角、叫家长的方法来处理教室内部矛盾。 “你对沉默返潮了解多少。”出乎意料老姚的问题非常简单简单道即使刚刚进入巫师世界两个多月的郑清都对这个问题有一定的了解。 听到老姚的问题郑清重重松了一口气。除了平日里萧大博士耳濡目染的影响之外他还曾经听异常生物研究所的杜泽姆博士谈及过这种自然现象。 “沉默返潮是布吉岛上一种独特的自然现象。” “每年冬末初春禁魔节前后返魂杨吐出第一片嫩芽的时候徜徉在深海、已经养的膘肥体壮的文鳐鱼群就会顺着宽阔平静的寂静河一路溯游而上直至沉默森林深处。” “沉默森林里那些睡了一个冬天的怪兽们早已经饥肠辘辘专门等候在寂静河两岸猎杀洄游的鱼群……从下游到上游有几乎一个月的时间寂静河都是暗红色的。” “因为这种现象发生在沉默森林里面而且鱼群仿佛潮水一般源源不断的回返因此被称为‘沉默返潮’……还有一种说法因为文昌鱼不会说话只会沉默的洄游所以被称为沉默返潮。” 解释完毕郑清犹豫的看向教授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能坐下了。 “非常好非常好!”老姚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拍了几下巴掌连连称赞:“如果不是我对变形术有些研究差点就以为你跟萧笑换了个身份……”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郑清扯了扯嘴角权当照顾讲台上那头甲壳虫脑袋的面子。 “不过虽然解释的比较清楚但是没有学分奖励。”老姚摆摆手示意郑清坐下同时转头看向其他人:“大家都知道今年的沉默返潮来的比往年早了许多你们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影响?” 堂下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开口。 “不要紧可以畅所欲言……拿不准的可以试试占卜术看看你们能算出点什么。”老姚鼓励的看着大家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魔咒课的时间已经被浪费了许多。 教授话音刚落教室里便响起一片稀里哗啦的声音。 水晶球、塔罗牌、算筹、蓍草、龟甲、铜钱等等五花八门的占卜工具纷纷登场被同学们从包里拿了出来一个个紧皱眉头在草稿纸上飞快的计算着。 “不要过程过程都太繁琐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也不要数据……你们可以使用自己的数据计算但不用把你们的数据说出来了。虽然不想打击你们但我觉得你们的数据对现实没有太大的参考意义。当然用作趋势计算勉强也是够了。” “第一个给出有效答案的奖励一个学分……” 老姚话音未落坐在教室后排的萧笑呼啦一下站起身来。仅仅比他慢几秒钟伊莲娜也举起了自己的胳膊。 郑清咬着笔杆斜着眼瞅着萧大博士的侧面思考是戳他的腰还是戳他的腿。 萧笑不动声色的向窗户边挪了几步躲开郑清笔杆可能攻击的范围。 “好的好的萧笑同学已经站起来了。”老姚吆喝着同时冲伊莲娜点点头:“还有琼同学……唔你们俩谁先来?” 教室里一片哀叹声——有的时候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萧笑扶了扶眼镜听到身边某个隐隐约约的细微的威胁声最终叹口气:“女士优先让伊莲娜先来吧教授。” “不教授。萧笑比我速度快……而且他已经站起来了。”伊莲娜拒绝了萧笑的谦让并且半开玩笑的指了指萧笑现在的状态。 老姚抱着胳膊目光在两位占卜师之间扫了几个来回最终点起了博士:“那就萧笑吧按照我的要求他的速度最快。” 教室后排郑清失望的叹了口气。 他转过头看向另一侧的墙角伊莲娜已经重新低下头开始收起手边的塔罗牌了。 正文 第六十章 任务 “生态系统是一条非常精密的链条任何一点上的偏差都会导致整个链条出现非常广泛的异动。” “鱼群提前洄游会与寂静河里的原生动物们争夺饵料导致部分饥饿的生物流窜到学校范围内觅食;而且来年初春没有鱼群洄游沉默森林里那些冬眠醒来的动物必然会扩大猎食范围难免骚扰到学校控制的范围之内。” “除此之外文鳐鱼是一种非常凶猛的生物它们在洄游过程中与沉默森林两岸不同生物之间的交锋能够有效降低森林中的某些‘不可控风险因素’对于保持整个森林平静与安定非常有效。” “以上三点都会对学校乃至贝塔镇的安全造成非常直接的影响。” “生物链被破坏还意味着大量生物的死亡——包括但不限于饥饿、争夺生存空间、湖水氧气供给下降等等——死亡会带来大量死尸死尸会引起阴气上涌。除却食腐动物之外这些尸体唯一会招来的就是森林里的清洁工也就是食尸甲虫。” “食尸甲虫的泛滥又会影响到以这种虫子为生的某些小动物的数量。” “比如老鼠。” “根据我们目前了解的情况包括九有学府在内第一大学的许多区域内都出现了大量来路不明的老鼠——校工委已经发出通知号召有能力的学生帮忙处理这些烦人的小东西。” “综上所述沉默返潮给第一大学带来的最大影响是校园安全。” 一口气说到这里萧笑似乎有些累了停下了休息了片刻。 “非常好非常好!”老姚丝毫没有吝惜自己的掌声连连拍手对萧笑的回答赞不绝口:“这个答案非常全面……我也不能说的更多了。那么奖励萧笑同学一个学分大家没有意见吧!”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应答。 都是自己同学又只有一个学分脑壳坏掉的人才会站起身来说自己有意见呢。 教授满意的点点头重新把烟斗塞进嘴里喷出一大股烟气来:“既然萧笑同学已经把我打算说的事情说出来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 郑清知道老姚停止说话的缘故——事实上教室里所有人都知道——因为刚刚拿到一个学分奖励的萧大博士用非常响亮的声音打断了老姚的话:“我还没有说完呢!” 年轻的公费生一脸紧张的拽了拽萧笑的袍角示意他先闭嘴坐下来。 没见过这么愣的孩子明明已经拿到学分奖励了还站在那里吧嗒着嘴皮子干嘛!平白惹出一堆麻烦。 坐在郑清与萧笑身前的张季信与辛胖子齐刷刷的挺直了身子抬头挺胸似乎想用宽大的肩膀与硕大的脑袋将身后某位不知深浅的书呆子给遮住——但显然他们的努力收效甚微。他们不仅遮不住萧笑的身形而且也遮不住前面那些纷纷投来的异样的眼光。 惊奇的、诧异的、若有所思的、嘲弄的等等等等五花八门的眼神令人目不暇接。 “还没说完?”讲台上老姚重复着萧笑说的最后一句话。 “还没说完。”萧笑抿了抿嘴唇扶了扶眼镜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老姚换了个姿势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然后抬起头重新看向萧笑。也许因为茶水有点凉了他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古怪。 但他终究却没有命令萧笑坐下去。 “还有是什么意思?”教授的语气虽然仍旧非常温和但态度却明显比之前谨慎了一些:“说来听听。” “沉默返潮提前意味着文鳐鱼群在通过寂静河中下游的时候不会遇到河岸两侧兽群的狙击……这也意味着将有大量、新鲜的食物被送到沉默森林深处。” “虽然不论是学校还是巫师联盟都从来没有明确过沉默森林深处到底有什么东西但根据以往新闻片段我们可以推测出那里应该被镇压了许多非常可怕的生物。每年沉默返潮的鱼群都是在给那些生物输送给养……而今年给养的量明显偏高了。” “吃饱了的怪物与饿的虚脱的怪物战斗力显然不在一个层面。” 讲到这里萧大博士终于心满意足的闭上嘴坐了下去。 年轻的公费生默默的转过头仔细打量着博士那张不大不小的圆乎乎的脸蛋——这孩子说他愣吧他倒也懂得点到为止的意思;说他聪明吧明明大家心照不宣的‘谣言’他偏偏拿到课堂上广而言之。 沉默森林深处的事情也是他一个一年级的小巫师能随便置喙的? 那种事情就像是关押妖魔的‘黑狱’、就像是管理禁咒的‘有关部门’一样都只能存在与大家的闲聊与谣言之间——就算有可靠的证据也不能在公共场合谈及。 不利于社会健康稳定。 教室前面姚教授捧着茶杯在不甚宽长的讲台上来回踱了几步最终笑呵呵的点点头:“唔萧笑同学的这个猜测也是很有趣的……总之就像他说的那样今年的沉默返潮提前会对学校的安全形势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 “主要还是对整个布吉岛的生态系统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影响。前两周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是在考察寂静河沿岸的情况到底有多糟糕。因为这条河还贯穿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密园秘境所以调查的时间稍稍超出了预期。” “不过我们的麻烦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是你们的麻烦——校工委最近会发布一系列公告包括处理那些四处乱窜的老鼠、食尸甲虫、还有从沉默森林里跑进来的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每个学院都被安排了一项任务。” “作为我的学生我给你们申请了捉老鼠的工作——相比于那些阴森森的食尸甲虫、有毒的赤链蛇、八眼蜘蛛、五足怪等生物老鼠就显得正常多了。” “所以从本周开始每个人每周都必须捉够一百只老鼠送到校工委。校工委的人会开具收讫条子周末例会的时候你们把条子交回来。” “完成任务的期末有10%的辅导员考评。” “完不成任务的……唔你们自己想想怎么办吧。” 言外之意连几只老鼠都捉不到的人就不要期待着辅导员考评会给高分了。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好消息与坏消息 巫师世界的老鼠与郑清从小到大见到的那些哺乳纲、啮齿目、鼠科的耗子们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都是灰毛、长尾会打洞、上树、游泳生命力旺盛、繁殖速度超群喜欢生活在下水道、阴沟、坟头等地方——充其量就是巫师世界的老鼠个头稍微大一点、智商稍微高一点、生存能力也更强一些。 这是老鼠们在巫师世界生存的应有之意。毕竟这里是巫师们生活的世界游走在世界边缘的其他生物必然需要比它们的远亲有更强的适应能力否则早就被其他猎食者们狩猎一空了。 听到老姚分配的任务之后教室里哀鸿遍野。 尤其是那些娇滴滴的女巫们更是毫不掩饰脸上厌恶的表情——郑清完全有理由相信学校为学生们分配的这项任务肯定会在学生们之间的地下黑市间掀起一波买卖老鼠等生物的热潮。 有钱的年轻巫师们向来不吝用银角金豆子换取宝贵的时间去完成他们心目中更重要的事情。比如一个魔法实验、比如一场猎赛、再比如追求一个女巫等等。 而没钱的巫师则只能用时间来换取有限的金钱去支撑他们简单枯燥的学习生涯。 不知为何想到这些交易的时候年轻的公费生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位壮硕的胖巫师的形象——郑清记得瑟普拉诺与他的祥祺会似乎一直在学校里进行类似的‘灰法’勾当——虽然如此但这并不代表郑清会去找瑟普拉诺购买用于交差的老鼠。 因为变身为猫的缘故他是对捉老鼠有点心理抗拒仿佛这些老鼠是区别他人类身份与猫身份之间一条重要的界限。倘若他真的欢天喜地去捉老鼠岂不是说他仍旧被猫的精神所影响——尤其是他在不久前的变形中出现了状况更对这些细节敏感到了极点。 真是越讨厌什么就越来什么啊。 年轻的公费生在心底暗自叹着气脸色变得极差。 最近两个星期他一直在竭力回避这项工作即便校工委开具了一定的物质奖励他都没有心动。现在倒好老姚直接把这件事与期末考评挂在了一起。 即便没有抬头郑清也能清晰感受到坐在前排的辛胖子与张季信剧烈耸动的肩膀以及无声的嘲笑。 讲台上的姚教授仿佛没有注意到堂下众人抗拒的眼神总结道: “所以说我们这些教授并没有跟着巫师联盟的军团去攻打某个新世界也没有在黑狱里平息妖魔的叛乱更没有协助‘有关部门’去实验新的禁咒……有功夫传播这些谣言不如抓紧时间多捉两只老鼠。” 堂下响起几个稀稀拉拉的笑声。 郑清知道老姚特意选择在上课前交代捉老鼠的任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向堂下的年轻巫师们解释自己以及其他教授们的去向——尤其是这个学期各种各样的事故频繁出现令许多人都有些惶惶的感觉最近一段时间教授们不在的时候类似的谣言格外多。 不过既然已经解释清楚了老姚自然言归正传: “都已经明白自己的任务了吧!那就一定不要忘了抽时间把自己的任务完成……当然这个时间自然是指你们的课外时间。” “现在都收起你们的法书打开《标准咒语》把课本翻到第三章第二小节从我缺席的那节课开始我们快速过一遍知识点……之前两堂课没有听太懂的家伙注意力集中一点啊!我只会过这一遍你们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 …… 带着纠结的心情郑清结束了自己入学第十四周的第一节课。 索性天无绝人之路否极总会泰来。虽然被安排了糟糕的任务但老姚也终究带来了一些好消息。 比如有关郑清变形术异常状况的最终检测报告。 自从两周前的那次变形出现异常情况之后这两个星期虽然守着七八支变形药水但郑清终究没敢再尝试变猫。魔法终究是一种严谨的技艺绝大多数稀里糊涂使用魔法的人最终都会稀里糊涂送掉性命。 郑清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那么傻。 两周前按照老姚的要求他将自己的变形术笔记、残留着变形药水的安瓿瓶、以及一支密封完好的变形药水交给李教授之后又在一周前跟着一只纸鹤去校医院做了一次新的全身检测。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直到今天魔咒课下课之后老姚才将年轻的公费生叫住将检测报告交给了他。 “好消息是你使用的变形药水、还有你的变形笔记、以及你在校医院做的完全检测都没有任何问题……你的身体非常健康除了念子力场仍旧有点活跃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异常了。” “真可惜”郑清咕哝着脸上露出几分可惜的表情:“听说菲兹尔公司规模很大……如果真的是他的药剂出问题就好了。” 老姚挑了挑眉毛伸手一巴掌拍在了郑清的脑袋上:“你一个注册巫师都不是的小家伙还想找菲兹尔索赔……简直是滑稽。真以为他们公司养的律师团是吃白饭的吗?” 郑清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陪着笑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坏消息呢?” 有好消息自然会有坏消息。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一贯如此。 老姚把烟斗塞进嘴里含糊着回答道:“坏消息就是你变形术异常的原因没有通过现有技术手段检测出来……这也就意味着我之前的那个猜测可能性最大了。” 按照姚教授之前的猜测郑清变形后仍旧能够使用魔力是因为他的身体里残留了某条影子留下来的‘禁咒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这个世界上唯有禁咒才能无视现有的魔法规则与定理可以肆意颠覆蒙代尔悖论。 年轻的公费生不由想起巫师界里那些对禁咒趋之若鹜的庞大势力刚刚提振了几分钟的心情立刻重新低落了下来。而且比知道那条好消息之前还要低落。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控制成本的食堂 “打起精神!” 老姚一巴掌拍在年轻公费生的肩膀上教训道:“振作一点。你要知道这里是第一大学你是我的学生。不要整天胡思乱想琢磨那些有的没的。年轻人活泼一点见天活的跟个老头子似的没有年轻人的朝气!” 郑清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艰难的笑脸。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那沉重的压力并没有因为老姚的打气而消弭——郑清觉得自己就像是抱着一颗核弹在学校里走来走去一不留神就会把自己炸的粉身碎骨。 “当然也不排除你的变形术发生了变异。”教授思忖片刻又给年轻巫师吃了颗定心丸:“魔法嘛在发展过程中总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异变——至于变异的缘故各种各样不一而足——总之如果一直按规规矩矩的因果联系发展那就不叫魔法了。” 说着老姚从讲桌上拿起一个牛皮纸信封塞给郑清。 “这里面有你的变形术笔记、校医院的体检报告、还有变形药剂的监测报告……因为需要开瓶检测所以你交上来的那支完好的药剂没有了。学校另外给你补发了两支新的变形药剂效果肯定不会差。” “但是如果你之后还想使用变形药水一定要记得打报告。这样学校的守护阵法才能提高对你的保护等级不至于让你被老鼠叼了去……尤其是现在学校里面乱糟糟的万一你没有打报告变形之后被某个巫师一脚踹进临钟湖里那就倒霉了。” 郑清接过那封牛皮纸信封听着老姚的唠叨想到这个季节临钟湖那冰冷的湖水以及湖里生活的那些臭烘烘的鱼人们不由自主打了几个寒颤。 “晓得了晓得了。”他连连点头应着。 “嗯……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就去吃午饭吧。我看他们几个已经等你挺久了。”老姚收起讲义顺手将茶杯递给飘在一旁的校工精灵转头又叮嘱了郑清一句:“如果那个魔法之后还有什么异常记得及时告诉我或者其他几位教授。还有不要忘了捉老鼠。” “你变成猫之后捉老鼠应该会很方便吧。” 后一句话里就有了几分调侃的味道了。 这也算教授拉进与学生之间距离的一种方式。年轻的公费生苦笑着却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教授老鼠也会穿衣服吗?”他跟着老姚走出教室的时候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上次变成猫在校园里溜达的时候郑清曾经在办公楼里见过一只穿着衣服的大老鼠——这只老鼠困扰了年轻的公费生很长时间他一只拿不准那是一位巫师变化的老鼠还是真正的老鼠成精了。 恰好老姚提起了这个话头他索性借着这个机会问了出来。 “穿衣服的老鼠?”老姚停下脚步侧着身子看向郑清一手抓着烟斗眉毛扬的老高:“在学府里面?你看到了?” 郑清连连点头将自己那天晚上所见所闻详述了一遍。 末了他补充道:“这两个星期我还特意抽了几次空闲去那个树洞下瞅了瞅前两次去跟之前一样什么都没有纸鹤飞进去也没影儿了……第三次去那个树洞竟然没有了!树皮完整无缺感觉之前像是在做梦一样。” “见鬼。”老姚低声咒骂了一句顿了顿才解释道:“也许是哪个巫师在练习变形术跟你开了个玩笑……就像那个消失的树洞唯有魔法才能造成那样的后果。” “当然还有一些开了窍的老鼠也会把自己打扮成人模人样四处乱蹿求学……你要记得这里是一所巫师大学凡事皆有可能。” 郑清点着头嗯嗯的答应着私下里思忖却总觉得老姚的回答有些敷衍。 如果真的有巫师在练习变形咒而且变形结果是一只老鼠作为九有学院的院长他肯定知道一些风声。而成精的老鼠倘若没有在第一大学报备过身份郑清相信早就被研究院里那些疯狂的巫师们逮进实验室做种鼠去了。 最重要的是那天晚上那只老鼠在校园里四处溜达学校的守护阵法竟没有一丝异常波动。倘若其间没有什么猫腻郑清是万万不肯相信的。 就这样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胖子等其他几个人去食堂吃午饭。 旁边萧笑则在煞有介事的分析着老姚上课前的那番解释:“……他说的倒不一定是假的但肯定不是全部事实。你们知道第一大学有多少研究员、助理、乃至讲师、校工吗?一个去沉默森林简单勘察的任务需要学校的院长、副校长们亲自动手吗?只要发个通知有的是人愿意深入森林内部做沉默返潮的调查取证工作。” “对对对最起码希尔达助教肯定会很乐意的……上节实践课他跟我说他在学校呆的都快长毛了。”张季信连声赞同博士的分析并给出了自己支持的论据。 “毫无说服力。”胖子则习惯性的反驳着:“也许就像流言说的那样沉默森林深处镇压了一些怪物……院长们是去查看那些怪物的具体情况了。但记者时间长了我可以很轻易的判断出流言与事实之间的差距。要我说这道流言的可靠性很高!” “呵呵……可靠性高不高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这个记者刚刚当了不到两个月。”张季信冷呵了一声。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里。 “谁知道呢!”萧笑最终耸耸肩将话题扯向另一个方向:“但可以确定的是也许最近一段时间学校食堂会提供大量与鱼有关的食物——带籽儿的文鳐鱼味道可是非常鲜美的。” 说着他指了指玻璃窗上今天的菜单。 清蒸鱼、水煮鱼、红烧鱼、烤鱼排、炸鱼丸、炖鱼汤、酸汤鱼、麻辣鱼丁等等目之所及菜架上放着的肉食清一色的文鳐鱼制作。 看得出校工委在控制食堂成本方面做的非常成功。 “无所谓。”郑清目光扫过架子上那些五花八门的鱼类食物郁郁不乐的说道:“只要食堂不把老鼠剥了皮做成菜我都可以接受的。”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继而笑成一团。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猫伏枝头风吹毛 冬日的天空灰蒙蒙的白的有些黯淡。 临钟湖畔粗细高低各不相同的乔木错落有致的坐落在小树林里安度这一年数月的寒日。枝头上那些曾经翠绿怡人的树叶早已随着北风远逝仅留下光秃秃的树枝以及那些布满瘢痕的白色或褐色的树皮。 眼下虽然这些树上一片叶子也没有但却结满了一坨坨丰硕的‘果实’。 这些‘果实’或白、或黄、或黑一个个毛茸茸的小的只有苹果大小大的足有西瓜那么大挂在干枯的树枝上正随着湖面拂过的凉风微微晃悠着。 郑清也是这些‘果实’中的一员。 是的这些‘果实’实际上是一只只颜色大小各不相同的猫咪。 自从九有学府发布捉老鼠以核算期末考评的通知之后贝塔镇步行街上宠物店里的那些猫咪们眨眼间便被卖到脱销。原本没有宠物的巫师自然毫不犹豫权当买了一份考评保险;便连那些原本有宠物的巫师都跃跃欲试许多人最近都在向宠物苑值守咨询能否养多只宠物的问题。 对郑清来说这件事利弊参半。 好处在于在学府里溜达的猫咪多了他变形之后的隐蔽性也大大提高——因为出现了太多陌生猫咪所以当黑猫堂而皇之的四处溜达的时候就不那么引入注意了。 坏处在于郑清已经彻底无法摆脱‘猫捉老鼠’这个定义了——鉴于有同学养的猫非常顺利的捉到了许多老鼠宥罪猎队的其他猎手们甚至已经开始私下里讨论要不要集资花钱雇自家队长多‘辛苦辛苦’。 当郑清第一次听到辛胖子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差点从灰布袋里掏出自己的柯尔特蟒蛇给他那张胖脸来上一枪。 他只是变成猫了又不是真的猫! 而且老鼠那种脏兮兮的东西谁会愿意去捉! 都是巫师又不是不会魔法! 带着满腹怨气年轻的公费生变成猫之后一大早就从宿舍里溜出去头也不回的向湖畔蹿去——他还想再去看看那株橡木下的老鼠洞有没有打开、或者那只小白猫有没有回来哪有功夫听一个油腻腻的胖子唠叨。 周六的早上是清净的早上。尤其是入冬以后就连晨练的人影都稀疏了不少。倘若没有变成猫那些做早课的年轻巫师中应该有郑清的身影。 当然现在他是一只猫一直尺许高低的小黑猫自然不需要特意跑去飞苑晨练。 踩在冰凉的石板路上嗅着软软的阳光黑猫的耳朵微微向后扯了扯眼神间掠过了一丝惆怅。 前几天他向蒋玉咨询她‘计划的那件事’的时候女巫虽然矢口否认但却没有明确告诉男巫计划启动的时间。不知为何这让郑清心底不由自主多了几分烦躁。 心神不宁故而求净。 这也是为什么当老姚告诉他变形术没有问题之后郑清很快就选择再一次变成猫——他发现当自己是一只猫的时候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也不必总是猜测那永远也猜不透的女生的心思。 黑猫跑过小广场、穿过林间小路、越过假山石最后在临钟湖畔的小树林前停下了脚步。 原本他打算去那株橡木底下看看那个老鼠洞还在不在。但不远处那些‘毛团果实’像磁石一样吸引了黑猫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因为高处的空气更清新一些三四十只毛色各异大小不一的猫咪或蹲、或卧、或者干脆挂在树枝与杈丫之间一动不动。 偶尔湖面的微风吹过拂动它们垂落在半空中的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晃一晃的像极了初春时节杨柳花絮盛开的模样。 “喵!”一只狸猫低头看见蹲在地上的黑猫友好的吆喝了一声。 郑清仿佛炸毛一样腾的从原地蹦了起来龇牙咧嘴的看向那只狸猫险些咆哮出声:“我是一个巫师!不是猫!才不会跟你们一样团成一团蹲在树杈上呢!” 黑猫的动静吸引了树上其他猫咪的视线。 或者好奇、或者冷漠、或者疑惑种种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黑猫身上——唯一相同的是这些猫咪连动都没动弹仿佛被强力胶粘在了树枝上。 这对好奇心旺盛的猫咪来说是非常困难的。平日里就算一只纸鹤从猫咪眼前飞过都会惹起十七八只猫齐心协力捕捉玩耍。 犹豫了很久黑猫终于决定也爬上去看看——只是看看!看看那些猫在干嘛自己才不会像它们一样大早上趴在树杈间打盹儿呢! 于是借着一小段助跑黑猫几次跳跃很轻松的蹿上了一处空着的杈丫。 唔还别说树枝上的空气确实蛮新鲜的。 比湖边那些浑浊的、还带着些许鱼人身上臭气的味道好多了——尤其对于猫咪来说敏锐的嗅觉总能让它们捕捉到更多糟糕的味道。 郑清团了团身子把尾巴直落落搭在半空中跟其他猫一样就着微风缓缓起伏。 唔或许因为高处距离太阳近了?不知为何郑清浑身上下反而有种暖洋洋的感觉。他不由自主想起来很久以前学过的‘两小儿辩日’——日初出沧沧凉凉及其日中如探汤此不为近者热而远者凉乎? 悠哉着悠哉着跟着其他猫一起在树枝间享受冬日的初阳郑清险些忘记自己要做的事情。 直到树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喵喵!” “喵~~” 黑猫终于睁开眼侧着脑袋向下瞅了一下。 一个穿着红袍的矮小女巫正一手抱着一个毛茸茸的玩具熊一手举着一条小鱼干仰着头看树上的那些毛团间或小声的喵喵叫两句希冀有猫能回应着跳下来陪她耍一耍。 油炸过的鱼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令猫食指大动。 有好几只身形明显比其他猫肥硕一些的大猫面对这样的诱惑有些犹豫的挺起身子似乎仍旧在小憩与美食之间纠结着。 只有黑猫果断闭上眼睛无视了那个小丫头的诱惑甚至把原本垂落在半空中的尾巴都收了起来盘在腰间。 李萌那丫头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李萌的生意 “帮我捉老鼠吧!” “一只老鼠一条鱼干!我知道你们听得懂~!怎么样干不干?!” “猫如果不捉老鼠跟这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树下穿着小皮鞋抱着毛绒熊的小女巫蹲在地上苦口婆心的对面前几只胆大的猫咪劝说着试图用‘雇佣’的方式完成她的任务。 郑清没有下树仍旧趴在枝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小女巫与那几只猫之间的互动。 敢于下树的都是体型相对较大的几只猫比如其中有一只挪威森林猫皮毛蓬松着显得耳朵小了很多也许这影响了它的听力所以这只猫与小女巫之间的距离格外近——当然更有可能是这只大猫对小女巫手中的鱼干垂涎欲滴。 “一只老鼠一条鱼干!”李萌一把将毛熊伸到身前堵住那只森林猫靠近的步伐同时提高声音强调道:“没有老鼠不给鱼干哦~~” 最后一个字她习惯性的拉扯声调仿佛唱歌一样念出来。 只不过在她面前的那些大小猫们丝毫不懂得鉴赏声乐的美感所有猫的眼睛都紧紧盯着那条喷香的小鱼干脑袋与随着小女巫摆动的胳膊左右上下的晃着。 “该死的尖耳朵毛贼!把的爪子从我脸上拿开!!” 李萌手中那只毛绒熊奋力挣扎着瞪着一双玻璃眼珠对面前那只森林猫咆哮道:“靠这么近你有老鼠吗?连只老鼠都没有好意思当猫吗?该死的蠢货死开!” 原本被小鱼干吸引的森林猫在毛绒熊的尖叫声中终于转移了注意力将目光挪到毛绒熊身上——也许是想靠的更近一点刚刚它用爪子拨弄了一下身前的毛绒熊。 但很显然这只毛绒熊并不是个好脾气的玩偶。 树上郑清乐呵呵的把两只前爪揣在胸前优哉游哉的看着下面的小冲突。在他印象中那只森林猫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家伙不久前一只试图爬到它头顶树杈上的缅因猫就被这只森林猫毫无理由的几巴掌抽落在地上。 按照郑清的理解这只森林猫可以算得上是这几棵树四五十只猫中霸主级的存在了拥有一点脾气是很自然的事情。 所以他觉得李萌的毛绒熊玩偶要倒霉了。 他对那只毛绒熊的观感一直不怎么样——而且他一直很好奇明明是两位女巫的玩偶这只毛绒熊的脾气怎么会那么糟糕呢?蒋玉就不说了李萌虽然有点刁蛮但也很少口吐脏字天知道毛绒熊那一嘴乱七八糟的俚语是从哪里学来的。 还是说玩偶通过炼金术开窍后会天然掌握这种糟糕的习惯?如果这条规则是某位神灵制定的那这位神灵也太恶趣味了吧。 正当他琢磨这些毫无营养的事情的时候树下场间的形势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只体型巨大的森林猫被毛绒熊怼了几句之后立刻放弃了女巫手中的小鱼干转而眯着眼死死盯起毛绒熊来。它的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身上的毛发炸起体型似乎在一瞬间又变大了一圈。 毛绒熊好像被森林猫的威胁吓住了顿时住了口两颗玻璃珠眼球滴溜溜的转着四肢扑棱着似乎想躲开这只大猫的正面。只不过它被李萌举在半空中两条小短腿距离地面还有尺许距离所以任凭它扑棱着四肢却也只是在原地挣扎。 “李能别闹!!”李萌不耐烦的抖了抖胳膊似乎想把毛绒熊丢在地上但她瞅了一眼地面脏兮兮的湿滑泥土之后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再闹回去以后我就把你挂到风扇上!”小女巫威胁着继而转过头看向蹲在她侧面的一只异国短毛猫:“唔你这只老鼠稍微有点小……” 这是一只橘黄色的短毛猫毛发蓬松浓密面孔扁平一双眼角微微向下耷拉着配合着它那同样下垂的嘴角时时刻刻都给人一种委屈的表情。 此刻这只短毛猫正咬着一只寸许长短的小老鼠安安静静的坐在李萌面前。 “你这只老鼠太小了吧感觉刚刚长出毛的样子。”小女巫咬了咬嘴唇似乎还有点犹豫不决。但当她环顾左右除了这只短毛猫之外并没有第二只猫响应她的雇佣。 “喵~”短毛猫弱弱的叫了一声成为这场谈判压在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了啦!别叫这么可怜好像我欺负你似的!”李萌重重叹了一口气:“话说回来老姚当时只说抓多少只……好像没有规定过老鼠的大小吧。如果我抓一公一母两只老鼠然后让它们下崽儿应该也能很快攒够要求的数量吧……” 树上原本百无聊赖的黑猫骤然竖起耳朵继而低下脑袋目光复杂的看向那个小女巫。 谁说这个小家伙蠢来着!鬼精鬼精的——话说养老鼠这种事情到底有没有可行性?黑猫一时间陷入沉思。 树下李萌最终决定与短毛猫达成交易。 “既然你是第一个送来老鼠的那我必须给你一点优惠!”说着小女巫非常大方的摊开手将小鱼干递到那只短毛猫的面前:“呶!它是你的了!” “喵。”短毛猫乖巧的小声叫着还举起两个小前腿做了个揖然后抱着那条小鱼干一蹭一蹭的向树下跑去。看上去它似乎想回树上慢慢享用这条鱼干。 “啪!” 一个巨大的毛爪斜斜插了过去拦在短毛猫身前。 森林猫歪着头尾巴尖勾了勾一声不吭但它眼神中的意思却非常明确。 ‘站住打劫!’ 短毛猫被吓的‘嗷’一嗓子丢下爪中的小鱼干撒腿就蹿回了树上连前爪沾了泥浆都不在乎了只顾在自己的树杈间瑟瑟发抖。 森林猫踱着方步慢悠悠的走向那条小鱼干。 “站住!你这只恶霸猫!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抢劫?!”李萌腾地一下从地上蹦起来叉着腰顺手将手中的毛绒熊甩了出去同时大叫道:“李能给我上!揍它!” 毛绒熊被李萌甩在距离森林猫不远的地方后爬起身甩了甩身上的泥浆大声咆哮着冲大猫吼了两声。 然后不待大猫反应扭过头撒腿就跑一溜烟就跑到小女巫身后去了。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冲突 当李萌腾地一下从地上蹦起来的时候原本围拢在她周围的其他大小猫们呼啦一下散开眨眼便消失在周围的常绿灌木丛中。 场间只剩下几只个头比较大自我感觉很厉害的猫没有跑——即便如此它们也都纷纷弓起背、翘起尾巴、炸着毛喉咙里发出恐吓的呼噜声警惕的看向李萌。 这与那只挪威森林猫打劫短毛猫时周围群猫视若无睹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原本就怒气冲冲的小女巫愈发恼火。 “它才是坏蛋!”小女巫一手指着那只大猫毫不畏惧的向前走了两步同时环顾左右看向那些曲背弓腰的猫们嚷嚷道:“你们不去找它麻烦瞪我干嘛!” “你们应该团结起来干掉这个强盗!否则它以后还会抢你们的小鱼干的!” “噗…”趴在树杈上的黑猫忍不住噗嗤着险些笑出声来。 当然为了隐藏身份他又硬生生把这个笑声给憋了回去这让他发出的声音像是被一簇毛呛在了喉咙里显得异常古怪。 树下的小女巫担忧的向上看了一眼然后向旁边挪了一小步似乎害怕那头黑猫的口水从上面掉下来。 那只森林猫歪着脑袋诧异的看了小女巫一眼似乎好奇她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对于动物来说抢劫与掠夺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它们并没有也不需要‘道德’或者‘正义’来维持动物世界的秩序。 看了一眼判断出小女巫对自己威胁程度很低之后森林猫便回过头一爪捞起小鱼干丢进嘴里咯吱咯吱嚼了起来。 树上那只逃走的短毛猫看着这幅场景也只能喵喵小声叫了两下。 “胆小鬼!去书包那里把我的法书拿过来!”李萌瞅着脑袋比自己腿还高的森林猫最终放弃了冲上去硬肛的打算扭过头气冲冲的看向刚刚不战而逃的某毛绒熊吩咐道:“要那本红色封皮的!” “好的小姐!”毛绒熊啪的打了个立正然后扭头就以比之前逃跑时更快的速度向不远处悬铃木下的一条长椅跑去。 那条木质长椅上斜靠着一个粉红色的小书包。 树上原本看戏的黑猫终于察觉到冲突升级的前兆不安的站起身——相似的其他树杈上的大小猫咪们也都三三两两站起身开始探头探脑的向下看去。 作为一种古老的、拥有灵性的生物猫的直觉有的时候非常敏锐。 而这种敏锐感那只森林猫表现的尤其突出。 毛绒熊还没跑出十米远便陡觉头顶一暗抬起头一双黄澄澄的大眼睛正在它身前死死盯着它。 “妈耶!救命啊!”毛绒熊杀猪般嚎叫了一声脚底一滑扭头便试图重新向小女巫所在的方向跑去。 只不过这一次它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 森林猫轻快的向前一跃滑过毛绒熊的身旁只是顺手一拨便把这只肥头大耳且毫无杀伤力的玩偶拨了几个跟头。 当它晃晃悠悠爬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一个巨大的肉垫再一次笼罩了它的视野将它重新打翻在地上。很快这只原本干干净净的黄色毛绒熊便在泥地里滚了十几个跟头那些细软的线头上也被黑色的泥浆沾染、板结、变的脏兮兮了。 “啊啊啊……”李萌尖叫着挥舞着一根不知从什么地方捡起的树枝气势十足的向森林猫冲去一副要与它同归于尽的模样。 但显然小女巫低估了一头‘大中型猫科动物’的战斗力。 那只森林猫仿佛跳舞一样绕着小女巫转了两圈黑猫都没看清它是怎么出爪的滚在泥地里的身影便又多了一个。而那根树枝则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旋儿啪嗒一下落在了灌木丛后面悄无声息了。 好在森林猫知晓轻重只是用肉垫推搡了几下李萌身上虽然多了几朵泥花但并没有真正受到伤害。 即便如此对于小女巫来说也是莫大的刺激了。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坐在泥地上没有站起身而且还一把搂住旁边的毛绒熊紧紧抱着全然不顾毛熊身上那些脏兮兮的泥浆。 毛绒熊也能掂量出情况的轻重缓急没有继续撒泼叫阵只是它原本半透明的玻璃眼珠子似乎也开始隐约散发出红色的光芒令黑猫一阵纳罕——难道这只毛绒熊眼皮下面也有毛细血管有充血的功能吗? 当然郑清并没有只顾着纳罕好奇。 虽然他与李萌之间关系‘很差’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在外面看到小女巫被一只大猫欺负之后他还能给无动于衷——不论是从同班同学的角度、还是帮蒋玉照顾的角度亦或者一个成年人对未成年人的保护角度来看郑清都需要有所行动。 于是黑猫从树上跳了下来。 落在了森林猫与小女巫之间的空地上。 “咳咳。”黑猫咳嗽了两声——郑清完全无法容忍自己学猫叫但在这种情况下又不能默不作声权衡之后他便咳嗽了两声以宣示自己的存在。 反正猫咳嗽的情况也很常见并不会显得特殊。 “嗷呜…”头顶猛然掉下一个黑影将那只森林猫吓了一跳。回过神发现只是一只身高尺许的小黑猫顿时令这只大猫有种脸上挂不住的感觉。 横竖它也是这片领地数十只大小猫里的扛把子被一只小黑猫吓到了算什么情况!大猫也是要面子的啊! 这只小黑猫它有点印象好像是今天早上刚刚加入‘族群’的。只不过因为时间比较短还没来得及找它收贡品。 想到这里森林猫眼睛不由眯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叫声试图吓跑小黑猫。 大家都是文明猫能哔哔尽量别动手。 黑猫默不作声的盯着森林猫。 盯。 眼睛一眨也不眨。 直盯的森林猫浑身发毛不知不觉停下了逼近的脚步。 “呜…”森林猫很快察觉自己的异常恼火的低吼了一声同时一爪子拍在了旁边一株楸木的树干上唰的一下带出几道深刻的挠痕。 与此同时距离森林猫不远处的其他几只大猫也在它的招呼之下悄无声息的向小黑猫逼近脚步不紧不慢。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一爪一个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句话放在动物身上也是非常合适的——有动物的地方就有江湖。 只不过与人类江湖上血雨腥风、刀光剑影、阴谋诡计不同动物的江湖就显得简单、直白了许多。 爪子大的吃肉怂成一团吃土。 郑清觉得方圆五百米内没有任何一只猫的爪子能比自己更大了——这也是他敢于信心十足的站在那头森林猫面前死盯的缘故。 当然盯着那只森林猫并不代表他对其他大猫的举动视而不见。虽然一开始他的注意力确实都集中在那只森林猫身上但随着眼角几道身影的移动黑猫的耳朵不由自主的动了动。 这是身为猫科动物的本能举动。 其他那些大猫们的脚步非常轻盈踩在潮湿的泥地里几乎没有一点声音。更不要说呜呜作响的冷风从湖面吹过把树梢打的哗哗作响更令人难以分辨这些噪音下的细微响动。 好在他不是一只猫。 “小心!后面有猫想偷袭!”李萌的尖叫声划破林子里的安静显得有些突兀。 来的好! 郑清没有回头耳朵一抖只听得脑后风声响起一头身形矫健的俄罗斯蓝猫已经从斜后方向小黑猫扑了过去。 郑清的反应也很快——转身迎敌肯定是不行的他前面还有一只个头最大的森林猫在虎视眈眈而放任不管或者撒腿就跑又都不符合郑清的心意——眨眼间他便在心底将种种应对的优劣比对完毕然后选择了一条最干脆利落的办法。 “唰!” 一道粗大的黑影从半空中滑过重重的抽在那只蓝猫身上。 蓝猫是一种短毛猫身上缺乏浓密厚实的皮毛遮挡外来的攻击。更何况它现在正跃在半空中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受到这样的攻击。 “嗷!!”蓝猫惨叫一声仿佛一个棒球被棒球棍击中了一样重重的落在了地上甚至还在松软的泥土间颠了几下。 不远处原本眼圈发红、蹲坐在地上的小女巫用力晃了晃脑袋然后抬起小手完全不顾及手上有脏东西用力揉了揉眼睛。 她觉得自己刚刚一定是眼花了竟然看到那只小黑猫长出一根粗大的尾巴! 但停了几秒钟她又对自己的感觉产生了怀疑——倘若那只小黑猫没有长出那么粗大的尾巴那么那只蓝猫是怎么被抽飞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四处张望了一番试图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正举着法书向她走来。依她的想法如果不是黑猫抽飞的那定然有人在旁边使用束缚咒。 然而四周一片幽静没有任何一位旁的巫师出现。 于是她重新将注意力转回那只小黑猫身上——而且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刚刚的诸多猜测都是错的。 当那只蓝猫被一道黑影砸在地上的时候原本半伏在黑猫身前不远处打算同时夹击它的森林猫被吓了一跳脚下顿了顿身子也不由自主向后歪了歪。而四周其他几只试图围攻的大猫也都纷纷迟疑着停下了脚步歪着头看向森林猫。 “喵!” “喵喵?!” “嗷呜…” 短促的猫叫接连在四周响起衬着幽静的环境显得愈发瘆人。 森林猫的目光落在那只尺许高低的小黑猫身上犹豫了几秒钟最终放弃息事宁猫的打算龇着牙低吼一声扑将上去——作为一只巫师养的猫虽然它比一般野猫有灵气一些但智慧终究有限动物的本能还是在它的行动中占据了巨大的控制空间。 周围其他几只大猫仿佛收到了命令一般前后脚跟着也扑了过去。 黑猫举起一个小前爪在眼前瞅了瞅。 小猫的脚掌很嫩粉红色的肉垫嵌在一簇簇雪白的短毛间——当然因为泥地缘故这些短毛上沾染了些许污渍但这丝毫没有影响这个小爪子的观感。 真是可惜了啊黑猫在心底感慨一句瞅着那只森林猫扑过来的身影抬起前腿就把小爪子抽了过去。 那爪子见风而涨倏忽间便由硬币大小涨到人的巴掌大小继而又涨到碗口大小。 而爪子后面跟着的那条前腿并没有随之长大仍旧细细弱弱看上去就像一根麻杆顶了个大磨盘似的。 然鹅磨盘终究是磨盘就算被一根麻杆顶着也是分量十足的。 “啪!” 巨大的猫掌重重抽在了森林猫身上将它直接打飞到那株鹅掌楸上。而后巨掌回还顺势将另外一头逼近的缅因猫也抽飞了出去。 一掌一个一个一个抽飞。 其他几头脚步慢了点的大猫看到这番景象后一发呐喊扭头就跑径直向林子深处逃去比那只毛绒熊跑的还快——有两个跑的慢的尖叫一声蹭的蹿上了树再也不肯下来了。 森林猫倒是没跑。 它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似乎还有的晕晃晃悠悠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子。不知脑袋是不是被打坏了这只大猫不仅没有逃跑反而小心翼翼的重新凑了上前一声不吭的把肚皮露给黑猫——郑清不懂猫言但他大致知道这是森林猫表示臣服的一种方式。 虽然还没想好收一只大猫当小弟有什么用但能好好说话自然更妙。打打杀杀什么的是野兽们解决问题的办法。他可是一名正儿八经的巫师猫。 想到这里黑猫满意的伸出大爪子在森林猫脑袋上轻轻拍了拍。 森林猫耳朵微微向后扯了扯喉咙里发出欢喜的呼噜声。 “咳咳!” 黑猫仍旧没有叫只是咳嗽了两声然后便收起了‘法相’重新将爪子变得小巧玲珑起来。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某个差点被吓哭的小女巫。 当他好整以暇的转头看向李萌时小丫头正张大嘴巴傻乎乎的看着他。她怀里还搂着那只毛绒熊只不过看那毛绒熊被勒的细细的脖子以及它有气无力的挣扎让人很难判断出她是想保护那个玩偶熊还是想干掉它。 看到黑猫投过来的目光李萌终于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小嘴一直大大的长着舌头都被冷风吹的有些发干发麻了。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李萌的故事 “表姐我说的都是真的!” “绝对没有骗你!!” “那只黑猫原本只有那么一点点然后爪子突然就变大变得跟磨盘一样大……啪一巴掌就把那只挪威森林猫抽飞了!” “还有它的尾巴!” “它的尾巴一抽呼呼的突然就变的那么长那么粗!感觉它一尾巴能把那颗鹅掌楸抽成两段!” 图书馆外的小广场边缘李萌拦住自己的表姐用力挥舞着胳膊神情激动、语无伦次的讲述着自己不久前的经历:“……后来它的爪子倏的一下又变回去了简直像魔法一样!” 蒋玉抱着几本厚重的参考书抬手看了看时间闻言无奈的叹口气:“萌萌!这里是第一大学有一只会魔法、能变大小的猫很奇怪吗?” 几分钟前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小女巫冲进图书馆在图书馆管理员发怒之前将自家表姐从自习室里拖出来然后手舞足蹈的讲了一遍不久前的遭遇。 从她用鱼干贿赂猫群捉老鼠到那只挪威森林猫中途打劫——为了增加她的说服力小女巫还将某只短毛猫给她捉的小老鼠亮了出来提着老鼠尾巴在蒋玉面前晃了晃——然后再讲到毛绒熊在野猫面前一触即溃、溃不成熊然后是那只小黑猫从天而降左右开弓将那群不怀好意的野猫打的落花流水。 当然其间种种描述自然夹杂了许多小女巫自己的脑补以及主观臆断。 但整体而言事情的大致经过与她说的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奇怪!太奇怪了!”李萌像只兔子一样在蒋玉左右蹦来蹦去同时嚷嚷着:“会变大小诶!不知道它还会不会其他魔法!我一直都想要一只会魔法的动物……当然前提是它不能是巫师变的。” “巫师变的猫不能有逻辑的使用魔法……蒙代尔悖论我记得不止跟你讲过一次吧。”蒋玉弯着腰拍了拍小女巫袍子上干结的泥浆皱着眉说道:“还有你的衣服!脏兮兮的太不像话了。” “回头就洗回头就洗!”李萌双眼放光的看着天空丝毫没有在意表姐的数落仍旧兴致勃勃的掰着手指头:“你说如果我找那只黑猫的主人能不能让他给我配个种?我记得家里还有几只纯种的波斯猫……不过看它模样好像就是只普通田园猫诶万一它不喜欢波斯猫怎么办……” “表姐表姐你知道哪里有纯种的田园猫吗?最好是黑色的!” “还有表姐你说会魔法的猫的后代是不是也会魔法?万一生出一窝不会魔法的小猫怎么办!” 蒋玉默默站直身子面无表情的看向小女巫。 直盯的小女巫闭上嘴巴蒋玉才缓缓说道:“魔法动物的后代并不会一定传承它们的魔法能力。只是相对来说更有灵性一些……你与其关心那只猫不如关心一下李能。我觉得它需要在水里好好洗一下。” 说着女巫严厉的扫了一眼李萌手中提溜的毛绒熊目光落在熊脸上一块黑乎乎的印记上随即补充道:“再找管家调制一份消毒药水好好把它泡一个晚上!” 毛绒熊呜咽了一声没敢吱声。 因为之前那件事毛绒熊在林子里滚了一身泥浆虽然干结后那些大块的泥土已经剥落但与平日相比这只毛绒熊仍旧显得脏兮兮的——那种绝对不允许进宿舍的脏。 “但是你前段时间不是说有只大黑猫救了你吗?”李萌撅起嘴一把将毛绒熊藏在身后锲而不舍的提及前一个话题似乎对自家表姐的无动于衷有些不解:“我以为你一直想找到它报恩呢……” “报恩?”蒋玉以手扶额一副被小女巫打败的模样:“怎么报恩?要不要以身相许嫁给那只大黑猫?……告诉你多少次了少看那些神鬼志异小说有这份闲心快去把你这周的生活笔记写完!明天又要收周记了告诉你这次我绝对不会帮你拖延时间了!” “知道啦!我现在就去写!!”小女巫鼻子一皱拖着长长的声调答应着满脸不情愿同时又小声嘀咕道:“说不过就威胁别人太不讲究了!……别人帮了你总要说声谢谢吧!” “嗯?!”蒋玉低着头目光严厉的看向小女巫鼻子里发出重重的哼声。 “去去去我现在就去!”小女巫敷衍的回答着同时一把揪住毛绒熊的耳朵怏怏不乐的向图书馆走去。 毛绒熊耷拉着脑袋任凭自己的圆耳朵被小女巫拽成了尖耳朵毫无平日挣扎的活力。也许它已经在为今晚跑消毒剂的噩梦提前在做心理准备了。 “先回宿舍把自己收拾的干净一点!”蒋玉在她身后喊道:“我要去办公楼报备一些材料晚一点直接去图书馆找你……老位置菲菲帮我们占着位置呢。” “晓得了晓得了!”李萌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小胳膊有气无力的晃了两下然后脚下拐了个弯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她的身后毛绒熊仿佛一个钟摆一样晃来晃去顺风飘摇。 看着小女巫远去的身影蒋玉终于收敛了之前若无其事的表情转头看向湖畔那片小树林咬了咬嘴唇。 虽然在表妹面前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她心底却没有这么平静。事实上那天晚上被大黑猫救过之后她不止一次晚上来到湖畔希望能再看到那只大黑猫的身影向它表达自己的谢意——为此她还准备了一大包喷香的特质牛排作为见面礼。 但徘徊多日却始终未能如愿。也许是不想引起骚乱也许只是单纯离开了总之这段时间以来蒋玉再也没有见过那只大黑猫。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那只黑猫是不是学校某个实验室里的试验品只是因故溜了出来。因而她还拜托家里的长辈向学校提出交涉希望能够通过合适的方式回报一下那只大黑猫。 但经过学校多番排查最终否认了这种可能性。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新的身份 事实上除了蒋玉之外学校也曾对某只体型巨大、来路不明的灵兽很感兴趣——因为这不仅仅涉及到在校学生们的安全问题而且还涉及第一大学守护阵法是否有疏漏。 毕竟一只体型异常的巨大生物出现在了学府腹地之间倘若它真抱着什么不好的念头那么对于学校来说威胁就太大了。 所以第一大学校工委还曾经特意组织过一个调查小组专门与蒋玉沟通试图锁定那只大黑猫的踪迹。 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不知什么缘故校工委那边对这件事有些懈怠了。据蒋玉了解就连那个专门负责跟进大黑猫事件的调查小组好像也在近期被解散了。 这让她迷惑不解。 按照女巫的判断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那只大黑猫已经被学校找到了要么是学校通过其他渠道判断出那只大黑猫对学校并没有什么威胁因而不欲在此事上浪费宝贵的经历。 但不论哪种情况既然学校最终没有找她这位当事人进行确认或指证那么说明大黑猫并不在学校的‘控制’范围之内。 对于女巫来说没有消息就算是个好消息了。 直到今天当李萌灰头土脸的从小树林里跑出来把她从图书馆拽出去上气不接下气的早先时候的那番遭遇之后女巫这才恍然。 她第一时间的直觉便告诉她那只爪子跟尾巴能够变大变小的黑猫就算自己一直想找的大黑猫。 难怪身形那么显眼却始终没有在学校找到其他目击者。 难怪搜索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它。 原来它能够变化大小呀。 想到此处蒋玉不知为何轻轻松了口气——出于某种隐秘的想法她一直希望那只大黑猫不是巫师变化的——而现在当确认黑猫能够变化大小之后她终于可以长长的出口气了。 毕竟巫师变形术变化的动物只能是普通生物不会有任何魔法效果。 这是巫师界根深蒂固的公论了。 撩了撩耳边的长发女巫抬起手张开手掌对着面前的空气虚虚一按。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笑了一下。 然后她立刻收敛了笑容小心的左右张望一番。 还好还好这个角落比较僻静没有人看到她刚刚那副傻笑的模样。 抬起头冬日的阳光有些黯淡虽然依旧灿烂却抹不去日色下的那丝颓废。临钟湖近墨色的湖水在阳光下泛起粼粼波光最终汇聚在湖心小岛将那座小白塔映衬的格外庄严。湖面上那些火红色的大鸟一如既往的把脑袋插在翅膀里仿佛一座座雕塑一般便是觅食的水牛从它们审判慢悠悠走过大鸟们依旧一动不动。 远处灰扑扑的林子依旧没有了夏日的葱绿远远望去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女巫抬腿便向林子那边走去走了两步忽又停下了脚步。 她这时才想起来之前李萌告诉她那件事的时候已经说过因为打架的缘故林子里的猫们都已经作鸟兽散跑的一干二净不知道去哪里了。 也许是去抓老鼠去了吧女巫微微叹口气最后眺望了一眼那片小树林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向办公楼的方向走去。 既然已经知道那只大黑猫的线索她相信自己终究会再次遇到它的。 至于现在与其在这里思前想后、琢磨那些有的没的念头或者去那片小树林里缅怀一群野猫打架的痕迹还不如早点去办公楼办好有关变形术使用报备的手续。 鉴于近期学校周围安全形势比较复杂第一大学的守护阵法提高了相关的警戒级别。原本蒋玉打算悄无声息的用变形术做点‘小侦查’的打算也因此受到牵连。 最终在杜泽姆博士的劝说之下女巫同意向学校提出报备在学校的监督下进行变形术的练习以防万一。 按照杜泽姆博士的解释使用变形术有报备与没有报备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 前者虽然会受到学校一定程度的监视但也会有学校相关教授的辅导与安排在安全性与合法性上毋庸置疑。 而后者则是彻头彻尾的违法行为。 “虽然只是轻微的违法行为但违法就是违法对你的履历属于一个毁灭性的伤害。” “哪怕你只报备了一次然后后面进行了多次变形也比什么都没报备过要强很多。” 杜泽姆博士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惆怅不知想到了什么: “……毕竟在你这个年纪与等级使用限制类魔法属于彻头彻尾的违法行为……尤其是你还在上大学。倘若你日后有前往新世界探索的想法那么任何一点履历上的污点都是不允许的都是非常致命的错误。” “但只要你有过报备那怕只是报备过一次那么日后被纠察队抓住什么痛脚也还要回旋的余地。” 回忆着博士说的这番话女巫不由加快了脚步。 原本她还打算再拖几天等学校的鼠潮稍微消退之后再去报备。但刚刚被李萌拽出图书馆并告知了黑猫的线索之后女巫心底蓦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紧迫感。 仿佛如果她最近不去变形侦查的话会失去什么似的。 作为一名巫师尤其是一位生长在巫师世家的巫师她对于这种类似灵觉的唯心念头异常信服。因而当即下定决心向办公楼走去。 听说变形术报备的时候要填很多表格。想到这里女巫又忽然想起某位公费生——不知道他每次变形之前是不是也会去办公楼提交一大堆材料呢? …… …… 当李萌小朋友拖着毛绒熊怏怏不乐的向宿舍走去的时候。 当蒋玉同学步履匆匆向办公楼走去的时候。 湖畔那片灰色小树林的尽头郑清并没有像两位女巫猜测的那样离开——此刻他正蹲坐在一个低矮的树桩上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一群大小猫咪。 打败挪威森林猫之后黑猫意外收获了一个新的身份。 他成了这群猫的头领。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贡品引发的血案 怎么当一个猫大王在线等挺急的… 临钟湖畔小树林深处一座低矮的木桩上郑清变化的黑猫揣着爪子一脸忧伤的看着周围环绕的数十只大小不同、种类各异的猫咪心头有一万头羊驼驼狂奔而过。 都说猫是抖s喜欢变着花样折腾铲屎官乐此不疲。 但对郑清而言他并没有发现面前这些猫抖s的倾向。相反只不过痛揍了一顿最大的那只猫然后剩下所有的猫都凑过来由他揍——老实说刚开始他还真的得意了一小会儿。毕竟走到哪里都有一大群小弟前呼后拥着煞是气派。 但很快他就变的厌烦了。 猫毕竟不是真正的群居动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学校里的这些猫会凑在一起还选了个头领但事实上大部分猫之间仍旧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仿佛一蓬盛开的蒲公英聚在一起时彼此呼应着但风一来便各行其是散作一团。 这不是郑清想当的猫王。 吐槽归吐槽在这群猫四散分开之前郑清仍旧享受着一群猫之间最高的‘待遇’——比如有哪只猫捉到了麻雀就会把最厚实的一块胸肉叼来进贡给他;比如有那两只猫互相打斗他一个眼神过去那两个小崽子便会安安分分的息事宁猫;再比如猫群中最漂亮的几只波斯猫、布偶猫此刻都乖乖的趴在黑猫四周。 这里需要强调一点某只黑猫并不打算与这些小美猫们发生超越种族关系的、更深入的交流他只是觉得这些长(chang)毛的小母猫乖巧漂亮、而且踩起来很舒服而已。再者说他的周围横竖都会有几只猫跟着与其把位置让给那些浑身筋肉、一脸杀气的蠢货还不如让给这些小母猫呢。 原本郑清就打算这么一直悠哉悠哉的当一只胸无大志的猫王一直当到变形药水的效果退却再离开。 直到一只蓝猫给他进贡了一只死老鼠。 黑猫挑了挑眉毛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他站起身冲那只蓝猫吆喝了一声:“站住!” “轰!” 仿佛一个炸弹掉进了树林中原本趴着、卧着、四处溜达着的猫咪们被这声突如其来的‘怪声’齐刷刷吓了一跳——胆大的龇牙咧嘴、亮出爪缝间的利刃四周张望着;胆小的蹭的一下蹿到旁边的树冠中去藏好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向下看去。 这让郑清差点把胡子气歪了。 就这么一群散兵游勇遇事比谁都跑得快还能指望它们干点啥!摊上这么一堆部下真是猫王的悲哀。 幸亏他不是真的猫不用一直这么糟心下去。 顿了顿半晌郑清才从猫群的‘溃散’中回过神。与此同时‘溃散’的猫咪们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之后也三三两两磨磨唧唧的又聚拢了过来一只只互相舔着毛、蹭着痒一副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 黑猫默然的盯了它们半晌最终放弃了教训它们的打算。 “咳!”他干咳一声抬起一只爪子指了指刚刚那只蓝猫。 因为刚刚的小事故他意识到自己说人话可能会吓到这些猫咪但他又不想学猫叫——一方面他觉得学猫叫给人傻乎乎的感觉他叫不出口;另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他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猫叫代表什么样的意思这就有点尴尬了——万一他‘喵’一声之后七八只母猫羞答答的凑了过来就不好玩了。 思忖再三他索性伸出爪子开始比划只希望面前这群‘比较有灵性的猫’真的像同学们说的那样充满灵性。 ‘老鼠我还要!’ 郑清指了指地上那只死老鼠又指了指自己然后双爪抱圆‘嗷’了一声。 “嗷!”蓝猫连连颔首然后扭头嗖的一声重新蹿进林子里去。 郑清满意的看着蓝猫的背影目光落在其他懒洋洋的猫咪身上不由一滞继而勃然大怒:‘你们也去!’ 他飞起几脚连踢带踹将那些原本趴在地上打盹儿的猫们都赶起来然后指了指树桩下的那只死老鼠嗷嗷叫了几声。 其他猫抱怨的喵喵叫着垂头丧气的向林子外跑去——就连那几只波斯猫与布偶猫也不例外都被郑清赶去捉老鼠了。 很快第一个离开的蓝猫回来了。 它的嘴巴里咬着一只死麻雀。 黑猫的胡子抖了抖呆呆的看着那只麻雀半晌无语。 有了第一只然后第二只、第三只、一会儿工夫被郑清驱赶走的大小猫咪们便带着各自的贡品溜溜达达的赶了回来。 郑清终于对这群蠢猫的智商绝望了。 蹬腿儿的麻雀、肥硕的青虫、大尾巴的松鼠间或才有一两只老鼠——这些是比较正常的贡品。 还有个思路清奇的家伙不知从哪里掏了一窝食尸甲虫给郑清送了来!让郑清看了有种咬死它喂虫子的冲动。 最奇葩的是那只曾经的猫头领也就是那只挪威森林猫。不知是为了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还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勇敢它叼着一条三尺长短的草蛇给郑清送了过来! 那条草蛇滚到郑清脚底下的时候还没死透。蛇脖子上几个透明的窟窿眼儿里汩汩的冒着血花细长的蛇身胡乱扑棱着打的四下里草屑乱崩、泥土飞扬。 黑猫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了出来。 不生气不生气它们只是一群蠢猫犯不着跟它们一般见识。 然后再次长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 森林猫瞅着黑猫吸气的举动许是以为自己做的不错乐滋滋的凑了过来伸出爪子划拉了一下将那条草蛇开膛破肚。 刺啦! 蛇血裹挟着几滴颜色诡异的液体迸到黑猫脸上。 黑猫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躁动大叫着扑将上去一巴掌拍在森林猫的脑袋上两尾巴把它抽的晕头转向然后就着嗷嗷的叫声痛痛快快的揍了它一顿——这群猫里似乎就这只森林猫比较抗揍所以就它了。 迁怒之后黑猫的心情终于舒服了一点。 正文 第七十章 当猫的技巧 收拾完自作聪明的森林猫黑猫踱着方步慢吞吞的回到自己的‘树桩宝座’。 宝座前堆满了群猫供奉的贡品。 盯着那些五花八门的东西半晌黑猫伸出爪子向左边拨拉一下向右边划拉一下分分钟便将其中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丢到了一边最终只剩下几只大个儿的死老鼠。 ‘嗷!’ 黑猫抬起爪子指了指面前那堆死老鼠再次大叫了一声同时目光威严环顾左右然后又把那堆死老鼠向自己身边拨了拨做了一个环抱的动作。 那群蠢猫似乎终于开了窍喵喵叫着嗖嗖的重新蹿向林子外面。 看着众猫远去的背影黑猫满意的打了个呼噜然后重新溜达到刚刚被他丢弃到一旁的其他贡品前开始拨弄着挑挑拣拣起来——虽说里面绝大部分东西对他来说都毫无价值但难免有瞎猫碰到死耗子的情况。 比如那只乖巧的小布偶猫就带回来一只巴掌大的小尾巴蝎子。这种蝎子名叫‘八重山’是一种罕见的雌雄同体蝎子浑身黑紫色毒性很小胆子也跟它的毒一样小每每遇到天敌这种蝎子常常用装死的办法逃命。可惜它遇到了一只胆子更小的布偶猫那只小母猫连蹦来蹦去的蚂蚱都不敢碰恰好这只蝎子装死索性捡回来当贡品交差。 虽然郑清不清楚布偶猫与八重山蝎子之间的弯弯绕绕但不否认他对这件贡品也比较满意——仅次于那些老鼠——因为这种蝎子不仅是配制牵正散、活络丹等多种药剂的佐药而且这种毒性很小的蝎子是非常棒的宠物零食。 最近这段时间每周郑清都会抽时间带着波塞冬去贝塔镇的苏氏公馆做客苏大美女则翻着花样准备出各种各样的零食招待小狐狸。其中就有‘油炸八重山’。郑清对此印象非常深刻盖因这几次去做客波塞冬总会从零食堆里翻出那些被炸的喷香的小蝎子吃个干干净净。以至于年轻的公费生有时候会私下里担忧自家的小狐狸会不会因为这些美味的零食而被苏家的大狐狸给拐走。 黑猫在那堆贡品中翻检了半晌除了那只半死不活的八重山蝎子之外他还找到一把新鲜的猫薄荷、一个封皮破破烂烂看不出颜色的笔记本、以及一颗非常漂亮的蜜黄色猫眼石。 天知道那些野猫们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到这些东西的。 那本笔记郑清翻了翻似乎是很久之前的某位学长做的魔药学笔记不知被丢掉了哪个角落然后被野猫叼了来——这让年轻的公费生稍稍郁闷了几秒钟他原本以为自己捡到了某位大巫师的修炼心得能帮他晋级大巫师的那种——便是这些魔药学笔记都已经不甚完整里面很多内容已经被霉菌与地潮洇湿。 笔记是用黑色细笔做的字迹工整构图精美但里面的内容对郑清来说不啻于天书。 凭借郑清大学两个月的魔药学基础尚且难以分辨五味子与五倍子之间的区别更不要提高年级魔药学笔记中那些晦涩难懂的概念了。 但黑猫用爪子拨弄了几下最终放弃丢掉它的打算。 横竖宿舍里有一个嗜书如命的家伙最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笔记。郑清觉得把它交给萧大博士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那颗猫眼石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透亮一道黄澄澄的光线贯穿宝石中央。郑清觉得这颗宝石的颜色与他之前送给伊莲娜的波西米亚长裙非常般配——这会是一份不错的圣诞节礼物年轻的公费生喜滋滋的想着将那颗宝石按在了爪子下面。 随着日期临近年底班上的许多学生已经开始讨论圣诞节、年假去向等种种看似遥远但实际转眼便会面对的事情。 郑清也不例外。 他之前还考虑要给吉普赛女巫准备什么样的圣诞节礼物预算是多少需不需要从宥罪猎队的‘公积金’里挪用一点点——但随着这颗猫眼石的出现一切麻烦都迎刃而解了——年轻的公费生甚至琢磨要不要多变几次猫。 也许再当几天猫大王包括宥罪猎队、以及班上其他朋友们的节日礼物就都有来路了。 就在郑清思考这个诱人想法的时候出去捕猎的猫们已经三三两两的回来了。 有了明确的目标之后这些猫们效率还是很高的。绝大多数猫都能叼着个头符合要求的老鼠回来。即便有个别不太符合要求的——比如那只胆小的布偶猫它不知跟在谁后面捡了一窝刚刚出生毛都没长齐的粉嫩老鼠崽儿回来了——黑猫对此也大肚的表示了宽容。 任谁爪子下面按着一颗猫眼石心情都会很好的。 一只两只三只…… 黑猫点着头数着林子里猫们的数量一个脑袋一个脑袋点了过去然后他慢慢眯起眼。 唔猫群里好像少了一个家伙诶。 那只挪威森林猫呢? 难道因为挨了两顿揍所以离群出走了? 郑清暗自纳罕着但眼瞅着大部分猫都回来了而且面前的死老鼠已经堆了一大堆他终于放弃继续等下去的想法。 黑猫把爪子伸到肚子下面掏了掏摸出了一只已经折好的纸鹤。这只纸鹤是他在变成猫之前就准备好的一只藏在肚皮下面用双面胶紧紧粘着以防万一需要。 把纸鹤摸出来纸鹤黑猫立刻冲它吐了一口口水——经过反复试验郑清确认这是他变成猫之后激活符箓的最有效的方式。 沾了猫口水的纸鹤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抖了抖翅膀然后趁着两片翅膀还没被那黏糊糊的口水糊在一起赶忙迎风飞了起来。 扑棱扑棱! 纸鹤扑打翅膀的声音很快引来其他猫们注视的目光甚至还有几只比较活跃的家伙正摩爪擦掌跃跃欲试似乎想把那只纸鹤扑击下来。 但在郑清‘威严’的注视下这些猫们最终老老实实夹着尾巴眼巴巴的瞅着那只纸鹤越飞越远越过树梢直至消失在灰白色的天空中。 不一会儿林子外便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以及几个人嘀嘀咕咕小声说话的声音。 正文 第七十一章 两拨部下 “是这里没错吧!” “废话!跟着纸鹤走纸鹤飞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怎么会走错呢?” “但是这里也太偏了吧!方圆五百米就我们几个人真的没问题吗?你说清哥儿一只猫跑这么偏的地方干嘛啊……平白让人瘆得慌。” “多大人了连只猫都不如!” “再偏也是在学府里面能偏到哪里去。” 林子外传来几个熟悉的声音正是宥罪猎队几位猎手的说话声。蹲坐在树桩上的黑猫不由歪过脑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这一扭头的功夫原本围拢在他周围的大小猫咪们仿佛被狗撵了似的呲溜一下四散而逃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黑猫回过头抖了抖耳朵心里有句麻麦皮直接叫了出来: “麻麦皮!” 该说它们敏感呢还是胆小呢?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跑的比兔子还快!不兔子听到人说话也不会撒腿就跑起码还要支起身子张望一下呢! 且不提黑猫的叫骂声林子里原本砸乱的说话声在那句‘麻麦皮’之后顿时消失了然后安静了几秒钟声音又轰轰然响了起来。 “实锤了就是这里了!” “我听见清哥儿的声音了!” “博士猫真的能说话吗?刚刚说话的就是郑队长吧!”最后这句话的声音里充满了好奇而且伴随着这个声音黑猫还隐约听到了几声清脆的铃铛。 他不由眯了眯眼睛——声音的主人他很熟悉自然是那位来自阿尔法学院的天才小炼金术师林果。但那个铃铛的主人却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家伙。 说话间几个身影绕过林间的大树出现在黑猫的面前。 走在最前面的是辛胖子与张季信胖子抱着一桶炸鸡正就着一罐啤酒吃的津津有味。而张季信则穿着猎装、带着拳套腰带上挂着法书一副随时狩猎的模样。 跟着两人身后的是一只黑色的盘角大山羊羊背上坐着一个小男生羊脖子上挂着一个小铃铛。随着羊蹄踢嗒踢嗒的走路羊脖子上的铃铛一甩一甩的发出清脆的声响。 山羊左侧是抱着剑的蓝雀右侧则是抱着笔记本的萧笑。与其他人相比这两个人似乎都有些神游天外都是依靠山羊引路在慢悠悠的向前走着。 黑猫的目光在黑山羊的身上顿了顿刻意无视了山羊俯视的眼神儿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红脸膛男巫的身上。 “咳咳你怎么穿这么一身来了”黑猫咳了咳试图尽量使用一种平常的语气跟大家打着招呼:“难道今天有狩猎?迪伦呢?他怎么没来!” 黑猫一说话原本还算平静的场面顿时炸了起来。 “哇呀呀真的啊!黑猫啊!说话啦!”林果尖叫着抓住旁边蓝雀的肩膀用力晃着一脸兴奋一副恨不得立刻把黑猫塞进实验室的表情:“我可以摸摸他吗?就摸一下!” 蓝雀一把按下了小男巫的胳膊在郑清发怒之前阻止了他那个不切实际的打算。 “迪伦还在棺材里睡着呢大白天的还不让人好好休息了么。”这是张季信在回答郑清的问题。 “我刚刚也在说他的穿着问题”辛胖子抓着一块炸鸡习惯性的抨击着红脸膛男巫语气含糊的插口说道:“说到底就是骚包……自从咱们猎队在新生赛拿了冠军后只要不上课他就恨不得一天四十八个小时都穿着那身猎装!” “你家的一天是四十八个小时?”张季信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着双手一张一握语气显得不太友好起来。 “这是一种修辞手法夸张……修辞修辞你懂吗?”胖子一缩脖子跐溜一下滑到了郑清所在树桩的后面抱着他的炸鸡桶小心翼翼的反驳着。 郑清仰起脑袋抽了抽鼻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诱人的油炸香气令人食指大开。虽然他现在只是一只猫食欲还是有的——不知道用猫薄荷裹着炸鸡吃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黑猫瞅着不远处那把新鲜的猫薄荷心底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叫我们来什么事”一直没有开口的萧笑似乎终于被周围嘈杂的声音惊醒转着脑袋找到黑猫的身影有气无力的问道:“有事快点说我还要回去记笔记呢……” “记笔记记笔记当心哪天你被笔记本吃掉。”黑猫嘀咕了一句抬起爪子点了点面前那堆老鼠昂起头一脸得意洋洋:“今天的猎物!帮我收起了……感觉再变形几次今年期末考评妥妥优秀了!” 众人的注意力终于集中在了那堆老鼠‘京观’上。 “嚯上面还有牙印儿呢!”胖子随手把吃了一半的炸鸡丢在地上顾不得抹掉手上的油脂一弯腰凑到那堆老鼠面前:“你不是说打死也不捉老鼠吗……嗯?这才过了多长时间……‘真香’!” 黑猫没有听懂胖子的梗但他听清了胖子说的最后一个词不由侧着头担忧的看了胖子一眼。他以为胖子饕餮的毛病已经扩展到了死老鼠身上了。 停了停看到胖子没有吃死老鼠的打算黑猫这才放下心来解释道:“这些老鼠不是我咬的……是我部下干的。你没看到那些老鼠身上的牙印儿都不一样吗?” “部下?”胖子弯着腰费力的歪过头瞅着黑猫:“你有部下了?你还有部下?” 语气充满了质疑令黑猫有种扬起爪子抽他一顿的冲动。 好在猎队还有一个人喜欢挤兑胖子。 “如果你把脑袋从屁股下面钻过去就能看到清哥儿的部下正在帮你清理你丢掉的垃圾。”张季信毫不客气的教训道:“三岁小孩儿都知道不能随便丢垃圾……连只猫都不如丢人丢到其他种族去了!” 胖子当然没有把脑袋从胯下钻过去对于他来说那种高难度的动作是这辈子都没办法完成的。但他可以换一种方式——胖子扶着膝盖费力的站起身转过头看向身后。 刚刚丢下的那块吃了一半的炸鸡上此刻正趴着一只尺许大小的布偶猫。 “喵。”小猫抬起头软软的叫了一声然后重新低下头认真的啃起那块被胖子吃了一半的炸鸡。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森林猫的贡品 也许是受到炸鸡香气的吸引也许是因为发现出现在林子里的只是几个年轻的巫师不久前逃掉的猫群又三三两两、慢慢悠悠、恬不知耻的溜达回来了——从灌木丛里、树冠中、石缝间、树洞里等等所有郑清可以想到或者想不到的犄角旮旯里都能钻出几只大大小小的猫的身影令人大开眼界喟叹不已。 “我从来不知道这周围还有这么多可以躲藏的地方!”黑猫支着尾巴撑起身子人立而起脑袋转来转去看着那些互相舔着毛、打着呼噜的部下感慨的叹了口气:“真鸡儿长见识了!” “应该是‘今儿真长见识了’!”辛胖子立刻揪住公费生话语间的疏漏堂而皇之的伸出手似乎想捋一捋黑猫的脑袋:“你说你糖糖一个梅林勋章获得者、九有学院的公费生怎么能出口成脏在未成年人面前说脏话呢?” 黑猫扯了扯耳朵斜着眼威胁的扫了胖子胖乎乎的手一下咧咧嘴露出满口尖牙。 胖子的手唰的一下收了回去重新塞进了炸鸡桶里仿佛刚刚他的那个打算是郑清的错觉似的。 “喵。”一个细小的声音在胖子脚边响起。 郑清低下脑袋那只小布偶猫已经啃光了地上那半块炸鸡正蹲坐在胖子旁边眼巴巴的瞅着他怀里的炸鸡桶不时还甩甩尾巴一副渴望的眼神。 绰号‘小狗猫’的布偶猫生性喜静但又天性黏人非常善于讨好巫师再加上它们又大又圆的眼睛、丰厚的背毛让人见了也不由心生欢喜很难拒绝它们某些任性的要求。 比如辛胖子听着脚边这只布偶猫的叫声之后心都要化了。 “你怎么当猫大王的!”胖子心疼的蹲在地上一边忙不迭从自己的炸鸡桶里摸出几块最肥厚的肉块塞到小猫嘴边一边愤愤不平的训斥着黑猫:“这么漂亮的猫你怎么忍心让它挨饿呢?太不像话了!” 黑猫重新蹲坐下来歪着脑袋诧异的看着胖子不知道他突然泛滥的同情心从何而起。 小布偶猫皱着粉红色的鼻子嗅了嗅胖子手中的鸡块后立刻张开嘴咬住最大的那块。 辛胖子脸上的笑容还没有绽放完毕就重新凝固在了那里。 因为小布偶猫咬住那块肉之后并没有立刻吃而是叼着肉块巴巴的跑道黑猫面前然后仰起头直立而起搓着两个前爪将炸鸡奉送到黑猫面前。还不时甩甩它那蓬松的大尾巴一副讨好的模样。 “咳咳…”旁边传来张季信剧烈的咳嗽与压抑的笑声。 而蹲坐在不远处的辛胖子脸色由白变红然后又由红变灰灰了吧唧没有丁点儿活力最后进入一种如丧考妣、失了色的石化状态。 黑猫也对小布偶猫的举动大为诧异——他当然不至于为了跟胖子怄气而特意指挥这只小猫去做什么事实上不懂猫语的他也没有能力对小猫们做出什么非常详细的指示。 这纯粹是小布偶猫自己的想法。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想法更加伤人。 看着面前那块炸鸡黑猫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爪子弹出利甲轻轻一划从那块松软的鸡肉上切下一小条干净的肉丝反爪塞进嘴里嚼了嚼满意的点点头。 胖子虽然做人不怎么样但是在选择吃食的方面确实有独到之处。 随后他又伸出爪子用肉垫在小布偶猫脑袋上拍了拍赞许的点点头示意剩下的炸鸡肉都是它的了。小猫兴高采烈的收回炸鸡然后溜到一边重新开始慢条斯理的进食。 黑猫没有继续关注小布偶猫进食而是环顾四周打量着自家的两拨部下。 猫群一如既往的懒散——趴着的、卧着的、揣着爪子蹲在枯草丛里发呆的、三三两两互相舔毛挠痒的、等等几乎没有那只猫把注意力集中在黑猫身上——有那么一瞬间郑清非常怀疑自己对黑猫在猫群里地位的定义。 他觉得与其说黑猫是猫群的头领不如说是一个‘扛把子’其他大大小小的猫只不过是给他交一点保护费然后让他不要随便干扰它们玩闹罢了。 相比与猫群郑清的另一拨‘部下’就靠谱多了。 宥罪猎队的猎手们——主要依靠勤劳的林果与蓝雀——已经将地上那堆老鼠收集完毕准备打道回府了。刚刚郑清也将那本破烂的笔记本与猫眼石交给了萧大博士。 猫眼石不必说博士回去后自会丢进郑清书桌的抽屉里。 倒是那本魔药学的笔记萧大博士露出几分感兴趣的模样。 “没有封皮吗?”萧笑翻了半晌最终将好奇的目光转向黑猫:“你从哪里找到这本笔记的……还有其他的吗?” “谁闲的没事会去找这玩意儿!”黑猫翻了个白眼用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东西是那边那只美国短尾猫给我进贡的礼物……在猫的眼中大约等同于一只死老鼠或者一簇猫薄荷。” 说到这里黑猫不由想起自己刚刚放的另一边的那簇猫薄荷立刻回过头。 林果的那只盘角大黑羊正蠕动着腮帮子不紧不慢的咀嚼着面无表情的盯着黑猫——从它嘴角残留的丝丝叶片可以看得出郑清的猫薄荷已经被这只山羊吃了个七七八八。 这让黑猫大为气恼:“你说你一只羊吃什么猫薄荷!羊还吃这东西吗?” 黑羊嘴巴定了一下眨眨眼似乎在思索黑猫的质疑。 几秒钟后它继续开始蠕动嘴巴只不过这一次它歪过脑袋不再看着黑猫自然也就不再关心黑猫的眼色了。 郑清抬了抬爪子最终气愤的放了下去。 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也是林果的朋友就给这头死羊一点面子吧。 他在心底这样安慰着自己。 “那个笔记本里写的啥?你能看懂吗?如果很重要的话我可以试着让那只短尾猫带我们去找找。”说到这里似乎担心萧笑对他信心过高郑清立刻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不要抱太大希望……我不会说猫言只能跟它比划比划能懂多少纯属看天意。”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很有趣。”萧笑晃了晃手中那本笔记对于郑清的说辞并无不满:“能找到其他的自然是好的找不到也没有关系毕竟…” 说到这里萧笑的话音戛然而止。 郑清没有在意博士的失声因为他知道博士闭嘴的原因。 因为那只‘失踪’许久的挪威森林猫刚刚翘着尾巴忽然从旁边的树枝上跳了下来落在了黑猫面前。 它的身上伤痕斑斑。 它的嘴里叼着一只穿衣服的小老鼠。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再见穿马甲的老鼠 几周之前郑清曾经在学府办公楼的角落里遇到一只穿着红马甲的老鼠。 当时他正骚扰老姚办公室的门神想找教授咨询一下自己变形术出现异常的原因。不料却被那只突如其来的老鼠搅了局——原本神荼郁垒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两句但自从那只老鼠出现之后门神们包括门神脚边的大白猫仿佛都变成哑巴似的再也不吭气了。 意识到那只穿衣服的老鼠有异常之后年轻的公费生立刻充分发挥了猫的好奇心跟在那只老鼠身后缀了上去但却最终在一个树洞前丢掉了那只老鼠的踪迹。 即便那天他在洞口守候了很久即便过后一段时间他又多次前去那个树洞口寻觅但却始终没有再次遇到那只穿衣服的老鼠。 闲暇中念及此事年轻的公费生甚至怀疑过自己当时只是一时眼花、恍惚中看错了。毕竟一只穿衣服的老鼠即便在巫师大学里也是很少见的倘若它真的是学校里的某只灵兽或者是学校的某位巫师变化的那么不论是教授还是学生那里总会有一丝口风。 但不论是姚教授还是班上的同学亦或是校工委巡逻队里的同僚们对于郑清提及的‘穿衣服的老鼠’都表示毫不知情。 时间一晃近一个月快要过去了随着课业与学习任务的加重郑清几乎都要将那只老鼠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直到他的猫部下某只森林猫伙计叼着一只穿衣服的小老鼠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就是你说的那只穿衣服的老鼠吗?”萧笑蹲在森林猫面前抓着一支毛笔用笔尖小心的拨弄着地上那只一动不动的小老鼠声音里充满好奇:“我记得你说过它穿的是红马甲吧……你这个部下带回来的穿的可是青马甲啊。” 软绵绵的笔尖戳在老鼠身上留下一道道转瞬即逝的瘢痕原本被猫咬出来的坑坑点点的血迹也在笔尖的抚弄下变清、变淡渐近于无了。 “还不允许老鼠换衣服了?”辛胖子撅着宽大的屁股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置鼻子几乎快要擦到那只老鼠的胡须了用异常惋惜的语气叹道:“你说我怎么就忘了带相机呢?多好的新闻……多好的素材!” 胖子的注意力全落在了老鼠身上原本手中的啤酒、怀里的炸鸡桶都已经被随手放在了一边的空地上。几只大大小小的猫正不时探出爪子在炸鸡桶里掏摸一下捞出一块两块喷香的炸鸡犒劳自己。 甚至还有一只蓝猫凑到啤酒罐前就着漏风的嘴用吸管吸吸溜溜的啜吸着罐子里残余的啤酒直喝的双眼泛红站在那里摇摇晃晃。 当然宥罪猎队‘绝大部分’猎手们现在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些猫咪身上。 对于他们来说那只穿衣服的小老鼠显然更具有吸引力。 之所以说绝大部分是因为张大长老的注意力稍稍有些与众不同。 与其他人相反他只是瞟了几眼地上那只半死不活的小老鼠却将绝大部分注意力落在了负伤归来的挪威森林猫身上:“啧啧……看不出来你的部下还蛮能干的嘛!” 与郑清第一次见到的模样不同刚刚归来的森林猫浑身上下带了许多伤口。浑圆的耳尖上出现了一个小豁口似乎是被老鼠咬了一口咬掉了一小块;橘黄色的杏眼下挂了几道深刻的伤痕正透过它厚实的皮毛慢慢渗出鲜红的血液;更不要提它那一身漂亮的长毛仿佛被人拿火燎过似的露出斑斑点点的枯痕看上去格外凄惨。 郑清完全无法想象一只猫需要经历什么才能在抓老鼠的时候被伤成这样! “太勇敢了太厉害了太尽职了。”张季信赞叹着伸出手轻轻拂过森林猫的脊背连声夸赞着:“如果不是家里人反对我也一定会养一只这样的大猫!” 许是听懂了张季信的夸奖森林猫一改之前暴躁的小脾气骄傲的抬起下巴弯曲的小胡须几乎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林果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黑山羊背上正越过红脸膛男巫的脑袋蹦蹦跳跳的嚷嚷着:“我还没见过穿衣服的老鼠呢!” “你自己抓只老鼠给他穿上衣服不就行了嘛!”黑猫叹口气完全无法理解小男巫那股强烈的好奇心——他倒是已经忘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穿衣服的老鼠时那股好奇劲儿——他瞅了瞅圈外那些没心没肺仍在玩闹儿的猫们然后又看了一眼脑袋翘到天上去的森林猫最终低下头伸出爪子拍了拍萧笑的后背。 “博士老鼠死了吗?”黑猫咳嗽了两声打断萧大博士的研究询问道。 “你是只猫诶!这都闻不出来吗?”胖子在旁边大惊小怪的嚷嚷着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你才是猫呢!你全家都是猫!哥特么从头到尾都是巫师好不好!会不会说人话!”听到胖子的话黑猫顿时暴躁起来纵身一跃跳到胖子脑袋上双爪挥舞如风直把胖子脑袋当成鼓面锤的咚咚乱响。 还别说胖子软乎乎的头发以及肉呼呼的脑门拍起来还挺舒服——难怪宿舍里那只肥花猫喜欢窝在他脑袋上打盹儿。 萧笑无视了旁边一对活宝的打闹最后用笔尖戳了戳老鼠的眼睑后叹口气捶了锤腰站起身:“没死呢……就算你那只森林猫死了这个小东西估计都没事。” “它的身子骨比我见过的任何老鼠都结实的多……不我觉得比临钟湖里那些鱼人都要结实!” “而且还鬼精鬼精的会装死。” 话音未落原本双眼紧闭气息全无的小老鼠‘buling’一下睁开了眼睛一个鲤鱼打滚儿跃身而起嗖的一声就想向人群外溜去。 却不料一只雪白的小爪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它的身后死死按住了它那条长长的尾巴将它牢牢扯在了原地。 “喵?”小布偶猫一爪按着老鼠尾巴一边歪着脑袋眨着大眼睛疑惑的看了看正蹲在胖子脑袋上的黑猫似乎在问要不要咬死这只小老鼠。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散会! 一只穿着青色马甲的小老鼠双爪抱头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它的前面蹲坐着一只乌云盖雪的黑猫正盯着它眼睛一眨也不眨;它的后面也有一只小布偶猫双爪叠加在一起死死按着它的尾巴让它动弹不得。左右斜侧还有六只身强力壮的大猫虎视眈眈跃跃欲试似乎随时都会扑上去把它撕成碎片。 猫圈之外又有一圈巫师。 萧大博士抱着笔记本抓着一根翠绿色的羽毛笔正在一张草纸上运笔如飞勾勒这只小老鼠的图像;林果坐在黑山羊的背上探头探脑手上戴着蚕皮手套手边已经准备好了一溜解剖攻击只等自家队长一声令下就上前将小老鼠切成十七八块。 辛胖子不知何时又捡起了他那桶炸鸡块也不管里面有没有沾了猫毛或者猫口水仍旧就着啤酒津津有味的吃着;蓝雀与张季信则纷纷抱着胳膊站在最外围百无聊赖的看着里面那些专注的背影完全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对一只老鼠那么好奇。 自从小老鼠逃跑未遂被布偶猫抓住之后这个僵持的场面已经持续了差不多五分钟。 杀是不可能直接杀的。 虽然学校因为那份‘捉老鼠’的任务已经在整个布吉岛设立了‘变形禁区’严禁任何变形后呈现鼠类动物的巫师的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内变形但这并不能完全保证没有人违反禁令——毕竟禁令颁布出来就是让人去违反的么。 黑猫觉得就连他自己也会在下元节那天在学校里四处溜达某位巫师在禁令期内变个老鼠在这场捕捉与杀戮中玩一玩冒险跟心跳又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 所以对于这只穿着衣服又鬼精鬼精的老鼠直接杀了肯定是不妥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它真是某个巫师变的那就糟糕了。 但放又令黑猫有些犹豫。 且不提老姚发布的那道‘捉老鼠’的任务事关期末考评必须重视任何一只老鼠对于大家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单单这只老鼠表现出的高智商、‘有文化’就令黑猫心里像被猫抓了一样——他对培养了这只老鼠的地方太好奇了。 抬头望望天色时间还早。 黑猫捏着爪子计算了一下距离他变形术失效大约还有几个小时应该足够做点什么了。 “要不你们先回去?”黑猫歪过脑袋瞥了一眼宥罪猎队的几位猎手:“我跟着这只小老鼠溜达溜达把它送回家吧……” “然后隔天下午学校收到通知发现你被一群老鼠绑在沉默森林深处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辛胖子立刻向黑猫描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可能性令黑猫背毛都炸起来了。 “开膛破肚倒不至于。”张季信摇摇头否定了胖子的猜测但同时也赞同道:“不过就这么跟上去确实有点不太合适……谁知道这个老鼠窝在哪里呢。” “长老穿了猎装带了工具可以跟着你一起去可以有个照应。”萧笑将几个人的意见折中了一下:“我跟胖子就不去了我帮你把这些东西运回去。” 说着他指了指地上那堆乱七八糟的‘贡品’。 虽然郑清对绝大部分贡品都不屑一顾但萧笑坚持让他尊重每一只猫的尊严不将贡品区别对待统一运回宿舍再处理——年轻的公费生对此非常怀疑就那些除了舔毛就是打滚儿的家伙知道‘尊严’两个字怎么写吗? 只不过萧大博士愿意辛苦一番郑清总不会打击他的积极性索性顺水推舟同意了他的意见。但他再三强调这些东西回去以后先堆在阳台上纸箱子里用魔法安全隔离。 “其实要我说直接把这个小东西捏碎了最简单。”张季信掰了掰指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语气有些不耐烦:“难得学校在布吉岛范围内实施‘特别政策’允许捕杀鼠类生物……完全不知道你们在纠结什么!” 啪在地上的小老鼠仿佛感受到了红脸膛男巫身上传来的杀气抱在脑袋上的小爪子搂的愈发紧了身上的颤栗也愈发明显——按着它尾巴的布偶猫甚至好奇的凑上前嗅了嗅喵喵叫着不知道那只小老鼠抖成那样是在干嘛以为它是在玩一个好玩儿的游戏。 “胸大无脑。”黑猫瞅了一眼红脸膛男巫发达的胸肌对他的建议嗤之以鼻。 辛胖子在旁边听了笑的直打跌甚至一时没忍住把嘴里的鸡肉都喷了一地惹来一群小猫扑过去争抢那些残渣。 张季信呆了呆提着拳头凑到黑猫旁边还没来得及动手便看见一条越变越大的毛爪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的眼角抽了抽对比了一下自己脑袋与那个毛爪之间的大小最终决定大人不计小猫过不跟那只黑猫一般见识。 “一只猫而已。”他在心底安慰着自己小声嘀咕着:“畜生骂你难道你要对骂回去吗?不能把自己拖到一只猫的程度……” 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心情平和了许多。 “如果你不想去可以跟胖子换一下”萧笑瞥了一眼张季信修正了自己的意见:“反正胖子没什么事情……吃东西的话在哪里都能吃走路也能吃。” 胖子嚼着炸鸡点点头没有吱声。 “我其实是无所谓的服从组织分配。”红脸膛男巫打了个哈哈却不引人注意的向后退了一小步不动声色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他不去我去……我要去!学校我熟我六岁的时候就在这里面四处溜达了!”林果举起小胳膊大声嚷嚷着主动请缨一脸希冀的看着黑猫竭力表现自己的作用。 只不过他能不能去取决于蓝雀。 “只限于学府围墙内。”蓝雀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有明确反对还难得说了一长句话。小男巫雀跃着在黑山羊背上扭来扭去晃的那只大山羊皱眉不已。 黑猫人立而起无声的拍了拍爪子咳嗽两声最终明确道: “那么我跟胖子送老鼠回家……林果可以跟着看一看。博士跟长老就辛苦一些帮忙把这堆猫礼物送回去。” “散会!”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所谓猫文 既然已经确定了行程安排那么当下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找到这只穿马甲老鼠的老窝在什么地方。 黑猫转过头将目光投向森林猫。 因为胖子之前从口袋里摸出几把白鲜给它抹了上去现在森林猫脸上、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几道粉红色的疤痕。此刻这只蠢猫正懒洋洋的趴在地上两只前爪间夹着一块大大的鸡胸肉正歪着脑袋啃的不亦乐乎。 察觉到黑猫的目光森林猫一个激灵陡然弹起身喉咙里呜呜叫着讨好的摇了摇尾巴。这让黑猫大为郁闷——他一直觉得摇尾巴是狗子的习惯谁晓得眼前这群猫里不止一个家货学了‘外语’一个个用的还挺溜。 万一哪天出去跟学院里的狗群们碰面是不是两厢里还要互相摇个尾巴打打招呼? 想想就让人叹气。 黑猫尾巴尖不爽的勾了勾抬起小白爪点了点身旁那只青色马甲的老鼠然后指了指森林猫身后的林子意思是要它带路去找老鼠窝。 大猫呆呆的看着他的比划看看老鼠然后扭头再看看身后那片空荡荡的林子反复几次最后回过头讨好的嗷了两声又去啃它脚边那块鸡肉了。 “你这样比划我都看不懂更不要说它了!”萧大博士忍无可忍的走上前一把将黑猫拨到身后:“哑语也不是这么比划的啊!” 黑猫脸色倏然涨红只不过因为皮毛的缘故其他人看不出来而已。 “你不是猫你怎么知道它看不懂。”黑猫嘀咕着歪过头恰好看到小布偶猫投来的莫名其妙的眼神顿时老羞成怒伸出爪子从蹲在旁边的胖子的炸鸡桶里捞出一块炸鸡丢给小猫:“看什么看吃肉去!” “喵!”小布偶猫高兴的叫了一声叼着肉块快快乐乐的向一片跑去。 “那是我的炸鸡!”胖子恼火的嚷嚷着伸出肥大的巴掌将自己的炸鸡桶护的严严实实同时探着头向里面看了看:“唔……还有一、二、三……只剩下五块了!” “你已经吃了很多了。”黑猫扫了他一眼。 “多乎哉不多也!”胖子摇头晃脑的说着伸出手指夹出一块肉塞进嘴里满足的长叹一口气。 萧笑没有理会旁边的喧闹。 他翻开自己的笔记本随手打开一张空白的页面然后掂出羽毛笔在嘴里吮了吮没有犹豫多久便唰唰唰开始下笔。 “它连比划都看不懂你还指望它能看懂字?”另一边张季信已经收拾完地上那堆‘贡品’回过头恰好看见博士的举动忍不住好奇道:“难道你懂猫文?” “还有猫文?”郑清闻言顿感兴趣。他记得以前看哈利波特的时候里面描述过一种名叫‘蛇佬腔’的巫师天赋巫师可以通过‘嘶嘶嘶嘶’的叫声跟蛇类沟通。只不过他一直以为所谓蛇语只能口口相传不能落迹于纸上。 但现在他不是看故事而是真正身处一座真实不虚的巫师大学倘若这个世界真的有什么猫言狗语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猫言?猫除了喵喵叫还有别的声调吗?这么简单的语调也有成规范的语言?”坐在黑山羊背上的林果原本正眼巴巴的瞅着另外一边几只小猫互相舔毛闻言诧异的回过头。 “唔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所谓‘猫言狗语’并不稀奇就连麻雀都有十七八种不同的叫声呢。”张季信被几人追问大感满足不由信誓旦旦的补充道:“我听我哥说图书馆深处就有一些描述动物语言的藏书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找找看……” “找到的话可以跟我说一声也许我能帮忙申请一份校级研究基金。”正抓着羽毛笔在纸上忙碌的萧大博士头也不回哼了一声:“与动物沟通一直是巫师界最大的研究课题之一便是那些德鲁伊特都没有规范的动物语言传承……如果学校真有那些书我们找出来就发达了。” 这番话就差指着张季信的鼻子说他在瞎扯了。 红脸膛男巫的脸色顿时涨的发紫吭哧半天嘴里咕哝的无非便是‘我也是听说’‘听我哥说的’‘图书馆那么大也许真的有呢’之类的话。 黑猫扯了扯耳朵没有火上浇油踮着脚尖绕到萧笑前面跟森林猫并排蹲坐在一起。 森林猫不安的晃了晃身子但在黑猫的眼神下最终安安分分的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而黑猫也终于看到了萧大博士写的‘猫文’。 那张空白纸的右下角画了一只穿衣服的小老鼠而空白纸的左上角则画了一群穿衣服的小老鼠——虽然笔画有些粗糙但就郑清看来那只穿衣服的小老鼠倒是画的惟妙惟肖神气十足。 然后萧笑抓着羽毛笔指了指脚边那只被俘虏的小老鼠——因为要押解它远行的缘故为了以防万一郑清特意摸出一张劣质的镇压符用在了小老鼠身上——此刻它一动不动僵硬的躺在地上。 指完小老鼠萧笑又指了指纸上右下角那只老鼠反复几次森林猫的眼神看上去终于明白了一些。 “明白了?”萧笑点点头指了指左上角那群穿衣服的小老鼠然后又指了指森林猫身后那片空荡荡的树林——之前森林猫就是从那个方向带着‘贡品’回来的。 “嗷!”森林猫顿时站起身子颠颠儿的向后跑去。 跑了几步回过头看了黑猫一眼。 黑猫长出一口气扭头看向宥罪的几位猎手:“既然博士搞定了那么……回见?” 萧笑合住笔记本摆摆手带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跟着张季信头也不回的向林子外走去。 远远的传来张季信向萧笑抱怨的声音:“你原来不懂猫文就是画了个画儿啊!……但是图书馆里真的有与动物语言有关的书不骗你!听我哥说……”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跑丢了 目送萧大博士等人远去后黑猫抬脚便小跑两步跟到森林猫身后准备开启寻觅‘老鼠窝’的旅程。 察觉到他的动静原本四散在周围打闹、小憩、吃东西的大小猫咪们仿佛收到了什么讯号呼啦啦站起身齐刷刷的竖起尾巴跟了上去。一时间林子里到处响起此起彼伏的猫叫声凭空多了几分阴森森的气氛令旁边的胖子接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嘶…恁的吓人呐!”胖子抱着胳膊环顾左右目露几分惊悚语气显得犹疑不定:“我说清哥儿啊…你您的猫部下们这是要干嘛?” 黑猫也被群猫的举动吓了一跳原本抬起的爪子举在半空中久久没敢放下去。 他不动其他猫们也不动只是竖着尾巴瞪着一双双或黄、或绿的圆眼镜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仿佛一座座雕像。 “队长是猫王其他猫自然要跟着他一起走了!”林果坐在黑山羊的背上似乎对面前这番场景见怪不怪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常识。” 黑猫回过头看了小男巫一眼想要确认一下眼神不料恰好对上黑山羊那张面无表情的瘦脸脸上的胡须顿时垮了下去。 “我就没听说过这样的常识!”胖子在一旁愤愤不平:“从来没听说过猫还有群落还有猫王这种身份。” “这里是布吉岛是第一大学!不要用外面的世界理解这里的常识。”林果一副小大人的语气教训道:“就像沉默返潮的鱼群明着是顺着海底洋流洄游实际上却穿梭了无数的位面时空……不然你以为什么样的虾米贝壳都能找到布吉岛的位置?” “教授不是这么说的吧。”黑猫耳朵抖了抖喵无表情的看向胖子一脸被世界排斥的样子。 “教授只是没有提过这方面的细节。”胖子吭哧半天最终给了一个模糊的回答。 “这种常识还需要详细说吗?”林果诧异的看向两位同伴大惑不解。 黑猫扭过头把悬在半空中的爪子重重的按在了地上一扭尾巴跟上了不远处的那只森林猫。 狗屁的常识黑猫在心底恶狠狠的腹诽着。每每当他觉得自己对这个巫师的世界有所了解熟悉一些的时候总会有这样或那样千奇百怪的常识迎面扑来糊的他一脸懵逼。 随着他的举动原本定在周围的大小猫咪纷纷抬起爪子轻巧的穿梭在树枝、灌木丛间也跟着悄无声息的启程出发了。 就这样一群猫带着三个巫师与一只羊踏上了漫漫寻鼠窝的旅途。 森林猫个头大、步子也大每走几步便停下脚步歪着头看黑猫一眼或者勾勾尾巴或者抖抖胡须虽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模样但确隐隐约约给人一种那样的感觉。 黑猫一脸不爽的抽了抽鼻子心底默默念了几遍‘大小咒’。 然后每走一步他的身子便长大一分猫群还没跑多远黑猫已经涨到一米高下与那只森林猫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哇哇哇太厉害了!队长简直太厉害了!教教我好不好!”林果坐在黑山羊背上大呼小叫扭来扭去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倘若不是蓝雀在一旁按着他的肩膀小男巫肯定早就跳下羊背冲到黑猫跟前向他讨教‘变形术后继续变形’的奥义了。 “这是天…天赋猫拳你学不来的。”黑猫张嘴就来胡扯了一个名词随口敷衍了过去。虽然他并不介意与同伴们分享自己的小秘密但涉及背后的某些‘不确定缘由’他就不能信口开河随便乱说了。 就像老姚说的世界都能毁灭法则又有什么不能打破的呢?某些巫师既然连自然法则都可以打破那么打破社会的法则自然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了。所以为了稳妥起见郑清需要尽可能小的将自己异常变形的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天赋猫拳…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啊。”林果重复着黑猫的话语气中流露出浓浓的不明觉厉的感觉。 旁边传来胖子吭哧吭哧的低低的笑声。 只不过蓝雀没有笑。 “你应该让我们签一道沉默契约。”剑客盯着黑猫的背影缓缓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变形术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但这肯定不是一件小事……为了大家的安全你也应该准备一份沉默契约。” 走在前面的黑猫背影一僵脚步不自然的慢了下来。 难得蓝雀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却挑选了这么令人尴尬的话题。诚然按照最佳的处理方案凡是知道他异常变形术的人最好都签一份沉默协议将这份秘密牢牢锁在那份古老的魔法之中。 但签契约毕竟不是一件小事而且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是他觉得可以完全信任的同伴。倘若因为这件事在宥罪骑士团之间产生某些细微的裂痕是郑清不希望看到的。 “唔剑客的建议不错回头我们可以开会讨论一下。我记得博士手里颇有几份条款不错的沉默协议哩!”辛胖子在一旁搭茬赞同着蓝雀的意见但随即便将话题扯开:“看前面带路的那只大猫拐了个弯不见了……我们快点不要跟丢了!” 黑猫呆了呆最终没有开口也没有回头只是默默的小跑了几步跟上了森林猫渐去渐远的背影。 “拐来拐去我们不会跑丢了吧。”队伍中也许只有林果思考问题的时候不会想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他的注意力也很快便从黑猫说话转到了大家的前进路线:“我从来没在学校里跑这么远。” “我也没有。”胖子在旁边搭腔道:“有谁记得我们刚刚是从哪个亭子出来的吗?我们现在已经不在学府里面了吧。” 黑猫抬起脑袋愣了一下。 之前一心听大家聊天满脑子胡思乱想却忘了注意记一下路线只顾跟在那只森林猫的身后一个劲儿跑。他依稀记得穿过小树林之后走过一段环府长廊然后在某个亭子处拐了出去——具体是哪座亭子他还真没注意。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踟蹰 在第一大学主校区之外还存在着许多小型的、位置相对隐秘的学校功能区域。这些区域虽然同样隶属于第一大学管理却拥有着半独立的领地并不在九有学府或者阿尔法城堡等学院领地中而是与研究院里那些研究所相似隐匿在沉默森林的某个角落。 当然这些领地同样被学校的守护大阵所覆盖着。 而沟通这些领地与学院的桥梁在九有学院就是环绕学府一周的那条幽深的长廊。 这条长廊主体由黑曜石打造廊顶装饰了许多精美雕塑夏天的时候它还会被厚实的、长得密密麻麻的藤蔓所覆盖显得愈发幽静;而到了冬天由于藤蔓枯萎长廊的主体暴露在冷风之下明亮了许多也清冷了许多。 环府长廊中有许多凉亭构筑的‘节点’这些节点就是通向那些半独立领地的门户。比如三号凉亭是通向郑清等人做早课的‘飞苑’领地;七号凉亭是通往校工委的办公大楼;还有不久前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四号凉亭通往第一大学一号猎场诸如此类等等。 几分钟前带路的森林猫也带着黑猫经过了一座凉亭。 只不过当时黑猫只顾着听其他人说话、满脑子胡思乱想一时间却忘了注意他们拐进的是哪座亭子——包括胖子等其他人也忽略了这个问题。 “不要紧反正都在学校多大点儿事儿!”听到林果紧张兮兮的声音后黑猫立刻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我手下有这么多猫丢不了你的!” 说着他抬起小白爪向后一挥——身后的大小猫咪非常配合的喵喵叫了起来一时间倒也显得他这位猫头领威风凛凛、说话很有分量的模样。 “你手下有猫跟我们迷路有什么关系?”胖子一脸纳罕的问了一句。他倒是并没有害怕迷路还异常轻松的从手表中摸出一袋炸薯格似乎真当这趟寻觅之旅是野游来的。 他问那句问题纯属身为‘职业记者’的习惯总喜欢有事没事找点茬。 “听说过‘老马识途’吗?”黑猫扯了扯耳朵斜了胖子一眼哼了一句:“老马能识途小猫自然也是可以的……等会儿跟着猫走怎么来怎么回去丢不了的。” 他这番话倒也不全是信口开河的想当然之语。 包括猫、狗在内的许多小动物都有四下里蹭气味、撒尿标记、埋猎物等野蛮的习惯。这些习惯一方面是在圈定地盘警告其他动物不要随意入侵;另一方面也是给它们自己提醒不至于走丢掉——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种纯天然靠天赋的指路方式比绝大多数巫师们的头脑都好用的多。 而一路走来郑清虽然没有注意到他们拐入的是哪座凉亭但他却清晰的感知道不止一只猫在路边留了‘标记’。仅凭这些气味浓烈的标记他就可以断定自己丢不了的。 “好吧你是猫你说了算。”胖子嘟嘟囔囔着又给自己嘴里塞了一把炸薯格。 原本跑在人群外的那只小布偶猫嗅到了油香不声不响的溜了回来凑到胖子脚边喵喵叫着瞪着一双远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瞅着他手里的吃食。 “啧真受不了你这小眼神……”胖子一低头立刻忘却了与黑猫之间的谈话喜滋滋的摸出一块薯格递了过去。 布偶猫小心翼翼的嗅了嗅咬了一小口随即噗噗的吐掉然后一转身头也不回的重新蹿进了前面的猫群之中。直看的胖子目瞪口呆。 与心宽体胖还有情趣撩猫的胖子不同骑在黑山羊背上的小男巫相对来说就紧张多了。 “我怎么感觉从来没有来过这片领地呢。” “你们谁来过吗?谁知道这是哪座凉亭后面的领地?是学校哪个部门管理的?” “怎么走了这么久连个人影都没有呢?就算是在飞苑平时没人的时候也会有宠物苑的宠物们去撒欢儿……你们不觉得这片领地太安静了吗?” 林果不说郑清还没有感觉。但随着小男巫的絮叨黑猫也不由有些头皮发麻背上的毛不由自主的炸起一小片。 犹豫了一下他又在心底默默念叨了几遍‘大小咒’将个头变的更高了一些——准确说他现在的肩高足足有两米开外用后腿站起来的话比旁边那几株歪脖子柳树还要高出几分的样子。 “咳咳!”黑猫重重咳嗽了一声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后抬起爪子示意大家先停下来。 然后他撑着尾巴扒着旁边的大树用两条后腿站起来私下里查看了一番。猫群看到自家头领威风凛凛的样子一只只像打了兴奋剂嗷嗷的叫成一片。 与兴奋的猫群不同站起身的黑猫心底却慢慢沉了下去。 他的前爪扒着树干视线恰好越过最上面一层树冠环顾四周目之所及灰扑扑的一片——倘若在夏天映入他视线的定然是一片郁郁葱葱。然鹅现在是冬季除了部分常绿木之外绝大部分树木的叶子已经掉光了。 黑猫能看见的只有一片片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远处隐约可以看到一片倒塌的废墟在淡青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那片雾气仿佛活着一般缓缓翻滚着似乎还在向四面扩张似的。 大白天哪里来的雾气摔! 黑猫一个激灵落回地面身子也随着‘噗噗’的迅速缩小眨眼间便从两米高低变成了半米左右。 “这片领地有点小古怪。”郑清犹豫着开始向宥罪的几位同伴描述自己看到情景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听说学校里有一片墓地好像就在某个领地里……是不是这里?” “传说中的那片墓地?那片据说养着好几头千年死僵的墓地?”林果尖叫一声继而双眼放光一副恨不得立刻扑向领地深处的模样。 与他的表现相反一贯毫无畏惧、面无表情的蓝雀则对郑清的判断大皱眉头一把按在了小男巫的肩头制止了他冲动的打算。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胖子的尖叫 蓝雀谨慎的举动固然在郑清的预料之内。 但林果的表现则大大出乎年轻公费生的预料令他大为郁闷——他原本觉得刚刚那番猜想会把小男巫吓住让他知难而退却不料适得其反那片疑似墓地的废墟反而引起了小男巫巨大的兴趣。 只不过细细想来林果的反应倒也不足为怪。 小男巫之前之所以会有些害怕是因为面对的是‘未知’自然会望而生畏。但既然知道前面可能是学校里传言中的那片‘墓地’可能会有几头死僵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地方了——对于巫师尤其是在第一大学就读的年轻巫师们来说只要不是通了灵的活僵其他那些神志浑浑噩噩、依靠本能活动的死僵绝对是用来研究、实验的最佳素材。 当然林果想要捕获这种素材首先需要说服蓝雀。 也许是因为开学前的那次冲突中蓝衣剑客率先出现在小男巫面前也许是因为林果亲属尽丧没有其他长辈还有可能与小男巫奇特的时间观念有关。总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蓝雀便对林果承担起近乎‘监护人’的责任。 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蓝衣剑客为小男巫安排的明明白白。 而林果也非常乖巧的听从了他的安排——毕竟在小男巫奇特的时间观念中他认识蓝雀已经很长很长时间了那种依靠时间堆砌出的安全感真实不虚。 “我们去前面看看好不好!”小男巫转过头一脸兴奋的看着剑客双腿在黑山羊的肚子上敲来敲去敲的那只山羊大皱眉头。 “不行。”蓝雀果断拒绝了他的请求目光落在黑猫身上:“来之前我已经说过了如果你们寻找的目的地在九有学府之内我可以同意林果这次探险……但是现在的探索范围显然已经超过了预期很多。” “理解理解。”黑猫连连颔首:“毕竟现在外面不太平听说因为沉默返潮导致许多可怕的怪兽从林子深处跑出来了……安全重要安全最重要。” 蓝雀微微点头脸上的表情蓦然轻松了一点。虽然他也可以强行带着小男巫退出但如果能够得到猎队队长的谅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也就是说我们在这里分道扬镳吗?”辛胖子抱着怀里的吃食皱着眉略显困难的分析着。 他的脚边仍旧环绕着几只嗷嗷待喂的小猫但有了布偶猫的前科胖子知道自己手里的食物并不受小猫们真正的欢迎——它们也就是觉得好闻而已——所以任凭脚边那几个小家伙叫破嗓门他仍旧不以为动只肯把薯格给自己嘴里塞。 听到他的问题蓝雀刚想点头称是却被林果一把拽住了。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反正队长也没确定那里就是墓地……而且横竖这里还在学校守护大阵的笼罩范围之内看看也不打紧的。”小男巫小声要求着。 他的要求并不算太过分而且论情论理论据都非常充分。这让原本打算退走的蓝雀稍稍犹豫了一下。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黑猫开口了。 “你们先别着急走如果情况不妙我们也撤。”黑猫用爪子勾着穿马甲老鼠的衣领把它吊到自己面前盯着重新开始装死的小老鼠嘟囔道:“一个老鼠窝而已……我们犯不着冒险。反正我也只有豆丁大的好奇心。” 之前出发的时候这只穿衣服的小老鼠便被交给了黑猫的某位属下猫看押管理。看押的办法也很简单黑猫的那位属下只需叼住老鼠衣服的领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头领身边就可以了。倘若小老鼠有什么异动那它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封锁线也能让其插翅难飞。 “豆丁大是多大?”胖子的关注点非常刁钻。 黑猫举起自己另外一个爪子向胖子展示着五个肉垫中最小的哪一个晃了晃。 “那这只老鼠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不行就干掉!大不了剁成饺子馅我的猫群每只都还能吃口老鼠肉。”黑猫嘴里虽然恶狠狠的吓唬着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悬挂在半空中的小老鼠。 不出所料那只小老鼠虽然仍旧死死闭着眼睛但前爪跟尾巴却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几下。 黑猫心底暗暗发笑。 “什么样的情况叫‘不妙’?”胖子继续发挥着一位捧哏的作用锲而不舍的追问道。 “这就要问我们的向导了。”黑猫把目光从小老鼠身上收了回来将它重新交给手下猫叼住衣领然后抬抬爪子向跑在最前面的森林猫招了招。 因为‘头领’停下脚步的缘故迁徙中的猫群也纷纷开始原地休息。舔毛的、打盹儿的、扑打在一起的只是转眼间原本‘略微井然有序’的猫群重新变成了散兵游勇。 看到头领招爪森林猫立刻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 “老鼠窝还远吗?”黑猫虎着脸盯着面前那只大猫劈头就问。 森林猫转了转它那傻乎乎的尖耳朵眨眨眼不知道自家头领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 “我来我来!”胖子自告奋勇的挤上前摸出纸笔飞快的‘画’起了猫文。 很快他便将自己的作品向大家展示了出来。 只不过与博士惟妙惟肖的绘画相比胖子的作品就有些抽象了——最起码郑清用了很大精神才分辨出纸上那个盯着三角形脑袋的几何图案指代的是那只穿衣服的小老鼠。 连他都看不懂更不要提森林猫了。 “吱…你们累不累!还能不能愉快的搭便车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尖细声音忽然在黑猫耳边响起将他吓了一跳。 回过头叼在他猫部下嘴边的那只小老鼠不知何时已经睁大眼睛正指手画脚的叫唤着:“十停你们才走了一停就在这里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说废话!” “眼瞅着日头要过去了你们再不快点我就赶不上吃今天的第二顿饭了!” 倘若没有被一只猫叼在嘴边单凭这番气势这只小老鼠反而像视察工作的大领导。 只不过因为悬挂在半空中的缘故它指手画脚的气势越足反而越显得滑稽了许多。 “妈呀!老鼠说话了!”胖子捧着脸尖叫一声。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与鼠言 “妈呀吓死鼠了!!” 与胖子的尖叫相应和着小老鼠也吱哇着尖叫了起来黑猫在一旁听着感觉它的中气比胖子还要足那么两三分。 紧随着两个尖叫声之后的是其他动物们嘈杂的声音——大猫‘嗷嗷’的叫声、小猫‘喵喵’的叫声、间或还夹杂了几声黑山羊‘咩咩’的声音。一时间场上颇有几分鸡飞狗跳、群魔乱舞的架势。 “那只老鼠说话了?它真的会说话?你们喂它吃什么药了吗?!”林果的声音在周围一片嘈杂声中略微显得有些弱小但黑猫抖了抖耳朵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也终于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都安静一下!”黑猫抬起一只前爪用力一挥爪子迎风而涨倏忽间便变作了磨盘大小然后重重的砸在了旁边一株光秃秃的梧桐树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同时带起了一小股猛烈的狂风。 梧桐树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原本悬挂在枝头迟迟不肯离去的几片枯叶也终于抵御不住来自地心的引力随着那阵风旋转飘摇着落了下去。 大叫的胖子、嚷嚷的小男巫、尖叫的老鼠、还有应和的猫与黑羊们在狂风与落叶中终于清醒了一些看着那磨盘大的爪子纷纷闭上了嘴巴。 黑猫顿了顿收起巨爪踱着方步慢吞吞的走到小老鼠面前。 这只老鼠仍旧被看守它的猫叼在嘴里悬在半空中——倘若不是它瞪着两颗溜圆的小黑眼珠细长的面孔挤出一副愤怒的表情郑清决计不会相信刚刚它也说人话了。 黑猫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只老鼠直盯的它浑身都不自在细长的尾巴打着卷儿的半空中转来转去才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会说话?” “这可稀奇了我为什么不会说话!”小老鼠鼻子一歪侧着脑袋看向黑猫眼神里那股鄙夷的感觉扑面而来——这幅表情郑清总觉得似曾相识琢磨半晌才想起来林果那只黑山羊就喜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于是他忍不住回过头瞅了一眼伫立旁边的那头山羊。 托小老鼠的福这一次黑山羊没有瞅着他而是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只小老鼠原本面无表情的羊脸上似乎带了几分惊疑。 当然说不定这也许只是郑清的错觉毕竟怪事见多了总觉得平平常常的事情中也带着几分诡异。 黑猫回过头重新看向小老鼠清了清嗓子温和的补充道:“咳咳……我的意思是你是一只老鼠怎么会说人话呢?” “你还是一只猫哩!你不也说人话吗?”小老鼠虽然脑袋不大但思路却很清晰立刻反驳了黑猫的观点。 “不不不我是一名巫师所以我会说人话。”黑猫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小白爪点了点周围那些大小猫咪们说道:“它们才是猫……你见它们会说人话吗?” “没经过点化的蠢货能跟我们比吗?”小老鼠一脸不屑但它的回答却让围观的几位巫师精神一振。 “点化?”胖子眉毛一挑。 “我们?”黑猫的注意力则集中在另一个方面。 郑清与胖子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笑了笑然后重新将目光转向小老鼠。 停了停郑清理清楚思路后才将心底的问题一股脑问了出来:“你说的点化是什么意思?跟你一样会说话的老鼠很多吗?你们来第一大学干嘛?是因为沉默返潮提前的缘故吗?学校老鼠变多是不是你们在捣鬼?” “呀呀呀好麻烦好麻烦!”小老鼠抬起两个小前爪捂住耳朵连连晃着脑袋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老祖宗说的果然没错猫和巫师都是魔鬼见了千万要躲开……” 黑猫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眯他并没有在意小老鼠言辞中的不敬而是注意到它提到的一个新词——老祖宗。 会说话的老鼠有个老祖宗?是成精的老鼠还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这让他愈发感兴趣了。 “一个一个问题慢慢来不找急……我们时间充裕的很。”黑猫和颜悦色的安慰着小老鼠同时抬了抬爪子示意其他猫们四处警戒着不要只顾着打闹玩耍。 与此同时胖子从怀里摸出几颗橘子盘腿坐在黑猫身侧慢吞吞的剥着橘子皮不时用见猎心喜的眼神瞅着小老鼠;而林果也从黑山羊背上滑了下来踢踢踏踏跑到黑猫另一侧眼巴巴的瞅着小老鼠希望它能说出更多有趣的事情。就连一贯对这些杂事冷淡的蓝雀都靠近了一些显露出对这只小老鼠的几分兴趣。 眼见围拢过来的巫师以及面前那只黑猫令鼠毛骨悚然的眼神小老鼠不安的扭了扭身子把尾巴卷成一团儿堵在了屁股下面。 “吱吱…老祖宗就是老祖宗点化我们的老祖宗啊。” “至于点化……就是拿本书敲我们脑袋有的老鼠被敲了以后就能说话了这就算点化成功;有的被敲了以后就睡着了这种都会被老祖宗放进小木盒子里。” “跟我一样的灵鼠当然很多了!老祖宗法力无边闲来没事就点化一些算下来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吧。” “我只是听说今年沉默返潮提前学校里有很多外面来的亲戚所以出来转转看能不能带几个有灵性的回去……老祖宗最喜欢有灵性的同胞了据说好像是点化成功率高!” “你们住在哪里!”黑猫听着小老鼠絮絮叨叨的解释越听越奇怪忍不住试探着问了一句:“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住在哪里?”小老鼠抬起脑袋目露几分茫然:“就住在学校呀?老祖宗说了我们在学校呆着很安全只要不跟猫置气遇到巫师躲着点其他地方随便溜达都可以的。至于带你去家里……” 说到这里小老鼠抬起小爪子捻了捻嘴巴边上的胡须最终摇摇头:“不行不行老祖宗没有请你们你们去不了。” 正文 第八十章 叮咚耳朵 听到小老鼠拒绝带他们去做客的要求后郑清并没有觉得奇怪——这才是一只老鼠面对猫与巫师组合的时候正常的反应。 倘若小老鼠二话不说喜滋滋的带着他们去找老鼠洞年轻的公费生反而会心底泛起嘀咕并且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这只老鼠的用意。 抖了抖耳朵黑猫嘴角微微扯起挤出一个宽容的笑脸:“不要紧没关系的。这次去不了下次有机会再去。一回生二回熟多多来往大家就熟悉了……如果你不方便带我们去你家你可以来我们宿舍玩儿。” “我们宿舍就在临钟湖后面那座大山宿舍上临钟湖你知道吧就是我们之前呆的那片小树林旁边的那个大湖……哦对了差点忘了……” 说着黑猫抬起爪子示意看守小老鼠的大猫松口放鼠。 “喵!”大猫低低的叫了一声乖巧的张开咬在小老鼠衣领上的嘴。原本悬挂在半空中的小老鼠失去支撑在重力的作用下‘扑通’一声砸在了泥地间摔了个四仰八叉。 没有长出翅膀也没有甩着尾巴当螺旋桨更没有念动咒语飘起来——黑猫眯着眼打量着落在地上的小老鼠掂量着它的反应在心底判断着它到底拥有哪些能力。 截至目前除了穿衣服与说人话、稍微有点脑子之外他暂时还没有发现这只小老鼠某些更突出的表现。 “真是失礼了……下面的猫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黑猫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了一些:“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第一大学九有学院的安德鲁·泰勒旁边这几位是跟我一个猎队的同学。” 黑猫的尾巴勾了勾左右摆了摆尾巴尖在几位伙伴身前掠过。 “安德鲁?!”林果略显惊奇的声音刚刚响起便戛然而止。辛胖子眼疾手快抓着自己刚刚剥好的一瓣橘子一把塞进小男巫的嘴巴里将他后面的声音堵了回去。 “安静!”蓝雀伸手轻轻拍了拍林果的肩膀轻声叮嘱了一句。 小男巫只是年龄有点小经验不足并不傻——相反作为第一大学数十年来最年轻的入学者他的智商非常高——只是眨眼间他便领悟了黑猫说瞎话的缘故乖巧的闭上嘴巴继续吮吸着嘴里酸甜的橘子汁。 “见鬼的大猫!”小老鼠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自己的胡须彬彬有礼的向黑猫行了一个见面礼:“让您见笑了尊贵的猫头领。您可以称呼我‘叮咚耳朵’。” 黑猫的嘴角抽了抽不知该吐槽小老鼠称呼他的土味十足的‘猫头领’还是该吐槽小老鼠的‘名字’——讲道理虽然他告诉小老鼠的名字是假的但起码那也是个名字。有姓氏、有格式、标标准准可以在牛津大辞典上查出典故的名字。 而小老鼠自称的‘叮咚耳朵’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像一个真正的名字。 “叮咚耳朵是吧。”黑猫艰难的重复了一遍小老鼠的名字干笑两声:“很有趣的名字很少见……你是姓叮咚还是耳朵?” “啥是姓?”小老鼠奇怪的看了黑猫一眼:“别人都叫我‘叮咚耳朵’……这不就是我的名字吗?” 别人为什么要给你起这么古怪的名字! 黑猫在心底咆哮着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浮现了一大堆的概念与名词——比如父系、血缘、家族等等的概念——打算跟小老鼠好好说道说道。但转念一想到他面对的只不过是一只老鼠之后顿感无趣。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郑清最终决定不再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了。 黑猫歪过头扫了旁边的胖子一眼。 胖子立刻醒悟从手表里摸出一小包鱿鱼丝塞到小老鼠鼻子底下:“呶初次见面不成敬意……刚刚吓了你一跳这个算我的赔礼吧。” 小老鼠鼻子抽了抽眼睛骤然睁大两个小爪子不由自主的伸了出去一边接过胖子手中的小袋子一边还推让着:“这怎么好意思太不好意思了……其实刚刚大家都有错的不过我叮咚耳朵心眼儿好就原谅你了。” 一边嘀嘀咕咕着不知所云的话一边撕开袋口从里面抽出一条金黄色的鱿鱼丝三两下塞进嘴里一脸享受的嚼了起来。 胖子翻了个白眼努力把嗓子眼里的哼声给憋了回去。 眼瞅着聊天气氛愈发活跃黑猫终于开始询问一些比较敏感的问题:“你之前说从家里出来是找有灵性的老鼠……那怎么会被我的部下给‘带回来’呢?” 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只森林猫。 因为不用带路了那只森林猫正懒洋洋的趴在一株大树下享受另外几只猫给它舔毛乐趣。忽然看见黑猫冲它抬起爪子顿时一个激灵蹦了起来讨好的摇了摇尾巴。 小老鼠嚼着鱿鱼丝瞥了一眼摇尾巴的大猫咕哝道:“因为老祖宗说如果我们在外面遇到猫以后不要乱跑要学会装死……学校里的猫不吃死尸的。” “当时我正跟踪一窝大老鼠它们前不久生的几只小老鼠看上去很有灵性所以我堵在它们洞口打算讨要几只带回去。然后就在洞口跟你手下那只大猫碰面了。” “我是很规矩的看到一只猫堵到后面立刻躺尸了。” “结果你的猫手下不讲究……我都僵硬的躺在那里了他还把我给叼了回来。” 说到这里叮咚耳朵大为感慨的叹口气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抬起小爪子摸了摸胡须补充道:“话说回来你们也没有书里写的那么凶啊……” 几位巫师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些微妙。 “你还看书?”胖子终于忍不住粗声粗气的问道:“看的什么书?哪里来的书?谁教你们认字的?你家……像你一样的老鼠都看书吗?”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分道扬镳 “老鼠看书很稀奇吗?” 叮咚耳朵对胖子的质疑大为不满抓着鱿鱼丝尖声反驳道:“大家都是文明银儿为啥我们就不能看书呢?!” “我们又不是那些未开化的老鼠!” “像我这样被老祖宗点化后的生灵都是能识文断字、写日记的!听你这语气是看不起我们鼠族?这是歧视!红果果的歧视!如果在外面还会收到丹哈格的传票的!” “我也没质疑你们捉不捉虱子、穿不穿衣服是不是?” 怒气发泄到这里后小老鼠似乎觉得自己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太武断了遂住口停了停才小声补充着问道:“你们平常玩耍的时候不互相捉虱子的对吧……” 包括胖子在内周围几位巫师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也就只有黑猫长了一身漆黑的皮毛脸色不显所以看上去面未改色。 “捉虱子的是猴子不是巫师。”黑猫立刻纠正了小老鼠的错误观念同时生硬的解释道嗷:“胖子没有恶意他只是有些惊讶罢了……毕竟虽然大家都在巫师界但也没听贝塔镇的书店或者四季坊里有哪家书商卖书给老鼠……鼠族的。” “哦我们不去书店里买书。”叮咚耳朵将吃了一半的鱿鱼丝重新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解释道:“正常情况下我们都是在老祖宗的藏书馆里看书……当然有的时候学校的学生出去野营我们也会从他们书包里翻几本书拿去看看……” “那不是偷书吗?”林果惊讶的叫道。 小老鼠的眼珠子立刻瞪的滚圆两只圆乎乎的耳朵用力向外翻去耳廓上的青筋根根绽起:“拿书去看怎么能算偷呢?!读书读书的事……鼠族读书也算偷吗?” 继而便是一大堆难懂的话什么‘相鼠有皮人而无仪’‘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三岁贯汝’‘诽之谤之看你怎么了之’直听的几位年轻巫师大翻白眼无法克说。 好容易等小老鼠闭了嘴歇口气黑猫立刻扯开话题将老鼠的注意引向其他地方。 “我记得之前说‘搭便车’是什么意思?”黑猫摊开身子换了个姿势重新卧倒在了地上。虽然对猫来说可以很容易保持某一个姿势很长时间但那毕竟是一种非常辛苦的事情。有更轻松的选择郑清自然会选择更舒服的方式。 黑猫的举动也影响了其他人。 林果从蹲坐的方式改为了跪坐为了坐的舒服还将他的那头黑山羊扯了过去趴在他身后给他当靠背。胖子也许蹲的时间有点久了站了半天都没能站起身最后还是小男巫用了一道束缚咒从虚空召唤了两条藤蔓才把胖子提溜起来。 叮咚耳朵痴迷的看着小男巫手中发光的法书嘴巴微微张开一副随时会流口水的表现。以至于黑猫重复了两遍问题它才反应过来。 “搭便车?”小老鼠捏了捏胡子两颗小眼睛滴流乱转:“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有的!”林果双手撑着膝盖一脸认真的肯定道。 “说过!”胖子扶着腰靠在旁边一株大树上也肯定道。 黑猫没有说话只是眯了眯眼睛张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唔好像确实说过这样的话诶。”小老鼠谨慎的打量着黑猫满嘴尖利的牙齿非常果断的更改了自己的口风:“原本我只是想搭个便车让你们把我送回去……” “但是你不是不想带我们去你家做客吗?”黑猫立刻揪住小老鼠前后说法间的矛盾打断它的话狐疑道:“既然我们不能去你家又怎么把你送回去呢?” “十停里送个七八停就可以了嘛。”小老鼠摊开小爪子干笑两声:“我原先想着你们把我送到离家近一点的地方之后再醒过来寻摸个机会溜走的……” “那你为什么提前醒过来了?”胖子插口说道:“按你之前说道十停里才走了一两停也就是离你家还远得很呐。” “因为实在听不下去你们跟那头蠢猫之间的沟通了。”叮咚耳朵抖了抖胡须叹口气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只森林猫补充了一句:“从来没见过那么蠢的猫。” 黑猫点点头深以为然。 “既然我已经醒了自然不好继续打搅你们了。”小老鼠拍了拍爪子擦掉趾缝间最后一点油渍与残渣语气轻快的说道:“那么我就先走啦……回见?” 听到小老鼠突兀的道别胖子愣了愣神欲言又止。而林果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又闭上嘴只是眼巴巴的瞅着黑猫似乎希望他做点什么。 郑清对于小老鼠的打算毫不奇怪——从它拒绝带路开始他就预料到了这番场景。 “确实。既然你已经醒过来了那我们就不再远送了。”黑猫抖了抖身上的尘土从地上爬起来用下巴看着面前的小老鼠斟酌着说道:“唔下次来学府做客可以直接去今天湖边那条长椅旁找我……如果我有时间的话应该会在那里的。” 所谓‘有时间’自然是指郑清变成猫的时间。 “那么回见!”说着黑猫抬起小白爪非常认真的向小老鼠挥了挥。 “很高兴认识你们!”小老鼠踮起脚尖似乎想拍拍黑猫的肩膀却最终只在他胳膊肘上拍了两下:“回去后我会向老祖宗报告……如果有机会下次请你们去家里做客!” 说罢也不待黑猫回答小老鼠一转身哧溜一下滑进旁边的灌木丛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围那群嬉戏打闹的猫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它失踪的身影。 当黑猫与几位巫师凑过去查看的时候只能看见灌木丛后满地枯叶与一个正在逐渐缩小消失中的洞穴。 “总算知道那个树洞为什么消失了。”黑猫微微叹口气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只是顺口问了一句:“这是魔法吗?我怎么没有感受到什么魔法波动。” 胖子耸耸肩表示对这种事情毫无了解。 “应该属于一种天赋能力吧。”林果则咬着指头猜测道:“就像吸血鬼通过吸食血液获取记忆还有狼人强大的恢复能力、僵尸坚硬的身体等等……都属于天赋能力施展的时候不会引起魔法波动。” “也就是这是一种不耗蓝的被动技能。”黑猫说着谁也听不懂的总结语抬起爪子招呼着不远处的猫群:“小的们我们该回去了!” 正文 第八十二章 第十四个周六 十二月六日星期六农历十一月初九。 宜开光、动土、拆卸、修造; 忌嫁娶、开市、栽种、破土。 晚上九点钟。 临钟湖畔小木屋前。 这是郑清来到第一大学的第十四个周六也是他第十三次参加校工委组织的临钟湖夜间巡逻任务。左右都已算熟人任务流程也熟稔于心年轻的公费生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惶恐。 明天就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了这是冬天的第三个节气标志着仲冬时节正式开始按照《节气集解》中所述‘大雪十一月节至此而雪盛也。’ 最近几天会不会下雪郑清并不确定。虽然学校的气候变化都掌管在某个部门手中但他们一贯喜欢给所有人‘惊喜’的天气——比如在立春的时候来一场倒寒、在炎炎夏日忽然飘起鹅毛大雪、亦或者在秋高气爽的时候连续多日云气低沉。 总之如果想用正常的逻辑或普通占卜术来计算第一大雪的天气情况大约十次里面总会错个七八次而剩下一两次则是负责天气的巫师心情愉快没有折腾他们罢了。 但小节虽然会变动大势却不可逆转。 比如盛夏时节日常气温不会低于三十摄氏度;梅雨时间落雨总数不会少于六尺三寸八分又四十八点;到了仲冬便是不下雪气温也会日渐降低开始越过冰点线向更冷的天气慢慢移动了。 因为天气日渐寒冷夜间巡逻的装备也都有了变动。 每个人巡逻员都配发了一件细绒大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质地但因为其轻软且暖和非常受大家欢迎。此外那些长长的木质手杖也在把手处增添了一层毛线杖套——所有装备中只有挂在杖顶的那盏气死风灯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在寒风中晃悠着它们那豆丁大的绿油油的火焰不紧不慢。 虽然现在负责临钟湖夜巡的老校工不再是凡尔纳老人但作为第一大学一年级的学生郑清与林果依然延续着许久之前的那份‘优待’只需要负责沿湖走廊的一小段巡逻任务。 寒风不知从何而起吹面刺骨掠过有声将头顶的枯枝打的呜呜作响。 林果盘腿坐在黑山羊的背上将自己紧紧包在细绒大氅里裹的像个粽子一样紧紧露出小半个脑袋以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郑清羡慕的看着小男巫在心底揣测着他现在应该有多么舒服、多么暖和然鹅作为大人他终究不能像小男巫一样随意。 所幸他今天还带了一个生物暖宝宝倒是可以随时帮他暖和一下冰凉的手。 郑清将揣在怀里的波塞冬向肚皮处挪了挪换了一个手塞进小狐狸的肚子下面——自从发现波塞冬的‘亲妈’也在学校之后年轻的公费生不自觉的产生了些许紧迫的感觉原本散养在宠物苑里的小狐狸也终于惦记着开始三天两头去找它遛一遛。 现在每周六晚上的临钟湖夜巡已经成为郑清与波塞冬固定的‘交流感情’的日子。 只不过今天小狐狸显然对年轻巫师将它从暖和的灵舍中揪出来异常不满从一开始就藏在那件细绒大氅里面的口袋中一动不动宛如死狗。 “好歹你也长了一身的长毛哪有那么冷!”郑清挠着它的肚皮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出来溜达溜达吧外面空气这么好……阿嚏!” 迎面灌进一口凉风让年轻巫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这种现世报引的小狐狸吱吱狂笑在细绒大氅的口袋里一阵翻滚。 “笑笑笑笑死你!”郑清黑着脸把手伸进怀里轻轻捏了捏小狐狸的耳朵教训道:“你知道为了把你从宠物苑提溜出来我要填写多少表格吗?早上从外面回来我都没补够觉!做人要有良心好不好……做狐狸也要有良心!” 小狐狸在衣兜内吱吱乱叫仿佛辩解着什么。 行在一旁的林果忽然回过头看向年轻的公费生:“说到早上那件事……呐队长你查到那个亭子的编号了吗?” 听到林果谈及早上那件事原本正在与小狐狸玩闹的公费生顿时安静下来了。 今天早上吃过药变成猫之后发生了一系列令他措手不及的事情——比如他救了某位与猫群发生冲突的小女巫比如他意外成为一群猫的新头领再比如他遇到了一位会说话的而且穿衣服的小老鼠。 从林子回来之后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开了一个短暂但是热烈的讨论会认真分析过小老鼠的身份——包括使用变形术的巫师、某个研究所的试验品、或者沉默森林深处的变异灵兽。 其中萧大博士的猜测相对来说更令人信服一些或者说从萧笑的质疑出发所得出的结论相对来说更靠谱一些。 “按照那个小老鼠的说辞它们有一位老祖宗……你们没有问它们老祖宗是什么身份吗?”听完胖子等人的描述之后萧大博士扬起眉毛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这个问题令所有人哑口无言。 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只会说话的小老鼠身上确实忽视了它提到的某些词语。 “老鼠的老祖宗还能是什么身份。”作为宥罪猎队的队长以及当时在场人员中‘身份’最高的人郑清不得不干笑两声接过了话头。 “可能是活的很久很久已经成精的老鼠;也可能是某位隐居在沉默森林深处试图通过造化鼠群进行突破的大巫师;当然也不排除是妖魔们在作怪。” “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会说话的动物向来是个稀罕玩意儿。” 博士说到这里宿舍里其他巫师们的视线齐刷刷看向年轻的公费生。郑清呆了几秒钟之后勃然大怒:“什么稀罕玩意儿!动物是玩意儿吗?……况且我也不是动物!” “用词不当。”萧笑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的补充了一句。 却不知是在说他自己之前那番话用词不当还是说郑清刚刚那番怒火使用的词语有不当的地方。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被抹去的数字 “总之线索太少。” 萧笑没有理会郑清的咆哮而是继续慢条斯理的分析道:“……更主要的是你们胆子太小、技术又差竟然被那只小老鼠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仅仅依靠目前的数据是没有办法卜算出有效结论的。” 这些话虽然尖刻了一些却并没有出乎大家的预料。 毕竟之前那番遭遇从头到尾处处都流露出几分诡异的迹象原本大家也都抓不住太多头绪。萧大博士能够分析出三个不同的的猜测已经非常令人满意了。 “事实上与那只小老鼠的身份相比我觉得另一个情况才需要更加重视。”博士话头一转目光灼灼的看向郑清:“你刚刚说回来的路上经过环湖长廊的亭子……没有看到亭子的编号?” 郑清没有犹豫非常迅速的点了点脑袋。 萧笑说的是森林猫带路去找鼠窝的途中所路过的一座凉亭——去的时候年轻巫师们只顾着聊天没有注意凉亭的编号。所以回去的时候大家还特意注意了一下。 结果真注意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情况。 “……当时我还奇怪是不是因为我个子矮呢。”年轻的公费生语速飞快的解释道:“你知道当时我还处于变身状态视线比较低……但是后来问了一下其他人大家都说没有看到那座亭子编号。” “其实亭子上是有编号的只不过被人抹去了。”辛胖子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被抹去了?”萧笑抱着胳膊拄着下巴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探究的意味。 “一般凉亭的编号不是在亭柱上挂块符板么符板上写着亭子的编号。那座凉亭倒是也有符板只不过符板表面好像被人用刀子刮去一层连白色的木芯都被露出来了……所以上面的编号我们就看不到了。” “这不合理。”郑清轻声说道:“我记得不止一本书上说过第一大学是一座活着的大学学校里的亭子、教学楼、广场等活动场所的名字都是学校‘自己’命名的。” “就像第一大厅、七号凉亭、学府照壁等等。” “如果有谁想抹掉某座凉亭的编号那么有且只有可能是学校自己;倘若有哪个巫师有能力抹去‘学校’给自己某个建筑物起的名字那不就意味着…” “意味着那个巫师有能力随时出现在学校的任何一个角落?”萧笑接口补完了郑清的猜测但同时又摇摇头否定道:“这只是你的猜测准确的说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对这所学校的认识并不比团团多多少……说不定还没团团知道的多。” 突然听到巫师们提及自己的名字原本团做一团窝在书桌角落小憩的肥猫耳朵一竖继而磨磨唧唧歪出半张脸半眯着眼睛瞅了一眼正在说话的博士。 “喵?”它以为博士喊他有事。 “没事没事……没你的事。”辛胖子连忙凑过去顺毛捋了几下小声奏道:“博士只是打了个比方你继续睡继续睡。” 团团抖了抖耳朵不悦的扭过头重新把脑袋埋进臂弯里继续打着呼噜。 几只挂在它身上同样小憩中的小精灵似乎察觉到肥猫轻微的动作在睡梦中扑棱了两下翅膀喃喃着兮兮叫了几声。 正在开会的年轻巫师们不约而同的放轻了说话声。 “……回头我去图书馆查查资料”顿了顿萧笑摩挲着面前那个笔记本补充道:“也许能从哪位前辈的笔记中差到点端倪。理论上那些亭子不可能出现编号缺失的情况。” “稍晚一点我给邓子飞只纸鹤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消息。”郑清也点点头赞同着博士的意见:“不论是那座亭子还是那只老鼠都有点奇奇怪怪的。” “这原本就是一座奇怪的学校没什么大不了的。”辛胖子抻了抻胳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振奋着最后说了一个对他而言算是不错的消息:“总之不管你们最后能找到什么东西我只知道下一期校刊上的‘猎奇’版面终于有新的题材了。” …… …… 早上跟着猫群归来之后林果便径直回阿尔法城堡去做他未完成的炼金术实验。因此他没有参加宥罪猎队那场小范围的讨论会。 听完郑清的解释之后小男巫把脑袋从斗篷中探了出来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年轻的公费生:“这么说我们早上确实没有看错……那座亭子就是没有编号的对吧!” 郑清看着态度积极的小男巫心底忽然升起几分不妙的想法。 他的这种预感在听到林果下一句话之后便应验了。 “呐我说队长……我们要不要现在再去那座亭子那里看看?”小男巫压低声音语气里却掩藏不在那份雀跃:“就像你们说的这座学校是活的。也许那座亭子的编号早上被人抹去了但是到了晚上就又恢复了呢。” 郑清嘶了一口凉气借着头顶黯淡的月光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男巫继而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片静谧的小树林。 冬天的黑夜与夏天的夜晚相比更加沉重也更加冰冷。 没有虫豸的伴奏、没有夜雀扑打翅膀、也没有树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的声音。夜色中除了刺骨的寒风之外便只剩下树枝被冻哭的呜咽。 只是看了一眼年轻的公费生就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不不不”郑清脑袋摇的拨浪鼓小声提醒道:“不可能的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我们现在是在接受‘惩罚’决不能出什么岔子更不能早退或者被人发现缺勤……难道你还想下个学期继续大半夜巡逻吗?” “嘁。”小男巫撇撇嘴重新把脑袋塞进斗篷中不吭气了。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却让年轻的公费生脸上有些发烫——仿佛不经意间被人发现了自己的胆怯似的。 他的怀里一直骚动不安的小狐狸仿佛感受到了公费生尴尬的情绪乐不可支的唧唧叫了起来将大尾巴甩的扑棱扑棱的。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夜色中的那一抹白 安抚完闹腾的波塞冬郑清重新将注意力落在林果身上。 “如果你真的好奇那么下次猎队夜间训练的时候我们可以顺路去那个亭子再检查一下。”年轻的公费生顿了顿提出了这么一个补充意见:“我想猎队其他人也会对这个建议感兴趣的。” 听到郑清的话后原本把整个人都裹在斗篷中的小男巫顿时又来了精神把脑袋重新探了出来兴致勃勃的追问道:“那猎队什么时候夜训?” “下周吧今天已经是周六这周肯定不行了。”郑清被小男巫过分积极的态度打了个措手不及含糊着目光游离的飘向远处:“下周三或者周四?” “今天周六明天晚上有班级例会下周一晚上肯定要补作业周二晚上我还要跟着易教授做一个专项辅导所以最早也是下周三了……诶?那是什么?!” 年轻巫师瞟向远处的目光忽然定在了某个方向。 原本他眼神乱飘只是为了躲避林果的目光不想让小男巫看出自己眼神中的心虚。但在乱飘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了某个‘异常状况’也算是歪打正着。 坐在黑山羊上的小男巫顺着公费生的视线远远望去在两人巡逻路线的尽头长廊的一条木质条椅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点白色的影子。 仿佛是一朵鬼火又像是一只飘荡的幽灵。 “是某位幽灵先生或者幽灵女士出来遛弯了吗?”林果诧异着手边却丝毫不敢怠慢跟着郑清一起将法书与护符拿了出来语气又有些紧张了:“总不会又碰到野妖了吧!” “这里是第一大学!哪里有那么多野妖让你随便遇到!”郑清闻言忍不住吐槽道:“至于幽灵……正常情况下幽灵是不会四处乱跑的。它们总喜欢呆在固定的区域四处游弋。” 一边说着公费生一边将长长的手杖夹在腋下搓了搓冻的稍微有些发硬的手指然后摸出法书将书里早已写好的几道咒语调整到‘预激发’状态。 准备完毕之后他忽然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把手探进自己的灰布袋里掏出了那把柯尔特蟒蛇——自从收到这份礼物之后还一直没有真正发过利市。前段时间他倒是在猎队训练的时候开过几枪虽然枪法够呛但他对符枪的威力却非常满意。 弹夹中符弹是满的枪已经上膛保险也打开了。 郑清将蟒蛇别在腰间然后一手抓着法书一手拄着木杖有了三手准备后心底顿时大定感觉面前就算是突然冒出来一头强度超过十的野妖他也可以分分钟收拾妥当。 “……也对。”林果将自己的法书平摊在黑山羊的脑袋上——他的山羊很聪明而且走路很稳把书夹在两支羊角之间再恰当不过了——然后又拿出几张劣质符纸啪啪的先给身上拍了几张。 这些符纸都是郑清平日练习后的劣质成果属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索性大大方方的送给了猎队的队友们权当做一项猎队福利。 因为这些劣质符的保质期很短所以有机会使用的时候大家都尽量使用以便‘物尽其用’。否则符箓失效后损失会更大一些。 准备的同时两位巡逻员已经谨慎的开始向那道白影靠近同时不约而同的闭上嘴巴屏住了呼吸。 “不见了!”林果短促的惊呼一声同时一抓羊角阻止了山羊继续前行。 “安静!”郑清低声呵斥着顺手将法书重新塞回灰布袋里——手段太多反而不太适合施展与需要吟诵咒语的法书相比巡逻队发放的附魔木杖使用起来就方便多了——他双手抓着巡逻木杖警惕的左右张望同时叮嘱小男巫:“注意警戒……先到那边去看看。” 他指的是那道白影刚刚出现的地方。 不论那道白影是听到声音受惊逃走了还是躲藏隐匿起来了它之前呆过的地方肯定会有些许痕迹。 林果立刻明白了郑清的意思点点头双腿一夹指挥黑山羊继续向前行进。 “哒哒哒哒哒哒。” 林果坐下黑山羊单调的蹄子声回荡在长廊里在四周漆黑的夜色下平白增添了几分紧张的气氛。只不过两人的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搜寻那道白影身上一时却也顾不得说教山羊。 “吓he!” 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在山羊外侧响起将小林果吓的浑身一抖手中早已经预备好的符纸不要命的洒了出去。 “呀呀!”小男巫尖叫着一把将几道冒火的符纸丢向声音响起的地方同时用力一夹羊肚子想要驱赶自家的山羊跑远一点。 与毛毛躁躁的小主人不同林果的那头黑山羊表现的反而非常淡定——即便刚刚那个恐吓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它都没有显露出任何惊慌仍旧四平八稳仿佛在走t台似的。 闪烁的火花、骤然亮起的光晕、噼里啪啦的炸响随着林果丢出去的几张符箓打破了夜色的宁静。 与之一同响起来的还有年轻公费生着急忙慌的大叫声:“停!” 郑清一把丢下手中的木杖用力挥舞着胳膊向刚刚翻出法书正打算念咒语的小男巫大声叫道:“不要……不用!别用魔法!不是威胁!” 虽然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毫无章法但意思表达的却非常明确。 原本失了智的小男巫在公费生‘强势’的阻止下终于回过神放下了手中已经开始冒光的法书。 当他回过头顺着年轻公费生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后登时无言。 距离他丢出符箓不远的空地上一只尺许高低的白色小猫正瞪着一双黄澄澄的大眼睛怒气冲冲的看着两位‘肇事凶手’。 那几张劣质符箓还没有燃烧殆尽仍旧冒着缕缕青白色的烟气在夜色中缓缓发光。 衬着小猫发怒的眼神分外显眼。 林果忍不住小声咳嗽了两声然后抬起手揉了揉鼻子。 如果不出意外之前两人看到的那道白影就是这只小白猫了。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友好接触 也许小白猫是想跟两个巫师开个玩笑或者玩个恶作剧。 也许这只小白猫只是看见两位年轻巫师后觉得好奇所以过来打声招呼——在第一大学喜欢巫师的小动物不在少数平日里也不乏野鸟之流落到巫师肩头讨食吃——但是很显然精神过于紧张的某位小男巫对于小白猫的‘招呼声’有些反应过度竟直接砸出去一把符纸。 幸亏那些只是劣质符箓威力有限。 幸亏那只小白猫身手敏捷躲过了符箓的作用范围。 “刚刚吓死我了!幸好幸好……”年轻的公费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如果两个人在夜间巡逻的时候击杀了一头野妖毋庸置疑那是非常大的功劳;但是如果两个人在巡逻的时候不小心打死某只小动物即便有校工委的免责条款两人依旧不得不面对一系列繁琐复杂的后续处理工作。 甚至有可能接受来自巫师法院的质询。 鉴于上半学期的一系列事故郑清觉得自己的大学已经上的很艰难了完全不想在这个困难程度上再增添任何麻烦。 “刚刚吓死‘我’了!”与郑清一样林果也心有余悸的小声叨叨着只不过与郑清感慨的口吻相比小男巫语气中强调的意味更浓重几分。 他纯属是被小白猫突兀的身影给吓了一跳。 “下次丢符箓之前能不能先看清对手的模样?!”年轻的公费生缓过劲一步冲上前伸出手用力在小男巫的脑袋上按了两下揉了揉:“哪有你这样闭着眼乱丢符纸的!万一没有砸到对手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件麻烦事啊。” 对于郑清的训斥林果却表现出相似的不满。 “我倒是想多实践实践呢!”小男巫撇撇嘴盯着那只小白猫语气有些愤愤然:“但你们不让啊!……不是你们把我放到后勤部门的么。如果我多上两次猎场表现肯定会好很多的!” 郑清闻言一窒顿时无话可说。 停了几秒钟他才讷讷道:“除了猎场你也可以通过其他方法训练么……比如多参加参加兴趣小组或者跟着蓝雀去挑战一下星空学院的擂台赛……” 小男巫歪着脑袋看向郑清目光中诧异的成分越来越重就差指着郑清鼻子质疑他的身份了——谁都知道星空学院的擂台赛非常危险。倘若蓝雀愿意让林果冒这个险那他绝对不会阻止小男巫参加猎赛实践的。 郑清也想到了这一层不由摸了摸鼻子略尴尬的别过脸看向那只小白猫。 然后他眼神微动看着那只小白猫熟悉的模样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个晚上也是在湖畔也是巡逻生遇到了小白猫——只不过那时他是一只黑猫而巡逻生则是某位香喷喷的话痨‘卷毛狗’。 那天他从几个巡逻生手中将小白猫‘救’了下来结果这个小家伙不辞而别踩着他的脑袋从树枝间蹦蹦跳跳的逃走了。 一想起这件事年轻的公费生就有点莫名的气愤。 “嘿小东西又见面了!”郑清蹲下身子笑眯眯的看着坐在几米开外的小白猫抖了抖手指:“嘚嘚过来过来给你吃好吃的……” 听到这个毫无水平甚至有些低俗的招呼声小白猫竖起的耳朵唰的一下耷拉了下来原本看向公费生的好奇目光也顿时多了几分‘厌恶’的味道——没错的林果觉得自己看小动物的眼神很有一套他判断那只小白猫看向郑清的眼神非常恶劣。 于是刚刚被训了的小男巫闭上了嘴巴笑呵呵的看着郑清招动的手指与慢慢逼近的脚步期待那只小白猫最后一爪子糊在公费生的脸上。 就在这时郑清的斗篷里忽然响起了细微的声响。 他的斗篷窸窸窣窣的抖动着然后从胸口的空隙里挤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是波塞冬。 也许波塞冬被郑清油腻的声音吓到了也许小狐狸只是觉得有些憋闷总之它放弃了斗篷里面暖和的小窝钻了出来趴在郑清胸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对面那只小白猫。 “吱吱!”小狐狸扬起一个小爪子友好的冲小白猫打了个招呼。 原本满脸怒气的小白猫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招呼打的愣了一下然后犹豫片刻小白猫也举起小爪子对小狐狸挥了挥简短的叫了一声:“喵!” 听到回应后小狐狸顿时来了精神兴高采烈的从郑清的怀里钻出去抖着大尾巴扭着小腰吱吱叫着凑了过去——但也仅此而已。 不知是不是对陌生动物怀有戒心那只小猫始终与包括小狐狸在内的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尺以上的距离小狐狸向前扑一下小白猫就向后退几步;倘若逼急了小白猫还会顺着旁边滑溜的树干蹭蹭的蹿上树杈间徒留下不会爬树的小狐狸在树底下吱哇乱叫委屈至极。 “你过来不要吓到它。”郑清冲自家狐狸招招手将它唤了回来:“它又不是狐狸你这么热情会吓到它的。” 小狐狸闻言耷拉着尾巴垂头丧气的从树底下溜回郑清脚底。 没了小狐狸的纠缠那只小白猫倒也不再躲避很快便重新从树上跳了下来重新跑到两个年轻巫师面前坐在那里歪着脑袋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俩。 “呐我说队长……这个小白猫是不是认识你?”林果盘腿坐在自家山羊背上拄着下巴目光在小白猫、郑清、以及小狐狸三个身影上逡巡着最终忍不住小声问道:“它怎么一直在这里盯着你呢?” “我怎么知道!”郑清也是一脸莫名——虽然他当猫的时候救过这个小白猫但自己现在可是人诶没道理它能把自己认出来吧! 还是说自己天生就有撩猫的天赋?年轻的公费生想起早些时候的事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同时忍不住哀叹一声——倘若是撩妹的天赋那该有多好。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蒋小猫的心路历程 蒋玉现在有些烦恼。 按照最初的计划她是想变成猫后以身做饵诱惑那个曾经杀害小猫的凶手出现。计划很理想但现实却很复杂——比如她忽略的气候变化对猫科动物的影响现在每次变形之后她都有种强烈的嗜睡感;再比如她忽视了小猫遇害的地方已经成为巡逻队日常巡逻的重点区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来巡逻队的关注更不要提一只逡巡不离开的小猫了; 当然还有更关键的一点:在计划开始的时候年轻的女巫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变成的小猫对于外界风险几乎没有太多抵抗的能力以至于她为数不多的几次变形最后都是以落荒而逃结束的。 就像第一次变形后她还没爬到那块假山石上就被湖里爬出来的一头河童给吓跑了。倘若在平日遇到这种背着甲壳、身材矮小、相貌丑陋的魔法生物她只需要大声呵斥一下甚至不需要掏出法书它们就会惊慌失措四散逃窜。 而现在她只是一只小猫一只身高不盈尺给人感觉还没褪掉胎毛的小奶猫。 就连一只松鼠都敢蹦跶到这种小猫面前跟它掰掰手腕更不要提河童了——要知道跟松鼠相比河童可是上了巫师联盟‘危险魔法生物’名录的邪恶动物。 还有另外一次那天晚上她倒是爬上了那块假山石但是还没等她站稳身子学校的巡逻队便从远处溜达了过去想将她捉下去。所幸那天晚上从小树林里冒出一只个头堪比大象的黑猫——当然这只是她主观的印象也许那只黑猫并没有那么大——总之托那只黑猫的福气她又一次顺顺利利的逃走了。 几次三番下来女巫终于发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事实:仅凭她一个人或者说仅凭那一只小奶猫她是决计没有办法顺顺利利执行那份计划的。 帮手倒是可以找帮手但绝对不能找外人——毕竟从任何角度来看她现在的所作所为都违反了不止一条学校的规章制度更不要提多次未经报备的变形魔法了。 而她现在认识的可以托付‘后背’的人扳着指头算一算也没有几个——李萌算半个、刘菲菲算一个、郑清也说过愿意帮忙——毕竟入校时间并不长而且在大学里同学之间的关系与小学、中学时候相比要略显冷淡一点。 小团体中的关系会更紧密一些但小团体外即便是一个班的同学可能一个星期说话也不会超过三五句。因为上课的时候大家都在认真听讲下课之后各自又有各自的课余生活可能是谈情说爱、可能是勤工俭学、还可能是社团活动。 总之大学是成年人的世界与未成年人世界之间一个过渡的地方。这里比成年人的世界多了一些轻松、快活的气氛却也失去了小时候的许多真诚与温暖。 扯远了。 经过再三思考之后蒋玉最终没有选择上述的任何一个人当自己的帮手。 李萌自不必说。这个小丫头让她安安分分的在学校呆着都能惹出层出不穷的事故来倘若让她跟着自己冒险且不论家里的长辈会不会生气单单她那动辄晕厥的毛病就让人担心不止——即便加上那只毛绒熊也是不行的。 刘菲菲倒是不错的人选。只不过这位九有学院的大一年纪的首席生现在除了学习之外绝大部分的心思都用在了那个留级两次的混血狼人身上了——虽然蒋玉没有谈过恋爱但作为一个女生她仍旧可以轻易的从刘菲菲的言谈中捕捉到这一点——据她所知首席生同学已经把所有空闲时间都用在了帮助尼古拉斯复习功课上面了。就连午饭后的短暂闲暇她都在忙着批改试卷拟定每日习题。 蒋玉觉得她很难说服首席生浪费晚上的大好时间不去陪男友而是来陪一只小奶猫在冰冷的夜色下发抖。 至于郑清他倒是有时间而且也多次表示愿意帮忙同时还算得上可靠。只不过最近班上关于他与吉普赛女巫的花边新闻一茬接着一茬什么两个人在步行街的‘约塔’餐厅吃烛光晚餐啦、什么两个人在下元节的时候一起出去冒险啦等等等等。 虽然在心底蒋玉觉得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完全不需要也没有理由在意的但不知为何听到这种传言她总有种莫名不爽的感觉。 所以郑清同学的名字是在三个名字中最先被划掉的一个甚至比李萌还早——我这是为他好横竖也算朋友总不能在他谈恋爱的时候拖后腿吧。 年轻的女巫这样安慰自己同时想象着自己孤身奋战最终捉住凶手后某些人脸上震惊的表情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但她很快便收敛了笑容。 她现在是只猫不能做不符合猫表情与动作的事情。 只不过一想到孤军奋战蒋小猫总是忍不住想起那头从湖里爬出来的河童、想起那只向自己丢松塔的松鼠、想起那天晚上巡逻员向她伸出的黑手。 然后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某只黑猫——不知为何她觉得那只黑猫给人一种非常安心的感觉。那天晚上爬到它脑袋上之后原本因为寒冷而颤栗的身子都完全放松了下来。 如果它能帮自己的话这些麻烦就都不算麻烦了吧! 只不过如何找到那只大黑猫是摆在她面前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今天早些时候李萌曾说在小树林里遇到了疑似那只大黑猫的小黑猫并形容了它的模样描述了它能变大变小的魔法。 按照小女巫的描述蒋玉有很大把握那只能变大小的黑猫就是自己要找的某只大黑猫。 它平日里跟一群猫厮混而且活动范围都在这片小树林——这是蒋小猫能够梳理出来的为数不多的线索。 所以今天趁着夜色借着早上刚刚申请下来的变形术许可在学校阵法的保护下她大模大样的在小树林周围四处溜达着试图找到那只黑猫的踪迹。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失败的沟通 黑夜给了它黑色的皮毛让我没有办法找到它。 蒋小猫蹲在环湖长廊的某条木质长凳上目光忧郁的打量着漆黑的夜色心底暗搓搓的念了这么一小句自己改编的诗句。 只不过她现在是只猫就算诗兴大发也不会真正吟诵出来的——大晚上猫叫很容易引来一些喜欢黑暗的不干净的东西尤其是在巫师聚集的场所。 身为钟山蒋家的嫡系成员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虽然不能叫但却不妨碍她竖起耳朵捕捉夜色下的每一缕异响。与夏天相比冬日的校园要安静的多——水中传来的汩汩声应该是两头鱼人在湖底打闹;林子里传来的婉转低沉的呜咽应该是夜风与树枝的交响;还有远处走廊间清脆的踢踏与小声的说话声应该是校工委负责夜间巡逻的工作人员。 说到巡逻员的声音小白猫不由抖了抖耳朵眼神中露出几分异样的色彩——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不久前她还在心底念叨过某人的名字转眼间便听到了他的声音。 不知为何心底虽然欢喜却仍然有着莫名的不爽啊。 不爽归不爽但如果有两个巫师帮忙的话也许她能很快找到那只大黑猫了吧! 小猫歪了歪头半个脑袋越过廊柱瞅向长廊深处。 很快她的视野中便慢慢浮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拄着木杖走在前面的年轻公费生以及那位骑着黑羊跟在后面的阿尔法小天才。 看到裹在细绒大氅中的林果的身影蒋小猫眯了眯眼睛脸上忽然露出几分促狭的笑意。她依稀记得这位阿尔法学院的小天才曾经在某次夜间巡逻中被一只河童妖吓的昏倒着实被李萌笑话了很长时间。 不知道他会不会被一只小猫吓到呢。 想到这里小白猫立刻轻快的站起身一扭腰悄无声息的没入漆黑的夜色中。 …… …… “……我说队长你早上是不是造了什么孽现在被人追来堵门了?” “不过我只记得当时你旁边有只乖巧的布偶猫。” “还有小白猫吗?完全没印象诶……” 林果蹲在小白猫面前一手抱着膝盖一手捏着下巴盯着一动不动的小白猫若有所思的对郑清说道:“总之这件事肯定跟你有关……否则大半夜的一只小猫怎么会拦在我俩面前呢?还是用那种眼神……” 那种眼神是哪种眼神?! 年轻的公费生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正在根根绽起——他怎么知道一只小傻猫不在屋子里窝着大冷天堵在自己面前有啥要求!他只是使用变形药剂之后会变成猫并不是一只真正的猫又怎么会理解真正猫的复杂心理活动呢? 虽然林果说的很隐晦但却不难领会其中的精神。他觉得郑清早上当猫大王的时候作风不检点所以最终惹得小白猫连夜追来。 深吸几口气慢慢吐出来郑清努力平缓着被小男巫气炸的心情咬着牙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我的手下没有小白猫!” 不仅没有小白猫而且他也根本不认识这只小白猫! 至于被猫堵在路上天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众所周知猫原本就是一种拥有精神分裂、妄想、狂躁等多种精神疾病的生物如果哪天某只猫身上的这些病症集体爆发做出什么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想来也是有一定可能性的。 “也许它对你那把柯尔特蟒蛇感兴趣。”林果的目光在公费生与小白猫之间徘徊数次终于顺着小猫的视线发现了些许端倪:“你那把符枪是哪里来的?” 符枪?!郑清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魔法武器眉毛不由扬了起来。 “这是朋友送给我的礼物!”年轻的公费生生硬的回答着转手便将符枪收回灰布袋里用实际行动打消了林果其他的想法。 “真是可惜…”似乎察觉到郑清坚决的态度小男巫轻声嘀咕着却终于没在说什么。 也许小猫也觉得僵持下去没有什么结果。 于是它站起身踩着奇特的节奏与方位绕着两个巡逻员走来走去。 一圈两圈三圈。 走完一遍小白猫抬起头看一眼两个男巫。 毫无反应。 于是它耐着性子再走第二遍。 抬起头仍旧是两双茫然的眼睛。 “喵!”小白猫气愤的一甩尾巴冲两个男巫怒吼了一声——只不过因为它个头与年纪都有点太小所以这声怒吼听起来没有太大的威慑力反而给人一种萌萌哒感觉。 所幸两位年轻巫师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 “我觉得它是不是想跟我们说点什么?”郑清的目光顺着小白猫刚刚绕圈的范围与方位转了下来最终犹豫不决的问道。 “说什么?”林果一边给自家山羊挠着痒痒一边无聊的回应着。虽然被小白猫堵在了巡逻途中但他一点也不找急。一方面从某种角度来说小猫堵路与他们夜间巡逻的管辖范围或多或少都有点关系。另一方面由于他们两人的巡逻区域非常小而且范围也不大所以像这样偶尔偷偷懒也没人会注意到的。 “它刚刚绕圈走路踩的是不是禹步?我记得禹步可以传递某些信息?”郑清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虽然他学过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但到底不是科班出身只能凭借印象连蒙带猜准确性并不比闭着眼睛抽签强多少。 “也许你应该飞只纸鹤把博士喊来。”林果小同学叹口气:“专业不对口我是没有办法给你更多意见了……这年头连只猫都懂禹步了太吓人。” …… …… 蒋小猫绕着两个巫师转了好多圈转的她都有些晕了两个呆瓜依旧一脸懵逼令她恼火不已恨不得扑上去用爪子糊他们一脸血。 好歹还是一个公费生、一个小天才呢!怎么连基础的禹步传讯都看不懂! 但看不懂就是看不懂就算她挠两人一脸血花也只会脏了她的爪子并不能给目前的僵局带来丝毫破解的可能性。 转到最后小白猫终于放弃让两个巫师带着她去找某只大黑猫的打算转身耷拉着耳朵与尾巴垂头丧气的重新走进夜色中。 在她身后传来两个男巫傻乎乎的对话声: “总感觉那只猫对我们很失望的样子。” “错觉你那是错觉……猫怎么会感到失望呢?它们最多只是无聊罢了。” “能踩禹步的猫就算表现出失望也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吧。” “唔明天去图书馆找找我记得书山馆里有关于禹步传讯的解析工具书。” “噫!糟糕刚刚应该把那猫的步子记下来的…”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大雪 大雪来时雨雪霏霏。 第十四周的周末恰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 从昨夜起布吉岛上的天气就显得有些阴沉沉的飘荡的风儿也多了几分肃萧。午饭时候补了回笼觉的年轻公费生掀开帷帐天色仍旧一片灰白太阳仿佛失了颜色与热度只余下冰凉的光在呼啸的风声里向这片世界默默倾泻。 宿舍里很安静。 胖子与萧笑的床铺上都空荡荡的书桌前也空无一人估计他们一个是去图书馆、另一个去校报编辑室了。迪伦床铺上的帐子倒是紧紧闭着透过帷帐的缝隙隐约可以看见里面那口黑色大棺材的影子不知道吸血狼人先生是不是还在小憩。 当然这些都与郑清无关他只是一个刚刚睡醒想要撒泡尿的男巫。 帷帐扯开的声音惊醒了宿舍里其他的房客——肥猫团团窝在胖子的枕头上把它圆乎乎的身子团成个球脑袋埋在前臂弯里听到声音也只是抖了抖耳朵连眼皮都懒得睁一下。而公费生豢养的那群小精灵则打起精神离开肥猫暖和的肚皮扑棱着翅膀四散飞开。 只是转眼间她们就端着牙膏、水杯提着冷水壶、热水壶捧着烫呼呼的毛巾以及清理一新的长袍大氅前低后高排成一排规规矩矩的飘在郑清面前伺候他起床。 “你们继续睡去这种事情我自己就能来。”年轻的公费生含糊的嘟囔着语气却有些无可奈何。自从他帮这些小精灵们摆脱部分束缚之后她们便将服务对象换成了他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有灵性了。 往日里没有人吩咐这些小家伙只会呆呆的挂在郑清的帐子上从来不肯出宿舍一步即便受到惊吓也只会用翅膀拢住头私下里瑟瑟发抖。 而现在她们闲时也会溜出阳台去花圃里摘几朵新鲜的小花儿回来插进403宿舍那口高腰花瓶里再将之前凋谢的花束丢到外面去;累了也会找舒服的地方蒙头大睡比如天文08-1班女巫们送给她们的纸房子、肥猫团团的肚皮、还有郑清的被窝——相对来说肥猫软乎乎、热乎乎的肚皮是她们最喜欢的床铺了。 除此之外小精灵们的服务能力也有了很大提高。一开始的时候她们只会帮着郑清提提衣服、找找鞋子、袜子整理整理床铺书桌。现在的话她们已经能够主动烧热水、泡茶、研墨、铺纸而且连衣物清理、规整等任务也做的井井有条。 完全不需要郑清任何吩咐比那些巫师家族的专业仆人们做的还要贴心、细致。 倘若有那一天这些小家伙举着羽毛笔帮郑清把课外作业、乃至教授们布置的实验报告都一丝不苟的帮年轻巫师完成恐怕他也丝毫不会感到惊奇——甚至可能还有一些期盼呢 这种变化既让郑清感到欣慰又让他有些不安。 欣慰的是这些小精灵们似乎已经摆脱了前任主人死亡的阴影重新开始了她们的生活;不安的是他觉得自己如果任凭小精灵们这样服侍自己有些不妥当。 具体哪里不妥他也说不上来。 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只是个学生毫无基础不应该享受这样的服侍;也许是因为他一贯觉得小精灵们也是同样的智慧生命没道理做这些琐碎的杂役;也许只是因为他没有给这些小精灵们支付过工资。 总之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小精灵们这样细致入微的照顾。 就这件事在某次前往非正常生命研究所拜访杜泽姆博士的时候年轻的公费生曾经与博士进行过深入的探讨。 博士对他的谨小慎微与瞻前顾后很是不以为然: “生命活在世界上总要有自己的意义。她们觉得这样做很好那便这样做就是了。如果你随意干涉她们的选择与你所反对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至于你提到的工资我觉得你帮她们续命应该比什么铜子玉币更有价值吧。”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时间是比金钱、比学分更坚挺的通货。” “她们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你支付的……而你只是借用了她们的部分时间。非常公平非常合理。” “要知道生命诚可贵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加一秒减一秒的。” 一番话有理有据说的郑清哑口无言也让他最终开始慢慢接受了小精灵们的变化。与他相比403宿舍的其他巫师们显然接受的更快一些——无论是随时随地都准备好的热水、经常收拾整洁干净的书桌还是捎带帮他们清理一新的衣物、亦或是那似乎永远新鲜着的插花都令宿舍里其他几位年轻巫师异常满意赞不绝口。 脑海中的思绪一闪而过。 郑清接过水杯用温水漱漱口然后接过牙刷一边刷牙一边靸着棉拖鞋眯着朦胧的双眼摇摇晃晃的挤到阳台上。 阳台与宿舍间的门框上镌刻着许多细小、致密的符文有保暖、隔音、挡风等诸多效果。 越过门框一股寒气迎面扑来令人顿时清醒了许多。年轻的公费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忍不住用力咬住正在嘴巴里奋力工作的牙刷。 “张嘴你这个蠢货!”牙刷柄上的浮雕小人儿双手叉腰气冲冲的瞪着年轻巫师大声嚷嚷着:“没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的……你咬着刷子我还怎么工作!” 郑清抽了抽鼻子立刻重新张开嘴巴。 “真冷!”他感慨着:“今天竟然真的下雪了!” 今天是大雪节气这件事他自然是知道的。昨天他还跟宥罪猎队的几位猎手们讨论过学校管理天气的某机构做事是怎样的丧心病狂。他甚至还知道某位蓝绿眼儿的掮客前几天还在四处兜售赌券内容就是今天会不会下雪、如果下雪下多大的雪等等。 “闭嘴!不准说话!你的舌头把刷子上的牙膏沫舔掉了!” 正文 第八十九章 雪人 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袍子系上新的腰带、袖扣后年轻的公费生神清气爽的站在穿衣镜前咧开嘴试着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恕我直言先生!”穿衣镜粗声粗气的说道:“您的上犬齿有轻微外突而且没有经过美白与打磨并不适合露齿微笑……作为专业的形象策划师我建议您笑的时候一颗牙也不要露出来。” “闭嘴!”年轻的公费生冲这个没脑子的家伙喊了一声恼火的闭上了嘴巴。 “另外今天下雪如果外出的时候能够搭配一条黑色或者红色的围巾那真真是极好的。”穿衣镜并没有立刻闭嘴而是继续卖力的向郑清推销它的意见。 作为一个男生宿舍的穿衣镜除了迪伦偶尔使用它以外其他人几乎都不怎么注意形象。这让它饱受寂寞的煎熬。所以每次有人站在它面前认真整理着装都会收到一大箩筐各式各样的建议。 有的建议是比较中肯的比如刚刚穿衣镜建议郑清出门的时候带一条围巾年轻的公费生一琢磨立刻欣然接受了。但有的建议则非常讨人嫌——比如有一次胖子站在穿衣镜前试穿自己的新礼服穿衣镜竟然建议喝点塑身药剂再试穿那件礼服。 “我都能听见礼服的灵魂被你的脂肪撑哭了的声音!”穿衣镜尖酸的评价道:“以你的身材穿礼服或者睡衣去参加舞会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幸当时宿舍里其他人都在见势不对强行拦下了怒气冲冲的辛胖子让这块嘴碎的镜子免去了破碎之劫。 “我记得你说过你已经为奥布莱恩家族服务了快四百年了对吧。”郑清对着镜子一边照着上面的演示投影系着围巾一边感慨着说道。 “还差一个月就三百八十九年了先生。”穿衣镜彬彬有礼的回答着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与骄傲:“从欧罗巴一直到亚特兰大奥布莱恩家几乎每座古堡都留下过我的身影。” “真不容易。”年轻的公费生扯了扯系好的围巾抻了抻袖子上的皱纹将灰布袋塞进怀里然后转身拉开了宿舍门。 身后传来穿衣镜略带哽咽的喊叫:“非常感谢您的肯定先生!” 郑清扯了扯嘴角脚下略微停顿了一步最终没有回头。 他其实是想说这块镜子能完完整整存在这么长时间真的很不容易——像这种碎嘴的家伙搁到流浪巫师的酒吧里估计一晚上就会碎成十七八块。 …… 出了宿舍屋外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第一大学的大雪没有郑清以往经历的那些冬季似的要抠抠搜搜、拖拖拉拉折腾许久才会落下几许雪花。 在这个巫师与魔法决定的世界里说下雪就下雪。 要多大就下多大。 鹅毛般的雪花不再是形容词而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事实。郑清放眼望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纷纷扬扬的大雪不知下了多久已经给整个校园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绒被一脚踩上去大半个脚踝都被淹没在松软的雪花里咯吱咯吱令人心情意外愉悦。 原本因为是周末理论上来说校园里的学生应该会比往日少很多。 但因为下大雪的缘故许多童心未泯的年轻人都呼朋唤友来到户外享受雪景。喜静的捧一本书坐在松树下就着明亮的光线徜徉书海;爱玩儿的三五成群用魔法指挥着雪花聚成雪球、雪球滚成雪人儿然后雪人儿们摔跤、拳击打的不亦乐乎。 老实讲郑清非常讨厌那些用魔法玩儿雪人的家伙——因为大部分人都只顾自己快乐全无半分公德心。 就像他刚刚从宿舍到图书馆一路上就被三个‘无主’雪人的雪球砸了脑袋。这些雪人的主人在将它们制造完毕玩儿过瘾之后便弃之不顾任由这些拥有简单本能的家伙在校园里乱逛偶尔被挡了路拳头大的雪球便会呼啸着从它们的身上喷涌而出砸的人满头开花。 “别追我一个人啊!”年轻的公费生被两只雪人追的四处乱跑抱着脑袋嚷嚷着:“我还要去图书馆呢!” 他的身后两只雪人默不作声锲而不舍的挥舞着扫帚胳膊扬起一片片‘雪沙’扑向前面的男巫不时还从背上摸出一两颗刚刚揉好的雪团顺风砸过去。 路过的巫师笑哈哈的看着狼狈的男巫也没有一个搭把手任凭他被追的连滚带爬。 “用软腿咒!”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风雪隔着空间让郑清一时分辨不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但那个建议他却听的清清楚楚的。于是绕过一株高大的悬铃木后年轻的巫师飞快的摸出自己的法书用力一拍: “我马虺隤!” 淡绿色的光芒骤然一亮轻柔的荡开。 那两只刚刚追杀郑清将近五百米的雪人在咒语的波动中蓦然一顿继而轰然散开、落地重新化作了两个安静的雪堆。 年轻的公费生长长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会被雪人追杀!”那个熟悉的声音慢慢靠近语气中充满了好奇:“虽然这些家伙很活泼但大部分时候它们都不会主动攻击巫师啊。” 说话间一个瘦瘦高高、留着马尾的黄皮肤男巫穿过朦胧的雪幕出现在郑清面前。 是尼古拉斯那位留过两级曾经担任过郑清入校引导员的同班同学。 “我怎么知道!”郑清一边拍打着身上残留的雪花一边恼火的晃着脑袋试着将头发里那些半融化状态的冰晶也一并抖落:“刚刚路过小广场有两伙巫师正指挥两拨雪人打仗我就看了一小会儿笑了笑结果突然就有两只雪人从战场跑出来追着我打……” 尼古拉斯没有说话而是绕到郑清身后刺啦一声从他背上撕下了什么东西。 “不出所料。”留级生呵呵笑道:“有人跟你开玩笑把符纸悄悄粘到你身后了……应该只是个恶作剧不要紧的。” 郑清板着脸接过那张黄色的符箓。 上面朱砂勾勒的鲜红色符文仍旧熠熠生辉即便绵绵的风雪也压制不住其间起伏的魔法波动。 正文 第九十章 雪人II 这是一张非常简单的定位符。 一个简单的符文再加上一张劣质的符纸——无论是破损的符纸、还是褶皱的符纸都没有关系——不需要复杂的符脚、符胆等结构只需要向里面注入一丁点魔力就足矣。 “真是个糟糕的玩笑。”年轻的公费生嘟囔着把手中那张定位符用力一搓揉成一团。 几点火星伴随着漏气般的噼啪声在郑清的手心响起。 一缕青烟还没有完全冒出来便被四周盛大的风雪裹挟着消散一空。 “很常见的玩笑。”尼古拉斯笑着安慰道:“你运气还不错他们只是给你贴了张定位符让两个非常正常的雪人追着你四处乱跑……前年下雪的时候不知道哪个混蛋改造了一头‘臭雪人’砸出去的雪球那个味啊……啧啧惨不忍睹。” 郑清咧咧嘴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种糟糕的画面。 “这些雪人鼻子上有符阵吗?”他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一根胡萝卜——那是刚刚一头雪人滚落的一根鼻子——好奇道:“它们怎么通过定位符找到我的?” “自然是通过另一张符箓啊。”尼古拉斯紧走几步弯下腰在刚刚雪人‘死亡’后残留的雪堆里刨了刨很快便从里面摸出一张硬邦邦、仿佛木片儿似的符板顺手擦掉上面残留的雪渍递给年轻的公费生。 作为一名在符箓学上颇有基础的巫师郑清很容易就分辨出手中那张纸符的‘成分’。 符纸焦黄的颜色以及硬邦邦的手感告诉他这张纸符是基于莎草纸制作而成的。 这种源于埃及地区的承载工具并不是非常合适的符文载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只适用于古埃及的一系列魔法——但从经济角度考虑莎草纸比巫师们画符时常用的黄皮纸、桑皮纸等要便宜的多在格林杂货铺里一枚铜子能买一大沓的空白纸草。 倘若巫师对纸符的等级以及效力没有太高要求的话这种纸草不失为一个恰当的选择。 举起那张纸符凑到鼻子下嗅了嗅一股辛辣的刺激性气味迎面扑来年轻的公费生不由自主的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是姜汁的气味巫师们常常用它来做催化剂与符箓上的朱砂相互作用促进符文间的魔力流转速度。 “符纸上抹的姜汁太多虽然能够短时间刺激朱砂的效力但很容易引起魔力紊乱。”郑清擦了擦鼻子囔声囔气的评价道:“劣质中的劣质产品丢在地上都没人捡……他们用这种符纸不怕把自己炸的灰头土脸吗?” 说话间公费生手中那张纸符上一道红光一闪而过。 年轻男巫大叫一声用力一甩纸符嗖的一下重新钻进他面前的那个雪堆中去了。只是眨眼间但听得一声闷响男巫面前的雪堆轰然爆开松软的雪团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簌簌着落了两个巫师一头一脸。 “呸呸……就像这样。”尼古拉斯吐掉炸进嘴里的雪花摇头晃脑的抖落身上的渣滓同时闷声解释道:“炸了又能怎么样呢?反而给大家平添了许多乐趣。” “反正大家原本就是在玩雪。” “另外除了阿尔法学院那些款爷外我们这边的人玩游戏的时候谁也不会使用劣质等级以上的符纸去浪费……唔除了你。” “听说你现在开始使用符枪了?那可真是烧金子的玩意儿啊。” 听到尼古拉斯略显羡慕的语气年轻的公费生大感受用但同时他又习惯性的摆摆手谦虚道:“我都是自己画符自己裹纸弹的花不了几个钱。” “那更厉害!”尼古拉斯竖起大拇指赞叹着:“学校里可不是谁都有能力随随便便画出那么多标准级别以上的符箓啊。” 郑清继续谦虚的摆着手但却无论如何也遏制不住脸上的笑意。 恰在此时一头肥肥大大的雪人晃晃悠悠穿过两株大树不紧不慢的经过年轻公费生的面前。看得出它的制造者很是费了些心思鲜红的萝卜鼻子上特意扣了两个深深的鼻孔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鲜红色的毛围巾。而它的两条胳膊也不是学生们从教室门后随手‘借用’的木柄扫帚而是同样用雪堆砌成的胳膊。 相对于‘扫帚胳膊’而言用雪构筑的胳膊显然会耗费更多的魔力。 这意味着这只雪人肚子里塞的那张纸符很可能不是一张劣质品而是标准、甚至更高级别以上的纸符。 年轻的公费生目送这头雪人晃晃悠悠远去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不由转头看向仍旧站在旁边的留级老生: “这些雪人在学府里四处乱跑学校不管吗?我记得前些日子因为一群砂时虫的缘故整个学府鸡飞狗跳就差请校外专业的杀虫机构来了。” 尼古拉斯正仰着头眯着眼似乎在感受漫天雪花落下时的滋味。 闻言他愣了愣半晌才回答道:“不一样完全不一样……砂时虫是自然但是的魔法生物而这些雪人只是学生们自己折腾出来玩儿的。不论从经济利益还是危险性来说砂时虫都甩掉雪人七八十条街了。” “就像我们刚刚看的那块符箓那是维持雪人活动的真正核心一张初级……不初级的初级的雪人符。” “非常劣质维系时间不足两个小时。” “也就是说倘若它们没有在雪人大战中被打碎那么你什么都不用管再过两个钟头这个雪人依旧会变成一个安安静静的雪堆。” “除此之外这些雪人也不会一直呆在学校里面。” “大部分雪人的寿命都很短太阳一出来它们就会融化何必浪费人力特意在这大雪天里出来清理一遍呢?” “大部分?”郑清不由扬起眉毛。 “嗯大部分。”尼古拉斯点点头眼神中露出几分严肃:“魔法是一种非常神奇力量总是擅长制造奇迹。” “虽然我们都知道支撑这些雪人活动的只不过是一张劣质符箓但有的时候就是这些劣质符箓、还有它们松松垮垮的身子在某些苛刻的条件下能够诞生真正的奇迹……从普通雪人成长为真正的雪人。”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尼古拉斯的任务 在这个拥有魔法的世界里巫师们提及‘雪人’这个词语的时候往往会因为语境的不同而有不同的含义。 比如在高山野地里冒险的时候巫师们提及的雪人就是一种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拥有一身浓密的雪白长毛以及一定魔法能力的智慧生物——理论上来说这种雪人只生活在喜马拉雅山脉的深处——但由于它们凶狠的作风常常被老人们用来吓唬刚出茅庐的年轻巫师们让他们提高警惕不要被雪人把脑袋揪了去。 而到了东洋岛国提及雪人那里的巫师往往会谈到另外一种精灵雪女。那是一种拥有美丽外表、高挑身材以及淡蓝色长发的精灵往往生活在深山之中擅长操纵风雪见日而化她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诱惑年轻男子进入雪山然后与他们接吻夺取他们的精气。 再比如在第一大学下雪之后校园里大家提及的雪人都是那些肚子里插着一张符纸走起路来晃晃悠悠身上的雪沫还簌簌落着雪花的雪傀儡。 与它的远亲相比这种‘雪人’无论是能力还是智慧显然都差了很远。 但咸鱼也有翻身的时候更何况一个诞生在魔法世界的雪傀儡。 这种雪人在特殊的时间、一定的环境下、经过魔法的锻炼就会诞生一种超出一般雪傀儡但仍旧保持雪人模样的特殊生物——基于它们一模一样的外表以及截然不同的本质巫师们索性将这种生物命名为‘真·雪人’以区分普通雪傀儡的‘伪·雪人’。 区分真伪雪人最本质的区别就在于它们的独立自主性。 “真正的雪人实际上已经属于一种类元素生命的存在了。” “虽然可以脱离巫师、脱离冰雪而存在但这种雪人与它们那些浑浑噩噩的同类一样仍旧厌恶高温与太阳——只不过相对于‘伪·雪人’而言它们对高温环境的抗性稍微高一点点。不会太多只是当太阳出来之后它们还有机会找个阴凉的角落躲一躲。” “当然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雪人它们也不会在学校里找某个阴凉的角落。托学校守护大阵的福这种天然但是的精灵都会本能的远离学校逃到学校围墙外面的世界去。” “也许是沉默森林深处的寒潭周围也许是去当某条冰螭的仆人当然还有可能它们只是躲在了贝塔镇某家冷饮店的冰库里……总之真正的雪人不会傻乎乎的呆在学校期待巫师们大发慈悲。” “如果它们真的呆在学校里最大的可能是被某个好奇的巫师拖去实验室。” “不一定会死但肯定活的没有那么自由了。” 听着尼古拉斯滔滔不绝的解释年轻的公费生大感兴趣。忽然间他吸了吸鼻子抬头又看了一眼之前从两人身前慢悠悠走过的胖乎乎的、渐行渐远的雪人。 也许是受了刚刚尼古拉斯关于‘真·雪人’介绍的影响郑清总觉得那头渐渐远去的胖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几分激灵劲儿。 当然更大的可能这些只是他的错觉。 就像尼古拉斯之前提到过的真正的雪人形成条件非常苛刻——从特定的时间、特殊的环境、特别的材料、再到制造者的魔法水平与技巧等等等等每个环节都充满了巧合与运气——倘若学校里真的有人撞大运点化出了一头‘真·雪人’那他更应该去买大乐透。 眼瞅着健谈的留级生话题告一段落年轻的公费生摸出怀表瞅了瞅时间。 “唔时间不早了不跟你唠了。”郑清愉快的挥挥手打算向尼古拉斯告别:“你应该去做复习题了吧……话说你现在怎么没在图书馆呆着呢?刘菲菲给你放假了?” 说着他停下了离开的脚步脸上浮现出一丝促狭的笑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九有学院大一的首席生同学便兼任了这位留级两次的超级老生的功课辅导员——包括课间休息、早晚自习、放假之后等等但凡有些许空闲时间尼古拉斯都会被刘菲菲拖去图书馆做题不论刮风还是下雨风雨无阻。 原本限于物议两人还会稍微回避一下众人的目光但自从两人之间的关系被挑明一些之后刘菲菲便表现的愈发强势了很多时候她甚至直接将两人吃饭的地方安排在图书馆外的小广场上让尼古拉斯一边吃东西一边听她念魔法史的考试要点。 403宿舍的男巫们私下里讨论过如果不是因为学校规章制度的限制尼古拉斯同学恐怕连呆在宿舍安稳睡觉的功夫都没有。 所谓天道酬勤刘菲菲的这番辛苦也没有浪费。 不久前期中测评中尼古拉斯的总成绩排名已经达到班级中游偏上的水平了——考虑到期中教授们都是安排的随堂考试要求也不高这个成绩稍稍有点水分但无论如何只要尼古拉斯保持这种状态今年肯定能够摘掉留级生的大帽子。 听到年轻公费生调侃般的话后尼古拉斯的脸色立刻有些涨红起来。 “没没说不去…”他吭哧吭哧口吃半天最终还是坦白道:“我只是出来找几朵雪花……丽兹喜欢星形的松针雪花小时候每次下第一场雪妈妈总会给她找一朵最漂亮的雪花用小戏法保存着做成圣诞礼物。” “现在这份任务落在了我的头上。” 郑清听着他的解释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有点后悔自己提起这个话题了。虽然了解不多但通过方方面面的消息他还是隐约知道尼古拉斯的母亲因为一场事故不幸去世只留下天赋不高的尼古拉斯以及一个患病的妹妹。 丽兹就是他妹妹的名字。 因为种种缘故大家对这件事都讳莫如深——也许是因为尼古拉斯的母亲仅仅是一位戏法师也许是因为这件事事关同学至亲去世——总之这件事在大部分场合下都不适合拿出来当做话题。 就像现在。 正文 第九十二章 硬通货 尼古拉斯要从漫天飘舞的雪花中挑选出最漂亮的一朵送给妹妹。 年轻的公费生既没有经验也没有那份耐心所以在笨拙的安慰了老生几句之后便带着碎嘴后的懊恼以及头顶天空中渐渐稀疏的雪花怏怏离开了。 只不过这份浅浅的不愉快在呼啸的风声中很快烟消云散——更主要的原因在于郑清约了伊莲娜在步行街见面只要想起吉普赛女巫明亮的眼睛他的心情总会不由自主的好转。 自从下元节的那场冒险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骤然明朗了许多。 吉普赛女巫虽然依旧经常缺席正常的课时但每周末的‘符箓学辅导课’却再也没有落下过。郑清高兴之余便在上一个周末的辅导课之后与女巫约定这个周末轻松一下去步行街溜达溜达。 步行街虽然是贝塔镇首屈一指的商业大街但囿于镇子的面积原本就不大所以这条商业街的长度可想而知。 所谓去步行街溜达溜达只不过是男巫壮着胆子换了个词的‘约会’。 也许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学习都很辛苦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两人解读的古代符箓越来越艰涩常常忙碌一个下午却收获不多所以女巫只是简单的考虑片刻之后便愉快的答应了男巫的邀请。 今天是周末也就是两人约定的日子。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与往常去图书馆的时间相比要稍晚一点但作为约会来说又稍早了一些。郑清原想着将见面时间推迟到下午五点左右这样逛逛街、吃过晚饭后说不定还有机会花前月下。 但这个建议被伊莲娜否定了。 “今天晚上还有班级例会据说老姚要通报沉默返潮最新的一些动态要求全员都到的。”在回给公费生的纸鹤中吉普赛女巫写道:“而且这几天降温降雪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 我不在乎降温! 我喜欢下雪的日子! 去特么的班级例会!去特么的沉默返潮! 虽然在心底这样咆哮着但郑清终究不能无视女巫的意见。折中之下两人见面的时间便放到了下午三点半——这样的话吃吃饭、逛逛街两人大致有三个小时的约会时间。 作为一次约会来说这个时间显得稍微紧凑了一些。但对年轻的公费生来说能够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专门的约会即使时间再短也没有关系。 为了准备今天的约会最近一个星期男巫都在认真研究步行街哪家店的食物有特色、店里的服务员需不需要打赏小费、哪家铺子的小礼物别致新颖、从步行街这头走到另一头需要多长时间、倘若逛街途中遇到妖魔袭击他应该怎样展示自己的英勇无敌等等等等。 而所有的计划都建立在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身上。 在走进第一大学之前郑清对巫师世界知之甚少拥有的巫师通货也几近于无——作为公费生学校给他的资助都是专款专用几乎不会以货币形式直接下发而是使用类似‘签账’的方式与书店、服饰店、药铺等直接结算。 囊中羞涩的公费生甚至一度打起了画符卖钱的主意。 然而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开学伊始在天文08-1班的第一次班级聚会上借着一次临场发挥帮助李萌绘制镇压符的年轻公费生进入了流浪吧老板的视线中。 也因此他拿到了一张流浪吧的金卡。凭借着这张金卡郑清很是做了一段时间的倒手买卖零零碎碎赚了不少闲钱。 再后来组织猎队、参加猎赛、捕捉妖魔等等都获得了许多收益——尤其是一个多月前的校园杯猎赛上郑清的宥罪猎队夺得新生赛的冠军更是为他赢得了一大笔‘奖金’。 只不过这份奖金不是由学校发放的。因为新生赛属于衍生赛事猎委会赞助有限只是给这场比赛提供了奖牌。所谓奖金实际上是郑清在猎赛前通过博彩押注自家猎队最终赢得的彩金。 这份收益非常丰厚。 以萧笑为例他投注了五粒金豆子在高额的赔率下最终换回了将近四百粒金豆子折合玉币四十多枚。 与他相比郑清投注的赔率虽然低但他投注金额大——总计三个学分、五个银角、十八枚铜子——所以最后他的收益也非常可观足足换了十个学分! 在第一大学有一句俗语‘货币天然不是学分学分天然是货币。’意思是作为第一大学知识评价体系的标度学分从本身意义上来说并不是真正的货币;但恰恰因为学分的严谨、稀缺、可交易、能购买大学内部资源等特性又让其成为了非常坚挺的‘货币’。 按照学校提供的正式流通规则一个学分等价与一个玉币而且只支持单向兑换——也就是说你可以将学分兑换成财富但不能用财富兑换学分——以这种汇率如果你有十个学分随时都可以在教务处兑换十枚玉币。但如果你有十枚玉币却没有办法从学校换到对应额度的学分。 就是这么霸王条款。 条款虽然霸道了一些却也无形中成为学分价值最强有力的背书。有了场上交易的价格自然而然就衍生出了场外交易的价格。 鉴于学分与玉币之间供应量的不匹配场外交易的汇率常常出现大幅度的波动。明面上一个学分只能兑换一枚玉币但私下里学员们之间学分的价格经常被炒到两到三枚玉币的价格甚至会更高。 而且一般有价无市。 要知道学分作为学生们学业必须品是处于不断消费中的。不论升级、购买实验用品、进出图书馆、使用实验室一件件必须的消费都必须消耗学分。 但是大家获取学分的途径却很稀少。教授们的布置的任务、学校活动的奖励、参与项目的经费等等。正常情况下一个学生一个学年能够获取的学分应该是一百二十分左右。除去要准备一百个学分升级用其他二十个要支持他使用学校所以的设备。 捉襟见肘是每个第一大学学生最沉痛的记忆。 这就造成了学分成了学生间最硬的通货没有之一。 正文 第九十三章 美丽冻人 作为一名公费生或者说作为一名总是有意外表现的公费生郑清并没有感觉到学校其他同学们身上那种沉重的学分压力。 因为他的学分非常充足。 开学初的社团邀请函奖励、平日上课时教授们鼓励性质的奖励、获得梅林勋章后学校学院以及教授的单独奖励、‘配合’苏议员进行魔法实验的奖励、猎月新生赛上夺得新人王的奖励、将大黑猫上交‘有关部门’的奖励等等等等不胜枚举。更不用说入校半年来他在校园遭遇的数起事故虽然每一次都害他去校医院呆一阵子但每一次他都能从校工委以及学院的相关部门获得部分安慰性质的学分奖励。 杂七杂八算下来学年还没有过去一半年轻的公费生便已经攒够了升入二年级需要交纳的学分数目了甚至还有许多富余——倘若让每天在图书馆埋头苦读辛苦刷题的尼古拉斯知道他学分卡上的数字定然会大叫几声‘上天不公正天道慢酬勤’。 也恰恰是因为对于他来说学分似乎来得异常容易所以郑清在入校后才渐渐淡了勤工俭学、画符卖钱的心思;所以郑清在收到两支符枪作为礼物之后才有底气在猎队训练的时候练练枪法;所以郑清才敢正面向吉普赛女巫发出逛街的邀请。 对于一个略带大男子主义心思的男生来说倘若与女伴逛街的时候没有能力挥手让她‘买买买’那么他宁愿宅在宿舍画画符咒练练书法。 对现在的他而言缺钱只需兑几个学分便什么麻烦都解决了——金钱来得如此容易以至于年轻的公费生卖掉新生赛的猎获之后完全没有将那些财物据为己有的想法而是琢磨着在步行街赁家铺子充作猎队对外的门面就像学校那些老牌猎队一样。 郑清兑换学分的地方选择了流浪吧。 这间据称与黑巫师有关的酒吧在第一大学非常有名气许多为了证明自己勇敢的年轻巫师都会在周末来酒吧喝杯小酒听吧台后的多臂族酒侍胡吹乱侃而后再添油加醋传回校园里——当然流浪吧更有名气的是隐藏在酒吧里的地下黑市许多在《巫师法典》中明令禁止买卖但又不禁止使用的魔法材料都能在这里寻觅一二。 而学分兑换也是流浪吧的一大业务。 因为一次小巧合郑清成为这间酒吧的金卡会员。往日他仅仅在这间酒吧里挂牌兜售他的那些标准符箓或者根据部分同学的需求倒卖小笔的魔法材料。 兑换学分倒是第一次。 “今日挂牌价三点一四玉币普通会员费率百分之五金卡客户百分之二点五。”吧台后多臂族侍者向年轻的公费生丢出一块木牌熟稔的报着价:“金卡客户如果在店里消费一杯青蜂儿可以免除手续费。” 木牌上银色的数字(314玉:1分)清晰可见。 随着木牌一起丢在年轻巫师面前的还有一张抹去姓名、照片等信息的学生卡——郑清知道这张卡就是传说中的‘黑卡’也就是卡主不明的学生卡专门用来进行学分中间交易使用。 “兑换一个学分。”郑清拿出自己的学生卡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道。 多臂族的侍者接过卡片盯着上面鲜红色的数字眉头微微挑起露出几分讶异的表情:“我记得你今年九月份才入校……现在还是大一吧。” 郑清不知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只能默默的点点头。 “真了不起。”酒侍叹口气伸手从桌下摸出一个空酒杯倒了半杯青蜂儿摆到年轻巫师面前:“平日来吧里兑换学分的学生虽然不多但有能力兑换的自然学分都会比较宽裕……即便如此我也从来没有在大一学生卡上看见过这么多学分。” 郑清终于听出来这位多臂族侍者是在夸奖自己。 他尴尬的笑了笑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面前那杯青蜂儿上面。 犹豫片刻年轻的公费生还是开口了:“唔谢谢……但是我的意思是我没有点这杯酒吧……手续费我可以另外缴纳。” “这杯算我请你的手续费另算。”酒吧侍者微微一笑几条胳膊仍旧在不紧不慢的擦拭着其他的酒杯、整理着酒架而郑清面前则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小堆硬币。 “三枚玉币零七十四个铜子……扣除了九十四个铜子的手续费。”侍者将一份确认函递到年轻巫师面前:“如果确认无误就签字吧。” 郑清掂起面前那一小堆仍有余温的硬币摸了摸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细细读了文件觉得没问题后抓起旁边的羽毛笔便在那份确认函上画了圈。 “合作愉快!”他举起那半杯青蜂儿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欢迎光临。”多臂族的侍者没有举杯而是微微点着头笑容满面。 …… …… 郑清是在步行街糖人店的门口见到吉普赛女巫的。 当时她正弯着腰隔着高大的玻璃橱窗津津有味的看着糖人店里那些糖人们戏剧性的表演——与郑清第一次见过的战斗场面不同今天的糖人们演绎的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与当下的天气非常应景。那些飘飘落下的雪花都是甜腻腻的糖霜;而悬挂在半空中的那轮明月则是一块圆圆的姜糖;遮掩月亮的云气是甜丝丝的棉花糖。 但原本对这类魔法很感兴趣的年轻男巫只是扫了几眼便强行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你不冷吗?”郑清担忧的看向吉普赛女巫语气显得有些不安:“现在还下着雪你穿的也太单薄了吧……” 原本他以为伊莲娜会穿着皮衣或者类似的厚实大衣出来但现在他不得不面对一个很让人不安的情况——女巫穿在身上的只是一件单薄的裙子。 虽然是长裙虽然那条裙子没有露胳膊、而且盖住了脚脖子但不论是衣领袖口处半透明的蕾丝花纹还是裙子单薄的面料都非常清晰的向男巫说明着一个事实。 这是一条在夏天穿的裙子。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双唐记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外面的天空不止一点点的冷。 虽然雪已经不大但呼啸的北风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卷着鹅毛般的雪花在街上打着旋儿扑在行人的身上、脸上令人避之不及。 听到郑清的疑惑吉普赛女巫从糖人店的橱窗前直起身子转过头抬手拂去发梢上沾落的雪花俏生生的看向年轻的公费生眉眼间俱是笑意:“冷?为什么冷?怎么会冷呢?!我们是巫师啊!我们会魔法的!” 说着她将胳膊递到年轻男巫的面前。 一股馥郁的香气从女巫的身上传来令人迷醉也让公费生有些措手不及眼睛与手都不知该放在什么地方才好。 “绿兮纺的新款冬裙绣了一整套的防寒符咒就算气温在零下二三十度也完全没有任何影响的。”女巫略带沙哑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惊醒了他的失神也点醒了他刚刚的一点失误——是啊这里是巫师的世界是有魔法存在的世界。 年轻的公费生收敛心神认真打量了一番女巫伸到他眼前的那条胳膊。 薄薄的袖子上用金银丝线勾勒了许多细小的符文细细分辨下却如吉普赛女巫所言都是一些防寒保暖的符咒。 “哎呀呀打眼了打眼了。”男生笑了笑毫无问错问题后的尴尬表情反而一脸轻松的调侃道:“天天帮你补习符文却连这么简单的应用都没发现……果然理论要与实践相结合才能检验真正的理论水平啊。” 伊莲娜摇摇头笑眯眯的补充道:“这说明你是一个真正的九有人。” “书呆子?”郑清敏捷的反应道。 女巫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在她大笑的时候男巫转身敲了敲糖人店的橱窗对老板说道:“小唐师傅这套‘风花雪月’来一份要外带的。” 小唐师傅是这家糖人店现在的老板也是前任老唐师傅的儿子据说接手店铺尚不足一年现在还是一个白白净净笑容温和的年轻人。 “七尺二寸三分风花雪月一套!”糖人店老板吆喝着从橱窗后端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年轻的公费生:“承惠二豆一角七子。” 二豆一角七子是指两粒金豆、一枚银角、七个铜子折合二百六十七个铜子。相对于这家糖人店里其他产品的价格来说这个价格已经很高了。 郑清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硬币数了数放到柜台上然后接过糖人店老板手中的那个小盒子——之前他在流浪吧兑换了三枚玉币七十四个铜子折合下来足足有三千六百七十四个铜子用来买一个小礼盒自然是绰绰有余了。 盒子呈白色四四方方硬纸壳制。 打开纸盒里面是一个类似‘雪花玻璃球’的容器。上面是三寸高低的玻璃球下面是一架低矮的红木底座。底座呈四周每边中心处都刻着一个篆字正是‘风花雪月’四个字。环绕四个篆字则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细如蝇头的金银双色符文。 薄薄的透明的玻璃球里星星点点的白色雪花飘飘洒洒。半空中漂浮着一层浓厚不一的棉花糖雾气一轮金黄色的圆月在雾气中起起伏伏。下方则是豆粒大小的糖人们三五成群按照既定的剧本在三寸世界里上演着一幕幕悲欢离合——其间的种种景象与橱窗中所展示的一般无二令人望之而啧啧称奇。 “这个雪花玻璃球应用了空间延展的魔法现在看上去小巧玲珑当你打算吃掉它的时候就知道它实际有多大了。”男巫卖弄的把玻璃球递到女巫的手中同时指了指玻璃球下面的红木底座:“据说双唐记还把这个小东西申请了专利整个巫师世界只有他们一家允许制作这种小玩意。” 双唐记就是这家糖人店的招牌名字——听林果说这家店原本就叫‘唐记’但年前老唐师傅退休小唐师傅接班后便把店铺的名字从‘唐记’改成了‘双唐记’。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小男巫曾经吐槽倘若小唐师傅以后退休他儿子接班这间店是不是还会改成‘三唐记’或者‘多唐记’。 当然吐槽归吐槽到目前为止大家还没有发现这家糖人店下一代掌柜的身影所以平日里大家与小唐师傅打趣时更多是关注他的另一半倒很少有人拿店铺名字开玩笑。 “非常精致非常巧妙。”伊莲娜捧着那个雪花玻璃球翻来覆去的打量几遍赞叹不已:“难怪你把见面地点约在这里……来学校这么久我都没有在外面多转转感觉损失了很多很多啊。” 说着她将玻璃球重新塞进纸盒中递给年轻的公费生。 郑清笑眯眯的看着她没有接过纸盒。 “这是送给你的”他清了清嗓子按照之前琢磨好的台词小声说道:“人生百味最美不过甘甜。希望你的学业顺顺利利、甜甜向上笑口常开甜甜美美。” 祝语未完他的脸已经涨红一片与四周洁白的雪景相映倒显得分外有趣。 “啊呀!”吉普赛女巫抓着手中的纸盒脸上露出非常惊喜的表情:“真是谢谢啦!好久都没人送我这么甜的礼物了!” 看到女巫没有拒绝年轻的公费生心底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血色也渐渐褪去嘴角的笑容不由自主绽的更大了一些。 “如果你喜欢我天天送!”他挠着头傻乎乎的笑着。 “天天就免了”女巫将纸盒塞进包里眨眨眼俏皮的说道:“糖吃多了容易蛀牙……而且齁的慌。” 郑清有些窘迫的笑着不知下面该说些什么。 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安吉普赛女巫探出胳膊非常自然的挽住他然后侧着身子伸手顺着步行街的方向画了一个大大的圈:“我改主意了……去一家餐厅吃饭太浪费我们绕着步行街每家小吃店都来一点点吧!” 软香在臂弯男巫昏昏沉沉的点着头只感觉浑身血液肆意游走。 正文 第九十五章 美食街 周末的下午一向都是贝塔镇步行街上最热闹的时段。 没有了上课的压力、作业的烦恼许多学生一个懒觉便直接睡到了午后。他们醒来后精力充沛恰好时间也很充沛于是酒吧、美食、商铺众多的步行街便受到格外的青睐。 许是掌管气候的巫师觉得今天这场雪下的薄厚已经够了。当郑清携吉普赛女巫离开双唐记的时候天空中只有零星的雪花慢悠悠的往下落。 风也渐渐止了一些之前因为风雪缘故呆在屋子里的人趁着天色还亮、雪景尚美都一窝蜂的跑出来就着雪景逛着小街。 作为贝塔镇上最繁华的商贸街贝塔镇步行街早早便有专业巫师清理了路中央的积雪只余下路两侧以及屋顶上仍旧白茫茫一片与街上深沉的颜色相互映衬着格外醒目。 已经在校园里看够雪景的年轻公费生自然没有把注意力落在那些残留的雪景上。他的一条胳膊被吉普赛女巫挽着浑身僵硬不敢乱动生怕举止有暇冒犯了身边的女巫。 伊莲娜看上去倒是比郑清更自在一些。 顺着正街没走多远郑清眼角余光扫到斜地里一个小牌楼脚下顿时一住。 “你不是想吃好吃的吗?”男巫一开口原本丧失的勇气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又咕嘟咕嘟填满了他的胸口:“那边步行街上的美食街里面有很多好吃的。” 说着他一伸手指了指那座小牌楼所在的巷子。 所谓美食街其实只是贝塔镇步行街上的一条小巷子长仅数百米宽不足二十步。巷子左右没有门庭都是整整齐齐的高大白墙原本是两个街区的分界线但因为靠近步行街人流众多便渐渐有那些租不起门面的小贩们聚拢了来借着几尺地界做点小本生意。 相对于正街上那些字号响亮的店铺这些小商贩们能够提供给第一大学学生们的商品或者服务非常有限——学生们买法书找上元书肆买课本闲书找三味书屋买衣服有拂地垂、绿兮纺、云想依百货有格林杂货铺钟表有胡克兄弟钟表店首饰有牧饰娘日用有临镜画礼物有苹果阁就连那些禁忌品以及灰色来路的家伙什儿也有流浪吧打理。 经过几番折腾后这些小商贩们最终找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突破口——做美食成本不高又能借助正街上充沛的客流只要有一两手绝活便不虞生意做不下去——也因此这条巷子里渐渐成为专业的‘美食街’。 管理镇子的委员会后知后觉却也不笨在这条街成型之后稍加整理将其纳入统一管理还在巷子口立了座小牌坊当做统一门面。这样做不仅扩大了市场、就业为步行街增添了特色而且给镇子的财政多了一笔新的收入可谓是一举多得。 当然即便入了籍成了步行街的‘正式成员’小商贩们依旧做的小本生意。 推辆小车架口铁锅煮几壶热茶摆一排碗筷讲究些的还雇佣几只穿了围裙的小精灵做服务员帮着端茶倒水收银打杂;不那么讲究的便连炉子里烧的火都不用魔法而是捡镇子外沉默森林边缘的枯枝败叶烧。 两人拐进巷子后顿时感到与外面的差异。 小商贩的吆喝声、简陋的魔法招牌上闪烁的虹光、还有来来往往摩肩接踵的人潮、以及耳边重叠着的、嘈杂的说话声。 仿佛一瞬间他们便从外面那个‘阳春白雪’的世界来到了一片‘下里巴人’的世界。 这股充满生活气息的热闹氛围不仅感染着步行街上的学生们而且似乎连天气都被它们影响了——原本因为下雪郑清还猜测这里的小贩们会不会歇业。 “好香啊!”吉普赛女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满脸陶醉。 郑清抽了抽鼻子深以为然。 甫一跨过那座小牌坊似乎便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气息:酱香、醋酸、酒熏、各色皆有煎、炸、蒸、烤五味俱全。 圆滚滚的章鱼丸、油汪汪的羊肉串、浓郁的卤煮、清爽的大叶茶各种各样的美味争先恐后的闯入客人们的鼻子里刺激着他们的鼻腔粘膜;碧绿的青蜂儿、黄澄澄的琥珀光、火红色的烟酒勾引着大家的馋虫刺激着他们的视网膜;还有巷子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你来我往的推让声更是牵绊着每一个走在这里的行人。 “唔这座小牌坊上的符咒非常有趣魔法笼罩范围竟然非常规整的控制在了这条巷子里难怪外面雪下了一尺厚里面竟然连点泥水都没看到。”郑清下意识的点评着两人刚刚路过的那座小牌坊卖弄了一下自己的专业。 伊莲娜闻言顿时白了他一眼。 “早就听说镇子上有个美食街一直没时间过来转转。”女巫不露痕迹的将话题转回正道语气中多了几分雀跃:“今天一定要吃个够!” “一定一定!”年轻的公费生也有些醒悟过来一转身从旁边的小铺子上拿了两串油炸的小丸子塞到女巫手中:“尝尝这个据说是从马里亚纳海沟里那头老章鱼身上剁下来的触须做的……不过我猜就是些普通章鱼汆的丸子顶多那些章鱼是在西太平洋抓的。” “哈哈哈哈”伊莲娜笑的花枝乱颤:“老板还在旁边呢你这样说好吗?” “不碍事不碍事。”旁边炸丸子店那位胖乎乎的圆脸老板闻言连连摆手笑容可掬:“都晓得是个噱头……只要大家觉得我家丸子好吃就行。” 女巫眼珠一转将手中两串炸丸子分了一串给郑清:“你也尝尝!” 郑清犹豫了一秒钟果断接了过来咬下一个咀嚼着冲着伊莲娜伸出大拇指赞叹道:“香软弹滑油而不腻!的确好吃。” 女巫顿时笑眯了眼: “不要冲我夸冲老板夸!” “好吃也不要多吃……我可是打算把这条街都吃一遍的!” “慢慢逛一家一家吃一家吃一点。”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消食 “这个肉串烤的很嫩啊。” “嗯嗯而且在肉串上搭配青菜的主意非常棒!” “来尝尝这个炸土豆条。” “清脆爽口就是味道有点刺激。” “来点青蜂酒润润喉咙?” “以毒攻毒?可以试试!” “我就不用了我来一小碗阳春面缓缓…” “唇齿生香回味无穷啊。” “那边有小点心……芥末蛋糕你敢不敢动?” “感动太让人感动了!” “哈哈哈哈哈……” 袅袅青烟伴随着男女巫师轻快的聊天声缓缓飘散。不长的巷子两个人走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才走了一个来回。 当郑清重新跨过巷口的小牌坊走进冰天雪地之时已经近下午五点钟了。风雪虽停云层未散太阳更是从早到晚都没有露面恍惚间天色已经暗了许多临街的商铺大都亮起了霓虹五彩的虹光与悦耳的音乐打破空气里冰冷的寒意让这片世界多了几分活力。 距离美食街不远便是郑清之前预定了座位的‘约塔’餐厅。 瞅着餐厅门口侍立的服务生年轻的公费生不由揉了揉圆鼓鼓的肚皮愁眉苦脸的看了女巫一眼。 伊莲娜正仰着脑袋将杯子里最后一点青蜂儿倒进嘴里同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我们进去歇一歇再吃?”郑清接过她手中的杯子帮忙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小声询问道:“听说‘约塔’的点心很不错可以来一点…” 伊莲娜歪着脑袋眼波流转瞅了一下远处那块粉红色的牌匾。 “已经吃的很饱了。”女巫蹙起眉凑到他耳边小声嘟囔着暖暖湿湿的呼气让男巫脖子上炸起一圈细小的汗毛他感觉自己整个背部都僵直了。 “我们可以在里面歇一歇再吃。”他喃喃着轻声说着唯恐声音稍大一点会打碎什么东西似的。 “可是里面太闷了!”女巫抬起胳膊站在原地轻盈的打了个转裙角飞扬男生隐约看见了她白皙的小腿。 他悄无声息的咽了口唾沫。 “那我们去湖边逛逛消消食?”郑清嘶哑着嗓子建议道。 “好主意!”伊莲娜顿时眉开眼笑的答应了。 听到她轻快的声音年轻的公费生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那双迷人的大眼睛。他的脸上忍不住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真的好高兴啊。 没走几步吉普赛女巫忽然住了脚步。 “你在‘约塔’餐厅定位子是不是掏定金了?”她犹豫的看着男巫然后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块粉红色的牌匾:“如果我们爽约你的定金会不会被收走?” 作为步行街上著名的餐厅‘约塔’因为与‘约ta’谐音因而颇受年轻男女巫师们的欢迎每到周末座位总是供不应求。 不过因为公费生的缘故郑清倒是没有与普通学生一样排队而是拿到了餐厅‘内部供应’的号码——这是贝塔镇上所有大小商铺间约定俗成的惯例。因为整个镇子都是依托于第一大学的下属学院而建因而学校的‘高材生’们总是能受到各种各样隐晦的优待。 即便如此他也付出了一粒金豆子作为押金。 当然此间种种自然不必向女巫细说。 “不要紧没关系的。”男巫爽朗的笑着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约塔’的位置都是三天有效。就算我们没时间去也能把位置转出去……你忘了我是流浪吧的金卡会员了吗?约塔的老板跟流浪巫师关系很好回头我把那个号码放到流浪吧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呢!” “那就好!”女巫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 与步行街上相比校园里的积雪并没有被清理的迹象。 因为沉默返潮的缘故学校现在人手非常紧张校工委的许多工作人员都被派遣到沉默森林深处公干留在学校的老人们除了维持维持校工委正常的运转之外并无余力也无兴致去清理那些积雪。 “我以为他们会用魔法把这些雪都清理掉的。”郑清踩在没脚踝的雪地间环顾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不由摇头:“步行街都清理的那么干净学校里竟然还不如外面。” “雪景也很好啊”女巫仿佛一只小鹿般在雪地里蹦来跳去绕着郑清打转还专挑那些没有被人踩过的雪地走:“你们家冬天下雪自然不稀奇但是学校有很多热带来的学生可稀罕这种天气呢。” “小心点别摔了。”郑清担心的看着女巫的身影提醒道。 “我已经念了防滑咒不怕的。”吉普赛女巫冲他做了个鬼脸一脸得意洋洋。 郑清摸了摸冰凉的鼻尖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除了学校是一座巫师学校外他也是一名巫师——这大约就是传说的灯下黑了——这么一想他的脑海顿时转过好几个念头比如要不要准备几张保暖符箓要不要准备几剂祛寒的汤药或者从图书馆找几道防风霜的小魔法然后明天上课的时候包个小礼物送给伊莲娜。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来到了临钟湖畔。 虽然今天下了雪但湖面还没有结冰。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湖面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缕缕蒸腾起的雾气如梦似幻。 与平日相比今天的临钟湖显得安静了许多。不论是湖面的水牛还是那些红色的大鸟们都不见了踪影不知是不是躲到哪里避寒去了。放眼望去四面一片白湖心小岛与小塔也是一点白唯湖水黑沉沉一片落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里格外抢眼。 “不知道湖里的鱼人们如果这种天气跑出来会不会被冻僵……硬邦邦的pia在岸边。”郑清想起自己认识的那头鱼人脑海不由冒出去这么一个念头。 “哈哈哈鱼人虽然是水生却是不怕冷的。”女巫闻言忍不住笑道:“到底是魔法生物他们的祖先可是能在极度寒冷的深海生活的种族啊。” 郑清的目光越过女巫的肩头连连颔首:“是了是了这是巫师世界是魔法世界……连蛇都能在大雪天四处溜达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呢?” 正文 第九十七章 雪中蛇 自从来到巫师世界之后郑清的三观总是反复徘徊在摧毁与重建之间循环不休。 比如某位博士只是因为眼睛有些酸涩便把眼珠子抠出来用药水泡一泡泡完又重新装回去还一点不影响使用;比如学校竟然雇佣鹦鹉担任办公楼的前台而那些绿毛的弯嘴鸟儿聒噪起来比说相声的嘴皮子还要溜;再比如学校里的猫会说话老鼠会穿着衣服四处乱跑还有蛇大冬天不窝在洞里睡觉反而竖起身子享受凛冽的寒风。 作为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三年补充教育的科学主义接班人郑清虽然不能对蛇类生物的习性了如指掌但也可以说得上略知一二——最起码他知道作为一种冷血动物蛇类在低温环境下反应会迟钝、很容易进入冬眠状态。 这个‘低温’的程度他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但他琢磨着无论如何当天气已经到了下雪的程度而且地上有一层厚厚的积雪的时候应该已经达到它们冬眠的条件了吧。 “它是不是已经被冻僵了?”年轻的公费生喃喃着目光越过吉普赛女巫的肩头语气中流露出几分诧异。 远处的雪地里一条绝不应该在雪天出现的蛇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条蛇看上去有点眼熟。 听到男巫的话伊莲娜回过头顺着他的目光很容易便在一片白色的背景中找到了那条与众不同的颜色。 一条青黑色的眼镜蛇正支着上半身盘卧在湖畔的一块假山石上昂首挺胸一动不动似乎在眺望远处。 女巫瞳孔蓦然一缩原本放松的身体骤然绷紧。 “怎么你怕蛇?”郑清敏锐的察觉到女伴身上的细微变化心底顿时涌起莫名的勇气很自然的错过半个身子站到她的身前同时安慰道:“不要紧学校里的蛇大多都是有主的……没主的野蛇我们巡逻的时候都会那手杖挑进竹篓里然后隔天再送到李教授他们的魔药实验室。” “敢在学校里露面的动物都不是蠢货。” “它既然有恃无恐、光明正大的盘在那里相比是在学校有过备案……这种蛇都老实的很就算你把指头塞进它嘴里它也会乖乖给你吐出去。” 最后一句话说的略带几分俏皮女巫听着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啊”她喃喃着若有所思道:“既然它敢光明正大的四处溜达自然是有恃无恐的我又何必害怕呢。” 仿佛听到了男女巫师的说话声不远处那条支着上半身的眼镜蛇慢吞吞的扭过头向后瞟了一眼。然后吐了吐红红的信子又径直把头扭了回去。 “它是在给我们打招呼吗?”郑清顿时扬起眉毛:“没看出来还是条有礼貌的蛇诶!” 伊莲娜微微一笑语气轻松的提醒道:“我刚刚就觉得它有点眼熟……你记得刘菲菲吗?她好像就有一条这么大的眼镜蛇吧。” 听她这么一说郑清顿时恍然大悟知道心底那点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在入校专机上刘菲菲那条蛇曾经被女妖尼基塔挤干了毒液表现的相当‘滑腻’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只不过开学之后因为学校的规定他就很少见刘菲菲带着她的大蛇四处溜达了。 现在听伊莲娜这么一说他略一打量自然很容易便将假山石上的那道身影与记忆深处的那条团成球的大蛇对应上。 “也许它在等刘菲菲?”年轻的公费生以己度人却又不由自主想到自家那只小狐狸语气中多了几分酸溜溜的感觉:“这才是靠谱的宠物……哪像我家那只小狐狸整个一大爷见天哄着也不见它什么时候守过我。” “狐狸毕竟灵性性子敏感……不像小龙一根直肠子。”女巫安慰的劝了一句。 郑清闻言不由失笑:“从来都听人说蛇类性格阴沉第一次听说它们是直肠子……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形容倒是很贴切啊。” 说着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条眼镜蛇道:“中午我见过尼古拉斯他好像说刘菲菲今天没来图书馆……这条蛇怕是白白在这里候着了。你说我要不要过去劝它回去?” 因为那块假山石就在书山馆斜前方不远处——平日里刘菲菲七天倒有六天半都会在图书馆呆很久——这也是为什么郑清很自然的给那条蛇找到了一个呆在那块石头上的理由。 “不不要去了。”伊莲娜下意识的一把拽住男巫。 继而她醒悟到自己的行为有些突兀随即解释道:“你去了又怎么跟它沟通呢?难道你会说蛇语吗?……也许它因为吹风的缘故心情原本就不好万一你去了被它咬一下岂不是又要去校医院呆一晚上?” 这个解释非常合情合理顿时劝住了男巫的脚步。 “其实我也会说两句蛇语来着”年轻的公费生眨眨眼凑到女巫耳边小声说道:“嘶嘶……嘶嘶嘶嘶……嘶…” 温热的气流拂过女巫的耳垂吹的她耳朵发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你这嘶来嘶去的是什么意思?”她笑着问道。 “我是在问‘小姐你好请问你站着这冰天雪地中有何贵干?’。”年轻的公费生换了一副深沉的语调装模作样的说道。 “嘶嘶嘶嘶嘶噗噗。”女巫也学着嘶嘶了两声却最终忍不住噗噗的笑了出来。 “你嘶嘶的又是什么意思?”郑清也笑着问道。 “我是在问‘你怎么知道那条蛇是位小姐而不是先生’。”伊莲娜笑吟吟的回答道。 郑清摸了摸脑袋对这个问题也有些茫然。 “我只是觉得它是条母蛇来着”年轻的公费生耸耸肩给出一个令女巫目瞪口呆的答案:“像白娘子、小青、女王大人之类的有名气的蛇精不都是女的吗?”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伊莲娜顿时忍不住翻了几个白眼。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湖畔凉人 大雪一日天冷气清湖中人鸟声俱绝。 雾凇沆砀天与云对假山湖水白黑分明。湖心小岛如墨池中一盏雪莲岛上白塔又如莲花之蕊立在那里。隔着假山石女巫分明看出来那条响尾蛇的脑袋正直直的对准那座白塔不知在寻摸些什么。 因为湖边积雪甚多那些干草窠深处难免有湖中小怪们留下的腌臜或者陷阱所以郑清与伊莲娜并没有走远而是就近绕道那座假山石斜后选了处无人的空地慢吞吞的踱着步子消着食享受着这湖畔少有的静谧与安详。 吉普赛女巫心底装着事情时不时抬头扫一眼假山石上的那条长虫。 她的举动很快便引起了年轻公费生的注意。 “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飞只纸鹤让刘菲菲把她的小龙领了去。”郑清以为伊莲娜担心那条响尾蛇的安全劝道:“我看那条蛇也是有灵性的如果真觉得冷它肯定会提前溜回去的决计不会在外面冻僵。” 伊莲娜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半晌她忽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那么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感觉。” 这个问题显得有些突兀让人听了摸不着头脑——郑清不知道她是指刚刚自己揣测的那番话还是旁的什么事情。 犹豫了片刻他最终选择了一个略显取巧的答案:“巫师不相信自己的感觉还能相信什么呢?” 他说的这句话化用自十八世纪的大巫师托马斯·阿尔瓦所言:‘真正的魔法就是百分之一的感觉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技巧才能施展出来……巫师不相信自己的感觉永远与真正的魔法无缘。’ 吉普赛女巫微微一笑似乎觉得他的回答很有趣。 她没有接口而是走在郑清前面背着手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踩在洁白光滑的雪地里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仿佛担心下面有个窟窿似的。 长长的裙角拖在地上裹了雪粒又染了泥点看的年轻男巫有些不安。他倒是向帮女巫提一提裙角的但这种想法也只能在脑子里过一过——他觉得倘若他真的冒冒失失去撩女巫的裙子怕是下一秒就会被人当成色狼踹进湖里吧。 索性他将目光从裙角挪开只盯着女巫迷人的背影看。 “看看眼前的湖水你能发现什么?”前面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打断男巫脑海中刚刚掠过的几缕遐思。 郑清干咳了两声抬起头没敢与女巫对视生怕她察觉到自己眼神中的心虚。他抬头看向女巫所指的方向这才发现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湖边尺许之外就是粼粼的湖水。 因为下雪的缘故今天的湖水显得格外安静放眼望去仿佛一块蓝汪汪的巨大宝石。 “雪水还有湖水里影影绰绰的水草。”年轻的公费生脱口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还有吗?”女巫锲而不舍的追问道。 郑清低下头看见了水中自己的影子。 他咧开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还有你美丽的身影。” 这个回答应该给一百零一分他在心底自得的想着多一分是用来犒劳自己刚刚牺牲的脑细胞。 吉普赛女巫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抬手揪住男巫的耳朵轻轻拧了一下:“油嘴滑舌……说重点!” “除了那道身影没有什么其他重点了!”郑清做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语气却显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定。 女巫收敛了笑容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过身背对着男巫就那么默默的站在岸边看着静静的湖水一动不动。 郑清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知道刚刚那番话是不是说的有些过头了——但如果再来一次他仍旧会那么说的。有的时候回答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回答更是一种态度。 良久。 女巫才慢慢开口:“我们总是这么的无知。” 说完这句话她又沉默了。年轻的公费生挠挠头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但非常明智的闭紧了嘴巴没有吭气。 果然很快女巫再一次开口了。 “真的我们真的一无所知。”她喃喃着声音有些细微仿佛耳语似的倘若不是周围一片寂静而郑清又竖起耳朵专心致志听她说话定然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我们只是一些可悲的被血肉束缚了的灵魂。因为上天灌注的一点灵性勉强触摸到了一些残缺不全的影像就以为看到了世界的本质。” “谁知道我们看到的时不时湖中的倒影呢?” 这番话显得略有些深奥似乎老姚在他的魔法哲学里也说过类似的话但郑清记不太清了。他皱着眉本能的觉得吉普赛女巫刚刚说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就像这片湖水”伊莲娜语气忽然重新轻快起来抬手指着面前的临钟湖说道:“在我们的视线里湖水里只有一些水草与精灵但是也许在我们看不见的层面这座湖里是一个完整的、黑黢黢的世界。” 郑清终于找到了搭话的由头:“我们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挺好的没必要去关心其他世界的事情吧。” “对啊……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挺好。”伊莲娜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忽然转过身定定的看着年轻公费生而后闭上眼轻轻说道:“吻我。” 郑清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咽了口唾沫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女巫目光从她精致的面孔慢慢滑落到她的腰身看着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身前的腰扣看着那透过薄薄的纱裙隐约露出的玲珑的身子。 然后他的目光骤然一收重新回到了女巫的脸色。 借着雪色的映衬她的周身仿佛都泛起了乳白色的光晕令人迷醉。 女巫身上馥郁的香气弥漫开来令年轻的公费生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他眼角的余光滑过她鼓起的胸口滑过她领口中隐约露出的锁骨滑过她白皙的脖子最后停在了那迷人的仿佛烈焰般的红唇上。 “吻我。”女巫喃喃着仿佛耳语一般。 年轻的公费生顿了顿轻轻吐了一口气僵硬的向前挪了一步慢慢低下头噙住了那点红唇。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禁地 “呱!” 一声凄厉的蛙鸣突兀响起打破了湖畔的宁静。刚刚贴在一起的年轻男女巫师仿佛触电般骤然分开惊慌失措的四处张望。 不远处那条眼镜蛇不知什么时候从假山石上滑了下来嘴里死死叼着一条花皮青蛙的后腿。这只可怜的两栖动物似乎刚刚从洞穴里爬出来还没有适应冰天雪地里的严寒动作有些迟缓一时不慎被那条长虫突袭成功。 不知道是不是长期接触魔法世界的缘故不论是那条眼镜蛇还是那只花皮青蛙对于大自然的抗性都非常强——尤其是花皮青蛙虽然被一条毒蛇咬了后腿但仍旧顽强的扒拉着两条前腿努力向前向着生机挣扎不肯屈服于死神的镰刀。 “呱!呱!呱!!” 青蛙的两只前爪沾满黑泥嘴角流着白沫惨叫一声高过一声。即便大半个身子都被眼镜蛇吞进肚子里了它仍旧没有放弃生的希望。 “聒噪的家伙。” 年轻的公费生低低的咒骂了一声丝毫没有援手救一把青蛙的想法——他觉得自己没有顺手把这只两栖动物塞进那条长虫的嘴里已经算是非常仁慈了——但随即他醒悟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政治不正确’不由担忧的瞥了一眼旁边的吉普赛女巫。 幸运的是女巫似乎没有听到他低低的咒骂声而是正微红着脸向湖中心看去。这让年轻男巫稍稍松了口气。 “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的铜铃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郑清这时才后知后觉注意到原本停靠在湖岸的那些红色小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码头正随着船首竹竿上铃铛的晃动向湖中心驶去。 这些小船名叫‘舴艋舟’是临钟湖上的摆渡船据说可以顺着寂静河一路逆行到沉默森林深处是第一大学里一条非常著名的游览路线。只不过因为时间与金钱的缘故从开学到现在年轻的公费生都还没有来得及感受一遍那条路线上的风景。 他只在开学的时候跟着尼古拉斯坐过一程舴艋舟——从临钟湖的南岸到北岸稍稍体验了一下乘坐这种小船的感受——也许因为临钟湖是鱼人部落的保留地同学们对那些凶残的生命心有余悸;也许是因为这些摆渡小舟每个来回都要收六个铜子的费用童叟无欺。总之平日里学府中的学生们从前院到后院很少乘坐这些小船。 大部分人宁可绕远一点沿着临钟湖两岸的环湖长廊通勤也不会坐那些划动时响着铃铛的舴艋舟。 “船上的人呢?船夫呢?”年轻的公费生惊诧的叫道:“那些船怎么自己个儿动起来了?!” 郑清敢指着自己的眼珠子发誓不论是一分钟前还是现在那些舴艋舟里都没有一个人影儿除了每条船头竹竿上挂着的黄色铜铃外那些红彤彤的小船里连水鬼都看不见。 更不要提船夫了。 一瞬间年轻公费生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一系列的形象——章鱼脑袋的船长、挂着破烂贝壳的骷髅头、咯吱作响的桅杆、附满藤壶与水藻的甲板、以及呜咽着的鬼哭——鉴于他现在身处一个奇幻的世界脑海中的那些影像在现实加成下越来越鲜明不由的人不头皮发麻。 “那些船是被铃声吸引过去的。” 吉普赛女巫略显沙哑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打消了他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年轻的公费生小心翼翼的瞅了她一眼——不知道是因为时间的缘故还是天气的影响吉普赛女巫脸上之前浮现的红晕已经消退重新露出苍白的脸色——这让男巫稍稍松了口气。 但也令他对那只破坏好事的花皮青蛙愈发恼火。 扭头瞟了一眼那只曾经挣扎了一阵子的两栖动物最终没能逃过眼镜蛇的大嘴变成了一坨蠕动着的肉团撑在蛇肚子中央。这个结果令男巫心情略好了几分。 直到这时他才开始琢磨女巫刚刚说的那句话。 “是湖心岛上的铃声吗?”年轻的公费生眯着眼眺望着那些小舟前行的目的地若有所思:“我记得湖心岛上有座小白塔塔身挂着很多铃铛的。” “应该是塔上的铃铛召唤了船上的铃铛所以这些舴艋舟循声而去了。”女巫补充的解释道。 “它们去湖心岛干什么!”年轻的公费生大惑不解:“那个岛子不是学校的禁地吗?” 第一大学有很多禁止学生进入的区域——比如某位大巫师的实验室、比如教授们的精舍、比如沉默森林深处——但无论如何这些被禁止进入的区域大家都知道被限制的缘故。 大巫师的实验室危险度与保密程度很高如果未经允许进入很有可能触发不可逆的魔法事故;教授们的精舍又过于私密未经邀请进入很可能被教授们设置的魔法陷阱轰成肉渣;至于沉默森林深处的危险更是人所周知。 除了上述被禁止接触的区域之外学校还有一处‘禁地’那就是学府临钟湖的湖心小岛。只不过与其他禁地不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小岛是一处禁地但没有人知道这座小岛为什么是禁地。 有人说那座小岛上的七层白塔里镇压了七头神通广大的妖王被第一大学的校长以强大的魔法禁锢着支撑着学校守候大阵的运转。而那座小岛就是学校守护大阵的阵眼。这么要紧的地方自然需要设立一处禁地来看护。 也有人说七层白塔里镇压的不是妖魔而是学校的猎团在域外猎取的‘异神’或者星空深处的伟大存在。因为祂们过于强大即使被镇压在白塔中仍旧能够轻而易举的影响学校里的年轻巫师们所以学校为了大家安全设立了这处禁地。 还有人说那座小岛中隐居着学校很久以前荣休的老教授以及某些从域外归来在学校修心养性的大人物们。因为大人物们都喜欢清净所以设立一个小禁地自然也不算什么麻烦事。 正文 第一百章 惊变 总而言之虽然关于湖心岛的谣言纷纷不绝于耳但却始终只有谣言。没有任何一种说辞能够得到学校肯定的答复亦或是罗列出确凿的证据。 对郑清而言除了开学之初在游览校园的时候作为新生向导的尼古拉斯曾经告诫新入学的年轻巫师们那座小岛上布满了危险的魔法与神秘诅咒之外年轻的公费生对于那座小岛也没有更多的了解了。 不论是图书馆还是萧大博士又或者是学校的其他老生、校工没有人能够明确告诉他更多关于那座小岛的事情。所有的消息都止于‘禁地’两个字再无其他。 当然如果仅限于这种程度并不能说明那座‘禁地’禁到了什么地步——第一大学有的是充满冒险精神的年轻人喜欢探险尤其是星空学院那些打架上瘾的疯子向来不惮于三五成群溜进沉默森林里打野。 之所以连这群‘疯子’都对那座小岛讳莫如深更主要的原因还在于那座小岛本身。 郑清不止一次试验过倘若他没有盯着那座岛子看不出一分钟他的脑海里就会忘记那座小岛的身影——甚至如果只是搭眼一瞅随便扫视湖面还会经常忽略那座小岛的存在。 这种近乎诡异的魔法效果与许多传说中的诅咒异常相像令年轻巫师们望而却步。 再加上舴艋舟路过小岛的时候总会自动绕行;而临钟湖里的鱼人们又将小岛周围的水域画作‘禁止通行’的区域任何随便越过红线的巫师都会被珊瑚棒与石斧砸昏拖进水里所以直到现在那座禁地依旧是一座沉默的禁地仅仅在年轻巫师之间口口相传罢了。 眼下几艘红色的小舟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的向那座小岛驶去顿时激发了年轻公费生巨大的兴趣。 当然说是众目睽睽也不太准确。 因为下雪的缘故校园中的巫师原本就不太多。一些喜欢雪地的巫师们更多都集中到那些猎场、野苑等地方去了。临钟湖畔这种要雪景没甚雪景、要冰场又还没结冰除了湖边沾染了泥浆变得微黑的薄雪之外连草坪与灌木丛都是枯萎的自然缺乏人气。 所以现在郑清目之所及除了他与伊莲娜之外目睹那几艘异常舴艋舟的竟然只有一条眼镜蛇以及半只青蛙——哦对了那只被眼镜蛇吞进肚子里的花皮青蛙不知何时又挣扎着从蛇嘴里爬了出来露出血肉模糊的半个身子看的年轻公费生大为钦佩。 果然生物的求生欲都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本能但凡能多挣扎一阵子的都不会立刻撒手。正所谓‘多活一秒是一秒’是也。 “你觉得我用不用飞只纸鹤通知一下校工委的人?”郑清犹豫片刻最终用商量的语气向伊莲娜询问道。 原本临钟湖畔的小木屋里住着一位名叫凡尔纳的老校工但是因为前些日子的过失那位老人被学校发配到其他地方去了连带着那座小木屋也暂时空置了下去。 听到公费生的询问之后吉普赛女巫没有丝毫犹豫的摇了摇头:“我们都不清楚现在发生了什么事你打算在纸鹤里面说些什么呢?况且前面还有鱼人划出的禁区……如果鱼人都没有阻拦那些小船想来学校也不会有太多意见吧。” 郑清闻言连连颔首登时收起了探入灰布袋中的手将已经夹在手指间的符纸重新撂了进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年轻的公费生笨拙的向女巫表达着自己坚定的立场。 吉普赛女巫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郑清顿时感觉自己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说话间那些红色的舴艋舟已经飞一般的掠过鱼人划出的禁区停靠在了湖心岛边缘。往日那些将领地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鱼人不仅没有阻拦那些小舟甚至连打个水花露头查看的家伙都没有出现煞是奇怪。 湖岸边年轻的公费生小心翼翼的瞄了身旁的女巫一眼欲言又止但思忖再三最终没有说话而是决定静观其变。 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就在那批舴艋舟停靠在湖心岛的一瞬间原本安安静静伫立在岛子上的那座七层小白塔骤然变色由白变红然后变黄继而发绿随后绿色加深一路向着黑色奔去——只是眨眼间好端端的一座石塔仿佛成了一盏霓虹灯似的各种颜色不要命的在塔身上闪烁起来。 与那些颜色一起出现的还有一股股恐怖的魔法波动——郑清发誓从接触魔法世界到现在他从来都没有感受过这么恐怖的魔法波动就算猎赛上那些高阶巫师猎杀那头巨龙的魔法与其相比有如萤火与皓日的区别——仿佛在那些波动之下这片世界都在坍缩、变形。 而且不知什么缘故学校那座原本连一只小猫死掉都能察觉的守护大阵面对这种恐怖的魔法波动竟然没有一丝反应。以至于年轻公费生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条流传很久的谣言:湖心岛是学校守护大阵的阵眼。 当然眼下他也没有功夫去细细揣摩那些谣言的真伪了。 因为湖心岛爆发的恐怖魔法波动站在岸边的两个年轻巫师首当其冲被那股沉重的压力镇在了原地。郑清感觉自己像是迎面撞上了一股十八级的台风整个人都要被扯成碎片了不要说呼吸困难就连动动手指仿佛都成了一种奢望。 与他相比吉普赛女巫的表现更是不堪已然匍匐在了地上显然失去了知觉。 不远处正在与半只青蛙较劲的眼镜蛇张嘴一吐将花皮青蛙吐进湖里随后把尾巴一卷将自己团成个球咕噜咕噜向两位年轻巫师所在的方向滚了过去。 花皮青蛙翻着白眼吐着泡泡像块石头一样慢慢沉入湖中却不知缺了半边身子的它能不能挣扎着活过这个冬季。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白塔中走出的巫师 恐怖的魔法波动来得突然却并没有在校园里引起轩然大波。 因为不知什么缘故这股波动仅仅发生在临钟湖的范围之内。距离湖岸十多米外的地方还有一只肥嘟嘟的松鼠正在雪地里刨着榛子。而站在岸边的两个年轻巫师包括那条团成球滚过来的眼镜蛇则都被那股沉重的压力压啪在了地上。 伊莲娜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似乎完全失去了意识。倒是那条眼镜蛇还会时不时甩甩尾巴尖不知是神经性抽搐还是意识尚存的表现。 郑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清醒着。 但他知道自己这种清醒的情况并不能持续很长时间。 他侧着头脸颊贴着冰冷的泥浆呼吸困难视野不知是因为水汽还是其他旁的原因感觉有些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那只松鼠正撅着屁股刨两下站直身子左右张望一番然后再撅起来重新刨两下蓬松的大尾巴愉快的在半空中抖来抖去。 ‘竟然连只松鼠都不如’ 年轻的公费生在心底哀叹着一边努力调动每个细胞里的能量奋力挣扎一边感受着魔力、意识、以及力量在外界压力下被缓缓榨干的感觉。 无能为力这是他唯一的感受。 紧随在那股巨大魔法波动后面的却是一股恍若春风般的拂面感觉——紧张与放松两种截然不同的矛盾感交织在一起令郑清的头脑一片空白——不知是不是错觉迷迷糊糊中郑清总觉得从那股拂面感中体会到了鸟语花香春回大地一种浓郁的、充满生机的气息。 就连冬日里的刺骨的严寒都在这种气息下节节溃散近乎消弭。 “啪!” 一道光从白塔中激射而出仿佛烟花一样在低空炸开五颜六色的火花向四面八方散开有的落在舴艋舟上有的落在湖心岛畔还有的则带着一溜火光直直向两位年轻巫师所在的放下落去。 与此同时一股低沉的嗡嗡声在湖泊上空荡漾开来。 伴随着这道‘烟花’的绽放笼罩在临钟湖上空的那股沉重压力缓缓消散。而在那片低沉的嗡嗡声中一层半透明的光晕也从白塔上升起飞快的笼住了包括两位年轻巫师在内的湖岸范围。 “咚!” 从烟花中炸出的一道火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火光散去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站在郑清面前。年轻公费生迟钝的思维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安全得到保障眼睛一翻与伊莲娜一样昏了过去。 “怎么还晕了?” “这可不行!” 模模糊糊中郑清似乎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念叨着什么只不过他实在是太累了。刚刚那股恐怖的魔法波动虽然出现的时间很短但对年轻巫师的精神来说却重逾千斤他现在只想闭着眼睛好好睡一觉。 只不过他的这个想法注定无法实现。 “唔醒醒!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你们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那个熟悉的声音在郑清耳边不断回响与此同时刺眼的光线透过眼皮照射在他的瞳孔上原本昏昏沉沉的年轻巫师喘着气慢慢回过神来。 借着已经微微黯淡的天色他隐约意识到周围正围站着几个高大的身影。 “谁谁在那里……我昏了多久。”郑清没有立刻回答那个身影的问题而是晃了晃脑袋用嘶哑的声音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与你们无关。”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年轻巫师的问题语气显得有些焦躁:“我只想知道你们刚才到底看到了多少?” 看到了多少? 郑清缓缓思考着这个奇怪的问题不知从何说起——准确说他其实也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不外乎舴艋舟抽风了自己撞向湖心岛禁地、然后岛子上的七层小塔发了光、还射出了一道烟花。 哦对了眼前这人好像也是从烟花里蹦出来的吧! 郑清眯着眼试图让视线更清晰一些。他在昏过去之前依稀记得那道烟花迸射出的火光有一道落在了自己面前露出一个穿黑袍的身影他记得那个声音很熟悉。应该就是眼前这群人中的某一位。 至于其他人肯定是在自己昏过去之后出现的。 眼睛在强烈刺激下的短暂失明在魔法的效果下正飞快褪去。 郑清终于看清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诸位巫师。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的记忆没有毛病。 因为人群中站着一位他非常熟悉的大巫师——姚教授。 此刻姚教授正侧对着他面前展开一张大大的图纸手指在上面比划着不时抬起头打量一番临钟湖的四周。还有几位同样面容苍老身披黑袍的陌生巫师则围绕在老姚旁边小声而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教授?”郑清喃喃着用力眨眨眼想要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啪啪!!”一个颧骨很高留着中分的年轻巫师蹲坐在郑清眼前用力打了两个响指用不耐烦的声音强调道:“注意力!注意力!” 郑清这才回过神来:“什么?” 也许是那位年轻巫师的响指破坏里周围的气氛也许是注意到郑清已经醒过来了。姚教授回过头看了这边一眼然后点点头对身旁的一位老巫师小声吩咐了一句什么后便离开那张图纸径直向年轻的公费生走了过来。 “教授!”颧骨很高的年轻巫师立刻站起身。 “嗯你先去帮他们梳理紊乱的魔法波动消除一下刚刚那次爆发的后遗症。”老姚从怀里摸出烟斗点了点躺在地上的公费生:“这两个孩子交给我就行。” “好的教授。”年轻巫师恭敬的回答着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郑清耳边传来伊莲娜低低的惊呼声:“现在什么时候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年轻的公费生挣扎着坐起身顺着吉普赛女巫震惊的目光向远处看去。 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本应该是一派冬季景象的湖畔此刻竟布满绿意一片春意盎然。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教授的困惑 冬天会下雪。 草应该枯黄树应该落叶天寒地冻万物归于寂寞。 而春天则是生命复苏的季节。 野草重新抽出嫩芽树木再一次焕发生机太阳在天空滞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冬眠的生物也都伸着懒腰爬出了自己的洞穴与小窝。 今天是十二月七日农历节气大雪毫无疑问的是属于冬天的季节——郑清原本非常确信这点因为几个小时前他还与尼古拉斯讨论过雪人的不同分类与特征。 而现在刚刚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的年轻公费生开始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因为他是周围临钟湖畔原本枯寂的世界不知何时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湖水似乎清澈起来了光秃秃的灌木枝子间抽出了嫩绿色的新芽灰扑扑的野草地里也多了一抹一抹新鲜的颜色。草丛里还夹杂着一些细小的白花微风拂过风里好像都带了一丝丝香甜的气息。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年轻的公费生宣示着一个与他印象中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这……”郑清环顾四周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个意外。”姚教授显然知道他们震惊的的缘故抖抖手从怀里摸出一小簇金黄色的烟丝塞进自己的烟斗中同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们可以理解为一个魔法实验的事故。” 什么样的魔法实验会产生改天换地、更易季节的效果呢?! 郑清不知道也想象不出来。 虽然在苏施君的实验室里他曾经见识过二维世界的种种奇妙之处但归根结底那些实验对现实的干涉效果非常有限——就像一场春梦、一部电影、一本小说即使再光怪陆离、曲折离奇也终究在他的世界之外、理解范围之内。 而现在在他生活的世界出现了这种近乎奇迹的现象由不得他不心生惶恐。 一点火星突兀的从虚空中冒出缓缓落在教授烟斗里的烟丝上。袅袅的青烟随即升起伴随着朦胧的火光缭绕在教授周身。 “呋……” 姚教授长长的吸了一口烟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不用担心只是个小事情波及范围也不大学校很快就能修复这个bug。”教授抬起手随意的向后挥了挥。 郑清注意到在教授身后环绕临钟湖影影绰绰站了许多披着黑袍子的巫师正举着法书整齐划一的吟诵着什么咒语。而伴随着他们的咒语天地间原本温润的感觉正在飞快的流逝包括草地间的绿色、微风中的花香等等这些春天的色彩正在一点一点褪去。 “……与之相比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说着姚教授收回手臂抱在胸前语气变得稍稍有些严肃起来:“还有你们刚刚都看到了什么?” 听着他严肃的语气郑清也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他不安的瞟了吉普赛女巫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惊吓的缘故伊莲娜正垂着头呆呆的看向光秃秃的湖面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教授的问题。 男巫不由在心底轻叹一口气。 “我们也是刚来没多长时间没看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郑清吭哧吭哧描述了一番自己在湖畔的见闻无人而动的舴艋舟、发光的白塔、可怕的魔法波动种种。 末了他又用困惑的语气问道:“至于我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这不是学校的公共场合吗?什么时候都能来的吧……我没听说有不许下雪天来湖边的禁令吧。我们只是吃过饭来湖边消消食散散步的。” 这个回答显然把姚教授给噎了一下。 他瞪着一双漆黑的小眼睛直直的看着年轻公费生过了几分钟才继续问道:“你们就直接过来了?我是说到了这里后你们没有想到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赶紧去办的吗?” “要紧的事情?”郑清抬起眉毛表情有些微妙语气坚定的强调道:“今天是周末我的作业都做完了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姚教授抓着烟斗脸上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 “不应该呐……怎么会有这种漏洞。”他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着眉头紧皱似乎被什么难题困扰住了。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年轻的公费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 “不对?太不对了。”教授把烟斗塞进嘴里含糊的解释道:“你难道没有发现今天湖边除了你们之外没有其他人吗?……因为安全起见学校在临钟湖附近施加了一个大范围的驱逐咒从下午两点至晚上六点只要靠近湖边的人都会因为临时想起某些十万火急的事情而匆匆离开。” “理论上来说你们是不可能靠近湖边的。更不要说在湖边溜达散步了。” 郑清闻言脸顿时皱成一团——他向来讨厌这种‘自我特殊’的情况因为这一般意味着有麻烦。而他非常讨厌麻烦。 “也许对我们来说能抽出一小段时间在湖边散个步就是今天最要紧的事情了。”吉普赛女巫的声音忽然在旁边轻轻响起。 郑清闻言一愣继而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忙不迭的点着头一副无比赞同的表情。 他回过头女巫正跪坐在一旁的枯草丛中手指间缠绕着一根嫩绿的草叶。而某个打结的眼镜蛇不知何时已经摊开了身子温驯的躺在她的脚边仿佛一条无害的麻绳似的。倘若不是它的嘴角还挂着那只花皮青蛙的一丝血迹恐怕就算是郑清都要被这条长虫慵懒的表现跟糊弄过去。 听到女巫的解释姚教授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没道理完全没有道理啊。”他连连摇头并没有接受女巫的解释但当他再一次看向年轻的公费生时忽然脸上露出几分恍然:“除非……” 除非什么教授并没有说完。 而郑清的注意力也从教授的身上转移开了。 因为刚刚他与女巫对视的时候女巫仿佛被什么东西吓了一跳似的手一抖将那根在指尖缠绕了数圈的草叶揪断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双红 “你的眼睛!” 吉普赛女巫惊叫一声指尖绕着剩下的半根草叶露出手足无措的表情。 听到她的惊叫原本瘫软在地上装麻绳的眼镜蛇也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支起身子兴奋的看向年轻公费生鲜红的信子在空气中抖来抖去仿佛一根正在抽风的皮筋。 “眼睛?” 郑清摸了摸自己的眼皮有些莫名其妙。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有什么毛病。相反因为刚刚那些恐怖的魔法波动消散的缘故他现在只有一种浑身轻松的感觉。 “唔你的眼睛又变红了。”老姚伸手一点一小股湖水倏然从临钟湖里跃出团了团然后在郑清面前凝出了一面水汪汪的镜子。 籍着这面水镜郑清看到了一双通红的仿佛红宝石一样的眼睛。 “怎么红了?!”年轻的公费生失声叫了一下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闭了嘴。 就在几周之前他的右眼曾经‘红’过一段时间。那是开学第五周的时候他与林果参加临钟湖夜巡在湖边遭遇了一头蹩脚的河童妖在战斗结束后被发现右眼变红了——直到现在学校都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那头妖魔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不过那一次他的右眼并没有像今天这样直接变成‘红宝石’。 在最初的时候他的右眼仿佛被人用拳头重重砸过似的眼白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血瘢类似眼球充血的症状。校医院检查过几次都没有得出明确的结论只能判断他的身体非常健康一切指标都是正常的。 在随后的日子里那些血瘢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化瘀反而一点一点扩散开最终充满了他的整个右眼。 用一个不恰当的例子郑清觉得他的眼睛就像是一个灌满红色颜料的白气球被扎了几个小孔开始的时候只有小孔周围溢出红色到后来小孔中流出的颜料越来越多将整个白气球都染红了。 当然这个例子并没有得到校医院治疗师们的认同——那些吊着大眼袋、表情疲惫的治疗师们非常严肃的告诉年轻公费生眼球里虽然有血管但更多的是一种透明无色的胶装玻璃体如果眼球被扎破了不会仅仅在眼白上留下几块血斑。 至于他的右眼完全变红的缘故校医院的治疗师们研究了很久依旧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按照他们含糊的说辞在这个魔法的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 直到上个月郑清参加新生赛接连遭受了巨大的刺激后右眼又忽然恢复了原样。 校医院检查后仍然没能给出一个准确答案——也许是因为他在猎赛上经历了生死之间大恐怖得失之后大悲大喜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新生赛的举办地在一处秘境世界规则与地球不完全一致;还有可能是因为那只从他身上跑出去的‘曾经的影子’的缘故。 总之治疗师们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他右眼的‘充血症状’已经消失了他的身体非常健康身体各项指标都在合理范围之内没有任何异常。 因为姚教授参与了郑清之前一系列身体检查与治疗方案对他眼睛变红的事情非常熟悉所以当郑清眼睛再一次变红后他反而是最淡定的一个人。 “不要紧再过几分钟校医院的工作人员就来了你跟着他们去做一次全面检查就可以。”老姚安慰的拍了拍年轻男巫的肩膀补充道:“如果时间紧张晚上的班级例会可以不用去了我会跟唐顿说一下不会影响考勤。” 现在是关心考勤的时候吗?!郑清嘴角抽了抽呆呆的盯着面前水镜中的那双白兔眼心如乱麻肚子里有一大堆槽要吐却不知从何开始。 算起来从开学到现在在学校刚刚呆满十四星期其中就有将近一个星期是呆在校医院——虽然还比不上星空学院那些动辄半年躺在校医院的疯子但这种频率与强度在九有学院也是独一份了——郑清感觉他这两个月做的全身检查似乎比以往十八年做的总数还要多。 “眼睛疼不疼要不要现在就去医院看看?”伊莲娜一把抓住年轻公费生的胳膊语气显得有些焦急:“许多人在出血的时候感受不到疼痛事后感受到已经晚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去校医院吧!” 她的表情非常坚决语气中也流露出浓重的关切令郑清大为感动。 “如果教授这边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年轻的公费生用探询的目光看了姚教授一眼如果这边不需要他们做什么那他非常乐意与女巫一起去校医院做个检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是延长了两个人约会的时间吧!年轻的巫师美滋滋的想着。 “其他事情的话……”教授沉吟着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一位面色苍白的黑袍巫师。 “虽然他们出现在这里是一个意外但谨慎起见……”说着他抬起右手瞟了两位年轻巫师一眼然后伸出食指指尖在太阳穴处搅了搅看了姚院长一眼。 这是一个非常不友好的动作。 当然杀人是不可能杀人的学校里面不可能允许随意伤害学生的现象出现。但任凭两个年轻巫师傻乎乎的旁观学校机密之后还能若无其事的离开也不符合学校的利益。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对他们的记忆做点手脚。 对于资深的高级巫师们来说修改记忆并不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魔法。 郑清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意——魔法在涉及思维方面是一个非常不友好的工具。因为它不需要像普通人制造失忆似的去碰运气而是可以通过精细的操作处理掉你脑海中某些需要抹除的记忆。 姚教授回过头看了两位年轻巫师以及那条眼镜蛇一眼。 眼镜蛇吐着信子讨好的摇了摇尾巴。 “不不需要了。”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嘴角一勾语气温和的对黑袍巫师说道:“准备一份合适的沉默契约就可以了……都是学校的学生我们不去相信他们还能相信谁?” “况且这里是第一大学就算有什么不妥当又有什么关系!” “那条蛇呢?”黑袍巫师追问道。 “嗯放点血落个血契就好了效果一样。”教授不以为然的摆摆手然后看向两个年轻巫师:“我去看看他们修正环境的进度你们先呆在这里不要四处走动……签了沉默契约后向刚刚那位巫师报备一下就能去校医院了。” “如果时间紧张晚上的班级例会可以不用去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课的。”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第十五周 对于第一大学的大部分学生而言入校的第十五周显得有些无聊。 猎月已去新年还早。在这个不早不晚的星期里既没有特殊的传统节日或者额外的法定假日;也没有学校或者学生会组织的有趣活动;更没有谣传已久的兽潮从沉默森林里铺天盖地涌入学校肆意释放它们的恐怖。 用一句话来形容可以说得上是‘平平淡淡乏善可陈’。 而对天文08-1班的学生们来说这个星期里唯一值得说道的就是他们班上那位擅长符箓学的公费生不知什么缘故开始戴上了墨镜。 一副骨质镜架纯黑镜片的宽大墨镜——不论是上课、吃饭、还是出早操年轻公费生的脸上始终都架着这幅墨镜——粗粗看上去几乎将他半张脸都遮挡住了。 不止一个人曾经好奇的询问郑清为什么突然开始戴眼镜。 但年轻的公费生始终笑而不语对这个问题含糊其辞。倒是与他同一个宿舍的几位男巫提及这件事的时候颇有谈兴。 只不过事后大家总结时发现他们每个人的说辞都有不同。 比如萧大博士的解释是郑清在练习一门高深的占卜术据说传自鬼谷子大师的‘盲派’算命法——这门法术需要对‘盲目’有深刻体验的情况下才能练习成功——而郑清戴着墨镜就是为了提高练习这门占卜术的效率。 而辛胖子的说辞与萧笑有些类似只不过在具体科目上有所不同。 “清哥儿的画符技巧练到瓶颈了”胖子煞有介事的向询问他的同学解释道:“你知道他早就掌握了巫师联盟公布的全部一千两百九十六个标准符文比大部分注册巫师懂的都多!要知道按照巫师联盟的标准注册巫师也只需要学会三百多个符文。” “他现在需要的是突破!” “突破你懂吗?” “就是闭着眼睛也能一蹴而就提笔就勾画出标准符文的程度!他现在开始戴墨镜就是要慢慢适应弱光线下勾画符箓为以后进一步突破打下坚实的基础!” 相对于前两位九有学院的舍友403宿舍最后一位来自星空学院的同学给出的解释就更加离奇了。 “他需要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迪伦在某个私人圈子的聚会上向一位好奇的女巫解释道:“你知道九有学院都是一些书呆子也许他们知道一六四五年五月下旬妖精叛军攻入金陵坊后具体袭击了哪些目标;也许他们能扳着手指头对龙血的三十六种主要用途侃侃而谈;也许他们能在五分钟内默写三道常用咒语。” “但他们对‘形象工程’一无所知。” “他们很少有人知道金色的袖扣能不能搭配灰色的长袍红色的腰带上挂着一本黑色封皮的法书会不会显得土气还有怎样笑才能挤出漂亮的法令纹。” “在下不才忝为郑清同学最新的形象策划师……我觉得他在学校的曝光程度已经非常充足了。他现在需要的是神秘感……神秘感知道吗?这是魔法最大的魅力所在!” “不是依靠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或者沉默寡言就能塑造这种形象的。他还需要一些外在的小技巧。比如一副墨镜。” 必须承认这些真真假假的解释很好的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大部分时候大家聊着聊着就会从郑清戴着的墨镜这个话题上转移到鬼谷子的‘盲派’占卜是不是真的存在、一千两百多个符文应该怎么记忆、以及不同法令纹的面相有什么区别等等。 而郑清则往往会趁此机会悄无声息的溜走把剩下的麻烦交给身后的伙伴们。 是的麻烦。 他现在有一大堆烦心的事情。 比如一双红彤彤的、仿佛红宝石一样的眼珠子。按照巫师世界普罗大众的看法这是纯种的妖魔才会拥有的眼珠子。倘若有人顶着这么一副眼珠子出现在贝塔镇的大街上随便溜达不出五分钟就会被人砸七八道诅咒、踩八九个陷阱。 自从上周末跟着伊莲娜在临钟湖边溜达了一圈然后顶着这么一双通红的眼珠子回宿舍之后他差点被其他三个人用咒语砸个半死——幸亏那些小精灵舍命相救挡在了年轻公费生面前让博士等人投鼠忌器给了他解释的机会。 再比如他的‘异常精神状况’。按照萧笑与释缘小和尚共同的判断自从校猎赛之后郑清的精神状态就趋于敏感、易变用传统的说辞就是‘易被心魔入侵’用现代的术语就是‘精神分裂后遗症’。 最近临钟湖畔的遭遇也印证了这一点。校医院在关于郑清的‘异常红眼症’——这是学校的治疗师们特意为郑清构建的专业名词——诊断报告中就非常明确的提出他相对脆弱的精神状况是诱发这一病症的间接原因并建议他尽量保持精神愉快心平气和的状态。 虽然郑清已经每天都在认真诵读释缘传授的那本《多心经》但病去如抽丝精神方面的损伤比起外在身体的破损更难修复。 除此之外前段时间因为校猎赛上夺得新生赛冠军而传出的‘作弊’流言虽然已经渐渐消弭但仍时不时有人找宥罪的麻烦想踩着他们上位;还有蒋玉打算变成猫诱捕那个曾经杀害小猫的凶手这项凶险的计划也一直是扎在郑清心底的一根刺。 生活如此‘多姿’把年轻公费生累弯了腰。 即便如此他仍旧大踏步向作死的方向跑去不惮于给自己背上再添加一点别的负担。 “你那边查的怎么样了?”郑清坐在书山馆二楼一处靠窗的座位上一边歪着头看向波光粼粼的临钟湖一边懒洋洋的问着旁边的萧大博士:“我的d区1-2至1-9都已经查完了没有什么新发现……这七排书架上都是关于草药的所有涉及‘临钟湖’的资料都是有关湖中魔药种类与采集方式的内容。”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金色羽毛笔 自从与吉普赛女巫的约会被学校的‘湖心岛白塔事故’打断之后郑清便对临钟湖中的那座小岛以及岛上的白塔上了心。 虽然在学校的安排下他与伊莲娜还有某条眼镜蛇都签署了条款严谨的沉默契约但这并不妨碍郑清以学习的名义自行在图书馆里查一查资料——但令人遗憾或者说不出所料的是图书馆里的资料虽然浩如烟海但涉及临钟湖中那座小岛的信息却少的可怜。 接连一个星期郑清拉着宥罪的几名队员埋头图书馆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翻了过去除了在有关学府结构的书籍中找到一点有关那座岛子的信息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收获。 而即便是那段信息也只是非常简略的提了一句‘…湖心有岛岛上矗一七层白塔飞檐斗拱上缀铜铃或曰钟铃同义以警世人也。’ 听到郑清的问话正在埋头翻开资料的萧笑默默的回了一声:“f区已经过了一遍确认没有涉及湖心岛的资料。” 年轻的公费生喟然长叹扯开胳膊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心底充满了沮丧。 似乎感受到了年轻公费生心底的沮丧旁边正仰着脑袋倚靠在椅背上的辛胖子忽然抓起盖在脸上的一本书斜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就算找到又能怎么样呢?只不过满足了你的一点点好奇心罢了……建校这么久你不是第一个对湖心岛上那座白塔感兴趣的学生……肯定也不会是最后一根。” “如果图书馆里真的有关于白塔的资料那里也不至于被称为‘真正的禁地’。” 一番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但这却不是郑清想听到的话。 “态度积极一点好伐”年轻的公费生抖了抖手指指挥着桌上书堆里的一个蔗糖武士骑着糖马舞着牙签纵马扬鞭冲向胖子:“我给你在双唐记买周末大礼包是让你帮我查资料而不是让你来图书馆睡觉的!” “况且如果真的能查出点什么东西你下期报纸猎奇版面的内容不就有了吗?这么一举两得的好事情为什么你就不能积极一点呢!” “一举两得?呵呵……就算真的查出来了我也很怀疑校报编辑室里的大领导会不会允许我在报纸上刊登那些信息。”辛胖子冷笑着撇撇嘴语气中充满了看透一切的无聊:“相比较而言我觉得那些穿衣服的老鼠更能引起所有人的兴趣……上周猎奇版面只刊登了一小段有关穿衣服老鼠的新闻就收到了大概一百只自称见过那些老鼠的巫师飞来的纸鹤!” “这是近几个月数得着的高反响率了。” “主编已经发话如果我能再找到那只老鼠做个专访他就帮我填一份今年‘金色羽毛笔’的评选申请表……往年只有三年级以上的老生才有机会参加‘金色羽毛笔’的评选呢!” “金色羽毛笔?”郑清歪着头露出几分感兴趣的表情:“那是什么东西?!” “《贝塔镇邮报》主板、《魔杖》等多家著名媒体联合参与的著名媒体人以及年度优秀新闻稿件评选活动。”萧笑立刻丢下手中的资料抬起头解释道:“大名鼎鼎的‘阿卡纳’名单每年就是通过这个评选活动亮相的……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拿到‘金色羽毛笔’的学生毕业后想进入任何一家报纸、杂志或者其他媒体都没有问题。就算肄业也没问题。” “嚯原来如此!”郑清立刻了然对那劳什子‘金色羽毛笔’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认识。同时静极思动他也开始琢磨要不要去外面逛逛换个心情:“明天晚上猎队拉练怎么样?我们可以试着再去找找那只穿衣服的老鼠……如果你们没意见我现在就开始填申请表如果一切顺利明天炼金课之前就能收到校工委的反馈函。” 今天已经是第十五周的第四天了明天就是周五在图书馆与教室之间徘徊了整整四天的年轻公费生在听到辛胖子刚刚念叨的事情之后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抛弃一切去捉那只穿衣服的小老鼠的冲动。 也许他的表现过于积极坐在斜对面的胖子费力的坐直身子撑着胳膊狐疑的看向自家队长。 “你想干嘛……我先声明啊我可没你土豪最多只能提供一个鸡腿的补助。”胖子掰着手指头絮絮叨叨的说道:“一个人一根五个人就是五根。再加上候补席以及林果我就要准备十根鸡腿……” “没人在意你的鸡腿!”郑清没好气的摆摆手示意胖子放弃他那小气的举动哼道:“我只是觉得大家在图书馆闷的时间太长了出去散散心换换心情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前提是明天下午的实践课希尔达助教不会安排高风险的对战科目。”萧笑举起手中的毛笔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郑清闻言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是啊明天下午还有一节实践课呢——这门课主要训练年轻巫师对咒语、符箓等魔法技巧在使用过程中的掌握能力是唯一一节允许学生互相抽出法书随意使用诅咒的课程也是号称第一大学所有科目中事故频率最高的课程。 “哈!捉到你们了!”一个清脆的声音突兀的在几位年轻巫师身后响起将他们吓了一跳。 回过头却看见李萌正背着手探头探脑的站在书架的拐角处一脸的得意洋洋。 “我刚刚可是听见你们说要在希尔达老师的课上做什么高风险的事情!如果想让我保密的话哼哼……”小女巫的话令几位男巫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郑清挠着头回忆良久也不知道自家几个人啥时候说过要在希尔达的课上搞事情。要知道他们几个人跟那个脸上订满铜钉的年轻助教关系很好的向来是实践课的优秀学员。 但还没等他们开口解释另一个略显生气的声音就从李萌身后传了出来:“萌萌!”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魔法禁步 伴随着匆匆的脚步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郑清眼前。 蒋玉怀里抱着几本厚重的工具书一溜小跑赶到了李萌身边。也许因为已经下课的缘故她身上并没有穿着九有学院的大红色长袍而是换了一条暗红色的针织裙。裙摆不长仅到膝盖左右下面穿着一双同样颜色的长筒靴。靴子与裙摆之间留下两三寸的空隙露出一小截白皙的颜色与上下形成非常醒目的对比。 郑清的视线在那一小截白皙上停顿了一下然后感觉目光仿佛被蛰了一下似的慌忙避开唯恐被人察觉认为自己‘孟浪’‘不礼貌’。 顺着裙摆向上女巫的腰间系着一条宽大的黑色腰带。腰带正前方中央是一枚略带哑光材质的系扣看上去有些像皮质但也可能是对光线不敏感的某种玉石。 在往上女巫的颈间挂着一条长长的围巾柔顺的丝质表面绣满了细小的金银色符文不时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光晕从围巾表面掠过——郑清有理由相信这条围巾不仅仅只是拥有简单的保暖功能——也许因为在图书馆内的缘故蒋玉并没有将围巾系上只是简简单单的挂在了脖子上顺着左右肩胛自然落在身体两侧露出针织裙v形的领口。 年轻公费生的目光在那个v形领口处停顿了一秒钟也可能更短的时间立刻挪开继续向上移动着然后终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不知为什么当他看见蒋玉板着脸的模样后心底莫名有些发慌不由自主收回目光竭力将视线落在自己手中的《禹步详解》上却又下意识的竖起耳朵想听到点什么。 蒋玉并没有立刻向几位男巫打招呼而是压低声音小声训斥着李萌: “萌萌!这里是图书馆不是酒吧沙龙!不要在这里大吵大闹!小心被图书馆的管理员捉住后扣掉你的操行分数!” 虽然图书馆的问讯处并不在郑清他们所在的楼层而且目之所及图书馆里最近的一位管理员都与他们相隔了数十个书架。但李萌听到蒋玉的警告之后仍旧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的向远处瞄了一眼。 幸运的是郑清他们占据的这个角落非常隐蔽周围也没有其他学生所以这里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引来其他人不满的视线。 “我也没吵吵呐。”小女巫嘟囔着撅起嘴嘴巴仿佛能挂上一个油壶。 “隔着三排书架我都听见你嚷嚷了!”蒋玉抬起下巴声音虽然仍旧不高但语气却比之前更严厉了:“如果你继续这么跑来跑去四处乱蹿那下次来图书馆之前我会给你身上挂两件魔法禁步!” 旁边辛胖子把脑袋埋进几本书后面发出了沉闷的低笑。 郑清无声的咂咂嘴摇摇头为小女巫默哀了一秒钟。 普通的禁步只是一种饰品以彩线缀连起珠玉、璎珞挂在女子腰间用来压制裙摆;佩戴它行走之时珠玉相击发出轻重得当、不缓不急的悦耳声响。倘若声音节奏混乱、无序则会被认为失礼——但这种限制仅属于无形的制约如果佩戴者并不在意礼貌问题则禁步就没有任何效果了。 而魔法禁步则修正了这一缺失。 佩戴魔法禁步的人会被魔法限制走路不能大步、跳脱更不能疾跑只能规规矩矩四平八稳的走——许多出身古老巫师世家的女巫们在小时候都曾经被强制佩戴过这种魔法佩饰——有些更高级的魔法禁步还会限制佩戴者说话语速、音调、甚至身形、坐姿等等要素对许多年纪不大的女巫来说戴着它们着实是一种惩罚。 因为上学的缘故李萌在学校的时候被家里允许不戴那些束缚类的佩饰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随意放飞自我。如果她在学校的‘监护人’也就是蒋玉认为需要使用某些‘工具’来修正小女巫不雅观的行为学校自然也不会因为几个小佩饰而为难她们。 听到蒋玉的训斥之后李萌原本撅起的嘴巴飞快的收了起来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 “呀呀表姐你抱这么多书会不会很累!”她身子微微向前倾着伸出短短的小胳膊强行从蒋玉怀里‘夺下’那几本厚重的工具书——郑清发誓如果李萌像苏芽那个小狐女一样身后有条大尾巴那么现在那条尾巴肯定正摇的飞快! 蒋玉一时不查便被李萌夺下那几本书还在愣神的时候小女巫便踢踢踏踏飞快的向图书馆外跑去边跑边说:“我去帮你把书放到书桌上!” “慢着点!图书馆里不要跑!”蒋玉在她身后追了几步小声喊道。 不远处小女巫费力的抬起半只胳膊胡乱的摆了摆然后一转身便拐到一座高大的书架后面消失不见了。 蒋玉停下脚步微微叹口气终于回过头看向坐在窗边的几位男巫。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她脸上挂起带着几分尴尬的笑容小声说道:“下次我会提醒萌萌注意一下的……” “提醒一下就可以了不用给她上魔法禁步吧。”辛胖子抬起头吭哧吭哧的补充道:“我是说听说戴那玩意儿对小巫师身体不好。” 蒋玉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我只是吓唬她一下……小时候我被家里强制戴过一段时间印象深刻觉得没有比那种东西更糟糕的发明了。” 在她说话的时候郑清仍旧一本正经的埋头手中的那本《禹步详解》手中的羽毛笔勾勾画画在旁边的笔记本上做着摘要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 旁边的萧大博士终于看不下去了。 “咚!”他从桌子下面非常用力的踹了年轻公费生一脚。 “你干嘛踹我?!有病吧!”郑清抬起头一边拍打着腿上的鞋印一边大惑不解的看了萧笑一眼。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心虚与心虚的碰撞 “你才有病!” 听到郑清的质疑萧笑面无表情的瞅了他一眼哼道:“你只是戴了副墨镜而已难道是真的瞎了吗?蒋玉在旁边站了这么长时间你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还是不是一个班的同学了!” 郑清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之处尴尬的抬起头扶了扶脸上的墨镜不安的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女巫。虽然隔着黑乎乎的墨镜镜片看的不甚清楚但他仍旧能够分辨出女巫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脸膛一热。 “我不是瞎……只是觉得大家都很熟悉不用特意招呼了。”年轻的公费生摸了摸鼻尖小声嘟囔着似乎这样做能够给他增添几分勇气似的。 末了他还辩解的补充了一句:“而且瞎也不算病吧……” “瞎确实不算病”辛胖子斜着眼落井下石的补充道:“毕竟生病了还有的治而你已经没治了。” 这话又阴又狠听的郑清牙疼。 蒋玉笑眯眯的站在一边打了个圆场:“不要紧不要紧都是熟人用不着这么客气而且他不是最近眼神不太好么你们就不要对他要求太高了……” 郑清听着女巫的话开始还连连点头但越听越不对味。 还没等他回过神蒋玉便施施然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公费生身边顺手翻了翻他面前的工具书语气轻快的问道:“你在看什么看的那么认真?” 随着她说话的声音一股清新的香气迎面扑来令人心旷神怡。与伊莲娜身上馥郁的芬芳不同蒋玉身上的香气非常清淡——如果把伊莲娜比作一朵妍丽的玫瑰那么蒋玉就是一枝安静的兰花。 郑清下意识的将身子向后缩了缩但随即反应过来又身子僵硬的向前靠回去。 “我在看《禹步详解》……”年轻的公费生喃喃着想要从女巫手中拿回自己的书却又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怎样做才会显得有礼貌。 “你现在开始研究禹步了?”女巫扬起眉毛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好奇。 “哦你说那个啊我恰好知道!”辛胖子忙不迭的举起自己粗短的胳膊身子向前靠了靠低声笑道:“上周六清哥儿跟林果在临钟湖夜间巡逻的时候遇到一只小白猫那只小猫估计还不足三个月大但据说鬼精鬼精的虽然不会说话但却会踩禹步……那只小猫好像想让清哥儿他们帮忙做什么事情就一直在他俩面前转来转去似乎想用禹步传话。” “但是某人对禹步知之甚少面对这种情况只能干瞪眼。”萧笑在旁边幽幽的补充了一句:“所幸他还知错能改懂得事后查缺补漏……” “其实我也并不是完全看不懂那只小猫想说些什么!”郑清听着两位同伴的埋汰忍不住心底抗争的欲望辩解道:“我能看出来那只小白猫想让我找个什么东西……好像是帮它找一只大猫?但你知道语言是一种非常精巧的工具任何信息在传递过程中都会有多多少少的失真……万一我理解错了甚至帮了倒忙岂不是害了那只小猫?” “所以说到底还是你没看懂它的禹步。”辛胖子一拳砸在掌心给出了最终的定论。 年轻的公费生张口结舌呆了半晌终究无语。 几个男巫在这厢里讨论的热火朝天全然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女巫脸色早已变得僵硬——蒋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原本只是打趣的问了个问题却最终牵扯出了某只‘小白猫’! 她想要使用变形术揪出凶手的计划郑清是知道的但是她已经开始执行这项计划的事情郑清却不知道。倘若年轻的公费生知道她已经开始变形后在湖边四处溜达…… 想到这里女巫心虚的撇开目光将手中那本《禹步详解》塞回郑清的怀里。 公费生注意到女巫的脸色有些不安顿时有些恍然——他误以为蒋玉想起来开学初那只在临钟湖假山石上被杀害的小猫。那只小猫年龄也不大而且恰好也是白色的。 于是他咳嗽了两声岔开话题:“话说我听说上周末的班级例会上老姚又强调了一遍周记的问题据说要求我们认真记录生活中的大小事情心理状态之类的还让你们两个班长担任检查员重点跟进这件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萧笑与辛胖子虽然不知道郑清为什么忽然岔开话题但他们也注意到了女巫突然变差的脸色于是聪明的闭上嘴巴没有继续纠缠小白猫的事情。 蒋玉愣了愣神顿了片刻才跟上郑清谈话的节奏:“哦你说周记的事情啊。对老姚确实又强调了一遍唐顿也跟我讨论过这个问题根据我们的猜测写周记这件事应该与我们以后学习的某些魔法密切相关……也只有这种可能老姚才会不厌其烦的再三强调周记的重要性。” “毕竟如果只是单纯的日记完全没有理由让两个班长重点负责检查。” 说到这里蒋玉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了一眼李萌刚刚离去的方向语气中有些无奈:“今天来图书馆就是为了监督萌萌补齐她之前缺失的一些周记……” “这种东西补写的还有用吗?”萧笑忍不住插口道。 “补写总比没有写要强吧。”蒋玉扯了扯垂在身前的丝质围巾脸上露出几分烦恼:“都怪我之前对她要求太松了前几天检查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空了好几个星期的周记……尤其是猎月那几周她差点玩疯了不要说周记就连那几周的作业都是一塌糊涂。” “都一样都一样。”郑清听着女巫的抱怨心有戚戚的点点头:“我猎月那几周的周记也有些粗糙……听你的意思好像应该再找时间修改修改。” “话说回来你上周末班级例会没有去对吧。”蒋玉忽然歪过头看向年轻的公费生语气中带了几分揶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伊莲娜好像也没去……”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坏事了,坏事了 第十四周的周末是一个下大雪的日子。 那天下午郑清与吉普赛女巫徜徉在贝塔镇步行街一起从美食街的这头吃到了那头;一起在临钟湖畔悠然漫步看临钟湖四周美不胜收的雪景看临钟湖内白塔上绽出的七彩光芒——在年轻公费生印象中最深刻的并不是湖心岛上那座快要炸掉的石塔而是湖畔吉普赛女巫微微扬起的脑袋、那娇艳的嘴唇还有那声始终在他耳边回荡的‘吻我’。 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天但郑清的嘴唇上还仿佛始终能够品味到那丝甜蜜。 当然这种私密的记忆郑清并不会也从来没有与其他人提起过——包括萧笑、辛胖子等同班同学也包括林果、迪伦等宥罪猎队的猎手们甚至还包括波塞冬——其他人只知道‘大雪’那天他曾在步行街上与伊莲娜吃过一顿便饭而后在临钟湖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最后在姚教授的要求下又去校医院做了一遍检查。 反正从开学到现在郑清进出校医院的频率几乎与星空学院的新生们没有太大差别渐渐的便也没有人太过惊诧了。 蒋玉将讨论的话题骤然转向那个下雪的日子顿时将年轻的公费生打了个措手不及。 与此同时图书馆这个僻静的小角落里也响起了几个低低的、起哄般的笑声。辛胖子眨眼间从手表中拽出一盒爆米花与一罐肥宅快乐水笑眯眯的滋着饮料坐看郑清一脸窘迫、坐立不安的模样。 “图书馆里不许吃东西!”郑清略带几分狼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胖子然后转头看向萧笑提醒道:“我记得你还在图书馆担任整理员的吧……看到他吃东西难道感觉不到自己肩头的责任吗?!” 萧笑面无表情的瞅着他一语不发放。 郑清清了清嗓子扶了扶脸上的墨镜决定忘记自己刚刚的问题转头看向蒋玉——第一次他发自内心的赞美这幅眼镜因为它完全避免了视线的直接交汇非常有效的降低了他内心的尴尬感觉——就这样男巫假装自己非常勇敢的看着女巫用一种不经意的鱼语气说道:“哦你说上周日的事情啊……那天我被老姚安排着去做别的事情了。” 说着他强调般的举起左手手中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扯出来一张空白契约示意着在半空中抖动着抖的那张细长的羊皮纸哗哗作响。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能说…”年轻的公费生说着又用力抖了抖那张空白契约。他相信这种隐晦的表达方式在场的每个人应该都能读懂。 当然他也不奢望仅凭一张空白的契约就满足面前几位朋友旺盛的好奇心:“我只能告诉你们那天我没去例会是去了校医院……那天她也在医院了。” 她自然指的就是伊莲娜了。 蒋玉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男巫的窘迫感反而将左臂抱在胸前右臂撑起摩挲着下巴似笑非笑的提醒道:“只是去了一趟校医院吗?我怎么听说你们还有其他活动啊……这也要保密?顺便说一声刚刚上来的时候我看见伊莲娜进了一楼一间自习室里你不去看看?” 郑清干笑两声求救般看向自己两位同伴——也许是因为从小接受的‘严厉打击早恋’的教育也许是因为家中略显保守的规矩郑清在面对感情尤其是在其他人面前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回避这方面的问题。 就像一个习惯偷偷摸摸的人即便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仍旧会不自觉的含胸低头眼神躲躲闪闪。 只不过郑清求救的方向终究有些不靠谱。 萧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的盯着他面前的笔记本就像上面有司马先生的照片似的;而辛胖子则咯吱咯吱的嚼着爆米花嘴巴里被塞的满满一副完全发不出除咀嚼之外任何声音的模样。 正当年轻公费生感到绝望打算勇敢面对一下私人感情的时候图书馆书架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嗵嗵嗵嗵…” 未几一个矮小的身影越过书架跌跌撞撞的跑到几位年轻巫师的面前。宽大的长袍上挂着几片枯枝败叶袍角还有清晰可见的黑色泥浆。 是林果。 “坏事啦坏事啦!”小男巫跑的满头大汗大声嚷嚷道:“队长你的那群部下有麻烦了!” 郑清站起身看着急惶惶的小巫师一脸莫名其妙。 部下?什么部下! 只不过还未等他问的更细一些一个板着脸的图书馆管理员便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小男巫的身后。 “图书馆不允许大声喧哗不允许奔跑打闹”图书馆管理员用呆板的声音重复着书山馆管理条例末了似乎注意到小男巫袍角上滴滴拉拉的泥浆然后又皱着眉补充道:“进出图书馆需要衣冠整洁举止文明礼貌……你违反了上述条款请跟我走一趟。” 说着这位管理员一把抓住小男巫的肩膀不由分说拽着他就向外面走去。林果呆了呆没有挣扎乖乖的跟在管理员身后向外走去。 “喂!”郑清刚伸出手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便被旁边的萧笑一把拉回座位捂住了嘴。 “淡定先别激动。”萧大博士压低声音语气急促的解释道:“这不是学校的雇员而是书山馆的炼金人偶……它们的程序很死板只要违反书山馆管理条例的都会被拉到纠察室进行登记处理如果你干扰它执勤很可能会被它记入黑名单一并拖走。” 郑清闻言停止挣扎盯着那个炼金人偶远去的身影愣了片刻。 “大家不是说这种人偶不是因为执行力差早就被书山馆塞进仓库里了吗?怎么现在又有了!”年轻公费生的眉毛扬的老高。 “最近人手比较紧张所以馆里启封了一小批库存作为补充。”萧笑叹口气开始收拾面前的笔记本与工具书:“我觉得如果你有时间在这里考虑那些炼金人偶管理员出现的原因不如早点去纠察室门口等林果出来。” “哦哦!”郑清立刻醒悟连连点头。 “发生什么事了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站在一旁的蒋玉终于开口脸上挂着几分担心。 郑清沉吟了几秒钟。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他看向女巫宽慰道:“应该跟猎队有关吧。如果真的有麻烦林果就不会来找我了……” “非常有自知之明。”辛胖子冲郑清竖起大拇指不知是夸奖还是挖苦然后他转头看向蒋玉补充道:“如果真的需要帮助清哥儿肯定会给你飞纸鹤的……我倒是觉得你现在应该关注一下李萌。我感打赌如果你半个小时内没去盯着她写作业她肯定会趴在书桌上睡着的。” 蒋玉闻言顿时无奈笑了笑。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猫与狐 一只黑猫小跑在林间甬道上他的身后跟着两个矮个子的男巫。 黑猫自然就是郑清了而两个矮个子的男巫一位是萧笑另一位则是林果。 十几分钟前这位阿尔法学院的小男巫气喘吁吁的跑到图书馆对郑清嚷嚷着‘他的部下’有麻烦了结果因为咆哮图书馆被执勤的炼金人偶当场拖去了办公室。 等郑清办妥手续将小男巫从图书馆的办公室赎出来之后经过林果一番颠三倒四的描述年轻的公费生这才弄懂那群所谓的‘部下’是哪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在小树林里收下的那群猫部下。 今天早些时候林果因为要做炼金术实验所以去湖畔小树林那边打算翻一翻松鼠们的树洞看看能不能找到几支晾干的蜜环菌。因为喜好收集的缘故学校里的这些小松鼠们总能给它们的树洞里搜罗许多奇奇怪怪的战利品。比如学生们丢弃的被折断的羽毛笔、宠物们嫌难吃塞进草丛里的时疫药丸、以及雨后林木脚下生长起来的各种各样的蘑菇。 在翻检了四五个树洞用一包糖炒栗子从一头双尾松鼠的洞里换来三根晒干的蜜环菌之后林果原想着立刻回堡里做实验却不料在小树林的边缘遇到了正在对峙的两伙‘暴徒’。 不知什么缘故郑清的那群猫部下与宠物苑里的一群狐狸发生了冲突——也许因为狐狸原本就是犬科动物对于猫类天生就没有好感;也许因为两边同时发现了一只没有标记的老鼠猎物;还有可能只是某只猫踩了某只狐狸的尾巴一脚——总之在林果反应过来前往图书馆搬救兵的时候两群无法无天的小混蛋们正龇牙咧嘴、面对面的互相瞪眼磨爪。 考虑到具体情况的‘复杂性’年轻的公费生在思量片刻后最终决定换一个身份也就是使用‘猫头领’的身份前往小树林阻止猫狐之间的争斗。他觉得相对而言在猫群与狐狸们面前黑猫的身份更有说服力。 所幸经过大量练习他对变形术的掌握已经今非昔比。在图书馆的厕所隔间里喝掉一支未经稀释的变形药水之后仅仅用了很短的时间年轻的公费生就从一位灵长类生物转化成了一只猫科动物。 “幸亏刚才把蒋玉劝走了不然让她看见我这幅模样也是个麻烦事。”黑猫一边挑选着僻静的小道带路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着:“还有胖子你们说他早不开晚不开单单在我们有事情的时候去开会……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在出图书馆之前辛胖子意外收到了一只纸鹤校报主编通知他立刻回编辑室开会。因此最终前往小树林解决‘猫狐争端’的人员名单又减少了一个。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在胖子之前蒋玉已经在几位男巫的劝说之下放弃了帮忙而是回自习室监督李萌同学写作业。 “我一直搞不懂只是变个猫而已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林果闷声闷气的问道:“我记得你俩关系也很好的吧。” “一码归一码!”黑猫回过头用他那双晶莹剔透的红色眸子扫了一眼小男巫嘴角的胡须抖了抖强调道:“要知道我现在的变身都属于违规行为而她则是天文08-1班的班长……倘若让她知道这件事你觉得她该怎么做?” “告发我?那是对友谊的背叛。为我保密?那是对规则的践踏!” 说到这里黑猫似乎对自己的分析异常满意把耳朵扯成飞机状最终总结道:“所以说遇到这种两难的困境就不要为难自己朋友了……就是因为拿她当朋友才不告诉她的。”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令小男巫连连点头赞同不已。 除了萧笑。 “如果不是因为我知道的稍微多一点差点连我都信了。”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冷哼一声令走在前面带路的黑猫浑身一抖。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黑猫歪着脖子直愣愣的瞅了博士一眼。 “把你脑袋低下去不要瞪着那双红眼睛四处乱瞄!”萧大博士叹口气警告道:“你又不是兔子!顶着一双红眼睛很显眼的……现在气氛不太平一只红眼睛的猫很容易引来麻烦。照我说你应该带一副隐形眼镜再出门。” “这是一所巫师学校两条尾巴的松鼠都能四处乱飞一双红眼睛的猫又有什么奇怪的!”黑猫摆了摆爪子无所谓道:“连学校的守护阵法都没反应我怕什么?!” “呵呵。”萧大博士冷笑两声没有继续说话。 黑猫听到这个笑声顿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爪子一歪踩到了旁边的一滩泥浆里。 “真是倒霉催的。”黑猫抱怨着抬起爪子在旁边刚刚路过的一棵悬铃木树干上蹭了蹭漫声吟道:“风吹雪团簌簌落下砸在行人肩头眉梢;路上结冰光滑如鉴摔的人四仰八叉。” 上周末大雪节气的时候为了制造瑞雪的气氛气象管理部门在全校范围内一场厚厚的大雪再加上随后几天陆陆续续补降的一些雪花所以直到现在学府内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干净主干道上到处都是黑色的泥浆与半透明的冰盖。 黑猫走在路边的石棱上小心的挑选干净的雪地落爪步履轻盈动作稳健完全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摔个四仰八叉’。 “好诗好诗!”林果大声夸赞了两句而后又认真纠正道:“只不过你是猫不是人。”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年轻的公费生抖了抖胡须把尾巴尖勾起将话题转回即将面对的麻烦上面:“你再给我们说一下那群猫跟狐狸……有几只猫几只狐狸?” “哦哦好的。”林果点点头小跑两步弓着身子凑到黑猫耳边啰啰嗦嗦的补充道:“猫跟狐狸的数量我没数太清楚……我只记得乌压压一片看得人心里发毛。” “猫群领头的不是那只最大森林猫也不是最凶的那只蓝猫而是之前一直跟在你旁边的小布偶猫。不知道为什么森林猫跟蓝猫都跟在它身后。” “狐狸那边带头的则是一只火红色的狐狸看上去很凶的样子……倒是狐狸群里有只白色的狐狸看上去像是波塞冬。只不过因为积雪反射的缘故我也没瞅太清楚不知道那只白狐狸身上有没有蓝色花纹。”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这只狐狸我罩了! 湖畔林中空地上。 一群猫咪与一群狐狸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个团体相对而坐怒目而视。此外还有几只灰不溜秋的小老鼠挤在猫与狐狸之间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很显然两群动物因为猎物起了冲突。 猫群带头的是郑清曾经留在身边的那只小布偶猫数日不见这只小猫的身子已然长开了许多相应的胆子也大了许多——郑清最初见到这个小家伙的时候它甚至不敢往猫群中凑唯恐被某只大猫按在爪子下耳提面命一番。而现在这只布偶猫不仅敢于翘着尾巴在猫群中走来走去而且时不时还龇牙咧嘴冲对面的狐狸们咆哮一两声。 与之相比曾经跟黑猫争夺过‘头领’位置的森林猫则变的沉稳了许多。面对一群小狐狸蹦来蹦去的凶恶模样它始终懒洋洋的趴在布偶猫的身后仿佛一条小豹子似的粗大的尾巴偶尔拨拉一下扫起一片冰渣。 与这群组织有序的猫群相比对面那群小狐狸就显得是一窝散沙了。 虽然领头的红色狐狸竭力做出一副凶恶的模样面对猫群的进逼寸步不让但任谁都看得出它的势单力薄——在红狐狸身后其他白色、黄色、灰色等不同颜色的小狐狸们并没有像猫群一眼错落有序的坐成一团而是仍旧自顾自耍的不亦乐乎。 比如有只小狐狸从雪堆里刨出一只漆黑的甲虫正尖叫着喜滋滋的把虫子翻倒、埋进雪中、泡进水洼里、最后再拿尿滋它。可怜的甲虫逃过了冬天严寒的气候却最终没逃过小狐狸凶残的手爪直到最后它放弃逃跑仰着肚皮生无可恋的看着头顶灰扑扑的天空再也不肯动一下了。 还有的小狐狸正结着对子两两一伙背对背互相勾起尾巴用尾巴拔河——不知道这是那只狐狸的天才发明对于这些或多或少拥有一些灵气的小狐狸来说挑战身体的极限显然也是很有乐趣的事情。 所以当黑猫带着两位矮个子巫师从林子外急匆匆的闯入现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略显尴尬的场景——猫群瞪着颜色各异的圆眼镜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只红狐狸;红狐狸龇牙咧嘴不肯退让但它身后的其他狐狸都自顾自玩的开心少有狐狸与带头大哥同仇敌忾回瞪回去。 “这就是你说的大麻烦?”黑猫观察再三最终确认现场的小动物们除了互相瞪眼之外别无其他举动——也许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裹挟在猫群与狐群之间的那几只小老鼠看它们瑟瑟发抖的模样像是患了癫痫正在抽搐——年轻的公费生不由抬起爪子一把按在额头回过头略感无语的看向林果。 亏得他还以为现场已经血流遍地、死猫与死狐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在寒风中渐渐变冷。弄了半天全是他自己的脑补。想来也是能被第一大学的学生们看入眼的小动物们有哪一只是蠢货?都精灵鬼似的。 也就郑清关心则乱既担心自己的猫群又担心打架的小动物中有波塞冬才浪费了一支变形药水急匆匆赶来——与一支变形药水相比某位姓苏的大狐狸精显然更具威慑力。 林果并没有听出郑清语气中的无奈反而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是啊是啊!你看它们都快打起来了!” 这一次便是萧笑都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这大概就是代沟吧。”黑猫郁郁不乐的咕哝了一句。 话音未落随着一声欢快的猫叫布偶猫迈着优雅的小碎步温驯的来到黑猫面前。看到布偶猫这幅模样坐在猫群对面的那只红狐狸不安的扭了扭身子求救般向后看了一眼试图寻求伙伴们的帮助。 只不过看完之后它险些被气死。 除了那些用尾巴拔河、玩虫子、滚雪地的小狐狸之外竟然还有一只小狐狸乐滋滋的凑到那群巫师面前嗷嗷叫着蹦来跳去一副讨好的模样。 “波塞冬?”萧笑蹲下身子盯着面前这只小狐狸犹豫再三才不确定的叫出声。而在他面前蹦跶的小狐狸则嗷嗷叫着疯狂的摇着尾巴。 “我记得它身上这些蓝色波纹很清晰的啊……怎么现在都快看不见了?!”旁边林果惊异的叫道:“之前我就觉得它眼熟都没敢确认。” “估计是换季的缘故也有可能随着它年龄变大那些类似胎毛的蓝色波纹也会慢慢消失。”黑猫在旁边慢吞吞的解释着心底着实松了一口气。 幸亏今天来了一趟原来这个小兔崽子真的跑出来乱闹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猫群突然发了野将对面的小狐狸们暴打一顿最终倒霉的肯定有他。 “波塞冬过来!”黑猫招了招爪子随意的招呼了一声。 原本正凑在萧笑面前蹦跶的小狐狸听到熟悉的名字之后愣了一下扭头看向旁边的黑猫小脸上一副茫然的表情。 “它又不认识你你招呼它它会答应……”林果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立刻吞回肚子里险些把舌头咬了。 小狐狸皱着乌黑的小鼻子凑在黑猫旁边嗅了嗅露出一副纠结的表情——很显然它感到面前这只黑猫非常熟悉但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将黑猫与自己印象中的某个巫师对应起来——与它相比蹲坐在郑清旁边的布偶猫则是一脸警惕的盯着小狐狸唯恐它对自家老大做出什么不妥的动作那副模样就差挥爪子糊在那只小狐狸的脸上了。 黑猫等的有些不耐烦一抬爪子将小狐狸捞到自家身边同时扯平耳朵看向不远处那群大小猫咪大喝一声:“这只猫我罩了!以后不要随便动它!” 猫群齐刷刷的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目光在黑猫与小狐狸身上徘徊再三没有吱声。 萧笑站在黑猫身后一脸黑线。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速之客 “你对一群猫说人话它们能听懂吗?!” 萧大博士压低声音咆哮着差点揪着黑猫的耳朵嚷嚷:“就算是波塞冬我觉得它都没有把你给认出来吧!” 这话倒也不错——小狐狸此刻看着黑猫的眼神确实有三分熟悉七分陌生但这并不代表郑清对此毫无办法——黑猫扯平耳朵将博士的聒噪声隔绝在外。 “下次变身的时候把它带到面前就行了。”黑猫无所谓的挥了挥爪子:“我家波塞冬那么聪明肯定能记住。” “那也是下次的事情了……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掉。”旁边沉默许久的林果忽然开口指了指周围那些不约而同慢慢聚拢过来的猫与狐狸然后又点了点那几只装死的老鼠:“看样子猫群跟狐狸是因为这几只老鼠起了冲突?怎么办……” “二一分作五一边分一半不听话揍一顿就好了。”黑猫打了个响鼻身子骤然涨大一倍将旁边的波塞冬吓的原地跌了一跤。 萧笑没有说话而是从地上捡起一根是树枝赶开挡路的猫与狐狸戳了戳地上那几只抱团装死的老鼠。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这里一共有五只老鼠。”博士数完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同伴:“多出来的那一只怎么办?从中间剖开?” 黑猫闻言脑海不由浮现出那副血腥的画面不由把脑袋向后仰了仰眼睛里露出几分厌恶的表情。 与他相反林果听到博士的建议后则兴致勃勃的挽起袖子嚷嚷道:“解剖吗?活体解剖还是麻醉后解剖?我带骨锯、斧头、剔骨刀了麻醉剂只有一点点不过用来麻醉一只老鼠应该还是足够的吧……” 说着他解下身后的小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匣子‘啪’的一声撂在了地上。 “不要随随便便讲这么冷血的事情啊!”黑猫眼睛一瞪身子再次膨胀眨眼间便变的比小男巫还要高了。然后他一爪子拍在林果的脑后勺用肉垫将小男巫拍在了旁边树下的雪堆中:“小小年纪就不能多接触一点真善美吗!” 刚刚颤颤巍巍站起来的波塞冬眼瞅着黑猫再次变大四条腿一软噗通一下再次跌倒在了地上。 而周围其他的狐狸们也不比波塞冬强更多它们尖叫着四散逃窜慌不择路。不少狐狸直接蹿进旁边的雪堆中将大半个身子埋进雪里徒留下一条条蓬松的大尾巴挂在外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与狐狸们相比猫群的表现相对来说就镇定多了——毕竟黑猫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它们面前展示这种神乎其神的变化魔法了——但即便如此骤然看到一只巨大的黑猫出现在它们面前还是将许多猫吓的浑身哆嗦几下身子躬成一坨。就连那只原本一直懒洋洋趴在地上的森林猫都忍不住站起身尾巴紧紧夹在了股间。 “啧我怎么养了个这么怂的狐狸。”黑猫一脸不爽的嘀咕了一句。当然这句话他也只能在这里暗自叨叨一下倘若在步行街的青丘会馆他有勇气这么说苏大美女定然会将他丢进二次元世界轮回几百次。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它为什么这么怂你心里就没点b数吗?”萧大博士斜着眼看向黑猫难得吐了一句脏话。 “喂喂喂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黑猫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满口尖牙然后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巴威胁道:“某人的脑袋应该塞不满我嘴巴吧……念在多年舍友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萧笑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的从怀里摸出法书伸手捻了捻翻开书页只是眨眼间他的法书上便腾起了一圈又一圈青色的光晕一股股魔力波动蓄势待发。 “啊咧?!这么经不起玩笑啊!”黑猫不由自主向后缩了缩——虽然它能够变大小但也仅此而已了面对装备了法书的巫师还是有些心虚——于是他嚷嚷道:“好歹也是舍友啊!动不动就掏法书像什么样子!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萧大博士嘴角抽了抽瞅着黑猫漆黑的面孔半晌无语最终只能把脑袋转过去眼不见心不烦。 “哇哈哈哈太可乐了!这就是第一大学巫师的作风吗?把正话反话都说尽让别人无话可说!”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个尖锐的笑声将原本就紧张中的猫群惊的齐刷刷扬起脑袋。 黑猫也警惕的抬起脑袋。 头顶的树杈间一只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正用尾巴勾着树枝头朝下把大半个身子露在半空中吱吱的笑成一团。它笑的太剧烈了以至于原本积累在几根细小树枝上的雪花簌簌的落了下去在黑猫脑袋上留下几个迷人的白点。 黑猫没有太过在意那些白点——他只是抖了抖毛将雪花抖掉——然后继续仰着脑袋盯着树枝间的那只老鼠。 虽然在郑清看来所有的老鼠都长的一个模样但这只老鼠身上穿的衣服却有些眼熟。 所以黑猫犹豫了片刻仰着脑袋问道:“叮咚耳朵?” 这是他唯一认识的一只穿衣服的老鼠。 “叮咚耳朵?”穿衣服的老鼠愣了一下尾巴稍微松了松将身子露的更靠外了一些:“我不是那只小糊涂虫……我是叮当耳朵。” ‘有什么区别嘛!’黑猫扯了扯耳朵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心底的吐槽压了回去。 说话间林果已经从雪堆里爬起身嘟囔着将那个装满刀具的小匣子重新塞回书包里。而黑猫脚下的波塞冬也偷偷摸摸站起身正蹭啊蹭的慢吞吞的向小树林外挪去。还有之前掩耳盗铃藏进雪堆里的狐狸们也被树上的不速之客吸引了过来三三两两的聚拢着像那群猫一样仰着脑袋死死盯着那个小东西。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意经 黑猫此刻的注意力也集中在树上那只穿衣服的老鼠身上并没有特别留意脚边这些小虫子们正在做什么。 只不过一直仰着脑袋看那个小家伙总让他心底感到有些不舒服。 “唔你来学校是有什么事情吗?”黑猫憋着气努力把自己又涨大了一圈这样他脑袋的高度恰好可以平视树枝间的那只老鼠。 这一次波塞冬终于没有摔倒。许是前两次黑猫变大之后没有将他生吞活剥;也有可能是连续两次被吓小狐狸的身体里诞生了一点点免疫细菌。总之这一次小狐狸的胆子大了一些虽然看上去依旧四股战战但仍旧非常勇敢的站在了原地令黑猫大为满意。 相似的连周围其他的大小猫咪与狐狸们也勇敢了一些。即便个别小家伙向后缩了一两部整体而言它们的表现比刚开始的时候强多了。 这一次唯一被吓得够呛的是挂在树杈间的那只穿衣服的灰老鼠。 “卧槽!你是什么品种的老鼠!怎么能一直变大!” 穿衣服的老鼠口不择言的尖叫着长长的尾巴用力一甩身子骤然翻了上去然后借着一股力蹭蹭蹭向着树枝更高处蹿了一大截。 直到感觉脱离了黑猫舌头的捕猎范围穿衣服的老鼠才心有余悸的回过头看向那颗硕大的黑猫脑袋心有余悸的嚷道:“有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变出这幅吓鼠的模样……太渗人了!” “我刚刚只是恰逢其会听到了你们的聊天……那几只老鼠如果你们不方便处理送给我怎么样?我可以用漂亮的石头跟你们交换!” “先纠正一下我是人不是老鼠。”黑猫没有立刻回答树上客人的交易而是先纠正了一下那只老鼠的某个错误认识。 “没见过全身长满黑毛四肢着地满嘴尖牙眼睛通红的人。”叮当耳朵抱着细细的树枝圆溜溜的老鼠眼睛里满是警惕:“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黑猫闻言登时翻了个红眼。 “知道读书少就不要在大学里溜达!”黑猫的语气里流露出几分不爽看向那只老鼠的眼神也变得稍微危险了一些。 正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腿毛稍稍有点痛。 低下头只见萧大博士正揪着他腿上的一簇黑毛用力拽着同时仰着脑袋。看到黑猫低下脑袋博士立刻撒了手扶了扶眼镜干咳两声略微提高声音喊道:“问一下那只老鼠他打算送什么漂亮石头!” “对对对!”林果那家伙仿佛也回过神来跟着嚷嚷道:“告诉他没有魔力的石头我们不要!长老之前说过跟其他智慧生物打交道一定要做好坑人或者被人坑的准备……我们的常识对它们没用!” 长老就是张季信他的多位兄长都曾经在第一大学读书因而传下了许多布吉岛上生活的小技巧平日里没少向宥罪骑士团的团员没传授。 树枝上叮当耳朵满脸黑线。 “我听得到你们说话!”穿衣服的老鼠用一种异常受伤的语气冲树下喊道:“不要以为我们跟巫师的奸商们一样毫无道德底线!我们绝不会用对自己毫无价值的东西来做交易的!” “问题是对你们很有价值的老鼠对我们就没有太多用处啊。”黑猫歪着脑袋不慌不忙的补充了一句。 叮当耳朵顿时哑口无言。 停了停灰老鼠把爪子伸到裆下掏摸了几下最后捞出一块比它脑袋还要大的黑乎乎的石头拎到黑猫鼻子前面大声嚷道:“看到没?!看到没!非常珍贵的黑金!能够强力增幅你们的火焰魔法让你们的魔法威力更大的超级炼金产品!” 黑猫看着那块黑乎乎的石头不断逼近脑袋下意识的向后仰了仰——这块石头出现的位置过于特殊以至于年轻的公费生实在没有办法无视上面附着的隐性伤害。 “我就说绝对不会拿毫无价值的东西来跟你们做交易的。”叮当耳朵也许把黑猫警惕的目光当成了专注声音顿时变得得意洋洋起来:“现在可以了吧…我拿这块黑金换你们手头那几只快死掉的老鼠……先说好啊死掉的我就不要了一定要活的!” 黑猫一脸纠结的盯着那块石头犹豫要不要伸出爪子接过来。 “他拿的什么东西?”树下小林果有些焦躁的扯着嗓子喊道:“如果东西不好不要随便答应啊!” 因为角度的问题树下的博士与林果只看到老鼠拿出来一块石头却没看清它是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 黑猫眼珠一转嘴角顿时咧开。 “要不你把石头先丢下去让他们掌掌眼?”他非常和气的向叮当耳朵提出了一个建议没等它拒绝就语速飞快的补充道:“不要担心我们会黑掉你的东西……这里可是第一大学我们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会做那种没有道德的事情吗?” “况且如果交易顺利我们还可以做长久生意的……也许你不知道最近我们社团打算在贝塔镇开一家店铺其中的商品就有老鼠——各种各样的活的、死的、白老鼠、灰老鼠、黑老鼠、豚鼠、仓鼠——只要你能想到的我们都能帮你捉来。” “到时候我们就不需要这么一对一几只老鼠几只老鼠的交易了完全可以走量!大批量的标准合同!账目可以走山姆大通的对公他们在第一大学每个学院都设立了分行最近的一家就在离这片小树林不到八百米的地方——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你们也可以在流浪吧开一个私人交易账户我跟流浪巫师很熟还有哪里的金卡会员交易可以打折。只不过通过那里走账开不了发票这点你需要提前知道。” 黑猫挥舞着爪子滔滔不绝每说一句话气势就上涨一分一席话说完对面那只老鼠简直要缩到树洞里面去了。 理所当然原本在它爪子里握着的那块黑乎乎的石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丢了下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黑石头的真相 叮当耳朵虽然有点智慧、能够说话、有一定巫师世界的生存经验但归根结底它仍旧只是一只老鼠而已只不过算得上是一只聪明的老鼠。 老鼠的世界原本就很简单——吃吃睡睡、打打闹闹几乎没有机会接触文明高度发展后出现的经济、金融、包括货币等概念——所以猛然间受到年轻公费生那番不明觉厉充斥了大量新鲜词汇与陌生定义的劝导后顿时有种头晕目眩不知身在何处脑子极度萎缩的感觉。虽然它的脑子原本就只有杏仁那么大。 用巫师世界的话语来形容叮当耳朵受到了一片神秘经文的魔法攻击就像传说中三藏法师的劝善经一样受攻击者会出现意识模糊、思维混沌的负面效果。 且不提树上的老鼠顶着蚊香眼一脸茫然。 单说那块黑乎乎的石头从树上落下之后很快便被林果同学捡了起来。 “能看出是什么石头吗?”黑猫低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拿黑石头的小男巫语气里充满了好奇。第一次与老鼠做交易他实在好奇那些尖嘴长尾的家伙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虽然根据那块石头的光泽郑清已经不再奢望那是块黑玛瑙或者墨玉、黑宝石等名贵石头但如果那是块富含稀有金属的黑色陨石或者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黑曜石郑清觉得自己也能够接受。 毕竟只是几只小老鼠换一块能够刻录阵法的黑曜石也算不得是亏本买卖。 听到郑清的问话林果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没。” “没看出来就交给博士看一下”黑猫的语气略显不耐烦:“磨磨唧唧浪费大家的时间……我们这里还有客人等着呢。” 萧笑早已站在一旁闻言凑上前瞅了两下似乎有些诧异又伸出指甲在石头上划了几下挂下一点细细的石粉最后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一缕苦笑。 “我想林果刚刚说的是煤炭的煤。” 萧大博士举起手亮出指尖的那一抹黑灰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准确说这块石头不是纯正的黑色而是棕黑色。再加上它缺乏光泽剖面上又能看出明显的木质痕迹我们可以准确判断出这是一种介于泥炭与沥青煤之间的产物也就是书本上俗称的褐煤。” “一种燃烧值很低燃烧时会伴有大量粉尘及烟雾污染的低级煤炭。” “非常非常不值钱……事实上我很好奇布吉岛中竟然还有这种矿产存在。” 郑清没有在意博士后面絮絮叨叨的分析他在听到萧笑第一句判断之后脸色就拉了下来黑乎乎的猫脸板的比那块煤炭还要黑。 “标的物不符合巫师要求交易取消!”黑猫非常干脆的冲老鼠君摇了摇爪子然后‘噗嗤’一下从三米多高缩小成一尺高低的模样扭头就向那几只仍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小老鼠走去。 横竖这些小东西还在手里幸亏刚刚多了个心眼提前瞅了一下老鼠的交易物。 神马玩意!竟然拿一块褐煤打发他——作为中国北方某能源大省出身的郑清同学从小到大没少接触这种矿物。所以他比在场的其他任何人都更沮丧一点。 “我的黑金呢?!”树上叮当耳朵在黑猫消失之后半晌才反应过来探出半拉身子冲着下面嚷嚷道:“嘿你们这些没毛的猴子!不交易把我的黑金还回来啊!这是打算黑吃黑吗?你们如果不给我我要向学校举报!” 正蹲在几只小老鼠身旁的黑猫闻言差点没被那只蠢老鼠的话给气笑了。 “黑吃黑?”他歪着脑袋红彤彤的猫眼一闪一闪的:“谁是黑?谁吃谁?你想当黑我们还不想呢!想要那块褐煤自己下树来拿!” “那只老鼠说的倒也没错。”林果咬着指头在旁边小声分析道:“你是只黑猫它给你的是块黑炭……你把它的炭给昧了去可不就是‘黑吃黑’嘛!” 黑猫一尾巴扫起一蓬雪花砸在小男巫身上表示不想跟他说话。 与此同时原本散落在四周的猫咪与狐狸们也随着黑猫体型的缩小三三两两的聚拢了过来。尤其是波塞冬凑的最为积极在其他狐狸还在四五米外观望的时候它就晃着大尾巴一步三摇的摸到郑清身边了。 相似的还有那只布偶猫。在黑猫缩小后的瞬间这只原本躲在森林猫身后的小布偶猫便像是听到了发令枪响迈着小碎步一溜烟跑到了郑清的身旁。 而树上那只穿衣服的老鼠也最终没能放弃自己的‘黑金’待猫群都集中到黑猫四周后终于磨磨蹭蹭的从树上爬了下来向林果讨要那块黑石头。 在把石头还给它的时候萧笑忽然问道:“你们用这种石头做什么?” “做什么?”叮当耳朵被博士的问题问愣了迟疑片刻才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的看着他说道:“用处可多了!写字、研墨、配药、取暖、立屋等等这些都是基本应用……族里手段高超的还能那它炼出一种亮晶晶的小碎石头能从别的巫师那里换好多东西!” 它在提到‘别的巫师’几个字的时候还特别加重了语气仿佛这几位第一大学的年轻巫师没有跟它做生意是一种莫大的损失似的。 萧笑原本蹲在老鼠面前见它说的兴起索性盘腿坐在了地上全然不顾夹杂着冰凉与脏兮兮的地面还饶有兴趣的取出了自己的笔记本掏出羽毛笔开始做起笔记。 “亮晶晶的小碎石头”博士听到这里眉毛挑了挑顺手从衣袋里挑出一小粒针尖大小的钻石丢给老鼠君:“是这种石头吗?” 原本还抱着那块褐煤当宝贝的叮当耳朵见到萧笑丢给它的钻石后双眼骤然一亮闪电般将褐煤塞进胯下小胳膊向前一捞便把那粒钻石捞在了爪子了。 在旁边围观他的萧笑与林果看见老鼠藏石头的地方之后嘴角抽了抽不约而同的变了脸色。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萧博士的有奖问答 萧笑丢出去的那粒钻石很小只有针尖大小倘若单独拿出来与普通的玻璃渣子并没有太大区别毫无装饰的意义。 但这个大小落在叮当耳朵爪上就完全不一样了。按照老鼠十公分的身高而人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换算在人眼中针尖大小的钻石需要变大个十五六倍才是老鼠眼中的大小。 当然即便涨大十五六倍也不过是从针尖变成了米粒仍旧不堪大用。 只不过米粒大小的钻石对于老鼠君来说已经非常贵重了。 “这是送给我的吗?真是太感谢了!您真是个好人!早就听说第一大学青年才俊人帅心好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叮当耳朵捏着那粒钻石双眼放光同时嘴里冒出一连串恭维的话语让闻声看过来的黑猫险些以为那只老鼠被某个黑心商贩附体了。 “嚯!钻石?!” 黑猫回头看见老鼠爪子里的东西不由身子一扭小跑几步凑到两人一鼠的旁边诧异道:“博士你什么时候变这么阔气了辣么大的钻石说赏就赏……有这点闲钱你应该置办一身漂亮的礼服这样下次跟司马先生出去的时候不至于丢份!” 萧笑闻言脸色一黑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将屁股对着黑猫没有吱声。 与博士相比叮当耳朵的反应就剧烈许多了。 看见黑猫靠近这只穿衣服的老鼠浑身肌肉骤然紧绷身子微弓一副随时会跑路的模样。而那粒钻石也在黑猫出现的一瞬间被它塞进了胯下——郑清着实好奇这只老鼠的胯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能塞进去那么多东西! “喂博士你还没说从哪里弄到那个小钻石的。”黑猫想到不久后的圣诞节想到自己需要准备的礼物颇有些锲而不舍的追问着:“有多余的吗?有没有更大个的?能不能匀我几粒我打算包个圣诞礼物。” “礼物?”萧笑终于回过头疑惑的看向黑猫:“前几天你的猫群不是给你上供了一颗那么大的蜜黄色猫眼石了吗?我记得你说过要用那块石头做礼物的吧。” “如果没有更好选择的话!”黑猫爪子一按耳朵支棱起来表情也变得有些严肃了:“正所谓‘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能够用钻石做圣诞礼物谁还会选择猫眼石!” 这话听着倒也没错。 只不过年轻公费生的打算注定要失败了。 “钻石倒是有多余的只不过没有更大个的了。”萧笑说着伸手在怀里掏摸半天摸出个小袋子然后拎着袋脚微微一倒吐出一小堆细碎的钻石来:“这是前几天帮李教授打扫实验室的时候从坩埚里清扫出来的足足有小半斤……完事后教授给我们帮忙的学生每个人分了一小把。” “呶全是这样基本都是针尖大小……也就是凑在一起颜色稍微丰富一点。单独拿出来看跟普通玻璃渣子没啥两样。” “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这时一直在旁边充当背景的林果同学忽然开口道:“有没有用处我不知道不过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就把那小袋‘玻璃渣’重新装好塞回腰包里……你们难道看不见那只老鼠眼睛已经变红了吗?” 黑猫闻言悚然一惊。 回头看了叮当耳朵一眼才醒悟刚刚林果那番话是用了夸张的修辞——也对这里是第一大学没道理随随便便都能碰到红眼睛的动物——当然虽然说法有些夸张但林果说的也是事实。 此刻穿衣服的老鼠君眼睛瞪的溜圆正喘着粗气一动不动的盯着萧大博士手中的那一小把钻石渣子看它的模样似乎随时都会扑上去生抢似的。 因此说它红了眼并无不妥。 萧笑显然也注意到了叮当耳朵异常的表现。只不过他并没有像林果说的那样将那小堆钻石渣子重新倒回袋子里塞回腰包反而又用指甲盖挑出一小粒在老鼠君面前晃了晃。 “想要吗?”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脸上堆砌起一副和善的笑容。 黑猫瞅着他那副表情背毛忍不住炸起一小片不由悄悄后退了一两步站到自家猫群前才感觉踏实了一点。 叮当耳朵长长的尖鼻子剧烈的抽搐着小眼睛瞪的溜圆脖子像是装了一根圆轴随着萧大博士晃动的指尖缓缓转动着。 “想要吗?”萧笑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老鼠非常用力的点着脑袋它点的如此剧烈让人不由担心下一秒它那颗硕大的脑袋就会从细长的脖子上甩下来似的。 “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给你。”萧笑露出满意的表情不慌不忙的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瞟着上面的问题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回答的好那么每一个答案都能拿到一粒。” 叮当耳朵骤然站直身子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眼睛一闭继而一睁狭长的脸上竟然也能露出一副坚决的表情。 “您问!”老鼠非常有礼貌的微微鞠了一躬。 黑猫发现自从有了‘利诱’之后这只老鼠变的越来越礼貌。不仅懂得恰到好处的行礼而且还会在言辞中使用敬语了。 “嗯第一个问题……你之前说过‘族里怎么怎么样…’听这意思跟你一样会说话的老鼠有很多可以成为一个族群了吗?”萧笑抛出的第一个问题就让郑清竖起了耳朵。 叮当耳朵的小眼睛用力眨着眨着眨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直到郑清感觉它快要把它那两颗小眼珠子给眨出来的时候它似乎才终于打好腹稿。 “我们确实是一个族群族鼠很多。”穿衣服的老鼠干巴巴的回答了萧笑的第一个问题。虽然给出了明确的答案但使用的词语非常模糊令人很难准确判断出这群奇特老鼠的规模。 萧笑显然对于这样的答案不甚满意只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顿了顿抛出了他的第二个问题——当然因为答案不够好所以挂在他指甲里的那粒钻石最终从老鼠鼻尖掠过没有丢下去。 某只穿衣服的老鼠君只能眼巴巴的瞅着那粒小石头在阳光下散发的美妙光泽却也只能干着急。 “第二个问题你们提到的‘老祖宗’是谁?”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交叉验证 “老祖宗?” “老祖宗自然就是老祖宗啊……是我们鼠族资格最老年纪最大的长辈。哦对了它的法力也是最大的据说曾经还把学校的教授打哭了!” 提到自家老祖叮当耳朵的谈兴便立刻旺盛了许多它似乎并不惮于向面前这些年轻巫师们炫耀族里流传的有关自家老祖宗的各种光辉事迹与伟大形象——也许它觉得这样做能够让面前的巫师以及猫与狐狸们对自己更尊重一点。 郑清对此表示怀疑。 虽然小男巫林果在叮当耳朵的故事下双眼放光啧啧称叹而那些蠢猫与傻狐狸们更是排排坐揣爪爪听的不亦乐乎但事实怎样终究与他们这些围墙里的孩子有着遥远的距离他们没有办法也没有兴趣去实地考察验证。 当然话虽如此郑清也并不是明目张胆的怀疑某只年纪很大的老鼠是这些穿衣服会说话老鼠的老祖宗。他只是怀疑一只老鼠需要达到什么地步才能把学校的教授打哭。此外叮当耳朵所提及的有关它们老祖宗的年纪也非常推敲。 按照叮当耳朵的说法它们老祖宗从几千年前就充当鼠族的导师了;但仅仅隔了几分钟在提及波及白丁世界的中世纪黑死病时这位老鼠演说家又说这件事发生在它们老祖宗还没成年的时候——因为它想把那场恐怖的瘟疫描述成它们老祖宗小时候随便发了次脾气所导致的严重后果——只是这样一来那位鼠族前辈的年纪便从几千年瞬间缩小到了数百年。 年轻的公费生有理由相信倘若叮当耳朵继续讲几个有关它们老祖宗的故事那么那位鼠族前辈的年龄说不定还能再下降一点。毕竟相对于人类而言普通老鼠的寿命也就只有一到三年不等所以按照人类的时间跨度来衡量老鼠的生命难免会出现夸大与失真。 “我记得这些问题我们之前都问过那个叫‘叮咚耳朵’的家伙吧。”黑猫凑到小男巫的耳边与他小声咬着耳朵。 “我觉得博士是想交叉验证一下它们的答案。”林果也压低声音小声回答道:“毕竟到目前为止我们只遇到两只这样的生命……谁也说不准它们的回答是不是对的。” “老实说我连它们的长相都分不清。”黑猫叹口气:“在我看来今天这只穿衣服的老鼠跟前次我们遇到的那只感觉没啥区别……也许从头到尾都只有一只会说话的老鼠只不过它精神分裂了。” “好想法!”林果立刻竖起大拇指满口夸赞:“爱玛教授说过巫师就要学会大胆假设才能在求知的路上走的更远……不过你现在是猫诶!连你也分不清这些老鼠的长相吗?我以为只有我分不清呢。” “我是巫师变的猫!不是真的猫!”黑猫闻言顿时觉得有些心累:“况且不同颜色的人种之间还会脸盲呢……我一只黑猫分不清灰老鼠的模样很奇怪吗?” “我只是觉得面对食物的时候我们应该更心细一点。”林果抛出了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理由:“就像我虽然跟鸡蛋分属不同的物种但我可以很清楚的分辨出煎蛋、荷包蛋、茶叶蛋以及蛋羹之间的区别。或者我也能分辨出不同煎蛋之间焦黄程度的细微差异……我觉得这个道理是想通的。” 黑猫无言的看了小男巫一眼。 他觉得自己跟这孩子之间的代沟已经不仅仅体现在年龄与时间观念上了还包括思维方式、认知能力等更深层次之间的差异。 “咳咳!”前面盘腿坐在小老鼠面前的萧笑回头看了窃窃私语的小男巫与黑猫一下咳嗽了两声制止了他们的讨论声然后回过头继续提问道: “……你们平时住在哪里?是在学校里面还是沉默森林外面?” 也许觉得叮当耳朵第二个问题回答的不错在抛出第三个问题的同时萧大博士也将指尖的那颗小钻石丢给了面前穿衣服的老鼠。 老鼠君灵活的伸出爪子一把捞住那颗在半空中滑过一条弧线的美丽石头熟练的塞进胯下一边用夸张的语调大声向博士道谢一边压低声音小声解释道: “这个问题我就不能回答了……你知道这件事事关我们族群的安全想要知道这个问题可以先向族里提出申请填写一套百八十页的申请书如果老祖宗点头了我才能告诉你。” “否则就算你把我的脑壳掀开把我的脑浆细细炖了或者摊成薄饼也搜不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听说这套魔法还是你们巫师发明的呢!” 郑清闻言不由撇撇嘴。 听叮当耳朵的意思它们似乎在出门之前也被施加了类似沉默契约的魔法。这样外出的老鼠仍旧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但是倘若有人想要从它们的记忆里找到有用线索的希望则变得非常渺茫了。 萧笑听到这个回答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耸耸肩用羽毛笔在纸上划拉了几下然后便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最后一件事……你们为什么要那些老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以前我们遇到的另一只穿衣服的老鼠先生也想向我们讨要几只老鼠。” “按照我的理解那些家伙”说着萧笑用羽毛笔的羽毛指了指不远处仍旧抱作一团瑟瑟发抖的老鼠球说道:“它们与你们应该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种族了吧……不提魔法能力单纯的智慧便已经在你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深刻的壕沟。” “就像人类与猴子的区别。如果人类打算抓几只猴子那么除了将那些灵长类的远亲塞进动物园之外便只有实验室了……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猜测一下你们要那些小老鼠打算做某些实验呢?” 萧笑的这番话说的又快又急但吐字清晰意思明确。看得出这些话在他心底憋了很长时间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谈话结束 “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诽谤!你刚刚那种话我可以拿去丹哈格告你诽谤!” “造谣!传播超过五百个巫师你们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明不明白?!” “我们绝对不会随意使用这些老鼠做非法的魔法实验!这是违反我们鼠族的道德准则与公序良俗而且也不符合魔法世界的基本法!我们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面对萧大博士的质疑叮当耳朵的反应异乎寻常的激烈。老鼠君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气的从地上蹦起来声音尖锐大声抗议着面前年轻巫师刚刚那番充满恶意揣测与推断的话。 “它们竟然还知道丹哈格?!”黑猫听着老鼠君的叫嚷忍不住用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语气向旁边的林果吐槽道:“现在的老鼠都这么博学吗?要知道没来第一大学之前我都不知道巫师联盟高等法院的驻地是哪里。” “这是常识跟博学无关。”林果先用一个略显尖锐的回答否定了年轻公费生的话而后抱着胳膊用一副小大人的口吻继续分析道: “至于那只老鼠知道丹哈格那有什么奇怪的。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巫师也许不会跟三叉剑有什么瓜葛但一定会跟丹哈格有某种程度的联系……也许是税务纠纷、也许是遗产继承、还有可能是你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掏出了自己的法书。” “总之按照那只小老鼠的描述——就算把它的描述打五折之后再打五折——我们也应该承认它们的那位‘老祖宗’是一位魔法能力颇强的存在。对于那样的存在来说巫师世界的许多信息都不会因为种族差异而向它们封锁。” “换句话说有那样的存在坐镇鼠族后辈的小老鼠知道丹哈格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另外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上次我们碰到‘叮咚耳朵’的时候它也提过丹哈格吧当时那只小老鼠说如果我们歧视它就会收到丹哈格的传票……我记得你当时是在场的啊没道理忘记这种事情吧还是说变成猫之后脑子也跟着变小了所以记忆力变差了吗?” 说着林果还伸出手指煞有介事的比划了一下黑猫脑壳的大小。 黑猫默默的瞅了小男巫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悄咪咪的憋了口气重新把脑袋变大了一点——嗯变化后的猫嘴张开后恰好能把某位小男巫的脑袋完整咬进去——许是意识到这个变化后面的威胁意味小男巫啪叽一下收回了胳膊讨好的笑了笑然后便重新抱起书包乖巧的坐回原地没有继续他刚刚那番滔滔不绝的分析。 “咳咳咳!” 萧笑再次回过头看向嘀嘀咕咕的一人一猫重重咳嗽了两声。 林果立刻抬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会保持安静。而黑猫则重新把脑袋缩小无聊的趴在地上将爪子揣在胸前做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冰冷的气息从地表逸散开来顺着黑猫短短的皮毛渗进他的肚皮深处。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身子稍微拱起了一些。 短毛猫就是这点不太好到了冬天防寒能力忒弱。像旁边那些长毛猫——比如那只森林猫、或者另一边的波斯猫、甚至包括那只还未成年的布偶猫——它们在这种寒凉的气候下就没有这种烦恼反而如鱼得水一般异常适应。 萧笑身前怒气值降低后的叮当耳朵语气也变得和缓了许多因为那些亮晶晶的石头仍在面前诱惑所以老鼠君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开始絮絮叨叨的向萧大博士解释它讨要小老鼠的缘故: “……我带那几只小老鼠回去是想看看它们能不能被老祖宗点化。” “最近不是因为沉默返潮提前的缘故学校里跑进来很多林子里的老鼠么……老祖宗觉得平日点化的鼠族有点缺乏野性所以吩咐我们经常来校园里转转看看能不能带几只小家伙回去说不得就送它们一场造化。” 听到这里萧笑微微颔首回头看了黑猫一眼。 郑清也点了点头。 这只自称‘叮当耳朵’的穿衣服老鼠与之前他们遇到的另一只自称‘叮咚耳朵’的穿衣服老鼠在有关族群、来学校的缘由等方面口径大致一致——当然也许是因为个体不同的缘故它们在描述的某些情节上有细微区别。 只不过这些细节无伤大雅。 年轻的巫师们终于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不再‘审讯’那只可怜巴巴的老鼠了。而叮当耳朵也心满意足的数着爪子里的那几颗细碎钻石满脸陶醉。 “虽然你的回答令我们很满意但这几只老鼠是不能随便给你的。”萧笑将剩下的碎钻装进布袋重新塞进怀里之后便看向叮当耳朵一本正经的说道:“鉴于你态度良好积极配合我们的调查我们就不追究你擅自闯入学校试图偷盗学校财产的行为了……不要否认那些老鼠在学校的地盘、被学校的猫捉住就是学校的财产。” “不告而取是为窃也。” 老鼠君嘴巴微微张开一脸茫然。 之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或者说之前好像没有跟他这么说过吧! 萧笑自然不会认真揣摩一只老鼠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 他回过头看向黑猫吆喝道:“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没什么问题我们就撤吧。” “你的部下们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这应该是我们接收的最后一批货了。店里的笼子都快满了如果你不想在学校的眼皮子底下造成大规模的鼠道主义灾难就要学会适可而止。” “《贝塔镇邮报》的那些秃鹫们最喜欢学校学生们制造的负面新闻了。尤其其中还涉及九有学院公费生或者梅林勋章得主。” 黑猫抻着腿拱起腰长长的打了个哈欠露出满嘴的尖牙对博士的‘关切’不置可否。 “早让它们准备了。”他懒洋洋的回答着尾巴一甩转身便走向猫群身后的空地。他的身后原本趴在地上的布偶猫抖擞精神昂首挺胸的跟了上去。而一直对着天空发呆的波塞冬察觉到巫师与老鼠之间枯燥的对话结束之后激动坏了看到黑猫的动作也立刻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D&K 猫群身后不远处的空地上。 原本那里只有五只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小老鼠。 现在已经黑压压的堆满了这种尖头圆耳灰皮长尾的啮齿类动物。 每两只凑成一对尾巴打结脑袋冲着同一个方向整整齐齐码放在地上仿佛早市上菜摊老板出售的小萝卜似的。只不过与之前五只还会发抖的同类不同这些新出现的老鼠一只只都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倘若不是它们的鼻翼还会轻轻翕动嘴角的胡须时不时抖两下证明它们还活着那么这番场景像极了奥斯维辛集中营里曾经发生过的恐怖事件。 “这批货的成色有点差。”萧大博士抱着笔记本蹲在老鼠堆的面前不时还用手中羽毛笔的羽毛翻弄两下看看那些老鼠的牙口、尻尾然后在他那本黑色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可以了……学校里的老鼠都快被它们捉绝种了能凑够这些货色我觉得已经非常困难了。”黑猫绕着鼠堆不紧不慢的踱着方步同时漫不经心的说道:“事实上就算店里还有多余的笼子我的猫群也没有办法提供更多的老鼠了……除非你愿意用松鼠或者仓鼠替代一下那些小东西倒是还有很多。” 松鼠或者仓鼠肯定是不行的萧笑对此心知肚明。 宥罪猎队打算在步行街上开的店并不是宠物店按照郑清在之前的骑士团全体会议上提出的意见他们开的店铺应该隶属于第三产业——这一点从他们多次开社团全体会议后最终确定的店铺名称上就能看出来。 他们打算新开的店铺名称全称是‘ding-ding-finance-and-kill-kill-bug-coltd’简称‘d&k’意思是‘叮叮金融与杀虫有限公司’——叮叮类似于玉币落袋时发出的声音因而用这个拟声词冠名得到了宥罪全体成员的一致认可;而‘杀虫’这个概念则来源于学校近期安排的一系列任务。 由于今年沉默返潮提前导致整个布吉岛上的生态链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变动其中最直接的影响便是越来越多的‘麻烦生物’出现在了校园里——包括成群结队的食尸甲虫、以及以食尸甲虫为生的老鼠、八眼蜘蛛、五足怪、赤链蛇等。 第一大学作为魔法世界的核心地带自然不会允许自家后院被这些脏兮兮的小虫子们肆虐。因而学校发布了一系列任务要求各所学院、研究院们尽快清理掉这些‘bug’。 教授自然是不可能捉老鼠的纾尊降贵也没有这种降法;而校工们除了各自的任务之外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去办。几所学院的头头脑脑们私下里开会时稍微一合计便将这些小麻烦丢给了学校里那些精力旺盛的年轻巫师们。 还美名其曰‘实践锻炼’。 捉老鼠或者捉食尸甲虫是不是能起到锻炼的作用郑清对此深表怀疑。但是鉴于这项任务事关他们期末时百分之十的辅导员考评因而很少有人敢在这件事上打马虎眼。 不能应付差事并不意味不能偷懒。 即使在魔法世界也是一样——规则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有钱的学生掏钱让其他人帮忙捉虫子、老鼠、赤链蛇、蜘蛛等小动物;没钱但是学习好的也会以辅导功课、抄笔记等手段交换到足够的猎物。 只有那些学习不好、家境不好、人缘一般的学生才不得不苦哈哈的每周钻草丛、水沟等阴暗角落去捉那些似乎永远也捉不完的bug。 宥罪骑士团的巫师们自然不属于最后一类学生——虽然他们没有太多资本、也不是每个人的学习成绩都很好但耐不住他们有一个开挂的队长。 自从郑清收拢了一群猫小弟之后老姚布置的每周捉一百只老鼠的任务对他而言就像玩一样了。他只消挑个悠闲的日子晚饭后变个身去林子里招呼一声那群大大小小的毛团便会乖巧的奉送上一只只肥硕的大老鼠。 开始那几天郑清还有心思挑肥拣瘦。 皮毛斑秃的老鼠不要、齿龄不足一个月的小老鼠不要、怀孕的母老鼠不要、四肢残损以及尾巴被咬断的老鼠也不要——他只要那种皮毛油亮、身强体壮的老鼠。 这种老鼠交上去比起其他人的老鼠自然会有面子一些。 很快宥罪骑士团的其他人便知道了郑清的窍门——包括萧笑、张季信等骑士团九有学院的团员们纷纷要求自家团长一视同仁帮他们捉老鼠。 郑清自然拍着胸膛满口答应了下来。 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多吩咐一下那群猫小弟们的功夫罢了。 俗话说温饱思**这句话升华一下可以按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理解为生理与安全需求满足后人们就会追求社交、尊重与自我需求。 换句话说既然捉老鼠对郑清来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那么他们是不是可以充分利用这种‘多余产能’来创造更高的效益呢?不论是用多余的老鼠换取金钱、还是加深一下他们与班上其他同学之间的关系都比把不需要的老鼠重新放归大自然要划算的多。 最先提出相关设想的不是郑清不是萧笑也不是出身世家的张大长老而是从小便在贝塔镇上吃百家饭的林果小巫师。 “我们不是要在贝塔镇开店吗?这不是就有现成的主打产品了吗?!”在一次讨论新店名称的全体会议上小男巫忽然偏了楼将会议话题扯向了未来展望方面。 店铺开业后做什么业务这是所有人都头疼的事情——诚然郑清最初的想法只是想给宥罪骑士团在校外寻找一个更宽敞、更舒服的聚集地就像阿尔法学院的那些社团一样。至于开店后做什么业务按他的想法则是有什么便做什么反正是兼职不费心是所有要求中第一位的。 “我们不能占着那么好的地方却只卖一些旧书、笔记、低效的魔法药水……当然我不是说队长你的符箓差劲但是你的符箓再好能比得上格林杂货店里批发大量的成本吗?能像流浪吧一样暗地里销售非法符箓吗?” “比较优势比较优势……没有比较就看不出来优势。” “既然队长你捉老鼠很轻松那自然是我们最大的优势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业务扩展的方向 就因为林果在那次宥罪全体会议上的脑洞郑清茅塞顿开不仅为自己猫部下们‘多余’的生产能力找到了出路而且还为猎队在步行街上那家尚未开业的店铺找到了一个‘拳头产品’——虽然卖老鼠是一锤子买卖有时间限制但耐不住它短期内的需求量大啊。 于是从前些日子开始郑清与萧笑等人便趁下午下课吃过晚饭后消食的空隙招呼他的那群猫部下们去捕捉老鼠。 这一次年轻的公费生对于老鼠的条件放宽了许多。不拘身体残疾还是精神萎靡只要是只活老鼠他便要。 之所以不要死老鼠一方面囿于存储条件差——步行街上那家临街店铺面积很小并没有单独的冷藏设施想要保存一堆死老鼠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价格考虑不论在什么时候活的总是比死的值钱一些。 而活老鼠照料起来虽然麻烦了一点比如郑清他们需要准备打量的笼子、食物、清水还需要时不时贴几张祛除瘟气、或者保持鼠群平心静气的符箓但由于价格更高的缘故留存活鼠的收益相对更高一些。 …… 林间空地上。 黑猫绕着鼠堆不紧不慢的踱着方步;萧大博士捧着笔记本在旁边写写画画记录今天的收益;群猫老老实实蹲在不远处眼巴巴的瞅着验收‘贡品’的两位大佬期待自己早点解放;至于那些小狐狸则探头探脑的躲在灌木丛、树桩后盼望能找到点乐子。 还有林果正背着小手目光从一只老鼠身上跳到另一只老鼠身上眯着眼细细打量着不知在看什么看的津津有味。 “对了队长!”小男巫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抬起头看向黑猫:“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诶……你是怎么说服你的猫部下们把捉到的老鼠交给你而不是交给它们真正的主人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好多猫被买来的原因就是为了捉老鼠吧。” “猫的世界你作为一个人就不要瞎猜了。”黑猫高深莫测的看了小男巫一眼用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至于这些猫没办法帮它们的主子捉老鼠……难道捉不到老鼠它们的主子就会把它们再卖掉吗?” “许多人养猫只是需要一个借口罢了。”萧笑也在旁边接口补充了一句。 林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换了另一个问题: “那你是怎么让你的猫群把捉到的老鼠码放这么整齐……还把尾巴绑在一起!我从来没见过猫捉老鼠会捉的这么‘干净’!” 在林果的印象中猫捉老鼠往往会将它们的猎物咬的面目全非个别心慈手软的也免不了用利爪在猎物身上开几个透明窟窿。 而像郑清的猫群所捕获的猎物这样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损伤还整整齐齐昏睡着码放在一起的情况他从来没有见到过。 “嘿!”黑猫闻言顿时蹲坐在地上抬起爪子得意的抹了把鼻子:“这就属于我们的核心竞争力了……如果老鼠被爪的缺胳膊少尾巴浑身都是窟窿眼儿哪有客人愿意买。” “至于方法一方面这些猫都很聪明。我只是简单示意了几遍它们便都学会用怎么用爪子把老鼠拍晕怎么把老鼠尾巴打出蝴蝶结。” “另一方面也是运气好这群猫里有一只‘昏迷猫’……呶就是蹲在森林猫斜后方的那只埃及猫它继承了不知道哪一代埃及法老给自家宠物施加的祝福被它爪子拍过的老鼠都会陷入昏睡。” “当然到目前为止我们只发现它的能力对老鼠有用……也许当年尼罗河老鼠泛滥所以埃及法老们特意开发出的这种‘特殊猫种’?” 说到这里郑清住了口思忖片刻最终摇摇头补充道:“或许我们可以再试试其他小动物比如八眼蜘蛛、赤链蛇、或者食尸甲虫……我记得埃及那边也有食尸甲虫的亚种当年也很泛滥来着说不定这只猫的能力对那些虫子也有用。” 郑清说完之后林果还没来得及接口旁边便忽然插入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 “听这意思你们也打算收一些食尸甲虫?”叮当耳朵的脑袋从林果的鞋子后面冒出来看向郑清插口问道:“活的还是死的?” “当然是活的!”黑猫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继而一愣抬头看向那只穿衣服的小老鼠:“噫?你竟然还在我以为你刚刚就走了。” “你这里这么多老鼠我怎么可能空手回去!”叮当耳朵甩了甩尾巴语气略微有些焦躁:“如果我用食尸甲虫换你们的老鼠你们换不换?” “食尸甲虫?”黑猫微微眯起眼睛。 此次入侵校园的‘异常物种’除了老鼠之外还有蜘蛛、蛇、食尸甲虫等许多其他小动物。九有学院被安排清理老鼠而阿尔法学院则被安排清理食尸甲虫。 虽然看上去食尸甲虫比老鼠干净的多也更容易捕捉一些但对许多有洁癖尤其是心理洁癖的贵族巫师来说让他们去捉食尸甲虫还不如生吃青蛙肝脏。 毕竟吃青蛙肝脏还能明目而捉食尸甲虫则是彻头彻尾‘有伤运气’的事情对很多有一定历史包袱的巫师来说这件事都有些忌讳。 “你能提供食尸甲虫?”正在盘点老鼠数目的萧笑忽然停下手中的羽毛笔看向叮当耳朵:“我的意思是大量的……很多很多的食尸甲虫?” “那是当然!”叮当耳朵毫不犹豫的拍了胸口:“油炸的食尸甲虫是我们最喜欢的零食了谁家里不养个七八百只虫子都不好意思请别人上门做客!” 黑猫不由看了萧大博士一眼。 一人一猫的两双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对哦! 猫不太擅长捉食尸甲虫或者八眼蜘蛛老鼠擅长啊! 之前因为他们捉的老鼠都属于智慧偏低的野生老鼠自然不便指使它们去捉虫子。虽然可以用魔法控制但无论是时间成本还是魔法成本都会变得非常高昂极其不划算。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以叮当耳朵为首的‘穿衣鼠族’——这是黑猫刚刚为它们起的名字——是老鼠也是智慧生命让它们帮忙捉食尸甲虫d&k的业务便很容易扩展到阿尔法学院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猫格 截止到目前郑清为d&k规划的营业范围还仅限于符箓销售、药剂销售、活鼠销售、以及流浪吧低价代购这四个方面。 这并不只是因为营业执照的问题——贝塔镇的工商联合会对每家店铺的营业范围都有明确限制超出规定范围之外经营的很有可能会收到罚单甚至被要求停业整顿宥罪猎队目前只申请下来一份商贸公司的执照因而只能做一些倒手买卖——但限制郑清等人经营范围更主要的缘故还是能力问题。 或者说专业性问题。 漫长的时间给贝塔镇步行街的青石板路面刻下了一道道深邃的痕迹也在街道两侧留下了一家又一家资历深厚、专业程度高超、口碑坚挺的店铺。 比如以制作各种钟表蜚声岛内外的胡克兄弟钟表店制作的钟表号称能够‘跨界调时’意思是就算他们家卖的表离开地球前往其他新世界也不影响钟表的精度与计时效果。 再比如以薄利多销、产品丰富著称的格林杂货店号称只有巫师界找不到没有店里买不到——小到羽毛笔、宣纸、丹砂、徽墨等文具再到成捆的标准符箓、各种型号的坩埚、刀具、蚕皮手套甚至还包括未开光的桃符、雷击木制作的宝剑、巫毒娃娃、人皮唐卡等等但凡市面上能见到的各种有用玩意儿在这座杂货店都能找到七七八八。 除此之外菲兹尔魔药公司在步行街上开设了药铺山姆大通在步行街开设了分行巫盟-月下航空公司在步行街也有售票点还有卖法书的上元书肆卖教科书与其他魔法书籍的三味书屋卖服装的绿兮纺、云想依、拂地垂卖首饰的牧饰娘专卖店卖礼物的苹果阁卖化妆品的临镜画甚至包括主营香水业务的妮娜公司也没放过这条在整个巫师界都有几分名气的步行街硬生生在街上的几处化妆品店中开设了专柜。 这还不包括街面上的各种餐厅、酒吧、美食一条街等涉及吃吃喝喝的地方。 可以说宥罪猎队打算新开的店铺没有任何底气与能力与街面上其他大大小小的商家进行公平竞争——所幸他们开店的目的并不是经商让大家身上的压力都骤然减小了许多。 话虽如此但如果有机会在群狼环伺下抢几口肥肉吃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也不会感到畏惧。 就像郑清等人目前正在打的主意。 沉默森林返潮提前这件事在贝塔镇上并不是什么新闻镇子北区那些长年累月前往林子里冒险的低阶巫师与戏法师们已经用血的代价向镇上的商人们宣告了那座骚动着的森林正变的越来越危险。 商人们的注意力虽然也注意到了危险中带了的机遇但他们更多关注的还是从那座林子里源源不断流出的更便宜的各种魔法原料以及随时可能会来到的兽潮很少有商家会留意到这次返潮提前会对第一大学有什么影响。 或者说没人认为沉默返潮提前或者滞后会对第一大学有什么影响。 所以当第一大学向学生们布置了清理老鼠、蜘蛛、食尸甲虫等小生物的任务之后贝塔镇上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一方面这是学校下发的任务还与学生们的考评有关街上的商人们并不清楚这些任务会不会涉及学校管理的某些敏感点因而不会为了一些小老鼠、小虫子的利润就赌上他们的招牌与玉币。 另一方面则是当前整个市场的银根都有些紧张有能力的店家都努力囤货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没有能力的店家则裹紧了棉被缩在自家的小铺子里。 因此当d&k开始囤积老鼠打算小赚一笔的时候街面上并没有第二家竞争对手来与他们抢夺这块食之无味的鸡肋。 “我们的目标!是让九有学府里没有老鼠!”黑猫站在猫群前挥舞着爪子慷慨激昂的发表在演讲: “我们的愿景!是让九有学院里的每一个学生都能从我们店里买到老鼠!” “我们的未来——不会仅仅局限于九有学院局限于这些老鼠!我们将在整个第一大学铺开销售网络卖八眼蜘蛛!卖食尸甲虫!卖赤链蛇!” “我们是这个时代最伟大喵!” “喵喵喵!!!”黑猫面前的一大群大小猫咪不知有没有听懂头领的嚎叫但仍旧很有礼貌的举起爪子用力拍打同时发出赞同的喵喵声。 旁边那些围观的狐狸们不知何时也混进了猫群之中也跟着蹦蹦哒哒四处甩着尾巴尖声尖气的叫闹场面一时间显得格外热烈。 萧笑默默的转过身背对着身后那群抽风的小动物一语不发的盯着面前一株楸木的枝子似乎想从上面看出一朵花来。 倒是林果与叮当耳朵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我原以为队长只是依靠武力趋势那些猫帮他捉老鼠呢!”小男巫啧啧称赞着话里话外充满了对自家队长的夸赞:“没想到他竟然是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实在是太厉害了!” “猫格魅力猫格!”穿衣服的老鼠君在旁边纠正道:“他是猫不是人!” 林果没有理会小老鼠的话而是继续感慨道:“这大概就是教授们经常跟我们说的领袖风范大将器量吧……果然不同凡响!” 听到这里原本一直背对着他们盯着楸木发呆的萧笑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没好气的对小男巫说道:“总觉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嘎?”林果歪着头看向萧笑一脸茫然。 “那些猫听话去捉老鼠非常重要的原因在于捉到老鼠的猫能得到辛胖子配置的‘健身药丸’十只老鼠换一个药丸这种药丸猫吃了可以非常有限的提高身体机能……对它们诱惑不小。” “至于你说的猫格魅力什么的……你觉得他在前面讲的那堆废话下面的猫能听懂吗?”萧笑伸手指了指黑猫比划着强调道:“你忘了之前我们是怎么跟这些猫沟通的了吗?画画啊!画简笔画啊!” “唔。”林果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对哦之前沟通确实不太顺畅……”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与老鼠的生意 “喂喂同学!” “同学你好!这里看这里!” 叮当耳朵在萧笑脚边蹦来跳去努力吸引年轻巫师的注意力:“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抽时间讨论一下食尸甲虫的交易事宜啊……这周六怎么样?我可以带着样品来学校具体时间你们确定具体地点我们确定怎么样?” 早些时候叮当耳朵向巫师提出了用食尸甲虫交易小老鼠的建议之后那只黑猫与戴眼镜的矮个子巫师便躲到一边窃窃私语了大半天。 它还以为他们只是讨论交易方式却不料那一人一猫咬完耳朵之后竟撇下他自顾自忙碌去了——黑猫凑到那群大小猫咪前面开始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不时还走到某只猫面前给它们嘴里塞个小药丸;而那个戴眼镜的矮个子巫师更过分直接躲到旁边一株楸木前面发呆似乎完全忘记了与它谈交易的事情。 现在好容易抓住机会凑到这个矮个子巫师面前叮当耳朵说什么也要在提一提那个交易。毕竟在他看来用自家多余的食尸甲虫换巫师们手头的小老鼠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只不过在郑清与萧笑看来这个双赢要打个双引号的——毕竟卖老鼠才是他们赚钱的大头食尸甲虫的市场虽然理论上存在但一方面他们没有做过具体调查并不清楚市场规模与行情;再者说倘若用老鼠换甲虫不论怎样交换对他们而言都会损失一部分利润。 这是年轻巫师们难以接受的。 对他们来说最佳的解决方案就是用萧笑那些针尖大小的碎钻去换叮当耳朵手中的食尸甲虫这样他们可以抛掉自己不需要的碎钻换来大量食尸甲虫而不需要损失自己的老鼠。 但对叮当耳朵来说这个方案就不那么完美了——虽然它可以收获一些亮晶晶的小石头却没有办法完成老祖宗的交代的任务了。孰轻孰重这是一个很难掂量的选择。 …… 听到叮当耳朵的嚷嚷声正在与林果闲聊的萧笑低下头看向穿衣服的老鼠君。 “什么?”他眨眨眼似乎没有太明白老鼠刚刚那番话的意思。 “我是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抽时间……”叮当耳朵以为萧笑真的没有听懂便打算重新重复一遍自己的话。 还没等它说完萧笑便挥挥手打断了它的话。 “这件事为什么要跟我说?”男巫将夹在左胳膊下的笔记本抽出来换了个方向夹到右胳膊下面然后用左手指了指不远处那只黑猫语气显得有些困惑:“老板在那里呢你跟我商量有什么用?” “嘎?”叮当耳朵身子一顿眨了眨绿豆大的小眼睛:“书上不是说真正的老板都会******拿着笔记本然后用羽毛笔指点江山吗?” “你从哪里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萧笑摇摇头抬起手招了招向不远处的黑猫叫道:“弄完没?弄完过来老鼠找你!” 刚刚给众猫开完动员大会与表彰大会的黑猫闻言竖起尾巴施施然走了过来。波塞冬与小布偶猫一左一右小碎步跟在后面。 “啥事?”黑猫走到穿衣服的老鼠面前下巴一扬问道。 叮当耳朵感受到黑猫投下的阴影顿时觉得自己平白矮了几分——再加上黑猫左右两个跃跃欲试的小东西更增添了几分威慑力——它不由自主向后缩了缩结结巴巴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提议。 “这周?”黑猫抬起爪子拨了拨自己的耳朵脸上露出几分难色:“这周恐怕不行。” 这是他与萧笑之前商量好的计划:先不着急谈判拖一拖等宥罪猎队调查清楚食尸甲虫的市场规模与行情之后再开始与老鼠谈交易;从另一个角度考虑这也是一种向谈判对手施压获得更大筹码的有效方式——只不过拖延的举动不能做的太生硬如果把客人赶走了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你们周六日不是放假吗?我知道巫师周六日都休息的!”叮当耳朵勇敢的向前迈了一步昂起头略略提高声音:“我读书很多你骗不了我!” 谁耐烦骗你一只老鼠! 黑猫嘴角抽了抽低下脑袋两颗红彤彤的眼睛一眨不眨。还没等他琢磨出漂亮话来旁边的萧笑便接过话头向老鼠君解释起来。 “他周六晚上有学校安排的任务周日晚上我们还有班级例会。”萧大博士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翻到日历那一页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大小圈子与字迹向老鼠君解释道:“不仅仅这周末没有时间后面几周恐怕都没啥时间……现在是开学第十五周呶第十七周中间有圣诞节后面三天还有一年一度的学校冬狩活动第十八周就要过元旦了还要准备期末复习因为第十九周学校就会停课安排复习以及考试。” “被安排的满满当当。”黑猫瞅着那些标红的日子心有戚戚的点着头。 叮当耳朵显然不经常看日历面对笔记本上那些红红绿绿的颜色、各式各样的线条、形形色色的符号以及文字仿佛看天书似的一双绿豆眼很快便变成了蚊香眼。 “不是还有第十六周吗?刚刚你们没算第十六周吧!”旁边的林果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扳着指头大呼小叫的嚷嚷起来。 黑猫与萧笑不约而同的回过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将小男巫吓的登时抬起手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对啊第十六周呢?就是下周吧我们可以约在下周见面的。”叮当耳朵的蚊香眼慢慢消失被博士晃乱的思绪似乎也重新理顺了一点。 黑猫重重的叹了口气。 “下周末是冬至黄历上说要吃饺子睡大觉不能出门的。”萧笑面不改色满口胡诌着莫须有的习俗手中的羽毛笔在日历上重重点了一下。 就某个角度而言博士并没有瞎说。 因为下一周的周末的确是冬至。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老鼠的天赋 “也就是说你们下周也没有时间了?” 叮当耳朵掰着自己细长的爪子盘算良久最终沮丧的意识到自己想要与这些年轻巫师们做生意的想法还没有开始便要结束了。 末了它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周末没有时间平常也没有时间吗?” “其实还是因为最近有些太忙了。”黑猫蹲坐在地上耸了耸肩膀双爪滑稽的向上摊开用一种万分为难的语气解释道:“我们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打算在贝塔镇步行街上开一家小店吗?最近社团刚刚在那里赁好了屋子正在整理……估摸着圣诞节前夕就能开业。所以这些日子我们有时间的话都会去那边做事。” “而且快到期末了我们晚上还要在图书馆写作业复习功课。”萧笑补充了一句强调道:“这里是九有学府学习成绩是我们呆在学府的唯一保证。这点没有通融的。” 眼瞅着叮当耳朵的表情愈来愈沮丧连嘴角的胡须都耷拉下来了黑猫自然开始有些担心。他与萧笑只是想拖一拖时间并没有打算彻底堵死与‘穿衣老鼠’们交易的机会。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时间的。”黑猫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的看了萧笑一眼。 “嗯嗯时间嘛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萧大博士在旁边搭着腔一边应和着一边认真的在日历上勾勾画画似乎正在从那满满当当的日程夹缝中寻找一点闲暇。 林果同学终于无法直视两位伙伴欺诈一只小老鼠的行为书包一背抬手便揪起黑猫两侧小狐狸与小布偶的顶花皮将它们拖去了其他地方免得被不良风气带坏。 黑猫瞟了一眼小男巫远去的身影尾巴在地上扫了扫并没有吱声——林果拖走小狐狸的举动他也很赞成起码不需要担心波塞冬去青丘公馆溜达的时候胡言乱语说出去些什么。而且事实上对一只小老鼠还需要耍心眼也着实令他有些脸红。只不过这身黑色的皮毛很好的掩饰了他的脸皮才令他看上去坦然自若没有那么尴尬。 倒是萧大博士始终能够面不改色让郑清大为钦佩。 “你们打算开的店叫什么名字呢?有没有准备开业典礼?具体几号开业定下日子了吗?”叮当耳朵似乎想起什么忽然开口问道。 “唔日子倒是确定了。”黑猫看了萧笑一眼含糊着说道:“暂时定在了冬至前一天也就是下周六的下午……名字么叫‘d&k’开业典礼没有打算大操大办但总会摆几个花篮放两挂爆竹么。” “这么快啊!那真是恭喜恭喜了。”叮当耳朵有模有样的打躬作揖向黑猫道喜——看得出它想做这套动作已经很久了因为开始抱爪的姿势不太对它还反复调整重复了好几遍——同时它嘴里还冒出了一连串的吉祥话:“祝开业大吉大吉大利天天吃鸡!” “天天吃鸡是什么鬼!”黑猫原本正在琢磨小老鼠打听这件事的缘由听到这番祝福后好悬没有一爪子糊在老鼠君的长脸上。 叮当耳朵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祝福语有什么瑕疵仍旧一边热情的做着揖一边漫无边际的恭维道:“……下周六好黄历上说下周六宜开市、交易、纳财这个日子好!” “你还懂黄历呐!”黑猫顿时睁大眼睛。 “略懂一二略懂一二。”老鼠君全然不顾旁边萧笑诡异的眼神谦逊的摆摆手补充道:“既然知道你们要开业总不好置之不理……我打算带几个朋友参加你们的开业典礼不知道……”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黑猫顿时从地上弹起健步凑上前不顾老鼠君惊恐的眼神将爪子搭在它的背上笑喵喵的说道:“您完全可以留下个飞鹤地址回头我给您发请柬……这是礼数万万不能缺失的。” 当然郑清这么说自然不是因为什么见鬼的礼数——他跟其他巫师们打交道都很少讲究那些繁琐的礼节更何况是一只老鼠——他只是觉得叮当耳朵给出的这个建议实在是太妙了忍不住加了点料。 一方面老鼠君主动将下次见面的时间推迟了一个多星期完全足够宥罪猎队完成他们的‘食尸甲虫市场调研’工作;另一方面能够邀请到其他种族的智慧生命参加自家店铺的开业典礼对d&k名气是个不错的助益。 很多拥有专营权的商家都会有这样一批‘独特’的商业伙伴这在郑清最近读过的经营类书籍上看到过许多案例。 此外前来参加开业典礼自然不会空手而来虽然郑清不奢望老鼠君能送上什么奇珍异宝但就算只是一些食尸甲虫的样品也是极好的——至于郑清加的那点料自然是所谓的‘飞鹤地址’了。 如果能趁老鼠君不注意的时候拿到它们的飞鹤地址说不定宥罪猎队就能找到这些老鼠的聚集地。 只不过他的如意算盘最终没有完全打响。 “飞鹤地址啊”叮当耳朵干笑两声连连摆爪:“我们不用那种东西的……嗯嗯如果你一定要送请柬的话就送到这里来吧。” 说着叮当耳朵转身伸出爪子在背后那株楸木树干上画了个圈——郑清发誓那只老鼠真的只是用爪子在树干上挠了一圈——然后树干上蓦然多了一个黑黢黢的洞穴。 老鼠君转过身拍了拍爪子一脸搞定的模样。 “你们可以把请柬塞到这里面我会抽时间来取走的!”它翘着胡须神气活现的说道:“这个树洞可以维持一个星期的时间……绰绰有余了!” 黑猫向前走了几步试探着把爪子伸进树洞里。 爪子下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着落。与树上那些松鼠、猫头鹰们的洞穴不同之处在于这个树洞里有些阴冷阴冷的黑猫的爪尖隐约还能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寒风从远处吹来。 这令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许久以前跟踪的某只穿衣服的老鼠所钻进的树洞——他也顿时有些恍然。原来这种树洞是这些老鼠天赋能力制造的难怪当初那棵树上突然出现了树洞后来又莫名其妙消失了。 只能说不愧是魔法世界的老鼠么。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猫言鼠语 “如果胖子没有被那只纸鹤叫走就好了。” 黑猫蹲坐在叮当耳朵身后看着面前穿衣服的老鼠君轻轻巧巧在楸木上开了一个洞忍不住喟叹一声。 萧笑站在一旁赞同的点了点头。 就在郑清等人被林果叫来小树林调解‘猫狐争端’的时候校报编辑室的一只纸鹤找到辛胖子让他前往办公室开会。也因此胖子错过了他心心念念的事情。 辛胖子这些日子一直念叨着要再找到某只穿衣服的老鼠做一个专访——据他所说这个专访事关他能否参与今年‘金色羽毛笔’的评选——倘若胖子知道郑清与萧笑在今天的调解工作中遇到了第二只穿衣服的老鼠君还不知会怎样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呢。 就在黑猫与博士叹息的时候叮当耳朵已经在自己刚刚‘打’出的树洞左右用爪子刻下了一圈圈奇异的花纹同时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拖来数根干枯的树枝斜靠在树干上将这口树洞虚虚掩盖住。 这样假如有人从这株楸木前路过没有特别留意的话完全不会注意到这株大树上多了一个黑乌乌的洞穴。 “这些是符文吧?看上去与巫师们使用的符文有些区别诶。”黑猫凑近树洞口爪尖摸着粗糙树皮上的那些刻痕忍不住念叨了几句。 作为一个对符箓颇有研究的年轻巫师郑清对于巫师们使用的一千多个符文可谓是滚瓜烂熟。然而当他看到叮当耳朵在树洞周围刻下的那些符号后仍旧有种两眼一抹灰完全摸不清头脑的感觉——从行文笔顺到构词方式再到基本句式没有一个与郑清已知的当代巫师世界符文使用规则完全吻合的。 “这是当然!”叮当耳朵用一种自豪的口吻解释道:“这是老祖宗发明的‘鼠文’只有我们鼠族才能使用……你们巫师不是也有自己的符文吗?就像我看不懂你们的符文你们看不懂鼠文也很正常一个道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黑猫抖了抖耳朵略显痴迷的盯着老鼠君刻下的那些痕迹喃喃道:“我只是说你们的符文使用方式非常新颖并没有说完全看不懂——因为‘能指’与‘所指’之间的联系在不同符合系统之间是具有共性的。” “哈?!”叮当耳朵一脸懵逼的看着黑猫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身侧那个抱着笔记本的矮个子男巫下意识的伸出爪子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它觉得黑猫刚刚说的每个字它都能听懂但是连成一句话后它就完全听不懂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知识壁垒’? 与懵掉的老鼠君不同萧大博士对于黑猫的说法倒是若有所思:“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印象中有位魔文大师曾经表达过类似的意思——关于语言符号具有两个头等重要的特征:第一是符号具有任意性;第二‘能指’具有线条型——按照这个推论你的意思是鼠族的老祖宗只是通过调整了符号形态并没有变动更深层次的内涵?” 黑猫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劳驾!哪位先生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是‘能指’‘所指’什么又是‘线条性’?!”叮当耳朵在旁边听着巫师之间的谈话感觉像是听天书似的不由有些狂躁起来。 萧笑瞥了一眼老鼠君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耐心解释起来: “谈起这些概念就必须提及十九世纪中后期瑞士的著名符文学大师费尔迪南·德·索绪尔——他是现代巫师世界公认的‘结构主义’创始人现代符文理论的奠基者之一。他所著写的《普通符文学教程》直到现在还被第一大学列为高年级符文选修课的教科书。” “索绪尔大师认为任何语言符号都是由‘能指’与‘所指’构成的。‘能指’是指语言的声音、形象;‘所指’是指语言所反映的事物的概念。” “符号的任意性就是说能指与所指之间的联系是任意的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内在的、自然的联系……” 说到这里萧笑停顿了一下指着叮当耳朵举了个例子:“比如巫师使用‘老鼠’这个词指代与你形象类似的生物但如果从今往后我们规定‘人’这个词指代与你形象类似的生物那么‘能指’发生了变化但‘所指’没有任何变动。” “对于你的这个想法我是完全没有异议的。”叮当耳朵适时插口表达了一下自己的观点。 萧笑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解释道:“当然索绪尔大师的这种说法与传统的‘魔文具有自然属性’完全相悖但这并不影响他提出的理论为魔文与符文的研究开辟了一条新路……” “不要总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叮当耳朵终于听的有些不耐烦了尖着嗓子叫道:“你们说你们看的懂那我在树洞周围写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那些话并不是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而是真正魔法精髓所在。”黑猫回头看了老鼠君一眼平静的说道:“符文的精妙就在于其任意性这一特性要求巫师必须具有强大的抽象思维能力……就像你在树洞周围刻下的那些符号虽然我不会读也品味不到其中的细微变化但我可以根据上下的基本构造判断出那是一些驱逐属性的符文。” 叮当耳朵闻言顿时睁大眼睛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又传来林果大呼小叫的声音。 “哦哦哦对了对了对了!”小男巫左手揪着波塞冬的顶花皮右手环着小布偶猫的身子蹦蹦哒哒从林子边缘跑了回来。 黑猫人立而起不悦的看向小男巫:“不要大呼小叫慌里慌张像什么样子……什么对了?出什么事情了?” 林果立刻停了脚步丢下左右的小东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清了清嗓子才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我刚刚想起来下午长老碰见我的时候对我说让我看见的你的时候告诉你一声你想找的种子他已经弄到手了……如果你不着急明天上课的时候他给你带过去……” 话音未落黑猫已经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嗖’的一声向林子外跑去。 寒风中传来他断断续续的猫叫声: “今天就这样吧!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猫群跟狐狸安静解散不要搞事情了!” “还有那些老鼠记得按老规矩收拾好……小心不要让那个什么耳朵顺走一两只!” “我可还在呢!能听见你说啥!”叮当耳朵怫然不悦冲着黑猫远去的背影连蹦带跳大声嚷嚷道。 “他其实就想让你听见。”林果在旁边安抚的劝了一句便自顾自收拾那群战利品去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上纸鹤飞飞飞,地上黑猫追追追 郑清找张季信要的种子自然不是花花草草的种子。 诚然魔药课的李奇黄教授非常赞成年轻巫师们闲暇时候可以尝试在花盆里栽种一些种植条件不那么苛刻的药草但这其中定然不包括郑清——天见可怜倘若不是他养的那几只小精灵时不时给宿舍里那束雏菊撒些露水他连一个盆栽都养不活遑论草药了。 郑清拜托张大长老给他找的是喇叭花与留影草的种子。 虽然听上去像是植物但实际上喇叭花与留影草的种子属于非常标准的炼金产品。种植或者说‘使用’它们的时候并不需要设置严苛的外部环境、参考其他魔法植物生长的漫长时间。只需要按照一般炼金产品的使用规则灵活配置时之沙、定型水等辅助材料在很短时间内便能将种子化为成品。 话虽如此但理论与实践终究是有区别的。对于没有经验的巫师来说种植魔法草药或者炼金种子其实并无太大的差异——种不出来或者种出畸形的概率仍旧远远高于正常种出来的概率。 郑清便属于没有什么经验的巫师。因而他才特意请张季信帮他参谋这件事。 从林子里出来之后黑猫并没有去书山馆也没有回宿舍。而是先悄咪咪放飞了一只纸鹤然后跟在纸鹤身后径直去找张季信。 相对于跟一只老鼠聊天来说年轻的公费生显然认为找种子的事情更重要一点。 迎着寒风穿梭在干枯的草坪与瑟瑟灌木丛后。 黑猫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脚步轻盈行迹隐秘。 纸鹤在半空中兜兜转转躲过了麻雀的捕猎、寒流的袭击前后又撞了几块透明玻璃年轻的公费生一度担心这只纸鹤会‘行程未半而中道崩殂’但不知是不是真的有魔法加成的缘故纸鹤竟然神奇的闯过所有的磨难最终找到了红脸膛男巫。 彼时张季信正坐在一处猎场的边缘看着场间几支猎队的追逐摇头晃脑的分析着他们的战术不时勾勾画画做着笔记。 收到纸鹤后红脸膛男巫还惊异了一瞬间他不知道有谁还会用这种方式与他联系——这份惊异在他打开信纸后升到了最高。 因为信纸里面除了抬头与结尾一片空白再无其他内容完全像是个恶作剧。 只不过当他放下信纸之后内心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 因为一只黑猫不知何时趴在了他的面前正吐着舌头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水…水……大冷天的可真是跑死我了!”黑猫有气无力的哼唧着四肢一瘫结结实实的糊在了地上几缕淡薄的白色蒸汽正从黑猫的脑袋、四肢间慢吞吞的升起然后被四周的寒风一裹便消散不见了。 郑清原以为跟着纸鹤找人是自己想出来的‘聪明’办法殊不知天上飞与地上跑完全是两个概念。且不提纸鹤要定位、要躲避各种空中的威胁难免会出现走错路、绕道等情况。单单上下距离的差异就差点要了郑清的猫命——天上纸鹤拍一拍翅膀他就要跑断腿。 也幸亏这是在九有学府张季信离他的位置并不远而且猫又是一种特别能‘穿梭’的生物才让郑清勉强跟上了纸鹤的踪迹没有跟丢。 即便如此他也跑掉了小半条猫命。 年轻的公费生心底暗自发誓再也不做这种蠢事了。 “地下凉你也不怕寒气入侵。”眼瞅着黑猫直接瘫在地上红脸膛男巫摇摇头放下手中的笔记然后拍了拍身侧的法书。 淡绿色的光晕升起几根细长的藤蔓从虚空中探出轻柔的绕过黑猫的四肢将他半举半拖着送到男巫坐着的木质长椅上。 藤蔓间传来一股暖洋洋的气息修复着肌肉间的酸痛。黑猫懒洋洋的瘫在半空中任凭那几根藤蔓摆弄自己。 张季信撇撇嘴从怀里摸出一小套茶具熟练的摆弄着只是片刻之间一股热腾腾的气息便在寒风中袅袅升起飘散出诱人的香气。 “来来来品品我的功夫茶生津补气最适合你现在的情况了。”张大长老一副过来人口气伸手将一小盅淡黄色的茶液摆在黑猫面前。 “呼呼。”黑猫用力吹了几口气嗅着茶水凉了一些才吸吸溜溜的几口吞进肚子里。 直到这时他才有精神批判红脸膛男巫刚刚的那番操作:“我刚刚渴的要死你就不能简简单单、给我来点普普通通的干净水吗?净搞这虚头巴脑的东西磨磨唧唧。” “想喝就喝不想喝给我吐出来……恁多废话。”张季信斜了黑猫一眼用力哼了一声。 黑猫这才安静下来继续吸吸溜溜的喝茶。 虽然过程有些繁琐但必须承认大冷天喝一口热腾腾的茶水心情都会跟着变好许多。 眼瞅着郑清一连喝掉四五杯茶水终于缓过劲后张季信才捏着下巴诧异道:“话说回来你咋又变成猫了?变形药水不要钱呐?” “安德鲁之前不是给我一盒么趁着还没过保质期赶快用。”黑猫摆摆爪子略过这件事将话题扯向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你让林果通知我……找到种子了?” 红脸膛男巫恍然大悟:“我刚刚还好奇呢你怎么改了性子愿意来猎场学习其他猎队的经验……合着是我想多了啊!” 黑猫老脸一红甩着尾巴将视线瞟向另一边。 作为宥罪猎队的队长原本有关猎队战术、经验方面的事情都应该是他负责的。只不过因为最近琐事太多再加上郑清兴趣并不在这上面所以他一股脑丢给了猎队的主猎手也就是张季信身上。 “我们猎队不是双头制嘛你做的就挺好挺好。”黑猫打着哈哈言辞间流露着不自然的心虚:“你办事我放心!” 张季信重重的哼了一声没有继续深究这个话题。 事实上深究也没有用他也不是第一次向郑清抱怨这个事情了。只不过一方面他并不讨厌这份多余的责任相反他倒是做的津津有味;另一方面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郑清不想研究猎赛的事情难道他还硬拖着不撒手么。 横竖宥罪还只是一支‘非正式’‘业余’的队伍凡事看开些就轻松许多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干瘪的种子 “呶这是你要的种子。” 张季信在怀里掏摸半天终于翻出一个小纸包丢在了黑猫面前:“量不大只够你用两三次的录制的时候用点心。” 纸包是棕色的上面还残留着清晰的可见的油渍应该是张季信早上吃过早餐后顺手从包油条的纸袋上撕下来用的。 嗅着纸包上传来的浓郁油香黑猫厌恶的向后缩了缩唯恐油渍玷污自己漂亮的黑毛。 “晓得了晓得了……我的技术两次就够了。”黑猫身子向后缩同时爪子努力向前探去灵活的翻动着很快便打开了面前的纸包。 纸包里三粒干瘪的青色豆子静静的躺在油花上看上去没有一丝生气。 “这是活种子嘛?!”黑猫抬起头狐疑的看了红脸膛男巫一眼红彤彤的眼睛里写满了怀疑:“怎么看上去干干瘪瘪的……我记得我们之前在宿舍种的那两粒种子都很圆润饱满的吧。这个干成这样还能活吗?” 几周之前辛胖子曾经从校报编辑室拿到了两粒据说来自‘内部’的种子种出了苏施君大美女在维尔茨堡唱歌时的影像——虽然当时苏施君只展示了一个背影但仍旧给郑清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年轻的公费生清晰的记得当时辛胖子拿到手的那两颗种子都是青灰色、花生米大小最重要的是那两粒种子非常饱满、圆润毫无干瘪的模样。 “能一样吗?”张大长老怪眼一翻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找的是没有录过音、留过影的种子是原种……那次我们在宿舍种的种子已经留影录音了是成品。就像同样的信纸一张上面写满了字一张上面干干净净一片空白是一个概念吗?” “哦原来还有这个区别啊。”黑猫甩了甩尾巴爪子按在一粒干瘪的种子上感受着肉垫上传来的种皮间那些细微的起伏与褶皱心底纳罕着这粒小小的种子里到底蕴含了多少神奇的魔法。 “话说我们又不搞报纸也没有出版社……你好像也没有这方面的爱好吧。要这玩意儿干嘛?如果想留影留声有的说是更高效便捷的手段吧。”眼瞅着黑猫乐滋滋的翻出一张干净白纸重新将种子包起来收进他脖子上挂着的灰布袋里张季信终于忍不住提出了心底的疑惑。 作为拥有漫长使用历史的信息收集与传播方式喇叭花与留影草的组合在想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巫师保存信息的重要手段。只不过随着现代魔法技术的不断发展与进步能够留声留影的玉简、晶石、等更高效、便捷的手段不断被巫师们开发出来仍旧使用喇叭花与留影草的巫师便渐渐少了。 时至今日还在使用这种工具的巫师就像那些使用纸鹤传递信息、掐手诀或使用魔杖施展咒语的巫师一样更多的是一种情怀。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喇叭花与留影草在巫师世界的地位就像二十一世纪的黑胶唱片、留声机、胶片影碟给人一种老派、迟暮、却又充满了韵味的感觉。 “唔打算给伊莲娜唱个歌当做新年礼物。”黑猫摆了摆爪子毫不在意的透露出这个大秘密然后一甩尾巴便打算离开了:“回见……啊!你干嘛?!” 黑猫转身还没走一尺远便感到尾巴一紧回过头红脸膛男巫正抓着他的尾巴一脸贱笑:“唱歌?唱什么歌?需要伴奏吗?我会弹吉他还会吹口哨……” “吹你麻痹快撒手!”黑猫感受着被拽住的尾巴顿时炸毛两颗眼珠子瞪的铜铃大小怒气从心底一冲身子骤然涨大。 一尺、两尺、三尺、一米、两米、三米。 眨眼间原本只有尺许高低的萌萌哒小黑猫便化作了一头肩高三米的狰狞巨兽。然后黑猫巨大的爪子一挥砰的一下便把红脸膛男巫按在了地上暴揍起来。 “你伴个蛋的奏啊!你是想挨揍吗?” “还弹吉他?信不信我把你吉吉给你弹没了?!” “没听过老虎的尾巴摸不得吗?” 红脸膛男巫抱着脑袋一阵吱哇乱叫却也没敢动法书与拳头唯恐黑猫将趾缝里的利爪探出来然后冲突升级到不可控的地步。 说到底还是他有些理亏一时大意忘记了郑清曾经反复告诫过他们的话。 黑猫揍了好一阵子心底的气儿才消下去。 相应的他的体型也跟着恢复了原样。 “还是我脾气好没有动粗……否则你现在就该被校医院的治疗师们按在手术台上抢救了!”黑猫揍的有些喘气呸的一下向旁边的草地上吐了口口水然后瞪着红脸膛男巫恶狠狠的宣布:“你犯罪!种子的钱没啦!!” “没事没事就当是随的份子呗。”张季信龇牙咧嘴的揉着肩膀嘴里却丝毫不肯示弱:“另外你是猫不是老虎……而且那句话也不是那么说的。” 黑猫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一个爪子。 啪! 四五根尖锐的利爪从趾缝间弹了出来在瑟瑟冷风中闪烁着几点寒芒。 “还有什么遗言一起说了吧。”黑猫耷拉着眼皮阴沉沉的说道。 “噫!咋还急了呢?!”红脸膛男巫一把抓过法书挡在胸前忙不迭的向后退了两步色厉内荏的叫道:“光天化日之下难道你还想杀人不成?!我可告诉你啊这里是猎场离这儿五百米就有五支满编的猎队正在训练!你可不要被人捉去关笼子……” 黑猫闻言表情一滞下意识的瞄了一眼猎场边缘。 正如张季信所言刚刚那只两三米高的巨大黑猫已经吸引了猎场上许多巫师的注意力。四五个袍子上绣着黑条的高年级巫师正疾步向这边走来。 黑猫并不想与其他陌生人说话——他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会说话。于是最后再狠狠的瞪了红脸膛男巫一眼丢下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怒气冲冲的翻过灌木丛消失在草坪深处。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失败的跟踪者 黑猫是带着一肚皮怒火离开那座猎场的。 一路上他的脑海里都在翻滚着各种各样可怕的念头——比如明天早上给张季信买早餐然后在里面塞点巴豆或者蟑螂屎;再比如明天下午的实践课上请求希尔达助教将张季信跟他分在一个组别然后他用新学到的恶咒好好教训一下那个红脸膛男巫;再或者假冒张季信的名义给坏脾气的李萌写情书而且要写的下流一点最好再用上一些粗俗的词语。 多管齐下年轻的公费生相信红脸膛男巫不死也要掉几层皮。 想象着蒋玉带一大帮女巫怒气冲冲满学府追杀张季信的画面穿梭在灌木丛里的黑猫忍不住发出‘嘿嘿’的笑声心情莫名好转了许多。 但这种转变很快便因为另一件事情的发生而终止了。 原本郑清打算直接回宿舍却又不想在走大路而被路过的女巫或者男巫‘喵喵’‘咪咪’的召唤因而他选择绕道——从头到尾都在草坪、树林与灌木丛之间穿梭而且尽量挑选了平日没人出现的地带。 然而在横穿一处长廊的时候黑猫意外看见了一只穿青色马甲老鼠急匆匆路过的身影。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黑猫凭借他的直觉判断这只穿青色马甲的老鼠就是前不久刚刚与他分开的叮当耳朵——身为一只猫他对自己的直觉非常有信心。 那只老鼠急匆匆去哪里? 黑猫吧唧了一下舌头心底的好奇顿时被勾了起来——这么着急忙慌不外乎是去见小母鼠或者是回老巢找它的那位老祖宗。相对来说后一种的可能性显得更大一些。 毕竟叮当耳朵长得尖嘴猴腮双眼无神还有一双招风耳几绺老鼠须一看就是没有姻缘与桃花的面相。 最重要的是它还是一只抠抠搜搜的穷老鼠!哪只有理想有文化的老鼠会把煤块当初宝贝塞在胯下?!没有小母鼠会喜欢这样的老鼠的! 不过这或许这是个机会?一次发现那些穿衣服老鼠老巢的机会?黑猫踟蹰了几秒钟估算了一下自己变身的时间然后又仰头看了看天色。 冬日的太阳落山都很早所以天色暗的也快。虽然现在时间刚刚过了下午五点却也几乎没有多少亮色。路上相隔百十米便一片模糊乌气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变身的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黑暗对于猫来说也不是什么敌人。毕竟是夜行动物黑猫在黑暗的视野与白天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想到这里黑猫立刻下定决心收敛气息悄无声息的缀上了前面蹦蹦跳跳跑的欢快的那只青马甲老鼠。 向左向右向前看一步一步似魔鬼的步伐。 黑猫化身黑夜的宠儿仿佛一条幽灵一般安静的在草地与灌木丛之间穿梭着灵敏的胡须与脚掌间厚厚的肉垫完美的掩饰着他的踪迹甚至为了以防万一黑猫还从灰布袋里摸出一张隐匿身形的符箓。虽然只是一张残次品但用来掩盖一只猫的踪迹绰绰有余——他自信没有猫可以比自己做的更好了! 翻过了几道墙又越过了几条沟崎岖坎坷它怎么就这么多。 黑猫一边在心底哼着小曲一边脚步轻快的跃过一条小土沟始终与叮当耳朵保持着百十米的距离。虽然一路都没走正道但根据左右环境的变化他还是很轻松的判断出自己已经跑出了学府的范围来到了第一大学某个偏僻的角落——似乎很像上次被另一只穿马甲的老鼠带来的地方。 黑猫瞅着远处那片断壁残垣的废墟心底泛起了嘀咕。 还没等他在心底嘀咕完一直老老实实泡在前面给他带路的叮当耳朵忽然回过头嘴巴一咧露出一个‘恶意’的笑脸。 麻蛋!那孙贼是不是发现俺了! 黑猫心下一突顿时止住了脚步警惕的看向左右。同时暗暗懊悔不应该孤身一猫前来犯险。起码也应该把自己的校猫军团带齐这样底气也稍微足一些。 “你咋老跟着我呢?” 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从黑猫身后传来。 黑猫颈子后面的毛陡然炸起身子一拱爪子一滑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飘移看向身后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几步开外一株大槐树下一只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正从树洞里探出脑袋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黑猫眨眨眼回过头看向前方。原本一直跑在前面给他带路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徒留一片冷飕飕的风儿在空荡荡的野地里呼啸。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说我在跟着你?!”黑猫脖子一梗硬着头皮辩解了一句:“学校这么大还不能让人四处逛逛啦?” “哦?是这样吗?”叮当耳朵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千真万确!”黑猫一瞅有戏忙不迭答应着同时尬笑着夸奖老鼠君:“……话说你这打洞技巧还挺有趣啊哈哈哈眼睛一闭一睁脑袋就从这个洞里钻出来了贼有趣!” “但是老祖宗说过‘夜里的猫涂了蜜了虫子最是危险不过了’……你现在算是夜里的猫吧。”叮当耳朵没有接茬黑猫的夸奖反而嘀咕着慢吞吞的从胯下摸出一根细长的棍子棍子一头还绑着一个指头粗细的黑色圆柱状物体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你说的是哪家的鬼谚语!”黑猫一脸黑线的听着老鼠的话而后担心的看了看它抽出来的那根棍子不安的问道:“还有……你把啥拿出来了?” “专业警告用炼金产品我们鼠族的采购专家从外面进口的适用于晚上一只鼠走夜路感到不安的时候使用。”叮当耳朵挺了挺胸膛用一种自豪的语气介绍道。 黑猫听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你当着我的面这么介绍合适么。”他忍不住吐槽道。 “你一只猫黑灯瞎火的跟在老鼠后面穿过大半个学校合适吗?!”叮当耳朵异常敏捷的反诘道。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老鼠的警告把戏 任谁听说一只猫跟在一只老鼠身后追了老远都会下意识的判断那只猫对老鼠不怀好意。这无关道德与伦理而仅仅是本能与逻辑的判断。 听到叮当耳朵的诘问黑猫略显尴尬的撇过视线游离了几秒钟才想出另一个转移话题的方式:“你这话说的真有趣哈哈哈……话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是某种属于老鼠的魔法吗?” 虽然不是专业捕鼠猫出身但郑清对自己隐匿行迹的能力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尤其是他为此还付出了一张劣质符箓的代价。 没道理一只小老鼠都能随随便便看破符箓的魔法效果吧! 叮当耳朵没有立刻搭理年轻的公费生而是将那根刚刚从胯下摸出了的细长枝子插在树洞口的泥土中让黑色的圆柱体斜斜的冲向天空然后又把爪子伸进胯下窸窸窣窣的开始掏摸起来显得格外熟练。 一边掏摸它一边用鄙夷的语气对黑猫说道:“怎么发现你的?笑话……发现你还需要使用魔法吗?” “就你那两只通红的眼珠子隔了一座广场都是晃瞎我的眼睛。哪有猫会跟你似的眼珠子瞪辣么大跑来跑去玩儿跟踪……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黑猫默默的垂下了眼皮。 是哦他忘了自己的眼睛现在有点异常——也许下次变身的时候应该尝试戴着墨镜一块儿变身?年轻的公费生依稀记得哈利波特中麦格教授变身后眼睛周围就有一圈疑似眼镜的斑纹。按理说那本书曾经获得过巫师联盟纪实文学的大奖说不定这个小细节并没有被审查官们修改在这个世界还是有效的。 想到这里黑猫终于打起几分精神开始重新面对叮当耳朵的质疑。 “我没有跟踪!……这一切是误会!” 面对叮当耳朵的质疑黑猫自然不肯承认自己的行为反复强调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whatever……”叮当耳朵耸耸肩终于从胯下摸出了一块黑色的小石头以及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光滑铁片。 “啪!啪!啪!” 老鼠君抓着那块黑色的小石头砸在小铁片上砸出一溜金黄色的火星。郑清这时才恍然老鼠拿出来的那块石头是打火石。而且很快他便知道这块打火石的用处了。 金黄色的火星在惯性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落在那根指头粗细的黑色圆柱体上。眨眼间一缕青烟便从黑色圆柱体上升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咝咝啦啦的引线燃烧的声音。 “啥玩意?!你着点了个啥?!”黑猫下意识的向后倒退了几步警惕的盯着那根烟气越来越浓烈的圆柱体。 “跟你说了是风险警告产品!”叮当耳朵捂着而耳朵嗖的一下缩回了树洞。 “你刚才说的还不是这个名字呢!”听着那只老鼠的解释黑猫顿时感到无数个槽憋在心头想要吐出来却无处可吐。 “咻……” 橘红色的焰火伴随着响亮的哨声从黑猫眼前一闪而过直冲云霄——不那支爆竹并没能冲上天空而是被黑猫头顶这株大榕树的枝枝丫丫给挡住了。 “啪……” 原本应该清脆响亮的爆炸声在树枝的压制下变得低哑而沉闷仿佛有人拿着锅盖捂住了它爆发时的声音。 黑猫还来得及嘲笑叮当耳朵放了一支失败焰火一片意料之外的嘈杂声音便在他的头顶荡漾开来。 “啾啾!”“喳喳!”“呖呖!”“嘎嘎!”“咕咕!” 五花八门的鸟叫声在郑清头顶轰然炸响仿佛它们正在开一场盛大的音乐会。但听到这个声音的黑猫此时毫无欣赏的欲望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如果说这座学府里有什么动物是郑清最发怵的那么除了书山馆里那头章鱼之外便只有栖息在学校树林里的这些‘小鸟’了——其他的动物无论是宠物苑的小宠物们还是临钟湖畔的寿龟、水牛亦或是凡尔纳老人养的那条名叫五月的老狗黑猫自忖对付起来并没有什么压力。 无非是变大一点或者变得更大一点而已。 但这些小鸟则不同。 与郑清前十多年学到的‘科学的鸟类区分办法’不同巫师们在研究魔法世界小鸟的时候不仅要区分它们天然种族间的不同而且还需要耐心辨析它们的‘谱系’——比如判断不同鸟雀之间有无连襟、是否五代之外的旁系亲属有无干亲、结义的现象等等。 据公费生所知在九有学府办公楼一层前台大厅看门的那群鹦鹉就有一群八哥作为表亲而且还跟沉默森林里一群爱跳舞抢食的野鸟结了干亲。 正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学院的这些鸟们惹起事来最喜欢一窝蜂涌上去以数量压倒质量即便打不过也会成天在你头上聒噪盘旋亦或丢下几泡温热的、滑腻腻的‘炸弹’——对于这类直肠很短的生物来说鸟屎是除爪子与尖喙之外最犀利的武器了。 简直比马蜂窝还要麻烦。 眼下郑清便遇到了这样的麻烦。 叮当耳朵察觉到那枚炮仗的威力之后尖声尖气的笑了两下然后脑袋一缩便彻底消失在大榕树下的树洞里了。临跑路前它还认真的扯了扯树洞左右的树皮将那口刚刚开辟不久的树洞重新掩盖住。 黑猫则在心底骂着麻麦皮撒丫子就向回跑。 只不过他跑的再快也比不上那些鸟儿扇扇翅膀的功夫。这也是黑猫讨厌鸟群的另一个缘故了——打又打不着的跑也跑不掉。那些小鸟一个比一个飞的高就算从墙上、树顶跳起来都不一定打的着;而且它们在天上飞视野又开阔地面上的黑猫就算身形再灵活也难逃它们的监控。 所幸现在天色已晚而郑清又披了一身黑色的皮毛对他的撤退工作起到很好的掩护作用。 但即便如此当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原本干净的黑毛上仍旧沾染了几块湿漉漉、兀自冒着热气的鸟粪。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胖子的皮皮鼠 “我的皮皮鼠哪里去了?!” “有谁看见我的皮皮鼠了?!” 周六一大早天色还没有大亮辛胖子就开始满屋子乱蹿把他的床铺翻的乱七八糟不时还发出鬼哭狼嚎的喊叫。 他提到的‘皮皮鼠’是一只橡皮泥质地的活化炼金老鼠只有拳头大小两颗眼珠子也只是玻璃球并不值钱。自从几周前他从步行街上一处流动摊贩那里买到这个炼金产品之后这只小老鼠便成为胖子与肥猫团团之间沟通的良好工具。 而现在团团正眯着眼耷拉着脸趴在窗台外一处狭小的石缝里拒绝搭理胖子的卖好讨饶——早些时候辛胖子朦胧着眼睛从卫生间回来后身子一歪便直接栽倒在他的床铺上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床铺上还有另一个肉团也在呼呼大睡。 然后胖子结结实实的压住了肥猫团团的尾巴将原本舒舒服服睡觉的肥猫疼的尖叫一声直接从梦中惊醒下意识的挠了胖子一爪子。 迷迷糊糊中受到这样的伤害自然搅起了几分胖子的起床气。他眼睛都没有睁开伸出蒲扇的巴掌四下里一拨拉便将肥猫推了几个跟头丢下床铺。 清醒过来的团团虽然有些炸毛但也知道不能跟有起床气的胖子计较——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正所谓肥猫报仇从早到晚——它瞅着胖子重新睡过去之后便悄无声息的摸回床铺双爪灵活的翻动着将胖子手腕上的那条手表摘了下来。 胖子的手表与郑清的灰布袋相似都是一个空间装备。只不过郑清的灰布袋属于非常传统、非常古老的空间装备;而胖子的手表则属于最新潮的一类空间装备空间大而且还自带光幕目录。 手表中不仅储存了辛胖子的作业、教科书、纸墨笔砚等学习工具而且还有许多诸如坩埚、试管、镊子等试验用品。当然其中数量最多占据空间最大的是各种各样的零食。 比如各种散装的炒货、干果制备好的肉铺、肉干整只的烧鸡、烤鸭甚至还包括成桶的啤酒、不同年份的陈酿、以及许多从白丁世界购买的碳酸饮料。 可以说只要带着手表胖子完全可以维持大半年的荒野生活而不虞物资短缺的困扰。 但是现在这支手表被肥猫捞走了。 早上起床之后胖子习惯性的摸了摸手腕打算接杯冰凉的啤酒醒醒神却不料摸了个空。反应过来后他在床铺上翻找一圈除了几根猫毛之外始终找不到手表的身影。 然后他看见了窗台外优哉游哉走过的肥猫。 团团的尾巴高高竖起尾巴根上挂着一条宽大的表带在阳光下锃亮的表盘施施然贴在肥猫的菊花上看的胖子脸色煞白。 那块表正是胖子寻而不见的手表。 当郑清与萧笑做完早课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样一幕——辛胖子四处寻找任何可能打动团团的小玩具、美食、礼物等希望肥猫高抬贵爪将他的手表还回来。 只不过平日里他用来贿赂肥猫的绝大部分美食、玩具都被他塞在手表中落在宿舍里的寥寥无几。而其中又以那只‘皮皮鼠’最受肥猫喜爱。 “你们有没有看见我的皮皮鼠?!”看见推门而入的两个晨练归来的年轻巫师辛胖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扑了上去涕泗横流的尖叫着:“我的手表!我的手表!!” “慢些来慢些来!”萧笑把自己的胳膊高高举起大声警告道:“我手里拿着你的早饭呢!如果你不介意在小米粥里加一点鼻涕大可以继续扑过来……” 这个警告非常及时也非常有效。 辛胖子抓着萧笑的衣襟迟疑了几秒钟然后转头看向郑清。 年轻的公费生连忙将手中的纸袋向前递了递呵呵笑道:“油条、烧饼、煎饺、小笼包……要不要先垫垫肚子?” 辛胖子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的皮皮鼠……我的手表!”他接过郑清手中的纸袋用筷子夹着小笼包一口一个。每吃一个就絮絮叨叨补充一句:“我单知道团团的脾气很差却也没想到差到这种地步……它趁我睡觉的时候把我的手表摸走了……也许找到皮皮鼠还有一丝机会能讨回我的手表……你们谁看见我的皮皮鼠了?” 郑清默默地垂下眼皮。 他倒是知道那只炼金老鼠的去向只不过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当面告诉胖子——前天也就是周四晚上他作为一只黑猫从外面回到宿舍的时候随身携带的除了满腔怒火之外还有身上的几滴稀稀拉拉的鸟屎。 而这一切都拜某只穿衣服老鼠所赐。 就在黑猫怒气冲冲的时候一只灰皮老鼠——也就是辛胖子的那只皮皮鼠——忽然从他面前跑过毫无疑问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迎接它的是某只黑猫强有力的巴掌。 郑清仍旧清晰的记得他一巴掌将那只灰皮老鼠脑袋拍下来时候的感觉——与血肉之躯的老鼠不同皮皮鼠大部分身体都是橡皮泥质地的所以爪感有些黏糊糊的丝毫没有酣畅淋漓的感觉。 回过神来的黑猫趁辛胖子还没有回宿舍七爪八尾将那只被分尸的炼金老鼠扫到书桌与床下的犄角旮旯间然后若无其事的钻回了自己的床铺。 “……一切都是意外当时我绝对不是故意的”胖子嘴角淌着油脂一手端着豆浆一手抓了跟油条满嘴油花磕磕巴巴的继续说道:“我当时睡的迷迷糊糊的哪能注意到床上还有只猫呢?……你们都知道我睡着了跟头死猪似的完全没有意识的……” “这个形容非常贴切了。”郑清小声嘀咕了一句。 辛胖子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油条悲愤的看了年轻公费生一眼。 郑清连忙笑眯眯的递上一小盘咸菜连声道:“来点下饭菜不要急慢慢吃慢慢吃……”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想不出题目了 辛胖子从郑清手中的小碟子里夹起一瓣绿油油的糖醋蒜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嚼了几口然后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向年轻公费生重复着他说了许多遍的那个问题: “你看见我的皮皮鼠了吗?” “快吃快吃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郑清对于胖子最关心的问题避而不答只管含糊两句而后低下头小口啜着米粥。 就在这时斜后方那条厚实的鲜红色帷帐‘呼啦’一声被扯开。 “如果你帮我温一袋ab型的处女血那我答应你帮你留意一下那只死老鼠的去向。”迪伦不知什么时候翻开了他的棺材盖子从帐子里露出半张苍白的面孔有气无力的环顾宿舍一周抱怨道:“你们大白天都不睡觉吗?我感觉自己刚刚把棺材盖子盖上五分钟就被你们吵醒了……” “你可以试着修改一下自己的作息时间。”郑清很高兴这个时候有人转移话题连忙接口向吸血狼人先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反正你对阳光也不是特别敏感完全可以尝试一下弗里德曼或者马修他们的作息规律……” “那不传统!”迪伦断然否决道:“真正吸血鬼就应该在晚上出门白天睡觉!” 年轻的公费生耸了耸肩膀表示无可奈何。 胖子捧着一杯豆浆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小声说了句什么但是他的声音太小了以至于郑清完全没有注意到。 不过站在另一边的萧笑却注意到了。 “别念叨了我们可以一起帮你找找。”萧大博士叹口气大有深意的看了公费生一眼提醒道:“不要忘了一会儿我们还要去d&k那边做安排整理工作呢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给胖子找老鼠上面……也许我们应该在书桌或者床底下翻一翻炼金老鼠也是老鼠说不定它喜欢那些阴暗的角落。” “okok!”郑清抽了抽鼻子怏怏不乐的答应着。 然后他捧着那小杯米粥踢踢踏踏的来到书桌旁随时拉开一个抽屉。 “哇!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炼金老鼠的脑袋?!”年轻的公费生伸手在抽屉里一掏一摸便从抽屉的某个犄角旮旯里将那只失踪皮皮鼠的某个零件翻了出来然后做出一副非常惊讶的表情看向辛胖子:“胖子这是你要找的皮皮鼠吗?” “这是我要找的皮皮鼠吗?!!”胖子愤怒的看着公费生捧着老鼠脑袋的胖手在半空中颤抖不已声音显得有些扭曲:“谁干的!!这tm是谁干的!!” “我不知道。”郑清心虚的撇开眼睛吹着口哨否认着。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打死都不能承认。想要混淆视听他又没有这个智商。也就死扛着不承认才不至于被胖子当场暴揍一顿——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郑清死扛不承认倒也没有错。毕竟‘杀死’这只炼金老鼠的是一只黑猫并不是他。 虽然从《巫师法典》的角度来说使用变形术前后的巫师具有同等行为能力可以判定同一个体;但是从魔法哲学的角度来说变形前后的‘个体’不论形态还是思维都会发生变化严格意义上讲这确实不是同一个‘个体’。 看着郑清脸不红心不跳坚决否认的表现迪伦趴在棺材边上笑的直喊岔气。 而辛胖子则一脸震惊的看向年轻公费生。 “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位耿直的蓝巨人如此说道。 “就是就是!”迪伦笑嘻嘻的看着郑清补充道:“我还记得你当初刚进宿舍的时候稍微不适就脸红……啊多么青葱的岁月。那时的你还是个含蓄的孩子。” “原本是含蓄的。”郑清抬起胳膊让小精灵收起他喝完的粥杯同时一本正经的补充道:“但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受你们的影响我的心灵绽放了。” “呵呵……”胖子冷笑一声一把揪住公费生的衣领把他拖到阳台上:“绽不绽放是你的事情老鼠死了是我的事情。既然没有老鼠那就由你跟团团沟通把我的手表要回来吧……我需要提醒你前几天定制的新家具都在我的手表里面如果不要回来你们今天就算去店里也没什么可以整理的了!” 郑清闻言顿时怂怂的叹了口气。 因为他们开设的d&k预计将于开业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大家将大部分闲暇都用在了店铺整理与重新装修上面。宥罪猎队的每个人都被安排了不同的任务。 比如萧笑负责财务预算迪伦负责内部设计郑清与蓝雀充当苦力林果则担任监工凭借他在步行街上游荡多年的小面子给大家买一点打折价的奶茶与其他小点心——辛辛苦苦干半天活之后喝一杯热气腾腾的饮料实在是再舒服不过了。 辛胖子负责的部分是采购。 也许因为他总是满世界找寻各种美食也许是兼职记者的身份给了他敏锐的嗅觉还有可能只是胖子的天赋能力。总之他总能从纷繁复杂的商品百货中寻找到最物美价廉的货物。对于整体预算非常有限的宥罪猎队来说一个合适的采购官比一百个苦力都更重要。 也因此当胖子声称他采购的东西都塞在那块手表中之后郑清即便还有其他意见也必须保留下来捏着鼻子去阳台上与肥猫团团交涉。 “长老今天还不来吗?”眼瞅着郑清半个身子探出窗户使用诸般手段与那只肥猫交涉迪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冲萧大博士吹了个口哨问道:“他这几天在忙什么?怎么有种忙的昏天暗地的感觉……” “忙着躲避追杀。”萧笑冷笑一声:“前天晚上郑清变形后找他去要喇叭花与留影草的种子结果被他揪了尾巴……要知道猫从来都是一种小心眼的生物。” “我可听见你说什么了啊!”脑袋还在窗户外面的郑清忽然回过头隔着窗户用力敲了敲玻璃用一种可怕的语气强调道:“告诉那个红脸蠢货不要让我逮住他!否则我叫一群猫挠他满脸血花!”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会说话的交涉者 郑清最终从团团那里拿到了辛胖子的手表。 只不过这个过程可谓是一波三折穷尽了403宿舍年轻巫师们的手段。 最开始的时候年轻公费生还琢磨着要不要用食物诱惑团团——众所周知肥猫是一只喜欢美食的花猫。当初它之所以留在403宿舍就是因为辛胖子拿出了一根美味的卤鸡腿贿赂才收买了这只自诩‘自由的’灵猫。 所以郑清原想着故技重施去楼下买点炸鸡之类的美味。 因为现在正是晌午时分学校的食堂还没有开火所以如果想买炸鸡之类的小食就需要往步行街跑一趟。就在年轻的公费生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跑快一点辛苦一趟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辛胖子便开口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 “鸡腿是没有用的几根都没用!”当郑清把身子探出窗外试图与肥猫谈判的时候辛胖子一直在他身后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打一开始我就试着用过鸡腿了但是完全没效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团团昨天晚上吃的太多早上还没有消化完毕它好像不太饿。” “跟鸡腿比起来它好像更喜欢窝在那个石头缝里晒太阳!” “逗猫棒也没用……最有效的逗猫棒就是那只炼金老鼠只不过它已经被你拆成七八个零件了。至于那些固定在棍子上的羽毛如果你想用它们去挑逗团团肯定会被挠一脸血。” 胖子啰里啰嗦的把他用过的那些法子都说了一遍后年轻公费生绝望的发现几乎所有有效的撩猫手段在这里都派不上用场了。 “要不你再用一支变形药水?”辛胖子念叨完他之前用的那些法子之后似乎想起什么用略带期盼的眼神看向郑清:“你变身之后的黑猫不是很厉害吗?收拾一只肥花猫肯定不在话下吧……” “想都不用想!”郑清粗暴的打断了胖子的如意算盘:“先不说一支变形药水多贵用来捉一只肥猫划算不划算……单单我前几天刚刚用过这个药水现在还没过调整期呢!” “李教授说过这种制式的变形药水虽然毒性已经被化解了很大一部分但是药三分毒频繁使用对巫师的精神与肉体损害非常严重!” “你已经对我的精神与肉体造成严重损害了……不差这一点。”辛胖子嘟嘟囔囔的说着靠着墙垂头丧气的抱着胳膊一副受伤的表情。 “你说什么?”郑清把身子从窗户外面收了回来歪着头看着胖子语气略微有些不善:“我刚刚脑袋在外面没听太清楚……你再说一遍?” 他的表情与语气已经非常清晰的说明了一切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犯傻真的再把之前的话重复一遍。 辛胖子从来都不是一个蠢货。 “我是说我们还可以想想别的办法!”胖子一脸严肃的说着与之前完全不相干的话语气要多真挚有多真挚:“如果你跟那只肥猫交涉累了可以回来歇歇……让小精灵给你倒点茶水!还别说你的这群小精灵太有用了又勤快又能干比那只吃饱了就睡睡够了就闹的肥猫靠谱多了!” 小精灵? 郑清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对哦!他的那群小精灵! 如果说这间宿舍里那只肥猫与谁的关系最好郑清认为除了自己的小精灵们之外别无选项。平时小精灵们可以随时随地挂在肥猫厚实的背毛上小憩而每当这个时候团团走路或者打哈欠都会变得格外小心唯恐惊扰了小精灵么;又或者当小精灵们无聊的时候她们还能把肥猫长长的尾巴当滑梯在上面肆意玩耍——只有变过猫的郑清同学才知道猫对它们的尾巴多么重视。 综上所述郑清有理由猜测肥猫或许会对小精灵们网开一面。 “来来来过来一下。”年轻的公费生想到就做转过身子向屋子里招了招手招呼自家那群小精灵们:“来帮个忙!” 小精灵们原本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忽然听到郑清的召唤顿时丢下手中的活计兮兮的笑着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 其中有一只小精灵原本正拎着大茶壶给萧笑倒热茶在收到郑清的召唤后她‘噗通’一下将茶壶丢在了书桌上险些将萧大博士脑袋砸个大坑;还有一只小精灵正在看守一朵翠绿色的魔法火焰帮吸血狼人先生热他的ab型处女血在郑清召唤后也是将手头工作一丢欢快的飞了出去全然不顾那朵魔法火焰骤然大盛将煮血的坩埚烧的通红。 “啊啊啊!火太大烤焦了啊!烤焦了!”嗅到鲜血焦糊的气味后迪伦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给自己看火的小精灵没了踪影而那口坩埚几乎快要被失控的魔法火焰烧化掉了。 他忙不迭从棺材里滚了出去然后定睛一看原本慢慢一罐的鲜血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已经被烤掉小半罐剩下的那部分不仅变的更粘稠而且里面还多了许多来源不明的黑色成分很明显是废了不由心痛的大叫起来。 “我的处女血啊!一个月才不到十盎司的定额!就这么废了啊!!”迪伦绕着那个小坩埚抓狂的大叫着不时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却又被坩埚上传来的灼热气息吓退。 “你那点血每个月都能补回来我的脑袋要是开一个口子一年都补不回来!”萧大博士死死盯着鼻尖前那个吐着热气的铜制茶壶脸色煞白显然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劲。 只不过任凭宿舍里的两个年轻巫师怎样恼火正在阳台上忙碌的郑清都充耳不闻。 他现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窗户外面。 小精灵们已经接受了他的请求飞出去与窝藏在石缝里的那只肥猫开始交涉——虽然郑清并不知道小精灵与肥猫到底怎么交流的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判断出形式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一个非常有力的证据就是肥猫并不介意小精灵将那块手表从它的尾巴上摘下来而且隔着老远郑清都能听到团团惬意的呼噜声。 那是猫感到愉悦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时间到了 在小精灵们的帮助下郑清最终完成了那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从肥猫团团爪中讨回辛胖子的储物手表。 “这些小精灵真是帮了大忙了!”辛胖子对此感激涕零溢于言表:“一定要给她们奖励!绝对不能委屈我们的功臣……” “但她们制造的混乱一点也不比那只肥猫小!”迪伦举着煮血的坩埚一边用小铜勺挖着锅里半凝固的血块像吃果冻一样吸溜吸溜的吃着一边愤怒的声讨道:“看看她们把我珍贵的处女血弄成啥样子了!如果她们会说话我一定好好跟她们理论一番!” “第一次听说雄性还有处女血。”辛胖子显然不乐意迪伦对小精灵们的攻击立刻挺身而出为自己的‘恩人们’发声对吸血狼人的说辞大加嘲讽。 “我是那个意思吗?”迪伦眼睛一瞪嘴角顿时露出两颗惨白的小尖牙示威般的看向辛胖子眼神不善。 “是不是那个意思谁知道呢……”辛胖子怪眼一翻毫不示弱的把胳膊抱在了胸前然后下巴一抬脸上泛起了一抹隐隐约约的蓝色。 “唔不要吵都不要吵。”郑清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看着两边剑拔弩张的气势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刚刚立下大功的小精灵们坐在年轻公费生的肩膀、头顶用她们半透明的翅膀裹着身子睁着一双双乌黑的小眼睛好奇的看着男巫们比拼气势一副看戏的表情——郑清觉得她们怀里就差一桶爆米花还有两听肥宅快乐水了。 “确实她们不会说话是个很大的缺陷但这是所有小精灵们都具备的特点我们也是无能为力的。”郑清最终和起了稀泥没有在辛胖子与迪伦之间站队而是挑选了刚刚两人对话中一个无关紧要的点不痛不痒的评论了一句。 “我们可以想办法啊!”辛胖子顿时有些不乐意努力扬起眉毛说道:“在这个连幽灵都能说话、咸鱼也能上岸走两步的世界帮一群小精灵制造一些用于沟通的炼金产品应该不算太难的事情吧。” “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已不为则易者亦难矣!” 胖子说的最后一句警言令宿舍里其他几位男巫位置肃然——大家都觉得这番充满气势与干劲儿的话不像是平日里那头懒洋洋的胖子说的。 也许只有其中的萧笑没有在意胖子的这番表态吧。 “你们与其浪费时间关注小精灵们说话或者不说话不如将注意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面。”萧笑拿着一块白色细稠布一边认认真真的擦拭着面前的铜茶壶一边慢条斯理的问道:“说起来当初你在杜泽姆博士那里配的药够她们用多长时间的?” 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放下手中的活计非常认真的看向年轻公费生表情严肃。 郑清闻言神情为之一凛——因为萧笑问道了最关键的问题上面。 这也是年轻的公费生最不愿意面对的问题之一。 几个月前因为误打误撞解决了曾经一度在校园里引起慌乱的‘砂时虫祸’年轻的公费生被学校奖励了一些砂时王浆——作为一种在拥有神奇时间效果的魔法药剂砂时王浆原本一直被用于巫师资深药剂的配置中极少或者说从来没有人将这种珍贵的魔药用在小精灵们的身上。 当然与砂时王浆珍贵的用途相对应的是它那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以它为主要材料配置的药剂将被众多巫师宣告‘死亡’的小精灵从死神怀抱中夺走否决了这些小精灵们与生俱来的缺陷令其在没有‘配套生命药水’的情况下活了下来。 只不过这个效果是有时效的。 按照杜泽姆博士的推测大约三个月之后这些药剂的效果便会消失。而那时如果郑清找不到新的砂时王浆或者具备类似效果其他魔药那么这些小精灵们仍旧难逃消亡。 “三个月。”郑清用低哑的声音回答道。 “三个月啊。”萧笑微微顿了顿轻轻叹口气非常残忍的揭开了郑清试图忘记的事实:“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砂时虫那场事故是在九月底发生的吧……当时离我们开学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今天是十二月十三日。” “如果严格按杜泽姆博士的时间限制点对点计算那么十二月底也就是这个月底就到了三个月时间的最后期限了。” “换句话说你还有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来给小精灵们准备新的药剂……你准备好了吗?” 郑清默默的摇摇头没有说话。 虽然三个月之前他就在流浪吧的黑市上挂出了购买砂时王浆的消息但不知是因为他给的价格不高还是这种魔法原料原本就非常短缺的缘故过了快三个月仍旧没有人通过流浪巫师与郑清联系。 原本他一直在用各种忙碌的借口逃避这个事实但事到临头他才蓦然发现无处逃避把脑袋埋在沙子里的鸵鸟战术对解决问题于事无补。 “也许我们可以从其他方向入手?”辛胖子似乎也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震惊的目光在郑清与萧笑脸上徘徊着同时努力寻找新的解决办法: “我记得小精灵她们是炼金生物吧……也许我们可以拜托学校的资深研究员帮忙把她们改造一下?” “无知的言论”萧笑鄙夷的看了胖子一眼解释道:“改造生物已经不是注册巫师们研究的范畴了!知道大巫师进阶更高层次的标志是什么吗?是创造一个新的物种……而生命改造就是这个进阶的前置任务。” “只有精通生命改造的巫师在进阶更高层次的境界时才会有更大的把握。” “因为超越大巫师的境界是对自我生命升华……而只有对生命理解达到一定范畴之后才能完成这个” 一席话令宿舍里重新陷入安静之中。 “兮兮兮兮。” 小精灵们似乎并不知道年轻巫师们正在讨论与她们相关的话题像一只只欢快的百灵鸟兮兮的叫着绕着几位巫师在半空中翩翩起舞飞来飞去看上去非常快活。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意料之外的访客 今天是周六郑清原本计划做完早课后与宥罪猎队其他猎手们一起前往即将开业的d&k继续他们的收拾整理工作。但由于早餐时宿舍里那番沉闷的聊天年轻的公费生最终决定稍微修改一下自己的行程安排。 他决定先带着小精灵们去‘非正常生命研究所’找杜泽姆博士做一下常规检查。在他看来无论博士之前配置的那服药剂是否快要失效了只要小精灵们的检查结果仍然正常那么一切都还有回缓的余地。 虽然是校外最繁华的商业街但由于是周六的早上忙碌了一个星期的学生们大部分仍旧窝在宿舍里呼呼大睡弥补五天来亏欠的元气——尤其现在还是冬天屋外天寒地冻北风呼啸而屋子里温暖如春气氛舒缓。是把自己裹在被窝与周公下棋还是自我流放寒风中瑟瑟发抖这是一个不需要选择的问题。 所以当郑清抱着小精灵们的纸屋走在步行街上的时候放眼望去视线中的身影寥寥无几。即便有个别学生路过也是步履匆匆低头捂耳除了一双眼睛之外恨不得将身上每一寸裸露在外面的肌肤都用厚实的皮毛遮盖住。 因为身上挂了一张劣质的保温符郑清穿的衣服并没有多么厚实仍旧是一袭九有学院的院袍只不过在脖子上多加一条暗红色的毛线围巾。 这条围巾是小精灵们送给他的感恩节礼物——事实上403宿舍里的每一位巫师都收到了小精灵们的礼物只不过她们送给郑清的是围巾送给辛胖子的是一双毛线手套送给萧笑的是毛线袖套而吸血狼人先生收到的则是一顶毛线帽子。 当初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包括萧笑在内的403宿舍的所有巫师们都被吓了一大跳尤其是郑清。即便他一直坚信小精灵们是真正的智慧生命并为之积极辩解却也只是从逻辑行为能力以及平等的道德角度考虑这个问题——在学校呆的时间越长他对自己当初的固执越没有底气——萧笑对此的评价是‘你有点分不清同情心与理智之间的区别了’。 然而感恩节这天收到的礼物在某种意义上重新给郑清的努力注入了动力。他不再认为自己只是为一群‘ai’努力而是坚定了小精灵们都是拥有灵魂的、与巫师平等的生命。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当郑清再次提及与小精灵有关的话题时403宿舍的其他年轻巫师不再持一种观望、嘲笑的态度。他们也开始认真思考为小精灵们的身份出谋划策。 当然就目前而言一切的一切最重要的事情是保证在郑清怀里打盹儿的这群小精灵能平安健康的熬过这个冬天。 郑清怀里的纸屋已经不是天文08-1班女巫们当初送来时那番简陋的模样了。 纸屋的四壁贴满了保温、防风、止噪的各色符箓年轻的公费生为了确保这些小家伙们在屋子里呆的舒服每天晚上都要花费小半个钟头为这间纸屋张贴新的符箓。 纸屋里面有辛胖子用红木给她们雕琢的一座座四柱床萧笑给屋子加固的铜片构件以及几个小小的盆景摆设还有迪伦据说他将他某位堂妹的玩具拆了为小精灵们添设了一座带半身镜的梳妆台。 林林总总变动很多年轻巫师们都希望小精灵能在这间屋子里呆的愉快一些。 非正常生命研究所位于贝塔镇东区一条窄窄的老巷子深处。这里是贝塔镇最古老的一片定居点之一所以一路上郑清见到的房屋都显得有些破旧。 与夏秋时候来到这里的感觉相同这条巷子依旧是那么安静、幽深仿佛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没有什么能够激起它的好奇与躁动。 但与夏秋时分的景色不同冬季在巷子里墙角没有了碧绿的苔藓石缝里没有了鼠妇抖动的触角墙头也没有了爬山虎茂盛的枝叶以及在那些枝叶之中若隐若现、瞪大眼睛警惕观看来访者动静的的草精子们的身影。 有的只是一片光秃秃、青灰色的清冷石制世界。 研究所的铁门没有关着只是半掩着。隔着门缝院子里隐约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 “…你不能这么随随便便使用这种魔药这是非法的。”杜泽姆博士的语气显得有些急促声音里是满满的不安:“而且你怎么能用的这么快呢?这一点都不魔法……” “安心啦安心!”另一个女巫用毫不在意的语气宽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心里有数……只是做了几个小实验而已。” “……不管怎么样每周我只会给你提供一人份的单次药剂。”杜泽姆博士似乎并没有被女巫安慰的话语所打动非常坚定的说道:“如果你愿意给我提供更加详细的使用报告那么我同意为你量身制定更恰当的用药方案……” “一人份就一人份一人份也勉强足够了。”女巫打断杜泽姆博士的话愉快的答应道:“就这么决定了!当然使用报告是没有的……你不会给我家里打小报告吧!” 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语气中流露出几分警告。 杜泽姆博士没有回答而是保持了沉默。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打破了场间尴尬的气氛。 “蒋小姐少爷我们有了新的客人……现在是冬天了让郑清少爷一个人在屋子外面吹冷风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听到这里郑清心头一跳刚刚向后退了一步面前那扇黑色的大铁门就吱呀一声完全打开了。 门厅的尽头披着红色细绒披肩穿着一袭长裙的蒋玉正惊讶的看向外面。而杜泽姆博士依旧是那身破旧的黑灰色巫师袍子脖子上一如既往的没有打领结。 开门的是杜泽姆博士的老仆康斯坦丁。 “郑清少爷早安。”老仆非常礼貌的向年轻男巫打着招呼同时身子微微一躬:“里面请……您来的时间恰好少爷刚刚打算送蒋小姐出门。”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打擦边球的生意 墙头枯萎的爬山虎在初冬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枯枝与枯叶在风中相互碰撞着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年轻的公费生怀里抱着小精灵们的纸屋略显尴尬的看向门厅尽头站着的两位巫师心底极度盼望头顶那片枯萎的藤蔓中能钻出几只捣乱的草精子好让他摆脱眼前的尴尬。 但他知道这终究只是幻想——毕竟现在是冬天不论是树精子还是草精子但凡头脑清楚的精灵们都早早躲在深深的洞穴里只待来年春雨的湿意将它们唤醒。 门厅尽头站着的两位巫师显然不清楚年轻公费生内心深处的想法。 蒋玉脸上混合着生气与惊讶的表情还没有完全消散这让她的表情看上去非常有趣。有那么一瞬间郑清非常想用相机留下她现在的表情当然这种事情也就只能私下里想想。 察觉到年轻公费生的视线之后女巫迅速回过头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同时将手中抓着的一个小木盒飞快的收起塞进挂在胳膊上的坤包中然后紧了紧裹在肩膀上的披肩这才重新转头笑吟吟的看向公费生。 杜泽姆博士则是一如既往的憔悴。 他的目光在年轻的男巫与女巫身上逡巡不止眼神中满满的不安。 “你今天来的真早!”蒋玉最先回过神打破场间的沉默然后轻快的走到年轻公费生身边笑道:“平时不是下午才来吗?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确实按照郑清平日的习惯总是午睡醒来之后才会抽时间来非正常生命研究所为小精灵们做体检而今天一大早太阳还在晨雾后面他就出现在这个小院门口也难怪女巫会感到好奇。 只不过与女巫的好奇相仿郑清也对蒋玉与杜泽姆博士刚刚的谈话非常感兴趣。但眼下似乎不太适合追问那些问题。 “我们下午要去d&k那边收拾店铺想着后面的时间都会比较紧张所以就先来博士这边帮她们检查一下。”郑清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纸箱然后抬起头笑呵呵的回答道。 “就是你们那家准备卖老鼠的店子吗?”蒋玉似乎想起什么脸上露出几分嗔怪的表情:“我可警告你们绝对不能把老鼠卖给李萌……她已经是大学生了应该学会独立自主自己的事情自己完成。” 听到女巫的话郑清不由自主想起在湖畔小树林里某个用鱼干‘雇佣’猫咪帮她捉老鼠的小女巫——当时郑清还没有当上猫群的头领——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会的当然不会。”郑清连连摆手非常明确的标明了自己的立场:“就算李萌想来店里买我们也绝对不会卖给她的!” 当然如果她要硬抢或者说我们送她几只老鼠当礼物也不算违反自己的诺言吧——想到那个令人头疼的小女巫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心底嘀咕着提前给自己准备了后路。 蒋玉自然想不到郑清会在一瞬间联想道那么多东西听到男巫的保证后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 “还有个事情你需要留意一下。”女巫犹豫了片刻提醒道:“上周学院的班长们开例会的时候雷哲就特别强调过九有学院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不要把注意力放在不相干的事情上尤其是涉及学院声誉的时候……虽然会上他没有特意点名但我们猜测他应该说的就是你们在步行街上开店的那件事。” 听到这里郑清顿觉莫名其妙。 “我们开店招谁惹谁了?”他扬起眉毛:“校园管理条例上也没说不允许学生卖老鼠吧!学生会主席还能管到校外来?” 蒋玉苦笑一声却也没有再过多解释。 “总之你们也应该找点像样的商品……不能总卖老鼠对吧。” “不当然不会。”郑清颇为自豪的扬起下巴:“前不久我们跟一群穿衣服的老鼠有了交情如果不出意外以后我们店里还会卖食尸甲虫!相信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会喜欢那些小虫子的” 蒋玉闻言以手扶额长叹一口气。 “安心安心这些都是私下里的生意我们肯定不会摆在明面上的。”郑清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感到有点好笑但也有种发自内心的高兴于是忍不住多解释了一下:“不论是老鼠还是食尸甲虫我们都不会摆在铺子里销售店里面明面上卖的还是符箓、药剂之类的小玩意……至于老鼠与甲虫那毕竟是学校发布的任务可以打擦边球但绝对不会违规的。” “我们实际上卖的是一个个‘条子’拿到条子的人在学校的指定时间、指定地点能找到相应的‘昏迷’的猎物……萧笑研究过学校的任务规则我们绝对没有违规!” 听到这里女巫脸上露出几分轻松却又觉得有些好笑。 “不要总把小聪明用到这种地方上来有那份心思还不如琢磨琢磨教授们留下的作业或者下学期的课本。只要早点完成注册巫师的学习内容谁也不会在意你有没有在校规上打擦边球的。” “了解了解!”郑清连连点头应是。倘若不是怀里抱着一个大纸箱他定然会举起三根指头向上答应着以彰显自己的决心。 “你们的店铺什么时候开业?时间确定下来了吗?”蒋玉似乎想起什么追问道。 “暂定是下周六也就是冬至前一天。” “时间似乎有点紧张吧。” “嗯……下下周又是圣诞节又是冬狩然后再后面就要准备期末考试了。如果不早点开业估计拖到明年都没个准信。”郑清耸耸肩摇头晃脑的解释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什么事情都想万事俱备再做那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 “好!非常好!就像我做实验的时候如果只做万无一失的实验那就完全没有进步的余地了。有的时候适当的打破窠臼实际上就是在突破自我。”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将年轻的公费生吓了一跳。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男巫与女巫的聊天 说话的是杜泽姆博士。 因为刚刚与女巫聊的兴起年轻的公费生完全忘却了自己现在是在杜泽姆博士家的小院中自然也忽略了某位一直保持沉默的小院主人。 蒋玉似乎也被杜泽姆博士突然的称赞声吓了一跳只不过她的表现比男巫镇定多了。 “您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女巫回头看了博士一眼笑道:“您刚才还说没有十成十的把握绝对不能冒险……这么快改口可不是一个真正的炼金术师应该做的事情呀。” 杜泽姆博士显然没有预料到女巫会在这个时候反诘自己登时有些手足无措讷讷无语。旁边侍立的康斯坦丁见状立刻向前几步熟络的接过郑清怀里的纸箱子然后抬脚便向不远处的小楼走去。 杜泽姆博士见状立刻长出了一口气:“你们慢慢聊我去帮你做检查……很快的几分钟就好。你就不用来了不用过来了……” 一边匆匆忙向小楼走去他一边向后摆摆手制止年轻男巫跟上去的脚步。 郑清倒是有心跟着博士去看看但因为杜泽姆博士的制止又想到他在那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常常添乱再加上自己身边还有一位女巫几个念头在脑海中滚过之后他便从谏如流的停下脚步继续与蒋玉聊天。 蒋玉也不再继续揪着杜泽姆博士之前那点岔子不放——此刻她似乎也不着急走人了只是将肩头的披风裹的更紧了一点然后重新看向年轻的公费生。 “开业典礼上你邀请什么客人了吗?有没有助兴的节目?现场有自助餐吗?”她似乎对d&k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始终在追问一些开店方面的细节这让郑清感到有点难以招架。 “我们只是一爿小店非常小……”男巫尴尬的笑了笑努力抬起左手用食指与拇指比划了一个很小的长度强调道:“这么点的店铺整个店子满打满算也塞不进去几个人没有资本大操大办的……自然也不会有节目与自助餐。” “没有邀请客人吗?”女巫似乎有些失望。 “客人自然会邀请的但不会太多。”说到这里郑清忽然停下话题看了女巫一眼:“你会去的对吧……咱们这么熟你不会还想让我掏一张请柬吧!” 蒋玉抬手轻握堵在嘴边似乎想笑却又觉得不够礼貌结果用力憋出几声咳嗽来。 “连一张请柬都不肯发你们也真是够了!”她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店铺还没开张呢就已经开始计较成本……萌萌之前还想去你们店里打打秋风看样子她完全指望不上了。” “生意是生意交情论交情一码归一码。”年轻的公费生挺了挺胸膛努力装出一副严肃的口吻说道:“金子的世界是一个冷酷的世界没有温度的世界……” “你不去给妖精们打工真是可惜了刚刚你说话的神态像极了山姆大通现在那个总裁的风格。”女巫笑着挖苦了一句:“我记得学校周围几家巫师银行的分行长期招聘实习生……也许你暑假的时候可以试着去应聘一下。” “实习生?”郑清眼前顿时一亮:“大一的学生他们也要吗?有没有工资?管不管住宿跟伙食?上班能带宠物吗……我是说如果我把波塞冬放在会客室他们有意见吗?” 蒋玉一副见鬼的模样看着他。 “你的思维跳跃的也太快了吧!”女巫吐槽道:“我家又没有开银行我怎么知道他们招实习生的条件……而且现在距离暑假还有半年多的时间你完全没有必要想那么多!” “而且说不定到时候你们的d&k开的异常火爆完全没有时间找实习工作呢。” 郑清闻言原本有些郁闷的表情顿时乐呵起来连忙拱手像模像样的作揖道谢:“承你吉言承你吉言……开业典礼一定要来我们准备了非常精美的伴手礼哦!” “你还没说都请了哪些客人。”似乎觉得空气中的寒意有些积聚女巫跺跺脚将肩头的披肩裹的更紧了一点同时笑眯眯的看着男巫:“我猜伊莲娜肯定会去的对吧。” 郑清正在犹豫要不要从灰布袋里找件大衣给女巫但听到她的话之后心底莫名有些郁结原本的心思也被这股郁气冲散。 “她有其他事情……不一定能去。”男巫用一种随意的口吻说着但立刻又补充道:“不过我们请的客人不少肯定不会太冷清。” 说着他扳起指头细细数起来:“首先是宥罪猎队的全体成员这个肯定都会来的。” “然后我们学院同年级的尼古拉斯、刘菲菲、唐顿、段肖剑他们几个;阿尔法学院的有安德鲁、朱利安、南涧、南开——他们是我在新生赛的时候认识的朋友都是非常棒的猎手。” “还有星空学院的迪伦——我们的舍友一个吸血狼人虽然也是宥罪的人但你应该很少见到他吧因为他的作息时间跟马修他们不一样是昼夜颠倒的;以及欧米伽步行街上那家约塔餐厅就是他家开的这次我们也算是邻居了。” “亚特拉斯我认识的人不多只请了两个一个是叫释缘的小和尚入学专机上跟我邻桌也是宥罪的发起人之一只不过他只是挂名你大概也没见过……另一个是安德鲁猎队里的占卜师叫琥珀非常厉害非常厉害。” “此外还有一些高年级的学长比如裁决的邓小剑、戚青岚他们在新生赛的时候给了我们猎队很大帮助……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很有可能把霍夫曼也拉过去。” “哦张季信也叫他哥哥了他哥张叔智是第一大学校队的不过按你说的如果雷哲对我们这爿小店不满意他哥哥说不定不来了。” “嗯学生会那边我还请了几只鹦鹉就是在办公楼一层前台的那几只它们跟我们很熟而且消息非常灵通如果不请的话下次进办公楼肯定会被刁难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Debuff “对了萧笑还请了教授。” “包括老姚、李教授、易教授、爱玛教授他都送了请柬不过辛胖子说最近教授们都很忙连校报记者的采访都推脱了不少估计到时候来的可能性很低。” “助教们应该问题不大……我们请了托马斯还有希尔达他们两个你应该也挺熟。” “原本我还想请几位老校工去转转的但他们好像比教授们都忙见天的找不到人……之前住在临钟湖畔小木屋里的凡尔纳老人你认识吧就是笑起来声音很大还养了一只叫‘五月’的老沙皮猎狗的那位老校工。我最开始跟着巡逻队参加夜巡的时候就是凡尔纳老人带队的。前些日子他好像被学校调到其他地方去了巡逻队有人说曾看见他在寂静河上摆渡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也想请他来着但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连那条老狗都没了踪影。” 年轻的公费生扳着手指兴致勃勃的向蒋玉念叨着关于宥罪猎队新店开张的各项准备工作全然没有注意女巫是不是对他所说的那些破事感兴趣。 讲完邀请的客人郑清又开始向女巫描述自家店铺的一年发展规划四年远期愿景;然后又开始详细比对自家店铺货物与步行街上其他同类产品的性价比、分析自家店铺的区位优势、技术优势等等。 整个过程中蒋玉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一直都笑眯眯的听着年轻男巫讲话时不时还连连点头附和几声令男巫讲的愈发兴起。 直到郑清感觉说话说的口干舌燥嗓子发干才恋恋不舍的住了口。 “唔时间过的真快!”女巫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那条细长的手表细长的眉毛非常惊讶的向两边分开了一些:“竟然已经九点多了!” 郑清一边从灰布袋里摸出两罐热茶一边递给女巫一罐一边毫不在意的凑到女巫手腕边瞅了瞅。蒋玉脸上微微泛红却也没有刻意避开伸手接过了那罐热茶只不过她没有喝只是将热乎乎的茶罐抱在手心里。 “是诶时间真快!我出门都快一个小时了……”郑清呷了口热茶咂咂嘴下意识的向身后不远处的那座小楼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看见杜泽姆博士低着头向这边走来的身影。 而那位老仆人康斯坦丁则抱着郑清的大纸箱亦步亦趋的跟在博士身后脸上没有一丝焦躁模样。 “博士已经检查完了?!”郑清捧着热茶笑呵呵的凑了上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杜泽姆博士一直低着头仿佛在想什么事情有些走神。直到年轻的男巫在他耳边反复聒噪了半天他似乎才回过神来。 只不过他并没有直接理会男巫而是诧异的看向蒋玉。 “咦?你还没走?” “唔反正今天是周六也没有什么事情不找急。”蒋玉扯了扯嘴角含糊道。 另一边郑清已经从康斯坦丁手中接过小精灵们的纸屋。屋子里原本熟睡的小精灵现在已经清醒过来正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透过纸屋方方正正的小窗户好奇的看向外面。 有几只胆子大的甚至还敢把细细的小胳膊伸出窗外感受屋子外面刺骨的寒风。 郑清看着她们愉快的表情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然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博士杜泽姆博士?!”年轻的公费生抱着纸箱紧走几步来到博士身边小声问道:“博士我们最近在步行街上开了一爿小店下周六开业不知道有没有荣幸邀请您参加我们的开业典礼。” “你们?”杜泽姆博士眉毛扬的老高目光在小院中仅有的两位年轻男女巫师身上流转。很显然他误会了什么。 “不不不不是我俩。”郑清顿时醒悟脸色有些涨红连连摆手解释道:“是我所在的猎队我们猎队……之前新生赛的时候我们几个一年级的巫师组织了一支新猎队然后拿了今年新生赛的冠军……有了一笔奖金。再加上我们卖掉的猎获攒了一点钱。” “后来大家开会合计了一下打算拿这笔钱在步行街上开个小店一方面作为我们猎队的活动场所另一方面也想勤工俭学赚点外快。” “我不是他们猎队的。”蒋玉在一旁补充了一句:“我觉得九有学院的课业已经很重了而且课余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她似乎没有把话说完整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非常清楚了。 旁边年轻的公费生向杜泽姆博士追问了一遍:“博士下周六您时间方便吗?” 杜泽姆博士板着脸嘴角用力向下撇着脸色看上有点差。 “嗯我这边要做的实验比较多……暂时不太方便。”说着他求助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老仆似乎想得到一点声援。 但康斯坦丁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少爷的目光。 蒋玉站在郑清斜后方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袍袖向他使了个眼色同时用口型比划着“沉默契约”几个字。 年轻的公费生愣了愣才猛然想起来杜泽姆博士好像因为什么变故被学校雪藏目前正处于‘半流放’的状态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出现的公众场合——他也想起来蒋玉第一次带他来的时候就曾解释过因为蒋家是杜泽姆博士现在的资助者因而可以有限度的打破相关沉默条款。 想到这里他不由抱歉的轻叹一口气。 一时间院子里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沉默之中。 大部分女巫都很擅长解除这种带负面buff的气氛蒋玉也不例外。 她仿佛刚刚发现新大陆般指着郑清怀里的纸屋惊喜的叫了一声:“哎呀她们醒了诶!我看到一个小精灵把胳膊伸出窗子外面了!” 郑清低下头恰好看见一条小胳膊‘刺溜’一下缩了回去似乎被女巫惊喜的叫声吓了一跳。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话不投机 冬天的太阳升起时角度比较低颜色也比夏秋时分寡淡一些。同样的时间与地点夏秋时候的太阳直视时能刺得人睁不开眼而冬天看太阳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能够清晰的看清它的轮廓有的时候它甚至会给人一种莫名‘清爽’的感觉。 就像现在。 已经是晌午时分郑清抬起头却看不见一颗完整的太阳只能看见小半个橘红色的光球挂在青灰色的天空给半个天空镀上了一层白金的色彩。 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也许是因为非正常生命研究所坐落在贝塔镇东区一条幽深的小巷子里巷子左右高大的院墙将那升不高的太阳给遮在了后面;也许今天学校里管理气象的巫师不喜欢晴天所以给天上多抹了两层云挡住了太阳的半张脸;还有可能只是因为年轻的公费生蹲在地上角度太低所以看不见高处的风景。 当然他蹲在地上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此刻蒋玉正弯着腰脑袋凑在郑清两尺开外的地方探着脑袋想仔细看一下纸屋子里的小精灵们——纸屋侧面虽然有窗户但是只有半寸高低并不适合女巫参观;而纸屋屋顶则是可开合的‘天窗’不仅角度绝佳而且视野非常开阔——倘若此时郑清仍旧直愣愣站在原地女巫就算踮起脚尖也没办法完整的观察整个纸屋里的情形。 所以为了方便女巫参观郑清只有乖乖的蹲坐在地上敞开纸屋的屋顶露出里面精巧的陈设与那群慵懒的小精灵们。 “她们是在睡觉吗?我刚刚透过侧面的窗户看的时候她们好像还在玩闹吧!”蒋玉看着屋子里的情形诧异道。 女巫的头距离郑清有些近一缕清幽的香气随着冰冷的空气钻进他的鼻子里让他感觉心头有点发痒。 “咳咳。”男巫不由自主干咳了两下然后小心避开女巫飘扬起的头发瞟了一眼身前的纸屋:“唔她们只是比较怕生……假装睡觉呢。你看靠墙的那只小精灵翅膀还耷拉在地上……要知道她们睡觉的时候总是会用翅膀紧紧裹住自己的。”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说辞纸屋里靠墙的那只小精灵‘呼啦’一下将耷拉在地上的翅膀抽了起来裹在了身上裹的严严实实在此过程中她的眼睛一直紧紧闭着似乎在告诉周围偷窥的目光她在睡觉睡的非常安稳。 年轻的公费生嘴角不由抽了抽。 “哈哈哈哈……她们太可爱了!”女巫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肩膀一阵颤抖连披肩向一旁滑落都顾不上拉起:“感觉你养的小精灵也与众不同呢我家的小精灵都非常死板没有一点生气。” 不远处的杜泽姆博士听到女巫的这句话之后脸上露出一丝恍然的表情但旋即又露出更多的迷惑嘴里喃喃着竟是呆立在了原地仿佛起了魔怔。 只不过正在观察小精灵们生活的年轻男女巫师并没有注意到博士的异常仍旧在兴致勃勃的指点着、议论着纸屋里的陈设、装饰。 也许是因为方才蒋玉的笑声比较有亲和力几只假寐的小精灵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屋顶冒出的陌生面孔。 “唔你们是给墙上挂了保温符吗?真是太贴心了!”女巫将手指探进屋子似乎察觉到里面与屋外截然不同的温度惊讶道。 “不仅仅是保温符还有防风、止噪、安神、静心好多符箓呢……都是我平时练笔剩下的不麻烦不麻烦。”男巫一边解释着一边竭力屏住呼吸目光在女巫侧露的白净脖颈间滑过——也许是因为歪着脑袋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刚刚笑的太剧烈了总之蒋玉肩头的披肩并没有履行它的使命。 是帮她扯一把披肩重新遮住她的脖子还是假装视而不见努力忘记这个尴尬的时刻呢?这个问题让年轻的公费生一时陷入为难之中。 但他的这份纠结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因为蒋玉并没有将手伸进屋子里去触碰那些敏感的小精灵。她很快站起身扯了扯披肩将它们重新扯回正确的位置——这让男巫大大松了口气——女巫并没有注意到男巫的窘迫而是撩了撩耳边的长发脸上忽然露出几分严肃来: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我记得博士之前用‘砂时王浆’帮她们配置的那份药剂效力只有三个月对吧……那份药是九月底配置的现在时间是不是快到了?” 听到女巫的问题后郑清心底陡然升出几分异样的感动——很少有巫师能够关心这些小精灵的健康更不要提记清楚她们病历簿了——但同时女巫的问题也让他重新回忆起这几日的彷徨与不安。 他的情绪顿时低落了下去:“嗯按照最初理论药效确实是到这个月底……” 察觉到他异常的语气蒋玉沉默了片刻稍稍向前一步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紧理论与实际并不一样车到山前必有路更何况我们还有博士呢!”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轻柔郑清浑身一紧僵在了原地。 “理论与实际虽然不一样但理论是指导实际情况的钥匙。”杜泽姆博士似乎也终于回过神来就着这个机会在一旁插口说道:“我们绝对不能轻视理论给出的结论肆意进行不受约束的实践……任何危险都必须控制在理论许可的范围之内!这样才能保证结果与我们的预期相吻合不会造成新的、更大的伤害。” 郑清闻言连连点头但心底却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 杜泽姆博士这番话虽然听上去像是对他说的但又不像是仅仅对他说的。 “呀我刚刚想起来现在已经快十点了我要回去检查李萌早上功课的完成情况……就不打扰你们了。”蒋玉似乎也感受到了杜泽姆博士刚刚那番话背后的含义脸色僵了僵并没有过多讨论这个话题而是找了个借口歉意的向几人点点头紧了紧身上的披肩转身便向外面走去。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异常的检查结果 蒋玉走的异常干脆。 杜泽姆博士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带了几分忧虑的神色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旁边的老仆康斯坦丁看看女巫再看看自家少爷欲言又止但最终没有开口。 郑清站在原地愣了愣连忙七手八脚收起地上的纸箱想要跟着女巫一起离开——在他看来既然博士已经帮小精灵们检查完毕而且没什么毛病那他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 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去流浪吧转一圈说不定能遇到某个刚从沉默森林打猎回来的巫师出手砂时王浆呢!况且他也想追上蒋玉问问她之前与杜泽姆博士争执的问题是什么还有她打算变成猫诱捕凶手的计划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只不过当他刚刚抱着纸箱站起身便被杜泽姆博士一把拽住了胳膊。 “再来这里之前你喂小精灵们吃什么东西了吗?或者说你对她们施展什么魔法了吗?”杜泽姆博士扯住郑清的胳膊紧紧盯着年轻的公费生语气变得有些严肃起来:“你有没有私下里配制什么药剂喂给她们?” “喂她们吃什么东西?没有呀!”郑清被杜泽姆博士的问题问的有些发懵仔细思索了半天后才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回答道:“除了露水与花精她们原本就不吃什么东西……而且你也反复叮嘱过这件事我是绝对没有随便喂的……另外我们宿舍的人也都知道轻重没人给她们乱喂东西。” “至于魔法……你觉得我们一群一年级的小巫师能对这些小精灵施展什么奇奇怪怪的魔法。”说到这里郑清索性翻出自己的法书在博士面前哗啦啦翻动着:“呶上面这些咒语就是我这几个月的学习成果……最熟练的是束缚咒最高级的一道咒语是‘元辰守护咒’——元辰守护我们只是练习了一下它的前置咒式还没有学习在什么时候使用这道咒语呢。” 杜泽姆博士皱着眉一边听公费生絮絮叨叨的解释一边翻开郑清手中的法书细细检索了一番。 一边看一边喃喃着连道不可能不魔法。 “发生什么事情了?哪里不魔法?”年轻的公费生对此非常好奇。 博士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疑问而是询问了另外一件事:“之前你把箱子交给我的时候小精灵们是睡着的对吧……她们当时为什么睡觉?” 说着他指了指郑清怀里抱着的纸箱。 郑清低下头箱子里小精灵们不知什么时候又一次用翅膀裹住身子陷入了沉睡。 “这有什么奇怪的。”郑清抬起头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心底也莫名多了几分烦躁:“我们在纸屋里挂了好多保持温度、防止噪音、以及平心静气的符咒以维持纸屋始终处于恒温恒湿的状态。在那种环境下就算一头巨龙都会陷入沉睡更不要提一群小精灵了……这应该没有违反前辈之前的叮嘱吧。” “只有这些?”杜泽姆追问了一句。 “您可以自己看看。”郑清伸手将纸箱递向博士同时也追问了一句:“有什么不妥吗?” 杜泽姆博士并没有接过纸箱而是皱着眉继续思考一边想一边嘟嘟囔囔的回答道:“不妥?没有什么不妥……或者说不是不妥而是好极了!没有比这更好的情况了。” “好极了?”郑清扬起眉毛——他觉得从刚才到现在杜泽姆博士说话一直有些颠三倒四显得非常没有逻辑——年轻的男巫忍不住侧过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老仆人。 康斯坦丁完全没有留意这边的谈话。他正指挥着一柄鹤嘴锄给暖棚中的苗圃松土旁边灌满清水、杀虫剂与肥料的几口颜色各异的铜壶正漂浮在半空中叮叮咚咚互相撞击着等待老仆人召唤。 “是啊好极了。”杜泽姆博士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根羽毛笔将其倒置握着笔尖然后把长长的羽毛伸进纸箱里挠了挠一只正在熟睡的小精灵。 那只小精灵虽然闭着眼却非常敏捷的抬起手将蹭到自己身边的羽毛给拍开。 “看见没有?她们的反应没有丝毫降低真的只是睡着了。”博士仿佛证明了什么事实似的转头看向年轻的公费生。 郑清一脸茫然:“不然呢?!” “最开始你把箱子递给我的时候我看着她们沉睡以为是因为药效递减的缘故她们开始陷入混沌了。”博士解释着将那支羽毛笔重新颠倒过来然后凭空虚画在半空中写出一串串流畅的符文与推导公式同时语速飞快的说道: “……但检测结果出来之后我知道自己错了。这些小精灵的情况非常好好的令人难以置信。她们现在的状态几乎与刚刚服药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完全没有药效递减的任何表现。……这是非常不正常的情况。” 不需要他说郑清也知道这是非常不正常的情况。 公费生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支羽毛笔在半空中留下的每一道划痕。但可惜的是虽然他能够辨认出博士是在做可能性分析但除了公式中的符号之外他几乎一句话都看不懂——用比较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博士写的每一个字与每一个符号、每一个数字他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就看不懂了。 杜泽姆博士似乎也没有为年轻巫师解惑的打算而是一边推导着一边念念有词: “按理说现在已经到了那服药剂效力的末尾这些小精灵们应该表现出嗜睡、反应迟钝、行为混乱等症状……但是按照你记录的表格还有我的检查结果来看她们完全没有出现上述症状。” “这非常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但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那个即便再不可思议也是事实——就目前而言唯一与这些小精灵有过深入交流与接触而且会对她们产生清晰影响的因素就是你。”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同的异常,相似的猜测 郑清十八岁之前生活的世界——姑且称之为科学世界——有一件事是他非常赞赏的。那就是凡事都讲求逻辑讲究实事求是。 比如深夜的坟地上空飘荡着起起伏伏的白色或蓝绿色火焰我们可以根据它们的性质与成分判断出那些只是低燃点的磷化氢在常温环境下的自燃反应。 再比如登山爱好者在海拔六千米的山地间遇到了雪崩地质学家会告诉你那是因为积雪内部的内聚力与重力僵持的时候受到外界力量的干扰如石块滚动、脚步震动、风声等等外部压力超过内聚力最终导致了雪崩。 又或者某个私人会馆出现了密室杀人案件警察们仔细勘察现场、认真查看录像、苦思冥想之后总能凭借现场残留的水渍、反锁的窗户与门、以及表现从容的服务员推理出一个巧妙却非常合理的杀人方式。 只不过这一套程序在巫师世界也就是郑清现在所呆的世界就不那么好使了。 因为这是一个拥有魔法的世界。 在魔法世界里深夜坟地上空飘荡的白色或蓝绿色火焰可能是戴着美瞳的幽灵在四处游荡;山顶发生了雪崩可能是巨人们在为头领的位置而决斗或者某位雪人因为长毛被树枝挂断所以在大发脾气;而密室杀人案件的可能性就更多了——诅咒、魔药、巫蛊、降头、梦魇等等——即便是进入巫师世界不足半年时间的郑清都能列举出一大堆类似手段。 这就是魔法世界一个非常糟糕的地方——永恒的不确定性。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推断的结果与事实真相之间到底相距多么遥远的距离。 当然魔法世界还有许多糟糕的地方。就像老宅的墙壁、地板上总会有清除不干净的嗜魔霉菌死了人的屋子里时不时会冒出一头珍珠色的幽灵再比如当你百八十岁最终熬死自己的宿敌从他的坟头蹦迪回家后却看见他仍然能在你们十二岁的小学毕业照里暴揍你。 想想也是非常悲哀了。 但事物都是具有两面性。结论的不确定性固然增加了决定的困难程度但也从某个方面降低了寻找答案的困难——面对任何难以理解或者无法解答的问题的时候你只需要耸耸肩摊开手说一声‘这很魔法’就没问题了。 就像现在。 郑清豢养的那群小精灵身体显然出了大问题。理论上来讲缺乏匹配的生命药水使用砂时王浆配置的药剂延长生命的小精灵们在那服药剂的理论失效期来临前就应该出现一系列异常症状——比如眩晕、比如嗜睡、比如判断能力下降、反应速度变慢等等等等。 但根据杜泽姆博士的实际检查结果来看这些小精灵非常健康完全不符合逻辑的健康健康的令身为资深炼金术师的博士都不敢相信。 “这不科学!”听到杜泽姆博士将小精灵异常的缘故归结到自己身上后年轻的公费生呆了几秒钟忍不住大叫出来:“完全没有道理!除了你叮嘱的事项外我从来没有对她们多做任何事情!完全没有!” 他的声音有些失控在这片安静的小院子里显得非常突兀。 正在苗圃间指挥着几个颜色各异的铜壶给草药们浇水施肥的老仆人康斯坦丁被年轻巫师的叫声吓了一跳手一抖结果三个铜壶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啊!你这个笨蛋!你刚刚应该向左飞!我之前不是告诉你了吗?”一个绿色的铜壶尖叫道:“我肚子里的农药差点洒出来……这些药剂每一滴都比你那一肚皮的水值钱一百倍!” “但我就是向左飞了啊……”另一个黄色的铜壶怯生生的回答着努力将壶身向后挪了挪试图避开绿色铜壶喷向它的口水。 “蠢货!你们两个的位置是相对的你的左边是它的右边!”夹在两个壶中间的红色铜壶冷笑一声先鄙视了一番黄色的铜壶然后又用嘲讽的语气对绿色铜壶说道:“劳驾你肚子里那几两值钱的药水没有在刚才的碰撞中洒出来全在你大喊大叫的口水中喷出来了。” “非常抱歉…”黄色的铜壶小心翼翼的向红色铜壶旁边靠近了一点点。 “你说谁蠢货红壶!敢不敢跟我比试一下杀虫速度!”绿色铜壶听到红色铜壶的嘲笑后愈发恼火叫声也愈发尖锐了。 “所以说你是蠢货。”红色铜壶继续冷笑着:“我没你那么蠢……会用一肚子肥料跟你的杀虫剂来比试杀虫速度。” “你们三个都闭嘴!”老仆人听着三个铜壶吵吵闹闹只觉得脑壳疼最终吓唬的跺了跺手边的鹤嘴锄:“少爷在那边忙正事呢……你们再乱嚷嚷小心我用锄头把你们都砸扁!” “我早就说过铜壶用的时间超过一年就应该用锄头锤一锤不然肚子里结了太多污垢会把脑回路给堵住……现在你终于肯听了。”老仆人手中的鹤嘴锄嘶哑着声音嘿嘿笑道。 年轻的公费生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的苗圃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小骚乱。 只不过他现在满腹心思都在杜泽姆博士刚刚说的那番话间全然没有心情去关注几个铜壶吵架的小事情。 “这不科学不可能…”郑清喃喃着低头看着纸屋里的小精灵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很魔法。”杜泽姆博士耸耸肩摊开手用一种非常随意的口吻补充道:“魔法么就是将种种不可思议转化为现实的力量……你觉得不可思议说明你还没有适应魔法的力量没有适应这个魔法的世界。” “至于你觉得不可能”杜泽姆博士说着低下头俯视着年轻公费生脸上巨大的墨镜轻笑一声:“既然你的眼睛都能变成这么漂亮、这么微妙的颜色那么你的小精灵们受点影响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吧……仔细回忆一下你自己身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超出一般魔法状况的事情。” 郑清张开嘴刚想辩解一下自己眼睛变红只是淤血缘故但是听到博士最后一句话忽然想起新生赛上那只从自己身上跑出去的黑猫想起某条突破二维屏障来到这个世界的影子想起自己同样异常的变形术想起姚教授与苏施君那相似的猜想顿时沉默了。 如果说小精灵需要与其本质相匹配的生命药水才能存活是一件近似法则的事情。 那么按照老姚的说法目前巫师界能够改变法则的最有效的手段就是禁咒。 而幸运或者不幸的是郑清似乎恰好与这两者都有某种程度的交集。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院长与两位助教 就在郑清与蒋玉拜访杜泽姆博士提及自己新开业的那爿小店的时候距离非正常生命研究所不到一千米的一个办公室里也有人提到了这个问题。 那是九有学府办公楼一层北向尽头的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很干净上面没有悬挂门神也没有雕琢任何其他的守护符咒、魔纹。仿佛就是一扇普普通通的红色木门。门楣上虽然悬挂着一个铜牌但因为光线的缘故上面的字都被笼罩在黯淡的阴影中模模糊糊令人看不清楚。 与干净的木门相映衬门上的黄铜把手也非常干净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冬日的清晨阳光并不明亮能够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这条长廊的光线更是寥寥无几。但或多或少总有一层淡淡的光投在地板上留下一条狭长的、仿佛被轻纱笼住的痕迹。 然后两道影子突兀的出现在了这片光晕之中顺着长廊的中线悄无声息的向前走着影子随着他们的前进越拉越长。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头发花白的年轻巫师宽大的长袍仿佛被浆洗过似的直挺挺的罩在他的身上连带着那原本软趴趴的衣领也高高立起几乎将他的鼻尖都遮住了。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日耳曼人身材高大鼻梁高挺只不过眼睛下面大大的眼袋与略带阴影的眼睑令他的形象失色不少而且与站在身旁的同伴相反这位巫师身上披的袍子皱皱巴巴袍角还沾了几点泥浆仿佛刚刚赶了很远的路似的。 “托马斯你其实不需要这么着急完全可以先回去休息一下再来报告的。”为首的年轻巫师垂下眼皮目光在同伴疲惫的面孔与袍角的泥点上滑过轻声说道:“最起码先换件衣服打理打理自己。” “老姚又不是爱玛女士他不会在意这种细节的。”他的同伴也就是郑清曾经的面试官托马斯助教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有气无力的笑容:“这样不是显得我更敬业么……” 张羽顿时沉默了下来。 一时间走廊内重新陷入安静之中除了两人沙沙前进的脚步声外只有隐隐约约从办公楼前厅传来的值班鹦鹉尖锐怪异的讯问声。 但随着两人站在那扇红色木门前面连鹦鹉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哦对了。”张羽正打算敲门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将手从门前挪开伸进自己的袍子里摸了摸掏出一张红黑相间的卡片递给托马斯:“这是你的学生给你送的请柬好像是邀请你参加一个什么店铺的开业典礼……前几天你没在所以我帮你签收了。办公室的希尔达也收到了一份相同的邀请。” “我的学生?”托马斯诧异的扬起眉毛:“这个学期没有给我固定排课吧哪里的学生?” “九有学院大一的男公费生叫郑清的那个。”张羽思索了几秒钟回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老姚安排你去当他的面试官了对吧。” “哦是那小子啊。”托马斯恍然大悟点点头举起手中的那张红色卡片。 借着走廊尽头那扇玻璃窗外投进的微弱光线他隐约能够看见卡片上‘d&k’‘兹定于十二月二十日’之类的字样。 “十二月二十是下周六吧。”托马斯喃喃着。 “对是冬至前一天……也许你可以带一盘饺子去随礼。”张羽轻声笑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们面前那扇红色木门‘呼啦’一声用力打开随即屋子里传出一个粗暴的声音:“你们两个混蛋打算在门外面呆多长时间?!我大早上就来办公室不是坐在这里听你们闲聊的!” 两位助教先生闻声面面相觑干笑一下慌忙走进屋子。 随着他们的影子消失在门槛之后红色的木门又用力扇了回来重新紧紧闭上。 与九有学院的院色相符合姚教授办公室的主色调一直都是大红色。 深红色的地毯、高大的红木书橱、枣红色的书桌、以及几张红色蒙皮的软皮靠椅——唯一与托马斯上次来时不同的是今天办公桌上多了一盆红色叶片的植物。 “那是一盆深谷火焰网纹草某位同学送的圣诞节礼物。”察觉到助教先生的视线姚教授没好气的说道:“也许我应该换一个学院当院长……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每个人都觉得我喜欢红色。你们能相信今年我已经收了快一百条红色的围巾了吗?这又不是本命年!” “您可以将那些围巾捐给北区的戏法师之家。”托马斯笑着建议道。 “是个好主意。”老姚哼了一声顺手将桌面摆放的小盒烟丝推到了桌子边缘同时将一张红黑色的卡片拨到抽屉里。 托马斯眨眨眼。 “那是郑清的请柬吗?他也给您送请柬了?”他大约觉得这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忍不住伸长脖子似乎想要看清楚一点。 “嗯哼挺有趣的小家伙就是不太安分。”老姚咬着烟斗一屁股坐在身后宽大的座椅上同时探出手指敲了敲那张红黑相间的请柬语气有些无奈:“开店?!简直是胡闹台……学生就应该认认真真呆在学校学习知识开什么店!” “不安分?这倒不至于吧……我记得他是个挺乖巧的孩子呀。”也许托马斯觉得老姚的评价有些偏颇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也许这就是代沟现在的年轻人跟我们当初不一样不一定喜欢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学习生活中。” “如果安分的话就不会刚开学就收到校工委的处罚通知单了!”老姚鼻子重重的喷出两股烟气仿佛一条生气的火龙似的。 “唔校工委对他的评价很不错。”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张羽忽然开口说道:“最近几周的实践报告上校工委给他们的评价都是优良。” “你们两个……有一点点跟上级说话的觉悟吗?!”老姚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再次重重的吸了一口烟斗咕哝道:“真是自作孽……不说这些废话了张羽先报告说一下冬狩安排托马斯你可以趁着这点功夫在后面那条沙发上眯一会儿。”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有关冬狩的一些安排 “冬狩安排在十二月二十六至二十八日共三天。” “本次冬狩的主题与往年相同以锻炼在校学生魔法实践能力为目标消弭沉默森林内部风险为指引坚持稳中求进不急不躁的工作作风优先让学生们积累丰富的实践经验同时努力创新模式联系今年沉默返潮提前的实际情况确保各项计划内的工作落在实处。” “按照以往的惯例本次冬狩依旧分成三个层次进行。” “第一层次负责最外围的狩猎任务。鉴于今年教授联席会议人手短缺所以本次任务由助教团的助教们担任指导带领四年级的毕业生以班级为单位每个班级配备两位助教深入沉默森林五至十公里范围内清理沿途遇到的一切危险因素。部分申请提前毕业的学生也安排在这一梯队。” “第二层次负责学校与沉默森林之间一至五公里范围内的清理工作。这一部分任务将以猎队为单位——包括学校目前在册的所有猎队以及部分新组建未入册的猎队还有部分三年级的老生组织的私人猎队——每支猎队负责一个方向每三支猎队安排一位资深校工看护确保不会出现纰漏。” “第三层次是校内冬狩。由一年级、二年级、以及部分三年级的学生负责。清理学校主校区各学院分场各研究院分场以及冬狩办公室安排的其他范围。主要清理内容包括流窜在外的鼠群、食尸甲虫、八眼蜘蛛、赤链蛇等有毒有害生物以及部分阴地新诞生的厉鬼与凶魂。同时按照《指导》要求学校会在部分区域投放危险程度较低的猎物比如伪·雪人、矮猪怪、塔佐蠕虫、食尸鬼、啄寺鸟等供学生们实践练习……” “打住打住!”老姚抓着烟斗在书桌上用力敲了几下制止了张羽念稿子的行为:“好端端一个简要汇报让你们做成什么样子了……有这么汇报工作的吗?如果后面都是这些又臭又长的八股文就不要念了丢下来我自己回头看就行!” 头发花白的年轻助教闻言沉默了几秒钟上前一步飞快的将怀里一大沓文件放到姚教授面前然后又迅速的退回了原地。 老姚瞅了瞅面前的那堆文件再看看面前的助教嘴角抽了抽。 “唔资料毕竟比较死板……有的内容照顾不全面。还是我问你答吧。”教授简单翻了翻面前的资料最终没有耐心去完整翻看那成堆的八股文所以用和善的目光看着首席助教。 张羽将半张脸藏在高高的衣领后面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我记得学校有几支猎队能力很不错的……你让他们负责第二部分的清理工作是不是有点小材大用了?” “第二层次虽然仅仅是学校与沉默森林之间一至五公里范围但这一部分有许多地方涵盖了寂静河流域。尤其是几个高危河段都在这一区域。我们的安排是让包括校猎队、四所院队在内的排名靠前的猎队专门负责河段的清理工作。能力较弱的猎队负责其他地段。” “第一部分助教们压力大吗?”老姚咬着烟斗吧嗒吧嗒喷了几口烟之后忽然问道。 虽然这个问题显得有些没头没脑但站在教授面前的年轻巫师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 “大。”张羽没有丝毫犹豫同时补充道:“刚刚提交的报告里有明确的意见与建议。我们认为两个助教负责一个班级的安全工作在今年的沉默森林深处有些吃力。建议学校安排研究院部分研究员承担一定的辅助工作。” 姚教授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屈指敲来敲书桌。一根火红色的羽毛笔从桌角的笔筒里跳了出来在墨汁盒里吮了几口然后飞快的在那份报告的页末做了批示。 “还有吗?”教授咬着烟斗看着那根红色的羽毛笔在报告上跳舞抬起头瞅了一眼花白头发的助教:“有问题就提……你们是提问题的我是帮你们解决问题的。这才是汇报工作最正确的展开方式嘛。” “还有另一个麻烦”张羽在说第二件事情的时候稍微犹豫了几秒但最终仍旧开口了:“是关于‘鼠仙人’的。” “鼠仙人??那个老头子?”姚教授扬起眉毛:“他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了。” “倒不是什么大麻烦是他培育的‘鼠族’近期活动稍稍有些频繁学校很多低年级的学生都看到了穿衣服的老鼠在校园里溜达……个别学生甚至还跟那些老鼠聊天了。”张羽说着目光瞥了一眼桌上那张红黑相间的请柬补充道:“前几天的校报也在‘猎奇’栏目刊登了有关那些老鼠的文章在学生中间引起很大反响。虽然后续的追踪报道已经跟编辑部沟通过了但具体口径还是需要您来确定。” 姚教授咬着烟斗砸吧了几口。 “唔确实是个麻烦。”他皱着眉从椅子上站起来沿着窗台左右的狭窄空间来回踱了几步最终摇摇头:“‘鼠仙人’的存在是无名校长亲自确认的我们几个都知道……就算跟石校长谈也不会有什么新的处理方案。” “暂时就先放着吧……你们跟校工委那边沟通一下重点关注那些小老鼠的动静。如果它们安安分分就当学校来了一群留学生。” “那冬狩呢?”张羽追问了一句:“冬狩的时候不论校内还是校外学生们都有可能遇到那些老鼠……需要我们特意关照一下吗?” “关照?为什么要关照。”老姚撇撇嘴重新将烟斗塞进嘴里重重的吸了一口然后从耳朵里喷出两股浓重的白烟:“鼠仙人也没来函让我们关照呐……不用特意关照了看它们的造化。有学生觉得有趣就让那些小老鼠活着;有学生觉得可怕打死了他们也没有什么过错。” 头发花白的年轻助教沉默了片刻慢慢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飞出窗户的蝴蝶 当淡黄色的太阳出现在远处楼顶的正上方的时候院长办公室里首席助教的报告工作也接近了尾声。 姚教授嘴边的那杆烟斗始终没有熄灭仿佛一台开足马力的发动机始终在咕嘟咕嘟的冒着白烟将整个办公室上半层都淹没在浓郁的烟雾之中。 “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吗?”在讨论完桌面上的那堆报告之后教授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将烟斗从嘴边取了下来然后一边向烟锅里塞着烟丝一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首席助教。 长时间的问答消耗了张羽很多体力也让他的嗓音变得嘶哑了一些。 “计划内的工作就是这样了。”助教先生哑着嗓子低声说道:“不过还有几件事情需要您先确定一个大致的方向。” 老姚长舒了一口气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扬起手打了个响指。 “啪!” 几只穿着灰色工装的小精灵倏然出现在教授面前有的举着果盘有的拖着茶壶有的拿着抹布还有的则拽着一个张大嘴巴的铜制喇叭花冲进了众人头顶的那层烟气中。 虽然教授没有解释但张羽知道之前他向教授做报告的时候这些小精灵一直被教授的魔法限制在办公室之外。直到得到允许她们才能进来进行洒扫服侍。 吸烟器低沉的呜呜声在头顶盘旋扫荡者那些颜色、味道与清新空气毫无瓜葛的杂质;几块洁白的抹布飞快在书桌、窗台、以及书橱表面拂过眨眼间便染上了一层灰扑扑的颜色;还有拽着茶壶的小精灵身后跟着一串叮当作响的小茶杯在年轻助教的面前停了下来。 “兮兮?”她用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男巫嘴里发出悦耳的询问声。 “谢谢。”头发花白的年轻助教微微点点头温和的道谢。 小精灵粲然一笑小胳膊一挥一个小茶杯便从她身后飞了出来虚浮在年轻男巫面前。然后又是一指茶杯便倏然涨大须臾间便从分厘高低变成了数寸大小。 “够了够了。”年轻的助教连声制止着声音显得有些狼狈。 “哈哈哈哈!”办公桌后姚教授发出一连串洪亮的笑声:“你就不该跟她们那么客气……都是些实心眼的小东西哈哈哈哈哈……” 洪亮的笑声在办公室里回荡着不仅将正在斟茶的小精灵吓的抖了一下将半空中正呜呜作响的吸烟器吓的停顿了几秒也将办公室角落里某个正窝在沙发上小憩的年轻巫师从睡梦中惊醒了。 “完事了?”托马斯睁开惺忪的睡眼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身。但随即脚下一个踉跄险些重新摔倒。 “哦哟…”教授连忙一挥手几根藤蔓从虚空中蔓延出来灵活的在托马斯身后搭了个架子将他倾斜的身子撑住了。 “快完了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教授看年轻巫师站稳身子后又打了个响指将那些藤蔓收了回去笑呵呵的说道:“或者来点大叶茶?这是司汤达大叔前几天给我送来的说百草园里有条小地龙发脾气将一株老茶树撞倒了……所以他把上面还能用的叶子炒了炒给我们每个人包了一点。” “司汤达大叔?”托马斯揉了揉眼角下意识的咕哝了一句但随即醒悟自己的位置立刻补充道:“唔还是来点茶吧……睡了半天嘴里有点干。” 仿佛听到了他的要求不远处的小精灵在给张羽倒完茶后便拖着大茶壶一溜烟的飞了过来又给托马斯慢慢倒了一大杯茶水。 黄棕色的茶汤在屋子淡薄的光线下显出一种异样的清亮色彩托马斯晃了晃杯子几道水波从中心荡漾开来撞在茶杯壁上然后退去再涌了上去如此反复周而不息。 另一边张羽已经继续开始向教授报告了。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学生会希望能够批准安排几头麋鹿以及雪橇或者南瓜车给同学们送礼物……” “这种事情也要跟我说?”姚教授扬起手中的烟斗。 站在他面前的首席助教面色不变甚至语气都没有丝毫波动:“……因为飞麋鹿属于三星级以上的危险魔法生物所以它们进入学府的事情需要您的批准。” “哦这样啊……我怎么记得以前没有这些安排呢?”老姚收回烟斗干咳了几声。 “主要是考虑到这个学期学校发生的事情比较多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学生会研究了很长时间最终选定了这个方案。” “哼整天不干正事开会净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难怪有人一门心思想着去开什么杂货店!”教授咬着烟斗目光扫过书桌上那张红黑相间的卡片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悦的吐了几个烟圈痛斥道:“简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正在不远处喝茶的托马斯听到教授的这句话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喷出去。 “学校现在不太平就不要再添乱子从外面带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进来了。”老姚吸了几口烟后最终定下基调:“……至于麋鹿什么的在学校里四处找找宠物苑、灵物园什么的我记得能拉车能飞的小东西很多嘛。没有麋鹿找几条长毛狗也行。实在找不着可以跟苏议员商量一下安排几头个头大的狐狸也行。” 坐在沙发上的托马斯一手扶额努力屏蔽不远处某位教授那不靠谱的点子。 “好的。”张羽则非常认真的考虑了教授的建议然后提出了新的难题:“只不过苏议员那边还需要您帮忙协调一下……” “唔好说好说。”说着教授伸手便从桌子上的便签簿撕下一张淡青色的便签在上面草草写了几句话然后顺手一揉一丢纸团在半空中打了个滚儿倏然化作一只纸鹤。 这只青色的纸鹤似乎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皱皱巴巴的身子凌空扑棱了好一阵子才稳住身形清唳几声在教授头顶盘旋一圈后径直向窗户所在的方向飞去。 只是一扑便穿过了关的严严实实的玻璃窗。 窗户上那层厚实的玻璃仿佛不存在似的连纸鹤的影子都没有挡住。徒留下几圈涟漪在玻璃上荡漾将窗外的阳光散射出几层五彩斑斓的光晕落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惊艳。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贝塔镇西区第五十四号院 纸鹤冲出办公室后拍打着翅膀飘飘摇摇迎着寒风一路逆行。 途中它曾遇到几只不畏严寒溜出树洞玩耍的双尾松鼠那些捣蛋的啮齿类动物仗着它们能用尾巴在空中滑翔的能力一度试图捕捉这只纸鹤。 只不过它终究是九有学院院长大人亲自揉出来的纸鹤因而只不过多拍打了几下翅膀便轻而易举的逃脱了松鼠的魔爪。 飞出办公楼越过小广场穿过漫长的林间小路纸鹤没有选择径直飞过临钟湖——虽然现在湖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但这丝毫没有降低这座大湖上空散发出的危险的气息因而它绕了一大圈顺着环湖长廊的走向向学府外飞去。 它的目标是贝塔镇西区的一座大宅子。 与住满那些低贱戏法师的贝塔镇北区或者住满贫穷低阶巫师的贝塔镇南区不同贝塔镇西区一向被巫师界认为是一片上流社区——包括奥布莱恩、塔波特、卡伦、钟山蒋氏、蜀中唐氏、大都会布莱尔家族等众多巫师世家都在这片社区拥有他们的物业。 青丘苏氏自然也不例外。 位于贝塔镇西区的第五十四号院是一座拥有漂亮花园的大宅子。这样规模的宅子在寸土寸金的贝塔镇上非常罕见。 与院子左右的邻居相比五十四号院看上去相当平易近人——因为这片院子周围既没有青灰色的高大院墙也没有那些面貌狰狞、颜色深沉的恐怖石像鬼时时刻刻的盯着过路人看更没有在离大门十米远的地方竖起一块写着‘私人领地’的木牌。 整座院子的格局相当开放。 小臂粗的原木栅栏高仅一米左右原木之间的缝隙足够成年人伸进去一个拳头。 栅栏外是一条浅浅的小溪水深不没脚踝清澈见底水底布满了五彩斑斓的小石子不时还能看到一条条金红色的小鱼儿摇头摆尾的从石缝间穿梭而过——即便是在隆冬季节这条小溪也没有丝毫结冰的倾向而是一如既往的淙淙流淌着。 小溪外侧倒是有几块灰白色的大石头安安稳稳的靠着溪水坐落在园子最外侧。只不过这些石头上没有雕琢一丝一毫的魔文更像是一张张充满自然情趣的‘椅子’供往来走路累了的行人歇脚用的。 栅栏内是一片灿烂的花园——挂在栅栏上的蔷薇柔顺的枝条、圆润的花朵、重重叠叠的花瓣淡紫色、粉红色、白色各种颜色在翠绿中堆叠着活泼中透露出几分庄重;此外既有玫瑰、杜鹃、菊花、葱兰这些妍丽的花也有狗尾巴草这样毫不起眼的小角色更不乏疏斜着依靠在假山石侧的几株翠绿的竹子。 还有环绕花圃的那些小树——这片花园里并没有许多巫师家种的那些俗气的玉兰、银杏或者充满诡异风格的接骨木、槐木——而是一株株排列整齐的小白杨与泡桐。因为树龄都不大所以这些小树的表皮看上去都非常干净白嫩与花圃间那些五彩斑斓的花朵相映衬显得格外出彩。 总之如果用一句诗来形容这片花园大约可以称得上是‘苍石红泉少隐家牵牛延蔓绕篱笆’了。 被这片花园环绕着的是一座红瓦白墙燕脊飞扬的阁楼。 上午十点多正是一天中阳光最活泼的时候公馆的女仆长苏蔓原本正指挥着几只蓝色的小精灵捕捉藏在花丛中的花精子与草精子们这是她现在每天上午必做的工作之一。 如果是夏天的时候她并不需要天天来清理这些小东西。但是到了冬天整个贝塔镇上也许只有这座公馆还维持着这么一片花花绿绿的世界自然而然吸引了大量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不速之客’。 尤其今年沉默返潮来的比往年更早了一些森林中的许多小精灵都被饥饿的野兽没捕捉了精光跑出来的也没有能力再挖一个小洞筑一个温暖的小窝储存足够过冬的粮食了。所以这片仍然盛开着的花园就成了这些小精灵唯一活命的机会。 因为现在看守青丘公馆的都是一些年轻的小丫头便是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也不喜欢外面这些妖艳的景色更多时候都呆在屋子里倚着靠枕打盹。而年轻的小丫头们最是不缺乏爱心了——虽然囿于职责她们不能光明正大的豢养这些小精灵却不妨碍她们灵活的把握时间允许这些小家伙们每天早晚在花园里采一些花蜜、果子之类的充饥。 当然这个时间必须是每天公馆开门前与落锁之后——比如大中午的时候倘若有客人拜访路过花圃不小心看见一群穿着破烂草叶的精灵光着腚吱哇乱叫从他们面前穿过那也太不像话了。 苏蔓现在的工作就是趁公馆的主人还没有出门的时候将园子打扫的干净一点。 “现在都十点多了!太阳都快上中天了!你们总赖在这里我们没办法交代了!”女仆长蹲在一丛杜鹃花面前看着正埋头花瓣里大口舔舐花蜜的几只花精子苦口婆心的劝道:“晚点再来怎么样?晚上落锁后我给你们多准备一碗百花蜜……不加水的!” 几只花精子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仍旧锲而不舍的将脑袋埋在花朵中央。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苏蔓终于按捺不住抖了抖手指指挥着几只蓝精灵提溜着那些花精子的脖子将她们丢出栅栏外面——不论是花精子还是草精子虽然并不喜欢冬天但并不意味它们畏惧严寒相反还有许多花精子都非常喜欢在寒梅开放的时候在雪花中跳舞。只不过冬天它们的身体对能量消耗很大而能够获取的食物又很少所以巫师们便很少在寒冷的冬季看到它们的身影了。 清理完花园中的‘害虫’后苏蔓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迎着灿烂的太阳满意的打了个哈欠开始考虑要不要现在去喊小姐起床。 就在这时她看见一只纸鹤晃晃悠悠的穿过院门口那株大柳树啪叽一声撞在了门牌上。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议员与两位女仆 苏施君站在窗户边用胳膊撑着下巴眼神迷离的盯着面前花盆里的植物。 那是一丛七色堇。 传说中这种花拥有神奇的魔法效果只要摘下它的一片花瓣同时念动咒语它就能够实现你的一个愿望。当然这种童话也只是还没有成年的小巫师们才会相信。对于成年巫师尤其是像苏施君这样已经突破注册巫师级别成为大巫师的人物来说这丛七色堇也就只是相对好看一点罢了。 冬日的阳光缺乏春天的明媚与夏天的灿烂多多少少有些寡淡。但在这寡淡中又蕴含了无穷的滋味——就像汤里的盐分量很少却必不可少。有了阳光便是在寒风中也多了几分希望帮助人们从心底滋生出几分活气来。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花盆间那丛七色堇的七色花瓣上荡漾起一圈圈五彩的毫光仿佛拥有魔力一般让人盯着挪不开眼。 苏施君盯着那丛花半晌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抬起手深处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了一片红色的花瓣轻轻一扯将其从花朵上扯了下来。 “飞吧飞吧我想要烦恼变的少一些。” 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大人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着小声祈祷着同时手指轻轻一弹将挂在指尖的那片花瓣弹向半空中。 红色的花瓣仿佛一朵火焰穿过窗户晃晃悠悠飘向五彩斑斓的花园中很快便落在一片同样耀眼的红色曼珠沙华间不见了踪影。 “呀呀小姐!你怎么把七色花的花瓣给扯下来了?!那可是米尔顿大叔特意从阿尔卑斯给你带回来的礼物呢!”苏芽大惊小怪的声音在女巫身后响起。 她口中的米尔顿大叔正是月下议会血族的上议员卡伦家族的当代家长米尔顿公爵。虽然这些日子巫师世界流言蜚蜚有关苏施君未婚先孕以及情有所属的消息漫天乱飞但作为与苏施君认识已久的血族大公爵米尔顿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之前的一系列努力依旧在锲而不舍的追求着苏大美女。 相应的狼人的塔波特王子也做出来与公爵大人相同的选择。 这也是最近困扰苏大美女的事情之一。原本她以为自己放出那些未婚先孕之类的消息之后他们两个能稍微消停一些却不料那些消息似乎反而刺激了他们最近一段日子他们的礼物与问候愈发殷勤了许多。这让苏大美女开始考虑要不要将某只小狐狸的‘父亲’扯到明面上来彻底断了那头吸血鬼与那头狼人的念头。 当然凡事不可一蹴而就尤其是某位男巫现在连注册巫师都还不是贸贸然让他出现在聚光灯下不需要卡伦家族与塔波特家族出手单单世人质疑的目光与口水就能将他淹死。 短暂的放下这个念头后苏施君回过头正看见小狐女踮起脚尖探着脑袋看窗台上的那丛七色堇脸上混杂着满满的可惜与好奇——就连她那两只毛茸茸的尖耳朵也探出了发箍在黑色的头发间不安的抖动着。 “因为我在试着许愿呀。”苏施君笑眯眯的伸出手挠了挠小狐女的耳朵根。苏芽的两个尖耳朵顿时舒服的趴了下去与此同时她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也失去了控制顺着女仆裙的裙摆不由自主的探出个尾巴尖来还一勾一勾的。 “呀……小姐你许的什么愿望呢?!”苏芽缩着脖子眯着眼一脸幸福的问道。 “唔我希望下次波塞冬那小家伙过来的时候不再跟你打架。”苏施君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道同时还补充了一句:“当然你也不准再给它尾巴上绑蝴蝶结。” “蝴蝶结多漂亮!”苏芽嘟起嘴一脸的悻悻然。 “那也不能给它尾巴上绑!”苏施君用指头轻轻点了点小狐女的额头令其连连点头一副乖巧无比的模样。 点了几下之后苏芽仿佛意识到什么忽然惊喜的大叫道:“哎呀那个传说是真的呀!七色花的花瓣可以实现我们的愿望!小姐你刚才许的愿成功了诶!” 苏施君闻言表情一滞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小狐女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顿时忍不住笑弯了腰。 “等波塞冬下次来我们才知道结果……现在只是你单方面同意不跟它打架了而已。”苏施君笑着忍不住又揉了揉小狐女的脑袋补充道:“不过作为你有趣发现的奖励我允许你来许一个愿望。呶这是传说中的‘魔咒’我教给你……” 当青丘公馆的女仆长结束花园中的工作回到屋子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某个小狐女虔诚的跪在七色花的花盆前双手合十抱在胸前对着一片飘在半空中的紫色花瓣念念有词。而青丘公馆的主人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大人则倚靠在沙发边双手抱在胸前笑吟吟的看着小狐女一语不发。 “苏芽!你又在干嘛!”女仆长垂下眼皮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 “呀!”小狐女听到这个声音后吓到浑身一个激灵蹭的一下蹦了起来也不管那片紫色的花瓣了哧溜一下从窗台滑了下来一边滑一边小声嚷嚷着:“不管我的事不管我的事……是小姐让我许愿的……我还没许愿完呢……” 说道最后她似乎刚刚反应过来脚下蓦然一停回头便向七色花所在的方向看去。 那片紫色的花瓣恰好化作一片光影消失在淡淡的白色阳光之中。 小狐女嘴巴一扁露出了委委屈屈的表情。 “好了好了那朵花上还有五片花瓣呢你想什么时候许愿就什么时候去……过一会儿等苏蔓不在的时候你再悄悄回来许愿。”苏施君笑眯眯的走过去又揉了揉小狐女的脑袋。 苏芽顿时破涕为笑露出灿烂的笑容。 苏施君回过头恰好看见女仆长不满的目光立刻俏皮的做了个鬼脸然后轻声咳嗽了一下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女仆长深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摆脱了规劝自家小姐的想法微微鞠躬道: “有您的纸鹤小姐。” “从学校里来的。”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苏芽的主意 “学校来的纸鹤?!不接不接!” “现在是周末诶!我已经放假了!” “大巫师也是人呐!大巫师就不用睡觉吃饭发呆化妆美容spa按摩了嘛……” 听到女仆长的回答后原本一脸轻松的苏施君表情顿时垮了下来然后把脸向后一别将手向前一伸连连摆手:“我不要我不看我不收…回头就说纸鹤被路过的燕子叼走了。” “可是小姐现在是冬天天上没有燕子在飞。”女仆长苏蔓仿佛没有看到那只在自己眼前挥来挥去的玉手细声细气的反驳了自家小姐的某种不良想法同时强调道:“而且纸鹤是九有学院院长办公室过来的。” “啊烦人啊……就知道是那个米老头!”苏施君脸色愈发差了——因为她现在是在青丘公馆而且房间里只有她的两个贴身女仆所以这位巫师世界的第一大美人难得表现出一副惫懒与无礼的模样。 “是姚教授小姐。”苏蔓立刻纠正了苏施君的不当用词同时向前走了一步锲而不舍的将那只纸鹤递到苏施君的面前。 “是是是他是大教授大院长我只是个小议员……嘁!”苏施君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抓过那只皱皱巴巴的纸鹤。 经过长途跋涉后纸鹤原以为自己能得到与自己辛劳相符的待遇却不料被女巫一把抓住然后粗暴的拆成一张信纸。 好在拆信人的气息可以匹配没有触发飞鹤传书的防御性咒语让纸鹤自焚成灰。所以不幸中的万幸这只纸鹤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哎呀小姐生气时的样子也是那么漂亮啊!”旁边缓过劲的苏芽恰好看见的苏施君翻白眼的模样顿时露出一脸花痴样。 “咳咳!”侍立在一旁的女仆长狠狠的瞪了小狐女一眼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苏芽确认了一下女仆长的眼神小嘴一扁乖乖的将身上的女仆装整理了一番接着把从裙底露出来的尾巴尖卷了卷重新塞回腰间然后双手叠交在身前规规矩矩的站在了苏施君的斜后方目不斜视耳不旁听。 女仆长这时才收起那副可怕的眼神勉强点了点头。 此时苏施君也已经读完了老姚的来信。 “呼啦…” 尺许高低的火焰在女巫的手掌间骤然升起那张青色的信纸一眨眼便化成了灰烬——可怜某只纸鹤就算完成了任务也免不了成灰的悲剧。 突如其来的火光将两个女仆吓了一跳尤其是小狐女苏芽她刚刚端好姿态还没来得及在心底默数一千只绵羊就被那道火光晃了一下眼睛顿时小声尖叫一声:“哎呀!” 苏施君回过神安慰的拍了拍小女巫的脑袋同时愤愤不平的嚷道:“可恶的米老头我来第一大学是隐居的他竟然拿我当苦力!圣诞老人没有拉车的鹿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让我处理这个麻烦!还借用几只健壮的大狐狸?!谁见过用狐狸拉车的?这种事情干嘛不去找塔波特或者泰勒家族的人?那些大狼狗不是都在西区有公馆的吗?” 因为涉及苏施君、姚院长以及其他两个著名的月下贵族家族所以两位女仆自然不便置喙。不仅苏蔓表现出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便是苏芽那小丫头也学会了眼观鼻鼻观心做一只安静美狐女。 但有的时候并不是你躲着让着事情就会避开你而去。 “你们说我假装没有收到这封信怎么样?”苏施君忽然偏过头看向两位女仆。 苏芽闻言刚想张嘴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怯怯的瞟了一眼女仆长。果不其然站在不远处的苏蔓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小狐女顿时蔫儿了两个毛茸茸的尖耳朵耷拉着重新规规矩矩的在原地站好。 “耳朵挺起来!”苏蔓严厉的盯了她一下。 虽然没说话但有的时候眼神能够传递的信息比语言更直接与充分。 感受到女仆长的视线后苏芽刚刚趴下去的两个耳朵唰的一下重新立了起来整整齐齐的竖在发箍左右。 “……或者说我给米老头回一封吼叫信?”苏施君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捏着下巴同时绕着宽大的沙发踱着小步喃喃着:“好歹我也是月下议会的上议员了不能总被那个老头儿当成小孩子看……圣诞老人…多大的人了还相信圣诞老人?!这是大巫师做的事情吗!” 眼瞅着自家小姐表现的越来越魔怔青丘公馆的女仆长终于无法坐视插口道:“作为月下议会的议员或者第一大学实验室的主持人您都有义务配合第一大学完成部分一般性的管理事务……圣诞节对于许多巫师来说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姚院长交给您这样一份任务或许有更深的意义。” “哈他能有什么深意!”苏施君最终在客厅的大座钟前停下了脚步撇撇嘴说道:“最多就是那个老头儿想看看我们对第一大学的命令能执行到什么程度所以在我们这里试探一下…我看他天天是抽烟抽傻掉了。” “青丘的狐狸自然是不能给学校去拉车的。”苏蔓似乎没有注意到苏施君语气中的负面用词仍旧一丝不苟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或许我们可以在马丁-托儿公司定制一批炼金魔偶充当拉车的工具?” “费用太高学校不可能报销的。”苏施君摇摇头:“当年我在学生会的时候就办过这种蠢事……完全属于吃力不讨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眼瞅着九有学院院长临时交付的任务无法完成青丘公馆的女仆长也忍不住有些发愁。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小狐女忽然开口了。 “我们可以用老鼠拉车鸭!”旁边忽然响起一个怯怯的声音:“李萌跟我说第一大学里现在有好多大老鼠……辣么大!据说比我胳膊还长!拉车肯定没问题的!” “而且花园里的南瓜现在也长的老大老大了……我们还能顺便送几个南瓜车给学校呢!”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消息灵通小狐女 “老鼠?什么老鼠哪里来的老鼠?!” 听到苏芽的建议之后苏施君眨眨眼脸上露出一丝莫名其妙的表情:“现在学校里流行养老鼠了?那些养猫的学生怎么办它们不会打起来吗?” “还有李萌是谁?” 苏大美女并不知晓最近在校园里泛滥的各种害虫以及第一大学校工委与学生会共同颁发的那些学生任务——或者说她并没有关注、在意过这些事情——作为一个重点实验室的主持者以及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平日里她有太多太多的事务需要处理。况且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她也很少会接触学校里的年轻巫师们。所以大部分时候她对校园里流行的各种八卦传闻或者小道消息的了解程度还比不上某位贪玩儿的小狐女。 与之相反因为年纪的缘故苏芽并不需要负担太多的工作大部分时候她只需要在苏施君工作的时候帮她去步行街买一份热腾腾的奶茶或者听从自家小姐的安排去宠物苑给某只小狐狸送一盒磨牙的饼干再或者帮女仆长在花园里捉那些偷摸潜入的花精子们。 总之工作之余小狐女还有大把的时间玩耍。由于这里是一所巫师大学在校园里往来交集的多是一些成年巫师能够与小狐女有共同语言的同龄人很少。 而李萌恰恰是其中一个。 “李萌就是李家的那位小灵巫今年刚刚十二岁被特招进入第一大学九有学院读书。与她相似的还有一名叫林果的男巫也是十二岁只不过他被分配到阿尔法学院了。苏芽与他们两个很熟悉。” 站在一旁的女仆长向苏施君解释了苏芽消息的来源后又开始解释‘老鼠’的由来: “学校现在并没有流行养老鼠。只是按照第一大学公布的消息因为沉默返潮提前的缘故布吉岛上的生态链受到了一定程度破坏老鼠有些泛滥在校园很多地方都能看见它们的身影…当然现在学校已经向低年级学生发布了清理任务。” 作为青丘公馆的女仆长苏施君的贴身女仆苏蔓同时还兼任了部分苏施君在第一大学期间的幕僚工作。所有发生在布吉岛上的事情她都需要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这样在苏施君需要意见的时候她才能给出足够的信息。 听着苏蔓的解释苏施君顿时露出几分恍然。 “哦对对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个谁谁谁跟我说过。”说着苏大美女曲起一根指头挠了挠下巴回忆片刻后打了一个响指:“唔我们那位九有学院的公费生跟我提过这件事!他上次带波塞冬来的时候好像还说过要开个店卖老鼠来着?我记得当时正在帮波塞冬洗澡所以没有留意他说了什么……” “d&g”女仆长接口似乎注意到自家小姐脸上迷惑的表情她补充道:“郑清少爷新开的那家店的名字叫d&g。另外他并不是开店卖老鼠而是在他新开的店里顺便销售一些老鼠。” “在我听来这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啊。”说着苏施君抬起胳膊重重的伸了一个懒腰嘴里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同时抱怨道:“那个家伙有时间开店没时间带孩子……上次波塞冬来的时候玩疯了一看就是平时缺乏互动。” 苏蔓假装没有听到这句话里的某些关键词而是一本正经的提醒道:“我需要提醒您下周六就是郑清少爷新店开业的日子他已经给您送了请柬。” “唔就由你跟苏芽代替我去吧……她正好能跟她的小伙伴痛痛快快的玩一会儿。”苏施君摆摆手说道:“下周六‘有关部门’的巫师又要找我聊天估计有的忙呢。到时候我很可能没有时间。” “需要月下议会发函质询吗?”女仆长闻言略带担忧的问道。 虽然担任第一大学某个实验室的负责人但苏施君更重要的身份是月下议会的上议员。作为月下议会非常重要的核心成员她代表了月下议会在第一大学的许多利益。也因此第一大学针对她的任何举动都会被看做针对月下议会的行为。 “不不不并不需要……他们找我只是很小的事情。”苏施君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上次实验室爆炸的事故他们需要确认我们没有从那次事故中获得任何有效数据。毕竟那是非常敏感的信息。这种事情就算月下议会所有议员堵在学校门口‘有关部门’也不会松口。” “我认为您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或者说议会的态度。”女仆长并不赞同自家小姐息事宁人的想法。作为苏施君的贴身女仆她有义务维护苏氏的荣誉。 “如果你坚持的话。”苏施君无可无不可的歪了歪头目光顺着门厅漏进来的那抹阳光看向屋外:“反正就算发了质询函上面也都是一些废话。第一大学外事委员会的那些家伙读过就会丢进垃圾桶没有一丁点用处……相比起来我觉得苏芽刚才的想法不错。” “用老鼠拉车南瓜做车帮圣诞老人送礼物……哈哈米老头知道后脸肯定会绿了!” “想想就觉得开心。” 说着女巫张开双臂踮起脚尖优雅的在地板上旋转了几圈。衣袂翻飞广袖留影仿佛一只美丽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女仆长为难的看了自家小姐片刻最终叹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哦还有圣诞老人!”苏施君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苏芽兴致勃勃的问道:“关于圣诞老人的选择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能跟那些大老鼠、南瓜车搭配的选择……比如拇指娘或者护树罗锅?唔红帽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给它们带上白胡子就是非常正宗的圣诞老人了呢!” 端着架子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的小狐女终于又找到说话的机会顿时兴致高昂起来。 “圣诞老人也可以用老鼠扮演!”苏芽举起胳膊邀功似的再次出卖了自己的另一个小伙伴:“林果跟我说他们之前在学校发现了一些会说话穿衣服的小老鼠我们可以请它们扮演圣诞老人!” “我记得他跟我说那些老鼠还有名字……好像叫叮咚耳朵还是叮当耳朵什么的。”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红皮与青皮 “阿嚏!” 一只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阿嚏!阿嚏!!” 另一只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站在同伴旁边仿佛被传染了一样也跟着打了两个喷嚏。 “哈欠……” 第三只穿着红色马甲的老鼠重重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抬起眼皮瞟了一眼面前接二连三打喷嚏的同伴们拉长声音用懒洋洋的声调吆喝道:“三十三号三十四号……请收好你们的排号听到叫号后迅速回应我们时间很紧张过号不候。” 显然穿着红色马甲的老鼠对这番话非常熟悉即便用懒洋洋的声音重复着也没有丝毫的停顿。一边说着它一边将两个细长的纸条推到桌子尽头。 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擦了擦鼻子恭恭敬敬的接过纸条然后向后转走向等候区域。 在它们身后穿红色马甲的老鼠摇了摇桌角的铜铃扯着嗓子喊道:“第十一号青皮第十一号青皮!请跟随助理鼠员前往办公室!第十一号青皮!” “来了来了!请稍等!!”一只穿着青色马甲的瘦小老鼠跌跌撞撞的从不远处跑了过来险些撞到身前经过的另外两位同伴。 “非常不好意思!请见谅!”瘦小老鼠一边向前跑着一边神奇的回过身重重的九十度鞠了一躬道着歉。长长的尾巴在半空中甩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将走廊光滑的墙皮抽的啪啪作响。 “小心点毁坏公共财物要三倍赔偿的!”红马甲老鼠大声警告了一句然后把脑袋向前伸了一点冲正在排队领号的人嚷嚷道:“再警告你们一次不许插队!要学会礼貌让人!再被我看到插队的直接取消今天的觐见资格!!……下一个过来拿号!” “嘶疼!疼!”瘦小老鼠回过身一边继续跌跌撞撞的向前跑一边小声抽着冷气。而它身后那条长尾巴也结束了‘转舵’的作用唰的一下收了回去在它细小的腰肢上绕了几圈缠的结结实实。 “阿嚏!”被它擦身而过的两只老鼠其中一只又一次捂着鼻子重重的打了个喷嚏忍不住抱怨道:“到底是谁在念叨我!” 说着老鼠君揉了揉发红的鼻尖抖了抖圆耳朵尖细的声音顺着光滑的椭圆形隧道传出很远让它的声音显出了一种奇特的韵味。 “如果你打一个喷嚏就是被人抱怨那我连打好几个呢?”另一只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擤了擤鼻子然后用爪子捋干净粘到胡须上的细沫哼了一声:“打喷嚏的原因很多也许只是因为你在外面呆的时间太长所以不适应家里的味道了不要自作多情以为有鼠在念叨你……阿阿阿嚏!阿嚏!” 说话间两只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已经走到等候区找了一条宽大的木椅坐了下来同时从旁边冬青木的枝条上揪下来两片青翠的冬青叶。 听到落叶的声音几只肚皮圆滚滚的黄色蜜蜂振动着翅膀嗡嗡嗡飞到两只老鼠面前抖了抖肚皮挤下几滴油亮透明的液体滴落在叶片上。然后又慢悠悠的飞走了。 “吸溜!”打了一个喷嚏的青皮迫不及待的吮吸了几口叶片的蜜汁喉咙里发出心满意足的咕嘟声咂咂嘴:“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啊……你说我出去时间太长但我实际上出去也没有几天哪里长了?” “真是耳朵大脑子小。”另一只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抓着自己的尾巴尖挠了挠下巴一脸不屑:“你以为自己的是巫师吗?我们是老鼠!老鼠!老鼠!” “老鼠的寿命有多长?是一年两年还是三年?!我们总共寿命也没有两三年你就要跟那些动辄拥有成百上千年时间的巫师相提并论吗?” “我们的一天相当于他们的一两个月!” “也就是说你出去几天按照巫师们的时间计算相当于过去了小半年的时间怎么会不长?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解释……简直太令我失望了。” “真是抱歉了您呐。”第一只老鼠虽然说着抱歉语气中却没有丝毫道歉的意思当然它的表情看上去的确有些惊讶:“没想到被大家称为‘小糊涂虫’的你竟然有这么强的逻辑思维能力……难怪能从猫群爪中逃走!” “请叫我叮咚耳朵不要叫我小糊涂虫!”另一只老鼠愤愤不平的看了同伴一眼:“我也没叫你莽撞鬼不是吗?叮当耳朵。” “好的小糊涂虫我记得了下次会注意的。”叮当耳朵闻言立刻将叶片放在腿上然后举起双爪假装投降同时没有丝毫诚意的补充了一句:“另外除了你之外也没有其他人觉得我是莽撞鬼所以你的威胁并没有什么作用。” 叮咚耳朵重重的叹了口气一气吸完叶片上的最后一点蜜汁然后将冬青叶塞进嘴里咯吱咯吱的嚼了起来。 一边嚼它一边嘟囔着:“我这次算数在班里测试拿了第一……你们不能总说我是糊涂虫。糊涂虫能有那么强的逻辑思维能力吗?” “这是两码事。”叮当耳朵抓起搁在腿上的冬青叶也塞进嘴里边嚼边说:“就像上次你被那只森林猫抓走……如果不糊涂哪只老鼠会在一只灵猫面前装死呢?唔真好吃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个冬青叶能吃的?” “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叮咚耳朵不无得意的炫耀着但随即想起同伴之前的话登时大怒气愤道:“装死那件事需不怪我书上不是说路上遇到猫要装死这样就不会被吃掉了吗?老祖宗也这么说过。” “前提前提很重要。不管老祖宗还是书上都说过装死的前提是没有遇到灵猫。” “我怎么知道那是只灵猫。”叮咚耳朵顿时蔫儿了连嘴角的胡须都垂了下去。显然同伴的话戳中了他最心塞的地方。 “所以这就是我们说你糊涂的地方。”叮当耳朵重新从旁边的冬青木上揪下来一片绿叶不无得意的说道:“我们是谁?老鼠!我们应该躲在暗地里悄无声息的观察清楚之后再行动……像我如果不是已经观察清楚了绝对不会下树跟那只黑猫做交易的。” 说着他伸出爪子在胯下摸了摸掏出一颗亮晶晶的东西炫耀般的在同伴面前抛上抛下。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鼠族的世界 有句俗语说得好高度决定了你的视野而你的层次则决定里你视野里的风景。 这句话用在巫师世界也是非常妥帖的。 就像在第一大学站在不同的高度看到的风景有着巨大的差异。比如站在大巫师的高度看到的是头顶那璀璨、无垠的星空而站在戏法师的高度只能看到一百米外的沉默森林边缘有没有凶猛的野兽出没。再比如站在地表之上抬头可见日月低头有绵软的草坪远处是沉默的森林近旁是喧闹的集市;而站在地表以下只能接触一片幽暗的世界。 这片幽暗的世界是建立在纵横交错的下水道与地龙侵蚀出的隐秘石窟之间的。而这片世界的主人则属于一群穿衣服的老鼠。 当然这群老鼠并不是这片幽暗世界天然的主人——在它们之前这个世界还曾属于过某些湿滑的爬行动物、八脚昆虫、变异哥布林、以及部分肮脏的死灵。但是自从六十年前第一只穿衣服的老鼠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有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种族都一一沉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下水道与石窟之间越来越多的穿衣服的老鼠们。 与以往那些在下水道里讨生活的瘦骨嶙峋、皮毛斑驳的老鼠不同这些穿上衣服的老鼠俨然拥有一个自洽的文明与社会组织。它们在这片幽暗的世界里开办学校、组织集市、兴办手工业、创立金融制度、修缮破损的管道与风化严重的石窟——倘若忽视这些老鼠的外表与这片世界幽暗的色彩这里与外面的人类社会甚至与外星世界的其他文明相比并没有显著的差异。最多只是文明程度稍稍落后一些罢了。 与这些老鼠相比地下世界原住民们的文明程度显然更落后一些:爬虫们喜欢独居而且不喜欢说话;八脚昆虫的性格过于残暴不讨人喜欢;变异哥布林虽然有组织有语言但它们贪婪的天性能够毁灭任何一种经济体系;至于那些死灵们更是对生灵们的社会没有丝毫兴趣它们更关心的是什么时候有机会掳掠几头落单的生灵汲取一点生气乐呵乐呵。 俗话说落后就要挨打这在自然界也是颠不破的真理。 拥有强大的组织能力与先进的社会形态的穿衣老鼠们很快便以碾压的之势扫荡了整个地下世界。爬虫们或者落荒而逃或者沦为穿衣老鼠们的宠物;八脚昆虫则遇到了更为残暴的生物——穿衣老鼠们觉得这些皮薄汁多的生物异常美味索性将它们豢养着当成了零嘴; 死灵们被驱逐殆尽;仅剩下一些身强力壮的变异哥布林成为穿衣服老鼠最喜欢的苦力被押入地下世界的最底层帮老鼠们挖矿修下水道清理那些从地上淌下来的肮脏东西。 境遇如此悲惨以至于许多地下世界的原住民们开始盼望地表巫师们早日前来收拾掉这群无法无天的老鼠们甚至不惜与之同归于尽。正所谓‘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 作为布吉岛上真正的主人第一大学自然不会对脚下近在咫尺的某个新生社会视而不见。早在第一个老鼠夜校开办之初第一大学便派遣了一个由教授与研究员们组织的观察团进驻地下世界观摩这个新生社会的一举一动。 但出乎地底原住民们的预料那些‘地表人’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与研究之后仅仅稍稍修改了一番学校保护大阵的笼罩范围重新勾画了许多守护阵式便对这片幽暗的世界不闻不问仿佛从来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一样——而这片幽暗世界的原住民甚至没有成为那些巫师观察报告上的关键字。 于是穿衣服老鼠便真正成为了这片世界新的主人。而它们在第一大学的来往公文中也有了一个正式的名称——鼠族。 与地表人成熟的社会形态相比鼠族的社会形态还是非常粗糙与落后的。它们的社会呈现出非常死板的金字塔型:位于整个种族最顶端的是第一个来到这片地下世界的老鼠被整个鼠族称为‘老祖宗’;而在这位老祖宗之下则是他培育的第一批穿衣服老鼠——这批老鼠现在多已经六七十岁按理说早就超过了一般鼠族的生命限制却不知为何还能存活下来——这批老鼠大约有二三十只被鼠族称之为‘长老’。 长老之下就是一批批新生代的穿衣鼠们了。这些新生代根据年龄、工作、地位等种种差异穿着不同颜色的马甲。比如年龄在一岁之内的小老鼠只允许穿黄马甲不允许走出地下世界而它们的工作大多也是照顾虫子、按时上学之类的轻省活计;年岁稍大一些的老鼠便可以穿上青马甲出外勤了——这也是大多数老鼠最向往的工作。 因为出外勤意味着它们可以走出这片幽暗的世界前往那片据说可以看到红色太阳与黄色月亮还有漫天星空的世界。 只不过想要穿青马甲这些老鼠必须每个月参加一次学识能力考试考试范围包括语言、算数、地面常识以及打洞技巧四门只有考试平均成绩在良好及以上的青衣老鼠们才会被允许前往地表世界工作。 这些青衣老鼠们外勤归来后都需要完成各自的工作报告一对一面呈鼠族长老们。倘若其中个别报告内容超出预期它们还有资格与那位许久不理俗物的老祖宗见上一面。 就像叮当耳朵与叮咚耳朵两只穿青色马甲的老鼠。 它们一个遇到会说人话的黑猫另一个不仅遇到会说人话的黑猫还跟黑猫做了一笔交易。这件事就超出了鼠族长老的职权范围了。 而现在这两只穿青衣的老鼠就等候在长老办公室外面等待某位有闲暇的鼠族长老带着它们前往那个神圣的地方觐见它们的老祖宗。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老祖的大办公室 “我一直不知道只不过是一只会说话的猫为什么族里会这么重视竟然还惊动了老祖宗。”叮当耳朵嚼着不知道第几片冬青叶絮絮叨叨的对自己的同伴说道。 粘稠的树汁顺着它的嘴角缓缓淌下将它的胡须染的绿油油的。 因为它吃的叶子太多已经将那株冬青木靠近它一侧的叶子揪光了。青褐色的枝条裸露在空气中光秃秃的看上去格外丑陋。负责接待事宜的蜜蜂们早已放弃给他叶子上添加蜜露只会时不时嗡嗡飞过来恶狠狠的瞪它几眼。 当然这种程度的鄙夷与厌恶对于某只青皮来说毫无压力它甚至还有心思对那几根冬青木的细枝多看了几眼琢磨要不要扯一根下来磨磨牙。只不过在蜜蜂们亮出尾刺之后穿着青马甲的老鼠君最终明智的放弃了这个打算。 “……我是说伙计这是个魔法世界对吧!”叮当耳朵一边捋着胡须擦拭着上面绿油油的汁液一边转头看向叮咚耳朵大大咧咧的补充道:“魔法世界有个说话的猫又有什么奇怪的呢?我们是老鼠我们还会说话哩!” “也许这就是长老们关注它的缘故吧。”叮咚耳朵正抓着自己的尾巴一根一根理顺上面的短毛同时慢条斯理的回答道:“毕竟有了第一只会说话的猫也许就会有第二只、第三只。谁知道一年以后会不会出现一群会说话的猫?我们跟它们是天敌必须时刻警惕!” “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因为涉及自己与黑猫做交易的事情叮当耳朵自然不能对同伴最后一句话视而不见立刻反驳道:“也许普通的猫跟老鼠是天敌但我们已经超越了普通生命的范围是两个文明!文明懂吗?就是我们已经不再使用简单粗暴的丛林法则处理两个种族关系也不会因为本能而破坏社会的基本道德。” “不同文明之间的交锋原本就没有脱离血淋淋的丛林法则。”叮咚耳朵不以为然的晃了晃耳朵:“至于你那个交易也没有脱离这点……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能让资本铤而走险;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就能让资本践踏法律;百分之三百哈就算让老鼠给猫当伴娘又有什么风险呢?” “哇哦哇哦哇哦……非常精彩的演讲。但是很可惜我不得不打断这番对资本的深刻剖析。”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两位青马甲老鼠之间的谈话一位穿着红马甲的高大老鼠走到两位等候召见的老鼠面前。 红马甲是老鼠社会中地位仅次于长老们的‘高级身份’它们绝大多数都突破了普通老鼠的寿命桎梏而且在某一项技能上拥有非常出色的造诣——也许是打洞也许是伪装也许是搜查消息或者野战打斗——总之它们就是鼠族的精英。 相应的大部分红马甲都会获得随侍老祖宗的殊荣。它们每个月会抽出一定时间按照长老团事先安排好的值班表在老祖宗身边担任助理。就像这位站在叮咚耳朵面前的红马甲。 “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俩了老规矩说话声音大一点不要让老祖宗重复发问。”红马甲老鼠抱着记事板抓着羽毛笔一边在上面勾勾画画一边飞快的叮嘱着注意事项。 临末了在离开之前红马甲老鼠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头看了一眼叮当耳朵:“哦对了……侍应处的蜂巢处收到举报将你列入黑名单如果你下次有机会觐见老祖宗在等候的时候没有蜜蜂来给你送蜜露了。” 说着它瞟了一眼那株有几根枝条光秃秃的冬青木补充道:“而且托你的福会客室的冬青木马上就要被移走了。下次你也没机会吃叶子了。” 叮当耳朵的胡须抖了抖但最终沮丧的闭紧了嘴巴没有言语。 穿过一座矮小的拱门走过一段低矮的甬道甬道两侧光秃秃的没有一丝装饰只挂了几支燃烧的火把。老鼠们一只只屏息凝视沿着中轴线缓缓前行既担心走快了带起阴风将火把吹灭又担心那些燃烧的精灵燎了它们的胡须与尾巴。 很快一行三鼠便来到了一间对于老鼠而言异常高大、宽敞的屋子里——对于老鼠来说这间屋子用‘大厅’来形容似乎更贴切一些。 只不过这间‘大厅’并没有第一大学一号大厅那样华丽神秘的装饰也没有亚特拉斯学院那几座庙宇教堂的恢弘壮丽。这间‘大厅’里的陈设看上去与普通巫师书房的陈设并没有太大差别。 大理石的踢脚板软木包裹的护墙屋顶的边缘雕刻了精美的石头花纹正中央的屋顶还吊着一盏巨大的荷叶灯十几个明亮的火苗正在荷叶间跳跃着燃烧着将整间屋子照映的亮亮堂堂。 屋子左右各摆放了一座巨大的书橱里面密密麻麻放满了巫师们的书籍;屋子正中央有一条长长的试验台台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实验仪器此刻数十只穿着红马甲的老鼠正在桌面上来回奔走悄无声息的忙碌着什么——无论是书橱、书籍还是那些实验仪器都符合巫师们的体型大小而与老鼠不相匹配。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蓝色的小精灵扑闪着翅膀仿佛一道道流光从半空中滑过她们手中提着花篮、果盘、或者抹布。屋子尽头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户外面没有一丝光亮黑漆漆的看不见任何东西不知道窗外是一座巨大石壁亦或那就是一片漆黑的世界。 落地窗前是一张宽大、高大的黑色太师椅。 鼠族的大长老就坐在椅子上面。 太师椅左右穿着红色马甲的老鼠们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仿佛训练有素的列兵或者侍者一个个目不斜视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沿着黑色地毯从拱门处走进了的三只老鼠。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鼠仙人的第一次露面 在叮当耳朵的印象中老祖宗是只非常特殊的大老鼠。 之所以说特殊是因为老祖宗的个头与普通老鼠相比差距不可以道里计——也许是因为老祖宗在自己身上施加了特殊的魔法也许只是因为老鼠的脑子容量有限总之每一次觐见之后不久叮当耳朵都会忘记老祖宗具体的模样。 唯有它高大的身影深深镌刻在这只年岁不大的老鼠灵魂深处。每每回忆起了总会让它感受到那股发自内心的颤栗以及仰望感。 而今天再一次见到老祖宗它又一次醒悟了自己的仰望感从何而来。 “好大!” “太大了!” 在见到老祖宗的第一眼叮当耳朵与叮咚耳朵两只穿着青马甲的老鼠便不约而同的赞叹出着句相同意思的话语。 因为出现在它们视线里坐在大厅尽头、落地窗前那座宽大的黑色太师椅上的老祖宗个头足足有近一百六十公分高低。 不夸张的说倘若老祖宗披着黑袍、遮了面孔走在校园里没有人会认为它是一只老鼠只会认为它是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巫师——对于第一大学的绝大多数巫师来说这个身高似乎并不起眼。但对于鼠族的其他成员来说这个高度的差距就非常非常显著了。 “注意你们的言辞!” 带路的红马甲老鼠回过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身后的两只青马甲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抱怨道:“为什么每只老鼠进来都要说这样的废话!” 叮咚耳朵听到训斥后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耳朵唰的一下贴在了脑门上尾巴也变得僵直了这让它接下来走路的时候显得跌跌撞撞愈发有些失礼。 与之相反叮当耳朵则大着胆子抬头瞅了一眼老祖宗。 因为它们距离那张椅子还很远所以叮当耳朵非常幸运的看见了老祖宗的全貌。 映入它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看上去有些胖乎乎的鼠脸。厚厚的眼睑与眼袋堆叠在一起形成了数层褶皱的缝隙让人很难分辨它的眼睛到底长在什么地方;两颊的赘肉顺着法令纹的方向耷拉着与脖子间的赘肉互相挤压让它看上去长了三五层的下巴。 老祖宗披着一件黑色的长袍鼓鼓的肚皮将袍子撑出一个有趣的弧度。袍子外面他还穿了一件白色的马甲只不过与其他老鼠的马甲不同老祖宗穿着的马甲没有系扣是开襟着的——这并不难理解。毕竟拥有那样壮观的肚皮正常的马甲都很难系上扣子。 此刻它正腆着肚皮双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安安稳稳的坐着。十几只蓝精灵捧着笔、墨、纸、砚、以及文件、印鉴等各色书房工具伺候在左右还有两只穿着红马甲的老鼠站在老祖宗的肩头小声向它汇报着工作。 三只老鼠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依次来到老祖宗的脚边亲了亲他的尾巴尖。 “唔来啦?” 太师椅上鼠仙人——这是鼠族老祖宗在第一大学公文卷宗中的正式称呼——低着头看了一眼靠近他脚边的两只穿着青马甲的老鼠语气显得很和蔼:“听说你们在外面遇到了一只会说话的黑猫?” “是的老祖宗!” 叮当耳朵立刻勇敢的举起爪子大着嗓门语速飞快吐字清晰的将自己与那只黑猫交涉的故事重复了一遍——包括它如何在树上与猫**涉、如何勇敢的走下大树、走进猫群之中与那只红眼睛的可怕黑猫交谈。 其间还夹杂了它利用语言技巧从某个矮个子巫师手中赚取几粒亮晶晶石头——为了加强说服力它还将那些几粒小钻石用黑绒布托着呈送到老祖宗面前——以及它与黑猫进一步加大商贸交流的计划。 临末了它还用华丽的辞藻描述了一番自己与那只试图跟踪自己的黑猫斗智斗勇的过程尤其突出它临危不惧大义凛然痛斥黑猫的形象。然后这个小故事以黑猫被它点燃的‘穿云箭’吓的落荒而逃而结束。 “但是我所有的遭遇都是有价值的!就像老祖宗之前说过的‘这个世界上最有价值是宝物就是信息’……而我今天就带来了这样的信息。” 在做最后的总结陈词时叮当耳朵举着一粒亮晶晶的小钻石目光灼灼的环顾左右:“那只黑猫还有跟它一起的巫师想从我们这里收购食尸甲虫。” “食尸甲虫!那些在地下世界泛滥的小虫子我们可以随随便便拿出一千只!一万只!甚至十万只!这些虫子在我们的世界并不比一群蜘蛛更美味。” “但是我们可以用这些废物从黑猫或者巫师们手中换取一些未开化的鼠类以及大量的亮晶晶的宝物!” “还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吗?!” 原本侍立在太师椅左右的红马甲老鼠们目光追随着那颗闪烁着美丽色彩的小石头不约而同的点着头摇着尾巴。 叮当耳朵满意的抖了抖胡须微微鞠躬然后毕恭毕敬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在它之后叮咚耳朵也结结巴巴的描述了一遍自己的故事。 当然与叮当耳朵相比叮咚耳朵的故事就有些凄惨了。无论是装死被森林猫捉去还是逃跑被布偶猫压住尾巴都让它在自己的故事里显得有些凄惨——所幸它凭借不错的打洞技巧戏弄了一番猫群让它或多或少赚回了一点印象分。 两只穿着青马甲的老鼠讲完自己的故事之后屋子里一时陷入沉沉的安静之中。 鼠族的老祖宗坐在它那宽大的太师椅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似的。 许久它的脑袋才微微动了一下。 “很有趣的经历……也许你们的选择是对的。”鼠仙人的胡须微微垂下了一些声音显得有些浑浊它叹着气说道:“真是可惜。因为天赋不高以前我一直没有好好学习占卜术……否则现在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说罢它又沉默了一段时间。 “说人话的黑猫……还有一双红眼睛。”鼠族的老祖宗眼睛仍然闭着脑袋却不由自主微微仰了仰似乎想抬头看向天空。 橘黄色的火苗在荷叶灯盏间欢快的燃烧着跳跃着不时发出噼啪的小声炸响。 “难道又有人选择了这条道路?”它喃喃着沉默着良久不语。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许久没上课了 当时间的脚步匆匆忙忙来到开学第十六周的时候整个学校都开始弥漫起一股焦躁的气氛。 一方面许多学生惊讶的发现他们距离期末考试只剩下短短的三个星期了——猎月的狂热气氛仿佛刚刚过去一个晚上而开学之前沸沸扬扬的妖魔袭击四季坊与第一大学入学专机的事件也似乎才将将落下帷幕。每个人在纳罕时间都去哪里之余不得不狂奔着试图在图书馆与自习室里跟上时间逝去的脚步。 另一方面在接下来的短短三周时间里不仅仅有冬至、冬狩、平安夜、圣诞节、腊八、元旦、小寒等一系列节日与节气而且还有单独的圣诞与元旦两个假期。 倘若在平日里辛苦学习之余能够偷得浮生两日闲那真真是极好的。然而现在是期末冲刺的阶段同学们都面临着巨大的考试压力。这就让许多人不得不强迫自己在放松与抓紧时间之间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这也是校园里气氛有些焦躁的最主要的缘故。 “也不知道这是谁安排的放假表!”张季信抓着手中的时间表用力在桌子上拍着将桌子拍的咣咣作响:“简直是与广大劳苦大众作对么!你说他安排的时候干嘛不把假期安排在猎月?安排在重阳节?或者下元节?……把假期安排在期末考试前面几天有个屁用啊!” “完全起不到假期的作用。”辛胖子心有戚戚的点着头同时从怀里摸出笔记本然后把羽毛笔的笔尖在嘴巴里舔了舔补充道:“我觉得我有义务在校报上就这件事发表一个评论这完全是不考虑学生感受的安排嘛……” 与胖子的‘两个完全’不同郑清则习惯性的挑着张大长老话里的毛病。 “下元节放假了啊”年轻的公费生懒洋洋的靠着椅背双手抱着脑袋虽然嘴里说着话但他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的飘向教室的某个角落:“我记得我们那天是放了一天假的吧……还有重阳节你觉得多大年纪的人才需要过重阳节?我们可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现在就想着过重阳节会不会有点太早了。” 张季信还没来得及对公费生的态度进行评论胖子就兴致勃勃的反驳开了:“你这是思维僵化的表现!只看见事物的表象没有抓住本质!” “本质是什么?是我们的假期匹配不合理!” “况且就算你说的那两条……下元节放假倒是放假了但是我们不允许出宿舍的啊!这根没有放假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不放假呢!不放假我们还能出去晒晒太阳下元节那天倒好出门都怕遇到野鬼。” “还有重阳节。我们倒是不需要过重阳节但老人们需要啊。学校完全可以放假让我们去帮老人们过好这个节日噻。” 郑清听着胖子的这番辩驳沉默了几秒钟不由赞叹一声:“正话反话都被你说了你胖你有理我甘拜下风。” 说罢他状似随意的张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歪着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教室的另一个角落里吉普赛女巫正埋头几本厚厚的工具书后面酒红色的大波浪蓬松着挂着她的身侧将她精致的面孔死死遮了起来。 “想过去就直接过去不要坐在这里偷偷摸摸做贼似的。”原本一直低着头与那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较劲的萧大博士冷不丁在年轻公费生身后说了一句。 坐在前排的张季信与辛胖子听了笑的前俯后仰引来周围同学们诧异的目光。 郑清的脸唰的一下涨红了。 “什么偷偷摸摸什么做贼!净说些乱七八糟谁都听不懂的话。”他一巴掌将萧大博士的脑袋按在笔记本上强行挣扎了一句后眼瞅着几位同伴越发不怀好意的眼神顿时从了心乖乖举起双手投降。 “别乱大哥们求别乱行不!”年轻的公费生连连打躬作揖唯恐惊动那不远处将自己埋在工具书之间的吉普赛女巫。如果不是考虑到双拳难敌六掌他定然不会吝惜几张符纸从灰布袋里摸出一沓各色符箓拍在这群混蛋的脸上。 “唔你俩闹矛盾了?”辛胖子腆着肚皮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一小盒鸡米花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好整以暇的看向公费生:“我记得你有一个星期没有找伊莲娜去玩了吧…” 准确说是八天零十二个小时郑清在心底纠正了一句。想到这点他又开始觉得沮丧起来。他记得非常清楚八天之前学校里下着大雪那天是周六他与吉普赛女巫愉快的度过了一个下午的美好时光。 是的在年轻的公费生看来那天真的非常完美。 美丽的雪景美味的小吃美妙的气氛以及那令人心跳的瞬间——倘若没有湖心岛那座白塔上突然传出的变故那么他与伊莲娜的第一次约会定然会非常圆满。 然而就是因为那场变故他与女巫之间的约会匆匆结束而且最终是在校医院结束的。从那天开始原本态度有些明朗的吉普赛女巫不知为何又慢慢与郑清拉开了距离。 飞给她的纸鹤不回。 路上遇到了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八天来唯一一次正面接触还是在上周五的实践课上。宥罪猎队的小伙伴们努力将郑清与伊莲娜分在了一个小组里。只不过令人感到悲哀的是那天课堂上希尔达助教要求大家从头到尾的复习一遍这个学期学过的所有咒语。 作为女巫的陪练年轻的公费生便循环在‘被藤蔓捆绑——浑身瘫软——头晕目眩’等这些咒语之间了。也许因为伊莲娜的‘混乱咒’效果过于强烈直到下课郑清的脑海都处于一片空白之中。只会傻笑连话都说不流畅更不要提与女巫说点什么了。 男生也是有脾气的。 而且犟起来比女生还不讲道理。 郑清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也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如果你坚持不肯理我那我只能沉默下去了——年轻的公费生这样想着强行压制了自己心底的烦躁——当然这番想法他也只会默默的在心底重复着决计不会告诉任何人。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被学生会约谈的教授 “难道是你那双红眼睛吓到伊莲娜?” “还是说你脚踏三条船的事情被她发现了!”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床头打架床尾和……能有多大事儿呢?是吧!服个软小意奉承一番不就结了?!女生嘛就喜欢这种情调。” 辛胖子与张季信一唱一和在郑清耳边嘀嘀咕咕的说着各种不靠谱的话全然没有注意到年轻公费生越来越黑的面孔。 直到郑清快按捺不住心底的暴躁打算抽出自己的柯尔特银蟒给面前两个蠢货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教室门后张贴的简笔画小人儿突然尖叫起来: “老姚来啦?!老姚来啦!” “老姚已经上了楼梯走到拐角处啦!” “同学们快坐好把教科书跟笔记本拿出来呀!” 听到它的这番警告原本乱糟糟的教室仿佛被盖了锅盖的油锅先是轰然炸响然后紧紧片刻时间所有的声浪便悄然无息的消弭掉了。只余下些许窸窸窣窣的声响却是某些人在紧张的翻动课本或者不小心挪了挪椅子、书桌。 远远的姚教授走路的脚步声已经从走廊间传来过来。 “劳驾…看在咱这么可靠的份儿上谁行行好下课的时候给咱画顶帽子!”注意到教室里安静下去的气氛后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再次提出了千篇一律的那个要求:“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啊年轻的巫师们你们忍心苛待一个自由的灵魂吗?” 郑清听着简笔画小人的嘀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他仍旧记得非常清楚某个简笔画小人曾经多次玩弄‘狼来了’的游戏很是戏弄了大家一段时间。同学们没有在大冬天给那个简笔画小人的纸上画几笔寒风、堆两个雪人已经是非常客气非常大度的表现了更不要提帮它画顶帽子。 “我一直很好奇你说它一个纸上的简笔画能感觉到冷吗?”辛胖子似乎想起什么不顾老姚越来越逼近的脚步声扭过头好奇的问向萧笑。 萧笑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张大长老就低声嘲笑起来:“滑稽……你又不是简笔画你怎么知道它感觉不到冷呢?” 辛胖子一愣下意识的反驳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那个简笔画冷不冷呢?” 张季信闻言神色一僵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恼火——毫无疑问倘若他继续与胖子辩驳下去就会陷入‘子非鱼’的逻辑陷阱中。但他如果没有丝毫表示岂不是显得他张大长老在某个死胖子面前示弱了? 千言万语不如一拳。 红脸膛男巫没有言语抡起拳头便恶狠狠的砸向胖子将他口齿伶俐后意犹未尽的表情全都砸回了肚子里。 当姚教授走进教室时恰好看见辛胖子委委屈屈的表情。 “挺热闹啊。”教授夹着讲义大步流星的走向讲台同时侧着头笑眯眯的看向台下诸生不露痕迹的扫了一眼坐在角落的几位男巫顺口问了前排女巫们一句:“刚才在走廊里听见教室热热闹闹的……出什么事了吗?” “还不是门后面那个小人儿又要我们给它画帽子。”李萌积极的举起小胳膊站起身飞快的回答道同时一脸得意的冲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做了个鬼脸。 “叛徒!你这个年轻巫师里的叛徒!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听到小女巫的告发后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不知哪路戏精附体顿时躺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你一个简笔画本来就做不成鬼的……”李萌小嘴一撇还想说些什么却不防旁边一只手伸了出来一把将她拉回了座位。 回过头蒋玉正板着脸看着她。 小女巫吐了吐舌头乖乖的翻开面前的笔记本与魔咒课本开始假装读书。 姚教授失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烟斗刚塞了一小簇烟丝进去不知又想起了什么重新将烟斗塞回怀里脸上浮现出一丝感慨:“唔上次课堂上吸烟被学生会的人约谈了希望我顾及大家的身体健康在教室里、课堂上不要吸烟……这是件好事所以我也同意了。大家以后可以监督我如果在课堂上吸烟就免除你们一次课外作业。”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台下一片叫好。 老姚笑着抬起胳膊做了个向下压的动作。 待教室里气氛稍微缓和一些他继续说道:“虽然一个学院的院长被学生会的学生约谈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但我却觉得很高兴。” “因为这意味着你们或者说九有学院的同学们真正将自己当成了学院的一份子当成了学院的主人翁。担负起了责任承担了你们应该承担的义务。” “这是非常好的现象。” “再比如今天……原本我以为快到期末了大家心里压力都很大上课前还特意找希尔达助教给大家准备了几个小笑话。但是看现在的样子我那几个蹩脚的笑话估计用不上了。” “很好非常好……很不错值得鼓励!” 说着教授又将烟斗从怀里拿了出来习惯性的咬进嘴里。 “教授你抽烟了!”刚刚落座不到一分钟的李萌同学立刻尖叫着跳了起来满脸兴奋:“我们下周的魔咒课作业是不是可以免除了?”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其间不乏几个小声的叫好。 坐在李萌旁边的蒋玉以手扶额满脸尴尬。 “非常好!学院里就需要你这样有活力的年轻人!”老姚竖起大拇指赞赏的看了小女巫一眼但随即可惜的耸了耸肩膀:“只不过你们下周的魔咒课作业还是要交的……因为我只是咬着烟斗并没有吸烟。” “这是有本质区别的。” 台下一片惋惜的叹息——虽然大家都知道免除作业的优惠不会这么轻易被老姚送出来但真正错过这样的机会仍旧让人感到心痛。 “不要叹气你们应该感到幸运。”教授低着头抬起眼皮瞟了一眼年轻巫师们一边整理着手边的讲义一边笑呵呵说道:“还有三周就要期末考试了你们现在多写一份作业也许考试的时候就多做对一道大题……这点得失你们应该看得清吧。”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考前模式 考试是九有学院学生从入学到毕业始终都会面临的最大的挑战。 连绵不绝无始无终。 从摸底考试到随堂测试再到月考、季考、实践考试、专业能力测试、期中考试、期末考试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考试名目繁多种类多样。 但归根结底九有学院是通过考试来测试学生对各种魔法知识的掌握水平——除此之外考试也是划分出学生三六九等、去芜存菁的一种手段。 在所有的这些考试中期末考试作为集大成者因为其在九有学院学生的成绩单中所占权重最高备受重视因而也被称为‘大考’。 这一点在入学第十六周刚开始的时候郑清就深切感受到了。 以往的考试比如开学初为了鉴别学生的基础而进行的各项摸底考试或者学习过程中的各科随堂考亦或者两个月前的期中考试——无论名头是怎样的在同学们看来终归只是一个查缺补漏的过程。考得好自然令人高兴;考得不好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麻烦不外乎在伙伴们面前唉声叹气抱怨几句‘考试的时候睡着了’之类的漂亮话。 但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却截然不同。 就仿佛鲤鱼跃龙门即将甩尾一跃前的感受跃过去就是一片崭新的、轻松地世界;越不过去就会面临万丈深渊。 “这是你们进入第一大学进入九有学院后面临的第一次大考。考核的是你们入学以来真正学到了多少东西;考核的是你们有没有虚度了时光有没有真正理解大学的涵义。你们在座的每个人都需要在心底认真思考一下这些问题。” 姚教授咬着空荡荡的烟斗用一种随意的、含糊的语调说着这样严肃的话题。同时还在顺手整理面前的讲义。 看得出授课多年如何面对新生的第一次大考或者面对期末考试他非常得心应手:“……太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们大家已经成年要学会为自己负责。接下来作为你们的魔咒课教授让我们复习一下这半年来大家都学了哪些咒语。” “翻开你们的《标准咒语·大学一年级》我们捋一遍目录。” 随着教授的吩咐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哗啦啦课本翻页的声音。几只侍应的小精灵趁着这个空档扑闪着翅膀拖着热腾腾的毛巾与沉重的黄铜茶壶给站在讲台上的教授斟了满满一杯热茶。 寒冷的冬天喝一口热茶确实是非常惬意的事情。能够让人的心情好很多。 姚教授捧着茶杯笑眯眯的对几只小精灵点点头无声的致谢。小精灵们也没有出声重新拖着茶壶、毛巾等东西高高兴兴、安安静静的飞离教室。 门后倒是有一个想要出声的简笔画小人儿只不过它刚一开口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讲台上飞来的一枚粉笔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中了——那枚粉笔头砸在简笔画上瞬间化为一蓬湮粉将简笔画小人儿结结实实的糊在了后面。 很快教室里翻书的声音便渐渐安寂了下去。 姚教授打了个响指同学们纷纷抬起头一根白色的粉笔唰的一下从纸盒中跳了出来踩着滴滴答答的脚步声开始在黑板上欢快的跳起了舞。 “你们学到的第一道咒语是束缚咒……当然在阿尔法学院第一道咒语是软腿咒许多学生也兼修了它这并没有什么关系。” “因为第一道咒语本质上是为了让你理解在大学学习的魔法与中学时候的区别。” “这其中最大的区别就是‘借用’与‘转嫁’。” “借用什么呢?借用那些星空深处的伟力在能力范围之内用自己有限的魔力驱使更大的、凭借你们自身永远也无法完成的复杂魔力回路。比如使用束缚咒的时候你们就会借用‘葛祖’‘罍祖’等强大真灵的力量。” “转嫁什么呢?转嫁诅咒效果。比如软腿咒将诅咒通过‘我马’转移放大然后再释放消耗更少效果更佳。” 姚教授站在讲台上面对众生侃侃而谈。 他的身后几支不同颜色的粉笔在黑板上错落有致的跳跃着留下一片片整齐流畅的版书;黑板上方穿着灰色工装的小精灵们整整齐齐的坐成一排勾着腿歪着脑袋好奇的打量着讲台下那些认真听课的学生们。 教授的身前所有人都抬着头认真看着版书——今天倒是很少有人做笔记毕竟老姚讲的都是大家已经学会的知识。只不过过去一堂堂课上学到的东西仿佛一颗颗璀璨的珍珠杂乱的铺陈在同学们的记忆深处。他今天要做的就是通过梳理与联系将那些珍珠串起来由原料化为一件件精美的成品。 “束缚咒之外你们还学习了‘元辰守护’这道咒语。” “这是一道可以贯穿你们魔法学习始终的咒语是一道可以非常简单也可以非常复杂的咒语;是一道与你们脚下的路与你们要走的未来息息相关的咒语。” “正因为它如此重要所以期末考试必考!” 说着教授转过身抓住一根正在欢快跳舞的粉笔头在黑板上重重的戳了两下在‘元辰守护’几个字之后戳出几个非常醒目的白色痕迹。 台下有些发愣的学生们如梦初醒纷纷掏出自己的羽毛笔在这道咒语前面打了几个红色的星号。个别精神过于紧张的同学还用羽毛笔在手背上刻了简易的提醒符咒。 “啊竟然的必考题!真是好倒霉……这道咒语我一直练的不太成功。”坐在郑清前排的辛胖子咬着笔尖嘀嘀咕咕的小声抱怨着:“每次施展之后都有种浑身被掏空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魔力流转的路线有误。” 郑清标记完星号放下羽毛笔抬起头看向黑板看着上面那道熟悉的咒式仿佛又看见了自己那两个小小的、穿着诡异、相貌奇特的‘守护’。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魔咒课的考试范围 “除了上述的两道基础咒语之外在这几个月的学习中我们还通过课外拓展系统的练习了许多具有相似本质的咒语。” “比如‘七月流火’‘九月肃霜’‘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毖彼泉水’‘鸟鸣嘤嘤求其友声’还包括你们在生活课上学到的‘薄污我私薄浣我衣’等等这些课外延展的咒语属于提高部分在期末考试中不会大量出现……但肯定会有。属于拉分的题目。” “这意味着如果你们能够熟练掌握这些超出教学大纲的咒语那么一定能够与其他同学的成绩拉开距离。有想法的同学一定要注意这点。” 讲台上老姚一边继续带领大家梳理之前学过的内容一边捧着茶杯嗅着杯口升起的热腾腾的蒸汽用这种方式压制抽烟的冲动。 许多原本不打算做笔记的同学在教授梳理到‘超纲’内容后不得不拿起羽毛笔开始唰唰唰记起要点来——相对于大纲内的知识大纲外的知识太过庞杂复习的时候完全没有可能面面俱到。所以只能根据教授现在提点到的部分有针对性的复习一下。 梳理完‘超纲’的部分后教授停顿了一小会儿待台下的学生都记完笔记重新抬起头后他才接着说道:“除了咒语大一的魔咒课另一个最重要的学习内容就是法书。” “法书的发展历史、巫师联盟的法书国际标准、法书的工作原理、以及如何使用法书等等这些听上去司空见惯非常简单的问题也属于魔咒课在期末考试的重点部分。按照以往的要求涉及法书部分的题目大概会占全部分数的百分之三十左右。” 听到这里台下惯例响起一片细微但是嘈杂的抱怨声——许多人也许并不是真的在抱怨这部分考试内容有些不合时宜大家只是习惯性的对教授的要求作出消极反应以此来作为讨价还价的筹码希冀考试能够稍微降低难度。 这种手段不一定有用但万一奏效了呢? 讲台上经验丰富的教授对于下面的哀叹抱怨没有丝毫反应仍旧按照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的梳理着知识点: “……对于魔咒课来说魔咒虽然是最关键的但并不是最重要的——能够施展魔咒的载体法书才是那个更关键的要素。” “就像我在之前的课堂上讲过的那样‘法书承载了法术在这个世界的投影而咒语只是勾起这个投影的引子’。” “与你们学习的咒语相比法书其实更接近于我们使用的这些魔法的本质。” “这也是期末考试肯定会考的第三个重点——你们对于法书的理解。还记得我让你们两两结对子做的那个调查报告吗?当时认真做了报告的同学恭喜你们这次期末考试应该可以轻轻松松拿下涉及法书部分那百分之三十的分数。” “当时糊弄我的同学这次期末考试试卷也会用一个随随便便的分数来糊弄你。” 郑清抓着羽毛笔用笔后翘起的羽毛骚了搔自己的下巴下意识的偏过头看了一眼坐在教室第一排的蒋玉。当初他的那份报告就是跟蒋玉一起完成的足足写了近万字。 此刻女巫正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腰板笔直神情专注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教室后排投来的目光。 这幅认真的姿态令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想起那个暖洋洋的下午想起那个安静的咖啡馆想起盘子里摔跤的糖人以及女巫穿着的那件红底黑格子睡衣——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理解女巫当时所说的流行搭配到底流行在什么地方。当然他也一向对这种考验人抽象观察能力的观念没有太多认同。 就像以前他在美术书上看到的那些后现代、抽象派的画作或者杂志电视上春秋季的模特服装展示不论是那些构建奇特的造型还是搭配诡异的色块都让他无法理解。 在郑清看来那些作品更像是艺术家们为了超越而超越入魔之后的结果。 “教授!”一个略显突兀的声音忽然在前排响起将走神的年轻公费生吓了一跳。 郑清回过神发现举手的人是段肖剑。 得到老姚的准许之后那个身材瘦削含胸驼背的年轻巫师站起身略显不安的问道:“教授期末考试考不考猎月学的那几道咒语呢?” 这个问题引起了许多人的兴趣。 猎月的时候似乎是为了与当时学校里的气氛相配合老师们在授课的时候掺杂了许多涉及猎妖方面的教学内容。 比如历史课的司马先生在讲课的时候直接跨过数十年的时间径直讲了上世纪三十年代末的那场‘第二次巫妖大战’的许多内容——按照正常的规划这部分内容应该在大一第二学期前期才会涉及。 再比如占卜课的易教授也放弃《基础易学·大学一年级》的内容向同学们传授了如何就地取材使用野地里的枯枝、败叶、黄沙以及吃剩的骨头来进行占卜。 相应的姚教授自然也没有例外。 他在那几堂魔咒课上不仅向同学们传授了‘狼跋其胡载疐其尾’这道混乱咒而且还分门别类按照‘控制’‘攻击’‘扰乱’‘逃跑’等多种情况罗列了猎场上常用的数十道咒语要求同学们做了笔记。 毫无疑问这些内容肯定不属于教学大纲范围内的知识点。但如果教授执意要将其列入考核范围之内大家似乎也没有太多反驳的理由——无论如何这些知识都是课堂上已经教授过的而且教授也要求大家认真做了笔记。 但就像前面提到的那些‘超纲’咒语一样没有人会认真记忆这些咒语咒式间不同细微变化所带来的后果或者这些咒语的十几种规范使用场合以及错误使用咒语会导致的后果等等内容。 大部分都只是学会了能够自行抄在法书上释放出来。 仅此而已。 “考。”面对段肖剑的提问老姚并没有卖关子而是非常认真的回答道:“但是考试范围仅限于‘混乱咒’这道咒语在你们日后的学习中还会遇到所以被列入考卷。其他的咒语太过繁杂对现在的你们来说记太多并没有什么好处。”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她一定有什么阴谋 整堂魔咒课教授都没有讲任何新的咒式而是带领着同学们从头到尾的复习这半年来学过的那些关键词与知识点。 因为都是学过的内容所以他讲的飞快往往在每个知识点上只会浪费五分钟的左右的时间。即便这样待下课的时候他仍旧没有讲完。 所以姚教授拖堂了。 对郑清来说这真是一种久违的感觉——自从高中毕业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上过拖堂的课了——但对班上其他的许多同学来说拖堂就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了。 比如坐在教室第一排的李萌小女巫在下课铃声响了之后便开始频频转头看向教室后排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许是察觉到大家逐渐消退的专注姚教授在黑板上又补充了一个‘大概率会考到’的知识点后便意犹未尽的合上了讲义。 “这节课就先复习到这里……还剩下一点尾巴我们下节课半个小时就能结束。”说着他重新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烟斗咬进嘴里瞪着那双漆黑的小眼睛环顾教室左右尤其着重在李萌的脑袋上顿了一下。 小女巫终于放弃了扭头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了。 教授嘴角满意的向下扯了扯带动那根烟斗在他嘴边一翘一翘的煞是有趣。 “我需要提醒部分同学。真正的魔法知识不是我带着你们复习几节课或者你在考试前突击几个晚上就能真正掌握的……就像我们校训说的那样书山有路学海无涯。” “你脚踏实地的学了才能真真正正的掌握。” “当然我并不是要求你们把一整本《标准咒语》都背下来。”说着教授抓着讲义向后挥了挥将整块黑板都囊括了进去:“但是只要你们把我今天在黑板上罗列的知识点都背下来应付期末考试是没有问题的。” “希望你们能够珍惜最后这几个星期的宝贵时间。” 说罢姚教授将已经收拢好的文件夹在怀里冲大家压了压烟斗然后转身大踏步向教室外走去。他的身后几只小精灵捧着一件宽大的斗篷急匆匆跟了上去。 郑清没有继续关注那件斗篷与小精灵后续事态的发展情况。 因为当姚教授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教室门口的时候原本坐在第一排的李萌就丢下课本一溜烟的跑向教室后方的角落里出现在了郑清一伙人的面前。 “你你还有你。”小女巫一手叉着腰伸出另一个小胳膊在几个男巫鼻子前面一一点过最后又重重的拍在了课桌上:“你们几个星期五下午有没有时间?” 手掌与桌面响亮的撞击声将正在收拾课本笔记的年轻公费生吓了一跳——这并不是他胆子小事实上坐在附近的其他几个同学也被吓了一跳。但显然其他人并不想招惹这位小姑奶奶完全没有搭把手帮忙的意思而是收拾好东西后悄咪咪的溜走了。 只留下郑清他们几个呆呆的坐在原地。 “你是说我们吗?”郑清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又晃动手指扫了扫萧笑、辛胖子与张季信三个人小心的问了一句。 “废话!”李萌撇撇嘴鄙夷的看了男巫一眼:“还是公费生呢理解能力这么差!” 郑清扯了扯嘴角不想与她争辩而是在心底琢磨着说辞打算先给自己安排一堆的事情——根据小女巫刚刚问话的语气他觉得如果自己直接回答‘我周五很忙’会被揍的。 嗯还是委婉一点比较好。 毕竟要照顾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嘛。 但还没等他想好措辞另外两个家伙就把自己给卖了。 “周五?有时间!大把的时间!”张季信听了李萌的问题后毫不含糊的拍了拍自己胸口强调道:“你想让我们有时间我们就有时间!” “就是就是萌萌想让我们没有时间我们就没有时间……我们的时间就是你的时间!”辛胖子也一脸谄笑的凑了过去。 “噫!两个变态大叔!”小女巫一脸厌恶的向旁边歪了歪脑袋似乎想把刚刚听到话从耳朵里倒出去引得郑清与萧笑连连点头。 “下次遇到用这种语气跟你说话的人直接给他脸上砸一堆爆裂符绝不会错的。”萧笑先给了小女巫一个非常中肯的建议然后转头看向胖子与张季信: “你们周五时间很充沛吗?还记得周六要干什么吗?” “周六d&k就要开业了!你们两个月的生活费都砸进去了!开店失败连西北风都没得喝!就这你们觉得周五晚上大家会很闲吗?” 说着说着萧大博士似乎想起了什么看了看李萌然后又看了看红脸膛男巫与胖子若有所思最后语气稍微平和的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想强调一下你们的时间不仅仅是自己的或者李萌的还是宥罪猎队的……这点千万不要忽略。” “另外我需要提醒一下你们的某些想法是违反公序良俗与巫师法律的。” “对对对我也想说这个。”年轻的公费生一脸贱笑的凑了上前装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说道:“见了萝莉就迈不开腿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样是会犯错误的……” 话还没说完他的腿上就挨了李萌重重的一踹以及另外两位男巫的怒目而视。 小红皮鞋的脚印清清楚楚的印在了公费生的红袍子上异常醒目。 “我—是—大—学—生!”李萌同学咬牙切齿的盯着公费生一字一顿的说道。 “没毛病!”郑清立刻从心所欲举起双手同时稳稳的向后退了一步。 “呼……” “吸……” “呼……” 小女巫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嘴唇微微蠕动着似乎默默念了句什么话。郑清不由自主将手探进灰布袋里摸在了自己的黑驴蹄子上面——倘若小女巫对他用什么小恶咒有护身符的话他起码不会死的太难看。 幸运的是小女巫似乎只是在平息自己的怒气。 很快她便抬起头重新看向几个年轻男巫嘴角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嗯很好有时间就行……” “她一定有什么阴谋!” 郑清与萧笑面面相觑心底不约而同浮现出这个念头。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李萌的外包任务 李萌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 这一点从入学专机上遇到她的第一天起郑清就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 所以当小女巫只是经过几次深呼吸就放弃与年轻的公费生较真他刚刚失礼的那番话之后郑清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扑来。 相似的萧大博士也不是什么蠢货。 “我还要负责d&k店铺的一些装修与后续上货的工作而且周六就要开业周五晚上肯定得走一遍流程以防万一……估计从实践课下课之后就要开始忙了。”萧笑双手按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小心翼翼的看着小女巫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 “唔有时间就好!”李萌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萧笑正在说话刻意忽略了他脸上僵硬的笑容而是笑眯眯的看向其他几位男巫:“有个事情要麻烦你们一下……先说好按照规矩做事情之前要签署一个简单的沉默契约没问题吧!” 虽然她用的是询问的口气但看她熟练的从口袋里摸出早已准备的好的契约书以及签字用羽毛笔就知道几位男巫是没有选择签与不签权力的。 翠绿色的羽毛笔以及羊皮纸契约书在辛胖子及张季信手中流转了一下没过十秒钟就落到了年轻公费生的手中。 郑清木着脸瞅了一眼那张契约书上的条款。 条款非常简单只有三行大意是未经甲方(雇佣者)同意乙方(雇员)不得在工作之外擅自讨论与雇佣有关的任何信息禁言期一个月;严禁向工作以外的其他机构或者个人透露自己的工作内容禁言期一个月;不得通过任何方式透露雇主身份禁言期三年。 总体而言这份契约的条件除了第三条之外其他并没有过于夸张。即便是第三条禁言期三年也严格遵循了《巫师法典》上的有关规定选取了低密度条款的最高限制期。 也许注意到郑清的目光在第三条款处停留的时间有些长李萌跺跺脚忍不住又唠叨了一句。 “都是朋友我还会坑你们不成?”她一脸不悦的看向郑清强调道:“也就是关系好所以遇到好事情我才会想着你们。绝对不会浪费你们很多时间的……等一下我说了具体工作后你们肯定感谢死我了!” “契约绝对没问题的我查过了。”张季信在旁边搭着腔说了一句。作为一个巫师家族出身的年轻人这点见识他还是有的。 萧笑伸出胳膊从郑清手中接过那张羊皮纸扫了一眼上面的条款扯了扯嘴角:“这是从《巫师法典》契约订立条目下原模原样抄出来的简易沉默契约能有问题就怪了…连格式都没有变。比如第三行处的空格《法典》上有那个空格是因为要跳行你这里不需要跳行还留了那个空格……” 这番点评似乎戳到了小女巫的痛处。 “爱签不签!怎么那么多废话?!”她尖叫着一把拽住那张羊皮纸的上帘就想把它从萧大博士的手中抢回来。 只不过萧笑手一缩让小女巫最终抓了个空。 “签为什么不签。”萧笑扶了扶眼镜将那根翠绿色的羽毛笔在指尖转了几圈话语中多了几分笑意:“一个月的禁言期而且你又能接触到的在学校里不外乎那么几件事……圣诞、元旦之类节日庆典方面的工作或者有关冬狩方面的任务。” “这种事情很常见学生会经常把部分无法按期完成的任务交给一些有能力的‘系统外’学生一方面降低成本另一方面也方便甩锅。俗称外包。” 一边说着萧大博士已经在契约上留下了一串清晰的红色签名。 然后他将羊皮纸交给郑清。 “一个月内的事情有没有可能是期末考试呢?”眼看几位伙伴都签了字郑清最终没有继续墨迹抓过羽毛笔嘟囔着签了字。 李萌接过羊皮纸瞅着上面四个鲜红色的签名吹了口气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学校不会把涉及考试的事情外包给在校生的更何况是一个学期一次的期末考试。”萧笑叹口气在一旁解释道:“让学生接触试卷不可控的风险太高……实在没人学校会去找研究院的那些研究员们。” 郑清嗯嗯啊啊的点着头也没有在意萧笑的解释。 他的目光正跟着李萌同学的小动作。 在收好那份契约书之后李萌便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结界符非常认真的挂在几个人周围的课桌边缘。这让年轻的公费生大为诧异——在他印象中小女巫向来比较脱线从来不是什么靠谱的家伙。 而现在她竟然能想起在正式交代任务之前设置一道结界。 这意味她打算安排的事情非常重要。 淡黄色的符纸挂在课桌边缘缓缓的冒出一缕青烟转瞬间便张开一个简单的隔音小结界将几位年轻男巫与外面好奇的目光隔绝开来。 “这件事需要严格保密!”李萌一开口就再次重复了这句话同时目光灼灼的盯着几位男巫强调道:“就连表姐我也没告诉她!” 郑清转头看向教室前排。 果然蒋玉只是远远的站在讲桌旁怀里抱着一堆厚重的资料虽然看上去等的有些不耐烦却没有丝毫靠近的打算——倘若在平时李萌跑出她的视线这么长时间还在聊天的时候开隔音结界蒋玉肯定早就追过来了。 看样子她似乎知道小女巫在做什么。 按照蒋玉的性子应该不会允许李萌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吧。 郑清回过头半认命的叹口气:“说吧什么事!” 小女巫手握拳堵在嘴巴边装模作样的干咳几声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是青丘公馆的事情!” “苏芽昨天跟我说她们公馆要给学校做一些南瓜车但是人手有些紧张。你们也知道她们公馆毕竟有些特殊不喜欢闲杂人来往……而且最近学校里又是冬狩又是期末考试大家都很忙所以让我找几个靠谱的同学搭把手!”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心二意 李萌跟苏芽有来往这件事郑清倒是听说过。 第一大学说小不小但说大其实也没有多大校园里来来回回常常见到的也就那么多面孔。再加上这是一所大学而没有中学或者小学所以年纪小的巫师很少。能够跟苏芽聊天玩耍的小巫师寥寥无几。 李萌算一个林果也算一个。 但因为性别以及性格的缘故与行事呆板、时间观念怪异的林果相比拥有近似背景、近似年纪、近似性格与近似爱好的李萌显然更能跟苏芽聊到一起。 不论男女小伙伴与小伙伴在一起义气自然是最重要的。 苏芽被青丘公馆的女仆长安排了摘南瓜、做南瓜车的工作身为她的小伙伴李萌当仁不让要帮苏芽减轻一些负担。 “……所以说你们的任务很轻松只需要在花园里摘几个南瓜然后按照要求在上勾勒几道监测符文就好了。其他的事情有青丘公馆的炼金大师负责。” “我想了一圈认识的人里面就你们几个比较靠谱……当然我需要提前声明一下这些工作都是没有报酬的!一个铜子都没有!” 最后一句话李萌说的非常认真竖起她小小的食指在郑清鼻子面前晃来晃去再次强调道:“但这种事情我绝对不会强迫你们的!” “也就是我们关系比较好所以我才打算拉上你们一起来。” “如果我去外面布告栏那里张贴一份青丘公馆招聘小时工的布告不需一时三刻那些蜂拥而来的纸鹤就能把我淹没了!” 说到这里李萌小大人似的踮起脚尖拍了拍年轻公费生的肩膀摆出一副‘快来感谢我’的模样。 郑清一脸惊悚的看着小女巫然后又转头看了看萧大博士。 说好的节日庆典筹备工作呢?说好的冬狩的准备工作呢?怎么就变成了青丘公馆的事情?!还跟苏芽那个小狐狸精扯上关系了! 事实上当他从李萌嘴里听到‘苏芽’两个字的时候心底就开始发毛。 那个小狐女与李萌一样都是麻烦精而且还是个泪包——年轻的公费生依旧清晰的记得猎月的时候他第一次遇到那个小狐女就被她的眼泪折腾的手忙脚乱——因此平日里郑清带着波塞冬去青丘公馆对小狐女是能避则避。 更不要说在人多的时候了! 无论是防止波塞冬的身世外泄还是避嫌考虑他都不认为与其他人一起出现在青丘公馆是个好事情。他可不觉得苏芽那小丫头能与他有默契在外人面前假装不熟。 一时间年轻的公费生满腹愁绪脑子转的嗡嗡作响一门心思想把自己从这个大漩涡中摘出来。 但与他不同宥罪猎队的其他几位男巫对能够近距离接触青丘公馆表现出了巨大的兴趣。 “青丘公馆的?!”张季信用震惊的语气重复着这个词汇。 “就是苏施君现在驻跸的地方?!”辛胖子双眼放光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了自己的小本本与羽毛笔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想采访’几个大字。 相比较而言萧大博士表现的稍微镇定一点。 他先是对辛胖子刚刚的用词表达了某种程度的鄙视:“无知……苏施君又不是姬子也不是姬家的女人她能用驻跸这个词吗?” 然后这位矮个子男巫扶了扶眼镜轻声咳嗽了一声:“唔说起来苏芽跟郑清也认识的吧我们也算是帮朋友……嗯反正d&k开业也不算什么大事前后都处理差不多了能够为月下议会与第一大学的友好关系添砖加瓦是每一个九有学生义不容辞的责任!” 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占据了友情、道义等郑清所能看到的所有制高点令年轻的公费生目瞪口呆——他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萧笑也有如此‘虚伪’的一面呢? 这让他的处境异常被动。 “嘁男生啊。”李萌面对男巫们的反应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出所料。毕竟能近距离接触苏大美女的住所这不是每个巫师都有的机会。 她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向几位男巫索要一笔丰厚的回扣当小费已经是非常够朋友了。 只有郑清嘴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像涸辙里的一条咸鱼。踌躇再三最终没敢逆了面前浩浩汤汤的大势也没有像脑海里刚刚冒出的那个念头一样自己找个随随便便的理由拒绝。 一方面他刚刚已经签署了沉默契约另一方面在这种事情上拒绝会更令人怀疑吧。 想到那份契约年轻的公费生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意识到刚刚签署的那份沉默契约里一点小小的漏洞。 也许是过于注重保密原则那份简易的沉默契约从头到尾都只在规范契约者保守秘密的条件并没有强制契约者必须完成什么工作——或许拟定契约的人并不认为有学生会放弃给青丘公馆打零工的机会吧。 “假如”郑清试探着开口再三强调道:“只是假如……假如我周五的时候有其他事情没能赶上你们的工作你们会等我吗?” 他非常希望听到‘时间很紧张我们不会因为某人的缺席而耽误工作’这样的回答。 但女神欧若拉最喜欢在这种小事情上调戏凡人们。 “你能有什么事情!”辛胖子伸出粗胖的胳膊一把将年轻公费的脖子箍住晃了晃哈哈大笑起来:“今天我都看到了伊莲娜一整节课都没搭理你!你还能有什么事情?” 郑清脸色顿时憋的通红。 却不知是被胖子胳膊箍住了脖子导致血液不畅通还是因为胖子说法太过扎心的缘故。 嘲笑完郑清之后辛胖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重新看向李萌。 “既然是做南瓜车需要我们帮忙买南瓜吗?”他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就差拉着李萌的小手摇尾巴了:“我认识几个镇上的德鲁伊他们能力非常强!开辟的温室非常棒!肯定能够提供非常完美的南瓜!我们男生力气大包买包运!” 一连几个非常彰显着他的某些信心。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失言 就在辛胖子注意力挪开向李萌卖弄他在校外丰厚的人脉之时年轻的公费生也终于从胖子的胳膊下面挣脱了出来。 听到胖子的吹嘘顿时忍不住讥笑道:“青丘公馆还需要你去买南瓜?她们花园里那些南瓜现在已经泛滥成灾了!就连那些每天偷摸进园子里越冬的花精子、草精子们都不稀罕吃那玩意哪里还需要你去找什么德鲁伊!” 话一出口公费生便有些后悔。 果不其然听到他的这番话之后包括李萌在内的其他几位年轻巫师齐刷刷的转过头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令人头皮发麻心肝直颤。 “呵呵……”小女巫露出一副你果然有鬼的表情。 “是这样吗?”萧笑挑了挑眉毛重新从口袋里抽出自己的笔记本然后摘掉毛笔的帽子拿到嘴边慢条斯理的舔了舔。 “咳咳。”张季信没有说话只是咳嗽了两声然后抱起胳膊站在那里鼓了鼓他健硕的肱二头肌笑而不语。 还有辛胖子砸着嘴巴重新伸出粗短的胳膊将年轻公费生的脖子箍了起来。 “嗯解释解释?”胖子的语气非常友好但举止却有些粗鲁。郑清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血管在太阳穴处砰砰直跳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似乎听到了自己颈骨咯吱咯吱的呻吟。 “解…解释……解释什么?!”勉强挣扎着换了一口气年轻的公费生心底仍旧抱着一丝幻想努力挤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与此同时他的脑子却在疯狂的转动着试图找出一个恰当的借口。 “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知道青丘公馆花园里的事情呗。”李萌心急口快立刻一脸八卦的追问了过来:“就连我都没去过呢!好几次苏芽来找我玩儿说要带我去花园里捉花精子结果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青丘公馆那么有名这不算什么隐秘的消息吧。”郑清强笑几声试图继续蒙混过关。 但很可惜萧大博士就站在一旁而且目前还处于他的‘对立面’。 “包括青丘公馆在内贝塔镇西区的许多世家公馆都被强大的守护魔法所笼罩着。如果没有获得主人的允许任何人都不会知道那些公馆的具体位置。更不要说知道公馆里有没有花园种没种南瓜了。” 年轻的公费生心陡然一沉。 萧笑摘下眼镜不慌不忙的擦了擦镜片然后抬起头看了郑清一眼:“换句话说只有你去过青丘公馆才会知道那里面的南瓜已经泛滥成灾了……现在的问题是你为什么会知道青丘公馆的具体地址?” “当然是苏施君给我的纸条上写了公馆的地址喽。”——这个回答郑清也只敢在脑子里面想一想决计不能说出来的。 说出来就是天大的麻烦——苏施君为什么会给你纸条?你怎么认识苏施君的?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你去过青丘公馆几次?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就会接踵而来。 年轻的公费生完全可以预料到自己实话实话的后果。 但如果不说实话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长这么大郑清认识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能老老实实说的话绝对不能说谎。因为每一个谎言都需要无数其他的谎言去弥补。但谎言终究是谎言弥补不下去的时候就是真相崩溃的时候。 也许是看穿郑清左右乱飘的眼神后面的某些想法。 萧大博士‘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如果你想说是在流浪吧听到的小道消息我必须提醒你一下流浪巫师对于酒吧里‘某些消息’的管制非常严格。尤其是涉及大巫师或者某些大型巫师势力的时候更是格外谨慎。” “很不幸不论是身为大巫师的苏施君还是作为大型势力的青丘苏氏亦或者月下议会都符合上述条件。” “更不要提追逐在苏大美女身后的那些身影了。” “只要流浪巫师不想被某个粗暴的狼人王子或者吸血鬼公爵把他那间小店给拆了肯定不会允许人在酒吧里乱嚼苏大美女的消息。” “退一万步就算真的有涉及青丘公馆的消息在流浪吧里传播那么那条消息的费用也肯定不是你这样穷抠搜的公费生可以支付得起的。” 最后一句话显得有些伤人。 但年轻的公费生摸了摸自己干瘪的灰布袋最终垂头丧气的低下了脑袋。 “而且能够在流浪吧里流传的消息知道的人肯定会很多。”辛胖子松开胳膊让郑清喘了口气在一旁补充道:“我以前跟着前辈搜集新闻消息的时候不止一次去过流浪吧……那里面到处都是报社与媒体的记者。《贝塔镇邮报》甚至还在酒吧里长期包了位置。有什么新闻他们跑的比谁都快。就这我都没听说过你刚刚那条消息。” 郑清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大部分时候有一个什么都知道朋友是非常棒的体验——尤其是在陌生环境里四周都是陌生事物的时候——但倘若这个‘万事知’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那就很糟糕了。 他现在宁愿被波塞冬滋一身尿也不想被几个伙伴围在这里。 “是波塞冬!”年轻的公费生脑子转的快冒烟了终于想出了一个大半真、小半假的说辞:“你们都知道苏芽吧!对就是李萌刚刚提到的苏芽!” “苏芽很喜欢波塞冬的总是找它玩儿还把它带去青丘公馆捉迷藏……我总要去那里把波塞冬接回来的对吧!” “苏芽为什么不亲自把波塞冬给你送回来呢?”李萌立刻质疑道。 “每次都来回跑很麻烦的……那个小狐女一向非常懒你知道吧。”郑清立刻给出了一个非常有道理的解释。 “也就是说你去青丘公馆都是因为波塞冬?”辛胖子狐疑的看着郑清。 “我可以按着《巫师法典》发誓!”郑清立刻冲着天空举起三根指头——这番举动倒没有弄虚作假他真的可以发誓。因为他能够去青丘公馆确实是因为波塞冬的缘故。 是啊!原本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 几番问答下来其他几人也有些相信了。 “没有天理……简直是人仗狗势。”胖子羡慕嫉妒恨的嘀咕了一句。 “波塞冬是狐狸不是狗。”郑清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笑逐颜开还有精神纠正胖子刚刚话里的小毛病。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三套方案 虽然用半真半假的话将李萌等人糊弄了过去但郑清并不认为自己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就像小说里的故事一样每个这么想的角色最后都会死的很惨。 所以他最终打定主意周五下课后绝对不能跟着李萌、萧笑等人一起去青丘公馆。 不去的话还有用空间换取时间的回旋余地。去了的话他有极大可能因为苏芽等青丘公馆的熟人而露馅最终陷入恐怖的修罗场之中。 想想就让人喘不上气来。 所以他必须在周五之前找到一个恰当的脱身方案——这个方案需要满足两个条件首先让他远离青丘公馆或者说不让他与其他人一起出现在青丘公馆;第二这个方案必须‘温和流畅’绝对不能给任何人留下‘生硬刻板’的印象不能让别人察觉他刻意避开青丘公馆的事实。 毕竟他试图远离的是巫师界第一大美女在贝塔镇上的住所而且根据第一大学流传的可靠消息苏施君目前就在第一大学深造这意味着前往青丘公馆拜访的年轻巫师们有很大可能近距离接触那位大美女——在这种时候如果郑清试图强行远离那座公馆只会给其他人留下两个印象: 或者他的某些取向有问题;或者他心里有鬼不敢见苏大美女。 无论哪一个可能性对于年轻的公费生来说都糟糕的不能更糟糕了。 所幸时间还比较充裕从周一到周五他还有四天多的时间作为缓冲来琢磨恰当的脱身方案。 经过几天苦思冥想之后郑清最终敲定了三个看上去有点靠谱的方案。而为了保证万无一失郑清决定三套方案同步实施。 第一个方案是寻找‘外援’——比如老姚。 作为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倘若姚教授发话要求郑清同学周五下课后去办公室找他那么年轻的公费生完全可以挤出一脸‘苦’笑用‘悲伤’的眼神目送同伴们去青丘公馆赴会而他则‘无可奈何’的听从学院最高领导的指示前往办公楼听从差遣。 这个方案好处很多比如郑清无法赴约的锅可以丢到老姚身上、理由很‘强硬’不会引起同伴们的怀疑、甚至还有可能得到大家的怜悯收获一些礼物作为赔偿等等。 更美妙的是郑清拥有一个完美的理由能够有很大把握让姚教授下发那条通知——那就是他的眼睛。 自从大雪那天受到刺激郑清的双眼便同时出现了疑似淤血、变红的情况。虽然校医院多次检查都没有发现任何不良症状但姚教授仍旧不止一次跟他聊过眼睛的事情叮嘱年轻的巫师如果感觉眼睛有什么异常的话一定要及时与他联系进行复查。 郑清相信他只需要飞一只纸鹤在给姚教授的信纸上隐晦提及自己的眼睛最近有红肿、胀痛等不适感那么有很大可能教授会将他招至办公室对这件事进行详谈。 唯一会限制这个方案效果的因素就是郑清与姚教授联系的‘时间节点’。 联系的过早很可能撑不到周五实践课之后年轻的公费生就会被老姚召唤进办公室达不到预期效果;而联系的过晚郑清又有可能在老姚的纸鹤飞来之前就被迫跟着大家前往青丘公馆。 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周五中午吃过午饭之后再向教授飞纸鹤。 而郑清的第二个方案恰好也需要在周五才能实施。 与第一套方案不同第二套方案则立足于‘自身’。 天文08-1班在周五下午有一节实践课是与阿尔法学院一起上课的授课的老师是希尔达助教。 实践课的主要目的是指导在校的年轻巫师们熟练掌握各种魔法技巧并将其灵活运用在猎妖活动中令学生们不至于太过专注理论而变成书呆子。 既然涉及真正的魔法练习那么在实践过程中自然免不了受到伤害——为此第一大学特别安排了专业的医护人员随堂监督以防止意外事故的发生——而这也为学校里某个流传甚广的说法提供了坚实的依据。 那就是学校将实践课统一安排在周五的下午就是为了让同学们在周六日两天时间里能够有充足的时间养伤。 当然这种说法一直没有得到第一大学官方的证实。 不过这种私下流传的说法却为郑清的第二个方案提供了非常好的思路。 他打算在周五下午的实践课上稍微‘用力过度’一点——按照校医院的习惯但凡涉及魔法伤害的患者都需要在校医院呆六个小时以上以确保那些魔法伤害不会有某些隐秘的后遗症。 六个小时足够郑清避开青丘会馆的安排还不会影响第二天d&k的开业大计。 除了稍微受一点皮肉之苦外这个方案堪称完美。 只不过凡事皆有例外。 越是看上去完美的计划在实施过程中越容易因为某些看似不起眼的变量而失败。 就像现在。 “实践课取消了?!!” 郑清手里抓着一个被咬了一口的肉包全然不顾嘴角下淌的油水只死死盯着前来报信的班长唐顿惊叫一声——就在几分钟之前他还在琢磨下午实践课找谁当陪练可以不露痕迹的出点小事故。 结果这边还没琢磨出什么名堂他的方案就被宣告胎死腹中了。 现在是周五中午正式午饭时间。即便在熙熙攘攘的食堂里年轻公费生的嗓门依旧显得有些突出引来了许多好奇的目光。 “是啊不仅这周的取消了下周下下周的实践课都取消了。”唐顿抓了抓自己的头皮略显无奈的摊开手:“按照希尔达助教是说辞因为马上要到期末了所以估计这个学期的实践课课时都会被其他更重要的科目所挤占……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不要啊……我还想着下午实践课喘口气呢!”辛胖子哀嚎一声举起手中的花卷重重咬了一口一脸悲愤道:“其他科目考试实践课不考试吗?他们怎么能这么做!这节课不是全校性必修课吗?”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 被挤占的课程 临近期末整个第十六周九有学府内都笼罩在一片无形但是异常沉重的压力之下。除了各科教授在课堂上安排的复习计划之外图书馆、自习室也到处可以看见埋头苦读的学生。 为此从本周起校工委还特意推迟了图书馆与自习室关门的时间并且与宿管倪五爷沟通后放松了宿舍楼门的门禁允许部分学生稍晚一些回宿舍。 但副课课时被主课课时挤占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虽然是全校性必修课但实践课的教学内容决定了它是依托其他课程而存在的。”萧笑面前摆着一碗小米粥正用一支长柄银勺慢悠悠的搅着将粥表面的米糊缓缓搅碎。 一边搅他一边不慌不忙的解释道:“……这一点从实践课的师资安排上就能看出来。据我所知没有哪位知名教授负责实践课的教学工作。如果你们去查一查课表就能发现几乎所有实践课的老师都是学校安排的那些年轻助教。” 淡黄色的小米粥在银勺的搅拌下打着旋卷出一个漏斗状的漩涡。萧笑满意的点点头收起勺子端起碗补充了最后一句话: “而且临近期末主课侵占实践课的时间是一个惯例是九有学院的传统。你跟老生们聊一聊就应该有这种心理准备的。” 说罢他将碗沿塞到嘴边开始眯着眼享受温醇的小米粥。 站在几人饭桌旁边的唐顿羡慕的看了一眼萧笑端着的小米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除此之外实践课的期末成绩计算是加权平均平日里随堂测试的权重稍微高一点助教们的评分权重其次期中与期末考试的权重最低……据说这么安排是因为考试时间有限为了防止学生突击练习考试范围内的魔法而忽略其他重要程度低的魔法。” “所以就这几周来说把周五下午的时间交给其他主课边际收益可能会更高一点。” 郑清茫然的抓着包子又咬了一口。 什么权重啊、边际啊、效率啊这些概念他完全不关心。 他只关心如果没有了下午的实践课他还怎么受伤?他远离青丘会馆的计划怎么办? “真想坐下来跟你们一起吃饭!”唐顿目光在饭桌上转着咽了口口水:“真是个心塞的事情……我还要通知七八个人根本顾不上吃午饭。” “确实很心塞。”郑清心有戚戚的点着头顺手从面前拿起一个包子塞给班长大人:“呶先来个包子垫一垫……不差这几分钟。猪肉大葱馅儿的没有忌口吧。” 唐顿立刻摇摇头但犹豫了几秒钟才接过包子恶狠狠的咬了下去。 “那下午的实践课谁占了?”看着唐顿不会立刻离开张季信也追问了一个问题。与其他人的抱怨不同他更关心已经发生的事实。 “是符箓课。”唐顿飞快的嚼了几口用力咽下去喘了口气才说道:“符箓课的章老师。据说是因为猎月的时候拉了课这个学期的教学计划还没完成……而且上次月考大家在基础符箓方面掌握的也不是很好。所以章老师特意找姚院长申请了加课。” 符箓课的老师是一位年轻的讲师据说毕业还不足五年但她在大学上学期间就通过了注册巫师的考核——而且还是一位美女——完全称得上是美貌与才华并重的学霸。 因为在开学伊始的摸底考试上一鸣惊人章讲师对郑清的观感很好对他平日的课业或者学习要求也并不严格甚至可以称得上颇为纵容。 听到是章老师占的课郑清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的第三套方案估计会耗用比较多的时间很有可能下午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就必须请假。原本这套方案只是作为备用方案却不料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套方案还没来得及实施便胎死腹中。 幸亏是章老师的课。 这样一来他请假时候的压力会小很多。 唐顿三两下将郑清递给他的包子吃下去之后抹抹嘴最后叮嘱了一句:“下午记得不要迟到带上你们的符笔、符纸之类的工具…嗝……唔我应该去买瓶水。” 说罢他拍着胸口摆摆手急急忙忙向窗口跑去。 “打份饭吃完再去吧!时间还来得及!”辛胖子在他身后喊了一嗓子。 然后回过头胖子费力的耸了耸肩膀语气显得有些难以置信:“竟然还有人不吃饭先工作的?完全无法理解他到底怎么想的……” “就像我们也无法理解你每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个小时都在给嘴里塞东西……东西都去哪儿了?”张季信习惯性的挖苦了一句。 辛胖子早已对他的挖苦免疫了闻言连眼睛都懒得翻一下。 “说起来下午换成符箓课最高兴的应该是我们的大公费生吧。”胖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郑清一脸揶揄:“章老师一贯对你青眼有加每次上课都给你奖励学分。啧如果我也能遇到这样的老师就好了……” “前提是你先将所有的基础符箓默写如流。”张季信对胖子的梦想嗤之以鼻但他同样看向郑清建议道:“话说回来下午既然是符箓课那我觉得你可以早点去青丘公馆帮我们打打前站……我觉得只要你提出申请章老师肯定会给你假的。” “确实是个好主意!”萧笑也赞同的点点头。 这个建议仿佛刀子一样在年轻公费生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头再次狠狠扎了一刀令他喉头一热险些当场喷血。 “还是不要搞特殊的好。”男巫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艰难的笑脸:“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万一今年的考题有什么变动被打个措手不及就糟糕了……我可不想考试后走在校园里被人指着脊背说‘看就是那个男巫掌握全部基础符箓竟然没拿符箓学考试的满分?’。” “想想就让人心塞。”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平气符 下午符箓课上的时间比郑清想象的更难熬一些。 怀表上细长的秒针一格一格跳动着不急不缓看的令人心焦。窗外阳光的颜色也从浓烈变得清淡继而影影绰绰渐渐落在了教学楼的背后。 教室里几乎所有同学都竖起耳朵两眼紧紧盯着黑板上老师的版书唯恐落下一行半字最后上了考场悔之莫及。 章老师站在讲台上同样非常认真的向同学们讲授今年符箓学期末考试的重点与难点间或夹杂一些她当年考试的心得体会——对许多同学来说她夹杂传授的那些小窍门甚至比部分复习重点还引人关注。 而郑清坐在讲台下却要一边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一边满心焦躁的期待姚院长的传讯。他现在大部分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姚教授的身上了。 “只要老姚配合我完成这个计划我保证一个月不喝小米粥!” 年轻的公费生双目无神的盯着黑板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因为姚教授大名是‘姚小米’平日里但凡同学们对他有所不满总会吆喝着三五成群结伴去食堂或者步行街上喝两碗小米粥。以至于小米粥竟渐渐成为九有学院最受欢迎的美食之一。 一个月不喝小米粥在郑清看来已经是非常具有诚意的表现了。 许是听到了年轻公费生心底的祈祷。 在符箓课进行了一半的时候一只青色的纸鹤忽然擦着门缝从外面闯进了教室。然后盘旋在章老师的面前打着转——这是第一大学默认的课堂秩序。上课的时候如果有纸鹤找人那么必须经过授课老师的允许。 正在讲台上为大家分解一道高级符箓的章讲师被纸鹤打断思路后原本还有几分气恼。但当她看见纸鹤上的标签后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惊讶。 “郑清?”她抬起头径直看向教室斜后方语气比表情要温和的多:“郑清同学……姚教授给你的纸鹤你现在要看一下吗?” 郑清‘呼啦’一下站起身来。 因为站的太快他还不小心将身前的课桌撞的歪斜了一些。桌脚与地板摩擦的刺耳声音愈发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要…不…看一下。”年轻的公费生紧张的扶了扶脸上的大墨镜声音因为急促而显得有些高亢。这一次便是坐在他身旁的萧笑都把脑袋从笔记本上抬了起来瞅了他一下。 “你这是要还是不要。”章老师听着男巫的回答顿时有些乐了。 郑清深吸一口气感觉血气有些上涌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但他仍旧用非常清晰的声音重复道:“要看。” 讲台上的女讲师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而是松开手任凭那只纸鹤偏偏然向教室后排飞去。与此同时她轻声咳嗽了一下将班上那些刚刚跑偏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回去: “好了其他人重新看黑板我们继续分析这道符箓……辛同学请你把头转到前面来。” “老师我也想看纸鹤上写了啥。”辛胖子笑嘻嘻的举起手半抱怨的说了一句。郑清借着课桌的掩护抬腿一脚踹在了胖子的屁股上示意他闭嘴。 “如果那只纸鹤是姚教授给你的那么我可以同意你这个请求。”章老师委婉的拒绝的胖子的要求后然后转过身用力敲了敲黑板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来我们大家继续分析这道‘平气符’。” “刚刚讲完顶部‘尚’字的写法了。” “然后我们看‘尚’字左下方形如草书‘去’字微抬、微连至下方再猛提一笔入右上跳出;而‘尚’字右下方是‘弓’状横折共七笔笔画不断写完不可提笔。” “为什么不可提笔呢?” “这就关系到‘平气符’书写时候的两个要点。” “其一在刚刚讲到的第二步的时候一定要右上挑入;其二等一下我们会讲到第六步收笔的那一横一定要自右上至左下可以有飞白但是不能连笔否则气散不出去了。” “如果你们刚刚在第三步的时候提笔了那么最后收笔的时候也会把气眼堵死……” 讲台上章老师只是在眨眼间便重新沉浸在佶屈聱牙的符文分析中了。而台下的诸生也在跑神几分钟之后强迫自己逐字逐句记录台上老师的分析方法——按照章老师的说法期末考试的试题中肯定会有一道课堂上从来没有讲过的符箓需要学生们开动脑筋自己想办法解读出来。 包括但不限于符箓的书写要点、使用的基础符文有哪些、符胆怎么组合、符脚如何勾勒等等等等。倘若平时只是死记硬背没有在课堂上听懂老师传授的方法那么就算背会整本大学一年级的《基本符箓》也无济于事。 当然在谈及这件事的时候章老师还特意补充了一句能够熟练默写全部基础符箓的例外。这句话让郑清又收获了一大波羡慕嫉妒的眼神。 就像现在年轻的公费生能够在课堂上堂而皇之的接收传讯纸鹤而其他学生只能苦哈哈的听着台上的授课还不能打盹儿。 这就是好学生可以享受的优待之一。 只不过郑清现在并没有任何高兴或者窃喜的感觉。 因为他刚刚拆开了那只纸鹤。 纸鹤上只有短短的一行。 “症状已知。非异常。注意休息。周日班会后再聊。” 一行十八个字加上标点符号一共二十二个字符。许是写的时候有些急迫信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与平时教授那刚劲有力的版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郑清面无表情的盯着信纸足足沉默了五分钟。 然后他勇敢的举起手。 刚刚讲到‘平气符’第六步写法的章老师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示意年轻的公费生起身说话。 “老师我有事情需要出去一趟。”郑清硬着头皮说道。 “现在吗?”章老师显得有些吃惊。 郑清报以苦笑同时隐晦的扫了一眼桌上的那张信纸。似乎想告诉老师自己也是无可奈何的。 台上的讲师似乎有些沮丧却没有阻拦只是最后叮嘱了一下:“嗯那你记得课后看一下萧笑同学的课堂笔记今天讲的课里有些新的内容……” 郑清听着飞快的点着脑袋仿佛啄米的小鸡。 萧笑听了翻了个白眼没有吱声。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传讯者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 距离周末的大解放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因为正处于上课的时间段所以整个学府都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气氛当中。 郑清从教学楼中-101教室出门后紧走几步一俟出了走廊估摸着大家听不见他的脚步了便拔腿就跑风风火火的向宿舍跑去。 一路上除了他张大嘴喘气的声音之外便只能听到偶尔经过的寒风掠过树梢带起的呜呜低鸣。倘若在平日被寒风这么吹着年轻的男巫定要在身上拍几张防风保暖的符纸然后缩头缩脑慢吞吞的走着绝不肯让那些冷飕飕的家伙钻进自己的衣领。 只不过今天不行。 年轻巫师的时间非常紧迫——他用半诱导的方式从章老师哪里骗来半节课的假期绝对不能慢悠悠的浪费在走路上面。 但即便他一路火急火燎赶回宿舍也不得不在宿舍门口停了几分钟等待倪五爷放行。 与焦躁等候的男巫不同倪五爷似乎永远都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 懒洋洋的睁开眼懒洋洋的张开嘴懒洋洋的伸出舌头将郑清递过去的废烟丸卷进嘴里然后意犹未尽的咂摸着嘴巴。唯一不太一样的是今天倪五爷多看了年轻的公费生两眼似乎诧异这位年轻巫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因为倪五爷几乎从来没有跟同学们说过话而且一贯表现的缺乏变通所以即便被青铜小兽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几眼郑清也只是陪着笑默默等候它开门心底全然没有碎嘴打趣的念头。 宿舍的走廊里同样异常安静。 如果说这里的安静与外面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走廊比外面校园里更安静而且还稍微多了一点暖气——在冲进宿舍的时候年轻公费生的脑子里飘过这么一个无厘头的对比。 只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 而且随着郑清推开宿舍门维持了一路的安静被迫宣告结束。 “卧槽!你怎么在这里?!” 年轻的公费生一半身子站在宿舍里面一半身子还停留在外面的走廊里盯着那个出现在宿舍里的身影一脸纠结:“还有你这是在干嘛…” “我去!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这才几点钟你怎么就跑回来了?传说中的旷课吗?!”宿舍里一个赤裸着身子的英俊男巫正慌慌张张的给身上套着长袍同时忍不住抓狂道:“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因为我刚起床啊!!我不在这里在哪里!!还有你下次进门的时候能不能先敲门?!多一分礼貌会死吗?!” 抓狂的男巫是迪伦。 听到他的回答郑清才猛然醒悟过来。吸血狼人先生的作息时间与大家恰恰相反别人早出晚归而他则是早归晚出。偶尔白天出去溜达一圈就相当于通宵了。 现在已经快下午四点钟了按照迪伦的日常习惯差不多正好是他起床的时候。 只不过平日里大家下课回来这位颇讲究范儿的月下贵族往往早就穿着打扮妥当头上抹了油脸上涂了粉袍子挺括腰带绷紧袖扣闪亮——像今天这样‘坦诚相待’在郑清印象里还是第一次。 虽然他非常想见识见识吸血狼人的某些繁衍器官与正常巫师有什么不同但出于生命安全的角度考虑年轻的公费生还是非常乖巧的将目光挪向了旁边那张六柱床上。 唔看样子迪伦确实是刚刚起床。他的那张六柱床上大红色帐子还没收起来显得非常凌乱。隔着帐子的缝隙他能看到那口黑色棺材的盖子也大张着像一头择人而噬的怪兽。 这不是个好兆头。 年轻的公费生慌忙避开眼神将目光再向斜上方挪了挪。 然后一抹闪亮的黄光不期而至险些晃瞎了他的眼睛。 “卧槽!那块铜镜怎么还挂在那里!”郑清捂着眼睛大叫一声:“不是早就叫你们丢掉它吗?挂了这么长时间它上面的符箓也早就失效了吧!” 他说的铜镜是几个月前在砂时虫还没被学校捉住的时候因为校园里泛滥的流言许多同学都在给他们的宿舍装饰各种辟邪祛邪的装饰。403宿舍自然也不例外。包括桃木剑、辟邪灰、以及刻了满屋子的反妖符咒。 这块铜镜也是那个时候被迪伦挂进宿舍里的。 后来砂时虫被捉流言消弭后郑清不止一次提议将那块镜子从天花板上摘下来。但因为大家都嫌麻烦而且小精灵们偶尔也会飞到那块镜子前臭美一会儿所以这件事就一拖再再拖三拖到了今天将年轻的男巫又晃瞎了一次。 “想丢掉你自己动手啊没人拦着你!”迪伦没好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听着他的声音已经正常了年轻的公费生才小心翼翼的撤掉了捂在眼睛上的手。只见吸血狼人先生一如既往的站在穿衣镜前一丝不苟的打理着自己的形象还不时将手伸进面前的小铜盒里挖出点粘稠的液体糊到脑袋上抹一抹。 与此同时察觉到公费生归来的小精灵们也纷纷从团团的肚皮上飞了起来结束下午的小憩或者斟茶、或者烫毛巾、或者整理书桌、床铺一副居家小能手的模样。 “你还没说今天回来这么早干嘛呢?!”似是察觉到公费生窥伺的眼神迪伦斜着脑袋瞟了他一眼重复着之前的问题同时猜测道:“你们这几天不是一直念叨着什么去青丘公馆的事情吗?是因为这个所以你今天早退了吗?那个希尔达老师这么好说话?” 郑清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麻烦不由大叫一声。 “哎呀!差点忘了!” 他顾不上向迪伦解释今天下午实践课取消改成了符箓课也顾不上在意迪伦诧异的眼神。只是一个健步便蹿进宿舍然后两下踢掉脚上的鞋子一头扎进自己的六柱床上将帐子放了下来。 隔着厚实的帷帐他用急促的语调对迪伦说道:“等他们几个回来告诉他们今天老姚给我安排了一件事比较麻烦……估计一会儿去不了青丘会馆了。叫他们不用等我……我回头会给李萌赔罪的!” “原本我还打算留纸鹤传讯恰好你在就由你传达一下吧。”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猫交易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干嘛不自己跟他们几个说?!” “你让我一个一千五百岁的老人跟你当传声筒还动不动用命令的语气连个‘请’字都没用考虑过月下贵族的尊严吗?还讲不讲一点尊老爱老的传统美德了!” “唔话说回来……如果我帮你传话那我能不能代替你的位置?” “反正按你说的你一会儿没时间去不了青丘公馆……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就顺便帮你去公馆那边忙活一会儿吧。” “如果恰好我们遇到了苏大美女需要我帮你带她的签名吗?如果要的话你打算签在什么地方……有干净的衬衫或者新法书吗?新笔记本也行。” “喂好歹我要帮你忙让不让去给个回复啊!” “都是一个宿舍一支猎队知根知底的难道你还怕我坑你不成吗?话说如果我代替你去的话需要找担保人吗?你会帮我担保的对吧……互利互惠嘛是吧。”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迪伦站在穿衣镜前一边拿着他那支象牙柄的小毛刷仔细打磨嘴边尖锐的獠牙一边喋喋不休的向郑清抱怨着——在被年轻的公费生突然安排了任务之后他觉得自己完全有底气这样抱怨。 只不过任凭他说的眉飞色舞、唾沫横飞郑清那张六柱床上罩着的帐子里始终没有一丝回应。倘若不是隔着帐子还能感受到年轻公费生那股旺盛的生命力迪伦早就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掀开帐子一探究竟了。 但直到他将两颗獠牙刷干净、又给牙尖擦了粉打磨妥当帷帐后面还是没有一丝动静。 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在第三次摘下黑曜石的袖扣换上两颗红宝石袖扣之后这位矜持的月下贵族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郑清的帐子。 “哈喽?” “郑清?你还在吗?” “九有学院的公费生同学……” 他拖着长长的声调每换一个称呼便向那顶帐子靠近一步几步之后红色的帷帐已经触手可及了。 几只小精灵振动着翅膀抱着小胳膊堵在他的鼻子前面一副寸步不让的模样。 “劳驾让一让我只想看看你们主子有没有被枕头闷死。”迪伦对小精灵们做了个揖和颜悦色的说道。 不知有没有听懂他说的话小精灵们虽然‘兮兮’的回应着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反而愈发向前逼近了几寸几乎蹭到迪伦的眼睫毛上了。 就在迪伦考虑要不要动用一点魔法的力量解决这些小麻烦的时候帐子里终于传出了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只要把消息带到了你想跟着他们去当苦力也没关系的。” “前提是李萌不反对把你加入临时劳工名单。” “至于你说的签名唔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帮我带一个……书桌抽屉里有一本还没开封的法书是学生会给公费生下发的感恩节礼物。用来签名足够了。” 听着郑清还算有条不紊的安排迪伦忍不住皱了皱眉。 与之前也就是进宿舍的时候相比年轻公费生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仿佛一晚上没喝水然后又强行开口说话的似的。给人一种格外费力的感觉。 “你没事吧”迪伦探着头关切的问了一句:“你刚刚不是说姚院长安排你做什么事情吗?需要帮忙吗?” “不谢谢!”帐子里的声音粗暴的打断了吸血狼人的好意。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年轻的公费生随即补救般解释道:“……假如你打算一会儿参加青丘公馆的工作最好现在就去教学楼外等着李萌下课这样两边都有讨论的余地。嗯现在距离下课还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你跑快点还来得及。” “另外如果我是你的话在跟李萌谈判之前肯定会先送她一点好处……比如一块黑森林蛋糕或者一小袋脆皮奶油泡芙就不错。” “买点心不要在学校食堂里买做工太粗糙而且口味太重。我推荐你去步行街上那家喵喵甜品店就在双唐记旁边新开的店人气很高李萌念叨了好几次了。” “还有送礼物的时候一定要背着蒋玉她不喜欢李萌吃太多甜食最近管的很严……” 帐子里的唠叨还没有说完迪伦就已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跑出去还没三十秒宿舍门再次‘咚’的一声被撞开了。 吸血狼人先生一脸抱歉的看着受到惊吓的小精灵们飞快的解释道:“走的有急差点忘了我们大公费生的本子……” 说着他几步蹿到书桌前扯开郑清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一本尚未拆封的厚鼓囊囊的软皮法书。 “啧学生会一贯这么小气。”迪伦摇摇头然后回头冲环绕在郑清帐子周围的小精灵们笑了笑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整个宿舍在这场闹剧中从头到尾唯一没有什么反应的也许只有吃饱喝足后啪在辛胖子枕头上小憩的肥猫团团了——它只是在迪伦重新闯进屋子里的时候抖了抖耳朵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但它的这份‘稳重’在迪伦离开宿舍不到五分钟后便宣告结束了。 因为一只黑猫悄无声息的从郑清帐子的缝隙间滑了出来然后踩着猫步不紧不慢的走到了肥猫团团的身前。 同类过于靠近的距离终于令肥猫无法忍受愤愤的睁开了一只眼睛。 你要干嘛?! 团团用目光质询着黑猫尾巴下意识的甩了甩。 “咳知道你听得懂我说话”黑猫蹲坐在团团身前假模假样的咳嗽了一声:“晚上他们几个回来后如果宿舍气氛好就给我飞一只红色的纸鹤;如果气氛很差就给我飞一只白色的纸鹤……呶纸鹤就在我抽屉里已经折好了。” 肥猫爱答不理的重新合上眼睛。 “五根鸡腿两根定金。”黑猫立刻举起爪子。 枕头上原本团成一团的毛球中闪电般探出一个爪子拍在了郑清的爪子上。 成交!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白与黑 变猫就是郑清的第三套计划。 当然想要实践这个计划郑清仍旧需要准备一个恰当的借口。就像第一套计划中他因为要去老姚的办公室所以‘不得不’放弃青丘公馆的工作;第二套计划中他是在实践课上‘受伤’也被迫退出了青丘公馆的工作。 最初敲定第三套计划的时候郑清并没有想的多么复杂。 他只打算周五下午实践课上请半节课的假然后独自一人偷摸变成猫直接溜到学府后苑的那片林子里。 那片林子里藏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一只黑猫躲进去就像一滴水落进了湖泊中溅不起一丝涟漪。郑清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从校园里消失掉。 整座第一大学唯一知道他是一只猫的满打满算也就一掌之数。而其中的大部分人又要跟着李萌去青丘公馆当苦力绝对没有机会发现在树林里溜达的某只黑猫。 只不过一方面周五下午请半节课的假并不容易而且事后向李萌萧笑等人解释时又很难找到恰当的借口所以这套方案只是作为备选中的备选列在了最后的位置。 但随着前两套方案‘中道崩殂’郑清不得不启用第三套方案。 与最初的计划不同年轻的公费生在打算实施第三套方案时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他仍旧可以用姚教授作为借口。 因为在符箓课上全班人都知道他收到老姚的一只纸鹤后离开了教室——有符箓课章老师的背书没人会质疑那只纸鹤的真伪——有了‘不可抗力’的影子年轻的公费生完全可以拉大旗作虎皮。 等到萧笑等人忙活完回到宿舍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从外面回来然后向伙伴们抱怨老姚的差事真不是人做的他被带到一个隐蔽的小黑屋实验室呆了一整个下午巴拉巴拉。 横竖没人会去找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对质。 而且也不会有人质疑他那番话的真伪——毕竟连青丘公馆请几个短工都要签署沉默契约更不要提第一大学的实验室了。 再加上可以变成猫散散心。 简直是一举多得! 原本这套计划中另一个稍显困难的部分也就是郑清需要请半节课的事假。正常情况下如果没有非常过硬的理由学生很难随堂请假的。这个困难在符箓课抢占实践课的课时之后也自然而然消失了。 因为符箓课的章老师对于第一次摸底考试就默写了全部基础符箓的公费生一直优渥有加只要理由过得去她非常乐意给郑清一些优待的。 黑猫一边美滋滋的在心底琢磨着自己的这一整套方案一边顺着草坪边缘的石阶脚步轻快的向后苑深处的小树林跑去。 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猫群就在那个方向。 当郑清从宿舍阳台溜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五点整的关口。学府内绝大部分课堂都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而告一段落。 从宿舍到小树林一路上不断涌现一群群的年轻男女巫师们——仿佛一阵过境的狂风携带着嘈杂的喧闹与熙熙攘攘的气氛——因为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所以黑猫需要很小心的挑选自己前进的路径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争取不惹麻烦。 这一次墨菲定律没有发作。 借着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以及他那身颜色深沉的皮毛黑猫安安稳稳的溜进了小树林里找到了自己的猫群。 就像郑清第一次看见猫群一样这一次猫群仍旧懒洋洋的挂在树枝间。白色、黑色、橘色、三花、虎斑、蓝绿眼等等等等大大小小的毛团你一堆、我一团错落有致的蹲坐在一株老槐树的叉叉丫丫之间。 个头最大的森林猫仍旧一副黑猫老大它老二的模样占据着整棵大树高处最结实的那根突出的树枝两只前爪搭在一起下巴微微抬起眯着眼神感受晚风吹过。几只个头同样较大的短毛、沙特尔、缅因猫则环绕在它的周围一副忠心耿耿狗腿子的模样。 还没长大的布偶猫就没有那么霸气了它趴在槐树的最下方但也是最结实的树干分岔处与一群同样娇小的折耳猫、波斯猫们耳鬓厮磨。 黑猫来到树下轻轻咳嗽了一声。 树上原本安逸巴适的大小猫咪齐刷刷的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向树下。黑猫仰头望去一片密密麻麻的彩色猫眼在这片阴暗的角落里闪闪发亮。 倘若是一位巫师路过看到这样的场景定然会感到头皮发麻san值狂掉。但换了猫身的黑猫一眼望去心底反而意外升起了几分亲切感。 不对不对这种感觉不对。 我不是一只猫! 只是一个披了猫皮的巫师! 黑猫用力晃了晃脑袋摆脱潜意识浮现出的那份亲切感然后一个助力跑唰唰唰蹿上了大槐树一路踩着大小猫们的脊背与脑袋最终爬到了一处不是最高、但最稳妥、避风的树杈上面。 然后他一脚将原本卧在那根树杈上的一只蓝猫踹了下去。蓝猫可怜巴巴的喵喵叫了几声后缩头缩脑的换了一处稍低位置的树杈重新安顿了起来。 而槐树上的其他猫咪们也在经过十几秒钟短暂的骚乱后很快恢复了最初的安逸。 黑猫把两只前爪揣在肚皮前面勾着尾巴眯着眼感受着流经这株大树的温驯寒风。 是的温驯的寒风。 不知是这株槐树被学校的某些巫师魔改过还是因为这株大树曾经藏匿过太多阴灵导致阴极阳生。总之虽然现在校园里已经是数九寒天但在这株大树周围黑猫却感受不到那种刺骨的寒意。 只有些许涌动的冰凉拂过猫毛与树皮。 也难怪这些好动的猫咪能够耐着性子窝在这株大树上。 夜色越来越深月色也越来越亮。似乎只要在学校范围之内天空永远不会缺少那抹闪亮的色彩。 沉寂已久猫群忽然又有些骚动将昏昏欲睡的黑猫惊醒。 郑清伸着脖子向树下望去。 一只尺许高低的小白猫正仰着脖子朝树上看了过来。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小白猫的由来 蒋玉今天晚上原本并没有夜游校园的打算。 尤其现在已经是数九寒天而她变形成的小猫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短毛小猫并没有长长的毛发与厚厚的脂肪为她抵御风寒在这种环境下出门溜达实在不算什么明智的选择。 但是吃过晚饭当她急匆匆赶到书山馆后却懊恼的发现自己平日常坐的书桌已经被几个陌生的面孔占据。临近期末学府中越来越多的年轻巫师开始出现在图书馆中这让平日里常驻图书馆的部分人有着些许的不适应。 比如蒋玉这已经是第二次她的位置被人占了。 如果在平日当她晚饭后来到图书馆完全可以找到一处宽敞安逸的角落来读书。而不像现在即便她将图书馆上上下下都扫遍也没有找到另外一处空闲的地方。 出了图书馆蒋玉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来到教学楼——因为临近期末学府特意开放了一批教室供大家复习使用开放时间延长到晚上十点钟——但不出意外每一间自习室里也都满满当当的坐满了复习的学生。其中不乏袍子上镶着一道、两道、甚至三道黑边的高年级老生。 女巫从来没有察觉到学校里竟然还有这么多学生。 当然并不是每个占了位置的巫师都在好好学习之中。在寻找空位的过程中女巫就发现不止一对恋人在课桌前耳鬓厮磨、也有人在复习题旁边摆了一本勇者与恶龙的故事书读的津津有味。 然而不论这些人怎样浪费那个宝贵的位置女巫也没有理由让他们起身离开。 先来后到如是而已。 带着几分惆怅与不甘的碎碎念回到宿舍后空荡荡的宿舍告诉女巫另外一个事实那就是李萌今天晚上也不在。 蒋玉这才想起来李萌今天晚上要去青丘公馆帮苏芽摘南瓜。这件事她已经与青丘公馆的女仆长苏蔓沟通过了确有其事两个小丫头没有乱来。 没有了叽叽喳喳的小麻烦虫安静空旷的宿舍令女巫欣喜不已。不由产生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图书馆没有空位又怎样?自习室没有空位又怎样?她完全可以在宿舍里复习啊! 然而翻开课本只是简单地做了几道习题女巫就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 宿舍从来都不是学习的好地方——不提走廊间不时穿过鞺鞺鞳鞳的脚步声也不提空气里弥漫着的那股混杂了枕头、棉被与沐浴露的诱人味道单单某只时不时在她脚边晃悠一圈的毛绒熊就令人分心不已。 这种感觉在她分析一道符箓思路被拽她裤脚的毛绒熊打断后就愈发强烈了——毛绒熊想让她帮忙给一只蒲绒绒刷毛。天杀的难道这头毛熊不知道女生对于蒲绒绒之类的小动物完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吗? 在陪着那只蒲绒绒玩儿了十几分钟之后蒋玉才蓦然醒悟自己还在复习功课。有那么一瞬间女巫非常想把那只名叫李能的毛绒熊塞进焚化炉里烧成灰烬或者丢进临钟湖给鱼人们当战利品。 随即她醒悟到了自己的错误。 尤其是她选择在宿舍复习完完全全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也对如果呆在宿舍都能好好学习的话学校还设立专门的自习室干嘛! 沮丧之余蒋玉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彻底黯淡下去的天色听着寒风吹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的声音心底忽然产生一种冲动。 要不今天出去外面转转? 当然她所谓的‘出去转转’并不是与其他巫师一样穿着长袍、抱着法书沿着临钟湖的环湖长廊踱步。 她的‘出去转转’就是变形之后去校园里追寻那个杀害小猫的凶手。 想到就做。 蒋玉丢下手中的课本与复习题拉开书桌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变形药水没有任何勾兑直接一饮而尽。使用这种方式变形虽然口感稍差但胜在变形速度快。 她可不想在李萌从青丘公馆忙完回来之后自己还躺在床上缓慢变形之中。 月上斜枝的时候女巫便已经变身完毕出现在了宿舍外的青石板小路上。 因为天气的缘故出门前她还在脖子上挂了一块具有防寒保暖、兼具守护与攻击多重功效的魔法玉佩。而毛绒熊则被她留在宿舍帮那只蒲绒绒刷毛。 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八点。 与夏日夜色中喧嚣热闹的气氛不同冬日的校园里异常萧瑟。 便是有几个路过的行人也纷纷缩着脖子双手插在口袋里脚步匆匆。除非必要很少有学生会在平日浪费符箓等魔法道具来保暖。 小白猫脚步轻盈的走在草地上。 与青石板路相比走在干枯的草地间她的爪垫感觉更舒服一点。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能碰到那个杀害小猫的凶手;运气差一点说不定也能遇到之前救过自己的那只黑猫。 不论如何就算运气再差也不会比辅导李萌功课或者呆在宿舍帮毛绒熊洗澡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想到这里小白猫的脚步愈发轻盈了许多。 这份轻盈在路过一个分叉口的时候稍稍犹豫了一下。 向左是通向临钟湖的青石板路。 向右是通向学府后苑小树林的路。 按理说小白猫应该向左拐。不论是她之前搜集的线索还是最大的可能性她都习惯性的将小猫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了临钟湖附近。 但也许今天可以稍微做点变通? 小猫抬起的爪子放了下来然后换了另一个爪子犹豫着踏上了那条杂草丛生的小路。 走了没多久她便从空气中敏锐的察觉了一大波‘同类’的气息。 很快她便来到了那株大槐树下面。 然后抬起头。 她看到了一树的大小猫咪仿佛成熟的果实一样一簇簇的挂在树梢之间。 还有一只四爪踏雪眼睛通红的黑猫眯着眼低下头看着她。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真香警告 在看到黑猫的第一眼起蒋玉就知道它就是自己要找的那只大黑猫。 虽然不知道黑猫的眼睛为什么变红了但它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以及它身上那缎子般柔顺滑亮的皮毛都让她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 况且四爪踏雪又不是什么大路货。在学校呆了这么长时间蒋玉还没有见过第二只四爪踏雪的黑猫。 终于看到你了还好没错过。 小白猫脑海滑过这个念头一时高兴忍不住打了几个小呼噜——既然能够轻轻松松完成找黑猫的小目标那么抓捕凶手的任务应该也不会太困难吧! 带着这份好心情小白猫略略后退了几步借着一小段助跑三两下便蹿上了大槐树。经过数次变猫的经历她已经能够熟练掌握一些猫科动物的本能了。 比如夜视、比如猎捕、比如爬树。 槐树的树型虽然高大但主干却不高只是依靠叉叉丫丫四下里散开的分枝来撑起它那庞大的树冠。所以白猫虽然还小却也能借着一段助跑蹿上去。 只不过这株槐树年纪有些大了树皮的皲裂与粗糙程度都远超林子里其他乔木。小白猫柔嫩的掌垫踩在树皮上很不舒服。 但为了抓住那只黑猫她扯了扯耳朵忍下了这份不适。 在爬过十多米的粗糙树皮、越过十多只大大小小的猫脑袋之后小白猫终于来到了郑清趴着的树枝上。 “靠边挪一下!” 小白猫凶残的叫了一声抬起前腿用力一蹬将黑猫的身子向旁边踹了一脚。黑猫回过头还超其他方向瞅了一眼似乎有些愣神。 小白猫顿觉不满抬起爪子再次用力‘提醒’了一下黑猫。 黑猫终于反应过来磨磨唧唧的向旁边挪了一点留下一截足够的空间。 小白猫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摇头摆尾的挤了进去然后懒洋洋的卧下。 …… 郑清听不懂猫叫的意思。 虽然变猫很久了他能够通过这些毛茸茸的家伙不同音调语气的叫声猜测到它们想要表达的意思。但这种猜测终究不如语言交流那样准确。 当然因为猫的社会生活与思维方式异常简单的缘故他也不需要认真揣摩猫们细微的心理变化。能够大致猜到它们想说什么就足够了。 就像现在。 这只小白猫似乎是想让他向旁边靠一下给她留点空地? 但是她不知道这个位置是猫群老大才能呆的地方吗? 黑猫眯着眼歪着脑袋瞅了一眼乱入的小白猫尾巴尖勾了勾心底有些疑惑。而且小白猫一路爬上来经过那么多大小猫咪怎么没猫拦它一下。 责任心都去哪里了?! 这是身为属下的工作态度吗?! 黑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身下的那些猫咪。 只见它们三三两两的挤在一起或者互相舔毛、或者眯眼打盹儿、或者盯着树皮发呆还有极个别活跃的家伙正在方寸之间的狭小空间里蹦蹦跳跳追逐着一根飘来荡去的树枝。看上去没有一个正常的。 郑清忍不住一掌糊在了自己脸上。 他原本就不该对猫这种生物的责任感抱有任何期望的。 还没等他的自责感衰退腰间便又传来一个‘重重’的踹击感。当然这个‘重重’只是相对而言。黑猫能够感觉到小白猫已经使出了十一分的力量只不过她太小了即便用了超出她能力的力量对黑猫的影响也微乎其微。 充其量只是对黑猫起到了一点点提示的作用。 黑猫顺着小白猫脚踹的方向挪了挪挤出了几寸宽的空间——唔算了大猫不跟小猫一般见识。天地这么大让她几寸又何妨。 …… 许是注意到上方树杈间的动静。 原本老老实实呆在下面的布偶猫也有些坐不住了踌躇了几秒钟试探着向上面爬了几步。但也仅仅是几步而已。 当它想从黑猫与白猫之间找出另外几寸空间的时候不需要黑猫反应小白猫就会非常小气的将它挤下去。 宝贵的资源在什么地方都是宝贵的。 布偶猫‘喵喵’叫了几声发现黑猫无动于衷的呆在原地甚至还扯了扯耳朵似乎想把耳洞给堵住后终于放弃了上位的打算老老实实回到了它原本的地方。 …… 小白猫的身上挂了几根枯枝败叶。 也许是她之前走在草坪上的时候粘在身上的也许是她穿过灌木丛的时候被挂在身上的还有可能是刚刚爬树的时候从其他猫咪身上继承过来的。 总之小猫白净的皮毛上挂了几根碍眼的草叶。 作为一个略带强迫主义的猫郑清无法对那几片叶子无动于衷。 当然舔毛是不可能舔毛的他连自己的毛都不舔更不要提一只莫名其妙出现的小白猫了。倘若不是之前有过几面之缘而且她年纪太小让郑清起了恻隐之心单单她冒冒失失登上‘王座’的行为就够让黑猫把她摁在土里揍一顿了。 黑猫原本想努力装作视而不见。 但白猫挤在他的身边那几根枯叶也难免时不时在他的身上蹭两下挠的他浑身不自在。 坚持了一分钟黑猫终于按捺不住把身子向外挪了挪然后抬起爪子顺着毛拨了拨将那几根枯草从小白猫身上拨了下去。 小白猫愣了几秒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但仍旧乖乖的将身子向黑猫爪子下凑了凑同时踹起爪子把脑袋搁在上面眯着眼开始打呼噜小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的好不惬意。 黑猫愣住了还没收回的爪子举在半空中不知往哪里放。 这是让自己给她挠痒吗?! 她以为自己是女王吗?!! 到底谁才是猫群的老大! 黑猫愤愤不平的抖着耳朵却没有撤掉爪子而是老老实实的按在小白猫的背毛上顺着毛开始捋。 就当照顾小孩儿吧。 他这么安慰自己撸猫而已。巫师能撸猫巫师变成的猫自然也可以撸猫。从逻辑上讲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表姐妹的谈话 直到周六下午参加d&k开业仪式的时候蒋玉仍然有些浑浑噩噩。 昨天晚上变成猫后的一系列遭遇令反反复复在她的脑海里重现——爪子踩在冰凉的石板路上身子穿过干枯的灌木丛与草地遇见同类、爬树、然后是那只大黑猫……停! 就是这里! 记忆一旦重现到这里就会变得模糊、虚幻仿佛一台久置的留声机在播放一张发霉的唱片从喇叭花里传出的声音嘶哑、变形、断断续续。连带着记忆中的画面也开始蒙上一层薄薄的阴影让人如雾里看花一般感觉终究隔了一层。 女巫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她被那只大黑猫给撸了——这句话完完全全只有字面的意思那只大黑猫仿佛一个人类一样帮她理毛如此而已——直到现在女巫仍旧不敢相信自己脑海里回忆起的一切。 “幻觉肯定是幻觉!”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怎么可能?!” 女巫小声嘟囔着用力晃晃脑袋似乎想把那些可怕的记忆从脑袋里晃掉:“肯定是变形魔法导致的认知缺陷……嗯一定是这样的……” 女巫强行自我安慰着并且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这种事情并非不可能。巫师在使用变形术之后因为生命形态发生变化所以包括智慧、记忆、乃至习惯等都会发生一定程度的偏差。 这种偏差被部分巫师们称为‘变形认知障碍综合症状’。 就像她变成猫后会沾染上许多猫类动物的习惯也会下意识忘却一部分身为巫师时候的记忆——这种忘却并不是永久性的只是因为猫的大脑开发程度太低无法完整承受一个成年人的全部记忆所以有一部分并不那么重要的信息会以‘沉没’的方式隐藏在记忆海的最深处。当她重新变回巫师之后仍旧可以完整无缺的找回这些记忆。 但反过来一只猫的记忆却可以完整无缺保留在巫师的脑海里——除了猫与人的角度不同、思维与时间等观念有些许差异之外其他猫所感受过的一切经历巫师都可以感同身受。 而这也是问题的关键。 蒋玉完全有理由相信倘若她变成猫的时候记忆是完整无缺的那么她决计不会像一只真正的猫一样被同类理毛——尤其那还是一只公猫! 一想到黑猫粗糙的肉垫擦过她的身子而她还在黑猫爪子下舒舒服服的大呼噜女巫就忍不住有种抓狂的感觉。表现在外面就是她的双颊绯红脸上开始冒起热气。 这让走在她身边的李萌大为诧异。 “表姐你是不是病了?”小女巫踮起脚尖试图摸一下蒋玉的脸蛋。 “什…什么?!”蒋玉仿佛刚刚回过神惊慌失措的向后仰了仰身子躲开李萌的小手。 “我是说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脸那么红!”小女巫没有够到蒋玉的脸语气有些不爽但仍旧重复着说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脸红?啊…可能可能是风吹的吧哈哈哈。”蒋玉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强笑着解释了一句。冰凉的指尖按在她的脸上那股涌起的热气显得愈发强烈。 “唔我就说你出门的时候应该带条围巾……临镜画最近推出的‘冻人’面霜据说也不错能够在严寒中保证脸蛋q弹的感觉不会被风吹的变色。听苏芽说连苏施君都买了呢。”李萌蹦蹦跳跳的走在蒋玉身边注意力很快便从表姐的脸色上转移开来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昨天在青丘公馆的见闻。 事实上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小女巫一半的时间都在向蒋玉描述她在青丘公馆的经历——尤其是昨天晚上她们还好运气的遇到了苏施君——不管谈什么话题最后似乎都能绕回青丘公馆上面。 “……表姐我跟你说青丘公馆的那座花园里还有一株七色堇!听苏芽说是米尔顿公爵从阿尔卑斯给苏施君带回来的……苏芽说那株花真的有魔力……我也想要一颗能许愿的七色花……” “能不能许愿我不知道但如果你想要七色花我可以让家里给你找一找。”蒋玉盯着脚下的路心不在焉的回答道:“不过你不要抱太大希望……真正的七色堇跟真正的曼殊沙华一样都是非常少见的。” 李萌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蒋玉的回答。 与那些麻烦事情相比她更喜欢随时随地分享自己的一些新想法而不是关注她冒出的那些想法会不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还有还有表姐你知道吗?苏施君昨天回公馆的时候抱了一只小狐狸……你绝对猜不到她抱的谁!”李萌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 “学校的狐狸这么多我怎么知道。”蒋玉略感无奈的叹口气手指没有节奏在空气中弹动着突然顿了一下:“唔……既然你这么说难道是那个沸沸扬扬的私生子?” 巫师界第一大美女未婚先孕并且产下一个孩子的消息可以说是今年下半年整个巫师界最重磅的消息之一。甚至比第一大学入校专机被入侵、布吉岛沉默返潮时间提前等事情占据了更多的报纸版面与巫师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其中人们最关注的除了那个神秘男巫的身份之外便是苏施君的孩子了。 按照传统巫师世家的规矩没有经过婚礼等仪式而出生的孩子都属于私生子。是没有家族继承权的。虽然这条规矩对于巫师界第一大美女与一位大巫师而言有多少束缚力非常值得商榷但无论如何在普罗大众眼中那个孩子就是一个私生子。 蒋玉刚刚提出这个可能性就立刻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想: “不不对……你也说了她抱的是只小狐狸。如果真的是苏大美女的私生子最起码也应该是人形的。没道理是只小狐狸。” “那么她抱的是一只你认识的小狐狸?” “让我想想……你在学校认识的狐狸还没家里那只毛绒熊多能让你这么兴奋的……是波塞冬吧。” 听着蒋玉的分析李萌顿时瞪大眼睛脸上露出一副崇拜的模样。 “呀!这才是我的表姐!你怎么知道是波塞冬的!” “表姐我跟你说那只小狐狸太坏了开始还装作不认识我……要不是萧笑他们也在旁边跟它比较熟我差点被它骗过去!”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卯时 与神思恍惚、心情败坏的蒋玉不同九有学院的某位公费生显得有活力多了。 周六一大早天色刚蒙蒙亮郑清就摸索着爬起身在小精灵们的服侍下穿好簇新的长袍系上崭新的腰带别上闪闪发亮的袖扣在穿衣镜前开始捯饬自己。 “你今天不打算做早课了吗?”萧笑被屋子里窸窸窣窣的声响惊醒迷迷糊糊的问道。 “噢对哦……还有早课。”郑清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的事情颇为沮丧的脱下新衣服重新换上旧袍子然后坐在床边发呆。 小精灵们拄着下巴耷着翅膀坐在他的肩膀上陪他一起发呆。 只不过男巫的发呆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因为被郑清吵醒萧笑最终也无法继续安安稳稳的睡下去了抱怨着慢吞吞的爬起身开始洗漱。 “你们两个就不能安静一小会儿吗?!”辛胖子闭着眼咕哝了一句。趴在他被子上的肥猫团团赞同的甩了甩尾巴。 与之相呼应的是迪伦的棺材里也响起了两声沉重的敲击。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九点钟就要开业你们还能睡得下去吗?”郑清看着宿舍里死气沉沉的气氛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呼…呼…”胖子打着鼾含糊不清的说道。 面对惫懒的胖子郑清无言以对。 于是他将注意力转向了迪伦。 “咚咚。” 年轻的公费生敲了敲棺材板稍稍提高声音问道:“刚刚我们说话你能听见?你这个板子隔音效果不行啊……要不要回头在里面加一层牛皮?” 宿舍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睡眠不足生气想喝血。”棺材里传出一个幽幽的声音。 按照迪伦的作息时间正常来说下午四点至七点钟是起床的时候早上四点至八点钟是整理棺材准备睡觉的时候——平日里周一至周五他都会等宿舍里的人都去上课之后才开始睡觉。而周六日他可能会睡的稍微早一点比如半夜四点钟摸索着回宿舍开棺材睡觉。 昨天晚上为了去青丘公馆蹭一蹭巫师界第一大美女的仙气儿吸血狼人先生硬撑着旷了小半节课。这导致他在后面的课堂上被负责夜间授课的助教收拾的很惨。 早上拖着疲惫的身子滚回宿舍后棺材盖子合上还没有一个钟头就又被宿舍里的动静吵醒了。 也难怪他脾气会这么糟糕。 “那是因为你昨天晚上帮苏施君摘南瓜去了。”郑清撇撇嘴语气中没有丝毫同情:“谁也没求着你去不是么?” “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吧!”吸血狼人先生的声音在棺材里嗡嗡作响嗡嗡声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郑清假装没有听出来迪伦的质问——或者说他听出来了但却毫不在乎。 “既然醒了就快点起床啊!” “睁着眼睛呆在棺材里不是个好兆头!” “今天我们的店子就要开业了!大家加把劲把开门业绩搞上去你想喝什么口味的血都给你买!” 郑清咣咣的敲着棺材大声许着诺:“我还有流浪吧的金卡……就算你想喝某些禁忌类的血液我也能帮你搞来!比如赤虬血?” “现在才五点钟!!!”迪伦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火气呼啦一下推开棺材板砰的一声坐了起来耷拉着眼皮恶狠狠的盯着年轻公费生:“我闭上眼睛还不到一个小时!” 虽然语气里充满火气但他蠕动的喉结显然将那份火气所带来的威胁性降到了最低。 “好的好的再坚持一下。”年轻的公费生好生宽慰着状似不经意的补充道:“昨天路过流浪吧的时候流浪巫师告诉我说店里进了几瓶赤虬血……百岁老虬的血后劲儿十足。我捉摸着你会喜欢所以先帮你下了定金。” “百岁老虬?百岁的赤虬都还没成年呢!”迪伦有气无力的抱怨了一声却乖乖的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反正你已经是死人了少睡一会儿死不了的。”年轻的公费生说了一个很欠揍的冷笑话同时将胳膊抬高高把小精灵们举过头顶。 小精灵们在他的手心兮兮兮兮的笑闹成一团。 吸血狼人耷拉着眼皮扫了郑清一眼:“我怎么感觉昨天晚上你回来之后胆子变大不少啊……你昨天干嘛了?喝龙母壮胆冲剂了?” 郑清举在半空中的手顿时僵在了那里——事实上他也感到自己今天有点兴奋过头了。只不过他将理由归结于新店开张的影响。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昨天晚上变猫后他一直呆在那株大槐树上一切安稳。完全没有搞事情。顶多是撸了一只小白猫但那又有什么影响呢? “错觉。”公费生干笑了几下:“我一直都这样的……大概是你的错觉吧。” 迪伦眯着眼瞅着他没有说话。 宿舍里一时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辛胖子的呼噜声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睡醒了就爬起来干活去。”刚刚走出盥洗室的萧笑顺手抖了胖子一脸水花:“连呼噜都不打了肯定已经醒了。” “没醒没醒。”辛胖子哼哼唧唧着坚持不肯睁开眼睛:“迪伦早起床就有赤虬血喝我早起床就没点什么奖励吗?” 回答他的是宥罪猎队队长无情的声音:“并没有。” “那我还是继续闭着眼睛吧。”胖子张开嘴就想继续打呼噜却不防趴在他被子上的肥猫一爪子按在了他的下巴上将那个欲出未出的呼噜声给堵了回去。 “五点卯时属于破晓。” “这是太阳开始露面冉冉升起的时候。” “今天新店开业这个时间对我们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彩头了……所以你必须起床!” 萧笑一边解释着一边换上了一身练功服:“我跟清哥儿去做早课你们俩先去店里张罗着摆台……后面仓库里有十几个笼子的老鼠样货记得把它们毛刷亮一点再给它们填一次食。”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小狐女的怨念 北方的冬天太阳就像一个吝啬鬼对它手里的金色光芒看管的很紧轻易不肯走出地平线更不要提将光芒洒向大地了。 但是在第一大学不论是雨露还是雪花不论是月亮还是太阳都要遵守《第一大学校园管理条例》上的相关要求。 卯时是日出之时那么太阳就必须升起来。 可以早一点在卯时之初比如早上五点钟就露面;也可以晚一点在卯时之末比如早上六点五十左右再慢吞吞的爬出地平线。但无论怎样到了时候太阳该升起来就必须升起来。只要不是阴雨绵绵、大雪纷飞、亦或者雾气弥漫的日子阳光总会准时的洒落在这片开阔的校园里。 而这也是苏芽小女仆最讨厌第一大学的地方之一了——与之相比某个曾经吓哭她的公费生似乎都不那么令人讨厌了。 因为太阳升起来意味着她也要起床干活了。 以前还在青丘的时候太阳就不会这么勤快。有的时候到了早上七点半太阳都还赖在地平线下面不肯露面。 作为一名见习女仆青丘公馆为苏芽安排的活计都非常轻省日常作息也严格按照古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以一个能够陪着小狐女一起赖床的太阳才是一颗好太阳。 不像现在。 学校里的太阳都是大猪蹄子。 小狐女带着满腹细碎的怨念晕晕乎乎的从床铺上爬起身耷拉着耳朵拖着尾巴开始给客厅里那几盆花花草草浇水、除草、捉虫。 当然不管是除草还是捉虫都只是说说罢了——能够长在青丘公馆正厅花盆里的植物苏蔓是不会允许它们身上有任何瑕疵的——小女巫能做的也就是提着一口尺许高低的黄铜小壶慢吞吞的挪到每一口花盆前然后举起小壶给花盆里撒几滴水洇湿盆里因为隔夜而略显干燥的草皮。 偶尔小狐女还会鼓起腮帮子冲着某片颜色较差的草叶吹口气看能不能把它从枝子上吹下来。能吹下来意味着那片叶子不健康了要收拾掉;吹不下来算它运气好。 唯一能够避免她吹气的只有摆放在窗台正中央的那盆七色堇。 传说中具有神奇魔力能够实现孩子梦想的花朵! 为了能够认认真真的为七色堇浇水苏芽硬撑着目不斜视的将正厅里的其他花盆都浇完之后才带着满脸的兴奋与专注凑到那盆七色堇面前。 窗外清晨的阳光已经穿破了半空中翻滚的雾气落在了青丘公馆的花园中。女仆长苏蔓正带着几位女仆手脚麻利的清理着园子里那些躲了一晚上的花精子与草精子。她们伸出手指探进花丛深处灵活的揪住那些小精灵的脚脖子然后将它们倒拎着丢进篮子里。 凑够一篮子再一股脑倒出栅栏外。 忙碌了好一阵子的苏蔓站起身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抬起头恰好看见苏芽正趴在窗台上举着小铜壶一滴一滴的给那株七色堇浇水。 “苏芽!” 女仆长叉着腰瞪了小狐女一眼压低声音喊道:“如果客厅里的花盆都浇完了就出来收拾外面的花园……昨天你带的那些男巫把花园里踩的乱七八糟那丛小姐最喜欢的蓝色垂蕾郁金香连花瓣都被撞掉了不少。” “我还没浇完花呢!”小狐女恋恋不舍的盯着那株七色堇难得硬气了一次。 但很快她的这份硬气宣告破产了。 因为苏蔓三步并作两步从花园里来到窗台前隔着高高的窗棱将小狐女径直拎到了园子里。小狐女缩着脖子吱哇乱叫: “啊鸭鸭铜壶里的水漏在窗台上了……让我去把它们擦掉吧!”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做擦擦扫扫的事情吗?”苏蔓瞥了她一眼嘴角抽了抽说道:“以前没擦过今天也不用擦……现在去花园把昨天落在花丛里的南瓜蔓子都捡出来。一会儿你陪苏花把那些蔓子送到街头那片小树林里去。” “我不要出去!”小狐女甩着尾巴大声抗议着。 “嗯?”苏蔓眯着眼看了她一下。 小狐女的表情及语气陡然软弱了许多。 “我是说为什么要送出去”她低着脑袋双手凑在面前对着指尖弱弱的辩解道:“我记得昨天那个西瓜头的小男巫说过花园里收拾下来的枝枝蔓蔓可以用魔法原地消解还能给土地增加肥力呐……” “唔?”女仆长诧异的看了小狐女一眼似乎惊讶她竟然还知道这种事情。 然后她想起了昨天来到公馆的几位男巫。 “是那位绰号‘博士’的特招生吧。”女仆长难得点点头赞同道:“他说的倒也没错……只不过跟花园里可有可无的那点肥力相比外面的某些小家伙更需要那些藤蔓。” 说着苏蔓拎着苏芽来到一个花篮旁。 宽大的篮子里横七竖八躺倒了许多四肢细长、面色草绿的小精灵。 女仆长指着篮子里的草精子们解释道:“把那些南瓜蔓还有枯草叶丢出去这些小家伙还能捡去修补修补它们那些破烂漏风的小窝……做这种事情难道不比你趴在窗台上看七色花更有意义吗?” 道德、大义、还有规矩几重大山压下来苏芽似乎已经毫无反抗的余地了。 “但是”小狐女还想再挣扎一下:“但是小姐昨天说了让我代替她去步行街参加d&k的开业典礼!他们早上九点钟就要开始了……如果我现在不开始收拾到时候会给青丘公馆丢脸的……” “嘛这种事情不用担心啦。”一个突兀的声音插入两位女仆的谈话中:“开业典礼那种小事一会儿我顺便去转一圈就好了……小芽你还是呆在家里认真看管花园吧。” 苏芽与苏蔓齐刷刷的回过头。 窗台上苏施君正撑着胳膊趴在那里披散着头发懒洋洋的享受着冬日的阳光。一只小狐狸以同样慵懒的姿态歪倒在女巫的身边脑袋凑在那株七色堇的旁边。看得出它对那株颜色华丽的花很感兴趣不时还抽抽鼻子嗅着空气里弥漫出的淡淡花香。 “而且我还要顺便把波塞冬给那家伙带过去。” 青丘公馆的主人如是说道。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辰时 辰时又名食时指的是早上七点至九点的这段时间。 原本这里的‘食时’是吃早饭的时间。但是对于403宿舍的男巫或者说宥罪猎队的队员们来说虽然身处‘食时’他们却没有吃饭的时间。 从卯初起床开始这些年轻的巫师们就开始忙的脚不沾地仿佛一颗颗疯狂旋转的陀螺一样在校园与步行街之间来回穿梭——但实际上即便是忙忙碌碌在店铺与宿舍之间往返四五趟的郑清也不知道大家都在忙些什么。 比如第一趟几个人在店里忙活半天后发现抹布没带。虽然大家都是巫师而且都带了法书但与念叨半天咒语后召唤一个螺娘出来帮忙擦掉桌子上的一抹灰尘相比一块抹布显然速度会更快捷方便一点。 所以郑清给自己腿上绑了张甲马符一阵风似的跑回宿舍带了一大堆水桶、抹布、笤帚、簸箕之类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可以在街上买到但因为现在时间太早连格林杂货店都没开张想用的话他们也只能拿宿舍里的撑一撑了。 带着抹布等东西回来没多久年轻的公费生就发现自己不得不再跑一趟。 这一次的起因是他在挂在店门楣上的招牌后面看到了一窝神气活现的人面蜘蛛。 那些色彩斑斓的八脚昆虫将d&k的招牌当成了一块结实的落脚点在招牌与墙壁之间织了好大一张网。因为时间不长网子上还没有猎物只挂了几片细碎的枯叶。 倘若是一家百年老店说不得这张网还能被店家当成历史的象征卖弄一二。 但郑清他们这是开新店。 “你说这大冬天的苍蝇蚊子都没一只它们织这么大的网干嘛?兜西北风?”年轻的公费生仰着脑袋看着招牌后面那张颤颤巍巍的大网略感无语。 “不管它们想干嘛我们现在的目标是把它们从上面弄下来!”萧笑挥舞着笔记本神情有些焦躁:“一早上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连早饭都没吃呢谁会关心那些蜘蛛吃什么?!” “胖子不是买了韭菜盒子跟豆浆了吗?”正在给笼子里的老鼠们刷毛的吸血狼人先生头也没抬的闷声说道:“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样但是闻上去似乎不错的样子……” “不错你尽管吃!”萧笑板着脸但态度终于冷静了许多:“等会儿我们还要招待客人的吃一肚子韭菜张开嘴就能把客人们吓跑。” “不要扯废话了……快点想办法怎么把它们弄掉!”郑清抓着头发脸上露出一种可怕的表情:“你们说一把火把它们烧掉怎么样……反正现在周围也没人。” “蜘蛛虽然不属于《巫师法典》规定的二级谋杀保护范围之内但作为一种灵性很高的昆虫它们被许多巫师视为一种征兆。”萧大博士充分发挥了自己身为猎队参谋的作用率先否定了公费生的方案:“所以我建议还是驱逐为上。” “而且万一你那把火不小心烧掉牌匾怎么办!”刚刚从外面赶回来的辛胖子搓着手抖掉身上的寒气跺着脚说道:“岂不是为了芝麻丢掉西瓜?” 郑清默默的转头看向胖子。 “不要这么看我!东西我都带来了!”感受到公费生的目光胖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速飞快的点开腕上的手表然后从里面拿出几块镜框来:“……我跑了一圈街上的铺子都还没开。最后想起校报编辑室里好像有几块备用的…” 这几块镜框是郑清用来装证书的——包括宥罪猎队新生赛冠军、宥罪骑士团成立的证书也包括店铺营业所需要的执照、防疫卫生等材料。 原本他觉得这些东西塞在抽屉里就可以了。 但是早上与同伴们讨论时他忽然想起曾经在上元书肆见到的那一幕。 第一次去书肆的时候进门便看到一大堆的资格证明直晃的他眼晕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那些与上元书肆合作的机构到底什么来头但都给人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郑清觉得这种套路值得借鉴所以临时安排胖子去找装证书的镜框。 “你有药吗?”郑清接过那几块镜框顺手搁到身后的桌子上继续盯着胖子。 “你有病吗?”胖子一脸莫名。 郑清咬了咬牙。 “驱虫的药!”他抬起手指了指招牌后面的那窝蜘蛛咬着牙说道。 胖子顿时恍然。 “没”他的脑袋摇的拨浪鼓但同时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为什么不让小精灵们处理呢?你把那些最能干的小家伙们放在宿舍陪那只猫睡懒觉简直是最蠢的做法。” 郑清立刻醒悟过来。 小精灵是炼金术师们制造专门协助巫师处理日常杂事的生物。 不要说驱虫这种小事了便是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等工作只要调教合适她们也完全可以胜任的。 就这样年轻的公费生刚刚从宿舍来到店里呆了还没有五分钟就不得不再次满头大汗的跑一趟——这一次他决定将包括小精灵、肥猫团团在内宿舍里所有活着的东西全都打包带来免得后面又有新的麻烦。 整整一个早上从六点多一直到九点宥罪猎队的一干年轻巫师们东一榔头西一棒忙的晕头转向总算在铺子外面搭起了基本的架子竖起了易拉宝、大花篮扯起了横幅摆开了模样愚蠢的布偶招待。 万事俱备似乎只欠客人上门了。 因为之前送出了一大堆请柬所以郑清也摸不着都有谁会来。 但千想万想他完全没有想到第一波上门的客人既不是天文08-1班那些交好的同班同学也不是他们在校猎会上结识的那些新朋友或者指导宥罪猎队训练的老生更不是他所希望的某几位助教、甚至教授们。 而是一群老鼠。 一群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 最先发现这群不速之客的也不是站在门口的郑清与萧笑而是那头一只懒洋洋躲在店铺深处趴在柜台上的肥猫团团。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墙角有了洞 团团今天很不开心。 因为它不能呆在宿舍里趴在胖子厚鼓囊囊的被窝中享受冬日的惬意——所谓冬日最惬意的事情莫过于自己裹着被子呆在暖和的屋子里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还有玻璃窗在大风抽打下发出的痛苦呻吟。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满足感。 但在年轻公费生许诺了一只新的炼金皮皮鼠以及允许团团在店里看守那些笼子里的老鼠之后肥猫经过短暂思考最终勉为其难的答应出窝了。 这绝对不是因为它喜欢玩老鼠或者想要一只新的皮皮鼠完全是团团大人心地善良、助人为乐不忍心看这些年轻巫师忙的四脚朝天——肥猫如是想着。 呆在店里的时间比团团想的要舒服一些除了身子下面柜台那硬邦邦的木头桌面让它的肚皮稍稍有些不适之外其他环境还是蛮符合猫的习惯。 比如恰到好处的暖气与温度比如盘子里切成小块的牛肉干再比如身后那一排排的笼子以及笼子里三五成群挤作一团在肥猫注视下瑟瑟发抖的小老鼠们。 说到老鼠在肥猫团团看来这种小生物实在是太开胃了。 当然这里说的开胃并不是把老鼠当成下酒菜来开胃而是一种‘心理’上的开胃。就像有的人吃饭喜欢看美食纪录片看着片子里的人吃的津津有味他也吃的眉飞色舞。 老鼠之于团团正如美食纪录片之于有的人。 肥猫抽了抽鼻子嗅着空气中那股芬芳的味道食指大开忍不住又将爪子伸进旁边的盘子里捞了两颗牛肉粒塞进嘴里。 “你悠着点早上起床后不是刚吃了俩肉包子吗?这才过了几分钟!”挽着袖子、拿着抹布匆匆路过柜台的郑清看见只剩下薄薄一层牛肉粒的盘子脸色顿时有些发黑:“你可没有医保……我们绝对不会把你送到校医院去的!吃坏肚子你自己去沉默森林找药去!” 肥猫斜乜了公费生一眼耳朵一扯眼露不屑。 开玩笑吃坏肚子? 闻着这么开胃的气味儿还会吃坏肚子? 这种想法也太滑稽了吧! 郑清不知道肥猫在腹诽些什么但作为一个灵魂中住着猫的男巫他仍旧很轻松的理解了团团眼神中所传达的不屑与无视。 今天是个好日子不生气不生气。 一个大男巫犯不着跟一只猫置气我不气我不气。 年轻的公费生在心底默念了三遍‘莫生气’的口诀之后才憋着气伸手从墙上摆着的那排笼子里挑选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笼子拎着向外走去——他是回店里拿展示品的。 时间已经缓缓流淌到辰时的末尾。 距离‘叮叮金融与杀虫公司’开业也越来越近了。 随着太阳渐渐露出真容步行街上的行人不知不觉多了许多。宥罪猎队的一众年轻巫师们乱糟糟的站在店铺门口有的准备烟花爆竹、有的不断擦拭着易拉宝上的尘土、还有的站在迎宾台后面守着一册账本发呆——没有任何经验也没有雇佣任何专业人员这些年轻巫师们完全是在凭借着自己的印象与感觉在开店。 郑清拎着‘展示品’向外走的时候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阳光穿过云层与高大的塔楼斜斜的落在‘d&k’的门口给站在店门口的年轻巫师身上镀了一层亮闪闪的金光。 但与这层金光不匹配的却是年轻巫师们那些毫无章程、没头没脑的乱蹿。 郑清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最初开这爿小店一方面是想给宥罪猎队以及自己增加一点进项免得坐吃山空;另一方面他也喜欢能找一处落脚点让猎队不至于每次都挤在403狭小的宿舍里开会。 按照邓小剑的说法一支猎队从组建到成型再到参加数场猎赛、参与各种排名林林总总会面临许许多多的麻烦事。 比如训练时符纸、药剂、炼金用品等魔法耗材的消耗;比如场地租赁、队服队旗队徽等的置办;比如招纳新人时的舞会、或者庆祝胜利时的晚会等等。没有哪一项不花钱的。 学校虽然对成型的猎队有一些补助但那点资金连一场高强度训练的消耗都弥补不了。更不要提学校的资金都是专款专用账目都是直接在校工委与第三方之间往来猎队唯一能做的就是签字确认。 想要通过挪用补助为猎队队员们谋求福利完全没有任何机会。 那些在册的正式猎队可以通过收取赞助费或者参加猎赛拿到的猎获来弥补亏空。但对于宥罪猎队来说成立不足半年的他们仅仅参加过一次猎赛而且还参加的是正式猎赛的衍生赛事能够抢下一些猎获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至于赞助想都不用想。 想到了就去做。 这是年轻人特用的朝气与闯劲儿。或者可以说是鲁莽。 没有经验没有指导没有许多闲暇。单单凭借着一股无所畏惧几位年轻巫师便傻乎乎的冲进了贝塔镇赁下了这爿小店。 幸运的是他们身为第一大学的学生而且其中还有一位公费生贝塔镇的管理机构并没有过多为难这些年轻巫师很快办好了各种开业手续。常常在街面上走动的那些青皮无赖们也都识趣的绕过了这些书生们的地方没有来讨什么喜庆、红包。 但也仅此而已。 思短言长。 脑海虽然飘过了一大堆乱糟糟的念头却也只在片刻之间。 郑清拎着笼子还没走出店铺门口呢。 只不过就在他要跨过门槛走出铺子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肥猫短促尖锐的叫声。它的叫声中充满了惊讶与愤怒似乎还蕴含了一丝不可置信的意味在其中。 年轻的公费生回过头恰好看见肥猫浑身短毛炸起弓着背夹着尾巴喉咙里发出一串串威胁的呼噜声。 顺着它的视线向墙角看去郑清眼神也不由一缩。 墙角一块原本白白净净、没有一丝污渍的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黑洞。 洞口一只尖头尖脑、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正探出大半个脑袋四下里胡乱张望着。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薛定谔式的鼠名 “是不是是不是我们的目的地?” “应该就是这里了但是我觉得……”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那么多觉得!” “我是说…” “不要挤让我再看看应该是这里没错了!” “没错就出去堵在洞口干什么?” “我觉得初来乍到也许我们应该礼貌一点……” “礼貌?他们又不是老鼠我们为什么要跟他们讲礼貌?” “因为外面有只大猫。” 叽叽喳喳的尖细声音从墙角那个突兀出现的洞口传出只是片刻之间原本安安静静的店铺角落便成了菜市场而那个洞口也像雨后的蘑菇似的突突突突冒出了四五个老鼠脑袋。 几个老鼠脑袋原本你拥我挤着互不相让大有一副口水与废话齐飞飞起来就天荒地老的感觉。直到其中的一只老鼠发现了某只蹲在柜台上虎视眈眈盯着它们的大肥猫场面才得到控制稍稍消停了下来。 “我听说猫喜欢吃老鼠?”挤在最前面的一只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转过头小声警告着身后的伙伴们:“记住低下头千万不要看它的眼睛。” “那就是猫吗?我第一次看见活着的猫诶!”另一个略显尖细的矮个子老鼠努力把脑袋从伙伴们身下钻了出去嘴角的胡须胡乱抖动着两颗小眼珠滴流乱转看上去激动坏了:“我能过去摸它一下吗?或者请它在我的课外实践表上签个名!” “如果你想躺着回家里的话可以上去试试。”前面的那只老鼠深深的叹了口气连嘴角的胡须都不由自主的垂落了下来。 “那我们要一直等在这里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那只猫如果不走谁想出去?”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不要误了老祖的大事!” 另外几个老鼠脑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一时间刚刚安静下来没有几秒钟的场面看上去又有死灰复燃的趋势。 郑清木木的看着挤在最前面的那只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手中拎着的笼子‘叮呤咣啷’一下子砸在了地板上顿时吸引了屋子里所有小动物的目光——包括墙角那群穿马甲的老鼠也包括蹲在柜台上的团团还包括柜台后那一排排在笼子里假寐的商品们。 几十双上百只颜色各异的小眼睛盯着他年轻的公费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叮咚耳朵?”郑清终于回过神看着墙角洞口最前面的那只穿青马甲的老鼠试探着问了一下:“叮咚耳朵是你吗?” “噫!小巫师你竟然知道叮咚耳朵?!”挤最前面的那只老鼠闻言顿时大乐嘴角的胡须都忍不住抖擞起来随着它的笑脸一翘一翘的:“那敢情好好极了!不过我不是叮咚耳朵我是叮当耳朵下次看清楚一点再说话。” 郑清嘴角抽了抽径直忽略了叮当耳朵的话。不论看得清还是看不清这些老鼠在郑清眼里都长着一个模样完全分不出有什么区别——换句话说在这些老鼠开口自报姓名之前他完全分不清那一只是叮当耳朵哪一只是叮咚耳朵。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老鼠的名字都是薛定谔式的。 年轻巫师区分叮当耳朵与叮咚耳朵的唯一方式就是在他印象中叮咚耳朵是一只性格胆小在猫面前很怂会装死的老鼠;而叮当耳朵胆子很大敢在猫群面前炸刺。 所以当他面前那只老鼠一副郑重其事告诫的语气向身后的老鼠们提醒时郑清第一反应它肯定不是那只会炸刺的叮当耳朵。 双方说话间原本弓背眯眼一副随时攻击这些不速之客的肥猫团团似乎想到了什么重新卧了下去顺手从碟子里捞出两颗牛肉粒塞进嘴里。胖脸上的胡须随着它不紧不慢的咀嚼一抖一抖的。它垂着眼神看上去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而柜台后面那一排排笼子里的野生老鼠们在短暂震惊之后似乎看到了抓住自由的机会一只只尖声大叫着开始用力撞击起笼子单薄的笼门。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来拿一个展览品这里都能炸锅呢?”一个焦躁的声音随着急匆匆的脚步从门前传了过来。 辛胖子抓着一块小手帕一边擦拭着额头与颈间的汗渍一边迈过门槛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郑清瞥见胖子头上蒸腾的热气大感钦佩——真为难这个胖子在这么冷的天气里都能搞出这么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 “劳驾请问能不能让那只肥猫离我们远一点?”叮当耳朵勇敢的向前迈了一大步挥舞着胳膊尖声尖气的叫道:“为了巫师社会的和谐稳定!” 团团不屑的打了个响鼻眼皮都懒得撩起来多瞅那些老鼠一下。 听到叮当耳朵的要求之后郑清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旁边就传来胖子震惊的声音。 “叮咚耳朵?卧槽……你们是怎么跑进我们店铺里来的?!”说着胖子还四处张望了一番似乎想看到一扇打开的窗户或者某个躲在角落里冲他诡笑的老巫师。 “我不是叮咚耳朵!我是叮当耳朵!”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忍不住攥了攥爪子甩了甩尾巴额角暴起了几根青筋。 它的身后其他几只陆续挤进屋子的老鼠群里发出了吃吃的低笑声。 “唔好的好的叮当耳朵……麻烦问一下你们这么‘突然’的出现在我们店里有什么事情吗?”在丢出一张静心符将那些躁动的‘商品们’重新安抚下来之后年轻的公费生终于缓过劲低头看向了脚边几位不速之客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嗯?”叮当耳朵凌厉的目光扫过郑清刚刚激发的那道静心符察觉其中并没有什么危险气息之后颈间炸起的短毛才缓缓平复了下去。 然后它咳嗽了两下语气忽然变得非常正经了:“告诉你们店的老板就说我们鼠族有大人物要来参加你们的开业典礼需要你们做一些前期配合工作……” 前期配合工作是什么郑清并不知道。 但是这个店的老板是谁他还是很清楚的。 “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好我就说这个店的店主。”郑清双手撑着膝盖低头看着面前一群穿着衣服的小老鼠笑容可掬。 末了似乎是为了证实他的话年轻巫师还伸手指了指挂在墙壁上的营业执照。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喧宾夺主 “这里!还有这里!都摆上花篮!” “桌子下面有一枚果核你们都瞎了吗?为什么不把它清理掉!” “还有地毯黑地毯呢?快点铺上!难道你们想让大人物走在泥地上吗?” 穿着青色马甲的小老鼠背着手踱着有力的方步在狭小的店铺里来回走动着不时还挥舞着胳膊大声吆喝安排着诸项接待事宜。 一群穿着同样青色马甲的老鼠紧紧环绕在它的四周时不时有几只鼠飞奔而出按照这只青皮老鼠的意愿调整着店里的布局与不足。 郑清抱着胳膊站在柜台一侧冷眼旁观。 辛胖子则站在柜台的另一侧守在墙边那一排排的笼子前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店里那些不速之客的一举一动。还有肥猫团团此刻也离开了硬邦邦的台面趴在胖子脑袋上嘴角微翘漫不经心的瞅着喧宾夺主的老鼠们胖乎乎的猫脸上隐约露出一丝嘲笑。 自从几分钟前叮当耳朵告知了它们的来意郑清与同伴们简单商量之后便有条件的同意了老鼠的一切合理诉求——横竖它们也是客人有理由要求这一切。 这份泾渭分明的默契在叮当耳朵安排老鼠的在店铺内外铺设黑色地毯之后终于宣告了瓦解。年轻的公费生不得不清了清嗓子向前一步堵在了老鼠们的面前。 “咳咳”他踮起脚尖蹲坐在脚后跟上双手撑着地尽量用一个低一些的角度注视着叮当耳朵的眼睛:“我需要提醒你们一下……巫师们不用黑色的地毯。他们在节日庆祝的时候如果需要使用地毯也只会使用红色的地毯。” 原本正挥舞着胳膊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叮当耳朵闻言表情一滞。半晌才回过头看向它的同伴诧异道:“是这样吗?” “好像是。” “没错!” “对就是这样的我们鼠族跟巫师不一样。” 它周围的青马甲老鼠们点着头七嘴八舌的附和道。 这个结论让叮当耳朵的脸色变得有些差劲了——尤其是当它想到某个巨大的办公室里铺设的地毯就是黑色的之后心情就更差了。 然而这里终究不是底下的鼠族世界。 这里是地表是一个有着黄色月亮与红色太阳的世界是巫师们的世界。 行走在这样的世界里弱小的鼠族必须学会妥协。 “既然这样那就改成红色地毯吧。”叮当耳朵勉强点了点头长长的尾巴从半空中收了回来在它的腰间绕了两圈打了个死结。 闻言几只穿着青马甲的老鼠立刻重新卷起那刚刚铺了几米的黑色地毯卷成桶然后扛在肩上顺着墙角被‘扩张’到一尺高低的黑色洞穴匆匆离去。相信过不了几分钟就会有一群同样忙碌的青马甲老鼠扛着一卷红色的地毯赶回来。 指出与老鼠不一致的审美之后郑清并没有继续干涉它们后续的调整工作而是站直身子叹口气环顾左右。 在不大的铺子里四周那些原本干干净净的墙壁上不时有一两只穿着红色马甲的老鼠飞快爬过——不论是底部的踢脚板还是顶部的石膏雕像亦或是闪烁着柔和光线的吊顶大灯以及裹了紫黑色漆面的家具表面——到处都留下了那些红色马甲老鼠的身影。 在看到一只红马甲老鼠踹翻一张红木小马扎然后用它的小爪子在上面留下几道奇怪的刻痕之后年轻的公费生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看向叮当耳朵。 “劳驾能问一下它们在干嘛吗?”男巫好心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或者说如果它们在找什么东西可以跟我们说……完全不需要这么粗鲁。” “它们?”叮当耳朵伸长脖子看了一下小马扎旁的那个穿红马甲的老鼠撇撇嘴:“哦它们跟我们不是一个系统的……它们属于内卫负责大人物的安全事宜。” “你总不会认为我们不做任何安全检查就安排大人物来你这个小店里视察吧。” 郑清努力遏制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天知道他要多么辛苦才能忍住不吐槽这些小老鼠的奇葩想法。半年的巫师生涯很好的磨练了他的意志让他有足够的耐心去接受生活中遇到的任何看似诡异的普通事。 是的这听上去很奇怪。 但这很正常不是吗?毕竟这是一个巫师世界。 叮当耳朵并没有在意年轻巫师内心的纠结仍旧欢快的安排着青马甲老鼠们的接待工作忽然它抬起头看向郑清好奇道:“对了刚才我就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认识叮咚耳朵的?那个小糊涂虫可是很少来巫师世界的吧……而且看上去你好像也认识我?但我不记得见过你。” “倒是你这双眼睛看上去很眼熟。” 郑清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确实不论是他与叮当耳朵打交道还是与叮咚耳朵打交道都使用的是黑猫的身份。尤其是叮当耳朵当时自己瞪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珠子悄悄追踪它肯定给它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而现在在屋子里他又恰好没有戴墨镜。 只不过被一只小老鼠抓住这么微小的细节总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 “啊巫师嘛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办法。”年轻公费生含糊其辞着顺口转移了话题:“劳驾你们的大人物大概什么时候能赶到?我们的时间很紧张的……” 说着他装模作样的摸出怀里的银色怀表按开表盖盯着表盘上滴答作响的指针眉毛微微蹙起:“……现在已经辰末了还有不到一刻钟就是巳时。” “对对对巳时良辰吉日这个我知道老黄历!”叮当耳朵的注意力很容易便被年轻巫师带偏兴致勃勃的借口道:“我记得当时跟你们一个矮个子的巫师还有只黑猫聊过这件事你们今天的选的日子不错……顺风顺水宜安家置业开市确实是好日子。不过我一直不清楚你们怎么确定良时的能教教我吗?” “如果还有时间的话!”一个略显暴躁的声音从店门口传了过来。 萧大博士抱着他的笔记本站在门口脖子伸的长长的看向郑清:“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现在到外面来……已经有一些客人到了。屋子里留下辛跟团团就行。”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步行街第九十七号 贝塔镇步行街第九十七号‘d&k’店铺所在地。 作为贝塔镇或者说布吉岛上最繁华的商业街步行街上坐落了大大小小数百家主营各异、名气不一的店铺。 名气大的比如马丁·托儿炼金公司驻贝塔镇的办事处或者菲兹尔魔法药剂公司第一大学分公司又或者专注百货批发的格林杂货店——这些公司不仅仅在布吉岛、在巫师世界闻名遐迩甚至在多元宇宙都很有名气。 名气小的有坐落在双唐记旁边的喵喵甜品店以及正在举行开业典礼的‘叮叮金融与杀虫公司’——这些店铺要么成立时间不长要么还没有正式开业虽然与那些名声响亮的店铺公司都站在同一条街上但路人们的目光却常常从它们的招牌上滑过落在其他更有名气的店铺身上。 必须承认身为一家新开业的店铺‘叮叮金融与杀虫公司’名字起得稍稍有些拗口。虽然作为招牌的‘d&k’已经极力简化了原本名字带来的复杂感但很难说第一大学的学生们对这家新公司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如果一定要说d&k会给大家留下什么印象或许那份印象更多来源于‘d&k’的邻居流浪酒吧。 是的d&k的位置就坐落在流浪吧的斜对面。 在装修店铺的时候郑清就曾经尝试过:倘若他站在店里的橱窗后面完全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每一个进出流浪吧的巫师看清他们袍子上绣着的符文有的时候还能瞅见流浪吧那只看门青蛙弹出的粉红色舌头。 这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巫师世界与多元宇宙的其他世界一样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原本郑清也不想租这个铺子的。 只不过一方面猎队的预算非常有限——刨除备货、装修等其他费用留给他们的租金预算只有不到五十枚玉币。如果是在贝塔镇北区或者南区五十枚玉币可以买下一栋带独立花园的豪宅别墅;即便是在贝塔镇西区或者东区五十枚玉币也能租下一座宽敞的店面。 但这里是步行街。 这里是第一大学最繁华的商业街。 在这个商圈五十枚玉币丢进去连个响都听不到。 也就是靠近流浪酒吧这座声chou名ming远zhao扬zhu的灰色集市来来往往的不正经巫师很多经常出现‘魔法暴走事件’导致酒吧周围一小片区域的租金在这条街上形成了一个塌陷。才给了宥罪猎队一个称不上‘捡漏’的捡漏机会。 至于郑清最终拍板租下这处铺子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与步行街第九十七号仅仅隔了一个铺面的步行街第九十九号店铺。 这家店铺的招牌是三有书屋。 没错就是郑清曾经在里面临摹了十几年帖子吴先生在蕴华小区里开的那家三有书屋。名字一模一样。 因为九十九号店铺的门脸格局有些内凹再加上久未开门、招牌落满尘土的缘故年轻的公费生最初都没有注意到九十九号店铺的名字是什么。 当初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站在店铺外面讨论是否租赁这家铺子的时候他们的讨论声惊动了第九十八号店铺的主人木明子——位于d&k与三有书屋之间的是一家卖各种稀奇古怪护身符为主业的店铺店铺名字与店老板名字一样都叫‘木明子’却不知是因为这家店主营琥珀木的护符还是因为店老板道号是叫木明子。 总之当年轻巫师们与中介在九十七号店铺外就租金与租赁问题进行激烈而紧张的谈判时店老板木明子推开木明子店铺的窗户把脑袋探了出来冲那个尖嘴猴腮的中介叫道: “水晶婆婆都说了环绕流浪吧的这些店铺都不适合做生意……好歹你也是镇子上的老人骗这些年轻娃娃干嘛?!” 水晶婆婆郑清知道是步行街九十六号店铺也就是郑清打算租赁的店铺左手侧的那家店铺老板的绰号。 九十六号店铺是一家占卜店据说店主是一位非常高超的灵媒在水晶球占卜上拥有很高的造诣许多笃信老派占卜术的女生都喜欢周末来这家店里坐坐。 听到木明子的警告后年轻巫师们悚然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似乎已经打算放弃签约了。 中介顿时大急。 “水晶婆婆每天都要咒好些客人横死……但贝塔镇的死亡率从来没有高到哪里去吧哈哈哈哈。”这位略微驼背的中介打了个哈哈紧张的看向几位年轻巫师松了口风:“如果那你们诚心要租我可以把年租金压到六十五枚玉币。” 原本他打算要七十枚玉币的租金但在木明子的搅和下中介先生决定快刀斩乱麻先把铺子租出去再说。好容易遇到几个傻乎乎的年轻人一定不能让他们跑了。 “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看看我旁边那家三有书屋。”注意到年轻巫师们的犹豫木明子又叫了一声:“……因为开在了流浪吧附近生意差到只有蜘蛛肯光顾这家店。” “三有书屋?!”郑清愣了一眼用力回过头看向店铺的招牌。 果然透过那厚厚的污垢与尘土仍旧依稀可以辨认出三有书屋几个大字。 他紧走几步来到书屋的橱窗前——不出所料与大明坊那家三有书屋一样这家三有书屋里也是死寂一片。除了几条空荡荡的书架外就只有纵横交错的蜘蛛网与在网上乱爬的小蜘蛛们的身影了。 “四十枚玉币。”郑清回过头看向中介:“年租金四十枚玉币我们就租……而且会跟你签四年的长期合同!” “四十五枚我保证年租金上升幅度不高于百分之五!”中介犹豫了一下立刻开出新的条件。 “成交!”郑清伸出手与中介重重的握在了一起。 宥罪猎队的其他巫师都注意到公费生严肃的表情纷纷保持了沉默。倒是木明子低声咒骂了一句‘不识好人心’把脑袋重新缩了回去重重合上店铺的窗户。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客潮之前奏 视线转回当前。 在萧大博士的抱怨声中年轻的公费生最终放弃继续监督穿衣老鼠们的各项准备工作抻了抻新袍子因为蹲起而产生的若有若无的褶皱急忙忙向外跑去。 事实上他挺喜欢观察一个陌生文明的各种细节倘若不是现在有事他定然会抱着笔记本在这群老鼠身边蹲一个下午。 也许今天开业仪式后可以试着重新向叮当耳朵提去它们鼠族聚居地参观的意见了不是说今天鼠族会来一位大人物嘛到时候把那位大人物恭维好了说不得他的愿望就能实现。 带着这点小心思公费生撩起袍角跨过了门槛。 距离巳时还有不到一刻钟了。 即便是隆冬季节太阳也不得不爬出地平线露出自己光溜溜的模样挂在灰白色的天空洒下几分颜色非常寡淡的阳光。 虽然寡淡但终究是阳光刺眼的感觉让男巫微微眯了眯眼。 左邻右舍的道喜声混杂在商业街熙熙攘攘的喧闹里传入郑清的耳畔令他嘴角不由自主扯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光线的刺激褪去男巫睁开眼立刻注意到提前到来的客人们。 “欢迎欢迎…”他打着揖笑容满面的紧走两步——按照规矩作为‘叮叮金融与杀虫公司’的法人代表只有他有资格迎接客人——向一个穿着青灰色道袍的干瘦老头说道:“您这么早就过来了啊!” 迎面走来的这位干瘦老头不是别人正是d&k的邻居步行街第九十八号店铺的主人木明子。 无论乔迁新居还是新店开业左邻右舍都是免不了要打交道的。郑清也早早派了人给d&k周围几家店铺送了请柬请他们参加今天上午的开业仪式。 别人来不来是别人的选择。 但送不送请柬则是会不会做生意的态度问题。 “不早点不行啊”木老道摆摆手虽然是来贺喜脸上却没有几分喜色看上去仿佛一块晒干皲裂的木头似的表情有些死板:“……昨天在水晶婆婆那里坐了一会儿她说你们这里今天会很热闹早点来打个时间差一会儿就轻松了。” 这番话用木明子的表情说出来大有‘早死早超生’的感觉。给人一种他不是来贺喜而是来添堵的。 郑清瞥见张季信有些涨红的脸色立刻瞪了他一眼然后打着哈哈对木明子老道后面的一道身影说道:“水晶婆婆您也来啦!快快快里面儿请……小店第一天开业也没什么可以招待的每位客人都可以领到一张标准程度的‘静心符’只有一百张先来先得!” “您两位可是拔了头筹啊!”辛胖子也在一旁吆喝着恭喜了一句同时忙不迭送上两个包了符纸的红包然后转身招呼小精灵:“上茶!” 水晶婆婆是步行街第九十六号店铺的主人开着一家主营占卜与灵媒的店铺。 虽然自称婆婆但看其面相顶多只有三四十岁的模样。鹅蛋脸弯眉碧眼再加上白皙的皮肤衬托的她模样有些秀气。 郑清第一次拜见这位邻居的时候直接将这位年轻的‘婆婆’当成了店员闹了不大不小的一个笑话。 不知是不是受到木明子的影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亦或者是占卜者们的通病。水晶婆婆的性格也有些内敛。她的身前总是飘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水晶球不论何时何地她绝大部分注意力都停留在这个水晶球上看人的时候视线始终有些小心翼翼一触即走。 “谢谢。”接过胖子赛来的红包后她低着头轻声道谢而后跟在木明子身后缓缓来到郑清身边伸手将一个小木盒塞进男巫的怀里:“礼物。” 郑清犹豫了几秒然后按照这边的习惯直接打开了木盒。 盒子里放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浅蓝色水晶球。球面光滑看不见一丝瑕疵。在阳光下水晶球表面呈现出三条交叉的亮线将整颗球分割成了大小相等的六个部分。 “嚯你们赚大了!”旁边传来木明子老道惊讶的声音显然他也没有料到水晶婆婆会送上这么贵重的礼物。 萧笑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他捧着木盒打量了一番然后表情严肃的解释道:“这是老派占卜师们最喜欢的绿柱石水晶球打磨的非常好……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上面那几道交错的光线。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样的水晶球在市场上价格在三十枚玉币以上。” 听到这个价格郑清手一抖险些将博士手中捧着的木盒打翻在地上。 三十枚玉币! 作为一名公费生他一年的奖学金也才只有十枚玉币! 就算他身后这间店铺一整年的租金也只有四十五枚玉币! 而他送给水晶婆婆的那张标准符箓在流浪吧的批发价格是一张一粒金豆子。换句话说他的一粒金豆子一眨眼功夫变成了三百粒金豆子。 抢钱也不会比这更快了。 幸福这么突然以至于男巫有那么一飞秒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卖掉这个水晶球然后再开一家店铺再举办一次开业典礼——这一次他要把请柬洒遍整条步行街。 当然这份妄想眨眼间就被他的理智重新按了下去并且沉在了意识的最深渊。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 又有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 虽然水晶婆婆看上去并不像既奸且盗之人但出了象牙塔面对陌生的社会与陌生的邻居郑清觉得自己应该多一点心眼。 “这份礼物有点太贵重了!”他合上盒子便向水晶婆婆的怀里塞去:“您今天能来已经是给我们很大面子了…还送什么礼物啊。” “真的吗?那我不用送礼物了?”旁边木明子老道木着脸追问了一句——郑清觉得如果他的表情更生动一点可能效果会更好。 当然几位年轻的巫师都没搭理木明子老道的‘冷俏皮话’而是眼巴巴的瞅着水晶婆婆。 “礼物。”水晶婆婆没有接那个木盒而是悄无声息的向后滑了一步让开了郑清伸过来的胳膊。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家属来了 小时候过年每次家里来了亲戚都会涉及压岁钱这道坎。 孩子们欲拒还迎既想把那鲜红的票子收进包里又觉得直接接受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大人则握着红包坚持不懈的向孩子怀里塞。于是乎双方你来我往仿佛打太极一般推来送去不亦乐乎。 郑清觉得现在他似乎又找到了儿时的感觉。 水晶婆婆的礼物有些棘手年轻巫师们看着那颗漂亮的水晶球既想要又不敢要。而水晶婆婆却坚持要送这份礼物对公费生递过来的木盒不闻不问恍若未见。 就这样郑清把小木盒举在半空中进退不得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 木明子老道适时开口。 “既然送你们了那就安心收着。”木老道的表情虽然死板心思却很活络很轻松就猜到了年轻巫师们的担忧:“不要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对于占卜师们来说从来都是他们占别人的便宜没有别人占他们的便宜……” 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才不敢收这个水晶球啊! 郑清在心底咆哮着他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连带学分与身上的一些零碎能凑够一百玉币已经是极限了。而现在别人伸手就丢来他三分之一的身家。 给谁谁都不踏实。 “话说回来也就价值几十枚玉币的水晶球就算占便宜又能占到哪里去呢?……水晶婆婆有钱的很她店里到处都是这种水晶球送你们一个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木明子老道继续叨叨着——这番分析虽然有些生硬听上去倒也像那么回事。 与碎碎念的木老道不同水晶婆婆自从送出小木盒之后便一言不发重新开始盯着她面前飘着的那颗水晶球发呆。 几位男巫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片刻后最终收下了这第一份略感棘手的礼物。 “上好茶!”胖子转身对小精灵们吆喝着然后陪着笑开始引导水晶婆婆参观d&k的内部格局与各色产品。 木明子老道落后了一步。 他随着郑清走在队伍后方待走到店铺门口还没跨过门槛的时候老道搭眼扫了一下店门两侧光秃秃的墙壁眼中露出几分笑意。 “还好还好就知道你们这些娃娃经验少。”老道笑眯眯的在怀里掏摸了片刻然后摊开手掌放在年轻公费生面前:“挂上去吧!百年老桃木做的绝对镇宅辟邪的好东西!” 他的手心是两块细长的木条木条首位还都钻了小孔穿了红绳。 老道拎着红绳顺势一抖两根木条迎风而涨须臾间便化作了六寸长、三寸宽的符板。上书‘神荼’‘郁垒’的名讳。 看上去似乎与门神挂像类似却没有两位神祇的影像。 郑清知道这是传统巫师们悬挂在屋外门堂两侧的护符也是最原始的桃符形态。宥罪猎队在装修店铺的时候曾经讨论过要不要在店门口挂这么一对但限于捉襟见肘的预算几次讨论之后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此刻看到第二位客人的礼物如果郑清继续假装沉稳那也太虚伪了一些。 “呀呀真是让你们破费了啊!”年轻的公费生喜滋滋的接过老道手中的红绳紧走几步趁着巳时还没到点急忙忙就打算把桃符挂上去。 木明子老道看着男巫干脆利落的举动嘴角抽了抽。 “你们怎么就不会推让一下呢?”他用一种非常惊讶的口吻问道。 “我们推让你会收回去吗?”站在他另一边的萧大博士一脸严肃的反问道。 老道木着脸沉思片刻摇摇头:“既然已经送出去自然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所以说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呢?”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总结道:“就我们入学这段时间学到的知识来看对巫师而言没有比时间更珍贵的财富了。” 说话间郑清已经将两块桃符挂在了大门两侧。 然后他倒退几步离远了一些遮住一个眼睛打量着:“你们觉得挂的歪不歪?我看不太清楚……” “看不清楚就摘掉眼镜嘛太阳又不大一个男孩子家家戴什么墨镜!”一个熟悉女声突兀的从郑清身后传来将年轻的公费生吓了一跳。 回过头确实是熟人而且是两位。 教符箓课的章怀古以及教历史的司马杨云。而说话的正是司马先生。 郑清的目光在两位年轻女老师的身上徘徊了半秒钟。 然后回过头扯着嗓子喊道:“萧大博士!家属来了快来接待!” 这嗓子喊完司马杨云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原本白皙的面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如果角度合适郑清还能看到她头顶冒起的一股股热气。 旁边的章老师笑的直不起腰。 萧笑则急忙忙从木老道旁边跑了过来一把推开年轻的公费生咬着牙说道:“滚一边去!” 郑清装模作样的打了个趔趄笑嘻嘻跑开了。 章老师似乎同样想溜却被同行的女伴死死挽住胳膊脱身不得。 “你说这么点地方三个人并排走多挤得慌……让我出去透透气不行吗?”章老师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 “是是你说对这家新店感感兴趣的你跑什么跑!”司马先生结结巴巴的解释听起来格外有趣。 郑清心底暗自发笑重新跑到了木明子老道身旁。 然后他想起一件小事。 “当初我们看店面的时候您说这附近几家店铺生意不好……流浪吧没搬走我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您跟水晶婆婆没有搬走呢?”郑清探询的看向老道士。 木明子默默的瞅了他一眼:“搬?为什么要搬?搬到哪里去?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就是这些铺子的业主。呆在这里开店横竖还能看着点财产不至于让北区那些流浪汉摸黑砸烂玻璃住进去。” “对我们来说有生意就是赚没生意也不赔。”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隅中已近 日至衡阳谓之隅中。 隅中就是一天中临近中午的时刻。在标准计时系统中属于上午九点至十一点之间的这段时间。 正常情况下蛇一般会在这时候选择隐蔽在草丛里防止被阳光灼伤。 但小龙没有这么做。 小龙不是龙而是一条蛇。 准确说它是一条胳膊粗细、近两米长短的眼镜蛇。与外界那些营养不良的同胞比起来小龙的日子可以说是非常滋润了。每天在宠物苑呆着就能吃到搭配合理、营养丰富、分量充足的口粮间或还会有学校派遣的专业校工为它打虫磨皮祛除角质。 从开学到现在只不过半年的时间它就已经胖了一大圈。 这也给蛇增添了许多新烦恼。 比如原本一些可以悄无声息溜去的地方现在已经没有办法遮掩它的身形;原本属于学校宠物蛇们走的洞穴小路现在也已经向它关闭。 更重要的是原本它还能乖乖盘在主人的脖子上但自从不久前的某个周末它的那位女主人把它盘到脖子上的时候伤了颈椎它便再也没有机会挂在那条白皙的脖子上了。 这不符合小龙的身份设定。 因为某些不能明说的缘故它必须当一条好蛇也必须当好一条蛇——鉴于此他必须做出一些改变:比如减肥减肥以及减肥。 所以当它的主人刘菲菲今天去宠物苑探望它的询问要不要跟她一起去步行街溜达一圈参加某个店铺的开幕仪式的时候眼镜蛇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脑袋。 反正最近也没有什么新消息出去陪着主人溜达不仅能提高亲密度还能消耗一些卡路里何乐而不为呢? 但真正爬出暖和的石窝之后眼镜蛇就后悔了。 冰冷的北风刮过它的鳞片让它原本就冰冷的血液温度愈发降低了几分;银白色的太阳不知疲倦的洒下刺眼的阳光又令它皮肤感到阵阵刺痛。 作为一条蛇在这种冰火两重天的袭击之下最好的选择就是昏睡过去。 但它不行。 它可不是一般的蛇。 它是一条名字里有龙的蛇啊! 带着这种自我催眠的想法眼镜蛇奋力扭动着身子在步行街冰凉的石板路上滑动着全然不顾惊扰了街上的多少行人只管吭哧吭哧跟着刘菲菲前行。 这份辛苦在行至步行街中段的时候终于暂告一段落。 因为它与刘菲菲主仆两个被贝塔镇的治安员拦了下来。 “步行街禁止危险程度三星及以上的生物不受束缚的自由活动。”年轻的治安员忌惮的看着地上那条粗大的眼镜蛇语气严肃的对面前的女巫说道:“所以如果你想带它上路就需要准备一个合适的宠物篮。” “小龙不危险很乖的。”刘菲菲小声辩解道:“而且我也读过《贝塔镇治安管理条例》眼镜蛇属于危险程度一星半的生物……小龙只是个头大一点而已。” 似乎为了证实自家主人的说辞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眼镜蛇努力昂起脑袋吐出鲜红的信子迎风抖了几下。 只不过它耷拉着眼皮吐舌头的模样怎么看都是威胁意味更浓重一些。 “趴在地上!不要乱动!快趴在地上!”原本就紧张兮兮的治安员立刻跳脚抓起法书大叫着挥舞着胳膊试图让昂起脑袋的眼镜蛇重新匍匐在地上。 对于任何一条蛇来说这位治安员的处置方式都是不明智的。 眼镜蛇原本还有点软绵绵的身子骤然绷紧脑袋也昂的愈发高了许多就连那双在阳光刺激下耷拉着的眼皮也撩了起来瞪着漆黑的小眼珠子死死盯着治安员手中的法书。 听着那条大蛇嘴里发出的急促嘶嘶声感受着空气中传来的冰冷气息治安员手中的法书终于不受控制的抖了几下。 一道暗红色的火线蹿出纸面在半空盘旋两周径直向眼镜蛇扎去。 刘菲菲尖叫一声手忙脚乱想从包里翻出自己的法书但眼看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她绝望之际一声个清亮的咒语声在旁边响起: “葛藟累之!” 粗大的墨绿色藤蔓破空而出一分为二。一条化作大网罩向眼镜蛇轻而易举便将昂着脑袋的大蛇捆成粽子;另一条则交织成盾挡在那条火线之前。 暗红色的火线凌空激射避之不及重重撞在那块滕盾上仿佛烙铁一般将墨绿色的盾牌烧的青烟缭绕留下几道深刻的焦黑痕迹。 直到这时刘菲菲才从手袋里翻出自己的法书。 看到眼前的一幕嗅着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来的焦糊气息她双腿一软险些瘫坐在地上。 就差一点点她的宠物就要被那道火线刺穿了。 旁边一双胳膊顺势伸了过来将女巫扶住。 “站稳了没事的。”天文08-1班的女班长轻声安慰着自己的同学。 “啪!” 治安员手中的法书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喃喃着:“我不是故意的……是法书自己起了反应……” “治安局的法书只会对妖魔自动反应难道你觉得我们有谁是妖魔吗?”一个矮个子女巫蹦蹦跳跳的跑到治安员面前努力做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小龙是属于第一大学的宠物你差点杀死它……它会投诉你的!” 被捆在藤网中的眼镜蛇嘶嘶叫了两声努力吐出舌头似乎在响应小女巫的话。 “闭嘴!”蒋玉用脚尖踢了一下死性不改的眼镜蛇然后又瞪了四处乱蹿的小女巫一眼:“萌萌回来!” “哦来了来了!”李萌踢踢踏踏跑了回来凑到表姐耳边小声说道:“表姐表姐你看那个治安员穿的衣服好像不太对诶……” “那是治安局协管员们的制服。”一旁的刘菲菲终于缓过神开口解释道:“尼古拉斯跟我说过因为沉默森林最近的安全压力有些大治安局的大部分力量都被派出去了……这段日子镇子上只有不多的协管员负责公共安全。” “嘁原来是临时工呐难怪水平这么次……”李萌话还没说完耳朵便被蒋玉给拧了起来疼的她叽叽哇哇开始乱叫。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巳时 “小龙现在长得很壮实啊。” “那是肥不是壮……宠物苑那位詹雨辰值守早上还提醒我说小龙前几天的体检不合格胆固醇偏高。” “蛇的胆固醇也会高吗?” “这就不清楚了总之那位詹值守让我平常多带着它运动运动稍微控制一下饮食不要由着它暴饮暴食。不健康。” “确实”蒋玉赞同的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身后补充道:“萌萌养的那只小白鸽上周就因为吃了太多松香草籽涨坏了肚子在笼子里趴了一整天……像它们这样没有彻底开灵的宠物很多时候受本能影响更大一些。” “但如果彻底开灵了它们就不再是宠物了。”刘菲菲抿了抿嘴唇。涉及智慧生命的判断这在巫师世界属于敏感话题很容易引起某些尖锐的讨论。 现在是上午八点五十五分。 距离刚刚眼镜蛇与治安协管员之间的小冲突刚刚过去不到五分钟。因为马上就是请柬上约定的开业时间了而且那位协管员并没有对女巫们造成什么真正的伤害所以在双方短暂沟通之后最终达成了妥协。 协管员不会对刘菲菲开罚单而刘菲菲也放弃追究协管员‘危险使用魔法’的责任。 幸运的是今天是周六。 早上这段时间步行街上的行人还非常稀少所以双方之间的交涉并没有引起路人围观。而解决掉麻烦后三位女巫便匆匆向步行街第九十七号赶去。 一路难免闲聊。 听到刘菲菲的话头向敏感方向延伸天文08-1班的女班长沉默了几秒钟最终选择了一个新的话题: “之前听你说尼古拉斯他今天不过来吗?我记得他跟郑清他们关系还不错的吧。” 提及尼古拉斯刘菲菲立刻忘却了之前的话题脸上也瞬间多了几分色彩:“他比我早几分钟先过去帮忙了……好像郑清他们那边人手不够有点忙不过来。” “应该问他们要工资!”李萌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两位女巫身旁偷听她们的对话闻言顿时大叫起来:“郑清他们几个家伙就爱撒谎装穷你可千万不要被他们骗了!” 刘菲菲忍俊不禁道:“就算被骗也是尼古拉斯的事情又不是我被骗……” “你俩还分彼此吗?”李萌不由瞪大眼睛一副好奇模样:“我怎么听说夫妻本一体一体体两开花什么的……诶呦!” 小女巫话没说完额头便挨了表姐一个暴栗敲的她嗷嗷直叫。 而刘菲菲早就被她那番话说的羞红了脸小跑着躲到一边假装照看她那条大蛇去了。 蒋玉盯着小女巫半晌叹口气给她制定了一条折中的规则:“如果你今天能老老实实闭嘴不乱说话那晚上的周记我允许你少写五百字。” 自从入学第一天起新生们便在老姚的要求下每周都必须完成一份周记以记录他们在学校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李萌对此一贯深恶痛绝每次写起来比挨揍都痛苦。 所以当她听到蒋玉的建议之后立刻把小腰板一挺抬起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扯拉链的动作满脸坚定。 说话间三人拐过街角已经能够远远的看见d&k硕大、簇新的招牌了。 与身后那略显寂寥、安静的街道相比d&k门前的一小段路看上去热闹非凡。 充满富贵气息的金银木与元宝枫种在大盆子里顺着墙角摆放的整整齐齐鲜嫩的绿叶与斑斓的花朵在冬日的阳光下颤颤巍巍令每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在这些翠绿色的植物前面则摆放了一座座精美的花篮上面披红挂彩写满了祝福语言五颜六色的花朵在篮子里反复盛开、凋谢给地面铺上了一层花瓣组成的毯子。 一米多高的松弛熊摇晃着胖乎乎的身子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举着果盘为客人们服务;而它们的头顶翠绿色的小精灵们也拖着硕大的茶壶给每一个杯子空掉的客人斟满茶水。 几朵喇叭花挂在房檐下花中传出郑清磕磕绊绊的讲话声。 因为拐角处风有些急蒋玉一时听不清男巫说了什么只是隐约听到‘感谢’‘非常感谢’‘一定会努力’‘发扬光大’之类的词。 她抬起手腕瞄了一眼表盘上的指针。 还差几秒钟就是九点钟。 “哎呀呀快快快要迟到了要迟到了!”身后传来李萌急促的嚷嚷声让原本还有些心焦的蒋玉不由扯了扯嘴角。 果然想让李萌着丫头安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刚刚的约定还没过去两分钟她就故态萌发了——闭嘴是不可能闭嘴的只要嘴巴还能张开她就不可能保持安静。写周记又不想写。每天也就靠着卖萌打滚胡搅蛮缠再挨几顿揍才能勉强糊弄过去不被遣送回家。 真不知道她期末考试会怎么样。 “砰!” 一个沉闷的爆炸声在女巫耳边回荡打断了她的思绪。 抬起头d&k已经开始放烟花了。 白色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响一瞬间甚至掩盖过了太阳的光辉。 而后四色的焰火从白光中射出沿着四个方向连环起爆炸出一朵朵绚丽的色彩一幅幅壮阔的画卷——东边是红色的奔马群嘶鸣着向远方跑去;西方是白色的鸟雀漫天扑棱翅膀;北方是蓝色汪洋隐约有鲲鹏出没;南方则有万点毫光垒起金色浮屠。 与此同时挂在檐角的鞭炮爆豆般噼里啪啦响成一片腾起阵阵烟雾落下片片红尘。腾起的烟雾在半空中扭曲着翻滚着构成各色形象阳光透过闪烁起五色毫光恍若仙景;落下的红尘堆砌在一起积成小红人哈哈笑着在客人的们脚边蹿来蹿去。 “哎呀呀真是吓死人啦!”李萌连蹦带跳兴奋的尖叫着。 只不过看她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受到惊吓的样子。 “如果今天带李能过来就好了!它一定会喜欢那些松弛熊的!”小女巫继续尖叫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盖过不远处嘈杂的烟花声响。 一道红芒从远处激射而来。 蒋玉顺手一拍红芒便被砸到了地上。 她低头看去一头寸许高低的胭脂小马正欷吁着蹬腿甩尾用力挣扎。 未几小马‘砰’的一声炸开化作一朵盛开的大红牡丹。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老杰克转动手中的罗盘 “……老杰克转动手中的罗盘脚跟的马刺咔咔作响;他的左眼微微眯起右手按着腰间的法书……” “……白皮桦树上站着三眼乌鸦绿毛湖水里爬出黄皮青蛙嘎嘎声里交错着呱呱互相咒骂彼此的瞎…” 喇叭花里传来欢快的蓝调爵士喇叭花下客潮涌动。 聚集起来的客人们许多是经过的路人被店门前热闹的情景所吸引围拢过来的。但也有许多是持着请柬而来。 比如托马斯与希尔达。 他们是助教团的代表同时也是郑清等人的老师与朋友郑清在当初送请柬的时候自然没有漏掉他们。 因为年纪相差并不是很大所以两位助教非常欣赏年轻巫师们的干劲儿因此专程抽出时间来参加这个开业典礼。 用希尔达的话说他俩觉得老姚可能没时间来凑‘小孩子的胡闹’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为宥罪猎队加一点人气。 “上次在姚院长办公室他对你们这种不务正业的行为深表不满……但是我们不同作为你们实践课的老师我觉得你们这种深度实践的行为非常值得赞赏。如果不是现在是在校外而且是在课堂外我肯定会给你们每个人加上几个学分的。”希尔达助教摇头晃脑对郑清他们开设的这爿小店赞不绝口。 他耳朵与嘴唇上的铜环银钉随着晃动碰撞在一起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音。 “不要紧不要紧我们可以等的!”郑清听到能加学分眼睛顿时亮了连忙笑嘻嘻的凑了过去说道:“课外不方便您可以在课堂上给我们加分啊!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提供一份完整的实践报告!” 希尔达被年轻男巫积极的态度吓了一跳半晌才讷讷着说了一句:“噫真吓人……你竟然会说‘您’了!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另外给你们加分了……对其他人不公平。” “但是刚刚您还说要加分的啊?!” “那只是打了个比方……就比方说某位血仆做了一件讨吸血鬼长老开心的事情吸血鬼长老一时兴起表示会把这个血仆提为真正的血族。但事情哪有那么容易!” 听着希尔达的说辞郑清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减了几分——也就是跟这些‘大男孩儿助教’们熟络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把心底的想法表现在脸上。 托马斯看着公费生变幻的脸色不由笑了一下。 “来的匆忙没有准备什么好礼物……这套野妖解剖工具是我托外面的朋友带来的也许你们猎队以后会用得上。”说着托马斯将一个小巧的红木箱子塞到郑清怀里。 箱子不大只有尺许高低两侧是兽衔环的铜耳朵正面挂着一枚精致的玉锁。 然而打开箱子里面却有些深不见底的感觉。 “里面只是增加了一些空间延展与空间加固的魔法阵式不要期望能看到一个完善的解剖室。”希尔达看到年轻公费生将脑袋探进箱子口后忍不住嘲笑道:“但是话说回来托马斯在妖魔解剖方面的经验很丰富学校很多教授都比不上的……所以他送给你们的解剖器材肯定是最全面的。” “谢谢谢谢。”郑清把脑袋从箱子里抽出来后忙不迭的点着头连连致谢。 “不必客气这是我的礼物。”希尔达助教笑嘻嘻的接过话头从怀里摸出一本厚厚的习题册搁在了郑清怀里的红木箱子上面然后轻轻拍了拍补充道: “这是魔咒实践中常用的一些小技巧……你可以理解为实践课的重点与难点。如果有了这本习题册你们期末考试还拿不到高分那就是智商问题了。” 辛胖子敏捷的从旁边蹿了出来伸手抱过郑清怀里的两件礼物嚷嚷道:“两位先生里面请里面请……小店准备了丰厚的红包作为回礼请里面领取!” 托马斯与希尔达笑着对郑清点点头示意他去忙然后便欣然跟在胖子身后去店里领那份属于他们的丰厚红包。 郑清瞥见助教们离开的身影立刻撒腿向人群外挤去。 他可不敢想象如果希尔达助教发现所谓丰厚的红包只是一张标准制式的静心符后会是什么反应。 直到挤出人群年轻的公费生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抬起头看见了十多米外站着的三位女巫与一条大蛇。 “这边!” 男巫连蹦带跳的挥舞着胳膊试图吸引女巫的注意力。 蒋玉忍俊不禁。 “你跳起来真像一头蛤蟆。”李萌远远的喊道。 郑清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那也是一只四条腿的成年蛤蟆!”年轻的公费生毫不客气的回怼道:“不像某些蝌蚪只发育出两条前腿连尾巴都没褪去。” “你说谁是蝌蚪!”小女巫顿时瞪大眼睛。 “谁承认就说谁呗。”郑清仰着脑袋用鼻孔看着她。 “魂淡去死!”李萌抬起小皮鞋一脚踹向年轻的公费生:“昨天晚上青丘公馆那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竟然还敢来捋老虎的胡子?!谁给你的胆子!” “哦!!”郑清拖着长长的声调一副恍然的大悟的表情继而双手合十脸上挤出诚恳的表情:“母老虎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捋你的胡子了。” 小女巫呆了几秒钟然后阴着脸跑到蒋玉身边开始在她的手袋里翻找自己的法书。 蒋玉哭笑不得的的制止了小女巫的暴躁。 “你多大的人了跟她这么计较。”女巫嗔笑着瞪了男巫一眼。 “皮相年纪大了但心还是少年……俗称苍老的少年。”郑清嬉皮笑脸的回答道。 站在旁边的刘菲菲与她的眼镜蛇笑成了一团。 当然对刘菲菲来说所谓笑成一团只是一个夸张的形容;但是对那条眼镜蛇来说它真的笑成了一团。 郑清瞅着眼镜蛇把自己打成个死结球大为称赞。 “在入校专机上我就觉得你这一手非常厉害!”他冲眼镜蛇竖起大拇指。 “小龙是条蛇能听懂你说话吗?蠢货!”李萌没有拿到自己的法书只能回过头气鼓鼓的攻击郑清的每一个举动。 “那我说蛇语不就行了?”郑清耸耸肩而后张口装模作样的说道:“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不出意外他这番举动连小女巫都糊弄不过去更不要提眼镜蛇了。 看着眼镜蛇那副看傻子的模样郑清却忽然走神了。 他突然想起某个大雪天某个湖畔那个陪在他身边一起‘嘶嘶嘶’学蛇说话的女巫。 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些什么啊。 不知道她会不会来。 年轻的公费生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向校园所在的方向蓦然出神。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伊莲娜这条线打个结 就在公费生抬头出神的时候校园里书山馆某个僻静的角落里吉普赛女巫也正盯着窗外一条干枯的树枝发呆。 冬天的树枝上没有一片叶子也没有了那些吵吵闹闹的鸟雀与树精子们。灰白色的树皮在白色的阳光下被寒风吹的胡乱颤抖着。 一如女巫乱糟糟的心情。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去步行街。 今天是星期六宥罪猎队——或者说是郑清——在贝塔镇步行街上新开了一家小店好像是售卖一些简单的符箓、药剂以及老鼠虫子之类的小动物。 这并不算什么隐秘的消息稍微关心校园动向的巫师都知道。 因为这件事不仅在九有学院天文08-1班吵的沸沸扬扬便是在九有学府甚至其他几所学院中也引起了诸多议论。 一方面这件事的主人公是九有学院今年的‘新贵’以一年级身份就拿下梅林勋章的超级公费生;仅仅入学半年的新生就能凭借自行组建的猎队积攒下足够的资本在贝塔镇步行街上开店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这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另一方面第一大学的学生是否可以在课外做生意学校一直没有给出过非常明确的说法。在大多数人包括学校的教授以及校外的家长看来学生在学校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虽然不排除一些实践类的项目但学习的内容绝对不应该包含在校外做生意。 但由于学校一直鼓励学生们勤工俭学而做生意与勤工俭学之间的区别又非常微妙导致不论是学校还是学生都对郑清等人的行为议论纷纷。 所幸郑清是一位拿着梅林勋章的公费生而且学习成绩还过得去因而暂时没有感受到学校方面真正的压力。 扯远了。 对于郑清开店这件事伊莲娜很早便知道了。 年轻的公费生不止一次在与她的纸鹤通信中提过这件事。 而开业的请柬也早在几个星期之前就发到了女巫的手上伊莲娜相信自己肯定是前几位拿到请柬的人之一。但这也是她犹豫的最主要的缘故。 因为她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避免与年轻的公费生发生什么接触。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觉得事情有点超出她的掌控范围了。 伊莲娜最初认识郑清并不是因为他公费生的身份。诚然第一大学公费生的身份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一块闪闪发亮的招牌对于学校里的绝大多数女巫都有种天然的吸引力。 但女巫更看重的是男巫在符箓学上的造诣。 她非常需要这份造诣。 不论是破解学府深处那道复杂高深的封印还是寻找吉普赛女巫团不断没落的原因亦或者仅仅是为了完成第一大学的学业她都需要掌握很多很多的符箓知识。 需要很多比注册巫师所能掌握的还要多的符箓知识。 到目前为止女巫所能接触到拥有这些知识而不会对她有偏见或者疑虑的巫师有且仅有郑清一个人——她并不是没有想过去流浪吧寻找某些黑巫师的帮助但且不论那些巫师昂贵的收费或者令人怀疑的能力单单与黑巫师打交道的巨大风险就让她早早放弃了这个想法。 既然有一个朋友可以帮忙为什么要去舍近求远呢? 是的朋友。 伊莲娜是真的将郑清视作了朋友。 只不过她并没有也不会对男巫彻底敞开心扉坦白自己的一切。 这是不可能的。 除了她所进行的事情有巨大风险需要严格保密之外吉普赛巫师对于真诚的天然排斥也是其中非常重要的因素——作为盛产灵媒与占卜师的巫师群体吉普赛女巫们非常擅长与魔鬼之类的阴暗生物打交道也因此她们逐渐受到了那些底层生物的侵染。 比如巧言令色。 用通俗的话语来形容就是相貌姣好擅长辞令。 这里的擅长并不单纯指说谎。说谎固然是擅长使用辞令的一种表现但除此之外与人沟通、令人信服、煽动情绪、沟通中留下陷阱等等诸多手段也是擅长使用语言的方式。 伊莲娜并不觉得自己是对郑清说谎了。 她只是有选择的告诉他部分事实而且她说的也都是真的! 之所以女巫感觉事情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是因为她感觉自己与男巫之间的关系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的界限正在向一个令她感到不安的方向滑去一个真正的吉普赛女巫不会随意涉及的方向。 而且随着接触愈多滑落的速度似乎也越来越快。 这令她感到有些害怕。 “我们只是好朋友。”她这么在心底安慰着自己然后她不由想起某个大雪落下的日子平静的湖面冰凉的嘴唇脸色有些发白。 “他只是在帮我……我们只是互相帮助。”仿佛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她这么对自己说道。 男巫帮她学习符箓她呢? 女巫沉默片刻想起了她在学校发现的某条肮脏的爬虫。因为某些特殊的缘故在见到眼镜蛇的第一天女巫就发现了它的身份。 “那条蛇一定对他不怀好意……我帮他看着后背!”伊莲娜这么想着心底蓦然轻松了一些——至于提醒公费生注意那条蛇想都不用想。 一方面提醒之后她就失去了这个莫须有的帮助理由;另一方面她也不知道如何向男巫解释自己的发现没有办法应付后续学校的调查。 所以帮他看着后背就好。 想到这里女巫转过头看向明亮的窗外。 窗外湖畔。 一头高大健壮的鱼人刚刚打碎湖面单薄的冰层从岸边爬了上来。它的肩头扛着一口巨大的鱼皮袋子慢吞吞但是脚步坚定的向着步行街的方向走去。 吉普赛女巫认识那头鱼人它好像是叫伊势尼是临钟湖鱼人部落的少壮派。 她记得郑清在给她讲新生赛故事的时候曾经跟她提及过这头鱼人好像他们在猎场里互相帮忙还是战友来着。 “大家都去了啊。”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合上了面前的笔记。理清心底的想法之后她对于与郑清接触也不那么抗拒了。 站起身后她犹豫了几秒钟最终从手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 瓶子不大只有寸许高低瓶身是透明的玻璃上面没有一点标志、花纹、或者记号。 瓶子里装着小半瓶粉红色的液体一直在咕嘟咕嘟冒着细小的气泡。 女巫攥着这个小瓶子盯着里面的液体半晌。 “最后一次”她喃喃着自言自语仿佛在给自己打气似的:“下次绝不了……” 说着她轻轻的按了一下瓶盖上的喷雾器。 粉红色的液体在气压的作用下顺着吸管蹿到喷雾器里然后化作一片细密的小水滴落在女巫的发梢与袍角。 一股馥郁的芳香随之弥散开来。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络绎不绝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身影出现在了步行街第九十七号。 其中来的最多的是九有学院大一年级四个班的年轻巫师。作为一年级的风云人物年轻的公费生兼梅林勋章获得者郑清同学在这些年轻巫师中很是有些影响力。 因此听说他在步行街上新开了一家店院里的许多学生都带着几分好奇前来瞅瞅。 当然其中大多数人也只是抱着即便不买什么东西沾沾‘学霸’的运气也是极好的这种想法。 另外九有学院的学生会、第一大学社团联合会、第一大学学生会等学生自治组织也派了干事送了花篮。 九有学院学生会送花篮是因为郑清公费生的身份;而第一大学学生会送花篮则是因为那块梅林勋章的缘故——当然这些具体缘由自然不会明明白白贴纸条夹在花篮里面而是那些送花篮的干事们私下告诉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的。 至于社团联合会的花篮就更简单了。 不论是宥罪猎队还是宥罪骑士团都是在社团联合会正式注册的成员。因此郑清等人以猎队名义开这爿小店社团联合会自然会送上相应的祝福。 除此之外真心前来道贺的便是宥罪猎队诸位猎手的朋友、亲人们了。 这其中蓝雀独行、迪伦孤僻、释缘小和尚出尘因此他们几位并没有带来什么客人。 萧笑并不比他们强多少除了司马先生之外他在学校里也没有发出更多请柬了。 唯有林果从小到大都在步行街长大与许多街坊都熟悉的很送出了最多的请柬。 小男巫只是赶着那头大黑羊在步行街上溜达了一圈便招来了许多礼物——只不过大部分街坊们都要做生意只是简单来店前道贺后便匆匆离开。很少有人会耐下性子进店里认真转几圈。 林果的请柬数量虽多质量却也只是一般般。 请柬质量最好的除了郑清之外便是辛胖子与张季信了。 作为第一大学校刊的在编记者入学仅仅半年胖子便已经在第一大学附近的媒体圈里建立了非常广泛的人脉联系——比如这次新店开业他就邀请了许多媒体方面的朋友打算在舆论方面好好给自家小店打打广告。 还有张季信他有一个非常可靠的哥哥。 张季信的哥哥张叔智是九有学院三年级的老生是第一大学校猎队的辅猎手同时也是神圣意志的高级干部与埃尔温·霍夫曼、赵桥一起被称为‘意志三杰’是下一任雷哲非常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因为身份上的便利张叔智来的时候使用了第一大学校猎队的名义送了个花篮——张季信倒是希望哥哥使用神圣意志的名义送花篮但也许是为了避免不良影响张叔智最终没有使用社团的名义而是借用了校猎队的名义。 当然不论是神圣意志还是校猎队对于‘d&k’来说都是令其仰望的庞然大物他们送的花篮也被郑清摆放在了店外最显眼、最醒目的地方。 与张叔智一同前来的除了他的几位朋友之外后面还跟着两位郑清的老熟人——邓小剑与戚青岚。 作为裁决猎队的正式席位他们两位在新生赛上给了宥罪猎队非常多、也非常重要的帮助。 “他们两位是裁决猎队的代表霍夫曼今天有校外任务所以让他们两个前来道贺。”张叔智抓着郑清的手用力晃了晃脑袋微微向后撇了一下用低沉的声音解释道:“我们在路上遇见的因为都是熟人所以就一起过来了。” 与张季信相似张叔智也长了一副枣红色的面皮身材魁梧留着短发。 只不过与张季信动辄暴躁的脾气相比张叔智的气质与他的声音一样显得格外稳重。郑清觉得也许这就是他能够成为‘意志三杰’之一的缘故。 “我们队长让我们向你表示歉意。”听到张叔智的解释后邓小剑在他身后隐秘的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的补充了一句。 “没关系没关系来者是客欢迎欢迎!”郑清连连点头忙不迭的表达着自己的谢意。他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霍夫曼真的让邓小剑代为致歉了。 事实上他非常怀疑那位在校猎赛上出尽风头的寻猎手是不是真的知道宥罪猎队在步行街上开的这处小店。 但正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商业互吹实乃人情往来之必备技能。 “里面请里面请…”郑清一边热情的招待着一边将几位老生向店里引去同时抱歉的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店面不大受累啊……” 说话间蒋玉已经捧了红木浅盘挤过人群来到几位巫师身边。 盘子里放着几封单薄的红包。 郑清双手合十无声的向蒋玉表达感谢——毫无疑问肯定是店里人手不足了所以才导致蒋大班长亲自下手帮忙。 蒋玉微微一笑没有搭理公费生的搞怪。 “你们就没想着在对面流浪吧开一个小型招待会吗?”邓小剑接过那封薄薄的红包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屈指点了点斜后方的巨大招牌提醒道:“你们这爿小店离流浪吧一百米都不到完全可以搞个双赢的活动啊……” 郑清瞟了一眼不远处那块阴沉沉的招牌立刻收回了目光尴尬的笑了笑小声解释道:“原本是有这个打算的但后来发现不行……毕竟只是小本生意预算有限。” 似乎觉得这么说有点太过丧气了年轻公费生顿了顿补救了一句:“……而且我们也没料到回来这么多人!看上去大家似乎对我们的新产品很感兴趣啊。” 说着他抬起手手指虚虚滑过前方。 几步开外的地方几位一年级的女巫正兴高采烈的拎着小笼子从店里走了出来。笼子里装着几条昏睡不已的肥硕老鼠。 仅仅是他们聊天的几分钟时间就已经有十多位巫师拎着笼子走了过去。郑清完全可以想象店铺深处林果蓝雀等人疯狂补货的情景。 张叔智微微点点头。 “你们去忙吧我们自己四处转转就可以了。”他抬手制止了郑清客气的推让提醒道:“那边好像是几个校报编辑部的记者……我觉得作为店主你应该优先去招待她们。”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退缩的五月大人(新年好!) 一条表皮皱皱巴巴颈子上没有系项圈的老狗慢吞吞的走在贝塔镇步行街上。 它的身后跟着一位灰色长袍、拄着沉重木杖的老巫师。 老巫师须发灰白但身材高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手中那根长长的木杖敲在青石板路面上咚咚作响听的人心头发颤。 如果郑清在这里肯定会一眼认出这位老巫师——他就是曾经负责临钟湖夜巡管理工作的老校工凡尔纳老人。而那条老狗自然就是五月大人。 对于步行街上稍微有些年头的店铺来说凡尔纳老人与五月大人都不是什么陌生面孔。虽然老人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第一大学校园内但他也时不时来街上溜达一圈买点东西。时间长了便也是熟人了。 “大叔今天来的有点早啊”双唐记的小唐师傅把脑袋从橱窗里伸了出来笑呵呵的打着招呼:“要不要来一份‘龙骑士大战巫妖王’?店里的一月新品还没有上市呢……我琢磨了两个月才想到用芝麻糖棍打造巨龙的身体——白芝麻当做腹鳞黑芝麻当做背鳞打起了鳞片四溅效果相当出色!” 凡尔纳老人停下脚步目光越过橱窗外的那颗圆脑袋粗声粗气的喊道:“老唐?老唐!你儿子又糟践你家糖料了!” 小唐师傅闻言面如土色脑袋哧溜一下滑了进去身影眨眼便消失在橱窗后面了。 未几另一个圆脑袋从橱窗处钻了出来——这颗脑袋与之前那颗脑袋眉眼间颇多相似只不过新脑袋的头发中多了许多斑白。 老唐师傅看向凡尔纳老人笑呵呵说道:“您这么早就出来了啊……那小子爱胡乱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吧反正这个店最后要交给他的折腾完了就让他自己滚去新世界闯荡去……您今天来点什么吗?” 凡尔纳老人瞅着老唐师傅半晌才微微叹口气:“你也是心大……新世界是好闯荡的地方吗?让那臭小子安安稳稳开店多好!……今天就不要了上次买的那座糖果屋我才刚刚吃掉前厅……必须承认前庭花园里那些杂草吃起来味道很棒你是用什么做的?” “独家配方!”老唐师傅听到凡尔纳老人的夸奖之后顿时喜形于色眉飞色舞道:“我只能告诉你我在种草的时候烧掉了整整三张标准符箓!” “嚯!难怪你敢卖三枚玉币!” “我旁边这家新店卖的便宜……她家的甜甜圈齁甜齁甜的你肯定喜欢。”老唐师傅歪过头用下巴示意的点了点旁边那家喵喵甜品店对凡尔纳老人说的:“就算你不爱吃五月大人肯定爱吃……对吧五月大人!” 说着他冲凡尔纳老人脚边的老狗眉开眼笑。 老校工摇摇头:“唔今天没时间还有其他事情呢……改天再来看看。” 听着两位老人的对话老狗只是甩了甩蓬松的大尾巴并没有吱声甚至它那被皱皮淹没的眼睛都没睁开。 “五月大人还是这么沉稳。”老唐师傅咂咂嘴追问道:“大上午的能有什么事?我记得你是夜间巡逻的主管吧。” “调职了。”老校工轻描淡写的说着继而将话题扯了回去:“是之前认识的一个学生在步行街新开了一家店好像是卖老鼠虫子什么东西的……给我发了个请柬。恰好最近这几天五月老伙计想吃卤鼠头我去看看那个新店有没有货。” “新店?”老唐师傅愣了几秒钟恍然大悟道:“哦哦对对是林果他们新开的店吧好像叫个什么叮叮当当捉虫店?年轻人起的名字都古里古怪的。他们当时也给我发了请柬但是店里太忙走不开。” “恰好您老受累帮我们把这个‘kof2008精品赛’送过去给他们当开业礼物……林果那孩子做事情很努力必须鼓励一下。” 说话间小唐师傅已经抱着一个尺许高低的小礼盒一溜烟跑了出来送到老校工面前。 透过礼盒透明的盒盖凡尔纳老人能够清楚的看到盒子里正有一群豆子大小的人影互相摔跤打斗着。 注意到老校工的目光小唐师傅立刻解释道:“这个盒子外面贴了‘易形符’稍稍调整了一下大小。吃的时候先把符纸揭了完全不会影响到口感。” “这也是臭小子最近捣鼓出来的店里还没正式启用呢……做事情没轻没重没有一点定力。”老唐师傅半挂在橱窗口嘴里虽然说着训斥的话但语气中却满满的骄傲。 凡尔纳老人自然不会听不出他话前话后的意思。 他接过那个礼盒挂在木杖上对两位唐师傅点点头最后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去他们店里转转回头再谈糖果屋的事情。” “您慢走!”小唐师傅恭恭敬敬的弯了弯腰。 老校工摆摆手然后拄着木杖继续大步流星的向前走了。 拐过街角没走几步原本跟在他脚边的老猎犬五月大人忽然呜呜了两声脚下一定竟不肯再向前走了。 “有情况?”老校工立刻警觉的四处张望着手中木杖的杖尖隐约闪烁起一点黯淡绿韵。 五月大人甩了甩尾巴喉咙里呜呜的哼唧了几声。 虽然没开口咆哮或者说说话但老校工依然很轻松的理解了老伙计的意思。 “你是说只是因为那边味道不好所以你不想过去?”老校工扬起眉毛扫了一眼脚边的老猎狗继而抬头看向不远处那爿新开小店。 店门口整齐排列的各色花篮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头顶上将散未散的礼花都清晰的向老校工说明着什么——更能说明问题的是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受到了什么攻击似的正惊慌失措的四散逃开。 老人把手伸进怀里费力的掏摸了片刻终于找到了一张红黑相间的卡片瞅着上面的鎏金大字逐字逐句的读道:“叮叮金融与杀虫公司……简称‘d&k’!” 然后老人抬起头眯着眼看向那座店子。 没错虽然店招牌上还挂着几道彩色的丝缔但透过那些干扰老人仍旧可以清晰的辨认出招牌的名字。确实是他想找的那家新店。 “他们不是卖老鼠跟虫子的吗?怎么会有怪味呢??”老校工自言自语着手中的木杖轻轻在地上顿了顿:“既然你不想过去那就在这里趴着找个背风的地方……我去看看他们店里有没有好的老鼠脑袋顺便帮唐师傅把礼物送一下。” 老猎狗五月大人呜咽着、点着头不慌不忙的向后挪了两步选了一处背风有阳光的地方然后安安稳稳的趴了下去。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走出湖底的鱼人 一头鱼人拖着沉重的步伐穿过人群。 虽然它的身上披着一条宽大的黑色袍子袍角拖在地上帽兜几乎盖到了它的下巴将它绝大部分体貌特征都遮掩住了。但它颈子后面一小截背鳍桀骜的刺破黑袍露在了外面却彻底暴露了这头鱼人的身份。 这也解释了这头黑袍怪物周围散发出的浓烈腥臭的缘故。 故老相传鱼人是一种野蛮残暴、嗜血落后的生物。即便被《巫师法典》承认为文明种族但因为文明差异太大它们很难被巫师世界所接纳。 尤其是一百多年前第二次巫妖战争中鱼人站在了巫师们的对立面上让这种水生生物在巫师世界的口碑下滑的愈发厉害了。 体现在众人对这头陌生鱼人的态度上便是毫不掩饰的敌视与远离。凡是它经过的地方所有的巫师都不约而同的压低声音掏出法书然后向后退开几步。大有一言不合就乱砸魔咒的势头。 鱼人或许感受不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微妙气氛。 或许能够感受到却对此不屑一顾。 总之它始终四平八稳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一直走到步行街第九十七号那爿新开的魔法商品小店前才停下了脚步。 作为一种水生魔法生物毫无疑问鱼人种族的所有个体都对陆地有一种天然的厌恶。干燥的空气、过低的气压、还有那些两脚猴子指指点点的目光都很容易让坏脾气的鱼人暴躁起来。 但伊势尼不会。 它是一头古怪的鱼人。 换句话说与其他阴险狡诈、毫无信义、缺乏理想的鱼人同族相比伊势尼更像是一头基因变异后的产物。 它是一头很有上进心或者说很有野心的鱼人。它不想将一辈子的时间都浪费在学府中庭那汪浅浅的湖水中也不想一辈子都呆在水底石窟里用石斧一颗一颗的敲碎那些水蚌的硬壳吮吸里面寡淡的蚌肉或者瞪着惨白的眼睛看湖底那些随波逐流的海藻发呆。 一呆就是一辈子。 想想就让鱼人浑身发寒背鳍一抖。 伊势尼想去外面的世界。 听族里的老人说顺着临钟湖的水道一直向外游游到尽头就是能找到一片无边无际的蓝色世界那里有鱼人族的远亲——鲛人与海妖——只不过那片蓝色的世界与湖外的陆地世界一样对鱼人都不那么友好。 但这些都不在伊势尼的考量范围之内。 环境适宜或者不适宜其他种族友好或者不友好都不能影响这头年轻鱼人想要冲破藩篱在老古董们画下的圈圈之外开辟一片属于自己的小世界。 所以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努力打熬身子成为了年轻鱼人中最强壮的那一只;所以它才有资格召集了湖底许多同样不安分的年轻鱼人们与湖外那座学校里的某些学生做交易积累底蕴;所以它最近又同意了与它做交易的某位胖巫师邀请以客卿身份加入一支新成立的巫师猎队之中。 一百年前巫师与鱼人还是敌对双方巫师的猎队漫天搜索这些藏匿在死水中的邪恶生物以它们的背鳍与眼珠作为炫耀的战利品。 一百年后巫师可以毫不在意的与鱼人组在同一支猎队里相互之间还可以嘻嘻哈哈开玩笑意气风发托付后背。 世间最滑稽的事情莫过于此。 当然对于伊势尼来说这些道理都过于微妙与深奥它并不愿意浪费原本就不充裕的智慧去解读之。它更喜欢专注自己所奋斗的那件事。 之前它对陆地世界的了解不多所以交易对象有且只有一些蒙头盖面的巫师学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那些蒙头盖面的学生中有人反水尤其随着那位胖巫师与它详谈数次之后年轻的鱼人触类旁通忽然有些开窍了。 它觉得自己也应该学会用两条尾巴游泳——比如湖底杂物的交易对象似乎可以稍稍扩大一些;再比如陆地上某些猎奇的巫师也许会对鱼人的菜肴、饰品感兴趣。 总归就是一句话它觉得自己应该扩大贸易商的范围。 在前段时间举行的第一大学校猎赛上伊势尼认识了一位年轻的公费生虽然交流不多但它成功演绎了一位合格袍泽的身份。也因此它成功扩大了自己在陆地世界的人脉。 所以当不久前它在湖底受到年轻公费生的邀请函之后只是简单犹豫了片刻就立刻答应上岸参加那个小店的开业仪式——即使着意味着它需要浪费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完成各种各样纷繁复杂的表格以及接受第一大学那些巫师们近乎无礼的各种检测。 为了表示诚意它甚至还在回信中附赠了一条盐渍青蛙腿作为礼物。 那是它最喜欢的零食。 而一切的一切所有的付出结果都将在它踏入这爿小店之后揭晓。 在此之前其他无关事项都不在年轻鱼人的视线之中。 叮叮金融与杀虫公司—— d&k 伊势尼抓着手中那张黑红相间的卡片逐字逐句比对完后点点头大踏步跨过小店低矮的门槛不管不顾的挤了进去。 人群中响起女巫们此起彼伏飞尖叫以及‘臭死了’‘下水道炸了吗’‘是不是恶作剧?谁丢了臭鼬弹?’之类的嚷嚷声。 随着事态渐渐明朗嘈杂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 许多巫师放弃了围观店外景致或者在店里选购商品而是板着脸怒气冲冲的离去。似乎在他们看来与湖底来的臭烘烘的家伙呆在一间屋子里是一种巨大的耻辱。 还有一些巫师摸出法书谨慎的盯着那头鱼人的一举一动仿佛在担心这头鱼人会对这爿小店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伊势尼对此一概视而不见。 它的身后那条巨大的鱼皮袋子里叮咣乱响。 无视周围那些或者诧异、或者厌恶、或者贪婪的目光这个大块头的鱼人将一个鱼皮袋子重重的砸在了小店左侧的柜台上闷声闷气的叫道: “抵押死当。” …… 当凡尔纳老人穿过人群走到那爿小店前的时候恰好看见了正在与鱼人交涉的公费生。 嗅着空气中弥漫的熟悉臭味老人恍然低低笑了一下。 “都是熟人啊。”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闻风而动 当伊势尼出现在d&k店外的时候郑清就知道来客的身份了。 这并不是说年轻公费生的占卜术有了很大提高能够未卜先知而是来客颈后破袍而出的那一小簇背鳍暴露了它的真实身份——尤其是鱼鳍上挂着的那枚金色鱼钩虽然郑清只见过两次但印象深刻不可能忘记。 “完蛋了……” 男巫看着挤过人群的鱼人以及慢慢骚乱起来的客人们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并不是每个巫师都能像瑟普拉诺那位目光长远的胖巫师一样能够客观看待鱼人异族。 巫师世界的大部分巫师仍旧秉承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传统观念对于类似鱼人、鲛人、马人、巨人、矮人等类人族保持了相当高的警惕与敌意。 即便是瑟普拉诺也只敢将鱼人放在社团下辖的一支新成立的猎队中试水而不敢直接将其招募进祥祺会的正式猎队之中。 正所谓屁股决定了一切屁股歪了的人有碍大众观瞻很难有好结果。 “糟糕……我应该让它晚上再来的。”年轻公费生看着那些皱眉离开的客人看着外面有些骚乱的场景懊恼不已。 由于之前校猎赛中伊势尼的出现并没有引起猎手们巨大的反应所以年轻男巫下意识的认为大部分巫师也是如此完全忽略了第一大学里的佼佼者与校外普通世界巫师之间的区别也忽略了鱼人在大部分巫师心目中根深蒂固的糟糕印象。 果然还是没有经验不知道开店忌讳。 却不知道这个意外会不会影响小店日后的生意。 公费生抬起头看到部分客人脸上难掩的怒气与厌恶看到一些朋友脸上的惊诧与不安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鱼人背鳍最高处挂着的那枚金色鱼钩上深深叹了口气。 “除了伊势尼你还给其他‘类似的朋友’发过请柬吗?”萧笑挪到郑清身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在‘类似’两个字上咬的格外重。 “没没有……我哪里认识那么多人。”公费生面露苦涩连连摇头。 “幸好幸好伊势尼上岸的手续是齐全的……琳达学姐已经帮忙关照她的朋友不会给我们在这件事上添堵了。”辛胖子绕过柜台来到两位伙伴身边急忙忙说道。 琳达是校报编辑部的主编也是胖子在校报当记者的领路人。胖子提到的琳达学姐的朋友是与她一同前来参观小店的媒体圈的朋友。 步行街上出现一头鱼人这件事不大也不小但如果这件事与第一大学最年轻的梅林勋章获得者、第一大学的公费生扯上关系就有点噱头了。 媒体的节操郑清是信不过的尤其是经历了入学专机、以及之前他某次夜巡中遭遇野妖等事件媒体那种推波助澜的劣性令男巫异常反感。 好在宥罪猎队还有一位胖子担任记者。 或许鱼人出现在步行街上的新闻仍旧免不了被发出来但有了胖子的斡旋新闻稿中的用词应该会有些许调整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也许我们之前就应该听木老鬼的话”胖子最后忧心忡忡的补充道:“这才刚开业还没过俩钟头呢。” 木老鬼就是步行街第九十六号店铺的主人木明子只不过私下里几位年轻男巫喜欢叫他‘木老道’‘木老鬼’这并不代表年轻巫师们对木明子有什么恶意充其量算是一种调侃罢了。 在宥罪猎队打算租赁这爿店铺的时候木明子就警告过他们流浪吧附近的几座店面并不适合做生意建议他们放弃这座铺子。 只不过一方面这个小店租金便宜是猎队预算中最划算的一个铺子;另一方面店铺隔壁的隔壁有一家三有书屋。 所以衡量之后郑清最终仍旧选择了这个铺子。 辛胖子正是想起来木明子之前的警告然后联系到自家店铺刚刚开业才几分钟的遭遇心底难免有些惴惴不安——相对于世界之外的白丁们巫师对于某些不可描述、虚无缥缈的概念更加敬畏每每遇到都不免胡思乱想一番。 “哦谢特。”郑清忽然爆了个粗口。 感受到周围几道或者诧异、或者警惕的目光后年轻公费生苦笑一下小声对几位伙伴说道:“我好像还给林子里那群猫还有办公楼前台那群鹦鹉送了请柬…” 萧笑的脸色立刻黑如锅底。 林子里那群猫还好说到底不会说话虽然可能在教养上稍显欠缺但它们毛茸茸的形象足以弥补这些缺点。 而办公楼前台的那些鹦鹉就不是好相与的货色了。 打过几次交道那些碎嘴聒噪的绿鸟是什么德行大家都一清二楚。 “你疯了吗?!”胖子瞪大眼睛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时不是担心没人来么……只想着多多益善。”公费生嘟囔着脑袋几乎要钻到柜台下面去了仍旧硬着头皮解释道:“而且我写请柬的时候刚刚从猫变身回来脑筋难免有些不清楚你们又都不在……” 萧笑喟叹一声双手扶着柜台默默无语。 “想开些说不定那些鹦鹉看不懂你的请柬呢。”胖子扯了扯腮帮子强笑两声却也最终放弃自己骗自己的打算扭头钻出柜台向铺子外跑去招呼那些渐渐散去的围观者似乎想再挣扎一二。 郑清不能跑。 他是店长而且与伊势尼更熟悉。由他与鱼人打交道比猎队其他人更合适一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喃喃着迎了上去。 “抵押死当!” 鱼人将手中的鱼皮袋撂在柜台上冲台后站着的年轻公费生咧咧嘴露出满口尖利的黄牙喷出一股熏死人的腥臭。 鱼皮袋口的皮筋崩开散落出一片布满水渍的杂物。 破损的法书、长了绿毛的小铜鼎、生锈的计时器、锅底板结的坩埚、半截的牛角梳、几根折断的木杖等等等等看上去都是一些毫无用处的杂物——其中倒是还有几根漂亮的珊瑚、一把颜色暗淡的黑珍珠、以及几件鱼人用兽骨打磨的饰品在郑清看来有回收价值。 年轻的公费生屏息凝神努力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欢迎欢迎!辛苦啦在太阳下面跑了这么远……” 说着他绕出柜台扯着鱼人的袍子把它向店铺后面的货仓拉去:“后面坐后面坐……后面有雅座我们这里不是当铺不直接收这些东西的。” “交易方面的事情我们可以到后面慢慢聊。” “我们是一家金融公司主要帮一些缺少学分的同学进行短期周转…谁告诉你我们这里收这些东西的?” “巫…巫嘶…巫嘶不喜欢这些吗?”伊势尼瞪大眼睛显得有些迷惑不解。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特殊的客人们 伊势尼虽然被郑清拖到了小店后面的仓库中但店铺内残留的腥臭气息却久久没有消散萧笑不得不浪费了数张清新符箓才将店里的味道消弭。 至于店铺外面仍旧隐隐约约存在的臭味他也无能为力了。毕竟每张符箓都是黄灿灿的金子已经开始学做生意的年轻巫师也要学着锱铢必较仔细衡量花费与收益之间的关系。 当然他没有心情关注店铺外那点残留臭气的另外一个缘由则是因为店里新来的‘客人们’。 萧笑之所以对这些新客人如此上心并不是因为这些客人出手豪阔、或者身份高贵。恰恰相反在萧大博士的眼中这些客人每一只都是大麻烦令他有种丢出去而后快的冲动。 当然这种粗暴无礼的行为男巫也只能在心底想想这些进到店里的客人每一只他都不可能也不敢随随便便丢出去的。 是的每一只。 新来的客人不是巫师而是一群聒噪的绿皮鹦鹉以及这些鹦鹉带着的几只八哥、乌鸦、云雀、还有白鸽等小鸟。 这些鸟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除了扯着破锣嗓子胡乱嚷嚷的鹦鹉八哥之外便是那些看上去斯斯文文、文文静静的云雀八哥都仿佛麻雀一般进店之后就一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直吵得萧大博士脑壳疼。 “我们真的不卖鸟粮……如果不信你可以四处看看我们的货架上面都是老鼠笼子还有一些符箓、药剂。”萧笑不知是第几次耐着性子给面前这只鹦鹉解释这件事了。 但这些鸟充耳不闻以至于男巫非常想拔光它们耳洞周围那些细密的绒毛冲它们大嚷一顿好让这些脑子只有黄豆大小的家伙把他说的话听进去。 绿皮鹦鹉抬起一支前爪小爪子上抓着一张红黑相间的卡片歪着脑袋瞪着绿豆大小的黑眼珠子瞅着年轻巫师声音有些尖锐: “看看这张卡片是你们发来的吗?卡片上有没有写‘一定令顾客满意’这样的话?” “是我们发的也有这句话。”萧笑勉强点了点头同时试着解释道:“但是……” 他的‘但是’后面的话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 在他承认绿皮鹦鹉的说辞之后一群鸟仿佛炸锅一样开始在他耳边嚷嚷开来。 “我们算不算你们的顾客?” “你不能因为我们是鸟就歧视我们!这是种族歧视!是要被丹哈格抓去过堂的!” “咕咕咕!” “唧唧唧唧!” “没有但是!是巫师就要说话算数!” “你不让我们满意我就在你店里拉屎!” 这些种类不同、毛羽各异的大小鸟雀七嘴八舌的嚷嚷着尤其是最后一句威胁令萧大博士的脸色都绿了。 “别介啊!有话好好说嘛!”这位矮个子的男巫从柜台后蹦起来用力挥舞着胳膊尖叫道:“我去格林杂货店给你们买行不行?别着急啊!先坐下来歇一歇喝口茶……蒋大班长?蒋大班长?过来帮帮忙啊!” 刚刚安抚完几位客人回到店里的蒋玉看到这番鸡飞狗跳的场面后不由扶额长叹。 这哪是开店啊完全是在胡闹。 虽然这么想但她也不能看着一群顽劣的鸟雀真的将屋子折腾的乌烟瘴气。 女巫扫过那些七零八落停在货架顶端的鸟雀目光最后停留在一只白色鸽子身上。然后她脸上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轻松笑容。 “萌萌?萌萌!”她将身子探出店铺外招招手喊了一声:“过来帮个忙。” 片刻之后小女巫捏着鼻子噼里啪啦的从外面跑了回来——她原本想给自己脑袋施加个泡头咒但因为功力不够始终没能成功所以最终还是采取了最古老简单的办法捏鼻子。 “啥事?唔不管啥事先给我罩个泡头咒!那只鱼人臭死掉了表姐你怎么能呆下去呢?”因为捏着鼻子小女巫的声音听上去囔声囔气的:“你快说说完我还要出去的……旁边水晶婆婆的店里有好多漂亮的玻璃球比这家臭烘烘的店好多了……咦?小白?你怎么也在这里?” 在她刚刚说话的时候一只原本停留在货架最上方的白鸽忽然扑棱着翅膀从上面滑了下来径直落在小女巫的肩头然后开始咕咕咕的叫个不停。 因为过于惊讶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小女巫甚至不顾可能吸到臭气放下了捏着鼻子的手抬起胳膊将那只白鸽从肩头转移到手掌间托着。 这只鸽子是她的宠物被她起名‘小白’——在李萌的印象中小白今天应该呆在宠物苑的鸟屋里打盹儿的怎么会飞这么远还飞出学校呢? “咕咕咕咕…”小白亲昵的蹭着小女巫的脸颊喉咙里发出一连串音节起伏不定的叫声。 “鸽子也会说话?”原本站在柜台后面的萧笑重新坐了下去——他已经意识到蒋玉的打算所以看上轻松了不少——男巫咂咂嘴语气有些遗憾:“刚才我还想着这只鸽子是不是你家小白但是不敢确定……毕竟它们都长了一副模样。” 小女巫横了萧笑一眼满脸鄙夷没有搭理他。 蒋玉抬起胳膊用指头挠了挠鸽子小白的脑袋回头对李萌说道:“你让小白跟它朋友们商量商量不要打扰别人做生意了回头我让店长请它们吃饭……还有店里刚刚用了几张清新符没有臭味了不要总捏着鼻子。” 说罢女巫屈起手指刮了刮李萌红彤彤的鼻尖。 小女巫仿佛喝醉酒一样晃晃悠悠满脸得意:“这种小事包在我身上!小白?小白你听到没有让它们不要胡闹了……回头给你们好吃的!” 白鸽犹豫着转头看向同伴们咕咕叫了两声。 “唉。”领头的绿皮鹦鹉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又不是听不懂话你们这么直愣愣的在我面前讨论这种事情很有趣吗?……不过看在小白姑娘的份儿上这个建议我们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唔这个叫做消费鸟权益保护完全是正当合法的!”旁边一只八哥接口道。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鸟类工作者协会的贺礼 扑棱棱哗啦啦。 听着那群大小不同、种类各异的鸟雀叽叽喳喳着拍打翅膀飞出店铺的声音d&k代理掌柜萧大博士立刻把脑袋砸在了柜台上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终于走了啊……这些家伙太闹腾了它们每多呆一秒钟我都感觉自己减寿十天!” “十天你都能感觉到?”李萌抬起头惊奇的看向萧笑。 因为刚刚使用过清新符箓店铺里的气味非常清爽小女巫便也没有着急离开铺子而是凑在一个笼子前面抓着一颗花生米逗弄一只旬月大小的老鼠。小老鼠前爪扒着笼子鼻尖凑在小女巫的手前急速的翕动着满脸渴望。 “夸张明不明白?”萧笑没有抬头而是把脑袋枕在胳膊上侧过脸看向小女巫有气无力的强调道:“十天属于夸张的修辞手法……这是语言的基础使用方式之一你还是要学习一下的。”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阵扑棱扑棱拍打翅膀的声音那只带头的绿皮鹦鹉又飞了回来盘旋一周后落在柜台前弯弯的鸟喙恰好怼在萧大博士的鼻尖。 男巫被吓了一大跳脑袋用力向后拗去一口气没上来还差点把脖子拉断疼的他龇牙咧嘴直唉哟唉哟的叫唤起来。 “呀呀刚刚只顾着参观你们的新店差点把礼物给忘了!”绿皮鹦鹉嘎嘎笑着爪子一抬亮出脚腕上系着的一个棕色小皮囊。 皮囊上有一颗亮晶晶的黄铜扣子紧紧扣着。 没有劳烦年轻男女巫师们帮忙绿皮鹦鹉低下脑袋弯嘴在皮囊上灵活的挑动了几下便将铜扣打开了。然后它把鸟嘴伸进去挑挑拣拣了片刻捞出了一把羽毛笔。 红色的、白色的、粉色的、绿色的、黄色的、青色的等等等等五颜六色的羽毛笔长长短短各不相同攒成一大把然后用一条红色丝带系着放眼望去仿佛一朵盛开的毛茸茸的鲜花看上去格外喜庆。 “咳咳”绿皮鹦鹉把翅膀凑在嘴边干咳了两声。 看到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它身上之后鹦鹉才不慌不忙的亮出翅膀下面的另外一张小纸片——这张纸片似乎被黏在它的翅膀底下——然后瞪着一双溜圆的小黑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其事的念道: “冬风吹战鼓擂小店开业谁怕谁!” “货好不怕黑捷报满天飞!” “第一大学鸟类工作者协会恭贺叮叮金融与杀虫公司成立特备薄礼!千米送鸟毛礼轻情意重希望贵公司开业大吉红红火火一日更比一日强!” 一番古古怪怪的祝词被绿皮鹦鹉念的声情并茂铿锵有力唬的年轻巫师们一愣一愣的。 “第一大学还有鸟类工作者协会?”小女巫离开鼠笼听完绿皮鹦鹉的祝词后大感惊奇忍不住扯了扯自家表姐的袍袖小声问道。 蒋玉叹口气并没有低头而是下意识的撩了撩垂落耳边的青丝轻声回答道:“我又不是鹦鹉我怎么知道……这种事情你应该去问你家小白。” 李萌挠了挠耳朵觉得这个回答甚是有理。 另一边将礼物交给萧笑后绿皮鹦鹉一边伸出爪子讨要红包一边念念不忘自己想要的鸟粮:“我就说之前忘了点事情……你们这家店不是杀虫公司吗?主营业务有杀虫的吧!虫子是鸟类的好粮食我们不挑食的!所以说店里其实是有鸟粮的对吗?” 这个奇特的推理令萧笑措手不及扶了半天眼镜才想到合适的说辞: “我们店名里的‘杀虫’并不特指杀虫子而是泛指一切有害生物或者说‘bug’这个含义更丰富的词。” “再者说店子刚刚开业还在试运营阶段不管是金融还是杀虫都还没有正式上线” 说着萧笑已经将几封包好的红包塞进了绿皮鹦鹉脚腕上的皮囊里贴心的帮它扣上铜扣。末了还小心的拍了拍那个厚鼓囊囊的皮袋子强调似的补充了一句:“……我保证如果店里有杀好的虫子绝对会让我们宥罪猎队队长炸好后给你送过去的!” 绿皮鹦鹉抬起爪子瞅了瞅已经扣好铜扣的皮囊满意的点点头又不甚满意的提醒道:“唔……油炸虫子不健康我们年纪大了不好这口。用米醋料酒凉拌一下就行如果能加点芥末就更好了。” 嗬没想到这些鸟还是美食爱好者?! 萧笑嘴角抽了抽没有耐心纠结鸟儿的奇葩口味用力点点头:“没问题妥妥的!” 绿皮鹦鹉终于不再聒噪嘎嘎笑着拍打起翅膀借助柜台不长的木头桌面几步助跑后滑翔起飞。没有回头径直向店外飞去追逐那些已经远去的伙伴。 直到那个翠绿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后萧笑才喃喃道:“这次……是真的走了吧。” 李萌在一旁听了笑的直捂肚子。 然后她踢踢踏踏小跑着跑到门口踩着门槛左右张望一番回过头非常肯定的对萧笑说道:“走了!一只鸟都看不见了!” 萧笑一屁股坐回柜台后的座位脑袋重新砸到了桌子上。 旁边蒋玉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之前一直好奇……这群鸟怎么知道你们店铺开业了?你怎么招它们的。” “我?我有能耐招惹这些小祖宗?”萧笑头也没抬闷声闷气的抱怨道:“除了我们那位店长大人谁会招惹一群鸟!” 小店的店长就是郑清作为宥罪猎队的代表人他‘被’毫无争议的安排了这个身份。 想到自家队长各种不靠谱的计划与行为这位宥罪猎队的参谋不由喃喃道:“晚上我一定要提议开一次批斗会……绝对绝对不能让郑清下次继续胡闹了。开店哪有给一群鸟儿送请柬的规矩!就算大家都是巫师也没有这种道理。” “还有昨天昨天晚上他没来青丘会馆这件事他也做的很不地道!”李萌对某公费生昨天缺席的事情耿耿于怀即便郑清已经提供了非常靠谱且合理的理由她仍旧不满意。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三叉剑的专员 “嗯如果你们打算开批斗会除了鹦鹉跟青丘会馆两件事之外我建议再加上一条。”原本站在一侧的蒋玉忽然屈指敲了敲柜台将萧大博士从心塞中唤起。 萧笑抬起头茫然的看向女巫。 蒋大班长垂下手指点了点脚下:“看上去我们那位公费生这次不仅仅给鹦鹉发了请柬……店里来新客人了。” 萧笑愣了几秒钟继而恍然。 “是穿衣服的老鼠吗?它们倒不算什么新客人在你们来之前它们就来过了……只不过之前打完前站后它们又都回去了说是收到了什么消息。”萧大博士拍了拍脑袋一边站起身一边解释着:“因为刚刚比较忙忘了给你们说这件事。” “穿衣服的老鼠?”蒋玉扬起眉毛显然不清楚这位萧大博士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萧笑站起身后把身子探出柜台眼睛朝下一扫嘴巴立刻闭上了。 女巫脚下蹲着的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些穿衣服老鼠而是一群猫。 大猫、小猫、玳瑁、三花、长毛、短尾等等林林总总足有十数只排成一排整整齐齐蹲坐在女巫脚边、柜台前面仰着脑袋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向上看。而生性好动的李萌小女巫也早已抛却了笼中鼠、身边人乐滋滋的蹲下甚至撸猫去了。 领头的那只猫萧笑很熟悉正是常常跟在黑猫旁边的布偶猫。只不过与之前相比这只布偶猫似乎变大了一点肩高有一尺多了。 “嗬长大啦?!”男巫脑子一抽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柜台下那只布偶猫似乎捕捉到了男巫话语背后隐藏的的含义喉咙里呜呜了几下。 “什么?”蒋玉没有听清萧笑刚刚说的那句话——或者说听清了却没有听懂——于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认识这些猫吗?” 一边说着女巫一边探身子向店外看了几眼担心却又希望看到一只黑猫的身影。 在猫群出现后女巫第一时间便确认了这些猫来自学府湖畔森林的那个猫群。不久前女巫化身的小白猫还跟着猫群凑在一株大树上休憩了许久。相应的这群猫的首领那只能够变大变小还庇护她的黑猫就让女巫有些挂心了。 只不过这种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与她相似萧笑也并不想让女巫知道他们与猫群之间的关系——承认熟悉自然需要解释缘由说不得要提一下某只黑猫理一下男巫变猫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又不适合让许多人知道——所以千言万语不过一默多说可能会出错不说就没问题了。 于是男巫打了个哈哈掠过蒋玉的疑惑含糊道:“看上去很眼熟啊……应该是学府里那群猫吧经常能看到它们在湖边闲逛。它们怎么也来了呢?” “应该也是收到了你们的请柬吧”虽然使用了猜测的口吻但女巫的语气却显得很肯定。毕竟之前已经见过一群鸟客人了再来几只猫客人似乎没那么难以令人接受。 “猫怎么能看懂请柬上写的字呢?”正在撸猫的李萌忽然抬起头好奇的追问道。 “鹦鹉能看懂猫自然也能看懂……这有什么奇怪的。”蒋玉笑眯眯的回答道。 奇怪大了! 萧笑揉了揉额角觉得脑袋有些发胀——他仍旧清晰的记得猎队之前与猫**流的时候废了老大力气又是画画又是学猫叫效果却非常有限。 难道是郑清最近给这群猫开夜校教它们识字了? 萧笑微微叹口气按下了冲到店铺后台将某位公费生直接拽出来的粗暴想法简单明了的说道:“这种事情还是一会儿问我们队长吧。” 李萌嘟囔着重新低下头继续美滋滋的扒拉起布偶猫身上的长毛。 蒋玉也按下心头的疑惑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笑了笑:“就是就是不纠结了这种事情稍后问问郑清就行……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应该怎么招待这些客人呢?” “是啊……我倒有些希望来的还是几只鹦鹉。虽然那些鹦鹉嘴碎但起码会说话能交流。”面对这种情况萧笑也有些麻爪。 猫群是来祝贺的这点并没有什么疑问。就在两位巫师闲话之余猫们已经在领头的布偶猫指挥下将它们的礼物一一放下堆在了柜台前面。 礼物是一些老鼠干非常符合猫群对巫师们的了解。 只不过这些礼物在蒋玉看来就很有意思了。 女巫若有所思的环顾左右扫了一眼铺子深处那些笼子中关着的老鼠们然后又看了看蹲在柜台前甩着尾巴的布偶猫心底油然浮现出某个古怪的念头。 “哇你们这是开了一家宠物店吗?”一个突兀的声音从店铺门口传来打断了巫师与猫之间流转的微妙气氛。 萧笑重重松了一口气立刻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一位个头不高身材有些胖乎乎长着娃娃脸的男巫跨过门槛正漫不经心的向里走来。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袍胸口绣着三把交叉在一起的银白色小剑。 代理掌柜的萧大博士脸色立刻严肃起来。 他认识那位矮胖巫师袍子上的标志——或者说但凡对这个世界多几分了解的巫师对那个标志都不会陌生。 因为那个标志属于巫师联盟直辖的某个强力执法机构巫盟调查局也就是平日里大家调侃时所说的‘三叉剑’。 “您好?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吗?”小店的代理掌柜终于从柜台后走了出去一溜小跑来到那位‘三叉剑’的身边语气中流露出几分疑惑、几分不安。 娃娃脸的‘三叉剑’并没有虚与委蛇而是非常干脆的亮出了自己的工作证:“巫师联盟调查局突发事件快速反应小组注册巫师安德鲁专员。” “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步行街上出现了鱼人进入贵店后消失不见了。所以过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两个安德鲁 “突发事件快速反应小组?” “鱼人?这种事情也会惊动三叉剑?” 店铺里年轻的男女巫师面面相觑对胖巫师的说辞大感惊讶。 作为巫师联盟下属的强力机构三叉剑主要负责的工作大都与妖魔活动有关。比如某地有妖魔肆虐残害平民、或者某处巫师塔里的巫师疑似进行堕落实验、又或者某个古老的妖魔封印出现松动需要查看加固等等。 总而言之在大多数巫师眼中但凡三叉剑处理的工作都属于高风险、高难度的任务。因而区区一头鱼人在步行街上游荡竟引来了三叉剑的专员显得颇不寻常。 察觉到年轻巫师眉宇间的疑惑那位名叫安德鲁的娃娃脸巫师立刻醒悟过来补充着解释了一句:“唔不要误会……我来这里并不是说那头鱼人与妖魔有关。” 他这句解释不仅没有让年轻巫师们放心反而愈发增加了他们的疑虑。 “我们也跟妖魔没关系!”李萌仍旧蹲在地上撸猫但不妨碍她抬起头气鼓鼓的表达自己的立场。 相较于小女巫蒋玉的态度就温和多了。 “是附近有妖魔出没吗?需不需要我们通知学校?”她一手按在李萌脑袋上制止小女巫不礼貌的表现另一手捏着一只纸鹤同时恰到好处的表达出自己的疑惑。 相较于两位女巫萧笑的表现就灵活了许多。 他从抽屉里摸出一封红包笑容满面的凑上前说道:“辛苦辛苦专员辛苦了……今天小店开业进门都是客还劳烦您辛苦麻烦了真是麻烦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不由分说的将红包塞进那位三叉剑专员的手中。 那位娃娃脸的矮胖巫师抓着那封红包哭笑不得半晌才又耐心解释道:“我真的只是来看看那头鱼人的……贝塔镇治安局的大部分队员都被临时抽调到沉默森林里去了街面上仅有的几个治安员还都属于协管是临时工经验不足。” “因为某些原因这几天我临时驻守这边所以局里面协调了一下让我兼职维持一下贝塔镇这边的治安。也就是说名义上我属于三叉剑实际上干的治安局的工作。” “所以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说着娃娃脸专员扬起手中那封红包脸上露出促狭的微笑。 萧笑没有表现出任何尴尬——即便刚刚他确实对这位专员的来意有所误解——但既然已经解释清楚了那么场间的气氛立刻变得和谐了许多。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在后台安抚鱼人客户的郑清也闻讯匆匆赶来。 “什么事?”他扫了一眼那位披着黑袍的三叉剑专员目光落在萧笑身上语气有些疑惑。几分钟前萧笑给他的传讯中说有疑似强力部门的人来打秋风。然而回到前台郑清却发现场间一片和谐并没有看到什么紧张气氛。 “一点小误会不要紧的。”蒋玉回头笑着对男巫说道:“这位三叉剑的专员听说有鱼人出现所以过来查查它的资料……它出来的时候带通行证之类的资料了吧。” 与此同时萧笑也对那位三叉剑专员解释道:“这位郑清同学是我们店的店长有什么疑问您可以向他了解。” “带了带了”郑清冲蒋玉点点头连忙将一沓资料递给那位穿着黑袍的矮胖巫师:“不好意思伊势尼有点缺水正在后面补水……这些是第一大学为它发放的登陆许可、通行范围、以及个人信息等材料您可以先过目一下。” 矮胖巫师从郑清出现开始就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直到从男巫手中接过那沓资料他才笑嘻嘻的说道:“这家店竟然是你开的?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个一开口就脸红的新人……果然独立生活才是最能磨砺人的事情。” 郑清惊异的看着这位矮胖巫师。 确实这位穿着黑袍子的三叉剑专员看上去确实有点面善但因为最近烦恼有点多一时半刻他还没想起他的名字。 直到这位长着娃娃脸的专员提到托马斯郑清才醒悟过来——开学前他跟在托马斯去四季坊买学习用品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这位三叉剑的专员当时他们是来处理猪妖冲撞事故的后续事宜。 因为托马斯的缘故郑清还跟这位专员聊过几句。 只不过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年如果不是刻意提及郑清还真没有回忆起这位两面之缘的巫师。 “……托马斯今天来了吗?我记得他这几天休息原本想找他叙叙旧的但还没抽出时间。”三叉剑专员翻了翻那沓资料后随手填了一份表格然后递到郑清面前:“来看看信息没有错误就签个字这是程序要求。” “托马斯助教早些时候跟希尔达助教一起来了但是在伊势尼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离开了。伊势尼就是那头鱼人的名字。”郑清笑呵呵的回答着接过那张表格查看无误后在上面画了个圈。 “嗯看得出你交游很广泛啊。”安德鲁专员的目光在地上那群猫身上滑过继而笑道:“我听说之前你们还有人带了一条大蛇在街上走?这种事情下不为例……那个协管员经验不足被你们糊弄过去了要知道只要那条蛇体型达到一定程度那么不管什么品种它都属于高危生物。更何况那还是一条毒蛇。” “小龙已经回学校了。”李萌站在一旁小声嘟囔了一句。她的怀里抱着一只猫正舒舒服服的打着呼噜。 “噫哪里来的臭味儿?!” “……好臭!郑清?!郑清?!你们店子外面的下水道炸了吗?” 一个熟悉但是粗鲁的嚷嚷声隔着老远便传进了店里让郑清脸色顿时黑了几分。 未几另一个矮胖的身影带着几位同伴出现在了店铺门口他身上穿着银白色的袍子十根指头上戴满了璀璨的宝石戒指一副壕气冲天的模样。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山雨欲来 小店外寒风瑟瑟冬日凉凉。 小店内两个矮胖巫师相对而立面面相觑。 站在左侧的巫师孤身一人披着黑袍袍子上绣着三叉剑的标志脸上挂着强力部门工作人员惯有的桀骜气质。 站在右侧的巫师周围簇拥着四五个身影有黑发细眼、面皮白皙的巫师有身材瘦小、眼神灵动的巫师还有身披黄袍、头发褐白的巫师。 但无论有多少区别左右两侧的矮胖巫师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身材一样的矮与胖。 哦还有他们都叫安德鲁。 “嗯这位是安德鲁三叉剑的专员也是托马斯先生的好朋友。” “这位也是安德鲁阿尔法学院一年级的学生衔尾蛇猎队的队长非常棒的猎手。” 郑清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向左右两位客人互相介绍着姓名脸上颇有一种看戏的表情。虽然很没道理但他总觉得两位安德鲁见面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旁边蒋玉脸上也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而萧笑在郑清出现后的第一时间便打了个招呼离开了这片令人窒息的空间——相较于做年轻男女巫师之间的灯泡萧大博士宁愿去仓库与那头鱼人聊天。 两位安德鲁似乎并没有察觉年轻公费生的不怀好意。 “咳咳鄙人姓安除暴安良的安名德鲁德才兼备之德、鲁敦周彝之鲁。”三叉剑的安德鲁干咳两声笑眯眯的向对面的小胖子伸出手一脸和气:“今日有缘相见幸会幸会。” 而对面那位衔尾蛇猎队的队长虽然平日表现的举止粗俗、性格暴躁但却也不是蠢人决计不会随随便便对一位三叉剑的专员甩脸色。 “好说好说。”衔尾蛇猎队的队长大人也是满面笑容自我介绍道:“安德鲁·泰勒魁北克泰勒家族……其实我也只是刚刚开始学狩猎没有清哥儿说的那么好。” 郑清撇撇嘴看着一团和气的两位安德鲁颇感无趣。 “你刚刚在外面瞎嚷嚷什么?什么炸了?”年轻的公费生打断两位安德鲁之间的对话看向安德鲁·泰勒没好气的说道:“难道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在校猎会新生赛上鱼人伊势尼曾经作为衔尾蛇猎队的辅猎手参赛表现非常出色。郑清绝对不相信一向以嗅觉、追踪闻名于世的狼人会辨认不出伊势尼的气息。 三叉剑的安德鲁专员笑眯眯的看着两位年轻巫师没有说话。 安德鲁·泰勒眼珠滴溜乱转四下里张望着顾左右而言他道:“噫我记得你给我们发的请柬上说开了一家什么金融跟杀虫店……怎么现在看上去这是一家宠物商店?” 说着他用脚尖蹭了蹭柜台前蹲着的一只波斯猫补充道:“而且你把猫跟老鼠放在一个屋子里不会出事故吗?” 原本脾气很好的波斯猫被狼人脚尖蹭过后骤然大怒嗷嗷叫着扑道他腿上就是一阵乱咬。旁边其他随群而来的大小猫们也纷纷弓背竖尾浑身炸毛如临大敌的看向安德鲁·泰勒旁边的几位年轻巫师。 朱利安默默叹口气偏过头假装没有看到与猫打架的自家队长;身材瘦小的欧米伽则蹲下身子瞪大眼睛同样张牙舞爪的与对面几只小猫对峙;整个衔尾蛇猎队似乎只有占卜师琥珀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始终低着头掐着手指念念有词仿佛在计算着什么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那些也是d&k的客人请你放尊重一点。”郑清瞅着与波斯猫撕扯成一团的某位狼人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强调道。 “唔……还说你这不是一家宠物商店。”安德鲁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小猫的顶花皮将它扯的离自己远了一点同时念叨着:“客人不是鱼人就是猫听说之前还来了一群小鸟……这样子哪是给巫师开的店。” “还有一群老鼠呢!”旁边同样抱了一只猫的李萌乐呵呵的补充道:“听说是一群穿衣服的老鼠还会说人话……” 三叉剑的安德鲁专员闻言眉头一挑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 就在某个狼人与小猫互爪互挠的时候小店外面步行街尽头也出现了几个身影。 一位金发蜷曲、面色白皙、身材修长的男巫从小街尽头缓缓走了过来。与得体的气质不同他并没有像大多数巫师一样披着黑色的长袍而是穿了一件长长的燕尾服戴着一个高顶帽一手拄着手杖胳膊下夹着法书手上戴着小龙皮手套。 他走路的速度很慢却很坚定。 距离这位金发男巫不远处的另一条小巷里一位黑发凌乱、下巴宽厚、身材高大的男巫则蹲坐在一头石狮子上面无表情的盯着小巷尽头那家已经关门很久的书店发呆。 与金发男巫相同黑发男巫也没有披巫师的长袍而是套着一件厚厚的棕色夹克穿了一条看不出材质的黑色裤子。 但与金发男巫不同的是黑发男巫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暴虐的气息恍若压抑着滚滚岩浆的火山又像是密林中一头伺机捕猎的老虎。 ……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流浪吧流浪巫师哼着小曲从二楼的办公室慢吞吞的走了下来不时与坐在卡座间的熟客们打着招呼笑容满面。 “礼物呢?”他溜达到吧台前抬手敲了敲台面。 多臂族侍者默默的从台子下面取出一个篮子以及一方纸盒。 篮子里斜躺着一瓶琥珀光束着黄纸、系了彩色丝缔;纸盒里是一块流浪吧的特色糕点香醇的奶油间洒了一片细碎的烟糖还有一排排翠绿色的贺词。 流浪巫师接过礼物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向外迈出一步。 然后又收了回来。 “现在去?” “还是晚一点吧……” “前门进狼后门进鬼左右还有个不讲理的老头跟小娘。” “唔反正就隔了一条街晚一点晚一点也没关系的。” 一边嘀嘀咕咕着流浪巫师一边重新坐回吧台前将礼物码放在桌面然后要了一杯青蜂儿继续哼唱着那个没头没尾的小曲。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目标 “每一场风暴的中心都有一个风暴眼。” “狂风裹挟着巨浪铺天盖地、气势恢宏但却始终围绕着这颗眼而行。相对应的风暴眼也是整个风暴中最平静的地带。” “而现在我们就处于一场风暴之中。” 琥珀双手拢在袖子里蹲在墙角的一个鼠笼前喃喃着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很低以至于箕坐一旁的安德鲁·泰勒凑着耳朵都没听全他说了些什么。泰勒家的小少爷深处粗短的手指掏了掏耳朵身子前倾试着把耳朵凑的更近了一些。 “你刚刚说啥?什么风暴、什么平静?”他的嗓门有点大引得店里其他人纷纷侧目。 琥珀默默的瞥了自家队长一眼没有吱声。 在误会解除之后三叉剑的安德鲁专员并没有久留很快便告辞离去。而衔尾蛇猎队的一众来客则兴致勃勃的参观起了宥罪诸人开的这爿小店。 安德鲁径直去了店后的仓库说是找那头鱼人聊聊天;朱利安则向萧笑咨询开店需要的手续与流程看上去似乎他也对在步行街做点小生意很感兴趣;还有欧米伽像只猴子一样追着店里那群猫咪捉住、放掉、再捉住、再放点惹得一群猫撵在他身后四处乱蹿唬的笼子里的老鼠们惊慌失措吱哇乱叫。 唯有占卜师琥珀性子安静默默的选了个角落蹲坐在那里自顾自玩起了算筹。 郑清在坐柜的时候忍不住多瞅了这位穿着黄袍子的占卜师几眼。因为琥珀选择的那个角落恰好是穿衣老鼠们之前打过洞的地方——虽然随着那些老鼠暂时的离开那口幽深的老鼠洞也消失不见了但这并不代表郑清可以对那个角落视而不见。 而琥珀的选择让他愈发肯定了这一点。 那个占卜师一定知道点什么年轻的公费生这样想着。只不过他并没有直接上前询问。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占卜师们都是一些喜欢神神叨叨、说话打机锋的家伙直接去问绝对不会得到什么好答案。 况且在店铺内外那股鱼人的气息慢慢消弭之后原本稀疏的客流又渐渐恢复了一些。他还要忙着做生意呢。 …… 米尔顿·卡伦公爵是卡伦家族那位传奇的老族长约翰·休·卡伦的第三个儿子今年还不到三百岁在吸血鬼世界中属于前途远大、风华正茂的那种类型。 当然在米尔顿公爵看来他更喜欢那些报纸在报道有关他的消息的时候使用诸如年轻有为、风流倜傥这样的形容词。 尤其是风流倜傥这几个字。 风度潇洒文雅、不受世俗礼法约束唯有这样的形象才能配得上巫师界的第一美女。 是的他喜欢苏施君。 在巫师世界米尔顿·卡伦对苏施君的倾慕众所周知。虽然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垂髫少女而他已经是一位两百多岁的大叔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巫师们来说时间是最宝贵的却也是最不值钱的——尤其是类似吸血鬼、僵尸这样的长生种时间除了让它们显得更无聊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作用了。 年龄的差距完全可以用爱情来弥补啊! 为了能够更多的接触青丘苏氏、接触苏施君米尔顿·卡伦甚至违背了自己的意愿接受了族里的公爵头衔;听说苏施君成为最新一届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后他又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出一瓶绰号‘奥尔良少女’的绝版窖藏美血与二哥换了一张月下议会上议员的椅子。 只为了离她更近一点。 至于三节两寿的礼物、平素上下的打点也有血仆们操心自是不必细说。 然而一切的一切随着那条消息的传出令年轻的吸血鬼彻底伤透了心——苏施君有孩子了。 这条消息比他知道苏施君成就大巫师后还令人绝望。 毕竟大巫师只是一个过程他也终究会有一天能够成为一名大巫师的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但孩子?!不管是未婚先孕还是低调结婚都意味着苏施君与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渐不可望了。 在听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米尔顿正在阿尔卑斯山的最高处与塔波特家的那头狼崽子进行绅士决斗——虽然他并不认为那头粗野的大狗是位绅士——而在决斗的前一天他还在山麓间发现了一簇美丽的七色堇他一度以为这朵代表希望的花是一个好兆头。 好兆头、决斗、上议员、公爵等等等等这一切随着那条新闻的扩散都变成了笑话。 作为一位有教养的绅士米尔顿绝对不会表现出任何有损月下贵族形象的举动。他仍旧像平日一样正常参加上议员会议、正常参加猎会、正常与圈子里的朋友们聚餐。 但私下里这位年轻的吸血鬼则在一个晚上花光了自己小金库里的全部金子只为了买到一条消息那个该死的家伙是谁?现在在哪里?! 最终从那个新近崛起的黑暗议会传出了一条消息他的目标有极大可能是第一大学一年级一位叫郑清的公费生。 公爵阁下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则是失望。 他愈发想见见这个该死的家伙了。 只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作为巫师世界三大核心之一的第一大学绝大部分时间都笼罩在庞大的守护法阵之中普通学生只有每年寒暑假有机会离岛一次其余时间都被学校死死保护在那个大罩子里。 而学校之外的人想进入这个守护法阵则必须拿到学校发放的邀请函。 对于在月下议会上议院拥有一张椅子的卡伦家族来说拿到一张邀请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对拥有上议员身份的米尔顿来说唯一的阻碍在于他如何才能悄无声息的进入第一大学而不被那些疯狂的媒体追踪或者被某些人的目光死死盯着。 除此之外那位公费生什么时候走出学校也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条件。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错觉 第一大学的守护法阵是一个嵌套式的法阵。 以校园的围墙、栅栏等为边界构筑成内阵;以布吉岛曲折的海岸线为界构成外阵。简单来说内阵的守护更加细密戒备森严;外阵相对来说稍显松弛——之所以公爵阁下选择那位公费生走出校园的时候找他‘聊天’也恰恰因为这个缘故。 米尔顿虽然年纪有些大了却也还没糊涂绝对不会在一群老巫师眼皮子底下敲锣打鼓的找他们学生的麻烦。 正所谓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而外阵之所以管理相对宽松一点是因为布吉岛上除了第一大学读书的诸多学子之外还居住了大量的商人、冒险者、乃至异文明的外交官他们不可能像第一大学的学生们一样一年到头都老老实实呆在巴掌大的校园里埋头读书。 所以对于第一大学在读的学生们来说每年大约只有寒暑假某几天守护法阵大开的时候才有机会离开这座岛子;而校外的巫师只要拿到第一大学的邀请函或者通行证就可以有条件的登陆或者离开这座巫师世界最神秘的岛屿之一。 这有些类似于一个门禁森严的学校上课时候学校大门紧锁只有放学的那一小段时间学校大门才会打开允许学生进出。而大门旁边的小门或者称之为偏门的存在则是为进出学校的访客们预留的——按照正规流程每位访客进出校园必然会受到门房大爷的再三审查、叮嘱有些陌生人还需要进一步登记个人信息。 米尔顿·卡伦对于第一大学的‘门房’来说自然不属于陌生人。 这位卡伦家的年轻吸血鬼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经在第一大学求学、潜心研究过一阵子魔法。在那段时间他还曾经担任过血友会的会长在血友会的历史上留下了不少传说。 此外贝塔镇西区有卡伦家族占地面积巨大的卡伦公馆;贝塔镇东区有卡伦家族的多处商铺、店面等产业。 更不要提米尔顿·卡伦公爵是这一届月下议会的五位上议员之一而月下议会是与第一大学平级的巫师联盟基石——换句话说米尔顿公爵或者苏大美女的地位大约等同于第一大学的几位院长。 因此米尔顿公爵对布吉岛的访问虽然稍稍引起了学校守护阵法的关注却也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涟漪。 …… 步行街第九十七号d&k小店内。 年轻的店主对于近在咫尺的威胁并没有丝毫察觉。因为他现在全副身心都放在了一位新来的客人身上。 就在几分钟前吉普赛女巫出现在了小店门口。 当时郑清正撵着一只从鼠笼里偷了小老鼠的短毛猫四处乱跑刚刚跑到店门口然后一袭红裙蓦然挡在了他的脑袋前面将他阻了一阻。那只鬼精鬼精的短毛猫趁此机会从红裙一侧溜之大吉眨眼间便叼着老鼠跑的无影无踪了。 ‘别让我回头在猫群里找到你否则你就做好给我抓一百只老鼠的准备吧!’吝啬的小店店长在心底恶狠狠的念叨了两句后才抬起头看向挡在门口的那个身影。 然后他立刻傻了眼。 “诶?!来啦?!”年轻的公费生手足无措的站直身子杵在店门口呆呆的看着吉普赛女巫。 伊莲娜的到来令他异常惊喜。但惊喜过后就是一股莫名其妙的恼火——想搭理就搭理不想搭理就不搭理我是路边的的小草吗? 这一次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揭过去男巫在心底这样对自己强调着。 “怎么不欢迎吗?”吉普赛女巫似乎忘却了最近几天的小别扭笑盈盈的问着同时抬起胳膊挽了挽落在耳边的大波浪长发。 一股馥郁的芳香随着她的动作迎面扑来。 看到她的笑脸郑清原本郁积起来的怒火不知为何消散的一干二净——就在几秒钟之前他还打算冲她大吼大叫质问这段时间为什么这么对他同时在心底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坚持要有点骨气。 但只是看见了她的笑脸年轻的男巫便觉得其实一切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谁家每个月不来几天亲戚……也许她最近真的很忙吧。” 年轻的公费生这么安慰着自己同时笨拙的向后让开一人宽的身位讷讷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快进来外面怪冷的。” 女巫抿抿嘴低下头侧身向店内挤去。 郑清瞟见她白皙的脖颈嗅着她肩头传来的香气感觉有些头晕目眩不由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啊……店面有点小。太大的地方我们也租不起暂时只能将就一下。” “很厉害了”吉普赛女巫夸赞着脚步轻盈的跨过门槛走进店铺同时安慰道:“据我所知你们是大一学生里唯一依靠自己能力赚钱开店的……这是最厉害的。” 郑清摸着后脑勺傻傻的笑了笑。 远远的店铺深处似乎传来几声轻笑几个口哨。男巫感到脸上有些发热。他尽量不去看店里那些伙伴或者客人们——不需要看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些促狭的表情。 “啊对了刚刚我没有干扰你工作吧?”刚刚进门女巫似乎想起什么回过头看向小店店长显得有些不安:“那只猫……” “不要紧不要紧只是顽皮罢了。”郑清大模大样的摆摆手一副丝毫不挂在心头的模样同时伸手向屋子里指了指笑呵呵说道:“那些猫也是店里的客人只不过跟你们不同有的猫有点调皮……没关系的。” 柜台后面正在帮忙查看账本的蒋玉重重咳嗽了两声。 郑清听在耳里老脸忍不住红了一下——半分钟之前他还跟蒋玉叫嚣着要把那只猫抓住塞进笼子里‘店里的老鼠一只都不能少’。 他歪过头假装没有看到蒋玉调侃的笑脸。 然后一只黄花狸从他的眼角一晃而过。 男巫立刻转过头瞪大眼睛仔细寻找。 没有找到那个隐约出现的身影他的视线里只有某只布偶猫蹲在椅子上蠢呼呼的舔着爪子。 错觉应该是错觉他这样想着晃了晃脑袋把脑海里那个荒谬的念头甩了出去。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卖药 米尔顿在距离小店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塔波特家族的威廉·塔波特就蹲坐在小店斜对面巷子口的一座石狮子上耷拉着两条大长腿眼神飘忽不定。 作为西方奇幻世界中的常客狼人与吸血鬼的形象并不罕见。只不过与实际相比那些传说故事里的细节多有谬误——比如吸血鬼不会被一根木头桩子钉在心脏后就化成飞灰、它们吃了大蒜除了口臭也没其他坏处再比如乌头草虽然对狼人有很多用处但如果狼人想要变成狼不一定非要挑选乌头草盛开的月圆之夜。 总之传说千万条靠谱就一条狼人吸血鬼冤家不两立。 虽然当初结仇的缘故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隐匿在历史的重重阴影之下了但是毫无疑问狼人与吸血鬼源自血脉深处的厌恶与敌视历久弥新始终不曾淡去。 即便双方现在同为月下议会的同僚在契约的约束下互相克制了许多但不论开会还是办差狼人族与吸血鬼族仍旧经常针锋相对互相攻讦。至于暗地里打闷棍、下黑手的情况就更不必说了。 体现在追求苏施君苏大美女这件事上出身塔波特家族的威廉与出身卡伦家族的米尔顿表现的尤为明显——三天一小打隔月一大打有了拿得出手的理由之后借着公仇私怨两位月下贵族中的年轻一代这些年很是闹出了一些事端。 最近一次就是几个月前沸沸扬扬的阿尔卑斯山决斗。 两位绅士避开家人、伙伴没有携带法书、符箓等魔法用品完全凭借着自身能力闯入了阿尔卑斯山最深处的魔法荒漠用拳头、利牙与热血狠狠的交换了一番意见。 倘若不是贝塔镇邮报那篇有关苏施君未婚先孕的报道出炉导致双方斗志锐减恐怕两位绅士直到现在还在某个荒无人烟的山麓间厮杀、搏斗着。 “难怪从街头过来的时候总感觉街上乌烟瘴气有股臭味……看到某只毛茸茸的大狗终于明白过来了。”米尔顿公爵立在原地从口袋里扯出一块白色的细麻布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道。 虽然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是看向步行街第九十七号的小店门口但他眼角的余光却自始至终都死死盯着石狮子上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威廉·塔波特瞥了一眼街上站立的那头吸血鬼撇撇嘴。 “我以为吸血鬼年轻的时候鼻子会稍微好使一点……死人终究是死人就算能动也不过是一个会动的死人罢了。”说着威廉重重的擤了擤鼻子低声哼道:“就连刚刚路过的一个三岁小童都能闻出空气里鱼人的味儿。” “你今天话很多啊。”米尔顿放下手帕转过头颇感兴趣的看了狼人一眼。 威廉·塔波特阴沉着面孔没有搭理他。 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恰逢周末步行街上的客流与平日相比有了非常显著的增长来来往往的行人虽称不上摩肩接踵却也多了许多。 但绝大多数行人路过米尔顿或者威廉身旁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忽略两位巫师的身影。即便走到他们身边也会很自然的绕过去。 仿佛一条奔涌的大河中心突然耸立起一块隐形的礁石。流水们看不见、摸不着却自然而然从礁石身侧滑过。 这是大巫师或者更高层次巫师才会掌握的一种复杂的复式魔法——这其中囊括了误导光线、转移意识、隐匿身形等多重魔法施展的时候需要非常高超的魔法技巧。 虽然米尔顿或者威廉都还没有达到大巫师的水平但他们都有一个非常可靠的家族。族里为他们准备的诸多挂饰上就附着了相关的咒式。 就这样两人盯着熙熙攘攘的街道沉默了许久。 直到米尔顿露出一丝不耐烦似乎打算直接进店的时候狼人才开口低声说道:“如果我是你会等店里那个小姑娘离开之后再进去。” 米尔顿停了停脚步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诮的笑容:“李家的那个小灵巫?你以为谁都会跟你们这些脑子里塞满肌肉的蠢货一样战斗的时候误伤旁人的几率比打伤真正对手的几率还高?” “况且谁说我一定要动拳头?” “打架是你这种野兽的喜好。对于真正的月下贵族来说交涉的办法并不止一个。” 说着卡伦家的小公爵将那条白手帕重新折叠整齐塞进胸前的口袋里然后抬起两根指头冲那个石狮子上的男人晃了晃便不紧不慢的向小店走去。 石狮子上威廉·塔波特冲着米尔顿的身影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骂了一句:“怂包!” …… …… 当米尔顿·卡伦与威廉·塔波特在街上僵持的时候。 小店内。 辛胖子正在向蒋玉推介自家的新产品。 一方面他是趁现在顾客不多锻炼自己销售的能力;另一方面绝大部分人做生意都是从杀熟开始的。 诚然这听上去有些不大好听。但在辛胖子眼中d&k的产品非常出色朋友们买了后买不了吃亏或者上当所以做起来就显得毫无负担了。 “绝对不不会坑你的!” “这个东西真的非常适合李萌”辛胖子说着一边从身后的货架上拿下来一个小盒子推到女巫面前打开盒盖卖力的推荐着:“这是我花费一个星期时间调制好的魔药主要防止昏迷、眩晕等症状还能帮助巫师摆脱各种强力迷幻剂、梳理魔力……主要是条草李教授也帮忙验证过的说我的药中正平和完全没有问题!” “青丘会馆养了一株七色花昨天李萌去那里的时候差点又花粉过敏幸亏当时我身上带了几颗条草配的药丸……原本是下午上货用的因为时间紧张所以今天早上才准备好。” “死胖子?!!”李萌炸毛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昨天不是说好了保密的吗?你的良心呢?下次我绝对不带你去青丘会馆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麻烦 “萌萌!” 蒋玉回过头目光严厉的看了李萌一眼随即语气中多了几分担忧:“昨天晚上你们遇到五色花了?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这些?家里给你准备的迷榖木香囊呢没有带在身上吗?难道你忘了上次在百草园的遭遇吗?万一魔力暴走怎么办!” 这番关切的训斥说的又快又急让小女巫立刻垂下了脑袋。 蒋玉提到的遭遇就是几个月前天文08-1班某节药剂课上李教授带着大家第一次前往百草园参观学习李萌因为误碰了一株正在授粉期的七色花而当场晕倒。 因为当时大家身处百草园而且旁边还有经验丰富的教授所以没有造成什么糟糕的后果。李教授很快便找到了几片迷榖木的叶子为小女巫消除了花粉过敏导致的负面效果。 从那时起小女巫的身上的香囊里就多了一些迷榖木叶子打制的粉末。 “昨天香囊落在宿舍里了。” 看到蒋玉生气的模样李萌顿时放弃了与辛胖子掐架的打算怂在了当场低着头一边撸着怀里的猫一边嘟嘟囔囔的说道:“都怪李能那头毛绒熊昨天下午非要乱跑……为了找到它我跑的有些热了……后来晚上要出门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把装迷榖木叶子的香囊落在宿舍里了。” 反正毛绒熊也不在面前小女巫索性可劲儿的把锅往它脑袋上扣。 话说回来即便那头毛绒熊在现场给小女巫背锅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小时候她在外面玩儿疯了脏了衣服都是小熊背锅这也是为什么来到第一大学她还带着那头毛绒玩具——区别只在于毛绒熊不在的时候小女巫撇清责任显得更理直气壮一点。 “但是今天我带了!” 似乎想起什么李萌在怀里摸了摸然后抬起头举起胳膊小心翼翼的邀功般说道:“昨天我回去后刚刚新加的香料下次绝对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你还想有下次?!”蒋玉抱着胳膊斜了小女巫一眼。 李萌的小脸顿时垮了下去。 “昨天的情况其实没有那么糟糕。”刚刚在后台检查完库存的萧笑抱着材料来到柜台前恰好听到她俩之间的对话顺口为小女巫说了一句:“青丘公馆那株七色花的花粉已经在移植前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一朵空壳花……否则的话李萌跟着苏芽凑过去看的时候就不会只是打两个喷嚏、晃晃脑袋那么简单的了。” 如果没有最后一句话萧大博士的这番解释对李萌还是有解围之功的。但是加上最后一句话情况立刻又糟糕了几分。 “你还凑上去看了?”蒋玉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似的看着李萌眉毛扬的老高满脸的不可思议:“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对七色花花粉过敏吗?觉得安安稳稳活着不痛快?!” 李萌瞪了萧笑一眼随即重新懊恼的垂下脑袋嘀咕道:“苏芽说她家有一株新的七色堇……我听着跟七色花不是一个名字就凑过去看了……但是当我看到那株花的样子之后立刻捂住了嘴巴的绝对没有特意凑上去看!” 这个解释显得愈发蠢了。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郑清已经带着伊莲娜参观完小店来到了柜台前。 察觉到空气中略显僵硬的气氛看到小女巫仍旧举在半空中的香囊年轻的公费生接了过去掂了掂乐呵呵说道:“多大点事……阿嚏!阿嚏!” 话音未落他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抬起头男巫脸上露出一副迷惑的表情他用力晃了晃脑袋感到自己的意识有些混乱。 “你对迷榖木过敏吗?”蒋玉第一时间反应道。 “不知道啊……阿嚏!”郑清晃了晃手中的香囊又打了个喷嚏。 “迷榖木?”伊莲娜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干涩。她轻巧的从男巫手中接过那个香囊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苦笑道:“确实是迷榖木粉的味道……真是个糟糕的巧合。” 后面一句话的声音很低除了她之外其他人应该都没有注意到。 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一位新来的客人吸引了过去。 “吱呀…!” 虚掩着的小店木门被轻轻推开一股冷风夹杂着步行街上的喧嚣闯了进来。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 一位穿着黑色燕尾服、戴着高顶帽、手持细长手杖的男巫走了进来。 注意到大家的目光这位男巫摘下帽子非常有礼貌的行了个礼轻快的说道:“外面的天气真不错……虽然有点冷但确实是个开店的好日子。” 他有一头漂亮的金色鬈发身材修长也许是因为今天阳光的颜色有些淡郑清总觉得这位男巫皮肤白的有些过分。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位男巫有些面善——年轻的公费生发誓自己绝对不认识这位新来的客人。 与他无知的镇定相比店里其他人的表现就有趣多了。 刚刚举起杯子喝果汁的辛胖子被呛了一下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只不过与平日相比他今天咳嗽的时候显得非常拘谨甚至还用手捂了捂嘴巴看上去颇为滑稽。 站在旁边的萧大博士并不比胖子表现好多少他睁大眼睛僵立在原地就连手中的材料歪斜、滑落到地上似乎都没能让他回过神来。 伊莲娜倒是一如既往的对陌生人冷淡她只是瞥了一眼新来的客人便移开目光重新打量起手中那个小小的香囊。 整个店里唯有蒋玉表现出正常的店家面对客人时应有的态度。 “欢迎欢迎……您怎么来这里了?”虽然表现非常淡定但很显然蒋玉也对这位陌生客人的到来表现出了足够的惊讶 “这有什么稀奇的青丘公馆就在镇子上嘛。”旁边抱着猫的李萌大小姐撇撇嘴嘀嘀咕咕的说道脸上却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太棒了有这个家伙在表姐一定顾不上找我麻烦了——小女巫如是想到。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猫和老鼠 “蒋玉……蒋小姐对吧。” 进店的巫师非常有礼貌的点了点头——也许觉得直接提女巫的名字有些唐突他临时变更了称呼方式——然后笑吟吟的说道:“去年蒋家举办云梦秋狩的时候我记得你就站在你奶奶的旁边……必须承认你们家族的猎队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尤其是最后那头被猎杀的大妖就算在‘超级猎场’上都很难见到的。” “啊这一定是李家那位小公主对吧。我听说了听说了你对某些魔法有异乎寻常的敏感度……有段时间月下议会还有蠢货提议想强行跟你们家族做点交易……非常错误非常错误的想法所以被我们给压下去了。我想这应该就是你最终被送到第一大学的缘故。” “唔旁边那位酒色秀发的美女应该来自吉普赛女巫团对吧很熟悉很熟悉的气息。一百多年前我有一位好朋友就是吉普赛女巫团的。” 陌生的客人用一种缅怀的口吻纪念着一百多年前他的那位朋友让人不由闻之而心生好感。只不过他的眼里似乎只有店里的几位女巫男巫们被他下意识的忽略掉了。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像吃了只苍蝇一样难受。 正当他打算开口接待这位陌生来客的时候原本站在一旁的吉普赛女巫蓦然开口。 “你说的是安吉丽娜姑姑吧”伊莲娜的声音显得非常平静:“如果她没有跟着你参加那见鬼的月下舞会导致最后失血过多死亡你的那些鬼话也许还有一点点说服力。” 这番话带出的信息稍微有点多年轻的公费生不由悚然原本想好的话头也没有办法继续开启了。 “毕竟都是大人了大家都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对吧。”陌生的客人笑吟吟的回答着伊莲娜却不知为何扫了一眼年轻的公费生。 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冰冷瘆人郑清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可怕的怪兽盯上似的——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架入学的航班上正在面对那位肆虐的堕落巫师。 他的眼睛不是红色的他肯定不是堕落巫师年轻的公费生惴惴不安的安慰着自己努力摒弃脑海中某些可怕念头同时还有心思开玩笑般想着与对面的男巫相比自己似乎更像一个妖魔——至少自己的眼睛还是红色的。 许是察觉身边男巫的不安蒋玉微微向前挪了一小步。 “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女巫试着用轻松一点的语气问道。只不过郑清看到她背在身后的手指攥的发白。这让男巫对自己有些羞愧又有些恼火。 “我是这家店的店长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他重复了一遍蒋玉的问题同时不露痕迹的向前走了一步挡在了女巫身前。 陌生的客人扬起了眉毛嘴角露出一丝不知是讥诮还是赞赏的笑容。 “你比我想象的稍微好一点点最起码没有站在女生身后发抖。”客人用一种非常无礼的语气点评着。 郑清心底的怒火还没酝酿出来便被客人后面的自我介绍打灭了。 “米尔顿·卡伦月下议会上议员卡伦家族轮值族长……当然还有其他一串没什么意思的头衔我相信你对它们也没什么兴趣。”客人将手杖夹在腋下抬起胳膊彬彬有礼的做了自我介绍:“很高兴见到你……郑清同学。” 米尔顿·卡伦! 难怪看上去有些面善! 作为卡伦家族的族长与月下议会的上议员这位卡伦公爵常常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媒体与杂志上尤其是卡伦家族主办的那几份报纸更是长年累月刊登这位公爵大人的各种影像照片——比如米尔顿公爵在波尔多酒庄视察、米尔顿公爵在上议员慷慨发言、米尔顿公爵猎杀妖魔的英姿等等等等。 只不过现实与影像之间终究有这样或那样的差距。 没有面对面见过真人仅仅凭借几张照片或者几段影像就想在很短时间内分辨出一个人的真实身份对没有太多经验的年轻男巫来说确实有点困难。 因为太过震撼以至于公费生对公爵阁下伸出的手没有丝毫反应。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米尔顿·卡伦没有在意公费生的片刻失神随意的收回手摘掉手上的小龙皮手套握在手心漫不经心的问道。 郑清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苦意——与周围莫名其妙的朋友们不同年轻的公费生眨眼间便知道了米尔顿的来意。 卡伦家族这位现任族长为了追求苏施君与其他追求者们决斗的消息时不时便见诸报端。尤其前段时间他与威廉·塔波特那位著名的狼人族王子的决斗更是吵的沸沸扬扬甚至第一大学还有人举办了专门的研讨会探讨两人之间的胜负以及这场决斗对月下议会内部席位的影响等诸多课题。 倘若不是《贝塔镇邮报》爆出那条耸人听闻的消息恐怕现在巫师世界最大的话题就是狼人与吸血鬼之间的战争了。 郑清觉得除了苏施君之外他找不到其他理由让这位卡伦家族的公爵阁下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自己这爿小店溜达。 年轻巫师的沉默在米尔顿看来是一种默认。 这令他愈发恼火原本可以轻易克制的怒气仿佛被针扎的气球一样骤然炸开。 “啪!” 公爵阁下抬手打了个响指没见他念任何咒语几道鲜红色的细焰便虚空浮现如长蛇捕食一般弹向郑清只是一缠一绕便将他扯离地面捆到了半空中。与此同时原本虚掩着的小店店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左右两侧的百叶窗也呼啦啦落了下来。 明亮的店铺里顿时一片黯淡。 鼠笼里的老鼠、四处乱转的猫咪们如临大敌纷纷背对墙壁龇牙咧嘴的开始发抖。 “呀!”李萌尖叫着抱着小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两枪 “你在干嘛?” 蒋玉又惊又怒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位月下议会的上议员会突然发难出手对付一位第一大学的学生。 而伊莲娜则是默不作声的撒出自己的塔罗牌七十八张牌纸如雪花般在她周身翻转盘旋其中又有十多张牌纸毫不犹豫的切向那几条捆在郑清身上的鲜红色细焰。 至于店里其他几人——萧笑、辛胖子以及闻讯而来的张季信立刻组成了三才防御阵举起法书开始准备咒语;而从米尔顿进店后就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安德鲁也对他的同伴们使了眼色十根指头上的宝石开始微微泛起光芒。 “有趣!” 米尔顿面含讥诮向前一步腋下的手杖无声无息的滑落在地上在地板上轻轻一点。 沉重的敲击声仿佛黄钟大吕般在一众年轻巫师心底炸响萧笑等人的法书上的咒式还没来得及点亮便熄灭了;吉普赛女巫切向红色细焰的塔罗牌也瞬间化作飞灰。 倒是安德鲁他手指上的那些戒指还在微微发亮。只不过从他惨白的脸色来看他的境况并没有比其他人好多少。 “一进屋子就闻到了那股臭烘烘的味道如果不是看在外面那头大狗的份上我早就把你身上的骨头一节节打断了。”吸血鬼冷漠的扫了一眼角落里的狼人小崽子。 “你也只会欺负小孩子。”安德鲁咬着牙讥笑道。 “砰!” 塔波特家的年轻狼人被一股无形的巨力重重砸在了店铺的墙壁上。 “够了!” 一道明黄色的光晕从蒋玉身上骤然亮起眨眼间便扫遍整间屋子在吸血鬼与所有年轻巫师之间留下了一层近乎透明的屏障。 这层屏障显然具有非常出色的隔绝效果就连捆在郑清身上的那几条细焰都黯淡了许多看上去似乎随时会熄灭的模样。 蒋玉轻轻舒了一口气。 “这里是第一大学”她看着光幕另一侧的吸血鬼沉声道:“你不能这么做。” “也许他觉得这里是荆棘古堡……或者其他什么吸血鬼的庄园呢。”墙角捂着肚子瘫坐在地上的安德鲁冲着面前重重的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脸上露出几分狰狞的笑容:“你知道这些死人脑子都烂的差不多了……经常出现各种幻觉。” “闭嘴!”蒋玉没有回头只是轻声的警告了一句。 安德鲁·泰勒耸耸肩闭上了嘴巴。 米尔顿公爵完全没有在意泰勒家小崽子的狂吠他甚至没有理会蒋玉的警告而是饶有兴趣的凑到那层屏障前曲起食指用尖尖的指甲轻轻划过那层光幕。 “滋滋滋……” 仿佛指甲划过黑板或者铁丝擦过玻璃的声音躲在屏障后的年轻巫师们脸上不约而同露出难受的表情。与之相反米尔顿脸上则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得出你奶奶给你准备了不错的护身符。”即便隔着一层屏障吸血鬼那讨人嫌的滑腻声音仍旧清晰的钻入每个人的耳朵。 他看着蒋玉目光最终落在女巫手中攥着的玉佩上点点头又摇摇头啧啧道:“……如果你只用这枚玉佩护着你一个人恐怕大巫师来了都要费一番手脚。但你没有这么做。” 说着吸血鬼张开双臂似乎在拥抱整个屋子: “你把保护一个人的护符用来保护整个小店……我实在不知道这是愚蠢还是无知。” “这里是第一大学”蒋玉没有理会吸血鬼的感叹而是咬着牙重复道:“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如果你没有被学校当场拦下是不会有麻烦的。” “有趣的想法。”米尔顿公爵挑了挑眉毛仿佛对女巫的说法很感兴趣似的但很快他就摇了摇头微微叹口气:“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况且就算有麻烦又能怎么样呢?” 说着吸血鬼扬起胳膊抓着那根细长的手杖重重砸在了光幕上。 半透明的光幕表面出现了一层清晰的蛛网状裂痕与此同时蒋玉手中攥着的那块玉佩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三下”吸血鬼重新扬起手杖还有闲情对年轻巫师们晃晃手指:“还需要两下……啪!” 说着那根手杖再次重重的砸在了光幕上。 蛛网状的裂痕愈发深刻而蒋玉手中的玉佩在坚持了几秒钟后终于不堪重负随着一串细碎的破裂声变成了一抔晶莹的玉沙。 原本还在勉强支撑的光幕闪烁了几下骤然消失。 “哦原来只需要两下啊。”刚刚扬起胳膊的吸血鬼眨眨眼手指跳动着将那根细长的手杖转的呼呼作响脸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也许我对自己有些低估了。” “怪物去死!” 旁边传来一声怒吼。 刚刚从束缚中逃脱出的郑清伸手从灰布袋里摸出苏施君送给他的那柄雷明顿符枪架在胳膊上对着几步之外的那道身影没有怎么瞄准便扣动了扳机。 这柄符枪里装了一颗束缚咒符卷制的符弹是前些天郑清自己练习做出来的。 一道淡绿色的光芒无声无息的钻出枪管重重打在吸血鬼的身上。但却没有达成任何战果。因为吸血鬼在郑清扣动扳机的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道淡绿色的符弹只戳破了滞留在原地的一道残影然后带着一溜绿焰落在后面的小店墙壁上随着‘噗噗’的声音炸出一片密密麻麻的束缚藤蔓。 “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真了不起……差点就被你这枪打中了。”米尔顿略显惊讶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让年轻男巫身形骤然绷紧。 他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位吸血鬼就站在自己身侧一步以内正与他一起端详着那枚符弹生效后的结果。 身后传来几声短促的低声惊叫。 郑清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谁告诉你只有一枪呢?” 话音未落他的怀里响起了第二声枪响。 一道与之前颜色相同的绿光穿破年轻巫师的长袍狠狠撞在了吸血鬼的身上。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失败的逃跑计划 郑清有两把符枪。 一柄是苏施君送的雷明顿另一柄是蒋玉送的柯尔特蟒蛇。 这两把符枪都是上月月初的时候女巫们送给他的礼物为了祝贺他在新生赛取得的优异成绩。从拿到枪到现在除了练习过几次之外年轻的公费生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真正使用过这两把武器。 毕竟这是两把非常具有攻击性的武器平平淡淡的校园里不是它们施展才能的地方。郑清原本觉得在月底的冬狩中才有机会使用它们。 没想到现在就发了利市。 而且第一个目标就是一位巫师世界的著名巫师月下议会的大贵族。 “砰!” 淡绿色的符弹穿破男巫的长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在了那头吸血鬼的身上——郑清相信倘若那头吸血鬼不是托大特意凑到他身边来那么这枚符弹打中它的几率与之前那枚符弹一样低微。 不过话说回来面对一个拥有较强远程攻击能力的巫师米尔顿公爵选择拉近双方的距离也并不能说是错误的选择。 “噗噗!” 数十条拇指粗细的藤条凭空出现密密麻麻织成了一张大网劈头盖脸的罩在了吸血鬼公爵的身上。米尔顿公爵显然被这第二轮攻击打了个措施不急全然没有了面对第一枚符弹时的洒脱与自然竟然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挡在了自己脸的前面。 也许只有这种一辈子都泡在蜜罐儿里的贵族巫师才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还这么在意自己的形象吧。 “跑!” 郑清看都没看第二枪的效果一把扯住蹲坐在脚边的小女巫向外一丢同时推了一把蒋玉然后拽着伊莲娜就向外跑去。萧笑等人组成三才防御阵跟随在后压阵。 与之相似泰勒家的小狼崽子也在郑清大叫‘跑’的时候四肢着地、撒腿就跑看上去活力十足全然没有几秒钟之前口吐鲜血奄奄一息的模样。 只不过与年轻公费生不同安德鲁带着他的队员向小店后院跑去。这是个非常明智的举动。毕竟小店门脸就那么大便是双人并行都有些困难更不要提挤过去一堆身材壮硕的男巫了。而小店后院也有后门兵分两路逃跑的成功概率显然更大一点。 “呵……跑?!” 吸血鬼阴森森的冷笑在男巫身后响起令他心如坠冰窟。 在米尔顿公爵打破蒋玉那道守护玉佩之前郑清就已经判断出仅凭自己这帮一年级都没读完的年轻人决计不是那位注册巫师巅峰已经无限接近大巫师的吸血鬼的对手。 所以在他打出那两枪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跑路的打算。 第一枪是他举着那柄雷明顿符枪打出去的。这柄符枪枪身较长枪管也粗大一些打起了不需认真瞄准而且还能很好的掩饰他怀里那柄柯尔特蟒蛇。 至于柯尔特蟒蛇虽然在郑清怀里但持枪人——准确说是持枪精灵——却不是他。 之前一直在店里忙前忙后招待客人的小精灵们被郑清养了这么长时间虽然还没完全做到心意相通却也养出了几分不为人知的默契。 在年轻公费生的小心示意下两只最机敏的小精灵钻进了男巫的怀里藏身他那宽大的衣袋中握住了那柄柯尔特蟒蛇选准时机打出了第二枪。 可以说整个计划从头到尾的实施程度都超出了年轻公费生最佳的预期。 两枪都顺利打出去了而且第二枪还结结实实打在了那位吸血鬼公爵的身上。 唯二可惜之一是他错误估计了这些贵族巫师的惜命程度。 只不过一个小小的束缚咒符弹竟然激发了那位米尔顿公爵身上最起码四道护身符。当那些五颜六色的光晕在吸血鬼公爵身上漾起的时候年轻的公费生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 即便如此他还试着最后挣扎了一下看看能不能跑出去几个人。 能跑出去一个算一个。 另一个可惜之处就是第二枚符弹争取的时间有些短他来不及从灰布袋里摸出几张神行符。否则说不定真能趁着那头吸血鬼反应不过来的时候跑出去一两个人。 听到吸血鬼的冷笑后宥罪猎队压阵的三位男巫非常默契的停下脚步转过身重新举起了法书。而郑清则毫不犹豫的推着三个女巫全力向外逃去。 但米尔顿公爵没有给他们第三次机会了。 “呼……” 原本紧闭着的木门、百叶窗上蓦然腾起一片片鲜红色的血焰。感觉着没有任何温度却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烧化了似的。 蒋玉与伊莲娜几乎同时停了脚步一人一条胳膊将跑在最前面的李萌拽了回来。 紧紧跟在女巫们身后的公费生措手不及重重的撞了上去。 馥郁与清新两种截然不同的香气钻进他的鼻子里却没有带给男巫一丝一毫旖旎的想法与冲动只带给他沉沉的挫败感。 “咚!” 向后院跑去的衔尾蛇猎队也没能幸免于难同样被一片血红色的火焰挡在了最后一米距离之外。跑的最快的那头狼崽子还被回过神的吸血鬼特意揪出来重新砸回店里某面墙壁。 “啪!” 一道血焰仿佛巨蛇的吐信一般蓦然从门口蹿出穿过两位女巫打在了年轻公费生的鼻间。郑清脸上的墨镜在红色细焰的碰撞下轻而易举的断开掉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米尔顿公爵毫无形象的盘腿坐在一旁的柜台上低头俯视着年轻公费生。 “你看上去比我更像一个怪物。” 这位卡伦家族的轮值族长仔细打量了一番年轻巫师那双红色的眸子如此评价着。 空气非常安静。 除了血焰燃烧时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呜咽之外便只有安德鲁·泰勒这个倒霉鬼一连串的抽冷气的声音。看他按着肚子的模样郑清猜测刚刚米尔顿公爵的几次重击把这只小狼崽子的肋骨打断了。 就在着一片安静与不安的气氛之中原本正打算说些什么的吸血鬼公爵忽然歪着脑袋脸上露出了几分诧异的神色。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老鼠与猫 很快郑清或者说屋子里其他的年轻巫师们便知道那头吸血鬼诧异的缘故了。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间小小的店铺里隐隐约约响起一阵呜呜咽咽着的唢呐声音。间或夹杂了铜锣、皮鼓、小钹、擦子等传统乐器的敲打声。 唢呐的声音很尖锐。 铜锣的声音很响亮。 擦子的声音很刺耳。 这些音色不同音域各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后反而奏出了一曲充满委婉风格的曲调。令人听后毛骨悚然却又忍不住想多听一会儿。 原本那些血焰在燃烧的时候也会发出类似的、仿佛灵魂惨嚎般的奇怪声音将那曲调掩盖了几分。但随着曲调的声音越来越响血焰燃烧时的声音也终于掩盖不住了。 米尔顿公爵最先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盘腿坐在高高的柜台上歪着脑袋眉毛挑的高高的脸上满满的诧异。 站在他周围的年轻巫师们虽然对那些奇怪的曲调也很好奇但大家都知道现在不是追究那些曲调来源的时候。 现在应该趁着那头吸血鬼走神儿的功夫增加一点逃生的几率。 衔尾蛇猎队的队员们七手八脚的帮着他们的队长止痛疗伤宥罪猎队压后的三位队员纷纷摸出了压箱底的符箓与护符还有郑清在小精灵们与两位女巫的帮助下七手八脚给自己的符枪换了爆裂符制作的符弹。 至于李萌同学从头到尾都抱着某只小猫在一旁发呆。这样也好郑清还唯恐小女巫过于积极给大家忙中添乱。 直到两把符枪都装满符弹每个人全副武装之后——整个过程也就花费了大约十几秒的时间——年轻的公费生才有心思关心那头吸血鬼。然后他顺着米尔顿公爵的目光看到了异常曲调的源头。 一群穿着红色、绿色、黄色马甲的大老鼠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从墙角新开的一处地洞中鱼贯而出。整个队伍约莫有上百只老鼠而走在队列最前方的正是一群敲敲打打着的老鼠们。 此刻它们的曲调已经改成了‘拉德斯基进行曲’——还别说用二胡与皮鼓奏出来的拉德斯基听上去虽然少了几分磅礴的气势却在细处多了几分微妙的感觉让人听着总像是心被揪着似的。 老鼠队伍的正中央是一顶八抬大轿。 轿子没有顶篷只在其中设了一台绛紫色的沉香步辇。辇上坐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胖乎乎的小老鼠浑身褶皱远远望去仿佛一粒剥去青皮的核桃。 “我们这个店买保险了吧。”年轻的公费生脑海里第一个念头不是追溯那些老鼠的来历也不是想着怎样逃跑而是开始担心那面被老鼠们反复打洞、又修复的墙壁会不会因为过度疲劳而塌掉。 连金属都会因为疲劳垮掉更不要说一些砖土混合物了。 毕竟关系到宥罪猎队那一大笔的投资会不会打水漂不得不慎重。 当然这番小气的想法他也只会在心底念叨一番决计不会当场说出口的。好歹旁边还站了一位他心动的女巫如果表现的过于斤斤计较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哪只老鼠是叮当耳朵或者叮咚耳朵?” 这是郑清脑海里冒出的第二个念头。 毫无疑问这群敲锣打鼓突兀出现在店里的穿衣老鼠们定然与之前折腾了半天的‘耳朵兄弟’脱不了干系。而且如果郑清没有猜错的话那只坐在沉香辇中的‘核桃’老鼠恐怕就是叮当耳朵之前心心念念的‘鼠族大人物’了。 “那只‘核桃老鼠’是谁?” 这是郑清脑海里冒出的第三个念头。 与前两个念头不同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便有人上赶着给了他答案。 “鼠仙人?” 米尔顿公爵虽然用的是疑问的语句但他的口吻却非常肯定:“久仰久仰…一直听说第一大学地下世界掌握在一支神秘鼠族的手中没想到今天有机会见到您这样的大人物。真是不虚此行啊。” 穿衣老鼠们的队列慢吞吞的停下了脚步在年轻巫师与高高的柜台间停了下来。 坐在步辇上的‘核桃老鼠’并没有搭理似乎在问好的吸血鬼公爵而是耷拉着眼皮一副在打盹儿的模样。 米尔顿公爵仿佛没有注意到‘核桃老鼠’的不耐继续喋喋不休的说道:“……您打算插手今天的事情吗?这可真是稀奇了……据我所知第一大学的鼠族从诞生开始就一直呆在下面那片鼠族的世界从来不会干预阳光下与月亮下的事务。” “而且我需要提醒你这件事比你看到的要复杂的多……” 坐在步辇上的‘核桃’君嗓子咕噜咕噜半天最终咳出一口浓痰吐在了辛胖子刚买来不久的地毯上同时喷出了一个字:“呸!” 站在男巫们身后的几位女巫脸上纷纷露出厌恶的表情李萌更是毫不客气的发出了‘噫’的语气词。而宥罪猎队的队员们更是纷纷对那只小老鼠怒目而视恨不得把它按在地上用它那看上去就很吸污渍的皮肤把地毯仔仔细细的擦一遍。 只不过大家都还有点大局意识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件小事的时候。 至于首当其冲的米尔顿公爵似乎更没有在意核桃老鼠的无礼颇有几分唾面自干的风度。 “屁大点娃娃就敢在老夫面前提‘复杂’这个字眼……真以为你们长了一双翅膀位置高一点就比老鼠聪明多少吗?” 与之前暮气沉沉的感觉不同坐在步辇上的‘核桃君’或者说鼠仙人在说话的时候则显得牙尖嘴利了许多看上去更像一只老鼠:“我今天只是来做生意的……其他的你爱干嘛就干嘛。” “至于插手……有那只猫在哪里还需要我做什么!” 说着鼠仙人偏了偏脑袋尖嘴向屋子的一个角落里侧了侧。 米尔顿公爵顺着鼠仙人的示意看去。 只见屋子角落一个货架上一只黄色的狸花猫正蹲在架子最高处双爪捧着一条小鱼干啃得津津有味。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身影 许是察觉到吸血鬼的目光货架上那只黄花狸抖了抖胡须住了嘴。 然后它犹豫了几秒钟抬起爪子冲着架子下面那些齐刷刷看来的目光挥了挥一副打招呼的模样。 这个动作如此熟悉以至于郑清当场就跳了起来。 “黄哥?”年轻的公费生大叫一声将周围的年轻巫师都吓了一大跳。 米尔顿公爵倒是没有被他的叫声吓住也没有制止男巫稍显激动的举止反而一言不发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幅场景。至于步辇上那只‘核桃老鼠’从头到尾都眯着眼一副睡不醒的模样仿佛不屑于窥伺某个年轻巫师与花狸猫之间的互动。 货架上。 黄花狸扯了扯耳朵打了个响鼻算是回答了郑清的招呼。而后继续低着头捧着那条小鱼干津津有味的啃个不停。 “卧槽!你怎么会在这里?!”郑清感觉心底跑过了一万头羊驼驼同时下意识的左右张望着:“他也来了吗?旁边的……那家店是不是就是他开的?” 他自然指的就是吴先生。 因为场间还有几个陌生家伙——不论是米尔顿公爵还是那只鼠族的大人物郑清都不觉得跟自己有什么好交情——所以郑清在问话的时候稍稍使了个心眼模糊询问的。 倘若那只黄花狸真的是他认识的那只黄花狸那么它一定听得懂自己的问题。 蹲坐在高处的花狸猫并没有回答年轻公费生的问题。 它仍旧专心致志的啃着那条金黄色的小鱼干似乎天塌下来都没有办法转移它的注意力。 这反而让年轻的公费生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对那只猫非常熟悉——可以说小时候他一半以上的幻想都与那只猫有关。 不要误会之所以说与那只猫有关是因为它原先经常在吴先生的书店里出没郑清小时候呆在店里练字帖的时候不止一次见过那只猫种种人性化的举动。 比如用猫爪勾着钥匙开门、在透窗而入的阳光下人立着独舞、或者蹲在一本厚厚的词典上眯着眼读书隔一会儿就用沾满猫口水的爪子翻一下书页。 这些神奇的举止极大的丰富里小男孩儿的内心世界让他对仙侠、鬼怪、神话的世界充满了幻想。 只不过长大后他最终收到了一所巫师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最终进入的是一个巫师的世界而不是他心心念念已久的仙侠世界。 …… “是他吗?” “你猜。” “不不可能是他……如果他真的在岛上就不会让我这么放肆了。” “呵呵你也知道自己是在放肆?” “如果他真的还在岛上学校就不会这么乱……也不需要给议会发那张通知了。”米尔顿公爵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终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嘁年轻人呐。”步辇上核桃老鼠嗤笑一声却也没有争辩的意思。 萧笑站在一旁竖起耳朵小心记下米尔顿公爵与鼠仙人之间的你一言它一语记下来他们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猜到他们对话间的未竟之意了。 其他围观的年轻巫师们也都纷纷明智的保持着沉默。 唯有郑清似乎忘却了旁边那头可怕的吸血鬼而是急忙忙凑到那个货架下仰着脑袋看向那只黄花狸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不知道现在、在这里、说那些合适不合适。 …… 米尔顿公爵与鼠仙人之间的谈话告一段落之后沉默了一小会儿。 直到他注意到年轻公费生大咧咧走到货架下。 这位卡伦家族的轮值族长终于挑了挑眉毛似乎觉得自己的威严似乎受到了冒犯。 然后他举起胳膊伸出一根手指。 一点红芒在他的指尖骤然亮起随即卷起一道细焰撞向年轻男巫的后背。与之前那些席卷门窗的红焰不同这道红焰中心流露出一丝青黑的色彩一眼望去给人一种无坚不摧或者说充满毁灭感觉的气息。 伊莲娜的出手最快原本环绕她周身的剩余塔罗牌如离弦之箭蹿到那道细焰之前层层叠叠恍若盾牌一般试图阻挡一二。 但她的这番举动如螳臂当车五六十张塔罗牌被那道细焰一穿而过凌空化作飞灰。 紧随其后的蒋玉也丢出了另一块玉佩但也同样被那道细焰轻易穿透变成了几块碎片稀里哗啦的落在了地上。 萧笑因为之前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吸血鬼与鼠仙人的谈话上反应稍微迟了一点当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龟甲丢向半空中之后他的龟甲只擦到了那道细焰的尾巴没有起到一丁点的作用。 而束手无策的张季信与辛胖子则一个通红了眼睛、一个全身泛蓝显然打算跟那头吸血鬼拼命了。 至于更远处衔尾蛇猎队的年轻巫师们被米尔顿公爵突兀的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眼睁睁的看着那道细焰冲向郑清看着宥罪猎队、以及女巫们的努力毫无结果。 除了背对着吸血鬼的郑清之外屋子里所有的年轻巫师一时间都陷入了绝望之中。 “喵!” 一声尖锐的猫叫打破了这份绝望。 随之而来的是半条吃剩下的小鱼干。 那条小鱼干呼啸着仿佛闪电般从郑清的耳畔一擦而过重重的砸在了那道红色细焰上。原本气势汹汹、坚不可摧的红焰被鱼干一砸如同丢进湖里的烟花一样闪烁了几次便悄无声息的湮灭了。 只留下一缕青白色的烟气顺着空气袅袅升起。 郑清这时才后知后觉转头看向身后。 除了伙伴们如释重负的表情之外他还看到了那头吸血鬼一副见鬼的表情。 “砰!”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紧闭着的店门砰然打开。笼罩在门窗之间的红色焰火仿佛见了猫的老鼠流入门缝、窗隙、地板缝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门口背着太阳与青天面对一屋子的猫猫鼠鼠、吸血鬼、以及一群东倒西歪的年轻巫师们。 “够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店外 苏施君觉得自己今天起床后没看黄历实在是个天大的失误。 她甚至非常后悔的想到了早餐的那杯绿茶——哪怕吃早餐的时候把那杯绿茶喝完看一看茶叶的性状也比两眼一抹黑出门要强的多。 原本她只是心血来潮打算在贝塔镇这条不长的小街上溜达一圈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顺便把某只小狐狸送到某个男巫新开的店子里。 却没想到在那家店的外面遇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塔波特家的那位狼人王子。 彼时威廉·塔波特正叉着两条腿坐在小店斜对面巷子口的一座石狮子上面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间小店一动不动。 步行街上行人往来穿梭络绎不绝但都对那个醒目的身影视而不见。 她也想像路上的其他行人一样假装没有看见那个身影。 只不过威廉·塔波特却不像她一样冷淡。 “嗨君君!” 原本板着脸坐在石狮子上的高大狼人脸上忽然挤出一朵花冲着女巫用力挥舞着胳膊兴冲冲的打着招呼:“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说话间威廉王子的身形一个闪烁便从石狮子上消失然后突兀的出现在了步行街主路上挡在了女巫的面前。 “抱歉你认错人了。”苏施君扶了扶脸上那架宽大的红色边框眼镜没好气的瞪了那位狼人王子一眼同时发狠警告道:“如果你敢继续喊那个该死的名字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不幸荣幸。”狼人王子不慌不忙的行了见面礼然后一本正经的建议道:“不过踢之前一定要穿好一点的鞋子最起码不要穿高跟鞋会伤到脚的。” 苏施君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 “这就是那个小家伙吗?”威廉似乎没有注意到女巫的表情而且紧紧盯着女巫怀里的某只小狐狸表情夸张的说道:“哇如果我能拿到它的照片贝塔镇邮报肯定会付给我给我一大笔金子!” 察觉到那位高大巫师略带侵略的目光原本躲在女巫怀里的波塞冬不由缩了缩脑袋把身子向她怀里更深处躲了躲。 “砰砰砰砰!” 临近她附近的几处店铺橱窗玻璃轰然炸开受到惊吓的路人们尖叫着四散逃走。徒留下饱受无妄之灾的店铺主人们伸出脑袋向外张望了一下之后看到空空荡荡的街道后又立刻迅速缩了回去。 开玩笑能无影无踪无声无息把步行街上玻璃搞砸的家伙绝对不是他们这些小店主可以招惹的——尤其是在第一大学旁边开店的人眼界宽、见识广、经历多更能分辨出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某位大巫师没有控制住怒火在发脾气。 也许等第一大学的巡逻队或者贝塔镇执勤的三叉剑赶来他们才敢冒头与那些莫须有的恶客讲讲道理。 “谁给你的勇气。”苏施君面无表情的看了狼人一眼。 狼人王子身上闪烁起一连串各色护符启动时的效果同时还伴随了部分护符破碎后细小的爆裂声。 大巫师的威严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哇哦淡定淡定我的匿形符差点被你的气势撑爆。”威廉·塔波特举起手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脸上依旧笑意满满:“开个玩笑而已你知道我绝对不会伤害它的。” “而且万一被学校的人看到月下议会的上议员无故在学校外面的步行街上搞破坏会造成外交事故的……” “你觉得学校不知道你来了?”苏施君怒极反笑。 “我认为学校会假装不知道我来了。”威廉笑容可掬:“只要我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惹出什么麻烦。” “另外……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乱发脾气。”说着狼人王子扭头看了一眼那爿店门紧闭的小店店门提醒道:“你知道我从来不会一个人出现在你附近的。” “我不知道!”苏施君恼火的纠正了某条大狗的说辞。 继而醒悟。 “他也来了?”这位月下议会的女上议员扫了一眼那间小店眉毛挑的老高:“我刚刚离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难道议会的行事风格已经变得这么激进敢让两个没有‘正式’邀请函的上议员来学校撒野?” 她将‘正式’两个字咬的很重。 毕竟无论是卡伦家族还是塔波特家族想要搞到进入布吉岛的邀请函并不算什么难事。两个家族在岛上都有各自的产业而且族里也都有小辈在第一大学求学。只要没在学校那边挂了黑名单过审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但对于月下议会的上议员来说想要来到布吉岛上就不那么容易了。 从某个角度而言月下议会上议员已经不再是某个家族的一员而是代表了月下议会数百族群的符号。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对巫师世界的形势产生深刻的影响。 “学校不是前段时间给议会发了邀请函嘛。”威廉再次向斜后方撤了一小步给女巫让开了前面的路笑眯眯的补充道:“况且如果没有记错学校现在本身就有一大堆麻烦事等着处理……诸如月下议会上议员来岛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会不会关注还是两说。” 苏施君的脚步顿了顿。 她转过头今天终于第一次认真看了一眼身边的这位狼人王子。 “你应该学的更蠢一点。”女巫的怒气似乎已经完全消散了她拢了拢胳膊让怀里的小狐狸躺的更舒服了一点然后才轻声说道:“那位石副校长一向对月下议会有偏见。你们这是在授人以柄。” “我们的存在原本就不是为了让他们喜欢的。”威廉扯了扯嘴角。 苏施君终于沉默了下来。 许是察觉到自己刚刚那番话将原本就显现出来的月下议会与第一大学之间的裂痕扯的更清晰了一点威廉·塔波特话锋一转笑着补充道:“……况且你在这里。” “你在这里然后我们来到了这里。” “整个巫师世界都会同情我跟那只可怜的吸血鬼……还有谁会在意那些含糊其辞的外交辞令呢?” 苏施君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 “滚开!”她扫了那位高大男巫一眼大踏步向小店走去:“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还能自己走回去的时候。”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店内 “够了!” 一个带着几分怒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了小店内因为那只黄花狸而出现的某种诡异却平静的气氛。 老实讲虽然这个声音很好听但与之匹配的语气却显得有些失礼也有些粗暴而且多多少少带了几分居高临下或者说是‘命令般’的感觉。 大部分人在这种语气下都很难平心静气。 但身处d&k店铺里的巫师无论年龄、还是身份、亦或者是性别都对门口那声警告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没有人炸毛反对。 因为说话的巫师是苏施君。 巫师界第一大美女月下议会的上议员青丘苏氏的继承者——以及最重要的她现在还是一位大巫师。 一位货真价实在三十岁之前就拿到了大巫师头衔的实力派强者——如果不出意外苏施君肯定而且必然会踏足大巫师之后的神秘世界——也因此第一大学为了她的才华甚至不顾巫师界私下对月下议会的打压与限制为这位女巫安排了一座规格非常高的实验室。 这一系列耀眼的头衔既让苏施君的形象愈发灿烂也拉远了她与普通巫师之间的距离。 仿佛她是天空一颗非常耀眼灿烂的明星。 一颗大家可以站在地面远远观赏却很难触摸到的星星。 郑清倒是触摸到了这颗星星而且他与这颗星星之间的互动还不少。但在年轻公费生的心底他更像是通过水面的倒影去触碰的那颗星星。 冰凉、虚幻满满的不真实的感觉。 比如今天d&k开业这件事。 虽然郑清向青丘会馆递了请柬但从心底而言他对苏施君亲自出现在这个小店的可能性并没有抱多少希望。 年轻的公费生甚至觉得老姚出现在店里的概率都比苏施君出现的概率要高一些。毕竟就平常的接触频率来说他与老姚接触似乎更多一点。 然而概率终究只是概率。 苏施君今天没有派家里的女仆走走过场反而是老姚那边因为有事最终没能露面。 …… 随着那句生气的斥责一只白色的小狐狸嗖的一下从门口那位高挑女巫的怀里蹿了出来一溜烟几步助跑跳进了年轻公费生的怀里吱吱哇哇的小声叫了起来。 全然没有顾忌场间各种诡异猜测的目光。 郑清抱着毛茸茸的小狐狸感觉像是抱了一颗插销被拔掉的手雷。有心一把将它甩出去却又担心手雷的落地点是一颗更大的炸弹。 这让他松手也不是抱紧也不是。 好在波塞冬并没有让他更加为难。小狐狸还有自己的爪子可以牢牢攀在男巫的身上。 李萌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不防站在她身边的蒋玉眼疾手快伸手抓住她怀里那只猫的大尾巴一把塞进她嘴里。 有点糟心但总好过说错话被那位传说中脾气很差而且看上去现在脾气也很差的苏大美女拉出去吊着打一顿。 尾巴冷不丁被人咬了一口的花猫‘嗷’的一声从小女巫的怀里跳了起来落地之后略显哀怨的回头瞅了她一眼然后抖了抖尾巴扭着屁股头也不回的向屋子角落猫群聚集的地方跑去了。 李萌则顾不上与它算账只顾着在旁边连声呸呸。 一人一猫的小动静很好的打破了场间诡异的情况也舒缓了场间原本紧张的气氛。 “哇哦……真是真是有些出人意料啊。” 一直盘腿坐在柜台上的米尔顿公爵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抬手冲苏施君打了个招呼看上去却没有丝毫惊讶的意思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苏苏今天你不应该来的。” “闭嘴!不要用那个恶心的名字叫我!” 苏施君一把甩出几道青濛濛的风刃劈头盖脸的砸向那头吸血鬼。 一阵红焰闪过米尔顿公爵身上携带的护符很好的抵消了苏大美女的攻击没有露怯。 公爵阁下立刻举手示意投降。 但他仍旧坚持着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意见:“……今天你不应该来的。” 苏施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摸出一张卡片弹向吸血鬼:“是你们不应该来。我有请柬我可以来。” 红黑色的卡片带着细微的呼啸划破空气最终深深的扎在了柜台的柜面上让旁观的某位公费生心疼不已。 “真是有些出人意料啊。”吸血鬼公爵扫了一眼那张卡片然后眯着眼瞥了某位男巫一下自言自语的回答道:“不这一点也不意外。” 你是精分的复读机么! 年轻的公费生听着米尔顿公爵翻来覆去的两句台词忍不住在心底咆哮了一声。 “其实我也是来道喜的。” 吸血鬼话锋一转忽然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郑清大有深意的说道:“……我还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呢。” 郑清被米尔顿一指登时毛骨悚然唯恐他现场胡言乱语说出什么可怕的字眼。 所幸那头吸血鬼似乎顾及苏大美女的颜面没有在其他人面前多说什么。 “小店很有趣有很多的有趣的人……以及动物。” “店主也很有趣……而且多多少少有点担当没有躲在别人身后发抖。” “所以就算你不来我也不会做太多节外生枝的事情。” 苏施君面无表情的听着吸血鬼的絮叨。 直到他告一段落女巫才开口。 “说完了吗?” “很好……礼物留下你可以走了。” “校工委的应急工作小组再过三分钟就会赶过来。” “三叉剑的巡查员距离这里也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如果你想跟他们打交道或者填一份三百页厚的情况说明书大可以继续留在这里说那些莫名其妙的废话。” 听到苏施君的警告米尔顿公爵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立刻被女巫打断了。 “闭嘴!”她严厉的看了吸血鬼一眼语气非常强硬:“如果不是看在议会的份儿上就凭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连一丝影子都留不下来。” “血族原本就没有影子。”米尔顿公爵干笑了两声顿了顿然后瞥了一眼那些年轻巫师们又补充了一句:“况且我也并没有真的对他们做什么……只是开个玩笑吓唬吓唬他们罢了。” “所以你才有机会安安静静的离开布吉岛。”苏施君如是说道。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临时安排一下 当苏施君在店里驱逐吸血鬼先生的时候店外的某个角落一直默默注视着各色来客的凡尔纳老人终于放心的收回了目光。 原本他只是打算来这处新开的小店随便转转看看能不能给自己的老伙计五月大人找点新鲜的玩具与零食。 却不料看到了这么多有趣的客人以及故事。 “啧老啦老啦……如果年轻几百岁见到这么出色的姑娘我也会不顾一切冲上去的吧。”老校工摩挲着下巴唉声叹气的看了那爿小店最后一眼最后踢了踢脚边的老伙计咕哝道:“走了走了该走的走了该来的也要来了…我们这些凑热闹的就不要在这里妨碍别人了……把你爪子下面那个小东西快咽下去。” 五月大人喉咙里呜呜着扬起脑袋露出血迹斑斑的嘴巴。 它的爪子下面按着一只血肉模糊的小凶许。 小凶许是魔法生物界、哺乳纲、啮齿目、松鼠科、魔法松鼠属下的一种新生代魔法生物与小脑斧、梅发怒、大西几等生物类似都属于原属生物的变异种——或者按照巫师界有关学者的意见他们更愿意将这类变异称之为‘魔法退化生物’——小凶许的原属生物就是经常出现在第一大学校园里的双尾山松鼠。 只不过与双尾山松鼠相比小凶许体型愈发娇小约莫只有山松鼠的三分之一大小甚至有的个体个头会更小一些。而且与山松鼠相比小凶许的智慧也有大幅度降低其外在表现主要是叫声含糊不清以及生物习性的不确定性。 比如五月大人爪子下面按着的这只小凶许。 现在已是隆冬正常情况下包括双尾山松鼠在内的大多数松鼠科生物都会躲在铺满干枯树叶与锯末的暖和树洞里抱着秋天晒干的榛子与橡子懒洋洋的打着呼噜。 然而不知为何这只小凶许却大模大样的出现在了步行街上一边被冻的浑身发抖一边疯狂的跳着霹雳舞。引得原本呆在角落躲避鱼人腥臭的五月大人猎性大发一爪子将它拍个半死然后拖到爪子底下开始玩弄。 按照蒙代尔悖论拥有稳定魔力的动物不大可能是某位巫师变形后的结果——除非那位巫师愿意分裂自己的精神——但为了稳妥起见凡尔纳老人还是检查一番确认那只小凶许不是某位巫师意外变形之后才允许自己的老伙计下嘴折腾。 听到老校工催促后老猎犬最后恋恋不舍的轻轻拍打了几下脚边那只半死不活的小凶许然后拎着它的尾巴一仰脖子咕噜一下吞进了肚子了。 随着喉咙与肠胃的轻轻蠕动五月大人的身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顿感周围的一切都索然无味了。 “德行。”凡尔纳老人笑骂了一句小声吆喝着:“走了走了……下午还要渡几个小家伙去寂静河上溜达一圈。” “真不知道这些娃娃为什么对那条阴森森的河这么感兴趣。” 五月大人哼哼着拖着沉重的、衰老的身子慢吞吞的跟在老人身后向学校走去。 走了没几步老校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扭头看向身后。 只见小店对面一位身披灰袍戴着灰色尖顶软沿帽的瘦高巫师刚刚从流浪吧的门口走了出来。他一手拎着糕点一手提着酒瓶。仿佛注意到了老校工警惕的目光那位瘦高巫师回过头笑吟吟的冲他抬了抬胳膊像是在打招呼。 “见鬼”老校工低声咒骂了一句:“这个老东西怎么也过去了……他倒挑了个好时候。” 他停下脚步踟蹰片刻最终放弃掺和那些麻烦事摇摇头跟着老猎犬远去的背影向校园里走去。 …… 小店内。 目送米尔顿公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后苏施君这时才转头摘掉那副宽大的红色边框眼镜看向几位年轻巫师。 没等他们开口便语速飞快的解释道: “苏芽因为犯错被苏蔓禁足了今天不能出门……所以我替她过来转一圈。” “顺便把那个小东西还给你们。” 原本趴在郑清肩头的波塞冬回过头响亮的叫了两声算是支持女巫的说辞。 有了小狐狸作证即便前一个理由稍显牵强但因为大巫师的所思所想自然与普通巫师不一样这也很正常年轻巫师们倒不难接受。 “……小店不错继续努力。”苏大美女最后点点头用一句简短评价结束了自己短暂的行程而后身形一转瞬间便从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走的干脆利索没有一丝犹豫。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深深松了一口气但不知为何他心底也升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感。 旁边其他年轻的巫师们还站在原地呆立了半晌直到街面上那些熙熙攘攘的人声重新从门口传了进来众人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我是不是在做梦。”张季信哑着嗓子喃喃道。 没有人笑话他的失态因为所有人看上去都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觉。即便与苏施君接触过多次的郑清在女巫摘掉眼镜之后也不由自主出现了短暂的失魂。 “刚才那位……是青丘的苏议员吧?”辛胖子脸上也难得露出几分忐忑左右张望着小心翼翼的求证道。 “这还用问?!”李萌鼻子一皱没好气的瞪了胖子一眼:“脑袋里全是脂肪吗?除了我的苏大美女还有谁拥有这种让人无法抵挡的魅力!” 说着小女巫又‘噗噗’了两下将嘴边沾着的一根猫毛吐了出去。 刚刚蒋玉塞到她嘴里的猫尾巴着实给她带来不少麻烦。一想到这里小女巫就忍不住哀怨的看向自家表姐。蒋玉抱歉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没有说话。 “大发……”张季信抚掌大赞:“我们小店要出名了。放眼望去整条步行街谁家能让苏大美女在开业典礼上露个面?完全没有!……哦对了胖子刚刚采访你的那个记者走了吗?能不能在采访最后面把这件事加上去?” 正文 第两百章 被忽略的客人 今天早些时候因为小店新开业应邀前来观礼以及临时路过的客人们络绎不绝再加上店外门口摆放的各种装饰以及布景把原本就不甚宽敞的步行街几乎完全阻断了。 学生开店、讲师以及助教团代表现身、鸟类工作者协会、鱼人、鼠族等等等等不同种族与势力轮番出现引起媒体们极大的兴趣。 包括贝塔镇邮报、第一大学校报在内的诸多媒体都在第一时间派遣记者来到街头进行随机采访。而采访辛胖子的正是他在校报编辑部的直管琳达学姐——她同时是胖子在校报的指导也因此今天d&k开业还给她发放了一张请柬。 听到张季信的话胖子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早走了。”他咕哝着语气中带了几分抱怨:“伊势尼来了之后好多人都走了……你知道鱼人的身份很敏感大家都不喜欢它们……稍晚一点我可以飞只纸鹤给琳达学姐发一份简讯。相信她会对后面发生的这些事情感兴趣的。” “喂说话要讲道义啊!”原本一直呆在角落里养伤的安德鲁·泰勒闻言顿时大怒扯着嗓门为自家猎队的队员抱不平起来:“伊势尼来参加你的开业已经很给面子了!这叫跨界捧场懂不?请柬还是你们发的这也有错?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听到这个粗糙家伙提及良心就连蒋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错没错是我考虑不周跟伊势尼没有关系的。”郑清听着一阵头大连连摆手同时担心的看了安德鲁一眼:“你要不要紧?要不先把你送到校医院看看?伤筋动骨可不是小毛笔还要请专业的治疗师看一下的。” “后面仓库里有准备好的低空魔毯是我们猎队新买的装备可以帮忙把你送过去。”萧笑在一旁补充道。 听到这番好意安德鲁顿时眉开眼笑。 “好说好说回头我也会跟伊势尼沟通一下让他出湖前在身上多擦几斤香水。”这位衔尾蛇猎队的队长大人把肚皮拍的砰砰作响看的郑清眼角直跳唯恐他一个不慎把某根原本无事的骨头不小心拍断掉。 等萧笑从小店后方的仓库里将那条崭新的波斯魔毯拉出来之后一众人七手八脚将泰勒家的小狼崽子扶上去然后由衔尾蛇猎队的猎手们簇拥着离开。 站在店门口看着衔尾蛇的猎手们远去的身影郑清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事情。 但想了许久仍旧想不起来。 于是他索性不再跟自己较劲儿而是转身看向辛胖子旧话重提:“那个……之前那两位的身份都很敏感我觉得要不然就算了?登报的话会不会给我们招来麻烦啊。” 他说的‘那两位’自然是苏施君与米尔顿公爵了。 作为月下议会的上议员他俩的地位几乎与第一大学的四位院长相似说一声身份尊贵是毫不为过的。 这样重要的人物出现在贝塔镇的某个小店里倘若消息传出去难免会招致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寻仇的、起衅的、拉扯关系的不一而足。 再加上小店开在校外郑清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处生意背后并没有站着哪位大佬能够低调一些不生出事端自然是上上选了。 听到他的担忧萧笑嗤笑了一声。 “麻烦?d&k如果亏损了我们才有麻烦。” 他从柜台后面摸出一张算盘噼里啪啦打了几下然后提醒道:“虽然不想打击你但你必须知道今天的开业情况不是特别理想……尤其邀请伊势尼是一个巨大的败笔。” “如果我们不想在舆论发酵之后戴上诸如‘巫师败类’‘鱼人之友’之类的帽子那么最好搞出点其他的噱头……就像开学之初阿瑟·内斯那帮家伙的手段用更大的舆论掩盖这条负面新闻。” “苏大美女现身d&k就是一个不错的噱头。”张季信也在旁边连连点头:“当然米尔顿公爵也算不过他跟我们关系不太好私下里借用他的名义肯定会招来卡伦家族的律师函。” “想想看在我们店门口挂一张牌子牌子上用醒目的大字写着‘小店不错——苏施君评’还愁没有客人登门吗?”辛胖子比划着满脸憧憬。 “我就说担心来的人太多……消化不良肚子会被涨破的。”郑清吐槽道。 当然他更担心的是自己与苏施君的关系被人查出来后他被人半夜套了麻袋拖到学校某个阴暗的角落的暴揍一顿。 而d&k与苏施君联系在一起之后暴露的风险就会呈指数增加。 太危险了太危险了一想到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后果年轻的公费生就忍不住连连摇头。 “其实你们还有其他选择的。”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年轻巫师们热烈的讨论。 郑清闻声望去小店的角落里那些穿衣服的老鼠们仍旧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蹲坐在地毯上安安静静仿佛一尊尊石头塑像。 而说话的正是那位鼠族的大人物被米尔顿公爵称之为‘鼠仙人’的那只‘核桃老鼠’。 郑清这时才醒悟自己刚刚忘记了什么事情。 “啊抱歉抱歉。”年轻的公费生拍着脑袋一脸歉意的正坐(即跪坐)到鼠族客人们面前身子微微前倾居高临下不安道:“刚刚有些忙过头了…您刚刚说我们还有其他选择是什么意思?” “没关系。”鼠仙人首先接受了年轻巫师的道歉但同时补充了一句:“没有注意到我并不是你们的错误。我是比较喜欢安静的所以不管在哪里都习惯性张开一个屏蔽性的结界。如果没有得到允许别人很难留意到我的存在。” “当然如果你们是资深的注册巫师或者大巫师就不会受到这点结界的干扰了。” “至于我刚刚说的那个‘选择’就是字面的意思。” 正文 第两百零一章 鼠之自信 鼠仙人安安稳稳的坐在它那台宽大的步辇上。 两只小爪子揣在肚皮上面嘴角短小的胡须一翘一翘的——因为脸上的皱纹太多郑清并不完全确认这只肥球似的老鼠是睁着眼还是眯着眼——它就那样坐在步辇上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你们想找一个合适的噱头又不想惹青丘苏家那个小丫头的麻烦……好办的很。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噱头。” “你们可以宣称这个小店铺获得了与第一大学鼠族独家贸易的权利。” “这个噱头不比苏家那个小丫头带来的影响小多少的……” 郑清扯了扯嘴角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鬼知道这些老鼠那蚕豆大小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它们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它们的影响力能比得上那位号称巫师界第一大美女的苏施君? 难道这就是蚕豆大小的脑子与拳头大小的脑子之间的差距吗? 相较于年轻公费生的矜持旁边的其他年轻巫师们就显得随意多了——李萌翻着白眼鼻子里拉长长长的哼声对鼠仙人的话表示怀疑;辛胖子则竭力撇着嘴努力在自己良心与合格生意人之间寻找平衡;便是蒋玉都微微蹙起眉毛恰到好处的表示了自己对那只老鼠言辞间的些许狐疑。 不过话说回来鼠仙人的提议虽然有些自负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建议。 对于巫师世界来说它们的影响力固然是有限的。但是对于布吉岛对于第一大学来说隐藏在学校地下深处的鼠族就像图书馆里那只八爪章鱼的来历一样令人好奇。 这足够引起许多人兴趣了。 如果郑清在用点其他手段此消彼长之下帮助d&k度过‘鱼人事故危机’还是有很大操作性的。 至于其他消弭风波的手段。 郑清忍不住隔着橱窗瞟了一眼流浪吧的方向——这种事情找那个流浪巫师肯定没错。他有经验。 另一边鼠仙人也没有对年轻巫师们长篇大论的说教。而是做了一笔简洁明了的生意安排了一个能够扯皮很久的项目。 “这些老鼠……我全要了。”鼠仙人抬起短小的胳膊左右拨拉了一下将整个屋子都圈在了范围之内:“有一万只没?没有的话后面的我也预定了!” 郑清用力咽了一口唾沫。 按照鼠仙人要求的数字就算把d&k店里的库存全都拿出来都完不成订单的百分之十。他赶着自己的猫群累死累活也不过捉了七八百只老鼠。这其中还有一些缺胳膊少耳朵短尾巴的残次品。 “我们这是私人订制……很贵的。”他小声提醒道。 鼠仙人眼皮都没抬一些袖着手撇了撇胡须。 身后几只穿着红马甲的大老鼠抬着一口尺许高低的木箱子稳稳的走了过来。在年轻巫师们面前掀开了箱盖。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黄的玛瑙、绿的翡翠、青的玉髓、蓝的猫眼、粉的桃花玉、橙的金丝石等等林林总总一大片耀眼的宝石在箱子里发着光晃的人直眼晕。而且凭借巫师的敏锐感觉年轻的公费生完全相信这些宝石的品质非常高超。 “这么多宝石……都能把我们这个小店买下了吧哈哈哈。”郑清干笑着努力把目光从那些明晃晃的小东西上挪开转向坐在步辇上的‘核桃老鼠’。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那只老鼠嘴角的皱纹微微向上提了提。 “只是定金!”鼠仙人小胳膊一挥豪气十足:“以后你们店里捉的老鼠我有优先购买权……就像现在店里这些小家伙我全部带走你没有意见吧?!” 郑清连连点头刚想说话蓦然胳膊一紧。 回过头萧大博士正拽着他的袍袖递过来一本账簿示意他先看看再开口。 男巫接过账簿略略扫了几眼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咳咳”他轻轻咳嗽了两下然后回过头看向鼠仙人补充道:“您买下店里‘剩下’的老鼠本店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鼠仙人脑袋歪了歪似乎对男巫的话有些不满。 郑清无奈的摊开手苦笑一声。 不是他刻意与这些看上去就很有来头的穿衣老鼠们作对也不是他对那些亮晶晶的小石头不上心。而是‘生意自有店情在此’——因为之前广告打的不错九有学院许多学生已经提前飞鹤下单预定了许多老鼠用来交作业他们连全款都付了。 郑清总不能昧着良心给自家学院的同学们一个个空笼子然后告诉他们老鼠被老鼠买走了下次想买请排队到四年之后吧。 鼠仙人沉吟了片刻末了点了点脑袋。 “算啦算啦原本就是尽点心能成自然是最好成不了也是命该如此。”它抬起胳膊捋着短小的胡须后指了指郑清道: “原本还想认真跟你谈谈生意想着你或许能自己做主做出点不一样的选择出来。不过现在看来你也太磨磨唧唧了没丁点儿魄力。” “算啦算啦。” “人各有命强求不得。” 郑清骚了搔脑袋一脸懵逼。 他转头看向其他人大家也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只老鼠在神神叨叨的说些什么。 鼠仙人没有再多言语而是指挥着鼠群开始列队回返。 一只只壮硕的红马甲老鼠排着整齐的队伍踩着软软的红地毯缓慢、无声的向店铺角落那个老鼠洞走去。它们的尾巴齐刷刷的拴在腰间鼻尖挺的老高似乎想把天空戳破似的。 虽然鼠仙人带着大部队回返了不过那一小箱子宝石倒是被它留在了原地。 与之一同留下了的还有两只看上去很眼熟的穿青色马甲的小老鼠——如果郑清没有猜错这两个家伙应该就是叮当耳朵与叮咚耳朵。 远远的传来那只核桃般大小的鼠仙人慢吞吞的说话声: “你们慢慢谈店里后面进的老鼠我们全盘收购……还有这个小店代销我们鼠族食尸甲虫的事情谈出个具体方案然后拿回来让我过目。” “速度快一点鼠生苦短比不得巫师。”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消失的黄花狸 与两只老鼠的谈判先决条件是它们负责给d&k更换一条新的地毯——把那条被鼠仙人吐了唾沫的地毯换掉。 对于这点两只老鼠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甚至还很贴心的表示相关鼠工费用它们可以全权负责。 这让郑清大为诧异以为这些老鼠在耍什么‘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把戏。 直到萧笑私下里提醒年轻的公费生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于第一大学的年轻巫师们来说那条地毯上沾着的是一只老鼠吐出的肮脏口水但是对于那些会说话、穿着各色马甲的老鼠们来说能够收集一条沾有老祖宗气息的地毯恐怕是一桩不可多得的美事。 “说起来……你家老祖宗是不是有点那个?” 郑清用食指与拇指比划了一个圈圈意思是说那位鼠仙人只有‘核桃’般大小而且还浑身皱皮——当然这些形容词他是绝对不能当着两只老鼠的面说出口的。 而且因为背后追加评价总让年轻巫师有些莫名心虚不由自主看了几眼店铺的角落。 角落里鼠族客人们打出的地洞已经随着鼠族队伍的撤退而消失不见了。 这让他微微有些安心。 “才不是呢!我家老祖宗的真身超级大……”叮咚耳朵愤愤不平的争辩着但是话刚一出口它那长长的尖嘴便被旁边的叮当耳朵一把攥住了。 “他的意思是说那位大人物的身份我们也不好透露……说句不恭敬的话那位吸血鬼公爵对我们的世界又了解多少呢?总之对我们的大人物保持足够的尊重就可以了。”叮当耳朵笑嘻嘻的看着郑清嘴里说着不着边际的套话。 郑清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萧笑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在怀里摊开笔记本飞快的记录了些什么。 两只穿着青马甲的老鼠互相不安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努力将话题重新扯回地毯处理的问题上了。 “这是一个双赢的决定!”叮当耳朵伸出爪子在胯下掏摸了几下摸出一小包碎钻塞给旁边的同伴笑嘻嘻着说道:“按约定毯子是我的了……这是你的分成。” “我一直觉得你应该有更好的塞东西的地方。”叮咚耳朵伸出两根指头捏着同伴递过来的小包裹狭长的鼠脸上满满的厌恶。 一只路过的花猫好奇的把脑袋凑了过去抽了抽鼻子。吓得叮咚耳朵立刻将那个小包裹塞进自己随身携带的袋子里。 “你说你一个卖老鼠的店里为什么会养这么大猫?我听说受到惊吓后肉会变酸而且体质下降很快……”叮当耳朵背着爪子左右张望着扯着嗓子大声评价道:“你们这样做实在是对金钱的浪费。为什么不能养几只狗呢?” “因为狗太吵了而且对于那些装在笼子里的老鼠来说猫跟狗并没有什么区别。”辛胖子在一旁好心的解释道。 “另外这些猫也是我们的客人你们不要跟它们发生冲突……否则我们就只能请三叉剑或者校工委的人来主持公道了。”郑清半警告的看了叮当耳朵一眼——这只胆子很大的老鼠刚刚似乎想从一只小猫尾巴上揪几根毛下来全然没有注意到几步开外那只小猫的母亲正眼睛溜圆的盯着它。 “只是个玩笑罢了玩笑。”在年轻公费生的干涉下叮当耳朵最终悻悻的收回了爪子没有继续作死。 只不过因为它提及店里的猫也终于让郑清想起自己之前忽略的一位客人。 “黄哥?” 他抬起脑袋重新看向店铺角落的那条货架。 只不过货架上空无一猫只有几个空荡荡的鼠笼半掩着笼门悄无声息的坐在那里。 “黄哥?哪个黄哥?”辛胖子正在帮团团按着一只小母猫闻言诧异的回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管团团叫哥了?” 403宿舍的舍宠团团也是一只黄色的花猫鉴于胖子正在做的事情他有这样的错觉自然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说的是之前货架上那只黄花狸!不是你旁边那只蠢肥的橘猫。”李萌一脸嫌弃的看着胖子正在做的事情盯了几秒钟嘟嘟囔囔的警告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也太过分了吧!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法律了……” 胖子觉得莫名其妙。 “拍照也有错吗?”他用粗短的手指头挠了挠小母猫的下巴颇为自得的说道:“你听它在打呼噜呢……如果它不喜欢我肯定会放手的。” 橘猫团团揣着爪子趴在小母猫的旁边摆出一副琴瑟相和的模样。 几步之外举着相机的张季信已经满脸不耐烦了:“胖子你身子再稍微靠后一点……团团想要的是双猫照不需要你这个电灯泡夹在里面。” “没有我它还想拍双猫照?”辛胖子对张季信的说辞嗤之以鼻。 “其实你们完全可以用映像花来留影的……最多后期多上一点剪切加工的流程。”正在柜台后与两只老鼠核对交易条款的萧笑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建议道。 “不不不”胖子连连摇头:“我可是要成为金牌记者的男人所以从现在开始培养自己的专业摄影师是非常必要的。” 郑清没有参与这些家伙嘻嘻哈哈的玩闹。 发现黄花狸不见了之后他急急忙忙跑到了那条货架下面左右张望着试图在货架的夹缝或者店铺的某个角落看到那只猫熟悉的身影。 “苏议员进来的时候它就走了。”蒋玉跟着他的身后似乎知道男巫想些什么小声对他说道。 郑清怔怔的看着那个空荡荡的货架半晌没有说话。 “你之前提过旁边那家店……会不会它跑去那边了?”伊莲娜叼着一根细长的卷烟含糊着说道。 虽然叼着烟但她并没有把烟点着而是像含棒棒糖一样单纯咬在嘴里。 郑清眼前一亮但似乎想起什么刚刚迈出的步子顿时迟缓了下来。 “还是算了吧”他微微叹口气:“如果黄哥想见我它就不会走。如果它走了我是找不到它的……小时候跟它玩捉迷藏我从来都找不到它的。”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最后一位客人 苏施君临走前提到的三叉剑专员与第一大学校工委的巡逻队最终没有出现在郑清这爿小店之中。 许是当时她在吓唬米尔顿公爵给他施加额外的压力。 但也不排除女巫临走前与那两方调查者打了招呼顺手帮小店消除了后续的麻烦。 总体而言当郑清垂头丧气的面对黄花狸不告而别的这个事实的时候店铺内外的气氛已经完全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与安详。 “今天是你开店的大好日子不要这么丧!” 吉普赛女巫用力拍了拍公费生的肩膀笑着说道:“你看看我一整副塔罗牌都灰灰掉了也没有不高兴不是吗?” 说着她顺手指了指货架前不远处的一小堆灰烬。 那是她用塔罗牌阻挡米尔顿公爵的血焰后留下的唯一痕迹。 距离那一小片灰烬不远的地方还有几块破碎的玉石它们原先的主人是蒋玉;玉石碎片的旁边还躺着半条吃剩下的小鱼干那是属于黄花狸的。 看到这些残留的痕迹郑清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的又一个事情。 “啊糟糕!” 男巫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满脸懊恼:“刚才只顾着招呼客人忙店里的事情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你放心你们的塔罗牌还有护身符……” “打住!打住!”伊莲娜一拳砸在了郑清的嘴上把他想要说的话全给砸了回去。 年轻的公费生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大庭广众之下大庭广众之下他在心底碎碎念着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旁边的其他人。 萧笑仍旧与两只老鼠就贸易协定在耐心的扯皮低着头拨打着算盘完全没有注意郑清这边的动静;而辛胖子与李萌几个则乐此不疲的与几只猫咪拍着照也顾不上关注周围环境。 唯一站在两人身边的蒋玉似乎没有看到伊莲娜那一拳似的表情非常平静。 这让郑清的心慌感慢慢消退了下去。 倒是伊莲娜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些不太恰当面不改色的打了个哈哈随便聊了几句之后便旋风般离去。 衣袂飘飘仿佛一只火红的大蝴蝶。 然后这只红色的大蝴蝶在店铺门口遇到了一位迟来的客人。 “啊吉普赛女巫团的琼斯小姐好久不见。”身材瘦高的流浪巫师扯了扯自己软趴趴的帽檐非常有礼貌的问了一声好。 伊莲娜瞥了他一眼没有吱声只是默默的点点头而后便侧着身子从老巫师身旁穿过。 流浪巫师鼻翼微微翕动了几下嘴角忽然勾了起来。 “看得出你对那个孩子很用心呐。”他忽然开口声偌蚊呐:“不过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在迷情剂里用火灰蛇的蛋而且会用瑶草代替玫瑰荆棘……当然当然老配方上都会用到它们但现在这是一片新的世界了不是吗?” 原本脚步轻快的伊莲娜身形一顿停了下来。 流浪巫师微微一笑也停下了脚步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角笑眯眯的看向吉普赛女巫。 伊莲娜缓缓回过头。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应该惊慌失措?”她盯着流浪巫师那满是皱纹的老脸慢慢说道。 “只是一个小小的建议而已完全不需要如此。”流浪巫师油滑的说道:“不介意的话流浪吧可以为您提供不同配方的迷情剂……尤其是适合东方人体质的配方。” 他在‘东方人’几个字上咬的格外重。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女巫歪了歪脑袋似乎非常感兴趣:“鲜血?希望?未来?还是灵魂?” “这要看客人您的决心与需要了。”流浪巫师滴水不漏的回答道。 伊莲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果然传言从来都是真实的映照。”她用讥讽的语气说道:“你不是像一位黑巫师你就是一个黑巫师……没有哪位正派巫师听到我的报价后会这么回答。” 流浪巫师终于不再笑了。 他微微皱起眉头停顿了几秒钟才说道:“我以为你的经历会让你更成熟一点……起码在面对强大的存在应该学会尊重。” “你不是他我并不在意你身后那个已经没落的女巫团或者某个在封印里苟延残喘的影子……唯一值得我站在这里跟你浪费口水的是你误打误撞与他建立的联系。你应该学会珍惜这点联系。” “至于你说的黑巫师、或者是正派巫师……只能说还是太年轻呐。” “黑与白只是我们对不同色彩的定义罢了。就像善与恶……用一种人类社会的道德准则来定义大千世界、洪荒宇宙岂不是非常滑稽的事情吗?” “牛顿的力学定义尚且有其适用范围遑论更加微妙与精巧的人心世界了。” “你们在聊什么?我怎么好像听见你们说牛顿了?我没听错吧!”郑清从店铺深处迎了过来远远的就叫道:“巫师们也学牛顿的力学?” “巫师们什么都学只要涉及这个世界的真实。”萧笑从柜台后面抬起脑袋插口道。 年轻的公费生立刻举起双手表示完全赞同而后倒退着径直向门口退去。 当他来到店铺门口的时候吉普赛女巫已经离开了只留下那位深处瘦高的流浪巫师一手提着一盒糕点一手拎着一个酒瓶。 “迟来的祝福。”流浪巫师将酒瓶举了举脸上露出恰当的笑容:“必须承认人老了就喜欢清静……而今天你这里实在是太热闹了。我老人家受不住的。” 郑清嗅着空气灿烂的那丝丝馥郁芳香心头空荡荡的。 “唉”他勉强叹口气挤出一丝笑容:“欢迎欢迎……祝福什么时候都不嫌迟的。还好你来的晚如果再早一点说不定你这顶破破烂烂的帽子都要被米尔顿公爵给烧掉了。” “嚯!是嘛?!”流浪巫师脸上露出几分感兴趣的表情:“卡伦家的那位轮值族长吗?他也来了啊……” “不要用这种从来没听说过的语气说话”郑清翻了个白眼:“好歹我也是你的金卡客户了流浪吧什么能力我会不知道?恐怕米尔顿公爵前脚刚刚踩在布吉岛的岸边有关他的消息就已经在流浪吧里漫天飞舞了吧!”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流浪巫师的赞美 流浪吧一向是第一大学校外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没有之一。 身为流浪吧的主人流浪巫师自然也不是什么耳目闭塞的宅巫——在年轻公费生的认识中这个老头子滑的很倘若有人觉得他老糊涂了肯定会吃大亏的。 所以对于流浪巫师客套般的寒暄郑清只是翻了个白眼便忘在了脑后带着老巫师向店铺里面走去。 一边走郑清一边半是得意半是抱怨的说道:“您来的可是有点晚了……店里的好货都被人扫走了。尤其是那些老鼠别看笼子里还有一些实际上已经全部都被人订走了。最少在寒假结束之前我们店里没有更多老鼠可以卖了。” 身为布吉岛上最大灰色市场的管理者流浪巫师对于第一大学学生们怨声载道的‘课外实践作业’自然不会陌生。虽然流浪吧不屑于参与这种鸡肋般的生意但并不代表在流浪吧里挂牌的掮客们会忽视。 毕竟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客人们有需要老板自然会尽力满足之。因此听说郑清能搞到大量活老鼠之后流浪巫师不止一次流露出想与d&k进一步合作的意向。但为了维持新店的生意在与同伴们反复讨论之后郑清最终与流浪巫师达成协议流浪吧可以承包d&k滞销的全部‘鼠货’但若是d&k没有滞销那么流浪吧仍旧可以从d&k拿到每周50只老鼠的名额。 这是一个互相保障利益均沾的双赢手法。 “这种小事情你跟酒吧的人聊就行……总之有契约在那里摆着没有什么不能聊的。”流浪巫师摆摆手云淡风轻的略过了公费生的抱怨。 这让郑清不由呆了呆。 他刚刚说那番话原本只是个引子想着能不能将流浪吧的50只老鼠数量稍微降低一些。毕竟与鼠仙人交易的利润更高。然而流浪巫师连消带打的回答却让他再难以开口。 见到新客人原本在收拾店铺的小精灵们硬是挤出三个劳力拎着茶壶与茶杯捧着热毛巾前来服侍。而一直跟在李萌身后撒泼打滚的波塞冬也颠颠儿的跑了回来借着旁边的桌、椅、柜台三两下蹿回了郑清的肩头然后支起两个大耳朵好奇的看着流浪巫师。 当然波塞冬更中意的可能是流浪巫师拎在手里的那盒糕点。 即便不喜欢齁甜食物的郑清在嗅到那个盒子里传来的香甜气息后都忍不住有种胃口大开的感觉。更不要提一向贪吃嘴馋的小狐狸了。 “唔很有趣的小东西……很有趣。”流浪巫师似乎发现新大陆似的低下头挤出一脸慈祥的笑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波塞冬。 直看的郑清毛骨悚然——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这老东西绝对知道或者猜到什么事实了。 波塞冬倒也不怕生把大尾巴摇的扑棱扑棱的眼巴巴的瞅着老巫师提着的那盒糕点。 “欢迎欢迎欢迎宥罪的老朋友新邻居。”萧笑抱着账本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走向流浪巫师同时晃着手中的一根羽毛笔急忙忙说道:“您来的恰好……两只耳朵觉得我们每周供给流浪吧的老鼠有点太多希望能够削减供应量或者流浪吧可以直接转卖给它们……这种交易您怎么看?” 流浪巫师没有立刻回答萧笑的问题而是把目光落在了男巫的肩头。 在萧笑的左右肩头各自坐了一只穿着青马甲的老鼠君正抱着花生米津津有味的啃着。 察觉到老巫师的目光后坐在萧笑左肩膀上的那只老鼠还抬起爪子小幅度的挥了挥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我刚刚说了生意的事情你们稍后可以跟酒吧的经理直接沟通”流浪巫师盯着那两只老鼠许久才收回目光然后客客气气回绝道:“我今天来只是祝贺你们新店开业的。” “啊谢谢了谢谢了……都是学校教育的好。”郑清陪在一旁嘴里说着毫不相干的假大空话连连尬笑。 流浪巫师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在将酒瓶塞到张季信怀里把糕点盒子递给辛胖子之后老巫师转过身看着郑清认真说道:“不跟学校的教育关系并不大……毕竟你们刚刚入学还不到半年。学校天赋或者受教育程度比你们高的巫师不知凡几为什么他们没有做出你们这样的成绩呢?” “事在人为罢了。” “第一次见面我就相信你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毫无疑问的。这不刚刚过了半年梅林勋章你也拿了店铺也开起来了。如果年后发布的新一版《魔杖》上把你列入大阿卡纳的名单我丝毫不会感到奇怪的。” 这番大庭广众之下的夸奖听的郑清耳朵根子都红了。 梅林勋章还好说经过几个月的传播郑清已经可以非常平淡的面对别人议论那块奖牌的事情了。 但是《魔杖》或者‘大小阿卡纳’与梅林勋章的情况截然不同。 如果说梅林勋章只是个荣誉的话大小阿卡纳则是拥有更为实实在在的好处。毕竟县官不如现管获得阿卡纳头衔的学生在第一大学能够享受的权利与便利数不胜数。 而且更重要的是新一版的《魔杖》还没有刊发。 流浪巫师这么大咧咧的看好郑清让他感到了莫大的压力。如果真的入选倒还好说大家聊着聊着也就过去了。但如果他没有被选入阿卡纳流浪巫师今天的夸奖就成了一个笑话。 而人们对笑话的记忆力远胜过荣誉或者成绩。 “非…非常非常感谢您的夸奖。”年轻的公费生结结巴巴的道着谢然后努力将话题转向其他地方:“如果不是您的酒吧我们也租不起这里的铺子……哈哈哈哈。” 他的意思是说因为流浪吧的缘故这一地段的店铺生意都很差所以房租很便宜。 流浪巫师很快便领会了年轻巫师的未竟之意。 “那些都是凡俗目光的偏见。”老巫师对此嗤之以鼻。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开店事件结束 “当然虽然有着种种偏见但我还是要对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勇敢与果断表示赞赏。” “就像你们曾经在我的酒吧里进行开学后的首次聚会。” “事实上当初开学的时候我听酒吧经理提到有一群年轻的大一新生想在我的店里举办小型聚会是非常惊讶的。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缘故很少有学生会在这里举办活动。为此我特意提前一个上午清理了酒吧的客人只允许学校的学生们呆在里面……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一个良好的开局。” 也许人老了就喜欢唠叨巫师也不例外。 听着流浪巫师絮絮叨叨的描述郑清眼神有些恍惚仿佛一瞬间重新回到了半年前的流浪吧回到了他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挥毫泼墨书写符箓的时候回到了他在吧台前与吉普赛女巫的首次有效互动之时。 “是啊……只是希望能有一个良好的开局。”年轻的公费生喃喃着自言自语道。 老巫师似乎听到了年轻人的话语后的忧愁。 他微微一笑目光落在d&k那扇临街的橱窗上。 “所以说这个开局一定不会包含互相戒备对吧。”流浪巫师抬起胳膊点了点那扇窗户笑眯眯的问道:“我看到你们把那扇漂亮的橱窗用百叶窗给遮住了……这不是为了阻挡流浪吧门口那只看门的大青蛙觊觎你店里这些老鼠吧。” “当然不是……青蛙不吃老鼠的对吧?”听到老巫师半调侃的话语郑清的注意力瞬间便从旁的地方收了回来干笑几声。 他当然不能说宥罪猎队之所以临窗安装了一扇厚重的百叶窗就是为了不想看见流浪吧的门脸不想看见流浪吧里进出的那些危险巫师们——正如d&k左右邻居们所做的那样。 他只能干笑着强行辩解道:“装百叶窗是因为店铺的风水问题……它朝向不太好阳光有点刺眼……我们店里养了一些小老鼠以后还打算养部分食尸甲虫。它们都是很厌恶阳光的生物。” 流浪巫师挑了挑眉毛瞥了一眼窗外那连影子都看不见的太阳嘴角微微一撇。显然对年轻巫师的借口有些失望。 “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敷衍的回答着伸出枯瘦的手掌在年轻公费生的肩膀上轻轻拍打了几下似乎是赞许又像是嘲讽。 张季信一脸紧张的看着老人那枯瘦的手掌仿佛下一刻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就要被那个手掌拍成肉泥。 与紧张过度的长老不同萧大博士倒是一如既往的镇定。他甚至还有心情与坐在他肩头的两只老鼠低声讨论不同食尸甲虫肉质、蛋白含量等细节直听的李萌连连皱眉厌恶的躲到蒋玉身后去了。 至于辛胖子自从流浪巫师将那盒糕点交到他手中之后包括波塞冬在内店里其他几只猫都跟着聚拢了过去。一干吃货眼巴巴的瞅着盒子上精美的纹饰嗅着隔着纸壳还能闻到的香甜气息如痴如醉。 说话间郑清已经陪着流浪巫师在店里转了一圈。 草草参观之后老巫师似乎就准备离开了。 在送他离开快走到店铺门口的时候郑清左右张望着注意到其他人都落后数个身位终于壮着胆子小声问道:“那个……冒昧的问一下不知道我们店铺有没有荣幸能够请您帮忙在店里画几道符?” 巫师们在开店的时候总会选择一些有名气的巫师给店铺画符开光祛邪避凶。这算一个不大不小的传统。 相对与流浪巫师郑清原本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比如九有学院的姚院长、比如月下议会的苏美人、甚至校工委那位老校工也可以。 但每每想到附近街头巷尾流传的某个隐秘传言年轻的公费生都深感不安。在与同伴们讨论之后年轻的公费生最终硬着头皮向流浪巫师提出了这个要求。 流浪巫师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在面前的年轻巫师。 久久不语。 直到郑清站立不安打算开个玩笑掠过这个话题的时候流浪巫师才缓缓开口:“我并没有在自家铺子里摆风水阵坏周围这些铺子的财运。” 显然这位老巫师一眼就看穿了公费生的想法:“所以说你这个‘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想法从根子上就错了。” 郑清还是年轻被人戳穿了心底的小九九老脸立刻通红忍不住回头张望着似乎想寻求同伴们的支持。 身后那些原本竖起耳朵听着这边动静的年轻巫师们仿佛受惊的兔子似的齐刷刷撤回了注意力该聊天聊天、该洒扫洒扫、该对着糕点流口水继续流口水。 一时间店铺里嘈杂的背景音竟不自觉的升高了好几度。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愈发羞恼打定主意下次自己绝对不会做这种当头打阵的勾当了。 流浪巫师并没有让年轻人继续为难而是摆摆手笑着说道:“我自然是可以给你们画几道符聊表心意的……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是我不能这么做。”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郑清忍不住看了老巫师一眼脸上露出几分迷惑的表情。 他实在不知道只是在店里画几道符的事情有什么能够阻止大名鼎鼎的流浪巫师的呢? 流浪巫师并没有正面回应男巫的迷惑而是突然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今天早些时候我看到一只黄花狸从你的门前经过……很多年没有见过它了……它的出现让我明白了许多事情。” 郑清立刻醒悟老人说的是谁。 他的表情不由严肃了几分。 流浪巫师并没有在意年轻巫师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却愈发细微了几分即便距离不足一步之遥郑清都感觉有些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你是个大麻烦很大很大的麻烦……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生意人一向讨厌麻烦的。我们不能跟麻烦纠缠太深。” “就像海底的大王乌贼纠缠太深会被拖到那永远看不见阳光的世界。” “我宁可跟那些正在打黑狱主意的老家伙做交易也不想卷进这样的麻烦里。”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冬至 d&k的开业余波直到周日晚上班级例会的时候仍旧没有彻底平息下来反而有种愈演愈烈的感觉。 托那些无所不知的媒体的福气原本发生在店铺深处的那些事情——比如拿了一瓶酒前来祝贺的流浪巫师、月下议会的某两位上议员、以及一群穿着不同颜色马甲的大老鼠在店里敲锣打鼓等等等等——所有这些阳光背面的事情都被记者们挖了个底朝天。 包括第一大学地下世界的那位鼠仙人在内平日里难得出镜的几位大巫师轮番上阵为一座不知名的小店铺站台引起了读者们的极大兴趣。 大巫师们为什么会关心一座小铺子?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肮脏的背景?d&k与地下世界的鼠族有什么交易?流浪巫师真的只是因为邻居店铺开业才去祝贺吗?最最重要的苏施君与米尔顿公爵出现在同一间屋子里! 郑清完全可以想象第一个挖到这条消息的记者在撰写稿件时满脸通红、神情亢奋、嘴唇颤抖的模样。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那位记者的羽毛抽风般从羊皮纸上一掠而过留下一片潦草、难以辨认的稿子原件的情形。 自从九月份苏施君自曝已婚生子的消息后她一直保持着低调极少在公共场合出现。而作为著名失败者的米尔顿公爵与威廉王子更是躲的无影无踪让人们几乎相信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这么两个人。 所以当苏大美女与米尔顿公爵同屋出现后彻底点燃了读者们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苏施君为什么会同意与米尔顿公爵见面?威廉王子当时也在场吗?是家族的压力还是偶然的巧合?据说现场发生了剧烈冲突是不是那位苏大美女的‘良人’也出现了? 如此种种令人如猫爪挠心欲罢不能。 倘若不是因为这里是第一大学核心管辖范围之内各种规章制度非常严格《贝塔镇邮报》的那位主编绝对会拉着几位老友在d&k的铺子里丢几道时光回溯类的魔法将所见所闻完完整整的记录下来大发一笔横财。 很可惜这里是布吉岛开店的第一大学的在册学生。 尤其其中还有几位大巫师贵族家的孩子以及一位公费生&年轻的梅林勋章获得者。因为一个八卦而与上述势力交恶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投资与收益完全不成比例。 这就杜绝了媒体们使用歪门邪道的可能性。 与之相对应郑清也把自己这边的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宥罪猎队的全体成员包括‘编外’的蒋玉与李萌都在郑清的严格要求下拒绝了一切形式的媒体采访——原本辛胖子还打算借着这股热闹让d&k多几分曝光与名气但当几位脾气冲动的苏大美女的仰慕者悄悄在店铺外面丢了几道小恶咒与大粪弹之后胖子迅速放弃了之前的想法。 身为一位媒体人他最了解舆论在狂热下的无序与盲目。这是属于流言、蜚语与事实的‘热运动’过程。 没有找到正面突破的机会记者们便将目光落在了那天参加开业典礼的客人们身上打算侧面迂回进攻一下。 这一次梅林没有让他们失望。 记者们很快捉到了当天前去祝贺的另外一支猎队衔尾蛇猎队的踪迹。他们甚至还查到两位月下议会上议员在店里的时候衔尾蛇猎队的几位成员恰好也在店里! 郑清没有理由让安德鲁·泰勒保持沉默。 虽然他与那只泰勒家的小狼崽子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和解甚至还重建了不错的关系。但这并不意味着那只狼崽子会对公费生言听计从唯唯诺诺。 尤其那个矮胖的大嗓门巫师还是一个充满表现欲的家伙。 “我就知道那头狼崽子靠不住。”郑清骂骂咧咧的丢下手中还散发着油墨香气的报纸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床铺上抱着胳膊开始生闷气。 现在是周日下午四点钟他刚刚吃过午饭一盘蘸了蒜泥的青蛙馅儿饺子。 原本这些饺子是为伊势尼准备的。 今天是冬至按照之前的规划宥罪猎队原本会应伊势尼的邀请前往临钟湖参加鱼人部落的一个小庆祝活动——这是宥罪猎队与衔尾蛇猎队之间增进互信加强交流的一个项目——知道鱼人们的喜好年轻巫师们还特意准备了许多青蛙馅儿的饺子作为礼物。 只不过这一切计划都随着外面躁动的气氛而不得不取消。 因为衔尾蛇猎队的那位特殊猎手临钟湖鱼人部落的少壮派鱼人伊势尼也接受了《贝塔镇邮报》的专访用磕磕巴巴的巫师语言向记者讲述了那天它的所有遭遇。 现实就是这样——倘若没有什么利害关系大家完全不会在意茶余饭后抨击一下巫师们百多年前的老对手那些邪恶腥臭的鱼人。甚至连提到‘鱼人’两个字都做出一副厌恶的表情。但如果这些鱼人有些别的用处同样是这些巫师也会兴高采烈的与它们重新成为朋友。 即便与鱼人说话的时候要捏着鼻子而且忍耐它们每句话里说五个‘嘶’的坏毛病。 只要有好处这都不是问题。 “这也不全是安德鲁的锅。”辛胖子懒洋洋的躺在床铺上任凭肥猫团团在他的胸膛上来回走着猫步不时用它那毛茸茸的大尾巴在他脸上扫几下。 “长老说衔尾蛇猎队的背后好像还有瑟普拉诺在搞事情……你知道那个黑手党大佬跟弗里德曼爵士一向不对付。” 长老就是张季信这是他在宥罪猎队里的绰号平日大家也经常使用。 “但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郑清忍不住大皱眉头。 “你是真蠢还是装傻?!”辛胖子努力翻了个白眼——这让他看上去像是被那头肥猫踩的快要闭气了似的——没好气的说道:“你忘了弗里德曼爵士父姓了吗?卡伦!他也是卡伦家族的人!那位把我们打的落花流水的米尔顿公爵是他嫡亲的小叔叔。” “月下议会的上议员未经邀请就出现在布吉岛上这是一个非常敏感、也非常具有炒作价值的消息……瑟普拉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可能打击对手的机会。” “他可真是大胆。”迪伦坐在棺材里一边修着指甲一边连连摇头。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巫师阿明的冒险之旅 鉴于外面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情况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开业尚不足三十六个小时的d&k很快做出了停业整顿的决定。 当然停业整顿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休息。萧笑以及张季信、蓝雀等人还会呆在店里进行后续整理、盘点、账务等工作。 而昨天晚上忙活着写稿、改稿的辛胖子参加临钟湖夜间巡逻的郑清、林果还有作息时间与大家截然相反的迪伦则趁着这段时间回宿舍进行休整。 说是休整其实并没有轻松太多。 补觉到中午起床之后草草吃过午饭——就连午饭都是郑清拜托一只小精灵帮忙从食堂捎回来的——大家便一边闲聊着一边飞快的补写作业。 明天就是新的一周又到了老师们收作业的时候了。而且因为临近期末的缘故各科老师都勾画了考试范围每天大家都有做不完的习题与案例愈发没有多少空闲。 至于衔尾蛇猎队那些不够意思的采访报道呆在403宿舍的这些年轻巫师们除了口头发发牢骚抱怨几句之外也没有太多法子。 毕竟这些事情说大也不大完全没必要搞得更难看惹起更多人注意。 郑清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等宥罪猎队人员再次聚齐之后再跟大家统一一下面对外人时的口径。 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时分。 直到晚上开班级例会的时候萧笑等人才匆匆忙忙从校外的店铺里赶了回来。 “不是说好今天只是去理理货盘一下账嘛……怎么搞到这么晚。”郑清一面翻开着手边的一份《贝塔镇邮报》一面低声抱怨道。 距离例会开始还有小半个钟头大部分学生都还没来。教室里稀稀拉拉的身影都在忙活着自己的事情这也让郑清等人感到了一丝轻松。 他们原先还以为班上的同学一见面就会围过来打探苏施君的消息。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报纸上的报道都很充分了还是因为课业压力远远超过好奇心的动力其他人看见他们几个之后都只是简单寒暄两句或者开玩笑般喊声‘大老板’便又忙着补作业、抄日记去了。 这让郑清在轻松之余又体会到一种熟悉的失落感。 好在报纸上的新闻也挺有趣很好的化解了他略显敏感的心情。此刻他正一边向萧笑抱怨着一边用羽毛笔戳着报纸上的一个小人指挥它飞过一道峡谷——这是《贝塔镇邮报》娱乐版上自带的小游戏类似‘超级玛丽’的模式名字叫‘巫师阿明的冒险之旅’是一个骑着扫帚拿着法书披着长袍的巫师一路猎杀妖魔追寻真理的故事。 每当遇到困难名叫阿明的小人儿就会向读者发出请求。然后读者老爷就需要在画框里跳出的空白栏位写出相应的答案。或者是一道应对妖魔的咒语、或者是几株采集到的草药的名字、药剂的配方还有可能是遇到的陌生生物的身份、它们的弱点、手段等等。 只有回答正确这个小人儿才能继续前进。 每一期报纸上都只会有一小段冒险经历读者在玩之前只需要在那个小人的长袍上写下自己的游戏id就可以接着前一期的征程继续冒险了——倘若前一期没能通关那么下一期的冒险征程就是一片空白。 虽然小人那件长袍上的id可以反复擦写但终究有次数限制。按照市面上流传的说法一份报纸大约可以供十到十五人通关再多的话那个小人的长袍就会破碎然后‘害羞’的小人会躲进画框的阴影中再也不肯出来。 用辛胖子的话来说这个游戏纯属《贝塔镇邮报》推广营销报纸的手段。 但不可否认对于第一大学的许多学生来说这个小游戏不仅能够缓解紧张的心情而且寓教于乐很受大家的欢迎。 与兴致勃勃指挥巫师阿明冒险的公费生不同在店里忙活了一整天的萧大博士正头也不抬的写着自己的周记——托郑清的福一贯作业完成度很高的萧大博士今天也要补作业。至于平日五成以上作业都要参考其他人答案才能完成的张大长老此时更是连哼一下的时间都没有一进教室便抢过郑清的符箓学作业与辛胖子的药剂学作业开始埋头狂抄。 看着他手中那根羽毛笔被攥的羽毛凌乱浑身弯曲的模样让人不由担心那根笔的笔尖随时会折断在作业本上。 听到郑清的抱怨后萧笑虽然没有抬头但仍旧很有耐心的回答道:“就是因为要理货、盘账所以时间才晚了。” 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抬起头诧异的看了萧笑一眼问道: “我们不是才刚刚开业吗?有那么多账目需要盘查?而且前天也刚刚整理过仓库的感觉没有太多东西需要整理吧。” “就是因为刚刚开业所以才千头百绪忙的一塌糊涂。”萧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叫做术业有专攻……所以我当初就说了店里应该雇一个专门的会计负责盘账。”辛胖子在一旁忙不迭插口道。 郑清阴沉着脸看着报纸上的阿明巫师因为自己错把祛风发汗的麻黄杆写成了固表敛汗的麻黄根而一命呜呼忍不住抓着羽毛笔用力在报纸上戳了几下低声嚷道: “雇人?说的轻巧……你来掏人工费吗?我们能把这个小店开起来已经花光了上次猎赛攒的所有家底了哪里还有闲钱雇人?!” 辛胖子缩了缩脖子悄然闭上了嘴巴。 就在这时几位男巫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投一点钱算是入股怎么样?”马修·卡伦脸色微白站在几步开外彬彬有礼的看向宥罪猎队的几位男巫。 包括张季信、萧笑等补作业的人在内郑清这个小圈子的所有人齐刷刷的抬起头看向了这位不告而来的客人。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第十六次周末例会 按照平日的惯例宥罪的几位年轻巫师来到教室之后便熟门熟路的坐在了最后排的左下角——这是他们惯常坐的位置其他人也很有默契的不来占这里的位子。 同样形成默契的还有其他几个小圈子。 比如坐在教室中央前排的蒋玉、刘菲菲、李萌小组坐在左侧中央的唐顿、段肖剑小组以及孤零零坐在右后角的尼古拉斯。 与尼古拉斯相同马修·卡伦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坐着。 只不过与略显自卑、有年龄、经历差异导致格格不入的尼古拉斯不同马修·卡伦的孤单更多是因为他的冷漠造成的。 郑清不止一次见过面色含春的年轻女巫或扭捏、或大方的走向马修与他搭话但似乎他对她们从来都不假颜色总是一副拒之千里之外的模样。 所以当这位一贯独来独往的月下贵族突然从教室前排来到后排的角落与宥罪猎队的几位男巫搭话的时候教室里的许多人都露出了几分惊诧、许多好奇。 尤其是他还是一副示好的口吻。 这不得不令郑清提高了警惕。 “入股?哦我们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年轻的公费生立刻回绝道。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稍稍有些不够友善连忙补救的说了一句:“当然如果后续需要追加投资找投资人的话我们会优先找你的哈哈。” 马修不知道郑清最后为什么笑了几声但为了表示自己的友善也跟着哈哈了几声。 然后笑完两人就大眼瞪小眼陷入了迷之沉默。 郑清不知道马修找自己有什么事所以在等着对方开口。而马修则很少这么主动的与人打招呼聊天一时间也不知从何挑起话头。 周围其他人则默不作声的盯着他俩眼珠子咕噜来咕噜去仿佛看见了什么好玩儿的玩意儿。 这股略显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马修很快便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听说米尔顿叔叔去你们店里了”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年轻公费生语气却出乎意料的和善:“能冒昧问一下他在离开前有什么吩咐吗?” 那头吸血鬼想打死我郑清在心底吐槽了一句。 当然这句话他是不会在马修面前说的说出来就意味着抽出法书决斗——月下贵族那见鬼的荣誉感郑清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绝对不能用正常的逻辑思考判断。 “唔米尔顿公爵吗?他就是路过我们小店看到店铺新开业顺便进去逛了一圈……我们又不熟他怎么会向我们吩咐什么事情呢。”郑清自然不会将米尔顿公爵的去意告诉面前这头小吸血鬼。 说出来他面对的就不仅仅是一只吸血鬼或者一个吸血鬼家族的压力了。 他面对的将是整个巫师界男巫甚至还包括部分巫师界女巫的敌视。 “不过我猜公爵阁下似乎对弗里德曼爵士在学校里的事情很感兴趣。”郑清将‘我猜’两个字咬的格外重这也是以防万一马修真的去找米尔顿公爵对质的时候他这里还有一些回旋的余地。 站在年轻公费生周围的其他几位宥罪猎队的成员都要一副看骗子的表情瞅着郑清都没有开口戳出他的谎话。而不知为何郑清也没有丝毫脸红的感觉。 这与他正常情况的下的反应有很大区别。 难道自己隐藏了什么奇怪的天赋离开家独立之后才会慢慢发掘出来?年轻的公费生脑海飘过这么一个念头。 “堂哥么。”马修神色微微黯淡了一些。 果然叔叔也对堂哥更上心一些啊。这并没有出乎马修的预料。虽然弗里德曼爵士的父亲在年轻的时候稍稍有些叛逆但祖父并没有因此而迁怒到弗里德曼身上反而对这位兼具两大巫师家族的后裔报以很高的期望。 米尔顿公爵也是从下便跟弗里德曼更亲近一些常常带他去奇幻的新世界狩猎而将更小的马修一个人丢在古堡里陪那些冰冷的盔甲守卫。 弗里德曼也不负众望小小年纪便展现出了超人的才华与能力。只用了短短十几年时间便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注册巫师。 马修正是因为以自己这位堂哥为目标才想要进入第一大学。 而最终选择九有学院除了学校与家族的要求之外他也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隐秘想法。那就是他不想始终生活在堂哥的阴影之下。 “……当然那也只是我的猜想也许米尔顿公爵只是想在那里跟苏大美女偶遇一下呢。”郑清重新强调了一下自己只是猜测而后又提了另外一个很大的可能性。 马修点点头勉强笑了一下。 “没事就好”他的语气与之前相比微弱了一些:“我是说如果开店的时候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说罢他微微偏了偏脑袋便头也不回的向前排自己的位置走去。 没头没尾虎头虎脑。 郑清眨眨眼。 旁边的辛胖子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张劣质的结界符啪的一声拍在了郑清面前的课桌上。一道淡金色的光晕骤然张开瞬间将几位年轻巫师笼罩在了其中。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辛胖子咳嗽了两声开了个头。 “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原本在补作业的张季信也抬起脑袋笑呵呵的看着郑清。 郑清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这俩活宝。 昨天晚上临钟湖夜间巡逻的时候马修那位堂哥来自阿尔法学院的弗里德曼爵士就摸黑找到了他问了与今天马修几乎一模一样的问题。 当时郑清的回答与今天面对马修的时候如出一辙。 唯一有轻微变化的是他将今天回答中的某个主体做了一点微小的替换——昨天晚上的回答中郑清只是将米尔顿公爵关心的名字换成了马修。 回到宿舍后他还将那场对话当初一个有趣的遭遇跟其他人讲了讲。 却没料到今天又来了这么一遭。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层层掩盖 事实上不仅仅是卡伦兄弟俩。 米尔顿公爵出现在那座小店铺里的缘故宥罪猎队其他人也已经讨论很多次了只不过始终没有真正摸清头衔。 大家能够确定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是那位著名的吸血鬼公爵出现在店里之后没有说几句话便开始大打出手把一众年轻巫师揍的落花流水。 打人的过程中它倒是说了挺多废话。 但也仅仅是废话而已。 那些废话中几乎没有一句能够说明他来意的——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米尔顿公爵在打人之前曾经说过的最后两句话: “很高兴见到你……郑清同学。”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虽然它说话的声音很低却也并未刻意避开其他人。当时呆在店里的许多人都听到了这两句话。 这也是大家能够确定的第二件事那就是米尔顿公爵的出现与郑清有必然联系。 因为昨天是周六郑清晚上还有巡逻任务——之前他倒是向校工委提出了调休但后来一合计时间似乎能够错开最终又放弃了调休的计划——所以周六上午d&k的开业事宜忙完之后下午两点多郑清与林果就早早离店提前回宿舍养精蓄锐准备夜班。 而到了晚上其他人从店里回来的时候郑清又已经溜出宿舍去了临钟湖。 就这么阴差阳错一直到周日下午班级例会开始他都没有给大家一个明确的说法只是含糊其辞的表示米尔顿的出现是个误会云云。 马修·卡伦的出现成了触发这一敏感话题的导火索。 同伴们都等着他说点什么。 而郑清也终于没有办法继续含糊下去了。 “事已至此我就不再隐瞒了……事实终究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年轻的公费生沉默了许久终于用一种略显庄重的语气开口。 其他人的表情也顿时严肃了许多。 唯有辛胖子撇撇嘴在一旁嘀嘀咕咕的说着:“我信你才有鬼咧……你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坏得很十句话里最多半句是真的。” 只不过在郑清隐蔽的递过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之后胖子果断从心而静不敢继续大放厥词。毕竟某人手里还握着一份‘仆从’契约倘若某人一时心黑禁止他一个月内吃肉那可真是要胖子老命了。 “米尔顿公爵确实是来找我的。”郑清的这句话一出口便引得大家精神一振愈发全神贯注的盯着他唯恐漏洞他即将说的话。 “因为我挑衅了卡伦家族的荣誉。” “不要告诉我是因为开学初阿瑟·内斯的那件事啊!都过去多久了卡伦家还这么斤斤计较也太不像话了吧!”张季信立刻脸红脖子粗的拍起桌子来。 “不不不不是那件事。”郑清立刻否认——最初的时候他倒是想过用这个借口但思索再三还是放弃了。一方面这个理由太过勉强了只是两个学生之间的小小矛盾就要惊动月下议会的上议员也太过于儿戏了;另一方面当初弗里德曼爵士已经表达过和解的意向而作为月下贵族他们对于这种类似许诺的表态都非常看重不至于一直扯着不放。 “还记得下元节的时候你们都在宿舍里呆着我出去了一趟吗?……对当时博士猜测是伊莲娜叫我出去了。但事实并不完全像你们想的那样。” “因为某些缘故我没有办法说的很详细。” “但我可以告诉你们那天我进了卡伦家族在阿尔法城堡里的休息室把那间休息室里的一处封印破坏了。也许当时我触发了什么标记类的魔法所以被他们找到了。” 说到这里郑清偷觑了几位听众一眼小心打量着他们的脸色。 一贯粗枝大叶的张季信显然相信了郑清的说辞虽没说什么却也露出一副戚戚然的表情显然他以前中过的标记魔法不在少数。而向来精明的辛胖子与心思敏锐的萧大博士则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只不过因为受制于人辛胖子只是隐约露出几分狐疑;而萧笑则毫不掩饰自己怀疑的表情。 郑清心底哀叹一声决定再丢出一个大杀器。 “当然我猜这只是米尔顿公爵明面上找我的理由。”郑清再次开口重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然后他小心的左右张望了一番最终低声向几位同伴补充解释道:“至于真正的理由我还是没有办法说的太细……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真的没办法!老姚在旁边看着我签了好几十页的沉默契约你觉得我能说出来多少东西?” “对对你也不要勉强自己。”张季信安抚般的拍了拍郑清的肩膀然后回头瞪了辛胖子一眼道:“就连李萌那小丫头帮青丘公馆雇人都要签沉默契约更不要提其他重要的事情了。” “他能有什么事情比青丘公馆更重要。”辛胖子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讨好的冲郑清笑了笑。 郑清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真是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他好说歹说将话题扯远了一些却不防旁人又一把将他拽入与苏施君有关的话题中去了。 所幸他还掌握着谈话的主动权。 “我说的那件事跟‘有关部门’有关!”他压低声音郑重其事的重复道:“是‘有关部门’!” 屏蔽结界中几位年轻男巫沉默了几秒继而响起非常明显的倒抽冷气的声音。 没有人说话。 但并不意味大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第一大学的‘有关部门’是负责什么事务的同学们即便没有接触过也隐隐约约有过耳闻。可以说那是整个巫师世界最核心的威慑力所在了。 月下议会一向觊觎那份力量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如果说郑清与那个地方有什么关系恰好又被月下议会知道了派遣米尔顿公爵找上门来也就说的过去了。 唯一的瑕疵在于苏施君同样是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她与米尔顿公爵相比显然有更多机会与能力将郑清掳走。但显然她并没有那么做。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也许是试探 “月下议会从来不是铁板一块。” “正所谓‘党内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月下议会辣么大几百个血脉不同、形态各异的种族挤在一起开会想让它们从头到尾都保持同样的向心力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议会议会就是谈话、辩论、集会的地方……从根本上决定了那就是一个互相掣肘互相妥协的机构。可以有最高的声音但不会是同一个声音。” “我觉得米尔顿公爵代表的就是月下议会中试图染指禁咒的激进派。而苏大美女应该属于比较和缓一些的保守派。所以她才会被第一大学邀请来到学校主持一个实验室……” 郑清站在几位伙伴面前挥舞着胳膊唾沫横飞。 从外因到内因从主观意愿到客观环境从月下议会到第一大学年轻的公费生将米尔顿公爵袭击自己的理由掰开了揉碎了分析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差一点连他自己都信了。更不要提旁边听他分析的张季信与辛胖子了。 也许只有萧大博士会始终带着批判的思维来看待郑清的这番分析。 而且事实也恰恰如此。 在郑清分析完闭上嘴拿起水杯打算歇口气儿的时候萧大博士一句话就吓出了他一身冷汗。 “分析的很有道理……我怀疑这仅仅是其中一部分借口。” 萧笑一开口郑清顿时如坐针毡——他第一时间就以为这个心思敏锐的家伙察觉到了自己那番借口中的某个漏洞或者察觉到了米尔顿公爵打上门的真正缘故。 有那么一瞬间年轻的公费生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倘若大家发现自己与苏施君之间的关系后应该怎么办——是砸出一堆混淆咒然后脚底抹油还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自我反省争取大家的宽大处理。 就在他把手伸进灰布袋里眼神开始游移不定的时候萧大博士的下一句话让他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你们还记得米尔顿公爵在店里说过的那句话吗——‘但那不是我想要的’——还记得吗?”萧笑目光逡巡着环顾左右。 张季信骚了搔后脑勺一脸迷茫;辛胖子则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等待博士的解释。还有郑清努力眨了半天眼睛最终放弃了回忆的打算。 他不是萧大博士没有那么好的记忆力或者烂笔头。 萧笑等了半天始终没人接茬。 最终他只能沮丧的自己将那段情节复述了一遍。 “……你们应该有印象的。当时蒋玉用她那块玉佩撑起了一小片防御结界将那位吸血鬼公爵挡在了外面希望那位吸血鬼知难而退免得被学校‘当场拦下’找麻烦。” 他将‘当场拦下’几个字咬的很重但郑清依旧迷迷糊糊不得要领。 萧大博士摇了摇头继续补充道:“然后呢米尔顿公爵就说了我刚刚提到的那句话:‘很有趣的想法……但那不是我想要的’‘况且就算有麻烦又算得了什么呢’……这句话很关键抓到要点没?” 郑清终于稍稍反应过来了:“你是说米尔顿公爵当时并不介意被第一大学抓个现行?或者说他很希望在那里遇到第一大学的强力机关?” “宾果!”博士打了个响指。 胖子终于后知后觉惊叫一声:“他有那么大胆子?如果第一大学真的派人来了呢?难道他不怕引起第一大学与月下议会之间的冲突吗?还是说他不怕引来学校那位最讨厌月下生物的石慧副校长把他两颗漂亮的小尖牙都揪下来?” “你也说了‘如果’。”萧笑眉头紧皱表情异乎寻常的严肃反问道:“如果学校的教授们都不在呢?谁能阻止一位法力高强的月下议会上议员?” “希尔达助教来的时候就跟我们说了老姚因为特殊原因不能来……没猜错的话其他的资深教授们应该大多也不在学校。” “而且事实上最终帮我们解决麻烦的——老鼠、猫或者狐狸——都不是来自第一大学的真正的力量。” “你觉得月下议会这是在试探第一大学?”张季信在这个话题上终于稍稍显露出几分敏感性了他用力摇着头否认道:“这很危险不符合月下议会的根本利益……议会的那些老头子们不会同意他这么干的。” “什么时候激进派会听老顽固们的话了。”萧笑冷笑一声:“如果激进派们都乖乖听话那他们就不叫激进派了。” “没有证据你这猜测比清哥儿的说法还不靠谱。”张季信在这件事上异乎寻常的坚持。 “有证据的。”萧笑拍了拍自己手边那本黑色笔记大有深意的看向伙伴们:“今天早些时候我去跟安德鲁·泰勒聊了聊。你们猜米尔顿公爵在店里的时候外面还有谁?” “威廉·塔波特?”辛胖子发挥一位记者的敏锐直觉立刻给出答案。 萧笑不置可否冷笑不语。 “难怪那头狼崽子当时那么硬气敢硬刚米尔顿。”辛胖子恍然大悟:“他知道威廉王子不会坐视米尔顿公爵对他下狠手的。” “所以说米尔顿公爵与威廉王子明面上是为了某个不值一提的小事情打上门实际上是在试探第一大学的守护力量或者说在测试第一大学还剩余多少高端战斗力。”郑清捏着下巴总结着又有了新的疑问:“但这是为什么呢?” 虽然有了新的疑问不过郑清觉得萧大博士的这个推测似乎比他自己‘以为’的事实更贴近于事实。 他一直觉得米尔顿公爵袭击自己是因为苏大美女的缘故——当然直接因素肯定是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在萧笑的一番推导之下他觉得那位吸血鬼公爵应该还有更重要、更大的目标。而自己只属于他搂草打兔子顺带的战利品。 这么一想年轻的公费生莫名轻松了一点点心底的愧疚感也稍稍减轻了一点点。 然后他更讨厌那个装模作样的吸血鬼上议员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教授的表态 周末的例会一如既往的枯燥。 收作业、读周记、老姚漫长而无聊的老生常谈以及台下神游八方的学生们众生百态。此外偷摸补作业的、悄悄翻看报纸的、折出两个纸人在桌洞里打架的学生也比比皆是。 在例会上同学们总能找到打发时间的事情。 当然有一成不变的自然也会有变化发展的。 比如下一周也就是开学第十七周、寒假前的倒数第四周就是相当热闹的一周。 周三是平安夜按照惯例阿尔法学院会举办盛大的化装舞会与月下游行亚特拉斯也会举办大规模的祈福与祷告仪式。 周四是圣诞节自然更不必说了。虽然对于部分传统巫师们来说圣诞或者不诞对于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基于社会团结的考量第一大学并没有取消这个相对著名的节日。 此外下周五至下周日三天时间是属于第一大学的冬狩时间。 因为今年的沉默森林不够太平所以冬狩的安排比往年稍稍晚了几天。但就是这几天与大家的期末复习时间产生了冲突——郑清不止听到一个人抱怨教授联席会议制定的时间表也不止听到一个人声称要放弃冬狩全力以赴备战期末考试。 辛胖子就属于想要放弃冬狩的巫师之一。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期末考试如果考砸了难道我要跟尼古拉斯一样重读一年大一吗?就算课后业余有点空闲我还要给校报供稿呢……每周一篇的稿子不是说笑的能把人写的头发都掉光!”听到讲台上老姚公布的时间安排后胖子忍不住回头向郑清抱怨起来。 与他相似的班上一大半的人都在嗡嗡嗡的讨论着黑板上的时间表。 毫无疑问那是一个很糟糕的时间表。 但同时那也是一份没有丝毫变通余地的时间表——校工委、研究院、学校的守护阵法、巫师联盟的协防等等牵一发而动全身学校没有理由因为几个小巫师的抱怨而引出更多大巫师的抱怨。 仿佛听到了堂下许多人的喃喃低语讲台上姚教授屈起手指用力敲了敲讲桌大着嗓门训斥道:“说过多少次考试考的是你们平常的积累是你们在一个学期中点点滴滴的收获不是靠考前突击几个晚上就能完全掌握的……就算考前突击拿到了足够的分数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是自己骗自己吗?” “骗不骗自己不重要只要分数够了就行。”郑清在心底默默吐槽了一句——他敢打赌班上现在有一半以上的人跟他一样在肚子里翻着白眼对老姚的话嗤之以鼻。但与他一样没有一个人敢于站起身指出老姚说的话毫无意义。 毕竟无论如何教授说的话都是对的。 冲一个正确的道理大放厥词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情。 例会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老姚提前半个小时就结束了今天的唠叨将空出来的时间还给了大家。只不过这些时间不是让大家回宿舍聊天睡觉的而是呆在教室里复习功课。 当其他人都乖巧的坐在课桌后面做复习题的时候老姚将郑清召到了讲台上。 “听说你们那个小店开业的时候搞的很热闹连月下议会的上议员都去了三个?”教室戴着老花镜垂着眼皮翻阅手中的文件头都没抬的打趣道。 郑清瞟了一眼身后。 一道淡金色的光晕在白色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将讲台旁的方寸之地与教室里的其他人都隔绝开来。 这是一个屏蔽结界年轻的公费生在心底暗自揣测着。 听到教授的话后他愣了一下才反应道:“三个?不是两个吗?难道那个鼠仙人也是月下议会的上议员?” “鼠仙人?”老姚挑起眉毛连连摇头:“不不不它可比月下议会那些上议员麻烦的多…我说的是威廉·塔波特他不是也去了吗?” 郑清顿时恍然。 例会开始之前萧笑还曾提过一下威廉出现的事情。只不过因为那位狼人王子没有出现在店里所以被男巫下意识的排除在外了。 “我以为您说的是进了店铺的客人。”年轻的公费生骚了搔脑袋不好意思道。 “进了店铺就是客人?我可不知道客人还能对主人大打出手的。”老姚终于把注意力从手中的文件中收了回去抬起头严肃的看向郑清:“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反映的?不要怕这里是第一大学就算月下议会的上议员来了也要守学校的规矩。” 郑清闻言大为感动颇有种身后有人撑腰的感觉。 然而一想到他与苏施君的关系想到萧笑的那些猜测他又有一些不确定了——就算在老姚面前告那位米尔顿公爵一状又有什么用呢?难道学校还会将那位公爵大人押到他面前给他道歉吗?只不过平白让人闹心罢了。 想到这里他最终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大事都是一些误会。” 老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 “既然是误会那找机会解开就是了……有什么需要学校处理的打个报告不要怕麻烦。”说着教授顿了顿提起另外一桩事:“说到麻烦我记得周五那天你说你有麻烦处理的怎么样了?” “周五?”郑清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虽然周五距离现在才六七十个小时但对于郑清来说仿佛已经过了好几个星期似的。老姚突然提及那天的事情确实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周五的时候你给我飞鹤说眼睛不舒服……现在怎么样了?”说着老姚手指在讲桌上点了点没见其他动作几条细长的藤蔓便从虚空探了出来灵活的摘掉年轻公费生脸上那副大墨镜。 墨镜后是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郑清又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外面稍显刺眼的光线也反应过来老姚说的什么意思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为人处世的道理 周五的晚上也就是两天前李萌曾经邀请几位熟识的朋友去青丘公馆帮那个叫苏芽的小女仆收集整理南瓜。 因为担心被同伴们察觉自己与苏施君之间的关系心虚的公费生试图借‘眼疾’逃避那天的工作所以给姚教授飞了一只纸鹤假称自己眼睛不舒服。 只不过老姚当时不在学校导致他这套方案最终宣告失败。 幸运的是最后的最后年轻男巫最终籍着老姚回信的契机提前离开教室然后借助变形药水最终逃过了一劫。 现在姚教授站在他面前旧事重提不由令男巫有些心虚。 “哦哦那天啊…不要紧的不要紧了。那天是眼睛里进了沙子我有点反应过度了。”郑清眨了眨眼睛谎话章口就来企图蒙混过关:“后来我用眼药水洗了洗眼睛然后就没事儿了。” 理由充分也很流畅。唯一的错误在于他似乎忘却了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一位大巫师。 而且是一位在魔咒、占卜、治疗等诸多学科都有很深造诣的资深大巫师。 虽然姚教授不至于随随便便对自己的学生使用读心术或者摄魂取念之类的魔法但并不意味着这位老教授看不到年轻公费生面上一掠而过的心虚。 在老姚面前扯谎着实不是什么聪明的举动。 教授一手抓着羽毛笔一手按在讲桌上的文件间盯着年轻公费生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直看的年轻巫师站立不安心头发毛教授才慢慢说道: “我可从来不记得教你们说过瞎话……你们来第一大学学习的是各种魔法的使用技巧学习的是为人处世的道理学习如何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不迷失自我。” “而不是学习怎么说瞎话。” “还记得开学的时候我说过的那句话吗?接触魔法的时间长了你会发现心的迷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如果你连自己都丢了那么‘你’还剩下什么?” “就像走在一条荒无人烟的羊肠小道间道路两边是充满泥泞的沼泽。顺着这条狭窄曲折的小路走自然不会出错;但如果你中途想省事觉得走两步泥地抄个近路也没关系难免会在鞋子上沾了泥巴……严重的还可能落进水坑或者被沼泽吞没。” “一念之间有得失选择之中有大恐怖。” “你站在这里不要回去想清楚以后再说话。” 说罢竟不再理会郑清任由他傻乎乎站在旁边发呆。然后老姚径直消除屏蔽结界招呼几个站在外面等着咨询考题的同学开始和颜悦色的向他们解答各种重点与难点。 坐在前排的几位女巫好奇的看了郑清一眼李萌甚至还有心情冲他扮了个鬼脸;而坐在后排角落里的几位同伴只是抬头瞟了一眼仍旧站在讲桌边的男巫看他还没有回来便低下头重新低声说起了什么。 没有人意识到郑清是被罚站了。 他看上去更像是站在教授旁边听讲疑难解答。 年轻的公费生站在那里脸色忽白忽赤心情像是打翻的酱料一般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直到这时他才蓦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开始习惯于说瞎话。 从小到大不论是家里人还是吴先生都教育郑清要诚实做人、踏实做事。因为那时的活动范围有限每天都生活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所以郑清一直都规规矩矩的表现乖巧。 但当他独自一人远赴海外进入一所陌生的巫师大学之后骤然宽松的生活环境以及遇到难题就想逃避或者讨巧的心态则让他在不知不觉间沾上了一点说谎的习惯。 对朋友、对老师、对同学、甚至对猫、对老鼠、对鹦鹉细细想来郑清似乎都对他们说过不同程度的瞎话。有一些是刻意而为想要用瞎话抄个捷径达成他的目的;有一些是受到沉默契约限制他不能说真话;但也有许多是他无意而为不知不觉做了蠢事。 这就很可怕了。 ‘不以恶小而为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合抱之木生于毫末’等等诸如此类的句子在他的脑海盘旋反复其间又夹杂着老姚曾经说过的有关‘心迷失’的可怕令他愈发不安。 老姚给其他人讲题并没有用太长时间然而对于郑清来说这段短短的是时间却异常煎熬甚至比今天晚上一整节例会的时间更令他难熬。 当教授回过头重新看向年轻公费生的时候郑清已经做好打算向老姚坦白一切。 但教授摆摆手制止了他。 “你还是没懂”他严肃的看着男巫摇摇头:“我并没有强迫你一定要把不想说或者不应该说的秘密坦白出来这不合情理也不符合实际情况。” “难道这个世界上除了黑就是白色除了真话就是假话了吗?不让你说假话并不是一定要你无论何时何地都说真话。这不魔法。” “你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心里应该有数。” 郑清原本觉得自己已经心里有数了但现在听了老姚的这番话后又有些糊涂了——这到底是让他说点假话还是说点真话还是用点什么魔法的手段呢? “那我是说还是不说?”他犹豫着试图着问道:“不说可以吗?” “如果你不打算告诉我事实那我问你最初那个问题的时候你应该怎么回答我?”教授没有给予他肯定的答复而是继续反问了一句。 郑清思考了几秒钟。 “抱歉先生这个事情我不知道。”他诚恳的看着老姚。 老姚满意的点点头脸色终于和气了一些: “回避不是办法但终究比说瞎话要强不少……现在的你就像是一脚踩在羊肠小道上一脚悬空经过沼泽地。打算在哪里落脚决定了你脚下的路有多结实。” “那么我重新问一遍。” “周五的时候你给我飞鹤说眼睛不舒服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处理好了教授。”年轻的公费生老老实实回答道。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D&K来了位新会计 姚教授的教育很好的遏制了郑清那颗渐渐滑向放纵的心。 以至于从周日晚上一直到周四年轻的公费生脸上始终带着几分郁郁寡欢即便是周三晚上平安夜狂欢也没能让他提起几分兴致。 当然周三晚上郑清心情依旧很糟糕的原因可能不止因为老姚几天前的教育——在晚上是化妆舞会上他妆扮的德古拉伯爵被几只真正的吸血鬼追着打最后以年轻的公费生被人倒拎着丢进临钟湖结束。 连萧笑都认为郑清这完全是自找麻烦。 吸血鬼一向是月下贵族中势力强大的代表即便是放眼整个巫师世界能够与它们掰掰腕子的势力也不多。势力比它们大的比如正统巫师们没有吸血鬼的那份儿团结;势力比它们弱的比如狼人、幽灵们更不会轻易去捋老虎的胡子。 也就是在白丁世界中长大的郑清对于这种事情缺乏敏感性敢大着胆子化妆成《惊情四百年》里那个穿着大红袍、手指僵硬奇长、头上像绾了两个圆髻的德古拉伯爵然后满校园招摇着晃来晃去。 年轻的公费生完全没有意识到整个第一大学除了弗里德曼爵士与马修同学之外还有一大群纯血或者非非纯血的吸血鬼同学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无法容忍年轻巫师这种近乎亵渎先祖的行为。 “这只是个玩笑!”在周四上午的药剂课上郑清愤愤不平的向几位同伴抱怨道:“它们也真敢那么做……如果不是我跟湖里的鱼人部落有点交情肯定会被拖到湖底喂河童!” “很难说你们双方谁更过分。”辛胖子正戴着一副宽大的防护眼镜把脑袋凑到坩埚前隔着一片淡紫色的烟雾查看药剂的性状。 一边看一边做着笔记他还有精力回复年轻的公费生道:“毕竟临钟湖就在第一大学里面每年意外落水的学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倒还没听说过有谁真的被淹死掉……与之相比学校公共盥洗室的大浴池里倒真的淹死过好几个学生呢。” “这确实很讽刺。”张季信抱着胳膊转头看着窗外那片白茫茫的世界懒洋洋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今天是圣诞节按照惯例管理气候的部门给大家送上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大雪从昨天半夜——也就是化装舞会临近结束的时候开始——开始下起一直持续了一整夜直到早上天放光第一波晨练的学生从床上爬起来之后才结束。 只是一个晚上整片校园便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这让大家早上去上课的路上多了许多欢乐——经常有人好端端经过一株大树的时候被树洞里射出的一连串雪球打的尖叫不已。 唔没错今天九有学院仍旧正常上课。 虽然圣诞节是巫师世界的法定节日但巫师联盟并没有规定节日就必须放假——在九有学院看来临近期末还放纵学生疯玩一整天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任。 当然这只是九有一家学院的做法。 对于第一大学其他三所学院以及大部分研究院来说圣诞节仍旧是一个值得纪念与休息的日子。 “没人关注昨天晚上的落水事故没人。”辛胖子把脑袋从坩埚上空挪了回来抬头看向年轻公费生一咧嘴扯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校报甚至连一个简讯都懒得发……即便落水的人是大名鼎鼎的梅林勋章获得者以及一位公费生。” 郑清假装没有听见胖子的嘲笑。 他转过头没好气的对萧大博士说道:“劳驾蝾螈的干磨粉要在节节草汁之后才能加进锅里……难道你想让我们今天的考核拿零蛋吗?” “只是实验一下”萧笑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巫师要有勇于尝试的精神谁也不知道先加蝾螈干磨粉再加节节草汁能不能熬出一副新的解毒剂。” “那也应该选择更安全的药剂来尝试!”郑清低声咆哮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今天这道药剂是用来治疗下三路的……我可不想被锅里冒出的某种不明气体毒进校医院!” “尤其今天还是圣诞节。”辛胖子稍稍向旁边挪了挪将他与萧大博士面前那口坩埚之间的距离拉的更远了一些小心避开那口坩埚里冒出的深蓝色蒸汽。 萧笑也谨慎的给自己捂上了一副大口罩然后瓮声瓮气的转移了话题:“哦对了狐五早上给我飞了只纸鹤说拉南瓜车的老鼠数量不足让你跟下面那些家伙商量一下能不能多派一些临时的雇员。” 狐五是青丘公馆派驻d&k的专业会计。 是的派驻。 周六在小店开业仪式上转过一圈的苏大美女觉得郑清等人管理店铺的手段实在是差劲于是给他们派了一位专业的管家帮他们打理铺子。 当然她用的借口是让d&k与地下鼠族们商量一下在圣诞节的时候派一些穿衣服的老鼠充当临时雇员给学校赶赶南瓜车。而那位狐族的管家则是青丘公馆给付的报酬雇佣期限半年到期后有优先追加雇佣的权利。 在其他人看来这大概就是d&k拥有与鼠族‘专卖权’后的好处之一了。 但郑清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苏施君派这位狐五更深层的目的是防止月下议会那位米尔顿公爵或者塔波特家的狼人王子再次去店铺里闹事——在苏大美女眼里这些都是她惹出来的麻烦应该由她解决。 她的帮助来的恰到好处迟几天的话d&k就要关门了。 因为周一开始上课之后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才发现想要在上好课的前提下开好店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最简单的他们很难平衡上课与开店时间上的冲突。 如果不能雇佣一个专业的看店伙计那么他们只能选择在课余时间开店而且还需要浪费大量原本在图书馆温习功课的时间看店。 这非常非常困难。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猫三鼠四狐五 “跟鼠族商量的事情我们的会计大人不能自己做决定吗?叮当耳朵它们也在店里呆在跟它们商量就可以了嘛……为什么一定要问我。” 看着面前颜色越来越糟糕的药剂郑清深深叹了一口气放弃了自救的想法。 生活就像眼前这口坩埚里煮的草药每一步走错都会带来一大堆的麻烦。对年轻的公费生来说选择在校外开那家小店似乎就是这么一步错棋。 明明可以把猎获的收入存到银行里吃利息为什么要自作聪明的投资生意呢?做生意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新鲜劲儿一过满头满脑都是麻烦的感觉。 而人生的困局往往就在这种时候。 当你选择的道路遇到麻烦的时候你很难知道是继续走下去正确还是及时放弃这条路正确。倘若这条路最终的结果是好的那么你的坚持会被人称赞;倘若这条路后面的结果很糟糕那么你的放弃也会被人称赞。 然而没有人可以看清未来的所有可能性——大占卜师也不行——所有遇到这种困局人们往往只能遵从自己的内心。只不过大多数人总会在应该退却的时候勇敢应该勇敢的时候放弃应该果决的时候犹豫应该放慢脚步的时候一脚油门冲过去。 这也是成功始终属于一种稀缺的特质而被人广泛追逐的缘故之一。 听到郑清的抱怨后萧笑翻了个白眼伸手从试验台上拿起锅盖盖在那口坩埚锅口将那些颜色越来越诡异的气体压制在锅里。 然后他一把扯掉脸上的大口罩转头看向年轻公费生道:“你在开玩笑吗?” 郑清眨眨眼不明所以。 “店铺是你的还是狐五的?”萧大博士没好气回答道:“没听说过做生意让下属拿主意做决定的老板……简政放权也不是你这种搞法。” “店铺是大家的不是我的。”郑清立刻纠正了萧笑话语中的小毛病然后摸了摸鼻子忽然笑了:“其实我们的会计大人给每个人都飞了纸鹤……接到纸鹤后我已经通知叮当耳朵了它说只要资金到位临时雇佣一些鼠族的帮手完全没有问题。” “所以这件事最终还要让青丘公馆或者学校那边拿主意。毕竟真正雇佣老鼠的人不是我们我们只是一家牵线搭桥的小店。” “还有……以后不要叫它狐五了叫它汉克……我们的会计大人在青丘公馆外面是有自己名字的。” 萧笑扬了扬眉毛没有继续说什么。 倒是辛胖子不知想起什么变得有些气愤起来。 “不是每个人!”胖子站在一旁挥舞着搅拌药剂的玻璃棒气咻咻的说道:“我跟长老两个人就没收到狐五……我是说汉克的纸鹤!” “连只狐狸都知道看人下菜这真是一个糟糕的世界。”张季信也跟着唉声叹气起来。 郑清担心的看了一眼他们两人面前的那口坩埚提醒道:“你俩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戴上口罩?小心把唾沫星溅到药剂里面……如果我们这圈儿连一份合格的药剂都拿不出去李教授真的会发飙的!” 魔药课实践操作的时候一般都是两人一组调制一份药剂。 郑清与萧笑这组的药剂已经成功被萧大博士的‘新操作’给糟蹋了他们这一小簇团伙中只剩下辛胖子与张季信面前的坩埚里那份药剂成色看上去还凑活。 胖子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最终乖乖的戴上了口罩。 这种事情上他还是知晓轻重的。 “话说回来你不觉得我们店里‘非传统巫师’稍稍有点多吗?”萧笑忽然抬头看向郑清有点担心的问道:“尤其我们的店还在流浪吧对面……据我所知流浪吧可是常年聚集着很多思想偏激的‘传统巫师’啊。” 萧笑口中所谓的‘传统巫师’其实就是指的类似郑清、萧笑这样人类出身的巫师;当然有的‘传统巫师’还会更偏激只认可人类巫师贵族的成员是真正的巫师。 而包括吸血鬼、狼人、狐族、幽灵等其他在《巫盟法典》拥有‘巫师’身份的种族往往被这类巫师视为‘魔法生命’或者稍微规矩点的将其称之为‘非传统巫师’。 因为涉及种族歧视、巫师平等等诸多法律规定没有人会在这方面光明正大的挑衅《巫师法典》的权威性。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通过某些隐晦的手段表达自己的偏见。 用郑清熟悉的例子‘传统巫师’与‘非传统巫师’之间的区别就类似于六七十年代美国白人与黑人之间的区别。法律上是平等的没错;但现实中黑人们远途旅行就需要一本绿皮书。 萧笑担心d&k的缘故也恰恰如此。 因为宥罪猎队的全体成员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学校里面而他们又没钱雇佣真正的巫师担任店里的员工所以权衡之下郑清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掌管台账的是青丘公馆派来的狐族会计一位长着毛茸茸大尾巴的公狐狸;负责接待的是四只穿着马甲、能够说话的小老鼠以叮当耳朵与叮咚耳朵为首;还有看管‘货物’防止‘笼中鼠’与‘食尸甲虫’们逃亡的则是三只猫。 一只是大个头的森林猫一只是小个子的布偶猫还有一只则是偶尔才会现身的某种黄花狸也就是被郑清称之为‘黄哥’的老熟猫。 猫三鼠四狐五。 没有一个‘真正的’巫师。 也许只有在这个魔法的世界才能支撑的起这种奇幻的开店方式。 萧笑的担心不无道理郑清——或者说苏大美女——其实早已注意到了这个风险。 “唔汉克在店外面挂了青丘公馆的标记还在前台展示了我那个梅林勋章与公费生的身份……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去找麻烦的。”郑清含糊的解释着向博士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 萧笑诡异的看了郑清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捉摸不定的神色。 “如果需要的话我跟我哥说一声也把张家的牌子挂上去。”张季信在一旁粗声粗气的应承着打断了博士的思绪。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疯狂的南瓜车 对于第一大学的学生们来说今年的圣诞节与往年相比一样的有趣。 比如学校几位拥有德鲁伊称号的大巫师活化了许多高大的松柏树然后在树身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礼物让它们拖着沉重的脚步在校园里逛来逛去每每遇到手中空空或者孤零零一人的学生都会好心的送上一份圣诞节礼物——这是第一大学圣诞节这一天的传统节目了属于学生会牵头发起的‘校园弱势群体节日关怀行动’的一部分。 再比如校工委制造了一大批傀儡雪人小的只有尺许高低、大的也仅仅一米出头。因为今天是圣诞节按照惯例校园里总会铺满厚厚的积雪有了这些雪人活跃在这片雪地里为整座校园都增添了几分活力。 当然这些雪人的作用并不仅仅是这一点。它们更重要的作用在于它们那些蓬松的大肚皮。那些厚实的雪球是遮掩视线的绝佳工具。 倘若某位男生想要送给心意的女巫一份圣诞礼物却又不好意思大庭广众之下送出去那么他大可以在雪地里拦下一只乱逛的雪人儿然后将礼物塞进雪人的肚皮里再将纸鹤符插在雪人脑袋里面这头雪人就会循着纸鹤符的指引将礼物送到那位女巫的手中。 因为雪人不会说话又忠心耿耿所以被视为绝佳的‘圣诞老人’。 与之相比另一批邮差就显得有些聒噪了。 今年负责帮同学们送礼物的圣诞老人并不是传统符纸傀儡也不是传言中的麋鹿与雪橇而是老鼠与南瓜。 是的今年为圣诞老人拉车的不是驯鹿而是一只只毛色油光滑亮的大老鼠;而这些老鼠拉着飞来飞去的车子也不是圣诞老人的雪橇车而是一口口圆滚滚的南瓜车;倘若有身手敏捷的学生掀开那些‘圣诞老人’的帽子就能看到帽檐下面那一张张挂着雪白大胡子却长了尖尖的嘴巴——没错今年的圣诞老人也是老鼠扮演的。 “今年又不是鼠年怎么学校会有这么多老鼠!”一个矮个子女巫经过郑清身边的时候低声向同伴抱怨道:“早上在食堂里一连遇到三只老鼠赶着南瓜车给我送礼物……那些尖嘴巴的家伙说起话来怪声怪气的而且看上去脏兮兮的真不知道学校为什么选它们做信使。” 虽然她的语气似乎充斥着不满但郑清总觉得她话里话外都像是在炫耀着什么。 “是啊”矮个子女巫的同伴撇撇嘴嘀咕道:“我也觉得学校在耍什么滑头……你说学校前段时间让我们抓老鼠会不会就是让它们来拉南瓜车?这算不算虐待小动物?我们可以向丹哈格提出抗议吗?” 让老鼠拉车算不算虐待行为郑清并不清楚但他知道这两个小姑娘有一件事确实说错了。只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走在他身旁的萧大博士就已经忍不住跳了出去。 “那个”萧笑咳嗽了一声探着头打断两个女巫的谈话小声提醒道:“今年是戊子年虽然还差一个月才是除夕但确实是鼠年无疑……另外丹哈格不会受理自然人提起的公益诉讼如果你们想抗议学校虐待老鼠向月下议会的法院提交相关文件被受理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两个女巫显然被萧大博士的突然插口吓了一跳转过头愣愣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相互簇拥着像被马蜂蜇了似的突突突跑掉了。 雪地里徒留下一串嘻嘻哈哈的笑声以及某位呆立当场面色红白不定的矮个子男巫。 “愚蠢的举动。”走在郑清与萧笑身后的辛胖子终于赶上了两人的脚步喘着气如此评价道。 现在是下午一点五十分距离生活课的开始时间已经不足十分钟了。 今天是周四下午是一节必修的全校性通识课生活课。 虽然是必修课但因为课程简单学分也不高所以大家上课的积极性并不大。在这个临近期末的时间段同学们更希望把有限的学习时间都用在诸如符箓、魔文、药剂学之类的课程中去。 包括宥罪猎队在内绝大多数学生都会将中午的时间压榨到极限——部分学生还会从校医院讨来一张病假条请一下午的病假——所以类似郑清等人踩着点进教室自然算不上什么过分的事情。 “确实愚蠢。”张季信赞同的点着头分析道:“就算是鼠年学校里也不应该有这么多多老鼠的……换句话说难道龙年的时候满大街都会有冰螭赤虬之类的龙类飞来飞去吗?” 辛胖子瞪大眼睛眼神中是满满的对同伴这番话的震惊。 “我说的愚蠢不是这个意思!”胖子大声纠正道:“你的脑子里都是肌肉吗?能不能灵活的思考一下男巫与女巫交流时候的禁忌与要点!” “这跟萧笑刚刚说的话有什么联系吗?”张季信纳闷不已。 说话间走在几人前面的郑清忽然哀叹一声:“卧槽又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黄色的闪电裹挟着一蓬雪花从不远处的树梢头掠了下来带着一丝呼啸一头扎进年轻公费生面前的雪堆中。 郑清正在犹豫要不要立刻开溜的时候雪堆蠕动了几下从里面爬出来一只披着红色袍子、带着可笑的尖顶小帽、脸上还挂着一蓬白色大胡子的小老鼠。 “第一大学九有学院天文08-1班郑清同学学号2008tw-1-002你有一份圣诞礼物请签收!” “呸呸呸老祖宗在上真是个见鬼的天气啊!” 小老鼠尖声尖气的抱怨着同时仰起脑袋左右张望了一番:“劳驾哪位帮我把南瓜车从雪堆里刨出来?大雪天给你们送礼物怪辛苦的你们不会这点忙都不帮吧!” 萧笑抱着笔记本对小老鼠的遭遇视而不见。辛胖子与张季信也抱着胳膊一副看笑话的模样。 只有郑清哀声叹气几下之后蹲下身子帮那只小老鼠将南瓜车从雪堆里刨了出来。 看他那熟练的动作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老鼠的职业道德 身为一个非著名梅林勋章获得者以及第一大学九有学院一年级排名第二的公费生郑清在圣诞节这天收到了不少礼物。 当然这些礼物中绝大部分都只是一张祝福的贺卡——毕竟都是穷学生而且某位公费生也不是走的偶像路线自然没有什么死心塌地的粉丝割肾卖血给他买礼物。 但因为今天是圣诞节所以就算是一张贺卡也要走‘圣诞老鼠’的南瓜车邮递路线。这是校工委与学生会联合发布的硬性规定。 也因此从早上晨练起郑清就开始遭遇源源不断的南瓜车袭击事件。 最初还好许是那些圣诞老鼠们刚刚上岗劲头十足不管唱名字还是赶车都显得规规矩矩严格按照学生会发布的sop手册一板一眼的执行下来。 但随着礼物包裹越攒越多南瓜车越来越沉再加上新鲜劲一过圣诞老鼠们便迅速懈怠了起来——对巫师们来说一天也许就是二十四个小时并不长;但对于老鼠们来说巫师们的一天则相当于它们一个多月。 这已经算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了。 从郑清的角度来看可以很轻易的察觉给他送礼物的南瓜车越飞越快、圣诞老鼠们唱名的声音越来越尖锐、以及送到他手中的包裹完整程度也越来越低。 而且他也不止一次遇到南瓜车出事故的情况了。 一头扎进雪堆还算比较好最起码蓬松的雪地很大程度上减缓了南瓜车撞击时产生的冲击力。相较于此驾着南瓜车一头撞在树干上则显得尤为惨烈。 散架的车辕、四分五裂的南瓜、以及如同雹子般从半空中落下的礼物包裹给旁观者一种奇特的视觉冲击力。 好在圣诞老鼠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魔力傍身到目前为止郑清还没遇到过真正受伤的老鼠。 “你们能不能慢着点又没人跟你们抢生意。”郑清一边在雪地里刨着一边嘀嘀咕咕的抱怨道:“学校给你们上保险了吗?没有上保险万一撞断脖子岂不是还要自费进校医院?接脑袋是个大手术那可是一大笔开销你们确定能自己承担得起这笔费用?” “学生会给我们买了意外险与安全险山姆大通承保的。”圣诞老鼠瘫坐在灌木丛前任凭红色的袍子凌乱的扑在地上甚至懒得清理落在上面的泥巴与雪花。 听到公费生的抱怨它歪着脑袋枕着后面一根探出来的细枝懒洋洋着却一本正经的反驳道:“另外时间就是生命效率就是金钱啊……这可是你们巫师自己的话。” “从今天凌晨到今天午夜是送礼物的黄金二十四小时。过了今天送出去的礼物还能算圣诞礼物吗?我们怕是会被客户追着用拖鞋打吧。” “这话倒也不错。”辛胖子站在后面吭哧吭哧的笑了起来。他的怀里不知什么时候抱了一桶炸鸡正一手抓肉、一手抱桶啃的津津有味不亦乐乎。而张大长老则老老实实站在他旁边负责点头捧哏以换取能时不时伸手从桶里摸几块鸡肉的机会。 圣诞老鼠的鼻子抽了抽寻味望去看到了胖子怀里的炸鸡桶。 “真香。”它的鼻尖抖了抖深深吸了一口气。 “要不要来一块?”胖子好心的摸出一小块鸡胸肉递了过去。 圣诞老鼠垂涎欲滴的望着那块炸鸡挣扎了许久最终暴躁的拽起身后那条细枝一把将之折断然后一边扑打身上的雪花与泥浆一边恶狠狠的咒骂道:“见鬼的sop手册……鬼知道哪个臭不要脸的家伙编写的竟然不允许我们接受客人赠送的食物!” “诅咒他出门走路摔跤走一步摔一步!” 说话间郑清已经把那辆圆滚滚、黄澄澄的南瓜车从雪堆里刨了出来。 “淡定淡定你这样诅咒姿势不对起不到效果的。”年轻公费生好心的提醒道。 圣诞老鼠顿时萎靡了下去。 “学生卡呢?先拿出来核对一下身份。”它拖着嗓音有气无力的抬起小爪子伸向郑清。 郑清把手探进灰布袋里摸了摸摸出了自己的学生卡然后递给圣诞老鼠。 与老鼠的体型相比第一大学的学生卡显得稍稍有些大了它需要张开双臂才能将其抱起来。 “还差根羽毛笔……”这只圣诞老鼠嘀咕了一声回身旋转用力一掷将那张学生卡向南瓜车掷去。 与此同时它脑袋一缩、尾巴一甩身形一闪只是几个简单的拉扯便灵活的蹿到了年轻公费生的袍子上。 还没等郑清反应过来圣诞老鼠已经越过他的肩头凌空一跃踩到那张仍在半空中旋转的学生卡上。仿佛乘着飞毯一般晃晃悠悠最终落在了南瓜车前。 “卧槽这动作太犯规了吧!”辛胖子一副见鬼的模样嘴巴下意识的咀嚼着全然没有注意到他手指间抓着的炸鸡块已经掉在了地上。 郑清连连点头刚想盛赞两句忽然定睛一看那只老鼠手中拿着的羽毛笔有点眼熟。 他下意识的伸手在胸口摸了一下。 果不其然他原本夹在领口的羽毛笔不知何时已经不翼而飞了。 “喂喂喂您犯规了吧……职业道德呢?你这么做不符合sop手册了吧!”郑清捂着领口嚷嚷起来。 “效率!效率!”圣诞老鼠挥了挥爪子一边抓着羽毛笔在自己记事板上划拉了几下一边举起郑清的学生卡凑到南瓜车的侧面车门处晃了晃。 伴随着几声滴滴的蜂鸣南瓜车侧面的车门砰然打开然后一张薄薄的贺卡仿佛子弹似的嗖的一下射了出来蹿进郑清的怀里。 “签收完毕!”圣诞老鼠满意的拍了拍爪子尾巴一甩噌的一下重新跳上自己的南瓜车然后非常有礼貌的冲几位年轻巫师拽了拽自己脑袋上的红色小尖帽补充道:“记得给五分好评哟~~” 说罢一把拽起拉车老鼠的尾巴用力一抖吆喝道:“走喽!” 拉车的黑毛大老鼠四爪如风车般在雪地里刨了几下须臾间便拽起南瓜车蹿了出去。等男巫们回过神的时候这辆南瓜车已经飞出很远了。 “谁知道怎么给他评分?”郑清最后看了一眼那辆飞的歪歪斜斜远去的南瓜车最终回过头向自己的伙伴们咨询了一句。 “接收礼物最多的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知道!”辛胖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伸手重新从桶里摸出一块新的炸鸡。 “重点错。”萧笑言简意赅的评价了一句。 “哈?”郑清一脸莫名。 “你的羽毛笔呢?”萧大博士抬起下巴点了点他的领口。 郑清立刻反应过来刚刚那只圣诞老鼠用完自己的羽毛笔之后顺手就塞进了南瓜车里。 “果然老鼠的天性么。”年轻的公费生倒也没抬恼火而是饶有兴趣的念叨起来。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又见表格 如何给圣诞老鼠的工作打分这个苦恼并没有困扰郑清很长时间。 在稍晚一些时候召开的临时班级例会上老姚就给出了相关的答案。 因为隔天就是一年一度的冬狩活动所以第十七周的课程只安排了四天从周五一直到周末三天时间都会由第一大学的猎委会支配给四所学院的学生以及部分研究院的研究员们分配不同任务负责不同区域的‘清扫’工作。 “完全不想参加。” 辛胖子趴在自己的课桌上垂头丧气的嘟囔着。当然他的声音非常微弱小到即便距离他不足一步远的郑清都要竖起耳朵才能勉强听清。 “但是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很积极的吗?”作为宥罪猎队的队长郑清对自家队员的状态倒是记得非常清楚:“前段时间讨论队费使用问题的事情你跟长老坚持要买龙皮猎装不就是为了冬狩这件事嘛……现在队服都买了然后你跟我说不想去这是欺诈吧!” “绝对算欺诈。”张季信在旁边连连点头。 “见鬼的欺诈……那不是重点。”辛胖子费力的转过脑袋耷拉着眼皮看向郑清努力做出一副诚恳的模样:“当初我是给出建议让猎队参加冬狩来着……但是我一直以为我们会被安排在校内简单划划水就能过关。谁知道竟然还把我们派到校外!简直要老命了。” 他说的是这几天刚刚发布的冬狩事项安排。 随着冬狩日益临近有关冬狩的各项前置工作已经陆续展开了。其中最受人关注的莫过于猎区划分以及不同年级、不同猎队的具体安排了。 按照惯例今年的猎区仍旧与往年相同以第一大学校区为中心由远及近划分为三大区域。 最外围深入沉默森林深处的区域主要由四年级的老生们负责因为他们临近毕业而且多数也参加过不止一次的实习狩猎活动完全可以应付这一层级的压力。 最内部第一大学校区之内则由低年级学生负责。根据区域危险程度的差异不同年级也被安排了不同的任务。比如一年级部分学生负责清理宠物苑可能隐藏的害虫——这里所指的害虫可能只比猫狗身上跳蚤的威胁程度强那么一丢丢。与之相比三年级的部分学生就需要去处理学校深处那块传说的坟场据说那里经常会有充满怨气的缚地灵作乱。 夹在在最外围与最内层的部分就属于中间区域。 这一区域包含寂静河的部分河道、水泊也包含沉默森林边缘的一些区域。 按照今年学校发布的冬狩大纲这一部分区域由学校在册的各支猎队负责——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宥罪这支成立不足三个月的崭新猎队。 “唔确实。”张季信似乎也想起什么补充道:“前几天我哥也说了今年人员分配跟往年不太一样……最起码前几年没有把新生猎队安排在中间区域。” “学校这么安排肯定已经充分评估相关风险了不要那么悲观。”郑清安慰的拍了拍胖子宽厚的脊背笑道:“我们负责的那片区域据说只有几只狌狌多准备几道束缚咒完全没问题的。好歹我们也是拿了新生赛第一的猎队不至于连几只大猩猩都对付不了吧!” “不是狌狌的问题”胖子的声音愈发沮丧了:“我原本打算冬狩的时候划水躲在某处草坪做练习题我连保温符都准备好了……不是马上就期末考试了么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但如果我们被派到校外区域绝对没有那份闲工夫做题了。” “这么说前几天我丢在宿舍桌子上的那几张劣质保温符是被你收走了?”郑清收敛了嘴边的笑容不知道是否应该用毛笔杆狠狠戳这头胖子一下。 把偷懒的事情说的这么光明正大、底气十足也就只有这个脸皮超级厚的家伙才能做出来的吧! “你反正不要了我也是废物利用一下么。”胖子显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底气稍显不足。 “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完全可以让他给你画标准级别的符箓……你付几张空白符纸钱再给他几根鸡腿就可以搞定的。”萧笑忽然打破沉默接口道:“用劣质符……你不怕做练习题的时候符纸爆炸把你习题烧光吗?” 郑清嘴角抽了抽想要反驳却忽然意识到博士说的似乎挺有道理。 按照自己的性格如果胖子用鸡腿收买让帮忙画几张保温符的话自己肯定不会拒绝的吧。 就在他纠结的当儿讲台上传来老姚敲黑板的熟悉声音。 “静一静都静一静。”教授拉长嗓子用响亮的声音喊道:“下课后……我是说例会结束后你们再讨论明天的事情。” “现在先让我们结束今天的正事。” “这里有几张表格你们领一下认真填了然后给我交回来……今天就要。” 说着姚教授抓起几张八开大小的白纸在半空中抖的哗啦啦作响。 堂下众人的目光被那些纸张吸引着渐渐安静了下来。 教授满意的点点头补充道:“这些表格一张是学校冬狩活动的情况说明一张是你们的权利声明一张是对学校工作的授权书……唔还有你们在哪个区域、参加那些害虫的清理工作、跑什么位置等等具体事项的签字确认。” “虽然都是些边边角角的流程但是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这是对所有人的负责。” 他在讲台上解释着唐顿与蒋玉则各自捧着一大沓表格从前往后按序分发起来。 未几最先拿到全部表格的李萌忽然站起身举起一张淡黄色、寸许宽窄、尺许长短的纸条好奇的问道:“教授这张表格是什么东西?” 老姚瞟了一眼哦了一声:“哦那是昨天那些拉着南瓜车给你们送圣诞礼物的老鼠们的评分表……总共二十个评分维度最高五分最低一分满分一百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几个小细节 “因为地下鼠族与你们这些年轻巫师第一次打交道不知道‘安全距离’在哪里所以搞了这么个表格希望能为后面的接触做一些指导。” “嗯按照官方说辞你们应该顾全大局……这样双方都能留下好印象。” 顾全大局隐含的另一种说法就是打假分。 郑清虽然不擅长琢磨这些花花肠子却也很轻易的读懂了老姚这番回答中的未竟之意。老姚的意思是让大家在给圣诞老鼠们打分的时候友好一点不要打太低的分数。 这令他大为不忿。 早些时候这老头还教训他不准说瞎话唠唠叨叨把他训了大半天。还没过了一个星期老头自己倒堂而皇之地的站在讲台上诱导大家打假分! “标准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年轻的公费生低声咕哝了一句。 “你说啥?”张季信歪着脑袋瞅了他一眼。 “没啥没啥只是被一口唾沫噎住了。”公费生立刻摆手否认。 “我决定给它们打满分!”坐在胖子前面的段肖剑回过头一脸严肃的看向宥罪的几位男巫:“全部满分……这是为了大局考虑。” “因为它们给我送的礼物太少我决定只给它们一个及格分。”辛胖子用羽毛笔搔着下巴懒洋洋的说道:“让我瞅瞅……可以从着装、仪表、还有礼仪上面多扣一点分数。你不知道昨天有一只圣诞老鼠给我们送礼物的时候还抢东西了呢!” “抢的是清哥儿的羽毛笔又不是你的。”张季信吐槽道。 与前面热烈讨论如何打分不同郑清盯着那个小纸条看了半晌脑子里忽然飘过另外一个念头。 “话说鼠仙人让这些会说话的老鼠们大规模出现在地表世界是不是有点突兀啊。”郑清把那张纸条慢慢举起了举到半空中仿佛想要透过那张薄薄的纸片看清什么真相似的: “我记得前段时间校报还刊发了几个豆腐块的猎奇消息是有关会说话老鼠的……现在倒好满校园都是这些小东西。” “是了是了当时我还写了一份相关的报道呢!”辛胖子连连点头。 “这也就是说学校现在并不介意这些会说话的小老鼠们跟大家打招呼了?”年轻的公费生捻着那张纸条苦思冥想:“这意味着什么呢?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不外乎利益交换、大佬下棋。”萧大博士将一本打开的笔记本粗暴的塞到郑清鼻子底下打断了公费生试图化身福尔摩斯的举动:“与其关注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再分析分析明天冬狩时候需要注意的各项准备工作……上面是预备清单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失。” 郑清叹口气丢下手中的纸条接过博士递过来的笔记本。 本子上分门别类列出宥罪猎队的各项准备工作——包括但不限于每个猎手需要携带的符箓、药剂、护身符、备用法书、以及法书上应该抄录的咒语目录等等此外还有学生会之前下发的集合地、校工委拜托同学们收集的魔法材料清单不一而足。 只是简单的列出明细就满满当当的写了十几页。 郑清看着笔记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一阵头疼。 “这种事情你看着办就行啦。”他草草翻完那些笔记然后一脸讨好的看向萧笑:“你办事大家都放心!” 萧笑嘴角抽了抽看上去似乎想一拳砸在郑清鼻子上。 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向后缩了缩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放轻松放轻松……淡定点。”他温言细语的劝着萧笑:“只不过是一次小规模的冬狩……我们可是拿到学院杯新生赛冠军的队伍啊!要对自己有信心呐!” “有没有信心你心里没点a与c之间的数呐?!”萧笑终于忍不住低声咆哮起来:“我们这次是要去沉默森林!沉默森林!不是学校安排的某个小世界!你也没有第二条影子来帮你把猎物打死了啊!” 这话就有点伤人了。 “我总会比自己的影子强一点的吧。”他嘟囔着。 “难说。”辛胖子毫不客气的在公费生的伤口上撒了一把胡椒面:“就像有的雄孔雀会以为漂亮的是它的心灵而不是羽毛一样……事实上缺少那身漂亮的羽毛没有任何一只雌孔雀会正眼看它一眼。” 郑清还没琢磨透胖子用‘孔雀羽毛’来比拟自己的影子是不是恰当的时候旁边的张大长老就找到了另外一个话题。 “哦说起雌孔雀……清哥儿这次校外冬狩你要不要带上伊莲娜?”张季信用笔杆戳了戳郑清笑的一脸暧昧:“我记得她的综合学分排名有点靠后诶……这次带着她去外面既能刷到好感又能刷点学分还能耍耍帅说不定会来一次英雄救美简直美滋滋。” “妥妥的!”胖子一拳砸在自己手心:“安全问题就交给我们吧!就算被狌狌们暴打一顿、阿鲁巴我也会死死守在你们两个人前面的!” “喂喂这忽然燃起来的不正常的中二感是怎么回事?!”郑清一脸崩坏的看着二人组:“你们是大学生了诶能不能成熟一点!” “他俩能成熟就不会喜欢萝莉了。”萧笑毫不客气的戳穿了二人组最隐秘的心思惹得胖子与长老大怒——倘若不是有老姚的身影在教室里震慑他俩一定会冲上去把碎嘴的某位博士狠狠的揍一顿。 还好郑清就坐在双方中央起到了一点缓冲作用。 “嗯嗯伊莲娜是不可能的我之前已经问过她了冬狩的时候她只会呆在校园里参加最简单的冬狩活动。”郑清显然意识到能够转移双方注意力的只有这些八卦新闻索性牺牲了自己保护了这个角落的和平:“而且她之前是马修猎队的成员就算参加正式的冬狩也不会随随便便跳队的。” “蒋玉呢?她之前没有参加猎队吧你可以邀请她啊?”胖子冷不丁说道。 “蒋玉是学生会的干事负责校内冬狩活动的组织工作。”萧笑先是否定了胖子的想法继而再一次在胖子的小心脏上戳了一刀:“而且就算清哥儿把蒋玉邀请到了李萌也不会跟着出去的……她是灵巫不管是李家还是学校都不会允许这种她暴露在某些愚蠢的危险之下的。”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林中小屋 冬狩开始的那天早上学校的气候管理部门大发慈悲没有降下鹅毛大雪。只不过为了给大家增加一点挑战的乐趣天空仍旧下了一点小雪。 这点小雪完全可以看做圣诞节那场大雪的余韵倒也没有显得太过突兀。 冬天的早晨照理要吹点冷风。 郑清原本以为晨风与晨雪一样很快就会停止。但一直到宥罪猎队开始‘埋锅造饭’全员休整这股小而弥坚的风雪也没有停止始终在大家身边聒噪着、盘旋着。 细盐似的雪花噼里啪啦打在脸上有些微微的刺痛感。包括郑清在内猎队的五名成员都没有使用护身符与其他魔法而是认真感受着夹在在风雪之后的信息。 这是前几天在猎队训练的时候邓小剑传授给他们的诀窍——在森林里尤其是气候环境比较糟糕的森林里保持警惕与节省魔力是猎手们最重要的原则。而与风雪的亲密接触不仅可以减少非必要物资的消耗还能捕捉隐藏在风儿背后的讯息可谓是一举两得。 说是埋锅造饭但对于猎队的巫师们来说这并不现实。 他们不是来森林里郊游也不是在学校某个猎场中拉练。他们是在真正的狩猎之中。在这片对巫师充满恶意的林子里每一根细枝、每一片枯叶、每一朵雪花、每一缕寒风的背后似乎都隐藏着不怀好意的目光。 猎手们需要尽可能减少他们活动的迹象同时竭力捕捉猎物们的动静。 在这种时候烧起一蓬暖和的火堆、任凭青白色的烟气随风飘散就像在漆黑的夜里举着一个大灯笼一样显眼。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那么做。 ‘晌午餐’是每人一根巧克力棒、一根三两重的牛肉干、一块没有夹奶油涂黄油的白面包、以及一小瓶干净水——如果还觉得麻烦那么学校也为参加狩猎活动的猎手们准备了营养丰富的干粮丸只不过丸子虽小味道不佳不是必要情况下没人喜欢吃那种东西。 “真想吃一个香香甜甜的蛋糕杯啊。”辛胖子小声念叨着目光在不远处的那个小雪堆上逡巡不止——他的手表在开局之前便被猎委会的人没收了参加冬狩的猎手身上除了指定物资之外学校只允许他们携带各自擅长的武器。 郑清顺着胖子的目光看去顿时笑了起来。 那个雪堆下部圆圆顶部尖尖看上去倒真的挺像一个堆满奶油的蛋糕杯。只不过没有那股香甜的气息罢了。 “我原以为身为巫师在野地里能过的更轻松一点的。”年轻的公费生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将身上的皮子裹的更紧了一些。 就像他说的那样宥罪猎队现在的处境与轻松两个字相去甚远——他原本以为大家可以在身上挂满保暖、护身等符箓后打开全方位的扫描魔法像郊游一样在林子外围的这些空地间穿梭着搜寻那些躲藏在干枯灌木丛与雪堆后的猎物。 找到它们、打死它们、剥掉皮、摘下眼球、取出内脏、敲出骨髓、将不用的血肉重新丢回野地里然后大家继续高高兴兴的寻找下一波猎物。 但现实是在不能确定猎区安全与猎物强度的真实情况之下根据学校冬狩列猎委会发布的sop手册任何猎队都不允许过分使用魔法。 他们要像一支真正在荒野森林里探索的猎队一样以最专业、最谨慎的姿态面对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违反这一原则的猎队虽不会被学校取消冬狩资格但猎队评分无疑会降到最低——而猎队评分事关大家最后获得的学分奖励是所有参加冬狩的学生最关注的事情。 没有之一。 不是没人动过偷摸使用一点超纲魔法的脑筋但宥罪猎队的几个老实人不在此列。他们可不想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来测试学校魔法大阵的灵敏程度。 “魔法只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技巧认知才是我们与众不同的天赋。”萧笑一如既往的喜欢说教:“不使用魔法我们也能在野地里呆的很舒服……要学会充分发挥我们身为巫师的主观能动性。” 与博士相似而辛胖子也一如既往的喜欢抬杠。 “如果认知真的那么重要我们为什么不叫‘认知师’而要叫‘魔法师’?”作为一个记者胖子显然很擅长捕捉别人说话中的漏洞。 “《巫师法典》对我们的明确定义是‘巫师’谢谢。”萧笑显然对胖子的挑衅并不发怵不慌不忙的反驳道:“……而不是什么乡野俚语的‘魔法师’。” “你这是白马非马的诡辩!”胖子涨红了脸看上去就像是张季信的远方亲戚。 “我只是在纠正你对自我定义的偏差。”萧笑扶了扶眼镜撇撇嘴。 “不要废话了!有时间在这里抬杠不如早点把那几只狌狌找出来然后把它们干掉……这样我们就能回林中小屋围着火炉喝热腾腾的红茶了。”郑清以猎队队长的威严打断了两位伙伴之间的小摩擦重新统一了猎队的目标。 林中小屋是每支猎队在进入森林前设立的一处安全营地是三天冬狩时间里猎队唯一可以依靠的大后方。小屋使用的守护法阵阵盘、符纸等资源都由学校统一提供。每支猎队也都会安排几位候补席呆在那里一方面作为人员补充一方面作为休整基地。 这一次宥罪猎队就安排了林果、蓝雀以及释缘小和尚三个人作为候补席呆在了林中小屋。 “我不喜欢红茶”胖子嘟囔着从怀里摸出防冻、隐匿气息的魔药开始向伙伴们派发:“……这种天气下我喜欢喝点小酒暖暖和和对胃有好处。” “完全没问题”郑清接过胖子递来的魔药和气的说道:“林果那里有一瓶琥珀光是d&k开业仪式上剩下的回去以后我们就把它喝掉。妥妥的。” “妥妥的。”胖子脸上立刻绽出满意的笑容。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宥罪的新搭配 狩猎不是郊游出来四下里闲逛一番便能捉到猎物;狌狌也不是小树林里的猫咪被郑清唠叨几句后就排着队出来认打认罚。 所以即便宥罪猎队统一了目标、统一了认识在林子里辛辛苦苦晃悠了几个钟头却也始终没能找到那几只所谓的狌狌。 “队长你再看看猎委会下发的那个小册子我们要找的真的是几只狌狌吗?”辛胖子的劲头在漫长的无效搜索下渐渐消耗殆尽。 当他又一次搜索完一小片灌木丛无功而返后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沮丧嚷嚷起来:“狌狌又不是蟑螂或者臭虫能钻进石头缝儿里……它们好歹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魔法生物诶要不要躲的这么干净利落!” “我已经看了不下三十遍了”郑清伸手从灰布袋里摸出那本小册子顺手丢向胖子语气中也流露出浓浓的疲惫:“如果不相信你可以自己看一下……猎委会对这个猎区的标注真的就只有那几只狌狌。” 胖子惊叫着仿佛跳伦巴一样身形与胳膊剧烈的扭动着手忙脚乱的接住了那本凌空丢来的小册子。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胖子嘴里虽然这样嘟囔着手底却没有含糊飞快的翻开那本小册子再次核对了一番。 “怎么样我没看错吧!”眼瞅着胖子验证完毕重新将那本小册子还了回来郑清没好气的反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队长怎么会错呢?好歹也是拿过梅林勋章、指挥我们夺过猎赛第一的人物哪个杀千刀的会在这种小事上怀疑你!”胖子双手捧着那本小册子九十度鞠躬嘴里毫不含糊的把自己损了一通。 他这番动作到让郑清原本郁积起的一丝怒火也烟消云散了。 “起来说话……怪模怪样弄啥嘞!”年轻的公费生一把抓过那本小册子顺脚踹起一小蓬积雪踢了胖子一身雪花。 这边胖子身子一抖将那些雪花重新抖落在地上然后抬起头露出谄媚的笑脸。 另一边郑清刚刚抓在手里的小册子却没有按照预定的路线重新回到灰布袋中而是半路拐了个弯落在了另一位猎手的手中。 “总这么漫无目的的搜索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不要先把绅士他俩叫回来吧。”萧笑抓着那本薄薄的小册子一边飞快的翻动着一边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绅士就是迪伦与蓝雀的位置相同也在宥罪猎队担任着寻猎手。 之所以换人宥罪猎队也是经过一番考量的。 一方面上一次蓝雀已经担任过一次寻猎手这次需要给迪伦一些机会;另一方面也考虑到林果此次跟着大家进入沉默森林安全问题不容忽视。虽然林中小屋号称猎队的绝对安全区但不可否认终究有这样或那样的风险所以经过一番思量之后最终蓝雀放弃了继续担任寻猎手而让迪伦顶了上去。 “如果你的占卜更准确一点的话我们的搜索也不会一直这么漫无目的。”胖子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将不满的发泄目标从郑清换成了萧笑。 萧笑没有搭腔而是默默的翻看着那本小册子。 郑清见状无声的叹了口气不得不再次站了出来:“这也怪不到博士身上……跟第一大学做了这么多年邻居沉默森林如果没有发展出一点对抗占卜师的能力岂不是对不起‘巫师界最危险的森林’这样的称号了嘛……出发前猎委会也提醒过我们在林子里不要过度依赖占卜术之类的魔法。” 胖子撇撇嘴终于收了声。 “既然暂时找不到人那我们就先休整一下吧。”郑清也没有继续搜寻的欲望了从谏如流接纳了萧笑的建议开始召回猎队的另外两位猎手。 他从腰间摸出那柄柯尔特蟒蛇掰开弹匣转了几圈又从灰布袋里摸出一颗由‘鸟鸣嘤嘤’符箓卷出的符弹塞了进去。然后把枪口对准旁边的雪堆扣动了扳机。 一溜淡红色的火光从枪口喷涌而出裹挟着那颗符弹悄无声息的撞进了雪堆里。随即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几位男巫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未几两道熟悉的身影便从林子深处赶了回来。 “怎么找到它们的踪迹了?”迪伦一见面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白天再加上雪地的反光加成对这位拥有吸血鬼血脉的寻猎手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如果不是任务使然他更愿意把自己埋进某个雪堆里睡大觉。 “没还没有……只是博士建议我们先休整一下我觉得很有道理。”郑清的回答令迪伦心塞不已。 “休整休整也好正好大家再检查一下各自的装备看看有没有需要查缺补漏的地方。”张季信的声音也跟着传了回来。 这一次他代替郑清担任了游猎手的位置而郑清则承担起主猎手的职责。 这种换位一方面考虑到了此次冬狩的实际情况——比如猎区范围很小游猎手不需要保持高强度巡游工作;比如沉默森林情况复杂在外游弋更需要丰富的狩猎经验等等。 另一方面这次换位也考虑到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郑清已经对狩猎活动不那么无知可以试着承担起更完整的猎队队长职责了。 毕竟双头制只是一个过渡性的安排一支猎队如果一直有两个脑袋始终不是什么好现象时间长了难免出岔子。 眼看着大家都到齐了郑清这时才好整以暇的举起手中的柯尔特蟒蛇对准四周的几个节点扣动扳机。 “啪啪啪啪啪啪!” 五颜六色的子弹携带着各自的火光从枪口涌出无声的落在雪地里。 一道道复杂的符文与阵式从子弹落下的地方蔓延开来眨眼间便升起一片片防御与警戒的屏障构筑起一个临时安全区。 “真方便!”张季信赞叹了一句:“之前怎么没人想着用这个办法呢?” “因为除了我们的队长大人之外没人会丧心病狂的浪费那么多标准符箓去卷符弹。”辛胖子幽幽的回答道:“毕竟‘有钱’才是世界上最高效的魔法。” “不我还是个穷鬼。”郑清想到自己账户上那点可怜兮兮的数字立刻反驳道:“只不过能够diy的我都会自己动手罢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三种狌狌 “你们觉得狌狌是什么样的呢?” 在一旁安静许久的萧笑忽然开口向同伴们询问道。 这个问题立刻令其他人沉默了起来。 之所以沉默并不是说这个问题多深奥大家还需要认真思考回答方式。而是这个问题过于简单简单到没人觉得萧大博士会问这样的问题。 所以这个问题背后一定有什么蹊跷。 但一直沉默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最终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充当了出头鸟率先给出了自己的回答:“狌狌……是一种魔法生物?” 无疑这是一句废话。但考虑到萧笑问的问题就很废话那么回答一句废话似乎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了。 不过他也为其他人开了个好头。 “狌狌嘛就是长得很像猴子的妖怪啦。”辛胖子跟着大大咧咧的回答道。 与胖子相比曾经担任过猎队主猎手的张大长老回答就谨慎多了他直接引用了《巫师大百科全书》里面的注解补充道:“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走。” 因为猎队之前就已经知晓了猎物的身份所以大家闲暇时都翻看过相关资料对于狌狌的基本信息与习性、喜好等每个人都能闭着眼说出个一二三来。 “我一直不知道吃了狌狌肉就善于跑路是什么感觉”郑清忍不住插口猜测道:“难道吃了它以后能让你腿部肌肉骤然发达几圈?还是刺激下肢经络血气运转速度达到促进行走的效果?” “也可能吃了以后你会多长出两条腿四肢并用可以换着赶路所以跑得快。”迪伦的笑话始终带着吸血鬼古堡的风格——诡异而又带着几分阴森森的感觉。 “还有吗?”萧笑并没有在意同伴之间的打趣而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续追问。 看到他这幅郑重其事的模样大家终于收敛了玩闹的心态稍稍正经了一些。 郑清似是想起什么犹豫着开口道:“如果没有记错……我记得狌狌是《山海经》中描述的第一座山里的第一种动物……按照一般的逻辑这座山或者这种动物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还记得老姚讲束缚咒的时候给我们召唤的那只银背大猩猩吗?我觉得他是不是当时就看到什么场景了所以才给我们准备了那么一头陪练。”辛胖子也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 “问题就在这里!”萧笑扶了扶眼镜稍稍加重了语气。 其他人好奇的目光立刻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因为没人从胖子刚刚那句话里听出什么问题来。 “谁告诉我们狌狌一定是类似猩猩的模样呢?或者说谁告诉我们那个字读‘xing’呢?”萧大博士用一种反问的语气假设着然后自问自答:“不没有只是我们按照惯性直接这么认定罢了。” 其他诸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半晌张季信才轻轻咳嗽了两声:“咳咳博士呐…你这个分析有依据吗?我们这是在狩猎诶猎场上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萧笑并没有搭话而是径直背诵了一段经典:“‘南山经之首曰?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有兽焉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走。’” “泛林方三百里在狌狌东。” “狌狌知人名其为兽如豕而人面在舜葬西。” “狌狌西北有犀牛其状如牛而黑。” 背诵完毕后萧笑一副听懂了没有的意思看向大家。但是围观诸人愈发迷惑。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去找黑色的牛以及三百里方圆的范林吗?”郑清猜测着博士的意思然后提出自己的意见:“但是我们刚刚在林子里搜索了半天别说黑色的牛就算是黑色的野猪都没看到一头……更不要提方圆三百里的范林。” “整个布吉岛才多大。”辛胖子赞同的点点头。 萧大博士失望的摇摇头显然对同伴们的理解能力大为不满。 “我的意思是说经典中关于狌狌的描述就有差异所以我们为什么执着于寻找那些疑似大猩猩的身影呢?”他最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没听我刚刚说的话吗?前面说狌狌‘状如禺而白耳’后面又说它‘如豕而人面’……一只动物怎么可能既像猴子又像猪呢?” 听到萧笑这句话后不知为何郑清脑海中蓦然浮现瑟普拉诺弟弟的形象——就是他第一次去四季坊买东西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大胖子。 不严格的说那个胖子就是一个灵长类生物却又长得像猪。 于是他忍不住低声笑了几下。 萧笑扬起眉毛:“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 “啊我吗?”郑清立刻反应过来连连摇头:“不不不没有意见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刚刚那个念头想想就可以了绝对不能向大家说的。 一方面涉嫌歧视显得很不礼貌另一方面正所谓人死为大瑟普拉诺的弟弟虽然脾气很糟糕、性格很糟糕、身材也很糟糕但他终归已经变的更糟糕了继续对他评头论足郑清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所以说我觉得我们应该转变搜索方向不再执着于猩猩模样的猎物。”萧笑回过头看向其他人如此说道。 “但我们总要有个目标吧。”张季信皱着眉:“林子这么大什么鸟都有……没有目标的话我们该以什么标准来狩猎呢?” “三个目标接下来我们的重点是三种目标。”很显然萧大博士对张季信提出的这个问题早有腹稿毫不犹豫的补充道:“第一种像猩猩的动物;第二种像猪的动物;第三种像老鼠的动物……” “打住打住!”迪伦及时开口阻止博士向下说去然后提出了所有人都在疑惑的问题:“像猩猩或者像猪我们都还可以理解……像老鼠是什么鬼!有像老鼠的狌狌吗?”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鼠狼 面对迪伦的质疑萧笑也没有卖关子而是合上手中的小册子开始耐心解释起来:“如果用正常的思路来考虑自然是跟老鼠没关系的。” “但我们面对的是学校组织的冬狩你们应该知道2003年的那次冬狩……” “不我们不知道。”郑清立刻插口说道。 萧笑斜了他一眼语速没有丝毫变化继续说道:“……那次冬狩有妖气猎队负责临钟湖上游一片区域的清理工作按照猎委会下发手册上面的描述分配给有妖气猎队的应该是一群水狐……听到水狐你们想到什么了?” “水中的狐狸。”郑清老老实实的抢答道。 不出意外他的这个回答得到了在场全体猎手的一致鄙视。 “应该是‘朱獳nou’吧”张季信犹豫着看到郑清迷惑的表情连忙解释道:“《山海经·东山经》里面介绍过这种动物‘又南三百里曰耿山夫草木多水碧多大蛇。有兽焉其状如狐而鱼翼其名曰朱獳其鸣自詨见则其国有恐。’……朱獳样子就很像狐狸只不过长了鱼鳍在南边的一些地方也把它叫做水狐。” “啧啧”郑清听着张季信的这番解释啧啧称叹:“看不出啊看不出你这满脑子肌肉的家伙竟然也能背出这么一大段文字……来来来快让我查查你可别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附体了。怎么说也是我们猎队的主猎手万一你提前退场其他人压力可就太大了!” 说着年轻的公费生还煞有介事的从灰布袋里摸出几张祛邪符作势要向张季信身上拍去。 当然这也只是同伴之间的玩闹。张大长老稍稍把脸拉长了一些公费生就老老实实把爪子收了回去。 “你才是这次的主猎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游猎手。”张季信吐槽道:“而且《山海经》总共才多少字完全不能跟《巫师大百科全书》或者《巫师法典》相比好不啦……我哥说了想成为一个优秀的猎手《山海经》就是一项最基本的要求。连巫师界那些最具有代表性的生物都不认识当什么猎手!” 这番话说的颇有几分慷慨激昂的气势。 只不过这番话也把原本就跑偏一点的话题扯的更远了一些。主持讨论的萧笑不得不重重咳嗽了几声将大家的注意力重新揪了回去。 “闲话少说!有感想的冬狩后你们再自我陶醉去!”说着他恶狠狠的扫了郑清与张季信一眼继续之前的话题:“你们能想到‘朱獳’有妖气猎队的人自然也想得到他们甚至还想到除了朱獳之外的水狸所以他们事先准备的狩猎方案与工具都是针对类似朱獳这些生物的……只不过千算万算没人算到那本小册子上的‘水狐’其实是一群‘蜮’。” “你们知道朱獳的天赋的制造恐慌偏向于幻术与精神攻击;而蜮的能力除了含沙射影之外尤其擅长以气害人……因为应对失当那年有妖气猎队的所有猎手被那群蜮吐了一身毒气下场的时候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是一身烂疮凄惨至极。” “卧槽!真坑!”迪伦忍不住大叫一声。 “含沙射影的那个蜮吗?为啥啊?怎么坑了?”郑清倒是知道‘蜮’这种奇异昆虫只不过一时间没能把它与水狐这个名字联系起来罢了。 “蜮的别称就是‘水狐’也有地方叫它们‘短狐’”萧笑解释道:“在《巫师界大百科全书》上蜮与乘黄、犭也shi狼、朱獳等生物一道被列入狐属。只不过虽然是狐属但蜮与普通狐狸的区别比金丝猴与大巫师之间的区别还大一般人很难想到那种小虫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次猎委会给我们的小册子上那几只‘狌狌’肯定不是我们以为的那些‘狌狌’?”郑清终于开始举一反三。 “你觉得呢?”萧笑反问了一句:“如果真是一群猩猩凭我们的搜索能力肯定早就把它们找出来了……而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那些狌狌肯定不是猩猩。” “那会是啥呐。”辛胖子有些苦恼的骚了搔下巴转过头不安的看向守护法阵外面那片积雪覆盖的森林。 阴冷的北风慢吞吞的卷过树梢、雪地卷起几片枯叶、几蓬雪花带出一串呜呜的响动将这一小片世界的背景衬托的愈发阴森可怖。 胖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把头扭了回来。 这厢里萧大博士已经开始做一番新的推导了:“既然不能用正常思维来理解那我们必须追根溯源从‘狌’这个字来入手。” “‘狌’字一读作xing同‘猩’;一读作sheng同‘鼪’。” “猩的话很好理解就是大猴子么这里我就不再解释了……而如果选择鼪那么许多线索便能联系在一起了。” “大家都知道鼪指的是黄鼬也就是黄鼠狼古人以其喜啖鼠形似狼故谓之鼠狼。非常凑巧的是因为今年沉默返潮提前学校附近爆发了大规模的鼠害就连原本隐匿在地底世界的穿衣鼠族也开始在近期冒头。” “猎手都是循着猎物的踪迹而活动的。” “老鼠就在这里鼠狼还会远吗?” “也就是说你说的第三种狌狌不读‘猩猩’而是读做‘生生’吗?”郑清有些恍然又有些头疼:“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应该找的第三种狌狌是鼠狼吧为什么你让找老鼠?” “因为找到老鼠就找到我们的猎物了。”这一次回答他的是张季信:“能在沉默森林活下去的鼠狼可不是它们在外面世界的那些蠢亲戚……冬天豢养老鼠充当口粮是基本操作。所以如果我们能找到大的老鼠洞十有八九就能找到那些‘狌狌’了。” 萧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点头。 郑清咂咂嘴把手中的柯尔特蟒蛇重新挂到腰间:“按你们的这种分析那我们后面可有的忙了……刚刚转了几圈能装下野猪或者猩猩的洞穴不多但是能装下老鼠的洞穴倒不少!”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白鼬 一道白色的身影‘嗖’的一声蹿出灌木丛顺着厚厚的雪地撒腿就跑。 这是一只白鼬。 细长的身子上披着厚实的纯白色长毛蓬松的尾巴仿佛一根灵敏的方向舵左右甩动着为这只白鼬把控前进的方向。 圆圆的小耳朵贴在脑袋两侧呈现出一种特殊的流线型不会让空气中的气流对这只白鼬的前进形成丝毫阻力。 只不过与淡雅素净的外表相比白鼬的眼神就不那么镇定了。 即便在飞跑中这只小家伙那两颗溜圆的眼睛也总是忍不住四处张望着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仿佛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 冬日的阳光不温不火恰到好处的给雪地表面镀上了一层冰釉让那些蓬松的雪花多了一层稍显坚硬的外壳。因此那道白色身影跑在雪地上并没有陷入雪堆中反而奔跑的速度愈发快捷了许多。 远远的灌木丛后面传来几声嘈杂的叫嚷随着呼啸的冷风席卷而来令那道白色的身影跑的愈发急促了。 “快点它就在这附近!”一个浑厚的男声大叫着打破林间的寂静:“不要让它跑了!” “绅士已经在包抄到前面去了它跑不掉的!”另一个稍显冷静的声音开口道:“胖子你去协助长老注意猎圈外围的动静……按照博士的推测我们围住的这只算一个头目剩下那几只小东西如果不肯束手就擒肯定会来搭救它的。” “收到!”第一个声音回答着继而有些犹豫道:“那个队长……甲马符还有吗?就是嵌套了轻身符的那种甲马符。你知道我这个样子在雪地里跑路很辛苦的……” “我的代号是‘先生’不要总叫我队长!”郑清没好气的盯了胖子一眼然后伸手从灰布袋里摸出两张淡黄色的符纸。 这是前两天他突发奇想在绘制甲马符的时候嵌套了一道轻身符。这种新的符纸在使用的时候可以非常有效的减轻使用者的体重以及速度对许多体型不客气的家伙比如辛胖子与张季信来说意外好用。 最起码他们在雪地里追击猎物的时候不需要像在腿上绑了两个几十斤的沙袋也不需要隔三差五就停下来把脚从某个雪坑里拔出来。 接过郑清递来的两张符纸辛胖子喜形于色。 “好的队长我俩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他打了个立正一本正经的报告道。 “你已经让我失望了”郑清忍不住吐槽道:“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先生’……好歹也是一场正式狩猎活动能不能给人一点稍微正式的感觉呢。” 只不过因为他吐槽的话稍微有点多辛胖子没有听完便转了方向一溜烟向林子外围跑去徒留下一片扬起的白沙似的雪花以及一个敏捷的胖子背影。而在胖子的头顶翩跹着一只红色的纸鹤他前去的方向正是宥罪猎队本场游猎手张季信所在的区域。 “这次冬狩结束之后我们一定要加强猎队训练了”郑清回过头看向一直跟在身旁不声不响的萧大博士念叨着:“简直太差劲了竟然连代号都不能熟练使用……” “确实太差劲了。”萧笑瞟了一眼挂在年轻公费生腰带上的那柄柯尔特蟒蛇好心提醒道:“在进行‘代号’训练之前个人认为还需要加强一下狩猎装备的使用……比如猎枪。虽然你的符弹都是自己用符纸裹的但不管怎么说捉一只黄鼠狼就要浪费十八颗符弹也太过奢侈了吧。” 他说的是宥罪猎队之前的一次遭遇战。 在确定新的狩猎方案之后宥罪猎队便开始在自己的猎区大规模排查起老鼠洞来很快便找到几窝数量不少的大老鼠并将其一并绳之於法——可惜的是这些老鼠洞里并没有萧笑预计的那样藏着某些黄鼠狼。 但换一个角度找到这些老鼠似乎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作用。 年轻巫师们在这些猎物中挑挑拣拣后除了部分体格健壮、样貌完整的老鼠被捉进笼子准备在冬狩后挂进d&k的柜台其余老弱病残均被他们用草绳挂着丢到雪地里充当诱饵。 必须承认大部分时候老套而又简单的方法就是解决问题最有效的方法。 很快便有几只‘狌狌’在这些猎物的诱惑下出现在宥罪猎队诸位猎手的眼中。 然后便是一场鸡飞狗跳的捕猎。 因为与最初的狩猎方案偏差较大宥罪猎队准备的许多咒语、符箓、甚至法器等都不甚合用。拿对付银背大猩猩的束缚咒去捆一只只黄鼠狼是真正的用高射炮打蚊子。 还不一定打的中。 毕竟蚊子那么小又那么灵活郑清完全有理由相信高射炮发射出去的弹幕间隙能够让一整支蚊子大军从从容容的飞出去。 效果不佳那就用数量弥补。 年轻公费生一狠心牙一咬啪啪啪给自己的柯尔特压了三趟符弹然后由远到近对那几只在宥罪包围圈里跳舞的黄鼠狼进行了全覆盖射击。 这一次那些‘狌狌’再也没有生路了。 当然年轻公费生这种奢靡的举动也被宥罪猎队其他人喷了个体无完肤——大家在意的倒不是郑清的这个举动浪费了多少符箓而是在意郑清没有真正以一个猎手的心态来对待狩猎。 用张季信的话来说‘你不是来参加狩猎的你是来玩儿游戏的。’ 此刻听到萧大博士旧话重提年轻的公费生顿时把脸拉的老长:“晓得了晓得了侬怎么没完没了……辣些个符弹都是我自己卷的好伐侬应该对阿拉画符能力的提高深表欣慰噻!” 萧笑皱着眉听着自家队长忽然变幻的腔调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忧愁。 “小和尚给你的《多心经》你现在还每天都诵读吗?”他试探着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效果?”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鼠狼的总扛把子 因为校猎会前后影子被反复剥夺以及大量记忆涌入与流出的缘故郑清的精神一度变得非常敏感、脆弱。 也因此在咨询了校医院的治疗师以及同伴的之后年轻的公费生最终选择了一个保守的治疗方案——念经——通过学习释缘小和尚送给他的那本《摩可波若波罗蜜多心经》来对他的精神进行缓慢而温和的调理。 总的来说郑清觉得调理效果还不错。 最起码他现在不会像校猎会刚刚结束的那阵子似的动不动就暴躁、易怒精神状态有了明显的改善。 但是这种改善很难诉诸于口其他人也并不清楚郑清是在刻意压抑自己还是他的精神状况真的没毛病了。 所以乍一听到年轻公费生抽风般的吴侬口音之后萧大博士立刻想到了那方面的问题不由开口隐晦的试探起来。 郑清虽然在大多数事情上缺乏敏感性但并不代表他真的傻。 萧大博士的试探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只是开个玩笑的口吻能不能过过脑子?!”年轻公费生有些恼火的看向自家同伴:“你说你好歹也是个特招生还是我们猎队的占卜师被大家叫‘博士’的人想问题怎么就这么肤浅呢?动不动就怀疑这怀疑那……我跟你港你这样老了以后容易老年痴呆的!” “面对肤浅的人没办法把问题想的太深刻。”萧笑眼睛都不眨的丢回去一个嘲讽。 郑清接过这个嘲讽反手就是一个投掷砸向了前面不远处的一个雪堆。 “看你这回往哪儿跑!”他低声咒骂着手中那个刚刚用符纸裹出的纸团轻飘飘的落在雪堆上火光一闪雪堆上空倏然冒出一片层层叠叠的藤蔓仿佛一张大网似的铺天盖地的罩了下去。 原本安安静静的雪堆骤然炸起一道白色的身影嗖的一下从雪堆下面蹿了出来就要向那张罗网外面跑去。 但很可惜它跑的速度稍微慢了一点。 墨绿色的藤条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准确的抽在那条白鼬的腰间。白鼬惨叫一声从半空跌了下去随即被几条循声而来的藤条缚住了四肢与头尾平平的拉扯开铺展在半空中。 直到这时郑清与萧笑才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去。 “你怎么知道它藏在那个雪堆里?”萧笑看了一眼那只束爪就擒白鼬后不由回头惊异的看向公费生。 郑清撇撇嘴自得道:“直觉罢了……身为一个优秀的巫师这点直觉还是要有的!” “这不仅仅是直觉。”萧笑低着头捧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水晶球若有所思:“在这片林子里占卜术一贯受到非常大的压制……而这只小东西刚刚还是用了天赋隐匿的技巧。这种情况下它都能被你发现肯定不止是直觉可以解释的了。” 郑清没有搭理萧笑的自言自语而是顺手从旁边的灌木丛中撇下来一根细长的枯枝走到那只白鼬身边劈头盖脸抽了下去。 “让你跑你跑的倒挺欢实啊!”一想起自己之前浪费的那些符弹还有支援同伴的那些符纸年轻公费生就一阵心疼抽打幅度也愈发大了一些:“叫!叫的声音大一点!叫的惨烈一点!快点叫!” 被藤蔓束缚在半空中的白鼬扭着身子吱呀乱叫着尖锐的声音在树林间传出很远。 郑清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大部分精神却都集中在周围的环境中——按照猎队之前的计划以这只疑似头目的白鼬做饵引诱其他鼠狼们出现已经完成了一半的任务。 剩下的就看那些猎物什么时候露面了。 在郑清卖力出演的时候萧笑也没闲着而是绕着郑清与那只白鼬所在的地方一圈一圈的走着不时向雪地里丢下几块阵盘提前预设下对猎手们更有利的环境。 “行啦行啦稍微教训一下就是了!”一个公鸭嗓子突兀的在两位年轻巫师头顶响起:“好歹也是我的部下再让你这么打下去我的面子须不好看。” 两位年轻男巫被这个突然响起的声音唬了一大跳顿时停下手中的动作齐刷刷抬头向上张望而去。 “谁?”郑清警惕的叫道。 “你抓的那些鼠狼的老大!”那个公鸭嗓子毫不迟疑的回答着然后犹豫了几秒它又补充道:“按时下流行的说法咱是它们的总扛把子!” 在公鸭嗓子说话的时候萧笑已经从怀里摸出了自己的老龟壳捧在手心中准备随时展开防御结界;郑清则没有动腰间的那柄柯尔特而是从灰布袋里抽出了苏大美女送给他的那柄雷明顿。 相对‘小巧灵活’的柯尔特蟒蛇来说雷明顿的威力显然更出色一些。 但做好一切准备的两位巫师并没有从声音响起的方向发现任何异常。 这让他们愈发警惕起来。 “啧啧啧啧不错嘛几天没见花样多了不少啊!”那个难听的公鸭嗓子继续从两人头顶传来似乎完全没有避讳他们视线的打算。 饶是如此郑清与萧笑也没有发现这个声音的来源所致。 两人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声音源自他们头顶那根粗大的树枝——那是一根返魂杨的主枝足足有小孩儿大腿粗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根树枝背面也就是郑清与萧笑视野的盲区肯定藏了什么东西。 郑清不动声色的冲萧笑打了个手势同时顺口应道:“听这意思……咱还是熟人喽?” “谁是人!”树枝背面的那个公鸭嗓子显然对郑清的指控非常不满。 “那你是什么东西?”郑清立刻反问道。 公鸭嗓子登时沉默了下去。 而萧笑则趁着郑清与陌生者搭腔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向外挪了两步同时激发了藏在腰间的五子连心符这是一套五枚的即时通讯符纸宥罪猎队每人身上都备了一张倘若有人遇到麻烦激发其中一张符剩余四个人都会立刻接收到求救消息可以顺着符纸的指引及时赶来。 察觉到怀里的五子连心符有些发烫郑清原本稍显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看样子头顶那位神秘的客人似乎并没有它表现的那么强大。最起码它没有张开限制性的结界将两位宥罪猎手与沉默森林彻底割裂开来。 只要还能跟外面取得联系一切都好说。 正当公费生脑海飘过上述念头的时候一张肥嘟嘟的老鼠脑袋忽然从头顶那根树枝上探了出来眨着两颗亮晶晶的黑眼珠子操着一口难听的公鸭嗓子好奇道: “你们刚刚是在传递消息吗?在给谁传讯?要举办欢送仪式吗?……我只是过来接我的部下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的……” 郑清瞅着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脑袋半晌才爆了一句粗口:“卧槽!”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熟悉的陌生鼠 从头顶树枝背面钻出来的那个小东西个头不大约莫只有拳头大小。样貌也不凶狠圆头圆脑的反而给人一种憨态可掬的感觉。 只不过它的样子实在是与鼠狼这种生物挂不上钩。 赭色的斑皮肥硕的体型四肢短粗耳圆眼黑没有尾巴。初看时模样似乎像豚鼠但因为它面颊有囔门齿又很亮很大似乎也有几分仓鼠的模样——总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位不速之客都与站在它身下的那只白鼬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完全不是一个品种的生命。 但是根据这位不速之客刚刚的那番声明以及那只白鼬的表现来看毫无疑问它又是那些鼠狼们的头领。 这让站在一旁围观的萧大博士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当然让萧笑更感兴趣的是郑清与这位不速之客之间的关系。 自打这个小东西从那根树枝后面冒头之后年轻的公费生就像是吃了一大口辣椒似的攥着拳头皱着眉脸蛋皱成一团表情里混杂了震惊、喜悦、恼火、疑惑等诸多情绪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把他脑袋按进水里好好洗刷一下洗刷的清爽一点再拎出来。 郑清其实也不想挤出这幅纠结的表情。 实在是因为那位刚刚露面的鼠狼扛把子对他而言太熟悉了——几个月前他才刚刚为这位‘扛把子’起了一个‘肥瑞’的新名字。 是的那位鼠狼的头领就是那只曾经在郑清家蹭吃蹭喝十多年的肥老鼠——当然现在郑清已经认识到肥瑞绝对不是什么仓鼠、或者豚鼠的变异品种了。毕竟没有那只真正的仓鼠或者豚鼠会操着难听的公鸭嗓子趴在第一大学外面的返魂杨上向年轻巫师唠唠叨叨: “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学校为什么把我这些小弟纳入狩猎范围真的!” “我敢打赌这件事肯定跟躲在地底下哆哆嗦嗦给老鼠穿衣服、教老鼠们说话的那头肥老鼠脱不了干系!绝对跟它有关!” “无妄之灾啊无妄之灾!” “我那些小弟们又做错了什么呢?它们只是想帮忙罢了!” “你们也都知道第一大学今年闹鼠灾那些小弟也是来帮忙帮你们减轻一些负担的。难道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不值得鼓励吗?我觉得校工委应该给小的们发一吨重的金质奖章!” “当然我之前也叮嘱过它们……” “为什么听到你开口说话我一点都不感到奇怪呢?”郑清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肥瑞唠唠叨叨的申诉用一种看破红尘的语气这样说道——从自己的影子到林子里的老鼠再到某只黄花狸年轻的公费生已经见识过太多会说话的动物了。 倘若哪一天波塞冬蹲在他面前甩着尾巴奶声奶气的要他买一件狐狸也能穿的晚礼服郑清觉得自己丝毫不会感到惊讶的。 树上。 肥瑞歪着脑袋眨眨眼瞅了年轻公费生一眼。目光中满是怜悯。 “从小我就觉得你这孩子呆原以为上了大学能聪明一点没想到变得愈发呆了。”它捋了捋胡须砸吧着嘴巴摇头晃脑的说道:“说话而已这有什么奇怪的……难道这个世界上有谁不会说话吗?区别只在于有的喜欢说话有的不喜欢说话罢了。很遗憾我就说那种不喜欢说话的……” 一边嘟囔着肥瑞一边扭着屁股慢吞吞的从那株返魂杨上倒着爬下来然后又顺着那只白鼬的尾巴晃晃悠悠的爬上它的脊背、后颈、最后蹲在了白鼬的两个圆耳朵之间就着白鼬脑门那一片空地踏踏实实的坐了下去。 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年轻公费生愈发恼火起来。 “哈!不喜欢说话?”郑清仿佛听到了天大笑话似的还回头看了萧笑一眼似乎想要寻求一些目光的支持。 只不过萧大博士正抬起一根手指扶眼镜全然没有回应自家队长的隐晦需求。 郑清只好失望的转过头重新看向坐在白鼬脑袋上的那位不速之客用一种讥嘲的口吻补充道:“不喜欢说话是因为声音太难听了吧!如果在家的时候你说话估计一开口就会被爷爷用笤帚从屋子里乱棍抽打出去吧!” “从来没有听过这么难听的声音!” “我宁可坐在教室里听一下午铁丝刮玻璃或者指甲划黑板的声音也不想听你这个公鸭嗓子再开口说一个字!” 肥瑞眨眨眼慢吞吞的站起来不慌不忙的转过身子然后一回头冲年轻公费生吐起了舌头:“略略略我就说我就说你咬我啊?!” 一边说它还一边扭着屁股一副贱兮兮的模样直看的郑清想举起自己的雷明顿一炮轰了这小老鼠崽子。 眼瞅着气氛陷入僵局站在一旁观战不语的萧大博士终于清了清嗓子站了出来。 “熟人?”他用一种探询的目光看向郑清。 “嗯呐”郑清勉强点点头随即强调了一句:“熟鼠不是熟人……它不是人。” “它也不是鼠吧”萧笑抱着胳膊打量着白鼬脑袋上的那个小东西如是说道。 郑清愣了愣最终怏怏不乐的说道:“我一直当它是老鼠来着……从前还给它起名字叫舒塔、大宝呢……哦它现在的名字叫肥瑞是‘自由’的意思。” 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显然没有听懂肥瑞与自由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但这并不影响他用一种通俗易懂的方式来理解郑清与那位鼠狼扛把子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说它以前是你的宠物?” “谁是宠物?!你才是宠物!……还有我不叫肥瑞!也不叫舒塔!也不叫大宝!叫我扛把子!!!” 原本一直表现淡定的‘扛把子’听到萧笑的分析后顿时在白鼬脑袋上跳了脚:“我只是暂时借住在他们家!借住!懂吗?难道你会把借住在你家的朋友当成宠物吗?” “我不跟老鼠交朋友谢谢。”萧笑彬彬有礼的回答道。 “都说了我不是老鼠!我恨老鼠!恨那些喜欢四处打洞、成天躲在下水道里窸窸窣窣的家伙!”肥瑞用小爪子捧着自己的肥脸一副抓狂的模样。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肥瑞 沉默森林边缘。 一株返魂杨下的空地间。 五个穿着龙皮猎袍的身影正分成两排安安静静的盘腿坐在雪地里。郑清在前其他四人在后坐在距离他们队长一步开外的地方。 他们身上穿着的那些龙皮猎装就是辛胖子之前一直念念不忘的猎队装备花费了宥罪猎队一大笔队费将原本就因为开店而捉襟见肘的猎队资源消耗了大半——倘若不是郑清可以为大家准备符箓、胖子可以帮忙调配必须的魔药、长老能从他哥哥那里讨要一些二手工具那么这次冬狩宥罪猎队不需要出发便可以宣告任务失败了。 宥罪猎队五位猎手对面则一一对应坐满了几排颜色不同、大小各异的鼠狼。作为此次宥罪猎队猎区被重点标注的危险生物这些看上去有些小巧的鼠狼们似乎并没有猎委会下发的文件中所描述的‘穷凶极恶’。当然这也不排除大家相由心生或者被某位不自觉的甲方影响了综合判断能力。 而位于那些鼠狼前方正中央的白鼬脑袋上还坐了一只赭色斑皮的鼠状生物。 也就是肥瑞。 此刻已经是下午三点钟左右的时间了。 第一大学一年一度的冬季狩猎活动也已经进行了大半天的时间。眼瞅着距离第一天的结束还有不到半天。只需要熬过两天类似这样的剩下的日子再将学校安排的猎物如数上缴那么参加冬狩的年轻巫师们每个人都将收获一笔数目客观的学分奖励。 但很显然那种可以预期的未来与宥罪猎队已经没有丝毫关系了。 因为宥罪猎队中出了一个叛徒。 他们的队长大人第一大学著名的梅林勋章获得者九有学院的公费生同学竟然与他们的猎物有很深的交情! 简直就是一出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 “为什么学校不能安排一些野妖给我们狩猎呢?!”张大长老坐在雪地里十根指头分开插进他那短短的头发间用力挠着头满脸颓废语气有些绝望:“怎么看现在都是打不起来的情况啊!我的学分!我的未来!……如果是野妖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尴尬的情况了吧……” “这可很难说……我对你的意见持保留态度。”辛胖子捏着下巴用一种深思熟虑的语气提醒道:“就咱们队长给我的感觉假如某一天他给我们引见一位堕落巫师然后笑嘻嘻的介绍说‘这位是我的老朋友一头不吃巫师的好巫妖请大家多多关照’之类的鬼话感觉完全不会出乎我的意料诶。” “毕竟缺乏传统的巫师教育对于妖魔的认识不够深刻。”迪伦一针见血的评价道。 “真是一些单纯的孩子。”坐在旁边的萧笑对于众人的讨论嗤之以鼻:“学校没有给我们安排野妖只是因为这里还属于学校附近。如果沉默森林边缘出现一批不受控制的危险生物那么不论是贝塔镇的居民还是第一大学的学生都会受到生命威胁这不是闹着玩的。” “况且这个世界大得很。这个世界上也并不仅仅只有巫师与妖魔。除了妖魔之外猎手们还有无数可以猎取的猎物……就像那些征战新世界的猎队他们绝大部分的对手都是那些异世界的土著而不是与我们同出一源的妖魔们。” “如果你们的目光自始至终都仅仅局限在妖魔身上那么我可以断定你们还没有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猎手。” “卧槽你这话说的怎么那么像我大哥!”张季信夸张的侧过身子脸上露出一副见鬼的模样。 萧大博士垂下眼皮没有搭理他。 郑清并没有参加同伴们热切而低声的讨论。此刻他正坐在其他人前方板着面孔一脸严肃的看着一步开外的肥瑞。 肥瑞则箕坐在白鼬脑袋上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看上去似乎随时都能睡着的模样。倒是它屁股下面坐着的那只白鼬自始至终都表现出一副勤勤恳恳、认认真真的态度似乎比它们的扛把子更可靠的样子。 “你不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吗?”眼瞅着那只肥鼠就要睡着了郑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肥瑞稍稍打起一丝精神。 “说什么?”它眯着眼挑起一个眼皮用一副勉强的语气哼唧道:“说为什么我们要坐在这片冰天雪地里发呆?我可是知道你们猎队有一个温暖的安全小屋啊为什么我们不能去屋子里坐着喝杯热茶聊天呢?在雪地里吹冷风可不是正经人家的待客之道!” 虽然它现在的这幅模样看上去有点萌但那口惨烈的公鸭嗓子却将这一丢丢萌点破坏的一塌糊涂让任何人都升不起亲近之心。 公费生自然也不例外。 “我们不是正经人家你也不是客人。”郑清果断拒绝了肥瑞的想法同时提醒道:“我的意思是说难道你不觉得应该说一下为什么会住进我家里?还有你是怎么来布吉岛的?或者说一下你们怎么成为冬狩的狩猎目标?” “没心情”肥瑞撇撇嘴懒洋洋的说道:“我现在只想躺在暖和的屋子里喝口热乎乎的奶茶……如果有回字集的干果炒货当奶茶伴侣就更妙了。” 听到回字集三个字郑清愈发肯定了自己心底的猜测——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在家里谈论过书店发生的任何事情。这样一来肥瑞从何得知回字集就值得商榷了。 “吃了十几年鼠粮原本一直以为你的胃口很单纯。”年轻的公费生用讥讽的口吻说道。 “那是你笨跟我没关系。”肥瑞立刻晃了晃小爪子撇清了郑清话里话外的意思:“至于胃口嘛……我的胃口一向很简单有条件的时候奶茶能喝、干果能吃、你给我来一打麻辣小龙虾也完全没问题的;而不讲究的时候树皮挺筋道石头挺磨牙有时候来两根钢筋嘎嘣嘎嘣咬着吃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鼠粮?小意思啦……营养丰富口味丰富颜色也丰富……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比吃钢筋好多了。” 郑清咬咬牙。 这就是他讨厌巫师世界的地方了。 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件很魔法的事情发生在你的面前打碎你固有的想法而你还无话可说只能被动接受。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郑清的最大似然估计 在最初接到第一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郑清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将这个机会当成了哈利波特式的幸运。 只不过与那个额头有伤疤的男孩儿相比他从小到大接受过不少神秘侧方面的知识——虽然郑清一直以为自己学的是某个隐秘道派的传承——这让他比那个男孩儿更快、也更顺畅的融入了巫师世界。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郑清慢慢咀嚼出一丝不太一样的味道。 比如学院的教授们对他好的有些过分。当然这并不是说学校的教授们因为他公费生或者梅林勋章获得者的身份而有隐晦偏爱而是一种更为直接的偏袒——就像他可以经常找老姚咨询健康问题、可以有资深的占卜学教授进行专业的课外辅导、甚至因为头疾的缘故还能从学校定期拿到渡劫使用的变形药剂。 借用某位助教私下的吐槽‘这也能报销?我从来不知道学校还给这些可怜的孩子买了健康保险……我怕是上了一个假的第一大学。’ 再比如那位一直教授他符箓的吴先生似乎也没有他一向认识的那样简单。最直接的例子就是校猎会前夕年轻的男巫因为二维实验室爆炸、影子回归的影响陷入昏迷后吴先生竟然能直接投影进入第一大学的校园。 且不论投影类法书需要极高的魔法技巧与强大的魔力支持单单那道投影能够穿越第一大学外围屏障进入校园就是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要知道这片土地是整个巫师界守护力量最强大的地方各种古老与先进的守护法阵密密麻麻、数不胜数即便大巫师亲身而至也很难在不惊动校方的前提下穿过那层屏障更不要提来去自由了。 而提到影子也是另外一个令郑清心底有点膈应的事情。 尤其是不知什么缘故他的影子最后还惹出了第一大学有关部门的人出面。进入学校这么长时间年轻的公费生也算多多少少见过一些市面、读了几本书。但他从来没有听旁人谈论过或者在某本书上读到过有关禁咒的更详细的内容——直到有关部门找上门将那条化作黑猫的影子带走。 虽然郑清一直在用那条影子可能是在实验室里的某个二维世界中学到了有关禁咒的相关知识来安慰自己但他也知道这个借口多么勉强。所以当月下议会的米尔顿上议员出现在他面前后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有点希望上议员将他带走看看能不能扯出什么更黑的影子来。 然而不出意外布吉岛终究是第一大学的布吉岛。那次事件最后出面的是月下议会的另外一位上议员而不是第一大学的教授们。许是学校还不打算与月下议会发生矛盾又或者他们真的没有在意校外某条商业街上由学生开办的某个小店。 郑清不关心也没有太多心思去揣摩。 因为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如果没有人告诉他他绝对找不到真正原因的。他只能将这些异常积累在心底任凭其越积越多、慢慢发酵。 直到三有书屋的那只黄花狸忽然出现在d&k的店铺里。 直到那只在他家生活了十几年的肥老鼠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郑清一直勉力支持的某个幻想轰然崩塌。 他没有办法继续骗自己说一切都平安无事一切都好好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他遇到的这些情况都只是巧合。 郑清是学过概率统计的。 假设一件事a1发生的概率与参数a有关那么a的估计应该能够使这件事发生的概率达到最大——这个朴素的道理用专业术语说就是最大似然估计。 再假设从a1一直到a100是一百件毫无关联的事情每件事发生的概率都很小。每件事的最大似然估计都是a。那么虽然理论上a1到a100仍旧是一百个不同函数但这些函数都有一个通项a。 现在郑清面临的就是一百件原本没有太大关联的事情都发生了而他则是其中的a。 “噗!” 郑清将怀里的雷明顿丢在面前的雪地里。 “噗!” 他又从身后抽出那柄柯尔特蟒蛇同样丢在雪地里。 “噗噗噗噗噗……” 年轻的公费生到拎着自己的灰布袋袋口朝下用力抖着将原本装在袋子里的大大小小的箱子、杂物都抖落了出来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他的身后宥罪猎队原本窃窃私语的年轻巫师们停止了说话不安的看向自家队长。 他的面前排成数排的鼠狼们陡然炸起背毛紧张而好奇的看向对面那位男巫。 肥瑞换了个姿势扶着身下白鼬的圆耳朵稍稍把身子向前倾了倾。 “这边没你们什么事情了你们先回去通知一下小木屋里的那几个家伙就说一会儿晚上有客人去多准备一点热茶。” “肥瑞在我家生活了很久都很熟……我跟它再唠两句。” 郑清一边忙活着手边的事情一边头也不回的对宥罪猎队其他人安排道:“长老你跟绅士去林子里转转小心不要让其他猎区的猎物蹿到我们这边来……胖子你跟博士先回小木屋收拾收拾准备迎接客人。” 小木屋是猎队在沉默森林边缘设立的一个安全区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后勤基地招待客人的条件比这冷飕飕的林子要好太多。郑清带客人回小木屋确实很有道理。 坐在他身后的几位猎手面面相觑没有立刻动身。 许久萧笑才慢慢开口: “既然这样……那长老你跟绅士先按队长说的去做。猎区边缘没有巡逻确实让人不放心。还有胖子你去小木屋通知就好你的手表在小木屋也就你自己能拿出点招待客人的东西。” “至于这里还有我。” 说着他抬起手制止了郑清继续说话的打算胳膊用力向下挥了一下强调道:“就这么办吧。” 郑清扯了扯嘴角最终没有辩解接受了博士的后续安排。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楚门的世界 当张季信等人离开之后郑清也终于停止了忙活。 肥瑞的小脑袋向前探的更近了一点。 它非常好奇年轻的公费生在搞什么名堂。 然后它看见郑清从那堆落在雪地里的箱子中选出一口紫檀小木箱径直打开。又从箱子里拎出一摞又一摞黄皮纸符箓。那些符箓约莫百张一摞用冰蚕丝绞出的绳索捆起来看上去整整齐齐很是养眼。 郑清回过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黑黢黢的沉默森林像一张可怖的大口吞没了大片大片的世界。白森森的雪地平平的铺展在这张大口中仿佛鬼怪探出的贪婪的舌头令人心头发寒。 冬日的冷风幽幽的穿过林木愈发加强了那股寒意。 注意到年轻公费生的目光一直坐在他身后的萧笑拍了拍怀里的笔记本轻声说道:“他们都走远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你不该留下来的。”郑清换过四周放心点点头后最终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萧笑的身上。 此刻宥罪猎队的占卜师正盯着面前的一个水晶球全神贯注仿佛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办法干扰到他。但是他膝盖上摊开的那本冒着微光的黑色笔记本似乎又诉说着另外一种可能性。 “其实大家都不应该离开。”萧笑没有抬头却大有深意的说道:“上一次你这么做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但我记得你后来被大家收拾的不轻。” 郑清知道萧笑说的是校猎赛上的那件事。 他想了想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没有说话只是忽的一笑边重新回了头看向几步开外的那头白鼬以及白鼬脑袋上的肥瑞。 “还记得以前跟我一起看过的一部电影吗?”郑清的指尖从面前那一摞摞符纸上弹过眼睛却没有看着手下的动作而是认真的看着白鼬脑袋上的肥瑞。 “哪部?以前看过好多诶。”不得不说肥瑞的公鸭嗓子非常影响气氛。郑清原本酝酿的一点情绪在这股噪音的打搅之下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真是令人怀念的时光呐”肥瑞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声音的负面影响依旧用满怀深情的语气叹道:“vcd、爆米花、炸鸡柳……有的时候还能混上一小杯啤酒。真是一段悠闲的日子呢。” 郑清的鼻孔里喷出两股粗气他完全不能忍受肥瑞的声音了。 “楚门的世界。”他稍稍提高声调打断对面那只鼠类缅怀的情绪说出来电影的名字然后在肥瑞安静下来之后再一次强调了一遍电影名字:“楚门的世界!” “一个从出生起就生活在电影棚里的肥皂剧演员被其他人通过摄像头偷窥人生中的点点滴滴……整个世界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人都是演员!” “而他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是的一无所知。”郑清喃喃着反复重复着这个词语却不由自主想起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内心深处油然升起一股惶恐的感觉:“……一无所知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原本你就对这个世界没什么认识。”肥瑞打了个响鼻公鸭嗓子中带着几分不屑:“看看你高考前十八年的时间吧除了学了几套符箓看了几本教育部编撰的课本脑子里又真正留下了什么东西?” “没有什么都没有!” “十八年的时间你甚至连两条街之外地方都没有主动探索过。又怎么敢指望你自己对这个世界有多么深刻的认识呢?” 郑清默默的看了肥瑞一眼没有说话。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头看上去挺像老鼠的家伙说的确实有道理。 只不过今天郑清不打算跟他讲道理。 “无知所以恐惧所以更渴望那隐约透露出来的一丢丢的真实。”年轻的公费生没有理会肥瑞的道理而是继续自说自话指尖在面前的几摞符纸间点来点去仿佛舞蹈的精灵一般华丽而又精确。 “我手下的这些符纸都是爆炸符。”郑清抬起眼皮扫了肥瑞一眼。 鼠君又打了个响鼻似是在表达自己的不屑。 郑清轻笑一下继续不紧不慢的补充道:“……一百张一摞一共十摞总计千张。其中一部分是我自己画的一部分是流浪巫师那边拿到的……都是标准规格童叟无欺。” “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一千张爆炸符一起冒烟时的场景。” “我没有见过……其实挺好奇的。” 说着年轻的公费生抖了抖手指那些捆在一沓一沓符纸上的丝缔悄无声息的断开。千余张爆炸符仿佛起舞的蝴蝶又好似离弦之箭迅捷而又无声的向四面激射而去转瞬便链接出一张大网将这一小片空地笼罩在其中。 “只需要一个念头像这样……”说着郑清从紫檀木小箱子里掂起一张静心符向对面那只鼠类展示了一下。 没有念咒、没有手势没有使用任何外部激发的技巧那张静心符便倏然自燃冒出了一缕缕青烟。 “像这样只需要一个念头”郑清重复着这句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嘿然道:“安拉胡阿克巴……然后一切就都安静了。” “哇哦我好怕怕哦。”肥瑞若无其事的擦了擦胡须原本箕坐的姿势愈发明显两条短短的小后腿似乎完全没有了骨头像两根莜面条软趴趴的搭在白鼬额前抖啊抖。 “你总不会认为这几张爆炸符能把我怎么样吧”鼠狼的扛把子左顾右盼着打量了一番四面八方那些密密麻麻的符纸黑豆小眼睛眨巴眨巴提醒道: “还是说你这道刚刚学会的‘倍幅放大阵法’多给了你一点信心?要我说你还是要多学习学习……我搭眼一瞅你这道阵法中就有四五个错误原本能放大十倍的威力现在估计只能放大两倍或者三倍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场外的观察室 “a甲号猎区一切正常裁决猎队的辅猎手已经在解剖那头六脚肥遗是第二对翅膀了预计半个小时内清理完毕……应急小组准备投放英山肥遗确保裁决猎队在后面两天还能找到新的猎物。” “b丙号猎区有妖气猎队在追击羬羊群的时候不慎将羬羊群驱逐到了临近的b丁区对正在狩猎的ypo猎队形成意外干扰……经猎委会裁判团表决有妖气猎队因涉及不正当竞争扣掉今日常规得分10分;ypo猎队因表现失措扣掉应急表现10分。” “c乙号猎区红桃q猎队在猎杀一头虎妖的时候未能及时度化虎妖捕获的伥鬼致使那头怨灵魂体破碎……学生会道德风纪管理处建议给予红桃q猎队道德性惩罚5分并对红桃q猎队队长琼同学处以黄牌警告一次。” …… 这里是第一大学冬狩活动的场外观察室负责时刻监督猎区的各种动向并随时向相应部门上报。 往年呆在这个观察室的都是助教团的助教们。今年因为人手紧缺所以今年负责这个观察室的是学生会、社团联合会以及其他的学生志愿者们。 此刻一个穿着红袍衣领上镶着三条黑边的九有学院老生正站在一块巨大的屏幕前盯着屏幕上滑过的一条条信息嘴里念念有词。 屏幕上展示的是第一大学冬狩的全部猎区划分。纵向按照a-f分隔成六列以a列对应猎区处于最外侧、风险最高;f区处于最内侧风险最低;横向按照天干十支来划分同样以甲字头的风险最高癸字头的猎区风险最低。 每一个猎区都对应了一小块屏幕其中显示了对应猎队的大致活动与表现以供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以及冬狩猎委会裁判团打分评价使用。 屏幕上飘过的每条信息都是包括猎委会、学生会、教授联席会议、校工委、助教团等诸多冬狩的主办、协办单位所提供的建议与意见。 而这位来自九有学院的老生的职责就是收集并整理这些意见然后在每日狩猎结束后休息的时候将其整理归档作为日后稽查猎委会评分结论是否公正与否的有效证据。 此刻他的双手正虚虚托在半空中。双手下面是一排整整齐齐的记事板。每块记事板的上方都漂浮着一支洁白的羽毛笔。 每块记事板对应着上方的一块屏幕也即第一大学冬狩活动中的一片猎区。 每根羽毛笔只会记录对应编号的消息。 此刻伴随着那位九有学院老生急促而响亮的声音那些对应的羽毛笔都开始在记事板上轻盈的跳着舞。 “我们都能看到那头伥鬼试图袭击彼得·格林斯潘!学生会道德风纪管理处的处罚太不讲道理了吧!”一位披着白袍的阿尔法大二学生站在红袍老生身后不远处小声抱怨道。 她说的是刚刚屏幕上掠过的一条关于c乙号猎区的惩罚建议。 “真是稀奇……大家都知道琼女王在阿尔法学院不受待见你竟然能帮她说话简直太有趣了。”另一个穿着蓝袍的三年级男生嬉皮笑脸的凑了过去:“难道你不知道学生会道德风纪管理处的部长是阿尔法学院的公孙渊吗?” “这与学院立场无关!”阿尔法的女巫有些气愤的叫道:“这关乎着学生会的公信力!” “有言论的地方就有立场没有立场的言论没有丝毫信服力。”星空学院的三年级男巫耸耸肩溜溜达达的走向另一边同时扭头补充了一句:“至于公信力那是个什么东西!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样东西具有真正的公信力……” 说着他举起胳膊在半空中用力挥了挥恶狠狠说道:“那就是拳头!” “野蛮人。”阿尔法女巫用力抿了抿嘴唇却也没再说什么。 她与其他几位学生都是来自不同学院的志愿者——当然这些志愿者有且仅有学分积分在学院前5%的学生有资格申请——而他们的职责就是监督那位九有学院老生的工作并且随时关注那六十块屏幕上的情况。 一旦有异常就需要及时向冬狩猎委会的相应负责部门进行报告。 比如有猎队明显违规需要他们留影并立刻向猎委会裁判团上报;再比如有陌生猎物闯入预定猎场就需要他们立刻与猎委会组委会上报由组委会判断是否驱离;还有一些猎队陷入困境、或者猎队有成员受伤的情况也需要与对应治疗小组及时接洽。 毕竟第一大学外围的地域非常广泛仅凭助教团的助教以及能力有限的校工们很难面面俱到保证所有学生安然完成他们的冬狩任务。 负责播报即时讯息的九有学院老生对于身后的小规模争执充耳不闻。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注。 “d甲号猎区宥罪猎队已经将狌狌群驱逐进包围圈准备进行下一步狩猎行动。猎委会对其在驱逐猎物的行动表现给予满分十分的最终评价……见鬼谁能告诉我狌狌为什么长得那么像黄鼠狼??!” 原本一直全神贯注处理屏幕消息的红袍男巫在看到d甲屏幕上的画面后终于忍不住吐槽道:“还有为什么一群黄鼠狼能被划到d区成为一支猎队的正式猎物?会不会猎委会下发的情况说明书写错了?” 他的身后那些负责监督审查的年轻巫师们纷纷拿出一本本黑色封皮的小册子哗啦啦翻看起来。很快便有人找到相应条目向那位红袍男巫解释了‘狌’字的两种发音以及两重含义。 这并不能让红袍男巫满意。 “猎委会确认没有搞错目标猎物吗?”他再次抬头对站在屏幕顶上看戏的一头绿皮鹦鹉叫道。 “千真万确宥罪的小伙子们的对手就是那些鼬。”绿皮鹦鹉侧着耳朵倾听片刻后张开翅膀扑棱着肯定的点了点脑袋。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观察室里的骚动 “真是太滑稽了!” “内幕这里面绝对有内幕!” “就算把真正的狌狌放到d区也丝毫不为过…学校为什么要弄这种招非议的事情呢?” “以前总是听说有的猎队为了晋级会不择手段现在总算见识到了!” 观察室里负责监督屏幕的年轻巫师们议论纷纷摇头不已。不止一人表达了对某支猎队的鄙视以及对学校相关部门与人员的不信任。 “宥罪猎队……就是今年校猎会新生赛上拿到冠军的那支猎队吧?!”阿尔法学院的那位女巫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身旁的同伴。 旁边的几位巫师纷纷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自然是他们了”另一个白袍男巫撇撇嘴阴阳怪气的说道:“当时观看比赛的人都说他们猎队作弊召唤了超出猎场承受范围之外的灵兽……只不过谁让老姚是今年校猎赛的负责人他那么做应该有他的道理吧。” 虽然没有明着指责什么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很耐人寻味。九有学院在场的几位学生即便心底略有不满但事实摆在面前他们也不好在众人面前起了争执。 倒是站在屏幕顶上充当传话筒的绿皮鹦鹉为宥罪猎队抱起了不平。 “那些小伙子都是好孩子!做人怎么能有偏见呢?”绿皮鹦鹉扑棱着翅膀吱哇叫着刺耳的声音在观察室里嗡嗡作响搅的众人不胜其烦。 “确实都是好孩子……我听说他们步行街上那家d&k开业的时候还邀请你们去观礼了对吧。”站在观察室后排的某位蓝袍子坏笑着冲绿皮鹦鹉说道。 “对啊对啊!我就说他们是好孩子吧!”绿皮鹦鹉兴高采烈的扇着翅膀还顺嘴补充了一句:“就像那个领头的小巫师每次路过办公楼前台的时候都会给我带一大把好吃的草籽……你们其他人就没有这点觉悟!” 站在屏幕下方的那位九有学院三年级老生一把拍在了自己脸上遮住自己的双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哦原来是这样啊!” 观察室里的其他巫师们纷纷恍然看向屏幕中的那个男巫的眼神愈发不善了。 大学的年轻人绝大部分都还抱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向往。所以对某些源自社会的‘方法论’尤其深恶痛绝。很显然宥罪猎队某位年轻巫师‘打点绿皮鹦鹉’的行为在一些人看起来似乎与‘贿赂’没有什么区别了。 鹦鹉这番帮倒忙的说辞彻底打开了年轻巫师们的话匣子。 “呐呐校猎赛后我们学院就一直有消息说宥罪猎队的队长是老姚的私生子所以才能一直在学校受到优待……这么看来传言很有可能是真的喽?” “宥罪猎队的队长?就是那个叫郑清的大一新生吗?我记得他是梅林勋章获得者应该没有那么差劲吧!” “如果他有一个当大巫师的老爸一块三级梅林勋章应该算不得什么太困难的事情吧。” “但如果是私生子的话是跟谁的私生子?学校不是一直传言老姚对校医院的贝拉夫人有意思吗?如果那位夫人听到这个传言会不会把老姚的脑袋给打破?”说这话的矮个子女巫似乎想到了什么画面忍不住吃吃笑出声来。 “不一定是老姚的私生子也有可能是巫师联盟某位大人物私生子。”一个瘦瘦高高的九有学院男巫不赞同的摇着头同时补充道:“我见过郑清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跟姚院长没有一丁点像的地方。” “你们这么在背后说老姚的坏话不怕被他画圈圈诅咒吗?”站在最外侧的一个头发微黄的女巫弱弱的开口问道。 她穿着白色的袍子陵口只镶着两道黑边神情看上去有些胆怯。 只不过她的这番担忧并没有得到大家的共鸣。 “如果大巫师诅咒我们还要画个圈圈那大巫师的水平也太差劲了吧!”最先开口的蓝袍子男巫撇撇嘴语气不以为意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兴奋的情绪:“况且能够在注册巫师之前就与大巫师较量一番简直就是称量我们能力的绝佳机会啊……再好不过了!” “疯子。”阿尔法的女巫喃喃着用一种看蟑螂的眼神看了那位蓝袍子一眼。 眼瞅着话题正在向不可控的方向滑去主导观察室任务的那位九有学院老生终于开口打断了身后纷纷的议论声。 他首先安慰了一下那位头发微黄的女巫:“如果老姚在意大家的议论就不会让我们喊他老姚了……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的。” “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肆意无视一位大巫师的威严。” 说着他严厉的扫了一眼身后诸位年轻巫师。 作为九有学院的学生他有义务维护自家院长的尊严:“所以说从现在开始大家就不要废话了……不要忘记你们的职责。你们需要为每一个参加冬狩的同学负责。这间屋子也不是随便开玩笑、讨论八卦的地方。” “如果实在按捺不住那点兴趣可以向我提出申请……我会立刻请他出去找个真正可以聊天的角落滔滔不绝聊个痛快。” 这种警告自然不能只读话语表面的意思。 能够站在这间观察室里的学生没有哪一个是蠢货。所以听完那位负责主导任务的老生的那番话后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 观察室也恢复了几分钟前的秩序。 但很快观察室里的秩序又有了一点点骚动。 “喂那个家伙在干嘛?”阿尔法学院的女巫伸出手臂指着d甲屏幕上的画面语气流露出一丝不安:“他怎么拿出那么多符箓?那些是什么符箓?”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些是爆炸符…吧?”一位亚特拉斯学院的学生扶了扶眼镜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狂热:“真神在上!” “爆炸符?!” “那么多爆炸符怕是会把整个d甲猎区从沉默森林里抹去吧!” 观察室里众人面面相觑。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一大波问题正在路上 “死国矣!” 蓝袍子老生抹起袖子死死盯着那块屏幕上的情景双眼闪闪发光:“这才是男人的浪漫啊!……不管你最后剩下几块碎片我认可你了!……不愧是拿过猎赛第一名的猎队!不愧是拿过梅林勋章的男人啊!” 没有人在意这位来自星空学院野蛮人的疯言疯语。 从判断出那些符箓性质以及那一大堆符箓爆炸效果的第一个瞬间主导观察室任务的九有学院老生就拉响了最高的警报。 而其他巫师们也已经开始手忙脚乱的向不同部门、不同负责人传递消息试图在布吉岛被大爆炸的动静震醒之前再挣扎一下。倘若不是这间观察室里设置了太多限制性的魔法恐怕部分性子比较急的家伙早已经开了闪烁或者撕掉遁符冲出屋子大喊大叫着求救去了。 但即便是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屋子里的每个人都仍旧可以听到天花板角落里垂下的那几朵喇叭花中传来的尖锐声音: “警报!警报!” “黄色警报!” “橙色警报!!” “红色警报!!!” “第一大学冬季狩猎d甲区域出现异常情况!” “第一大学冬季狩猎d甲区域出现异常情况!” “魔法扫描异常情况首次确认!” “人工复查异常情况再次确认!” “现场发现高致命性爆炸装置!” “现场发现高致命性爆炸装置!!” “请迅速疏散临近c甲、c乙、d乙、e乙、e甲五个猎区;请立刻派遣应急事故处置小队进入现场排查危险源!” …… …… 就在第一大学冬狩场外观察室被郑清的举动搞的一片鸡飞狗跳的时候相关事故的责任人仍旧对此没有丝毫觉察慢条斯理的与肥瑞聊着天。 年轻的公费生听到肥瑞对他刚刚构筑的‘倍幅放大阵法’的评价后并没有惊慌失措的反应。 “竟然有那么多错误?”男巫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失望——但也仅此而已——他摇摇头微微叹口气:“我还以为只会错一两处呢……确实这方面还是要加强学习。” “既然你还要学习那我们就不打搅咯!”听到郑清的话肥瑞立刻扶着白鼬的小圆耳朵从白鼬脑袋上站起身挥了挥短小的前腿似乎想打个拜拜的招呼。 只不过它的这个举动立刻引得头顶那片爆炸符迅捷而又微弱的闪烁了几下。 肥瑞立刻重新坐了回去。 “虽然有多学习的想法但学习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郑清耷拉着眼皮撇撇嘴:“与那种遥远的计划相比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比如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想要做什么?” “啧好麻烦呐。”肥瑞有些苦恼的捋了捋短小的胡须瞟了年轻公费生一眼:“柏拉图一辈子都没弄明白的问题你现在问我……难道你觉得我比柏拉图更厉害?要知道那个老头子比起第一大学那位校长大人都不差多少呢……” 郑清面无表情的盯着它没有说话只是任凭头顶那些爆炸符闪烁的更急促了一点。 肥瑞的胖脸上挤出几分恼火的表情:“你应该知道那些爆炸符炸不死我的……既然知道这点那你摆出这幅没用的姿态要做什么?我可告诉你虽然我吃了你十几年的鼠粮但并不代表我会放任你的不尊重……” “炸死或者炸不死总要试试才知道。”年轻公费生的态度没有丝毫动摇只是脸上露出了一丝和气的笑容。 一边说着他一边摘掉一直戴在脸上的墨镜露出那双血红色的眼珠把脑袋慢悠悠的向前凑了凑:“至于尊重或者不尊重的问题你对这点应该心知肚明的吧。” 肥瑞小嘴紧闭着板着胖脸一言不发。 它的身下原本一直安安稳稳蹲坐在雪地里的白鼬不知是不是被郑清那双红眼睛吓到了开始不安的甩起尾巴四只爪子下意识的刨着身下的雪地。 郑清挑了挑眉毛:“唔果然红眼睛的效果不错……还是这样更有压迫力呐。” “你也只能吓一下这些小家伙罢了。”肥瑞死死盯着郑清的红眼睛表情有些惊疑嘴巴却一丁点都不肯服输大声嘲笑着:“几天不见人品愈发倒退了许多呢。” “能吓住小家伙就够了……你原本也不是什么大家伙。”郑清扯了扯嘴角同时开始歪着脖子旋肩舒颈活动了一下头肩颈处那些早已僵硬的肌肉。 两个八拍还没有做完对面的肥老鼠就再一次扶着白鼬的耳朵站起身来。 “好了好了……我只能告诉你我知道的事情。”它的胖脸上堆砌着满满的不情愿语气也愈发恶劣了许多:“你没有活在‘楚门的世界’。” 虽然肥瑞的公鸭嗓子一如既往的难听而且它的态度也异乎寻常的差但这些外部因素都不能影响郑清的心情向好的方向转变。 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开心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与之前挤出来的假假的笑脸截然不同。 “那么你是谁?” “你从哪里来?” “你到我家里到底想做什么?” “你认识吴先生吗?” “你知不知道三有书屋?知道屋子里那只黄花狸吗?你知道它也会说话吗?回字集你去过吗?你认识回字集上开药店的邓老先生吗?” 年轻的公费生迫不及待的抛出一连串的问题砸的面前那只肥老鼠晕头转向。 而在他身后一直默默无声的萧笑则将那本厚厚的黑色笔记摊开在膝盖上手中抓着一支毛笔随着郑清与肥瑞的交谈奋笔疾书。只是在年轻公费生提及‘三有书屋’‘回字集’这些名词的时候他的手头稍稍停顿了一下却也并没有开口打断郑清的问题。 “喔喔!太多了……你的问题太多了!” 肥瑞站在白鼬的脑袋上似乎被年轻公费生丢出了的这一大堆问题吓住了似的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疯狂的摇着脑袋:“我刚刚说了……我只能告诉你我知道!” “那就先说你知道的!”郑清毫不放松的逼迫着同时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坚定的看向那只肥老鼠:“我们的时间很充足!”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肥瑞的回答 “如你所见我是一只鼠……一只会思考会说话会骂人也会拒绝的鼠。” “我从来处来我做我想做的事情。” “选择你家呆着只不过因为在那片地方你家的味道还算干干净净过得去不至于让我窒息而亡。并不是我对你家有什么想法或者打算。” “吴先生……嗯这是个比较复杂的问题。可以说我认识他;也可以说我不认识他。就像薛定谔家的那只猫在你打开盒子之前结果是不确定的。” 肥瑞抱着两只前爪仿佛一位哲学家似的回答着郑清之前的那一连串问题。但显然它的回答并不能让提问者满意。 “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需要这么敷衍吗?”年轻的公费生一脸不快:“还有你的来历意图也没个准……关键的问题一个都没回答净说些废话。” “我不是准确回答第一个问题了吗?”肥瑞看上去有点委屈。 “因为你回答的是一句废话”郑清立刻纠正了肥瑞的错误观念吐槽道:“就算波塞冬在这里也能轻易分辨出你是一只鼠而不是一个巫师或者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 “波塞冬原本就比大多数巫师聪明。血统那么好如果还是个傻子也太说不过去了吧。”肥瑞翻了个白眼肥脸上的表情格外有趣。 “听这意思你知道波塞冬的身世?”郑清狐疑的看着眼前的肥鼠心中不由有些紧张。 小狐狸的身世一直被年轻公费生当成最大的机密藏在心底。他非常清楚倘若学校里的学生们知道那只小狐狸就是苏施君的孩子之后会酿成多大的骚乱带来多大麻烦——这点推断从米尔顿·卡伦公爵不久前的袭击中就完全可以证实了。 “当初你把它们娘俩带回家的时候不也没避着我不是吗?”肥瑞昂起脑袋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满:“……尤其是第一个晚上当时我还在浴池里哼着小曲泡着小澡结果门一开好家伙辣么大一只狐狸直接被丢了进去好悬没把我吓出心脏病……幸好我跟大狐狸还算见过几次没有造成什么误会……” 虽然非常好奇肥瑞为何会认识苏施君但眼瞅着它回答的内容正在向某个危险的区域滑落心底有鬼的郑清唯恐这只老鼠真的抖落出什么不得了的话连忙打岔强行将肥瑞的回答导向另外一个方向。 至于肥瑞的身份郑清已经有了另外一个思路。 既然肥瑞与苏施君见过几次那么郑清有理由相信苏大美女肯定对这只形象特殊、说话声音巨难听的肥鼠有一定印象。他完全可以事后找苏大美女求证这件事。 “你还没回答后面的问题呢!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年轻公费生粗暴打断了肥鼠的发言重复了一遍自己后面的几个问题:“你知道三有书屋吗?还有店里那只黄花狸?还有回字集你对回字集了解多少?” 肥瑞没有立刻回答郑清的问题。 显然年轻巫师粗鲁的行为也令它稍稍感到了一些不快。 它抱着前爪脑袋微微昂起看向头顶那片流淌着、闪烁着疯狂色彩的符箓打量许久之后才斟字酌句的回答道:“回字集就是回字集跟四季坊没什么区别。” “都只是交易场所罢了。” “只不过相对于四季坊来说在回字集上开店的都是一些已经没什么名气的老头子、老太婆了……他们大半个身子都已经埋进土里又不愿意就这么放弃或者选择多去外面走走接触接触新鲜事情身上难免带了一股土腥味儿。不论是开药店还是开书坊开茶楼当大夫、当修补匠、当裱糊工在那里面都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是一个只能兜兜转转的小圈子罢了。” “至于三有书屋许多年前倒是一个有点名气的书店。但也倒闭很久了。据说是因为店家经常无故旷工导致经营不善……要我说在什么位置就该干什么事一个书店老板不老老实实开店净四处溜达书店能不倒闭吗?” 郑清刚想开口肥瑞就抬起眼皮瞪了他一下把他后面的话给呛了回去:“还有你我可是听说了你好端端的大学不上竟然去步行街开一个杂货店?简直太滑稽了!没见过这么糟蹋天赋的。” “那只是个兼职”郑清是思路以及不自觉的被肥瑞带偏了忍不住顺着它的质疑解释了起来:“平常店里有青丘公馆与地下鼠族的员工照看着不会影响我学习的。” “哼哼书店老板当初也是这么想的。”肥瑞冷笑几声。 郑清终于回过神来。 “三有书店的老板不是吴先生吗?”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肥瑞的回答拐了一下颇有些恼火的反问道。 “吴先生只是代为管理罢了。”肥瑞简单解释了一句后便闭了嘴。 不论郑清用精品鼠粮诱惑还是用头顶那片爆炸符威胁肥瑞再也不肯多说一丁点关于回字集的事情了。 无奈之下郑清只得妥协退让了一步:“那只黄花狸什么来历你总该告诉我吧!” “一只猫而已能有什么来历!”肥瑞撇撇嘴。 “一只会说话的猫!”郑清强调道。 “我还是一只会说话的鼠哩。”肥瑞似乎对年轻巫师的偏见颇为不满。 “会说话的老鼠我见过很多但是会说话的猫到目前为止我只见过一只……不两只。”郑清想到自己变成猫之后的状况犹豫了一秒钟多伸出了一根手指以示其稀少。 肥瑞抬起一只眼皮用探询的目光看向郑清。 直看的年轻巫师心底发慌。 许久肥鼠才慢吞吞的说道:“会说话的猫确实比较稀罕。我也没见过多少。但我对那只花猫了解也确实不多毕竟它是猫我是鼠天生就尿不到一个壶里……” 说到这里不知为何肥瑞竟住了口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助教团进场 “还有呢?” 眼看那只可恶的肥鼠讲到关键部分后就闭了嘴郑清忍不住开口追问道。 “还有呢?!”肥瑞挤了挤两颊的肥肉对着年轻公费生露出一个略显恶意的笑脸:“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我会继续告诉你其他一些有趣的事情的。” “怎么会没有时间……”郑清焦躁的喊着但话音未落便被肥瑞打断了。 “年轻人!年轻人!”肥瑞竖起一根手指冲着公费生微微晃动着言语中流露出某种居高临下的教育意味:“年轻人总觉得自己做事情是对的。就像你之前一直宣称的‘我们的时间很充沛’……但实际上呢?事实终究会证明你错了。” “瞧瞧那些准备把你‘充沛时间’抢走的家伙已经来了。” 说着它的小爪子向上抬的更高了些对着众人头顶指了指。 郑清与萧笑下意识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十多道身影不分先后的闪烁着出现在了年轻公费生爆炸符法阵笼罩范围之外。他们的身上都披着黑色的斗篷手中都捧着摊开的法书而法书之间已经升腾起一片片蓝色或者绿色的光雾了。 “哦不!”年轻的公费生哀叹了一声。 他已经认出来那些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属于学校助教团的助教们——他在里面看到了最少四个认识的身影其中就有托马斯、希尔达、以及曾经在入校专机上出现过的一个头发花白的高个儿巫师、还有一位紫发美女。 就像当初在入校专机上的处置一样很显然刚刚出现在郑清视野中的助教们认为目前的情况非常紧急所以并没有与宥罪猎队的年轻人进一步沟通而是径直采取了最粗暴、最直接的手段。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不震不动不戁(nǎn)不竦!” “于绎思!” “薄言震之莫不震叠!” “天降罪罟gu蟊贼内讧!” “古训是式威仪是力!” 一连串或者高亢或者沉郁或者振聋发聩的咒语在这片沉默的森林中炸响。堆砌在树枝上的雪花随着咒语声簌簌落下飘飘扬扬给人感觉仿佛置身漫天大雪中似的。 因为顾忌着那些结成法阵的爆炸符助教团的巫师们并没有使用比束缚咒更危险的魔法来处理这场危机。他们控制现场更多是依靠类似‘言灵’‘警告’‘因果’一类的魔法。 比如用‘行迈靡靡’来动摇下方巫师的心神让他们昏昏沉沉打不起精神;再比如用‘不震不动不戁(nǎn)不竦’来坚定郑清的意志让他不至于因为震惊而动摇、因为惊惧而心生惊扰——这是为了防止年轻公费生在无意中触发爆炸符酿成大错。 此外还有让郑清好好思考自己所作所为是否恰当的‘于绎思’起震慑作用的‘薄言震之’以及借助第一大学校规校纪来束缚学生行为的‘古训是式威仪是力’等等。 各种稀奇古怪的咒语令郑清大开眼界。 在他印象中魔法最鲜明的形象莫过于托马斯以以及上次校猎会新生赛上见识过的雷咒了。肃杀的咒语携带着轰隆隆的雷声将一切敢于反抗的对手震成湮粉。而眼下助教们的手段让年轻巫师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除了那些强制性的粗暴手段之外魔法还有其温和、委婉的一面可以通过唤醒巫师心底的某些念头来从根源上阻止灾难的发生。 这一连串想法只是一瞬间在年轻公费生的心底滑过随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原本郑清就没有真正引爆那些爆炸符的想法他只是借助爆炸符向那只肥鼠传递一个强硬的信号。从结果上看这个信号确实达到了它的目的肥瑞对‘红了眼睛’的年轻巫师退让不少磕磕绊绊抖落出了一点东西——虽然那点东西并不能让郑清完全满意。 但从另一个方面看这个信号又太‘强’了一些。强到信号的覆盖范围越过肥瑞传递到了第一大学的视线中。 学校是绝对不会允许布吉岛升起一股蘑菇云的。 在咒语的作用下郑清的意识有些散乱。他的脑海飘零着上述念头脖子用力扭动着向回看去试图重新锁定那只肥鼠的身影。 当郑清回过头重新看向肥瑞的时候那只肥老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旁边的返魂杨树干上开了了尺许高低的大洞而那些白鼬、黄鼬们正排成一串儿飞快的蹿进那个大洞里。 它们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咒语的影响! 这让年轻公费生震惊之余愈发肯定肥瑞与鼠仙人之间必然存在某种密切的联系。毕竟随时随地打洞跑路的能力他只在某些穿衣服的老鼠身上见识过。 “有空来地下转转”肥瑞最后一个钻进树洞临走前他探出半个脑袋向公费生挥了挥小爪子满脸笑容:“记得带点新鲜鼠粮呐……下面什么都好就是吃的有点差劲!” 说罢身形一闪眨眼便消失在黑洞里去了。 而那口开在返魂杨主干上的树洞也随着肥瑞的离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眨眼便从篮球大小、变成排球大小、继而网球大小、乒乓球大小、直至化作一个黑点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助教团的助教先生们也拆除了郑清张开的那道爆炸符法阵。 “里面的人听着双手抱头老老实实趴在地上……把你们的法书丢在地上不许乱动!”希尔达助教煞有介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郑清与萧笑相视苦笑一下老老实实趴了下去同时把手中的法书丢在了雪地里。 “你们在干嘛?”托马斯走了上来一手一个将两位年轻巫师从雪地里拎了起来:“真是两个书呆子……你们竟然真的听希尔达那臭小子的话了!” “他是最近对白丁们的警匪剧着迷在抽风呢……你们什么时候见过巫师执行逮捕行动的时候需要嫌疑人双手抱头趴在地上的?” “我们没见过。”郑清老老实实回答道:“除了大明坊那半次外……这是第一次。”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萧笑对回字集的猜测 鉴于两位宥罪猎手配合的态度助教团的巫师们并没有继续为难他们而是把他们撂在原地留下两位助教看守其他人则分散四周一面搜索清理散落在林间雪地里的符箓一面试图追寻那些鼠狼的踪迹。 直到这个时候萧笑才轻声开口。 “关于回字集我倒是听说过一些传言。”这位宥罪猎队的辅猎手似乎犹豫了很久眼神有些飘忽语气也显得不太确定:“当然我也只是听说…” 这对听惯萧大博士肯定的语气的年轻公费生来说非常稀罕。 他晃了晃脑袋——之前助教团对着他们砸了一连串辅助性的咒语虽然不会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也难免出现某些后遗症。比如眩晕。 “哦差点把你忘了…”郑清瞪了萧笑一眼心底颇有几分懊恼——或许这就是灯下黑?一直以来他都不曾向同伴们求证过心底的那些疑惑总觉得都是私人的事情告诉别人不太恰当。以至于他几乎忽视了身边这位大博士。 “听到多少就说多少噻”郑清说罢补救似的废话了一句:“我之前只是觉得让你们沾染这些麻烦不太好。” 萧笑轻哼了一声并没有揭穿郑清的窘迫。 他并没有像平日一样翻看他那本黑色笔记而是依旧捧着一颗水晶球一边缓缓转动水晶球一边回答郑清的问题。 “你也知道巫师们都可以活挺长时间……会配置魔药或者法力高强的巫师活的时间更长一些。”萧笑微微移动水晶球的位置调节光线射入的角度与亮度同时用一种思索的、略带诗意的语气慢慢说道: “但神龟虽寿犹有竟时纵为大椿三万年一岁也抵不住岁月长河滚滚而逝终将化为土灰。” 旁边两位助教饶有兴趣的听着两人的谈话并没有打断萧笑说话。 郑清则耐着性子听萧笑从某个遥远的角落将话题一点一点扯了回来。 “……巫师从来不是甘于命运摆布的群体。有死亡就会有与死亡抗争的巫师……贤者之石、不死药、生命之水、甚至包括魂器、乃至巫妖转生之术等等。许多巫师不惜以迷失自我的代价追求更漫长的生命。” “这其中就有一小部分比较嗯骄傲的巫师选择向死亡的源头也就是时间长河出手。”萧笑斟字酌句说话的速度越来越慢: “据说有人将一小段时间长河从虚无中截取了下来做成回环并且具现在了世间。” “而能够进入那个回环的巫师则可以拥有永远循环、不会消失的时间。” “巫师联盟已经多次否认这个回环的存在了”旁边听萧笑说话的一位助教突然开口打断道:“而且就目前来说没人见过那个回环长什么模样吧。” “巫师联盟还一直否认禁咒藏在第一大学呢。”萧笑反唇相讥。 “难道不是吗?”另一位助教眯起眼睛用一种肯定的语气陈述道:“第一大学并没有藏匿那种危险的魔法……这是一所传播知识、热爱和平的学校。” “╭(╯^╰)╮”萧笑哼了一声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露出过于鄙夷的表情。 郑清见状连忙打着哈哈阻止博士与助教争执笑着说道:“……按你的意思回字集就是那个时间长河的回环?这也太滑稽了吧!如果你有时间寒假的时候我带你回去你就知道那真的只是一个小破集市了。” 萧笑的回答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一道突然出现的身影打断了。 “你们也太心大了吧还有时间在这里闲扯。”托马斯与希尔达携着一股风雪停在了年轻巫师们面前:“寒假很远现实很近……我觉得你们应该先考虑今天怎么过去。” 郑清没有领会托马斯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你们抓住那只老鼠了吗?就是肥瑞!”看到自己的面试官郑清眼神一亮注意力立刻从萧笑刚刚那番毫无根据的猜测中偏离了出去略带激动的问道。 助教团之前施加在他们周身的咒语效果还没有完全散去这让郑清的表现略微异常。 “那种事情不需要你担心羽哥已经派人跟上去了。”托马斯温和的制止了年轻公费生的举动。 “你们是不是有内鬼……为什么那些鼠狼没有受到刚刚那些咒语的影响?”郑清晃了晃不甚清醒的脑袋直接问出这么一句讨打的话。 “因为那只老鼠并没有你看上去的那么‘不起眼’……更重要的是那些咒语大部分都是冲着你招呼过去的!”希尔达扳着公费生的肩膀手指飞快的从他肩膀、腋下、腰间滑过将郑清挂在身上的其他零碎东西一一扯了下来同时没好气的教训道: “与其关心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 “好家伙上千张爆炸符?!” “你家是做军火生意的吗?!” “知不知道上千道爆炸符在这里炸掉是什么后果?你们整个d甲猎区都会从布吉岛上抹去!连带着临钟湖的水平面也会跟着下降三五米的程度!” “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变得这么疯狂了吗?” “你应该跟托马斯一样进星空学院……天知道学校为什么要把你安排进九有学院。” “你这是偏见吗?”托马斯怫然不悦扫了希尔达一眼。 “不这是明智。”希尔达纠正道。 郑清缩着脖子听着希尔达之前的教训赔笑不止:“我家不卖军火托马斯先生也是知道我家都是教书的……刚刚我只是吓唬吓唬肥瑞并没有真的打算引爆这些符纸。这里面许多符纸都是我自己画的没有那么危险。” 助教们脸色稍稍和缓了一点。 “肥瑞你认识吧之前你去我家的时候我跟你提起过的。”说着郑清转头看向托马斯强调道:“难道你不好奇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布吉岛上吗?当初我来学校的时候可是只带了波塞冬一个宠物!”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隐规则 “确实有点好奇”托马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随即又摇摇头:“只不过这些话你应该对教授联席会议以及丹哈格的人来说而不是我们两个小助教。” “丹哈格?”郑清似乎意识到什么脸色慢慢变得发白:“丹哈格的人也会来?” 希尔达扯了扯嘴角露出哭笑不得的模样:“所以说这就是无知者无畏……你不会以为‘试图’在第一大学附近制造恐怖袭击的‘嫌疑犯’被第一大学的校规校纪处理一下就没事了吧。且不论这种行为的恶劣程度单单个人持有那么多爆炸符是不是符合《巫师联盟》的相关限制规定就值得丹哈格派人来调查一番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宥罪猎队全体猎手的档案现在已经摆在巫师联盟诸位大佬的办公桌前了……个人建议你现在向漫天神佛祈祷一会儿比像我们俩解释更有效。” “最起码祈祷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但祈祷会让人变得软弱。”沉默许久的萧笑终于开口。 “嚯嚯嚯这话让亚特拉斯的人听了会出事的!”希尔达一副‘抓住你’的表情转头看向萧笑:“正常人来说都会觉得祈祷会让人坚强一些吧……话说回来你今天表现的确实不太正常。如果不是之前在你身上刷过的侦测魔法没有查出来异常我都会怀疑是不是郑清这小子用了什么奇奇怪怪的魔法把你控制了……” “我在你印象中就那么糟糕吗?”郑清恼火的打断希尔达的话。 但助教先生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对萧笑说道:“……不过既然你意识很清新那我就更加好奇了是什么理由让你对你们队长的疯狂行径视若无睹呢?” 他目光锐利的看着萧笑。 萧笑低下头盯着手中的水晶球错过了希尔达的视线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问题喃喃道:“还没结束…” “什么?”希尔达侧着耳朵把脑袋向萧大博士靠的更近了一些。 “我是说这件事还没有结束。”萧笑抬起头表情有些纠结但语气非常坚定:“水晶球告诉我你们的身后跟着一大片黑色的阴影!” …… …… 萧笑提及的那一大片黑色阴影很快便得到了验证。 清理完现场待外出巡逻的迪伦与张季信也闻讯回归之后助教们这时才押解着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向猎区边缘前进——他们打算回程路过‘林间小屋’的时候再将宥罪猎队剩余的几位猎手一并带走。 说是押解其实助教们也并没有采取什么强制性的措施。一方面郑清等人表现的非常配合毫无反抗的举动;另一方面这也是助教们自信的表现。 毕竟这是在布吉岛这里距离第一大学的围墙不到一里的路程还处于校园守护大阵模糊影响的范围之内。更重要的是十多位助教都是注册巫师级别用来看守四个刚刚入学不到半年的巫师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牛刀杀鸡了。 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五点钟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因为雪地的缘故林子里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暗。只不过灰扑扑的光线对于人类的视线并不是非常友好即便站在原地向远处望去也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世界。 踩着咯吱咯吱的雪窝一行人排成三列不慌不忙的向前走去。 之所以没有选择‘遁术’或者‘甲马符’助教们也有多重考虑。比如节省经费、可以少提交几张申请表、学校防御魔法对遁术的影响——尤其是带人状态下的影响更难以测定。 当然最重要也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一个理由是助教们在隐晦的多给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一点缓冲期。按照助教团带队巫师张羽的说法郑清等人一旦被带回学校后可能会立刻被转入禁闭室严重的说不定稍晚一些时候郑清就会被巫师联盟的人带往丹哈格。 “你们可以提前跟家里打声招呼”张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掠过张季信与迪伦若有所指道:“毕竟只是一个次级威胁涉及的罪名也就是滥用魔法、或者未按规定申报大批量爆炸符……不是什么大麻烦但也不要让家里人太过担心。” 郑清默默的走在队列中没有说话。 他知道张羽这番话更多是对其他几位巫师说的——不管张季信还是迪伦身后都跟着著名的巫师家族即便是萧笑据他了解家里也有不止一位巫师。 只有郑清自己孑然一身。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老郑家虽出了几个读书人却与巫师世界毫不搭界所以家族力量是不需要考虑了。家族之外吴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郑清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因为这件事麻烦先生——到底他是因为打探回字集、黄花狸等事情惹出的麻烦面对吴先生的时候难免多了几分心虚。 至于苏施君如非必要郑清决计不会让人知道自己与她之间关系的。所以他在脑海中第一时间排除了这个想法。 而所谓‘必要’自然是丹哈格初步调查结论很糟糕的情况下。 截至目前根据助教们的讨论郑清觉得情况并没有发展到那种地步。 在此之前年轻的公费生觉得他似乎可以多相信相信学校——毕竟是愿意给学生购买高额‘医疗保险’愿意报销‘变形药水’的学校郑清完全有理由相信学校会给他指派辩护人的。 好多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带着这份迷之自信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地郑清低着头闷不作响的向前走去。借着这段时间萧笑已经向两位后来的同伴简单解释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 不出意料张季信与迪伦并没有对郑清有任何抱怨——虽然他们也对郑清为何选择如此激进的手段有一点点困惑——与之相比他们更喜欢探讨郑清选择背后暴露出的某些问题。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黑色口袋 “按照清哥儿的这种心态似乎更适合去亚特拉斯当某位神灵的偏执信徒或者进星空学院当一个战斗疯子。” 迪伦捏着下巴小声评价着语气中充满了好奇:“所以说……当初你为什么要选择九有学院?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了我可以帮你走走星空学院的门路试着帮你申请一些转院的手续?” 后面这段话他是对着郑清的背影说的。 郑清耷拉着脑袋假装没有听到吸血狼人先生这番略显认真的调侃。 他不说话不代表其他人也会保持沉默。 “一时的心态波动并不能决定某个人真正的品质。”萧笑走在郑清的另一侧闻言转头看向迪伦否认道:“我觉得学校的花名册在考虑这个问题上肯定会比你考虑的更加周到、更加深刻。” “这只是你的臆想罢了也许从某个角度而言那些魔法造物确实非常神奇但很多时候它们蠢起来比猪还要笨。”说道这里迪伦忽然摇摇头改口道:“不猪还是很聪明的动物……它们蠢起来比阿米巴原虫都不如!” 张季信并没有加入迪伦与萧笑之间的谈话。 与他俩相比曾经担任过猎队主猎手的张大长老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显得更为稳重考虑问题也更全面一些。 “需不需要我让家里帮忙打个招呼?”他紧走几步来到郑清身边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家在丹哈格那边没有熟人吧……不要忙着拒绝反正这件事我也脱不了干系多带你一个也不过是多交几页申辩材料的事情。不会更麻烦。” “唔这件事我也可以帮忙。”迪伦后知后觉跟着补充道。 郑清带着几分感动看了两位同伴一眼并没有完全拒绝他们的好意。 “辩护人的事情先不急”年轻的公费生努力让自己的语调显得轻松一些:“等学校这边初步调查之后再确定也不迟……如果情况严重学校肯定会提前告诉我们的。” “另外其实我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就像博士之前说过的那样猎妖法则中面对‘超出能力范围的威胁’猎手们是允许使用某些不可控手段的……” 宥罪几位年轻猎手之间的短暂讨论会至此戛然而止。 倒不是他们没有什么话题可聊也不是他们已经抵达作为猎队后方大本营的‘林间小屋’了。而是走在最前方的希尔达助教忽然抬起胳膊打了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 “周围的情况好像不太对……大家注意警戒!” 希尔达的声音很低却清晰的响在每个人的耳畔。 原本嘀嘀咕咕小声说话的几位宥罪猎队年轻猎手闻言立刻闭了嘴下意识的组成了一个防御阵型警惕的四下张望起来。 跟着几人身边的托马斯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没有打搅这些年轻巫师而是径直掠向希尔达协助他进一步探查前方的情况。 很快一连串的消息便随着外围助教们的分析向队伍中的其他成员传递开来。 “沉默森林基本常数出现异常波动!魔力浓度正在以每分钟5%的速度急剧上升!” “第一大学守护者阵法影响因子正在迅速衰减!预计十分钟后守护法阵对这片区域的压制将降至最低!” “林中树木、灌木、枯草丛均未发现变异情况。” “雪堆未发现变异情况。” “扫描未发现异常生命波动扫描未发现陌生气息。” “天色变暗速度超过正常情况……已排除雷暴积云等自然影响因素。” 助教们前面交换的那一串串复杂的常数值对郑清并没有太大参考价值——事实上他也不掌握沉默森林的某些准确常数没办法进行比较分析——与之相比助教们提到的最后一条信息郑清倒是有切身体会。 在这支队伍出发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因为现在是冬季按照正常的时间逻辑这个时间段太阳已经基本消失在地平线之下了。仅仅留下一片灰白色的天空向大地播撒着灰白色的光线——这个过程一般会持续一个小时左右到五点半左右连这点灰白色的光线才会被夜色所吞没。 但现在还不到五点钟天色就已经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黯淡了下去。 仿佛有人用一杆饱蘸浓墨的大笔一道一道从天际涂抹过来似的。抬头望去郑清可以清晰的看到深浅不一的黑色正从天边向他们头顶笼罩过来。 远处是极黑、极暗仿佛没有月亮与星空的子夜;近处还有些许光线像是被清水晕开的墨汁浅色里酝酿着几缕黑暗在云层与树梢之间翻滚流淌。 “全体注意!” “以宥罪猎队为中心收缩阵型原地待命!” “占卜师尝试推测撤退路线辅猎手尝试与学校联系!” “战斗小组准备组合雷咒!” “辅助小组准备全体增益型魔法!” “暂时不要使用任何召唤术!” 身为领队的张羽发现异常情况后果断下令有条不紊的分配起任务来。这种沉稳的态度在遇到突发状况的时候非常鼓舞士气。 而他的这番应对措施显然也触发了那股隐藏在黑暗中的力量。 就在队伍停止前进建立防御阵型并开始测量、检查四周环境的时候黑暗中原本隐藏着的那股力量也随即放弃藏匿骤然发力。 仿佛有一口巨大的黑色口袋从天而降只是刹那间原本还有一抹亮光的天色瞬间成为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世界。 与此同时四周的风声、说话声、树枝沙沙声、雪地里咯吱咯吱的声音也一并消失不见。就像那个黑色的大口袋装走天上光线的同时也将这片世界的声音一并掠夺了去。 面对一望无际的黑暗与寂静恐惧自然而然从每个人心底升起。 尤其是宥罪猎队的几位年轻巫师更是缺乏应对这种状况的手段。 也幸亏他们早早构筑了防御阵法借着阵法节点缓缓流转的魔力让四个年轻人之间有了一丝脆弱的联系不至于陷入妄境。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夜幕中的四重唱 “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从森林上空滚过留下一阵阵颤抖的回音。惨白色的闪电随之浮现将这个原本漆黑的世界劈开闪耀出一片黑白分明的世界。 白色的闪电、白色的雪黑色的森林、黑色的夜。 颜色泾渭分明却又异常融洽。 借着那些一闪而逝的亮光郑清清晰的看到了数道黑色的身影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的树梢高处仿佛黑夜中的幽灵令人心底油然升起浓重的不安。 “流火咒无效无法破除夜幕压制效果。” “四周气温过低环境不匹配杲杲gao出日也无法生效。” “叔在薮系列咒语容易引发不可控火灾放弃使用。” “‘日出有曜’只能维持极短的时间魔力消耗过大不建议作为破除夜幕手段。” 一排排法书上浮现起一片片朦胧的亮光不时吐出一道道色彩斑斓的咒语射入头顶的那片黑幕炸出一朵朵灿烂的光亮。 只不过这些光亮与那些雷咒带来的闪电一样都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一闪即逝。 郑清站在队伍中央与宥罪其他四人组成防御阵型安安静静的呆在原地听着四周助教们此起彼伏的报告忧心忡忡。 从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快十分钟了。倘若第一大学真的能够发现这里的异常情况肯定早就派遣资深教授赶来了。然而直到现在这支囊括了宥罪猎队与助教团在内的的临时队伍仍旧被困在原地进退两难。 进不知前路何在;退不知退向何方。 “‘鸟鸣嘤嘤’施展失败咒式受到不明魔力干扰无法透过夜幕传递!” “‘斤斤其明’缺乏光源辅助无法探查对方来历与身份!” “‘以引以翼’失效无法正确指引方向……罗盘、司南等指向型法器也失灵了!” “‘考卜维王’失败我们疑似被对方拉入了某个夹层空间失去占卜锚点!” 一个又一个糟糕的消息传来助教团使用了各种手段不仅没能打破这突如其来的夜幕便是在这片黑暗中制造一点光源、或者探查一下方向似乎都成了某种奢侈。 这种情况令郑清的心愈发沉了下去。不仅仅是他便是周围几位助教说话时的语气中都流露出一丝不安。 “不震不动不戁(nǎn)不竦!” 助教团首领张羽低沉温和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一抹淡绿色的光晕从他的法书上骤然一亮化作一道明亮的光环扫过整支队伍。 ‘既不震恐也不动摇既不惧怯也不惊扰’这道咒语的效果异常出色不仅仅安抚了大家原本有些焦躁不安的心情而且还附加了一些‘静心’‘专注’之类的效果令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而郑清也借着这道咒语重新打起了精神。 然后他脑海灵光一闪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不久前校猎会上的那场新生赛——赛程进行过半的时候宥罪猎队与衔尾蛇猎队原本已经安营扎寨选择了远离妖魔的一个小山包休整。却不知为何妖魔大军又堵在了他们的法阵外面。 “不会那么倒霉吧……”年轻的公费生喃喃着抬起手下意识的按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与新生赛上的那次情况类似今天郑清也有眼睛变红了。只不过与上次不同这一次郑清是顶了两颗红眼睛。 “前后队伍轮流施展‘烨烨震电’与‘殷其雷’中队每隔三分钟释放一道‘虺虺其雷’保证我们始终处于雷咒守护之中。” 张羽清亮的声音在队伍中响起不慌不忙似有成竹在胸。不得不说他的这番气度确实令大家非常安心。而且他的安排也非常稳妥——作为一种充满正气的能量雷咒一向是巫师们对付黑暗的有力武器用在眼前这只情况里再合适不过了。 “有趣的孩子……” “正确的应对……” “错误的抵抗……” “失败的挣扎……” 四道诡异的声音在黑暗中突兀响起打破了张羽刚刚营造出的‘安心’气氛——之所以说诡异是因为这四道声音仿佛是用呜咽的风声、树叶摩擦的沙沙声、以及脚踩在雪地里的咯吱声糅杂而出的完全不像是正常人发出的声音。 “哼藏头藏尾的家伙连正常说话都不敢……是怕学校秋后算账把你们从龟壳里揪出来暴打一顿吗?!”希尔达大声说着毫不客气的开口嘲笑道:“有能力把我们拐到这个夹层世界却连脸都不敢露一下如果我是你们早就找块豆腐撞死自己了!” 郑清悄悄咽了口唾沫小心的看了希尔达一眼唯恐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家伙突然出手将这位脾气不好的助教先拖出去暴打一顿。 “没有躲藏……” “不是畏惧……” “为了你的安全……” “请闭嘴……” 依旧是那些古古怪怪的声音依旧是此起彼伏仿佛四重唱一般的回响。只不过伴随着这一次的回响一缕寒风掠过队伍击中了站在队伍中部的希尔达。 然后希尔达那里就彻底没有声音了。 这种可怕的效果顿时令所有人为之胆寒。 “闭上你们的眼睛……” “收起手中的法书……” “低下头……” “我们只会带走一个孩子……” 四重唱重新在众人耳边响起似乎只是一个警告又像是让大家做出各自的选择。只不过它们的要求过于含糊也过于自大即便是在郑清听来都觉得无法接受更不要提站在外围的那些助教了。 “月出皎兮……” “甘与子同梦……” “月出之光……” “维清缉熙……” 没有得到在场众人的回应四重唱并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反而像是为所有人考虑一般落下了四道咒语。 除了第二道其他三道咒语都有非常明确的指向性那就是将光明重新还给这片被黑暗笼罩的世界。 这种前后矛盾的举动令诸人愈发困惑。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失控VS暴走 事实证明‘四重唱’并没有那么好心。 随着皎洁的月光在黑暗中慢慢荡漾开来助教团与宥罪猎队的诸位巫师几乎同时感到沉沉的睡意袭来。那流淌的月光中是满满的催眠的波动。 “啊……” 郑清上下眼皮刚刚碰在一起便发出一声惨叫重新瞪大了眼睛。因为就在他闭眼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人拿着一根凿子对着他的眼眶用力砸了下去把他的脑壳都要砸开了似的。 这个时候不要说闭眼睛了就算眼珠子瞪出眼眶恐怕郑清也不会感到奇怪。 ——真是羡慕杜泽姆博士能够随时随地把眼珠子抠出来做个spa啊那想必是极舒服的。话说回来南海之帝倏与北海之帝忽在报答混沌恩德的时候用凿子给混沌凿七窍不知道混沌会不会跟自己现在一样痛苦呢? 郑清咬着牙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脑子疯狂的转动着触碰着那些不着边际的念头竭力转移着注意力。 “不出所料……” “我猜也是……” “开关打开……” “只能自己关闭……” ‘四重唱’没头没尾的对话伴随着它们那诡异的音调钻进郑清耳朵仿佛一个海绵垫似的减轻了那股凿痛感。这非常神奇。 年轻的男巫跪坐在雪地间喘着粗气歪着脑袋看向远处的那四道身影。 月光亮的刺眼令郑清不由眯了眯眼睛。 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就在几分钟前助教们还在为如何能够看清几步开外的小路操碎了心浪费了大把魔力。而现在不需要丁点儿魔力郑清就能清晰的看到四五米外那株干枯灌木上挂着的一张蛛网分辨出那张蛛网上一根根亮晶晶的蛛丝以及一个个精巧的节点。甚至周围那些沉默的大树树皮都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闪耀的光膜。 有那么一瞬间郑清觉得自己应该重新把墨镜戴上免得眼睛被雪地的反光刺伤。 冰冷的空气顺着口腔、喉咙、最后涌入温暖的肺泡然后裹挟着废气与些许铁锈般的血腥气息重新被他吐了出去。洁白的月光下、洁白的雪地间那股洁白的气流离开郑清之后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便溃散开来散入这片沉默而白净的世界。 “猩红的眼睛……” “不是妖魔……” “躁动的气息……” “令人欣慰……” “你们不是人吧……说什么‘欣慰’简直要笑死人!”郑清沙哑着嗓子打断‘四重唱’的咏叹调喘着粗气冷笑着补充道:“三岁的孩子都知道人不长你们那样儿……” 他这话倒不是挑衅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之前抬起头后借助着月光郑清一眼就看清了‘四重唱’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左边第一个家伙身高足有三丈膀大腰圆鼻孔翻天脑袋上还顶了一对弯月般的盘旋大角活脱脱长了个牛脑袋。好在脑袋以下的部分看上去还比较正常将它的形象稍稍拉回了一点。 左边第二个家伙则与第一个家伙形成了鲜明对比身高约莫只有三尺尖头尖脑还驼着背仿佛背了一个巨大的龟壳——不不是好像就是背了一个巨大的龟壳! 倘若不是已经在学校见过许多次河童郑清一定会把第二个家伙当成河童来看的。 与左边两个家伙或者凶恶、或者猥琐的样貌相比右边的两位形象就要好太多了。 右边第一位浑身上下金光闪闪眉眼含笑神态安详从里到外仿佛每个毛孔都在散发着圣洁、善良、正直的气息让人望之而心生一股膜拜的感觉。 右边第二位则是四位里面唯一可以明确分辨性别与身份的存在——因为她是一条美女蛇——漂亮的脸蛋、如瀑般青丝搭配着一条粗大的、色彩斑斓的蛇身。猛地一看确实别有一番风情。也难怪从古至今喜欢与美女蛇勾搭的男巫络绎不绝。 虽然四位不速之客身上都披着黑色大氅遮住了它们大半的身子但凭借露在外面的部分郑清还是拼凑起来它们完整的形象。 “真有趣”年轻的公费生平息下悸动的心脏后继续开口说道:“沉默森林虽然不是第一大学的校区但终归还在布吉岛上在第一大学的控制范围内……你们竟然有能力在这个地方袭击一大队注册巫师真令人刮目相看呐。” “没有袭击……”牛头人打了个响鼻否认般摇摇头——诡异的音调与它那威猛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年轻男巫脑子里立刻冒出一大堆诸如‘比利’‘兄贵’‘安布里奥·伊万科夫’之类的名词然后顿时连打几个寒颤。 “只是休息……”背着龟壳的家伙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根长长的木杖指向郑清身后的一众巫师。 郑清回过头不由默然——包括张羽、托马斯、希尔达等在内的其他所有人仿佛都沉浸在了最美妙的梦乡之中。郑清甚至看到辛胖子鼓着腮帮子在飞快的磨牙毫无疑问他正在梦中享受着大餐。 “天亮了……”美女蛇仰着头看着天空那轮被它们召唤出来的圆月神情有说不出的忧郁令人望之而心生怜惜。 “一切如旧……”最后一位仿佛神祇般的存在用平静的目光看着郑清眼神清澈表情坚定。 郑清听着那些诡异的音调忍不住嘶了口气。 “能不能好好说话!”他有些恼火的看向那几位客人:“除了我这里又没有外人难道你们还担心被我认出来不成?还有你们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四位不速之客面面相觑。 几秒钟之后牛头人率先开口粗声粗气的说道:“我早就说了不要每句话都用魔法变音……完全没有必要!” “闭嘴你这个笨蛋!”背龟甲的矮子气急败坏的跳起来一巴掌抽在了牛头人的膝盖后面:“学校有的是手段探测残留在这片时空里的真相!少说一句话会死吗?”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令人困惑的沉默 从看清那四位不速之客的第一时间郑清原本悬着的心就稍稍向下回落了一毫米。 虽然那四个家伙看上去长相奇奇怪怪但终究都没有‘红眼睛’这让原本一直担心被妖魔狙击的公费生去掉了一丝压力。 当然也仅仅只是一丝。 身份不明、目的不明、出手就让整个助教团‘全灭’的对手怎么看都不像是令人安心的存在——尤其是它们单单只让自己保持了清醒这更让人为之警惕。 “安静!” “礼貌!” 美女蛇与那位金光闪闪的神祇先后开口阻止了另外两位同伴之间的小规模内讧。只不过听到它们两个人用词郑清莫名有些想笑。 “说到礼貌你们这些见面后都不报个名字的家伙才是真的没有礼貌吧哈?!”年轻的公费生用一种略带挑衅的口吻喊道。 原本刚刚安静下来的牛头人与龟背人同时将目光落在了年轻巫师的身上。 “这孩子的胆量意外出色呢。”牛头低声咕哝了一句。 “也许只是有恃无恐觉得我们不会把他怎么样?”龟背吊着眼角斜乜着跪坐在雪地里的公费生脸上浮现出恶意的笑容:“毕竟现在就他一个人醒着……真想看看当他知道真相后的表情啊。” 这个矮子的声音并不高但在这片静谧的世界里它的声音却能够传出很远远到足以让年轻的公费生明明白白听清楚它说的每个字。 这让他哭笑不得的同时心也重新悬了起来。 哭笑不得是因为对方似乎有什么错觉——或许它们觉得郑清现在应该怕的发抖、连话都说不出口才算正常——但事实上经过入校专机事件、多次面对野妖、长期半夜巡逻、以及不久前的新生赛等一系列磨练之后郑清的心态已经可以说是非常淡定了。 也许会紧张但绝不至于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人死鸟朝天脑袋大了也不过碗口大个疤。 这不是在胡吹大气。历练越多郑清愈发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冷静尽量用平常心态面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保持一定程度的紧张状态对解决问题有帮助但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就没什么用了。 至于他的心重新悬起来则是因为那个龟背刚刚说的话。 ——真相?什么真相?怎么想这都不是一个友好的词语。是跟眼睛变红有关吗?或者它们知道自己变成猫还会说话?再或者是跟肥瑞有关?跟黄花狸、跟吴先生有关?亦或者跟那头被有关部门带走的大黑猫有关? 总不会跟苏施君有关吧! 郑清脑海里浮现起这些乱糟糟的念头——这么一想他蓦然发现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貌似还挺多如果能在今天解决那么一两件似乎也不算特别糟糕?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低低笑了两声。 “噫坏了……又嚎又笑的……不会是刚刚我们的出场方式有点惊悚把这孩子吓傻了吧!”牛头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牛角扭头向美女蛇抱怨道: “我之前就说趁着他还没跟那只死老鼠见面摸黑一棍子砸晕拖走就行你们硬要整这么复杂……现在好了老鼠也见了人也疯了good job!” 沉默许久的美女蛇终于回过头瞟了牛头一眼朱唇微启吐出两个字:“闭嘴。” 牛头立刻重新闭上了嘴巴。 只不过即便闭上嘴巴它那宽大的牛嘴仍旧无声的蠕动着仿佛嘴里在反刍着草料似的。 牛头安静下来之后场间顿时陷入了异常沉默之中。四位不速之客就站在不远处的枝头既不说话也无其他举动一动不动的盯着郑清直盯的他头皮发麻坐立不安。 “你们在等什么人吗?还是说在等某个时间?等某件事发生?”许久年轻男巫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天怪冷的……如果不介意我能不能先带他们回去?” 他指了指身后横七竖八躺在雪地里打呼噜的同伴们。当然他也知道这是一个毫无可能性的建议。只不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试一试总没有什么害处。万一真的能走呢? 不出意料没人搭理他。 停了几分钟郑清忍不住再次开口:“你们之前说要带走一个孩子……是谁?” 这个问题显而易见便是那个牛头眼睛里都露出几分鄙视。 只不过依旧没有人开口。 看着这个架势郑清索性盘腿坐在了地上自顾自分析道:“看你们虽然相貌奇特但眼神清澈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为什么要在第一大学门口做这种事情?这里离学校围墙不足五百米就处在学校守护大阵影响范围之内这么多人消失肯定会给你们惹来大麻烦的!” “月下议会?巫师议会?还是那个传说中的黑暗议会?” 郑清绞尽脑汁猜测着对方的身份——倒不是他孤陋寡闻没有办法罗列出更详细的可能性而是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他实在没有办法进一步推断对方的身份。 之所以把月下议会列在了第一位一方面固然有苏施君或者‘影子’的缘故月下议会有最大的动机;另一方面也是巫师世界长久以来对月下生物不信任的传统。 在巫师世界呆的时间稍微长一点郑清也难免带上一点点偏见。 对于他的猜测四位不速之客还是一语不发只是站在高处沉默的盯着他。 这就有些不对头了。 年轻的公费生在困惑之余胆子愈发大了一些。 “……你们这样搞是不行的。做出这种事情起码要让我们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对吧。” “如果你们真的有什么诉求想要通过扣押我们来跟学校讨价还价的话我必须提醒你们这种手段太糟糕了……学校是不会跟恐怖分子谈判的。” “如果说你们真的只是来掳人就应该像那个牛头说的那样一个咒语把大家都放倒之后抢了人直接跑路。而不是现在似的站在枝头吹冷风摆珀斯……话说你们站在那么高的地方不冷吗?要不要下来跺跺脚暖和暖和?”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情况有点复杂 后面的建议很冷笑话即便是提出这个建议的郑清在话出口之后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摇摇头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但四位不速之客中的某一位显然把这个建议当真了。 “可以下去跺跺脚吗?”牛头眨眨眼晃着脑袋兴高采烈的看向同伴:“要不我们下去吧一直站在上面冷风吹的我牛角都僵硬了。” 郑清嘴角抽了抽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茬——他非常想吐槽那个牛头牛角原本就是僵硬的被风吹一吹冻一冻又有什么打紧呢? 鉴于双方的身份区别郑清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 与他不同牛头的同伴倒是很果断。 美女蛇一语不发黑色大氅忽的一扬身后那条粗大的大尾巴只是一甩便将那个多嘴多舌的家伙抽落树枝。牛头如愿以偿的下到了地面。 只不过它是脑袋朝下落下来的没有实现它跺跺脚暖和暖和的愿望。 从雪坑里爬起身后牛头倒也没有重新爬回枝头而是径直找了株粗大的松树低下头借着粗糙油腻的松树皮蹭了蹭它的牛角。 细针般的松叶随着牛头的拱动窸窸窣窣的落下给雪地铺上了一层久违的绿色。月光下看着这幅奇特的场景别有一番趣味。 蹭完一侧蹭另一侧的时候牛头转了过来铜铃大的牛眼恰好对上年轻公费生目不转睛的视线。 “牛角就像那些吸血鬼的牙时不时擦一擦保养保养才是王道。”牛头毫不在意的挥挥手对郑清说道:“你要不要来试试?” “这不是重点吧!”郑清满头黑线:“而且我也没有牛角。” “哦对你没有牛角噢!”牛头后知后觉般恍然道。 这份傻气令人叹为观止郑清抬头看了看树枝上的其他几人想看看他们的反应。但出乎他的意料树枝上的其他三道身影似乎对树下同伴的逗比行为视而不见。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郑清再无其他任何举动了。 这让年轻公费生浑身发毛的同时愈发困惑。 “你们到底来干嘛的?”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试探着向牛头人那边走了一步:“抢劫?绑票勒索?谋杀?总不至于就是站在这里表演默剧吧!” 嘴里说着话他的手却仿佛无意间撑在了后腰处看似是久坐后熟络筋骨实则是按在了他那柄柯尔特蟒蛇的枪柄上。 弹匣里还有之前塞进去的六颗束缚咒弹——郑清对此尤为后悔他觉得自己应该给里面塞点更强力的符弹。但好歹也是六道束缚咒一个一颗还有两颗富余足够他跑远一点了。 是的打一开始郑清就没想着老老实实被这些人抓走也没想着自己能神威大发单挑四个不知深浅的不速之客。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趁着对面不注意自己能偷偷溜掉。 考虑到它们仅仅让托马斯等人睡着郑清清醒的认识到现在不是自己逞强装英雄的时候。他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只要跑出对方的视线凭借灰布袋里那一沓沓用途各不相同的符箓他就有百分之一的信心躲过对方的搜捕——在之后不论是找机会冲回学校找援兵还是躲到最后等对方被迫撤退郑清还没有想那么远了。 五十米。 再往前走五十米郑清就有一半以上的把握连开四枪打中那四个不速之客。 如果能走到那四个家伙五十米之内他觉得自己甚至能将成功率提高到百分之九十或者更高。 带着这点天真的想法年轻的公费生扶着腰扭着跨装作活动筋骨慢慢向树下那个牛头靠近。 但还没走出三米远一只宽厚的大手便搭在了他的肩头。 “不要浪费心思试探了也别想着逃出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的在年轻公费生身后响起将他吓了一大跳:“这片空间被人用大法力从沉默森林剥离了出去除非对方主动放手或者我们的几位校长院长一起出手否则没人能轻易把我们从这里面拉出去的。” “其实打碎空间屏障很简单学校里随随便便就能拉出一打巫师做到这一点。”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一旁补充道:“但是在打碎空间屏障的同时保持空间里生命的安全则不是那么容易了……只有法力高强的大巫师甚至更高层次的存在才有可能实现那么精巧的操作。” 郑清缓缓转动僵硬的脖子慢慢向后看去。 拦住他的正是刚刚还在呼呼大睡的托马斯。而在托马斯旁边包括张羽、希尔达在内的其他助教们也都悄无声息的站起身默默打量的对面那四位不速之客。 刚刚说话的就是托马斯与希尔达。 注意到年轻巫师震惊的目光希尔达轻快的冲他挥了挥手。 “想法不错选择也没错而且勇气也值得鼓励。”这位实践课的助教先生指了指郑清藏在身后按在枪柄上的手——显然他对年轻公费生的打算一清二楚——但他随即补充道:“只不过学校不会鼓励你这种冒险行为的……太莽撞了一点。” 仿佛是为了说的更清楚一点希尔达走到郑清身边接过他的符枪做了一个示范动作解释道:“你刚刚的动作幅度太大了点稍微有点警惕性的对手都不会忽略你那夸张的举动……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还想用符枪那就应该学一学美国西部巫师的拔枪术。” “无声咒更恰当一点。”托马斯显然不赞同伙伴的观点:“拔枪术不是一年半载能掌握的但是只要天赋足够的巫师学会无声咒只需要一个星期。” “如果我是你们俩会先向郑清同学解释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张羽温和的声音在两位助教身后响起:“否则我们这位警惕的公费生就会向你俩脸上砸辟邪符了。” 听到这番话郑清刚刚偷摸伸进灰布袋的手顿时僵在了袋口。 他小心的咽了口唾沫对着托马斯与希尔达干笑了两下。 “不是辟邪符”年轻的男巫下意识辩解道:“只是张静心符……我是说有点乱情况有点复杂我想静静。” “啧……真是件伤心的事情。”希尔达夸张的叹口气扭头走向队伍后面:“托马斯解释的事情交给你了。我也要静静……去反思一下为什么自己的学生会不相信自己。”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义身 “我们确实着了对方的道。” “因为有十几个助教在一起又是学校附近所以助教团的行动并没有完全遵循‘要员保护’计划行动在转移过程中浪费了太多时间。” “好在对方的经验也不太丰富忽视了学校守护大阵对这个‘沙箱’的影响给了我们足够的缓冲时间——这也不能责怪它们不够专业而是因为极少有势力能够在第一大学眼皮底下做这样的手脚难免会有意外状况。” “事实上在对方施展‘甘与子同梦’几秒钟之后我们就已经重新清醒了。” “只不过对面一直与我们保持着距离而我们又想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大家按照羽哥的要求暂时躺在地上装睡……” 托马斯清晰而又有所保留的解释声在郑清耳边响起。 年轻的公费生木木的看着那些原本‘沉睡’的助教团成员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小声而激烈的讨论着什么不时向空气中打出几道颜色各异的咒语脑子里乱糟糟的。 整片雪地里唯一还在沉睡不醒的就只有萧笑等宥罪猎队的那三位猎手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让郑清稍稍感到了一点安慰。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它们……”年轻的公费生悚然转身看向不远处那四位不速之客。 刚刚那一瞬间他已经准备好跟在助教们身后迎接即将到来的惨烈大战。 但出乎他的意料不论是那位‘神祇’还是那条美女蛇亦或者那位龟背矮个儿都始终不声不响的站在树梢丝毫没有出手攻击的意图。 即便是靠在树下的牛头也只是偶尔从鼻孔里喷出几道粗大的白气间或低着头在树干上蹭一蹭牛角。颇有几分‘任你四处蹦跶我自岿然不动’的感觉。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愈发困惑。 “我已经彻底糊涂了。”他老老实实的叹口气重新转头看向托马斯。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并没有将那柄柯尔特蟒蛇塞进灰布袋里相反他还趁着这个机会将原本弹匣里的几颗束缚咒符弹换成了辟邪符与雷咒符弹。 “正常很正常的反应。”托马斯赞许的看着年轻猎手的举动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没有人解释的话我也会糊涂的。” “我还是不明白”郑清扫了一眼远处静默的四位不速之客然后又看了一眼原地忙碌不休的助教们皱着眉说道:“它们为什么不动手?你们为什么不攻击它们?还有你们是怎么醒过来的呢?” 在刚刚的解释中托马斯就对助教们如何清醒过来语焉不详。 “唔主要是运气好……你知道内因外因加起来我们运气不错。”面对郑清的第二次追问托马斯仍旧没有正面解释含糊着将问题掠过。 “所以说你们只是运气好才清醒过来的对吗?”听完托马斯的解释后郑清如是总结着同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那么为什么我没有被那道咒语催眠呢?” 托马斯闻言与一旁的张羽小心的交换了一下眼色。 沉吟片刻才含糊回答道:“也许是因为你身上携带了什么自发性的防恶咒法器也许是因为你身上另外一道更强大的咒语在奏效打断了那道催眠咒的效力……当然最大的可能是我们那几位客人技艺足够高超即便施展的是群体性魔法也能准确甄别在场的每一位巫师将‘目标’跳过去。” “很有说服力的废话。”郑清嘀咕着。 托马斯闻言一脸黑线。 但他还是耐心解释了郑清其他的问题:“至于我们为什么不攻击它们……这里毕竟是它们的‘主场’能够保持一定程度的和平让我们多一点准备时间自然是最好的。” “更重要的是对面那些家伙都是用的‘义身’就算一换四我们也是亏的。”张羽在另一侧补充道:“所以能不打还是不打为好。” “义身?”郑清听到了一个新名词。 “就是假身”托马斯似乎很高兴郑清的注意力转移到这个名词上面忙不迭解释起来::“你可以理解为某位巫师遥控的分身与本体之间毫无牵连却又能代替本体去做很多不干不净的勾当……前些年三叉剑查出来的很多黑巫师都喜欢使用这种手段。它可以帮助黑巫师们安全隐藏起来。只不过这种分身需要技巧非常高超的占卜师为它们洗炼因果很少有黑巫师用得起……虽然它非常好用。” “但不管多么罕见这幅躯壳都是用魔法炼成的实质上不过是一堆魔法材料与魔法回路的总和。肯定不能与巫师的真正价值相比。所张哥说一换四我们也吃亏就是这个意思。” “那他们现在是故障了吗?”郑清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刻明白那些不速之客异常举动的缘故了。 自从释放出四道咒语重新点亮这片世界让助教团的巫师们陷入‘沉睡’之后那四位不速之客的举止就变得格外古怪。不论是行为动作还是言谈举止都非常不合逻辑。 “啊非常敏锐。”托马斯赞许的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位不速之客:“总的来说那些家伙还算谨慎……又是义身、又是沙箱已经把暴露的风险降到了最低。” “只不过它们还是低估了学校守护大阵的威力。” “想在布吉岛上开一个沙箱难度超乎想象。不出意外的话这几位不速之客背后的神秘人正在竭力躲避学校守护大阵的‘排杀’顾不上这几个‘义身’在所难免。” “我敢打赌学校的守护大阵现在已经亮起了红色警报……说不定副校长还有院长他们正在回学校的路上。” “也就是说姚院长还有其他几位校长院长们现在都不在学校吗?”郑清似乎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胆子这么大了喃喃着自言自语道。 托马斯闻言一窒眨眨眼撇过头假装没有听见年轻公费生的问话。 郑清挑了挑眉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为难自己的面试官。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抱头鼠窜 托马斯没有猜错。 就在助教团与宥罪猎队被困在某个‘沙箱’世界里的时候沉默森林里四条黑色的身影正在‘抱头鼠窜’躲避半空中时不时激射而来的咒语打击。 之所以在‘抱头鼠窜’上加单引号是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形容词而是一道魔法。就像‘桃之夭夭’一样‘抱头鼠窜’也是一种古老的、用于战略撤退时的魔法。 只不过这道魔法在使用的时候具有非常大的局限性——有且只有带鼠族血脉的生物才能完整施展出来。 而眼下那四条黑影之中恰好就有这么一位存在。 “向左左偏十五度四分之一频率前进九十一步……注意前面有守护大阵的一个节点注意避让!” “转向!转向!偏右三度!那个小娘皮又丢下来一串雷咒!并合步左二拖右一绕一个小弧度不要被雷劈到了!” “更改频率!更改频率!四分之三频率急速前进一百二十五步然后恢复原频!” “娘希匹学校外面罩的这个壳子真让人恼火!” 蹿在四道黑影之首的那只圆滚滚的肥老鼠一边语速急促的指挥队伍躲避第一大学守护阵法的‘查杀’一边嘀嘀咕咕嘴里叫骂不止。 非一刻它们终于蹿进了一小片空地之中停下了脚步。 “歇一歇!”胖鼠大叫着止住步伐:“这是我之前设置的一个‘安全域’虽然面积不大防御能力不强但也好歹能拖一阵子……让我们喘口气。” 说话间这只胖鼠裹着身上那条厚实的黑色大氅在积雪中就地一滚。等它重新站起身的时候身形已经倏然涨大了数倍原本标准的老鼠模样也随着淡化不少变得更像一位尖嘴猴腮的巫师了。 当然这位‘巫师’嘴角仍旧长了几缕鼠须身后也依旧拖着一条长长的鼠尾。 “这些是佛肚竹吗?”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背对‘鼠巫师’弯着腰打量着这片‘安全域’的边界饶有兴趣的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种竹子只适合生长在温暖湿润的地方……而且它们不耐寒的吧。” “眼光不错!”鼠巫师显然很高兴有人注意到这种细节立刻津津有味的解释起来:“这是族里研究出来的最新品种以佛肚竹为基础衍生出来的耐寒、耐干冷的新竹种……竹子身上天然生长了隐匿气息、隔绝火、雷的符纹用来当‘篱笆’是再好不过的了!” “嚯……听上去确实不错。”瘦高巫师赞许的点点头站起身转头看向鼠巫师提议道:“那么二十玉币我可以让这些竹子进流浪吧的大宗商品交易市场……如果你愿意签一份保底销售合同流浪吧甚至可以免除你的手续费!” 说话的瘦高巫师正是流浪吧的主人贝塔镇里那位著名的流浪巫师。 听到流浪巫师的报价后鼠巫师勃然大怒。 “见鬼!”它喊道:“你这是抢劫!如果我把这些竹子卖给第一大学每年光专利费就能拿的手软!你竟然还想让我掏钱……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前提是第一大学愿意收你的竹子。”流浪巫师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他那惯有的假笑然后用熟悉的油滑腔调说道:“据我所知第一大学对地下鼠族各种严防死守对待你们甚至比临钟湖里那些臭烘烘的鱼人还要严苛……如果不是今年学校却人手你们想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校园里恐怕还要一百年的时间吧。” “更不要提我们现在还在被第一大学的守护法阵攻击。万一真被那座法阵捉去一缕气息不要说这几棵竹子了就算你在第一大学地下建立的小王国恐怕都会立刻崩溃。” 这不是危言耸听。 鼠巫师——或者说鼠仙人——听到流浪巫师的分析后重新变得垂头丧气起来。 但很快它便重新抬起头怒气冲冲的看向另外一位同伴。 “米尔顿!你还没解释到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它身后的长尾巴用力一甩在雪地里砸出一条深刻的堑痕然后身影一闪便出现在米尔顿公爵面前:“为什么月下议会连一个大巫师都没来!为什么苏施君会得到第一大学守护阵法的加持!难道你们打算两头下注吗?” “苏施君是苏施君卡伦是卡伦不要混为一谈。月下议会原本就不是铁板一块。”米尔顿公爵阴沉着脸哼了一声继而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补充道:“至于两头下注……议会里的哪一张椅子不是在两头、甚至三头、四头下注?就说你创造的鼠族如果我没记错也是一边在争取第一大学的正式编制一边天天向月下议会提交议员身份评议。更不要提今天的这场行动了。” 话是实话但并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听到它的话鼠仙人的的眼神立刻阴沉了下去连带着它的胖脸又跟着鼓了几分。 “至于月下议会为什么让我来……也许议会觉得今天这场行动有我参加就足够了。”米尔顿公爵虽然不是大巫师却也有不逊于许多大巫师的独特能力这让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充满了底气:“只要目的达到了大巫师或者不是大巫师又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重大。”流浪巫师打断米尔顿公爵的话用一种罕见的强硬口吻说道:“今天这场行动不是一次普通的行动……这场行动这关系到我们黑暗议会未来能否真正崛起能否与超越月下议会真正与第一大学平起平坐的关键……不容有失。” 米尔顿公爵眯着眼对流浪巫师的这番话不置可否。 流浪巫师似乎也觉察到自己的语气稍微有点重对于一位月下议会上议员或者说吸血鬼大族的族长来说稍显失礼。 但他并没有补救的想法。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抱头鼠窜的标准姿势 “如果今天这次行动真的那么重要为什么鼠仙人只安排了自己的一道分身前来?”听到流浪巫师的话后米尔顿公爵冷笑连连瞥了旁边那位尖嘴猴腮的鼠巫师一眼补充道:“而且还不是它那十几个分身中最强的一个。” “因为鼠仙人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流浪巫师简单的回答道。 “你以为我想来的吗?”鼠仙人——或者说鼠仙人的某个分身——抱怨的摊了摊爪子撇撇嘴嘴角的胡须滑稽的翘了起来:“与其跟你们在沉默森林里四处逃命躲避学校守护大阵的追杀我更愿意呆在地下城的藏书馆里帮那些书籍清理灰尘。” “鼠仙人可以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月下议会的其他大巫师们也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米尔顿公爵学着流浪巫师之前那股油滑的强调回答道:“如果我没有记错黑暗议会成立的初衷只是让大家多一个互相交流沟通的平台……没人想着再创建第二个月下议会或者第二个巫师议会。” “毕竟现在在黑暗议会里有椅子的原本在其他地方也有椅子。” 这番回答露出了很多令人不安的苗头。 鼠仙人的分身忍不住多看了米尔顿公爵一眼然后回过头小心翼翼的看了流浪巫师一眼。唯恐那个传说中脾气暴躁的老头儿抡起拳头把这只小吸血鬼暴揍一顿。 或许因为米尔顿说的是实情或许只是因为大家现在身处险境流浪巫师不想因为某场不经意的内讧让大家的处境变得更危险。 总之眼前并没有出现鼠巫师脑补中的失控场面。 但场间的气氛却不可避免的愈发紧张起来。 “原来的椅子再好也不过是一张木头椅子……而现在我们有机会坐上一张用金精秘银打造的椅子了。”流浪巫师语气异常平静但任谁都能感受到那份平静之下的激动: “或许月下议会的诸位还没忘记之前的想法。你们总觉得你们距离实验成果只有一步之遥了。却不知道这一步之遥如隔天堑——没有你们自己的阿尔伯特、陈文远或者于睿你们永远跨不过那道天堑——更不要提就算你们实验成功了也丝毫不会缩短你们与第一大学之间的差距。” “巫师联盟甚至包括妖魔方面都不会允许你们掌握超出协议之外的力量。” “半年前黯蓝古堡的那场事故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例子。” 说到这里流浪巫师话锋一转言辞忽然犀利了许多:“话说回来上一次黯蓝古堡事故之后议会里很多议员就对你们这些月下家族擅自主张表示了极大的不满。也许上一次我只把幽灵族的机构评级下调到白银的举动过于仁慈了一些让你们产生了某种错觉。” 米尔顿公爵阴沉着脸色没有对流浪巫师半威胁半诱惑的说辞做出半点反应。 直到旁边响起另外一个声音。 “不许违反议会规则。”这个声音显得嘶哑而又阴冷。即便在这寒冬的寒风之中依旧让听到这个声音的人感受到了源于内心深处的颤栗。 说话的是这支小队伍中的最后一位成员。 与其他三位展示真容的同伴不同最后一位成员不仅浑身上下被黑色大氅裹的严严实实就连眼睛也被一双宽大的黑色墨镜挡了起来——如果它躺在某棵大树下完全可以充当大树的影子而不虞被人发现。 眼瞅着场间气氛越来越紧张鼠仙人正打算调侃两句缓和一下气氛却仿佛感受到什么似的忽然脸色一变大吼一声:“抱头!” 听到它的叫声已经有过好几次经验的同伴们立刻果断抬起双手抱住了脑后勺。 随即鼠仙人的后一个词紧跟着它们的动作在它们耳边炸响:“鼠窜!” 咒语毕威力出。 “呼!”一阵狂风飚过原本立于空地间的四道身影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刚刚那些争辩与议论都是幻影似的。 仅仅过了几秒钟。 “轰!” 一条巨大的狐尾从天而落重重的砸在了这片佛肚竹构筑的篱笆间转眼便将这个小域砸的粉碎。成片的雪花漫天扬起似乎整个世界都被白色堵塞了一样。 “呼……!” 那条巨大的狐尾顺势一甩整片空间顿时被涤荡一清。不论是纷纷扬扬的雪花还是横七竖八的竹枝竹叶亦或是残留在空气中的某些魔法波动都在这一甩之下消失的一干二净。 “咚!” 一个披着红色大氅的高挑身影从天而降黑色的高跟鞋重重的踩在了松软的雪地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下沉却发出了沉重的声响仿佛大地都跟着颤抖了几下。 苏施君收了收衣摆抬手撩了撩耳边的青丝默默的盯着那四道身影消失的方向眼神中一片漠然: “小老鼠溜得可真快……” “只不过动了老娘的男人你们还想往哪里跑!” …… …… 就在沉默森林里上演大逃杀的时候。 ‘沙盒世界’之内郑清仍旧在与托马斯讨论着之前未结束的话题。 “所以说它们几个现在都是无意识的行动对吗?”郑清颇感好奇的指着坐在树下憨笑的牛头说道:“那个牛头看上去倒是比其他几个机灵很多。” “同样是‘义身’巫师技巧越高超、法力越高强那么义身所能表现出的‘活力’就越充分……按照这个原则控制那个牛头的家伙一定是位资深的巫师……甚至不排除是位大巫师!” “为什么向我解释这么多?” “哦很简单的选择罢了。”听到这个问题托马斯脸上露出几分轻松用轻快的语气解释道:“不论是彻底处理掉那几个义身还是打破这个‘沙箱’的外壳你都帮不上什么忙。而放任你四处溜达、不管不顾又非常不安全。所以羽哥让我跟着你顺便给你答疑解惑……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机会的。像你那几位同伴直到现在还在那道‘入梦咒’里挣扎。” 似乎察觉到年轻公费生的不安助教先生随即补充道:“也不用担心在这种时候安心睡一觉比睁着眼提心吊胆更好一点……我们已经帮他们施加了保温防风的咒语睡在这里并不比睡在有十八层天鹅绒垫子的大床上差多少。”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怒气的由来 第一大学的冬季狩猎活动原本与苏施君没有什么关系。 虽然她名头上还顶着一个第一大学客座教授的身份但这只是为了方便她在校园行走而设置的并不需要参与学校的实际教学实践工作。她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那座新建立的二维进化实验室中。 所以当时间移到十二月二十六日的下午当郑清从灰布袋里掏出数千张爆炸符正在沉默森林与肥瑞对峙的时候我们的苏大美女刚刚从漫长的午憩中清醒过来正拿着一张表格认真筛选勾画不同食物的热量与营养仔细斟酌晚餐中的不同配比思考能不能多吃十大卡米饭的严肃问题。 就在这时一只小狐狸吱哇尖叫着冲进了她的办公室。 “吱吱!吱吱吱!” 波塞冬尖叫着蹿进苏施君的办公室绕着她的办公桌飞一般打转仿佛一个毛茸茸的尖叫陀螺似的。 “抱抱歉!小姐!我们拦不住它。” 苏施君的贴身女仆长紧跟在小狐狸是身后闯进办公室气喘吁吁脸上一副难堪至极的模样见到苏施君之后二话没说立刻深深鞠了一躬:“非常抱歉打搅您工作!” “唔没事的没事的。”苏施君挥挥手示意苏蔓起身态度非常宽容:“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尼普顿来了不用在外面等候吗……噫不要咬我的袍子!注意形象!你要干嘛?” 波塞冬死死叼住苏施君的袍角努力把她向办公室外拽去。 苏大美女自然不会随意就被一只小狐狸拽着乱跑。她只是勾了勾手指头原本在地上乱蹿的波塞冬便被一双无形的手托了起来捧到女巫面前。 “记住你的身份!不要像一只野猫一样乱跑乱咬……也许我该让你跟着苏芽一起接受嬷嬷们的礼仪训练这样你长大以后才不会嫁不出去。” 正如大多数刚刚午休清醒不久的人一样此时苏大美女的思维显然正处于一种非常发散、非常活跃的情况所以她很容易就从小狐狸的不礼貌想到了它长大后很难嫁出去继而会孤苦终生老无所依等等等等。 显然波塞冬也晓得所谓‘嬷嬷的教导’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它瞬间安静了下来乖巧的坐在苏施君面前蓬松的大尾巴优雅的打了个旋半绕在身前两只耳朵也不再软趴趴的搭在脑袋上而是精神抖擞的支棱了起来。 “这才乖……”苏施君笑眯眯的揉了揉小狐狸的顶花皮顺手从桌上的果盘里摸出一颗颜色饱满的草莓塞进小狐狸的嘴巴里。 厚重的果汁立刻将小狐狸的嘴角染出一片红色。侍立在旁的苏蔓立刻递上来一块干净的白色毛巾。 苏施君耐心的为小狐狸擦拭掉嘴角的果汁后才不疾不徐的问道:“刚刚那么着急忙慌有什么事情吗?”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小狐狸立刻把眼睛瞪的滚圆人立而起两只小爪子也跟着帮忙一边比划着一边吱吱叫个不停。 苏施君听着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你是说一只黄色的狸花猫找到你说郑清马上就要遇到大的麻烦了?”苏施君蹙起眉试着捋一遍波塞冬刚刚表达的意思。 小狐狸飞快的点着脑袋表示没错。 “这只黄花狸你在d&k的开业仪式上见过而且郑清也说以前跟它很熟?” 小狐狸连连点头一副我记忆力很好的模样。 “然后那只猫让你这只小狐狸来找我说学校人手紧张抽不出人来让我出手帮郑清解决麻烦?”苏施君眯着眼语气愈发古怪。 小狐狸显然认为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此刻的注意力开始逐渐被苏大美女果盘里的几粒车厘子所吸引虽然还在点着头却有点心不在焉的感觉了。 苏施君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确认道:“那只猫还说如果我不帮忙的话就会变成寡妇?!!”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苏蔓眼皮一抖原本就很轻微的呼吸愈发安静了下去便是她的身影似乎都不经意间向后挪了一点点躲进了旁边书橱投射的一小片阴影中。 只有小狐狸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听完苏施君的描述后还很用心的‘吱吱’叫着纠正了一下。 “哦不止我变成寡妇你也会变成没爹的孩子是这个意思吧。”苏施君气极表情反而变得异常平静——倘若在漫画中此刻苏大美女周身已经被大块的黑色阴影所覆盖个别画风轻快的还会在她的额角加一个暴起的十字形青筋。 小狐狸甩着大尾巴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同时不断以目示果盘表示自己对那个盘子里的某些小果子很感兴趣。 躲在书橱阴影后的女仆长垂下脑袋无声的叹息了一口气在心底为小狐狸烧了一炷香。 “吃吃吃就知道吃!”苏施君伸出双手一把捏住波塞冬的双颊死命揉捏起来一边揉一边毫无风度的咆哮道:“老娘风华绝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竟被一只死猫说成寡妇?!!简直丧心病狂!!简直无法无天!” “连只猫都知道你爹是谁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吃?!” “满脑子都是吃吃吃你就不担心明天出了宠物苑被人套了麻袋打闷棍然后找我要赎金吗?!你就不怕别人把你捉了去抽血炼魂制作法器吗?!” 波塞冬被苏大美女的咆哮吓了一跳尾巴都僵硬了。 垂了几秒钟它才重新甩了甩尾巴冲着苏施君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脸。 原本怒气冲冲的苏大美女看见它的笑脸郁气顿时消散了大半。 感到屋子里气氛缓和下来一直站在书橱阴影下的女仆长此刻才站出身小声询问道:“小姐要不要通知姚院长?” “不必了。”苏施君冷静下来后拎着波塞冬的后腿把它塞进自己的果盘里然后看着小狐狸满脑袋果汁吩咐道:“我出去一趟……你在这里呆着盯着它不要让它出去。等我或者郑清过来接它走。” “连只猫都知道学校人手紧张就算找姚老头估计也没什么用。” 说话间女巫已经站在了办公室门口。 女仆长利索的翻出一件厚实的红色大氅为自家小姐披上。 苏施君扯了扯领口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我倒要看看是谁想让我当寡妇!”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瓮中捉鳖 “轰!” 在狐尾的飞扬下几株高大的松柏伴随着沉闷的声响轰然倒塌。几道黑影从倾斜的树干下飞快蹿出一声不吭一溜烟的向远处跑去连头都没回。 不出声不回头是担心被身后追捕它们的那位月下议会上议员抓住什么切实的把柄。毕竟有的时候只要没有彻底撕破脸皮许多事情上大家还是可以心照不宣做一点妥协的。 第一大学此次派苏施君负责追捕这几个闹事的家伙其中或多或少就有这方面的考量。 只不过任谁都没想到在第一大学守护阵法的加持下苏施君的战斗力飙升数倍直接将那四位心怀不轨的‘偷猎者’打的抱头鼠窜喘息不得。 “罍lei!” 一声轻叱响彻林间空地在刚刚被树干砸起的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几道粗大的藤蔓从虚空中蔓延而出眨眼便分化出成百上千条子孙蔓编织出一个泛着绿光的、庞大的‘牢笼’。 四位‘偷猎者’的身影还没跑远便被困在了这间牢笼里。 “闯过去!” 全身裹在黑袍中戴着墨镜的无名偷猎者低声喝道身上骤然冒出一股血红色的烈焰然后径直撞向那层藤蔓织就的绿色牢笼。 “砰!” 沉重的撞击声似乎将整个空间都撼动了那位试图强行闯关的偷猎者不仅没能撞破那层由藤蔓织就的牢笼反而被笼上那层绿光死死黏在了上面——更形象的说法就像一只红头苍蝇撞在了粘蝇板上似的。 紧随其后的另外三位‘偷猎者’登时刹住了脚步停在了那层绿色光幕尺许开外的地方。 “凸(艹皿艹)!” 鼠仙人的分身冲着那层绿色光幕比划了一个中指然后转头看向米尔顿语气显得有些暴躁:“怎么回事……她不是你们月下议会的人吗?为什么会得到第一大学守护阵法的加持!月下议会真的打算跟在第一大学身后当一辈子小弟?” “这件事与议会无关。”米尔顿公爵语气生硬的回答道:“不论她还是我都是自己的选择……我们的选择与家族无关也与议会无关!” “哈!真有趣!好像有人会相信你这番话似的。”鼠巫师的尾巴骤然滑出袍子在雪地间用力一甩抽出一道深深的地堑卷起一片纷纷扬扬的雪花。 “唔淡定淡定……与其分析那些毫无结论的事情不如关注一点更实际的问题。比如我们怎么让苏家那位小姑娘放手。”流浪巫师阻止了两位同伴之间的龃龉然后看着米尔顿公爵语气显得非常和蔼:“卡伦家的小子听说你跟苏家那个小丫头之间关系不错?要不你试着跟她聊聊天?” 米尔顿闻言脸色一黑没有搭理流浪巫师而是从怀里摸出一柄牛角小刀径直向那层绿幕划去——在他看来用暴力破解这层屏障从而解决问题的可能性似乎更高一点。 “嘎嘎嘎!”鼠巫师发出一阵瘆人的怪笑:“你让这只小吸血鬼去找那只小狐狸聊天?你怕不是半年没看报纸了吧!就算平常住在地底下我都知道……” 鼠巫师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并不是它已经把话说完了而是在它的斜上方一位披着红色大氅的高挑女巫正抱着胳膊冷冷的盯着它。 注意到鼠巫师闭了嘴苏施君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知道什么?接着说啊?”女巫的声音非常平静但看向‘偷猎者’们的眼神却非常危险——她的目光尤其在米尔顿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钟——最终她将矛头重新指向鼠巫师淡淡说道:“说的有道理我就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这里需要补充一点包括米尔顿公爵在内的四位‘偷猎者’身上都穿了能够改变身体特征、掩饰真实身份的黑色法袍。这不仅仅是为了掩盖它们的真实身份防止为家族或者组织带来祸患更是为了屏蔽第一大学守护法阵的探查与攻击。 总的来说这套法袍的效果相当出彩。 不论是四人组在沉默森林边缘猎区悄无声息的构建‘沙箱世界’还是后续从第一大学守护阵法的攻击下接二连三的逃脱都说明了这一点。 但也仅此而已了。 一次次被猎物逃脱第一大学也很没面子的——虽然作为一个学校它原本就没有真正的脸——但作为一个众所周知拥有‘生命’这个概念的地方第一大学并不缺少‘变通’这个概念。 这份‘变通’在平日里也许只是悄无声息的改变几条林间小路或者几座凉亭的匾牌名称来跟学生们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而在今天在面对外来侵袭的时候第一大学就会将这份主动性发挥到极致。 比如选择一位合适的‘主阵者’。 在学生会以及校工委的主持下第一大学的守护阵法固然运转的井井有条不会出现什么大的纰漏。但许多时候‘井井有条’就意味着反应迟钝、动作保守。这份迟钝与保守在战斗中是非常致命的问题。 所以在得到某只黄花狸猫的授权之后第一大学立刻选择了苏施君作为守护法阵的主阵者由她主导了后半程追杀‘偷猎者’们的行动。 这个选择非常成功。 仅仅不到半个小时在沉默森林里疯狂逃窜的四位不速之客便被苏施君的‘超强束缚咒’给困住了。 “知道您是整个巫师界不整个宇宙不不整个多元宇宙最美丽、最善良、最聪明的女巫……”鼠巫师不愧天生的‘鼠性’论油嘴滑舌的程度便是流浪巫师都甘拜下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它便开始用令人肉麻的词语去恭维苏施君了。丝毫没有大人物应该有的傲气与自尊。 只不过听惯了恭维的苏大美女对鼠巫师的称赞毫无感觉。 毕竟长得尖嘴猴腮被它夸也没有什么成就感。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那么你可以给自己念往生咒了。”苏施君身后的大氅高高飘起三条巨大的狐尾虚影在半空中缓缓摇曳一股股肉眼可见的魔法能量正随着那份摇曳疯狂的压缩、聚集着。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旻天疾威 “等等等!” 鼠巫师抬起爪子大叫着试图阻止苏施君接下来的举动——守护法阵加一位货真价实大巫师的威胁毕竟真实不虚。即便它仅仅是鼠仙人的一道分身并不具备真正的灵魂但在面对那名为‘死亡’的存在时源于生命深处的畏惧依旧让它战栗不已。 苏施君低下头漠然的看着四道困境中的黑影。 她非常明智没有试图掀开几位‘偷猎者’脸上的黑色面罩也没有想着将其捉拿归案交给三叉剑后再顺藤摸瓜——追索是猎手的工作她只是一位研究员——学校把这件事交给她原本就有‘到此为止’的意思。 当然不追究几位‘偷猎者’的身份背景不代表她对它们没有兴趣。一位女巫的好奇心原本就非常强烈而当这位女巫又兼职研究工作的时候那份好奇心自然也会跟着呈指数增长。 因此听到鼠巫师的大叫之后女巫身后的狐尾虚影稍稍停顿了片刻没有立刻砸下去。 鼠巫师吁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或许存在的冷汗。 然后在女巫耐心耗尽之前它将爪子伸进袍子深处摸出一个水晶球丢在了雪地里。 时间已晚天色已暗但对于在场的诸位而言夜色对其视线不会造成丝毫的干扰。更不用提那颗水晶球原本就自带光晕在雪地里绽放出寸许毫光。 借着那层光晕水晶球里的画面清晰展现在诸人面前。 球面中倒影着一片混乱场面——看背景应该也是在一片有积雪的森林中——四道红着眼的身影正在疯狂攻击一群年轻的巫师。而那些年轻人左支右绌顾此失彼眼看已岌岌可危似乎随时都会被那些疯狂的身影撕成碎片。 苏施君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她的身后三条狐尾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不约而同的绷紧尾尖直直对准鼠巫师。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将它戳成一堆肉泥。 “十分钟!” 鼠巫师大叫着抬起爪子试图比划出‘十’这个数字但它似乎忘了老鼠前爪只有四根趾让它的这番比划显得滑稽了许多。 不过场间诸位的精神都紧紧绷着没人在意这点小小的乐趣。 “十分钟!”鼠巫师重复着这个词尖着嗓门语速飞快的解释道:“你想在这里打杀我们几个最少需要十分钟的时间!即使你有第一大学守护阵法的加持这个时间也不会更短了!” “就算杀只鸡都要冒着被鸡啄伤的风险……更不要提四个全副武装的巫师了!” “我们是不会束手就擒的!” “而十分钟足够我们的义身把那些年轻娃娃撕成碎片然后再砍几颗松木挖几个木头罐子混着松叶与雪水将那些娃娃的肉炮制成菜。如果我没估计错误那些娃娃只能在我们义身的攻击之下坚持两分钟……最多再加三十秒作为我们义身收集战利品的时间!” “救他们还是杀我们——你只有一个选择!” 一大段话鼠巫师一个磕巴都没打非常顺畅的喊完了。喊完之后它也没有放松下来而是摆好姿势警惕的看向女巫做出一副硬拼到底的模样。 苏施君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最讨厌别人要挟了。 “一分四十秒!”鼠巫师唯恐女巫失去理智大叫着提醒着时间:“三十秒内如果你还没有下定决心那么就算你两分钟内将那些娃娃解救出来也难免会有人出现不可逆的残疾!一分钟后他们每个人都会身受重伤!两分钟后你就可以带着瓷罐儿去接他们回学校了!” 瓷罐儿常常被巫师拿来装骨灰。 鼠巫师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非常糟糕的谈判方式。”苏施君终于开口了:“你的方案都很糟糕……我选择自己的方案。” 伴随着她的声音她身后那三条巨大的狐尾骤然狂舞着齐刷刷向下抽去。只是一击便将鼠巫师、米尔顿公爵以及流浪巫师齐刷刷掀翻在地顺着狐尾的拨动在雪地里滚了几圈。 “难道没人跟你说过……永远不要跟一位发怒的女士谈论理智吗?!” “十五秒”苏施君竖起一根食指举在面前然后缓缓放平指向下方的鼠巫师。指尖轮流在几道黑影上点过最终落在那位戴着墨镜、浑身裹的密不透风的‘偷猎者’身上:“杀死你们四个也许需要我十分钟……但杀掉一个被完全束缚的猎物只需要十五秒。” 话音未落三道狐尾便以合击之势重重的撞在了那位倒霉的墨镜客身上。 “砰!” 墨镜客身上的黑色长袍在外力的作用下轰然炸碎露出它精壮的上身以及充满邪气的面孔。它的身上布满了黑色的魔纹一直顺着肩膀、脖颈、蔓延到了它的脸颊。 但这些魔纹还不是最惹人注意的地方。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位‘偷猎者’的眼睛。 那是一双猩红色的、充斥暴虐气息、却又毫无感情色彩的眼睛。 “呵……不出所料。”苏施君抬起胳膊面前不知何时翻开了一本法书正悬在半空中缓缓翻页:“旻!天!疾!威!” “轰!” 整片空间都淹没在一股狂暴的威能之下久久不能平息。 鼠巫师抱着脑袋几乎把半个身子都埋进地底然后将全部魔力调集在身后构筑了一层又一层的防护罩才勉强没有在这股狂暴的威能下受伤。 良久。 当外面的气息渐渐平静之后鼠巫师终于小心翼翼的从地下探出了半个脑袋。 目之所及干干净净。 没有积雪、没有树木、没有灌木丛、没有藤蔓织就的牢笼、没有绿色的封锁空间。 有的只是一片焦黑色、闻上去略带臭味的空地。 还有缕缕灰白色的烟气正从这片空地间缓缓蒸腾而起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 “人呢?”鼠巫师竖起耳朵左顾右盼。 “在这里……咳咳!”米尔顿公爵沙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 青蛙必须死 鼠巫师定睛望去只见那位卡伦家族的吸血鬼公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蝙蝠形态正用一双宽大的蝠翼遮在身前。 当然在刚刚那阵剧烈的爆炸过程中米尔顿公爵的蝠翼也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仿佛一张被小童丢进水里洇湿后又捞出来的宣纸皱皱巴巴破破烂烂。 更远一点的地方流浪巫师正好整以暇的坐在一根树桩上耷拉着两条腿慢条斯理的抽着雪茄——他已经摘下了面罩露出那张苍老但是干净的面孔——看上去他似乎完全没有被刚刚那道魔法所影响到似的。 “人呢?”鼠巫师固执的左右张望着再次重复了几秒钟前的那个问题。 米尔顿公爵刚刚收起蝠翼变回人身此刻正努力晃着脑袋试图祛除脑袋里因为震荡引起的思维紊乱与灵魂震颤自然不会对鼠巫师的疑惑做出任何反应。 倒是流浪巫师很快领会了鼠巫师的意思。 “人不在自然是走了嘛……呋……”他重重的吸了一口烟吐出几个漂亮的白色烟圈。不知是不是因为烟气的作用他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油滑显得干涩了许多: “……苏家那个小丫头丢下一个大炮仗撒腿就跑现在早就跑的没影儿了……必须承认你之前那套围魏救赵的说辞还不错那丫头只能丢下我们去救那些小娃娃。” “至于我们另外一位同伴……” 说到这里流浪巫师摊开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先是被阵法压制、束缚然后正面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道天谴……你也知道它的身份比较特殊跟我们比起来它对那道魔法的耐受性更低一些。” “如果你运气不错、手脚麻利一点的话我估计在那道魔法的余韵彻底消退之前你还能从这片焦土里找到它的几块碎片……速度慢一点的话我们就只能在脑海里缅怀自己的队友了。” 鼠巫师阴沉着脸在焦土间来回蹿了几圈最终不得不承认流浪巫师的判断。 它从这片空旷的焦土中找到的那位同伴剩下的最大一块骸骨就是一根不足三寸长的焦黑的大腿骨。 “妖魔?!哈妖魔!”鼠巫师举着那根骨头尖声尖气的笑着声音显得异常刺耳:“真是件有趣的事……几百年我杀妖魔杀的手软不曾想现在也跟它们沆瀣一气与之为伍。如果学校里那个老不死的校长还在肯定早就冲到地下世界把我那些鼠子鼠孙们烧成渣滓了吧。” “呋……”流浪巫师深深吸了一口气喷出一股浓郁的烟气。 烟雾缭绕将他的面孔遮在后面连带着他说的语气也显得缥缈了几分:“所以说无名校长真的不在学校里了对吧。” 鼠巫师紧紧闭着嘴没有吱声。 流浪巫师似乎不打算放过它:“呋……三年前黑暗议会就发布了相关的任务清单希望能够确认校长的去向……呋……如果你早点把这件事说出来拿到议会的奖励恐怕你的鼠人进化方案早就实验成功了……你也不需要跟我这个糟老头子一起做这种两面不讨好的任务……呋……” “现在学校里面、学校外面猜到那个老头子已经不在的势力越来越多……你现在就算想卖个好价钱也卖不出去了。” “何苦来哉?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鼠巫师粗暴的打断流浪巫师的叨叨捏着那块大腿骨转而提出另外一个尖锐的问题:“话说回来我倒是对另外一件事很在意……你是怎么办到的?” 流浪巫师把烟从嘴边拿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不解。 “刚刚那道咒语……怎么想你也不应该表现的这么轻松吧。”鼠巫师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呋……噗。” 流浪巫师耸耸肩重新把烟塞进嘴里很快他的面孔便重新隐藏在厚重的烟雾中了:“不要被能量波及就好喽……就像你刚刚说的这终究只是自己的事情。” …… …… “咚!!” 一根粗大的返魂杨被牛头连根拔起丢在了雪地里。 而它的另外三位同伴不知何时也已经从树梢滑落了下来站在牛头身后不远处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在它们对面原本已经认定这些‘义身’失去指挥的助教们注意到异常情况后纷纷拿起法书不安的聚集到首领张羽的周围。 张羽没有犹豫立刻组织众人重新构筑起了防御阵法——相应的他也没有忘记一直在魔法作用下沉睡不起的三位宥罪猎手将他们唤醒过来。 “原本想着你们一觉能睡回学校的”这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资深助教带着几分歉意对宥罪的几位猎手说道:“看样子你们现在就需要打起精神来了……” “狂化么。”托马斯看着对面的牛头默默的套上了皮手套。对面那位原本安静的牛头不知何时猩红了双眼开始一根一根拔起了大树。 “我觉得用‘失控’这个词更恰当一点。”希尔达语气轻快的纠正道。 说话间一只小东西从刚刚被牛头拔出的土坑里蹦了出来一跃跳到牛头面前张口便冲对面的庞然大物吐了看唾沫: “呸…” 与第一大学校园里那些喜欢在雪地里四处蹦跶的两栖动物不同在生存环境相对恶劣的沉默森林里许多青蛙还保留了遗传自基因深处的习惯。 比如厌恶寒冷。 而这只从土坑里蹦出来的小东西很显然原本正借着树根下宽敞暖和的洞穴过冬却不料蛙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它自个儿缩在小洞打着盹轰隆一下家就被拆了睁开眼就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还有比这更凄惨的事情吗? “咕哇……” “咕哇哇哇…” “咕嗯啊哇哇哇…” 从树坑里爬出来的青蛙扯着嗓子干嚎着向头顶的月色与沉沉的夜色抒发着满腹牢骚与心底的躁动。惹得场上其他人纷纷侧目。 “聒噪!” 牛头抬起蹄子对准那个嚎叫的小家伙一脚踩了下去。 “噗!” 肉酱四溅。 这只刚刚从冬眠中苏醒还不足五分钟的小青蛙转眼便重新失去了意识。只不过与之前的冬眠不同这一次这只小青蛙不会在来年春风中苏醒过来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临时通道 苏施君丢下那道‘旻天疾威’之后借助学校守护阵法的威能转身便出现在了d甲猎区的边缘。 这片沉默森林的边缘地带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默变得喧嚣而吵闹。穿着红色、白色、灰色、黑色等各色袍子的巫师们来来往往不断在林间、空地、乃至空气中勾勒着繁杂的符文构建起一架架结构精密的炼金仪器。 破坏永远比修补要容易的多。 黑巫师们将一片空间撕扯下来打造成一个小沙箱也许只需要几道空间定点爆破的咒语再加上几座能撑一阵子的符阵就可以了。 但学校的巫师们想要重新稳定这片空间在不破坏原有结构的基础上将其‘拯救’回来则要困难的多。 事实上在苏施君前去追捕那四位不速之客的时候包括第一大学校工委、冬狩委员会、应用魔法研究院在内的多个部门已经按照应急机制派员赶赴现场参与破解‘沙箱世界’的外壳。 如果无法准确定位那片被‘剥离’的世界并且打开‘沙箱’的入口那么援兵是无法接应失陷在内的那些年轻巫师们的。 “入口打开没有?” 苏施君站在半空中红色大氅在身后猎猎作响隐约间人们还能看到她身后若隐若现飘摇着的三道狐尾虚影。这让站在下方仰望她的许多目光中充满了敬畏。 当然敬畏或者敬慕的眼神在旁人看来总是很难区分而林间众多男巫——不论年纪大小——看向苏大美女的眼神终归是恭敬多一点的。 “阵法破解度百分之三十还需要十五至二十分钟才能达到最低要求的百分之五十。”一位身披灰色袍子的老巫师缓缓从地面升起飘至女巫下方不远处沉声回答道。 很显然他的回答代表了第一大学校工委方面的意见。 在这位老巫师左右还各自跟着一位穿着红色袍子与黑色袍子的年轻巫师。他们一位来自九有学院是冬狩猎委会的工作人员;另一位来自应用魔法研究院是破解沙箱世界的主要力量。 “你们只有一分钟的时间。”苏施君扫了三位巫师一眼便转头径直看向身下那一小块虚幻的、荡漾着空间波动的沉默森林语气非常坚决。 三位负责人自然明白女巫的言外之意不会像许多肥皂剧里的办差人员似的罗列一大堆不可能想尽办法推卸责任。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出问题的解决方案。 而来自应用魔法研究院的负责人显然早有腹稿。 “如果学校可以接受这一片空间受损那么十秒内我们可以打开一个能够支撑五分钟左右的涵洞供一位巫师进出。”黑袍巫师语速飞快将这种选择的可能性罗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五分钟之后空间褶皱会在应力作用下出现反曲包括d甲区域在内方圆一公里的空间在十年内都很难修复。” “就这么办。”苏施君的回答始终简洁明了。 这一次站在她下方的三位负责人稍稍犹豫起来。向领导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案是一回事但真正实践这种损害很大的方案则是另外一回事。毕竟办事的不是领导但出事之后背锅的肯定是办事人员。 苏施君对此一目了然。 “我们之间的谈话已经浪费了三十秒时间除去打开临时通道的十秒钟你们还有二十秒的反应时间。”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沙箱里的巫师是第一大学最重要的财富。为此即便毁灭整个沉默森林都在所不惜。” “我是现场负责人这件事我可以做主。” 话虽如此但苏大美女在第一大学的名义终究有些尴尬。而且涉及‘魔法污染’的决策往往需要通过包括巫师联盟在内多个部门、数十道复杂手续的认可。 三位来自不同部门的负责人互相看了一眼稍稍犹豫了一下。诚然不知道什么缘故包括第一大学副校长、诸位院长在内的诸多资深巫师现在都没有露面但毫无疑问苏施君是获得了学校守护阵法认可的——这意味着她的负责人身份并没有弄虚作假。 另外虽然身为月下议会的上议员但由于苏施君同样出身第一大学而且现在还在第一大学主持了一座高级别的实验室她也不会被这些巫师们视作外人。 更重要的是她长得漂亮。 美女的吩咐总是充满了说服力。 “如果您能在我的法书扉页签个名那么我就能说服我的同事们了。”应用魔法研究院的那位研究员半开玩笑的说着递给女巫一本空白法书——这是一个很小、很关键、而且很聪明的表态。 包括苏施君以及那位校工委的老巫师在内在场的几位巫师都笑了一下。 “谢谢。” 苏施君接过那本空白法书翻开扉页在空白处留下一串优美的花体字——致一位正直而又勇敢的巫师。 写到这里她微微偏头看了那位应用魔法研究院的巫师一眼。 “约瑟夫·考夫林女士。”那位研究员彬彬有礼的鞠了一躬。 苏施君点点头在扉页留下了他的名字。在此期间下面工作的巫师们已经打开了临时通道。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尽量缩短在沙箱里的战斗时间。”约瑟夫接过法书后诚恳的看向女巫说道:“时间越短对空间的损害越小。” 女巫没有说话而是化作一道流光转瞬便消失在了临时通道的入口处。 三位巫师站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 “真不愧是大巫师级别的存在啊不需要我们指点就知道怎么穿过入口。”约瑟夫赞叹着拍了拍手中的那本法书。 “就算你夸的再好听苏议员也听不见了”校工委的老巫师提醒道:“你有时间在这里说些废话不如想办法把你那本法书藏严实一点……我注意到你脚底下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眼睛发绿的年轻人了。” “旁边还有一个。”冬狩猎委会的那位负责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 降临 “轰!” 一根沉重的木棒重重的砸在松软的雪地里砸出一个巨大的雪坑溅起一片四散的雪花。说是木棒其实更像一柄木锤因为在棒头的位置隆起一块巨大的树瘤仿佛一柄锤子的锤头似的。 木棒的身子并没有握在某位巫师的手里而是长在一株大树上。 是的这根木棒是一位‘树人’的武器。 在那个双眼泛红的牛头开始疯狂拔树的时候年轻巫师们并没有阻止而是谨慎的构筑起防御法阵警惕那个牛头的举动。在他们看来牛头的举动更像是失控后的某种后遗症。 况且拜托那只是一个长了牛脑袋的家伙你能指望它的一举一动会有什么深意吗? 所以很快他们就为自己的偏见与大意付出了代价。 牛头拔出大树龟背在树身留下符文美女蛇洒下药水而最后那位金光闪闪的家伙赋予那些大树灵魂。 不是传统的德鲁伊法术但是适用范围更宽广——这也是助教们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另一个缘故——即便是树龄不足五十年的幼苗也被它们成功唤醒。 “小心!” “轰!” 一条胳膊从后面伸了过来狠狠的拽了一把险些将年轻的公费生拽倒在地上。与此同时巨大的树瘤擦着他的头皮呼啸着飞过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旁边助教们支撑起的一道护盾上砸的那块护盾一阵乱闪险些破碎开来。 “这些变异树人不仅皮糙肉厚而且身手意外敏捷……你最好不要像教科书上教给你的办法那样站在原地准备咒语。”希尔达助教一边向那棵树人丢出一道束缚咒一边回过头向年轻巫师传授经验。 郑清惊魂未定的看着那株树人在束缚咒下咆哮挣扎连连点头。 “还有如果你不想陪着那些树人一起变成火把就不要使用任何与火有关的咒语。”助教先生在转身前最后叮嘱道:“刚刚那个牛头拔出来的好多树都是松柏类的非常容易点燃……羽哥刚刚安排后面的几个辅助准备各种水类魔法防止对面那些家伙使用两败俱伤的打法。我建议你们也按照他的安排去做。” …… …… 当苏施君穿过临时通道降临这座沙盒小世界的时候雪地里的乱局已渐渐接近尾声。 助教们虽然用出了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魔法但终究在位阶上有差距。仅仅是注册巫师的他们面对四位大巫师的义身也只能左支右拙勉强应付。 如果不是依靠人数众多且主动性更强恐怕他们的战阵早早就会被那些家伙打散掉。 相较于助教们宥罪猎队这些连注册巫师都不是的家伙更是只能在一旁敲敲边鼓打打酱油。也就是郑清能临阵画符还有两把符枪能远程支援一下助教们的反击才让这些第一大学的天之骄子们脸上不那么难看。 当然不管战斗如何激烈助教们始终牢牢站在战阵最前沿将那些狂暴的树人与那四道疯狂的义身死死挡在身前。一种想要伤害身后学生就必须要跨过他们尸体的坚定。 “学校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来?!” 当又一位助教被牛头的拳头砸的吐血倒飞回战阵后郑清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焦躁抬头看向头顶那荡漾着的天空。 随着战斗越来越激烈这片临时构筑的沙箱小世界已经渐渐承受不住外溢的魔力有了散架的趋势。头顶那轮忽扁忽圆的明月就是最好的证明。 “十分钟内援军不来学校就只能帮我们收尸了。”辛胖子抓着一根鸡腿恶狠狠的撕下一块鸡肉嘟囔着:“就算变成蓝巨人我也没有信心闯过空间乱流活着出去。” “十分钟?”萧笑低着头摆弄手中的水晶球对胖子的推测嗤之以鼻:“就算助教们能撑那么长时间这片空间也坚持不了那么久……按照我的看法五分钟不能更多了。” 这个悲观的论调令周围的气氛愈发低落。 郑清不得不想办法转移话题试着让大家忽略这股气氛。 “就服你什么时候都能吃下去东西。”郑清回头看了一眼满嘴流油的胖子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我感觉自己的胃现在已经扭成了一团……像是在抽筋。” “人都要死了还不许吃饱了上路?”胖子怪眼一翻给出了一个非常充分的理由:“至于你说的胃痉挛那是病要治。” 倘若在平日郑清一定会绞尽脑汁筹措理由驳斥胖子的说辞再不济也会想办法接茬挤兑胖子几句。但现在他完全没有那份心思只是皱着眉死死盯着不远处与助教们打作一团的几道身影。 说是几道实际上自始至终在与助教们纠缠着的只有那个牛头以及时不时抽冷子偷袭的龟背矮子。那条美女蛇以及那位浑身金光闪闪的家伙一直都站在树人军团的后方间或丢来几道咒语一副打酱油的模样。 终于当牛头再一次被助教们的战阵击退之后它放弃了继续进攻而是转身狂怒的冲向它的几位同伴。 “你们打算袖手旁观到什么时候?!”牛头人红着眼鼻孔中喷出两股粗大的白气声音震的这片空间都在发抖:“难道你们没有感应吗?它已经陨落了!” “你是它的义身我们不是……你的感应自然比我们都强烈的多。”美女蛇吐出长长的信子似乎在感应着空间传来的波动这让她说话时的声音有些含糊:“况且你一个人动手就要把这片空间砸碎了……” “如果我们不带走属于我们的战利品那么迎接我们的唯一命运就是被销毁!”牛头人咆哮道。 “难道你们还有其他命运吗?”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牛头人的咆哮语气中充满了肃杀之意。 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半空中明月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披红色大氅的绝美身影。 那道身影之后三条巨大的青色狐尾虚影悄无声息的晃动着乍一看似乎将整片天空都塞满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五十章 牛角 “你们就是那四个家伙的义身?”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蹦跶!” 伴随着清冷肃杀的声音那道红色的大氅重重的砸在了雪地里。原本就已经颤颤巍巍的沙箱空间在这道撞击之下发出了不祥的咯吱声空气中摇曳起肉眼可见的无形波纹。将希尔达等助教唬的面无人色。 倒是宥罪猎队的几位年轻猎手因为对沙箱空间破灭的危害了解不多表现的比那些年纪更大的助教们还镇定——而猎队里唯一的一位知识储备可以与助教们媲美的萧大博士自始至终都在埋头在他那个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对外部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 “你们三个拦住她!” 牛头冲几位同伴狂吼一声浑身肌肉猛然撑大一倍将它身上那件宽大的黑袍撑的满满当当看上去仿佛变成了一件紧身衣让它原本就已经非常狂暴的气势愈发惊人。 它的打算非常简单任何人都能一目了然——让三位同伴拖住苏施君的步伐而它则放开压制全力突破助教们构筑的防线捕获人质置之死地而后生。 至于沙箱世界崩溃的威胁早已被它们置之脑后了。 反正空间崩溃是死压制力量后被苏大议员揍爆也是死等死一起死算了。 必须承认这些有胆子在第一大学眼皮底下浑水摸鱼的家伙不论是胆色亦或者见识都非常出众。即便这四个家伙仅仅是某些人的义身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也令人侧目不已。 与牛头相比它的三位同伴动静很小动作却丝毫没有含糊。 在得到同伴信号的一瞬间包括美女蛇、龟背在内的三道身影就默不作声的扑向苏施君狂风裹挟着积雪将半个森林都卷入了一场风暴之中。那袭原本异常醒目的红色大氅眨眼间便被席卷而来的暴风雪淹没了。 隐约间年轻的公费生可以看到大如山岳的蛇尾在风暴中翻滚重若泰山的龟背从天而降还有那四处绽放的金色光芒如利剑一般将这片空间刺的残破不堪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一蓬碎片。 只有那袭红衣被埋进了风暴的最深处自始至终没有显露出痕迹。 正当公费生在那里兀自担忧之际忽然听到那咆哮的风雪中传出一声霹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清晰的咒语: “阚han!如!虓xiao!虎!” 清亮的咒语夹杂着雷霆穿破重重压制响彻整片森林。 那些一直举着大木棍子四处乱砸的变异树人在这道咒语之下忽然丢了棍子趴在雪地间开始瑟瑟发抖。而正面硬抗了这道咒语的美女蛇等义身更是不堪已然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 糟糕之处在于这道咒语似乎是不分敌我的范围型攻击魔法。 助教团一直苦苦撑着的防御阵法在这道咒语下轰然瓦解;包括托马斯在内的许多助教吐着血脸色苍白的跪在了雪地里。 郑清非常理解他们的痛苦。 因为他也感受到了那道咒语的威力——仿佛一个胆子很小的人走夜路翻越山岭忽然从黑暗中蹿出一头吊睛白额大虎冲他连声咆哮似的。 郑清觉得自己没有被当场吓的尿裤子已经是神经非常粗大的表现了。 “……这也太坑了吧。”年轻的公费生低着头跪坐在地上按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因为那道咒语带来的强烈心悸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完全喘不过气来了额头的冷汗哗哗的向外冒着同时有种强烈的上厕所的冲动。 当然这些负面效果来得快去的也快。只是蹲下身子几秒钟郑清就重新感觉身上开始冒出热气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她干嘛不用雷咒收拾那些家伙。”郑清吸着气盯着地面一小片雪花在他的呼吸作用下化作冰晶。 “因为这个沙箱承受不起威力更大的雷咒了。”萧笑对年轻公费生的抱怨有些不以为然:“事实上我觉得苏女神做的非常好……选择了一道震慑心神而不是破坏力超强的咒语可以在维持空间稳定的条件下最大程度击败对手。换做我我想不出比这更好……” 博士的解释在此戛然而止。 郑清没有追究博士想说的是‘更好的咒语’还是‘更好的选择’亦或是‘更好的平衡点’。因为他知道博士为什么闭了嘴。 牛头。 那个眼睛颜色与郑清有的一拼的暴躁牛头。 正喘着粗气红着眼站在两位年轻巫师的身前。 郑清抬起头就看到了这么一副恐怖的场景——牛头的嘴角挂着一缕缕白色的涎水浑身上下冒着热腾腾的蒸汽表情狰狞。它的身后十几位助教七零八落的躺在雪地里不省人事隐约还能看到一片片殷红在雪地里绽放。 郑清慢慢吸着空气里冰凉的冷气。 他没有站起身而是不动声色的将手挪到了屁股后面。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动那柄符枪。”出乎郑清意料牛头的态度相当宽和只不过它那狰狞的表情配着它嘴里的话将那点宽和抹的一干二净了:“万一你不小心扣动扳机我可能会不小心捏爆手边某个家伙的脑袋。” 郑清咽了口唾沫立刻将双手挪到身前示意自己绝不轻举妄动。 然后牛头转头看了一眼苏施君所在的位置。郑清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只见那袭红氅正站在数十米开外手中拖着美女蛇的尾巴尖谨慎的看向牛头。 “我允许你们离开。”苏施君轻声说道。 她的言外之意自然是要牛头放过身边的年轻巫师。 牛头脸上挤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你放我们走……但我们能去哪里呢?”说着它抬手抓住自己的一根牛角用力一拗。在郑清目瞪口呆中牛头拔下了它的牛角。 然后它将牛角尖塞进嘴里嘎嘣一咬。 “呸!” 它吐出了嘴里的牛角渣将那角根还带着破碎皮毛与淋漓鲜血的牛角举到月光下打量了一番。 “真是根漂亮的牛角号”它赞叹着将牛角塞进嘴里鼓起鼓起腮帮子用力吹了起来: “呜……” “呜呜………” “呜……” 一短两长三声循环。 牛头仿佛忘却了苏施君那近在咫尺的威胁全神贯注的吹起牛角号来。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交代 声音是很奇妙的宿体。 平凡的日子里人们可以用它来唱歌、欢笑、朗诵爱情;也可以用它来哭泣、怒吼、倾泻烦恼;还可以将它加工成武器用来侦查、通讯、以及杀人。 而在不平凡的日子里声音可以是墨尔波墨涅的叹息可以是伊里丝的耳语也可以是一股从牛角号里喷涌而出的、打破维度制约的强大力量。 当牛头鼓起腮帮子竭力吹响那根牛角号之后整个沙箱世界变陷入了不可逆的崩溃状态。作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从牛角号里喷涌而出的声音不仅将这片脆弱的世界打的粉碎而且似乎同时也打破了什么桎梏。 像是一面镜子被铁锤砸在表面后的模样。 郑清面前的空间悄无声息的绽裂开蛛网般纵横交错的纹路。只是一瞬间——不远处苏施君脸上的惊愕似乎还残留在她的脸上——空间的碎片便稀里哗啦从那些纹路间剥落了下来化作一蓬又一蓬星星点点的光芒消散。 而空间碎片之后则是一片黢黑的、没有任何信息的‘洞穴’。 之所以称它是‘洞穴’是因为除了郑清面前那片直径两米左右的空间被彻底粉碎外沙箱里其他的地方还勉强存在着。打个不恰当的比方现在的沙箱世界就像一张细密的蛛网而郑清面前的蛛网则有一小块被无形之手扯了去留下一块空荡荡的缺口。 苏施君并不是不想阻止那头蛮牛继续吹它的牛角。 只不过蛛网般密布的空间裂痕严重制约了她的一举一动。包括她在内整个沙箱世界里的人都像落在蛛网上的小虫子每一次挣扎都会让蛛丝愈发紧绷、网眼愈发紧密。 也许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那个只需要鼓动腮帮子吹气的牛头吧。 “呜呜……” 牛头瞪大眼睛竭力吹着嘴边的号角。 只不过伴随着牛角号流淌出去的除了那浑厚悠扬的声音之外还有它的生命。在旁人眼中牛头每鼓足力气吹一口气身子都会干瘪一分。仿佛那支牛角号顺着那口气抽走了它的生命力似的。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 空气中那些纵横交错的‘纹路’也越来越细密。与之相伴的还有隐隐约约在每个人‘耳边’响起的仿佛玻璃裂开的清脆‘咔嚓’声。 但即便是郑清也知道那只是错觉。空间碎裂的时候人类包括普通巫师是不可能听到那么‘传神’的声音的。他隐约捕获到的那些异响只不过是身为一个巫师的灵魂在向它们的宿主疯狂告警而已。 每个人都绝望的看着眼前越来越密集的裂痕。 这不是普通巫师或者注册巫师可以凭借人多势众就能逃脱的绝境。 也许大家唯一的希望就只有那位穿着一袭红色大氅的女巫了。毕竟她是这里唯一的一位大巫师。 感受到众人眼神中的期冀苏施君忽然叹了一口气丢下手中一直拽着的蛇尾巴——即便这个动作她做起来也非常吃力。 “这次真是被姚老头坑大发了。”苏大美女慢慢抬起胳膊缓缓的撩了撩耳边的长发露出那张精致的面孔。 然后她转头看向郑清轻声说道: “平时没事多带它出去转转不要总让它呆在窝里睡觉对身体不好。” “《绿野仙踪》我给它念到第九章田鼠女王了……它比较喜欢听第五章铁皮樵夫还有第六章胆小鬼狮子你给它念的时候可以把这两章多念一遍。” “前几天苏芽给它准备了圣诞节礼物一直没找到机会……回头你去公馆帮它拿一下。我会让苏蔓把公馆钥匙给你你以后去店里路过公馆的时候就顺便进去帮忙清理一下花园里的草精子。” “我可能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机会去看它。” “让它乖一点。” 一开始郑清还没有反应过来苏大美女在说什么。 但随着她交代的事项越来越明显郑清渐渐回过神来——《绿野仙踪》、苏芽的礼物这些都与波塞冬有关。苏施君是在告诉郑清怎么教育波塞冬。 甫一反应过来郑清立刻被骇的魂不附体。他可没有忘记这个园子里除了苏大美女与那四道半死不活的义身之外还有十几位第一大学的助教以及另外三位宥罪猎队的猎手。 即便先前助教们被牛头的一顿狂暴突击打的吐血现在也多半缓过神来了。 此刻还不知道有多少耳朵支的老高在心底琢磨某些可怕念头呢。 只不过这份惊吓在女巫说到‘让它乖一点’之后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郑清并不傻否则他也拿不到九有学院公费生的名额。他只是习惯了象牙塔里生活对人情世故不甚关心。 但稍微动动脑子都知道苏施君这番话背后的意味。 这几乎算是在安排后事了。 “开玩笑的吧……”男巫讷讷着脸色苍白的看着女巫嘴唇扭曲着似乎想挤出一个笑脸只不过这份努力有些失败只是让他的嘴唇显得有些颤抖。 苏施君俏皮的做了个鬼脸: “如果有机会记得帮我把姚老头的办公室砸了!” 话音未落她身后那件长长的红色大氅便高高扬起——仿佛一瞬间四周皲裂的空间都不在成为阻碍似的——与此同时她身后那三条摇曳着的淡青色的狐尾虚影渐渐凝实在其周围又缭绕着一道道恍若烈焰、又如丝带般的光环。 然后女巫弯下腰双手撑在了地上。 “轰!” 她的这个举动让整个地面都跟着震动了一下。就在那一刹她身后的越来越凝实的狐尾‘砰’的一下炸成一片光雨。淡青色的雨点仿佛胶水一般弥漫在这片空间里将那些越来越细密的空间裂纹弥合起来。 郑清感到周身蓦然一松原本被空间束缚的感觉消散一空。他浑身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分钟快撤!”苏施君抬起头看向郑清轻喝道。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兔起鹘落 听到苏施君的话后郑清没有丝毫犹豫从雪地里爬起身连拉带扯拽住旁边的萧大博士又踹了胖子以及张季信一下四个人连滚带爬的向不远处的助教们跑去。 小时候看过太多电影与狗血电视剧每每遇到这种生死关头比如男主人公拼命挡住了杀手/巨兽/丧尸/太监/稽查/老板等要命角色的时候女主人公总会凄凄惨惨戚戚挤出几滴并没有什么必要的眼泪要死要活的不肯走最后错过了最佳逃命机会双双死无葬身之地。 郑清不止一次告诫过自己假如真的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认真逃命带着牺牲者的那一份逃出去让牺牲者的牺牲不至于白费。 现在他真的遇到这种情况了。 而且他也如脑海中模拟了千百次那样非常理智、非常认真的逃命了。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心里堵得慌。 专注!专注! 男巫用力扇了自己两巴掌。 他还要回去照顾波塞冬!他还要帮苏苏把老姚的办公室砸了!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不能在这个时候走神。 郑清的目光扫过不远处那片横七竖八的雪地——他要想办法把昏过去的助教们弄醒想办法把他们身上的伤势止一止然后再想办法穿过碎月旁边那处的那处临时通道——苏大美女说了他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一分钟秒针滴答滴答响六十下就没了。 现在已经滴答了四五下了吧?! 郑清脑海里飘过这个念头但他却没有真的拿出怀表去计算一下时间。现在的时间每一秒每一秒都很宝贵。 幸运的是之前牛头冲击助教们的防御战阵时宥罪猎队的几位猎手都在战阵的最中央受到的伤害最小所以郑清现在并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而速度最快的张季信已经跑到了一位伏地不动的助教身旁将其扶起给他灌了点蛇油。紧随其后的辛胖子也飞快的翻出了一大堆瓶瓶罐罐冲向其他受伤的助教们。 事情似乎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郑清心底这么想着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向苏施君所在的方向——曾几何时他是那么鄙视这种优柔寡断的行为。而现在他忽然有些明白有的时候正确的选择并不一定正确错误的选择也不能说真的错了。 然后他看到了令人目眦欲裂的场景。 一只枯瘦的、长了六根手指的大手刚刚从牛头人吹出的那个直径两米左右的黑洞里探了出来捏出弹指的模样。 郑清回过头的时候那只大手的中指恰好急速向外弹出。 “啪!” 一股急促的气流重重打在了苏施君的身上将她打的吐血飞起。女巫原本硬撑着稳固下来的空间在这一弹指之后再次发出了哔哔啵啵的碎裂声。 “真是令人失望的结果。” 沙哑的声音从那口黑洞深处传了出来嗡嗡作响震得郑清浑身发麻。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股强烈的嗡嗡声还帮了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一个不大不小的忙——它将许多原本陷入昏迷中的助教给震醒了过来。 只不过此时的郑清已经完全没有心思逃命了。 因为他看到那只大手的六根手指已然收回、握拳重新砸向了苏施君。 “滚开啊!!” 年轻的男巫终于没有办法继续骗自己理智下去了他怒吼着从怀里抽出两支符枪左手柯尔特蟒蛇右手雷明顿不管不顾的冲那只大手开枪打了过去。 “砰!砰!砰!砰!” 左轮枪的弹匣咔咔转动着喷出了一道又一道颜色各异的符弹。 “砰……咔嚓!砰……咔嚓!” 雷明顿的节奏明显比柯尔特的节奏慢许多但它出众的威力却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缺点。 男巫怒吼着举着枪向那只大手冲锋而去。 他的自尊、他的信念、他的思想、都不能、而且不允许他继续坐视不管了。 活着是要挣扎出来的。 如果真的要死了那就堂堂正正的去死吧! “真…是个……笨蛋呐。” 苏施君跪坐在地上嘴角挂着一丝血迹也挂着一丝微笑。她身后的红色大氅已经变得残破不堪而且上面沾染了许多泥点。原本招摇着的三条狐尾更是完全消失不见了。 “嚯……刚刚还担心你跑掉呢。”黑洞中的那个声音似乎可以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对于年轻公费生冲过来的举动不仅没有发怒反而语气中多了几分惊喜:“过程很糟糕……但运气看上去还不错?” 说话间那只原本握拳砸向苏施君的大手忽然重新展开顺势一拐就地抄向狂奔而来的年轻男巫。 郑清眼看着一枚枚符弹砸在那只大手上最多溅起几点火星;而他最熟悉、也是号称可以‘束缚一切’的葛藟更是在沾到那只大手之后迅速枯萎、碳化最后变成一道道黑灰窸窸窣窣的落在了雪地间。 巨大的手掌铺天盖地抓向郑清破碎的空间裂纹对其形成不了丝毫阻碍。 年轻的公费生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只手掌间纵横交错的掌纹可以看清那六根手指指尖略带焦黄的痕迹甚至可以看清指缝间探出的一根根细密绒毛。 “跟我走吧……你的未来不应该局限在这座小岛上。” 那个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几分得意、几分迫不及待。 “喵?!” 郑清耳畔响起一个熟悉而陌生的猫叫随即肚皮上感受到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 “砰!” “诶呦!雾草!!” 年轻的公费生捂着肚子惨叫着以比冲上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去。 当他吸着冷气从雪地里爬起身后立刻看到了造成他那份痛苦的罪魁祸首。 一只竖着尾巴、弓着身子的黄花狸正在与那只大手对峙。 “嘶……黄哥?”郑清迟疑着打了声招呼。 “嗷!!”黄花狸没有说话而是从喉咙里发出警告般的声音。只不过这个声音是针对那只大手还是针对郑清就不得而知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五十三章 子曰 黄花狸原本并不打算现身。 与其费心费力应付外面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它更愿意穿梭在不同的空间缝隙之间躲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落里静静观察某个不自觉的家伙。 但现实的情况是如果它不出手某个家伙就要被抓走了——对于知道一点事实的猫来说那简直是一个糟糕的不能更糟糕的情况。 就像一位摄影爱好者守着一只混入鸭群里的丑小鸭看着它一天天长大乐此不疲。眼瞅着冬天过去小鸭子长大就要振翅高飞了却不料一只秃鹫从天而降一爪子将还没完全长大的丑小鸭给抓走了。 还有比这更糟心的事情吗? 事实上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今年的冬狩活动都与黄花狸预想中的‘第一大学课外实践活动’有着巨大的偏差。 当然黄花狸的大名并不叫黄花狸。 为了避免被探测魔法顺藤摸瓜捕捉到它的痕迹这里暂且就用这个代号。 根据以往惯例以及老生常谈所谓冬狩就是学校在沉默森林边缘划出危险程度不同的猎区然后将能力各不相同的学生们投放进去让他们清理猎区里的‘害虫们’。有的时候校外害虫数量不够学校还会委托其他机构提供一些鲜活的猎物。 总的来说这应该是一个有计划、有方案、有指向性结局的大型演习活动。是很有保障的、非常安全的一个期末考核行为。 当然因为今年沉默返潮提前的缘故沉默森林里跑出来的‘害虫’数量与种类都有点超标。但这一切仍旧在学校的掌控之中。 只不过随着d甲猎区出现了一个计划外的‘沙箱小世界’随着这个小世界慢慢崩溃随着肥瑞、随着四个不速之客、随着苏施君以及那只无名大手的轮番上场黄花狸终于没有办法继续暗中观察jpg了。 再不出爪小老弟就要被那只大手抓走了! 好在幸运的是在最后一刻它终于联络上了远在莫测之地的先生。 “嘿……老不死的来不了所以让你这家伙顶缸吗?” 黑洞里的声音不急不缓似乎对于黄花狸的出现没有丝毫诧异。只不过与平静的声音不同那只原本张开的大手瞬间捏了一个手诀同时往回缩了缩摆出一副异常谨慎的姿态。 “聒噪!” 被迫现身的黄花狸脾气很差抬起爪子一巴掌就向那只大手糊了过去。 小毛爪初挥时才瓶盖大小;继而急速涨大变成杯口大小、碗口大小、锅盖大小;待爪子挥到黑洞口的时候已经涨到直径两米出头不多不少恰好把那个洞口给堵住。 缩在黑洞口的那只大手也不含糊六指飞动瞬间便掐出了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手诀:“节…彼…南…山!维…石…岩…岩!!” “轰!!!” 巨大的猫爪重重的拍在了一座岩山的虚影之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将郑清的耳朵震的嗡嗡作响——与其相比之前黑洞里传出的那个嗡嗡的沙哑声音仿佛像清泉流水一样悦耳动听。 “你的爪子上都是肉垫吗?”黑洞里那个沙哑的声音继续撩拨着黄花狸语气也变得越来越恶劣了:“……总听别人说猫有九命……不知道你活了这么久现在还剩下几条命。” “劳资估摸着自己怎么都还有七八条命。”黄花狸毫不客气的反喷回去:“倒是你虽然不知道你还剩几条……但今天肯定会少一条的。这点我很确定。” “我很怀疑凭你那毛茸茸的小爪子能不能算清十以内的加减乘除。”伴随着这个嘲笑的声音岩山虚影下的那只大手也顺势比划出一个挑衅的中指并且向黄花狸勾了勾。 怎么看都要上演一场猫手大战 黄花狸原本还弓着背、竖着尾巴、恶狠狠的盯着那座岩山虚影下的大手一副随时扑上去将其撕扯稀烂的样子。 却不知道为何它忽然收起架势重新恢复了一只猫常见的慵懒模样。 而郑清很快便知道黄花狸态度转变的缘故了。 “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郑清耳边响起将他吓了一跳。 回过头是一个穿着长袍戴着黑框圆眼镜长得有些矮矮胖胖的身影。正是三有书屋的老板教郑清符箓知识的吴先生。 郑清眼圈一涩吸了吸鼻子脸上却不由自主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先生好!”他立刻回身整理了一番袍子对着那个身影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吴先生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抓住郑清的衣领理了理教训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郑清似懂非懂的跟着点了点头。 不远处苏施君一脸震惊的看着吴先生胖胖的身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吴先生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称赞道:“尽美矣又尽善也。” 言罢他环顾四周看着倒在地上七零八落的松柏看着混杂了泥点与血水的雪地看着远处紧张的助教团与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嘶……嘿嘿……老不死的又在掉书袋。”黑洞里那个沙哑的声音怪笑着毫不客气的打断先生的话:“老而不死何解?” 先生笑着回答道:“发奋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就在这一问一答之间郑清忽然意识到什么东西不对。他环顾四周看着仍旧一脸震惊模样的苏施君看着懒洋洋趴在树桩上一动不动的黄花狸看着身后互相搀扶的助教与宥罪猎队的几位同伴。 尤其是从一分钟之前辛胖子就在向希尔达助教在嘴里灌药。 按照那个小药瓶的大小就算里面装满了药水也早就应该喝干净了。但胖子却一直举着那个小药瓶。而那个小药瓶也一直向外淌着药水。 这位年轻的公费生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有朋自远方来 “先生?!” 郑清用略带震惊而又询问的眼神看向吴先生似乎希望他能向自己说点什么。 很明显整个世界的时间似乎已经被凝固在了某个瞬间。这一点从辛胖子以及苏施君等其他人目前的反应中可以轻易推断出。 而郑清对于自己为什么还能动弹以及吴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口黑洞里的六指大手属于谁、肥瑞到底是谁、黄花狸是不是巫师等等一系列问题的答案非常好奇。 只不过吴先生看上去并没有向年轻巫师解释一下的想法。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先生摇着头目光在四周破碎的空间尤其是苏施君消耗本源后残留的那些痕迹间停顿片刻最终重新看向六指:“……他们都还是孩子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呢?” 听到吴先生的话之后黑洞里传出来的声音猛然拔高了几分:“哈!孩子?!拥有(哔哔)的孩子?” 郑清有些牙疼的看了先生一眼。 毫无疑问六指刚刚那句话里有一些非常关键的信息被‘消音’了。而能做到这点且有意愿去做这一点的只有吴先生。 “嘿嘿嘿……小子现在是不是很好奇刚才我说了什么?只要你向前走两步走到我旁边你想知道的任何答案我都可以告诉你。”六指中的食指做了一个勾动的手势语气中充满了诱惑。 出乎意料吴先生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六指那些诱惑的话语依旧平静的看着前方。 郑清惊疑不定的看了黑洞一样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躲到先生的后侧同时嘟囔了一句:“这家伙有病吧(;一_一)!”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你不受时间之力的干扰吗?你不想知道我的来意吗?你对自己的存在有很多困惑吧!”六指猛然提高声音:“向前走一步这些问题都不会困扰你了!甚至财富!甚至力量!甚至美色!甚至未来!你想要的我们都能提供给你!” 听着这些充满蛊惑的用词与激昂的语气郑清不仅没有感受到诱惑反而愈发警惕。 这种风格怕不是传说中的‘传销’? 不过风格虽然老套但郑清对于六指提到的某些词语还是有些在意的。 “你们?”年轻的公费生在反问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吴先生一眼。只不过吴先生好像打定了什么主意默许了郑清与六指间的互动。 “你们是谁?今天那个牛头也是你们的人吗?为什么要在学校外面做这种事情?”郑清原本只打算问一个问题的但話一出口后续的问题便遏制不住了接踵而出:“你们的目标是谁?是我吗?为什么?肥瑞给你们也是一伙的吗?” 这些问题他既是在询问六指也是在询问吴先生。 “嘿嘿嘿……许多问题啊小子。”六指怪笑着并没有明确回答郑清的一系列问题:“如果你加入我们这些问题自然不是问题……当然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黑暗议会。而我们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了让黑暗议会堂堂正正出现在巫师世界……” 黑暗议会听上去就不是什么正规社团的名字……而且黑暗与堂堂正正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不会感到违和吗? 另外贵社团想堂堂正正这跟我跟冬狩中的这场无妄之灾有什么关系?如果想发表什么成立宣言应该选择贝塔镇邮报的总部作为突破口吧! 郑清脑海飘过上述念头但他仍旧强行忍住了自己吐槽的欲望。 因为吴先生在沉默许久后终于再次开口了。 “够了”吴先生的语气变得有些严厉起来:”……我们允许你们出现是因为你们的存在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弥合世界的裂痕。是因为你们能够代表世界的某一部分意志。但这并不意味你们可以肆意妄为……” 这番话不仅没有解除郑清原先的疑惑反而让他愈发困惑了许多——听先生的意思他也知道黑暗议会?而且他并不反对黑暗议会的出现? “哈!就是这种语气!”六指仿佛被吴先生的话刺激到似的语气陡然癫狂了许多:“允许?肆意妄为?你以为你们是谁?凭什么你们要来决定我们的存在?凭什么你们解读的世界就是真实不虚?” “或许月下议会那帮软蛋愿意跟在你们身后吃一点残羹冷炙……但我们不是他们。” 说到这里六指语气忽然一转变得低沉起来:“如果我们也能掌握‘哔哔’我们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吧……” 又来了! 郑清恼火的喵了先生一眼。 就差一点关键信息又被挡在了真相外面。郑清可以感觉到自己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他现在仿佛隔着雾气打湿的玻璃在看窗外景色只需要擦干净那层薄薄的雾气就可以了。 然鹅每当他抬起胳膊去擦拭的时候手上的抹布总会不翼而飞……或者原本擦玻璃的手不受控制的按到旁边的墙壁上变成擦墙。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令人恼火。 “看样子今天是谈不妥了。”先生再次叹口气挥挥手仿佛赶走了一只苍蝇:“有朋自远方来恕不远送!” 话音未落一股沛然之力从四面八方席卷而至径直落在了那口黑洞上。 六指没来得及撂下一句狠话便被打会黑洞深处。而它原先召唤出的岩山虚影更是在之前就被打成了一蓬泡沫碎影。 隐约间郑清似乎还听到了某些骨头碎裂的声音以及某个家伙短促刺耳的惨叫声。 回想起之前那家伙一指头弹飞苏大美女的场景郑清心惊胆战之余眼神中多了几分火热。 这可是他的先生! “老老实实上你的学……不要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先生瞥了年轻公费生一眼复又四处看了一下摇摇头:“……这样可不行……” “怀表带了吗?” 先生偏着头转而问道。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滴答滴答 “怀表?带了!” 郑清愣了一秒钟立刻反应过来。先生问的应该是很久以前送给他的那件十二岁生日礼物银色表壳黄铜表针走起来滴答作响。 这块表郑清已经用了六年始终精准如初一分钟都没有错过而且因为保养恰当表壳上也没有丝毫锈蚀痕迹看上去始终像新表一样。 但也只是像新表——除了计时精确、表壳簇新之外这块怀表找不到一丁点异于其他怀表的地方——它甚至不能像其他大多数巫师的计时器一样在表盘上长出一张拟人化的面孔随时随地向主人报告时间、提醒行程就像迪伦的那块怀表一样。 即便那块表脾气很坏比迪伦的穿衣镜脾气还糟糕。 事实上郑清曾经不止一次试探过这块怀表的底线尤其是他拿到第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基于某些不可明说的缘由他多次对这块表使用过探测魔法。 结果令人喜忧参半。 喜的是这块表除了计时精确与表壳簇新之外确实还有其他不一般的地方。 比如郑清发现了它的另外一个特点那就是对探测魔法免疫。不论是低阶的现形咒‘aparecium’还是高阶的探查类咒语‘斤斤其明’砸在这块怀表上都溅不起一点波动。如果不是这块表很有意义郑清都想在它身上实验一下业火咒、大裂解术或者把它丢进王水里泡一泡了。 但令人沮丧的是通过种种检测手段——包括请林果用专业的炼金工具检测——除了对探测魔法免疫之外郑清并没有从这块怀表上发现更多魔法痕迹。 也就是说这块表基本上只能算一块普普通通的计时器。 因此当先生询问这块表的时候郑清第一反应是先生在问时间。 “现在是下午五点四十八分三十六秒三十七秒了。”郑清熟练的从灰布袋里摸出怀表‘咔哒’一下按开表壳准确的报了现在的时刻。 “需要你告诉我这个?”吴先生瞥了年轻公费生一眼伸手拿过那块怀表。然后曲起一根枯瘦的手指直接点在了透明的玻璃表面。 郑清的眼睛不由自主睁大了一些。 先生的那根手指仿佛穿过的是一层幻影似的没有受到那层玻璃的丝毫阻碍——郑清可以举着林果的那箱子炼金工具发誓他们不止一次检测过怀表那层玻璃面无论是化学检测还是魔法检测、亦或者炼金术检测都清晰的证明那层玻璃确实是二氧化硅只不过比起教室窗户上的玻璃而言怀表上的那层二氧化硅纯度更高一些罢了。 郑清用力眨了眨眼睛。 只见吴先生手指伸进去之后按在了那根细长的分针上然后稍稍用力将那根分针向回拨弄。一格、两格五格十格。 每回拨一格怀表都会发出一声响亮的咔哒声。 而伴随着分针的回拨两人周围的情景如同‘倒带’缓慢重现——黑洞重新出现、六指从里面‘长’出来、黄花狸与六指对峙、苏大美女一口血吞回肚子然后将一根指头打了回去、她的三条狐尾重新浮现、牛头用力把牛角塞进脑袋里、助教团与变异树人们互殴、苏施君飘向半空中那轮圆月、最终没入圆月边刚刚浮现出的临时通道里。 回溯在此戛然而止。 “唔应该可以了。”先生点点头:“损失在可控范围内该长教训的也都长了点教训……” 郑清低下头看了一眼表盘表盘上的分针被回拨了差不多二十格也就是二十分钟。 怀表听上去歇了口气它的秒针在格子间来回摆动了几下似乎在适应新的时间。而四周的景象则随着秒针的来回摆动闪烁着、颤抖着仿佛一盘受潮的录像带画面出现卡顿后的模样。 短暂停顿之后秒针便重新‘滴答滴答’转了起来。 而四周的景象也回归正常。 半空中圆月旁那条临时通道重新被开辟出来——不出意外的话几秒钟之后那袭红色的身影便会从临时通道里出来。 “很好。”吴先生满意的点点头把怀表的表盖‘咔哒’一声合住。然后把表塞回郑清的怀里。 周围的景象随着这个‘咔哒’声重新凝固了起来。 “时间……稍微回溯一点点就可以了。”吴先生低头看向自己的弟子习惯性的教训道:“就像我之前给你说过的那样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之一。越强大就意味着越顽固……而力的作用又是相互的。所以如果不想被更强大的时间之力把你打成渣渣就不要随意拨弄你的表盘……阿嚏!” 先生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他从口袋摸出一块手帕擤了擤鼻子摇摇头:“老了老了……以前就算把时针回拨个十圈八圈都不会打喷嚏。” 郑清站在先生身旁看着不远处那个牛头重新发狂拔树的熟悉情景讷讷无语。 如果考试的时候能用这块怀表的力量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危险消除心底轻松地缘故郑清脑海中陡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假如他也能用这块怀表的力量那他就会在考试的时候先把卷子看几遍记下来比较困难的考点然后将时针往回拨一圈、或者几格——就算时针拨不动把分针往回拨一两圈也是足够的——这样他考前就可以针对性的‘临阵磨枪’了。 这样磨出来的枪肯定可以晃瞎所有人的眼睛。 想到这里郑清忍不住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手中攥着怀表的力度也不由加大了几分。 许是察觉到年轻男巫的小心思。 吴先生抬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教训道:“就你那点魔力连秒针都拨不动……有那点功夫还不如老老实实刷两套《五三》来的踏实。” “什么时候你从学校毕业了什么时候你再考虑使用那块表除了计时之外的功能吧。” 郑清被先生一口道破心底的念头不由揉了揉眼睛嘿嘿笑了起来。 刚刚被先生拍了一巴掌之后眼睛好像不小心招风了感觉有点涩涩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 冬狩结束 “你还是一名学生现在的任务就是在学校里好好学习。” “有的事情不需要你知道也不需要你操心……平平安安、稳稳当当的比什么都好。” “麻烦已经解决了。” “之后的话喝杯热茶把自己埋进被窝第二天醒来一烦恼就都没有了。”说到这里吴先生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这番话有些敷衍补充道: “当然如果你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可以自己去找答案。实在找不出来就记下来暑假回店里再问。” “暑假?”听到这里郑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寒假呢?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寒假……为什么不能寒假就告诉我呢?” “因为你是公费生每年寒暑假都需要抽出一些时间完成学校交付的公益***。”吴先生耐心的解释道:“暑假时间长所以扣除那些公益劳动之后大约还有大半月左右的时间属于你自己……寒假就不行了扣除公益劳动时间你最多只有不到一个星期可以在家呆着过过年。而你在过年的时候我应该有事不在店里。” 郑清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为公费生的某些义务。 “您完全可以现在就告诉我”年轻巫师嘟囔着目光掠过某只黄花狸忍不住说道:“就像黄哥的身份……” “它不是巫师但也不是一只猫。”吴先生打断郑清的话简短解释了一句继而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最后说了一句:“时间到了我应该离开了……记得好好考试。” 说罢他的身形陡然模糊了一下片刻之间便从郑清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片小世界随即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松了口气似的。 原本凝固着的时间也在那声叹息之后咔哒两声重新滴答滴答流动起来。 郑清眼前的画面立刻重新鲜活起来。 咆哮的风、飞扬的雪、四处奔跑的树人、以及喊着短促口令的助教们。唯一与上一次不同的是那四道不速之客的身影随着吴先生的离开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郑清伸出手在吴先生刚刚站立的地方摸了摸。 空空荡荡。 与此同时防御阵式内的助教们几乎在眨眼之间便察觉到了主要敌人的消失。 “他们在哪里?!”托马斯嘶哑着声音吼道:“那头牛还有那条蛇……我的探测魔法没有追踪到它们的痕迹!” “我的也没有!” “我也没有!” “完全消失掉了……” 其他助教们那里也传来此起彼伏的警惕声。 还没等大家得出一个统一的意见这片空间忽然轻轻的呻吟了一声随即半空中那轮明月一暗。郑清抬起头不出意料那袭红色的大氅再次飘扬在了这片空间里。 “轰!轰!轰!轰!” 苏施君只是抬起胳膊向下压了压数十道夹杂着雷光的白色火柱便从雪地下面陡然升起。每一根火柱中都裹挟着一株变异的树人。只是一瞬间那些原本狂暴着的、肆无忌惮的高大身影便化作了一蓬蓬黑灰簌簌然洒落一地将大片大片的雪白染成灰色。 “这个沙盒空间很快就会崩溃你们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从这里撤离。” 苏施君清冷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轻而易举传遍了每个角落:“所有人回到外界之后都需要保持沉默。学校会安排专员对你们进行一对一的辅导。” 郑清摸了摸鼻子这确实像第一大学一贯的风格。 正当他琢磨这次学校提供的沉默契约期限应该是多久的时候半空中苏大美女的下一句话令他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 “……郑清同学由我带走。”苏施君身后的某根狐尾微微一抖原本站在雪地中央的年轻公费生便不由自主的向半空中升去——他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了一间无形的电梯中似的。 “啊啊…哎哎…啊!”看着身下忽然变成一片空气年轻公费生忍不住低声叫唤了两声小心翼翼的跪坐了下来。 是的只是不太标准的跪坐姿势。这是身体为了防止高空坠落自然而然产生的一种条件反射。 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升天方式吓的有点腿软。相应的他的脑海也回忆起入学专机那次下飞机的糟糕经历。 只不过与那次下飞机的时候脚下的景象飞速变大不同这一次他脚底的景色是一点点缩小的。 就像辛胖子从一开始的胖子大小慢慢变成水桶、冬瓜、最后变成番薯大小。 “你就不能站起来吗?”苏大美女低着头看着跪坐在身前的男巫眉头微微蹙起。 “唔为什么单独把我拎上来。”郑清干咳一声站起身避开她的目光低着头看向脚下那一个个忙碌着的土豆大小的身影有些心虚的问道。 不久前女巫碎掉三条尾巴、被六指打吐血的情景仍旧清晰的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而他自己后来莽撞的举动也依旧历历在目。 这让他在面对女巫的时候除了多出一丝尴尬之外也多了几分亲近。 “因为沉默森林还不够安全我需要看着你老老实实回到学校。”苏施君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年轻男巫板着脸语速飞快:“另外关于波塞冬的教育问题……” “你说了算完全接受绝无二话。”郑清立刻举起双手。 苏大美女扬起眉毛。 “跟你以前见到我相比总感觉你今天放开了许多。”女巫抱着胳膊沉吟道:“是因为你眼睛里的淤血消失所以心理没有压力的缘故吗?” “淤血消失?”郑清愣了一愣立刻从腰间的灰布袋里摸出一块小镜子举到面前瞅了瞅。 正如苏施君所言原本两颗红彤彤的眼睛现在重新变得黑白分明起来。 不带一丝血色黑的透亮。 郑清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哪个男巫会随身带一块镜子?!”旁边传来苏施君低低的吐槽声。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维线紊乱综合症 郑清在第一大学参加的第一次冬季狩猎活动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因为黑暗议会的非法入侵原计划安排的三天冬狩活动最终只进行了一天便草草收尾。第一大学虽然并不畏惧那些黑暗之徒但也不会视学生们的生命为儿戏将他们暴露在学校守护大阵之外。 所以周六一大早第一大学的学生们便收到了由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校工委以及学生会联合下发的通知书要求所有在校生未获得教授允许的情况下禁止随意走出校门。 而想要获得教授批条最基础的一条要求就是熟练掌握‘元辰守护咒’。 姚教授倒是很早之前便将这道咒语教给学生们了但因为这道咒语并不是教学计划中强制要求的考核科目所以很少有人认认真真去练习——更主要的原因在于即便认认真真练习也很少有人能够掌握这道咒语。 这条新规则对于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他们在贝塔镇步行街上新开业的那爿小店经营还不足一个月店里店外的活计都还在磨合期倘若这个时候身为老板的他们不能去店里那d&k最后会经营成什么样子就只有天知道了。 “安心啦店里不是还有几个‘雇员’吗?狐五好歹也是大门大户出来的再不济一家小铺子还是能帮我们看住的吧。”张季信咬着自己的毛笔杆满脸痛苦:“跟那个小铺子比起来我觉得更要命的是李教授的期末考试……这么多谁能把它们全都背下来!” 他说的是魔药学的李教授在前些日子给一年级巫师们划出的考试范围。与其他科目教授们按照重点难点划出范围不同李教授是一节一节的标注。 按他的说法魔药学是一门精密的、不容半点马虎的学科。而教科书里每一行字、每一个操作步骤都经过数百年无数巫师的反复验证。尤其是一年级的内容都是非常基础、非常重要的部分。想要在他的课堂上拿到高分就必须熟练掌握这些基础内容。 而所谓‘熟练掌握’自然是完整背诵下来。 这对于脑子里一多半组织都要变成肌肉的张大长老来说实在是再困难不过了。 “李教授划出的考点都是非常基础的内容只要上课认真听讲没什么难点的。”擅长魔药学的辛胖子对张大长老的担忧嗤之以鼻相反他对店铺的担忧却与张季信截然不同:“至于你说的雇员不要告诉我是那几只猫和老鼠……你确定那几只猫不会拿我们的存货当夜宵吗?” 他说的‘猫和老鼠’就是d&k里临时雇佣的那几只动物——包括三只猫、四只老鼠、以及一只大名汉克、小名狐五的公狐狸。 除了三只猫里的森林猫与布偶猫不会说话之外其他六只动物都能讲一口流利的雅言用来与进店的客人们交流绰绰有余了。 它们也是宥罪猎队为自家小店安排的常驻店员。 只不过因为d&k的商品中有许多老鼠而店员里又有几只猫所以诸如辛胖子在内好几个人都曾不同程度表达过对店里货物安全的担忧。 “不是‘猫和老鼠’是‘猫三鼠四狐五’”张季信纠正道:“另外不论是那只布偶猫还是那只森林猫都不喜欢吃老鼠……更不要提黄哥了。” “我只见过黄哥吃小鱼干。”郑清听到他们谈论黄花狸终于稍稍有了几分精神插口道:“另外不要用狐五那个名字了听上去很差劲……叫它汉克吧。” “哟我们的大公费生又活过来了啊。”辛胖子用大惊小怪的语气说道。 自从冬狩之后郑清的状态就一直比较颓废。即便是宥罪猎队的大家在一起复习功课的时候他也始终表现的有些蔫吧。 所以忽然听到他主动开口加入话题辛胖子自然表现出了一点点惊讶。 “无知真是一种幸福。”郑清看着胖子容光焕发的面孔郁郁道。 事实上在大多数学生看来冬狩那天的情况其实并没有多么糟糕——最糟糕的也不过是某个d级猎区被几个黑巫师的义身入侵制造了一个小规模的沙箱世界给助教团与那个猎区的某个不出名小猎队制造了一点麻烦。 除了郑清没人知道那天苏施君曾经碎掉她的狐尾也没人知道牛头曾经打开一个通道放进来一只长了六根指头的大手更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的时间曾经被一根指头向回拨弄了二十分钟。 因为那二十分钟郑清对这个世界的存在忽然多了许多更深刻、也更迷茫的认知。 有的时候他抬起手看着掌心那些纵横交错的纹路总会不自觉的想起那天先生波动表针后整个世界随之倒流的画面——这让他总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苏施君说他的这种反应是低阶巫师面对高维魔法后的常见症状巫师们有一个专用名词‘维线紊乱综合症’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治疗的办法很简单就两个字专注。”苏大美女抱着波塞冬给它看故事书的时候曾经指点年轻公费生:“用‘专注’来锚定你的精神让你的世界不会因为高纬度的干扰而出现异动。你现在就有很好的机会……期末考试。” 她的意思是让郑清专注面对期末考试这样不仅可以考个好成绩而且还能消除‘维线紊乱综合症’的状况一举两得。 为了让年轻男巫更专心的学习苏大美女还将波塞冬带去青丘公馆并言之凿凿的表示小狐狸的干扰会影响郑清的学习状态。 对此郑清不置可否。 不过对苏大美女的安排他也没有什么意见。沙箱小世界里的发生的许多事情虽然已经被人从现实中抹去但仍旧清晰的保留在郑清的记忆里。 尤其现在学校里里外外都透露出几分诡异让他愈发觉得小狐狸呆在青丘公馆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全知是无趣的无知是悲惨的一知半解是痛苦的。”也许是郑清那句话的影响原本一直埋头复习占卜课作业的萧笑忽然抬起头没头没尾的这么感慨了一句。 郑清咀嚼着这句话深以为然。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 元旦后的第一份名单 “啊……哦!!” 胖子冷不丁右拳砸在左手心恍然大悟般叫了一声:“原来如此!” 由于他的声音稍稍有些大引得附近的正在吃东西的同学纷纷回头向他看了过来。张季信立刻从桌子下面伸腿过去踹了胖子一脚。 “干嘛踹我?!”胖子对着红脸膛男巫怒目而视。 “因为你影响了我们猎队的形象。”张季信义正言辞的看着胖子强调道:“就算这里不是图书馆或者自习室但也是一个公共场合……在公共场合吵吵闹闹大声喧哗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食堂什么时候不吵吵闹闹了?”胖子翻了个白眼脸上泛起一阵蓝意。 因为最近属于期末复习的高峰时期学院里包括公共自习室、图书馆自习室在内的大多数能够复习功课的场所都人满为患。而九有学院又不像阿尔法学院拥有大量的私人休息室因此地方宽敞且桌椅齐备的学校食堂便成了大家复习功课的好去处。 在食堂学习还有一项好处那就是学累了随时可以找点吃的东西填饱肚皮完全不需要担心在吃午饭或者晚饭的时候自己的座位被别人占了去。 眼瞅着胖子与长老就要开始撕扯郑清终于忍不住抓起手边的那本《魔法的哲学》将两人隔开。 “淡定淡定……都是成年人了不要像小孩子一样吵吵闹闹的”年轻公费生耷拉着眼皮用一种疲惫的语气和起了稀泥:“……话说回来胖子你刚刚说什么‘原来如此’?” “你的眼睛。”听到郑清的问题后辛胖子立刻忘却了与长老的争执目光灼灼的看向年轻公费生:“我刚刚注意到你的眼睛不是红色了……怎么突然变回去了?” “啊?哦那个鸭”郑清原本耷拉着的眼皮稍稍抬起了一点脑筋飞快的转了几圈随即敷衍着解释道:“唔原本就是一点淤血……这不是前几天受了点惊吓么淤血被吓化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谁家的淤血会被吓化啊!这种解释说出口之前都不过脑子的吗?”辛胖子用一种震惊的语气吐槽道。 “呵呵……你问问题之前也不过脑子的吗?”郑清冷笑两声反吐槽回去:“我眼睛里的淤血已经消失好几天了难道你刚刚才注意到吗?” “你又不是美女我为什么要那么关注你┓(?′?`?)┏”胖子摊摊手露出副嫌弃的表情。 郑清继续呵呵了两声目光从胖子身上挪开。 或许是因为这场简短的言语交锋让原本状态颓废年轻巫师稍稍打起了几分精神。他下意识的关注起周围的其他学生来。 邻桌上一对袍子上镶了一道边的二年级学长学姐正紧紧挨在一起你帮我翻一页书我给你画一道题复习的不亦乐乎。 郑清撇撇嘴把目光换了个方向。 隔着几张桌子稍远一点的地方是几个一年级的学生只不过他们桌子上堆了满满的各色零食什么薯条、薯格、蛋挞、布丁、果冻、饼干、牛肉干、炸鸡柳等等大桶小盒子铺满了大半张桌子此外还有几只小精灵飘在他们头顶手中拎着热腾腾的果茶。整张桌子只余下很小的地方来放那些厚鼓囊囊的教科书直看的年轻公费生连连摇头。 却不知这几个家伙是来聚餐还是来复习功课。 更远一点的地方似乎有点小热闹十多个各色袍子的巫师聚集在一起围在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旁——因为在屋子里还带着帽兜郑清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然后他很快意识到那是一位熟人。 那个名叫小约翰·尼维尔的赌徒掮客。因为校猎赛的丰厚收益郑清对这个掮客的印象非常深刻。 当然尼维尔那双颜色迥异的眼睛也是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重要原因之一。每每看到那双眼睛郑清总是不由自主想到自己麾下猫群里那只波斯猫。虽然没有理由但他一直觉得那只波斯猫的主人就是尼维尔。 “他在干嘛?是在兜售他那些博彩券吗?”郑清用笔指了指那个戴帽兜的身影扬起眉毛询问旁边的同伴:“学校最近有什么新鲜活动我不知道的吗?” “除了期末考试还能有什么新鲜活动。”张季信下巴搭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瞪着一指开外的课本满脸苦大仇深。 看他那副表情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那本书活生生啃掉。 “期末考试也能下注?”郑清用笔杆戳着下巴思索道:“难道是押注考试名次吗?那风险也太高了吧……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压博士一粒金豆子……我觉得这次期末考试博士肯定能拿前三名。” “刘菲菲第一蒋玉第二博士第三……是这个意思吧。”辛胖子扳着指头计算道。 很显然他在调侃某人身为公费生的尊严。 郑清无视了他的挑衅。 “懂得多不一定考试会厉害”一直埋头认真学习的萧大博士在话题涉及他之后终于没有办法继续沉默下去了。 他抬起头扶了扶眼镜补充道:“另外我觉得蓝绿眼儿兜售的应该不是期末考试名词的博彩券你们忘了过几天是什么节日了吧。” “元旦吗?那有什么关系?”张季信也来了兴趣。 萧笑转头看向郑清却发现年轻公费生依旧一脸懵逼。 他忍不住叹口气:“入学专机上我就跟你讲过每年元旦那天‘魔杖’会发布新一年的‘大小阿卡纳’名单每年这个时候大家都会疯狂猜测谁有机会登上那个名单谁又会被‘魔杖’从那个单子上撤下来。” “博彩集团盯上这块肥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郑清闻言恍然大悟。 “哦哦我想起来了。”张季信也跟着叫唤道:“我哥之前说过的元旦后第一份名单非常有名气……听说《贝塔镇邮报》一直都能从魔杖拿到独家转发权每年一月二号都会跟着魔杖发布一份‘一月加急特刊’专门刊登大小阿卡纳的名单还有特约点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魔杖\’ 在第一大学提及‘魔杖’人们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那种细长的、可以帮助巫师释放魔法的小木棍。而是一个拥有漫长历史与崇高声誉的学生社团以及由这个社团所主办的那本评论型刊物。 社团‘魔杖’是由一百年多年第一大学的学生会主席马基·伍德建立的。 开创之初这家社团就秉承着‘沉默’与‘中立’的原则从来不对学校里发生的任何事件发表观点也不会在学校里的任何一场争端中选择立场。 毫无疑问这种选择对社团的发展壮大没什么好处——就一个组织而言拥有旗帜鲜明的立场是组织发展的核心之重。因为人们很容易被某个观点所左右也很容易倾向于自己所喜欢的观点。而没有观点的组织只会是一团散沙没有凝聚力。 所以习惯于在社联大小事务上保持沉默的‘魔杖’很难对学校里朝气蓬勃的年轻巫师们形成吸引力。学生们更喜欢追逐着那些口号响亮、行动果决的社团。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中立’的立场对于魔杖来说不失为一个恰到好处的选择。 一方面第一大学里各种历史悠久的大小社团势力盘根错节尤其是以九有学院‘神圣意志’与阿尔法学院‘血友会’为首的两大社团把持着学校很大一部分优秀生源这导致它们会对任何觊觎它们地位的后发社团采取打压态势。 简单来说就是任何有可能发展成第三个巨头的社团都会受到‘意志’与‘血友’的联袂狙击。这就是垄断与霸权的概念。 因而魔杖选择低调发展的战略很好的规避了被打压的风险。 另一方面正是由于第一大学校园里拥有‘立场’与‘倾向’的社团太多了导致人们很难相信其他社团的人会站在公允角度发言。就连作为众多社团黏合剂的社团联合会也没有办法降低大家的偏见。许多时候社联召开的调解会议更像是一个大规模的吵架现场。 ‘魔杖’选择了中立自然而然赢得了‘公正’。舆论先天便赋予了这个社团一个客观的立场。这让‘魔杖’的发言很容易获得绝大多数学生的认可。 正因为如此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在经过长期考察之后将《阿卡纳》的提名、初步评审与最终发布交给了‘魔杖’教授联席会议仅仅保留了《阿卡纳》名单的复查与终审工作。官方给出的说辞是为了更好的锻炼学生们的实践能力但私下里许多学生都认为教授们只是不耐烦每年发布《阿卡纳》之后被学生们堵在办公楼讨要公道因而把这块烫手的洋芋丢了出去。 魔杖将这块烫手的洋芋抓的不错。 它们甚至还以《阿卡纳》为基础创办了一份覆盖范围更广泛的评论性刊物并且以社团的名字为这本刊物命名。 这就是在第一大学鼎鼎有名乃至在巫师界都很有名气的《魔杖》。 《魔杖》除了每年一月刊发的《阿卡纳》名单之外还会定期发布第一大学猎队评级、猎手评级、猎队经理评级等一系列与猎赛有关的评级;此外包括炼金、符箓、阵法、魔文、占卜、魔药、驯兽等不同专业都在《魔杖》中拥有一席之地。 《魔杖》不仅会及时推送上述专业的最新发现与进展而且还会时不时推送一些优秀的专业人才并且邀请相关领域的权威人士加以点评。 由于办刊严谨、立场中立包括巫师联盟职级评审委员会、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第一大学学生会等诸多大大小小的机构都将《魔杖》列入了索引栏目认可其专业程度。 虽然郑清是在萧大博士的提醒之下才想起每年元旦发布的《阿卡纳》名单但他对于‘魔杖’却并不陌生——不论是身为社团的‘魔杖’还是身为期刊的《魔杖》。 郑清对社团‘魔杖’熟悉还是因为开学之初那场邀请函风波。 因为名声在外开学之初许多一年级的学生都曾四处寻找门路希望能够加入‘魔杖’这个社团却纷纷铩羽而归。 直到后来郑清才知道与第一大学其他大大小小的学生社团不同‘魔杖’向来没有对外公开招募的传统。每年九月开学之后他们甚至不会向任何一位学生发放邀请函。 据说魔杖的成员数目自始至终都是固定不变的。而且魔杖里的每一位成员都是由教授直接推荐加入。只有某位高年级的学长毕业离开学校空出一个位置之后低年级的学生才有机会递补进去。 各种传言甚嚣尘上令真相愈发扑朔迷离。 严格的招募制度与神秘低调的作风让这个原本就很有名气的社团这些年来愈发引人注目。以至于许多学生都相信倘若不是魔杖始终恪守‘低调务实、严格中立’的原则那么第一大学的社团势力定然不是双雄争霸的格局而会变成三国分立。 至于郑清与期刊《魔杖》的关系则与他在开学之初符箓课后的惊艳表现有关了。 因为他在章符箓课的摸底测试中成功默出了全部的基础符箓《魔杖》曾经将他列入了符箓版面的新星加以简单介绍——辛胖子曾经因为这件事挖苦了郑清一个星期。 后来郑清拿到梅林勋章之后《魔杖》还与他联系试图做一个专访但由于郑清对那块勋章心有芥蒂而且他也不喜欢抛头露面所以最终婉拒了《魔杖》的邀约。 此刻听到宥罪猎队的伙伴们重新提及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名词郑清的精神不由有些恍惚。 他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他来到这所巫师大学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距离他第一次听说‘魔杖’与‘阿卡纳’这些名词已经过了快半年了。 时间过的真是太快了。 “嚯!这是谁?!”一个略显浮夸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感慨:“这不是上次用五粒金豆子赚走我们四十多枚玉币的祥瑞同学吗!” 郑清回过神一双熟悉的蓝绿眼儿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小约翰·尼维尔抱着他的笔记本与博彩券兴致很高的与宥罪猎队的几位年轻猎手打起了招呼尤其重点关注着萧笑:“怎么样博士今天要不要再买几把玩玩儿?”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六十章 稳赚不亏 一个多月前在校猎会观赛台上郑清等人被蓝绿眼儿劝说着买了几注博彩券猜测校猎赛最终的冠军与最佳猎手为此郑清压上了三个学分、五个银角、十八粒铜子儿而萧笑也压了五颗金豆子。 最终的结果让人大跌眼镜。 越是对猎赛规则知之甚详、对各支猎队了如指掌、谈论起猎手头头是道的人——比如张大长老以及辛胖子——手气越是糟糕勉强维持住小亏已经谢天谢地了。 而越是对猎赛不怎么上心、一知半解的家伙运气反而越惊人。 比如郑清就压中了新生赛的冠军、最佳猎队与最佳猎手因此手头的那三个学分立刻翻了翻儿赚了将近十个学分。 而萧大博士更是逆天他在强队如云的校猎赛正赛中挑选了并不那么出挑的裁决猎队赌裁决能够最终拿下学院杯。裁决不负期望不仅拿下了今年的校猎赛冠军而且将最佳猎手以及最佳猎队都收入囊中。也因此萧大博士投入的五粒金豆子瞬间翻成了四百多粒将小约翰·尼维尔的奖金硬生生削去了一成。 这件事给尼维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所以刚刚给一群二年级老生兜售完彩券的蓝绿眼儿看到这厢里坐着学习的几个年轻巫师之后顿时忍不住凑了过来。 “博士博士博士!”他亲昵的拍打着萧笑的肩膀用带着几分夸张的语气强调道:“真是让我一顿好找啊……怎么样今年的‘阿卡拉’还有两天就要公布了这是最后的上车机会!” 萧笑默默转头看向郑清。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我对赌博敬谢不敏的缘故了。”他非常冷静的分析道:“赌输了我会一无所有;赌赢了庄家是不会情愿让我获利离开的……我最后还是会栽在赌桌前变得一无所有。” “小心他告你诽谤啊”郑清想起尼维尔的忌讳忍不住笑了一下:“是博彩不是赌博……另外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当初你还丢进去五个金豆子?” “因为缺钱。”萧笑叹口气小心翼翼的合住了面前的笔记本。 ‘给我做个发型再塞进笔筒里!’萧笑手边的一根毛笔叫嚣着用力昂起脑袋将还带着些许墨汁的笔头凑了过去:‘实在受不了数十年如一日的单调发型了……’ 萧笑仿佛没有听见毛笔的抗争面无表情的拿过一个笔筒抓起毛笔一把将它粗暴的塞了进去。 小约翰·尼维尔的右手还搭在萧笑的肩膀上——在萧笑收拾东西与郑清聊天的时候他非常礼貌的充当着倾听者与几分钟前的自来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也是一位合格掮客的基本功他总是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闭嘴保持安静。 直到萧笑将那杆聒噪的毛笔塞进笔筒蓝绿眼儿才眉开眼笑的重新开口:“怎么样想好要买谁了吗?” 萧笑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辛胖子就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如果你能保证让我们赚钱那我们就买”胖子用一种非常坚决的口吻说道:“否则就别想着从我口袋里掏出一个铜子儿。” 这显然是在为难掮客先生了。 但尼维尔不慌不忙的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胖子然后又反过来指了指自己:“我能保证你赚钱但你也要保证我赚钱……双赢懂吧……你想赢那就买大一点如果你投注少于十枚玉币我就没得赚了。” 此番话一出口便是萧笑都忍不住多看了掮客一眼。 很少有人敢这么夸下海口尤其是在进行一项风险很高的投资活动时。 “你认识‘魔杖’的人?”张季信压低声音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的表情:“还是说你就是‘魔杖’的成员?” 尼维尔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语不发。 萧笑忽然扶了扶眼镜看了郑清一眼然后重新看向尼维尔:“如果我买清哥儿进‘阿卡纳’赔率是多少?” “诶?跟我什么关系?”郑清一脸莫名其妙。 尼维尔刚刚坚持了几秒钟的高深莫测顿时垮掉了。 “就知道瞒不住你”蓝绿眼儿苦笑着点点头:“赔率很低……正常情况下公费生都会进入阿卡纳名单。按照以往的收益你们在郑清同学身上押注一枚玉币最多只能赚一颗铜子儿。” “一个玉币对一个铜子儿?这也算赚钱?”辛胖子终于醒悟过来一副吃屎的模样:“你这算欺诈了吧……谁不知道公费生肯定会进阿卡纳名单!有那点闲钱我还不如交给山姆大通的理财经理风险低赚的还多。” “风险原本就与收益成正比这是铁律。”尼维尔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如果你想赚多一点也可以押注郑清同学进不了阿卡纳名单……只需要压一个铜子如果到时候他进不去我们赔给你十枚玉币。” “傻子才干这种事情。”胖子假装冲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那我相信学校里的傻子应该会很多。”萧笑抱着胳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就是这样的傻子”郑清在一旁忙不迭的接口道:“一个铜子换十枚玉币我听了都想压一个铜子儿了……毕竟输了不过一粒铜子完全可以一笑置之。而赢了就能猖狂大笑一整年了。” “你觉得你主动退学怎么样?”张季信也跟着在一旁出起了馊主意:“阿卡纳的名单只会收录第一大学的在校学生……你退学之后魔杖肯定会把你的名字从阿卡纳里撤出去的。” “是极是极我们集集资压他个百十来枚玉币岂不是一眨眼就赚翻了?!”辛胖子摩拳擦掌一副这主意棒极了的表情。 郑清虚着眼瞅着自家的两个同伴:“你觉得我是那种为了万把玉币就放弃学业的人吗?” 这一次包括萧笑都转过脸冲着郑清严肃的点了点头。 “好吧好吧……你们说了算。”郑清摊摊手笑嘻嘻的看向尼维尔:“你觉得我们的主意怎么样?” 尼维尔默默收起了自己的博彩券。 “好吧好吧不想玩就直说不要动不动就吓人。”蓝绿眼儿一脸悻悻然:“如果你们真的这么干了学校那些老家伙绝对会把损失一个公费生的账算到我们头上。” “我可吃受不起。”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期末 与尼维尔在食堂的偶遇只是郑清校园生活的一个小插曲。 对于九有学院的学生们来说这段时间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有且只有期末考试。不论是刚刚过去不到一个星期的冬狩余韵还是《魔杖》即将发布的新一期‘阿卡纳’名单都没有那一场场越逼越近的考试令人窒息。 高年级的学生还好有过几次期末考试的经历让他们面对这种气氛的时候能够一定程度上调节自己不至于心态爆炸。 而低年级尤其是今年刚刚入学的大一新生则没有那么强壮的心脏了。 因为九有学院是一所非常注重公平的学院所以考试在学生们升级中所占据的权重非常高。而期末考试作为检验一个学期学习成果的最重要的方式尤其受重视。 现在已经是开学第十八周了。 按照学校发布的教学大纲理论上从第十九周开始才会正式停课进入考试状态。但鉴于学府内弥漫的紧张气氛教授们很明智的放弃了在课堂上继续枯燥繁琐的说教而是将时间都交还给了堂下的年轻巫师们。 “你们都是成年人了也不是第一次参加期末考试应该都有对各自而言更加成熟有效的学习方法。”周三上午历史课讲师司马先生在最后一节课上这样对大家讲道:“我也是过来人知道大家现在都紧张……我唯一希望的是你们在考试的时候不要把‘顽固派巫师’与‘保守派巫师’这两个群体搞混记清楚1862年《解放妖精宣言》对米利坚巫师社会现代化进程的巨大推动作用以及1918年巫妖战争中出现的几种禁忌类魔法……” 说是‘唯一’希望但司马杨云在提及考试重点之后便忍不住滔滔不绝的展开一讲便是大半个小时‘唯一’的希望也慢慢变成了‘唯十’‘唯二十、三十’的希望。 郑清坐在教室后面一边抓着头发一边不断在已经画了多重波浪线下的重点内容旁边再添加了几个星号的标记。 这是一种非常没有用处的强迫症因为书里面带着各自颜色的重点标记数不胜数而他似乎始终没有时间将那些重点再复习一遍。 但如果不标记他就会陷入一种莫名的惶恐之中总觉得自己没有复习到什么重点、心底空落落的。 相对而言郑清的这种状态还算比较正常。 类似张季信、段肖剑这类平日功课马马虎虎记忆力又不是十分出色的学生现在的日子就变得格外难熬起来。倘若他们脑子里一点东西也没有那倒好了上了考场做多做少都看老天爷是不是赏脸。 但糟糕之处就在于他们脑子里不是一片空白但也不是一座条理清晰的图书馆。他们的大脑更像是一个迷宫常常把正确的讯息隐藏在弯弯曲曲的密道后面每每提笔总会写上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比如把五味子药性写成寒凉、五倍子药性写成甘温或者将‘加夫里诺·普林西普’的名字错记成‘加里诺夫·普林西斯’——前者是引发巫妖大战的导火索后者则是一只宣扬素食主义的野生狼人。 面对这种情况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死记硬背。 所以在司马杨云宣布自由复习之后张季信便抱起胳膊怪眼一翻开始对着身旁光秃秃的墙壁念念有词起来:“……1775莱克星顿1777萨拉托加1783《巴黎和约》……” “长老你这样记是不行的!”郑清听着旁边嗡嗡嗡的声音半晌毫无停歇终于有些无奈的转过头看向张季信打断道:“记忆历史时间必须跟事件相结合只记忆部分内容很容易出错……就像你刚刚说的《巴黎和约》就有很多条比如1783年是血族魔党与密党之间的《巴黎和约》1814年有矮人与雪人之间的《巴黎和约》还有1919年巫妖大战的间歇期也签署过一份《巴黎和约》……”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张季信驱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嘴边没有丝毫停顿仍旧顽固坚持自己的复习方式:“……1775莱克星顿1777萨拉托加1783《巴黎和约》……” 郑清长长的叹了口气摸了摸灰布袋从里面扯出两张静心符。 没办法符箓总是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候。还有比考试更关键的时刻吗? 相较于嗡嗡作响的红脸膛男巫与心烦意乱的公费生辛胖子看上去就轻松多了。他甚至还有心思左顾右盼与班上其他同学搞小动作。郑清时不时就能看见一只纸青蛙或者一只纸老鼠从胖子的桌洞里钻出来慢吞吞的爬向邻桌不远的地方。 “你在干嘛?”郑清在将静心符向脑门拍之前忍不住用毛笔戳了戳胖子。 笔杆戳在胖子后背上戳出来一个令人心满意足的凹陷。 “嘶……!”辛胖子倒抽了一口冷气费力的转过身瞪了郑清一眼:“没看见我在做生意吗?不要在这种关键时刻打扰别人好不好!” “生意?”郑清眨眨眼一脸疑惑。 “如果你最近这几天不是时不时玩失踪就应该知道我在做什么生意。”胖子冷笑一声看上去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郑清撇撇嘴‘啪’的一下把一张静心符糊在了自己脑门上。 然后一转手‘啪’的一下把另一张静心符拍在了张季信的背上。 “谢啦……”张大长老头也没回只是背着郑清友好的摆摆手仍旧对着墙壁念念有词:“1775莱克星顿1777萨拉托加……” “话说回来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感觉跟前阵子的伊莲娜似的神神秘秘。”原本一直在旁边翻笔记本的萧笑听到这里转头看向郑清。 “唔就是在图书馆忙着。”郑清含糊其辞的解释着同时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伊莲娜所在的方向。吉普赛女巫正把头埋在一大堆书本后面从郑清的角度只能看见她那酒红色的大波浪卷儿。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又见噩梦 意识到吉普赛女巫不会与他有视线交汇后年轻的公费生悻悻然回过头重新看向萧笑强调式的补充了一句:“……就是在图书馆里复习功课。” 萧笑喵无表情的盯了他几秒钟。 郑清立刻心虚的撇开了目光同时撅起嘴吹了口气将额前粘着的那张黄色静心符符纸吹的飘飘而起。 实际上最近几天他只有一小部分时间用在了图书馆上剩下的时间他都悄悄溜去了二维进化实验室——无论是肥瑞的身份还是吴先生的身份亦或者冬狩时候的四位不速之客都像一根根刺一样卡在郑清的心头——他需要找人拔拔刺。 一根两根还好说虽然不那么让人舒服但毕竟伤害有限。在这段紧张的期末日子里慢慢也会被人忽略。 但一把两把刺都扎在心头就很糟糕了。 连续几天郑清都从噩梦中惊醒。很简单也很让人头痛的噩梦。但令他非常在意的是每次从噩梦中惊醒他都记不起来自己梦见了什么。唯一记得的只有心悸般的惊恐以及脑海中模模糊糊、大片大片的血红颜色。 不清楚是不是眼中淤血消散后出现的新的后遗症郑清只能自己想办法。 他先去校医院试图请那位马脸治疗师开一点安眠镇定、驱逐噩梦的药剂却被告知临近期末学校严格控制学生使用镇定类药物的数量要求学生们尽量用精神克服相关困难。 “这对你们纯化精神非常有好处。”校医院的治疗师这样对年轻巫师解释道。 但郑清对这种说法非常怀疑——相比较而言他更愿意相信学生们私下里流传的某种说辞——学校的高阶巫师们正在某处隐秘之地进行一场艰苦的作战耗费了大量的物资导致校医院的精神抑制类药剂库存不足。 而郑清请求做一些专项检查的结果也不容乐观或者说检查结果令他沮丧。因为校医院最终给出的结论是他非常健康除了因为压力太大稍微有点神经衰弱之外身体没有一点点其他毛病了。 这个结论愈发强化了校医院治疗师的意见不会给年轻巫师提供精神抑制类的药剂。 除了校医院的专业治疗师之外郑清还去找过老姚、占卜学的易教授、药剂学的李教授但他们一个两个都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常前一秒还在讲台上给大家讲期末考试需要注意的重点难点问题后一秒下课后出了教室门便不见了踪影。 郑清是知道教授们拥有‘转角就进办公室’之类的技能——许久之前他曾跟着老姚走过一次教工通道——但令他沮丧的是即便他以最快的速度向办公楼跑去也没有摸到一位教授的衣角。 消失了就是消失了一点痕迹都不留的消失了。 这让年轻公费生愈发相信学生们暗地里传播的那些谣言。 教授们不见踪影校医院帮助有限思来想去第一大学里郑清唯一能寻求帮助的似乎只有苏施君了——有关部门倒是还有一只大黑猫可以试试门路但一方面有关部门的衙门口在哪里郑清都不知道另一方面大黑猫到底什么身份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让年轻巫师难免心生忌惮。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了。 相对而言虽然苏施君同样拥有月下议会上议员、大巫师会议成员等令人仰慕的身份但由于波塞冬的缘故郑清现在在面对苏大美女的时候已经没有最初的惶惶不安了。 所以最近一有几分钟闲暇年轻公费生就悄悄溜到二维进化实验室希望苏施君能帮他处理一下噩梦频发的状况。 当然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郑清并不希望其他人发现这件事。 “说起来尼古拉斯这次考试压力一定很大吧。”郑清干巴巴的转移了话题将远处坐在角落里疯狂刷题的某位老生扯了进来。 尼古拉斯连续两年升级失败已经成为第一大学一位著名的一年级老生。毫无疑问这些‘名气’已经变成了沉重的压力死死压在了尼古拉斯的头上。 “刘菲菲帮他制定了非常详细完整的复习计划我只希望他俩不要考成班里前两名就行”萧笑顺着郑清的视线看向教师角落叹口气说道:“有时间担心尼古拉斯你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如果你这次期末考试成绩不好肯定会很丢人吧。” 郑清脸上挤出一点悲伤的表情。 确实作为九有学院今年唯二的公费生之一又是年轻的梅林勋章获得者而且率领的猎队还拿下来学院杯新生赛的冠军。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郑清受到的‘名声’压力都不比尼古拉斯小。 只不过一个是站在山脚背负起千钧重的铁块爬山的压力;另一个则是被细索悬在了半空中稍有不慎便会坠落深渊的压力。 “你也知道我脸皮很厚的。”郑清干笑了两声终于没有继续聊天的兴致了将额头的静心符拍的更紧了一些然后低下头继续默默记忆课本上的各处知识要点。 历史课后郑清草草吃过午饭便径直来到教学楼西306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了下来。 今天是周三下午还有一节魔法的哲学。 他希望能在这节课上捉住老姚然后向他咨询一下自己做噩梦的事情。 但令他失望的是姚教授只安排了自己的一道投影来到教室监督同学们自由复习。而那道愚蠢的投影除了会拿着花名册点名之外就只会回答与魔法哲学有关的问题。 失望之余郑清只能重新寄希望于苏大美女希望她今天不会太忙时间宽松一些。 魔法哲学课后郑清又一次来到了图书馆复习功课。 在做了两套《五三》真题之后他毫无意外的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瞌睡。图书馆里大部分学生都是这种状态——在学习中迷糊在迷糊后学习迷糊与清醒的界限就是某道难解的题目而迷糊与清醒的边缘则是肚皮饿时发出的咕咕声。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苏施君的建议 “坐。” “桌子上有水果自己拿自己吃。” “我还有一点文件要处理。” 二维进化实验室深处的小办公室内郑清听从苏施君的安排老老实实坐在了张皮质圈椅上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看着苏大美女处理手边的材料。 与郑清第一次来的时候相比这间办公室里的书橱似乎更加高大也更加厚重了。但更引人注目的是苏施君身后那个巨大的文件柜一沓沓的文件堆叠在一起将原本看上去非常宽敞的柜子挤的满满当当。 那些文件应该是实验室里的数据报告吧郑清这样猜测着同时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曾经被割掉的影子以及那只被有关部门带走的大黑猫。 盘绕在书橱与文件柜之间的藤蔓上点缀着一颗颗发光的果子还有许多宽大的绿色叶子。叶子后面躲藏在许多小精灵正露出半个脑袋好奇的打量着坐在这间办公室的里陌生男巫。 对于她们来说能坐在这间屋子里的男巫实在是太少太稀罕了。 当然仅仅隔着藤蔓叶子盯着客人看并不是小精灵们的待客之道再加上郑清很久之前接受过小精灵的祝福他在她们那里的友好度很高。所以虽然苏施君没有吩咐但仍旧有几只胆大的小精灵捧出了茶壶、茶杯、请出了热毛巾为年轻的公费生提供周到细致的服务。 坐在办公桌后的苏施君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一勾没有出声。 时间不长。 处理完手边的工作之后苏大美女终于松了口气坐直了身子然后将始终戴在脸上的那副红色宽大眼镜摘下来绾了绾长长的秀发。同时顺手打了个响指将办公室的门关上。 刚刚捧着杯子喝了一口茶水的年轻男巫一个不慎剧烈的咳嗽起来——他仍旧没有办法习惯苏施君不加掩饰的真容。 “咳咳…咳咳咳……抱歉……咳咳不好意思咳非常抱歉!”年轻公费生狼狈的站起身手忙脚乱的擦拭桌子上的喷出来的星星点点的茶水。 女巫‘啧’了一声食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一下那些刚刚被男巫溅出来的茶水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一直在周围候命的小精灵们飞快的冲了上来为办公桌重新铺上了一块素净的桌布以及新摆好的果盘、点心;还有两只小精灵捧着温热的湿毛巾以及小镜子凑到郑清面前协助他打理自己的仪容。 苏施君并没有等郑清收拾妥当才开口。 “又做噩梦了?”她斜倚在宽大的躺椅上——她那张高背办公椅几秒钟前刚刚变成了一张宽大舒适的躺椅——手中拎着一小串葡萄一边咬下一颗葡萄一边懒洋洋的发问。 因为嘴里含着东西的缘故她的声音显得有含糊不清但这也令她的声音愈发娇俏了许多平添了几分魅力。 郑清的眼角隐约扫见女巫搭在躺椅边缘的半截小腿立刻用力晃了晃脑袋。 “形象形象。”他喃喃着低声提醒了一下。 “反正没有外人……而你又见过更糟糕的形象。”女巫浑不在意的挥挥手示意郑清不要在意那些细节:“说正事刚刚你来的时候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做噩梦了?” 提及这件事郑清脸色顿时黯淡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还是只记得一片红色?”女巫追问了一句。 “这次好像有许多人在说话只不过一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说到这里郑清似乎觉得自己解释的不够全面补充道:“以前也有隐隐约约的声音都很模糊没有这次清楚。” “那你这次听的声音到底是清楚还是模糊的?”苏施君以手扶额无奈道。 “很清楚有人在说话;很模糊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郑清拗口的解释道或许他也意识到自己说辞中的矛盾但他实在没有办法解释的更清楚了。 因为他在梦里的感觉就是矛盾的。 “也就是说没有更多新的症状了?”苏施君歪着头看向年轻公费生。 郑清沉默了几秒钟点点头。 女巫叹口气坐直身子。 “那你来找我又有什么意义呢……之前能做的检查、能给的建议我都已经给你了。校医院那些专业治疗师们都处理不了的症状难道你指望我能用一道魔咒帮你解决吗?”苏施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继而察觉这个姿势不雅立刻将手放了下去掩饰般补充道:“就算我是一名大巫师。” 郑清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目光坚定的看向女巫。 还没等他开口女巫便连连摆手:“我不知道不要问我你自己去找答案不好吗?” 郑清刚刚提起的一股气顿时一泻千里。 “我只需要一点点提示!”他举起右手将拇指与食指搓在一起示意自己所需要的就是那么一点点、一丝丝的提示。 “我一点点也不知道。”苏大美女干笑一下然后低头对付起她面前的一小块提拉米苏。 郑清郁郁的将手收了回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与苏大美女进行这些谈话了。 他是想从苏施君这里打探一点之前没搞明白的事情——比如肥瑞那只老鼠到底是什么身份她认不认识吴先生、知不知道回字集以及黄花狸到底是谁? 冬狩结束之后年轻的公费生已经从某些渠道打探到请苏施君主持学校守护阵法的就是那只黄花狸。只不过任凭他翻遍书山馆的档案、四处找人咨询都始终没有探听到一丝有关那只花猫的信息。 而最有可能知道这些信息的地方还要流浪吧——但目前学校处于半封闭状态以郑清的情况很难拿到教授批条出去——即便能出去也不一定能问出什么消息。因为据出校的某些老生说不知道什么缘故流浪吧最近停业整顿重新开业时间不清楚。 或许知道被人隐瞒的感觉很糟糕。 苏施君在犹豫片刻后最终建议道:“如果我是你就先老老实实完成期末考试…其他的问题慢慢来总会解决掉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 元旦 郑清最终没能从苏大美女那里得到更多的建议。 只不过在他离开二维进化实验室之前苏施君送给年轻巫师一条青色的编织手链。 “里面织进去一些静心辟邪的符咒我抽时间祝福了一下应该能稍微压制一下你做噩梦的频率。”说到这里女巫停顿了几秒钟才又补充道:“反正你现在也只是做噩梦没有之前头疼的症状……放宽心没问题的。” 郑清摸着那条毛茸茸的手链有心询问女巫这是用什么材质编织的却又担心用词不当话出口后不知不觉换了个回答。 “谢谢!”他真心实意的道着谢。同时在心底琢磨趁着明天元旦给女巫回一份礼物。 圣诞节的时候他给苏施君送了一个从苹果阁购买的‘潘多拉礼盒’作为礼物——这种礼盒是第一大学学生们之间最流行的节日礼物价格适中而且很有新意。 每一个潘多拉礼盒在打开之前都处于被封印的状态不论是经销商还是买到礼物的人都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样的惊喜。 也许是一蓬魔法焰火也许是一段精灵的舞蹈影像或者是一枚古老的玉币、一盏精致的玉杯还有可能是一块美味的糕点甚至是一枚稀罕的灵兽活卵。 总之这是一份既看运气又看心情的礼物——前提是你不要把潘多拉礼盒错挑成潘多拉魔盒。与礼盒相反潘多拉魔盒则是整蛊的不二利器。 ‘你永远想象不到自己打开魔盒之后会受到怎样的惊吓’这是苹果阁在推出潘多拉魔盒之后打出的经久不衰的广告语。 当然这一次郑清不打算再送给苏施君一个潘多拉礼盒了。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青色手链觉得不论如何自己的回礼都应该更用心一点。 “如果你真心感激那下次来见我的时候记得带上波塞冬!”听到年轻公费生的回答后苏大美女翻了个白眼佯装生气:“好歹那也是我的一块肉把它丢孤零零丢在那种地方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那种地方是哪里?!不是学校的宠物苑吗? 第一大学几千宠物都安安稳稳的呆在那里为什么我的良心要痛啊! 年轻公费生在心底默默吐槽着狼狈而还。 …… …… 周四是二零零九年一月一日也是元旦。 巫师世界没有跨年一说对于大部分巫师而言所谓元旦更像是一块大型怀表归零从头计算时间的开始。所以周三晚上从二维进化实验室归来郑清并没有在学府中看到欢庆的派对以及热闹的游行。 依旧是灯火通明的图书馆往来匆匆的学生。 虽然巫师世界有自己的独特的巫师历法但除却部分公文之外很少有巫师会使用那套繁杂、艰深的玩意儿。 盖因这套历法是维度派崛起之前的巫师根据魔力潮汐的涨落规律推算出来的对生活在地球上的巫师们来说魔力潮汐的微妙变化完全没有月亮或者太阳的运动轨迹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月历或者太阳历就已经足够了生活在眼下的世界大家并不需要着眼千百万年之后。 而且对于绝大多数新派巫师们来说那套巫师历法是老掉牙、腐朽、落后的代名词只不过一方面维度派还没有完成自己的历法理论另一方面需要照顾一些老派巫师的立场所以大家也就捏着鼻子继续使用了——在郑清看来这套巫师历法就像原本世界里米国使用华氏度、英里、盎司之类的度量衡一样纯属历史倒车。 总之巫师们虽然有自己的历法却并不排斥月历或者日历。 这也是为什么元旦能够成为第一大学的法定假日。 是的虽然期末考试就在眼皮子底下但学校仍旧严格执行了开学之初的计划表在一月一日这一天给大家放了一天的假。 在所有人看来这个假期都是非常糟糕的假期。 老师们觉得还有许多重点难点需要向学生们灌输这种关键时刻放假很不痛快;而学生则背负着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也没办法享受假期的悠闲。 用一个词来形容这就是一个双输的假期。 但规矩从来不会因为人们感到不痛快而稍作变更。规矩就是规矩。 闲话少叙。 元旦这一天郑清早早便来到书山馆非常幸运的排到了一个靠窗的角落独自一人左右都是高大的书架非常适合专心学习。 倘若在平日他定然会高高兴兴的在桌子上摆起一大摞书悠然自得的刷一天真题。 只不过今天不行。 今天他还有其他计划。 昨天晚上从二维实验室归来之后郑清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一份恰当的回礼。 他准备写一套符文总计一千两百九十六个作为元旦礼物送给苏施君。当然这些符文都不会灌灵。即便如此这份礼物也非常珍贵了。要知道在整个巫师界绝大多数普通巫师甚至包括大部分注册巫师都掌握不了这么一整套符文。 上一次郑清完整写这套符文还是在开学之初章讲师的摸底考试中。 按照以往的速度郑清估摸自己大概需要一上午的时间才能完成这项任务。所幸书写符文的过程也是复习符箓课知识点的过程倒也不会显得过于浪费时间。 原本郑清还打算从格林兄弟杂货铺买一本花信笺的符帖作为这套符文的承载对象为此他还精挑细选了一本桔梗花的符帖——他选择桔梗花并不是因为这种花的话语独特或者形象突出仅仅是因为他小时候看过一本漫画里面女主人公的某个侧面、某份气质他觉得与苏施君特别契合如此而已。 但因为在付款的时候格林杂货店的伙计多嘴问了一句‘是不是打算买去给女朋友写情书?’顿时令男巫打消了原本的计划。 这只是一份节日礼物没有其他任何含义。年轻的公费生这样对自己说。 因此他最后选择使用回字集蔡婆婆送的那些标准符帖。 黄皮纸回字格摸上去很厚实倘若日后打算灌灵也会很流畅。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郑清的怀表 三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当郑清写完一整套符文之后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他放下符笔伸了个懒腰然后站起身掰着手指、晃着脖子、肩膀按照‘不拳’的套路活动一番后终于放下心来长吁了一口气。 许久没有这么耗费精力的写一整套符箓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写完之后郑清不仅没有太过疲惫反而感觉浑身上下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轻。 舒展毕他将手按在那本不厚也不薄的符帖上体会着黄皮纸表面略带滑腻的质感心底的满足感喷薄欲出。 “你简直太棒了!”他悄悄的夸了自己一句然后立刻小心翼翼的左右张望一番唯恐刚刚那个羞耻的举动被人发现。 好在他选择的座位是几座书架夹角的位置除了临近窗外隐约可以看到来往路过的学生其他方向完全看不到一丝人影儿。自然也不会有人跳出来大肆嘲笑年轻公费生的自恋。 溜达之余郑清顺手探进自己的灰布袋里将那块银白色的怀表摸了出来。 这是他新近养成的习惯。 这些天复习功课的时候他时不时就会将这块怀表拿出来用指头在表盘上一阵乱戳期盼有一天他的指头能像吴先生一样戳进表盘的玻璃罩子里然后将那块怀表的时针或者分针向回拨弄几圈。 当然他自己也知道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没有强大的魔力与正确的使用方法他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将时间线扯回去。 但就像那些买彩票、进赌场的赌客们一样万一成功了呢?而且他比那些赌客们更有优势的地方在于用指头戳一下怀表又不会损失一个铜子儿。 或许是被他锲而不舍的精神打动。 但更有可能是烦不胜烦。 当今天郑清再一次把那块银色的怀表从灰布袋里拿出来习惯性的戳了它一下之后刚刚被打开的银色表盖忽然用力向里扣了回来。 “咔哒!” “握草!!!” 表盖清脆的闭合声伴随着年轻公费生的小声惨叫打破了图书馆里的宁静。 郑清一边紧张的四处张望唯恐图书馆的那些八爪章鱼从某个犄角旮旯冒出来将他拖出去一边倒抽着冷气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指头从表盖下面抽了出来。 不出意外他的指头上被夹出了一道深刻的血痕。 就像被一只没牙的老鼠咬过似的。 男巫亲了亲自己的指头举起那块怀表举到灯光下狐疑的打量着它。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一直以来这块表的表盖都是人为开合的而且它上面也没有安装什么机关没有附着什么魔纹、阵式照理说不应该出现这种自动闭合甚至可以称得上‘咬人’的情况。 呆了几秒钟怀表在他手心一动不动一如既往。 郑清犹豫了一下尝试着按了按拉环处的按钮——这是怀表的开关正常情况下轻轻一按表盖就会自动弹起来——但是今天不论他怎么按银色的表盖始终一动不动始终没有弹开仿佛里面的弹簧因为锈蚀而被卡死似的。 年轻的公费生挑了挑眉毛按的愈发用力了。 许是被按的不耐烦。 怀表那银白色的表盖上蓦然浮现出了一张怒气冲冲的银白色面孔 (▼皿▼#): “劳驾!”那张银白色的面孔用细微的声音嚷嚷道:“如果您不打算看时间能不能不要总戳我的肚子?!很痒的好不好!!戳多了容易干扰我对时间的感悟!这是对时间极大的不尊重!!!” 微弱的咆哮夹杂着表针‘滴答滴答’的声响显得格外古怪。 郑清眨了眨眼睛。 见识过会说话的穿衣镜、会骂街的喷壶与鹤嘴锄、以及会骗人的简笔画小人儿之后冷不丁看到一块冲自己嚷嚷的怀表郑清倒没有被吓到。 充其量他只是对自己的怀表突然会说话表示出了某种程度的惊讶。 “你会说话?”年轻的公费生冷静却又有些失礼的问道。 “这多新鲜!”怀表上的那张面孔疑似翻了个白眼——这个表情需要非常仔细才能分辨出来毕竟它长着一张银白色的面孔。郑清是根据它眼皮上翻的动作以及下撇的嘴角猜测出来的。 翻完白眼之后怀表继续吐槽道:“……魔法世界里一块会说话的怀表很稀奇吗?” “稀奇倒是不稀奇但是为什么你今天才突然开始说话?”郑清无视了怀表的吐槽继续假装冷静的分析道——现在他必须非常努力才能控制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扬的太厉害。 无论如何这块怀表突然显示出某种异于常态的情况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因为我平常都在忙着计算没时间说话!”银色怀表继续耷拉着脸语气不善。 “今天有时间了?” “必须有时间。”怀表的眼睛重新挤成了三角状嘴巴也变成了皿字形:“我必须提醒您怀表是用来看时间的而不是用来戳的!” “那么想戳东西为什么不买一只尖叫鸡呢?” “尖叫鸡是挤的不是戳的。”郑清好心提醒了一下。 “这是重点吗?!”怀表的眼睛拉成了一条细缝(╬ ̄皿 ̄):“本表郑重其事提醒表主非计时需要请勿随意戳动表壳否则对计时器产生不良影响后果自负。” 说罢表盖上那张银白色的面孔便渐渐模糊眼看着就要重新沉入表壳中去了。 “等等!”年轻公费生顿时大急用力晃了晃手中的怀表叫道:“先别走!!” 那张银白色面孔没有丝毫停留继续消失中。 郑清一时着急忍不住抓起自己的法书用力拍了怀表几下。 怀表的‘滴答’声隐约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 下一秒一只厘米长短的银白色小人儿从怀表上蹿了出来挥舞着绿豆大小的拳头恶狠狠的砸在了年轻巫师的脸上同时尖叫道:“你!怎!么!敢!” “咚!” 仿佛迎面被一柄大锤子砸中似的郑清双眼一黑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半晌才缓过神。 等他重新清醒过来怀表正一动不动的呆在书桌边没有一丝动静。好像之前那张咆哮的面孔、冲他挥拳的银色小人儿都是幻觉似的。 郑清摇了摇脑袋拍了拍耳朵。 似乎有点耳鸣? 他的脸皱成一团偏着脑袋重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怀疑自己因为脑震荡出现了幻觉。因为刚刚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大叫自己的名字?要知道这里可是图书馆是非常讲究安静与气氛的地方不可能有人大喊大叫。 更不要提喊自己的名字了。 但下一秒郑清就脸色一黑骤然转身看向图书馆出口所在的方向。 因为他刚刚听到的不是错觉。 确实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图书馆里大喊大叫而且喊叫的还是他的名字。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 粉红色的章鱼 “郑清?!” “郑清在哪儿?!” “郑清??在不在图书馆?!” “郑清!快粗来!出大事了!!” 辛胖子高亢而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图书馆将四周高大的落地窗震的嗡嗡作响。仿佛一个鸦雀无声的林子里突然冒出一只被拔毛的公鸭子将静谧的环境瞬间打破转眼便引来众多不满的抱怨与嘈杂的声讨。 郑清的脸色顿时绿了。 他挣扎着从地板上爬起身抱着侥幸心理重新侧耳听了片刻。 没错是辛胖子的喊声而且叫的确实是他的名字。 “握草!这死胖子吃错药了吧!”年轻的公费生一把抓起手边的法书与怀表塞进灰布袋里拔腿就向外跑去。甚至连一桌子书本都顾不上收拾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 比如在胖子找到自己之前先找到胖子然后把他打晕拖出图书馆;或者在胖子找到自己之前悄悄溜出图书馆假装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也不认识那头死胖子。 理论上来说第一个方案是最好的可以最大限度的止损。但考虑到正常状态下自己与胖子在战斗力上的差距年轻男巫最终决定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遗憾的是这个世界上不如意事常八九更倒霉还有一二三。 刚刚穿过两座书架之间的狭长通道郑清便一头撞在了某个熟悉的油腻胖子身上。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胳膊便被胖子死死拽住了。 “卧槽!郑清!你在这里!!” 辛胖子一脸狂热的看着年轻公费生脸色涨的发蓝:“你竟然还有心情呆在这里?!!快走快跟我走!事情大发了!魔杖疯了学校也疯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拖着郑清就打算向图书馆外走去。 郑清被胖子略显疯狂的举动与发蓝的面孔骇的脸色发白他身子向后一斜拼命抵抗前面传来的沛然大力同时结结巴巴的说道:“对冷冷静我现在黑冷静……胖胖子你也冷静点……油花有话好好说……淡定淡定。” 因为有些紧张他说话的声音都变调了。 辛胖子拽了几步发现意外费力索性停下脚步焦躁的看着年轻男巫:“你在干嘛?我现在很淡定快跟我走!” 他巨大的嗓门几乎把图书馆的天花板都要震破了。 郑清的眼角隐约可以瞟见许多夹杂着好奇与厌恶的眼神正随着一颗颗颜色各异的脑袋从不同的书架后面冒出来悄无声息的打量着他俩。 这让他的脑门立刻冒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他另一个手从灰布袋里抽出来抖开法书急促的念道: “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这是他从苏施君那里学到的一道高级静心咒除了静心凝气的基本功效之外还隐约夹杂了‘当头棒喝’之类的效果常常被高阶巫师们用来防止走火入魔等情况。 郑清觉得眼下这种情况使用这道咒语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道淡绿色的光芒从法书中骤然弹出正中胖子的胸口。原本略显狂躁的胖子在受了这道咒语之后脸色的蓝意渐渐褪去手底的劲道也轻了几分。 郑清终于松了口气。 他把胳膊从胖子手下拽了回来站直身子然后一边摇晃着胳膊一边皱起眉飞快的问道:“你刚刚疯了吗?在图书馆里大喊大叫你是想重新跟博士一样在那头章鱼手底下当一个学期苦力吗?” “我没有发疯博士也不是因为大喊大叫才被安排劳动的。”胖子缓过劲叹口气声音低了下来也显出几分无奈:“这是为你好……我们出去再说先出去出去再说。” “先说清楚到底什么事儿!”郑清跟着胖子匆匆向图书馆外小跑而去同时一脸不安的追问:“你刚刚说什么事情大发、什么疯了?学校疯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胖子的解释还没有出口便戛然而止。 与之相应他原本带着郑清向图书馆外跑去的身形也随之停了下来。 郑清一时没反应过来再次重重的撞在了胖子身上。 “卧槽停之前能不能说一声……”郑清的满腹牢骚在看到两人面前那只巨大的粉红色八脚章鱼之后立刻吞回了肚皮深处。 书山馆的图书馆管理员是一群八角章鱼这是第一大学任何一个学生都知道的事情。 只不过在郑清印象中这些章鱼个头并不比成熟的冬瓜大多少更重要的是它们身子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半透明色彩普通学生能够区分它们身份的也许只有顶在这些图书馆管理员头上灰帽子边缘绣着的员工编号。 当然似乎也没有学生会认真记忆这些章鱼管理员们的编号。 学生们在书架迷廊间遇到这位管理员一般都会直接喊它‘张先生’有礼貌的同学还会鞠个躬行个礼什么的。只要你没有当着它的面在藏书扉页上画小人儿或者撕下某页内容揣进裤兜章鱼先生们还是很好说话的。 但显然出现在郑清与辛胖子面前的这只章鱼看上去并不属于那种‘很好说话’的类型。郑清暗地里揣测这只章鱼会不会是因为被气炸了所以身子才变了颜色体积也膨胀了这么多——这种揣测他肯定不会说出口。 “张先生好!” “张先生好!” 两个一年级的红袍子瞬间从暴躁小弟变成了乖小孩儿毕恭毕敬的向面前这只粉红色的章鱼鞠躬行礼异口同声的问好。 然而这个举动并没有为他们带来更多的优待。 “辛·班纳·施密特-拜耳同学!” “郑清同学!” “你们简直太放肆了!!” “在书山馆中大喊大叫、喧哗打闹扰乱图书馆管理秩序你们是要造反吗?” 巨大的粉红色章鱼嘴里喷出一蓬一蓬的浓厚墨汁在半空中打出一串巨大的、严肃的、冷峻的黑色字体:“让你们的院长来领人!!” 两个年轻巫师顿时被唬的面无人色。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脸懵逼 老姚最终没有来书山馆领人。 鉴于学校现在人手并不充裕以及姚院长最近一段时间行迹不定粉红章鱼最终没有像生气时说的那样让九有学院的院长来领人。 来图书馆将两位年轻巫师领走的是九有学院教务处的安教授。 开学之初郑清等人在贝塔镇打群架最后将他们领会学院的也是这位胖乎乎的、脾气很好的安教授。 这让两位年轻人长松了一口气。 当然即便脾气再好面对这种丢脸的事情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你们两个先站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 安教授拉着脸瞪了两位年轻巫师一眼继而转身拖着图书馆管理员向旁边的角落走去隐隐约约间郑清听到他说:“…一年级…期末考试……精神紧张难免的……而且最近……请务必…” 因为安教授说话的语速很快声音又压的很低导致郑清漏掉了很多关键字。但这并不影响他根据上下文猜测安教授在说些什么。 郑清估计教授是在用期末考试这个理由帮他俩开脱。 第一大学尤其是九有学院每年期末考试期间因为巨大的考试压力罹患歇斯底里症与狂躁症的学生数量都会大幅度增加去校医院接受治疗或者开相关处方药的情况也屡见不鲜——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学生们的传统了。 相似的星空学院学生在这段时间内的住院率也会比往日高一些。假如平日星空学院学生们每周住院率是百分之二十那么期末时候的住院率会飙升到四十甚至更高。这也导致星空学院每年的补考工作量都非常大。 相对而言郑清与辛胖子只是在图书馆里喧哗声音大了一些与平日那些在图书馆里精神崩溃嚎啕大哭的家伙相比影响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也许因为安教授安抚得当随着角落里的谈话粉红色章鱼身上的颜色越来越淡渐渐恢复了往日那半透明的色彩它的体型也跟着不断变小——郑清悄悄握了握拳头他之前猜的没错这家伙刚刚是被气胀的。 心眼儿可真小年轻公费生在心底暗暗嘀咕着。 安教授很快结束与图书馆管理员的交谈走回年轻巫师们身边。 “你们的行为很糟糕严重违反了《第一大学校园管理条例》的相关规定”安教授首先严厉的批评了两位年轻人:“假如张先生向学院申请更严厉的惩罚也是符合相关规定的。” “非常抱歉!” 郑清与辛胖子继续九十度鞠躬非常乖巧的表达着自己的忏悔。 “但是”安教授顿了顿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但是鉴于现在是期末考试期间你们学习压力比较大有的时候难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张先生同意放你们一马。” 胖子立刻笑滋滋的站直了身子。 “谢谢张先生非常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胖子很狗腿的凑上前试图与图书馆管理员握握手。只不过他立刻尴尬的意识到章鱼先生有八条腿而且没有明确的手他不确定自己如果随随便便握上去会不会被章鱼先生一腿打翻在地上。 于是他伸出去的双手在半空滑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变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抱拳动作。 “下次再也不会了我保证!”胖子抱着拳嘴里说着保证的话怎么看怎么诡异。 如果不是因为气氛需要严肃一点郑清肯定已经抱着肚子笑成一团了。 “绝不允许有下一次!” 章鱼先生喷出一串大大的黑体字字体棱角分明显得非常严肃:“即便今天你们有充足的理由也不能毫无惩戒。这是图书馆管理的规矩。” 两位年轻巫师抄着手老老实实站在章鱼面前等待最后的审判。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本学期结束郑清同学与辛·班纳·施密特-拜耳同学将被列入第一大学图书馆的‘黑名单’包括九有学院书山馆在内的学校全部图书馆都将禁止你们两人进入。” “持续时间直到本学期结束。” 看到最后一句话郑清与胖子立刻重重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只是持续到本学期结束。 还好这个学期只剩下不到两个星期了也没有太多课外作业需要在图书馆查询资料。至于复习功课之类的事情找一间安安静静的自习室也完全可以办到。 只要这件事不真正惊动校方或者被安排什么处分一切都好说。 情况已经比郑清之前想的好太多——刚刚章鱼先生那副被气炸的模样看上去像是想把他俩生吞活剥似的。也难免他的预期会很糟糕。 离开前章鱼先生抱怨般喷出了一串行楷:“九有学院现在的制度实在是太糟糕了给孩子们压力太大……每年在图书馆里崩溃的人数量越来越多这样下去吃枣药丸……一会儿我就写一份意见书提上去……” 对于学院的办学理念包括安教授在内的其他三人自然不好随意置喙。 他们脸上堆着假笑毕恭毕敬目送章鱼先生远去最终消失在书架长廊深处。 直到走出书山馆被外面的冷风一吹郑清才回过神转头看向安教授非常诚恳的致谢道:“真是麻烦您了教授……今天真是太抱歉了。” “倒也不算麻烦”安教授出乎意料的好说话——不知是不是错觉郑清感觉安教授的态度似乎比之前更好了:“……每年期末考试的时候都会出现一大堆学生精神压力太大导致行为失常的情况发生。我留在学府就是为了应付这些事情。” 然后他转头看了胖子一眼点点头继而看向年轻公费生笑道:“而且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就不要为这些小事情烦心了。” 说着他伸手理了理郑清的衣领拍了拍他的肩膀补充道:“回去好好洗个澡跟朋友们聚聚最多再浪费一个晚上……千万不要影响下周考试啊。” 说罢教授摆摆手施施然远去。 留下年轻公费生站在冷风里一脸凌乱。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 代号‘世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郑清抱着胳膊皱着眉看着辛胖子。 “你成世界了!” 胖子也终于从片刻前的紧张情绪中恢复了过来转而兴奋的看向年轻公费生反复喃喃道:“真是疯了学校简直是疯了!竟然让你当世界!” 郑清听的云里雾里心底愈发不耐。 “说清楚一点”他一边将灰布袋塞进怀里一边懊恼的摇着头:“糟糕我复习用的笔记还有教科书都在图书馆里面放着呢……还得找博士帮忙拿出来。” “不要关心什么笔记跟教科书了你现在是世界!”胖子一把抓住郑清的胳膊用力摇晃起来:“世界啊!你现在是世界了!” 郑清吃痛的倒抽了一口冷气一巴掌糊在胖子脑袋上:“你有猫病吧!我是世界?你咋不说我是宇宙呢?让你把话说清楚一点……有你这么晃世界的吗?” 胖子立时醒悟后退一步双手合十一脸夸张的道着歉:“真是抱歉了世界刚刚情绪过于激动情不自禁冒犯了真是冒犯了……” 郑清咂咂嘴感觉自己的后牙槽一阵阵痛。 他二话不说重新抽出自己的法书冲着胖子脸上就来了一发静心咒: “静言思之!” 然后他才收起法书没好气的提醒道:“到底什么情况说清楚一点……还有三天就要期末考试了你把咱俩搞上书山馆的黑名单很有趣吗?” 胖子受了一道静心咒才缓过劲。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的看着郑清说道:“魔杖今年的《阿卡纳》名单里有你大阿卡纳排名第二十二代号‘世界’。” 说罢胖子眼巴巴的瞅着公费生希冀从他的表情或者神态中看到与自己相似的震惊。 郑清的脸皱成一团。 “就这?!”他确实有些震惊:“就因为我被‘魔杖’纳入‘阿卡纳’名单你就要在图书馆里这么闹一场?你是不是真的需要去校医院瞧一瞧?” 胖子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这可真是对牛弹琴了。” 郑清也跟着一巴掌拍在了胖子背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公费生肯定会被魔杖纳入阿卡纳名单这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话说回来今年的阿卡纳名单不是还没有发布吗?我记得应该晚上九点钟之后才有第一版吧。” 因为没有在郑清这里获得共鸣胖子的精神明显萎靡了一点他没精打采的解释道:“你知道的我入围了今年‘金色羽毛笔’的评选所以主编有什么大小事情都喜欢提点我一下。刚刚魔杖把准备刊发的‘阿卡纳’名单抄送了校报主编一份我恰好在旁边搂了一眼。一眼就看到茫茫名海中你的名字。” “总共不到一百个名字也敢说茫茫两字。”郑清在一旁吐槽道。 胖子说着说着情绪又激动起来:“世界啊世界!你特么竟然成世界了……” “所以说为什么我不能当世界呢?”郑清打断胖子的话有气无力的争辩道。 “因为‘世界’属于‘大阿卡纳’名单。”说着胖子竖起一根手指一个个罗列起来:“大阿卡纳第一位代号‘愚者’身份是第一大学校长无名教授。” “大阿卡纳第二位代号‘魔术师’身份是第一大学副校长若愚教授。” “大阿卡纳第三位代号‘女祭司’身份是第一大学副校长石慧女士。” …… “……代号‘教皇’是亚特拉斯学院院长……” …… “……代号‘战车’与‘力量’的是星空学院现任院长与副院长……” …… “……代号‘死神’的是校医院的院长……” …… “……代号‘恶魔’的是二维进化实验室前任负责人陈博士……” …… 随着辛胖子将二十二个大阿卡纳名单的所有人一一罗列出来郑清渐渐意识到了胖子之前震惊与兴奋原因。 大阿卡纳名单上的所有人从第一位一直到倒数第二位年纪最小的是今年刚刚在学校任职、拥有月下议会上议员、二维进化实验室主任身份的苏施君;名气最弱的是在有关部门任职的抱阳子大师;身份最低的是刚刚在身后的图书馆里将两位年轻巫师训的狗血淋头的章鱼先生。 但即便是那只八角章鱼传言中也是因为突破大巫师失败才在图书馆养伤。包括学校的资深教授、老校工、以及高年级同学所有人在章鱼面前都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失礼。 相对而言郑清虽然是九有学院的公费生又拥有一块梅林勋章而且还在今年的新生赛里拿到过冠军但与上述人物相比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你是说”待胖子掰完手指头郑清才斟字酌句慢慢分析道:“我在阿卡纳名单里的位置不对?” 胖子并没有立刻认同这一点。 “第一大学学生进入大阿卡纳名单的事情历史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胖子唾沫横飞语速飞快的说道:“因为之前校报安排我写有关阿卡纳名单的稿子我查过相关历史名单才发现一九八零届阿尔法学院也有一位公费生名字叫泰瑞·杜泽姆的也曾经以学生身份入围过大阿卡纳名单。” “但他也仅仅是入围最终没有被教授联席会议批准……而且他进入大阿卡纳名单的时候已经是大学四年级当时已经在第一大学拥有了一座自己独立的实验室!” “跟他相比你就是个渣渣!” 辛胖子这番话毫不留情甚至可以说有些尖刻。 但郑清并不觉得过分。 他也慢慢意识到胖子激动的原因之所在了——更重要的是他恰好还知道那位曾经入围大阿卡纳名单的学长:“杜泽姆博士大二就从学校毕业了吧怎么会有大四的记录呢?” “这是重点吗?”胖子陡然提高嗓门唾沫星子喷了郑清一脸:“你是世界!你现在是世界!你是巫师界有记录以来年纪最小的世界!!!” “魔杖的人简直是疯了!” “原以为你能在权杖序列里混个不上不下的名次就不错了……谁特么想得到你是世界!” “蓝绿眼儿那些家伙估计现在数钱数的笑疯了吧。”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四个名额 一月一日元旦。 晚九点零五分。 九有学院学府男生宿舍403室。 书桌上摆满了诸如鸡米花、薯格、薯条、泡芙之类的小吃与零食以及包括青蜂儿、琥珀光在内的多种饮料。除此之外天花板上还悬挂了小精灵们临时拉扯出的花环与彩带间或夹杂着几个绘有鬼脸儿的彩色气球。 宥罪骑士团的全体成员包括久不露面的释缘小和尚就聚集在了这间并不十分宽敞的屋子里热烈的讨论着什么。 话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今晚公布的阿卡纳名单。 或者更具体一点新的阿卡纳名单对宥罪骑士团的影响。 “我有非常确定的消息来源”在校报担任记者拿到第一手消息的辛胖子成为今晚会议的主持人。 他一手抓着一个小花盆花盆里的喇叭花在他的唾沫星子下疯狂晃着脑袋。 另一手则挥舞着被卷成一卷的一张校报志得意满的环顾四周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今年从2008版阿卡纳名单中退出的人数总共有二十二个其中大阿卡纳两位小阿卡纳二十位……也就是说同样有二十二个新的阿卡纳入选。” 所有人都静悄悄的盯着胖子目光中闪烁着喜悦与激动的光芒。 会议开始之前大家已经隐隐知道了一些消息只是还不够确认。 “这其中!”胖子抓着那卷校报的手臂用力向下挥去同时大吼道:“我们宥罪骑士团拥有这二十二个名额中的四个!” “哗啦啦!” 宿舍里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直震的郑清耳朵嗡嗡作响。 他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不断点着头对同伴们热情致以谢意只不过他的内心深处却并没有感到丝毫高兴。 就像胖子之前向他说的那样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进入大阿卡纳名单。德不配位难免心底惶惶坐立不安。 宿舍中央辛胖子将右手的那卷报纸丢回书桌然后将左手抓着的喇叭花盆换到右手大声宣布说道:“星币序列侍从林果!” 来自阿尔法学院的小男巫尖叫着举起小拳头用力在半空中挥舞了几下。脸上满满的自豪与喜悦。 小精灵们及时的为小男巫献上花环同时给手里塞满各种美味零食。 “宝剑序列九蓝雀!” “吁~”迪伦打了个唿哨从棺材里探出半个身子拍了拍蓝雀的肩膀:“真是毫不意外呐!” 身着蓝色袍子的俊俏剑客默默点点头却也没有流露出多少喜色。 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自从上次新生赛在野妖群之前失利到现在蓝雀表现的愈发沉默寡言。据与他同一个学院的迪伦说因为战斗方式疯狂现在星空学院即便是二年级、甚至更高级的老生都不愿意在无限制擂台上看到蓝雀。 “权杖序列七萧大博士!” 萧笑测趴在书桌上枕着自己的笔记本闻言抬起胳膊举了举手中的羽毛笔示意自己听到了。 宿舍里再次响起一片热闹的欢呼与掌声而后迅速沉寂下去。 大家都在听最后一个名字。 胖子吸了口气跳舞似的转了转胳膊夸张的向郑清的方向行了个礼大声念道:“以及阿卡纳名单大阿卡纳序列代号‘世界’的……郑清同学!!” “哇!” 宿舍里没有更加热烈的掌声而是响起一片充满满足的、长长的叹息声。这是一种好奇心得到充分满足之后才会发出的叹息声。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有点吓人呐。”萧笑摘下眼镜用细绒布擦拭着镜片自言自语道。 “其实我一直觉得清哥儿能拿下权杖骑士的位置来着”张季信抱着肥猫团团一边用粗大的手指捋着猫毛一边念叨着:“我记得有段时间他走在哪里都喜欢把玩一张权杖骑士的塔罗牌……” 郑清原本垂着脑袋发呆忽然听到张季信的话脸上顿时有些发热。 “那些伊莲娜送给我们‘世界’大人镇压梦魇的护符并不是他对权杖骑士有什么念想或者偏好。”作为一个主持人辛胖子恰到好处的接上了张大长老的话解答了他的疑惑同时也没有让气氛低沉下去: “闲话少叙……下面有请二零零九年度大阿卡纳序列的‘世界’大人梅林勋章的获得者九有学院的公费生我们宥罪骑士团团长以及宥罪猎队队长郑清同学发表感言与致辞!” 在场诸位听到胖子报出的这一串头衔与名词不由哄堂大笑同时愈发欢快的拍起巴掌来。 郑清挠挠头之前胖子可没跟自己说有这么一出呐。 他环顾左右宿舍里很快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想听听他准备说些什么。 郑清站起身一脸苦恼。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摊开手率先回答了这个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我知道大家都好奇魔杖为什么会把我列入大阿卡纳……其实我比你们都更好奇。” “说点别的吧”萧笑出声打断郑清的辩解说道:“具体缘由我们只需要关注接下来几天的舆论肯定能发现点什么……现在作为宥罪骑士团的团长你应该谈一谈这次社团拿到四个阿卡纳名额后对社团的影响还有下一步发展的打算。” 郑清摸了摸鼻子对于博士的说法表示怀疑。 当事人都不清楚的事情那些惯会捕风捉影的八卦舆论又能知道什么呢? 不过现在不是争辩这种事情的时候。 萧笑刚刚那番话也很有道理。 想到这里郑清清了清嗓子立刻按照之前打好的腹稿说了起来:“这次阿卡纳名单公布对我们社团是一个极大的利好而且对我们猎队下一步申请成为正式的注册猎队也非常有帮助。” “因此首先我建议给每位阿卡纳一枚玉币以资鼓励……社团的公积金除了之前开店剩下之外还有一些结余的。” 听到他打算自己奖励自己玉币宿舍里顿时响起一片嘘声但这并不妨碍大家齐刷刷举起胳膊通过了这条建议。 郑清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开始扳着指头分析起其他影响与计划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七十章 舆乱 《谁是‘世界’?谁的世界?谁来拯救世界!》 《魔杖堕落之始——将十八岁年轻巫师纳入大阿卡纳序列!》 《阿卡纳评选背后的重重黑幕》 《面对质疑魔杖始终保持了沉默!》 《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发言人:无可奉告!》 《大巫师会议发言人:不会对三方机构发布的名单做任何评价》 《月下议会发言人:摒除偏见团结共赢》 《揭开2009届大阿卡纳‘世界’所有者的神秘面纱》 《郑清同学的新头衔》 《被迫解职特鲁多教授称将抗争到底》 …… “啪!” 辛胖子将一摞厚厚的报纸、杂志以及内部发行的参考消息重重的撂在了书桌上把刚刚趴在桌上迷瞪了几分钟的郑清惊的跳了起来。 “抽风了啊你”年轻的公费生揉着眼嚷嚷道:“没看见别人在睡觉吗?有没有点公德心……” 因为被章鱼先生拉进黑名单从现在起一直到这个学期结束郑清都没有办法进图书馆复习功课了。又因为昨天晚上魔杖发布的《阿卡纳》名单将年轻的公费生推上了风口浪尖只用简单推测都不需要萧大博士烧一块龟甲郑清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索性今天已经是周五不论是上午的炼金术还是下午的实践课都没有更多内容需要郑清一定要去课堂上完成。 于是他便拜托萧笑帮他请了假打算在宿舍里窝三天避避风头眼不见心不烦下周直接上考场。 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也低估了冬天温暖的宿舍对一个拥有猫魂的巫师是多么的不友好——从早上起床到现在一上午时间他都没有完成一套试卷精神总是在半迷糊与半清醒之间徘徊。 中午下课后的辛胖子给郑清带了午饭回来同时还绕路去了一趟校报编辑室借回来一大沓早上新收到的报纸杂志给郑清提提神。 “真不知道该夸你心宽还是骂你不长心眼。”胖子用挖苦的语气对郑清说道:“也许你应该抽空去校园里溜达溜达……看看大家都是怎么评价你的。所有的布告栏都被你的消息遮住了你没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非常明智。” 布告栏是第一大学里很常见的公共设施三角飞檐或木制、或铜制长宽没有定制但都会预留一块空白的版面供学生们使用。 学生们常常会在布告栏上张贴各种启示、讯息互通有无;学校也时不时在上面张贴一些通知、公告。 平日里布告栏上一向是五颜六色各种五花八门的消息并存。但今天辛胖子路过的所有布告栏都贴满了与郑清有关的大字报红纸黑墨明晃晃一片一片的。 “我向来都很有自知之明。”郑清嘟囔着伸手拨拉着辛胖子撂在桌子上的那沓报纸杂志飞快的翻阅着不同媒体的头条与重大新闻。 不出意外他成为今年大阿卡纳序列‘世界’这件事引得巫师世界一片哗然。 一个并没有什么杰出贡献也没有高深法力更不是某个大型巫师组织负责人的第一大学一年级新生竟然被《阿卡纳》名单纳入了大阿卡纳序列。 这几乎可以与第一大学聘任一位戏法师担任学校正式讲师相媲美了。 诚然媒体在发掘之后发现这位年轻的巫师拥有诸多头衔——比如第一大学的公费生、比如小小年纪便拿到了梅林勋章、再比如他组建的猎队在刚刚结束的校园杯猎赛新生赛中拿到了冠军甚至还有传言这位年轻巫师能够完整摹写全部的一千多个基础符箓。 但也仅此而已。 与大阿卡纳序列里的其他巫师们相比郑清所达成的一切成就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就像与郑清一同被列入今年大阿卡纳名单里的另外一位巫师苏施君就没有任何人会去质疑她的资格——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大巫师会议的列席委员第一大学某座高级别实验室的负责人等等其中任何一个头衔单拎出来都可以吊打巫师世界九成九以上的巫师。 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此而已。 “道理我都懂但是这个特鲁多教授是谁?”郑清拎起一张花边小报抖了抖一脸无奈的看向辛胖子:“为什么他那么义愤填膺的冲我挥拳头啊。” 他说的是那篇题目叫《被迫解职特鲁多教授称将抗争到底》的报道文章中那位名叫特鲁多的教授强烈抨击魔杖的评选机制质疑郑清的身份同时呼吁学校乃至巫师界的有识之士团结起来共同与这个世界的不公正相抗争。 相应的这篇报道还配了一副图片。 图片里一个穿着月白色细稠长袍留着两撇锃亮小胡子的英俊巫师正愤怒的冲郑清挥舞着拳头——倘若不是隔着一层报纸郑清定然已经被那位男巫打了个鼻青脸肿。 “就是那位巫师议会荣誉议员第一大学反诅咒教研室主任”辛胖子提醒道:“你之前不是特别喜欢那本《与龙共舞的日子》吗?他就是作者!” “哦哦龙教授!”郑清恍然:“他原来叫特鲁多呐我一直以为他就叫龙教授……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你把他的位置给顶替了。”胖子幽幽解释道:“特鲁多教授是2006-2008届大阿卡纳序列的‘世界’连续三年结果今年被你给挤下去了……换做我也会气不过的。” 郑清扯了扯嘴角。 “无妄之灾。”年轻男巫低声抱怨道:“名单又不是我公布的……我也没有申请过那什么大阿卡纳的身份……为什么要找我的麻烦呢?” “当初你不是也没有招惹瑟普拉诺吗”胖子耸耸肩提及那件旧事同时安慰道:“有的时候大家只是需要一个理由发发脾气而已。至于你站在最前面承受了别人的怒气只能算你倒霉。” “关我屁事!”年轻的公费生暴躁着一把将手中的报纸摔在了桌子上。 图片中那位特鲁多教授干净的长袍很快便被桌子上滴落的油渍污染。它愤怒的挥舞了几下拳头之后转身便消失在图片边缘徒留下一片空荡荡的灰色背景。 不知是不是找其他画像里的自己借清洁剂去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实验室来了不速之客 第一大学九有学府。 办公楼中-101室。 空旷而又黑暗的屋子里没有一丝声音让这个色彩上就非常沉重的地方愈发压抑起来。四面八方的虚空中那些星星点点的光源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反衬着屋子中央的会议桌愈发显得遥远与渺小。 龙形吊灯在椭圆形的会议桌上蜿蜒盘旋着数十只小精灵捧着抹布、刷子悄无声息的穿梭在它那精巧的鳞甲间将它的身子擦的锃光瓦亮。 吊灯下没有像以往那样摆放着数十张高背椅只零落的放了六张椅子。 首位各一左右各二。 第一大学的两位副校长坐在桌子两端四所学院的院长分列两侧所有人都没有真身前来而是投影落座。 “这么做真的好吗?他还只是个孩子。”爱玛教授一改往日咄咄逼人的气势语气中多了几分担忧。 她的身形在龙形吊灯的光辉下微微有些变形显得稍微苗条了一些。 “没什么好不好……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老姚虽然只是投影却依旧习惯性的咬着烟斗无形的烟气随着投影的晃动袅袅升起仿佛光线在波动。 他的面前张开一份宽大的报纸将他大半张面孔遮掩住让人没有办法看清他的表情。虽然投影的表情原本就很难看清。 报纸上《谁是‘世界’?谁的世界?谁来拯救世界!》硕大的黑体字标题异常醒目即便隔着背面仿佛仍旧能够感受到文章里流露出的犀利气息。 石副校长的目光从那份报纸的标题上滑过视线顿时深沉了几分。 “《阿卡纳》最重要的就是权威性……有的时候迟来的证明会让这种权威更加深入人心。”石副校长的食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却轻而易举攫取了其他几位大巫师的注意力。 她话锋一转语气稍稍加重了一些:“与这份名单相比我对月下议会的动态更在意……它们的爪子伸的太长了……而且对学校安排的事务一直推三阻四。” “学校对月下议会并没有管辖权。”坐在她对面的若愚副校长轻声提醒了一句。他将身子缩在宽大的袍子里头上还罩着帽兜一眼望去黑黢黢一片仿佛一道影子似的。 “但如果对它们接二连三的试探视而不见恐怕那些原本在学校外面远远围观的鬣狗都会扑上来撕咬几口。”爱玛教授显然不太赞同若愚副校长的看法。 “需要砍掉它们的爪子吗?”星空学院的院长嘿嘿笑了一下:“据我所知最近很是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不速之客呢。” “苏施君还在学校呆着这是月下议会最好的表态。就连第一大学都不是铁板一块我们也不能奢望月下议会里没有异议。”老姚放下报纸重重的吸了一口烟:“呋……再给它们一次机会准备征召令吧。” 会议室里顿时陷入一片安静之中。 …… …… 就在学校的诸位大佬提及苏施君的时候。 布吉岛深处二维进化实验室。 苏施君的办公室里恰好也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记得你是姚院长班上的班长吧”苏施君脸上戴着那副宽大的眼镜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按着一沓实验材料歪着头好奇的打量着对面那位女巫:“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虽然理论上巫师可以通过占卜知晓很多事情但一方面占卜具有很大的反噬性另一方面并不是每个人都擅长这种复杂的魔法技艺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清晰准确的看破迷雾。 所以除了部分怪胎极少有人会事无巨细都用占卜术测算。 蒋玉穿着九有学院的红色袍子正坐在苏施君的对面。 她的胸口别着九有学院的院徽以及身为班长的徽章双手按在膝盖上上身挺的笔直坐姿端正表情也很郑重。 “非常抱歉打扰您”听到苏施君的问题后她先是低头表达了自己歉意继而解释道:“我今天来是因为郑清的事情。” “哦……”苏施君拉长声音身子稍稍坐直了一点眯着眼打量着对面的女巫脸上浮现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郑清是谁?” 蒋玉抿抿嘴唇。 “就是与您一起被列入今年大阿卡纳序列的学生”即便知道对面那位大美女在装傻她仍旧非常认真的解释道:“他也是姚院长的学生在九有学院天文08-1班是我的同学。” “唔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印象。”苏施君扶了扶眼镜语气轻快的问道:“所以说你来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蒋玉轻轻吸了一口气继而语速飞快的解释道:“因为这次阿卡纳名单的事情特鲁多教授打算向郑清发起决斗邀请时间就定在期末考试结束……我去过办公楼但是包括姚院长、爱玛女士在内许多教授都不见了踪影。所以最终只能来找您。” “但是我并不认识那个什么特鲁多呀?”苏施君眨眨眼:“而且这种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蒋玉脸上微微飘起一抹红晕。 “我是天文08-1班的班长”她清了清嗓子强调道:“郑清是我们班上的同学……知道这件事而不去阻止属于失职。” “啧姑且相信你说的话吧”苏施君撇撇嘴反问了一句:“只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他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找我?” 蒋玉大胆的看着对面那位闻名遐迩的女巫犹豫片刻终于轻声说了三个字: “波塞冬。” 苏施君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她的指尖在书桌上轻轻敲打了一下原本半掩着的办公室们顿时碰死。 屋子里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蒋玉坐在椅子上仿佛能够听到对面女巫心底飞快掐算占卜的动静。但她始终不动声色没有进一步解释。 良久。 苏施君终于再次开口。 “是苏芽那小丫头吧”苏施君了然道:“她跟李家那位小灵巫关系不错。” 身为一位大巫师只需认真推算很少有事情能够瞒过她的眼睛。而且她也不屑于抵赖或者掩盖什么。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月下动向 第一大学是一座大学所以校园里多是十八九岁的青年巫师跟随苏施君来到这所学校后苏芽很难找到适龄的玩伴。 而李萌恰好就是这样的人选——相似的家族背景、相似的年纪、相同的性别两个小女巫很快便成了好朋友。 李萌不是个守口如瓶、沉着稳重的家伙苏芽亦然。 虽然青丘公馆的女仆长多次向小狐女强调过工作纪律但就像嬷嬷们要求苏芽‘站着的时候尾巴要卷在腰里’‘梳头发要把耳朵掩住’这样的规矩一样只要身旁没有约束她很容易便会把那些规矩忘在脑后。 奔跑的时候尾巴吊在身后多舒服左摇右摆还能保持平衡!为什么一定要卷在腰间呢? 所以郑清经常带着波塞冬去二维进化实验室以及青丘公馆的消息不经意间便被苏芽泄露了出去。原本就对郑清上次爽约青丘公馆那件事深表不满的李萌在知道这条消息后回到宿舍便愤愤不平的向自家表姐抱怨起来——她倒没有领悟更深处的信息只是对郑清明明知道青丘公馆怎么走却一直装聋作哑大为不满。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在李萌抱怨的时候蒋玉只是简单推衍了一番便捕捉到这条消息背后那令人震惊的事实了。 这也是她现在坐在苏施君面前的理由。 “特鲁多教授对吧”苏施君倚靠着自己的高背椅目光平平直视对面的女生轻声说道:“我知道了……我会提醒他注意相关道德风险的……第一大学绝对不会出现以大欺小的事情过去不会将来也不会。” 身为月下议会上议员而且是一位大巫师对学校里的一名普通巫师进行简单提醒完全足够了。 蒋玉非常清楚这一点。 她立刻站起身微微鞠躬致谢:“麻烦您了……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您工作了。” “唔不急不急。”苏施君抬手招了招制止蒋玉打算立刻离开的举动然后一手托腮笑眯眯的看着女生:“既然我替你帮了他一个忙你也替我帮他一个忙怎么样?” 这句话有点拗口却不难理解。 蒋玉冰雪聪明一点即通。 “来之前我就拟好了相关的沉默条款已经让李萌签字了。”她垂下眼睫毛没有看苏施君的眼睛只是简单解释了一句然后又微微鞠了一躬悄然离去。 苏施君目送女生离去的背影良久才吁了口气。 “嘁……现在的年轻人呐。”她老气横秋的点评着却没有说出最终的结论。 她没有说完但旁边有人帮她说完了。 “现在的年轻人呐……总是不懂得轻重。”说话间一道影子仿佛纸片似的从门后晃晃悠悠飘了下来落地显形只是眨眼间便充气般涨大变成正常人大小。 这位不速之客身材修长穿着黑色燕尾服头戴高顶帽帽子下散落出几缕金色的鬈发手中还抓着一柄细长的手杖。 “苏苏好久不见~”米尔顿公爵摘下帽子非常有礼貌的向屋子的主人打着招呼。 回应他的是几道青濛濛的风刃。 “噗!” 刚刚露出人形的吸血鬼公爵便被这几道风刃切成了数段。只不过几朵红焰闪过原本被分尸的吸血鬼眨眼间便又黏合成了一体坐在了刚刚蒋玉坐过的椅子上。 “呼……”吸血鬼公爵大口喘着气一副咸鱼上岸的模样:“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呐……你打招呼的方式还是这么热情。” 苏施君一语不发抱着胳膊斜着眼死死盯着办公室里的不速之客。 看样子她打定主意不说话了。 米尔顿公爵又喘了一会儿见女巫仍旧一语不发终于感到了一丝丝尴尬轻咳了几下坐直身子稍稍露出几分正经模样。 “议会判断学校半年内会有某种大的举动可能会对议会造成非常大的影响所以希望你能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查清楚这件事。”他干巴巴的述说着自己的来意最后强调道:“如果实在弄不清学校里那些家伙在做什么能搞清楚他们的真实去向也足够了。” 听完吸血鬼的要求之后苏施君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 “呵呵……”女巫冷笑着毫不留情的挖苦道:“议会?哪个议会?月下议会还是黑暗议会?需不需要给你准备两套制服?……不要以为身上罩了块黑布就能掩人耳目……你觉得学校为什么最后派我去收拾冬狩会上的烂摊子?你们真的以为凭借地下世界那只死老鼠提前做的手脚就能从学校守护阵法中溜出去?” 米尔顿公爵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尴尬。 不久前的冬狩会上趁着学校内部稍显空虚他确实伙同其他几位同伴试图从第一大学眼皮子底下将某位年轻巫师掠走。却不料被某位主持了守护阵法的女巫追的仓皇逃窜最后连攒了上百年家底才打造出来的义身都丢了个干净。 此外据说黑暗议会里某位大佬也在那场变故中受了重伤。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吸血鬼公爵红着脸硬着头皮否认道——能够让脸色苍白的吸血鬼红了脸可想而知他现在的处境多么尴尬。 苏施君冷笑一声没有继续落井下石。 好在米尔顿也不是毛头小子好歹担任卡伦家族的轮值族长也有些日子了很容易便重新调整好心态。 “我之前提出的要求都是月下议会的意见。”说着米尔顿公爵的目光落在苏施君书桌的角落那里摆放着一份半摊开的报纸依稀可以看见大大的黑体字标题‘《月下议会发言人:摒除偏见团结共赢》……’ 公爵停顿了几秒补充道:“在‘阿卡纳’名单出炉之前我们就算想做什么也只能悄悄做一些手脚。但现在阿卡纳名单已经出来了整个巫师世界包括四海妖王那里肯定已经注意到某些异常……你不能指望议会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机会从手中溜走……” “那是你们的事情!”苏施君粗暴的打断米尔顿的话。 “这也是你的事情。”米尔顿这一次没有退缩而是认真看着女巫的眼睛强调道。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八方云动(三) 离开二维进化实验室蒋玉并没有立刻回转宿舍。 她站在环湖长廊的一处凉亭里远远眺望着清冷的、宛如一块璞玉的湖面徘徊片刻最终绕过临钟湖进了书山馆。 因为现在属于学期末书山馆里到处都是复习功课的学生放眼望去每一张自习桌上都坐着埋头啃书的年轻巫师甚至还有许多学生因为没有座位干脆席地而坐依靠在窗户下面借着窗外淡淡的白光发奋苦读。 蒋玉没有打搅那些临阵磨枪的同学而是顺着过道悄无声息的穿梭过重重书架绕过一条条幽深的书架迷廊最终来到书山馆三楼的某处角落。 那是一处隐藏在两座书架夹角内的书桌地处偏僻左近五重书架内就只有这一张桌子原本应该是一个非常好的复习场所但由于这里光线较差且没有窗户整体氛围非常压抑很容易让人在学习的时候睡着。 就像现在桌子上趴着的那位女巫一样。 “醒醒”蒋玉走上前无奈的推了她两把小声叫道:“如果你想睡觉可以回宿舍再睡。” 书桌上趴着的女巫伸了个懒腰抬起头酒红色的大波浪向下滑去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孔以及一双惺忪睡眼。 “几点了?”伊莲娜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问道。 蒋玉摸出自己的计时器瞟了一眼:“还差十分钟就是晚上七点……也许你应该出去走走劳逸结合学习才能更有效率。” 说话间伊莲娜已经从书桌旁站起身左右抻了抻胳膊活动了一番筋骨。 听到蒋玉的建议后吉普赛女巫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忽然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不要说路过顺便打个招呼这样的话……” 说着她转头看了看左右调侃般补充了一句:“我的这个小世界位于主世界之外几乎嵌在了晶壁系上……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人经过这里的。” “确实有事跟考试有关系。”蒋玉犹豫了片刻才解释道:“下午实践课你没去飞纸鹤我担心说不清楚所以过来跟你说一声……下周一的魔咒考试改成了早上八点半到十一点总共两个半小时。考试地点没有变动还是按照之前收到的通知为准。” 说到这里蒋玉便停了下来。 伊莲娜眼巴巴的瞅着女班长半晌见没有后续不由做了个鬼脸道:“就这?一句话的事儿……我觉得纸鹤肯定能说清楚吧。” 蒋玉的脸上难得浮现一层红晕。 “就怕万一什么时候都不能大意。”她强行辩解了一句。 吉普赛女巫抬起胳膊将脑后的长发绾了起来同时配合的说道:“对对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愧是班长大人做事就是认真。”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伊莲娜再次开口恭喜道:“啊差点忘了恭喜你进入阿卡纳权杖序列……听说进了那个名单的巫师以后都能成大人物。” “只是小阿卡纳而已算不了什么。”蒋玉摆摆手顺着吉普赛女巫的话题转而问道:“提到阿卡纳郑清这次进入大阿卡纳序列有没有什么打算?” “打算?”伊莲娜眨眨眼一脸莫名:“不知道诶……这种事情不应该问他本人去吗?” “哦是这样自从阿卡纳名单发布之后郑清同学就请了假没来上课。”蒋玉语速飞快的说道:“大家都知道你们两个在谈恋爱……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恰好今天你也没来上课……我以为你会知道点什么。” “我们没聊过这方面的事情。”吉普赛女巫干巴巴的回答道。 这场莫名其妙的聊天到此结束。 站在图书馆门口蒋玉满脸懊恼。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见见伊莲娜想跟她说说话——而且还找了一条那么苍白的理由——而现在她甚至已经有点想不起来刚刚自己说了些什么。 “糟糕的月亮。”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黑漆漆的夜色自言自语道。 …… …… 同样懊恼着的还有一只肥胖的大老鼠。 鼠仙人坐在流浪吧二楼的私人会客室整个身子都陷入了软绵绵的宽大沙发中——这原本应该是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然而恰恰相反坐在沙发中的鼠仙人此刻满脸不安伸着爪子揪着自己短短的鼠须看上去似乎恨不得将他们都揪下来似的。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不要心急不要心急……心急吃不到热豆腐。”鼠仙人颠三倒四语气显得有些仓皇:“现在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禁咒没搞到手反而把我的义身也丢在了林子里……” “我们的”站在屋角的流浪巫师竖起一根手指纠正道:“不是你的义身是我们的义身……我们的义身都丢在了那个林子里了。” “这是重点吗?”鼠仙人尾巴用力一勾将挂在沙发背上的几串灯火虫扯到地板上语气愈发焦躁:“你们!我们!学校如果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你的流浪吧停业整顿呢?……今天是你的流浪吧停业明天呢?我的鼠族世界就在学校正下面那些古板的老家伙随时都能闯进去把我的鼠子鼠孙们都塞进黑狱里去!” “听上去确实有些糟糕……但还没有糟糕到那种地步。”流浪巫师倒了一杯‘流光岁月’塞到鼠仙人手中同时顺手从旁边的吧台上取下来一张报纸丢到鼠仙人面前的茶几上。 “因为我们的动作学校现在是已经放弃隐藏那个小家伙了。”流浪巫师指着报纸上配的一张照片轻声说道:“这是个好现象……说明我们的方向没有出现错误。” 他的手底下是一张郑清在开学典礼上发言的照片。 照片旁边《郑清同学的新头衔》几个大字异常醒目。巨大的黑体字上缭绕着几道仿佛幽魂般的烟气将整个报道的气氛烘托的格外诡异。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 八方云动(四) “郑清……他到底是谁?” 鼠仙人揪着自己的短须盯着茶几上摊开的报纸打量着那张照片上那个紧张兮兮的年轻巫师轻声问道:“或者说为什么是他?” “他是谁?” 流浪巫师重复了一遍鼠仙人的问题然后低低的笑着笑着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将整个屋子震的嗡嗡作响挂在藤蔓上的灯火虫仿佛暴雨肆虐后的树叶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鼠仙人皱着眉稍稍坐直身子腆着大肚子安静的看着对面的老巫师。 “他既是噩梦也是希望;既是恶魔也是天使;他是撒旦的化身来凡间播撒恐惧的种子;他是雅威的孩子为众生祈求和平的曙光。” 说到这里流浪巫师停下了看着鼠仙人轻声说道:“另外他还是一条路。” “一条道?”鼠仙人敏锐的抓住流浪巫师话语后隐藏的含义小小的眼睛睁的溜圆:“他?那个一年级学生?他有一条道?” “他就是那条路。”流浪巫师纠正鼠仙人的措辞忽然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酒杯补充道:“哦对了他还是流浪吧的金卡会员。” 鼠仙人对流浪巫师后面自得的话语充耳不闻。 它胖胖的身子努力前倾显得有些费力然后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只单片眼睛架在尖尖的鼻梁上对准报纸上的那个小人儿嘴里喃喃着反复念叨:“……真是不可思议太神奇了……难道这就是校长最后的作品吗?……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普通学生。” 报纸上照片里那个站在奖台上手足无措的年轻巫师被鼠仙人盯的愈发紧张最后索性将整个脑袋都藏在演讲稿后面去了——这一点与许多心情不好就转身离开照片的家伙比起来显得稍稍有点责任心。 “一个普通学生可拿不到大阿卡纳的身份。就算魔杖做初步筛选的人都是瞎子做最终审核的教授联席会议可不是蠢货。”流浪巫师呷了一口‘流金岁月’盯着酒杯里那些金色的星星点点滑进嘴里咂咂嘴满意的说道:“这瓶酒味道真的很棒你不应该浪费它。” 鼠仙人伸手拨开面前的酒杯放下眼镜抬头看向流浪巫师。 “这种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它的表情有些严肃只不过因为脸上褶皱太多导致这份严肃被稀释不少。 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它提出问题的尖锐程度。 流浪巫师低声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鼠仙人的质疑只是含糊其辞道:“就像我们之前说过的那样……议会里既然可以有妖魔、可以有月下生物、可以有黑巫师为什么就不能有白巫师呢?黑暗议会的黑暗并不仅仅局限于我们身处黑暗。”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鼠仙人简短点评道。 …… …… “呀呀呀真是意料之外的状况呀!” 穿着粉红色polo衫、蓝白花纹沙滩裤的黑发青年将一份报纸张的大大的举在半空中卖力吆喝着:“瞧瞧瞧瞧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对阿卡纳名单的反应——无可奉告!嘿这可是给了那些无冕之王一个响亮的巴掌啊!” 空旷的甲板上除了哈瑞的叫嚣之外在没有一丝其他动静。 船首的女妖像除了头发以外连眼皮都动不了自然不会答应哈瑞的话。主桅杆上挂着的光头大汉又始终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没有多余的精力。还有坐在船侧垂钓的金发青年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显然也对黑发青年的话题不感兴趣。 至于船长或者船灵除了开船收帆或者下达其他命令其他时候鲜少出现在甲板上。 整艘迷雾号也许只有不久前新进加入的厨娘会对哈瑞的话题有一点兴趣。 哈瑞叫那么大声也确实是在撩拨尼基塔。 “噔噔噔噔噔!” 一串急促的高跟鞋声从侧面的船舱里传出未几一张迷人的面孔便从里面探出头来。 船舱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尼基塔伸手撩开耳边的发丝抬手搭着凉棚张望了一下。 “新报纸?”她喊了一声:“如果你下午茶的点心上不想被多抹一层苍蝇果酱或者多几滴木蚤汁最好麻溜的……” 话音未落一道粉红色的身影便倏然出现在女妖的眼前。 “诶诶诶有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用点心威胁别人好不啦。”哈瑞眯着猩红色的眼睛打量着女妖身上穿着的厨娘装补充道:“这个样子你永远没机会上岸的。” “嘁。”尼基塔发出一声不屑的吐气劈手夺过哈瑞手中的报纸随即一目十行的看起上面的报道来。 “话说回来你已经成巫师嘴里的妖魔了为什么还关心那个什么阿卡纳呢?”哈瑞双手抱头优哉游哉的在女妖旁边来回踱步从甲板走到船舱壁上然后再踏足虚空整个人像表针一样不紧不慢的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却丝毫不显得突兀。 仿佛他的脚底有一条看不见的小路似的。 “说的你好像不赌猎赛似的。”尼基塔斜乜了黑发青年一眼嘲讽道。 “不一样不一样”哈瑞连连摆手否认道:“我买的筹码与巫师完全相反……能从巫师们手中赚到闪闪发亮的玉币才是对所有巫师最大的挑衅。” 这一次尼基塔没有接话。 倒不是她觉得哈瑞说的有道理而是她注意到报纸报道中的某些措辞。 “唔……什么叫‘学校反对任何组织或个人对独立三方机构出具的评级报告说三道四也不会对那些说三道四的组织或个人做任何评价’” 女妖重复着报纸上的官宣眉毛挑的老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一份报纸不是说过吗阿卡纳名单都是经过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评审之后才会公布的……这也算独立三方机构?”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掩耳盗铃?”黑发青年倒立在虚空中脑后勺几乎蹭到女妖额前。然鹅神奇的是不论他的衣服还是头发都没有随着重力落下来而是依旧顺滑的指向天空。 似乎对他来说此刻天空与大地完全颠倒过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古树开花 迷雾号船尾挂着的气死风灯骤然熄灭绿色的灯光仿佛听到什么号令似的瞬间缩回了玻璃罩子里。 船舱出口处正在沉思的女妖与悬空倒立的男妖同时回头看向那盏风灯——不仅是他俩包括蹲在船舷上垂钓莱恩、挂在桅杆上的壮汉阿诺也在同一时间看向船尾。 “开船啦!!”哈瑞‘扑通’一下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同时不忘仰起脑袋扯着嗓子嚎叫了一声。 似乎是为他的这句话做注脚。 主桅杆上那张被完整展开的黑色船帆哗啦啦的落了下来手臂粗细的浸水麻绳仿佛一条条从洞穴里钻出的蟒蛇顺着桅杆、甲板、船舱顶肆意游动着将落下的船帆缠了个结结实实。 “方向正北!目的地已经告诉船首女妖了……哈瑞、莱恩去给我把甲板重新擦洗一遍!我们是伟大的黑船不是漩涡号那些肮脏的海底藤壶!如果我脚底下再出现一朵盐花你们两个就老老实实给我在水里泡一个月!” 一个跛脚老头突兀的出现在甲板上冲着刚刚收起钓竿的莱恩以及正在从甲板上爬起的哈瑞吼道。 金发青年与黑发青年二话不说连滚带爬的扑向船尾甲板。木头水桶、粗大的刷子以及几根拖把仿佛小狼狗似的跟着两个男妖身后叮呤咣啷。 尼基塔怜悯的瞟了两位同伴一眼——平日里这种粗使活计都是船上那些黑瘦的白眼精灵去做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轮到他俩倒霉。 跛脚老头转过头看向尼基塔漆黑的眼眶里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还有你漂亮的小家伙……去下面船长有事找你。” 如同尼基塔第一次进入时的感觉一样迷雾号的船长室仍旧是那么狭小与逼仄。 背对着女妖的那个高大身影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将这个原本就不大的空间里的光线都吸了进去使得屋子的色彩格外黯淡。 只不过与第一次不同的是再次进入这间屋子的时候女妖的胸前已经不再佩戴巫妖王的工形骷髅标准取而代之的是右臂上那朵黑色的标志。 她拘谨的站在船舱口浑身止不住轻微颤抖。 “你上船有半年了吧”船长温和的声音并没有安抚女妖的紧张。 她不安的抬起头小声回答道:“二百零一天了船长。” “呋……时间过的可真快。”迷雾号船长身前升起一股青白色的烟气但转眼间那股烟气便化作一只白色的小鸟顺着狭窄的窗户钻了出去。 船舱里沉默了一小会儿。 迷雾号船长的声音重新响起:“我记得第一大学开学的时候委派了你一个任务……让你潜入第一大学打探消息的对吧。” 女妖闻言颤抖的愈发厉害。 那是她从迷雾号接到的第一份任务也是她自告奋勇提出来的。原本按照计划她应该老老实实呆在空乘休息室里等待空投学生飞机落岛检修的时候顺着密道潜入第一大学即可但计划还没有完全展开便因为女妖暴起杀人而被迫中止。 虽然船长试探第一大学的目的最终实现了但女妖的行为也暴露了他们对第一大学的觊觎让第一大学在第一时间提高了安防等级。 “……我可以解释!”女妖稍显慌乱的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迷雾号船长转过身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女妖立刻垂下眼皮让自己的视线显得不那么失礼。 “我记得你当时说是因为一个男生?”船长的声音一贯温和却充满了力量。 “对一个新生……短头发闻上去很香……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控制心底突然涌现出的那股力量。”尼基塔低声呜咽着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慌乱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报纸举到面前。 “就是他大人就是这个男生!”尼基塔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解释道:“他被阿卡纳收录进了‘大阿卡纳序列’是今年的‘世界’!他的身上一定有什么问题!” 看得出这张报纸女妖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原本光滑的纸面上布满了细小的褶皱摸上去软软的仿佛里面的纤维都被揉碎了似的。 迷雾号船长低着头看着报纸上那个在开学典礼上说着获奖感言的男生没有说话。 良久。 他才开口轻声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要派你去第一大学吗?” 女妖愣了愣努力思索着最后才非常谨慎的回答道:“是为了试探校长在不在学校吗?” “那个老头子在不在学校呆着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船长大人哂笑一声:“我们是大海的孩子只要那个老头子没有躲在我的船上随便他在哪里都没关系。” 女妖低下头继续苦苦思索却也不敢随便猜测。 迷雾号船长没有浪费他的时间停了停便径直解释道:“是因为一棵树。” “一棵树?”女妖的表情愈发迷茫。 “说起来这件事跟你还有些关系。”船长大人似乎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解释起来:“你带上船的那个小孩子记得吧作为‘牺牲’她的分量稍显不足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半血妖魔……” 尼基塔心脏一抽一股无法遏制的悲伤感觉从心底弥漫开来。 周周那个信任自己的小家伙那个细声细语鼓励自己的小家伙那个陪着自己逃了半个世界的小家伙。 她忍不住伸手攥住了自己的胳膊死死攥住。 现在她们是一体了。 当她回过神的时候迷雾号船长仍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他们的计划他们四位大海妖的计划。 “……那个小家伙作为牺牲虽然不够合格但作为一个礼物却非常非常合格。”船长大人说着语速忽然急促了几分:“你知道黑狱吧?” 女妖下意识的点点头周周的母亲就在黑狱担任看守当初她也正是借助这层关系才进入迷雾号船长的船舱。 “那个小家伙的记忆里有一个非常非常有趣的画面。”说道这里船长停顿了几秒才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重复道:“非常非常有趣……黑狱里有棵树……一棵年纪很大很大的古树开花了。” 听到这里尼基塔终于无法遏制内心震惊抬起头看向迷雾号船长。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 玄黄木 黑狱是巫师联盟用来关押被捕获的妖魔们的监狱。 虽然绝大多数妖魔都会在捕猎过程中被巫师们杀死但总有一些妖魔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幸存下来比如特殊的能力、特殊的血脉、以及它们知道的特殊的情报或者单纯只是因为命大等等。 所有这些活着的妖魔都会被巫师们关押进黑狱。 即便是某些巫师的魔法实验课题涉及活体妖魔的使用也只能使用黑狱中单独设立的全封闭实验室。按照第一大学实验安全的相关管理条例禁止任何活体妖魔出现在黑狱之外的实验室——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一头野妖出现在学府之后会引发红色警报最后还导致一系列处分与人事调动。 但黑狱不是养老院。 进入黑狱里的妖魔不可能等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而从外面捕获进监狱的妖魔又日复一日源源不绝。这让黑狱之中积攒了巨量的妖魔尸体。 部分尸体血脉独特或者品相良好还可以被巫师们回收利用。还有许多尸体因为破碎、品相、鸡肋等因素回收利用价值极低。 “……那株古树是黑狱用来回收妖魔尸身的最终方案。”迷雾号船长的目光越过女妖的肩头看向窗外看着那一望无际的大海语气愈发深沉:“每隔数百年当那棵树‘吃饱喝足’之后就会开花结出几个果子。这种果子对巫师们并没有什么大的用处但对于妖魔尤其是高阶妖魔来说却有致命的诱惑……” 听到这里尼基塔不由屏住了呼吸。 船长提及的那株古树她并不是第一次听说。 第一大学漫长的办校历史中流传下来无数奇幻而又迷人的传言在一代又一代学生们之间口口相传。玄黄木只是其中一个——玄黄木就是学生们传言中黑狱那株古树的名字。 据说玄黄木年龄极大以六十年为春六十年为秋前后两百余年做一岁才能长出一圈年轮而黑狱就建立在这株古树的根系范围之内。 据说玄黄木专吃妖魔而且生冷不忌。无论是巫妖、海妖、还是其他奇形怪种只要属于妖魔都是那棵古木的资粮。 据说玄黄木每‘一岁’之间都会开一次花结一次果。如同昙花一般玄黄木开花结果之间的时间间隔极短——当然这个‘极短’是针对玄黄木的时间来计算的。对于巫师们来说这株古木开花与结果之间的间隔时间在几个月至大半年不等。 据说玄黄木的果子能帮助高阶妖魔进阶。 想到这里女妖的眼神渐渐有些发亮。 迷雾号船长垂下眼皮嘴角微微勾起。女妖的反应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之外。对于妖魔们来说促进血脉进化追寻真祖的脚步是镌刻在它们血脉深处的本能。 “最初我们只是计划集合一些志同道合的盟友打破黑狱从那株古树上抢几颗果子。”迷雾号船长继续说道:“在这其中时机非常非常关键。如果某个老不死的家伙还在学校里呆着那我们这个计划就必须上报海妖王大人才有实现的可能性。” “幸运的是那个老头子出门了……所以下一步知道那株古树什么时候结果子就非常重要了。” 说到这里迷雾号船长再次停了下来。 尼基塔愣了愣后背的汗毛骤然炸起——她忽然意识到一种可怕的情况那就是船长需要黑狱中有内应所以才会向她解释这么多。黑狱是什么地方她非常清楚。年轻的女妖并不认为自己能在那种恐怖的地方活下来。 但迷雾号船长下一句话就让她重新安心下来。 “你不是做内应的最佳选择”船长扯了扯嘴角道:“这一点从开始那次入校专机计划上就能看出来。” 尼基塔悄悄咽了口唾沫刚刚疯狂跳动的心脏也稍稍舒缓了一些。 “单凭我们四海妖王还不足以打破黑狱。但如果将这件事告诉那些妖王们最后果子的分配方案又令人苦恼……就在这个时候黑暗议会传来一个消息。” “他们会派遣人手协助我们打破第一大学的外围防御。” “条件就是那个男生。” 女妖轻轻吸了口气目光重新看向手中抓着的那份报纸。照片上那张年轻的面孔在聚光灯下显得有些拘束、有些紧张看上去相貌平平气势也不突出。 为什么黑暗议会希望得到那个男生呢? 迷雾号船长没有进一步解释。 而是对女妖解释了他说这些话的目的:“告诉你这些事情是因为你是一把非常出色的钥匙。” 钥匙?尼基塔在心底琢磨着这个词感到自己隐约抓住了什么。 “你总能给我带来一些新的惊喜……就像钥匙一样打开一扇又一扇藏匿着宝物的大门。”迷雾号船长不慌不忙的补充道:“那株古木这个男生……虽然看上去每件事都跟你没太大的关系但你的身影总会在若隐若现的出现在其中。” “在占卜学里这叫做‘关联效应’或者也可以叫做‘气运’。” “如果想让关联效应的效果最大化最佳方案就是让关联者也就是你不断做出新的选择。” “现在我就给你一个新的选择。” “以迷雾号高级船员的身份下船无论你想去新世界还是沉默森林亦或者黑狱我们都会满足你的愿望……或者继续当一个厨娘呆在迷雾号的甲板下面。” 迷雾号船长的逻辑看上去有些奇特但在尼基塔看来却非常容易理解——常年与神秘学打交道巫师们或者妖魔们总会对某些玄之又玄的联系抱以足够的尊重。 船长的想法无非是利用女妖的选择来为他们那份计划的占卜工作提供新的参数罢了。 “我选择留在船上。”尼基塔犹豫许久才咬牙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虽然她非常、非常想上岸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能力大小。 外面的世界太危险还是老老实实在船上当一个厨娘来的安稳。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 先生与猫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个组织都有自己的目标。” “这是他们的自由。” “但就像阿尔法学院那句话说的那样……自由就是要学会放弃。眉毛胡子一把抓最后只能抓住一把空气。那不是自由那是虚无。” 吴先生仰躺在宽大的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本《易经》伴随着椅子前后缓缓的摇动不紧不慢的说着。 时近傍晚三有书屋的店里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一只黄花狸蹲在先生身旁的柜台上慢条斯理的舔着小瓷碗里的奶皮。 寒风吹打着玻璃窗发出扑棱扑棱的响声屋内却温暖如春伴随着橘黄色的灯光营造出一片舒适安逸的气氛。 听完吴先生的那番话黄花狸抬起头舔了舔嘴边毛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呼噜。 “跟你说正事儿呢……净扯那些有的没的嗷。”在先生面前这只花猫丝毫没有见外人时的冷漠显得有些随意也有些啰嗦:“我就问你一句话第一大学那些破事你到底管不管了?!” “不管!”吴先生斩钉截铁的回答着同时伸手摸起身旁的紫砂茶壶对着壶嘴跐溜吸了一口茶水然后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 “黑狱里那棵玄黄木你不管了?学府里异神封印松动你不管了?还有石慧跟若愚老头子之间明争暗斗你也不管了?”黄花狸追问三连声音越来越高。 “不管。”吴先生摇摇头:“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这个世界终究要靠他们的选择运转下去的。” “郑清那小子也不管了?”黄花狸一尾巴敲在了木头柜台上敲的木板咚咚作响。 这一次吴先生稍稍犹豫了几秒钟。 眼看先生态度有些松动黄花狸立刻巴拉巴拉分析起来: “前两天你也去过布吉岛知道学校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今年恰好是玄黄木两万四千岁整寿开的花格外出彩如果不出意外今年那棵老树结的果子能让那几头妖王更进一步……它们现在没冒头就是让下面几头大妖探路。” “近半年学校一直增加黑狱的人手架设各种防御、隐匿以及攻击的阵法……即便这样也不能完全保证那些果子的安全。” “你觉得几个月之后那些大妖攻打黑狱郑清小子呆在学校会安全吗?” “还有外面新成立的那个黑暗议会跟月下议会‘拥禁咒派’勾勾搭搭一直在打郑清小子的主意……他们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提及月下议会黄花狸的脾气显得愈发坏了:“月下议会的家伙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一个上议员马上要成为大巫师的吸血鬼竟然欺负一个一年级的学生?!说出去也不怕人耻笑。简直给约翰那老小子丢人。” 它说的自然是d&k开业当天米尔顿公爵在店里大打出手的那件事。 “都是年轻人还是为了女娃娃稍微冲动一点也是难免的……不是最后没有闹出什么糟糕的后果吗?让那些孩子多见见世面没什么不好。”吴先生语重心长的安慰了花猫一句。 黄花狸对先生的这个回答嗤之以鼻:“‘都是年轻人’?” 它粗着嗓子学着先生的语气重复了那句话继而咆哮起来:“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老不死看谁都是小孩子吗?米尔顿几百岁的家伙跟郑清小子十几岁的年纪能一样吗?” “咳咳礼貌礼貌。”吴先生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黄花狸浑身炸起的毛骤然一收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鼻子嘴里发出一个不屑的声音:“嘁……” 书店内一时陷入安静之中。 直到黄花狸瞥见柜台下面露出来的一份报纸注意到报纸上面的题目——《魔杖堕落之始——将十八岁年轻巫师纳入大阿卡纳序列!》 它伸出爪子将那份报纸捞到桌面上然后一目十行扫完那篇文章的大致内容。 “啪!”黄花狸一巴爪拍在了文章配图上把照片里举着梅林勋章的年轻巫师吓的落荒而逃。 “学校里那些家伙都不是蠢货……你不打算管那些闲事总要管郑小子的吧。”黄花狸用一种讥嘲的语气说道:“现在他们把郑小子丢在了明面让他当了今年的大阿卡纳的‘世界’你觉得你还能在这个书店里呆多久?” 一直咯吱咯吱前后摇晃的躺椅终于停了下来。 始终握在手里的《易经》也重新合住。 吴先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禁咒是这个宇宙最终极、最纯粹的力量。” “是真理的具现。” “也是这个世界不同势力之间维持平衡的关键……让他去当世界倒也说得过去。几年不见学校那些家伙看人的眼光倒精确了不少。” “这是关键喵?”黄花狸尾巴一扬说话间不由自主带了点猫腔:“当初是你说的要他参加考试去见见世面……现在把他一个人丢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不应该负责吗?还是说你改变了之前的想法打算让月下议会或者黑暗议会的疯子们掌握禁咒?” 吴先生长身而起连连摇头。 “禁咒不扩散原则是这个世界稳定的基石这点不容改变。”他将手中的《易经》塞进书架里然后在长袍外披上一件黑马褂转头看向黄花狸:“我去那几个地方转转估计年后才能回来……你多费心不要让那孩子情绪失控……他最近状态怎么样?” 黄花狸懒洋洋的卧在柜台上撇撇嘴:“还能怎么样?老样子……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期末考试的原因他最近睡觉不太稳当经常做噩梦。你有没有什么法子?” “还能怎么办?如果安眠符箓没用的话那就试着给他枕头下塞一个兔子爪子吧。”吴先生这样回答道。 “兔爪子有用吗?”黄花狸对此非常怀疑。 “永远不要低估那些经过时间考验的魔法……它们总让学院派巫师看上去像傻瓜。”吴先生哈哈笑着身形一散眨眼便从书店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期末考试 一月五日周一。 农历腊月初十小寒。 宜纳彩、问名、祭祀、嫁娶; 忌开市、安葬、修坟。 宜忌里面没有一个跟考试有关看上去确实是个考试的好日子——从玄学上来说这一天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最起码不会有人借口因为体质敏感受忌讳而发挥失常。 这一天是第一大学九有学院期末考试第一场开始的日子。 一大早学府里的气氛就已经压抑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从做早课的飞苑到吃早饭的食堂再到林荫路下的青石板小道每一个路过的身影都脚步匆匆、面无表情;或低着头手里抓着小纸片嘴里念念有词试图在进入考场之前再最后挣扎一下。 这种情况令郑清感到喜忧参半。 喜的是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考试上面自然会降低对他这位新晋‘大阿卡纳-世界’的关注令他外在压力大减。 忧的是其他人的这种紧张状态深深感染了郑清。原本他的心态还是比较放松的但在其他人影响下也不自觉紧张起来。 就像现在。 因为第一场考试是魔咒学的笔试部分所以一大早他就拿着魔咒课的笔记开始念念有词连做早课的时候都没放下甚至吃早餐的时候他还在背诵法书的国际标准以及法书的使用原理——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对萧大博士有种深切的羡慕嫉妒恨。 整个403宿舍或者说整个天文08-1班也许只有萧大博士能够在笔试开始之前还在用法书实验不同魔咒释放时的微妙区别。 “真想把你的脑子抠出来炖着吃了啊。”年轻的公费生如此说道。 萧大博士虚着眼瞄了他一下提醒道:“你是一个纯血统的人类并没有僵尸或者吸血鬼的能力……我不认为你吃掉我的脑子就能考个好成绩。” “也就是说如果我吃的话就能考个好成绩了对吗?”跟着他们一起在食堂就餐的迪伦笑嘻嘻的插口问了一句。 郑清扯了扯嘴角:“你们学院的考试方法不是打架吗?你要他的脑子有什么用……如果你真有那个想法长老的脑子比博士的脑子更适合你。” 去吃张季信的脑子? 迪伦咧咧嘴没有接茬。他脑壳坏掉了才会去做这件事。按照张家人遗传的火爆脾气与护短习惯如果迪伦真的做点什么那么在他吃到炖脑之前他那两颗漂亮的小尖牙肯定已经被人拔掉了。 “吃饭的时候能不能聊点轻松的话题”辛胖子抓着红皮包子一口一口吃的满嘴流油同时囔声囔气的抱怨道:“你们说的我都没胃口了。” 其他三人齐刷刷斜乜着胖子对他‘没什么胃口’说辞深表怀疑。 不过看着辛胖子吃饭确实也让郑清提起几分胃口。 他忍不住跟着胖子捡起盘子里的一个红皮包子——考试当天的用餐也很讲究——就像这种红皮包子是今天食堂早餐的主食用谬种做的馅儿、血红面皮裹出的包子然后用柳枝做的盘子盛着一盘六个。 包子寓意祝福也被称为‘福包’;而一盘六个则寓意六六大顺。 每个人学生起码都要吃掉一盘福包。 毕竟这是一所巫师的大学神秘学向来在学生们中间有巨大的市场。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是所有人面对神秘学时的统一态度。 便是学府食堂的大师傅们都会小翼维护这类心照不宣的做法。 虽然不能在粥羹或者豆浆里添加福灵剂但食堂的大师傅们仍旧精心搭配了适合考生们的‘特供’早餐。 除了‘福包’之外还有‘福汤’。 所谓‘福汤’就是一小罐靛青色的粘稠液体看上去像是用豌豆或者生罗汉豆夹杂着不明草药打出的豆浆而且是还没滤掉渣滓的豆浆。 “福汤能够帮我们中和杂乱的精神……在考试之前我们的精神需要处于非常纯净的状态……这种状态能够增加我们灵魂的敏感程度提高反应速度帮助我们准备把握魔咒施展过程中的微妙变化。” 提及吃辛胖子仿佛化身一位艺术家坐在餐桌前向同伴们解释着今天的早餐侃侃而谈:“谬种是祝福的主角血面是古老的灵丹妙药……还有这份福汤承载了历史上无数考生对我们的祝福!” 郑清用了很大力气才忍住提醒胖子今天早上考的是魔咒学的笔试还没到实践科目不需要他费那么多力气‘纯净’他的精神。 “所谓‘福汤’实际上就是豆浆、蛋清、迷迭香、薄荷以及龙牙草混合在一起打出的营养液能够稍稍提高一点你的注意力让你保持清醒。”萧大博士在一旁附耳悄悄对郑清解释着。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如果你没什么信心我建议你在汤里加点辅料……许多人喜欢在里面加几勺文曲星庙里的香灰据说很有效果……如果你没有门路我可以让人帮忙从亚特拉斯学校搞一点出来。” 作为以‘信仰’为本的学院亚特拉斯学院向来不缺乏各种各样的神祇。 郑清用力摇了摇脑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如果你有门路可以进点货摆到d&k里面去卖”他似是想起什么补充道:“自从冬狩之后学校不再要求大家捕猎老鼠或者食尸甲虫店里生意一直比较低迷。” “那种事情考试之后再谈。”辛胖子粗声粗气的打断公费生的念叨强调道:“我们现在最重要也是唯一需要关注的就是考试!” 郑清耸耸肩瞟了一眼胖子面前的早餐。 看得出胖子对萧笑刚刚提及那些‘传统’或者‘偏方’笃信的很。他甚至参考了现代神秘学里流行的某些说法按照体重来重新配置了自己的早餐。 比如那份‘福汤’摆在胖子面前的分量足足是其他人的三倍还要多。 “也许你进考场之前应该准备一个尿袋。”郑清最后提醒了胖子一句。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七十九章 笔试 魔咒课的考试分为两部分笔试与实操。 与笔试不同实操部分的考核先天都具有一定风险——包括并不限于魔法失控、猎物失控等等——所以这一部分实践类的考试都被安排在了笔试结束之后也就是第二十周以最大可能规避学生因实操考核受伤而影响笔试成绩。 郑清的魔咒学笔试被安排在了主教楼东101。 与他类似天文08-1班乃至九有学院一年级学生们的笔试都在主教楼的一层只不过学生们的座位被随机打乱每间考场只有零星几个熟悉的面孔。 这无形之中让郑清的压力更小了一些。 毕竟他现在顶着一个‘大阿卡纳序列-世界’的头衔走在哪里都会受到大家好奇或者质疑的目光。相对于应付熟人们层出不穷的问题他更愿意被陌生人盯着看。 起码陌生人们因为礼貌或者其他缘故不会大喇喇的走到他面前询问他是不是老姚的私生子。 每每想到这件事都让郑清油然而起一股气急败坏的情绪——他虽然不能说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却也长的白白净净眉清目秀怎么会有人把他跟老姚那张暗黄色的、皱巴巴的核桃脸联系在一起呢?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 考场内有十六张座位横纵各四相隔甚远。 监考官有三人一位黑袍助教、一位黑袍研究员、还有一位灰袍校工面孔都很陌生。 听老生们说几年前学校一度研究过让四年级老生担任一年级的监考官但在实践中发现舞弊情况非常难以控制最终取消了这一政策。这令郑清等人扼腕叹息对前辈们毫无节制的行为大肆抨击。 三位监考官各司其职。 灰袍校工负责在考场门口验明考生正身防止出现替考等情况;黑袍助教则在考场内来回穿梭随机抽查每个学生的学生卡不时向某位考生身上丢一个侦查魔法确保整间考场干干净净。还有黑袍研究员全程都坐在讲桌后面既观察考生也监督另外两位考官。 距离开考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监考官们就督促学生将手头的教科书、笔记本、法书等与考试无关的东西全部上交。 就连计时器都不许留。 学校会为学生们统一下发考试专用草纸、羽毛笔以及橡皮擦。考场正前方的讲桌上还有一台半米高的巨大座钟悄无声息的记录时间确保在不影响考生们的前提下让每个人都能看清楚时间。 开考前五分钟三位监考官互相监督着拿出施加了多重封印的试卷。 每位监考官都有各自不同的解封手段。 拿到试卷确认完好无损后灰袍校工先宣读了考场纪律。 随后在黑袍助教的指挥下十六份试卷缓缓从讲桌上升起慢吞吞的飘向台下仿佛一张张白色的微型魔毯似的飘到课桌前停在考生们斜前上方的位置在半空中悠然起伏。 郑清轻吸了一口气抬起眼皮紧紧盯着自己面前的考卷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瞟着讲桌上那台座钟圆盘间的指针。 秒针一格一格跳动着。 “考试开始!” 讲台上监考的那位研究员沉声喝了一声手中的法书重重拍在了讲桌上:“啪!” 伴随着那清脆的响声郑清斜前方的试卷瞬间丧失了支撑缓缓向下飘落。 郑清自然不会傻乎乎坐在原地等卷子自由落下——这是许多老生都曾提过的一个关节在监考官宣布考试开始之后试卷的所有权就会从考官转移到考生身上这个时候考生主动接触考卷是完全符合要求的。 时短言长。 郑清伸手‘唰’的一把将试卷抓紧手里拽到桌面凑上前一看—— ‘2008-2009学年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大学一年级魔咒学(九有卷)’ ‘注意事项——’ ‘本试卷分为第一卷和第二卷两部分共15页第一卷为必做题(120分)第二卷为选做题(30分)。满分150分考试时间180分钟。答题请使用统一配备的057毫米羽毛笔;严禁自行携带毛笔、羽毛笔及其他规格用笔。答题前请注意在首页签署自己的真名。答题后由监考助教统一回收试卷。’ ‘请遵守监考官的考场纪律。’ 啧感觉跟梦里那次考试的注意事项差不多嘛郑清在心底默默嘀咕了一句。 翻开第二页24k的空白卷子上只有四个大大的黑体字—— ‘严禁作弊’! 年轻的公费生撇撇嘴翻开了第三页。 然后他终于看到了魔咒课的第一道考题—— ‘1请罗列最少两道束缚类咒语并写出准确咒式(2分);2选择其中一道束缚咒咒式进行详细说明解析其作用原理(3分);3描述其中一道咒语的使用禁忌(1分)。’ 郑清脑海中立刻冒出一头咆哮着的银背大猩猩以及某只在猩猩咆哮声中华丽晕倒的小女巫嘴角一勾考场准备的羽毛笔立刻从墨水瓶中蹦出开始唰唰唰在卷子空白处写起来。 就像第一道题目一样魔咒课的笔试题目大部分都很正常不外乎郑清在这个学期学到的那些咒语以及与咒语相关的边角料。那些内容老姚都强调过不止一次了。 唯一令郑清不太有把握的是第二部分选做题的第三大题。 选做题都属于超纲内容比如选做题第一题要求考生描述自己使用元辰守护咒时状态与效果——这就非常主观了。 而选做题第三大题则完全让人摸不着头绪。 那道题要求考生解释什么是‘魔咒’——郑清觉得这个问题就像让他解释什么是‘外语’一样太过笼统与含糊了。 两个多小时的考试眨眼便过去了。 当监考官们整理完考卷离开考场之后郑清还没来得及站起身身边便呼啦啦簇拥过来一大群陌生面孔。 “郑清同学第一卷第二十五题的答案你写的是什么……” “郑清同学你答题时间充足吗?我感觉第二卷没有时间去写了……” “清哥儿清哥儿你觉得第三题有关混乱咒的常用场景需不需要写团体决斗……” “混乱咒有什么好问的我们应该讨论一下第二卷那道元辰守护咒的施展要素问题。”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八十章 实践考试的小插曲 不同科目的考试大抵都是相似的。 无外乎考生需要在规定时间范围内完成学校为他们精心挑选的一系列考题然后在交卷后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焦躁而又不安的互相核对答案、估算分数。 平日成绩优异的学霸往往会在错一两处小题后懊悔的大喊‘这次考的不好’‘肯定不及格了’;而平日成绩马马虎虎的学生在听到学霸们的叹息后又会产生‘也许这次考题难大家考的都不好’这样的错觉。 总之与郑清大学之前的考试生涯类似魔法世界的年轻巫师们在期末考试的时候并没有因为会几道魔法而变得更轻松。 当然不同之处也是有的。 比如占卜课考试的时候考场上是允许学生们携带他们五花八门的‘钥匙’而且占卜课的实操与理论考试是结合在一起考试从早上十点一直考到下午三点期间无休。 再比如符箓课的考试除了要求学生默写基础符箓之外还有不同符箓搭配的效果描述、不同符胆、符脚的勾画方式等等。 还有实践课这是唯一一节没有理论考试完全由实操内容组成的考试被安排在了第十九周的周五是这一周最后一场考试也可以算得上是实操类考试的第一场。 “我觉得实践课考试之后起码有一半的人要进校医院做检查……没问题也要去转一圈。”辛胖子站在郑清身边小声嘀咕着。 此刻他们如同平日上课时一样站在地势平缓的绿谷——当然因为季节的缘故绿谷现在并没有太多绿色反而显得有些灰白——之中排成两排两两相对按照监考官们的要求互相释放咒语与解咒。 因为监考官们是一对一对的考核所以其他等候着的考生们难免有些懈怠。 “为什么这么说?”郑清一边警惕的注意着自己对面的白袍子一边心不在焉的与辛胖子搭话。 之所以警惕是因为站在对面与公费生对抗的是一位‘老熟人’。 来自阿尔法学院的安德鲁·泰勒那位魁北克的狼人。 …… 在监考官们分配好对抗小组发现与郑清分到一组之后安德鲁·泰勒就大大咧咧的宣布要在特鲁多教授与郑清决斗之前好好称量一下新任‘世界’的分量。 “魔杖那么排名终归是有道理的对吧。”安德鲁摩挲着手指不怀好意的笑着看向郑清。 因为考试的缘故这只小狼崽子平日戴在手上的那些魔法戒指都被考官收了去看上去光秃秃的让人颇有些不习惯。 “我懂的道理不多。”郑清扯了扯嘴角有气无力的回答道——最近这几天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问题了。相对来说安德鲁的态度还算不上恶劣。既要应付流言又要应付考试郑清觉得自己已经真正理解什么叫做‘心力交瘁’了。 他完全不想在这件事上与安德鲁进行任何争辩。 安德鲁对郑清的惫懒显然不太满意。 “我马虺隤!”泰勒家的小少爷大吼一声一拳砸在了自己的法书上同时向前一踏步逼向郑清。 一抹淡黄从安德鲁的法书上激射而出冲向年轻的公费生。 “握草!”郑清低声咒骂了一句同时后退一步反手抖开自己的法书喝道:“攸除!” 这是脱胎于‘风雨攸除鸟鼠攸去’这道咒语的一个简咒常被巫师们用来护身规避那些强度不大效果却很麻烦的魔法。 一道青色的护盾一闪而逝无声无息却将那道淡黄色牢牢阻挡在了郑清身前一尺之外。 郑清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安德鲁便丢出了第二道咒语: “葛之覃兮施与郑清!” 几根暗绿色的藤蔓突兀冒出一股脑向郑清涌去根根拇指粗细蜿蜒盘旋着像一条条捕猎的毒蛇灵活、敏捷。 看到安德鲁用出这道咒语郑清险些被气笑了。 这是他在第一大学学到的第一道咒语也是用的最熟练的一道咒语对于这个魔法的优势与劣势了如指掌。 “敢不敢用点新鲜的魔法?”年轻的公费生大声嘲笑着翻开法书后几页——因为绝大多数同学都很熟悉这道咒语郑清自然要早早准备好反制措施:“何草不黄何草不玄!” 一抹阴影以郑清为中心荡漾开来那些盘旋着蠢蠢欲动的藤蔓被这抹阴影掠过之后仿佛被抽掉骨头的蛇稀里哗啦落了一地。未几又纷纷枯黄、发黑、挥发。 接二连三被挑衅郑清的脾气也上来了。 眼看安德鲁是有些发愣他心下一动立刻丢出去一道小恶咒:“涕泗滂沱!” “哇……”安德鲁立刻嚎啕大哭起来声音震得整个绿谷都嗡嗡作响。 刚刚丢出小恶咒的郑清不由有些懊悔——也许他应该选择一个稍微安静一点的咒语比如‘行迈靡靡’或者‘狼跋其胡’这样效果也许会更好一点。 搞出这么大动静原本监考的几位考官怒气冲冲的赶了过来挥挥手消除了安德鲁身上的负面情绪。 “这是怎么回事?”一位穿着灰袍子的考官厉声喝问。 “我们在做考前练习一时有些忘形真不好意思。”郑清立刻一脸歉意的解释道。 认出他是今年大阿卡纳的‘世界’监考官的脸色登时缓和了许多。 “是这样吗?”他转头看向安德鲁语气仍旧有些严厉。 安德鲁的抽噎还没有彻底停止他一边用手帕胡乱抹着脸一边连连点头:“是…是这样的。” 考官叹口气看了两人一眼提醒道:“下不为例!” 随即脚尖一点缓缓飘起离地米许之后环顾左右用洪亮的声音警告道:“在实践考试过程中其他考生可以观摩、可以休息、也可以整理各自的法书绝不允许喧哗打闹更不允许私下打斗!” “违者优先扣除百分之十的品行分数!”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寒假计划 有了监考官们的警告绿谷中的秩序顿时井然了许多。 只不过站在郑清对面的安德鲁·泰勒仍旧满脸不甘的看着他这让郑清在与辛胖子搭话的时候不得不分出四五分的精神警惕那位狼崽子可能的阴招。 他可一直没忘记以前某节实践课上安德鲁籍握手的机会用戒指扎破自己的手窃取他血液的事情。 “为什么你刚刚说今天会有很多人进校医院呢?”郑清对辛胖子重复着之前的问题眼神却自始至终钉在泰勒家那只小狼崽子身上:“我觉得大家的交手都很有节制啊。” 他指的是已经完成实践考核的几对一年级学生。 九有学院毕竟不是星空学院学院对学生们实践能力的要求也非常宽松只要能够安稳的举起法书正常释放出魔法便算得上成功了。 就像刚刚进行考核的几对学生彬彬有礼的鞠躬、你来我往、一招一式一板一眼看上去颇有古时君子之风——相对于星空学院的粗暴直接以及猎场上的不择手段这种实践考核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非常有节制了。 听到年轻公费生的疑惑后辛也没有藏着掖着。 “哦……我忘了。”胖子懒洋洋的翻着自己的法书手指时不时从他空白的手腕上滑过。 正常情况下他的手腕上应该系着一块空间腕表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零食。由于考试的缘故所有的空间装备都被监考官们统一收走了但长期养成的习惯并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 胖子总感觉自己手腕上还系着那块腕表。 “嘎?!”郑清扭过头一脸诧异的看向胖子:“你忘了?你忘了是几个意思?” “忘了就是说……我忘了刚刚说那句话的理由了。”胖子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法书语气中丝毫没有回答不出问题的窘迫反而显得理直气壮:“这种事情挺常见的不是吗?” 转眼忘事这种事情确实挺常见的只不过健忘到这种地步还是令郑清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 “你确定你这里没有什么毛病吗?”郑清抬起胳膊屈指敲了敲太阳穴示意大脑的位置同时猜测道:“或者说是不是平常你熬制魔药熬的太多了呼吸了太多魔药废气导致记忆力衰退?” 辛胖子翻了个白眼。 “劳驾”他没好气的回答道:“你以为我熬魔药的时候不戴防护面罩、赤手空拳上阵吗?我可不想因为违反实验室操作条例下次被李教授拒之门外啊。” 这话倒也不差郑清扯了扯嘴角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虽然如此……但健忘到你这种地步也是非常罕见了。我觉得你可以申请成为蒙特利亚教授的助理。” 蒙特利亚教授负责第一大学一个‘进化与血脉’方面的实验室成为他的实验助理意思就是充当教授的一个观察对象。学生们经常拿这件事互相开玩笑。 “蒙特利亚教授只招收研究生也就是注册巫师级别的助理。”辛胖子一本正经的回答道:“除此之外在读大学生里也就是你们这些公费生有机会进他的实验室打打下手……我倒是想去来着奈何教授不要哇。” “嘁。”郑清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语气词同时回过神重新盯向安德鲁·泰勒。 那只小狼崽子现在似乎安分了许多正趴在一块岩石上抓着羽毛笔在他的法书上勾勾画画着不知又在准备什么样的恶咒。 “话说回来刚刚之所以忘了理由是因为我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辛胖子扯起话题继续聊道:“我一直在想寒假要做的事情。” 是啊寒假。 期末考试还有一周就要结束了考试之后就是长达一个月的寒假。只不过一想到身为公费生需要浪费一大半寒假时间在学校处理公益事务就让郑清感到郁郁。 “这次寒假你有什么打算吗?”辛胖子忽然有些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在郑清耳边嘀咕道。 郑清偏过头犹豫的看了胖子一眼最终摇摇脑袋表示没有:“做做学校安排的事情翻翻历史书追寻一下自己心中的历史……其他也没什么了。” “哦还有回家过年。”他似是想起什么连忙又补充了一句。 “跟个老头子似的。”胖子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然后用法书的书脊戳了戳郑清的后背:“要不要去镇子北区看一看?” “北区?”郑清微微有些意动。 辛胖子嘴里的镇子自然就是贝塔镇。 还没等年轻的公费生准备好回答便被监考官的声音打断了: “下一组!” “九有学院天文08-1班郑清同学!” “阿尔法学院炼金08-1班安德鲁·泰勒!” “准备考试!” 不远处响起监考官高亢的喊声。 与之相伴的是绿谷间突然响起的窃窃私语以及此起彼伏打量的眼神——就像混在沙滩上的一粒金子当他泯然众沙中的时候不并不起眼但当他被人从沙子里捡出来之后顿时便吸引了诸多目光。 这种效应并不难理解。 在一个井然有序的环境中譬如安静的课堂或者优雅的鸡尾酒会即便大家知道老师站在教室后面、或者酒会的某个角落有位大人物但为了表面的礼貌大家仍旧会装作视而不见因为大家都是文明人赤裸裸的盯着某个人看是非常不礼貌、不文明的行为。 这种时候只需要一点点意外的声音比如教室后面一声异响、酒会角落一个杯子落在地上有了充足的理由大家好奇的目光就可以‘理由充分’的投射过去了。 比如现在监考官喊道了郑清的名字。 原本就对他很感兴趣但因为礼貌等原因刻意装作视而不见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向年轻男巫。 感受着那些目光里蕴含的好奇、审视、兴奋等情绪郑清耸耸肩举起手: “到!”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寒假计划 或许是因为内在的分歧第一大学的四所学院在学院建设上都有非常鲜明的特点。 星空学院主体建筑是一个悬空的巨大魔方每时每刻都在轰隆隆的旋转当中让人一眼望去就会感到一股发自内心的震撼与恐惧 亚特拉斯学院的主体建筑则是几座连片而起的金字塔神秘、又富有仪式感。 相对来说九有学院的建筑就显得中规中矩只不过整个学院都被厚重、高大的围墙所包围着封闭但是安全。 而阿尔法学院与九有比起来就显得开放了许多。它在主要教学区都设立在一座古堡之中环绕古堡的则是一个自然发展出的小镇。 这个小镇就是贝塔镇。 第一大学不仅仅是大学更是巫师世界的力量中心。 所以除了求学的学生之外簇拥在第一大学周围更多的是其他巫师——他们有的追求真理希望从学校获得更多的知识、更强大的力量;有的追求野心希望能够从第一大学获取自己需要的资源;还有的只是需要一个安稳的场所希望能够在第一大学庇护下完成自己的实验或者安度晚年。 总之形形色色的需求诞生了形形色色的聚居点这些聚居点与在巫师世界那些试图从第一大学身上谋取利润的商人们汇聚在一起推动了贝塔镇不断发展壮大。 贝塔镇北区的居民又是其中最特殊的一部分。 贝塔镇北区有时候也被巫师世界的报纸称之为‘凹区’意思是魔力凹陷的区域。就像临钟湖是鱼人的保留地一样贝塔镇北区是戏法师们的‘保留地’。 只不过戏法师们的‘保留地’并没有经过巫师联盟的认可也没有获得丹哈格的特殊认证。而是因为居住在这片区域里的戏法师越来越多其他巫师为了避嫌纷纷逃离最终造成北区成为事实意义上的‘戏法师保留地’。 在加入校报编辑队伍不久之后辛胖子就开始进行一项被称为‘史诗级困难程度’的采编任务——前往贝塔镇北区调查戏法师们的生存状态。 这项任务进行的非常艰难。 学校里很少有巫师支持他这种浪费精力的举动包括校报编辑部的主编与调查戏法师们的生活状态相比主编更希望辛胖子与那些穿衣服的老鼠们多聊聊天采访一下第一大学底下的那片幽暗世界。 但因为某种执拗的情绪胖子将这个项目坚持了下来。 为此他甚至多次与学生会以及社团联合会的头头脑脑们发生争执要求公布数个涉及戏法师援助计划的慈善项目经费具体使用情况。 直到现在胖子依旧在不断完善他这份持续了几个月的调查。 “所以说……你邀请我去北区是因为你的调查报告还没有完成是这个意思对吧。”郑清咬着笔杆一边费劲心思的调整自己法书上咒语的品类一边头也不抬的询问胖子。 这段谈话距离周五实践考试已经过去一天时间距离下周其他科目的实操类考试也已经不足两天时间了。 但自从最艰难、分数权重最高的笔试部分结束后整个九有学院的气氛为之一变由之前的压抑变得松快了许多。 连带着403宿舍里的光线是都明亮了一点。 “这不是白工”胖子半倚在自己的床铺上上衣撩起露出圆鼓鼓白花花的肚皮正抱着肥猫团团任它在自己的肚皮上踩来踩去:“……我可以把你列入第二通讯员或者共同作者。这对你下半年的综合测评也有点帮助的。” “唔”郑清闻言有些意动:“这样的话……校报编辑部那边方便吗?” 他的意思是说校报会不会允许一个非在册学生担任校报的通讯员。 “方便方便的很!”辛胖子胖乎乎的手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白花花的肚皮激起阵阵涟漪踩在上面的团团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编辑部一向不在意这种细节的……只要能写出噱头十足的稿子他们才不关心作者是一头鱼人还是一头幽灵。” “所以说我已经跟鱼人或者幽灵一个程度了么?”郑清忍不住吐槽道。 “如果被公孙渊听到你这种腔调肯定会给你扣一个‘涉嫌歧视’的大帽子。”一直躺在床上把笔记本盖在脑袋上的萧大博士忽然抬起笔记本歪着头看了郑清一眼。 公孙渊是第一大学学生会道德风纪委员会的主席也是一名阿尔法学院的三年级老生。向来以古板、严肃、对其他学院学生充满偏见而著名。只不过因为他是血友会的高级干部而血友会的首领奥古斯都又担任着第一大学学生会的主席所以他才能一直带着那份偏见继续主导着学校的道德风纪委员会。 “我没有我不是你听错了。”涉及‘歧视’这种敏感词郑清立刻使用出否认三连。毕竟他现在大小也算一个公众人物需要培养这种条件反射。 否认之后郑清立刻熟练的转移了话题他继续看向胖子用商量的语气咨询道:“陪你去北区倒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你知道的我是公费生期末考试之后还有半个多月的公益劳动……时间上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眼看自己拉到一个新同伴辛胖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又不是出岛……北区近的很。来回一个白天就足够了。在那边转一转不会浪费多长时间。” “而且你还可以向校工委申请将你的公益劳动安排在贝塔镇北区。”萧笑提醒道。 “诶?还有这种操作?”郑清不由瞪大了眼睛:“那个事情不是学校安排的吗?” “贝塔镇北区的公益行动一向是第一大学所有公益行动中条件最差、志愿者最少的部分。如果有人自愿前往校工委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同意呢?”萧笑哼了一声重新抓起笔记本盖在脑袋上:“这种事情稍稍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想得到。”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寒假计划(三) 郑清瞟了一眼萧大博士觉得他仿佛一只炸毛的小刺猬。 “他今天啥情况?怎么脾气这么大?”年轻的公费生张着嘴用无声的口型询问辛胖子。 胖子显然不懂得什么是团队合作、低调配合。 “哦还不是因为司马先生的缘故。”胖子大咧咧的开口声音显得非常洪亮:“马上就是寒假司马先生又不能跟着他回家难免有点小情绪……你不知道吗?话说回来你过年打算带谁回家?” 郑清脸色一黑险些将手中的法书丢出去砸在胖子脸上。 什么叫做今年打算带谁回家? 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能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吗? 郑清只是‘差点’但有人则付诸了行动。 胖子话音未落萧笑盖在脸上的那个从不离手的黑色硬壳笔记本便在半空中滑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啪’的一下砸在了他裸露着的、白花花的肚皮上。 将正在愉快的踩肚皮的肥猫吓的尖叫一声锋利的爪子‘唰’的一下从趾缝间弹了出来。 “啊……啊!” 辛胖子立刻发出两声短促刺耳的惨叫。 第一声惨叫是因为萧笑的硬壳笔记本砸在了他的肚皮上将他砸的生疼。 第二声惨叫则是因为团团的尖爪子毫无阻碍的扎在了他的肚皮上对胖子的身心形成了二次伤害。 原本一直呆在棺材里假寐的迪伦终于忍不住扯开帷帐疯狂的笑了起来。 郑清无视了胖子的悲惨境遇转头看向萧笑。 “学校会同意吗?”他已经开始认真考虑辛胖子之前的提议打算去贝塔镇北区溜达一圈了。只不过在最终决定之前他还需要确认一些细节:“比如说放假之后学生在不同学院之间乱逛没关系吗?还有前阵子学校外面气氛那么紧张学校允许我们去北区吗?需要找教授要批条吗?” “放假后只要你不在学校里砸窗放火学校干嘛管你那么多。”萧笑翻了个白眼指挥小精灵们将自己的笔记本从胖子肚皮上抬回来同时没好气的解释道:“学校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少负一点责任绝不多担一点……况且北区又不是沉默森林只是戏法师多一点而已。其他巫师不愿意去是怕丢脸你们会有这种担忧吗?” 郑清果断的摇摇头。 “所以说”萧笑从小精灵手中接过笔记本重新打开扣在自己脸上瓮声瓮气的说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放假后打算做什么事学校不会管也管不了的。” 从棺材里探出脑袋的迪伦此刻也停止了大笑。 他抹了抹眼角补充道:“学校也不是监狱不同学院之间只是办学理念有点分歧哪里会老死不相往来……只要我们是第一大学的学生就可以在不同学院之间往来的。不然像我这种留校学生寒假的时候住哪里。” 第一大学在安排宿舍的时候非常喜欢将不同学院的学生打乱安排在一起美名其曰构建和谐校园环境。迪伦住进403宿舍就是这种安排的结果。 听完两位舍友的分析郑清点点头深觉有理。 “哦对了你们打算去的时候叫我一声”萧笑忽然抬起笔记本的一角露出半张面孔哼了一声:“也算我一个……戏法师现况调查听上去是个不错的调查项目。” “我们有说要你了吗?”辛胖子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大马金刀的从床铺上坐起身指天骂地叫道:“我拜耳就算自己一个人去北区跟老鼠、跟鱼人一起去北区也绝不跟你一起去!” 团团蹲在胖子腿上嗷嗷应和着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 郑清面无表情的盯了一胖一猫……哦是两胖一眼扭过头看向趴在棺材边的吸血狼人先生:“迪伦呢?你之前说你寒假留校……你去不去?啧今天你的黑眼圈看上去有点严重诶早上没有休息好吗?” 吸血鬼是冷血生物天气暖和了就想睡觉尤其是冬天暖和的屋子里最适合打盹。 而狼人则是温血生物一向精力充沛非常活跃。 迪伦综合了两者矛盾的特性喜欢睡觉却又睡不踏实。这导致他的眼眶经常挂着黑眼圈眼皮半耷拉着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我在等家里的蝙蝠给我送新袖扣呢。”迪伦把脑袋挂在棺材沿上有气无力的哼唧着。 与几分钟前拍着棺材板狂笑的状态不同他现在的情绪又重新陷入了低迷。 “袖扣?你这里还有很多啊?!”郑清仰着头一脸诧异的指了指不远处的红木衣柜。 虽然柜门没有打开但郑清不止一次见过迪伦摆弄里面的东西。 说实话郑清觉得按照衣柜的衣装服饰的存量他可以穿四年都不需要买新的。 “但那些都是戴过的。”迪伦抬起胳膊一勾手指红木柜门‘啪’的一声打开然后一连串颜色不同、款式各异的袖扣便次第飞了出来两两成双在床沿排成了一字长蛇阵。 迪伦的手指顺着那些袖扣一个一个点了过去闷闷不乐道:“呶这个、这个、这个……这些都戴过了。已经戴过的还怎么戴出去见人?” 郑清好悬没有一口老血喷出去。 虽然经常看到迪伦拿个小刷子蹭他的尖牙但他一直没有意识到迪伦在服饰方面这么讲究。 “原则上你只需要三对袖扣就可以了。”辛胖子用嘲弄的语气说道。 迪伦没有搭理他。 “那副玳瑁的怎么样?我一直觉得它的颜色很好看。”郑清瞅着那一排上百对袖扣最终叹口气指着其中一对建议道。 “不行”迪伦坚定的摇了摇头:“就因为太好看了别人会格外关注它……我不能让别人注意到我之前戴过这对袖扣。” “但是别人都能看到你每天披着相同的袍子去上课。”辛胖子撇撇嘴。 “的确我之前从来没有发现你每天换不同的袖口跟领结。”郑清附和着说了一句。 “马修会发现弗里德曼会发现、亚当会发现……就连泰勒家那只小崽子我觉得它也能注意到!”迪伦固执的否决了舍友们的建议。 这些理由非常有力郑清哑口无言。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上学期结束 2008-2009学年第一学期的最后一天是2009年1月18日也是一个周日。 这个周日是郑清来到第一大学的第二十个周日也是他第二十次参加天文08-1班的班级例会。 也就是在这次例会上郑清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之前似乎搞错了时间。 “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不管你们考的好还是考的差成绩都已经确定没有更改的余地了……当然如果你们以后能够走的比大巫师更远能够顺着时间线回到这个学期而且还有心情改一下你们的试卷那我收回刚刚那番话。” 讲台上老姚抓着烟斗笑吟吟的进行着期末总结偶尔还穿插几句听上去有点俏皮实际上却很扎心的话。 教室里响起一片低低的、非常给面子的轻笑声。 坐在郑清前面的辛胖子听到老姚的‘当然’后忍不住低声咕哝了一句:“如果我有那个能力回来后肯定优先给自己塞一颗大巫师做的精品减肥药……或者给现在的我一头火龙那么重的金子。有钱有颜谁还会在意考试成绩呐……” 郑清闻言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表示支持。 旁边萧笑一合笔记本扶了扶眼镜就想开口说话。 郑清眼疾手快一把按在了博士的肩头。 “知道知道我们知道时间旅游的禁忌……但世事如此艰难总不能放弃做梦的权利吧。”说着年轻公费生做了个苦哈哈的表情。 萧笑斜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一下胖子身为蓝巨人充足的体量是他变身的前提条件……所以减肥药对他而言不啻于毒药。” 郑清放下按在博士肩头的手用怜悯的眼神看向胖子:“可怜的孩子……也许只能靠卖萌装可爱来混点异性人缘了。” 辛胖子耳朵动了动脖子后面的皮肤慢慢泛起蓝色但很快便在老姚警告的目光中收敛了回去。 老姚收回目光后继续滔滔不绝的期末总结陈词: “……考试虽然结束了但你们在第一大学的学习生涯才刚刚开始。古人云‘温故而知新’又云‘默而识之学而不厌’就是这个道理。” “学习是一个持续渐进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你们在学校里学到的魔法、咒式、符箓、药剂、占卜、炼金术等等知识必须常常温习、日日反思才能最终掌握。如果仅仅以为通过考试后就万事大吉那么你们的未来才是真正的完事大吉。” “哦提到完事这里我补充说几件事。” 说着老姚将手中的烟斗塞进口袋里伸手从讲桌上拿起一个文件夹打开从里面抽出几张纸然后抬起眼皮扫了众人一眼: “第一件事是关于开学初某些同学因为行为不当被校工委安排义务劳动的事情。” 听到这里郑清立刻挺直腰板。 与他相似包括萧笑、张季信在内大家都支棱起了耳朵。 老姚并没有卖关子:“今天早些时候校工委已经将这几位同学的评价材料提交给学院学生会与教授联席会议也出了回复函嗯三位同学整体表现良好校工委都给了优秀的评价……” 郑清握着拳做了一个用力向下收的姿势同时无声的喊了一句‘耶’。 坐在他斜前面的张季信就没有这么矜持听到老姚说出‘优秀’两个字之后毫不客气的伸出手给了自己一阵响亮的掌声。 在他的带动下班上其他同学也半起哄似的凑上一段稀稀拉拉的鼓掌。 姚教授笑着停顿了片刻等教室里的掌声沉寂下去后才继续笑呵呵的说道:“也就是说从下个学期开始你们几个就不需要参加校工委的工作了……如果有人想主动参加可以在我这里报名如果校工委同意录取你们那么你们期末的时候还能拿到一些评价分。” 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小声讨论却也没人主动站起身立刻报名。 毕竟校工委的工作没有那么鲜亮都是一些‘杂役’方面的事情而且时间长、事务繁琐、对于个人能力提升非常有限。即便有学分鼓励也相当鸡肋。 更重要的是在校工委‘服役’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各学院的‘问题分子’就算得到校工委的‘优秀’评价也不会给人一种优秀的感觉。 姚教授很清楚学生们的想法所以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长时间而是径直谈起了下一件事: “第二件事有关假期留校的学生。” “今年的寒假一共四个星期总共二十八天从一月十九日到二月十五日。” “如果有不打算回家想呆在学校里的学生今天例会之后来我这里领一下留校申请表填一下材料……这件事之前班长们都给你们说过了对吧。” “说……过……了……”教室里响起一片拉长声调的稀稀拉拉的回答。 老姚没有在意点点头继续说道:“在这里我需要提前声明一下……打算留校的学生学校会将你们集中安置在一个地方住宿出入管理一如正常。” “也许是九有学院、也许是阿尔法城堡等等都有可能。这个一方面是为了管理方便保障假期留校学生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学校会趁这段时间检修各学院防御法阵、以及宿舍的空间结构。” “在这期间学校会进入全封闭状态……也就是说比现在的安保措施还要严格。这点大家应该能够理解。” “如果无法接受相关安排打算在贝塔镇或者校外其他什么地方住宿的需要提供家长与出租方的相关证明……学校会安排签署三方协议以确保你们在校外的安全。” 郑清咂咂嘴对学校滴水不漏的安排大为满意。 “真惨”张季信的心情与郑清截然相反听到学校的安排后他的语气变得异常沮丧:“我还想着寒假不回家在沉默森林里打打野怪……难怪听说我要留校我哥笑的那么贱。” “你敢把这话在你哥面前说吗?”辛胖子斜着眼瞥了张季信一下。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蠢吗?”张季信毫不示弱怼了回去。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年前 “最后一个问题还是老生常谈安全问题。” “安全是什么?安全就是不要以为在学校学了几道新魔法就敢大着胆子去野地里找妖魔练手;安全就是不要在你们家地下室里进行未经报备的魔法实验;安全就是路上捡到一本黑魔法书一定要上报三叉剑或者学校绝对绝对不要随随便便打开来路不明的东西。” “这些东西很基础但也很重要。我们要时时讲处处讲一刻也不能放松。” 老姚在台上讲的唾沫横飞手舞足蹈。 郑清在台下左耳进右耳出还不自觉的走了神——不知为何他对老姚讲的这些东西有种强烈的既视感仿佛早就听过无数遍似的。 仔细揣摩了半天他才给自己找到一个貌似合理的解释那就是不论原先的小学还是中学亦或是现在的巫师大学老师与学校关注的大抵都是同样的事情。 只不过小时候寒假学校三令五申不准往井盖里丢鞭炮、防火防电放燃气、注意交通安全等等内容在巫师这里变成了小心黑魔法、小心野妖、注意狩猎安全等等。 如是而已。 想到这里年轻的公费生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自觉又找到了一条世界的真理。 或许以后有时间他可以像牛顿一样写一本《社会哲学的数学原理》用量化的方式来讨论不同社会的共同准则然后也当一次伟人。 年轻的思绪总是胆大而且飘忽不定的当郑清再一次从走神中回过神讲台上老姚已经开始了另外一个话题。 “下面还有一些具体事项”老姚屈指敲了敲桌面一沓沓文件便从讲台上飘起准确的飞到每位同学的面前。 郑清歪着脑袋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里面有的是一张纸有的是一个小册子薄厚不一大小颜色各异。 “最上面那份表格是《寒假安全责任书》你们要认真阅读签字后现场上交……这不是契约不需要逐字逐句探测有没有魔法陷阱。” 他后一句话是对李萌说的。 小丫头在拿到那份《寒假安全责任书》后第一时间便摸出一块玉佩凑到责任书上一点点挪动但凡玉佩颜色稍稍偏离清亮她都要拽着蒋玉报告一番。 “不过这种谨慎的态度值得大家学习这才是真正巫师应该具有的心态。”老姚小小的夸奖了一句李萌后继续说道: “《责任书》下面那份红色的小册子是你们的寒假实践报告……内容包括四篇周记、一篇魔药配置心得、一篇魔文分析报告、二百八十个基础符箓临摹、八道咒语解析、以及一个水晶球占卜项目。” “当然如果有不擅长水晶球占卜的可以自行修改用塔罗牌、耆草、筹算、龟甲等巫师联盟认可的标准占卜方式都可以……但绝对不能使用诸如烟雾、茶叶之类的偏门方法糊弄最后这点是易教授之前着重强调过的。” 堂下一片哀鸿。 倒不是大家对不能使用茶叶占卜有什么意见而是没有料到区区四周的寒假竟然还被布置了一大堆家庭作业! 简直对不起‘大学’这两个字! 说好的上了大学就一切轻松可以混日子、睡懒觉、没有作业了呢? “最后”老姚不得不大吼一声才能压制住堂下略显沸腾的气氛:“最后还有一份学校对学生的《评价手册》里面有你们在这个学期的整体表现、各科教授的评语、以及社团活动情况!” “你们的家长需要《评价手册》的内容然后填写一份三百字以上的意见建议!” “而且!” “家长还需要在《评价手册》末页学生期末学业测评情况处签字!这份手册以及之前提到的寒假实践报告在下学期开始入校报道的时候需要统一上交。没有这两份作业或者作业没有完成的同学学校是不会允许你们报道的。” “两份作业完成情况优异的同学可以得到相应学分奖励以及下学期的教授考评系数上调……” “教授!”一位男生大着胆子举起手打断老姚的话喊道:“我们已经是成年人了为什么还要家长签字?这里不是大学吗?怎么感觉像是小学生?” “这里就是大学这就是我的大学。”老姚丝毫没有说话被打断后的恼火反而显得非常开心哈哈笑了起来:“如果你们对我的政策有意见等你们当了九有学院的院长之后大可以随意修改……但是现在你们只有照章执行的选择。” 举手的男生沮丧的坐回了座位而其他人也没有了之前的乖巧——毕竟学校与家长的组合一向是学生们最发怵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什么。教室里一时显得乱糟糟的。 郑清也是乱糟糟中的一员。 这种回答根本不讲道理完全就是耍赖皮嘛!郑清在心底暗暗腹诽着老姚之前的话。 还没等他腹诽完就看见老姚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这个举动将年轻巫师唬了一跳以为自己刚刚的腹诽被那位大巫师给偷听了去。 待他磨磨唧唧蹭到讲台之听完教授的话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只是做贼心虚想多了而已。 老姚叫他上台提及的是公费生寒假公益劳动的事情。 “你们两个这个寒假还有一件事需要注意一下。”教授说着伸出手指点了点郑清以及旁边的刘菲菲提醒道:“公费生寒假公益项目这件事你们都知道吧?” 天文08-1班的两位年轻巫师不约而同回答道:“知道。” 教授满意的点点头从手底抽出两份新表格:“这是校工委提供的公益项目申请表你们填一下……过年回来以后要凭表入校的。” “过年?”郑清愣了一下。 教授扬起眉毛:“有什么问题吗?” 郑清连连摆手表情有些糊涂:“不不不我只是说……那个公益项目不是在过年之前吗?为什么过年后提交……” “谁告诉你在过年之前!”老姚抬手就是一个脑门蹦弹的男生嘶嘶的抽起冷气来然后才教训道:“今天已经是小年了离除夕也不过一个星期……你整天稀里糊涂都在想什么?!” 郑清抱着脑袋眼泪汪汪。 他这时才意识到不知为何他一直以为学校给他安排的公益项目以及辛胖子的贝塔镇北区之旅都是在年前。 难道是因为跟林果打交道多了所以自己的时间线也有些紊乱了吗? 郑清揉着脑门心底有些塞塞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临行前 抱着肿痛的脑门回到座位后郑清便开始填写那些烦人的申请材料。 与此同时老姚则不断叫不同的学生上前按照各自情况给他们分派不同任务。 例会时间转眼便要结束了。 在离开前老姚一边收拾讲桌上的材料一边环顾四周说道:“如果没有什么其他问题的话那么这个学期就到此结束了……祝大家寒假快乐也提前祝大家新年好!” “祝教授寒假愉快!” “教授也新年好!” 教室里随即响起一片乱糟糟的应和问好声。 这其中夹杂着某位同学的高声问话:“教授期末考试成绩什么时候出来?!” “期末成绩会在下学期开学前一周也就是元宵节那天由你们的宠物带给你们。”老姚笑呵呵的挥挥手开始向教室外走去:“所以你们放假后一定要对自己的动物伙伴们友好一点免得它们生气后把你们的成绩单吃掉。” “我倒是希望成绩单能被吃掉来着……我觉得我的魔文课可能考不到九十分了。”辛胖子有些沮丧的揉了揉下巴:“……可惜我没有宠物。” “快问呐?!”郑清立刻抓起胖子的一个胳膊抬起来冲着教授叫道:“教授没有宠物的怎么办?” “学校会安排其他小动物给你们送到家里面的这点不需要担心。”教授把手向下按了按示意郑清把胖子的胳膊放下来。 “教授我会想你的!”胖子应景儿的干嚎了一声。 教室里哄堂大笑。 老姚也被胖子的话逗乐了。 他停下即将走出教室的脚步转过身看向辛胖子:“我也会想你的……尤其是在批改你们试卷的时候。” 说罢他不再多言最后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教室里的喧哗声愈发大了许多。 …… …… 最后一次例会结束后理论上寒假就已经来临了。 但因为例会是在晚上举行所以大部分学生仍旧会在学校停留一晚上第二天再出发回家。只不过郑清不打算多呆这个晚上了。 他已经向学校提出申请今晚就走。而且学校也同意了他的申请将他的离校时间安排在了晚上九点四十五分。 与入校乘坐专机不同寒假回家是由学校安排专门的‘座钟通道’一对一送人回家。 之所以这样安排一方面是因为学校的守护法阵限制无法在一年之内对岛外专机开放两次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寒假回家的学生终究只是少数第一大学大部分学生都不需要过春节没有回家需求对学校传送方面的压力自然小了很多可以选择更快捷的方式。 就像403宿舍。 只有郑清一个人有寒假回家的计划——迪伦与辛自不必说他们向来都没有过春节的习俗而且趁着这段时间迪伦要忙碌家族事务辛也要去某位药剂学教授的实验室帮忙所以选择了不回家。 同样不回家的萧笑理由就显得有些苍白了。 “家里人都很忙就算回去也是我一个人过节。”西瓜头男生阴沉着脸坐在床铺上对于郑清的询问有些敷衍:“而且我的路费预算也不充足。” 郑清想到之前萧笑隐约提及的父子关系不佳以及他之前略显窘迫的衣着倒是相信了博士的说辞。 但辛胖子却对萧笑的解释不以为然。 “我听说司马先生寒假也不回家”他‘压低’声音用全宿舍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对趴在腿上的团团‘耳语’道:“……所以博士不回家的理由就很充分了。” 郑清努力遏制自己想要出声的笑意。 担心博士重新与胖子撕扯年轻的公费生连忙转头看向辛问道:“你不是要完成贝塔镇北区的调查报告吗?怎么又要去那个什么教授的实验室帮忙?” “多拉格·巴顿教授”辛胖子纠正了郑清的用词提醒道:“他可是第一大学魔法生物研究所的所长一位准大巫师也是巫师议会荣誉议员……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郑清绞了绞脑汁最后耸耸肩表示毫无印象。 “好吧”胖子看上去有点沮丧但他很快打起精神解释道:“巴顿教授养了一批衔尾蛇最近需要调配一点促进生长、抵御病害的药剂所以找了几个学生帮忙……因为都是很简单的工作。琳达学姐知道后就推荐我去帮忙了。” 琳达就是校报编辑部的主编也是辛胖子的直属上级。郑清平均每周都会从胖子嘴里听到一两次她的名字。这让年轻的公费生非常怀疑两人之间有什么猫腻。 只不过这种怀疑一直处于发酵之中从未实锤。 “……巴顿教授那边的兼职只需要两个星期也就是从明天起一直到二月一号。”说到这里胖子顿了顿抬头看了郑清一眼:“我记得你是二月二号回来?” “对”郑清点点头:“学校安排的‘座钟通道’是二月二号下午四点四十五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晚上五点钟我就能重新回到宿舍里。” “唔那敢情好……我二号休息一天你二号回来然后我们三号就能去北区完成我的调查报告了。”胖子心满意足的点着头:“如果有什么需要跑手续的部分这段时间我可以帮你催一催。” 他说的手续就是郑清向校工委提出在贝塔镇北区完成公益项目的申请。 “已经完成了”郑清将最后一卷铺盖塞进自己的灰布袋里然后披上有些笨拙的大衣拍了拍厚鼓囊囊的口袋语气中充满了回家前的轻松与喜悦:“听说我打算去北区完成公益项目校工委的人高兴坏了……五分钟就帮我把手续办妥了。” “二月二号你回不到宿舍的”萧笑忽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宿舍换了。” 郑清愣了几秒钟。 “哦谢特。”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听到博士的提醒他才反应过来所有留校生都需要按照学校要求临时安置在指定宿舍直到下学期开学才能住回来。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掏出怀表看了看表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安全回家吧那些申请交给我就好。”萧笑难得主动了一次:“反正在d&k看店也没多少事情可以顺便帮你处理一下。”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章 回家 推开门眼前是一条漆黑的走廊远处隐约可以看见斑点光亮。 潮湿的墙皮夹杂着铁锈与木头发霉的气息涌入郑清的鼻腔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伴随着这个喷嚏身后的铁门缓缓关闭。 阻断了身后的光亮也隔绝了身后远远传来的西敏寺的钟声。 “强烈的既视感呐”年轻的公费生低笑着已经没有了上一次的不安而是熟练的抽出自己的法书翻开扉页轻声念了一句: “嘒彼小星三五在东!” 三五点闪烁的星光倏然出现在郑清身前仿佛一只只巨大的萤火虫欢快的飞舞着在漆黑的地下室过道里划出一条条漂亮的光痕将周围照的通明。 这是一道学生们常用的照明咒语魔力消耗低而且召唤出的是冷光很适合在图书馆深处或者狩猎时候使用。与‘东方则明月出之光’或者‘杲杲出日’‘月出皎兮’等咒语相比‘嘒彼小星’在使用技巧方面要求很高常常被大家用来比拼高低看谁召唤出的小星数量多而且飞舞轨迹漂亮。 郑清是从迪伦那里学到的这道咒语。 沿着走廊走了数十步拐弯熟悉的楼梯安静的立在郑清身前不远处。 “咔哒。” 郑清打开怀表看了一眼时间。 晚上九点四十六分距离他离开布吉岛离开那所生活了半年的学校只有不到一分钟。 “神奇的魔法。”年轻的男巫低声咕哝了一句将挂在胸口的通行证小心翼翼收了起来。这是他两周后回校的凭证。 然后他又将那些沉重的行李从灰布袋里拎出来开始气喘吁吁的爬楼。 “我回来啦!!” 一边爬他一边大喊大叫着。 …… 郑清是在十八号晚上也就是踩着小年的尾巴回的家。 当时家人们正围坐在一起吃饭、看电视。厨房里灶王神像下的香炉里刚刚续上的细香冒着缕缕青烟电视里一年又一年的过年节目一如去年。 毫不意外郑清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情况把家里人吓了一跳。 “学校不是通知我们说你明天才能回来吗?怎么大晚上回来了!”郑父对于郑清的突然出现耿耿于怀他原本已经准备第二天开车去长安机场接站。 对于家人非巫师的学生第一大学都会采取屏蔽信息加混淆魔法的方式确保巫师世界与白丁世界的距离。相应的逢年过节的礼物、亦或者平日打电话、收发信笺学校也有专门机构负责。 就像这次寒假回家。 学校向学生家长们告知的归期比学生们的实际归期都晚一天左右这样可以防止部分学生家长真的去机场或者码头接站导致情况复杂化。 至于相关解释学校也有统一说辞。 “学校临时通知的年末航班调整飞我们学校那边的航班提前了。”郑清心底翻着白眼嘴边却一本正经的解释着:“原本我还想着到了长安那边给家里打个电话……但想着也没有多远就没在折腾了。” 对于郑清的解释家人们并没有什么疑虑只是稍稍抱怨了一下学校。 与父亲相比郑清母亲的关切则更实际了许多。 “人都回来了还说那些没用的干嘛?”她张罗着给郑清加了一副碗筷同时催促道:“快洗洗去去尘然后先吃饭……还没吃晚饭吧!” 郑清含糊着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实际上他刚刚吃过晚饭不足四个小时但看着母亲那期盼的眼神听着那欣喜的语气他实在没有勇气拒绝。 “那我先去洗漱了。”他咕哝着将几大包行礼堆在的门口径直向卫生间走去。 身后隐约传来父母互相埋怨的对话。 “我早就说今天先把饺子包好明天孩子回来能直接吃你非要明天再弄。” “明天弄不是更新鲜嘛!谁知道他今天晚上就回来了……” …… 郑清吃饭的时候已经休息的郑老教授也起了身来到客厅。 “回来啦?路上累不累?” “大学学习辛苦不辛苦?……进了大学也不要太放松我记得你的学业是本硕博连读的对吧这种对你们平常的绩点都有要求一点都不能马虎!” 老人倚坐在沙发上絮絮叨叨谈论着郑清的学业。郑清一边吃着饭一边挑选漂亮话来应承老人。郑父郑母有心阻止老人说那些沉重的话题却又不好真的开口打断只能你推我我搡你看的郑清暗自发笑。 坐了半晌许是精力不济郑教授便起身打算重新去休息。 郑清几乎可以听到客厅里父母长吁一口气的声音。 “哦对了。”起身走了两步后郑教授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对郑清说道:“吴先生最近不在店里……前些日子出门的时候他跟我提了一下让你抽时间去店里看看……马上过年了你去店里记得打扫打扫卫生贴一下门神对联什么的。” “哦哦没问题。”郑清连声应承着心里却不由有些失望。 虽然之前听先生说过而且他也有心理准备过年回家的时候遇不到先生但没回家之前他的心底终究还有那么一点点奢望。 郑教授没有注意到孙子的表情仍旧不紧不慢的吩咐道:“……还有吴先生店里那只黄花狸他走的时候也嘱咐说让我们多照看照看你去店里打扫的时候注意一下如果那只猫在店里就带回家。反正也不差这几天。” 郑清闻言不由扬起眉毛。 那只黄花狸还需要自己照顾?这个笑话真有趣。不过考虑到先生说话应该不是无的放矢郑清没有犹豫也答应了下来。 安排妥当之后郑教授心满意足的向卧室走去。 一边走一边念叨着:“家里那只胖鼠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回头让那只花猫找找兴许它能找到……” 郑清知道老人说的胖鼠应该就是在家里住了许久的‘肥瑞’。因为时间长了老人对那只灵气十足的小东西很是敏感所以才会念念不忘。 当然他也知道肥瑞现在已经回到了布吉岛就算先生家的黄哥再厉害在家里也找不到那只肥老鼠了。 只不过这种事情他决计不会向爷爷说的。 有的事情只能依靠时间长河的力量慢慢洗刷掉它们曾经留下的痕迹。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章 书店里的异响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 郑清回家的第二天也就是1月19日恰好对应着农历腊月二十四。 一大早做完早课后他就被父母催促着开始进行大扫除。原本按照郑清的想法遇到这种麻烦只需要翻翻法书用两道小魔法就能解决。 但事实告诉他任何时候都应该用最坏的打算来做相应的准备。 因为在郑清打扫的时候他身边始终有一个‘大人’在盯着——有的时候是他爷爷有的时候是郑父还有的时候是郑母——总之他们似乎总能找出一点理由呆在郑清身边比如帮他涮抹布、比如帮他扶凳子、或者干脆就站在一旁在郑清干活的时候喋喋不休。 这让我们的男巫始终没有办法用魔法来偷懒儿。 不也不是完全没有使用魔法。 在一上午的劳动中郑清消耗了五张静心符、两张弥补精力的符纸确保了他能够在几位家长的唠叨与监督下高效合理的完成自己的任务。 这并不容易。 ‘我为什么要填一大堆申请表、浪费自由自在的假期、然后回家找罪受呢?’年轻的男巫跪在地上擦踢脚板的时候郁郁不乐的想象着学校里同伴们悠然自在的生活愈发忧郁了。 对于巫师们来说腊月也是猎月——这个猎月不同于第一大学十月份举办‘校园杯’时的猎月而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传统言‘田猎取禽兽以祭祀先祖’。 也就是说这个腊月巫师们更多的活动是在祭祀斋醮方面。 当然除了祭祀之外包括巫师联盟在内许多巫师组织都会在这段时间举办小型猎赛、或者大规模猎赛的季前赛作为祭祀附礼也是忙碌一整年后的消遣。 宥罪猎队也不例外。 郑清知道的当他不在学校的两个星期里宥罪猎队就有三场与其他猎队的小型对抗赛包括马修的猎队以及安德鲁的衔尾蛇猎队。原本他还觉得这几场比赛是对假期时间极大的不尊重与浪费但与他在家里做家务相比在学校呆着进行猎赛似乎显得没有那么糟糕了。 回家的欣喜在第二天一上午的家务摧残下很快便消耗殆尽。 午饭后郑清终于找到理由逃离了这个狭小的樊笼。 他要去三有书屋帮吴先生打扫书店。 “六点半以前必须回来”临出门前郑母再三叮嘱:“不然晚饭还要另外给你热一次……还有你三舅家的表弟今年高考要找你取经你晚上早点回来帮他辅导辅导功课什么的。” 拿到国外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郑清已然成为亲戚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在一上午的劳动中他就不止一次听父母提及亲戚家的小孩儿想找他辅导功课。 这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辅导功课?我都半年没看语数外了怎么帮他们辅导……如果说他们想学怎么狩猎或者草药辨识、或者魔法咒式构建我倒能帮上一点忙。 年轻的男巫一边无可奈何的想着琢磨要不要从回字集捉只小调皮鬼吓唬吓唬表弟;一边含糊答应着母亲的叮嘱落荒而逃。 三有书屋位于蕴华小区临街的底商。 临近过年街面上的铺子大多已经关门歇业聊聊几家还在营业的也多是类似理发店这样在正月有忌讳的生意。 郑清拎着扫帚拖把向书店走去的时候路过一家理发店店里的老板娘恰好出门丢垃圾见到郑清后脸上露出几分欣喜: “小清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在家里呆几天?” “昨天夜里的飞机。”郑清略带腼腆的笑了笑:“估计初七初八就要走……学校有要求。” “啧这国外的学校就是不一样。”老板娘念叨了几句然后看了看郑清手中拎着的东西笑道:“这去帮吴先生打扫铺子吗?真是个好孩子……” 对于这样的夸奖郑清向来不会面对。 好在理发店老板娘也并不指望郑清能给出什么有趣的回答她提到吴先生的铺子只是一个引子。 “说起来吴先生是不是找了个新伙计在店里?”理发店老板娘回头望了一眼三有书屋的方向嘀咕道:“昨天我路过书店好像听到里面有人说话还有看电视的声音但是书店门一直是关着的。你也知道那个书店窗子是个毛玻璃隔着窗户什么都看不见……” 听着理发店老板娘絮絮叨叨的分析郑清不由扬起了眉毛。 三有书屋从一开始除了吴先生以外就只有自己兼职充当一个小伙计。从来没听先生提过招了新店员也没听爷爷说起过。 而且电视机?这种充满现代气息的电子产品吴先生从来不用的。 作为一个巫师郑清第一反应就是店里闹鬼了——无人看守的店铺、封闭的空间、异常的声响——任何一个巫师第一反应肯定都与幽灵鬼魂有关。 当然这种猜测他肯定不能向理发店老板娘说。 “哦吴先生昨天还给我打电话说过这件事”郑清毫不脸红的扯起瞎话来:“他说走的时候好像忘了关电视让我今天来打扫卫生的时候把电视关掉。” 理发店老板娘闻言是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肯定是忘了关电视他们还说什么奇奇怪怪的哈哈。”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说辞不太合适老板娘说了一半后打个哈哈挥挥手示意郑清快去忙自己的事情:“吴先生也是整天就做学问了一点生活经验都没有……店里没人一定要把水电这些都关掉的!尤其他开的还是个书店万一电视机烧坏了多危险!” 郑清连连点头答应着同时脚下的步伐不自觉的加快了一小点。 他敢打赌如果自己稍稍表现出一些聊天的兴趣估计再过一个小时也到不了那座两百米外的书店里。 小跑没多远三有书屋窄小的门脸便出现在郑清视线里。 一如往日门庭紧闭窗台悬着那块黑色的告示牌上面‘店主有事外出本店暂停营业’几个白色大字明晃晃分外醒目。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章 我学这魔法有何用 郑清手里攥着几张镇压符踮着脚尖悄无声息的溜近书店门口。 他侧耳倾听片刻。 果然如理发店老板娘说的那样书店里隐隐约约传出电视机里的声音而且是某个非常熟悉的音调。只不过一时片刻郑清想不起来那个背景音是什么电视里面的。 琢磨片刻他最终摇摇头放弃自己追根溯源的想法打算直接冲进店里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给镇压然后再拷问它在看什么电视。 “这年头连鬼也看电视……都是跟贞子学的吗?”年轻男巫咕哝了一句将手探入那块黑色告示牌背后从上面揭下来一张黄色的符纸。 黄纸皱皱巴巴看上去是用过许多次了纸上的红色朱砂符文在风吹日晒下已经淡薄了许多。小时候看到这张符纸郑清从来没有多想什么。但是从第一大学回来再次看到这张符纸郑清立刻意识到它的与众不同。 他从来没有见过弱化到如此地步还能继续生效的符纸。 支撑这张符纸的已经不仅仅是上面那几串淡淡的符文了而是力透纸背渗入符纸深处的某股‘精气神’。郑清相信即便这些符文没有绘在符纸上而是绘在空气中也丝毫不影响它的效果。 这让他想见吴先生的念头愈发强烈。 但一想到先生现在不在店里再次相见还要等到半年之后的暑假年轻巫师不由长吁了一口气。 将符纸夹在手心左右环顾无人在畔。 郑清低声念动咒语:“衡门之下户牖you无防。” 符纸在他手心扭了几下折成一把钥匙的模样。然后在郑清的指挥下非常不情愿的钻进了店门上的锁孔内。 “咔哒。” 门锁发出了细微的声响符纸折出的钥匙随即从锁孔中滑了出来一眨眼便躲回了那块黑色告示牌后面去了。 郑清没有关心那个惫懒的钥匙。 在门锁发出声响的一瞬间他就用力按下了门把手扭开店门闪身而入。 “镇!” 眼睛还没适应店内稍显黑暗的环境郑清的手底已经甩出去一把镇字符同时轻叱一声反手摸出挂在腰间的法书顺势一抖将其翻开。 “你在干嘛?”一个大惑不解的声音传入郑清耳畔。 郑清愣愣神手中动作一缓定睛望去。 只见平日先生坐着看书的摇椅上仿佛葛优一样躺了一只黄色的黄花狸正睁大金黄色的眼睛看向年轻男巫。 黄花狸的斜前方不远处摆放了一台六七寸大小的迷你电视机正张着两条长长的天线播放‘汤姆和杰瑞的故事’——在郑清看过去的时候画面恰好播放到汤姆猫习惯性的中了杰瑞的陷阱被猎狗斯派克一顿暴打。 咣咣咣咣打的尘土飞扬火星四溅看的郑清嘴角一阵抽搐。 作为一只猫您看这种场面真的合适吗?年轻的公费生在心底腹诽着同时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店外听到的熟悉背景音是什么了。 “你在干喵?”黄花狸有些不爽的声音再次传来。 说话间它一直没有改变自己葛优躺的姿势两条后腿大大撇开中间露出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顺着座椅向外耷拉下去不时抖一抖向旁人述说那不是装饰。 郑清的目光追逐着自己丢出去的那把镇字符。 令他庆幸不已却又稍感心塞的是那把黄纸符进了书店之后仿佛失去魔力似的在半空中晃晃悠悠飘荡半晌最后七零八落洒了一地。 “哦……我在打扫卫生打扫卫生!”郑清嗓子眼紧了紧眨眼就给自己找到了借口同时将已经翻开的法书向后翻了两页翻出一道早已准备好的咒语清了清嗓子念道: “绸缪牖you户於粲wucan洒扫!” 这是回家之前他特意从图书馆的《家庭常用咒语大全》中翻出来的一道咒语就是用来整理屋子、打扫卫生用的——根据往年经验他百分百确定自己回家后逃脱不掉打扫卫生的活计因而未雨绸缪提前做了准备。 不幸的是他的这番准备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 在家里的时候他工作时旁边总有人看着让他始终没有找到翻法书的机会。而来到三有书屋翻开了法书这道咒语却又像是失了效不论郑清如何吟诵不论他将自己的法书摆出多少种姿势落满灰尘的书架上依旧落满了灰尘——寥寥飘起的一星半点儿尘土还是被郑清甩书时的动作给吹起来的。 这让年轻巫师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更让他尴尬的是黄花狸接下来说的话。 “呵呵……我第一次看见有人拿镇字符来打扫卫生喵。”说话的时候黄花狸的脑袋已经重新转向那台迷你小电视耳朵抖了抖同时尾巴尖向上勾了勾——虽然它的语气非常平静但不知为何配合着它身上的小动作郑清总觉得它的语气中充满了嘲笑的意味。 “灰尘么……也算蠹虫之一……蠹虫么用镇字符或许可以奏效。”之前既然没有承认弄出乌龙此刻自然要犟到最后郑清硬着头皮含糊解释着:“唔这是我们新研究出来的理论……我是在实践实践一下。” 说话间他已经扑在地上将那些已经落在地上沾了尘土的符纸胡乱收集了起来塞回腰间的灰布袋里。 猫看电视他看地板没有视线接触让郑清心底的尴尬稍稍消减了几分脸上的热气也没有那么明显。 对于年轻巫师的解释黄花狸很是不以为然。 “喵……现在的年轻人呐”它甩了甩尾巴这么老气横秋的评点了一句却也没继续说现在的年轻人怎样而是顿了顿才解释道:“老吴店里到处都是禁魔领域层层叠叠不知多层连我开个柜子都要亲自动手你怎么想的觉得能在这里面用咒语?” 听它这么说郑清立刻想起小时候看见黄花狸人立而起偷摸开柜门翻找小鱼干的旧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么一笑之前积攒出的尴尬情绪顿时被宣泄一空连带着他的心情也莫名好转了许多。 “没事我也带笤帚簸箕还有墩布了!” 说着郑清抬了抬胳膊拎起刚刚被他丢在一片的打扫工具脸上笑呵呵心底麻麦皮。 魂淡连个卫生都没办法打扫我学这魔法有何用?!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章 另一边的书店 虽然没有办法使用魔法打扫卫生但由于三有书屋面积并不大所以也没有给郑清造成多大的麻烦。 店外有公共用的水龙头店里也有常备的垃圾袋、鸡毛掸子等工具郑清清了清灰尘、洒扫一番只用了大半个小时便将店内外清理一新。 剩余福字、春联按照家里的惯例要等除夕当天早上再清理旧的、张贴新的。 因为打扫卫生时尘土飞扬、乌烟瘴气黄花狸早就从吴先生的躺椅上溜了下来抱着那台小电视机顺着店铺后面的过道跑去回字集了——郑清非常怀疑那台电视在回字集能不能接收到电视信号。 此外这番打扫也并不是全无收获。 在洒扫间隙休息的时候郑清看着店铺四周林立的书架与密密麻麻的书籍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的某个愿望——当他老了开一家书店晒着太阳、看着书不时哧溜一口茶水享受着悠闲的时光想想就美极了。 眼下距离他梦想中的退休生活还有很久很久的时间。 但这并不影响他为自己的梦想提前做一些打算。 “或许我可以从先生的书店里倒腾一些卖不出去的书本放到d&k里去卖?”他这么想着忍不住一拳砸在自己的手心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既帮先生的店铺扩大了销路又让自己积攒了经验还给猎队的小店找到了新的商品。 简直一举多得。 当然因为距离的缘故他暂时没有办法与同伴们商议这个想法。但这并不影响他浪费五分钟的时间将这个小计划写进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中。 一切收拾妥当郑清便将目光转向书店东南角。 那里有一条木梯隔开的小复式梯子上面是搁杂物、橱柜的地方梯子下面有一扇黑漆木门。门后是一条通道通向回字集上的另一家三有书屋。 先生让他看店自然是两个店面都要照顾到。 想到这里郑清拎起水桶墩布等工具走向那扇黑门。 “半年没见面了呐。”年轻巫师自言自语着伸出手指蹭了蹭门上黄铜小蛇的脑袋。 小蛇盘在龟背铺首上一动不动仿佛真的是个死物。 郑清扯了扯嘴角抓起门上挂着的毛笔熟练的蘸了蘸旁边那小壶香油然后涂在了铜蛇尾巴尖。未几龟背下一颗小小的乌龟脑袋探了出来伸长脖子咬在了蛇尾上。 “咔咔咔咔…” 随着乌龟脖子越伸越长带动门内机关转动郑清顺势扯了一把铜环小蛇然后那扇黑漆木门便豁然打开了。 “你们慢慢吃我先过去了啊。”郑清回头重新给蛇尾涂了一把香油然后笑呵呵的冲铜蛇铜龟打了声招呼便提着水桶等工具走进黢黑的过道中。 门环铺首间的龟与蛇并未搭理年轻巫师的招呼始终津津有味的舔舐着那一小块香油。 沿着过道走了百十米是另一扇木门。 推开门猫与老鼠熟悉的背景音再次蹿入郑清的耳朵。 “就不能让我安安分分的看完一集动画片吗?”黄花狸气呼呼的嚷了一句从椅子上蹦起来抱着那台迷你电视沿着与郑清相反的方向蹭蹭蹭跑回蕴华小区的三有书屋。 “这边竟然真的有电视信号”郑清咕哝着冲着黄花狸的背影喊道:“电视机声音调小一点……理发店老板娘已经投诉了!还有我刚把那边打扫干净不要把毛掉地上!” 回答他的是一个巨大的‘砰’的关门声。 “一如既往的坏脾气。”年轻巫师抽了抽鼻子摇摇头。 与蕴华小区相似回字集上的三有书屋也很清冷与安静只不过与蕴华小区不同在回字集里郑清可以毫无限制的使用魔法与符箓——这一点在他一踏入这厢铺子便立刻意识到了。 “厌浥行露!” “於粲洒扫!” “薄污我窗!” “薄浣我帘!” 一道又一道魔法光辉在这间狭小的店铺内闪烁起来感受着四周迅捷而高效的洒扫效果郑清整个人由内而外充斥着一股巨大的满足感。 “唔这才是魔法的正确打开方式啊……”男巫脸上洋溢着心满意足的表情仿佛正在饿肚皮的时候吃到了一块鲜嫩的烤牛排:“话说回来先生干嘛在那边设置禁魔的区域诶……难道是因为周围都是普通人为了规避观察者效应吗?” 脑海闪烁过这些念头手边却没有丝毫停顿。 只用了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郑清就将回字集上的三有书屋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连窗台上那几盆君子兰都没漏掉——把它们的叶子擦的闪闪发亮还给它们浇了水、肥。 “果然魔法就是第一生产力。”他踢了踢脚边那始终没有派上用场的水桶听着它发出的咣咣声啧啧叹息:“干活又快又好又轻省……难怪大家都喜欢魔法。” 卸下门板打开店门。 古老、破旧的回字集街道再一次出现在了郑清眼前。 许是因为春节将近的缘故街道多了几分过节的气氛。 红色的灯笼连成一串从半空中晃晃悠悠飘然而过不时有纸扎的腾龙从它们旁边掠过偶尔张开大嘴吞下一颗灯笼嘴角漏下几滴灿烂的火星; 五彩的锦鸡张开翅膀洒下一片优美的和弦周围缭绕着叽叽喳喳的鸟雀为其伴奏; 还有成群结队的灯火虫或蓝或绿或紫或红攀附着小巷两侧的藤蔓、灌木乃至房檐与晾衣绳即便头顶明亮的太阳也没有办法遮掩它们耀眼的身形。 此外街道两旁摆布练摊的小贩也多了一些。 “嚯半年没来回字集也进步了?”郑清睁大眼睛打量着四周的场景诧异之情溢于言表:“什么时候这里也有灯火虫了!” “一个月前”旁边一个熟悉而又自得的声音回答了年轻巫师的疑惑:“准确说是二十五天之前也就是圣诞节的时候……很高兴我的同伴没有把我忘记从新世界给我寄回来这些圣诞礼物。” 郑清回过头。 一个瘦瘦高高额前留着一绺长发的男巫正笑嘻嘻的看着他。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章 再见邓小闲 “潘驴儿如果老邓掌柜知道你跟你那些朋友联系会打断你的三条腿吧!” 郑清仿佛抓住什么大把柄似的把手伸到回春堂少掌柜面前挤了挤眼睛:“老规矩你懂的。” 说是老规矩其实就是委婉的敲诈勒索。 因为回春堂的老邓掌柜严禁邓小闲外出闯荡所以有一段时间郑清的三有书屋就成了邓小闲藏匿外来包裹信笺的地方。只不过每次他让郑清帮忙总会给少年一点好处。 有时候一枚古旧铜钱有时候是一片漂亮的鳞甲还有的时候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小虫子比如两个脑袋的蚊子、巴掌大的苍蝇蜕、凝在琥珀里的蜜蜂等等。 就这么一来二去郑清也养成了在替邓小闲保守秘密之前向他讨要一点好处的习惯。 直到现在郑清灰布袋里那个最大的杨木箱子里还有许多邓小闲送给他的零碎物件。 听到郑清的话后回春堂少掌柜抬起胳膊一巴掌将郑清伸出来的手打了下去:“老规矩老规矩老你个大头鬼啊……港真要在学校里你用这么粗糙的手段跟同学打交道不出一个月就会被学生会拉进黑名单。” “听这意思你勒索的时候有更精细的手段?”郑清虚着眼打量着面前瘦高的男巫。 “勒索?这是什么话!”邓小闲吹了一口气将额前那绺长发吹的飞起:“我可是在丹哈格有人啊……你这么胡言乱语小心告你诽谤!” 经过半年大学生涯的熏陶郑清也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同的书店学徒了。 丹哈格是什么地方他不止一次听萧笑说过所以收到邓小闲的‘威胁’后他立刻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相信邓小闲所说的只不过他觉得这种烘托气氛的玩笑应该点到为止。 “原本我还打算自己从学校引进一些灯火虫呢。”郑清顺势转移了话题同时拍了拍腰间的灰布袋:“哥在步行街好歹也有一家铺子诶呦……” 话音未落他的脑袋就受到一本线装书的袭击。 “小小年纪当谁哥呢!”邓小闲吹头发瞪眼盯着郑清满脸惊奇:“半年不见你小子气势见涨啊……以前可是说几句话就脸红的德行!” 郑清翻了个白眼假装没有听见邓小闲的调侃。 而是继续说道:“……看了大明坊还有贝塔镇步行街就知道回字集有多落后了。所以我之前就想着什么时候回来给街坊们换换招牌……他们那些铺子的招牌都太老旧了而且一丁点现代宣传魔法都没有使用。完全不符合商业运行的基本原理。” 就这样他开始喋喋不休的讲述自己的改造想法同时对邓小闲身后那座百草堂指手画脚讲这里可以放一尊炼金人偶、那里可以养一群小精灵等等。 在他聒噪的时候回春堂的少掌柜一言不发只是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中的药书。 直到郑清讲累了打算喝口水润润喉咙邓小闲才不慌不忙的竖起一根手指:“想怎么改造是你的事情……能从老爷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铜子儿算你本事。” “街上这些老头老太太别的习惯没有精打细算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强。” 郑清闻言双腿一伸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再也不想起身。 他面前回字集街道上空那只飞来飞去的锦鸡忽然张开翅膀亮出了一段音乐: “……老杰克转着他的罗盘脚跟的马刺咔咔作响他的左眼微微眯着右手按着腰间的法书……” 听着这熟悉的歌曲郑清不由扬起眉毛只不过依旧没有动弹。 他不想动弹了邓小闲反而来了兴致。 这位回春堂的少掌柜丢下手中的书站起身就着半空中那只锦鸡播放的音乐走了两个滑步然后扭了扭跨不时还吹口气将额前那绺长发吹的飞起摆着自以为潇洒的姿势。 必须承认这家伙节奏卡的很准。 “你也知道这首歌?!” 郑清脸上露出一点感兴趣的表情——这是聊天时找到共同话题后最常出现的表情——同时他立刻解释道:“我在学校步行街开的那家店就经常放这首歌……” “经典猎曲哪个巫师不知道。”邓小闲对公费生的大惊小怪很不以为然。 这让郑清有些不忿。 “那你知道老杰克是谁吗?”他挑刺般问道。 “不外乎是某个西部法师在西进猎妖运动的年代留下了痕迹。”邓小闲吹了口气任凭额前那绺长发飘飘扬扬然后自然而然的转移了话题:“提到猎妖……小剑跟我说你们今年表现不错还拿了一个奖杯?” 他口中的小剑就是第一大学裁决猎队的猎手邓小剑曾经帮助宥罪猎队进行训练。 提及这件事郑清还必须谢谢面前这位回春堂的少掌柜。 “新生赛冠军……其实我们猎队并没有多厉害。”郑清此刻的态度与之前相比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显得和气了许多也乖巧了许多。 “你们猎队没有多厉害……你的意思是你很厉害对吧。”邓小闲虚着眼瞅了年轻巫师一下呛道:“半年不见脸皮厚了许多啊……果然独立生活是最锻炼人的。” 随即他用一种夹杂着惋惜与怀念的语气叹道:“原来那个天真善良的少年……终于死了啊。” “滚开!”郑清持续了几秒钟的感恩心态立刻消散一空。 他抓起面前的那本《抱瓶子》甩在了邓小闲的身上笑骂道:“你才死了呢!小爷活的好好的……大过年能不能说点吉利话!” “啪!”年轻男巫的脑袋重新挨了一书本。 “又在胡扯”邓小闲收起手中的《抱瓶子》斜乜着年轻男巫教训道:“多大点年纪又当哥又当爷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啊。” “啧”郑清捂着脑壳有些恼火:“不要总打脑袋好不好我可是第一大学的公费生脑袋金贵的很!”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章 街坊 辛、酸、甘、苦、咸药材的五味混杂在一起从‘道地本草’半掩的窗户里传了出来令每一个路过的巫师闻之而心旷神怡;青、黄、赤、白、黑五色的面料交织在一起悬挂在‘绿兮纺’的衣架上让每一位路过的女巫见了都迈不开脚步;诗、书、礼、易、春秋线装本的五经堆砌在‘坟典索丘’的角落里纸页泛黄棉线发黑。 回字集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逸与巴适。 郑清走在青石板路上左右作揖向邻居们打着招呼;邓小闲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双手抱着后脑勺仰着脑袋看着头顶那一线蓝天哈欠连连。 “小青子回来啦?在家呆几天?”蔡婆婆扶着百草堂前的廊柱笑容满面的问道。 “回来了。”郑清停了脚步乖巧的回答道:“学校放了一个月的寒假但我是公费生所以需要提前半个月报道……学校给我们安排了公益性的工作。” 听到他说自己是公费生邓小闲仰着的脑袋里传出拉长声调的不屑的哼声。 “公费生好比小闲有本事。”蔡婆婆竖起大拇指夸奖了一句——走在郑清身后的邓小闲又发出了一个响亮的哼声仿佛一头打鼾的野猪——然后蔡婆婆追问了一句:“之前的符帖用完了吗?要不要在店里再拿几本?” 郑清以前练习符箓的帖子朱砂等都是在百草堂拿货蔡婆婆也允许郑清用写完的符帖来她店里置换崭新的空白帖子。小时候郑清一直把这种交易当做自己赚取的外快乐此不疲。 只不过上了大学他知道自己写完的帖子只要充灵之后就能在流浪吧换来闪闪发亮的金豆银角便没有积攒符帖的习惯了。 “还没用完还没用完。”年轻男巫尴尬的笑着连连摆手:“学校给公费生提供免费的学习用品……上次走的时候那些帖子还有好多没用呢。” 他说的并不完全是实话。 第一大学的确向公费生们提供学习用品只不过那些用品只能支持学生最低程度的学习与训练——比如符帖一个月只有一本尚不足郑清三天的练习量——而他入学时带的那些符帖也早就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消耗殆尽。 之所以没有继续在蔡婆婆店里拿符帖是因为以往一向都是‘以货易货’如果现在提出拿钱买郑清总觉得有点莫名的尴尬;但如果不买他又舍不得拿自己写满符箓的帖子去换空白的本子。 就像小时候我们会毫不吝惜的把羚羊木雕送给好朋友但长大后精明了也虚伪了。 带着这点新的人生体悟郑清道别蔡婆婆继续向前走去。 “今天来的有点急忘了把礼物给他们带过来了。”一边走郑清一边补救似的向邓小闲解释了一句。 回春堂的少掌柜翻了个白眼。 “真是麻烦。”他咕哝了一句仰天吹了口气:“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 “喜欢可爱去找黄小丫啊。”郑清也翻了个白眼嘲笑般对邓小闲说:“当然前提是你不会被黄老爷子拎着刀满街追着打把你潘驴儿的驴儿给剁掉。” 黄老爷子在回字集开了一家篆刻店售卖各种玉、石、木头的篆刻品包括但不限于印章、符板、咒石等东西。黄小丫是他的孙女儿今年十岁了是个非常可爱的小丫头。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你越来越不可爱的缘故了。”邓小闲站直身子把手从脑袋后面拿了下来顺势一探从半空中捞下一只翠绿色的灯火虫:“……小孩子说正事都一片天真烂漫长大了讲个笑话都带几分黄腔。” 说着他把那只灯火虫的脑袋与翅膀揪了下来直接塞进嘴里嚼了嚼吐出皮。 “呸。” 半透明的灯火虫皮伴随着淡绿色的唾沫落进街角的阴沟里。 “呕。”郑清做了一副呕吐的表情——这其中有一半是装的有一半是他真的想吐——然后他非常明显的与邓小闲拉开距离厌恶道:“你不是已经适应这边的养老生活了吗?怎么还会做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吃灯火虫……你干嘛不去吃苍蝇!” 邓小闲最初被邓老先生拎进回字集的时候各种逆反成天做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在这三里长的小街上一圈圈裸奔、把街头小贩卖的蝎尾兔尾巴砍下来装作原料塞进药柜、或者给回字集上的小娃娃们演示绦虫的十二种烹饪技巧。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适应了这里半封闭的环境也渐渐认了命。 到郑清离开回字集去上大学的时候这位少掌柜的状态已经很正常极少再做那些惊世骇俗的举动了。 但现在郑清非常怀疑邓小闲是不是旧病复发。 “不吃苍蝇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品种。”回春堂的少掌柜摊摊手一脸无辜语气认真的回答道:“我倒是真的想尝尝那些腿上长毛的绿头小虫子是什么味道……听外面的朋友说吃起来像小元宵咬一口汁水四溅绵柔的口感中又有几分辛辣。” 郑清一脸惊恐把他与邓小闲的距离再拉远了一步仿佛沾染到邓小闲呼吸的空气就会得不治之症似的。 “哈哈哈……逗你的!”邓小闲忽然捧腹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不是跟你说这些灯火虫是朋友送的改良品种吗?它们只喝树汁是能吃的……口感跟葡萄差不多但是滋味却更丰富一点……要不要来一只尝尝?” 说着他又从半空中捞下来一只橘红色的——看得出他这个动作已经非常熟练了。 “厉害厉害佩服佩服离我远点。”郑清也熟练的抱着拳继续拉远了与邓小闲之间的距离。 他又不姓格里尔斯也没有野外求生的打算自然对吃虫子敬谢不敏。 “真是可惜。”邓小闲耸耸肩将那只橘红色的虫子拔翅摘头丢进嘴里含糊道:“活的跟个老夫子似的……没有一点儿人生乐趣。”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章 衔尾的街道 回字集很小而且只有一条短短的窄街。 绕着集市转了一圈连带向街坊们打完招呼重新回到三有书屋也不过耗费了郑清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这条街真短。”郑清叹口气:“小时候怎么觉得这条街长的很跑来跑去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似的。” “长与短、大与小都是相对的。”邓小闲若有所思的说道:“另外大部分巫师小时候的灵觉都要比大人们敏锐能够更清晰的看穿迷雾背后的真实。” “迷雾?真实?”郑清顿时来了兴趣:“这条街背后还有什么故事吗?” 说着他环顾左右目光在那些古老的牌匾上滑过。 邓小闲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提示着问道:“你觉得回字集像什么?” “像回字。”郑清用一个冷笑话般的答案回复到。 邓小闲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开玩笑开玩笑。”郑清摆摆手笑着重新猜测道:“像学校的环湖长廊?还是像一个马蹄?……有没有什么提示。” “像什么动物。”邓小闲增加了一个提示。 郑清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伸出手指在半空中圈圈绕绕画了几下然后犹豫着小声回答道:“衔尾蛇?” “宾果!”邓小闲打了个响指继续提示:“衔尾蛇代表什么?” “不死循环无限大。”郑清立刻回答道。 因为瑟普拉诺的社团以衔尾蛇为标志郑清曾经特意了解过这种神秘的魔法生物。因而对于邓小闲的问题没有丝毫犹豫。 “嚯!”回春堂的少东家挑了挑眉毛:“感觉有点小看你了……那么接下来你把这个图腾与回字集联系在一起能不能推测出什么?” 郑清这一次没有给出答案。 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简单。 邓小闲等了一会儿发觉郑清只是眼巴巴的瞅着他似乎并无回答的打算不由失笑:“其实我也是道听途说我姑且一说你姑且听听……不必当真。” “有人说回字集这个兜兜转转的小圈子实际上是一段被人以大法力截取出的时间长河。许多还没有超越时间已经步入传奇尾巴的老人都会选择在回字集里‘续命’以求将来有机会踏出传奇后面那一步。” 听到这里郑清原本想插嘴问一下的但他忍了忍把问题想吞了回去。 邓小闲继续说道:“也有人说回字集实际是建立在一条古老衔尾蛇的残骸之上只要呆在这条街上就能一定程度模拟衔尾蛇的天赋……不死、循环、无限大。” “总之传言很多实锤没有。” “唯一能侧面印证这些传言的就是街上有许多老巫师年纪都很大了……只不过也没人调查过他们具体多大年纪。这种事情不好直接问的。” “你是邓老先生的孙子他没跟你说过吗?”郑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是吴先生的弟子他跟你说过吗?”邓小闲反问了一句。 “这不一样。”年轻的公费生表情一滞继而低声咕哝着:“你们好歹也有血缘关系吧。” 邓小闲不赞同的摇摇头:“对于巫师们来说血缘的关系并不见得比师徒关系更亲近。很多时候巫师们会把财富传承给弟子却不会传承给家人。” 郑清觉得自己很难理解那些巫师的想法。 但他没有纠结这一点他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很在意。 “你刚刚提到的‘传奇’是大巫师后面的位阶吗?”他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不知道吗?”邓小闲有些诧异:“普通巫师、注册巫师、大巫师、传奇巫师、古巫师……这种笼统的划分属于常识吧。” “你说之前我确实不知道。”郑清老老实实承认道。 “真不知道你在大学都学了些什么。”邓小闲摇摇头没有继续这个稍显猎奇的话题而是摸出怀表瞅了一眼:“唔时间不早了我要赶紧回去配药了。” 郑清也掏出怀表看了看距离母亲要求的回家期限还有两个多小时。 “啊……接下来做点什么好呢。”年轻巫师站在书店门口搔着脑袋目光在书架与屋后的那扇黑门间流转:“是看会儿闲书还是去前店把黄哥请回来跟它一起看电视?唔感觉看电视更有吸引力……不过黄哥看的动画片有点太过老土了……不知道它那台小电视能浏览多少个频道有没有好看的电影。” “喂我说假期这么短你不打算抓紧时间多在家呆一会儿吗?……为什么会想着在外面磨时间?”邻店的门口半个身子已经跨进回春堂里的邓小闲歪着脑袋看向郑清诧异的问了一句。 郑清立刻变得垂头丧气了。 “我也不知道啊。”他神态沮丧的回答道:“回家之前我以为自己很想家……但回来之后发现跟家人之间好像已经有了一道看不见的隔阂。” “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巫师身份与家里人白丁身份之间的差异导致的还是仅仅因为年代不同有了代沟。” 邓小闲颇为感慨的看了年轻男巫一眼:“唔你也到了这样的年纪了啊……想当初我回到街上各种不适应的时候你不是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吗?现在应该有所领会了吧。” “并不能。”郑清虚着眼瞅了回春堂少东家一下:“我觉得自己只是不想回家干活跟你以前那种变态行为毫无可比性。” 邓小闲嘴角抖了一下将原本跨入门槛的脚重新抽了出来转身看向郑清。 “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他抬起胳膊将额前那绺长发撩到脑袋顶上然后挽起了袖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郑清估摸着他是想揍人了。 “咳……我是说我在巫师世界呆的时间还是有点短还没过适应期懂吧。”郑清干咳了一声果断换了口风而后还欲盖弥彰的解释道:“如果当初入学前你多给我介绍一点第一大学的信息对于我度过这段适应期会很有帮助的。” “比如你完全可以告诉我说小精灵是一种无害的炼金生物不会对巫师造成伤害;” “或者不要把东西掉进临钟湖那样东西会被鱼人们抢走……这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对吧。” 邓小闲用鼻孔看着郑清看了几十秒才慢吞吞的回答道:“小细节是的……无关紧要可不一定。就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所有这些遭遇都是你学校生活最有趣的组成部分之一。如果你在学校里遇见的每一点未知都变成已知人生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我的人生不需要那么多未知。”郑清抱怨的吐槽了一句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绪顿时低落了下来。 邓小闲眨眨眼笑了:“比如期末考试成绩?” “啊对还有期末考试。”想到自己的期末考试成绩郑清顿时有些头疼忧心忡忡的念叨起来:“真是让人没办法好好休假……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学校为什么不能直接用信把我们的成绩单寄道枕头边……” 随即他就意识到成绩单是在元宵节的时候公布那个时候他已经回到学校了。 想到不需要向家里人解释自己的学科以及成绩的问题年轻男巫的心底又轻松了一点。 “学校现在还是用宠物给你们送成绩吗?”邓小闲脸上露出几分怀念的表情但转而又对郑清的担忧嗤之以鼻:“只有书呆子与马屁精才会在意成绩单的事情……哦对了你也是一个‘书呆子’……抱歉没有嘲笑你们的意思。” 郑清面无表情的看了邓小闲一眼。 他绝对是故意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章 年祭 提及过年人们的第一印象往往是过年前后旬月那段忙碌而热闹的日子。但如果一定要将过年限制在某个时间点上那么非大年三十也就是除夕莫属了。 除了惯例的年夜饭、春晚之外祭祀也是这一天不可或缺的习俗。 早上八点钟郑清就被父亲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冬日的太阳虽然露面较晚但这个时间外面天也大亮了。 穿好衣服推开门郑清抽了抽鼻子打了个小喷嚏。因为从客厅到阳台屋子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烟气。 郑清非常熟悉这股味道。 从小到大每逢初一、十五以及过年过节家里那些神像、牌位下的香炉里就会烧几株线香以飨神祇。按照规矩早上起床饭前一柱中午一柱晚上饭前一柱。上香的人以前是郑清的爷爷现在爷爷年纪大了由父亲负责。而郑清即便是已经成年了也只有在神像们面前磕头的份儿并不能随意上香。 上过香吃过早饭男人们就要开始张贴春联、福字了。 照例郑清负责将扯下的旧春联、福字、松柏枝等收集起来装进一个大垃圾袋而张贴的工作还是由父亲负责。前后大约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张贴完毕了。 以往这个时候父亲会去楼下擦洗车子、然后给车子也贴上春联福字;而郑清则会陪爷爷一起在书房呆一会儿——老人坐在躺椅上看看报纸看看书郑清则在书桌旁练习符帖。 但今天父亲并没有急着下楼。 “现在你一年也不在家呆几天以前你留在家里的那些符纸之类的东西能收拾一下就收拾一下……你不在家我们也不好乱动。”说完父亲停了停又改了口:“如果你觉得那些东西有用就继续放着吧也不碍事。” 父亲说的是郑清留在家里的一些符纸法器。 比如他在卧室的书柜上挂了一柄桃木剑这是某次去回字集邓小闲送给他的地摊货虽不算什么贵重物品却最能震慑鬼魅阴邪;再比如他在窗棱、门楣等地方贴着的黄纸符也都是一些祛邪静心的品类;还有他悄悄在家里的几个香炉处动了手脚正常情况下上香时并无异常但若是家里进了脏东西香炉里点着的线香就会爆燃起来给家人提醒。 因为郑清从小跟着吴先生做学生而在家人眼中吴先生又是很有些‘本事’的高人。所以他在家里捣鼓的这些东西并没有被一向古板的爷爷处理掉。 久而久之竟渐渐成了惯例——逢年过节烧香拜神依旧是按照老人们的习俗;但窗前门外郑清张贴的符纸也没人去碰它们。 仿佛泾河与渭河交汇的地方颜色各异却殊途同归。 听完父亲的话之后郑清宽慰道:“你们动了也没关系又不是庙里拜回来的没那么多讲究。不过就是因为我不在家所以那些符箓你们就挂在那里吧……回头我换点新的。” 郑老教授在父子俩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言语只是戴着老花镜坐在窗边看报。 待郑清父亲下楼后郑老教授才看向孙子。 “你们大学不要求入党吗?真正的党员是讲唯物主义的不能搞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说着他摘下老花镜目光锐利的看着郑清:“记得我给你讲过阳明先生的学说吧。” 郑清乖巧的点点头。 爷爷说的阳明先生就是那位明代大思想家王阳明。老人现在提及王阳明的学说自然是提醒郑清要‘知行合一’不能言行不一讲着唯物主义的话心底却求神拜佛。 郑清暗自腹诽如果爷爷知道那位阳明子是巫师世界的著名巫师而且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在新世界游历肯定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当然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向爷爷多嘴多舌的。 虽然不能说实话但并不代表郑清没有辩解的办法。 “您忘了我读的是国外的大学。”他笑呵呵的向老人解释道:“国外不讲究国内这一套……他们倒是很信奉唯心主义。” 郑老教授愣了愣才醒悟过来。 “噢”他点点头继而摇摇头重新将老花镜架了起来:“真不知道你爸妈怎么想的让你跑那么远去上学……在外面上学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坚定思想实事求是不能人云亦云被那些哗众取宠、乱七八糟的思想腐蚀。” 郑清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表面却乖巧的点头应是。 “还有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郑老教授又补充了一句:“你跟吴先生学的也就算了那是位‘真人’有学问……外面其他野路子的东西不要乱学。” 郑清知道爷爷抨击的怪力乱神并非刻意针对什么但仍有种隐隐中枪的感觉。索性找了个借口离了书房去厨房找猫。 家里与小时一样并没有养宠物。 郑清要找的猫正是三有书屋的那只黄花狸也就是他喊‘黄哥’的那只花猫。 因为吴先生出门店里没人照看郑清去书店洒扫的时候郑老教授特意叮嘱他如果见到黄花狸可以带回家帮吴先生照看一段日子。 黄哥需不需要人照顾郑清觉得是件毋庸置疑的事情——而且他非常怀疑那只花猫更愿意呆在书店里吃着小鱼干看猫捉老鼠的动画片而不是跟着他回家在一群人的聒噪声中被电视机里的春节联欢晚会晃花眼。 但出乎他的意料。 在郑清离开书店的时候黄花狸竟然关了它那台小电视不紧不慢的跟他回去了。 “你不要在家里说话啊”在回家的路上年轻巫师小声叮嘱黄花狸:“我爷爷心脏不好万一被你吓出个好歹你负全责。” 黄花狸瞥了他一眼一声不吭。 “还有想吃小鱼干或者牛肉片悄悄跟我说如果周围有人不方便说话就用爪子碰我几下用眼神示意。”郑清仍旧有些不放心啰里啰嗦的补充道:“千万不要自己开冰箱、开带锁的柜子……哦用爪子碰我的时候记得只用肉垫别真用爪子。” 黄花狸打了个大大响鼻依旧不屑搭理身旁的年轻人。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章 青烟之外 郑清来到厨房看到母亲正在细细整理晚上的大餐。 杀鸡、宰鱼、切牛肉、炸虾将各种各样的青菜果蔬洗刷干净分门别类放在不同的碗碟盆子里以待取用。 灶台上的火从早上开始几乎就没有熄灭的机会了。不论是炖排骨还是闷鸡肉都是非常考验火候与耐心的事情。 小时候每逢过年除了与伙伴们出门疯玩之外郑清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厨房了。因为这里从早到晚几乎一整天都能吃到各种各样的、刚出锅的美味。 刚切好的红亮的牛肉、炖的稀烂的鸡脚、在竹篮里沥油的丸子、炸的金黄的带鱼、以及洁白的藕片、鲜嫩的腐竹等等各种各样的美食充斥在视线之中让人垂涎。只不过在端上餐桌之前小孩子们很少有机会大快朵颐只能趁大人不注意偷摸从盘子里捞一点仿佛偷腥的花猫。 当然现在的郑清已经摆脱了小时候偷摸吃一点的窘境他随时可以大大方方的走进厨房在母亲责怪的语气中夹出一点尝尝鲜——就像现在他从盘子里拎起一片鲜嫩的牛肉。 “洗手了吗?!”母亲瞪了郑清一眼声音微扬。 “它也没洗吧。”郑清吮了吮指尖有些眼馋的看着盆里热腾腾的炖鸡歪着脑袋示意了一下旁边另一位不速之客。 “你是猫吗?”郑母大怒。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郑清默默在心底回答道。 当然这种作死的回答他肯定不能当面说出来的。于是他转头看向旁边的那位不速之客打了声招呼: “黄哥吃饱没?” 黄花狸扯了扯耳朵没有搭理男生。 正如郑清之前所想的那样黄花狸也在厨房里。 此刻它正乖乖的蹲坐在碗柜上打着呼噜惬意的享受提前到来的年夜饭——郑母每每做好一份菜都会拿出一点放进黄花狸面前的小碟子中。郑清搭眼一看那个小碟子里牛肉、鱼肉、鸡块等已经摆的满满当当了。 “你再吃就要变成猪了小心把我家碗柜压塌!”郑清忍不住吐槽了黄花狸一句然后转头看向母亲:“而且我们还没有送祖神能吃东西了吗?” 按照家里的规矩年夜饭在上餐桌之前需要先分出一小部分请祖先享用。只有祖先享用过之后后人们才能开始吃。 听到郑清的质疑郑母没好气说道:“你不是刚刚吃过了吗?……况且它是猫又不是人干嘛要守你们家的老规矩。” 黄花狸恰到好处的‘喵’了一下似乎是对郑母表示支持。 于是它又收获了一块鲜嫩的鱼肉。 ‘我非常怀疑它到底是不是猫。’郑清在心底暗暗辩解了一句同时挽起袖子好整以暇道:“那我干什么呢?” “别你们等一下不是要去迎接祖先么……别脏了你们的手。”母亲拦住郑清指了指厨房外面:“你安安分分呆在外面就行。” 按照祭祀的老规矩女人不能主持仪式郑清的母亲对此颇有微词每年过年都要刺郑父几次连带着郑清也受池鱼之殃。 他耸耸肩乖乖的走出厨房。 迎接祖先并没有非常固定的时间但一般都会安排在午后或者下午时分。 爷爷的屋子已经空出来一大半的空间。 正北的墙上已经悬挂了一张古老的家堂——这是一张大幅的祭祖图画整体布局是一座院落。图画下方是院墙有男女聚于院外;中间是鳞次栉比的牌位上书已故先人名讳由上而下逐代递减;上方则是祠堂拓影。 家堂前已经有摆好的供桌。 桌子上香炉、酒水、瓜果、饺子、碗筷等贡品一应俱全。桌子一侧还立了一块小小的、并不工整的红木牌位其上并无名讳。郑清曾经问过爷爷那块牌位供的是谁爷爷说是家族早夭的祖先们虽然没能传宗接代却也是家里的一份子逢年过节应该向他们上供。 请祖神除了在屋内上供之外还需要在屋外燃放爆竹、烧纸钱。 小时候郑清对这件事最积极因为这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光明正大放炮仗的机会。 只不过到了现在已然成年后的他对这些事情的兴趣已经非常低了。 毕竟见识过真正的魔法与巫师世界后迎送家堂这种古老的民俗对他而言变成了一种可有可无的生活仪式。 家里的男丁们带着纸钱等物什来到屋外的空地后由最长者也就是郑清爷爷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勾勒了几道简单的符号——郑清在吴先生那里学习符箓知识后曾经认真研究过这些祖传下来的符号经过仔细甄别他判断这些符号并没有什么真正的作用只不过是一些残缺不全的符箓组合唯一的效果也许就是安慰在世的人们。 不要说勾魂请神便是稍稍影响一下现世之外的世界都做不到。 郑清也不是没有尝试过用真正的符法请神勾魂但除了一些新丧不久的孤魂野鬼之外并没有招到自家祖先的魂魄。而那次尝试的后果就是回家后大病了一场。 自此他再也没有做过类似不自量力的举动。 烧纸钱的地方是小区里一处幽静的空地原先是一处花园后来休整不善已经废弃很久小区物业收不到钱自然没有动力打理。平素很少有人来这边。 清理掉空地上的枯草、树枝画完圈、勾勒符号之后郑老教授将铜盆放在圆圈里然后在地上垫了一块垫子在郑清父亲的搀扶下慢慢跪了下去开始烧纸钱。 郑清老老实实跟着两位长辈的动作一语不发脑子里始终在想呆在学校的伙伴们现在在干嘛是不是在猎场驰骋或者调配迷人的魔药。 当他回过神铜盆里的纸钱已经冒起了青烟。 爷爷与父亲伏在地上似乎正念念有词。 郑清眨眨眼觉得铜盆里的烟雾是有点多了——这应该是燃烧不充分导致的吧他这样想着四处张望了一下想找个木棍之类的东西去盆里拨弄纸钱。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恐惧感攫取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为之一窒。 青烟之外一双鲜红的眸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写在上架前的 第十章 猫叫 大寒刚刚过去一个星期左右距离立春已经不足十天。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差不多也就是这几天了。但由于春节的临近蕴华小区正沉浸在一种人为制造的火热气氛之中这让小区花园里那些常绿灌木与松柏看上去都要比平素青翠许多。 此刻郑清正在与家人在小区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进行迎接家堂的仪式。 从稍远处的一栋居民楼开着的窗户中隐约传出‘春节序曲’后半程的音乐以及主持人欢快的播报声音——虽然处于隆冬但由于集体供暖非常给力所以白天居民们开窗户通风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总的来说一切都那么正常以至于郑清隐约间有种错觉似乎家中的生活将会永远这么平淡而又安稳的过下去。 “今年买的纸钱有点潮……你昨天晚上烤了吗?”郑老教授在点燃纸钱的时候语气稍稍有些不悦的质问郑清父亲:“怎么点起来这么费劲。” 郑清的目光随着爷爷的质问落在了那串纸钱上。 打火机橘黄色的火苗舔舐着五彩斑斓的纸钱卷起淡蓝色的火焰以及一缕缕青白的烟气。确实这些纸钱燃烧时候的烟气看上去似乎比平日里更多一点。 “烤过的”郑清的父亲辩解着同时也拿出一沓纸钱凑过去试着点了一下:“跟那些鞭炮一起放在暖气片上面的柜子上烤了一个晚上……” 父亲说的柜子实际上就是包裹暖气片的墙裙——在旧式小区房的装饰中这是一种非常流行的款式用木质墙裙将家里的墙壁保护起来而在暖气片处还会留一些格栅用以透气散热。 “就是客厅窗户边的暖气片吗?”郑老教授的语气愈发不悦:“不知道早上有露水会反潮气?多大的人了做事还是这么粗心大意……” 郑清憋着笑看着父亲在爷爷面前吃瘪悄无声息的缩了缩身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非常重要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冒冒失失出声很容易被迁怒。 为此他试着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远处窗户里伴随着春节序曲的背景音乐主持人正常熟练的念着‘一年又一年’的节目串词;再远一些几只流浪猫仿佛被狗撵了似的一阵风似的夹着尾巴从墙头跑过。 郑清盯着那几只猫远去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学校小树林里的那些属下——不知道它们这个寒假过的怎么样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在树上挂毛团。 当他回过神铜盆里已经积攒了厚厚的一层纸灰以及正在燃烧着的越来越多的纸钱。同样越来越多的是那些青白色的烟气从铜盆中猛烈的涌出几乎快要完全淹没爷爷与父亲的身影了。 郑清把手按在腰间的灰布袋上琢磨是不是掏出法书用个小法术将这些烟气驱散。他倒不是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而是要在两位长辈面前既做到清理一下又做到不动声色与悄无声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烧纸的味道越来越浓烈刺激着郑清的鼻腔让他有种轻微窒息的感觉。 “把下面的纸钱翻起来这样烧的更充分一点……”前面传出郑老教授对郑父的指挥声隔着缭绕的烟气显得有些模糊又隐隐有些遥远。仿佛他们与郑清之间隔着一层毛玻璃似的。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灰白色的天空越来越灰、越来越暗原本呼啸着的寒风也悄然停下了脚步——颤抖的树枝、飘零的枯叶、叮咣作响的玻璃窗、还有小区外马路上车辆往来的呼啸与鸣笛——都随着风声的逝去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那么一瞬间郑清以为自己用错了魔法将清理烟气的咒语错用成了静音咒。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把法书从灰布袋里抽出来自己还没有开始施展任何魔法。 如芒刺背的感觉接踵而至。 年轻男巫把头用力向后转去动作如此迅猛而大力以至于他感到了强烈的眩晕而且隐约听到了自己颈椎与颅骨之间摩擦后发出的不详的咯吱声。 但这一切在郑清看到那双鲜红的眸子之后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 郑清不是第一次面对妖魔。 在知晓第一大学的第一天他就在大明坊遭遇了一头猪妖;然后是入学专机上的女妖;然后是临钟湖畔的河童妖;在往后还有校猎会新生赛上那些成群结队与猎手们搏杀的野妖。 可以说在面对妖魔方面郑清也算得上一个老手了。 但是单独一个巫师尤其是在家人面前面对一头妖魔对郑清来说还是第一次。 他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隆冬刺骨的寒意与对面那头妖魔带来的寒意相比就像被蚊子叮与寸磔之间的区别。 郑清感觉自己的灵魂在一瞬间被浸泡到了冰水之中绝望到窒息。 这不可能——他在心底咆哮着——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巫师联盟对于任何一个白丁世界出身的巫师都有一套严密而规范的保护制度其中就包括在相应巫师的原生家庭附近布设反妖魔、驱逐性质的咒语。 正因为如此所以郑清在知道妖魔、知道风险之后还有信心从那所大学走出来回家。所以郑清才可以放心的去上学而不虞家人们遭遇那些不可名状的威胁。 对面的妖魔个头并不大一米高低看上去似乎是条流浪狗感染而成——当然也有可能是一条独狼——它支棱着耳朵咧着嘴露出两排惨白的尖牙以及淌着涎水的、瘆人的牙床。 呼哧呼哧呼哧。 那头妖魔贪婪而又急促的呼吸着。 郑清的手指搭在灰布袋上脑子疯狂的转动着脑海中瞬间闪过几十种不同的方案以及更多的后续处理方案——毕竟对面那头妖魔看上去并不是特别难对付但郑清并不清楚当前情况下‘观察者效应’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而且在解决那头妖魔之后如何处理家人以及如何向巫师联盟申诉都很让人头痛。 就在这时一声猫叫打破了场间近乎凝固的气氛。 “喵。” 写在上架前的 第十一章 定风波 猫叫声乍响起对面那条流浪狗模样的妖魔顿时一滞转头看向猫叫声传来的方向。 好机会! 郑清精神一振手指一抖便从灰布袋中抖出一柄银色的柯尔特蟒蛇未等那条狗妖回过神他已经双手持枪打出了一串符弹。 有束缚符咒有震慑符咒也有混乱与软腿符咒。 五颜六色的符弹凌空炸开须臾便将那头狗妖镇压在了当地。墨绿色的藤条将狗妖五花大绑四肢尽束就连它的长嘴也被困了个结结实实;而软腿符则让它浑身无力只会瘫在地上呜咽。 直到这时郑清才找到机会看向猫叫传来的方向。 透过薄薄的青烟空地边缘一张废弃的石桌上三有书屋的黄花狸正好整以暇的卧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啃着面前一根卤鸡腿。 “喵~!”感受到郑清的视线黄花狸再次轻快的叫了一声。 郑清嘴角抽了抽破天荒没有腹诽黄花狸疑似卖萌的行为。因为随着它的第二声猫叫四周原本近乎凝固的气氛骤然松快了下来。 凛冽的寒风吹起来了枯叶飘起来了叮叮咣咣的玻璃窗又重新响起来了。 远处开着的窗户中还是那熟悉的‘春节序曲’的背景音乐;小区外马路上来往车辆的呼啸与鸣笛也再次传入郑清的耳朵里。 一股寒气打着旋从墙角拐了过来扑到年轻人身上。 郑清感受着风中传递出的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几分钟前他完全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怀念这数九寒天里的冷风。 目光再次落在那头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妖魔身上。 “呼!” 郑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精神也瞬间放松了下来——这位大哥来了就好有它在便是再来几头妖魔也不打紧的——想到黄哥曾经在d&k与冬狩时大发神威的表现郑清顿时安下心来。 “等我们烧完纸钱再放炮!”身后的烟雾中传出郑老教授洪亮的声音:“别坏了规矩。” 郑清闻言顿时一愣。 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爷爷把他射击的声音当做了放鞭炮的声音。也幸亏周围烟气很重而符枪射击的声音又比火药枪沉闷许多才造成了这样的误会。 不过这样也好省却了郑清费口舌向家人解释的功夫。 “好的!”他大声答应着同时配合的抱怨了一声:“这个炮仗声音不脆感觉有点哑火不知道是不是也受潮了。” 青烟中随即传出老爷子怒气冲冲的声音:“让你爸去放!他折腾的麻烦让他自己解决!” 郑清摸了摸鼻子对自己坑爹的行为默默反省了一秒钟。未几郑父黑着脸从烟雾中走了出来——是真黑着脸——或许因为纸钱受潮严重烧的时候烟气弥漫、纸灰乱飞导致他的脸上沾染了许多黑灰。 “我去放炮……你赶紧去磕几个头。”郑父接过郑清手中的鞭炮低声吩咐道。 郑清犹豫着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 刚刚空地原本那头被他捆的结结实实的流浪狗妖魔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立刻看向石桌所在的方向只见黄花狸依旧卧在那里不紧不慢的蠕动着腮帮子。 见男生回头黄花狸下颌略略抬了抬尾巴尖勾了勾似乎是在示意郑清但去无妨。 郑清这才放下心来喏喏的答应着父亲的话乖乖走到铜盆面前跟在老爷子后面叩头。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郑清身后连连响起。 因为今天只是迎家堂礼仪相对简单鞭炮也不需要太多。郑父只在旁边空地放了一千响的一挂鞭炮。 烧完纸钱、磕完头、放完鞭炮迎家堂的仪轨便基本结束了。 郑老教授戴着宽大的石棉隔热手套捧着那口铜盆招呼着身后俩人准备回家。因为冷风再次吹起原本堆积在空地间的青烟早已被席卷一空周围的一切景象再次清晰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郑清站起身拍打干净膝盖上的尘土后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 “我刚刚好像看见吴先生养的那只猫跑出来了……等一下我去找找不要让它跑丢。”他搜肠刮肚很快便找出一个可以留下了的恰当借口。 郑老教授回过头看了郑父一眼。 “我好像也看见了。”郑清父亲立刻解释着同时指了指空地边缘那张石桌:“刚刚放炮之前它好像还在那张桌子上。” “也许是被炮声惊跑了。”郑清飞快的接口道。 郑老教授终于不再纠结。 “那也早点回来”他叮嘱了一句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找不到早点回来跟我们说大家一起找速度会快一些的。” 郑清连声应喏。 …… 看着爷爷与父亲的身影消失在楼宇背后郑清的脸色终于阴沉了下来。 黄花狸不知何时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悄无声息的蹲在了他的脚边不时舔舔爪子抖抖耳朵一副正常猫的样子。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妖魔?”郑清的声音里充满了忧虑:“还有刚刚那头妖魔哪里去了?” “被我吃了喵。”黄花狸毫不在意的回答道:“至于它的来历……鉴于觊觎你的势力太多所以可能性也太多了没法判断……我刚刚还认真咂摸了一下没有品出它的来历。” 郑清嘴角抽了一下。 听黄哥的意思它还能尝出妖魔的来历? 但随即他放弃了纠结这点细节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到黄花狸刚刚那句话蕴含的某些词汇上。 “觊觎我的势力?”他重复了一遍黄花狸的话低下头看着蹲在脚边甩尾巴的猫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诧异:“觊觎我?为什么?我又不是唐僧!” “唐僧可没你值钱。”黄花狸咕哝着扯起飞机耳敷衍了一句:“这种事情知道或者不知道并没有什么区别……不知道对你还安全一点。如果真的想知道回头问书店里那个老头子去。” 郑清脸上落下几道黑线。 这回答一堆废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写在上架前的 第十二章 巫师联盟来人 不过难得这只猫说了这么长一句话郑清觉得自己不应该就此放弃。 “既然没有什么区别那黄哥你告诉我不也一样吗?”他尝试着追问了一句同时恭维道:“先生不在身边您就是我的老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黄花狸头顶的耳朵扯了扯探头探脑四处张望着没有搭理年轻巫师的恭维。 只不过看它胡须一抖一抖的模样显然对郑清的态度非常受用。 停了半晌见黄花狸仍旧没有开口的意思郑清不死心的继续追问道:“您总要告诉我那头野妖是怎么出现在小区里面的吧?我记得学校当初跟我说过我家附近有巫师联盟设置的安全屏障不仅能够驱逐附近的野妖而且还会屏蔽我的气息……如果这样的话那头狗妖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我的面前啊!” 这一次黄花狸也终于不再装聋作哑。 “确实很奇怪这也是我比较纠结的问题。”它把耳朵向后折去扯出飞机耳语气显得犹疑不定:“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层屏障确实没有起到作用。” “所以啊!您应该告诉我那些家伙在觊觎什么!”郑清一拍大腿急切道:“您需要一个帮手从其他视角帮你梳理这些问题……正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您跟我说说说不定就有新思路了呢。” “我是猫不是人喵。”黄花狸态度坚决的否定了郑清的建议同时提醒道:“我刚刚只是说这件事‘或许’跟你的身份有关但也不排除那头小妖是误打误撞闯进来啊。如果真的有巫师想对你做点什么肯定不会只派这么一头小野妖来的。” 郑清撇撇嘴对于黄花狸敏锐的思路有些失望。当然他也不指望自己稍微逼迫一下就能从猫哥这里打探到什么但总归可以试一下的对吧。 反正也不会损失什么。 “……不管怎么样我只负责你放假期间的安全并不打算给巫师联盟或者第一大学充当调查员。”黄花狸说到这里尾巴忽然高高扬了起来斜斜的指了指空地另一侧的亭子里: “如果你对那层安全屏障失效有什么疑惑可以去问问他……” 郑清顺着它尾巴指示的方向望去。 一道身着黑袍胸前别着三叉剑标志的巫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那座小亭子里——实际上也不算悄无声息。他出现的时候倒是有一点‘噗噗’的轻微气爆声只不过相对于新年时候热闹的环境来说他的那点动静便算不上什么了。 是巫师联盟调查局的专员。 郑清不是第一次跟他们打交道了。 在接触巫师世界的第一天郑清就见识过这些‘巫师警察’了。 只不过与首次接触相比今天来的‘三叉剑’不管从数量还是质量上似乎都逊色了一些——与大明坊那次相比今天只来了一位三叉剑而且看上去年纪并不比郑清大多少。 甫一露面那位三叉剑就开始忙碌起来不断地从怀里掏出各种小巧的炼金设备不时还丢出一群飞虫或者几把种子模样的东西此外还有一本厚重的法书飘飘悠悠的跟在他的身侧不时洒落几道彩色光辉。 郑清知道那是通过法书施展魔法的标志。 只不过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分辨出那位三叉剑到底使用了哪些魔法或者他正在干什么。 眼瞅着那位陌生巫师似乎就打算一直忙碌下去郑清终于按捺不住小声叫唤了一句:“您好?打扰一下?” 接连呼唤了两三次那位三叉剑才给了反应。 “稍等稍等片刻。”三叉剑的那位专员急急忙忙的摆摆手示意郑清稍安勿躁而后仍旧在忙碌他的那番工作。 直到郑清犹豫着是不是要先回家打声招呼那位专员才终于抽身过来。 “抱歉久等了。”三叉剑专员一本正经的向郑清伸出手握住晃了晃解释道:“因为时间比较紧张而且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先做了一点现场勘查与记录工作……希望你能够理解。” 郑清连连点头并无二话。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巫师联盟调查局突发事件快速反应专员李一金。”三叉剑的那位专员自我介绍完毕后解释道:“收到n3608e11152巫师联盟aqw—0801的魔法警报疑似有妖魔气息出现……现在看来应该是误报不好意思打扰了。” 郑清张了张嘴刚想说话那位名叫李一金的专员就再次开口补充道:“我已经重新调试了0801号安全屋的防护措施所有魔法守护的状态都非常正常……” “但是刚刚确实有一头妖魔出现了啊!”郑清终于忍不住打断道。 “……此外我还新增加了一层‘奥斯特的守护’……你说什么?”李一金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郑清刚刚那句话的意思眉毛扬的老高脸上一副诧异的表情。 “我是说刚刚确实有一头狗妖出现在了我们小区。”郑清老老实实的重复道。 “狗妖?刚刚?”李一金探着脑袋四下里张望着一脸莫名其妙:“在这里?你确认不是在开玩笑?” 因为他那副探头探脑的模样与黄花狸之前的举动非常相似郑清忍不住笑了一下。 三叉剑专员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我必须提醒你虚报妖魔出没信息属于扰乱公共安全行为查实后会处罚金一至三枚不等的玉币情节严重的还会判处十日的拘禁……所以我再问你一次你确认刚才有一头狗妖出现在这个小区了?” 郑清立刻绷紧面孔认真点点头:“我确认。” “那狗妖呢?”李一金眨眨眼提示般问道。 “被它吃了。”郑清回手指了指脚边的黄花狸一脸无辜。 “被它吃了?”李一金低下头盯着那只毛色油亮体态臃肿的花猫露出有些蛋疼的表情。 黄花狸蹲坐在一旁抬头挺胸满脸不屑。 写在上架前的 第十三章 不了了之 “那只狗妖强度大概在什么水平?” “强度5-6左右吧。” “你们的战斗持续了多长时间?” “十秒钟?最多十五秒……我用的符枪速度很快的。” “现场除了你们两个之外还有其他目击者吗?” “我爷爷跟父亲当时也在现场只不过他们不是巫师而且当时周围被烟气笼罩他们也没看见那头狗妖。” “也就是说除了你自己之外没人也没有妖或者其他证据能够证明你说的话对吧。”在一番简单的询问与记录之后三叉剑的专员收起手中的笔记本如是总结道。 郑清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您不相信我说的话?”他反问了一句然后挺了挺胸膛说道:“我是第一大学九有学院一年级的公费生组建的猎队拿过新生赛的冠军近半年有三次以上与妖魔战斗的经验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出错的。” 一番话说的信心十足、铿锵有力令那位专员为之侧目。 倘若在以前面对别人的否认郑清最多挥挥手一笑置之决计不会这么激烈而且认真的辩白自己。以前的他非常讨厌这类争论。 只不过在第一大学学习半年或许是伙伴们潜移默化或者只是因为他开阔的视野总之他觉得有的时候自己应该、而且必须坚定自己的意见。 “不不不我并没有怀疑你的话。”李一金摆摆手否认着同时解释道:“我只是说你‘没有’证据证明你说的话。” 这就是一个意思吧郑清暗暗腹诽。 “另外你提到那头入侵的妖魔被你的猫给吃掉了这种说法同样令人怀疑。”说着李一金蹲下身子目光平平看向黄花狸同时伸出手试图去摸它的脑袋:“我看联盟提供的材料你是第一大学的学生对吧。” 郑清担心的答应了一声。 在他看来黄哥的脾气向来不怎么好所以他对三叉剑专员毛手毛脚的举动有些担忧。果不其然李一金的手刚刚探到黄花狸身前便挨了狠狠的一爪子。 “诶呦!”专员先生倒抽一口冷气把手飞快的缩了回来同时小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很幸运黄花狸只是拿猫掌抽了他一下并没有真的上爪子。 “黄哥脾气不太好”等到李一金吃了点小亏郑清这时才慢吞吞的解释了一句:“但它的确把那只狗妖给吃掉了。” “你看到了?”李一金反问了一句未等郑清回答便继续说道:“妖魔血肉的强污染性就算刚上中学的学生都知道你作为第一大学的学生不会连这种事情都不清楚吧……使用或者食用未经净化与处理的妖魔血肉极大概率会出现妖化污染。” 说着他再次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黄花狸的眼睛补充道:“就目前观测到的情况你这只猫并没有妖魔化倾向……唔除了脾气比较差之外。” 郑清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虽然他将那头狗妖现场镇压了但那头狗妖最后的去向他确实没有亲眼目睹。只不过黄哥说它吃掉了那头妖魔郑清自然而然也就相信了它的说辞。 现在想来这位三叉剑专员的说法也是很有道理的。 在郑清沉默的时候李一金又提醒似的补充道:“……如果想要申请联盟赔偿或者要求三叉剑立案调查的话你需要提供切实有效的受害评估或者那头野妖曾经出现过的证据。” “还能申请赔偿?”郑清立刻放弃沉默喜形于色。 他原本只想搞清楚那头野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家小区但搂草打兔子如果能拿一些赔偿金那就更好了。 “类似你们家这种安全防护措施是由第一大学委托巫师联盟进行设置与维护的。所以如果安全措施出现事故理论上你可以通过学校向巫师联盟索赔。”李一金站起身收起手中的笔记本一边向郑清耐心的解释着赔偿原理一边再次强调道:“但是申请赔偿的前提需要证据……无论是受到伤害的证据还是入侵者的痕迹都需要提供。” “除了我受到一点点惊吓没有其他损失。”郑清有些纠结:“我能申请精神赔偿吗?” 李一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年轻的公费生耳朵有点发烫他随即伸出手指了指脚边的黄花狸:“至于那头狗妖曾经出现的证据……黄哥可以作证!” “它?”李一金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以动物作证在巫师界并不算稀奇事。丹哈格的巫师最高法院还出台过一系列规范文件。但这并不意味着任何动物都能出庭。 “它经过联盟的标准智商检测吗?”专员先生最终还是谨慎的询问了一下:“还有你刚刚提到它把那只狗妖吃掉了……如果想获得可靠证据我们可能需要对它进行简单的肠胃检测。” 郑清还没来得及说话黄花狸便开口了: “现在三叉剑的小崽子们都这么蠢吗?还是说他们特意安排了一个蠢货过来。” 说罢还挑衅般甩了甩尾巴把飞机耳扯的更平了一些。 李一金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郑清脸色有些发白:“哈哈……玩笑黄哥就喜欢开这种玩笑……哈哈。” 三叉剑的专员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翻开笔记本一边写一边说:“既然有灵活骂人的能力那可以暂时判断它有‘疑似标准智商’……” 郑清一把按住想暴走的黄哥。 另一边李一金也已经做完了调查笔记。 “现场能够勘察的情况我已经全部调查完毕没有证据证明你提到的事故。”专员先生板着脸说道:“目前我们只能认定保护魔法出现了未知故障……如果你坚持自己的说法那么我们需要你协助调查也就是跟随我回三叉剑做进一步取证包括这只猫。此外你还需要填写相应的申请材料、案情详述报告等等。” 郑清低头看了黄哥一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吧”年轻巫师嘟囔了一句:“今天我还要过年呢。” 专员先生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他的语气明显欢快了许多:“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理解祝您除夕快乐!” 说罢这位披着黑袍的巫师点点头一个转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十四章 七日谈 虽然在小区意外遭遇了野妖心底对事态发展有所不满与抱怨但郑清仍旧在家挨够了两个星期直到2月2日才离家返校。 这也是多方面原因共同作用的结果。 一方面是因为离校前他与学校约定通过‘座钟通道’返程的时间是二月二号下午四点四十五分其间如果有任何变动不仅仅意味着大量的文书与材料工作还意味着额外的‘临时通道’支出费用。 与在家多呆几天相比提前返程的费用显然不划算。 另一方面则与旧有的人情往来有关。 郑清真正进入巫师们的世界才刚刚半年多的时间而他在平阳市、在普通人的世界里生活已经足足十八年之久。 父母两边的亲戚、叔伯阿姨、堂亲表亲、小学的同学、初中的同学、高中的同学、兴趣班的同学、邻居的小伙伴们等等十八年的羁绊不会因为半年不见而淡化、消失。相反这些羁绊反而因为半年多没有联系变得更加强烈与紧密。 从正月初一开始郑清就陷入了这么一张巨大的、囊括了他人际关系方方面面的网络不得脱身。 等他打点好方方面面的人情时间也过了六七天到了他离家返校的时候了。 除了上述两个原因之外意外出现的野妖也让郑清对巫师联盟安排的保障计划产生了怀疑。为此在年后的一个星期时间里他每天都在忙碌着在家里、小区附近的隐秘地方埋设防护符咒同时也将给家人的新年礼物换成了护身符。 比如他给爷爷准备了檀香木珠手串给母亲准备了生肖雕刻玉佩给父亲准备了象牙雕的钥匙串——这是为了确保家人们尽可能多的将这些护身符随时携带在身上。 当然三有书店那边就不需要他担忧了。郑清觉得如果真有不长眼的小妖去三有书店里闹事那它的脑子一定是瓦特了。 还有完成寒假作业也在某种程度上迟滞了郑清的脚步。 四篇周记、一篇魔药配置心得、一篇魔文分析报告、二百八十个基础符箓临摹、八道咒语解析、一个水晶球占卜项目、以及需要家长配合完成的《评价手册》填写等等郑清要尽可能在返校之前将它们完成。 周记可以稍微拖一拖先完成两篇;但其他内容则需要尽可能早的完成。 毕竟按照放假前的规划他返校之后的两周时间是属于学校校工委与辛胖子的。一个是早有安排的公益劳动另一个则是节前约定的贝塔镇北区调查任务。时间紧任务多在不能确保后续事件安排的情况下打个提前量先把作业写完是一个非常聪明的选择。 总之今年过年郑清唯一的感觉就是糟心。 不论是那头流浪狗妖还是三叉剑的后续处置工作亦或者是写作业。 也许唯一令他感到振奋的是新年时候收到的几份祝福。 包括萧笑、蒋玉等在内的许多朋友并没有因为简短的寒假与遥远的距离而放弃给郑清准备新年礼物。当然因为新年与之前的元旦、圣诞在时间上非常接近所以大家都没有再送什么正式的礼物而是选择了纸鹤传递贺卡的形式。 可以说在大年初一早上接到的那几只色彩绚丽的纸鹤是郑清这个新年为数不多令他心情愉快的时候。 “只不过是几只纸鹤罢了需要表现的那么激动吗?”在家里没人的时候黄花狸曾如此吐槽郑清的表现。 “你不懂这叫拯救……告诉我生活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郑清文绉绉的回答道:“这会让我对生活充满信心与希望。” “狗屁的苟且扯淡的信心。”黄花狸对郑清的回答嗤之以鼻胡须向后扯了扯翻了个白眼:“你说狗妖我还能理解。” 郑清闻言连连摇头:“先生那么高雅的情操怎么会养你这么一只俗气猫呢?” 这就纯属找揍了。 回答郑清的没有猫叫只有蒲扇大的猫爪子迎面糊了他一脸把他拍倒在床上。 想来也是有趣。 在家呆着的这几天郑清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象学校里宥罪猎队的同伴们在干些什么是不是在猎场自由自在的狩猎或者在实验室进行有趣的魔法实验;除了朋友们他还会担心自己养的那群小精灵会不会因为自己不在而惊慌失措、会不会被路过的小鹰叼走;此外还有波塞冬在青丘公馆住的踏不踏实、d&k的经营是否一切正常等等。 可以说在家呆着他的脑子里经常跑着另一个魔法世界的事情。 而随着离家的时间越来越近尤其是离家前的前一个晚上他又开始纠结家里的事情。 比如他在家附近铺设的防护符咒是不是有效会不会被雨水冲垮或者被小动物们糟蹋;比如他送给父母爷爷等家人们的护身符他们会不会一直戴在身上;再比如过年时老同学们让他留了电话号码、通讯地址如果年后联系不上会不会被人埋怨。 “放心吧你不在吴先生也不在的时候我会抽时间帮你照看家里的。”在与邓小闲告别的时候那位回春堂的少东家吹了吹额前那绺长发如此宽慰道。 这让郑清安心不少。 “记得帮我向黄小丫问新年好”郑清说着拿出一盒小精灵的种子塞到邓小闲手中:“这是给那丫头的新年礼物她一直没回来你帮我转交一下吧。” 邓小闲接过小盒子掂了掂眉毛扬起:“我的呢?” “多大人儿了还要新年礼物害不害臊。”郑清一把推开潘驴儿顺势又捅了一刀:“想要礼物的话等你结婚吧。” 这就把话聊死了。 停了半晌邓小闲才找到反击的话题。 “你之前不是说打算给回字集的老字号们改装一下门面么?准备的怎么样了?”邓小闲说的是郑清在第一次从大明坊回来后对比两处坊市的差异曾经立下的豪言壮语。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开了自己的小店郑清已经渐渐认识到店铺的装饰需要与所在集市的气质吻合。 他之前的打算有些想当然了。 “不找急慢慢来。”面对潘驴儿的问题郑清最终给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回答:“这种事情……总会找到恰当的方案。” 写在上架前的 第十五章 返校 二月二日下午四点四十分。 郑清腰上挂着灰布袋悄无声息的溜进地下室踏上了黑黢黢的返校之路。 当然这一次他是自己一个人出发的。 这是他第三次使用座钟通道也是他第一次在完全没有其他巫师辅助下使用这种远程旅行的魔法。 为了保证一切顺利进行郑清还特意拜托邓小闲使用复方汤剂作为替身让父母送他去车站。一切为了合理——事实上他也可以在离家这件事上选择更简单的办法比如让家人做个美梦或者施展一个幻术。但任何简单的办法都有这样或那样的后遗症。 但郑清并不想因为自己上趟学就导致父母精神衰弱或出现神经紊乱的症状。所以他宁肯在这件事上多浪费一点功夫。 四点四十四分零三十秒一抹淡蓝色的光辉忽然出现在了地下室狭小的空间里。 幽幽的蓝色光线在地下室的铁门上勾勒出一个座钟的形态。 表盘、表针、还有隐隐约约的‘咔哒’‘咔哒’声响。 郑清扭开铁门的把手用力一拉。 门后并没有地下室里那些堆叠的乱糟糟的杂物而是一根细长的、黄铜质地的钟摆。钟摆后面则是一扇嵌着彩色不透明玻璃装饰的木门。 此刻钟摆已经停止了摆动但座钟里仍旧有隐隐约约的震颤感觉。 郑清飞快的绕过钟摆推开了木门。 他的身后传来地下室铁门响亮的闭合声。 “十六点四十五分来自蕴华小区九有学院天文08-1班郑清同学。”一个疲惫而敷衍的声音传入郑清耳畔还没等他回过神那个声音就有些粗暴的催促道:“您已经回到第一大学请保护自己的耳朵并尽快关闭‘大座钟’的门。” 说话的是一个瘦高、略有些驼背的灰袍男巫。 他一手握着一块银白色的怀表怀里抱着一块巨大的记事板几根颜色各异的羽毛笔正在那块板子上欢快的跳着舞。 注意到年轻巫师好奇的目光灰袍校工握着怀表的手用力向后摆了摆强调道:“关门、捂耳朵!” 关闭大座钟的门郑清可以理解他回手一甩就将那扇嵌着彩色玻璃的木门重新关上了。 但保护自己的耳朵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郑清一边听话的捂住耳朵一边寻思着。 “铛!!!……” 震耳欲聋的钟响打碎了郑清的疑惑也把他的脑袋震的嗡嗡作响。即便他已经用手把耳朵堵的严严实实仍旧没能完全阻止那股巨大的声浪。 一条胳膊从旁边伸了过来用力一拽将年轻的公费生拽的离大座钟更远了一些。只是多走了几步原本骇人的钟声就迅速降低了音量——类似从一百度降低到了三五度的模样。 郑清木木的回过头一个近乎透明的半圆形光幕笼罩在那座大座钟的上空。 他刚刚穿过了那层光幕。 很显然那是一层用来隔音的魔法结界。 “你是第一次使用‘大座钟’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大声喊道:“怎么傻乎乎的在座钟旁边站了那么久!” 郑清嗡嗡作响的脑袋反应了几秒钟这才注意到萧笑与辛胖子正好整以暇的站在他旁边说话的正是萧笑。 萧笑今天没有穿长袍而是穿着白衬衫、黑色的休闲西装以及一双大头皮鞋。他那万年不易的西瓜头也换成了偏分头虽然没有烫染但整体的时髦度也瞬间飙升了几十分。与他相比辛胖子则是一如既往的油腻——宽大的灯笼裤、臃肿的羊毛衫看上去像一头减肥失败后皮肤严重下垂的棕熊。 郑清的目光在两位同伴身上徘徊了几秒钟最终定格在萧笑身上。 “你是博士?”他用怀疑的语气问道。 辛胖子在一旁笑的花脂乱颤:“我就知道清哥儿会这么说!哈哈哈哈哈……” 萧笑黑着脸扭头便向外走去:“废话恁多。” 胖子终于止了笑拍了拍郑清的肩膀示意他跟上去:“博士中午刚刚跟司马先生吃过一次午饭所以你懂的……为了凹这个造型昨天我们帮他折腾了一整个下午。我还请琳达学姐帮忙参考了一下呢!” “真是一举多得。”郑清咂咂嘴感觉自己错过了一整部电视剧。 “先签字再走!”灰袍校工在郑清身后喊了一声拦下打算离开的男巫然后摸出一支白色的羽毛笔让郑清在记事板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 因为现在是寒假校园里的学生并不多给人一种空旷、安静的感觉。再加上隆冬季节植被稀疏愈发加重了这种寂寥的感觉。 距离正式开学报到还有两个星期的时间。 与其他留校的学生一样剩下的这段时间郑清也需要住在新的宿舍里。 “你的铺盖带了吧”辛胖子在带着郑清前往新宿舍的时候提醒道:“我们现在住的临时宿舍在阿尔法古堡里面阴沉沉的给人感觉像是住在墓地里……如果铺盖不暖和那你住的肯定不会舒服。” “我很怀疑原本住在那个宿舍的阿尔法学生在临走前施加了某种不友好的咒语”听到胖子的话后萧笑也转头对郑清说道:“否则的话那种阴气十足的地方只有幽灵才能呆下去。” “那倒不一定。”胖子反驳道:“起码迪伦是喜欢那种环境的……他昨天还跟我说临时宿舍里的环境就像他那口大棺材在里面呆着非常舒服。” “哦那可真是个好消息。”萧笑挖苦道:“可惜我没有死灵系的血脉感受不到他的那份安逸。” 郑清原本就不太喜欢住临时宿舍此时听到同伴们的谈话愈发排斥。但另一个方面他又对阿尔法堡的住宿环境非常感兴趣——虽然之前有过几次游览阿尔法堡的经历但那毕竟只是走马观花感触并不深刻。 这份纠结的心态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在他们前往阿尔法堡宿舍的半途被一位小女巫拦了下来。 准确说是一位狐女仆。 写在上架前的 第十六章 郑清的临时住所 素色的连身长裙外面罩着白色荷叶边装饰的围裙脚蹬圆头小皮鞋发间戴着的喀秋莎上立着两个毛茸茸的尖耳朵正随着主人的心情轻快的抖动着。 比那一对儿狐耳更引人注目的是耷拉在裙摆下面的毛茸茸的尾巴尖——就像一位西装革履的公司职员出门没有系皮带一样暴露尾巴对一个狐女仆来说是非常失礼的表现。 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女仆苏芽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太合格。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与她打交道的是郑清。 或许因为曾经被年轻公费生吓哭过的缘故或许是经常跟李萌玩耍耳濡目染的缘故苏芽在郑清面前表现的向来不那么谨慎。 看到小狐女挡在了几人前行的路间辛胖子第一个凑了上前屁颠屁颠笑问道:“小芽姐有事啊?需要我帮忙吗?” 丧心病狂恬不知耻。 郑清在心底骂了胖子一句。 苏芽‘噫’了一声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一副看见怪蜀黍的模样。 但随即她意识到自己表现的有点‘怯懦’有些丢人便抿紧嘴巴把后退的那一步重新迈向前去并用力跺了一下脚恶狠狠的瞪了胖子一眼。 辛胖子讪讪地笑着稍稍拉远了一点与小狐女之间的距离脸上却仍旧一副热情模样。 苏芽没有搭理他而是扭头看向郑清。 “小姐让你去青丘公馆有事情吩咐。”小女仆绷着小脸儿努力摆出一副正式的模样。只不过她裙摆下拖着的那条小尾巴让这份努力逊色不少。 “小姐?!”听到这两个字眼儿后辛胖子顿时一脸震惊的回过头看向郑清:“找你?!” 但凡智商正常的人都知道小狐女口中的‘小姐’指的是谁。 这也是令辛胖子震惊的地方——巫师世界的第一大美女找一个籍籍无名的男巫去她的住所怎么听都像是有问题的样子。 郑清面色一紧强忍住打量苏芽那条小尾巴的冲动清了清嗓子紧张道:“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他的两位同伴也不约而同竖起了耳朵。 “哦我听说好像要让你这几天住公馆里帮忙照看一下园子……还有波塞冬。”苏芽浑不在意的回答道——这个家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时用了语气词表现的有点缺乏教养而且还暴露了主家的意图。这不是一个合格女仆应该做的事情。 不过她原本就还不算一个合格的女仆。 听到苏芽的回答郑清还没想好怎么接口萧大博士就在一旁默起了下巴:“啧……已经毫不避讳了吗?” 话里有话。 郑清闻言毛骨悚然厚实的棉服下冷汗涔涔。他早就怀疑萧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端倪但一直没有确凿证据。 今天听来博士确实对他与苏施君的关系产生了怀疑。 即便如此他也绝对不能承认。 “哈哈哈瞎说什么呢”他对博士干笑了两声继而转头看向苏芽一口推脱道:“你们公馆不是有好多人吗?为什么要我去……最近有点忙抽不出时间。” 苏芽头顶的耳朵一竖眼神变得有些凶恶了:“你再说一遍。” 她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捧出一盆喇叭花拳头大小的花盆花开正浓。盛开的喇叭口不加避讳的对着年轻巫师。 郑清毫不怀疑自己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被这朵小花传递到苏施君的耳朵里。 “清哥儿的意思是他需要洗漱洗漱打扮打扮再去不能失了礼数不是么。”辛胖子一把揽住郑清的肩膀打着哈哈同时毛遂自荐道:“作为清哥儿的形象设计师以及发言人鄙人有责任也有义务随行帮衬不能给我们宥罪骑士团丢脸!” 说到宥罪骑士团几个字的时候胖子还特意挺了挺腰杆示意郑重。只不过他那圆润的、向外凸出的肚皮除了让他的举动显得滑稽之外别无它用。 郑清咧咧嘴没有评论辛胖子的话。 胖子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蹭着郑清的机会一起去青丘公馆转一转运气好还能碰见青丘公馆的主人跟苏大美女说句话;就算运气再差也能在青丘公馆混个脸熟保不准什么时候又有机会去青丘公馆做零工。 “就你一个人!”苏芽一口回绝了某形象设计师的建议伸出短小的食指指着年轻公费生强调道:“现在立刻马上!” 她的耳朵竖的笔直语气坚定声音不容置疑。 郑清心底有些发苦。 旁边萧笑开口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既然这样那清哥儿你先去忙吧……晚些时候我们可以在d&k见面。” 说罢挥挥手竟径直走开了。 “我等着……你也等着。”辛胖子苦大仇深的瞪了年轻公费生一眼再次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跟上萧笑的身影离开。 郑清抽着冷气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他非常怀疑那个胖子刚刚把自己肩胛骨打裂了。 “走吧。”年轻男巫有气无力的冲小狐女歪了歪脑袋满腹愁绪。 他已经开始琢磨晚上应付同伴的说辞了。 …… 贝塔镇西区第五十四号院青丘公馆。 郑清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座拥有漂亮花园的大宅子。 栅栏外的小溪依旧如同往日般淙淙流淌着五颜六色的小鱼儿穿梭在色彩斑斓的鹅卵石间嬉戏玩耍衬着栅栏内那片灿烂的花圃显得格外安逸与优美。 几只花精子小心翼翼的把脑袋伸进栅栏的缝隙偷吮着花蜜听见有人来它们立刻把脑袋缩了出来扯开枯瘦的小胳膊小腿一溜烟便消失在了栅栏尽头的土陇间。 这让小狐女有些不快乐。 “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苏芽嘟着嘴有些愤愤不平:“好像谁会专门抓它们一样。” 郑清虚着眼低头瞅了一眼小狐女。 “我记得苏蔓姐不是一直要求你处理园子里那些小家伙么?”他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苏芽登时醒悟。 “我是说等我把你送进去后就立刻出来抓它们!”小狐女耳朵一抖立刻握着拳在郑清面前用力挥了挥。 却不知是在威胁那些花精子还是在警告某位男巫不要在女仆长面前多嘴多舌。 写在上架前的 第十七章 苏施君的安排 苏芽向来说话算数。 把年轻的公费生送进公馆正厅交给苏蔓女仆长后她便背着竹篓戴着小鹿皮手套一溜烟向外跑去嚷嚷着抓越界的花精子去了。 青丘公馆的女仆长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眼神中的无奈即便郑清都看得出来。 “让您见笑了。”在给郑清上茶的时候苏蔓如是说道。 “没有没有”男巫忙不迭摆着手笑道:“她还是个孩子活泼一点很好。” 这番对话让屋子里的气氛愈发和谐了许多。 一杯茶没有喝完青丘公馆的主人便下了楼来到了正厅。 “寒假过得怎么样?”苏施君双手捧着一本硬壳大书低头翻着书页语气显得很随意。 郑清下意识的打量了一番对面的女巫。 她的上身是一件淡漠驼(淡-莫兰迪色系-驼色)的毛衫下面是一条法式风格的黑白色波点半裙脚上穿了一双卡其色的猫跟女巫鞋。 裙子上方收腰较高用一条细长的腰带系着;荷叶边的下摆拼接了芽条装饰层叠交错显得精致细腻而且富有细节感;再加上那双窄口尖头的女巫鞋愈发衬托出她的身材修长。 郑清并不知道什么叫做九头身但这并不妨碍他认识到对面那位女巫的完美。 呆呆的打量了半晌直到苏施君好奇的抬起头年轻男巫才察觉自己的失礼脸上顿时有些发烫。 “还好还好”他努力把目光留在女巫脸上勇敢而又小声的回答道:“除了年三十那天下午小区来了一头野妖其他也没什么了。” 女巫的脸上一如既往架着那副宽大的红色眼镜——郑清经常怀疑这幅眼镜上的魔法是不是失效了因为对他来说那副眼镜在降低女巫存在感方面的作用越来越弱。 “野妖吗?”苏施君眉尖微微蹙起神情有些不满:“外面的环境真是越来越糟糕了……你遇到的那头是什么野妖?强度多少?联盟那边怎么处理的?” 郑清悄无声息的在心底念了几遍静心咒语终于不再发痴打起了精神。 “一只流浪狗模样的小妖强度中等我估摸着大概只有5-6”说道这里郑清在心底思忖片刻最后选择详细解释一遍: “强度没有具体测算是因为我把它镇压之后一回头黄哥就把它吃掉了。黄哥你认识吧就是上次在我店里……哦对你没见过。” 说到这里郑清才蓦然醒悟上次苏施君进店里的时候那只黄花狸已经悄无声息的从货架上消失掉了。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有继续向女巫解释‘黄哥’是谁。 “联盟那边派来的是三叉剑的突发事件快速反应专员”他跳过刚刚的话题开始直接回答苏施君的最后一个问题:“但因为现场没有了物证三叉剑那边表示很难立案最终只是按照魔法护罩故障处理了一下……” “毫不意外”苏施君嘲讽道:“联盟的官僚主义气息越来越重了能和稀泥的事情绝对不坚守原则。” 郑清对此深以为然。 说话间女巫已经绕过茶几坐在了沙发上。原本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悄然舞动起来在她脑后卷了卷挽了个丸子头。 几绺长发零星垂落耳畔衬的她脖颈愈发白皙、颀长。 “那只小狗妖的事情稍晚一点我会帮你关注一下的……不用担心。”苏施君将手中的那本硬壳大书摊开放在腿上。 郑清一眼扫过依稀看见‘维度’之类的字眼。 “谢谢”他诚恳的道着谢补充道:“我也会向学校反映的。” 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 顿了片刻女巫才重新开口:“离开学还有两个星期你有什么打算?” 郑清精神一振。 “要写作业要完成公费生的公益劳动还要帮辛胖子做社会调查还有照看店里的生意。”他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了下来最终感叹一句:“感觉事情太多了永远都做不完……” 苏施君板着脸下巴抬的老高。 “就这些?”她用鼻子哼了一声。 郑清福至心灵顿时醒悟过来:“当然还要带着波塞冬四处旅游……不能总让它在学校里呆着对它成长不好……最近一段时间没见不知道它有没有瘦了……” 最后一句话虽非言不由衷却也不是郑清真正想说的话。 只不过当着小狐狸的后台相应的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 苏施君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 “游玩也不要跑太远就在贝塔镇上转转就可以。”她提醒道:“不要去沉默森林也不要随随便便钻到哪个秘境里去。” 郑清悄悄松了一口气连声答应了下来。 “还有开学之前你就住在公馆这边吧。”苏施君安排着语气显得不容置疑:“最近一段时间我要在实验室盯着可能不在公馆这边……你呆在这里照顾它更方便一点。” 这个理由很充分。 而且住豪宅总是要比跟几个大男生挤在小宿舍里更舒服一点。 郑清心底一百个愿意只是稍稍推脱了一下便立刻答应了下来。当然怎样应付猎队那些牲口他还需要认真思考一下。 “其实呆在学校与这里的安全性都差不多。”听到男巫答应下来苏施君笑了笑说道:“虽然并没有完全处于学校守护阵法的笼罩范围内但青丘公馆周围的防护魔法更私密也更灵活。守护你们两个绰绰有余。” 郑清并不怀疑这一点。 女巫继续说道:“只要你不随随便便闯沉默森林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郑清不太喜欢后面这一句——这种选择让他听上去像个懦夫。而一个男生在女生尤其是美女面前是很难当一个懦夫的。 “我不会一直呆在学校的笼子里。”他有些粗暴的否决了苏施君的建议说道:“我是公费生学校已经给我安排了假期的公益劳动……就在贝塔镇北区。而且你也知道的宥罪猎队在街上还有一家店铺。我不会一直呆在学校。” 苏施君嘴角一翘眉眼弯弯。 “没有人能限制你的自由”她的心情看上去很好语气也轻快了一些:“我只是建议你多注意安全。” 郑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写在上架前的 第十八章 真实与谎言 当天晚些时候郑清并没有如约去d&k与同伴们碰面而是飞了只纸鹤告诉大家他临时有事要替青丘公馆解析一些符箓。 至于住处青丘公馆已经帮忙安排好了等忙完之后就能回去。 对于具体住在什么地方、解析什么符箓、什么时候能忙完等信息郑清在纸鹤中语焉不详——相反在信中他话里话外一个劲儿暗示自己并没有住在公馆里面。 他完全可以预料到倘若他老老实实告诉其他人自己接下来两个星期会住在青丘公馆恐怕后面一整个学期他都会不得安生。 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没亮郑清就摸黑赶去了飞苑。 飞苑就是学生们做早课的地方。 郑清的想法很简单。 早上的飞苑除了会做早课的人之外不会有其他任何人出现。而在郑清印象中宥罪猎队里每天固定去飞苑的成员除了他就只有萧笑了。 大部分时候萧笑都很冷静。 这确保了他在见到郑清之后不会大喊大叫将郑清与青丘公馆有关系的事情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然后郑清就可以从萧笑口中打探一下他们昨天开会聊了什么事情、以及他对郑清与苏施君的事情了解多少有没有明确证据等。 计划很完美但现实却很残酷——生活最喜欢在你确定的事情上打你一个措手不及。 当郑清赶到飞苑来到那棵平日做早课的大树下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到萧笑或者萧笑养的那头老乌龟的身影。 站在树下的是辛胖子、迪伦、以及张季信。 没有一个有做早课习惯的。 郑清搭眼一瞅扭头就向飞苑外走去。 开玩笑做早课的地方到处都是小命却只有一条。那些家伙一眼望去就来者不善不趁早溜走难道还留下了挨揍吗? 可惜他的这个选择来的稍晚了一些。 扭头走了还没两步眼前一晃一道身影就闪到了他的面前。 是迪伦。 作为一个拥有吸血鬼血脉的月下生物迪伦很好的保留了血族敏锐的感觉与敏捷的行动能力。郑清毫不怀疑他前脚刚刚踏足飞苑吸血狼人先生就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 “哗好久不见!”男巫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冲迪伦挥挥手:“你今天睡的可够晚啊!” 平日里迪伦与大家的作息时间恰好相反。白天这个时间段正是他回宿舍准备钻棺材的时候。 “见你一面就回去睡觉。”吸血狼人先生耷拉着眼皮闷声回答着语气不善。 郑清皱了皱鼻子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 辛胖子与张大长老一左一右正按照狩猎时的标准包抄路线向他走来不慌不忙掰着手指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哟早上好!”年轻公费生强颜欢笑左右摆摆手向同伴们打着招呼:“大家都来啦……你们什么时候也开始做早课了呢?” 说话间胖子与长老已经来到了他的斜后方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郑清感到有点心慌。 “你们看见波塞冬了吗?”他强行转换了一个话题:“那家伙也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早就告诉它晨练的时候不要乱跑不要乱跑硬是不听……不行我得去找找万一被某只没教养的大狗给撵了就糟糕了。” 说着郑清便打算从三人之间的空隙中穿过溜出去。 但一条粗壮的胳膊从后面伸了过来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拽在了原地。 “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张季信在他身后粗声粗气的问道。 郑清心底哀叹一声。 “去青丘公馆帮忙了。”他回过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倘若再遮遮掩掩反而显得不合适。 “做什么事情?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迪伦眼睛一亮原本耷拉着的眼皮顿时挑起语气也变得热切了许多。 郑清扯了扯嘴角小心翼翼的回答了八个字:“解析符箓……沉默契约。” 这是他琢磨了一晚上的借口。 如果不拿出点具体的工作出来肯定堵不住这些家伙的脑洞。倘若撒谎过多又难免会出现顾此失彼前后矛盾之处。 所以郑清的上上策就是只说一点点‘事实’然后用‘沉默契约’这块万能膏药把剩下的漏洞补上免去了后续解释的烦恼。 反正宥罪猎队的这些家伙之前也跟青丘公馆打过交道签署过一份不算苛刻却又条款详尽的沉默契约肯定可以接受郑清的说辞。 果然听到郑清的回答迪伦的表情顿时失望了许多却也没再追问什么。 年轻的公费生悄悄松了口气——还没等他这口气松到底辛胖子就紧接着问了第三个问题:“昨天晚上你住在哪里了?” 这又是一道要命题。 “青丘公馆给安排的地方……沉默契约。”郑清干笑了两声干巴巴的回答道。 这话倒也不错。 郑清现在住的地方确实是青丘公馆给安排的但语言的魅力也恰在此处。他并没有明确承认自己住在青丘公馆所以这就意味着他现在可能只是住在青丘公馆外面由公馆租赁或者提供的某个地方。 这种情况很常见。 学校外面的巫师组织常年邀请第一大学的学生外出帮忙做一些精巧细致的魔法工作。而这种工作不仅会塞一份丰厚的红包而且往往包吃包住——这里的包住就是那些巫师组织在校外租赁旅馆或者民宿安排学生们暂时居住。 郑清希望大家都往这个方向想。 “沉默契约!沉默契约!等我当了丹哈格的大法官第一个命令就是废除私人签署沉默契约的权利!”辛胖子骂骂咧咧的说着全然不顾周围那些异样的眼光。 “呵呵没听说你还有当大法官的理想啊。”郑清干笑了一声然后立刻夺回了话题的主动权:“博士呢?今天怎么没见他来做早课?” “他说有点事情要去准备准备……让我们在这里等他。”没有在郑清这里获得想要的答案胖子显得闷闷不乐说话的语气都颓废了许多。 写在上架前的 第十九章 去北区的第二方案 直到上午八点钟天色已然大亮萧笑同学仍旧没有出现在飞苑。 这让自始至终等候在原地的郑清与辛胖子渐渐不耐烦起来。 “眼瞅着就要九点钟了……怎么连只纸鹤都不飞一下。”郑清倚坐在一块大青石旁怀里抱着波塞冬波塞冬身上摊开着一本张八两的《魔咒、魔力变化与魔法威力》一边给小狐狸挠痒梳毛一边嘀嘀咕咕小声抱怨道:“早知道我就跟迪伦一样先回去补个懒觉。” 自从知道郑清昨天晚上的大致动向又搞不到新消息之后迪伦便放弃在飞苑做早课的打算施施然回宿舍睡觉去了。与他不同张季信则是收到了哥哥的传讯要他去猎场那边帮忙所以也没有继续在飞苑守候。 只有辛胖子与郑清一个是外出探访的发起人一个因为撒谎心生愧疚因而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地。就连早饭都是让小精灵们用纸袋装好送来的。 听到郑清的抱怨后辛胖子罕见的没有反驳或者挑刺而是附和着赞同道:“对啊对啊博士到底干嘛去了……如果走的太晚的话今天回来肯定就摸黑了。” 按照之前的计划从今天开始辛胖子的‘贝塔镇北区现状调查’行动便正式启动了。在萧笑的建议下他们放弃直接通过那些贯通校园各个角落的长廊经由贝塔镇步行街辗转北区而是选择一条更远的路线。 从临钟湖出发坐小船沿河道溯游而出环绕大半个校园后直接在北区码头登陆。 这么做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让‘调查者们’换一个角度从一个全新的视角观察贝塔镇观察北区。 毕竟‘校园—步行街—北区’这条线路巫师往来众多辛胖子也来来回回走了很多趟了很难激起新鲜感。而‘临钟湖-寂静河-北区’这条线路因为旅途遥远鲜少有人来往此外据说途中还能看到沉默森林边缘的采集人对丰富辛胖子的调查工作非常有好处。 此外无论如何现在都是寒假期间选择第二条路线不仅可以完成胖子的工作而且还可以兼游寂静河与沉默森林显然是一个双赢的方案。 “你不是早上见他了吗?他没跟你说具体去做什么事情吗?”郑清有些不死心的重新问了一遍。波塞冬被身上的那本书压住了耳朵在他的手底下‘呜呜’叫着提醒郑清注意一下挠痒纪律。 辛胖子闻言变得有些暴躁。 “这是你问的第五遍了!”他站在一块草地上仿佛一只追逐着尾巴的胖哈士奇团团转转嚷嚷道:“说过多少遍了博士没有跟我说他去干嘛!只说有事情先去处理一下……让我们在这里等他!” 郑清挪了挪《魔咒、魔力变化与魔法威力》的位置让波塞冬的小脑袋整个露了出来。 然后他继续在书页上勾勾画画做着笔记同时没好气的呛了一声:“既然那么着急干嘛不现在就走?当初是谁说的绝对不跟博士一起去北区的?” 郑清说的是放寒假之前403宿舍里某次内部讨论寒假计划的时候辛胖子曾信誓旦旦表示宁愿跟老鼠、鱼人一起去北区也绝对不跟博士一起去。 在郑清看来这个表态就是一个笑话。 听到公费生的嘲讽辛胖子的脸上没有一丝羞愧。 “生气时候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胖子一本正经的晃着脑袋摇了摇粗短的食指补充道:“好歹你也是梅林勋章获得者心眼比跳蚤还小……一个月前说的一句气话都能拿出来怼人简直不当人子。” “况且”他稍稍抬高声音看着郑清提醒道:“我当初说了如果跟老鼠、鱼人一起去的话就不跟博士一起去……但现在我没有跟老鼠、鱼人一起去自然就可以带博士一起去喽。” 郑清一巴掌拍在书页上倒嘶了一口冷气。 胖子这是狡辩吧! 绝对是狡辩——他之前说的那番话怎么可以这么理解呢?! “语言的作用之一就是作为思维活动的动因与载体充当人类思维活动的工具。”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身后响起打断了胖子的高论:“正所谓‘察其言观其行而善恶彰焉’。” 这种调调一听就是萧大博士才会说的话。 郑清回过头果不其然萧笑正匆匆忙忙向两人走来。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非常普通的暗红色长袍腋下夹着他的黑色笔记本。昨天那身漂亮的小西服不知去哪里了。 “你啥意思?谁善谁恶啊?”辛胖子怪眼一翻冲着萧笑就开嚷。 “你昨天那身骚气十足的衣服呢?”与胖子不同郑清的关注点更明确一些。 来到两人身边后萧笑没有搭理胖子的挑衅也没有回答郑清的调戏而是皱着眉向郑清询问道:“我听说你过年的时候被一头野妖袭击了?什么情况严不严重?!” 听到这个问题辛胖子也停止了叫嚣安静下来。 “准确说它只是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郑清纠正了萧笑的用词强调道:“一头强度不足五的渣渣罢了在我面前连一个回合都低挡不住拿什么来袭击我……” “对对对知道你厉害。”萧笑敷衍着继续追问道:“哪里来的妖魔查过了吗?这种事情巫师联盟应该会有专员负责的吧。最后怎么说?” “无-法可-说。”郑清耸耸肩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然后越过这个话题:“这件事有时间再详谈吧……话说回来早上你干嘛去了?” 意识到郑清不愿意现在谈这件事萧笑也没有勉强。 “早上做调查去了。”说着他抽出自己的笔记本在两位同伴面前扬了扬:“走一趟寂静河不容易所以我打算顺便做点什么……你们知道学校的布告栏吧早上我四处转了转找到一个‘有趣的’布告栏。”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十章 学府中的布告栏 布告栏是用于张贴公文、告示、启示、乃至于广告等内容的设施。 在第一大学这种设施有很多。包括食堂、教学楼前、宿舍门口、图书馆、长廊、草坪间甚至步行街上等场所都能看到这种戴着三角斗檐的展台。 不同场所布告栏展示的内容重点各有不同。 教学楼前的布告栏通常展示的是学生会、教授联席会议的公文、通知——诸如临时放假、公开课安排等; 临钟湖畔的布告栏大部分内容都由校工委张贴比如上学期砂时虫肆虐校工委就会在布告栏处张贴大红色的风险提示;再比如上学期末捕杀虫鼠校工委也会在布告栏处张贴那些害虫主要藏匿区域、以及兑换方式等。 宿舍门口的布告栏上往往都是某位学生宠物走丢、某人做实验需要志愿者、或者缺乏实验材料但觉得学校价格昂贵所以请人代采集;此外一些社团的活动通知、部分聚会的举办邀请、甚至包括跳蚤市场的私下交易都会在布告栏上出现。 大部分布告栏内容都是公开、透明的。 但正所谓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有公开的地方就会有内幕与暗箱。有公开的布告栏自然也有一些面对‘特定受众’的布告栏。 萧笑带郑清与辛胖子去的就是这样一处布告栏。 这处布告栏位置非常偏僻在图书馆侧面的树林间距离学生们上下课走的林荫道很远。还有几株合抱的松树挡在它的外面如果不特意走进了决计不会发现楼宇树荫之下还有这样一座隐秘的设施。 自然在这座布告栏周围也几乎看不到人影。 仅有的几只路过的小动物在陌生人的脚步接近后也纷纷机敏的逃窜。 与那些伫立在楼前路边的同僚们不同这座位于阴影下的布告栏看上去有些破旧。木质的栏杆上瘢痕纵横三角斗檐也有许多破碎处处可见岁月留下的痕迹。 站在布告栏前萧笑伸出手从左下角向右上角比划了三拃(拇指与中指张开)的距离然后撕开栏上覆盖的几张通知露出一份破旧的羊皮纸。 郑清好奇的看着这张纸没有出声。 羊皮纸的右上角画着一朵漂亮的喇叭花只是这朵花没有任何颜色只有黑色墨水勾勒的繁复线条。 萧笑伸手从袍子里抓出一根小瓶子里面装了半瓶淡紫色的溶液。他打卡瓶子用瓶盖上的小刷子沾了少许溶液小心翼翼的抹在那朵喇叭花的花瓣上。 “这座布告栏很少有人知道。”萧笑很有些得意的扶了扶自己的眼睛收起那个小瓶子晃着脑袋说:“因为上面发布的任务都是用学分来支付报酬的!” “酷!”辛胖子张大嘴巴表达着自己的惊讶。 学分在第一大学是一种毋庸置疑的硬通货。最硬的地方在于这是每个学生升级、拿教材的唯一支付手段。甚至学校的一些处罚也可以用大量的学分来消除。而学分获取的手段又寥寥无几所以每个学分对于学生来说都异常宝贵。 就郑清所知其他的布告栏上对于一些任务的报酬通常都是用银角子来支付很少量的金豆子级别的通告一经发布就会引来很多人的疯抢更不用提学分了。 “我可以在校报上登一个豆腐块吗?猎奇栏目很久没有有趣的内容了。”辛胖子感叹完后立刻琢磨出一个利益最大化的方案。 毫无疑问他的计划被萧笑果断否决:“如果你下次还想用这个布告栏就不要做那种蠢事……你可以在这次寂静河之旅上多留意一下说不定就能找到新的素材。” 辛胖子惋惜的叹口气却也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 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并不合适但不妨碍他试上一试。 “为什么很多人都不知道这里呢?如果真的有学分拿那这种地方应该很火爆啊!”郑清看着萧笑用毛笔在那张羊皮纸上飞快的写着‘大一’‘贝塔镇北区’‘三人’等几个关键字疑惑的问道。 收起笔直起身萧笑伸出魔杖敲了敲那朵喇叭花叹道: “能发现这张布告栏的自然有权利通过它获取学分;能通过别人知道这张布告栏的自然也有能力完成上面的任务。” 眯着眼看着喇叭花吐出的一串字符萧笑手中的笔飞快的记录着嘴里清晰但是严肃的说着:“至于不知道的你愿意告诉其他人这种获取学分的捷径吗?” 郑清哑然。 的确。 就像一个人发现一只母鸡每天都能下一个金蛋他肯定不会傻乎乎的告诉所有人而是会悄悄的每天来取走那颗金蛋。 “那没有能力也没有背景的连知道的权利也没有了呢。”郑清很有些自嘲的笑道。 “信息在任何世界都是最有价值的东西。而有效信息的获取途径从来都是保持先进的一种手段。”萧笑拍拍手看着那些字符渐渐变淡消失转身很严肃的对两个人强调道:“从古至今从低微到超凡无一例外。” “废话好多哦!你到底领了个什么样的任务呢!”辛胖子很有些无聊的看着两人拌嘴打了个哈欠:“我们还要赶船哩。” 萧笑摊开手中的笔记本三个人聚拢过来。 “协助基尼小屋的主人完成魔法仪式报酬是三个学分。”萧笑一字一句念道。 “基尼小屋在哪里?”辛胖子问了个傻乎乎的问题。 郑清翻了个白眼嘲笑道:“没看到博士之前搜索的时候有前置条件吗……自然是在贝塔镇北区啦。” “北区不都是戏法师吗?他们要做什么魔法仪式。”胖子有些不服气。 与胖子不同郑清对另外一件事很在意:“我更关心的是那些戏法师从哪里搞到的学分来支付我们的报酬。” “能在这里发布告示的自然有相应的实力就像流浪巫师会给你而不是其他随便什么人流浪吧的金卡一样。”萧笑收起笔记本抬头看了眼天色催促道:“时间差不多快些走吧……有什么问题到了北区再查也不迟。”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十一章 寂静江上谣 寂静河绵亘蜿蜒绕过阿尔法古堡外的围墙穿过九有学府的中庭将大半座第一大学环抱在自己的胸怀中。 很少有学生知道这条河发源自哪里。大家只知道这些静静流淌着的河水贯穿了整个沉默森林连接着四所学院、诸多研究院以及布吉岛上其他许多隐秘而神奇的领地。 四通八达的水道缀连在第一大学的各个角落是第一大学除却‘长廊’外第二种覆盖全校区的交通网。只不过与人员往来熙熙攘攘的长廊不同这条河上的人气就显得凄惨了一点。 一方面是因为河道距离远、速度慢对于常常踩着deadline上课的学生们来说非常不友好;另一方面河水中常常出现诸如水鬼、河童之类杀之不尽、源源不断的害虫除了星空学院那些斗战成瘾的疯子外没人愿意天天沾染一身怨气。 毕竟大家都是巫师。 打打杀杀不是巫师身上的标签。 因此飘荡在河水上的交通工具非常有限只有几艘破旧的小木船。 郑清几人赶到临钟湖码头上的时候那艘小木船已经快要出发了。 “快点快点要赶不上起点航船了!”萧笑一手抱着笔记本一手拎起长袍下摆嘴里嚷嚷着跑的飞快。 辛胖子跟着最后面吭哧吭哧断断续续埋怨道:“怪我咯?!都都是你多事……不然不然我们早就到了!” 郑清夹在两人中间一语不发乐得清静。 摆渡的老船夫站在码头冲几位年轻巫师招着手大声吆喝道:“快点快点早上最后一班就要出发喽!” 这艘在整个巫师世界都非常著名的摆渡船并不大约莫十多米长与临钟湖里数量最多的舴艋小舟比能够行驶到寂静河上的渡船只是多了一个小小的船舱。大部分时候乘船的学生们都需要呆在那个小船舱里。 从临钟湖出发的这班摆渡船航线与数量都是固定的。早上七点钟起每隔半个小时发出一趟总共五艘船。沿着寂静河溯流而上穿过沉默森林途径几所学院的驻地、贝塔镇的四个街区、然后在傍晚时分再回到临钟湖的码头。 摆渡船的船夫都是校工委的老校工。 上学期负责郑清夜间巡逻任务的凡尔纳老人就因为夜巡事故就被调到摆渡处担任船夫。 只不过今天负责为郑清摆渡的并不是凡尔纳老人而是一位名叫萧伯纳的老校工。 据说这位萧老师曾经是九有学院的教授年轻时起便在学校任职一直到退休除了实验室与教学之外别无爱好也没有什么家人朋友又都在学校。退休后别无去处索性进了校工委成为了寂静河上的摆渡人——校工委的许多老校工都有这样的资历。 早上萧笑把船票递给郑清的时候郑清一度怀疑过他与萧伯纳老人之间的关系。 “讲道理你们两个都姓萧……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吗?”郑清这样问过萧笑。 博士对于公费生的疑惑表示无话可说:“安德鲁·泰勒与三叉剑的安德鲁都叫安德鲁他俩有关系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质疑过你跟郑吒之间的关系!” “郑吒是谁?!”郑清挠挠头。 “老牌猎队中洲队的队长”辛胖子在一旁卖弄般插口回答道:“是少数几支能够独立于仙秦与圣唐两大超级猎团之外的强大猎队……这是每一个猎队队长的基本功!” “新世界那么大谁能都记住。”郑清嘟囔着丝毫没有感到脸红:“而且《第一大学校报》或者《贝塔镇邮报》从来不播报外面的消息……没听说过很正常。” 及至见到萧伯纳老人郑清终于确信萧笑与老校工之间确实没有关系。 一方面萧伯纳老人‘骨架子’很大足足有两米多高与萧笑略显玲珑的身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另一方面萧伯纳老人有一双暗绿色的眼睛——很显然与萧大博士是两个种族。 与凡尔纳老人相似萧伯纳老人也是个酒鬼。 这一点从郑清见他的第一眼就确认了。 当时辛胖子秉承着一位合格记者的身份郑重采访着收拾东西准备起航的老船夫:“……这艘船在寂静河上摆渡有什么意义呢?” “赫赫”老船夫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清冽的酒水顺着他的蓬乱的胡须滑进了衣服他却丝毫不介意——这一点看上去比凡尔纳老人更豪放。 咽下酒水老船夫用力眨了眨泛红的双眼哈哈笑道: “现在的年轻人真可爱做什么都要有个意义。不讲个道理出来似乎我做的事情就没有意义喽!” 辛胖子连连摆手:“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没有道理你不知道自己摆渡的意义啊?我听说您是在河里渡人这个渡人怎么理解?” “魔法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东西嘛!”老人的回答一如之前的简洁明了。 围观者纷纷哑然而笑。 老人继续说道: “我摆渡只是因为我想摆渡就像你活着就是为了活着一样简单。” “我摆渡只是摆渡至于你用我的摆渡干嘛却是你的事情你做的事情并不是我的意义。” 虽然这句话有些绕但郑清却听得很明白。 萧伯纳老人摆渡并不为什么渡人之类的纯粹是为了摆渡而摆渡。至于有学员想去别的地方、有学员想观光游览有学员想探索森林有学员想采集材料等等这些都跟老船夫的摆渡没有任何关系。 离开甲板进到那间小船舱郑清脑海里还在思索萧伯纳老人之前的话时却冷不丁遇到了一个令他措手不及的身影。 伊莲娜。 “嗨新年好!”吉普赛女巫一眼就看见了年轻公费生立刻抬起胳膊挥挥手轻快的打了个招呼:“你也坐这艘船呀!” 郑清憋了半天才吭哧着回答了一个“嗯”字。 然后就说不出其他话了。 这让与他同行的两位伙伴大摇其头。 倒不是无话可说事实上他有一肚子话想与伊莲娜说——比如她寒假过的怎么样、为什么对他忽冷忽热、她期末考试怎么样、他们还是朋友吧等等——问题太多嘴却只有一张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 而且船舱里比邻而坐有其他巫师也让他很难开口与女巫说些私密话。 就在他沉默的时候摆渡船已经不紧不慢的驶离临钟湖驶进安静宽阔的寂静河主航道。 船舱外老船工撑着船篙唱起了一支悠扬的行船小调: …… 寂静江上摇 谁将清梦吵 东游西荡只有风铃扰。 …… 沉默林中瞧 闻有妖儿笑 左顾右盼但见雾渺渺。 …… 却沽酒去 把那青蜂儿舀 就着夕照 来到梦里找 …… 梦里找 清风绕 痴痴笑笑 不觉天破晓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十二章 老船夫的小节目 寂静河蜿蜒盘绕整片沉默森林有无数个岔口与分支进入其中仿佛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水道迷宫如果没有向导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渡船会行驶到什么地方。 尤其是这片森林还孕育了各种神奇的生物。 有丑陋的树精有迷人的妖精有众所周知的虬龙、火龙、独角兽、火凤凰、蛇怪、食尸鬼等也有鲜为人知的鬼蜮、鱼妇、狍鸮、狌狌、鹿蜀、数斯、蛊雕等等数不尽数。可以说但凡巫师世界有名有姓的魔法生物几乎都能在这片森林里看到。 从某种意义上讲沉默森林更像是第一大学开辟的生物实验室。 寂静河作为大森林里主要的水源地更是汇聚了其中大量的魔法生物。所以行进其间的危险性显而易见而一位好的船夫与一条好的摆渡船在此间的作用也不言而喻。 摆渡船虽然很小但内里却别有洞天。 船舱内方圆数百步有温暖的烤炉、舒适的软椅、美味的点心、可口的饮料身处其中仿佛在一个热闹的沙龙。此外船舱两侧还各有两座高大的落地窗站在窗内向外望去寂静河两侧的优美风景一目了然。 河水在一步之外安逸的流淌着左右两岸繁茂的林木牢牢挡住寒风的侵扰水面平静宛如镜面。只有温和的阳光能够穿透保守的森林将那斑驳的温暖送进这片幽暗的世界。 只不过对于郑清而言这份安逸却显得遥不可及。 伊莲娜与她吉普赛女巫团的伙伴们呆在一起言笑晏晏令他坐立不安。有心凑上前却又脸皮薄担心被那些吉普赛女巫们取笑;假装看不见又遭博士与胖子的冷嘲热讽。 两难之下他索性出了船舱来到了甲板。 与舴艋舟相比摆渡船的甲板宽敞了许多能够承受数人站在上面也允许乘客们趴在船舷向外张望。 船首挑起的竹竿上挂着金黄色的铜铃在寒风中摇曳。叮铃作响的铃声驱逐着靠近的魔法生物一定程度上保证着渡船的安全。 萧伯纳老人站在船头脚边放着几个竹篓。竹篓里是几头青色的水牛巴掌大小安分的盘卧在篓底小憩。水牛旁边还有几条银白色的小鱼寸许长短尖头圆尾却不知是什么品种。 摆渡船的船舷很低越过黝黑光滑的船帮年轻男巫将手探进清凉的河水中悠然拨弄着水花溅起一朵朵涟漪。一如他此刻的心情久久难以平息。 “啪!” 竹篙越水而出带着一丝残影轻巧的拍在了郑清的手背上将他打的龇牙咧嘴下意识的把手从河水中收了回来。 “不要把手伸进水里面小心指头被咬掉喽。”萧伯纳老人警告的瞪了年轻男巫一眼仿佛察觉到他满不在乎的心态老船夫嘿然一笑竹篙轻挑从鱼篓中挑出一条银白色的小鱼儿远远的挑在半空中。 篙尖的鱼尾轻轻在水面点了一下一圈圈的涟漪随即荡开在这片平静的水域荡开很远。 郑清瞪大了眼睛。 老船夫止了船首挂着的风铃低头看向男巫:“不要看水面这么安静……水里面凶兽多得很哩!”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倏然蹿出水面冲向那条银白色的猎物。 萧伯纳老人手腕轻抖手中的竹篙向上一跃篙顶挂着的那条银色小鱼立刻飞了出去随着篙尖荡到了更高的地方去了让那条蹿出水面的黑影扑了一空。 那道黑影奋力的摇头摆尾在空中蹿了三五米却最终不敌地心引力的作用没能咬住诱饵重重的砸回河水中砸出一片大大的水花。 这个水花仿佛发令枪一般砸破了河中的安宁。 一道道或大或小的身影争先恐后的从水中钻了出来争抢那条银白色的小鱼。这些水中的凶兽小的只有十几厘米与那条银白色小鱼大小仿佛;大的足有数米几乎快赶上这条摆渡船的大小了。一只只面目狰狞獠牙利齿看着甚是吓人。 船舱中的乘客们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出舱查看的时候恰好看见各种各样的水生生物噼里啪啦仿佛下饺子似的掉进水里的壮观景象。女巫们纷纷惊声尖叫男巫们也赞叹不已。 郑清瞟见出舱者中那道熟悉的靓影立刻把刚刚受惊张大的嘴巴紧紧闭上同时抱起胳膊脸上堆砌起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魂不守舍的盯着躁动中的水面。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伊莲娜好奇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 年轻公费生得偿所愿的转过头用平淡的语气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一下刚才的情况——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辛胖子似乎打算向自己靠近一点却被萧笑一把拖了回去。 这让男巫异常满意打定主意下船后请博士吃一根鸡腿。 一条半尺长脑袋占据了半个身子满嘴尖牙的怪鱼从空中落下时没有把握好方向‘啪叽’一声落在了渡船甲板上恰好掉在伊莲娜身前不远处。 女巫轻叫了一声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郑清来不及抽出法书飞起一脚将那条怪鱼踹回河水中然后才镇定下来看向伊莲娜:“没事吧!” 吉普赛女巫按着胸口似乎惊魂未定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旁边响起萧伯纳老人粗声粗气的提醒: “这只是一条寸许银饵都没勾上来什么大家伙。”老船夫用船篙敲着船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吓唬道:“如果你们这些莽撞的小家伙掉进水里我都来不及用篙子戳你们一下你们就连骨头都剩不下了……水里面那些饕餮最喜欢细皮嫩肉的小巫师了。” 郑清心有余悸的看着水面回想到刚刚甲板上那条鱼巨大的嘴巴与尖锐的牙齿对老船夫的话深以为然。 “您这么做不符合渡船运行条例吧。”船舱口萧大博士出声质疑老船夫刚刚的举动。 萧伯纳老人歪着头看了萧笑一眼。 “我以为你们会喜欢这种小节目哩。”老人眨眨眼顺脚一勾踢在了船首斜插的竹竿上。竿顶挂着的金黄色铜铃随之摇摆水面顿时响起一片叮铃铃的铃声。 钻出水面的捕猎者们惊慌失措纷纷潜入水底转眼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寂静河重新变的一片寂静。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十三章 孽妖 热闹结束河面重新变得安静围观的学生们也三三两两回到了船舱。 甲板上除了撑篙的老船夫便只有郑清与伊莲娜两个人的身影了。 郑清心底暗自雀跃。 “你跟特鲁多教授决斗了吗?” 最终还是伊莲娜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率先问道。 上学期末因为《魔杖》将郑清列入了新一期的大阿卡纳名单让原本占据着‘世界’称号的特鲁多教授掉出了名单导致那位小心眼的教授非常恼火一度声称要与郑清决斗时间就定在期末考试结束。 只不过期末考试刚刚结束郑清就脚底抹油撒腿溜回了家自然没有去应战。 他也不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属于逃跑——毕竟一位是第一大学雇佣的正式教授是资深的注册巫师;而另一位则是刚刚入学半年的新生连现代魔法的基础原理都没有背完。 不应战丝毫不影响郑清的荣誉感。 “我一向是尊师重道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对教授打开法书呢?”郑清一本正经的辩解道。 伊莲娜翻了个白眼跳过了这个话题。 “我记得你过年不是回家了吗?什么时候回学校的?”说着女巫垂手点了点脚下的摆渡船:“你今天坐船干嘛去?” 对于能够找到聊天的契机年轻公费生表现的异常高兴。 “在家呆了两个星期昨天下午刚刚回学校。”他掰着手指头细细解释道:“因为我是公费生学校要求我们寒假完成一定的公益劳动我提前来学校主要就是为这个事情……恰好辛胖子打算做一个贝塔镇北区现状的调查报告让我帮忙两下里一合计我也正好可以把我的公益劳动安排在北区……” “贝塔镇北区……凹区吗。”吉普赛女巫垂下眼皮轻声说道:“这么说你们今天坐船是去北区喽?” “宾果!”郑清没有注意到女巫的表情乐呵呵的打了个响指。 “听说北区的戏法师们对巫师很不友好你们这么去没关系吗?”伊莲娜再次提醒。 郑清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腰间的灰布袋豪气十足:“没关系我们有法书与符箓……况且再不友好那里也属于贝塔镇属于第一大学范围之内我们随时可以向学校寻求帮助的。” 女巫终于不再说什么抱着胳膊转身看向船外平静的河水。 气氛沉默了几秒钟郑清终于反应过来其实自己也可以问问题。 “你今天坐船干嘛去?那些都是你的同伴吧。”他试着用轻快的语气问道:“不过我好像没在学府里见过她们……” “都是吉普赛女巫团的留学生”伊莲娜回过头笑着解释道:“只不过她们没有在九有学院……那两个个子高的是星空学院的那个瘦瘦小小的在亚特拉斯还有那个最漂亮的在阿尔法学院……” “你才是最漂亮的。”郑清不由自主打断女巫的话。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的孟浪脸颊立刻开始发烫起来。 女巫闻言眉眼弯弯有那么一瞬间郑清感觉原本幽暗的水面都变得明亮了许多。 “几天不见拍马屁的功夫见涨呐!”伊莲娜伸出手赞赏的拍了拍郑清的肩膀大大方方的夸奖了一句。 郑清感觉心脏被她拍的砰砰狂跳。 “这不是马屁这是事实!”他响亮的回答着——这一次他没有一丁点脸红燥热的反应反而有种飘飘然中气十足的感觉。 女巫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咳咳……”一阵突兀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位年轻巫师之间的闲聊。 郑清一脸丧气的转头看向老船夫。 “谈恋爱去船舱里谈不要在老夫的甲板上晃悠。”萧伯纳老人粗着嗓子说道:“下面一段水路可能会有孽妖出没你们站在甲板上小心被孽妖卷走。” 郑清闻言勃然变色。 “孽妖?!”他一把按在了腰间的灰布袋上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学校附近还有孽妖?!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与他相似伊莲娜也立刻紧张了起来一把攥住了男巫的胳膊。 这并不是因为郑清胆小或者对妖魔敏感而是因为对巫师们来说孽妖就像是特大号的臭虫似的放任不管会污染环境一巴掌拍死又恶心自己——即便对于妖魔们来说孽妖虽然名字中带一个‘妖’字但妖魔们并不将孽妖当做自己的同类。 如果说巫师们追求的是秩序与真理妖魔们追求的是混乱与堕落那么孽妖追求的还在二者之外。 它们是这个世界的冗余。 是受所有生命排斥的存在。 没有固定的形态没有统一的形象每一头孽妖都具有唯一概念性但所有这些概念又都不符合常理与逻辑。 弱小的孽妖可能只是一段代码、一句咒语没有血肉之躯比空气还不如。 强大的孽妖可以吞噬星空、吸干时间长河、颠倒因果众生。 在新世界这种生命也被称为‘神孽’‘模因’‘诡异’等等部分强者还会被冠以‘旧日支配者’的名号。 巫师们最初只是因为孽妖与一般妖魔拥有相似的黑暗属性因而将其列为了同一类生物。当然随着现代魔法理论的发展巫师们已经认识到妖魔具有内在秩序性而孽妖则具有天然混乱属性并不属于同一个物种。 但一方面长久以来的分类习惯另一方面不论是妖魔还是孽妖都是巫师的敌人因而直到现在除了专业研究者之外大部分巫师仍旧将两者混为一谈——只不过在巫师们眼中孽妖是比妖魔更糟糕、更令人厌恶的存在。 “第一大学什么没有你想参观古神都有地方去。”萧伯纳老人对两位年轻巫师的震惊有些不以为然:“孽妖也不全是那么危险而且它们大多数时候都在休眠基本不会搭理巫师。让你们呆进船舱只是以防万一……” 话音未落河道尽头便传来一声低沉的鸣叫: “呱……”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十四章 撒托古亚的后裔 布吉岛上有许多蛙。 比如白嘴鱼尾叫声仿佛鹞鹰吃了它的肉可以治疗白癣病的‘脩辟’;再比如头上生角颌有丹书五月五日午时取之阴干能辟百兵的‘鼓造’;还有身长两米口吐红气卷鸟虫蛇鼠为食静则化为红岩的‘虾蟇’等等。 当然最常见的还是那些黄绿皮肤、聒噪烦人、在水坑与沼泽间爬来爬去的两栖动物。以及伊势尼养的那只能够在半空攀爬往来身影迅捷被它拿来做信使的小蛙。 但任何一种都不能与郑清眼前这只相提并论。 它蹲坐在河湾尽头的礁石上足足有五米高宽嘴巨眼大腹便便浑身上下长满了黑短的软毛在寒风中缓缓拂动。 事实上用蛙来称呼它是不准确的——充其量它只是具有蛙的某种特征——但从另一个角度不论是它腹腔传出的低鸣还是疑似冬眠的特性又让它与蛙之间的距离近了点。 “站在原地不要动弹!” 萧伯纳老人嘴唇微动声音却非常清晰的在两位年轻巫师耳边响起:“撒托古亚的后裔喜静不喜动不论是它自己还是它的猎物……所以你们现在最好乖乖的站在原地不要动弹。” 撒托古亚的后裔应该就是那头怪物的名字了。 原本打算悄悄摸回船舱的两人闻言不得不僵立在原地战战兢兢的看向数十米外那道高高耸立的身影。四下里一片安静就连挂在船头叮铃铃作响的铜铃铛也沉默了下来。 “它是啥?”郑清轻声问道。 声音在空旷的环境里显得异常清晰越过水面传出很远。 原本坐在礁石上闭目养神的巨蛙面向小船的那颗眼睛咕噜一转露出巨大的、半透明的、金黄色瞳仁。 透过瞳仁落在小舟上的目光令年轻公费生浑身冰凉。 那目光中没有杀意、没有残忍、没有暴虐、但也没有一丝好意透过那双眼睛郑清仿佛看到了一座正在坠向归墟的世界仿佛看到了一团乱麻般纠缠在一起的五颜六色的线条。 他的太阳穴用力的跳了跳一阵尖锐的刺痛感透过颅骨与大脑皮层深刻的凿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唔……”年轻男巫捂着脑袋闷哼一声跪坐在了甲板上。 “我马玄黄!” 低沉的咒语声从老船夫的方向传出一道暗黄色的流光后发先至瞬间击中了巨蛙刚刚睁开的眼睛。 “啪!”一声硬币砸在鸡蛋壳上的脆响传入郑清的耳畔他的表情骤然一松脑海中的刺痛来的快去的也快一瞬间由地狱直入天堂令他有种剧烈的心悸感。 从郑清看向那头巨兽的眼睛到他摆脱刺魂的疼痛整个过程连五秒钟都没有。 直到这时吉普赛才反应过来惊慌的蹲下身子双手扶住郑清的肩膀连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没事吧?!” “没事”郑清咧咧嘴扯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脸:“只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伊莲娜知道郑清在宽慰她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蹙着眉紧张的抱怨道:“什么蚊子能把你直接叮倒在甲板上!” 郑清没有在意女巫的抱怨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看看我的眼睛有没有变红?”他看向伊莲娜语气有些紧张。 前几次受刺激头痛后往往会出现眼睛变红的后遗症让郑清不胜其烦。而且每次眼睛变红后恢复的时间越来越长——最近一次是大雪节气的那天他陪伊莲娜去临钟湖畔赏雪被湖心塔影响导致两只眼睛都变红了。 那次后遗症一直到期末冬狩的时候才真正结束前后几乎持续了一个月的时间。 所以郑清现在对这一点非常敏感。 伊莲娜自然也清楚这个情况。 “黑白分明非常健康。”女巫嘴角一翘自黑道:“总不至于每次你陪我眼睛都会变红吧……” 郑清默默后脑勺嘿嘿两下没敢接话。 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寂静的河水在船舷外汩汩流淌着裹挟着轻巧的摆渡小船越过了岸边一棵又一棵高大的返魂杨。 因为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弯道水流在这里稍微有些湍急所以行船速度也快了几分。 只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摆渡船便越过了河湾的尽头开始转向。而那头蹲坐在礁石上的巨大生物也得以再次出现在了两位年轻巫师的视线中。 郑清这时才看到刚刚萧伯纳老人的咒语并没有直接命中那头巨兽的眼睛——他刚刚还以为老人的咒语将那头蛙怪的眼珠子打爆了——那道咒语只是在巨兽的眼睛外堵了一层细纱阻断了它的视线。 回过头老船夫正双手持篙浑身肌肉紧绷目不转睛的死死盯着河湾处慢慢复苏的巨兽。 “真是见了鬼了。”老人轻声嘀咕着攥着长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指间的竹节:“这头畜生十年都不睁一次眼睛……怎么大冬天的开眼了……” “我们下去吧。”伊莲娜附在郑清耳边小声说道。 她的双手还扶着郑清肩膀一股馥郁而熟悉的芬芳充斥着年轻男巫的鼻腔。 郑清稍稍犹豫了几秒——他并不是一个热血到奋不顾身的人而且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在甲板上不一定能帮到老船夫。但站在老人的位置假如稍后老船夫真的需要那‘最后一根稻草’的帮助而旁边没人的话是最糟糕不过了。 换一个角度倘若老船夫被那头怪物打败了这条小小的渡船、船舱那层薄薄的甲板能够阻挡怪物的袭击吗? 郑清觉得自己宁可直面那头怪兽被其吞进肚子里也不愿躲在船舱战战兢兢祈祷船毁的时候平安无事。 “后退一点就行。”郑清停了停接受了女巫一半的建议——两个人缩回了船舱只不过他露了半个身子在船舱外面手中捧着那柄长长的雷明顿符枪隔着船舷瞄准了那头怪物。 “这么远能打中吗?”伊莲娜略显担忧的声音在男巫身后响起。 郑清对此信心满满。 “放心吧”他将手指探进灰布袋里摸出一颗浑身上下缭绕红光的符弹:“更远的距离我都打过……更何况我还用了特殊的符弹。”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十五章 一滩烂泥 郑清口中的特殊符弹并非制作符弹的手法特殊而是裹弹的符箓有异。他的这颗符弹使用的符箓是用他的鲜血勾画的。 就大部分巫师而言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鲜血画符了。 一方面是危险倘若符纸燃烧不彻底血液被敌人收走不需两个钟头千奇百怪的诅咒就会降临;另一方面画血符会对巫师造成巨大的身体负担严重的甚至会损耗寿命。 因而即便符箓中有使用鲜血的地方也至多不过是用几滴指尖血在画符结束后叉一个符脚。就像郑清上学期在流浪吧为李萌画符时所做的那样。 但凡是有弊的自然也有利处。巫师使用自己鲜血勾勒的符箓不仅使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而且威力也较那些用龙血墨水或者朱砂勾勒的符箓强大数倍。所以这种古老的画符技艺最终还是传承了下来。 冬狩猎会之后考虑到自己的作战手段非常有限郑清痛定思痛画了几道血符最终裹出了三枚血符弹以防万一。这些符弹平日都藏在灰布袋里的桐木小箱子里。 考虑到需要使用血符的环境肯定后非常恶劣他画的都是适用范围更为广泛的镇邪符不论是面对妖魔还是那些偷偷摸摸的月下生物这种符箓都有很好的克制效果。 原本以为这些‘镇邪符弹’会在桐木箱内沉寂许久却不料现在就到使用它们的时候了。 在将一枚弹身缭绕着猩红血色的符弹压进雷明顿的弹仓后郑清心底的压力终于轻了一点。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船舷看向远处礁石上蹲坐的怪兽。 名为撒托古亚后裔的蛙形巨兽眯着眼懒洋洋的坐在那块礁石上仿佛之前老船夫袭击它的那一串咒语是拂面春风一般没有丝毫暴怒生气的表现。 不知是不是错觉郑清总觉得它那眯缝着的眼睛后隐藏了一道认真观察自己的视线。 与年轻公费生一样萧伯纳老人并没有因为撒托古亚后裔安分的表现而放松警惕在摆渡船转弯之际仍旧丢出了一连串强力昏睡咒试图让那头怪物更安分一点: “尚寐无吪!”“尚寐无觉!”“尚寐无聪!” 这些咒语并不具备攻击性而是作为控制性的咒语。在这种环境下这类咒语显得更加可靠一点。 老人的选择非常谨慎但还是低估了撒托古亚后裔的阴险。 就在老船夫丢出昏睡咒的同一时间怪兽巨口微张一道赤红色的影子激射而出径直撞向摆渡船的中央。 赤影袭击方向的尽头恰有一位年轻的公费生探出半个身子手中举着一杆符枪。 “放肆!”老船夫怒喝一声手中竹篙在河中一点、一挑一条米许长短、身形肥硕的大鱼便被他凌空挑出砸向那条赤红色的影子。 大鱼后发先至挡在了赤影前行路途的中央。 “噗。” 仿佛一块泥巴砸在了朽木上的沉闷声响赤影撞在了大鱼身上。 只是一瞬间那条大鱼便在郑清惊骇的目光中被抽干精气神变成了一条鱼干。在赤影退却后随风飘飘摇摇落回河中在水面打着旋转了几圈悄无声息的沉入河底。 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令人望之而心生寒意。 郑清倒抽一口凉气手指一紧下意识的扳动符枪的扳机。 “啪!” 一道耀眼的红光从郑清手持的枪管中一闪而出与此同时一声轻微的爆破声在郑清耳边响起。 红色的符弹裹挟着刺眼的光芒悄无声息的没入蛙怪的身躯。 老船夫回头看了郑清一眼点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点头是赞许年轻巫师果断的举动许多年轻人在面对那头怪物的时候都没有攻击的勇气;摇头则是对郑清的攻击方式不以为然示意他不要再做无用功了。 在老人看来仅仅一枚符弹说不定连蛙怪的外皮都擦不破对目前的局面杯水车薪还是不要浪费那宝贵的符弹了。 似乎是为老人的反应做注解那头撒托古亚的后裔对攻击自己的符弹不闻不问甚至有心情冲年轻巫师咧咧嘴。 郑清严重怀疑它是在嘲笑自己。 “我说…”他扭头看向老船夫刚刚说了两个字便被旁边的惊叫声打断了。 “那是什么?!”吉普赛女巫震惊的声音在郑清耳畔响起。 郑清回过头顿时目瞪口呆。 刚刚还在冲自己咧嘴的蛙怪现在的表情已经扭曲成一团原本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睁得滚圆宽大的嘴巴大张着发出无声却让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的惨嚎。 伴随着它的惨嚎一道道金红色裹挟着赤炎的光芒从它的身体内部迸射而出将它原本高大、坚固的身躯撕裂。蛙怪身体表面那些黑色的软毛在火焰的炙烤下蜷曲、焦糊蒸腾起一股股黑灰色的烟气缭绕而上。 “卧槽!” 站在船头的萧伯纳老人用两个粗俗轻浮、非常不符合他身份的字眼儿形容了他现在的心情。这也是郑清现在的心情。 只是片刻之间。 那头刚刚看上去似乎还不可一世、强大无匹的撒托古亚后裔便随着一声轻微的‘叭嗒’声变作了一滩黑色烂泥稀里哗啦跌落在礁石之上。 寒风吹过沉默森林里静悄悄的一片。 只有礁石上袅袅升起的几缕白烟向路过的摆渡船解释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良久。 萧伯纳老人才哑着嗓子低声询问年轻公费生:“你刚刚用的什么符弹?哪里定制的?” 郑清半张着嘴茫然的看着远处礁石上的那片狼藉眨眨眼然后又回头看了老船夫一眼似乎想要确认自己看到的都是事实。 “这是我干的?”他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空洞随即他用非常肯定的声音否定道:“不这不是我干的……跟我没关系!” 这一点非常关键。 沉默森林里所有生物的所有权都属于第一大学任何未经允许的猎杀与捕获都会收到一张吓人的罚款单。 郑清的小金库连一张最低额度的罚款单都支付不起。 所以他绝对不能承认那头怪物变成烂泥跟自己有一个铜子的关系。 说不定那头怪物平日就喜欢变成一坨烂泥——谁都知道第一大学的青蛙都是变态生物没一个正常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十六章 第一波调查员 “噗噗!” 几声轻微的爆破声在河岸边缘响起五个身着黑袍的巫师突兀的出现在了摆渡船上众人的视线中站在河湾拐角的岸边隔着摆渡船与那块礁石上的烂泥堆隔河相望。 在那只蛙怪炸掉的第一时间萧伯纳老人已经撑着竹篙将摆渡船停在了河水中央。 任凭湍急的河水簇拥着急流而过渡船在水中晃晃悠悠却没有再向前挪动一丝一毫。 “进去都进去。”老船夫挥着手把年轻巫师们向船舱里驱赶着同时一把按在郑清的肩膀上吩咐道:“你留下。” 待其他同学都进了船舱后老人念动咒语落下船舱左右的百叶窗与前后舱门隔绝了船舱里那些好奇的目光同时也将整条渡船的安全系数调整到最高。 郑清手中拎着那杆雷明顿木木的站在原地看着河岸礁石上的那堆烂泥心底万马齐喑万驼奔腾——这就死了? 不是说孽妖生命力很顽强很难从‘概念’上被抹杀吗? 难道自己遇到的是一头假的孽妖? 难道那块礁石上坐着的仅仅是一头博格特与软泥怪杂交出的怪物吗? 还是说对面那家伙实际上萧伯纳老人打死的? 不应该不是如果是萧伯纳老人打死的他刚刚就不应该是那种震惊的语气了。 就在郑清发呆的时候河岸上新出现的那些巫师中的一员遁到了摆渡船上站在了老船夫的面前。 “上午好教授。”黑袍巫师非常有礼貌的向萧伯纳老人打了一声招呼。 这名巫师个头不高但身材健壮有一双漂亮的绿眼睛下巴有些圆润声音富有磁性总体给人一种非常有亲和力的感觉。 “不要喊我教授我现在只是一个老船夫。”萧伯纳老人一手抓着竹篙另一手随意的摆了摆语气显得很敷衍。 “好的教授。”黑袍巫师从谏如流点点头然后看了郑清一眼从腰间扯下一个记事板与一根羽毛笔抱在怀里停了停等那根羽毛笔站在羊皮纸上跳舞才开口问道: “您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监控魔法显示这里有强烈的魔法波动以及‘疑似’巨大的生命消失信号。” 他将‘疑似’两个字咬的格外重听上去像是希望萧伯纳老人否认他的判断似的。 郑清注意到这位黑袍巫师的胸口绣着三柄交叉的长剑。他感到毫不意外每次事故现场都能看到三叉剑的身影。他也不意外这位三叉剑巫师对麻烦的规避态度。 除夕当天那位三叉剑专员的表现就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然而萧伯纳老人并不打算惯着他。 “那头撒托古亚的后裔死了。”老船夫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黑袍巫师抱着记事板的手臂抖了一下那根在羊皮纸上跳跃着的羽毛笔也被吓的飘在了半空中。 他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礁石再重新转过头看向老船夫用惊疑不定的语气重复道:“您说什么?!” “那头撒托古亚的后裔死了!消失了!变成一坨烂泥了!”老人没好气的回答道:“这么简单的事实你看不到吗?它平常就坐在那块礁石上面现在不是看不见了吗?” 黑袍巫师圆润的下巴扭了扭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只不过他那欲哭无泪的表情很好的说明了他现在的心情。 郑清原本心塞的感觉莫名舒畅了一点点。 “愣着干什么?!”萧伯纳老人瞪了一眼三叉剑的巫师稍稍提高语气:“该做笔录做笔录该固定证据固定证据该收集材料收集材料……你愣在这里干什么?难道你在这里一动不动那头该死的蛙怪就能复活不成?”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一届比一届差。” 听到老人的训斥之后黑袍巫师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安排着岸边的同事开始工作同时小声辩解道:“应该是那头撒托古亚后裔死亡后气息弥漫导致四周环境恶化……我记得这类孽妖对巫师精神影响很大。” 郑清眼珠子左右转了转。 他倒是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感觉。 三叉剑忙碌着收集材料、固定证据的时候萧伯纳老人终于把注意力放回年轻男巫的身上:“你刚刚说那枚符弹是哪里来的?” 我刚刚没说郑清在心底腹诽着但嘴边却老老实实回答道:“是我自己裹的。” 停了停他又急急忙忙强调了一句:“那个青蛙怪绝对不是我打爆的……我那颗符弹就是普通的镇邪符裹出来的不可能有那么大威力。” “是血符吧。”老人敏锐的指出了这一点显然他早就注意到那枚符弹周身缭绕的血气。 “是血符。”郑清点点头还想辩解点什么话没出口就被老人打断。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老船夫从怀里摸出登船簿用手指蘸着唾沫一页一页翻开起来头也不抬的说道:“姓名、年纪、专业、学院、乘船理由之类的信息都报一下。” 郑清眼角的余光瞟见旁边那位三叉剑的雇员正指挥着记事板与羽毛笔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做着笔录。看上去他对老船夫抢走调查权非常乐意相当配合。 公费生心底稍稍紧张了一点按照老人的要求逐项回答道:“郑清一年级九有学院天文08-1班学生班主任是姚小米教授……” “老姚?”萧伯纳老人诧异的抬起头:“你是他的学生?” 姚教授作为九有学院的院长被萧伯纳老人重视不足为怪。郑清立刻点头承认。 与此同时三叉剑那位黑袍巫师也惊讶的叫了起来:“郑清?你就是郑清?世界的那个郑清?” 半个多月没听人念叨这件事乍听到一位陌生人提及‘世界’郑清好悬没反应过来。 迟疑片刻他才慢慢点头承认道:“对是我。” 这个头衔并不是什么隐秘信息稍微调一下就能查个一清二楚而且现在是事故调查阶段郑清不觉得自己隐匿身份有什么好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十七章 世界之外的威胁 “世界?什么世界?哪个世界?”萧伯纳老人显然对这类时事类新闻已经不太关注了反问道。 听上去他误以为对方提到的是某个新世界。 “《魔杖》的世界大阿卡纳序列最后一位的那个‘世界’!”三叉剑的雇员一脸兴奋仿佛考据族遇到了一份罕见资料似的:“他可是巫师世界有记录以来年纪最小的‘世界’称号获得者……此外他还是第一大学的公费生、梅林勋章的获得者他率领的猎队在校猎赛上获得了冠军猎获了整个赛场一半以上的猎物!” “是新生赛不是学院杯。”郑清声音微弱的辩解道。 听着别人将自己的成就一件件罗列出来总有种怪怪的感觉。他的脸色涨的通红——这是许久都没经历过的事情了。 “梅林勋章?称号世界?”萧伯纳老人仿佛第一次认识郑清似的垂下眼皮严肃而又好奇的打量着年轻男巫语气多了几分了然:“这样的话打爆那头小怪物倒也说得过去。” “我没有……”郑清声音异常无力。 他觉得某些误会自己似乎永远也说不清了。 “行了哪个巫师还没点秘密不用解释了。”萧伯纳老人大手一挥直接给郑清的回答定了性。侍立在一旁的三叉剑某人连连点头竟毫无异议。 年轻公费生嘴角抽了抽最终放弃挣扎不再奢望能够当着两位‘大人’的面理清这件事。他现在只盼望着能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要知道早上离开学校的时候萧笑还领了一个什么小屋的协助任务。 他可不希望自己宝贵的假期都浪费在别人身上。 “咳咳”三叉剑的雇员轻声咳嗽了两下把年轻公费生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过去:“虽然你的身份特殊但是该进行的流程还是需要进行……希望你不要介意。” 郑清扯了扯嘴角。 他完全不介意的——事实上他也不觉得自己身份有什么特殊。 “那么说一下事情发生的具体经过吧。”三叉剑的巫师重新架起记事板好整以暇的看向年轻巫师。那根雪白的羽毛笔轻巧的悬浮在记事板上等待郑清开口。 郑清转头看了萧伯纳老人一眼。 老船夫双手拄着竹篙正眯着眼打量着湾脚礁石上忙碌的其他几位黑袍盯着那只怪物死亡后留下的那堆烂泥似乎没有注意到旁边两人之间的谈话。 年轻的公费生轻轻吸口气认命般回过头开始描述起自己一路的所见所闻。 从临钟湖码头出发开始到两岸景色、船夫小调、再到一条银鱼引发的河面沸腾——甚至包括萧伯纳老人唱的小调儿他也说了一下——最后就是摆渡船在河湾处的遭遇了。 “……那只青蛙怪想要偷袭我的时候被船长阻挡了然后我下意识打了一枪就打了一下它就变成一堆烂泥了。”说到这儿似乎担心调查员不相信郑清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这点您可以询问船长我那就是一颗普普通通的镇邪符裹的符弹。” “不用担心这些我们都会交叉核实的。”三叉剑的巫师和气的安慰着随即又感叹道:“果然就像老师当初说的那样强大的巫师就算是用一个简单的束缚咒也能扼住命运的喉咙……像我的镇邪符估计连一百年的老鬼都镇不住。” 郑清表示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了。 另一边萧伯纳老人似乎对郑清提到的‘船长’头衔非常满意还没等三叉剑的巫师开口便笑呵呵的说道:“我船上这位乘客已经说的非常详细了我也没有更多要补充的总之是那个撒托古亚后裔先动的手校工委不会为此赔一个铜子儿。” 郑清闻言顿感热泪盈眶连连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三叉剑的巫师干笑两声连声道:“这种事情这种事情要调查结果出来以后才能确认……我们只负责简单调查一下只负责调查。” 萧伯纳老人有些不满:“也就是说你们不打算护送我们上岸?” “护送?”郑清扬起眉毛对老人的用词有些不解。 注意到他的困惑三叉剑的巫师适时解释道:“你们在这里只是进行简单的登记稍后靠岸还需要进一步协助调查……不用担心都是程序问题很简单的。至于护送也是为了你们安全毕竟你打爆的是撒托古亚的后裔。” 郑清已经不打算与他争论自己到底有没有打爆那头青蛙怪了。 他对三叉剑巫师说的另一个情况很在意。 “难道你们说的那个撒托古亚会报仇吗?”他的语气有些不安。 三叉剑的巫师摸了摸羽毛笔的毛犹豫了一下才解释道:“虽然只是一头孽妖但理论上来说这类旧日支配者的后裔都在它们老祖宗那里挂了号它们出现任何生命状态的异常都会引来星空深处的觊觎目光……所以这件事稍稍严重一点。” 郑清悄悄咽了口唾沫。 所以说他绝对不能跟那只青蛙怪的死扯上一毛钱的关系! 简直夭寿了! 旧日支配者之类的存在也是一个大学一年级学生惹得起的? 有那么一瞬间郑清甚至开始考虑后面一段时间要不要在苏施君面前怂的彻底一点躲在青丘公馆不出门。 但很快他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相对来说第一大学比青丘公馆的安全性更高一点。 “那你说的那位”郑清伸出食指悄悄指了指头顶小声问道:“它大概什么时候会有反应呢?” “这可不一定”三叉剑的巫师显然没有意识到年轻男生的不安毫不在意的回答道:“也许一天也许一个星期也许一个月……你知道那种存在不论体型还是意识都庞大无匹它转动一个念头可能某些短生种一辈子就过去了……而且还存在刚刚睡醒意识惺忪反应可能会更慢一点。” “所以这件事看运气。”萧伯纳老人在一旁接口——他倒是知道郑清问题背后的担忧是什么——安慰道:“不过你放心这里是布吉岛你是第一大学的学生而且有那么多头衔给撒托古亚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这里撒野。” 这个回答终于让郑清稍稍感到了一点点心安。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十八章 贝塔镇的骑警 “至于护送的事情会由贝塔镇治安局的骑警们负责。” 说到这里三叉剑的巫师抬起头看了一眼沉默森林远处的树梢然后摸出怀表瞅了瞅时间嘀咕道:“怎么还没来……这个点儿他们应该到了啊?” “那边!”郑清指着与三叉剑巫师视线相反的方向大叫一声:“是不是他们?” 船上其他人齐刷刷转头看向郑清伸手所指的方向。 只见几个骑着扫帚的身影恰从河湾的另一头急速飞了过来正在不断降低高度。途中河岸两侧探出的高低起伏的树梢没有对他们造成丝毫困扰。 扫帚在那些巫师的驾驭下轻巧的掠过一个个障碍不时卷起几片枝头残留的枯叶。 “呼!” “呼呼!” 非一刻骑警们带着呼啸的风儿停在了摆渡船两侧。 新来者总共五人左右各两名悬帚而待;还有一位领头的骑警将扫帚停在了甲板上腿一抬从扫帚上跳了下来。 郑清注意到这些扫帚都是蓝白条纹的。 扫帚尾巴还挂着一根细线线头悬了一个仿佛陀螺似的红色南瓜灯正一边疯狂的旋转着一边发出吱哇吱哇的蜂鸣警报显得聒噪不已。 跳下扫帚后那位领头的骑警顺手抓起红色南瓜灯挂在扫帚尾巴处嵌着的钩子上南瓜灯终于停止了尖叫郑清也顿觉耳根子清净了许多。 然后骑警队长才大踏步向老船夫走来。 “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帮助吗教授?”他扯了扯头上的尖顶巫师帽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法书上语气彬彬有礼。 郑清注意到他的帽檐上盘着一条荧光橙色的玉米蛇正耷拉着脑袋仿佛睡着了。即便骑警队长拽帽檐也没让那条小蛇稍微动弹一下。让人怀疑那不是活物只是一个装饰品。 “不要叫我教授!”萧伯纳老人叹口气用下巴指了指旁边三叉剑的巫师说道:“一起意外事故……按照流程处理就行。” 三叉剑的巫师立刻将手中的记事板递到骑警队长的手中同时简明扼要的描述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 末了他指了指郑清以及脚下这条船补充道:“因为我们还要完成后续现场任务你们时间上比较方便所以稍后护送摆渡船前往贝塔镇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们了……把郑清同学送到北区码头下船就可以上岸后有我的其他同事接手后续工作。” “辛苦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骑警队长已经浏览完毕记事板上的内容闻言又扯了扯那宽大的帽檐和气的点头答应道:“这是我们的职责。” 三叉剑的顿时喜笑颜开。 但还没等他的笑容退却骑警队长就再次开口: “时间上倒是没有问题……不过我们现在使用的扫帚是‘协和max’系列最低时速也有六十再慢的话扫帚会失速。如果是以前的‘蜂鸟-4c’或者‘蜻蜓-5系还好说那两款扫帚有很好的低速飞行能力……现在这款的话……” 说着他环顾左右脸上露出一丝难色。 他的担忧众人一目了然。 摆渡船只是普通的撑篙船并没有安装高端的炼金动力设备想靠它来追赶‘协和max’系列的飞天扫帚确实力不从心。 萧伯纳老人哈哈大笑起来非常霸气的挥挥手:“多大点儿事……你们尽管旁边飞追不上你们我把这小破船给劈喽当柴烧!” 说罢他弯腰从船头竹篓里捞出那几只巴掌大小的白色水牛径直丢进河水中。 水牛见河水而涨眨眼间便从巴掌大小长到了两米高低。盘曲的牛角、壮硕的肌肉、光滑若缎的皮毛都向旁观者们展示着它们的不凡。 而后萧伯纳老人跺了跺脚。 甲板下的夹层中激射而出几条粗大的缆绳仿佛游蛇般攀附到水牛身上来回穿梭着片刻之间便构起了结实的牛架。 “时速六十的话五牛之力就足够了。”老人点点头手中竹篙在水中轻点一下看向船上两位调查员眨眨眼:“出发吧!” 骑警队长惊讶的看着那些在河水中只露出一点后背的大家伙以及那几根绷紧的缆绳称赞道:“现在很少有人养这么多玉牛了。” “因为大家都觉得炼金设备养护更方便一点。”三叉剑的巫师回答着转头看向老船夫:“那么教授回见!” 说着他收起记事板与羽毛笔随着一声轻响从甲板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骑警队长也重新跳上扫帚开始在摆渡船上方带路巡查。 扫帚尾巴上吊着的那个南瓜灯再一次疯狂旋转着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接下来的航程中萧伯纳老人没有重新打开船舱的封锁郑清也只能抓着船舷盘着腿老老实实坐在甲板上任凭寒风吹的他泪流满面。 但客观的说在甲板上看风景比在船舱里更清晰更有感觉。 即便现在是寒冷的冬季郑清仍旧能够感受到沉默森林里蕴含的勃勃生机——如一瓶窖藏的老酒在瓶盖打开之前香气含而不露——这一点是坐在船舱透过那些玻璃窗很难感受到的。 当然现在坐在船舱里的乘客连这点权利也被剥夺了。 船舱两侧的百叶窗从之前开始就再也没有打开过郑清琢磨着估计要到码头萧伯纳老人才会结束对他们的‘保护’。 因为架了几头水牛的缘故后续的航速变得异常迅捷。 原本大半天才能走完的水道在水牛的牵引下只用了小半个钟头就完成了。当摆渡船停靠在贝塔镇北区码头边上的时候太阳甚至还没有升到最高处。 这让郑清大为眼热。 “您这水牛卖不卖?”当他看到萧伯纳老人将那些白色水牛重新收回竹篓里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问道:“从哪里买的?多少钱一头?” 老船夫耷着眼皮扫了他一眼。 “这是校工委提供的工作用牛非卖品。”老人粗声粗气的补充道:“如果真想买可以去格林杂货铺问问他们那里什么都有卖。”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十九章 注册巫师也分等级 听到萧伯纳老人的解释郑清略感失望的收回了视线。 他询问那个问题当然不是打算自己养一头水牛。如果有那点儿闲钱他宁肯在水盆里养一只小人鱼就像他小时候在回字集看到的那种。 之所以问老人那个问题只是想给d&k找一个新的商品罢了。 但既然格林杂货铺已经有卖那这个想法自然就被打消了。他的那爿小店可完全没有跟格林杂货铺竞争的能力。 上岸后三叉剑的人早已等候多时。 在码头接站的也是郑清的老熟人。 三叉剑那位圆脸胖乎乎的安德鲁专员。 “你现在是在贝塔镇驻点了吗?”郑清看着面前的圆脸巫师好奇道。 他记得自家小店开业的时候这位安德鲁专员因为调查鱼人出校的事情曾经去过店里。当时这位安德鲁提及过他只是被临时抽调到贝塔镇帮忙。 听话里话外的意思应该不会在镇子上呆许久。 但郑清没想到过了一个多月寒假都快结束了这位安德鲁专员还在贝塔镇徘徊。 “只是临时驻点”安德鲁没有否认郑清的猜测语气稍显沮丧:“主要还是因为年轻资历浅局里密级稍微高一点的任务都没我们的份儿……真羡慕那些进了研究院的同学啊。所以说好好学习还是有用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安德鲁心有戚戚的拍了拍郑清的肩膀。 郑清不清楚临时驻点与密级高低有什么具体关系但不妨碍他注意到另外一个问题。 “那你干嘛不申请进研究院?”郑清有点好奇:“我记得他们招收的标准也是注册巫师及以上吧……跟三叉剑差不多的。” 三叉剑招人也是注册巫师起始这点郑清以前听别人说过。 “中级同学中级注册巫师。”安德鲁的圆脸上流露出一丝丝悲伤的表情:“类似第一大学助教、实验室研究员以及我们局里的资深探员都需要中级注册巫师证书……而我只有初级注册巫师证书。巫师联盟以及许多大中型机构的基础雇员其实也只需要初级证书就可以了。” 郑清闻言顿时恍然。 就像白丁世界的会计师有初中高等级一样注册巫师其实也细分做了初级注册巫师、中级注册巫师以及高级注册巫师。 从第一大学毕业拿到的注册巫师证书实际上就是初级证书。 中高级的证书在申请的时候要么需要申请者提供高水平的论文、或者研究成果;要么需要数年巫师执业经验以及高级注册巫师的推荐信——对于绝大部分普通注册巫师来说想要达到相关条件并不容易。 这些信息郑清其实也了解只不过刚刚他没想到这方面罢了。 “唔真是个悲伤的事情。”郑清陪着三叉剑的专员一同叹了口气。 他俩说话的时候萧伯纳老人已经将摆渡船的船舱打开。那些在船舱里憋了一路的乘客们纷纷跑了出来一时间这座不大的码头上人声鼎沸五颜六色的袍子交相辉映一派喧嚣的景象招来周围大量关注的目光。 毕竟这里是贝塔镇北区居住在这片魔法凹地的居民大都是戏法师。即便有几位能力稍稍出众的巫师怀里也不见得揣着初级注册巫师证书。 所以乍一看到这么多第一大学的学生出现自然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船舱了!”刚刚上岸的辛胖子在看到郑清的第一眼就一边抱怨着一边迫不及待的追问道:“你是把那只青蛙打爆了吗?” “那是一头孽妖。”萧笑在旁边纠正道。 伊莲娜跟着她的朋友们恰好路过闻言也停下了脚步。她示意她的朋友们先走一步然后她停在了郑清旁边。 “没事吧。”她轻声问道。 晌午时分阳光清爽淡橘色的光线落在吉普赛女巫酒红色的头发间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光纱令人见之而心神微漾。 安德鲁停止了与郑清交谈笑眯眯的看着他旁边的朋友们不再开口。 郑清直接无视了辛胖子的一连串问题看着伊莲娜讷讷道:“没没事……就是配合警察做一点微小的工作……” 辛胖子在一旁连翻白眼。 “警察?”伊莲娜的眼睛稍稍睁大了一点。 郑清注意到她的瞳仁在阳光下有些透明隐约透出种暗棕的色彩仿佛纯净的琥珀似的。 “哦就是三叉剑还有骑警”男巫立刻醒悟自己刚刚的错误用词连声解释:“警察是我老家的说法。” “哦。”女巫双手背后咬着嘴唇轻轻点了一下头。 场间的气氛一时陷入迷之沉默之中。 持续几秒后辛胖子终于忍不住干咳了两声提醒道:“我说清哥儿你刚才真的把一只青蛙怪打爆了吗?” “聒噪。”萧笑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抽在胖子背上抽的他直吸冷气。 伊莲娜则用同样好奇的眼神看着郑清似乎对辛胖子提的问题同样很感兴趣。同样对这个问题在意的还有三叉剑的那位安德鲁专员他已经拿出了记事板与羽毛笔好整以暇等待男巫开口。 郑清顿时陷入两难之中。 承认那只青蛙怪被自己打爆自然是很爽快的。这样不仅可以在女友面前耍个帅而且可以间接宣扬自己那个‘世界’的称号并不是水货。 但同样承认那只青蛙被自己打爆也充满了风险——首先自然是学校可能存在的追责风险万一学校要让自己赔钱呢?再则就是星空深处某位大佬随时可能到来的报复风险。 “那是一头孽妖是撒托古亚的后裔不是青蛙怪。”年轻的公费生纠结片刻后最终决定老实谦虚一点:“而且它到底死没死是怎么死的我也不清楚……我不比你们知道更多。” 意识到郑清不会在朋友们面前说更多信息后安德鲁终于上前打断了他们的寒暄:“好了好了有什么话题稍后再聊……郑清你跟我去三叉剑的办公室一趟做个简单的记录。”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十章 普利策女士 安德鲁说是做一个简单的记录事实上确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记录。 郑清跟着他去了三叉剑的办公室后只是按照流程填了几份表格——包括他的身份信息、学籍信息等——然后在协助调查通知单、现场勘验记录、询问笔录等材料上签字后便结束了。整个过程仅仅耗费了半个多小时。 当然在这期间三叉剑的工作人员倒是一直耐心伺候着花盆里的喇叭花与留影草确保整个调查过程有据可查。 调查结束在将郑清送离办公室的时候安德鲁提醒道:“根据目前的调查情况来看因为是撒托古亚的后裔先动的手所以即便你真的将它打爆了也应该不需要承担民事赔偿责任……当然在真正的结论出来之前我所说的只能算一个推测。” 郑清闻言顿感心安不少面带感激连声致谢。 安德鲁眨眨眼语气愈发和气了许多:“维护正义与和平保障巫师的基本权益是我们巫盟调查局应该做的事情……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最后一句话显得铿锵有力让郑清听的毛骨悚然后背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郑清在心底琢磨着脑海里冒出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念头。 他不是第一次跟这个圆脸的小胖子打交道就说第一次他能够在郑清面前跟托马斯大谈特谈赌博之类的事情就知道这不是一个非常守规矩的家伙。 这样一个不太规矩的家伙在自己面前用‘官话’显然很不正常。 就在郑清寻思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出了办公室门口停下了脚步。安德鲁并没有立刻与郑清挥手道别而是将他引见给站在门口的一位女士。 “这位就是郑清同学有什么情况您可以向他咨询。”安德鲁一脸和气眉眼笑成了一条缝说话语气甚至还带了几分讨好的感觉:“……当然如果需要的话巫盟调查局会派遣专业的工作人员协助您的工作。” 这是一个干练的年轻女巫穿着青灰色的斜纹软呢巫袍盘着螺髻带着一副红色镜架的无框眼镜。她的脸颊瘦削嘴唇很薄涂着珍珠色唇彩肩上挎着一个黑色的单肩斜挎包一手抓着笔记本另一个手正向郑清伸来。 “如果需要的话谢谢。”那位陌生女士一手抓住郑清的肩膀死死扣着仿佛一只老鹰按在了兔子身上似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兴奋。 郑清嘴角抽了抽脚下略微用力试图挣脱陌生女士的控制。 但他的努力立刻就失败了。 因为安德鲁的手按在了他的另一个肩膀上把他在原地固定的更结实了一点。 “这位是贝塔镇邮报的高级记者普利策女士。”三叉剑的专员先生一脸严肃的看着郑清提点道:“稍后的话可能需要你配合普利策女士做一个简单的采访……不用担心贝塔镇邮报是布吉岛上最古老的报纸也是巫师世界的权威媒体口碑非常好。” 与此同时那位普利策女士也非常友好的向郑清伸出手。 “中午好……很高兴见到你郑清同学。”她说话时口齿清晰声音略显高亢却又不刺耳给人一种清亮的感觉。 郑清稀里糊涂的抓住她的手晃了晃。 普利策女士立刻放下她按在男巫肩头的另一只手然后转头看向安德鲁专员:“非常感谢巫盟调查局的协助……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安德鲁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嗖的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才反应过来略带尴尬的笑着连连摆手:“不打扰不打扰……您忙我也不打扰您了。” 这还是巫师联盟的暴力机关吗?感觉就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郑清轻轻吸了口凉气。 “需要我做些什么准备之类的吗?”目送安德鲁离开的背影他转头看向旁边的记者女士谨慎的开口问道。 “不不需要我们只是做一个简单的访谈。”普利策女士嘴唇翘起珍珠色的唇彩在冬日惨白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极了开锋后的利刃让年轻男巫心底打了个哆嗦。 说着她转头左右张望了一番然后指了指距离三叉剑办公室不远的一个咖啡馆道:“我们去那边坐坐吧……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 不由分说便拉着郑清进了那家咖啡馆。 郑清甚至都没看清咖啡馆的名字。 落座后未等男巫开口普利策女士就非常干脆的询问道:“摩卡?拿铁?还是卡布奇诺?” 郑清平时只喝茶完全不懂这些名词之间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试探着小声问道:“有茉莉花茶吗?铁观音之类的绿茶也行……” 刚刚飞过来的小精灵侍应生立刻答道:“抱歉先生我们这里是咖啡店只供应咖啡饮料不提供茶饮非常抱歉!” 郑清自然不能同一只小精灵一般见识但鉴于小精灵良好的态度他原本到嗓子眼的‘来杯清水’也不由咽了回去。 “那就来杯黑咖啡吧。”他舔了舔嘴唇用不太确定的语气下单。 普利策女士微微点头打了个响指:“两杯espresso。” 伴随她的响指咖啡店的小精灵微微鞠了一躬‘啪’的一声消失在了原地。两个声音重叠之下郑清竟感到了一丝奇特的和谐感。 在等待现煮咖啡的时候桌子对面一张名片被普利策女士推到了郑清面前。 贝塔镇邮报 资深编辑兼高级记者‘真相’栏目负责人 露薇·普利策(女士) 名字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纹章郑清猜测那可能是普利策家族的纹章。名字下面有贝塔镇邮报的联系方式与普利策女士的纸鹤密咒。 郑清将这张薄薄的卡片小心的压在手心下面然后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女巫。 “有什么可以帮您?”他努力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点。 普利策女士微微一笑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翻开法书释放了一道咒语。 “一个简单的静谧结界可以让我们谈话不被打扰。”普利策女士解释道。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十一章 牌坊下的铃铛 冬日的正午是一天中人气最旺盛的时间段。 尤其是在贝塔镇。 即便是被称为凹区的贝塔镇北区这条定理也没有失效。当然窗外行人众多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这里毗邻码头与市政、三叉剑等部门的缘故。 因为临近午餐时间所以咖啡馆里的人并不多寥寥数人也都分散在咖啡馆的各个角落互不干扰再加上魔法结界的效果让郑清感觉周围的环境氛围非常友好。 除了对面那位记者女士。 普利策女士选择的座位在咖啡馆的一个角落是一个四人座前后有屏风相隔左侧是高大的落地窗隔着玻璃可以看到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右侧是一条宽敞的过道隔着过道是一面被粉的雪白的墙壁墙壁上方很干净装饰了几个画框;墙壁下方是一层棕红色的木质墙裙;脚下是一层厚实的红色地毯踩在上面软绵绵的让人有种使不上劲的感觉。 一如郑清现在的感觉。 他感觉在这位普利策女士面前有种心底慌慌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一个简单的静谧结界可以让我们谈话不被打扰……”普利策女士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仿佛隔了一间巨大而隔音的密室显得空旷而遥远。 郑清定了定神才打起精神应和了一声:“真厉害!” 他是在夸奖记者女士释放那个小魔法的手法悄无声息却又效果突出非常精彩。 “很简单的小技巧罢了再过两年你也能掌握。”普利策女士笑了笑话锋一转开始了自己的话题:“倒是你们挺厉害弄了个大新闻啊……” 郑清咽了口唾沫觉得嘴唇有点发干然后他忍不住悄悄舔了舔嘴唇。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答这句话普利策女士就跳过了这个话题。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是08届的新生?刚刚入学半年吧。”她从黑色的手包里拿出一根钢笔将笔帽攥在手心然后将钢笔立在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上。 这立刻吸引了郑清的注意力。 不仅仅是钢笔的缘故——事实上这是郑清第一次在学校看到有人用钢笔平日里大家用的更多的是羽毛笔以及毛笔——更神奇的是那支钢笔在没有人手扶的情况下安安稳稳的立在本子上开始随着两人的谈话轻快的扭动。 写的还是标准的小楷。 “嗯嗯去年九月份入学在九有学院天文08-1班……”郑清一边盯着那根钢笔笔尖淌下的墨水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反正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消息他倒不至于谨慎到这种地步。 “稍等抱歉稍等片刻。”普利策女士忽然打断男生的话重新拿起自己的手包然后在包里摸了摸取出一个透明的玻璃匣子。 匣子呈正方体里面有一个牌楼模样的木质结构只不过挂在牌楼中央的不是牌匾而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银色铃铛。 普利策女士用钢笔帽敲了敲那个玻璃匣子。 匣子四面的玻璃仿佛冰雪般融化但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并没有任何物质——不论是水还是液体的二氧化硅——没有任何物质从匣子上淌到桌面上。 仿佛刚刚保护那个牌楼的玻璃外壳是空气做成的一样。 普利策女士拿出那个木质的小牌坊摆在两人中间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贝塔镇邮报的记者……我现在是第一大学三年级的学生……我今年十八岁……我非常迫切知道真相……” 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那个牌坊毫无动静。 当她说第二句话的时候挂在牌坊下的银色小铃铛立刻抖动起来发出清脆的铃铃声。 然后她说第三句话那个银色小铃铛开始疯狂的振动着——有那么一瞬间郑清觉得那个小铃铛就快要震碎了似的。 然后第四句话铃声戛然而止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按在了它的脑袋上制止了它的响声。 郑清扬起眉毛。 他觉得自己抓住了其中的奥妙。 “非常好”普利策女士高兴的看了一眼那个木头小牌坊然后抬头看向年轻的公费生:“一个小玩意儿确保我们彼此坦诚相待。” 郑清有点不太高兴——就算是协助三叉剑做调查他们也没有用类似的测谎设备而且一直好言相待这个记者是不是脸有点大? 虽然不高兴但他并没有立刻拂袖而去。 一方面接受采访是安德鲁拜托的事情好歹也算打过几次交道郑清觉得自己不太好这么坑他;另一方面他很担心自己直接甩脸走人后这位记者女士会怎么写接下来的报道。 ‘魔杖的新任‘世界’目中无人’‘第一大学的学生素质日渐下滑’‘搪塞与躲避面对记者的追问他在隐藏什么’诸如此类屡见不鲜——所以综合考虑郑清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即便如此郑清也需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想法。 “这种东西”他指了指那个小铃铛面色不虞:“需要吗?” “这是正式专访的流程”普利策女士圆滑的解释道:“包括第一大学的石慧副校长、三叉剑的罗伯特局长等在内在接受专访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安排。” 已经说到这种地步郑清自然不好在纠结下去。 况且那个小铃铛刚刚没动静倒也佐证了记者的解释——他忽然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小牌坊的作用也是双向的。 “您不会在报道中添油加醋、无中生有吧。”郑清忍不住追问了一句然后立刻道歉:“抱歉……” “没关系”普利策女士打断他的道歉笑道:“我所有的报道都基于事实。” 小铃铛没响。 “你可以适应一下”普利策女士提醒男巫:“有的时候它过于敏感……所以你可以适应一下它的……区间。” 真是个有趣的词语郑清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看着那个小铃铛试探着说道:“我今年……十七岁?” 小铃铛晃了晃没有响但是有动静。 郑清心底有了几分把握。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十二章 专访 “作为一个公费生你的学习成绩一定是非常出色的对吧。”专访开始普利策女士先是小小的恭维了一下年轻的公费生然后才追问道: “据说你在上学期的符箓课摸底考试中拿到了最高分默写出了全部的基础符箓这是绝大部分注册巫师都无法完成的事情……能告诉大家你是从哪里学到这些符箓知识的吗?” 郑清警惕的看了记者女士一眼才慢慢开口含糊道:“就是跟老师学的……” “但是据我所知你在进入第一大学之前并没有任何中学的学习记录。”似乎是为了加强说服力普利策女士立刻从手袋里摸出一沓厚厚的资料推到郑清面前:“这里有包括霍格沃茨、天才少年、长点上机、白鹿书院在内的魔法世界全部在册中学名单其中08年毕业的中学生名单中并没有你的名字……” 郑清再次咽了一口唾沫。 现在的记者都这么拼吗?只不过是沉默森林的一个小事故调查而已需要查自己祖宗十八辈的信息吗? “这种信息都属于学校机密吧”他瞟了一眼那沓资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友好一点:“这么拿出来符合相关规定吗?” “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普利策女士简洁的回答道。 牌楼上挂着的银色小铃铛疯狂的响了起来。 郑清瞄了一眼那个小铃铛然后再看了一眼对面的记者干笑了一声。 普利策女士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表情却没有太大变化仍旧坚定的看着年轻公费生。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迟来的咖啡拯救了陷入异常气氛中的客人。 “您好您点的espresso”小精灵尖细的声音在两位客人耳边响起随即两个白色的瓷杯从托盘中飞了起来稳稳的落在桌子的花型纸垫上。 仅这一手就比郑清见过的大多数餐侍小精灵强得多——像他自己养的那群小精灵拎个水壶都晃晃悠悠让人感觉那些水壶随时都会从半空中砸下来。 “谢谢。”普利策女士优雅的点点头将一个银角子丢进小精灵的托盘中。郑清注意到挂在牌坊上的银色小铃铛无力的晃了晃但没有发出响声。 “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荣幸!”穿着女仆装的小精灵扯了扯裙摆尖声尖气的致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您吩咐!” 普利策女士摆摆手小精灵们立刻从桌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借着这个小插曲郑清也想好了怎样回答刚刚记者的那个问题。 “私塾我是在一个小私塾上的学。”郑清的目光小心的掠过那座木质牌坊紧紧盯着银色小铃铛唯恐它乱晃乱摇。 很显然当他说实话的时候铃铛是不会有任何动作的。 这让他心底的把握又大了几分。后面的回答显得愈发流利了: “一所没有在教育局注册也没有教室只有我一个学生的私塾……我不知道老师叫什么名字。我一直以为自己学的是道术……在参加考试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会有这么多巫师!” 他说的都是实话。 旁边那个挂在牌坊上的银色小铃铛丝毫没有动静这让普利策女士非常失望。 她看了一眼笔记本只见那支钢笔已经停止了记录正含着一口墨水悬在半空中似乎是在等待后续的谈话。 普利策女士没有停顿而是继续开口询问道:“入学不久你就荣获了巫师联盟颁发的梅林勋章有消息人士称巫师联盟之所以向你颁发勋章是跟你的老师有关……这件事你清楚吗?” “无稽之谈。”郑清坚决的摇了摇脑袋——倘若对方询问他有没有镇杀那头猪妖可能他的回答会让铃铛晃一晃但对方说自己的勋章跟吴先生有关在郑清看来着实荒谬。 普利策女士皱了皱眉头。 郑清犹豫了一下道:“我以为您找我是询问今天寂静河上那件事……” 言外之意如果不是这件事那么恕不奉陪。 普利策女士立刻开口问道:“今天寂静河上发生了什么事你方便介绍一下吗?” 郑清立刻舒了一口气——他之所以答应接受专访其实也有帮自己发声的想法在里面。有的时候舆论的声音比专业人士调查的声音显得更权威。 如果舆论说他没有杀死那头孽妖那么即便他真的杀死了那头孽妖处罚也会酌情降低许多。能够影响司法这也是记者‘无冕之王’这个称呼来源之一。 于是他不厌其烦的再一次讲述了今天寂静河上发生的事情——从临钟湖出发到发现那头青蛙怪再到自己自卫反击最后以那头怪物变成一滩烂泥结尾——整个过程普利策女士都保持了安静任凭郑清自由发挥她只关注自己的钢笔跳舞。 “所以说是那为撒托古亚的后裔袭击了摆渡船然后在你们的反击下变成了烂泥。”她最后总结道:“你打出的那一枪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这个意思吧。” 郑清忙不迭点头不已。 记者女士的总结比他预想的还要好许多。 然后他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小牌坊上面挂着的银色铃铛欲晃未晃但终究没响。这让他愈发轻松了许多。 想到这里他端起瓷杯小啜了一口里面的饮料。 风味浓郁不愧是浓缩咖啡年轻巫师想着将杯子重新放回桌上的纸垫——果然还是喝不惯这种味道。 “你的符枪是哪里来的?”普利策女士抓住了回答中的一个线头。她翻了翻手边的资料抬起眼皮看了年轻巫师一下:“按照资料显示你并不是巫师家族出身上学的学费还是学校奖学金支付的……按理说你应该买不起符枪吧。” 郑清没有直接回答自己从什么地方买的符枪而是开始向记者证明自己的赚钱能力:“你刚刚也提到过我的符箓学很好所以我可以卖标准符箓赚钱。此外上学期的校猎会新生赛上我组建的猎队猎获了场上一半以上的猎物……这些收入都有据可查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十三章 专访(2)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自己买的符枪吗?”普利策女士追问道。 郑清瞥了一眼小牌坊最终硬邦邦回答道:“朋友送的。” “是姚院长吗?”普利策女士迫不及待的说了一个令郑清惊讶的名字。 “姚院长?不不是他。”郑清扬起眉毛否认道:“院长是我的教授我的符枪是其他朋友送的……但涉及朋友信息安全我不能透露她的名字。” 桌上的铃铛毫无反应。 普利策女士似乎有些失望继续问道:“提及去年‘学院杯’新生赛有消息称宥罪猎队你们猎队是叫这个名字对吧有消息称宥罪猎队在猎场作弊召唤了超过限制的灵兽对于这点你怎么看?” “学院杯猎组委核查过成绩符合标准。”郑清干巴巴回答道。 “所以这件事与学校的‘有关部门’没有关系对吗?”普利策女士冷不丁问道。 郑清轻吸了一口气。 他有点被面前这位记者女士吓住了真的是什么都敢问什么都敢查——在第一大学询问‘有关部门’的事情就像在大连造船厂询问094或者002的进度会被人查水表的。 “我在猎场的成绩跟‘有关部门’没有关系。”他最终这样回答了这个问题。 小牌坊上挂着的铃铛轻微晃了晃没有发出声响。 普利策女士皱起眉显然对郑清回答不甚满意: “那你是如何评价姚院长在新生赛中的所作所为?” “认真负责。” “如果没有记错天文08-1的辅导老师就是姚院长本人对吧……对于他班上学生获得新生赛的冠军你没有任何想法吗?” “我以为今天来是谈上午发生在寂静河上的那场事故。”郑清再次委婉的提醒道。 普利策女士立刻翻了翻她刚刚做的笔记。 “据可靠消息显示你在面对撒托古亚后裔的时候使用了血符裹制的符弹是这样吗?” 郑清面色不虞点点头。 他敢打赌所谓的可靠消息肯定是安德鲁那个小胖子捅出去的。 “你或者说你们九有学院的学生经常使用血符吗?”普利策女士又问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并没有。”郑清摇摇头老实回答道:“除了有时候手头不方便会用血收一下符脚正常情况下没人用血符的。” “那你为什么使用血符?” “因为相对来说血符的威力更大当时的情况下我必须保证我使用的是威力最大的攻击方式。” “你制作血符学院没有任何限制吗?” “限制?为什么要限制。”郑清对记者的这个问题有些迷惑:“血符跟朱砂或者龙血墨水画的符箓没有什么区别吧……除了会对巫师本人有轻微影响。” 普利策女士脸上明显露出一丝兴奋的表情:“也就是说你并不清楚《巫师联盟关于‘血符’制作与使用的若干意见》中对于血符制作与使用的相关限制条款了?” 还有那种东西?郑清一脸诧异。 “九有学院没有向学生宣导过这个政策对吧。”普利策女士看着郑清的表情肯定道。 郑清茫然的摇摇头。 普利策女士立刻抓住钢笔在刚刚记录下的那句话下面打上了着重号。 郑清眼角跳了跳他觉得自己似乎不小心踩坑里里。 “对于击杀一头孽妖你现在有什么感受?”普利策女士开始询问下一个问题。 “感受?”郑清心底仍旧念念不忘刚刚记者勾的着重号闻言愣了几秒才慢吞吞回答道:“首先那头孽妖并不是我一个人击杀的。” 记者敷衍的点点头继续看着年轻巫师。 “其次能够正确应对孽妖的袭击说明九有学院对于我们的教育是非常成功的让我们在面临威胁的时候可以做出正确的应对。”郑清努力试图消弭之前那个回答带来的负面效果末了开玩笑般回答道: “最后我记得面对这种威胁做出正确反应能够向学院申请一定的学分奖励……感受嘛自然是令人愉快的。” 普利策女士再次抓住了那支钢笔在笔记本旁边写了一句简短的评价——‘对学分的渴望超越了对生命的尊重以及在危险来临时正确应对……’ “噗……”郑清一口咖啡没含住喷了出去咖啡混合着口水溅了一地。原本呆在吧台后面的餐侍小精灵噼里啪啦瞬移过来一大群带着抹布与水盆卖力的打扫着刚刚落地的污渍。 郑清没有心情对这些小家伙说抱歉。 “我只是说猎杀这种有威胁的生物会受到奖励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吧!”他指着记者手下的笔记本语气有些惊慌。 “放心这只是基于调查结论做出的某种推测不一定会登报的。”普利策女士安慰了一句。旁边牌坊下挂着的小铃铛晃了晃没有出声这让年轻公费生稍微安心了一点。 但她接下来的问题就让郑清的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都知道九有学院有严酷的考试机制对于这种不够人性的学习方式你有什么想法吗?” “算不上严酷吧。”郑清被噎了一下喃喃道:“虽然考试挺多但也能够学到很多东西啊。比如上次新生赛上我们班的几个同学就能很好的应用半开放式咒语了。” “你还记得你学的第一个半开放式咒语吗?” “束缚咒。”郑清对此记忆犹新:“当时姚教授召唤了一头银背猩猩做我们的陪练把女生们吓的够呛……我是说那头猩猩帮我们帮我们很好的掌握了束缚咒!” 回答到一半郑清就看到普利策女士再次抓住了钢笔这让他后续的回答立刻打起了磕巴同时在话出口之前拼命琢磨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就像你说的这些咒语危险性都比较高你们日常学习中是怎么掌握的它们的呢?” “危险?没有吧我觉得这些咒语都还安全啦。”郑清干笑了两下道:“平时我们会同学间互相练习当然是在教授或者助教的监督下练习的。” “哦!”普利策女士眼睛睁得大大的嘴里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长叹。 郑清有些不安的在自己位置上扭了扭忍不住又啜了一小口咖啡。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十四章 逃脱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当你与别人讨论喜欢的话题时时间总是过的飞快;但当你与人探讨不那么愉快的话题时时间又让人感到煎熬。 就像爱因斯坦曾经说过的那句话“让一个男人和美女对坐一小时他会觉得好像只过了一分钟;但如果让他在热火炉坐上一分钟他会觉得好像不止过了一小时。” 普利策女士算不算美女郑清觉得有待商榷但他确认自己现在仿佛坐在了一个火炉上。 摸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从进咖啡店到现在时间刚刚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连一杯咖啡都还没喝完。 但他觉得自己跟面前这位贝塔镇邮报的记者女士已经聊了一整天的样子——后背的冷汗湿了干、干了湿让他有种黏糊糊的难受感觉。 他现在迫切需要一条结实的绳索将他拖出这片湿滑的泥潭。 就在这时两个令他惊喜万分的身影冲入了咖啡店——愿望来的如此迅捷简直让他怀疑自己刚刚捧着的不是咖啡杯而是一个阿拉丁神壶。 “终于找到你了!”萧笑冲进咖啡店恍无所觉似的直接冲破普利策女士设置的静谧结界打断了桌旁的访谈一脸焦躁的冲郑清叫道:“你忘了我们的任务了吗?要迟到了!快走!” 普利策女士惊讶的看向突兀闯入的年轻巫师没有说话。 郑清悄悄瞥了她一眼他非常确认普利策女士刚刚扫了一眼桌上的小牌坊挂在牌坊下的小铃铛一如之前般安静。这意味着萧笑并没有说假话。 当然普利策女士之所以没有打断萧笑说话也有可能是因为凑到她面前的那个油腻胖子的缘故。 “哦普利策女士?!”辛胖子紧随着萧笑闯到咖啡桌前一脸猪哥样的凑了上去:“普利策女士!普利策女士!非常荣幸见到您!我是第一大学校报编辑部记者辛·班纳·施密特-拜耳能在报纸之外见到您真是太高兴了……您能在我的笔记本上签个名吗?” 说着不由分说将一个厚鼓囊囊的笔记本塞到了女记者的鼻子下面。 郑清眨了眨眼睛感觉场面有些混乱。 “你是萧笑同学对吧?!我是贝塔镇邮报记者露薇·普利策作为九有学院08届的特招生你有兴趣接受我们的采访吗?”女记者一把拨开面前的胖子热切的看向萧笑似乎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你可以坐在郑清同学旁边我们的访谈就快要结束了。” “对不起我们来贝塔镇还有其他任务需要完成。”萧笑一边把郑清往咖啡店门口推去一边礼貌而坚决的拒绝了普利策女士的邀请:“非常不好意思!如果有时间可以再联系。” 这是一句使用非常广泛的客气用语意思是大概率不会再联系了。 另一边被女记者拨开的胖子同学仍旧锲而不舍的将他的笔记本向女记者塞过去:“普利策女士您前段时间在《贝塔镇邮报》上发表的‘九有式猎队’将九有学院的猎队与阿尔法的猎队做了深刻而鲜明的对比、分析以小见大振聋发聩令人耳目一新!” 普利策女士的脚步终于被胖子挡了下来。 而郑清也终于借着这个机会在萧笑的帮助下逃出了咖啡店。 直到走在大街上他还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有种迷糊、混乱的感觉。 “为什么这么急?那个任务还有时间要求吗?”想到萧笑刚刚的话郑清觉得自己应该表现的更友好一点:“还有太谢谢了刚刚那个记者问了我一身冷汗……” “你是真蠢吗?!”萧笑斜了他一眼打断道:“每个人都知道在第一大学有三种东西不能沾——违反伦理的实验、社团之间的斗争、贝塔镇邮报的采访。” “我原本也不想的。”郑清试着撇清自己的干系。 “所有犯罪分子的第一个想法都是这样的。”萧笑冷笑一声:“等过几天普利策的文章发出来你就能感受到罪犯们下一个想法——后悔了。” “你这个类比不恰当我不是罪犯。”郑清干咳了一下试着换了个话题:“那我们现在干嘛去?现在就去找那个基尼小屋吗?” 对于早上从某个隐秘公告栏处领取的有奖任务他印象深刻。 “找到了我们能保证在下午六点钟之前做完吗?”萧笑冲他咆哮道:“旅馆!我们现在需要找一家旅馆安顿下来!!” 郑清微微向后仰了仰身子躲过博士喷薄而出的唾沫星。 “我记得贝塔镇北区也有直接进出第一大学的‘门户’吧”他喃喃道:“为什么我们干完活以后不能之间回去呢?”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的是一张画面羞耻而暴露的粉红色小卡片。 据说贝塔镇北区的旅馆中那种小卡片所代表的风俗业非常盛行许多魔法能力孱弱的女戏法师们只能凭借这种手段赚取生活费。郑清非常怀疑萧大博士是不是想借着住旅馆的机会完成什么粉红色勾当。 但很快他的这个想法就被排除掉了。 “因为现在是寒假。”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回答了郑清的疑惑:“寒假的时候第一大学对外的通道只有部分打开的而且开启时间受限——如果没有记错晚上五点以后所有回校的门都会关闭——除非你有教授签发的特别通行证。” 说话间辛胖子已经跑到了两位同伴的身边。 他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看了郑清一眼:“你没有那种通行证的对吧。” 郑清老老实实点点头。 “你竟然这么快就出来了?”他对胖子的速度感到一点好奇开玩笑道:“刚刚听你那么热情我以为你会请普利策女士吃顿午饭呢。” “那也要人答应我的邀请呐。”胖子冲路边的角落啐了一口抹把嘴哼道:“如果我不热情一点您能这么顺利被博士救出来吗?” 郑清立刻闭上了嘴巴。 这种时候千言万语不如一默。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十五章 凹区见闻 如果说第一大学像正午的阳光光辉灿烂;沉默森林像永恒的黑洞幽暗深沉;那么贝塔镇这个夹杂在学院与森林之间的小镇则是黑与白之间的色彩就像它街道上的颜色一样是灰色的。 午后走在熙熙攘攘的北区街道上郑清对于印象中的这段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作为著名的‘凹区’贝塔镇北区拥有着整个巫师世界聚居规模最大的戏法师群体自然也聚居着巫师世界最大的贫困人口。 而最能体现这一点的莫过于走在街头的行人穿着了。 在学校里学生们穿着的袍子大多数是冰蚕丝、龙皮等材料制成部分富贵人家可能还会用鲛绡、蛟皮做面料。但在贝塔镇北区这些平日里司空见惯的料子却鲜有人用。目之所及郑清能看到的绝大部分衣物都是亚麻布的——不论男女不论老少。 都是那种灰扑扑、粗糙的、摸上去还有些扎手的亚麻布。 在第一大学只有亚特拉斯学院部分崇尚苦修生活的家伙才能受得了这种料子。 这个发现让行进中的三人小队渐渐沉默了下来。尤其是伴随着他们打量路上行人的时候北区人也在用探询的目光掂量着他们——那些目光中蕴藏着畏缩、不安却也不乏恶意与窥伺——这不是能够让人安心的目光。 “我觉得也许我们应该换一个区找旅馆对吧。”辛胖子压低声音小声向两位同伴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郑清立刻附议。 虽然以前没有出过什么远门、没有太多经验但他在中学的时候读过许多历史书对于物质匮乏条件下人民的道德水平有着深刻的理解。 “安全起见确实应该换个区。”年轻的公费生如是说道。 “倒也不是安全不安全的问题”似乎被郑清的话刺痛了某根敏感神经辛胖子的脸色有些涨红:“一群戏法师罢了能有什么威胁……我是觉得这里环境比较差气味不好闻而且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 说着他还装模作样的捏了捏鼻子。 郑清对他的这番作态不以为然却也不难理解。让一个第一大学的巫师承认面对一群戏法师会心虚就像让一头老虎在猫面前露怯终归是件丢脸的事情。 不过胖子说的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因为发展不平衡的缘故贝塔镇北区的整体环境相较于其他几个区确实差了些。一路走来路上随处可见炼药后留下的残渣、惨白纤细的兽骨、以及某些不可名状的糊状物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药渣、猫尿、焚烧木头的怪味儿。 不时还有七八岁的小戏法师穿着脏兮兮的袍子举着一条条细长的红色皮筋模样的东西凑到三位客人面前嚷嚷道:“先生买根护身符吧!买根护身符吧!只要一个铜子!” 正常情况下一个铜子自然买不下什么护身符。 但是看到这些小孩儿可怜郑清等人还是花了点冤枉钱买了几根。 “换区?你们想去哪个区住?先不提有没有那么多预算就问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们打算怎么去?”萧笑毫不意外的出口打击了两位同伴。 郑清琢磨了几秒钟顿时沮丧了起来。 作为一个附属性质的小镇贝塔镇的整体规模并不小但却很分散。三五条街道弯弯曲曲交错着沿着寂静河、顺着阿尔法堡的城墙、纠缠在一起仿佛一面大伞的龙骨支撑起了整个校外的商业圈。 大伞的顶点就是阿尔法城堡。 龙骨之间的伞面则是大片的沉默森林作为隔离带填充在不同区域之间。 尤其是北区因为历史遗留问题隔离北区的森林带面积巨大这让整个北区显得格外偏远了许多。除了第一大学的门廊系统以及寂静河码头之外北区竟再无其他通道与贝塔镇其他区域相通。 也就是说辛胖子提出的换区居住的想法还没有付诸实践便已经夭折了。 想到这郑清抬头看了一眼博士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其他高见却见萧笑正拎着刚刚买到的那些‘红皮筋护符’嘴里念念有词。 “你在干嘛?”年轻的公费生立刻忘了自己刚刚的问题好奇道。 “在测试这些护身符到底有什么效果能够抵挡什么攻击。”萧笑一本正经的回答道:“魔法物品不分贵贱就算一个铜子的护符也应该有一个铜子儿的价值。” “除非那不是你印象中的护身符。”辛胖子在旁边嗤笑起来他捏着一根‘红皮筋’在萧笑眼前晃了晃:“这其实就是一根青蛙舌头用药水泡了泡并没有真的在上面镌刻什么魔纹……老人们不是常说嘛青蛙嘴碎所以把舌头割下来挂在身上可以抵挡那些长舌妇的攻击。但我一直认为这种说法没有经过魔法的标准检测只能算某种程度的迷信。” 胖子之前在北区调查过数次所以对这片区域的情况相当了解。 听完他的解释后郑清捻了捻绑在手腕上的那条‘红色皮筋儿’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在辛胖子解释之后他总觉得这条皮筋上充满了滑腻的、令人呕吐的感觉。 他有种把自己手腕砍下来的冲动。 “既然你对北区这么了解为什么刚刚还问那种蠢问题。”年轻的公费生努力用其他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抨击了辛胖子之前提议换区居住的话题。 “哦那个啊。”辛胖子不以为然竖起粗短的食指晃了晃:“我以前来往北区都是在开学的时候校园通道几乎算是全天开放的从来没有担心过住宿问题……你们什么时候见我在校外住过?” 郑清没有搭理胖子的回答。 因为他终于无法继续忍受手腕间滑腻腻的感觉了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一个火把好将这个所谓护身符烧成一坨灰。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十六章 深入 与大多数旧时代的城区发展情况类似越是靠近交通枢纽的地方越是繁华而越是远离交通枢纽的地方越是荒凉冷清。 这一点在贝塔镇北区显得尤其突出。 作为北区货物与人流的集散地北区码头毋庸置疑是这里最大的交通枢纽也因此码头附近形成了一个相对于整个凹区来说略显畸形的繁荣区。 但顺着码头大道一直向北区内部走不需要走太久便可以戳破这片繁荣区‘皇帝的外衣’开始接触凹区的真实。 粗糙的木板隔断、被雨水浇的发白的破旧招牌、裸露出墙面的钢筋、发霉的竹寮、还有打满布丁的帐篷。目之所及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片似乎与贝塔镇这个名字毫不相干的景象。 街道两边的空白墙壁上布满了闪烁着各种颜色的诡异涂鸦——有残缺的符文、语序凌乱的咒语、结构失调的法阵、以及含义不明的诅咒——其中许多都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猩红颜色。这些涂鸦将这片街区沉默之下的混乱非常清晰的向客人们展示了出来。 除了萧笑郑清觉得没有人会对这片街区感兴趣而且他也完全不能理解萧大博士临摹街道两侧那些诡异涂鸦的用意何在。 “知识见识……就隐藏在我们日常看不到的地方。”萧大博士如是解释道。 郑清撇撇嘴对这番解释不以为然。 他现在迫切需要一个隐秘的角落好将手腕上那条青蛙舌头揪下来丢掉。前面不远处的一个拐角似乎就是这么一处他所需要的地方。 拐过街角郑清刚刚扬起的手臂直愣愣定在了半空中嘴角绽起的轻松的笑意还没有完全褪去就飞速收敛转化成一股懊恼与沮丧。 一股面色黝黑满脸皱纹的老头儿正裹着脏兮兮的袍子躲在街角的这处凹型格挡中。郑清略略向后退了一步左右打量一番。 没错他有八成把握这个地方应该是一个垃圾堆。而且格挡中那些散落的杂物、药渣等也很好的佐证了他的判断。 但谁会安然坐在垃圾堆里仿佛这里是他家一样呢? 看着老头儿安然若素的态度郑清又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些许怀疑。 陌生人的突然出现并没有让那位疑似坐在垃圾堆里的老巫师惊慌失措他甚至还好整以暇的掐了个手诀从指尖迸出一串噼里啪啦的火花仿佛一束微小的焰火似的直看的郑清心惊胆战唯恐他一个不慎引起火灾酿成大祸。 萧笑面无表情的拐过街角只是顺手弹出了一枚铜子丢掉老人面前倒扣的毡帽里。郑清这时才注意到那个毡帽里还有一些陈旧的铜子、发霉的面包片以及零碎的果皮。 “如果你想处理掉那条青蛙舌头这里是个好地方。”辛胖子从郑清身边经过的时候顺口说了这么一下。 年轻男巫犹豫了片刻将那条青蛙舌头制成的所谓护身符从手腕上摘下来然后又在灰布袋里摸出一粒铜子一起丢进老人面前破毡帽里。 “梅林保佑您好心的少爷。”老头似乎被铜子滚动的清脆响声惊醒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脸上裂开了一个干枯的、毫无诚意的笑容。 这个笑容吓的郑清落荒而逃。 “这就是戏法师们的生活状态吗?”郑清小跑几步跟上前面不远处的同伴压低声音问道:“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他怎么看起来像是个乞丐?!” “他的确是乞丐啊”辛胖子斜了他一眼语气显得很惊讶:“难道有谁说过巫师不能当乞丐的吗?” 郑清表情为之一窒。 在他的潜意识中巫师都是会魔法的而魔法本质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有这个前提存在他一直不觉得巫师会落魄成乞丐即便是戏法师。 “他为什么不想办法去外面呢?像他刚刚那个小戏法在外面足够让他成为一个不错的魔术师……我指的是白丁们的把戏。”郑清嘟囔着说出来自己的想法。 “各种原因都有——历史与现实、外部法律与自我选择。”萧笑对郑清的这个问题倒没有敷衍回答的还挺认真:“就像刚刚那位老戏法师你看到的那串火花就是他玩儿了一辈子、最擅长的魔法了……这里被称为凹区不是没有理由。至于不出去的缘故不考虑提交申请的繁琐与法律流程有一部分戏法师是因为品行不佳被巫师联盟限制出境;还有一些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自愿?”郑清觉得理解不能。 “一辈子生活在这里年轻的时候都没鼓起勇气出去闯荡你凭什么认为老了以后他就有勇气去触摸那片陌生的环境了呢?生活的舒适区与精神的舒适区是两个概念。”萧笑的回答有些尖锐: “至于年轻的时候……年轻的时候谁还没点儿梦想!” “年轻的戏法师们自然也会有梦想。他们比大部分巫师都更有野心更希望触摸魔法的真谛。你在井里的时候能够接受巴掌大的天空;但是你能看到无尽星空的时候就无法接受自己老死在一口枯井中了。当梦想擦着你的指尖滑过你是竭力去抓住还是无动于衷?” “当然竭力去抓了。”郑清立刻回答道。 “所以他们被困在了这里。”萧笑停下脚步左右环顾轻叹一口气:“所以这是凹区也是山区。山脚的人想爬上去山上的人永远那么遥不可及而更多的是那些被冻死在山路上化作一座座石碑的可怜魂灵。” “我要把你这段话写进调查报告里当做引言不当做总结陈词不不让我再琢磨一下。”辛胖子手脚飞快的记录下萧笑刚刚的那番评论欣喜的说道。 萧大博士斜乜了他一眼把手摊到胖子面前。 胖子愣了一下。 “润笔。”萧笑用一个简短的词概括了他的要求。 没毛病郑清在一旁吭哧吭哧笑了起来。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十七章 蛊雕街 顺着贝塔镇北区最大的街道溜达了一圈后几位年轻巫师最终放弃在北区内部找旅店决定返回了北区码头在码头附近找了一个看上去干净整洁门禁严谨的旅馆。 旅馆的名字叫‘杨·派涅耳的旅馆’。 旅馆门口挂着的铜牌上刻着三行清晰的黑体字‘耶历999年由拓荒者杨与拓荒者派涅耳合伙开办仅供巫师住宿;本店提供鱼松欢迎猫与狗;戏法师、倭与鱼人不得入内’。 看铭牌满满的歧视气息。 “这样的店开在贝塔镇北区竟然没被巫师联盟查封?!”在推门进店的时候郑清忍不住叹息一声:“他们难道不担心北区发生暴动吗?” “只是习惯了而已。”萧笑耸耸肩没有过多解释。 旁边对贝塔镇北区更熟悉的辛胖子则热心的开始做魔普:“这属于历史遗留问题……事实上在相关歧视法案出台之前这家店已经被列入‘巫师联盟第三批具有纪念价值与历史价值遗迹名录’阻止了后人对它进行某种程度的修饰。”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入了旅店内。 穿着棕色燕尾服的妖精侍者恭恭敬敬的迎了上来给客人们递上红色的丝巾据说系在身上可以扫除晦气抵御沉默森林里的诅咒。 妖精侍者们个子很低只有一米左右蝠耳大眼皮肤呈蛋白色说话的时候细声细气从来不直视巫师们的眼睛。 这让郑清在新奇之余又有种异常的别扭感。 就像是走路时鞋子里进了一个小石子每走一步都会硌得慌。 不知是不是其他人也有这样的感觉总之后续办理入住到收拾妥当整个过程都异常安静。就连平日有些话痨的辛胖子也把嘴巴紧紧闭着。 直到走出旅馆那股萦绕在周身的诡异低压感觉才缓缓消散。 过了约莫十分钟杨·派涅耳联合旅馆的门墙已经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后郑清才后知后觉的哀叹了一声:“我刚刚意识到我们住了一家一晚上一粒金豆子的旅馆……如果在北区多呆两天我们连旅费都赚不回来吧。” “那就不要多呆两天今天就把基尼小屋里的事情搞定。”萧笑语气轻快的回答道。 “还有我的调查报告。”辛胖子在一旁搭腔。 “你的报告完全可以趁校门开启的时候来北区做不必要跟博士的那件事挤在同一天。”郑清有些恼火的看了胖子一眼随即有些发愁:“唉不知道我们在外面这些花费能不能走店里的公账……” 因为公账上的资金涉及纳税、抵扣等一系列政策法规所以即便d&k的钱袋子握在郑清手里他也不能随随便便拿出来当零花钱用。 “那你要问狐五最近都是它在管账。”辛胖子对这种事情向来不怎么关心。 狐五是青丘苏氏的家仆因为期末店里人手紧张被郑清借来帮忙看店然后便一直没有还回去。青丘公馆似乎也不以为意并未催促过这件事。 但毕竟自己借了人不还所以这件事郑清一直记挂在心头。 甫一听到胖子提到‘狐五’这个名字他心底不由慌张了一下抬头掩饰般张望了一下才转头看向萧笑:“你说的那个基尼小屋在什么地方?” “贝塔镇北区蛊雕街33号二楼……没有门牌号估计整层楼都是他们那个俱乐部吧。”萧笑翻开笔记本一边照本宣科一边推测着。 从离开旅馆到现在三人已经在北区的大街小巷间绕了几个弯郑清已经彻底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左右都是那种低矮的破旧的房子垃圾堆里冒着袅袅青烟脏兮兮的墙皮、胡乱的涂鸦以及目光阴沉的男女老少们。 整个北区似乎都是一个模样。 充斥着冰冷、躁动与失望的气息。 “蛊雕街蛊雕街……”郑清念叨着这个名词最终摇摇头:“名中带凶听上去就不是个好去处。” “呵。”萧笑冷笑一声。 辛胖子则对郑清的小心另有看法:“是不是好去处要看你的具体需求喽……如果你是来游玩在北区被人摸了钱袋那这里自然不是什么好去处;但如果你是来找乐子北区有的是漂亮姑娘让你选择……很多时候一张简单的魔药药方就能让你乐不思蜀。” 郑清虚着眼打量了胖子几下。 “你这么积极在北区搞调查不是因为‘乐不思蜀’吧。”他把最后的四字成语咬的格外重。这让胖子原本白净的面孔立刻涨红起来。 “胡说八道!血口喷人!”骂了两句之后辛胖子的脸色忽又恢复了原状哼道:“话说回来你真的把那头撒托古亚的后裔打爆了吗?” 忽然提起了这个话题令郑清原本悠哉的心情重新滑入低谷。 “我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打出了错误的一枪。”年轻的公费生借用了一句非常有名的话总结了自己的看法: “我真傻真的当初就应该跟着你们一起躲进船舱里……就算被那老头儿拽着我也应该坚持自己的想法躲进船舱里去。这样就不会惹出麻烦了。” 萧笑在前面带着路闻言头也没回说了一句:“你不傻只是有些呆而已。” 这个评价让郑清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他刚刚那番话只是习惯性谦虚加甩锅罢了。 不管怎么说一头孽妖而且是很有来头的孽妖在自己的符弹下爆炸了这终归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值得大吹特吹。 如果不是担心将这件事揽在身上会被学校追讨罚金以及星空什么某不可名状的威胁那么刚刚在普利策女士面前他定然不会那么谨慎与谦虚的。 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怎么漂亮的反击博士的人身攻击的时候走在前面的萧笑忽然停下了脚步险些绊了他一个趔趄。 “怎么忽然停下来了?!”男巫站稳身子后不满的抱怨了一下。 “我们到了。”萧笑轻声说道。 郑清猛地抬起头。 三人面前是一条弯曲幽深的小巷入口左侧的墙壁上挂着一个蛊雕木刻上面歪歪扭扭的雕着三个字——蛊雕街。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十八章 基尼小屋 状如飞雕而有角音如婴儿而食人是为蛊雕。 与郑清他们经过的其他街道不同蛊雕街上的年轻人似乎格外多一些。 当然与贝塔镇北区的其他行人相似这些年轻人的穿着与郑清等人截然不同他们大多数都穿着灰色的袍子——不是校工们那种光滑面料、拥有恒定魔法效果的法师袍而是一些亚麻布或者素绢简单缝制的袍子。 郑清等人走在其中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感觉。 这让所有人都不自在。 “基尼小屋是干嘛的呢?”在寻找蛊雕街33号的间隙郑清试着用讨论其他问题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在路人们打量的目光中更自在一点。 两位同伴看上去也有相似的想法。 “基尼小屋是一个小型的魔法俱乐部”在郑清问题出口之后萧笑几乎立刻就给出了答案:“成员主要都是北区的年轻人天赋不高但求学的意志都很坚定……据我了解这个俱乐部的年轻人几乎都是在第一大学招生考试中失利没能进入大学却又不甘心放弃巫师之路所以聚集在一起尝试各种手段自行深造。” 在这里他用的是年轻人而不是年轻巫师或者年轻戏法师这个细节被郑清捕捉到了。 “年轻人。”郑清咀嚼着这个词:“意思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这是最难的一部分。”辛胖子赞同的点点头:“如果他们真的只有戏法师的程度自然不会对未来再抱什么希望;但如果他们真的达到了学校的招生水平也不用这么焦躁。” 郑清对此心有戚戚。 他之前同班的一些同学学习成绩平平高不成低不就读大专着实可惜但读二本又差一点。对比之下基尼小屋年轻人的选择就不足为奇了。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巫师高考的‘复读班’。”郑清总结道。 “虽然你的词并不完全贴切但语境在这里还是沾点边的。”萧笑点点头。 “不贴切?”郑清对萧笑的回答有些好奇。 “因为它是一个‘魔法俱乐部’而不是一个‘学习俱乐部’。”辛胖子在一旁回答了郑清的困惑:“如果基尼小屋里的成员每天都像我们期末考试似的刷真题、做卷子那称它是复读班就很恰当了……但事实上基尼小屋的成员更喜欢在街面淘买一些从犄角旮旯翻出来的咒语片段然后一起研究怎么用最少的魔力将其施展出来。” “所以我刚刚说他们‘天赋不高’就是这个意思。”萧笑也补充了一句:“当然这其中也有阿尔法学院的影响……被阿尔法宣判天赋不足后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努力挖掘自己的潜力。” 两人的解释让郑清的大脑更加混乱了。 “但是为什么呢?”年轻的公费生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们为什么不参加其他学院的考试呢?天赋不好还有其他选择的吧。就像尼古拉斯那样。” 在郑清印象中尼古拉斯最开始就是阿尔法学院的而后连续换了两次学院才成为九有学院的学生。 所以在他看来上帝关上了一扇门那就去开窗户就可以了。完全不必要在门后死磕。 萧笑叹口气。 “你应该在贝塔镇多生活一段日子这样可以增加你对巫师世界的了解。”博士扶了扶眼镜竖起了两根手指:“两个原因。” “第一贝塔镇是阿尔法堡的贝塔镇换句话说不管东区西区还是南区北区不管凸区还是凹区都是隶属于阿尔法直辖的区域……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学区’生活在北区的学生们实际上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而且他们其实也鄙视其他学院出身的巫师就像十九世纪的落魄贵族看不起美国富豪似的有个不那么清晰的鄙视链。”辛胖子在旁边补充解释了一句。 郑清感到有点难以置信——未来都没了还有心思鄙视?他们的脑子是被僵尸啃过吗? 萧笑没有打断胖子的补充待他停了口才收起一根手指继续说道:“第二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尼古拉斯。尼古拉斯是先成为第一大学的学生然后才有选择学院的权利。而我们刚刚提到的那些年轻人甚至连第一大学的门槛都没跨进去。” “此外据说……当然这些我只是听说。”辛胖子小心的左右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说道:“据说尼古拉斯的妹妹天赋很高……所以你懂的学校在某种意义上也关照了他。” “这不公平。”郑清地上嘟囔了一句。 “公平?嘁典型的九有思维方式。”萧笑对郑清的纠结不以为然:“在阿尔法看来公平实际上是一个伪概念没有什么是公平的……与之相比他们更在乎的是自由、是正义。” “即便这份自由带来的是混乱、贫穷以及绝望?”郑清感到自己的世界观被糊了一层牛粪。 “他们都有自由了怎么会绝望呢?”辛胖子的反诘让郑清无法克说。 “唔就是这里。”萧笑停下脚步打断两位同伴的讨论示意他们抬头看铭牌。郑清这时才注意到他们已经顺着蛊雕街向里走了很远。 此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栋白墙黑瓦的二层小楼木质建筑造型古朴。小楼外有一小片不大的花园花园四角长着几株盛开的樱花。临街一侧是一排低矮的砖瓦围墙墙高一米有余防君子不防小人。倒是围墙中央的大门个头有些高郑清一眼望去感觉有两个自己的个头那么高。 大门做牌坊状左右合扇上悬一铜铃。 越过围墙向里看去园子里空无一人只有缤纷的樱花在地上扑了一层薄薄的花毯。 “就是这里了。”萧笑指着墙头的铭牌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郑清定睛望去铭牌上清晰标注着‘蛊雕街33号’一排大字。大字下方还有两排白色小字。 第一排写着‘一楼:樱花酒馆’第二排写着‘二楼:基尼的魔法小屋’。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十九章 科尔玛·德·基尼 铃响片刻一位穿着灰白色长袍面容清秀的年轻女生便出现在了院子里。 “你们找谁?”看着三位男巫的穿着她的语气有些警惕:“这里不是那种地方你们找错了。” 郑清还在思忖‘那种地方’是哪种地方的时候萧笑已经笑容满面的将手中的字条递了过去。 “我们是第一大学九有学院的学生收到基尼小屋的招募邀请所以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忙的。”他的用词很客气也很委婉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失礼而生气。 说话间他手中的纸条仿佛一条游鱼带着轻微的哗啦声翩然而动最终落入年轻女生的手中。这个小技巧让对面的女生眼前一亮脸上露出一丝羡慕的表情。 “请稍等片刻我去问问科尔玛大姐头。”她翻看了一下手中的羊皮纸最终回复道。 萧笑自无不可连连点头。 在女巫离去之后郑清刚刚转头看向萧笑旁边的辛胖子就一脸贱笑的凑了过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想问刚刚那丫头说的‘那种地方’是哪种地方对不对?”辛胖子挤眉弄眼的说着原本憨厚的圆脸莫名多了几分猥琐:“就是……那种地方!男人们都想去但只能偷偷摸摸去的地方。” 郑清不是小孩子一看胖子这幅猥琐模样就知道他在说什么。 “离我远点”他扯了扯嘴角不动声色的向后挪了一步:“我可不想得什么龙疫梅毒、蛇花湿疣之类的东西……据说北区这边这几年流行一种名叫‘魔力免疫缺陷病毒’的不治之症得了它浑身魔力会不断流逝最终连戏法师都不如。” 辛胖子脸上露出几分不自在的表情。 “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我是那种人吗?”胖子辩白了一下随即又补充道:“而且你说的那个魔力免疫缺陷病毒只是传言我觉得更像是联盟的某些巫师习惯性给戏法师身上泼脏水。谁知道那些得病的家伙是不是在做黑魔法实验的时候遭到黑魔法反噬了。” 这话颇有几分道理但谨慎起见郑清是绝对不会在贝塔镇北区进行这类消费——包括其他区其他地方他也不会去的! 带着这份奇特的信心他再次恶狠狠的瞪了胖子一眼看的胖子莫名其妙。 “你对这个基尼小屋知道多少?”郑清转头看向一直保持安静的萧笑问道:“你不是随便挑选的这项任务吧。” 萧笑默默点点头沉吟半晌才慢慢解释起来: “基尼小屋的主人叫科拉多·基尼据说曾经是一位正式的注册巫师但后来因为一些变故他被巫师联合会褫夺了法书、封印了魔力、注销了巫师资格……再后来大家就只知道他在贝塔镇北区开了这家基尼小屋成为戏法师里的魔法大师。”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辛胖子如此评价道。 “这是重点吗?”郑清没好气扫了胖子一眼然后担忧的问道:“那这次他的任务不会是什么不合法的事情吧……我们直接领这种任务合适吗?” “我又没说发布任务的是科拉多。”萧笑扬起手中的笔记本:“羊皮纸上的印记是科尔玛·德·基尼的……她是科拉多的女儿所以可以使用基尼小屋的名义发布委托。” “科尔玛·德·基尼?”郑清重复着这个名字一时感觉非常熟悉一时又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辛胖子第一时间开口道出了郑清的违和感。 “德?”胖子眉毛扬的老高:“她是一个贵族?没听错的话你刚刚说他父亲叫科拉多·基尼没有‘德’吧。” 郑清立刻醒悟自己刚刚觉察异常所在了。 在法语中姓名中含‘de’(德)是贵族的一种象征用于表示贵族身份意在突出以及炫耀其血统。类似的还有德国的‘冯’、荷兰的‘范’等;从某个角度而言西班牙的‘唐’、意大利的‘帝’也有类似的作用。 众所周知贵族的身份传承异常死板严苛但同样这种身份传承在现代已经非常式微了。科尔玛的名字中有‘德’而其父亲名字中没有无论从那个角度而言都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基尼’应该是意大利那边的姓氏吧”郑清后知后觉补充道:“一个意大利人用‘德’字总感觉怪怪的。” 萧大博士欣慰的点点头。 “能看出这些说明你们还有点常识。”他扶了扶眼镜不慌不忙的解释道:“科尔玛的‘德’字继承于她的母亲索菲亚·德·黑尔女士而索菲亚女士的父亲科唐坦半岛的黑尔男爵只有一个女儿而且没有养子。换句话说德·黑尔在这一代绝嗣了。所以在黑尔男爵离世之后经过巫师联盟批准科尔玛小姐继承了‘德’的身份作为黑尔这个家族在世界最后的一点残响。” “换句话说除了名字中多了一个‘德’之外科尔玛小姐并不算真正的贵族。” 郑清与辛胖子听着博士滔滔不绝的解释佩服的五体投地。 末了萧笑又补充了一句:“学校其实有专业的课程研究贵族世系的类似‘血族纹章学’‘狼人图腾学’就是其中最火热的两门学科你们有时间也可以研究研究。” 学不会惹不起溜了。 郑清与辛胖子几乎同时向博士拱手表达了自己态度。 一阵冷风吹过卷落园子里枝头上的几朵梅花雪白的花瓣飘飘落下为几人之间的对话平添几分意境。 风声未息梅花未落通报的女生便再次出现在了三位男生面前。 这一次她打开了蛊雕街33号的大门。 “不好意思久等了。”她道着歉将三人向院子里引去同时解释道:“科尔玛大姐头正在里面开导同伴进去后可能还要稍等片刻……不过不用担心速度很快的。” 这点时间郑清等人自然不会挂在心上毕竟他们已经在北区码头的旅馆登记入住了并没有赶时间的需求。 “没关系没关系客随主便就好。”萧笑客气了一下走在最前面。 郑清与辛胖子落后半个身位跟着博士的后面——这次在那个隐秘布告栏领取任务的是萧笑所以自然以他为主导。 中午时分大部分的酒馆还没有开业位于蛊雕街33号一楼的樱花酒馆自然也不例外。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带路的年轻女生并没引着三人从屋子正门进入而是绕着二层小楼的白色外墙绕了半圈最终来到屋子侧面的一处外接楼梯处。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十章 雇主身份 “抱歉因为有新人想要加入俱乐部科尔玛大姐头在做评估你们可能需要稍微等几分钟。”带路的女生将三位男巫引上二楼站在门厅里的时候这样解释道。 门厅不大四四方方正面是一扇高大的木门门上嵌着两块彩色玻璃没有郑清经常看到的门神挂像;门厅左侧是木头墙壁墙角摆了一排花盆里面栽种着一丛丛盛开的白色彼岸花;门厅右侧通向一条狭窄的走廊走廊中没有安装灯影影绰绰可以看到几块悬挂在半空中的门牌一如学校里办公楼的布置。 带路的女生轻轻拉开正面的木门示意几位男巫进去。 门后是一处颇为宽敞的大厅小舞台、吧台、桌椅一应俱全看着更像是一个打烊的酒吧而不是一个俱乐部。 小舞台的幕布半掩着没有开灯看上去黑乎乎的一片。 舞台下方空地中央摆放了一台钢琴有十几道穿着灰色长袍的身影稀稀拉拉围绕在钢琴周围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轻柔的钢琴曲。 屋里的灯光有些昏暗仅有的一群灯火虫又都聚集在钢琴上方这让刚刚从外面进来的几位男巫很不适应。 “要点什么吗?”女生领着几位男巫来到吧台后热切的看着他们。 辛胖子轻声咳嗽了一下:“唔琥珀光有没有?” “稍等!”女生手脚麻利的从后面拿出一个脏兮兮的玻璃瓶借着屋子里昏暗的灯光郑清隐约可以看到瓶子里那粘稠的琥珀色液体。 很快半杯琥珀光便摆在了辛胖子面前杯子里两块四四方方的冰块将原本并不多的酒液撑的分量十足。 “承惠一粒金豆子。”女生笑容可掬的把杯子推到胖子面前。 辛胖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发白。 “哦”他强笑了一声小声追问道:“这个不是请我们喝的啊。” “这多新鲜。”女生鼓起嘴露出一丝不快:“这里是俱乐部又不是慈善堂……您在路边的酒吧里喝酒要钱吗?” 辛胖子茫然的点点头。 “理当如此。”女生满意的笑了笑转头看向另外两位男士:“你们俩要点什么呢?” 郑清没有看胖子灰白色的面孔忍着笑意说道:“一杯青蜂儿就可以了不加冰。” “承惠一枚银角三颗铜子儿。”女生很快便将郑清的饮料推到了他的面前。看得出不加冰的酒水比加冰的确实少那么一点儿。 “凉水就很好谢谢。”相较于两位同伴萧笑要的饮料更保守一点。但即便这样也没能免去掏钱的机会。 “一个铜子。”女生很快的报出了一杯凉水的价格而且用比前两杯饮料更快的速度将凉水送到了萧笑面前同时热心的提醒几位男巫:“要不要来一盘花生米?只要三个铜子儿搭配着吃味道会更好一些。” 郑清连忙阻止了她的推销。 他敢打赌如果他们要了花生米后面肯定还有泡芙、酸枣糕、马卡龙之类的点心恭候。大部分时候钱就是这样不知不觉花出去了。 “基尼小姐在哪里?”年轻的公费生试着提醒女生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我们大概还需要等多久?” “哦不需要太久。”女生踮起脚尖探着头看向钢琴所在的方向伸手指了指:“坐在钢琴边上的就是大姐头……她是一个很厉害的巫师在第一大学都很有名气你们不认识她吗?” 郑清吃了一惊。 “她是位巫师?”他的语气稍稍有些惊异但随即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是说我以为雇佣我们的是一位戏法师。” “这多新鲜。”女生拉着嗓门重复着口头禅语气变得有些冲:“戏法师哪有学分支付给你们?雇佣你们的学分都是科尔玛大姐头辛辛苦苦攒出来的……你们真的不来点干果或者点心吗?” 萧笑礼貌而坚决的拒绝了女生的再次推销。 远处钢琴周围的人群出现了轻微的骚动一位男生垂头丧气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向俱乐部外走去。看样子他没有通过那个所谓的‘评估’环节。 郑清并没有在意离开的男生他的目光被人圈刚刚打开的缺口所吸引了。 确切的说他终于通过刚刚那短暂的混乱看到了他们今天的雇主。 “科尔玛学姐?!”年轻的公费生霍然起身语气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在看到坐在钢琴边那位女巫的第一眼郑清终于知道从不久前就一直纠缠着他的那股熟悉感觉从何而来了 萧笑寻找的雇主那个所谓的意大利后裔法国贵族就是第一大学学生会的副主席也是曾经在背后推过自己两次的科尔玛学姐! 这一点萧笑绝对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郑清立刻回头看向西瓜头怒目而视。 萧笑的目光一触即收飞快的斜眼看向屋子天棚噘着嘴无声的吹着口哨对旁边尖锐的目光视而不见一副雨我无瓜的模样。 “我就说你肯定认识她的。”吧台后的女生注意到郑清的表现立刻变得高兴起来仿佛与有荣焉似的:“我家大姐头可是第一大学的学生会主席……” 郑清阴沉着脸死死盯着萧笑压低声音叫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萧笑不露痕迹的向辛胖子身边靠了靠耸耸肩:“到底是第一次接这种委托我觉找个熟人可能会更靠谱一点……我盯了那个布告栏好多天了就两个算是熟人除了她另外一个是瑟普拉诺……不管从哪个角度我都觉得科尔玛比那个阴沉沉的胖子好一点。” “熟人?胖子?”辛终于从购买那杯高价琥珀光后的心塞中回过神来他捕捉到萧笑刚刚提到的几个字眼:“什么熟人?哪个胖子?” “第一大学学生会的科尔玛学姐我们这次的雇主。”萧笑在旁边提醒道。 “哦!”辛胖子一脸恍然:“就是清哥儿脚下那第三条还是第四条船对吧!我调查过她的……怎么她是我们的雇主?这可是个好事情……清哥儿能不能让学姐给我们免单?” 郑清强忍住没有把杯子里的青蜂儿泼到对面那俩魂淡脸上。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十一章 C小调第五交响曲 一位披散着头发的女巫正坐在一架钢琴随着交响乐的伴奏弹着曲子c小调第五交响曲也就是著名的命运交响曲。 交响乐的声音从小舞台的幕布后传出虽然有声音但幕布后面仍旧是黑乎乎的一片看不到人影也看不到乐器只能听到此起彼伏、交响辉映的乐曲。 一个高大的男生站在人群最前方怀抱着一本厚重的大书静静聆听。 随着郑清几人的走近女巫重重按了按琴键激昂有力的曲调在空旷的客厅中回响激烈而重复的战斗声重重冲击着每位访客的耳膜。 命运交响曲第一乐章的叠奏。 郑清判断出。 直到音乐稍稍舒缓的时候清脆英朗的女声也随之响起: “你对未来有什么想法呢?” “在布拉吉与密里耳的聆听下在阿波罗的目光中在梅林的见证下你可以向你的兄弟姐妹坦白你的想法……任何想法都可以。” 布拉吉、密里耳、阿波罗这些都是神话传说中的音乐之神而梅林则是巫师世界的传奇大巫师这些存在真实不虚所以祂们的见证对巫师们来说非常严肃了。 三位后来的观众屏息凝神静待那位男生的回答。 “未来太遥远我并没有能力想那么远。”男生有些拘谨的微笑随即他语气很坚定的说:“短期内我希望进入大学成为一名正式的学员。” 这是一个很明确的目标了。 但科尔玛并没有理会男生的决心。 她只是轻抚着琴键将命运交响曲转到了第二乐章。 与第一乐章相比命运的第二乐章显得舒缓了许多。很多时候郑清觉得如果命运的第一章是晨起的闹钟那么第二章就是晌午时分的课堂让人在昏昏欲睡中半惊半醒。 回旋的音律在众人耳畔缭绕男生似乎有些失神。 “你打算进入哪所大学?”科尔玛的声音恍若耳语。 “当然是第一大学!”男生眼神有些呆滞但语气还很坚定。 音乐在这个时候显得安详、优雅、沉静以至于几近无声。 男生张了张嘴语调忽然变得高亢而肯定:“第一大学肯定不会收我这种戏法师的孩子!” 郑清敏锐的觉察到男生的状态有点奇特他偏过头看看萧笑。 “催眠?”他张着嘴无声的询问道。 萧笑摇摇头这个笔记控在摊开的笔记本上飞快的写了几个字然后凑到郑清鼻子底下。 “灵魂拷问。” 郑清皱着眉看着萧笑留在笔记本上的这几个字觉得比自己刚刚说的那个词还要糟糕。他不太确定科尔玛的这种行为算不算违法但既然萧笑没有阻拦而周围其他人又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他也不会为了自己的不适而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音乐并没有因为郑清的走神而中断男生的诉说以及语调也随着音乐的起伏而高亢、低沉很快钢琴音渐歇只有小舞台的帐子后面还有低沉的提琴在呻吟。 大厅里唯有男生飞快而又激烈的吼声异常清晰: “……除了第一大学巫师界又哪有什么其他的大学!我只能默默的挤进某个不出名的戏法师俱乐部!这样才能偶尔接触一点让人着迷的魔法!” 郑清眉头紧锁认真的看着这幅场景。 “……高深的魔法知识对于我而言将会是天书!我永远也没办法理解变形术与变形药水之间的区别了。” “在这种俱乐部里我会学上几手把戏比如帽子戏法、扑克戏法。然后在绝望的时候离开。也许会去凡人的世界在凡俗中纸醉金迷;也许会流浪在巫师的世界凭着几手小戏法博得某位路过的少爷小姐的怜悯。” “我不会结婚。没有哪位女巫能够接受自己的丈夫是个戏法师。就像我不能接受一个凡人成为自己的伴侣。” “我会在凡人或者其他戏法师中有一两位情人有一两个私生子。但他们成为正式巫师的概率比我都还小。我肯定会因此暴躁也许还会抽烟酗酒。” “两次、三次、也许十次醉酒斗殴的事故我会被巫师联盟保护性圈禁在贝塔镇北区。” “这对我并没有太多帮助。我的心脏因为酗酒而脆弱我的肺因为抽烟而坏掉我的灵魂在狂躁与绝望中坠入深渊。” “我会在五十岁左右诊断出肺癌……即使对于正式的注册巫师这也是一个恐怖的诅咒。运气更差的话我的肝也会被酒精泡坏。” “五十五岁我会切掉一大半的肺、一大半的肝。然后因为心脏病装上一个支架。” “我的情人们都在另一个世界私生子们在我死之后都不会来见我。” “不论怎样我都在慢慢老去。” “每天在北区狭小崎岖的街道上徘徊在角落里耍两个小戏法讨几颗铜角子晚上换几口烈酒后缩在廉价租来的格子间里。” “然后在一个寒冬我会在临河街四十八号三层的小阁楼里默默的死去。” “阁楼的主人会在下一次收租金的时候发现我僵硬的尸体。他会骂骂咧咧的叫来两个流浪汉把我丢入窗外的寂静河中。” 郑清震惊而沉默的看着这个泪流满面的男生他的声音从高亢变的低沉最后嘶哑着哽咽着。 第二乐章也渐渐接近尾声。 科尔玛并没有继续弹下去。她站起身轻轻抱了抱这个哭泣的大男孩轻轻的叹口气:“看来你对你的未来有了很清晰的认识。” 围观者们没有鼓掌。 所有人都露出悲戚而又感同身受的表情——除了郑清三人——每个人都抬起手捏了一个古怪的手诀。萧笑扯着两位同伴稍稍向后退了几步躲进墙壁的阴影中将其他世界留给基尼小屋的人们。 “欢迎你我的兄弟。” 围观者们低低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徘徊不息。 那个哭泣的男生渐渐止住了眼泪露出一丝窘迫的表情。 科尔玛微微笑着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做的很好……只有知晓自己的未来才能扼住命运的喉咙。在这一点上你比许多巫师都看的更清楚。” “带他进去吧。”后一句话她是对引领郑清三人上楼的那个女生说的。 女生点点头安静的走上前将已经清醒过来但仍旧有些木然的男生领出屋子然后在门厅处拐了个弯顺着门厅右侧的狭窄走廊向里走去很快就消失在郑清的视线中。 回过头科尔玛已经越过众人走向三位客人。 “你们就是我这次魔法仪式的协助者吗?”她的语气一改刚刚的认真显得活泼了一些:“嚯还有个熟人~”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十二章 三只童子鸡 女巫迎面向三位客人走来。 披散的长发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握住在她的身后自然扬起结成一束斜马尾挂在女巫的右耳侧露出她颀长白皙的脖颈。 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法术就将她刚刚仿佛邪教教主一般的气质转换成一位邻家大姐姐令人喟叹。 “嚯还有一个熟人!”科尔玛绕到吧台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郑清笑道:“这么说你已经决定要追我了对吧……虽然你现在还不是‘雷哲’但身为大阿卡纳的世界倒也符合我的要求了。” 大厅里原本围站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们纷纷转过头伸长脖子将视线落在郑清身上。 年轻的公费生嘴唇哆嗦着感觉自己脑袋要爆炸了。 上一次在学生会的办公室跟这位学姐打招呼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跟她聊不到一个频道上没曾想这次的状况似乎更严重了——倘若知道委托人是这位学姐他决计不会同意萧大博士揭取那张告示的。 想到这里他愈发恼火的看了萧笑一眼。 却不料两位同伴正用一种看人渣的眼神看着他。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郑清有点抓狂。 “你懂的。”萧笑用简洁的回答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与他相比辛胖子就更直白了一些:“所以说现在可以肯定的有三个人了对吗?蒋大班长一个、琼斯小姐一个……以及这位三年级的学姐?” 说着他扭头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在酒架上挑选饮料的科尔玛压低声音:“不用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这件事我们回头需要好好唠唠。” 郑清摸着自己的灰布袋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抽出自己的两杆大枪轰爆胖子那颗油腻腻的脑袋瓜子。 还没等他付诸实践科尔玛就已经拎着一瓶青蜂儿转回了身子。 “你们刚刚说什么?”她好奇的看着几位男巫问道。 “胖子希望你给他免单”郑清面无表情的指了指身边的辛。 “哦这可不行。”科尔玛甩了甩马尾语速飞快:“酒吧销售的收入是支持我们俱乐部运转的重要组成部分……事实上我觉得你们应该多买几杯琥珀光的。” 辛胖子立刻用力晃了晃脑袋两颊的肥肉随着他晃头的举动biangbiang作响。 科尔玛失望的放下手中的酒瓶。 “这样吧我请你们三杯……然后剩下的你们也买下来怎么样?” 说着她勾了勾手指三个干净的玻璃杯蹦蹦跳跳的从橱柜中钻出排成一排跳到三位男巫的面前。五六个冰疙瘩凭空出现叮呤咣啷掉进了玻璃杯中。 “这三杯我请你们。”科尔玛再次强调了一遍然后非常豪气的挥了挥胳膊但后一句话就原形毕露:“……不过如果想喝更多的就要你们自己掏钱了。” 说着她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补充道:“起码还能喝六杯。” 刚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青蜂儿的郑清强忍住把酒水喷到对面女巫脸上的冲动。 一瓶青蜂儿不过五百毫升流浪吧的价格也不过两枚银角子。到了科尔玛的手中转眼就变成了九杯按照之前一枚银角三个铜子的价格九杯酒一共九枚银角二十七个铜子。一个银角等于二十个铜子也就是说只是多加了几个冰块反手就赚了五倍还有余。 倘若她是从厂家直接用批发价格拿青蜂儿成本还可以压的更低。 “太黑了。”郑清捧着杯子喃喃着。他忽然觉得自家的d&k似乎可以增加一些类似的业务只是他有些记不清当初办理执照的时候经营范围有没有涉及酒水销售这个行当。 “黑吗?”科尔玛听到了郑清的嘀咕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若有所思:“唔确实有点黑……不过现在是白天如果把灯火虫全放出来有点浪费。晚上吧如果你晚上过来光线可能比现在要好一点。” 她似乎误解了郑清刚刚那句话的意思男巫也乐的不再解释。 四人碰过杯后萧笑掏出他从布告栏上揭下来的委托书递到女巫面前。 “这是我们在学校看到的看上面的要求我们还是符合的。”他伸出手指点了点上面的条件最后补充道:“恰好胖子要来贝塔镇北区做一点调查时间上也来得及所以我们就接下了你们的委托。” 辛胖子刚刚呷了一口酒水听到博士提及他立刻挺了挺胸膛突出自己的存在。 科尔玛接过委托书扫了一眼然后抬起头看向三位年轻巫师目光中充满了审视。这种目光郑清感觉似曾相识让他有点不安。 女巫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铅笔啃了起来。 原本就坑坑洼洼的笔杆上很快就又多了一排排新的细密的痕迹看的郑清直牙疼。 “你这样对牙齿不好。”他忍不住劝了一句但立刻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旁边两位同伴几乎同时发出果真如此的叹息令年轻的公费生气愤不已。 听到郑清的劝阻科尔玛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铅笔很快便抬起头笑眯了眼:“呀呀不好意思……老毛病了。以前肚子饿的时候养成的习惯。不过就算你表现的很暖想要追我还是不够的……要继续努力哟!” 说着她还冲郑清眨眨眼看的年轻男巫直想抓起酒杯抡到自己脑袋上。 旁边传来两位同伴吭哧吭哧的低笑。 “好了闲话少叙。”女巫拍拍手将男生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既然你们三个决定参加基尼小屋这次的性魔法仪式那么在仪式开始之前我必须再询问一次……你们是自愿的吗?我们要的是童子鸡你们确定没有经验对吧!” “噗!” “噗!” “噗!” 郑清终于忍不住将刚刚含进嘴里的酒水喷到了地上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与他相同不管是一直老神在在的萧大博士还是油头滑脑的辛胖子都不约而同的喷了酒。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十三章 边缘 因为郑清坐的位置比较靠近吧台边缘而且他身手敏捷所以只是将酒水喷在了地板上。 另外两位同伴就比较倒霉了因为坐的紧挨而且辛胖子身形不便导致他与博士两人将酒水互喷到了对方的身上。 但与刚刚科尔玛学姐的话比起来身上沾几口酒水似乎也没有那么糟心了。 “x……性魔法?!!”郑清强忍住咳嗽后的剧烈胸痛涨红着脸抬起头惊慌失措的看向科尔玛:“不不好意思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他混乱的表述夹在着萧大博士与辛胖子剧烈的咳嗽让整个吧台愈发混乱起来。 只不过萧笑的咳嗽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似乎随时都会夹着尾巴逃走;而辛胖子的咳嗽更像是一只哼唧的肥猪眨巴着的小眼睛里满满的兴奋与激动。 “哦就是‘啪啪’魔法……你不知道吗?”科尔玛说着左手食指与拇指环圈右手伸出食指然后用右手食指戳进左手环圈里进进出出提醒道:“就像这样的……年轻人不是都喜欢这种运动类魔法吗?” 女巫双手做出的动作稍显粗鲁但意义却表达的非常明确了。 郑清确认自己脑子里浮现的那些旖旎画面不是错觉。 “巫巫盟巫师联盟不是不鼓励这类魔法了吗?”萧笑弱弱的伸出手似乎想要把那张委托书从科尔玛手中拿回来。 但女巫轻巧的转了转手腕便将那张委托书收进了吧台下的抽屉中。 “不鼓励不代表禁止。”科尔玛向郑清抛了个媚眼左手手指夹着那支铅笔笔尖顺着郑清手腕、手背、一直滑向他的食指指尖娇滴滴的说道:“联盟的巫师不是一直喜欢来北区指导女戏法师们完成这类魔法吗?” 郑清感觉一层鸡皮疙瘩从他的胳膊涌起一直蔓延到了他的后背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哇。”男巫的耳畔传来一个意味深长的叹息他听出来了那是辛胖子的声音:“需要我们现在去换衣服吗?” 毫无疑问胖子对于这种新鲜事物总是勇于尝试的。或者说男孩子们对于这种听上去没什么损失的新鲜事儿总是勇于尝试的。 但对郑清而言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原地消失。 即便原地爆炸都可以。 他觉得自己的第一次不应该这么草率。 年轻的公费生脸色涨红眼睛圆睁着半张着嘴发出啊啊的、含义不明的音节一副心梗发作随时会挂掉的模样。只是短短的十几秒他就感觉自己的脑浆已经被狂飙的思维煮沸了。 而站在他对面的科尔玛仍旧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仿佛不清楚为什么他会有那么大的反应直让郑清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大惊小怪了。 但只过了片刻他就知道自己的反应并没有错。 “哈哈哈哈……受不了受不了了!!”原先一本正经的科尔玛忽然用力拍着吧台桌面爆笑起来:“你们当真了!你们竟然当真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距离吧台稍远一点的地方那些围坐在一起的灰袍年轻人们纷纷向这边张望起来似乎在好奇他们的大姐头为什么笑的那么开心。 与科尔玛不同郑清就没有那么开心了。 他只用了零点五秒钟就反应过来自己三人被整蛊了——辛胖子的反应时间可能更久一点大约用了十五秒。 “也就是说并没有什么‘啪啪类’的魔法需要我们协助完成对吗?”在反应过来之后胖子悻悻然开口确认道。 “这真是个糟糕的消息学姐。”意识到之前只是个玩笑之后萧大博士也起了开玩笑的心思调侃道:“你毁掉了胖子摆脱处男状态的唯一机会……他会恨你的。” “放屁!”辛胖子陡然涨红了脸——这一点与之前因为兴奋而红脸截然不同——他恼羞的低声嚷嚷道:“我怎么会……怎么会…嗯?!” 他最终没能把那句话说完。 毕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话题。 “总是这么天真在北区你会被人卖掉的。”科尔玛举着酒杯绕过吧台走到郑清身边另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道:“要知道学校里小巫师的心肝脾脏肺以及大脑、眼球等等身上的每一个零件在北区都很值钱。” “我没有那么蠢。”郑清耸了耸肩膀没有抖掉女巫的手却也不好使用更粗暴的手段只得闷闷的说道:“……我还不至于天真到被人在大街上拐走。” “呵呵”科尔玛哼了一声嘲笑道:“你确实不蠢……所以你的申请被第一大学学生会拒绝并不是一个意外对吧。” 这句话很显然意有所指。 就在郑清皱着眉试图寻找那句话隐晦的含义时萧笑打断了他的思路:“北区的人要巫师的身体零件做什么?难道他们不知道魔法天赋与巫师身体里的某个零件没有必然关系吗?……这种行为是违法的!” “违法?”科尔玛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笑的前俯后仰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在一个活着都要想尽一切办法拼命才能活下去的地方巫师法典又算的了什么?说你们天真还真是天真极了!” 还是辛胖子在一边解释了萧笑刚刚的问题。 “你的问题我之前也调查过”辛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恼羞变得沉重起来:“巫师们自然是相信巫师联盟的调查结论也就是我们身体的某个零件与我们的魔法天赋没有关系……但戏法师们并不这样认为。” “他们觉得这是巫师们丢出来的烟雾弹是为了阻止他们获得巫师天赋的手段……在许多戏法师——这些人代表了北区很大一部分观点——看来你的身上每多一点‘真正巫师’的零件你的魔法天赋都会恢复一点直到完全恢复。” “这不单纯只是愚昧或者迷信。” “这是身处绝望深渊之中抬头后所能看到的不多的几束亮光之一。” “这值得他们拼尽全力去争取。” 话题如此沉重让郑清之前羞恼、尴尬的心思散的一干二净。就连刚刚科尔玛提及的他被第一大学学生会拒绝的内幕他也不想追究了。 “咳”年轻的公费生轻声咳嗽了一下双手轻轻一拍换了个轻快一点的语气:“那么学姐你找我们来是做哪一方面的协助呢?”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十四章 关于魔力学的两条定理 科尔玛安排给郑清等人的工作很普通。 当然这个普通只是针对于她之前提到的‘啪啪魔法’而言。事实上郑清觉得科尔玛后面给他安排的工作一点都不简单。这让他心底隐隐有那么一丝后悔。 之所以说普通是因为女巫交待他们的工作是非常‘学院派’的魔法工作——诸如构架法阵、勾勒符箓、调配药剂等等郑清三人每个都能在其中找到分属自己的任务。 之所以说不简单是因为她提出的要求很多都超出了低年级大学生所能达到的程度。比如郑清负责的符箓部分有许多基础符箓连四年级的课本中都没有涉及也只有他这样掌握了全套基础符箓并且研究了大半个学期古代符箓的‘专业人士’才能勉强完成任务。 “这份活你就给我们三个学分…”郑清捧着任务清单一目十行的扫过上面的要求忍不住向科尔玛抱怨道:“是不是有点太廉价了……” 长长的羊皮纸清单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要求郑清估摸着它足足有三丈长短——这还不包括附加的几张羊皮纸上的魔法阵图详解。 科尔玛还没开口回答站在旁边一直低头打量那张羊皮纸清单的萧笑便插口若有所思的说道:“与其说太过廉价不如说有点不自量力……劳驾我们只是一年级学生诶这种工程我们能胜任吗?而且你打算将这个法阵设置在什么地方?” 说着萧笑左右环顾打量着二层大厅里的布局最终摇摇头:“这里空间过于狭小另外按照你要求中的描述法阵激活后的魔力溢出会非常严重……你是打算拆掉你这座小楼吗?” “哈哈哈不愧是有‘博士’称号的特招生啊只是从我给你的清单里就能看出那么多东西。”科尔玛哈哈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灰扑扑的小袋子放在三位男巫面前: “真正的魔法阵当然不会设置在这里……你们只需要坐在桌子后面像写作业一样完成我的要求就可以了。当然如果觉得坐着不舒服你也可以选择趴在地毯上对于这点我没有任何限制。” 郑清接过那个灰扑扑的小袋子把手伸进去掏摸了一下。 然后他摸出一沓用于篆刻符箓的桃木板每块大小不一长不盈尺短有寸余厚均一分粗粗打量下来仿佛一块巨大拼图上的不同零件偶尔还能看到卯榫结构。 再摸一次掏出来相应的龙血墨水、黄皮纸、专用符笔、用牛皮纸包裹的药材原料、各种宝石、构筑法阵的工具、墨斗线等等小小的袋子里仿佛装了一头龙。 “你打算用这些东西干嘛?”郑清终于忍不住询问女巫她这些作为的目的了。 虽然这种询问让他显得不够专业——专业人士从来不会询问雇主委托的目的他们只会认真负责的完成自己的委托——但对郑清而言好奇心上来后别的需求都要向后挪一挪。 毕竟他的心底住着一只猫。 “找我们来是做哪一方面协助呢?”郑清干咳一声重复着刚刚的问题搓搓手:“您在委托要求里只备注‘注册巫师级别以上的符箓水准’‘注册巫师级别的药剂师水准’‘注册巫师级别的占卜水准’……老实说这个要求有点含糊……当然并不是说我们不符合要求……” “符合的你肯定符合。”科尔玛打断郑清的絮叨笑了笑:“掌握全部基础符箓的巫师就站在我的面前我不可能找到比你性价比更高的巫师了。至于我的目的……” 她顿了顿回过头看向大厅中央围坐在一起的那些年轻男女们。 “你知道基尼小屋的成员都是什么人吗?”她重新看着郑清不等他开口便径自回答道:“是戏法师……除了我之外俱乐部的其他成员都是戏法师。而最初的时候小的时候他们是跟我一起玩耍、一起长大的伙伴。” “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摆脱了那令人尴尬的身份进入第一大学成为了真正的巫师。” “而他们如果不出意外就像之前那位男生说的一样从生到死都没有任何希望了。我之前注意到你在听那个男生回答的时候表现的很惊讶……但这就是一个戏法师悲惨的未来。” 目光直视着郑清郑清科尔玛的表情非常郑重:“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他们创造一个希望。” 真是一个伟大的令人敬佩的想法。 郑清脑海飘过上述念头但同时也意识到那是一个非常困难非常困难的想法。 “有杰出的凡人也有平凡的巫师。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没有什么命运是悲惨的。天行有常万物为刍狗。”萧笑不知什么时候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他抬起头语气很平淡的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了解一下你的具体思路。” 科尔玛有些惊奇的看了他一眼。 “当然可以。”女巫一手转着那支细长的铅笔非常爽快的回答道:“理论非常基础也非常简单。” “如果你们知道魔力学第一定律就应该明白宇宙中的魔力既不会被制造出来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成另一种形式或者从一个个体转移到另一个个体。而能量的总量保持不变。这是魔法界最普遍最基础的定理之一。” 说到这里科尔玛转过脸目光灼灼的看向三位男巫:“我想做的只不过是将某些老而不死、僵而不化的存在身上那缓缓浪费掉的魔力转移到我的朋友们身上罢了。” “你们要做的就是协助我完成相关转化阵式确保那些魔力尽可能的灌入他们的身上。” 说着女巫扬起头看了大厅中心一眼神采飞扬:“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再过半年他们也能与我们一样在第一大学的庇护下走上魔法之路。” 大厅中央十多位穿着灰袍的年轻男女们仍围坐在一起低声祈祷着期盼着。每个人脸上似乎都洋溢着充满希望的光泽。 这种场景看着就让人心中欢喜。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十五章 樱花酒馆里的对话 “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学姐。” 萧笑出声打断了女巫的讲演博士扶了扶眼镜认真的看向科尔玛:“你们打算‘转移’的魔力属于哪位存在或者哪位殿下呢?” 存在多用于不可名状但可仰视的个体诸如徜徉星空的巨兽、泰坦以及隐藏在黑暗世界中心的克苏鲁等状态莫名的生物。 殿下则多用于神祇的尊号。 当然无论哪一种在萧笑看来对于科尔玛这支团队来说都过于强大了——就目前看到的情况整个团队只有科尔玛一位正式的巫师而且她还没从学校毕业。俱乐部的其他成员基本都是魔力低微的戏法师之流。 想凭借这么点力量撬动头顶的星空着实有点不自量力。 但也只有那些‘高维’个体才能轻易将魔力传递至‘低维’戏法师达到科尔玛的预期目的。 至于利用同等维度的其他巫师、魔法生物等的魔力来转化则会出现效率过低得不偿失的结果。以前就曾有巫师尝试着收集其他巫师的魔力进行转化但结果差强人意反而导致巫师自身魔力受到污染最终丧失理智变成疯子。 这种效果在日耳曼大巫师克劳修斯与大不列颠巫师开尔文的总结下成为了魔力学中的第二条定理即魔力无法自发的从低维个体转移到高维个体不可能从单一魔力源取用魔力使之完全转化为有用效果而不产生其他影响。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那些高维个体们无一不具有强大的魔法力量普通巫师很难从祂们身上获取力量——除非与路西法、墨菲斯托、迪亚波罗之流签署条件苛刻、以灵魂为抵押的契约祂们自愿献出力量。 这种天然的矛盾就是转化魔法没有大规模普及的原因之一。 “这个问题属于商业机密无可奉告。”科尔玛眨眨眼理所应当的拒绝了萧笑进一步打探当然作为弥补她还是给了他们一点提示: “我只能告诉你们拥有高维魔力的个体除了存在于我们的头顶的星空之外还存在于我们脚下这座岛屿……比如祂们的后裔。” 提及后裔郑清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头蹲坐在河湾处的大青蛙的形象。萧笑与辛也不约而同看向郑清目光微妙。 今天稍早一些时候年轻的公费生就在寂静河上打爆了一头撒托古亚的后裔。目前这件事还没有传扬开来。这么看的话科尔玛的计划似乎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无法可施。 即便这样郑清仍旧觉得女巫的实验太过冒险了。 “还是太危险了……找死也不是这种方法”年轻的公费生摇摇头试图再劝劝她:“你要不要找位教授或者其他资深魔法师来帮忙?” “没钱租不起不信他们。”科尔玛果断的摇了三次脑袋。 郑清顿时无话可说。 女巫咬了咬铅笔用宽慰的语气对郑清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出生之前死亡之后这两种状态原本就没有什么区别。既然你现在不害怕出生之前的自己那么现在为什么要害怕死亡之后的自己?” 郑清闻言露出一丝苦笑。 原本他想劝女巫罢手却不料被她劝服了。 “你是雇主你说了算。”年轻的公费生咕哝着终于不再说什么了。 …… …… 当郑清与两位同伴开始趴在桌子上帮基尼小屋的雇主构筑法阵、绘制符箓、配置药剂的时候在他们的脚下位于一楼、门窗紧闭的樱花酒馆内也有一位不速之客在安静的喝酒——准确说她正一边喝着酒一边在宽敞的桌面排列组合手中的塔罗牌。 酒馆还没开门营业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她一道身影。 直到拐角的楼梯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走路轻一点”伊莲娜头也没回的抱怨道:“你打乱我占卜时候的思路了。” “那你应该使用更精确一点的占卜方法比如趋势计算法。”科尔玛顺口回答道:“而不是坚持吉普赛人那套老掉牙的算牌方式。” 伊莲娜没有搭理科尔玛的这番话而是换了个话题。 “如果你不想告诉他们事实拒绝回答就好了为什么要说假话呢?”她放下手中的塔罗牌抬头看向科尔玛调侃道:“我可从来不记得要去捉那些孽妖之类的怪物来给你的魔法阵充能。” 她的手边一朵长在棕色花盆里的喇叭花恰到好处的点点头似乎在赞同女巫的发言。 “给他们指一个错误的方向总好过让他们误打误撞找到正确的方向。”科尔玛轻快的从楼梯走了下来打了个响指一个酒瓶挂着一个酒杯跌跌撞撞的落在她的面前自动斟了半杯。 然后科尔玛夹起了两颗冰块丢了进去:“我可不想当计划实施的时候在魔法阵外面看到某些毫不相干的身影。” “他们帮你完善了计划并不算毫不相干的人。”伊莲娜掂起一张纸牌眉头皱了皱旋即将其放回了原地:“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不急……现在的雷哲与奥古斯都在下学期都会卸任伴随着权力交替以往被压制的矛盾会骤然爆发——社团与组织、理念与思考、家仇与族恨——那个时候没人会在意我们这点小小的骚乱。” “也就是说”伊莲娜总结道:“再过两个月我们就会有充足的时间与空间进行你的这项任务。” “这也是你的机会。”科尔玛补充道:“至于现在……沉默返潮最后的压力点近在咫尺饿了一冬天的怪物们会把目光投向富饶的第一大学。但学校在这个节骨眼还抽调负责镇压森林的教授去那个地方。可以预见贝塔镇会成为第一线的牺牲品……一如从前。” “反正这里也不是第一次被黑潮毁灭了。”伊莲娜安慰道:“不要太过担心。” “担心?”科尔玛露出夸张的笑容:“我怎么会担心?我只是不想给森林里那些魔物背黑锅罢了……所以我们的计划可以等两个月再开始。”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十六章 倒吊者 塔罗牌在宽大的桌面排成弧形错综复杂的线条缀连在一起令人头晕目眩。 吉普赛女巫身体挺的笔直指尖在不同牌面上轻轻滑动着却始终没有决定掂起哪一张。这份优柔寡断让一旁的观察者渐渐丧失了耐心。 “我只需要一点好兆头随便挑一张在我面前瞎扯一下就好了需要这么麻烦吗?”科尔玛有些无奈的盯着吉普赛女巫的举动。 “占卜是巫者在拨动命运的琴弦。”伊莲娜声音有些空洞仿佛黑夜中漂浮的雾气让人难以捉摸:“迷人、动听却也需要小心手被划破。” 科尔玛一头砸在了桌子上。 “额”她把脑袋埋在臂弯中痛苦的呻吟了起来:“这就是为什么我的占卜课考试从来没有拿过高分的缘故……我永远没有办法像你一样的故弄玄虚。” 话音未落伊莲娜的手指瞬间点在了某张塔牌之上。 然后她顺势翻起默默读了起来。 科尔玛没有看到吉普赛女巫的动作仍旧把脑袋藏着臂弯里嘀嘀咕咕抱怨个不停。从占卜考试主观题分数比重过高到这次期末考试拿不了年级第一可能失去奖学金再到没有奖学金她可能会跟着北区的森林采集队去赚点外快很有可能被突如其来的黑潮吞没变成一条孤魂野鬼等等仿佛一只聒噪的蜜蜂。 吉普赛女巫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基尼小屋主人的抱怨:“沉默森林这次可能出现黑潮学校不可能对此毫无准备的吧!你是第一大学学生会的副主席应该了解相关规程的。” 科尔玛的脑袋蓦然间从臂弯中抬起。 “准备?准备自然是有的但准备都是对学校的。”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讥嘲的笑容语气非常不客气:“至于贝塔镇……贝塔镇算什么?这个巫师聚集的社区只是生长在学校围墙阴影下的一小片苔藓罢了。” “入冬了苔藓干枯了烈火一燎焦黑一片。” “但过了春天只需要从天上掉几滴雨丝从围墙后面丢一点肥料苔藓们很快又会长出来而且长的比之前还要茂盛。” “贝塔镇都只是一小片苔藓北区又是什么呢?学校所有的安排都只是在保护那座巨大的堡垒……事实上他们也只需要保护那座堡垒。” 伊莲娜伸出手按在了科尔玛的手背上安抚她稍显激动的心情。 基尼小屋的主人很快控制了自己的心态重新平静了下来。 然后伊莲娜才再次开口问道:“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森林里的魔物们会冲出来威胁到学校或者贝塔镇的安全呢?你并不擅长占卜术而且如果没有记错你在学生会也不负责与校园守护阵法的监控部门沟通……” “学校守护阵法的注意力都在校园里而不是在学校外面。”科尔玛打断伊莲娜的话摇摇头:“我并不是通过学校知道这件事的。” 她转过头透过紧闭的窗户看向樱花飘落的小院以及人流稀少的街头。 “这里是北区”她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这里是整个布吉岛上进入沉默森林人数最多的地方……那座森林吞噬了我们太多的亲人、朋友。没有人会比我们对它更敏感。” 说到这里她强笑了一下眨眨眼:“毕竟每天进入沉默森林收集材料的从来都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巫师大人而是那些一无所长的戏法师们。我们必须对这件事敏感一点。” 伊莲娜注意到科尔玛一直将她与戏法师当做同一个整体。 这让她的心情在沉重之余莫名多了几分轻松与温暖。 但这一点点的轻松与温暖并不能阻止谈话的气氛沉寂下来。 橘红色的灯光有些黯淡落在吉普赛女巫酒红色的长发间为她染上了一层漂亮的釉色;落在酒杯里给金黄色的琥珀光平添了几分味道。 吉普赛女巫摩挲着手心的那张塔罗牌在心底组织话语。 纸牌上描绘的是一个双手反绑被倒吊起来的勇士。她的表情安详头顶环绕着金色的天使光环。 从积极的角度来看这张牌传递出接受考验代表勇者不畏艰险、不畏牺牲、从失败中汲取经验进而成功的信息;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张牌也意味着厄运意味着勇者缺乏耐心迷失在自己的目标里。 不管从哪一个角度这都不是最佳的一张牌。 伊莲娜更愿意自己拿到象征胜利的战车或者象征智慧的女祭司——即便是模棱两可的命运之轮也比注定会出现牺牲的倒吊者要好许多。 “曾经有个非常厉害的猎团团长说过当人们意识到自己是伟大事业的一部分的时候他们总能战胜一切困难。拥有这样信念的猎队能够改变整个世界。”伊莲娜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女巫轻声说道:“我们就是这样一支队伍。” 科尔玛漫不经心的倾斜着酒瓶瓶子里的酒水缀成一条细线落进吧台上的酒杯中。 很快便攒满了大半杯琥珀光。 然后科尔玛迅速收起瓶子轻吁了一口气仿佛刚刚倒酒的简单动作耗费了她很多气力似的。 “这么一小杯酒就是五粒金豆子浪费一滴都是莫大的罪恶。北区人可没有这么浪费的习惯。”她抬起头向伊莲娜露出灿烂的笑容:“至于我们……我并没有改变世界的想法我只是想帮朋友们找回施展魔法的能力罢了。” “并没有什么区别。”伊莲娜拿起手中的酒杯向科尔玛举了举:“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科尔玛轻快的与吉普赛女巫碰了碰酒杯抿了一小口琥珀光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然后她才挤眉弄眼的向伊莲娜身边凑了凑:“话说回来郑清那小子你到底上手没有?他还是不是童子鸡?刚才诈了诈没有完全诈出来诶……” 伊莲娜脸上飞起两朵红晕手中的酒杯重重顿在桌子上: “雨女无瓜!”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十七章 开学前的采购 科尔玛的任务比郑清预想中的还要复杂。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郑清等人都不得不往返学校与贝塔镇北区完成女巫那张长长的羊皮纸清单——之所以选择往返是因为在北区住的第三个晚上萧笑算了一笔小账让郑清意识到如果打零工的同时住豪华酒店最终不仅没有收成反而会倒贴一些费用。 这让吝啬的宥罪猎队队长非常心疼。 直到二月八日也就是元宵节的前一天郑清才终于有了空闲跟着几位同伴在贝塔镇进行开学前的采购活动。 当然在完成科尔玛任务的同时郑清与萧笑也协助辛胖子进行着他的新闻调查不断充实他的调查报告。必须承认有了基尼小屋的帮助辛的调查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 胖子毫不怀疑他能凭借这份报告拿到一根金色的羽毛笔。 但萧笑却对这份报告持保留意见。 “学校里现在阴风阵阵……还记得上学期校猎会的时候一号猎场出现的那次群殴事故吗?”走在街头萧大博士一边记录街道两旁的景致一边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我个人以为你这份报告永远都不会过时……完全可以挑一个不那么敏感的时间段再发表。” “什么阴风?哪里有阴风?”郑清刚刚全部注意力都在几匹路过的半人马身上只听清了萧笑说的个别字眼:“现在时间很敏感吗?” 萧笑收起笔记本认真的看了郑清一眼判断他是不是在说笑话。 “你现在已经是‘世界’了应该站在更高的地方观察问题。”他最终摇摇头解释道:“校猎会上的事故不是一次偶尔的事故而是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后的爆发是未来更大范围冲突的预演……任何一个稍有眼力见的占卜师都看得到。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既然你都看得到那么学校肯定早就有预案不用担心。”辛胖子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萧笑轻轻叹口气。 “这就是我担心的。”他停下脚步左右环顾四周:“巫师总是太过相信魔法的力量而学生总是太过相信学校的力量……但学校或者那些更高层次的巫师们所畏惧的力量比如命运比如因果底层的盲从者们又视而不见。非常可悲。” “那种事情不可悲大家都一样没有对比自然也就没有悲伤。”说到这里郑清话锋一转嘲笑着看了辛一眼:“真正可悲的事情是胖子已经准备好金豆子了但在‘杨-派涅耳的旅馆’住了三天都没有一个人鱼妹妹来敲他的门。” 所谓人鱼妹妹自然不是真正的人鱼或者鱼人而是某种古老职业者的别称。 “无稽之谈。”胖子一脸骄傲的扫了两位同伴一眼语气充满不屑表情高深莫测让郑清暗笑不已。 三人此刻行走在贝塔镇北区港口的林货市场打算为即将到来的大一下学期做好准备。 原本这样的准备工作都是在贝塔镇东区的步行街或者坐落在世界各地的十二个四季坊中进行的但经过一个星期的北区之旅郑清等人惊讶的发现这里的魔法原料价格只有其他地区的八成左右。 虽然存在产品良莠不齐、商家不进行小额交易等限制但对于坐拥一爿小店、同行者有一位大博士的宥罪诸人而言这些限制都不算什么问题了。 唯一的问题在于郑清等人准备的资金量太小只能看着一包包物美价廉的商品被来自托尔炼金公司、格林杂货店之类的同业机构扫走。 “这么花钱巫盟就不怕出现垄断吗?”郑清费力的将几罐稀有的火龙骨粉塞进灰布袋里愤愤不平的嘟囔道:“垄断可是会导致市场失灵然后引起恶性经济事故……比如通货膨胀的!就像美元跟软妹币做的那样!” “通货膨胀是什么?”辛胖子对郑清嘴里蹦出的新名词很感兴趣:“软妹币是你们那里货币的名字吗?有没有硬汉币?” “没有硬汉币但是我们有沙币。”郑清一本正经的对胖子解释道:“至于通货膨胀就是市场中流通的货币数量超过实际需求导致货币贬值物价上涨的一种经济现象……套用巫师社会的情况就是说市场上的玉币太多了原本价值一枚玉币的龙骨粉现在要两枚玉币才能买到。” 辛胖子耸耸肩。 “听上去很复杂的样子”他一转眼就将自己刚刚的那点好奇丢到了爪哇岛:“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士去负责吧……我们只需要创造价值。” “这么经典的话不像是你说的啊。”郑清眉毛扬的老高。 “他套用的是巫师联合银行总行照壁上的某一句话”萧笑毫无意外的给了郑清正确答案:“其实那句话也是从‘术业有专攻’延伸出来的并不算真正意义的经典。” “巫师联合银行”郑清捏了捏下巴喃喃道:“感觉这个名字很耳熟啊。” “必须耳熟啊!”这一次连辛胖子都忍不住吐槽起来:“这是布吉岛上唯一一家拥有营业执照的巫师银行……不论是欧洲的古灵阁还是美国的山姆大通都没有获准在岛上经营银行业务!” “哦!”郑清一拳砸在手心恍然:“这不怪我……谁让银行外面都是缩写简称呢!而且大家不是都喊它‘宇宙行’吗?……话说回来这家银行听上去很厉害诶。” “当然厉害。”萧笑眼睛四处扫着不同货柜上的报价单手中的羽毛笔飞快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着还能同时回答郑清那毫不相干的问题: “从北海到撒哈拉从亚马逊到三江源从新世界到星空深处只要有巫师聚居的地方就能看到巫师联合银行的身影……在这个银行你可以存金币、银饼、铜子;也能存贝壳、石头、木棍;还有药剂、炼金品、法器。只要有价值它就能给你开出适当的存单。” “但是费率不一样哦。”辛胖子看着跃跃欲试的郑清警告道:“我记得奥布莱恩家族把自家十六个祖先的棺材存到里面存期一千年;为此这个家族需要每年支付近百吨的血液作为利息。而日本的安倍家族将自家宝库交给它们打理每年却能收获一头龙的利息。” “什么叫做一头龙的利息?”郑清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话题节奏。 “就是说很多的意思啊……像一头龙那么高的价值。”辛胖子一脸鄙视挥动自家肥胖的短胳膊努力揪着自己的鬓角叫道:“你完全没有理解能力吗?这种东西还需要解释吗?”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十八章 从祸斗开始 贝塔镇是一座拥有多样性文明的巫师小镇。 位于镇子北区港口附近的林货市场因为货物品相齐全种类繁多吸引了不同种族、文明、势力的代表更是让这种多样性杂糅在一起混合出一种独具特色的风格。 这里的建筑都不高大部分都维持在十米以内。但是这里建筑的构筑材料却有巨大的差异从寻常可见的红砖、青石、黑瓦到轻巧的木板、青翠的竹子、棕色的兽皮再到晶莹剔透的冰块、通体银白色的金属甚至还有完全由白骨以及彩色泡沫组成的建筑。 而且与建筑材料相似这些建筑的样式也千奇百怪。 仅仅顺着市场外围转了一圈郑清就看到了用木头建造的船型餐馆用青石筑的城堡状旅馆还有大树肚皮里的酒吧、竹寮下的超市、以及一顶四四方方的巨大金顶帐篷令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 建筑不高郑清可以理解。 因为这片市场毗邻寂静河港口位于沉默森林边缘是贝塔镇最偏远的地带并不完全受到第一大学的庇护——即便是贝塔镇坐落在阿尔法城堡脚下的那片社区也并不属于第一大学它们只是因为第一大学而诞生第一大学没有任何义务保证镇子的安全。 即便第一大学向镇子征收了一些税款。 与这份毫无底气的安全守护相反镇子外面的沉默森林与寂静河里却拥有大量危险的魔法生物其中许多都属于巫师联盟核定的高风险级别生物。 有智慧的半人马族、人鱼族、哥布林部落、巨人部落、以及部分古老的龙兽等镇子还可以通过谈判来协商一些和平共处的原则。但是大量的没有智慧的野生魔法生物却没有这样的限制。 食物充足的季节还好那些没有智慧的生物会在本能的控制下远离巫师控制的区域。但是在冬末春初食物匮乏的时候它们的饥饿本能会战胜其他一切恐惧驱使它们袭击镇子掠夺食物。 任何时候高大的身影都是显著的目标。 经过数轮袭击之后贝塔镇上的住户渐渐乖巧了起来他们发现把自家屋子改的低矮、小巧一些只要不高于沉默森林边缘那些大树的高度就能够很好的规避魔法生物的袭击极大的降低特定时间段的危险程度。 所以到了现在贝塔镇上的建筑呈现出一种非常有趣的规律——越是靠近森林边缘的建筑越是低矮、朴素越是挨着阿尔法堡的建筑越是高大、华丽。 但建筑低矮不代表格局狭小风格朴素也不代表缺乏个性。在这个众口难调的时代学会百搭才是贝塔镇最终存活下来的重要的缘故之一。 南洋的巫师喜欢竹寮;北极的巫师喜欢冰屋;草原来的巫师习惯住在帐篷里;雨林来的巫师则非树巢不居;老派的独行侠巫师喜欢构筑一座充满各种陷阱的魔法塔欧罗巴的古板巫师们喜欢住在陈旧的石头堡垒里。 所有这一切簇拥在一起呈现在郑清面前竟然没有丝毫的违和感觉。 “果然人的适应力什么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啊。”年轻的公费生在游览之余忍不住这样感叹道。 想到半年前他还呆在一座灰蒙蒙的城市说着普普通通的事做着普普通通的人。半年后他已经能够面色如常的穿梭在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里看着千奇百怪的身影做着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种变故常常让人生出一种世事无常的感觉。 “强大的不是适应力而是习惯。”萧笑蹲在一个售卖魔法生物的摊子前一面查看笼子里那几只小祸斗的状态一面认真回答郑清话:“……当你养成习惯之后自然就会失去不适应的感觉。而且这也不属于力量……这是规则。” “规则与力量并不矛盾。”郑清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 萧大博士用鼻子发出一个怀疑的哼声却也没有继续与郑清纠缠这个问题。 他现在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笼子里。 准确说是笼子里的那几只小祸斗。 祸斗是一种非常典型食火魔法生物与火龙或者厉火兽这样可以食人、食肉的生物不同祸斗的食物只有火焰充其量再加上正熊熊燃烧的石炭、火油。而且它们的排泄物也是火焰只不过与入口时不同火焰被它们排泄出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热量。 比如入口蓝色出来可能是白色;入口黄白色出来大约是橙红色;入口橙红色出来大约是紫黑色因火而异不一而足。 但整体而言越是强大的祸斗所食用的火焰要求越高。 所以大部分时候这种神奇的魔法生物都生活在火山口深处极少有在寂静河边缘出现的。尤其现在还是冬末整个大自然对于这种生物都非常不友好。 眼前这几只小祸斗估摸着只有几个月大小只能舔舐几块炭火表面的紫黑色残留焰奄奄一息。这让郑清看的颇为不忍。 当然不忍心不代表他要发善心将这些小家伙买回去。 且不论那个贩卖魔法生物的小贩看到三位年轻巫师那明显的第一大学气质后狮子大开口;单单将祸斗买回去养在哪里怎么饲养就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没有任何准备就去承担责任实际上属于不负责任。 郑清自忖还算一个负责人的人。 所以他不会买而且也不建议萧笑买。 “看看就行了难道你真的打算把它买下来吗?”察觉萧大博士在这个笼子前蹲的时间稍微有点久郑清忍不住扯了扯他的后领:“我们下学期要用的药剂原料还没买全呢!” “把他丢在这里我们自己去买吧!”辛胖子也在一旁焦躁起来。 听到两人的催促萧笑还没回答贩卖魔法生物的小贩就先着急起来。 “这可是血统非常纯正的祸斗啊!每只我只卖不到两枚玉币……不管是当做魔法宠物饲养还是用来做魔法实验都非常划算的!”穿着龙皮夹克戴着皮帽的小贩非常严肃的对两位年轻巫师说道:“如果不是手头动物有点多养不过来我肯定不舍得出手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十九章 多堖人 就外观而言祸斗的模样与一般人家饲养的土狗并没有太大差别。 充其量祸斗的皮毛更加油亮一点气势更加强烈一点。 而那三只被商贩关在笼子里的小祸斗在郑清看来就是三只灰扑扑的小奶狗。只不过这几只小奶狗玩弄的不是乒乓球而是被烧的通红的炭火球。 其中最大的那只小祸斗两条前腿八字张开眯着眼懒洋洋的打量着自己与那颗通红烧炭之间的距离。它的皮毛是银灰色的这一点与成年祸斗通体黝黑的形象有很大区别。但与成年祸斗相同的是它那同样鲜红的眼睛像两颗溜圆的红色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另两只稍微活泼一点的小祸斗则没有像它们的兄弟一样趴在地上此刻它俩正凑在那堆火炭旁低着头摆着尾津津有味的舔食着火炭上冒出的幽幽暗焰。你挤挤我我蹭蹭你喉咙里发出呜呜呀呀的抱怨。 时不时有几朵小火苗从它们的尾巴下冒出然后掉落在笼间的沙土地里仿佛燃烧着滴落的火油似的将沙土烧的吱吱冒泡。 看守摊位的小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热情招徕着蹲坐摊位前的年轻客人一边时不时拎着手边的长脚夹子将那些滚落在沙土间的祸斗排泄物捞出来丢进身前的小火炉中。 一方面防止火势蔓延引发不好的事故;另一方面也是节约成本最大程度废物利用。 毕竟那些排泄物都是上好的火头用在小火炉里恰到好处。 翻滚的火焰将火炉烧的滚热也将小贩的脸膛映的通红。在这个寒冷的季节这份通红就显得非常宝贵让小贩省却了买皮手套与大衣的钱。 “真的很便宜了……除了我这里哪有祸斗只卖两枚玉币的!”小贩仍旧喋喋不休的向年轻巫师们推销笼子里的商品:“魔法生物!它们是血统非常高级的魔法生物知道吗?!” 翻来覆去就那么两句话郑清听的已经有些厌烦了。 这个小贩之所以还是小贩不是没有理由。年轻的公费生心底浮过这个念头就算给这个小贩一头火龙他也卖不出什么好价格。 “我们真的应该走了……时间不早了。”郑清最后扯了扯博士的后衣领。 这一次萧笑没有拒绝。 他叹息着艰难的站起身。长久的蹲坐让他的双腿有些发麻起身后还打了个趔趄。辛胖子及时的伸出胳膊撑在了博士身后。 “你刚刚到底在观察什么?”辛托着博士的胳膊好奇的把脑袋向前探了探看向笼子里的那几只小祸斗:“或者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战争。”萧笑晃了晃眩晕的脑袋低声回答道:“祸斗遗留的火焰是占卜的绝佳材料我刚刚在那些火焰中看到了战争。” “也就是说你在看狗屎。”辛胖子总结道:“真正意义上的。” 笼子里两只争抢炭火的小祸斗呜哇叫着互相撕扯了起来结果最终一起摔在了沙土堆中。 “如果我把波塞冬带过来也许会有战争发生。”年轻的公费生用力晃了晃脑袋试着把两只小东西可爱的形态从脑海里驱赶出去然后转过身嘟囔道:“波塞冬看到什么新鲜玩意都会上去争抢一下的。” 他的身后林货市场里狭长的通道间恰好走过几个陌生的身影。 那几道身影看上去似乎与一般人类并无太大区别但他们粗短的、几乎消失的脖颈以及脑袋前后鼓起的扁平的肉包则向几位年轻巫师非常清楚的标明了身份。 他们是多堖人。 多堖人是外星人实际用‘多脑人’这个名字更形象一点。只不过因为外交的缘故巫师联盟的翻译家将‘脑’字通假为‘瑙’据说这样更好看一点。 好看与否值得商榷但不可否认多堖人是非常强大的一支外星力量。 这个种族的人在小时候与地球人类并无区别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的小脑部分会逐渐增大直至在后脑勺形成一个扁圆的鼓包。这个鼓包下面隐藏着一颗能力与大脑相差无几的副脑。也因此成年的多堖人都拥有非常很好的身体协调性是天生的体术强者。 只拥有强悍的身体与变异猩猩并没有区别。这并不是多堖人从无数外星势力中脱颖而出的真正缘故。 这个种族真正强大之处在于他们的‘副脑’可以随着实力与年龄的增长不断衍生出来。从脑后的第一颗到两侧的第二颗、第三颗直至最终像葡萄似的布满整个脑袋。 郑清曾经在一本介绍外星种族的书籍里见过多堖人大长老的模样。 他觉得那位大长老看上去就像他小时候在电视剧《西游记》里见过的如来佛祖。唯一的区别在于佛祖脑袋上的‘肉髻’是法力强大的标志而多堖人大长老脑袋上的‘副脑’则是智慧超群的标志。 想象一下每一个多堖人都拥有一个主脑若干个副脑这样在处理问题的时候他们就像带了作弊器——同样在考场只有一个脑袋的地球人使用计算器会被视为作弊而拥有几个脑袋的多堖人天然就将作弊器长在了身上。 这个结论让人有些沮丧。 不论如何在《巫师界大百科全书》的编纂委员会看来多堖人与地球人并无本质上的区别都属于同一个灵长目下的人科人属人种栏目——只不过宇宙何其浩瀚相应的智慧生命的存在方式也是千奇百怪。因此更多的外星种族拥有与我们完全不相同的外貌、习性、以及其他特征算不上什么本质区别。 但一般而言那些外星人都会呆在属于自己的地盘他们舒服也让巫师们放心。 在布吉岛这些外星使节们常住地是在贝塔镇西区的外星人使馆区。那里有巫师联盟为他们量身打造的聚居区非常安全也非常封闭。 正常情况下贝塔镇外围尤其是戏法师们聚居的贝塔镇北区是不会出现这些‘高贵’的身影。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十章 外交事故 “他们知道自己很显眼的对吧。” 郑清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几个多堖人的身影一边悄悄与萧笑咬着耳朵。能够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活着的外星人对他而言是一种非常新奇的感受。 上一次校猎会他作为公费生原本有机会与那些外星的客人们打交道但因为种种缘故他最终放弃了自己的权利。 这一次这些多堖人自己走到了他的身前着实满足了他的某一部分好奇心。 就像看着画像里的身影行走在现实中的感觉。 与他相似用好奇而带着几分失礼的目光打量那几位多堖人的巫师不在少数。这种情况就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国家刚刚开放一个三线小城市的街头出现了几位黑人一样没有当街直接拉扯他们合影留念已经是非常克制的表现了。 “长那么多脑子肯定能想清楚这种状况。”辛胖子在他身后用蚊讷般的声音回答道令郑清忍俊不禁。 “梅林在上今天市场上怎么还来外星人了?有人在卖什么宝物吗?”卖祸斗的小贩用惊叹的语气猜测着他也像几位年轻巫师一样注意到了不远处那些披着长袍模样怪异的多堖人登时忘却了自己的工作兴致勃勃的加入围观者们的探讨中:“老约翰你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后一句他是歪着脖子询问旁边不远处卖活禽的另一个小贩——可能称之为老贩更贴切一点——那位活禽贩子头发花白鼻头通红一副酗酒过度的模样。 “我只能听到鬼车扑棱翅膀的声音”老约翰嘟囔着愤愤不平的抱怨道:“下一次下一次谁在黑森林里抓到鬼车就算价格再低我也不收了……哪怕它血统看上去很好我也不要了!脾气太暴躁了!要知道上次我收的那只重明还有奇涂乖的跟小猫似的!” 话虽如此但这位老贩却时不时偷觑一下那几位路过的多堖人同时将手边的笼子向外推了推用小竹竿捅了捅笼子里的鬼车鸟。 鬼车的两个脑袋发出吱哇的杂乱尖叫声双翅扑腾用力挣扎起来。毫不意外这番混乱将那几位路过的多堖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郑清旁观了整个过程对老贩的精明与把握叹为观止。 老约翰摊位上的那只鸟虽然被他称为‘鬼车’但在郑清看来那只是拥有一丝鬼车血脉的魔法生物罢了——它脑袋的个数甚至还比不上第一大学那只担任过学生会名誉主席的三头鹦鹉遑论九头鬼车了——而这丝毫不影响摊主把握机会夸大宣传营造气势吸引眼球。 可惜的是那些多堖人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听到老约翰高声的‘抱怨’后只是转过头多看了他的笼子两眼就毫不犹豫继续前行了。 这让老约翰大为沮丧不声不响的将凸出摊位半米多的笼子重新拖回原地。 郑清也暗笑着收回了目光。 “一心多用自带副脑”他重新看向那几位多堖人赞叹道:“不管怎么看都是令人羡慕的天赋啊……真是太神奇了。” “这算不上最神奇的。”萧笑翻了翻手中的笔记本:“有一种尚未被证实的人类种族但各种证据显示它们有极大可能存在。” “哦?” “瑙人族也算多瑙人的一个变种吧。”萧笑一边打量着那队多堖人一边介绍道:“与一般人不同瑙人族全身上下就一个大脑存在一个非常强大的大脑。它们生活在某种非常安全、营养非常丰富的世界中据说那个世界里没有空气充斥着类似羊水的液体。当他们走出自己的世界时会选择一个储存的外星人基因信息然后生出符合外界环境的身体……” “听上去像是故事书里的反派人物。”郑清左手抱着胳膊肘右手捏着下巴琢磨着。他的脑海里瞬间流淌过无数谍战、阴谋、八卦的情节。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萧笑收起笔记本却没有终结话题:“……当人们的目光被显眼的事物所吸引自然会掠过那些不怎么显眼但是却很重要的事物。” 他喃喃着目光掠过那几位多堖人落在他们身后的两个矮胖身影上。 郑清跟着萧笑的目光也很快注意到了那两个矮胖的身影。 还是两位熟人。 一个是三叉剑的安德鲁专员另一位则是九有学院负责外务的办公室主任曾经将郑清等人从打架现场带走的安教授。 “姓安的都是这种身形吗?”年轻男巫用谁也没听清的语调咕哝了一句然后晃了晃脑袋摇掉了这个略显荒谬的想法。 与此同时原本在市场中发酵的流言也紧随着多堖人的队伍弥散开来。 “多堖人的小孩儿在贝塔镇走失了……” “听说有人看见黑巫师把多堖人家的小孩儿拐进了北区……” “要命了……北区还有胆子那么大的黑巫师吗?” “据说多堖人驻布吉岛的公使非常恼火已经向巫师联盟提出了正式交涉……说这种拐带幼童的卑劣行为会引发战争!” “嗬一群脑袋上顶瘤子的家伙打就打谁怕谁?” “说的轻巧打起来林货市场还开不开?我们屯在手里的货卖给谁去?” 耳边传来市场小贩与客人们纷纷的议论声郑清留心捕捉着他们的谈话最终忍不住拽住辛胖子:“那些多堖人怎么知道是黑巫师偷走了他们的孩子?有没有可能只是走丢了?” 辛胖子费力的回手打掉郑清拽着他袍子的手。 “因为有前科”胖子收了收自己的袍子唏嘘道“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能长一脑袋大脑的多堖人都拥有很高的研究价值……从一开始巫师联盟与多堖人打交道就是因为有黑巫师偷走了他们的小孩儿引起冲突。” “而多堖人的法律包括他们与巫师联盟建交时签署的联合声明都严禁类似情况。”萧笑在一旁接口语气非常严肃道:“这不是一件小事如果真的有多堖人的小孩儿在贝塔镇被拐走会是一件惊动联盟的外交事故。”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十一章 泽中有火 涉及外交事故级别的热闹已经不是几位年轻巫师可以参与的了。 多堖人最终有没有在林货市场找到他们丢失的孩子以及后续事件的发展情况郑清等人没有继续关注。 考虑到围观者众多现场随时可能会出现不可控的魔法战斗风险再加上时近饭点三位男巫简单商量了一下便果断放弃继续购物的打算暂时离开了林货市场。 当然为了方便起见他们也没有走太远只是在市场旁边寻摸了一家干净的饭馆打算先休息一阵子等那些多堖人离开之后再进场重新采购。 午饭很简单郑清给大家点了三份蛋炒饭再加了两碟小菜一个西芹腐竹一个凉拌黄瓜。饮料是店里敞开供应的大叶茶。 这份质朴的午餐让胖子吃的大皱眉头。 “出门在外小心为妙普普通通低调才是正理。”郑清用勺子挖了一勺炒饭塞进嘴里安慰道:“等回去以后你想吃什么再自己去买。” “这里是布吉岛距离第一大学的校门都不足一千米……真的有不长眼的小毛贼会找我们的麻烦吗?”胖子扯了扯他身上宽大的袍子将那枚亮晶晶的校徽展示的更醒目了一些。 郑清捕捉到周围部分羡慕的眼神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于大惊小怪。 “如果你坚持的话。”他勉强点点头但随即强调了一句:“已经点下的饭必须吃完其他零食你可以看着自己的肚量来一些。” 辛胖子浑不在意的拍了拍肚皮。 “吃不了塞进手表里。”他卖弄的向郑清亮了亮手腕那支既是计时器又是储存器的手表正安安稳稳的挂在他的手腕上。 很快不大的饭桌上便摆满了胖子新点的炸鸡、牛肉羹、卤蹄膀等各色吃食。郑清与萧笑又坚持吃了几勺蛋炒饭之后便放弃了低调开开心心的跟胖子一起啃起了猪蹄。 食不言寝不语是老规矩但对于精力充沛的年轻人来说这条规矩就显得有些过于死板了。尤其刚刚见到了活的外星人让大家有了足够的话题。 “你们说真的有黑巫师把多堖人的小孩儿偷走了吗?”郑清捧着一个猪蹄耐心的啃着骨头上的肉皮一边好奇的问道:“多堖人小孩儿的脑袋不是还没有发育完全嘛他们怎么分辨的?还有真的有巫师会做人体试验吗?” 辛胖子端起一杯大叶茶美滋滋的吸了一口。吃了油腻之后喝这种茶水感觉确实不错。 “是不是真的被黑巫师偷走了我不敢打包票。”胖子咂咂嘴补充道:“但从小到大我没少听过某家小孩不听话被黑巫师抓取开膛破肚泡福尔马林的故事。” “我还听说过孩子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故事呢。”郑清吐槽道:“这种骗小孩儿等等故事你也好意思说出来吗?” 辛胖子脸色有些涨红他立刻拿起一个新猪蹄开始闷不做声的啃起来。 旁边吃了胖子零食的萧笑及时出声帮他解围:“主要是涉及外星人的消息除了一些积极的、正面的、通过审查的新闻其他很少会被传播开来……似乎联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禁止这些消息四处传播。” 郑清的目光在炸鸡块与卤蹄膀之间徘徊着下意识问道:“为什么要禁止呢?是为了双方的颜面还是为了保护那些外星人?” “都说了是不成文的规矩……事实上有没有这么一条规矩我都不确定。”萧大博士挑了个鸡块塞进嘴里含糊道:“不过在我看来禁止外星人信息传播应该是那些站在巫师界顶层的家族与势力共同的选择。” “毕竟即便是在魔法世界信息也是非常宝贵的资源。每一条未知的信息都代表着巨大的利益。” “人类原本就已经是绝顶自私的一类生物了巫师更甚之。而这个世界的资源终归是有限的。那些外星人每一个种族身后都有足够的利益。” “真是冰冷的现实啊。”郑清最终选择舀了一小碗牛肉羹吸溜吸溜喝了起来。 “妥协罢了。”萧笑嚼着鸡块似乎有些走神:“巫师们在外面的敌人已经够多了……从旧世界的妖魔到新世界的土著从虚幻到现实从古代到现在甚至未来……巫师们需要对付的敌人已经够多了。没必要为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利益在内部掀起什么矛盾。这不符合所有巫师的共同利益。” 郑清不喜欢听这种丧气的负面评论。 他端着小碗的牛肉羹目光转向邻座。 那里一个胖乎乎的巫师正仰着头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张大嘴巴任凭一只只蜜蜂大小的绿色精灵举着叉子在他嘴里进进出出。 “那家伙在干嘛?”他扯了扯萧大博士的袍角。 萧笑皱着眉小心的看了一眼自己袍子被郑清拽过的地方发现没染上油渍才抬头扫了邻桌一眼。 “哦剔牙精灵。”他简短的回答着重新将注意力转回面前的美食中。 “哇!”郑清低低的叹了口气:“看上去真方便呐。” “不用哇了你养不起的。”辛胖子撇撇嘴竖起油腻腻的食指在郑清眼前晃了晃:“牙医、律师还有管家不是我们这种贫民阶层可以随意享受的服务……那些剔牙精灵寿命比蜉蝣还短暂只有几个小时但价格却比正常的绿色小精灵还昂贵。” 说到这里胖子似乎想起什么用略带怀念的语气补充道:“不过它们剔牙真的非常舒服……而且很干净。比我们用小竹签、还有牙刷强多了。” 郑清觉得这点不需要他再强调一遍。 只需看看邻座那个胖巫师一脸享受的表情就知道了。 “真是个糟糕的世界。”年轻的公费生嘟囔着叹口气。 他自己也摸不清楚是在为那些剔牙精灵短暂的生命悲哀还是在为巫师世界不同阶层之间显而易见的沟壑心塞。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十二章 坩埚青蛙 午后的餐馆里气氛热闹而安逸。 郑清等人桌位的斜前方是一个正在享受剔牙精灵服务的胖客人;正后方是一对耳鬓厮磨的男女巫师;吧台后是撑着下巴在昏昏欲睡中拨打算盘的老板娘;窗户下面则是一群叽叽喳喳只点了一大盘炒饭与几杯冷饮的年轻女孩儿。 “……你现在用的除痘虫是什么品种的?”一个下巴尖尖声音细细的女生询问她的同伴:“我现在用的苗疆系列虽然除痘效果很好但每次用完总觉得脸上有点疼。” “那是因为苗疆的虫子里含有一些毒素我妈妈不让我用。”她的同伴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到桌面:“我现在用的是蠕虫系列……除痘效果还行对皮肤刺激也小。要不你试试?” 说着她打开盒盖用手指挖出一点黄色米粒似的膏状物径直向那个下巴尖尖的女生脸上抹去。 “不不用了。”女生稍稍阻挡了一下便任凭同伴将那些黄膏均匀的涂在了她的脸颊。 黄膏触脸而活很快蠕动开来平平的摊开在那个女生脸上。片刻之间便丧失了活力变成一层干膜从女生脸上脱落下来。 郑清认真看了一眼。 确实与涂抹之前相比女生的脸明显焕然一新、光滑干净了许多。 “怎么样脸不疼吧……据我所知现在市场上蠕虫对皮肤的刺激感是最轻的。”她的同伴卖弄的说着重新将小盒子收回自己的手袋中。 郑清在心底打开一个小本本将她们的谈话记录了下来。 下一次过节他不需要为准备什么礼物而头疼了。 说道下一次过节年轻的公费生暗暗掐算了一下时间。今天是二月八号周日明天是元宵节。元宵节自然没有送礼物的习俗。但是再过一个星期二月十四号是西方传统的情人节这一天自己必须给伊莲娜准备一份礼物。 恰好二月十五号就是开学前注册报到以及续交学费的时间了到时候应该能找到伊莲娜吧。 想到这里郑清不由记起稍早些时候他坐船来贝塔镇北区在船上遇到吉普赛女巫的情景。那天之后因为诸事繁杂他也一直没有邀请女巫出来玩儿。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生气。 事实上郑清总觉得两个人的关系有点尴尬——说是情侣却极少像现在身后那对年轻男女一样耳鬓厮磨、一起消磨时间;说关系普通谁见过打过kiss的普通男女朋友?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大叶茶。 苦涩的茶水在他的唇齿之间流淌将他心底涌起的酸涩重新压了下去。 窗户下面女生们之间的谈话仍在进行。 “……蠕虫的感觉确实不错但是每单位蠕虫的价格比苗疆要贵一半左右”第一个女生语气中流露出一丝羡慕:“除非能找个公费生当男朋友否则我可用不起那种东西。” “咳”郑清口中还没有完全咽下去的茶水进错道把他呛了个半死。他的脸色憋的通红胸口一跳一跳的镇痛。但他强行压制了咳嗽出声的冲动。 身前一直专心对付桌上美味的萧笑与辛胖子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胖子身手敏捷的张开胳膊将食物护在了胳膊下面。 “注意卫生!浪费可耻!”胖子睁大眼睛非常严肃的警告道。 郑清掩面转向看向另一侧的过道将大半个脑袋藏在了桌子平面以下的阴影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时向两位同伴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自己没事。 无名的羞耻感告诉他只要假装没事过两分钟一切就都正常了。 这份直觉非常正确。 事实上并没有过了两分钟。 只过了差不多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饭店门口的风铃‘叮铃铃’响起随着新客人的进门刚刚一直笼罩在郑清脑袋上的诡异感觉迅速消失掉了。 “老板娘老样子……坩埚青蛙来一份多加辣子米饭大份。”新进门的客人吆喝了一声。 “今天换班挺早哇老李……青蛙要几斤的?”吧台后原本昏昏欲睡的老板娘瞬间清醒了过来手中的算盘噼啪作响。 “一斤半就够了……青蛙皮剥干净一点不要青蛙舌头。配菜要腌黄瓜再来点炸蜈蚣跟炸壁虎尾巴。”新客人叮嘱道。 “大冬天寒毒重确实应该拔拔毒!”老板娘运笔如飞很快向后厨飞了一只油乎乎的纸鹤。 郑清看着那只纸鹤歪歪斜斜的飞行状态很怀疑它会不会半路掉进坩埚里。 他感觉自己现在已经重新恢复了正常尤其是思路。 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坐直身子向辛胖子问了一个他刚刚想起来的问题:“普利策女士之前采访的报道我怎么一直没有看到呢?这都差不过快一个星期了吧!” 辛胖子舔了舔油腻的嘴唇眨眨眼琢磨了几秒:“专访又不是即时通讯没那么快的。从采访、到定稿再到审核通过最终发表我估摸差不过要半个月。最迟开学前后你肯定就能看到那份报道了。” “我宁肯永远都看不到。”郑清失望的嘟囔了一句。 他原本还指望那次采访不成功普利策女士放弃报道了。看上去他还需要在等待的折磨中纠结一阵子。 “说起来我更在意另一件事。”辛胖子重新从盘子里挑出一块炸鸡吭哧吭哧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含糊的说道:“你在寂静河上干掉的那头撒托古亚的后裔就是那只大青蛙怎么没见有什么后续报道?已经快一个星期了连个豆腐块都没有……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郑清连连点头他也一直觉得这件事很诡异。 仿佛有人悄无声息的将这件事压下去了似的。 “或许学校觉得现在外面环境复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年轻的公费生猜测着:“就像你们刚刚说巫师联盟会把外星人的负面新闻压下去一样……撒托古亚也算是外星人吧。” “它不是人。”胖子丢下吃干净的鸡骨头舔了舔油乎乎的手指总结道。 “毫无疑问。”郑清扯扯嘴角。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十三章 坑货胖子 “林货市场里有还有烧烤摊位吗?” 刚刚丢下鸡骨头无聊中望向窗外的辛胖子忽然抽了抽鼻子饶有兴趣的询问同伴:“不知道是不是林中野味的烧烤?刚刚怎么没看到……你们吃饱没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郑清面无表情的看着胖子身前那一小堆干干净净的鸡骨头忍住了吐槽的欲望。 但他仍旧顺着辛胖子的视线向窗外望去。 只见之前平静安详的林货市场上空不知何时升起一股袅袅青烟。烟气青中带灰浑然成柱仿佛一根高耸的毛竹直直的插入市场头顶那片灰白色的天空里。 郑清皱起眉头。 虽然胖子说是烧烤摊的烟气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那不是烧烤摊的烟气。”与郑清相比萧笑的回答就肯定许多了他同样望向窗外语气显得非常平静:“那是与火灾相伴的烟柱。” 似乎是为博士的这番回答做注解原本平静的林货市场中忽然传来了几次猛烈的爆炸音将饭店的玻璃窗震的嗡嗡作响。 再次看向市场上空远远望去点点火光已经开始盖过阳光的色彩侵染了天空的颜色。 隐隐约约间似乎还有几声兽啸传出。 郑清倒抽了一口凉气双手撑桌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倘若在平日他这种举动定然会引起所有人的关注。但是现在与店里其他客人们相比年轻公费生的动作算是非常平和、非常安静了。 在爆炸声出现后坐在窗边的那几位女生便捂着脑袋尖叫起来——那位声音细细、下巴尖尖的女巫还算稍微冷静一点抖手丢出了一张护身符将她们几人囊括其中。 斜后方的那对情侣则有些懵逼年轻男巫还搂着女巫似乎刚刚说完情话茫然看向窗外神色中隐隐有几分恼火。这让郑清感到异常钦佩。 而郑清等人桌位斜前方的胖子——也就是正在享受剔牙精灵服务的那位客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是店里唯一受影响见血的客人。 准确说他溅的是剔牙小精灵的血。 爆炸声骤然传来的时候胖客人下巴一抖用力闭了嘴。随即见他喉头蠕动了一下似乎吞咽了一口唾沫。当他在惊惶中重新张开嘴之后除了牙上残留的一片淡绿色血迹之外那些刚刚辛苦工作的小精灵们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郑清觉得自己的胃在肚子里翻滚。 “它们跟你养的小精灵不一样打个比方就像人类与猴子的区别。”萧笑敏锐的察觉到郑清脸色的变化轻声安慰道:“换个想法那些小东西都是从土里长出来的与青枣、山杏差不多……实际上按照巫师大百科全书里的介绍它们的血肉也是类似的清香味道就是为了防止类似误食情况出现。” 博士的解释让郑清的感觉稍稍好了那么一点点。 但也只是一点点。 当他看到那些剔牙小精灵们在胖客人的指挥下再次颤颤巍巍的钻进他的大嘴中后仍旧难以抑制恶心的感觉强行转过脸努力忘却这个画面。 倒不是他的爱心已经泛滥到跨越种族的境界打个比方类似以前看到有人虐猫虐狗总会引起人们某种程度的通感。类似屠宰行业屠宰杀生是工作虐杀则是变态。他感觉自己永远没办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能享受诸如三吱儿之类的菜肴。 闲情少叙。 与郑清以往数次遭遇状况后三叉剑或类似负责机构姗姗来迟的情况不同今天他们的反应却非常迅速——或者说不是他们而是他。 “贝塔镇治安局!” “贝塔镇治安局!所有人把手放在桌子上不要抽出法书!” “我是贝塔镇北区治安巡逻队长罗布特·李……大家不要激动!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保持安静等待后续指示!” 在数声爆炸传来之后那位刚刚进门点了一份坩埚青蛙被老板娘称之为‘老李’的客人便大吼着制止了饭店里骤然而起的嘈杂。 与此同时他从袍子里掏出一张执法证高高举起向四周展示着。 贝塔镇治安局银白色的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淡绿色的静心光环也伴随着那块徽章的展示一闪而过饭店里原本慌乱着的客人们逐渐冷静了下来。只有爆炸的余震在窗棱间恋栈不去残留着隐隐的嗡嗡。 客人们平静之后不安的看向窗外林货市场上空那片似乎在预示凶兆的红色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众所周知刚刚有一些多堖人的外星使节走进了林货市场。 而现在林货市场中传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任谁心底都会泛起异常的念头。嘈杂过后店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每个客人都在小声猜测着林货市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大队长我的法书也收起来吗?”饭店老板娘拍拍手底那本略沾油渍的法书笑吟吟的问了一句。 治安局的巡逻队长回头苦笑一声:“不要添乱了!” 老板娘翻了个白眼。 “这么说你的饭点又要推迟了对吧。”她顺手将自己的法书塞回吧台下的抽屉里撇撇嘴:“不过你不用担心被剥皮下锅的青蛙是跳不走的。” “唉”罗伯特·李烦恼的收起执法证抱怨道:“见鬼的多堖人早不来晚不来……把我的青蛙在坩埚里封好等我忙完回头来拿。” “没问题。”老板娘手底的算盘珠子拨打的噼啪作响:“三个银角记账还是现金?” “老规矩先记着。”罗伯特·李摆摆手然后忧虑的看了一眼林货市场的方向犹豫再三最终下定决心看向饭店里的客人们:“在座的有注册猎手吗?不限等级在册的猎手就行。” 店内一片沉默。 他的目光所至不论是窗边女巫还是那对情侣亦或是用剔牙精灵的胖巫师都纷纷摇头。 这并不奇怪毕竟注册猎手在巫师世界也算得上是精英一级的存在了大多数注册猎手或者在新世界打拼或者在猎场训练很少有人会闲来无事在北区路边的小饭馆里吃东西。 巡逻队长脸上的失望还没完全褪去眼帘中就出现了一条高高举起的胳膊。 “准注册的猎手可以吗?”辛胖子的手用力在半空中晃动满脸都是即将捕捉到大新闻的兴奋红光:“我们猎队在学校上次的新生赛里拿了第一名!”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十四章 冰与火之歌 郑清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卷入林货市场的麻烦当中。 当那位贝塔镇北区的治安官开口询问店里是否有注册猎手的时候他还在琢磨稍后是直接打道回校还是顺路转贝塔镇步行街去临镜画或者牧饰娘看看情人节礼物。 毕竟林货市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估计一时半会搞不定他们原本打算下午继续采购的想法肯定也泡汤了。 只不过千思万虑他忽略了同行者中有一位非常有‘事业心’的校报记者——稍早一些在林货市场如果不是郑清与萧笑死命拉着他胖子早就跟在三叉剑安德鲁专员的身后做采访去了。 作为立志冲击‘金羽毛笔’的辛胖子眼看着能参与进这个涉及外星使节的大新闻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窗外剧烈的魔法波动越来越明显。 饭店内男女巫师们大眼瞪小眼目光最后都集中在了辛胖子他们一桌人身上。 郑清嘴角抽动着死死盯着身前的胖子心底已经将他下油锅、煸炒、炖煮了一百遍。他相信旁边默默收拾笔记本的萧笑心底也有同样的想法。 辛胖子呵呵笑着冲郑清眨眨眼举起的胳膊却没有丝毫收回的打算。 “准猎手可以吗?”他一副勇敢而无畏的表情看向那位站在吧台前的治安官:“虽然我们宥罪猎队还没有正式在册但那只是时间问题……守护巫师世界的安危是每个第一大学学生应尽的义务!”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义正言辞。 倘若郑清不是知道胖子的打算他差点就真信了。 “啊!宥罪!我知道他们去年学院杯新生赛的第一名!”窗边的女生忽然轻叫起来:“他们的队长被今年魔杖收录进大阿卡纳是‘世界’的拥有者!” 这个略显突兀的解释让聚集在三位年轻巫师身上的目光愈发多了起来。 辛胖子腆着肚皮站起身脸上竭力露出一丝谦虚的笑容一边指着郑清与萧笑一边介绍道:“……虽然现在我们猎队的猎手不完整但是有我们最强大的队长最厉害的占卜师以及我一个普普通通的辅猎手足够组建一个小型的搜索猎队了。” 郑清感觉自己的耳朵快要烧着了。 不需要余光四下里乱瞄仅凭他那不甚灵敏的耳朵就能捕捉到一大波非常感兴趣的窃窃私语。他努力板着脸抬起头看向那位治安队长的下巴。 松松垮垮没甚胡髭。 既然已经被胖子拉下水就要拿出大阿卡纳的气势来继续缩头缩脑除了让自己显得毫无担当之外别无它用。 “如果您需要我们的帮助责无旁贷。”年轻的公费生站起身微微鞠躬语气彬彬有礼。 “很好。”治安官很感兴趣的多看了他几眼回头对小店的老板娘吩咐道:“他们的花销记到我的账上……回头一起算。” 然后对三位年轻男巫招了招手:“跟我来……拿出你们的法书也许等一下你们用得着它们。” 郑清闻言立刻摸出自己的法书抓在了手里。 走了几步犹豫片刻后他又将手探进灰布袋中抽出了自己的柯尔特银蟒。如果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开枪总比翻书的速度快一点。 萧笑落后郑清一个身位紧随其后并没有依照治安官的要求拿出法书而是掏出了一个干枯的乌龟壳置于身前。龟壳上布满了金色的符箓在男巫的指间缓缓流淌。 辛胖子落在三人最后——主要是打包桌上剩余的炸鸡卤肉浪费了他一些时间——临出门路过前台的时候他还觍着脸向老板娘讨要了几块薄荷糖以及一张湿纸巾。 “嘶……我以为火灾会很热!”胖子推门出来后立刻打了个哆嗦将薄荷糖给两位同伴一人塞了一块:“怎么会这么冷?!” 郑清皱着眉接过薄荷糖点点头:“确实有点不同寻常。” 店外的气温出乎意料的寒冷没有丝毫火灾发生后应有的燥热反而像是冰雪肆虐后的感觉。每一口呼吸都能带出一团白色的雾气。 郑清抬起头看向天空。 冬日的太阳原本就不是特别热情现在的它尤其冷淡。倘若不是钟表上的时间与四周的亮度提醒郑清完全有理由相信挂在他们头顶的是一轮月亮而不是太阳。 “呼……”治安官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白气如箭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深刻的痕迹:“千万不要是狂猎。” 罗伯特同样抬起头看了一眼那轮冷日喃喃着。 随即他打起精神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生:“四象法阵会不会?我站老阳位居首;占卜师站老阴位在后面压阵;胖子少阴位左辅……还有世界你站少阳在侧面牵制。” 说着他又扫了一眼郑清手中的符枪笑着补充道:“武器不错牵制恰好。” 宥罪猎队的三个男生紧张的点点头没有反对。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交谈但这位贝塔镇的治安官却非常合理的安排了战术以及站位可以称得上一句经验丰富。 至于四象法阵的站位以及走位宥罪猎队在上学期在邓小剑的监督下没少练习熟悉的很。 菱形的战阵笼罩在淡黄色的守护光晕下左右摇摆中冲入林货市场。 刚刚跨越市场大门原本极寒的感觉骤然消失化作一片燥热。一瞬间仿佛从岩浆跨入冰海笼罩在诸人周围的魔法守护光一阵乱闪险些灭掉。 与此同时原本被林货市场守护法阵遮掩住的噪音、骚乱以及警报声也一股脑儿钻入了大家的耳朵里。 映入郑清眼帘的是一片混乱的场景。 数十只丈许高低、黑背叉尾的祸斗在市场里四处乱蹿裹挟着黑色的烟气与赤红色的火焰一路撞翻无数摊位点燃数十屋宇将市场里的小贩与客人们撵的惊慌失措、屁滚尿流。 稍远一点的地方多堖人的客人正与三叉剑的专员合力镇压这令人焦头烂额的场面。 更远处在林货市场的尽头毗邻寂静河的一侧围墙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祸斗们从何而来一望可知。 “薅了一把雾草的”治安官低声骂了一句:“果然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十五章 狂猎 空气中闪过一串火星烧灼着弥漫着的恐惧气息。 林货市场内商贩与大部分客人们都躲进就近的屋子里唯恐被那些烧红了眼睛的魔法生物盯上。只有极少数勇敢的巫师跟在安德鲁与三叉剑的身后阻拦那些肆虐的身影。 祸斗们的身影越来越近模样也越来越清晰。 郑清看到了它们火炭般的眼睛看到了它们如缎子般反光的滑亮皮毛以及那一条条如同毒舌信子般分岔的尾巴。 它们的嘴里吞吐着熊熊的火焰路过之处一片狼藉在身后留下肆虐着的恐怖火灾。 不时有储存药剂的罐子被这些火焰引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与巨大的声响让场面显得愈发失去控制。 “砰!” 年轻的公费生扣动扳机向靠近队伍的一头祸斗打出一发辟邪符弹。 祸斗细腰一扭闪过了符弹却没闪出符弹的威力范围。乳白色的魔法光晕以弹着点为中心一闪而过原本作势欲扑的祸斗仿佛看到了可怖的天敌颈间长毛倒竖龇牙咧嘴狂吠着向后退了几步。 辟邪符以震慑与辟易为主杀伤力并不强。 郑清手中银蟒弹仓内大多数都是这类符弹。并不是他不想看到猎物被一击致命而是他从学校学到的绝大部分符箓都是非致命性的。这也与第一大学一贯的教学宗旨相吻合。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其他手段。 腰间灰布袋里还有一支装填了血符弹的雷明顿自从上一次他用血符制作的符弹将那头撒托古亚后裔一枪打爆之后他就悄悄将这种手段当做了自己的杀手锏。 只不过眼下面对一群‘大狼狗’他觉得自己还不需要使用另一杆大枪。 符弹爆发的余波还引来其他几头祸斗一齐压低身子冲着新入场的猎手们嘶吼。 罗伯特·李并没有在意这些狂吠的犬状魔兽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林货市场边缘那处被突破的围墙缺口脸色异常难看。 “为什么会引来祸斗!”他咬着牙低声的自言自语:“为什么是现在?!” “之前我们在市场里看见有小贩在卖祸斗幼崽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郑清猜测着回答道。此刻他仍旧站在罗伯特的身侧双手持枪稳稳的看着前方。 刚刚打出的符弹虽然没有打死那只祸斗效果差强人意但郑清并没有特别沮丧。好歹吸引了几头祸斗的注意力减轻了其他方向的压力这就是成绩。 所以他也没有着急立刻填补子弹。 柯尔特银蟒的弹仓容量是六发他刚刚只打出了一发余量还很充足。 “果真是不详的征兆呐。”辛胖子站在罗伯特的另一侧手中没有拿着法书却拿了一支羽毛笔与一个笔记本。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危险毫不在意。事实上从跨过林货市场大门开始辛的身形就已经陡然涨大一圈浑身的皮肤也变成了淡蓝色。 看得出与校猎会时候相比他对于自己的变身能力掌控程度更强了一些已经能够维持低位变身的状态了。 “我们要现在出手吗?”郑清看着远处那些肆虐的祸斗身影舔了舔嘴唇跃跃欲试。 他感觉自己的大枪已经饥渴难耐了。 “不”回答他的是站在队伍最后方的萧笑:“市场里的情况目前是可控的那几头祸斗有安德鲁与安教授再加那些多堖人完全能够处理……我的占卜结果显示目前最大的风险来自于那面围墙。” 罗伯特没有回头但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赞许的表情点头同意道:“不愧是拿过第一名的猎队每个人都很出色。但有一点你说的不明确。准确说最大的风险是那面围墙上的缺口……这处围墙是贝塔镇外围守护魔法的第一道防线围墙之外就是寂静河与沉默森林。围墙出现了缺口意味着贝塔镇已经向沉默森林敞开了大门。” “这才是目前最大的危机。” “黑潮即将从那个缺口中涌出。” 郑清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 最近一段时间他不止一次听萧笑以及其他贝塔镇上的老人们谈及‘黑潮’的可怕。而所谓黑潮就是某些情况恶劣的冬末春初沉默森林里饥饿的魔法生物冲击贝塔镇寻求食物以及其他出路的自然现象。 这段时间恰好是黑潮最容易出现的时间段。就连步行街上许多店面都缩短了营业时间加固了门面的防护魔法。市场上现在最紧俏的也是类似护符、阵盘、符箓之类的商品。 正常情况下贝塔镇周围布设了大范围的守护魔法阵地——虽然不能与第一大学的守护法阵相媲美但也可以称得上是高塔深堑、金城汤池——这些魔法阵地互为犄角牵一发而动全身。 从沉默森林里冲出来的魔法生物冲击任何一处魔法阵地都会引起周围其他守护魔法齐心协力的攻击。 大多数情况下黑潮都会在贝塔镇的层层防御下逐渐消解极少有真正打破法阵的情况发生。 按照镇上老人们的说法贝塔镇最近一次被黑潮冲到步行街是三年前几头厉火妖在其他魔法生物的掩护下冲破防御阵地冲入贝塔镇一路引燃了数十家店铺。 林果家以前的林家铺子就是在那次灾难中被毁灭的他的家人也都是在那次灾难中丧生的。因为关系比较亲近郑清对这件事印象格外深刻。 “幸亏林果不在这里。”年轻的公费生扯了扯嘴角低声说道。 虽然他也不知道假如林果在这里会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单纯觉得不应该让小男巫再一次面对这种糟糕的情况。 罗伯特·李并没有在意郑清的低语。 “准备迎接狂猎吧”治安官轻声对身旁的年轻巫师们说道:“打开你们的法书睁大你们的眼睛诅咒每一头出现在你们面前的狂兽……告诉镇上的人们关紧门窗。” “狂猎?”郑清感觉一股冷气从尾椎骨顺着脊柱直窜而上这个词语似乎蕴含了巨大的负面魔力。 “深呼吸”治安官似乎非常理解男巫的心情指点道:“它们还在沉默森林深处……只不过它们冰冷的呼吸以及阴冷的气息以及侵蚀了镇子……所以我们才会感觉正午的阳光仿佛月亮火灾的现场寒气逼人。”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十六章 黑潮之前 在巫师世界的故老传说里狂猎是指一群执着猎妖而迷失在黑暗中的巫师。 它们游走在世界的边缘手擎战旗与法杖跨坐在夜骐背上与迷雾同行寒风是它们的战友冰霜是它们的号角死亡是它们唯一的追求。 因猎而狂疯狂逐猎因此它们被称为狂猎。 而在现实之中对布吉岛上的居民们来说狂猎则是沉默森林里无尽的梦魇。它们由迷失在沉默森林里的巫师灵魂组成平日沉睡在森林的腐殖层之下只有当黑潮涌起的时候它们才会跨坐着骷髅马、身披破烂长袍抢在那些饥饿的魔法生物之前冲击贝塔镇活人们构筑的魔法防线追逐它们永远也追逐不到的猎物。 因为没有完全坠入黑暗所以它们不会被第一大学使用净化魔法从这个世界抹去;因为意识迷茫它们也无法蜕变成幽灵族的一员加入月下生物的行列;因为已经丧失了生气它们也不被沉默森林的魔法生物所接纳。 它们只能顶着边缘者的身份在每一次黑潮来临之前冲向贝塔镇仿佛飞蛾扑火一般。 “为什么我们不能给予它们永恒的安眠。” 郑清对学校处理狂猎的手法始终有些不解:“就像怨灵之类的我们可以让亚特拉斯学院多组织几次弥撒或者学校多筹办几次罗天大醮……让它们重新获得平静不是更好吗?” “就是为了让它们重新找到平静所以我们才不会那么粗暴。”萧笑低声解释道:“只有真正勇敢与坚定的猎手才能成为狂猎。每个狂猎都是巫师猎手与妖魔战斗失败后的产物它们在被转化之前勇敢的结束自己的生命同时坚定的远离妖魔真祖的召唤。” “这让它们的灵魂处于非常敏感的处境之中……稍有不慎它们就会真正坠入永恒的黑暗之中。” “所以它们是一群不能被打碎也不能被烧成飞灰的瓷娃娃对吧。”郑清总结道:“我们唯一能做的是让开宽敞的大路让那些嚎叫的灵魂从我们身边疾驰而过。” “你也可以选择使用束缚咒”罗伯特·李此时接口补充道:“我不建议你们使用软腿咒或者混乱咒那会使狂猎们的状况变的更糟……当然事有不谐的时候还是以你们的小命为准。身边有什么魔法你们就用什么魔法。毕竟它们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他的建议很简洁却也很残酷。 郑清无法对他给的建议加以评论所以他只能将注意力放在了另外一个问题上。 “我们可以趁着这段时间把那面围墙上的缺口堵住的吧!”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说出自己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压抑着的念头:“只要堵住那个窟窿那些家伙不是就进不来了吗?” “嘿嘿”罗伯特侧过脸斜了年轻的公费生一眼:“你以为这是在破了的花盆上粘一块膏药吗?不这个缺口对贝塔镇的防御体系来说就像一座千里大提正中央出现了一个老鼠洞。短时间内根本无法修补完善。” “溃坝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这个比喻恰到好处令人闻之立刻有了清晰的概念。 辛胖子用羽毛笔的长羽挠了挠自己的下巴长叹一口气:“祸斗狂猎……都预示着灾难的到来。下一个会是什么呢?朱厌?肥遗?还是夫诸或者赢鱼?” “无稽之谈。”一直安安分分呆在后方的萧大博士对胖子的说辞嗤之以鼻稍稍提高声音反驳道:“是它们带来了灾难而不是它们预示了灾难。你的理解属于因果倒置……老派巫师就这点最令人无奈他们总是总结一些表面的经验去指导更深刻的行动。” “你高兴就好。”辛胖子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与萧笑争辩。 他把羽毛笔夹在耳朵后面笔记本咬在嘴里跨步向前双手猛然一探将一头从他面前掠过的祸斗后腿扯住——随着他们深入林货市场内部部分肆虐着的祸斗们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他们的身上开始偷偷摸摸的袭击这几位新入场的猎手。 未等那头祸斗扭头撕咬蓝胖子双目圆睁闷哼一声喷气如雷两臂肌肉陡然隆起只是用力一扯便将那头不大的祸斗撕成两块。 红的血液、粉的肠衣、鲜的五脏随着那一扯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还有祸斗肚子里残留的一朵朵橘红色火焰也伴随着它的血水滴滴答答掉进尘土里。烧的青石地板吱吱作响。 “干得漂亮!” 郑清轻扣扳机啪的一声将另一头祸斗用束缚符弹捆住仍有余力转头看向辛夸赞着同时提醒道:“注意控制体型如果不想裸奔的话……你的袍子快被撑爆了。” “还有环保问题。”萧笑在后面提醒道:“我可不想硬抗过黑潮之后被校工委的老大爷拎着耳朵揪到这里给市场冲洗地板……” “不你们不需要担心这点。”罗伯特轻笑一下安慰道:“后续市场的清洁费用贝塔镇管理委员会全部负担。作为被临时征召的猎手志愿者如果表现出色你们还可以拿到赏金以及贝塔镇给你们开具的奖励证明。” “哦这让我感觉好多了。”辛胖子把手在袍子上胡乱擦了两下瓮声瓮气的说道:“不过我更希望能获得独家采访的机会。” 这个要求就超出了罗伯特治安官的权限范围了。 他立刻忽略了胖子的这个问题抬手向不远处的安教授打了个招呼:“老安我带他们几个年轻人去缺口那里挡一阵子……你们清理完这些祸斗赶紧协助市场里其他巫师撤离。” “还有通知贝塔镇管委会以及学校。”站在安教授旁边的三叉剑专员高声答应道。 “是的”罗伯特·李忍不住笑了一下:“还有记得通知学校。” 安教授挥舞着法书一面交替释放束缚咒、混乱咒以及软腿咒攻击祸斗们一面大声aye着应承了治安官的安排。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十七章 渐起 一头獓狠(aoyin)匍匐在一片粗壮的接骨木下白色的皮毛在寒冬肆虐下变得斑驳而干涩长长的毛打着结胡乱的挂在身上头顶的四个角也没有了往日的油亮失去了光泽。 它的身子下面还残留着一层惨白色的骨头上面没有一丝残肉也没有一点油腥。连骨髓都在它反复的咀嚼与吮吸下干涸。 獓狠半眯着双眼嘴角蠕动着反刍胃里那些带着酸气的不多的食物脑海中幻想着去年秋天他在森林深处捕获的一头狌狌。啊那是一头多么强壮的狌狌肌肉肥美血液甘甜就连它那两颗眼珠子咬起来都汁水四溅充满了嚼劲。 想到这里它的喉咙一阵蠕动原本在嘴里反刍良久的一口骨头渣子混合在刚刚涌出的唾液里终于艰难的咽了下去。 然后它低下头在身下的骨头堆里挑拣片刻再次找出一片骨架细小的肋排一口咬了下去含在嘴里。虽然这些肋排的骨架并不难嚼碎但经过一个冬天的寒冻变得比石头还要硬。它需要把这块肋骨含软一点再慢慢嚼。 不急反正冬天还长的很它有足够的耐心与毅力来完成这件事。 头顶接骨木枝桠间的鸟巢里传出沙哑干涩的鸟叫声獓狠打了个响鼻喷出一团白雾对那只灰鸱(chi)的求助充耳不闻。 不是它不够朋友而是因为今年冬天的食物格外匮乏它也无能为力。它倒是不介意让那头灰鴟也跟它一起来啃骨头前提是那头灰鴟的短嘴能咬碎这些硬邦邦的家伙。 一想到这里獓狠忍不住庆幸自己只长了一个身子。 像头顶那只灰鴟一个脑袋三个身子也就是说一张嘴要填饱三个胃!在这个食物短缺的年代里何其不幸也! “嘎……” 鸟巢里再次传出那头灰鴟的低鸣。 獓狠不满的扬起头睁开一双硕大的牛眼看向那只快要死掉的鸟儿。倘若它撑不过这个冬天那么獓狠丝毫不介意嚼一嚼带羽毛的鸱肉——从这个角度考虑它又开始觉得那头鸱鸟有三个身子是件好事。 毕竟三个身子上长的肉总是比三个脑袋要多许多足够它嚼用很久了。 当獓狠带着这丝期盼抬头望去却惊讶的发现那只灰鴟正挣扎着从树巢里站起身张开三双翅膀跃跃欲飞。这让獓狠有种碗里的食物要飞走的感觉。 “哞……” 獓狠嘴里发出不舍的呼喊。 灰鴟低下头露出一双迷茫的、浑浊的眼睛。獓狠惊疑的发现那只死鸟的眼睛上似乎蒙了一层灰翳完全没有了往日狡诈灵动的感觉。 “嘎……” 灰鴟低着头冲獓狠再次低鸣了一声六翅一振倏然滑出树巢向沉默森林边缘飞去。 獓狠不安的晃了晃脑袋。 灰鴟飞去的方向有一群凶残的双脚兽残存于血脉中的记忆告诉它距离那个方向越远越安全。但随着灰鴟的离去獓狠冥冥中总是觉得有个声音在自己耳边低语告诉他那个方向有无穷无尽甘美的食物能够让它重新强壮起来平安的度过这个冬天。 獓狠原本对于这种看不见嘴巴的低语不屑一顾的但不知为何随着灰鴟的离去随着那个低语的不断重复它渐渐觉得嘴里那块干巴巴的肋骨变得越来越无味、越来越可恨。 “噗!” 獓狠最终一口吐出那块肋骨摇摇尾巴挣扎着站起身。 满地白骨在它沉重的践踏下发出哔哔啵啵的连绵破碎音干枯的接骨木林在它庞大的身躯下发出哗哗啦啦的求饶。 獓狠用力的晃了晃脑袋。 当它再次抬起头看向灰鴟离去的方向的时候它的眼睛已经失去了早先的灵动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翳。一如那只早已离去的三身鸟。 …… “呼!终于搞定了!” 沉默森林边缘一个披着黑袍脑袋藏在帽兜里的身影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抬起头语气轻松的对同伴说道:“那头獓狠已经动身了……估计再过半天就能到贝塔镇。” “能不能快点?”他的同伴显得有些焦躁:“林货市场那边的缺口开的不大我们现在急需那头獓狠冲击魔法阵的缺口!” “不能。”第一个声音非常干脆的摇摇头拒绝道:“原本黑潮还需要个把月才能真正涌起……我们现在用魔法只能调动它们的情绪却不是真正掌控它们。不可能让那些畜生发挥出超越它们底线的能力。” “难道你就不能悄悄给它放一道类似嗜血术之类的魔法吗?”他的同伴有些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我看鼠仙人就给那些老鼠们用了类似的魔法。” 第一个身影没好气的呛道:“那是鼠仙人他指挥的是老鼠!我不是獓狠仙人没办法指挥那种凶兽!” 顿了顿他又疑惑的问道:“我记得那些老鼠很是引了一些大家伙过去……比如森林深处那窝山丘巨人还有沼泽区的那头老蜚……难道它们还不够扩大那个缺口吗?” “还有一头凿齿我们还引着那头凿齿发掘了一处古墓帮它更换了一条更粗大的狼牙棒还有一面真正的精钢大盾!”他的同伴叹口气声音显得有些萧瑟:“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那窝山丘巨人自己厮打的时间比攻击魔法屏障的时间还要多还有那头老蜚空长了那么一副巨大的骨架浑身上下腐烂透顶!除了会散一点疫云之外在没一点用处……感觉如果让它低头冲阵它头骨碎裂的可能性比破阵的可能性更高。” 第一个身影闻言连连叹气心有戚戚。 良久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不能让那个家伙帮忙扩大一点战果吗?他既然已经帮黑潮打开了那个缺口……完全可以做的更彻底一点呀。” “噤声!”同伴竖起食指阻止他继续胡言乱语然后左右张望一番才解释道:“非不愿实不能……开一个小口后续有兽群前赴后继小口变成大口可以抹去小口的痕迹。如果直接开一个大口兽群有路进入镇子谁还愿意拼了命扩大那个口子呢?” “到时候抹不去痕迹死掉的就不仅仅是一些魔法生物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十八章 逃回 当身在沉默森林边缘某处隐秘地点的两位黑袍巫师讨论贝塔镇北区林货市场魔法阵的缺口能否扩大的时候位于缺口处的宥罪猎队也在讨论相关话题。 “这种事情一目了然……那些祸斗就是冲破魔法阵的凶手。”辛胖子对于是谁打破了围墙坚持自己的看法:“现场除了那些祸斗我们还能找到其他凶手或者说其他类似凶手的存在吗?” 郑清摇摇头确实没有其他凶手的身影。 但他并不认同记者同学提出的‘祸斗破墙’说。 “我知道你想快点出稿子但也不能说风就是雨吧”年轻的公费生试图挽救一下辛同学还没有完全坏掉的良心:“就那群小狗爪子全探出来还没有三寸长喷的火球连一尺厚的水泥墩都炸不烂你怎么推断出是它们打破了围墙?” 他说的完全是事实。 从进入林货市场到穿越混战现场一直到围墙的缺口旁郑清旁观了那群祸斗将市场里的小贩们撵的四处乱跑也注意到从头到尾除了有个倒霉鬼被祸斗吐的火球燎没了头发、点燃几堆皮货之外整个市场再无其他损失。 萧笑也同意郑清的观点。 “那些祸斗确实没有这种能力。”萧笑盘腿坐在众人身后面前点燃一小堆干枯的蓍草一边拨弄着耐心观察青烟的形状一边分析道:“那些祸斗虽然属于布吉岛上的改良品种但身高不足两丈不披甲无重角就靠屙几颗火球能让魔法阵亮出红色级别的境界就算它们厉害……更不要说把这些魔法阵打破了。” “听你们的意思是有巫师协助这些畜生喽?”辛胖子冷笑连连:“你们敢不敢在我的稿子里实名出面……类似‘第一大学公费生著名的梅林勋章获得者09届大阿卡纳‘世界’得主郑清同学认为北区林货市场的魔法阵事故是由认为造成的’……” 听他这么一说郑清脸色都白了。 “别瞎写我没这么说我改口还不行吗?”他苦笑着连连摆手:“只是那么一猜私底下的讨论干嘛这么较真儿……” 胖子得意的抬起下巴鼻子里喷出一股白气:“我也就这么一说……瞧把你给吓得胆子比鹌鹑还小。” 郑清忽略了胖子的挑衅双手举着那杆雷明顿符枪转头看向缺口之外——柯尔特蟒蛇已经被他挂在腰间了。既然现在队伍处于防御形态自然是射程越远的符枪越合适。 罗伯特·李并没有与几位年轻巫师一起呆在围墙后面。 他安排三人守住缺口之后便纵身一跃跳出围墙进入了安静的隔离带。围墙外是一条狭长的宽度不足两百米的隔离带隔离带外就是宽阔的寂静河主航道河岸对面则是真正的沉默森林。 隔离带上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树林只有一片不算稀疏的灌木林主要是一些红树、黄杨、海桐等等。灌木丛下有许多隐秘的魔法阵节点以及魔法陷阱用来阻拦从寂静河里爬出来的魔法生物们。 正常时候贝塔镇的巡逻队每隔旬月都会清理一遍这些魔法陷阱重新巩固法阵的节点。但现在围墙都被打了个大洞墙外的魔法阵到底是什么状况还有没有修补的可能性就需要有熟悉相关情况的专业人士实地考察一番才能得出准确结论。 罗伯特·李作为贝塔镇的治安官责无旁贷。 此刻围墙之外的隔离带上一片安静罗伯特的身影消失在灌木丛中已经将近一刻钟。郑清三人谁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等下去只能在焦躁中用闲扯缓解不安。 “博士你的蓍草烧的怎么样?卜相是什么?”郑清盯着墙外的世界头也没回的询问萧笑。 在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占卜是最能安慰巫师的手段。 “烟气聚而不散隐成山峦状有白线缭绕其间呈羊肠小路喻行程坎坷曲折。”萧笑一本正经的分析着自己的面前的烟雾。 “我信你个鬼”辛胖子咕哝着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一眼萧笑身前那一小簇火苗:“没听说过蓍草占卜是用烧的……不应该是卜算么?” 远处的树梢似乎轻微晃动了一下。 郑清的耳朵抖了抖。 自从他习惯变猫之后他的听觉似乎从某种程度上稍稍变强了一点。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隐约听到远处林子里传出了一点声音。 “……话说回来我刚刚说‘祸斗破墙’并不表示我同意这个观点只是根据现场的现有资源那些祸斗的嫌疑性最大罢了。”辛胖子评论完博士的蓍草占卜术后继续喋喋不休之前的话题:“我是一个记者要用事实说话……没有证据的事情我怎么能写道稿子里面呢?你们说是不是……” 郑清抬起胳膊制止了胖子的聒噪。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他眯着眼睛看着墙外的世界。 无奈灌木丛丛又有莫名的水汽缭绕再加上参与魔法阵流淌的光线干扰让他们的视野非常有限很难看清三五十米之外的具体情况。 收到郑清的指示后辛胖子立刻闭了嘴。 玩闹的时候可以随随便便真正出现状况却一定要遵守规矩。这是每一支猎队、每一个猎手都清楚的基础规则。 缺口周围一片安静郑清侧耳认真倾听。 然后他的眼角越睁越大。 “战斗准备!!!” 宥罪猎队的队长狂吼一声伸手从腰间抽出柯尔特银蟒拨弄了一下弹匣然后举着枪斜斜的超外面开了一枪。 “砰!” 一道乳白色的光线从枪口喷薄而出滑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黑黢黢的灌木丛后只是一眨眼巨大的亮光便一闪而过原本在众人眼中灰蒙蒙的世界顿时清晰了起来。 “狂猎!!后面五十米!!!” 罗伯特·李一边大呼小叫着一边疯狂的向围墙缺口处跑来。他身上原本完整的袍子被灌木丛挂的破破烂烂脸上满脸血渍手中的法书早已不知丢到了什么地方。 郑清深吸一口气将雷明顿平平举起对准向他们跑来的治安官身后的方向。 辛胖子早已闷哼着化作了数米高的蓝色巨人手持一根镔铁棍蓄势待发。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十九章 狂猎哨兵 “砰!” 一颗符弹从枪口喷出准确的击中几步之外罗伯特·李的眉心中央将他的后脑勺掀开溅出一大蓬红的白的黄的汁液。 “轰!” 蓝胖子被这颗子弹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沉重的镔铁棍把地面砸的轰隆作响整个林货市场似乎都被震的跳了一跳。 “祸事了祸事了清哥儿你要去丹哈格呆一辈子了!”蓝巨人嘟嘟囔囔着用力晃了晃大脑袋最终哭丧着脸冲郑清嚷嚷道:“你怎么瞄准的?辣么大个人脑袋你怎么直接打过去了呢?” 就连萧笑都不知所措的站起身手中的龟壳因为震惊而摔在了地上。 “闭嘴!”郑清端着符枪的手臂纹丝不动仍旧瞄准墙外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见过被打爆脑袋后还能慢悠悠爬起来的活人吗?” 蓝胖子闻言向外望去这才意识到那位‘罗伯特’脑壳被掀开后并没有尘归尘土归土灵魂归于后土而是依旧在原地挣扎着试图要站起身。 “卧槽妖怪!”蓝胖子双目圆睁气势为之一变伸手从一旁捞起之前准备好的巨大石块用力一掷砸在了那位‘罗伯特’的身上同时大吼一声:“呔!吃俺老辛一招泰山压顶!” 疑似鬼怪或者妖魔的某不明身份者被那块从天而降的巨大青石结结实实的压在了下面连个吭气声都没有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郑清听着胖子在旁边吱哇乱叫挠了挠头。 “蓝巨人变身后不是应该冷静下来吗?”他一边给雷明顿里压入一颗新的符弹一边略感无语的询问萧笑:“怎么感觉他反而变成了一个逗比呢?” 萧笑已经重新坐回原地正皱着眉在那一小堆燃烧的蓍草上炙烤着一块干枯的龟甲认真辨析着上面的纹路。 闻言只是随意的回答道:“冷静下来才能变身成为蓝巨人并不代表变成蓝巨人后需要保持沉默。每个人寻找平静的方式都不一样。也许对胖子来说变成话痨就是他的办法。” “啧。”郑清撇撇嘴:“他平时不就是个话痨么。” 萧笑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端详着手中的龟甲翻来覆去。 半晌他才喃喃道:“没错啊卦象平静不应该的啊。” 郑清没听清歪着脑袋问道:“啥?你说啥?” “我是说你是怎么发现那个家伙不是李先生的?”萧笑非常严肃的看着郑清举起手中的龟甲:“从李先生离开之后我就一直在烧灼龟甲占卜监视着四周的情况……完全没有任何异常。你是怎么发现它的?” 终于被问到这个问题郑清也有些无奈。 “不知道。”年轻的公费生耸耸肩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就是那么下意识的打了一枪……我也不知道它是假的。在胖子开口说话之前我比他吓的还厉害呢。” “这我可没看出来。”蓝胖子已经重新从市场里搬来几块‘巨石炮弹’此刻盘腿坐在围墙的缺口便一边借助身高优势为大家放哨闻言回头轰隆隆笑道:“清哥儿你刚刚看上去冷静的很呐……” “那是因为你个儿大眼神不好。”郑清扯了扯嘴角:“刚刚吓的我心脏都揪成一团了都……还好那是个假的。话说回来胖子你刚刚那一砸着实厉害惊天动地一锤定音呐!” “哪里哪里一般操作而已……没有你的火眼金睛就算我想砸都砸不到。”蓝巨人谦虚的摆摆手一脸被人夸奖后得意洋洋的笑容。 萧大博士没有参加两位同伴后面的相互吹捧。 依旧皱着眉端详着手中的龟甲琢磨是不是自己没有注意到什么细节。 直到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要纠结了事关直觉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事情。” 萧笑回过头出现在他身边的之前一直在市场另一端忙碌的三叉剑专员安德鲁。 注意到萧笑的视线后安德鲁笑着补充道:“有的人膝盖疼意味着天要下雨有的人做噩梦因为看见了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画面还有的人能说他从来没有学习过的语言……这些都是天赋是魔法也没有办法解释的神秘部分。” “你的天赋呢?”萧笑冷不丁问道。 “我?”安德鲁专员愣了愣随即笑道:“每次我的嘴里有口疮附近总会出现死神的影子……就像现在。” 说着他掰开嘴唇让萧笑看他嘴唇里面的那一小块白斑含糊道:“早上起床刷牙的时候发现嘴里长了这么个东西……果不其然。” 他咂咂嘴转头看向围墙之外的那块巨石似乎心有戚戚。 两人说话的时候刚刚一直专注墙外的郑清将注意力收回片刻。 然后他被萧笑身边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险些又一枪轰在了安德鲁的脸上。 “雾草……大哥能不能不要这么悄无声息的站在一个猎手背后!”年轻的公费生脸色煞白的强调道:“尤其是一个举着符枪枪里还有符弹的猎手!” “了解了解。”安德鲁小心的避开郑清的枪口连连点头。 萧笑重新将目光落在手中的龟甲上:“话说回来……我以为你会更晚一点才出现呢。怎么好端端不打埋伏了?” 郑清把这句话咀嚼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这是对安德鲁说的。 紧接着他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你刚刚一直在旁边?”年轻的公费生语气有些惊疑。 “不是一直”安德鲁扯了扯嘴角面团般的脸挤出一丝笑容:“来了不到十分钟……在那个狂猎哨兵出现之前刚到。” “狂猎哨兵?”郑清对这个词很陌生。 “就是狂猎们的哨兵兼有不死生物以及魔法生物的某些特性擅长迷惑、潜伏、偷袭。”或许觉得这番解释有些枯燥安德鲁进一步比喻道:“你可以理解为猎人打猎时候带的猎犬或者猛虎捕猎时候随身的伥鬼。” “唔为虎作伥。”郑清立刻对这个词有了非常清晰的概念。 然后他的思路重新回归之前的话题。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十章 为什么要用剑做标志 “也就是说你在我们猎队旁边站了十分钟而我们的猎手没有丝毫察觉!” 郑清用危险的眼神瞟了一下萧大博士转而夸赞道:“真厉害……我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你在旁边……但你干嘛不直接出来顺便指导一下我们加固防御措施呐?” “你们做的很好了……阵容搭配、这些符文、巨石”安德鲁踢了踢蓝胖子身边的那些巨石感叹道:“就算我露面也不会做的比你们更多。而且还会打乱你们猎队的安排。况且在一旁埋伏着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确实可以令人措手不及。”蓝巨人在一旁捏着下巴沉思道。 “但你还没有等到意外收获怎么就蹦出来了?”郑清没有理会胖子的自言自语。事实上他对三叉剑专员的做法有些不以为然。这么狭窄与小规模的战斗倘若真的发生战斗他突兀出现后被双方集火的可能性更高一点。 但这种猜测他不会当面对安德鲁说的。 听到他的问题安德鲁表情显得轻松了许多:“哦安教授刚刚给我发了讯息林货市场已经清理完毕那些祸斗已经都被逮捕准备移交学校相关部门处理……教授会带着那些多堖人先一步撤退李先生这边也随时可以撤退。” “你们不打算加固这里的魔法阵吗?”郑清眉头拧成个疙瘩。 作为一个出身有强烈守土情结的民族的一员他觉得一仗不打就退缩实属卖国之蠹贼可以与某委员长相提并论了。 “没办法加固。”安德鲁叹口气:“贝塔镇外围的魔法阵是由镇子雇佣的专业机构负责的准确说是第一大学的部分教授负责的。而现在那些教授都被学校安排到了其他地方短期内没办法处理这里的麻烦。” 这个理由很充分但不足以服人。 “所以你们打算让那些狂猎或者饥饿的魔法怪兽或者其他什么东西肆无忌惮的冲进贝塔镇么。”郑清感觉自己无法理解巫师们的选择:“贝塔镇的人也同意你们的做法吗?” “我们同不同意并没有什么卵用。”一声冷哼在众人耳边响起罗伯特·李先生仿佛一个鬼魂儿似的悄无声息的从郑清身边冒了出来又把郑清吓了一跳。 他感觉自己今天的惊吓值一直徘徊在高位随时有掉线的危险。 “这样不好。”年轻的公费生一语双关的嘟囔着既是对这些巫师神出鬼没的行为表示抗议也是对贝塔镇不抵抗行为的不满。 安德鲁专员没有在意罗伯特·李的态度只是简单问了一句:“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很糟糕狂猎们正在做冲锋前的集结森林深处的那些大家伙接二连三的开始渡河了。我只是搭眼瞅了一下就看到了不少于三头的凿齿。” 凿齿是一种人形怪兽能够使用人类的工具身高数丈力大无穷皮肤能够抵御很多魔法诅咒。是一种比山丘巨人智力更低、也更野蛮的魔法生物。 据说整个巫师界除了布吉岛之外已经没有野生凿齿的存在了。 说到这里罗伯特轻吁了一口气调节了一下糟糕的心情然后左右张望一番:“市场已经清理干净了?外面怎么说有没有发布通告?” “这是相关机构的内部通告。”安德鲁递给罗伯特一张红色的蚕皮纸补充道:“管委会已经通知到每家商户告知了相关风险;治安局兵分三路一路对镇子进行排查确保当前没有蒙混入镇子的狂猎;一路对镇子其他区域的守护阵法进行检查确保其他区的阵法状态正常;还有一路就在市场外面正在完善二线防御阵法。” 郑清抬头看了一眼林货市场灰扑扑的顶篷挑了挑眉毛。 也许是心有所念的缘故他开始觉得头顶那些纵横交错的木梁之间隐约流淌着金色的魔力光辉。 “……另外安教授已经护送那些多堖人离开了北区他也通知了学校这边的情况。”说到这里安德鲁稍稍停顿片刻才补充了一句:“如果不出意外学校的援助力量很快就会来到镇子上的。” 罗伯特·李抿了抿嘴似乎非常用力才憋回去某个冷哼。 “我只是北区一个小小的治安队长你向我通报这些也没什么用。”他将手中的法书塞进袍子里转头看向年轻的公费生夸奖了一句:“干得不错……你们先跟着安德鲁撤退我稍后就来。” 郑清犹豫了一下对两位伙伴点点头。 高大的蓝巨人仿佛一个放气的皮球似的哧溜一下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蓝汪汪的皮肤也重新变得白皙起来。 郑清心底蓦然升起一个念头下一次胖子变身他要不要用针戳胖子一下看看他皮肤下面是不是真的都是气儿。但随即他晃了晃脑袋摆脱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开玩笑他又不是李萌那丫头怎么会做这种低级的举动呢? 许是罗伯特·李的态度不甚友好在跟随安德鲁回程的路上气氛有些尴尬与沉默。 郑清亦步亦趋跟在三叉剑巫师的身后盯着他腰带上的三叉剑标志忽然想起一个很久以前就捉摸不透的问题。 “我说巫师联盟调查局的标志为什么是三叉剑呢?”年轻的公费生打破队伍中的沉默开口问道:“我一直很好奇诶……讲道理我们都是巫师哪有用剑做标志的?还是说你们最擅长的是剑?” 辛胖子干咳了一声示意郑清最后一句话有歧义。 郑清眨眨眼稍稍改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说你们最擅长的武器是剑吗?” 安德鲁停下脚步瞅了男巫一眼似乎是想确认他是不是在挑衅。 郑清悄悄咽了口唾沫干笑道:“我是想说巫师嘛应该用魔杖或者符箓当做标志……或者我们现在不是都用法书吗?为什么不用法书?哈哈。” 三叉剑的专员微微叹口气带着队伍重新向外走去。 只不过这一次他边走边简单解释起来。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十一章 不同的标志 “不是巫盟调查局不想用法书或者魔杖当做标志。只不过没有那个机会罢了。” “一本法书是‘法书标准委员会’的标志;两本法书是‘法书协会’的标志;三本法书是‘博学者联盟’的标志;摊开的法书是魔咒编纂委员会的标志;撕碎的半本法书是反巫师联盟的标志。等等。” “类似的使用魔杖的标志比法书更多也更古老。” “比如九根魔杖组成半圆形是巫师联盟的标志;折断的魔杖是‘第二塞勒姆’的标志;十字交叉的魔杖是布斯巴顿魔法中学的标志;杖上缠绕蛇是魔法医院的标志;等等还有很多这样的例子。” “所以不是巫盟调查局选择了三叉剑而是我们当初只剩下三叉剑可以用了。不过话说回来三叉剑这个标志所蕴含的‘强力概念’跟我们局似乎也更搭配一点。” “听说局里还有人建议将三叉剑左右两柄剑改成斧头斧刃方向朝外这样显得威慑力更强一点”说到这里安德鲁蓦然停下了话题也停了脚步:“唔到了他们的速度倒是挺快。” 他说的应该是那些在市场外面进行防御作业的巫师们。 此刻郑清三人已经跟随安德鲁来到了林货市场的入口处一路上除了几朵尚未完全熄灭的火苗在寒风中颤颤巍巍发抖之外市场里看不到其他活动的东西了。 所有的商铺都扯下来卷闸门挂起了桃符与门神。 门神们挥舞着寒芒闪烁的武器凶神恶煞般在挂像间走来走去不时向外探出尺许的身子向路过的年轻巫师们发出恐吓的声音。 郑清非常怀疑这些门神在面对成群结队的魔法动物时到底能发挥出多大作用。 与那些店铺不同林货市场的大门并没有关闭。 只不过林货市场的入口处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蓝色光膜隔绝了市场内外的世界。透过光膜向外望去影影绰绰可以看到许多人在走动却看不很真切。 安德鲁转身看向三位年轻巫师。 “一个跟着一个不要急慢慢向外走去。”说着他的视线落在郑清手中的雷明顿符枪上补充了一句:“把你们的法书与符枪之类的攻击性法器都收起来……如果不放心可以在口袋里揣一个护身符。” 郑清轻吁了一口气感觉原本非常镇定的心情被这番告诫折腾的又紧张起来。 他看了一眼两位同伴掂量了一下示意萧笑先出。 博士点点头抱着他那块赭黄色的龟甲毫不迟疑的向外走去。 淡蓝色的魔法屏障仿佛一道水幕看上去没有丝毫阻力萧笑很轻易的就过去了。然后是辛胖子不知他脑子怎么想的竟然张着嘴撞向那道魔法屏障。 郑清通过蓝色光幕后恰好看到胖子的腮帮子在蠕动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把那道魔法屏障咬了一口?那玩意儿还能吃?是什么味道?” 辛胖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满脸鄙夷。 “他吃的不是魔法屏障而是祛秽菇”一个女巫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笑嘻嘻的说道:“别人一直都说我的脑回路清奇但我觉得你的脑回路比我更有趣……果然不愧是喜欢我的男人!” 郑清一脸黑线循声望去。 果不其然说话的正是第一大学学生会的副主席基尼小屋的主人科尔玛学姐。 “我没有……”他咕哝着脸色涨的通红低声反驳了一句。 “对对我都知道不用解释了。”科尔玛甩了甩脑袋后面的马尾满脸笑意然后伸手递过来一块白色的仿佛刚刚撕下了、形状不规整的馒头似的东西径直向郑清的嘴巴塞去:“呶你刚出来先把这个东西吃下去……记得嚼够二十下才能咽!” 郑清脑袋用力向后拗去试图躲避被喂食的行为但科尔玛学姐的胳膊足够长很轻易的就压制了年轻公费生的逃避最终将那块白色东西塞进了郑清的嘴巴里。 那东西有点凉还有点滑味道稍稍有点腥——或者可以说鲜味很重咬起来仿佛在锅里炖了许久的猪皮有点黏糊糊的很考验牙口。 郑清嚼了两下才慢慢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科尔玛刚刚提到的祛秽菇了。 “这东西干嘛用的?”年轻男巫急急忙忙嚼够二十下捏着鼻子把那块祛秽菇咽进肚子这才喘了口气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祛秽菇顾名思义就是祛除你身上的晦气。”科尔玛拍了拍郑清的肩膀似乎在帮他掸去身上的灰尘:“你们刚刚从有可能存在狂猎的区域出来这时必要的‘消毒’流程……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你能在这里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 这句反诘非常有力让人无话可说。 郑清寻思片刻才找到新的切入点:“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应该忙你的魔法阵……” 他的话还没说完嘴巴便被科尔玛伸手堵住了。 淡淡的丁香味儿非常清晰的流淌进郑清的鼻腔让他脸颊刚刚褪去的热气重新涌了上来。 “闭嘴!”科尔玛完全没在意小男生的脸红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警告道:“这里是公共场合注意言辞!不该说的事情不要乱说!记得你们可是签过沉默契约的!” 三重警告结束她才收回堵在郑清嘴边的手。 直到这时学生会的副主席同学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似乎有点孟浪只不过她看上去并没有道歉的打算而是毫不犹豫的把手心在郑清袍子上用力蹭了几下。 “贝塔镇发布了协助通告有奖励……恰好我也在北区所以过来赚点学分。”她用硬邦邦的语气简洁回答了郑清刚刚没问出口的问题。 年轻公费生紧紧闭着嘴巴连连点头表示这个回答非常好。 “另外你们三个。”科尔玛拉长声音示意之前靠边站的萧笑与辛胖子靠近一点然后她才从口袋里瞅瞅一个记事本板着脸问道:“鉴于黑潮即将到来贝塔镇发布了协防通告希望有能力的巫师能够帮助贝塔镇抵御此次的黑潮……酬劳丰厚。” “如果你们打算参加的话在这份契约上签个字……放心这是通过学校认证的安全契约。”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十二章 部落与联盟 晌午的时候林货市场前的丁字小广场上还是游人如织小贩云集的热闹安详景象。 但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天空中的太阳甚至还没有偏移过三十度的距离小广场上的安详气氛便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商铺们紧闭的门窗一队队着装整齐、表情严肃的猎手们以及四处弥漫着的紧张、不安的气息。 风呜呜的怪叫着很少的尘土在干净的街面上四处飞扬。 铁皮石斛雕刻的嘲风与黑曜石打造的石像鬼无声无息的挂在小广场周围建筑的屋顶、檐下只有它们的眼珠间或一轮向巫师们表明它们并不是真正的死物。 林货市场门前小广场上陆续赶来的支援者们阵脚清晰、队列分明。 广场最中央是由贝塔镇治安局、巫师联盟调查局等官方机构的队伍构成他们也构筑起了防御阵地的核心部分——布满符文的拒马、塔盾泛着冷光非常有层次感的列阵在前。手持符枪的猎手们错落其中在队友们的掩护下紧紧盯着林货市场的大门。 阵地看上去有些单薄却非常坚韧。 在狂猎与黑潮的威胁下贝塔镇的管委会收到了商人团体们的大力赞助已经购买了充足的符弹来应对当前的局面。 只不过贝塔镇并没有召唤关系友好的巨人、巨龙前来助阵也没有在现场临时制作力大无穷、能抗能打的石头人等傀儡作为炮灰。 按照科尔玛的解释不论狂猎还是黑潮都只会像一阵狂风一样掠过镇子倘若镇子将它们挡在了外面那自然是最好的;倘若没有完全挡住漏过几头烈火兽蹿进镇子也不过能燎起几座小屋危害有限。 但如果招徕巨人或者巨龙前来助阵不论结果如何恐怕时候贝塔镇都需要重建一遍了。 现场没有制作石头人、没有架起符炮也是一样的道理这些魔法对于镇子的损害太大它们只适合野战不适合城市的防御作战。 官方阵地左侧是受邀前来助阵的半人马部落、牛头人部落宁芙、哥布林以及临钟湖的鱼人战士们。 黑潮不仅仅对贝塔镇造成了威胁也对居住在沉默森林里那些其他智慧生物造成了威胁。包括但不限于半人马、牛头人、宁芙、独角兽等生物都会在黑潮爆发之前将老幼妇孺们迁入第一大学的临时安置点而这些生物以及部落的战士们则作为贝塔镇的援兵之一补充进入防御阵地。 鱼人们背上扛着大棒嘴里叼着吸管吸吮着巫师为它们特供的青蛙汁一个个怒吼着神情暴躁的在队伍前列走来走去。 青蛙汁是蛙肉榨成泥辅之以芦荟、蜂蜜、甘草、蟾酥、石菖蒲、麝香等草药调配而出的一种功能性饮料具有兴奋神经、激发潜能的作用是一种鱼人非常喜爱的战前饮品。 哥布林们则三五成群捣鼓着他们那些胳膊粗细的符文手炮——当然它们的手炮其实与巫师们的大口径符枪并没有太大区别。 还有半人马部落的战士背负长矛手持弓箭马蹄上裹了蹄铁踢踢踏踏的在青石板街面上走来走去仿佛敲击着急促的鼓点令人心烦意乱。 宁芙与她们周围的战士都不同她们长得非常漂亮穿着薄薄的轻纱周身缭绕着雾气组成一个小小的六芒星法阵站在左侧阵地正中央。越是靠近她们的战士神情越是坚定战意越是强烈。她们是左翼的灵魂与勇气所在。 “为什么我们不站在牛头人的队列里!”张季信双手戴着拳套灼灼的目光越过中军阵地看向左翼的牛头人们语气中充满了惋惜:“队长我记得你的梅林勋章里就有一个牛头人吧!我们完全可以凑到那边去!” “如果你只是想跟牛头人扳手腕那么战斗结束后你可以自己去找它们。”郑清二话不说拒绝了张大长老的建议:“至于现在我们应该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他说的‘自己的位置’就是整个防御阵地的右翼。 与中路的官方势力、左翼的部落势力不同右翼阵地上是一群志愿者的联盟——包括贝塔镇在布吉岛外围招募的雇佣兵、从第一大学招徕的猎队、以及镇子上愿意拿起法书与符枪战斗的镇民们。 宥罪猎队就属于这个联盟。 之前在科尔玛学姐的强势解说下郑清最终以宥罪猎队的名义签下了贝塔镇的雇佣协议为此他还特意飞信召集了目前在学校的猎队其他成员。 因为现在还属于学校门禁开放的时间段所以被召集的队员们很快便通过门廊系统来到了现场。响应召唤的是张季信与林果——迪伦、蓝雀等人寒假回家暂时还没有回来。 “另外我勋章里的召唤兽是一只双头米诺陶不是真正的牛头人。”郑清补充解释了一句继而瞟了一眼阵地左翼的牛头人们小声说道:“我感觉如果我把米诺陶塞进那边队伍里那些牛头人会把我揍一顿。” “非常明智。”萧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把米诺陶丢进牛头人里就像把一只银背大猩猩丢进巫师群中一样……牛头人是拥有语言与智慧的种族与只会战吼的米诺陶有显著区别。” 辛胖子原本正捧着一杯牛奶在一旁唏哩呼噜喝的痛快听到同伴们的谈话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游弋着瞟向了阵地左翼的部落战士们。 然后他死死盯着一匹健壮的成年母半人马打量着她身上的皮甲与马鞍。 良久他才小声嘀咕道:“到底是哪个呢?” 郑清正让队友们检查装备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隐约听见胖子的嘀咕以为他的装备有问题不由大声询问道:“什么?哪个有问题?” 辛胖子哧溜一下将杯子里最后一口牛奶吸进肚子然后将空掉的盒子顺手塞进手表拍了拍肚皮叹口气。 “我是说那些半人马”他的声音忽然压的很低:“你们说那些半人马哺乳的时候是用人的还是用马奶?”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十三章 多腔体生物 胖子的问题很失礼。 胖子的问题很有趣。 当大家觉得胖子的问题很有趣的时候礼貌自然就被这些毫无节操的家伙丢到了一边。 反正部落战士与他们隔了几百米的距离就算他们大喊大叫对面都不一定听得清更何况胖子还做贼心虚的把声音压的很低。 “唔这确实是个问题。”张季信一手抱在胸前另一手捏着下巴认真打量着不远处的半人马女战士喃喃道:“考虑到她们的生殖系统在马身上我认为她们是用马奶哺育后代的。绝对是这样。” 说着他还异常自信的点了点头。 这让提出问题的胖子大摇其头。 “你是解剖过半人马还是看过她们的哺乳现场?或者说你看过她们前面长什么样子?”辛胖子反问道:“如果都没有你怎么能确认你说的对呢?如果不能确认你凭什么说‘绝对’两个字!” 眼瞅着两人围绕这个奇怪话题的讨论越来越荒唐郑清连忙大声咳嗽几声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咳咳礼貌!礼貌!!”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挤上前隔在两位壮士中间左右瞅了瞅压低声音骂了一句:“注意形象你们代表着宥罪猎队的形象!” 说着他用示意的眼神左右瞟了瞟。 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几位女巫正饶有兴趣的不断回头打量着他们似乎在跃跃欲试着加入他们的话题。 这让郑清有种古怪的感觉。 顿了顿他补充着提醒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争论的呢?博士就在旁边直接问他不就行了吗?我就不信半人马这么长的历史就没有其他巫师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一番话令两人幡然醒悟。 张季信与辛胖子立刻转头看向旁边老神在在的萧大博士眼巴巴的瞅着他希望他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萧笑不愧博士之名连笔记本都没翻便滔滔不绝的分析开来: “要分析半人马的哺乳问题就要从半人马的物种分类开始讲起。” “半人马顾名思义就是半人半马形的魔法生物在巫师世界大百科全书中半人马被列入魔法生物界、脊索动物门、多腔纲、哺乳目、亚人科、人马族、半人马属……具体到我们面前这支部落应该属于‘布吉岛沉默森林半人马种’。” 郑清听着着一大串令人头昏脑涨的名词不由在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明知道博士有这种好为人师的习惯却撺掇着长老与胖子去问博士问题。现在挑起博士的兴趣想再糊弄着打断就难了。 真是不做就不会死的典型案例呐。 “……你们看半人马与牛头人看上去似乎都是半人类的生物是不是长的很像觉得他们是一个类别的魔法生物?”说到这里萧笑还提问似的看向几位围观的同伴目光中充满了鼓励:“说说你们的看法。” “是我觉得他们就是一个类别的魔法生物。”郑清立刻举手强行结束了问答环节。 “错大错特错!”已经达到预期的效果萧大博士大为满意的摇摇头否定道:“牛头人虽然形象特殊但终究可以归入异人目、人科、牛头人属……也就是说从大范围来说他们还属于人类。” “只不过他们属于一种头颅与蹄脚异化的人类。” “而半人马则不同。” “在魔法生物中半人马与鸱鸟、何罗鱼、肥遗等等这类生物是一个类别的都属于脊索动物门下的多腔纲也就是俗称的‘多体生物’。” “换句话说它们都是拥有两个及以上腔体的生物。” “比如灰鴟就是一个脑袋三个身子的猫头鹰;何罗鱼就是一个脑袋十个身子的鱼;还有肥遗一个脑袋两个身子唔这里补充一下肥遗不仅有两个身子还有六条腿、四支翅膀!它真正阐释了生物多样性这个概念。” “当然上述的生物与‘九头鸟’‘三头犬’‘双头虫’之类的‘多头生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里我们暂时不展开讨论了。” 听到这里郑清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真的很担心萧大博士把战场变成了他的个人课堂这会让现场的气氛变得非常奇怪。 旁边萧笑已经开始总结性陈词了:“半人马也是一个脑袋两个身子。只不过与类似的多腔体生物不同半人马的两个身子分属两种不同的生物。” “他们有一个人的胸腔也有一匹马的胸腔。” “所以说讨论半人马的哺乳方面的问题必须要在对应的生物种类环境下面讨论才不会出错。而多腔生物在当代巫师们的主流观念里一般以其‘首’或者说是‘灵魂’所属的部分来进行划分……” 脾气急躁的张季信终于按捺不住嚷嚷道:“你就直接告诉我们谁对谁错不行吗?” 萧笑停止分析扶了扶眼镜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朽木不可雕也”他轻哼了一声终于不再延伸下去了而是给出了最终答案:“你们两个说的都是错的但也都是对的。” “半人马的小崽儿在刚出生的一个月内是人身哺乳的一个月以上三年以内的小马驹是马身哺乳的。” 郑清立刻拍拍手打断萧笑的话连声夸赞道:“好好好非常好今天大家又学到了一点新的知识……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感谢博士对大家的教导!” 随即他话锋一转提醒众人:“唔时候不早了大家注意点市场大门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萧笑惋惜的叹口气意犹未尽的小声补充道:“……事实上现代意义的半人马属于一种失败的作品。最初那位大巫师是想创造一种兼具马的力量与耐力人的智慧与技巧的生物。它们的上半身应该像脖子一样里面只有肌肉与骨骼而不是现在这种形态……” 他最终没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将补充部分阐述清楚。 因为阵地前方一位背着短枪手中挥舞着长矛的半人马战士正纵马左右驰骋同时连声高呼:“等待开火!” “等待开火!” “等待开火!”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十四章 古怪歌谣 午后一点。 贝塔镇北区港口附近林货市场前小广场。 寒风瑟瑟太阳仿佛提不起精神似的洒落的阳光有些发白。 一只灰鴟在阳光下盘旋着低声嘶鸣着。 它的声音异常喑哑仿佛在嗓子眼堵了一块木头似的。它的羽毛也干枯、凌乱没有光泽一望可知这个冬天它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 但它也只能在半空中盘旋无法落在镇子里。每当它有这个打算的时候半空中总会浮现一道朦胧的、薄薄的屏障闪烁起一片灿烂的火花将它重新弹回半空中。 小广场上有经验的巫师们并不怎么在意头顶那只灰鴟。 毕竟这不是巫师与妖魔的战争而是贝塔镇与沉默森林的对抗。稍微带点脑子的魔法生物早早便拖家带口投奔了第一大学留下冲击贝塔镇的凭借它们的脑容量恐怕很难灵活运用所谓的侦查与战术。 更不要提镇子的防御法阵只是破了一个小洞还没有全面崩溃。 想要从天空入侵贝塔镇就目前而言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防御阵地前沿身材高大的驯兽师们手中拽着粗大的铁链大声吆喝着试图让他们豢养的三头犬以及鸟龙们稍微安静一点。 但是因为战前投喂的狂热剂药性过于猛烈让这些驯兽师们的努力显得有些失败。 它们将作为反击黑潮的第一波力量撕碎任何敢于冲击防御阵线的魔法生物。 “它们来了!” “它们已经越过缺口了!” 急促而洪亮的声音透过林货市场的墙壁传了出来间或夹杂着令人不安的嘶吼声。只是眨眼间市场大门上笼罩的那层蓝色光膜上便荡漾起一片涟漪两个身影跌跌撞撞的闯了出来。 罗伯特·李的脑袋耷拉在安德鲁的肩膀上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意识身子软绵绵的像一根面条拖在地上。 安德鲁胖乎乎的身子仿佛一个皮球一样迅速而敏捷的拖着治安官先生从市场里弹了出来弹向他认为的安全区域。 防御阵地上举着符枪的巫师们齐刷刷的瞄准了两位勇者。 有那么一瞬间郑清简直担心安德鲁与罗伯特会被巫师们的符枪集火打爆掉。幸运的是贝塔镇的指挥官并没有那么莽撞。 “右翼阵地留下一条通道注意警戒!”一个响亮的声音在右翼阵地上空盘旋着:“让他们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女巫声音有些陌生。 郑清微微挑起眉毛他还不知道今天指挥战斗的竟然是一个女巫。 “他被水狐射中了影子需要接受紧急治疗!”安德鲁大叫着一边向右翼阵地狂奔而去嘴巴仿佛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诉说两人之前侦查到的情况:“五头凿齿都配备了大盾与狼牙棒;两头獓狠脾气很坏;还有一群喀迈拉在后面跟着放火墙外面已经被烧光了!” “毒角兽它们在利用毒角兽撞击后的爆炸效果扩大围墙上的缺口!” “还有囊毒豹我肯定看见了囊毒豹的影子跟在几头蜚牛的旁边……” 郑清不由轻吸了一口气。 以毒角兽破门以凿齿、獓狠等气势凶狠、身强力壮的家伙冲阵然后用喀迈拉放火制造混乱用蜚与囊毒豹的大范围疫毒扩大战果——分工明确、位置恰当这绝不是那些没脑子的家伙能安排出来的阵式。 想到这里年轻的公费生不由抬起头看了一眼盘旋在半空中的那只灰鴟心情变得愈发沉重了。 “他被水狐射中影子了?我这里有焚石!我这里有焚石!”辛胖子高高举起胳膊大声招呼着安德鲁:“快过来快过来!” 说话间他已经从手表中翻出一块赤红色的小石头。 水狐也称短狐名字里虽然有狐字实际它们与狐族毫不相干是一种长了三只脚形状像鳖的虫子。 它们的另一个名字相对来说知道的人更多一点那就是‘蜮’。 《巫师界大百科全书》有云:蜮以气射人含沙射影去人二三步即射人中十人六七人死。含焚石可解。 安德鲁大喜过望拖着罗伯特·李的一个急转弯停在了宥罪猎队几位猎手身前。辛胖子二话不说捏住罗伯特的下颚将那块焚石径直塞进他的嘴里。 仅仅过了几秒钟原本奄奄一息的罗伯特便骤然睁开眼用力抽了一口气脸上的晦暗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了下去。 围观者们纷纷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 战前就出现巫师损失是一个糟糕的信号;但战前受伤的人被紧急抢救了回来这就让人宽慰多了是个好兆头。 巫师们尤其在意这种兆头。 “安静!” “安静!” “安静!” 之前发号施令的女巫的声音再次回响在小广场上空仿佛有两道回音壁似的不断重复她说的每个字:“注意听!” 原本稍显混乱的场面在她的声音过后立刻安静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指挥官让大家听什么但郑清仍旧侧着耳朵认真倾听起来。很快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迷惑的表情。 林货市场后面伴随着轰隆隆的破坏声隐隐传来了一段古怪的歌谣: “嗨嗨!” “狂猎的马儿敬上!” “踩着黑色的潮水巨浪!” “阿尔法学院外的贝塔镇有座伽马楼!” “站在楼上看远处有个德尔塔!” “塔里有个老巫师养着伊普西龙!” “天天喂它吃西格马!” “还给它穿奥密克绒!” …… 期初这段歌声只是隐隐约约但渐渐的随着巨兽们‘破拆’速度越来越快距离越来越近歌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小广场上死寂一片仿佛所有人都忘却了呼吸就连那些流着涎水、眼睛通红的三头犬与鸟龙们也在那古怪的歌声里放缓了呼吸。 郑清眯着眼想的脑壳疼。 他感觉自己有十万个为什么想要问萧大博士——比如伽马楼在哪里?谁住在德尔塔?伊普西龙是什么品种的龙?喷火吗?长多大?西格马是什么马?等等。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咨询这些问题的时候。 因为那不断靠近的声音告诉他狂猎与涌动的黑潮距离他也就只有一墙之隔了。 “轰!” 灰尘四溅砖石乱飞。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十五章 失控 “轰!” 尘土飞扬砖石四溅。 这是狂猎与黑潮冲破围墙束缚闯入贝塔镇时的鼓声与号角。 “砰!” 流光溢彩纵横交错。 这是阵地中央手擎符枪的巫师们向烟尘后的黑影们射出的符弹。 在林货市场中酝酿了许久的黑潮并没有像郑清所想象的那样乖乖的顺着巫师们预留的大门口蜂拥而出。 它们直接撞塌市场正面的所有围墙将原本狭小的作战空间扩大了数十倍。红焰冲天热浪滚滚喀迈拉与祸斗们作为先锋跟着狂猎身后在阵前肆意纵火。 “轰隆隆!” 墙壁轰然倒塌的声音震慑着所有跃跃欲试的年轻巫师们。黑压压的兽群一片一片仿佛潮水般从围墙后涌出径直撞上巫师们准备已久的阵线。 郑清感觉自己已经知道为什么贝塔镇上的老人们将这样的灾难称之为‘黑潮’了。 “咣!咣!咣!” 一颗颗结实的脑壳与一个个尖锐的犄角硬生生的撞在了魔法光罩上将厚实的光罩撞的一阵乱闪发出不详的咯吱声仿佛有人在用铁丝挠玻璃似的让许多站在阵地后的年轻巫师都露出了难受的表情。 倒是那些经历过几次黑潮的老人们表情非常淡然却不知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声音还是他们早早在耳朵里塞了棉花。 “长老先上充当主猎手我用符枪在旁边辅助博士在后面指挥安排!”郑清大声吆喝着给猎队的队员们安排着任务:“胖子之前已经变过身了先歇一歇给大家在后面配药剂。等一会儿有你浪的时候……不要急随时准备替换长老的位置!” 右侧阵地上的猎手们虽然被称为‘联盟’但每支猎队之间却互不统属只不过因为同一个目标暂时凑在了一起自然不会有什么默契。 负责这边阵地的巫师简单思考之后便在沙盘上用尺子画了一个个小格子然后由每一支猎队负责一个小格子的安危。同时每个小格子的猎队也有义务支援前后左右的其他猎队。 这样既能很好的统合联盟的战斗力也不会因为缺乏默契造成混乱。 宥罪猎队就领到了这么一个小格子。 他们负责的小格子位于右侧阵地稍微靠后的部分。毕竟宥罪猎队还不是一支真正的在册猎队虽然现有战绩不错但终究不那么令人放心。 听到郑清的安排后原本身形已经涨大一圈皮肤变成淡蓝色的辛胖子耸耸肩老老实实缩了回去重新变成了白白胖胖的模样。 “你是队长你说了算。”他很有眼力见的答应道。 “我呢?队长我在哪个位置?”林果坐在黑山羊的背上急急忙忙叫了一声还举了手仿佛在课堂上似的。 郑清之前的飞讯是对宥罪猎队的全体成员发送的作为猎队经理的林果自然也收到了。 这绝不是郑清的本意。 他完全没想着让这个小家伙淌现在这个浑水。 但林果却在接到飞讯后骑着他的那头大黑山羊哒哒的兴冲冲赶了过来。 郑清左等右等最终没有等来其他队员最终捏着鼻子认可了林果入场——因为每支猎队最少需要五人只有满员的猎队才允许接任务。 即便如此郑清也没打算让林果真的与那些凶残的魔法生物短兵相接。 “你?你在博士旁边帮他看着点龟甲下面的火焰别让火灭了。”郑清敷衍的安排道。 萧笑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 多新鲜谁听说过占卜师用来卜算的灵火能随随便便熄灭的?谁听说过这种事情还需要别人帮忙看着的。 但他也知道郑清的想法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多嘴多舌而是默默应了下来。 林果怏怏的从黑山羊背上翻了下来蹲在了萧笑的火堆前面。 噌。 一道淡青色的风刃乱入从郑清左臂掠过。 “啊!”年轻的公费生感觉皮肤处传来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不由轻叫了一声。 “什么情况?!”站在前面充当盾牌的张季信闻声回头看了一眼。 “被蚊子叮了一下”郑清瞥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笑道。 刚刚那道风刃在他的胳膊上划出了一条寸许的伤口不算很深似乎也没有伤到血管这让他犹豫要不要浪费一道甘霖符。 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战斗才开始不长时间按照贝塔镇老人们的说法这场战斗还有的打。如果现在因为这点小伤就浪费一道甘霖符后面一定会后悔的。 想到这里他随手从灰布袋里摸出一条白色丝巾咬着牙自己在胳膊上绕了几圈打了个建议的绷带。 殷红的血慢慢洇湿丝巾原本白色的丝巾渐渐被染成了红领巾的颜色。 一股寒风袭来卷起丝巾的一角。 丝巾飘起拂动着指向兽群所在的方向。 一只在阵前上蹿下跳的祸斗忽然停下脚步昂起脑袋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诧异。它用力的抽了抽鼻子非常努力的分辨着空气中隐约传来的那股气息。 只是刹那间祸斗眼神中的清明就彻底散去流露出几分癫狂。 “嗷呜!!” 它昂着脑袋狂吠一声撒腿就向阵地右侧的联盟猎手们冲去口吐赤炎尾巴像风车似的狂转个不停。 “咔嚓!” 一道雪亮的刀光划过半空狂奔而来的祸斗还没冲到右侧阵地上就被联盟派遣出的一位游猎手凌空劈成两半。 “它疯了吗?”砍死祸斗的猎手瞅着祸斗洒落满地的血肉还有余力跟同伴聊天:“这才打了几分钟它怎么就敢这么往上冲?脑壳被吸灵怪钻破了吧!” 他的同伴正打算附和时一抬头脸色狂变。 “快跑!!!”同伴大吼一声拽着那个砍死祸斗的猎手撒头就向阵地后方跑去。 “诶等等我的战利品……卧槽!”猎手还想着收敛战利品呢但他也顺着同伴的目光向后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一看他的心脏都要吓的跳出来了。 原本散开四面出击的黑潮兽群不知那根神经搭错了竟然一窝蜂全都向右侧阵地袭来。左侧阵地的部落战士们衔尾追杀几步竟然跟不上兽群的节奏硬生生被它们跑脱了。 “全队防御!” “全体防御!!” 右侧阵地上空传来一片片声嘶力竭的吼叫。 几百双泛红的眼珠子恶狠狠的瞪着联盟的猎手们气势狂躁。 郑清嘴角抽了抽。 也许右侧阵地里的其他巫师会以为兽群的攻击方向发生变动只是一个意外但郑清并不这么认为。他非常清楚的感觉到那些奔袭而来的所有的魔法生物眼珠子都在直愣愣的瞪着他——仿佛它们的情绪在一瞬间都失控了一般。 令他如芒刺在背浑身汗毛炸起。 他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十六章 虎头蛇尾 在上学期校猎会结束时的献猎仪式上郑清就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当时也是一阵微风从他身边掠过吹向猎场上的猎物们。那些原本被魔法锁着的妖兽发狂似的向他所在的看台方向冲了过去。 幸运的是当时他身处安全的看台之上距离那些狂躁的家伙足足有数百米远还隔着几层结实的魔法护栏。而且那些妖兽还都被献猎的猎手们用魔法锁链捆绑着。它们只冲了不到十米就被拽了回去。 恼火的猎手们回馈给它们一顿鞭子。 原本郑清也想相信那些妖兽失控是因为‘魔法故障’的缘故。但当他再一次面对一群失控的野兽再一次面对那些疯狂的眼神的时候他立刻丢掉了脑海里的幻想。 它们看他的眼神就像是饿狗看见了骨头。 或者说妖怪看见了一碗唐僧肉。 一瞬间郑清脑海里浮现出许多被他下意识忽略的画面——入学专机上尼基塔舔着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喃喃的低语、临钟湖畔那只河童妖狂躁的挣扎还有校猎赛上失控的妖魔以及冬狩的时候那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们’。 尤其是校猎赛上的那次事故。 姚教授曾经建议他就此事咨询一下第一大学在血脉研究方面很有权威的蒙特利亚教授但因为诸事繁杂郑清总是将这件事丢在脑后。 假如能够平安回去立刻去找苏大小姐开介绍信然后开学第一天就去找蒙特利亚教授咨询这件事郑清在心底忧心忡忡的祈祷着。 他感觉随着他在巫师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对那些异常生命的吸引力也在越来越强。 回去后一定——年轻的公费生睁大眼睛看着那些如滚滚洪流般涌来的魔法生物们悲哀的意识到了一个现实他感觉自己平安回去的概率在疯狂降低中。 “右翼阵地有序撤退!” “左翼阵地衔尾追击!” “中路中路加重右侧力量注意阵型!缓慢右移!” 指挥官洪亮的声音冲破魔法生物们的嚎叫与巫师们的嘶吼以及符弹与其他魔法的爆炸声响彻整片战场有条不紊的向每位参与战斗的猎手下达着命令。 语气平静音调稳重没有丝毫慌张感。 仿佛狂猎与黑潮的突然转向完全在参谋部的预料之中似的。 “右翼!右翼联盟的猎手们压住阵脚!一个方格一个方格后撤!” “方格间注意预留间隙!” “中路阵地的符枪部队将攻击中心放在黑潮前部位置打掉它们的嚣张气焰!雷咒部队负责雷咒的部队攻击黑潮中部截断它们的阵型!” 伴随着这些越来越细致的指挥安排原本受到冲击的防御阵地渐渐重新稳固了下来。郑清跟着左右的队友缓缓后撤法书里的咒语已经几乎释放一空连个静心咒都没有了。 狂猎们冰冷的视线与魔法生物们狂热的目光仍旧死死追寻着他的身影令年轻的公费生身心俱疲。他只能通过在脑海默默复盘战场的形态与指挥官的命令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唔看得出指挥官们是想来一个‘扎马会战’……不不扎马会战失败了他们应该是想来一个‘坎尼战役’”郑清在心底暗暗琢磨着:“让右侧缓缓后撤形成一个侧凹的局面同时打断黑潮的阵型将其分作前后两半……然后中路与左翼从黑潮的缺口中穿插进去优先包围异兵突入的黑潮前部。” “只不过谁给他们的自信觉得中路与左翼的部落战士们能够抵御黑潮后续军团的疯狂攻击呢?还是说他们认定黑潮的前部不会掉头夹击穿插进缺口的那些巫师?” 还没等这位年轻的战略家思考清楚巫师与黑潮这次攻防战的具体安排眼前一花同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 “狼跋ba其胡载疐zhi其尾!” “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曀曀yi其阴虺虺hui其雷!” “不震不动不戁(nǎn)不竦!” 四道咒语四道灿烂的魔法。 前三道魔法光落在了黑潮之上那些原本嚎叫着、冲锋着的魔法生物们先是在混乱咒下举止失措、阵型陷入一片混乱;继而在迷魂咒中艰难跋涉、晕头转向;最后在雷咒轰隆隆的威胁声里软软的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而第四道咒语则落在了组成防御阵地的诸多巫师们身上。 既不震恐也不动摇既不惧怯也不惊扰这可以称得上是稳固军心士气的最佳咒语了。 “苏施君??!!” “神啊你听到了我的祈祷吗?” “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 “那真的是苏大美女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感觉我一辈子的好运都在今天用完了……” 与这些兴奋的不能自己的声音相比其他那些诸如‘贝塔镇还能雇得起苏大美女吗?’以及‘我觉得苏施君的老公肯定在我们旁边!’之类的稍显理智声音很快便被淹没了下去。 郑清仰着头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女巫眼中流露出一丝庆幸心底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幸亏……”他低声自言自语着。 很快几道披着长袍的身影从阵地中缓缓升起飘到苏施君的身前双方简单的交流了一番——因为距离远郑清除了判断出那几位巫师向苏施君行礼、致谢之外其他什么都听不见。 “感觉我们可以坐下来歇着了”张季信紧了紧手上的拳套目光扫过战场上被打了鸡血的猎手们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贝塔镇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扣我们的佣金。” “真是令人失望……我原本还想跟那头凿齿掰掰手腕呢。”辛胖子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声感慨道同时眼睛不断偷偷向上瞄——他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了蓝巨人而且还变到了他的极限脑袋几乎与旁边小楼的楼顶持平了。 郑清觉得蓝胖子只要稍微蹦一下肯定能平视正漂浮在半空中的苏施君。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十七章 消失的男巫 袭击贝塔镇的第一轮黑潮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苏施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丢下四道咒语以及满地狼藉。 除了在最后离开的时候低了一下头瞄了年轻的公费生一眼外她并没有更多的举动。她的脚甚至都没有沾一下小广场上的地板。 这让参加战斗的猎手们沮丧之余打的愈发卖力将心底的火气丢到了那些入侵者们的身上。 因为受到大巫师的镇压魔法生物们一触即溃这让巫师们的后续战斗变得非常轻松用捡垃圾形容毫不为过。 猎手们只需要拖着麻绳与笼子将瘫软在战场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魔法生物塞进去然后就可以去贝塔镇管委会特设的临时安置点领取赏金了。 郑清指挥着队友们拖了几只猎物后便草草退出了战场。 这让张季信与林果大为失望。 “我觉得有胖子的帮助我们完全可以试着挑战一下那头最大的凿齿”张大长老意犹未尽的抱怨着同时拎起手中的麻绳扯了扯嘴角:“而不是这种兔子!” 他手中的麻绳上挂着一只吊着耳朵的小白兔。 只不过这只兔子长了一个尖锐的鸟嘴还有一副锐利的鹰眼以及一条耷拉在地上的细长的蛇尾。 被张季信拎到眼前的时候这只‘兔子’似乎认为反抗的时候到了两条后腿疯狂踹着空气一双细长的眼睛睁的圆溜溜的同时嘴里还发出恐吓的叫声。 长老嫌弃的给了它一个脑门蹦将这只刚刚活跃起来的小东西重新弹晕过去。 “你手里的不是兔子而是犰狳”郑清对张季信的抱怨不以为然郑重其事的分析道:“魔法生物的危险程度向来不是以身材大小区分的比如渺小的砂时虫可以吸干最庞大最危险的巨龙的时间……我以为出身巫师世家的你对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很清楚呢。” 犰狳是一种并不常见的魔法动物常常生活在有枸杞、楠木以及牡荆树的茂林中。它们的外形长得很像兔子鸟嘴、鹰眼、蛇尾喜欢以蠹斯虫为食胆子很小一遇到巫师的攻击就会装死——但这并不代表它们很安全。 事实上犰狳是少数几种拥有大规模杀伤性能力的魔法生物。它们能够驱使数以十万计的蛊虫在相当广袤的范围内造成巨大伤害。 倘若不是现在是冬季许多虫子都处于被迫休眠的状态宥罪猎队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捉到这几只‘小白兔’的——当然这份成功少不了萧大博士的现场指点。 听到郑清的评价张季信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憋成了绛紫色。 很稀奇的他竟然没有出口反驳。 但这并不代表郑清已经说服了所有人。 “我觉得长老说得对”林果是另外一个对郑清的安排表示抗议的队员:“我法书上录的咒语一道都没有丢出去呢!还有我的工具……” 说着他从山羊角上拎起自己的小书包扯开拉链强调道:“…我的炼金装置绝对可以帮你们捉到一个狂猎!” 小书包的表皮那只老鼠疯狂的跳来跳去支持自家主人的说辞。 “是是是我也觉得你可以的。”郑清敷衍着将手中的小兔子塞到小男巫的手中:“呶如果觉得不过瘾你可以往它身上再砸几道咒语。它不会有意见的。” 林果震惊的看着自家队长似乎完全没想到郑清会给出这么个主意。 猎队其他成员也纷纷在旁边嘘气发出鄙夷的声音。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打断了宥罪猎队的内讧众人纷纷转头看向那声爆炸所发生的位置。 原来是一头毒角兽。 这种通体灰色、状似犀牛、原产于非洲的巨大魔法生物在鼻子上长了一根锋利的大角。这根大角中有一种神奇的液体任何被注入这种液体的东西都会发生剧烈的爆炸。 发生事故的那头毒角兽是因为猎手管理不善没有在它的大角上套一层龙皮保护罩。当苏施君离开毒角兽恢复力量后立刻低下脑袋用自己的大角狠狠的在青石地板上戳了一个大洞将毒角内的毒液注入青石板中。 然后青石板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将押送它的几个巫师炸的灰头土脸有两个站在它脑袋边上的家伙还被炸晕了过去。 幸运的是押送它的巫师没有犯其他错误——比如给这头重达一点五吨的巨兽上了脚镣、在它身上覆盖了一层‘力松劲泄’与限制魔力流动的魔法网罩。 这些措施令毒角兽的反抗刚刚开始就很悲惨的结束了。 回过神的巫师们挥舞着粗大的龙尾鞭将这头畜生狠狠的抽打了一顿末了也没忘记重新给它鼻子上的大角补上一个防爆套。 “如果我是押送它的猎手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张季信眼巴巴的瞅着那头脚步蹒跚的毒角兽低低的叹了口气。 他手中的‘兔子’再次用力的蹬了蹬腿仿佛在告诉他它还没放弃抗争。 “真好”辛胖子也吁了口气语气中流露出几分羡慕:“那头毒角兽能从贝塔镇手里换不少玉币吧。” “根据年龄与体重赏金三十到三十五枚玉币不等……如果是雌性毒角兽价格可能还会更高一点。”萧笑适时补充道:“大家都知道雌性的毒液更强烈而且还可以抚育后代对巫师们来说雌性的相对价值更高。” 大家闻言不由再次重重的叹了口气。 “所以说队长为什么我们……卧槽!”张季信回过头刚想跟郑清再抱怨两句猛然发现年轻的公费生不见了踪影不由爆了一句粗口:“他人呢?那么大一个男巫……刚刚还在这里的啊?” 宥罪猎队的队员们纷纷回头继而大愣。 郑清刚刚站立的位置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儿寒风掠过将地上的尘土吹了个干净连他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也抹的一干二净。 “也许队长觉得心底有愧所以先撤退了?”林果如是猜测着。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十八章 苏芽的手尾 倘若郑清知道林果说的话定然会眼泪汪汪的强硬否决他的猜测。 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会觉得心底有愧呢?而且退一万步就算他心底有愧为什么要溜之大吉提前撤退呢? 完全没有道理嘛。 事实上年轻的公费生是被‘掳走’的。 一分钟前他还与猎队的其他猎手们一起兴致勃勃的看着远处某个倒霉猎队的猎手被那头暴躁的毒角兽折腾的灰头土脸。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感觉自己肚脐眼被人猛地向后勾了一下继而双脚离地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已经站在了一个宽敞的、非常熟悉的客厅里了。 …… “茶还是咖啡?”苏芽抱着一个大茶盘站在他的身旁一本正经的询问道。 “茶?”郑清还没从刚刚的空间挪移中回过神感觉脑袋有点晕晕乎乎忍不住用力晃了晃脑袋。 “花茶、绿茶、还是红茶?要不要加牛奶或者糖?”苏芽继续追问道。 郑清终于感觉自己的灵魂慢慢落回了身体神志也清醒了许多。 “我怎么在这里?”他低着头看向小狐女眉毛挑的老高——但这份疑惑只过了几秒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里是青丘公馆是苏大小姐在布吉岛上的别墅。 而苏大小姐刚刚才在一大群魔法生物脑袋上丢了一堆咒语还瞅了他一眼。 怎么会在这里显而易见。 问题是她为什么要把他拽到这里来?而且还用这么突兀的方式?! 这些疑惑自然需要询问将他拽回公馆的苏施君——前提是苏大美女愿意回答他的问题。 想到这里年轻的公费生立刻做了几次深呼吸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看向苏芽小女仆换了一个问题:“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问题令小狐女瞪大了眼睛。 “这里是青丘公馆我不在这里在哪里?”因为屋子里没旁人她的语气非常轻松也敢冲郑清小声嚷嚷:“而且这间会客厅现在由我负责!……独当一面!懂吗?就是一个人负责这间大屋子的所有事情!” 说着她努力挺了挺一马平川的胸脯还隐约踮了踮脚尖。 郑清立刻咬住自己的舌尖把自己的怀疑吞回了肚子里——他差点就要问苏蔓女仆长是不是中了混淆咒否则谁会把一间会客厅交给这个小丫头打理呢? “独当一面好独当一面好。”年轻的公费生含糊的夸奖着憋了半天最终没有想出其他称赞的话语来只好吭哧吭哧换了一个话题:“苏学姐呢?是她带我过来的吧她找我有事吗?需要我在这里等她吗?” 苏芽不耐烦的举起自己的小拳头锤了锤抱在怀里的大茶盘。 咚咚。 “学姐也是你叫的?叫苏议员!”她先是抨击了男巫的错误称呼继而重复了几分钟前的问题:“我刚刚问你要什么茶你先回答我!……小姐让你在这里待一会儿她处理完外面的麻烦事儿就回来找你。” 郑清没有继续追问苏施君在处理什么麻烦事。 看着苏芽不满的表情他觉得还是顺着她的话题回答比较好——万一她给自己上的茶水里添了什么小料倒霉的还是自己。 “老规矩绿茶。”郑清最终选择了平日来青丘公馆喝的最多的茶水然后补充了一句:“如果没有的话白水就可以了。” “嘁谁跟你老规矩了。”苏芽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声却没有驳回郑清的要求而是抱着那个大茶盘规规矩矩的小跑着向茶水间跑去。 缓过神郑清左右打量了一番。 会客厅里非常安静没有闲杂人等在一旁候着。红木桌椅一如郑清印象之中公馆里的其他家具被擦的锃光瓦亮让人很难相信这是苏芽负责的屋子。 桌子上各色水果点心琳琅满目但年轻的公费生却没有丝毫胃口只是扫了一眼便将目光转向窗外。 窗外鸟语花香暖风徐徐与公馆外冬末的阵阵寒风以及干枯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不由自主想到杜工部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诗句。 诚然青丘公馆里的酒肉没有发臭郑清也没有在贝塔镇看到冻饿而死的尸骨但这丝毫不能减轻他的强烈不适感——几分钟前他还在猛兽咆哮魔法纷飞的战场沐浴血与火的洗礼;而现在他出现在了贝塔镇最安全的几间屋子之一享受着暖和惬意的下午茶。 年轻的公费生骚了搔手背他感觉灰扑扑的自己并不属于这间屋子。 苏芽很快端着茶盘回到了客厅。 “明前龙井用公馆园子里的花露冲泡的。”小狐女将茶杯放在男生面前后眼巴巴的看着他。 这让郑清有点莫名其妙。 被盯的受不了他最终选择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 然后他眼前一亮茶水清澈味道清甜可口入口柔和清香只是一小口就让他有一种浑身上下都被冲洗过的错觉。 “好非常好。”他真心实意的夸奖了一句:“今天你冲的茶水比我平常喝的都要好!” 这句夸奖让小狐女笑眯了眼。 “这是自然”她叉着腰得意洋洋:“为了冲这么一小杯茶水我可是用了差不多一斤明前茶还有小十斤花露练手!能不好喝吗?” “咳咳咳咳”郑清一口茶水憋在嘴里剧烈的咳嗽起来把他呛了个七窍升天。他不是第一次来青丘公馆虽然对公馆的事情不甚关心却也知道不少细节。 比如上次来公馆的时候女仆长苏蔓还对他抱怨说公馆的明前龙井最近消耗有点快还剩下一斤多一点今年的新茶还没出要省着点用云云。 想到这里年轻的公费生忍住了咳嗽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苏芽你这么浪费茶叶与花露苏蔓姐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喽!”苏芽理直气壮的看着他:“不过我把手尾都处理好了!” 听听这用词! 还‘手尾’?! 郑清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咳这种事情……怎么处理的?”他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下。 “很简单呐”苏芽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傻瓜:“我就说是你喝了……我练习那么多次第一次就泡给你喝。” 逻辑完美没毛病! 郑清听的脸都绿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十九章 所谓‘种子\’ 郑清端着那一小杯茶水喝了一个小时。 他是绝对不敢让苏芽给他泡第二杯茶水了。谁知道她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他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缩在角落里等待苏家大小姐的召唤。 但就算这个小小的愿望苏芽也不肯让他实现。 每隔两分钟小狐女就会规规矩矩的询问他要不要喝茶要不要吃水果要不要来些点心要不要热毛巾要不要洗澡换衣服要不要帮他找个唱曲儿的小姑娘或者会变戏法的小生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有了第一杯茶的悲催经历郑清对后来的‘要不要’敬谢不敏——况且他也完全无法理解作为一个巫师为什么要看别人变戏法。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苏施君回到了青丘公馆。 郑清站起身重重的松了口气颇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回来了!” 许是他这句话里蕴含的感情过于丰富将苏施君吓的站在门口半天没敢进来。 她的一只脚悬在半空中仔细打量了年轻男巫几眼确认他除了情绪稍微有点激动别无状况后终于放下心将脚落在地板上走进了会客厅。 “什么情况?”苏施君扶了扶她那副降低魅惑的眼镜打量着郑清:“你看上去像是被人坑了几百枚玉币似的……苏芽给我来杯绿茶。” 说着她的目光掠过郑清已经见底的茶杯补充道:“两杯给他也来一杯。” 郑清忍不住打了个嗝。 一直侍立在旁边的小狐女乐滋滋的应了一声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一溜烟的跑而是按照女仆规范的要求规规矩矩的小跑着去了茶水间。 “我只喝了一杯茶。”年轻的公费生强调般的对青丘公馆的女主人说道。 “唔……说明你不渴。”苏施君没有理解郑清这句话的深意只是顺着他的意思敷衍了一下。 郑清竟无语凝噎。 因为没有外人苏施君显得很放得开毫无形象的倒在大沙发上吃了一点水果、几味点心后终于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人在眼巴巴的瞅着她。 苏施君扶了扶脸上那副红色边框的大眼镜稍稍坐直身子轻声咳嗽了一下:“嗯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吧。” 郑清嘴角抽了抽。 不知道没人说过况且你也不是‘叫’而是直接隔空‘拽’过来的。 他老老实实的摇了摇脑袋:“不清楚。” 苏施君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现在是大阿卡纳了要有风险意识。”她手指间掂着一枚紫红色的葡萄没看见她施咒也未见其他动作葡萄上的薄皮就翩然而起自己剥落了下来露出了晶莹剔透的果肉。顺带还裹着从果肉里挤出来的两粒葡萄籽一齐落进茶几上的果盘中。 “当大阿卡纳很危险吗?”郑清忽然想起年前某位教授不忿的挑战悚然道:“是不是特鲁多教授找我决斗的事情?我能不能弃权……或者我可以放弃大阿卡纳的头衔吗?” 那个见鬼的头衔除了让他更引人注目以及招惹了一堆麻烦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什么用处了——梅林勋章上有一个固化的召唤咒还是一枚强力护符;公费生头衔每个学年也能拿到十枚玉币的奖学金。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相对而言那个大阿卡纳的‘世界’就显得过于‘清淡’了。 也不难理解郑清愿意放弃它的理由。 苏施君闻言白了他一眼:“真新鲜……太天真的了。特鲁多那边不用你担心他不算麻烦只是多喝了几杯猫尿脑子短路了学校已经帮你制止了他的不道德要求。” 郑清顿感心头笼罩的阴霾散去了一小片。 这件事仿佛一根小刺一直扎在他的心里过年回家还时不时想起每次想起都令他愁容满面好几次小憩的时候他都梦到自己被一个看不清面孔的巫师吊起来打打的他嗷嗷乱叫旁边一大群围观者哈哈大笑。 “不是他那还有什么危险!”心头压力既去郑清的语气也轻快了许多:“还是说学校要求大阿卡纳每年提交一份论文?那我绝对没办法完成的。” 女巫用指尖捏着葡萄果肉沉吟片刻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个问题稍微有点复杂……我还是从最开始讲起吧。”苏施君静静的看着郑清:“还记得当初我跟你解释波塞冬的身世吗?” 年轻的公费生顿时感觉椅子上仿佛多了许多小刺或者石子硌的他左右都不舒服不由扭了扭身子用很重的鼻音‘嗯’了一下:“我记得你说波塞冬是你抛弃一部分血脉凝结出的巫胎对吧。” 苏施君点点头。 “我还说过当时你遇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差一点‘种子’。”女巫在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丁点的尴尬反而显得异常认真但这仍旧不能让郑清乱糟糟的脑子彻底安静下来。 “对是这样的。”他小声附和着。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上一次两人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非常想问苏大美女那个所谓的‘种子’是什么个情况。 但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令人启齿。 “我想你一直都想知道我从你那里拿到的‘种子’是什么情况对吧。”即便苏施君的心态再平稳但反复提到这种细节她的脸上也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丝红晕。 郑清眼睛瞄着桌子上一颗剥了皮的石榴脑袋微不可查的轻点了一下继而飞速恢复了原状。 “那个‘种子’是你身上的一缕‘气息’”苏施君的这个回答令郑清心底大松了一口气却不知为何又有种隐晦的、说不出的遗憾感。 为了摆脱这份奇怪的感觉他抬起胳膊夸张的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笑着对苏施君说道:“我身上的气息还有这种作用?那跟我住在一起的那些小精灵岂不是很危险!” 这个玩笑稍显低俗话未说完年轻的公费生立刻就后悔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十章 提醒与尝试 苏芽轻手轻脚的从茶水间飘了出来捧着大茶盘给苏施君与郑清上了香茶。 然后她抱着茶盘侍立一侧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家小姐。 苏施君端起茶杯小呷了一口脸上露出惊讶的笑容。 “非常好”她夸奖的看了小狐女一眼:“差不多有苏蔓八九分的功力了。” 郑清心底暗自吐槽倘若你们知道这小丫头为了泡茶浪费多少茶叶与露水不知道还高兴不高兴得起来。 苏芽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原本卷在腰间的小尾巴都不由自主的耷拉出来在裙摆下冒了个尖一颤一颤的。 苏施君别过视线假装没有看见小狐女的失态——她不是苏蔓也不是负责礼教的老嬷嬷对于手下小狐女们的管理向来非常宽松。 “去吧出去找苏蔓告诉她我准你半天假作为你今天完美工作的奖励。”女巫选了个理由轻而易举的将小丫头打发了出去。 苏芽飞快的行了个礼然后便抱着茶盘高高兴兴的离开了会客厅。 屋子里重新陷入安静之中。 许久茶水落下一指苏施君终于再次开口接上郑清之前的回答。 她很认真的看着他说道:“那些小精灵并没有危险她们很幸运……很幸运遇到了你。如果不是你即便有杜泽姆先生用砂时王浆调配的药剂她们也活不了这么长时间。” “也正是因为你养的那群小精灵确定了我的想法……让我知道为什么我能在那个时候成功凝结巫胎。” 苏施君没有在意他那个低俗的笑话让郑清心底稍微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她的那番话却将他心底的好奇勾了起来。 “什么想法?您也认识杜泽姆博士?”年轻的公费生努力让自己的询问显得有点礼貌但却无法掩饰他语气中的迫切与好奇。 苏施君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眯着眼打量着窗外渐渐暗淡下的日光继续她之前的解释:“……让我知道了为什么议会那么渴望得到一个刚刚入学一年级的小巫师;也让我知道了我们伟大的校长大人留给这所学校的后手是什么。” “放假前的那次冬狩还有今天的黑潮……都非常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说着她的嘴角勾起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原本我以为在那个时候遇到你是命运的安排……现实告诉我命运只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脑海里的某个糟糕点子。” 女巫的声音越来越低渐至不可闻。 “是什么?”郑清身子微微向前倾语气迫切的追问道。 “能够打破规则的……”苏施君话音未落两人之间的这段隐秘对话便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噪音所打断。 “蓬!” 一朵深红色的火焰忽然在会客厅的中央炸响火焰燃烧的位置不偏不倚恰好出现在苏施君与郑清的视线之间。 隔着那燃烧着的深红色郑清隐约可以辨析出一张模糊的、似曾相识的面孔以及一张非常清晰的嘴巴。 但是由于火焰的燃烧与扭曲郑清并不能从那张面孔上获得更多信息。 “黑潮异常涌动请苏议员尽快前往贝塔镇管理委员会支援防御作战。” 火脸儿的声音非常机械仿佛是一个低级的人偶。 它的语气却非常坚定:“请遵守您的约定。” 有那么一瞬间郑清能够从苏施君的脸上看到一丝惊讶与一丝恼火但很快这些表情都淹没在她平静的回答声里。 “知道了。”女巫鼓起嘴对着那个火团吹了口气。 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被冷水浇过似的仅仅维持了几毫秒的时间便带着最后一丝不甘心的闪烁消失在了半空中。 郑清愣愣的看着那团火焰消失的地方半晌无语。 当他回过神发现苏施君正歪着头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一语不发表情变得非常奇怪。 男巫坐在红木椅子上不安的扭了扭身子。 “您在看什么?”他非常少见的使用了‘您’字——自从两人熟悉之后他已经很少使用敬语了——但刚刚的异常以及今天直觉告诉他要学的乖巧一点。 苏施君的下一句话就证明了他直觉的准确性。 “我想试试能不能杀死你”女巫露出一个俏皮的笑脸但说的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这是我刚刚冒出来的想法……但是忽然觉得这个想法非常值得尝试一下。” 郑清能够通过她的表情与语气判断出她不是在说笑。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震惊之余脑子也变得一片混乱了。几分钟前两人还在愉快的谈笑风生怎么眨眼间就开始了这么惊悚的话题呢?刚刚发生了什么? “但但是为为什么?”他结结巴巴的问着同时试着站起身却惊恐的发现自己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绳索束缚在了原地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 这个发现印证着女巫的说辞 “唔不是你想的那样。”似乎察觉到男巫眼神中的惊恐苏施君鼓了鼓脸皱着眉换了个说辞:“准确说我想试着杀掉你的一部分……嗯就像是治疗师做手术切掉某些不属于你的部分……也许可以根治你的头疾、或者你对奇异生命的特殊吸引力。” “当然也有可能把你真的杀死。”她非常诚实的告诉了郑清所有可能性:“如果真的成功了你会重新获得自由。” “我感觉我感觉现在就很自由。”郑清干笑着全身每块肌肉都在用力。 但是一个普通巫师与一个大巫师之间的差距过于悬殊他的所有努力都是在浪费。 “蓬!” 第二团火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一如之前。 郑清有种热泪盈眶的轻松感而苏施君则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 “请……” 第二张火焰面孔刚刚说了一个字便被女巫凌空捏爆。 “知道了……”苏施君懒洋洋的回答着同时收回胳膊对着手心吹了吹气似乎在清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十一章 能力欠缺 火焰面孔被捏爆后那些深红色的火星四散飘逸与郑清眼中冒出的金星交替出现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道优雅的痕迹。 苏施君在对着手心吹完气后顺势打了个一个响指。 郑清周身的束缚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男巫立刻紧张的弹身而起摸了摸腰间的灰布袋。但这个愚蠢的动作仅仅持续了几秒钟他就醒悟过来然后尴尬的坐回了原位。 “抱歉”他盯着苏施君的眼睛小声说道:“刚刚是条件反射。” 女巫歪着头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真有趣”她的声音一如之前般慵懒:“第一次有男巫在我面前的条件反射是攻击……看样子现在不是聊天的恰当时机。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 说着她撇撇嘴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意思非常明确——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她就要响应那个‘火脸儿’的请求去帮贝塔镇处理黑潮事故了。 郑清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 “你还没告诉我我有什么危险呢。”年轻的公费生努力用轻快的语气抱怨了一下。为了表示亲近他再次放弃使用敬语。 “哦这个问题呐。”苏施君伸出一根手指在眉心按了按沉思片刻才慢慢回答道:“因为你的身份比较敏感所以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合适的时机到来之前你不能参加任何校外的狩猎、或其他争端……以免出现意外。” “比如去年冬狩时出现的事故。”郑清喃喃道。 “宾果!”女巫打了个响指继续说道:“具体而言就是你不能走出学校守护阵法的笼罩范围……诸如你在步行街开的某个小店铺或者想跟朋友去流浪吧喝酒这样的事情也尽量少做。” “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机呢?会有人通知我吗?”郑清忍不住打断苏施君的话。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索勒住了脖子有点喘不过气来:“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干干脆脆的把事实告诉我呢?” 吴先生、苏施君甚至包括姚教授等等他们似乎都知道关于自己的事情而自己却不知道。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非常糟糕。 非常糟糕。 “因为你太弱了。”苏施君丝毫不避讳那些糟糕的形容词非常明确的指出:“你甚至连注册巫师的程度都没有……扛着一块梅林勋章、一个大阿卡纳的头衔都已经让你精疲力尽四处寻找帮手那么更大的、更重的责任呢?你觉得你现在能扛得起来吗?” 一席话令郑清无言以对立刻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我的符箓学还不错。”沉默许久他强笑着想挽回一点颜面。 “确实不错”苏施君点点头然后瞥了他一眼:“但也仅此而已。什么时候你能够不用符枪一个咒语就把撒托古亚的后裔打爆大约就有足够的能力承担起真相了。” 郑清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从苏施君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了。 端起桌上的茶杯将已经有些凉意的茶水一口吞了下去年轻的巫师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蒙特利亚教授。”他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 “什么?”苏施君挑了挑眉毛。 “蒙特利亚教授第一大学负责血脉研究方面的一位教授你认识的对吧!”郑清刚刚记起猎月结束之后老姚的某个叮嘱仿佛拽住了某根绳索似的看向苏施君:“前段时间姚教授曾经建议我就身体状况的问题咨询蒙特利亚教授……他说你与蒙特利亚教授很熟可以帮我写一份介绍信。” 说罢他眼巴巴的瞅着女巫未竟之意很明显。 苏施君脸上露出一丝不爽的表情:“姚老头是九有学院的院长他的面子不比我更大吗?什么个意思……为什么要我写!” 郑清自然不能跟着苏施君一起喊老姚‘姚老头’。 “也许教授觉得这样更合适一点。”他含糊的回答道。 “见鬼的合适。”苏施君闭上眼重重的吐了口气身影瞬间从沙发上消失不见了。 郑清呆了呆伸手摸向桌子上的果盘。 那串紫色的大葡萄他已经盯了许久但因为女巫一直吃一直吃他也不好意思伸手。现在她走了男巫觉得应该抓住这个机会。 但是还没等他把葡萄皮剥掉苏施君就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只不过这一次女巫已经披上的大红色的毛氅一副准备外出的打扮。 “介绍信我会给你写的”她的目光钉在郑清捏着葡萄的手上语气略略有些不善:“这取决于你的表现……寒假还有不到一个星期你应该在波塞冬那里表现的更负责任一点。” 郑清有心丢掉手中的葡萄但又觉得失礼;直接吃下去的话似乎更失礼。 犹豫中他索性捏着那个葡萄回话。 “好的。”感觉坐在沙发上回答有点压力年轻的公费生站起身同时将捏着葡萄的手藏在背后:“我最近也觉得波塞冬寒假玩的有点脱明天不今天晚上我就带它去图书馆做作业!” 这个回答似乎很负责任但又有点诡异。 苏施君皱着眉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还有不要跟你的同伴讨论今天的事情……如果不想我给你来一发强力的记忆清除咒语那么就把刚刚我们说过的、见过的内容忘的干干净净。”苏施君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摆摆手阻止道:“这对大家都有好处。有限的好处。” 不需要她叮嘱郑清也不会与伙伴们聊这件事。 准确说他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没办法跟他们聊。 “哦对了。”在临走之前苏施君状似不经意的提醒道:“你们班上有个叫蒋玉的小姑娘知道波塞冬跟我的关系了……当然她自己很聪明签了一份沉默协议。嗯只是通知你一下别在其他人面前表现的太笨。” 郑清面无人色看着那一抹大红色消失在了会客厅里。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十二章 情人节 鉴于苏大美女的警告寒假剩余的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郑清基本都老老实实维持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早上在青丘会馆做早课然后通过步行街的门廊系统直接进学校、去图书馆写作业。下午从图书馆出来后再直接回青丘会馆。与伙伴们的联系也多是在图书馆里窃窃私语或者用纸鹤解决没有再参加任何一场新的狩猎活动。 当然在这期间波塞冬都被他随身带在身边。 寒假这段时间波塞冬一直住在青丘会馆因为身份比较特殊公馆里的嬷嬷女仆们都很宠它各种零食美味可着劲塞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让它足足重了五斤。以至于郑清放假回来见到它的第一眼险些将它当成一头小白猪。 猪自然不可能一直让它当猪的身为巫师界第一大美女家的小狐狸波塞冬的毛长的分了叉都是一种罪孽更何况胖成猪! 就算是一头可爱的、漂亮的小猪也不行! 所以寒假归来的这段时间郑清除了写作业之外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帮小狐狸锻炼身体。即便是帮辛胖子在北区做调查以及为基尼小屋的科尔玛学姐炼制魔法阵的时候他都没有放下这件事。 有了苏施君的监督以及郑清的督促波塞冬的后半段寒假过的相当辛苦。 只不过这份辛苦并没有白费。 到了寒假倒数第二天郑清从青丘公馆搬回九有学府后苑学生宿舍的时候小狐狸已经基本恢复了放假前的体型。这不由让人感叹基因的强大力量有苏施君的基因控制体型似乎完全没有那么困难。 寒假的倒数第二天是一个周六也是二月十四号。 这是一年中第一大学的年轻男女巫师们最喜欢的日子之一。因为这一天有另外一个名字——情人节。 虽然距离开学还有两天时间但学校里的大部分学生都已经陆陆续续的注册报到了。毕竟假期每个星期都会有而情人节却不是。 这些年轻的巫师们需要抓住每一个讨好心上人的机会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多一点色彩为他们年轻的生命多沉淀一份宝贵的回忆。 与白丁们相比巫师们的情人节花样显得更多一点。 毕竟大家都是巫师都会魔法。 比如男巫们可以从帽子里、袍子下面、甚至书包、口袋里随时抽出一捧新鲜的玫瑰花送给女巫。每朵花都足够新鲜而且还会带着露水——个别豪气的巫师还会在花蕊里藏一只歌咏小精灵捧出花的时候小精灵也会适时唱起动听的小曲儿。 再比如学生会以及社联的相关社团在这一天会雇佣很多水宁芙或者花精子在校园里四处流窜看见成双成对的男女巫师就会冲过去给他们撒一堆花瓣增添气氛。这是笼络年轻巫师们的好机会每一个学生组织都不会错过。 还有食堂里敞开供应的美味蛋糕、水果沙拉以及傍晚时分的情人晚会等等都是不容错过的好环节。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在这一天不论男女巫师都需要格外警惕异性递给他们的食物、饮料、乃至于任何一种带着奇怪味道的东西——比如香包或者手帕。 因为这些东西里很有可能会混有迷情剂或者恒定了类似的魔法效果。 在绝大部分巫师看来这一天是充满幻想、充满魅力的一天倘若某位巫师希望借助魔药或者魔法的效果达成自己小小的心愿而他(她)们的手段又没有被对方察觉那么这就算是一段浪漫的邂逅。 如果在平日随随便便给其他巫师下药是不合法的。 当然对于郑清来说他绝对没有这方面的危险。 因为二月十四号一整天年轻的公费生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宿舍里没有出门。自然也不会有被人下药的风险。 辛胖子倒是满心希望有哪位女巫给他下药但根据萧大博士的推测这种可能性非常低非常低。 “那些年轻的小女生只是对爱情有点盲目又不是真的瞎了!”博士在评论胖子的愿望时用词非常尖刻:“她们怎么会分辨不出一头野猪与你之间的区别呢?” 倘若在平日听到萧笑这样的评论郑清总会不吝大笑几声作为声援与博士一起挤兑挤兑辛胖子。 但是今天郑清并没有发笑。 事实上他的心思完全没有在宿舍里自然也就没有听到旁边那段‘有趣’的对话。 此刻郑清正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双手高举手心里有一个悠闲的小精灵正扑闪着翅膀顺着他的指缝爬来爬去玩儿的不亦乐乎。 年轻的公费生正仔细打量着她们的每一个动作以及她们脸上每一点细微的表情。 他完全看不出来她们身上有什么‘打破规则的力量’或沾染了什么‘打破规则的力量’。就像他照镜子的时候从自己身上也看不出来任何异样。 但苏施君在青丘公馆里的那番话那句未竟之言却像一根钉子似的死死扎在他的心底最深处。 这段时间每当静下心他总会不由自主咀嚼那番话想要从中找出一点线索或者找出她那番话里的某处谬误。 但令他感到悲哀的是女巫的那番话似乎是唯一可能的解释。 萧笑与辛胖子担忧的对视了一眼。 作为同伴年轻公费生的异常他们很容易就察觉到了。但郑清不开口他们也不好直接询问。 停了片刻在萧笑目光的鼓励下辛胖子决定直接开口询问。 “你跟伊莲娜分手了?”胖子的问题总是这么直接。 萧笑立刻把头撇过去假装不认识胖子只不过他的耳朵却高高竖起捕捉着郑清床铺上传来的每一个字眼儿。 郑清虽然躺在床上心不在焉但不代表他没有长耳朵。 伊莲娜三个字很轻易的就攫取了他的注意力。 然后他思考了几秒钟反应过来胖子的问题。 “你是皮痒了?”年轻公费生语气有些不善:“今天问这种问题你是打算去校医院住几天吗?” 辛胖子耷拉着眼皮咕哝道:“但我看你既没有跟伊莲娜出去约会的打算也没有给她送礼物的打算……你给她送节日礼物了吗?”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十三章 郑清的礼物 现在是二月十四日午后两点钟。 郑清忙碌了一上午在小精灵们的帮助下刚刚打扫完宿舍收拾妥当自己的床铺躺下还不到两个小时正在琢磨自己心事的时候就听到了辛胖子的聒噪声。 这让他非常烦恼。 尤其是胖子讨论的还是吉普赛女巫是不是与他分手这样的八卦令他无法置身事外。 “白天她有事情要忙我们稍晚一点会一起去参加九有学院学生会举办的二一四舞会……如果你指的是这件事的话。”年轻的公费生耐着性子回答道:“至于礼物自然是有的礼物早就准备好了。” 在这件事上他并没有说谎。 虽然他与伊莲娜的关系有些微妙但并不意味着两个人关系异常。 应该过的节日应该送的礼物两人都非常有默契的完成——有时候站在第三方的角度郑清总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如镜花水月清晰而又虚幻。 只不过人生如戏没有超越大巫师的境界谁又能真正看清充满变数的未来呢? “你准备的什么礼物?不会又从绿兮纺买了条裙子吧!”胖子斜着眼语气中充满了调侃:“或者说今年你换了一家店?比如拂地垂?” 去年开学刚一个月郑清就在绿兮纺给伊莲娜买了一条波西米亚的长裙还配了一串漂亮的胭脂色小珍珠。 但是一直过了一个多月他都没有把这件礼物送出去。 这件事在403宿舍闹出了很大的笑话。 “不是裙子……也不是衣服。”郑清脸色微微有些涨红他假装没有听到胖子的调侃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手心里托着的小精灵们但他的心思早就已经从之前那些沉重的念头上移开了他嘟囔着补充道:“也不是潘多拉礼盒或者猫眼石之类的东西。是一罐面膜。” 去年元旦的时候他送给伊莲娜的礼物是一个潘多拉礼盒与苏施君及其他朋友们的礼物都一样。 再之前圣诞节的时候他送给她的礼物是一块蜜黄色的猫眼宝石——那块宝石是他当猫老大的时候猫群上交的贡品是它们在学校的某个角落里找到的。 情人节的礼物自然不能与前几次的礼物重复。 这一点很明确。 上学期跟着蒋玉去绿兮纺买衣服的时候她曾经建议他买只小动物给伊莲娜当礼物。但考虑到情人节的特殊性买一只小动物似乎有点奇怪郑清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而前段时间在贝塔镇北区厮混的时候郑清曾经留意过街上女巫们的喜好他觉得那个名叫‘苗疆’或者‘蠕虫’系列的化妆品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所以他最终选择了临镜画里一款名叫‘蠕虫珍珠泥’的面膜买了下来当做今天的礼物。 “送化妆品?简直不能更糟糕了。”辛胖子听到郑清自言自语的嘟囔后毫不客气的嘲笑道:“难道你的意思是伊莲娜皮肤不好看、或者化妆不好看?我认为这是仅次于送镜子的糟糕选择。” 郑清听着胖子分析表情顿时拉了下来。 这种事情只有获得别人的赞同才能让人安心。如果被人反对即便礼物再好送的时候心底也会有个小疙瘩。 他忍不住转头看了萧大博士一眼想从他那里获得一点支持。 但萧笑的补充给了他重重一击。 “虽然胖子没什么恋爱经历给你的建议纯属本本主义但他说的话不无道理。”萧大博士戳了胖子一刀之后又劈了郑清一刀:“如果你不知道伊莲娜的肤质、喜好、常用品牌之类的信息那么我不建议你送她化妆品。女生们在这种事情上非常挑剔如果送错了会很糟糕。” 郑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忽而眼前一亮。 他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看向萧大博士。 “博士那你打算送什么礼物呢?”他急切的问道。萧笑与司马先生之间的情况虽然隐秘但403宿舍的诸人却非常清楚。 站在一旁的胖子闷闷笑了起来。 隐约间迪伦床铺帐子后面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好像那只睡懒觉的吸血狼人先生掀起了他的棺材盖。 萧笑板着脸面无表情的盯了公费生一眼。 “斯塔夫里阿诺斯的《魔法通史》1970版”博士非常平静的回答道:“不过我认为你的吉普赛女巫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礼物。” “哇《魔法通史》的首版!据说每一本上都有斯塔夫里阿诺斯的签名!”迪伦终于没有办法继续在棺材里藏匿下去了他掀起帐子大叫道:“三味书屋里这套书的回购价格已经飙到二十枚玉币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穷鬼博士吗?” 萧笑扯了扯嘴角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博士去年校猎会上赌猎队就大赚了一笔更别提他在店里的分红了。”郑清对于萧笑进项非常清楚知道他负担得起那个价格却也为那本书的昂贵程度咂舌:“但不管怎么说这份礼物也太贵了吧!” “不是买的是我自己的……之前从家里拿来的”萧笑闷声解释了一下却不肯细说下去了。 这个回答令郑清眼前一亮。 他的手不由自主放到了腰间的灰布袋上。 袋子里的某个箱子中放着一本符帖是他前不久刚刚完成的帖子里涵盖了全套的一千多个基础符文每个符文下还有概略的介绍。这种符帖只差一个符脚撕下了就能当做符箓使用价值不菲。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些符文都是自己画的除了浪费了一点精力其他朱砂、帖子等的消耗可以忽略不计。 诚意、价值、再加上伊莲娜向来对符箓学很感兴趣郑清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最好的礼物。 “蒋大班长呢?你不给她送礼物吗?”胖子再次作了个死。 郑清黑着脸哼道:“滚一边去!” 胖子不提还好他一提到蒋玉郑清就有种心虚的感觉——自从苏施君告诉他蒋玉知道波塞冬的秘密之后他就非常担心见到那位清冷的女巫。 不是担心蒋玉将这件秘密告诉别人。 只是单纯的心虚。 他也不知道什么缘故。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十四章 来信 人生最惬意的事情不是睡觉睡到自然醒而是周末的早晨睡醒了撒泡尿之后重新滚回被窝迷迷糊糊的脑子告诉你时间还很充裕你想睡多久都可以。 同样的道理人生最煎熬的事情不是别人跟你谈一个尴尬的话题而是别人跟你谈过这个话题之后这个尴尬话题在你的脑子里徘徊反复久久不肯离去。 就像前些天苏施君在离去前顺嘴提到蒋玉的那件事。 郑清有理由怀疑那位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女士是找了个机会给自己添堵但是他没有证据也不敢去找她当面质问。 还能怎么办?生活始终要过下去的捏着鼻子也能过。 眼下胖子重新拎出这个问题让郑清想把他脑袋塞进马桶里咕噜咕噜一会儿。为了把话题从蒋玉身上转移开来郑清不得不拿出自己刚刚想到的那本符帖向舍友们展示。 “你们觉得这件礼物怎么样?”他扬了扬手将符帖甩的哗啦啦作响:“一套帖子还有简单的注释……只要勾个符脚、注灵之后就能当正经的基础符箓使用。” 果然胖子的注意力从帖子上转移开了。 他蹭到郑清身边接过那本帖子然后便与萧大博士研究开来。这让郑清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迪伦敲了敲他的棺材板。 “队长你买的面膜我看看。”吸血狼人先生说着摸了摸他白皙的皮肤感叹道:“最近睡眠不足总感觉皮肤变粗糙了一点。” 郑清心底一阵恶寒抬手便将那一小罐面膜丢了过去。 迪伦没有伸手但是他身下的棺材探出了一道暗红色的血气将那罐面膜卷了回去。郑清打定主意稍后拿回那罐面膜要好好擦一擦。 “与面膜比起来姜戈红管作为礼物更好一点。”迪伦翻看着手中罐子上的说明书点评道:“现在我们那边都流行姜戈sw系列……伊莲娜是吉普赛人用姜戈恰到好处。如果不喜欢红管用黑管或者蓝管也不错。没有女巫能拒绝一整套姜戈。” 姜戈是现代巫师世界里非常流行的奢侈品品牌产品囊括了巫师长袍、猎装、计时器、化妆品、甚至包括飞毯与飞天扫帚。 打个比方姜戈在巫师世界的地位约莫等同于郑清原先世界里阿玛尼、劳力士、罗尔斯罗伊斯等品牌的综合体。 而姜戈红管则是管身是红色的口红。迪伦推荐的sw系列全称是‘scarletwitch(猩红女巫)系列’在年轻女巫中名气很大。 更重要的是姜戈是吉普赛巫师们打造的品牌对伊莲娜来说肯定有特殊意义。 听了迪伦的推荐郑清感到有些心塞。 “我还没有土豪到买一整套姜戈的地步。”年轻的公费生嘟囔着努力将‘我没有钱’几个更直白的字眼儿咽了回去。 在临镜画买面膜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柜台后面摆放的那一排排姜戈套装。不同色号与型号排列的整整齐齐仿佛待检阅的士兵看上去就很有范儿。 然后看了看价格——整套姜戈sw系列99支报价九玉币九金豆九银角卖的最火爆的sw400报价也要一粒金豆三枚银角。 这让男巫早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买一支感觉没有诚意而且我觉得流行色号她肯定早就买过了。”郑清不买的理由也很充分:“买一套的话预算不够。当时算来算去还是买那罐面膜价格不贵但也不便宜恰到好处。” 迪伦摇摇头没有在说什么而是招呼小精灵们将郑清的罐子送回去。 “既然你现在打算送符帖你买的化妆品怎么处理?”正在与萧笑研究帖子的胖子忽然抬头问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你也用不上那罐东西岂不是浪费?” 郑清闻言顿时愣了愣。 还没等他想好措施辛胖子就给出了他的解决方案:“要我说你还是送那罐儿面膜当礼物吧反正心意十足伊莲娜不会介意的……至于这本符帖我贴点金豆子卖给我怎么样?” 郑清掂了掂手中那罐儿面膜估量着砸到胖子脸上能砸多大个坑。 掂了几下他的脑子里忽然冒出自己的解决方案。 “你们说我把这罐东西送给苏芽或者李萌怎么样?”他试探着询问舍友们:“送给她们俩总不会有人误会什么吧。” 萧笑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评价了一个词:“变态!” 郑清翻了个白眼重新开始逗弄缀在帐子上的那些小精灵。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动静仿佛一串树叶拍在了玻璃上。郑清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迪伦躲在棺材里假装没听见而萧大博士正在认真翻看郑清的符帖。 只有辛胖子没有耐心一页页的看符帖距离阳台窗户的距离又最近。 “一群懒虫。” 胖子咕哝着费力的挤过阳台与宿舍间的窄门打开窗户。 屋外的寒风顺势钻进了宿舍让年轻的公费生打了个寒颤。 “快关窗户!”郑清头也不抬的嚷嚷冲辛胖子起来:“不是谁都跟你一样身上穿了一件天然的熊皮大衣!” “他那不算熊皮的顶多算是油皮大衣。”迪伦坐在棺材里一本正经的纠正道。 “咣!” 辛胖子用力合上窗户气哼哼的重新挤进宿舍。 “你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他睁大眼睛冲着郑清咧咧嘴手中挥舞着一只青色的小纸鹤:“我刚刚没听太清你再说一遍?” 郑清瞥了一眼立刻从床上滚了下来。 正在跟他嬉闹的小精灵们被吓了一跳纷纷忽闪着翅膀飘到了半空中兮兮兮兮的尖声抱怨起来。 “抱歉抱歉。”年轻的公费生双手合十第一下冲小精灵们第二下则隐约对着胖子但大部分还是冲着小精灵。 毫无疑问胖子只有拿到他的软肋才会这么嚣张。简单推测就可以知道那只纸鹤是来找自己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十五章 地址,猫果树 “咳咳。” 年轻的公费生轻声咳嗽了两下脸上挤出一丝和煦的笑容:“我刚刚是说冬天吹吹风好多吹吹风人显得精神!身体能像熊一样壮实。” 这个回答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节操把之前说的话直接吞进肚子里然后降解消化变成屁给放了出去。 宿舍里另外两位旁观者对此并不奇怪。 他们已经习惯了郑清渐渐厚实的脸皮不稀的开口嘲笑他浪费那两滴唾沫了。辛胖子也满意的点点头抖手一丢给了那只青色的纸鹤自由。 纸鹤在半空中滑过一道短暂的弧线快掉到地上了才挣扎着重新挣开被胖子揉瘪了的翅膀扑棱扑棱飞起来。 它愤怒的扇着小翅膀绕着宿舍头顶那面用细丝悬挂的铜镜三匝终于认准了目标一敛翅嗖的一下砸到郑清的手心。 站起身后它又恶狠狠的叨了年轻男巫几口才解了气安安分分的摊开身子。 郑清小抽了几口凉气看着手心被纸鹤叨出的几点红色痕迹犹豫了几秒钟最终决定先看看信里说了什么然后再处理这只纸鹤。 信的抬头非常短只有四个字: “致大黑猫。” 仅仅看了这四个字郑清就感到心头一紧后背的汗毛顿时炸了起来。 他会变成黑猫这件事只有寥寥数人知道。老姚或者李教授想来不会与他开这种诙谐的玩笑萧笑或者宥罪猎队其他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大都守口如瓶有事直接找真人就可以完全没有写信的必要。 所以看到开头的四个字之后郑清的视线径直滑向信笺末尾想看看到底是谁给他飞了这只纸鹤。 但令他迷惑的是信笺末尾并没有署名只有一个朱红色的小小的爪印。 细长、四趾掌心很小圆圆的按在信纸上显得有些模糊。 郑清用手指头比划了一下估摸了一下那个爪印的大小又在脑子里转了几圈依旧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甚至没有办法辨认那是一只猫的爪印还是一只老鼠亦或者河童、及其他魔法生物的爪印。仅他自己一瞬间可以想到的四趾生物就有一大堆这还是没有咨询萧大博士的前提下。 带着这份未知的压力他开始认认真真一字一句读起信的正文: “见信安。” “寒假已经结束不要睡懒觉了该干活了。” “申时猫果树下见。” “(爪印)” “(附一定不要告诉其他人!)” 读完一遍郑清沉默了一小会儿。 然后他又耐着性子细细读了一遍。整封信不算那个爪印加上抬头与附语也只有不到四十字。有时间有地点有对象有事件。按理说这应该是一则意思很明确的消息。 但郑清确定他读不懂。 他一度怀疑是不是那只纸鹤找错了收信人但很快他就抛掉了这个想法。不论是纸鹤魔法的严谨性还是抬头那刺眼的‘大黑猫’三个字都非常明确的告诉他信没有寄错。 轻轻吁了口气郑清抬起头眯着眼看向窗外。 冬日的阳光虽然不刺眼却显得格外苍白即便隔着玻璃窗直视过后仍旧让人有些眩晕。 收回目光郑清眼角的余光略过几位同伴。 他刚刚在犹豫要不要把信交给萧笑参谋一下他觉得如果这间宿舍有谁能给他一个更好的建议那一定就是萧大博士了。 但信笺末尾的附语让他的这个念头转了几圈之后最终打消。 垂下眼皮郑清心念急转。信的抬头既然是寄给‘大黑猫’的那么应约而去的自然也应该是‘大黑猫’而不是某位巫师。申时是下午三点到五点按照就早不就晚的原则三点钟赴约定然是没错的。 至于猫果树是哪里郑清在念到这个地址的时候脑海中自然浮现出一株越冬的大树叶子都枯落了干净的枝桠间攀附着一只只慵懒的毛团仿佛果子一般挂在树梢。 那是猫群在距离临钟湖不远处的小树林里的聚集地。 年轻的公费生挑了挑眉毛感觉这个名字实在是恰如其分非常合适。但就是因为太合适了让他隐约抓住了寄信者的尾巴。 “应该是某只猫?”他低声喃喃着。 “你在自言自语说什么?”书桌旁刚刚啃掉一个鸭梨的辛胖子吆喝着问道。 “他刚刚说是只猫什么的”听觉敏锐的迪伦立刻回答道:“似乎他认为那封信跟一只猫有关系。” 郑清斜着眼盯了吸血狼人先生一下最终摇摇头转身钻进自己的帐子里。 “我出去一下不用给我带晚饭了。”他闷声闷气的说话声从拉紧的帐子里传出。403宿舍的其他三人面面相觑。 “原本就没打算给你带晚饭。”辛胖子最终耸耸肩如是回答道:“几分钟前你刚刚说过今天晚上有约的……难道你约会不吃饭吗?” 迪伦坐在他的棺材里吭哧吭哧的笑了起来。 郑清没有回答胖子的挤兑。 只是从他的帐子里传出几个低低的闷哼声。 萧笑若有所思的看了郑清的帐子一眼忽然提高声音说道:“等一下我把你的符帖收在抽屉里——免得团团给上面留下爪印——如果你晚上能回来的话记得在我抽屉里找。” 郑清的帐子里没有声音。 倒是窗台上一直眯着眼享受透过玻璃流入宿舍阳光的肥猫团团听到博士的话之后不满的打了个响鼻抖了抖嘴角的胡须。 真是愚蠢的书呆子团团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鄙夷的看了一眼博士手中的符帖——作为一只尊贵的灵猫它的爪印多么珍贵怎么会赏脸给那些乌糟糟的废纸上乱印呢? 它的爪印只会赏赐给值得拥有它们的地方。 比如包着鸡腿的油纸、某个胖子的肚皮、以及漂亮母猫的后背上。 “兮兮。” 郑清的帐子里传来小精灵们轻微的骚乱声。 团团皱了皱鼻子。 它刚刚隐约瞟见一道比老鼠还小的黑影从那个小男巫的帐子下滑了出来然后一闪身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十六章 飞鹤者 郑清来到猫果树下的时候还差五分钟才到下午三点。 所以他预先躲进了距离那株大树不远的灌木丛后小心打量四周想要找出给那张信笺留下爪印的身影。 临近开学学生们陆陆续续到校他们的宠物也跟着重新出现在了学府中猫果树一改寒假时的‘凋零’重新挂满了‘猫果’。 只不过与年前不同今年猫们在树杈间的地位发生了轻微变动。 比如去年那只小小的布偶猫短短几个月时间它已经从尺许大小变成了体长超过一米、体重估计在十斤以上的程度了。不知道它的主人都喂它吃了些什么。倘若不是那双圆润的大眼睛一如既往的传神郑清恐怕都认不出来它的身份。 体型的变动影响了布偶猫在猫果树上的地位——这让它在猫果树上的位置从较低的地方挪到了较高的地方。那里的阳光更充裕空气也更清新。 再比如猫群的前首领那只挪威森林猫。与去年相比它的脸上多了一道伤疤看上去比以前更硬气了许多。 郑清盯着那道疤多看了几眼非常怀疑森林猫的主人是星空学院的学生。应该只有那所学院的学生才会把宠物脸上的疤痕当做勋章而不用魔药抹掉。 森林猫趴着的地方与去年相比并没有多大的变动。但据郑清观察这头大猫一直在虎视眈眈的盯着猫果树上最好的栖息地——也就是郑清的‘王座’——蠢蠢欲动似乎几个月的时间让它重新升起了挑战郑清的勇气。 只不过此刻坐在‘王座’上的猫并不是郑清化身的大黑猫而是一只小白猫。 小白猫高不盈尺体格轻飘牙不尖爪不利看上去似乎就是只普通的田园猫。但它却能踏踏实实的趴在猫果树最好的树杈间懒洋洋的打盹似乎完全不在乎几米之外森林猫以及其他大猫们觊觎的眼神。 这完全得益于之前郑清对猫群的巨大威慑力。 狐假虎威如是而已。 郑黑猫躲在灌木丛里目光从一个毛团移到另一个毛团上仔细打量每一个毛团的动静甄别是否有猫私下给自己飞了那只纸鹤。 但他除了看到个别猫在互相舔毛、或者捉虫子之外别无异常。 就连它们打盹小憩时的姿态都与去年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这让黑猫大为沮丧。 观察了小十分钟确定没有办法找出寄信者郑清最终决定露面看看那位寄信者有没有什么其他要求。 他把两条前腿向前抻直屁股撅起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然后甩了甩尾巴开始钻出灌木丛。 每向前走一步他的体型就涨大一分气势也增强一倍。相应的他的步子也在不断增大。就这样走了七八步黑猫就已经站在了猫果树下面了。 此时他的体型宛如一头黑豹。 黑猫仰起脑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猫果树上的部下们沉吟半晌最终艰难的憋出一个‘喵’——受益于脸皮加厚的影响他已经可以在猫与人之间自由转换了。 只不过学猫叫而言喵喵喵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也没人看见。 猫果树上的大小猫咪们闻声而动纷纷站起身把尾巴夹在两股之间扯平耳朵趴下身子乖巧的‘喵喵’回应着头领的吆喝。 与其他猫相比白猫表现的就淡定了许多。 她眯着眼打量着树下的猫头领。 同其他兴奋的大小猫咪不同她的注意力并不在黑猫的到来而在黑猫眼睛的颜色上。 作为一个有着巫师灵魂的白猫她对自己的记忆力非常有信心。 她记得很清楚上一次见那只黑猫的时候它还长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珠子——白猫对此印象非常深刻因为她一度以为它是一头妖魔。 但是现在她盯着树下的那只黑猫黑色的瞳孔收成了一条线。 黑猫的眼睛果然变成黑色了。 这件事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或者说自从不久前她飞出那只纸鹤后她就预见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小白猫眯起眼睛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她清楚的记得上学期她趴在黑猫脑袋上的情景也清楚的记得她与李萌在林荫路上散步时将某只黑猫搂进怀里的情景。 这让她有种暴打黑猫的冲动。 忍住蒋小猫不断在心底重复着这个词默默暗示自己只要自己假装不知道就没人知道那些令人尴尬的事情了。 脑海中的一系列证据已经在这双变色的眼睛下被穿成了一条线这让小白猫在恼火之余心底平添了几分惊疑。 假如黑猫真的是郑清变化的那么他为什么可以随意变大变小呢?这完全不符合魔法定理!难道他是一个德鲁伊特? 郑清并不清楚白猫在疑惑什么。 感觉到震慑效果已经达到原本蠢蠢欲动的森林猫等大猫重新乖巧下来之后黑猫满意的抖了抖毛身子重新缩小到尺许高低。 接着他几步助跑轻快的爬上了猫果树来到了他的‘王座’上。 “咳咳。” 黑猫干咳两声示意小白猫可以挪地方了王座只有猫大王可以趴着。 小白猫斜了他一眼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只是侧着身子向旁边挪了挪给黑猫留下一半的空间。 黑猫抖了抖胡须——不知是不是错觉刚刚小白猫斜他的时候他隐约感觉头皮有点发麻——但是再看着小白猫娇小的体型黑猫最终确定刚刚肯定是错觉。 一定是之前伸懒腰扯到筋了他在心底这么安慰自己。 眼看小白猫不打算挪地方黑猫最终呼噜着像一头猎豹一样趴在了剩余的王座之上昂着头目光威严的扫视四周。 见鬼还是没有看到那个寄信者的身影。 黑猫烦躁的扯了扯耳朵身子却一动不动维持着一个猫大王应该有的气势。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今天估计要在这里白趴一下午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十七章 两份礼物 白趴或者没有白趴这是个薛定谔的问题。 说白趴确实没错从下午三点一直到下午六点郑清在‘王座’之上换了四五个姿势从威严霸气的豹子趴到懒洋洋的狗趴然后是放弃治疗侧身露出半拉肚皮最后索性卷成个球。姿势变了一个又一个却最终没有等到那位神秘的寄信者。 但说没有白趴似乎也没错。因为在这个新学期第一次觐见的日子里猫群按照固有的习惯向他这位猫大王上了新的贡品。 贡品不多但五花八门价值也天差地别。 比如那只布偶猫不知又从哪里给他寻摸了一块祖母绿虽然只有指甲盖大小却价值不菲看的黑猫两眼放光——之所以说‘又’是因为郑清隐约记得上次那块猫眼石也是这只布偶猫进贡的。这让他深度怀疑布偶猫的主子是阿尔法学院的有钱银儿。 再比如脸上多了一条疤痕的森林猫给郑清上供的是一条被咬的血肉模糊的冉遗。这是一种蛇头鱼身长了六条腿眼睛像马耳朵的鱼。这种鱼据说吃了可以明目还能辟邪。当然这些功效就像学生进百草园需要把烟灰从左肩丢过去一样只是故老相传的说法并没有专业的巫师论文加以佐证。 参考森林猫脸上多的那道疤痕郑清有理由怀疑这条冉遗是森林猫从最近贝塔镇爆发的黑潮里捞到的战利品。 虽然郑清不打算吃这条冉遗但他仍旧开心的笑纳了。这种猎获完全可以内部消化比如他能把这条鱼送给辛胖子调配药剂或者送给林果当炼金原料。再不济也能挂到d&k里当做猎物发卖还能赚一点小钱。 如果说以上两件贡品有些价值的话其他猫们上贡的礼物就有点差强猫意了。 比如有只圆滚滚的英短给郑清带来了一小卷新鲜的猫薄荷;还有一只短尾猫给郑清带来一只肥大的老鼠——它应该还记得几个月前郑清发布的任务以为自己的贡品很棒进贡的时候左顾右盼得意洋洋。 猫群的进贡迅捷而有条理从地位高的猫咪开始一只只顺序的来到黑猫‘王座’下的一小块空地上留下各自的礼物躬身而退。 整个猫群中唯一还没有给郑清上供的就是趴在他身边的那只小白猫。 不知为何再次见到小白猫后郑清感觉它的脾气坏了很多动不动就一脚把他从王座中央踹到边缘还时不时冲他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声。 所幸我们的黑猫是一只大度的黑猫是一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黑猫并不会因为某只小白猫些许的失礼而暴跳如雷。 当然任何容忍都有一定限度原则性的事情——比如进贡——是不能马虎过去的。 “咚咚!” 黑猫弹出一个爪子对小白猫敲了敲身子下面的树干。 他的正下方是一小堆形形色色的贡品右侧则是趴在树枝间脾气很坏的小白猫。此刻猫果树上的其他成员都已经进贡了它们的礼物重新挂回枝头树梢。唯有小白猫还没有给郑清提供贡品。 这让黑猫略感不悦。 “咚咚!” 眼瞅着小白猫对他的暗示不加理会郑清耐着性子又敲了敲树干同时勾了勾尾巴尾巴尖指向自己身下那一小堆礼物示意小白猫机灵点——他已经决定了只要小白猫给他进贡就算是一片树叶他也会捏着鼻子收下的。 蒋小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隐约残留着猫薄荷的清香稍稍撩起了她的情绪。那股味道来源于一只英短给黑猫的贡品此刻正安安分分的躺在猫果树下的一小片空地间。 自从黑猫出现在猫果树下并且探头探脑四处观望开始她的心就变得乱哄哄了。理智告诉她趁着黑猫没发现她的身份早早远离才是正道。 但是直觉却让她只想狠狠收拾黑猫一顿比如那些下意识的猫踹。 黑猫示意她缴纳贡品的时候蒋小猫正认真思索自己之前寄出去的那只纸鹤有没有可能透露自己的身份——信是一个简易炼金人偶写的、也是通过那个人偶寄送的人偶已经销毁了自然不会暴露她的身份;至于信笺末尾的那个爪印更是她随便抓了一只老鼠按上去的。 至于那只老鼠已经躺在森林猫的肚子里了。 黑猫的‘咚咚’声打断了蒋小猫的思路令她有些不悦。 她歪着头看着黑猫尾巴尖指向的地方不屑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本猫事务繁杂不伺候了! 黑猫警惕的昂起脑袋担心这只小白猫再踹他一脚。 小白猫却没有理会他的警惕而是纵身一跃灵巧的从猫果树的王座上跳了下去。然后她凑到郑清的那堆贡品前嗅了嗅在黑猫渐渐睁大的眼睛中叼起那块祖母绿的小宝石一溜烟跑掉了。 跑跑掉了?! 黑猫震惊的站起身在瑟瑟寒风中发呆。 不是它给自己上贡吗?怎么它挑了件贡品跑掉了呢?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法律?! 猫果树上的其他大小猫咪对于小白猫叼走绿宝石的行为不闻不问。反正贡品已经上交其他事情与它们无瓜。 冷风掠过树梢毛团们在枝头晃晃悠悠一如黑猫此刻凌乱的心情。 这份糟糕的心情一直到晚上陪伊莲娜参加九有学院举办的二一四舞会的时候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这是什么?”伊莲娜穿着一件裙摆带流苏的长裙酒红色的长发很罕见的束在脑后露出白皙的颈子与肩膀令人望之而目眩。她接过郑清用彩纸包裹的盒子扯开上面的丝带拿出那本厚厚的符帖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哇!竟然是全套基础符文……整个九有学院不整个第一大学的学生中估计只有你能送出这样的礼物!” 说着女巫歪过头送给男生一个措手不及的香吻。 吻罢她将符帖塞进自己的小包中笑眯眯的瞟了男巫一眼:“我还以为你会再送我一块宝石呢……比起那些小石头我觉得这样的礼物更显心意。” 提到宝石郑清刚刚飘起的心情陡然一坠重新陷入泥泞之中。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十八章 第二学期第一次例会 情人节的舞会并没有像郑清第一次参加猎月舞会那样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许是见惯了大场面他对学生会组织的这场小规模舞会稍稍有点审美疲劳不论是宁芙的伴唱还是夜光雀的伴舞都没让他的心情有多少波动。唯一能留在他脑海里的就只有吉普赛女巫那整个晚上的灿烂笑脸了。 郑清对这次舞会第二个满意的地方是他在与伊莲娜跳舞的时候终于没有如同猎月舞会时一样讨论哲学。得益于稍早时候与迪伦探讨化妆品的原因他终于找到了与女巫聊天的突破口表现的更自然了一点。 总之这是一场胜利的舞会美好的舞会是九有学院年轻男女巫师们盛大的节日。 喧闹之后唯有疲乏。 这份疲乏一直延续到第二日傍晚的新学期例会上。 二月十五日是周末也是寒假的最后一天九有学院的学生们照例需要参加每周末的班级例会。 与上学期的例会相比今天这场例会唯一让大家感到轻松的是老姚已经提前通过两位班长通知学生们今天晚上暂时不会收作业。包括周记在内的所有作业都会延迟到开学第一周的例会再统一收取。 “这是学院考虑到节后综合症的影响给大家一点缓冲期。”唐顿在向男生们宣布这条信息的时候如此解释道。 但同时他也强调了一句:“作业没写完的这周一定要抓紧时间补完……不然下周末收作业还没写完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男生们乱哄哄的答应着嬉笑着不以为意。 倒是段肖剑大大咧咧的拍了拍班长大人的肩膀笑道:“下周末?下周末老姚不知道还在不在学院不用那么担心的!” 郑清惊讶的抬起头看向那个驼背的瘦削男巫。 “下周老姚就不在了?你听谁说的?是学院要换院长了吗?”他丢出一连串的问题把段肖剑的脸色砸的惨白。 “俺里个亲爷爷咧我可没那么说啊!”段肖剑的脑袋滑稽的向后仰去仿佛被郑清的问题砸了个趔趄似的同时连连摆手否认道:“我只是说他可能不在学院……你不要随随便便曲解我的话好不好。万一传来传去出现什么偏差我可不会负这个责任。” “他可能是说老姚会像上个学期一样参加学校的项目没有时间参加我们的小例会。”坐在另一边的张季信倒是领会了段肖剑的意思。 驼背男巫听到这个解释连连点头一如小鸡啄米。 郑清放心的吁了一口气。 不论是他对魔法生物异常的吸引力还是大阿卡纳头衔带来的麻烦亦或者学校周围涌动的黑潮都在不知不觉间给年轻的公费生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他非常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熟悉与可以依靠的教授离去。 将原先摆在桌上的寒假作业重新收回灰布袋后郑清伸了个懒腰目光在教室里摇曳打量着四周那些旬月未见的同学们。 现在是下午六点十分距离今天班级例会开始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们没有一个迟到都赶在开学前抵达了学校。 但这并不是第一大学的普遍现象。 事实上据郑清所知阿尔法学院的许多学生都有节后延假的习惯尤其是那些巫师世家出身的学生更是将延假当做一种身份的象征。家族愈是强盛门第愈是高的延假时间越长反之越短。 在他们看来只有普通巫师家庭甚至白丁出身的学生才会乖乖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准时按点的来学校报到。 所谓特权思想不外乎如此。 天文08-1班的学生们虽然已经到齐却因为昨天节日的缘故整体状态有些低迷。再加上时间接近例会开始越是压制了教室里的气氛。 女巫们照旧坐在教室前排中央三三两两交头接耳互相探讨寒假作业的内容;男巫们则按照各自的小圈子聚在教室的不同角落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也许唯一精力充沛的就只有门后张贴的那个简笔画小人儿了。旬月未见它对大家似乎都热情了许多向每个愿意跟它说话的人道谢感谢大家在它过年的时候给它的简笔画上撒了漂亮的金粉。 郑清觉得它道谢是假找人说闲话才是真。毕竟一个多月没有学生上课整天呆在画纸上的简笔画小人想来日子过的应该很艰难。 “你的面膜带了吗?”一直坐在郑清前排的辛胖子忽然转过头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要不要给黑板上面那些小精灵也送一点?” 郑清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今天早上睡醒之后郑清忽然冒出新的想法把那罐儿蠕虫系列的珍珠泥面膜送给了他养的那群小精灵们使用。 小精灵们被这份奇怪的礼物感动的稀里哗啦一整天都在宿舍里兮兮嚷嚷而且几乎每一个小精灵都在那个罐子里打滚儿在身上裹了一层厚厚的、白乎乎的珍珠泥跌跌撞撞的飞来飞去动辄撞在大家的帐子或者袍子上。 就连肥猫团团都被吓的蹿出窗外一直到大家来开例会的时候都没有回家。 “如果你掏钱我不介意送她们一点礼物。”郑清抬起眼皮扫了胖子一眼没好气的哼道——他刚刚正在关注坐在教室另一边的吉普赛女巫没心情搭理胖子。 辛胖子却仿佛没有注意到公费生的不耐反而愈发起了几分精神。 “有钱也不能送小精灵呐”胖子拍了拍圆润的肚皮咂咂嘴:“我宁肯换成鸡腿塞进自己的肚皮里。” “所以你不是大阿卡纳。”坐在一旁的张季信冷不丁插口怼了胖子一下。 郑清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辛胖子倒没有被怼后的恼火脸上反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说起大阿卡纳队长你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信笺?” 郑清闻言立刻想到昨天收到的那封落款爪印的青色飞鹤。 他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说?” “我听说……只是听说啊”胖子首先强调了一番自己的消息来源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听社联那边传来的消息雷哲跟奥古斯都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激烈了学校里的任何一个社团都很难置身事外。据说每个社团的团长都将收到一封招揽信。” “或者是雷哲的或者是奥古斯都的。” “你必须选择一支队伍。”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十九章 期末考试成绩 辛胖子提及的‘流言’很快便被事实证明不是流言。 二月十六日开学第一天在上课途中遇到两个社团的成员因为口角当众抽出法书最终被学生会的人当场带走让他深切感受到学校两大社团之间的矛盾已经恶化到了何种地步。 与此同时作为宥罪社团的团长他也收到了招揽信。 只不过与其他社团团长只收到一份招揽信不同郑清同时收到雷哲与奥古斯都两位大佬签名的招揽信。 “你已经盯着那两张卡片看了快一个钟头了!”萧笑嘴唇微动细小的声音在郑清耳边窸窸窣窣的响起:“终归是要选边站队下课再看也不迟的……刚才老姚看了你好几眼。” 听到最后的那句警告郑清倏然抬头看向讲台。 很不幸他的视线恰好对上讲台上老姚的目光。教授的眉头微微挑起虽然他的嘴角依旧含笑但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还有几分不满。 郑清怀疑这就是传说中‘脸上带着冰冷笑容’的表情。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心头一紧立刻将腰板挺的更直了一点。 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一天现在是新学期的第一节课姚教授没有开讲新的咒语而是带领大家复习上学期学过的几道咒语以及讲解上学期的期末试卷。 虽然没有什么新鲜内容但并不代表可以在这种课堂上随随便便走神。 尤其是郑清上学期的考试卷子并没有大家预想的那么优秀。 大学的成绩与中学时期不同并不是按照百分制来计算的而是有一个新名词绩点。也就是传说中的gpa。 绩点的基本公式是分数除以十再减去五。也就是说按照百分制的试卷如果你考了一百分那么绩点最高为5如果你考了六十分那么合格绩点为1。 对于九有学院的学生们来说绩点只有1-5的区别1以下的成绩都会被记做0点需要重新补考的。 当然郑清的成绩虽然没排到前两名却也没有达到需要补考的程度。 总共十门课程郑清的符箓学拿到了全校最高的5魔咒、天文、实践、生活以及魔法的哲学这五门都拿到了4以上的绩点;剩余历史、占卜、药剂都是三点多还有一门炼金术他只拿到了29的绩点按照班级排名在天文08-1班排到了倒数第五名。 平均绩点415这个成绩对于第一大学绝大部分学生来说都是非常优秀的了即便按照九有学院的等级划分这个绩点也能拿到a级标准可以申请学校绝大部分奖学金。 但凡事不能对比有比较就会有伤害。 作为九有学院的重点班天文08-1班的平均绩点是405也就是说郑清的平均成绩仅仅比班上的平均绩点高零点一。虽然这并不代表他的成绩在班上中等水平但这可以非常明确的判断他并不是班上成绩最顶尖的那个群体。 据郑清所知班上那些女巫尤其是坐在教室第一排的那几位平均绩点都是四点五以上的大佬。就连李萌同学平均绩点也拿到了4。 这让人情何以堪。 尤其郑清进校的时候是以学院唯二的公费生身份进校的。 尤其郑清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刚刚拿到了大阿卡纳‘世界’的头衔。 更不要提他还是梅林勋章的获得者、组织的猎队在校猎赛上取得了第一名等等。 荣誉越多这个成绩给他带来的压力就越大。 以至于班上其他人问他成绩的时候他都只能打着哈哈用一种很勉强的语气说道‘考的不好考的不好平均刚刚超过a’。 这是一种非常考验技巧的回答方式。 因为你既不能告诉对方你的实际考试成绩也不能让对方小瞧需要稍稍透露自己的水平还要给对方足够的想象空间——这个想象空间的大小就看回答时的表情了。 你需要脸上挂着一丝遗憾嘴角微微向下撇表示不屑最好再耸耸肩挤出一点笑容。如果对方的考评恰好在a以下听到你的回答后露出几分羡慕与恼火那么恭喜你你的表演成功了。对方不会在意你具体考多少而会鄙夷你的装腔作势。 但无论如何鄙夷装腔作势总比鄙夷名不副实要好一点吧。 “听说每年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以后九有学院申请转阿尔法学院的学生都很多啊。”郑清目不转睛的盯着讲台上老姚的背影喃喃道:“不知道转院需要什么条件……你说如果我接受奥古斯都的邀请函他能帮我进阿尔法学院么?” “奥古斯都只是学生会主席还有血友会的会长……阿尔法学院不是他开的。”坐在他旁边的萧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安慰道:“况且你的学分绩点不是很高吗?不要在意单纯的期末考试绩点就好了。” 这个回答让郑清略感宽慰。 所谓学分绩点就是在期末考试绩点的基础上再参考期中成绩、以及平时成绩按照不同权重计算最终得到的绩点——这个绩点是要与学分卡上的日常学分进行加权计算的也是低年级升高年级的主要参考分数。 因为郑清日常学分很高所以最终计算结果他勉勉强强排到了班级第三名仅次于萧笑与刘菲菲比蒋玉稍稍高那么一点点。 是的这次期末考试九有学院第一名是萧大博士他在除炼金、哲学与生活课之外的其他所有科目上都取得了几乎满点的成就平均绩点更是达到了丧心病狂的491成为九有学院近二十年来平均绩点最高的学生。 没有之一。 所以面对萧笑的安慰郑清除了面无表情还是面无表情——他成绩高说什么都对。 “郑清同学看上去你有很多话想跟同学们说对不对?”讲台上老姚勾了勾手指将坐在教室后排的男巫勾的站起身:“来来来你给大家讲一下混乱咒的咒式以及施展要点……再跟大家说一下为什么你在期末考试上这道咒语只拿了一半的分数!” 坐在郑清前排的辛胖子费力的扭过半张脸冲郑清挤出一个欠揍的笑容。 郑清哭丧着表情老老实实那起了自己的法书。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章 公平之论 一般来说魔咒课是最适合闲聊的课程。 因为这门课有很大一部分时间属于实践内容学生们需要拿着法书大声吟诵抄在上面的咒语;或有的时候教授还会带一些小动物——比如老鼠、麻雀等——作为试验品更加重了教室里的混乱程度。 在这样的课堂上说闲话别人一般听不到即便听到了也不会在意。 但今天这节魔咒课并不适合闲聊。 老姚站在讲台上之后用了半节课的时间给大家复习上学期学过的那些魔咒的要点;然后又用剩下的半节课复盘了上学期期末的考试卷子。 整个教室里几乎只能听到他略显沙哑与疲惫的声音。即便他提了个别问题同学们一窝蜂乱糟糟的回答也不过混乱十几秒钟很快便能恢复秩序。 因而郑清与萧笑的小声聊天很容易便引起了老姚的注意——站在讲台上与坐在课桌后面的视野完全不同很多时候学生们自以为是的小动作站在讲台上的老师看的一清二楚。只不过大部分时候老师们忙于授课只要那些小动作不过分他们也不会追究。 但今天不同。 作为九有学院的公费生又拥有梅林勋章获得者、大阿卡纳头衔等诸多荣誉郑清的考试成绩却只在中等徘徊这让身为九有学院院长的姚教授面子很是过不去。 更令教授恼火的是郑清在课堂上竟然丝毫没有悔过的态度反而时不时跟旁边的萧笑聊天还聊起转院之类的话题。 这就让人无法接受了。 所以在开始复习混乱咒前姚教授径直点起坐在教室后排窃窃私语中的某位男巫很不客气的让他来讲解相关咒式的重点难点以及他期末考试错在什么地方。 郑清臊眉耷眼的站起身按照教授的要求将混乱咒分析了一遍。 待他回答完毕姚教授并没有立刻让他坐下而是趁势教训起来:“看你也知道么。知道为什么会答错?这么简单的咒语整个一年级的错误率只有百分之五点一你就属于那五点一里面的!” 郑清感到脸上有些发烫脑袋垂的低低的。 许是因为临近下课时间卷子也讲的差不多了在训斥完郑清的魔咒课卷子后姚教授又扩大了战场开始批评起他的其他科目:“还有你的占卜学绩点只有三点三!卷子被扣了整整十七分!怎么扣的?有没有分析过?” “上学期开学第一节课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符、易、文这是你们大学三年学习的重中之重是一切高阶魔法基础的基础!学好这三门就算再难的咒语你们学起来都会得心应手;学不好这三门你们连一百年前的巫师手卷都看不懂!” “你怎么能在占卜学上拿这么点分数呢?” “绩点那么低有没有好好反思过呢?” 郑清刚刚站起身的时候确实感到有点脸红。但随着老姚的声音越来越高言辞越来越激烈年轻男巫也越来越不服气——讲道理占卜学八十七分的成绩即便在九有学院也不算一个低分更何况他还从其他地方弥补了一些学分绩点综合成绩并不低。 正当他在心底酝酿怎样回答老姚咆哮的时候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声音开口了。 “教授您这是偏心!”坐在教室另一侧的吉普赛女巫举了举手声音响亮的抗议道:“郑清的考试成绩很高了……如果他这样的成绩都要反思、写检查那我们这些绩点拿了一点多两点多的学生就没脸活在世上了!” 听到她的抗议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乱糟糟的起哄。 不论男巫还是女巫都用一种暧昧的眼神、调侃的目光打量着郑清与伊莲娜气氛中的那份促狭即便站在讲台上的教授都深刻感受到了。 郑清脸上之前因为尴尬而涌起的热气原本已经消退了不少。但在伊莲娜开口之后触底反弹走出了一根大阳线烧的他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着火了。 “就是就是!”坐在教室第一排的李萌唯恐天下不乱似的举起自己的小胳膊嚷嚷道:“郑清这次期末综合排名第三呢!连我姐都觉得他的成绩很好呢……” 坐在小女巫身旁的蒋玉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胡言乱语的李萌另一手结结实实的糊在了她的嘴边同时慌乱的否认道:“不是我我没说她瞎说的……” 眼瞅着教室里的嘈杂声越来越大站在讲台上的姚教授终于按捺不住重重的咳嗽几声。 响亮的咳嗽声恍若雷震轰隆隆在封闭的教室里回荡。 同学们纷纷用手捂住耳朵乖乖闭上嘴巴重新安静了下来。 许久当教室彻底安静下来后老姚从怀里摸出烟斗在讲桌上磕了磕语气有些严肃起来:“你们觉得我是大题小做或者偏心吗?” 他定定的看着台下的年轻巫师们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子的。” “我们是九有学院我们的办学理念是公正与平等……而最能体现这个理念的实践就是考试。随堂考试、期中考试、期末考试、升级考试等等。” “我们不是星空学院你们不需要每天鼻青脸肿的上学也不需要隔三差五去校医院躺上几天。” “我们不是亚特拉斯你们不需要在青灯古佛下钻研经意也不需要对着泥塑木雕的偶像念念有词。” “我们也不是阿尔法学院!不需要把过多的精力浪费在猎场、浪费在学习之外的校园活动浪费在人际交往中……即便那些活动能给你们带来很多学分!” “对于一个真正的九有学生来说那些都是偏门!” “你们可以为了荣誉、为了骄傲、甚至为了升学考核而走那些偏门没关系的学院并不禁止也不会堵死这些路。” “但这些对于九有学院的学生来说不是正道。” “类似阿尔法学院的考核方式千般花样无穷手段我只问一句公正平等吗?” 随着教授的最后一句反问下课铃声适时响起。 老姚抓着烟斗最后在讲桌上磕了磕扫视一周说了句‘下课’便收拢了讲义大步流星走出了教室。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一章 课后 对于期末考试成绩的讨论并没有随着姚教授的离去而告一段落。相反因为教授的离场教室里关于成绩的讨论越来越响亮也越来越激烈。 大家议论的焦点正是教授刚刚提及的学分绩点与考试绩点之间的差异对于九有学院的学生来说是否应该放弃学分绩点而仅仅使用考试绩点作为排名依据。 因为郑清的成绩有些尴尬——他的考试绩点不太理想但学分绩点很高属于非典型九有学生——所以在大家议论的时候他只能面带微笑的保持沉默。 俗话说理越辨越明但在现实生活中理往往越辩越乱。 总有许多人在辩论的时候歪曲观点、诉诸情感、偷换概念或者使用诱导性问题、使用权威人士的只言片语等等给原本清清楚楚的论点上浇了一层又一层五颜六色的浆糊。 郑清只听了一小会待大家的讨论内容从‘学分绩点不可取’转移到‘神圣意志与血友会战争的正义性’上之后他果断放弃了继续在脸上堆砌假笑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手边的期末考试卷子上了。 寒假时萧笑对他的提醒他仍旧记得非常清楚——在第一大学永远不要碰三样东西:违反伦理的实验、社团之间的斗争以及贝塔镇邮报的专访。 他已经碰过贝塔镇邮报的专访了虽然负面效应还没有显现但年轻的男巫已经做好的一切准备。在这种时刻远离学校里社团之间的斗争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与他相同原本兴致勃勃参加辩论的辛胖子在讨论话题转移到社团矛盾上之后也兴致缺缺的回到座位上。 “我以为你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呢。”郑清一边整理手头的卷子一边抬起眼皮扫了胖子一眼语气略略有些惊讶:“这些社团方面的事情不是很好的新闻素材吗?” “那也要能发表才行呐!”胖子怪眼一翻肥厚的手掌用力摩挲着笔记本的封皮闷闷不乐道:“学院矛盾、社团矛盾等等这种不够和谐的内容向来是校报的禁区……我们又不是贝塔镇邮报不能为了经济利益片面追求噱头。我们是一份有底线的报纸。” 旁边传来张季信短促的笑声似乎觉得胖子这个回答很有趣。 眼瞅着两人又要开始撕逼郑清连忙开口问了一个他刚刚想起来的问题:“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我们在北区的时候有一个叫普利策的记者采访过我吧……” “普利策女士”辛胖子晃了晃粗短的手指纠正道:“贝塔镇邮报的普利策女士她是姓普利策不是叫普利策。” “对对对”郑清扯了扯嘴角不欲与胖子在这种细节纠缠而是继续问道:“那位普利策女士之前的采访……你知道采访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吗?” 听到这个问题辛胖子一时语塞。 他一手抱在胸前一手费力的蜷曲着捏着他厚厚的下巴脸颊的肥肉抖了好几下才慢吞吞的回答道:“一般来说简单的专访大概一个星期就能出炉……如果她需要加工一下材料的话最迟也不过一个月。也就是说这两个星期你期待的那份报纸就能出现在你眼前了。” 郑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并不期待看到那份专访。”他低声咕哝着:“后来想了想当时有些话回答的不太谨慎……现在学校这么乱……相对来说我更期待贝塔镇邮报的主编能毙掉那片专访。” “哈毙掉?毙掉是不可能毙掉的。”辛胖子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你知道你是谁吗?九有学院的公费生、梅林勋章获得者、以及大阿卡纳的‘世界’先生……对于媒体记者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噱头呢?” 郑清脸色阴沉的把收拾好的卷子折了两折塞进灰布袋里然后站起身。 “你们聊我去食堂吃饭了。”他拍了拍肚皮挤开过道里的几位同学打算离开教室。 见他动身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男生也纷纷收拾东西跟着离开。 因为今天是开学第一天第一节课久违的同学们有许多闲话要聊。再加上老姚离开教室的时候丢下一个非常具有讨论下的话题所以下课已经十多分钟了教室里依旧有许多身影在晃来晃去人声鼎沸不绝于耳。 坐在前排的女巫们也大都没有离开。 只不过与上课时候不同尼古拉斯从教室后排的角落里溜到前排坐在刘菲菲身旁两人正耳鬓厮磨着讨论期末卷子。看得出过了一个学期他放开了许多已经有勇气坐在刘菲菲身边不惧流言蜚语了。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因为尼古拉斯同学期末考试成绩不错考试平均绩点拿到了三以上综合排名更是拿到b+按照这个排名今年他升入二年级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郑清觉得这个成绩给了尼古拉斯坐在刘菲菲身边的底气。 还有蒋玉正偏着头表情严厉的盯着李萌小同学修改试卷。 看到李萌扁着嘴不情不愿的誊抄卷子内容郑清心底一乐就想上前去挤兑她两下。但是再一看坐在李萌旁边的蒋大班长他忽然想起苏施君之前说过的话心底一个激灵立刻低下脑袋打算从女巫们面前悄无声息的飘过。 但现实总会在这种时候跟你开个玩笑。 他打算从几位女巫面前悄无声息溜走其他人并没有这个想法。 尤其是辛胖子与张季信每次看到李萌总会嘴贱两句。 “哟萌萌还在修改卷子呐要不要帮你带午饭过来?”辛胖子跟在郑清身后迫不及待的挤到李萌身边一脸猪哥样。 李萌手中抓着的羽毛笔‘咔嚓’一声响笔尖被她压断在笔记本上。 就连郑清都感觉到了小女巫头顶那层厚厚的、乌漆嘛黑的阴云。 “胖就别挡道把萌萌看题的光线都挡住了!”张季信在胖子身后用力一推嚷嚷着:“好像谁用你带午饭似的……你吃的东西重油重肉的萌萌能吃吗?” 李萌双手按在课桌上没有抬头但是身后的头发已经无风自扬一股股吓人的魔力波动在她身上激荡而起。 与此同时她阴沉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说了多少次不准那么叫我名字!!”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二章 图书馆前 眼看着小灵巫就要当场爆发经历过类似情况的郑清脸色一白手指下意识的探进腰间的灰布袋里想要做点什么。 万幸蒋玉就在旁边。 李萌脑后的头发刚刚飘起就被蒋大班长一巴掌拍在后背把她的头发吓的哧溜一下重新落了下去。 “干嘛?想要造反?快做题!”蒋玉训斥了小女巫一句继而抬起头眯着眼看向辛胖子与张季信脸上露出一丝危险的表情:“你们两个混球十秒钟之内如果不从我面前消失我就把你们剁碎了丢到临钟湖给鱼人包饺子!” 这句威胁直接且凶狠与蒋玉平日的形象气质大不一样将两个五大三粗的男生吓的愣在了那里。 李萌委委屈屈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家表姐看到蒋玉严厉的目光后最终扁着嘴重新拿出一支新的羽毛笔开始抄卷子。 郑清嘴巴微微张开呆呆的看着蒋大班长似乎被她的言语吓到了。 蒋玉的目光狠狠的扫过辛胖子与张季信最后掠过郑清的时候表情微微一滞继而迅速的低下头开始督促李萌抄卷子。 她的目光也提醒了郑清。 郑清也立刻把脑袋低下来同时一手拽着胖子一手拽向长老把仍旧呆立在原地的两位同伴向教室外面拖去一边拖一边低声抱怨道:“你们两个抽风了吗?又没有喝酒耍什么流氓……快走快走迟了就走不掉了。” 萧大博士仰着脑袋脸上盖着那本摊开的、厚厚的笔记本也不看路就那么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三人身后四五米远的地方不吭气却也没有掉队。这是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直到走出教学楼走出大楼的阴影之外男巫们才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真鸡儿吓人!”辛胖子心有余悸的跺跺脚从手表里摸出一小包干果仁咯吱咯吱嚼了起来:“刚刚蒋大班长说那些威胁的话的时候我差点以为她被爱玛教授附体了!” 爱玛教授是大家的魔文课教授向来以严厉与不近人情著称。 听到胖子的比喻后张季信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就算爱玛教授也不会动不动就把人剁饺子馅吧。”这位张家的嫡子摸了摸自己的长满短发的头皮缩着脖子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教学楼语气有点古怪:“总感觉她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刺激?”辛胖子捏着下巴放慢了脚步脸上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表情:“说起来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蒋大班长看清哥儿时候的眼神很不对劲?” 郑清原本还抱着看笑话的想法看两人拌嘴却不防胖子忽然把他拉下水心底骤然一紧顿时大急。 “呵呵你是不是觉得今天撩拨的人有点少不过瘾?”年轻的公费生用一种若无情的口吻冷笑两声:“或者说你只是单纯的想挨揍。” 说着郑清已经从灰布袋里摸出自己的柯尔特银蟒咔咔咔转动着那塞了六颗符弹的弹匣。银白色的枪口在灰白的阳光下闪烁着惨白的光芒把辛胖子晃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辛胖子连连摆手语速飞快的解释道:“平时吧这么说确实有开玩笑的成分毕竟你们俩动不动就出去约个会什么的……” “咔!”郑清打开柯尔特银蟒的保险语气非常严肃:“那不是约会……看在光天化日的份儿上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胖子装模作样的抽了自己一嘴巴笑眯眯改口:“我是说你俩动不动就在一起学习。” 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与胖子一般见识。 辛胖子也没有继续在用词方面纠结而是接着之前的话题分析道:“但是这几天你俩的态度很不对劲……有点互相躲避的感觉。尤其是刚才这种感觉非常明显。” “相信我这份感觉出自一位天才的新闻记者的直觉不会错的。” 郑清眼角轻轻抽搐了一下。 这个该死的胖子观察力竟然这么敏锐。 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怎样纠正胖子的正确直觉的时候几人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临钟湖畔。沿着湖岸边的青石板路没走多远便看见一大群学生正聚集在图书馆前的小广场上。 其中一位瘦瘦高高男巫已经爬到了广场边缘的一块大石头上正站在上面挥舞着双臂面对身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声说着什么。 郑清眼前一亮立刻伸手指向那些巫师:“他们在干嘛?集会吗?” 宥罪猎队其他几位成员也注意到了小广场上的动静胖子几乎立刻忘却了刚刚分析出的问题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摸出记事板与羽毛笔一溜烟向人群跑去。 一边跑还不忘回头向同伴们吆喝道:“我去采采风你们吃完午饭帮我带一份回宿舍……记得用符纸封好别让团团把我的饭给糟蹋掉!” 郑清目瞪口呆的看着胖子远去的身影。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借口效果如此出色。以至于他也对小广场上的集会有了一点点兴趣。 他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中午十二点十分。 “唔现在正是食堂最拥挤的时候要不我们也去那边凑凑热闹?”他用商量的语气对剩下的两位同伴说道:“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情……” 张季信对于凑热闹也很感兴趣自无不可。 倒是萧笑犹豫了几秒钟。 “总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事情。”博士扶了扶眼镜语气有些犹豫:“这种集会看上去就很危险……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能有什么危险”郑清一把扯住他就向人群走去:“况且我们也不是君子在墙底下站一会儿没关系的……万一那里面有人说了有趣的事情你还可以丰富一下你的笔记。” 听到郑清最后一句话萧笑终于不再抵抗顺从的跟在同伴们来到小广场。 远远的随着风声传来那位瘦高男巫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们必须正视这种区别……这是事实上的歧视!”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三章 血统之死 “三百年前一座伟大的学校突破血脉的藩篱在布吉岛上成立了。今天我们就站在这所学校中站在这片浸满了前辈心血与汗水的土地上。” “这座学校的成立如普罗米修斯从天国窃下的火种给成千上万没有血脉传承、缺乏系统学习方式的求知者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这座学校的成立正如黎明之前冉冉出现的启明星昭示了现代魔法文明的爆发。” “然而三百年后的今天我们必须承认血脉的歧视并没有从巫师世界消失缺乏天赋的年轻巫师们仍旧被那些自以为是的小团体拒之门外。” “他们叫嚣着‘没有高贵的思想只有高贵的血统’他们坚持着‘教育的本质是激发、引导学生的天赋’他们实践着狭隘的‘自由与正义’并引以为傲!” “他们的顽固立场严重背离了第一大学建立的初衷!” “这不是无名校长所希望看到的学校!” “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就是要让更多人睁开眼看看头顶这片肮脏的天空这片带着血色的天空……有声的呐喊出来!有力的举起你的胳膊!有心的贡献你的智慧!” “这是第一大学的‘神圣意志’!” “这是春天万物复苏前炸响的那一片雷声!” “这是代表先进方向的我们对落后势力的‘裁决’!” …… …… 青石上那位演讲的瘦高巫师挥舞着胳膊表情激动语气激昂。 青石下围观的年轻巫师们越来越多欢呼声、口哨声、喇叭花过载后沉闷的爆裂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一些青白色的闪光那是闻讯而来的记者在拍照摄影。 就连距离这片小广场不远处的临钟湖岸都有十几个鱼人脑袋浮出水面听的津津有味。 郑清与两位同伴站在人群外围。 虽然那位年轻巫师没有使用扩音咒也没有使用类似的炼金用品但细微的寒风却很好的帮助了他让他的声音传到了更多路过的学生耳朵里。 郑清站在人群外围眉头紧皱。 “我一直以为他们两家只是在争第一。”年轻的公费生很明显捕捉到了这番演讲更深层次的内容语气有些严肃:“怎么听上去这个矛盾还有扩大化的倾向?” 很显然站在青石上的那位演讲者极有可能是一位来自‘神圣意志’的巫师而他所抨击的正是血友会所坚持的那一套理论。 在郑清的印象中学生社团的矛盾大体就是社团联合会议上座位之争或者学生会的政策讨论会议上‘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这类文绉绉的对立。 再不济不同社团的成员在公告栏里张贴几篇阴阳怪气的檄文或者隶属不同社团的猎队在猎场上拼命厮杀一场。 而眼下他听着小广场上的演讲忽然琢磨出一点不太对劲的味道。 雷哲的神圣意志抨击的不仅仅是血友会还有站在血友会身后的那个庞然大物阿尔法学院——或者说是阿尔法学院一直坚持的教学理念。 与郑清专注听演讲不同萧笑则在全心全意的做着笔记——因为记录速度太快以至于羽毛笔的毛奓(zha)开他都来不及捋顺。 听到年轻公费生的质疑后萧大博士只是摆摆手示意道:“稍后谈先听别说话。” 郑清闻言只好把一肚子困惑死死捆住坐等博士释疑。 幸运的是那位巫师的演讲已经接近了尾声正在用一连串排比、比喻等来加强他演讲的节奏与气势: “……同学们!我注意到今天站在这里的年轻巫师有许多都出身历史悠久的巫师家族。他们并没有桎梏在狭隘的血脉与传承之中而是勇敢的拥抱了这所学校的神圣的意志!” “而他们并不是我们唯一的战友!” “我们来自白丁的社会、来自贝塔镇北区的陋巷、来自丹哈格、来自四季坊、来自荆棘古堡阴暗的地下室、来自莱茵河畔隐秘的营地、来自沉默的墓地、来自璀璨的星空、来自蓝星之外新世界里那些被开拓出的荒原与密林!” “我们来自已知的各个角落为了一个伟大的梦想站在了这座校园里!” “这所学校已经迷失了方向!” “我们有责任解救它让它重新找到正确的道路!所以我们要为此而战斗!” “当我们战斗的时候不能后退不能投降不能放弃!” “直到胜利然后我们可以笑着拥抱在一起——在那时对我们所有人而言巫师这个词将被赋予全新的含义。” “他将不会因为血脉的差异而厚此薄彼不会因为出身的不同而心怀怨愤不会因为努力而丧失对这片星空与脚下道路的信心!” “他将坚定的行走在‘道’之上为我们的后人开辟更为遥远的未来!” “同学们今天我站在这里对你们说虽然眼前的道路充满坎坷与荆棘但是绝不会成为阻碍我们前行的梦魇相反透过那模糊的梦境我们可以看到迷雾中的未来……那真实不虚的充满公正与平等的未来!” “他是站在海岸遥望海中已经看得见桅杆尖头了的一只航船他是立于高山之巅远看东方已见光芒四射喷薄欲出的一轮朝日他是躁动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个婴儿1。” “他与我们的距离如此之近几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而我们的对手囿于传统与古老的桎梏步履维艰前途无亮。” “血统过去曾经活着。它在最黑暗的那些年代保存了巫师的传承像一位狂风中抱着蜡烛前行的旅者令人敬仰。” “血统今天快要死了。它在最光明的世代顽固着它的立场吝惜它那豆大的烛光全然不顾烛光之外有一轮灼目的太阳。” “血统已经没有未来了。就像一头跋涉在沙漠里的河童每走一步都在耗费它月盘里不多的精华。” “我们每个人丢出一粒沙子终将汇成沙海淹没那奄奄一息的过去。” “最终堆积起来的沙丘就是血统的坟茔!”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四章 凉亭小聚 图书馆前小广场上的演讲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但是演讲后同学们之间热闹的讨论与喧哗却久久无法散去。 辛胖子捧着羽毛笔与记事板满广场乱蹿采访愿意接受他采访的每一位学生;萧笑则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记录他所能记录下的每一侧写。 唯有张季信与郑清两人既无工作需要又无相关爱好只是在旁边凑个热闹。只不过这个热闹耗费的时间稍微有点久当小广场上的喧闹稍歇胖子与博士两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到了中午一点十分了。 按照九有学院的课表下午的课程是十四点至十七点距离下午符箓课上课铃响还有四十多分钟而郑清一行人连午饭都没吃。 “我不是让你们先去打饭吗?”胖子在人群外围见到枯立的两位同伴大为诧异:“你们一直站在这里那我们中午吃什么?!” “真是一个冷漠的世界啊。”郑清仰着头看着头顶光秃秃的树枝以及灰蒙蒙的天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你的脑子里只有吃饭跟写稿子吗?正常人见到同伴等你这么长时间第一句话应该是感动与问候——比如‘你们站了这么久累不累?’或者‘你们还没吃饭?我手表里存了许多好吃的一起吃吧!’” “现在食堂已经关门了。”萧笑将笔记本收进怀里适时补充了半句话:“所以……” 辛胖子没有接口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年轻公费生。 “你的主要目的是最后一句话吧。”他眯着眼豆大的小眼睛被眼睑与脸颊的肥肉裹挟着几乎看不见但却丝毫无法阻挡那犀利的眼神:“你怎么知道我买炸鸡跟啤酒了?” 郑清眨眨眼一脸无辜:“我不知道你买炸鸡啤酒……我只是记得你的储存卡里有许多好吃的可以充当午饭了。但我现在知道了。” “炸鸡还可以但啤酒的话我们下午还有课是不是不太方便。”萧笑扶了扶眼镜非常认真的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你储存卡里有没有果汁或者绿茶?” “啤酒?中午我们喝酒吗?”张季信刚刚一直在盯着人群外围的某个方向没有参与其他几人之间的日常互怼只有在听到同伴反复提及啤酒之后他才很感兴趣的回过头看了胖子手腕一眼:“唔既然你已经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吃炸鸡啤酒吧。” 辛胖子脸颊上的肥肉剧烈的抖了抖他用力咬着牙从牙缝里吐出三个字:“我还没……” 不待他把话说完郑清竖起一根手指在胖子眼前晃了晃:“你可以在吃饭的时候采访我们几个嘛作为全程围观者我们可以给你最中肯的评论。” 胖子闻言小眼神陡然一亮。 郑清适时丢出了另一颗枣子:“我想博士肯定有非常专业的观点……而我嗯鄙人不才忝为大阿卡纳的世界如果评论几句的话想来可以为你的稿子增色不少吧。” 胖子的肥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胖手掌上。 “成交!”他以超出一个胖子的敏捷程度拖着郑清与萧笑就向距离湖畔不远处的一个凉亭走去:“齐去齐去吃完午饭就快要上课了!” 郑清被他拉了一个趔趄好悬没摔倒在地上。 “节操呢?”张季信一脸无语的看着胖子的背影:“都被你吃掉了吗?” “不然他怎么会长那么富态呢。”郑清勉强回过半张脸笑呵呵的招呼了一声:“快点跟上现在能打胖子秋风的时候可是不多了。” 临钟湖畔的环府长廊间点缀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凉亭夏秋时节坐在凉亭里闲聊约会的年轻巫师很多但是冬季就很少了。 毕竟不是宿舍或者自习室学校不可能在凉亭里为大家刻满保暖符咒。 只不过这点缺憾在郑清这位大符箓师面前就不算什么难题了。他只不过从灰布袋里摸出几张劣质的保暖符就解决了凉亭午餐最大的难题。 很快几人便围坐在了小石桌前看着辛胖子从手表中拽出桌布、餐具、以及期待已久的炸鸡、啤酒最后主人还难得大方一点给大家附赠了一盘羊角面包、一小碟苹果酱。 “说起来我刚刚就在好奇你一直盯着湖边某个方向看什么东西?”在开吃之前胖子好奇的看向张季信:“我知道你不是那么无聊的家伙。” “你没看见吗?”张季信扬起眉毛连连摇头:“真是太心大了……我在看血友会的人。你们一个个像兔子一样在会场里蹦来蹿去总要有人帮你们看着点后背。谁知道那些血友会的家伙会不会突然发疯往会场里丢一堆恶咒。” “血友会?!”胖子倒吸一口气:“他们也来了?我怎么没看到呢?!” 张季信补充道:“瑟普拉诺、弗里德曼都来了只不过他们站的位置比较偏就在那些鱼人旁边不远处……” “我觉得他们是专程找鱼人的”郑清在一旁插口道:“没道理这边一个小小集会会惊动血友会唯二的两个继承人。他们没有闲到这种地步。” 说话间年轻公费生脑海忽然浮现很久以前某次夜间巡逻他在林间空地见到的鱼人伊势尼与瑟普拉诺交易的场景。直觉告诉他这些事情之间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张季信耸耸肩:“但我们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劳驾给我一杯黄油啤酒琥珀光更好……今天我不想喝青蜂儿。” “我要绿茶。”萧笑跟着举手。 “我要果汁。”考虑到下午还有课郑清同样没有选择啤酒。 辛胖子臭着脸给几位同伴拿出了相应的饮料。 “祝班纳身体健康!”年轻的公费生举起手中的杯子高声祝福着。他的身后那些劣质保暖符冒着缕缕青烟支撑起一片淡黄色的魔法结界。 “我想要的不是这个。”辛胖子嘴里已经塞满炸鸡一边嚼一边扭头看向萧笑:“就今天的那场演讲我想听听博士的看法。”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五章 矛盾背后的矛盾 胖子的不配合让郑清的祝词略显尴尬只不过他也对刚刚小广场上的那个演讲很感兴趣所以没有继续与胖子纠缠。 他放下手中的饮料从盘子里捡起一个小牛角面包一边用木刀往面包上涂抹果酱一边好整以暇的看向萧大博士。 众人瞩目之下萧笑也没有继续卖关子。 他滋了一小口绿茶咂咂嘴巴先扯了一句闲话:“说实话今天的这场演讲稍稍出乎我的预料……一般的九有学院的学生都是‘敏于行而讷于言’的极少有这种喜欢而且擅长在大庭广众之下宣讲的人。倒是阿尔法学院的那些人喜欢这么做。” “你知道那位演讲的同学是谁吗?”郑清忍不住插嘴问了一下。 “安静!”辛胖子恼火的摆摆手打断郑清的问题强调道:“我们的时间很有限我现在只想听博士分析一下那个演讲。” 萧笑举了举手中的茶杯冲郑清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郑清撇撇嘴从纸盒里捡起一块炸鸡塞进自己嘴里把刚刚的问题咽了回去。 “我的分析很简单这场演讲就是雷哲在与奥古斯都打擂台……两个社团已经摆明车马布下阵来坐等对方露出破绽。”萧笑开篇明义一边啜着茶水一边慢吞吞的分析道: “但是以小见大‘血友会’与‘神圣意志’矛盾的深层次原因其实是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的矛盾……或者说是这两所学院教学理念的冲突、是这两种教学理念对年轻巫师的争夺战。” “理念是依附于个体而存在的概念。” “一个理念如果没有巫师信仰了那么它自然而然的就消亡掉了。” “众所周知的九有学院崇尚‘公正与平等’而阿尔法学院崇尚‘自由与正义’。就像爱玛教授对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们讲的那样正义是让人人各得其所——狭义的理解这句话就是‘农夫的儿子血脉里流淌着农民的天赋国王的儿子血脉里流淌着国王的天赋’每个人在这个世界都有自己的位置如果要贯彻‘正义’就不能让农民的儿子去当国王。” “这种‘各得其所’与九有学院的‘平等’理念大相径庭这也是两所学院矛盾最根本之所在。” “从三百年前第一大学建立伊始这样的矛盾就存在于这座小岛上。” “只不过当时巫师世界的主要矛盾是巫师与妖魔的矛盾类似学校内部的矛盾在外力的作用下很不起眼。” “再往后维度理论的诞生、新世界的开发不断拓宽了巫师们的生存环境极大丰富了巫师世界……这些实践都在不自觉的降低阿尔法与九有之间的矛盾。” “直到现在。” “巫师世界平静已久。世界之外那些体量庞大的猎团能够寻觅的新猎场越来越少;世界之内魔法理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重大突破。” “当蛋糕不再变大的时候怎么分蛋糕就成了所有参与者需要面对的迫在眉睫的问题。” 讲到这里萧笑稍微歇了一口气顺势从纸盒里挑出一块炸的金黄流油的鸡块丢进嘴里嚼了嚼。 郑清双手捧杯给大佬递茶。另外两人则眼巴巴的瞅着博士大气都不敢出。 萧笑赞许的点点头喝茶之后继续讲了起来: “如果我们站在足够高的位置就会发现不论阿尔法学院还是九有学院其实奉行的都是‘精英教育’。只不过阿尔法学院认为‘精英’是一种可以传承的‘精神’而九有学院更喜欢大浪淘沙给更多普通人机会。” “因为这种差异造成了阿尔法学院在与九有学院的竞争中抢到了先手。” “毕竟最初的巫师们是非常注重传承与血脉的一类团体所以从建校开始阿尔法学院的‘天赋派’巫师们就凭借各自血脉传承与深厚的积累培养了一批又一批法力高强、声名远扬的大巫师。” “这批阿尔法出身的大巫师纵横新旧世界、掌控大巫师会议为阿尔法学院带来了巨大的荣誉也影响了一代又一代年轻巫师不断将那些有天赋的年轻人收进城堡之中。” “稍早一些时候大约距今一百年到五十年亚特拉斯学院与星空学院都尝试着挑战过阿尔法学院的地位但非常遗憾这两所学院底蕴不足挑战最终失败。” “直到最近这五六十年。” “九有学院经过漫长的积累厚积薄发在第一大学的教学成绩异军突起不论是注册巫师的数量还是培养出的大巫师数量亦或者相关研究课题都越来越多严重挑战了阿尔法学院的传统地位。” “尤其是近二十年越来越多九有学院出身的大巫师进入巫师联盟的大巫师会议越来越多的高水平期刊封面文章来自九有学院而相比之下阿尔法学院的进步却很微小。” “比如我们能看到的现在大巫师议会里最年轻的大巫师、巫师联盟最年轻的梅林勋章获得者、以及魔杖中最年轻的大阿卡纳等等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这些荣誉全部花落九有……可以预见的未来九有学院出身的杰出巫师会越来越多而阿尔法会越来越相形见绌。” 听到这里张季信与辛胖子不约而同用诡异的眼神看了郑清一下然后又看了萧笑一眼。萧笑一边讲着一边专心致志的盯着笔记本嘴里嚼着炸鸡似无所觉。 年轻的公费生嘴角抽了抽仔细打量了萧大博士一眼。 确认了表情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让郑清有种掀桌的冲动——他明明是在听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狗屁倒灶的故事怎么会突然把自己扯进去呢?这简直太魔法了! 就在这个时候张贴在小凉亭四周柱子上的保暖符燃烧殆尽。淡黄色的保温结界像一颗灯丝烧断的灯泡最后勉强闪了闪陷入沉寂。 缭绕在凉亭周围的冷风趁势而入将正在吃着炸鸡听故事的年轻巫师们灌了个透心凉。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六章 代理人的战争 突如其来的冷风打断了萧笑的分析也打断了其他人看郑清的诡异目光。 年轻的公费生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大叫一声:“稍等一下容我先换个保暖符!” 说罢不等其他人答应便纵身一跃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然后摸出新的劣质符手脚飞快的重新张贴在凉亭四周的壁柱上。 他的身后辛胖子咽下嘴里的炸鸡咕嘟咕嘟灌了一气啤酒然后嘟囔了一句:“见鬼……又不是没有好货用标准符箓多好。总用这种劣质符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你炸一个灰头土脸。” 郑清闻言头也没回冷笑连连:“劣质符也是符箓!别拿豆包不当干粮……标准符箓那都是钱!是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的金子、青濛濛的玉币!想用标准符箓拿钱出来啊!” 胖子二话不说立刻捡起一块新的炸鸡把自己的嘴巴堵上。 等郑清更换完毕新的符箓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后萧笑才不慌不忙的接上之前的话题继续分析开来: “……血脉巫师们那些密不传人的魔法技巧、封闭的交际圈子、以及厚重的底蕴越来越多的被九有学院的‘书呆子们’用试卷与考试成绩砸了个粉碎。” “这给了阿尔法学院非常大、非常大的压力。”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巫师们旧创造出来的魔法技巧就那么多九有多破解一个、多推广一个阿尔法学院的撒手锏就少一个竞争力就弱一分。” “而新创造魔法技巧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后来者学习的速度……这就是所谓的‘后发先至’或者说‘后发优势’。” “同样的这个世界上杰出的年轻巫师就那么多。九有学院多招一个阿尔法学院就少招一个这代表可以预见的将来九有学院就比阿尔法又强了一分。” “九有学院的每一点进步都是在刨阿尔法学院甚至包括星空学院、亚特拉斯学院的根子。” “奶酪是谁的?” “谁动了谁的奶酪?” “这是一个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 “但是有了问题自然要解决问题。正所谓‘疾在腠理汤药可医;疾在肌肤针石可至;疾在肠胃火奇所及;入了骨髓无药可治也’。” “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的矛盾现在对于第一大学来说就是疾在肌肤用针灸药石可以缓和症状或许还有治愈可能性。倘若一直压制下去到了最后压制不住的时候怕是整个岛子都会被撕成两半。” “第一大学是不会允许发生那样的状况的。” “但第一大学也不会允许阿尔法学院与九有学院现在爆发公然的冲突。巫师联盟不会允许、大巫师议会不会允许无名校长也不会允许。” “所以这两所学院的矛盾便会通体种种渠道传导至社团、传导至学生最后变成类似刚刚的那番演讲呈现在你我面前。” “这就叫‘代理人战争’。” 萧大博士的一番分析到此告一段落他端起面前的绿茶一气而尽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 石桌周围宥罪猎队其他几位年轻巫师也听的大为过瘾连声称赞包括郑清——当然对于萧笑的分析郑清仍旧对其中的某些字段持保留意见其他内容则让他感觉受益匪浅。 “果然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看到的深度也不一样。”张季信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残羹冷炙一边评价萧笑的这番分析:“整个第一大学能像博士这般清醒的人不多。” 郑清没有帮张季信收拾桌子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辛胖子。 “胖子如果你想把博士刚刚那些分析记录下来登报的话记得删除应该删除的内容。”郑清看着辛胖子捧着笔记本羽毛笔闪的飞快立刻警惕的提醒了一句。 他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出现在谋篇注定会引起非议的文章之中充当话题靶子。 “放心”辛胖子头也没抬哼了一句:“这种事情我心里有数……九有学院这些年的杰出巫师代表很多不提你也没问题的。” “我刚刚举的例子只是为了方便你们理解。”萧笑适时补充了一句。 郑清感觉自己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倒是张季信一针见血的指出其中的问题:“不管你写不写如果大家真的议论这件事肯定会提及清哥儿的……毕竟他的情况大家都清楚。你们这种掩耳盗铃的手段纯属鸵鸟战术。” “鸵鸟就鸵鸟好歹心安一点。”郑清低声咕哝了一句。 萧笑刚刚收起笔记本伸了个懒腰听到几位同伴的讨论忽然好奇的看向辛胖子问道:“如果没记错的话我记得校报校刊上不允许刊登这类文章吧……这种充斥着‘阴谋论’与‘大棋局’的东西不符合学府一贯务实与克己复礼的态度。” “我又没说一定要发表在校刊上。”辛胖子抬起头冲同伴们挤了挤眼睛露出一丝奸诈的笑容:“贝塔镇邮报、恒河日报、朵朵女士、淑女与君子等等巫师世界的报纸又不是只有校报一家能投稿的地方很多的。实在不行我写完后把稿子存在自己的抽屉里抽空自己欣赏自娱自乐嘛。” 郑清挑了挑眉毛对于胖子乐观的态度表示赞赏。 然后他从怀里摸出计时器看了看时间。 现在是下午一点四十七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于是他连忙招呼同伴加快速度。 在离开凉亭路过临钟湖畔的时候郑清隐约看见水面之下滑过的一道道黑影。那是湖底的鱼人部落在捕猎。 郑清顿时想起不久前出现在湖岸边缘听瘦高巫师演讲的那些‘鱼人观众’想起血友会那些不告而来的‘客人们’想起瑟普拉诺与鱼人之间的隐秘交易。 他转头看向萧笑。 “你觉得神圣意志跟血友会的冲突会持续多久?”他有些担忧学校会因为这件事陷入持续混乱影响大家上课。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七章 第一周 “这种事情没有办法预测的。” 萧笑对于神圣意志与血友会之间的关系表达了明显的悲观态度:“归根结底冲突持续的时间取决于阿尔法学院与九有学院之间的关系。” “那你觉得两所学院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能够真正稳定下来呢?”郑清锲而不舍的追问了一句。 萧笑的回答滴水不漏:“稳定是一种动态的平衡。” 郑清斜着眼瞥了一下萧笑决定换个角度站在自家学院的立场上重新问道:“那么你觉得两个学院之间的矛盾会像以前一样被外部矛盾转移吗?比如妖魔、新世界的开辟或者新的魔法理论的突破……换句话说你觉得两个社团之间的小打小闹真的可以解决两所学院之间的矛盾吗?” 最后一句反问非常尖锐因为它指出了萧笑之前那番分析的一个漏洞。 无论如何第一大学两所学院之间的争斗会深刻影响整个巫师世界未来数十年、甚至数百年、上千年的势力变化与格局分布。倘若这么重要的变化仅仅凭借学校里两个社团之间的胜负来确定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萧笑打了个响指对郑清的敏锐大为赞赏。 “当然不能!”他反曲着右手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语气诧异道:“难道我刚刚有那么说过吗?” 郑清皱着眉细细思索了一遍蓦然发现萧笑确实没有用过肯定语气。 “你们呀不要听风就是雨胡乱延伸我的推测。”萧笑说着目光重点在辛胖子身上定了几秒钟强调道:“万一将来出了什么偏差我是不会负这个责任的。两所学院关系什么时候稳定下来九有学院说了不算、阿尔法学院说了也不算。” “终究还是要做过一场才能让两边安静下来。”张季信突然开口冷笑一声:“从古至今这种事情并不少见。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萧笑不置可否但却点了点头补充道:“至于代理人战争……我有说过两个学院之间只有‘意志与血友会’这一处代理人战争吗?你们也太小看第一大学太小看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的底蕴与影响力了吧。” “如果我没有猜测不久的将来围绕在两所学院阴影下的各种势力都不会安分。包括猎赛上的争斗、新世界里的摩擦也包括巫师议会上的交锋、教授联席会议里的龃龉;甚至沉默森林里那些魔法生物部落之间都有可能爆发战争。” “只要大家擦亮眼睛那么在接下来巫师世界的许多冲突里都会看到两所学院的影子。” “至于雷哲与奥古斯都神圣意志与血友会之间的冲突只不过是这一切冲突的预演罢了。在真正的大人物眼里这些都只是年轻人之间的口角。” “套用学院很久以前某位院长评论巫师与妖魔战争时说过的几句话——‘战争要打多久我想我们不要做决定。过去是由海妖王以后由巫妖王或者妖魔们推出来的什么新妖王由它们去做决定。就是说它们要打多久就打多久一直打到完全胜利。’” “‘妖魔们一贯很傲慢凡是可以不讲理的地方就一定不会讲道理要是什么时候它讲一点道理了那就是被逼的不得已了。’” “上面两句话你把妖魔换成阿尔法学院其实都是成立的。” 说话间四人已经来到教学楼中101的教室门口。 距离符箓课的上课时间还有不到五分钟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有了一个学期的默契大家都会按照一个大致固定的位置坐下来所以教室左后方的几排位置空荡荡的给郑清等人留了下来。 符箓课的章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正翻看讲桌上的课件。 看到郑清等人后她微微一笑点点头示意他们快些坐回去。 与章老师不同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则对这些男巫的‘准迟到’行为异常不满。 “没有礼貌的臭小子你们竟然踩着点来上课!礼貌呢?良心呢?!” 年轻男巫们在门后简笔画小人刻薄的尖叫声中一路狼狈小跑着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教室里响起一片轻笑声。 “谢谢你的监督”章老师笑吟吟的冲简笔画小人挥挥手补充道:“我会提醒他们注意礼貌问题的……现在准备上课。” 简笔画小人严肃的点点头伸出一根线的胳膊在嘴边用力划拉了一下示意自己开始闭嘴了。 台下同学们肃然坐直身子将符箓学的课本摊开。 …… …… 开学第一周基本都是在复盘期末考试卷子与复习上学期课程内容无一例外。这让患有假期综合征的同学们很快便融入了新学期的学习生活。 唯一让郑清感到可惜的是每周二晚上七点至九点易教授给他私人补习的课程因为他在变形术方面的技巧已经非常熟练故而取消掉了。 此外另一个让郑清略感不适的是周六晚上的临钟湖夜巡因为上学期他在校工委处拿到了很高的评价因此这个学期也获得了解脱。 许久没有在周六晚上睡过好觉的郑清在开学第一周还有些不太适应——最直接的表现是周六晚上许是因为生物钟没有调整过来一晚上他都没怎么合上眼睛。 这导致周日一整天他的精神都有点萎靡。 这份萎靡一直持续到晚上开班级例会的时候还没有结束。 “为什么不给自己拍两张‘清心符’呢?”辛胖子对于郑清的坚持大惑不解:“如果你心疼那两个银角子的话我可以免费提供给你一份‘清醒药剂’保证让你神清气爽。” 说话间他从手表的储存卡里摸出一支没贴标签的药剂递到郑清面前。 药剂装在透明的玻璃瓶里药水呈淡蓝色在白色的灯光下闪烁着深浅不一的色彩其中又有许多细小的恍若星光一般的气泡在药水中起起伏伏看上去煞是漂亮。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八章 灌灌鸟 “这就是你用‘灌灌鸟’的口水调的新配方‘清醒药剂’?” 郑清斜着眼瞥了一下那管药剂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如果需要我宁可去流浪吧买一份巫盟认证的标准药剂也不会去当你的小白鼠试药。” 胖子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赧色。 “嘻哪有什么小白鼠大白鼠试药不试药的你想太多了!”辛胖子将手中那管药剂飞快的收起塞进手表中同时把脑袋摇的拨浪鼓:“而且我用的不是‘灌灌鸟’的口水是灌灌嗦囔的提取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嗦囔其实不算鸟嘴的一部分。” 灌灌鸟是一种形状类似鸠的魔法生物平日主要生活在沉默森林深处。这种鸟体型不大如同家鸽但叫声响亮像人在大声呵斥。它的肉质鲜美在巫师世界非常受欢迎也因为如此这种生物一度被猎杀至濒临灭绝。 直到现在整个巫师世界已知最大的一个灌灌鸟群就坐落在沉默森林深处。而最近沉默森林黑潮涌现裹挟着一些灌灌鸟来到了森林边缘被守护镇子的巫师们顺势猎了下来。因此市面上才多了它们的身影。 辛胖子也许有的时候会抠门但作为一个老餮在吃的时候却一点也不小气。流浪吧刚刚挂出灌灌鸟的牌子他就逼着郑清用那张金卡抢购了一只回来。 好在除了鸟肉之外他没有糟蹋灌灌身上的其他材料。包括鸟毛、鸟骨、鸟血、以及五脏六腑等等但凡可以充作魔法材料的部分他都摘了出来充实了自己的材料库。而他之前提及的灌灌嗦囔提取液就是这样来的。 听到胖子的解释郑清白眼一翻有气无力的哼道:“就算你说的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我也不喝鸟口水……如果你是用条草或者迷榖木之类的传统材料调制的药水我倒可以尝尝。灌灌口水还是算了吧。” 条草、迷榖木与灌灌嗦囔提取液一样都具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常被用于配制相关药剂或者炼金产品中。只不过条草与迷榖木可以大规模栽培价格低廉因而相关制备手段常见药效或者副作用大家都很清楚。而灌灌鸟因为稀少再加上属于巫师界的保护生物所以涉及它的调配方式受到巫师联盟的严格限制。 这也是为何郑清坚定认为自己喝胖子的药是在当小白鼠。 耳边辛胖子仍旧絮絮叨叨的向郑清解说自己调配药剂的手段高超、配方古老喝了以后精神抖擞吃嘛嘛香爬十七楼也不费劲了。 郑清侧着脑袋啪在课桌上半眯着眼对于胖子嘀嘀咕咕的解释充耳不闻。 他觉得自己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调整过来状态就可以了。 只不过是昨天晚上失眠又不是做噩梦完全不需要吃药遑论胖子那见鬼的没有任何保质期以及质量认证的私人药剂。 隐隐约约的他听到另一边正在翻看报纸的张季信在力挺自己的选择:“……清哥儿这种状态不用药是非常正确的。所谓是药三分毒食少病不侵。能够自然调节身体状况的就尽量自然调节。过多使用魔法手段或者药剂来调节身体会对日后的魔法之路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没有细说会有哪些麻烦趴在课桌上的郑清也懒得问——郑清不需要开口就知道刚刚那番话绝对是张季信在重复他哥哥或者家里其他什么长辈曾经说过的话只不过今天怼胖子所以拎了出来。如果只是张大长老本人是绝对不会有这种觉悟的。 毕竟平日里也没见他少吃过东西。 就在年轻的公费生半眯着眼脑海里浮现上述凌乱念头的时候张季信忽然轻叫了一下: “哎呀清哥儿清哥儿快起来!” 郑清感觉自己脑袋枕着的胳膊被一只粗大的手抓住用力晃了几下把他的脑袋晃的左右摇摆让他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传来张季信压低声音的嚷嚷:“清哥儿……这篇文章这个作者是什么普利策的是不是就是之前在贝塔镇北区采访过你的那个记者?你看看是不是你们等了好久的那篇文章?!” 郑清心底一个激灵登时坐直了身子原本恍惚的精神也瞬间集中了起来。 与他相似之前翻开笔记本的萧笑、收拾药剂的辛胖子也几乎同时把脑袋凑了过来。 张季信抓着一份报纸递到郑清面前。 郑清一把抢了过来摊开在课桌上。报纸最上方《贝塔镇邮报》五个大字异常清晰。张季信翻到的是报纸第三版这个版面一般属于《贝塔镇邮报》‘真相’栏目向来以视角敏锐、报道犀利而著称。 报纸正中央一行粗大的黑体字印在白纸上异常醒目。 《阳光下的阴影》作者露薇·普利策贝塔镇邮报资深编辑兼高级记者。 文章侧面有一个坐在沙发上的男巫侧面照片。照片呈黑白色看上去似乎是在一个咖啡馆里宽大的玻璃窗将男巫的身影映衬的格外渺小。而且男巫手中还举着一个咖啡杯恰好挡在了他的面孔让人难以辨认他的身份。 男巫对面坐着普利策女士手中握着钢笔鼻梁上架着红色镜架的无框眼镜表情严肃微微侧耳似乎在认真倾听什么。 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小盘点心还有一个挂着铃铛的木头牌坊。 对郑清来说判断那个男巫的身份并不困难。 因为那就是他自己。 他很轻易的就判断出那张照片反映的是他与普利策女士在咖啡店里会面时的场景。不论是普利策女士使用钢笔的怪癖还是那个悬挂着铃铛的木头牌坊都让他印象深刻。 “但是我不记得当时有人给我拍照片啊?!”年轻巫师喃喃着脸上挂着大惑不解的表情。 说着他戳了戳照片上的男巫想让他露出脸来。 但令人遗憾的是这张照片竟没有使用巫师报纸常用的魔法技巧而是一张真正的、不会动弹的‘死’照片。 “先看内容憋说话!”萧笑语气严肃的打断了郑清的嘀咕声。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九章 《阳光下的阴影》 八百里森林沉默无语九十转大河寂静无声。盘绕在布吉岛上的寂静河畔总有许多特殊的访客不请自来。 凭借着高超的魔法技巧与娴熟的对战能力第一大学的学生们一直是巫师界的翘楚。而现在这份荣耀被这所大学的新生们延续了下来。 截止到本周末尽管一年级新生入校只有一个学期的时间尽管他们在上学期的《历届新生评考》中只得到了可怜的4分(满分10分)并且在上学期的入校班机上这些一年级学生还曾被恶意闯入的女妖吓晕但是他们仍旧在短期内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这其中主要归功于九有学院新生们的表现。 他们的新生在校猎会的新人赛中斩获冠军其积分甚至超越了《历届新生评考》中最优异的第三十四届新生们。此外一年级的九有新生中还诞生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阿卡纳得主以及近十年来最年轻的梅林勋章获得者。 一些教育专家把这些新生的成功视作九有教育方式的成功典范——九有学院学生积分总额去年增长了1234%、积分总数甚至与阿尔法学院不相上下。去年年底的学年总结中九有学院的新一届学生会将积分总数超越阿尔法学院作为了今年的工作目标。 这个趋势有可能彻底重塑第一大学的整体格局。 但是尽管不能否认九有学院迅速增长的学生积分评价教育方式是否成功仍需要考虑更多方面的细节。 与阿尔法学院一样九有学院学生积分榜的积分数值在前10%的学生之后出现了大幅度的萎缩——前10%的学生获取了70%甚至更多的积分奖励其后60%的学生获取了20%多的积分奖励还有近30%的学生甚至不能平稳的升到高年级——这意味着九有学院正在加强其精英式的教育。 “我已经留级两次了教授这次告诉我如果这一学年的积分总数仍旧不足很可能性会被劝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九有学院大一老生面对记者的询问绝望的哭泣着:“我甚至不敢跟家人提及学校的事情。能够进入这个学校我一直是整个家族的骄傲。” 这种典型的压力弥漫在九有书院的每个角落。 自从1990年姚小米教授担任九有学院院长以来九有学生的积分总数一直以每年平均10%的速度迅速增长——创造了整个第一大学的记录。其中一半以上的积分来自于那些‘精英’学生在那里隐藏着一条法则:考试无处不在。 就像不久前在寂静河中遭遇孽妖的危险对于九有学院的学生只是一次特殊的考试。 “我们第一魔咒课学习的咒语就是‘葛藟累之’我记得姚教授当时还召唤了一头三四米高的大猩猩当我们的陪练。” 面对记者的采访一位名叫郑清的九有学院新生显得很是积极——他是此次猎杀孽妖的新生之一他组建的猎队是上学期的‘学院杯’新人猎赛上的冠军。但更广为人知的是他九有学院公费生、梅林勋章获得者、以及大阿卡纳‘世界’的头衔(关于‘世界’头衔在评审过程中的诸多疑点本报在第十一版的‘焦点’栏目进行了专门解读)。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面对死亡这位叫郑清的男生眼神里丝毫没有对生命的敬畏有的只是即将获得奖励的兴奋。只有当记者问及他的某些导师正在进行的禁忌实验时这位新生才会异常沉默下来。 记者可以理解这种沉默。 据《贝塔镇邮报》了解在九有学院有一条‘潜规则’:任何在公众媒体发表了未经官方确认信息的学生均有可能被扣掉一定的学分。相关学院的管理层正是通过这种方式钳制了学生们的言论自由。 而对九有学院的学生来说没有什么比学分更重要的了。 对于拥有公费生身份以及诸多头衔的郑清同学更是如此。 这所学院的学生们追逐学分的欲望令人惊讶。为了获得教授们的好评他们经常通宵达旦的沉浸在实验室或者图书馆中。在社团联合会中还有专门的“学习兴趣小组”考试成绩优异的人被称为“学霸”——他们就像优秀猎手一样受人尊敬。 这种毫无节制的勤奋与九有学院学生的家庭有关他们大多来自凡人世界的白丁家庭。由于九有学院不加节制的考试录取模式很多从未接触过高等魔法知识的戏法师们也报名参加考试试图混入这所历史悠久的魔法大学。 去年有超过一万五千名考生参加了九有学院的“高等巫师学校全球统一考试”——这个考试相当于阿尔法学院的天赋测试——但是录取人数只有不到150人录取率不足1%。考试引发的魔力波动太频繁以至于国际魔法安全事务司不得不成立了突发事件快速反应办公室来应对这些麻烦。 即使通过入学考试也并没有降低竞争压力。 在一个考试决定一切的学府中每一个踏入校门的新生都会有一张学分卡用于随时查看他们累计的学分。从入学开始直至毕业离校——不够充足的学分会严重影响学生的校园生活。相对于阿尔法学院注重学生天赋的引导与开发这种单纯强调考试的制度无疑是在扼杀学生们的天性。 而在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里每一个成功的冒险都会引起学生们极大的关注。他们将这些冒险视作获取学分的捷径而丝毫没考虑冒险失败带来的伤害乃至死亡威胁。 “即便(九有学院的)学生们承认血脉与天赋的差别他们的选择也很有限。”九有学院退休的社会学教授周部初对《贝塔镇邮报》说:“所以他们只能继续努力的挣扎。” 根据九有学院学生会发布的《学院日报》上一个特殊报道学院管理层很乐意鼓励如猎杀妖魔这样的获取学分方式以作为本质上被‘奴役’的学生们的一种无害发泄方式。学院(管理层)明显在支持这些超出学校大纲要求的猎杀行为——会更多的九有学院学生通过九有以外的渠道获取积分、赢得奖励。这种特殊的引导就属于更隐秘‘奴役’的方式之一。 “学院(管理层)不喜欢学生们炫耀血脉或者天赋”周部初教授摇着头叹气:“这是对学院办学原则的一种践踏。相应的炫耀成绩或者冒险成果更容易被所有人接受。” 刻板的教育方式危险的教学内容严酷的考试机制不仅仅压抑了学生们的天性与自由而且培养了大批漠视生命的注册巫师。但是在九有学院华丽的成绩掩盖下这些风险仿佛阳光下的阴影被刻意忽略了。 “听说接受你们的采访也能拿到学分?”在记者结束采访的时候这些勇敢的年轻人已经在憧憬学分榜上的奖励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十章 报道之外 读完整篇文章之后郑清脸色有些发白。 他感觉自己有点喘不过气了。 “我没有憧憬学分奖励啊……而且我不记得说过最后那句话!”他死死盯着文章末尾的最后一句话喃喃道:“这属于恶意揣测了吧……现在记者写文章都这么飘了吗?” 专栏侧面的照片上郑清的侧影仍旧沉默的端着咖啡杯一动不动。此刻郑清非常希望这张照片是可以活动的魔法照片这样照片中的他就能挥着拳头恶狠狠的砸在对面那位普利策女士的脸上。 然后他的目光瞟见了报道中的另外一句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有她问那见鬼的‘禁忌实验’我沉默的唯一原因是我真的不知道有这种东西!什么叫做‘异常沉默’?!她又知道个鬼啊!!我不清楚的事情闭嘴都不行吗?!” “深呼吸深呼吸别激动。”辛胖子宽慰的拍了拍郑清的后背适时掏出一小碟糖果塞到郑清鼻子底下:“来块薄荷糖顺顺气。” 薄荷糖有没有顺气功效郑清并不清楚。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的巫师受到魔法伤害后吃块巧克力身子就会暖和起来一样。 但这并不妨碍他接受胖子的好意。不管怎么说糖果都能给人带来愉悦的感受。 年轻的公费生从碟子里捡起一块碧绿的糖果丢进嘴里恶狠狠的嗦了嗦。 清凉的薄荷气息顺着他的舌尖爆裂开来上涌入鼻腔下滑入肺腑整个人仿佛被浸泡进冰水中似的精神瞬间便清爽了许多。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响起一个愤愤不平的熟悉声音将郑清吓了一跳:“闭嘴是没用的她会脑补一个场面写进去……就像报道中我并没有在她面前绝望的哭泣过!” 回过头平日坐在教室另一个角落里的尼古拉斯不知何时凑到了几位男巫身边正一脸恼火的看着郑清手中抓着的报道。 注意到几位男巫诧异的眼神尼古拉斯闷哼一声:“我比你们早几分钟看到了这篇报道觉得郑清看了之后应该会有想法所以过来问问……你觉得我们要不要揍她一顿。” “唔……整个九有学院留级两年的老生就你一个吧。”张季信捏着下巴细细读着那篇报道若有所思:“这种事情稍微有点渠道的人都知道……普利策女士也忒不地道了。这种‘不愿意透露姓名’跟把人名字贴大字报有什么区别?” “而且我也不记得你有家族诶。”辛胖子跟风补充了一下。 尼古拉斯阴沉着脸盯着郑清重复着他刚刚的提议:“所以……想不想揍她一顿。” 磕了一粒薄荷糖之后郑清的心气顺了一点再加上有了尼古拉斯这位难兄难弟他心底的郁气不知不觉消散了一点理性的思维又重新占领高地了。 “先不提我们能不能打败一个注册巫师……就算我们暗算成功万一被学校逮住你有没有做好去丹哈格住一阵子的打算?”郑清先向尼古拉斯提出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继而自言自语道:“不不能。你还有妹妹需要照看你必须安安稳稳的上完这个大学。” 尼古拉斯脸色愈发难看他那褐色的眼珠原本就有习惯性震颤的毛病此刻愤怒之下颤的愈发厉害了让人非常清晰的感受到他内心的激动。 “淡定点淡定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郑清一把抓住尼古拉斯的胳膊安慰道:“就像我平日里让人在背后嚼舌头的时候多了去了难道我要把每个家伙都拎出来揍一顿吗?嘴在别人身上长着只要她没诽谤无视她就好了……” 这份定力是郑清上学期历经数次磨难之后渐渐积累下来的不论是校猎会夺冠后的风波还是获得大阿卡纳‘世界’后的喧嚣都让他习惯了这些闲言碎语。 就像他刚刚说的那样心理强大了外面的风言风语就像是缭绕在耳边的苍蝇。抽冷子拍死两个就行。苍蝇那么多始终打不完的。 安慰完尼古拉斯郑清重新捡起那份报道后还有心情点评文章的其他段落。 “啧啧‘刻板的教育方式危险的教学内容严酷的考试机制’还有‘压抑天性和自由’‘培养漠视生命的年轻巫师’……这位普利策女士还真的敢这么写啊?!” 郑清用羽毛笔在报纸上勾勾画画把那些吓人的字眼全都圈了出来然后指点着询问辛胖子: “她这么写不怕九有学院找她麻烦吗?不怕老姚砸了贝塔镇邮报吗?这不太符合你之前说过的那个什么‘和谐稳定’的报道原则吧。” 胖子费力的耸耸肩满脸无奈:“《贝塔镇邮报》不是校刊普利策女士也不是我这种没名气的小记者她有写这种报道的自由……再者说她站在贝塔镇背靠阿尔法城堡就算九有学院有脾气又能怎么样?九有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真刀真枪去找阿尔法的麻烦。” 郑清闻言联系到学校现在的情况登时恍然: “哦你是说这篇文章是阿尔法学院授意普利策女士发表的?” “授意倒不一定”一直安静分析报道内容的萧笑忽然开口轻声道:“但揣摩上意就很有可能了……就像前几天在学府图书馆前小广场上那场‘血统之死’的演讲与这位普利策女士的文章是同一个性质。九有学院的教授或者学生会不可能授意那个男巫在图书馆前做出那番演讲。” “舆论的阵地九有想占领阿尔法也想去占领。就看谁技高一筹能够笼络更多年轻巫师的心意了。” “如果说上周的‘血统之死’是九有学院的舆论给了阿尔法一拳那么今天这份报纸就是阿尔法反抽了九有一个嘴巴……两边半斤八两谁也没占多少便宜。”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十一章 公正语言论 对于博士的最后一句话郑清不太赞同。 “话可不能这么说!” 年轻的公费生扬起眉毛不满的摇摇头:“那天图书馆前面的演讲我们也听了遣词用句还是很中肯的……哪像今天这个报道纯属歪曲事实偷换概念恶意揣测无端诋毁!” “这是因为屁股的原因。”萧笑扶了扶眼镜纠正道:“你站在九有学院的立场自然觉得‘血统之死’说的很有道理。但如果你站在阿尔法学院的立场上那场演讲就非常诛心了。没有任何一个阿尔法学院的人会喜欢那场演讲。” “这点我可以作证!”张季信立刻举手补充道:“你们那天只顾着听演讲没看瑟普拉诺还有弗里德曼的脸色……瑟普拉诺还好他有城府从头到尾都眯着眼面无表情。弗里德曼就没那么深的城府了脸色气的煞白我估计如果不是他旁边有几个‘3a社团’的人拦着弗里德曼那天肯定会砸场子的。” “弗里德曼不是吸血鬼吗他的脸色原本就该煞白的。”辛胖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郑清忍不住笑了起来。 随即他留意到坐在教室前排的马修同学侧过脸脸色有些难看——诸如狼人、吸血鬼之类的生物在感官方面总是比普通巫师更敏锐一些。 郑清顿时想起来马修的身份以及他与弗里德曼的关系连忙冲同伴们摆摆手示意了一下马修所在的方向。 大家这才稍稍收敛了一点。 尼古拉斯的情绪此刻也平缓了许多他伸出手指点了点上面涉及他的那段话叹口气:“我其实也没想着把她怎么样……只想让她的报道客观公正一点罢了。难道你们不觉得她这属于操纵舆论吗?学校或者巫师联盟不管这种事情吗?” “舆论?什么是舆论?”萧笑反问了一句然后抓着羽毛笔在半空中画了个圈:“被人关注的才是舆论。舆论从来不会被操纵她只是给了人们一个新的关注点而已。这无关乎公正与否只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报道角度罢了。” “哗众取宠不讲公正果然是阿尔法学院出来的家伙。”郑清撇撇嘴:“如果是我主笔肯定会用客观公正的态度来写报道。” “你的这个评价就像普利策女士的报道一样充满了偏见。所谓公正其实也不过是不同意见之间的相互妥协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真正客观公正。”注意到郑清脸上仍旧有一丝不服气萧笑换了个问题: “如果让你用一个词评价蓝雀你会用什么词?” 听到这个问题郑清有些摸不着头脑试探着回答道:“面冷心热?” 萧笑抽出一张白纸写下蓝雀的姓名然后在名字旁边写下郑清的四字评价继续问道:“再用一个词评价麦克·金·瑟普拉诺。” “面热心冷。”郑清稍稍调整了一下之前的那个字词顺序果断给出了自己的意见:“那个家伙表面看上去和和气气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实际上心狠手辣的很。” “非常好。”萧笑用笔尖点着纸上的两个人名以及他们旁边的四字评价总结道:“任何时候如果我们开始用语言评价一个人或者一件事那么先天就会带上偏见这是语言的本质没有办法改变的。” “就像你刚刚用的两个词。” “面冷心热读起来就是极好的是褒义词;而面热心冷只是稍稍调整顺序就给人一个非常糟糕的印象。” “同样都是表里不一的人只是因为对他人的态度不同受到的语言待遇也不一样。” 说到这里萧笑将那张纸折了折塞进他的笔记本中最后总结道:“所以说语言从来都不是公正的。文字从来都是带有偏好的。只要使用语言评价他人天然就会带着自己的立场。” 这番话过于绝对就像很久以前萧笑告诉郑清‘时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度量标准一样令人很难信服。 “按你的意思世界上就没有公正客观的语言了吗?”郑清反问道。 “那倒不至于。”萧笑皱着眉缓缓的摇了摇头。 “意思是有了?”辛胖子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插嘴问道:“你可以举个栗子或者告诉我们那门语言的名字吗?” 萧笑摸了摸自己的笔记本犹豫了一下。 “我说的是类似原始机器语言的某种表达方式。”他斟字酌句试图想用所有人都能听懂的话来形容那门‘客观公正’的语言:“我可以举个例子……但这并不代表我说的都对。这只是个人的一点思考。”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示意萧笑让他快些说。 “比如个体1234号代表蓝雀控制他体内不同情绪的化合物可以用a1-a100来代表每种化合物在某个时间段的分泌量可以用数值1-10来表示……诸如此类。” “我可以说‘个体1234a5号化合物数值3、a1号化合物数值9b2号化合物数值2d7号化合物数值10甲型器官扩展丁型器官收缩子系第五分叉神经信号频率xx……’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听众们面面相觑均一脸茫然。 “这是什么鬼!”张季信用一个简短的评价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作为猎队队长郑清必须表现的比其他人稍微强一点。 于是他干咳一下试探着问道:“唔你刚刚说a系列代表体内不同情绪的化合物……那么刚刚你举例子的时候还说了b系列、d系列、还有甲乙丙丁什么的……它们都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萧笑翻了个白眼一脸鄙夷的看向大家:“都说了这只是一个例子使用这种语言可以最大限度规避‘主观性用词’最大程度‘客观描述’……只是一个表述罢了。如果真的有这种语言大概会有相应的字典供你们查询。” 谈话一时间有点冷场。 沉默了几秒钟尼古拉斯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轻声咳嗽了一下。 “咳咳所以说如果你最后改变主意打算找那个记者麻烦的话记得通知我一声。”这位脸色蜡黄的留级生眼珠重新恢复了之前的震颤非常认真的看着郑清:“虽然帮不了太多忙但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尽力去做。” 说罢他回头看了教室前排一眼。 那里是天文08-1班学霸女巫们的专座。 “我不想菲菲在这件事上胡思乱想。”他最后补充了一句。 其他几位男巫纷纷发出暧昧的低低的笑声。 “一定一定。”郑清扯着嘴角摸了摸鼻尖:“如果我有计划一定会通知你!”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十二章 道雷·格林效应 周日的傍晚时分当宥罪猎队的几位年轻巫师在班级例开始之前讨论《阳光下的阴影》以及‘何为客观公正报道’的时候阿尔法城堡的某间休息室里同样有一个社团的团长在与他的团员进行着一场有趣的对话。 这是一间宽敞的休息室墙壁上白下黑地板光秃秃没有铺任何毯子屋子里除了在主位处有一张茶几与几条沙发之外别无它物。 没有伫立在屋角的盔甲以及藏匿其中的幽灵也没有悬挂在白色墙壁上的前辈肖像为后来人充当参谋更没有如同城堡里其他休息室那样在屋顶悬挂金色的吊灯与绿色的盆景。 休息室的阳台很大光线也非常充足但这些阳光却没有让屋子里多一丝暖意。整间休息室的装饰风格都非常朴素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唯一可以与休息室面积向匹配的装饰材料是环绕休息室一周的哑光墙砖以及砖面雕刻的白色衔尾蛇。 此刻这间略显寒酸的休息室里挤满了身披白色长袍的年轻巫师。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衣领与袖口处都镶了一两道黑边其余镶着三道黑边与没有镶黑边的巫师倒成了少数。 这些巫师隶属于第一大学的新兴社团祥祺会。 因为阿尔法学院并没有像九有学院一样将周末例会制度化学生会的自治程度非常高维系学生们之间凝聚力的恰是这些学生社团所以这些社团大都将例会时间安排在了周末傍晚与九有学院的制度形成了一个有趣的对比。 大部分时候社团例会都是干部们汇报上周工作社团大佬安排下周工作内容间或夹杂一两次团建或者小型晚会。 就像今天祥祺会的团长大人麦克·金·瑟普拉诺先生就在与他的一位团员下象棋。 作为去年星币序列第七位的瑟普拉诺在今年一月份魔杖公布的最新一期阿卡纳名单里超越同处阿尔法学院的弗里德曼爵士晋升为星骑士。而弗里德曼爵士只拿到了星侍从的头衔。 据说名单公布的那天傍晚爵士在他的休息室里砸坏了好多珍贵的瓷器。 在奥古斯都还是‘星国王’的今天距离他位置越近越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奥古斯都。而在大部分人看来‘骑士’的头衔显然比‘侍从’要尊贵一点点。 再加上祥祺会名下的祥祺猎队在第一大学公布的最新猎队排名中连升六位成为整座大学排位第十一的强势猎队。 所有这些好消息都令这间休息室处于一种压抑的喜悦之中。 除了正在与瑟普拉诺先生对弈的科尔。 科尔是阿尔法学院二年级的学生身材瘦小披着黑袍头发有些花白额头刻着很深的皱纹有一双银灰色的眼睛。他说话时声音短促、尖锐看人的时候眼神飘忽总给人一种略带神经质的感觉。 “道雷·格林效应”麦克·金·瑟普拉诺手里捏着一颗棋子眼睛盯着棋盘用一种随意的语气解释道:“就是指‘外在所做的一切都能体现在自己的肖像上’比如有人用刀子捅了道雷·格林先生一下那么刀伤最终只会出现在格林先生那副神奇的肖像上而不会伤及他本人。” 休息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咀嚼瑟普拉诺先生这番话的意思。 科尔坐在瑟普拉诺的对面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虽然他是祥祺会的一员但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瑟普拉诺先生与自己下棋是什么意思。 “祥祺会就是我的‘肖像’。”麦克·金·瑟普拉诺抬起眼皮扫了一眼休息室里的一众手下轻声说道:“所有伤害祥祺会的手段最终会伤害到我。” 休息室里的气氛愈发压抑了许多许多人都挺直腰板挺起胸膛勇敢的迎接着瑟普拉诺的目光。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祥祺会成员感慨与激动的啜泣声。 跪坐在棋盘对面的科尔愈发缩成一团他努力将自己藏在低矮的茶几后面但这份努力效果并不明显。 瑟普拉诺脸颊上的赘肉抖了抖似乎是笑了笑。 “我喜欢象棋。” 他的手指掂着那枚棋子在指间翻动着视线从众人身上移到科尔身上然后再移到期盼上面。他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像是咬着牙似的显得非常用力: “它不像军棋那样紧凑双方一直在贴身肉搏;也不像围棋束缚着对手也被对手所束缚。象棋的棋子间有足够的空间让棋手们妥协但也有明确的规则让棋手来将军。可以占卜而不显得混沌……你认为呢科尔。” 科尔的脸色有些发白。 “我不太懂下棋阁下。”这位有着一双银灰色眸子的年轻男巫语气非常紧张。 “很简单我来教你。”瑟普拉诺丢下棋子然后从茶几下面的抽屉中抽出一本圣经把右手按在圣经上很庄重的说道:“过河的卒子能吃马。” 接着他把手从圣经上拿开对着科尔费力的扯出一个微笑道:“既然我回答了你一个问题那么我希望你也能按着圣经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将手边的圣经推到科尔的面前。 科尔有些不安的看着圣经上有些斑驳的金色字迹嘴角蠕动了一下。 他的身后几个强壮的身影似乎不经意的向前挪了一步。 “您想知道什么阁下?!”科尔立刻将手按在了圣经上。 “象棋是一种充满规则的活动它代表着一种秩序:棋子只能按照规定移动。马走日相走田卒子一步一步向前挪。但是如果你的卒子深入到对手的腹地像这样。” 说着瑟普拉诺手中的一枚卒子一步一步向前拱一直拱到对面的帅棋面前: “像这样一颗卒子能够将死对面的老帅……这对于这个卒子的生命都是一种升华!当然科尔你这样的马是不需要像这个卒子一样冒险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十三章 鼠辈 窗外阳光惨淡休息室内气氛压抑黑色墙砖上那些白色的衔尾蛇图案似乎格外喜欢这种气氛原本一动不动的呆在墙砖上此刻也悄无声息的旋转了起来。 休息室中央茶几上棋盘中。 麦克·金·瑟普拉诺手底一颗马棋斜斜的挪了一步隔着对面的卒子是对面的一枚炮。科尔咽了一口唾沫有些惊恐的看着那枚炮子。 与其说他在盯着那枚炮子不如说他是在盯自己按着的那本《圣经》。 科尔惊恐的发现原本烙印在他手腕上的衔尾蛇标记正随着瑟普拉诺的说话声一点一点从他的手腕上爬下来。没带走一丝血肉就那么一条空荡荡的衔尾蛇印记从男巫的手腕爬了下来一头扎进他右手下面的圣经封面里。 棋盘外瑟普拉诺仍旧在不紧不慢的解释着自己下棋的思路: “……作为一匹马它不能跑的太远像这样跑到对方的炮子下面隔着卒子挨上一炮就一切都成空什么都没有了。” “但但是我我什么都没做啊阁下!”科尔同学嘴唇抖了抖嚅嗫着语气颤抖。他注意到自己的衔尾蛇烙印只剩下半条尾巴还在手腕上挂着。其他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没入圣经的封面中。 瑟普拉诺仿佛没有看见圣经上的诡异更是对科尔的解释置若罔闻。 “作为一匹马”这位祥祺会的首领用目光制止科尔同学说话继而稍稍加重了语气:“按照规矩这颗棋子不能走田或者直线因为那不是它的路规则是不允许的棋手也不允许的。就像我下棋的时候绝对不允许我的棋子在棋盘上乱跑乱蹿。” 说话间棋盘边缘的一颗卒子横着挪了一格。瑟普拉诺脸颊的赘肉抖了抖伸手一弹那枚不守规矩的卒子便粉身碎骨灰灰了去。 科尔重重的咽了口唾沫。 与此同时他按在圣经上的右手也随着瑟普拉诺先生慢条斯理的说话声一点一点陷了进去。仿佛他按着的不是一本硬皮书而是一滩软泥。 亦或者那是一个黑洞。 “跟我聊聊上周末临钟湖的事情吧。”祥祺会的头领终于不再折磨另一位‘棋手’收敛了脸上冷冰冰的笑意面无表情的看向科尔:“我想知道为什么祥祺会在跟鱼人部落谈判独家代理权的时候弗里德曼会带着人出现在会场……你是负责祥祺会这次谈判的代表我想你应该知道点什么。” 科尔的脸皱成一团仿佛一团被拧紧的抹布挤出一滩鼻涕与泪水:“我发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绝对没有对3a的人说过这件事……会议安排全程都是保密的。时间、地点、参与人数在最后一刻开始之前我只对伊势尼说过!” 伊势尼是鱼人部落的年轻头人也是与祥祺会谈判的主要推手还是衔尾蛇猎队的非正式成员。 站在休息室角落里的安德鲁·泰勒听到科尔提及伊势尼的名字身子忍不住抖了抖脑袋垂的愈发低了许多。 瑟普拉诺皱起眉头。 因为他面前的那本《圣经》表现的依旧很平静并没有对科尔的回答做出某些激烈的反应。这意味着科尔说的应该是事实。 既然如此那么这件事就极有可能是那些臭烘烘的鱼人在搞鬼了。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两面三刀多头下注获利的程度要比吊死在一棵树上高得多。 “一群鼠辈。”瑟普拉诺闷闷的哼了一声捏碎了手中的马棋子。 “需要警告那些鱼人吗?”旁边一位祥祺会的高级干部低声询问了一句。 瑟普拉诺犹豫了几秒钟。 “不先看看再说吧。”他摇摇头重新掂起另一枚卒子沉吟片刻才开口:“第一大学只有一个临钟湖也只有那一个鱼人部落。套了这么久的近乎现在甩脸容易鸡飞蛋打。” “我们需要警告的不是鱼人而是弗里德曼那家伙。” …… …… 同样在这个晚上同样在一处气氛压抑的屋子里也有两拨人马在进行一场不愉快的谈话。 其中一方身披黑色长袍帽兜罩着面孔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不过他袍子上的银色三棱标记非常清晰的表明是第一大学的代表。 而屋子里的另一方则是一群尺许高低的大老鼠穿着颜色各异的马甲扛着一架轻舆。上面坐着一坨肥硕但是苍老的鼠看形容正是鼠仙人。 “黑潮过后五毒孳生就在旬月之间。”第一大学的代表语气刻板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第一大学要求布吉岛鼠族尽其所能清理那些害虫。” “哼哼。”鼠仙人嘴角的胡须却抖了几下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如果没有阿尔法学院的某些人在应对黑潮的时候肆意使用血脉魔法今年的五毒之害怎么会来的这么早!阿尔法难道不打算负起相应的责任吗?” 第一大学的代表对鼠仙人的话充耳不闻仍旧用之前那种冷淡刻板的声音说道:“……因为相关项目未经过年度预算安排所以鼠族需自行募集相关资源且不得影响第一大学正常的教学秩序与环境。” “知道了。”鼠仙人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答应了下来全然没有了之前讥嘲的力气而且看上去也丝毫没有为鼠族争取利益的打算。 “最后一件事对于鼠族近期异常活动情况有关部门希望鼠族能够做出书面说明并提交学校审查。”说到这里学校代表的语气第一次露出一丝迟疑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而是补充道:“石校长认为鼠族需要控制其活动范围以及与岛外势力的联系。” “石副校长。”鼠仙人尖着嗓子纠正:“无名老头还没死干净呢!她别的本事没有争权夺利的手段倒是一套跟着一套。” 学校代表并没有理会鼠仙人的尖叫继续说道:“……在这些方面石校长以为您与学校之间是有共识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十四章 色厉而内荏 最近半年多第一大学很热闹。 大海妖的探子、月下议会的议员、黑暗议会的爪子、失踪的校长大人、神秘的黑狱事件、连续爆冷的校猎赛、雷哲与奥古斯都的论战、布吉岛上提前到来的沉默返潮以及受此影响在学校里沸沸扬扬的砂时虫、鼠灾等事件。 这些纷纷扰扰从零八年九月一直持续到了零九年的二月而且在可以预期的短时间里没有彻底平息的可能。 学校的管理层——包括教授联席会议以及校工委——对此非常头疼。只不过因为玄黄木结果的缘故学校的许多力量受到牵制无法全力处置这些麻烦。 所以此次通知地下鼠族处理‘五毒孳生’的时候学校顺便敲打了一下鼠仙人想让它规矩一点。最起码不要让这只老鼠把岛子外面的某些黑爪子随随便便拐进学校。 但由于传话的人隶属于石慧副校长导致了传话的效果稍稍出现了一点偏差——作为一个对‘非人类巫师’有偏见的校长石慧女士深刻影响了周围的属下。表现在这位第一大学代表的身上就是他在与鼠仙人沟通的时候鼻孔总是冲着天上而且语气像是在对机器人或者白丁一样有点失礼。 “共识?” 听到学校代表的用词之后鼠仙人充满褶子的胖脸上挤出了更多的褶子以及一丝嘲讽的笑容:“如果你是说学校让我呆在方圆咫尺的废墟之中的话那么的确我们之间是有共识的。” 代表先生不为所动:“……您近期的一些行为对这种共识造成了非常严重的伤害如果不加以克制会对学校与鼠族之间的关系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这对鼠族未来的发展是极为不利的。” “去特么的‘共识’!”鼠仙人身子用力向前倾两粒小眼珠里散发着骇然的光芒声音尖细的咆哮道:“不要在我面前提‘共识’两个字!那只是无名老头儿施加在我身上的枷锁!是单方面的强制措施!” 第一大学的代表终于住了口眼神幽幽的看着鼠仙人。 半晌他才低声说道:“如果您创造的种族能够达到吸血鬼、狼人、狐族那样的程度没人会将您圈禁在这片土地之下。但很可惜你只创造出一群会穿衣服、五短身材的老鼠。” 鼠仙人脸色一滞原本充盈的怒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般泄了个一干二净。 “就这样吧”它摆摆爪子厌恶的皱了皱胡须:“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也没兴趣知道。如果你们介意我与老朋友聊天那么我会约束下面的小崽子们的。” “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并不介意在这里呆更长的时间。唯一的条件我不希望在我的地盘再看到你们这些巫师令人作呕的面孔。” “这里的第一大学”学校代表伸出食指指了指天空然后又指了指地面声音显得很愉快:“天上地下都是学校的地盘。” 鼠仙人摆了摆爪子冲外面指了指示意访客可以滚蛋了。 访客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最后又补充了一下:“如果您控制不住您的试验品可以向学校有关部门提出申请我们会在三个工作日之内给您满意的答复。” “它们不是试验品!它们是我的下属!我的族人!我的孩子!”鼠仙人的怒气重新涌了上来:“它们不是妖魔!只是承受了一点高深的魔法改造!我不知道你想暗示什么但我知道如果你的这种想法严重违背了我与学校之间的共识!!” 第一大学的代表嘴角扯了扯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 鼠仙人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颓然的放下手用力拍了拍座椅上的扶手。几头健硕的大老鼠哼哧着吆喝着口号抬着那座紫檀雕花的椅子向屋子深处退去。 在即将消失在拐角处的时候鼠仙人尖细的声音再一次飘荡在这座阴暗的会堂里: “胆小如鼠这个词没有听说过吗?胆敢横行的是老虎不是老鼠!四处逃窜才是这些小崽子的天性!” …… …… 开学第一周的最后一天除了那些在夜色下的窃窃私语之外还有一件事非常引人注目。 那是约莫在晚上十点多月上中天之时。 一个巨大的淡黄色的圆盘出现在了天空的另一侧仿佛一颗大眼珠子似的与明月交相辉映煞是稀奇。 当时宥罪猎队的一干年轻巫师们正在宿舍山下的枯草地里开临时会议。在这个‘圆盘’出现的一瞬间郑清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似的顿时喘不过气来。而猎队的其他同伴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只不过大家都抬头看那枚‘圆盘’没人注意到郑清的异常。 ‘圆盘’上隐隐倒映着一个蹲坐着的、大腹便便、类似蟾蜍外形的生物张大嘴巴将一股混乱嘈杂的意念传播到整片大地之上: “sa……tuo……gu……ya……” 郑清脸色惨白。 不需要萧大博士给他介绍他已经清楚的辨析出那个‘圆盘’以及圆盘中倒影的身份了。 那是被放逐与封印在星空深处的撒托古亚的身影。而那个‘圆盘’极有可能是撒托古亚的眼睛。 郑清有理由相信那颗‘眼珠子’是因为它被谋杀的后裔而投射在了这片天空之上。他也毫不怀疑作为直接凶手的他会被那颗大眼珠子抓住、瞪死。 只不过还没等他这份悲观的认识彻底在心底弥漫开来还没等天空那颗‘大眼珠子’眨一眨一抹纯青色的流光便划破夜空将那个‘圆盘’射的粉碎。 与那道流光一同传出的还有一道霸气无比的意念: “泥浆里的打滚的变态大眼珠子往哪里乱瞅!!” 从撒托古亚的眼睛出现在天空到它被流光戳爆整个过程前后仅仅持续了不到三十秒的时间。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十五章 第二学期第一节魔咒课 撒托古亚的大眼珠子被打爆事件仅仅在同学们脑海中维持了短短几分钟便被一股奇妙的力量抹除了。 到了第二天上午也就是周一上课的时候郑清震惊的发现除了他以外学校里包括天文08-1班以及宥罪猎队的所有队员对于昨天晚上夜空中的‘大眼珠子’以及那一抹青色流光的风采都已经忘的一干二净了。 即便是郑清印象中的画面也越来越模糊只留下这件事的清晰概念。 很显然这是某位或者某些拥有巨大力量的人在消除孽妖出现的影响。对于郑清来说这个结果好坏参半。好处是短期内他似乎不用担心撒托古亚来找自己的麻烦了坏处是他把那头大孽妖得罪的似乎更狠了一些。 而且有关部门抹除孽妖影响时的手段也让年轻男巫心有戚戚对于获得更强大的魔法力量愈发渴求。 这就要求他更认真努力的学习了。 经过半年多的大学生活郑清对于自己今后的巫师之路已经有了一个大致模糊的认识以及一个不算明确但可以预期的期望——比如按时毕业成为一名优秀的注册巫师。 当然这一切对于一个刚刚入学半年的学生来说还有点远。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赚学分然后把教授们传授的魔法知识掌握的滚瓜烂熟。 按照第一大学的教学规划大学一年级对于年轻巫师们来说是一个适应以及夯实基础的过程。大部分年轻巫师在进入大学之前都接受过良好的中学魔法教育能够控制他们的魔法力量不至于暴走能够熟练运用魔力施展一些标准咒语或者配置一些不困难的标准药剂。 部分天赋较高的年轻巫师在进入大学之前甚至可能会在这一阶段开发出一些不太实用但是具有奇思妙想的小咒语。 但这并不是大学教育的全部。 在第一大学除了掌握足够的标准魔咒、药剂等专业知识以外年轻巫师们要学会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与魔法观要学会透过魔咒与占卜触及魔法的本质。 这一点从大学一年级的下班学期也就是开学第二周的第一节魔咒课上大家就非常清楚的感受到了。 第二学期的课表与第一学期大体上并无变动甚至连课时安排也基本一致周一第一节课还是姚教授的魔咒学。 唯一有变动的就是周四下午的选修课大家需要重新挑选一门。 郑清在教务处的选课树上扒拉了好一阵子挑选了一门‘鱼人通用语’。虽然他不是一个语言天赋很好的人但出于对其他智慧生命的好奇再加上之前与鱼人多次打交道的经历让他最终选择了这门课程。 据教务处当时负责调整课表的前辈介绍这门‘鱼人通用语’的教授是一位非常特殊的老鱼人。之所以说特殊是因为这位老鱼人身上并没有如同临钟湖里那些野蛮家伙身上一样的臭味而且它还是一位活了很久在教授联席会议上也拥有席位的鱼人。 言归正传。 与上学期一样姚教授在课堂上仍旧喜欢叼着他那根深红色的烟斗。只不过不知是不是被人投诉了这两次课堂上郑清并没有见他吞云吐雾。 但这一切都不影响教授在课堂上随口点了郑清的名字让他站起身回答问题。 “你觉得魔法的本质是什么?”老姚咬着烟斗双手按在讲桌上身子微微向前倾目光逼视教室后排的年轻公费生——与阿卡纳名单一样公费生的名额也是一年一评所以虽然郑清考试成绩不尽如人意但他目前仍旧顶着九有学院公费生的名头。 听到老姚的问题后郑清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他觉得涉及‘魔法本质’之类的话题似乎更适合在周三下午那节‘魔法的哲学’课上来谈论而不是在一节魔咒课上来说。 当然这类腹诽他也只敢在心底叨叨一下决计不会在老姚面前提出的。 “我记得上学期您教过的高维度坍塌成低维度的时候会释放大量的魔力这是我们施展咒语的力量来源。” 郑清斟酌着一字一句慢慢回答道:“所以我觉得魔法的本质就是对维度波动的某种掌控吧。” 讲台上教授扬起眉毛。 “学问不深胆子倒不小。”老姚直起身子将烟斗重新抓在手里点评郑清的回答:“如果维度派的那些家伙知道你这么乱用‘掌控’两个字怕是要用唾沫星子把九有学院的招牌给洗一遍。” 郑清尴尬的笑了笑没做任何辩解——他觉得这老头儿就是因为期末考试的事情在找他的麻烦能乖巧一点还是不要拧着干的好。不管怎么说姚老头都是九有学院的院长自己表现的从心一些没人会嘲笑自己的。 老姚自然不知道郑清心底丰富的内心活动。 他摆摆手示意郑清坐下。然后也没有找新的同学站起身回答之前的问题而是伸手抓起一支粉笔顺手丢到黑板上。 粉笔扭着身子在黑板中央滑过咯吱咯吱留下一串龙飞凤舞的大字。 “论魔咒的本质以及魔法的魅力。” 还是像一节哲学课郑清两条胳膊老老实实搭在桌子上身板儿笔直盯着黑板上那支粉笔留下的痕迹在心底默默吐槽了一句。 与他不同旁边的萧大博士已经摊开笔记本手里抓着沾满浓墨的毛笔一副准备就绪随时大抄特抄的姿势。 瞥完萧笑郑清眼睛下意识的向另一个方向转了转在教室的另一边吉普赛女巫正趴在一摞厚厚的书本后面睡的正酣。这让郑清异常担心唯恐老姚抓着讲桌上的粉笔擦丢下来。 唉早知道应该跟她坐在一起的年轻男巫心底暗自琢磨着。 但这种事情他也只会想一想作为两个身处不同小圈子的男女巫师尤其是郑清还是自己小圈子的负责人需要在正确的时候坐在正确的位置上。 这是巫师世界的一贯传统。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十六章 什么是咒语 “什么是魔法咒语呢?” 姚教授站在讲台上又一次重复了这个问题。 讲台下同学们手持羽毛笔按着笔记本抬着头眼巴巴的看着教授一副随时动笔抄版书的状态。这让老姚稍稍有点失望。 “原本这应该是你们第一节魔咒课就向我提出的问题”他翻了翻手中的讲义纸页在他的手指间哗啦哗啦作响:“但是很遗憾整整一个学期你们学习了一系列的新咒语但是没有一个人在课堂上或者在课堂下找我讨论过这个问题。” “没有一个人!” 同学们纷纷低下脑袋表示自己很羞愧——当然这只是一个表达歉意的姿态。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真心实意的在忏悔大家只是顺着教授的意思意思意思罢了。 老姚也不会在这种问题上纠结太长时间看见没人回答便径直解释开来: “魔咒就是通过固定的排列组合与结构公式将符箓、魔文、占卜、药理等多学科知识进行‘法书表达’的一种方式。当然这是维度派思想流行之后的定义。” 随着他的说话声原本漂浮在他后脑勺的那支粉笔重新开始在黑板上欢快的扭起来咯吱咯吱一连串漂亮的花体字留在了黑板上整条定义前面还加了个星号示意这很重要。 堂下几秒钟之前还在低头忏悔的年轻巫师们已经纷纷抓紧了羽毛笔抄的不亦乐乎。 “……既然杂糅了诸多其他魔法学科那么就意味着魔咒并不是单纯的抄抄咒式、念念咒语。我们要透过现象看到魔咒的本质。” “魔咒的本质是什么呢?” “如果说符箓学是巫师们对世界本源的解析;魔文学是巫师们对智慧与意识的解析;占卜学是巫师对维度与时间长河的解析……那么从这些角度来看魔咒学就是统合了上述诸多解析内容的应用方法。” “换句话说每一道魔法咒语的背后每一个咒式的背后都蕴含了符箓学、魔文学、占卜学、药理学、炼金术等诸多魔法学科的精髓。她与其他学科是互为条件、又相辅相成。” “打个比方大家都知道物理公式——比如摩擦力的计算公式f =μn?吧。” 说到这里姚教授停顿了片刻目光扫过教室里的众多学生。 大家纷纷点头答应着。 郑清也不例外。 虽然在一所巫师大学的魔咒课教室里提及摩擦力计算公式有些诡异但对于大部分有见识的巫师们来说这并不算奇怪的事情。 事实上近现代白丁社会出现的诸多爆炸性发现与发明很多都是由巫师联盟有选择的传播去的。类似摩擦力的计算公式、质能方程等物理公式都属于炼金学的内容。 姚教授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打个比方魔咒与其他学科的关系往小的说就像摩擦力公式与滑轮、轴承的关系;往大的说也可以理解为质能公式与核武器之间的关系。” “如果说包括符箓、药理等学科研究的是基础物理公式那么魔咒就是根据物理公式打造出的便捷工具包括但不限于滑轮、来复枪、核弹以及计时器。” “只不过在白丁世界‘理’与‘用’之间还有着漫长的实践距离。而在巫师的世界‘理’与‘用’之间只隔着一本法书……稍早一些时候是隔着一根法杖。” “这大概就是魔法的魅力吧。” …… 整整一节课姚教授都在向同学们解释魔咒的基本原理。 板书抄了一黑板又一黑板连带着负责擦黑板的校工精灵都忙碌了许多——平时课堂上她们都坐在黑板上沿的突出部笑眯眯的看着同学们学习魔法间或给老姚递递茶水但是今天大半节课她们都在黑板前四处乱飞擦黑板、处理不时落地的粉笔头、以及在教室前部弥漫的粉尘。 郑清抄的手腕都酸了忙碌之下昨天晚上的‘撒托古亚事件’也被他不知不觉丢到了脑后——他原本打算中午时候与同伴们讨论一下这件事的。 但直到当下课铃响起老姚离开教室后他也没记起来。 就在郑清一边收拾书本一边皱着眉冥思苦想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的时候一个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是在回忆教授课堂上讲授的内容吗?” 伊莲娜抱着课本歪着脑袋出现在了郑清身旁好奇的打量着他。 郑清深深的吸了口气原本绞尽脑汁的思绪骤然放空电光石火之间不知哪两根神经搭错了让他突然意识到另外一件事。 “我就说……总觉得这个学期见到你感觉哪里不对劲。”年轻男巫仔细观察着吉普赛女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是换香水了吗?闻上去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伊莲娜眨眨眼嘴角微微勾起: “怎么不一样?” 郑清的脸蛋皱成一团。 “唔以前感觉很香……馥郁的芳香。”他眼神放空捕捉着脑海里那残留的印象慢慢对比道:“但是现在是清香…嗯就是味道很淡的香。” 伊莲娜眉眼弯弯的看着他:“那你觉得是现在的我好闻还是以前的我好闻?” 这是一道送分题。 “一样好闻。”郑清神色一变义正言辞道:“任何香水跟你搭配在一起都一样的好闻。” 伊莲娜笑的更开心了。 女巫的侧后方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教室的辛胖子听到郑清回答之后回过头龇牙咧嘴着吐着舌头做出一副用力干呕的表情。 郑清假装没有看见胖子作怪。 “课堂上睡的香不香?”他换了个话题打趣吉普赛女巫:“要不要让我给你画几道安眠符或者静音符?这样可以完美隔绝课堂上的噪音。” 伊莲娜的耳垂刷的一下变红了。 “咻!” 她抖手丢出一个字条砸在了男巫身上:“蒙特利亚教授让你周六下午一点钟去他的实验室……这是我一位前辈托我转交给你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十七章 眼底的红意 蒙特利亚教授是第一大学研究高阶魔文与血脉学的专家在学校的应用魔法研究院拥有自己独立的实验室同时他也是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的成员只不过据说因为蒙特利亚教授正在尝试突破大巫师的阶位已经很久没有参加巫师联盟的会议了。 虽然不清楚蒙特利亚教授的全名——事实上除却对自己非常有信心的那些大佬之外学校大部分教授都只会公布自己部分名字——但郑清已经认识这位教授很长时间了。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与蒙特利亚教授见面还是入学刚刚一个多月的时候。 那天郑清与林果夜间巡逻逛着长廊、聊着时间度量忽然就被一头妖魔化的河童给堵住了。所幸那头河童妖弱鸡的很没有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 蒙特利亚教授作为事故调查组的一员与易教授一起出现在了临钟湖畔。那是郑清第一次见到这位教授当时他还有幸与教授搭了几句话。 郑清对蒙特利亚教授最深的印象除了高高的颧骨、灰色的头发之外便是他那锐利的眼神以及略显沙哑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他谈及妖魔血脉改良时亢奋的神情。 后来猎月新生赛结束的时候因为某头大黑猫以及郑清对妖魔异常吸引力的缘故姚教授曾经建议郑清找蒙特利亚教授咨询一下。 只不过一方面因为后半学期诸事繁杂且郑清一直不方便找苏施君写推荐信;另一方面蒙特利亚教授终究是阿尔法学院的教授研究的还是涉及血脉这类比较敏感的方面在流浪吧等巫师圈子里风评不佳郑清很担心自己去了他的实验室后被推上试验台。 就这样一拖二二拖三不知不觉拖了小半年的时间。 直到不久前他在贝塔镇北区的黑潮事件中再次引起妖魔注意才心底悚然认识到孰轻孰重。恰好寒假他又借住在青丘公馆。于是抽时间请苏大美女帮他写了推荐信。 这还是开学前的事情。 开学后郑清通过正规渠道将信递到了蒙特利亚教授的办公室。然后便杳无音信了一个多星期都没有回音。就在前两天郑清还私下里琢磨要不要再抽空去一趟青丘公馆让苏大美女催问一下这件事。 却不料转眼间他就收到了教授的回信。 回信不长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但与其他教授飘逸的花体字不同蒙特利亚教授的字迹非常工整简直像是用铅活字印刷上去的一样: “周六下午一点钟来蒙特利亚实验室担任实习助理。(教授签名)” 虽然没有主语而且句式过于简练但并不影响理解其中的内容。郑清读完之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好歹是一个实验室的助理想来应该不会被推上试验台了吧。 “你找蒙特利亚教授什么事?”砸完纸条之后伊莲娜脸上的羞恼褪却了一些心底的好奇重新涌了出来:“我记得他在外面的评价不太好吧……许多巫师都说他在做人体实验。” 提到‘人体实验’几个字郑清忍不住又想起昨天周日的班级例会前他曾经看过的那份报纸心底郁郁了几分。 “谣言之所以是谣言是因为没人能证明它们的真实性。”年轻的公费生扯了扯嘴角试着露出一个轻松点的笑容:“正好这次我可以去他的实验室看看回头告诉你那个实验室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吉普赛女巫应和的笑了笑脸上却依旧有些迟疑。 郑清眨眨眼安慰道:“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学校的公费生还是梅林勋章的获得者……蒙特利亚教授也是学校的正规教授总不至于见面就把我拖到试验台上去的。” 这么一说确实显得两人有些杞人忧天伊莲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哦差点忘了您还是魔杖的大阿卡纳‘世界’呢。”女巫捋了捋手中的塔罗牌瞟了年轻男巫一眼语气中多了几分调侃。 郑清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其实我这次去找蒙特利亚教授是有正事的”说着男巫扒了扒自己的眼皮露出眼底的红意示意道:“看到没眼睛又有点发红了……这绝对不是熬夜。” 伊莲娜盯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的惊叫一声:“你的眼睛又要变红了?” 郑清撇撇嘴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上一次他与伊莲娜约会在临钟湖畔受到湖心塔莫名涌出的威压影响眼睛就变成了兔子模样。这一次又是这样。 但因为他的眼睛动不动出现淤血以至于大家对他红眼睛这件事的接受能力高了许多所以即便他今天又眼底泛红的出现在了教室也没有引起同学们的围观与大惊小怪。 “什么时候的事情?昨天班会上我记得你眼睛还好好的吧。”女巫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听到伊莲娜的问题郑清感觉心底暖暖的胸腔里充斥着一股莫名的疑似勇气的古怪情绪。 “就是昨天晚上我在天上看到了两轮月亮今天早上起来照镜子的时候就发现眼睛有点异常了。” 他的这番回答倒没有瞎编只不过使用了春秋笔法。 昨天晚上撒托古亚瞪着大眼珠子来到这片天空寻找杀害它后裔的凶手结果被一道青色流光打爆。但仅仅在它出现的那短短几秒钟里就给了郑清巨大的精神压力。晚上回去洗漱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自己眼底多了一些红意。 今天早上更严重了。 但不过与以往不同这次的‘红眼病’不是‘急性’的改成了‘慢性’的眼底红意出现的速度慢了许多。 另外由于撒托古亚的入侵被巫师界某位大佬从世界线上抹去了学校几乎没人记得这件事所以郑清在描述的时候使用了一点含糊说辞。 倘若伊莲娜还记得昨天晚上天空发生的事情他的回答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如果伊莲娜不记得了没关系郑清也能圆的回来。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十八章 异曲同工之殇 果然对于郑清提及‘昨天夜空两个月亮’的说法吉普赛女巫表示毫无印象。 “两个月亮?有吗?!” 伊莲娜狐疑的望了年轻公费生一眼一对细眉很好看的蹙在一起:“我怎么不记得昨天晚上天空有两个月亮?” 郑清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也许是我看错了”他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笑着回答道:“也有可能是因为另一个月亮出现的时间太短了……我看到之后就立刻喊萧笑他们一起看结果再抬头另一个月亮已经不见了。” 说话间他已经将书本等东西收拾妥当。 距离下课已经十多分钟大部分学生都已经离开了教室。仅存的几位同学或者在埋头抄上课时漏掉的讲义或者在抄其他科目的作业或者在预习下午符箓的内容。 倘若他俩继续在教室里聊天似乎对其他同学不太友好。 当然郑清绝对不会承认其中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蒋玉此刻也在教室里正在辅导李萌的功课。随着教室里学生越来越少他总感觉一股莫名的压力在周围滋生中。 于是在他的示意下两人一同离开教室便走边聊。 走出教学楼看到远处实验楼的时候伊莲娜似乎想起什么小声惊叫了一下。 “呀对哦……星象监那里也许有记录。”吉普赛女巫立刻给郑清一个非常好的建议。 星象监是管理学校天文台的机构同时也与校工委一起负责气候方面的部分调整工作。位于学府实验楼的顶层同时还管理学府的几座天文塔。 鉴于星象在传统魔法上的特殊地位即便到了9002年的今天星象监仍旧需要每天关注夜空中的数千颗星星记录它们的轨迹与明暗程度为学校的占卜工作提供必要的数据支持。而这些基础数据学校里任何一个修习占卜课的学生都可以申请调阅。 郑清对这个回答早有腹稿。 他耸耸肩脸上适时露出一丝迷茫:“星象监那边没有记录……也许就像我之前说的是错觉。总之眼睛变红肯定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萧笑也说了他还记得昨晚例会结束的时候我眼睛的颜色还很正常。” “你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姚教授就像之前那样做。”伊莲娜仍旧有些不放心。 “安啦安啦这种事情我有经验不是什么大毛病。”郑清伸开胳膊抻了一个懒腰歪着脑袋看向女巫笑道:“就像博士说的那样‘血族容易阳光过敏狼人对银元素反应很大死灵与生气相生相克你眼睛变红或许与这些情况差不多’。” 男巫捏着嗓子学着萧笑讲话的音调还扶了扶眼镜活灵活现顿时将伊莲娜逗乐了。 “萧大博士呢?”她探着脖子左右张望了一番然后扬起眉毛:“难怪你敢这么调侃。今天怎么没看见他跟你在一起呢?平时你俩可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啊。” 郑清立刻伸出一根指头堵在了女巫的嘴唇上同时做了一个‘嘘’的口型。 伊莲娜的脸上登时浮现一层红晕。 郑清也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稍显孟浪。 几位结伴路过的女巫注意到了年轻男女巫师之间的小动作轻笑着嘻哈着小跑着从两人身边跑过。有一位圆脸的女巫还回过头好奇的看了他们一眼。 这一次郑清也感到脸颊有些发烫。 他干咳一下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指然后语速飞快的说道:“萧笑现在应该在图书馆吧……记得这两天千万不要跟博士聊有关‘公正’‘报道’之类的话题。” 看到女巫困惑的表情郑清吁了口气将昨晚例会开始前的事情原原本本跟女巫说了一遍。从普利策女士的报道然后是几位同伴的讨论最后到萧笑的那番‘公正语言论’。 对于萧笑所说的有关‘公正语言’的论调郑清始终保持怀疑的态度。 一方面他觉得萧笑说的很有道理语言确实先天就带了某种偏见的色彩;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使用机器语言来代替能够传递感情色彩的语言非常不妥。 某种程度上他觉得机器语言是自然语言的倒退。就像三维彩色世界退化成了二维的黑白图片一样。客观了吗?是的。但同时在这个过程中丢失的信息可能会更多。 与之相似的最近在第一大学两大学生社团之间的乌烟瘴气也让年轻的公费生有些摸不着头脑。 平心而论他认为不论九有学院还是阿尔法学院的办学理念都各有特色也各有缺点。 平等是好的自由也是好的;公正是好的正义也是好的。 这些词汇没有一个扎人眼睛。但仅仅将办学的理念桎梏在这些字眼里是远远不够的。就像萧笑提出的‘公正语言’一样机械化了一定地步就是对原本概念的背叛。 说到底人类是感性生物而不是纯粹的理性生命。 人与人之间相处应该多一点关怀、多一点体量、多一点怜悯、多一点爱。正所谓法律之外是道德道德之外是爱。 如果事事都按条例、按规则、按预设程序来处理所有的新闻都完全中立与客观那么人与机器就没有区别了。科幻片中经常看到人类未来被机器所统治这并不是臆想。 要知道机器人三个字并不仅仅指机器还指人。 当然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郑清并没有对萧笑提及——他相信只要自己稍稍开个扣子恐怕接下来一个星期都要忍受某位大博士的唠唠叨叨。 与之相似此刻跟伊莲娜聊天的时候郑清也只是简单描述了宥罪猎队昨天晚上讨论的一些内容——事实上这个话题在进行到一半的是郑清就后悔了。 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不会聊天。 就像猎月猎舞会上他第一次与伊莲娜跳舞的时候竟然谈起了哲学。今天这场聊天有异曲同工之殇。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十九章 无题 二月的临钟湖畔已经多了丝丝绿意。 就像朱自清的‘春’里描述的那样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 湖面的结冰都消融了消失了大半个冬季的火红色大鸟与水牛们开始重新成群结队出现在湖岸两侧。正午时分刚刚下课的年轻男女巫师们路过湖岸总会顺手丢下一些碎面包、麦片、或者豆干给湖里消瘦的客人们增添一点营养。 开学与开春类似都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一股勃勃生机。 郑清陪着伊莲娜走在这片充满生气的土地上从里到外都充满了激情——这也是他在聊天时不知不觉跑偏的最主要因素。 好在年轻的公费生及时醒悟了自己的谬误将话题转回女巫身上。 “不要总说我你呢?”郑清的目光扫过伊莲娜怀里抱着的几本大部头工具书好奇道:“还在研究那些古代符箓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只需要给我在双唐记买两个会杂耍的糖人儿就行蔗糖或者麦芽糖不限我不挑剔的。” 听到男巫的自荐吉普赛女巫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能更便宜了”郑清装出一副苦恼的表情强调道:“能掌握全部基础符箓的巫师在第一大学的学生中也是很少见的。” “是独一无二的。”女巫微笑着纠正道:“据我所知所有学生中只有你一个人掌握了全部的基础符箓。” 这个夸奖很真诚毫不做作令郑清听的心花怒放。 初春的阳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落在女巫的发梢与肩膀给她白皙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漂亮的釉色。配合着她此刻露出的笑容让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呆了呆。 察觉到郑清直愣愣的目光伊莲娜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微微侧过脸假装在观赏湖中那些伸着脖子讨食的红色大鸟。 酒红色的大波浪长发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在半空中轻快的旋转了半圈。发梢擦过郑清的脸颊却让他的心底痒痒了起来。 就这样气氛在纠结中沉默于无声无息间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过湖畔、走过图书馆前的小广场、穿过林间小路来到后苑的分岔路口。 向左是男生宿舍向右是女生宿舍。 伊莲娜终于想起来回答郑清之前的问题了。 “有阵子没研究它们了暂时不需要帮忙……而且最近在帮一位学姐处理私事这些工作可能会暂停一段时间。” 说着伊莲娜拍了拍怀里的工具书委婉的拒绝了男巫的申请但却又给了他一点甜头:“不过糖人倒是没有问题……前两天我刚刚在双唐记买了一点下午符箓课就给你带来。” 说罢未等郑清回答便挥挥手轻盈的离开了。 长发飘逸带走了男巫的许多思绪。 徒留下一个空壳站在原地呆滞良久。 …… …… 吉普赛女巫并没有食言。 周一下午的符箓课开始之前她便带着一小盒糖人送到了郑清的课桌上。引得周围男女巫师们一片哄乱。 她送的糖人是装在一个罩着玻璃盖子的橡木盒子中。 盒子有些重漆面光亮却没有抹去原木材料上的山行纹路;木盒的侧面清晰的烙印着‘双唐记’的标记;透过上层的玻璃盖子可以清晰看到盒子里面的糖人儿们。 与双唐记的一贯风格吻合盒子里的糖人并不是整齐码放在架子上而是用一些精巧的小魔法构建了一个有趣的场景。 伊莲娜送的这份礼物中盒子里的糖人儿们就在踢足球。 绿苔铺就的草坪牙签搭建的球门绿豆大小的足球应该是芝麻糖裹出来的白色的球面间隐约透露出几分油亮。 盒子里由麦芽糖与蔗糖组成的两支球队不知疲倦的在绿茵场上往来奔波追逐着那颗小足球;嵌在盒子边缘一圈的小喇叭花声嘶力竭的喊叫着给场上的队员们加油鼓劲儿。 郑清记得他在双唐记的橱窗里见过这个礼盒标价不菲要以金豆子来记。只不过伊莲娜送给他的这个礼盒应该属于精简版本因为球场两侧看台上的座位里并没有坐着糖人观众而且绿茵场下也没有挥舞胳膊的教练、坐席候补的球员以及跳舞的啦啦队。 但不管怎样这份礼物都让年轻的公费生大喜过望。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星期郑清在宿舍的时候一有时间就端起那个橡木礼盒兴致勃勃的观看里面的足球比赛——虽然他对足球规则只是一知半解但这却丝毫不影响他判断哪一边儿进球数量最高。 按照他的计划被吃掉的糖人总要优先从输球的一方开始。 如果有哪支球队的某位球员因为魔力不济开始在绿茵场上跌跌撞撞跑不利索那么为了其他球员的安全为了整个礼盒的完整郑清也只能违背自己的意愿破例先吃掉它了。 由于他设定的这些复杂的‘吃糖人规则’以至于直到周六的时候球场上还有七八个糖人在绿苔上往来奔波没有被吃掉。 这天中午第n次观赏了足球比赛之后郑清叹口气恋恋不舍的托着橡木盒递到萧笑面前。 “帮我看一会儿。”他叮嘱道:“里面还有七个糖人……它们被团团盯了很长时间了一定要小心不要被团团偷袭成功。” 扒在辛胖子肩头的肥猫暴躁的喵了一声似乎在鄙夷年轻男巫的小气。 “吓我一跳”萧笑扶了扶眼镜接过那个礼盒轻嘘一口气:“我还说你怎么突然抽风把你宝贝了这么长时间的东西送给我。” “不是送只是暂时帮忙保管一下。”郑清强调道。 萧笑点点头顺口问道:“是去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吧……记得带笔记本多抄点有用的东西给我带回来。” “还有记得问一下蒙特利亚教授招不招专业基础扎实的实习生!”辛胖子热切的看着郑清补充道:“清哥儿我可全指望你了!” “晓得了晓得了!”郑清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灰布袋冲室友们挥挥手拉开宿舍们消失在灰色的走廊之后。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章 教授的实验室 第一大学拥有四所学院同时也拥有四所研究院。 这八所院校坐落在布吉岛的各个角落位置隐秘且互为犄角构筑起一座庞大的守护法阵。而将它们勾连起来的则是一条条形态不一样式各异的长廊。 只不过第一大学的学生们前往其他学院或研究院大部分时候都不会选择走这些长廊。不仅仅因为它们曲折且漫长还因为经常有猎队在这些长廊中拉练稍有不慎原本只是普通路过的行人就会卷入是非之中。 除了学校举办诸如猎赛之类的活动需要承受大规模客流的通道时会全面启用这些长廊之外平日里很少有人使用它们。 更重要的是学生们往来不同院校之间还有其他渠道。 比如隐匿在学校各个角落的无名通道或者位于第一大厅的那些‘大门’。 第一大厅是郑清进入学校后接触到的第一处正式建筑大厅内的壁画、游弋在半空中的星灯、高大的立柱等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这些都不是第一大厅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第一大厅里最重要的部分是环绕整座大厅一楼的九个大门分别通向学校的四所学院与四座研究院以及通向校外的第一大门。这些大门是沟通不同学院或者研究院的捷径。 当然使用这些大门也需要一定的手续。 比如学校审批通过记录在岸的课程表、校工委或学生会发放的临时通行证、以及教授们的批条等等。 郑清拿在手里的那张蒙特利亚教授给他的纸条恰好符合这一要求。 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与苏施君的二维进化实验室一样都隶属于应用魔法研究院。郑清之前倒是通过环府长廊去过这座研究院但手持批条走第一大厅的便捷通道还是第一次。 应用魔法研究院大门后的情形与九有学院完全不同。 九有学院的大门直接依附于学府的侧门通过大门之后便是学府前院的照壁。而应用魔法研究院的大门之后则是一条洁白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长廊。 沿长廊两侧有着许多材质不同形态各异的小门通向研究院的不同实验室或者研究所。郑清抓着蒙特利亚教授给他的条子走在这条长廊里看着那些小门上硕大的门锁心头蓦然有了几分明悟——倘若没有对应的权限肯定无法进入那些小门。 一路经过各种各样的应用魔法实验室名称令人眼花缭乱。 比如研究魔法对农业促进作用的‘德鲁伊特实验室’;研究传统魔法的‘经典元素分析实验室’;研究异位面沟通的‘等价召唤实验室’;研究符箓与咒语相统一的‘符咒方程构建实验室’;研究维度世界观下精神世界的‘图腾与精神场论实验室’等等。 原本郑清还打算找找苏施君的‘二维进化实验室’但寻觅良久直到他找到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的时候仍旧未见到踪影最终只得放弃。 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小门是青铜制的门上镌刻了许多神秘花纹与图案。 门扉之上挂着一块黄铜牌上书‘蒙特利亚实验室’与其他实验室的名字大相径庭很有个性。不过实验室名称下还有一排小字写着‘血脉研究与高阶魔文分析’向来访者说明了这间实验室主要研究的范畴。 门口没有门卫。 门上也没有悬挂门神或者桃符只有一个疑似牛头的兽首咬着的铜环。 郑清有些紧张的抓起那个铜环用力敲了敲。 半晌铜牛才费力的睁开眼瞥了年轻巫师一眼意思很明显——什么事? 郑清犹豫要不要给这个铜牛脑袋鞠个躬再说话。 但很快他就想起一句《官场现形记》里的老话‘礼多人不怪’抱起拳向牛头唱了个肥喏:“见过前辈。蒙特利亚教授让我下午一点钟来实验室找他烦请通报一下辛苦了!” 牛头眨了眨眼睛张开大嘴。 一条泛着青色的舌头从门环后探了出来伸到郑清面前。 郑清立刻将蒙特利亚教授给他的纸条放到了上面那条青色舌头轻轻一卷便将纸条卷回嘴里。但听它咯吱咯吱嚼了几口年轻公费生正担心牛头把纸条嚼坏青铜小门便‘嘎吱’一声轻响缓缓向外开启。 郑清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腰间的灰布袋有些紧张的走进了这扇青铜门。 与他预想中的情形相似。 门后是一座面积很大的实验室。数十个披着黑色长袍的身影埋首在一条条宽大的试验台前借助着各种精巧的炼金工具认真的做着眼前的实验。 几乎没人在意青铜门开关以及悄悄溜进实验室的某位年轻巫师。 一个略显瘦削的灰发中年人怀里抱着厚重的笔记本右手则抓着一柄赭黄色的粗大毛笔穿梭于一座座试验台前不时附身查看那些黑袍巫师们的工作间或挥毫泼墨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郑清呆呆的站在青铜门后。 没有人搭理他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打断蒙特利亚教授的工作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灰发中年人也就是蒙特利亚教授在实验室查看一圈之后恰好来到青铜门的位置低头看向郑清。 郑清努力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这位久违且久仰大名的教授。 与上一次见面相比蒙特利亚教授现在的面孔显得非常疲惫。灰色的头发虽然比以前短了一点却显得乱糟糟的反而没有以前整洁。深深的眼眶下挂着厚厚的眼袋暗黄色的皮肤在高耸的颧骨上绷的紧紧的看得出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唯有那双青灰色的眸子一如既往的犀利且深邃构成了整张面孔上最耀眼的部分。 郑清有些不安的避开他的眼神将视线落在了教授的颧骨处。上面褐色的暗斑明确的告诉每一个看见它的人这具身体长期缺乏有效的休息与爱护。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零一章 实验室的工作 “郑清?!” 蒙特利亚教授用他惯有的严厉眼神打量着面前的年轻男巫语气很肯定似乎又带着几分好奇。 “是的蒙特利亚教授。很高兴见到您。” 郑清双手抱在腹前略显拘谨的点点头同时展开蒙特利亚教授给他的回执纸条递了上去——刚刚通过青铜小门之后门上那颗充当门卫的牛头便将纸条重新吐了出来还给了年轻男巫。 蒙特利亚教授伸出手并没有去接那张字条而是探手抓住了公费生的手腕。 郑清胳膊抖了一下最终没有把手抽回来。 “苏议员说你想尽可能多的了解自己?”教授用两根手指捏住郑清的腕子像是在为他把脉但也像是抓住他不让他逃走。 “是的……”郑清连连点头还想多解释几句却被蒙特利亚教授打断了。 “这可不容易”教授摇了摇脑袋似乎并不看好郑清的想法:“这个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不止一个但‘认清自己’这四个字无疑是其中之一。很多人都想认清自己但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对于这种说法郑清毫无异议。 “我只是想检测一下身体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血脉”郑清小心翼翼的挑拣着字词既要让蒙特利亚教授明白自己的要求又不能激起他浓厚的兴趣——总而言之这是一场非常考验技巧的对话——年轻巫师补充道: “因为我好像对强烈的精神刺激有些敏感眼底经常出现血瘢但校医院检查过没有任何病灶……而且有的时候有些魔法生物好像对我的气息很感兴趣的样子……姚院长也知道这件事之前他就建议过我让我来找您咨询一下。” “哦老姚也这么说?”蒙特利亚教授眼神终于变了变:“真可惜看样子不能随便把你推到手术台上解剖掉了。” 郑清吓的脸色都白了。 旁边的试验台上传来几位黑袍巫师压抑的低笑声。 “笑什么笑!任务完成了吗?难道觉得996不过瘾想247的呆在实验室里?”蒙特利亚教授板着脸瞪了那几位助理一眼。 低笑声戛然而止郑清眼角的余光瞟过只见那些巫师们都已经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与麻利的动作仿佛刚刚那阵笑声是他出现了幻觉一样。 蒙特利亚教授没有继续教训他的助理们而是放下郑清的手腕转身向实验室深处走去。那里有一座异常宽大的试验台台子后面没有坐人看样子应该是教授自己的试验台。 郑清愣愣的站在教授身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所措。 “快跟上!” 旁边试验台后一张圆乎乎的脸抬起来努力做着口型向郑清比划——十几秒钟之前他是第一个低声笑出来的巫师。 郑清轻吁了一口气。 刚刚试验台后那些助理巫师们的轻笑声以及蒙特利亚教授那个有些蹩脚的冷笑话让他心底轻松了不少不至于跟教授握个手都发抖了。 他拎了拎自己的袍角小跑几步跟上了蒙特利亚教授的步伐。 “你学习魔文多久了?”教授一边走一边向郑清丢出一个问题。 “六七个月了。”郑清在心底计算了一下入学时间小声回答道。 “也就是说进学府之前没有任何魔文基础对吧。”蒙特利亚教授叹口气。 郑清小声答应着感觉有点丢人。 “学过符箓吗?”教授再次询问道。 “会!学过!”郑清立刻挺直腰板声音也响亮了许多:“全部一千两百九十六个基础符文我都能默写出来。” 教授终于停下了脚步。 与此同时两人也已经走到了那张大试验台前。 他转过头诧异的看了年轻巫师一眼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哦你就是老姚院里那个大一公费生拿过梅林勋章的那个对吧!”蒙特利亚教授恍然道:“我听小章说过这件事……嗯哼很好这就容易多了。” 小章应该就是教符箓学的章讲师。 郑清感觉自己脸色有点发黑——也就是说跟这位教授聊了大半天他都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啊! “坐!” 蒙特利亚教授从试验台后拖出一张有白色蒙皮的软垫圈椅然后捏着郑清的肩膀把他按坐了下去:“把脑袋仰起来睁开眼……看着头顶那盏大灯。” 郑清乖乖的抬起头睁大眼睛看向挂在天花板下的圆形吊灯。白色的灯罩里隐隐有一堆光点在飘来飘去不知是因为里面装满了灯火虫还是因为他的眼睛花了出现了幻觉。 蒙特利亚教授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全新的蚕皮手套、一架拥有多重镜片的眼镜以及一个小玻璃瓶。瓶子里装着几颗米粒大小的光点正飘飘悠悠的在里面晃荡。 教授架好眼镜戴上蚕皮手套然后用吸管从玻璃瓶中抽出一颗小光点点进郑清的眼睛里:“不要眨眼睛……眼底的红色瘢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小光点进入眼睛后并没有如同砂砾般硌着的感觉反而像眼珠泡了温泉似的暖暖的仿佛有一双双小手在帮他按摩眼珠子。 不知为何郑清脑海里浮现出杜泽姆博士抠出眼珠丢进水里清洗的画面。 “昨天下午吃饭还好好的……晚上眼睛就变红了。”郑清嘴唇微动低声回答道。 “昨天晚上?”教授拧起眉毛喃喃道:“昨天晚上受刺激……是被撒托古亚的大眼珠子给吓到了吗?” 郑清愣了一下忽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您也看到了对吧?!”他睁大眼睛直直的瞪着上方戴口罩的教授声音有些激动:“我就说昨天晚上……” “不要乱动小心眼睛被戳瞎!”他严厉的警告着制止了年轻巫师的激动。 郑清被吓得手脚僵直眼睛瞪到最大一动也不敢动。 蒙特利亚教授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仔细观察起郑清眼珠的状态来一边观察一边时不时指示旁边的羽毛笔记录他报出的一串串数字与名词。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零二章 实验室助理 “说起来有件事我比较好奇……你跟苏议员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给你写推荐信?”教授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显得非常清晰。 正仰着头睁大眼睛接受蒙特利亚教授检查的公费生听到这个问题后顿感无语。 郑清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眼睛现在已经睁到最大肯定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看样子只要还是人类八卦的心理在什么地方都不会缺失。即便看上去一贯很严厉的蒙特利亚教授也不能免俗。 “唔我养了一只小狐狸苏议员很喜欢……所以顺便帮了个小忙。”郑清含糊着回答。 这个理由虽然听上去不那么令人信服却也合情合理。 毕竟苏施君出身青丘苏氏喜欢狐狸无可厚非;而写一封简单的推荐信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尤其被推荐人出身九有学院还是一位公费生获得过梅林勋章——从这个角度思考这封推荐信感觉更有种花花轿子人抬人的意味。 “起来吧。” 蒙特利亚教授检查完毕拍了拍郑清的肩膀示意他坐起身来。 等郑清坐直身子教授已经绕到试验台后方正将手上刚刚摘下来的蚕皮手套丢进桌旁的垃圾箱里。 “知道这座实验室的名字吗?”教授抬起眼皮问了一句。 郑清脑海里立刻回忆起青铜小门上方的那行小字急忙回答道:“知道是叫蒙特利亚实验室。” 教授脸色一黑闷哼一声:“那个名字是申请经费的时候才用的名字……正常情况下大部分人都管这里叫‘高阶魔文与血脉研究实验室’。” 说话的时候教授已经拿起刚刚的检查报告翻看起来。 一边翻看他一边说道:“按照你现在基础原本不适合呆在这间实验室……” 郑清有心纠正一下他只是来检查身体的并不是来做实验室助理。但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蒙特利亚教授仿佛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 “……我知道你是来做血脉检测的。但在我的实验室除非是上试验台的试验品否则没有可能获得免费的检查报告。” 说着他扬起手中那份材料指了指郑清身后那一大群忙忙碌碌的黑袍巫师说道:“你以为他们为什么来我的实验室?” 郑清顺势转身向后望去。 那一排排试验台后的身影都在忙碌着没人交头接耳也没人抬头偷窥这个方向。 “那封推荐信只是让你获得了进入这间实验室的钥匙。如果想要获得更多那么你应该做出相应的努力。” 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点点头:“没问题。” “很好”蒙特利亚教授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对公费生的态度表示赞赏但这份努力有些失败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更严厉了几分:“每周六下午一点至六点来实验室工作。可以调休但不允许旷工。一切顺利的话大概三个月左右你的检查报告就能出来了。” 郑清在心底暗自计算了一下现在是二月份三个月之后就是五月恰好在期末考试之前时间是允许的。另外在实验室打工既能增长见识与经验学到许多东西;而且听上去也没有那么难听反而挺唬人的。 毕竟入学刚半年就能进入正式的实验室与朋友聊天吹牛的时候可以说自己也是某某实验室的助理了——这种说辞总比上学期每周六受罚夜间巡逻要好听的多。 所以当蒙特利亚教授拿出短期契约郑清认真阅读一遍之后就立刻签字了。 签字完毕那份契约在一团白光中扭曲变形转眼就化作了一张两指宽一寸长短的胸卡。 卡片底色是白色上面一行是行楷小字‘蒙特利亚实验室’下方左侧是头衔‘实验室助理’后面紧跟着郑清的名字。 没有权限范围也没有入职时间更没有负责专业的名称。 郑清估摸着自己在这间实验室应该就是一个打杂性质的助理。 但接下来教授的工作安排让他对自己的推测产生了怀疑。 “虽然你的魔文水平不高但上次开会的时候我听爱玛教授提起过你在这个领域拥有不错的天赋。” “另外你的符箓学基础很扎实……这点非常好。我的实验室最近恰好缺少这方面的人才。” “魔文与符箓虽然隶属两个不同学科但本质上有着很深的羁绊。” “魔文是研究世界意识的而符箓是研究世界本源的……你可以把它们理解为真理之树上开出的双子花。” “既然你有很好的符箓基础又有不错的魔文天赋那么恰好我这里有一份合适的工作交给你完成。” 说话间教授已经带着郑清来到一座空着的实验台前。 这个实验台位于教授的主实验台左近附近并无其他实验台距离不远倒是有一扇高大的落地窗。隔着玻璃窗可以看到远处阴森森的沉默森林再无其他景致。 试验台上也没有类似其他试验台上那些复杂的仪器反而很凌乱的摆放着一些厚重的大部头书还有一些皱着的草稿纸。 郑清小心的瞄了一眼那些草稿上面似乎绘着一些符箓的结构还有一些魔文的痕迹。 “不需要那么小心这个试验台属于你。” 蒙特利亚教授屈起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子桌面立刻焕然一新草稿们整齐的摞在了一起那些大部头的书也颤巍巍的站起来努力排成整齐的队形。 郑清舔了舔嘴唇左右打量着。 “你先熟悉一下实验室里的相关要求与制度”蒙特利亚教授丝毫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很是随意的抽出一个小册子塞给郑清吩咐道: “你有一个小时来熟悉这个小册子一个小时后我会给你安排一个任务下午五点钟之前给我你的观点与想法。” 郑清有些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稿件抬头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是看着灰发教授转身而去的身影最终闭上嘴将唾沫咽到肚子里。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零三章 淤血的背后 蒙特利亚实验室的规章制度与其他实验室的一般规则大同小异。不外乎保持实验室安静、整洁听从教授指导遵守操作流程严禁抄袭、虚构实验结果不得将实验室的器材、试验材料带出等等。 总结起来与郑清以往进百草园时的规则差不多——第一听老师吩咐;第二不要乱动;第三听老师吩咐不要乱动。 唯一不那么严苛的是在目前这间实验室工作的时候身为助理的实验员们并不需要穿戴龙皮防护服也不需要带炼金护目镜或者蚕皮手套。 按照郑清的观察是因为这间实验室负责蒙特利亚实验室的理论研究工作并不需要实操因而在着装方面要求较低。 教授交给郑清的小册子他很快便通读了一遍。 但因为初来乍到他不方便四处溜达与同僚们交头接耳也不好意思乱翻面前试验台上那些资料与书刊。所以只能翻来覆去的看那本小册子几乎快要背下来了。 磨蹭到下午两点多教授终于又一次来到他的面前。 没有太多交流蒙特利亚教授直接安排他解析与抄录一份不知从什么地方拓下的符箓拓本。内容不多却很罕见拓本上符箓的组合与当前流行的结构大相径庭。 在解析之前郑清决定先抄录几遍。 就像老话说的那样‘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符箓也是这样。每一组高级符箓都是由诸多基础符箓组合而成只要仔细辨析很容易从符头、符胆、符脚、或者与之相关的敕令、科仪等细节找出基础符箓的关键信息。 而这些信息正是解析一组陌生符箓的关键之所在。 铺好黄皮纸、磨好丹朱墨平心静气小心翼翼全神贯注。 第一遍郑清很快便抄录完毕;第二遍他的速度稍稍变慢了一点。到了第三遍速度变的更慢了。只不过由于他的注意力全在笔尖之下所以丝毫不觉得视线中的笔画越来越慢只感觉自己的笔尖越来越稳。 但随着他的笔画越来越慢空气中似乎正在激荡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神秘波动。 实验室里的其他助理对此并无感觉。只有坐在不远处的蒙特利亚教授应该感应到了这种波动放下手中的实验报告站起身皱着眉头开始环顾四周。不过由于那股波动过于微妙教授一时间也寻觅不到源头。 作为一个致力于高阶魔文与血脉研究的实验室类似的异常魔法现象并不罕见。因而教授一时间并未注意到年轻公费生的身上。 就在郑清抄录的第四遍即将结束随着最后一笔翘尾勾勒完毕郑清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高兴一下就感到右眼一阵模糊继而一股剧烈的收缩般的抽搐在他的右眼眼眶中爆发开来。 他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板上剧烈的抽搐起来。 周围的助理们惊叫着四散开来。 蒙特利亚教授一个闪烁出现在年轻男巫身边一面大声吩咐自己的学生通知校医院的治疗师一面轻声吟诵安抚与治疗的咒语一股股绿色的气息如清泉般从虚空中涌出灌入郑清的右眼眼眶。 郑清感到一阵清凉顺着那股气息流淌开来击散了聚集在眼球内部纠结着的异常涌动也击散了那股抽搐般的痛苦。 蒙特利亚教授掰开郑清眼皮双眼中浮现出两道漩涡仔细观察着郑清右眼的每一点变动。同时轻挑手指几根细如牛毫的银针随着他手指的跳动没入郑清眼眶周围。 “原来如此。”教授喃喃着眉头皱的很紧。 郑清竭力转动情况良好的左眼打量着蒙特利亚教授的表情想从他面部细微的变化上读出点什么。很可惜他并不是微表情专业的学生而且在摄神取念方面也没有什么研究。所以任凭他的左眼瞪的干涩也没有看出任何内容。 不过蒙特利亚教授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很快便向年轻巫师解释开来。 “你右眼的状况很不好”他毫不讳言只不过声音很轻仿佛耳语一般恰好能让两个人听见:“如果我理解不错……这是因为你不小心动用了不属于你的某些力量遭到了反噬。眼球受到压迫出现大面积魔法裂纹。其外在表现就是球底的淤血。” “打个比方。” “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对于一间屋子来说最脆弱的部分恰好也正是装着玻璃的窗户。” “你的这间屋子里面关着一股巨大的魔力。正常情况下这股魔力与这间屋子能够保持微妙的平衡。但如果受到某些外力刺激那股魔力不再安静异动起来的话屋子就会承受不住压力。” “承受不住自然要宣泄。而最脆弱的玻璃窗就是宣泄的最佳出口。” 这番解释很形象也很容易理解。 但恰恰如此让郑清更困惑了。 “巨大的魔力?”郑清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皮:“你的意思我是一个九尾人柱力肚子里封印了一个拥有无限查克拉的红狐狸吗?” 蒙特利亚教授并没有听懂郑清的冷笑话。 “人柱力?查克拉?”他皱着眉否定道:“我不知道你从什么地方学到的这些名词。但这显然与我认知的事实不相符合。” 郑清干笑一声也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说俏皮话有点不合时宜。 “我的意思是说我并没有觉得身体内部封印着什么奇怪的力量呐”他试图将话题转回之前的路径:“而且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封印痕迹……吧。” 教授扬起眉毛。 “身体?”他的脑袋以微弱的幅度摆了摆:“不不不你应该留心我之前的例子……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以那股力量并不存在于你的身体内部而是以你的心灵为纽带存在的。” 好嘛这么一解释情况似乎更复杂了一点。 原本郑清还可以理解的部分变得玄之又玄——讲真他一贯很讨厌这种缺乏实证内容却又很难证伪的部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零四章 关于脑子的吐槽 得益于蒙特利亚教授的紧急要求校医院的治疗师很快便赶到了实验室为郑清做进一步诊疗。赶来的治疗师郑清也熟悉正是之前多次为他做过身体检查的那位长脸马医师。 也因此在看到郑清第一眼的时候马医师那张原本就很长的脸拉的更长了。 “您在通知我们的时候应该告知一下病人的基本身份。”马医师熟络的向蒙特利亚教授抱怨道:“如果知道是郑小子的问题我起码会换一件干净点的袍子再来……或许在换新袍子之前还会先喝一杯热咖啡提提神。” 马医师身上的白袍还残留着一点污渍看上去他应该是刚刚从手术室出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紧急赶了过来。 不过虽然他嘴边的话很不负责任但他手边的工作却丝毫没有打折扣依旧按照严格的检查程序为郑清做了全面的检查。 听着治疗师的抱怨蒙特利亚教授稍稍扬起眉毛。 “你以前帮他检查过?”他袖手站在一旁观察马医师与郑清之间熟练的互动语气显得有点好奇。 “多新鲜!”马医师拉长语调哼了一声:“从上学期进校到现在这小子差不多每个月都要去校医院住一阵子每个星期都要带着某位教授的条子让我给他做全身检查……而且十有八九不是头疼就是眼睛红了。讲真就算在星空学院大部分学生也没有这么频繁的入院记录。” 郑清听着马医师的话稍稍有点不好意思。 “住院就四五次吧好像没有每个月都去。”他小声辩解着只不过底气不那么充足。 马医师斜了年轻公费生一眼立刻让他闭上了嘴巴。 “这就是我之前警告你的意思。”蒙特利亚教授低头看着郑清说道:“脆弱的玻璃非常容易破碎我们——包括马医师在内——能做的非常有限不外乎在碎玻璃上涂点胶水延长它的寿命。真正解决问题的还是你自己。” 马医师听到教授这段没头没尾的话迷惑的看了两人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手边工作丝毫没有停顿处理的井井有条。 很快身体检查便结束了。 不出意料郑清的身体非常健康除了眼底那一点淤血与轻微的精神萎靡之外没有任何异常——即便是那点淤血在蒙特利亚教授出手之后也飞快消散开来。 “很好”在给郑清眼睛里点了一些碧绿的眼药水之后治疗师先生开始收拾工具:“一会儿给你开一包咖啡提提神……当然如果能老老实实睡一觉效果会更好。” 马医师的眼药水与蒙特利亚教授之前灌进郑清眼睛里的那股绿光效果截然不同。如果说之前教授是在给郑清的眼睛做温水spa那么马医师就是给郑清的眼睛冲了一个凉水澡。 仿佛喝了一大口加冰的青蜂儿令人感到刺激与清醒。 “知道了。”郑清含糊的答应着用力眨了眨眼睛大股眼泪随之喷涌而出飞快的模糊了他的视线。 “下次还是眼睛这块问题的话第一时间不要联系校医院了。” 已经给郑清检查过很多次的马医师在收拾完工具之后站起身语重心长的告诫道:“如果你真的觉得身体有毛病可以去找巫师联盟的治疗院或者让老姚安排你去其他什么地方看看……你找我的话我只能给你开几块巧克力或者薄荷糖……顶多给你滴一点眼药水。” 郑清愁眉苦脸的看着他视线仍旧有些模糊不清。 马医师的话虽然听上去不太负责任却非常可观与中肯。纵观他在校医院的数次身体检查几乎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答案。 只不过与马医师的话相比蒙特利亚教授的警告更令年轻公费生忧心。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眼底最初出现淤血就是在右眼。后来慢慢蔓延到两只眼睛都有。然后到了今天又是右眼出问题。 仅凭他粗陋的常识也能判断他右眼的问题可能更严重一些。而这也是他来这间实验室的最终目的之一。 至于蒙特利亚教授提及的‘心灵之内的力量’因为过于玄乎郑清暂时也没心思理会。至多去图书馆翻翻课本或者抽空找老姚唠唠嗑。有了冬狩时候吴先生带着他翻转时空的那次经历郑清觉得他现在对什么异常情况都可以安之若素了。 马医师来时风风火火去时干脆利落。 很快郑清便重新坐回试验台后面了。这时他才想起一直攥在手中的那份抄录的符箓拓本低头一看已经被他攥出许多印痕。 “抄完了?”教授也注意到他手上的材料。 郑清悄悄抹了抹本子上面的褶皱干笑着递给蒙特利亚教授。 教授微微皱了皱眉接过郑清的‘作业’仔细的检查起来。 很快他的眉头就舒展开来。 “非常好”蒙特利亚教授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不那么严厉的表情语气也温和了许多。但随即他的眉头又皱起来了:“……所以更糟糕了。” 郑清惊异的站起身探着头想看看自己哪里抄错了。 “不不是它的原因。”教授收起郑清的作业摇摇头:“这些符箓你复制的非常完美几乎没有任何错误。但这也是问题所在。” “在你现在的水平下没有任何一个巫师可以达成这样的成就。” “这意味着你在动用不属于你自己的力量……而这也是你头疾或者眼底淤血出现的缘由。如果我是你的话会尽力克制自己使用这种力量。” 对于这种说辞郑清不能苟同。 “那些基础符箓我练习很多年了都牢牢记在脑子里的怎么会不属于我呢?”他低声辩解了一句。 蒙特利亚教授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这就是魔法最令人着迷的地方之一了。没有长脑子的东西会有真正的思维;看上去似乎长了脑子的东西往往没什么脑子;而你自己的脑子里常常藏着许多不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零五章 第二个周末 蒙特利亚实验室的经历对于郑清而言虽略有波折但相较于校猎赛、冬狩等的经历也不甚出奇。 唯一令郑清苦恼之处在于这个学期每周六下午都要去实验室打杂了——他原本以为拿着苏施君的介绍信找到蒙特利亚教授之后就可以立刻做全面的血脉检查与治疗。一如去医院看病的时候抢到了一个专家号。 不幸的是蒙特利亚教授似乎并不打算给郑清开这个后门让他与实验室的其他助理们一道用工作换取血脉检查的机会。 郑清私下里也恶意揣测可能蒙特利亚教授能力不济一时半会解决不了自己身上的问题故而选择这种堂堂正正的拖延手段。 只不过这种猜测他也只敢跟舍友们小声唠唠决计不会在实验室里说出口的。 周六下午在蒙特利亚实验室打工;周六晚上写作业;周日上午给流浪吧画符;中午去步行街的小店‘d&k’视察一番勉励了一下辛苦工作的‘猫三鼠四狐五’;下午与伊莲娜约会喝了一个下午茶。 第二学期的第二个周末就在这样琐碎的忙忙碌碌中结束了。 以至于到了周日晚上班级例会前郑清才蓦然想起自己这周的札记还没写只得在一片纷纷乱乱的嘈杂声中绞尽脑汁埋头苦干。 但有的时候你越想寻觅个清净越是容易被烦恼找上门来。 这边郑清苦思冥想在笔记本上罗列流水账;那边教室里不知何时开始传出一阵阵喧哗与吵闹搅得人不得安生。 郑清恼火的丢下羽毛笔抬起头打算抗议一番。这时才讶然发觉同学们不知何时已经统统聚拢到教室前排将唐顿与蒋玉围在中间。包括萧笑、辛胖子等人也在其间。 唐顿手中高高举着一张白纸似乎正在向旁边的人分说什么。蒋玉则侧身站在他身旁正怔怔的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是察觉到角落里的目光女巫倏然回头看向郑清恰好对上年轻公费生茫然的面孔。 她愣了一下莞儿一笑抬起手冲郑清招了招。 郑清感觉自己耳朵有点发烫下意识的看向教室的另一个角落随即他反应过来伊莲娜今天晚上有吉普赛女巫团的聚会并没有来参加例会。 反应过来后他的心底愈发羞愧面上却硬撑着淡定冲蒋玉点点头走向教室前排的人群。只不过他并没有凑到女巫堆里去找蒋玉而是寻到了自己的同伴。 “你们在干嘛?”他伸出指头戳了戳辛胖子的厚腰。 指头没入寸许却丝毫没有阻碍感令郑清叹为观止。 胖子似有所觉回过头看见年轻公费生讶然道:“你的周记写完了?” “不写完就不能歇一歇了吗?”郑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难道非要等你们一个个都溜走把我一个人丢在教室里我还要专心致志的写那玩意儿吗?” “这倒不至于。”张季信也站在一旁闻言回头看向郑清解释道:“班长是在给我们宣导春游的事情……大家琢磨着也不算什么要紧事又看你写的认真就没特意打搅你。” “春游?”郑清听了来了几分兴趣:“去哪里?是沉默森林还是布吉岛外面?” “这不是正在讨论嘛。”辛胖子费力的抱着胳膊皱起眉煞有介事的分析着:“我觉得去岛外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守护大阵不是那么容易开启的;沉默森林最近不安分可能性也稍微低一点……倒是学校那些不常用的猎场可能会成为我们的目的地。” “猎场没可能没可能。”张季信立刻摆手否定了胖子的猜测:“下午我还跟着我哥跑猎队训练呢他说因为血友会与神圣意志的冲突学校里所有的猎队都卯足了劲儿特训想要在今年的校猎赛上出出风头所有空着的猎场都被预定了。” 听到这里郑清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俩的闲扯惊讶道:“校猎赛?不是十月份才开始吗?今年提前了?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就是十月份呐”张季信撇撇嘴语重心长的对郑清说道:“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哪一支出彩的猎队不是经过成年累月的艰苦训练才成功的?要我说我们猎队也应该开始准备下半年的校猎赛了……按照我们现在的积分暑假的时候宥罪就可以申请成为学校正式注册的猎队了。” 一想到申请正式猎队时的复杂手续与磨人的流程郑清顿感头疼忙顾左右而言他将话题扯回春游上面去。 “春游去多久?是必须去吗?”他苦恼的揉了揉头顶的呆毛将它摆弄出十八般姿势有气无力的哼唧着:“我周六要去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工作……平时还有流浪吧与d&k的杂务还要写作业……而且我眼睛也不太好。总感觉时间不够用呢。” 辛胖子与张季信不约而同的虚着眼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这让年轻男巫大感尴尬。 “借口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时间也是一样。”萧笑略显淡薄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你只需要少喝几次变形药水不去跟那些猫咪玩耍就能把写作业还有画符的时间都挤出来。我们还年轻没道理时间不够用。” “另外踏青春游是属于我们九有学院一年级学生一年一度的社交盛宴与实践课的随堂学分挂钩。如果你不要那些学分大可以不去。” 如果说前面那番大道理听着让人提不起兴趣那么后面的这个理由就戳到了郑清的死穴。 鉴于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差强人意这个学期郑清绝对不敢在课堂偷奸耍滑了。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参加这一次的踏青了。 “唐顿有说春游什么时候进行吗?我也好提前做个准备。”他强打起精神问道。 “禁魔节那天。”萧笑简短的回答道。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零六章 趋势占卜法 禁魔节是巫师们的传统节日一般在冬至后一百天清明前一周举行。按照这个标准今年的禁魔节是在三月二十八日距离现在还有三个星期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时间还很充裕郑清有足够的时间来为这场踏青做心理准备。 与之相比渐渐步入正轨的日常学习给他的压力更大一些。 也许学校觉得同学们已经度过了大一第一学期的适应阶段也许是因为再过不到半年就要进行的升级考试还有可能是学生社团之间的矛盾让教授们觉得大家时间过于充沛。 总之第二学期刚刚开始两个星期郑清就感到了巨大的学习压力。 一方面是学习内容的变得更加艰深比如魔咒学、魔文学等科目开始脱离实际的咒语等内容讲授一些非常理论的东西。对于大部分人包括郑清来说这类课程比催眠咒还可怕。更可怕的是上课的时候稍稍一走神教授后面讲述的内容就完全听不懂了。 另一方面课外的任务也变得更加繁重了。开学不到一个月同学们已经收到了三篇论文、四篇实验报告、九份试卷以及若干课后习题——最令郑清后悔的是他选修的鱼人通用语开学第二周就布置了一篇鱼人语的课文要求全篇背诵以至于他在宿舍种喇叭花听录音学习的时候被暴躁的团团挠了好多次。 简直是魔鬼。 当然与其他同学相比郑清还算幸运的因为他在符箓学方面的造诣深厚张讲师已经没有更多东西可以教给他了所以郑清可以将这门课的许多精力转移到其他方面。 比如占卜学。 就像姚教授之前梳理魔法本质时提到的那样广义上占卜学是对维度的线性解析;狭义上占卜学是对特定维度‘时间线’的分析。 大学一年级郑清等人能够接触到的都是狭义占卜学以及与之相关的实践方法。诸如烟雾占卜术、塔罗牌解析、星象占卜以及他们下学期正式开讲的‘趋势占卜法’等等。 “道理我都懂……但是为什么要带周记?”郑清坐在座位上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对于易教授的要求大惑不解:“讲道理我们上的是占卜课而不是开班级例会吧!” “这是易教授要求的。”唐顿抱着记事板站在公费生身边探着头看向郑清手中的笔记本:“所以说你带了周记本对吧。” 时间已经到了三月三日这是第二学期开学第三周的星期二。 与上学期相同周二上午是一节占卜课上课地点仍旧位于教学楼东附1001教室。 早上八点一刻钟距离上课还有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只不过大家并没有熙熙攘攘着交头接耳而是纷纷收声埋头或者写作业或者在补觉。这让门后面的简笔画小人异常失望。 它一直指望这些上课的学生给它带些乐子。 作为天文08-1班的班长唐顿向来是教授与同学们之间的纽带。教授有什么命令需要传达给学生学生有什么需要反馈给教授大都通过唐大班长居中练习。 就像今天这堂占卜课易教授在上课之前要求所有学生将他们的‘周记本’带到课堂上所以在上课前唐顿逐人确认确保大家都把本子带了过来。 所谓‘周记本’就是入学第一天姚教授要求所有人每周都写的札记内容涉及日常生活、心情、感想等等。最初一段时间老姚还曾要求部分学生上讲台朗读他们的周记。 这一要求一直持续到现在每个例会都会检查——就在上周末因为忘了写郑清还在例会之前疯狂补写了一篇。 看到唐顿伸过来的脑袋郑清扬起手中的笔记本嘟囔道:“带倒是带了……但你还没跟我说要这东西干嘛。” “据说跟今天要学的新占卜术有关”唐顿抓着羽毛笔在记事板上打了个对勾然后转身向下一位同学走去临走前他提醒道:“关于这点你可以问问博士呐?他应该知道吧。” 郑清闻言歪着脑袋瞅了萧笑一眼。 萧笑翻了个白眼哼道:“不清楚懒得说别问我……你就不能做个课前预习吗?” 郑清胡乱的翻了翻手边的《基础易学·大学一年级(下册)》看到上面那些复杂拗口是术语、大篇的文字解释以及令人眼花缭乱的图表立刻重新将课本合住。 “唔不急不急……总之教授马上就会告诉我们的。”他用一种严肃的口吻解释着自己的行为。 萧笑非常努力才忍住没把手中的笔记本糊到郑清脸上。 郑清这一次的预测非常准确——也许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够精准预测的事情——上课后易教授很容易就提到了周记的作用: “就像我在最初给你们上占卜课时提到的那样任何一种占卜都需要占用海量的信息资源作为燃料。而今天你们即将学到的‘趋势占卜学’所占用的资源就来自于这些周记。” 教授走下讲台站在李萌桌旁顺手拿起小女巫那本粉红色的周记全然不顾李萌发白的面孔只顾按自己的节奏上课: “什么是趋势?” “趋势就是事务发展的方向。只不过这个方向不够明朗还很模糊具有易变性、不确定性……听起来是不是很耳熟?” “非常正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占卜学其实就属于研究‘精确趋势’的学科!” “以往我们学习的占卜术多倾向于精确占卜多倾向于为其他人占卜或者为某些事情占卜。但趋势占卜法不同。” “趋势占卜法主要适用于巫师对自身前程的占卜而且这种占卜属于模糊占卜巫师只能从这种占卜法中获得大致运程很难精确到某件事、某个人身上。” “翻开课本第二章第一节。” “学习趋势占卜法我们先学习基于这种占卜法的图表制作方法。虽然书里面的描述看上去很复杂但是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这是你们在四年大学生涯里所有人都能学会而且都能掌握的最简单的占卜方法。” “它对你们天赋的要求最低。” “唯一需要的就是一点点耐心以及你们身为巫师的直觉。”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零七章 罫gua图 黑板上易教授用红色的粉笔画了一个看上去很像蜡烛的图案。中间是一个标准的矩形上下各延伸出一条细线长短看上去很随意。 然后教授握着他那根细长的竹鞭敲了敲黑板。 “这个图案是罫图的基本组成元素罫线图。” “最上面这点”教授的竹鞭指着蜡烛图上影线的顶点敲了敲:“指的是一天中发生的最好的事情;最下面这个点指的是一天中发生的最坏的事情。” 随着教鞭的指点两个云朵状的解释图案出现在了上下影线旁边标注了它们各自的含义。继而教鞭挪了挪移到矩形的下沿: “下面这条线是你起床的时间同时也是你睁眼后整体状态的一个‘睁眼线’。” “相应的上面这条线则是你躺在床上闭眼入睡时候的‘闭眼线’。” “睁眼线、闭眼线、最好的事情、最糟糕的事情这四个维度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独立的罫线图。” “现在黑板上这个罫线图是红色的意思是你早上睁开眼之后可能遇到了一点糟心的事情但从那个糟心点开始运势大涨直到出现一天中最棒的一件事然后缓缓平复下来让你能够平静的入睡。” “很少有人从早上睁眼后就一直顺风顺水一整天都顺顺利利好事不断直到晚上睡觉都不受任何影响直接入睡……但是很少不代表没有……这种情况下代表‘最好事情’与‘最坏事情’的两个极点被‘睁眼线’与‘闭眼线’所覆盖占卜师们称之为‘光头光脚阳线’的罫线图。” “阳线就是红色的罫线意味着一整天的运气都不错。” “有阳线自然就会有阴线。” “阴线与阳线不同我们用绿色来表示。” 说着易教授的竹鞭在黑板上重重敲了一下原本红色罫线图的‘闭眼线’仿佛坐了电梯一样一路下滑直到越过‘睁眼线’后又滑了一阵子才缓缓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之前红色的罫线也慢慢由红色变成橙色、变成黄色、最终固定成为绿色。 教授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倘若你起床睁开眼之后不久就遇到一点点好事情继而一整天糟心的事情不断发生直到晚上运势才稍稍变好一点点那么你这一天得到的罫线图就是这样的。” “类似‘光头光脚阳线’罫线图里也有‘光头光脚阴线’……这条大阴线意味着你这一整天从睁开眼到晚上闭眼就没遇到一点好事情说不定晚上睡觉都会失眠。” 听到教授的这番解释堂下一片心有戚戚的叹息声仿佛大家都有过这种糟糕经历似的。郑清来不及跟着其他人一起叹息他一手抱在胸前另一手捏着下巴正若有所思的看着黑板上那根巨大的绿色罫线总觉得上面的图案似曾相识。 易教授又一次恶狠狠的敲了敲手中的鞭子澄静了刚刚漾起波澜的教室。 “类似的!”他稍稍提高声音黑板上的罫线图瞬间消失然后一连串加粗加重的白色粉笔字出现在了黑板上: “类似的!根据每天运势的不同走势罫线图会有不同的含义!” “比如整天几乎都在睡觉睁眼线与闭眼线极其接近;同时‘最好的事情’比睡觉强不了太多的时候会出现一个红色的十字状罫线图我们称之为‘小阳星’。” “诸如此类还有‘小阴星’‘上吊阳线’‘下影阳线’‘大阳线’‘穿头破脚阳线’‘光脚阳线’等等不一而足…………你们在等什么?为什么不把这些概念抄下来?!!” 随着易教授略显恼火的声音原本眼巴巴瞅着黑板的学生们几乎同时低下了脑袋非一刻教室里又几乎同时响起一片沙沙的声音仿佛饿极了的春蚕在啃食桑叶似的。 对于这样的背景音易教授显然非常享受所以说话时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 “现实中我们的生活是由一分一秒的时间与经历组成的;而将这个过程数据化就变成了罫线图。” “我们对生活总有这样或那样的期望这些期望总会被我们周围的环境所影响。” “有的时候期望值很高但实现度很低;有的时候期望值过低但现实情况反而出现背离……这些情况都会在罫线图中体现出来。” “将每一天的罫线图拼接起来就构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曲线这条线被我称之为‘人生线’我们的人生其实都可以简化成这么一条线。” “我们的心情每天或者积极、乐观或者消极、悲观我们的经历每天或者欢快、愉悦或者伤心、失落;不论怎样变化我们的人生都在围绕着这根看似固定实际却被我们自己左右的细线起起伏伏。” “怎样读懂这条细线怎样通过这条细线绘制出区间、绘制出趋势是我们接下来几节课将要学习的内容。” “现在抄完黑板上概念的同学们请你们打开各自的‘周记本’然后来讲台上领取一张‘万维网格纸’……你们这节课剩余的时间以及你们这节课的课后作业就是将你们从开学到现在每一周的经历都制作成罫线图。” “将罫图数据化需要用到的咒式在课本附录图表中这个咒式的使用对于你们没有任何难度所以我就不再赘述……如果真的有看不懂的可以课后单独向我咨询。” “在这里我向你们提前透露一点信息那就是期末的占卜学考试肯定有一道大题与‘趋势占卜法’有关。如果你们在最初的学习过程中就打好基础——比如有同学在制作罫线图的时候将每根罫线精确到日而不是周——那么对你们后续学习尤其是准确占卜未来趋势会非常有帮助的。” 易教授的授课到此告一段落。 教室里安静片刻之后响起一阵桌椅挪动时吱吱呜呜的噪音同学们排着队安静而悲伤的走上讲台领取了那张宽大的、上面布满细小网格的纸张。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零八章 春雷阵阵 第三周的周四是三月五号也是‘惊蛰日’。 所谓惊蛰就是指‘蛰虫’受惊于春雷震动而出走之意。沉寂了一个冬天的虫豸伴随着天气转暖春雷阵阵爬出了它们的洞穴也唤醒了这片土地的生机。 当然以上只是‘理论’上会发生的情况。但就像经济学中的‘理性人’一样理论中的状况在实践时往往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偏差。 比如08-09年的这个冬季由于前一年沉默返潮的异常虫豸们在地底蛰伏的时间大大缩短许多虫子已经随着开春那场黑潮涌出了洞穴以至于到了真正的‘惊蛰日’这个节气的主人公反而变成了配角。 但不论虫子们是不是已经从地底洞穴里爬了出来惊蛰日里该有的春雷声第一大学的星象监还是会一声不落的震响整座校园。 从周三夜间起校园里的气候就变得湿润起来隔天早上郑清做完晨课后太阳仍旧没有升起来整片天空都被一层厚厚的积雨云所笼罩。 到了晌午时分轰隆隆的雷声便由远及近缓缓出了声即便隔着教室的玻璃窗郑清都能够深切的感受到空气中传来的阵阵颤抖之意。 “三月五日惊蛰晌午十点左右春雷阵阵细雨绵绵春意盎然。” 郑清抓着羽毛笔在自己的周记本上留下了这么一句记录。 自从周二的占卜课上易教授向大家传授了新的占卜术之后郑清陡然发现了一项自己的新爱好那就是整理周记本。 原本他只是抱着应付作业的心态去画那张罫线图但草草绘制完毕后郑清按照课本上面描述的方式补充了均线、趋势线蓦然发现自己的运势在笔下一目了然。 从整体来看自己入校之后运势是呈上升趋势的。 比如认识了一大堆小伙伴战胜了多头妖魔学会了变形术有了一个女朋友成为了梅林勋章获得者率领的猎队荣获新生赛冠军拿下了大阿卡纳‘世界’的头衔以及与苏大美女有了某种程度的密切关系——当然最后一条到底是福是祸郑清暂时还拿不准但这并不影响他判断出自己运气是好还是坏。 但正所谓‘独运不长’即便是上升通道中的运势也会时不时掉头向下踩一踩均线与趋势线以夯实底蕴——比如偶尔爆发的头疾、三番五次的住院、被妖魔或者某位吸血鬼公爵袭击、以及差强人意的期末考试成绩等等。 原本这也没什么要紧的无非是回味回味逝去的经历。 然而随着郑清彻底完成罫线图勾勒了均线与趋势线之后他立刻注意到自己的运势正处于冲高回落的状态用运势占卜法里的术语来说他最近一段时间的运势罫线已经连续多日盘整向下且阴线出现的次数远远多于阳线。 即便都是一些小阴线看上去似乎无关大雅但趋势终究是趋势。譬如前两日那头破界而来的孽妖撒托古亚就是这种趋势下的一道例证。虽然有学校的大能出手将那头怪物的眼珠子戳了个稀烂但那天的经历仍旧在郑清的罫线图上留下了一道沉沉的光脚阴线。 眼瞅着罫线已经破掉七日均线正踩着十三日均线颤颤巍巍郑清实在没办法让自己心情变好——从消极的角度来看这种心态正不断拉低他这几天的罫线评分比如昨天知道自己最近一段运势不好之后郑清心情自然很差所以今天早上绘制出来的昨日罫线图就是一道不长不短的阴线。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恰恰说明了运势占卜法的精确。 正所谓‘解卦有风险占卜需谨慎’任何一种试图透过时间长河窥伺未来的举动都会被时间长河的浪花波及。轻者运势衰减重者霉运滔天。 趋势占卜法虽然通过巧妙的手段避开了部分占卜风险但仍旧有些许残余。比如练习或使用这种占卜方式的巫师在当天的罫线会呈现阴线。 郑清不喜欢每天都发生倒霉事。 因此他在第一天绘制完罫线图偷窥了一眼自己的趋势之后就将那张图表束之高阁只等下周二交作业了。 图表虽然收起来了骚动的心境却很难平静下来。 在萧笑的建议下郑清索性开始整理自己的周记本将那些以前字里行间残留下的讯息汇总起来按日期分门别类做好总结以待需要绘图的时候能够绘制出更加精确精确到日的罫线图。 除此之外他也学萧大博士一样养成了随手记笔记的好习惯——既然已经知道每天发生的大小事情都是占卜时的重要信息郑清自然不会将其白白浪费。 就像现在虽然讲台上药剂学的李教授正在与大家分析一道新解毒剂药方但郑清注意到窗外春雷阵阵、春雨绵绵的景象后立刻翻开笔记本将其记录了下来。 “……黑潮过后五毒孳生!” 讲台上李教授那中气不足的声音显得有些微弱郑清不得不竖起耳朵才能听清: “哪五毒呢?” “自然就是蜈蚣、蝎子、壁虎、蟾蜍、毒蛇这五种毒物。” “它们在冬天的时候会躲进地底洞穴里以休眠的方式度过严寒。到了来年春雷阵阵的时候……比如现在”李教授伸手指了指窗外堂下众人的脑袋仿佛受到控制似的跟着教授手指的方向齐刷刷看了过去。 好像机器人似的。 郑清忍不住闷笑了几声引得周围同学侧目不已。 “……春雷阵阵的时候它们就会从洞穴里钻出来在端午节之前肆虐一段日子。” “也许有人会说学校前些日子黑潮的时候不是已经有很多虫豸爬出地穴了吗?怎么还有五毒孳生?” “这是因为五毒天然是虫豸虫豸却不仅仅是五毒。这五种毒物受到神秘的魔法影响可以而且只会在惊蛰之后、端午之前出现繁衍。” “所以这几节课上教你们的解毒剂一定要学好记牢要活学活用……这对你们在学校里的安全非常有好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零九章 鼠见疑云 周六傍晚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虽然天气还有几分寒意但因为现在是春季所以校园里并不乏年轻的男女巫师们两两成群安静的散着步。 这让校园的空气里始终弥漫着一股迷人的气息。 一只灰色皮毛的大尾巴松鼠抱着一颗橡子在桐木的树杈间蹦来跳去。橡子是去年冬天来临之前它藏在林子深处的。现在虽然已经开春但春实尚无秋藏已经去了大半这只松鼠唯有四处搜索去岁落在各处的收藏才能勉强过了生活的样子。 在蹦到一株老柳树的枝头时松鼠忽然住了脚探着脑袋向下看去。 柳树下几只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正人立而起两只前爪卖力的比划仿佛在向它们对面的几位年轻巫师说着什么。 是个热闹值得一看。 松鼠抱着橡子大尾巴耷拉在树枝下乐滋滋的瞧起了热闹。 “……它白衣黑发个子辣么高!转过头的时候脸上白白净净连个眼睛都没有!”叮咚耳朵扯开两条前爪努力比划着它们兄弟俩遇到的怪物个头语气中不乏卖弄:“也就是跟你熟所以才告诉你的所以……” “所以这条消息怎么着也能换一把碎钻吧!”叮当耳朵打断同伴的卖弄道出了它们的真实意图。 “打住先在这里打住!”郑清伸手制止了两只老鼠的邀功站直身子看向身旁的两位女巫。 一位身材苗条面容清秀;一位个头矮小怀抱毛熊气势十足。 正是蒋玉与李萌姐妹俩。 此刻蒋玉眉头微蹙表情有些凝重;而李萌则一脸百无聊赖的模样两只小手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折腾毛熊李能的两只圆耳朵。毛绒熊在她的怀里龇牙咧嘴却仍旧老老实实没有乱动。 至于她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株柳树下与郑清一起见两只老鼠这就需要从几个小时之前说起。 …… 因为今天是周六郑清下午在蒙特利亚教授的办公室打工的时候收到d&k飞来的一只纸鹤纸鹤是由代理店长狐五飞来的提及店里两位鼠族店员昨晚在学府捉虫子的时候偶遇了一个怪物。 原本郑清并不当一回事。 他知道自家店里那两位耳朵兄弟俩咋咋呼呼的习惯它们向来喜欢把飞蛾称为邪恶的虫灵把河童当做毁灭世界的魔王。所以郑清在接到纸鹤后一度认为狐五是在大惊小怪。 下午离开蒙特利亚实验室后郑清一时心血来潮去d&k查账狐五又一次提及了这件事。出身青丘苏氏的它见识较郑清要广博许多它非常怀疑两只老鼠遇到了无面妖。 乍一听到‘无面妖’这几个字郑清脑海中陡然一震浮现出几个莫名其妙的画面。 沉沉的夜色、高耸的假山、漆黑的蝴蝶、白色的小猫、汩汩的水声以及一道没有面孔的白色的身影。 曾经在姚教授办公室的遭遇以及后来他查阅的涉及‘目击者天赋’的一些材料让郑清下意识认定那道白色的身影与上学期曾经杀害蒋玉豢养小猫的凶手有关。犹豫再三他最终联系了蒋玉。 于是就有了老柳树下的这场见面。 …… 树上灰松鼠还在抱着橡子看戏。 树下蒋玉仍旧蹙着细眉认真想着什么;而与她同来的李萌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你为什么说那个没脸的妖怪是杀小猫的凶手?完全没有任何信息啊!”小女巫抱着毛绒熊目光从青衣老鼠身上转移到郑清身上语气中颇多怀疑:“你不是只想找个借口跟我表姐聊天吧……你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不能当花心大萝卜!” 此言一出不仅郑清脸皮一烫便是蒋玉的耳垂也有些泛红了。 “小萌!”她凶凶的看了小女巫一眼伸手向林子外一指:“如果不想闭嘴就去图书馆写作业!你的罫线图还没有画完!” 李萌闻言脸色一苦立刻乖巧的垂下眼皮然后在嘴巴做了一个扯拉链的动作同时瓮声瓮气的补充道:“我闭嘴啦!” 她怀里的毛绒熊与主子同甘共苦几乎同时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这让小女巫眉眼弯弯终于不再拧毛绒熊的圆耳朵了。 郑清虚着眼看完那对主宠之间的滑稽互动后终于轻咳一下低头看向鼠族兄弟。 “咳我这么说不是没有理由的。”他没有看蒋玉但话里话外都是在向她解释自己这么做的缘由:“之前姚教授为我做个检查认定我有一点‘目击者’的天赋……就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占卜天赋偶尔能够看到发生过、但没有目击者的现场。” 蒋玉惊讶的打断他的话:“你的意思是你看到了小白遇害的现场了?” 郑清点点头但又摇了摇头:“曾经看到过……但因为那份天赋并不出色我没有办法在脑海里捕捉到有效画面所以一直找不到头绪……直到这次它俩提到在学校看到‘无面妖’的身影我才隐约有了这个猜测。” 说着他垂手指了指脚边坐着的两只青衣老鼠。 叮当耳朵与叮咚耳朵盘围蹲坐在树旁的小块青石上仰着头听男女巫师之间的交谈。听到郑清提到它俩后立刻挺了挺胸膛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一旁闭嘴的小女巫立刻发出低低的嗤笑。 这种不礼貌的行为换来两只老鼠的怒目而视。 “萌萌!”蒋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显得有些无奈:“注意礼貌!!” “我没有嘲笑笨蛋的意思!”李萌眼珠一翻顿时找到一个新的理由:“我只是怀疑为什么学校的守护阵法没有发现潜入的无面妖这两只小老鼠却能发现……” 说到这里小女巫似乎找到了问题的逻辑越说越有底气:“这难道不值得怀疑吗?我记得这两只老鼠是在郑清店里打工的吧……为什么三更半夜它俩会出现在学府深处的林子里?还有如果无面妖能杀死小猫为什么会放它俩生路!”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一十章 小白鞋与小白爪 “不许叫别人笨蛋!”蒋玉对李萌回答中的用词很是不满。 “它们这几天调休没有去上班所以下班的时候干什么是它们的自由。”郑清则从另一个角度回答了李萌的诘问解释了两只老鼠没有在店里工作的缘由。 “学校守护阵法很厉害吗?三天两头冒出身上没有标签的野妖动不动就被岛子外面的黑巫师摸进来你们也好意思说守护阵法很厉害?!”叮咚耳朵也对李萌的话大加嘲讽。 还有叮当耳朵在其他几人回答李萌问题的时候它并没有说话而是站起身顺手在身上老柳树的树干上画了个圈。 “你问我们怎么从那个怪物手中逃跑的?”它挺胸抬头仰头看着小女巫一副气势十足的模样:“那是因为我们有洞遁的天赋!在这个岛子上只有极少数地方可以阻挡我们随意穿梭的脚步……鼠族在学校底下生活了这么久你们听说有那只鼠族是被俘虏的吗?” 听到这里郑清忍不住轻声咳嗽了一下提醒道:“前段时间某只装死的老鼠……” 叮当耳朵恶狠狠的瞪了公费生一眼示意他闭嘴但这也让它后面一句话的底气显得不那么充足了:“……就算猫都捉不住我们更不要提一只脸都没有的怪物了。” 似乎是为了增加它这番话的说服力叮当耳朵转身两只短小的前爪按在了之前在树干上画好的圆圈上也未听它念叨什么咒语便见那圆圈陡然一亮化作了一个树洞。 叮当耳朵二话不说纵身一跃钻进了树洞里。 郑清还在犹豫要不要舍了脸皮把脑袋伸进树洞里瞅瞅看看那个洞穴到底是什么构造的时候就听到李萌突然尖叫了一声。 回过头他不由失笑起来。 原来叮当耳朵钻进树洞后并未跑远而是在李萌脚底开了个小土洞。洞口并不大圆圆整整与树洞大小仿佛而青衣老鼠的脑袋恰好从那个土洞里冒了出来将小女巫唬了一跳尖叫着腾的一下蹦出老远。 醒过神之后李萌也为自己的大惊小怪脸红。 叮当耳朵从小土洞里爬出来之后并未放过小女巫而是双爪叉腰神气活现的甩着尾巴颇为猖狂的尖笑了几声嘲讽之意满满。 这个举动令原本就已经脸红的小女巫愈发恼羞成怒只见她将手中的毛绒熊向地下一丢伸手一指尖叫一声:“李能!揉它!” 毛绒熊从地上爬起身扭了扭脖子炸了炸身上的绒毛凶凶的嗷叫着纵身扑向了小老鼠。叮当耳朵也不示弱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细长的木棍甩着尾巴四下跳跃着用力敲向毛绒熊。 郑清与蒋玉相顾无言不由一起笑了。 但他俩也没立刻制止毛绒熊与青衣老鼠之间的争斗。毕竟他们都是成年巫师了熊鼠之争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的玩闹只要不出乱子就可以了。 而且趁着李萌以及老鼠们的注意力被吸引走的空档他俩恰好可以讨论一点稍微严肃的话题——比如那头无面妖如何处置。 “要不要上报校工委的巡逻队?他们处理这种事情更专业一点。”年轻的公费生站在女巫身旁小声建议道。 这个建议中规中矩尤其是上学期郑清每周都在巡逻队执勤对里面的运作方式知根知底更能够保证他的这条消息报上去之后不会被束之高阁。 “先不急”与他相比女巫显然想到的更多一点:“这条消息我们还没有确认直接报上去并不见得比我们自己查找更有效率……而且我也希望亲手抓住那个家伙。” 听到这番回答郑清顿时沉默了。 蒋玉对杀害那个杀害小白猫凶手的执念他一清二楚在这里自然不方便阻止她。况且按照青衣老鼠们的观察那头无面妖躲躲藏藏并不见得多么强大即便蒋玉不说郑清其实也有意让自家猎队制定计划来练练手。 不过当郑清脑海飘过‘小白猫’‘蒋玉’‘执念’这几个词语的时候不由自主想起来自家猫群那只胆大包天敢踹自己的小白猫。 然后他忍不住低头瞟了一眼蒋玉的脚。 许是因为刚刚一起‘相顾而笑’的缘故两人间原本因为‘苏施君’而产生的隐约隔阂似乎消弭了很多不在像刚刚开学时候那样生分了。站的距离自然也就近了一点。 于是郑清就看到了蒋玉穿着的小白鞋。 很漂亮很干净的一双小白鞋就像那只小白猫的爪子似的。 脑海中刚刚浮现这个想法郑清就立刻惊恐的抬起头努力移开视线——但有的念头不是眼不见就能心不烦的。虽然移开了目光但郑清脑海中那双小白鞋与小白爪却反反复复不断的重合着让他直欲抠出自己的脑子用清水冲刷冲刷。 蒋玉自然不知道身旁男巫心底复杂而变幻莫测的各种想法在敲打大致的处理原则之后她便将注意力重新落在了老鼠与毛绒熊身上。 此刻毛绒熊与叮当耳朵的战斗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两只菜鸡互啄的后果就是齐刷刷躺倒了泥地里呼哧呼哧着爬不起身来。 叮当耳朵的青色马甲被毛绒熊扯出几个豁口;毛绒熊李能身上也有许多绒毛被老鼠君揪了下来洒落地上。 李萌跳着脚在一旁大呼小叫努力鼓舞着自家毛绒熊的士气。 但李能始终一副死熊模样即便小女巫威胁回去之后不给它洗澡不搂着它睡觉也没能让这头疲惫的玩具熊重新爬起身来。 蒋玉在一旁看着看着忽然皱起眉想起一个刚刚忽略掉的问题。 “差点忘了”她歪着头看向年轻的公费生好奇道:“还是刚刚萌萌问的问题被它俩一打岔给忘了……这两位青衣小哥儿为什么休假后不好好玩乐而是去抓虫子?”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树上落下的橡子 用‘青衣小哥儿’来形容穿青色马甲的老鼠蒋大班长着实是第一人了。 只不过郑清并没有吐槽这一点而是对女巫询问的问题颇感无奈。 那些老鼠休假时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他怎么管得着?而且说不定老鼠们休息时候的玩乐就是抓虫子也未可知呢! 虽然心底稍稍腹诽了女巫的问题但这番话却不能从嘴巴里说出去。 郑清皱着眉思索片刻一脸认真的回答道:“也许它们打算给冬天存些口粮?春天虫子多抓了以后不管晾干还是腌制都能保存很久吧……诶呦!” 他这番一本道的回答还没有收获女巫的赞赏就被青衣老鼠亲自打断了。 一直在旁边观看鼠熊大战的叮咚耳朵听到郑清不着边际的胡扯之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尾巴一甩跳将起来一鼠拳砸在了郑清的膝盖上。 好像被人用筷子戳了一下似的立刻让郑清变了颜色。 “诶呦?!”年轻公费生倒抽了一口凉气低头看向脚边那只小东西叫道:“你疯了?小心我扣你这个月工资!” 叮咚耳朵满脸鄙夷的看着男巫:“台账都是狐五负责你懂个冬瓜……我给你那一下子只是想提醒你‘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要不懂装懂!” 听它话里话外的意思它们大半夜去抓毒虫还真的有缘故? 郑清也来了兴趣没有继续计较叮咚耳朵砸他膝盖的事情追问道:“怎么说?你们大半夜去抓毒虫不是为了找点零食吗?” 叮咚耳朵抖了抖胡须狭长的脸上露出一丝郑重。 “吃倒是也吃但吃的不多。”它甩了甩尾巴闷声闷气的解释道:“其实我们去抓毒虫都是因为老祖的命令……老祖前几天发了个手谕要我们清理岛子上滋生的五毒时间一直持续到端午节前。” 提到鼠族的老祖郑清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只坐在小轿子上的肥肥胖胖浑身褶子的老鼠模样。许久之前d&k开业的时候那位鼠仙人还曾拜访过他的小店。 站在一旁的蒋玉则若有所思低声说道:“‘黑潮之后五毒孳生’上一节魔药课的时候李教授就对我们说过这句话。” “或许帮忙清理那些毒虫就是这些老鼠能呆在学校的缘故吧。”郑清也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而且他自觉非常有道理。五毒虫数量多、个头小、魔抗还挺高巫师们清理起来异常麻烦交由个头同样玲珑的鼠族清理恰到好处。 叮咚耳朵显然不同意眼前两位男女巫师的说法。 “我们与巫师是合作关系!互利双赢懂吗?”小老鼠尖着嗓子大声反驳道。 郑清听了连连点头表示它说的都对。 蒋玉看着郑清那副敷衍小孩儿的模样抿着嘴微微乐了乐。 当然作为一个淑女她是不能让别人发现她在偷笑的。所以当郑清抬头看向女巫的时候她已经重新恢复平日里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 “那个无面妖我们怎么开始调查?”郑清重新将话题扳回正轨。 蒋玉咬咬嘴唇有些犹豫的看着他。 郑清脸上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不会吧难道你想自己一个人去调查?……好歹我这里还有一支猎队呢总要给我们一点实战练兵的准备吧!” 女巫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择日不如撞日就从今天开始吧。”她最终没有拒绝郑清的好意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平日上课时间紧张;周五下午实践课有人可能会受伤时间不方便……所以就周六晚上我们可以悄悄搜索到凌晨一两点钟。也不会影响第二天休息。” 郑清在心底琢磨了一下点点头认可了女巫的安排。 于是他从灰布袋里抽出那柄柯尔特银蟒顺手打了几个转然后枪口冲上扣动了扳机朝着半空中开了一枪。 “啪!” 一道若隐若现的半透明光芒从枪口激射而出穿过老柳树的枝桠擦着某只正伸着脑袋看树下热闹的松鼠尾巴升入了半空中。 “砰!” 无形的魔法波动在夜空中炸响声音很是沉闷仿佛一颗在水中炸响的爆竹似的。倘若不是刻意观察蒋玉觉得自己绝对不会注意到这股波动。 “这是?”她用好奇的眼神询问男巫。 “宥罪猎队的新联络方式!”柯尔特银蟒在郑清的手指间打了个转年轻公费生不无得意的炫耀了一下:“博士刚刚研究出来的……我们正打算最近抽时间练习一下……嘶!” 就在他炫耀的时候一颗橡子冷不丁从天而落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郑清抬起头怒目而视:“谁这么没有公德心?!” 与他相比正在树上跳脚的灰松鼠似乎更恼火一些。它吱吱尖叫着在那根细长的树杈上蹦来跳去大尾巴甩的像一个风火轮。 郑清眨眨眼。 他很容易就发现了灰松鼠的大尾巴不知为何被燎焦了一大片光秃秃的很是丑陋。 “咳咳”男巫干咳两下讪讪着收起手中的符枪脸色略显尴尬:“唔挺活泼的小松鼠……多好的橡子丢了怪可惜的。” 说着他弯下腰捡起那颗橡子还特意擦了擦抹去了上面的尘土。 然后举起手示意那只灰松鼠来拿。 就在灰松鼠犹豫要不要回收自己的食物时郑清感觉自己的裤脚被什么东西拽了拽。 他低下头——当一只手举高的时候低头是一件挺辛苦的事情——看到叮咚耳朵正拽着他的裤脚用力拉扯着。 察觉到男巫的目光后青衣老鼠举起小爪搓了搓。 郑清愣了几秒钟才醒悟这只老鼠是在找他要‘信息费’这是狐五当初给他飞纸鹤的时候就确认过的条件。 “现在不行”年轻的公费生非常正经的摇了摇头拒绝了老鼠的要求:“我们连你说的那个怪物都没看见仅凭你几句话就付钱欺诈师也不敢这么做吧……最起码你也要带着我们见到那个怪物。”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确认立场 郑清非常怀疑学校里的灰松鼠拥有某种诡异的天赋魔法。 因为他被橡子砸过的脑门直到第二天起床时才发现肿了个大包摸上去硬邦邦的一跳一跳的痛。很像某些附着魔法后的攻击效果。 比如某位巫师大佬的‘爱の铁拳’。 这让他在绘制周六的罫线图时心情变得很差——因为他已经可以预见明天早上的罫线图会因为早上起床时的糟糕感觉而低开许多。 同样糟糕的还有前一天的罫线图。 周六晚上宥罪猎队连同蒋玉、李萌、毛绒熊以及两只老鼠偷偷摸摸在学府中搜索了大半个晚上始终没有见到老鼠们提及的那个无脸怪。 倒是蝎子、长虫之类的五毒虫他们遇到不少——每每遇到这些虫子耳朵兄弟总会吆喝着让其他人帮忙捉住它们而后乐滋滋的收拢起来。 以至年轻的公费生非常怀疑两只老鼠居心不良是在用假消息来诓骗他们帮忙捉毒虫。 只不过一方面复杂夜间环境的训练对宥罪猎队的成长很有帮助;另一方面郑清曾经在梦中‘目击’的场景也间接佐证了两只老鼠的说辞所以他最终也没有将自己的怀疑说出。 除了令人糟心的罫线图之外学校里日渐云谲波诡的氛围也令人不安。 血友会与神圣意志之间的明争暗斗越来越频繁连带着学生会、社团联合会等学生自治组织里面也是一片乌烟瘴气。唯一可以镇压他们的教授联席会议却又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到学校的其他地方去了。 郑清听说有学生会的干部曾经寻求教授们的帮助却被教授以‘学生自治’‘君子和而不同’‘求同存异’之类的说辞打发掉了令人颇感无奈。 原本秉承着中立原则郑清要求自家社团的所有成员都不得参与学校两大社团之间的斗争为此他还婉言谢绝了雷哲与奥古斯都两人给他发来的邀请函。 可以说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决定。 毕竟学校就这么点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在涉及某种‘内核精神’方面的事情上弱者很难有独立自主的选择权。 就像某人曾经说过的那样在能力有限的条件下只有选择做与不做而没有选择做不做的权利。两个渔翁打架的时候绝对不会容忍一只鹤立在一旁冷眼旁观。他们更有可能先合力打死那只白鹤将其烫毛剥皮分成两半。 开学仅仅两个星期郑清就深切感受到了选择‘中立’的后果。 不提原本愿意为宥罪猎队免费培训的裁决猎队开始推诿新的培训计划单单猎队在申请训练场这件事上就让人跑断了腿——若不是张季信听了他哥哥的建议回来向郑清等人复述郑清完全想象不出那些大社团影响力有多大。 所以周日下午郑清特意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召集了宥罪骑士团的成员在d&k的小店里召开一次全体会议大家商讨如何应对这迫在眉睫的选择。 “这种事情还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吗?”辛胖子这几天正在挖空心思写一篇关于‘使用羽毛笔对鸟类生物危害’的文章所以开会时的态度稍稍显得不耐烦:“我们是九有学院的学生自然要选择雷哲了啊!况且长老他哥也是雷哲的人我们的猎队也是裁决帮忙训练的……感觉完全没有纠结的必要。” 林果、迪伦、蓝雀以及释缘小和尚默默的举起手。 郑清连忙打断胖子的话:“我们几个是九有的但林果是阿尔法学院迪伦、蓝雀是星空学院释缘是亚特拉斯……宥罪是第一大学的宥罪不是九有学院的宥罪。” 话是这么说但包括在座的诸位也都清楚宥罪主要还是九有学院的宥罪。但这并不是社团可以忽略其他学院成员利益的理由。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胖子嘟囔着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让人听不清他后面说了些什么。 郑清耐着性子等了片刻再没有其他人开口。 于是他用商量的语气询问道:“假设啊假设我们‘一边倒’向神圣意志……大家看看平常学习或者生活中会遇到哪些困难吗?” 虽然他的问题中主语使用了‘大家’这样的字眼但实际上郑清的目光一直落在林果身上。因为整个社团只有林果是阿尔法学院的相对而言他面临的阻力比之星空或者亚特拉斯的其他人要大的多。 可惜郑清的这番苦心完全浪费了。 林果正蹲在几只大猫面前心满意足的撸着猫听它们打呼噜完全没有留意到会议内容是不是与他有关。 还是萧笑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们跟血友会那边的关系原本就很差”萧笑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总喜欢扶一扶眼镜或许他觉得这样显得比较正式:“如果大家没人属金鱼的话应该记得上学期开学前我们在步行街上跟血友会的人打了一架……虽然阿瑟·内斯当时使用的是3a社团的名义但后来大家也都清楚他们同时也代表着血友会。” “或许奥古斯都心胸宽广没有太跟我们计较这些细节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这位奥古斯都退位后继任者会不会受到阿瑟·内斯那些人的影响我们很难把握。” “已知的两个奥古斯都竞争者不论是弗里德曼爵士还是瑟普拉诺阁下与我们之间都曾发生过龃龉。我们不能恶了那边又恶这边。” “至于林果因为年纪问题他在立场方面的选择空间天然比较充裕……而且我记得他受阿尔法学院全体女巫的庇护不论是不是与血友会有矛盾都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一番分析鞭辟入里令郑清连连点头。便是社团的其他成员也都没有太多意见。 除了林果。 他对萧笑提到的‘女巫庇护’之类的字眼有些不满却也没有太好的反驳只能黑着脸转过身背对着大家继续撸猫。 “既然这样那稍晚一点我会给雷哲回信确认参加他们过段时间举办的猎队集训。”会议结束前郑清最后强调了一下:“既然选择了雷哲那么日后涉及相关立场的时候希望大家站对位置不要给社团惹什么麻烦。”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走神的女巫 开学之初因为普利策女士那篇报道的缘故郑清曾经与萧笑讨论过关于语言是否具有客观性能否完全中立的描述某件事。 讨论的结果是萧笑创造出一个‘机械语言’的概念着实令郑清烦恼了好一阵子。再加上校园里此起彼伏的言语冲突以至于有那么几天他脑子里总会时不时掠过各种杂乱的念头对这个充满偏见的世界非常失望。 所幸繁重的课业以及‘充分’的课外工作拯救了郑清让他从那些无聊至极的念头里挣扎了出来。原本他以为这一切就这么过去了却不料在开学第四周的魔文课上爱玛教授在授课的时候竟又涉及了相关的内容。 与上学期一样魔文课依旧被安排在周二下午教学楼中202教室。 授课老师也还是那位严厉的爱玛老太太。 上课伊始爱玛教授就重复了老姚在新学期第一节魔咒课上说过的话:“如果说符箓学是巫师对世界本源的解析占卜学是巫师对维度与时间长河的解析那么魔文学就是巫师对智慧与意识的解析。” 郑清听着这些熟悉的论调手中的羽毛笔在笔记本上犹豫了半晌才决定重新把这些话再抄一遍——他觉得既然这些教授反复重复这几句话那么定然是有深意的。不管有没有用记下来、背会肯定是不会错的。 当他做完笔记的时候讲台上爱玛教授仍旧没有结束她的引述: “……就像我很早之前告诉过你们的那样魔文本质上一种非常高级的宇宙通用语因为通行于天空之上因此也被称为天空之文。” “能够被众多智慧意识所接纳自然有它的道理。” 讲到这里爱玛教授稍稍停了片刻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大字:“缺点。” 然后她捏着粉笔头表情严肃的看着台下众生分析道:“对于许多智慧生命或者许多时刻而言语言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表达出我们某种强烈的感情与想法。” “比如你们嚼了一口黄连会觉得口齿发苦;喝一口陈醋会觉得舌根发酸;含一颗饴糖会觉得舌尖都被甜化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上述描写已经表达出了我们的想法与感觉……但这也恰恰是其最大的缺点。” “因为语言包括我们日常使用的大部分文字它们的表达能力是有限的而且充满了感情……有限的信息传达过程中浪费宝贵的空间来宣泄情感意味着大量信息被丢失。” “本质上它们只是一种简陋的沟通工具只能用有限的字眼与发音来描述我们脚下这片无限广大的世界。” “就像被蚊子叮了的感觉与被人轻抚的感觉在语言里笼统的称作‘痒’。腿被打断的感觉与伤心欲绝的感觉在文字上模糊的描述成‘痛’。实际上我们认真思考就会发现这些并不是同一种感觉。但我们很难用更微妙而简洁的词汇来描述他们。” “类似于一加一等于二这种初级数学一样;类似于这个世界的真理经过无限收敛后被简化为一道禁咒一样……语言是一种初级的沟通方式是我们简化了的智慧与意识辅助我们认知世界。” “而真实就像一与二之间有无限的数字……一加一的结论我们需要用一个方程来表达。从某种意义上讲高等数学所描述的世界更精细它们更像一种精密的语言来表达更完整、更全面的世界。” 郑清抄着笔记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总觉得爱玛教授的这种论调似曾相识。 他转头看了一眼萧笑然后立刻把脑袋拧了回来——不爱玛教授的这些说辞与萧笑并不完全一致两者之间有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却也不甚明显。 讲台上爱玛教授歇了口气端起茶杯轻啜着茶水。学生们的屏气凝神唯恐漏掉重点教室里只能听到沙沙的笔记声。 已经抄完笔记的郑清嗦着羽毛笔的笔毛——这是他在格林杂货铺买的甜丝丝羽毛笔是一支可以吃的笔——心烦意乱的四下里张望。 坐在窗边的张季信满脸严肃抄笔记时给人的感觉像是在抡大锤;左前排的马修·卡伦则优雅了许多身体坐得笔直恍若一座雕塑;还有右后排的伊莲娜抓着羽毛笔脸上一副苦恼的表情看的郑清颇为心疼。 然后他的目光扫过伊莲娜身后不远处坐在教室右后排角落里的老生尼古拉斯。 与往日不同尼古拉斯今天并没有专注于笔记与书本而是满脸担忧的看向教室前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郑清恍然大悟——刘菲菲正呆呆的看着窗外出神。 这可是个新鲜事。 吃完茶水的爱玛教授瞥了一眼台下众生相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对于魔法而言普通语言的缺点显得更为突出。” “微妙的情绪都很难用准确的语言描述遑论更加微妙的魔法了……微妙的魔法很难用普通语言这类简陋的载体来表达。而数字又显得艰涩与机械缺乏魔法内涵所拥有的美感。这就有了魔文发展的基础。” “就像白丁可以通过色彩丰富的绘画与音色流畅的音乐来表达自己细腻的感情来表达语言无法形容的灵魂来表达细微之间的种种变化。” “巫师也可以……魔文就是在这种需求之下产生的。” 话音未落爱玛教授的话锋陡然一转目标对准了台下的同学:“刘菲菲同学?你起来总结一下魔文与普通语言之间的区别。” 这句话刚一出口原本已经有些懒散的教室氛围陡然紧张起来同学们精神一振不约而同的坐直身子屏住了呼吸。 坐在教室第一排的瘦削女巫慌慌张张的站起身羞愧的垂下脑袋一脸茫然。 很显然就像郑清之前观察到的那样刘菲菲刚刚在课堂上走神了。 这非常罕见——如郑清所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刘菲菲回答不上来问题的时候也是印象中他第一次见到刘菲菲上课走神。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失踪者 按照常理教授点同学回答问题回答不出问题的惯例要被教授申斥一番严重的还免不了课后多写一份指定字数的论文或者抄写几遍随堂讲义。 但这只是针对大部分学生的处理办法。 对于好学生尤其是考试成绩名列前茅、拥有公费生头衔的好学生教授们向来不吝惜他们的偏袒之情。即便是以态度严厉的爱玛教授也不例外。 比如现在头顶着好学生光环的刘菲菲虽然没有回答出问题却依然辟易了此时的‘高光时刻’爱玛教授一脸慈爱的让她先坐了下去——或许在老太太眼中脸色涨红、手足无措的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足够让刘同学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这个问题可能稍微复杂了一点我再重新讲一遍大家注意做笔记……” 郑清捏着手中的羽毛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倘若是张季信或者尼古拉斯回答不出这样的问题讲台上的老太太除了虎着脸让他们抄几遍讲义之外绝对不会耐着性子重新把问题再讲一遍。 也就是刘菲菲这样成绩数一数二的明珠型学生才有这种优待。 这次的‘点名事件’是整节课唯一的小插曲自此之后直到下课铃响教室里也没有出现其他波澜。爱玛教授的课后作业一如既往的多同学们的唉声叹气也如同平常那样沉重。 看着门外走廊里拥挤熙攘的人群郑清歪着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琢磨着要不要在教室写一会儿作业再走。现在已经快三月中旬了天色渐渐摆脱了冬日的昼短夜长下午五点左右天色也只是微微黑。 当他回过头时惊奇的发现桌前来了两位稀罕的‘客人’。 尼古拉斯与刘菲菲。 因为上学期期末考试‘超出预期’尼古拉斯有了勇气公开那份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的恋情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每堂课后两人都会立刻腻歪在一起借口共同学习在一起耳鬓厮磨。 倘若不是教室前排中央全都坐了女巫而刘菲菲又不可能放弃那个最佳的听课地点郑清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们俩上课的时候都会坐情侣座。 所以当郑清看到这两人现在突兀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难免会胡思乱想。 “你俩准备给我发喜糖了吗?”年轻的公费生扬起眉毛嬉笑着问道:“我可不知道学校现在已经允许在校生结婚了啊……” 他的调侃令原本就有些局促的刘菲菲愈发脸红就连尼古拉斯面上都多了几分尴尬。 “不要胡说八道!”这位留着马尾发的瘦削老生摆摆手努力做出一副‘过来人’‘老大哥’的稳重模样。 只不过他那一直在飞快颤抖的眼珠令这份‘稳重’失色不少。 “我们找你是有正经事的。”尼古拉斯强调道。 郑清虚着眼瞅了他一下:“这不是废话么……不正经的事情你找我也没用呐!” 刘菲菲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这让郑清感到了一丢丢的不安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教室的右后排还好还好伊莲娜已经离开了这让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注意力转回尼古拉斯·菲菲身上郑清心底莫名升起一股酸酸的感觉。别人谈恋爱的时候总是恨不得一天二十五个小时黏在一起到了自己却被一天二十三个小时撇在一旁。 说两人关系冷淡吧约会、接吻、跳舞、牵着手在小径里溜达一个也没少做。 说两个人热恋吧却也不是——郑清总感觉他与伊莲娜在交往的时候有点相敬如宾的意思两人之间隐约有条看不见的界限每每关系稍显亲密后吉普赛女巫总会忙不迭逃走。 或许是因为文化差异吧多约几次也许就好了年轻的公费生这样安慰着自己。毕竟是跨越民族的恋爱他也没有经验。 摇摇头晃掉脑子里那点儿酸意郑清板着脸看向尼古拉斯:“先说好啊伴郎可以当但你必须给我包一个大红包……我这可是第一次呢!” 尼古拉斯没有搭理郑清的胡言乱语扯过一旁的椅子让刘菲菲坐了下去。 然后他才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小龙不见了已经好一阵子没看见它的身影……宠物苑的值守也说不清它到底去什么地方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刘菲菲。 郑清微微皱起眉。 尼古拉斯提到的‘小龙’其实是一条粗大的眼镜蛇是刘菲菲的宠物经常把李萌吓的吱哇乱叫给郑清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按理说这么大一条蛇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在第一大学里。 “最近五毒孳生恰好又是春季……那条小蛇会不会出去找‘朋友’去了?”辛胖子忽然插口委婉的提点道。 胖子原本在一旁与张季信讨论宥罪猎队这周的训练计划此刻听到尼古拉斯与郑清的谈话后忍不住凑了过来。 听到胖子的分析郑清不由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虽然用词委婉但大家都是成年人还是很轻易get到了胖子话里的意思。果然一如既往的油腻。 “不会的”刘菲菲丝毫没有介意辛胖子那个糟糕的分析认真回答道:“小龙很乖的平常就算溜出去玩儿晚上也肯定会回家打声招呼。从来没有失踪这么久。” “失踪几天了?”一直在整理笔记的萧笑此刻也来了兴趣。 “三……不五天?”刘菲菲犹豫着不确定道:“因为刚开学事情比较多最近一段时间我没有每天去宠物苑看它。詹雨辰学长留意到小龙食盒里的食物积攒了两天的时候才通知的我……到现在已经五天了。” “你想让我帮忙找小龙?”郑清猜到了尼古拉斯带刘菲菲过来的缘故了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这种事情应该由宠物苑或者校工委负责吧……他们应该比我更专业。” “就是就是。”张季信也毫不客气的在一旁拆台:“你们怎么想着找他帮忙。他到现在连寻猎手的基本训练手册都没背会。” 这就有点尴尬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惠而不费的任务 基于埋藏在血液深处的懒惰基因人类在思考一些复杂问题的时候往往会倾向于简化它们的逻辑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得出它们的答案。 比如考试成绩不好一定是没有努力学习或者知识点掌握不熟练; 再比如某位女巫送你一瓶水一定是想给你生猴子; 又或者在学校里养的宠物失踪了一定是被什么妖怪抓走了等等。 这些结论不能说错但如果细细追究起来就能发现这些结论并不是足够全面与中肯的。 类似考试失利可能与心情、与身体健康也有关系;女巫送你一瓶水大概率是她想含蓄的表达某种谢意绝不至于生猴子的地步;还有宠物在校园里失踪不一定是被妖怪抓走也有可能是被它的对象拐走了。 郑清等一干人耐着性子听萧大博士做了这样一番复杂拗口的分析之后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简洁明了的说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小龙失踪是因为他被某条从冬眠中苏醒的母蛇拐走了吗?” “我刚刚已经提出过这种可能性了!”辛胖子立刻举起手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萧笑扶了扶眼镜略感无奈的看着他俩然后叹口气说道:“不我只是想提醒你们追寻结论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不要做任何预设前提的调查。” 这个回答依旧很令人费解——而且郑清私下里觉得很废话——只不过萧大博士向来喜欢说这些没人懂也没有人愿意明白的古怪话所以郑清只是耸耸肩咕哝了一句‘唔确实很有道理云云’便将注意力转回尼古拉斯两人身上了: “你们刚刚还没说校工委怎么给你们回答的?” 尼古拉斯还未来得及开口刘菲菲便抢先回答道:“校工委的人说宠物失踪天数不足十三天的无法予以立案调查;或者有明确找到部分失踪宠物的残骸校方可以提前启动调查工作……” “残骸都找到了还要调查干什么?”张季信的小暴脾气立刻起来了。 辛胖子罕见没有回怼红脸膛男巫同样对校工委的回复大摇其头:“是极是极虽不能说他们在敷衍了事但这种制度也太僵化了吧。” 尼古拉斯郑重其事的看着郑清。 “宥罪猎队上学期拿过新生赛的冠军你一个人的猎获比全场其他所有猎手加起来都多很多……你们是我能找到的最厉害的猎队了。”这位在一年级呆了两年多的老生看着郑清表情非常认真:“虽然我在学校呆的时间比你们长一点但我很有自知之明这种事情是需要请你们这样的专业人士来做的。” 这番吹捧非常单纯毫不做作让郑清听了顿时有种飘起来的感觉——没想到他组建的小猎队在同学们眼中竟然那么厉害! 好歹他还有一点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并没有尼古拉斯吹嘘的那么厉害。 就像新生赛的那场猎赛直到现在他都对为什么能猎获那么多妖魔稀里糊涂。虽然有种种猜测却也只是猜测这也是他这个学期进入蒙特利亚实验室当助理的缘故。 “我必须提醒你根据我给宥罪猎队绘制的‘罫线图’大致可以判断我们猎队最近一段时间运势不会太好”郑清委婉的提醒尼古拉斯:“而且最近我们在学校搜索另外一个猎物搜索了很久也没找到所以……” 这些话他并不是瞎说的。 自从易教授传授给大家‘罫线图’的制作方法后仅仅隔了几天大家便冒出了一大堆奇思妙想。比如根据个人每天心情变化绘制‘心情罫线图’;根据日常学分变动绘制‘学分罫线图’;以及根据男女爱情发展绘制‘爱情罫线图’等等不一而足。 郑清也跟着这股风潮画了一幅‘猎队罫线图’选用标的正是宥罪猎队根据宥罪猎队成立以来的诸多遭遇绘制了一副简单的趋势图。 根据趋势他可以清晰的看出自从成立以来宥罪猎队战绩一路上扬除了几个短暂的十字形收平之外几乎还没有回调的迹象可以称得上‘形势一片大好’。 但正所谓‘福之祸所依’任谁也知道没有长盛不衰的趋势尤其是这种趋势一路上扬的情况在教科书《基础易学》里面就明确提醒过注意盛极而衰的迹象。 尤其是前两天在搜索无面怪的时候宥罪猎队始终一无所获更令郑清忧心忡忡。 所以在外人面前他不得不提前打了个预防针以免现在夸下海口将来找不到那条大蛇后面子上不好看。 猎队其他人虽然不清楚郑清这么说的缘由但他是队长大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挑刺。 听到郑清的提醒之后尼古拉斯倒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轻松来。 “这是劳务费。”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被盘的发亮的玉币塞到郑清手中脸上带着笑意语气轻快道:“小龙就交给你们了……如果你满口答应下来我倒真的会担心一点。但你既然这么稳重我就真的放心了。” 郑清捏着那枚玉币目瞪口呆。 还有这种操作?天地良心他刚刚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啊! 年轻公费生机械的转过脑袋看向自己的队友们希望大家出声提醒一下似乎陷入‘魔障’中的尼古拉斯同学但映入他眼帘的是张季信与辛胖子钦佩的大拇指还有萧大博士恍然的表情——郑清隐约可以读懂他是想表达‘你这是欲擒故纵’这样的意思。 这让他苦笑连连。 好嘛这下任务被实锤了。原本猎队就有一个搜捕无面怪的任务还没完成现在倒好又背上了一个寻找失踪大蛇的新任务。 所幸新的任务惠而不费与原先任务并不冲突。宥罪猎队完全可以在搜索无面怪的时候顺便搜索一下那条大蛇。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骚乱 搜索无面怪与刘菲菲宠物的事情虽然被提上了日程却并没有占据宥罪猎队诸位猎手的全部课余时间。 上课之外郑清等人大部分精力仍旧消耗在了学业上面此外临钟湖最近的骚乱也吸引了他们一部分注意力。 临钟湖主体位于九有学府的中庭依山傍廊占据了中庭大部分的空间。 除了陶冶情操、装点景致、充当魔法生物的家园以及部分实践课程的露天课堂之外临钟湖还有另一个重要作用那就是作为临钟湖鱼人部落的保留地帮助其繁衍生息。 既然是保留地鱼人自然在这片湖水中拥有很高的自由度。不论是迥异于巫师世界主流的司法、教育、制度体系还是与众不同的文化及风俗习惯都被鱼人部落很好的保留了下来不受第一大学尤其是外部巫师们的干扰。 而最近发生的骚乱也恰恰与此有关。 临钟湖虽大容纳千百头鱼人不成问题但容纳一整个文明就稍微有些局促了。平日间鱼人部落需要的大部分资源都可以通过河道、可以在湖水中自给自足;部分无法自己满足的资源也可以打个报告向第一大学提出申请。 大部分时候这些湿哒哒的生物只要提出申请学校总会千方百计的满足它们。但对许多少壮派的鱼人来说这种‘申请-批核’的模式更像是施舍、甚至‘投喂’。 于是部分心怀不满的少壮派鱼人便开始偷偷摸摸与岸上的‘灰巫师’们做起了生意。鱼人提供临钟湖与寂静河里的特产岸上的‘灰巫师’则倒卖魔法材料给它们。 就这样这种小规模的走私行为开始慢慢发展起来了。 上周六校工委的夜间巡逻队在湖畔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查处了这么一件走私案件现场缴获了大量魔法材料以及用来交易的‘鱼皮法书’。 魔法材料是由鱼人们提供的大部分采集自临钟湖与寂静河底。 而鱼皮法书则是那些与鱼人交易的巫师们从下元书肆中批发而来。问题恰恰出在这批法书上面。 因为按照巫师联盟颁布的规定任何巫师在未获得丹哈格高等巫师法院许可的情况下不得向鱼人、半人马等魔法生物销售法书或者教授法书制作方法违者处以三年以上禁魔以及一百玉币以上的罚款。 原本这样的走私行为民不报、官不究巡逻队看见了罚点款、警告一番后一般也就放过去了。但那天晚上巡逻队的巫师摘掉走私巫师脸上的黑面罩后发现竟然是阿尔法学院的学生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于是巡逻队几个高年级的巫师简单商量之后便按照巫师联盟的规定将交易双方一并锁拿然后径直给丹哈格的巫师们发了讯息。等校工委负责的老巫师赶来的时候事情已经闹大没有办法糊弄过去了。 照理说人赃并获法律也有明确规定自然怎么公正怎么处理。 但还没等丹哈格的巡回法庭做出裁决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们以及鱼人部落就闹腾开来。 因为那支巡逻队的巫师都是九有学院学生其中的几位负责人更是神圣意志社团的成员;而被捕的走私犯则是阿尔法学院的学生——准确说是瑟普拉诺的手下。这样一来巡逻队对走私犯的抓捕天然便被扣上了‘意志对血友会的攻击’‘钓鱼执法’‘九有学院侵犯阿尔法学生权利’等等帽子。 此外鱼人们闹腾则是因为被捕的几头鱼人都是部落里的年轻一代上溯几代关系盘根错节几乎扯上了半个部落的鱼人。而它们闹腾也有非常正规的理由那就是鱼人拥有独立的司法权不应该被巫师法庭审判。 这也是最近几天九有学院学生们讨论最多的话题。 周五实践课之后郑清与同伴们在校医院抹药休息的时候听到隔壁病房谈及这个话题也忍不住讨论开来。 “鱼人有独立司法权没错但这并不代表它们能够肆意践踏巫师们的法律。”张季信在这个问题上是一个强硬的大巫师主义分子:“我一直觉得巫师联盟给鱼人部落这么大一块保留地实在是浪费就像《巫师法典》的作者曾经说过的那样‘鱼人对它们所居住的水域没有所有权所有权是属于巫师联盟的’。” 脑子里向来装满肌肉的张大长老竟然能引用《巫师法典》作者说过的话令郑清侧目不已。更令他侧目的是辛胖子竟然没有反驳张季信的话反而对其进行了增补说明。 辛胖子在一旁接口补充道:“更何况那些鱼人被捕的时候是在湖畔的小树林子里面距离临钟湖的鱼人部落还有还几百米照理说是不属于鱼人部落司法管辖范围内的。” “就是这个道理!”张季信闻言用力拍了一下床铺然后给辛胖子一根大拇指。 胖子皱着眉思考了几秒钟最终忍痛从自己面前的食盒里夹出一块酱牛肉递给张季信作为统一战线的礼物。 “鱼人等野蛮魔法文明要求以很大的地域来加以维持超出了文明生活的进步和正当要求所能允许的限度故必须服从于文明生活。”萧笑慢条斯理的开口又说了一句异常拗口的话。 张季信挠挠头:“你这话听着挺漂亮。” 萧大博士斜了他一眼:“这不是我说的话是詹姆斯·门罗的话……这句话非常明确的指出了鱼人部落的落后性与巫师文明的先进性以及我们应该用先进文明指导落后文明的必要性。” 詹姆斯·门罗是哪一位大巫师郑清并不清楚他也不打算学萧笑一样把整本《巫师大百科全书》都背下来。 但这并不影响他理解萧笑在这件事上的立场。 “真是稀奇”年轻公费生的目光扫过病房里的诸多面孔啧啧称奇:“除了上一次把我架到火堆上烤之外感觉这是第一次你们的意见如此统一呢。” “不这是第三次。”胖子伸出油腻腻的食指在郑清眼前晃了晃:“我们另外一件共识就是你是个渣男。”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高屋建瓴 郑清并没有因为辛胖子嘴贱而跟他置气。 倘若因为这点小事儿都要生气那郑清见天都不用干别的全生气得了。与之相比同伙伴们讨论临钟湖最近这场骚乱更吸引郑清的注意力。 虽说是骚乱但截至到目前整体状况还维持在打嘴仗、喊口号的阶段。郑清倒是听说阿尔法学院有学生号召鱼人部落与阿尔法学生一起在校园里游行抗议丹哈格巡回法庭干涉鱼人部落法律、抗议九有学院对阿尔法不公正的待遇。 但这些‘听说’也仅仅是‘听说’郑清还未在现实中见到过。 细细算来临钟湖的这场骚乱其实还与郑清、尼古拉斯等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上学期刚开学的时候尼古拉斯作为向导带领新生们游学府当时刘菲菲的书包掉进临钟湖就曾引起学生与鱼人之间的矛盾。所幸当然学生们人多势众那头闹事的鱼人又离了水所以最终鱼人退了一步没有搞出大事情。 再后来也是临钟湖夜间巡逻郑清与林果两人跟着凡尔纳老人在林子里撞破鱼人与罩着黑袍的巫师做私下交易郑清还用不够熟练的魔法跟鱼人打了一场——那头鱼人就是安德鲁他们猎队的伊势尼而那位罩着黑袍的巫师则是阿尔法学院的麦克·金·瑟普拉诺。 第二件事最终因为湖畔出现一头河童异常死亡打岔而不了了之。 不论是第一件事还是第二件事细究起来都有今日这场骚乱的影子在其中。 与辛胖子不同对于郑清所谓‘统一立场’的说辞萧笑有不同见解。 “统一的不是我们的立场而是我们的屁股。” 萧笑用一句非常粗俗但很直白的话来回答郑清:“因为我们都是巫师而且都是九有学院的巫师……正所谓屁股决定了立场。倘若迪伦在这里或者你把这个问题丢给马修·卡伦、安德鲁·泰勒恐怕得到的就是另外一个答案了。” 话糙理不糙确实如此。 现在病房里的诸生之所以旗帜鲜明的坐在巡逻队一边大抵都因为他们是九有学院的学生。前几日他们还因为类似的立场问题开过会呢。 说到这里胖子忽然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小声对几位同伴说道:“听说学院要跟鱼人部落重新签署一份法律条约明确鱼人部落的司法范围同时增加鱼人犯罪后的引渡条款……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种事情你怎么会知道?”郑清怀疑的看着他:“怕不是谣言吧。” “绝对不是谣言!”胖子音调顿时提高了几度继而像受到惊吓似的重新压低了下去:“前两天校刊编辑部开例会的时候就这件事通了通风让大家写点稿子试试舆论气候。” 张季信撇撇嘴满脸鄙夷。 “这点小事都要缩手缩脚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说着他挽了挽袖子露出两条胳膊上结实的肌肉:“想当初无名校长在的时候遇到问题发个通知任谁也不敢出大气。哪像现在?一个鱼人部落的犯罪问题都要那见鬼的校报打头阵……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这话说得您算哪一代呐?”辛胖子自然听不得别人黑自己的圈子白眼一翻阴阳怪气道:“哦又是‘听我哥说’的吧!” 眼瞅着两人又要闹腾开来郑清感到一阵头疼连忙伸手制止。 “打住打住!”他稍稍提高声音以猎队队长的身份终止了这段讨论:“总而言之透过现象看本质这次骚乱的主要矛盾其实还是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的冲突鱼人部落作为矛盾的次要方面短时间有转化为主要矛盾的可能性……但整体看应该是无关大雅的吧。” 感谢高中三年的基础哲学知识让他这番总结稍稍有点高屋建瓴的感觉不至于在萧大博士面前露怯。 然后他话锋一转将话题导向另一个方面。 “说起来如果阿尔法那边真的搞出什么事情我们的春游会不会取消?”他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萧笑希望博士能给出肯定的答复——鉴于这段时间的繁杂与忙碌郑清实在不想浪费一整天的时间在学校外面去看那些毫无新意的景致。 有这个时间他更愿意在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呆着或者带着猎队多搜索几遍学府里的犄角旮旯说不准就能解决自己眼睛变红的问题或者捉到那头无面怪。 再不济帮刘菲菲同学找到逃走的小蛇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并不会。”萧笑摇摇头残忍的打破了郑清的幻想:“禁魔节的春游是九有学院的传统项目就算在巫妖战争时期都没有终止过更不要提某些天真儿童喊喊口号了。” “唉”郑清深深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如果不想参加这个见鬼的春游唯一的希望就蒙特利亚教授了。” 他觉得如果蒙特利亚教授出具一份征调函倒是很有可能让他在实验室呆一整天。 旁边辛胖子忽然从手表中拽出一张大大的网格纸铺展开来嘴里念念有词: “根据罫线图我的运势在寒假最后几天触顶目前整体罫线正处于下降通道中完全没有触底迹象……七日均线与十三日均线也都被跌破……整个趋势距离前期的运势支撑位还有一段距离……” “你在说啥?!”郑清瞅着胖子画在网格纸上的罫线图诧异道。 “哦”胖子面色一肃飞快的说道:“我的意思是最近运气比较差不适宜出游。你能不能也帮我在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搞一份假条这样我就不用去参加禁魔节时候的春游踏青了……现在我还有好几份稿子没写完呢。” 年轻的公费生斜乜了自家舍友一下冷笑一下。 “运势差就要多走走调节调节运气。”他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胖子的要求:“蒙特利亚教授你也是了解的脾气不比爱玛女士好多少。能搞到一份调函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想弄虚作假?你怕不是石乐志吧!”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岸边的对峙 前一天郑清还在与同伴们讨论临钟湖骚乱激化的可能性。 隔天周六晚上他就见识到了这种‘可能性’。 按照之前的计划周六晚上宥罪猎队连同蒋玉、李萌、刘菲菲以及尼古拉斯四人一起进行‘学府排查大作战’一方面继续搜索那头可能存在的无面怪另一方面也帮刘菲菲寻找走失的大蛇宠物。 一行人约定在临钟湖畔的十一号凉亭里集合。 凉亭位于临钟湖东北方向亭外隔着栏杆是一片缓缓倾斜的草地因为春雷刚刚震响不久绿芽还未冒头此刻这片草地上还是一片枯黄的景致。 草地尽头便是临钟湖的东北湖岸。 沿湖岸向北数百米便是书山馆前的小广场广场一侧是小白猫丧命的假山另一侧是郑清属下猫群们经常聚集的小树林。前几日被巡逻队撞破的鱼人走私案便发生在那片小树林里。 沿湖岸向南数百米则是临钟湖正东的‘泥塘’里面住了一大家子寿龟。冬季的时候这些寿龟们都藏在泥塘深处旬月都不见得动弹一下。近日春雷阵阵萧笑听说泥塘里有寿龟开始冒头了所以今天大家的排查重点会放在这片寿龟上。 因为往日泥塘里最先冒头的都是年岁三载以内的小寿龟龟壳柔软体格玲珑最受那些饿了一冬的长虫们喜爱。刘菲菲担心自家的宠物被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引入邪路而蒋玉则刚刚意识到那头行踪不明的无面怪可能躲藏在这片泥塘里两边一合计便很快确定了今晚的重点调查区域。 大晚上想在一片泥塘里寻找莫须有的无面怪与大蛇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身上穿着厚重的连体龙皮套装戴着厚厚的龙皮手套在泥地里摸来摸去每个人身上还挂着一块隐形桃符——这是蒋玉友情赞助的礼物——郑清非常怀疑如果那头无面怪真的在这片泥塘里来不及掏出法书的他们会不会被当成啃成骨头架子。 只不过萧笑再三解释无面怪能力有限除了伪装之外战斗力几乎为零再加上蒋玉等三位女巫手持法书、护符等守在岸边稍稍给了郑清一点安全感。 湿滑的泥巴从郑清的指缝间流过捏起来给人一种异常满足的感觉。 郑清强忍着玩泥巴的冲动手指在泥地里慢慢摸索着仔细辨别每一块卵石与休眠寿龟之间的区别小心翼翼的将抓到的泥鳅与地龙幼虫重新塞回泥浆深处。 整个过程异常枯燥。 唯一能让他稍稍打起精神的是偶尔从泥浆里摸出来的银角或者金豆子。从开始到现在目标没找到这些意外之财倒是搂了好几个了。 这些钱是考试之前来寻寿龟祈福的巫师们丢下来的因为上学期期末考试在冬季到现在时间过去还不久再加上大部分寿龟还没活跃起来所以泥塘里还有一点‘残羹剩菜’给郑清一点惊喜。 之所以没有其他巫师来‘偷’这些祈福钱一方面因为学校不允许白天众目睽睽晚上又有巡逻队没有隐身符等强力装备很难完成这项任务;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泥塘里残留的钱很少倘若真金白银买了隐身符后来摸钱很可能蚀了老本。 郑清等人也是因缘际会在此碰了点运气。 “对面好像有人!” 岸边传来李萌小声的警告声。 原本稀里哗啦的泥塘顿时陷入安静之中郑清僵硬的站在泥地里一动也不敢动。虽然身上挂着隐身符但他们毕竟做贼心虚在宵禁的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学校通报批评可能还会背上处分。 因此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唯恐出岔子。 年轻公费生的视线顺着李萌刚刚指出的方向看去顿时松了一口气。 李萌说的地方距离这片泥塘远得很在临钟湖的另一侧郑清估摸着应该是那座假山附近。而出现的身影不出意外应该是校工委的临钟湖夜间巡逻队。 他们手中擎着的那种长长的法杖郑清非常熟悉。上个学期他可没少拖着那些木头棍子在湖畔跑来跑去。 “不要紧是巡逻队的。”郑清轻咳了一下压低声音提醒道:“好了大家集中注意力快点搜索完这片区域……早收工早休息。” 没人回话但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 郑清舔了舔嘴唇弯下腰继续开始在泥塘里摸来摸去。只不过这一次他的注意力从脚下的泥塘中稍稍分出了一部分分到对岸那些夜巡队队员身上去了。 如果没记错巡逻的时候每个队员都会有相对固定的巡逻路线——而这些路线绝对不包括一大群人聚集在某座假山前。 远远的伴随着湖面拂过的微风传来巡逻队员们轻微的骚乱声。 只不过因为距离太远郑清没有办法分辨他们在说些什么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那些巡逻队员的情绪似乎都比较激动有个别队员手中的法杖甚至开始冒出了一串串的火花。 这可不像是正规巡逻时会出现的场景郑清稍稍有些担忧的想着同时心底纳罕领队的老校工去了哪里?怎么看不见有人阻止那些巡逻队员暴躁。 “哗啦啦!” 响亮的水花声在临钟湖里响起与之相伴的是一圈圈荡开的、清晰的涟漪。 郑清稍稍站直了身子。 湖岸上浮出了几道壮硕的身影隔着岸边的青石台阶与那些巡逻队员们对峙着。不出意外是临钟湖里的鱼人。 “他们在干嘛?”旁边传来蒋玉担忧的声音。 郑清顿时回过神再次咳嗽了一下:“正好趁着他们注意力不再我们这边大家加快点进度……不要怕弄出响儿他们现在听不到的!” 不远处响起尼古拉斯低低的赞同声。 郑清看了看斜坡草地上——蒋玉提供的隐身符可以保证持有这块桃符的巫师互相之间都能看得到——他看到包括蒋玉在内三位女巫都已经把注意力从泥塘里转移开落地对岸那些鱼人与巡逻队员身上去了。 他撇撇嘴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的位置。 “唔最多两刻钟应该就可以完事了。”他估摸着心底重新涌起一股干劲儿。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脚底抹油 “砰!”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对峙处传来仿佛有人甩了一个响亮的鞭花。泥塘外的女巫们不约而同发出轻轻的‘哎呀’声。 刚刚弯下腰的郑清用力直起身子扭头看了过去。因为速度太快带飞几簇泥点溅到了李萌身上惹得小女巫嘟嘟囔囔的低声抱怨起来。 郑清没有在意她的抱怨。 他看向对峙处的时候恰好看见一个橘黄色的光点缓缓散去。光点的位置在巡逻队员与鱼人之间疑似某个警告性质的魔法。 郑清重重的松了口气。 “是‘五音五色咒’里的‘宫黄咒’属于初步警告性魔法”一旁同样关注着对峙情况的萧笑及时向同伴们做出解释:“……整体来看情况还处于可控状态。” “先干活先干活。”郑清强调般重复了两遍自己的话似乎是想让大家重新记忆起今天来这片泥塘里的目的。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自己的猎队与朋友们跟远处湖畔边的对峙扯上什么关系。那可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只不过这一次不论是宥罪猎队的猎手还是临时加入队伍的尼古拉斯亦或者站在泥塘外的几位女巫都没有听郑清的絮叨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橘黄色的光点刚刚熄灭紧接着又是一个清脆的‘砰’声在湖岸边炸响。这一次警告魔法的颜色已经变成了赤色声音也随之变高了一点。 但是那些浮出水面的鱼人不仅没有退却反而愈发向巡逻队员们逼近了几步。即便隔着老远郑清似乎也能感受到站在前排的几位巡逻员几欲呕吐的心情——大部分鱼人身上散发的腥臭味儿都非常浓烈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很少有巫师能够直面而不变色的。 “……大家……冷静……”一个男巫在大声嚷嚷着。 “嘶……黑……巫师……!”鱼人的嘶吼声也不甘示弱的响彻大半个湖面。 随后场面就陷入了混乱。 籍着月光郑清可以看到有一个站在前排的矮个子巫师被鱼人一把推飞挂到了不远处的树杈上;也有鱼人被巡逻队员的法杖重重砸中一声不吭的沉入水底。当然更多的是你一拳我一杖的互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双方虽然发生了冲突但整体表现都还比较克制没有使用破坏性以及杀伤性魔法。 直到一条狂吠着的细犬被某个暴怒中的鱼人砸歪了脖子。 “不!!!”细犬的主人尖叫着从怀里抓出一把符纸重重的砸向那头鱼人。五颜六色的光刃从符纸间迸射而出眼看就要撞到那头鱼人身上了——虽然郑清不知道那些符纸的具体名称但这并不影响他判断出那头鱼人即将被五马分尸的后果。 “轰!!!” 几道粗大的水柱几乎同一时间从临钟湖里喷出一涌而上化作汹涌的水龙打碎了那片光刃撞在了巡逻队的身上。正在与鱼人们纠缠在一起的巡逻队员来不及撤退直面了这道鱼人们的天赋魔法。十几个身影被撞的凌空飞起然后结结实实的砸回青石板地面。 而鱼人们则对那条水龙置若罔闻水龙撞在它们身上仿佛撞上了一片虚影似的没有丝毫破坏力。 “嘶!”郑清倒抽了一口凉气看着那些被撞飞的身影他似乎听到了一片骨头碎掉的声音以及巡逻队员们的惨叫。 “它们怎么敢……唔!”李萌挥舞着胳膊刚刚尖叫了半句话就被蒋玉一把搂在怀里堵住了嘴巴。 “我们要不要先撤退?”蒋玉声音急促不安道。 郑清只愣了一刹那拔腿就向泥塘外跑去:“快快走!不要留在这里……回去再说话!” 毫无疑问他们目睹了一件可以称得上是捅破天的麻烦事。 不论是九有学院的巡逻队被鱼人们打碎一地骨头还是鱼人脑袋被巡逻队敲出一片大包都不是一件小事更不要提学府里现在风声鹤唳鱼人与巡逻队、血友会与神圣意志、雷哲与奥古斯都、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等等各种各样的矛盾交织在一起只需要一个火星就能点燃一大堆炸弹。 眼前这一幕隐约就有那点火星的意思。 此外这一幕往小里说只是一些年轻巫师与鱼人之间的小冲突;往大的说这就是临钟湖保留地的鱼人部落对巫师联盟的攻击——但是不论大小都不是场外这些一年级巫师可以掺和进去的。 倒不是说鱼人太厉害把郑清吓跑了。而是因为这件事不论怎么处置都会引起动荡。动荡则是第一大学现在最不需要的事情。 这也就意味着学校有极大可能会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各打五百大板。唯一不会化去的就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出现的错误的人。 比如宥罪猎队、以及蒋玉、刘菲菲等人。 说不定事有不谐他们这些莫名出现的第三者还会被当局拖出去游街示众转移群情激奋下的注意力——尤其郑清身上还有诸多头衔更能搅起一片话题。 听到郑清的招呼泥塘里、外的诸位二话不说跟他一样拔腿就跑。跑路间郑清从灰布袋里摸出一沓遁符甩在了众人身上。正常的遁符只有在学校特定区域可以使用。而这些符箓是郑清发现自己血液有异常功效后用血液绘制的遁符效果出众。 只是一瞬间遁符的光环便笼罩在了年轻巫师们的身上继而嗖的一声众人的身影便从湖畔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临嗖前郑清最后回头看了事故现场一眼。 映在他视线里最后的影像是一道冲天而起的火花以及一道以事发地为中心扩散开来、肉眼可见的波动。 郑清扯了扯嘴角为自己的果断点了个赞。 有了在巡逻队打工半年的经历他很容易就分辨出那道‘全面预警’以及随之而来守护法阵的魔法监测波动。毫无疑问接下来半个学校都会被这里发生的事情惊动。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二十章 一抹大粪 既然已经远离了临钟湖畔的麻烦漩涡郑清与他的朋友们自然很有默契不再议论这件事了。众人于学府后苑的一处隐蔽草坪间相别各自离去。 一夜无话。 隔天晌午辛胖子籍着‘捡药’的名义去临钟湖畔溜达了一圈这才搞清楚昨晚那起事故发生的原委。 原来巡逻队的人之所以在临钟湖畔大发雷霆、激出鱼人是因为他们在巡逻的时候发现书山馆门前被人丢了一大堆鱼人粪便。立在门首两侧的石柱上还被人用粪歪歪扭扭的涂了几个诡异的符号。 虽然后续查证确认那些符号并无魔力波动也无确切含义——约莫只是有人在发泄不满情绪——但这种行为却带来非常糟糕的影响。 当时巡逻队员们众目睽睽可以清楚看到有明显湿痕从临钟湖里一直延伸到书山馆前。像极了鱼人们拖着沉重脚步行进的痕迹。 再加上最近鱼人与学府之间的龃龉、鱼人与巡逻队之间的矛盾导致巡逻队里一些年轻气盛的队员怒气中烧自行在湖岸边集结要招鱼人们出来对峙。 应召而出的那些鱼人也不是好相与的言必称‘保留地自治权’、又要这些年轻巫师交出切实证据各种不配合言辞间还颇多讥讽。巡逻队的大部分队员原本就是因为违反校规校纪被处罚的家伙自然都是些小暴脾气三言两语下来冲突自然而然发生了。 “最后呢?冲突结果呢?”郑清抱着怀里的占卜书一边按照书中所讲给自己的罫线图增添新的‘卜算趋势线’一边好奇昨夜那场风波的结果:“我记得好多巡逻队的人都被鱼人那条水龙打飞掉了……有人受伤吗?” 辛胖子忙碌一早上回来又叭叭讲了一大通早已口渴难耐。 听到郑清的问题后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端着小精灵们沏好的绿茶牛饮了一大杯这才舒了一口气:“受伤?被水龙正面冲击受伤自然是免不了的……但那些鱼人也不好受。我听说有一头鱼人身上被巡逻队的魔法染了洗不掉的彩色漆还有鱼人的鳍被扯坏了。黑灯瞎火的场面又乱糟糟谁也说不清是谁先动了手也说不清谁把谁给伤了。” “巡逻队那边也不好受。除了被水龙撞飞、断了骨头的那几个家伙我还听说有些巡逻队员被那些臭烘烘的鱼人熏吐掉了地上留了一大堆腌臜东西可把过路的学生恶心坏了!” 鱼人身上味道难闻郑清在入校的第一天就见识过了。 看着胖子眉飞色舞的描述郑清仿佛见到了湖畔那乱糟糟的场景顿感胃里一阵翻腾。 “总之就是一笔糊涂账对吧。”迪伦的脑袋从棺材边沿缩了回去瓮声瓮气道。 胖子咕嘟咕嘟喝着茶耸耸肩对迪伦的总结表示赞同。 “唉”萧笑怀里抱着团团给它梳毛喟叹一声:“历史就喜欢这么跟人开玩笑。阿尔法学院跟九有学院之间矛盾日渐激化谁也不会料到会从这么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激化开来。” 郑清挑了挑眉毛察觉到萧笑这番话背后的深意。 “应该不至于吧”他犹疑道:“只不过是有关鱼人部落的一点私事怎么会影响到两个学院之间的关系呢?就算昨天晚上的那场冲突也只是学府内部的冲突呐。” “塞尔维亚的那位候补席猎手在‘超级猎场’里猎杀那头‘信标妖’之前谁也不会想到巫妖王的巨掌在下一刻撕开了猎场的天幕;同样的大巫师莱布尼茨1895年在世界巫师大会上讲解他那篇《对宇宙线性条件的简要描述》论文的时候也不会想到几十年之后这篇文章开辟了维度派的盛宴会成为禁咒的基础。” 萧笑晃着脑袋转眼就甩出两个实例否定了郑清的犹疑:“这个世界上万事万物之间都是有联系的你看不到不代表那些隐秘的、危险的联系不存在。” 博士的话总能引起大家的深度思考寝室中一时陷入安静之中。 许是梳毛的感觉很舒服团团懒洋洋的在萧笑怀里抻了抻爪子惬意的打着呼噜噜噜的声音在安静的寝室里显得异常清晰引得小精灵们驻翅眺望。 郑清也感觉气氛稍稍有点压抑。 他哗啦啦翻了翻手中的课本转头看向辛胖子:“话说回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以为身为记者的你打探一点消息会很快的。” “因为我要‘捡药’啊!”辛胖子怫然不悦拉长声音抱怨道:“天见可怜那群鱼人在湖边涂抹了太多的黏液搞得一大片地方都臭烘烘的……在学校还没调查清楚事件原委之前校工委又不好清理那些‘证据’。真是丧心病狂。” “你真去‘捡药’了?”郑清回身好奇的打量了胖子一下:“我以为那只是个借口。” 所谓‘捡药’与‘采药’性质相仿。只不过采药一般采的是草药而捡药则捡拾的是虫虿类药物。临钟湖作为学府内生态系统最复杂的区域之一拥有许多独特的药材部分手头紧张的学生在向学校提交申请之后便可以‘就地取材’以资学业。 “自然不能是假的……这是我们做调查的基本原则。”提及这一点的时候胖子圆润的脸上散发出骄傲的光泽看上去颇为有趣。 “你去捡的什么药?”萧笑对这一点很有些兴趣。 辛胖子在怀里掏了掏摸出一个小巧的竹篾编织的虫笼在舍友们眼前晃了晃。隔着虫笼狭长的缝隙郑清能够看到里面趴着两只黑黢黢的蝈蝈正耳鬓厮磨着似乎黏到了一块儿。 “原配的一对蟋蟀!我可是翻了好多石头才找出来这么一对。”他神气活现的炫耀着仿佛捉到无面怪似的:“真正野生的一对儿不是步行街上那些打小养在一起强行配对的虫子。李教授说了那些强行配对的虫子药性太弱做药引的时候平白降低几分功效。”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舆情与议论 到了周日晚上开班级例会的时候有关昨天晚间临钟湖畔鱼人与巡逻队冲突一事的报道便开始连篇累牍的出现了。 包括但不限于校报、贝塔镇邮报等在内的多家媒体都分别采访了双方当事人并从各个角度对这件事进行了分析报道。 与平日里相同各家媒体在报道上的口径依旧大相径庭。 第一大学的校报始终站在学校的角度以巡逻队的说辞为依据并大篇幅刊登九有学院学生会发言人对此事的看法。 发言人表示‘对鱼人将大粪涂抹于神圣的书山馆一事表示强烈谴责与郑重警告’‘学院将保留追究相关鱼人法律责任的权利’。此外‘学府有关方面已经注意到鱼人部落的跨学院活动规劝其谨言慎行’该发言人私下表示‘对于鱼人部落住在九有学府却前往阿尔法城堡进行相关申诉表示非常不解’。 与之相对应的临钟湖的鱼人部落则邀请了《贝塔镇邮报》的记者进行相关说明。 在记者会上鱼人部落的某位长老坚决否认了九有学府的相关指控。表示湖中的鱼人恪守与巫师的约定在书山馆外涂抹大粪的另有其人。相反该鱼人部落长老对于部落的青年鱼人遭到九有学院巡逻队的残酷镇压异常愤怒。 “这是对鱼人权利的严重挑战是《临钟湖鱼人保留地法案》的严重倒退!”鱼人部落长老在提及这一点的时候语气格外沉重:“诚然大家都知道九有学院是一家管制严苛的学院但部落依旧对学院抱有一丝希望……部落并不希望真的离开这片水域只是希望学府能够顾及包括鱼人在内更多非巫师生命的基本权利保证其不受损害。” 对于贝塔镇邮报记者询问部落为何前往阿尔法学院进行相关申诉部落长老也进行了充分说明: “我们认为不论是隶属于九有学院的巡逻队还是临钟湖里的部落作为当事双方都不应该出现在调查组里。所以引进第三方机构进行客观公正的调查势在必行。” “阿尔法学院是一所秉承着‘自由与正义’理念诞生的学院鱼人部落相信阿尔法会维护第一大学的‘基本正义’。” 至于什么是‘基本正义’以及假若九有学府的态度继续强硬下去鱼人部落怎样应对该鱼人长老顾左右而言他并未明确这些问题。 此外鉴于近期九有学府敏感的气氛该部落长老要求作为‘不具名消息来源’接受采访因而整篇报道中都使用的是化名。 “也就是说即便《贝塔镇邮报》的记者胡编乱造我们也没办法证明对吧。”郑清将手中的报纸翻的哗啦啦作响读着上面那些报道越看越气:“学院为什么不直接封锁临钟湖将那些臭烘烘的家伙都丢到寂静河里去?没有学府的保护估计那些鱼人连一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那倒不至于。”辛胖子晃了晃脑袋逐条否定道:“首先记者也是有节操的比如我……也许我们没有报道全部的事实但我们报道出来的都是我们看到的事实……” “前段时间不是刚讨论过这个问题嘛哪有什么真正‘理性客观中立’的报道!别给你们自个儿脸上贴金呐。”张季信对胖子的话嗤之以鼻。 “如果不能报道全部事实那跟说瞎话区别不大。”郑清大手一挥非常武断的下了结论:“而且你们写你们看到的事实先天就带了偏见……” “其次!”胖子对两位同伴的反驳充耳不闻稍稍提高声音继续说道:“鱼人部落离开学府倒也不会灭族好歹它们也是一个拥有魔法文明的种族就算文明等级不高挣扎着活下去还是可以的。” “真是一个令人欢欣鼓舞的事实呐。”张季信挖苦道。 “第三”辛胖子语气陡然一泄嘟囔道:“你们搞清楚啊喂我是跟你们一伙的我是校报的记者不是贝塔镇邮报的!” “所以我们才允许你说话而不是用镇压符糊住你的嘴巴。”郑清翻了个白眼。 “将鱼人部落限制在学府之内是巫师联盟的要求也是实现‘鱼人无害化处理’的手段。”萧笑翻着贝塔镇邮报的另一版报道顺口插话道:“与其关注巡逻队跟鱼人部落的口水战你们不如多关心关心阿尔法学院那边的表态……” “关他们屁事!”张季信是一个坚定的九有学院分子而且是个小暴脾气听到博士的话后怪眼一翻立刻挽起袖子:“上一次他们跟鱼人勾勾搭搭做走私生意的事情还没说清楚现在还好意思开口?” 萧笑拎起手中的报纸递了过去:“呶……为什么不好意思。” 郑清中途截住那份报纸在张季信发怒之前一目十行草草扫了一遍。 “嘁还是那些老生常谈。”他撇撇嘴将报纸还了回去。 一如九有学院的操作阿尔法学院也是安排了学生会的发言人面对媒体。阿尔法的发言人对昨天晚上发生在临钟湖附近的事情表示‘非常遗憾’同时‘对部落鱼人的基本权益与合理诉求能否得到满足表达关切’同时强调‘每一位第一大学的居民都有权利维护自身合法权益’云云。 唯一有些不同寻常的是阿尔法学院社团联合会‘福瑞委员会’的某位高级干事会见了鱼人代表与其就《巫师法典》及《保留地公约》的适用条款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沟通。 “起码阿尔法那边没有彻底撕破脸皮的打算”对于这件事辛胖子如此点评:“不管阿尔法学院的教授联席会议还是校工委亦或者学生会都没派人去跟那些臭烘烘的家伙打交道……只不过是社联某个毫无名气的家伙蹭热度多给他一行报道都算看得起他。”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五个周一 又是一个周一的早上又将上一节老姚的魔咒课。 两天的周末假期转眼即逝却毫不困难的让大家沾染上了节后综合症再加上校工委不知抽哪门子风昨晚来了一场倒春寒呼啸的寒风刮了一个晚上把阳台上的玻璃窗撞的叮咣乱响仿佛一首粗犷的催眠曲以至于大早上宿舍里所有人都不受控制的瘫软在被窝里。 最终还是萧大博士意志较为坚定一丢丢挣扎着披上了袍子顺便帮忙拽开郑清的帐子拽掉郑清身上的被子拽着他一起去做早课。 郑清吧嗒了一下苦涩的嘴巴耷拉着眼皮爬起身洗漱完毕冷不防听到旁边辛胖子床铺里传来的中气十足的呼噜声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呼啦一下扯开了阳台上的窗帘。 已入三月中旬清晨的太阳多了几丝刺眼的感觉再加上昨天晚上寒风吹了一宿将半空中的云朵都吹了个一干二净让阳光来的愈发爽利了一些。 由于迪伦平日睡觉都躲在他那口大棺材里所以现在宿舍里唯一会受到阳光侵害的就只有辛胖子了。 胖子被窝里那个中气十足的呼噜声戛然而止。 但出乎郑清意料还有一个稍显细微的呼噜声仍旧意犹未尽、断断续续的响着。郑清眨眨眼立刻反应过来那第二个呼噜声应该是肥猫团团的声音。 因为胖子手边零食充裕而且他把自己的床铺捯饬的异常舒适所以团团多半的时间都会耗在胖子的床铺间。 “我要继续冬眠莫要打扰我。”辛胖子扯了扯下巴处的被子扯到了额头处以遮挡刺眼的阳光。 郑清正诧异胖子脾气为何变得这么好的时候胖子含混不清的声音便重新从被窝里传了出来:“队长大人看在同袍之谊、同学之情的份上麻烦回来的时候给你亲爱的猎手带点早餐……我谢谢你了啊。” 听到‘早餐’两个字肥猫团团的呼噜顿时熄灭随后跟在胖子话语后慵懒的‘喵’了一下意思是它也要吃。 郑清冷笑两下:“额似个杀手莫得感情。” 被窝蠕动了几下胖子挣扎片刻最终没有挣脱那道强大的封印无奈的咕哝道:“今晚我带队去搜。” 这句话没头没尾却并不影响郑清理解。 鉴于近期学校形势复杂为了尽可能快的找到刘菲菲的大蛇以及那头莫须有的无面怪昨晚郑清等人商量后决定从这周起每天晚上都进行搜查——鉴于周一到周五学业紧张宥罪猎队采取了轮班制。 虽说轮班但因为人手不足难免有人多值一晚有人少值一晚。因为郑清是猎队队长所以他不得不捏着鼻子多辛苦一下而且预定的周一晚上也是他值班。 此时听到胖子愿意代替自己今晚辛苦郑清顿感欣慰。 这也让他稍稍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劝了胖子一句:“你不可能一直睡下去的上午还有老姚的课终归要起床。” “起床终归要睡觉”胖子在被窝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懒洋洋抱怨道:“毫无意义。” “这话听着就像有人说‘既然你要呼气那么吸气有什么意义’一样滑稽。”已经换好长袍的萧大博士讥讽道。 郑清唯恐两人多掰扯几句把胖子折腾清醒过来连忙压低声音打断道:“我们稍后可能会去湖边转转……如果你起来我们还没回来直接去教室就好。” 被窝里传来一声朦胧的回答片刻之后胖子与胖猫的呼噜声便此起彼伏重新在寝室里响了起来。 郑清将手中的护肤霜递给小精灵后紧了紧袍子上的腰带推开门叹气道:“他真的只是蓝巨人吗?我总觉得他身上或许有熊罴精怪之类的血统……” “或许。”萧笑跟在郑清身后将衣领树的高高的整张脸躲在里面瓮声瓮气的说:“巫师世界发展这么久谁知道自己血脉上衍几十代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存在?” “也许我应该抽一点胖子的血液下次去蒙特利亚实验室的时候托学长帮忙检测一下。”郑清走出宿舍山登时打了个寒颤。 虽然过了一夜外面的寒风变小了许多但与前几日相比仍旧凛冽异常。骤然感到室外如刀割般的寒风任谁也感觉难捱。 “学校为什么要这么折腾人?!”年轻公费生哀嚎一声:“意思意思不就行了吗?!” “因为这周五就是春分了。”萧笑的脑袋躲在衣领后面声音夹杂着风声听着不是特别清楚。 “什么?”郑清侧起耳朵叫道。 “这周五就是春分了!”萧笑把衣领向下扯了扯提高嗓门叫道:“气象监那边还积攒了好多冬天的气象珠有的品质接近崩坏了……如果不趁着春分之前把它们都用掉就浪费了。而且还会降低这批值班员的评分。” 气象珠是气象监用来控制学校气候的法器只有拳头大小形状类似郑清小时候玩过的雪花球。只不过与雪花球不同气象珠里不仅仅有‘落雪’这一种气候还有‘风’‘雨’‘雷’‘电’等诸多类别。即便是‘风’一类就有‘微风’‘狂风’‘寒风’‘暖风’等数十种气候变化不一而足。 每年一月份的时候校工委都会根据上一年气候变化的‘结算’与下一年气候安排的‘预算’申请数目种类不一的气象珠用来调节布吉岛上的气候。 萧笑所说的‘气象监积攒了许多冬天的气象珠’就是指预算没有用完在节前突击使用的状况。 “原来太阳下面真的没有什么新鲜事呐。”郑清感慨着摇摇头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脑袋缩进了衣领中袖着手匆匆向飞苑赶去。 今天早上起床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如果再不抓紧一点飞苑里好一些的晨练地盘就要被别人抢光了——对于这点他毫不怀疑。 毕竟这里是第一大学有辛胖子那样的懒虫但更多的是勤学苦练的年轻巫师。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春分后 就像萧笑预测的那样春分之前气象监的冷气球仿佛不要钱似的一晚上丢十七八个到了白天又吊诡的热起来导致昼夜温差有时相差十几度。 虽然还没有达到‘早穿皮袄午穿纱’的程度却也让校园里的穿衣风格一片混乱有的还裹着冬天的大袄有的则早早换上了夏日的薄衫;还有的上半身厚鼓囊囊下半身则异常单薄令人啧啧称奇。 与这多变气候相吻合的还有校园中的诡异气氛。 九有学府、阿尔法城堡、鱼人部落、神圣意志、血友会等等各种各样纷繁复杂的关系勾连在一起令校园里的舆论乱成了一锅粥。 有鱼人部落部分长老呼吁将部落从临钟湖迁走搬到阿尔法城堡外那块风景秀美的水域中重建一个新的、与阿尔法城堡自由风气相吻合的鱼人保留地。 阿尔法学院对此含糊其辞并未给出明确答复倒是反复重申了巫师联盟关于鱼人保留地的若干意见以及尊重九有学院对临钟湖的所有权这样的废话。 对于上述嘴炮九有学院除了严正声明之外也宣布将进一步加强临钟湖夜间巡逻的力度表示将同意巡逻队的巡逻员们携带法书、护符等强魔法装备并将授权巡逻队员对可能发生的恐怖行为进行事前阻止。 与几个半官方的表态相比神圣意志与血友会的动作就干脆多了。从周一到周五每天傍晚在学校的多座猎场中都有两大社团之间的狩猎比赛——这种毫不废话就是干的风格带来的唯一后果是校医院的床位明显紧张了许多以至于郑清一度听到贝拉夫人抱怨学校花名册的分类方式过于武断把许多明显属于星空学院的学生分到了其他学院。 这种乱糟糟的情况持续了一个星期直到周五春分到来之际仍旧没有转好的迹象而且看样子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宥罪骑士团开会之后确立了‘一边倒’的原则但私下里郑清反复提醒各位小伙伴注意克制‘加油的可以上场的不要’平日里要注意低调不要接受任何媒体包括辛胖子在内的任何记者的采访以免成了那只被枪打的出头鸟。 周六下午从蒙特利亚实验室回来之后郑清像条死狗一样瘫在了床上。 今晚的搜查任务是由萧笑带队所以郑清难得偷来一时闲适。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不论是刘菲菲的宠物蛇还是青衣老鼠所提到的无面怪都没有任何踪迹。猎队也有些懈怠了。 昨天中午宠物蛇走失的时间已经超过十三天刘菲菲也向校工委提交了相关申请材料。但据尼古拉斯说校工委接待的那位灰袍巫师态度有些悲观表示近期在临钟湖附近失踪的小动物不止一只两只找到的可能性很低。 按照那位灰袍巫师的隐晦说法那些失踪的小家伙很有可能被湖里可恶的鱼人拖走了。 萧笑对这样的说辞持保留意见。 按照他的观点就目前而言鱼人部落与校工委之间的关系很差灰袍巫师通过这种方式给鱼人部落上点眼药水是很有可能的;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在学校守护大阵监控之下大量小动物失踪几乎不可能发生那样会显得巫师法典是一个笑话。 而巫师联盟最讨厌大家把巫师法典当成笑话。 纷乱的念头在脑海中飘来飘去令人不厌其烦。郑清用力晃了晃脑袋目光落在窗外。 太阳已经下山银灰色的天空下颜色有些寡淡。 昨天是春分。 春分过后负责天气变化的气象监再也没有理由随随便便给大家降温下雪了所以今天的天气陡然转暖了许多。 宿舍里空荡荡的除了郑清之外其他人都是今晚搜查队的成员。只有小精灵与那只吃了睡睡了吃的肥猫陪伴他。 自从上次杜泽姆博士为小精灵们做过体检表示她们意外很健康之后郑清后来又去过几次非正常生命研究所无一例外都没查出她们身上有问题。 到了现在小精灵们已经很久没有服用过特制的药剂了平日里就是喝点露水、花蜜住在郑清的帐子上也未见与其他小精灵有什么不同。 杜泽姆博士倒是对这些小家伙来了兴趣一度希望郑清转手给他并许诺可以为年轻男巫写一份高系数的论文。对此郑清婉言谢绝了。 至于团团在403宿舍养了半年膘之后身子比刚来的时候明显圆润了许多对男巫们的脾气也稍稍和善了一点。唯一不变的还是它那懒散的气质以及对鸡腿的喜好。 因为对鸡腿的喜好所以郑清等人可以在不违反灵猫尊严的基础上支使它做一点无关大雅的小活计。 比如现在。 “团团?”郑清趴在床铺上拉长音调然后弯起右手拇指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喵呜……”团团把叫声拖的长长的音调起伏音色丰富。 郑清撇撇嘴角。 “我只有一根了”年轻男巫转过脑袋压着枕头语气多了一丢丢的威胁:“你想清楚啊今天晚上他们都不在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能给你鸡腿。” 肥猫不屑的打了个响鼻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踱着方步四平八稳的在书桌上走来走去垂下的尾巴尖却不小心将一张图表扫在了地上。 郑清眼角抽搐了一下。 “再加一个鸡翅”他耷拉着眼皮声音充满了商量的感觉:“都是老主顾了你要学会优惠……咱们这是长期生意要学会互相让利学着双赢。” 团团眯起它那双橘黄色的眼睛思考了半晌最终溜溜达达蹿到了郑清床铺上。 “这就对了……”男巫咕哝着重新把脑袋埋进枕头里舒服的哼唧着:“一步两步对这边稍微重一点……嗯走三才迈五相……对就是这里吸……” 他的背上肥猫弓腰曲背软绵绵的爪子用力按着相应穴道卖力的给他踩背。 “这老猫的爪艺越来越好了难怪胖子这么喜欢它呆在自己床上。”郑清眯着眼舒服的龇牙咧嘴。 “这小子身上还是有股怪怪的熟悉的味儿……嘶怎么就想不起来呢?”肥胖的猫脸也皱成包子模样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这是个危险的季节 被团团踩了几脚之后郑清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变成猫去校园里溜达溜达。 这种感觉来的异常猛烈以至于他没有等到肥猫踩够一个钟就提交了鸡腿将它赶下了自己的床铺。 对此团团乐意之至毫不拖泥带水咬着鸡腿就跑开了。 虽然季节已经脱离了冬天但天色黑的还是比较早傍晚六点左右校园就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几十米外就看不清人影——这是对人类而言。 对变成黑猫的郑清来说刚刚擦黑的天色恰到好处。它的眼睛不会在路灯的反射下变成黄澄澄的灯笼它的身影也可以完美隐匿入轻纱般的夜色中不会引来路边闲人的咪咪声。 顺着阳台跳出宿舍穿过几条林间小路黑猫兜兜转转绕着临钟湖溜达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前往了小树林的猫果树。 一只猫溜溜达达总有种不得劲的感觉。 与往日不同今天的猫果树似乎有点热闹。 几只皮毛斑斓的花猫正弓着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互相对峙。它们中间一只脑袋被啃掉的小青蛙正断断续续的抽搐着身子。对于学校的这些猫猫狗狗来说能够随意捕猎的食物并不多临钟湖里的青蛙与草丛中偶尔滑过的赤链蛇就是其中最美的野味。 不青蛙不是重点。 重点是作为猫群的首领郑清曾经严格要求过猫群的纪律。包括抢食、霸凌在内的多种行为都是严格禁止的。所以当今天他看到几只花猫争抢那个失去脑袋的小青蛙后出离的愤怒起来。 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法律了?! 劳资可还是这棵树的扛把子?! 黑猫黑着脸二话不说嗖过去抡起巴掌一猫赏了一下将它们糊离了原地。 几只花猫被抽飞后回过神发现是自家老大纷纷垂下耳朵收紧尾巴臊眉耷眼的喵喵几下滚回了猫果树。 郑清支着前腿蹲坐着做出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猫果树上的群猫们示意它们注意着点。 然而令他不爽的是树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猫咪今天不知是吃了什么药完全没有往日毕恭毕敬的模样反而三五成群凑在一起互相舔毛一起喵喵喵喵喵。 撑了片刻郑清有些气馁。 何必跟一群蠢猫置气呢?他在心底这么安慰着自己甩甩尾巴站起身然后助跑几步蹿上了猫果树。一如往日它的‘王座’上斜躺着某只慵懒的小白猫。 只不过与往日不同郑清觉得今天小白猫身上的气味格外好闻。他忍不住凑上前用力嗅了几下。 “啪!”毫不意外的小白猫糊了他一巴掌。 只不过对于黑猫来说小白猫那一爪子仿佛是给它挠痒痒丝毫没有什么威力。也许唯一的作用是告诉了黑猫它刚刚的行为并不受欢迎。 郑清是一只有尊严的猫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倒舔的行为。 于是它昂起下巴神气活现的啪到了剩下的那一半王座上举目四望打量着自己的下属们开始了新一轮的巡视。 看着看着看着那些腻歪在一起的大小猫咪还有四周散发出的那股莫名的诱人气息听着耳边仿佛一群小孩儿哭泣的声音郑清忽然意识到什么瞳孔渐渐睁大。 “呼!” 黑猫惊慌失措的站起身扭头看了一眼——刚刚那只布偶猫喵喵叫着凑到了它的身后舔了舔它的尾巴尖还试着更进一步。只不过被回过神的郑清躲避开了。 “嗷!” 黑猫夹紧尾巴怒气冲冲的对布偶猫嚎了一嗓子。布偶猫眼巴巴的瞅着他瞅了片刻发觉黑猫夹紧的尾巴没有丝毫松懈最终她只能甩甩尾巴扭头失望的走开了。随后一只有漂亮的蓝绿色眼睛的波斯猫跟着布偶猫离开的身影凑了上前也试图凑到郑清尾巴下面。 郑清抬起爪子一把按在波斯猫的脸上毫不迟疑的将其用力推开。就这样波斯猫也失望的离开了。 布偶猫与波斯猫并不孤单它们的身后还有一条长长的队伍似乎整棵树上的母猫们都开始排队一双双黄澄澄、绿油油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黑猫嘴里发出凄凄惨惨戚戚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郑清四条腿一软惨叫一声啪嗒一下从猫果树上跌了下来。落地之后黑猫翻了个身顾不得抖掉身上的尘土撒腿就跑。 他的身后传来小白猫上气不接下气的狂笑。 与郑清一样蒋玉今天也轮休不需要出勤参加搜查队的工作。但与郑清不同她并不打算给自己放假而是决定换一个身份继续搜索。 于是晚饭后她便喝了变形药水使用变形咒变成小白猫开始工作。在变形之前她与李萌约定稍晚一点李萌会带着猎队的人假装路过猫果树然后假装预见她这只‘小白猫’然后以这只小白猫与校园里曾经被谋杀的那只小白猫‘相似’可以做诱饵为由让她加入后续的搜查工作。 是的蒋玉今天打算换一种调查方式以自己为诱饵看能不能钓出那头无面怪。 没有比今天更好的机会了——按照这个计划她变成的小白猫身后可是跟着一整支训练有素的猎队还有学校的公费生、还有转过三个学院的资深老生。可以说后援力量比她以往变成小白猫的任何时候都要强一百倍。 要知道平日里她的后援力量只有一个不甚靠谱的十二岁小女巫以及一头没有爪子只会打嘴炮的毛绒熊罢了。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的计划在实施过程中遇到了某个不可抗拒的变量。 猫群发情了。 看到郑清被母猫们吓的落荒而逃蒋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感觉这件事可以承包她一整年的笑料。唯一令她遗憾的是她不能承认自己知道这件事也就不能拿这件事打趣郑清了。 这真真是极可惜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逃跑见闻 更可惜的是小白猫自己也没有得意多久。 在黑猫被吓的落荒而逃之后母猫们的确是退却了但公猫们又开始摩须擦掌跃跃欲试。它们的首要目标自然是可以坐在猫果树‘王座’貌似可以与黑猫分庭抗礼的某只小白猫身上了。 虽然那只小猫‘疑似’还没有成年? 不要紧凑过去闻一闻就清楚了。 反正某黑大佬也不在。 于是继黑猫从猫果树掉下来之后紧紧过了不到一分钟小白猫也跟着栽了下来尖叫着落荒而逃了。 蒋小猫没跑出多远便听到旁边灌木丛里传出一阵吭哧吭哧的闷笑声。她定睛望去正是不久前逃走的黑猫。 小白猫刹住身形一个急转弯停在了黑猫面前凶残的吼了一声:“喵!” 黑猫撇过头抬起爪子摆了摆表示这不是他的锅他不背。只不过看他那耸动的肩头还有颤抖的胡须小白猫很容易便判断出黑猫是幸灾乐祸。 这种情况她自然不能容忍了。 于是乎灌木丛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尘土飞扬原本几只躲在灌木丛里挖草根的树精也被两只猫打架的动作惊的撒腿就跑躲回了旁边的橡木树洞里。 当然说是打架其实并不可能真的打起了。只不过处于某些模糊的想法郑清乐于陪小白猫玩玩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游戏罢了。 还没等他们打多久不远处的猫果树上就传来群猫七嘴八舌的嚎叫很显然它们不瞎也发现了躲在这个角落里的黑白双猫。一双双黄澄澄、绿油油、紫莹莹的眼睛齐刷刷的盯了过来把还准备撕扯一会儿的黑猫吓得毛都炸起来了。 “风紧扯呼!” 黑猫着急之下张口就来了一句人话然后伸出爪子拨拉了一下小白猫的脑袋撒腿就向树丛深处跑去。看样子他被之前那些热情的小母猫们吓的够呛。 与他相比小白猫显然现在受到的惊吓更大一点。 什么情况?!黑猫说人话了?!黑猫会说人话!! 原本蒋玉已经有八九分把握黑猫就是郑清变化的。但这句人话一出口那八九分的把握顿时掉到了不足一分。 无他蒙代尔悖论摆在那里。作为大的巫师家族出身的女巫蒋玉比其他人更了解这条几乎可以被称为‘定理’的巫师法则的强大之处了。 一个巫师不可能同时实现‘物种的自由转化’‘意志的独立性’以及‘魔力稳定性’这三个条件。而学习变形术的巫师大部分都选择了‘独立意志’与‘物种的自由转化’相应的他们也付出了魔力稳定性这一代价。 第一次遇到黑猫的时候黑猫变大变小还可以借口使用某些魔法药剂达成相应效果但是说话这一条就不行了。因为即便是许多魔力强大的魔法生物也不见得能掌握一种复杂的语言。这是巫师尤其是那些选择了‘魔力稳定’与‘物种自由转化’这两个条件去修习变形术的巫师所特有的能力。 换个说法巫师界已知的可以说人话的动物基本都是精神分裂的变形术患者。 而在女巫的印象中郑清又不像是一个精神病。 一时间这些纷纷乱乱的念头在小白猫脑子里横冲直撞直搅的她头昏脑涨、晕晕乎乎。连带着跟着郑清跑路的脚步也下意识缓了缓。 黑猫向前蹿了老远感觉身后动静不对回过头才发现小白猫傻乎乎的站在不远处正在发呆。 “愣着干嘛?!快跑啊!再不跑就要被那些大猫捉去配种了!”黑猫扯着嗓子嚷嚷起来。 他倒是不在意在一只猫前面说人话。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在黑猫看来小白猫只不过是一只味道很好闻的小白猫听不懂人话是理所当然的听懂了反而不正常了——于是乎黑猫向回溜了几步弹出爪子在泥地里草草画了几副异常抽象的图案。 两只猫夹着尾巴在前面跑身后一群双眼变成心形的猫竖着尾巴在后面追;然后一只猫掉队了被后面的心形眼睛猫抓住很快便有几只身强力壮的大猫上前将那只掉队的猫按在了身子底下。 郑清没有萧笑那样深厚的基本功所以画出来的图案令人不敢恭维。 即便是拥有人类灵魂的蒋小猫也只能根据黑猫爪子勾勒的图案大致猜测出他在说些什么。这让她有些恼羞又有些忍俊不禁原本心底的担忧也消散了不少。 就在这时灌木丛一阵晃动两个衣冠不整的男女巫师从阴暗的角落里蹿了出来。男巫一边整理袍子一边惊慌失措的左右张望同时小声嚷嚷道:“谁在那里?” 女巫则一声不吭只顾着低头摆弄自己的头发。 作为一只黑猫郑清自然可以毫不避讳大大咧咧的蹲坐在原地观赏两位年轻巫师的表演。一边看他一边在心底啧啧称叹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叹春天来了不仅猫儿在发骚巫师们也开始发情了。 男巫小声嚷嚷了半天自然是不会有人搭理他们。只有不远处一白、一黑两只猫儿蹲在树下用诡异的目光看着他俩。 女巫终于鼓起勇气小声问道:“会不会是你听错了?把猫叫听成了人说话的声音?” “不可能!你刚刚不是也听见了吗?”男巫断然否认道:“明明有‘快跑啊’‘配种’之类的声音……” 黑猫听了顿时一乐好嘛原来是自己的锅。 他忍不住吭哧吭哧笑了起来然后收到小白猫嗔怪的眼神。 两只猫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两位巫师的注意。 “那只黑猫是不是被毛卡住了?”女巫总是最富有同情心的一类巫师即便在眼下这种狼狈的情况下仍旧有心思关心这种事情。 “快走快走出去再说。”男巫则拖着女巫的胳膊向外走去同时安慰道:“猫吐毛球是正常的事情……它们平日舔毛太多那些毛被舔进肚子里无法消化只能再吐出来。” 黑猫脸色一黑。 你才舔毛!你天天舔毛!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蛇蜕 李萌怀里抱着毛绒熊李能仰着脑袋站在猫果树下举着小手一只一只数着树上那些喵喵叫着的大大小小的猫咪。 即便耳朵被聒噪的猫叫充斥着也没能阻止她的认真。 “噫?!怎么不见呢?!” 小女巫绕着猫果树数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最终确认自家表姐变成的小白猫并没有呆在猫果树上。 今晚稍早些时候蒋玉与她制定了秘密作战计划让她忽悠着猎队来猫果树这边集合然后蒋玉自己变成猫后可以充当猎队的诱饵。 最开始的时候李萌对于这个计划是拒绝的。 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能表姐想做她就跟着胡闹。好歹自己已经是大学生了已经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知道巫师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 但当表姐拿出一份给李萌安排的新日程表后李萌立刻妥协了——按照新的日程表每天二十四个小时有十六个小时都标注了学习、学习以及学习的字样此外还要早上六点起床午餐时间控制在十五分钟等等。 简直要了李萌的老命了。 所以小女巫最终哭丧着脸接受了蒋玉安排的作战计划。 但是她也反复强调倘若事有不谐被家里或者学校抓住了她可不背黑锅。对此蒋玉自无不可欣然答应。 然而眼下。 “这跟计划的不一样呐。”李萌咬着指头盯着树上那只漂亮的波斯猫一脸茫然。 波斯猫一脸骄傲的趴在结实的树干上丝毫没有在意树下那直愣愣的目光。对于它来说被人类观赏是必然的不被观赏才不正常。 “什么不一样?”萧笑刚刚也在留意猫果树。 与李萌相似他也在用搜寻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株挂满猫咪的大树。只不过他并不希望在这株树上看到某只黑猫。 毕竟他是拥有‘博士’称号的男人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所以他非常担心某个不知轻重的家伙今晚喝了变形药水随随便便来猫果树上溜达——万一出了什么状况对吧大家都懂的。 值得庆幸的是萧笑并没有在猫果树上看到黑猫的身影。 这意味着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了。 萧大博士轻吁了一口气转了转脖子舒缓了一下僵硬的肌肉。 虽然现在没有看到黑猫但并不代表一切都安全了。晚上回宿舍之后还是要告诫一下某位公费生。春天来了又到了一年一度生机蓬勃的日子了最近还是别变猫老老实实三点一线在学习、实验室以及宿舍之间呆着吧。 萧笑在心底这么想着顺手抽出自己的笔记本写了个备忘录。 就在他做笔记的时候听到旁边小女巫的嘀咕声不由回过头好奇道:“什么不一样?” 仿佛偷东西被人当场抓获了似的李萌被惊的立刻回过头结结巴巴否认道:“没我没说……阿嚏!” 她感觉自己鼻子有点痒痒忍不住用力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来的非常及时当即转移了萧大博士的注意力。 “这几天气候变化比较剧烈早晚温差大可千万别感冒了。”萧笑皱着眉打量了小女巫一眼:“要不今晚你先回去休息吧……后面的搜查工作我们自己就能完成。” 李萌吸了吸鼻子挺胸抬头拒绝道:“今日事今日毕我做事可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 她的怀里毛绒熊举起爪子一脸慈悲的帮小女巫抹掉下巴处残留的一点口水以及挂在鼻尖处的鼻涕丝。 “该去二十一号凉亭了!”尼古拉斯在不远处招呼两位同伴:“快点不然今天又要熬到下半夜。” “来了来了!”李萌大声答应着转眼便没了之前打喷嚏时的萎靡劲儿蹦蹦跳跳的向尼古拉斯等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萧笑摇摇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猫果树也跟了上去。 …… 当萧笑与李萌在猫果树下搜索某些身影的时候他们想要寻找的目标正漫无目的的徘徊在临钟湖东岸的草坪附近。 夜色渐深天空中没有月亮这个季节也少有成群结队的灯火虫。所以湖岸周围一片漆黑除了一些挂在树枝的夜光雀外几乎看不到其他光源了。再加上天气还有几分寒意因而那些在夜里四处溜达的男女巫师也很少见。 原本住在临钟湖里的渔人部落还会在湖岸左近摆几颗夜光珠充当一点聊胜于无的警戒但这些天部落与学院之间关系紧张出于各种考量鱼人们把夜光珠都撤走了。 还没到掌灯的时候巡逻队也还在各自的休息室里聊天打屁整个临钟湖都沉寂在静谧的气氛里。 所幸郑清现在是只猫。 对于猫来说白天或者黑夜差别并不是特别大。或许对猫来说夜晚更自在一点。毕竟夜里人少在校园里晃悠的时候不会随时随地有人一脸蠢样的冲你咪咪叫。 每每想到那些冲自己咪咪的家伙郑清都想冲上去给他一爪子。 小白猫走在郑清身前尾巴垂在地上身形扭动间仿佛游鱼似的在空气里划出优雅的s形令人赏心悦目。 唯一稍显刺眼的是小白猫背上挂着一枚苍耳。 应该是之前钻灌木丛的时候不小心粘在背上的。 黑猫小跑几步抬起爪子帮小白猫将那枚苍耳从她背上扯下来丢进临钟湖里。 “喵!”冷不丁遭到‘偷袭’再加上刚刚的特殊经历把小白猫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弓着背原地蹦跶了老高。 回过神后小白猫顿时恼羞成怒龇着牙亮出肉垫里爪子张牙舞爪冲向黑猫。 黑猫自然不会愚蠢到任凭她抓挠撒腿就跑。 小白猫不依不饶喵喵叫着跟着他身后。 就这样一黑一白两只猫绕着附近的各个犄角旮旯来了一场说跑就跑的跑酷。 直到郑清的前爪踩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扑通一下栽倒在地上才被小白猫逮住重重的挠了几爪子。 重新爬起来的黑猫在草地上晦气的蹭了蹭爪子回头扫了一眼想看看绊倒自己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然后他就看到一小截干瘪的蛇蜕就那么静静的躺在一丛灌木的脚下。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会和 银灰色的蛇蜕静静的躺在草窠之下仿佛一截被丢弃的麻布条。细碎的鳞片在猫眼中闪烁着神秘的色彩。 许是因为靠近湖畔水汽充盈的缘故蛇蜕显得有些滑溜这也是黑猫刚刚一脚没有踩实滑倒在地上的缘故。 原本打闹着的黑白双猫在看到这条蛇蜕的一瞬间都止住了身形。 无他只是因为这条蛇蜕正是大家寻觅已久刘菲菲那条宠物蛇所留下的痕迹。郑清与蒋玉等人不止一次见过那条蛇而且气息一致决计不会认错的。 两只猫沉默了几秒钟小白猫尖叫一声撒腿就跑转眼间就钻入灌木丛从黑猫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郑清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小白猫跑掉了的事实。 “只不过是条蛇蜕又不是真蛇怎么会被吓到这种地步?!”黑猫抖了抖胡须暗自嘀咕着。他以为小白猫是被这条蛇蜕给吓跑了。这并不奇怪对于尺许高低的小白猫来说刘菲菲那条胳膊粗细的宠物蛇自然足够恐怖即便是蛇蜕残留的气息也足以吓跑湖畔大多数虫豸以及小动物了。 或许下次应该在自己颈子上缠一条蛇蜕看看那只无法无天的小白猫还敢不敢对自己动手动脚?郑清心底飘过这个念头。 当然对他而言那些整蛊的念头也就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现在更重要的任务是将这条蛇蜕所在的位置通知宥罪猎队的几位同伴——所以对小白猫逃走的事情他也顾不得追究了。 不过搜索队的人现在在什么位置对郑清来说是一个难题。虽然早些时候他与萧笑等人聊天时提过晚上搜索的事情却也只是简略问了问并未细究具体路线。只知道队伍今天最终会去二十七号凉亭。 原地踟蹰片刻后黑猫最终决定去二十七号凉亭等着大家。 但在离开之前他还需要做一点微小的工作。黑猫左右张望一番后人立而起然后从旁边的草窠里捡起一些枯草盖在那条蛇蜕上聊作掩饰免得等他离开之后这条蛇蜕被某些无知小动物给祸祸掉。 片刻之后黑猫晃着尾巴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静谧的夜色中。 另一边小白猫也就是蒋玉并不是被蛇蜕吓跑了。与郑清一样她也在第一时间发觉那条蛇蜕的来历。但与郑清不同她知道今晚去什么地方能找到猎队。 在沉默的那几秒钟里蒋小猫思考过要不要向郑清袒露身份以便两猫合力处理这个突发状况。但一方面她并不像郑清一样会说话所以如何沟通是个大难题;另一方面她后来也反应过来即便不告诉郑清她的身份郑清也会将这条蛇蜕看管妥当的。 这也是为何小白猫可以跑的异常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她需要尽快将搜索队伍带来现场——巫师的工作还需要巫师处理两只猫是没有办法继续追踪下去的。 为此她敢于再次面对一群嚎叫的大猫。 幸运的是当她第二次来到猫果树下的时候恰好看见了李萌等人离开的身影。只不过她猫小腿短远远望见却一时无法追上。 再加上猫果树上的那群公猫们看见小白猫回来以为她想通了一群群喜不自禁稀里哗啦从树上落了下来直追小白猫而去。 蒋小猫不得不左突右躲沾了一身草屑尘土才最终逃开。 当她重新追上李萌诸人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环府长廊的第二十七号凉亭了。凉亭一侧的木椅上某只黑猫正好整以暇的卧在那里懒洋洋的等着他们。 看着长条木椅上趴着的那只熟悉的黑猫萧笑眼角抽搐了一下。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也不知道今晚这只黑猫有没有做出什么‘可pa’的事情。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李萌的惊呼声。 回过头萧笑恰好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从身边一掠而过扑向长椅上的黑猫。眨眼间黑猫便从长椅上狼狈的滚了下来被某只怒气冲冲的小白猫挠了满头满脸的乱毛。 蒋小猫觉得自己有足够的理由生气。 她一路辛辛苦苦跑了辣么远又是躲避那些发骚的公猫又是叫的口干舌燥好容易找到队伍了却看到某只黑猫惬意的趴在那里。 还有比这更令人恼火的事情吗?! “鸭!鸭!!小心点不要让黑猫抓伤我表……表姐新养的小猫!!”李萌咬着舌头说完了这句话。 说话间她一把将怀里的毛绒熊丢在地上踢踏着小皮鞋蹭蹭跑到黑猫与白猫之间努力将小白猫往怀里抱隔绝她与那只黑猫之间的距离。 “我觉得更需要担心的是黑猫吧!”尼古拉斯非常客观的吐槽道:“就我看到的那只黑猫被小白猫抓的够呛……你确定它们不是打算交配吗?” “不是!” “不可能!” 李萌与萧笑异口同声的否认着然后不约而同的看了对方一眼。与此同时黑猫与白猫也听到了尼古拉斯的话。白猫耳朵一竖恶狠狠的瞪了某位老生一眼喉咙里发出危险的声音;而黑猫则扯了扯耳朵猫脸露出了一丝无奈。 “喔噢真是充满杀气的眼神呢。”尼古拉斯注意到小白猫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颤:“发情期的动物攻击性就是强……书里说的果然不错。” “你闭嘴!少说两句话不行吗?”李萌死死抱住怀里的小白猫有些气急败坏的嚷嚷道:“没看见我现在正忙着吗?!” 尼古拉斯眨眨眼感觉小女巫这股怒气来的毫无道理只得无辜的耸了耸肩膀。 萧笑则轻声咳嗽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挪到黑猫身前挡在了黑猫与其他人之间解释自己刚刚否定的原因:“假如猫打算交配是不会像刚刚那样粗暴的……而且这两只猫体型相差这么大是不可能的!” 前一句话他还说的有些含糊后面一句就非常肯定了。 李萌飞快的点着头给萧笑这个适时的解释点了一百个赞:“对对对就是这样的。” 尼古拉斯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总觉得气氛有点诡异。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画皮 “这只黑猫你们认识?” 尼古拉斯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某只貌似无辜的黑猫身上语气中多了几分好奇。 “见过!” “认识!” 这一次萧笑与李萌又一次异口同声了。黑猫忍不住一爪按在了自己额头。 李萌瞟了黑猫一眼把自己怀里那只小白猫搂的更紧了一点闷声回答道:“有一次我在小树林里被一群野猫攻击是这只黑猫帮我打跑了那些野猫……” “那些猫不是野猫它们一部分是学校的灵猫一部分是学生的宠物猫。”萧笑及时纠正了小女巫的错误观点。 李萌没有搭理他继续说道:“……我还记得这只黑猫可以变大变小超级凶!” 自己凶吗?郑清把头往前一探脑袋陡然涨大了数倍瞪着两颗黄澄澄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小女巫眼神中满满的气愤。 李萌受惊忍不住打了个嗝。 萧大博士一把按在黑猫脑袋顶上将他的头重新按回了自己身后然后陪着笑脸解释道:“这只猫来自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你们也知道蒙特利亚教授的研究方向。”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尼古拉斯扬起眉毛:“如果没有记错蒙特利亚教授没有一年级的课程安排吧。” 萧笑眼睛都不眨一下立刻给出了一个恰如其分的回答:“清哥儿最近一直在蒙特利亚实验室当助理偶尔会把这只猫带回宿舍……我们宿舍还有一只灵猫叫团团跟它也很熟。” 黑猫适时的‘嗷’了一嗓子表示博士说的都对就是介个样子。 尼古拉斯终于不再纠结两只猫的来历。 虽说今晚的搜查队有他、萧笑以及李萌三人但按李萌那丫头的做事风格可以算得上纯属凑数实打实的搜查队员只有他与博士两人。而搜查范围却并没有比以往小多少。所以说今晚任务还很艰巨没有时间浪费在猫猫狗狗身上。 尼古拉斯不打算在猫猫狗狗身上浪费精力但两只猫却不这么认为。 在经历过暴躁、暴走、暴揍的三重曲之后蒋小猫终于想起自己的来意弹出爪子勾住李萌的衣领小心的扯了扯。 李萌正低头看毛绒熊——这头毛绒熊刚刚被她丢掉之后已经蹒跚着跑了回来正顺着她的腿向上爬想要重新回到女主人的怀里——李萌需要注意不被这头毛绒熊把袍子扯皱。 感受到衣领处的拉扯力小女巫低下头恰好看见小白猫焦急的眼神。 “喵!”小白猫非常坚定的叫了一下尾巴甩了甩示意李萌放她下来。 小女巫犹豫了几秒钟最终妥协将小白猫放回地上。 甫一落地小白猫就弓着背、翘着尾巴飞快的向凉亭外的草地间跑去没跑几步便回过头看了李萌一眼同时歪了歪脑袋示意她跟上。 李萌毫不犹豫爬过长廊的护栏跟了上去。 萧笑愣神间却惊讶的发现某只黑猫也甩了甩尾巴向着小白猫所去的方向跑去同时示意他跟上。萧大博士若有所思意识到郑清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你们在干嘛?”尼古拉斯回过神发现自己的队友们纷纷越过护栏向草坪深处跑去忍不住低声叫道:“那里不是我们今天的搜查方向啊!” “我觉得它们应该发现什么东西了。或许我们一开始就做错了。”萧笑回过头语气充满调侃:“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觉得在校园里捕猎小动物这些猫猫狗狗比我们更专业一点。” 尼古拉斯呆了呆眼瞅着两位同伴越跑越远只得颓然方向手中的笔记本唉声叹气的跟了上去。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郑清掩藏那条蛇蜕的地方了。 蛇蜕被郑清重新翻了出来。 李萌将小白猫抱在怀里激动的蹦蹦跳跳;郑清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怕引来巡逻队或陌生身影小女巫肯定会尖叫起来的。 萧笑则皱着眉蹲坐在那条被掩埋的蛇蜕前并没有着急将其挖掘出来。 郑黑猫顺着萧笑的背爬到他的肩膀上——因为萧笑身子比较小郑清不得不将自己的体型压缩了一点点变得与某只小白猫差不多大小了——然后他用两只前爪扒着萧笑的肩膀探着头向下看去猫脸同样很严肃。 尼古拉斯同样蹲坐在萧笑身旁戴着蚕皮手套小心的蹭了蹭那条蛇蜕的鳞片。 手套上染了一层细密的鳞灰。 “错不了是它。”尼古拉斯终于放下了心头的重担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再次看向黑猫的时候眼神中已经毫不掩饰那份赞赏:“你们养的猫真好啊!” 郑清抬着下巴骄傲的抖了抖胡须。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李萌怀里那只小白猫。 小白猫也恰好在盯着他。 两只猫的眼神中都充满了狐疑。 蒋小猫是实锤了——郑清就是这只黑猫——不管郑清是怎样突破蒙代尔悖论也不用管萧笑刚刚那个见鬼的说辞蒋玉可以百分之百确认郑清就是这只黑猫! 因为刚刚黑猫与萧笑眼神交流时的模样她曾经在郑清与萧笑之间见过! 而郑清则开始深度怀疑蒋玉与那只小白猫的关系了。 他清楚的记得因为上学期出现的湖畔的那起凶案蒋玉不止一次对他说过在抓到凶手之前不会再领养新的猫;再加上小白猫的形态;再加上李萌面对小白猫时那股怂怂的模样郑清忽然有个糟糕的推论——蒋玉就是这只小白猫。 脑袋里冒出这个念头后郑清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更吓猫的是之前与小白猫追逐厮打的时候两只猫有过互相舔耳朵的‘下意识’举动。倘若小白猫仅仅是只猫郑清虽然心底有点方却也不难接受。 但如果小白猫是蒋玉。 郑清不由打了个冷颤。不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黑猫在心底安慰道自己现在是只猫逻辑思维能力难免有些欠缺。一定有哪里想错了! 在两只猫纠结的时候萧笑终于检查完那条蛇蜕站起身深深的叹了口气。 “确实是蛇蜕。” 萧笑站起身看了几位同伴一下眼中却没有一丝高兴的意思反而显得非常严肃:“但这也是一张画皮。”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选择 对于巫师而言画皮有两个含义。 一种是稀有的魔法道具另一种则是神秘的魔法生物。 前者以人皮、兽皮等制成皮质完整毛发七窍与生者没有什么区别使用时只需将其往身上一裹就地一滚便可化作那画皮所指代的生物极少有巫师可以分辨出。 后者则是一类狞鬼面翠色齿巉巉如锯叫声仿佛猪叫一般喜食小儿心脏可以剥下受害者的皮化作对方因为过于凶厉已经被巫师们猎杀几近灭绝便是第一大学的学生也只能在标本室看到它们的遗骸标本。 眼下掩藏在草窠之中的宠物蛇蜕皮一眼望去便知与狞鬼无关所以萧大博士所言‘画皮’者只可能是第一种情况了。 听到萧笑的判断后尼古拉斯脸色骤变。 “画皮?!不可能吧。”他喃喃着语气艰涩:“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不要再重新看一下……” 他的这种惶恐态度自然是有道理的。 倘若这条蛇蜕正如萧笑所言是一张画皮那么是谁使用了这条画皮?为何他会装作一条宠物蛇来第一大学?最最关键的是这条宠物蛇的主人也就是刘菲菲对这件事是不是知情?如果不知情是否对这起事故负主要责任? 只是简单一想脑袋里便浮现出许多可怕的念头令尼古拉斯惶恐不安唯一的期盼便落在萧笑刚刚看走了眼那条蛇蜕只是一张简简单单的蛇蜕。又或者萧笑在跟他开玩笑。 但尼古拉斯也清楚萧笑不是喜欢开玩笑的性子而且事关重大他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说出一个毫无可能性的答案。 与患得患失的老生相比萧笑显然想到的更多一点——比如为何宥罪猎队等人寻觅那头无面怪许久都未寻觅到它的踪迹;再比如刘菲菲的大蛇为何也总是始终找不到踪影。 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那头无面怪一直披着宠物蛇的蛇皮以灯下黑的形式隐藏在众人视线之外。 只不过无面怪是什么来头它是什么时候披上了宠物蛇的蛇皮它来学校的目的等等这些更深层次的信息仅凭眼下一丝半缕的线索是推断不出来的。 萧笑能想到这些郑清与蒋玉自然也想得到。 这不是个好结果。 场间一时陷入沉沉的安静之中。萧笑的发现给众人心底都增添了一重厚厚的阴霾。也许只有稍显天真的李萌还没琢磨透画皮背后的纠缠表现的稍稍活泼一点。 “画皮?!”李萌抱着毛绒熊的胳膊骤然收紧——刚刚来到这片草地之后小白猫已经从小女巫的怀里挣扎了出去李萌也只好重新抱起那头毛绒熊。 所幸毛绒熊也看得开并没有介意小女巫丢弃自己的行为乐滋滋的重新回到了她的怀里。当然在被抱住之前它还是承受了一道清洁符洗刷掉身上刚刚沾染的泥浆与尘土。 “哪里来的画皮?谁的画皮?这不是菲菲姐那条宠物蛇的皮吗?”小女巫被这个骤然出现的事实搞得头晕眼花却不影响她那份小小的精明:“这个画皮没有在学校报备过吧!我们交给校工委是不是有学分奖励?” 黑猫与白猫面面相觑萧笑与尼古拉斯也对望了一眼。 这就是眼下最大的问题了——要不要将这个发现上报学校。 理论上来说上报学校是最佳的解决方案。 首先上报的理由很充分:身份不明的无面妖怪潜入第一大学必然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这头妖怪隐匿在校园里对包括在场众人在内的第一大学所有学生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谁也不知道这头妖怪还有没有其他的画皮会不会潜伏在自己身边咬自己一口。 其次学校对于类似发现上报后的奖励都非常丰厚:学分是一定的有时候可能还会增添许多物质奖励这对手头紧张的年轻巫师们来说诱惑不可谓不大。 最后不论是学校的规章制度还是巫师世界通行的法典都要求巫师对于此类事件有协助调查的义务。对一个充满魔法的世界来说这不是假装视而不见就真能蒙混过关的事情。 可以说从任何一个大义的层面、正义的角度来看大家都应该把这条蛇蜕交上去。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似乎也有不上报的理由。 此外上报之后呢?——校工委拿到蛇蜕、学校大发雷霆、四处搜捕可能还会以安全名义禁止学生们的狩猎、舞会等活动;倘若学校在很短时间里就抓到那头妖怪自然万事大吉;但如果抓不到就又是一个麻烦事了。 郑清还清楚的记得上学期那群小砂时虫折腾出的麻烦。 只不过因为几头被吸干时间的魔法生物整个学校都被搞的鸡飞狗跳学校的一众大佬更是被贝塔镇邮报的记者批了个体无完肤。 这还只是一些危害不大的小虫子。 眼下藏匿在学校里的是一头强度不明的无面妖怪它可不是那些只会偷一点点巫师时间的砂时虫而是一头真正会吃人、会杀戮的妖怪! 更重要的是这条蛇蜕属于刘菲菲的宠物。 且不提刘菲菲九有学院公费生的身份她的宠物被发现是妖怪之后可能引发的轩然大波。单单这份所有权就会给她带来巨大的麻烦说不定还要接受丹哈格的检查。 不仅仅是她包括学校宠物苑、校工委等在内的一系列负有监察职责的部门在这件事上也都负有连带责任。 郑清简直可以预见接下来一段时间九有学院灰头土脸的模样了。在与阿尔法学院、与鱼人部落有纷争的时候出现这么一档子事着实丧气。 “蛇蜕是菲菲的最终的选择权也在她的身上我们把蛇蜕带回去让她自己选择吧。”萧笑最终给出了一个稍显圆滑却不甚有担当的建议。 尼古拉斯有些失魂落魄一语不发任凭萧笑将那条蛇蜕收拢装进鹿皮口袋塞进他的怀里。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三十章 丑闻之后 尼古拉斯最终没有将这个艰难的选择交给刘菲菲他决定自己代替刘菲菲上报这件事。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勇敢却也非常愚蠢的决定。 当他把那条宠物蛇的画皮交到校工委办公室之后学校的反应并未出萧笑的预料——校工委在第一时间关闭了全部对外通道大索一日同时向全体学生下发了新的校园安全条例。 这种反应并不过分。 对于年内出现多起安全事故的九有学府来说负责安保的相关部门甫一听到学校隐藏了一头有杀戮历史(指小白猫的死亡)的妖怪——尤其是那次杀戮事件最终调查结果还被学府含糊过去了——学府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也就丝毫不以为怪了。 但校方发言人在几天后的记者会上提及这件事的时候用词含含糊糊只是一个劲强调‘学校环境非常安全’‘学生安全有足够保障’‘校工委已经提交了全新的安保条例’‘从多瑙星购置了全新的安检仪器’云云全然不提那头疑似妖魔的身份、以及是否捕获那头妖魔。学生们私下里纷纷传言这是因为学校并没有捉到那张画皮的主人。 这着着实实是一桩丑闻。 比起上学期的砂时虫事件、校猎会打群架事件还要糟糕的丑闻。校外舆论已经有人将其与上学期开学前某位女妖入侵学校专机的故事相提并论了。 相对于学校的丑闻郑清其实更担心尼古拉斯的状况。 原本这段时间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的论战就一直没有平息又有临钟湖的鱼人们捣乱学府中包括学生会在内的大部分力量都集中对外。却不料尼古拉斯一纸报告硬生生打了九有这边一个措手不及。 用阿尔法堡里最近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一府不安何以安天下’‘自家事都没整明白也好意思在外面丢人现眼’等等。 总之最近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与九有学院学生争论之际最喜欢丢出这些话把九有的学生臊个大红脸却又无话可说。 也因此学府中渐渐有了一些风言风语对尼古拉斯偏偏选择这个节骨眼爆出这件事表示怀疑。流言不无目的的指出尼古拉斯最初入学的时候就读学院便是阿尔法虽然现在转院了但难免身在曹营心在汉。 简言之现在就差有人当着尼古拉斯面指着他鼻子骂他‘叛徒’了。 对于这类说辞郑清是嗤之以鼻的。 但这些天他也很难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为尼古拉斯正名——这就要提到尼古拉斯上报后的另一个负面效果即他对九有学院公费生名誉的影响了。 那张画皮的主人是刘菲菲而刘菲菲是九有学院的公费生还是上学期期末考试的第一名。按照九有学院一贯的评判标准刘菲菲自然属于非常好的学生。 然而恰恰是这种‘非常好的学生’往学校夹带了一头身份不明、目的不纯、还有杀戮历史的妖怪。这对九有学院公费生乃至于九有学院选拔人才的标准都造成了巨大的负面影响。 据郑清所知《贝塔镇邮报》这几天已经开辟专栏邀请多位巫师界的教育人士——当然他们邀请的大都属于其他三个学院的专家——讨论九有学院过于注重成绩而忽略学生道德、实践等方面的培养以至于出现眼下这种尴尬局面。 这又从另一个方面强化了阿尔法学院现在已经占据了的上风。 此外还有刘菲菲。 因为尼古拉斯没有经过她的允许擅自将那条蛇蜕画皮上交学校导致这对情侣之间出现龃龉郑清这几日甚至都没看见两人在一起说话! “也许我们应该做个中人帮他俩缓和一下关系。”周四的药剂课上郑清戴着蚕皮手套一边将试验台上的祝馀切丁压汁一边若有所思的看向孤零零站在实验室角落里的尼古拉斯对身边的萧笑说道:“毕竟罪魁祸首不是尼古拉斯而且他出面帮刘菲菲吸引了校内校外的许多注意力……他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吵架。” “看着点!你的祝馀汁要流到地上了!”萧笑没有理会郑清的建议而是提醒他注意一下现在的场合以及他们现在的工作。 郑清连忙低下头一阵手忙脚乱。 站在他们前排的辛胖子忽然回过头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你连你自己的感情都搞不懂还有心思操心别人?伊莲娜上周末是不是又放你鸽子了?” 上周末郑清原本计划与伊莲娜在步行街约会却不料临到约定时间吉普赛女巫给他飞了只纸鹤告诉他有事无法赴约。 这件事被郑清的同伴们嘲笑了好几次了。按照胖子的观点郑清就应该早点放弃与伊莲娜之间若初若离的关系把重心转移到蒋大班长身上。 这种说辞除了能收到郑清随手丢过去的劣质镇压符之外并没有其他效果。 郑清板着脸没有搭理胖子的调侃而是用蚕皮手套抓起切好的祝馀丁丢进药罐里拿起药杵恶狠狠的戳起来。 咣!咣!咣! 他把药罐想象成胖子那张肥脸戳的愈发带劲儿了。 萧笑小心的超旁边挪了挪以防药罐里的祝馀汁溅到他的身上同时用无奈的语气换了个话题免得胖子继续撩拨郑清:“胖子那头无面怪被抓住了吗?你们编辑部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胖子的脑袋摇的拨浪鼓两颊的肥肉仿佛波浪般起伏。 “没”他眯着小眼睛显得非常困惑:“那家伙仿佛完全消失掉了似的……校工委那边用守护大阵犁了好几遍完全没有它的影子。大家都说它已经逃走了。” “逃走?逃到哪里?怎么逃走?”张季信抱着药罐也转过身一边捣药一边冷笑连连:“正常情况下布吉岛的对外通道都是关闭的。更不要提这次出事之后学校一早就封锁了通向沉默森林与寂静河的全部路线……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不要提那么大一头妖魔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六个周四 “没有逃走那你说它现在在什么地方?”辛胖子有些恼火。 “我要知道早就领赏去了还跟你在这里墨迹?!”张季信翻着白眼手底稍稍用了点力气把药罐戳的愈发咣咣作响。 眼瞅着两人又要开怼萧笑颇感心累的叹了口气。 “那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其他的风声?”萧笑稍稍提高声音压制了药罐里传来的咣咣声目光在张季信与辛胖子身上游移不定:“学校折腾了三四天了总会有点成果吧。” 今天是周四距离上周六郑清等人发现那张宠物蛇的画皮已经过去快五天了。虽然学校的新闻发言人还是打着一贯的官腔但萧笑相信学校方面肯定已经掌握了一些不方便公布的信息。而作为记录者他对这些信息向来非常感兴趣。 辛胖子可以经常出入校报编辑部那里汇聚了学校各个角落的大小事件与流言蜚语经常不经意间就能看到许多涉密信息。而张季信则是因为他的哥哥张叔智被称为‘意志三杰’之一是今年神圣意志‘雷哲’称号的有力竞争者张季信也经常从他哥哥那里听到一些只在小范围内传播的消息。 听到萧笑的问话后辛胖子果断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新消息可以提供。 倒是张季信犹豫了几秒钟。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学校的调查成果。”在开口前他先给自己加了一层保险然后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听我哥说他听雷哲与三叉剑那边沟通三叉剑的一位调查员把‘画皮’这个案子与去年尼基塔那起案子作并案处理了……听那边的意思好像是三叉剑的人从那张画皮上提取到了某头大海妖的信息。” 说到这里张季信闭了嘴言尽于此只是用意味深长的目光与同伴们简单交流了一下。 在他刚刚开口的时候郑清已经放轻了捣药的力度。 张季信说完之后年轻的公费生立刻举起手中的捣药杵任凭碧绿色的药汁顺着药杵上的沟壑缓缓下淌没有在意而是皱着眉问道:“尼基塔?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诶。” “就是当初在专机上把你吓晕的那个女妖!”红脸膛男巫用调侃的语气提醒道。 郑清感觉自己耳朵有点发烫。 “我那是头疼的后遗症!不是被吓晕!!”男巫稍稍提高声音争辩道:“你又不是不清楚这件事!不要乱传谣言……” 接着便是一堆心虚的恐吓什么‘传谣属于诽谤’‘传播五个人要入刑法’之类的话引得周围几人轰然大笑实验台左右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啪啪啪!” 一根细长的竹棍忽然出现在几位男巫之间响亮的抽打了几下登时将那股快活的空气抽的粉碎。 辛胖子眯起小眼睛陪着笑说道:“蒋大班长教授又不在何必这么认真噻。睁只眼闭只眼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刚刚上课到一半的时候李教授因为有事临时出门给大家安排了课堂作业并制定唐顿与蒋玉负责后半节课的纪律。这也是为何刚刚郑清等人稍显放肆的缘故。 听到胖子油嘴滑舌的话蒋玉板着脸面无表情的说道:“课堂上面喧哗警告一次如果下次再犯扣除一个学分。” 胖子的笑脸顿时僵在了那里。 郑清赶忙戳了戳他的后腰示意他快点做实验不要发呆了。辛胖子这才回过神愁眉苦脸的开始配药剂。 同伴被训作为这个小团伙的小头目郑清自然需要帮着缓和缓和气氛。 他轻咳了一下试着用另一个稍显‘专业’的话题转移蒋大班长的注意力:“过两天那个禁魔节春游活动我们班现在确定去什么地方了吗?” 今年的禁魔节是3月28日也就是本周六距离今天不过短短的两天时间。因为同一天学校里出游的班级太多各个学生会与校工委之间的沟通又不甚清晰再加上今年学校内外的气氛都比较紧张导致直到现在天文08-1班都还没有确定春游的目的地。 不过按照以往的经验禁魔节春游大都在学府周边十公里以内有的时候甚至直接由学校开放某个刚刚发掘成熟的小世界供学生们游玩一般不会出现什么风险的。 果然郑清这个‘略显正规’的问题让蒋玉不再关注正在吭哧吭哧做实验的胖子。 “春游目的地一直是唐顿在负责。”她微微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郑清的问题而是侧面提点道:“我只是听说今年会在距离海不远的地方扎营休息。” 这个回答令郑清有些哭笑不得。 要知道整个布吉岛就位于大海中央四面八方都是海水更不要提那些拥有类似大海的小世界。简单说蒋大班长给的范围过于宽广了些让人完全无法抓住要点。 就在郑清斟酌着想着换个什么说辞能让蒋玉透露更多信息的时候辛胖子又一次回过头开始作死。 “班长班长今年春游院里有没有规定缺勤率之类的指标?”他挥舞着捣药杵兴致勃勃的问着似乎全然忘却了一分钟之前的那个‘警告’。 蒋玉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任何一个活动组织者最讨厌的事情莫过于下面的人编出各种花样的借口不去参加活动。毫无疑问胖子又一次把脸凑到了马蹄子底下。 眼看不妙郑清连忙补救:“咳咳胖子的意思是说最近学校内外都不太安分这个学生会或者校工委那边有没有什么章程?……嗯他不是在校报干活嘛我们可以让写篇报道吹一吹我们今年的春游活动。” 蒋玉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吹什么吹老老实实参加活动就行!” 胖子似乎今天格外愚蠢傻乎乎道:“我没说要写报道啊?” “不你说了。”郑清一把按在胖子肩头将他用力推到试验台前安排道:“现在你的任务是在下课前把李教授要求的那份辟谷药剂配置出来!”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禁魔节 禁魔节是巫师世界的一项传统节日。一般在冬至后一百天清明节前一周的日子举行。在这一天巫师们会自发停止使用任何法术仿佛凡人一般生火、做饭、徒步、交流因此这一天也被巫师们称之为‘凡生日’意思是凡间生活的日子。 之所以有这样古怪的节日据说是源于一个故老相传的旧事。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大巫师在追求力量的过程中迷失了自己变成了一头只会猎杀巫师的怪物。 这头怪物比之妖魔更加可怕。大部分妖魔也只是食巫师之肉、饮巫师之血而那头怪物竟然连巫师的灵魂也不放过。更糟糕的是那头怪物可以感应到巫师们施展法术时的魔力波动并追踪到这些施展法术的巫师。 巫师们为了躲避怪兽的追杀纷纷放弃自己的力量不再施展法术开始像凡人一样默默活着生病、衰老、死亡。 这样做的好处与坏处都很明显。好处是那头怪物无法凭借巫师施展法术时的魔力波动来捕猎给普通巫师留下了一定的缓冲时间;坏处是这种行为极大的压制了整个巫师世界的发展以至于有近百年的时间整个世界的魔法技艺出现了巨大断层与倒退。 在那段黑暗的年代大部分普通巫师与凡人并无区别一样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样的战战兢兢恐惧天灾人祸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直至数年之后四面八方的勇士们集结起来诛杀了那头怪物巫师世界才重新回归了往日的和平与自由。 为了纪念那些勇士以及那些被怪兽猎杀的巫师们;也为了铭记那段黑暗的年代在大量巫师的倡议下巫师们便选择在一年之中能量潮汐回潮之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停止使用一切魔法与巫术以寄哀思以酬诸勇。 迁延至今已经上千年了。 时间漫漫这个节日的诸多习俗几经变动增删了不少内容但其最根本的‘禁魔’习惯却始终如一一直延续了下来。 现在的‘禁魔节’禁魔时间一般从每日卯时起至酉时结束大约是早上六点至晚上六点持续一整个白昼——部分规矩严苛的巫师家庭还会把这个时间段扩展至早上五点至晚上七点;但也有部分巫师选择早上七点至晚上五点这样不使用魔法的时间会稍短一点。不一而足。 总之禁魔节的禁魔时间并无非常死板的规矩大部分巫师也都较为随性。 无法使用魔法对巫师来说就意味着无法工作、无法学习、无法正常生活。 所以在这一天许多终日沉浸在实验室里的巫师们都会走出大门感受久违的阳光与春分享受一下短暂、但是自由的感觉。 第一大学也会趁着这个机会组织学生们春游踏青用自然的美景来安抚年轻巫师们春日里躁动的气息。 因为同一天出门的学生太多导致整座布吉岛上适合春游踏青的用地都非常紧张。 每每这一天学校的老生们都会不约而同的‘欺负’一下低年级的学生——他们往往在上一个年度的禁魔节结束时就预先选定了下一年禁魔节踏青的地方。 这个时间优势是一年级的学生无法弥补的。 老生们早早便将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草长莺飞、桃红柳绿等等这类优等踏青场所占据了。留给一年级学生的只有岛上的一些犄角旮旯了。 当然犄角旮旯并不是说这些地方多么危险或者环境多么糟糕。毕竟是第一大学常驻的岛子环境再差也差不到什么地方。之所以说这些地方糟糕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地方远离食物、燃料与清水。这对于一整天都无法使用魔力的年轻巫师来说就显得异常糟糕了。 天文08-1班也是这么一个倒霉的一年级班级。 不过在班长唐顿以及班上几位‘颇具能量’的世家子协助下扯着老姚的大旗倒真让他们拣出一个不那么糟糕的地方。 那是临近布吉岛海岸边缘的一处洼地位于一处小山包的脚下附近是一片空旷的草地在方圆里许的起伏丘陵外围还有一些稀疏的常青灌木。更远一点便是无垠的大海与沉默的森林了。 隔着小山包外面那些漂亮的沙滩早已有了主人。 小山包里年轻巫师们笨拙的支着棚子、火堆架起铁锅收拾着锅碗瓢盆以及各色食物原材一片乱哄哄的景象。 因为郑清有丰富的‘白丁’生活史所以他当仁不让的干起了埋灶生火的工作。蒋玉还安排了知识丰富的萧大博士作为辅助。知识与经验相结合两人做的倒也像模像样。 就这样一边烧着火郑清来了闲情逸致与萧笑探讨起‘禁魔节’背后的故事。他对那位变成怪物的巫师身份很感兴趣也对那些最终斩杀了怪物的勇士很感兴趣还对第一大学传说的校长当时在做什么感兴趣。 与他不同萧笑不喜欢聊那些‘业已发生’的事实他更喜欢追究这个故事所表达的更深层次的一些东西。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巫师的世界很危险。”萧大博士在做这类分析的时候总会变得异常严肃:“选择超越大巫师走上那条布满荆棘的道路面临的不仅仅是巨大的经济压力更有这个宇宙、这片星空深深的恶意。” “瞧瞧那些冲境失败巫师们的后果吧!” “变成章鱼或者大老鼠还是幸运的最起码保留了一身魔力还有一条小命。” “更多的巫师在冲境过程中灰飞烟灭连个衣冠冢都很难凑齐……有那倒霉的会被劫难顺着因果之线将其存在都抹除的干干净净。” “还有更糟糕的就是类似旧日支配者、类似巫妖王、海妖王以及这位‘创造’了禁魔节的前辈不仅仅失去自我、化身混乱与混沌的奴隶更成为整个巫师世界的敌人。” “想想也是非常悲哀的事情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拾柴 对于萧笑这番伤春悲秋的感慨郑清并不以为意。 与听别人唠叨相比郑清更关注自己眼前的小火堆。看着眼前火堆里冒出的橘红色火焰年轻的公费生长吁一口气心满意足的挥挥手回答道: “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刚刚生好火的郑清此刻信心十足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古人尚且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更何况我辈哉?!” 萧大博士虚着眼瞅着精神焕发的郑清。 “你吃错药了?”他很是怀疑郑清现在的状态。 这句诘问令公费生同学很是受伤。 “柴火不多了去捡柴火去……不要总在这里说闲话。”郑清没好气的瞅了博士一下:“来都来了能不能积极一点去干活!” 这话他是对萧笑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在原本的计划中郑清是打算逃掉今天这趟春游的。 他最近需要操心的事情有点多——那头无面怪还没有抓住;下学期的课业变得越来越繁重;学校里社团之间矛盾愈发突出作为宥罪骑士团与宥罪猎队负责人的郑清不得不将更多的时间用在平衡社团工作方面;此外蒙特利亚教授实验室的工作令人头疼、科尔玛学姐那座魔法阵的后续调试工作也会时不时打搅他。 最让人心累的莫过于吉普赛女巫这段时间的古怪态度时好时坏有的时候前一天两人还笑嘻嘻的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写作业第二天再见面她就变得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感觉。 郑清在忧心之余也没有太多办法。 他倒是在某次约会的时候向伊莲娜委婉的提过这一点但吉普赛女巫却轻描淡写的表示这些都是传统魔法修习时候的正常状态无需过度关注。无奈之下郑清只能多留几分注意力在女巫身上以防万一。 原本郑清打算逃掉这次的踏青他甚至已经在蒙特利亚教授那里打了个报告而且教授也同意给他开具‘因事务繁忙特征召郑清同学协助实验室工作云云’的条子。当然禁魔节时在实验室的工作也就是整理整理资料绝对没有任何与魔法有关的工作。 但听到伊莲娜会参加这次踏青后他最终没有当逃兵选择与大家一起走出图书馆在春日载阳之下来到野外。 按照惯例女巫们负责收集野菜、野果、蘑菇、清水等饮食男巫们则负责生火、埋灶、搭建凉棚以及狩猎。 当然今天这些年轻男巫们狩猎的对象并非平日里那些危险的魔法生物而是一些小兔子、大地鼠、野鸟之类的野生动物。他们用来狩猎的工具也不再是法书、符枪换成了绳索、木棍以及铁锹。 绳索用来下套铁锹开挖陷阱。 这种新颖的狩猎方式出人意料的获得了许多男巫的追捧。包括辛胖子、张季信在内的大多数男生都选择去打猎。所以唐顿最终安排体格相对比较瘦弱、兴致也不那么高的郑清、萧笑等人负责埋灶生火。 对此郑清自无不可。 他来参加这场踏青主要还是为了跟伊莲娜多点在一起的时间。只要不将两人分隔太远区区埋灶生火的工作郑清一个人就可以全挑。 “你确定要让我去捡柴火吗?”萧笑抱着笔记本瞄了郑清一下轻咳一声:“我刚刚看见伊莲娜去返魂杨树林那边捡蘑菇去了……” “来来来火堆已经烧好了你来看火。”郑清闻言二话不说跳将起来抬手便将攥着拨火的棍子塞到萧笑手中同时一口吃掉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我去捡柴火你呆在这里不要走动……你经验少捡的柴火不中烧。” 萧笑冷笑两声没有辩解。 郑清脸上毫无尴尬的神色反而很自然的在萧笑袍角上蹭了蹭手上的黑灰全然不顾萧笑额角绽起的青筋。 追着女巫消失的背影郑清一溜烟蹿进了那片返魂杨林里。 但令他失望的是伊莲娜那袭红色的长袍已经消失在林木丛生、灌木遍地的树林深处。目之所及只能看到一株株高低不一、粗细各异的返魂杨还有耳朵里传来的簌簌风声。 年轻巫师深深的叹了口气将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任务上面。 捡柴火顾名思义就是在地上捡拾能烧火的树枝与木头。 很快郑清就发现这是一项不简单的事情——林子里那些落在地上的细枝、树条估计都被筑窝的动物们叼走了地面倒是有一层枯叶但谁都知道这种叶子不经烧况且表层浅浅的枯叶下面是厚厚的腐殖层不提其潮湿不易燃烧单单腐殖层里隐匿的毒虫就令年轻巫师望而却步。 郑清唯一的选择就是从林子里那些树上扯一些已经干枯的树枝。 这可是一件很麻烦的工作。 细的枝条不经烧粗的他又扯不动;高的够不着想从低矮的树上扯两根下来却发现树皮都还是青的。毫无疑问这种青皮树枝丢进火堆里只会烧出一片青烟说不得郑清还会被呛道的男女巫师们联手暴揍一顿。 想到这里公费生不由打了个寒颤晃晃脑袋把那些可怕的画面从脑海驱逐出去。 眼前是一株瘦弱的小树看上去粗细大小正适合烧火。唯一的问题在于它的树皮还稍稍有点泛青根抓地的力度也有点强想把它拔出带走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然后他左右张望一下。 树林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男巫的手悄无声息的摸进腰间的灰布袋里将自己的法书抽了出来打算对着面前这株小树来上几发烘干切断的魔法。 虽说是禁魔节但只要没人看见应该不要紧吧郑清在心底暗忖着。 “哟哟这可不行!” 一个突兀的陌生声音在郑清脑袋顶上响起将他唬了一跳抽出的法书都下意识的塞了回去手中换做攥住那柄柯尔特银蟒。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警告与建议 禁魔节的踏青一方面是习俗衍生出的传统另一方面也是现代魔法对传统魔法在某种意义上的改造行为是巫师们对美好向往的一种体现。 用萧笑的话来说这属于换个风景换种心情。 这一切源于传统的巫师总喜欢隐藏着自己。 比如名字要藏着假名字四处横行;住址要藏着不叫人知道;咒语要藏着这是安身立家的根本;药方也要藏着毕竟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等等。 类似的抠搜行为诞生在巫道艰难的古代并非完全不可取。在巫师数量稀疏、交流不畅的年代这种隐藏自我的举动不仅可以保证自身安全而且可以让巫师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尽量保持心无旁骛的心态。 但这种异常保守的习惯也造成了巫师们冷淡与孤独的处事态度让他们对任何新鲜事物、对任何陌生状态都保持着一定距离。 随着现代魔法的兴起巫师们的这种古老习惯渐渐得到了改善但毫无疑问任何对传统的修正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巫师们喜欢隐藏自己的特质即使在今天仍旧屡见不鲜。 就像郑清现在所遇到的情况。 他正在小树林里‘捡拾’柴火却不料脑袋顶上的树杈间隐藏了一位陌生巫师冷不丁向他提出了警告: “哟哟这可不行。” 郑清抬起头看到头顶不远那处粗大从树杈间坐了一个陌生的男巫。他留着一头茶色鬈发穿着高年级的黑色实习法袍跨坐在那根横着的树枝上两条腿从树枝两侧耷拉下来懒洋洋的左右晃动着全然不怕脚上的鞋子掉下去。 这应该是唐顿提过的四年级的护卫队成员吧年轻公费生暗自揣测着手中握着的符枪稍稍松了松。 在春游之前唐顿曾经告诉大家每年低年级学生出游的时候学校都会安排高年级学生担任护卫确保大家安全。但根据张季信的推测这种护卫更像是一种限制确保所有人都在正确的位置里做正确的事情以免个别胆大包天的家伙趁着出校门的机会溜到沉默森林深处最终丢了性命。 “你打算用法术来收集木柴吗?”坐在树上的老生并不在意脚下学弟的小动作他侧过脸看着郑清竖起右手食指晃了晃:“这可不行这可不行。” “哦对对对。”郑清笑嘻嘻的收起法书与符枪装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差点忘了今天是禁魔节……习惯了习惯了。真抱歉。” “嘁。”老生轻笑一声:“这种话跟我说没什么用的……倘若你刚刚真的用了什么魔法最终倒霉的是你自己与我无关的。我只是坐在这里按照传统给你做个提醒罢了。” 郑清惊疑不定的看着树上的老生。 理智告诉他这个老生是在吓唬自己因为从来没有什么真正实锤的事情告诫他禁魔节使用魔法会倒霉。但直觉告诉他还是听劝比较靠谱。毕竟这是一个巫师的世界逻辑与理智在这个世界的威力远远没有魔法强大。 许是看到年轻巫师惊疑的表情树上的老生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给你两个忠告还有一个建议。”老生挺了挺腰板一副你赚大了的表情然后他抬起头瞅了一下树枝间零落的嫩叶与稀疏的枝桠非常简短的说道: “不要随意砍伐沉默森林里的树木这会被森林诅咒的。” “不要在禁魔节使用法术这样会被历史诅咒的。” “还有一个建议……如果你想捡拾一些烧火做饭的柴火可以顺着森林的边缘走远一点返魂杨林的深处还有一些枯死树木的枝叶。从这一点看大自然已经给予我们充足的善意了。” 郑清连连点头但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些树看上去都那么茂盛我怎么知道哪些是死树?”郑清抬手摸了摸旁边老树上湿滑的苔藓咕哝着。 目之所及一片勃勃生机的景色抽芽的藤蔓与湿滑的苔藓匍匐在树干上林子里的树木即使枯死也不会露出惨白的色彩。 “身上挂满其他植物的树就是死树。”老生抬手有气无力的指着不远处一颗看上去充满生机的大树说道:“森林里没有那么多妥协与共存。就像那棵返魂杨树干上缠满了不老藤的藤蔓这棵树不是已经被勒死了就是快要被勒死了。” 郑清连连点头掏出小本本一本正经的记了下来。 临走前他最终忍不住抬头又看了那位老生一眼:“那是真的吗?……我是说禁魔节使用魔法会倒霉是真的吗?” 老生冷笑连连瞥了一眼郑清身上的袍子:“上一个质疑这件事的孩子期末考试挂了一半的科目。如果不信你可以试试。” 郑清当然不肯为了一点小事就背负那么巨大的压力果断灰溜溜跑路了。 当年轻公费生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不到五分钟的时候另一道黑色的身影‘唰’的一下闪现到了坐在树杈间的那位老生身前脚下踩着一根新鲜木剑。 凭空虚立飘飘然若御剑而行的仙人。 “注意影响!”坐在树杈上的老生头也不抬没好气说道:“百十米外就有几十个一年级的学弟学妹……如果不想让他们发现你在禁魔节使用魔法就不要这么张扬!” “安啦安啦我又不瞎。”站在木剑上的黑袍摆摆手凹了个造型:“瞧瞧刚刚用返魂杨的嫩枝削的飞剑怎么样?有没有一点剑仙的感觉?” 坐在树杈上的老生抬起头虚着眼瞅了伙伴一下:“仙气儿没有贱气倒是十足。” “啧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木剑上的黑袍沮丧了片刻忽然又打起精神:“对了对了今天骗了几个?有没有人被吓尿?” “什么叫骗?!”老生不乐意了:“我那是善意的劝告!禁魔节不能使用魔法这是巫师界故老相传的传统……劝导学弟学妹遵守传统怎么就成骗了?充其量就是用了一点善意的谎言罢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返魂杨 沉默森林的外围因为风侵水蚀的缘故树木生长的都有些低矮。散落在这些树木周围的枯枝败叶并不多。再加上现在正处于万物繁衍的季节树木们也不甘寂寞正应了那个古词枯木逢春让适合当柴火的树愈发稀少了。 郑清在林子边缘的尽头终于捡到了第一根适合当柴火的木头。 这是一根从返魂杨上掉下来的枯枝枯枝上还蠕动着几条形容花哨的‘毛毛虫’。郑清捏着枯枝的根部将那些爬来爬去的‘毛毛虫’抖落在地上毛毛虫们落地翻身转眼便消失在枯枝败叶的缝隙间了。 这些毛毛虫其实是返魂杨的种子。 返魂杨是一种神奇的魔法植物。 它的植株是雌雄异体雌株与一般大树别无二致高冠白枝叶如细匕气根深扎进泥土之中树皮上布满苔藓与大大小小的黑疙瘩间或有一两个黝黑的树洞仿佛啄木鸟刚刚光临过似的。远远望去与普通的绿意盎然的树木并无太大区别。 而返魂杨的雄株则生活在距离此地不远的浅海海底。与雌株形态形状不同返魂杨的雌株是一种形态更接近于海葵的活化植物。 每年初春当蛰伏了一冬天的雌株吐露出第一片嫩芽的时候匍匐在浅海海底的雄株便会通过神秘的渠道接收到这股繁衍的信号开始划着它们短小繁杂的触手顺着海浪与信风的推动离开浅海海底越过礁石、爬过滩涂来到雌株们的脚下扎下它们短小稚嫩的根茎。 艰难的旅途、剧烈变化的生存环境以及沿途那些觊觎的目光让这些雄株损失惨重往往十根雄株只有一根能够成功在雌株脚下存活。 仲春时分雌株的花朵开始绽放。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成功扎根的雄株们便开始慢慢抬起它们已经硬化了触角顺着雌株的树干攀援而上直到枝头花朵左近触角顶端闻风而裂喷出一缕缕青烟似的白絮。 这些轻絮在雌株树冠之间盘旋、缭绕仿佛一群群觅巢而归的蜜蜂最终轻柔的附着到那些绽开的花蕊中消失不见。 雌株的花朵总要吸收许多轻絮才能得到满足。 当它们满足之后便会蜷起花瓣将花朵缩成一个个青色的小球。这些小球在海风的吹拂与春雨的滋润下逐渐硬化、收紧最终慢慢渗入雌株的枝桠里化为一个个难看的树瘤。 这些树瘤里便孕育着返魂杨的后裔。 经过漫长的孕育后这些树瘤中的后裔会在来年春天某场春雨过后惊醒钻开薄薄的树壳滚下它们母亲的身体吞掉树下那些或许有它们父亲残骸的枝叶然后拖着毛茸茸的身体爬向远方寻找属于它们自己可以扎根的土地。 对巫师而言返魂杨是一种用途非常广泛的魔法经济植物。 它的树皮可以制成符纸小一些的树枝可以削成护符效果与桃木、槐木相比并不逊色。它的树心可以用来炼制法器、刻录法盘它的树叶与‘毛毛虫’树种可以用来饲养灵兽。据郑清所知学校宠物苑的食谱中就有用到这些‘毛毛虫’。 此外它的气根磨制成粉还是标准安神药剂里非常常用的中和剂。它的子嗣在许多魔法仪式中都可以充当临时的‘牺牲’品。 因为用途广泛所以学校在沉默森林外围广泛种植了这种植物。 但对于郑清而言眼下面前这些返魂杨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提供野餐篝火的燃料。 沉默的森林里异常安静除了树枝与树叶碰撞时发出的沙沙声也就只有零星的鸟雀鸣叫以及遥远的似乎在天边的流水声。 郑清弯下腰捡起了第七根柴火然后在直起身子的时候眼角扫到了一抹白色。他定睛望去那是一块被采摘了一半的蘑菇兴许采摘人觉得剩下的蘑菇个头有点小并没有将其完全摘走所以留下了些许残余。 郑清眼前一亮。 他原本捡柴火就是跟着某位采蘑菇的吉普赛女巫来的却不料女巫转眼便消失在了林子里。只不过虽然有了这么一丝痕迹但如果不使用魔法想要在这密林深处找到一个人影还是非常困难的。 郑清犹豫了几秒钟手指探进灰布袋里摸到了一支变形药剂。 倘若变成猫肯定可以嗅着味道找到她的。但一想到之前那位老生的警告郑清又有点不安——对于巫师来说诸如此类的忌讳向来是宁可信其有的。 林子深处传来乌鸦沙哑、难听的呱呱声。 郑清心底一横将怀里那些木柴丢在地上摸出那支变形药剂径直灌了下去。 与心底那点不安相比他对伊莲娜的去向更感兴趣。而且冥冥中的直觉告诉他如果现在不去找她那么他一定会后悔的。 高浓度的标准剂量变形药水喝进嘴里有一种强烈的灼痛感。左右以及头顶无人郑清强忍住身体的不适将衣服收拾妥当塞进灰布袋里然后身上贴了几张辟邪保暖的符纸躲进了草丛深处。 非一刻一只颈子上挂着灰布袋的黑猫便从灌木丛里钻出来跑到那块残留的蘑菇边嗅了嗅沿着远去的气息消失在灌木丛深处。 一边跑黑猫一边在心底纳罕。 他刚刚在蘑菇边确实嗅到了伊莲娜的气息一如既往那股馥郁的芳香。但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有点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没看见她跟别人一起进了林子呐?黑猫一边轻快的奔跑着一边抖着耳朵在心底暗自思忖另一股气息的主人到底是谁。 与人相比猫科生物在林子里如鱼得水跑起来几乎没有什么桎梏。 很快黑猫便缀上了伊莲娜的身影。伊莲娜已经停下了脚步正站在几株大树之间她的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小竹篮里面零散的放着几把野菜与一些白蘑菇。 黑猫左右张望一下顺着一株返魂杨上斑驳的树皮蹿上了树冠然后躲在一小片树杈与嫩叶之间悄咪咪开始盯梢。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密会 一条五彩斑斓的毛毛虫蠕动着肥胖的身子在一支细长的枯枝上飞快的爬行很快便爬到了树枝的尽头。在它的身后不远处十几只赤红色的蚂蚁正排着整齐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一步步向那条毛毛虫逼近。 行进中仿佛能够听到蚂蚁们铿锵有力的步伐与整齐划一的口号声。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后面又有追兵毛毛虫支起上半身绝望的四下转动小脑袋但是除了微微呜叫的风声它得不到其他任何讯息了。 卡咔咔咔。 蚂蚁们的脚步愈发逼近毛毛虫终于不再抱有侥幸的心理脑袋一蜷整条虫子缩成个球状然后脚下一松从那条细长的树枝直愣愣滚落在地上。徒留下身后一串红蚂蚁探着脑袋向下触角胡乱摆动着。 “唉。” 伊莲娜目睹了这一切深深的叹了口气半张脸被披散着的长发掩盖着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与表情。她的脚边放着之前收集蘑菇与野菜的竹篮。 “好端端叹什么气?你可不像是伤春悲秋的人物呐。”一个突兀的声音从树林深处的阴影中传来随之一个人影飘然出现在伊莲娜身前。 躲在不远处的黑猫屏息凝视定睛望去。 是科尔玛那位学生会的副主席基尼小屋的主人寒假曾经雇佣郑清等人充当苦力的学姐。看到是熟人黑猫顿时松了一口气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也消退了许多。同时他也终于反应过来之前嗅到的那股熟悉气味从何而来了。 听到科尔玛的询问伊莲娜并未回答而是低声反问道:“是什么东西?” “一只大老鼠好像是追杀虫子的时候路过这里……差点被它跑掉。”科尔玛撇撇嘴顺手丢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 黑猫心底一紧呼吸放的愈发轻缓连耳朵都不敢抖动了。 因为被科尔玛丢出来的是一只穿着红色马甲的大老鼠郑清曾经在鼠仙人的仪仗队里见过穿这种马甲的老鼠据耳朵兄弟说这是能力很强的鼠族才会获取的殊荣。 而现在这样一只有背景、有能力的大老鼠就这样被人随意的丢弃在泥土中弃之若敝。只是在心底转了转念头郑清就想通了来龙去脉。 伊莲娜与科尔玛应该之前已经会面了却不料被一只大老鼠撞破了行藏。两人追击到了这里后科尔玛先行一步最终杀掉了偷窥者然后回返继续与伊莲娜碰面。 想通了也更心塞。 毫无疑问两位女巫正在聊的话题肯定非常重要重要到需要避开人群重要到即便有背景的第三方目击者也会被击杀。 回想起寒假时候科尔玛曾经向他与萧笑等人提过的‘魔力转移法阵’以及可能成为魔力掠夺目标的选择郑清直觉着两位女巫的聊天会与这件事有关。 但是令他想不明白的是伊莲娜为什么会搅和进这件事里?她既不是贝塔镇北区出身也不是戏法师身份即便学习成绩稍差却也拥有第一大学正式学生的身份。完全没有道理参与进科尔玛那项危险的计划中来呀。 就在他心思纷乱的时候树林中两位女巫已经开始讨论毁尸灭迹的事情了。 “这是鼠仙人的族人吧。”伊莲娜蹙起眉低头看着脚边那只死老鼠有些心烦意乱:“我可没随身带化尸粉或者食尸甲虫……你打算怎么处理它?不要告诉我就地一埋、或者丢进寂静河里。” 蹲在树上的黑猫忍不住抖了抖耳朵。 伊莲娜的表现令他稍感吃惊她全然没有平日那娇娇软软的模样随便一说便是四条处理尸体的方案听上去煞是熟练。只不过转念一想谁还没点其他的面具?自己私下里也曾被妖魔吓的屁滚尿流但在伊莲娜面前一贯充的大尾巴狼。 或许这就是有传承的巫师与自己这种没有根底巫师的区别吧黑猫躲在树上安慰自己。 “哪里需要那么麻烦”科尔玛轻笑一声伸手从眼前那根细长的树枝上挑下一只红色小蚂蚁笑道:“且不提这些小东西能把老鼠骨头都啃没了……单单这阵子肆虐的五毒虫就不会放过这只小老鼠的尸体。鼠族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最近一个劲追杀那些刚刚从地底翻出的虫子现在两边的火气都大的很。” 伊莲娜盯着在科尔玛指尖爬来爬去的红蚂蚁没有出声。 或许她也早已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所以并未对此大惊小怪。 红蚂蚁在科尔玛指尖爬了许久始终没有找到出路。女巫眼中露出一丝不耐手指轻轻一弹将红蚂蚁弹落在地上好巧不巧落在了那只死老鼠的身上。 红蚂蚁刚刚摆脱困境正晕头转向间冷不丁被这巨大的馅儿饼砸中顿时喜出望外张开嘴边的钳子用力一扯扯下一丝鼠肉然后跌跌撞撞向远处跑去看样子是去搬救兵了。 而距离它不远的地方包括两位女巫与一只黑猫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小蚂蚁的冒险经历一动不动。 直到小蚂蚁的身影消失在了灌木丛深处女巫们才重新开始说话。 “我就像这只毛毛虫只能在绝望中挣扎。”伊莲娜伸手一指指着之前从树枝上掉落的那只毛毛虫然后又一指指了指蚂蚁消失的地方:“你们就像那些蚂蚁生冷不忌。” 科尔玛甩了甩脑后的马尾连连摇头。 “糟糕的比喻”她显然对吉普赛女巫的说法不以为然:“毛毛虫化茧后可以变成美丽的蝴蝶蚂蚁呢?啃完大老鼠之后被某人的一泡尿浇死在洞里吗?” 她这番话用词很有几分粗鄙之意但那股挣扎不屈的劲头却非常明显。 伊莲娜终于忍不住笑了笑:“第一我指的毛毛虫并不是毛毛虫而是返魂杨的种子是化不成蝶的;第二就算我让你当毛毛虫你怕是也不肯……有基尼小屋里那些累赘在身你当不成蝴蝶的。” 科尔玛脸色终于垮了下来。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张字条 “返魂杨种子就算变不成蝴蝶也能长成大树……”科尔玛摆摆手有气无力的哼了一下:“闲话少说知道今天找你来的缘故吧。” “如果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在这里等这么久了。”伊莲娜收敛笑容左右张望了一下稍稍压低声音:“而且你的计划还有一个月就要实施……之前不是说好最近一切求稳吗?为什么今天又找我出来。” “我也不想的!”科尔玛有些烦躁的踢着身边的返魂杨将树枝震的哗哗轻响原本挂在枝头的那些‘毛毛虫’们簌簌落了一地。 伊莲娜小心避开头顶落下的树种们颇感无语的看向自己的合作伙伴。 科尔玛长叹一口气终于不再犹豫伸手夹出一张纸条弹向伊莲娜:“这是我前天收到的……直接出现在基尼小屋吧台上没有落款。里面要我们延迟计划等待通知否则我们计划开始之时就是丹哈格高等法院传票到来之际。” 伊莲娜脸色大变一把抓过那张纸条细细读了起来。 躲在树冠间的黑猫虽然看不清纸条上的内容但耳朵轻动间已然将科尔玛刚刚那番话听了个七七八八这也让他心底打起鼓来。 听那位学姐的意思她与伊莲娜在做的事情似乎不那么合法?倘若真如此自己是提前阻止她们犯错还是假装不知道?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无论怎么做都不会有人感激他的反而会收获不小的怨愤。 想到这里黑猫心底一阵腻歪对自己那份好奇心恼火不已——如果还有下次我就是小狗!它在心底这样发誓。 树下伊莲娜已经读完了字条。 “嘁”女巫轻啐一口毫不客气的评价道:“还能怎么办?按他们的要求等着吧!当初你不想给沉默森林里的黑潮背锅所以选择延迟两个月举办仪式……现在看来不过是换了一口锅罢了。” “而且还不知道是谁家的锅。”科尔玛黑着脸语气有些阴郁。 “你有没有怀疑对象?”伊莲娜重新拿起那张纸条细细观察起来:“单凭这张纸条我现在是读不出太多信息的。” 对于这点科尔玛倒也没有藏私:“纸条是学校制式纸张任何一间自习室、图书馆、以及教室、实验室都能找到;上面的油墨亦然。至于字迹我找北区惯做假资料的熟手掌过眼那人说这字忒丑像是虫爬出来的一般人写不出这么丑的字。” “我也没听说过有人写字这么丑的。”伊莲娜同样摇摇头目光掠过脚边不远处那只已经被大群蚂蚁覆盖的老鼠尸体忽然说道:“不过老鼠倒不一定了。” “老鼠?”科尔玛眼前一亮喃喃道:“之前倒是没有查过这条线索……” “你查过哪些线索?”伊莲娜翻来覆去看着那张字条还举起来眯着眼迎着树枝缝隙间漏出的阳光打量。 躲在树冠间的黑猫忍不住小心翼翼向后缩了缩身子唯恐自个儿被眼前两个煞气十足的丫头看见捉去做龙虎斗。 所幸伊莲娜的注意力都在那张字条上并未注意到黑猫的身影。 “查过许多。”科尔玛扳着指头闷声回答道:“北区想做这种仪式的俱乐部还有一些不排除他们暗地里下绊子……” “那些人之前我也见过大都没什么底气十之七八都在观望你们做的结果应该不是他们。”伊莲娜否定道。 科尔玛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些夯货给我递字条的可能性很小但这么丑的字我也只能想着是不是他们才能写出来。其他的我倒有三个最大的怀疑对象。” “哪三个?” “社团、妖魔、黑暗议会。” “嘶!”伊莲娜倒抽一口凉气细细的眉毛蹙的很紧:“你有证据吗?你说的这些家伙可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他们怎么会注意到我们这点小动作?” “如果有证据今天我来就该找你商量动手的事情了。”科尔玛摊开手语气透露出一丝无奈:“只是推理罢了。” “九有跟阿尔法之间闹的有点僵连带着神圣意志与血友会三天两头的别苗头。倘若过段时间他们两个社团在学校因为一点小事就大打出手我肯定不会感到意外。” “所以你觉得他们有人想让我们把水搅的更浑一点?”伊莲娜若有所思。 “还有那些妖魔……虽然学校一直语焉不详但谁都知道学校这个学期应该有什么大动作。如果平安无事没道理从上学期开始就抽调新世界那边的猎队回来……而且回来后还都不见了踪影。保不齐就有妖魔的探子摸进学校想让我们当替死鬼。” 听到第二个怀疑对象伊莲娜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差。 她倒是知道某条宠物蛇是探子原想着把这件事捂一捂等自己的事情办妥后再挑明还能戴罪立功说不定就让那条蛇帮自己背锅了。却不料那条宠物蛇早早就丢了画皮最近还在学院里闹出好大的风波。 “都不是蠢货呐。”女巫忽然失笑摇摇头。 “至于黑暗议会怀疑他们也没有太直接的理由。只不过上学期末冬狩上他们搞出好大的风波我琢磨着说不定他们这个学期还想再来一次。” “说来说去按你的推测这张字条终归是想让我们背锅对吧。”伊莲娜叹口气。 “不然呢?”科尔玛撇撇嘴:“我倒是想担点更重的担子但我们这点小身板估计也撑不起别人更大的恶意了。” 这点倒挺有自知之明的趴在树冠间的黑猫想到基尼小屋里面那大猫小猫三两只的窘境微微抖了抖胡须对科尔玛的说法颇以为然。 “那你后面有什么打算?”伊莲娜没有在意同伴的自嘲反问道:“你打算按照对方的要求延期吗?” “我看上去有那么蠢?”科尔玛反手曲起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语气中流露出几丝北区巫师特有的狠厉劲头:“人苦不自知既得陇复望蜀。他们既然不敢光明正大找上门说明我们两家都见不得光……狭路相逢勇者胜绝不可以被人牵着走否则我们会被人吞的连渣滓都剩不下。”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只猫的耻辱 科尔玛一番论断说的又快又急显然已经在心底酝酿了许久。 做事的时候谁都喜欢这种干脆利落、果敢强硬的作风。黑猫躲在高高的树冠里听着科尔玛的这番话大感解气恨不能凑到跟前挥舞着爪子给她加油鼓劲儿。 仿佛听到了黑猫的心声站在树下的吉普赛女巫抬起手轻轻鼓了鼓掌以示对自家伙伴的赞赏以及对其态度的满意。 但仅仅鼓劲儿加油算不上一个合格的伙伴。 伊莲娜顿了顿待同伴情绪稍微回复一些才问道:“心气儿是足够了但只有心气儿是远远不够的……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了?” “聪明!”科尔玛打了个响指脸上露出一丝飞扬的神采:“暗棋对暗棋谁背锅还不一定呢!我打算把魔法仪式的举办地转移到学校附近的某处秘境里……” “秘境?”伊莲娜打断科尔玛的话怀疑道:“没有学校守护大阵的压制单凭那座大阵与秘境能够压制祂的复苏吗?况且这里的哪一座秘境不在学校的监察范围呢?” “原本我也在苦恼这个问题但刚刚你提醒我了。”科尔玛眉飞色舞道:“总之今天让你过来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我刚刚提醒你了?”伊莲娜蹙起眉表情有些茫然。 “老鼠。”科尔玛简洁的给出解释未等伊莲娜继续发问便飞快的转开话题:“说起来今天叫你过来还想让你帮忙调查一下这张字条谁写的。你是个好占卜师而且有许多朋友……” 说到这里她住了口眼巴巴的瞅着伊莲娜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 吉普赛女巫略感头疼的扶了扶额头最终叹了口气:“你是学生会的副主席社团那边你比我熟悉吧。” “就是因为太熟悉了所以什么都查不出来。左右都是熟人看谁都觉得像叛徒但看谁也都像正常人……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灯下黑’。” 这个回答确实很有道理。 沉默了许久伊莲娜终于再次开口:“社团与妖魔我只能帮忙调查这两部分。至于黑暗议会或者鼠族我没有合适的渠道。” “足够了!”科尔玛兴奋的一把搂住伊莲娜:“比我想的好多了……也比我一个人四处瞎问好多了!” 或许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过于亲密吉普赛女巫稍显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拨开肩头科尔玛探过来的胳膊。弯下腰重新拎起脚边的竹篮。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她的语气开始还稍显不自在但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流畅:“我是趁着采蘑菇的机会出来的……大家都还等着我的蘑菇下锅呢。” 科尔玛失望的点点头:“所以我一直觉得巫师过禁魔节就是矫情好端端的魔法不用却学白丁过没有魔法的生活……” “最近没有其他事情就不要联系了”伊莲娜打断她的抱怨低声说道:“学校最近有点乱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我的调查结果出来会直接去信基尼小屋。” 说话间女巫修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幽暗的森林深处。 科尔玛站在原地看着女巫消失的方向沉默良久最终轻叹一口气转身向着与伊莲娜相反的方向悄然离去。 黑猫蹲在树冠间直到两位女巫都消失的干干净净才敢大喘气。 刚刚听到的那些消息让他脑子有点乱整理了半天终于缓过神慢吞吞从树上溜了下来。走到两位女巫呆过的地方黑猫瞅着那条被啃出一半白骨的可怜老鼠扯了扯耳朵下意识的向科尔玛消失的方向追去。 一边跑他还回过头向后张望了一眼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似的。 只不过考虑到猫的脑子只有核桃大小黑猫最终放弃了使劲动脑子的打算决定还是凭借本能继续行动。 沉默森林的面积非常广大即便这片被开发了许久的熟地也依旧灌木丛生、百草丰茂。倘若在平日里黑猫决计不敢一猫进林子的。但因为前阵子黑潮肆虐学校清理了一大批不听话的魔法生物剩下那批乖巧的早早躲进了林子最深处。 再者今天禁魔节稍早些时候学校也安排力量对这些区域稍稍做了‘打扫’已经将林子里的风险降到了最低。 除此之外郑清现在好歹也算是只猫不论感官还是动作都要比一个人类灵敏许多。如果真的有危险肯定会提前预感到而且跑的飞快。 有了这些心思打底才有了黑猫无所畏惧的跟踪。 嗅着科尔玛残留在草木间的那股清幽香气黑猫迈着轻快的步伐不紧不慢的追着。穿过一片灌木丛、两片灌木丛越过一株小树两株大树跨过浅浅的溪流绕着林子转了一圈又一圈。 黑猫最终悲伤的发现自己迷路了。 追着科尔玛的气息跑是的没错。但吊诡的是那位学姐的气息仿佛散布在了整片林子里而且他越追那股气味散的就越开到了最后四面八方都是科尔玛的气息。直让黑猫怀疑自己鼻子上被抹了什么奇怪的药水。 回过头看着身后那高高的灌木丛与幽深的林子黑猫愈发悲伤。 因为跑的太远他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身为一个天然就拥有高超捕猎技巧的黑猫郑清觉得自己简直是所有猫科生物的耻辱。 抖了抖背部的肌肉他身上那些原本黝黑发亮的皮毛在枯草灌木丛的共同作用下已经变得灰扑扑了皮毛间偶尔还躲了几颗苍耳却不知是在什么地方沾染上的。 正伤心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嘶喊与尖叫。声音有些尖细也有些微弱却层层叠叠显然不像是一个人发出的。 左右张望一下黑猫立刻选中了一颗高大的橡木几步助跑重新蹿上了大树打算像之前偷窥两位女巫谈话一般再做一次第三方观察者。 正所谓登高望远站到高处才能看的更清楚。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代理人的战争 一头巴西雨林黑尾蝎谨慎的匍匐在枯叶间一动不动。粗大的蝎尾高高翘起尖锐的尾刺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寒芒。 三只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爪子里端着木叉围成三角阵式细长的尾巴盘在腰间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的猎物严阵以待。 对峙持续了几秒钟。 黑尾蝎的蝎尾轻微晃动了一下站在正北位置的老鼠尖吱一声举着木叉便向黑尾蝎身上戳去。蝎尾闪电般刺向北位老鼠却不防那只老鼠只是虚晃了一枪就地一滚躲了开去。 与此同时站在东南角与西南角的两只老鼠抓住机会一涌而上一个叉住黑尾蝎的尾巴中段一个叉住黑尾蝎的脑袋将其死死的按在原地。 黑尾蝎疯狂的挣扎了几秒钟后被赶来的第一只老鼠用叉子狠狠的戳在了脑门上最终一命呜呼。整个过程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分钟。 砍下黑尾蝎的蝎尾收集好它的大螯将战利品装进身后背着的小包后三只老鼠举着叉子又冲向了下一个对手一头足足有一尺长短的黑蜈蚣。 黑猫蹲在树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下面混乱的战场心底啧啧称叹。 是的战场。 刚刚他看到的老鼠与蝎子的大战并不是一桩特例。在距离黑猫不远处的空地上是一片正在激烈战斗的战场。类似那三只老鼠与黑尾蝎的大战在这片战场上比比皆是。 只不过与训练有素、以多打少的青衣鼠族不同它们的对手则是一群举止混乱、打起来毫无章法的黑色虫子包括蜈蚣、蝎子、蟾蜍等等。所以虽然虫子的数量很多而且看上去似乎源源不断但却始终被数量稀少的鼠族压制着打的晕头转向。 仅仅观察了几分钟黑猫就醒悟过来下面这幅场面应该与前段时间李教授在魔药课上提过的‘黑潮之后五毒孳生’有关。那些老鼠捕杀的虫子正是巫师常识概念中的五毒。 至于这些老鼠为什么会跟五毒虫过不去郑清倒还真的知道一点内幕。 上一次叮咚耳朵通过狐五向郑清报告它看到一头无面怪的消息后郑清带着蒋玉去找它了解情况。当时叮咚耳朵就在抓这些毒虫。只不过与今天沉默森林里见到的这些虫子相比那天晚上叮咚耳朵在校园里捉的毒虫个头与数量都小很多。 或许是因为当时那些虫子刚刚爬出地洞还未来得及补充营养;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学校的守护阵法对这些毒虫有压制作用所以它们长不大。 总之当时叮咚耳朵给郑清的说辞是‘它们老祖颁布的命令让它们清理岛上孳生的毒虫时间持续到端午之后’。 今天是禁魔节日历才刚刚翻到三月底距离五月底的端午节还有差不多两个月。倘若按照今年润五月的特殊情况来计算距离端午节就还有差不多三个月。 足够这些穿衣老鼠们忙活一阵子了。 事后郑清曾经与萧笑讨论过这个问题对于鼠仙人为何命令它的后裔捕捉毒虫有过几个猜测。其中萧笑给出的推测最为靠谱。 按照萧笑的说辞这些穿衣鼠族与毒虫们打的其实算是一场‘代理人战争’。 穿衣鼠族的背后站着的毋庸置疑就是第一大学。作为把家安在学校控制范围内全族都生活在学校监控之中的穿衣鼠族需要时不时向学校展示它们的立场与作用。 而毒虫们的背后则是与学校不对付的其他势力——包括但不限于黑暗议会、新世界的反抗力量、月下议会的某些不友好势力以及被巫师们镇压着的世界意识的反抗。 据萧笑查阅的许多资料显示包括每年黑潮泛滥、黑潮之后毒虫孳生虽然主要是自然因素但每年这些自然因素背后都有几只看不见的手在胡乱拨弄。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叙利亚的内部矛盾正常衍化下也许会有一场不那么激烈的内战。但在某些外部势力的干涉下硬生生扩大变成了一个毁国灭城的绞肉机。 至于两边较劲的缘由不外乎是为了一个‘大势所趋’‘气运所钟’罢了。 除此之外萧笑还有一个颇为黑暗的推测。 学校要求鼠族清理毒虫一方面是在清理孳生的五毒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在控制鼠族的数量。众所周知老鼠的繁衍能力并不弱。倘若任凭这些有一定智慧、有一定组织、还有一定魔法力量的生物肆无忌惮的繁衍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整个世界都会被老鼠们占领了。 相似的案例就是血族污染血仆的手段。 巫师联盟通过法典严格限制了血族污染血仆的数量、方式、时间等内容同时在月下议会也做了相关限制。双重阀门控制之下才将血族的污染限制在了一个极小的圈子里保证了白丁世界的安全。 眼下。 看着这些勇猛冲锋的青衣老鼠黑猫不由想起与他打交道最多的叮当耳朵与叮咚耳朵想起上次见面时它们要账的模样不由抖了抖胡须。 说起要账那件事也是一笔糊涂账。 几周前郑清与蒋玉在校园讨论问题的时候叮咚耳朵曾经给他提供了一条收费信息说学校有一头无面怪。当时郑清要求找到那头怪物确认信息真实之后再付费叮咚耳朵并无异议。结果连续搜寻多日一无所获。 按道理来说郑清完全可以不付费了。但叮咚耳朵这几天声称那条丢掉画皮的宠物蛇就是它曾经提到过的无面怪学校已经侧面证实了怪物的存在郑清应该付钱。 郑清对此倒没有太大意见只不过负责d&k小店台账的狐五汉克以叮咚耳朵为完整履行合同拒绝付款——作为店主郑清还是支持专业人士的专业意见的。 就这样两边开始了漫长的扯皮。 耳朵兄弟每天在小店里工作完毕之后就会举着小纸片坐在店门口讨要奖金。狐五往往对此视而不见。郑清每每打算息事宁人付款却又被那负责账目的狐狸严词拒绝。于是他索性这几日不再去店里溜达眼不见心不烦。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四十章 棂星门外 当黑猫蹲在树上津津有味的观看老鼠与虫子之间的代理人战争时同样在这片林子里另一个方向黑猫原本追踪的女巫正站在一片废墟中默默等待着什么。 这是一片石制建筑的废墟残破的石制牌楼依稀可见‘棂星门’的模样四下还有一些木质构架的遗骸但在风吹日晒下也变得残破不堪仿佛一碰就会化成飞灰。 更远处还有干涸的水池有拱桥有石庙以及大片郁郁葱葱的松柏之流静默的伫立在废墟深处。气息幽深不动声色。 科尔玛双手抱在腹前身子挺的笔直垂着眼皮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的模样。 她没有跨过棂星门的门槛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幽静的废墟深处始终有几道打量的目光笼罩在女巫左右。这几道目光谈不上友好却也没有太多恶意。充其量算是带着几分好奇与迷惑。 女巫并没有在棂星门外等待很久。 很快一个尖细却又苍老的声音便随着吱呀吱呀的木头声响传入了女巫的耳畔:“……我说的千真万确学校冬狩这样重要的事情怎么会跟我们这些老鼠说呢?你也是岛上的老人了千万不要做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呐。” 回答它的声音略显喑哑但语速却快了许多:“无妄之灾呐无妄之灾。我后来找几个老伙计聊了聊才知道去年学校原本在冬狩上准备的猎物是那些大猩猩但那些学生自作聪明换成了鼠狼让我的属下遭了灾。你是知道的它们平日里多么乖巧连只苍蝇都舍不得吃……结果一次冬狩被学校里那些青瓜蛋子打死几十只!” 科尔玛虽然仍旧静立在原地却悄悄撩起眼皮偷觑了一下。 前一个苍老的声音正是坐在轿子上慢吞吞行进着的鼠仙人它的身躯一如既往的肥胖为它抬轿子的大鼠们也一如既往的安静。 而后一个喑哑的声音则属于一个拳头大小的家伙看模样也像鼠族一脉。 那家伙赭色斑皮四肢短粗耳圆眼黑身子如同鼠仙人一般肥硕。只不过与鼠仙人不同它并没有尾巴也没有坐在轿子里。它蹲坐在一头白鼬的脑袋上胳膊肘撑着白鼬圆溜溜的耳朵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说话间两只鼠的仪仗队伍已经走到棂星门门槛处停了下来。 鼠仙人微微斜过身子看着坐在白鼬脑袋上的那只仓鼠模样的家伙拍了拍扶手和声安慰道: “你知道因为那件事学校的大人们都很忙所以把冬狩交给那些年轻娃娃负责。他们经验少难免会出现一些岔子。” “无妄之灾无妄之灾呐。”胖仓鼠唉声叹气的念叨着抬头瞅见静静站立在门口的年轻女巫仿佛找到了宣泄点似的低声咒骂了几句:“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竟然把猩猩跟鼠狼弄混!这些年轻人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科尔玛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仿佛一棵石头柱子。但她心底明镜儿似的。鼠仙人与这只陌生仓鼠之前聊的应该是去年冬狩上的事情。 当时因为学校教授与资深校工们都在忙其他大事所以把冬狩的组织安排工作交付学生会处理——科尔玛还负责了其中校内的狩猎部分。 只不过听说后来学校外面的部分冬狩活动出了岔子导致整个冬狩提前结束。却不知那个岔子跟这两只鼠类聊的是不是一件事。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仓鼠已经与鼠仙人道别坐在白鼬脑袋上一路低声骂骂咧咧着消失在沉默森林的深处。 女巫立刻收敛心神将身体稍稍挺直了一些。 鼠仙人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皱着眉坐在轻舆上沉思着。良久它才抬起头仿佛刚刚注意到女巫的存在。 “刚来?”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和蔼只不过与之前相比语调稍显浑浊了一些:“坐罢坐罢不要站着……你现在长那么大站着都看不到你的脑袋了。” 科尔玛二话不说盘腿便坐在了泥地间似乎全然没有担心袍子被地上的泥浆与杂物污染。鼠仙人嘴角的胡须抖了抖仿佛笑了笑却未出声。 “还是有点高。”它喃喃着却没有继续要求女巫趴下身子。但是伴随着它浑浊的呼吸原本几寸高低的身形缓缓涨大一呼一吸涨大一圈转眼便涨到半米多直到差不多可以与女巫平视时才停了下来。 它身下的那座轻舆也随着它身形的涨大而变大并未散架。倒是四周扛着轻舆的红马甲大老鼠们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压趴在泥地里。只不过那些训练有素的红马甲并未因此显得慌乱反而迅速调整了姿态乖乖的站在原地不出声、也没有立刻。 看得出它们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了。 “刚刚那是位老朋友在外面呆了许久……唔总有个十几年没有回来了所以你不认识。很有能量的家伙回头你可以认识认识。”鼠仙人简单给女巫说了说刚刚的事情看着她语气中多了几分慈爱:“你也是……许久没有来了罢。” “进了大学就没来过了。”科尔玛声音显得很平静。 “嗯嗯是这样的。”鼠仙人转头看向远处森林深处眼神中带着几分回忆:“想当年你第一次迷路来到这里吓的哇哇大哭……还一直以为我是个黑巫师要把你捉去炖了汤。” 女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尴尬。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她压低声音心虚的左右打量了一下一时间全然没有了学生会副主席或者基尼小屋大姐头的气势。 “嘿这话说得好像现在你已经百八十岁了似的。”鼠仙人嘿然笑道:“在我眼里现在的你与十几年前的你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唔除了个头变大了一点。” 科尔玛嘴角抽了抽原本板着的扑克脸倏然垮掉: “您也跟以前一样不会夸人。”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老鼠与小女孩 “说吧今天来有什么事情吗?你不是那种会浪费时间的孩子。” 鼠仙人没有继续叙旧细长是手趾敲打着黑色太师椅的硬木扶手节奏不急不缓说话时的语气也一如之前般平和。 科尔玛仅仅犹豫了几秒钟便径直掏出那张纸条开口询问:“这是您的意思吗?” 鼠仙人微微挑了挑眉未见有什么动作便看见那张字条从女巫手中飞起轻飘飘落在了它的面前凌空展开。 它认真的读了读上面的留言。 片刻之后。 “孩子你是了解我的。”鼠仙人将纸条退回女巫面前嘴角的胡须一抖一抖的:“如果我有这个意思会让穿红马甲的孩子当面跟你说清楚这件事。” 科尔玛如释重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我很伤心。”鼠仙人立刻补充道:“因为你的怀疑。” 女巫脸上立刻挂出甜甜的笑容:“其实这个纸条只是一个借口让我有理由来看望您。” “嗯哼?!”鼠仙人歪过脑袋侧着脸看向科尔玛鼻腔里发出细长的怀疑声音。 “我还给您带了礼物。”女巫飞快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沓细丝围巾一条条单独拎出来念叨着:“这根红色是今年过年时候的礼物这根蓝色的是去年圣诞节的还有这根黄色的是去年中秋的……” 女巫一条一条数了下来林林总总有三四十条束在一起五颜六色的煞是漂亮。 当然仅仅是漂亮并不能打动一个苍老的老鼠——很难说在它这个年纪是不是还喜欢这样花里胡哨的东西。 与之相比鼠仙人更在意这些细丝围巾里蕴含的心意。 凭借着高深的魔法能力他很容易辨认出女巫拿出的这些围巾并不是一时兴起在步行街格林杂货铺里买的便宜货而是一针一线自己做出来的。更令它感动的是这些丝巾上都绣了时间、事由、祝福等内容让人一眼便能判断出哪条丝巾是什么时候的礼物。 “总送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一点用处也没有。”鼠仙人抱怨的语气有些言不由衷。 “不要?”科尔玛变了脸色:“鼠子你变了当初你不是这样的。” 这个称呼显得有点没大没小是很久以前科尔玛还是个小女孩在森林里与一只老鼠交朋友后常用的称呼。自从女巫长大后鼠仙人已经很久没听过这样的叫法了。 他有些不安的左右低头瞅了瞅。 还好还好他身边那些穿着红色马甲的老鼠们都非常乖巧眼观鼻鼻观须胡须一抖一抖却没有一个笑场的。 “咳!”鼠仙人干咳一声手趾微微一勾女巫手中那一束五颜六色的围巾便‘嗖’的一下飞了出去落到鼠仙人身上的长袍口袋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女巫的嘴角满意的勾了起来。 鼠仙人嘴角的胡须颤了颤生硬的扯开话题:“刚刚我看了一下那张字条……你打算今年完成那个想法吗?这可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也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提及这件事科尔玛脸上的温柔消失了表情冷硬了几分: “倘若这真的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巫师联盟也不会允许贝塔镇北区成为戏法师们的地盘。如果所有人都学着聪明人的做法那么贝塔镇的‘凹区’将永远凹陷下去。” 仿佛察觉到女孩儿那一丝丝的不满鼠仙人连忙否认道:“不不不我并不是阻止你做这件事……我只是觉得你完全可以把时间安排的更合理一点。” 说到这里它犹豫了几秒钟含糊的补充道:“学校今年会不太平静……麻烦很多。也许这不是一个发动变革的好机会。” “从来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只有做与不做的区别。”女巫认真说道。 鼠仙人终于没有继续劝阻了他的手趾在硬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 “也好也好。”它微微颔首:“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翻滚的巨浪之下或许还能帮助掩盖你激荡起的小小涟漪。” “你打算在什么地方布置法阵?材料都备置齐全了吗?人员安排呢?”鼠仙人接连追问了几个问题。 科尔玛眼神中的自信终于稍稍退却了几分。 她想起了不久前与吉普赛女巫之间的那番对话。 “材料、人员都准备好了。”科尔玛顿了顿才老老实实回答道:“就是布阵法阵的地点。原本我们打算就在学校选了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但是因为收到这张字条觉得是不是什么地方暴露了。所以大家都在想要不要换成一个秘境或者小世界做这件事。” “哦?”鼠仙人抬起胳膊捏了捏胡须眼睛眯了起来:“想在布吉岛上找到一个没有被学校标记过的秘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或者说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据我所知这座岛子周围的小世界都已经被学校搜罗了几百遍了见天就用监察魔法扫荡一遍。” “想在他们鼻子底下搞点事情……难。更不要提现在这种敏感时间了。” 听到鼠仙人的回答女巫少有的沮丧了片刻。 诚然在与吉普赛女巫提及自己计划的时候她确实有过这方面的担忧。但因为经验不足她还是天真的认为只要认真搜索总能找到一些符合自己要求的地方。 既然鼠仙人都觉得可能性很低那么对她来说这件事成就的可能性就近乎为零了。 但鼠仙人下一句话就令她喜出望外产生了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几乎不可能并不代表完全没有希望。”鼠仙人捻着胡须眯着眼目光落在幽暗的沉默森林深处声音变得悠远了一些:“我一直觉得你运气很好……不论是小时候在林子里迷路遇到了我还是出身北区却成为第一大学的学生会副主席。你的运气一向很好。” 科尔玛强忍住自己辩驳的冲动——她觉得鼠仙人提及的‘运气’更像是她努力的结果。比如小时候迷路她哭哭啼啼在林子里走了几乎一整天!要知道那时候她还是个不到六岁的小女孩!至于学生会副主席更是她努力学习、努力交往等各种努力的结果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树上骑个猫 “前些日子就是你们学校举行冬狩的时候。” “就在你们校外猎场的附近爆发了一次短暂、但是剧烈的时空波动。可能是有可怕的巫师在跨越时空束缚试图进攻学校;也有可能是学校的某位大佬在逆转时空颠倒因果。” “不论如何因为那次短暂剧烈的时空波动导致布吉岛附近的空间溢出了一个小小的褶皱。” “嗯打个比方……就像一张铺在桌面上的塑料薄膜原先是平平整整的。但是因为有人扯了它一下导致薄膜里产生了一个小气泡。如果你对魔法宇宙学有一定了解那么就能理解何谓‘气泡宇宙’。” “换句话说那个小气泡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一个秘境。” “正常情况下第一大学或者说布吉岛上出现这种新诞生的秘境学校往往会在第一时间进行搜索、锚定然后进一步组织猎队探查、清理最后按照是否有开发利用价值进行登记造册。” “但是因为某些缘故学校这一次的反应稍稍有些迟钝。秘境已经诞生了两个月了还没有看到他们搜查清理的迹象。” “这是你们的机会。” “可能也是唯一一次机会。” 鼠仙人并没有对女巫详细提及它这些消息的来源也没有告诉女巫那个秘境的具体方位、进入途径、强度大小等等。它只是给了女巫这么一个机会。 听到这个消息科尔玛脸上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 但与此同时她的注意力显然也被鼠仙人这番话里的某些内容所吸引住了她非常敏锐的追问道:“校外猎场发声了剧烈的时空波动?与我们上学期冬狩提前结束有关联吗?大家都在传言这件事与黑暗议会有关是不是真的?” 鼠仙人胡须抖了抖胳膊重新放回太师椅的黑色硬木扶手上。并未正面回答女巫的疑问。 “传言传言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楚。”鼠仙人摇摇头和气的对科尔玛说道:“你们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应该你了解的我都会告诉你。不适合你们了解的知道太多并没有什么好处。” “就像前几天撒托古亚那个家伙从星空深处投影过来瞪着个黄澄澄的大眼珠子凑到布吉岛上空乱瞅似乎想找什么东西。结果被学校的人直接把眼珠子戳爆了。” “这件事你有印象吗?” 科尔玛扬起眉毛缓缓的摇了摇头。在她印象中这几天学校里除了某条宠物蛇与画皮的新闻沸沸扬扬之外整体还算得上平静——她下意识的将社团矛盾、鱼人矛盾忽略了。 鼠仙人点点头:“不出所料。自从我的孩子们告诉我那天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之后我就猜到了这一点。就像我刚刚说过的那样学校认为不适合你们了解的事情你就算知道也不会有任何印象的。” “这是对你们的保护。历史上有无数惊才艳艳的年轻巫师就是因为过早接触不适合他们了解的知识而陷入疯狂。更有甚者因此而堕落腐化。这都是历史的经验与教训。” “当你到了合适的位置拥有了足够的能力后总会了解相应的事实。” 说到这里鼠仙人扯了扯嘴角嘶了一口凉气嘟囔道:“嘶……这番话说完后总觉得我更适合像钱知几那个老夫子一样去研究历史正文而不是鬼扯的生物进化。说不定如果我研究历史正文的话早就摆脱这幅人不人鼠不鼠的模样了。” 科尔玛没有出声只是默默记下鼠仙人说过的每句话。上大学以后知道的越多越会对这个世界充满敬畏越知道把握每次机会积累知识的重要性。 鼠仙人顿了顿细长的手趾重新敲了敲黑色的硬木扶手:“言归正传……你刚刚询问我哪里有合适你们摆放魔法阵的小世界我的回答就是刚刚那条线索。那是一座新诞生的还没有被学校收入囊中的秘境。如何进入会不会有危险这些都需要你们自己去解决。” 女巫闻言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抱着最后一丝期望看向鼠仙人。 “拜托!”她双手合十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祈求道:“您是仙人是大佬是老祖。随便这么搭眼一瞅就知道那座秘境的具体方位随便画个圈圈就能找到那座秘境的入口。我只不过是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就算学习成绩稍微出色一点勉强拥有了注册巫师的实力但是距离探索新世界需要的资格证书还差十七八本呢!” “我可不是什么仙人、老祖我就是个鼠子!”鼠仙人显然还记得女巫之前说过的话哼哼着回答道。只不过科尔玛那番恭维并非毫无作用说的它心里非常熨帖鼠仙人听着笑的眼角都眯成了一条缝。 女巫继续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的瞅着鼠仙人不再言语。 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沉默比辩解更能打动人心。 “好啦好啦每次没道理的时候就这幅模样。”鼠仙人的爪子少有的从硬木扶手上抬了起来对着女巫轻微摆了摆:“这件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虽然因为某些限制我不能直接给你帮助但我可以帮你找一个向导。” “向导?”科尔玛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 她计划做的那件事对于鼠仙人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但对于学校、对于巫师联盟来说却是严格禁止的范畴属于绝对的黑色地带。 做这种事情没有百分之百的信任是绝对不能告诉别人的。 所以她在鼠仙人提到的‘向导’的时候天然就带了几分审视、几分提防。但从另一个方面鼠仙人于她有引导之情而且刚刚也猜到了她想做什么。俗话说人老成精。鼠老了也是老鼠精。不应该不知道那些忌讳。 因此女巫并没有立刻开口拒绝而是静静的看着鼠仙人期待他能提供一个什么样的向导给她。 鼠仙人眯着忽然一乐:“在介绍那位向导之前我先给你出个脑筋急转弯好不好?” 科尔玛迷迷糊糊的点点头不知道老头子又在卖什么关子。 鼠仙人轻咳一声郑重其事的问道:“问:树上七个猫地上没有猫总共几只猫?猫是谁家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掉下个黑猫猫 听到鼠仙人的问题后科尔玛第一反应就是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看上面。头顶的树冠枝枝丫丫初春的小叶葱葱并没有什么猫骑在上面。 于是她将这个‘骑’字理解做‘七’恰好也符合脑筋急转弯的思路。 女巫背在身后的手指暗自扳了扳默算一下然后试探着回答道:“树上‘七’只猫地上没有猫那么总共可能是七只猫或者一只猫?至于猫是谁家的……在沉默森林里的猫或许是天生地养的吧。” 这个回答中规中矩还耍了点小聪明。 “你以为那猫姓孙吗?还天生地养……”鼠仙人对女巫的回答嗤之以鼻摇摇头否认道:“还是直接告诉你吧。总共是零只猫而那只猫是薛定谔家的。” “零只猫?薛定谔?”科尔玛眨眨眼。 对于这位在念子力场低速运动状态咒式方面做出过杰出贡献的大巫师科尔玛还是有一点点印象的。与这点印象相提并论的是这位大巫师对猫科动物的古怪兴趣。 传说薛定谔曾经变成一只流浪猫混迹野外只为了更好的了解猫咪的习性以便更好地服侍他养的那只名叫‘埃尔温’的埃及猫——据说那只埃及猫经常与薛定谔玩捉迷藏当薛定谔找它的时候总是找不到;但不找它的时候它又总是蹲在他的脚边。 所以听到这只猫是薛定谔家的科尔玛倒还勉强跟得上节奏感觉似乎理解了鼠仙人这个答案的三昧。 但‘零只猫’又是怎么回事呢? 女巫茫然的抬起头再次看了一眼头顶的树冠。 头顶上空枝枝丫丫纵横交错确实没有某只埃及猫藏在其间。 鼠仙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果然当初让你进九有学院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把你的灵性给磨灭了许多。以至于现在考虑问题都这么死板。” 科尔玛撇撇嘴对老鼠先生的这番评价不置可否。 鼠仙人没有继续卖关子而是径直解释开来:“说上面是零只猫是因为在我开口的时候这只猫就想跑所以如果等你抬头看的时候自然就是零只猫了。” “但因为我在这里所以那只猫处于跑得掉与跑不掉之间。” “你抬头它就跑了树上就没猫了。你不抬头他就没跑树上还有一只猫。这与薛定谔家那只埃及猫的状态非常像所以我说它是薛定谔家的猫。” 这个回答充满了‘魔法哲学’的气息女巫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领悟到其中的弯弯绕绕不由大感晦气——除了脑筋古怪的鼠仙人之外谁会把这种答案当做脑筋急转弯! 只不过这份晦气她暂时没有时间去理会。 因为在鼠仙人话音刚落的时候女巫便听得‘嗷呜’一声惨叫一只黑猫倏然出现在她头顶的树杈间继而四肢大张半空而落啪叽一下摔在了女巫脚边的泥地里。 当然作为一只猫摔坏是不可能摔坏的无非是落地姿势优雅与否之间的差异罢了。 黑猫落地姿势就比较难看了因为它落地时栽了猫啃泥。但啃完之后这只黑猫便就地一滚身形骤然涨大须臾之间就变得与鼠仙人、女巫一般大小仿佛一头黑色的小豹子似的弓着背喉咙里呜呜着龇牙咧嘴冲他俩发出威胁的声音。 “哦噢!”鼠仙人再次抬起胳膊捻了捻嘴角的胡须对他刚刚的答案做了一点轻微的补充:“唔重新补充一下……这只薛定谔家的猫处于猫与非猫之间的状态。你认为它是一只猫那它就是一只猫。你觉得他不是一只猫那他就不是一只猫。” 科尔玛的眼睛眯了起来眼神中露出一丝危险的光芒。 “您的意思”女巫摸出身后的法书微微弯下身子死死盯着面前的黑猫做出一副随时会进攻的准备同时不怀好意道:“这是一只巫师用变形术变化后的猫?但我们刚刚看到它可以变大变小诶……难道真的有巫师为了使用变形术之后仍旧拥有力量选择成为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吗?这也太滑稽了!” 鼠仙人笑眯眯着没有搭话。 对面的黑猫则按捺不住了。 女巫紧绷的身形与泛起青色魔法光晕的法书都告诉他如果不打算在这里留下点身体的部件那么最好抓紧最后这一两个瞬间说点什么。 “暂停!”黑猫向后一缩嘴里大叫道:“今天是禁魔节!巫师不能使用魔法的!我们要尊敬古老的传统!” 女巫惊讶的扬起眉毛。 然后她与鼠仙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非常委婉的说道:“只要把你干掉就没人不就没猫知道我今天使用魔法了呀!” 好好她既然肯接口说明事情还没有糟糕到无法挽救的地步。黑猫心底念头急转同时收起爪缝间探出的利刃率先表露出自己的善意。 “我没有恶意只是恰好路过。”黑猫努力表达自己的善意目光在一人一鼠之间徘徊几次后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刚才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适得其反。”鼠仙人如此点评道。 “画蛇添足。”女巫如是说。 黑猫的脸色愈发黑了一些。 “如果你有恶意现在已经被埋到返魂杨的树根下面当树肥了哪还有机会在这里哔哔。”科尔玛没有收起法书但紧绷的姿态稍稍收敛了一点:“你应该找个更好一点的说辞。” 黑猫眼巴巴的瞅着她。 半晌。 “如果你们觉得合适或许我可以充当你们刚刚提到的‘向导’职务。”黑猫干巴巴的说着耳朵扯成飞机状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 女巫斜着眼目光微妙的看向鼠仙人。 “就是它了。”鼠仙人满意的捻了捻胡须:“命运就是这样奇妙……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更快的帮你找到那处秘境那么只有这只黑猫了。” 郑清闻言浑身一个激灵紧张的看向面前这只不知多大年纪的肥老鼠。 他总觉得这只老鼠已经看透了他猫皮下面的真实身份。 * * ps1上一章问题“问:树上骑个猫地上没有猫总共几只猫?猫是谁家的?”写错了稍微影响后面。 ps2不要在意中文谐音的问题假定他们都说中文就行。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倒叙 在郑清从那株返魂杨上掉下来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今天的禁魔节没有虚度。 既参加了学校要求的踏青春游也旁听了两位女巫之间的悄悄话还目睹了老鼠与五毒虫豸之间的大战。 至于他为何出现在科尔玛与鼠仙人的头顶上就要从那场安静而激烈的鼠虫大战说起。 当时作为战场第三方黑猫蹲在枝头旁观了整场战役——他看到三只老鼠按着一头蛤蟆暴揍把那只蛤蟆打的眼珠子都爆出来了;也看到一只黄金蝎用大螯夹断了一只老鼠的爪子疼的老鼠吱哇乱叫;还看见打红了眼的老鼠们放弃使用工具用尖牙与利爪同那些虫子撕扯在一起四下里汁液横飞。 总之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斗争之后鼠军大获全胜。死掉的虫子拆壳拔毒后直接就地掩埋。活着的俘虏虫子则被老鼠们分门别类收押看管押解着向沉默森林深处行进。 身为一只猫尤其是一只好奇心深重的猫郑清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老鼠押着虫子浩浩荡荡离去。于是他悄悄缀上了这支队伍。 正所谓鼠有鼠道虫有虫路。当鼠与虫混合在一起道路不同只能相互妥协。所以老鼠们没有直接在地上画个黑洞带着虫子离去这也给了黑猫追踪的机会。 队伍在林子里兜兜转转走了许久当黑猫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蓦然发现原本走在他前面的那一大队鼠军忽然消失不见了! 连带着那些被押解的虫子俘虏也跟着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跟踪的缘故黑猫距离鼠军大约有两三百米的安全距离。这点距离在黑猫敏锐的嗅觉与听觉之下几乎算不了什么完全可以忽略的。但恰恰是这两三百米距离制造的盲区让那些前面带路的老鼠的消失许久才被黑猫察觉。 最先消失的鼠军行进时窸窸窣窣的动静当时黑猫还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鼠军的气味也在一片茂盛的灌木丛中消失了。 黑猫的脚步停在了一片金叶女贞前。 四周都是陌生的灌丛与树木没有任何洞窟、石穴之类可以藏匿的地方。 黑猫左右张望一番抖着胡子小跑几步窜出灌木丛顺着返魂杨粗大的树干一直向上爬直到树顶。 与林地间阴沉黑暗的景色相反树冠之上的景色异常清爽宜人。虽然只是三月但林子里已经充满了勃勃生机。墨绿色、翠绿色、浅绿色深浅不一的堆叠在一起在轻风里闪着粼粼的微光金黄色的阳光均匀的涂抹在上面让整片森林都活泼起来了。 黑猫扯了扯耳朵眯着眼四下里打量。 遥远的山脚下九有学府高大沉重的围墙安详的坐在那里寂静河水半绕而过消失在繁茂林木中。学府左侧是几座起伏的丘陵丘陵旁有一片淡绿色的空地透过丘陵间的空隙可以看到蓝黑色的海面。而距离黑猫最近的建筑则是一片陌生的废墟。 就是那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鼠军消失是反常森林里出现一片建筑废墟也是反常。 郑清抬起爪子比划着自己与那片废墟之间的距离——唔约莫有四五百米?黑猫不确定的甩了甩尾巴不再犹豫跳下树冠后顺着记忆中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入学这么久还不知道林子里竟然有这么一片废墟——当然对于郑清来说沉默森林里有什么东西都不应该感到奇怪他可是见识过时间倒流的男人——况且那片废墟看上去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也许这是学府历史留下的痕迹? 只是顺道瞅一眼反正自己跑的很快。 郑清在心底说服了自己。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在距离那片废墟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黑猫便重新爬进了树冠借着树与树之间交错的枝条以及树叶的掩护在高处潜行。 脚步点起点落跑路行走无声作为阴影里的行者猫是一个合格的过客。 很快他便来到那片废墟附近。 然后他的目光滑过这片废墟啧啧称叹。 废墟最外面是一座牌坊样的建筑通体是粗粝的岩石四周还有一些木质构架的痕迹却也在时间的摧残下腐朽碎裂。牌坊正中阳篆着‘棂星门’大字四周还能隐约看到一些阴刻的符箓痕迹。 穿过石门是一个干涸的水池。池底散落着奇形怪状的假山石杂乱的野草茂盛的长着拱卫着这些落魄的石头。池边有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只留有一个“泮”字。石碑不远处一座古朴的拱桥跨池而立通向这片建筑的深处。 还没等他欣赏完这片景观便注意到鼠仙人座驾的到来看到了那只曾经被他命名‘肥瑞’的可恶仓鼠也看到了一直树影下仿佛雕塑一般的科尔玛女巫。 然后他又一次不自觉的偷听了一大堆对话。 郑清不知道鼠仙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存在还是他听到鼠仙人提及‘冬狩时剧烈的时空波动’、亦或者‘撒托古亚眼珠子被打爆’这些与自己有关隐秘时心境剧烈变动被鼠仙人捕捉到了漏洞。 总之作为一只黑猫他光荣被捕了。 简直丢黑猫警长的脸。 至于担任科尔玛的‘向导’一职并不仅仅是灵机一动还有更深层次的缘故。 因为倘若按照鼠仙人的说法那个新诞生的秘境是由于一次短暂但是剧烈的时空波动产生的。那么毫无疑问郑清可以断定那个所谓‘短暂剧烈的时空波动’就是吴先生转动自家怀表倒流时光时产生的。 也因此郑清判断自己可以有足够的线索来寻觅那座秘境。 另一个方面他对科尔玛与伊莲娜想要做的事情非常好奇一直在发愁怎样打入她们内部探听一番——被强迫担任‘向导’之前郑清还在思考是用‘伊莲娜男友’的身份还是‘为科尔玛魔法阵事业打过零工’的顾问身份更合适一些。 现在好了鼠仙人为他提供了一个更妙的身份。 一位合作者。 而且是不会在两位女巫面前暴露身份的合作者。 简直是瞌睡就送来一个枕头。 原本还带着几分不情愿但回过神之后郑清心底一阵欣喜。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树下之盟 “它?” 在鼠仙人表示黑猫就是他为科尔玛提供的‘向导’之后女巫丝毫没有掩饰脸上以及语气中的怀疑之情:“一只来路不明、很可能有精神分裂症的黑猫凭什么担任我的向导?” 她在‘来路不明’与‘凭什么’这几个字上咬的稍微重了一点。郑清很容易就抓住了她询问的重心。 “唔猫嘛终归要比你们这种人类巫师的感觉敏锐一些。”鼠仙人对于自己推荐的理由含糊其辞然后以目示意让黑猫自己介绍一下自己。 黑猫先将身子重新缩小了一点。 然后他仰着脑袋看向科尔玛斟酌着说道:“首先必须强调一点我没有精神分裂我也不是来路不明……对对对我知道你想说蒙代尔悖论但魔法么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的一种手段。偶尔个别突破悖论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就像你们刚刚谈过的例子在魔法的作用下连时间都可以倒流不遵守一般魔法定理我一只猫说说话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鼠仙人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眼老神在在仿佛在听黑猫说话但又像是在小憩。 科尔玛忍不住反驳道:“时间倒流并非完全不遵守魔法定理。诚然在经典魔法理论中时间倒流有悖于魔力学两条定理但在维度派的魔法理论中时间倒流完全能够得到充分解释!这与蒙代尔悖论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黑猫没有搭理她。只要鼠仙人不反驳那他就认为自己的解释是合理的。 “再次!”黑猫低下脑袋踱着小方步在女巫面前走了几个来回大吼一声着继续说道:“我也不是来路不明的猫!第一大学守护阵法没有把我打成肉泥已经证明了我的身份!我还可以告诉你我是猫果树的头领!麾下有几十只猫手下!” “谁会把猫手下算作战斗力。”科尔玛忙不迭吐槽道:“而且猫果树在哪里?第一大学守护法阵也不是万能的……它能让一条宠物蛇披着画皮钻进学府那么让一只猫钻进去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黑猫黑着脸哑口无言。 确实女巫的说辞也很有道理从她的角度来说学校守护法阵确实不那么靠谱。也就只有到了这种时候黑猫才会念起守护法阵的好处来。 一人一鼠一猫面面相觑沉默了许久。 黑猫终于再次开口干巴巴的说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邀请姚院长或者李奇黄教授担任保证人确保我属于第一大学。” 这句话将了女巫一军。 “如果能让他俩知道我至于在林子里这么辛辛苦苦折腾吗?!”科尔玛没好气的瞪了黑猫一眼然后回头看了鼠仙人一下:“既然鼠子说你没问题那我权且信你了。” 一句话得罪两个人黑猫与鼠仙人不约而同的翻了个白眼。 “最后”黑猫说到这里已经有点打不起精神了:“d甲猎区就是你的调查目标……不要问诸如‘你怎么知道是这个猎区’或者‘你不是瞎蒙的吧’之类的蠢话。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我手下的猫群曾经在那片猎区看到了疑似空间波动的涟漪……瞧把猫当手下还是有点用处的吧。” 虽然说话时候表现出一副不经意的神色但郑清脑子却在一直疯狂的转动着。就像他刚刚说的这番话表面上是告诉了女巫一个很有可能的突破点实际上却在插科打诨之间将自己的身份模糊了过去。 科尔玛还在皱眉思考黑猫的话鼠仙人已经重新抬起一丝眼皮兴致勃勃的敲了敲爪子下面的硬木扶手。 “很好!非常好!所以我一贯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鼠仙人手趾敲打着扶手嘴角的胡须一抖一抖的:“看吧你们已经有下一步工作的线索了……嗯作为前辈我也可以免费赠送你们一点消息。当然如果你们在学校里有点关系也应该能打听到这条消息。就是这只黑猫刚刚提到的d甲猎区曾经在冬狩的时候发生过一起爆炸未遂事件。而这个事故与冬狩提前结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当然密不可分啦!黑猫听着鼠仙人说话在心底疯狂吐槽——那起爆炸未遂事故的主角除了自己还有一只名叫肥瑞的仓鼠而那只仓鼠之前刚刚跟你勾肩搭背的聊过天! “d甲猎区……宥罪猎队吗?”科尔玛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笔记本翻了翻喃喃有词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笑容:“哟也是个熟人呐。” 黑猫盯着女巫手中的笔记本感觉脑后的毛有点发炸。 “唰!” 一张蜷曲着的羊皮纸从鼠仙人面前飘到黑猫眼前停了下来。黑猫警惕的看着羊皮纸上的那一行行鎏金小字小心的向后退了一步。 “咳咳”鼠仙人轻声咳嗽了一下:“既然话都说开了那么为了大家的安全签个沉默协议应该不算太过分的事情吧。” 科尔玛赞同的点了点头。 黑猫先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沉默协议自然是必须的但我不签你的。”他倒是还记得萧笑曾经三番五次关照过他的话决计不肯签署自己不明根底的协议:“说的难听一点谁知道你这份沉默协议是不是在墨菲斯托的羊皮纸上写的。” 女巫嗤笑一声:“对付你一只猫需要浪费那么宝贵的羊皮纸吗?” 黑猫勾了勾尾巴尖用扯平的耳朵坚持了自己的怀疑态度。 “好吧好吧如果你坚持。”鼠仙人似乎有点无奈抬了抬手指恹恹的收回了那张布满鎏金小字的羊皮纸:“如果你不肯签这张羊皮纸总要提供一份其他的吧。” 黑猫昂起脑袋轻哼一声屁股一扭便把前半身躲进了树后。 他的胸前一直用一块黑布遮掩系着自己的灰布袋。这是多次变形后总结出的经验既可以保证必要时黑猫能拿出武器应敌也不至于因为灰布袋泄露自己的身份。 然后他从灰布袋里摸出一份格林杂货铺里销售的标准契约想了想又摸出一根簇新的羽毛笔。 “呶我说你写我们现拟条款!” 黑猫从树后钻出来将羽毛笔与大半空白的契约纸一起丢在女巫脚下鼻孔朝天哼了一声。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被忽略的事情 在与科尔玛探讨契约条款的时候郑清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一点什么事情有点心不在焉。以至于他差点忘记在条款中增添‘双向保密条款’也就是说黑猫需要为科尔玛以及她的神秘事业保密科尔玛也需要为一只会说话黑猫的存在保密。 当然这一点在鼠仙人的提醒下最终得到了补充——这也让郑清对那头肥老鼠的目的更加警惕。正所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它又是帮忙保守自己的黑猫秘密又是将自己绑到科尔玛的战车上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就很值得商榷了。 在签署契约的时候还有另外一个小细节。 那就是真名的问题。 因为郑清是以黑猫的身份出现的他也不希望猫皮下的巫师身份被面前着一人一鼠所知晓——虽然郑清怀疑鼠仙人很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在签署契约的时候他坚持用猫爪印取代真名烙在羊皮纸契约上。 对于这点科尔玛则是坚决不同意。 “开玩笑!”女巫一把抓住那份契约胳膊扬的高高的防止黑猫夺走同时气势汹汹的质问道:“如果让你在上面印一个猫爪印我们签这份契约还有任何意义吗?鬼知道现在你的爪子上粘着哪只猫撒过的尿!” 爪子上沾染了其他猫的气息那么契约到时候对黑猫的束缚程度自然会下降不少从这个角度来看科尔玛的怀疑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黑猫气的脸都发红了——虽然红不红别人也看不出来。 “我绝对不会踩别人尿过的地方!这是原则!”黑猫同样龇牙咧嘴眼睛瞪的铜铃似的:“难道你走路的时候会挑别人拉过屎的地方走吗?!” 女巫脸上立刻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 眼瞅着对话就要朝着屎屁尿的方向发展鼠仙人终于按捺不住轻咳两下打断了场间的争执。 “咳咳”鼠仙人的咳嗽声稍显尖利在这个时候起到很好的打断作用:“大家都是第一大学的人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聊呢?以后还要通力合作、为了共同的目标奋斗现在完全用不着这么针锋相对的。” 科尔玛抱着胳膊轻哼一声不再吭气。 黑猫也蹲坐了下来没有继续冲女巫张牙舞爪露出尖牙。 停了片刻鼠仙人见当事双方没有继续探讨的意愿最终给出了它的建议:“如果你们觉得真名烙印有瑕疵可以签血契……当然与真名烙印比起来血契的束缚效果可能更强一些这点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所谓血契实际上就是在沉默契约原本签名的地方滴一滴血这种传承久远的古老魔法始终是巫师们最信赖的终极手段之一。 黑猫与女巫互相看了一眼缓缓点头。 于是在鼠仙人的见证下黑猫与科尔玛各自划破手心挤出一滴血落在了那份契约尾巴上。羊皮纸制的契约在两滴血落下之后骤然冒起一股青烟转瞬之间便化成一片飞灰。 契约既成感受到冥冥中那股誓约之力后黑猫终于不再担心被鼠仙人或者女巫扒皮抽筋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事实上从树上掉下来一直到现在他的精神一直绷得很紧源于猫科生物的直觉与一个巫师的直觉都在疯狂警告他告诉他那只老鼠多么危险那个女巫心怀不轨。 而现在这点担心随着这份契约烟消云散。 黑猫也终于有心情开始琢磨他之前一直想不起来的那件事是什么。只不过尽管他苦思冥想却始终抓不住脑海里那一丝光亮。 直到鼠仙人说了一句话。 “好啦契约既然都签好了那么事情就这么定了。”契约化成飞灰后鼠仙人重新缩小了身形指挥着那些穿着红马甲的大老鼠们扛起他的轻舆掉头转回身后的建筑废墟中同时冲身后的女巫与黑猫摆摆手说道: “你们也早点回去吧……想来你们都是趁着禁魔节踏青的时候溜出来的。这里已经算是沉默森林中度危险区域了对你们来说还是有些危险的。” “holy—shit!”黑猫闻言睁大眼睛低声咆哮着一爪子抽在了身旁的树干上在那株返魂杨身上留下了几道深刻的痕迹。 他并不是因为鼠仙人提及的沉默森林的风险而骂街。比现在更危险的情况他都经历过。 他只是刚刚想起来自己一直忽略的事情是什么。 那就是他最初溜进林子的理由是‘拾柴火’而现在黑猫抬头看了看天色心头一阵羊驼驼狂奔而过。看看时间估摸着大家已经吃完饭做完游戏了说不定已经有人开始叫嚣着打道回府也说不定。 郑清完全可以想象负责春游活动的唐顿那骇人的脸色或者他咆哮的吼声了。 “是不是担心被教授骂?”身后传来鼠仙人略显尖细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欠揍:“听老人家一句劝千万不要找借口逃避责任——比如什么迷路啦帮晒太阳的鳄鱼婆婆剔牙啦扶人鱼妹妹过河啦——千万不要找这些鬼扯的借口。然后再提禁魔节不能用魔法所以找不到回家的路等等。” “假如你这么说妥妥的要在问心魔法阵里走一趟。” “直接说自己贪玩跑的太深了。认打认罚。最安全。” “相信我这是一位老人家的金玉良言。” 黑猫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鼠仙人渐去渐远的身影一副见鬼的模样。它怎么知道自己刚刚心底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眼看鼠仙人就要消失在那些破烂石雕中了黑猫终于忍不住瞪大琥珀色的眼睛大吼着问了一句。 凭借着出色的眼力他清晰的看到鼠仙人的嘴角似乎翘了翘。 “子曰不可说不可说……”余音袅袅肥老鼠的轻舆已经消失在这座疑似荒废已久的文庙深处。只留下阴沉着脸的黑猫以及另一位若有所思的女巫还站在原地。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帐篷里 与鼠仙人以及科尔玛分别后黑猫一路狂奔借助鼠仙人提供的方位图向天文08-1班踏青之地跑去。 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直到靠近踏青之地看到不远处半空升起的那道烟花信号以及风中隐约飘来的焦急的呼喊声郑清终于彻底死心了。 “完犊子了。”他躲在一片灌木丛后中止变形术重新变回巫师同时盯着半空中那朵烟花的颜色渐渐从橘色变成红色如丧考批满脸悲伤。 看样子班上发觉自己‘失踪’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连用来起‘警示与召集’作用的魔法烟花都已经变成了红色。更不要提那些越来越近的呼喊声了。 年轻的公费生甚至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那株返魂杨考虑要不要一头撞上去把自己撞晕这样在面对班上同学以及学校调查的时候还有一点争辩的余地。 但随即他便回忆起鼠仙人的警告犹豫半晌最终放弃那个稍显激烈的念头垂头丧气向众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 “你去哪里了?!大家找了你差不多两个小时!” “清哥儿你完蛋了……唐顿之前已经把你失踪的事情通报学校了校工委还有学生会的人马上就来。” “你是被河里的水妖勾搭了还是被林子里的宁芙勾搭了?有没有什么新鲜的故事跟我说的?我保证在发表的时候匿名不会透露你真实身份的!” “快快装的虚弱一点蒋玉可能就要过来了!她刚刚也气的不要不要的……” 五花八门的言论乱哄哄一涌而上瞬间淹没了刚刚出现在团建驻地的某位男巫。部分人比如李萌同学等还唯恐天下不乱声音嚷嚷的惊天动地。 郑清一脸麻木任凭同伴们簇拥着自己一窝蜂向一位老生走去那是一位随团负责学生安全的四年级学生擅长治疗术。 只是搭眼一瞅那位老生就非常肯定的对大家说:“这位同学很健康气息正常虽然精神有点颓废但并无大碍……散了吧都散了吧。” 说罢轰散一众围观者一把拽着郑清钻进身后的帐篷里。 学生们乱哄哄的说话声被帐子隔开显得遥远而空旷。 略显紧凑的帐子里几位聚在一起的身影回过头齐刷刷的看向刚刚进来的两位巫师。 帐篷的角落里黄铜茶壶蹲坐在小火炉上细长的弯嘴吐出洁白的蒸汽仿佛流水般缓缓淌出;倾倒的沙漏里还有沙子在锲而不舍的钻过那个狭长的玻璃通道记录早已无人关注的时间。 几张巨幅的猎队海报挂在帐子四周遮挡着透过缝隙钻进来的冷风。海报上那些猎队的猎手们早已跑的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空荡荡画纸挂在那里仿佛一张张诡异的抽象派画作。 红木制成的椅子七零八落的堆叠在一起给帐子中央留下足够的空地。 空地上摆了一张大大的方桌桌子摆着一副巨大的沙盘。 沙盘里有山丘有谷沟有林有水还有一小片海湾。只是简单的瞟了一眼郑清就判断出这幅沙盘呈现的正是天文08-1班活动区域附近的景象。 站在方桌附近的有唐顿、蒋玉、萧笑以及伊莲娜也有之前坐在树杈上警告郑清不要使用魔法砍树的高年级学生还有披着灰袍的校工以及穿着黑袍的助教。 此刻他们都瞪着眼睛看着出现在帐篷里的两位巫师。 眼神中有惊喜、如释重负也有恼火、责怪。 郑清感到有点手足无措。 高年级学生与灰袍校工郑清都不认识但那位穿着黑袍的助教郑清却很熟悉正是他们实践课的老师希尔达助教。帐篷里率先开口的也正是这位助教先生。 “啧啧啧怎么次次都有你!”希尔达助教露出一副晦气模样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包盐冲着郑清四周就洒了个遍。一边洒还一边抱怨着:“从去年到今年总共就没接过几次活还每次都有意外!” “你算算去年开学包机那次算不算?竟然被一头小女妖摸进专机了转头我们就被老姚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是猎会那头莫名出现的龙兽。然后是冬狩……现在倒好连你们踏青都不放过我!” “什么仇什么怨?!” 郑清小心的躲避着那些劈头盖脸洒来的白盐脸上陪着几分尴尬的笑容没好意思搭话。 虽然希尔达助教后面的几件事语焉不详不过郑清却都记得一清二楚。确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郑清几次参加的活动似乎都挺晦气的不是妖魔入侵就是古兽苏醒。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有可能是希尔达运气太差导致郑清每次都出意外嘛。 那位灰袍校工打断希尔达助教的抱怨安抚道:“人回来就好没事就好……只不过既然来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能告诉我们你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吗?” 前一句话他是对希尔达说的最后一句则是看着郑清说的。 郑清苦着脸老老实实回答道:“就是看着林子里有趣追着那些老鼠虫子跑了一阵子结果迷路了……因为今天禁魔节不能使用魔法也没带指南针跟地图所以回不来。后来看到魔法焰火的光才慢慢摸索到方向。” 听到这番回答帐篷里一时有些冷场。 半晌那位曾经指点郑清不能使用魔法砍树的老生摸着头叹了一口气:“说不能用魔法就不用魔法……你还真是老实啊。柴火最后捡到了吗?” “捡到了”郑清顿了顿补充道:“找路的时候又给弄丢了。” “咳咳”灰袍校工干咳两声笑呵呵的看着郑清:“能守规矩自然是好事但必要的时候该灵活处理还是要灵活处理的……再不济迷路后给大家飞只纸鹤也是可以的嘛。” 郑清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么接口。 正话反话都被他们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签太多契约不好 等郑清在报告回执上签字确认后灰袍校工、希尔达助教便离开帐子返回了学校。几位老生重申了一遍安全条例之后也离开了。 很快帐篷里便只剩下天文08-1班的几位学生。 气氛也稍稍松快了一丢丢。 郑清抬起眼皮小心打量着四周的同学们然后他注意到了低头玩着纸牌的伊莲娜。 之前他就有点好奇为什么伊莲娜会出现在帐篷里。 其他人在帐篷里出现郑清还可以理解。比如唐顿与蒋玉是这次踏青活动的负责人高年级学生是护卫队成员校工与助教应该都是收到求助后赶来的学校救援力量。 但萧笑与伊莲娜出现在这里就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只不过现在这种氛围郑清不太方便询问这些细节他觉得自己安安静静去看炉子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蒋玉收起沙盘后没有说话径直向帐外走去经过郑清身边的时候恶狠狠的盯了他一眼看的男巫心底有点发慌。 他别过脸恰好又看见了伊莲娜。却发现吉普赛女巫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手中的纸牌有几张牌面颠倒了她都没有注意到。 是了伊莲娜现在应该是在发愁怎么调查那张字条的来源吧。 “安全就好安全就好。”唐顿走到郑清身边一叠声的说着伸手用力在郑清肩头按了几下眉宇间一片轻松:“之前你可把我们吓的不轻呐……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作为天文08-1班的班长唐顿是今天禁魔节踏青活动的总负责人。虽然学校安排了几位高年级学生作为护卫但他们不负责任何具体事务安排只确保学生活动范围内没有超出一般限制的魔法生物出没。 也就是说倘若真个出现学生走失、或者因为大意从树上摔下来、掉进河里等糟糕情况最倒霉的就是唐顿了。 感觉给自家班长添了很大的麻烦郑清心底颇为过意不去。 但这点过意不去在走出帐子与萧笑等人聊了几句之后便立刻烟消云散了。 “你完蛋了”张季信见到郑清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着紧接着他解释道:“我之前不小心看到唐大班长在记事板上给你的评价是‘无组织纪律随便脱团游玩严重影响班级集体活动的安全性建议学院顶格处罚……’之类的话。” 郑清鼓了鼓腮帮子扭头向唐顿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此刻唐顿正指挥着几位男巫收集营地附近的垃圾并没有注意到背后偷觑的目光。 “唉算我倒霉吧。”郑清终究还是有点气量晓得不应该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去怨愤别人所以垂头丧气的接受了张季信刚刚那番话。 “其实现在这种情况还算不得最糟糕。”辛胖子手里捧着一个小碗碗里装满了油炸的奇奇怪怪的虫子正吃的满嘴流油:“……如果早个把钟头你回来当时唐大班长跟蒋大班长都在气头上你肯定会死的更惨。也就是你丢的时间稍微有点长把他俩的火气都吓去了一大半……布偶锅你也别得意这事还没完。” 郑清没有搭理胖子含糊不清的话。 他用挑剔的目光在胖子的碗里搜索了半晌最终挑出一只炸的金黄色的仿佛蝉蛹一样的虫子丢进嘴里。 “刚刚我就在好奇你跟伊莲娜在那个帐子里呆着干嘛?”郑清嚼着炸虫子满嘴留香幸福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却仍旧没有忘记询问萧笑之前他一直介意的一件事:“你俩也不是这次踏青活动的负责人也不管安全监督之类的工作……” “占卜。”萧笑打断郑清絮絮叨叨的解释没好气的回答道:“因为某些人随随便便玩失踪所以他们需要找两个对某人很熟悉而且占卜术也比较出色的巫师协助找人……只不过仪式还没准备完某人就自己溜达回来了。万幸没有破掉禁魔节不使用魔法的忌讳。” 郑清一听又是自己的锅顿时乖巧的安静了下来。当然他的嘴巴没有停下了而是又把手伸进了胖子的碗里挑选第二只炸虫子。 他安静了萧笑却不打算放过他。 “话说回来我对你在沉默森林深处的故事也很感兴趣。”萧大博士抱着笔记本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年轻公费生毫不客气的质疑道:“不要拿你之前糊弄校工委还有希尔达助教的话来糊弄我们……大家认识这么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知道。” “绝对不是那种乖乖遵守学校规章制度在意巫师传统习俗的人。”辛胖子一手捂住自己的小碗阻止了郑清再一次探进来的魔爪同时附和着萧笑的话:“所以你说什么‘不能使用魔法所以找不到回家的路’之类的话绝对是鬼扯!” 没有抢到炸虫子让郑清稍稍感到一点失望。 他吮了吮手上的油脂叹口气:“不是不告诉你们而是因为沉默契约。你们懂的。” “哈?!”张季信发出一声怪音:“听到这个回答我怎么一点都不感到奇怪呢?” “因为从上学期开学到现在清哥儿签的沉默契约没有十份也有八九份了。”辛胖子咂咂嘴略带怜悯的看了郑清一眼终于松开了捂在小碗上的手允许郑清再挑一只:“讲道理你签那么多契约灵魂感觉不到压力吗?” “压力?”郑清捏着一只炸蝎子的尾巴把它提溜出来在阳光下细细打量了一番顺口回答道:“签了就签了呗还能有什么压力。” “我听说签太多契约会造成因果缠身在你突破大巫师的时候产生巨大的阻力。”辛胖子好心的提醒了一下。 年轻公费生斜眼瞅了胖子一下嗤笑一声:“本事一丢丢心倒是挺大……我们才一年级诶需要考虑超越大巫师那样遥远的事情吗?讲道理这辈子我们能达到大巫师的程度就该谢天谢了吧!” 这话过于耿直引起胖子不适脸一拉手一盖端着他的小碗转身就走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处罚方案与新的计划 辛胖子的乌鸦嘴总是很准。 都没等到隔天。 禁魔节踏青结束的当天晚上郑清就在宿舍里接待了到访的安教授以及另外一个校工委的负责人。安教授是作为九有学院负责学生工作的联络员出现的。 他们到访的理由也很简单。 郑清因为禁魔节踏青活动中私自离队、违反相关管理条例被学校处以记过处分扣掉五个学分的操行评分同时判处五十个小时的巡逻工作不限昼夜。 按照一次夜巡四到五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来计算郑清最起码需要参加十次以上的夜巡。 “都是老面孔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因为老姚最近比较忙所以这次处罚的相关通知单就由我直接交到你的手上了。” 在送走校工委的那位灰袍巫师后安教授板着脸将一张红色的处罚通知书递给年轻的公费生同时瞪着眼睛问道:“知道在哪里领任务吧?还需要再跟你说一遍吗?” 郑清接过那张颜色与格式都很熟悉的通知书一言不发陪着笑脸乖巧的连连点头表示知道去哪里领任务然后又果断摇头表示不需要安大教授再重复一遍。 安教授继续问道:“那你对学校的这次处罚结果有没有任何意见?” 郑清继续闭着嘴脑袋摇的拨浪鼓。 “就这次事故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郑清立刻举起右手竖着三根指头很没底气的表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这件事充分暴露了我对集体活动的认识不足从一开始就没能端正态度、认真对待在活动中肆意妄为严重影响了全班同学的春游体验……” 安教授听着郑清滔滔不绝的踏青感想仰着头用鼻孔看着面前的年轻巫师努力控制自己的哼声不那么响亮。 郑清听到他的哼声才后知后觉讪讪着住了口。 “检讨书不需要念给我这是你们班自己的事情。”安教授指了指窗外:“下周班级例会上你亲自上台念给你们班的同学听!” 宿舍后面辛胖子的床铺上传来低低的吭哧吭哧的笑声。 郑清苦着脸答应了下来。 “什么声音?!”安教授虽然对郑清很不满但也不喜欢别人在他教育人的时候搞乱气氛、嬉皮笑脸于是很生气的抬头看向胖子所在的位置。 “是猫在叫先生!”辛胖子果断掐着团团的两条前腿将它推了出来。 肥猫耷拉着身子尾巴软趴趴的垂在床铺上有气无力的扫了扫同时眯着眼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懒洋洋的冲安教授喵呜了一下。 还别说声音确实有点相像。 安教授气冲冲的瞪了肥猫一眼又瞪了郑清一下最终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干脆的离开了宿舍。 “我已经可以想象下节魔咒课上段肖剑脸上那副贱贱的笑容了。”送走了安教授郑清凭窗而立看着疑似萧瑟的春景深深的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满的忧伤。 他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 上学期猎月过后因为宥罪猎队拿到了新生赛的冠军被许多人质疑有黑幕、打假赛等等他就曾经感受过众口铄金的感觉。 只不过与这种肤浅的伤害相比郑清觉得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郑清郑重其事的招呼着寝室里的其他三位同伴稍稍压低了声音:“跟沉默森林有关……” “打住!”萧笑立刻抬起手制止郑清继续说下去:“你不是说过已经跟别人签署沉默契约了吗?你不怕说出什么不该说出的话被契约之力反噬么?” 郑清斜了博士一眼: “有魔法限制着契约不允许我说的话难道我能说出来吗?好歹你也是有‘博士’称号的男人啊!怎么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不是低级错误这其实是委婉的拒绝。”迪伦幽幽的声音在棺材里面响起:“很显然萧大博士不打算掺和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是他不懂常识是你不懂世故。” 郑清板着脸假装没有听见迪伦的话。 “我们……我是指宥罪猎队下一阶段重点实践目的地将安排在沉默森林。”他稍稍提高声音压过萧笑哗啦啦翻本子与辛胖子逗猫的声音:“就是上学期我们冬狩时那片猎区附近。我们的目标是寻找一处‘宝藏’!” 最后一个词终于勾起了宿舍里其他人注意力连迪伦也把脑袋从棺材里探了出来。 “宝藏?”吸血狼人先生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模样:“很少听说第一大学附近有宝藏存在了。便是有也早已被我们那些蝗虫般的前辈们偷掘一空。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哦对了你说不出来对吧。” 说着他做了一个签契约的姿态。 “据说那处宝藏就隐匿在那片林子里的某处小秘境中。”郑清冲迪伦打了个一个聪明的手势然后转头看向寝室里的另外两位同伴语调愈发昂扬:“我们的时间非常紧迫!我们的盟友无可奉告!我们的收获平均分配……” 辛胖子一手抱猫一手小心翼翼的举起来打断郑清激情澎湃的演说。 “咳咳我说队长大人。”他假装弱弱的问道:“这件事应该在宥罪猎队开全体会议的时候再谈吧……你现在跟我们说了也没太大用处呐。” “不需要。”郑清很干脆的摆摆手:“长老是个喜欢冒险的人完全没有拒绝的道理。只要说服你们几个不管怎么样全体会议上都能通过这个议案……这就是那个什么‘少数服从多数’的办法嘛。” 辛胖子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萧笑与迪伦。 “我们买保险去吧”他用商量的语气向两人询问道:“听说巫师联合银行九有支行那边最近代销山姆大通的全天候人身保险可以为第一大学的学生提供最高三千玉币的保额。我们要不要凑一凑投一个团体险?” “可以商量一下。”迪伦正儿八经的点点头。 郑清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五十章 鱼人的环湖大游行 辛胖子提议买保险的事情最终没能成行。 郑清担忧的事情也并没有发生。 虽然从接下来的日子开始年轻公费生已经做好了夹着尾巴做人的打算但他很快便发现包括天文08-1班上的同学们在内第一大学年轻巫师们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了临钟湖的鱼人部落而不是某位在踏青中私自行动被学校记过的男巫身上。 准确说第一大学的学生们更关注在禁魔节那天发生的鱼人环湖大游行。 提起这次鱼人部落的骚动其实还是与几周前发生在临钟湖畔鱼人与巫师之间的数次冲突有关。包括最初巫师未通报鱼人部落而擅自处理上岸鱼人的事件以及之后疑似激进派鱼人突袭上岸在书山馆门扉涂抹大粪的事件。 尤其是后者激起九有学府广大师生极大的愤慨以至于学院很难也无法将这件事压制下去。就这样一来二去双方之间的龃龉变得愈来愈严重。 平日里九有学院防备森严来来往往的巫师腰间都挂着法书或者擎着法杖。 到了禁魔节那天按照传统习俗巫师们需要避免使用魔法。 临钟湖鱼人部落的部分年轻鱼人们或许觉得机会来临了于是在当天上午这些平日深潜湖底的狰狞生物齐刷刷冒出水面也不上岸就绕着湖水边缘一边大声嘶吼抗议巫师干预鱼人部落的独立地位一边肆意破坏。 它们搅浑湖水、揪水牛的尾巴、拔火鸟的羽毛还把河童丢到岸上吓唬来往女巫。整整闹腾了差不多一个白天严重影响了九有学府正常的学习生活秩序。 鉴于这些鱼人并未上岸——虽然有部分鱼人向岸上丢大粪——也鉴于当天是禁魔节巫师们不欲与湖里那些脏兮兮的野兽一般见识所以这件事最终以‘鱼人自以为得胜’告终。 隔天是周日郑清因为前一天晚上刚刚被学校处罚心情不好所以没有出门。但是寝室其他三人都去临钟湖参观了。 据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原本清澈安详的临钟湖几乎变成了一个大粪坑——湖水浑浊不堪湖畔尽是粪尿残留的痕迹。呛人的气息隔着老远就能熏死一头牛。 “学校为什么不把那些脏东西清理干净?”郑清对学校的反应非常好奇。在他看来任何一个训练有素的巫师都可以在十分钟内让那片湖水恢复原样。 而不是像辛胖子所描述的那样臭气熏天、人兽辟易。 “因为这件事很敏感学校还没想好到底怎么处理。”回答郑清这个问题的是萧笑:“倘若学校愿意息事宁人临钟湖早就恢复原样了。但学校决计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鱼人部落那些违法乱纪分子大开绿灯。如果他们那样做了我敢打赌隔天翻墙出学府到沉默森林里溜达的学生就会增加几百人。” “啧啧几百人还是有点夸张了。”辛胖子摆摆手却并没有否认萧笑的说法:“不过博士说的很有道理学校现在也是处于两难境地。” “怎么说?”在宿舍憋了一整天郑清对于外面的八卦格外感兴趣。 辛胖子谈兴也上来了。 他索性翻了翻手表在书桌上排开一小碟盐渍花生米、一小碟毛豆、一小碟西芹腐竹、还有一小碟猪头肉然后有摆开几瓶青蜂儿招呼郑清一边吃一边谈。 郑清自无不可萧笑也识趣的凑了上前。 只有迪伦眼巴巴的瞅了瞅最终放弃聚餐可怜兮兮的躲回了他的棺材里——吸血狼人的食谱除了鲜血、便是肉食了。青菜不在其列。至于猪头肉对于许多比较讲究的狼人来说那种脏兮兮的肉畜是决计不能上餐桌的。 “大家都知道鱼人部落原本拥有独立的司法权。” 胖子抓着筷子挥斥方遒:“但是前有瑟普拉诺与少壮派鱼人在岸上走私交易被校工委查处后有激进分子在书山馆涂大粪惹的巡逻队与鱼人发生冲突……接二连三的事故让鱼人部落那虚幻的独立司法权摇摇欲坠。” “不仅巫师不当回事连它们自己人也开始怀疑起来了。” “学校如果支持鱼人部落‘过分’的独立权限就是对全体巫师的侮辱;但如果不支持鱼人部落的合法权益又是对自己的侮辱……正所谓进也是错退也是错。进退两难不外乎如此。” 郑清细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这让他对近期主持学校工作的姚大老板产生了深深的怜悯。 从校猎会的群架到校猎会突然冒出的龙兽然后冬狩出事故鱼人部落出事故黑潮出事故就连学校内部学院与学院之间、社团与社团之间也是矛盾重重。 更不要提还有‘部分学生’想要趁着这种混乱搞事情。 这么一想郑清顿时大摇其头滋了一口青蜂儿摇头晃脑叹口气唱了首不平歌:“世人纷纷说不平他骑骏马我骑驴回头看看推车汉比上不足比下余呀……只要双方各自稍稍退那么一小步这个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学校退一小步巫师文明就退了一大步。鱼人部落退一小步它们就再也没有与巫师对峙的勇气了。”萧笑捡了一颗花生豆丢进嘴里嚼了嚼:“对于一个弱巫师文明来说维持种族内心深处那丝仅存的勇气与尊严或许比它们的生命还要重要。” “嘁话本听多了。”胖子不屑的摆摆手:“命都没了还要那尊严有屁用!尊严是活人的追求的东西。死人是没有尊严的。” “噫真脏!”郑清原本挑了一支毛豆听完胖子晕晕乎乎的话后顿时大皱眉头把毛豆重新丢了下去选了颗青翠的西芹同时抱怨了一句:“谁特么做实验的时候把那玩意剁臊子?!”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火起 “唉也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最后会怎么收尾。” 吐槽完辛胖子的‘臊子尊严论’后郑清话锋一转叹口气对学校的未来持悲观的态度:“总感觉鱼人部落会搞出什么大的麻烦呢。” “大的麻烦?就它们?”迪伦嗤笑一声把脑袋耷拉在棺材口活像一头吊死鬼这让他说话时的语气都多了几分阴森森的感觉:“胆子都被打碎的部落能搞出什么水花……退一万步就算它们真的抱着‘玉碎’七八成族人的决心提出迁移部落或者搞其他幺蛾子那也要九有这边同意。不过在我们学院的人看来那些没卵子的鱼人是没有那份勇气的。” 迪伦就读的学院是星空学院院风一贯暴躁刚烈。 郑清觉得从迪伦口中听到这样的评论似乎并不足怪。在星空的学生看来但凡起了冲突就应该莽过去;只要莽过去了就算输了也是值得夸耀的英雄;而如果在冲突的时候做出妥协那绝对是没卵子的货。 譬如最近九有学院与鱼人部落之间的纠缠迪伦就不止一次在三位舍友耳边宣扬过‘掏空临钟湖晒出鱼人干’‘截断出入水口鱼人不攻自破’以及‘断绝与鱼人部落的一切交易让它们吃淤泥去吧’之类大胆到疯狂的建议。 对于这样草率而且莽撞的态度郑清一贯敬而远之。 与之相比他更在意萧大博士的意见。毕竟相对而言萧笑读的书多一点对事情的见解也相对深刻一点。即便有的时候大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总归知道他说的很厉害就是了。 “还能怎么收尾?”萧笑虽然没有对郑清的问题三缄其口但似乎与迪伦一样对鱼人部落不那么看强:“晾着呗。学院把那些大粪与浑水就晾在那里。一天两天一周一个月一个学期……浑水终究有重新变清澈的一天大粪的味道也终究会散去。鱼人们浮起来又沉下去不过是个轮回罢了……时间时间可以抹平一切不平消灭一切不灭。” 果然是萧大博士这话说的听上去就很有哲理给人一有种半懂不懂的感觉。 “难怪巫师把时间作为度量一切的标准果然有其内在的道理。不愧为博士说话就是有水平。”郑清连连点头称赞完萧笑又忍不住吐槽了一下吸血狼人先生:“古人曾经云过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细细想来这一‘宝’也可能有‘活宝’的意思吧。” 迪伦平日言谈间总是喜欢动辄吹嘘自己上千岁的年龄自称他是‘老人家’。 郑清最后一句话不无调侃之意。 迪伦闻言没有吱声只是从棺材里丢出一只尖叫鸡砸在了年轻公费生的脑袋上。这也符合星空学院学生一贯的作风能动手绝对不哔哔。 …… 与403宿舍里这些年轻巫师们平和的讨论不同整座布吉岛或者精确到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在关于临钟湖鱼人骚乱事件上的舆论出现了明显分歧。 九有学院或者说大部分九有学院人都认为鱼人部落的行为近乎反叛是对鱼人居留地相关规则的严重践踏是非法的。 但阿尔法学院的许多观点则认为鱼人部落在临钟湖内的权益应该受到相关规则的保护不应因为它们行使权力的时候影响岸上巫师就横加干涉——用某些白袍巫师的话来说今天九有学院因为鱼人丢粪影响岸上环境干涉鱼人活动那么明天九有学院会不会因为阿尔法关闭某些通道影响学府而干涉阿尔法的事情? 鉴于此阿尔法学院的社团联合会以极快的速度通过了一份《鱼人部落权益保护通告》要求社团联合会议每月例会上都需要对鱼人部落权益是否完整进行审议。倘若审议未通过则社团联合会有责任以第三方身份向学校有关部门提请认证。 认证内容包括九有学院是否完整履行了相关条例义务以及是否审议降低九有学院部分学分项目的权重——比如道德项目下的部分权重。 因为阿尔法学院的社团联合会中拥有许多古老且势力很大的社团因此社团联合会所通过的这份通告许多时候比阿尔法学院学生会的通告影响还大一些。 也因此这份通告在九有学院引发一片哗然。 用张季信的话——他也是援引他哥哥的话——来说阿尔法这是彻底不要脸了但凡能扯九有学院后腿的举动他们都不介意使出来。 虽然阿尔法学院社团联合会的行为已经非常靠近九有学院的底线但始终没有越线九有学院也不好拉下身子与区区学生组织对峙。所以作为九有学院学生自治组织的代表神圣意志社团开辟了新的作战方向。 神圣意志社团号召九有的全体猎队在闲暇训练的时候以临钟湖为中心封锁鱼人部落的任何非法贸易一丝一缕都不许上岸。 主观来看这种行为自无不可完全符合学校相关规则。 但是客观来看神圣意志的这一举动相当于收回了阿尔法社团在鱼人部落的贸易权。诚然这一权益是灰色的但约定俗成的习惯被打破在阿尔法学院的诸多社团看来就是粗暴的、毫无诚信的举动了。 另一方面经过长时间的协调与谈判第一大学校工委与鱼人部落长老会就近期发生的多起事故发表了联合声明谴责一切暴力行为与非法行径。同时双方宣布准备签署‘鱼人离水犯罪行为补充条款’与‘关于在岸鱼人受九有学府相关条例管理的若干补充意见’两项协议。 条款与意见明确在岸犯罪的鱼人应该受到九有学院的处罚。鱼人部落在临钟湖的权利是受九有学院监督与制约的。 消息一出九有学院反应倒还正常但阿尔法学院与临钟湖里则是一片哗然。 前后两条消息加起来郑清仿佛看到一道烈火正从湖底熊熊燃烧起来顺着蜿蜒的寂静河真正勾连起了坐落在岛子另一个方向的阿尔法学院。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第七周周三 第二学期开学第七周的周三是四月一日愚人节。 农历三月初六。 宜:嫁娶、裁衣、冠笄。 忌:安葬开市。 有的时候郑清觉得老黄历实在是太准了。总能透过那丝冥冥中的天意遥控世间祸福。 就像今天是愚人节郑清满脑子都在提防被同伴们整蛊出丑却不料最终让他栽了一个大跟头的是自家那爿小店。 距离禁魔节已经过去三天了校园里那股紧张的气氛却有增无减。巡查教授与校工们竭尽全力周旋在两座学院的学生之间却仍旧无法避免接二连三的打架斗殴事故。 两座学院负责风纪的学生都疯狂的给对方学院的学生扣分:比如在走廊里经过时带风属于教学楼内奔跑打闹扣分;比如在环湖长廊遇到对方学院的高年级学长没有打招呼属于失礼行为扣分;再比如食堂里吃饭吧唧嘴影响学校荣誉扣分。 总之双方的风纪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只有想不到的理由没有扣不掉的分数。 仅仅过去三天两所学院就已经有多名学生风纪分数被扣到零。这意味着占据期末考评百分之五权重的分数已经与他们说再见了。 郑清虽然不忿阿尔法学院的乱来却也不想在这个时间段触霉头。所以这两天但凡下课之后他都招呼宥罪猎队的伙伴们前往d&k里避难。 那爿小店位于步行街尾巴处不论游客还是附近的生意人都很少是一个避难的好去处。 周三下午是一节魔法的哲学。 姚教授在上课前用半个小时严厉批评了阿尔法与九有两所学院学生们的愚蠢行为同时下课前又用了半个小时苦口婆心劝导大家放下成见将注意力放到巫师们最大的敌人妖魔的身上去。 他的做法与周二下午天文课上爱玛教授的做法如出一辙让人很怀疑这是教授们商量后的统一处理方案。 老实说郑清对教授们这种古板、毫无新意的说教方式有点失望。 而且不是他一个人失望与他持相同态度的学生在学府中比比皆是。大家都是大学生了是成年人谁都知道冲突不是好事情。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教授们的三言两语能够安抚下去的了。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瞅着一颗火星在炸药桶上空盘旋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下去。 而教授们或许更多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项神秘任务上并未完全察觉到校园里那股渐渐积累起来的怒气。 “或许他们察觉到了但也无计可施。”辛胖子趴在d&k的吧台后一边写着驳斥贝塔镇邮报谬论的评论员文章一边分析道:“正所谓‘堵不如疏’双方都觉得自己占理没有低头的余地……或许只有一次爆发之后才有回旋的空间。” “我就当你说的是愚人节的蠢话吧。”郑清摇摇头毫不客气的表达了自己的不同意。 辛胖子丢下羽毛笔抬头看向年轻公费生小眼睛一翻嚷道:“那你说教授们怎么处理?用魔法抹掉两所学院学生们的记忆让他们忘掉湖畔的大粪或者那些充满蛊惑力的演讲词?还是说用魔法把临钟湖炸掉……” “把临钟湖炸掉是个好主意。”坐在角落里逗弄肥猫的张季信忽然抬起头笑嘻嘻的表示:“湖里那些臭烘烘的家伙差不多可以算是所有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起源……正好教授们把临钟湖一炸轰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说到最后一句他竟然还哼了起来。 这让郑清有些刮目相看。 他向来知道张大长老拳头很硬脾气很大却不晓得张大长老还会这种小曲儿。果真人不可貌相事不可尽察。 “瞎胡闹。”辛胖子对张季信的说辞嗤之以鼻抖了抖手中拿着的那份《贝塔镇邮报》稍稍提高声音说道:“现在是暴力扫平一切的时候吗?不!现在是舆论战!如果我们真的在这个时候掀桌子唯一能证明的就是我们心虚我们道理讲不过他们!” “看看那些阿尔法人在说些什么……‘鱼人保留区是一片自由的土地九有学院的粗暴做法是枉顾鱼人权益的行为’‘保留区在九有学院更在第一大学……整个大学的运行都有其内在的逻辑与道德准则’‘今天他们用管辖权封锁了鱼人部落明天他们用个什么其他名义是不是也要封锁阿尔法城堡?’等等。” “这些是什么?这些就是阿尔法现在竭尽全力做的占据道德的制高点来攻击九有。我们能做的是与他们抢夺那个制高点或者找一个比他们所占据的位置更高的地方。这样才能真正用藐视的眼神打量那些白袍子。” “好!!”郑清呱唧呱唧鼓着巴掌对胖子的说辞大加赞赏。他倒不是自己打自己脸而是实事求是。胖子这个观点确实更加契合实际。 张季信抱着猫嘁了一声。 “说来说去鱼人保留区还是在九有学府不在阿尔法城堡。”红脸膛男巫扣了扣鼻子怪眼一翻看着天花板嘟囔道:“临钟湖是九有学院的临钟湖首先就应该服从九有学院的相关规章制度。就像博士之前说过的那样鱼人部落属于客居就算有独立的司法权限也只能针对鱼人内部不能长臂管辖超越学院的制度。” “宾果!”胖子打了个响指难得赞同了张季信一下:“这就是我今天文章论述的重点:鱼人的任何权益都必须在九有学院规定的范围之内。否则加入鱼人部落规定吃人合法九有学院是不是也要维护它们的这项权利呢?必然是不能的……” “哗啦!” 店门剧烈的晃动声打断了宥罪猎队几位年轻男巫的闲聊。 郑清好奇的转头看向门口。 一颗硕大的黑色羊脑袋从撞开店门半个身子都冲了进来。 黑羊张开嘴没有咩咩叫反而传出林果焦急的喊叫:“快关店门纠察队的人去找你们麻烦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老熟人 这头黑山羊郑清很熟悉正是宥罪猎队经理人第一大学年纪最小的入学者现就读阿尔法学院的林果豢养的那头黑山羊。 平日里偶尔也会看见林果骑着这头黑山羊在步行街上晃悠。 但是黑山羊说话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看那头山羊说话时的表情与神态并不像真的会说话而是林果通过某种魔法达到的效果。 郑清的目光掠过羊头向后看去并没有看到林果的身影。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那头黑山羊重新开口咩咩了两声后嘴巴里再次传出林果焦急的喊叫声:“快拉闸门关店!阿尔法堡的纠察队冲你们过去了!!快关门!” 郑清狐疑的瞅着那头黑山羊然后转头看了辛胖子一眼试探着问道:“他不是在逗我们吧……平日里也没见他这么恶趣味呐。” 因为今天是四月一日从早到晚郑清已经不止一次被人整蛊了。所以遇到这种异常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林果在逗他玩儿。 与他相同一起呆在店里的辛胖子以及张季信也对黑山羊传信持保留意见。 “或许是真的吧。”辛胖子一手抓着羽毛笔一手按在羊皮纸上抬着脑袋看向卡在门口进退两难的黑山羊吧唧了一下嘴巴:“也有可能是假的。” “废话。”张季信低声咒骂了一句把怀里的肥猫放下起身向门口走去:“不管真的假的这头羊把我们的门撞坏了……还卡在了门口。你们就这么做生意吗?” 郑清如梦初醒大叫一声跳起身同样向门口跑去。 刚刚离开张季信怀抱的肥猫被男巫的叫声吓了一跳尾巴骤然竖起身子高高拱起嘴里发出威吓的呼呼声。 黑山羊也被郑清的动作吓了一跳脑袋下意识的向后仰了仰。 这让它被卡的愈发结实了一些。 在郑清与张季信帮着黑羊脱困的时候黑羊嘴巴里仍旧时不时冒出几遍刚刚说过的那些话仿佛一台复读机似的。让几位男巫愈发觉得这是个蹩脚的整蛊游戏。 最主要的阿尔法堡的纠察队完全没有理由到这家小店里来找茬啊?郑清自问自家小店合法经营照章纳税也没有做什么非法勾当。就算九有与阿尔法最近关系有点紧张却也不至于到了这种地步吧。 所有这一切猜测与揣度在郑清帮黑山羊脱困将它牵到路上的时候告一段落。 因为距离d&k不远处几位穿着白袍子、戴着纠察队标志的阿尔法学生正在拐弯处询问着什么。听到山羊哒哒的蹄声后一位白袍子回过头恰好看见站在店门口的郑清脸上顿时露出大喜过望的表情喊了一声:“他在那里!!” 其他几位白袍子闻言纷纷回头看见郑清后呐喊一声风也似的狂奔过来。 郑清还没回过神一道白色的身影便‘唰’的一下遁到了他的面前。 “郑清?”白袍子用鼻孔看着面前的男巫虽然用反问的语调但语气却非常肯定。 郑清歪着脑袋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苍白的面孔扯了扯嘴角:“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怎么又想来打架?” 说话间他的手指已经探进腰间的灰布袋里大有一言不合就掏枪打人的模样。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面的阿瑟·内斯。自从上学期开学初郑清等人与阿瑟打了一场群架之后这位内斯先生便沉寂了许久听说被血友会雪藏了起来。 却不知他什么时候又勾搭上了阿尔法学院的纠察队看样子职位还不低很有几名手下的样子。结合之前黑山羊的传音郑清心底微微一沉知道对方来者不善。 听到店外纷乱的声音后原本已经收手回去的张季信重新回转出门。一同出来的还有辛胖子、会计狐五汉克、以及一直呆在小店后面仓库里做笔记的萧大博士。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张季信一看见阿瑟·内斯后二话不说立刻戴上了他的拳套同时大着嗓门嚷嚷起来:“这是要公报私仇寻衅滋事吗?” 伴随着他的嚷嚷声步行街第九十七号左右店铺的窗户纷纷打开探出一个有一个凑热闹的脑袋。稀稀拉拉的路人们也纷纷驻足对面前这场红袍子与白袍子的冲突大感兴趣。 就连斜对面流浪酒吧的主人那位灰袍老巫师也搬了个小杌子蹲坐在店门口做出一副看戏的模样。 面对乱哄哄的场面阿瑟·内斯颇为镇定的转过头对他身边一个拿着记事板的女巫慢条斯理的说道: “郑清同学威胁纠察队成员‘打架’扣十分;张季信同学也做出了威胁动作按寻衅滋事扣分。还有……” 说着他转头看了看店门口。 叮叮金融与杀虫公司的成员纷纷对他怒目而视不再开口。阿瑟·内斯略显失望的轻叹一口气目光瞄到店铺破损的店门补充道:“以及店铺破损未及时修复影响贝塔镇形象不符合阿尔法堡关于‘贝塔镇管理条例’的相关意见也扣十分吧。嗯就扣在店主头上……你们这个店店主是谁?”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站在几步开外的郑清说的。 郑清咬着牙挤出一丝冷笑:“哼明知故问么……我就是店主。” “哦”阿瑟·内斯装模作样的露出一丝了悟的样子然后挥挥手示意女巫记下来:“既然如此那十分就扣在郑清同学头上吧……想来他一位九有学院的公费生、梅林勋章获得者、大阿卡纳‘世界’头衔的拥有者应该不介意这么一点点分数的吧。” 他每说出一个郑清的头衔都特意停顿一下同时用恰到好处的询问眼神看看郑清。 十分欠揍。 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吁了出口。 然后再深吸再吐气。 反复几次之后他终于封印了内心深处的怒气咬着牙讥讽道:“怎么内斯同学今天来到小店就是为了检查店门是不是完好无损吗?”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查封 “不不不当然不是。” 看着郑清怒气冲冲的模样阿瑟·内斯心情仿佛变得很好似的笑眯眯的摆摆手同时抖出一张鲜红的通知书:“我们今天来是有正事的。” “听说叮叮金融与杀虫公司未获得学校以及贝塔镇相关管理部门的许可私自与临钟湖鱼人部落交易……有这回事吗?” 叮叮金融与杀虫公司是d&k的正式名称只不过平日里很少使用所以乍一听到阿瑟说起这个名字郑清还有一点点陌生的感觉。 但d&k确实与鱼人部落有一点点‘代销’关系。 这点关系也是因为小店开业时邀请了那位名叫伊势尼的年轻鱼人而建立起来的。郑清等人帮忙代销一点渔人部落的特产——比如盐渍蛙腿、河童脑壳做成的饰品、水藻干等——相应的d&k可以从销售额中拿一点点提成。 对d&k来说这种惠而不费的生意没有道理不接。唯一可能存在的风险成本是巫师与鱼人部落涉及魔法用品的需要报经有关部门审批。因为在魔法世界很难有什么商品完全不包含魔法元素所以郑清等人的代销业务稍稍显得不够合规。 但在小店开业的那个时候鱼人部落还非常老实并没有闹出今天这样大的麻烦。所以这点风险完全算不上什么成本。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流浪巫师的黑市都在步行街上光明正大的开着郑清觉得自家打打擦边球又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伊势尼放在店里的商品也就是一些青蛙腿、河童壳算不上什么魔法用品的。 用郑清自我安慰时的想法他们这种代销行为就像朋友出国后顺手带回家几双新鞋子便宜点挂网上卖掉。算不得什么走私行为的。 当然上述蹩脚的理由并不能构成郑清面对阿尔法纠察队时的底气。 听到阿瑟·内斯的问题后郑清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那张通知单而是眯着眼先认认真真仔仔细细读了一遍通知单上面的内容。 内容很简单也很清晰。上面明确罗列了d&k店铺接收鱼人部落寄卖商品的时间、地点以及数量连送货人与接货人都一清二楚。 很显然店里有内鬼——这是郑清的第一反应。 但随即他意识到这是一个魔法世界是一个有巫师的世界。诸如此类‘不合规’的交易只要有了明确的目标邀请几位技艺精湛的占卜师算一算就可以把这些细节算的一清二楚。 更何况当时大家都觉得这种事情很小利润又薄的可怜民不报官不究犯不着再花一笔钱使用混淆魔法。 “伊势尼并不是非法上岸他来我们店里之前都在学院报备过有完整的审批材料。”郑清抓住通知单里的一个细节慢慢说道:“如果你们需要相关文件我们随时可以向你们提供。当然可能需要走一点流程。” “也就是说你们与鱼人部落之间是有交易了?”阿瑟·内斯丝毫没有被郑清带偏话题毫不客气的追着同时将那张红色的通知单递的愈发近了一些险些贴到郑清鼻子上。 郑清脑袋微微向后仰了仰心底犹豫着要不要掏出自己的雷明顿冲对面的阿瑟脸上轰那么一枪。 轰! 那如烟花般绽放的鲜红可以令眼前的烦恼一了百了。 且不提公费生同学满脑子胡思乱想听到阿瑟·内斯的话后萧笑也已经明了白袍子们的来意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郑清身边同样没有接那张通知单而是扫视了一眼通知单径直看向面前这些白袍子们一字一句的说道: “根据《第一大学校园管理条例》当不同学院学生之间出现纠纷的时候适用第三款相关解释即‘相关学院派遣同等数量调查人员协商调查……上报校工委做出最终判断。’按照这一条款我们之间的纠纷阿尔法纠察队无权单方面做出裁决。” 郑清在心底为博士点了个赞。 前来找茬的白袍子们纷纷看向阿瑟·内斯眼神中露出几分犹豫。 阿瑟·内斯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褪去反而变得愈发灿烂了几分仿佛早就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这让郑清心底暗暗嘀咕起来。 “想必这位就是那位号称把《巫师界大百科全书》都背下来的萧笑同学吧”阿瑟·内斯用一种非常虚伪的声音称赞道:“果然记忆力与我家买的那只‘百科精灵’有的一拼呢……” “想打架就说!特么劳资最讨厌说话阴阳怪气的废物了。”张季信的火爆脾气立刻炸开推开身前的郑清伸出手指硬生生戳在了阿瑟·内斯的胸口上:“在场都是明白人你跟谁装小白兔呢!嗯?!” “张季信同学袭击纠察队成员扣五十分”阿瑟·内斯毫不在意的侧了侧身子掸了掸胸口的袍子脸上笑容转淡回头看向身旁的女记录员然后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惊叹了一句:“哦不好意思没注意到张同学操行分数已经不足五十分了……嗯那我就行行好只给他扣到零分吧。” 他的身后传来那些白袍子们低低的哄笑声。 郑清与萧笑一左一右抱住张季信的胳膊防止他做出什么更激烈的举动。辛胖子站在几人身旁脸色蓝了白白了蓝最终慢慢变回白色。 等了半晌见对面始终没有人再冲动阿瑟·内斯终于失望的叹口气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既然萧同学提到校园管理条例那么我们需要明确一个前提那就是贝塔镇是属于阿尔法城堡范围内的镇子;阿尔法堡对贝塔镇有毋庸置疑的权利……这份权利赋予了我们今天来这里的权力。” “就像你们九有学院最近对鱼人部落说的那样主权大于治权。” 好嘛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在场的几位宥罪猎队成员愣是被这番话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还无话可说! “所以”阿瑟·内斯稍稍提高声音用油滑的腔调补充道:“按照阿尔法学院的相关规定我们需要暂时查封贵小店……以防你们损害证据。”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狐狸叫 对于阿尔法学院用鱼人部落的事情找茬郑清等人事先完全没有预料到。 在宥罪猎队的诸位年轻巫师看来阿尔法既然一直在声援、支持鱼人部落那么就不应该做出不利于渔人部落的事情否则就是自相矛盾。相反郑清等人代销鱼人部落的东西反而还需要承担一些可能来自九有学院的压力。 所以当郑清听到白袍子们的说辞后荒谬之余感觉更像是吞了只苍蝇。 “你们不是支持鱼人部落的吗?”张季信同样对白袍子们的立场理解不能气的脸膛发黑大声质问。 “但我们不支持你们呐。”阿瑟·内斯笑容可掬的欠了欠身子油滑的回答道。 郑清有种将面前这个小白脸一巴掌摁进旁边臭水沟的冲动。 同阿瑟·内斯相比与他一齐前来的那位白袍女巫反应就很官方了:“内斯同学说的并不准确。准确说阿尔法学院支持巫师世界任何自由与正义的主张;同时阿尔法学院绝不姑息任何错误与非法的主张。” 按照这种说辞阿尔法学院声援鱼人部落在九有学院捣乱以及毫不客气打击鱼人部落与九有学院之间交易的行为就都有了法理依据。 “嘁正话反话都被你们说了真有你们的。”张季信咬着牙闷哼一声同时回头看了辛胖子一眼:“果然你之前说的很有道理。” 辛胖子撇撇嘴没有吱声。 不久前胖子在店里写争夺话语权的文章时还被宥罪猎队其他两位猎手反驳了一通现在他倒有点扬眉吐气的感觉。 四下里围观的巫师渐渐多了起来。 听到白袍巫师与红袍巫师们之间的对话后便有那不服气的蓝袍子当众叫了起来:“阿尔法现在已经不要脸到这种地步了?” “哪里不要脸了?我听来听去白袍子们说的倒都占着理……只不过前提不同稍稍有点自相矛盾罢了。” 又有那蓝袍子同伴在一旁阴阳怪气的应和道:“自相矛盾算不上不要脸……自相矛盾……阿尔法的人岂会怕丢脸?便是让你多削去几层脸还有的剩!” 围观者顿时轰然大笑起来。 一直趴在隔壁小店的窗口向这边张望的木明子老道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大着嗓门冲斜对面门口坐着的流浪巫师吆喝道:“老巫师你家酒吧也快干不下去了!没看见旁边店里卖点鱼人的东西就要被封店吗?” 流浪巫师端着小酒壶笑眯眯着回答道:“不打紧不打紧老巫师我的店里卖的都是正经货决计不做什么不合规的勾当。” 听着周围沸沸扬扬的议论声阿瑟·内斯拢在袖子里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他再一次回想起去年开学之初在贝塔镇步行街上的那次遭遇。 同样是他与面前这几位大一学生同样因为一件小事双方起了冲突。周围同样有那么一群不知轻重胡乱聒噪的声音。 上一次因为一时大意他与同伴们被这些新生偷袭镇压当场酿成一个大笑话直到半年后的今天还时不时有人提起这件事。 倘若不是司马易出主意弗里德曼爵士没有过分追究恐怕直到现在他还会顶着一个‘被新生揍过的老生’名头躲在自己位于阿尔法堡的休息室里自怨自艾。 这一次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了。 阿瑟·内斯缩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摸了摸挂在手腕上的护符同时感受着腰间法书传出的隐晦魔法波动脸上面无表情精神却全力以赴关注着四周每一道或者恶意或者挑剔的目光。 在出发之前他便与纠察队的其他队员们进行了数次战术推衍。 宥罪猎队在上一年的新生赛中拿到第一名麾下又有诸多一年级的新锐学生再加上两个学院最近气氛紧张面对上门封店的纠察队对方很可能做出什么过激反应。 只要对方做出反应自己的队员就可以在几秒钟之内释放数十道咒语同时发出高级别的警戒魔法通知城堡里其他纠察队以及贝塔镇治安局的人员前来增员。 可以说阿瑟·内斯已经考虑到了各种可能性、考虑到了方方面面自忖绝对不会像上一次一样狼狈。 想到这里他心底鼓起几分勇气向前迈了一大步逼向近在咫尺的郑清想要把手中那张红色通知单塞到对方手上。 便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尖叫。 “啊啊啊!踩人啦!阿尔法学院的人踩人了啊!”狐五汉克抱着自己的尾巴尖尖叫一声声音大的仿佛要震塌半条街。 原来之前一直躲在宥罪猎队后面的狐五汉克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队伍前面站到了郑清脚边。因为它身形矮小又顶着一个狐狸脑袋所以并未引起阿瑟·内斯的警觉只以为它是一只宠物。 在阿瑟·内斯向前逼近的时候它悄咪咪将自己的尾巴尖放在了阿瑟的脚前。这样阿瑟·内斯向前迈步的时候恰好踩在了它的尾巴上。 于是狐狸尖叫起来。 正常狐狸叫起来不外乎‘吱吱’‘唧唧’‘嘤嘤’等声音音量不过五度影响不过五步。但是汉克的叫声却仿佛鹰唳鹤鸣一般清亮悠长震人耳膜。 更恐怖的是伴随着它的叫声小店周围数百米内仿佛一瞬间陷入了一层无形的魔法力场处于这个力场中的所有巫师都像是掉进琥珀中的虫子一般被冻结了时间。 “速度快一点这道魔法我只能维持五分钟的时间。”汉克喘息着的声音在郑清等宥罪猎队成员耳边响起。 伴随着它的声音郑清浑身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 刚刚那一刹那他并没有丝毫感觉只觉得狐五的叫声有点尖锐罢了。此刻回过神环顾四周他这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把时间冻结了?”年轻公费生震惊的看了一眼脚边的狐狸雇员它那矮小的身材一瞬间都变得高大了许多。 “不只是一个天赋幻术罢了。”狐五自矜的摆了摆爪子。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封店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袭击我们店员!” 同样回过神的张季信双眼发亮挥舞着拳头就向前冲去同时大吼一声:“好小子真有你的!” 却不知这句话是在夸狐五还是在反问人事不知中的阿瑟·内斯。 只不过张大长老冲锋的步伐刚刚迈出了一步便被自家队长拦了下来。 “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郑清一把拽住向前冲锋的红脸膛男巫然后他回头看向几位同伴语速飞快的安排道:“长老与胖子帮忙收拢店里所有鱼人商品然后交给狐五先带到青丘公馆里面去……博士负责进行‘反占卜魔法’打扫干净现场!叮当耳朵去吧台后面把销售鱼人部落商品的正规发票都翻出来!” 穿着青马甲的老鼠二话不说一溜烟蹿回吧台后面。 “现在不能打架!”郑清看着张季信的眼睛强调着又担心他自作主张补充道:“我现在还背着一个学校刚刚下来的处分……你不想让我退学吧。” 张季信握着的拳头紧了又松反复数次终于没有被一时怒火所鼓动最终只是恶狠狠的冲阿瑟·内斯脚边吐了一口唾沫扭头便钻进店铺里。 郑清松了一口气摸出一沓镇压符想了想又塞回去换成自己的柯尔特银蟒。然后摸出几颗镇压符弹一颗颗仔细压进弹匣内。 倘若在事情都办完之前这些家伙醒来那他少不了要再用几道混淆符、镇压符之类的东西将他们的意识重新打入混沌之中。 之所以没有立刻施加这些保险手段也是因为他对狐五的那道魔法没有太多了解。万一操作不当影响狐五魔法的效果反而不美。 郑清站在原地轻吁着气脑海里反复琢磨稍后的说辞。 他的身后叮叮金融与杀虫小店里伙伴们忙的飞起;他的身前步行街这一隅前来找茬的白袍子们仍旧陷入幻术不能自拔。 斜对面的流浪巫师坐在小杌子上抱着小酒会眯着眼喟叹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呐……” 像他这样的老巫师自然不会被狐五轻轻松松迷惑。 郑清没有搭理这个老家伙。 隔壁店的木明子老道向街道两旁丢了两团迷雾掩盖了这里发生的事情;而另一边的水晶婆婆则把一个水晶球咕噜咕噜滚了过来交给萧笑。 郑清分别向两位老人抱拳致谢。 …… 当阿瑟·内斯的意识重新回到现实中的时候他隐隐有种古怪的感觉。 只不过这种感觉就像早上做着梦清醒过来似的只是眨眼间便烟消云散了。 白袍巫师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的注意力重新集中起来。 他的面前那位宥罪猎队的队长d&k小店的店主郑清同学仍旧一脸真诚的看着他仿佛没有发现他短暂的失神: “你们封店不是不可以……但如果事后证明你们冤枉好人错误封店是不是应该给我们赔偿呢?” “不会错的。”阿瑟·内斯略显烦躁的挥挥手稍稍提高声音:“这是经过血友会里高级干事亲自卜算后的结果绝对不会错的。” 郑清眼珠子转了转哦了一声:“哦原来还有血友会的同学呐。” 街道两侧几分钟前淤积的雾气已经被木明子老道重新收拢了回去新聚拢过来的年轻巫师们不清楚事情前因后果只看到白袍子似乎在与红袍子们发生冲突而且里面好像还有血友会的什么事情顿时来了兴趣。 流浪巫师吧嗒了一小口酒咂咂嘴怜悯的看向某位白袍子叹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呐真是越来越蠢……” 只不过因为距离较远站在店门口的年轻人都没有听见他说话。倒是木明子老道听到了却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嗤笑着斜了流浪巫师一眼。 阿瑟·内斯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被消耗殆尽忍不住又向前逼近了一步。 这一次他非常留意自己的脚边小心不踩到任何小东西。至于之前被他踩的那只狐狸为什么不见了踪影阿瑟·内斯并未关心。 或许因为被踩之后吃痛跑掉了吧。对于动物们来说吃痛后逃跑是一个很常见的选择。 郑清再一次拦在了阿瑟·内斯的身前。 “你之前踩伤我们店里的雇员要赔偿!”年轻公费生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白袍子似乎担心他拒绝特意补充了一句:“那只狐狸可是我们从青丘公馆雇佣的。” 青丘公馆属于什么人阿瑟·内斯自然非常清楚。 他耐着性子压住心底的火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玉币顺手丢向面前的公费生闷哼一声:“现在可以了吗?” 说罢伸手用力一拨将面前的男巫拨向另一边。 郑清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狐五汉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步行街尽头心底顿时放松下来顺势一让将前路让给了阿瑟·内斯。 几位白袍子跟在阿瑟·内斯的身后呼啦啦一阵风似的向d&k小店门口涌去。宥罪猎队其他几位成员则在郑清的示意下安安分分的让开路。 这种退缩行为引得四周看客们一片嘘声。 张季信听着脸色红的发黑手指捏的嘎嘣作响。郑清却与萧笑一起拽着他的胳膊让他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站在店门口阿瑟·内斯没有进门而是隔着破碎的门页向里张望了一下。 “里面还有人吗?”他吆喝了一声。 “没人了人都在外面。”郑清在他身后回答道:“老鼠也没有了……倒是还有一些虫子都在锯末堆里藏着搁上十天半月不管也没关系。” 阿瑟·内斯狐疑的回过头。 他总觉得郑清现在的表现与之前有点不同似乎配合的过分了。却又不知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摇摇头将脑海中的不安晃去阿瑟·内斯不再犹豫抖开手中攥了许久的那张红色通知单重重的拍在了小店门页上。 “砰!” 红色的光晕瞬间从通知单上绽开笼罩了整间店铺。红光映衬在阿瑟·内斯的脸上显得他精神焕发。 郑清一脸灿烂的看着面前的闹剧笑眯了眼。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马人营地事件 “啪!” 弗里德曼爵士将手中的报纸恶狠狠的砸在了书桌上苍白的面孔上浮起一层血气声音中蕴含着深深的怒气:“真是个饭桶!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搞砸!” 摔在桌面的报纸半掩着露在外面的部分版面恰好有一角图片显示的正是步行街九十七号d&k小店前的那场小冲突阿瑟·内斯一把将红色通知单拍在小店门页上举止张扬气焰嚣张。 与这份报纸摆在一起的还有两份来函。 一份来自于叮叮金融与杀虫公司是一份要求赔偿的申请书。 另一份来自于青丘公馆因为阿瑟·内斯在办事的时候伤了青丘公馆的狐狸所以青丘公馆发函质询。 赔偿申请书一半掩盖在报纸下面另一半的内容在阳光下显得异常刺眼:“……阿瑟·内斯阁下无正当理由擅自干涉兄弟院校同窗开设产业对d&k商誉与经营产生重大影响。经叮叮金融与杀虫公司全体股东一致决议特申请赔偿相关赔偿内容如下……” 就这两件事弗里德曼爵士其实并没有充足的理由发怒。 因为调用血友会的资源与力量试图在步行街上的那爿小店绊宥罪猎队一跤尤其是绊九有学院一跤是弗里德曼爵士自己做出的决定。 而且相关计划经过爵士智囊团反复推衍照理来说不应该出现意外。 倘若这个计划真正实现那么正在与瑟普拉诺争夺下一任奥古斯都头衔的弗里德曼将会因为落了九有学院的面子而声势大涨。所以从头到尾爵士都在非常积极的推进这个计划。 但意外就是出现了。纠察队查封了叮叮金融与杀虫公司但在随后的大搜查中并未当场查获鱼人部落的商品相反宥罪猎队提供了充足的正规发票与手续证明店里曾经代售过一小部分总金额不超过一粒金豆子的鱼人商品。 这点商品不仅无法追究宥罪猎队的责任反而侧面证明了九有学院学生的奉公守法。尤其他们开店的位置还是那么偏僻店铺旁边就是臭名昭著的流浪吧。 更糟糕的是阿尔法学院的纠察队在‘执法’过程中‘踩伤’了青丘公馆的一只狐狸仆人。虽然事后阿瑟·内斯向弗里德曼爵士汇报的时候反复强调他只是蹭了一下那只狐狸的尾巴尖但这并不能否认已经发生的事实。 于是这给了弗里德曼爵士足够发怒的理由。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爵士是在迁怒。但作为下属最重要的作用之一不就是在上级发怒的时候充当一个合适的沙袋与靶子吗? 当然爵士的怒火不仅仅是因为那个未实现的糟糕计划、以及某位白袍子鲁莽行为得罪青丘公馆——这两件事只需要花费一点点金子以及足够低姿态都可以得到解决。 爵士的怒火更多来源于血友会内部的噪音。 他安排的这项计划从某种程度凸显了他的无能让他在血友会里的声望受到一定的影响;而他的对手那个祥祺会的麦克·金·瑟普拉诺非但没有落井下石恶意攻击弗里德曼的失利反而进一步号召全体血友会成员在这个关键时刻团结在奥古斯都阁下的周围全力抵抗九有学院神圣意志的攻击。 这一手以退为进让瑟普拉诺在所有血友会的成员心中形象大好即便是会里再挑剔的老人也私下里夸了他一句‘识大体’。 此消彼长也难怪这几日在学生中私下开出的博彩局弗里德曼爵士赢得奥古斯都头衔的比率在不断下降。 想到昨天晚上刚刚看过的那份最新学生调查中自己不断下滑的支持率弗里德曼爵士的心情变愈发烦躁。 “司马对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爵士将目光转向书桌边坐着的另一位男巫压抑着心底的怒火低声问道。 司马易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水晶球声音轻柔恍若耳语:“毫无疑问这是一次事故您失败了。不论是宥罪猎队还是瑟普拉诺背后都有聪明人……” “难道会比你更聪明?”弗里德曼爵士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笑声。这与他平日的形象截然不同。但在这种时候他也顾不得这点细节了。 司马易轻笑一声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还记得您是怎样知道我的吗?”他反问了一句。 弗里德曼爵士微微皱眉有些不耐烦:“因为你很好的收拾了阿瑟·内斯这个蠢货上一次丢下的烂摊子。” 他指的是上学期开学之初阿瑟·内斯与郑清等一众新生在步行街发生冲突还很可耻的被镇压在泥地里。这件事几乎成了整个学校的笑柄。 而司马易则通过拔高新生们的身份很好的化解了那一次的危机。借着那次机会弗里德曼爵士还悄悄在学院放了一头河童妖试图更彻底的解决自己曾经丢脸的事情。只不过那头野妖不济事反而衬的新生愈发出色。 听到司马易的问题后弗里德曼爵士第一反应便是司马易想要隐晦提醒他两个人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随后司马易的下一句话便让他意识到自己想的稍微有点多。 “与上一次一样类似的问题相同的解决方案。”司马易仍旧盯着面前的水晶球语速却稍稍加快了一点:“你在这件事上已经失分那么就应该及时止损从其他地方找补回这些分数。” “人们的注意力是分散的也是在不断变化中的。他们很容易便会从一件事转移到另外一件事上。只要你下一件事办的出色还有谁会记得你今天这场小小的失利呢?” 弗里德曼爵士脸色稍稍好转了一些。 “但是”爵士仍旧皱着眉:“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 司马易的目光终于从水晶球上挪开看向窗外。那里是沉默森林连绵起伏的树冠还有偶尔跃上枝头的鸟群。 他低声说道:“听说城堡外有一处半人马营地最近不太安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扩大化 第一大学除了巫师团体之外还拥有众多的魔法生物附庸种族。 比如鱼人、宁芙、牛头人、马人、巨人、哥布林、矮人等等。只不过与性情暴躁易怒黑历史众多的鱼人部落不同因为不需要被监视居住所以其他魔法生物的部落拥有程度更高一点的自由度。 最显著的一点表现在其他那些魔法生物的部落可以选择居住在校外。 比如常年呆在沉默森林中心地带的巨人部落第一大学的诸多学生们往往只闻其名、不见其身许多运气不好的同学在第一大学呆上四年都没机会见一见活着的巨人。 再比如牛头人因为族人众多智慧也稍高再加上战斗力不弱所以他们可以选择居住在沉默森林中部与林子里那些千奇百怪的魔法生物们争夺生存空间。往往只有每年黑潮来临的时候这些部落才会短暂迁徙至第一大学庇护之下。 除此之外还有极为特殊的一类附庸种族居住在校外但因为习性特殊并无固定居所而是逐水草猎物而居。这类种族中最著名的莫过于马人部落了。 每年夏秋水草丰美、猎物众多的时候马人部落会迁徙到沉默森林深处活动以躲避巫师觊觎的目光;到了冬末春初猎物稀少的时候马人们又会回迁到学校附近通过为巫师们工作挣些口粮维持部落生存。 阿尔法城堡外就有第一大学专门为这支迁徙的马人部落划出来的一小块营地作为他们春荒时临时居住的地方。因为这块营地靠近贝塔镇所以学校也委托了贝塔镇代为管理。 马人部落需要的时候贝塔镇管委会会雇佣北区戏法师们将营地打扫干净;冬末春初之外这块营地则会被贝塔镇管委会租赁出去当做一片临时的露天仓库让镇子上那些商户们使用。租赁的收入分作三份一部分上交第一大学校工委一部分被贝塔镇的管委会以管理费的名义收走最后一部分则会交给马人部落当做它们的额外收入。 年年如此原本并无什么争议的。 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居住在阿尔法堡外的马人部落变得有些不安分了。他们对贝塔镇管委会处理租金收入的方式产生了质疑。 按照马人部落的意见既然那块营地已经被第一大学划归马人部落管理那么所得收益自然要以马人部落为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均等的分为三份。尤其是其中三分之一还被贝塔镇管委会拿走——这相当于一个物业管家拿了业主三分之一的租金任何稍有商业头脑的巫师都不会同意这样的合同。 也就是马人部落往年懒得与贝塔镇那些商侩们计较所以任凭他们占了这个便宜。 但是今年马人们觉得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追根溯源其实还是去年那次沉默返潮来的稍早一些的缘故。因为沉默返潮异常导致林子里的生态系统出现一定程度的破损往年马人部落可以获得充足食物的地域今年初春却还是一片荒芜。所以部落不得不在这块营地呆更长一段时间。 而马人们又没有太多商业头脑与巫师做交易的时候吃亏颇多平日里积攒的那些家当在贝塔镇奸商们的忽悠下很快便被消耗了个七七八八。 正常年份马人部落可以在镇子上领到许多任务——比如协助镇子防御黑潮、充当部分艺术家的模特、扮演某支巫师猎队的蓝方、担任信使等等。 但是今年由于除了马人部落之外还有许多其他大大小小的魔法生物部落也遭了灾纷纷短暂迁徙到了学校外围所以贝塔镇雇佣马人部落的数量与价格都低了许多。尤其是那些报酬丰厚的陪练、战斗等工作更是被其他部落抢走一大部分。 一来二去这个春天还没有结束马人部落便陷入了比较尴尬的境地。 还没学会节流又找不到新的开源部落长老们开了几次会议之后终于把目光转向每年贝塔镇管委会收走的那些租金上去了。 此外当初部落与管委会并没有签署任何协议只是一个口头约定恰好可以借着签署一份正式契约的机会将那些租金调整一下。 马人部落愿景很好但贝塔镇的管委会却也不是吃干饭的。 作为四所学院外围唯一发展起来的城镇贝塔镇管委会在其间作用很大尤其是管委会中的许多成员都是镇子上大大小小的商户组成他们对于任何违反‘约定’的行为都深恶痛绝。即便马人部落当初没有与管委会签署过任何契约。 在商户们看来马人部落今天可以提议修改租金分成方式明天是不是就可以重新约定场所租金了?要知道阿尔法堡周围这么一大块空着的露天营地并不多见这么便宜的租金也很少。 因为关乎切身利益所以面对马人们要求重新切割租金的提议管委会一口拒绝。 冲突就是这样产生了。 由于第一大学的存在贝塔镇管委会与马人部落之间的冲突一直压制很小范围之内。但随着近期鱼人部落与九有学院冲突不断而包括《贝塔镇邮报》在内的众多媒体以及阿尔法学院都众口一词支持了鱼人部落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的行为。 在马人们看来鱼人部落维护它们在临钟湖的权益与马人部落维护他们在堡外营地的权益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阿尔法学院既然支持鱼人部落的行为那么对于马人部落自然也是支持的。 受此激励马人部落的部分年轻马驹们觉得他们也可以学习鱼人部落那些激动人心的手段‘上岸’向对手讨要他们应得的利润。 而且在这些小马驹们看来他们的对手与鱼人部落相比完全不在同一层次上应该可以更容易获得胜利。 就这样伴随着临钟湖畔斗争的升级阿尔法城堡外的冲突也日渐升温。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一样的风景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 “阿尔法堡外的马人部落营地与贝塔镇管委会之间发生了新的冲突有几匹年轻马驹踹伤了管委会的治安员然后原本一直在外围旁观的阿尔法纠察队一拥而上把双方都拘捕直接押回阿尔法堡里面去了!” “主持抓捕行动的正是阿尔法学院的弗里德曼爵士!” “据说阿尔法学院的纠察队要按照第一大学管理条例以及贝塔镇相关治安条例来处理这起事件……马人们很不高兴部落已经开始集结了!” 辛胖子挥舞着一张贝塔镇邮报仿佛抓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新闻一脸兴奋的嚷嚷着冲入宿舍。只不过他的脸上丝毫没有因为马人部落集结可能带来混乱的烦恼全部都是这起事件可能带来新闻的高兴。 郑清耷拉着眼皮满脸疲惫的瞄了他一下。 许多巫师就这一点不好完全没有主人公意识以及‘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概念。当然郑清本人思想境界也没有那么高。 他现在满脑袋各种各样的麻烦事只想‘独善其身’完全不想理会什么马人飞蹄踹巫师的故事。逃走的某条无面怪还没有寻觅到踪迹;疑似某人的小白猫也让他心底烦恼;还有随着学年末日益临近学业压力在不断增加。更不要提不久前在沉默森林里他与科尔玛学姐之间的契约。 任何一件拿出来都让人头疼。 所以对于学校里发生的其他冲突包括但不限于鱼人上岸、马人闹事、社团打架等等郑清是一点点都不想掺和。 “你那是旧新闻了”迪伦的脑袋从帐子后探出来慢吞吞的对胖子说道:“昨天就有一些马人部落的小马驹挥舞着横幅上贝塔镇游行示威结果被贝塔镇治安局拘捕……好像当晚就判了拘役一周的处罚。一点也没有因为那些小马驹还没成年而缓刑。” “这也是今天冲突发生的根本原因。”辛胖子脸上遏制不住笑容手中那份报纸抖的哗啦啦作响:“但这并不是我关注的重点……我的重点是贝塔镇邮报连续两天发表的相关报道!你们不觉得贝塔镇邮报在自己打自己脸吗?” 察觉到郑清有点不明所以的目光辛胖子恨铁不成钢的补充道:“就是前几天贝塔镇邮报一直宣扬的‘为了正义而动手无错’‘因为自由而犯错应宽宥’之类的理论啊!你瞧瞧他们今天写了些什么……” “‘……这些不着寸缕的暴徒们扬起的铁蹄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路旁经过的无辜行人被铁蹄擦倒在地上血流满面……阿尔法堡的纠察队员们勇敢的迎了上去直面狂暴的行径正视淋漓的鲜血……’” “还有这句还有这句‘为了正义而正义的行为是不可取的过往的经验告诉我们正义的并不是结果而是过程’哈哈哈哈简直笑死个人!” 郑清满脑子都在思考别的事情并未认真听辛胖子的叨叨声。 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情况下他也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比如‘正义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等等这让他立刻意识到话题已经延伸至‘结果正义or过程正义’的辩论中去了。 这是个无解的辩论完全不值得在上面浪费时间。 所以年轻的公费生当即开口打断辛胖子的唠叨稍稍提高声音说道:“我不是说过少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么。现在局势已经很乱了一动不如一静……正所谓雄辩是银沉默是金。上一次我们之所以能逃过一劫还不就是因为我们比那个蠢货话少么。” 郑清所说的蠢货正是阿尔法学院的阿瑟·内斯。因为上一次鲁莽的封店搜查使得阿尔法在后续的调查工作中陷入被动尤其是不论郑清亦或者狐五都算是有点‘身份’与‘来头’的人物阿尔法想要息事宁人几乎不可能实现。 所以阿尔法纠察队最后不得不满足郑清等人提出的赔偿要求。只不过对于宥罪以及青丘公馆要求的公开道歉他们则一拖再拖始终顾左右而言他。 听说弗里德曼爵士对此事也曾大发雷霆而那位可怜的内斯先生则因为数次工作纰漏被血友会褫夺了一切职务打入冷宫。 假设阿瑟·内斯在动手之前少哔哔两句上门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将郑清的店子给封了狐五也没有机会动手脚阿尔法也不会因此陷入被动。 郑清的冷水并未浇灭胖子的热情。 他挽了挽袖子做出大干一场的姿态在书桌上铺开稿纸抽出一小捆羽毛笔摆开墨水瓶然后气势汹汹的嚷道:“舆论的阵地你不去占领我不去占领还有别人去占领。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没有胜利者!只有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郑清这才想起胖子校报记者的身份想来两所学院之间的论战他们这些笔杆子所承受的压力与其他同学定然不同罢。 公费生耸了耸肩膀目光转向一直缩在角落里翻笔记本的萧笑:“博士你的意见呢?” 自从学院之间的矛盾发酵以来萧大博士一改上学期的滔滔不绝变得谨慎了许多。即便有些许评论也只是私下里简单说说很少像以前那样给大家‘上课’了。 听到郑清的要求后萧笑扶了扶眼镜瞟了众人一眼: “所有认知的偏差都来自于视线的狭隘。” “你觉得自己的世界是正确的那只是因为你的角度太狭小了。不能全面的、辩证的看待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有一个词叫‘坐井观天’。用在这种时候非常契合。” “如果你在上课的路上在你经常经过的地方试着抬起头看一眼你会发现一个与平日截然不同的世界。” “孰真孰假?其实都是真的。” “所以我并不是说你是错的也不是说贝塔镇邮报或者阿尔法的说法的对的……我是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错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六十章 实践课后 亚里士多德说过世界上的人分为‘活人’‘死人’‘出海的人’三类。大体是在吐槽出海之人生死难料常常处于生死之间的状态。 这种说法在布吉岛尤其是北区往往被人变作‘活人、死人以及进林子的人’三类。 用词虽有不同含义却是一样的。 进了沉默森林生死由命福祸在天你随时可以死去你也可以一直活下去。 一周之前倘若有人与郑清提及这句话郑清大约会付之一笑心情好的时候可能会多聊几句听说过的沉默森林里的闲闻轶事。绝对不会有更多联想。 毕竟作为刚刚入校半年的大一新生至少在两年之内他们与沉默森林之间的关系就只有每年冬春狩猎、春日踏青的短暂时间入林子的范围也会受到严格限制而且这段时间学校还会安排充裕的防卫力量守护左右不会让这些年轻人在林子里吃亏。 但是现在如果有人在郑清耳边叨叨‘活人、死人以及进林子的人’这样的话年轻的公费生定然不吝白眼与怨气运气差的可能还会受他一顿老拳招待。 这其间变故自然是因为不久前踏青时候郑清与科尔玛在鼠仙人监督下签署的那份契约。契约要求郑清全力协助科尔玛寻找在沉默森林附近新出现的那处秘境。 这就意味着这个学期郑清需要时不时溜出学校进入危险的沉默森林。而且很有可能需要进入沉默森林的深处。 即便郑清因为与那处新诞生的秘境有某种隐秘的联系也并不意味着他可以轻轻松松在林子里找到它。再加上去年数次遇险包括苏施君及多位教授都曾警告过郑清不要随意离开学校守护阵法的保护更加重了年轻巫师的心理负担。 每每思虑至此都让他唉声叹气愁绪满腹。 “只不过擦破一点皮需要这么唉声叹气吗?”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叽叽喳喳响起语气中不乏鄙夷:“还是公费生呢……没见过你这么弱的公费生!” 说话的是校医院的值班护士一个圆脸的年轻女巫个头不高性子很活泼。郑清入院这一小会儿她已经跟这间病房里的所有人都熟络了。 至于入院的缘由是因为今天下午实践课上阿尔法学生与九有学院的学生在挑对练习魔法的时候爆发了冲突两边闹了起来。作为男生代表之一的郑清自然当仁不让冲在最前面结果被对方好几道小魔法砸在了身上。 所幸对方也没有用什么恶咒——但也绝不是那位小护士说的‘擦破皮’那么简单——按照治疗师的说辞明天早上郑清就可以离开了。 听到护士的鄙夷郑清嘴角向下扯了扯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今天作业还没写呢。今天我能早点离开吗?” 作为九有学院的学生这个理由非常具有说服力。 护士小姐闻言同情的叹口气然后果断的摇了摇脑袋:“不行就算你只是擦破一层油皮想要出院也需要治疗师提供正规的出院证明……马医师现在忙得很星空学院那些疯子又打群架好多人断了骨头所以今天晚上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吧。” 断骨头的病人自然比擦破皮的病人更要紧一些。郑清完全没有理由让治疗师丢下那些重伤患来忙活自己这点小事。 护士小姐摇完脑袋忽然来了几分怨气:“你说说你们一个个大学生不老老实实上课学魔法天天打架算怎么一回事?以前星空学院那些兔崽子来的勤快还可以理解跟他们那见鬼的办学理念有关。” “现在呢?你们九有学生跟阿尔法的人发什么疯?三天两头送来一大批三天两头要加班!我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休假了!!还要不要人活了?!” 清脆的抱怨声仿佛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照着全病房里的学生扫射。 所有人都躲在自己在帐子里悄咪咪的假装自己不存在。 直到护士小姐给各病床分发药物、检查完毕、离开之后大家才不约而同的轻吁了一口气。只不过一想到明天各种各样的事情一大堆郑清又颓然的倒在病床上再也不想起来了。 “呼啦!” 隔壁病床的帐子被人用力扯开露出辛胖子绿汪汪的一张大圆脸——他在下午的实践课上被阿尔法学院那位名叫朱利安的细眼男巫一发臭蛋术糊在了脑袋上不仅熏翻了周围一圈伙伴还把自己脑袋整的绿油油的。 虽然校医院的治疗师三下五除二便将胖子身上的臭气消除掉了但因为残余的绿色都在脸上为了避免治疗魔法造成二次伤害医院便建议胖子在病房里呆两天依靠时间的力量完成后续治疗工作。 鉴于脸上的绿色隔天便能消退胖子也就没有挣扎乖乖的在病房呆了下来。 “打架又不是我们主动的。”胖子眼瞅着病房门关紧了才絮絮叨叨的向郑清抱怨:“难道‘敌人打了我的左脸要把右脸也凑上去由他打’吗?” 看到胖子那张绿油油的大饼脸郑清下意识的捂着鼻子向后缩了缩。下午时候那颗臭蛋的威力郑清再也不想尝试了。只是回忆一下就想吐。 郑清的小动作显然对胖子造成了一点刺激。 “躲什么躲!又没味儿了!”辛将帐子扯的更开了一些脑袋向郑清凑的更近了一点眼睛睁的大大的:“好歹你也是我们猎队的队长能不能表现的稍微稳重一点!” “像萧大博士那样稳重吗?”郑清没好气的反驳道:“临阵退缩那不是稳重是懦弱!” “有本事你把这话在博士面前说一下。” “说就说。”郑清很没底气的哼哼着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向下缩了缩试图缩回自己的被窝。 辛胖子暗自嗤笑一下却也因为话题谈及萧笑而想起他刚刚冒头时想聊的话题:“说起来明天不是放假吗?你干嘛今天着急写作业?” 郑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原本就是个借口……最近麻烦事一大堆我只想早点回去做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傻乎乎的躺在病床上。”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清明节 星期五是四月三日隔天周六就是清明节。 原本按照传统这一天是巫师世界的固定节日第一大学也会援例放假一天让同学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悼念祖先、插柳迎春同时也防止阴气上涌、鬼物横行对学生们造成伤害。 当然对于身处第一大学校内的同学们来说后一条理由更像是个玩笑。毕竟整个巫师世界敢于在第一大学校园内伤害第一大学学生的鬼物还没有诞生。 倒是有许多社团抓住这些传统在这一天开设鬼屋、惊吓迷宫等项目作为团建活动增进同学们之间的友情。 只不过今年与往年不同。 因为今年的清明节是在周六原本就是放假的日子。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的诸位委员们在经过简单商讨之后便确定今年的清明节不再额外放假与周六那天假期合并。 不得不说对于大部分学生而言这是个糟糕到不能更糟糕的消息了。 沉郁的气氛从周五晚上便弥漫开来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笼罩了整座校园。却不知是因为节日的影响还是同学们在哀悼那丢掉的一天假期。 周六一大早郑清便从护士小姐手中拿到出院证明像往常一样直奔做早课的飞苑而去。因为今天上午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 只不过当他到了那株平日做早课的树下时却意外看见了伊莲娜的身影。 “早哇!”吉普赛女巫兴致勃勃的与郑清打了个招呼:“看上去恢复的不错嘛……你们平日做早课都在这里吗?” 郑清谨慎的点点头看了看女巫又看了看早已坐在一旁打坐的萧笑。 萧笑抱着他的老乌龟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郑清的目光重新落在伊莲娜身上——她今天很少见的穿了长裤与衬衫往日披散的长发也绾了起来束成发髻露出白皙的颈子显得格外干练。不知是不是错觉郑清总觉得今日的伊莲娜比平时多了几分阳光与明媚。 “你这是打算上猎场?”郑清打量着女巫腰带上挂着的法书与护符试探着问道:“我记得马修的猎队已经许久都没训练了……这是打算参加春狩吗?” “是有参加春狩的打算”女巫抻了抻胳膊笑着回答道:“只不过不是参加马修的猎队而是大篷车猎队。” 春狩就是春天的狩猎性质与冬狩相仿也是学校常年举办的实践性活动。至于大篷车猎队则是吉普赛女巫们组建的一支新猎队去年与郑清的宥罪一起参加了新生赛只不过成绩并不出色。 听到伊莲娜离开马修的猎队转入大篷车猎队不知为何郑清心底有了一丝丝窃喜。 有了这一份窃喜便是阴晦的天气也多了几分颜色。 郑清在细雨中练拳的时候感觉浑身上下的气息都比往日活泼了几分。 很快早课结束。 萧笑在一男一女两位巫师的注视下乖巧的离开了。顺带还把一直腻在郑清身边的某只小狐狸也抱走了——做早课时找郑清玩儿一会儿已经是波塞冬在学校里养成的习惯了。 “我去帮它擦擦毛”小个子男巫在离开之际多此一举的解释道:“你看它身上落了这么多雨丝万一感冒了就不好了。” 波塞冬呜呜着被萧笑抱在怀里两颗大眼睛狐疑的看向郑清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走。不过一想到没有郑清约束一会儿可以快乐的玩耍小狐狸便很快将这丝困惑丢到脑后乐滋滋的任由萧笑抱走了。 ‘电灯泡’离开后年轻男女巫师之间的气氛反而比之前疏离了一点点。 郑清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鼻腔里那与往日略有差异的气息没话找话般问道:“你换香水了吗?感觉跟以前的味道不太一样了诶。” 伊莲娜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是以前的味道好闻还是现在的味道好闻?” 郑清闻言表情一滞——他感觉自己的问题有点蠢。更重要的是他总觉得自己好像经历过这段对话。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一样好闻。”年轻公费生当机立断的回答道:“以前的香气馥郁浓重仿佛红玫瑰一样娇艳欲滴;现在的香气淡雅悠长像是一朵深渊中盛开的兰花。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吉普赛女巫轻哼一声双臂抱在胸前向旁边走了几步。 这个姿势让她的身形显得更加高挑了一些。 “一会儿我们猎队要去沉默森林外围训练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材料我可以帮你采集一些。”伊莲娜似乎也不太适应两人之间这股奇怪的气氛没有更多铺垫径直道出自己的来意。 郑清心底那股奇怪的感觉愈发强烈了——说巧不巧他今天也要去沉默森林。只不过不是以他现在的身份而是以某只黑猫的身份。 前几日科尔玛利用事先约定的渠道通知‘黑猫’要求今天去沉默森林开始第一次秘境搜索。 她的理由很充分一方面今天清明为了安全起见许多学生都会呆在宿舍里不会随意外出;另一方面天地间翻涌的阴气很有可能刺激那座秘境露出痕迹倘若抓住这次机会很有可能一次搜寻就完成那份契约。 对于郑清来说虽然这件事有一定风险但他自觉有学生会副主席与鼠仙人的照料应该可以应付过去便没有拒绝答应了下来。 只不过他借口安全起见将搜寻时间限制在了中午之前。 也就是早上九点至下午一点。 科尔玛犹豫过后最终没有拒绝这个建议。 “为什么选择今天去林子里?今天可不是什么好日子……而且林子里也不安全。”郑清想到今天自己的任务大感头疼忍不住含糊着劝阻女巫:“或许你们猎队可以商量商量过两天再看看?” 伊莲娜很是用力的拍了拍腰间挂着的法书毫不在意道:“黑潮刚刚退下去几天林子里正是安稳的时候……没见北区那些戏法师们都抓着这段时间去林子里收集资源嘛。”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锻炼锻炼。”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科尔玛的计划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今天出门?这可不是一个好日子。” 黑猫站在一株返魂杨横着长出的枝干上瞪着黄澄澄的大眼睛目光灼灼看向树下重复着不久之前刚刚说过的问题语气尤为不善:“而且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返魂杨下除了黑猫的契约合作者科尔玛之外还有一位戴着面具的女巫。 黑色披风穿着长裤与衬衫腰带上挂着一串护符还有一本厚重的法书。 虽然这位戴着面具的女巫没有露脸但仅仅凭借着这份穿着打扮郑清就能够轻而易举判断出站在他面前的是伊莲娜——更不用提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气了。要知道从飞苑分别到现在还不到半个小时。 郑清感觉自己之前那股糟糕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距离禁魔节偷窥伊莲娜与科尔玛密会以及那次跟踪发现鼠仙人与科尔玛会面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 这段时间郑清也曾默默观察过伊莲娜却发现她一如既往在低调上课、低调缺课、与自己低调约会并没有向自己流露出一丝一毫寻求帮助的迹象。 相反今天早上她还特意去了飞苑一趟询问自己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材料她可以帮着采集。 这个蠢丫头。 黑猫郁郁的想着抖了抖胡须琢磨要不要终止今天这场略显激进的冒险。 对于黑猫的问题科尔玛早有腹稿。 “我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今天天气好没虫咬怪物少!为什么不选择今天进林子呢?平日里你总说忙、忙、忙一个星期了连一次搜查都不做难道你打算拖到我从学校毕业必须离开布吉岛的时候吗?” “不要像个小姑娘似的婆婆妈妈做事情瞻前顾后迷信思想一大堆总觉得清明节、中元节鬼怪横行……我告诉你在第一大学什么都多就是鬼怪不多。学校实验室对那些野生鬼怪、神秘模因的需求永无止境倘若我们真的遇到一两个怕是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就出来了。” “至于这位小姑凉是我的一个合作伙伴。” 说到这里科尔玛拍了拍吉普赛女巫的肩膀笑眯眯的冲黑猫挥了挥手:“因为你之前沟通的时候要求下午一点钟之前结束搜查工作所以我只好增加一个人手了……以免完不成预定计划。” “不要担心相关沉默契约我早就签署过了。” 对于科尔玛最后的保证郑清自然是相信的。因为在之前他与科尔玛签署的契约中就有相关规定。倘若科尔玛没有料理好前后手尾定然没有办法将伊莲娜带到自己面前。 但这并不能消除黑猫心底的烦躁与不安。 “那只大老鼠呢?”黑猫恼火的甩着尾巴将一条刚刚攀附到他背上的返魂杨种子扫到地上:“它今天怎么没有过来?” 仿佛毛毛虫一般的返魂杨种子被扫掉后在半空中蜷成个球落地后咕噜咕噜滚出老远几乎要滚到女巫脚尖前了。 科尔玛用脚尖挑起几片树叶将那颗种子掩埋了下去然后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大老鼠?谁告诉你他今天要来?那天它只是作为我们之间的见证者出现为什么要做这种杂事。而且这样的杂事你觉得打扰那位老人家合适嘛?!” 这怎么会是杂事! 郑清气的一个倒仰险些从树枝上摔下来。 “这跟你之前说的可不一样!”黑猫的身形骤然涨大几分虎视眈眈的看向树下的女巫显得压力十足。 吉普赛女巫显然被黑猫的举动吓了一跳嘴里发出小声惊呼。 黑猫甩了甩尾巴重新缩小了身形。 “哟哟好吓人哟。”科尔玛却打了个哈欠鼓着嘴满不在乎的抻了抻胳膊:“我之前说什么了?我之前有说大老鼠要来吗?” 黑猫表情为之一窒。 确实不管之前契约还是事先沟通中女巫都没有承诺过鼠仙人参与这件事。只不过是他先入为主自己这么脑补罢了。 黑猫焦躁的在树枝上来回踱着步子。 科尔玛的解释虽有些莽撞却也不无道理。按照契约那座秘境自己是一定要协助搜查的自己不做她做了自己反而有违约嫌疑。而看情况今天林子里的环境确实没有那么危险。 之前从学校的某个隐没通道溜出来的时候郑清就发现了这一点。因为他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生物——最危险的莫过于两头正叠在一起吐泡泡的红豆蛙了这是一种剧毒的两栖生物但动作缓慢感觉也不敏锐。黑猫只需小心避过便无什么大碍了。 除此之外今天的沉默森林比郑清以往见过的任何一次都沉默的多。 不论是去年的冬狩、还是稍晚一些的寂静河之旅、亦或者之前的踏青在郑清印象中都显得有些聒噪。直到今天他才隐约领会‘沉默’的几份真谛。 思虑至此黑猫终于停下脚步歪着脑袋看向树下。 “那你打算怎么做?”他粗声粗气的问道:“林子这么大你打算怎么开始搜索?” 听到黑猫松口科尔玛顿时眉开眼笑:“你之前不是说过上次冬狩时候‘d甲’猎区有异常吗?我之前也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今天我们先去d甲猎区拜访一下那里住着的鼠狼们听听它们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 听到女巫的这个建议郑清立刻想起某头白鼬以及蹲在白鼬脑袋上的肥老鼠。 果不其然女巫下一句话就印证了他的想法。 “其实这也是你提到的大老鼠给我们的意见”科尔玛似乎对盟友很放心:“他说那群鼠狼的老大跟他很熟的……” 肥瑞跟鼠仙人还有联系?郑清对这条信息上了心。 对于那只在自家蹭住了十几年的仓鼠他一直抱有一种莫名的警惕与好奇——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如果肥瑞真的对他有什么不好的打算那十几年来有大把机会收拾他。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重阴之象 郑清在给肥瑞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主要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当时他刚刚高考完时间自由、心情也自由为了将这份自由的感觉具现化所以他给在自家住了十多年的那只仓鼠取了‘肥瑞’的名字。 但他并不知道当他把自由的名字交给肥瑞之后肥瑞就真的自由了。 这是一道高深的魔法更是一份沉重的契约。 一只自由的仓鼠会做什么?一百只仓鼠也许有一百个不同的理想。对肥瑞来说脱离了那座束缚已久的樊笼重新找回自我之后它最想做的就是回到某座藏匿在大洋深处的岛子上回到那片沉默的森林。 闲时找三五老友小酌几口无聊也可躲在阴影中逗弄学校里傻乎乎的年轻巫师。来吧快活吧反正还有大把时间。 然而随着它回归旧生活灵魂深处那漫长而枯燥的记忆便又纷纷涌了上来。这不是它所追寻的自由。倘若当初它是为了这几口小酒、这一点兴趣活着也不至于被人捉了去当了十几年看门鼠。 另一方面随着那位他守护了十多年的年轻巫师踏足这座学校越来越多沉淀在湖底的残渣在激荡中重新泛了起来。仿佛一条条鬣狗贪婪而又胆怯的徘徊在学校大门之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眼眶中闪烁着黯淡的红芒。 “我总不至于连狗都不如吧。” 肥瑞蹲在白鼬的脑袋上这样对自己说道。它觉得与其坐在岸边观看汹涌的大潮拍击在堤岸上的壮观不如踩着滑板去那浪头搏击一番。 就这样在回到沉默森林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肥瑞便重新与老朋友们联络了起来也勾搭上了巫师界风头正劲的黑暗议会还打听到了一些令它眼眶发红的消息。 “玄黄果啊”鼠仙人私下里曾这样对肥瑞叹息道:“对妖魔来说是大药对巫师又何尝不是呢?倘若当初冲境时我们有这样的天材地宝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獐头鼠脑形容猥琐便是指挥再多儿郎也还是一名鼠辈。” “玄黄果对巫师有效果?”肥瑞对鼠仙人的说辞诧异不已:“那玩意儿不是妖魔用来进阶的东西吗?对巫师是毒药吧。” 鼠仙人眯着眼懒懒的依靠在宽大的椅子上鼻翼的胡须微颤声音也跟着颤颤巍巍:“嘿巫师?你我这样的存在还算真正的巫师吗?妖魔是什么?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那些通过吞噬巫师来提纯血脉的东西……” “闭嘴!你想死我可刚刚出来还想多活几天呢!”肥瑞虽然气急败坏的打断了鼠仙人这番话却也暗地里有了小九九。 鼠仙人话里话外的意思虽然很危险却也有几分道理。既然这样今年那批即将结出的玄黄果被学校这么重视自然也就有了道理。作为一只有理想、有抱负、有巫师灵魂的仓鼠想要那么一颗果子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不过认认真真走流程向第一大学提交玄黄果申请定然是没戏的。 学校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大佬许多与自己情况相近的家伙恐怕都在指着这几百年一次的机会;便是没有这些困扰的还有那些实验室在虎视眈眈。 正道是不可能走正道了这辈子都不可能。自从变成鼠样也就只能跟其他老鼠一样打打黑洞走偏门鼠道才能勉强夺几分机缘在巫师这条路上走更远一些。 肥瑞回到沉默森林后打下的第一个洞就是与黑暗议会取得联系。 妖魔它是不敢直接勾搭的学校也不肯给它机会。也就只有从黑暗议会这样刚刚冒头需要战绩与战力的组织手中才有可能获得与它能力匹配的战利品。 当然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是智者所为。 所以肥瑞又与鼠仙人等老朋友悄悄勾搭着打下了第二个洞。 要让这第二个洞彻底通畅起来它还需要一个引子。 卜象告诉它这个引子遇‘重阴’而出。 黑色为重色猫为阴属是重阴;两个女巫为双阴也是‘重阴’;沉默森林之地沉为重默属阴也有重阴之像。 在看到科尔玛这支探险小队第一眼后肥瑞脑海中就闪过了上述念头。 也因此它原本只是配合鼠仙人的请求扮演任务npc角色的想法被打了包塞回计划最深处。它对面前这支探险小队有了新的要求。 …… “你给我的感觉有点熟悉。” 这是肥瑞见到黑猫后说的第一句话。 这句话意味深长旁人听着却像是一个蹩脚的招呼声。 黑猫黑着脸对那只仓鼠很欠奉承也担心言多必失索性以自己猫的身份喵呜表情的回了一句:“许多猫都这么跟我拉过近乎……老鼠倒是第一次。” “我不是老鼠!”肥瑞装模作样的跳着脚咆哮起来:“哪里来的猫崽子这么没有礼貌?!” 拳头大小的仓鼠在白鼬脑袋上蹦来蹦去给人一种莫名的喜感。 科尔玛连忙在伙伴与前辈之间打起了哈哈。 “前辈您不拘小节我听仙人说过很多次了。”作为学生会的副主席科尔玛在圆场方面的技巧还算熟练而且很容易便将话题转回她所希望的方向了:“听仙人说您对这片森林了如指掌如果我们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向您请教绝对不会错。” 但出乎她的预料。 肥瑞并没有如同大多数喜欢打机锋的前辈那样云里雾里说一大通然后交给几位巫师许多繁琐任务直到这些年轻巫师完成任务后再把那非常简单的答案说出来。 这只坐在白鼬脑袋上的仓鼠下一句话就把黑猫吓了一个趔趄险些从树上摔了下来。 “你们是在找那座新诞生的小秘境吧那地方我熟知道怎么去。” 肥瑞捏着白鼬的圆耳朵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声音不大却恍若惊雷一般惊的几位年轻巫师站在当场半晌无语。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肥瑞的条件 俗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用来形容科尔玛此刻的心情是再恰当不过了。听到肥瑞的话后女巫气息为之一窒: “您知道秘境在什么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找秘境?!” 科尔玛与黑猫不约而同向白鼬头顶上的仓鼠发问。只不过与措辞礼貌的女巫相比站在树上的黑猫语气中就充满了怀疑。甚至若不是担心自己打不过那只仓鼠黑猫定然会伸出爪子把仓鼠按在地上拷打一番。 但两人同时发问也颇为有趣黑猫忍不住与女巫对视了一眼而后毫不示弱的向前拱了拱身子示意仓鼠应该先回答自己的问题。 鉴于去掉了心头一桩包袱女巫表现要比黑猫随和很多看到黑猫的小动作后只是微微一笑便向后退了一步开始思索仓鼠那句回答背后的深意。 “我怎么知道的?自然是那个鼠老头告诉我的啊。”肥瑞扶着白鼬的耳朵漫不经心的回答着语气的礼貌程度与黑猫相比‘不遑多让’。 “我就知道那只大老鼠靠不住!”黑猫立时在树上跳了脚叫起来尾巴抽的树干啪啪作响震落一地毛毛虫树种。 “是吧我也这么认为。”肥瑞难得赞同黑猫的观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当初我让鼠老头帮忙照看一下地盘我不在的时候不要让孩子们多吃亏……” 说着它短小的后腿蹬了蹬脚下的白鼬。白鼬乖巧的伏低身子一动不动连个响鼻都不打。唯恐惊了头上那只仓鼠似的。 黑猫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树下那番奇怪的场景——他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一直‘仓鼠’为什么称呼鼠狼是孩子。 “……结果学校办那见鬼的冬狩!”说到这里肥瑞脾气变得坏了许多咒骂道:“该死的黑巫师、该死的校工委、该死的学生会……把我的地盘搅的一塌糊涂。连这里的空间都充满了褶皱仿佛一块用了许久的抹布被随手丢弃在一边!” “你们能够想象一群强盗般的家伙冲进你们家里打砸抢烧之后拍拍屁股走人的场景吗?这就是我现在的心情!” “没有比这更糟心的事情了!” 听上去确实有点心塞黑猫心有戚戚的抖了抖耳朵旋即疑惑道:“但是……整座布吉岛不都是第一大学的地盘吗?你为什么要怪罪校工委还有学生会?” 仓鼠费力的挤着小眼睛定定的瞅着黑猫半晌。 “这孩子不会说话。”它最终看向科尔玛如此评价道。 “确实很糟心。”女巫附和的点点头然后试探着问道:“如果我们想前往那座新诞生的秘境需要怎么做呢?您会告诉我们怎样前往那个地方对吧。” 黑猫原本还想就仓鼠某些无礼的说辞辩解一番但听到女巫的问题后他立刻住了嘴低下头安静的看向仓鼠。 与怄气斗嘴相比哪件事更重要他还是拎得清的。即便他现在只是一只猫。 对于女巫的问题肥瑞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谈起了一件旧事: “大约二十年前吧第一大学曾经出现过一位天赋非常高的炼金术师一年级就完成了基本所有大学四年的学业二年级就拿到了注册巫师的证书三年级就与蒙特利亚教授一起发表了高分子论文还曾获邀在国际青年炼金术师大会开幕式致辞。” “蒙特利亚教授你们知道吧在高阶魔文与血脉研究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 “许多人都相信这位年轻的炼金师将会与爱德华·艾尔利克、辛吉德、尼克·勒梅一样成为名扬星海的大人物……第一大学甚至在他还没有毕业的时候就为他提供了以他名字命名的专属实验室。” 听到这里黑猫的瞳孔已经微微收缩起来。 他隐约意识到肥瑞在说的这位炼金师是谁。 仓鼠抹了抹嘴巴继续慢条斯理的讲道:“但正所谓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在那位年轻的炼金师大踏步奔跑在巫师之路上的时候他所在的实验室发生了一场可怕的事故。” “没有人知道那场事故出现的原因、经过、还有结果。” “人们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因为那场事故年轻炼金师从一颗明日之星坠入黄昏。第一大学动用了几乎所有的手段将那位炼金师彻底封杀。” “名字、经历、人际关系等等他曾经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被第一大学封存。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物似的。” “而我想要的就是让你们帮我找到他。” “帮我找到他我带你们去那座新诞生的秘境。” 仓鼠说完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然后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颗紫莹莹、山楂大小的果子吭哧吭哧啃了起来。 它的对面两位女巫与一只黑猫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您凭什么相信我们能够找到那位炼金师?”伊莲娜率先打破了场间的沉默。自从跟着科尔玛来见肥瑞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开口。 黑猫赞同的点点头这也是他好奇的地方——虽然他差不多已经知道肥瑞要找的是谁但这却令他更加警惕起来。因为按照蒋玉当初告诉他的话别人不应该知道‘那位’的信息。 “因为魔法。也因为巫师的直觉。而且我相信你们。”肥瑞的回答非常简单理由主观的充分却也理直气壮令人无话可说。 “您相信那位炼金师还在布吉岛上吗?”科尔玛也问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如果那位炼金师不在布吉岛上那么仓鼠的这个要求就不是条件而是委婉的拒绝了。 “就像我相信梅林有胡子一样肯定。”肥瑞毫不犹豫的点点头继而补充道:“虽然学校已经抹去了他曾经存在过的几乎所有痕迹但我相信他还在这座岛子上……一如那头该死的鼠老头、还有图书馆里那头粉红色的章鱼。” “用基金会的话来说那位炼金师属于keter级的收容物拥有巨大的战略价值很难放任需要持续且复杂的长期管控……学校不可能放任他在控制之外。那非常有可能造成某种不可逆的后果。” “您总要告诉我们他的名字吧”黑猫也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难道他的名字也是禁忌我们无法说出来吗?” “这倒不是。”肥瑞眨着小眼睛难得冲黑猫露出一个笑脸:“对于不知道的人来说他是个透明的存在。但对于知道的人来说那个名字并不见得比石慧小丫头更难说出来。” “泰瑞……他的名字叫泰瑞。” “泰瑞·杜泽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人与猫与鼠 泰瑞·杜泽姆。 郑清经常喊他杜泽姆博士是一位居住在贝塔镇东区苍老的‘年轻’巫师。说他苍老是因为他的面容仿佛八九十岁的耄耋老人充满了皱纹与老人斑。说他年轻则是因为他实际年纪尚不足四十对于绝大多数巫师来说这还属于青年巫师。 上学期为了拯救一群无辜的小精灵郑清四处求医最终在蒋玉的帮助下寻到了隐居贝塔镇一隅的杜泽姆博士。 杜泽姆博士虽然平日里形象有些邋遢但在配置魔药方面却有很高的技巧。在他的帮助下郑清领养的那群小精灵最终安全的存活了下来直到现在。 诚然蒋玉在当初介绍的时候也曾向郑清提及杜泽姆博士许久之前的疯狂与天才但对年轻的公费生来说没有切实的经历很难领会其后的风光。 郑清对杜泽姆博士最深刻的印象并不是博士配药时的熟练与专注也不是博士那邋里邋遢的造型或者他那座几乎无人问津的破旧小院、院子里颤颤巍巍的老仆人。 郑清对杜泽姆博士最深刻的印象是博士曾经当着他的面将眼珠子抠下来泡到药水中咕噜咕噜清洗的画面。 必须承认对于一位当时接触巫师世界时间还不长的年轻人来说那副恐怖的画面在他心底刻下了非常深的印记而且其后不止一次在他的梦境中徘徊。 每一次都能将他吓出一身冷汗。 听到仓鼠最后报出的名字场间一时陷入异常的安静之中。 伊莲娜与科尔玛沉默是因为这个名字对她们来说异常陌生她们正在苦思冥想从脑海深处发掘可能存在的一丝记忆。而黑猫沉默则是因为这个名字为出乎他的预料。 也正是因为如此黑猫的态度需要愈发谨慎一些。 他自然是希望能早点打发掉科尔玛大姐头但同时他也不想为杜泽姆博士惹来什么麻烦。而肥瑞这只胖仓鼠给郑清的感觉就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对于女巫与猫的沉默仓鼠自然可以理解它坐在白鼬脑袋上换了个更舒服的资深好整以暇等待女巫或黑猫重新开口。它的爪子间不知何时抓了一条真正的毛毛虫正一根一根揪着虫子身上的毛。 “哦差点忘了提醒你们。”在女巫开口之前肥瑞像是想起什么漫不经心的开口补充道:“泰瑞·杜泽姆这个名字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很难突破某些魔法的限制告诉其他人……你们懂得这是那些魔法最让人恼火的地方。” 肥瑞到底还算不算人这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但它此刻开口却恰到好处的打破了场间沉闷的气氛。 “既然不能说出名字那我们怎么找他呢?”科尔玛眉头紧锁顺势开口问道。 “难道你打算在步行街上一家一家上门询问?或者在整座校园里发调查报告?”仓鼠嗤笑一声顺手将拔光毛的虫子塞进身下白鼬的嘴巴里:“如果那么简单我为什么不自己去做?!” 白鼬吧唧着嘴巴吮着虫汁看上去吃的格外香甜。 黑猫感觉自己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如果那么困难您为什么要把这件任务交给我们?”伊莲娜认真的看着仓鼠一字一句慢慢问道:“虽然我们在同龄人中算是稍有能力的但我并不认为能比您找到的其他巫师更出众。” “身为一个巫师我总要相信占卜结果的。”仓鼠摊开爪子做了个听天由命的姿势。 气氛重新沉默了几秒。 肥瑞重新从空气中捞出一条新鲜的毛毛虫开始拔毛。黑猫眼巴巴的瞅着那条毛毛虫在仓鼠爪子里翻转、挣扎淌下绿色的浓汁。 伊莲娜对那条可怜的毛毛虫视而不见继续开口问道:“既然您也提到学校不可能放任那位杜泽姆博士在控制之外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要求我们违反学校的禁令?” 肥瑞哈了一声:“哈!禁令?!你们会在乎这种事情?禁魔节使用魔法算不算违反禁令?清明节的时候不遵守学校要求溜出校外算不算违反学校禁令?未经过学校批准擅自使用变形术算不算违反学校禁令?第一大学的学生如果上学期间不违反几条禁令就不算真正的大学生!” “我使用变形术是经过学校批准的!”黑猫插嘴纠正道。 “那不是重点!”肥瑞有点恼羞成怒挥舞着小爪子喊了起来爪子里的毛毛虫像条皮筋儿似的四处乱弹:“据我所知九有学院那位一年级的公费生叫郑清的那个上学半年多身上就背了两道处分……这影响他当公费生了吗?影响他拿梅林勋章、位列大阿卡纳名单了吗?” 伊莲娜眼神闪了闪没有出声;科尔玛轻嘿了一下似乎感觉仓鼠的例子很有趣。 黑猫则强忍住没有弹出爪子一巴掌把那小仓鼠拍成肉泥却也被气的涨大了身子。 没见过这么当面打脸的! “那不一样。”伊莲娜飞快的摇摇头并不同意肥瑞的观点:“郑清同学虽然违反了学校的规则但都在许可范围之内是小问题……您现在的要求就像是要我们偷偷打开黑狱大门帮着里面那些怪物越狱一样。” “这已经不是违反禁令的问题了。”科尔玛也赞同的点点头:“这是犯罪。是要命的事情。我们想找那座新诞生的秘境只是想赚点好处没想着为此把命给搭上。” “嘿!!黑狱!”肥瑞念叨着这个词的时候爪子间的力气稍微大了一点结果不小心把那条毛毛虫捏成了两段。它身下的白鼬脑袋飞快的左右摆了两下只见两条红线闪过那断成两节的毛毛虫还没落在地上便消失在半空中了。 黑猫小心避开空气中闪过的几滴虫汁。 “黑狱!”仓鼠把湿漉漉的爪子在白鼬耳朵间擦了擦:“谁会让你们去做那种不要命的勾当……我只是给了你们一项选择。我只需要结果不在乎过程。”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蠢猫 “不管你们求助长辈、查阅资料、找黑巫师还是通过什么其他手段只要你们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给出我想要的答案就可以了。” “记住你们的时间非常有限。如果一个月后你们还找不到相关线索那我不能保证学校会不会对这处秘境动手……他们的事情随时会忙完腾出手来收拾外面的麻烦。” 肥瑞简简单单安排完它的条件后拍拍屁股便骑着白鼬消失在了沉默森林深处。只留下两位女巫与一只黑猫大眼瞪小眼沉默原地。 半晌还是领头人科尔玛率先开口。 “我在学生会有些资源可以负责学校内部的信息收集。”她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另外贝塔镇北区我也熟悉可以让朋友们帮忙查一查……但我很怀疑如果学校想真正掩盖一位巫师的痕迹我能查到多少东西。尤其事情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 显然她对自己要做的事情也不是那么有信心。 吉普赛女巫紧随其后开口道:“我可以找女巫团的一些长辈打听打听这方面的事情另外还有黯蓝古堡、荆棘古堡的朋友说不定她们也知道点什么。” 两位女巫说罢同时抬头看向蹲坐在树枝间的黑猫。 黑猫绷着脸心底却有点慌慌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来应付眼前的局面。但同时他也不想暴露出自己认识泰瑞·杜泽姆博士这件事——事实上在没有得到博士同意之前他不会透露关于非正常生命研究所的一丁点信息。 “我可以找岛上的小动物们打听打听这件事。”黑猫干巴巴的说道:“我还有一群猫部下也可以帮着找一找……” 两位女巫闻言大失所望。 科尔玛心直口快直接吐槽道:“你那些动物小伙伴有哪一个智力达到普通巫师标准能够分辨男巫与女巫区别的?又有多少家伙记忆力超过十分钟的?” 这就是种族歧视了啊喂! 黑猫顿时睁大眼睛辩白道:“你家灵猫分不清男女巫师?我的部下都是灵猫!灵猫!不是金鱼是灵猫!灵猫可以分清男女巫师区别的!” “嚯嚯真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吉普赛女巫调侃般笑了一下。 “灵猫也是猫。”科尔玛则没有开玩笑的打算而是毫不客气的否决黑猫说辞:“就你们那些视力范围不超过十米只能分辨蓝绿颜色的半色盲症患者实在很难让人放心。” 黑猫顿时垂头丧气起来。 女巫说的话也确实有道理。便是郑清对于自己那群猫部下们的能力也持怀疑的态度。人们常说猫是一种神经质的动物大都是指这种毛茸茸的生物经常一惊一乍被突然出现在它们身旁的某些东西吓得一蹦三尺高。比如丝瓜、青椒、毛线球等。 这其实与科尔玛刚刚提到的猫的视力限制有关。因为视距短、且半色盲所以如果有东西突然出现在它们侧方视距范围内很容易将这种敏感的生物吓一跳。 “灵猫不全是那样的。”黑猫嘟嘟囔囔着小声分辨道:“我的视力就跟普通人类差不多什么颜色都能看见……” 只不过他的分辨声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没有底气。 一方面他并不是真正的猫科动物只不过是巫师通过魔法变化的;另一方面郑清也知道自己身上经常发生某些突破现有魔法规则的‘事故’这让他在辩解的时候很没底气。因为他并不是真正的猫不知道自己与巫师的不同是否和猫与巫师之间的不同一致。 科尔玛并未在意黑猫的嘟囔她拍拍手以‘召集者’与‘领头人’的身份非常干脆的帮大家做出了最终决定:“既然大家现在都没有什么头绪那就先动手别哔哔了。” “我们俩按照之前说的通过学校、贝塔镇北区、还有校外巫师团体来搜集相关信息。” “你”科尔玛指了指有些沮丧的黑猫:“你可以找你那些猫朋狗友去打听消息也可以找花栗鼠、鹦鹉、河童等等任何生物。但是……” 她稍稍提高声音顿了顿。 黑猫抖了抖耳朵。 “但是你需要借助你的巫师身份帮忙在贝塔镇东区、西区、南区三个方向搜集信息。同时我们也不介意你使用超过一般限制的魔法打探消息……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巫师身份!” 黑猫张了张嘴半晌喵了一声反倒没有说人话。 科尔玛抬起眼皮哼然一笑看的黑猫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 “最后现在才上午十点半时间还早得很。”科尔玛摸出一块金黄色的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抬手招呼两位同伴:“虽然现在有了一条捷径但我们不能把赌注全都放到那只仓鼠那里……尤其是现在那条捷径完全看不到入口的情况下。” 黑猫深以为然点点头。同时顺爪将一条攀附到他身边的‘毛毛虫’扫到树下。 “所以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我们组成两仪战阵在这片林子里自行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座秘境的什么线索。” “黑猫你不要下来就在上面呆着照看我们的头顶。注意周围有没有什么危险。” 黑猫抬起爪子用力挥了挥表示知道了。 挥到一半的时候他的爪子在半空中顿了顿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刚刚就在好奇一件事”黑猫斟酌着试着用比较委婉的话来描述自己的问题:“为什么你对那个鼠老头还有那只仓鼠都言必称‘前辈’用必是‘您’字……到我身上怎么就那么随便呢?” “我们大家都是会说话的动物谁又比谁多一条腿咯?你为什么不觉得我是某位大佬在游戏风尘呢?” 两位女巫闻言面面相觑。 半晌还是科尔玛轻咳一下回答了郑清这个傻乎乎的问题。 “因为鼠仙人把你当成小辈呐。”她的回答异乎寻常的残忍:“而且从之前的许多细节里你已经暴露了自己是个弱鸡……比如没有哪位大佬使用变形术需要通过学校批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化解胖子食欲的方式 囿于时间所限郑清与两位女巫的沉默森林之旅仅仅持续了一个上午便结束了。 因为今天的周六下午郑清需要去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做助理傍晚还要到校工委报道参加晚上的临钟湖夜巡工作这是他上次禁魔节私自离队的惩罚——郑清感觉入校半年多来他对学校最熟悉的地方不是图书馆或者自习室而是夜晚的临钟湖。 舞会、冒险、巡逻等等他在这座大湖旁边留下了太多记忆。 当然对于伊莲娜或者科尔玛来说今天陪她们在沉默森林活动的并非郑清而是某只会说话的神秘黑猫。 至于一上午搜查的结果并未出乎大家的预料。 一无所获。 按照科尔玛学姐的解释这是因为沉默森林魔力失衡状况太多导致整个森林的空间翘曲与重叠现象频繁巫师们经常使用的探索类魔咒大量失效能不能寻到那个秘境或者用什么找秘境的办法都是个玄学。 比迷雾占卜术的不确定性还大的玄学。 郑清也私下里几次悄悄摸出了自己的银壳怀表却并没有感应到任何稳定的维度波动痕迹。这让他心底的阴霾更重了几分。 他有理由相信肥瑞占卜得到的‘重阴之象’与自己有某种神秘联系。而破解仓鼠给出难题的唯一办法就是自己将杜泽姆博士的隐居地暴露出来。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混乱的思绪、错位的身份、以及倒挂的时间安排让年轻公费生周日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直到周一上午魔咒课上他还有些浑浑噩噩。 以至于老姚让他起身回答‘咒式的模因分解法与维度分解法相比有何优劣’时他呆呆的站了半晌才在萧笑小声的提醒下照着课本念了答案。 这导致后半节魔咒课郑清不得不非常自觉的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听课以集中精神应付老姚时不时投来的严厉眼神。 所幸他原本就坐在教室后面几排倒是没有招来班上其他同学太多异样的眼神。 “不要整天昏昏沉沉的打起点精神来不然女朋友都要被人抢走了!”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辛胖子一边啜着营养丰富的甲鱼汤一边恨铁不成钢的教训着公费生:“你早上发呆的时候我看见马修那厮溜到伊莲娜旁边叽歪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是公然看不起你嘛!” 马修对伊莲娜有那么点意思郑清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 但他并不觉得那头吸血鬼是个威胁。 “我总不能给每一个像伊莲献殷勤的家伙都下恶咒吧……漂亮姑娘在哪里都大受欢迎。”郑清搅着面前的玉米浓汤毫不在意的说道——事实上这份淡定更多归功于他知道伊莲娜在找马修打探杜泽姆博士的消息这件事周六上午他们在沉默森林分别前就互相通过气的。 “我倒想这么干。”萧笑在旁边低声咕哝了一句。他的面前摆放了一盘油煎的小黄鱼此刻萧笑正用一把小银刀恶狠狠的将那些小鱼的脑袋剁掉。 郑清与辛胖子面面相觑互相打了个眼色没有接茬。 因为身份、年龄等方面的差距萧笑与司马杨云之间的关系虽然在学生之间沸沸扬扬却并未传播到司马家长辈的耳朵了。听说司马家的长辈这些日子正张罗着给司马杨云相亲这让萧大博士最近几日脾气都有些差。 “咳咳听说百草园最近丢了很多蜜蜂你知道这回事吗?”辛胖子用鼻子咳了两下换了个话题与萧笑讨论起来。 “知道还在调查中没有结论。”萧笑仍旧阴沉着脸剁鱼头简洁的回答道。 “那些鱼头其实都可以吃的。”辛胖子眼巴巴的瞅着萧笑把剁下的鱼头推出盘子微微有些心疼。只不过萧笑没有搭理他。 “百草园?”张季信刚刚一直在专心致志的给馒头里面塞肉末此刻才有空暇看向萧笑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仿佛刚刚跟上几人谈话的节奏:“你也又背处分了?我记得之前罚你去百草园干活是上个学期的事情吧……” “‘也’是几个意思?!我是申请了勤工俭学!”萧笑拉着脸语气愈发不快:“如果没有记错当时申请表上我还让你充当推荐人签了字的。” “哦哦”红脸膛男巫装作一副想起来的模样:“我只是觉得后来我们的小店开张有一点点分红以为你不需要那份工作了……百草园的蜜蜂怎么了?” 因为对萧笑提到的申请表印象模糊为了避免更大的尴尬他果断跳过这个坑把话头重新扯回辛胖子刚刚说到的事情上。 “丢了。”萧笑顺手将桌面被剁掉的鱼头拨进一个纸袋子里哼了一声:“活不见蜂死不见尸。最近又是许多植物开花授粉的重要季节所以动静稍微大了点。” “就像前阵子贝塔镇闹黑潮的时候合适的猎手总是不够用一样。”张季信了然的点点头打了个不恰当的比喻——虽然他仍旧不觉得几只小蜜蜂消失动静能有多大。 郑清突然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你笑啥?”其他几位男巫齐刷刷的看向他。 “只是听到长老刚刚的比喻想起以前听到的一段话……‘很多时候委婉的比喻能够化解尴尬气氛营造更合适的会话氛围。’” “比如在那本《龙母与冷鬼》的史诗里小恶魔用一段生动的比喻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起了隐私像是讲故事。” “‘我在一锅鳖汤前掏出了裤裆里的鳗鱼我猛搓这条独眼蛇剥开它的香蕉皮让这个秃头痛哭流涕它的鼻涕混合着泪水滴落进鳖汤里这锅汤属于瑟曦的我希望她最终没有浪费……’” 听到这里张季信也露出猥琐的、会意的笑脸。 “holy……shit!”辛胖子一脸厌恶的推开面前的甲鱼汤怒气冲冲的看向公费生:“有没有化解尴尬我不知道但你成功化解了我的食欲……你真的很棒棒哦!”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第八个周一 郑清那个糟糕的小故事虽然毁坏了胖子用汤的心情却并没有彻底打消他的食欲。反而让他有借口重新添饭加菜了。 只是去窗口处转了一圈胖子便重新端了几样美味上了桌。 不过这一次他将自己的汤换做了与郑清一样的玉米浓汤——这是一种非常保险的措施。最少郑清不会冒着恶心自己的想法再讲一个小故事。 坐在餐桌旁边后胖子瞅着吸溜正欢的公费生冷笑两声忽然抓着勺子在自己新买的那一小盒酸奶里搅了搅舀了一勺略显白色的浓稠酸奶浇到之前被推一旁的甲鱼汤里。 白色的酸奶仿佛一块难看的色斑挂在甲鱼汤略显清澈的汤面上。 “这样就很形象了吧。”胖子不无恶意的嘿了一下。 这一次换做郑清喝不下去了。 “就为了恶心我一下你浪费一盒酸奶?”年轻公费生睁大眼睛语气有些不可思议。 “不这不是浪费这是必须的损失。”辛胖子晃了晃粗短的手指义正言辞:“在食物的战争中没有赢家统统都是输家。但在食物的战争中我是不能失败的。” 一番中二度十足的话从胖子口中说出来郑清竟然觉得非常合适。 这让他很是怀疑自己心态是不是出了问题。 “你俩已经是成年人了能不能表现的成熟一点!”眼瞅着两人要开始撕逼忍无可忍的萧大博士终于低声咆哮起来:“不要表现的像个小学生一样!” 郑清与辛胖子终于消停了一点。 一个梳着马尾脸色稍黄的男巫拎着纸袋急匆匆闯入食堂穿过用餐大厅。他进门时带起的冷风激起门边几个餐桌一片抱怨。 男巫赶忙回头连连作揖致歉脚下的步伐却丝毫不见放慢径直向供应馅儿饼的窗口跑去。 “那是尼古拉斯吧”张季信眼睛最尖率先发现了餐厅门口的小骚乱好奇的扬起眉毛:“他这么着急忙慌是要干嘛去?” 辛胖子刚刚给嘴里塞了一个小笼包闻言扭头向尼古拉斯所在的方向看去。 “哦他呀。”胖子费力的咽下嘴里的包子满嘴流着油筷子已经夹起了下一个牺牲品同时嘟囔着:“听说找了个好兼职最近忙的不亦乐乎呢。” “兼职?”萧笑同学的耳朵竖了起来。 郑清也对这件事有了兴趣眨眼便把几秒钟之前与胖子的龃龉忘得一干二净:“现在还有适合我们的兼职?最近岛上不是劳动力过度充裕了嘛……连我们的小店都时不时有人上门询问需不需要临时工。” 去年沉默返潮提前导致今年大批应该进入森林深处的魔法生物部落滞留在学校附近为贝塔镇的商户、炼金作坊等提供了大批廉价劳动力致使第一大学那些眼高手低、经验不足的年轻巫师兼职渠道迅速减少。 郑清听蒋玉说过学生会现在已经开始考虑提供公益性岗位来帮助一些家庭困难的年轻巫师度过难关避免他们因为买不起实验材料影响学业。 “有矛盾就会有市场有市场就会有需求。”胖子夹着包子的筷子颠了两下最终放弃立刻把它塞进嘴里的冲动耐心向几位同伴唠起来:“现在第一大学最显眼的矛盾是什么?阿尔法与九有学院之间的矛盾。” “所以咧?这能有啥市场?”张季信一如既往懒得思考:“难道有哪个社团需要雇佣打手吗?我怎么没听说过这样的消息。” “愚蠢。”辛胖子冷笑两声:“在学校的规则之下少有人胆敢明火执仗斗殴。大部分斗争都发生在拳头以外的地方。比如舆论、舆论以及舆论。” “这跟兼职有什么关系?”红脸膛男巫一把将手里的面包捏扁但仍旧耐着性子问道。 “演讲要不要听众、要不要托?发传单要不要临时工?你以为那些欢呼的、呐喊的、示威的人里面有多少是奔着理想与信念去的?” “所以说”郑清总结道:“尼古拉斯是找了个发传单的活计对吧。” 辛胖子难得犹豫了一下停了片刻才小声说道:“听说他还接受了贝塔镇邮报的付费采访……因为贝塔镇邮报给的润喉费很丰厚。” “愚蠢。”萧笑重复了胖子之前说过的词。 郑清点点头看着尼古拉斯匆忙的背影脸上浮现一丝忧虑:“我们要不要提醒他一下?贝塔镇邮报是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而且它还有那边的背景。” 那边相对于九有学院来说自然就是阿尔法学院了。贝塔镇邮报虽然号称客观中立但报社大部分成员却都是阿尔法学院出身先天就带了浓厚的阿尔法色彩。再加上报社就位于阿尔法堡外的贝塔镇可以说后天也笼罩在阿尔法的影响之下。 郑清曾经接受过这份报纸的采访当时他还天真的以为自己会因此受到学院表彰。却不料报道出炉后他在采访中的话被移花接木、东拼西凑硬生生变成了声讨九有学院教学理念的文章。这也导致一段时间内他在学院的处境非常狼狈。 “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所以我觉得他接受采访应该有所准备。”对于郑清的建议辛胖子倒有些不以为然:“好歹他也是贝塔镇本地人在学校也呆了两年多了不应该不清楚那份报纸的尿性……既然他同意了采访应该做好准备了。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没有去制止他。” 胖子的分析也有道理。 餐桌上一时陷入异样的沉默中只能听到众人咀嚼与啜饮的细碎声响。 不远处尼古拉斯已经买好午餐抓着那个油乎乎的纸袋重新向食堂外走去。脚步一如既往的匆匆。但是看他脸色却似乎比以前明亮了许多。 郑清眯着眼看着尼古拉斯远去的背影最终叹口气:“总之……不管怎样我们自己是不能随随便便接受那些乱七八糟媒体采访的。我以宥罪猎队队长的身份要求大家平日谨言慎行尤其是现在这种敏感时刻。只要我们不惹麻烦不给九有添乱子就再好不过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拜访杜泽姆博士 郑清是周一下午符箓课之后前往贝塔镇的非正常生命研究所面见泰瑞·杜泽姆博士的。为了有一个合适的借口他还将宿舍那群小精灵装进纸箱里抱了去。 自从上一次为小精灵们体检之后郑清已经许久没有来这座院子了。 一方面是因为杜泽姆博士的居所像是一处隐居之处郑清总觉得打搅太多不太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那群小精灵不知什么缘故出现了变异不仅正常活了下来而且平日里也不需要什么专属药水喂养就能健健康康的飞来飞去。 郑清总担心带着她们多来两次杜泽姆博士的实验室这些小精灵就有被博士解剖掉的风险——这种担心并非空穴来风便是在宿舍里呆着那些小精灵就已经引起萧笑莫大的兴趣了更不要提研究癖深重的杜泽姆博士。 原先今天他打算与蒋玉一同前来但不知为何最近蒋玉看见他似乎有点躲避的意思总是用各种借口推脱。所幸女巫并未完全拒绝年轻公费生的请求仍旧签了条子给他。 虽然郑清早就发觉他即便不带蒋玉签的条子也能找到杜泽姆博士的住处但他并未拒绝女巫的好意每次来非正常生命研究所之前都会向女巫报备一下。 这既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安心。 见面时天色已经暗了。 杜泽姆博士在书房里看实验报告。 老仆康斯坦丁为两位小少爷上了茶水后便关上门安安静静的退了下去。 书房里静悄悄的光线有些暗。 坐在书桌后的杜泽姆博士脸色有些晦暗。郑清请出小精灵们之后博士并没有翻出他的仪器箱子只是搭眼瞅了瞅看着那群绕着屋子四处乱飞的小精灵们活蹦乱跳的模样便肯定的点点头:“很健康……我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似乎有些敷衍但这却是实话郑清其实也知道。杜泽姆博士不是那种喜欢繁文缛节或者说话拐弯抹角的人。 年轻公费生抱着纸箱招呼着小精灵们一只只落了下来踟蹰半晌终于吭哧吭哧道出了自己的来意:“博士有人想见您我可以告诉他您的住处吗?” 他犹豫了一整天最终决定直接把请求说清楚。 事实证明这确实是最快捷与简单的方式。 “如果你能告诉其他人尽管说出去好了。虽然我很怀疑这点。”与郑清想象中的不同杜泽姆博士对于自己隐居地的位置似乎并不那么在意:“这座院子一直以来都过于安静了点……有的时候我甚至会忘记自己还是个活人。” 听着让人有些莫名的悲伤。 “您不介意……被人知道吗?”郑清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介意?被人知道?”杜泽姆博士失笑一声脸上的皱纹也跟着绽放开来:“介意的不是我而是学校或者说巫师联盟里的某些家伙……他们在我的住所与名字上都施展了非常厉害的咒语除非是获得许可的人或者魔力非常强大的家伙否则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 郑清挑了挑眉。 获得许可应该就是蒋玉与自己曾经的经历了。 而魔力非常强大估计就是鼠仙人、仓鼠肥瑞那些家伙了。也就只有它们能够突破某些古老魔法的束缚将隐匿在迷雾背后的线头递到几位年轻巫师手中。 但与此同时郑清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向其他人提起过杜泽姆博士却并未受到魔法束缚。这种打破规则的既视感令他不由自主想到自己变形的黑猫、一枪打爆的撒托古亚后裔心底不由积出几分阴霾。 “哦对了……如果你真的能告诉其他人我的消息可以顺便去流浪吧领点赏钱。”杜泽姆博士开玩笑般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康斯坦丁曾经告诉我泰瑞·杜泽姆的消息在流浪吧黑市上一直挂着好几笔赏钱呢。足够你完成注册巫师仪式的赏钱。” 郑清干笑两声对于这个建议敬敏不谢。 他宁肯一个铜子一个铜子慢慢攒也不会冒着被卖的风险与那群黑巫师打太多交道。 以黑猫身份透露一些关于杜泽姆博士的消息还可以打着马虎眼让人摸不着北不敢轻举妄动。但如果自己真的傻乎乎一头撞进流浪巫师的地盘去领赏估计就算黑猫变成黑虎也会被剁了虎鞭泡酒去——完事后还会把残废的黑虎送给学校或者巫师联盟结个善缘。 那个笑眯眯的流浪巫师虽然行走在灰色地带却也知晓轻重决计不会在这种涉及学校重点关注的事情上与布吉岛的主人对着干。 这就像白丁世界有人在黑市上买卖生化武器专家个人详细信息一样倘若黑市的主人有点头脑肯定会老老实实把这种东西上交五常而不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充其量在过手的时候卡点油。 “蒋玉会有麻烦吗?”既然博士已经答应了那么郑清立刻关心起另外一个问题:“如果我把你的消息透露出去……” 杜泽姆博士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调侃的笑容。 “哟真是令人羡慕的年纪呐。”他的语气充满了怀念:“想当初我在学校里也有许多红颜知己的只不过世事难料……” 郑清感觉脸颊有些发烫——经过半年多的大学生涯他现在已经很少有这种感觉了。 “不我们不是那个……”年轻公费生嚅嗫着却半天没说出后面那个词只会慌乱的摆着手傻乎乎的否定着。 一只小精灵把脑袋从纸箱里探出来担忧的抱住了男巫的手指。她敏锐的察觉到了男巫的精神有了某种不安的波动。 郑清深吸一口气默念多心经片刻才平息了心情。 然后他蹭了蹭小精灵的脸颊示意她自己没关系的。小精灵小声兮兮了两下终于乖乖回到了箱子里。 杜泽姆博士静静看着男巫与小精灵之间的互动半晌才小声回答道:“只要你没有把蒋玉给你的纸条交给其他人或者通过她泄露我的消息那么她是不会有麻烦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七十章 身后客 也许是因为看了一天的材料眼睛有些酸涩了。 在说完那句话之后杜泽姆博士便揉了揉眼角从身后的橱窗里拿出了一瓶眼药水。 郑清立刻把目光挪向屋子的其他方向——不出意外博士要洗眼球了。虽然已经见过数次这样的场面但他还是有些不习惯总觉得画面有些惊悚。 “知道我住所与身份的人不多但也不少。能够把这份消息透露给‘陌生人’的家伙也不少。这其中绝对不包含那位蒋小姐。很少有巫师能够打破束缚在我周围的魔法……她暂时还没有那个能力。”杜泽姆博士的声音传入郑清耳朵里显得非常平淡。 倘若郑清没有挪开视线就会发现杜泽姆博士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掠过了书房的墙角还没抠出来眼睛中流露出一丝惊讶的眼神。 郑清此刻正观察着墙上那座漆黑木壳的挂钟。 黄铜钟摆不紧不慢的晃动着因为屋里光线较暗所以上面的银色表盘看上去仿佛镀了一层灰显得脏兮兮的。再往上是一座门庭紧闭的小木屋。 郑清依稀记得他第一次来这间书房的时候那座小木屋里曾经钻出过一只炼金公鸡打鸣非常精巧。只不过后来多次拜访却再也没有见过那只公鸡。 却不知是不是被博士用抹布堵死在那间屋子里了。 很快书桌上便传来瓶子与玻璃棒碰撞时发出的叮当声响间或夹杂眼球在药水中旋转发出的叽咕声。 郑清愈发认真的打量起挂在墙壁上的那座计时器。 在清洗眼珠的同时杜泽姆博士依旧絮絮叨叨不厌其烦的安抚着年轻公费生: “……你放心他们只会互相怀疑互相猜测把一件很简单的小事情折腾成一件天大的阴谋。决计不会怀疑蒋玉小姐那样的年轻巫师。” “况且她也没有透露我的消息不是吗?” 听着杜泽姆博士的分析郑清点点头松气之余心底却又有了新的苦恼。 他有理由相信肥瑞或者鼠仙人找杜泽姆博士的动机不会那么单纯。将杜泽姆博士束缚在这座院子里的那些大佬们事后也许不会去找蒋玉的麻烦、也许没法找那两只老鼠的麻烦但自己呢? 自己只是个还没注册的小巫师经不起那些大佬一巴掌的。 “与你之前提到的那些麻烦相比其实我更好奇的是你从哪里找到的信心能够将我的信息透露出去。”杜泽姆博士的声音重新在郑清耳边响起的时候年轻男巫正盯着挂钟沉思。 “回神!”博士打了个响指轻笑一声:“我已经把眼珠洗好塞回去了……你可以回头了。” 郑清顿时惊醒过来回头看向杜泽姆博士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我没有……我是说假如只是有那么一个可能。”他结结巴巴的回答着博士的问题显得有点狼狈。 杜泽姆博士的目光再次掠过墙角撇撇嘴终于没有继续为难进退维谷的公费生。 “好了既然没有其他问题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杜泽姆博士挥挥手下达了送客令:“如果蒋小姐还有要求只要我能够做到定然全力以赴。” 言外之意他帮郑清这许多忙也只是看在蒋玉的面子上。 郑清自然也不会认为他与杜泽姆博士多说过几句话两人便会成为忘年交的好友。所以听到博士的话并未感到恼火只是连连点头告辞离去。 年轻的公费生自然不会知道当他离开非正常生命研究所正在路上苦恼怎样才能不动声色的将杜泽姆博士的消息传递给同伴或者肥瑞的时候他的身后刚刚闭上的门里面两个矮小的身影便已经联袂造访了杜泽姆博士的书房。 “你们冒头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晚一点。” 杜泽姆博士已经端坐在书桌后面手中抓着之前那份实验报告并未起身只是抬起眼皮视线越过眼镜上沿语气稍显冷淡: “我以为你们会在那个孩子还没有离开之前就迫不及待的钻出来了。” 那个孩子指的自然就是郑清了。 杜泽姆博士刚刚那句话里用的‘钻’字也是恰如其分非常妥帖的。 因为两位不速之客并未通过正常门路进房间而是借用屋角开裂的一处缝隙画了一个黑黢黢的通道偷摸进来的。 走在前方的客人浑身赭色皮毛个头较小圆耳短尾瞧人的时候两颗眼珠子咕噜噜乱转看上去便让人觉得是个心性跳脱的家伙。 而他身后则是一个坐在黑色宽大木辇上、年纪很大的老鼠披着黑袍子浑身褶子似的皱纹两眼眯成一条缝让人分不清哪里是他的皱纹、哪里是他的眼睛。 这两位正是肥瑞与鼠仙人。 与身位不同听到主人的诘问之后率先开口的反而是身处后位的鼠仙人。 “先来后到这是身为客人的礼节。” 鼠仙人坐在他的木辇上。只不过今天它的木辇没有安排红马甲老鼠抬着而是缓缓漂浮在半空中:“而且难道你希望让其他人看到你与我们见面吗?” 杜泽姆博士沉默不语。 与鼠仙人相比肥瑞表现的更像一只老鼠。 他东闻闻西嗅嗅不时还四腿着地满屋子乱蹿很快便逛遍了这间不大的书房。在此期间杜泽姆博士一直冷眼旁观并无二话。 末了肥瑞趴在杜泽姆博士屋角的玻璃箱边凑在上面打量着箱子里那片白花花的小虫子嘴里发出啧啧称叹:“嚯!这是沉默森林里的原种食尸甲虫吧?!现在血统这么纯粹的虫子已经很少见了……前些日子黑潮泛起时带出的那些食尸甲虫十只有八只身上都带着黑纹或者红点。” 原始种的食尸甲虫以毛发透明、磷火纯白为上佳。血统越是杂乱虫子的颜色也越是花哨。肥瑞感慨的就是这一点。 说话间肥瑞搭在穿衣镜架上的爪子不小心扯下了罩着穿衣镜的绒毯露出下面那面古朴宽大的穿衣镜。 镜脸儿在光线的照射下扭了扭扭出一张丑陋的大嘴。 “哦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两只肮脏的小老鼠!”穿衣镜清醒过来不到一秒钟便尖叫起来:“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见鬼!你这懒鬼是有多久没打扫卫生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互相试探 “咚!咚!咚!” 书房外响起了几下沉重的敲门声。 “少爷”老仆人嘶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您需要咖啡或者茶水吗?我好像听到您屋子里有什么声音。” 杜泽姆博士用目光示意两位客人。 肥瑞飞快的摆了摆小爪子鼠仙人也微微摇了摇头。 “不要打扰我康斯坦丁!”杜泽姆博士用粗暴的声音拒绝了老仆人的询问:“我在思考问题!” 说话间他手指微微动了动将落在地板上的那张绒毯重新挑起罩在了穿衣镜上。原本还想干嚎几声的穿衣镜被绒毯罩住后瞬间便没了声息。 “好的少爷。”康斯坦丁的声音停顿了几秒才慢吞吞的响起:“早点休息您的工作明天再解决也不迟……” 老仆人沉重的脚步擦着地板缓缓离去。 书房内已经站在门后阴影下的两只老鼠重新飘入光线照射范围之内。 “这间屋子比我想象的要干净的多。” 送走老仆人后肥瑞终于端正了态度如此点评道。他刚刚那番作态只不过是为了安全起见四处探查一遍罢了。 毕竟这座小院儿的主人是被第一大学封杀的存在谁也不知道学校或者巫师联盟在这里安排了多少眼睛。 “不管怎样这里终究是‘我的书房’。” 杜泽姆博士终于放下手中的稿子默默的打量起两位不速之客。 “我听说过你们。”杜泽姆博士的声音与往日的轻快明亮截然不同显得低沉与喑哑了许多:“创造了半成品鼠族的鼠仙人还有一个被校长亲手抓去封禁的家伙……当初我主持实验室的时候曾经向学校打过报告想要‘用’你们的‘身体’‘帮帮忙’做一点高层次的项目。但那些鼠目寸光的家伙否决了我的提案。” “如果他们知道今天你们来我的院子里造访想必脸上的表情一定会非常精彩的。” 肥瑞没有理会杜泽姆博士低声的自言自语仍旧专心致志的看着食尸甲虫们。 鼠仙人则摊摊手脸上露出一副慈祥的笑容:“命运那个婊子就是这么有趣不是吗?” “说罢你们找我这个过气的、没有前途的废物干嘛?”杜泽姆博士看了鼠仙人一眼:“如果没有记错学校刚刚警告过让你最近安分一点……你今天来这里是真的打算与学校撕破脸了吗?” 鼠仙人回避了博士的后一个问题而是将重点落在了博士的自我评价上。 “废物?”这只胖乎乎的老鼠用一种略带惊讶的语气重复了一下那个词然后竖起一根手趾晃了晃:“不不不……你与这个词有本质的区别。”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博士墙壁上的那副字上。 “不一样的烟花一样的灿烂……这是校长给你的留言吧。”鼠仙人用缅怀的口吻说道:“如果校长大人知道学校当年那朵最灿烂的烟花现在的模样恐怕也会伤心的。” 杜泽姆博士闷哼一声不再搭理鼠仙人转而将目光落在了肥瑞身上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感兴趣的意味: “据我所知校长在离开学校的时候把你也带走了。既然你现在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我们那位老不死的校长大人也回来了?” 肥瑞的目光终于从玻璃箱上挪开了。 “如果我告诉你他有没有回来你会不会把这箱子原始种的甲虫送给我?它们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但还没等博士回答肥瑞就尖声尖气的笑了两下自我否决道:“但是就算你送给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真实情况的……鼠老头就很聪明他从来不问我有关那个老家伙的问题。” 杜泽姆博士的脸色明显黑了下来。 鼠仙人抬起胳膊拍了拍手下的黑色硬木扶手试着缓和一下谈话气氛。 “你看上去可不像一位被圈禁的巫师。”他看着杜泽姆博士略带调侃的说道:“最起码你的消息灵通程度比这座岛子上大部分巫师都强……没有多少家伙知道学校跟我之间的交易更不要提前几天才发生的事情了。” 博士脸上的不快散去露出一丝矜持的得意——能够得到鼠仙人这种程度大人物夸赞的注册巫师或许只有他一位了。 “学校只是让我低调一点并没有把我关进黑狱。”杜泽姆博士的目光掠过书桌的一角在某份文件上停顿了片刻才轻声补充道:“蒋家那位老太太人也很好经常找我去聊天。” 鼠仙人充满褶皱的胖脸上隐约露出一点恍然的表情。只不过因为褶子太多这丝表情显得非常隐晦罢了。 “蒋家的老太太确实是个妙人。”他评点着语气多了几分笑意:“听说她允许蒋家大房的一个孩子进了九有学院……还是一个天赋很好的孩子。” “两头下注罢了这种事情又不少见。”肥瑞则对鼠仙人的评点不以为然:“九有学院多的是这些‘首鼠两端’的家伙。身为鼠族一员我对此深感羞愧。” 杜泽姆博士还没理解肥瑞为何羞愧正在琢磨这句话背后的深意时鼠仙人身下那座沉重的木辇终于飘上了书桌落在了他的面前。 “咚。” 木辇与书本相碰撞发出浅浅的、沉闷的声响。这是因为鼠仙人将木辇落在了书桌最高的一摞书本上面。 “好了”鼠仙人终于可以平视杜泽姆博士了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闲话少叙。既然你对我们的出现没有感到意外……那么你知道我们的来意吧。” 他这句话实际上是一种试探。试探这间屋子的主人对他们的事情了解多少也在试探屋子主人的态度。 杜泽姆博士嘴角的法令纹扩散开露出一条深深的沟堑。 “我没有感到意外只不过是因为发现了郑清同学身上被标记的痕迹。”他圆滑的回应着全然没有许多专职炼金师那种呆头呆脑不通世事的模样:“至于你们的来意你们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惊人的报价 听出杜泽姆博士在打太极后鼠仙人并未发怒。 他深深的望了一眼面前这位苍老的年轻巫师径直道出来意:“我们需要一颗贤者之石以及你二十年前就已经完成的那份‘人造神’方案。” 未等杜泽姆博士开口鼠仙人便竖起一根手指报出了他们的价格:“我们可以向你支付一位大巫师的一切用来修复你破碎的本源……如果你同意这个交易我们甚至可以承诺提前付款。随时付款。” 即便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杜泽姆博士仍旧为鼠仙人的报价感到心惊。 一位大巫师的一切自然不仅仅指那位大巫师的财富、知识与秘传而且包括了那位大巫师的生命、本源、甚至灵魂。可以说只要杜泽姆博士开口应一声那么至少将有一位大巫师的痕迹将从这个世界被彻底抹去。 大巫师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们是巫师世界真正的掌控者。低层次的普通巫师与注册巫师专注于实际事务;高层次的传奇巫师或者古巫们更醉心于巫师之路的旅程。可以说大巫师们就是真正掌握巫师联盟、掌控巫师世界的存在。 人们往往说一千个注册巫师都未必诞生一位大巫师这句话并不过分。纵观整个巫师世界现存的大巫师数量尚不足一千这既囊括了千年以前诞生的某些大巫师也包括了刚刚进阶不久的新晋大巫师。 且这其中许多大巫师都长期驻扎在新世界或者其他文明领地还有许多大巫师数百年如一日将自己锁在巫师塔里。 平日里巫师联盟召开大巫师会议的时候上千张椅子往往只有百十个身影在场。 任何一个大巫师诞生或者陨落都是整个巫师世界的大事。 此刻听到鼠仙人的‘报价’竟然是一位大巫师的‘一切’由不得杜泽姆博士不惊心。诚然用其他大巫师的本源来修复自己的暗伤虽然可以令杜泽姆突破现在的桎梏达到大巫师的境界但这种修复方式同时也锁死了他的未来。 这意味着他未来的前路止于大巫师境界不可能在巫师之路上走的更远一些了。 想到这里泰瑞·杜泽姆自嘲般笑了笑轻呵一声: “呵……一位大巫师的一切。真是可悲。” “真是好大的手笔。” “却不知你所说的‘你们’又包括哪些存在呢?” “自然不会是妖魔之流但我们也不可能告诉你他们的身份。”肥瑞脸上带着几分心疼、几分不耐烦:“如果是这个问题你大可不必担心。或者我们可以就这一条款签署正式的沉默契约以星空深处的名义见证。” “第二个问题你们怎么知道我这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呢?”杜泽姆博士继续问道。 鼠仙人脸上的皱纹散开仿佛一朵绽开的菊花。 “低调如你尚且知道学校派人拜访了我的陋居我对这座镇子多一点了解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鼠仙人的脑袋向后仰了仰眯着的眼睛仿佛看向了天花板:“在这所学校中到处都有秘密但到处都没有秘密。唯一的区别在于你是否认识那些掌管秘密的巫师。” 这个回答已经非常清楚了。 杜泽姆博士脸上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点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他曲着手指缓缓敲击着面前的书桌木头桌面被敲打的咚咚作响仿佛一只啄木鸟在锲而不舍的追逐着食物:“我的那份‘人造神’计划并不完善还有巨大的缺陷……二十年前的事故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了解。” “即便如此你们也愿意做这笔交易吗?” 鼠仙人与肥瑞同时沉默了下来。 片刻之后还是鼠仙人开口长长的叹了口气:“有备无患防患于未然罢了。有缺陷的神也终究是神。希望我们永远不会启用祂。” 杜泽姆博士默默的盯着书桌上的鼠仙人停止了手指敲击桌子的动作:“大行不顾细谨大事不拘小节。不愧是曾经冲击传奇境界的存在。” “既然你们已经说出你们的价格那我自然也要报一下自己的价……我要一颗玄黄果。而且没有新的贤者之石给你们。” 鼠仙人脸色微变原本眯着的眼睛都睁大了一些褶皱的缝隙间露出两点漆黑的光芒:“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难道这不是你们的目的吗?”杜泽姆博士略带嘲讽的看着面前的矮胖老鼠:“从我这里拿到‘人造神’的原始计划书做个半成的劣质品然后伙同妖魔打破黑狱抢夺那几颗快要结出来的玄黄果。” “我们是不会与妖魔合作的。”肥瑞粗暴的打断杜泽姆博士的话再次强调道。 “哦那就是黑暗议会……但这又有什么区别呢?”博士手指间转着羽毛笔不以为然的说道:“能够插手的势力不外乎就那么几个。怎么样?这笔交易能做吧。” 鼠仙人深深的望了这位苍老的年轻巫师一眼。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你的消息比看上去灵通多了。”他并未直接否决博士的条件。 肥瑞焦急的看了鼠仙人一眼却明智的闭着嘴巴没有插口。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而已。”杜泽姆博士扯了扯嘴角手指夹起桌上放着的一支洁白的羽毛笔。 鼠仙人点点头:“既然如此玄黄果给你一颗便是了。但贤者之石你必须提供一颗。倘若没有了动力源我们要你那‘人造神’做什么?” 杜泽姆博士手指间旋转着一支羽毛笔仿佛风车似的转的呼啦啦成一团白影。 他盯着那团白影盯了许久。 “我可以帮忙炼制贤者之石。”他最终也退了一步:“但需要你们提供全部原材料与辅料。而且有关‘贤者之石’的交易需要得到巫师联盟的‘默认’。” “成交。”鼠仙人抬起胳膊深处他细小的爪子。 “成交。”杜泽姆博士伸出自己的手指点在了那个小爪子上。 一点耀眼的金色光芒在一人一鼠指尖交汇处绽放开来。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阴影下的交易 杜泽姆博士会炼制贤者之石对许多足够层次的巫师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流浪巫师就曾在他的酒吧里贩卖过博士的造物。 只不过因为杜泽姆博士炼制贤者之石的方式在许多联盟老派巫师眼中属于异端且手段残忍——也是他当初被学校彻底封杀的其中一个罪名——所以这种交易始终被有关组织控制在一个及其狭小的市场之内。 唯有能够提供足够‘原料’与‘辅料’的客户才有机会通过某几个家族让杜泽姆博士协助炼制一颗‘血色贤者之石’。 是的杜泽姆博士炼制的贤者之石与传统贤者之石最大的不同在于他炼制的石头是血色的而不是传统的金色。虽然使用效果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但这一点色泽上的缺陷就极大的限制了这种石头的使用范围。 没有任何一个正经的白巫师家族会在祭祀或者魔法仪式上使用这种看上去就血腥无比实际上也血腥无比的造物。 即便如此许多有能量的巫师家族仍旧源源不断、偷偷摸摸的向那座小院里运送新世界捕获的异族让杜泽姆博士帮忙提炼贤者之石。毕竟除了公开场合这个世界还有许多私人场合并没有这方面的忌讳。 巫师联盟与第一大学对此虽心知肚明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完全禁绝。 只要那些家族没有拿巫师做原料便算他们勉强踩在红线之外。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有需求就会有交易。与其让那些巫师家族与更隐秘、狠厉的黑巫师打交道还不如把这种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在巫师联盟与学校的眼皮子底下更安全。不过隔三差五巫盟总会安排三叉剑在市场上扫荡一番收缴部分类似产品以示警告。 “炼制贤者之石一定要牺牲吗?”肥瑞在鼠仙人与杜泽姆博士契约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杜泽姆博士惊讶的扬起眉毛看向矮矮胖胖的仓鼠。 “你看上去比传说中更仁慈一点。”他搓着手指指尖下意识的碰了碰桌上的解剖刀似乎很好奇肥瑞现在的状态:“难道无名校长真的把你感化了吗?” 肥瑞闷哼一声胖乎乎的脸蛋明显拉了下来。 杜泽姆博士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倘若使用传统的炼制方法自然不需要那么大的牺牲。但那需要传奇级别的炼金术师出手才行……因为在炼制的过程中炼金师需要随时沟通时间长河与许多微妙而不同的维度。” “但我不需要。我的炼金术借助的是生命中那最璀璨、最耀眼的精华它们天然就沟通着无数隐秘维度、串联了时间长河。这一点魔鬼们已经通过无数案例向巫师证明过了。” “既然我们降低了炼制者的水平必然要提高‘原料’的质量。等价交换。这是非常公平的事情不是吗?” “而且当初我只有注册巫师的水平开发的技术也只能基于我当时的能力。” “你现在还是一个注册巫师。”肥瑞叹了口气。 “what a pity。”杜泽姆博士摊开手同样叹了口气。 鼠仙人适时打断了屋子里正徐徐下降的气压恭维了一句:“不愧是《魔杖》当初称之为‘未来希望’的巫师……能够在注册巫师级别便超越许多大巫师都无法达到的炼金技巧在整个巫师世界的历史上恐怕也是独一无二了。” 杜泽姆博士冷笑一声目光越过窗台看向院墙外那狭小的、阴沉沉的天空:“倘若不是如此我又怎么会有机会安安稳稳的活在这座小院子里呢?” 书房里彻底沉默了下去。 既然已经敲定了合作意向两位不速之客今天的目的便算是达到了。具体的合作细节完全可以日后慢慢商量。 鼠仙人拍了拍木辇的扶手重新摇摇晃晃着从书桌上飘起。 肥瑞也最终得偿所愿从杜泽姆博士手中讨来几只原始种的食尸甲虫。他将那几只虫子背上的长毛编成细绳捆做一团挂在背上这使得他的身形比刚来时显得更加臃肿。 目送两只老鼠离开之际杜泽姆博士忽然开口小声问道:“你们这么直接拜访我这里……不怕给那个小家伙惹麻烦吗?” 他说的小家伙自然就是郑清。 不过杜泽姆博士之所以多问这一嘴并非多么担心郑清的麻烦。与之相比他其实更担心因为郑清的麻烦而给蒋家那位小姐或者说钟山蒋家带来麻烦。 作为二十多年来为数不多真心支持自己的家族杜泽姆博士对于蒋家那位老太太观感很好并不希望给她们惹来麻烦。 两位不速之客互相对视了一眼。 鼠仙人眯起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任凭木辇带着他晃晃悠悠继续前行。 肥瑞则停下脚步转过身没好气的回答道:“这跟你没关系吧……那个小兔崽子身上的麻烦比你大得多。这个岛子上谁出事他也不会出事。有那份心思你还不如多花点时间润色一下‘人造神’计划免得将来出了什么岔子。” 杜泽姆博士挑了挑眉毛终究没有再说什么目送两只老鼠重新钻入墙角那口画出的黑洞中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有了老鼠的吱吱声狭小的书房很快便重新陷入了静谧。 房间里的灯火虫们仿佛感受到了屋里低沉的气压不约而同降低了灯压放暗了光线。 泰瑞·杜泽姆负着手站在墙壁前抬着头看向校长给他留下的那副字。 许久。 书房的木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打开。 老仆人康斯坦丁满脸忧虑的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马上去睡不用管我。”杜泽姆博士头也没回向后摆了摆手。 “好的少爷。”即便博士没有回头康斯坦丁仍旧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但临走前他终于停下脚步斟酌着说道:“少爷老鼠都是害虫。应该被打死的。” 杜泽姆博士低下头脸庞淹没在墙壁的阴影下。 “呵呵现在的我被圈在这片幽暗的地方与老鼠又有什么区别呢?”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花开两朵 离开非正常生命研究所郑清并没有直接返回学校。 他抱着纸箱沿着曲折的步行街转了许久终于找到一间名为‘咖啡猫’的猫咪咖啡馆。店门口蹲着一只白瓷炼制的埃及猫身形颀长体态匀称眼眶中嵌着两颗绿莹莹的宝石在黯淡的路灯下闪烁着迷人的色彩。 见到客人上门埃及猫只是抖了抖耳朵身子纹丝不动甚至连瞟都没多瞟客人一眼。郑清相信如果蹲在店门口的是一只泰迪或者博美它们定然早早就嚷嚷起来了。 年轻公费生小心跨过这只炼金猫推开‘咖啡猫’的玻璃门。 门后便是一座高大的猫爬架粗糙的麻绳密密的捆绑在木头上装饰着那简单的盘子与枝桠。爬架上横七竖八挂了许多‘猫果’一如临钟湖畔那株猫果树。郑清依稀还在这座爬架上发现了几只自己的老部下但因为人眼识别猫脸有偏差而且那几位‘老部下’对他的到来并没有什么积极反应所以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轻吸了一口气郑清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店里的空气很清新比他预想中臭烘烘的感觉好多了。可以看到许多绿色的小精灵正匆匆忙忙在头顶落下的藤蔓间飞来飞去收敛着猫咪们落在店里的长短猫毛还有它们散落的可能会影响客人感受的气息。 男巫站在门口左右张望。 “您好几位?”穿着咖啡色长裤的店员快步走上前热情招呼道。 “啊我找人。”郑清继续探着脑袋在店里搜索着。 “如果您带了自己的宠物猫本店可以帮忙打理。”咖啡店店员瞄了一眼郑清怀里的纸箱满怀期盼的说道:“比如帮您的猫梳理毛发、挠痒痒、清洁、喂食……如果您希望的话我们还可以喂它吃猫薄荷。” “哦猫?”郑清醒悟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纸箱然后抬头看了一眼热情的店员笑了起来:“我喜欢猫。但我的宠物是只狐狸……而我今天并没有带着它。箱子里是一些绿色小精灵她们生病了我之前带她们去看医生。” 说话时他稍稍掀起纸箱的一角。 一只活泼的小精灵瞬间凑了上去把小脑袋探出了箱子瞪着两颗乌溜的小眼睛好奇的观察着半空中飞来飞去的同族们。 “这样啊。”店员略显失望的点点头。 郑清很快便在店铺一角找到了伊莲娜。女巫似有所察觉也在这个时候抬起头看到郑清的身影后冲他挥了挥手。 店员微微一笑不再打搅悄悄退了下去。 “蒋玉说你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才能过来……没想到这么早就来了。”来到那个角落之后伊莲娜示意郑清坐在他的对面然后又斜着身子从旁边拉过来另外一张椅子。 吉普赛女巫今天穿着一条红色的抽褶半身长裙高腰包臀上身是一件黑色衬衫小v领妩媚中平添了几分干练。她身后的椅背上挂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上面隐约可以看见金线绣成的吉普赛女巫标记。 “蒋玉?”郑清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 他与伊莲娜约在此处见面是早已计划好的事情。按照吉普赛女巫的想法他们每一次约会都应该都选择不同的场所这样每一次都会有一种新的感受。最好将整个贝塔镇上所有的小店都吃遍。 对于这种稍显任性的选择郑清自无不可。虽然他现在还不是什么富豪大款但有之前许多奖金与小店收入支持隔三差五请伊莲娜在贝塔镇坐一坐的钱还是有的。 “是啊蒋玉。”伊莲娜拢了拢手边的课本与作业笑吟吟的看向男巫:“今天你不在我让蒋玉帮忙复习下午符箓课的功课……” “蒋玉也来了?”郑清坐在椅子上有些不安的扭了扭身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下的木头椅子有些太硬的缘故。 “她去拿咖啡了……呶在那边。”伊莲娜指了指咖啡馆的另一个方向。 郑清立刻从人群中辨认出那熟悉的身影。 蒋玉正端了一壶咖啡向座位这边走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连衣裙裸色鱼嘴高跟鞋赤着双臂腰里系着一条细细的腰带腰带上还挂着一块散发着蒙蒙青光的玉佩。行走间佩玉鸣鸾高跟铛铛令人不由心跳加速。 看到公费生的身影后蒋玉的脚步似乎略有迟疑但很快便恢复正常端着咖啡若无其事的走了过来。 “也许我应该多准备一个杯子。”她将手中的咖啡壶放在桌子上后向半空招招手一只小精灵很快便抱着一个新的咖啡杯送了上来。 与此同时女巫笑吟吟的看向男巫:“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平日里不是都要一个小时嘛。” “原本就没有什么问题所以我出来就早一点。”郑清喏喏着回答道。 伊莲娜忽闪着长长的眼睫毛好奇的看着面前的男女巫师。 郑清立刻反应过来将一直抱在怀里的纸箱子向上抬了抬:“是给小精灵们看病。之前蒋玉给我介绍了一位资深的炼金师他的技巧非常高超……” 他特意在‘炼金师’‘技艺高超’两个词上稍稍加重语气试图引导吉普赛女巫关注一二这样他说不定可以找机会在不经意间将杜泽姆博士的消息泄露出去解决一直困扰在他脑海中的那个难题。 只不过伊莲娜似乎对炼金师给小精灵治病不感兴趣——或者在她看来给小精灵看病的炼金师便是技艺精湛也高超不到什么地方去。 因而她很快便跳过了这个话题。 “哦这样呐。”吉普赛女巫撩了撩耳边的长发身子向前倾了倾嗅了嗅咖啡壶里的咖啡雀跃道:“哇好香啊……感觉精神又重新振奋起来了呢。” 郑清有一种挥着拳头砸在棉花团上的感觉。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男生与女生 “你们要什么咖啡?” 男巫很快便调整好心态站起身端起咖啡壶为两位女巫倒咖啡:“非常荣幸为你们服务。” “唔也许我应该走了。”蒋玉抬手将落在耳边的几缕发丝撩到耳朵后面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郑清然后看向伊莲娜:“有郑清同学在这里帮你你的作业没什么困难的。” “但我找的老师是你先来后到。”伊莲娜一把拽住蒋玉的胳膊把她拽回座位:“最起码让我请你喝一杯咖啡吧。” 蒋玉轻轻挣了挣没有挣脱吉普赛女巫的手最终咬了咬嘴唇坐了下来。 三个人占据了咖啡桌的三条桌边。 还有一条桌边靠着墙壁。壁上挂了一副画风诡异的油画依稀可以辨认出上面是几个长相狰狞恍若鬼怪的家伙在抡着兵器互殴它们脚底是炽热的岩浆头顶是低矮的、闪耀着雷霆的天空。时不时那些鬼怪般的家伙还会露出或九头千眼、或三头六臂、或千头两千首的青黑色真身。打的整张画布似乎都在嗡嗡颤抖。 郑清只是瞟了那张画布一眼便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咖啡壶上。他需要给两位女巫倒咖啡了。顺便给自己也倒上。 褐色的咖啡经过银色的壶身、透明宝石的壶嘴带着蒸腾的热气落在白色的瓷杯中。 每一杯都留一指宽余地不多不少。 郑清感觉自己的手很稳。 “谢谢。”蒋玉礼貌的向郑清点点头。 “果然很香啊!”伊莲娜则端起杯子用力吸了一口气赞叹着杯中的美味。 郑清礼貌的对蒋玉笑了笑坐下身。 然后他将手伸向糖罐打算给自己的杯子里填点料。 与此同时侧面座位一只洁白的手也落在了糖罐上。两只手一左一右分别握住了糖罐两侧。郑清隐约感受到了几毫米之外那只手略显冰凉的温度。 他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把手缩了回来。 蒋玉也受惊似的把手缩了回来。 “你们喝咖啡竟然加糖?!简直是异端!”吉普赛女巫睁大眼睛看着郑清与蒋玉大声嘲笑着。她的手中正拿着一个盐罐。 洁白、细密的盐粉在光线下闪烁着迷人的色彩簌簌落下在她的咖啡上留下一点点细小的涟漪。 郑清干笑两声放过了糖罐把手伸向另一边的奶壶。 不加糖加牛奶也行。他在心底安慰着自己。 然后他的手再次碰上了与他同样想法的另一只手。 蒋玉尴尬中带着一丝恼火、恼火里又带着几缕笑意盯了男巫一眼。两人再次把手齐刷刷缩了回去。 “搞什么啊加个料也这么复杂。”吉普赛女巫似乎终于察觉到空气中略显诡异的气氛伸手拿起糖罐便给郑清的咖啡杯里倒了糖粉:“我帮你。” 郑清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点着头没有吱声只是拿起汤勺默默的搅了起来。搅了一圈又一圈。 蒋玉此时似乎也不着急走了。 她安安稳稳的坐在座位上端着咖啡杯笑眯眯看向伊莲娜:“我也加糖吧。” 伊莲娜端着糖罐的手臂在半空中停顿了几飞秒最终挪向蒋玉的咖啡杯。 “多简单的事情”她小声嘟囔了一句。糖罐里的糖粉簌簌落下。 蒋玉用汤勺搅着加了糖粉的咖啡小口啜吸着。 “萧笑最近有没有找你参谋买礼物的事情?”蒋玉端着咖啡杯忽然问了郑清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年轻公费生一脸茫然:“什么礼物?” “上节历史课上司马先生没有点他起来回答问题。”伊莲娜在一旁提醒了一下。 没有点名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这跟礼物有什么关系。 郑清完全弄不懂两位女巫在聊什么。 “唔他没问过我。”郑清决意不在两位女巫面前露怯所以顺着她们的语境含糊回答之后补充道:“最近猎队的事情有点多他一直比较忙。” 两位女巫对视了一下眼神中分明带着一丝怜悯的情绪。 郑清把这个事情记了下来决定回去就跟萧笑提一嘴看看他是不是能反应过来点什么。 “说起来我听菲菲说你们猎队一直在帮她找那条宠物蛇找的怎么样?”蒋玉换了一个稍微简单一点的话题。 “一直没什么线索。”郑清放下咖啡杯揉了揉眉角有些苦恼的回答道:“校工委还有那么多正式猎队都没办到的事情……我们去帮忙也只是尽尽力聊表心意罢了。” “你们不是帮她找到了蛇蜕吗?”伊莲娜轻声补充道。她其实有一丝后悔倘若早些日子知道那条宠物蛇会上学上到一半的时候丢掉画皮溜走那么她肯定早就举报了。 郑清眼角的余光瞟见蒋玉的表情似乎僵硬了那么一秒钟。 “那是因为有两只猫帮忙”他决定小小的试探一下转头看向蒋玉:“不知道你在学校见过没有一只黑猫还有一只小白猫……那只猫一点点大小也许还不到三个月大。奶白色的。我记得你喜欢猫来着。” 说完最后一句他就开始后悔了。 一方面他非常愚蠢的在自己女朋友面前谈及了其他女生的喜好;另一方面那只被杀害的小白猫在某种程度上一直是蒋玉的禁忌话题。 所幸伊莲娜与蒋玉似乎都没有在意他回答中的问题。 “我已经不养猫了。”蒋玉干巴巴的回答着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黑猫?什么样的黑猫?”伊莲娜也在同一时间提出自己的问题。显然她对郑清提及的某只黑猫很感兴趣。 “一只浑身黑猫好像爪子是白色的猫。眼睛很漂亮。看上去相当威武。”郑清回忆着脑海中自己的形象形容着。 “你观察的很仔细嘛。”蒋玉似笑非笑的看着男巫揶揄了一下。 郑清感觉自己端着咖啡杯的手很稳。 “唔我是听萧笑他们说的”他很稳重的补充了一句:“我当时在宿舍里写作业没跟着去巡逻。”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要命的话题 “那你们知道那只黑猫在哪里能找到吗?” 伊莲娜听到郑清的描述后两眼放光追问了一句。 蒋玉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了郑清一眼端起咖啡杯笑而不语。 不说是不合适的。但说也不能全说最起码郑清觉得自己有必要隐藏一下他的另外一个身份。这就很考验讲话技巧了。 年轻公费生干咳了一下含糊着回答道: “唔我听他们说在临钟湖附近见过……只不过你也知道猫那种生物向来喜欢乱跑。说不准它只是偶尔去临钟湖附近逛逛。听我们店里那两只老鼠说它们还在沉默森林见过黑猫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 拥有双重视角的他自然知道伊莲娜为何会对一只黑猫感兴趣。前两天他还用黑猫的身份在沉默森林与吉普赛女巫打过交道。所以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竭力模糊女巫的注意方向索性什么地方都点了一下。 “那只黑猫会说话吗?”伊莲娜又小声问了一下。 郑清愣了一下——他需要认真思考自己之前有没有在某只小白猫面前说过话也需要认真回忆一下黑猫在找到蛇蜕的那天晚上有没有说过话还需要认真考虑一下‘自己’作为一个道听途说的第三方知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很重要毕竟旁边坐着的两位一位是自己的女朋友另一位则是疑似小白猫的家伙。而且一个个都聪明的要命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在发呆却忽略了桌上还有第三人。 “会说话的黑猫确实很少见。”蒋玉端着咖啡杯手中拿着汤勺慢条斯理的搅弄着同时不慌不忙的回答道:“不过据我所知那只黑猫不仅会说话还能变大变小。” 伊莲娜表现的愈发感兴趣了。 “你也见过那只猫?”她从包里摸出一个笔记本显然想记录点什么。 郑清脸色有些发白。 蒋玉愣了几秒钟。 “唔是李萌告诉我的。”她含糊着垂下眼睛显然也在飞快回忆着‘女巫’与黑猫可能的交集。 眼瞅着讨论的内容越来越艰难郑清觉得自己有义务结束这个艰难的话题。他将手中的咖啡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总之有的时候感觉学校很小随便逛逛就走到尽头了。” “但有的时候又感觉学校很大……有些小家伙随便钻到哪个犄角旮旯后面便再也找不到它们的踪影了。放到那只黑猫身上这种感觉愈发明显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矛盾的‘普遍性’与矛盾的‘对立统一’吧……唔我给你们续上咖啡。” 郑清用一种总结陈词般的语气试着给之前谈及的关于猫的话题做一个结尾。同时站起身端起咖啡壶给两位女巫续上热腾腾的咖啡。 他感觉如果继续聊下去他手中端着的咖啡杯会不小心掉到地上。 但伊莲娜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后悔自己强行中断上一个话题了。 “确实。”伊莲娜拿起盐罐儿给自己的杯子里续了一点盐摇着头叹口气:“别说猫了就算某个巫师藏在学校里我们也找不到……你们还记得苏施君的老公吧几个月前她就说了她老公在第一大学的直到现在也没人找到他。” 郑清手中的咖啡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洒落几滴咖啡给洁白的桌布上染出几点刺眼的瘢痕。 刚刚抿了一小口咖啡的蒋玉也跟着剧烈的咳嗽起来。 伊莲娜狐疑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 “啊呀呀抱歉抱歉……咳嗽太突然吓到你了。”蒋玉立刻掏出手帕看上去想要帮郑清拭去溅落在杯盘上的咖啡渍。 郑清立刻醒悟过来。 “哦哦……不要紧不要紧。”他含糊应承着——仿佛他真的是被蒋玉的咳嗽声吓了一跳似的——同时躲过蒋玉伸过来的手帕抬起手招呼天花板下挂着的小精灵们:“不用脏了你的手帕这种事情小精灵们做最是合适了。” 几只绿色的小精灵兮兮的叫着翩跹而至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桌上那几滴咖啡污渍便在一抹抹淡绿色的光晕中被化的干干净净。 吉普赛女巫手中的笔记本举在半空中左看看右看看半晌才晃了晃脑袋对郑清嗔怪道:“你也太不小心了……幸好蒋玉是我们同学不会跟你一般计较。” “大家都是朋友不用这么生分。”蒋玉收起手帕看了伊莲娜一眼浅浅一笑:“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多说了几句话喝的有点急。” 郑清小心翼翼的端着咖啡壶款款放在桌子的一角然后他轻轻坐回自己的座位连椅子都不敢向前多拉一点。 唯恐折腾出什么异样的声响。 伊莲娜轻咬嘴唇嘴角勾笑瞟了邻桌女巫一下:“说起来苏议员的那位是谁报纸上已经猜过很多人选了……你们钟山蒋家与青丘苏氏向来关系不错有没有什么内部消息给朋友们分享分享呐。” 郑清也悄悄竖起耳朵手中抓着刀叉装模作样的对付桌上一块蛋糕。 “只是听说年纪不大。”蒋玉轻啜了一口咖啡笑眯眯的回答道:“不过第一大学年纪不大的巫师原本就很多一个个排除下来恐怕也是不小的功夫呢。” “年纪不大?”伊莲娜若有所思:“或许是我们学校在读的学生?” 郑清切蛋糕的刀子用力稍稍大了一点刀刃切在了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叮’声。男巫轻轻吸了一口气。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蒋玉认真的点点头忽然看向郑清问道:“你家波塞冬就是一只小狐狸听说它很受苏芽那小丫头喜欢……它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伊莲娜眼睛一亮也看向了郑清。 看着叉子上黏糊糊的奶油郑清感觉非常糟糕。 “波波塞冬?哈那个那个小蠢货……连连话都不会说能听到什么消息。”年轻公费生干笑着给出了一个看似非常合理的解释。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辛·福尔摩斯·笑 郑清已经忘记自己是怎样离开‘咖啡猫’那家店的了。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撸过那家店里的猫。放在平日在那家店里他能不重样的连撸十七八只猫而且给它们每一只都起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只不过今天在两位女巫的谈话中他心力交瘁完全想不起来撸猫这回事。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回到宿舍半个多小时他还在一个人自言自语着念叨个不休。 一直预习功课的萧大博士终于按捺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舍友:“你又在自己一个人嘀咕什么呢?跟克苏鲁对眼了?还是今天又看见月亮被剑戳破了?” 上一次撒托古亚的眼珠子被一道流光戳破但学校大部分都没有印象这件事郑清曾悄悄与萧笑探讨过许多次。所以这一次萧笑便拿这个梗来怼他。 郑清认真盯着铺在书桌上的图纸手中捏着羽毛笔与尺规工具沉吟着没有搭理博士。 原本抱着《标准药剂·大学二年级》研习的辛胖子费力的从床上爬起身凑到年轻公费生身边探着脑袋瞅了一下。 “他在看罫线图。”辛胖子向萧笑报告道继而眯着眼分析了一下:“罫线整体趋势应该是在筑底过程中踩在了半月线上方盘整多日感觉筑底很牢固随时都会反弹的样子……不过上方有一个五日线压制短期也不一定能突破。” 分析完毕辛胖子扭头瞅着郑清满脸好奇:“易教授不是说了么下周日班级例会才检查罫线图的绘制工作……你现在就盯着它干嘛?” “因为罫线图在是一份作业之前它首先是一个占卜工具。”郑清阴沉着脸抓着羽毛笔蘸了一点墨水在今天的罫线上加了一条长长的下影线。 他觉得今天白天的遭遇给他心灵造成了莫大的创伤非一条长长的下影线不能代表。 辛胖子咂咂嘴从手表中摸出一小罐果脯递到郑清鼻子底下:“别伤心了……心塞的时候来点甜食绝对不会错的。会让你心情好许多。” 郑清鼻翼微微翕动嗅到了罐子里飘上的那股酸甜的气息心情的确变好了一丢丢。 他招呼一只小精灵用牙签给自己插起一颗酱红色的果脯塞进嘴里嚼了嚼。强烈的酸香刺激着味蕾让他嘴巴里涌出大股大股的口水。 书桌对面萧笑也给嘴里塞了一颗津津有味的嚼着。 “说罢你又怎么想不开了?”心情同样稍有好转的萧大博士决定充当一次知心大哥开导开导自家队长:“我记得下午你带小精灵去看病……是她们病情有反复吗?” 郑清摇摇头:“不这些小家伙健康的很。” 一只小精灵拽着他的耳垂坐在他肩膀上兮兮的唱着歌声音婉转动听。不知是不是错觉郑清总觉得自己养的小精灵在发音、音调方面似乎变得丰富了一点。 “他之前又是说‘可怕’又是看占卜肯定遇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辛胖子同样不赞同萧笑的判断但他也只是说了一句废话。 “你总要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吧。”萧笑有些无奈。 郑清摩挲着手底的罫线图纸感受着纸面被羽毛笔刻下的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表情严肃。因为下午与女巫之间的谈话涉及太多隐秘他没有办法完全复述出来。 沉吟半晌他才慢吞吞的开口问道:“你们说……如果几个人在一起喝咖啡聊天有人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该怎么办?” “几个人坐在一起?”萧笑扬起眉毛。 “喝咖啡?”胖子也眯起了眼睛。 “他不是那种会请男生喝咖啡的人。”萧笑点点头看了胖子一眼。 “我也没听谁说下午跟他出去坐了坐。”胖子同样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萧笑。 “所以说。”萧笑扶了扶眼镜答案呼之欲出。 “是女巫。”胖子一拳砸在了手心肯定道。 “肯定是伊莲娜。” “他说几个人……也就是说还有蒋玉?李萌?刘菲菲?” “他跟这么多女巫喝咖啡聊天干嘛?” “刘菲菲不是尼古拉斯的女朋友吗?他现在爱好这一口儿了?” 眼瞅着两个魂淡的聊天方向渐渐滑向不可名状的深渊郑清勃然大怒:“你们在说什么废话啊!不要转移话题……我问的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且没有李萌跟刘菲菲!” 略显激烈的语气与激动的动作将一直坐在郑清肩头的小精灵吓了一跳扑闪着翅膀嗖的一下飞了起来。然后她在半空中飘了几秒钟最终决定暂时离开‘不稳定’的某人与其他小精灵们一起挤在了肥猫团团的肚皮上。 “哦也就是说只有伊莲娜与蒋玉!”萧笑总结道。 “啧”胖子脸上露出一丝怜悯:“难怪他说可怕……确实这种事情听上去就挺可怕的。完全修罗场。没有丝毫拯救价值。没救等死吧告辞。” 说罢竟真的抱起课本重新栽回他的床铺上去了。 郑清强忍住掏出雷明顿小炮给胖子来一发的冲动反正最开始的时候他也不指望胖子能给出什么符合预期的答案。 “我想知道的是你问了一个什么样的蠢问题?”萧笑扶了扶眼镜眼睛有点发亮。 辛胖子也重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竖起耳朵——他的手里不知何时还准备好了小笔记本与羽毛笔看样子似乎打算做个新闻调查之类的东西。 “唔……就是这样那样的问题。”郑清含糊着仍旧没有把握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总之就是一些蠢问题。” “果然很蠢。”辛胖子对郑清的含糊其辞大为不满。 郑清没有搭理他。 “也就是说你想让我定性的分析一下……而不是就事论事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萧笑看着揪不出什么有趣的事情后最终略显敷衍的问了一下。 郑清飞快的点着脑袋连声称是。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蠢货们 “定性分析向来又大又空无聊的很。” “但既然你问了那么具体到你的问题上……如果有人问了一个蠢问题那么你的反应不外乎是两种回答或者不回答。” “回答也分两种认真回答与敷衍回答。” “认真你就输了……跟蠢问题一般见识的人大概率是个蠢货。” “敷衍的话可能会被人以为你连一个蠢问题都答不好自然连蠢货也不如。” “同理不回答也分两种。不知道答案与沉默不想搭理。前者同上连蠢问题的答案都说不出来的自然就是个大蠢货;后者稍微聪明一点却也有限。毕竟与蠢货坐在一起聊天的人又能聪明到哪里去呢?” 萧笑这一番复杂拗口的解释听的郑清直翻白眼。但他终归听懂了萧笑的言外之意。 “哦合着不管我怎么说都是个蠢货了?”年轻公费生丢下羽毛笔一边卷起桌上的罫线图纸一边没好气的瞪了萧笑一眼:“一人犯蠢与他人何干!” “那如果我给他一个更蠢的答案呢?”辛胖子在一旁嚼着梅子兴致勃勃的加入舍友们之间的谈话:“……这样我的答案可以帮他在愚蠢的道路上走的更远。” 郑清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瞅了胖子一下。 “我原以为你是一个好人。”他用震惊的语气说道。 “对于聪明人来说我是个好人。”胖子用粗短的手指掂起另一颗果脯塞进嘴里:“对于蠢货来说……对于蠢货来说只有蠢货才是好人。我可不愿意当他们的好人。” 这话如此有理以至于郑清无法反驳。 萧大博士听到这里呵呵笑道:“这个世界上本没有什么蠢货赞同愚蠢意见的人多了也便多了些蠢货。所以为了这个世界上少一点蠢货下次听到蠢货提问题或者听到有人说了什么蠢话不要浪费唾沫打死了事。” 郑清咂咂嘴:“博士你说话总是很有道理。” “这话不是我说的。”萧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是绍兴周氏的一位大巫师说过的话我只不过在引用的时候略微做了一点变动。” “你做的那点变动很有些道理。”辛胖子似乎想起了什么手中掂着一枚果脯悬在半空中半晌没塞进嘴里脸上若有所思:“就是刚刚那句‘赞同愚蠢意见的人多了也便多了些蠢货’……我觉得临钟湖里那些鱼唇的家伙正将它们的愚蠢在学府内外大肆传染。感觉学校里的蠢货越来越多了。” “怎么说?”郑清好奇的追问了一句——他已经放弃与两位同伴讨论自己内心的困惑了。事实上他也已经认识到之前困惑自己的问题只有自己能够解决。 “还记得前些日子在阿尔法堡外面闹事的那些半人马吗?”胖子将在半空中悬了半天的果脯塞进嘴里咕哝着。 “就是那些想涨租金然后与贝塔镇商人们发生冲突的家伙?”郑清点点头。 “对滴。那些蠢货以为自己可以与临钟湖的鱼人一样获得阿尔法堡的支持……全然没有透过问题看到事情的本质。阿尔法堡的巫师怎么可能让一些野蛮人在自己的地盘撒野呢?在九有学院撒野的野蛮人才是好的野蛮人。” “确实有些蠢。”郑清有些理解辛胖子一席话的含义了:“临钟湖那些鱼人害人不浅。” “我还没说完。”胖子顺手拽出一条手帕擦了擦手指上的糖渍然后又摸出一把干炒的豆子咯吱咯吱嚼了起来: “弗里德曼爵士前段时间在与瑟普拉诺的较量中落了下风听说他们社团内部调查显示爵士的支持率已经大幅度下滑了。所以他急需做出一点政绩向支持者们展示他的力量。” “幸运或者说不幸的是他将马人部落当成了突破口。” “幸运的是他有效制止了骚乱向支持者们展示了一个强有力的形象。但不幸的是他的举动让阿尔法城堡背上了沉重的道德负担。完全可以想象阿尔法堡发言人前脚刚刚谴责了九有学院对临钟湖鱼人部落的镇压然后他们自己人就做了同样的事情。” “弗里德曼爵士这种短视的做法让越来越多的中间力量倒向瑟普拉诺……所以我说愚蠢是可以传染的。” “也就是说鱼人把他们的蠢气传递给马人部落然后又传递给阿尔法学院的学生?”郑清脸色有些微妙:“总感觉这属于一个负面反馈诶。” “换句话说属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萧笑用了一个更通俗的话解释。 “其实我更希望弗里德曼爵士成为下一任奥古斯都。”辛胖子咽下最后一口豆渣终于不再给嘴里塞东西了——郑清莫名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胖子端起水杯:“虽然我们之前说过不能跟蠢货坐在一起聊天……但实际生活中一个蠢货作为对手总是要比一个聪明人当对手来的更让人轻松一些。” “那些事情离我们都很远就像我之前强调过的我们不要掺和进去。”郑清提醒了胖子一下忽然就想起早些时候咖啡馆里的一件事于是顺口问萧笑: “你是不是忘了要给司马买礼物?” “什么礼物?”萧笑一脸莫名。 “唔今天在咖啡馆里听人问起……说司马课上都不点你起来回答问题了以为你之前应承过什么礼物。”郑清抓抓头也有点糊涂。 “哦……这样啊。”萧笑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知道了……帮我谢谢伊莲娜。” “你知道什么了?还有……谁告诉你是伊莲娜?!”郑清顿时睁大眼睛。 “那帮我谢谢蒋玉。”萧大博士挥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嗡嗡叫的蚊子。 郑清感觉自己像是吃了一只绿头苍蝇。 “你知道什么了?”他锲而不舍的追问了一句。 萧笑叹口气抓了抓头发露出一副烦恼的表情:“就是她相亲的那件事……我前几天不是说没关系家里让见那她就去见见呗……然后她好像就生气了。” 唯恐郑清还听不懂他立刻又补充道:“如果她不去见那她家里人肯定会跟她闹矛盾的。反正只是一个过场所以我觉得让她见见也没关系。”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第八个周末 时间在纷乱与嘈杂中不知不觉逝去。 距离上周六的清明节已经过去一个星期转眼又是一个周六夜晚。 郑清觉得自己的时间也越来越不够用。 每天上课之余要写作业、完成教授们布置的额外加强训练——这是他作为公费生上学期考试成绩不理想的惩罚。 下课后稍有空闲要关注d&k小店的经营情况。时不时学校社团联合会还会召集他这样的社团领导去开会填写各种毫无用处的表格与报告。 此外猎队训练、开会、拉赞助、制定战术等工作也需要郑清挤出休息时间来完成有的时候甚至需要他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 周五下午稍微轻松一点因为实践课后许多人往往都有足够的时间在校医院躺着休息一阵子。倘若幸运的没有受伤那么趁着这个机会多补一点作业是决计不会错的。即便是精确到秒的罫线图也看不出你第二天能不能有时间写作业。 到了周末郑清就更忙了。 周六上午他要变成猫与科尔玛开会讨论怎样才能找到那位被学校封杀的‘杜泽姆博士’。直到这次碰面会上郑清仍旧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向女巫透露自己已知的信息。 周六下午郑清需要去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当助理。虽然蒙特利亚教授还没有完全破解郑清‘红眼病’的缘故但在他的实验室里年轻男巫还是学到了许多知识。 周六晚上郑清需要重新开始临钟湖夜间巡逻——这是他上次禁魔节随意脱团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幸运’的是他对这种处罚相当熟悉很快便上了手。 周日中午起床后郑清把下午四五个小时的宝贵时间都交给了吉普赛女巫。 这是应有之理。 毕竟没有哪两个恋爱中的男女巫师像他与伊莲娜一样平时上课不腻在一起下课后又各奔东西只有周末才能挤出时间彬彬有礼的坐在一张书桌对面一起写作业。 没错郑清周日与伊莲娜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写作业而不是宾馆。 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两人是不是在谈恋爱。亦或者其他人恋爱时也是这种状态?因为他所知道的另外两对恋人——萧笑与司马杨云尼古拉斯与刘菲菲——大部分时间交流的也都是学习方面的事情。 至于其他不太熟悉的同学因为事关隐私他也不好随意向别人打探只能把这种事情埋在心底默默沮丧。幻想中那种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状态终究只是幻想中的罢了。 周日下午还有班级例会。 隔天又是新的一周。 简单罗列之后郑清绝望的发现他的时间表满满当当自由已经被抽空杂乱的压力令人窒息。他非常羡慕萧笑可以心无旁骛的在图书馆一呆呆一整天;也羡慕胖子可以拿着羽毛笔与记事本满校园乱蹿找新闻素材;甚至对于经常凑到星空学院然后鼻青脸肿回来上课的张季信郑清有时都会莫名羡慕一秒钟。 他经常摸着自己那块银色怀表想象他像吴先生一样可以把手指头伸进去拨弄表针给自己多找回一点时间。无一例外这种想象总会在怀表那坚固的表壳之外戛然而止。 “集中注意力!保持警惕!” 一个花白络腮胡、方脸膛的老校工重重杵了一下手中的法杖严厉的看了郑清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其他人:“不要忘记我之前说过的话……这段时间的临钟湖夜巡不再像以前一样安全了你们需要时刻保持警惕小心湖里那些臭烘烘的家伙把你们拖下水腌了当过冬的粮食!” 郑清迅速松开攥着怀表的左手右手紧了紧握着的法杖挺胸抬头努力试着向老校工展示自己的专注。 老校工名叫海明威接替上个学期因为工作纰漏被降职调离的凡尔纳老人成为新的临钟湖夜间巡逻队领队。与凡尔纳老人相比海明威老人脾气更暴躁也更严厉一些。此外他不养狗也不喜欢喝酒。 “上学期咱也没觉得临钟湖夜巡安全呐。”林果小声在郑清身后嘀咕着。 年轻公费生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上学期临钟湖夜巡郑清不止一次遭遇状况诸如上岸的鱼人、被抽干时间的水龟、妖魔化的河童等等。细细算来确实说不上多安全。 海明威老人显然听到了夜色下某位小男巫的嘀咕。 “那位同学有什么意见大声说出来!”他再次重重的杵了一下手中的法杖挂在杖头的气死风灯一时间绿光大盛将四周照的一片通明。 老人眯着眼打量着林果皱起眉头:“你是那支巡逻队的?为什么会在我的队伍里。” 说着他从腋下抽出花名册作势要翻开。 郑清连忙小跑几步凑到老人耳边小声解释道:“报告领队他是我猎队里的成员……我们猎队也从校工委接了相应的安全巡查任务恰好有这个机会所以带他一起巡逻。” 因为临钟湖鱼人部落的抗议引得校园里虫鼠骚动学生会借着这个机会安排各支猎队加强夜间训练强度同时与校工委达成协议将一部分训练内容与校园安全巡查内容合并。 这是个双赢的项目海明威老人自然也是知道的。 “你的猎队?”老人狐疑的扫了郑清一眼:“你还是个一年级的学生吧就有自己的猎队了?” 学校里许多老资格的校工、乃至研究员都有这种通病。那就是他们几乎不关注时事只将注意力集中在他们各自的一亩三分地里。但即便知道这一点听到老人怀疑自己的话后郑清心底还是有种莫名的失落。 好歹他也是学校的公费生拿过梅林勋章当过大阿卡纳‘世界’在这所学校里大小也算个名人吧。 当然这些脸上贴金的话肯定不方便当面对老人说的。 “宥罪猎队我去年组织起来的猎队。”郑清立刻从怀里掏出自家猎队的徽章:“去年猎月校猎赛新生比赛上我们猎队还拿过第一名。” “哦就是那个作弊的猎队啊。”老人恍然大悟。 郑清脸上挤出的笑容立刻僵硬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八十章 猫与狐与女巫 海明威老人安排完今天的巡逻计划郑清援例接手了靠近湖岸东侧的那条长廊巡逻任务后便带着林果垂头丧气的向自己的工作地行去。 他可不愿意再呆在湖边继续听老校工唠叨什么‘作弊猎队’‘现在的年轻巫师’‘一代不如一代’之类的话了。 传闻不可信这都不懂白瞎那么大年纪了。年轻公费生暗自腹诽三连手中的法杖拖在草地间哗啦啦作响。杖首的魔法风灯左摇右晃在夜色中开辟出一条道路。 林果一路小跑跟在年轻公费生的身后。 “今天训练科目是什么大家都来了吗?”郑清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闷声问了一句。 “按照计划表今天该训练卡瑞尔战术……迪伦没来他要上魔法哲学课挤不出时间。”林果抱着记事板磕磕绊绊的回答着郑清的问题。 因为作息时间与旁人相反所以平时大家休息的时候正是迪伦上课的时候。队里其他人不止一次向郑清抱怨过这件事——人员缺失导致训练进度无法匹配。 但与吸血鬼讨论时差问题就像与有外星血统的巫师讨论巫师纯洁性问题一样都是非常敏感的。基于这种缘故郑清一直没有与迪伦正面讨论过相关话题。 但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唉”年轻公费生收敛了心头的郁闷叹口气:“明天早上我跟他聊聊……最起码要他提前一个星期提交时间安排。方面大家训练。” 林果连连点头脑袋却不由自主转向一侧的大湖。 暮春时节月色寡淡静谧的夜色下临钟湖古井无波仿佛一面平滑的镜子。旬日前鱼人部落的年轻鱼人搅浑的湖水已经在时间的冲刷下清澈了许多。唯有岸畔那曾经堆积过鱼粪的泥土中仍旧散发着些许令人作呕的气息。 “它们折腾的太厉害了连河童都少了许多。”小巫师轻声嘀咕了一句。 郑清扯了扯嘴角。 河童作为临钟湖里常见的害虫最为学府里学生们厌恶。平日里见到学生们总会用咒语将它们卷起远远丢进湖水深处;或者有那胆子大的还喜欢抓着竹竿冲那些背着硬壳的家伙没头没脑的抽打一顿。 但正所谓习惯成自然。鱼人糟蹋临钟湖河童变少后住在学府里的学生们反而有些不习惯每每路过湖畔总觉得缺点什么似的。 “河童嘛估计这段时间跟鱼妇们一起躲到湖湾河道里去了……过个把月天气暖和的时候它们肯定会重新冒泡的。”郑清安抚般对林果解释了一下忽然顿了顿想起一桩事:“你的时间线调整过来了吗?” 最初与林果打交道的时候郑清就知晓了小巫师那堪称奇葩的时间线——与常人不同林果的时间线是断续的会自动按照经历事件的重要程度重置。越是重要的人、重要的事情在林果的时间线上就越久远会被他无意识的隐藏到最深处的地方。 诚然这种变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小巫师曾经受到冲击与惊吓的灵魂但却对他未来的巫师之路没有太多好处。在成为大巫师之前年轻巫师越少接触诸如时间、因果之类高端的概念越好。接触太多反而容易引起知见障成为他们未来进阶的阻碍。 所以在知道林果时间线的异常之后郑清与宥罪骑士团的其他成员反复讨论多次劝导终于说动林果找学校求助调整他的时间线。 这件事涉及个人隐私稍显敏感平日里大家也极少提及。 今天两人走在静谧的夜色中郑清想起上一次与林果一起夜间巡逻的旧事觉得时机恰到好处于是顺势提了一下。 林果倒是没有想象中的敏感多疑反而很欢快的回答道:“差不多了易教授的法子很管用……最起码我现在做炼金实验的时候不需要特别准备流程表提醒我正确的操作流程了。教授说最多一年时间这个麻烦就能解决。” 郑清闻言宽慰的笑了一下。 确实对于时间线紊乱的林果而言最大的麻烦不是他为人处事时偶尔出现的混淆而是他在做魔法实验的时候很容易颠倒‘某个操作步骤的重要性’与‘操作步骤的前后顺序’。 尤其后一点魔法实验中顺序的颠倒尤为可怕——著名的布里斯班炼金实验室在一次人工合成贤者之石的实验中因为操作人员注入稳定剂之前便添加了催化剂导致实验室方圆十里被夷为平地寸草不生。炼金师也死伤惨重。 这个案例还是第一次见面时杜泽姆博士告诉郑清的。博士的意思是告诉郑清贤者之石来之不易用来救小精灵太浪费了。而郑清则想到了林果的时间线也因此坚定了他劝说林果调整时间线的决心。 来到湖畔东侧的长廊下的时候宥罪猎队其他成员早已等候多时。 但除了萧笑等人之外还有两位不速之客令郑清眼角跳了跳。 “你俩怎么来了?”宥罪猎队的队长皱着脸打量着躲在猎队尾巴处的两个小女巫感觉有点牙疼:“你表姐知道你大晚上出来溜达?还有你出门的时候跟苏蔓姐报备了吗?你怎么把波塞冬也报过来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李萌与苏芽。 李萌怀里抱着一只小白猫苏芽怀里则抱着小狐狸波塞冬。 “我表姐知道我出门!她是支持的。”李萌抱着那只郑清很眼熟的小白猫下巴扬的老高。她的脚上蹬着小皮靴身后披着一件粉红色的细绒大氅绒氅上不时闪烁着金色的符文与银色咒语的痕迹看上去既暖和又安全。 郑清眯着眼打量了那只小白猫几下转而看向苏芽。 “是波塞冬说要来的。”苏芽理直气壮的看着郑清把怀里的小狐狸举高高:“它说你答应它好多次带它晚上出来巡逻……” 小狐狸则把脑袋藏在大尾巴下面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卡瑞尔战术 “卡瑞尔战术是由著名的猎妖战术家皮瑞·卡瑞尔创造的他曾使用这种战术在1980年的‘校园杯’争夺战中指挥裁决猎队横推四大院队以及第一大学校队创下了最快猎杀野妖王、最多猎杀妖魔、最少猎队损失等多项学校记录。” “他的许多记录直到三十年后的今天还没有被第一大学的后来者们完全超越。” “卡瑞尔战术的精髓只有一句话——强壮能占弱小的便宜而聪明能占强壮的便宜。” “用三个词来概括就是‘猎手动猎队动协调一致’……这种战术非常考验猎队的整体协调能力与默契程度。” “猎手动就是指在看不见猎物的时候卡位、空切、反跑——随时占据猎场里的优势位置随时准备撤退支援其他猎手随时提高警惕!” “猎队动就是整个猎队始终能够维持一种松散的猎阵且信息交流不间断。” “这其中‘反跑’是卡瑞尔战术最醒目的技巧。反跑的核心在寻猎手而且是‘暴露的寻猎手’身上他需要通过自己的位移来调动对方猎队的动作为己方猎队创造最佳的伏击方案。在实践中反跑与空切互为表里两个技巧要能够熟练切换……” 凉亭内萧大博士手握一根细长竹棍指着挂在亭柱上的一块白板向猎队的猎手们讲解卡瑞尔战术的要点。 两位小女巫则蹲在一旁一只抱着猫一只抱着狐狸互相交流养育宠物的心得。 郑清非常怀疑她们俩能够交流出什么花样来——据郑清所知李萌养的那只鸽子向来都是它自己找食她怀里的小白猫也绝对不是她养的;而苏芽于波塞冬更像是一个玩伴。 不论是郑清亦或者苏施君从来没有把投喂、看护波塞冬的重任交付苏芽这个小丫头身上。那也太为难她了。 郑清是游猎手而且他还有巡逻的任务所以他并没有一直呆在凉亭里听萧笑分析战术。每隔一刻钟半小时他总要沿着长廊转悠一圈确保湖里的鱼人今天不会爬出水捣乱。 而宥罪猎队也不总是在凉亭里听‘天书’。 每次萧笑分析完毕战术要点之后猎手们总要趁着概念熟练拉着队伍出去转转实践出真知。郑清有时间就跟着训练没有时间就去巡逻。 当他第三次巡逻归来时宥罪猎队外出训练还没回来。凉亭里只有两位小女巫与两只小动物而已。 看着坐在凉亭长椅上相互依偎着快要睡着的两个小女巫以及躲在她俩怀里已经睡着的小狐狸与小猫年轻公费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俩今天来到底是来干嘛的?” “监视你啊。”李萌迷迷糊糊回答了一声。 原本眯着眼在她怀里打盹儿的小白猫耳朵抖了抖爪子扬起头也没抬一巴掌糊在了小女巫的脸蛋上将她拍醒。 李萌挨了一巴掌后悚然惊醒立刻睁大眼睛改口道:“我是说监督你巡逻……还有观摩你们猎队训练!” 郑清狐疑的盯了她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她怀里的小白猫最终决定暂且按下心底的疑惑。旋即将目光转向苏芽。 与小女巫相比小狐女的回答就简单多了。 “遛狗。”苏芽裹了裹身上白色的细绒大氅哼唧着扭了扭身子同时伸手挠了挠耷拉在身侧的大尾巴——因为狐女的身体构造与普通巫师不同她坐的时间长了尾巴会充血变得很痒痒。 倒是波塞冬听到苏芽的回答有些不满扬起嘴巴吱吱了两下。 苏芽低头瞥了小狐狸一下哦了声改口道:“那不是遛狗……是带狐狸散步。” 郑清听着小狐狸与小狐女之间的争辩嘴角抽了抽顺手探进小狐女的怀里揪着小狐狸的顶花皮将它拽了出来。 深夜凉意十足猛然间被人从暖和的怀里拽如冷风中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波塞冬尖叫一声大尾巴一甩拽着郑清的手就近飞也般蹿进他的斗篷下。 只留半个鼻尖在夜色下瑟瑟发抖。 “等一下你跟我去巡逻大晚上出来一趟不要总躲在小姑娘家的怀里。”郑清伸出手指点着波塞冬的鼻尖通知道。 小狐狸呜咽着扭了扭身子满心不情愿。 “不愿意你出来干嘛?给你个教训下次别大晚上出门!”郑清冷笑连连。 直到这时苏芽才反应过来怀里的小家伙被人拽走了吓的一个激灵站起身冲着郑清嚷嚷起来:“你怎么能这样!” “怎样了?”年轻公费生斜了她一眼提醒道:“这是我的狐狸吧。” 小狐女为之语塞顿了片刻才叉腰叫道:“我是说……我是说你怎么能随便把手伸进女生的怀里!” “不要把我说的跟个变态似的啊喂!”郑清被这顶大帽子吓了一大跳左右张望一下后压低声音吼道:“我的手只碰到波塞冬了!” “变态?哪里有变态!”不远处刚刚结束一轮实训的宥罪猎队几位猎手走近凉亭张季信一边解下拳套一边笑呵呵问了一句。 郑清立刻将波塞冬从斗篷下将波塞冬揪出来重新塞进小狐女的怀里。苏芽忙不迭用自己的细绒大氅将小狐狸裹的严严实实。 连续两次被人拽来拽去一会儿冷风一会儿暖和便是一块死肉都会有脾气更何况是波塞冬。 小狐狸尖叫一声挣扎着从苏芽怀里蹿了出来一甩尾巴便跳到了旁边的长条椅子上隔着恹恹的李萌气鼓鼓的看着亭子里的男女巫师。 小白猫也终于没有办法假装她还在睡觉了支起身子优雅的甩了甩尾巴安慰般喵了一声。 郑清干咳一声转头看向几位同伴:“我是说……湖里那些鱼人是胎生还是卵生的。它们的鱼尾巴是一直都有还是后来才慢慢长出来的?鱼人是不是跟青蛙一样都属于变态的生物。”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夜色下的保暖符 鱼人是否属于变态生物郑清最终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并不是他不好学或者这个问题太难而是萧笑就跟着张季信身后不远处。倘若让萧大博士知道了郑清问题他定然会浪费大半个小时从鱼人历史起源开始讲起夹杂着数次鱼人与巫师之间的战斗故事最后才能给出一个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答案。 别人不听还不行。 明明翻一翻《巫师界大百科全书》一分钟就明了的问题为什么要浪费半小时来听萧大博士唠叨呢?聪明人都不会这么做的。 张季信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所以听到郑清的问题后他第一时间就大着嗓门转移了话题。 “哦鱼人你说你好像看到了鱼人?”说着他还手搭凉棚向湖里张望了一下——鬼知道大晚上、月亮都不亮的时候他用手搭凉棚有什么作用——同时他疾走两步一把揽住郑清的肩膀稍稍用了点力气:“你看错了吧我怎么没有发现有鱼人的踪迹?!” 他把‘错了吧’几个字咬的格外狠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郑清只是稍一思考便知道红脸膛男巫的想法心底嗤笑了一下。随即他察觉搭在肩头的力度变得大了一点点以至于让他略略有了一丝胸闷的感觉。 “哦看错了……可能我刚刚看到的是树叶。”男巫果断从心改口应付道。 站在他俩面前的苏芽呆呆的看着两个男巫勾肩搭背说些她都听不懂的话眨了眨大眼睛最终决定不再操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转头寻觅从她怀里逃走的波塞冬了。 至于李萌从头到尾都是一副迷迷糊糊的状态。 郑清很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与张季信之间的谈话。 倒是李萌怀里那只小白猫满脸鄙夷的模样看着两个男巫就差开口说‘人渣’两个字了让年轻公费生莫名心虚了几秒钟。 但他随即醒悟自己现在是巫师身份不是黑猫!况且就算是黑猫他为什么要对一只小白猫心虚呢?他又不是真的对苏芽怎么样了选择不听萧笑的百科讲堂也是有道理的! 在他进行自我心理疏导的同时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正络绎不绝从外面钻进凉亭。 “嘶……”钻进亭子后辛胖子抖了抖身上的斗篷刚尝试着解开一粒扣子就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过了这么久亭子里的温度跟外面也没太大差别你确定没有用错符箓吗?” 说着他将身上的斗篷裹得更紧了一些。 “信不过自己趴柱子边鉴定去……想暖和回宿舍呆着去。”郑清没好气的瞥了胖子一眼:“保暖符只是起一点防风保温的作用不是给你造一间卧室。” “猎队训练不能太讲究。”张季信站在了郑清这一边搭腔道:“真正的猎队要敢于直面寒风的洗礼敢于正视最艰苦的环境。” “我们猎队还不算正式猎队还差四五个月的见习期呢。”胖子咕哝着当真趴到亭柱边缘仔细打量郑清贴在上面的几道符纸:“唔确实是保暖符……果然对于劣质符不能抱有太高的期望。效果忒差。” 郑清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他转头看向萧笑。 “训练怎么样?大家都掌握卡瑞尔战术了吗?”他觉得自己有时候也应该尽一尽身为猎队队长的职责所以询问这件事的时候努力让语气更严肃一些。 萧笑诧异的瞅了年轻公费生一眼。 “当然没有。”萧大博士有时候说话很尖刻:“猎队缺员两人怎么可能‘都’掌握今天刚刚学习的战术呢?你怕是得了失心疯吧。” 郑清脸上的表情僵硬了。 所谓缺员两人一个是晚间上课的迪伦另一个自然就是他了。 “我不是间断跟着你们跑了两趟么”他含糊着有些后悔自己扯的话题了:“我是说其他人你们几个……都掌握了吧。” 萧大博士没有开口只是用鼻子发出了很大的‘哼’声。 郑清琢磨着他的意思应该是‘对’的意思。 一根亭柱上挂着的劣质保暖符‘啪’的一声伴随着一蓬火星化作青烟消逝在沉沉的夜色中。 冷风伺机而入让亭子里原本就凉凉的温度骤然降低了几分。 小狐狸果断卷起大尾巴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小白猫也立刻钻入李萌的怀里将自己埋到她怀里更深、更暖和的地方去了。 辛胖子打了两个寒颤——郑清发现身上脂肪更多的胖子仿佛更不耐冻。与之相比身材瘦削的萧笑倒没有那么大反应只是稍稍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你就不能用几张好点的符箓吗?就算不用最好的用点标准级别的符纸也没关系吧!”胖子在冷风中嚎叫了一声。 郑清搭眼扫了他一下哼了一声:“有的免费符纸用就不错了……除了我这所大学有一个算一个谁还能给你提供这么多符箓用?” 这话倒也不差。 画符除了需要高超的技巧之外还需要符墨、符纸等必备材料。这些基本材料虽然单张价值不高但考虑到制作符箓的成功率以及其基本价值数十张、上百张下来价格也是很吓人的。 因为以前在回字集用完本符帖换取空白符帖的经历郑清在自己的小箱子里很是存了不少空白的符帖他制作的大部分符箓也都是用这些帖子上的符纸绘制的。 除了一点心力、几分技巧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成本。 这也是郑清能够一直为自家猎队提供的福利之一。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因素是制作符箓过程中产生的许多劣质符箓实属鸡肋。卖卖不了多少钱;用用起来还操心。 索性丢给自家猎队内部消耗还免去了‘专业销毁’时的心痛。 顶了天大家在用的时候偶尔被劣质符炸一炸或者符箓出手后哑火——这都不是事。用郑清的话说炸符能锻炼猎手的神经反应能力哑火符在训练中也算有效的。被哑火符击中的猎手需要自行做出相应反应。 也就是宥罪猎队的年轻人脾气好再加上郑清制作的大部分劣质符效果只能说差强人意没有酿出什么悲剧所以郑清现在还活着。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有鬼 “这张符快烧完了诶!” 检查到第四张符纸的时候辛胖子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大呼小叫着向后招手提醒郑清注意他面前的那张保暖符。 郑清拉着脸蹭到胖子身旁瞅了一眼。果然三寸长的黄皮纸已经烧的只剩下不到一指宽原本清澈的烟气也开始变得浑浊起来。 “就你事多。”年轻公费生嘟囔了一句却也没有转身走开而是慢吞吞的从灰布袋里摸出一张新的劣质符重新续挂到了亭柱上。 仅仅过了片刻那张一指宽的残余符箓最后挣扎着爆出几颗火星便宣告寂灭。而新的保暖符则在那几颗火星的帮助下冒出了一丝微弱但却坚定的青烟。 郑清满意的点点头刚想站直身子就感到一股大力从身后直愣愣撞了过来将他撞了了趔趄好悬没有摔倒在地险些一头撞在亭柱上面。 男巫愤怒的回过头想看看是谁在撞老虎屁股。 却看见苏芽正张牙舞爪追在波塞冬身后满亭子乱跑想要捉住它。小狐狸则甩动着大尾巴尖声尖气的笑着四下乱蹿捉弄小狐女——刚刚睡醒的熊孩子都是这幅德行精力充沛且胆大包天从来不惮于捋老虎胡须或者摸老虎屁股。 “安静!你们在干嘛?!” 年轻公费生怒喝一声试图阻止扰乱现场秩序的两只狐狸。却不料他的怒喝对两只狐狸毫无震慑作用反而将一直老老实实坐在长椅上打盹的李萌吓了一跳惊醒过来。 “什么?巡逻结束了?”小女巫抱着小白猫一个激灵站起身迷迷糊糊问道:“几点了?可以回去了吗?” 郑清颇感无语的看了她一眼。 小女巫怀里的白猫也用爪子把眼睛捂住了。 “如果感觉困了你就先回去吧。这只猫我们帮你看着。”郑清好心的伸出手想要接过那只小白猫同时补充道:“睡觉还是要在床上才舒服……大晚上又是个冷天你坐在硬邦邦的板凳上打盹有什么意思呢?” 小白猫一爪子糊在了郑清伸过来的手背上。 李萌也仿佛被马蜂蜇了似的尖叫一声抱着小白猫连蹦带跳向后躲开。她们这幅激烈的举动搞得郑清满脸尴尬双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仿佛他是个坏人一样。 “用得着这么吓人么。”男巫最终缩回胳膊摸着被小白猫抽的红肿的手背嘟囔着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伴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她在这里睡觉不好让她回家去睡……” “所以你就动手动脚了?”辛胖子满脸不善。 “谁动手动脚!”郑清顿时睁大眼睛气愤道:“我只是去抱那只猫!” “那是只母猫。”萧笑平静的提醒道。 “连只猫都不放过”张季信痛心疾首连连摇头:“果然就像我哥经常说的那样现在这个社会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郑清张口结舌竟然不知如何反驳这些魂淡。 夜黑云淡湖面一片宁静冷风拂过暮春时节刚刚抽条露出几点绿意的树枝在冷风中涩涩发抖一如年轻公费生的心情。 波塞冬仍旧在亭子里乱蹿小狐女依旧大呼小叫追在它后面;李萌抱着小白猫警惕的看着年轻公费生;宥罪的几位猎手则纷纷用失望的眼神打量着他们的队长。 那都是什么见鬼的眼神!什么见鬼的想法! 有那么一秒钟郑清想把亭子里这些家伙都淹死在湖里或者喂他们吃一把鱼人的大粪。 直到波塞冬欢快的叫声变成一声惨叫。 小狐女震惊的声音划破夜空刺痛男女巫师们的耳膜。 “有鬼啊啊啊啊!!!”苏芽完全没有大族出身女仆处变时的从容镇定仿佛第一次见到鬼魂儿的白丁小女孩儿一样尖叫起来:“大大大大鬼啊啊啊!!!” 小白猫挣脱李萌的怀抱顺着小女巫的胳膊爬了两步转身上肩继而纵身一跃蹿到小狐女的肩膀上尾巴勾着她的脖子然后伸出爪子一抬将小狐女快吓的掉下来的下巴重重的合了上去也把她后续的尖叫堵回了嗓子眼里。 亭子里这才显得稍微安静了一点。 郑清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在波塞冬惨叫发出后他就吓得回过头惊慌的顺着波塞冬惨叫的方向望去。 也许因为蹦跶的太欢快了小狐狸不知不觉蹿出了凉亭的边界跑到符阵笼罩范围之外了。然后在苏芽还没抓住它之前它就撞在了一团黑影上面。 由于是夜里再加上凉亭周围灌木丛生所以那团黑影原本并不起眼仿佛一丛被修剪过的冬青一般——这也是小狐狸直愣愣撞上去的缘故或许它只是想躲进灌木丛里与苏芽玩儿捉迷藏。 总之在撞上那团黑影之后波塞冬才悲伤的发现那是一个罩在匿形斗篷下的巫师胳膊上还挂了皮甲护臂。小狐狸径直撞在了他的护臂上疼的当场惨叫起来。 而黑影被小狐狸用力一撞之后被撞的身形一歪再也无法藏匿身形顶着一袭黑色斗篷歪歪斜斜的站起身仿佛一头刚刚苏醒的缚地灵。 这就是整个事情的经过。 郑清手中的巡逻木杖在凉亭的青石地板上重重一顿一圈淡黄色的探测光环随之荡漾开来急速掠过那团黑影。 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不是妖魔不是鬼怪也不是临钟湖里的鱼人或者河童。 根据探测光环的反应郑清立刻做出了判断——那团黑影只不过是一个披着匿形斗篷的巫师罢了。更准确的说是属于第一大学的巫师。 倘若外来巫师在探测光环之下肯定会闪烁起红色的警告光晕。只有面对第一大学的巫师这道魔法才会如此波澜不惊。 “谁在那里?!” 郑清厉声喝问。 与此同时他一手擎着木杖一手已经探进灰布袋摸出了自己的柯尔特银蟒去掉了扳机保险。枪口斜斜对准了那位陌生巫师。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交锋 “淡定点淡定点……不要激动。” 那团黑影显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数道魔法锁定原地僵直了几秒钟最终放弃悄悄溜走慢慢转过身摊开手:“我没有恶意。” 说着他还用脚尖轻轻蹭了蹭躺在草丛里挺尸装死的小狐狸补充道:“它没事只是刚刚撞在我护臂的金属纽扣上了……可能脑袋会肿个包。” 波塞冬被他踢了两下后终于不再装死重新尖叫着原地一蹦三尺高身子在半空中灵活的一扭仿佛一缕白烟似的嗖的一下飘进了凉亭躲到郑清怀里开始瑟瑟发抖。 郑清原本满脸怒气——尤其是看到那个巫师用脚尖踢了波塞冬两下之后他心底的怒火更盛——但那个巫师略微熟悉的声音还是让他强行压制了心底的怒火。 “不管你有没有恶意你已经违反了《第一大学管理条例》有关宵禁、夜间活动范围以及临钟湖守则的相关规定……” 男巫面无表情的宣读着巡逻队的‘权利告知条款’同时在脑海中努力搜索那个不甚熟悉的声音到底属于谁:“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将成为校工委后续处理方案的证词。现在我宣布将你带入校工委禁闭室你是否有异议?” 那团黑影显然没有料到自己开口后郑清还是这么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愣在了那里。 半晌郑清等的都有些不耐烦打算念第二遍‘权利告知条款’时对方终于开口了。 “你还是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莽撞”对方的声音有些低沉而且听起来有些费力仿佛嘴里含了两个核桃似的:“我原以为经过一个学期的学习……在这座校园里你会变得稍微谨慎一点。” 郑清阴沉着脸紧了紧手中的木杖。 他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宥罪猎队的几位猎手以及苏芽、李萌两位小女巫都很明智的闭了嘴没有在这个时候随意插口两人之间的对话。 那团黑影站直身子伸手向前一拨费力的穿过郑清设置好的符阵。 符阵淡黄色的光幕仿佛一张塑料布一般在那位巫师双手随意的拨弄下被撕裂。凉亭四周几根立柱上挂着的符纸在暴力入侵下噼里啪啦碎落一地。 没有了阻碍的冷风嗖嗖的钻进凉亭欢快的打着滚儿。 亭子里充斥着凉意。 但郑清感觉自己心底更冷。 即便自己使用的都是劣质符箓即便那些符箓主要效果是保暖但作为一种守护类型的符阵面对陌生巫师随意一扯、一撕就像纸一样被撕扯的粉碎还是让他心情糟糕透了。 更糟糕的是对方那敏感的身份。 陌生巫师钻进凉亭掀开了斗篷上的帽兜露出一张郑清非常熟悉的满脸横肉的面孔。 “真抱歉”麦克·金·瑟普拉诺瞪着两颗漆黑的小眼珠嘴上说着道歉语气却显得极为冷淡:“我原本以为亭子里会更暖和一点……没想到这么不经碰。” “刚刚风大没听太清。” “所以你刚刚说的那些话麻烦再复述一遍……谢谢。” 凉亭中一时陷入难堪的寂静中。 麦克·金·瑟普拉诺也是一位公费生白手起家建立了学校排名前列的祥祺猎队同时还组建了实力雄厚的祥祺社团。 更关键在于他是阿尔法学院的学生。 而且他不是阿尔法学院的一般学生他是阿尔法的公费生《魔杖》钦定的星币系列骑士阿尔法学院学生会的副主席还是血友会奥古斯都头衔的两大竞争者之一。 眼下血友会与神圣意志之间的关系有些紧张雷哲与奥古斯都之间也是龃龉不断。报纸上的论战、学生之间的冲突、再加上鱼人部落与马人部落接二连三搞事情使得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的关系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平衡中。 任何一方不理智的行为都有可能酿成学院之间的更大灾难。 在这种情况下阿尔法学院的明星学生违反学府有关管理条例深更半夜出现在临钟湖畔身上还披了匿形斗篷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造访的客人。 郑清死死盯着对面那位胖巫师脑海中天人交战。 扣人对方定然不会束手就擒。而打的话不一定打得过对方。 要知道对面那位巫师可是一手组建了祥祺社团以微末身份从阿尔法堡一众传承深远的家族巫师中脱颖而出的人物。己方不过是几个刚刚入学半年多还未完全摆脱新生标签的家伙。面对面硬扛说不心虚那就是纯属脸大。 更重要的是瑟普拉诺的诸多身份意味着他可以代表阿尔法的形象。在这段敏感时间任何九有学院学生对他的攻击都有可能被人上纲上线当做九有对阿尔法的攻击来炒作。 但是不打郑清也心有不甘。 一则瑟普拉诺确实违规在先不论事后阿尔法那边怎样胡搅蛮缠对于九有学院来说自己终究是占理的。再则瑟普拉诺那厮竟然踢了波塞冬两下! 感受到小狐狸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状态郑清心底的怒气油然而起。一鼓作气再鼓胀气三鼓终于气炸了。 “我刚刚说的是‘你已经违反了《第一大学管理条例》有关宵禁、夜间活动范围以及临钟湖守则的相关规定现在我宣布将你带入校工委禁闭室你是否有异议?’。” 郑清木着脸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重复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瑟普拉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因为郑清重复了这段话后意味着双方再无回旋余地。根据上一次打交道的经历瑟普拉诺原本以为郑清是一个手段圆滑的人物全然没有料到他会死扛到底。 “这可真是令人惊讶。” 瑟普拉诺脸颊的赘肉抖了抖挤出一丝略显狰狞的笑容:“这么说你们有十足的信心把我留在这里?” “信心谈不上但维护规则的信念还是有的。”郑清攥紧了手中的符枪眼神死死盯着对面巫师的一举一动。 他的身后宥罪猎队其他猎手已经悄无声息摆开了进攻阵型。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白猫居左,狐狸居右 有的人在面对巨大压力的时候会晕倒有的人在面对巨大压力时会沉默不语有的人在面对巨大压力会崩溃大喊大叫还有的人在面对巨大压力时喜欢东拉西扯通过转移注意力的方式自己给自己降压。 比如目前的凉亭中面对阿尔法学院的社团大佬李萌同学就使用了最后一种方式。 “唔你是阿尔法学院那个叫什么拉诺的家伙吧。”小女巫鼓着脸若有所思的撸了撸怀里抱着的小白猫:“大晚上被人抓了现行还敢威胁我们……坏蛋就是这样子的吧!” 小白猫甩了甩尾巴一脸无奈——所幸李萌同学今天没有晕倒倒显得其他人过于紧张了。许是察觉到这一点郑清飞快的瞄了小女巫一下叹口气接口道: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小孩子才分好坏成年人都只看利弊的。” “嚯难得你能看这么透彻。”萧笑挑了挑眉毛语气有些惊讶。 郑清感觉自己老脸有些泛红。 “咳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狄更斯或者鲁树人或者其他什么大作家说的。”年轻公费生虽然不介意别人夸奖自己但很介意别人把自己当成其他人所以立刻澄清道:“我只是稍稍做了改动然后借用一下。” 他与萧笑虽然嘴里说着俏皮话眼神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与此同时张季信将手背在身后打了个几个手势。宥罪猎队的猎手们悄无声息的变动了阵型长老、胖子左右犄角郑清居中萧笑压后蓝雀隐匿黑暗林果则拽着李萌与苏芽躲在了阵型最中央。 剩下两只小动物不约而同蹿到了郑清肩膀上面。 小白猫居左波塞冬居右。 一左一右两条尾巴勾在年轻公费生的脖子上竟意外给人一种很暖和的感觉。即便如此郑清仍旧能够感觉到波塞冬大尾巴上传来的隐隐颤抖。 麦克·金·瑟普拉诺好整以暇的看着对面那些一年级新生们变幻着猎队阵型看着他们掏出法书摸出一沓沓符纸看着蓝雀抱着剑消失在黑暗中看着张季信戴上拳套、郑清举起符枪看着萧笑拿出龟壳看着辛胖子的圆脸在昏暗的风灯下渐渐泛蓝身躯缓缓涨大。 “信念是个糟糕的东西它总是给弱者以错误的感觉……让他们觉得他们似乎能够战胜命运。实际上命运那个婊子养的最喜欢这样玩弄人心。” 瑟普拉诺慢吞吞的开口作了一番无病呻吟的感慨。 就是这样郑清在心底暗暗吐槽——他发现不论是瑟普拉诺还是维克托·唐·柯里昂亦或者雷蒙德·雷丁顿等等这些社团大佬总喜欢在别人尤其是陌生人面前谈谈类似哲学一样的话。 仿佛这样就能提高他们的档次把他们从打打杀杀的小混混级别提升到有思想有文化的道上大哥级别。 但郑清觉得这些大佬之所以讲故事、谈哲学更主要的缘故是因为他们除了打打杀杀便没有其他更有趣的生活技能了也就只有通过谈谈类似空泛的话题讲两个似是而非的道理才能显出他们很有文化的模样。 用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来说这属于他们满足尊重需要以后追求自我实现的需要。 瑟普拉诺自然不清楚郑清心底这一番腹诽仍旧慢吞吞的说着那些废话。 “……这可算不上什么明智的举动。”瑟普拉诺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还是说你们觉得一支蹩脚的新生猎队能够对我造成什么妨碍?” “吓!!” 蹲在左肩的小白猫凶狠的冲瑟普拉诺低声吼了一声。 这声低吼打断了社团大佬的废话打破了场间压抑的气氛让扒在郑清左肩的小狐狸竖起耳朵也让一直阴沉着脸的郑清噗嗤一下笑出声。 “连只猫都不如!”年轻的公费生扬起手中的符枪不在二话啪的一下扣动了扳机咆哮的符弹带着一抹淡青色痕迹径直向瑟普拉诺撞去一同撞去的还有郑清压抑许久后发出的怒吼:“动手!” 淡青色的符弹撞入瑟普拉诺的怀中眨眼间便化作一大蓬藤蔓四下弹展开来仿佛一头凶残的大嘴咕噜一口将胖巫师吞了下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瑟普拉诺低沉的咒语在藤蔓团中响起一抹橘黄色火花绽放开来与此同时他矮胖壮硕的身子也仿佛一条滑溜的游鱼似的挣脱藤蔓团出现在了宥罪猎队的斜后方。 “八点钟方向!双重‘我马’放!” 郑清头也没回厉声喝道。 回应他的是萧笑与林果整齐的咒语声:“我马虺隤!”“我马玄黄!” 两道土黄色的咒语擦过郑清身侧将他袍角吹起饿虎扑食般向瑟普拉诺落脚处扑去。 瑟普拉诺左右各执一本法书同样回应以两道咒语一道破解玄黄咒保持了视线清晰;一道阻挡了虺隤咒稳定自身状态: “奄有四方斤斤其明!” “不震不动不戁(nǎn)不竦!” 看到瑟普拉诺双手均被法书占据没等郑清开口早已准备妥当的张季信大吼了一个字:“上!” 然后便与辛胖子一左一右挥舞着拳头向瑟普拉诺扑去。 宥罪猎队所有人都清楚如果单纯论掌握的咒语数量与强度他们几个一年级新生拼死也比不上高年级的瑟普拉诺。 唯一一丝希望就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比如张季信与辛胖子的拳头、蓝雀的剑、以及郑清的符箓——趁瑟普拉诺还未拉开阵势释放更高强度的咒语近身将其打败。 诚然这种战术并不见得比群殴高明多少但对目前的几位一年级新生来说似乎是唯一的获胜希望了。 瑟普拉诺不愧是高年级的公费生也不愧是祥祺猎队的创办者面对宥罪猎队接二连三的打击没有一丝慌乱反而顺势丢出一道道化解咒再次轻而易举从几位巫师的围攻中逃脱出来。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颗血符弹 麦克·金·瑟普拉诺现在非常恼火。 十几分钟前他路过湖畔凉亭看到这边有光便鬼使神差凑过来瞅了瞅却不料被亭子里飞出来的一颗‘狐弹’直愣愣命中当场暴露。 这让他有种功亏一篑的失败感同时也有一种向别人家丢大粪弹却在拿起粪弹准备扔的时候被人抓了现行的羞恼感觉。 当然瑟普拉诺深更半夜来临钟湖并不是真的来往湖里丢大粪蛋的。 他夜里来临钟湖是为湖里的鱼人部落鼓劲儿加油顺便进行新学期第一场交易——前几天禁魔节时临钟湖发生的混乱让许多在湖中的学生落了水学生们虽然都安全上岸了但他们携带的东西却被鱼人们私自截留了下来。于是鱼人部落又积攒了许多好商品。 这些‘商品’物美价廉在贝塔镇黑市上的销路向来不错祥祺会这几年的强势崛起很多资金都是由这项事业供给的。 除此之外麦克·金·瑟普拉诺还带来了阿尔法学院社团联合会中支持鱼人部落正义事业的那些社团支援鱼人部落的‘正义基金’——包括一些金豆子、石制刀斧、骨符、甲牌以及许多装饰鱼鳞与鱼鳍的小玩意儿。 这些东西现在就塞在他腰间的简易芥子囊里。 只需要十几秒他就能在夜幕掩护下与悄悄浮出水面的鱼人客户接头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倘若时间允许瑟普拉诺也不吝事后多洗几遍手当场拍一拍鱼人接头人的肩膀告诉它阿尔法堡站在它们身后是它们正义事业最坚强的后盾。 反正不花钱多少说一点也算一种隐性投资吧。 但现在种种计划都在他好奇的一瞥之下落了空。 除了对自己多此一举引出麻烦的郁闷之外瑟普拉诺更多的火气还是郑清等人的反应引出了的。 明明知道了他的身份这群一年级的新生竟然还敢在他面前翻开法书还敢冲自己挥拳头!倘若现在是在阿尔法堡的休息室瑟普拉诺定然会让这些一年级的臭小子们知道什么叫匹夫一怒。 当然作为一个有涵养的绅士以阿尔法堡的名誉起誓瑟普拉诺是不会承认自己是一个匹夫的他也绝对不会把自己心底的郁闷表现在脸上的。表面上他还是那位城府深重、喜怒不形于色的祥祺会大佬。 再一次跳出几位宥罪猎手的包围圈后瑟普拉诺没有转身消失在夜幕中而是狞笑着翻到自己法书的最后一页。 他打算给这些一年级的臭小子们一点深刻的教训——至于跟这些臭小子凑在一起那两只小动物还有那个小女巫只能算她们不幸了。 “南山烈烈飘风发发!” “南山律律飘风弗弗!” “匪风发兮涕泗滂沱!” “阚han如虓xiao虎靡有夷届!” …… 与从容不迫的瑟普拉诺相比郑清一开始就非常紧张。 他不止一次率领宥罪猎队的同伴们与裁决猎队进行训练也不止一次被对方猎手们虐成狗。所以他深知在包括魔咒掌握程度在内的大部分基本功上自己这边远远比不上瑟普拉诺。 就连上一次校园杯新生赛上如果不是他身上意外跑出去一头大黑猫将猎场上的妖魔们杀了个七七八八郑清都很怀疑自家猎队能不能比马修的猎队表现的更强一点。 因此在向瑟普拉诺动手的第一时间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自己射出的第一枚符弹没有奏效没关系郑清完全可以接受。如果瑟普拉诺被自己第一枚符弹就困住了那他可能还会怀疑自己遇到的是不是一个假的瑟普拉诺。 萧笑与林果的‘双马咒’失效虽然令郑清有点失望却也可以接受。 毕竟这两条咒语是阿尔法学院的学生最先接触的咒语——就像九有学院的学生最先接触束缚咒一样——许多好学生都会仔细钻研这类基础咒相应的这些咒语的破解咒、防御咒也非常丰富。瑟普拉诺眨眼就避开了这两道咒语反而说明他身上没有携带什么强力护身符不敢大意硬接这种杀伤力不强的诅咒。 然后宥罪猎手们以己之长攻彼不算短处的短处。 出乎郑清意料瑟普拉诺仍旧没有硬接而是再一次使用了逃脱咒。 这就令郑清有些措手不及了。在他看来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瑟普拉诺应该不是一个畏惧近身打斗的家伙而且从他以前搜集的材料来看瑟普拉诺的格斗术也是很出色的。更重要的是连续多次避而不战就连郑清都会感到一点点憋屈对面那家伙怎么能用的这么熟练! 只要他肯与张季信等人动手只需纠缠十几秒郑清就能将准备好其他后手丢出去再不济他们也能支持到巡逻队其他队员到场。 横竖都会逮捕瑟普拉诺唯一区别在于自己动手可以稍稍报复一下巡逻队到场后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可惜瑟普拉诺没有给郑清这样的机会。 逃出包围圈的瑟普拉诺翻开法书四重咒语声几乎同一时间在郑清耳边响起:“南山烈烈……匪风飘兮……靡有夷届!” 郑清没有听说过这道咒语。 但凭借着咒式中的关键词以及冥冥中那一点感悟更重要的是瑟普拉诺那严肃的表情郑清立刻意识到这道咒语不是一道单纯用来招风的小咒语很可能是涉及‘风灾’或者‘风劫’的咒语。 在夜幕下临钟湖畔使用这么一道咒语既不会有巨大的火光、爆炸声也不会出现莫名嘶吼与异常嘈杂能够最大程度延迟巡逻队其他人发现的概率可以说再恰当不过了。 不知这道咒语渊源与具体效力也不知这道咒语具体诅咒谁——郑清很怀疑这是一道范围性质的咒语——自然也没办法做针对性阻挡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危局郑清下意识转动了手中银蟒的弹匣。 转到了弹匣最后一格。 里面装了一颗郑清自己绘制的血符裹出的符弹。 然后他瞄准瑟普拉诺扣动了扳机。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七章 千军万马来相见(上) 在郑清端起柯尔特银蟒瞄准瑟普拉诺的时候胖巫师还在心底悄悄嘲笑了郑清一下。 果然是没经过几次狩猎的新人不知道面对自己这样的魔咒攻击最佳选择是针锋相对的释放咒语其次的撒腿就跑再不济浪费个护身符躲在乌龟壳下面虽然会失去先手却也能很好规避风险。 而像郑清这样打算用符弹或者其他什么咒语打断他施法的行为再愚蠢不过了。 即便不考虑身上挂着的几道护身符瑟普拉诺也有十足的把握在郑清那颗符弹彻底发挥效果之前先将自己的诅咒落在对方身上然后再从容不迫的离开。 但是当符枪响起一枚笼罩在血色中的符弹从枪口喷出撞向他的时候瑟普拉诺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符弹的个头并不起眼出膛后的速度也大致看得清唯一出乎瑟普拉诺意料的是伴随着那缕笼罩在符弹之上的血芒铺天盖地而至的庞大压力令人窒息。 见鬼的愚蠢! 见鬼的血符! 见鬼的威力! 瑟普拉诺完全有理由相信这颗符弹是某位不知名的大巫师用自己的心血炼制的符箓。天见可怜只不过是校园里的一场小小的冲突需要浪费这么宝贵的符箓吗?郑清脑子是让僵尸啃过的吗?! 有那么一瞬间瑟普拉诺不知道应该为自己引来这么一颗符弹感到荣耀还是抱怨一把学校在新生猎队应激教育方面的缺失亦或者为自己无法从符弹攻击下逃脱感到悲伤。 …… …… 与处于绝境中的瑟普拉诺不同。 扣动扳机的第一时间郑清还下意识向队友们喊了一声“反跑!”。 在他印象中打断对手施法过程之后理论上应该立即调动本队猎手们转换阵型重新包围对手、组建攻势。而转换阵型的办法郑清现在满脑子就只有卡瑞尔战术了。 反跑是卡瑞尔战术的精髓也是今天晚上宥罪猎队训练最多的科目。在紧张状态下郑清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卡瑞尔战术‘强壮能占弱小的便宜聪明能占强壮的便宜’这句话。 但可惜的是他的大脑中除了这句话之外一点聪明的战术都想不起来只能想到‘反跑’‘反跑’还有‘反跑’——或许自己真的是个笨蛋吧郑清脑海还有一丝闲暇自艾自怜。 喊过之后郑清才猛然醒悟自己干了什么。 他刚刚用了一颗镇压血符裹制的符弹来对付瑟普拉诺! 上一次使用血符弹的后果年轻公费生仍旧历历在目——身高五米以上体格庞大气焰嚣张的撒托古亚后裔在那抹红光之后变成了一滩烂泥。 即便郑清无数次在心底安慰自己那是特殊情况或许那头孽妖运气不好恰好与自己血液发生了某种未知反应所以才炸成烂泥但这丝毫不能掩盖一个事实。 那就是他用血符裹制的符弹威力有些大的出奇。 但就算是反应过来一切也已经来不及了。 郑清亲眼看着瑟普拉诺的表情从轻蔑到震惊最后是绝望。看着他追悔莫及的样子郑清不知为何感到了一丝欣慰甚至觉得他现在很有心情摸出自己的银壳怀表看看时间。 …… …… 海明威老人是第三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的巫师。 作为临钟湖夜间巡逻队的领队他并不像前任那样喜欢喝酒遛狗而是秉承了教学与魔法研究时期的习惯工作中一丝不苟严肃认真。 所以当宥罪猎队撞破瑟普拉诺的行藏时海明威老人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 这并不困难只要他们这些老家伙愿意学校里没有多少事情能瞒得过他们。充其量只是假装不知道与装作刚知道之间的区别罢了。 但对九有学院猎队与阿尔法学生之间的偶遇海明威老人一时犯了难。 诚然他可以立刻出现在那座凉亭里板着脸将那个看上去壮壮实实的阿尔法学生带走然后给他一个记过处分。但老人很怀疑这样的选择有没有什么效果。 毕竟阿尔法堡里那些家伙是出了名的不要脸——明面上一个个喊着荣誉高于一切实际上做出的许多事情毫无底线——倘若让那胖子领着个记过处分回堡里十有八九他还会被阿尔法的学生们当成英雄。 毕竟不是哪一个阿尔法都有胆气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去九有学府撩老虎胡须。 除了上述考量之外现在学校里纷乱的局面也一定程度影响了海明威老人的判断。不论是学生之间的冲突还是学院之间的论战亦或者鱼人部落、马人部落的骚动都让原本已经风声鹤唳的校工委疲惫不堪。 掌管校工委事务的若愚副校长不止一次私下里向他们这些老家伙嘀咕过让大家在遇到类似冲突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够息事宁人最好不要惊动正规流程免得折腾出什么新的更麻烦的幺蛾子。 就像马人部落那场冲突原本不干学校什么事情纯属贝塔镇与马人部落——校外两个巫师自治组织之间的纠纷罢了——但是在阿尔法学生插手之后这坨屎便结结实实糊在了第一大学的脸上。 基于上述多重考虑海明威老人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暂时旁观那场小冲突。如果学生们能够私下里解决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这个决定刚刚做出不到三十秒场间的情形就一变再变。 不知什么缘故场中情形突然恶化九有学院那个叫郑清的巡逻员开了第一枪然后阿尔法的胖巫师反击。 兔起鹘落眨眼双方便交战数轮蒸腾的魔力激起的层层反应便是海明威老人不出手闻讯而至的其他巡逻队员与学府的守护阵法也不会视而不见。 然后老人看到了郑清射出的最后一颗子弹。 看到了那抹红色。 于是老人骂出了今晚旁观这场冲突的唯一感想: “操!”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千军万马来相见(下) 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姚小米教授察觉郑清使用血符弹的时机比海明威老人还要早那么一两个瞬间。 因为他在郑清的符枪与血符弹上都留下了魔法标记——只要两者同时被激发姚院长便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海明威老人需要等到符弹出膛之后才能判断出它的威力而姚院长在扳机敲到符弹弹壳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知道了。符弹从弹仓到枪口之间的距离就是姚院长比海明威老人反应稍早的那个瞬间。 当然之所以留下魔法标记并不是姚某人偷窥上瘾想对自家学院的小鲜肉下手。 他只是想以防万一在某位年轻公费生在搞出更大乱子之前让我们的院长大人有一个缓冲时间罢了。自从那个寒假尾巴郑清去寂静河溜达一圈打爆一头撒托古亚的后裔之后姚教授便下定决心不能让这小子继续胡搞下去了。 这一次还好只是撒托古亚那厮的后裔。撒托古亚那家伙距离学校隔了十万八千个世界便是赶来也不济什么大事。 倘若郑清射爆的不是撒托古亚的后裔而是某头大妖魔的后裔或者某位外星使节里的浪荡子难道巫师世界要陪着这个年轻巫师与妖魔来第三次世界大战吗? 所以在血符弹出膛的第一时间姚教授的神念便穿过大半座学府笼罩在了郑清左右。 转瞬间他已经知晓了场间状况——情况不能更糟糕了阿尔法学院那个竞争奥古斯都头衔的胖子跟郑清发生了冲突就要被一枪轰死了。 电光火石之间姚院长已经来不及跨越学府内的重重禁制真身降临现场阻止悲剧发生他只来得及把自己的烟斗丢过去。 “嗤……” 黄铜烟锅带着几簇烟灰破开空间屏障落在符弹与瑟普拉诺的脑袋之间。 “咣!!” 血红色的符弹与突兀出现的烟斗撞在一起将那黄铜制的烟锅打了个粉碎然后去势稍缓、血色略轻、弹道微偏继续向瑟普拉诺的肩膀撞去。 有了这么一瞬间的缓冲海明威老人的木杖也探了过来。 赭黄色的木杖戳破空间斜斜向下重重的扎在符弹与瑟普拉诺之间将地上的青石板扎了个通透扎出一片蜘蛛网般的龟裂痕迹。 木杖落地生根迎风而涨从数指粗细骤然涨大到象腿粗细仿佛一块宽厚的门板一样结结实实的挡在瑟普拉诺身前。 符弹周身缭绕着淡漠的血色一头撞了上去硬生生在木杖上撞出一个漆黑、深邃的大洞撞出一缕缕青白交加的烟气最后将木杖撞穿。 “嘶……” 隔着大半座学府一直关注这边状况的姚院长倒抽了一口凉气搓了搓手庆幸不已:“亏得我刚刚还想用手去挡那颗符弹呢!不过真是可惜了我那烟斗用了好多年了……” 有了姚教授与海明威老人两次出手那颗符弹的威力已经被削减去了九成九方向也早已偏到不知哪里去了。 剩下一分力气的符弹终于可以毫无阻碍的擦到瑟普拉诺的肩膀。 胖巫师身上的护符噼里啪啦仿佛过年时的爆竹声一样响了好一阵子才终告一段落。失去动力的符弹‘叮咚’一声落在青石板上弹身上的符文最后闪烁几下然后整颗符弹倏然化作一蓬黑灰堆积在一起仿佛一座小小的坟头。 四周响起一片轻轻的吁气声。 …… …… 在学府一隅发生这起事故的时候校园外贝塔镇上的三有书屋里也有人对此心生感应——不准确说心生感应的是一只猫一只黄花狸。 黄花狸原本蹲在书架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店里出现的两位客人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侧着脑袋转头看向窗外。 “出什么事了?”客人之一的鼠仙人同样敏锐察觉到那个方向爆发了短促但是激烈的魔法波动但因为学校守护阵法的影响这种感觉过于模糊与混乱所以他选择询问书店里的猫。作为老头子的猫黄花狸在整个学校都有许多特权。 “关你屁事。”黄花狸收回目光不屑的瞅了鼠仙人一眼。 鼠仙人不以为意只是抬起爪子捻了捻嘴角的胡须语气莫名:“其实我早上就觉得学校有事情要发生所以才选择今天出来……就是不知道这么躲开是好事还是坏事。” “阿嚏!”鼠仙人身旁一只赭色的小胖仓鼠重重的打了个喷嚏打断鼠仙人絮絮叨叨的话:“屋子里什么味儿?!” 黄花狸瞅着被肥瑞喷起来的灰尘脑袋向后仰了仰干巴巴回答道:“时间的味道。” 肥瑞抽了抽鼻子否定了黄花狸的说辞:“不不是时间。是干枯的霉菌混杂着臭虫、猫尿还有茶叶渣滓的味道。像那些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身上的味道一样让人闻了就有种全身都已经腐朽的感觉。” “你不是人。”黄花狸态度恶劣的否定道。 “这可太令我失望了……我还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巫师来着。”肥瑞摊开小爪子语气略带惋惜之情。 “老鼠也能当巫师但你不是人。”黄花狸坚持着自己的论调重复了一遍。 “呵呵。”肥瑞呵呵两声终于不再这个话题上与黄花狸争执了。 两鼠一猫之间一时无话书店内陷入尴尬的沉默。 沉默了几秒黄花狸忍不住又向窗外学校方向瞅了一眼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两个今天来这里干啥喵?如果没事就快滚我还有事喵!” 鼠仙人与肥瑞互相对视了一眼。 “咳咳”肥瑞干咳一声小声说道:“过几天我们可能会邀请郑清同学去林子里转一圈探索那个新诞生的秘境……你要不要提前检查一下行程?” 鼠仙人连连点头没有其他补充。 黄花狸尾巴一扫卷起一片尘土糊了两只老鼠一脸声音阴沉沉的:“你们叫学生出去关我屁事……我又不可能认识学校里的每个学生!” “但我需要提醒你们如果学校里任何一个学生因为你们俩的行为出事你们就等着被埋进黑狱最深的地方当那棵树的肥料吧!”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惹祸了 郑清对这场‘巡逻事故’最后一个清晰的印象是瑟普拉诺毫无知觉的躺在地上被闻讯而来的巡逻队员们手忙脚乱抬走了。 当时现场乱糟糟的。 郑清唯一听清的一句话就是‘你又惹祸了!’他不知道是谁说的这句话。 什么叫‘又’?! 上学期那头河童妖是它自己找上门的;猎赛上那只大黑猫也是它自作主张冒出来的;冬狩的时候自己从头到尾都老老实实外贼入侵也是自己的锅?还有不久前寂静河湾道上蹲着的大蛤蟆也是它先睁开眼的——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我防卫自我防卫懂吗? 郑清感觉自己很冤枉但他找不到人来抱怨。 因为随着巡逻队其他队员一起来的现场的还有助教团的几位助教、校工委的几位校工以及几位他认识以及不认识的巫师。 宥罪猎队其他猎手们被助教团的助教们带走了据说要去校医院帮大家检查身体。 苏芽与波塞冬被从青丘公馆赶来的苏蔓女仆长带走了她手里拿了苏施君的批条。 李萌与小白猫被学校的一位女教授带走了听旁边几位助教话里话外的意思那位女教授应该是姓蒋出身钟山蒋氏与蒋玉是远亲所以与李萌也有一点点关系。 所有人都离开只留下年轻的公费生在夜晚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了小半个钟头后才被咬着烟斗的老姚带去了他的办公室——郑清注意到老姚好像换了一个新烟斗。 与前几次来办公室的感觉不同。 今天为老姚办公室守门的两位门神并没有坐在地上打牌而是非常严肃、非常认真的在门板上走来走去巡逻。他们手中擎着的武器划拉着门板边框带起一溜火花。 郁垒脚下的金眼大白猫也没有了往日的慵懒溜圆着眼睛竖着尾巴精神抖擞的注视着过道里来来往往的每一位路人。看到老姚与他身后的年轻巫师后这畜生还龇了龇牙露出嘴角几点寒芒。 “口令!” 注意到老姚带着郑清打算进门郁垒一个马步站稳身子一手向前平伸五指张开做出一副‘请停下脚步接受检查’的姿态。 他的同僚不安的瞟了他一眼他的大白猫臊眉耷眼的垂下眼皮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地上扫来扫去打定主意不看接下来剧情发展。 老姚斜乜了门神一眼。 “山茶花。”他闷声回答道。 郁垒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瞥了一眼立刻跳到一旁将门打开眉开眼笑道:“没错就是这个……您这是换烟斗了?” 老姚把烟斗咬的翘了起来用鼻子答应了一声低头进了办公室。 郑清耷拉着脑袋跟着教授进了门。隐约间他听到身后两位门神在激烈争论老姚上一个烟斗去哪里了以及山茶花作为今天的口令到底是什么意思。 随着巫师进门攀附在办公室天花板间藤网上的灯火虫们次第苏醒它们的腹部也开始缓缓闪烁起乳白色的光芒洒落一室明亮。办公室的窗帘紧闭着透过帘幕的细缝隐约可以看到窗外漆黑一片的世界。 姚教授将斗篷挂在墙壁的衣架上走到办公桌后面开始低着头闷声不语的批改材料。 而郑清一进门就开始自顾自言自语起来:“我真蠢真的。我单知道阿尔法的人跟临钟湖鱼人部落有勾结却不知有巡逻队的时候他们也敢来。海明威老人分配任务后我就去巡逻了我们猎队其他猎手还帮我呢我是队长他们都是听我安排的。” “猎队要做夜间训练我就去自己巡逻来回好几趟都没什么异常。回到凉亭要休息几分钟波塞冬就在那里闹……它还小不懂事就跑出亭子了。结果亭子外面蹲着瑟普拉诺波塞冬一头撞了上去头上撞了老大个包。瑟普拉诺还很不讲道理的踢了波塞冬几下。” “波塞冬从生下来就跟我在一起像我儿子一样我们猎队所有人都很宝贝它。” 听到这里老姚嘴角抽搐了一下只不过他没有抬头郑清并未发觉这一点。 “……它被欺负了大家都气不过再加上瑟普拉诺学长违反学校管理条例在前所以我就按照标准流程向他再三宣读了‘权利告知’要求他服从安排束手就擒。” “结果他试图反抗……我原本没想打死他的我的符弹都是自己裹的没有任何一张杀伤性符箓都是束缚符、镇压符、辟邪符之类的控制类符纸。” 听到这里老姚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了年轻男巫一眼。 “你没想打死他?”教授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似的:“难道你不知道你自己裹的血符威力有多大吗?前段时间你不是刚刚在寂静河上打爆一头撒托古亚后裔吗?” 郑清闻言立刻闭了嘴巴。 停了片刻他便重新开始喃喃自语起来:“我真蠢真的我单知道用血符画的符弹威力很大能打死沉默森林里的怪物却没想到会这么可怕。我原先以为它只会对妖魔怪物一类的东西起作用……” “知道自己蠢就不要反复强调了!”姚教授按捺不住站起身训斥道:“让你参加校猎赛你把一大半猎物都杀了;让你参加冬狩你在沉默森林里捅了个窟窿(指新诞生的秘境);让你去踏青结果你跑的人都没影儿了;最后去巡逻还差点把人打死……怎么让你老老实实就这么难呢?为什么巡个逻都能搞出这么大事情!” 郑清耷拉着脑袋腹诽不已——关我屁事关你屁事关蠢不蠢什么事! 当然腹诽之所以是腹诽就是不好说出口的话。 所以任凭老姚在书桌后唾沫横飞郑清始终耷拉着脑袋安安分分接受训斥。总归要走这么一遭早死早超生罢了。 虽然如此但他也时不时抬起眼皮偷觑一眼看老姚什么时候换气或者骂过瘾打算喝口茶歇息一下。 或许心底郁积了太多火气郑清一直没有等到姚教授歇息的时候。 直到他第五次或者第六次抬起眼皮偷觑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瞟到教授身后的窗帘上出现了一个古怪的黑影。 一个扭曲的仿佛鬼怪一般的黑影。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九十章 黑影 巫师世界是有鬼的这一点郑清很清楚。 在第一大学呆了大半年各色的幽灵、僵尸、吸血鬼、狼人等鬼怪生物郑清也见过不少但真正意义上类似小时候恐怖片里的那种黑影鬼怪郑清确实还没见过。到底这里也算是巫师世界首善之地少有那些怪异的存身之处。 但眼下他似乎就有这样的机会了。 倒映在床帘上的黑影约莫是个兽形有头有四肢隐约间还有一条尾巴。 因为是晚上灯火虫的光线原本就不均匀再加上窗外有风细小的冷风透过窗户缝隙钻进来吹的窗帘微微摇晃衬的那道黑影愈发扭曲。最关键的是那道黑影还很清晰。即便是在颜色深沉的帘幕上也能清晰的倒映出它的形态。 扭曲的头扭曲的身子扭曲的四肢扭曲的尾巴——整个扭曲的黑影让郑清的表情也跟着扭曲起来。 他瞪着双眼伸手指向那道黑影半张开嘴嘶嘶着倒吸着凉气。 正在训斥年轻公费生的姚教授很容易察觉到男生的异常他倒没有觉得郑清在跟他开玩笑但他也不认为郑清真的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充其量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毕竟这是在第一大学这里是九有学府院长办公室而他则是九有学院的院长巫师世界的顶级大巫师。哪个魑魅魍魉有那么大胆子敢在他面前蹦跶不怕被捉去做实验吗? 虽然心底有这样的判断但作为一个巫师必要的谨慎老姚还是有的。 他眯起眼一手捏着新买的烟斗一手按在了桌边放着的法书上径直回过头。 于是他也看见了那道倒映在窗帘上的黑影。 姚教授扯了扯嘴角抬手冲那道黑影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黄先生……先生身体可好?” 前一个先生是对客人的尊称后一个先生则是代指客人身后那位大人。 窗帘微微抖动了一下一只有着琥珀色眼睛的黄花狸从窗帘后钻了出来踩着窗台灵巧的一跃蹿到了姚教授的书桌上然后仿佛一位打了胜仗的贵族大老爷一般踱着小方步绕着书桌巡视一周。 郑清发现第一大学的猫似乎都有这坏毛病总喜欢在陌生环境里圈地宣誓主权。 巡视一周后黄花狸大大咧咧的趴在姚院长的茶杯前把脑袋探进去舔了两口茶水然后呸呸嘴扭头看向茶杯旁放着的点心盒子犹豫几秒最终没有把爪子伸过去。整个过程中老姚一直笑眯眯着没有打岔。 直到这时它似乎才想起刚刚有人跟它打招呼回头看了老姚一眼。 “嗯好的很。”黄花狸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老姚问题——它向来不喜欢姚老头脸上那副假笑仿佛多笑两下就能掩盖他那火爆的小脾气似的。 听到它说话一直呆滞在桌前的某公费生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黄黄哥?!你怎么在这里……刚才吓死我了。” 黄花狸鄙夷的看了男生一眼:“芝麻绿豆大的胆子从小到大一直不见长进。” 郑清赧然着低下头。 然后他意识到一件事。 “您认识黄哥?”男生抬头看向姚教授好奇的瞪大眼睛。 老姚还没来得及回答黄花狸便粗暴的打断了郑清的问题:“以前开书店的时候这个老头儿经常来店里买书!” 姚教授咳嗽了两声把烟斗重新塞进嘴里没有否认。约莫就算默认了。 郑清还想追问姚教授是不是认识吴先生黄花狸却不打算让他继续问东问西脑袋向前探了探盯着郑清腰间挂着的灰布袋。 “你的符枪都在吗?”它径直开口问道。 “符枪?”郑清的手下意识伸进灰布袋里摸到冰冷的枪身然后他点点头:“都在。” “都还能用?没坏?”黄花狸的尾巴甩了甩拂过书桌上的茶杯。几根猫毛似乎随着尾巴的拂动飘落进杯子里。老姚不为人察觉的皱了皱眉打定主意稍后好好把自己被子消消毒。 听到黄花狸的问题郑清立刻醒悟过来。 “唔……确实差点忘了。”他把不久前刚刚用过的柯尔特蟒蛇拿出来熟练拆开。就像黄哥说的那样符枪的扳机、弹匣、保险等结构上烙印的符文大都出现破损其中最严重的是枪管上的符文许多都已经被彻底磨灭了。 年轻公费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果然如此。 上一次在沉默森林轰那头大蛤蟆的雷明顿事后就被他发现出现符文破损情况但好歹也是大巫师送出的礼物即便有些故障却也不影响简单使用。 那时郑清就猜测过自己使用血符弹对符枪是不是有什么严重影响。 所以这一次他特意挑选了状态良好的蟒蛇转轮枪来射击。结果‘喜’伤参半。‘喜’的是他的猜测得到了验证射了一发血符弹后蟒蛇转轮上的符文阵式果然出现了毁损。 令人悲伤的是这把枪显然比不上苏施君送的雷明顿结实枪身上下大量符文被磨灭明摆着丧失了进一步使用的功能。 “哦不!”年轻公费生哀嚎一声捧着自己的符枪有些不知所措。他现在上猎场的大部分底气都在这两柄符枪上倘若符枪都报废掉那他岂不是又要回到用弹弓发射符弹的老办法上了吗? “格林杂货铺能修符枪吗?”郑清满怀希望的看向姚教授。他也不是没想过买新符枪但一则符枪购买手续复杂、价格昂贵;二则这是别人送他的礼物随便丢弃也不好;三则预算有限他到底还是一个勤俭节约的好孩子能省尽量省一点。 老姚吧嗒了两下烟斗摇摇头:“你都说了那是杂货铺怎么可能会修符枪……马丁·托儿炼金公司倒是有这方面业务。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找学校的炼金师……” “找阿尔法堡的那些人?”黄花狸嘲笑道。 老姚闻言哑然无语。 这确实是个问题。第一大学炼金术最高超的学院就是阿尔法学院相应的绝大部分技艺精湛的炼金术师也隶属于阿尔法学院。考虑到目前两所学院之间的龃龉不仅郑清不方便去那边找门路便是老姚也拉不下脸去拜托对方。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符枪被收走了 郑清的两柄符枪最终被黄花狸收走了。 因为黄花狸表示它可以找吴先生帮郑清来修枪。 按照黄花狸的说辞让吴先生修理符枪不仅不会收取任何费用——毕竟郑清是他的学生——而且先生还能帮忙升级一下枪身上面的符文咒式不至于以后再打两枪符枪上的咒文会再次出现毁损与磨灭的情况。 听上去不错但年轻公费生却非常怀疑黄花狸这么做更重要的因素在于限制自己的‘破坏力’。毕竟自己现在有了前科。最近一段时间开的两枪一枪轰爆了撒托古亚的后裔另一枪差点打死学校的学生。 如果郑清不打算在丹哈格的特设监狱里孤苦一生那么一定的自我约束是非常必要的。 姚教授对这件事的反应便很能说明问题。 对于黄花狸收走郑清的两杆符枪他是举着烟斗赞成的。 “就算你不收走学院也打算替郑清同学‘保管’他的符枪。”老姚咬着烟斗一边喷云吐雾一边笑呵呵补充道:“这个保管仅限于校内……第一大学到底是一所学校不是猎队竞技场也不是新世界的自由猎场。允许学生们拿着法书已经算非常宽容的做法了。” “或许你们应该拟定一条新的校规不允许学生日常持有任何杀伤力过高的魔法用品。”黄花狸捂着鼻子建议道。办公室里的烟气愈发浓重对于嗅觉敏锐的它而言实在不够友好。 郑清越听心底越不是滋味。 “星空学院里的气氛与竞技场相比差别也没有那么大吧。”年轻公费生勇敢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在他看来既然星空学院推崇‘战斗力至上’那么第一大学就不应该在这一方面对学生做出限制。 老姚咬着烟斗斜乜了男生一眼:“但你是九有学院的学生呐……另外允许他们打架不代表学校允许打死人。你那两枪有点犯规。” 黄花狸挪开捂着鼻子的爪子蹲起身子严肃的看向郑清甚至连尾巴都不摇了。 “这也是我要叮嘱的最后一件事。”黄花狸郑重其事的看着男生竖起耳朵:“你现在连注册巫师的考核都没有通过算不上一名真正的巫师。任意滥用血符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巨大的负担这不仅仅会影响你的身体健康……” 说着黄花狸抬起爪子点了点它的脑门然后继续说道:“而且还会对你在巫师之路上行走更远造成不必要的阻碍。” 使用血符对身体的危害郑清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他也没打算把血符当成自己常用符箓只不过偶尔才准备一两张充作底牌用罢了。 与黄花狸的这番叮嘱相比郑清对它话外透露出的另一个讯息倒是很感兴趣。 “你您怎么知道我用的是血符?!”郑清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向黄哥提过这件事。 黄花狸眨了眨眼睛扭头看了姚教授一眼表情有点奇怪:“难道有人不知道吗?” 老姚咬着烟斗笑眯眯的摇了摇头轻咳一声道:“上次你打了撒托古亚后裔之后在三叉剑做过笔录。那份笔录学校有备份的。” 郑清懵懂的点点头。 所以学校知道跟黄哥有什么关系? 但教授与黄哥显然不打算向男生解释更多。 黄花狸拉扯着身子伸了个懒腰然后抖了抖身上松软的皮毛转头看了窗外一眼。 隔着窗帘的缝隙外面仍旧是黑黢黢的世界。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它转身向书桌边缘走去尾巴顺势扫过郑清的鼻尖让男生忍不住有种打喷嚏的冲动。 郑清强行忍住了这股冲动这让他的脸色憋的通红还险些把眼泪憋出来。 黄花狸注意到男生眼泪汪汪的表情错以为男生不想让它离开心底有了一丝丝感动。 “不要做出这幅小孩子的模样你已经是一个大人了。”黄花狸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男生一眼:“如果有什么事就写个字条顺着门缝塞进店里……你知道是哪家店吧。” 黄花狸口中的店自然就是‘三有书屋’了。 郑清轻喘一口气用力点点头。倒也不好意思纠正黄花狸的错觉了。 “不再多坐一会儿吗?”一直站在窗户旁边的姚教授把烟斗从嘴边拿了下来笑着问道:“我刚刚想起前些天鲁镇百草园送了一点阿缺花茶味道正好你要不要喝两口再走。” 郑清明明白白看见自家黄哥喉咙动了动咽了好大一口唾沫。 但它最终没有留下。 “有两只老鼠还在店里呆着我不放心。”黄花狸轻巧的跃到窗台上侧着身子钻进窗帘后这让它后半截话的声音变得沉闷了许多:“惊蛰之后冬眠的虫子都钻了出来到处都乱糟糟的……我总要比那些爬虫跑的快一点才不至于在阴沟里翻船。” 郑清十分肯定黄哥这番话有其内在含义但他却不得而知。 相反老姚应该是了解的。 所以他并没有继续阻止黄花狸离开只是最后又追问了一句:“明天一早校工委还有其他部门可能就会出具对郑清同学的处理意见……你要过来旁听一下吗?” 黄花狸的身影原本已经消失在窗帘后只留下一片摇晃着的扭曲的黑影闻言黑影停止了扭曲。 半晌窗帘后传出了它的冷喵声:“这是你们学校自己的事情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关我屁事……有本事你们把人开除呐?!” 说罢窗帘微微一晃那道黑影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郑清听着黄花狸这种毫不负责任的话吓的小脸儿惨白。 老姚向前走了一步掀起帘子瞅了瞅窗台上确实空无一猫。窗户也闭的严严实实便连之前隐约穿过窗缝的冷风也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一切都是郑清错觉似的。 教授回过头看向脸色惨白的男生吓唬道:“听到没……连那只猫都说让我们把你开除!你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省心呢?!” 我怎么知道? 我也想老老实实上学啊! 事情搞成这个样子我比你还绝望好吗?! 郑清耷拉着肩膀表情沮丧。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意见冲突 学校里一位学生险些丧命不论在白丁世界亦或者魔法世界都属于一起重大安全事故。 尤其这件事发生在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尤其这两所学院最近龃龉不断尤其出事的阿尔法学生还拥有学生会副主席、学生领袖、猎队队长等诸多头衔。这一切都让事件的严重程度又上升了几个台阶。 天色刚蒙蒙亮来自丹哈格、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第一大学校工委、第一大学学生会、阿尔法学院院长办公室、阿尔法学院学生会、阿尔法学院社团联合会等诸多涉事机构的纸鹤便纷至沓来一群一群的飞入老姚的办公室。 这种情况在周末的第一大学校园里非常罕见。 所有纸鹤飞信里讨论的核心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处理涉事双方。在这一点上阿尔法学院与九有学院的意见对立非常明显。 来自阿尔法的纸鹤大多强调郑清的暴力行径强调他的行为违背了第一大学和谐有爱的传统违反了第一大学诸多条例需要严惩。但与此同时这些纸鹤又对瑟普拉诺‘疑似’违规的行为视而不见仅仅表示当事人重伤在院学校应以人文关怀为主。 而九有学院的纸鹤都在反复强调了巡逻队拥有先发制人的执法权力面对危险情况时巫师魔法偶尔会出现暴动以这些理由为郑清开脱;而瑟普拉诺则明明白白违反了校纪即便他目前重伤也需要承担此次事故的主要责任。 处于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的第一大学其他部门以及校外诸如丹哈格、三叉剑等机构则对涉事双方各打二十大板立场都是五五开。 因为相关讨论与意见都需要存档有且仅有纸鹤传递的信纸具有这种古老的功能因此呼啦啦成群结队的纸鹤成为了四月十二日这一天学府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许多学生都注意到了这不寻常的一幕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流言四起。 有人说妖魔们攻破了一处四季坊巫师联盟打算召集第一大学的高阶巫师参与战斗;也有人说沉默森林深处出现了暴动不计其数的黑魔法生物涌入林子外围马人们都快吓傻了只不过这种说辞很快便被阿尔法堡外的马人部落严厉否认;还有人说是那些纸鹤出现是因为学校有了重大发现并言之凿凿的拿出十年前的一张报纸——当年学校的一支猎队在界外探索到一处新世界的时候也出现过纸鹤满天飞的情况。 知道事情真相的涉事者们或者躺在校医院不省人事或者被约束在办公室等候发落或者只能在狭小的宿舍里急的团团转却无计可施。 混乱持续了整整一个早上。 讨论仍旧无果。 阿尔法学院与九有学院的代表们终于决定坐下来面对面解决这件事。 会议地点安排在了办公楼中101九有学府最大的办公室里进行。会议由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的代表主持与会者涉及九有与阿尔法学院的教授、校工委代表、三个学生会及三个社团联合会的负责人还有丹哈格与三叉剑的客人旁听。 午时刚过一道道身影便出现在了办公楼一层大厅里设置的‘临时接待点’。这是一个具有唯一性的临时锚点允许持有通行证的与会人员使用便捷魔法往来。 会议一开始便进入最激烈的交锋中。 阿尔法学生会的态度很明确:“麦克·金·瑟普拉诺同学或许违反了校规在他尚不清醒的时候这一点值得商榷。需要强调的是瑟普拉诺同学是此次事故的唯一受害者按照相关条例是适用减缓处理规则的所以我们认为一个书面警告足矣。” “至于郑清同学我们注意到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第一大学违纪处分名单上了入学第一天就在街头斗殴前几天的禁魔节春游上竟然擅自脱团深入沉默森林……这一次巡逻任务中他擅自使用杀伤性魔法已经超越了违纪的范围属于犯罪行为……” “是否涉及犯罪这一点尚不明确《巫师法典》对于非主观暴走型魔法的认定还需要更多时间与信息。”来自丹哈格的一位老巫师打断阿尔法的发言。 “郑清同学并非魔法失控”三叉剑的观察员提醒道:“我方档案有明确记录郑清同学曾经在二月中旬一次寂静河游览中使用了相同的魔法可以判断这属于一项可控的、且拥有极大杀伤力的魔法。” 九有学院社团联合会的负责人终于忍不住嘲笑道:“所以说历史违反校纪与今天这起事件到底有什么关联?难道我们学校已经堕落到不允许违反校纪的人秉公执法了吗?难道学校有任何一条规定禁止学生携带符枪、使用镇压符的符弹了吗?” “他们并不关心其中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关联他们只是反对任何一个九有学院的学生罢了。”九有学院学生会的代表附和道。 坐在会议桌上首的左侧一位阿尔法堡的教授轻声咳嗽了一下:“肃静!今天讨论的议题大家都很明确……这无关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办学理念的冲突。这只是检验学校能否对全体学生一视同仁能否维持基本公平公正的会议。” 上首右侧的另一位教授满脸不耐烦:“事情发生在九有学府自然一切都按九有学府的规矩来办!为什么要把一个简单的事情搞这么复杂?” 说话间他还困惑的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姚教授一眼。正是因为老姚在这件事上立场摇摆不定才导致学校在处理意见上爆发了尖锐矛盾。 姚教授抱着胳膊咬着烟斗斜靠在座椅上笑眯眯的看着吵作一团的会议室一言不发。青白色的烟雾构筑起一层浓厚的云气将他的表情牢牢遮掩在后面只留下一双黑漆漆的小眼睛。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留校察看 表面上争论的是两位学生在事故中的是非问题实际是两所学院在争个高下对于这点姚教授心底一清二楚。 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的龃龉姚教授知道他不聋。 郑清与瑟普拉诺谁是谁非是否防卫过当是否违反校规姚教授也知道他不瞎。 原本他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弄的沸沸扬扬全校皆知。更不想在玄黄木开花结果的关键时刻揭开学校内部矛盾这个盖子把局面搅的更乱。 但昨天与黄花狸聊天时它那句‘那是你们学校自己的事情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一时提醒了姚院长。 是啊不论郑清还是瑟普拉诺部落鱼人还是马人部落不论九有亦或者阿尔法这些事情都是第一大学的事情他们之间的矛盾都在时刻影响着第一大学的稳定。虽说还未达到‘攘外必先安内’的程度但如果不能在妖魔可能来临的袭击之前将这些矛盾消弭那么将来的情况可能会更加糟糕。 易教授不止一次在教授联席会议上警告这一次妖魔袭击对第一大学而言异常凶险。所以学校才会不计代价召回大量新世界的猎队作为战力补充。 然而就算召回上百支猎队易教授的占卜结果仍旧没有什么变化这已经让许多人心底泛起了嘀咕。直到昨天夜里听到黄花狸隐晦的提醒之后姚教授才蓦然醒悟这一次巫师与妖魔大战最大的风险点是不是来自于校内。 就像一个占卜师最忌讳测算自身福祸出身第一大学的占卜师们也很难对学校的前途了如指掌。往常第一大学都是一力降十会用自身强大的实力压制一切不服。 类似九有与阿尔法之间的矛盾、鱼人部落的骚乱等等这些小事每隔一两年学生们总会闹腾一阵子教授们早已习惯只等着他们都闹累了然后再打扫卫生。 但万一今年学校里这些骚乱不是学生们主动爆发的呢?万一这些骚乱背后有更深沉的幕后力量在推动呢?甚至更远一点万一去年沉默返潮提前也是它们的先手呢? 想到学校里那些砍不完理不清的黑手姚教授的眼神愈发晦涩。 防微杜渐。 他的脑海中回旋着这四个字——恰好借着这个机会趁学校还有余力收拾这些小兔崽子的时候把这个火药桶点燃让所有不安分的家伙都蹦跶出来。 然后挑一只跳的最欢的兔子拎着它的耳朵剥了它的皮警告那些不安分的家伙。 至于剥皮的理由第一大学管理自己内部事务还需要什么理由?如果一定要找一个那就说那只兔子受了伤寒要隔离治疗。 当姚教授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的时候会议讨论的方向已经不知偏到什么地方去了在座的各只兔子发言踊跃且热烈。 “……就算他是学校的公费生?” “他们两个都是学校公费生!而且就算是公费生又如何?第一大学历史上并非没有被开除的公费生!” “他拿过梅林勋章!这是整个学校的荣誉……更不要提今年的《魔杖》把他列入了大阿卡纳‘世界’你们有谁拥有过这样的头衔吗?” “‘魔杖’的评价难道比学校学生们的安全更重要吗?你们都忘了二十年前的杜泽姆了吗?当初阿尔法学院能够做到的事情九有学院做不到?” 听到这样的反诘九有学院一方的气势一时被压了下去。 杜泽姆是谁?场上许多年轻巫师对这个名字都非常陌生但看着提问者那义正言辞的神色看着己方老巫师一脸难看的模样所有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冒头说什么蠢话。 许多人心底已经默认这肯定又牵扯到学校里的某件丑闻了。很可惜在场并无贝塔镇邮报或者第一大学校报的记者同学所以得到这么大的彩蛋颇有种锦衣夜行的感觉。 紧接着来自丹哈格的那位老巫师又提出了一个令人棘手的话题:“这次代表高等法院来参会院里的‘预防第一大学学生违法犯罪办公室’与‘危险符箓管理办公室’的人都给我发了一份文件。” “贵校去年冬狩时候有一位同学因为滥用爆炸符的问题面临我院相关调查情节严重可能涉及在校起诉……当时这位同学被学校要求去丹哈格说明相关情况。” “这事儿怎么后来没影儿了?” 会议桌前一片安静。 阿尔法学院一方等待对手回答这个问题。而九有一方则有些麻爪。一方面九有这边的代表们并不是都清楚那件事所以无从答起;另一方面涉及巫师法院与第一大学的事情向来都很麻烦。 因为巫师法院是独立于巫盟三大机构(巫师议会、月下议会、第一大学)之外的力量他们以《巫师法典》为准则向来不太卖第一大学的面子而且最喜欢落那些大巫师、大势力的面子来彰显《法典》的荣耀。 所以听到来自丹哈格的老巫师提出的问题之后场上一时陷入沉默。 老姚轻声咳嗽了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咳咳这件事我知道。” 许多人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作为九有学院的院长与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轮值主席在无名校长与两位副校长都很忙的时候代署理校内日常事务的大巫师姚教授是在座分量最重的一位巫师。 也恰因此他不能随便发言。 在事实清楚之前过早发言是不稳重的表现;发言偏向郑清是毫无疑问的以权谋私;发言偏向瑟普拉诺又免不了沽名钓誉的可能性。 所以说什么时候说话说什么话都非常考验姚教授的水平。 “涉及学生个人安全我只能告诉大家去年冬狩事件已经有学校高层与法院高层进行过充分交流双方在相互理解的情况下解决了一些疑虑……其中就包括你们刚刚提到的问题。” 说着老姚和气的冲那位来自丹哈格的老巫师点点头。 老巫师默默颔首接下了这个答案。 “至于两位同学处理结论我的意见麦克·金·瑟普拉诺校内警告一次;郑清同学暂按留校察看三个月同时对其符枪使用进行管制。” 说道这里老姚摸出怀表瞅了瞅点点头:“现在四月十二三个月也就是说留校察看持续到这个学期末了……嗯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如果没有这就是我们的初步处理方案。” 会议桌两侧的巫师们面面相觑。 九有学院的代表们仍旧觉得对瑟普拉诺的处理有些轻微但鉴于发表意见的是自家院长所有人也就只能闷不做声。 阿尔法学院的代表们倒有些拿不准一方面他们也没有真的想把郑清从学校开除毕竟这起事故属于未遂并未真正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另一方面老姚给出的条件也非常优厚了。 不论是留校察看还是符枪管制都属于非常严重的处理措施。 留校察看的下一个阶段就是开除而且倘若学生在留校察看期间再次犯大错极有可能会被学校开除。按照某人现有的违反校规记录来看他被开除的可能性是极高的。 丹哈格的老巫师最先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丹哈格没有意见。” “附议!” “附议。” …… 会议桌两侧代表们纷纷举手表决。 老姚咬着烟斗喷云吐雾笑眯眯的看着这片和谐的景象。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女巫们 “阿尔法的人到九有学院撒野为什么最后是九有学院自己的学生被留校察看了!” “这所学院现在到底叫九有还是叫阿尔法?” “你们这么做真的没关系吗?” 苏施君双手撑在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桌上气势汹汹的看着姚教授:“又或者说你们这些老头子现在已经举白旗投降承认自己是阿尔法学院的附庸了?” 昨天晚上临钟湖畔当姚院长与海明威老人先后出手戳破空间的时候学校内外许多敏感的神念都被惊醒探头探脑的过来扫了一眼。 其中绝大部分神念都被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蛮不讲理的驱逐出境只有少部分涉及当事人的勉强留下来做了个见证。 这其中就包括苏施君。 当时姚院长向这些旁观者们保证会公平公正处理这件事所以自家狐崽儿被踢了的女巫虽然满腹怒火却也最终没有再闹腾只是静待学校处理。 这一等便是一天校园里纸鹤呼啦啦满天飞各色消息此起彼伏。 到了晚上例会时间第一大学发布了临时公告简述了事故发生原因、经过、结果同时宣布了麦克·金·瑟普拉诺校内警告郑清留校察看三个月的处理结果。 消息一出学府哗然。 苏施君也怒气冲冲的杀到了老姚的办公室。 姚教授慢条斯理的给烟斗内塞着烟丝——新换的烟斗要都烧一烧才会祛除那股生涩的味道——听到女巫的诘问后他只是抬起眼皮扫了桌前的月下议会上议员一眼。 “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对我用激将法没用的。” 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撇撇嘴手底的功夫却一丝也没有落下:“与你的问题相比我更好奇的一点是……郑清是不是留校察看、会不会被学校开除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因为这件事这么着急上火万一被贝塔镇邮报的狗仔们看到说不定会以为郑清就是孩子他父亲呢。” “孩孩子父亲?!”苏施君原本高涨的怒火顿时被这个词釜底抽薪气势土崩瓦解腾的一下站直了身子结结巴巴道:“我生生气是因为因为我也是九有学院毕业的!作为曾经九有学院的一份子我是绝对不会容忍学院的荣耀被别人玷污!!” 刚开始时她还有些结结巴巴但越解释越流利以至于到了最后连她自己都感觉心底真的是那么想的了。 姚教授从烟袋里捏出一小簇金黄色的烟丝揉了揉塞进烟斗里。 “如果你是阿尔法堡的学生这个借口或许还能糊弄一下那些报社记者们。”教授哼了一声瞥了女巫一眼:“荣耀?一份子?你以为这是月下议会的贵族们在互相抽出法书吗?” “他们有胆子就报道去!”苏施君此时已经恢复了镇定。 “他们或许没有胆子但流言却有不止两个胆。”姚教授将装满烟丝的烟斗塞进嘴里嘬了嘬心底犹豫要不要在女巫面前点火。 “就算他们有一千个胆子关我屁事!”因为没有外人女巫可以略微放肆的说些平日里她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那个叫什么诺的家伙竟然还踢了波塞冬一脚……他想死吗?” 姚教授最终将烟斗放下没有点火而是用烟锅敲了敲桌子:“喂喂我的苏大小姐……我还在这张桌子后面坐着呢!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威胁我们学校的学生啊?这让我很难做诶……就算你真的想对他做点什么也不要在我面前说啊!” “而且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动作这么明显的说辞真的不怕别人知道点什么吗?我就算想装傻也装不下去了啊!” 苏施君还未来得及开口办公室的们呼啦一下被猛然推开。 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伴随着翅膀呼啦啦拍动的动静儿闯入办公室内两位大巫师的耳朵里。一起躁动起来的还有门神们咋咋呼呼的动静。 “你不能进去还没轮到你……院长大人真是抱歉了啊院长大人我跟她说了您有客人!”负责前台引导的绿皮鹦鹉扑棱着翅膀呱呱叫着委屈:“这丫头不仅不听还威胁要把我的毛拔光!” “她有口令。”神荼在鹦鹉背后喊了一句试图为自己开门的举动开脱。 “没错还是今天晚上的口令!”郁垒也嚷嚷了一句似乎在给他们兄弟二人打气。 姚院长并未留意门神们与鹦鹉的聒噪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新进闯入的学生身上。而苏施君在陌生人闯入的第一时间便隐匿了身形——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刚刚发泄怒气的时候她的形象稍微有点崩坏需要一点点时间调整。 “姚院长我可以向您作证郑清当时真的是正当防卫!” “瑟普拉诺那个家伙打算冲我们用高阶咒语……如果郑清没有打断他的咒语此刻躺在医院里的肯定是我们这些人。” “而且瑟普拉诺违反校园管理条例在前他在宵禁的时间与地点出现在了临钟湖畔郑清同学作为临钟湖夜巡队的成员有权利使用魔法控制违规者。我们不能仅凭结果来判断对错事情发生的前提是最重要的。” “您在这件事上的判断真的错了!” 冲进办公室的女巫抱着一沓作业本直愣愣闯到书桌前勇敢的看着教授的眼睛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才稍稍喘了口气。 老姚捏着烟斗笑眯眯的看着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的话。 “蒋玉?”教授眨眨眼:“这可不像你……我一直觉得你是很有礼貌的孩子。” 蒋玉似乎这时才醒悟自己的鲁莽抱着作业本的胳膊紧了紧:“刚刚刚开完例会我是我是来送作业的……办公室口令是您给我的。” “但我可没让你这么闯进来。”教授扭头看向另一侧眼巴巴瞅热闹的绿皮鹦鹉夸奖了一句:“辛苦了我可以向你保证她绝对不会拔你的毛。” 说罢他又挥了挥手。 绿皮鹦鹉顿时身不由己打着滚儿翻出了办公室。两位门神也很有眼力劲儿大声吆喝着拉扯了一下门关。 办公室的门‘砰’的一下重新关闭了。 “鹦鹉毛没什么价值如果你想要我可以送你几根青鸾羽。”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忽然在蒋玉耳边响起将呆呆站在原地的年轻女巫唬了一跳。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勇气 听到其他声音蒋玉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办公室里还站着另外一位女巫而且就站在自己斜后方。 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她敢打赌自己进门的时候已经看的清清楚楚办公室里只有姚教授一个人而且教授坐在办公桌后面。所以她才有胆量叭叭那么一大通话。 谁知道会有人在九有学院院长办公室里用什么隐匿魔法! 直到蒋玉回过头看清说话者的身份后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苏施君。作为巫师界人气最高的女巫而且是一位大巫师她确实可以、也有理由这么做。 只不过藏着就藏着好了为什么要在她说完话之后又出来冒泡? 蒋玉默默在心底吐槽。 苏施君调侃之后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没有继续说话。 “啧啧这小子真厉害。”老姚摸着下巴连烟斗都忘咬了只顾着啧啧称奇:“我当初怎么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呢……” 两位女巫都没有搭理他。 “蒋玉同学对吧。”苏施君笑了半天终于开口提了一句正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时现场一共有五位宥罪猎队的猎手一位青丘公馆的女仆还有两只动物……你不在现场怎么能够证明你的证词呢?” 蒋玉咬了咬嘴唇。 “我是那只小白猫!”她大胆的抬起头:“使用变形术后的巫师所做证词在巫师法典中是受到承认的……我愿意作证。” “嚯这是你自己暴露的学校可没有要求你这么做。”老姚举起烟斗神色稍稍严肃了一些:“这件事你跟家里商量过吗?” 巫师使用变形术后的形态是一件非常隐秘的信息。很少有巫师愿意向旁人透露这件事。因为除了专注变形术的巫师之外其他巫师使用变形术大都是为了逃避现实、隐匿踪迹等不方便公之于众的事情。 所以巫师联盟对于变形术使用者们有着非常完备的保护条款包括第一大学在内传授变形术的机构在这些条款之上还有更多补充内容。其中最关键的内容便是对巫师变形后形态的保工作。 蒋玉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我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说道。 这个回答包含了两重意思一重是在强调她现在是成年人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另一重则是在隐晦的回答教授她暴露自己变形术形态这件事并未与家里商量。 老姚脸上露出一丝为难重新把烟斗塞进嘴里干巴巴的咬了起来。 “很好。”苏施君把手放在蒋玉的肩头感受到她的身子似乎在微微颤抖中鼓励道:“能够为了公正的信念而实践公正的行为是真正九有学生才具备的信仰。” 然后她转头看向姚教授。 “您也看到了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对学校的处理结论有意见。”苏施君看着姚教授的眼睛神态端庄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随意:“我知道学校向来有‘民意汹汹默不作声;民意沸沸扬汤止沸’的传统但你们在这件事上的处理办法不是默不作声而是为虎作伥没有扬汤止沸而是在火上浇油。” “如果你们不修改那份公告的措辞及内容我很担心学生们会闹出更大的事情。” 听了苏施君这番话蒋玉眼神一亮这才知晓上议员女士也是为同样的事情而来不由大感振奋。但老姚下一句话就将她这点振奋扑灭并让她羞恼起来。 “你们两个代表不了民意。”教授摆摆手没有在意苏施君的危言脸上反而带着几分笑意:“对于一般学生的意见学校自然是会重视的但你们与当事人之间有利害关系不能完全代表这份意见……” 说罢眼瞅着两位女巫脸上又浮现起不服气的表情他连忙补充道:“……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会忽略你们的意见。如果大家真的有意见或者建议学校还是会听的。毕竟我们是一个讲究以人为本的学校。” “安全起见让咒语再飞一会儿。” 姚教授的话似乎有更深的意思蒋玉蹙起眉心底有些捉摸不定。 与她相比苏施君仿佛领悟到了教授话外更多的含义。 “我看学校的公告打算将他的符枪也没收?”苏施君换了一个更具体的细节:“那柄符枪我总能拿回来吧……那是我送的礼物。” 蒋玉悄悄瞟了她一眼。 姚教授则惊奇的看了她一下然后又看了蒋玉一下。 “你打算让蒋玉同学签一份沉默契约吗?”老姚显然不理解为什么苏施君会在第三人面前提及这件事她看上去也没有那么蠢啊。 苏施君嘲笑的看着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 “现在的小姑娘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多了。”她按在蒋玉肩头的手压了压语气很轻松:“蒋玉同学早就知道那件事了。” 姚教授看着局促的女生重重叹了一口气。 “真是厉害”他感叹着把烟斗从嘴边拿了下来然后换了个手重新看向苏施君脸上露出一丝促狭:“只不过郑清同学有两柄符枪你说的是哪一柄?” 苏施君的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 “那柄大枪。”她轻声说道。 “另一支柯尔特银蟒是我送的礼物。”蒋玉勇敢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姚教授放声大笑起来。 “虽然很想把礼物还给你们但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们那两支枪都不在我这里。”教授摊开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学校把它们都收走了。” “这段时间学校难道不是你在负责吗?”苏施君以为他在敷衍自己有些生气。 “不不不”老姚抓着烟斗连连摆动:“你也知道的学校有一些家伙是不归我管我也管不了。” “有关部门?”苏施君轻声问道。 “不是。”老姚撇撇嘴并没有糊弄面前的女巫:“就是一只猫……一只挺麻烦的猫。惹也惹不起躲还躲不过。它把那两柄枪都收走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当人了 当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与两位女巫在办公室讨论学校对郑清处罚是否过重这件事的时候整个问题的核心人物郑清同学则又变成了猫溜到了贝塔镇。 因为被学校扣了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郑清感觉有点委屈。尤其是当周围所有人都在为他抱不平的时候他觉得更委屈了。 所以他打算今天放飞一次自我。 既然做人委屈那就不做人了当猫去吧。 抱着这个念头例会结束后郑清回到宿舍躲在自己帐子里喝下了一支变形药剂然后趁着其他人不注意顺着阳台悄悄溜了出去——也不是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郑清溜走啪在胖子床铺上的肥猫团团就瞟见了黑猫溜出去的身影。 只不过作为一只有理想有道德的灵猫团团是不屑于背叛同胞做一只告密猫的。 所以它只是抖了抖胡须把耳朵扯的稍微平了一点然后眯起眼睛继续与周公见面。 离开宿舍郑清先去猫果树转了一圈。 不知是不是因为临钟湖附近气氛紧张猫果树上只零零散散挂着几只野猫果郑清熟悉的那些宠物猫们都不见了踪影。 嗅到空气中那股潮湿的气息听到不远处灌木丛后传来的临钟湖汩汩的水声郑清果断转身离开这片令人伤心的地方。 黑猫能去的地方不多猫果树是一处飞苑是一处偶尔管理员松懈的时候宠物苑它也可以溜进去转一圈。 但是今天上述那些地方黑猫都不打算去。 它穿过低矮的灌木丛顺着墙角七扭八拐很快便来到学府的一处侧门。门外便是贝塔镇步行街正常上课时间这座门的开启时间是早上七点至九点下午五点至七点如果有特殊情况会略作调整。而在周六日因为学生较多这座门要到晚上九点钟以后才关闭。 现在是周日晚上八点半距离关门还有半个多小时。 黑猫觉得自己应该有点冒险精神。 虽然是晚上但步行街上行人依旧不少。年轻男女巫师们把握住这个春天的尾巴与周末的尾巴成双结对的腻在一起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与黑猫此刻的心态完全不匹配。 于是它顺着墙角一路小跑始终朝着远离欢歌笑语的地方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街上变得有些冷清来来往往的行人少了许多穿着也破破烂烂了许多不论男女他们都往来匆匆极少停下脚步。周围的气氛里全然没有了步行街上的那股悠闲与轻松。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药渣、猫尿与木头焚烧后的气味儿异常刺鼻。 黑猫躲在一块石敢当后面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破旧的招牌挂在充满锈迹的铁链上风一吹招牌上的头像都会发出一阵阵有气无力的惨叫。许多玻璃窗都碎了却又被人用纸带黏在一起。布满霉斑的木墙上有许多雨水冲刷后留下的细长白线仿佛一个晚期的白癜风患者蜷缩在这片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这里是贝塔镇北区黑猫心底恍然。 虽然早已有了放飞自我的打算但郑清之前并没有来北区晃荡的想法。毕竟他现在还是一只猫在贝塔镇其他地方还好说在北区的话他很怀疑自己会被某些饿极了的戏法师捉去炖龙虎斗。 但仅仅后退了一步黑猫便停了爪。 北区又怎么样?饿极了的戏法师又怎么样?他们再凶能凶过那头八丈高的撒托古亚后裔?他们再狠能狠过祥祺会的瑟普拉诺? 自己可是打爆过怪物、差点打死阿尔法学院公费生的男人啊! 就算现在是只猫也不是贝塔镇北区这些区区戏法师们可以欺负的。自己变成猫是出来散心而不是继续受窝囊气的! 想到这里黑猫眯了眯眼睛一扭身便钻过石敢当与屋角之间的缝隙钻入了静谧的北区街道上。 他在北区也是认识人的。开学前他与萧笑等人曾经去过科尔玛学姐的俱乐部做任务诚然现在他是一只猫但黑猫也与科尔玛有密切联系。他现在大可以黑猫的身份上门拜访或许还能蹲在樱花酒馆的吧台上小酌几口。 樱花酒馆好像在一个叫蛊雕街的地方吧黑猫一边贴着街脚溜达一边回忆着路线。 话说回来喝闷酒去北区的樱花酒馆总要比步行街上的流浪吧安全许多。那个流浪巫师平日里见他总是一脸笑嘻嘻却总给人一种阴恻恻、黏糊糊的感觉。每每与他打交道总有种伸手摸癞蛤蟆的通感。 “啪叽!” 在转过一处街角即将抵达蛊雕街的时候黑猫的爪心踩到了一个软趴趴的东西上。它抬起爪子刚向鼻子底下凑了凑便嗅到了一股带有浓重腥臭的刺激性味道。 “呕!” 黑猫鼓着眼睛简直要把胃给呕出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刚刚想到癞蛤蟆脚底下就踩到了一只被剥皮去骨浑身沤出白毛的两栖动物。郑清刚刚踩爆的是这个可怜虫眼珠子。 只是一转念它便知晓了其间缘故。 癞蛤蟆的皮与骨是巫师们常用的魔法原料在魔药与炼金术中使用非常频繁。但癞蛤蟆的肉却并不受巫师们欢迎尤其是沉默森林边缘、寂静河畔的那些癞蛤蟆肉里往往隐藏了诸多不知名的毒素或者寄生虫即便是穷苦的戏法师们也极少拿它们果腹。 毕竟没有多少戏法师愿意掏几枚银角子去买一瓶解毒剂只为了品尝口感并不出色、味道也不鲜美的癞蛤蟆肉。 “我刚刚才给你飞只纸鹤……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黑猫身后弯下腰托着黑猫两条前腿把它抱进怀里声音显得异常愉悦但一眨眼黑猫便被远远丢了出去那个愉悦的声音便变得气急败坏起来: “呀!你身上是什么味儿?!” 直到懵懵懂懂的黑猫落地一只青色的纸鹤才拍打着短小的翅膀施施然落在了它的脑袋上。很显然这是一次失败的纸鹤传信。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秘境线索到手 贝塔镇北区蛊雕街。 樱花酒馆。 二楼基尼小屋的休息室吧台前。 一只黑猫弓着身子把两只前爪塞进水盆里用力搓洗自己的爪子。粉红色的泡泡溢出盆沿几乎将黑猫半个身子都淹没了却丝毫没有影响它忘我的清洗工作。 吧台后两位女巫笑的前俯后仰不能自已。 “猫不是都喜欢舔爪子做清洁吗?你刚刚有没有试过舔舔自己的爪子?”科尔玛端着一杯青蜂儿擦了擦眼角。听了伊莲娜讲述的黑猫遭遇后她刚刚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真是个噩梦。”吉普赛女巫打了个寒颤怜悯的瞅了一眼黑猫:“我敢打赌那只被剥了皮的癞蛤蟆肯定烂在那里一周以上了。” “我突然想来点鲱鱼罐头。”科尔玛吭哧吭哧又开始傻笑。 黑猫黑着脸继续搓着爪子不想搭理她俩。 晚上八九点钟基尼小屋正是一日中最热闹的时候。白天去沉默森林采集、去炼金作坊当仆工、站在街头当小丑、躲在码头当苦力的年轻戏法师们三三两两出现在了大厅里开始一起祈祷、互相交流学习‘魔法’的心得。 黑猫的听觉非常灵敏它很轻易便听到那些戏法师们交流的所谓‘魔法’大部分并未触及真正的力量充其量就是打响指的时候指尖摩擦产生火花——那些年轻戏法师都在兴致勃勃的讨论不同角度擦指尖时冒出的火花形态都有哪些不同。 认真的讨论者还会现场做笔记在笔记本上绘制不同火花的形态与指尖动作、角度等。 这个发现令他的心情愈发郁结。 吧台后的两位女巫似乎没有察觉黑猫低落的情绪她们又笑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 “说正事”科尔玛清了清嗓子瞥了一眼正举着爪子端详肉掌的黑猫稍稍压低声音:“纸鹤上的消息你们都知道了吧。” “不知道。”黑猫恶声恶气的回答着。他仔细打量着已经被洗的粉嫩的爪掌心心底不断涌出一种舔一口的冲动但理智告诉他即便洗的再干净他也不能舔爪子。 他是个巫师不是真正的猫。 这种矛盾的纠结感反复在黑猫心底冲突着令他情绪有点小暴躁。 基尼小屋的主人眨眨眼。 “好吧”女巫今晚脾气很好她从吧台下的抽屉里翻出一张劣质的结界符拍在了桌面一层淡薄的光罩扩展开将两人一猫笼罩起来然后她才好整以暇的开口:“反正是个好消息我也不介意多说两遍。” 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黑猫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心底琢磨着要不要建议她去校医院查查脑子。 “仓鼠先生今天来信说已经收到我们的诚意所以它把那个地方的准确位置给我们发过来了。”说着科尔玛仿佛变戏法似的摊开手她的手心不知何时多了一小卷羊皮纸约莫小手指粗细、寸许长短用一条黑色的丝带系着。 黑猫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科尔玛说的‘仓鼠先生’是谁。 “诚意?”他诧异的瞪大了猫眼顾不得继续纠结要不要舔爪子的问题四肢略略用力便从地板跳到吧台上。 基尼小屋的主人非常配合的把手心凑到黑猫鼻子底下。 黑猫抽了抽鼻子。 确实羊皮纸卷上充斥着肥瑞那厮的气味儿。 但是我还没告诉他那个消息啊?黑猫心底纳罕着视线在两位女巫身上徘徊片刻开口问:“或者说你们谁将杜泽姆博士的消息告诉那只仓鼠了?” 科尔玛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掉了。 她与吉普赛女巫面面相觑:“难道不是你吗?我们俩调查了许久一直没有什么结果。然后今天晚上那只仓鼠忽然就传来消息说已经收到答复了……之前我们一直以为是你告诉它的。” 黑猫阴沉着脸垂下尾巴在狭长的吧台上来回踱着步子。 此刻他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如果两位女巫都不知道杜泽姆的下落而肥瑞又说是从他们三人这里得到的线索那么毫无疑问消息是从自己身上泄露出去的。 或许那只仓鼠仅仅在自己身上下了一道追踪印记或许肥瑞派了专业的鼠特工跟踪自己或许它是借用自己作为锚点进行第三方占卜算出了杜泽姆博士的下落。 郑清不知道哪一种情况更糟糕。 他只知道自己的一些秘密肯定已经暴露在了肥瑞以及鼠仙人眼皮子底下。倘若这两只老鼠稍微贪婪一点或许此刻流浪巫师的档案库里已经多了一些可以卖钱的新资料了。 郑清有种被人扒光衣服丢到大街上裸奔的感觉他也终于理解巫师对于隐私格外重视的心态从何而起。在一个魔法世界对隐私的尊重就是对巫师自身安全的尊重。 “秘境地点在哪里我们现在去吗?”黑猫在桌上徘徊许久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科尔玛伸手挠了挠黑猫的耳朵根:“不要总板着个脸容易变老……今天时间太晚了而且明天还要上课。我打算下周六早上去还是以往集合的时间集合地点另行通知。” “可以。”伊莲娜对此自无不可:“需要我们准备其他什么东西吗?” “如果你能把我们小男朋友的符枪借过来就好了”科尔玛冲吉普赛女巫做了个鬼脸:“现在学校里都在传言他的符枪是一位传奇炼金术师打造的所以才能一枪把瑟普拉诺打个半死……如果有他的符枪在手相信我们的探险会更安全。” 喵喵喵? 黑猫一脸问号的看着科尔玛。 传奇炼金巫师打造?我怎么不知道。而且‘我们的小男朋友’是什么鬼?! 伊莲娜脸上浮现一丝红晕。 “他的符枪已经被学校没收了。”吉普赛女巫委婉否决了科尔玛的建议同时强调道:“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不要把他搅进来……他也不是你的男票。” 黑猫蹲在伊莲娜身边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被搅进来了虽然不是故意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风暴眼 宥罪猎队与瑟普拉诺之间的小冲突影响非常广泛。 诚然学校里的大部分年轻巫师都看不到更深刻的、涉及诸多巫师势力之间的纠缠与交易。但仅仅在第一大学在阿尔法与九有之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所导致的舆论已经是一片哗然。 四月十二日稍早些时候校园里的气氛还比较克制。 作为获胜方九有学府一边自然没有太多意见。这次事故只不过给郑清等人虚高的名气又添了一层光环然后九有的学生们在碰到其他学院学生的时候免不了居高临下用怜悯的语气关怀一下受伤的瑟普拉诺或者声讨一下阿尔法松弛的校园纪律。 而作为被动的一方阿尔法学院也不会甘拜下风。 还没到中午校园里便开始流传起一些谣言。 谣言说瑟普拉诺是作为‘亲善大使’前往九有学院与兄弟院校学生领袖见面的但却在见面前遭到可耻的偷袭;谣言又说宥罪猎队在与瑟普拉诺的战斗中毫不荣誉的使用了大巫师制作的符箓这是第一大学校园决斗文化的耻辱;谣言还说九有学院的校工与教授们坐视阿尔法学生在学府遇袭受伤事后才出现实在是肮脏。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因为谣言过于泛滥以至于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有阿尔法学院的学生吼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口号号召阿尔法的猎队袭击九有学院的学生领袖或者社团干部。而且还可以不择手段。 两所学院之间的紧张气氛已经是一触即发。 就在这个时候学校发布了针对两位当事人的初步处理意见。 校园里顿时沸反盈天。 获胜的九有学院学生们感觉自己被学院所背叛明明瑟普拉诺违反校规在前、郑清正规执法在后但处理意见里却让郑清承担了更多的责任。 包括学生会的诸多部长在内九有学院的学生领袖们纷纷表态如果所谓的‘公正’是这个样子的那么下一次再遇到类似的违规行为执法者们是否还有底气翻开他们的法书? 与之相比阿尔法学院的态度则变得更加强硬——在他们看来既然连学校的处理意见都站在他们那一边那么稍早时候校园里流传的那些说法包括瑟普拉诺是被偷袭、九有学院教授坐视不管等等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针尖对麦芒两所学院的学生们在热血与谣言的感召下喧闹起来一张张宣战书在学生们手中传递着一场场演讲会在宿舍与教室里举办着一支支猎队被人以各种各样的名义组建起来申请夜间跨学院训练的申请书一沓沓的飞向校工委与学生会的办公室。 到了四月十三日星期一的时候酝酿了一晚上的愤怒愈发炽烈。 以至于在许多课堂上九有学生与阿尔法学生之间的冲突彻底公开化了——课堂上任何一方发言都会引起另一方强烈抨击而课外稍微一点点摩擦都会引发群体性事故。 仅仅半天时间校医院接收的阿尔法与九有学院的学生比例就超过了星空学院让两所学院的教授们大发雷霆。 第一大学校工委以及教授联席会议(第一大学校学生会因为内部的严重冲突在涉及两所学院的事务上已经处于近乎停摆的状态)不得不连续发布多份声明严正警告一切挑起校内冲突的行为;强烈谴责一切煽动仇恨的言论;同时反复告诫所有学生应该专心学业不被校园里流传的奇怪言论与恶劣气氛所干扰。 与此同时学校还进一步加强了学生纪律的检查。 包括上学期间法书与符箓等攻击性魔法物品的管理;猎队活动范围与行动前预申请办法;减少阿尔法堡与九有学府学生交叉上课的部分对课表以及任课教师做出诸多微调。 相较于校园里的纷乱作为当事双方的瑟普拉诺与宥罪猎队却纷纷低调潜水努力降低各自的存在感。 瑟普拉诺低调自然是因为他很丢脸的被一群一年级学生打晕过去。虽然经过后续舆论补救他的形象并未破产但弗里德曼却没有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断打击他的形象。 瑟普拉诺不止一次听到弗里德曼将他与阿瑟·内斯那个蠢货相提并论——提到阿瑟·内斯因为瑟普拉诺也在郑清等人手上栽了跟头他这两天的日子倒是变得好过了许多。最起码不会再有人用他魔法水平太次连一年级学生都打不过这样的话题来攻击他是蠢货了。 宥罪猎队低调则纯属安全起见。 就像那句老话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以前郑清不止一次在猎队的内部会议上强调不参与两所学院纷争、不对学院矛盾发表公开意见。但现实却给了他们恶狠狠的一巴掌把他们直接抽到了斗争的漩涡中心。 当然漩涡中心也有好处那就是比漩涡其他地方稍微安静、稍微平和一点。 “在所有风暴中眼睛是风暴最低气压所在的位置在那里海平面的气压是最低的天气也是最平静的。”在周一下午的符箓课前辛胖子分析着学校里的气氛如是说道:“就像你与瑟普拉诺的周围估计是整个学校最安静的两个角落。” 确实如此。 或许同学们都觉得学校对郑清过于苛刻大家在见到他的时候往往会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容不会更多烦扰他让他有一些调整心态的时间。 而瑟普拉诺那边因为那个胖子向来阴沉沉的脾气很大除了弗里德曼爵士会在他面前说几句怪话之外阿尔法堡里倒也没几个人敢在这个敏感时期撩老虎胡子。 对于胖子的观点郑清不以为然: “尽管眼睛是风暴最平静的部分在中心没有风。但在眼睛的中心在海平面上波浪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不稳定的巨浪。” “这恐怕是海洋中最危险的区域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再生波澜 事实很快就证明郑清周围确实是学校里最危险的区域。 只不过这一次风暴卷起的大浪没有落在郑清自己头上而是砸在了他的同班同学尼古拉斯·格林·奥斯沃尔身上。 作为一名留级两年转院三次的老生尼古拉斯的表现一直非常低调。不论是在学府还是在班上他都极少参与公共活动——除非那些活动有学分奖励。 大部分时候尼古拉斯都悄悄坐在教室的角落里整个人隐藏在一摞厚厚的教科书后面一个人默不作声的做习题或者试卷。偶尔被教授们点名起身回答问题也期期艾艾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时间长了教授们都知道了他的性格上课的时候也就不再为难他了。 郑清在组建猎队的时候曾经尝试过让尼古拉斯也加入进来但被他婉言谢绝。至于班上的其他人或许只有与班外学生聊天时才会偶尔提及这个留级两年的‘非著名’同学。 整个天文08-1班或者说整座九有学府中只有刘菲菲真正走进了尼古拉斯的世界。 替他批改试卷的刘菲菲、帮他制定复习计划的刘菲菲、骂他笨蛋的刘菲菲、陪着他一起躲在图书馆角落里学习的刘菲菲。 郑清私下里与伙伴们聊天时曾经分析过两人之间神奇的恋情最后大家统一判定刘菲菲与尼古拉斯属于互补性恋爱:聪明人与笨蛋的互补。 这份互补的恋情虽然并不被学府里其他学生们看好却并不妨碍两个年轻男女巫师之间日益亲密的关系也并不妨碍尼古拉斯在刘菲菲的帮助下期中考试拿到了一份好成绩。 平均绩点395按照百分制就是895分的平均分——相比较而言郑清的平均分也才915分——虽然尼古拉斯还未达到天文08-1班905的平均分但他这个成绩放在九有学府已经是非常出色了。 用姚教授的话来说只要尼古拉斯下个学期继续保持这样的学习状态升入二年级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对承受着巨大学习压力的尼古拉斯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也让他对未来多了几分信心。连带着新学期开始以后他在班上的发言以及参加班级活动都积极了许多。 但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好成绩让尼古拉斯重新拾起信心积极参与学校活动却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周一下午的符箓课之前当郑清正与辛胖子探讨风暴中心眼是安全还是危险的时候教室里忽然变得有些喧哗起来很快郑清便听到有人大叫一声: “尼古拉斯这篇报道上面的话是不是你说的?” “你到底是不是九有学院的学生?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这么说话呢?!” 郑清伸长颈子探头向外望去正见班上一位男巫举着一份《贝塔镇邮报》在半空中甩的呼啦啦作响。报纸第一版评论员文章的配图——几头目露凶光的马人——被这一阵乱甩抖的头晕目眩、软到在了地上。 与他相似班上其他同学也纷纷抬起头竖起耳朵好奇那些惊人的指控从何而来。坐在教室前排的女巫们都回过头向后看去刘菲菲眼神中露出一丝担忧。 相对于这些吃瓜群众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尼古拉斯同学此刻正一手提着羽毛笔另一手拎着一张黄皮纸在晾符。黄皮纸上绘着一副刚刚画完的静心符上面的朱墨还没有干透在阳光下闪过几道明亮的光带。 他的表情非常惊讶。 很明显他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那位男巫在问什么问题。这幅略显呆滞的表情在质问者眼中显得愈发可憎。 就在这时教室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忽然尖叫起来: “上课啦上课啦!” “章怀古那小丫头片子已经过了教学楼大门了!!” “同学们快点坐回自己的位置把书打开假装你们在认真预习功课哇!” 符箓课教室位于教学楼中-101也就是一层正中央的教室里。与教学楼大门仅有一座屏风相隔。坐在前排的学生透过教室门都可以隐约望见教学楼大门的影子。 章老师已经通过教学楼大门意味着她马上就要进教室了最多不需半分钟。 简笔画小人的警告非常及时不仅让同学们能够赶在老师进教室之前装做好学生而且还消弭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冲突。 所以当章怀古讲师走进教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专心致志翻课本孜孜不倦好学生的场景。但这片安静的环境之下却隐隐孕育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老师忍不住蹙起眉。 她没有开口询问什么情况也没有立刻与班上同学们打招呼而是转身关了教室门先曲着手指敲了敲简笔画小人的脑袋: “你刚刚喊的太大声了整层教学楼恐怕都听见了……这样我很没面子的。” 教室里之前稍显压抑的气氛顿时被这句话排挤出去不少几位擅长活跃气氛的同学还响亮的笑了几声。 简笔画小人捂着脑袋上的三两根长毛装模作样的龇牙咧嘴喊疼然后被章老师瞪了一眼后立刻乖乖闭了嘴巴。 笑声之后气氛重新沉闷起来。 章老师抱着讲义站在讲台上环顾四周感觉有些气闷。作为一位年轻的讲师她与台下这些年轻巫师年纪差距并不大所以可以很轻易的察觉到空气弥漫的那股不想与老师沟通的味道。 但如果没人与她沟通她又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调整自己的教学安排呢? 老师的目光在教室里逡巡着很快便注意到坐在教室后排角落里的郑清。然后她的目光顿了顿想起这两天学府里那件沸沸扬扬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郑清同学”章老师忽然开口点起公费生问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摸不清头脑的问题:“你来回答一下平气符绘制的基本要点。”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两百章 野鸟入室兮 平气符是上学期学习的重点这道符的绘制方法班上每个人都背的滚瓜烂熟。期末试卷上也考过几乎没有人在这道符上扣过分。 郑清不知道章老师为何要点他起来回答这样的问题。 但这并不妨碍他回答这个问题。 “平气符绘制时要点有两个第一绘入第二步的时候笔锋应从右上挑入;第二绘符第六步收笔的一横一定要自右上至左下可以飞白但不能完全连笔避免气被锁死。” “还有如果第三步的时候提笔早了那么最后收笔的时候也容易把气眼堵死……” 郑清站起身侃侃而谈片刻之间便将平气符的重点、难点以及易错点一一罗列出来讲的清晰而有条理。 章老师满意的点点头。 “很好回答的非常好。”说着老师拿出计分板在上面勾了一下:“奖励十分大家有没有意见?” 台下一片哗然继而一片大笑声。 哗然是因为老师之前的提问太简单了完全不值十个学分所以大家都为老师奖励的分数诧异。后面大笑则是因为同学们看到章老师对郑清做出的鼓励手势。 大家立刻明白过来这是老师对郑清无声的鼓励。 郑清在周六晚上临钟湖夜巡的遭遇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学校公布的初步处理意见也正在学府中激起一大波抗议的浪潮。在这种关键时刻能够有一位学校的老师站出来为郑清加油对所有学生都是一种莫大的鼓励。 即便她只是站在同学们的阴影下偷偷摸摸比划了一个加油。大家都可以理解她的谨慎。 郑清脸上忍不住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坐下吧坐下。”听到教室里略显喧嚣的叫好声章老师反而有些不安了连连摆手示意郑清落座同时提高声音提醒台下诸生:“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就要开始上课了……有人没带上节课的作业吗?” “没——有!”同学们异口同声喊道。 “好极了。”女讲师露出满意的笑容:“那我们就从上节课留下的三个例题开始讲起……” …… 回到座位上后郑清原本高兴的表情便稍微收敛了一些。因为他注意到坐在另一个角落里的尼古拉斯正面色苍白整个人几乎缩到桌子下面去了。 这让他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到底出什么事了?”郑清用眼神示意着尼古拉斯所在的方位小声询问自己的同伴。 辛胖子微微叹口气将一张贝塔镇邮报塞进郑清手中。 这张版面已经被折了数次只留下豆腐块大小的一段文字其中几句话还被人用红色的羽毛笔勾画了出来旁边潦草的写了一句‘野鸟入室兮’几个字异常刺眼。 郑清知道这应该就是问题关键所在了。 “……这位在第一大学就读多年的九有学院一年级学生表示他支持鱼人部落表达它们的正当权益同时建议它们(指鱼人部落)不要找阿尔法学院。” “‘它们找阿尔法支持这件事就完全变了’这位学生表示:‘九有学生会认为这些鱼人故意在搞破坏想拉低学院今年的分数。’(关于九有与阿尔法学院积分名次争夺战请转第三版评论员文章‘第一大学积分评价体系亟待改革’)” “‘学府确实对鱼人们苛刻了一点我们私下里也这么认为的。但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这位学生强调道‘……大家也都认为如果学府什么事情都管鱼人保留区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 “‘有人想让老姚下台有人想让老姚更进一步当副校长或者其他什么职位。’这位同学最后笑了起来‘所以你看外面乱糟糟的其实本质挺脏的。’(关于九有学院内部权力斗争问题请转第五版‘对话’栏目)” “‘难道对自由与正义的向往还需要考虑时机与立场吗?’面对记者的追问这位学生并未正面回答只是含糊表示‘学院有要求’以及‘我不能说更多了’。” “……‘不要把我的名字透露出来’在结束采访的时候这位同学强烈要求‘我会被扣分的!’众所周知九有学院因为它唯分数是举的政策在巫师界广受诟病即便是九有学院自己的毕业生也多次表达了相关僵化式教育对新生代巫师的危害。如今看来这一教学制度不仅锁死了这些年轻巫师们的未来而且还试图堵住他们现在自由表达的权利这与阿尔法学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多关于九有学院教育制度的探讨请转第九版)” 看到这里郑清没有再费心思去翻找那个第九版也没有继续读下去的欲望了。 “毫无新意。”年轻的公费生冷笑连连将那张报纸顺手团了团丢在了地上:“捕风捉影、无事生非、为虎作伥、是非不分、胡搅蛮缠…可悲…为什么还会有人订阅这种东西!” “你不想看就不看别扔啊。”辛胖子一边留意着讲台上章老师的目光一边小声骂了一句:“真是个败家老娘们……报纸又不是你的。” 说着他费力的弯下腰将那个被郑清揉成一团的纸团捡起来在抽屉里小心翼翼的展开同时嘀咕着:“我还要还给别人的……” 另一边听到郑清的冷笑后张季信也表达了相似的观点。 “我哥也说了”红脸膛男巫眼睛盯着黑板嘴唇蠕动着小声说道:“贝塔镇邮报这些年唯一的进步就是大幅度提高了圣芒戈的业绩……患心脏病与脑梗的读者每年都在增加。” 听到这个回答郑清忍不住笑了一下。 然后他立刻板起脸转头看向萧笑。 “尼古拉斯是怎么回事”他留意的瞟了一眼教室另一侧的角落叹口气:“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萧笑闷哼了一声:“我说过不止一次第一大学不能碰的东西的有三个……” “违反伦理的实验社团之间的斗争还有贝塔镇邮报的采访。”郑清举起手抢答着同时强调道:“我知道胖子知道长老知道甚至林果也知道……但是尼古拉斯不一定知道。你跟他说过吗?” “他在学校呆了三年这种事情不知道吗?”萧笑反问道。 郑清顿时哑口无言。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两百零一章 课后的混乱 野鸟入室不是一个完整的句子它的完整表述是‘野鸟入室兮主人将去’意思是有一只野鸟飞进屋子里屋子的主人被迫离开。 这原本是一段非标准化的古代咒语有驱逐、诅咒的效果因为对使用者的反噬较重现在已经很少有巫师使用了。 但郑清回忆着那句用红笔写在报纸边缘的话总觉得它里面蕴含着什么深意。 “博士这句话怎么理解?”年轻的公费生将那句话写在本子上推到萧笑面前。在这方面他向来很有自知之明:“刚刚那份报纸报道边缘被人写上去的。” 萧笑瞥了一眼郑清那行潦草的字迹。 “无聊之举。”博士的嘴唇微微扭曲着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低声解释道:“联系上下文从语境上不难理解写这句话的人是想说有一只野鸟飞进了九有学院学院的主人不得不离开。我相信以你的智商也能猜到那只野鸟是谁。” “一般意义上这只野鸟指的是鵩fu鸟一种象征不详与奸佞的魔法鸟类。” “但从字面上我们隐约也可以看到‘野种’‘杂种’这样的含义……如果没有记错尼古拉斯是一个半狼人吧。可以说是很恶毒的隐喻了。” 郑清皱起眉感觉有些难以接受。 “这是我们学院的人写的?”他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某个地方被人狠狠拧了一下。在他印象里九有学院一直是一个团结友爱的学院。很难想象学院里有人会对自己的同学如此恶语相向。如果是阿尔法学院的人说这样的话也没有这么令人难以接受。 萧笑瞟了公费生一眼纠正道:“准确说应该是我们班的某位同学写的。” 郑清顿时沉默了下去。 他没有追问是班上的谁写的也不想知道。他只是感觉有点心累。 这种沉默伴随了整节符箓课直到章老师离开教室他都始终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脑海里乱糟糟的一群小人儿正挥舞着拳头与棍棒吵成一团。 一个说人性本恶团结友爱都是表象;另一个则喊大家只是被蒙蔽了这是阿尔法的诡计;还有中立者站在一旁絮絮叨叨让大家冷静一点。 当郑清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时已经下课十多分钟了教室里一片混乱几乎没有几个人离开。同学们围成几团吵闹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些人对学府近期一切风波的源头深恶痛绝: “我父亲早就说过那些鱼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学校为什么会相信它们是有文明的魔法种族呢?这是对‘文明’这个字眼儿最大的亵渎!” “对!那些臭烘烘的鱼人……没人喜欢它们!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有人在它们周围搅风搅雨简直不知所谓!” “或许在它们自己的鼻子里它们身上的味道一点都不臭反而很‘香’呢。” “呵呵……鱼人有鼻子吗?” 另一些人则将矛头直指阿尔法学院从学院之间的竞争高度来分析这些风波起起伏伏的原因。 确实如贝塔镇邮报所言九有学院学生们现在私下里有一种共识阿尔法学院之所以事事针对九有不仅仅因为教学理念的冲突更是因为学院积分的冲突。 每年根据学生成绩、教学成果、魔法研究成果等因素四所学院会获得数值不等的积分。往年阿尔法学院都是一骑绝尘在四所学院中遥遥领先。但是近些年随着九有学院厚积薄发、强势崛起阿尔法学院的积分榜首位置受到了越来越大的威胁。 甚至于到了今年巫师界许多巫师组织都给出了预测在2008-2009学年九有学院的总积分将第一次超越阿尔法学院。 “更高的学院积分意味着学校更多的拨款以及巫师联盟更多的优惠政策……在拨款总数一定的程度下你多分一点其他学院就少分一点。” “在九有学府积分没上来之前阿尔法也没那么多正义感呐。他们以前一直宣扬四所学院团结协作共创美好第一大学呢。” “说到底利益使之然也。” 还有一些同学吵着吵着情绪就激动起来了: “……谁也不是白莲花阿尔法那些家伙怎么就敢站在道德制高点呢?” “放屁你的意思是九有也不是白莲花?” “不跟你这蠢货一般见识!” “来来来掏出你的法书让我见识见识你这聪明人的手段……” 但不论是哪个人群吵闹都很小心的避开了教室的两个角落一个是郑清所在的左后角一个是尼古拉斯所在的右后角。 避开郑清是因为他与瑟普拉诺争斗后受到了学校的不公正对待。现在几乎所有九有学院的学生都将他视作某种悲情人物默认他需要一个安静的角落舔舐伤口。 对于这样的结果郑清打心眼儿里赞同他也非常想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而避开尼古拉斯是因为大家不想搭理他了。 那份糟糕的采访记录让每一个读到它的九有学院学生都怒火中烧。没有直接使用恶咒对付尼古拉斯已经是很克制的举动了。 这种克制一部分来源于同学们对第一大学相关校规校纪的敬畏另一部分则来源于刘菲菲对尼古拉斯的庇护。 作为九有学院的公费生与一年级的首席生刘菲菲虽然平日里脾气有些弱弱的但在关键时刻还是显露出某种类似母鸡护崽的强硬。 下课后待老师离开教室刘菲菲便飞奔到教室后排勇敢的站在了尼古拉斯课桌旁边怒视每一个试图靠近这个角落的同学用公费生的威压阻止班上其他人恶言恶语相向。 但她可以保护尼古拉斯不受言语伤害却不能阻止其他人无视尼古拉斯的举动。 以前尼古拉斯小透明源于他封闭自己的内心;现在尼古拉斯重新透明化则是因为他被班上的同学孤立。 郑清有心帮助尼古拉斯解除这种孤立——最起码他可以走过去与尼古拉斯开两句玩笑稍稍减轻一下班里这种孤立的氛围。 但萧笑拽住了他。 “还不到时候”博士扶了扶眼镜嘴唇微动:“你现在身上一堆麻烦……还是再等等等人少了再过去。” “难道你没有注意到坐在教室前排那些刘菲菲的朋友们也没有支持她们的伙伴吗?”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零二章 谁的礼物 确实坐在教室前排的女巫们虽然聚成一团小声说着什么但看上去并没有支持刘菲菲举动的意思。即便是蒋玉也只是偶尔担忧的向后看两下。 郑清一手撑着脑袋斜靠在课桌上目光缓缓滑过教室里的诸位同学看着他们或激动、或气愤、或痛心、或阴沉的表情。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无奈的笑容耳畔传来同伴们毫不掩饰的议论。 “……他只是在错误的时间、与错误的人进行了一场错误的对话谁都知道贝塔镇邮报是什么德行难道我们指望它在报道中夸九有学院两句吗?”就这个评论而言张季信觉得自己对贝塔镇邮报毫无偏见。 “这可不一定”回答他的是辛胖子:“我还记得贝塔镇邮报上学期有一篇报道称赞九有学院教育制度培养了一大批基本功扎实的巫师……” 张季信冷笑两声:“如果我没记错隔天报纸就用了更大篇幅夸奖阿尔法学院说他们为巫师界培养了更多进取型人才、更多有创造力的人才而不是那些只会背诵咒语、墨守成规、思维僵硬的‘准僵尸派’。” 听到这里虽然是背对着几位同伴郑清仍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问可知那所谓的‘准僵尸派巫师’指的是哪所学院的学生。 对于这种根深蒂固的偏见辛胖子确实无法反驳。 “贝塔镇邮报是商业性质的报纸一向以哗众取宠的言论博眼球。它们可不像我们校报有底线有原则。” 辛胖子在谈及这件事的时候脸上颇有几分自豪:“我敢说我们的报道文章绝对不带任何偏见也不会预设立场……” “对于这点我保留意见。”张季信歪着脑袋习惯性反驳道:“没有不带眼镜的文章充其量就是眼镜度数大小有区别罢了。我可记得校报有一期评论员文章在谈及月下议会觊觎禁咒的时候用了‘狗改不了吃屎’这样的字眼儿……” 噫确实过分。 郑清皱了皱眉忽然对张季信提及的那份报道有了几分兴趣。很难想象一份向来标榜权威与正规的报纸会在评论员文章里用到那么粗俗的俚语。 只不过他没有机会向张季信讨教那篇报道的具体出处了。 因为伊莲娜正抱着几本书向他款款走了过来。 吉普赛女巫今天打扮的中规中矩穿了一件九有的大红色长袍——自从两所学院的矛盾开始激化之后这所大学的每个学生都必须小心翼翼于各自的立场最显著的改变就是穿校袍的人多了因为这是最简单可以区分你是哪所学院的方式也最容易甄别出那些试图在两所学院之间保持中立的学生。 走到郑清桌前伊莲娜抱着胳膊笑吟吟的听着男巫们的讨论。辛胖子也非常有眼力劲儿觑到女巫的身影后便立刻以一句‘想到校报编辑室有篇文章要校对’为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相比较之下萧笑就有礼貌多了。 “我们不在的时候就麻烦你多照看他了。”萧大博士一手抱着课本一手按在郑清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看着伊莲娜笑眯眯说道:“不要让他随随便便冲别人抽出法书……也别让他冲阿尔法学院的人吐口水。” 郑清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了萧笑身上。 “这点请放心绝对不会让他违法一丁点校规。”伊莲娜‘啪’的一下把怀里抱着的书一股脑全砸在郑清桌上将年轻公费生唬了一跳。 “他怎么办?”眼看同伴们纷纷走开郑清有些不安的冲教室另一个角落使了个眼色用口型无声的重复着‘尼古拉斯’的名字。 “晚点儿再聊眼下有菲菲看着不出事就好。”说着张季信也跟在博士身后离开了。 教室里的人愈发少了。 伊莲娜撩了撩长发偏身坐在郑清桌前的座位上。 男巫有些不安的在自己座位上扭了扭。 “要不我们去咖啡店里坐一会儿?”他看了看窗外有些黯淡的天色试探着提议道。 “先写作业。”吉普赛女巫摆开魔咒课本瞪了他一眼。 郑清干笑两声连忙取出自己的《标准咒语》跟着写起了作业。 因为是周一下课后又没有及时出教室图书馆或者自习室里的空位大概率都已经被人占掉了所以留在教室写作业就成了最佳选择。 周一刚刚上了两节课作业还不多两人很快便写了个七七八八。 郑清翻出自己的罫线图开始日常制罫。伊莲娜则翻着《标准符箓》订正自己语法与句式上的错误。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连尼古拉斯也在刘菲菲的陪同下悄然离开。到了最后只剩下坐在角落里的两位年轻男女了。 一缕幽香始终缭绕在郑清鼻尖仿佛有人在拿头发给他挠痒痒似的让他渐渐坐立不安。 “尼古拉斯这次惨了。”他没话找话的叹口气手中的羽毛笔沿着尺规稳稳下滑拉出一条长长的下影线。 “有菲菲看着应该坏不到哪里。”伊莲娜对此倒是挺乐观:“相对来说我觉得你比他惨多了……最起码他不会背着留校察看的处分。” 郑清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那个事故真的是意外我也没想到瑟普拉诺那么弱。”男巫谦虚着。 “不不是瑟普拉诺弱是你很强。”伊莲娜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语气里充满好奇:“你的符枪真的像《贝塔镇邮报》说的那样是某位大炼金师帮忙炼制的吗?” 郑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邮报的话你也信?”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合适立刻改正道:“不过也差不多不是符枪特殊而是我用的符弹有些特殊……符枪是朋友送的生日礼物普普通通制式符枪。” 伊莲娜了然的点点头。 末了女巫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对了之前那两支符枪是谁送的生日礼物?”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零三章 伯莱塔双管 永远不能在女朋友面前提其他女生送的礼物这是一条红线。 即便郑清这样的呆瓜也知道这条红线有多么危险。 所以当他听到伊莲娜的问题后虽然表面上仍旧非常平静但心底却慌得一批不知该如何回答。即便当初他接受那两件礼物的时候没什么其他心思现在也有种麻爪的感觉。 幸运的是伊莲娜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她的注意力很快便从‘谁送的礼物’转移到‘为什么会收走符枪’这个问题上了。 “还有那学校为什么要收走你的符枪?”女巫微微蹙起眉对之前学校发布的那份公告说辞有些不解:“如果真正厉害的是符弹学校应该收走你的符弹呐?” 郑清摸了摸鼻尖心底松口气之余又开始犹豫要不要告诉女巫血符的事情——但即便他想解释也解释不清。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符弹的威力会那么大。 男生最终尴尬的笑了笑含糊道:“我的符弹比较特殊他们收不走……只好收走我的符枪了。不过也没关系我还有弹弓必要的时候也能起点作用。而且因为符弹的威力过大我那两支符枪上的许多铭文都已经被磨灭了学校收走时说会帮我修一下。” 女巫鼓了鼓腮帮子意外有些可爱。 “我这里有支符枪伯莱塔双管有些老旧但性能还不错你要不要先拿去应个急以防万一?”她提议道。 郑清顿时笑了起来: “刚才你还跟萧笑保证绝对不会让我违反校规……这才几分钟。” 伊莲娜抓起手中的《标准符箓》没头没脑的砸在男巫的胳膊上:“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给你枪只是让你防身谁让你去随便打人?!” 郑清假装惨叫了两声女巫立刻住了手。 郑清一把抓住她要缩回去的胳膊一点一点挪到她的手上然后拽着她的手慢慢凑到自己的嘴边感受着手中的柔荑嗅着涌入鼻腔里的幽香。 “为了能一直呆在学校跟你在一起我还是老老实实离符枪远一点吧。”恋爱数月男生已经学会说一点情话了。 伊莲娜的脸上浮现一层红晕她用力扯回自己的手嘀咕着:“你老实个屁……半年前的你如果说自己老实还有点道理。” 看着眼前女巫的一颦一笑郑清忍不住想到沉默森林里那个表情冷淡沉默寡言的身影。想到她即将面对的危险。 这周六就要开始探索那座秘境了虽然在郑清印象中那座沙盒世界的危险都已经被吴先生打扫干净了但天知道进化成真正的秘境世界后里面会不会诞生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作为一只黑猫郑清在那座秘境里的手段非常有限。 但作为一名巫师操作范围就宽松许多了。 “听胖子说你最近还去贝塔镇北区溜达?”男巫摸了摸鼻尖语气随意的说道:“辛胖子在校报那边领了一个长期的调查任务所以经常去那边……北区很危险吧。” 伊莲娜脸上的笑容为之一滞随即融化开来。 “有个朋友住在那里科尔玛学姐你应该认识的。”她收拾着桌上的课本与笔记语气轻松:“其实北区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怕都是些戏法师许多人连一颗大火球都搓不出来又能危险到哪里去呢。” “这个世界上一无所有的人往往比那些心有顾虑的人更危险。”郑清摇摇头在腰间的灰布袋里掏摸片刻然后把手伸到伊莲娜面前摊开手掌。 他的掌心躺着一枚黄灿灿的符弹弹身裹满朱红的符文弹尖一点鲜红散发着肃杀之气格外醒目。整颗符弹在安静的教室里闪烁着神秘的色彩。 “这就是我说的那种符弹”郑清开口说道:“正好你也有一支符枪拿着它下次去贝塔镇北区的时候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伊莲娜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动弹。 郑清不由分说一把拽过她的手将那颗血符弹塞进她的手心然后用力合住她的手掌仿佛终于松了口气:“反正最近我也用不上这颗符弹又快过有效期了……你这段时间在北区跑来跑去拿着它我也放心一点。” 女巫咬了咬嘴唇攥着那颗符弹半天没有收回胳膊。 郑清担心她还拒绝抓着她的手塞进她的手包里同时从她的包里摸出那沓塔罗牌笑嘻嘻道:“作为交换你帮我算一算最近的运气……” 伊莲娜终于笑了。 “你刚刚不是刚画完罫线图吗?”她轻声哼着最终没有拒绝男巫的好意接过那沓塔罗熟练的切起牌来。 她洗牌的手法非常熟练几十张牌在她的手指间翻飞没有一张翻转或者切错也没有一张掉到地上而且看着还有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感觉。 “你想问什么?”伊莲娜一边洗牌一边轻松的问道。 郑清托着下巴看着面前专注的女巫眼神有些迷离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的提问:“哦问题……我想问嗯这个学期我会不会被学校开除?” 其实他第一反应是想问周六探寻秘境的行动有没有危险但郑清随即意识到伊莲娜也在这支探险小队中——这意味着她占卜的内容中会包涵她自己而这是所有占卜师都竭力避免的禁忌——所以在最后关头郑清选择了另外一个问题。 伊莲娜被郑清盯的耳垂有些泛红。 她嗔怒道:“专心点在心底默念你的问题……不要总盯着我。” “看着你才能让我找到询问这个问题的勇气。”男生嬉皮笑脸的回答道但也乖乖听从了占卜师的要求将目光转移到她手中的塔罗牌上。 “哗!” 二十二张大阿卡纳滑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仿佛一朵盛开的樱花排在了郑清面前。 “选一张。”伊莲娜轻声说道。 郑清手指在光滑的牌背上移动默默感受着每一张牌后隐藏的气息。 然后他选择了位于自己与伊莲娜之间正对两人的那张牌轻轻推了出去:“就这张吧。” 伊莲娜掂起那张牌翻转过来: “逆位世界。”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零四章 世界的意义 女神手持权杖穿越衔尾之蛇。 这是塔罗牌第二十一张大阿卡纳‘世界’所描述的画面。衔尾蛇意味着永恒与世界手持权杖的女神在大部分巫师看来是属于真理的。 这都不是重点——类似常识即便是贝塔镇北区的戏法师们也能头头是道的讲解半个钟头而且许多戏法师都对类似活动乐此不疲。 毕竟这是为数不多戏法师可以与真正巫师探讨的魔法话题。 重点在于吉普赛女巫翻出来的‘世界’是一张逆位牌而郑清在‘魔杖’中的代号恰好又是‘世界’。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结果了。 有那么一瞬间郑清非常后悔随随便便进行这次占卜。对于绝大部分巫师而言将希望寄托在几张纸牌、一缕青烟或者一颗水晶球上是非常荒谬的事情。但如果真正占卜出糟糕的结论却没有巫师会视而不见。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老派巫师排斥占卜的原因所在——不看自然不会做出改变就无所谓命运的安排了。 随即年轻的公费生注意到吉普赛女巫比他更加不安的表情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看样子‘魔杖’在发布今年的阿卡纳名单之前没少拿我名字做占卜。” 男生开玩笑的接过那张牌在手指间翻转: “让我想想……嗯逆位‘世界’意味着准备不足、半途而废、感情方面不成熟、还有失败。我记得博士有一次分析过逆位的‘世界’实际上是一条咸鱼过着得过且过、安逸而且没有动力的生活。” “很有趣的见解。”女巫勉强笑了笑脸上仍旧带着一丝忧虑。毫无疑问她占出了一个大煞风景的结论这个结论并不因为一个俏皮的见解而改变。 只不过郑清不这么想。 他把手中的牌颠倒了一圈重新摆在女巫的面前。 “瞧瞧我的逆位你的正位。” 男生有些炫耀般的点了点桌上的牌面强调道:“就像那句古语说的福祸相依命运永远在玩儿一条阴阳鱼。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 “正位还是逆位取决于你看这张牌的角度。” “在我的角度是一张逆位牌是一个准备不足面临失败的结果;但是在你的角度这是却是一张正位牌你将获得成功拥有完美的结局。” “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占卜的问题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问题呢?” “是吗?”女巫似乎抓住了一线希望眼睛亮了起来。 男生双手抱住头身子微微后仰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这可不能告诉你……卜曰不可说不可说。” …… …… 当两位年轻的男女巫师躲在教室的角落里用塔罗牌占卜的时候位于沉默森林深处那片学庙废墟中两只老鼠也正面对面算计着它们的未来。 “你已经派了三次牌了难道还没算清楚问题的答案吗?”鼠仙人倚坐在高背椅上两条小腿耷拉在椅子边缘语气有些不耐烦:“一个问题占卜三遍并不比安慰剂更有效。” 理论上同一个问题只能占卜一次也只有第一次占卜的结论是有效的。 “这三次我问的都是不同的问题!” 肥瑞并未坐在蒲团上起身徘徊在几张牌之间最终抱起最光滑的一张将它翻转过来:“正位世界……见鬼又是世界!怎么总是世界!” 此刻它们呆在一间空旷的大屋子里四周雕栏画栋却没有什么家具物什只有一张蒲团与一张高背椅还有蒲团与椅子之间的一沓塔罗牌。 鼠仙人的红马甲侍从们都没有在它周围。 时至傍晚灰蒙蒙的天色透过玻璃窗投入空旷的屋子里映照在两只老鼠的脸上一样的阴郁一样的灰败。 鼠仙人耷拉着胡须语气有些唏嘘:“世界……第二十一张牌是时间的开始与终结之处是世界的起源与毁灭之处是人间的最后一个数字。它代表了一个完美的总结也代表了无限的可能。面对前一张‘审判’世界重新播下了种子。” “你第一次翻起是逆位的‘世界’……你第一个问题问的是什么?” 肥瑞抱着塔罗牌瘫坐在蒲团上眼神有些呆滞:“我想问下那个老家伙还在不在。” “答案是悲观的。”鼠仙人点评道:“从你的角度出发悲观的结论意味着无名校长还在。但同时逆位世界也代表了‘一段过往的结束’所以你不需要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了。第二个问题呢?我记得还是一张逆位世界。” “我也这么想的。”听到鼠仙人的解牌后肥瑞似乎终于有了几分勇气稍稍打起精神:“第二个问题我想问我们的计划能不能成功。” “这既取决于你‘计划’的范围也取决于你对‘成功’的定义。”鼠仙人显然对肥瑞的第二个问题不太满意:“如果你把最终能够掌握禁咒、夺取玄黄果、打败第一大学作为‘计划’范围即便是北区的戏法师也会嘲笑你的。占卜的结果并没有欺骗你……你明明可以询问更清晰的问题。” 肥瑞挠了挠脚爪心深深叹了一口气。 “第三个问题呢?”鼠仙人同样吁了一口气继续问道。 “我们这次成功的关键。”肥瑞嘟囔着抱着怀里那张相对它身材而言略大的塔罗牌翻来覆去看个不停。 鼠仙人胖乎乎的尖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 “‘大牌的最后一张世界意味着自己的世界俨然成形旅程当中的收获已在最后这一阶段圆满形成一个自我的世界完成了愚者的任务来到的一个终点’——这是《塔罗牌》里对‘世界’牌义的解读用在这里我觉得再恰当不过了。” “怎么说?”肥瑞茫然的抬起头。 “谁是愚者?”鼠仙人反问道。 肥瑞恍然继而沉思。 在《魔杖》发布的阿卡纳名单中每一年每一期上榜人员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变动。唯有大牌第一位的‘愚者’始终属于第一大学的校长大人。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零五章 调休 周一下午的占卜对郑清的影响还是很明显的。 虽然在伊莲娜面前他假装豁达而且骗她说自己换了一个问题但事实并非如此。他问的确实是‘自己会不会被学校开除’而塔罗牌对此持悲观的态度。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在学校里愈发战战兢兢。 以至于对尼古拉斯现在的遭遇他也只是悄悄作为一个旁观者不敢插手其中替尼古拉斯开脱唯恐丢掉自己为数不多的、在九有学院学生们中间的‘威望’。 相应的403宿舍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紧张。 连续好几天辛胖子都在喃喃着说自己被郑清传染了晚上有只梦魇在折磨他害得他睡不好觉。 郑清原本以为他只是在形容晚上失眠做噩梦直到周三早上起床他看到胖子久违的早起了一次手中举着一个小玻璃瓶另一个手里拿着滴管正就着晨曦向瓶子里滴不明液体。 “你在干嘛?”公费生用手背擦着眼睛迷迷瞪瞪问道。 两只小精灵一个捧牙刷、一个捧牙膏递到郑清面前敦促他刷牙。因为同样刚刚起床小精灵们也有些迷糊飞的歪歪扭扭的。 “捉了只小梦魇正在炮制它呢。”胖子压低声音语气有些得意:“为了捉住它昨天晚上睡觉前我还给耳朵里塞了几颗蚂蚁蛋……” 郑清捂住准备打哈欠的嘴巴睁大眼睛凑了过去。他甚至忘了接过小精灵们递过来的洗漱用品。 “梦魇?”他惊讶道:“你是认真的吗?我以为那只是噩梦的代称。” “多新鲜!”胖子斜乜了舍友一眼鼻子响亮的哼了一声:“难不成鬼压床是你自己手脚短时间瘫痪了吗?” “从科学角度来说确实是短暂瘫痪。”郑清把眼睛凑到玻璃小瓶前仔细打量着语气中透露着浓浓的兴趣:“但从魔法角度来看……这真的是一只梦魇吗?你想怎么折腾它?唔你确定瓶子里不是一只蜘蛛吗?” 说到最后郑清的声音充满了浓重的怀疑。 他并没有从胖子手中的玻璃瓶中看到什么梦魇只看到一只指甲盖大小的五彩斑斓的小蜘蛛正绕着瓶底乱爬。 “蝎子、蜘蛛、癞蛤蟆这些梦魇最喜欢的化身方式。”书桌另一侧萧笑也起床了听到郑清的问题后顺口解释道: “当然也有一些梦魇喜欢变成臭虫或者蚊子。只有接触梦境的时候梦魇才会化身虚无平日里它们总是会以各种各样丑陋的小虫子模样在家里爬来爬去……对不擅长杀虫子的巫师而言它们是无愧梦魇这个名字的。” “既然它可以化身虚无那你是怎么捉住它的呢?” “都说了用的蚂蚁蛋。你钓鱼还要用两条鱼饵呢。”胖子稍稍有些不耐烦张开胳膊推开郑清打发道:“你们不是要去做早课吗?快去快去莫要挨老子……等我把它炮制完了让你看个痛快。” 郑清瞅着瓶子里那只小蜘蛛耸耸肩不再凑热闹接过小精灵们递来的洗漱用具进了盥洗室。 倘若真是一头化身虚无、模样恐怖的梦魇或许他还能提起几分兴趣看个稀奇。但一只色彩斑斓的小蜘蛛就没那么有趣了。这种小虫子他这个春天已经看腻歪了。 与之相比郑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因为他与科尔玛约定秘境探索的时间是周六上午。 但周六下午他需要去蒙特利亚教授办公室兼职;周六晚上他还有临钟湖的夜间巡逻任务——虽然上一周他在巡逻中出了事故但校工委并没有因此取消他的工作。 考虑到探索时不确定因素较多时间不一定充裕这就带来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万一在秘境时间出现了偏差到了中午或者直到晚上他都没有及时赶回学校那么为了防止蒙特利亚教授或者校工委认定他恶意旷工他需要提前请假。 蒙特利亚教授那里很好说话。 毕竟是一座正规的实验室人员编制非常充裕作为一个临时加塞的编外实验室助理郑清只需要有个充分的理由便从教授手中拿到了假条。 而校工委的请假则有些繁琐。 他需要先向校工委提供一份正规的请假申请在得到许可的答复后还要找到主管自己夜间巡逻任务的海明威老人由老校工调整自己的巡逻时间。 因为校工委的巡逻任务原本就是惩罚性任务不存在‘请假’这一说只有‘调休’或者‘岗位异动’的选择。 郑清并不想彻底变更自己的任务只打算临时调整一个晚上所以他选择了调休。 这也就意味着他需要把周六晚上的巡逻任务调整到其他时间段用其他任务弥补这份亏空。整个申请流程断断续续持续了好几天直到周二晚上休息前他才收到海明威老人用纸鹤飞给他的条子。 条子上要求郑清周三中午下课后去湖畔东侧的草坪间找他老人会给他分配临时任务。 周三上午是一节魔法历史课。 司马先生讲的是第一次巫妖大战后的魔法世界包括‘巫师-妖魔共存体系’的建立、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主要魔法组织、以及1929-1933年波及整个魔法世界的‘源血污染事件’。 因为大规模的源血污染导致众多巫师堕落成为巫妖是诱发第二次巫师与妖魔之间大战的重要因素所以这堂课的内容作为学期重点被司马先生反复强调。 这节历史课萧笑与司马先生之间似乎仍旧有些间隙两人都板着脸互不搭理。 “作为一个男生你应该表现的更大度一点。”下课时郑清这样劝了博士一句。 当然他并不打算多掺和两人之间的事情他自己的麻烦事并不少。 下课后郑清便与同伴们分开带了兜帽贴着院墙的阴影匆匆赶往老校工指定的地方。 到了那里郑清看到了正在休整草坪的老校工海明威他正挥着?头很有节奏的敲击着蚍蜉们留下的土包。灰白色的土柱子在锄头的呼呼声中破碎留下一个个土坑。 远远看去绿色的草坪上仿佛长了癞痢一样斑斑点点很是难看。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零六章 青蚍任务 蚍蜉也叫蚍蚁是大蚁的一种第一大学校园里的蚍蜉拇指大小、草绿色在巫师界大百科全书中的学名叫‘青蚍’。 青蚍性喜阴凉嗜鱼露与树苔入药可解热毒、疮伤有些炼金师还会将其炼入某些金属中以获取特定的魔法功效。 与一般蚂蚁庞大的群居规模不同青蚍通常以家庭为单位活动。 每一个青蚍家庭由一只母蚁与三五只公蚁、以及十多只幼蚁构成。从这一点来看青蚍具有与狼人、娜迦、马人等魔法生物类似的社会结构。 这种魔法虫子一年四季都在活动它们白天藏匿在地底的洞穴里傍晚爬到地面用唾液与土块混合着堆积起寸许高的圆柱形特殊蚁垤:‘望月台’待蚁垤修好后这些青蚍便会按照顺序爬到台子上——一般而言母蚁会呆在台子正中央幼蚁则只能呆在台子边缘——它们默默的趴在那里吮吸着月华与夜间的阴气。 魔法生物研究学家经过长期观察发现这些青蚍在蚁垤上趴着时会根据天气状况与周围环境构筑不同的图案而那些图案往往与巫师们研究的基础符箓有许多相似之处。这其间的奥秘直到今天仍旧没有被完全破解。 天亮后这些青蚍便会丢弃辛苦一夜垒好的蚁垤重新潜回地底。直到第二天傍晚这些大蚁们会重新挑选一块开阔平整的草地继续它们旷日持久的观月工程。 临钟湖畔的这片草坪便是青蚍们观月的重灾区。 每隔旬月校工们都需要清理一遍青蚍们遗留下的痕迹而那些平日里违反校规校纪的学生们则会被校工要求着挥舞着?头敲碎那一座座望月台。 青蚍们辛苦学生们同样很辛苦。 郑清来到草坪间的时候恰好听到一位受罚的二年级老生在一旁抱怨:“这些青蚍这么讨厌为什么不能向学校申请搞一点药剂撒上去清理清理。大家也不用这么辛苦。” 公费生忍不住翘起嘴角——这位二年级的老兄一定是新来的他这种明目张胆的偷懒言辞肯定会被老校工骂的。 虽然他也挺支持撒药。 果然不需片刻海明威老人粗声粗气的咆哮便在草坪间响了起来:“你们这些混小子!还算不算第一大学的巫师!青蚍是湖里面十几种魔法生物的饵料它们还帮着湖边这几百颗老树清理树藓。就算它们遗留的这些土坷垃也是植物园里老司汤达最喜欢的肥土。” “还有没有一点常识?!” 那位二年级的老兄明显被海明威老人的咆哮吓到了脸色灰白连忙颤颤巍巍着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些青蚍最近留下的土台子太多了……我听同学说以前这里每个月也就只有三五百土台子一周清理一次就行。现在差不多每天都新增一百多……隔三差五就要清理一趟。感觉湖边的生态有点失衡。” 海明威老人拄着?头扶了扶头顶的毡帽眯着眼扫视着眼前这片草坪以及不远处平静的湖面脸色稍稍好转了一点。 “最近的话确实有点多。”老人点点头:“但还达不到生态失衡的地步如果有那一方面的苗头学校会通知我们的……能想到这一点还行。” 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在夸奖那位老生只不过用词过于含糊那位老生听后不知是该露出一点惊喜还是继续之前的慌张。几种表情纠结在一起让他看上去像是便秘。 “或许是因为春天的缘故?” 郑清恰好走到老人身边忍不住插嘴回答道:“春雷震响后虫子们不都活跃起来了嘛。” “青蚍不同。”海明威老人摇摇头:“青蚍是月生性魔法昆虫月初破胞衣月中成熟交配月末死亡消解。不存在春天这种季节性概念。它们一年四季都活跃的每个月中、月光最亮的时候都是它们的春天。” “这样呐。”郑清挠了挠下巴感觉自己又涨了一点知识。 “我们同学讨论过认为是湖里那些家伙的缘故。”那位二年级老生忍不住又开口了。 郑清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气宇之间与萧大博士有那么一丝肖像。老校工嘿了一声没有评论这个新观点。 “为什么呢?”郑清反问道。 ‘湖里那些家伙’指的自然就是鱼人了。但鱼人跟青蚍差了十万八千里就算鱼人喜欢拿晒干的青蚍当零嘴那也与青蚍大量繁殖无关——相反因为鱼人贪嘴青蚍数量反而会减少许多的。 “因为青蚍喜欢鱼露呐。”老生诧异的看着郑清仿佛好奇他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似乎知道郑清的困惑海明威老人好心的解释道:“所谓‘鱼露’是雅称其实就是鱼人的粪便。” 郑清顿时恍然。 前些日子鱼人们又是游行又是示威在湖畔丢了不少大粪。如果青蚍们喜欢‘鱼露’倒也说得通为什么它们最近异常增殖了。 解释完毕海明威老人终于反应过来草坪间站了一个说闲话的家伙。 “话说回来你是来帮忙清理草坪的吗?”老人抬了抬眉毛斜着眼打量着年轻公费生。旁边那位二年级的老兄脸上露出希冀的表情。 “并不是。”郑清忍不住笑了笑——那位老生立刻失望的低下脑袋——对海明威老人说道:“您昨天晚上给我递了条子让我今天中午来找您。” “昨天晚上?”老人显然记忆力有些不济眯着眼挠挠头。 “就是周六晚上的临钟湖夜巡因为我有其他事可能会耽误巡逻所以之前申请调整任务的。”郑清小心的补充说明了一下。 “哦哦那个事情呐。”海明威老人伸出手:“校工委那边的申请流程都走完了对吧。” 郑清飞快的点着头。 “嗯那就来收拾这些青蚍蚁垤吧。”老人大手一挥给郑清派了新任务:“两个选择一个是见缝插针随派随做到周六之前做够五个小时琐碎任务;另一个你负责从这里到那边的青蚍蚁垤清理工作保证周五晚上蚁垤数量在一百个以内就可以了。” 郑清瞅着老人指的‘这里’到‘那里’的范围倒吸一口凉气。 他估计那片‘任务区’足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 “我选择第一个。”他垂头丧气的做出了选择。 “我这里有多余的?头!”那位大二老生兴高采烈的招呼道。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零七章 苦艾酒 贝塔镇步行街。 流浪酒吧。 二楼一间隐秘的会客室里。 瑟普拉诺站在小吧台后从身后的酒厨中挑了一个瓶子。瓶子里盛着草绿色的液体。即便没有加热也始终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会客室面积并不大但五脏俱全黑枣木的酒厨、精致的吧台、玻璃茶几、宽大的龙皮沙发、波斯长绒地毯、还有挂在墙壁与天花板间龙血藤上的高品质灯火虫。 与会客室外的灯火虫们相比这里的灯火虫不论个头还是明亮度都强了不止一筹。而且它们更安静懂得老老实实趴在原地吮吸藤汁不会在树藤上爬来爬去影响照明效果。 瑟普拉诺正在招待一位客人。 就是玻璃茶几后面此刻正坐立不安的阿瑟·内斯同学。 虽然学校里许多人都觉得阿瑟·内斯是个蠢货——事实上他只是稍微有些‘莽撞’——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脑子。 作为在第一大学呆了两年的老生作为一个小家族的继承人阿瑟·内斯或许在魔法上天赋不佳但在某些方面的嗅觉却非常灵敏。 比如自我定位上。 诚然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还算个人物但这份自信主要是针对那些毫无背景、白丁出身的巫师或者那些刚刚入学半年多的毛头小子们。即便是连续两次在郑清身上栽了跟头也没有让他的这份自信消耗多少。 因为类似郑清那样的学生毕竟是少数——有几个学生在一年级的时候会被魔杖列入大阿卡纳名单呢?前后百年一个都没有。 所以在郑清手底下栽跟头不丢人。 阿瑟·内斯对自己的定位也非常清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巫师世界的‘中产阶级’。换一个更形象的比喻他大约就像是一个古老封建王朝里的‘乡绅’或者‘胥吏’可以仗着‘统治阶级’的需要狐假虎威却绝对算不上一个‘统治阶级’。 这里的‘统治阶级’放在第一大学就是雷哲、奥古斯都、以及意志三杰、弗里德曼与瑟普拉诺那一小簇学生。 正是因为有这一份‘自知之明’阿瑟·内斯此刻才会坐立不安。 因为他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祥祺会头子麦克·金·瑟普拉诺把自己叫进这间会客室想要做什么。理论上他并没有成为瑟普拉诺座上客的本钱更没有让瑟普拉诺为自己亲自调酒的资本。如果是弗里德曼爵士或许才能有这样的面子。 此外虽然两人都是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但阿瑟从一开始就是弗里德曼爵士的人这一点城堡里的学生们都知道。 万一瑟普拉诺想让自己背叛爵士怎么办? 想到这种可能性阿瑟·内斯就忍不住有种抑郁的纠结感。一方面对于自己能获得瑟普拉诺这样的‘青睐’感到兴奋;另一方面他也对自己的能力感到惶恐。他觉得自己不是那种能够当‘间’的家伙。 他忍不住在心底诅咒北野源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忍者家族出身的巫师想在流浪吧里卖点东西自己也不会跟着来自然不会被瑟普拉诺抓个正着。 话说回来阿瑟·内斯依稀记得北野源有位兄弟叫北野雾似乎是瑟普拉诺的手下不知什么缘故欠了祥祺会一大笔钱害的北野源最近日子也跟着过的紧巴巴的。 难道瑟普拉诺把自己拘在这里是因为这件事吗?那自己必须澄清北野源只是自己的手下他的债务与自己没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 就在阿瑟·内斯胡思乱想之际站在小吧台后面的瑟普拉诺也没有闲着。 他把那瓶咕嘟咕嘟冒泡的绿色酒液倒进两个透明的玻璃酒杯中又从橱柜里取出晾干短柄的不锈钢漏勺架在酒杯上然后向漏勺中间放了一块白色的方糖。 然后胖巫师将两个酒杯塞到吧台尽头放置的一个高脚玻璃滴壶下面拧开滴壶底座的两个小水龙头。 壶中的冰水在重力作用下一滴一滴缓慢下落浸润着白色的方糖缓缓渗落进糖下的酒杯里。咕嘟冒泡的青色酒液在冰水的刺激下泛起了一层层的鱼肚白。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瑟普拉诺略显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这间小小的会客室里响起将正在胡思乱想的阿瑟·内斯吓了一跳登时坐直了身子。 “我没有钱!”他条件反射般喊了一声。 胖巫师诧异的瞅了他一眼:“我没想着要你的钱……只是请你上来喝酒。顺便听一个阿尔法前辈唠叨唠叨。” 阿瑟·内斯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大感羞愧紧紧闭上了嘴巴。 瑟普拉诺扯了扯嘴角解开领口的扣子扭了扭脖子。 他觉得屋子里的空气有些憋闷: “我不喜欢青蜂儿因为它太轻佻了。” “我也不喜欢琥珀光因为它太贵重了……我是个俗人与阿尔法堡格格不入的俗人。” “虽然你不是祥祺会的人但作为一个二年级的老生你一定知道我的理想。” “血友会需要变革阿尔法需要变革我们的巫师世界也需要变革。” “变革不是酸甜爽口的青蜂儿也不是馥郁浓厚的琥珀光。变革是一杯苦涩的、让人难以下咽的苦艾酒。”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喜欢这种酒。” 滴壶里的冰水越滴越快两个酒杯中的苦艾酒渐渐化作了乳白色。瑟普拉诺打了个响指将勺子里残存的最后一簇砂糖点燃然后斜过勺子径直将其搅进乳白色的酒液中。 “……其实我更喜欢波西米亚人那种粗野的喝法”瑟普拉诺将一杯调好的苦艾酒推到阿瑟·内斯面前:“但既然今天请客那自然需要稍微庄重一点。” “希望你不要介意。” 阿瑟·内斯捧着酒杯疯狂的摇着脑袋唯恐稍慢一点就会被瑟普拉诺认为他介意。 胖巫师又扯了扯嘴角将勺子从杯子里拿出顺手敲打起木质的吧台桌面一边敲一边和着敲击的节奏轻吟道: “艾伯森艾伯森那些绿色的小精灵。” “在冰上跳舞在酒中放肆。” “放肆它们内心深处的渴望与追求。” “放肆它们内容深处如火的热情……”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零八章 扭曲 艾伯森是苦艾酒的别称据说是因为这种酒最初的酿造者是一种生长在中亚山地名叫艾伯森的森林小精灵因此而得名类似猴儿酒。也有人说是因为这种酒最初是一位名叫艾伯森的巫师发明的所以被称为艾伯森酒(注1)。 当然传说之所以为传说就是因为它们无法被证实。 不过与这种美酒有关的另外一个说法是可以被证实的。那就是这种酒口味芳香浓郁、却口感清淡、略带苦味。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酒糅合了青蜂儿之轻与琥珀光之香。 吟完一小段诗后瑟普拉诺滋了一小口酒咂咂嘴叹口气:“苦艾酒可能是世界上最富有诗意的东西了。一杯苦艾酒和一轮落日又有什么区别呢?我能够感到大簇大簇的郁金香抚弄着我的灵魂……” 为什么大佬都这么喜欢谈诗谈哲学阿瑟·内斯在心底吐槽着。 听瑟普拉诺说话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因为你总会在不经意间错过某些重要的内容而如果一直认真听下去又会有一种被催眠的感觉。 阿瑟·内斯不止一次听祥祺会的人小声抱怨过这件事只不过他向来不以为意。 阿尔法堡的巫师们有谁说话不喜欢引经据典长篇大论呢?便是弗里德曼爵士也是这样的爵士讲话前总喜欢先花五分钟的时间回顾卡伦家族光荣的历史以及布莱克家族厚重的荣耀。 越是历史悠久的巫师家族出身的年轻巫师这个偏好就愈发明显。 “你看上去很不安?”瑟普拉诺忽然停止品酒的言论突兀的看向阿瑟·内斯将坐立不安的客人吓了一跳。 未等阿瑟想好回答胖巫师便了然道:“是了坐在这里谁都会感觉不安……而且这座大学原本就是一座令人不安的大学。” “信仰源于不安求知源于不安争斗源于不安因循守旧也是源于不安。” “归根结底第一大学就是一座巫师们建立在不安全感上面的破烂。学校做了那么多事情所追求的不外乎是让大家都感觉安全一点罢了。远没有他们宣扬的‘求同存异’那么光鲜亮丽。” 阿瑟·内斯小口的吸着凉气对瑟普拉诺近乎离经叛道的言论大为震惊。他恨不得自己现在喝多酒醉死过去也不想听的之前那番话。 瑟普拉诺已经不仅仅是对阿尔法学院表示不满了他是对第一大学的现状表示不满。阿瑟·内斯端着酒杯心底惴惴。所以他找自己过来是想做什么? 仿佛看透了客人心底所言。 瑟普拉诺在说完之前那些离经叛道之言后停顿片刻才慢吞吞开口说道:“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去学校四处丢妖血的污染物……我只想听听你对学校现状的看法。” “学校现状?”阿瑟·内斯小心的重复道。 “学校现状。”瑟普拉诺点点头:“比如对学生会工作、对教授联席会议工作的看法;对马人部落或者临钟湖鱼人部落骚乱的看法;或者对九有与阿尔法之间冲突的看法。” 这是一道送分题。 阿瑟·内斯闭着眼都能把自己的立场倒背如流——九有学院的教育方式是野蛮、落后的是桎梏学生思维的;阿尔法有责任与义务引导九有学院向正确方向发展;马人部落的暴力叛乱在弗里德曼爵士带领下得到有效解决;鱼人部落的正义游行需要第一大学其他学院学生的支援;学生会是腐败与懈怠的;教授联席会议是死板与滞后的等等。 麦克·金·瑟普拉诺在客人‘背诵’立场之言的时候眼睛盯着手中的酒杯眼神有些游移似乎在走神。 阿瑟·内斯‘背完’自己的立场后也住了口。 会客室一时间陷入奇异的沉默之中。 许久瑟普拉诺才重新开口低声笑道:“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只不过因为你与我有类似的境遇所以想听听你的看法罢了……我听说过你与郑清之间的冲突。那不是你的错。” 听到这句话阿瑟·内斯终于感觉自己抓到了一点谈话思路。 虽然在郑清获得‘梅林勋章’以及大阿卡纳‘世界’称号之后上学期初阿瑟与他冲突被镇压的灰头土脸的事情渐渐不再被堡里的同学当做笑料但病去如抽丝负面影响想要彻底化解仍旧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 糟糕的是前段时间为了配合弗里德曼爵士的‘精确打击’政策他带人去封郑清名下的店铺又栽了个跟头。 连续两次在同一个坑里栽倒让他彻底失去爵士的青睐。 直到瑟普拉诺也在同一个坑里栽了跟头。 想到这里阿瑟·内斯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皮瞟了一眼站在吧台后的胖巫师。听说那天晚上之后瑟普拉诺的脾气变得很坏连带着祥祺会的成员最近嗓门都变小不少。 带着这份醒悟阿瑟·内斯鼓起勇气重新开口: “郑清身后肯定有大巫师指点否则刚刚成年的巫师绝对没有办法掌握那么多符箓也绝对没有办法施展那么强大的魔法。” “学校可能出于维护与那位大巫师关系的目的对郑清数次违反校规的行为视而不见!这完全有悖于正义甚至有悖于九有学院自己的平等原则!” 瑟普拉诺鼓励的冲他笑了笑。 “而且学校不应该允许学生携带那么危险的魔法物品也不应该鼓励学生校外的非正规学习……因为错误的学习方式可能会扭曲他们的身心健康。” 说最后句话的时候阿瑟·内斯表面慷慨激昂脑海里却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他一位正宗的阿尔法学院学生竟然在否认一种古老的魔法传承方式。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即逝。 只要有了讨伐的正当性没人在意那些细节的。就像弗里德曼爵士镇压马人部落在城堡外的骚乱落到贝塔镇邮报的报道中就是执法者对秩序的有力维护。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零九章 瑟普拉诺的计划 “错误的学习方式可能会扭曲学生的身心健康非常好的论点。” 听着内斯同学的话瑟普拉诺满意的点点头: “如果你愿意就这些意见写一份中肯的调查报告那么我会以阿尔法学院副主席的名义向教授联席会议提请正式讨论;同时以血友会副会长、祥祺会会长的身份向校报以及贝塔镇邮报做出刊登推荐。” “放心这是阿尔法的公事。公事就是公事不掺杂社团内部的矛盾。” 阿瑟·内斯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完全没有问题的。原本他以为瑟普拉诺会拉拢他加入祥祺会如果那样的话他就必须在加入或者不加入之间进行一次艰难的选择。 加入意味着背叛弗里德曼爵士在任何小团体内背叛者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尤其是能力不强的背叛者;而不加入意味着在受到爵士冷落之后他又得罪了阿尔法学院的另一位大佬这相当于宣判他在城堡内接近完全孤立。 阿瑟·内斯见过那些被孤立学生的惨状他完全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此刻听到瑟普拉诺的要求后他竟然有了一些感激之情。 放松之余他的心底又涌起一丝丝激动、一点点幻想。或许调查报告发表之后能够洗清自己身上的污点重新得到爵士的赏识? 在可怜虫幻想之际瑟普拉诺状似不经意的提醒了一句: “哦对了……调查的时候不要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郑清身上。那样容易引起读者逆反心理。我们的主要目标还是九有学院错误的理念与制度。” “你可以找个其他例子来佐证这些论点。” “比如我听说天文08-1班有一个留级两年的老生好像叫尼古拉斯。虽然身处九有学院但他却表现出一个阿尔法人的担当勇敢对抗着九有学院内部那些偏激的思想。” “他就是第一大学的良心九有学院的良心。” “我们不能寒了九有学院有识之士的热血。” 阿瑟·内斯连连点头甚至想掏出小本本记下来这些话。可惜他并不是一个好学之徒平日里也没有随身携带笔记本的习惯。 一番话说完瑟普拉诺似乎有些口渴端起手中的杯子将剩下的苦艾酒一口饮尽。而后他扫了一眼阿瑟·内斯手中的酒杯也已经到底。 “再来点吗?”胖巫师友好的问了一句。 阿瑟·内斯蓦然醒悟立刻站起身:“不了不了……今天实在是打扰您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请允许我失礼了。” 瑟普拉诺微微颔首目送阿瑟·内斯低着头倒退出这间狭小的会客室。 龙血藤上挂着的灯火虫们晃了晃屁股灯光摇曳似乎在为离去的客人送行。瑟普拉诺拿起酒瓶慢吞吞的给杯子里倒酒。然后重复着勺子、方糖、滴壶的流程。 冰水一滴一滴浸润着方糖落进酒杯中。 一袭微风轻不可闻卷进会客室里。 “要来一杯吗?”瑟普拉诺头也没抬低声问了一句。 “不了”新来的客人轻笑一声拒绝道:“年轻人可以多吃点苦。人老了总喜欢喝一点暖和点的味道。我还是更喜欢我的‘流金岁月’。” 瑟普拉诺抬起头看向流浪吧的主人表情有些慎重:“您有什么吩咐吗?” 流浪巫师倚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姿势非常轻松听到胖巫师的话后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中蕴着几分笑意。 “吩咐?不不不只是想跟阿尔法学院未来的奥古斯都聊聊天罢了。”流浪巫师声音非常和蔼语气也很轻松确实不像是有麻烦事的模样。 瑟普拉诺眼神轻松了一点。 “奥古斯都……嘿。”他晃了晃脑袋侧头看向一堵墙那边是阿尔法堡所在的位置:“堡里面的人都觉得传统与血脉比变革更重要。他们更中意弗里德曼那个家伙吧。” “他们没有其他选择。”流浪巫师低低的笑了笑并未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提起刚刚离开的阿瑟·内斯:“如果没有看错之前离开的那位阿瑟·内斯是弗里德曼3a社团的干部吧。你打算招徕他加入祥祺会吗?” 瑟普拉诺撇撇嘴将滴壶的开关拧的更松了些加快冰水滴落的速度: “原本我以为被郑清收拾两次被弗里德曼打入冷宫后内斯同学对于我伸过来的橄榄枝会感激一些。却不料他比传言中描述的还要蠢。” “所以你放弃了最初的打算?”流浪巫师笑吟吟问道。 “放弃?不用放弃这个词并不准确。” 瑟普拉诺端起已经调好的苦艾酒冲流浪巫师举了举杯子否定道:“我只是临时改变了对他的‘用途’罢了。原本我打算让他充当祥祺会里那些小巫师家族成员的联络人但现在我觉得他可以拥有更广阔的舞台。” “如果我是他宁可躲在帐子后面也绝对不愿意上你的舞台。” “所以您是流浪巫师。”胖巫师小意恭维了一句:“学校外面能对没有毕业的学生这么和蔼的大巫师只有您一位了。” 流浪巫师笑的更开心了:“我只是喜欢与年轻人聊天罢了……说起来你让那位内斯同学给九有学院添堵不怕被老姚吊起来打吗?” “内斯是弗里德曼的人与我何干?我只是做了每一个阿尔法学生会副主席都会做的事情。” 瑟普拉诺放下杯子摊开手一脸无辜:“况且这难道不是姚教授所希望的吗?攘外必先安内。” 而后他伸出粗短的食指向上指了指:“在学校外面的麻烦到来之前先揭开学校里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理一理打扫干净再迎客人。” 流浪巫师的脸色有些微妙: “让弗里德曼的人充当刺破气球的针。” “有些事可以看但不能做……弗里德曼那孩子又要栽个大跟头了。这次阿尔法堡里应该就没有其他选择了吧。” “还暗地里配合了姚老头的动作嘿嘿。我在你这个年纪远远没有这样的手段。” “就像我以前说过的那样你比看上去精明多了。” 说到这里他不吝又夸奖胖巫师一句: “而卡伦家族那个看上去精明的爵士跟你比起来真正成了一个蠢货。”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一十章 骚扰牤与护身符 苏芽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小口小口的打着呼噜。 早上六点钟起床开始工作到现在已经七八个钟头了除却吃早饭与吃午饭之外几乎没有太多休息的时间尤其是今天小姐一连见了四五拨客人临时担任侍女的苏芽更是辛苦。 因此简单啃掉两个苹果充当午饭后趁着客厅没人苏芽便一脑袋扎进软乎乎的龙皮沙发里打算小憩片刻。 反正今天苏蔓女仆长外出公干嬷嬷们又在静室祷告小姐也外出了自己睡一小会儿不打紧不打紧的。 抱着这个念头小狐女迅速沉入梦乡。 在梦里她穿着雪白的小裙子光着小脚丫在软乎乎的草地上与一只同样雪白的小狐狸捉迷藏那只小狐狸太蠢了每次躲起来时都只会把脑袋藏住偌大的尾巴却暴露在外面让苏芽一抓一个准。 小姐则捧着书本坐在草地边缘的秋千上晃悠着读书。 苏蔓女仆长左肩挂着一沓书右肩挂着一个大茶壶胸前挂着一整套茶具脑袋上还顶着一个大果盘忙的四脚朝天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让苏芽笑的愈发开心。 “该我了!” 睡梦中的苏芽吧唧着嘴巴美滋滋的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头上的发套几乎快被挤掉在地上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从发套后面钻出来时不时懒洋洋抖两下示意主人还活着。 一只骚扰牤从窗外偷摸进客厅溜溜达达转一圈后悄悄凑到小狐女身旁。 这是一种巫师们非常讨厌的小虫子大约可以与白丁世界的蚊子地位相当。只不过与蚊子相比骚扰牤除了吸血之外还会钻进巫师的耳朵里悄悄吮吸他们美妙的梦境。越是快乐的梦对这些小虫子的吸引力越大。 更糟糕的是骚扰牤还有一种神奇的隐身能力。巫师们做清醒梦的时候可以捕捉到它们的身影;迷糊的时候也能够听到它们的声音;但是当巫师们清醒过来却死活找不到这些小虫子在哪里。 即便使用占卜魔法或者某些更精密的炼金仪器也无济于事。 以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传统巫师理论中将这种虫子当做梦魇的伴生物认为它们并不存在纯属巫师臆想下的产物。当然随着维度理论的发展现代巫师们已经认识到骚扰牤属于一种‘虚维’生物处于一种非常奇妙的存在状态。 那只骚扰牤凑到小狐女身旁后嗡嗡叫着绕着小狐女的脑袋转了一圈又一圈不知是找不到她的耳朵还是在迟疑要不要钻进去享受美味。 睡梦中的苏芽慢慢皱起了眉头。 她的大尾巴悄无声息的从裙摆下钻了出来仿佛一条探头探脑的小蛇。 “啪!” 尾巴尖抽打在真皮沙发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骚扰牤的嗡嗡声戛然而止。这是对付这种小虫子的不二法门巫师们只需弄出一点响动就能让那些小虫子安分许久。 苏芽蹙起的眉头重新缓缓舒展开。 但仅仅过了不到五分钟骚扰牤可恶的嗡嗡声再一次开始盘旋在她的耳畔。小狐女脸上露出了一丝杀气。两只耳朵噌的竖起来尾巴尖也再次钻出她的裙摆。 “啪!” 伴随着一个清脆的拍击声骚扰牤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狐女的耳畔。 睡梦中的苏芽脸上露出一丝纠结还有一丝迟疑。因为她刚刚好像听到了骚扰牤的声音正准备拍死那只小虫子却不想它被其他声音打死了。 但是她还在睡觉啊客厅里又没旁人谁会帮她打死那只小虫子呢? 念头转动到这里小狐女心底悚然一惊一个骨碌从沙发上滚了下来迷迷糊糊站起身摸起沙发上的一块抹布就开始擦沙发。 一边擦还一边嘟嘟囔囔念叨起来: “呀沙发缝隙里的脏东西怎么这么多……都快长蘑菇了瞅的我眼睛都酸了。” 旁边响起一个无可奈何的轻笑声。 苏芽仿佛这才发现屋子里来了人惊讶的回过头两眼亮晶晶的问道:“咦?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刚刚在干活没注意到诶……” 苏施君毫无形象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是在梦里干活吗?说话前能不能先把你的发套戴正了!” 苏芽脸上毫无羞愧的表情反而异常认真的回答道:“梦里梦外两边干活我都擅长。”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理正自己脑袋上的发套将小耳朵重新藏到发套后面同时卷了卷尾巴不让其掉到裙摆外面。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小狐女还小心翼翼的左右张望了一番确认苏蔓女仆长或者嬷嬷们并没有跟着小姐回来。 这让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苏施君也放弃与小女仆继续理论。 “如果在家呆着闷就替我跑个腿。”说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小巧的玉符塞到小狐女手中:“去学校溜达一圈把它交到郑清手中。” 苏芽手中的抹布一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在裙后擦擦手接过小姐的那块玉符凑到眼前小心打量了几眼。 玉符不大三指宽寸许长看上去更像是一块玉牌。上面密密麻麻镌刻着许多米粒大小的符文还有纵横交错的阵式线以及几道隐匿在玉牌深处若隐若现的金色咒式。 看上去就非常珍贵。 “给那个没礼貌的家伙?为什么!”小狐女摩挲着光滑的玉符恋恋不舍。 “他的符枪被学校收走了最近里里外外又不太安稳。”苏施君含糊的解释着话锋一转最终落在波塞冬身上:“没点好东西万一他抱着波塞冬出门时被人打了波塞冬岂不是很冤枉!” 小狐女难得精明了一次。 “那我可以直接把这块玉符送给波塞冬呐!”她举起手兴致勃勃的建议道:“我可以编一条漂亮的小红绳帮忙挂在波塞冬的脖子上……” “让你给谁就给谁哪里那么多废话!” “噢。”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波塞咚 清理青蚍蚁垤的工作比郑清想象的要容易的多。 只需要用?头将那些寸许高的小土包翻起来、砸碎然后收集到固定的箩筐中就好。如果学校的百草园没有要求许多时候他们连收集那些肥土的工作都不需要做。 对于部分魔法技巧高超的同学完全可以指挥他们的?头或铁锨自己干活不用劳动魔法师大人尊贵的双手。 海明威老人从来不限制这一点反而非常支持。 用他的话来说只有学以致用才不枉是第一大学的读书人。倘若是个连?头都不会指挥的‘书呆子’那么干脆干活累死在湖边算球。 话糙理不糙。 郑清当然算不上正统的书呆子很快他便在老生们的指点下学会了如何指挥?头自己干活。这让他的工作清闲了许多只是精神消耗稍稍变重了一点每次干完活回到宿舍总会睡个天昏地暗。 周四中午再次从湖畔那片蚁垤地里滚回宿舍后郑清很快便沉入梦乡。下午还有一节选修的鱼人语他必须在上课之前养足精神。时间紧任务重想要在有限是时间内获得最好的睡眠效果需要让灵魂沉入精神世界足够深的地方。 周三那次还好因为郑清手头恰好有一张促进睡眠的劣质符箓在符箓的帮助下他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养足了精神。 但今天中午因为实在是太困了——上午药剂课与中午的田间劳作都属于精神与体力双重消耗的事情——郑清一沾被窝就闭了眼。没有来得及用符箓。 这就导致他眼睛虽然闭上了精神却没有完全沉寂下去始终保持一种低烈度的缓慢活跃状态。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他开始不断做梦。 梦里的画面是零碎与跳跃的。 开始时郑清依稀记得是一条浑身着火的巨大猎犬在追逐着他狂吠不已。 凡尔纳老人拄着高高的木杖跟着猎犬后面冲年轻巫师大呼小叫。 后来那条狗慢慢融化变成无穷无尽的火烧云、接天连日的红色巨浪不论郑清如何逃蹿都逃不开那抹红色的笼罩。 他翻过山贴着宽仅半尺的悬崖路走了很远;也渡过河攀附着小臂粗的铁链桥爬了许久;还穿过茫茫草原一脚一个草窠子不时半个身子陷入泥潭。 那抹红色始终不紧不慢缀在他的身后让他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再后来海明威老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挥舞着一沓厚厚的材料对郑清嚷嚷着他这一个月的处罚工作不合格需要再补充劳动一个月。 郑清被吓的战战兢兢想要辩解声音却总被老校工压制下去。 然后凡尔纳老人与海明威老人的面孔开始重合渐渐融化成一张扭曲的仿佛爱德华·蒙克那张《呐喊》中的面孔。 整个梦境在一片绚丽与嘈杂声里终结。 郑清骤然睁大眼睛猛地坐起身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他仍旧躺在403宿舍的帐子里没有被狗追也没有老校工在他耳边狂怒的叫骂。 午休时间应该还没过隔着帐子隐约可以听到辛胖子小声与肥猫团团在聊天另一个笔尖在纸上沙沙摩擦的声音应该属于萧笑。 年轻的公费生从枕头下面摸出怀表借着帐子缝隙露出的微光看了看时间。 下午一点二十分距离他入睡刚刚过去不到半个小时。 他摸了摸颈子后面一片冷涔涔的汗水。脑袋仍旧涨的很仿佛有个硬邦邦的气球夹在脑壳间。这是精神没有恢复的症状。 男生长吁了一口气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反手摸出一张劣质符箓拍在了脑门上。 这一次他睡的很安稳。 但可惜的是剩余时间不足郑清感觉自己刚刚闭上眼睛四周就变得毛躁起来。开始是淡淡的微光透过眼皮乱晃然后隐约听到舍友们收拾书本的声音再后来他们聊天的声音也变大了。 这意味着他们准备出发去教室郑清在睡梦中这么判断。 还没等他下定决心睁开眼一股熟悉的气息忽然蹿入了他的帐子。细绒搔着他的鼻孔让他渐渐升起一股打喷嚏的冲动。 但这种隐秘的刺激若即若离让那个喷嚏盘旋在鼻腔中始终得不到释放。 于是鼻腔的酸涩开始蔓延郑清的眼皮变得发烫好像眼皮下面兜了一汪滚烫的热水似乎只需要轻轻眨一下眼睛就能挤出一串恼人的泪珠。 男巫长叹一口气闭着眼伸手一捞就将在他脸上作怪的毛团尾巴攥在了手心。 “你是怎么上来的?” 他抬起半个眼皮瞅着在自己胸口乱爬的小狐狸咕哝着:“倪五爷眼睛瞎了?” 倪五爷是看守宿舍大门的炼金兽平日里高冷的很脾气也很臭从来不让同学们带宠物进大门。虽然小狐狸智商不低但郑清并不觉得它有那个能力蒙混过关。 “跟团团一样从窗户爬进来的。”帐子外传来辛胖子欢快的声音:“还别说它刚刚冒头的时候把我吓了一大跳……几天没见波塞冬长能耐了。” 小狐狸得意的叫了两下眼睛瞅着郑清一副快夸我的模样。 郑清挠了挠它的耳朵将它搁在了自己枕头上然后撩开帐子翻身下床。 “好歹也快一岁了团团都能做到的事情没道理我家冬冬做不到。”郑清揉着脸重复着波塞冬的最后两个字:“冬冬……咚咚……唔你们觉得我以后叫它波塞咚怎么样?” “有什么区别吗?”胖子完全听不出其中微妙的区别。 郑清撇撇嘴钻进盥洗室不打算向他解释。 身后传来萧大博士懒洋洋的声音。 “你睡觉的时候海明威老人给你飞了一只鹤……没有加密所以那只鹤撞到你帐子后就自己展开了。” “他让你周五中午也就是明天中午十二点不用去锄地了吃完饭直接去司汤达老头儿的百草园报道。说是最近园子里养的蜜蜂无缘无故失踪许多恰好有一些草药在授粉的关键时刻所以让你去帮忙人工授粉。”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苏芽送礼 暮春时节乍暖还寒即便中午时分天气也带了几丝寒凉。 出了宿舍门郑清立刻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狐女苏芽正挽着小花篮站在宿舍门口的大橡树下一脸气愤的看着几位男巫。 甫一看到小狐女的身影原本欢脱的波塞冬就像霜打后的茄子顿时蔫了大尾巴一卷捂住脸躲进郑清怀里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郑清眼角抽了抽心底有种不妙的感觉。 “怎么这么久才下来?!”小女仆气鼓鼓的冲郑清叫道看上去似乎恨不得用怀里的小花篮糊在男巫的脸上。旁边路过的其他同学好奇的向这边张望着两位舍友也露出‘厌恶’与‘人渣’的模样与郑清稍稍拉开一点距离。 这个质问让年轻的公费生有点莫名其妙他斟酌着词语想先搞清楚缘由。毋庸置疑这口锅与波塞咚一定有关系。 “我不知道你在下面呐”男巫挠挠头左顾右盼努力做出一副随意的模样:“你们知道吗?” 胖子与博士齐刷刷的摇着头果断否认。只不过胖子否认的同时眼神中蕴含的是羡慕嫉妒恨他也想有这么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女巫找自己;而萧大博士审视的目光中则多了几分探寻他是去过青丘公馆的对于苏芽的身份一清二楚所以对苏芽的来意有点好奇。 苏芽没有搭理三个男生的小动作。 她上前一步身手敏捷探向郑清怀里一把揪住波塞咚的顶花皮同时嚷着:“知道我在下面等你多久了吗?下次再这样我就不带你出来玩儿了……” 几位男巫这才反应过来她在跟谁说话也才意识到为什么波塞咚会大中午出现在宿舍。 郑清眼睛的余光瞟见小狐女腰间的裙摆微微鼓动了一下他琢磨着应该是她的大尾巴在不自觉的跳动。 同时他意识到另外一件事。 “你是怎么把波塞冬带出来的?没有得到我的许可吧。”男巫对此有点好奇——诚然苏施君有充足的理由带小狐狸但学校其他人不知道呐?理论上除非获得郑清也就是宠物所有者的许可否则宠物苑值守需要为类似出借行为负完全责任。 而众所周知学生会的干部向来擅长推诿与摆脱责任。 波塞咚蜷着爪子乖巧的呆在苏芽怀里同时眼巴巴的瞅向郑清。郑清一脸无奈——抱歉她是你老妈的人而且我下午还要上课。 重新将小狐狸抱在怀里苏芽似乎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几个男巫。 同时她也后知后觉想起了郑清刚刚的问题。 “我可是青丘公馆的人!”小狐女努力挺了挺胸脯满脸自豪:“况且我又不是第一次带它出去……你哪次反对过吗?” 郑清微微叹口气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所以你只是单纯带着波塞咚来遛弯儿吗?”他将‘单纯’两个字咬的稍稍重了一点。 苏芽挠挠头——郑清注意到她实际挠的是耳朵根——脸上露出一丝醒悟。 “哦对了。”小狐女把手伸进篮子里掏摸了半天最终才在一堆坚果、鲜花与漂亮的小石头中间翻出了一块青濛濛的玉佩。 “呶这是小姐给你的。”她大大咧咧说着似乎全然不在意被旁人听去:“说你的符枪被没收了这个给你拿去防身。” 郑清脸色登时被吓的惨白。 他敏锐的感知到旁边两位舍友身上一窜三尺高的八卦之火以及他们疑似已经变绿的眼神。这让他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真不怕我被人拖到阴沟里踩一顿呐年轻的公费生在心底暴躁着。 但他脸上却变幻出混杂着惊愕与感激的表情:“真是……太谢谢了!” 说着他一把将那枚玉佩抓进手里然后塞进腰间的灰布袋同时扭头看向辛胖子努力表现的自然一点:“唔你知道的苏议员曾经也是九有的公费生……公费生有自己的小圈子……她听说我被留校察看的那件事也对学校的处理不满……也算是提携后进吧。” 之所以不看萧笑是因为郑清没有把握能看着萧大博士的眼睛说完这些糊弄之词。 他的这番解释半真半假反正在场的只有自己是公费生公费生有什么小圈子别人也不知道。至于两位同伴会不会事后找刘菲菲确认或者明年萧笑拿到公费生头衔后怎么办郑清暂时考虑不到那么远。 他只想先应付过去眼前这一关。 完成任务的小狐女没有更多与男巫聊天的兴致抱着小狐狸蹦蹦跳跳便离开了。 待小狐女的身影远去几位男巫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勾搭上了苏芽?”辛胖子看郑清像是在看一个人渣语气中却满满的羡慕:“能不能帮我也介绍一个……我记得青丘公馆里好几个小狐女呢。” 与胖子相比萧笑的关注点就很现实了:“你不怕伊莲娜用塔罗牌削掉你的小兄弟吗?吉普赛女巫虽然看待爱情很自由但有时候也很执拗的。就像卡门或者艾丝美拉达。” “还有蒋玉怎么办?你之前那个学生会的学姐叫什么玛的怎么办她不是早就说你是她的小男朋友了吗?”胖子一脸八卦凑了过去。 看两位同伴似乎接受了自己之前那番解释郑清心底松了口气罕见的没有对胖子的说辞表现出恼火只是一把推开那张油腻胖脸简单否认道:“胡言乱语……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东西。” “她明明可以把东西交给倪五爷等你下来自取的。”胖子分析道:“能在这么大冷的天气里等你绝不仅仅因为苏大美女的一句吩咐。” 听到那个敏感的名字后郑清立刻将腰间的灰布袋向更深处塞了塞同时板起脸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大冷天?太阳这么大怎么就冷了……你们现在这么闲了吗还有一刻钟就上课了不怕迟到吗?” 说罢他顺着草坪一侧的小路拐了进去健步如飞。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生态失衡 周五中午炼金课后吃过午饭距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的时间郑清便早早来到百草园的门口准备本周最后一次义工。 临钟湖夜巡的时间总共有五个小时平均分配到三天每天差不多一个半小时以上。 中午四十分钟下午四十分钟。 原本今天下午还有四十多分钟的劳动内容但为了避免实践课后需要休养郑清昨天下午多辛苦了一会儿所以今天中午这次劳作之后周六那场夜巡的替代工作就彻底结束了。 与夏秋时节相比百草园门口的大橡树变得沉郁了许多橡木叶子黯淡了流蹿于树枝间的双尾松鼠也没了踪影。 郑清仰着脖子寻觅半晌始终没有看到那些活泼的小家伙。他原本还准备了一捧花生打算给它们补充补充营养。 “我就是这么心地善良。”男巫想到第一次来百草园被松鼠用坚果砸脑袋的旧事忍不住自我感觉良好的唏嘘了一下:“这就是传说中的以德报怨吧…” 十二点刚过来干活的‘临时校工’们便陆陆续续到了。 为首的自然就是百草园的负责人司汤达老校工而出乎郑清预料魔药学的教授李奇黄先生也出现在了园子门口。至于现场其他人看着都有些眼熟但郑清却大都叫不出名字应该也是九有学院的学生。 倒是那些学生明显认出郑清的身份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不时冲郑清点头露出好奇的目光与和善的微笑。仿佛在无声的鼓励他。 郑清宁愿他们用力拍着自己的肩膀大大咧咧的跟自己打招呼。 他顶着这股有些尴尬的气氛换上了龙皮工作服戴上了鹿皮手套慢吞吞挪到李教授与司汤达老人身旁静候吩咐。 “大家应该都清楚今天的工作。” 待众人集合后司汤达老人点名后便开始做事前宣导:“都上过药剂课进过百草园。注意事项我就不多说了。” “两项任务。” “第一人工授粉帮助园子里几片草药做一下授粉的工作。因为最近失踪的蜜蜂比较多许多草药快过花期了;第二就是追踪园子里的蜜蜂看看它们到底消失到哪里了。” “负责人工授粉的同学注意不要被路过的地龙或者狂奔的兔儿爷吓到园子里没有野妖都是草药最危险的也不过是几株大嘴咕噜还都在玻璃房里圈着所以你们不要自己吓唬自己把我的草药给踩坏掉。” 听到这番略显调侃的警告同学们发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此外如果你们在田垄上发现有抽条的味荆棘不用怀疑都是杂草给我撸干净不会错的。” 郑清第一次进百草园就是清理味荆棘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是做这种事情。果然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百草园里平日大抵也都是这种重复性的工作吧。 司汤达老人继续吩咐道: “负责追踪蜜蜂踪迹的同学注意查看它们最终消失的方向。蜂房也记得翻看一下虽然之前抽查没有发现大面积死亡但不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 “总共十个蜂群分属不同类别。你们每个人都只需要负责一个蜂群的调查工作。具体内容稍后由李教授统一安排……还有没有什么疑问?” 众人齐刷刷摇头。 老人回头看了李教授一眼。 李教授点点头翻开手中的记事板开始点名分配任务。 很幸运这一次郑清不需要考虑授粉时碰坏花花草草或者清理味荆棘时划伤手指的问题了。他被教授安排调查蜜蜂失踪的任务。 “分配任务之前需要让你们先具体了解一下情况。” 李教授带着大家来到一个蜜蜂群落打开一口蜂箱蜂巢内乳白色的蜂卵、肥胖的蜂王、蠕动的幼蜂都在自己的小窝里安分的呆着。 但是郑清敏锐的发现这么大的蜂群部落只有寥寥数只工蜂在辛勤的来往采蜜按照它们的能力完全无法满足整个蜂群的需求。 “就像你们看到的这个蜂群的大部分工蜂都消失了。这很反常。” 李教授的声音永远是那么轻飘飘的郑清努力辨析他说的每一个字:“正常情况下工蜂们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它们在蜂箱里出身、成长在蜂箱周围的花朵里采集蜂蜜在蜂箱后面的墓地里长眠——死亡的工蜂会被自己的同伴搬运到蜜蜂的墓地里。” “但是就像这个蜂箱的情况大部分工蜂出去采蜜一去不复返。” “没有回归蜂箱。没有长眠在墓园。甚至在附近的花源地也没有大量蜜蜂死亡的痕迹。” “这很反常。”李教授轻嘘一口气摇摇头。 “会不会是一些消亡性的疫病?”一个瘦高的男生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问道:“比如地中海蜂群急性麻痹症这种病症具有高速扩撒性、高病发性感染了这种疫病的蜂群会丧失对方向的判断最终迷失在野外。” “很敏锐。”李教授赞赏的点着头但是随即否认道:“蜂群的健康受到多个魔法符阵的实时监控如果有发病的蜜蜂都会被即刻检测到。因为大规模的疫病可能性极低。包括地中海蜂群急性麻痹症、阿萨姆蜜蜂病毒、返魂杨花蜜孢子等这些病症在前期我们都已经反复梳理过了并没有发现类似的发病案例。” “所以这些蜜蜂是被妖怪吃了吗?”一个小胖子笑嘻嘻的戳了戳蜂箱里蠕动的幼虫。 “这意味着你刚刚没有认真听讲。”李教授瞟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说:“司汤达大叔之前刚刚提过园子里没有比大嘴咕噜更危险的东西了……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小胖子咧咧嘴将手背在身后老老实实不再吭气。 李教授将目光转向其他同学: “事实上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这些蜜蜂失踪极有可能属于布吉岛生态失衡一系列案例中的一件……包括去年底沉默返潮提前、鼠灾、还有今年的虫灾、青蚍泛滥等等。” “你们只需要把你们调查到的内容详细记录下来其他事情有更专业的人士处理。” “在跟踪蜂群之前我需要再次给你们强调一遍纪律:第一要听老师吩咐;第二不要乱动;第三要听老师的吩咐不要乱动!” “开始行动!”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逐花 阿瑟·内斯带着一个鹿皮纸袋走进第一大学校报的编辑室。 他穿着阿尔法的白色长袍胸口挂着一条银制表链头发打理的很是光亮神情淡漠态度疏离与编辑室里热火朝天的气氛仿佛处于两个世界。 辛胖子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不仅仅因为阿瑟·内斯的气质与编辑部不符更重要的是阿瑟·内斯曾经两次与郑清发生过直接矛盾而且第二次冲突的时候辛胖子就在现场。 倘若不是狐五汉克叫了那一嗓子胖子很怀疑自己会不会当场爆蓝挥起拳头把那个小白脸砸成小饼饼。 因此辛胖子对阿瑟·内斯印象非常深刻。 “你有什么事情吗?”编辑室的一位穿着红袍的干事很快便注意到了不速之客。 “我来交稿子。”阿瑟·内斯神情平静。 “交稿?”那位干事显然有些迷惑回头看了看身后忙碌的众人停了片刻才回答道:“好的……那把稿子交给我吧。” 正常来说极少有作者会亲自来编辑室交稿子。尤其是校报。大多数稿件都是在班会上由班长们或者社团负责人收集后统一上交编辑室然后择优刊登。 第一大学许多学生甚至根本不知道校报编辑室位置在哪里。 看着红袍干事伸出的手阿瑟·内斯并没有将手中的鹿皮纸袋交过去而是环顾左右仔细打量半晌才接口道:“你们的负责人是哪一位?” 红袍干事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 辛胖子低着头差点笑出声来。虽然学校里阿尔法与九有之间的气氛有些紧张但类似校报编辑部这样混杂着四色院袍的机构里还是很讲究和谐与稳定的。 尤其校报的主流报道一贯和稀泥在涉及学院内部矛盾的话题上坚决保持中立不偏不倚努力做到就事论事免得自家编辑室还没被那些易怒的学生冲击就先被自家部门里暴躁的记者与编辑们砸个稀烂。 搭话的那位红袍巫师辛胖子认识也是一位一年级的学生平日里自诩‘公正’最喜欢在评论阿尔法之前把九有学院先批判一番。对阿尔法和颜悦色的时候比对九有学生多多了。辛胖子私底下琢磨总怀疑这位同事上辈子是阿尔法学院的学生。 此刻看到他被阿瑟·内斯无视总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编辑室里另一位白袍子立刻走上前稍稍压低声音:“阿瑟?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上去是互相认识的人。 那位红袍干事见没自己什么事了悻悻然走开。 “我来投稿。”对于同样的白袍子阿瑟·内斯的表情终于显得和善了一些:“是瑟普拉诺阁下批阅过的稿子……让我帮忙送过来。” 白袍子原本还有些轻视的表情立刻凝重起来。 “瑟普拉诺……阁下?”他惊讶的接过鹿皮纸袋打量着阿瑟·内斯踟蹰片刻才低声问道:“爵士知道这件事吗?” 这正是阿瑟·内斯此次来编辑部最终的目的。 他需要让别人知道自己仍旧是弗里德曼爵士的人。这篇稿子无关乎‘党争’是学院‘大义’所在。 “知道。”阿瑟·内斯首先肯定了对方的问题然后才补充道:“瑟普拉诺阁下是阿尔法学院学生会副主席有权利安排任何一位同学做他们需要做的事情。” 这个回答中规中矩。 白袍子了然掂了掂手中的纸袋:“稿子是哪一方面的?可以修改吗?什么时候见报?” “稿子主要通过分析近期学校内外发生的一些案例声援九有学院内部分有识之士。你们作为编辑当然有权对稿件进行适当修改。但我们希望稿子主旨没有变化。至于见报时间……”阿瑟瞥一眼那个纸袋简洁道:“越快越好。” 白袍子露出一丝牙疼的表情。 阿瑟·内斯说的那些内容听上去就是个麻烦。 …… …… 郑清跟在一只金角蜂身后小心翼翼的窥探着。 这是他跟踪的第十三只蜜蜂。前面十二只蜂飞了半天后都老老实实找了一朵花落下去采蜜看样子不像是会走失的模样。 希望这只蜜蜂能给他带来一点惊喜男巫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这份工作很简单却不料如此磨人。来来回回在田垄间跑了无数趟却始终找不到那些失踪蜜蜂的去处。 怀里的记事板上仍旧一片空白郑清觉得让人见了总有种自己偷奸耍滑的感觉。但天地良心他真的从头跟到尾一点也没偷懒。 抬头望了一眼远处蹲在地头清理味荆棘的几位同学男生有点羡慕。他也希望自己不是两手空空显得做了点什么的模样。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飞在他身前不远处的那只金角蜂忽然不见了踪影。 郑清愣了几秒钟擦了擦眼睛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记事板上的一块木符。符箓上用来标记蜜蜂位置的红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见了?!”男生大叫一声声音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直接就不见了!” 附近干活的‘临时校工’们纷纷直起身子好奇的看向他。 说话间郑清紧走几步赶到金角蜂消失的地方。那是一片方圆数米的翻滚着的雾气。他顺着蜜蜂消失的地方乱抓了几下没有抓到蜜蜂却抓到了一朵青黄色的小花。 很快李教授便匆匆赶到了事发现场。 “这是一片蓬莱蕉种在一片模拟夏日的雾气里现在不属于它们抽芽开花的季节雾气也不算浓厚;旁边一侧的闪电芦苇另一侧是僧帽桔梗也都不是花季。” “金角蜂性情温顺讨厌寒冷气候避光、喜水所以它飞来这片雾气里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在金角蜂消失的地方我摸出了这么一朵花。”郑清亦步亦趋跟在李教授身侧一边向他介绍自己的发现一边老老实实交出那朵青黄相间的小花。 说是小花却有猫爪大小花瓣重重包裹着花蕊显然还是一朵没有开放的花骨朵。 李教授扫了那朵花几眼勃然变色。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百草园封园 百草园封园了。 在看到郑清手中那朵青黄色的小花之后李教授只是在事发地简单探查了一番便很快做出了这个决定。不过他并没有当面对年轻巫师们宣布封园的决定只是告诉大家今天的惩罚性工作已经全部结束然后便将众人轰出了百草园。 而司汤达老人对此也毫无异议。 紧随其后校工委派遣了更专业的工作队以及诸多披着黑袍子的巫师接替了郑清等人的工作进驻了园子。他们还开启了五颜六色、层次分明的结界将园子彻底与外界隔绝。 这也是为什么郑清判断百草园被封园的最主要缘故之一。 百草园封园追踪调查蜜蜂失踪之谜的事情自然也就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至于那朵青黄颜色的花骨朵更是第一时间便被李奇黄教授收走了。不仅如此作为‘摘花之人’郑清还在教授的安排与监督之下在园子旁边的临时办公室里呆了许久并且用好几种颜色各异的液体洗了手。 郑清感觉自己洗掉了不止一层皮。 其他在百草园干过活的巫师或者校工也没有轻松多少虽然他们并未像郑清一样经历魔法药水的清洗却也被再三‘消毒’后才放归他们离去。 郑清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学生。 当时已经是下午上课时间而郑清的双手在药水的刺激下还有些发麻、变色。同样有‘麻痹’感觉的还有他的心情。 年轻巫师总有种被狼人咬过的倒霉感。 赶到课堂上的时候已经是实践课下半段时间了。上课的希尔达助教用一种莫名的眼神打量了年轻巫师几眼后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安排他开始做课堂练习。 因为缺席半节课郑清在剩余的时间表现的非常老实与积极直到下课才有机会与同伴们讨论中午发生的事情。 “所以说你也不知道那是一朵什么花对吗?”公费生把目光从萧大博士身上挪开甩了甩手伤感道:“我手上的汗毛都被洗光掉了……” 一下课他便对聚拢过来的几位同伴详细描述了中午的遭遇。并着重提了那朵花的形象与颜色希望萧笑能从中发现点什么。 可惜的是萧大博士的‘博士’称号终究只是同学之间的戏言。 “你只告诉我花的颜色还有大小连花的形状都描述不出来我怎么可能根据这么一点模糊条件判断出那是什么花!” 萧笑扶了扶眼镜对于公费生的言论嗤之以鼻。 “我只能确定那朵花不是蓬莱蕉的花”郑清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我后来又仔细查看里面也没有长这种花的植物。仿佛那朵花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凭空出现?”萧笑按着怀里的笔记本仿佛陷入了冥想良久他缓缓摇了摇脑袋始终没有找到相应的答案。 “我可以问问我哥”张季信在一旁捏着指头说道:“他消息灵通或许知道点什么。”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张季信的哥哥张叔智是第一大学校猎队的副队长也是下一届雷哲称号三个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就他的身份而言确实能接触许多普通学生接触不到的信息。 “你在发什么呆?”郑清推了推有些心不在焉的胖子把双手举到他眼前示意道:“我刚刚问的你有没有什么眉目……这个怎么办?” 之前被教授用魔法药水洗过的双手现在仍旧有些发绿手背上一根汗毛都没有了。那一根根指头看上去仿佛被腌透的黄瓜。 郑清很怀疑自己变成猫以后爪子是不是还是绿的。 “唔小事情小事情。”辛胖子挥挥手敷衍道:“我之前就仔细闻过了都是一些消除气味、气息与魔法痕迹的药水……睡一晚就会挥发掉。” “那你在想啥?”张季信也注意到胖子的异常。 “唔我想或许我们应该提前在步行街囤积一点草药?” 辛胖子捏着下巴表情有些犹豫:“按清哥儿说的百草园被封园那我是不是可以判断短期内学校的草药供给会受到一点影响所以我觉得屯一点草药在d&k里发卖应该有点赚头吧……我记得我们营业执照上有‘魔法药剂销售许可’的对吧。” 郑清猛然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然后大叫一声撒腿就向步行街所在的方向跑去。 …… …… 就在年轻巫师们琢磨着发一点‘校难财’的时候百草园里这段时间负责校务工作的姚院长正愁眉苦脸的看着那一小片雾气思考着眼前的难题。 他咬着新换的烟锅蹲在田垄上吧嗒着嘴巴像是一个老农民。 一股股青白色的烟气从烟锅上袅袅升起卷成一个个精致的烟圈一环套一环显得很有节奏。他的眉头紧皱着勾勒出一道道清晰的痕迹。他的眼角微微向下耷拉着眯着眼看向远处仿佛在眺望又像是睡着了。 “你还有心情抽烟?”李教授穿着厚重的龙皮工作服缓步走到老姚身旁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田垄上两条腿长长的展开嘴里发出心满意足的叹息:“真是累死我了。” “收拾好了?”老姚吧嗒着烟杆反问道。 “好了。”李教授点点头:“封印处的人已经确认只是一起意外事故……那棵树太大了而且百草园这边环境太适合树木生长对它诱惑太大所以它不小心在这边戳了个窟窿。已经打了双向补丁不会出事了……那朵花怎么办了?” “还能怎么办?”老姚喷出一口浓重的烟气:“老老实实送回去了呗……总共就那么几朵花还那么轻易被人摘下来。天天看守它的几个老家伙都快气疯了。好悬没被外面那群妖魔鬼怪逮着空子。” “不要紧不要紧送回去就好。”李教授安慰的拍了拍老姚的肩膀:“又不是什么普通的桃子李子花被摘下来重新安上去就好没有那么脆弱的。不要为这点事发愁。” “我是为这个发愁吗?”老姚磕了磕烟锅气咻咻道。 “那你为啥?”李教授茫然的看了他一眼。 “我是愁郑清。”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鼻孔里喷出两道长长的烟气像极了发怒的火龙:“他就是个炸弹……放到哪里都会炸一下。”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第一次探索 四月十八日周六农历三月二十三。 宜开光、动土、求医、治病; 忌开市、安葬。 郑清一直对于开光算不算开市的一种心存怀疑毕竟高能大德帮忙开光信徒们总要进贡一些香火。从客观的角度来看这其间确实蕴含着某种交易的味道。 当然对于从小生活在巫师世界的人们而言他们出门并不怎么在意黄历。不论在诞生时如何精巧的历法经过时间洗礼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缺陷。用这样古老的缺陷来指导现代的生活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所以只要不是太过糟糕的结果——比如在忌安葬的日子里埋人——大多数人都会得过且过不会像五百年前的老巫师一样做事情总要瞅两眼黄历。 尤其是第一大学的学生们在涉及运气这种玄妙的问题上大家宁肯相信自己昨天晚上画的罫线图或者早上起床瞅两眼水晶球。 因为周五中午百草园发生的事故郑清晚上非常仔细的研究过自己的罫线图。 按照入学以来的记录他目前的整体运势处于低位徘徊虽然偶尔会出现受伤的情况但并无大碍想做的事情基本都能达到目标——这意味着一个坚实的底部。 用占卜书上的话来说坚实的底部是运势反弹的重要基础。而长期筑底的运势会积累巨大的量能。如果量能足够大甚至可以支撑注册巫师晋级大巫师。 但按照另一种常用的占卜技巧——惯性原则——来分析就是‘动则恒动静则恒静’也就是说低迷的状态在没有外力干预的状态下很难摆脱‘咸鱼’的命运。 总之就像北区戏法师们做的那样占卜的结果总能从不同的方面进行完全的解读唯一的区别取决于被占卜者希望获得什么样的结果。 郑清期待这一次随科尔玛探索那座新秘境的时候自己的运势能够稍微有点起色。 周六清晨天蒙蒙亮他便溜下床。 昨天晚上睡觉前他将变形药水搅进牛奶里通过一晚上的消化让药效得到充分的吸收与转化。他希望今天自己的黑猫表现的稍微出色一些。 黑猫停在迪伦的穿衣镜前抬起双爪满意的看到爪垫的颜色正常。这意味着昨天他用魔法药水洗手的负面效果已经消失了。 胖子床头肥猫团团耷拉着耳朵勉强抬起一只眼皮扫了一下活泼的黑猫抖抖胡须算是打过招呼了。 黑猫没有带自己的灰布袋只是在脖子上挂了那件苏施君送的玉符便轻快的离开了宿舍。横竖符枪都被收走了如果这枚玉符也没能挡住意外郑清不觉得自己袋子里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可以用来保命。 索性看开一点。 但走不远它便夹着尾巴溜了回来翻开自己的灰布袋摸出两沓符箓挂在了脖子上。 …… …… 科尔玛穿了一套暗红色的紧身猎装披着黑色的斗篷悄然站在一株返魂杨下目光冷淡的看向远方。 筹谋许久的计划终于要真正落在实处了。 虽然与她最初的预想稍有偏差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任何障碍阻挡在自己面前——巫师世界里腐朽的传统观念不行、那张无名氏写的威胁纸条不行、穿红色马甲的老鼠也不行。 即便她与鼠仙人关系再好上一次在林子里面对可能泄露自己计划的那只红马甲老鼠她也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丢给了沉默森林的蚂蚁。 当然这其中或许还有一部分因素可能在她眼中老鼠终究只是老鼠不论穿什么马甲说哪里的方言它们都还是老鼠与巫师无法相提并论。 这与鼠仙人、图书馆的那头章鱼、或者某只黑猫是截然不同的。 返魂杨下除了科尔玛之外还有另外一位女巫的身影。伊莲娜昨天晚上直接借宿在了樱花酒馆以避免早上门禁限制。 与科尔玛类似伊莲娜今天也穿了一件方便行动的猎装只不过她的猎装是黑色的而且吉普赛女巫的脸上还多了一张白色面具。 除了两只闪闪发亮的眼睛没有一丝容貌露在外面。为了加强掩饰的效果她甚至把平日披散着的头发也收了起来绾了个发髻装在帽兜中。 两位女巫就这样在清晨的薄雾中静静等待仿佛两尊石像。 寂静河水在不远处的灌木丛后轻淌着发出汩汩的低鸣。沉默森林的树木在雾气中缓缓舒展身体发出轻柔的沙沙声。 黑猫借着黯淡天色的掩饰在沙沙与汩汩声中悄无声息的来到两位女巫头顶。 他低头瞅了好一会儿待气喘匀了才用沙哑的声音向下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女士们。” 两位女巫霍然抬头齐刷刷的看向蹲坐在树杈间的黑猫。 “一点也不好黑猫。”科尔玛非常不客气的回答道:“让女生在冰冷的林子里等待不是绅士的做法。” 在我的语境中绅士可不算什么好词黑猫暗自嘀咕着。 “希望你们没有久等”黑猫优雅的抖了抖胡须表示歉意:“为表歉意我今天可以花费一整天的时间陪你们在林子里乱逛。” 科尔玛的嘴角抽了抽。 “这是我听过的最没有诚意的道歉。”她的手指拂过腰间法书的书籍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抑住抽出法书砸黑猫脑门的想法。 “有诚意的做法是与女巫见面的时候带两份礼物。”黑猫勾了勾嘴角爪子一挥两沓符箓便从天而降飘在两位女巫面前:“这是我迟到的赔礼。” 作为一只黑猫使用符箓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不便郑清觉得把它们交给两位女巫更能发挥效果。至于他自己带着大巫师的玉符跑快一点就可以了。 科尔玛抓住面前那沓符纸掂了掂。一沓灌灵后的标准符箓有十二张用料考究绘制精细仅仅是抓在手里就能感受到纸页间涌动的灵机。 “确实很有诚意。”女巫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自辩 九有学院宿舍山一间狭小的单人间里。 尼古拉斯今天起的有点早天还没完全亮他便爬起身摸索着披着被子坐在床铺的角落里透过模糊的玻璃看向外面沉沉的天色。神情疲惫。 床前灰色的石头书桌上展开着一份贝塔镇邮报借着窗外投进的微光可以清晰的看到报纸某个版面用黑体字排出的题目——周末新闻盘点:鱼人示威、公费生涉嫌谋杀、九有学院学生说出了心里话。 距离邮报不远处还有一份折起来的第一大学校报上面也有一个篇幅不小的报道。只不过与贝塔镇邮报那充满挑逗与歧义的题目相比校报在用词上就巧妙了很多——瑟普拉诺与弗里德曼接连表态他们都关注着这位同学。 看得出两份报纸都被主人反复研读过许多遍纸张上已经布满了细小的褶皱文章中还有许多段落与字词被人用红线勾画了出来。 许久尼古拉斯终于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低声咒骂了一句: “真他妈见鬼。” 他就是校报上那位‘弗里德曼与瑟普拉诺都关注的同学’也是贝塔镇邮报里‘说出了心里话’的九有学生。 但这不是什么好事情。尤其是现在的舆论环境中。 尼古拉斯并不觉得自己比郑清更擅长应付这种舆论的漩涡。尤其是他这样转院三次、成绩平平有没有什么荣誉傍身的小人物。眼下的处境着实堪忧。 “你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方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这件事与你无关。”刘菲菲劝慰的话语还在他的耳边回响。 女巫并没有因为尼古拉斯的错误而疏远他反而坚定的站在他的身后给他加油鼓劲:“……不要被这些流言蜚语影响到自己你是一个男子汉勇敢一点……刨除现在的舆论环境你说的话有错吗?我们的确支持正义的斗争啊。” 道理是这样没错。 但现实不是按道理运转的。 成年人的现实很多时候都不讲道理。 即便再正确的话放到不恰当的语境中也是绝对错误的。就像唐顿在某节课后对他说的那样:“发表意见是要看立场的。屁股歪了就不要怪别人肛你。就我们这样的身份哪有什么资格谈‘客观中立’四个字?我们是九有学院的人身上天然就带着学院的标签!” 尼古拉斯从来没有自诩‘客观中立’也不打算当什么意见领袖。 他只不过是为了五十个铜子儿的‘润喉费’才接受了贝塔镇邮报那次的采访。倘若知道事情会闹这么大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现实没有‘倘若’也没有‘如果’。 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如果他不想让别人替他承担什么的话。 想到这里尼古拉斯霍然起身扯掉身上披着的被子使劲儿搓了搓脸然后用力拍了拍:“你是一个男子汉……不能让女生挡在你的前头。” 作为九有学院的公费生与一年级的首席生刘菲菲最近承受了很大的舆论压力。这些压力都是他带去的。尼古拉斯想要改变这种情况。 即便不能为你遮风避雨也要想办法让你在风雨里站的轻松一点身上暖和一点。 他这么想着拉开书桌前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然后他抚平早已准备好的稿纸抓起墨水瓶里那只灰色的羽毛笔。 “你终于想到把我拎起来了”羽毛笔愤怒的叫了一声:“我已经喝了一晚上墨水……想好要写点什么了吗?” “想好了想好了。” 男巫喃喃着将羽毛笔挪到了稿纸上空没有丝毫犹豫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尼古拉斯·格林·奥斯沃尔作出以下声明…… 窗外雾蒙蒙春意阑珊。 …… …… 九有学院书山馆前。 早起的女巫们正在排队准备进馆。 “最近学校里气氛好诡异啊。”蒋玉站在刘菲菲身后轻声叹了口气。 “有吗?”首席生同学捧着一本《魔法的哲学》正读的摇头晃脑闻言茫然四顾:“大家不是都在好好学习吗?” 确实就图书馆前的画面来判断九有学院的学生们的确都在好好学习。 但这属于幸存者偏差。 “你不觉得这两天报纸上关于尼古拉斯的话题太多了吗?”蒋玉意有所指:“连弗里德曼爵士与瑟普拉诺都发表意见了。” “他又不是故意的”刘菲菲终于跟上了聊天的节奏怏怏道:“而且他本意也没说错什么……报纸上关于郑清的话题也很多呐。” 蒋玉忍住了辩解的冲动。郑清与尼古拉斯不同的。 与面前这个略显天真的书呆子不同出身巫师大族的蒋玉比学府里大多数学生更能清楚的看到尼古拉斯现在的处境。 正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言语的压力在任何社会都是非常可怕的。更何况这是一个存在‘真言’与‘出口成宪’的巫师世界。 “或许你应该让尼古拉斯请几天假休息休息。”蒋玉斟酌着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时间永远是缓解冲突的不二法门。 “不行”刘菲菲用力摇摇头认真道:“现在是整个学年最关键的一段时间耽误不起……他已经在一年级呆了两年也没有时间耽误了。大不了我们躲远一点。” 蒋玉深深的叹了口气。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 “休息?”李萌抱着毛绒熊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表姐图书馆不开门了吗?我们是要回去休息吗?” 她完全没有留意蒋玉与刘菲菲谈话的重点只听到了自己最想听到的一个词。 虽然她也在进图书馆的队伍里排着但这并不是她的本意。与排队相比她更愿意在周六的早晨与周公一起下下棋喝喝茶什么的。 但有蒋玉这位勤奋认真的表姐在小女巫的意愿便成了一种奢望。 “醒醒!你魔文课的作业还一个字都没写呢!”蒋玉扳着李萌的肩膀用力晃了晃:“小小年纪大早上哪里那么多觉!” 李萌终于被这大力的晃悠晃的清醒了一些。 “还有两天时间呢。”她咕哝着把怀里的毛绒熊抱的更紧了一些。毛绒熊乖巧的闭着嘴绝对不会在两位女主人谈学习的时候插话。 “你只有一个早上的时间写作业。”蒋玉冷冷的补充道:“剩下的时间我给你准备了三套试卷不要总想着偷懒。” 李萌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觉得整个人生都昏暗了许多。 像极了今天这个雾蒙蒙的清晨。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临行前 沉默森林深里秘境入口前。 按照肥瑞送来的线索两位女巫与黑猫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便找到了秘境的入口两株长得歪歪扭扭的古槐。槐树脚下左右还各长了一簇彼岸花。 两株古槐跟脚独立、枝叶纠缠树干仿佛被人用力挤压过有些扁平凑在一起构筑起一道狭长的缝隙放眼望去里面黑黢黢的仿佛直通地底的岩洞一眼望不到头。 但郑清却分明知道那两株古槐树干胸径也就一米左右构筑起的树间缝隙不应该一眼望不到头。唯一解释那条狭长的缝隙就是他此次寻觅的目标秘境入口。 站在入口前的林间空地上两人一猫开了最后一次冒险前的会议。 会议主持人自然是这支冒险小队的队长科尔玛同学。 “这是我们第一次探索这座秘境需要格外小心。”女巫的态度很保守维持了她一贯小心谨慎的风格:“一切以保证安全为前提……在这个前提下暂定目标有两个。” “其一确认我们获得的线索真实有效。包括确定这个树洞后面是不是真的‘秘境之门’;如果真实不虚我们还需要架设阵法、构筑结界确保我们进出通畅以及‘秘境之门’不被其他偶然路过的巫师发现。” 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那两株古槐之间的缝隙抬手扯了扯头上的帽兜。 “其二如果时间允许我们可以简单探查一遍那座秘境收集秘境的基本信息。包括境内面积大小、动植物数量与状态、测定秘境内基本常数、以及判断秘境内主要威胁源。” “这么多工作难道你打算进去以后分头行事?”黑猫质疑道。 科尔玛摇摇头。 “上述探查内容不一定需要全部完成可以有选择完成一部分为下一次探索打好基础。具体内容我们可以进去以后再决定。” “探索过程中我们必须始终保持‘小三才阵’队形前进未经允许绝对不能出现擅自行动的情况。” “整个行动以我为核心我负责指挥你们拥有建议权。” “虽然只是一座秘境理论上不会出现注册巫师级别以上的存在但以防万一如果出现高风险目标以撤退为第一选项。撤退时我负责殿后‘无面’先走。” 黑猫闻言连连点头。冒险中经常会遇到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情况这种时候一个灵活但稳固的决策机制就非常重要了。科尔玛的安排可谓老成持重。 这场小规模会议的最后科尔玛对冒险收获也做了详细的安排: “此次探索不以狩猎为第一目标未经全体成员允许不得擅自采集、狩猎。如果遭遇主动袭击的妖魔或者其他生物以吓阻对方为首要目标。” “所有猎获均由‘无面’保管事后平均分配……不论贡献大小。” ‘无面’就是伊莲娜因为她这段时间见面时脸上总带着一张白色面具所以科尔玛便给她按了一个‘无面’的代号。相应的科尔玛给自己的代号是‘队长’而黑猫的代号就是‘黑猫’——原本她想喊黑猫‘黑子’的在黑猫的强烈反对下才勉强作罢。 至于猎获不论贡献一律平均分配郑清也觉得可以理解。 因为按照这样的分配方式可以最大程度杜绝某位成员为了猎获而擅自行动。即便是巫师没有好处的事情也没人去做的。 “没有问题。”伊莲娜点点头。 黑猫也扯了扯胡须颔首表示赞同。 在事前讲清楚计划安排与猎获分配方式可以最大程度避免探索时纠缠与事后的矛盾。这是每一支临时猎队都需要面对的现实问题。 从这一点来看科尔玛做的非常不错了。 “进入前最后一次全面检查。” 科尔玛翻出自己的法书依次提醒道: “法书检查……咒语录入有效法书状态正常施法效果良好。” “基本药剂检查。” “护身符检查。” “符箓检查。” 因为黑猫从头到脚只在脖子上挂了一枚玉佩并没有其他装备所以在两位队友检查各自行头的时候它只能蹲在一旁眼巴巴的瞅着。 直到伊莲娜开始检查黑猫不久前送出去的那沓符箓。 “这些符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吉普赛女巫忽然开口漫不经心的问了黑猫一句:“感觉效果非常出色呢。” 说话间她随即抽取了一张束缚符丢向林间空地的边缘。数十道藤蔓张牙舞爪从虚空中蹿了出去将空地边缘的一株返魂杨捆成了粽子。 黑猫脸上露出一丝自得刚想回答是自己亲手绘制的时候忽然福至心灵心底一个激灵想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他现在只是一只猫。 黑猫心底暗道侥幸。如果他承认这些符箓是自己画的那么女巫们只需稍微心细一些便可以很轻松的推测出自己的身份。更要命的是与科尔玛不同伊莲娜经常向他请教符箓学方面的知识对于郑清绘制符箓时的习惯、技巧以及残留在符纸间的气息肯定都非常熟悉。 她肯定已经判断出这些符箓是郑清画的了。 想到这里黑猫把耳朵扯平静了静心悄悄吸了一口气才慢吞吞回答道:“哦……这些符箓呐是我从流浪巫师手中买下来的。他那边有许多好货。不需要许可证就能买到。” 伊莲娜蹙着眉微微点点头继而手腕一翻将那沓符纸收入怀里。 她确实听郑清提过在流浪吧贩卖符箓这件事。而且她最开始与郑清熟悉就是在流浪巫师的酒吧里。所以黑猫的回答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充其量就是凑巧。 科尔玛的声音打断了女巫的思索: “汇报检查结果。” “检查完毕状态正常。”黑猫立刻支起耳朵很是正经的回答到。 “没问题。”吉普赛女巫也轻轻点了点头。 科尔玛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手臂一挥指向那条缝隙再无二话: “出发!”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日月当空照 按照巫师联盟在《巫师界大百科全书》中的标准虚空世界按照世界面积、法则完整度与强度的不同被划分为密园、秘境、小天、大千四个等级。 从大到小秘境世界位列倒数第二。 在秘境之下还有密园比如郑清参加新生赛时所使用的那座猎场就是一座密园。在秘境之上还有小天世界与大千世界。蓝星所处宇宙便属于一座大千世界。 理论上密园世界的面积在一千平方公里以内世界内已经拥有了较为完善的生态系统可以容纳注册巫师级别的巫师施展他们的能力。而秘境世界的面积往往在上万平方公里世界的法则更为完善允许时空扭曲情况出现——相比较而言如果密园世界的时间或空间发生扭曲那么那座密园世界大概率会因为无法承受高强度的波动而破碎。 黑猫眼前的这座小世界虽然面积不大但很明显世界内出现了时空扭曲的情况因此在肥瑞的线索里它被列入‘秘境’级别。 “这就是扭曲的时空吗。”科尔玛抬着头仰望天空虽然句子里有疑问词但却用的感叹的语气。 黑猫也仰着脑袋瞳孔发亮。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太阳与月亮同时挂在天空而月亮的大小与亮度比太阳还强一些。站在洞口眺望那轮圆月甚至会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只不过郑清知道那只是他的错觉就像漂浮在太阳与月亮之间的那些漂亮的彩带与彩霞云雾毫无关系而是时空扭曲下高维在低维的某种表现——这番话是鼠仙人通过肥瑞告诫这支年轻巫师探险小队的。 “真是日月当空照呐。”黑猫憋了半晌脑海里只有这句话低下头看着脚边一朵米粒大小的湛蓝色小花后补充了一句:“……花儿对我笑。” “噗嗤。”吉普赛女巫的面具下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 黑猫老脸一红一爪子按在了那朵小花脑袋上假装已经消灭了那令人尴尬的感觉。 科尔玛没有参与黑猫与小花之间的互动。 在略微感慨之后探险队的小队长便收敛了心思指挥两位队员开始工作。 …… …… “没有问题完全没有问题巴掌大的地方我自己都进去转了四五趟那里面没有比鱼人更危险的家伙在那里了……” 三有书屋内肥瑞抱着一颗青枣一边啃一边唾沫横飞的向黄花狸保证道:“秘境里面除了半空中有一些高维断裂层的残留痕迹再没有超过注册巫师水平的威胁了。他们三个的水平我知道还没达到随便乱飞的程度。” 肥瑞的左前方是坐在步辇上的鼠仙人;右前方是趴在一块软垫上的黄花狸。 两鼠一猫此刻正围坐在三有书屋里的一张书桌上它们三个中央是一盏巴掌大小的白瓷茶杯杯子里盛满了琥珀状的透彻液体。 液体深处隐约可以看到几根起伏不定的植物根茎。 这是一个简单的占卜追踪魔法。在黑猫与两位女巫进入沉默森林探索秘境的时候两只老鼠与黄花狸就一直通过这盏茶杯在偷窥他们的行迹。 但随着黑猫与女巫们进入古槐间的缝隙入口茶杯里倒影的画面便迅速消失。显然以书桌上这道简单的魔法仪式支撑不起跨越世界的占卜了。 久旷无人的书店里布满了灰尘与霉菌。两只老鼠与黄花狸都不是爱做家务的性子也没有掌握相关方面的魔法。虽然因为要休息它们将身子下面的书桌收拾了一番却也仅仅是拂去了表面的尘土。 动作稍微大一些呼吸间便会惹起阵阵‘烟雾’。 “……巴掌大还是有些夸张的。” 肥瑞旁边坐在步辇上的鼠仙人捻了捻胡须不慌不忙的纠正道:“到底是一座秘境虽然面积不大估算下来也是有个五六千平方公里……也许我们应该给店里喷一点水花?” 说着鼠仙人挥了挥手将刚刚浮起的一片尘土重新压了下去。 黄花狸抱着一个小鱼干无聊的看着面前两只老鼠:“你们不用向我保证……反正出了事倒霉的是你们俩。我只是一只猫。” 两只老鼠齐刷刷打了个冷战。 “你真的不是巫师吗?”肥瑞忍不住问了一句。 黄花狸抖了抖胡须对肥瑞的问题不屑一顾:“说的好像谁在乎你们巫师身份似的……我可是比你们这些失败者更尊贵的存在。” “大佬请吃枣。”肥瑞恭恭敬敬的从怀里摸出另一颗青枣递到黄花狸面前:“大佬请放心由我把关绝对不会出事。” “我不吃枣。”黄花狸毫不客气的拒绝了老鼠君的好意从自己的肚皮下摸出了另一条小鱼干慢条斯理的啃了起来。 …… …… 在肥瑞拍着胸口向黄花狸保证的时候。 秘境世界内。 黑猫正蹲在一丛四季青的旁边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四周的景色为两位女巫放哨。 作为队伍中唯一没有法书没带符箓、魔药、炼金仪器也没办法握毛笔字的队员在两位女巫忙碌着检测、记录这座新秘境基础数据的时候它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她们俩放哨免得实验数据被某只突如其来的兔子给踹翻。 是的兔子。 作为放哨的附属收获黑猫已经在这片草丛中猎获的两只灰皮兔子。不知是不是因为世界限制的缘故这里的兔子与外面相比显得格外愚蠢了一些。即便捕猎技巧糟糕如郑清这只假猫也能在几次扑击之后摁死正在吃草的兔子。 “你们俩带调料了吗?”黑猫蹲在一只兔子身上探着脑袋看向忙碌的女巫们:“或许我们中午可以吃烤兔子。” 科尔玛忙完手边的一个项目后才回过头警告般对黑猫说到:“在我做完毒性检测与妖性分析之前不要吃这里面的任何东西……如果你不想莫名其妙堕落的话。” 黑猫扯了扯耳朵踩在灰皮兔子身上的爪子一时不知该不该挪开。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二十章 胆小的猫 女巫们的基本检测已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了。 看得出她们做的非常认真也非常小心除了测试法书、药剂、符箓等的基本效果之外还检测了诸多基本常数——这些常数在许多正规大猎赛上都鲜有猎手去测算。 郑清猜测或许这与她们要在这座秘境里设立法阵有关。在构筑法阵的时候任何一点微小的差错都可能酿成巨大的灾难。而世界基本常数的变化最容易导致相应误差出现。 黑猫趴在一片草地上漫无目的的想着。 虽然看上去有些慵懒但黑猫在自己的职责上还是很用心的。即便趴在地上它也始终保持两只耳朵竖起来胡须沾在地上随时随地检测周围任何一点异常动静。 作为这份警醒的收获黑猫身后不远处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十条只死兔子了。 “话说回来……这里的兔子怎么辣么多”黑猫思绪一飘又转移到了那些兔子身上它忍不住猜测着:“难道这座秘境里的狼都死光了?兔子成了最厉害的生物所以泛滥了?” 这片区域有没有狼郑清不知道但他依稀记得当初这片地盘是属于那些状似鼠狼的‘狌狌’。而肥瑞在跑路的时候将它的徒子徒孙们都带走了。 或许这些兔子当初就是肥瑞的徒子徒孙们豢养着当口粮的动物在收割者们离去后这些兔子没了天敌最终得以大量繁衍。 感觉自己推理出了幕后真相黑猫心情大好尾巴尖忍不住向回勾了勾看向那些死兔子的视线也温和了一点儿。 然后它的目光定了定。 刚刚一只死兔子似乎好像大概动了一下? 或许是错觉黑猫盯着那只死兔子盯了半晌始终没有看到它再动弹一下于是它大模大样的松了口气。 “肯定是眼花了……我就说嘛死了的兔子怎么可能还会动弹。”黑猫嘟囔着偏过头重新看向临时营地的边缘。只不过与嘴里说的话不同在偏过头的同时黑猫始终斜着一只眼睛悄咪咪盯着那只死兔子。 “你说啥?”科尔玛似乎听到了黑猫的嘟囔声抬起头问了一句:“什么死了?” “弗洛普茜默普茜棉球尾还有彼得它们都死了。”黑猫顺口回答道:“因为打南边来了个麦克·雷戈。” “啥?” 这一次不仅仅科尔玛连吉普赛女巫也跟着抬起头来。 黑猫吧嗒了一下嘴巴终于想起来自己的这些巫师朋友们不仅不看《彼得兔》而且也不练单口相声完全get不到自己回答里的幽默所在顿时大感无趣。 “没事没事一个冷笑话而已。”黑猫对女巫们晃了晃爪子结束了这个话题。 伊莲娜重新低下头开始摆弄她面前那堆塔罗牌。探险队进入一座新的世界有太多讯息需要通过占卜获取她可以算是整个队伍里最忙的两个人之一了。 科尔玛也继续埋头苦算争取早一点整理清楚这片小世界的基本信息。 黑猫则一心二用一边竖着耳朵抖着胡须瞪着一只眼睛为临时营地警戒;同时他仍旧保留了一只眼睛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些死兔子身上。 他总觉得自己之前看到了什么。 但盯了许久盯的他眼珠子都开始发涩兔子堆儿里仍旧没有动静。这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就在他打算转回自己预留的那颗眼珠子的时候死兔子堆儿上那只被郑清命名为‘棉球尾’的兔子尾巴悄无声息的抖了一下。 黑猫登时从原地蹦了起来。 “诈尸了啊!” 它大叫一声身子骤然涨大锅盖大的猫爪一爪子糊在了‘棉球尾’的身上。原本就毫无声息的死兔子彻底变成了一滩肉泥没有丝毫反抗。 还没等黑猫回过神死兔子堆儿里呼啦啦一口气蹿出十几只巴掌大的虫子看上去像是‘鼠妇’背壳却又没有那么光亮反而像是在身上长了许多白色的绒毛。 听到黑猫的尖叫正在努力工作的两位女巫身上齐刷刷弹出一层淡青色的光罩将她们护在其中同时两人不约而同亮出法书与符箓站了一个背靠背的位置警惕的四下张望。 黑猫脸都绿了。 即便刚刚那些虫子冒出来的时候它也没有感到这么揪心。 “你们怎么只关心自己呢?”他嚷嚷着身子涨到一米多高大有变成一头黑豹的意思:“我们是一个队伍…一个队伍!你们怎么只关心自己呢?” 他是在为自己身上没有出现保护罩而愤愤不平。 吉普赛女巫抱歉的解释了一个词:“距离。” 意思是黑猫与她们两人之间的距离稍微有点远所以没有来得及给他套一层防护。这个解释听上去很合理黑猫也立刻接受了。 而小队队长科尔玛同学就没有这么好脾气了。 “鬼叫啥?哪里诈尸了?僵尸还是食尸鬼?哪个方位?!”最后四个字她几乎是用吼出来的。这并不是说她脾气多么糟糕而是在一个陌生环境下作为队伍的负责人她必然比其他人承受了更大的压力。 黑猫有些心虚的瞟了一眼那堆死兔子身形也不由自主缩小了一点儿。 因为当他镇定下来后就发现刚刚从死兔子们身子底下冒出来的那些虫子只不过是一些食尸甲虫。虽然它们个头变得稍微大了一点儿但模样与泰瑞·杜泽姆博士书房玻璃柜里养着的那些小家伙们毫无区别。 连背上用于排泄磷质的绒毛都一模一样。 至于为什么这些虫子变得这么大而且兔子刚刚死去血还温着食尸甲虫就出现了这些问题放到魔法世界来看也就不算什么问题了。 或许因为这些兔子皮毛上原本就附着着食尸甲虫们的卵受到死气刺激后虫卵纷纷孵化而变异甲虫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又很容易长大。等等。 类似的猜测他可以罗列一尺长的羊皮纸。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虫子 “没有僵尸也没有吸血鬼。” 黑猫干咳一声小声解释道:“只不过是一些食尸甲虫……刚刚从那些死兔子身上蹿了出来把我吓了一跳……”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终于在两位女巫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低不可闻。 如果不是因为黑毛不显色他敢打赌自己脸蛋儿已经变成熟螃蟹的颜色了。 此时之前受到惊吓蹿出兔子尸体的食尸甲虫们已经悄悄返回它们的佳肴中继续不动声色的啃噬着那些尸体。只有兔子身上某个位置偶尔轻微动弹一下向旁人诉说着它们悲惨的死后境况。 黑猫恼羞成怒胡乱扒开兔子尸体找那些觅食的虫子找到一只拍死一只就地处决毫不姑息。 想到之前还打算烤兔子吃黑猫感觉自己的肠胃一阵翻滚。烤的好吃不好吃先不论单纯有可能吃一肚子虫卵吃坏肚子就非常糟糕了。 “你竟然怕虫子?!”伊莲娜语气里满满的吐槽感。 黑猫背对着女巫梗着脖子辩解了一句:“谨慎这是谨慎……谨慎的应激反应。你看我现在怕吗?有怕吗?” 说着它用爪子从一只兔子耳朵里勾出一只食尸甲虫再一掌将其拍扁。甲壳破碎的声音伴随着虫子淡黄色的体液四溅开来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我一点儿也不怕。”黑猫强忍住擦爪子的感觉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有你们帮忙的话清理速度会加快许多的。” 吉普赛女巫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稍稍向后挪了几步免得自己被虫汁溅到。 “几只虫子而已难道你不能自己解决吗?你是一只猫。” 科尔玛已经趴会了那张临时搭建的书桌上手中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飞快计算着闻言焦躁道:“虫子虫子……这个词听上去多么肥美多汁听上去就像是猫的食物。” “它们可是食尸甲虫啊”黑猫嘟囔着一巴掌将另一只虫子拍成肉泥满脸厌恶道:“这个词听上去可不怎么可口。” “而且有毒。”伊莲娜重新挪到黑猫身后丢下一个玻璃瓶又快速退了回去。 黑猫回过头瞅了一眼。 “啥玩意?”他看着广口瓶里那些略显粘稠的淡黄色液体隐约嗅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煤油。”吉普赛女巫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沉默森林里的食尸甲虫身上都有剧毒沾染后会出现皮肤溃烂等情况。用煤油擦洗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消毒减缓相应症状。当然最佳解决方案是晒太阳只不过……” 说着女巫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淡淡的太阳以及并列的月亮语气有些不确定:“只不过不知道这里面的太阳还有没有消毒的效果。” 她后面的话黑猫都没有听进去。 听到虫子有毒的时候黑猫就抬起爪子看着自己拍虫子的肉垫思索起来。他隐约记得好像有人说过这件事。但拍了半天他的爪子一如既往的健康没有任何瘙痒、溃烂或者变异的情况出现。 但安全起见他还是用煤油泡了泡自己的爪子以防万一。 除了让爪子黏糊糊之外似乎没有更多感觉了。 “沙沙沙……” 异常的轻响出现在黑猫耳畔它的耳朵抖了抖抬头四下里张望一番。不是伊莲娜走路的声音也不是科尔玛写字的声音更像是落雨或者一群蚕啃桑叶时的声响。 抬起头日月当空照云都没有更何况雨。 “你们听到了吗?”它侧着头语气有些严肃。它的直觉告诉自己有事情发生。 两位女巫的工作再次被打断。 “什么?”伊莲娜刚刚切好手中的牌眼神有些迷茫。 “没有。”科尔玛语气就不那么客气了她头也没抬哼道:“我又不是猫怎么可能听到猫都听不清的声音呢?” 这话逻辑上似乎没错。 黑猫皱起眉丢下面前这堆死兔子蹿到营地边缘扒开一丛灌木向外望去。郁郁葱葱的森林里一片宁静连只兔子都看不见。但那股沙沙的声音愈发清晰了。 黑猫没有回头只是提高声音喊了一句:“你俩注意警戒我出去看看。” 说罢径直蹿进了林子深处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位女巫面面相觑。 “他就这么跑了?”科尔玛捏着羽毛笔表情有些震惊:“之前不是说好一切行动听指挥的吗?这么陌生的地方他也不怕被什么怪物捉去剥了皮?!” “我琢磨着让一只猫老老实实呆着压制它的好奇心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吉普赛女巫斟酌着分析道:“毕竟它不是一条狗没有看家护院的传统。” “他的虫子还没清理干净呢!”科尔玛强调了一句。 伊莲娜叹口气收起手中的塔罗牌。 “幸亏大部分数据都已经算完了。”她伸了个懒腰重新站起身:“剩下的虫子我来处理吧我感觉用魔法可能清理的更快一点。而且我还可以顺便更换一下营地周围的符箓……” 话音未落不远处那丛灌木便‘哗’的一声响。 半分钟前声称要出去看看的黑猫仓皇逃了回来仿佛尾巴着了火似的。 一边跑一边嚎: “虫子好多虫子!” “虫子追来了!” “快跑!!” “一眼看不到头!” 伴随着他颠三倒四的嚎叫营地周围的‘沙沙’声仿佛一瞬间清晰了许多开始变成了‘哗哗’声。 女巫们脸色大变。 铺天盖地的虫群一涌而上撕咬、翻滚的画面清晰的出现在每个人脑海里。 “不要慌!我们设置的营地结界可以阻挡类似攻击。”科尔玛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桌上的文件与仪器同时吩咐道:“无面加固结界!黑猫注意警戒!我去开门!” 她说的开门就是开启这座秘境小世界与外界的联系。这需要相应的咒语、仪式以及数分钟的准备时间。 幸运的是探险小队的营地就是以出口为中心设立的这给他们的退出行动减少了许多麻烦。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啪叽 虫子!虫子!虫子!! 黑猫浑身绷紧满脑子都是那些浑身长满白色短毛的虫子翻滚蠕动的画面。不出意外假如那汹涌的虫群淹没这片营地科尔玛学姐这支低配的三人探险小队支撑不了一分钟就会被那些虫子啃个干干净净。 郑清虽然没被食尸甲虫咬过却在电视上见过行军蚁前进时的场景——浩浩荡荡势不可挡沿路一切有机物都化为虫群的养料只留下一片光秃秃的石子与泥土。食尸甲虫虽然与行军蚁不是一个种类但给黑猫的威胁感却毫不逊色。 如果它们追上来自己肯定会被吃干抹净只留下一堆干净骨头啊! 脑海里想象着一只被毒杀的黑猫浑身肿胀瘫软在林地间双眼无神望着天空浑身爬满食尸甲虫的场景郑清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跑的愈发快了。 一步两步……一道红色的闪电忽然划过他的脑海。 黑猫的脚步慢慢放缓。 一股奇怪的情绪从他心底蔓延开来——我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身后就是秘境出口周围还有一道防线正常撤退就是了为什么刚刚会胡思乱想那么多会那么害怕? 继而一个疑问浮现在他脑海: 这些虫子之前是吃什么存活下来的呢?按照它们族群的数量即便是整个沉默森林都很难满足它们的胃口更不要提这座发育不完善的秘境世界了。 除此之外那无边无际的虫群出现的也太巧合了而且脑海浮现虫群肆虐的画面、虫群前低后高的沙沙声隐约透露出几分刻意。 黑猫停下了脚步。 “稍等一下”他低吼一声扭头看向身后黑黢黢的林子:“你们有没有觉得古怪?” “古怪什么?快跑先跑出去在说!”科尔玛一手抓着法书一手抓着符箓神色紧张的盯着古槐树间的那道缝隙:“还有十五秒就能打开秘境出口稍后无面先撤然后是黑猫我压阵……‘无面’出去以后注意立刻强化沉默森林里的营地防御小心不要在阴沟里翻船。” 伊莲娜默默点着头背靠秘境出口谨慎的注意左右林子里的动静。 灌木丛后那些虫群跋涉时沙沙的脚步声似乎愈发急促。 “秘境生态环境承载不起那么大的虫群。”黑猫竖起耳朵两个瞳孔闪烁着思考的光芒:“我的意思是说……它们平时吃什么?” 正在维持仪式的科尔玛身子僵硬了一下。 吉普赛女巫若有所思的看了黑猫一眼:“或许这是些变异的虫子平日沉寂在地下……遇到猎物的时候才苏醒过来?” 黑猫低笑一声:“嘿……变异也要讲究基本流程变异的虫子繁衍就不需要吃东西了吗?那么大的虫群不考虑日常生存单纯让它们诞生就需要海量的尸体。” 说着它瞥了一眼那些丢在林子边缘的兔子尸体补充道:“仅仅凭借这些兔子是养不起那么多虫子的。如果真的有那么多虫子这些兔子是长不了这么肥大的。” “或许它们餐霞饮露吃木头石屑泥土。”科尔玛终于回过头看了黑猫一眼。 黑猫侧着耳朵留意着林子里的动静表情愈发笃定:“如果它们吃木头石屑泥土那我们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探险小队的队长终于放弃了与黑猫辩论。 “你想怎么样?”她仍旧维持着出口的魔法仪式以防万一。 “给我一张清心符……我之前给你们的那沓符纸里就有。”黑猫目不转睛的盯着林子深处轻声吩咐道:“你们也都用一张。” 不需科尔玛下令吉普赛女巫便抖手丢出一张清心符落在了黑猫的脑门上。转眼间三缕笔直的青烟便在古槐缝隙前升了起来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沉沉的树冠之间。 两位女巫原本慌乱的神色很快便平静了下来。与此同时郑清耳畔的沙沙声、脑海里那些令人惊恐的画面几乎同一时间淡化了不少几近消失。 科尔玛咬着嘴唇面露恼羞之色。 毫无疑问刚刚她们经历的一场极度逼真的幻觉。差一点差一点她就放弃了这第一次探险任务。虽然这座秘境世界的基础数据已经被探险小队收集了七七八八但任务完成度百分之五十与完成度百分之百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谁都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进出沉默森林的路上。 虽然心底恼火但科尔玛并未冲动而是表现出了一个合格猎手的素质。 她悄无声息的与两位伙伴打着手势变更了后续任务。 ‘既然不明生物只敢躲在林子里使用幻术那么意味着它实际战斗力很弱小。’ ‘黑猫上树从上方伏击。’ ‘无面与队长从两侧出发左右包抄。’ 两位女巫身上贴着‘幻形’‘轻身’‘敛息’等符纸越过营地边缘悄无声息向灌木丛后摸去。与她们相比黑猫先天就带着相应的技能也就没有再浪费那些符箓。 有感知敏锐的黑猫与擅长占卜的女巫在队伍里她们很快便在距离营地不到二十米的一个小水洼边缘锁定了嫌疑人。 或者用更准确的词来形容是‘嫌疑虫’。 那是一条白白胖胖寸许粗尺许长短模样好似鼻涕虫的家伙。它的脑袋上顶着一圈长短不一的黑色触角这些触角看上去就像蜗牛的触角。 被黑猫盯上的时候它正啪在水洼边缘头顶的触角起起伏伏好像在为一首优美的乐曲伴奏。 直到两位女巫堵在了它的水洼前。 ‘鼻涕虫’头顶的触角才停止了弹动。而郑清等人脑海中的幻象以及耳畔模拟虫群脚步的沙沙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事实真相大白。 “啪叽!” 一声脆响那只白白胖胖的虫子被科尔玛一脚踩了成肉泥。不知是不是错觉黑猫感觉周围的光线一瞬间闪烁了一下仿佛灯泡坏掉时的感觉。 它抬起头看向悬在半空中的太阳与月亮。 日月朦胧的呆在那里与它最初看到的模样一分不差。 黑猫晃晃脑袋摆脱了心底的疑虑。 “你可真是太浪费了。”黑猫有些心痛的看着那只凉透的变异虫子:“把它活着带回去就算不换学分也能在流浪吧里卖不少钱啊。” “它不是我们的目的。”探险小队的队长干脆利落的回答道:“而且我讨厌虫子!” 黑猫叹了一口气最终没有收拾那摊烂泥。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猫与猫 ‘鼻涕虫’被踩爆之后探险小队后面的工作便一帆风顺了。 科尔玛重新加固了营地周围的结界伊莲娜收回了险些被遗弃的‘灯火虫群’——这群灯火虫是她们用来探索周围环境的帮手在探险队刚刚进入秘境世界的时候就被放飞了。 至于黑猫它也没有继续收拾那些死兔子以及藏在兔子肚子里的食尸甲虫们。倒不是他忽然心生怜悯而是他不想在自己爪子上涂一大滩煤油。 讲道理煤油的气味很难闻的。 而猫有一个嗅觉灵敏的鼻子。 秘境小世界的第一次探险便在这样高开低走的气氛中结束了。郑清预先在蒙特利亚教授那里请的假没有浪费但他提前完成的临钟湖夜巡就有点浪费了。因为他们的探险只持续了不到十个小时周六下午五点钟探险小队便已经回到了贝塔镇北区的樱花小酒馆。 科尔玛简单做了一下工作总结一路的收获也平均分给了两人一猫——分给黑猫的材料不好携带郑清索性折价要了两枚玉币用红绳穿了挂在脖子上。 “秘境世界的基础数据、生态环境以及地形地貌我们已经收集完毕。除了时间流速稍有异常其他内容与沉默森林并没有太大差别。我们目前没有发现比兔子更危险的生物了。” 秘境世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相比稍慢了十几分钟但区别不明显。也就是认真做数据整理的科尔玛同学才煞有介事的记下来这点差异。 “……或许这与秘境世界新诞生、以及它的诞生环境密不可分。总之这是一个好事情意味着我们下一步计划可以不受太大困扰直接展开。” 按照科尔玛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在秘境世界选择一处灵机充裕的地点开辟场地准备布置法阵。虽然不清楚她具体要布置什么样的阵法但按照郑清侧面得到的线索那肯定是一道面积惊人、威力不俗的阵法。 “下周我们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集合进行第二次秘境探索。‘无面’记得多准备一本法书以防万一……再带几道‘黄巾力士’的符纸。” 伊莲娜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至于你”科尔玛转头看向黑猫沉吟片刻:“下次你要来吗?” 黑猫原本正在舔杯子里的奶皮闻言诧异的抬起头:“来啊为什么不来?” 伊莲娜抱着胳膊一手摸着嘴唇:“考虑到你浑身上下只带了一块玉佩又爪不能提肩不能扛……在法阵开辟这部分的工作上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吧。” 黑猫抖了抖耳朵舔干净嘴角的奶渍。 “我负责场地安全”他毫不脸红的说道:“没见过施工工地吗?总要有保安人员负责材料与设备安全的。之前那只‘鼻涕虫’不就是我解决的吗?没有我冷静的判断我们早就从秘境里逃出来了。” 这么说倒也没有错。 科尔玛脸上虽然还挂着几分犹豫却也最终认可了黑猫的工作内容。 离开樱花酒馆黑猫并没有径直回宿舍。虽然他并不觉得科尔玛或者伊莲娜会偷偷跟着他打探消息但小心一点总是没错了。 沿着贝塔镇北区阴暗的街角拐了几个弯回到学府之后黑猫溜溜达达转到了临钟湖畔。打算去自己的地盘去看看。 下午六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但当黑猫来到猫果树下的时候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蹲在自己‘王座’上的那个白毛团子。 …… …… 蒋玉感觉自己已经迷失在变成猫的目的中了。 诱捕那个杀害小白猫的凶手?是的一开始或者说一直到现在她变成猫的目的都包含有这一点。但随着刘菲菲那条大蛇的逃亡诱捕的可能性不断降低这个目的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 所以她现在变成猫的目的是什么呢? 周六傍晚给李萌安排了一大堆家庭作业后蒋玉悄悄用了变形药剂变成小白猫溜出了宿舍。在沿着学府草坪间的羊肠小路溜达的同时她的脑海中始终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或许她想要的是变成猫之后那短暂的无忧无虑? 或许只是因为那只黑猫。 蒋玉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猫果树上猫群的头领就是郑清变化的。剩下的百分之十她也认定那只黑猫与郑清有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系。就像去年校猎会新生赛上就有一只大黑猫从郑清身上跑出去过——虽然学校里大部分人都认为那是一头黑豹。 同样令她困惑的还有那只黑猫为什么可以说话以及它怎么能够变大变小。 这是完全不符合魔法规则的。 带着这些疑虑她一路溜溜达达最终来到了猫果树下。 四月下旬天气已经变得暖和多了从临钟湖吹来的微风习习拂过树梢与枝头让所有挂在树上的猫咪都舒服的打起了呼噜。 小白猫仰着脑袋左右张望一番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犹豫了几秒钟最终没有继续乱跑而是选择蹿上猫果树坐上了黑猫的‘王座’。其他几根粗壮树枝上趴着的大猫比如战斗力排名第二的森林猫、动作最敏捷的蓝猫以及已经变成一只大猫的布偶猫或者抬头或者侧脸纷纷盯了小白猫一会儿。 但没有一只猫动弹去维护黑猫头领王座的尊严。 这不仅仅因为它们认识这只小白猫而且因为这只小白猫是它们见过唯一可以用爪子踹那只黑猫脑袋的存在。 惹不起惹不起。 蒋小猫并没有在‘王座’上趴太久她感觉自己刚打了个盹猫果树就变得喧闹起来了。挂在枝头的大小猫咪纷纷起身冲着树下发出谄媚的叫声。 小白猫眯着眼正在思考要不要动弹一下时眼前猛地一暗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挤到了她的身旁。 黑猫用爪子将小白猫向‘王座’边缘拨了拨忽然停了一下。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趴着向他抛媚眼的布偶猫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小白猫忍不住用爪子比划了一下她的脑袋到尾巴尖的距离。 “你怎么一直这么点儿呢?”黑猫脸上满满的困惑:“那只布偶当初跟你一样大……现在她已经有一米长了吧。” 小白猫尖叫一声飞快的扭过头恶狠狠的咬了黑猫爪腕一口。 因为他比划自己个头的时候不小心摸了一把她的屁股。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第十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郑清觉得蒋玉这两天对他的态度变得很糟糕。 周日晚上开例会的时候因为他交罫线图稍微晚了一小会儿蒋大班长竟丢下他的作业直接走了害的公费生同学不得不跑了一趟易教授的办公室亲自去交作业。 还有周一第一节魔咒课上老姚安排男女巫师对战练习时将他与蒋玉安排到了一组。结果他还在鞠躬行礼的时候对面一道昏迷咒就恶狠狠的砸了过来将男巫直接砸趴在地上。 幸亏他们练习的不是束缚咒。 郑清事后回忆起这一幕忍不住抹了把冷汗。上学期蒋玉用束缚咒对付那只银背大猩猩的场景是班上许多男巫的梦魇。 原本他还想向蒋玉打听一下她的追查工作进行到哪一步了但在眼下这种情况下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年轻的公费生最终选择等一等在说。 毕竟他也是成年人了开始模糊的知道女巫们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错过那几天之后她们的脾气就会恢复正常。 “20号左右么……”郑清扳着指头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下。 “什么?”坐在他对面的萧笑抬起头似乎没有听清郑清刚刚说了什么。 此时两人正坐在书山馆二楼的一个角落里写作业。因为是晚饭时间前后桌子上的巫师们都去吃饭了只留下他们的课本以及羽毛笔占着位子。所以周围静悄悄的任何一点儿动静非常明显。 年轻公费生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我我是说今天今天是谷雨。”他结结巴巴努力半晌终于找到一个不算借口的借口:“谷雨……我想着谷雨过后岛上那些虫子应该就会安分许多了吧。” 从开学到现在因为恰逢春末夏初气温复苏沉默森林虫豸泛滥连带着学府里也多了许多烦恼。廊下屋后时不时就会掉下几只面目可憎的虫子让同学们苦不堪言。 选择这个借口倒是非常妥帖的。 萧笑并未察觉同伴几秒钟之前脑袋里的念头闻言认可的点了点头。 “差不多……春雷过后毒虫孳生过了谷雨它们下完蛋以后就会收敛一些了。”博士用羽毛笔的羽尖骚了搔自己的下巴转头看向窗外若有所思道:“说起来上周你那个青蚍任务还有蜜蜂失踪的任务应该也跟季节有一定关系。” 郑清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听说学校要取消今年的春狩到底有没有这回事。”他决定换一个轻松点的话题。 “胖子之前是这么说过但在学校没有发正式通知之前万事皆有可能。”萧笑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耸耸肩:“去年校猎赛不是就有许多人宣称要取消么……结果只是延期举办而已。今年大概率也会这样。” “取消也有取消的好处。”想到上一次冬狩时的遭遇年轻的公费生心有戚戚:“林子里没有那么安全……如果春狩还举办的话这一次我不会出场由长老带队。我在学府里为你们加油鼓劲。” 连续多次比赛时的遭遇给郑清提了醒。他已经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参加什么比赛了。第一次新生赛上一头大黑猫从他身上跑了出去还宰了大半个猎场里的猎物;第二次冬狩的时候更倒霉他呆的猎区连时间线都被扭曲了一回。 “你不是已经掌握‘元辰守护咒’了吗?”萧笑扶了扶眼镜惊讶道。 郑清脑海中想起那两个暗红色火焰缭绕的虚影不由扯了扯嘴角。上学期初姚教授就向所有学生强调了‘元辰守护咒’的重要性但一直到现在天文08-1班也没有几个人彻底学会这道咒语。 而且即便是部分学会的人比如郑清并没有感受出这道咒语到底有怎样的威力以及它重要在什么地方。 “谈不上掌握只能算略懂皮毛。”年轻公费生谦虚的摆摆手为避免对面的同伴丢书砸他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很怀疑这道咒语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如果是老姚应该多花一点时间在上面的。” 萧笑斜了公费生一眼似乎在判断他是在卖弄还是真蠢。 “在关于魔法的学习上面老姚比一百个你懂的都多。”萧笑最终选择相信郑清不是在卖弄耐心解释道:“许多古老的魔法在学习的时候都有这样或那样的限制……或许让我们自己找到‘元辰守护咒’的真谛就是学习这道魔法最重要的部分。” “至于它的威力”说到这里萧笑的目光在书桌上徘徊片刻最终选定了那本被皮带捆着的《妖怪们的妖怪书》用羽毛笔挠了挠它的书脊:“就像这本书一样我们必须选择正确的打开方式才能真正读到书里面的内容。” 然后郑清看到萧笑羽毛笔的羽毛被那本《妖怪书》上忽然冒出的一张大嘴给死死咬住。 “你应该用手指轻抚它的书脊而不是用一根羽毛。”公费生嘴角抽了抽略感无语:“借阅细则就在书皮上沾着呢……” 萧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的羽毛笔从《妖怪书》的嘴巴里夺了出来而此时笔上的羽毛已经被嗦掉一大半了看上去像一只换毛的火鸡。 “我这是在给你举例子。”萧大博士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鲁莽:“就像刚刚我做的那样……如果你只注意到表面的现象那就令我太失望了。” 郑清在心底默默呵呵两下偏头看向窗外打算用沉默掩盖同伴此刻的尴尬。 然后他看到窗外的小广场上两位穿着白色袍子的巫师正用手指戳一位红袍巫师的胸口。而红袍巫师周围站着好几位九有学院的学生却没有一个上前帮忙。 “那不是尼古拉斯吗?”郑清忍不住轻叫一声:“他又惹麻烦了?” 如果没有记错上一次变成猫之前尼古拉斯还是阿尔法学院口中的‘九有良心’与‘真正的勇士’接连好几天在报纸上被人夸奖。 没道理阿尔法的人会在这种时候戳他的胸口啊。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夹心人 书山馆到底属于九有学府这里最多的就是九有学院的学生。 即便九有的学生们再不待见尼古拉斯也绝对不会允许两个阿尔法学院的学生在大庭广众之下随便戳他的胸口。这是对整个九有的失礼。 所以还没等郑清想好要不要起身下楼的时候书山馆里便冲出几位披着红袍的高年级学生隔开了冲突双方。 事态很快得到了控制包括尼古拉斯在内的当事双方也纷纷离去。 而被解救后的尼古拉斯并未跟着其他同学一起进入书山馆。他最后只是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书山然后便抱着怀里的课本悄然离去。 看他离去的方向应该是回宿舍了。 郑清注意到刘菲菲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不知是在食堂还是被学生会叫去做事。身为九有学院一年级的首席生除了学习之外她还承担了许多学生会里的工作。 “他应该像我一样在学校里低调一阵子。”年轻的公费生小声说道。 “你很低调吗?他难道还不够低调吗?现在这种情况是装聋作哑就能解决的问题吗?”萧笑连续三个反问令郑清彻底放弃挣扎。 “写作业写作业”他举起手中的羽毛笔连声催促:“你的罫线图已经画了快一个钟头了……我们晚上还要去d&k检查台账呢。” 所谓检查账本自然是托词。 说到底还是因为郑清无法回答萧笑的三连问。尼古拉斯确实已经足够低调了低调到即便是班上的同学也很少会留意他的踪迹;而眼下尼古拉斯身上的麻烦似乎除了用时间的力量慢慢消磨之外也没有更多太好的法子。 萧笑自然也是知道这点的并未与郑清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讨论。两人默默重启了写作业、预习功课的工作。 直到晚上回到403宿舍郑清对辛胖子提了一下之前图书馆里看到的事故。 “我就知道会他会有新麻烦。”辛胖子重重的叹了口气随手扯出一张新刊印出的校报塞到郑清鼻子底下:“稍早一点我们编辑部里还讨论过这个话题……” 郑清没有认真听胖子絮絮叨叨他们编辑部的故事。 他的注意全部集中在了那份报纸上。或者说辛胖子展示给他的那篇豆腐块声明上。 那是一篇只有百十字的简短声明黑体加重没有任何配图看上去工整朴素毫不起眼。但声明作者以及内容却让郑清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这篇豆腐块声明的作者正是尼古拉斯·格林·奥斯沃尔。内容则是他声称自己之前在贝塔镇邮报上的表态仅仅是‘在遵守九有学院公序良俗的前提下在九有学院允许的范围内支持鱼人部落合理表达相关诉求并非毫无底线的支持’而‘他也不认可鱼人以近乎暴乱的手段来压迫学院进行谈判’此外他还表示贝塔镇邮报对自己的话是断章取义。 看完这份声明之后郑清终于知道下午为什么会有两个阿尔法学院的人敢跑到学府书山馆前面找尼古拉斯的麻烦了。 用萧笑的话来就是尼古拉斯在错误的时间用错误的方式进行了错误的抗争。 “假如他在贝塔镇邮报那份报道刚刚出炉的时候发布这份声明那么鉴于邮报在九有学院的口碑很大概率他不会受到同学们的排挤不会背上‘野鸟入室’的坏名声;而阿尔法学院那几位学生中的‘大佬’也不会发声对他表示支持。他也不会有现在的麻烦。” 辛胖子一边撸着团团一边向舍友们传达着编辑部里的意见:“而现在……他这份声明把自己跟阿尔法学院都架到了火堆上烤九有学院这边的舆论却不一定买账。” “九有的人会觉得尼古拉斯在搞两面派;阿尔法的人会觉得尼古拉斯太软弱或者说言而无信……总之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块夹心饼干。” “他之前就是夹心的还是双层夹心。”迪伦趴在棺材边缘说了一个无聊的冷笑话。 他是指尼古拉斯之前两次转院。因为花名册是根据入学方式以及花名册双重决定的缘故第一大学很少有学生会选择转院这条路径。更换两次学院的情况更是罕见。据郑清了解最近一百年似乎都没有第二个这样的例子。 尼古拉斯这种不确定的立场没少被人拿来开玩笑。 “最少我们可以确认第一大学的花名册并没有丧失魔力。”萧笑也难得幽默了一把:“在面对尼古拉斯的时候花名册先生举棋不定不难理解……因为尼古拉斯同学既向往阿尔法学院的正义又不乏星空学院的抗争精神而且很喜欢平等公正面对这个世界。” “虚弱的正义软弱的抗争模棱两可的公正。”辛胖子辛辣评价道:“如果第一大学有一座以‘优柔寡断’为特质的学院尼古拉斯肯定非常适合它。” 听到这里郑清终于有几乎插了一句话。 “我记得托马斯先生说过学校正在考虑开设一所新的学院。”他回忆起自己与托马斯第一次见面时的谈话补充道:“据说是因为现在学生越来越多的缘故。”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 “哦对了上周d&k营业额上涨了百分之四十多主要是前几天紧急囤下的那批草药涨了价。”萧笑咳嗽了一下向宿舍里另外两位同伴报了个好消息。这是傍晚时分他与郑清去店里盘账后的结果。 “囤货的建议是我提出来的!”辛胖子的眼睛顿时亮了继而大叫了一声。因为他手底一时没轻没重捏疼了正享受按摩的肥猫。团团毫不犹豫的用尖牙提醒了自己的仆人。 “下次宥罪猎队全体会议的时候我会向大家反映这个事情的。”郑清笑眯眯的点着头心底盘算要给胖子多少奖金。 似乎一瞬间所有人都忘却了尼古拉斯的窘境。 又或者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即便只是议论都给人一种陷入泥潭的感觉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窗内窗外 尼古拉斯变得越来越沉默了。 这一点除了天天与他一起学习的刘菲菲之外大约只有郑清几人看出来了。班上大部分人虽然没有像外班学生或者阿尔法的学生那样对尼古拉斯极尽冷嘲热讽但也不会站在他的身后为他鼓劲加油。 因为自从尼古拉斯将他的‘自我申辩’丢到报纸上后舆论的重心便从‘一个普通九有学生对鱼人骚乱的看法’升级到了‘自由与平等’的学院矛盾上去了。 阿尔法的舆论认定尼古拉斯受到了九有学院内部的压力所以他在报纸上的申辩是缺乏可信度的。而随着贝塔镇邮报丢出采访全纪录表示并未断章取义之后舆论更是哗然。阿尔法堡里不乏将尼古拉斯视作‘骗子’‘胆小鬼’‘无信之人’的声音。 与之类似九有学院里也鲜有尼古拉斯的支持者。一方面尼古拉斯在进入九有学院之前第一次入校的学院便是阿尔法学院这让他先天似乎就背负了某种‘罪孽’而他在‘鱼人事件’上的发言更佐证了这一点;另一方面尼古拉斯受到舆论压力后轻易改变立场的行为也让九有学院授人以柄仿佛学院不允许学生表达自己的立场似的。 这听上去很矛盾但事实确实如此。 周四药剂课上。 魔药课的教室角落刘菲菲用木剪绞断一株草药递到尼古拉斯面前。为了防止班上其他人对他恶语相加女巫特意申请与他同一个熬药小组。 “天星草性味辛温香窜内通心脾外达四肢。可解毒止痛。”女巫小声说着将草药递到尼古拉斯手边:“把它剁碎后用沸水烫一下。” 尼古拉斯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接过那截草药默不作声的工作起来。这让女巫脸上愈发显露出几分担忧。她不安的抬起头四下里看了看。 教室里所有人都在关注各自眼前的坩埚与药罐没人看着他们俩。 视而不见与视若渣滓刘菲菲不知道哪一种情况更糟糕但她知道两种情况她都不喜欢。她希望大家与她一样用正常的态度面对尼古拉斯。 讲台上传来李奇黄教授微弱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似的:“……天星草研碎之后沸水煨烂再以葱汁调和玉勺顺时针搅拌九圈半加入温酒三钱。这里我们常用绍兴黄酒作为配佐其性温和可以使药效缓慢挥发……” 尼古拉斯按照教授的指示一丝不苟的调配着魔药。刘菲菲反而有些手忙脚乱不是量错黄酒的重量便是搅拌的方向弄反了。 几次之后她的变得愈发沮丧起来。 “我是不是很没用。”女巫抿着嘴眼圈有些发红。她不仅仅是在恼火面前这一小罐魔药更是恼火自己在尼古拉斯的事情上无能为力。 男巫脸上僵硬的表情终于缓和了许多。 “不绝对不是。”他的语气非常坚定:“如果身为首席生的你都觉得自己没用那么我就应该把自己丢进马里亚纳海沟给那头大海妖当零食去。” “你还没考上注册巫师海妖王不会吃你这样的零嘴太丢份儿了。”女巫忍不住笑了笑心情终于转好了一点。不管怎么说尼古拉斯还会开玩笑这是个好兆头。 男巫配合的扯了扯嘴角转头看向窗外。 “放心吧我很坚强的。” 他喃喃着看着玻璃窗反射出的模糊面孔无声的自言自语道:“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两件我擅长的事情那么一件是守护我的妹妹另一件就是学会坚强。” “唔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件……守护你的安心。” 想到这里男巫咧开嘴扯出一个快乐的笑脸。 临近窗户的过道里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身影正缓步经过。似乎察觉到窗户后面的视线白袍巫师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 尼古拉斯的眼神仿佛被刺了一下倏然缩了回去。 …… …… 弗里德曼爵士收回视线总觉得窗户后面的那副面孔有些眼熟。 但看这间教室里的模样似乎是一群一年级的九有学生在上魔药课。弗里德曼不觉得自己会认识什么一年级的九有学生——除了郑清与马修。前者两次三番让自己手下丢人后者是自己的堂弟他对两人自然是不陌生的。 魔药课教室里蒸腾的雾气让那张面孔有些模糊。 想了许久直到走到走廊尽头要拐弯的时候爵士终于想起那副熟悉的面孔属于谁。 尼古拉斯·格林·奥斯沃尔。 那个曾经与他一起入校的半狼人拥有一半奥斯沃尔家族血脉的杂种。曾经他一度以为这位半狼人拥有其他杂种们所不具备的某些品质还考虑过让他参加自己休息室的活动。但后来的事实证明有的品质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杂种终究只是杂种即便掺杂的血脉再高贵也掩盖不住他们另一半卑劣的气息。 就像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 一位拥有荣誉感的巫师绝对不会在莫名压力之下改变自己的立场遑论在报纸上编瞎话了。每每想到这件事弗里德曼爵士都有一种冲动将尼古拉斯身上属于奥斯沃尔家族的血脉给抽出来免得玷污了月下的荣光。 但这里是第一大学不是卡伦家族的古堡也不是校外那些无法无天的猎场。除了在实践课与猎赛之外第一大学是不允许学生们互相抽出法书的。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世界。” 弗里德曼爵士阴郁的目光扫过走廊掠过窗外那片灰蒙蒙的世界一时间心情变得格外糟糕。 因为尼古拉斯让他想起鱼人部落的骚扰继而想起自己处理的阿尔法堡外那群马人的骚乱。同样的手段不同的结果让他看到了奥古斯都眼神里的失望。 同样的失望他从未在奥古斯都看向瑟普拉诺那头死胖子的眼神里看到过。 这让爵士心底有了一种莫名的紧迫感。 而这也是他此刻出现在这座楼梯间的缘故。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七宗罪 在第一大学漫长的历史中如果说有什么是与这座古老的学校一起传承下来的那么有且只有学校里大大小小的学生社团。 公开的秘密的著名的无名的古老的新建的形形色色的学生社团组成大大小小的学生圈子互相勾连在一起为这座大学缀出了一件结实的锁子甲。 血友会是第一大学公认的两大学生社团之一。 弗里德曼想要成为血友会新一届的奥古斯都除了通过会内正规竞争的途径之外还可以迂回一下借助学校其他社团的力量送自己一程。 他自己担任会长的‘3a社团’便属于‘其他社团’一员。 但仅仅依靠‘3a’是力量还远远不够因为瑟普拉诺也有‘祥祺会’为他鼓劲加油。所以弗里德曼必须寻找更有力的帮手。 这件事比尼古拉斯那只讨厌的虫子重要多了。 所以转弯之后虽然弗里德曼的心底仍旧或多或少有些不痛快但这点不痛快在他手指上那枚红宝石戒指的灼烧之下还是飞快褪去了。 他环顾左右。 正值上课期间楼梯里没有一个人影。 沉默的爵士一手抬在胸前一手捏住那枚红宝石戒指感受着手指间灼热的气息缓缓走下楼梯。 下七倒上三下五倒上一。 楼梯下方一股白色的雾气悄无声息翻滚而起。雾气之后蓦然出现了一座造型古朴的青铜暗门。暗门上一个绿色的鬼脸正龇牙咧嘴冲楼梯上站着的吸血鬼打招呼。 “午安。” 面色苍白的吸血鬼非常有礼貌的点点头。 “你应该提前换好衣服。”绿色的鬼脸用嘶哑的声音回答道:“不过今天你不是最后一个到的……别西卜比你还晚……哦不你已经变成最后一个了。” “谢谢。”弗里德曼爵士简洁的回答着看上去没有与鬼脸儿聊天的兴趣。 他缓步走进那股翻滚着的白色雾气中从红宝石戒指里拿出一件厚厚的黑色长袍。袍子上没有任何装饰款式也很老旧领口还微微起绒似乎穿过很多年的模样。 “……我跟你们说过很多次了衣服要常穿常洗你能相信贝尔芬格的袍子已经五十多年没洗过了吗?连臭虫都不愿意在他的袍子上安家。” 鬼脸儿絮絮叨叨着完全不在意对面的男巫有没有聊天兴趣:“还有不要总带些糕点茶水来我肚子里我又吃不到……这次你一定要跟别西卜强调这件事。刚刚我还没说完他就笑嘻嘻的把门关上了!越来越没礼貌!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弗里德曼对鬼脸儿的聒噪充耳不闻他只是皱着眉慢慢将那件旧长袍套在了身上。 这件长袍仿佛很沉重的样子穿上以后他的身形似乎都被袍子压的弯曲了下去。 男巫的手最后探进袍子的口袋中摸出一双皮质手套以及一张模样华丽的俊美面具分别穿戴了上去。 巫师一个非常注重隐私的群体尤其是对于那些不太注重秩序的巫师来说。因为一个法力高超的邪恶巫师可以通过很少的信息便能抓住敌人的跟脚进而用魔法诅咒对方。 而沉默契约不是魔鬼的合同并非任何场合都适用。 因此类似秘密结社出席相关会议的人员学会如何遮掩身份就变得非常重要了。黑色长袍、皮质手套、华丽的面具都是这样的工具。 弗里德曼参加的这个秘密社团规模并不大整个社团仅有七个人社团名字叫‘七宗罪’最初诞生于阿尔法学院但其触角却遍布整座第一大学。每个新成员都是由社团的前一位成员亲自考察后推荐入会整个过程社团其他成员不参与、也不干涉。 推荐弗里德曼入会的前辈就是‘3a社团’的上一任会长据前辈猜测七宗罪里其他六位成员的身份应该也是大致仿佛都是学校某个中的规模或者大型社团的头领。甚至可能还有第一大学研究院的研究员、或者学校助教团的人。 在七宗罪里每个成员都以相应恶魔的身份作为标示与掩护。社团的宗旨是隐秘互助相互守望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不受约束的互相帮助——这就意味着很有可能一个极端的阿尔法血统分子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帮助了九有学院白丁出身的巫师或者亚特拉斯的狂信徒默默帮助了其他学院的某位无信者。 弗里德曼在‘七宗罪’里的身份是路西法就那位堕落的大天使长。 戴好面具停了停弗里德曼才慢慢举起右手用那颗嵌着红色宝石的戒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小门。 “你是它们里面最有礼貌的一位。” 鬼脸儿夸奖了一句舌头一弹落在皮手套上。红宝石隔着手套轻微的闪了闪鬼脸儿的舌头旋即收了回去。弗里德曼面具后的表情无声的抽搐了一下。 他的身前那扇青铜小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门后的屋子并不宽敞反而有些狭窄。 一张巨大的椭圆形木桌摆在屋子正中央几乎占去了屋子一半的面积。桌子中央是几盆干枯的花草盆景因为缺乏打理的缘故盆景周围落满了细碎的枯枝败叶。 桌子正上方是一排倒立着的蜡烛。那些蜡烛牢牢的黏在天花板上构筑成七芒星阵式。烛光向下发出轻微的哔哔啵啵的声响洒下一片柔和的淡黄色光芒。 黄光之下圆桌周围六道身影安静的坐在高背椅上。 听到弗里德曼沉重的脚步声后他们纷纷抬头望了过去。 “路西法你今天来的有些晚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并不宽阔的屋子里响起声音不大却震得房间嗡嗡作响。 弗里德曼扫了一眼屋子里其他六张奇形怪状的面具轻哼一声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向自己的座位挪去。 一边挪他一边用嘶哑的声音回答道:“我能抽出时间来开会已经很不容易了……别西卜又比我早到多少时间?”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堪罪使 “mia-mia关我mia-mia什么事……呼噜噜。” 一个戴着猪脸面具的胖子端着一盘糕点吭哧吭哧吃的正带劲儿忽然听到弗里德曼的抨击顿时不高兴了:“难道不是你最晚吗?” “错误就是错误犯错之后找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甚至把错误推到别人身上去……这是一种很幼稚的行为。”一个戴着猫脸面具的女巫用讥嘲的口吻说道:“对任何组织而言没有勇气承担责任的成员都不具备任何培养价值。” 弗里德曼闻言身形猛然一滞却是不由自主将女巫的话与自己的遭遇联系在了一起。只不过他并未感受到醍醐灌顶反而因为女巫的话太过直白让他有种被人扒光后丢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羞恼感觉。 察觉到路西法身上气息起伏不定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巫师连忙打岔:“堕天使只是习惯性反驳一下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这个稀泥和的水平太差以至于弗里德曼都忍不住仔细打量了戴着狐狸面具的玛门一眼想要判断他那句话是在挑事情还是一时口误。 玛门显然立刻醒悟了自己刚刚言辞中的不妥干咳一声强调道:“大家不要在这种小事情上浪费时间了……时间很宝贵的。我们还是谈点正事吧。” “比如今天中午吃什么。”戴着猪脸面具的胖子吭哧吭哧笑了起来掂起盘子里的一块抹茶蛋糕塞进嘴里。 弗里德曼厌恶的看了别西卜一眼。 即便他知道别西卜代表是暴食而那位胖子的黑袍子下可能是一位有厌食症的侏儒也不代表他允许有人在会议桌上饕餮大吃。这是一位月下贵族对礼仪的基本要求。 从某个方面来看他对别西卜的厌恶倒是非常符合他身为‘路西法’的身份:傲慢。 “你们今天叫我过来……打算就讨论这种问题吗?” 弗里德曼收回自己厌恶的目光拖着沉重的步伐重重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嘶哑着声音问道。 这句话引得会议室其他六人齐刷刷看向他。 “也就是说今天不是你召唤了我们?”带着狼头面具的萨麦尔用压抑的语气低声问道。 “嗯?”弗里德曼在路西法面具下的眉头皱了起来。 虽然他很不喜欢萨麦尔的狼头面具但他并不认为萨麦尔是个笨蛋。既然萨麦尔那么说而且没人出声反对那么就意味着在自己进门之前其他六个人已经简单讨论过这个问题了。 也就是说这次集会不是他们七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发布的? 想到这里弗里德曼的心情有些抑郁:“我确实有一些想法希望在这里聊一聊……但不是今天。如果是我召集开会哪怕是为了礼貌我也会第一个到场。” 听到他的回答会议室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不是七个人中任何一位召集了这次会议意味着是那个所有人都不喜欢的家伙蹦出来了。 天花板上倒挂着的蜡烛缓缓燃烧着烛光向下勾勒出漂亮的纺锤体火焰。一滴没有烧尽的蜡油顺着灯芯慢慢渗出火焰在即将滴落下的时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重新投入灯芯底部。这引得烛光微微跳动了一下。 就在烛光跳动的一刹那一个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会议桌的正中央盘腿坐在那盆干枯的满天星面前。 这道身影戴着一副光洁的白色面具眼鼻口俱无看上去像一颗洗的干干净净的大鸭蛋只不过在鸭蛋的某个角落烙着一个小小的七芒星印记看上去极不起眼。 “哟大家……都来啦~~” 无面人四下里挥挥手用一种自以为很风趣的口吻说道:“真不好意思……刚刚来的路上帮一头鱼人宝宝回到水里浪费了一点点时间。” 弗里德曼撑着自己蝙蝠面具的下巴阴沉沉的看向会议桌中心的那道身影嘶哑着声音说道:“滚下来……” “这可不是一个蝙蝠精应该说的话”无面人‘啧啧’着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晃了晃低声笑了笑:“所以我勘定你有罪……该闭嘴。” 话音甫落弗里德曼便感觉一股无形束缚出现在嘴边将他嘴巴牢牢封住。 卡伦家的小爵士眼神中露出愤愤的神情却终究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举动。因为那个戴着鸭蛋面具的家伙确实有权利这么做。 作为一个隐秘的学生组织七宗罪虽然只有七位正式的成员但在七人之外还有一位担负着监督职责的‘堪罪使’——负责审查七宗罪里有无违反‘规矩’的行为。 什么是规矩弗里德曼并不十分确切。理论上来说在这个学生们组织的秘密结社中他们可以做任何事情包括交易人类灵魂、买卖狐族奴隶——虽然上述交易他们并没有做过。 他只知道这位堪罪使能量很大能够影响第一大学政策制定、学生会安排也能从校外搞到许多巫师联盟严格限制的违禁品还跟新世界的许多猎队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同时堪罪使对七宗罪任何对外行动都有一票否决权也就是说未经过堪罪使同意七宗罪任何成员都不能以组织的名义对外行动。 这让这位‘堪罪使’从某个角度看上去像是七宗罪的首领。 天知道创立七宗罪的一代们为什么要在组织外面请这么一位大佛被封口的路西法同学愤懑的想着同时心底冒出一个念头不知道堪罪使能不能帮他得到奥古斯都的位置。 堪罪使满意的看到会议室里没有更多聒噪的声音后重新竖起两根指头: “今天召集你们过来有两件事。” “第一件跟大家息息相关的……鱼人部落闹的时间太久了九有与阿尔法之间的冲突也越来越严重。” “这很不好……非常不好。” “这里是一座学校是大家来学习的地方。魔法很有趣也很好玩的……所以我认为是时候终结学校里的这场闹剧了。” “我知道在座的诸位有阿尔法的人也有九有的人。而且你们在两边的学生中肯定都有一些威望有一些能力。” “我希望你们将这些能力用在维护学校安定与团结上……而不是相反的地方。” 听着那道身影的说辞弗里德曼一时有种荒谬与现实混杂的感觉。 他们一群以魔鬼名字为代号隐匿在校园最深处向来喜欢打学生会与校工委闷棍的家伙怎么就成了维护校园和平的使者?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维护和平的魔鬼们 弗里德曼觉得荒谬的话题却意外得到了其他与会者们的响应。 “确实有必要制止了。” 戴着鸟头面具的贝尔芬格屈指敲了敲桌子应和道:“九有与阿尔法之间的论战现在已经对亚特拉斯学院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了。支持九有学院的儒、释、道们与支持阿尔法学院的基督、东正、新教徒们三天两头发生冲突……” “即便没有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的由头那些家伙也会找其他理由搞事情的。”猫脸的利维坦低声笑了笑插话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弗里德曼沉默的听着两位同伴的争论心底产生一个微妙的念头——或许贝尔芬格来自亚特拉斯而利维坦来自九有或者阿尔法?听两人之间的立场这并非不可能。 但他也知道想依靠这种简单的推测就猜出在座各位的真实身份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就不止一次在会议室里扮演过九有学生的身份。 只不过细微之处的乐趣总是令人着迷。通过面具后面的谈话揣测会议桌后每个人的身份已经成为弗里德曼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了。 “那些都不是重点!”贝尔芬格显得有些恼火稍稍提高声音:“重点在于混乱!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的矛盾现在已经在整座第一大学引起了许多不必要的混乱!”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贝塔镇上的学生派符箓、魔法药剂等产品现在供应量大减已经引起小范围的市场萧条了。” 所谓学生派符箓、药剂就是指由学生自制贴着学生标签的产品。因为人工便宜、效果尚可很受市场欢迎。第一大学的学生们也喜欢在课余做一些类似的工作来贴补生活。 郑清在流浪吧与d&k发卖的符箓就属于这一类产品。 听到贝尔芬格的话利维坦显得有些诧异:“市场萧条……与两所学院之间的冲突有什么关系吗?” 回答她的不是贝尔芬格而是旁边一直吃着东西的别西卜:“学院之间冲突越来越多的学生将课余生活用在了互相指责与谩骂上自然就没时间做符箓或者药剂。没有了货物来源市场就萧条了……很简单的经济学原理。” “而且九有学院的学生会为了体现自身教育优势强化了学员的学习时间同样导致他们的课余时间大大减少。”贝尔芬格补充道:“这也是一个原因。” 果然弗里德曼在心底否决了自己前一个猜测。 贝尔芬格不可能是亚特拉斯的人那些脑子里只有信仰的家伙很少成为贝塔镇的常客不可能知道贝塔镇市场萧条的原因更不会关注九有学院学生们学习时间长短。 从这个角度来看贝尔芬格倒有可能是九有学院的家伙因为学院强化学习时间所以心有怨气? 脑海里飘过这些念头的同时弗里德曼也加入了讨论之中。他不能让自己只充当一个旁听者这会显得非常特殊。 “还有对学生社团的影响。” 蝙蝠精面具下传来嘶哑的声音:“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的冲突反馈到学生社团上就是血友会与神圣意志的冲突……但他们之间的冲突导致学校排名第三的ypo社团里许多成员退会。” “因为ypo只是tpo的学生组织并不是一个有严格规则的社团。他们里面有许多血友会与神圣意志的人。” “正常情况下两边虽然相看两厌却不会胡乱惹事情。而现在ypo每一次例会上两边的成员都会互相攻讦……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加入了他们之间的论战。这让所有人都很难做……ypo的主席已经决定清退两个社团的成员了。这对ypo来说是个很大的变故。” 听上去很荒谬但这却是发生在这所学院里的现实。 会议桌后的面具人们纷纷沉默了下来仿佛在消化路西法的发言又像是在揣测路西法的身份。毕竟ypo还未公布的消息并不是每一个学生都有机会接触到。 “要不要来点梅子干?” 别西卜吃完桌上的糕点后又从口袋里摸出一盒果脯递向旁边的同伴:“喵喵甜品店里的新产品糖霜很浓……” “别西卜!现在不是讨论吃东西的时候!”戴着狼头面具的萨麦尔显然不负他‘暴怒’的身份站起身浑身冒出滚滚黑烟:“如果你克制不住吃东西的欲望我可以帮你在肠胃上打几个结!” “萨麦尔萨麦尔。” 始终盘腿坐在会议桌中央倾听四方发言的堪罪使终于开口用一种略显油滑的腔调制止了暴怒的发言:“别西卜秉性如此不要对他太过苛责……就像我们也不会制止你在会议室里胡乱冒烟对不对?” 萨麦尔愤愤不平的坐了下去。 “不必继续讨论了。”坐在会议桌另一侧戴着狐狸面具的玛门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执行堪罪使大人的命令吧。” 会议桌两侧响起低低的应和。 “我就喜欢玛门这种沉稳的性格……老实讲你戴狐狸面具有点吃亏。”堪罪使扯下满天星的枝子将上面细密的小花扯落一桌笑嘻嘻着说道:“越是贪婪越要恐惧越是谨慎。所以想要成为一个足够合格的领导你们应该多学一学玛门同学的做派。” “第二件事我就要退休了。” 会议室里沉寂了几秒钟继而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堪罪使略感无语的摊摊手。 “不要高兴太早你们还要忍受我很长一段时间。最起码在这个学期结束之前我都一直是你们的堪罪使……所以又到了你们最喜闻乐见的环节——为难新任堪罪使上了。” “在座诸位大约有一半人经历过这件事。” “我主要告诉另外一半人。” “你们有半年时间准备各自的考验任务由我的候选人在暑假择时完成。” “你们应该在这件事上稍微谨慎一点。任何任务不得涉及暴露我的候选人身份否则会直接判定候选人任务完成。” “任务上限不得超出注册巫师限制……当然对你们来说超过的可能性也不大。”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三十章 乌鸦唱歌 像来时一样弗里德曼是最后一位离开会议室的‘魔鬼’。 他想与堪罪使继续聊聊有关雷哲与奥古斯都换届的话题——第一大学里任何一位学生都会对这件事感兴趣所以他不觉得只是简单聊聊这个话题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当然与堪罪使讨论这个话题并不是他指望能够得到什么意料之外的帮助。虽然他也想要。聊天更重要的目的是通过第三方视野窥伺一下自己或者瑟普拉诺在其他人心目中的地位从而间接判断自己后续应该如何操作是否还有更进一步的希望。 之前会议后半程的时候弗里德曼曾经试图挑起过这个话题却最终被那个戴着猫脸面具的女巫利维坦搅和了。 “这里是七宗罪的会议室先生们。”利维坦在打断弗里德曼的发言后轻笑一声:“我们有更紧凑的议程需要解决……而不是像某个下三流的课外小组对第一大学两大社团人事变动的八卦消息乐此不疲。” “或者说在座诸位之中有谁与这个话题有关吗?” 说着她目光灼灼的扫视左右仿佛看透了在座所有人的心思:“七宗罪的宗旨包含互相帮助也包含清理校内罪孽……但是并不包括‘钻营’或者‘投效’或者‘下注’。不知道堪罪使大人是否支持我的看法。” 会议桌后其他六人纷纷闭了嘴。 堪罪使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干笑一声:“非常明智非常明智。” 弗里德曼嘴角抽了抽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稍稍提了这个话题就引来这么多指控只能嘶哑着嗓子勉强辩解了一句:“没有谁想要投效或者下注。只是个简单的聊天。” 会议结束后在最终离开之前弗里德曼仍旧记挂着这个话题。 “虽然我很赞同利维坦小姐之前的观点但我仍旧希望听到你对雷哲与奥古斯都头衔变动的看法。”他看着尚未离去的堪罪使换了一种提问方式: “你认为两个社团现在推出的那些候选人都合格吗?” 遗憾的是堪罪使并未在这种涉及学生领袖的关键问题上表明立场只是含糊其辞的表示无论是意志三雄还是血友会里双杰都是非常棒的小伙子。 末了他还圆滑的表示:“合格或者不合格那是血友会与神圣意志的事情……更具体一点是现任‘雷哲’与‘奥古斯都’需要头疼的事情。与七宗罪没有关系。” 就这样弗里德曼带着一件心事来到会议室带着更多心事离开了。 这是种非常糟糕的感受。 路过临钟湖畔的时候正值下课高峰目之所及大部分都是九有学府的红袍子这让弗里德曼的身影有点显眼。 原本作为阿尔法学院著名的学生弗里德曼已经做好了接受九有学生们刁难的打算。 但湖畔大多数学生的注意力都不在他的身上而在湖畔尽头一位红袍子身上。 弗里德曼眯着眼打量了半晌才意识到那位红袍子是他开会前见过的尼古拉斯。 “真是晦气。”高傲的血族微微抬起下巴试图从人群中穿过。 他的眼角注意到人群中那位九有学院的老生已经没有了课堂上的镇定身影有些狼狈。几只黑色的乌鸦正扑棱着翅膀在他的头顶盘旋。 似乎注意到学生越来越多。 那几只乌鸦齐刷刷收敛了翅膀落在距离尼古拉斯不远处的一株高大的悬铃木上。四五只乌鸦排成一排扯着难听的嗓门唱起了古怪的歌谣: “……喜欢说大话的尼古拉斯” “永远不及格的尼古拉斯” “梳着女人头发的尼古拉斯” “学院的耻辱!尼古拉斯!” 周围的学生轰然大笑起来尼古拉斯的脸色肉眼可见涨红红的发紫。 湖里的鱼人们自然不会错过这种热闹一群两群浮出水面露着半个脑袋看着岸边的闹剧嘴里发出刺耳的尖笑。几位老校工则要一边盯着露头的鱼人一边维持秩序小心有人掉进湖里同时一边挥舞着长长的木杖在几位一年级红袍子的帮助下喝骂着驱逐着悬铃木上那些聒噪的鸟儿心力交瘁。 真是一片缺乏秩序的世界来自阿尔法堡的血族如此想着脚步不停路过那几位一年级的红袍子身边。 “清哥儿你的符枪呢?把这几只臭鸟轰下来!”一个红脸膛的男巫在他的身后大喊大叫令弗里德曼眉头皱的愈发紧了一些。 …… …… 郑清觉得刚刚经过的那位穿着白袍的阿尔法学生有点眼熟但一时片刻他还没反应过来那是谁。 因为树上那排乌鸦太聒噪了叫的时候仿佛混杂了某种魔音让他心烦意乱很难集中精神。尤其是他与宥罪猎队其他几人还怼在了那几只乌鸦的正面。 “符枪早被学校没收了!”听到张季信大呼小叫的声音后郑清没好气说道:“有时间关注的符枪不如从校工大爷那里借两根木杖去抽它们更靠谱一点。” “这鸟儿贼精木杖恐怕抽不到它们。”辛胖子摇摇头不看好郑清的打算。 年轻公费生深深的叹口气环顾四周。 刚刚魔药课之后他们刚刚走出教学楼却不知道哪里飞来四五只大乌鸦绕着尼古拉斯一边聒噪一边拉屎。其他九有学生们只是围观、大笑丝毫没有帮助尼古拉斯摆脱困境的打算。 刘菲菲倒是努力护着尼古拉斯但一个女巫一个九有学院一年级的首席生在那里蹦来跳去的驱赶乌鸦总不是那么回事儿。 于是作为班上另外一位公费生郑清很自觉的接过这个麻烦招呼着宥罪猎队的几位伙伴驱赶头顶那几只聒噪的家伙。 “你去找两只猫过来。”萧笑似乎想起什么扯了扯郑清的袍子:“那几只鸟正呆在树上让猫抓正好……旁边灌木丛后不远处不就是猫果树吗?” 郑清眼前一亮撒腿就向猫果树的方向跑去。 没跑多远他的脚步便慢慢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蒋玉正抱着一只大大的布偶猫急匆匆向这边赶来。她的脚边还跟着两只大猫一只是猫果树排行第三的挪威森林猫一只是排行第四的蓝猫。 李萌跟在她身边捏着布偶猫的尾巴一路大呼小叫。 看到男巫的身影蒋玉脸色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涨红却只是抿了抿嘴并没有与他打招呼只是指了指悬铃木上那排乌鸦对三只猫吩咐道:“去把它们赶走!” 三只猫撒着欢儿向树上蹿去路过男巫的时候布偶猫疑惑的抽了抽鼻子。 很快树枝间便传来乌鸦们的惨叫落下几根凋零的黑色羽毛。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春狩之后的暗流 四月二十四日周五。 按照第一大学的教学计划原本这一天是春狩的开启日。但鉴于校内外情况复杂学生安全难以保证因此学校推迟了这一计划。而且据学生会工作的资深消息人士透露今年第一大学很有可能会取消春狩。 春狩与冬狩一样都是学生们锻炼魔法能力的实践舞台每个学期举办一次。狩猎所得的分数往往在每年的实践考评中占据了不小的比重。 所以取消春狩的流言对注重分数的九有学院学生们来说不啻是一个晴天霹雳。 因为九有学府的大部分学生并不像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们那样注重课外实践活动也很少有人热衷与参加社团活动。所以冬春两次学校组织的狩猎就是这些学生获得实践分数的主要途径之一。 而在眼下阿尔法学院与九有学院年度综合积分相差无几的情况下学校突然传出要取消春狩免不了让九有的学生们浮想联翩。 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郑清就不止一次听人宣扬过‘春狩是阿尔法学院公关取消的’‘是阿尔法通过狙击实践分数来降低九有学院总积分’这样的阴谋论。 平心而论九有学院的学生们通过春狩能够获得多少实践分数还是一个值得商榷的事情更不要提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们同样也能在春狩中获得大量实践分数。所以稍微有一些逻辑思维能力的学生都应该对这种阴谋论嗤之以鼻。 但现实的有趣之处就是很少有人能够在涉及利益的讨论中秉承客观与理智。群体的狂热与躁动往往能够达到理智所无法达成的目的——比如裹挟民意来主导政策变动。 或许有人以为通过学生们的鼓噪学校能够稍微降低实践分数在年末考评中的比重进而让他们的期末成绩漂亮一点;或许有人单纯就是看不惯阿尔法学院在任何事情上都想给他们添个堵。 总之在无知者不自觉的宣扬下在不怀好意者悄无声息的推波助澜下在冷眼旁观者故意放纵之下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两所学院之间的猎队已经到了但凡上场必有猎手重伤的地步。 这股气氛传导到周五下午的实践课上就让人愈发紧张了。 因为天文08-1班的实践课是与阿尔法学院的一些学生一起上课的。从第一节实践课开始两所学院之间的年轻巫师之间便充斥着矛盾与龃龉。 前一阵子学校原本计划将两座学院的学生隔离重新安排教学任务但这份计划执行了一半后不知为何又被取消。所以今天这场实践课天文08-1班的同学们再一次与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们站在了一起。 “总要让他们知道谁是第一大学的第一。”张季信与郑清几人站在一起掰着指头兴致勃勃打量着对面那些表情严肃的白袍子们如是说道。 郑清表面连连点头心底却哀叹不已。 上课伊始两所学院之间的火药味就已经浓郁到绿谷里的土拨鼠们都嗅到的地步了。这些刚刚在春日里养回一点肥膘的小家伙们在看到白袍子与红袍子出现在自己地盘后撒腿就跑全然不顾女巫们手中捧着的橡子与榛子。 它们甚至不介意呆在星空学院实践课堂上被那些蓝袍子们的热血浇的浑身滑腻也不肯与白袍子或者红袍子们打交道。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有道是‘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郑清瞅着跃跃欲动的长老忍不住劝了一句:“这么多人在场我们还是低调一点吧……之前不是说过宥罪不掺和学校里这种破事吗?” “容貌若愚?啥意思说的样子很蠢吗?”张季信斜着眼瞥了郑清一眼。 年轻的公费生闻言气的倒仰。 辛胖子吭哧吭哧笑了几声才拍了拍红脸膛男巫的肩膀解释道:“那句话的意思是说‘善于经商的人会把货物藏起来装作什么也没有;品德高尚的君子往往像个愚钝的人毫不外露’……好歹你也是华夏人在这种传统典籍的理解上怎么还不如我一个日耳曼人?” 张季信虚着眼瞅着胖子搭在他肩膀的胖手咕哝了一句:“瞧你那油滑劲儿谁会觉得你是个日耳曼人。” 胖子敏锐察觉到长老言辞背后的寒意倏然将手收了回来。 张季信失望的咂咂嘴收回目光看向自家猎队的队长大人。 “不掺和社团之间的矛盾不代表发生冲突的时候可以视而不见。”红脸膛男巫难得正经的板着脸严肃道:“我知道你不想给大家惹麻烦但是当麻烦找上门的时候总不能指望对面那些家伙给我们留几分颜面。” “这话倒是在理。”辛胖子连连点头。 郑清叹了一口气一时竟有些意兴阑珊。 回过头不远处红袍子与白袍子之间已然开始了零碎的口角。只不过在希尔达助教严厉的目光下暂时还未发生超过推搡以外的冲突。 然后他恰好听到有位白袍子说了一句:“学不会就不要学了这种事情是讲究天赋的不丢人……” 只不过这句话立刻就被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怼了回去。 “嗨醒一醒血统已经死了现在已经是9002年了!”段肖剑站在唐顿身后冲阿尔法学院的白袍子们大声嚷嚷了一句引得周围同学们哄堂大笑。 白袍子们并没有像段肖剑预想的那样恼羞成怒。 他们只是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聒噪的红袍子仿佛看到了一只活蹦乱跳的蟑螂。有时候这种无声的鄙夷比言语的刺痛更令人恼火。 “我同意你们的观点。”年轻的公费生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们挽起袖口将法书放到随时可以抽出的位置然后晃了晃脑袋开始活动筋骨: “有的时候讲道理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因为有的人听不懂讲出来的道理。” 张季信满意的掰了掰手指。 咔咔。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第二次秘境探索 虽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郑清等人最终还是安安稳稳的上完了那节实践课。 因为希尔达·唐·阿方索先生一整节课都死死盯着两所学院的学员但凡谁有一丁点超出红线的动作都会被他拎出来当众练习十五道软腿咒。 张季信与安德鲁·泰勒就是因为脾气过于火爆的缘故导致他们瘫了大半节课。下课的时候还是郑清等人搀扶着他离开绿谷的。 而驻扎在绿谷边缘的校医院护士长贝拉女士从头到尾都对这种疑似‘体罚’的行为视而不见。相反她还热心的向希尔达助教提议了更安全的惩罚性咒语。 郑清只是简单的想了想便意识到护士长女士这种行为背后的逻辑。因为最近两所学院之间冲突越来越频繁的缘故导致校医院的医师护士们连续加班了很长时间听说现在被送道校医院的两所学院的学生们已经没有小精灵的服侍了吃药都要自己动手。 上一个享受这种待遇的学院还是07级星空学院的学生。据说那一年星空学院招收的学生们脾气都异常火爆住院率比往年提高了整整一半。 当然这些边角新闻郑清都是看过就忽略了。即便事后听说了张季信因为软腿咒的缘故撒尿有些不爽利的小道消息也没能激起他更多八卦情绪。 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实践课在周五第二天就是周六。 又到了他与伊莲娜还有科尔玛学姐一起探索那座小秘境世界的时间了。 与上次一样早上六点钟在舍友们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郑清就已经变成黑猫溜到了沉默森林里。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两位女巫已经先他一步进入了秘境。 “老实说今天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出来的。”见到女巫们的第一眼黑猫就絮絮叨叨抱怨开来:“出门前看了一眼老黄历‘诸事不宜’知道吗?今天的忌是‘诸事不宜’……上一次这种日子出门的时候我走在马路牙子上摔断了一颗门牙!还被小偷偷走钱包!” “马路牙子是什么东西?”伊莲娜好奇的抬起头。虽然因为白色面具的遮掩郑清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还是从她面具后露出的双眸中读懂了她的好奇。 与他相比科尔玛学姐的注意力就很敏锐了。 “猫也有门牙吗?”她用调侃的语气问着眼神妩媚的瞟了一眼站在一块石头上、身形僵硬的黑猫。仿佛在打量它那颗被摔断的门牙。 黑猫心底大为懊恼。 它前阵子一直在女巫们面前强调自己是一只真正的猫只不过有了一些奇遇所以会说话。虽然他也知道这种说辞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横竖是个托词。 现在连这点托词也被自己给毁了。 带着这份糟糕的心情黑猫板着面孔看向女巫们手边的工作。她们正在整理基底为构筑魔法阵建立更适合魔力流淌的环境。 “这是……星空学院的魔法阵吗?”黑猫侧着头盯着那座基底瞅了半晌总觉得那对颠倒纠缠在一起的三角形有点眼熟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一座六芒星模样的法阵基底。 众所周知第一大学星空学院的校徽就长着一副六芒星的模样。 “这可不像一个有常识的巫师应该说的话。”科尔玛若有所思的又瞅了黑猫一眼:“星空学院的标志是六芒星但六芒星并不代表星空学院……在神秘学中它代表了许多含义。” 黑猫忍住给自己嘴巴绑上几层胶带的冲动。 但它不能对女巫的质疑视而不见。 “哦因为这里是第一大学难免让人会有这种联想。”黑猫大脑疯狂转动着竭力用一种不经意的口吻随意道:“毕竟在这座岛子上使用六芒星最多的群体就是星空学院了。” 这个解释虽然稍显牵强却不无道理。 女巫们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魔法阵上倒也勉强接受了黑猫的解释。 “劳驾帮我把那罐石墨粉递过来谢谢。”伊莲娜忽然抬头对无所事事却又晃来晃去的黑猫吩咐道:“罐子身上没有带绝缘法阵小心点用你的肉垫捧着别跟你身上的毛粘在一起。容易爆炸。”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今天没有带小精灵。” 这句话实在是太糟糕了。 “我是一只猫!”黑猫睁大眼睛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重复道:“一只猫!!你们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需要压榨一只猫的劳动力!” “我们可不会跟一只猫签沉默契约。”科尔玛心平气和的纠正道:“所以你不是一只猫。最起码在我们眼里。” 黑猫举起爪子看着爪心那粉嫩的肉垫沉默无语。 片刻之后。 一只黑猫人立而行双爪捧着一个人头大小的瓦罐儿小心翼翼的收敛着嘴角的胡须唯恐一个不小心身上的魔力通过猫毛进入罐子里把它炸个粉碎。 黑猫的尾巴像一根灵活的平衡杆吊在它的身后左右摇曳着。 “让开前面让开前面我看不见我看不见!”黑猫语速飞快的尖叫着捧着瓦罐儿晃晃悠悠向前挪着。眼睛越睁越大瞳孔却越收越缩。 眼看它的爪子就要踩在魔法阵边缘的基底上了。 一直背对着它勾勒阵线的伊莲娜头也没回戴着龙皮手套的手顺势向后一探便拽着瓦罐儿的耳朵将它捞进手里。同时小指微微一弹点在了黑猫的鼻子上阻止它向前迈最后一步。 黑猫被那指头弹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摸着鼻尖眼泪汪汪。 “谢谢。”女巫这时才回过头温温柔柔的冲他道谢。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黑猫摸着鼻子瓮声瓮气的嘀咕着想要飞起一脚将女巫踹个屁股蹲儿却感觉不太合适但一点反应没有似乎又不太符合它的猫设。 “你对无面的容忍度似乎比我要高许多诶。”作为一个女巫科尔玛很容易就察觉到某些细节虚着眼打量着黑猫:“难道说你认识她?” 黑猫感觉自己尾巴上的毛都炸起来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法阵来源 “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 熟练的否认三连后黑猫一个猫跳鱼跃而起尾巴一甩便向营地外围跑去:“你们忙我去巡逻巡逻……确保没有什么鼻涕虫、兔子精来捣乱。” 他最终决定不再无所事事免得被真正的麻烦找上门来。 “这个魔法阵有名字吗?”黑猫在跳过灌木丛前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忽略的事情终于回头看向忙碌的女巫们好奇的问了一句。 回答他的是科尔玛忙碌的背影: “锁罗门的钥匙。” …… 当黑猫的身影消失在灌木丛中之后两位女巫终于齐刷刷松了口气。 “你有没有觉得那只猫真的认识你啊。”科尔玛将怀里的桃木符板按照图纸上的顺序一块一块架设开来同时若有所思的问道:“总觉得它刚刚的反应有点过度。” “不要浪费时间速度快点。”伊莲娜打断科尔玛的话语气中有些恼火。 科尔玛耸耸肩没有继续撩拨自己的同伴。 很快魔法阵的基础符阵便架设完毕了。 “比想象中简单多了。”带着白色面具的伊莲娜将那罐石墨粉用漏壶均匀洒在魔法阵的基底上同时低声抱怨:“但我不知道这种事情为什么一定要背着它去做。” “它毕竟是只猫跟我们不一样。”科尔玛语气轻松的回答道:“签署沉默契约终究是一件不得已的事情。其他环节它知道的越少越好。” 说话间她从怀里摸出一沓厚厚的羊皮纸迎风一抖将其展开。 羊皮纸上是由龙血墨水绘制的魔法阵阵图因为时间久了的缘故原本鲜红的龙血墨水已经变成了暗紫色但这反而给整张魔法阵图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在那只猫回来之前我们还有至少十分钟的时间完成基底符板的安装。”科尔玛鼻梁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一架黄铜镜框的单片眼镜细长的铜链缀连着镜架与耳边在她的脸颊勾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她的手中拿着一支火红色的羽毛笔笔尖正顺着羊皮纸边缘的注释一点点下滑仿佛在给伊莲娜做解释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强大的魔力想要被转化需要一处神圣的空间。这处空间就是‘锁罗门魔法阵’。通过魔法阵将其接引收拢最后转化。” “按照魔力学第二定理的推论高维力量进入低维时空是一个渐进的过程。魔法阵运行的时候符阵之间的能量波动必须契合否则会造成能量的损耗或者魔力流转失败。” “传统的魔法阵喜欢使用大理石作为基底用秘银与精铜作为魔力传导的工具。但对我们这座魔法阵而言秘银过于昂贵精铜的魔力传导效果又有些不足……而相比于大理石祂们更喜欢泥炭。” “所以这跟我们使用石墨粉有什么关系。”伊莲娜叹口气:“你总喜欢这样说话漫无边际没有重点。” “重点?”科尔玛仿佛刚刚从梦中惊醒似的声音显得有些空洞:“重点在于石墨粉的基底完美结合了泥炭与秘银的效果——最起码在这座魔法阵中它们结合的效果并不比石墨粉更强。”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带着白色面具的女巫用毛刷将刚刚倒在法阵上的石墨粉按照阵线的方向一点点晕开。 科尔玛没有再说话营地间一时陷入异样的沉默中。 不知是不是这片小世界的法则有缺陷这里连一小股风都没有。沉默的树林、沉默的灌木丛、被黑猫驱走的爬虫与野兔让这片世界愈发沉默。苍白的太阳与月亮为女巫们忙碌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银色的色彩仿佛一片被时间固化的雕塑。 “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从哪里得到的那张魔法阵阵图。”在涂抹完最后一段阵线后伊莲娜伸了个懒腰回头看了一眼正钻研羊皮纸注释的科尔玛突然开口问道:“这可不是一份低阶巫师能够拿到的东西……当然如果你介意的话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 科尔玛侧着脸看了戴白色面具的女巫一眼眼神有些空洞。 良久她的精神仿佛才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收敛了回来眼中恢复了几分神采。 “不当然不介意。”这位九有学院学生会的副会长低声说着声音有些沙哑:“你知道阿卜杜拉·阿尔哈萨德吗?” “那位阿拉伯的疯狂诗人?”伊莲娜微微蹙起眉:“他可不是什么好导师……如果我没记错他是罗波安的传人从公元七世纪就带领巴比伦法师团活跃在阿拉伯世界了。但是到了现在除了疯子以外巴比伦法师团还有什么别的特产吗?” 吉普赛女巫的吐槽并非刻薄相反因为吉普赛女巫团与巴比伦法师团历史上交情深厚所以她还在修辞中做了若干美化。 事实上因为错误的魔法理论指导的缘故巴比伦法师团早已被巫师议会认定堕落他们那种以扭曲信仰与偷窃力量为主的古老魔法在维度派诞生之后几乎断绝了传承。 即便是再喜欢神秘力量的巫师也没有人愿意以丧失理智的代价来施展魔法。 毕竟人是需要理智的失去理智的存在已经算不上完整意义的人了。 “阿卜杜拉·阿尔哈萨德写过一本《阿尔·阿吉夫》里面详细描述了星空深处许多不可名状的存在以及信仰祂们的教派、沟通祂们的神秘仪式。” 科尔玛低声说着手指拂过羊皮纸的边缘纸页微微颤抖像极了雷雨中震颤的虫翅: “我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从一份古籍的扉页夹层里找到了《阿尔·阿吉夫》的几张残页其中就包括这张羊皮纸。” “根据残页上的纹章可以判断这个魔法阵是十六世纪大巫师约翰·迪伊博士改良《阿尔·阿吉夫》里的密契仪式的产物。” “就像你说的那样阿拉伯的疯狂诗人确实不可信。但约翰·迪伊博士我还是相信的。” 听完科尔玛的解释后伊莲娜定定的盯了她许久。 “你可真是个疯子。”她低声说着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吃吃笑了两声:“我也差不多。”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锁罗门 当黑猫拖着一条死蛇从林子深处赶回来的时候他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原本杂草丛生的地方已经被开辟出一片方圆数百米平整、光滑的黑色基底。暗红色的魔力在石墨粉浇筑的导线间缓慢流转散发出一股股隐晦的波动。 法阵四周是六根石制柱子下方上圆柱体分作三节上面布满褶皱状的咒式看上去仿佛一根根竖直的手指。 法阵中央立着一面墙上面嵌满天蓝、蓝紫与白色的瓷砖拼成马赛克的模样;墙的正中是一扇洋葱式圆顶的拱形门门页双扇此刻正紧闭着。门上面布满颜色与样式都很华丽的浮雕看上去仿佛是某些神话故事里的情节但细细分辨却都又似是而非。 魔法阵边缘是一排排横七竖八插在地里的黄泥板。这些黄泥板将整座魔法阵包裹在一起仿佛盛开花朵的花瓣。泥板尺许宽露在外面的部分尺半长短每块泥板上都用龙骨粉涂抹了疑似树枝以及星星的图案看上去格外诡异。 黑猫抬头瞅了瞅天色。 苍白的太阳与月亮悬挂在半空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办法告诉他确切的时间。 “我走了多久?”黑猫不确定的询问道。 挂在他脖子上的赤链蛇悄悄抬起脑袋尾巴尖试着动了动。黑猫眼皮都没耷一下抬起猫掌弹出爪子顺着赤链蛇的身子就划拉了一下。 刺啦啦。 几缕蛇血伴随着破碎的鳞片缓缓滑下。装死的赤链蛇张大嘴巴无声的惨嚎了几声然后重新垂下脑袋假装昏迷了过去。 两位女巫正在法阵边缘忙碌着收尾的工作听到黑猫的问题后科尔玛头也没抬回答道:“半个小时……左右。” 黑猫拱起身子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这么大的魔法阵你们半个小时就弄好了?”它的语气中透满了不可思议:“还是说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们还有其他同伴在帮忙干活?!” 戴着白色面具的女巫听到黑猫的话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看到的大部分法阵内容都是已经在外面完成的我们只是带进了组装一下。”女巫很有耐心的解释了一句。 郑清立刻想起自己与同伴们在寒假时接过的那份工作顿时有种拼图拼在了一起的契合感忍不住点了点头。 “而且十成工作到现在还没有完成三成。这里只不过是整个魔法阵的核心部分。”科尔玛接口道:“看上去花里胡哨其实只不过搭起了一个基本的框架……细节懂吗?魔法阵最重要的内容是细节。还有大量细节需要我们去填充的。” 说到这里女巫抬起头扫了一眼黑猫脖子上挂着的赤链蛇吩咐道:“把你的玩具丢掉帮我们去黄泥板上刻‘旧印’……就是沿着龙骨粉涂抹的痕迹用你的爪子刻出一道道堑痕。注意不要用力过大那些板子很脆。” 原本装死的赤链蛇听到女巫的话后立刻昂起脑袋眨巴着小眼睛一脸期盼的看向黑猫。黑猫一巴掌抽在它的脑袋上将它抽晕过去。 “最讨厌你们这些奸猾的爬虫了。”黑猫咕哝着踢踢踏踏挪到一块黄泥板旁边凑上前仔细打量上面的画痕:“这就是‘旧印’嘛……看上去很简单的样子。” ‘旧印’是巴比伦法师团开发的一种守护咒性质的魔法多用于驱逐入侵现实的高维力量。用在这座魔法阵按照郑清的判断应该是起某种束缚作用的。 看到这里黑猫又抬头瞅了一眼魔法阵中央那扇拱形门怪叫一声:“那就是‘锁罗门’?我一直以为‘所罗门’是个人名来着。” 古代以色列的著名国王拥有诸多宝藏故事传说中支配七十二位大魔鬼的强大法师。郑清之所以对其印象深刻是因为小时候他一度以为所罗门王的父亲与米开朗基罗那座光屁股的大卫雕塑是一个人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他与同学辩论时曾信誓旦旦宣称所罗门王时期的阿拉伯人不穿衣服。 “封锁的锁不是所有的所。”科尔玛小小的吸了口气:“我一直不知道岛子上那座通识法阵已经灵敏到这种地步……竟然可以在不同语言之间玩谐音梗。” “听起来毫无瑕疵。”黑猫插嘴道。 女巫瞥了他一眼:“事实上我之前说的魔法阵名字是一个简称全称是‘可启闭式罗生门上的钥匙’……罗生门你知道吧。” 黑猫皱着眉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是扶桑那边的东西。 “人世与地狱的界门存在于真实与虚妄之间在门的这边与门的那边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就像被夹在新闻中央的当事人任何一面的说辞都有道理。” 说到这里科尔玛似乎来了谈兴索性停了手中的工作转头看向黑猫兴致勃勃问道:“你觉得尼古拉斯是真的被贝塔镇邮报坑了还是他当时就那么想的呢?” 话题跳转太快以至于郑清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女巫说的是啥。 “谁?”黑猫竖起耳朵歪着脑袋一脸茫然。 他的这幅表情完全是发自内心的。两位女巫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表情然后对视一眼。伊莲娜微微摇了摇头。 科尔玛的谈兴骤然消散。 “尼古拉斯是我们学院一位入学三年的老生现在还在一年级。”女巫简单解释了一下:“他最近就掉进一个罗生门里。前段时间贝塔镇邮报采访了他他发表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谈话被学院的人排斥;然后他自辩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总之是个很复杂的事情。” “与你无关。”女巫最终用四个字结束了她跳跃的话题。 黑猫垂下脑袋瞅着挂在脖子上晕死掉的赤链蛇心底一万头羊驼驼狂奔而过。 无关你跟我说这么多干嘛? 女巫们的思维总是这么跳脱吗? 完全跟不上节奏。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视线 当月上中天的时候第二次秘境探索的冒险小队终于打道回府了。整整一天的忙碌里没有遇到任何风险所以两位女巫能够全身心投入到‘锁罗门’魔法阵的构建过程中。 按照这个进度冒险小队的队长科尔玛学姐乐观估计下周六就可以选择恰当时机启动魔法阵了。这让黑猫大感欣慰。 毕竟每周六偷偷摸摸溜达到沉默森林里对它来说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天知道林子深处的幽暗中有多少觊觎的目光正偷偷打量着它的身影。 当然只要不出现意外即便科尔玛的魔法阵构建任务再持续一个月对黑猫来说也没有太大影响。 因为黑猫在这一整天里的工作大约就是吃饭、睡觉、打兔子。 上午的时候科尔玛倒是安排黑猫在黄泥板上雕刻‘旧印’只不过当黑猫的爪子挠碎第三块黄泥板之后忍无可忍的女巫终于拿起扫帚将黑猫彻底驱逐出法阵的构建范围。 “你今天最大的贡献就是没有靠近我们的魔法阵。”在离开秘境小世界的时候科尔玛如此夸奖了黑猫一句。 这话听着像是嘲讽黑猫看着女巫真诚的眼神有些不确定的想着。 即便不是嘲讽也算不上什么好话。 黑猫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回答最终只能按照一般猫咪的回答方式喵了一声。 伊莲娜听到黑猫的‘喵’后不知为何突然笑了出来。 黑猫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咳”带着白色面具的女巫立刻轻声咳嗽了一声转而对科尔玛说道:“我是说今天我们已经把魔法阵基本铺设完成了……下周还来吗?” 科尔玛伸了一个懒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不知道!”她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察觉到两位同伴诧异的目光女巫挠挠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恼:“出了一点点小意外……原本我计划借用一位灵巫的血液充当阵引但是谈判一直没有取得进展……前些日子流浪吧据说收到一批‘祂们后裔的血肉’用来做阵引比灵巫血液更有效所以我打算这几天找流浪巫师聊聊看看能不能入一点。” 阵引就是启动魔法阵的引子大致相当于魔法药剂的药引起催化引导的作用。魔法仪式中常见的阵引便包括牺牲、祭品、玉石、符箓等所以听到科尔玛打算用血肉作为‘锁罗门’的阵引并未出乎两位同伴的意料。 只不过‘灵巫’这个词汇还是引起黑猫的一点兴趣。因为他恰好知道自己班上就有一位小灵巫脾气很坏而且开学那段时间还动不动就晕倒。 不知道科尔玛提及的那位灵巫是不是自己知道这个黑猫顺爪踢飞一头路过它脚边的鼠妇然后在旁边树根处的苔藓上蹭了蹭爪子心底滑过这个念头。 “流浪巫师很危险。”伊莲娜轻声说道。 黑猫赞同的点点头想要举个栗子却发现自己知道的例子大部分都会暴露身份最终只能简单说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据说他来自巴勒莫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的对吧。毫不夸张的说巴勒莫的黑巫师比第一大学的白巫师数量都多……” 黑猫的话引来科尔玛略显放肆的大笑。 “毫不夸张?”她弯下腰看着黑猫眼神中全是笑意:“你把巴勒莫那个小地方前后一千年内的全部巫师数量都加起来看看有没有九有学院一个学院现在的巫师数量多。” 女巫的马尾斜斜垂落落在黑猫的脑门让它感觉有点痒痒。一缕幽香迎面扑来令黑猫窒息。还有女巫长袍微微张开的领口露出的一抹幽深更令黑猫眯了眼。 黑猫忍不住拱了拱身子竖起尾巴。他感觉自己脖子周围的短毛在那一瞬间都紧张的炸起来了。不是遇到危险时的那种紧张而是面对未知时的一种莫名紧张。 “好了好了它也只是打个比方。”带着白色面具的女巫一把拖起科尔玛将她向林子外面拽去语气微微有些不悦:“已经很晚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女巫的身影离开后黑猫才感觉自己稍稍能喘过气来。 “你现在还是一只猫!”他走了两步感受着自己略显僵硬的步伐心底有些恼火:“应该表现的像一只猫!” 又一只鼠妇穿过落叶窸窸窣窣着从黑猫眼前爬过。 黑猫挥去爪子一巴掌按在这只鼠妇身上把它拍成了肉泥。这一次他连爪子也没擦垂头丧气的跟上了那两个远去的身影。 …… …… “诶呦握草!” 一声短促的低骂从林子深处的灌木丛后响起:“这小子怎么这么没有法律意识?他就不怕违反《巫师法典》犯二级谋杀罪吗?” 肥瑞坐在一只白色鼠狼的脑袋上捂着一只耳朵脸色有些气急败坏。黑猫刚刚拍死的鼠妇是他偷摸伸过去的一只‘耳朵’。 坐在他旁边的鼠仙人有些无聊的抬起头打量着半空中的残月半晌才说道:“你让一个丛林里的巫师遵守《巫师法典》本来就是个笑话……更何况如果我没记错二级谋杀的范围基本都属于生肖动物。” “孤陋寡闻”肥瑞立刻反驳道:“据我所知猫、龟、还有许多鸟类都在范围之内。有判例可循。” “但其中肯定不包括潮虫。”鼠仙人语气坚定道。 肥瑞张了张嘴巴最终从怀里摸出一把干豆子塞进嘴里嚼起来。一边咯吱着它一边含糊着换了一个话题:“你说那两个小姑娘认出他是谁了吗?” “我家姑娘跟他又不熟认出认不出又有什么关系。”鼠仙人话里话外对科尔玛很是维护对黑猫则恶意满满:“不过我觉得那个吉普赛小女巫肯定知道点什么了……你家主人要遭殃。” “见鬼!”肥瑞将嘴巴里的碎豆子向两颊的嗦囔挤了挤鼓着脸嚷起来:“什么主人?!我不是宠物!我只是在他家寄宿了一段时间!寄宿!!” “是是是寄宿。”鼠仙人费力的支起身子安慰的拍了拍肥瑞的爪子:“如果你没有一直使用他给你起的名字这个解释会更有说服力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男巫女巫 “那只猫到底是谁?” “我怎么知道。” “看你的反应你肯定认出它是谁了。” “错觉那都是你的错觉。” 贝塔镇北区蛊雕街樱花酒馆内。 科尔玛站在吧台后手中抓着一个红色的酒瓶目光灼灼看着面前的吉普赛女巫不断逼问着:“绝对不是错觉……我的感觉一向非常准确!” 看她的模样似乎恨不得将酒瓶塞进伊莲娜的嘴里撬开她的嘴巴。 伊莲娜此刻已经摘去了脸上的面具没有与科尔玛对视而是侧着脸面向酒馆门口嵌着的大块彩色玻璃看着那只黑猫离去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丝笑容。 黑猫已经离去一段时间了但她却始终保持这个姿势没有动弹。 她的手中没有像平日那样抓着一副塔罗牌而是正在把玩一颗裹制精致的符弹符弹的弹头处洇着一点血色给它平白增添了几分杀气。 听到科尔玛锲而不舍的追问后吉普赛女巫终于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同伴微微叹口气。 “你也说了只是感觉。”她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如果感觉的事情靠谱吉普赛女巫团也不会堕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了……就是因为太依靠直觉而不是理论吉普赛巫术才会在近现代魔法发展中不断落后。” 这话倒也没错。 与古代魔法更注重经验与直觉不同现代魔法增加了大量理论与计算方面内容。而新的理论需要大量巫师在交流与互相借鉴中不断验证才能确认。这是传统师徒或家族传承的巫师势力所不具备的条件。这也是第一大学能够不断发展壮大的主要因素之一。 意识到伊莲娜不会告诉自己更多信息之后科尔玛最终放弃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反正那只黑猫已经签署了沉默契约不会给自己带来更多麻烦。 但还没等她开口担心她继续纠缠下去的伊莲娜就率先转移了话题:“你真的打算与流浪巫师做交易吗?他可算不上什么良善之辈……据女巫团内部的消息那个家伙至少与巫师联盟十多起巫师失踪案有关联。” “我又没打算去岛子外面跟他做交易。”科尔玛毫不在意的挥挥手摆出两个酒杯为伊莲娜斟上一杯琥珀光:“唔你上次开的琥珀光还有半瓶剩余今天都喝掉?” 说着她也毫不客气的给自己斟了半杯。 吉普赛女巫担忧的看着面前梳着斜马尾的女巫手中那颗符弹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换成了一副塔罗牌。 “需要帮你算一下吗?”她反复捻动着手中的纸牌语气有些不安:“如果占卜结果不好我们还是按照最初的计划来进行吧。蒋玉那边我来想办法。” “不”科尔玛非常果断的摇摇头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星空深处那些存在的后裔非常罕见能够拿到它们的血肉可以将成功率提高一成以上。值得我冒险。” 不知为何听到科尔玛的这个回答后伊莲娜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画面反而是她与郑清在寂静河的摆渡船上一头巨大的蛙怪斜乜着两人的橘黄色目光。 “顺其自然吧。”女巫抬起头看着天空中挂着的那轮残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端起杯子一口饮尽心底的忧愁。 …… …… “顺其自然吧”黑猫蹲在宿舍的书桌上愁眉苦脸的看着面前的萧大博士:“恋爱又没有教科书哪有什么可以传授的办法……我也是顺其自然。” 今天它从贝塔镇北区回学校后因为时间较晚所以没有去猫果树溜达直接回了宿舍。但还没等它摸进自己的床铺便被早有准备好的萧笑堵在了书桌上。 三言两语之后萧笑的目的便昭然若揭。 还是与司马杨云有关。萧大博士前段时间惹恼司马老师之后最近一直被她在历史课上刁难。背课文、回答问题、加量的课后作业——也只有萧笑这样笔杆子与口头功夫都非常过关的学生才能勉强在司马先生的连番打击下苟延残喘。 但一直苟下去总不是法子他需要更主动、更有效的解决方案。 环顾周身能够给他有效建议的似乎只有郑清同学了。在403宿舍里郑清属于一直绯闻不断女巫缘很好的一类。他与伊莲娜平平安安的男女关系令萧大博士羡慕不已。 他也想要这种清清淡淡的爱情。 “那你对于爱情有什么看法?”萧笑转而问了一个更接近本质的问题。 “哈?”郑清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有些尴尬。这个问题在两个大男人之间讨论总是有点怪怪的。 “你只需要说说你对于伊莲娜的感觉就是了。”萧笑熟练的取出笔记本。 “爱情啊。”郑清并没有直接回答萧笑的问题反而感叹了一句: “我一直觉得爱情与亲情、友情什么的所要表达的感情并没有什么区别。区别只是不同个体之间需要不同的表述而已。” “很有意思的看法。” “嗯亲情是血脉作为枢纽、血亲之间的羁绊;友情是熟悉作为枢纽、人的社会属性的要求;爱情则是繁衍作为枢纽、两性之间的关系。简单讲就是区别与其他人之间关系的一种表述。” “啧啧这可不像你。”萧笑顿顿笔。 黑猫讲的有些兴起索性站起身绕着书桌的边翘着尾巴绕圈: “所谓的相爱并不是看着对方而是与对方一起看着相同的方向。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我与她现在只是互相看着觉得对方很有意思。但是当我们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总是看向不同的方向。” “她的眼睛里有她的族人她的世界。那是一个与我截然不同的世界……” “……你在干嘛?不是要听我的观点吗?总是在那里写啥?” 黑猫看到萧大博士不断蠕动着的笔尖终于按捺不住停止绕圈一爪按在了他的笔记本上。 “记录你对于爱情的观点。”萧笑一本正经的回答:“或许对我有某些启发效果。” “你太贪婪了。”黑猫愣了一下感慨于萧笑的努力、与对知识的执着。 “对未知的好奇对知识的渴望在我而言是没有尽头的。”萧笑抬起头看向郑清微微一笑。 郑清透过萧笑那双黑色的眼睛似乎看到一个永不停歇的身影。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第十个周末 时间接近五月草长莺飞白昼渐长天气也愈发暖和了。 最显著的一点女巫们穿着的长袍越来越清凉了。年轻男巫们原本随着季节变动渐渐收敛起来的兴趣在这些清凉袍角的撩拨下又重新躁动起来。 周日的下午。 正常情况下伊莲娜应该与郑清一起在图书馆里学习但因为某个心照不宣的理由女巫表示自己有些忙而男巫则体贴的表示可以理解。所以最终郑清只能选择与萧笑一起写作业。 辛胖子这两天一直在跑新报道成天看不见人影。 直到例会前他才匆匆赶到图书馆找两位好友抄作业。 “总这样不行的。”郑清将自己的魔咒课作业塞给胖子的时候苦口婆心的劝了一句:“还有一个半月就期末考试了你难道打算当尼古拉斯二世吗?” 按照教学计划第二学期的‘停课、复习、考试’时间被安排在了六月九号至六月十九号之间而今天已经四月二十六号了。 满打满算距离期末考试只剩下四十三天时间还不足一个半月。 甫一算出准确日子连郑清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原本只是随口教育一下胖子却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 “一个半月?”辛胖子显然也被郑清的话吓了一跳:“我怎么记得这个学期刚开学?!” “从宏观的角度来看时间是趋于停止的;但从微观的角度而言时间又具有类似‘加速度’的特性。所以你感觉时间越过越快并不是错觉。”萧笑一本正经的分析着。 郑清与辛胖子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口下去。博士总能把一个很简单的话题聊到很深奥的程度。 郑清摸出怀表瞅了瞅时间习惯性的戳了戳表壳没有戳进去。 “你还是去教室补作业吧教室里气氛更好一点。”郑清转头看了一眼正四处找座位的胖子建议道:“图书馆里太闷我觉得你会在写作业的时候睡着。” 这话一点不假。 相对于静谧的图书馆略显嘈杂的教室显然更容易让人打起精神。至于嘈杂的环境会不会影响学习思路显然不在抄作业的同学考虑范围之内。 辛胖子立刻接受了郑清的建议。 “走起走起。”他一把捞起从郑清与萧笑那里抢来的作业匆匆向外赶去:“走快些还能占个好位置……段小贱最近一直在跟我抢倒数第二排那个靠窗户的位置太贱了。” 段小贱就是段肖剑因为形象有点猥琐而且总是与胖子作对因此被冠以小贱的外号。 离开前郑清最后看了一眼伊莲娜平日坐的那个位置猛然想起一件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你听说过锁罗门吗?锁子的锁不是所以的所。”他想起女巫们在秘境世界里构建的那座魔法阵想从博士这里打听一点细节。 萧笑横了他一眼。 “早干嘛去了?”他语气有些不悦:“这方面的资料在图书馆最深处你想要借阅需要教授的批条而且只能在相应书架旁边的桌子上看。带不出去的。” “‘锁罗门’是巴比伦法师团大巫师约翰·迪伊博士改良的密契魔法阵用来沟通星空深处某些不可名状的存在。虽然很大程度上减轻了原本密契魔法阵的副作用但因为糟糕的适用性最终还是没能传承下来。” 郑清没有在意萧笑口中‘糟糕的适用性’而是注意到一个关键词: “你的意思是说这种魔法阵早就已经失传了?” “难道你发现‘锁罗门’魔法阵了?”萧笑眯着眼看向年轻的公费生。 郑清坚定的摇了摇脑袋:“我只是随口问一下……忘了在什么地方看到这么个名字觉得很有趣。” 萧笑鼻子里发出很响亮的哼声显然不相信同伴的托词。 “假如”郑清厚着脸皮继续问道:“假如我看到有人在架设‘锁罗门’……这件事有危险吗?” “这是自然。”萧笑扶了扶眼镜:“据说跟巴比伦法师团有关联的巫师运气都会变得比较差……如果我是你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会把耳朵给捂住。” “那你怎么没有捂住耳朵?” “因为我不是你。”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图书馆外。 郑清正考虑做点什么加强自己与伊莲娜的运势时却注意到辛胖子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急匆匆赶去教室而是站在路边抱着一沓作业满脸深沉的审视着什么。 “你在干嘛?”郑清推了胖子一把。 “我在尝试抓住春天的尾巴。”胖子的回答很有诗意。 郑清挑了挑眉顺着胖子目光向不远处看去。那里恰好经过一群莺莺燕燕的女巫。她们嬉笑着打闹着身上穿着轻薄的长袍。其中几位的裙摆好像都能透过光线了。他的嘴角抽了抽意识到胖子在看什么了。 “那个叫做‘玲珑纱裙’。”萧笑也注意到两位同伴的目光适时开口解释道:“是时下最流行的女士真纺巫师袍类之一。相对于那些把巫师袍改短的异类这种形式更容易让大众接受……你可以给伊莲娜买一条。” 女巫们似乎注意到路边男巫的视线有几位抬头向这边看了两眼。 胖子毫不避讳的睁大眼睛还打了个无声的唿哨;郑清倒是还有一点羞耻感倏然垂下眼皮收回了目光踢踏着脚步仿佛在观察脚边的蚂蚁。 “她们不冷么”他咕哝了一句扯着衣领扇了扇风。虽然只是简单的一瞥却让他心底升起一股燥热的感觉。 “真是世风日下。”萧笑摇摇头扯着胖子向教室走去同时问道:“你这几天在做什么报道?怎么这么忙?” 胖子被两人拽着恋恋不舍的离开路边。 “还有什么报道不外乎‘九有学院又有良心学生’‘阿尔法学院面具下的虚伪’这类报道。”谈及这个话题他的神情明显沮丧起来:“讲道理我宁愿继续去贝塔镇北区蹲着观察戏法师们的生活也不愿在报纸上跟另外一堆人吵架。” “这种话题就像个泥坑陷进去没有不惹一身脏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各自的任务 例会之后天色已晚。 宥罪猎队天文08-1班小分队的四名成员照例聚集在教室角落进行他们自己的例会。郑清作为猎队队长一直是这个非正式会议的主持人: “下周六我有其他安排需要继续请假所以这周会抽时间提前完成周六晚上的巡逻任务……而且需要再给蒙特利亚教授提交一份假条申请。” 一想到蒙特利亚教授严厉的目光郑清就有种心底发虚的感觉。连续三周请假即便是临时助理也有点太过分了。他感觉自己随时会被蒙特利亚教授踢出实验室。但已经签署的沉默契约又不容反悔。 想到这里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努力打起几分精神继续安排道:“……所以这周猎队的训练任务还是由长老安排与负责有没有意见?” 说着他用探询的目光看了张季信一眼。 红脸膛男巫抱着胳膊嘴角微微下撇表情严肃的点点头一副‘我很靠谱’的模样。 “你还是不能告诉我们你最近周六在做什么对吗?”萧笑扶了扶眼镜看向郑清细声细气的问了一句。 郑清犹豫了几秒钟缓缓摇了摇脑袋:“沉默契约。” 几位同伴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 萧笑捏着羽毛笔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补充道:“即便不能告诉其他人你也应该留封信对你的去向做个解释……这样万一出现什么状况最少我们知道去什么地方找你。” 这话说的仿佛郑清下一秒就会被蒙着脑袋的绑匪塞进树洞里似的。 年轻的公费生干笑两声点点头没有给出明确答复而是继续会议话题:“这件事就先说到这里……下一件事d&k上周营业情况。” 说着他抽出一张清单——这是担任d&k会计的狐族汉克不久前飞鹤给他的账目——清了清嗓子念道:“上周营业额两玉三豆三角零四个铜子扣除成本净利润为一枚玉币七金豆五银角零十三个铜子具体清单项目……” 说着他扫了一眼汇总后面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与销售信息顿时大感头痛挥挥手简略道:“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向博士申请查看账目没兴趣的等学期末年中账目出来后的分红吧。至于当期利润仍旧按之前的制度划入猎队公积金承担下一次猎赛的各项开销。” 众人自无不可纷纷点头。 倒是张季信捏着下巴问了一句:“听说今年的春狩延迟了?你知道什么时候举办吗?我之前买的标准符箓都快过期了。” 郑清耸耸肩:“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校工委或者学生处的。” “但你是公费生啊!”张季信眨眨眼:“公费生都有渠道获得那些敏感消息吧。” “不知道。”郑清扯了扯嘴角一口回绝:“这种事情你让胖子帮忙打听可能速度更快一点。至于你那些快过期的符箓放到店里先出手需要的时候再从店里拿货。总能减少一点时效损失。” “收到。”辛胖子面前摆着郑清与萧笑的魔法史作业正比对着打算综合两位同伴的论据来完善他自己的论点。 虽然没有得到准确消息但稍微减少一些损失还是令红脸膛男巫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有其他事情吗?”郑清环顾左右想要早点结束这个繁琐的环节。 萧笑清了清嗓子举起手。 “神圣意志再次向我们伸出了橄榄枝希望我们参加周三晚上的‘临钟湖安全’会议讨论鱼人部落的威胁问题。”他斟酌着询问道:“要不要去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不去。”郑清大手一挥坚决制止道:“那不是橄榄枝是通向深渊的滑索。我们早就确定了社团在这个问题上的方针绝对不参与它们两个社团之间的站队……这种事情只要我们站到了它们某个社团的会议室里就已经表明了我们的立场。” 说到这里他有些犹豫的顿了顿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已经拒绝过他们四五次了为什么他们还来邀请我们?” “因为你毕竟是九有的公费生而且头衔那么多在学院里到底有一些影响力的。”萧笑简单分析道:“再加上前些天你把瑟普拉诺打成重伤……这对神圣意志内的许多势力都是很大的激励。反正多邀请两次也不会掉两斤肉万一邀请到了他们岂不是赚大了?” 听着有点古怪却令人有种奇妙的自豪感。 “但我们身在九有学院终究免不了跟阿尔法那边做过一场。”张季信不知什么时候又掏出了他的拳套正慢条斯理的扯着拳套上的蒙皮将指头一根一根塞进去。 “为学院出战与为神圣意志出战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郑清压住心底那些古怪的念头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我们必须分清其中微妙的差别。” “非常明智。”一直埋头补作业的辛胖子头也没抬的咕哝着。 红脸膛男巫将十根指头塞进拳套里后伸展着手掌无所谓道:“你是队长你说了算。” “最后一件事”萧笑收起自己的笔记本脑袋微微向教室的另一个角落撇了撇:“他那件事怎么办?感觉学院内外的压力都很大的样子……这件事我们肯定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博士脑袋偏向的地方是尼古拉斯座位所在的方向。 郑清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刘菲菲正与尼古拉斯一起坐在那个角落里小声说着什么。两个人看上去都是一脸愁绪的模样。 他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但我总觉得如果刘菲菲继续这么袒护尼古拉斯外面那些家伙肯定会开始给她身上泼脏水。到时候谁也跑不了。” 他的描述有些含糊中心意思却很清晰。 作为九有学院的公费生与一年级首席生如果刘菲菲成为阿尔法或者贝塔镇邮报新的攻击对象那么尼古拉斯事件的影响肯定会进一步扩大。 到时候每个人都会被卷进去。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三十九章 各自的难题 “我不会与他们一般见识的。” 尼古拉斯在刘菲菲面前这样保证道:“我又不是公牛被人用红布撩一撩就上头……丽兹没上大学之前我就是属‘苟’的。” 听到男友这个滑稽的例子刘菲菲忍不住笑着轻打了他一下。 “什么公牛、属狗就不能举个好点的例子吗?”说到这里女巫又想起刚刚尼古拉斯提及的名字不由担忧道:“丽兹怎么样?她知道你在学校里……” 丽兹是尼古拉斯的妹妹是一位天赋非常高的小女巫也是与他相依为命的唯一一位亲人——现在或许要再增加一位了——尼古拉斯入校第二年在星空学院之所以始终躲避星空学院那些‘毫无理由’的战斗最主要的因素就在于丽兹。 他不能让丽兹小小年纪就变成孤儿所以他不能冒险。 听到菲菲的担忧尼古拉斯宽慰的笑了笑:“没关系我们家还没富裕到可以经常订阅报纸的程度。丽兹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教授的实验室里学习没时间关注那些闲言碎语。” 他说了一个名字刘菲菲没有听到仿佛一段流畅的录音带中忽然被人消磁了几秒钟出现了一小截明显的空白。女巫并未感到奇怪因为许多孤僻的巫师都会在自己的名字上施加诸多法术确保他们不会被人打扰。 “没有事情就是最好的事情。”她又拍了拍男巫的胳膊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桌上的书本间:“上周教授们布置的作业都写完了吧……嗯写完的话我们今天晚上再做一份卷子。还有一个多月就期末考试了虽然我对你很有信心但我们还是需要谨慎一点。” 尼古拉斯原本微笑的表情顿时皱成了苦瓜状。 他这位女朋友什么都好就是在学习上有种异乎寻常的执着但凡有一点空闲时间总会让她找各种理由去学习。 “好的好的。”男巫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在学校里我的时间都是你的。你说了算。” 女巫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 男巫眼神露出一丝温暖的阳光。 …… 蒋玉恰好看到了教室角落里那对男女巫师相视而笑的温暖画面一时怔在了原地李萌连续叫了她三四次她都没有听到。 “表姐表姐表姐!” 小女巫扯着蒋玉的袍袖最后几乎要喊出来了她才终于回过神有些慌乱的问道:“什么?怎么了?” 李萌狐疑的看着自家表姐提醒道:“伊莲刚刚说在教学楼外面等你有事情要聊你不去了吗?” 蒋玉顿时想起这件事。刚刚结束班会后吉普赛女巫非常少见的出现在她的桌前表示有点事情需要商量约她在教学楼外的那座小花园里见面。李萌当时就在旁边所以对这件事一清二楚。 小女巫对伊莲娜找表姐的原因非常好奇所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催促她速度快点。 “知道了。”蒋玉没好气的甩开表妹的爪子将桌上收集好的作业本抱在怀里:“我去跟唐顿交接一下你在门口等我。” 得到准信的李萌抱着小书包嗖的蹿向教室门口然后站在简笔画下眼巴巴的瞅着蒋玉。 “好心的小妹妹呐能不能把我头顶的帽子擦掉。”简笔画看到有人来立刻用一种有气无力的声音呻吟道:“夏天就要到了我还戴着一顶冬天的帽子……简直是地狱!” 李萌斜着眼瞄了简笔画一下鼻子里发出不满的哼声:“几个月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幅简笔画小人儿头顶那个帽子还是她画的呢! 当时它苦苦哀求许久始终没人理会小女巫于心不忍于是掏出羽毛笔为它画了一顶漂亮的、毛茸茸的小帽子。结果这才过了几个月简笔画小人儿就改口了。 听到小女巫的质问简笔画小人儿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了画纸上。它记性不好很难记住谁给它画了帽子谁给它摘了帽子。但它总能记住哀求这些年轻的小巫师们做这两件事。 “画中人都是大猪蹄子。”李萌小声的骂骂咧咧着不再理会简笔画小人儿。 蒋玉将作业交到唐顿手中。 “晚上社团联合会有一个会议讨论关于临钟湖鱼人的事情通知已经下发到班级了你去不去?”唐顿接过那沓作业本顺口询问了一句。 “学院的?”蒋玉反问道。 唐顿微微点了点头。 “不去了。”女巫非常果断的拒绝道:“去了也是吵架吵了几个月越吵越乱。你是班长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吧。” 唐顿苦笑连连却也知道女巫说的是实话。 与学生会不同社团联合会的管理较为松散所以在面对阿尔法学院的挑衅时态度也可以不那么正式显得稍微激进。也因此越来越多九有学院的学生喜欢在社团联合会的会议上发表对时事的观点。 这种吵吵闹闹的环境女巫非常不喜欢。 看到蒋玉离开的背影唐顿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长叹一口气。 …… 当蒋玉来到教学楼前的小花园里的时候伊莲娜已经绕着环花园小路走了三圈。每走一步她都在仔细斟酌自己稍后要说的话斟酌每一个字与每一句话出口时的语气。 科尔玛的魔法阵需要灵巫的血液。 她自己的计划也需要一点点灵巫的血液。 而伊莲娜所能接触到的最近的一位灵巫就是李萌。这也是她最有可能获取到灵巫血液的渠道。她需要一个契机但已经没有时间了。 所以她决定今天丢出自己所有的牌。 蒋玉出现在花园尽头的路口只有她一个人旁边没有平日那只小跟屁虫。 “李萌呢?”伊莲娜走到蒋玉身旁后语气轻快的问道:“她平时不都跟你在一起的吗?” 蒋玉轻声回答道:“让她回宿舍写作业了……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吉普赛女巫定了定神小小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不在也好……一起散个步怎么样?” 蒋玉看向伊莲娜的侧脸微微点头没有拒绝。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四十章 这不是交易 教学楼斜前方有一座小小的花园横纵只有三百余步。 花园最外面是一排高大的灌木高约一米四五的样子修剪成墙垛、女墙的模样平日被校工们打理的整整齐齐偶有草精子钻进灌木丛里筑巢不出一天就会被校工们揪出来丢出花园。 花园内部主要由三部分组成:花园中心的凉亭凉亭四周的水池以及环绕水池一周的鹅卵石小路。 凉亭飞檐斗拱装饰精美但因为地处空旷过于显眼平日里很少有人去里面呆着。 水池里的水是活水据说池底有校工委从沉默森林里移来的泉眼不大但灌满一池子水绰绰有余而多余的水则会顺着花园外侧那条狭小的暗渠流进临钟湖。 虽然暗渠狭小但挡不住临钟湖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多所以逛园子的学生们总会时不时在水池里看到红尾巴的小鱼以及追逐它们而来的幼年河童、变异水鬼。 铺路的鹅卵石又细又小踩上去非常舒服。小路两侧则种满了各色花卉玉兰、蔷薇、月季、百合、牡丹等等每个季节都有足够的颜色在这里绽放。 因为是周末教学楼前几乎没有学生会滞留大部分人开完例会后就匆匆赶去图书馆补作业所以两位女巫绕着水池散步的时候周围非常安静。 绕着水池走了一圈伊莲娜终于开口:“你知道吉普赛女巫团现在的困境吗?” 蒋玉略微犹豫了几秒点点头:“知道。” 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吉普赛女巫团内诞生的高阶巫师越来越少连注册巫师的数量也在不断减少。递减速度甚至快赶上巴比伦法师团了。作为一个古老的巫师组织她们的这种困境并不难被同样古老的其他组织或巫师家族知晓。 对于吉普赛女巫们的困境蒋玉可以装作不知道来维护自己同学那渺小的自尊心。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处。伊莲娜既然开口自然不怕她知道。 吉普赛女巫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轻快了许多:“这就好……如果让我再重复一遍感觉怪难为情的。” 话虽如此她的表情动作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仍旧那么精致漂亮。 蒋玉在心底暗暗赞叹了一声后小心开口询问道:“你找我与这件事有关吗?” 伊莲娜没有绕圈子径直开口解释自己的来意:“现在我找到了一种解决困境的方案但是需要一点灵巫的血液……放心绝对不会对灵巫造成任何影响。我们需要的只是她血液中那股活跃的灵机。” 蒋玉的身形顿时停住脸色也沉了下来。 对于巫师而言血液与真名一样具有神奇的力量即便是至交好友开口使用这两样东西都可能惹得翻脸更何况只是同班同学交情泛泛之流。 以伊莲娜的聪慧应该知道这种禁忌的但她仍旧敢在自己面前开口应该是有原因的。蒋玉脑海中转着这些念头没有立刻转身离去。 一只树精子哧溜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看到两位女巫的身影敏锐察觉到周围的低气压被唬了一跳爪子在地上用力一踩返身蹿回灌木丛里将灌木丛脚底那层细小的薄雪万年草踩的七零八落。即便它想吃的鹿角海棠距离它钻出的地方只有一米。 “原本我应该等一个更恰当的契机用更委婉的方式与你谈这件事。但这周六我们的魔法阵就要完成了。我需要在举行魔法仪式之前拿到灵巫的血液。” “我们也曾打算从流浪巫师手中买一点灵巫之血但已经有太多东西从那个老巫师的地方买了为了避免他察觉到什么我们只能放弃那个渠道。” 而且我的塔罗牌告诉我你最终会同意这场交易伊莲娜在心底默默补充了一句。 蒋玉侧着身子定定的看着沉静的水池伊莲娜只能看见她的侧脸。水池中的假山如一座沉重的阴影落在两位女巫的心头。假山畔的睡莲与鸢尾都耷拉着脑袋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偶有几尾活泼的小鱼路过它们的茎子带起几层涟漪。 吉普赛女巫仿佛没有注意到蒋玉的脸色停了几秒钟后语速飞快的补充道:“你可以全程监控我们使用血液的过程甚至从头到尾我们都不会接触那管儿血液全部由你来负责……魔法阵的原理、构造你都可以检查只要你发现一丁点危险都可以随时中止协议。” 这些条款已经非常宽松了透过这些条款蒋玉完全可以看到吉普赛女巫的诚意。这让她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但也只是好转一点点她仍旧不打算用自己表妹的血液做无谓的冒险。 伊莲娜给出了下一张牌:“你将获得吉普赛女巫团的友谊……如果你想要玉币可以告诉我一个数字;如果你想要塔罗牌占卜的秘笈或者吉普赛女巫团魔法药剂的药方我也能想办法给你带出来。” 对于一个古老的巫师家族而言已经没落的吉普赛女巫团确实没有什么吸引力;但是对于古老家族中的某一位年轻巫师来说一个同样古老的巫师组织的友谊就非常有吸引力了。再加上吉普赛女巫们在占卜与魔法药剂上积累非常深厚对任何巫师都有很大的吸引力。 蒋玉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露出沉思的表情。 看她还在犹豫伊莲娜咬了咬嘴唇丢出了自己最后的稻草:“郑清也是你的。” 说完这句话她仿佛终于卸下了千斤重的担子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这不是交易的一部分。”她担心自己的退让起到反作用又立刻补充道:“这不是交易。” 蒋玉脸上蓦然腾起一层薄薄的红云有羞有恼也有一丝尴尬。但因为夜幕降临的缘故这层红云并不显眼。 她终于抬头看向吉普赛女巫认真看着她的双眼: “值得吗?”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困难的抉择 夜色如雾笼罩着整座花园。 伊莲娜张开双臂仿佛只是伸了个懒腰又像是在拥抱整片天空。 “值得吗?”蒋玉盯着对面那双晶莹的眸子脸上并无恼色而是轻声重复着自己的问题。她的问题很模糊但又很清晰。 值得吗?为了一丝不确定的可能性付出那么多。 值得吗?为了其他人放弃那么多。 吉普赛女巫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又一点一点把那些冰冷的气息咬回肚子里:“对于我自己自然是不值得的。但这又有什么法子呢?我总不能只为自己活着。” 言罢她侧过头看向那片静谧的小池塘轻声吟道: “早晨我把网洒在海里。” “我从沉黑的深渊拉出奇形奇美的东西——有些微笑般的发亮有些眼泪般的闪光。有的晕红的像新娘的双颊。” “有的人在白天流涌着眼泪有的人的眼泪却隐藏在幽暗里。” “他们都需要我我没有时间去冥想来生。1” 蒋玉看着她的侧影沉默良久。 “白昼过去了现在是夜晚。”她思索着慢慢回答道:“睡眠像花蕾就要向光明敞开胸膛沉默终将发出声响负重也将得到报偿。2” 吉普赛女巫愣了一下脸上慢慢绽开笑容。 她回过身双手提起裙裾向蒋玉微微屈膝行礼:“您想要什么报酬呢?3” 蒋玉轻轻的吸了一口气。 “我会与小萌商量这件事必须得到她的同意。” “具体协议内容我会在周二晚上交给你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言外之意即便最后李萌没有同意交易告吹伊莲娜也还有一定的反应时间。不至于临到关键时刻手忙脚乱。 吉普赛女巫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 “没问题!” 蒋玉心底忽然升起一丝懊悔觉得自己答应的有些过于武断了。她很快便从刚刚那段谈话的记忆中截取到一点不合时宜内容立刻补充道:“这不是交易!” 这句话也是吉普赛女巫刚刚说过的话。 伊莲娜嘴角一勾:“我知道。” 蒋玉隐隐有些气短忍不住提醒道:“有的人看上去是个孩子实际上孩子都有了。” 伊莲娜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回答道:“有的人嗅着蔷薇心底却住着一只猫咪。” 她们都没有点明谈话的主语但这却丝毫不影响两位聪慧的女巫互相交流信息。 两位女巫就此友好别过。 临走前蒋玉终于想起一个困惑她许久的问题最后询问道:“你为什么没有找吉普赛女巫团的长老们要灵巫的血液。” 虽然吉普赛女巫团现在的规模有所缩减但漫长的历史仍旧带给她们深厚的底蕴。即便不考虑库存备用的灵巫血液作为欧罗巴最大的灵媒群体吉普赛女巫团里也应该还有一些活着的灵巫。 对于这点蒋玉非常肯定。前几年李萌被确认拥有灵巫体质之后钟山蒋氏与李氏就曾邀请过吉普赛的灵巫前来为李萌传授经验。 这个问题伊莲娜并未讳言:“没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女巫团里年老的灵巫还有许多但年轻的灵巫目前我能接触到的只有李萌一个。” “有经验的灵巫或许在经验上略胜一筹但她们血液中灵机的敏感度与活力就远远不足了。我们准备的魔法阵恰好非常需要后面两个要素。” 这个理由非常充分。 蒋玉了然的点点头再一次与伊莲娜道别。 吉普赛女巫背对着蒋玉挥了挥手。她的面前是那一小汪安静的池水倒影入她的眼中是一小汪荡漾的池水。 她向前迈了一步鞋底沾染了淤泥与水渍仿佛下一刻就要没入浅浅的池中。 …… …… 蒋玉离开小花园的时候恰好看见马修·卡伦从楼门口出来。 两人微微点头示意错身而过。 女巫依稀记得上学期有段时间班上盛传马修与伊莲娜之间的暧昧关系那段谣言在新生赛的时候伊莲娜加入马修的猎队后达到顶峰。 但谣言之所以被称为谣言就是因为它们与事实完全不符。伴随着郑清与伊莲娜出双入对在步行街散步、在图书馆看书学府中那些嚼舌头的声音也就渐渐消散了。 如果告诉卡伦伊莲娜在那座小花园里现在心情很差会不会对他们两人是个帮助。想到这里女巫微微晃了晃脑袋否决了这个想法也将心底那点不为人知的念头晃了出去。 与胡思乱想的女巫不同。 马修·卡伦此刻的脑海回荡着的只有一个念头——九有还是阿尔法。 九有还是阿尔法that is a question。 从进入第一大学的第一天起年轻的吸血鬼就被这个问题所困扰着。只不过当时学校里的环境还比较平静所有的困扰都只是他自己私下里的纠结罢了。 随着两所学院冲突渐起经历了去年猎月的事故、今年鱼人部落的混乱以及报纸与社团之间的论战、冲突之后马修渐渐发现他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外部压力。 诚然马修·卡伦现在是一位九有学院的学生然而从血脉与传统上来看他其实更适合阿尔法学院。进入九有学院实际上是家族与学校之间某种不为人知的妥协马修本人知道这一点、学校里有些历史的学生社团也知道这点。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马修也是一位荣誉感十足的月下贵族身处哪个位置就应该对哪里表达足够的忠诚这种荣誉感铭刻在他的血液深处。 就这样每天早晨起床马修除了要抗拒对阳光的厌恶感之外还需要承受那袭大红色长袍带给他的压力。 尤其是这个学期尤其是最近几周。 每每走在学府中他似乎总能感觉到周围那些若隐若现、打量着的目光。那些目光仿佛在询问‘喂你什么时候离开学府?!’ 这些目光让年轻的吸血鬼格外恼火。 但这还不是最令他担心的。 马修最担心的是他那位在阿尔法学院就读的堂哥以家族的名义要求他背弃九有学院。一想到他要在荣誉与荣誉之间、忠诚与忠诚之间做出决断年轻的吸血鬼就想把自己两颗獠牙拔下来。 今天他似乎就要面对这样的难题了。 下午例会前弗里德曼爵士给他捎来口信约他例会后在阿尔法堡的休息室里见面。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爵士的目的 例会过后马修·卡伦在教室里坐了很久久到教室里的人几乎走光教学楼都快清空的时候他才收拾书本慢吞吞的离开教室。 对于一个严格自律的月下贵族而言这种略显散漫的态度非常罕见。 但他需要时间需要一个稍微独立一点的场所思考问题思考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今天稍早些时候堂兄弗里德曼爵士给他带了口信让他例会后前往阿尔法堡的3a社团休息室里坐一坐聊聊天。因为时间点非常敏感马修必须梳理一下自己最近的言行举止确保自己没有做过什么让其他人误会的事情。 幸运的是经过自省他发现自己还是足够谨慎的。 出教学楼的时候马修看到了班长蒋玉虽然他对蒋玉为何这么晚还在教学楼附近感到奇怪但他并未过多在意这件事。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自由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麻烦他现在应该集中注意力在自己身上的麻烦。 九有学府到阿尔法城堡间的捷径一如既往的萧瑟。 因为地带偏僻长廊上挂着的枯枝藤蔓似乎已经许久没有清理过了微风拂过发出稀碎的簌簌声像是有松鼠在灌木丛里偷窥似的。 阿尔法堡里走廊两侧悬挂着的那些画像比上一次来时干净了许多画框外侧用来铆合的铜片在火光下闪闪发亮。与外在的改变不同画像中的老人们一如既往的暴躁与执拗。 “该死的红袍子多看一眼都脏我的眼睛!”一个戴着假发的老头儿冲马修喊道:“谁给我送一盆清水过来?!” “一代不如一代……”另一个抓着烟锅的小老太太絮絮叨叨抱怨着:“一代不如一代……他们现在竟然让那些红袍子进阿尔法的城堡!” 诸如此类的抱怨此起彼伏马修早已习惯。 他安静而快速的穿过这些老人们的世界很快便来到堂兄的休息室前。一路上他遇到的阿尔法学生们都行色匆匆或者举着横幅与标语跑来跑去倒没什么人为难这位披着红袍的卡伦家的孩子。 当他来到休息室的时候弗里德曼爵士刚刚送走一位穿着灰袍的客人正在给休息室入口处那块穿衣镜上罩上一层薄毯子。 “不知它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最近变得越来越没礼貌。” 爵士注意到堂弟好奇而又礼貌的眼神后开口解释道:“刚刚请了学校的炼金师检查了一番没有查出什么异常……总之先把它用毯子罩住总是不会错的。” “所有穿衣镜在毯子下面都会闭嘴。”马修·卡伦附和的笑了笑。 “不自由!毋宁死!”还没有被毯子完全罩住的穿衣镜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弗里德曼爵士用力一扯手脚麻利的用那块毯子将穿衣镜彻底‘封印’在了下面。然后他重重的松了口气颇不习惯的解开袖口的扣子。 “琥珀光还是青蜂儿?”爵士走到休息室的小吧台后举起手中的杯子示意般问了马修一句。 这种和蔼的态度与休息室里舒缓的气氛让马修有些措手不及。 他原以为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更沉重的压力。 “纯血就可以。”马修站在沙发前略显拘谨的回答道。 弗里德曼爵士耸耸肩给自己面前的杯子斟了半杯血液又加了半杯琥珀光;给马修的杯子里则倒了满满一杯纯血。 “如果你想喝温的铜炉在那边。”爵士用端着酒杯的手向休息室的另一个方向示意了一下然后补充道:“但我觉得现在这个躁动的季节、这个躁动的环境下喝点凉血更能提神。” 要上主菜了马修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挺直腰板脸上露出标准的笑容:“凉血就很好。” 爵士满意的点点头。 “今天找你来是想听听你的看法。”弗里德曼没有继续兜圈子径直道出自己的意思:“两所学院之间矛盾已经影响到整个学校在巫师世界的形象影响到学校的教学——而后者是第一大学屹立在巫师世界的根基。” “教授们或许有各种各样的想法但作为年轻巫师们的表率我们不能对此视而不见。” “你对调和两所学院之间的矛盾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彻底出乎了马修·卡伦所有的预料。他原本以为堂兄找他来是想让他站在阿尔法学院这边抨击九有错误的教育制度与僵硬的教学理念或者让他发声支持临钟湖鱼人部落们的抗争。 就像可怜的尼古拉斯同学那样。 但令他意外的是弗里德曼爵士并未让他做上述艰难的选择反而给了他一个令人惊讶的选择。 “调和两所学院之间的矛盾??”马修端着酒杯重复着堂兄的问题反复咀嚼这句话里的每个字眼确保自己理解的与堂兄想要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 鲜红的血液没有掺杂一点酒精在杯子中悠然晃动留下一层浅浅的挂壁仿佛葡萄剥皮后晶莹的果肉。 年轻的血族沉默半晌终于开口轻声问道:“这是血友会的意见吗?” “不”爵士立刻摇了摇头:“这只是我身为第一大学一员的看法。” 马修失望的叹了口气。 有那么一瞬间他简直以为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但即便今天的太阳没有从西边出来也肯定不是正常升落的。 因为代表阿尔法学院最顽固势力3a社团的团长弗里德曼爵士刚刚向一位九有学院的学生提出了休战的可能性。 即便两个人都没有最终决定这一切的权利。 这已经是一件非常魔幻的事情了。 “您有什么计划吗?”马修·卡伦眼神中露出一丝兴奋——倘若他能在这件事上成功的穿针引线让两所学院重新回归和平与安宁那么他将成为两所学院共同的英雄。 当然这个‘英雄’可能会打个引号但即便如此对一位一年级学生而言也是非常惊人的成就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今天来的晚了一些。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富有建设性的讨论 上一次参加‘七宗罪’的会议后弗里德曼便一直为堪罪使发布的任务苦恼。 第二件事还好说堪罪使大人给了半年的准备时间最起码这个学期之内他不需要为这件事费太多心思。 但第一件事就很令人挠头了。 终结鱼人部落的闹剧维护学校的安定与团结——这件事交给一个秘密结社的学生原本就是一件非常滑稽的事情。更何况两所学院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办学理念与学院制度之类明面上的差异也仅仅是明面上的冲突。 更深层次的冲突在于九有学院试图重新捡起千年荣光挑战阿尔法学院这数百年来建立起来的新秩序。 如果让弗里德曼在两所学院之间挑事他能拿出一百种不重样的方案。 但调和两所学院之间的矛盾他怀疑自己刚刚开口就会被阿尔法城堡里燃起的滔天怒火给烧成飞灰。 鉴于这件事的敏感性与困难程度在思考了很长时间后他最终选择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入手。将他那位同时拥有阿尔法与九有学院特质而且与自己联系紧密的堂弟推到前台作为代理与试探。 事成皆大欢喜;事不谐以马修·卡伦一年级的身份也不会被刻意针对。 此刻听到堂弟询问自己有无具体计划后弗里德曼爵士的嘴角向下撇了撇露出为难的神色:“几乎没有。” 他说着举起手中那杯橙红色的血酒打了个比方:“现在两所学院的学生在猎场里见面后就像七月份潘普洛纳的公牛一样只管红着眼睛冲上去完全不讲究战术与技巧打的越惨烈赢得的欢呼与掌声就越响亮。” 潘普洛纳是一座位于西班牙的小城市每年的奔牛节很有名气。 “就像有人把烧红的铁钎插进了他们的屁股里一样先生!”穿衣镜兴高采烈的插口道。它不知什么时候抖掉了身上挂着的那块毯子重新露出了半张镜脸儿。 弗里德曼爵士的脸色有些发白嘴唇抿的紧紧的。 马修扯了扯嘴角:“这真是个糟糕的比喻。” 他在心底为那块镜子默哀了几秒钟。如果他猜的没错在他离开这间休息室后堂兄肯定会把那块失礼的镜子砸成碎末。 “……但事在人为。”弗里德曼爵士僵硬的转过身子重新捡起那块毯子牢牢的罩住镜子——这一次他用一根细长的缎带把镜子捆了几圈——同时咬牙切齿的说道:“适当的安抚与手段总能让他们平静下来……从潘普洛纳的公牛变成驯顺的印度神牛。” 印度神牛一向以‘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和平主义精神闻名于世。 “适当的安抚与手段?”马修轻声重复着这句话。 “让两所学院的学生都认为他们赢了。”弗里德曼爵士补充道。 这很困难几乎不可能没有人是蠢货。马修·卡伦在心底念叨着却没有勇气打破堂兄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怎样才能让双方都认为他们赢了呢?”马修竭力让自己的提问显得真诚一点。 “宣传。”弗里德曼爵士用指尖敲了敲酒杯的玻璃壁听着它传出的‘叮叮’的声响轻声说道:“同一块玻璃当你敲击不同位置的时候会听到不同的声音。我们要做的就是选择两所学院学生都爱听的声音敲给他们听。” 前提需要你拥有校报以及贝塔镇邮报的控股权马修·卡伦在心底嘀咕了一句。 “当然这只是一个思路……所以我刚刚说‘几乎没有’”弗里德曼爵士很快把目光从杯子上收了回来看向马修:“但我希望你能够在这件事上发挥自己的作用。” “你是九有学院的学生但你的精神同样属于阿尔法学院这是你的优势。你完全可以团结类似你这样的同学成为两所学院之间的黏合剂。” “阿尔弗雷德·丁尼生爵士曾经说过一句话‘仁心贵于冠冕信念胜于血统’” 弗里德曼爵士身上露出一丝悲天悯人的气息: “作为真正的阿尔法人我们希望自己的立场获得更多同学的支持但我们不希望这种支持是建立在混乱、流血甚至牺牲上的。” “信念胜于血统。”马修咀嚼着这句诗意识忽然有些跑偏。 他意识到困扰自己很久的那个难题应该怎样选择了。既然已经身处九有学院那么就应该为维护九有的信念而战斗。 两位年轻血族的讨论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了解堂兄的想法之后马修·卡伦很快便选了个合适的契机告辞避免打扰堂兄太长时间。 临走前他想起来时阿尔法堡走廊里那些忙碌的身影顺口问了一句: “我来时路过阿尔法堡三楼的走廊看到有些人在挂银色的幕布……他们在干什么?” “周三血友会有一场小规模的聚会他们在给演讲人搭建舞台。”弗里德曼爵士接过小精灵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然后摇着头抱怨道:“他们原本有更优雅一些的选择。” 马修不知道堂兄所谓更优雅的选择是什么——他更倾向于堂兄是习惯性的批评——而且他也对那个小聚会完全不感兴趣但他绝不会表现出来: “真是令人期待。” 他装出似乎对这个聚会有点兴趣的模样。 “完全是浪费时间与金钱。”弗里德曼爵士毫不客气的抨击道:“每增加一场这样的聚会都会强化学院之间的仇恨扩大两所学院之间的裂痕……完全无法理解学院为什么会允许这样的行为出现。而且还瑟普拉诺那个充满偏见的家伙负责这些事务。” 马修在心底挑了挑眉。 他有些不确定堂兄的怒气是因为血友会将上述事务交给瑟普拉诺负责还是因为堂兄真的为学院之间日益增长的仇恨担忧。他觉得更像是前者。 “社团不就是这样运作的吗。”马修低声劝了一句:“通过构建一个真实不虚的对手达到团结朋友与伙伴的目的;用他们的语言、口号与愿景为学院的徽章增光添彩。” 弗里德曼爵士惊讶的看了堂弟一眼。 “看上去你已经学会了如何在成人的世界聊天。”他的表情不乏赞赏:“用那些华而不实的空洞词汇堆砌出你的观点让陈词滥调显得更优雅一些。”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瑟普拉诺的安排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两位卡伦家族的年轻血族刚刚还在休息室里提及麦克·金·瑟普拉诺走出休息室后马修就一眼看见了那位胖巫师站在走廊尽头的身影。 考虑到自己的身份马修·卡伦打定主意无视那位胖巫师。 但弗里德曼爵士似乎不这样认为: “如果你要面对比你强大的多的对手首先要让对方知道你尊重他。这样即便没有办法达成协议你也有很大的把握全身而退。” “私下里你可以安静的考虑在他身上使用哪种类型的诅咒而不会留下痕迹。明面上你们应该像老朋友那样拥抱。” “所以现在向他问好堂弟。” …… …… 瑟普拉诺并不是一个人。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相似身材但是个头稍微矮一些、袍子上也没有镶边的年轻巫师。正是那位来自魁北克的安德鲁·泰勒。这位年轻巫师十根手指上戴满了五颜六色的魔法戒指脸上一副桀骜不驯的表情即便看向弗里德曼爵士时也没有多少尊重。 与他相比瑟普拉诺表现的就谨慎多了。 “晚安麦克。”弗里德曼爵士微微颔首向擦肩而过的胖巫师打了个招呼。 “安爵士。”瑟普拉诺扯着腮帮子边的赘肉同样费力的打了个招呼。 弗里德曼爵士稍稍侧过身子马修·卡伦向前一步一手按着腹部微微低头:“梅林保佑您阁下。” 瑟普拉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整个过程中安德鲁·泰勒一直缩在最后面墙角的阴影中仿佛这样就能让别人看不见他似的。而包括瑟普拉诺在内的其他人也没有打扰那头狼崽子。 直到两位血族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后面年轻的狼人才悄然移步走到瑟普拉诺的身边。 “他一定在计划着什么大人。”安德鲁·泰勒适时凑到瑟普拉诺的耳边小声嘀咕道:“隔老远我就嗅到了那两只吸血鬼身上浓郁的马基雅维利的气息。” 马基雅维利是巫师历史上一位著名的黑巫师以擅长阴谋诡计著称于世。 胖巫师毫不在意的挥挥手。 “大家总是高估马基雅维利”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阴谋家之所以是阴谋家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实力来施展阳谋。如果弗里德曼爵士身上散发着一股路易十四的味道我倒真的需要担心一点了。” “在这所学院待久了你就会领悟‘行动与进取心才能带来成功而不是血脉’。古老的传承来来往往有奇遇的也有许多但真正行动的却很少。” “看看城堡里。” “那些抬着下巴迈着方步仿佛公鸭子似的大家族传人们他们目不斜视甚至不知道信念与荣誉之间的差别。” “再看看我们身边那些鼓足干劲儿的伙伴。” “你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安德鲁·泰勒驯顺的低着头听着瑟普拉诺的教育连声称是。仿佛听到的是人生至理名言一样。他的手腕上一条彩色的衔尾蛇纹身悄然滑行到大拇指的根部脑袋落在大拇指上似乎同样在聆听胖巫师的教诲。 感慨之后瑟普拉诺话锋一转:“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来吗?” “听从您的吩咐阁下。”安德鲁·泰勒立即毕恭毕敬的回答道仿佛这句话已经在他喉咙里隐藏了许久就等着出来溜达一圈。 胖巫师难得的笑了一声: “你看上去不像一头狼反而像一条摇着尾巴的猎犬。” 安德鲁·泰勒脸上丝毫没有被冒犯的神色反而略显郑重的回答道:“忠诚与守护正是泰勒家族的训诫这也是我们被其他狼人部落视为异端的原因之一。” 瑟普拉诺微微点头。 “很好”胖巫师带着他转过墙角进入一间装饰略显单薄的休息室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最近几天流浪巫师会在流浪吧里发卖一批‘星空深处那些存在的后裔的血肉’……当然一如既往这些东西的来路不怎么合法。” 说话间瑟普拉诺扯掉了墙壁上一副画像上罩着的灰色绒布。 “准确说那些‘货物’是从合法的机构流出来的。”绒布后面立刻传出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巫师联盟构建的这一套秩序之所以运行流畅就是因为它能兼顾阳光与阴影笼罩的所有地方。” 胖巫师微微向那副画像侧了侧脑袋:“晚安流浪巫师先生。” “晚安阿尔法学院的希望。”流浪巫师恭维着回答了一声继而滔滔不绝的说道:“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那样那些血肉是非常好的催化剂与法阵基底许多生僻的魔法分支都会用它们作为主材料……即便你自己没有需要的地方鱼人部落的那些长老们肯定也愿意花费一大笔金子从你这里买回去。” 听到这里一直垂手呆在后面的安德鲁·泰勒心底有了几分恍然感觉自己把握到了这场谈话的一点背景。 流浪巫师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到了一批违禁物想要卖给瑟普拉诺或者说通过瑟普拉诺高价销售给临钟湖的鱼人部落——众所周知瑟普拉诺现在掌握着唯一与鱼人部落进行非法贸易的渠道。 但阁下叫自己来是因为什么缘故呢? 瑟普拉诺几乎在同一时间解开了他心底的疑惑。 “他叫安德鲁安德鲁·泰勒将作为我的代表参加周一晚上流浪吧的秘密拍卖会。”胖巫师侧身向墙壁上的画像介绍了身后的年轻狼人同时向流浪巫师的画像解释道:“血友会周一晚上有一场重要的会议我不能缺席。” “非常有趣。”流浪巫师扯了扯自己的帽檐向安德鲁打了个招呼:“泰勒泰勒啊是米德萨斯埃德蒙顿的泰勒家族吗?” 年轻狼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总有人把他的姓氏与英格兰那个古老的魔法家族弄混。 “不是来自魁北克的泰勒家族月下家族。”安德鲁·泰勒语气僵硬的纠正道。 “哦哦魁北克泰勒对对对泰勒家是看门的。”流浪巫师果然强闻博知转眼就确认了安德鲁的根底同时彬彬有礼的邀请到:“那么周一晚上八点半流浪吧恭候您的光临。”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势在必得 第十一个周一晚贝塔镇步行街流浪吧。 学生会的工作稍稍拖延了一点时间当科尔玛来到流浪吧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一刻了。 门口的大青蛙正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期待今天的工作早点告一段落。所以当它见到女巫的时候心情并不太好核对她的邀请函时特意多嚼了一会儿使得女巫拿到的进场手牌上沾了一层厚厚的黏液。 科尔玛对此毫不在意她甚至没有从口袋里拿一条手帕擦一擦那块银白色的牌子而是直接抓在手里随意在裙摆上蹭了蹭。 “流浪巫师在里面对吗?”她冷淡的扫了一眼大青蛙匆匆问道。 大青蛙似乎被女巫的眼神吓到了迅速将舌头吞回嘴里忙不迭的点点头咕哝着说了个‘是的’。只不过女巫并没有耐心仔细听它咕哝径直推门进了流浪吧。 大青蛙在她身后轻轻吁了一口气。 因为是上课的日子流浪吧里的客人们并不多仅有的几位年轻巫师也都戴着兜帽将他们的面孔隐藏在沉沉的阴影下似乎这样做就能让他们堕落的更心安理得一点。 注意到新进门的女巫几位年轻巫师似乎还想打个招呼但再一看女巫的面容这些年轻巫师不约而同熄了心思重新缩回他们的卡座将帽兜扯的更深了一些。 第一大学学生会的副主席脾气古怪的科尔玛女巫很少有男生敢对她动心思。 女巫并不在意酒吧中年轻男巫们的心理活动她走到吧台前的时候多臂族的侍者正四手翻飞为几位客人调制美酒收到女巫的手牌侍者空闲的一条胳膊向后指了指: “顺着过道一直走在尽头拐弯上楼……楼上右手第一间屋子。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说话间他另一条胳膊抓着一张纯白面具递到了女巫面前。 “我不需要。”科尔玛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就像她说的她并不在意别人知道自己买了什么东西不需要匿名。 “公平起见这是规则。”多臂族侍者坚持道。 在整个布吉岛上第一大学是当之无愧的主人而第一大学的学生会掌握着学校日常运行至少三分之一的权利。身为第一大学学生会副主席科尔玛的出现对其他客人确实是巨大的压力。流浪巫师为此制定相应的规则非常合理。 女巫看着侍者坚定的表情叹口气接过那张面具盖在了脸上。 楼上的客人很少气氛也很安静。 右手第一个房间门扉悬挂着‘使用中’的牌子。 推开门科尔玛微微眯了眯眼睛。光线有些昏暗屋子里没有灯火虫只有十几支蜡烛仿佛铆钉似的被钉在墙壁上橘黄色的火光蚕豆大小在灯芯上一跳一跳的闪着光不时烧到油花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屋子左右是四张软椅以高脚茶几相隔茶几上放着果盘与糕点;屋子正前方是一座小吧台吧台后没有酒厨而是挂着一幅巨大的风景画画中隐约可以看到黢黑的森林以及若干萤火具体的画面被流浪巫师遮挡住了。 流浪巫师就站在吧台后面那副巨大的风景画前。他的面前摆着五个杯子手中正举着一个酒瓶似乎正在为屋子里其他客人们介绍自己的珍藏。 科尔玛搭眼一瞅除了流浪巫师之外房间内还有另外三个身影。 一位矮胖的巫师十根手指头戴满了五颜六色的魔法戒指女巫微微蹙眉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装饰或者从哪里听过这个戴戒指的巫师。只不过这位矮胖巫师整个身子都笼罩在厚厚的黑袍子下面还戴着一张红色面具一时半会她也想不起来。 另一位同样穿着厚厚黑袍子的身影佝偻着似乎是个罗锅背部高高鼓起帽兜下传出费力的呼哧声仿佛随时都会喘不过气令人听着就担心不已。 最后一位客人虽然也披着黑袍子但隔着老远女巫就嗅到了它袍子下隐约传出的腥臭。那是临钟湖的鱼人们身上特有的味道。 “鱼人部落有那么多金子吗?”女巫落座后毫不客气的冲最后那位客人问道:“而且如果我没记错九有学院现在限制湖里的鱼人外出的。” 说罢她转头看向第一位矮胖巫师轻笑一声:“瑟普拉诺怎么没来派了你这个小狼崽子……怎么他没有绝对的胜算吗?” 她刚刚已经想起来手上戴着那么多魔法戒指的小胖子是谁了。整个第一大学这么爱出风头的家伙只有一个就读于阿尔法学院一年级的安德鲁·泰勒。而这位泰勒家的小狼崽子已经加入瑟普拉诺的祥祺会了。 女巫咄咄逼人的态度将房间里其他三位客人都吓了一跳以至于当她目光落在罗锅巫师身上的时候那位一直费力呼哧呼哧着的罗锅巫师一时间竟忘了喘气死死憋住了呼吸。 流浪巫师及时开口阻止了科尔玛继续发言。 “来者是客注意礼貌。”流浪吧的主人低声笑了两下指挥着小精灵们将一杯杯‘流金岁月’送到客人们面前同时安抚道:“大家不要心急我们的交易马上开始。” 科尔玛接过那盏飘在她面前的酒杯最终选择听从酒吧主人的安排闭了嘴坐在了最后一张空着的椅子上。 房间里其他人齐刷刷松了一口气。 面具下科尔玛微微皱了皱眉。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表现出这样张扬的风格尤其是在流浪巫师的酒吧里。毕竟他是一位大巫师而且据说曾经是一位黑巫师。 但现在时间紧迫还有五天魔法阵就要启动了她对那份材料势在必得。 流浪巫师用银勺敲了敲酒杯叮叮叮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在开始交易之前我宣布两条规则。” “第一注意礼貌要遵守交易的规则。” “第二我说的话就是规则。”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环顾左右满意的看到客人们一片沉默没有反对的意见。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残骸与身影 “两个月前因为一场意外事故位于寂静河深处那头撒托古亚的后裔被人轰成了湮粉。当时负责善后工作的是三叉剑驻贝塔镇办事处与贝塔镇治安管理部门……而我恰好与这两个机构的关系都不错所以搞到了一点‘战利品’。” “战利品不多那些后裔剩余的‘残骸’落到我手里的一共七百五十公克相当于二十六点四五五盎司或者一百五十钱。” “原本我是打算明码标价按克出售。” “但考虑到这些‘残骸’数量不多而任何一个规模稍大的魔法仪式可能需求数量都不会低于五百克索性卖个乖这批货打包出售。” “诸位都是岛上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为避免出现纠纷我打算采取‘暗标’的模式叫价。一口价价高者得之叫价失败的朋友可以继续参观小店新进其他魔法材料。” “小店新到一批塔佐蠕虫阿尔卑斯山深处的原虫绝对不是类似黯蓝古堡魔法实验室里培育的赝品;还有两只卓柏卡布拉雌雄一对用来配种或者直接配药都非常合适……” 科尔玛听着吧台后面那位瘦高巫师滔滔不绝的推销同时一心多用暗地里掂量着房间内其他几位对手的成色。 那个罗锅巫师身上的气息很陌生不知是岛外新来的客人还是长期生活在实验室里的魔法狂人。不论哪一种情况对科尔玛来说都非常糟糕。因为这位陌生客人既然专程赶到流浪巫师的酒吧里寻求交易那么他对这份材料的渴求不言而喻。 相比较而言代表瑟普拉诺出手的安德鲁·泰勒反而是最好对付的一个。科尔玛有信心说服那位一年级的狼人小伙子让他放弃‘残骸’。而且流浪巫师这里新入手的那对卓柏卡布拉对科尔玛的说服工作应该会很有帮助的。 至于鱼人部落的客人身为第一大学学生会副主席的科尔玛完全没有将其看在眼里。即使那位客人是鱼人部落的长老对女巫也没有任何威慑力——尤其最近时局紧张临钟湖的鱼人部落原本就因为与九有学院的龃龉而举步维艰在这种时候它们不大可能有勇气与第一大学学生会的副主席为难。 就在女巫心思转动之际安德鲁·泰勒忽然打断流浪巫师的介绍开口询问道: “打扰一下先生。” “您刚刚提到‘残骸’是两个月前、寂静河深处那头撒托古亚的后裔……如果传言不错的话那头后裔应该是郑清同学打爆的那头对吗?” 科尔玛立刻挑了挑眉毛。 刚刚只顾着考虑如何在一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竟然忽略了这么关键的信息真是该死。寒假的时候郑清在寂静河打死一头怪物的消息曾经轰动整个贝塔镇北区。 因为那头怪物盘踞寂静河那道湾口已经很多年了每年都有进林子采集魔法材料经过湾口被那头怪物吞噬的戏法师。对于从小生活在北区的戏法师们而言那头怪物是比撒旦或者路西法更可怕的存在。 只不过一方面科尔玛并不是真正的戏法师另一方面开学后学校里里外外发生了太多事情学生会每天的工作都搅的她头晕脑胀再加上时间已经过去很久而她最近又专注那座魔法阵的搭建以至于当流浪巫师提到那些关键词的时候女巫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我不能告诉你这份‘残骸’的准确来历我只能告诉你它并不是那么合法。”流浪巫师低低的笑了一声同时补充道:“此外我还可以告诉你除了我手上这一份材料之外其他残骸已经都被学校收进黑狱了。” 科尔玛不由在心底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转身离开这间压抑的小屋子找郑清去讨要一份残骸。作为击杀那头怪物的猎手按照惯例郑清应该拿到属于他的那份战利品。 流浪巫师不至于在这种随时可以查证的小事上浪费他的信誉。 “很好既然大家没有其他意见那么报价开始。”流浪巫师不再废话再次举起银勺敲了敲酒杯的玻璃壁伴随着清脆的叮叮声几位客人面前同时浮现了一张白色的卡片与一支白色的羽毛笔。 四位客人不约而同伸出手抓住了那张卡片以及那支羽毛笔。 …… …… 当科尔玛踏入流浪吧的时候郑清正探着脑袋从玻璃窗向外看去。 晚上八点多天色已经一片昏暗学校豢养的灯火虫成群结队聚集在枯萎的枝头与光秃秃的檐角洒下一片又一片斑驳的乳白色光晕。 郑清所处的窗户位于书山馆三层的一个角落里平日里郑清与伊莲娜都是坐在这里一起学习。但今天不知什么缘故吉普赛女巫一整天都没回应男巫的眼色而且下课后也没来这里写作业。 不仅如此她还将平日放在桌子上用来占位置的书本都收拾走了。 这让郑清心底有些发慌。 他感觉伊莲娜不像是因为这周六魔法阵要启动所以不搭理他。恋爱中的男巫在这种事情上总是非常敏感。 原本下午符箓课上郑清就打算找机会跟她聊一聊。但女巫行色匆匆下课后几乎跟着章讲师的脚步一起离开了教室让男巫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所以吃过晚饭郑清甚至没有去d&k查看账目一直呆在图书馆。虽然心情乱糟糟的几乎看不进去什么东西但他仍旧坚持呆在书山馆直至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女巫仍旧没有出现。 每隔五分钟郑清都忍不住把脑袋探出窗户向外看去希望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他一次又一次失望的缩回了脑袋。 直到八点多那一次郑清再次探头向外看去仍旧没有看到伊莲娜来书山馆的身影却意外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离开书山馆。 是蒋玉的表妹天文08-1班的那位小灵巫李萌。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 选择 李萌的肩膀斜挎着一个粉红色的女士小包没有抱着毛绒熊仿佛做贼一样悄悄穿过书山馆前的那片小广场向广场后的小树林溜去。 距离那片树林后不远处就是临钟湖。 湖畔附近的小树林有许多对于李萌而言有危险的魔法生物。 郑清探着头看着小女巫的背影有些犹豫不决——是继续在图书馆里枯坐心神不定的等待那位似乎永远也不会来到的女巫还是去一趟小树林把那只偷跑的小女巫给拎回来。 没错郑清敢打一个玉币的赌李萌绝对是趁着蒋玉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的。 正常情况下在这个时间段李萌同学应该在蒋玉的监督下完成她的课后作业——如果作业做完蒋玉还会布置一点额外课题供她加强练习——而不是挎着小包去小树林里探险。 尤其是在大晚上小女巫身旁没有人看护的情况下。 尤其那只谋杀小白猫的无面怪还隐匿在学校的某个角落。作为追踪凶手半年多的蒋玉绝对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犯错误。 一想到那头无面怪郑清终于坐不住了。 他可不想在明天的校报头版看到某位不知轻重的小灵巫在湖畔森林里丧命的消息。那可真是再糟糕不过了。 年轻的公费生将手中翻开许久但一个字未看的《魔法的哲学》倒扣在桌面然后摸了摸腰带上挂着的灰色小布袋心底稍稍有了几分底气。 他掏出怀表看看时间。 晚上八点三十五分。 男巫站起身向图书馆外走去。现在正值夜间学习的高峰期图书馆里到处都是安静写作业的学生男生急匆匆的脚步惊扰了不少认真学习的孩子引来许多不满的目光。 他低着头走的飞快一直走到图书馆外嗅到外面清冷的空气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抬起头左右张望了一番确认李萌身影消失的方位后男巫抬脚追了过去。 …… …… “瑟普拉诺不会想在这种小事情上面与我为敌的。” 科尔玛信心满满的看着身旁的安德鲁·泰勒压低声音说道:“每一任雷哲与奥古斯都除了获得内部的认可外还需要获得外部的支持。在第一大学外部的支持分为三类:教授联席会议、学生会以及新世界的猎团。” “教授联席会议虽然权利最大但处理学生事务时态度也最为宽容只要社团内部公推的成员都能获得教授联席会议的署名支持。” “姑且算瑟普拉诺拿到了这一票。” “但位于新世界的猎团我敢打赌没有人会支持瑟普拉诺这种新生代的。” 安德鲁·泰勒听着科尔玛的分析沉默不语。确实对于现在的瑟普拉诺这样白手起家的巫师而言想要获得那些猎团的支持几无可能。 血友会与神圣意志的建立时间都很久。 漫长的历史中从两个学生社团走出去的巫师为数众多高阶巫师也不胜枚举。他们中的一部分占据着巫师联盟中许多关键位置;而另外绝大多数都会加入两个社团在新世界里的开拓猎团中。 血脉的羁绊掺杂着人情世故在远去的猎团与学校的社团之间交织出一张庞大的网络每一任新的雷哲或者奥古斯都都是维系这张网络的关键节点。 因为卡伦与奥布莱恩的血脉以及月下贵族的头衔弗里德曼天然就在这张网络中而且非常靠近网络的中心。与之相比瑟普拉诺就逊色多了。 虽然他也出身巫师家庭但起点太低从进入阿尔法城堡的第一天起这位身材健硕的胖巫师便是那张网络最边缘的存在这也是他最终选择创建祥祺会最直接的原因。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这是他那一类人的信念。更何况现在的祥祺会已经不是普通的鸡头了而是一颗漂亮的雉首。 “如果瑟普拉诺在今天这件事上支持我那么下一次学生会主席团内部投票的时候瑟普拉诺就已经拿到了一张确认的支持票。” “相信我对于这件事对于他而言每一张确认的支持票都非常珍贵。” 安德鲁·泰勒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所意动但仍旧没有开口。 女巫在面具后面眯了眯眼睛她觉得面前这位一年级的小胖子已经在心底答应了自己只不过还没想好借口。于是她决定给安德鲁递过去一张梯子。 “流浪巫师阁下刚刚提到他的店里新到两只‘卓柏卡布拉’雌雄一对”女巫用不经意的语气提醒道:“或许你可以问问瑟普拉诺是不是对它们感兴趣。” 卓柏卡布拉是一种稀少的吸血类怪物长着袋鼠的身子与蝙蝠的翅膀浑身布满尖刺目前仅存于波多黎各、德克萨斯以及墨西哥及智利的少数地区。 对于真正的血族而言卓柏卡布拉是一种肮脏的杂种但对喜欢羞辱血族的其他月下贵族比如狼人来说卓柏卡布拉就是一种非常可爱的宠物了。 因为他们可以大大方方的将这种吸血的小怪物装在玻璃保温箱中向每一位拜访的客人介绍它们的来历——毕竟谁也说不准是不是历史上真的有一位吸血鬼生冷不忌打破了血族与袋鼠之间的生殖隔离。 每个狼人聚会上这些粗鲁的森林之子们就会津津有味的聊起血族的肮脏往事而这也是每一个血族都深恶痛绝的事情。 安德鲁·泰勒相信如果下一次家庭聚会或者祥祺会内部聚会的时候牵出这么两只卓柏卡布拉一定会将聚会的气氛烘托到高潮人们会津津乐道很长时间甚至超过那位曾经罹患龙疫梅毒的可怜吸血鬼。 想到这里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 “我需要向会长请示。”身负重任的一年级狼人挺了挺胸膛努力做出一副成熟的模样:“我会完整转述您的意见……如果您愿意告诉我您的姓名那就再好不过了。” 因为带着面具女巫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但她的眼神中已经流露出满意的笑意。 “科尔玛”她似乎丝毫不介意房间内其他几位巫师听到自己的名字:“告诉瑟普拉诺我是科尔玛。” 吧台后流浪巫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今天邀请科尔玛同学实在是个错误的决定。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举起手来 郑清是在距离临钟湖不远的一处灌木丛后发现李萌的。 当时小女巫脑袋朝地四肢张开软绵绵的趴在草地上仿佛一只没壳的乌龟。只不过与乌龟不同之处在于她啪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死掉了。 男巫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忘记了撒腿就向小女巫跑去。 但刚刚跑了三步他就猛然醒悟过来右手探进腰间的灰布袋摸出一沓符纸拼命向四面八方以及小女巫身上撒去同时左手也翻出了法书举在胸前。 符纸主要起守护、预警的作用而法书中郑清恰好记录了一道此刻非常有用的咒语: “明明上天照临下土!” 柔和明亮的光芒在黑黢黢的林间骤然亮起仿佛有一轮小太阳缓缓升起四面八方被照的一片通明连草地间爬过的蚂蚁都看的一清二楚。 一时间天空中似乎有了两轮月亮而魔法制造的这轮月亮比真正的月亮更像月亮。 念咒语的时候郑清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嗓音在颤抖。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男巫立刻将法书翻到了第二页定定神念道:“不震不动不戁(nǎn)不竦!” 瞬间他心底的慌乱就平息了精神也重新恢复了镇定。 郑清没有停下脚步一边向李萌倒地的方向走去一边警惕的左右张望着手中的法书哗啦啦翻动。因为仅仅依靠短暂制造的亮光满足视线的观察并不能让他彻底放心。 天知道灌木丛或者草甸之间是不是隐藏着某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他又走了两步终于翻到了合适的咒语清了清嗓子低声念道: “奄有四方斤斤其明!” “天降罪罟gu蟊贼内讧!” 前一道咒语强化了巫师的观察力与感知能力能够敏锐察觉四周任何一点不和谐的存在是三叉剑在执法侦探中最常用的咒语之一;后一道咒语则主要作用于巫师们的敌人天降罪网蟊贼内讧正如咒语所描述的那样直白。 这两道咒语确实很有用。 在淡绿色的光晕荡漾开的一瞬间李萌身侧的灌木丛就哗啦哗啦动弹起来还没等郑清反应过来两个毛团便从灌木丛里蹿出来一路扭打着撕咬着向远处跑去。 郑清这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是两只遭受无妄之灾的双尾松鼠——它们之前应该躲在灌木丛里做羞羞的事情却被某位无良巫师恶意打扰了。 罪过罪过男巫心底念叨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后颈的位置。 刚刚一刹那的功夫他后背冒出了一层细汗此刻被夜间徘徊的冷风一吹顿时钻出一层鸡皮疙瘩。 距离李萌还有五米远正常情况下也就不到十步路的程度。 郑清再一次放慢脚步余光注意左右的同时手中法书又翻了两页找到了一道非常生僻的咒语:“楚楚者茨言抽其棘!” 这道咒语适用于野地杂草荆棘丛生的地方作用是清除野地里的杂草与荆棘。伴随着郑清的咒语声李萌周身三米范围内的杂草们仿佛中了一道回放的咒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缩回泥地里留下一片坑坑洼洼与新鲜的泥土。 两条手指粗细的暗红色地龙翻滚着滑腻腻的身子钻入泥土深处;一只鼠妇跟着几只蚂蚁的身后慌不择路钻进一个小洞里却不料洞口太小鼠妇被卡在一半剩下半个身子翘在半空中四五条小短腿无助的在空气中乱踹。 郑清终于松了一小口气不再犹豫疾步上前扑到李萌身边向她身上飞快的拍了几张辟邪、祛咒、净化、守护的咒语看到那缓缓升起的青烟并无异常后才将小女巫翻过来。 月光下李萌的脸色有些苍白仿佛失血过多的模样。 郑清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她的脉搏停了几秒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幸好幸好。 小女巫还活着。 “啪!啪!啪!” 一连串清脆的音爆声在郑清前后响起四五道披着黑袍与灰袍的身影姗姗来迟却都毫不犹豫的举起法书齐刷刷对准抱着小女巫的某位男巫。 这一点也不奇怪——想象一下黑灯瞎火的时候校园深处忽然冒出一连串剧烈的魔法波动引起守护法阵的警觉问讯而来的校工与助教们则发现一位小女巫人事不省的躺在地上被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巫抱在怀里。 讲真赶来的助教与校工们没有第一时间向男巫砸出恶咒还是因为男巫与那位小女巫距离太近他们担心魔法波及产生二次伤害。 “丢下你的法书!举起手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对郑清大吼一声:“五指张开不要有任何异动!” 法书激荡起的魔法光晕晃的郑清头晕目眩他举起双手连声大叫:“这是个意外!刚刚那些魔法是我使用的!我来了她就躺在这里了!我是郑清!!!” “郑清?!”一个惊异中夹杂着恼火的声音在男巫耳边响起:“怎么又是你?这个时间段你不是应该在图书馆吗?!” “我之前还在图书馆透过窗户看见李萌偷偷跑出来——她肯定是偷跑出来的这个时候她表姐蒋玉应该让她写作业——然后我就想帮忙把她拎回来所以出来了然后跟着她刚刚道这个位置就看见她倒在地上因为担心周围有危险用了几道侦测与守护的魔法这些你们都可查到的!” 担心校工与助教们误会郑清语速飞快叭叭着将自己从头到尾连带着心理活动都倾倒了出来因为他语速太快而且描述的经过过于简单与真实一时间几位校工与助教竟然都没在说什么。 当然他们手中的法书仍旧举在胸前瞄准郑清。 只不过原本法书上激荡着的魔法波动收缩了许多变成一层笼罩在法书上蒙蒙发亮的光晕。而且原本许多散发着凶险气息的红色也变成了更安全的绿色咒语。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 皇尸载起(神奇的第二更) 那位认识郑清的黑袍巫师向前走了两步走到男巫身边低下头仔细打量了年轻公费生一番。 是希尔达助教郑清看到他脸上那些亮晶晶的铜钉铜环顿时安心了许多。 “老姚应该给你穿件束身服把你关进黑狱。”助教先生咕哝着抓着男巫的肩膀帮他拽起来:“而不是放任一颗炸弹四处乱跑……你一个学期闯的祸比我一辈子都多!” 郑清总觉得希尔达这句抱怨中似乎包含了太多羡慕的情绪。 “我也不想的。”男生干巴巴的回答道。 其他几位校工与助教们四下分散开警戒着同时侦测四周可能存在的线索。一位披着灰袍的老校工走到希尔达身旁深深的看了郑清一眼抬了抬手指。 李萌软绵绵的漂浮到半空中停在几位巫师面前。郑清注意到她的鬓角还挂着一根枯草应该是刚刚清理草丛时的落网之鱼。 老校工手指搭在李萌手腕几秒钟后他点点头:“没有危险。” 郑清似乎听到周围一片松气的动静。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他的错觉因为他面前的这位老校工从头到尾脸上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老规矩填份情况说明书。”希尔达熟练的从腰间摸出一块记事板然后把一支羽毛笔塞进郑清手中:“把你刚刚说的那番话全写下来就行……最后要签个字。” “我知道。”郑清无声的嘀咕着接过记事板与羽毛笔。 “咦?”为李萌检查身体的老校工忽然轻疑一声从腰间翻出了他的法书一卷硬邦邦的竹简。月光下竹简周身散发着青濛濛的色彩不知是包浆的反光还是法书本身携带咒语所散发的光辉。 “什么事?”希尔达的声音明显紧张起来。 “不不没有事。”老巫师立刻摇摇头:“只不过感觉她的情况有点特殊身上没有任何魔法咒语伤害的痕迹……好像只是睡着了?” 正跪趴在泥地里写检查的郑清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笑声仿佛一只被愚弄后的狒狒。他觉得整件事最倒霉的就是自己。 所以说人应该有自知之明能少一事绝不多一事。 围在李萌身侧的几位巫师并没有在意某位趴在地上写检查男巫的复杂心态。那位负责检查李萌身体的老巫师翻开他的竹简法书轻声吟诵道: “率见昭考以孝以享;” “绥以多福永言保之!” “受禄于天保右命之!” “八鸾鸧鸧(qiāng)皇尸载起!” 前三道咒语都是祝福类魔法正常情况下即便一位大出血快咽气的巫师在这些咒语的辅助下也能坚持到更专业的治疗师到来更不用提一位仅仅疑似‘睡着了’的小女巫。 第四道咒语则是一道非常简单的清醒咒常常被学生们用来早上起床时使用。 果不其然第四道道咒语的光芒刚刚落在李萌身上小女巫就揉着眼睛坐起身来。 “几点了?”她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还伸手向旁边空气里乱抓了几下仿佛想抓住一只不存在的毛绒熊同时咕哝着:“让我再睡一会儿……” 几位巫师用哭笑不得的眼神看着她。 郑清也从泥地里一骨碌爬起身。 “晚上八点四十六”男巫立刻回答着同时追问道:“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原本伸出一根指头想要戳一下浑浑噩噩的小女巫但在希尔达警告的眼神下最终放弃了这个危险的动作。但还没等他把指头缩回去就被小女巫一把攥在手心里。 “这是哪里?”李萌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周围陌生的环境与陌生的身影环顾左右发现自己只认识郑清与希尔达愣了片刻才小声说道:“发生了什么事?” 郑清有心收回自己的指头但看着李萌不安的表情他最终放弃这么做。 “你为什么会在林子里晕倒?谁叫你过来的?你晕倒前都看见什么了?”郑清一连串的问题丢向小女巫将她的表情砸的愈发懵逼。 旁边其他灰袍与黑袍的巫师此刻倒都保持了沉默任凭两位年轻巫师之间交流。因为看上去小女巫对郑清明显更信任一些这点从她一直攥着郑清的手指就能看出来。 “晕倒?林子里?”李萌茫然四顾语气中的疑惑一点也不比郑清少:“我又晕倒了?我记得我刚刚还在写魔咒课的作业……老姚今天布置的作业太多了写的我都快睡着了什么时候来的林子我怎么不记得?” “你经常晕倒吗?”一直给小女巫检查身体的那位老校工沉声问道。他注意到李萌刚刚用了一个‘又’字。 这一次是郑清替李萌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最近晕倒的情况不多但是上学期刚开学那阵子经常晕倒。”郑清扳着指头计算道:“我能记起来的她在老姚的课堂晕倒过一次、在流浪吧晕倒过一次在百草园也晕倒过一次……不过情况都不严重很快都能清醒过来。” 希尔达助教适时凑到老巫师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郑清依稀听到‘灵巫’这样的字眼。 其他检查周围环境的灰袍巫师与黑袍巫师们也接二连三回来向希尔达及老校工汇报相关调查结果。一时间这片狭小的空地显得拥挤与喧嚣了许多。 老校工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大手一挥将后续整理报告的任务全部交给了希尔达:“剩下的汇总工作你负责我先将这个小家伙送到校医院帮她做个安全检查……你认识她的亲属吗?在学校里的?” 最后两个问题他问的是郑清。 年轻公费生立刻忙不迭点着头:“李萌表姐也在九有学院跟我们是一个班的天文08-1班辅导员是姚教授。” 李萌攥着郑清指头的小手顿时一紧脸上露出一丝紧张的表情。显然在任何情况下蒋玉对她的威慑力都是最大的。 老校工微微颔首:“这件事我会通知老姚……如果方便的话你也通知一下她的表姐。让她直接去校医院。” 说着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竹简法书。 一直漂浮在半空中的小女巫随着竹简的晃动慢悠悠向前飘去。 李萌终于松开了郑清的手指头哭丧着脸啪倒在半空中恢复了脸朝下四肢张开的状态任凭老巫师牵着她向校医院挪去。 郑清冲她的背影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手势。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五十章 猫果树下(不可能存在的第三更) 回过神郑清恰好听到一位黑袍巫师低声向希尔达作报告他立刻竖起耳朵。 “周围没有任何异常生命体存在的迹象。距离这里不到三百米只有一位吉普赛女巫正在陪一群猫咪玩耍”那位黑袍巫师声音非常肯定:“除了她之外附近没有发现其他巫师。原本打算将她带过来但考虑到情况特殊所以先回来向你报告。” 郑清忍不住皱起鼻子嗅了嗅。 他似乎嗅到了空气中那缕熟悉的幽香。 “吉普赛女巫?”希尔达助教回头惊讶的看了郑清一眼显然他也在怀疑那位女巫的身份停了停他才对郑清说道:“你去看看吧如果是伊莲娜就带她一起回办公室做个简单的调查……至于其他人跟我去临钟湖确认一下那些鱼人的动向。” 年轻公费生连连点头应是几位黑袍也齐声应喏。 袍角飞扬凉风涌起卷起几片枯叶黑色的身影齐刷刷消失在了这片空地间。 …… …… 吉普赛女巫果然是伊莲娜。 远远看见她的背影看见那漂亮的头发郑清就确认了这件事。 郑清找到伊莲娜的时候她正站在猫果树下仰着脖子看树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毛果子们。毛果子们挂在枝头有的眯着眼舒服的打着呼噜;有的睁开双眼在夜色中打开一双双黄色、绿色的小灯;还有的垂下尾巴毛茸茸的尾巴尖在半空中随风摇曳悠然自得。 男巫屏住呼吸放慢脚步打算给女巫一个惊喜。 但当他靠近女巫不到十米的时候女巫忽然开口背对着他问道: “你说它们知道自己是猫吗?” 这让打算吓唬她一下的男巫骤然停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一丝恶作剧失败后的尴尬:“什么?” “你觉得一只猫能够觉察到它是一只猫吗?”女巫换了一个问法仍旧没有回头。 郑清终于确认伊莲娜知道自己来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伊莲娜是怎么认定身后的人就是自己。 “或许吧”男生有些困惑他仍旧在思索自己什么地方露了形迹。 女巫回过头笑眯眯的看着男巫:“你的意思是猫是一种有自我意识的生物吗?” 男巫被她笑的心底发毛。 “我觉得应该不会。”男生终于将思考能力集中在当前的话题上斟酌着回答道:“毕竟拥有自我意识的生物都在《巫师法典》中罗列出来了而猫并不在其中。当然我也不是猫不知道猫是怎么想的。” 女巫撇撇嘴意兴阑珊:“是哦……反正你也不是猫。” 有那么一瞬间郑清很想承认自己就是那只黑猫但对一个聪明的女巫来说向她承认这件事可能会惹来更多意想不到的麻烦。犹豫再三郑清最终保持了沉默。 伊莲娜停了片刻似乎在期待男生说点什么然后她也可以顺势说点什么。但郑清无声的沉默令她的那点期待一点点化作泡影。 女巫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重新转过身继续看枝头挂着的那些毛团们同时轻声自言自语道:“你不是猫不知道猫是怎么想的……就像我也不是一个好学生不知道好学生是怎么运用天赋的。” “想要知道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这是魔法才能完成的任务。”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在第一大学有的人三年级就完成注册巫师的学业了但她们还在学校呆着是因为她们想要经营人脉、巩固基础想在巫师的道路上走的更远;而有的人直到大四都老老实实呆在学院是因为他们只有按部就班的能力。” “还有的人大五大六都离不开学校。”郑清挪到女巫身侧与她并肩而立同时补充了一句:“学府里每年挂科补考的学生都不在少数。” 吉普赛女巫忍不住笑了一下笑靥似乎照亮了整颗猫果树连挂在枝头的毛团果果们也不约而同抖着耳朵睁开了眼皮。 “你这话尼古拉斯可不喜欢听。”女巫停止了继续之前话题的欲望歪着脑袋瞟了男生一眼:“不过你大晚上来这里不是为了说这些俏皮话吧。” 郑清猛然醒悟自己身上的任务。 “李萌刚刚在那边晕倒了刚刚学校的巫师过来检查了一遍看到你在这里让我带你回去做个简单的记录。”似乎担心女巫想多郑清还多解释了一句:“负责调查报告的是希尔达助教他现在去临钟湖那边找鱼人们问话了。他让我带你去办公室那边做笔录。” “李萌晕倒了?”伊莲娜的表情非常平静语气也没有一点点惊讶:“迟早的事情……她上学期不是就晕倒过许多次吗?” 郑清脸上露出一丝苦恼:“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毕竟我们已经很久没听说她晕倒而且刚刚她的脸色非常苍白好像失血过多的样子……” 吉普赛女巫眼神中露出一丝不安的情绪。 “你们通知蒋玉这件事了吗?”她打断年轻公费生的分析提醒了一句。 郑清倒吸了一口凉气。 “呀呀差点忘了!”他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青色的信笺然后又掏出一根羽毛笔就着猫果树粗糙的树皮草草描述了一下事情经过同时向女巫解释道:“之前一位老校工让我通知一下蒋玉……刚刚听到你在这里一时心急把这件事给忘了。” 这种无声的恭维往往比许多肉麻的情话更让人心动。 “我们先去办公室不要耽误正事。”女巫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伸出手非常自然的挽住了郑清的胳膊。 郑清被她拖着脚步僵硬的跟在身后。 夜色下传来男巫与女巫之间零碎的聊天声: “你今天怎么没去图书馆?” “心情不好。” “你来猫果树下干什么?” “那棵树叫猫果树吗?我只是看那些猫咪很有趣……” “百分百支持你的观点!我敢说打呼噜的猫是世界上最治愈的声音。” “那你干嘛不养一只猫当宠物而养了一只小狐狸?” “……这就是一件非常复杂、非常复杂的事情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流浪巫师的警告 同一个时间段。 步行街流浪吧二楼第一间交易室。 关于那份‘残骸’的报价时间早已经结束流浪巫师也刚刚宣布了中标者的身份正是科尔玛所持有的那张号牌。 这个结果没有出乎大部分巫师的预料却也让某位巫师无法相信。 “不可能有人出价比我更高!”那位驼背的巫师猛然站起身嘶哑着嗓子愤怒的吼道:“我给你报出的玉币数目足足可以买下一头龙!” 这当然是一种夸张的说法对于巫师而言与龙相关的词汇大部分都是夸张的形容词。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也确实说明驼背巫师的报价很高。 流浪巫师不以为意冲着那位陌生巫师和蔼的笑了笑:“对巫师而言玉币并不代表一切。魔法才是这个世界最可靠的硬通货。” 送走心怀不满的客人之后流浪巫师回到房间科尔玛还没有离开。只不过她已经将脸上带着的那张白色面具摘了下来露出清秀的面孔。 “你是我见过最胆大的年轻女巫。”流浪巫师夸奖着语气中充满了赞赏:“即便在第一大学的男生里也很少有巫师敢在这间屋子里摘下面具看着我的眼睛。” “那是因为他们水平太次。”科尔玛全然没有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语气透露出几分慵懒:“如果他们在三年级之前也完成了注册巫师的仪式就不会那么小心翼翼了。” “注册巫师与大巫师是两个层次。”流浪巫师善意的提醒道。 “二十岁的注册巫师与一百岁的大巫师是同一个层次。”女巫的回答又露出了一丝锋芒。酒吧的主人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笑容。 “年轻真好总是那么无所畏惧。”他掏出一块手帕擤了擤鼻子仿佛被女巫的话感动了似的:“你让我想起以前的许多朋友……他们都是很年轻的时候在巫师的道路上走了很远很远他们无畏的身影永远提醒着我。” 流浪巫师举例子时用的是过去式聪敏的女巫很容易就理解了老巫师这番话背后的含义。过于自信并不见得是好事低调一点才能活的长久。 这是一个非常具有争论性的话题很难说锐意进取与老成持重哪一种态度能够支撑巫师在魔法的道路上走的更远人们总能从浩瀚的历史中找到属于他们的论据。 女巫也不打算在这里与流浪巫师争论这个话题。 与其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她更在意现实的利益。 “提醒总是必要的”女巫接口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尖锐了几分:“如果您能够在事先提醒我这些‘残骸’已经彻底朽坏我想我会更谨慎的报价。” 她说的是刚刚交割的撒托古亚后裔残骸。 基于流浪巫师的信誉以及那份残骸的宝贵程度在交易完成之前任何客人都没有机会直接触碰确认‘残骸’的状态这就导致事实与预想之间出现了细微的偏差。 女巫在碰到那份‘残骸’的一瞬间就知道了这个糟糕的情况。 那份撒托古亚后裔的残骸不知什么原因血气丧失殆尽连通残骸中的经络也没有多少幸存。女巫仅仅用指尖轻轻戳了一下那块残骸便像一块朽木似的被戳出一个大洞。 这让她震惊之余气愤不已。 “您这属于诈骗!”科尔玛摸了摸自己的斜马尾嘴巴抿得紧紧的。 “如果完好无损的残骸联盟或者说学校怎么可能允许它流落在外呢?”流浪巫师的回答也很有道理:“就是因为它丧失了许多可怕的特性才出现在这间私人房间内……不过对于你这份残骸足够使用了。这也是为什么最后我选择了你而不是那头龙的财富。” 说话间老巫师已经走回吧台后拿出一块抹布开始清洗、擦拭刚刚用过的酒杯与餐具。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科尔玛瞳孔微缩。 “我跟鼠仙人经常坐在一起喝茶。”流浪巫师扯了扯帽檐显得很有礼貌。这个回答让女巫稍稍安心一点。 她不相信流浪巫师但她愿意相信那只大老鼠。 “听你刚才的意思……你知道那个驼背巫师要这份残骸做什么吗?”科尔玛非常敏锐的察觉到流浪巫师话外之意。 老巫师慢吞吞的擦着杯子撇撇嘴:“所以我讨厌跟你们这些聪明的年轻人打交道……总喜欢刨根问底脑瓜儿还转的飞快。不过因为这件事与你家鼠仙人有关我也不介意告诉你。那位驼背巫师想用那份残骸炼制贤者之石……这样可以节省很多、很多条生命。” 女巫倒抽了一口冷气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好奇心了。 “你也不需要感到愧疚”流浪巫师似乎很理解女巫此刻的每一点心理波动非常和气的解释道:“炼制贤者之石需要活性很高的血肉而这块残骸上的活性几乎已经丧失殆尽……用来完成你的魔法阵还凑合……我可不想把不合适的产品卖给错误的客人然后被一群狠人打上门来。这对流浪吧的信誉是很大的损害。” “我的魔法阵也需要活性很高的残骸。”女巫语气生硬的提醒道。 “用富含灵性的血液泡一泡就可以了使用完整版残骸实在是一种浪费。”流浪巫师漫不经心的摆摆手:“相信以你的谨慎在买这份残骸的同时肯定也准备了备用的方案吧……不管你准备的是什么血液用来浸泡这块残骸都足够了。” 女巫微微叹了一口气。 面前这位老巫师的每一句话都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他仿佛无所不知。这让女巫稍稍感到一点沮丧。 但她心念一转眼神中又灵动了一分。 “您觉得我想做的事情会成功吗?”她试探着问道。 流浪巫师终于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酒杯径直看向女巫半晌才轻声回答道:“对于这件事我不可能比你更有发言权。但是漫长的巫师生涯告诉我任何交换都是等价的。没有牺牲革命不会成功。” 女巫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两管血 周二晚上仍旧是教学楼前那座小花园。 蒋玉约伊莲娜在花园中心的凉亭里见面将一小管粉红色的血液交给了吉普赛女巫。 “真漂亮”在接过那管血液的第一时间伊莲娜的脸上就露出了真心实意的赞叹:“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粉红色的血液呀……就像九层绒被下的豌豆我一直以为只是童话。” 蒋玉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有些疲惫。 还未等她开口伊莲娜就继续说道:“听说李萌昨天又晕倒了我以为你会取消今天这场交易……我是听郑清说的当时他也在现场。” “一场意外。”蒋玉仔细看了看吉普赛女巫的眼睛低声说道:“昨天晚上我给小萌布置作业后去图书馆深处找书……可能她后来睡着梦游出门不小心跌了一跤摔倒了。校医院已经检查过没有任何外伤而且当时处理现场的校工委巫师也给出小萌当时疑似睡觉的判断……” “没事就好没有意外就是最好的结局了。”伊莲娜小小的拍了拍胸口似乎大大的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乐观的表情:“能有粉红色血液的女孩儿运气一般都不会太差……” “那是因为我使用魔法对这份血液脱敏了。”蒋玉简单解释了一下血液颜色的缘故:“不会影响血液的灵机与活力。而且可以最大程度保护萌萌的安全。这样就算你们的魔法阵出现事故或者意外也不会对萌萌造成任何伤害。” 吉普赛女巫举着那管粉红色的血液在月光下细细打量着轻声回答道:“非常必要非常合理。” 蒋玉小小的松了口气。 她原先还担心伊莲娜会对她擅自加工血液的事情不满:“来之前我就一直在考虑如果脱敏后的血液你们无法使用那这次的事情就爱莫能助了……你们不介意自然是最好的。” 伊莲娜脸上挂着柔柔的笑意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长长的羊皮纸: “这是一份经过丹哈格公证处公证的魔法契约包含了权利、义务以及相关沉默条款你可以仔细看一看如果没有意见就签个字吧。” 蒋玉接过那张羊皮纸。 契约上的条款非常详细。比如规定了吉普赛女巫团对蒋玉支持的力度以及范围明确了不支持蒋家内部争斗的内容;再比如契约也将那小管血液的用途做了清晰的说明甚至给出了魔法阵的原理及简单构图——在蒋玉看来那确实的一个危险性很高的魔法仪式但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这种危险与机遇并存的可能性反而进一步夯实了契约的可靠。 最重要的契约还规定了相关仲裁条款同时安排了第三方的有限监督权。仲裁条款规定在契约出现违背签署双发意愿的情况下宣告契约无效;契约不得出现玩弄文字与歧义的情况等。这些内容最大限度杜绝了‘墨菲斯托陷阱’之类的魔鬼契约。 仲裁条款的仲裁方填写的丹哈格仲裁委员会直接隶属于巫师联盟是一个非常权威的机构。而第三方有限监督权后面的横线上则是一片空白。 “这里?”蒋玉指尖点在那处空白上疑惑的看了吉普赛女巫一眼意思是为什么这里是空白的。 “哦那里呀”伊莲娜只是瞥了一眼便将目光收回去重新打量着手中那管粉红色的血液语气轻快的解释道:“我觉得如果契约全部内容都由我安排你可能会有些不安所以留下第三方监督权交给你来负责……你可以安排一个我们都能接受的第三方。” 这项安排非常贴心以至于蒋玉完整浏览了整份契约后觉得自己直接签字都没有关系了:“第三方监督者你有什么建议吗?” 伊莲娜没有立即回答。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如果不介意可以等周六你现场监督的时候我们再最后决定第三方监督者的人选……相信我我们会找到一个合适的第三方。” 说着她将手中打量许久的那管粉红色血液重新交还蒋玉手中。 按照契约规定蒋玉将负责灵巫血液的整个使用过程。 …… …… 贝塔镇北区蛊雕街。 樱花酒馆一楼。 还不到九点钟酒馆就打烊了。 空荡荡的酒馆里只有吧台前后坐着两位女巫。 一位是酒馆的主人第一大学学生会副主席女巫科尔玛;另一位则是刚刚从九月学府教学楼前小花园赶来的吉普赛女巫伊莲娜。 “这是你要的灵巫血液”伊莲娜将一小管儿鲜红色的血液交给科尔玛语气轻快:“昨天就准备好了但一直没等到你回来……那份残骸到手了吗?” “昨天?她同意你持有这份血液?”科尔玛狐疑的看了吉普赛女巫一眼同时从吧台下的抽屉里掏出一个圆筒形的玻璃罐罐子里装着一块仿佛朽木似的暗黄色东西丝毫不起眼。 但伊莲娜知道魔法世界许多东西的威力并不能通过外表来判断。比如著名的‘基金会第173号藏品’外观就只是一个简单的混凝土雕像但任何忽视它存在的生命都会被打断命运的颈子。 眼前这块‘朽木’装在一个布满封印与魔法结界的玻璃瓶内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她并没有同意我持有这份血液。”伊莲娜的回答让科尔玛有些迷糊了:“但没有关系这并不影响你提前用这份血液活化这份‘残骸’。” 科尔玛眼神有些严肃起来。 “这份血液到底是哪里来的?” “从一个小朋友身上借来的……我与她的监护人有契约。” “说清楚!”科尔玛声音稍稍变得严厉了:“我知道你说的监护人是蒋玉这份灵巫血液来自李萌……但你刚刚又说蒋玉并没有将血液的管理权与使用权交给你?” 意识到没有办法在这件事上含糊过去伊莲娜终于叹口气解释道:“这份血液确实是李萌的。昨天我将她引出图书馆后给她施展了混淆咒与沉睡咒从她身上取到的。放心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人怀疑……我与蒋玉也确实有一份契约她负责提供一份灵巫血液。而且这周六她还会跟着我们参加魔法阵的启动仪式……” “后面那条我知道我们都同意过的。”科尔玛打断伊莲娜的解释接过那小管儿鲜红的血液皱紧眉:“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因为我们都知道蒋家不会将真正完整的灵巫血液交给我们……稍早些时候的见面也确认了这点。她给我们带来的是一份脱敏后的血液。我们谁都无法保证那份残缺的血液会不会成为压垮魔法阵的最后一根稻草。” 科尔玛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所以说你从那个可怜的小家伙身上取了两管血?” “不只有一管另一管是她表姐取的。”吉普赛女巫纠正道。 “为什么?”酒馆主人反问道。 为什么这么麻烦为什么要欺瞒她的契约者。 “这是一道保险。”伊莲娜屈起指尖敲了敲玻璃瓶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确保我们使用了状态完好的血液也确保了我们使用的灵巫血液有了合法的来源。” “而且我讨厌她在我面前的那副模样……她所有的模样。看着她蠢呼呼的样子我很愉快。” 科尔玛紧紧抿着嘴唇不打算对吉普赛女巫的行为作出任何评价。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五十三章 男女之间 阴影下暗流涌动;阳光下一片和谐。 月色下教学楼前的谈话远在学府院墙之外某座酒吧里的隐秘交易如此种种都在年轻公费生的观测之外。 最起码在郑清的世界第二学期的第十一个星期里一切是那么正常一切与往日都没有太大区别。 课外作业依旧永远都写不完伊莲娜继续神龙见首不见尾李萌一如既往喜欢惹事司马杨云先生对萧大博士的态度还是那么冷淡。 “俗话说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俩闹了这么久矛盾应该都累了吧。”郑清咬着毛笔的竹杆声音含糊的劝了萧笑一句。 周三上午是一节历史课授课的司马杨云一整节课都没有往郑清他们这个小团体所坐的位置看一眼——自从察觉到课堂点名回答问题不仅没有办法让萧笑难堪反而能让他赚许多学分之后年轻的女讲师便选择彻底无视这个角落。 这种情况让坐在萧大博士周围的几位男巫心底渐渐有了一点怨念。无他皆因为历史课是所有学科中为数不多门槛较低的课程只要认真看书、记忆、分析大家或多或少总能在课堂上拿点学分。而现在萧笑与司马杨云之间的冲突已经让郑清等人连续两节历史课没有学分收入了。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在第一大学学分就是最硬的通货。萧笑与授课讲师之间的‘矛盾’已经对几位男巫产生了事实上的损失大家原先略带调侃的心态现在也不得不扭转过来努力弥合两人之间的裂隙。 “我俩没有在床上打过架。”萧大博士非常硬核的纠正了郑清的用词不当。 “咳咳”辛胖子干咳两声打岔道:“这只是一个比喻作为过来人我要劝你……” “过来人?你从哪里来?”萧笑扬起眉毛好奇的看了胖子一眼把胖子后面要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胖子脸色涨红额角青筋暴起嘴角抽搐片刻最终喃喃道:“朽木真是朽木……朽木不可雕也!” 与郑清、辛胖子不同张季信倒是在这件事情上保持了沉默。倒不是他同意萧笑的做法而是他对男女巫师那点破事、以及上课回答问题拿学分都没有太大兴趣。 用红脸膛男巫的话来说巫师只有在猎场上用拳头获得的学分才算真正的学分。回答问题获得学分是娘炮的做法。 这种态度让郑清愈发认定第一大学分院的花名册出了故障。 就在几位男巫窃窃私语之际一缕幽香忽然钻进郑清的鼻子里。年轻公费生霍然回首果不其然吉普赛女巫正笑眯眯的站在他的侧方。 “你们在聊什么?看上去聊得很带劲儿的样子。”女巫笑吟吟的与男生们打着招呼。 “都是一些学习方面事情清哥儿是个好学生你知道的。”在这种关键时刻胖子一向拎得清果断赞了郑清一把然后立刻收拾手边的书本同时喃喃道:“呀差点忘了要去办公楼开会得跑快一点……” 说着他还顺手戳了张季信一把。 “你不是说你哥喊你去猎场训练吗?”他歪着头冲红脸膛男巫挤眉弄眼。 张季信茫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郑清及伊莲娜一眼似有所悟:“哦对好像是……” “噗……”男巫们蹩脚的行为引来吉普赛女巫一阵轻笑也让郑清略略感到一点尴尬。当然现在遇到这种情况他已经比最初应对时自然多了。最起码现在他不会动不动就脸色涨红头顶冒热气。 “你们不用急要去办公楼也等等郑清他也要去的。”伊莲娜对辛胖子说罢转头看向郑清嘴角微微翘起:“学生会的科尔玛学姐通知你去教学楼参加由学生会组织的非正式听证会……她知道我认识你所以让我通知你一声。” “非正式听证会?”郑清眨眨眼脑海中第一反应竟然是周一晚上李萌晕倒那档子事:“李萌不是很健康吗?校医院那边也说了她大概率只是梦游……为什么还要听证会?” “与李萌没有关系是你上一次与瑟普拉诺冲突那件事。”吉普赛女巫翻了个白眼竟意外显出几分俏皮:“虽然学校已经有初步的处理结果但一切都还没确定还有挣扎的机会。在这件事上学生会会最大程度保证学生的合法权益不受损害。” “但你也不要在这件事上报太大希望。”萧笑突然开口提醒道:“所谓非正式听证会其实就是学生会召集一些学生代表坐在一起听听你们的自述听听大家的意见。只是一次把握舆论方向的会议。” “那我可以不去吗?”郑清叹口气他现在最烦这种形式主义。 “去了还能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不去你就彻底失去了可能性。”吉普赛女巫的劝导很委婉却也很明白。 郑清再次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收拾好书本对已经走过讲台的辛胖子喊道:“等等我!” 然后他犹豫着转头看了伊莲娜一眼:“晚上你去图书馆写作业吗?” 他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期盼。 女巫垂下眼皮手指绕着鬓角垂落的发丝轻声回答道:“科尔玛学姐那边有些事情需要我帮忙可能没有时间……” 郑清原本就知道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但他仍旧遏制不住心底的失望。 “哦没关系学生会那边的事情要紧。”他勉强笑了笑。 旁边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满脸无语低声嘀咕道:“就这水平还来劝我?” 郑清无视了博士这句吐槽。 伊莲娜好奇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哦对了之前你问我有关‘锁罗门’的资料我给你放在宿舍抽屉里了你自己回去看就好”萧笑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喊了一声。 郑清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好的好的。”他含糊答应着撒腿就跑。 他的身后伊莲娜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的背影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心底最后一丝怀疑彻底确认。 “跑那么快干嘛”萧笑扶了扶眼镜有些不满:“我还没告诉他那张书单上有几本书不需要看……好歹我找了那么长时间!” “大概是心虚吧。”伊莲娜手指绕着长发笑了笑。 萧笑扶了扶眼镜看了看女巫又看了看远去的男巫果断闭紧了嘴巴。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跑题的听证会 辛胖子之前说要去办公楼只是个借口郑清也很清楚这一点。出了教学楼胖子叹息着拍了拍公费生的肩膀便与张季信勾肩搭背向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留下郑清站在教学楼门口满心懊恼。 他懊恼的想着自己同萧笑之间最后的那些对话心底惴惴不安。 他非常希望伊莲娜当时没有听清萧笑说的话或者伊莲娜认为自己在做有关‘六芒星法阵’课题的时候涉及了锁罗门这个词语。但他自己也清楚这一切都是奢望。 “真特么倒霉。” 年轻的公费生愤愤不平的踢飞一颗石子儿。石子滑过一道弧线砸在了路边的灌木丛中惊起两只纠缠在一起的麻雀。麻雀们愤怒的冲男巫喳喳了两声丢下一泡鸟屎。 顺着石子儿滚落的方向看去郑清意外看见了一个披着黄色袍子的胖乎乎的身影。 那是宥罪骑士团的创建者之一存在感近乎零的释缘小和尚。 他大部分时候都在亚特拉斯学院的寺庙里念经除非必要平日里很少在校园里出现。即便宥罪骑士团的会议他也极少参与。 在抬手向小和尚打招呼的一瞬间郑清猛然想起一件事——上一次猎月新生赛中当他在猎场被一大群妖魔追逐的时候曾经许诺如果生还会给漫天神佛上香。 但后来因为事情繁杂他好像忘了这件事一直没能还愿。 或许还了只是还愿时心不诚不算数。 最近这么倒霉会不会跟神佛们生气有关呢?年轻公费生有些心虚的想着同时自我安慰性的辩解九有学院泥塑木胎原本就少想去还愿都找不到地方。 非不为实不能也。 “释缘!释大师!!”年轻公费生挥着手高声叫着向小和尚打招呼:“等等我!” 走在前面的黄袍子停下脚步低着头默默捻着念珠。 郑清一溜烟跑到释缘身侧气喘吁吁道:“你怎么来学府了?我还说抽时间去金字塔找你让你指导我拜拜佛求求神。” 金字塔是亚特拉斯学院所在地与九有的学府、阿尔法的城堡一样也是一座非常有特色的建筑。至于郑清‘求神拜佛’之类的话纯属他刚刚想起来的托词。 因为刚刚想起还愿这件事、想到‘泥塑木胎’的时候郑清忽然意识到第一大学还有一个名叫亚特拉斯的学院。这所学院里宗教疯子很多供人跪拜的偶像也不少。或许在布吉岛上这是郑清最有可能找全漫天神佛去还愿的地方了。 释缘捻着手中的珠子抬起头非常仔细的看了看郑清眼睛最终摇摇头:“佛祖不是泥胎木像也不是任凭跪拜的人偶。祂是我们心底的信念。心中有佛在哪里拜都无妨。心中无佛容易拜出因果。” 郑清嘴角抽了一下。 “我没有那么高的追求也没有那么高的心境修为”男巫干笑两声摆摆手:“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小和尚微微叹口气手中的念珠停了停:“心安已到无心处病去浑如未病前。对你来说心安是药祛的是心病。求拜倒也无妨。” 郑清终于放弃这个略显艰难的话题转而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今天怎么有时间来学府了?” 释缘手中的念珠终于停了下来:“作为学生代表参加你的听证会。” …… …… 当郑清与释缘赶到教学楼三层的学生会议室时房间里已经坐满了四所学院的学生代表们。乌泱泱一片声音却不嘈杂显得很有素质的模样。 没有一位校外人士也没有一位教授甚至连年龄稍大些的学生都没有。郑清注意到会议室里学生们的袍子上大都是一两道镶边。几位镶三道黑边的学生也都坐在主席台上其中就包括科尔玛学姐。 看到郑清入场科尔玛偏过头瞥了他一眼却没有任何表示仿佛不认识面前男巫似的。而坐在主席台正中的一位男巫则敲了敲面前的木槌喊了一声:“肃静!” 随即几个刺耳的声音接连响起来: “都把嘴巴闭上!” “年轻的小崽子们!” “这里不是菜市场!” 这个略显粗鲁的声音是一只在主席台上来回踱步的三头鹦鹉喊出来的。郑清认识它。上学期参加学生会面试的时候这头鹦鹉就负责过叫号方面的工作据学生会里的老人们说它还曾经担任过许多届学生会的名誉主席。 郑清表面上乖巧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心底却暗自吐槽无聊——仅仅凭借那只可以在主席台上随便跑来跑去的三头鹦鹉年轻的公费生就敢判定今天这场所谓的‘听证会’是一次闹剧。或许就像萧笑说的那样只是学生代表们聚集在一起确认一下校园里的舆论氛围。 三头鹦鹉的声音虽然刺耳却非常有效原本还有轻微骚动的会议室转瞬就彻底安静了下来。会议室一侧玻璃窗上挂着的窗帘也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无人自扯将帘子拉上。 光线的黯淡隐隐增强了会议室里肃穆的气氛。 郑清的位置在主席台左侧是一张单独的小桌子;他的对面则是瑟普拉诺的桌子胖巫师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桌子后面看到年轻公费生落座后还很有礼貌的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主席台下则是四所学院的学生代表们红色、蓝色、黄色、白色四色的院袍泾渭分明分成四条阵列。靠近郑清一侧的是九有学院的红色袍子们;靠近瑟普拉诺的则是阿尔法学院的白色长袍。 或许担心两所学院的学生一见面就打起来亚特拉斯与星空学院的学生代表非常贴心的坐在红袍子与白袍子之间隔开一条宽厚的界限。 即便这样也没能遏制住两个学院之间的火气。 会议一开始就跑题了。 在主席台宣布肃静后仅仅过了片刻就有一位白袍子举手站起身非常严肃的质问道:“听证会为什么不在阿尔法堡里举行?我们不怀疑在座各位的公平性但我们对这么重要的会议在当事人学院举行保留意见。” 郑清眼睛快彻底翻白了。假如不知道这次会议的根底听到那位白袍子的发言后他或许会以为这是丹哈格的高级审判庭在讨论涉及黑巫师的话题呢!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听证会开始 那位质疑会议举办地点的白袍子只是打响了吵架的第一枪。 紧接着九有学院的一位红袍子站起身对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代表比九有学院代表多一个人表达了深切关注而另一位白袍子则毫不避讳的指出九有学院学生代表专业性欠缺所选人员不精通《巫师法典》无法理解‘代表人团’并不代表人数相等阿尔法学院学生代表多一人恰好是制度安排的精妙所在等等。 双方代表在会议室两侧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好不热闹。 一贯喜欢争斗的星空学院与向来擅长辩论的亚特拉斯学院两所学院的代表们坐在会议室中央左看看右看看脖子扭酸了却也都闭紧嘴巴一副看戏模样。 主席台上的主持人不得不用力敲打着面前的木槌扯着嗓子大吼大叫才勉强控制住渐渐崩坏的局面。 在这个过程中郑清始终保持着沉默以及脸上乖巧的笑容。而瑟普拉诺则维持着他惯有的阴沉气质大马金刀的坐在桌子后面仿佛一位国王。 “今天只是一场非正式听证会邀请诸位同学前来对前段时间发生的意外事故做一次简单梳理!不涉及任何投票以及声明性文件!大家不要在这种细节上纠缠不休!” 主席台上负责主持听证会的男巫大声安抚着左右两侧的红袍子与白袍子们但他的这个回答并不能让所有人满意。 “人数问题涉及基本公平这不是细节这是要素!”一位红袍子大叫着。 “瑟普拉诺同学受到了蓄意攻击!那不是意外事故!”另一位白袍子也不甘示弱。 郑清微微吐了口气悄悄摸出自己的怀表瞅了一眼时间。下午他还有一节选修的鱼人语课程而且他还没吃中午饭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这里陪其他人吵架。只不过作为当事人而且是现在略占下风的当事人转身就走不仅仅意味着他放弃维护自己的权益也意味着他在得罪阿尔法学院之后给了自己学院一个巴掌。 他可不愿意像尼古拉斯同学那样成为被两所学院同时孤立的学生。 “安静。”一位坐在主席台中间靠右位置的俊美男巫轻声说道他的声音不大却立刻收获了惊人的效果——阿尔法学院的代表们齐刷刷闭了嘴。 郑清认识那位男巫也曾与他打过交道。他就是阿尔法学院学生会的主席血友会会长现任奥古斯都阁下。 坐在主席台中间靠左位置的则是另一位表情严肃、身材高大的男巫。虽然郑清对他并不熟悉但作为九有学院的学生这一届的雷哲他还是可以认出来的。 与奥古斯都不同雷哲只是静静的扫了会议室左侧一眼就让红袍子们原本汹汹的气势降了下来。 不愧是第一大学最出色的两位学生领袖郑清在心底暗自赞叹了一声却不由自主幻想如果自己坐在那张主席台后面会是什么模样。 主席台最中间坐着的是本次会议的主持人也是一位披着黄袍子的年轻男巫带着一副半框眼镜面色白皙。郑清记得他是亚特拉斯学院学生会的主席但不记得他的名字。 “很好”主持人清了清嗓子“既然大家已经取得共识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按照惯例首先应该介绍一下在场诸位的身份。” “但既然是一次非正式会议而且都是熟人这一步我们可以简单略过。主席台上包括我在内的六位是由第一大学学生会主席团派遣的代表排名不分先后诸位也都认识……” “七位!”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突兀响起打断了主持人的声音:“主席台上的代表一共有七位!” 说话的是那只三头鹦鹉。 主持人瞥了它一眼立刻改口:“是的是的我们一共有七位代表负责监督整个听证过程。” 三头鹦鹉满意的点点头。 主持人低下头扶了扶眼镜继续说道:“今天是四月二十九日周三;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四十五分;即将进行的是‘四月十一日周六晚发生在临钟湖附近一场事故’的听证会。当事双方……” 说到这里主持人抬头向主席台左右两侧的单独席位各看了一眼:“一位是来自阿尔法学院的瑟普拉诺同学。” 瑟普拉诺站起身彬彬有礼的向主席台以及主席台下的学生代表们微微鞠躬。 “……以及来自九有学院的郑清同学。” 郑清笨拙的站起身学着瑟普拉诺的模样向两侧点头致意。 “很好”主持人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台下诸位学生代表:“现在我宣布听证会正式开始由科尔玛同学进行首轮质询有疑问的同学可以向小精灵的盘子里放纸条由主席团成员确认后加入二轮质询中。” 说着主持人指了指天花板下挂着的一大团绿萝。 郑清这才注意到绿萝左右攀附着一群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她们手中拖着藤蔓编织的巴掌大小的小盘子听到主持人的声音后一群小精灵托着藤盘排着整齐的队伍从学生代表的头顶上轻盈飘过另一群小精灵则分发着纸张及羽毛笔。 “这些羽毛笔是发给我们了吗?”郑清听到距离他不远的一位红袍男巫小声向旁边的另一位巫师咨询道。 “是的”他的同伴声音同样很低“但我觉得可以看看其他人怎么做……我记得学长说过学生会开会时候发的羽毛笔连一万字都写不了笔尖就会变秃。” 听着这些有趣的对话郑清心底暗自发笑原本被主持人勾起的紧张感觉也不由自主消散了不少。 他看了瑟普拉诺一眼。 胖巫师面无表情的坐在桌子后面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眼睛盯着自己的指头。他身后的窗台上隔着薄薄的窗帘隐约露出两只老鼠的脑袋。 但还没等郑清仔细辨别清楚那里是不是真的有两只老鼠主席台上科尔玛学姐已经开始向他发问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 郑清的问答环节 “你就是九有学院一年级天文08-1班的郑清同学?” “是的。” “在四月十一日晚上的夜间巡逻中你使用符枪对阿尔法学院的瑟普拉诺同学造成重大伤害?” “当时他……” “简单回答‘是’与‘否’即可”主席台上科尔玛学姐一本正经的看着郑清打断他试图自辩的行为:“这不是辩论会。” 郑清扯了扯嘴角回忆着刚刚科尔玛询问的内容最终回答道:“是的。” “你使用的符枪有没有经过高阶巫师的专门改造?” “没有。” “你使用的符弹有没有经过高阶巫师的专门改造?” “没有。” “你知道自己的符枪可能会击杀瑟普拉诺同学吗?” “不知道。” 郑清‘不知道’三个字刚刚出口便引起阿尔法学院所在方向一片骚动他隐约听到有人低吼‘他说谎’‘骗子’之类的话。 坐在主席台中央的主持人敲了敲面前的木槌大吼一声:“肃静!” 会议室这才重新安静下来。 科尔玛停了停翻出另外一张纸看了郑清一眼慢慢念道:“有证据表明去年寒假在经过寂静河的时候你使用相同的符枪与符弹击杀了一头撒托古亚的后裔是否有这件事?” 郑清老老实实回答道:“是。” 这一次整座会议室都轻微骚动起来虽然传言中郑清与那头撒托古亚后裔之死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但这是当事人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承认这件事。一位入学不到一年的巫师完成类似‘屠龙’的壮举着实令人震惊。 便是主席台上其他几位成员也都齐刷刷盯紧了郑清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与探询。 “你是怎样使用一把没有经过改造的符枪与没有改造过的符弹击杀那头怪物的?”科尔玛脸上同样没有掩饰那一丝好奇的表情:“即便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正式猎队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也很难对那头怪物一击必杀。” 郑清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如果涉及个人隐私我们可以为你准备秘密听证会由学校教授联席会议指定相关参会人员。”会议的主持人立刻提醒道。 “或者你可以只告诉我一只鸟”三头鹦鹉摇头晃脑插口道:“我绝对不告诉第二个人!” “不不”郑清连忙摇摇头:“主要是我也不知道原因……当时我手上除了符枪没有其他武器属于孤注一掷却不料那头怪物被一枪打死了。在打伤瑟普拉诺同学之前我一直以为那是一次巧合。” “所以你并没有伤害瑟普拉诺同学的想法?”科尔玛提示道。 “我只想阻止他”郑清立刻会意补充道:“当时瑟普拉诺违反了学校的宵禁条例我是巡逻队成员有责任阻止他。” 他眼角的余光留意到对面那位胖巫师仍旧面无表情似乎对他的指控不以为然。 “反对!”一位阿尔法学院的白袍子愤而起身高声抗议:“反对进行诱导式提问!这不符合听证会客观公正的立场!” “反对无效。”主持人敲了敲面前的木槌一脸无奈的强调道:“我必须再次提醒诸位同学这里不是丹哈格高等法院的现场你们头上也没有戴着假发……质询方的所有问题都经过审议大家认真听取双方问答保留主观意见即可。” 那位白袍子愤愤不平的坐了下去同时向郑清投来恶狠狠的目光。 年轻的公费生对此视而不见——如果这点刺激都受不了他早就被校园里那些形形色色的流言蜚语气疯了。 科尔玛适时将提问进行到了下一个阶段: “在做出使用符枪的决定时你是否认为自己的决定符合第一大学‘和谐、友爱’的基本传统?” “比传统更重要的是秩序与规则。”郑清圆滑的表示道:“相信阿尔法学院的同学们也支持这一点吧。” 因为执着于血脉与传承阿尔法学院虽然在招生特质中强调‘自由与正义’但在实践中更注重秩序与规则。这一点郑清并没有说错。 九有学院的代表席上传来一阵会意的轻笑声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代表们则都是一脸吃屎的表情。 坐在主席台正中央的主持人再次敲了敲木槌发出咚咚的声响:“再次重申回答方式作为当事人你只需要回答‘是’与‘否’即可任何随意扩展回答的方式都会引发不必要的争论。如果还有第三次你将被取消后续的问答环节。” 郑清立刻点点头。 “请重新回答上一个问题。”科尔玛看了年轻的公费生一眼。 “是。”男巫谨慎的回答道。 提问者反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郑清已经回答了之前的问题这让她有点哭笑不得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在你使用符枪的时候旁边是否有其他同伴?” “是。” “他们是否支持你的决定?” 郑清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因为这个问题不是一个‘是与否’可以说清楚的。他看了看代表席然后又看了看主席台最终选择举手:“我可以多说几个字吗?” 科尔玛微微叹口气:“你已经多说了……说罢。” “使用符枪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并不清楚他们的判断。”郑清努力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一个人身上他不想让同伴们跟着自己陷入这个大泥潭。 主持人抓着木槌‘咚咚咚’敲了三声。 “鉴于郑清同学连续三次违反问答环节的规则现在取消他后续回答的资格。”说罢主持人示意科尔玛进行下一项:“下面有请科尔玛副主席对瑟普拉诺同学进行质询。” 郑清脸上的错愕还没褪去红袍子代表席位上就传来相应的大吼:“这不公平!你们同意他多说几个字的!” “是的我们同意因为这是你们的自由。”主持人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非常认真的解答道:“我们没有阻止你们继续违反规则的能力但有执行规则的能力。” 这一次整个会议室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诗人瑟普拉诺 “麦克·金·瑟普拉诺同学?” “是。” “在四月十一日晚上你是否违反第一大学相关校园管理条例出现在临钟湖附近?” “是。” “你是否知道当时处于夜巡队管辖范围内?” “是。” “你是否清楚夜巡队有权利对任何违反校园管理条例的存在行使强制权?” “是。” “你是否对某位巡逻队员使用了攻击性魔法?” 台下的白袍子中隐约传来不安的骚动因为科尔玛的这个问题非常具有诱导性。诚然瑟普拉诺对宥罪猎队使用了攻击性魔法但另一方也不是束手待擒的小白兔只能说双方半斤八两罢了。 但此刻通过科尔玛的这个问题倒显得瑟普拉诺违反规则在先、攻击巡逻队员在后主观意愿作恶性质顿时恶劣了不止一层。 从另一个角度出发科尔玛的问题又都属于事实质询让人找不到置喙之处。 瑟普拉诺沉默片刻最终简单的回答了一个字: “……是。” “你出现在那里的目的是什么?”科尔玛继续追问。 胖巫师默默的看着提问的科尔玛良久不语。毫无疑问这又是一个带着陷阱的提问如果瑟普拉诺不想违反问答规则只能保持沉默。只不过女巫丝毫没有觉得脸红一副等待回答的表情目光锐利的看着他。 主席台中央坐着的主持人轻声咳嗽了一下敲了敲面前的小木槌:“鉴于问题的特殊性主席团允许麦克·金·瑟普拉诺同学使用不超过一百字描述自己的目的。” 话音未落红袍子的代表们就一片轰然。 “抗议!这是赤裸裸的双重标准!!” “你们敢更无耻一点吗?” “哈!阿尔法的人如果要脸临钟湖里的鱼人就算得上道德模范了!” “咣咣咣!”主持人用力的敲着面前的小木槌同时大吼道:“安静!安静!这是主席团的一致意见!如果有建议可以在稍后的第二轮质询中重新提出了!任何试图扰乱听证会秩序的同学都将失去后续的投票资格!” 最后一句威胁非常有效原本沸腾的气氛像是被浇了一瓢冷水瞬间平静了下来。虽然仍旧有个别红袍子小声嘀咕着咬牙切齿但终究不会出现之前那样混乱的场面了。 郑清隐约听到身后不远处两位九有学院的学生正悄悄咬耳朵: “亚特拉斯的人一向唯阿尔法马首是瞻……雷哲为什么会同意让那个黄袍子当主持人?!他明摆着在偏袒瑟普拉诺!我们应该让星空学院的人当主持人。” “或许是一种平衡吧毕竟首轮质询者是科尔玛学姐……而且与亚特拉斯的人比起来星空学院的人不太擅长口舌之争。” 这番分析有理有据颇为有趣只不过后面的话郑清没有仔细去听了因为瑟普拉诺已经重新开口回答科尔玛的上一个问题: “我在追寻心灵的宁静。黑雨滴一样的鸟群从黄昏飞入黑夜黑夜一无所有却让我感到安慰。褪去浮华窗外依然喧嚣我只能选择走入湖畔的夜色寻找那一点宁静。湖畔的夜太黑暗、太寂静、太丰收我在丰收中看到了死神的目光。1”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位坐在右席的胖巫师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似的。就连提出问题的科尔玛也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这个回答很诗意也很巫师充满了追求真理与希望的感觉。 但这个回答‘太不瑟普拉诺’了。 胖巫师在第一大学年轻巫师们的印象中向来以跋扈、凶悍、手腕高超、气质阴沉著称很少有人见过他这么文艺的一面即便是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们——虽然阿尔法学院的许多学生都很擅长这种优雅与文艺但其中并不包括瑟普拉诺。 瑟普拉诺简单粗暴的风格也是他不被阿尔法学院某些圈子接纳的主要缘故。而今天他的这个回答巧妙的向那些势力抛出了橄榄枝。郑清只是瞟了一眼就看到许多白袍子们脸上露出的惊喜神色。 许多人似乎第一次意识到弗里德曼爵士之外阿尔法还有其他选择。 而且他的回答给人一种他是一只暴风雨中追寻光明的、瑟瑟发抖的雏燕的感觉全然没有往日夜枭或者秃鹫的凶狠风格令人在滑稽之外又品味出一丝辛辣的嘲讽味道。 郑清注意到主席台上奥古斯都的嘴角微微扯了一下而雷哲的表情则隐晦了一些。年轻的公费生并没有意识到瑟普拉诺正在将这场听证会当做他团结阿尔法学生代表们的场所他只能读出瑟普拉诺的回答是胡扯而且字数还符合要求。 是的胖巫师的那段回答不带标点符号只有九十二个字确实在一百个字以内。 但郑清决计不相信瑟普拉诺去临钟湖畔是为了溜达或者散心。 科尔玛同样也不相信这一点。 质询者很快调整了心态清了清嗓子提出了下一个问题:“有证据显示你曾经与临钟湖的鱼人部落进行非法交易这是否是事实?” 瑟普拉诺嘴角扭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是。” “四月十一日晚你前往湖畔的目的是否包括与鱼人部落进行交易?” “否。” 这一次即便是许多阿尔法学院的学生都悄然低下了脑袋假装没有听到瑟普拉诺的回答。而九有学院代表们所在的位置更是重新有了沸腾的模样——之前那瓢凉水的效果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我们应该给当事人身上贴两张‘诚实符’”一位红袍子向旁边的同伴低声抱怨道:“瑟普拉诺那家伙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他的那位同伴倒是很了解当前的行情:“低阶符箓对瑟普拉诺没有太大影响高阶符箓学生会也没有那个预算……而且瑟普拉诺不是亚特拉斯学院的人也没办法让他对着《圣经》起誓。所以这种事情无解。” “这个听证会就像小孩儿过家家。” “……谁说不是呢?”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 历史的脚步 很多时候人们都是在无意识中参与进历史的进程里创造了历史的大事件。 很多时候巨变就发生在你的旁边。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历史就默默的向前走了一大步。而你蓦然回首才会深深体会到自己的无知与无力。 人们都能感受到的只有历史的脚步落地时带来的震动。 对于漫长的历史而言每一次迈步向前都需要几年、十几年、乃至几百年的时间。但它的脚步落下让人们感受到震颤却只需要一两天。 这一两天并没有真正改变什么。 它们只会作为变化的痕迹镌刻在历史的长河中化作一道道深刻脚印让后人凭吊。 在2008-2009学年的第二学期开学后第十一个星期一些敏感的历史学家以及占卜师们就隐隐感受到了那股浩然而又渺小的震颤。他们丢下手边泛黄的古卷惊慌失措的炙烤着发白的骨片与龟甲双眼盯着水晶球直至眼珠与水晶球都变得通红却一无所获。 这并不奇怪。 因为这个世界仍旧表现的那样平稳有序没有丝毫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这个星期巫师世界的猎团们还在新世界猎杀着土著神灵;巫师世界的探索队漫步星空深处与不同文明交流;巫师世界的九处四季坊依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海量的魔法材料与炼金产品在不同实体之间交易、兑付新款的巫师长袍与新版的法书让年轻巫师们笑逐颜开。 这个星期布吉岛上沉默森林深处两只老鼠正在一位被禁锢的博士帮助下融化掉制作神灵躯体的第一块黄铜锭;流浪巫师与米尔顿公爵在酒吧最顶层的包厢内进行了彻夜长谈协调着月下议会与黑暗议会共舞时的脚步;还有一只黄白皮毛的花狸猫蹲在布满尘土的书架上隔着肮脏的玻璃窗静静看着窗外曲折幽深的街道。 这个星期在第一大学有个喜欢晕倒的小女巫又一次晕倒了据说这一次好像是因为贫血;学生会组织了一场非正式的听证会讨论两位公费生之间谁的错误更多一些只不过现场吵成了一团;还有一名留级两次的老生正在女朋友的鼓励下努力鼓起勇气面对两所学院共同的孤立。 “他们永远无法孤立一个愿意敞开心扉的人”刘菲菲在陪尼古拉斯走进教学楼的时候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对每个愿意冲你微笑的同学笑一笑对每个装作看不见你的同学笑一笑……如果你暖和了别人靠近你的时候就不会感到寒冷。” 女巫嘴唇吹出的热气拂过耳边让尼古拉斯的心底感到一点瘙痒。 他不安的扭了扭身子恰好看到郑清抱着一堆课本表情郁郁的从附近走过。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女巫女巫眨眨眼无声的鼓励了他一下。 尼古拉斯轻轻吸了一口气试着用轻快一点的声音向郑清打招呼:“听证会进行的怎么样了?我听菲菲说你在听证会上表现不错……” 话音未落他就感到腰间的软肉被一双纤细的手指拧了一圈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女巫被男生傻乎乎的问题气急而男巫则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 他明明很真诚的。 原本因为听证会上那些嘈杂的声音而郁闷不已的郑清在听到尼古拉斯笨拙与僵硬的打招呼方式后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那她一定没告诉你我被三振出局了。” 他是指第一轮质询时自己发言超纲被主席团被剥夺回答问题资格那件事。但很显然尼古拉斯并没有听懂郑清自我挖苦时使用的体育梗。 “三振……出局?”尼古拉斯茫然的重复着这个词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刘菲菲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开口。 女巫微微叹了一口气旋即换上笑脸看向郑清:“没关系只是一个非正式听证会……听学生会里那些学姐们的意思学生会大概只是想找个由头让阿尔法的人与九有的人坐在一起聊一聊看能不能缓解一下两边的紧张气氛。” 竟然还有这个原因?! 郑清闻言愣了片刻后才恍然大悟。难怪这场听证会举办的如此仓促而且没有让他与瑟普拉诺进行更深刻、更直接的辩论。但他并不觉得这场听证会对两所学院之间的紧张态势有太多积极作用。 “缓解是不可能缓解了这学期都没办法缓解。就像今天开会两边没抽出法书互殴已经是奥古斯都与雷哲在场镇压的缘故了。”郑清说着扫了尼古拉斯一眼:“除非他们在某件事上取得共识才能勉强对个话……” 尼古拉斯并不蠢立刻领悟到郑清的言外之意脸上的表情顿时沮丧了许多。 就目前来看被九有与阿尔法共同嫌弃的他似乎就是这样的‘共识’。刘菲菲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露出一丝不安的神色。 “下午是老姚的‘魔法哲学’你怎么还带了本鱼人语的课本呢?”她看着郑清怀里那些课本试着换一个轻松点的话题。 郑清闻言深深叹了一口气。 “脑子有坑了呗”他毫不在意的自我挖苦着同时解释道:“早上不知怎么想的总觉得今天下午是一节鱼人语课……所以带错书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二楼拐角的位置了。拐角处一尊双手持剑的石雕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每一位经过的学生墙上挂着的著名校友画像中一位老巫师正耷拉着脑袋打盹。 “郑清同学?”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三位年轻巫师之间的闲聊。 郑清闻声望去。 只见一位穿着红袍的高挑女巫正笑眯眯的冲他打招呼。她看上去有点面熟但一时片刻郑清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好在女巫也没有让他仔细琢磨的想法。 “我也是蒙特利亚教授实验室的助理前段时间教授安排你完成的符文解析做完了没有?这两周怎么没见你去实验室?”女巫巴拉巴拉很快道明了来意。 郑清露出苦瓜脸。 “唔我已经给教授请假了这两周有些其他事情可能没办法去实验室……”想到蒙特利亚教授那副严厉的面孔再想到自己已经连续三周没有去实验室了年轻公费生不由有些心虚:“你们可以找其他助理帮忙做符文解析真不好意思。”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久违的哲学课 “在古典神秘主义哲学理念中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东西不可侵犯。” “我们头顶的星空以及心中的底线。星空之上是不可名状的存在任何失礼的注视都会让人心智错乱;底线之下则是祸乱的根源堕落巫师就是实证他们因为丧失了底线最终连自我都丢掉了。” “赫尔墨斯主义者就坚信他们的智慧来源于星空深处的赫尔墨斯基于这种认知他们将自己的任何作品都烙印上了赫尔墨斯的痕迹包括炼金物、占卜结果、新创造的魔咒、以及新的魔法配方等等。” “因为他们认为赫尔墨斯的智慧之果是神圣而不容侵犯的……” 讲台上老姚指挥着粉笔在黑板上留下大段大段的案例与解说堂下九有学院的学生们奋笔疾书羽毛与竹竿成为课堂上最活跃的部分。 这节魔法哲学讲授的主要是‘西方古典神秘主义学’涉及了大量的人名、流派以及他们的主要思想让郑清听的头昏脑涨只能机械的记录着教授说出的每一个字。 中午时那场热闹而嘈杂的听证会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遥远’的记忆与沉闷的现实混杂在一起让郑清有一种受了‘混淆咒’的迷糊感觉——当然这种迷糊的感觉更有可能是他在教授声音的催眠下想睡觉。 因为中午没有休息的缘故年轻的公费生现在精神非常疲惫。 但与逐渐模糊下去的意识相反坐在他不远处的辛胖子与张季信的窃窃私语却非常清晰的传入了他的耳朵。 “……所以说分课是一种非常明智的选择。”这是辛胖子的声音:“没有阿尔法那些扯后腿的家伙在我们哲学课的进度加快了不止一层!” “但是这种情况终究只是暂时的。”这是张季信的声音:“学校不会允许不同学院之间的裂痕更扩大他们还会回来的……” 郑清的思维迟缓而敏锐的反应着——哦他们聊的应该还是最近学校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因为九有与阿尔法矛盾日渐尖锐红袍子与白袍子之间的冲突也愈发频繁为了遏制这个苗头学校紧急调整了部分课表错开了两所学院学生共同上课的课堂。 比如今天的魔法哲学原本就是阿尔法学院与九有学院一起上的大课现在已经变成纯粹的九有学院课程了。 相似的还有周五的实践课。 想到实践课郑清的思绪又不可避免的滑向周六即将进行的魔法阵启动仪式想到科尔玛想到那位戴着白色面具的吉普赛女巫。 他费力的转动脖子向教室的另一个角落看去。 伊莲娜的脑袋埋在一堆厚厚的课本后面不知是在认真做笔记还是与郑清一样正陷入周公挖掘出的泥潭努力挣扎中。 男巫嘴角扯了扯勾出一丝不起眼的笑意。 讲台上老姚仍旧在不紧不慢的念着讲义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昏昏欲睡的学生: “……在古典神秘主义哲学中‘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她集合了心灵、魔法以及物质的概念……” “……俄耳普斯的妻子欧律狄斯被蛇咬死后俄耳普斯来到地狱试图用他的魔法来将他的妻子带回。这和埃及神话中伊西斯拯救欧西里斯的故事相似都采用了失去至爱后去努力寻找和拯救……” “……比较近的例子我们还可以从罗琳女士的纪实类传记《哈利波特》中窥伺到一些端倪……母亲用‘爱’施展了一个强大而古老的魔法简单、却非常有效的阻止了杀戮咒。而相反失去‘爱’的能力一位强大的黑魔法师最终被一个刚刚达到注册巫师水平的年轻巫师所击败……” “当然这里举这些例子并不是让你们放弃手中更精炼与准确的魔法理论去追求古代那些模糊、含蓄的魔法观点。相反在这里我需要格外强调一个概念通过古典神秘主义哲学指导下诞生的魔法大多基于经验与实践如果我们仔细推敲就会发现大量违反常理的悖论而那些悖论会成为阻止魔法理论进步无法逾越的高山。” “但在现代维度派理论之外我们同样不应该放弃传统的智慧……就像‘爱’所创造的魔法永远不会过时、永远年轻而强大。” “言归正传。” “希腊的神秘主义对西方白魔法的哲学理论诞生起着重要影响。其中首批受影响的魔法师群体就是来自于毕达格拉斯所创办的教导神秘主义哲学的学校……” 郑清手中的羽毛笔毫不费力的写下‘毕达哥拉斯’的名字笔尖没有一丝颤动。现在的他已经不像最初来到第一大学时在魔法界看到熟悉名字后的惊喜与慌乱。他已经能够熟练的区分现实与魔法之间的差异了。 当他的笔记本挤满了许多熟悉的历史人物名字之后这堂课也已经接近尾声。 老姚收起讲义开始最后的例行询问:“今天主要内容就讲到这里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 一个出乎郑清意料的人举起了手。 “教授今年的春狩还进行吗?”张季信举起手大声问道。 这个问题与课程毫无关系却非常有效的吸引了所有学生的注意力。课堂上传来一阵起哄般的轻笑声。 老姚扬起眉毛脸上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唔……目前来看学校已经取消了今年春狩的一系列安排。如果有新的通知我会让唐顿通知你们的。” 台下的年轻巫师们一片唉声叹气。一些人是在可惜没有办法参加春狩但更多人只是附和着现场的气氛装作在叹气罢了。 所以说人类天然就是一种善于伪装自己的生物。 “这会让我们丧失很多经验的教授。”张季信有些不满的叫道。 老姚似乎丝毫没有在意红脸膛男巫的问题与自己的课程毫无关系咬着烟斗脸上笑眯眯的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教育道:“经验就好像乌龟壳一样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也为自己加上了沉重的负担。太多的经验对你们并不是好事。” “年轻的巫师身上的壳还很轻软能够肆意伸展自己的身体。我希望你们在大学的四年能够突破那层软软的外壳放飞自己的梦想!” “不要总是局限与这片小小的世界。” “下课!”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六十章 实践课上的意外 涉及春狩的讨论其实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星期了原本上周五就该开启的春狩日一直到这周五依旧遥遥无期。 学校方面始终没有松过口风但学生会却时不时传出前后矛盾的消息。比如外联部的干事信誓旦旦称正在与贝塔镇商会讨论春狩赞助的事宜但学习部的干事则坚称部门完全没有收到今年春狩重新进行的任何通知而宣传部的人从头到尾都含糊其辞不肯承认春狩延期举办也不敢肯定春狩就此彻底取消。 总之涉及春狩的讨论在开学第十一个星期成为仅次于九有与阿尔法学院冲突的热门话题连临钟湖鱼人部落时不时的躁动都没办法吸引同学们更多的注意力。 在五月第一天也就是第十一周周五的时候距离正常春狩开启日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星期了学校里还有人期冀着明天接到学校通知告诉大家春狩正常进行。 “以前学校就出现过这种情况” 在绿谷边缘的一丛湘妃竹旁一位男巫正信誓旦旦的对同伴说道:“听我小叔说他上学的时候有一次因为身份不明的妖魔流窜校园迫使学校取消多项校内外的集体活动其中就包括春狩当时春狩延迟了整整半个月。然后那头妖魔被抓住隔天春狩就正常举行了。” “你这个例子完全不具有可比性。”他的同伴不以为然的摇着头否定道:“今年春狩取消的原因非常非常复杂……远不是一头流浪野妖可媲美的。与其在这里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你不如快些把之前屯在手里的符箓、药剂出手免得失效后鸡飞蛋打。” 郑清听到这里忍不住吭哧着低笑了一声。 随即他转头看向张季信果不其然红脸膛男巫正板着脸装作没有听到那些对话的模样。但辛胖子不会给他装傻的机会。 “你那些符箓已经过期了吧”胖子伸出手指毫不客气的戳了戳张季信的肩膀:“清哥儿早就跟你说过让你把快过期的符箓放到店里卖掉你当时不也答应了吗?怎么最后又反悔了……现在倒好亏得你内裤都当掉。” 张季信涨紫了脸半晌也没有回答胖子的质疑反而换了一个话题:“今天怎么收拾他们?” 说着他伸手指向绿谷边缘。 几位同伴循声望去恰好看到一群白袍子面色倨傲的从一群红袍子身前经过两边的下巴一个比一个抬得高双方都在用鼻孔看路。 实践课是几所学院混杂在一起的大课上课地点就在绿谷。绿谷是位于布吉岛上一处开阔的谷地周围是连绵起伏的丘陵与山坡脚下是齐脚踝的松软青草第一大学一年级的实践课都安排在这里。 原本因为九有与阿尔法之间的矛盾学校一度试图将两边的实践课分开进行但仅仅维持了一个星期便徒然发现即便将原本混杂在一个教学班里的九有与阿尔法学生分开他们实际上还是在同一片绿谷中上课。 该发生的冲突还是会发生。 所以从上周开始被临时分开的班级又重新恢复了原状。当然这种特例仅限于一年级的实践课。 为了防止两边学生借着练习魔法的借口大打出手助教们头发掉了一把又一把整堂课都红着眼紧紧盯着那些不安分的家伙稍有不对便是一通软腿咒教训了过去。而位于绿谷边缘负责紧急救护的校医院治疗师们对此视而不见。 如此种种重压之下才保证了这两周绿谷实践课安安稳稳的开设了下去。 “收拾?” 听红脸膛男巫的用词后郑清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他:“你忘了上周实践课你跟安德鲁两个人瘫了大半节课下课后还是我们搀着你离开的?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听说软腿咒受的多了容易大小便失禁。”辛胖子不失时机的提醒道:“如果你打算以后时不时尿裤子我觉得可以试着挑衅一下希尔达。” 希尔达是负责天文08-1班与阿尔法学院学生们这个混合班级实践课的助教因为工作压力大的缘故这两周的脾气都很差。 两边的学生都没少被他教训。 听到同伴的劝导张季信有些悻悻然:“就让那些伪君子们肆无忌惮的冲我们翻白眼?有的事情就算尿裤子也要去做的。” 话虽如此郑清等人的警告终究起了一点作用。在希尔达召集两所学院的学生相对而站的时候张季信虽然依旧抱着胳膊脸色难看却终究没有像上节课一样率先挥舞着拳头冲过去与对面那头狼崽子厮打在一起。 对面泰勒家族的安德鲁也是如此脸上挂着阴沉沉的表情脚下却钉在原地没有动弹。 这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但按下葫芦浮起瓢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些脾气火爆的学生们身上的时候一位存在感很低、平日老老实实的年轻巫师却惹出了乱子。 出事的是尼古拉斯。 在进行双人练习的时候尼古拉斯与一位阿尔法学院的瘦削男巫成了一组。原本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尼古拉斯老老实实鞠躬那位阿尔法男巫规规矩矩还礼。 双方按照节奏抽出了法书。 然后那位阿尔法男巫忽然露出嘲讽的笑容嘴唇动了动似乎对尼古拉斯说了句什么话原本安分的半血狼人骤然红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竟丢下法书径直扑向对面那位阿尔法的男巫。 因为事出突然希尔达助教恰好回头对旁边一位提问的同学说着什么等他听到惊呼与喧闹再次回过头的时候尼古拉斯已经与那个阿尔法的巫师厮打在了一起。凭借着半血狼人强悍的身体素质那位男巫被打的灰头土脸脑袋肿成了猪头鼻子嘴巴淌下一滩滩鲜血。看上去甚为可怖。 “虺隤!” 希尔达大吼着使用短咒隔开两位年轻巫师同时使用震慑类的咒语遏制了情况进一步恶化阻止两侧蠢蠢欲动的苗头。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课余 希尔达助教现在格外恼火。 他并不是恼火面前厮打出血花的两位年轻巫师因为他知道让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的学生呆在一起上课迟早会发生这种状况的。 他恼火的是学校明明知道有这种可能性却因为一点经费的问题以及部分顽固老头儿对实践课的轻视拒绝开放空置猎场充当实践课教学场地最终导致了眼前这场事故。 就像一场火灾中拥有水井的居民拒绝消防员抽他家水井里的水灭火一样。 “简直是谋杀!”脸上挂满铜环铁钉的助教先生气的浑身发抖。他既是在抱怨学校的相关政策也是在形容眼前发生的这场事故。 尼古拉斯虽然瘫软在草地间却依旧眼神凶狠的看着距离他不远处的白袍子喉咙中低沉的吼声让每个人都能清楚感悟其中的威胁之意。 “他在谋杀先生!”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们群情激奋几位身材高大的白袍子挤在人群最前方按着腰间的法书毫不掩饰脸上报复的表情。 “是你们的人嘴贱!”张季信率领天文08-1班的男巫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谁都知道尼古拉斯的性格有多么低调!” “是啊低调的留级两次低调到在照壁前向所有人宣告要把名字留在历史中低调到接受贝塔镇邮报的采访还让全校学生都知道!”阿尔法方面从来不缺乏牙尖嘴利的角色:“第一大学简直找不到比他更低调的学生了!” 张季信二话不说挥舞着拳头就要扑上去。 几十根粗大的藤蔓从虚空中突兀的钻了出来将激动的红脸膛男巫以及同样激动的几位白袍子巫师统统捆成了粽子——助教先生绝对不允许这些年轻巫师在自己面前打群架的。 “安静!” 希尔达在自己的声音中施加了‘震慑’‘扩音’等魔法低沉的音浪回荡在数十米范围之内将红袍子与白袍子们掀起的喧闹彻底压制了下去:“任何扰乱课堂秩序的行为都会被扣掉三个学分的操行学分!” 物理与精神的双重镇压使课堂的混乱迅速恢复了秩序。 “梅林在上你们就不能安分一天吗?”闻讯赶来的贝拉夫人在看到眼前的场景后忍不住扶了扶额头:“我这个月用掉的白鲜比去年一年的都要多了!” “怎么样?”希尔达镇住了两侧的学生后低头看向正在为那位阿尔法学生治疗的贝拉夫人。他问的是那位阿尔法学生的情况。 协助贝拉夫人工作的那位小护士显得很乐观:“非常棒……人还活着。” 与她略显俏皮的回答相比贝拉夫人的回答就就清晰了。 “如果不是你阻止及时他大概想把这个可怜的小伙子的舌头揪下来。”贝拉夫人心有戚戚着:“两边的情况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她并非危言耸听即便是郑清都能看到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那个阿尔法学生嘴角已经被扯出一个大口子——用‘撕烂嘴巴’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看着就让人脸疼。 郑清佩服的砸了砸嘴巴发出‘啧啧’的声音。 “怎么没惹出事你很开心?”希尔达斜乜了郑清一眼眉毛挑的老高怒气冲冲的问了一句。年轻公费生一脸无辜的摊摊手表情茫然。 我什么都没干呀?! 助教先生并不打算解答公费生同学心底的困惑。 他俯下身子表情严肃的看向尼古拉斯: “为什么这么做?” 尼古拉斯咬紧牙关脸颊的肌肉抽动着却一语不发。 刘菲菲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泪眼汪汪双手紧紧攥在胸前几位女巫簇拥在她周围小声安慰着。 直至这节实践课结束尼古拉斯自始至终都没有回答那个问题。而那位阿尔法学生的嘴巴边被抹了一层厚厚的白鲜贝拉夫人严禁他开口说话。所以没人知道他俩冲突时到底说了些什么。 但这并不影响天文08-1班的男巫们将尼古拉斯视作英雄一下课大家就呼啦啦围在了他的身边: “干得漂亮!我早就想撕烂那些伪君子的嘴巴了!” “下次动手前说一声多一双拳头就能多砸扁一个阿尔法的鼻子。” “炼金术的作业写完没有?我可以借你参考一下!” 尼古拉斯没有理会耳边这些浮沫般的友好在刘菲菲的搀扶下踉跄着离开了绿谷。 “他应该抓住机会跟大家一起声讨一下那些伪君子的。”辛胖子点评道:“最起码这样他就不会被自己人孤立了。” “即使他不开口他也不会被继续孤立了。”萧笑看的比胖子更深刻一些:“他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他自己。” 郑清没有参与同伴们之间热闹的讨论不知什么缘故他总觉得有一点点别扭。在离开绿谷的一条岔道上他与同伴们挥手告别。 “你去亚特拉斯学院干什么?”胖子听到郑清的计划后好奇的问了一句。 “私事”年轻公费生含糊着简单解释道:“只是一点私事。” 他绝对不能告诉同伴们他要去亚特拉斯找那些泥塑木胎烧香还愿那会被人嘲笑一整个学期的。按照人们的一贯理解九有学院的人就应该在课本与作业间寻找心灵的归宿。 “我觉得你的私事在后面。”胖子示意着向后努努嘴。 郑清循着他的示意望去惊讶的看到了两位并排而行的女巫。 正是蒋玉与伊莲娜。 李萌背着小书包在距离两位女巫身前十来步远的地方蹦蹦跳跳时不时扑到草丛里试图抓捕冒出脑袋的双尾小松鼠。这些刚刚长成的双尾小松鼠有一身漂亮的橘黄色皮毛看上就给人一种温暖软和的感觉。 “关关我屁事!”年轻公费生眼神像被蛰了一下似的倏然收了回来结结巴巴的回答了胖子话然后在同伴们的哄笑声中落荒而逃。 直到给太上老君烧香的时候他脑子里还一直猜测两位女巫在讨论什么问题。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周六的早晨 五月初的清晨已经没有那么寒冷了。 或许空气中还有几分凉意但枝头含苞待放的花朵以及林子里此起彼伏的鸟啼声却将那份凉意打的粉碎让人平白多出几分面对生活的勇气。 蒋玉今天依旧起的很早。 但与以往不同今天她并没有在装束上费太多心思而是像其他九有学院的学生一样穿了一件大红色的院袍腰间系着三指宽的黑色腰带。没有禁步、没有玉饰、没有头钗发簪、也没有鲛绡制的长手套。 这种过分素净的打扮对于任何一位世家出身的女巫来说都非常罕见。 但今天却非常必要。 因为蒋玉答应伊莲娜今天她要作为监督者参与吉普赛女巫的一场魔法仪式。她必须保证仪式现场不会有人因为装束辨认出自己的身份。 窗帘还没有拉开所以屋子里的光线有些黯淡。李萌轻微的呼噜声从帐子后面传来显得满足而惬意。往常这个时候蒋玉会毫不客气的扯开窗帘、掀开李萌的被窝让冷风与阳光唤醒睡梦中的小女巫然后把她揪去图书馆写作业。 但今天蒋玉的手指按在梳妆台角落里那支装着粉红色血液的试管微微叹口气决定给李萌放个假。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女巫无声的自言自语着将那支试管塞进自己手袋的夹层里。在她将手抽出来的时候手指碰到了手袋中一根冰凉的金属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那是一支伯莱塔双管符枪虽然外观有些老旧但枪身上的阵式以及枪管上的符文都完好无损而且近期还做过保养涂了圣油摸上去就给人一种非常可靠的感觉。 这支符枪是昨天下午伊莲娜交给她的。 与这支符枪一并交给她的还有一枚弹尖殷红的符弹。 “虽然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但任何情况下都要考虑意外。”吉普赛女巫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十分轻松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她话里透露的内容多么可怕:“如果魔法阵失控就用这把枪攻击法阵中央那扇门;如果我失控就用枪打我……你知道那是正确的选择。” “符弹是特制的只有这一枚用的时候一定要把握机会哟。” 回忆至此蒋玉仿佛感觉到自己手指摸到的不是冰凉的枪管而是炙热的火炭倏然缩回了手。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发白。 “有那么大危险吗?”昨天下午与伊莲娜交谈时蒋玉的脸色也是这样苍白:“如果真的很危险能不能做好准备再去做?不要用自己的生命做无谓的牺牲。” “准备?永远都在准备……即便是最优秀的占卜师也没有办法总能找到最契合的时机去做一件事。而且今天这场仪式其实就是‘准备’的一部分。如果这么简单的任务都要不断拖延下去我想做的事情永远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伊莲娜的回答非常认真眼神也非常坚定——能让任何一个看着她眼睛的人都读到她内心的坚定:“我已经做好牺牲一切的准备了。” 蒋玉能够从吉普赛女巫的眼神里读到即便她拒绝提供灵巫之血伊莲娜与她的同伴也不会中止这场仪式而她拒绝的结果除了沉默契约的反噬之外只会让那场仪式的成功率下降更多。 这注定是一场刀尖上的舞蹈。 女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收敛了纷乱的思绪抬手看了看时间。 早上六点钟。 她终于不再犹豫伸手抓起梳妆台角落里摆放的一张红色面具塞进手袋里起身向宿舍外走去。那是一张光洁的红色面具除了一双眼睛面具表面再没有更多的装饰。 “砰。” 宿舍门轻轻的关闭了声音不大却意外惊动了某位睡梦中的小女巫。 “噫?刚刚有谁出去了吗?” 原本睡的一塌糊涂的李萌忽然坐起身揉着眼睛喃喃两声。然后她迷糊的意识到房间里黯淡的光线: “唔表姐还没叫我起床……呢。” 话音未落小女巫啪嗒一下重新栽倒在床铺上抓紧宝贵的周末时间重新去与周公下棋。毛绒熊蜷缩在小女巫床铺的角落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在它即将开口的一刹那一只洁白的小脚丫从被窝里钻出来恶狠狠的堵住了它的嘴巴。 毛绒熊果断选择继续瘫下去。 …… …… 同样在这个早晨在一间狭小的灰色宿舍内尼古拉斯停下了忏悔的笔尖。 与之前相比这间屋子显得凌乱了许多。 但色彩也更加丰富了 一盆繁茂的四季青摆在书桌上肥厚的叶片上趴着一些懒洋洋的灯火虫闪烁着绿莹莹的光芒。辛苦了一个晚上的灯火虫们此刻只能落下黄豆大小的灯光照亮着周围不足一尺的范围。 不过不要紧清晨冰冷的白光已经透过窄窄的窗户落入房间内为屋子的主人提供了更加充沛的光线。 尼古拉斯整了整桌上那沓厚厚的信纸将它们塞进一个巨大的信封里。 昨天晚上他给母亲写了一晚上的信。 为他的莽撞忏悔为他的无能忏悔为他的悲伤忏悔。如同他第一年进入第一大学时面临的情况一样昨天当他听到那个阿尔法学生嘴里吐出的字眼后毫不犹豫的挥出了自己的拳头。 原本他以为经过两年的大学生活经过学校的训诫与处分之后他已经成熟了能够面对这种情况不再失控。 但昨天挥出拳头的那一刹那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 “没有人可以当着我的面侮辱您。” “即便让我再做第三次选择我也会继续挥出自己的拳头妈妈。”他在信纸的最后写道:“您给了我第一次生命让我出生;也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让我与丽兹摆脱了戏法师的人生。除了生命我没有其他可以报答您的了。” “愿梅林永远都保佑您。”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周六的早晨(二) 黑猫钻出厚厚的帷帐轻盈的落在地板上惬意的抻了抻身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露出满嘴的尖牙。 许是那几根尖牙对屋子里另一只肥猫产生了威胁原本团在辛胖子床尾的肥猫忽然竖起一只耳朵喉咙里发出的轻微呼噜声也稍停了几秒。 但很快肥猫竖起的耳朵便重新耷拉了下去呼噜声也随之续了上去。因为它在睡梦中迟钝的思维已经判断出屋子里并不存在真正的威胁。 从头到尾黑猫都没有注意宿舍内另一位‘同类’的反应。 他跳下床铺后溜达到书桌上熟练的扯开抽屉拣出昨天早已准备好的玉符挂到脖子上然后最后看了一眼清晨六点钟的403宿舍——迪伦的棺材还空着估计再过半个小时才能结束夜间课程回来睡觉;萧笑睡觉时很安静比迪伦更像一个死人;辛胖子则不愧他肥硕的身躯睡起觉来像头猪呼噜打的震天响与团在他床尾的肥猫彼此呼应甚是契合。 还有他豢养的那群小精灵三三五五挂在他的帷帐外面伴随着轻微的呼吸周身闪烁起轻盈的淡绿色光芒。 郑清觉得自家的小精灵们越来越习惯巫师作息了。 周六的清晨校园里一如既往的清净。 黑猫迈着轻快的步伐越过湿润的草丛、带露水的灌木丛、以及一蓬蓬盛开的鲜花很快便溜达到了临钟湖畔。湖岸左近有一条近道可以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贝塔镇边缘。 清晨的空气很清新但视野却不大好。轻薄的雾气在湖面流淌遮住了远处的景色。湖心小岛上那座白塔依旧安静的伫立在那里仿佛一位面壁的苦修士。目之所及黑猫看不到一个巫师。连平日里徜徉在湖面的红色大鸟与白色水牛们也都不见了踪影。 当然那些动物失踪也可能与远处岸边的几位不速之客有关。 因为临钟湖一侧的简陋码头旁几头低阶鱼人正半浮在水面借着晨雾的掩护在一块露出水面的大青石上打磨它们的石头工具。 判断它们是低阶鱼人的方法很简单:如果距离较近那么身体更臭、鳞甲脏兮兮没有光泽、鱼鳍上没有挂饰品的鱼人就属于低阶鱼人;如果距离较远还可以观察鱼人使用的工具使用石制工具的肯定属于低阶鱼人。 与巫师世界不同鱼人部落依旧保留了许多古老的制度安排部落里阶级划分非常严重。拥有法力、实力强大的鱼人长老们因为掌控着与学校打交道的权利在学校这边颇有几分颜面所以平日里吃穿用度与一般巫师别无二致。 但是底层鱼人尤其是那些身体残缺、势力孱弱的鱼人平时打猎连金属武器都没有。如果不是特意考察过鱼人部落的现状郑清很难相信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在高度发达的巫师世界里还有部分文明打猎的时候使用石制工具。 “就凭那些旧石器时代的东西还想在学府里扑腾浪花?那些鱼人长老到底怎么想的。”黑猫的脑海里琢磨着这个念头脚下却没有停步轻盈的钻过一蓬金叶女贞形成的屏障。 在离开湖畔的时候黑猫回过脑袋最后看了一眼那几头鱼人忙碌的角落。 透过轻柔的雾气他隐约看到几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身影出现在了鱼人身侧然后一头鱼人‘扑通’一声钻进湖底砸出几朵水花溅到半空中。 “阿尔法的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带着这点疑惑黑猫晃了晃头一闪身消失在墙角的低矮小洞中。他隐约觉得那几个白袍子的身影有点眼熟。 但没有关系。 不管那些白袍子要搞什么总之与他无关。 他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规规矩矩的参加科尔玛的魔法仪式然后安安全全的离开沉默森林最后完完整整的回到宿舍里。 …… …… “你在看什么?” 安德鲁·泰勒注意到同伴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扯了扯他的袖子压低声音提醒道:“注意力集中一点等一下打交道的时候不要走神……这些畜生虽然蠢但敏感的很如果让它们觉得你小觑了它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今天来临钟湖有两件事一件是给湖里传达瑟普拉诺阁下的某些指示另一件则是找鱼人伊势尼一起参加稍晚一些在祥祺会私人猎场中举办的小型猎会。 不管怎样伊势尼都还算‘衔尾蛇猎队’的一员尤其是现在这种敏感的时间段邀请伊势尼更能凸显阿尔法学院对鱼人部落的支持。 听到队长的话后朱利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眼神有些犹疑。这位黑发细眼的年轻巫师是一位拥有信仰之心的无信者换句话说他拥有很高的灵觉。 “我刚刚好像在对面岸边看见一只黑猫?”朱利安不安的看了看左右稍稍压低声音:“当然它只是一闪而过……也许不是猫是只大松鼠。我可能看错了。” 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大部分情况下黑猫都是不吉利的化身。 外出办事时看见黑猫是一件很晦气的事情。 听到朱利安的话之后衔尾蛇猎队的其他几位队员齐刷刷将目光转向琥珀他是猎队的占卜师对这件事最有发言权。 “一如既往。”穿着黄色长袍头发花白的占卜师同学沉默了几秒钟轻声回答道:“天空越来越暗也越来越低……没有风也没有浪。” 瘦小的欧米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们谁有多余的清心符?”这位餐厅老板的儿子捏着鼻子咕哝着:“这些家伙身上怎么这么臭?伊势尼身上就很干净。” “我从来不用那种低级玩意儿。”安德鲁抬起手炫耀般抖了抖他左手上那枚蛋白石戒指乳白色的魔法光辉恍若清泉从石头上涌出笼罩了矮胖巫师周身清洗着任何试图靠近他的污染气息。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 周六的早晨(三) 沉默森林深处神庙废墟前棂星门外。 两只老鼠排成一排坐在一根返魂杨向外伸出的枝桠上默默打量着安静的森林深处一语不发。在它们的下方流浪巫师披着灰色的长袍、戴着老派巫师的尖顶帽抱着胳膊仿佛睡着了似的。 “呵呵……” 一阵仿佛冷笑般的声音从远处灌木丛中传出在清冷的林子里显得非常醒目。原本吱吱哇哇乱叫的虫豸们在这声冷笑传来后立刻闭紧了嘴巴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谁?!谁在那里!” 在两鼠一人中肥瑞的体型最小胆子也最小听到那声‘呵呵’后颈上的软毛顿时炸了起来趾尖轻巧弹动着淡红色的魔法波动悄无声息的凝聚起来似乎下一秒就会向那处灌木丛里丢一串大火球。 鼠仙人一动不动的坐在木辇上眼睛眯着嘴巴闭着像是睡着了。 流浪巫师则将尖顶帽稍稍掀起一点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看向那丛灌木。 “一只灌灌罢了”流浪巫师打量了几下后嗤笑一声:“你好歹也算一位高阶巫师怎么连灌灌的声音都分辨不出来呢?” 灌灌是一种形状若鸽子的魔法鸟类喜欢生活在低矮的灌木丛间常常以林子里各种各样的虫豸为食它的肉质鲜美羽毛与眼珠可以破解幻术魔法因此很受巫师欢迎。 也正是因为太受欢迎了这种魔法生物已经被猎杀至濒危很少在市面上出现了。 听到流浪巫师的嘲笑后肥瑞脸颊一热跳将起来:“谁谁分辨不出?我我只是谨慎起见!谨慎懂吗?” “懂懂懂。”流浪巫师安抚着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知道你十多年没回沉默森林了难免对这里的环境有点陌生……没有别的意思。” 这句解释颇符合肥瑞的心意它后颈处的软毛也重新趴了下去。 再次看向沉默森林深处的时候这只仓鼠终于没有办法继续沉默下去了伸出趾头戳了戳鼠仙人的木辇扶手提醒道:“我们就这么看着他们进去?不去三有书屋提醒一下那只黄花狸吗?” “提醒什么?怎么提醒?谁去提醒?”流浪巫师接连反问了三个问题然后笃定道:“我敢打赌你们只要在那只猫面前说小世界异变了那只猫敢把你俩囫囵吞下去连毛都不拔的。至于我在它面前露面都可能被挠花脸……我是不会去的。” “那只是个意外”肥瑞苦着脸急的在树杈上转圈圈:“谁知道学校把那些污染物丢进那片小世界了……” “当初看到日月当空照的时候我们就应该猜到这一点。”鼠仙人终于开口声音显得非常平静:“高阶位的存在活着的时候可以摩弄乾坤;死掉之后可以颠倒星界;便是身上掉下一缕气机也能与周围的环境产生魔法力量的共鸣维持某种存在诞生各种神异。” “一片小世界出现日月当空照的异状……我们原本就应该考虑到这些的。” “但我们当时不知道她们想要接引星空深处那些存在哇!”肥瑞仿佛将眼前这场谈话当做了某种预演指手画脚解释道: “当初‘沙箱世界’里的战斗双方虽然我们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按流浪巫师的说法‘六指’的手被人在里面打碎了所以那片小世界诞生的时候里面先天便诞生了一条五岐大蛇……为了给那些小家伙打扫卫生那条大蛇还是我亲自清理的!忙活了整整一个晚上!” 这是表功。 “……我们并不知道学校会把那只大蛤蟆留下的污染物丢进去!而且还封印在那个小世界的月亮里。如果不是那些孩子的法阵勾连星空引起月相变化谁会发现这种巧合呢?” 这是在诿过。 功过分清后还要找个替罪羊因此肥瑞最后总结道:“所以说一切都是命运那个婊子的错!……还有那只癞蛤蟆的错!” 身为星空深处的存在撒托古亚拥有类似蟾蜍的外形因而被一些不那么尊重祂的家伙称为‘大蛤蟆’或者‘癞蛤蟆’。 几个月前后裔被杀这位古神曾经将目光投射入这片巫师的世界试图探究原委却不料它偷窥的目光刚刚投过来便让人把眼珠子戳破了。 或许学校里的哪位大佬担心撒托古亚眼珠子被戳破后流落的气息污染校园对学生们产生不良影响因而将其团了团丢进校外林子深处那座刚刚诞生的小世界里化作月亮。 原本一切可以相安无事。 但科尔玛的魔法仪式是通过勾连星空深处的存在来达成目的因此不可避免引动了‘同质’的月亮封印中的某些气息让小世界里的月相发生了剧烈变化。 “鼠老头跟那个小女娃挺熟吧你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流浪巫师很容易便找到了肥瑞回答中的某个漏洞提醒道:“那个叫科尔玛的小女巫前几天还在我的店里买了一份撒托古亚后裔的血肉。” “我知道她想帮北区的戏法师们摆脱悲惨命运但我不知道她会把目光投向星空深处。”鼠仙人轻声说道:“就像那座小世界里曾经发生过的那样……原本我以为她想透过时光向古代的贤者寻求答案。那座小世界里的时光余波是那么清晰那么适合追溯。” “所以说都是命运那个婊子的错。”肥瑞骂骂咧咧着冲天空挥了挥自己的小爪子。 “那么你们最后的结论呢?”流浪巫师抬起头看了看树杈上的两只老鼠询问道:“阻止那些小巫师的冒险吗?” 两只老鼠同时陷入了沉默。 “还是就这么看着吧”鼠仙人最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声音非常冷淡:“每一位巫师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肥瑞非常罕见没有再说什么。 林子里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远处的灌木丛中隐隐间又传来灌灌鸟‘呵呵’的冷笑声。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清晨的尾巴(为盟主‘洼雾猫\’加更) “……最后一件事根据可靠消息阿尔法学院部分学生可能会在近期挑起与九有学院学生之间的正面冲突学校是否打算对此进行直接干预。”助教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压抑的办公室里让漂浮在天花板下的烟气荡起层层涟漪。 “还是就这么看着吧。” 姚教授坐在办公桌后咬着烟斗任凭一片浓郁的烟气将他的脑袋笼在其中仿佛一个无头幽灵似的。 一夜未睡让他的声音有些疲惫但他的语气却一如既往非常坚定:“正事在即没有时间给他们的小气球慢慢放气了……就像一个疖子熟透了自然可以挤掉脓水没熟透也可以开刀引流。” “总有一些学生考试成绩差怪考试制度不好;违反校规被罚怪学校制度不好;吃的饭盐少了怪食堂制度不好。总之一切都是制度问题。” “他们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第一大学是一所大学不是一个保姆我们不能为他们解决所有的问题。所以这一次就让他们闹吧闹完还可以清净一点免得给后面的计划惹出不必要的变数。” 站在办公桌前的是几位身份各异的巫师其中既有教授联席会议的委员李奇黄教授也有助教团的团长张羽还有校工委负责安全事务的灰袍巫师——可以说除了学生之外第一大学所有主要势力的代表此刻都集中在了老姚的办公室。 虽然大家早已知晓了这位九有学院院长大人的态度但此刻听他明确无误的说出来还是有人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但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一些”李教授轻声提醒道:“老易那边已经反复沟通过这段时间学校内外因果线已经是一团乱麻什么都看不清……正所谓‘动极者镇之以静;阴亢者胜之以阳’面对学校内外蠢蠢欲动的情况一动不如一静啊。” 末了他又加重语气补充了一句:“镇之以静群情自安。” “一动不如一静”老姚咀嚼着这个词片刻忽然一笑抬手驱散面前的烟气然后伸手从笔架上拿起一支毛笔在面前的白纸上写下一个‘净’字。 他抬起头看了李教授一眼解释道:“确实一动不如一净此‘净’远胜于‘静’。我知道你专业所见讲究‘动极者需镇之静’但现在锅中太沸已经静不下来了……” 说着他瞥了一眼助教团的张羽补充道:“我记得助教团前些日子通过各种途径想让那些学生安分一点……连‘七宗罪’里那些小鬼都撵上去了结果还是没有效果对吧?” 张羽立刻低下头回答道:“是的。目前而言没有任何一个学生社团可以安抚两所学院学生们的情绪。” 老姚点点头将手中的毛笔重新搁在笔架上十指交叉身子向后仰了仰伸了个懒腰叹息道:“所以就由他们闹吧撒撒心底的郁气大家都舒服。” “即便有可能出现学生伤亡?”李教授加重语气反问道。 姚教授后仰的身子僵硬了几秒。 然后他缓缓收回胳膊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走到窗边。 “呼啦!” 窗帘拉开窗户打开。 清晨的凉气争先恐后的涌入这间气氛压抑的办公室清新的空气、明亮的阳光同样迅速的取代了灯火虫与盘旋在办公室天花板下的烟气。 姚教授咬着烟斗眯着眼看向临钟湖所在的方向那里有一座湖心的小白塔。 教授看了半晌才低声回答道: “是的即便有可能带来不必要的伤害。” …… …… 当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推开窗户看向临钟湖畔的时候。衔尾蛇猎队的占卜师来自亚特拉斯的琥珀同学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倏然回头看向办公楼所在的方向。 “有情况?”安德鲁作为猎队队长对于自家队员的情况自然格外敏感察觉到琥珀的动作后立刻开口问道。 猎队其他成员也齐刷刷看向穿着黄袍子的占卜师。 琥珀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困惑的情绪半晌才低声回答道:“刚刚有一瞬间我感觉到了来自学校的恶意……但这不可能。学校如果对我们有恶意我们不可能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而且理论上在这座校园里我不应该感受到那些‘异常’。” 言外之意现在的大环境已经糟糕到占卜师可能随时会出现‘错觉’了。 这个回答丝毫没有解决同伴们的困惑反而让大家更加不安。衔尾蛇猎队的其他两位猎手不约而同的看向安德鲁期望他们的队长能够得出可靠的结论。 泰勒家的年轻狼人攥着拳头在半空中挥了挥手指上的魔法戒指在阳光下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怕啥?我们又不会在学府里呆太久”安德鲁·泰勒的声音听上去信心十足:“等一下伊势尼上岸后我们直接带着他抄近路回阿尔法堡……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一席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当然更让大家信服的可能是泰勒家小狼爪子上戴着的那些魔法戒指。那五彩斑斓的魔法光芒超越了一切苍白的语言安慰。 朱利安正打算开个玩笑缓解一下场中压抑的气氛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林荫路的拐角刚刚出现的一道身影。 一个穿着红袍子、瘦削的身影。 那是第一大学的著名老生曾经转过两次学院的尼古拉斯·格林·奥斯沃尔。昨天下午的实践课上尼古拉斯刚刚与阿尔法学院的一位学生发生过冲突险些扯烂了那位阿尔法学生的嘴巴。 “他竟然还敢来图书馆?”朱利安压抑不住内心的惊讶:“昨天实践课后如果不是助教先生在旁边恐怕他会被3a社团那些家伙撕得粉碎。” 昨天嘴被扯烂的阿尔法学生就是3a社团的成员。 安德鲁·泰勒也注意到了不远处那个沉默的身影他瞥了一眼自己的猎手哼了一声:“为什么不敢?这里是九有学府那是九有的书山馆……如果他敢去阿尔法堡的图书馆或许能让我稍稍惊讶一点。”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 变异的月相 两位女巫与一只黑猫排成一排站在秘境小世界的入口处沉默的看着天空中的异相。 原本太阳与月亮同时挂在天空的时候那轮月亮的大小与亮度就比‘太阳’要强许多而今天更甚。原本有些虚幻的月色变得更加凝实了;玉盘大小的月相也仿佛充了气的气球似的变到车轮大小。 仅仅盯着它看了一会儿黑猫与女巫们就都有种精神空虚、思维空白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黑猫什么事都不想做脑海里只有那轮巨大的月亮。 “我感觉自己好像能看见月亮上的玉兔了”黑猫仰着脖子盯着月亮上的阴影声音显得有些空洞:“你们看那块黑斑像不像一只捣药的兔子?” “兔子?不我感觉那像是一只癞蛤蟆。”吉普赛女巫显然不同意黑猫的观点立刻反驳了一句。她的状态比黑猫稍好一点声音中还带了几分感情色彩。 状态最佳的自然是科尔玛身为第一大学学生会副主席她已经完成了注册巫师的进阶仪式倘若不是为了积累更多资源女巫早就可以从第一大学毕业了。 “啪!” 一声清脆的爆破音在意识空间中炸响伴随着一缕沁入心脾的幽香让黑猫与吉普赛女巫瞬间清醒。 回过神黑猫才看到科尔玛不知何时撮土燃香在三人身前各点了一支细长的线香。 纯白色的线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着飘起一缕缕乳白色的烟气间或有金黄色的火星在燃烧时炸响声音与将它从之前的状态中唤醒时的爆破音一般无二只是音量低了一些。 “秋蕊香静心凝意回神的上佳选择与静心符、清心符之类的符箓相比效果更温和与类似药剂相比副作用更小。最适合神思恍惚时使用。”科尔玛一边漫不经心的解释着同时低头摆弄一块类似罗盘与怀表相结合的复杂仪器。 黑猫的身子骤然涨大了一圈变成了一头小豹子。它颈子上的短毛炸起耳朵高高竖着尾巴紧紧贴在股间一副全力戒备的模样。 “出什么事了?月亮为什么变得那么大?秘境世界要崩溃了吗?”黑猫用三个问题很好的描述了他的无知与此刻的紧张。这让原本已经对他不抱希望的科尔玛同学彻底掐断了脑海中那一丝幻想。 没人搭理黑猫的问题两位女巫现在都很忙。 “世界常数没有变化魔力潮汐在可靠范围内涨落空间稳固性佳未发现虚维生物存在环境适宜度佳空气中氧含量偏高但在许可范围内……”科尔玛抱着一个小巧的黑皮笔记本将那块仪器上显示的数据逐条记录下来与上一次获取的数据做着对比。 “牌面正逆交互战车上行星牌闪耀预示着今天仪式成功的可能性非常高。水晶球里出现黑狗与破碎的树桩……是不详的征兆。”伊莲娜双手捧着一颗水晶球周身数十张塔罗牌凌空环绕仿佛卫星般拱卫着女巫旋转。她需要为小队下一步的行动作出预测与指引。 黑猫看了看左边然后又看了看右边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想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怕自己再次被月亮恍惚了神志;想要自告奋勇去四面八方探索一下形势又觉得有点冒险。就这样它的爪子前探一下然后缩回来左踩踩右踩踩。泥地上很快便出现了朵朵梅花。 “既然成功可能性很高为什么还有不详呢?”黑猫试着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性。 “这取决于我们的选择。”伊莲娜的回答很隐晦——这符合一般占卜师说话的风格黑猫暗自嘀咕了一下。 “需要我去四周探查一下吗?”黑猫又扭头看了科尔玛一眼提议道。 正在核对世界数据的女巫手中握着的羽毛笔顿了顿她侧着头看向伊莲娜:“还没来吗?” “估计三五分钟之内。”吉普赛女巫回答道。 “那就再等等吧。”这句话是科尔玛对黑猫说的。她并没有解释在等什么。 黑猫听着两位女巫打哑谜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烦躁挥起爪子将面前一块椭圆形的鹅卵石拍飞。石子儿在空中滑过一条优雅的弧线悄无声息的落在远处的灌木丛后没有惊起一只麻雀。 这个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枯寂黑猫默默的想着却又忍不住琢磨刚刚两位女巫之间的对话是什么意思在等几分钟又有什么意义。 很快他的这份困惑便得到了解答。 当黑猫在心底默数到一百九十一也就是刚刚过了三分钟多一点的时候身后秘境小世界入口的魔法结界便轻微荡漾开来。 很快一个身影便穿过结界光膜在一片魔力涟漪中出现在了黑猫面前。 只用了半秒钟黑猫就从那熟悉的身形与熟悉的幽香判断出来客的身份——即便她戴了一张红色的面具。 这让它不由自主的长大了嘴巴。 与他同样震惊的还有刚刚进入小世界的蒋玉。 “他怎么也在这里?”蒋玉看着几步之外那只熟悉的黑猫下意识问道语气有些震惊。 “哦他呀”戴着白色面具的吉普赛女巫将视线从水晶球上收了回来轻笑一声:“倒霉呗……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对话最终只能一错到底参加这场错误的行动了。” “你认识他?”科尔玛则敏锐察觉到新来女巫的异常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一丝古怪。 黑猫立刻闭上了嘴巴。 蒋玉也已经摆脱了刚刚看到黑猫时的惊诧恢复了平静听到科尔玛的询问后只是简单解释道:“在学校见过这只猫听说是一只会说话会变大小的猫……挺神奇的所以印象深刻。” 这个解释不够精巧却也算得上合理。 科尔玛很快接受了这个解释。 倒是伊莲娜看了看新来的女巫再看看蹲坐在地上爪子尾巴不知该怎么放的黑猫脸上露出一丝深沉与探究:“这么说你认识这只黑猫很久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第三方监督者 对于吉普赛女巫隐晦的质疑黑猫自然会竭力否认。但他刚刚摇了两下脑袋就蓦然醒悟自己现在的身份应该还没有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否认?或者为什么会心虚? 于是他的脑袋左右晃完之后顿了顿又用非常夸张的动作上下晃了两下仿佛只是在观察四面八方的环境。一边晃他还一边用紧张的语气说道:“我怎么感觉刚刚有一道黑影从我眼角划过去了?” 态度之真诚连他自己都信了。 伊莲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作为探索小队的队长科尔玛听到黑猫的警示之后倒是非常负责任的抽出一张侦查符抖手点燃。一道轻柔的魔法波动向四面八方扩展开来很快魔法反馈显示周围一切正常。 “或许是你眼花了吧。”科尔玛判断道。 “真不好意思让你浪费了一张符纸。”黑猫真心实意的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科尔玛摆摆手不以为意。 与黑猫稍显夸张的反应相比蒋玉的表现就很平静了。 她也没有回答吉普赛女巫的质疑而是顺着黑猫上下左右晃脑袋的契机顺势向上看了一眼。然后她看到了天空中太阳与月亮共舞的奇妙景色也看到了那大如车轮比太阳还要大许多的月亮。 “哇哦”戴着红色面具的女巫眼神中露出一丝迷茫声音中充满了赞叹:“你从来没有告诉我这处秘境里有这么神奇的景色……没有说过这里的月亮这么大!” 话音未落女巫手腕上一条五彩丝缔上绞着的玉石发出青濛濛的光芒一闪而逝。 蒋玉立刻回过神侧着脸看向伊莲娜:“而且你也没有跟我说过这里的月亮还有惑心的效果。” “惑心?不不止是惑心那么简单。”吉普赛女巫的目光重新投向眼前的水晶球语气平淡的解释道:“不过不要紧只要我们不抬头看它它就不会对我们的任务造成任何干扰的……这一点我已经占卜过了。至于为什么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在今天之前我也不知道它会变成这个样子。” “确实如此。”科尔玛在一旁附和了一声。 说话间一张塔罗牌突然从环绕伊莲娜周身的牌迹轨道中脱落掉了下来砸在了黑猫的身上。黑猫回过头瞅了一眼落在他身上的牌是倒吊者牌面上一个躺在木架上的男人正翘着腿垂落在地的脑袋仿佛一个通电的灯泡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个人看上去很丑这是黑猫的第一反应。 为什么砸在我身上? 黑猫脑海里转动着第二个念头抬起头疑惑的看向吉普赛女巫怀疑这是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在报复自己。这让他悄悄夹紧了尾巴。 “啥意思?”黑猫粗声粗气的问道努力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一些。 伊莲娜愣了一下才俯身捡起那张塔罗牌然后看着倒吊者的牌面陷入了沉默。在大部分塔罗牌解读的书籍中倒吊者总是与‘牺牲’联系在一起。就像战车与‘成功’、星星与‘希望’类似。 就眼前的情况而言这不是一张好牌。 “一点失误。”吉普赛女巫轻描淡写的收回那张牌然后看了黑猫一眼:“反正今天也没你什么事情了回去吧不要在这里添乱了。” 我这是被驱逐了?黑猫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念头。 还没等他想好怎样回答伊莲娜的话时戴着红色面具的新来女巫便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打算让这只黑猫当那个‘第三方’对不对?”蒋玉从手袋中摸出一卷羊皮纸在伊莲娜面前晃了晃:“如果它走了谁来当我们之间的第三方?” 第三方?黑猫诧异的看了两位女巫一眼——伊莲娜想让自己当她们两人之间的第三方?总觉得这个字眼与用法略显微妙啊。 吉普赛女巫显然忽略了这件事愣了几秒钟才慢慢点了点头:“是。” “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有风险那么我们还有机会中止。否则你刚刚的举动只是在掩耳盗铃。”蒋玉的语气显得有些不太客气。 科尔玛停下手中的羽毛笔担心的看了伊莲娜一眼。 黑猫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两位女巫之间略显火气的对话。 “劳驾”他抬起一只爪子弱弱的问道:“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第三方?你们想让我第三方是什么意思?” 红色面具与白色面具的女巫齐刷刷看向黑猫两双眸子里都闪烁着莫名的色彩。一时间竟没人开口回答黑猫的问题。 还是科尔玛按捺不住简答解释道:“我们的魔法仪式需要使用灵巫血液这位同学可以为我们提供相关材料但为了提供者安全起见她要求全程监督血液的使用过程……” “为了确保双方切实履行相关协议我们签署了魔法契约。”伊莲娜接口道:“因为契约内容由我们起草拟定在某种程度上可能会对另一方构成不平等压力。所以在契约中我们安排了一位‘第三方监督者’监督相关条款的履约情况。” “目前来看只有你是我们双方都可以接受的‘第三方监督者’。”蒋玉总结道。 “第三方监督?我?”黑猫的表情有些扭曲:“你们为什么觉得我可以担任这个角色?你们最初发现我的时候我可是在沉默森林里啊喂!如果我是不怀好意的妖物呢?!” 他隐约有个可怕的猜测。 他再也不相信那些泥塑木胎了——昨天下午实践课后因为没有受伤郑清趁着天色尚早溜去亚特拉斯的金字塔非常虔诚的给所有看到的神佛都上了香。祈祷祂们保佑自己今天一切平安顺利。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丝毫没有安全感而且诸事不顺。 蒋玉与伊莲娜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回答黑猫心底的困惑。 而科尔玛则不耐烦的扯开那张羊皮纸契约拖过黑猫的爪子用印泥在它爪心抹了抹然后径直按到羊皮纸的空白处用力踩了两下留下一个鲜红的爪印儿。 黑猫感觉自己的爪心拔凉拔凉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 湖畔冲突 虽然在上周末就察觉到学院矛盾有扩大化的趋势但其发酵的速度还是超出了宥罪猎队诸位猎手的预期。 周六早上当黑猫从窗户溜走不久辛胖子便被一只冒着火光、边飞边炸的纸鹤吵醒了。那只红色的纸鹤从黑猫溜走时开启的窗缝中钻进宿舍像一支窜天猴似的尖啸着盘旋在胖子的脑袋上方身后留下一串红色的气泡每隔两三秒就有一个气泡炸开。 “啪!”“啪!”“啪!” 即便隔着被窝也阻挡不了越来越响亮的爆炸声。肥猫团团愤怒的叫了两声弹出尖锐的爪子恶狠狠的扎在了胖子的脚后跟上。 内外交困之下胖子终于没有办法继续睡下去了他费力的抬起胳膊用手背蹭了蹭眼角然后一把捏住纸鹤的翅膀迷迷糊糊展开信笺就着窗外灿烂的阳光眯起一只眼。 信纸上只有六个潦草的大字以及两个巨大的感叹号: “出事了!临钟湖!” 字迹是校报编辑部的琳达部长也是辛胖子的直属上司。胖子迷瞪着眼睛咕哝了两声后骤然清醒过来以超出胖子的灵敏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叫道: “快起床外面出事了!!” 宿舍里没人搭理他只有肥猫被胖子的举动吓了一跳冲他愤怒的嚎叫了一声后怒气冲冲的跳下胖子的床铺钻到郑清的床铺上去了。郑清帐子上挂着的小精灵们兮兮的安慰着肥猫伸出小手帮它挠着耳朵根才让团团的火气慢慢降了下去。 辛胖子环顾左右。 郑清床铺空了萧笑也空着应该是去晨练了。只有迪伦的棺材死死闭着听上去似乎刚入睡不久。 胖子的嚎叫让帐子后面的呼噜声稍微停滞了一两秒钟然后棺材中传来迪伦瓮声瓮气的回答:“关我屁事我要睡觉!” 辛胖子接过小精灵递来的热毛巾与挤好牙膏的牙刷一边擦脸一边把牙刷塞进嘴里然后挤到迪伦的床铺前用力扯开那副厚厚的红色帷帐: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将长眠!我们要把握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令人振奋的、无限的事业当中去!” 说话间他还想用力掀开迪伦的棺材盖。 但棺材盖子死死扣着胖子推了半天也没推动。倒是棺材盖下面传来吸血狼人先生不耐烦的声音:“说这话的人三十多岁就死了……而且我已经死了!” 辛胖子胳膊上的力气顿时一泄脸上露出怔怔的表情:“哦……差点忘了你已经是个亡灵了。虽然属于非典型亡灵。” 迪伦既然不肯起床胖子自然也不会在他的棺材前面浪费更多时间。很快他便在一群小精灵的帮助下收拾妥当在穿衣镜的嚎叫声中砰上了宿舍门带着自己的记事本及羽毛笔向着临钟湖的方向狂奔而去。 正常的周六早上校园中学生们的身影很少大多数年轻巫师都会抓紧短暂的美好时间补充他们永远都不充分的睡眠。 但今天在前往临钟湖的路上辛胖子敏锐察觉到学生们的身影变得多了起来。而且大多数是年轻男巫他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许多人甚至衣冠不整一看就是刚刚钻出被窝没有完整洗漱的状态。 越靠近湖畔学生的数量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嘈杂。及至湖畔前的空地也就是书山馆前的小广场时人数已经多达数百——整座九有学院全部学生加起来也不到两千人现在这座小广场上就聚集了将近四分之一。 当辛循着纸鹤传递的讯息找到琳达部长的时候这位金发碧眼的女巫正站在一座稍高的石阶上给周围的校刊记者们分派任务。 她穿着一件干练的小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金色的秀发在脑袋后面胡乱的绾了个发髻用一支细杆毛笔充当簪子束了起来。辛注意到那支毛笔的笔头还有些湿哒哒的似乎刚刚从砚台上拿起不久的样子。 “艾利克斯艾利克斯你带着第一支报道小队追踪衔尾蛇猎队的动作他们是最早出现在临钟湖附近的阿尔法学生肯定知道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 “米奇?米奇·劳尔?!你负责第二支报道小队尽可能靠近3a社团成员的附近注意拍照的时候背着光上一次你抓拍的照片上除了天上那颗大火球什么都看不清!” “韩智苑!你跟着金泰尹想办法从赵桥嘴里掏一点东西出来我知道你跟赵桥关系不错……” “部长我们已经分手了!”一个尖下巴大眼睛的女巫大声争辩道:“能不能换一个人去采访他?比如让辛胖子去。” “赵桥或者瑟普拉诺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琳达部长的声音非常冷酷提出的建议也有些不近人情:“我可以给你找个借口……比如你想跟他复合?” 尖下巴的女巫抓着手中的笔记本愤愤离去。 辛胖子小心着控制自己呼吸的声音踮着脚尖试图挪到部长同学的身后让自己处于她的视野盲区之内。但可惜的是刚刚那个该死的韩智苑把他的名字报了出来琳达部长只是脑袋转了一圈便看到了胖子庞大的身影。 “辛!” 琳达刚刚开口辛胖子就迅速举起手抗议道:“部长我不能去采访瑟普拉诺我是宥罪猎队的我们队长前几天刚刚把瑟普拉诺打进校医院……这件事你是知道的!不要以为我俩体型相似就有共同话语……如果我出现在那个家伙面前肯定会被他打出屎来!” 一番话粗俗却又带着几分冷笑话的意思。 让原本处于焦躁状态的校刊主编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你不需要担心被打出屎。瑟普拉诺交给我了你负责尼古拉斯·格林·奥斯沃尔。”琳达部长声音变得和缓了一些:“你跟他是同班同学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直到这时胖子才注意到人群正中央站着的男巫是尼古拉斯。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冲突缘由 尼古拉斯穿着一件略显陈旧的红色长袍站在小广场的尽头脸色有些发白。 他的对面是一群穿着白色袍子的阿尔法学生那些白袍子们的胸口都别着‘3a’社团的徽章一个个神态倨傲眼光不善。 他身后不远处则三三两两站着一群群穿着红袍子的九有学院学生因为这里距离图书馆很近而图书馆又是九有学府中学生流最大的节点之一所以不断有新来的学生被小广场上的人群吸引着汇聚在一起。 在两个学院之间湖畔边缘还有数十头臭烘烘的鱼人把脑袋露出湖面翻着突出的巨大眼珠子死死盯着岸边的年轻巫师们不时发出兴奋的嘶吼声。 往日在湖面徜徉的红色大鸟与白色水牛们早已嗅到了空气中令人不安的味道躲到了临钟湖的另一侧;树上的双尾松鼠与树精子们也纷纷躲进树洞里在学生的喧闹声中瑟瑟发抖。 凭借着出色的身体素质以及厚实的脸皮辛胖子很快穿过原本就不太拥挤的人群来到距离尼古拉斯不远的地方。 没费太多功夫他便根据周围同学的三言两语拼凑出了事情的大致脉络。 还是与昨天实践课的冲突有关。 昨天下午的实践课上尼古拉斯暴揍了一个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但糟糕的是那个学生恰好是阿尔法学院中向来以‘血脉至上’著称的‘3a’社团成员。 一个纯血脉的巫师被一个杂种狼人打的头破血流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种羞辱让3a社团的成员们群情激奋即便有心调和两所学院矛盾的弗里德曼爵士面对近乎沸腾的物议也没有丝毫办法被裹挟着寻求报复。 正常来说在学校里进行人身报复应该选择一个隐秘的时间、不为人注意的角落然后等被报复人落单时悄然出击。 隐秘、果断、迅捷。 但这样一来就达不到3a社团成员们要求洗刷耻辱的要求了。 所以这些穿着白袍子满脑子都是‘血脉’与‘荣耀’狂热分子选择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拦截尼古拉斯。所幸弗里德曼爵士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在他的劝说下3a社团的成员们没有直接冲进书山馆。 辛胖子抱着笔记本竖着耳朵捕捉着听到的每一个单词手中的羽毛笔在纸页上飞快滑过留下一串潦草简扼的记录。 就在他打算询问一位知情者临钟湖岸边为什么会有那些鱼人的时候一个穿着红袍的矮个子男巫从远处匆匆挤了过来向一位个头稍高的金发女巫挤去。 胖子眼神微动。 他认出来矮个子男巫是学生会的干事金发女巫是社团联合会的一个委员都属于学生代表。在这种情况下两人碰面肯定有什么消息。 胖子悄无声息的挪动着脚步将耳朵凑近了一些。 “……教授们都不在办公楼里他们的办公室也都关着门神们不知道教授们去什么地方了只知道他们离开的很匆忙好像有急事!” 矮个子男巫表情焦急语速飞快的说道: “今天亚特拉斯与星空学院举行院系之间的猎赛助教们以及校工委都在做现场支持他们也不在办公室!” “学生会呢?”金发女巫仿佛有些蒙圈:“这种情况下学生会的人总该出面吧!” “我就是学生会的人啊!”报信的矮个子男巫发出低低的咆哮却显得有气无力:“你想让我挡在3a的那些傻子面前还是挡在瑟普拉诺面前?我只是个一年级的普通干事啊!顺便告诉你有精通鱼人语的同学告诉我那些旁观的鱼人也不怀好意……” “不不不”女巫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脸色一红连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雷哲呢?霍夫曼呢?学生会那些高级干部以及神圣意志的人都在哪里?血友会的弗里德曼与瑟普拉诺都在湖边神圣意志怎么就来了一个赵桥?” “雷哲带人去了校外找奥古斯都聊天这是两边早就确定了的计划。早上五点钟他们就出发了。”矮个子男巫声音有些微弱也有些恼火:“我敢打赌这是那些伪君子早就计划好的!” 辛胖子听着这些不算隐秘但非常直白的对话精神愈发亢奋他觉得自己抓到了一个大新闻他已经想好自己报道时的标题了就写‘奥古斯都调虎离山尼古拉斯直面3a怒火’。 想到尼古拉斯辛胖子这才醒悟主编交代自己的任务立刻会首向人群中央看去。 或许因为聚集的学生超出意料之外3a社团的白袍子们举止有些收敛并没有在红袍子们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 辛胖子注意到弗里德曼爵士站在人群左后方的林荫路一侧抱着胳膊脸色有些阴沉;瑟普拉诺则站在林荫路的另一侧正面带笑容与安德鲁·泰勒小声说着什么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鱼人辛记得那个鱼人曾经在小店开业时登门拜访过名字叫伊势尼。 几位红袍子站在距离伊势尼不远的地方眼神不善的看着湖中叛逆与学院外的敌人。 “真是一锅浆糊啊。” 胖乎乎的记者同学低声感慨着手中的羽毛笔却一刻也没有停顿飞快的对现场人物进行侧写——幸灾乐祸的鱼人、愤怒的红袍子、趾高气扬的白袍子…… 一根手指从旁边突兀的伸了出来点在了‘趾高气扬’几个字上阻止了羽毛笔进一步发挥下去。 “你这样写是不对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辛胖子耳边响起他惊喜的回过头看到了萧笑那副熟悉的眼镜:“‘趾高气扬’形容神气十足、得意忘形那些白袍子现在的状态可算不上神气或者得意吧。” 说着萧笑扶了扶眼镜建议道:“用‘气急败坏’可能会更好一点。” “这件事我比你更专业我是在写报道又不是在做笔录。”辛胖子摆摆手否决了博士的建议然后伸着脖子左右张望了一番:“嘿我刚才还想着你们跑哪里去了这种热闹你们肯定会参与的……清哥儿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去做早课了吗?被伊莲娜拐走了?” 萧笑扯了扯嘴角。 “他已经连续三个星期六早上不做早课了”萧大博士语气中似乎透出几分幽怨:“今天也是只有我一个人去绿谷……早上天还没亮他就变成猫溜出门天知道去什么地方鬼混去了。” 胖子捏了捏下巴脸上露出一丝严肃的神色:“唔……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对巫师变形后的生殖原理有兴趣了。要知道现在还算春天。能让一只猫鬼混的事情可不多。”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七十章 最后的选择 萧笑口中那个不知去哪里鬼混的黑猫此刻正蹲在一个宽大的树桩上一脸麻木的看着不远处女巫们忙碌着构建魔法阵的最后环节。 它的面前漂浮着一张首尾蜷曲的羊皮纸纸面散发着淡淡的金黄色光芒。每当女巫们完成一项工作就有一支虚幻的白色羽毛笔从空气中浮现在羊皮纸上勾掉相应的项目。 作为这份羊皮纸契约的第三方监督者每勾掉一个项目黑猫都需要在相应位置留下自己的爪印。 就像一个负责盖章的监工。 黑猫心底滑过这个念头脸上露出一丝生无可恋的表情。他宁肯在猫果树下打滚儿也不愿意对着这张羊皮纸发呆被迫充当猫肉打章机。 许久。 直到黑猫蹲在树桩上快睡着了女巫们终于忙完了魔法阵的收尾工作。 透亮的精油被均匀的涂抹在每一块法砖、每一条导线上在日光与月光共同的照耀下微微闪亮令人望之而莫名生出一股奇特的食欲。纷纷扬扬的香粉在法阵中央沉浮着光线掠过竟呈现出五彩斑斓的形态让人迷醉。 法阵四周的六根立柱顶端各自燃烧着一支古卜莱仙火这是一种永恒燃烧的魔法火焰拥有辟邪与祛除黑暗的效果用在这座魔法阵中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黑猫盯着那些跳跃的火焰看了几眼便将视线挪开了因为魔法阵中央有他更感兴趣的东西。 那是一头黑山羊个头比林果养的那只黑山羊略小一些而且没长胡子头上的也没羊角黑猫估摸着这是一头母羊? 黑山羊被置于魔法阵中央那座拱门之前羊脚下是一块椭圆形托盘模样的地砖砖上还描绘了洋葱、蘑菇、木耳、西芹之类的配菜。羊脖子上没有系绳子但不知是魔法束缚的缘故还是法阵暗地里的震慑效果那只小黑羊虽然双眼流露着惊恐却只敢在原地跺着细碎的蹄子一步也不敢踏出那块椭圆形地砖。 头顶的月亮自始至终没有一丝异动仿佛一位沉默的看客这让开始就一直提心吊胆的黑猫慢慢放松了下来。但即便如此它的心底仍旧有种隐隐的不安。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们应该选择一个其他的日子启动这座魔法阵。” 在科尔玛走到黑猫蹲坐的树桩旁边的时候它不失时机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这是我作为一位资深魔法专家给你的建议……那玩意儿现在的状态很古怪。” 说着它举起爪子指了指头顶月亮所在的方位并未抬头看。 “噗嗤。”旁边传来戴着红色面具女巫的压抑不住的低笑声。伊莲娜责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上下打量了黑猫几下。 黑猫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但他坚信没人能透过这层猫皮看透自己的真身。所以仍旧无畏的迎上了女巫的眼神。 “如果你报出自己的真名或许我们会对你的建议更慎重一点。”伊莲娜代替科尔玛回答了郑清的问题:“至于现在……与一只来历不明的黑猫相比我更相信自己占卜的结果。” 许是魔法仪式已经准备妥当的缘故科尔玛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轻松。 听到吉普赛女巫的解释后她又补充道:“今天学校里大部分高阶巫师都被其他事情牵绊着雷哲与奥古斯都也安排了见面会学生会与校工委安排在守护阵监控上的人手最少而且都是新人。没有比今天更好的机会了。” 她没有解释那些高阶巫师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也没有解释自己从哪里知晓了这些消息。但考虑到她在学生会里的地位黑猫很难不怀疑她是不是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 这让它愈发感受到了女巫的决心。 可以说如果科尔玛借助学生会里的身份在学校法阵或者其他事务上动手脚的事情被发现了那么等待她的不仅仅是撤职、或者学校的处分可能还会被丹哈格提出公诉。这对一个前程远大的女巫而言不啻于自杀。 场间的气氛沉默了片刻。 科尔玛搓搓手脸上露出一丝期待看了看蒋玉然后又看了看伊莲娜:“那么现在关键的一步……用灵血浸染神圣之物。” 伊莲娜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黄铜托盘盘子里摆放着一块果冻一样的残骸在日光与月光的照耀下那块果冻颤颤巍巍仿佛还活着似的。 黑猫感觉后颈处的软毛陡然炸了起来它敏锐的察觉到那块‘果冻’上传来的巨大恶意与敌意。冥冥中它知晓了那块‘果冻’的来历。 “你们疯了!”黑猫喃喃着舔了舔嘴巴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震惊。 蒋玉默默的看了它一眼停了停才从手袋中掏出一支透明的玻璃试管。粉红色的血液在试管里欢快的打着滚儿一如那位神经跳脱的小灵巫。 “确定?”她最后询问了一遍。 “开始吧。”科尔玛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 粉红色的血液滑过透明的玻璃管缓缓流下落在那坨暗红色仿佛果冻一样的残骸上。没有激起一丝波动仿佛水滴落入一块海绵中似的悄无声息的融入其中。 三位女巫与一只黑猫神情紧张的看着那块‘果冻’。 果冻似乎变得更加透亮了。 科尔玛闭上眼睛停了片刻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眼中已经一片茫然原本平静的面容也被一副狂热的神态所取代: “ia! shub-niggurath! ut ftaghu wk''hmr shub-niggurath! ia! ia!” (听啊莎布·尼古拉丝我呼唤你披上这皮囊化身莎布·尼古拉丝听啊!听啊!) 伴随着古怪而拗口的低喃声科尔玛扯下发箍披散开头发撕掉两臂的袍袖露出洁白的胳膊然后脱掉靴子赤着脚捧着铜盘向法阵中央走去。 伊莲娜握着一柄银色的小刀一脸庄重的跟在科尔玛身侧。 “我不知道她们到底要做什么但我感觉以后我肯定会后悔今天的选择。”黑猫看着两位女巫的背影猫爪不安的踩着树桩上的年轮喃喃道。 站在它身侧的女巫侧着脸看了黑猫一眼。 “我不会。”她简单的回答道。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NIGGURATH “ya na kadishtu nilgh''ri ”(我一无所知) “stell''bsna shub-niggurath”(请求黑暗丰穰之女神) “k''yarnak phlegethor”(分享我们所思) “l''ebumna syha''h n''ghft”(在深渊的永恒与黑暗之中) “y''ai ''ng''ngah”(我呼唤祂) “niggurath!”(至高母神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 “s''uhn-ngh athg li''hee orr''e syha''h”(签下这黑暗的一纸契约) 科尔玛披散着头发跪倒在魔法阵中央的拱门前手中捧着那块‘果冻’喃喃着低声念诵着与现在魔法世界迥异的咒语。 一股股轻微的魔法波动从她的双手之间涌出向四面八方冲去然后在魔法阵四周的六根立柱以及那些黄泥板的阻碍下翻卷而回重新撞进那块‘果冻’之中。 如此反复。 头顶那轮巨大的月亮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四周隐秘的丛林间传来令人不安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一群山羊在啃食草根或者树皮似的间或夹杂了痛苦的呻吟不知从何而来。 ‘果冻’中涌出的魔法波动越来越强烈反馈的冲击也越来越强大六根立柱在汹涌的魔法波动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黄泥板上也沿着树枝刻痕出现了一道道细微的裂隙。 女巫的身影在肉眼可见的魔法狂潮中开始颤栗、模糊与之相反她口中的咒语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直到最后位于整个魔法仪式最边缘的黑猫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y''ai ''ng''ngah”(我呼唤祂) “niggurath!”(至高母神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 “s''uhn-ngh athg li''hee orr''e syha''h!”(签下这黑暗的一纸契约!) …… “niggurath”蒋玉轻声念叨着这个词脸上露出一丝恍然:“我知道这个名字……是星空深处的隐秘存在拥有莫大威能堪比古巫的存在。当初小萌成为灵巫的时候就曾经尝试过沟通这位殿下。” 黑猫左爪踩了踩树桩年轮上的深色痕迹然后又换右爪踩了踩侧着头小心翼翼的瞥了女巫一眼脸上有点不安。 它不知道女巫为什么会跟它说这些。 理论上她不认识自己才对而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猫就这么大大咧咧、吐露隐秘又有点不像蒋大班长平时的作风。 黑猫心底那个糟糕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它迫切需要一点新鲜的话题来扭转眼下尴尬的局面。 “咳”黑猫轻声咳嗽了一下补充道:“我之前观摩过她们的阵图必须承认那份阵图所提供的魔法仪式被修改的相当巧妙。正常来说召唤星空之外的存在一半以上的召唤者都会陷入谵妄而另一半召唤者们则有极大可能丧失自我成为外神们降临的容器。” “为了规避这种风险那份阵图修改了仪式时间抹去了‘新月’的要求——要知道森之黑山羊虽然象征着大地却拥有月亮的权柄失去新月的加成可以极大降低祂降临时的威力。” “而为了保持仪轨的合理性那份阵图并未完全抹除森之黑山羊的概念所以举办仪式的地点就选择在了这片死寂的森林地带。” “此外魔法阵外围那六根立柱、立柱上的古卜莱仙火、还有立柱外侧那一块块刻蚀了旧印的黄泥板都是预防措施……” “乙丑年、戊辰月、丁未日。”蒋玉忽然打断黑猫滔滔不绝的说话声轻声说道。 黑猫的声音为之一窒:“什么?” 它没有听太懂女巫的意思。 带着红色面具的女巫侧脸看了黑猫一眼:“今天是月历初八黄历上写着‘宜祭祀;忌诸事不宜’。” 听到‘诸事不宜’四个字再联系到女巫之前说的时间黑猫顿时醒悟。 “哦丑未相冲今天是‘岁破’”它原先就对老黄历很熟悉此刻在心底默默一算对科尔玛的选择愈发钦佩:“以太岁冲外神恐怕一般巫师都不敢这么想吧。” “来了。”蒋玉再次开口示意。 黑猫一愣顺着女巫所示方向望去不远处的魔法仪式已然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 一股灰白色的雾气从拱门中涌出、堆积着缓慢但是坚定的化出一道半透明的投影。 这是莎布·尼古拉丝的灵体黑猫刚刚在脑海中蓦然浮现这个念头就立刻否决掉了。虽然没有见识过‘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到底是什么模样但绝对不是拱门前那头癞蛤蟆的样子。 而且受召唤而来的那只大蛤蟆仅仅瞥了一眼魔法阵边缘的黑猫就让它浑身上下如坠冰窟不仅脖子后面的软毛便是尾巴尖上的毛都炸起来了。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科尔玛的尖叫声。 透过弥漫的薄雾黑猫依稀看见伊莲娜扬起胳膊抓着那柄细长的银制小刀用力向被束缚在原地的小黑山羊的脖子刺去。 鲜红的血液从小黑山羊的脖子上喷溅而出一半淋在吉普赛女巫的身上另一半撒向半空中喷薄出一层细密的血色雾气。 日光与月光交替着落下仿佛给那股血雾镀上了一层七彩的光晕。 黑猫睁大了眼睛。 它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暗影它感觉整个世界似乎都被放慢了速度——科尔玛的尖叫放慢后变形扭曲伊莲娜刺出的血雾漂浮在半空中还有蒋玉咬着牙从手袋中缓慢拿出一柄符枪黑猫可以清晰的看到她攥着枪柄的手背因为缺血而变得异常苍白。 那头癞蛤蟆的身后拱门中涌出的雾气仍旧没有停止只不过变得微弱了许多。 而且新涌入的雾气与构筑那只癞蛤蟆的灰白色雾气截然不同雾气中带着月色的黄意却又隐隐夹杂了一些黑气。 黑猫心底醒悟过来——或许那些新涌入的雾气才真正属于‘森之黑山羊’殿下。至于前面那头癞蛤蟆它已经有了一个非常糟糕、非常糟糕的判断。 一座魔法阵显然无法容纳两座外神降临。 率先成型的癞蛤蟆伸出粗大的胳膊向外一捞便将那头被束缚在原地的小黑山羊捞进手里然后它扯出身后堆积起的、还未成型的那些雾气胡乱塞进小黑山羊的身体里左右张望了一番。 “嘿嘿嘿嘿。”它咧开漆黑的大嘴发出古怪的笑声顺手一扯便将虚空扯出一个大洞。洞口外似乎还有一张金色的大网被扯的剧烈颤抖着隐约暴起一朵朵金色的火花。 金色大网的另一头是一片宁静的湖泊从那边隐约传来呼喊‘尼古拉斯’的声音。 蛤蟆毫不犹豫的将小黑山羊丢了过去。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混乱(上) “警报(红色)警报(红色)……” “接到警报接到警报……发现未经许可的非法越境行为发现未经许可的非法越境行为……方位无法确认方位无法确认……监测到空间褶皱痕迹监测到空间翘曲破碎监测到疑似外神气息……威胁系数max威胁系数max危险等级极高!” “请启动校园守护法阵全网梳理排查系统。” “请启动校园守护法阵全网梳理排查系统。” 醒目的红光几乎要冲破厚实的墙壁照到楼外面去了。刺耳的警报声夹杂着机械的播报音响彻整座校工委的办公楼。 片刻之后这间办公室的门被人‘哗啦’一声扯开。 “没听见红色警报吗?你在干嘛?”扯门而入的一位蓝袍子有些气急败坏的喊道:“为什么还没让它停止叫唤?!” 这位蓝袍子的脸上还残留着几道明显的红色印痕眼神有些迷瞪似乎刚刚睡醒的模样。从袍袖以及领口的黑色镶边可以判断出他是一位四年级的老生。 “我我们在找sop手册!”负责值班的是两个一年级的学生一位是红袍子另一位是蓝袍子回话的是星空学院的蓝袍子而他的同伴则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正在一大堆手册中飞快翻检着。 “……培训的时候没有告诉我们怎么启动全网梳理排查系统。”那位一年级的蓝袍子指着地上那一大堆资料语气有些恼火:“这些东西我们肯定要翻一上午!我们昨天值了一晚上夜班!” “我们已经通知了校长办公室、校工委办公室、助教团办公室以及教授联席会议办公室都还没有得到回应。”趴在地上翻检sop手册的红袍子也大吼着回答道。 “砰!”办公室的门再次被用力扯开一个脸色疲惫的灰袍巫师大步走了进来:“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怀疑有实验室在做未经报备的召唤实验……” “可能又有教授偷偷从外面拿东西了……” 值班室里的两位一年级值班员不约而同开口说到但显然两人没有之前统一过口径导致说法大相径庭。 两位值班员对视了一眼扯了扯嘴角控制室内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只有刺耳的警报声仍旧在持续不断尖叫着。 “呵”刚刚进门的灰袍校工冷笑了一声转头对那位四年级老生说道:“扣掉他们这个月的学分奖励明晚例会内部通报批评一次……而且你们应该准备新的值班员了。” 老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们开始来的时候还是很负责任的。”他试着为两位下属开脱:“但你也知道守护法阵过于敏感……而且学校里那些大巫师们又总是不太守规矩……” “这就是为什么每隔三个月我们都会培训新的值班员。”灰袍巫师走到中控台熟练的调整着法阵上的节点同时若有所思道:“或许下一版政策中应该把值班员活跃周期缩短到一个月这样就可以保证始终有足够警惕的值班员在这间办公室里。” 说话间守护法阵的警报渐渐平息了下来只不过那笼罩在办公室里的醒目红光始终没有消散。 灰袍巫师最后瞥了一眼安静下来的办公室转身向外走去:“召集巡查小组对刚刚系统标注出来的四十二处疑似风险点逐一排查!优先排查法阵边缘地带!” “今天周六大部分巡查组的人都在休假!”老生忍不住提醒道:“而且教授们不在助教团与大部分校工们都去星空学院猎场支援了……眼下没有足够的人手。” “见鬼!”灰袍巫师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吩咐道:“找学生会!找雷哲还有奥古斯都让他们安排一些四年级的在校生支援!” 话音未落校工灰色长袍的袍角已经消失在门口拐弯处只留下星空学院的老生以及两位一年级的值班员大眼瞪小眼呆在当场。 “唉”老生叹口气攥着拳头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下闷闷不乐道:“为什么今天偏偏轮到我值班……我宁可受伤躺在校医院里。”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蓝袍值班员的脸色同样有些郁闷:“讲真我们明明只有介于傀儡与观察员之间的职责为什么还要那么高的警惕性?学校又不是死的!” “闭嘴!你这个笨蛋!”他的同伴一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同时紧张的看了看门外的走廊小声训斥道:“你想下楼的时候踩空或者推门出去掉进湖里吗?学校不喜欢他身上的衣服也轮不到我们来评论!” “你们两个也跟着一起去巡查!”老生打断两位值班员的聊天吩咐道:“如果真的发现什么或许你们下周例会就不需要受到警告处分了。” “真的会有什么吗?”蓝袍子显然对此持怀疑态度:“上一次守护法阵发出max级警告最后发现是陈教授偷偷做升维实验引起维线异常波动……上上次学校冬狩守护法阵发出max级警告说林子里来了传奇级别的黑巫师结果最后发现只是一座新诞生的小世界……” “还有一次警报记录显示夜间天空有外神入侵但那天晚上明明白白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红袍子补充道:“我猜今天也是这种情况。” 蓝袍值班员叹口气:“我倒宁愿它只发布普普通通的警告那样更精确一点。” “比如一头野妖”红袍的值班员显然认可同伴的意见:“从实验室溜出去的野妖不管级别多低守护阵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它们的踪迹。” “哪里这么多废话!”老生拎着两位值班员的衣领把他们向办公室外推去:“你们先去楼下集合我去通知一些雷哲!” “雷哲不在办公室”红袍子值班员连忙举手提醒道:“霍夫曼、张叔智也不在意志三杰里估计只有赵桥在学校……雷哲受奥古斯都邀请去学校外面了。” “外面哪里?”老生停下脚步眉头拧出个大疙瘩。 “应该在伽马街十八号吧”红袍子值班员缩了缩脖子:“我只是意志的普通干事怎么会知道那种细节……”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混乱(下) “腾!” 当那块暗红色的‘果冻’被跨界而来的灵体吞噬的时候九有学院女生宿舍里一直蒙头大睡的李萌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翻身下床鞋都没穿迷迷糊糊就往外跑。 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哇癞蛤蟆要吃天鹅肉啦癞蛤蟆要吃天鹅肉啦……” 她的床角原本缩成一团的毛绒熊忽然抬起头看了小女巫一眼它那玻璃球状的眼珠里骤然绽放出璀璨的光芒将整间宿舍笼罩在内。 冥冥中那股令人不安的气息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已经跑到门边的小女巫扯了半天门把手始终没能拉开门。直到这时她的意识似乎才清醒了一些。 “噫?!我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我又梦游了?” 李萌同学仍旧记得几天前在校医院喝那些治疗梦游症的魔药时的感觉这个念头一涌上来顿时感觉整个嘴巴都苦兮兮的仿佛嚼了一条黄连根似的。 “呸呸!”她侧着头干呸了两下同时脑袋飞快的在宿舍里转了一圈。 万幸没有发现蒋玉的身影。 这让小女巫的心脏从嗓子眼重新慢慢回到了肚皮里。 “唔我还在睡觉……我一直在睡觉什么也不知道。”她一拳砸在小手心非常果断的下了一个结论然后目光游弋着搜寻可能会暴露自己行迹的东西。 那盆留影草只能存下影子我就说下床是因为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梳妆台上的镜子套着罩子应该也看不见我梦游。 还有…… 小女巫的眼神从墙角床头慢慢挪到了床尾最后落在了坐在床角的某只毛绒熊身上。 “我一直在睡觉”她一字一句非常清晰的说道:“always!” “我什么都不知道!!”毛绒熊注意到小女巫威胁的眼神后两只圆耳朵唰的一下竖了起来顿时大喊着同时奋力掀开身上沉重的被子爬起身就想向床底下钻去。 但李萌的身上显然更快一些。 她以超乎寻常的敏捷速度跳了过去一把攥住了毛绒熊屁股上的标签用力一扯将它扯到半空中然后熟练的从床角拽出来一根毛线一手勒着毛绒熊的脖子一手转着线圈三下五除二便将毛绒熊捆了个结结实实吊在了床角的挂架上。 尤其是毛绒熊的嘴巴更是被勒成了狗嘴。 “很好”小女巫满意的点点头拍拍手重新跳回自己的被窝里在温暖的阳光中心满意足的呻吟了一声:“虽然不知道表姐为什么不在……也没喊我起床……但她既然没喊意味着我还可以睡觉吧……吧。呼呼呼……” 很快她便重新陷入沉沉的梦乡之中。 只留下一只无辜的毛绒熊吊在半空中缓缓打转玻璃眼珠里流下悲伤的色彩。 …… …… 黄花狸蹲坐秘境小世界的门口目光谨慎的盯着那条发光的缝隙抬起一只前爪似乎想伸进去却又有点犹豫猫脸上充满了厌恶之色。 仿佛面前是一个臭泥坑爱惜猫毛的黄花狸很难下定决心弄脏自己身上漂亮的皮毛。 “不要让我抓住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你们就该一辈子呆在阴沟里!” 它恶狠狠的咒骂着某些存在终于闭了眼狠狠的一把抓了进去看它的表情就像去抓一坨屎。 但就在它的爪尖快要碰到缝隙散发的光线时黄花狸猛然住了爪脑袋非常用力的向后拗去几乎转了一百八十度让人担心它会把脖子拗断。 黄花狸原本眯着的瞳仁也在一瞬间睁大显露出几分狰狞之气。 因为就在刚刚一刹那它敏锐的察觉到外神降临的气息分作两道。一道仍旧在这座小世界中气息虽浓厚位格却不高;另一道突兀的出现在了学府临钟湖畔气息虽微弱位格却极高高到连它脖子后面的猫毛都炸起来的程度。 “这种感觉……是阿撒托斯?不不混沌无法降临秩序之地阿撒托斯的目光被迷雾遮掩着绝对看不到这里。奈亚子是个聪明神不会来学校捣乱。犹格索托斯也不会被人截胡自己的门……” 作为一只拥有强大法力的猫黄花狸很容易判断出那两股外神气息纠缠下的细微差异。很明显小世界的魔法阵召唤的是那道微小但位格更高的气息但祂在降临之前祭品却被前一道气息更浓厚的存在截胡了。 身为‘看门人’的犹格索托斯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出错了。 “所以是那头母黑羊吗?另一个家伙是谁?感觉黏糊糊的……” 星空深处的存在数量庞大即便是黄花狸一时片刻也难回忆起祂们的来历。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我应该去哪一边?”黄花狸爪尖距离小世界入口的光线只有一毫只差脑袋却转到了身后目光死死盯着学府的某个角落眼神有些纠结。 一边是老头子叮嘱、自己看着长大的娃娃;另一边则是学校里几百个学生。孰轻孰重还真不好判断。 但。 我只是一只猫为什么要管这么多破事! 那些外神有一个好相与的吗?! 呆在书店里开开心心吃小鱼干不好吗?! 学校里那些大巫师都死绝了吗? 第一大学给我发一个铜子儿的补助了吗?! 脑海滑过着念头后黄花狸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爪子一收脑袋倏然转了回去然后它尾巴一甩身子顿时消失在了小世界的入口前。 画面一转它已经重新出现在步行街三有书屋里的窗台上。 阳光下窗台上摆着的小盆景中绿叶招展花意正浓;盆景旁边小瓷盘里几条焦黄的小鱼干堆叠在一起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黄花狸垂下耳朵尖把耳朵孔死死堵住。 “嗯真香!”它重重的嗅了一口气猫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只不过这丝笑意只存在了几秒钟便僵在了它的脸上: “mmp!” 黄花狸大声诅咒着这个世界尾巴连甩两下身形倏然分作两道一道向左一道向右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 黑山羊幼崽 清晨的临钟湖畔湿意盎然。 环湖长廊的一处凉亭外绿油油的草地上空忽然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裂缝裂缝中闪烁着金色与黑色交织的光芒。 “刺啦!” 仿佛破布被撕裂的声音伴随着隐晦的雷声从那道裂缝中传出逸散到空气中转瞬即逝。斜坡上草坪间低矮的灌木与草叶们纷纷伏低了身子垂下了脑袋似乎在谦卑的恭迎。 “哗啦啦……” 一蓬散发着腥臭的绿色黏液从那道裂缝中滚落而出摔在草坪间引得杂草疯长灌木丛上那些暗绿色的叶片仿佛一瞬间受到德鲁伊特活化咒语的祝福变成了一张张唱着赞歌的大嘴咿咿呀呀齐声高唱着谁也听不懂的赞歌: “sll’ha nilgh’ri-nyt shogg ooboshu ……”(万物的仆人邀请黑暗王国降临……) “l''ebumna syha''h n''ghft”(在深渊的永恒与黑暗之中) “y''ai ''ng''ngah”(我呼唤祂) “y’hah”(阿门) 声音杂乱却又有着异乎寻常的共鸣仿佛几百台信号不良的收音机一齐开启又像是狂风掠过森林时带出的那种夹杂着嗡嗡与呜哇呜哇的叫声低沉、诡异令人闻之欲呕。 “阿嚏!” 一头小黑山羊打着喷嚏从绿色黏液中挣扎着爬起身来。这个动作对它而言非常困难。并非因为它从半空中那道裂缝中掉下来的时候摔断了腿而是因为它现在的腿有点多。 在原本的四条腿之外它的肚皮下、肋骨侧、屁股后面、脖子下面叉叉丫丫冒出来许多长短不一的黑色羊腿都在胡乱踢踹着试图踩在地上。 此外小黑山羊原本油亮的黑色皮毛上出现了许多打着旋儿的印记那些印记鼓胀着、蠕动着不断变化着形态但细细看去却又像旁边那些灌木丛上蜷曲的叶子——那些叶子变成的嘴巴始终在嗡嗡的唱着赞歌。 “啪!”“啪!” 黏糊糊的爆破声接连响起仿佛沼泽地里被戳破的泥泡。一条条漆黑的触角从羊皮的黑旋印记中探了出来向四面八方伸展着挥舞着。 到了现在原本那头小黑山羊的模样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它已经变成一头类似变异榕树人似的存在——低矮的个头、几十条气根状的腿、满身的大嘴以及仿佛美杜莎头发一样四下里活跃着的黑色触角。 用巫师教科书里的词形容这就是一个‘堕落的肉块’。 绿色的黏液从‘肉块’嘴里滴落流到那些腿上顺着漆黑的皮毛又缓缓渗了进去。堕落成肉块的‘小黑山羊’挥舞着黏糊糊的触角在空旷的斜坡上打转一边适应着多出来的腿一边发出茫然的‘咩咩’声。 是的虽然堕落成了肉块它还是会咩咩叫。 似乎这样会让它感到更安全一样——这不是一个真正的‘森之黑山羊眷者’应该发出的声音。但源自星空深处的本能告诉它在这个地方如果一头‘黑山羊幼崽’表现的不那么像真正的黑山羊会死的很快。 咩了片刻它忽然停下了脚步侧着身子仔细听了听。 隔着重重灌木与并不宽广的树林它清晰的听到了不远处嘈杂的声浪正夹杂着水汽一波一波涌了过来。 隐隐约约的它听到了呼喊‘尼古拉斯’的声音。 眷者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刚刚降临时空间通道的异常波动让它差点以为自己降错地点了。但眼下那些夹杂着恶意与狂热念头呼喊‘尼古拉丝’的声音不会错。 “只是偏了一点点不要紧不要紧的。”眷者在心底这么想着迈着几十个欢快的蹄子便向声浪翻滚的地方溜达着走去一边走它一边慢慢昂起脑袋挺起胸膛张开触手努力营造一位真正眷者应该具有的气势。 虽然它也觉得远处那些祈祷者们呼喊的‘森之黑山羊’的真名似乎不完全正确但空气中充裕的魔法能量以及四周拂动着的诱人气息很快令这个常年徜徉在星空深处的‘念头’放弃了进一步思考的打算。 或者说它原本就没有认真思考的想法: “这不是那些信徒第一次呼喊错我的名字。”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心意……心意到了就可以。” “我是母神的眷者应该维护母神的荣光。” “让我来回应你们的祈祷吧!” 它身后的泥地里留下一片茂盛的灌木丛还有一地山羊的蹄印。几百个蹄印全都是绿色的上面附着着气味难闻的黏液。 …… …… “尼古拉斯你只不过是一头玷污了奥斯沃尔家族血脉的杂种!怎么有胆量挑衅月下贵族的荣光?!” “尼古拉斯!连姓氏都不被奥斯沃尔承认的家伙!名字竟然跟我们的姓氏出现在同一份榜单上真是整个巫师界的堕落!” “瞧瞧尼古拉斯那一脸蠢样!” “只能被动的接受不会主动的挖掘自己的能力。即使有天赋也是一种浪费啊。戏法师的后代果然脱不掉他们深入灵魂的愚蠢。” “……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 临钟湖畔各种各样的挑衅与咒骂声伴随着‘尼古拉斯’的名字从白袍子们的嘴里涌出浇灌在鼎沸的人声中。 3a社团原本就是阿尔法学院最狂热的血脉至上主义者们组成的社团对于这些偏执者们而言被一个杂种骑在头上暴打简直比喂他们吃屎还令人恶心。 在攻击尼古拉斯这一点上他们的意见很统一。 而对面九有学院学生的阵营就显得有些松散了。他们大多数人都是被同伴吆喝着过来凑热闹的几乎没有硬挺尼古拉斯的身影。即便有人隔在白袍子与尼古拉斯之间也只是意思意思不让对方在学府里太过放肆。 更何况尼古拉斯前段时间在贝塔镇邮报接受采访时的表现反而令许多九有学生此刻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看啊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七十五 挑衅 伊势尼站在人群的最后方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逐渐暴虐起来的气息。这是鱼人们最喜欢的气息在这座日渐和平的校园里越来越罕见了。 “唔太臭了!伊势尼让你的族人离远一点!”安德鲁捏着鼻子忽然凑到年轻鱼人的身侧大声抱怨着。 周围声音很嘈杂如果不大声他担心鱼人的小耳朵捕捉不到自己的声音。 伊势尼瞪着惨白的眼珠子神色不悦:“嘶……臭我也闻到臭……嘶……不是我们身上的味道!” 话虽如此但在周围诸多年轻巫师目光的压迫下它还是老老实实挪到湖边打算让围观凑热闹的族人们离远一点。 然后他眉间拧出个大疙瘩。 因为临钟湖边族人们露着脑袋的水域水色似乎有些绿的不健康。不是水藻繁茂导致的那种绿色也不是死水发臭形成的铜锈般的颜色。 而是一种令人不安的绿色。 水中还散发出一股腥臭的气息与鱼人身上完全不同的腥臭气息。 “啪!” 伊势尼沉重的脚掌在岸边的泥地里踩出一个深深的泥坑转眼间水便从坑底中渗出溢满泥坑。那些水颜色发绿黏糊糊的还有难闻的气味。 “那是什么?!”一直跟在伊势尼身旁的欧米伽尖声尖气的问道这个矮个子的瘦小巫师一直对鱼人很感兴趣。在他老爹的厨房里的时候就不止一次与约塔的大厨讨论过鱼人与一般大鱼身上肉质之间到底有哪些差异。 这种热烈的目光让伊势尼有些不适它侧着身子避开欧米伽的目光粗声粗气的回答道:“嘶……水坑……嘶。” 这个回答聊胜于无并不能很好的满足欧米伽的疑虑。 “是灾难。”一个仿佛耳语般的声音回答道。 欧米伽回过头看见衔尾蛇猎队的占卜师琥珀同学正低头死死盯着那个臭水坑他是这片红色与白色袍色中为数不多的黄袍子。只不过白色与黄色同属淡色又有树荫庇护倒也不是特别扎眼。 “灾难?”欧米伽掏了掏耳朵很感兴趣的追问道:“什么样的灾难?” “堕落德鲁伊放牧的黑暗树人带来混乱以及光芒?”琥珀盯着那个臭水坑那绿色的摇曳着的倒影语气中充满了困惑:“为什么这些毫不相关、充满矛盾的要素会充斥在同一个卜相里……而且学校什么时候来了堕落的德鲁伊?” “你才是占卜师诶怎么解释是你的工作吧。”欧米伽翻了个白眼。 琥珀沉默良久终于把目光从那个水坑上挪开轻声回答道:“天性人也;人性机也;性有巧拙日月有数天下莫能见。” 说罢他将眼睛一闭竟然靠着身后的悬铃木径直坐在了地上。 占卜师说话做事就是这样虚头巴脑欧米伽耸耸肩终于不再这个问题上纠结也没有在意琥珀为什么选择坐在地上把眼睛闭上。 他转而关注起不远处那场越来越激烈的冲突。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冲突都还限制在言辞间而且白袍子客场作战也很讲究策略只将矛头对准尼古拉斯一人。 唾沫与口水齐飞辱骂共叫嚣一色。 尼古拉斯听着对面白袍子们的攻击气的浑身发抖。 有愤怒、有心寒、也有一丝无法遏制的恐惧。 白袍子们的恶意不加掩饰许多红袍子幸灾乐祸的表情也令他喘不上气来。 毕竟他只是一名成绩普通的巫师。即便在第一大学读了三年书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俗话说‘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虽然眼下指着他骂的人还不到一千个却也让这位年轻巫师隐隐有种心悸的感觉。 他想要大声的反驳但是放眼望去到处是熙熙攘攘的学生他甚至不知道是谁骂的话更糟糕一些。 直到更糟糕的话传入他的耳朵里: “我一直觉得狼人那种臭乎乎的血脉已经是巫师界的耻辱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族群愿意与他们杂交。” “这种气味简直令人呕吐啊。” “他的另一半血液甚至不属于巫师!” “不不不从法律层面来说戏法师属于巫师……我们站在正义的一方不能说这样不正确的话。” “嘿北区那些戏法师们为了获取我们的天赋真是不择手段啊。” “听说你只要穿着学校的袍子去北区的酒吧里坐一会儿一大群年轻女孩儿都会扑到你的身上来……” “唔听说他妈似乎就是这么混进奥斯沃尔家族的篝火盛宴上的……” “嘿嘿。” 两个恶意的笑声充斥着尼古拉斯的耳畔。 尼古拉斯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温暖怜爱的身影。 他大口的喘着气心脏在胸腔疯狂的跳动。他的双眼迅速充满血丝双耳也因为涨血变的通红。 愤怒下的听觉是如此的灵敏他竟然非常轻易的找到了那两个恶毒的家伙。 两个穿着白袍的阿尔法学生正靠着一株银杏树悠闲的聊着天。他们铂金色的头发、苍白的面孔以及白袍上别着的血红的纹章都非常清晰的标明了自己的身份。 似乎感受到他愤怒的目光两个阿尔法的学生撇撇嘴挑衅般的露出一点尖牙。 尼古拉斯的拳头攥的紧紧的他的喉咙里发出嘶吼浑身上下都在颤抖。血脉里对吸血鬼的厌恶以及刚刚那些恶毒的话彻底激发了他心底的暴戾情绪。 他想用双手将这两头吸血鬼撕碎! “啧啧果然是大狗的天性稍稍撩拨一下就撒欢儿了。” “我一直觉得学校允许野兽们读书是一种错误而且竟然跟我们是同学!简直是对所有巫师生命的不负责任。” “他们更适合呆在沉默森林里跟那些浑身恶臭的半人马、牛头人、还有鸟人们打交道。” “你猜猜这头大狗会不会变身过来咬我们?” “嘿他是大一老生已经背了学校不止一次严重警告了。如果他敢冲过来动我们一丝头发学校的执法队会让他在天黑之前消失在这片校园里。而且这种杂血的大狗即使变身又有什么威胁呢。” “这么一说我有点巴不得他冲过来了。即使不冲过来抽出他的法书也行啊。”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失控与失神 仿佛为了应和那两个阿尔法学员的话语几位控制秩序的学生会干部以及社团干部开始将警惕的目光投向这边。 尼古拉斯已经出离的愤怒了。他的双眼一片血红喉咙里发出可怖的嘶吼;他的手掌扭曲手指上伸出了尖锐的指甲浑身毛发倒立筋肉鼓起将校袍撑的鼓鼓囊囊的与平日瘦削的形态截然不同。 他的思绪破碎脑海中一片空白除了愤怒此刻没有别的情绪存在。用巫师们通俗的定义来说这头狼人失控了。 一步两步。 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恐吓的吼声拖着沉重的步伐向那两头吸血鬼逼近。 周围的女生们尖叫着散了开去而男生们则抽出法书沉默着警惕的看向他。此刻场地间的主要矛盾已经从九有与阿尔法之间转移到失控狼人与学校安全的问题上了。 两所学院的学生会干部开始互相打起了手势慢慢向着近乎失控的半血狼人靠近一边挪着脚步一边出声警告: “喂留级的别随随便便在女生面前变身啊做人要讲起码的道德吧!” “记住你的身份你是九有学院的学生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给那些伪君子留下口实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书呆子骂谁呢?” “对啊对啊要以大局为重注意影响!” 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会干部一边互相挤兑着对方一边向尼古拉斯发出了越来越严厉的警告。他们手中的法书腾起一道道控制与静心类的魔法光晕蓄势待发。 辛胖子与萧笑并没有随着其他人的动作向后方撤离。 “尼古拉斯淡定淡定一点你已经背了好几个学校的处分了难道你想被学校开除吗?我记得你上次期末考试成绩不错今年肯定可以升级的!”辛胖子站在几步之外压低声音苦口婆心的劝着暴怒的半血狼人期冀拉回他的理智。他的羽毛笔与笔记本早已塞进口袋里胖乎乎的脸色泛蓝脸上渗出了一层油腻的汗水表情焦急。 “想想菲菲你这么做她会多么痛苦。”萧笑也在旁边附和着劝道一边劝他一边向周围那些渐渐围拢过来的学生会干部们打着手势示意他们再等等: “他只是稍稍受了点刺激完全可以自我控制的……你们不要出手!” “出了事谁负责?”一位九有学院的学生会干部倒是停下了脚步非常光棍的问道。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包括我。”萧笑看了他一眼强调道:“而且尼古拉斯还没有彻底丧失理智……对于狼人失控的特征与状态我比在场所有人都更清楚包括那边那个泰勒家的狼人!” 安德鲁·泰勒闻言只是耸了耸肩膀露出老老实实的笑脸并未否认萧笑的话。 周围那些进逼的脚步停了下来。作为入学半年就进入小阿卡纳成为权杖序列七的萧大博士他在九有学院还是很有些名气的。他更出名的是‘博士’的绰号。半年多的学校生活已经没有人怀疑他完整背下了《巫师界大百科全书》人们更感兴趣的是他到底背下了多少本类似的专著。 此外萧笑旁边那个胖子也被人认出校报记者的身份——在场的九有学院学生会干部可不希望看到隔天报纸发表文章说他们与阿尔法的学生会干部沆瀣一气镇压了九有学院的学生。那会是一场公关灾难。 众所周知记者们就喜欢从这样的角度出发写文章。 九有学院的学生会干部深深的看了挡在狼人身前的两位年轻巫师一眼最终抬起手示意同伴们暂时停下脚步:“……希望你是对的。” 九有学院的人住了手阿尔法学院的人自然也不好随意发挥也同样停下了脚步。但他们并没有收起手中的法书反而笼罩在法书上的魔法波动越来越强烈隐隐在刺激着场地中央的狼人似乎期待它做出点什么。 “菲菲在什么地方?”萧笑压低声音语速飞快的询问着辛胖子同时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希望看到那位清秀女巫的身影。 就目前而言刘菲菲是最有可能让尼古拉斯彻底冷静下来的人选。 “她去星空学院了。”辛胖子脸上的蓝意越来越明显语气中也带着几分绝望:“她是九有学院一年级的首席生星空学院与亚特拉斯学院的学生会邀请她作为学生代表出席今天的猎赛开幕式!” 这又是一个糟糕到极点的消息。 但两人不断提起的‘菲菲’并非毫无效果原本变身一半的狼人身上散发出的暴虐气息似乎慢慢收敛了几分眼神中的血色也褪去不少只留下一片淡漠的黑色。 仿佛爆发后的火山厚重的火山灰缓缓落下尼古拉斯片片思绪开始沉降慢慢召回了他的理智。 但这并不能阻止他的愤怒。 也不能阻止他回忆起刚刚丧失理智片刻间那些学生会干部们说出的话。 他的喉咙滚了滚忽然感到了一股浓重的悲哀从心底涌了起来。 这不是我的同学。 这也不是我想要的学校。 尼古拉斯眼前有些发黑他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混乱的念头胡乱涌动着没有一丝条理。 再次睁开眼两侧还是熟悉的同学周围还是那些警惕的眼神。 但是在人群之后那些白袍子身后隐约看见了一头长着许多条腿、顶着许多触角的怪物缓缓从临钟湖里爬了出来正匍匐着向他爬来。 那头怪物穿过警惕而狂热的人群缓缓滑动着。在它的身后留下一道散发着湿意的、绿色的痕迹。 它的身上长着许多扭曲的嘴巴一齐开合着鼓噪着呐喊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话。尼古拉斯从那些‘嘴巴’里唯一能够捕捉到的单词就是‘尼古拉斯’这个发音。 人群摩肩接踵却与那头怪物没有丝毫接触仿佛他们处于不同的时空之间。 即便是刚刚摆脱失控状态、心底充满愤怒的尼古拉斯面对这种诡异莫名的情况也瞬间失了神。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 剔血 在尼古拉斯失神的一瞬间那头状似树妖的怪物身下叉叉丫丫的腿一齐用力身体滕然而起径直扑向人群中央的留级生。 尼古拉斯下意识的退了一步闭上眼睛。 他只感觉到一股庞大的阴冷气息迎面扑来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冻结。现实世界所有的声音都从他的耳边消失所有的光线都从他的眼前消失甚至他已经感觉不到周围任何存在了。 “服从我追随我崇拜我……” 那股阴冷的气息中传来狂乱的声音仿佛有成百上千人在他的灵魂深处呐喊:“抛弃这破旧的皮囊摒弃那可笑的底线放弃一切才能得到一切……” “放弃吧……” “放弃吧!放弃吧!放弃吧!!” 直觉在尼古拉斯心底疯狂预警告诉他要躲开要离这股阴冷的气息远远的。 但他的手脚仿佛与被冻结的灵魂一样变得僵硬失去了控制连一步都挪不动。从身体到灵魂在这个瞬间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猫叫夹杂着疑似山羊咩咩的声音骤然响起即便隔着眼皮尼古拉斯也能感受到一颗恍若太阳般的巨大火球撞破了那无边的黑暗驱逐了阴冷带给男巫身体一丝丝的温暖。 他用力的睁开眼睛。 眼角的余光隐约看见一道黄色的身影与那头树妖撕咬着、翻滚在一起最终消失在湖中央那座小岛的白塔之后。而周围聒噪与狂乱的人群对那惊人的画面一无所觉仍旧在对刚刚尼古拉斯半失控的行为肆意攻击。 男巫闭了眼用力晃了晃脑袋几秒钟前丧失的听觉、触觉等再次被他的灵魂找了回来与之一起回归的还有那些影影绰绰的低声咒骂: “所以说小狗就是小狗主人一扯绳子他就夹起了尾巴。” “不你在糟蹋小狗……而且他也没有尾巴。” “哦我的错我的错……杂种变身后连尾巴也没有差点忘了这回事。” 尼古拉斯鼻翼微微翕动似乎还能嗅到灵魂深处残留的那股腥气。 是腥臭也是血腥。 脑海中那成百上千人疯狂的呐喊已经消逝但他们的余音却未断绝仍旧在他的耳边回响着齐声吟唱着: “放弃吧放弃吧放弃吧……” 尼古拉斯的脑海中猛然多了几分明悟:哦那是吃人与被吃后残留的味道那是被食者在这个世界最后的呐喊那是绝望挣扎却看不到希望后的归宿。 ——那是他期待已久的平静。 他也可以选择那样的归宿。 他还有放弃的权利。 尼古拉斯身上的气息彻底安静了下来眼神中一片死灰。旁观者们以为他已经彻底摆脱了失控的风险纷纷松了一口气即便看到男巫继续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挪到那两个阿尔法学生面前也不再过分警惕。 尼古拉斯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两张充满恶意的笑脸。 “哟这位同学有什么意见吗?”其中一个高个的学生露出了嘲讽的笑脸。 “都没办法完整变身真是让人感到悲哀啊。”另一个矮个子也撇撇嘴。 似乎周围学生们那些探询的、警惕着的目光让他们充满了勇气与动力。 “呼……呼……” 尼古拉斯平静的呼吸着右手却骤然出现狰狞的变化尖锐的指甲、刺破皮肤的黑色狼毛、还有跳动着的粗大的青筋。 一只狂化后的狼人才能拥有的利爪。 尼古拉斯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两张逐渐扭曲、变形的面孔。他的心脏疯狂跳跃着他的眼底却愈发平静。 周围响起学生们惊慌失措的声音。 狼人的爪尖微微颤抖着迸射出一道道跳跃着的电光。 尼古拉斯平静的声音响彻整个临钟湖畔回荡在每个学生的心底: “我与其他巫师呼吸相同的空气吃着相同的食物呆在相同的天空下。” “但是却从没有获得相同的尊重。” 尼古拉斯低着头声音显得异常空洞: “我不是纯血所以被你们当做耻辱。” “我笨。所以我的努力被你们嘲笑。” “我的忍耐被你们看作懦弱!” “这些我都不在乎!” 尼古拉斯漆黑的眼底重新浮现一丝血意: “但是你们不应该侮辱我的母亲!” “一而再再而三。” “公正所在没有公正。” “自由的地方我找不到自由。” “我只保留了一点点尊严。” “现实却一次又一次给我残酷的答案。” “父亲给我的血脉。” “让我饱受羞辱!” “上天赐给我利牙与尖爪。” “我却不能用它们来获取正义!”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留着这些东西!” 他惨然咆哮着反手挥起利爪狠狠的扎进自己的胸口然后又恶狠狠的拔了出来斜斜的指向半空。 鲜红的血液迸射而出重重打在面前两头吸血鬼的脸上。一道闪电滑过将那两张惨白的脸映的愈发惨白。 湖畔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了一般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以至于现场一片死寂。 天空的乌云越来越厚重广场上寒风骤起滚滚的雷声在闪电后面姗姗来迟打破这片死寂也震颤着所有人的心房。 猩红的鲜血顺着爪尖缓缓下淌尼古拉斯青筋暴起的手臂却稳若磐石。 他的低声咆哮也像磐石一样坚硬像寒风一样刺骨: “旻天疾威敷于下土。” “吾有血脉、尖牙、利爪!” “牂羊坟首三星在罶!” “执吾鸾刀取吾血膋!” 惨厉的声音在雷声中咆哮着诅咒着。一股深红色的血液随着他的咒语持续从他的胸腔中喷出。 尼古拉斯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但他的眼神中却渐渐浮现出一股灿烂的色彩: “维天有汉监亦有光吾作吾祝靡届靡究!” “吾以此血荐此咒!” 天空中虽然是白昼太阳却悄然退却。天空中群星闪烁一片璀璨的星光笼罩而下。尼古拉斯面前的那团血液轰然炸开蠕动着、翻滚着化作两个模样复杂的咒文重重烙在了那两头吸血鬼额头。 星光散去尼古拉斯浑身一软便要扑倒在地上。 四五个高大的身影几乎出现在他的周围。 “受禄于天保右命之!”铁青着脸的姚教授将法书放在尼古拉斯的头顶。洁白的光晕从上到下笼罩了尼古拉斯的全身他的脸上迅速好转。 “介尔昭明。” “介尔景福。”另外几位黑袍巫师也在旁边施加辅咒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两个吓坏的吸血鬼身旁也出现了几位穿着血色袍子的巫师。 这是学校戒律部的戒律使一贯只在教授们眼前出现。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求道 “嘿嘿嘿嘿。” 古怪而尖锐的笑声在整座小世界中回荡被撕裂的空间缺口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金色的大网与火花还隐隐可见蹲坐在魔法阵中央的那头蛤蟆嘴边耷拉着青黑色的舌头鼓鼓的眼睛半眯着盯着那抹金色所在的方向声音与祂的舌头一样充斥着黏糊糊、懒洋洋的味道让人听了就有种浑身发痒的感觉: “嘿嘿……那头母羊已经落在了‘正确’的地方……那…要加快一点速度哇。” 说完这句话祂的一只眼珠子‘咕噜’一下转回了正面落在祂面前的两位女巫身上。科尔玛双眼翻白秀发间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几缕惨白整个人仿佛一颗被嗦掉糖衣的药从内而外散发出一股苦涩的气息。伊莲娜一手仍旧攥着那柄银质小刀半边身子沾满了鲜红的羊血与她酒红色的波浪长发映衬着露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蛤蟆的另一只眼珠子则‘咕噜’着转到了另一个方向对准魔法阵外的一位女巫以及她身侧的黑猫身上。 准确说祂的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了那只黑猫身上。 “作为接引……降临的奖励……现在说出你的愿望吧巫师。” 蛤蟆咕哝着黏糊糊的声音目光流露着残忍与贪婪但这并不代表祂会违反接引法阵设定下的规则。按照规则祂在收取相应祭品的同时也会满足祭祀者一定的愿望。 “伟大而隐秘的存在……” “游荡在星空深处的神灵……” “我在这里奉献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一切……” “向您祈祷……” “祈求您为戏法师指引前行的道路……” 科尔玛的声音有些嘶哑但语气却愈发坚定了。作为一名已经达到注册级别的巫师她已经拥有了足够的见识不会奢求一个有限的契约能够让一位外神付出太大的代价她只希望在这位存在还没耗尽最后一点耐心之前自己能用一句简练的话语概括她所有的希望。 “您不是‘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科尔玛另一侧传来一个微弱但非常肯定的声音打断科尔玛的话伊莲娜的白色面具上出现了片片裂纹但她的眼神却依然清醒听到科尔玛的祈祷后她咬着牙重复着、强调道:“您不是黑暗丰穰之女神!” 巨大的蛤蟆俯视着两位女巫似乎并不打算说出自己的名字只是‘嘿嘿’着发出一连串古怪刺耳的冷笑。 匍匐在地上的科尔玛沉默了片刻没有抬头只是将捧在手中的铜盘举得更高了一些盘子里那沾染了灵血的‘果冻’疯狂蠕动着变幻出形形色色的模样却始终没有定型仿佛一头软泥怪。 女巫用干涩而坚定的声音重复着之前的祷词: “伟大而隐秘的存在……” “游荡在星空深处的神灵……” “我在这里奉献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一切……” “向您祈祷……” “祈求您为戏法师指引前行的道路……” …… “嘿嘿嘿……真是一株贪婪而又可爱的蘑菇啊。”蛤蟆的笑声里夹杂着含混不清的声音让试图听清祂话语的女巫听的格外费劲。祂的比喻也非常奇特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你们献上祭品追求欲望……嘿嘿……” “生命、财富、名望、力量……嘿嘿……” “别的蘑菇贪心很大、要求却很低……” “你的贪心很小要求却很大哇……嘿嘿。” “为一群末路者求道……” 不同的声音交错着仿佛有数十人一起开口却又混响着合成一道令人闻之而有一种胸闷、心悸的感觉。 蛤蟆看向身下女巫的眼睛略微抬了抬眼皮让眼缝里的目光流出的更多一些似乎想看的更清楚一点看清到底是什么样的灵魂在祂面前这样贪婪无度。 科尔玛的身躯在外神目光下微微颤抖手中捧着的铜盘却纹丝不动举的愈发高了一些。伊莲娜惊恐的发现科尔玛的双臂已经完全脱离了关节的束缚被一股扭曲的力量控制着向上抬举着。 她想尖叫出声却发现浑身上下只有脑海中的念头还在缓慢流淌。 “祭品……收下了。” “你求的路…” “给你…” 蛤蟆青黑色的舌头仿佛弹簧般激射而出重重印在女巫灵魂的额头留下一道乌黑的仿佛蝌蚪般蜿蜒的痕迹。 女巫的精神出了一瞬间的恍惚。 一个恢弘的声音在她的精神世界中回荡: “……超凡力量的道路有很多……不必一直沿着最宽广的河道前行……有的时候狭窄曲折的弯道才是合适的‘道’……” “……通过牺牲换取施法的力量……” “……这是公平的交易……” “也是古老的力量。” 与此同时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从虚空中蔓延而出将女巫的灵魂、身体牢牢束缚着开始向虚空深处拖去。 女巫蓦然睁大眼睛眼神中露出一丝惊恐与一丝愤怒:“我还没有给他们留下路!你不能把我带走!!你违反了神圣的契约!!!” 巨大的蛤蟆蹲坐在华丽拱门的阴影之下眼睛不知何时又眯成了一条缝盯着女巫的视线充满了玩味与无趣: “嘿嘿嘿……契约就没有神圣的。” “路已经给你……” “开胃菜结束了。” 话音未落原本安静下来的魔法阵剧烈震颤起来四周的空气震颤起来整座小世界也一同震颤起来。日月倒悬森林倒立于虚空太阳掩埋入大地月亮闪耀着明黄色的光芒老老实实挂在大蛤蟆的背后取代了那座崩溃的拱形门。 仿佛一颗眼珠监督着这座世界里的一切。 结束了受召唤而来的‘工作’这位不速之客终于摆脱了魔法阵于规则之上的束缚获得了进一步活动的空间。 始终盯着阵外女巫与黑猫的另一颗眼珠缓慢而吃力的抬起厚重的眼皮慢慢睁大仿佛一个小一些的月亮一般散发出令所有人都心寒的光泽。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七十九章 枪响 魔法阵外。 黑猫炸着尾巴低伏着身子浑身紧绷着看向那头大蛤蟆双眼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通红仿佛两颗漂亮的红宝石。他的爪子探出爪缝死死钉在宽大的树桩上。 蒋玉的一头秀发在脑后飞扬双手擎着一柄古旧的符枪正咬着牙顶着扑面而来的巨大威压一点一点把枪口挪向那头蛤蟆。她腰间的玉佩凌空飘摇七彩的光晕将她牢牢护持在内。 “撒托古亚!” 黑猫喉咙里低吼出这个令他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在看到这头大蛤蟆的第一时间他的直觉就告诉了自己答案——寂静河中那头蹲坐在河湾尽头的孽妖、深夜校园半空中突兀出现的第二轮明月都与这头怪物身上散发的气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与这头怪物之间的关系可谈不上多好。 黑猫睁着通红的双眼死死对着那头怪物渐渐睁开的眸子。撒托古亚的眸子明黄中带着一道道棕黑色看上去仿佛绽放开的勋章菊。 “嘿嘿嘿……” 低沉的笑声在整座小世界回荡不休。魔法阵边缘那六根原本用来控制法阵范围的石柱已经全部折断法阵周围镌刻了旧印的黄泥板也在怪兽滔天的气息中化作湮粉。 撒托古亚少有的睁大了眼睛: “真是…久违的……盛宴啊。” 祂的语气充满了感慨与真诚眼神中却充斥着贪婪。祂的身侧科尔玛的身影正在挣扎着一点一点变淡仿佛沾了水的油画开始变得模糊、透明;而吉普赛女巫则漂浮在半空中动弹不得像一具玩偶般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摆弄成倾倒的十字架形态。 与祂的后裔相比降临的撒托古亚祂的目光反而更‘平和’一点。空气中弥漫的气息触发了黑猫的回忆他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当初与那头孽妖仅仅简单的对视了一眼脑袋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 而现在虽然他死死盯着撒托古亚那颗大眼珠子却没有感到丝毫不适。 充其量就是心理压力较大。 “为什么……”黑猫的身子在空气中流淌的无形压力下一寸一寸涨大十公分二十公分三十公分半米一米两米。 为什么撒托古亚会抢夺通道降临?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降临在布吉岛上?为什么他面对这头怪物时的反应比寂静河上那头孽妖要小?为什么总有这些麻烦找上门来?! 黑猫心底有无数个疑问他也不奢求降临的外神会和蔼的回答他。 活下去才能知道答案。 伴随着体型的涨大黑猫身下的树桩渐渐失去了支撑的作用很快便淹没在柔顺的黑色浪潮之下。站在黑猫身侧的女巫则因为黑猫承受了更多的威压而稍稍松了口气手中的符枪顺势而动稳稳对准那头怪物。 黑猫双眼中的红光愈发耀眼浑身的黑色皮毛也渐渐失去了皮毛的质感反而化作了一层恍若流云、又像黑烟般的油性物质在他的周身翻滚着、咆哮着。似乎可以淹没一切。 郑清从来没有尝试着变到这么大在学校的时候为了防止学校的守护大阵对他做出某些不必要的反应他一向很克制努力控制自己的体型。 但是现在。 在这座隐秘的小世界里面对一头突然降临的星空深处的外神他完全放开了自己心底最后一丝限制肆无忌惮的涨大着。 三米、四米、五米很快黑猫的体型便与对面那头蛤蟆不相上下。 然后便超越了祂。 六米、七米。 直到某个临界点出现——郑清可以清晰的‘听’到小世界在他与撒托古亚的气势下痛苦呻吟而心底一个熟悉的却陌生的声音也在大声警告他停下来不要继续变大了会死的。 ——这片无辜的小世界会死你也会死的。 面对降临的外神郑清已经有了足够的觉悟。但这片小世界除了他与对面的大蛤蟆之外还有三位无辜的女巫他可以死她们是无辜的。 黑猫强行遏制了继续涨大的冲动。 即便如此此刻的他也比对面那头大蛤蟆高了数米足以俯视祂。 但从头到尾撒托古亚都没有挪动一下脚步甚至连脑袋都没有多转一圈。始终用贪婪而又渴望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不断涨大的黑猫。 “美味的……果实……”撒托古亚眼神中闪过一丝迷离耷拉在嘴巴外面的那条青黑色舌头涌出一股粘稠的液体滴落在黑色的魔法基阵上腐蚀出一片片灰白色的痕迹。 “轰!” 黑猫挥出的爪子被一条粗大的触手挡在了半空中炸裂的声浪伴随着破碎的空气飓风般横扫了整座魔法阵将高处的树冠吹散树枝噼里啪啦吹落一地。 蒋玉双脚前后站定死死定在黑猫脚边手中的符枪稳稳的瞄准撒托古亚金黄色的眼珠正中央随时都会开枪。 “呼……” 被无形的触手束缚着的吉普赛女巫蓦然出现在了枪口前挡住了她射击的视野。 “虫子……有毒。”撒托古亚的话一向很简练却很难让人听懂。就像现在黑猫就无法理解那头大蛤蟆是打了个比方还是确实在说什么虫子有毒亦或者还有其他理解。 但这不妨碍他进一步加深了对面那位‘外神’无耻的理解。 “卑鄙!”黑猫怒吼着挥起另一个爪子奋力向撒托古亚的脑袋抓去。爪尖五道寒芒恍若流星裹挟着漫天黑云呼啸而下。 “轰!!!” 大地震动世界呻吟。这一次撒托古亚背后腾起两条粗大的触手挡住了黑猫的爪子。几缕粘稠的血液从触手上滑落掉在了正被契约束缚沉向虚空的科尔玛身上。 女巫的身影似乎稍稍清晰了一丝。 而一直被束缚着的吉普赛女巫在撒托古亚受伤后也终于挣扎出了一点点自由冲着蒋玉尖叫道:“记住你答应我的!!!” 她的声音在汹涌的魔法风暴中显得支离破碎变形严重。 自始至终握枪手臂都很稳的蒋玉在听到吉普赛女巫的尖叫声后终于忍不住胳膊微微颤抖了一下。 伊莲娜的意思很清晰。 阻止降临的外神。 不惜一切。 这是伊莲娜把符枪与符弹交给蒋玉时两人就约定好的事情。 黑猫的一双眼睛仿佛着了火吼声撕破了他的胸膛。而撒托古亚依旧稳稳的蹲在原地恍若亘古的雕塑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祂没有任何关系。 “还有机会”蒋玉脸色苍白看着挡在撒托古亚眼睛前面的吉普赛女巫喃喃着:“我们还有机会……” “砰!” 枪响。 一道血光伴随着清脆的枪声划破两头巨兽笼罩下的阴影。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八十章 猫叫 带血的符弹擦着伊莲娜的肩膀越过她身后蹲坐的大蛤蟆打在了半空中。 “啪!” 仿佛银瓶乍破、冰面初融的声音在这片小世界中响起。撒托古亚身后半空中那轮金黄色的圆月被符弹轰出了一个碗大的缺口就像一张圆饼被人咬了一口似的。密密麻麻的黑色裂纹仿佛蜘蛛网一般以那个缺口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咔咔……” 伴随着细密的破裂声月光剧烈的颤抖起来甚至颜色都变得虚幻了一些。撒托古亚的身形也随之晃动了一下。黑猫觑准时机双爪骤然用力大吼一声向下压去。 “轰!!” 尘土飞扬魔力四溢秘境小世界在黑猫与撒托古亚的冲击下痛苦呻吟。黑猫人立而起双爪向下压去表情狰狞;而大蛤蟆却一直蹲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睛都只舍得睁开一只另一只始终处于半眯着的状态只不过随着黑猫发力祂身后腾起的触手多了几根。 多出的几根触手并未对准黑猫。 而是对准了扛着猎枪半蹲在黑猫脚边的女巫。 蒋玉在射出伯莱塔双管里的那枚血符弹之后便受到了外神的特殊‘招待’。数条粗大的触手从撒托古亚的身后弹出呼啸着重重的抽打向女巫。与此同时破碎的银月残片化作一道道利刃从天而降径直落向女巫的头顶。此外撒托古亚原本半眯着的那只眼珠也特意睁大了几分瞪了女巫一眼。 狂乱的精神攻击、触手的扑击、从天而降的利刃如此种种不同的攻击相同的目标都是那位举着枪半蹲在黑猫脚边的女巫。 黑猫睁大眼睛咆哮声愈发大了许多但他只有两只前爪能用力而且此刻都被撒托古亚的触手牵绊住了。 “啪……” 蒋玉手腕上珠串中的一颗琥珀悄无声息的破碎凝固在琥珀中的一片四叶草无风自飞飘然而起一片叶子托住了呼啸而来的触手一片叶子挡住了漫天落下的银刃一片叶子化作绿色的光晕中和了外神的精神攻击最后一片叶子则落在了那支伯莱塔双管猎枪上。 四叶草在传统魔法学中代表幸运。 而凝固在琥珀的那片四叶草则是蒋家的长辈赐给蒋玉的一道幸运魔法。它能最大程度避免厄运带来幸运——如果厄运过于强大它还可以化出强大的魔法阻止厄运的发生。 眼下撒托古亚带来的厄运就超出了幸运魔法可以规避的范畴。 所以琥珀碎掉释放出了四叶草上凝固的强大魔力。 触手、银刃、还有散发着狂乱气息的目光在四叶草叶片的中和下无声无息的消失在秘境小世界中。 剩余那片落在伯莱塔双管猎枪上的叶片青濛濛的魔法光芒闪过原本因为射击血符弹而濒临崩溃的枪身上的符文、阵式一点一点重新恢复了原状。 蒋玉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刚刚千钧一发的场景仍旧半蹲在地上将那支长长的猎枪扛在肩头瞄准撒托古亚的身子连续多次扣动扳机。 “砰!砰!砰!!” 普通的镇邪符弹落在外神的身上没有激起一丝涟漪收效甚微。郑清甚至怀疑那些符弹连撒托古亚身上的油皮都没有擦破。 “呼……” 蒋玉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站起身将猎枪收起然后从手袋中摸出一本稍薄些的法书。法书呈黑色金线封脊皮质搭扣书面上没有一个符文、一道箴言看上去颇不起眼。 但当女巫卸下搭扣将法书翻开的时候一股令人胆战心惊的魔法波动便从那本书上荡漾开来令黑猫与撒托古亚同时侧目。 蒋玉打开法书后并未吟诵咒语而是将手伸进法书中慢慢向外拉扯。 片刻之间一位老太太便携着女巫的手从法书中缓缓走出。这位老太太看上去年纪已经很大了满头银发慈眉善目穿着样式古老却又很素净的黑色长袍拄着一根龙头拐杖戴着一顶宽檐尖顶的巫师帽。 只不过与在场其他巫师相比老人的身影稍稍显得虚幻了些按照郑清的判断这位老人应该只是蒋玉长辈留下的一道投影。 “外神?”老人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的传入现场每一位巫师的耳朵里她的语气有些惊讶也有些不满:“学校里怎么还会有这种鬼东西。” 回答她的是一颗又一颗眼珠子。 老人甫一出现始终蹲坐着的撒托古亚便骤然睁大了眼睛祂的脑袋后面‘呼呼’然支起一双蝙蝠翅膀似的巨大耳朵——黑猫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大蛤蟆是有耳朵的——继而撒托古亚身上的脓包一个个破裂溅出腥臭的绿色浓汁同时从脓包后挤出一颗颗金黄色的眼珠。 仿佛眨眼之间撒托古亚便披上了一件缀满眼珠子的斗篷。 那些金黄的眼珠子都半眯着咕噜噜四下里转动片刻后便齐刷刷看向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位老太太。它们的目光冰冷而淡漠居高临下眼神中似乎倒映着不同的星空。 黑猫只是看了一下眼角便炸裂淌下了两道猩红的鲜血。与此同时它身上翻滚的那层流雾似的‘外皮’仿佛滴进水的沸腾油锅剧烈暴动起来。黑猫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血肉都开始‘造反’争先恐后投向撒托古亚所在的方向。 “喵!!!” 一声尖锐的猫叫划破天际。 一道金色的流星带着一溜火光冲破规则的束缚撞入这片小世界当中径直砸在了黑猫脑袋上。 “咚!” 就像一个加强版的脑门蹦砸的黑猫眼泪花花也把他体内造反的血肉与骨头统统镇压了下去。 倘若不是两只爪子被对面那只大蛤蟆限制住了黑猫此刻一定会抱着头在原地嗷嗷尖叫。 “见鬼!” 黄花狸气急败坏的声音在黑猫耳边响起震的他脑袋嗡嗡作响:“收束心神学会控制自己!别把整座学校都炸掉!”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独白 时间回溯至片刻之前。 当蒋玉对准自己开枪的一瞬间吉普赛女巫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 她睁大眼睛看着枪口喷出的那点红芒脑海中一瞬间挤进许多张画面——破旧的巫师塔里一个红发小姑娘摆弄手中的塔罗牌、帷帐后的老人在占卜反噬下七窍流血、通灵至异界匍匐在月神的脚下祈祷、雪地里与男巫轻轻碰触在一起的嘴唇。 伊莲娜的目光从那点红芒上挪开落在旁边那只巨大的‘黑猫’身上。 真漂亮她的心底蓦然浮现这个词语继而有种莫名的骄傲然后这点骄傲慢慢坠落化作浓郁的悲哀。 这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流浪吧里第一次搭讪两人喝的第一杯酒? 还是从步行街上第一次并肩战斗痛殴阿瑟·内斯? 不更早还要更早一些。 从他踏入学校专机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就开始了。 身为占卜师与灵媒伊莲娜在某些神秘领域拥有令人惊叹的天赋她可以清晰的感触到命运节点的存在——这一点与亚特拉斯学院的占卜师琥珀非常相似。只不过琥珀看到的是漂浮在巫师身侧的因果线而伊莲娜感受到的则巫师周身涌动的命运之力。 东方法师们有一个非常贴切的词语来形容她的身份望气士。 在郑清身上伊莲娜看到了从未看到过的浓厚的命运之力这让亟需改变命运的吉普赛女巫看到了一丝希望。 所以她与他就有了第一次交集、第二次相遇、然后一点一点慢慢发展到了现在。 每一位占卜师都会敬畏命运愈是古老的流派对于这一点的认知愈是深刻。吉普赛女巫的占卜技巧在巫师联盟中都很有名气传承着这一古老巫师流派的伊莲娜从小便跟在老人们身旁感悟命运的脚步。 命运的脚步可以倾听却不能追随。 追随会让命运陷入混沌。 自始至终都只是利益的追求与爱情无关——伊莲娜不止一次在心底告诫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最大限度减少命运的纠缠在郑清命运之力的掩护下进行她的计划。 所以她对男巫使用爱情魔药、与形迹可疑的蛇妖交易、独来独往、用完全功利的心态处理两人之间的每一件事——解读古籍需要高深的符箓学知识她就以学习符箓的借口让郑清帮忙解读;探访阿尔法堡需要马修·卡伦的钥匙她就拒绝郑清的邀请加入马修的猎队;甚至下元节的那次约会也不过是她借用郑清命运之力的掩护干扰占卜师对自己的探测。 ‘为什么?!’ 隐约中她似乎听到了黑猫在对自己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呆在你身边很安全呀。” 女巫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无声的回答了这个咆哮在心底的问题。 然后那一点红芒终于跨越漫长的时间线来到了她的面前。 伊莲娜缓缓闭上眼睛。 耳畔擦过一道炽热的风身后传来清脆的破裂声。 仿佛初春融化冰层的声音又像寂静森林里花朵绽放的声音充满了令人感动的、生的希望。 她的眼眶一热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轰!!” 黑猫抓住机会双爪用力向下压去原本就因为月亮破碎而分神他顾的撒托古亚一时不慎被黑猫占据了一丝上风。 这丝上风也给了另外两位女巫一丝机会。 在撒托古亚背后的圆月被血符弹轰出一个缺口的瞬间束缚着吉普赛女巫的无形力量顿时一泄。 伊莲娜终于抓住机会摆脱了束缚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石柱模样的东西重重在扎在泥地间然后她划破手心嘴里飞快的喃喃起咒语。 一道若隐若现的阴影从石柱中蔓延而出落在身形渐渐虚幻的科尔玛身上阻止了她进一步向虚空滑落的步伐。 这是她为自己日后接引‘月神’准备的材料就像科尔玛在流浪吧买到的那块孽妖遗骸一样。整座第一大学或者说整个巫师世界残留那位存在气息的引子恐怕只剩下这一根了。她最初参与科尔玛的魔法阵项目就是想参考相关仪式为自己的魔法阵积累经验。 但是现在…… “结束吧一切就这么结束吧。”吉普赛女巫垂下眼皮喃喃着手指绕着那根石柱凌空画着留下一道道血色符文的痕迹。 筹划了数年的计划就这么结束吧。 谎言与欺骗就这么结束吧。 眼前的噩梦就这么结束吧。 无关赎罪或者梦想只是一个疲惫的灵魂想要休息了。只不过在休息之前她还可以做点什么。 科尔玛还在虚空与现实之间努力挣扎;蒋玉刚刚收起符枪掏出一本黑色的法书;黑猫的咆哮盘旋在整座小世界中正与撒托古亚的触手角力。 女巫留恋的看了一眼那只正在努力的黑猫最终垂下头双手十指交叉抱在一起抵在额头正中央低声祈祷起来: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月神” “神秘与美丽的象征” “卡巴拉生命之树最耀眼的果实” “我祈求您的降临……” 凭借着石柱上的那丝指引女巫的灵性瞬间跨越了无数层面进入浩渺而无限的星空最深邃所在一道乳白色的光芒在她的灵性上方盘旋着。 “你已经决定了吗?”一个空灵而又温柔的声音轻轻拂过那丝灵性。 “是的。”女巫回答道。 “即便你会失去自我?” “是的。” “还有什么未了的愿望吗?” 女巫的灵性似乎回头向着归路看了一眼心底莫名浮现了一首小诗: “和你在一起你是我的战友因此我想念你;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你是我的战旗。” “没有了。”女巫的灵性最终回答道。 乳白色的光芒绕着那丝灵性盘旋片刻后纵身一扑顺着灵性的来路急速下坠跨越无穷位面与斑斓的色彩最终坠入一片黑暗之中。 秘境世界。 魔法阵中。 矮小的石柱前。 跪倒在地的女巫指尖钻出了一片绿芽。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树 “现在的年轻人呐真是……” 戴着宽檐尖顶巫师帽的银发老太太立在半空中看着脚下挣扎的年轻女巫们顿了顿手中的龙头拐杖‘真是’许久始终没有找到一个恰当的词语。 最终只是感叹了一句:“……真是胆大包天啊。” “你当初不也是这副模样吗?当年你偷了校长的门禁跑到黑狱里找人惹出的乱子可一点也不比这些年轻人小。”黄花狸站在黑猫两只耳朵之间老气横秋的点评道。 银发老太太横了黄花狸一眼。 她手中龙头拐杖的脑袋骤然涨大、活化、转身冲着黄花狸恶狠狠的咆哮了一声然后缓缓缩了回去。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黄花狸胡须抽动着眯了眯眼睛耳朵低伏脑袋向着远离咆哮的方向稍微偏了偏。 黑猫也被那声龙吟吓了一个激灵原本堪堪控制住的血肉受到龙威的震慑在龙吟声里仿佛被冻结了一般彻底安静了下去。他终于感觉自己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与两只猫相比撒托古亚在龙吟下的反应更明显一些。 祂头顶那双蝙蝠翅膀般的大耳朵瞬息收敛起来重新贴在了脑门上;祂身上那些金黄色的眼珠则在龙吟声里蒙上了一层银翳眼中的金色也凝固了许多仿佛变成了一颗颗琥珀。 龙吟未毕。 黄花狸抬起爪子向天空划了一爪。 大地轰隆隆震颤着一颗白炽的太阳撕裂大地缓缓升了起来;一颗残缺的月亮颤颤巍巍挣脱蟾背的束缚回归天位;日月既不倒悬秘境小世界骤然稳固了几分。 撒托古亚的身影变得愈发虚幻了。 这并不是结束。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银发老太太抬手把蒋玉背在身后的伯莱塔双管猎枪招进手中掰下拐杖龙头嘴里的最长的两颗龙牙塞进猎枪的弹匣中。 然后瞄准撒托古亚的双眼射击。 “砰!”“砰!” 两声枪响不分先后几乎在同一时间传入黑猫的耳朵。两道裹挟着电光的龙牙子弹咆哮着恍若奔雷径直扎向那两颗黄澄澄的大眼珠子。 只是两个极小极小的光点却散发出一股强横的毁灭气息这股气息郑清非常熟悉当初在大明坊遭遇猪妖的时候托马斯就曾使用过相似气息的雷咒;去年猎月的时候猎场里也曾出现过类似的气息。 “殷其雷!!” 黑猫喃喃着骤然抬起头看向半空中。 秘境小世界原本空空荡荡的天上不知何时集聚起一片浓厚的乌云雷霆在云间翻滚电光在云间穿梭。虚空之外吹进一股微风晃晃悠悠拂过小世界里的每一道生命。 黑猫嗅到了一股焦臭的气息。 那是空气被点燃的味道也是雷霆愤怒的味道。黑猫下意识闭紧了嘴巴耳朵唰的一下合了起来。如果不是两只爪子还被面前那只大蛤蟆的触手纠缠着他一定会用爪子捂住耳朵。 “呼……” 一股温热的风拂过黑猫的脸颊。 黑猫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但他感觉整只猫浑身上下都陷入了一种酥麻的状态。四周一片寂静秘境小世界也屏住了呼吸。 两点电光攫取了整座世界的注意力似缓实急落向那头蹲坐的怪兽。 撒托古亚终于放弃了‘神圣的懒惰’状态双目圆睁肚皮一收宽大的嘴巴骤然涨大瞬间笼罩了半座世界。 祂的嘴里一片漆黑仿佛星空最深处的色彩。没有舌根、没有食道只有一片令人望之心慌气短的空虚与黑暗郑清隐约感悟到那片黑暗背后似乎拥有无穷无尽已经消亡掉的灵魂影影绰绰正随着那张巨大的嘴巴触摸着这片小世界。 下一瞬两点电光落入撒托古亚张开的大嘴中。 黑暗陡然消散空虚之地出现了两缕生机那些早已消亡的灵魂在这两道生机的刺激下尖叫着褪掉黑烟般的魂衣变得通透、干净。 但是从黑暗深处涌出的亡魂似乎无穷无尽每一瞬都有海量的黑暗落在那两点生机上每一瞬又有无数干净透明的灵体摆脱黑暗。 然后撒托古亚闭了嘴。 祂的嘴里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正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弱终不可闻。 “嗝……” 祂的肚皮肉眼可见的涨了一圈又收了回去。外神打了个重重的嗝重新张开嘴吐出一团巨大的、透明的灵体。那是被生机净化后的灵魂碎片已经摆脱了外神的污染。对于撒托古亚而言这些干净而纯粹的灵魂碎片仿佛毒药。 于是祂吐掉了。 一根细长的树枝斜地里穿插了过去成百上千片翠绿色的树叶同时展开托住了那团剔透的灵魂碎片。须臾之间那些碎片便融入了绿叶之中。 树枝慢慢缩了回去。 但它已然引起了在场所有巫师的注意力。 树枝是从伊莲娜的手间伸出去的。 当黑猫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吉普赛女巫已经化作了一株奇异的小树。树高不盈丈尺许粗细。女巫的双腿化作宽大的树根深深的扎进泥土中;女巫的裙摆化作密密麻麻的气根延入虚空仿佛一条条结实的绳索捆在了科尔玛的身上将她牢牢拽住不让她被契约之力扯如沉沦的虚空。 树枝向四面张开像极了女巫张开双臂伸开十指的样子。十枝枝头各自悬挂了一枚果实隐约是太阳的模样。 还有美女如蛇盘于树干之上女首低垂双眼紧闭酒红色的波浪长发披散于侧。 黑猫双眼中的红芒大盛。 他的身影不可遏制的再次涨大了一圈秘境小世界已经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空气中隐约出现了斑驳的裂痕密密麻麻仿佛破碎的镜子。 “砰!” 一黄一黑两道身影翻滚着突破了秘境小世界的入口突兀的闯了进来。黄色的身影轻轻一晃便落在了黑猫头顶与黄花狸合二为一。黑色的身影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晃了晃脑袋似乎还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只是接受信徒的供奉为什么会有一只猫跟自己过不去? 而且这是哪里? 猫之国吗? 那头巨大的黑猫是怎么回事?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空白之地 “……收敛精神……” “心神……合一……” 黄花狸的声音仿佛在及其遥远的地方响起郑清有些听不太清。他也不想听清。因为他现在有点头疼仿佛脑袋里塞了个炸弹后爆炸了似的。连思维都炸成了碎片。 他晃了晃脑袋慢吞吞的爬起身。 脑海中的记忆有些破碎他依稀记得有个真名撒托古亚的外神降临到小世界他与祂之间发生了战斗。至于那位外神为什么会降临是因为科尔玛学姐想通过魔法仪式为戏法师们打通巫师之路。 我应该好好劝劝学姐早点放弃那种妄想男巫揉捏着眉角试图缓解额间传来的一波波阵痛同时在心底抱怨还有伊莲娜平时挺聪明的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跟着科尔玛一起胡闹…… 想起伊莲娜男生捏着眉角的手顿时定在了原处。 因为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副令人惊恐的画面——科尔玛身形虚化正被虚空之力拉扯向深渊堕落;吉普赛女巫则化作了一株小树从上到下仅仅剩下一个脑袋还能辨析出她的模样。 男生惊慌的爬起身四下里张望。 四周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没有小树与盘踞树上的美女蛇没有即将坠入深渊的学姐没有大蛤蟆外神没有银发老太太没有黄花狸也没有小世界的太阳与月亮。 一片空白。 然后他抬起双手十根手指在这片白色的世界中显得有些剔透。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除了变形术恢复了巫师的身份。 “这是哪里?!” 男生刚刚在心底浮现这个疑问就有一个响亮而清晰的声音回荡在这片空白之地的上空:“这是哪里?!” “这是物质与心灵交汇之地死亡窥伺所在灵魂小憩的世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郑清头顶传来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当然我更喜欢称呼这里是‘空白之地’。” 郑清猛地抬起头险些把脖子拗断。 在他头顶不远处吴先生正坐在一张舒服的软椅上手中捧着一本硬壳书似乎正在津津有味的看书。他的手侧还放着一张小茶几上面摆着一盘干果以及一壶热茶。 珍珠色的雾气从茶壶嘴里缓缓冒出转眼便消失在这片白色的世界背景中了。 “先生?”郑清心底刚刚浮现这个词汇还未开口那个清晰响亮的声音就开始在这片空白之地的上空回荡:“先生?” “是我。”吴先生摘下黑框圆眼镜笑眯眯的冲男巫挥了挥手。 然后他身下的软椅还有身旁的小茶几随着他的动作缓缓降落一直落到年轻巫师的对面免去了他一直仰着脖子的辛苦。 “谁在偷窥我的心灵?”那个清晰响亮的声音准确复述着男巫心底的疑问让他一时顾不上与吴先生打招呼: “又来了!” “卧槽!” “……卧槽也说?”男生脑袋疯狂的打量着上下左右而那个清晰响亮的声音则一刻也不停的重复着他心底浮现的每一个念头:“……只有声音没有画面?还好还好万一我冒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也不会在先生面前丢脸……” “卧槽……先生已经知道了!” “mmp……想杀人……麻蛋…” “魔法我需要一道守护心灵的魔法…让我想想葛之覃兮不对这是束缚咒……我马虺隤不对……七月流火……九月肃霜……人之初性本善……我特么现在在想啥……如果有萧笑的笔记本就好了……集中精神集中精神……” “这里适合玩真心话大冒险没人会在这种地方说假话……集中精神集中精神……” “尚寐无吪……不对衡门之下户牖无妨……也不对这是阿拉霍洞开的进阶咒语……不震不动不戁(nǎn)不竦对先冷静下来现在需要冷静。” “不震不动不戁(nǎn)不竦!” “于绎思!” “我心载宁!” “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畏强御威仪是力!” 接连给身上添加了数道守御精神的咒语之后始终回荡在空白之地上方的那道声音终于渐渐低了下去。这让男巫心底松了一口气。 “好玩儿吗?” 自始至终吴先生都没有打断男巫的心理活动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在一旁手忙脚乱给身上施加魔法。 直到那个清晰响亮的声音彻底消失先生才笑眯眯的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男生谨慎的回答先生的问题同时忍不住追问道:“这里是哪里……我是说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这里是校医院的什么疗养区域吗?撒托古亚被打跑了吗?大家……大家都还好吗?” 他没敢问出那个令人揪心的名字。 “年轻就是好总是这么充满活力。”吴先生略带缅怀的叹了口气伸手从小茶几的碟子里捏起一颗花生塞进嘴里嚼了嚼:“慢慢来一个一个问不要急。” 郑清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些问题一时竟没注意到先生吃东西了。 “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我觉得你比我更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先生挑了挑眉合上手中的硬壳书:“你们打开星门放了两头外神闯进布吉岛。然后又拼了命的阻止……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就是这么矛盾。” “大家……都安全吗?”男生小声问道。 “这要你自己出去以后才知道。” “出去?哦好的我现在就出去……”郑清脑子乱糟糟的问题也有点颠三倒四:“怎么才能出去我现在能出去吗?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怎么来这里的?” “唔你怎么来这里涉及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用专业的话来形容就是因为魔力暴走导致维度剧烈暴动精神无法控制物质以至于在极短时间、极有限空间内释放了大量物质与能量引发剧烈的魔力潮汐……在这个过程中因为精神先于物质崩溃所以会按照一般保护性原则进入空白之地……” 一席话听的郑清晕晕乎乎完全抓不住要点。 他不得不举手打断先生滔滔不绝的描述弱弱的问道:“能不能……解释的稍微简单点?” 吴先生抬起眼皮瞅了他半晌最终回答道: “简单说就是你炸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郑清炸了之后 “我……炸了?” 郑清眨眨眼重复了一遍先生的回答半晌才反应过来:“我炸了?我能炸?是爆炸的意思吗?这是什么魔法原理!” 一边喃喃着他一边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与手背。 或许因为在空白之地的缘故他的手心与手背看上去非常干净手上皮肤干净的甚至有点透明的意思让人一眼能够看清皮肤下面青黑色的血管与细密的肌肉纹理。 “我好端端一只猫不一个人怎么会炸掉呢?我只不过在揍蛤蟆的时候稍微生气了一点……怎么就炸了呢?” “巫师都这么任性吗?” “气性大一点就会爆炸?这不符合魔力守恒定律!” 他终于从混乱与茫然中找回了一点理智然后顺着这点理智慢慢爬回了清醒的世界: “宇宙中的魔力既不会被制造出来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或者从一个个体转移到另一个个体……魔力也无法自发从低维个体转移到高维个体不可能从单一魔力源取用魔力使之完全转化为有用效果……也就是说身为低层次魔力活动状态的我不可能引发高维的魔力潮汐……这不符合两条魔力守恒定律!” 吴先生端着茶壶用非常满意的目光打量着年轻男巫。 “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些……最起码你没有傻乎乎盯着我一个字都分析不出来。看来当初让你进学校呆一段时间是有效果的。” 这番话并没有回答郑清的疑惑。 “所以说……我为什么会炸?!”年轻的公费生轻吸了一口气努力放空脑海中的杂念将注意力集中于最关键的几个问题上:“是因为魔咒使用不当炸掉的吗?她们……其他人怎么样了?我现在……是死了吗?” 最后一个问题出口之后男生感觉自己的声音稍稍有些颤抖他立刻咽了一口唾沫。 “其他人有那只黄花狸看着暂时都还好。蒋家小姑娘……哦就是那位老太太也帮了不少忙。”吴先生轻啜一口茶水不慌不忙一一回答郑清的疑惑: “你不是因为魔咒使用不当炸掉的。” “你现在还没死……但死神的使者就在这片空白之地外面徘徊着所以说你站在鬼门关外也差不多。” 听到这句话男生警惕的四下里张望了一番似乎这样就能看到那些死神使者的身影似的。但目之所及白茫茫一片不要说死神使者们了便是空白之地的边缘他都看不到。 另外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掌管死亡的神灵吗?祂与巫师之间是什么关系?亚特拉斯学院有没有这位殿下的信徒?死神的使者为什么没有办法进入这片空白之地?先生为什么能够出现在这片空白之地? 这些乱糟糟的念头在年轻公费生的脑海中此起彼伏没有一刻停歇。 直到先生回答了郑清最初的那个问题: “至于你为什么会炸……过程有些复杂。但根本原因还是比较简单的。” “因为你是一道禁咒。” “嗯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大炸弹。炸弹么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自然是会炸掉的。” 说话间吴先生还漫不经心的从小茶几上的碟子里捏起一颗罗汉豆塞进嘴里。 咔嚓咔嚓。 …… …… “咔嚓!” 蒋玉扶着返魂杨粗糙的树干勉强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踩到了一根干枯的树枝树枝发出了枝体断裂时的惨叫咔嚓咔嚓。 女巫脸色惨白扶着树干的手臂微微发抖平日里顺滑的长发变得有些乱糟糟有几处发梢还蜷曲着同时散发出一股烧焦后的味道。 但她完全没有在意这点细节。 她转动着脑袋四下里张望着眼神有些惊慌。她脑海中最后的印象是白茫茫一片如一千个太阳在天空逞威漫天奇光异彩。等她醒来便已经回到沉默森林里了。 周围没有一个人影看不见黑猫、看不见伊莲娜、看不见科尔玛、也看不见撒托古亚或者后来闯入的那只羊怪甚至连沉默森林里最多的虫豸或者鸟雀都不见一只。 一片死寂。 几步之外的草地间躺着一本破旧的黑色法书。书皮上散发着一股焦糊的味道隐约还能看见一股黑气从法书上缓缓升起。那是魔咒失控导致法书过载后的结果。蒋玉知道那本法书已经彻底废掉了。 希望这次事故不会对祖母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女巫在心底祈祷着回忆起银发老太太最后抱住自己时的场景感觉身子稍微暖和了一些。 然后她的目光从破旧法书上挪开手臂稍稍向后用了几分力。 她扶着的这棵树距离秘境小世界的入口只有数米。 为什么会回到这里?其他人呢?大家都还好吗?带着这些念头女巫踉跄着扶着树干向前走了几步拐过面前高大茂盛的灌木丛试图回到秘境小世界。 但拐过那丛灌木后她的脚步戛然而止。 灌木丛后。 小世界的入口已经消失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一大片沉默森林——以秘境小世界的入口为起点女巫眼前出现了一大片呈扇形放射状的焦土。一片空白的、还冒着几缕青烟的焦土。 焦土的边缘是歪歪扭扭的黑色树木树冠上的叶子都掉光了树干仿佛被人统一拧了一圈似的齐刷刷扭向扇面扩展的一侧。几块被烧出琉璃的石头堆积在这些枯树的脚下上面蒙了一层淡淡的黑色灰烬。 抬起头。 是一片沉默森林里罕见的天空。 只不过灰色的云层仿佛一朵巨大的蘑菇盖子占据了这片天空的每一个角落让人看不到一丝太阳的颜色也看不到一点青碧的影子。 蒋玉感觉眼前一黑心脏骤然沉入无边无际的深渊。 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半步之外有一只被烧焦的兔子还保留着飞奔的模样透过它焦枯的眼珠女巫隐约可以感受到这只兔子在末日降临时的惊恐与绝望。 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碰了碰那只兔子的耳朵。 呼…… 那只焦黑的兔子瞬间便化作了一蓬烟尘跌落下去堆成一个黑灰色的小土堆。女巫积聚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哗啦啦流了下来。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新晋大巫师 “不用这么感激我!” 一个略带几分恼火的声音在蒋玉头顶响起在死寂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清晰:“你的那本法书也帮了很大忙……当然如果不是最后关头我把小世界的入口扭到另外一侧恐怕现在变成黑炭的就不仅仅是那只兔子了!所以说不用这么感激我……” 女巫淌着泪眼泪模糊的抬起头向上看去。 那只郑清叫‘黄哥’的黄花狸猫正耷拉着一条腿趴在她头顶不远处的一个枝桠间。它的面前有一个小小的透明的圆球圆球中隐约可以看见一株小树的影子。 “他…他炸掉…炸掉了。”女巫哽咽着记忆中最后一幅画面不断在她的脑海放大、盘旋着——巨大的黑猫怒吼着身形骤然涨大小世界发出最后的悲鸣破碎的空间碎片纷纷扬扬落下仿佛深冬的落雪。一点深红从黑猫体内亮起一闪即逝。然后整个世界都被淹没在奇光异彩与闪耀的白色光芒中了。 “不他还活着。”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蒋玉身后响起。 她霍然转身。 隔着朦胧的泪水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科尔玛。 只不过眼前的科尔玛与进入小世界之前状态迥异。她原本棕黑色的头发变成了光亮的银白色洁白的额头中央也烙印上了一道仿佛蝌蚪似的乌黑印记给她清秀的面孔平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但最不同的是她身上的气质与现在的状态——蒋玉感觉科尔玛仿佛就站在自己身边却又像是距离自己极其遥远庞大的魔力洋溢在她的周围让四周的空间与光线都扭曲了。 这种感觉蒋玉曾经在苏施君身上感受到过。这是晋级大巫师后尚未完全掌控大巫师力量时的状态。 “小姑娘运气不错”似乎注意到蒋玉脸上的震惊之色树上的黄花狸非常贴心的解释道:“原本她已经被契约之力拽上了虚空之旅但是因为缔结契约的另一方——也就是那只大蛤蟆——意外身亡导致契约中止所以她被驱逐出虚空回到了现实。而撒托古亚降临的力量也在契约的联系之下被反向灌输到了她的身上……” 黄花狸解释的非常平淡但拥有足够常识的蒋玉却听的惊心动魄。无论是坠落虚空、还是契约反馈每一步都是在生与死之间走钢丝稍有不慎便会灰飞烟灭。 蒋玉顾不得细思一位新晋年轻大巫师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急切的询问道:“他还活着?你知道他?” “原本是不知道的。”科尔玛自嘲的笑了笑:“虽然觉得那只黑猫很眼熟但一直以为是鼠老头的朋友……直到刚刚晋级的时候那座小世界崩溃让我窥见了几块时空交错下的碎片猜到了他的身份。” “他是郑清吧。” 蒋玉抿着嘴没有反驳默认了这个答案。 “难怪伊莲前后反应那么古怪。”新晋大巫师喃喃着注意到蒋玉脸上的焦急轻笑一声:“那家伙身上的隐秘比我们任何人都多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死亡……而且如果他真的死掉了现在最着急的应该不是你而是树上那只猫吧。” “嘁”树上的黄花狸抖了抖胡须脸上挂了几分苦恼:“与其担心那个臭小子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应付学校的……” 话音未落一张闪烁着无数符文的金色巨网便骤然浮现在了这片沉默森林的上空。巨网之外数百道穿着黑色长袍的身影站在各个节点上手捧法书齐声念诵着咒语。林子里的每一丝气息都被这张巨网收罗在一起。 蒋玉感觉身上仿佛贴了数百道镇压符一丝魔力都调动不起来。 巨网下一位拄着银色狼头拐杖穿着厚实的毛呢长袍有一双漆黑眼珠的小老头悄无声息的站在了科尔玛的身后皱着眉目光越过灌木丛看向那片焦土。 这是第一大学若愚副校长蒋玉第一时间认出来者的身份。 “你最好有一个像样的解释。”小老头抬头扫了一眼树枝上趴着的那只黄花狸语气不善:“在第一大学附近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即便是校长大人也不会允许的……而且你知道现在的情况。石慧认定这是某些危险势力在调虎离山。” “她终于肯承认自己是母老虎了?”对于副校长的责问黄花狸颇不以为然:“很可惜我已经过了中二的年纪不再认为自己是只老虎了……所以她没机会了。” “这不是玩笑!”若愚副校长重重的顿了一下手中的拐杖他瞥了一眼两位女巫尤其慎重的看了科尔玛一眼:“她们可能会被丹哈格正式起诉!” “嚯那丹哈格的律师协会应该给我送一面大大的锦旗因为我为他们带去一位出手阔绰的客户。”黄花狸的尾巴尖扫向蒋玉然后又扫向科尔玛:“另外如果没有记错丹哈格已经一千多年没有审判过大巫师了吧……涉及大巫师的处罚都是由大巫师议会处理的。” 若愚副校长闷哼一声并未否认黄花狸的话。 林子中一时陷入安静之中。 只有半空中那片巨大的金色大网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 …… “嗡……” 当沉默森林的爆炸传到校园深处时仅仅剩下一波轻微而低沉的声浪将教学楼或宿舍的窗户撞击的嗡嗡作响。 九有学院女生宿舍。 四仰八叉躺在床铺上呼呼大睡的李萌同学被这突如其来的嗡嗡声再次吵醒她腾地一下坐起身迷迷糊糊的四处张望了一番。 “什么呀表姐没叫我起床呢……”小女巫咕哝着翻了个身抱着卷成一条的被窝再次打起了呼噜。 她的脚边毛绒熊李能被五花大绑着吊在半空中耷拉着脑袋玻璃球的眼珠中早已失去了光彩仿佛在控诉这个黑暗的世界。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四道禁咒 外面的世界乱糟糟一片空白之地一如既往安静祥和。 郑清盘腿坐在空地上一手扶着脑袋一手在地上划着圈圈一边画一边在心底默默思量着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 我是一道禁咒。 所以我会自己炸掉。 唔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炸掉的原因吗?感觉解释还是挺合理……个屁! 画了几个圈之后年轻公费生终于按捺不住跳起身来大叫道:“先生您应该找个更合理的解释……我怎么就成了一道禁咒了呢?我有出生证明……每年还过生日……血是红的会生病吃药能好……这些您都知道的!” 他有些语无伦次但中心思想却非常明确。 那就是他是人而不是一道咒语。 吴先生捏了一颗落花生并未立刻回答男生的困惑只是反问了一句:“什么是禁咒?” “禁咒就是……”郑清说了四个字才意识到自己对禁咒知之甚少仅有的一点概念还是老姚在讲授《魔法的哲学》时笼统告诉的一些原理。 但这并不妨碍他将那些笼统的说辞向先生复述一遍:“……禁咒就是将‘世界’这个概念通过‘收敛’的方式变成一道魔法……因为维线运动状态从高维到低维会释放大量能量从低维到高维会吸收大量能量……‘世界’是一个非常大、非常大的集合……想要描述世界就要使用收敛的方式将这个集合简化……换句话说禁咒就是咒语化的世界或者宇宙。” 一如既往男巫对禁咒的解释也是丢三落四颠三倒四。 吴先生并没有过分纠结男生在解释时的用词或语序。他也知道对于一个刚刚入校不到一年的年轻巫师而言对禁咒有浅显的了解就很了不起了。相当多的巫师甚至对禁咒都没有明确的概念只知道那是一道威力非常大的魔咒。 “虽然不甚精确但大致意思是对的。”先生点点头举起茶壶小啜了一口:“那你觉得禁咒是怎样表现出来的呢?” “通过咒语啊”郑清没有理解先生这个问题的深意迷惑道:“就像束缚咒一样抄在法书上然后念咒……就那样。” “什么样的法书能够承受禁咒的咒式?”先生继续问道。 “龙皮硝制的?”郑清试探着回答道。 “灵魂。”先生回答道:“纯粹而且庞大的灵魂才能承受一整座世界的烙印。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你知道奇幻作家吗?他们在写作的时候都会在脑海中幻想一个瑰丽奇幻的世界他们的世界都会按照他们设定好的法则与轨迹运转——有没有斗气、有没有魔兽、法师是挥舞法杖还是使用咒语、魔法塔怎样搭建、吃红薯能不能补魔、龙能跟几种生物杂交等等诸如此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就掌握了禁咒的影子。” “现实中的禁咒比作家幻想的世界更为精确、更加严密。” “因为巫师需要将现实世界的方方面面所有的法则、运转规律、基础常数等等都收敛进一道有限的信息中。” “即便收敛的再紧密这段信息的庞大还是会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第一代禁咒诞生的时候学校集合了一位传奇巫师、八十一位大巫师还有三百六十五位顶尖的注册巫师一齐记录才堪堪记录下那道咒语。” “咒语使用的时候四百多位巫师需要按照非常严格的阵式要求作出相应动作以此引导禁咒降临……任何一位巫师的失误都会导致强大的反噬。在实验过程中学校损失了不下十位大巫师还有数十位优秀注册巫师根基受损永远无法更进一步。” 说到这里先生稍稍停了片刻端起茶壶吸了一口茶水然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眼神迷茫的看向远处仿佛在缅怀那段往事。 郑清悄悄咽了口唾沫听的有些入神。 “我记得老姚……我是说姚教授说过收敛方式不同诞生的禁咒也不一样。”他又想起来一点学过的知识。 先生点点头然后摆摆手:“不急不急……时间还早一点一点讲……鉴于禁咒诞生的原理第一道禁咒也是第一代禁咒名字就叫‘创世纪’意思是可以开辟一个世界的力量。这道禁咒便隶属于当时的阿尔法学院。” “探索魔法的过程中最令人无力的是没有方向眼前一片迷雾。你似乎可以向任何一个方向走但你永远不知道迷雾之后是一座横亘在面前永远无法越过的高山还是一条深邃不可见底的漆黑深渊亦或者是一片蓝海、一条坦途。” “万事皆有可能。” “但既然有了方向而且有了一座明确的道标那么顺着方向前行就显得容易多了。有了阿尔法学院的成功九有学院也很快诞生了自己的禁咒‘洪荒’但与第一道禁咒一样‘洪荒’也属于第一代禁咒需要数百名巫师齐心协力才能释放。” “有了第一代自然就会有第二代、第三代。” “阿尔法在这种事情上跑的一向比较快。‘洪荒’诞生没有多久阿尔法学院便与亚特拉斯学院联合创造出了第二代禁咒同时也是第一大学第三条禁咒‘诸神的黄昏’。” “与第一代禁咒相比第二代禁咒不仅仅强化了禁咒的威力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便是降低了使用难度只需要四十九名大巫师齐心协力便可以释放出毁灭世界的力量。” “再然后九有学院联合星空学院突破阿尔法的桎梏通过强化法书以及与符文结合的方式研究出了第三代禁咒也是第一大学的第四道禁咒‘龙汉劫’。龙汉劫已经简化到九位大巫师联合施展的地步了。” “那段时间新生代巫师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在茫茫虚空中寻找到某些废弃的世界然后上报学校……学校会奖励他们大量宝贵的知识与材料。而那些废弃的世界就作为学校禁咒的实验室被一遍又一遍毁灭。” “即便真正的神灵也无法阻止我们。” “星空都在我们面前沉默。” “我们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古代巫师之上 “创造与创造相遇可能会毁灭世界;毁灭与毁灭相遇则有很大概率创造新的世界。” “很矛盾但是很有趣不是吗?” “巫师创造了禁咒禁咒可以毁灭世界。但是禁咒与禁咒相遇的时候再大的矛盾也会显得微不足道。联盟内众多的分歧第一次真正实现了互相妥协与求同存异。” “在毁灭的阴影下大家终于学会了共存。” “恐怖的气息笼罩整个巫师世界任何一位明智的巫师都知道事情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大巫师会议召开全体会议邀请了所有能够邀请到的传奇巫师以及古代巫师共同缔结了一道契约——《禁咒不扩散条约》——约定为了保护我们的世界联盟内任何组织与个人都禁止进行维度波动实验、禁止研究新的禁咒……” 听到这里郑清终于按捺不住打断先生的讲述:“……如果是这样那我怎么会成为一道禁咒呢先生?!按你之前的描述即便是第三代禁咒都需要九位大巫师齐心协力才能释放出来!而且您难道没有签署那道契约吗?” 吴先生笑眯眯的听着男生的质询直到他闭嘴才慢吞吞回答道:“契约我当然也签署了……只不过那道契约能够限制的最高阶位只到‘古代巫师’……由于长期研究禁咒的缘故——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学校里封存的四道禁咒有三道是在我的领导下研究出来的?” 郑清茫然的摇了摇脑袋。 先生‘哦’了一声补充道:“禁咒最大的副作用或者效果就是‘打破规则’长期与禁咒接触让我也沾染上了禁咒的许多效果……很难说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这个世界里的许多规则我还是很喜欢的比如吃饭或者活着……” “总之因为禁咒的缘故十多年前我堪堪突破了古代巫师的限制在巫师道路上走的比梅林、比周公、比许多人走的更加遥远。” “所以限制月下议会或者其他组织的契约对我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 先生回答时的语气颇有些轻描淡写但听到郑清耳朵里却如炸雷一般震得他晕晕乎乎险些忘了自己之前的问题。 古代巫师之上?! 要知道第一大学四所学院的院长们才是大巫师阶位学校的两位副校长据说是传奇巫师。以年轻公费生贫瘠的想象力之前也只敢猜测先生可能超越了大巫师的阶位是一位传奇巫师。却不料事实比他的想象更为宏大。 他已经没有办法把书店里那位调笑娇俏小娘的先生与巫师世界最顶尖的存在联系在一起了。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年轻巫师下意识的问道。虽然他没有明确说出这句话的主语但先生却立刻领会了男生的问题。 超越古代巫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是任何一位有志于在巫师道路走的更远的巫师都会好奇的事情。就像站在山脚的登山者仰望站在山巅的先行者们每个人都会好奇山顶的风景到底是怎样的。 或许那些风景将在未来他们攀登山峰的时候时刻鼓舞着他们的勇气。 “哦感觉有点空。”先生捏着下巴犹豫着似乎很难挑选出合适的字眼来回答男生的话:“就像你抬头仰望星空时的感觉那样……无限璀璨、无尽空虚。” “但这不是你现在需要了解的事情。”先生立刻将话题扯了回去在给年轻巫师勾勒出足够的‘留白’之后他继续了之前的话题: “……你已经知道了封存在学校里那四道禁咒的名字。那么听完名字之后联系你之前掌握的知识你能想象到什么?” 创世纪、洪荒、诸神的黄昏、龙汉劫。 仅仅从这四个名字里除了能够感受到这些名字中蕴含的巨大魔力之外郑清没有任何想法。 当他正打算摇头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向先生说的一句话。 “教授说过收敛方式不同诞生的禁咒也不一样。”年轻的公费生联系着自己小时候读过的某些道经、学过的某些哲学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这四道禁咒都是通过不同方式收敛诞生的……祂们代表了四条直接通往‘世界’的道路?” 先生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有些意外但他仍旧鼓励的点点头示意男生继续说下去。 或许是因为之前‘炸碎’的思绪已经重新凝结起来郑清感觉自己的思路越来越流畅语速也稍稍加快一些:“‘龙汉劫’顾名思义代表了劫难或者冲突?用朴素的哲学观点来理解就是说世界充满了矛盾矛盾具有普遍性与特殊性整个世界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析为一个矛盾的综合体矛盾构成了这个世界。” “相似的‘创世纪’代表应该是创造世界是创造出来的每一粒尘土、每一缕空气、每株小草、每个人、每个念头、每个行动都在创造着历史、创造着世界。” “‘诸神的黄昏’大约可以理解为‘循环’或者‘涅槃’?世界是一个大循环每个人、每件事都在这个循环中担任着各自的角色所有的循环都有始有终以诸神开始以黄昏结束。涅槃之后是为新生。” “至于‘洪荒’”说到这里年轻的巫师终于卡壳了他挠了挠头才小声说道:“也许‘洪荒’认定世界是一片混沌没有因果、没有起始、没有终结……” 听到这里先生终于按捺不住笑出声来。 “有趣的见解太有趣了……”他抬起手拭了拭眼睛似乎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虽然你还站在原地没有走动却不妨碍你坐地日行八万里……打破规则的力量果然令人惊叹。” 郑清不知道先生在笑些什么。 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 他竟然在一位超越古代巫师的存在面前大言不惭的分析起禁咒了——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这都不是他所能置喙的。 “那么你自己呢?”先生没有让郑清的尴尬持续下去而是开口问道:“你觉得作为一道禁咒你自己又代表了什么呢?”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 起初 郑清并不觉得自己是一道咒语。 但既然先生这么说了而且又提出了问题那么作为一个在应试教育体系下挣扎了十多年的优秀学生他自然而然会顺着先生的意思自我分析。 “我不聪明长相平平处事优柔寡断做什么都觉得差不多就行喜欢平平淡淡的生活。想养只猫又担心猫掉毛、或者在家里随便大小便;擅长一点符箓都是先生您的教导。” 说到这里郑清顿了顿。 他忽然想起上个学期参加学生会面试时的情况。 那时他在一位学生会干事面前也做过类似的自我剖析。而此刻那段自我剖析不知不觉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仿佛已经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我习惯呆在熟悉的风景里与熟悉的朋友聊天吃熟悉的饭菜生活在熟悉的节奏中做熟悉的、一成不变的事情。” 说着说着他似乎意识到了重点稍稍加快语速:“……性格方面有点轻微强迫症。比如习惯走同一条路线去图书馆、路上踩同样的地砖、控制步数与前一天相同、进厕所蹲在同一个坑位……如果按照‘相由心生’的原则影响我所有选择的因子应该就是先生您所询问的‘收敛原则’。” “中庸?不不世界不可能是中庸的……墨守成规强迫症熟悉……”年轻的公费生低着脑袋扳着指头嘴里喃喃着感觉自己距离答案真的只剩下一层纸那么薄。 但就是那层薄薄的纸牢牢糊在郑清双眼前让他始终看不清真实。 正如古语所言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 “可以了”先生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最终打断男生的茫然安慰道:“这个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就是认识自己五千年上下莫不如此。在这一点上你并不比其他人表现的差。” “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己也。” “视己所以观己所由察己所安己焉廋哉?” “曰知乎哉。” 郑清垂着脑袋的听先生的教诲莫名有些沮丧。 所幸先生并未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许久而是径直给出了最终的答案:“是‘秩序’构筑起你禁咒的收敛原则是‘秩序’。” 男生豁然抬头。 “秩序。”他咀嚼着这个词感觉非常棒。秩序很好我喜欢秩序他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道。 “知道维度派最基础的概念‘维线’吗?” “1616x10-35米。”郑清立刻给出准确的数字这是姚教授在魔法的哲学课上强调过的内容:“由大巫师普朗克在1900年确定的。” 先生点点头:“‘秩序’是维线最显著、也是最清晰的特征但同时也是最难以收敛的特征。日出日落、春夏秋冬、爱恨情仇家国部落等等只要足够明智我们可以很容易从周围环境中察觉‘秩序’的存在但如何将‘秩序’从那些‘存在’中提取出来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相比较而言提取事物之间的‘矛盾’显得更容易一些。这也是为什么最初诞生的禁咒是基于‘矛盾’而不是‘秩序’。” 先生并没有详细描述怎样从现实中提取‘矛盾’或者‘秩序’这样的概念。他怀疑即便先生解释了自己也听不懂。 但这并不妨碍他注意到一处矛盾。 “但九有学院的禁咒‘洪荒’不是建立在‘混沌’基础上的吗?”郑清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世界难倒既是‘混沌’又是‘秩序’的吗?” “所以说世界是‘矛盾’的”先生哑然失笑:“事实上这并不冲突……我们可以从任何一个点出发观察这个世界但这并不代表这个世界只能从这个点出发来解读。” “我从出生起就是一道禁咒吗?”郑清终于按捺不住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假如他从出生就是一道咒语那么之前十八年的人生与楚门又有什么区别? ‘世界是假的’他的脑海中突兀浮现了这个念头同时怀疑以此出发是不是也可以构建一道禁咒。 如果真的活在楚门的世界或许‘虚妄’比‘秩序’更适合成为自己的收敛原则。 这番胡思乱想在他的脑海一闪而逝。 先生的回答让他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当然不是”先生惊讶的扬起眉毛:“虽然你的身体条件稍微有点特殊……但你确确实实是作为一个人出生的而不是一道咒语。” “那我什么时候……”年轻公费生含糊着问道言外之意他是什么时候‘变成’一道咒语的。 “起初只是一个意外。”说到这里先生停了停改口道:“从我开始教你练字……准确说是从你开始练我交给你的符帖开始的。” “你小时候的头痛还记得吧?” 郑清立刻点点头。 “就像我当初告诉你的那样你的精神过于活跃但身体素质太差。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你就像一座纸糊的摩天大楼外表光鲜中间空空稍受点风吹便会一塌糊涂。而大多数普通人都是砖瓦房外面普普通通空间普普通通虽然普通胜在结实。” “你被头疾折磨的痛不欲生恰好当时我突破了古代巫师的限制对符箓稍稍多了一点理解对秩序的理解也更深刻了一些。” “原本我只打算在你的‘摩天大楼’外面裱糊一层符纸让那栋大楼变得结实一点。但是在裱糊的过程中我意外发现你在符箓方面的天赋不错……你没用太长时间就把全部基础符箓都学完了这个速度甚至比小石慧还快一点。” “这让我觉得有点浪费。” “知道吗?按照你最初的资质是没有机会参加第一大学组织的入学考试的。你的情况只比北区那些戏法师们稍稍好那么一丝。大部分类似你的人可能会被某些没落的魔法流派收纳传承一些故纸堆。仅此而已。” “所以我把自己的计划做了一点点调整。”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成长中 “知道什么是符箓吗?” “传统巫师认为符乃天地精神箓是鬼神名章绘制符箓就是驱使天地沟通鬼神的过程……用现代维度派理论来说符箓就是巫师解析世界本源得到的‘定理’。” “已经解析出的一千两百九十六个基础符箓构筑起了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符箓的不同组合可以完美诠释世界的一切真实与虚妄。” “所谓魔咒在某种程度上完全可以理解为符箓的使用技巧是一种拥有固定排列与结构的符箓组合。如果说符箓是基础物理公式那么魔咒就是根据物理公式打造出的便捷工具。每一道魔咒都是符箓凝聚出的种子魔咒绽放的一刹那种子长成了参天大树。” “禁咒只不过稍稍走的更远了一些——它描述的是这片世界、这座宇宙的根本道理。它所代表的‘工具’就是这座宇宙的‘意志’。” “我对计划的那一点调整就是基于这种认识。” “用一颗‘种子’取代那座‘摩天大厦’的地基让它彻底摆脱空虚的架构。” “你在书店临摹的每一本符箓上面的前后顺序都是我精心调整过的。在你勾画练习的时候那些符文都会按照一定结构返照进你的灵魂深处烙印进那座摩天大楼的地基中。” “从十二岁一直到十八岁六年数十万个符文前后呼应、互相勾连最终融为一体化作了一颗种子——这就是你体内禁咒的来源。” 听到这里郑清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虽然先生说的很清楚那颗禁咒的种子位于他灵魂的最深处但他仍旧有种古怪的感觉仿佛他的肚子里有了一颗种子。 吴先生轻啜了一口茶水后继续慢悠悠的向年轻巫师解释着一切: “……这是一道与众不同的禁咒。” “其他禁咒在诞生之日起就已经是一道完整、成熟的禁咒了。它们结构严密、框架完整、禁咒所收敛的信息包罗万象。而你的这道禁咒不同它还只是一颗种子。虽然拥有禁咒所需要的一切要素但它还缺乏‘信息’。” “打个比方不论‘创世纪’还是‘龙汉劫’它们就像装满炸药的炸弹只需点燃引线就可以爆炸。而你这个炸弹的肚皮里一粒炸药都还没有……” “没有炸药我是怎么爆炸的?!”郑清立刻捕捉到先生这番解释中的异常。 “这就是造化的神奇所在了。”先生赞叹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神往停了片刻才回答道:“‘禁咒种子’成型之后便需要灌溉、施肥让其成长……所以我安排你参加了第一大学的入学考试。想让你在第一大学汲取营养。只有足够的感悟与经历足够知识的浇灌才能让那颗种子健康成长。” “考试很成功按照计划你会在八月底进入第一大学。” “但变化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现。” “你离开考场回家的路上适逢苏家那只小狐狸进阶大巫师。一颗待萌芽的种子遇到了一股突破桎梏的灵机气机交感之下苏家那只小狐狸成功进阶你的种子也悄然发了芽。” 郑清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把他的问题吞回了肚子里看上去忍的非常辛苦。先生立刻知道年轻巫师想问什么: “哦当然当然……波塞冬的出现是意外中的意外。你需要知道女巫在突破桎梏的时候身体与精神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难免会分泌一些……特殊物质……很少见但确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唔一直忘了给波塞冬送礼物……你觉得它喜欢什么颜色衣服?” 年轻公费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忍住吐槽的欲望。 先生手指在椅子扶手上弹动几下似乎在考虑给波塞冬送什么礼物停了半晌才继续说道:“萌芽就意味着成长。” “换句话说你这个炸弹的肚皮里终于攒下了几颗炸药。” “但是……禁咒种子萌芽的时间大大提前超出了我的计划。而当时因为一点意外我也不在你身边。所以原本用来保护种子的‘封印’就稍稍有些不足了。” “这种不足在外部条件——比如一位出现在专机上的堕落巫师——刺激下禁咒气息很容易便从封印中泄露了出来。” “我之前说过禁咒是打破规则的力量是世界本源的显化。任何对‘真理’或者‘本源’有所追求的巫师都会渴望那股气息。天赋越高的巫师对那股气息越敏感也越愿意亲近与接触你……或者想把你吃掉。” 郑清脑海顿时浮现出许许多多或者猩红、或者明黄色的眼睛同时困扰他许久的难题也豁然开朗。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入学专机上女妖尼基塔会说那些话明白了新生赛上在他身后的野妖们在追逐什么明白了月下议会卡伦议员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及撒托古亚三番两次降临的缘故。 甚至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许多朋友喜欢与自己亲近了。 莫名的他感到有点悲伤。 “……因为气息泄露你的眼睛偶尔会变红精神与肉体冲突偶尔会头疼。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小姚安排你学习变形术虽然出发点不一致却很好的转移了内部的冲突误打误撞也算一种解决方案。” “直到出现第二次意外。” “你还记得从你身上跑出去的那只黑色大猫吗?”先生提示道。 郑清点点头:“它被学校有关部门带走了……” “我知道那是我安排的。”先生打断郑清的话:“那只黑猫是你的影子。苏家的小姑娘做二维进化实验的时候把你的影子借走了。虽然她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但很显然因为波塞冬的缘故她觉察到了一点什么。” “每个人的影子都是灵魂触摸现实的门扉。” “你的影子倒映着你的灵魂自然也会沾染你灵魂最深处的存在。换句话说你的影子里也蕴含了那道已经萌芽的禁咒气息。”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九十章 成长的风险 “因为影子剥离时携带了一丝禁咒种子萌芽的气息所以那只黑猫可以在二维世界中轻松凝聚出禁咒最终打破维度限制回归现实。” “这个过程可以看做是你体内禁咒进化过程的一次预演。它在二维世界收集信息炼假成真你也可以在现实中收集信息加快你体内禁咒的成长……” “它……我是说那只黑猫也是一道禁咒吗?”郑清很失礼的再次打断先生的话。这个推测让他有些不安。 如果那只大黑猫也是一道禁咒那么他现在有了新的影子把这道新的影子割下来再交给苏施君的实验室加工一番是不是又会诞生新的禁咒了? 先生笑了笑语气变得愈发轻快:“这就是追求真理过程中最令人兴奋的事情了。因为你永远也没有办法把握一切变数。” “那只黑猫是禁咒吗?” “是的因为它就是使用禁咒打破了维度桎梏才回归现实。” “但它也不是我们概念意义上‘真实的禁咒’。因为它的禁咒诞生在二维世界汲取的都是二维世界的信息。所以难免先天不足威力偏弱……嗯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假设我们的禁咒是核弹那么它顶多算一颗大当量的温压弹。” “即便如此它对这个世界也是一个非常巨大的不安全因素所以我把它按照一般禁咒的管理方式交给学校‘有关部门’处理……这点你可以放心。等你的禁咒成熟你完全掌握自己的力量之后那只黑猫还是会交给你的。” “如果说第一次意外让你的炸弹壳子里多了一粒炸药那么第二次意外由影子升维带来的信息反馈则给你带来一千粒以上的炸药。” “但超出预期的成长也带来了诸多风险比如施加在你身上的封印破损越来越严重禁咒气息泄露导致你头疼、红眼、以及被妖魔或者其他存在盯上……它们不一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这并不妨碍它们意识到吃掉你可能带来的好处。” “再比如根基不稳带来的操作性风险。原本按照计划你会在学校一步一步成长、成熟以足够的知识与能力驾驭这道禁咒。但现在的情况却让你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背上了过于沉重的负担。” “就像一个穷困许久的人骤然暴富掌握不住钱财一样你不知道如何正确的使用这种力量。这就是为什么在寂静河上你会不小心轰爆那头孽妖招惹来撒托古亚;与阿尔法学院瑟普拉诺同学的冲突导致其严重受伤;这也是为什么今天的战斗中你会在情绪过于激动的情况下失去控制最终出现在这里。” “你要学的还很多。” “幸运的是这次失控你只是触发了禁咒的第一阶段。类似‘引爆装置’爆炸。这个阶段魔法能向机械能转化只会带来类似大当量炸药爆炸的结果魔法污染很低。倘若爆炸进一步发展下去推动隐藏在你灵魂深处的咒式全部运转就会引发能量潮汐进而使法则在收束与扩张之间强烈波动等等最终使禁咒降临。” 听到这里郑清终于意识到了一点点不对劲。 “总感觉有点微妙呐”年轻巫师小声嘀咕着:“就这么堂而皇之讨论我爆炸的事情真的好么……” “你这次属于非正规引爆并不算真正的爆炸。”先生一本正经的纠正道:“按照正常禁咒使用流程巫师在引导禁咒降临后完全有机会安全离开的。你不是擅长使用符枪吗?你可以理解为禁咒是一发特制的威力强大的符弹……” “我的血符弹威力大是因为沾染禁咒气息的缘故吗?” “有一定的关系。” 年轻巫师重重的吁了一口气精神振奋了一些。 “听上去还不错”他扳着指头计算道:“健康起见我每个月只制造一枚血符弹既可冠以符箓大师精心制作的名义挂在d&k高价卖掉也可以带猎队去沉默森林狩猎强大的魔法生物……唔一枚血符弹定价多少比较合适……五十枚玉币会不会有些贵?” “或许你对我之前的话有点误解。”先生瞥了一眼兴奋中的年轻巫师提醒道:“封印破损使禁咒气息外泄导致你的血符弹威力大增……我并不准备让那道封印一直破损下去。或者说你喜欢头疼的感觉?” 郑清浑身一紧立刻用力晃了晃脑袋。 先生哼了一声继续教训道:“你的身体就像一座大坝封印着禁咒的真实力量。大坝内的水每时每刻都在增加代表着禁咒每时每刻都在成长。” “每一次使用禁忌的力量都像有一只白蚁在大坝上钻出一个小孔。” “使用越少小孔越少大坝能够维系的时间就越久;使用越多小孔变成大孔大孔酿成溃坝你的身体也会随之崩溃。” “但水量每天增加而不减少终有一天会超越大坝的高度也会冲垮我的身体吧!”郑清反驳道。 “这是难免的。”说着先生指了指头顶郑清顺着他的手势向上看去却见之前白茫茫无边无际的上空蓦然出现了一片星空的影子。 星空深处隐约倒映着无数狰狞的身影或像一座发光的大门或像堆砌的光球或者数百触角胡乱挥舞或者只是一片深沉的黑暗在缓缓流淌。 千形万态奇奇怪怪不一一而足。 仅仅看着那些倒影就让郑清浑身发紧隐隐又有头疼的冲动。 “看到祂们了吗?”先生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只是在指着一群小鸡似的:“溃坝的结果就是这座世界无法再容纳你的身体与精神你会像那些外神一样被永远放逐于星空之中。当然有的存在反而觉得世界过于束缚星空才是容身之所。” “我相信你现在还没有这样的念头。” 郑清立刻小鸡啄米的点头。 开玩笑是鸡腿不好吃还是姑娘不漂亮了?为什么会有人想不开去那片空荡荡、冷飕飕的星空呢?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不可直视神 空白之地没有上下左右区别也没有日出月落的天色变化。 身在其中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尤其当聊天中的某个人始终有问不完的问题而回答者又有无限耐心的时候。只要好奇心仍然存在这个过程就不会中止。 在年轻巫师小鸡啄米点头的空隙先生第二次摸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 当他抬起头年轻巫师又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先生外神到底是什么?” 说着他稍稍抬起眼皮似乎想再看一眼头顶那片虚幻的星空但旋即遏制住了这股冲动强行将眼皮垂了下来:“我是说祂们给人感觉不太好……之前在外面看见祂们的身影心底总有种莫名的烦躁感。” “那是因为你站的位置太低了。”先生的回答非常直白:“就像普通人在黑夜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会焦虑、会心慌、会自我否定感觉短暂几十年的人生在浩瀚的宇宙面前毫无意义渺小的个体、庞大的星体、漫长的距离与时间都让人感到无力……很多人会因此诞生一种‘人生虚无’的意识严重的甚至会导致世界观与人生观崩塌。” “越有‘知识’的人群这种‘虚无感’就会越强烈。” “你让一位老农抬头看星星他最多只会感叹一句明天天气很好;但你让一位学富五车的哲学家抬头看星星他可能会发疯……知道的越多越容易疯狂。” “巫师仰望星空也会有相似的通感。只不过因为他们看到的更多产生的通感也更强烈。这种感觉用神学中的术语来形容就是‘不可直视神’。” 这跟‘外神’有什么关系?年轻巫师在心底嘀咕着。 先生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笑了笑:“你所说的‘外神’也是巫师只不过祂们已经脱离了普通巫师概念……用现代的阶位来划分大部分‘外神’都介于‘传奇巫师’与‘古代巫师’之间传奇之上、古代未满。” “任何一条超越之路都是前人披荆斩棘闯出来的。” “学校现在教导你们的‘注册巫师-大巫师-传奇巫师-古代巫师’这条路是已知的所有超凡之路中最宽敞、最稳固的一条路。” “但这并不代表除了这条路之外没有其他超凡之路了。” “比如许多无力踏足传奇的大巫师会选择造化‘超凡种族’成就‘祖位’来实现自我超越;也有大巫师会选择收集信仰、点燃神火的‘成神’道路;还有大巫师会与宇宙中某些古老存在签署契约成为‘代行者’凭借外力打破关卡。” “水有深浅清浊路有曲直起伏但只要能够抵达彼岸对求道者而言就足够了。” “我们不能奢求更多。” “按照最宽敞的路前行成为传奇巫师之后巫师需要收集足够的信息不断完善‘自我’的概念让自己与这片宇宙产生共鸣越像越好。这有点像我们构筑禁咒前的工作选一个足够大的集合然后寻找规律进行收敛。” “‘外神’们本质上是一群超越传奇巫师之后‘自我概念’不断膨胀却无法做减法进行‘收敛’不得不抛弃肉身皮囊遁入星空深处的存在。” “或许有的人觉得祂们是一群失败者但我并不这样认为。殊途同归谁也不知道自我概念无限膨胀之后会不会与‘我’现在的状态重叠。就像宇宙的本源收敛是一道禁咒发散则是一座世界。” “对于个体而言禁咒似乎比世界更容易掌控。” “但谁也无法判断禁咒与世界谁更优秀……毕竟它们已经隶属两个不同层面了很难有一个清晰的指标进行量化对比。” “这也是为什么你对祂们具有更强的吸引力因为你的体内蕴含着一道‘禁咒种子’拥有一条清晰、完整、正确的‘收敛之路’……” “但是今天那场战斗中在那头大蛤蟆后面出现的那位‘纱布·尼古拉丝’似乎对我的兴趣不是那么大。”郑清对于战斗中敌人的恶意感觉非常敏锐与撒托古亚汹涌溢出的恶意相比后面那位依托小山羊降临的外神似乎完全无视了黑猫的存在。 “是撒托古亚殿下与尼古拉丝殿下。”先生纠正道:“面对星空你需要保持足够的敬畏……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自我’概念无限膨胀之后很可能达到我现在这种状态。而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是外神中最强大的几位之一她很可能已经看清了自己的道路自然不会对你的收敛概念感兴趣。” “与之相比越是年轻、弱小的外神对你的渴望越强烈。因为祂们‘膨胀’的程度还很轻微有极大的可能性踏足那条最宽敞的大路。” 年轻巫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活着真累。”他颇有感触的说道:“没想到我也有变成唐僧的一天。” 先生呵呵笑了两声:“幸运或者不幸总是相互偎依在一起的。就像今天那场事故最倒霉的就是尼古拉丝了应招而来却平白挨了一道强大的咒语。这就好比你随便拨了一个号码找人帮忙别人前脚刚刚跨过门槛迎面就被轰了一枪变成碎片。但谁又能说尼古拉丝毫无收获呢?” “最起码她已经确认了这座世界的坐标或许在漫长的时间之后我们就能感受到祂向这座世界投来的目光了。” 年轻巫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努力抹去脑海中浮现的那些恐怖画面。 先生伸了个懒腰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总结道:“这是一座充满秩序的世界而你是一颗秩序凝结出的果子拥有打破秩序的力量。” “世界上最吸引人心的就是能够破坏规则的力量。对于凡人而言这种力量代表着金钱、权力、美色对于巫师而言这种力量就是知识。” “禁咒就是能够颠覆秩序、改写规则、拥有无限内容的知识。” “既然你已经了解了这一切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要端正心态调整状态随时随地面对黑暗丛林中无处不在的觊觎。”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俗话说无知是最大的幸福。 郑清今天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在不知道真相之前郑清虽然也会为时不时出现的事故头疼为真正的头疼苦恼但转眼都会忘掉认为那些经历不过是漫长人生中不起眼的几朵浪花。 但既然知道了事实回过头再去看一路来的经历就不由让人心惊胆战了。 郑清感觉自己上辈子一定跟福尔图娜关系很铁否则不会好运的躲过那么多次危机。 “有没有办法摆脱这一切?” 郑清不想时刻面对星空或者黑暗中那些觊觎的目光也不想在最后时限到来时因为‘大坝’被白蚁蛀毁或‘大坝’被水冲垮而被迫进入星空所以试探着问道:“我知道身上这道禁咒大概率是取不出来的……有没有办法让它停止发育?” 先生‘呵’了一声: “只要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还观察着这个世界你还时时刻刻了解新的知识大坝里的水会永远增长下去。” “只要你身上的禁咒还在发育那些急于摆脱流浪身份的‘外神’或者那些急于突破境界的妖魔或者那些期待拥有禁咒的组织都会迫使大坝身上诞生源源不断的‘白蚁’。” “好好学习或许有一天你能在自己身上装个‘阀门’调节坝体里水量高低。而且从另一个角度出发你学到的知识越多越能有效利用禁咒的力量消灭那些爬来爬去的虫子应该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听着先生这番话郑清脑海中蓦然浮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八个字然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似乎透过一片空白看见了浩渺的星空。 男生扯了扯嘴角:“先生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好好学习学到的知识越多流进大坝里的水不就越多吗?或许学习差一点上去的时间会晚一点。” 说着他伸出手指捅了捅天。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这确实有点悖论。”先生承认着点点头:“但你需要知道知识是具有无限创造力的。它可以创造禁咒自然也能够束缚禁咒。或许你可以找到一个平衡点在大坝没有被水冲垮之前就给它装上一个阀门。” “再者说你现在还处于空白之地。”先生强调了一下年轻巫师现在的处境:“能不能摆脱困境回归还不确定……” “您一定有办法的。”郑清毫不在意的傻笑了一下。 先生笑了笑第三次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 “您在看什么?”男生好奇的问道:“我注意到您看了好几次时间了……” “哦在来接你之前我刚刚烧了一壶茶我要看着点时间免得茶壶里的东西烧过头。”先生浑不在意的摆摆手继续向男生释疑: “刚刚你提到我有办法带你离开这里这话不错。但在离开之前你还需要再理解一下这片空间存在的意义。”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这是物质与心灵交汇之地死亡窥伺所在灵魂小憩的世界’维持空白之地存在感的是未知。只要仍旧有未知那么就可以永远呆在这里……而且只能永远呆在这里。什么时候堪破了这一点什么时候就有机会摆脱这种困境。” “听上去很容易对吗?但实践起来却并不简单。因为缺乏困惑的生命与行尸走肉无异。生命之所以灿烂就是因为好奇心与现实相互碰撞擦出漂亮的火花。” “当然你是一道禁咒我也打破了这座宇宙的限制……空白之地对我们的限制可能没有那么强硬。” “只要你感觉暂时没有疑问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郑清闻言大感振奋。 他早就想出去了。 伊莲娜、科尔玛、黄花狸等等外面还有好多好多事情他关心着。尤其是伊莲娜。一想到那道疑似树化的身影年轻巫师就按捺不住心底的焦躁。 肯定是眼花了肯定是假的。 就算是真的我求一求先生也一定没问题的——让先生把时间往回拨几圈不就解决了吗?上一次他就这么救过苏施君! 但当他站起身四下里张望一番后又愣在了原地。 “我们……应该怎么出去呢?”他挠挠头看了先生一眼有些赧然。仅凭他自己肯定找不到走出这片空白之地的方法。 先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袍子。他身下的椅子、身旁的茶几、还有小茶壶、果盘等在他站起的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我告诉你路径之前需要给你讲个小故事。”先生牵起郑清的手随便挑选了一个方向带着他向空白之地深处走去不慌不忙。 一边走一边慢慢讲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名叫‘格里芬’的英格兰巫师因为不小心落入了时空裂缝进入一个神奇的世界。 那是一片仿佛上古洪荒年代的世界。 所有的存在都有小山般大小——百米高的巨人在他头顶走来走去狮子大的老鼠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甚至一粒米都比乒乓球大。他一顿饭连十粒米都吃不掉。 外面的世界太危险。 格里芬躲在一个房子般大小的蛋筒残骸中瑟瑟发抖好几天唯恐一个不小心被那些恐怖存在碾成粉末。 他使用了各种魔法想要找到回家的路。 但都失败了。 然后他开始变得绝望。 绝望之后就是疯狂。 格里芬疯狂的冲进巨人们的世界试图自杀。但他太小了而这座世界又太大了。他躺在巨人们脚下却发现自己还没有巨人的鞋缝大;他跳进湖里却轻盈的漂浮在水面上;跳下悬崖但直到第二天睡醒都还没落在地上反而饿的肚皮咕咕叫。 他甚至想过找巨人们的武器自杀。 可令人悲伤的是巨人们的针尖在他眼里都是棒槌一样的东西用针尖自杀还不如一头撞死在石头上来的轻快——他不怕死但怕死的不痛快所以没有撞石头。 几次三番觅死不成。 格里芬便想开了。 他不想死了。 ——既然这个世界让我活着必然有它的道理。 他开始苦苦思索想要摆脱这种担惊受怕的处境。 最直接的解决方案是变成巨人。 怎样变成巨人呢?这是个很复杂的命题。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格里芬巨人的故事 格里芬冒险的年代还属于古典魔法盛行的年代。 在那个年代巫师们都学过这么一条定理——质量跟能量是呈正比的质量越大的能量越大。从这条定理出发反过来能量越大会不会造成质量越大? 换句话理解巨人们有巨大的力量假如自己有了巨大的力量会不会变成巨人呢?毫无疑问巨大的力量绝对可以撑起一个庞大的身躯。 从这个思路出发格里芬按照巫师的传统方式设定了一系列实验方案。 这些方案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就是如何增长力气。 方法很简单一个字吃。 于是这位绝境中的巫师开始疯狂进食。从每天吃三五粒大米到每天吃三五十粒再到三五百粒三五千粒最后他一天要吃掉巨人们的一座粮仓。 他的胃口越来越大但体型始终没有增长。 直到有一天当格里芬走在巨人世界的街道上发现曾经令他惊恐万分的世界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个松松垮垮、仿佛纸糊一般的世界。 每走一步他的腿脚都会在巨人世界踩出深深的空间褶皱。脚下的石板恍若豆渣巨人们狰狞的面孔此时看去格外滑稽。 格里芬知道他的力气已经增长到极限了。 但他还不是一个巨人。 此刻困扰他的已经不是如何在这座危险的世界生存下去了而是一位巫师在面对一道非常有趣的实验课题时艰难求解的过程。 ‘我只是一只力气很大的蚂蚁而已对于这个巨人的世界仍旧毫无意义。’ 于是他又一次开始苦思冥想怎样才能把力气转化成体格。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巨人蒸饭时用的大锅后豁然开朗:“限制我的不是思路而是器量!” 他睁开眼漫步向外走去边走边说: ‘我要用巨人的眼睛看世界我要用巨人的鼻子闻世界我要用巨人的嘴巴品味着世界。’ ‘我要用巨人的耳朵聆听世界我要用巨人的大脑思考着世界我要张开巨人的双臂拥抱这世界我要迈开巨人的步伐用巨人的足迹丈量着世界。’ 每说一句话每走一步他的身形便涨大一倍。 这段话说完格里芬巫师已经变成了百米高低的真正巨人了。 他环顾四周愣了片刻最终哈哈大笑起来:‘总以为是这个巨人的世界限制了自己求生不得欲死而不能。却没想到从头到尾限制自己的是我自己。’”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 先生侧着头看了年轻巫师一眼问道:“从这个故事里你感悟到什么没有?” 郑清沉吟片刻试探着说道:“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先生并未否认只是简单评价了一句:“这个世界从不缺乏野心家但这个世界始终那么狭小。” 郑清换了一个思路模拟最肖似格里芬巫师的张季信的思路回答道:“胃口与力量是呈正比的想要变得强大就要会吃饭。” 先生颇为意外的看了年轻巫师一眼然后抬手在他脑袋上按了两下。 “没坏呐”他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你这个回答让我觉得那场爆炸把你脑子炸没了。” 灵体哪里来的脑子年轻巫师摸了摸后脑勺腹诽着终于放弃思考把自己所能想到的全部分析一股脑倒了出来: “对于巨人而言蚂蚁是微不足道的。” “量变引起质变对巫师来说积累是非常重要的……” “只有学会用巨人的眼光看问题用巨人的想法思考世界才有可能变成一位真正的巨人……” “这个世界充满了巨人不要让自己的器量把自己变成蝼蚁。” 先生听的连连点头但最终评价的时候他只是咂咂嘴:“话有点糙却也在理。只不过话里话外有股浓郁的鸡汤味儿。让人细品之下总觉得空荡荡的。” “我一直觉得九有学院的教育方式过于注重思考。任何时候思辨与实践都是相互作用一体而生的内容。你的这些想法不能说错但都忽略了一个重点。” “要想也要做。” “就像格里芬巫师想要摆脱困境就要变成巨人;想要变成巨人就开始吃东西、长力气、调整自己的世界观与人生观……后者在你漫长的巫师生涯中非常重要。” “对世界与人生正确的认知才能支撑我们打破一切桎梏走出虚妄成就自己。” “而在这片空白之地想要走出去我们要找出这里的‘道’然后顺着‘路’走出去。路在什么地方?路在脚下。” 郑清低下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与先生的脚下出现了一条闪闪发光的砂石小路弯弯曲曲延伸向远方。 这些砂石米粒大小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中闪烁着剔透的光泽。 郑清总觉得它们有点眼熟。 “这些是……”他犹豫着想要弯下腰去捡几个砂子却被先生拽着胳膊弯不下腰。 “没错它们是砂时虫卵。”先生语气温和的确认了男生的猜测:“但你需要注意不要随便让它接触你的皮肤那会让你陷入类似撒托古亚那种‘神圣的懒惰’……听说上个学期这些小东西在学校闹了好一阵子?” “也给我们带来大把玉币。”郑清看着脚下那些砂时虫卵的眼睛闪闪发亮。 “你还年轻用不着这些延长寿命的东西。”先生总能轻易捕捉到男生脑海中划过的那些念头:“真正的巫师需要学会‘节制’除非必要否则不要贪婪。攫取与馈赠是大自然与巫师之间永恒的话题……与时间相关的概念都是非常沉重的概念背负过于沉重的负担会让你无法离开空白之地。” “但也不要感到沮丧。每一个闯入这片空白之地又成功脱离的巫师‘身上’都会多少沾染一点砂时虫卵——就像蜜蜂采蜜后身上沾染的花粉——很少有人知道困扰巫师世界漫长历史的砂时虫最初诞生在这片空白之地;也很少有人知道将这些‘假性超维生物’带入巫师世界的同样是巫师。”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 离开 纯白的世界里一条狭窄的、晶莹剔透的光带格外醒目。 这条光带不知从何而起到什么地方结束但可以看到的是有两个身影在这条光带上缓缓前行。一位个头不高身材较胖头发花白宽大的黑色长袍穿在他的身上毫无飘逸之感;另一个个头也不高中等身材穿在一袭红色长袍是这片空白之地中第二醒目的颜色。 他们的背影在纯白背景中有些颤抖也有些模糊。 但他们的声音回荡在这片世界却显得非常清晰。 “先生这条路是怎么出现的呢?” “当我们找到方向开始前行的时候路自然会出现了。” “先生为什么顺着砂时虫卵铺的小路走就能走出空白之地?” “因为空白之地是一片意识之地而时间是意识存在最稳固的锚砂时虫则是追逐着时间的生物。我们看见的是砂时虫铺成的小路实际上这些砂时虫附着在了空白之地的‘框架’上顺着框架走才能找到空白之地的节点。” “找到之后呢?先生我们怎么出去?” “我们是巫师会魔法的。” 停了停一问一答的声音重新在空荡荡的世界回响起来: “先生您说我是第五道禁咒……那这道禁咒叫什么名字?” “你不是叫‘郑清’吗?”先生的声音有些惊讶似乎感觉男生的问题很荒唐。 男生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下。 “咳”他小声辩解道:“……我是觉得跟‘创世纪’或者‘洪荒’比起来这个名字不够威风……而且听上去也不像一道禁咒的名字。” 先生哈哈大笑起来: “威风的从来都是载体而不是名字。假如威力够大你就算自称‘小丑’也可以毁灭一座城市。假如威力不足你就算改名‘龙傲天’也只会给人增添一点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 这话听着就很安慰人了。 郑清琢磨了几秒钟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先生的话脑海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现了另一个问题——这种感觉是被动的仿佛那个问题后面有只老虎逼着它蹦出来似的: “先生超越古代巫师的境界有名字吗?” “有但是并不适合你知道。”先生沉吟片刻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可以称呼我为‘夫子’‘夫’字是‘巫’上捅破了天留了人在下面。以前学生们都喜欢叫我夫子。” “先生十年前您为什么选择在我们小区落脚呢?” “烧了块乌龟壳卜相告诉我的。身为巫师我们不能轻信占卜的结果但一定不能忽视占卜的结果。” “先生妖魔也拥有禁咒吗?它们的禁咒叫什么名字?” “有两道一道叫‘天启’一道叫‘神曲’……当然这是它们自己取的名字。很有诗意……因为带走禁咒收敛方式的是亚特拉斯的堕落巫师所以取名字的时候难免会多几分香火气……我更喜欢叫它们‘饥荒’与‘炼狱’。” “巫盟里面有人觉得‘饥荒’并不是‘天启’的全部内容但那些妖魔目前只能解析出这么一道禁咒。我认为他们分析的很有道理。” “‘天启之饥荒’认为世界的本质是饥饿。这是一片饥饿的土地。大地贪婪着雨水树木贪婪着阳光白丁们饥饿的寻找食物;巫师们饥饿的寻找知识;妖魔们饥饿的寻找血肉。相对而言妖魔们是最饥饿的那个群体它们连巫师都吃……所以它们可以很容易从世界本源中提炼出‘饥饿’的概念。” “我在许多古代魔药的配方里都看到人……巫师也吃人。”郑清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所以古代魔法渐渐式微了”先生并未否认年轻巫师的说辞只是稍稍强调了一句:“现代魔法建立在维度理论基础上……已经没有正经人家的巫师吃人了。” 话很对但郑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神曲之炼狱’则认为这片世界是有罪的只有经过七宗罪洗炼的灵魂才能得到净化回归神的天国……是不是觉得有点滑稽?一群妖魔叫嚣着帮巫师摆脱罪孽。” “不奇怪。”郑清很有感触的说道:“越是面目可憎的人在做面目可憎的事情之前越喜欢给脸上涂脂抹粉让自己看上去鲜亮一点。美国丢温压弹与燃烧弹之前是这样纽约时报扭曲报道前是这样白人们屠杀印第安人之前也是这样。几千年上下阳光下原本就没有什么新鲜事。” 先生侧着脸略感惊讶的看了年轻巫师一眼。 “能够看到这点很好”他拍了拍郑清的肩膀继而摇摇头:“但你的回答也说明你还没有完全摆脱以前的世界。这对你在巫师世界的发展没有什么好处。距离这个学期末考试还有五个星期的时间我会选择合适的机会帮你补补课。” 补课?郑清还没从这个名词带来的冲击感中回过神先生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一手按在年轻巫师肩头沉声问道: “到目前为止……你还有问题吗?” 男生低着头思索片刻脑海中的疑问似乎已经全部释放出去了变得一片空白。 他抬起头摇了摇脑袋:“暂时没有了。” 先生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没有就好……我之前说过这是一片未知之地只要仍有未知就会被这片世界束缚在这里。既然你暂时没有问题了那就到出去的时候了。” 话音未落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悄然浮现在两人周围片刻之后便将两道身影淹没在了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一如十多年前第一次进入回字集。 先生牵着郑清的手带着他走进那片白茫茫的雾气里。 两人身后砂时虫卵铺成的狭窄小路几次闪烁之后隐去不见。除了那一团白蒙蒙的雾气空白之地重新恢复了空荡荡的状态。 没有一丝生机也没有一丝变化亘古以来一直如此。 只有那团雾气中隐隐传来两人模糊的、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茶壶 当郑清的视线重新清晰起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站在了三有书屋的门庭中了。 时值下午橘黄色的阳光透过玻璃门窗落在棕黄色的地板上留下一片轻微晃动的斑驳光影给人一种格外暖和的感觉。 书店外有人骑着自行车‘叮铃叮铃’路过有贵妇犬与泰迪隔着低矮的灌木丛互相狂吠还有更远一点的地方隐约可以听到抖空竹传来的‘啪啪’声以及一群大妈在响亮的音乐声中摇摆起舞。 书店里一个红泥茶壶正在铁炉子上‘呜呜’叫着壶嘴喷出一道珍珠色的雾气就着橘黄色的阳光显得分外迷人。 先生走上前捡起茶壶的盖子然后转身冲年轻巫师招了招手示意道: “进来吧。” “哈?”郑清困惑的看了一眼那个红泥茶壶黑漆漆的壶口又看了先生一眼茫然的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左右看了看表示自己已经进书店里了。 “进这里边。”先生叹口气非常明确的指了指茶壶口。 珍珠色的雾气弥漫在壶口让人看不清壶肚子里装了些什么但那股沸腾的气息却清晰的告诉年轻巫师随意碰触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您是想喝茶了吗?需要我去找茶杯?”郑清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问道。 先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已经炸掉了。”先生的语气很平静描述的事实却很可怕:“被炸的支离破碎骨头都没剩几块完整的……破破烂烂的身子可装不下一个健康的灵魂更不用提这道灵魂里还隐藏着一道禁咒。” (男生低下头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道灵魂正漂浮在半空中) “茶壶里是给你熬好的身子骨原汁原味费了我不少功夫。” (是啊男生在心底腹诽着费了您一壶茶的功夫呢……) “抓紧时间趁热钻进去免得一会儿凉了骨肉收缩钻进去就更费劲儿了。” 郑清木着脸听完先生这番解释竟意外没有太滑稽或者惊悚的感觉。似乎一年的大学生活已经很好的磨练了他的意志与接受能力任何违反常识的情况他都可以轻易接受了。 话虽如此但如果先生是用一个丹炉炼制或者在地板上摆一堆莲藕、荷叶再不济绘制一张复杂的魔法阵图说不定郑清的接受能力会更强一些。 但是一个茶壶。 “煮煮的哇。”年轻巫师微微吁了口气声音虽有些磕巴语气却还算得上平静:“已经熟了是吧。” 铁炉子胖乎乎的肚子里传来木柴爆裂时轻微的噼啪声几缕乳白色的火焰从炉台的缝隙里冒出来舔舐着红泥茶壶光滑的肚皮。 茶壶通体枣红色柱形壶身龙爪壶足卧龙为扭盘龙壶柄看上去色泽饱满形象大气。壶柄上盘龙的鳞片由一枚枚细小的秘银鳞片嵌出上面勾勒着肉眼可见的细密符文。壶嘴倒是光秃秃的并没有像壶身其他部位一眼做成龙形。 此刻卧龙壶盖被先生抓在手里露出圆形的黑黢黢的壶口。珍珠色的雾气从壶口中冒出后盘旋缭绕着不肯离去最后在壶口上方形成了一朵迷你的小云云朵厚重密实仿佛再多攒一点水汽就会哗啦啦降下雨似的。 “抓紧时间明天周一你还要去上课。”先生催促完竟不再理会壶边纠结的男生转身走向书架上摆着的一只陶瓷小猫摆件。 那只瓷猫寸许高低瓷眉善目郑清看着有点眼熟他多看了几眼才恍然那只瓷猫是仿照‘黄哥’的模样塑造的。 先生从书桌的笔架上拎起一支毛笔敲了敲瓷猫的脑袋。 “叮叮叮……” 停了片刻原本呆滞着的瓷猫骤然活了过来眼珠转了几圈后瞪眼看向敲打自己的家伙怒目而视:“说了多少次不准敲我脑袋!” “反正也不会更笨。”先生毫不在意的评价着又敲了好几下叮叮叮然后才吩咐道:“他们还在林子里?让大家都回去吧其他事情我已经解决了……嗯尼古拉丝与撒托古亚那边稍后让校工委发质询函警告一下就行。撒托古亚丢了一部分概念短期内应该会老实很多。” 瓷猫原本还是一脸怒气听到这里脸色终于正经了几分。 “那两个孩子呢?她们现在的情况有点糟糕……”瓷猫坐直身子严肃的看着书店老板。郑清总觉得它的眼珠子悄悄瞥了自己一下。 先生沉默了几秒钟。 “自己找路的巫师又不少见只要还是巫师就好……学校还不至于因为几个外神就抛弃自己的学生。北区的戏法师还有吉普赛女巫团应该会高兴的。”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多少情绪的波动: “只不过自己选的路闭着眼也要走下去……她们有这样的觉悟了吗?如果还没有抽时间带她们来书店坐一坐……她们还有选择的权利。” 郑清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先生与瓷猫说的两个孩子是谁了。 在进茶壶的最后一刻他止住了身形。 瓷猫瞥了年轻男巫一眼‘哼’了一声似乎是回答了先生的话然后尾巴一甩重新化作了一座雕塑。 先生转过身看向壶口漂着的男生。 男生脸色有些忐忑。 “先生伊莲娜……” “哦那位可爱的吉普赛小姑娘我知道。” “她现在……” “你很喜欢她?” “嗯。” “你知道她对你用爱情魔药了吗?” “……嗯。” “你还喜欢她?” 郑清沉默了下来。他想起步行街上第一次冲突的时候那个勇敢站出来阻挡阿尔法人的女巫;想起青白色烟气后亦嗔亦笑的面孔;想起她在图书馆里打盹儿睡出的鼻涕泡;想起新生赛上把他从陷阱中揪出的身影;想起两人漫步雪景中、游逛步行街、偷入阿尔法堡;想起那天那个冰凉的吻。 他的脑海中突兀冒出了李教授在第一节魔药课上说过的话‘魔法制造的爱情效果比真正的爱情更加浪漫更像爱情。’ “不知道。”男生抬起头诚实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或许以后我会找到答案。但如果她今天出了意外那我永远也没有机会找到答案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九十六章 古老的魔法 “这是威胁?” “不”男生立刻否认:“这是诚恳的请求……是一位学生向先生的祈祷与恳求……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的。” 先生沉默了片刻:“其实我觉得你变成猫之后的选择更明智一些……那只小白猫跟你很般配。” 年轻男巫涨红了脸。 “先生这是两码事!”他的声音有些失控荡起的灵魂波动吹拂着书架上的书本卷起几页纸还有一蓬灰尘:“我是一只巫师!” “或许吧。”老人轻笑一下仿佛在嘲笑年轻人慌乱下选择的那个量词又像是缅怀年轻人新鲜而强烈的愿望。 顿了顿先生才轻声问道:“你知道她变成一棵树了吗?” 他说的是伊莲娜。 郑清想起自己失控前最后看到的画面心中沉了一下。几秒钟前激荡的灵魂波动骤然凝固在空气中整个书店仿佛陷入果冻中。 “您一定有办法。”男生的声音有些干涩固执的回答道。 “比如?”先生坐在书桌后的高背椅上双肘撑在桌面十指交叉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年轻巫师眼神中露出一丝好奇——似乎不解年轻巫师心中那份莫名的底气从何而来。 “您已经超越了古代巫师的程度!”郑清说出了心底最大的底气。 “世界也需要按照一定的规则运转。”先生不置可否目光越过学生半透明的灵体看向铁炉子上还在冒着热气的红泥茶壶。 “您一定会许多厉害的魔法!”男生似乎察觉到空气中无声的紧迫感慌乱的加快了语速:“比如您可以赶走死神可以颠倒因果……可以给她也炼制一副新的身体!” “死亡确实没有那么可怕”先生难得赞同了学生的观点但他却纠正了其中一点误差:“唯一的问题在于琼斯女士并没有死亡。她现在介于生与死之间。比你的存在状态还微妙许多。并不是给她一副新的身体就安然无恙的。” “您可以让时间倒流啊!”年轻巫师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就像上一次帮助苏议员那样您可以把怀表的表针向回拨几圈的!” 先生扬起眉毛。 “听上去你对我在空白之地里说的那些话还是理解的不够透彻。”先生微微叹口气:“我知道灵魂方面的压力让你精神一直比较脆弱但你应该学的更坚强一些……禁咒是打破规则的力量虽然今天你没有真正引导禁咒降临但那座秘境里的爆炸也属于一次无限逼近禁咒的强大魔法。” “这意味着秘境世界里的规则受到了挑战。” “糟糕的事情是那座小世界原本就是因为我上次倒流时间引发空间褶皱而诞生的。小世界的规则尤其是时间方面的规则原本就很脆弱。” “它们经受不起再一次时间倒流的挑战了。就像一张轻薄的白纸被狠狠揉成一团再展开白纸里的纤维已经破碎如果再把它狠狠揉一遍不需要你展开白纸就会被扯烂。”” “混乱的底层规则脆弱的空间结构已经承受不起时间倒流的力量了。” “蛮干的下场可能会让那片地带被彻底抹去……只有漫长的时间才能修复这种损伤。这也是为什么巫师联盟对在本世界使用高阶魔咒限制极多的缘故。” 郑清无神的漂浮在半空中思维有些凌乱。 他有种强烈的无力感。 红泥茶壶里冒出的珍珠色雾气悄然探出几缕缠在了年轻巫师灵体的脚踝上将他慢慢向壶里拖去。 男生任其施为。 先生微微皱起眉。 生命重炼是一项要求非常精细的魔法施展魔法的巫师需要有高超的修为接受魔法的生命也需要有强烈的意愿。如果让男生这么昏昏沉沉的进入茶壶里说不定出来的真的就是一盏味道浓郁的茶汤了。 “你想拯救她?”在年轻巫师即将被拖进茶壶里的时候先生终于开口按下了暂停键。 男生双眼骤然亮了起来。 他用力点点头。 “以后会很辛苦的。” “我可以试试。” “你知道琼斯女士做了什么吗?”先生没有继续试探年轻巫师的决心径直解释起来:“她做了一笔交易。” “她与异界一位古老的月神做了一笔交易。以自身充当那位月神归来的容器为代价邀请那位月神降临驱逐当时秘境里的撒托古亚。” “这是一个非常冒险、非常冒险的计划。” “但也是当时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我很敬佩琼斯女士的这份果决与勇敢。这是年轻巫师们才会拥有的珍贵品质。” “原本她的灵魂会被降临的月神完全吞噬但幸运的是在月神降临之时撒托古亚恰好吐出了一大团干净的灵体——与已经签署契约的弱小灵魂相比那团干净的灵体实在是意外之喜。就像一位房东在收租的路上从天而降一包金币。” “不捡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捡了之后那包金币就成为‘房东’的负担了祂不得不浪费更多的时间来消化意外所得……这就给了伊莲娜同学一点点时间。” “更幸运的是在那短暂的时间差里你爆炸了……当然对你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但对伊莲娜来说这一点至关重要。因为这意味着那位月神无法完成祂的契约。” “所以……”年轻巫师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振奋的神色。 “不她并没有摆脱被降临的命运。”先生遗憾的摇了摇头:“只不过与彻底消亡相比她现在的状态稍稍好一点。知道‘率然’吗?那是常山特产的一种双头蛇一体双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说到这里先生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向年轻巫师目光变得严肃起来: “想要拯救她你需要先拯救自己。据我所知或许存在一道古老的魔法可以帮助琼斯女士摆脱困境但这需要签署一份契约。琼斯女士现在的状态不允许她签署契约如果你也没有办法签署契约那么我也没有办法了……” 话音未落年轻公费生二话不说调转身形径直投入热腾腾的茶壶里。 乳白色的炉火狠狠跳跃了两下蒸起一片珍珠色的雾气。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希望之间 黄花狸耳朵尖抖了抖失神的眼睛里蓦然多了几分灵动。 站在树下的若愚副校长立刻察觉到它的动静狼头手杖上捏着的手指紧了紧微微抬起下颌看向树上的花猫。 “回来了?”他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非常肯定。 片刻之前树上那只黄花狸忽然失了神猫虽然还趴在树上意识却跑去了其他地方。树下的老巫师很容易就判断出状况制止了手下巫师们‘打扫’现场的举动静默等候。 直到黄花狸‘归来’。 听到树下那位副校长的问题后黄花狸打了个响鼻。 “噗。”它抬起一只爪子蹭了蹭鼻尖低下头看向树下的几位巫师拉着声音说道:“老头儿说你们把林子打扫干净就可以了其他事情他处理……哦让校工委给尼古拉丝还有撒托古亚发道质询函。嗯。就这样。” “质询函已经发出去了。”若愚副校长抬起头两只漆黑的小眼珠紧紧盯着树上的黄花狸稍稍加重了语气:“就这些?” “就这些。”黄花狸用爪子随意的拨弄着面前那个透明的小球看着球里那株小树苗翻滚打转语气有些不耐烦:“哦对了几个小家伙我要带走……收尾的事情你看着办就好。” 副校长闷哼了一声。 “她们非法架设魔法阵、非法召唤外神、毁灭小世界违反了最少三十条《巫师法典》上的禁令还不包括学校的管理条例!”他顿了顿手中的拐杖整片林地似乎都跟着震颤了两下:“巫师联盟会来要人的!” “第一大学什么时候看联盟的眼色办事了。”黄花狸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的圆球高高抛起然后一个纵身优雅的从树上滑了下来。 落地后它竖起尾巴圆球从半空落下砸在它的尾巴尖上滴溜溜转个不停。 “这不是理由。”副校长大人难得在这只花猫面前保留了一次意见。 黄花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哼了一声:“理由就是你不是第一大学校长……足够了吗?” 老巫师深深的看了花猫一眼。 最终点点头。 “足够了。” 说罢他拄着狼头手杖一转身便消失在阴沉沉的林中空地间。半空中那层金光闪闪的‘天网’仿佛收到了什么讯息在老巫师消失的同时也崩碎成片片光点一同崩碎的还有那些立于金网节点上的黑袍巫师们的身影。 金色光点如瀑布般落下。 爆炸肆虐后烧焦的树桩上抽起一根根绿色的枝条。泥土在翻滚、大地在呻吟被爆炸夷为平地的森林里鼓起一个个圆滚滚的土包涌起一株株新的、高大的乔木还有一丛丛茂盛的、开着花骨朵的灌木。 鼠妇在灌木脚下穿梭蟋蟀在洞穴里长鸣蜜蜂嗡嗡叫着落在那朵朵绽开的花朵间忙忙碌碌仿佛它们原本就应该呆在这里似的。 林子深处隐隐传来野兽的咆哮群鸟飞腾的骚乱。 混乱的魔力被抚平空气清新起来了林子绿起来了沉默的生机重新旺盛起来了。 蒋玉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不知为何原本干涸的泪水重新涌出了眼眶。 只有在死亡与生命之间才能看到如此灿烂的景象。 黄花狸瞥见女巫的眼泪猫脸上露出一丝腻歪。 “噫……好端端怎么又哭了?”它抖着耳朵与胡须声音有些烦躁:“我已经帮你们赶走那个若愚小老头了……你们不会被学校处分。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眼泪不仅仅会在悲伤的时候流淌高兴的时候也会流眼泪。”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回答了黄花狸的困惑。 科尔玛晃动着身子摇摇摆摆走到蒋玉身边然后低头看向脚边的黄花狸: “能够目睹生命在死亡之后绽放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神神叨叨所以我讨厌跟巫师说话。”黄花狸蹭了蹭鼻尖尾巴一甩那枚圆球滴溜溜打着转飞到它面前落在两只爪子之间。 科尔玛认真的看了圆球一眼看着圆球中那株晃晃悠悠的小树苗。 许久她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其他几位旁观者轻声说道: “我出生在北区周围的邻居还有小伙伴们大部分都是戏法师。从小到大见惯了生与死的挣扎见多了绝望的面孔。” “我的父亲说过一句话‘只有巫师才能了解巫师’。在秘境小世界被撒托古亚的契约拖入虚空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这句话。没什么原因只是因为绝望。” “只有绝望者才能了解绝望者。” “只有怀抱着一丝希望才能知道别人怀里那丝希望的多么珍贵。” “我有一丝希望伊莲娜也有一丝希望。” “现在我拽着这丝希望从深渊归来我希望她也有这样的机会我希望她也能归来。” 女巫的声音很平静表情也很平静。 黄花狸却不安的看了她一眼。 它明显感受到身旁这位新晋大巫师平静之下那股压抑着的强烈情感仿佛下一刻就会喷薄而出将这片森林重新焚为白地。 “会回来的”它一爪按着圆球仰着脑袋看向科尔玛小声安慰道:“吉普赛小女巫会回来的郑清那小兔崽子也会回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需要我们做什么吗?”蒋玉擦去脸颊上的泪水笑着说道:“我可以写一份一万字的检查或者给学校缴纳一份丰厚的赔偿金。” “嘶……”黄花狸抽了一口凉气扁扁的猫脸露出牙疼的模样:“石慧那小丫头会喜欢你的建议。至于我……我建议你回学校好好睡一觉吃点安眠药。如果不出意外晚上可能要带你见见郑清的先生。” “至于你”黄花狸转头看向科尔玛:“这株小树苗先在我这里保管你现在状态不稳定需要找一处精舍沉淀一阵子……放心学校不会找你们麻烦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越过山丘 走廊里传来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原本抱着被窝呼呼大睡的小女巫一个激灵顿时睁开了眼。屋子里的光线有些黯淡因为窗帘一直紧闭着为睡懒觉的人创造良好的睡眠条件。 眼睛里残余的睡意还没消散李萌的身体就已经自作主张麻利的爬下床手指微动间魔法的便利尽显无疑——窗帘自动拉开、窗户悄然打开热毛巾与漱口水碰撞着凑到面前、镶着花边的粉红色长袍追着小女巫的身影飘了半间屋子终于将她套了进去。 哦还有一直吊在床角的毛绒熊也被解放了下来。 “你知道应该怎么说!”小女巫捏着毛绒熊的耳朵压低声音恶狠狠警告道。 毛绒熊原本因为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而渐渐绽放出几分光彩的玻璃眼珠在小女巫粗暴的警告声中重新失去了光彩。 它只是一只可怜无助的毛绒熊。 “吱呀!” 宿舍门打开。 表姐熟悉的幽香伴随着穿堂风蹿进宿舍。 宿舍里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李萌同学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桌后手中捧着一本《大历史·世界近现代史篇》认真学习着几支羽毛笔在她周身盘旋不时有一支落下来在笔记本上留下阅读记录。 似乎注意到刚刚进门的表姐李萌转过头眼神清明一脸惊讶的问道:“你早上去哪里了?我看了一早上书看的都快睡着了……” 说着她还煞有介事抻了抻胳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个哈欠是真实的。 蒋玉没有说话静静的走到小女巫身边抬起胳膊。李萌以为表姐发现了她的小动作要揍她吓的缩成一团。 结果蒋玉只是张开双臂将小女巫抱在了怀里。 就那么静静的抱着把脑袋埋进李萌那件粉红色长袍的兔子帽兜间久久没有抬头。 小女巫愣了愣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要紧还有我呢。”她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女巫的肩膀老气横秋的安慰道:“生活难免有几分不如意……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蒋玉小口吸着气把脑袋在兔子耳朵间埋了许久。 直到李萌担忧着小声提醒道:“不要把鼻涕擤到我的帽子里……” 蒋玉终于抬起头红着眼一把揪住了李萌的耳朵恢复了平日表姐的威压:“下次再敢睡一早上我就把你丢给嬷嬷看管!” “我没有睡一早上!”李萌大声叫屈。 “你的被窝还冒着热气呢!” “……那是李能刚刚在放屁!” 毛绒熊一脸震惊的看着小女巫双爪不由自主摸到了自己屁股上——它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放屁的功能! …… …… 贝塔镇北区蛊雕街。 樱花酒馆二楼。 早上两人一同出门归来时只剩下科尔玛一人的身影。这位新晋大巫师走过樱花盛开的院子登上狭窄陡峭的楼梯推开吱呀作响的门扉一路上丝毫没有停顿。 她很累从里到外都很累但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 她也没有像黄花狸吩咐的那样寻找一处精舍稳固自己的境界。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樱花酒馆儿二楼的大厅中零零散散坐着十多位‘基尼小屋’俱乐部的成员——这些都是资质低劣无望进入第一大学只能在类似‘基尼小屋’这种私人俱乐部里学习一点魔法知识的年轻戏法师们。 女巫的进门引得年轻戏法师们频频回首与注意。不仅仅因为她是基尼小屋的主人更主要的因素在于女巫今天的妆扮与平日大相径庭。银白色的长发取代了平日的棕黑色长发额头中央的神秘符号以及她略显朦胧的身影都令这些戏法师们侧目。 只不过碍于往日女巫的威严年轻戏法师们只敢坐在座位上等候授课开始。没人敢于冒着触怒基尼小屋主人的风险做出任何轻佻的举动。 往常周末科尔玛放假是这些年轻戏法师们最高兴的时候。因为这意味着俱乐部的主人有时间能耐心教导他们一些复杂的魔法技巧。对于这些前途注定黑暗的年轻人来说即便多学会一种草药的搭配或者处理方式也是一个巨大的收获。 大厅一侧的吧台后一个青灰色的花盆摆在台子上一位穿着灰色长袍的女巫正举着玻璃杯小心翼翼的给花盆里浇水。 花盆中几朵喇叭花有气无力的仰着脖子花中传来沙哑的歌声: “……因为不安而频频回首 无知的索求 羞耻于求救 不知疲倦的翻越 每一座山丘……” 科尔玛有些出神的听着这首歌浇花的女巫向她打了好几声招呼她都没有听见。 “会长。” “店长!” “科尔玛大姐头?!” “什么?”女巫终于回过神看向举起酒杯的灰袍女巫如梦初醒:“大家都来了吗?” “刚刚已经说过一遍了”灰袍女巫有点气鼓鼓重重的放下手中的酒杯:“艾弗里兄妹要帮家里收拾新采摘的茵陈前段时间沉默返潮的时候他们父亲受伤家里已经很久没有收入了……依诺克跟着叔叔进了沉默森林还没回来……凯西的妈妈帮她找了一个流浪巫师老公准备举办婚礼玛茜和劳瑞都去帮忙了……” 灰袍女巫翻着手中的花名册絮絮叨叨的说着俱乐部缺席人员的名字以及各自的原因。 科尔玛认真听着。 却不知不觉再一次被喇叭花里传出的歌声所吸引。 “…… 越过山丘 虽然已白了头 喋喋不休 时不我予的哀愁 还未如愿见着不朽 就把自己先搞丢 ……” 我见到不朽了吗?我有没有把自己搞丢呢?女巫垂下眼皮扪心自问着原本就有些朦胧的身影愈发起伏不定散发出的无形压力瞬间让整间大厅陷入静默。 连喇叭花都缩着脖子闭了嘴。 科尔玛再次回过神。 灰袍女巫抓着酒杯脸色煞白的看着她。 “……抱歉。”基尼小屋的主人轻声说道:“之前做了一点实验还有点不太习惯现在的状态……你刚刚说什么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九十九章 科尔玛的实验助手 听到科尔玛的问题灰袍女巫小口吸着气半天才鼓足了勇气再次开口。 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声音变得微弱了许多全然没有之前潇洒自然:“……我是问您要不要来点青蜂儿?您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差……” 她原本是想问科尔玛那头靓丽的银色长发是在哪里染的额前那枚神秘的符文是什么意思只不过话到嘴边不由自主换成了另外一个问题。 科尔玛垂下眼皮努力收敛着周身逸散的些许气息。虽然戏法师因为对魔力不够敏感所以在面对她的时候反应不像学校巫师们那样不安但他们也能感到大厅中越来越压抑的气氛。这不是科尔玛希望的后果。 女巫的自我抑制很快奏效。 花盆里的喇叭花最先反应过来悄然张开花瓣再次轻声哼唱起来: “…… 命运的左右 不自量力的还手 至死方休 ……” “凯瑟琳让大家集合”基尼小屋的主人深吸一口气发丝无风自扬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我有一个实验需要人配合。” 凯瑟琳就是那位灰袍的女戏法师也是基尼小屋中‘魔法技巧’最高的几位戏法师之一当科尔玛不在俱乐部的时候她会负责基尼小屋的日常运转。 而配合科尔玛做一些‘灰色实验’则是这些戏法师们应尽的义务。 这也是贝塔镇北区大部分类似俱乐部约定俗成的规矩。毕竟知识是无价的即便做慈善也绝没有损己利人的说法。只不过与其他俱乐部相比科尔玛平日做的实验都很温和极少有人体改造、物种杂交、剖析灵魂、新魔法人体实验等超越伦常的行为。 灰袍女巫立刻打起精神:“收到!” 很快原本松散的坐在大厅里的年轻戏法师们便聚集在一起围坐成一个圆圈。科尔玛在吧台后准备稍后实验所需的材料主持仪式的则是凯瑟琳。 “按照基尼小屋主人的要求现在选拔第七十九次试验助手。”灰袍女生挽着与科尔玛相似的斜马尾端着一块老旧的司南走到圆圈中心环顾左右声音严厉: “老规矩勺柄指到谁就轮到谁……如果有人想退出现在还来得及。” 围坐者们神色紧张几个女生甚至在微微颤抖着但没有一个人退出。 因为退出意味着脱离基尼小屋意味着丧失免费学习魔法知识的机会这是他们无法承受的后果。 但参加魔法实验的危险性每个人也都知道。即便基尼小屋的魔法实验在北区向来以温和、负面效果低著称但并不代表毫无风险。就在上个月一位男戏法师就因为参加魔法实验烧坏了脑子最后被家里人送去锈水炼金工场当包身工——那是妖精开设的炼金作坊进去以后就是拿剩余的生命换铜子儿没人指望他能再出来即便他的家人也一样。 科尔玛知道这些事。 她一直都知道。 但她没有阻止也不打算阻止。如果不改变戏法师们孱弱的施法能力即便她拯救一千名锈水炼金工场里的包身工也救不了第一千零一名。 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种故事只能更加坚定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坚定她选择的道路。 司南摆放在一张枣红色的高脚凳上被摩挲的发亮的勺子静静的躺在光滑的铜盘上黑色的氧化铜与绿色的铜锈夹杂在一起填满铜盘上许多细小的沟壑。那些沟壑是司南上的阵式与符文痕迹。 凯瑟琳用力转了一下勺子然后飞也似地跑回圆圈边缘坐在一处空位上。她也是戏法师中的一员也需要参加这次‘抽奖’活动。 与普通司南不同这块司南其实叫‘司气’更合适一些因为它并不是测定方位的仪器而是测量运气的炼金工具。它会按照使用者的要求寻找特定时间段里‘运势’最旺盛的一位巫师。这也是科尔玛的实验负面效果较低的原因之一。 戏法师们围坐在一起拄着手低着头轻轻的做着祷告: “我们都是凡人……” “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在走向死亡……” “远行的人……” “何妨走的更早一些……” “生命的每一个瞬间都在被人俯视…” “唯有死亡让我们平等……” “世上所有的道路都已经被人走过……” “只剩下最后一片纯净的雪地在死亡的沼泽后面向我们招手……” “轮到我了……” “轮到我了……” “轮到我了……” 起初祈祷声音很低也有些杂乱但随着司南勺柄嗡嗡的旋转声随着祈祷者们渐渐净空心中杂念祈祷的声音越来越整齐也越来越洪亮。 直到最后音浪回荡在这间空旷的大厅中将门窗玻璃震得嗡嗡发抖。 科尔玛捧着一碗调好的药汁站在圆圈外围静静的看着年轻戏法师们虔诚的表情。与越来越强烈的声浪相比她周身原本起伏不定的魔法波动却越来越轻微同伴们强烈的愿望仿佛一只镇定剂让女巫的内心彻底平静了下来。 终于。 司南铜盘上旋转的勺子停了下来。 叮一个清脆的响声从铜盘上传出原本洪亮的祈祷声戛然而止。 戏法师们可以抬头了。 有的人勇敢的抬起头径直看向司南;也有的人抬起头的时候一直闭着眼嘴里还在小声祈祷;还有的人迟迟不敢抬头仍旧拄着胳膊双手握拳抵在额头只是竖起耳朵听旁边同伴们低声惊呼。 凯瑟琳自然是最勇敢的那几位戏法师之一。 她抬起头睁开眼然后她看见司南细长的勺柄直直对着她的眉心。 年轻的女戏法师镇定的站起身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宣布道: “第七十九次实验助手选拔完毕。” “当选者凯瑟琳·斯图尔特。” 圆圈周围传来一片低低的吸气声有震惊者有不安者也有如释重负者。戏法师们身下坐着的高脚凳发出不详的咯吱声大家纷纷抬起头看向站起身的女戏法师。 她昂着头露出雪白的脖颈仿佛一只勇敢的天鹅。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百章 一笔账 凯瑟琳·斯图尔特站在人群中心脏微微颤抖着。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即便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轮到自己的时候这种感觉仍旧让人绝望。 她的父亲前段时间在沉默森林摔断了腿她的母亲在北区码头挣着一百个纸盒一个铜子的活计她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指望她从基尼小屋带点残羹剩饭回家。 “凯瑟琳家里更需要她让我去吧。”一个平时暗恋着灰袍女生的男戏法师站起身战战兢兢的开口:“我家里还有哥哥他可以照顾父母。” 灰袍女戏法师也就是凯瑟琳感激而无奈的看了那个冒失的小伙子一眼。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圆圈外基尼小屋的主人冷淡而残忍的拒绝了男生的请求:“世界上的每一个选择都有其缘故。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做出选择后努力做到最好。” “没关系我可以的。”凯瑟琳深吸一口气冲科尔玛点点头。 然后她伸手摘下发间的头箍丢向那个冒失的小伙子:“科林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希望你能……” 说到这里她蓦然住了口怔怔的看着地板哑然失笑。 “帮忙照顾一下我那两个弟弟”她最终还是将未尽之言说了出来:“……三个月照顾三个月就可以。” 三个月后父亲的伤腿应该就痊愈了吧。 女生默默的想着静静的走出人圈来到基尼小屋的主人面前抬起头勇敢的看向她: “我已经准备好了。” 她的身后传来同伴们整齐而又低沉的祈祷: “愿梅林保佑你我们的姐妹。” 科尔玛端着调制好的药水示意其他人暂时离开大厅。 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闭上沉重的木头门将喧嚣与生气彻底隔绝在外。 阳光透不过浑浊的玻璃灯火虫们也都在歇息虽然是白天屋里却显出一种诡异的昏暗与寂静。 科尔玛看着跪坐在面前的女戏法师嘴唇微动用细微而清晰的声音说道: “生在北区是我们共同的悲哀。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或者在默默无闻中被世界抛弃或者顺应世界改变自己。” “这是基尼小屋一贯的理念。” “现在我需要你再复述一遍确保你的内心是认同这种想法的。” 灰袍的女戏法师用低低的声音重复了科尔玛的话末了还加了一句:“……这是我真实的想法。如果有一个摆脱戏法师身份的机会在我面前无论如何我都愿意去尝试。试一试还有一丝希望在未来。” 科尔玛将手中的药碗塞到女戏法师的手中。 “味道有点苦”凯瑟琳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咂咂嘴脸上露出几分释然也恢复了几分平日的俏皮与大胆:“这是什么药?我感觉我的舌头已经有点发麻了……” “镇定剂。”科尔玛瞥了一眼女戏法师抬手驱散周围的桌椅板凳然后趴在地上直接用手指在坚硬的橡木地板上开始篆刻魔法阵。 一边刻着一边头也不回的解释起来:“……直接作用于灵魂上的实验是非常痛苦的过程减少你在法阵中挣扎的力度可以最大限度提高实验成功率。” “……舌头是最开始失去感觉的部分然后是脸颊脖子脏腑手脚……视力与听觉会保留确保你在内心始终遵从魔法仪式的要求。” 勾勒完魔法阵的大致框架科尔玛擦擦额角的汗水转身看了一眼自己的试验助手。 只见披着灰袍的女戏法师双手拄着头安静的跪坐在吧台的阴影之下一动不动。 仿佛一座雕像。 …… …… 九有学府宿舍山。 403宿舍。 红日挂在天边暖风习习顺着狭窄的窗缝钻进屋子。 宿舍里一个人影儿都没有静悄悄的迪伦床铺的帐子被风吹起露出里面黑黢黢的棺材棺材中隐约传出轻微的呼噜声。 肥猫团团蜷在辛胖子的枕头上打着呼噜尾巴尖在微风中缓缓起伏显得非常惬意。几只小精灵横七竖八啪在它的肚皮上裹着翅膀一同酣睡。 忽然暖风消减。 正眯着眼打盹儿的团团耳朵抖了抖抬起半个眼皮。 然后它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蹲在不远处书桌的边缘。 是一只黄花狸。 圆脸金瞳花白皮毛肩头一侧还飘着一颗透明的圆球里面隐隐有株小树的影子。 一向很有起床气的肥猫眼角瞄见来客的第一时间便夹着尾巴跳了起来。原本挂在它身上‘午休’的小精灵们七零八落滚下身去落在胖子松软的被褥上虽未摔个七晕八素却也被打断小憩一个个愤怒的兮兮起来。 肥猫悄悄抬起尾巴尖堵在了声音最高的那只小精灵的嘴巴上。 黄花狸居高临下俯视着肥猫的一举一动直到宿舍重新安静下来它才粗着嗓子问了一句:“有没有见过两只老鼠?一只拳头大小像个排球;另一个平常总坐在木辇上满脸褶子说话气喘吁吁……” 这个描述虽然模糊但对知道它们身份的人而言却已经非常清晰了。 团团乖巧坐直身子脑袋摇的拨浪鼓:“没见过……我很听话的一直都呆在这间宿舍!” 说话间它还举起一只爪子发狠赌咒着一副恨不得掏出自己的猫心给面前这只祖宗看看的模样。 小精灵们听着两只花猫相对而立互相喵喵叫大感有趣。 有几只感觉到新来的黄花狸身上似乎有点熟悉的气息还勇敢的飞过去落在了黄花狸身上帮它梳毛。 团团感觉自己的心脏病快要发作了。 倒是那只老祖宗似乎并未在意这些小精灵的举动只是皱着眉抖了抖耳朵阻止一只小精灵去揉它的耳朵而后点点头:“知道了……下次见到那两只鼠崽子记得通知本大爷我要剥了它们的老鼠皮……树皮……皮!” 话音未落黄花狸尾巴一甩转身便消失在宿舍里仅留下空气中断断续续的余音。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百零一章 咒印 黄花狸闪身离去。 刚刚挂到它身上的几只小精灵身下一空齐刷刷摔在了硬邦邦的书桌上疼的兮兮声此起彼伏引得其他小精灵们笑成一片。 肥猫团团可没有小精灵们那么大的心脏。 等待空气中残留的声音彻底消散它才摸着胸口小喘几口气缓过劲儿来。 “鼠仙人又怎么招惹这个老祖宗了?” 团团胖乎乎的猫脸皱成一团喵声中全是不解: “我记得那只老鼠做事一向很谨慎呐……还有另一个‘排球’是谁?总感觉很耳熟的样子……刚刚它旁边飘着的‘玻璃球’是什么东西里面好像还有一株小树?看上去很好玩的样子诶……我也想要个玻璃球。” 呼啦! 宿舍里唯一紧闭的帷帐被扯开。 迪伦掀开棺材盖子露出一双睡的惺忪的双眼目光茫然的在宿舍里逡巡片刻最后定格在胖猫的身上:“喂团团谁来了?我刚才好像听到有陌生猫叫……是你家亲戚吗?” 说着他还抽了抽鼻子语气愈发苦恼: “嘶……好像有点陌生的味道又好像没有……” 嘁笑话! 如果这么简单就被你察觉大佬也不是大佬了。 肥猫抬起下巴不屑的瞥了一眼那只吸血狼人没有搭理他转身重新盘卧在辛胖子的枕头上。小精灵们看到‘卧铺’又铺好了纷纷欢呼着重新挂了上去。 …… …… 贝塔镇北区蛊雕街。 樱花小酒馆外的空地上。 基尼小屋的成员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担忧的看着酒馆二楼紧闭的木门。科尔玛与凯瑟琳在屋子里呆了已经大半个小时了一直没有丝毫消息。 “你们有没有觉得大姐头今天状态不太对劲?”一个带着袖套的女生小声询问身边的同伴语气中有些担忧:“感觉整个人比平时都冷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她换了新发型?”一个男生大大咧咧的回答道。 “对哦”另一个女生看了一眼二楼的木门眼神中露出一丝羡慕:“银白色的头发太漂亮了我也想要……” “现在是关心头发颜色的时候吗?凯瑟琳如果受伤她的爸爸妈妈怎么办?她的两个弟弟怎么办?这个月的实验次数超标俱乐部的援助基金据说已经见底了。” “真的吗?那下一次俱乐部开会我还要不要来?” “肯定是真的凯西的妈妈多么精明肯定从大姐头老爹那里得到什么消息了……不然现在距离婚礼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就请假?哪有那么多需要准备的事情?” “玛茜和劳瑞也都请假去帮忙了她俩跟凯西关系好肯定也知道点什么……” 年轻戏法师们忧心忡忡的议论着越说越担心许多人已经不由自主挪到了小院儿的边缘仿佛下一刻就会夺门而出。 所有的选择都与忠诚无关在贝塔镇北区忠诚、慈悲或者怜悯等概念是一种奢侈品。生活在这个社区的戏法师们接触最多是挣扎与选择。 在困境中挣扎在绝境中选择。 他们的任何举动都透露着北区人特有的精明与算计但在算计之外他们又有着一般市井小民所不具有的凶悍品质。那是他们在沉默森林里中汲取到的养分。 就像凯瑟琳她在科尔玛面前的大胆或者勇敢并不是基于相应品质而是基于她对自身定位以及她在面对困境时所能做出的最优选择。 小院儿中的纷乱终结于一声‘吱呀’。 樱花酒馆二楼的木门在‘吱呀’声中被推开科尔玛牵着凯瑟琳的手走了出来等候在院子里的年轻戏法师们不约而同伸长脖子目光落在了小屋主人身后的灰袍女戏法师身上。 与之前相比凯瑟琳的外表并无太大变化只是额头多了一个与科尔玛类似的蝌蚪状黑色印记而且一缕头发变成了银白色。 除此之外她与大部分当完实验助手的戏法师们状态几乎一样——步伐僵硬的跟在科尔玛身后脸色惨白目光有些呆滞。 一副看上去脑子被烧坏掉的模样。 这种反应并未出乎围观者们的预料——相比较而言只是神志出现一定程度混沌还属于比较好的结果很多时候失控的魔法实验会夺走实验者身上的某些零件对于戏法师们来说那样的结果更加悲惨。 就在楼下年轻戏法师们心有戚戚之际科尔玛拉着凯瑟琳在楼梯口的小阳台上停下脚步。 她静静的俯视着楼下的戏法师们。 仿佛要将他们此刻的惶恐、此刻的不安、此刻压抑着的愤恨都印在脑子里。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 然后她从怀里摸出一本简陋的法书转身塞到凯瑟琳的手中。 “会用吗?”她问了一句。 凯瑟琳茫然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神采。 “会。” 虽然没有施法能力但并不代表完全失去梦想。每一个戏法师年轻时都会梦想当他们拿着法书时会怎么做。许多戏法师即便施展不出魔法也会牢牢记住几个简单的咒式。 还是那句老话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听到凯瑟琳的回答后科尔玛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抽出一支羽毛笔一起塞进灰袍女戏法师手中: “试一下。” 凯瑟琳双手颤抖着接过羽毛笔与那边简陋的法书。 楼下围观着的年轻戏法师们像是一群被掐住喉咙的鸭子纷纷屏住了呼吸呆呆的看着那个之前已经被他们判了死刑的灰袍女生拿起羽毛笔翻开法书熟练的在法书上抄写咒式。 这不是一个脑子被烧坏的人应该有的表现。 意识到这一点再看科尔玛与凯瑟琳的举动脑筋灵活的家伙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这种‘意识’仿佛可以传染。不多时院子里所有戏法师们的呼吸都粗重起来目光灼灼的看向二楼那处狭小的阳台。 片刻之后咒式抄写完毕。 凯瑟琳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本法书双手颤抖着仿佛捧着整个世界。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百零二章 北区巫师 正当灰袍女戏法师准备吟诵咒语的时候科尔玛伸出手按在了法书上遮住书页上的咒式阻止了她继续念咒。 凯瑟琳疑惑的回头看了基尼小屋的主人一眼。 与以往不同此刻她的目光中再无一丝盘桓与算计只有满满的敬畏、崇拜。 “难道你想年纪轻轻头发就全白掉吗?” 科尔玛伸出手指撩起凯瑟琳那缕银白色的头发轻笑一声:“这是一种全新的施法体系……之前那次实验没把握好‘度’但现在有经验了自然不会让你再浪费自己的生命。” 说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活青蛙递给凯瑟琳: “抓着它然后再念咒。” 凯瑟琳没有丝毫犹豫接过那只小青蛙牢牢抓在手中。 然后她一手捧着法书一手抓着青蛙最后看了一眼楼下的观众轻声吟诵了咒语: “葛之覃兮施与此楼。” 女生额头的咒印骤然闪过一丝光芒继而她抓在手中的青蛙绝望的挣扎了两下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寂最终化为一蓬黑灰顺着女生的指缝缓缓落下。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抹淡淡的绿色光芒浮现在法书上。 楼下戏法师们齐刷刷吸着凉气。 细长的藤蔓破土而出顺着布满霉菌尸体的楼板攀附而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攀到二楼将小阳台四周立柱间的空隙挤的满满当当。 “啪!” 凯瑟琳手中的法书‘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她终于从最初的震撼与冲击中缓过劲来捂着嘴眼角的泪水哗哗淌了下来。 科尔玛伸手按在这位新晋女巫的头顶轻轻抚了抚。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她轻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在说北区戏法师们的命运又像是在为自己的朋友祈祷。 夕阳已经大半沉入地平线以下站在二楼的阳台看向远处贝塔镇北区起伏着的破破烂烂的楼顶映入眼帘被阳光镀了一层暗红色的釉给人一种瑰丽的、壮阔的感觉。 基尼小屋的主人紧了一整天的心脏终于开始缓缓向原处落下去。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视线转回楼下。 樱花小酒馆的院子里。 年轻的戏法师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安静的悄无声息的匍匐在女巫的脚下一动不动。更远处渐渐暗淡下的街道上隐隐还能看见越来越多的戏法师们聚拢了过来。 他们从破旧的阁楼爬出来从透风的板房走出来从墙角的破斗篷下钻出来。他们穿着发臭的皮夹克、打着补丁的长袍、还有各种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服。 他们的眼神虔诚而狂热。 他们静静的聚拢了过来。 没有预想中的狂欢没有想象中的喧闹。 一切就这么安静的、悄无声息的发生了。 “从今天起你们将有一个新的名字”她张开双臂仿佛将这片破旧的世界抱在怀里:“你们会对别人说我是来自北区的巫师。” “我是来自北区的巫师……” “我是来自北区的巫师!” 起初只有站在科尔玛身边的凯瑟琳重复了这句话渐渐的院子里的年轻戏法师们也低声这么说着声音缓缓向远方传去沿着蛊雕街、沿着贝塔镇北区的每一条弯弯曲曲的巷子传播开来每一个戏法师都低声重复着这句话: “我是来自北区的巫师!!” 声浪聚集如雷惊起夜鸦无数。 …… …… “她改变了世界。” 黄花狸蹲坐在墙角的一个石墩上如此点评道。它是在找老鼠的途中见到了这番场景。原本以为只是走运得了造化成就大巫师的年轻女巫却不料还有这么大的野心。 “改变世界稍稍有点夸张但改变北区是毋庸置疑的。”黄花狸身侧站在一位身穿灰色长袍戴着尖顶巫师帽的老巫师正是流浪吧的主人流浪巫师。 对于黄花狸的评价他显然有不同意见:“即便她有能力让北区的戏法师们都拥有低阶的施法能力也不过是稍稍提高了一点巫师评价标准的下限。况且整个北区这么大的地方只有她一位新晋的大巫师……想要影响世界还差很远。” 黄花狸没有搭理这个老头子。 它仍旧在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不远处那座阳台中站着的女巫看着她一头靓丽的银色长发被夕阳的光辉侵染出如霞的色彩。 “真是个勇敢的孩子。”它如是说道。 “鲁莽与勇敢是近义词愚蠢与勇敢往往也只有一线之隔。”流浪巫师继续评价道:“用生命转化魔力放在三百年前都算得上是大逆不道、彻彻底底的黑巫师举动。第一大学现在已经这么开放了吗?允许学生使用这么危险的魔法?” 黄花狸终于将视线从远处女巫的身上挪开转到身旁的老头子身上。 流浪巫师恍若未觉仍旧用唏嘘的语气叹息着:“……却不知道这算是世界的进步还是世界的倒退……牺牲牺牲……每一次牺牲都意味着《巫师法典》受到挑战。如果丹哈格因此去找她麻烦怎么办?” 黄花狸斜乜着戴着尖顶巫师帽的老头儿一眼充满恶意的露出嘴角的獠牙。 “进步或者倒退都与你我无关。丹哈格找茬也有学校里的人接着。” 花狸猫的态度及语气都非常恶劣:“我只想知道当初给我打包票的那两只老鼠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要骗我……我知道你跟它俩关系都很好!!” 说话间它还挥了挥猫掌露出趾缝里尖锐的利爪。 流浪巫师故意忽略猫爪。 他的目光落在黄花狸身侧的那颗透明圆球上看着圆球里那株小树的影子顾左右而言他:“我跟它们也只是生意上的联系……生意只是生意他们不会把生命存在生意伙伴身上。话说回来您手头这株小树卖不卖?流浪吧可以给你出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 “滚!” 黄花狸放弃与这个老混球进一步交流尾巴一甩身影顿时从石墩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百零三章 滴血 “生命与魔法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神奇。” “每一个生命都是神奇的化身每一道魔法也都是神奇的结果。” 吴先生坐在铁炉边手中摇晃着一把破旧的蒲扇一边扇着火一边对着那个红泥小茶壶念叨着老人家的闲言碎语时不时还端起茶杯啜两口茶水显得很是惬意: “……而我们巫师则是神奇的见证者。” 说到这里他似乎察觉到什么蓦然扭头看向书店的一个角落。那里的书架上摆放着满满当当的书籍但吴先生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那些书籍上而是仿佛透过那些书籍、透过厚厚的墙壁、透过漫长的虚空看向了世界的某个角落。 半晌他才用赞叹的语气补充了一句:“……我们也是历史的见证者。” 说罢他又晃了晃手中的破蒲扇原本已经收敛了几分的乳白色火苗再次沸腾起来伸出细长的火舌舔舐着枣红色的壶壁。 “咔。” 一个细微的声音忽然在书店角落响起但立刻戛然而止假如没有注意或许会认为那声异响是个错觉。 但吴先生向来明察秋毫。 “我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所以把鱼干送给回字集上的黄老板他家那个小孙女新养了一只波斯猫嘴叼的很。”先生头也没回一边摇晃着破蒲扇一边和气的说道:“如果你想吃就自己去星海里捞。” 没人回话只是书店深处隐隐又传出‘吱呀’一声轻响仿佛某个柜门被打开的声音。 片刻之后黄花狸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件事跟我没有一个铜子的关系为什么要扣我的小鱼干?你的良心不会痛吗?!那些小鱼干是我的!是我存在这里的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拿去送人呢?” “是送猫”先生纠正了一下:“而且那些小鱼干是我外出打猎的时候顺手给你捞回来的……开店这么久我最大的心得就是账目一定要算清楚。” 黄花狸气冲冲的从书店角落的阴影中蹿了出来跳到先生旁边的书桌上瞪着眼弓着背喉咙里呜呜着猫爪在桌面蹭啊蹭一副想扑上去却又不敢扑的模样。 先生斜着眼瞅了它一下: “给那株小树苗再加一层结界店里火气大别让她脱水。” 噫黄花狸顿时收起扑势侧着脸看向漂浮在肩膀旁边的那个透明圆球不知是不是错觉它也觉得圆球里的小树苗比之前蔫吧了一点。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黄花狸有些心虚的嘀咕着张开嘴噗的一声吐出一个泡泡。那泡泡见风而涨须臾便从黄豆大小涨到篮球大小将肩膀旁边的圆球罩了进去。 继而‘泡泡’一收、一紧缩到排球大小给那颗透明圆球加了一层‘薄膜’。 圆球里小树苗的身影愈发模糊了。 吴先生把蒲扇从右手换到左手好整以暇问道:“你不是去找那两只老鼠的晦气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提及那两只老鼠黄花狸的小暴脾气便又炸了。 “当初我就跟你说那些老鼠留不得……你倒好一只两只还越养越多!现在怎么样?给你捣乱之后一跑了之你找都找不到!” 花猫骂骂咧咧着顺爪抄起吴先生搁在一旁的茶杯舔吧舔吧喝了两口茶水一边抱怨先生过往的错误决定一边声讨两只老鼠的狡猾与鬼祟感慨猫生之艰难: “只能说它们不愧是当老鼠的躲的比真耗子还滑溜……我不捉老鼠已经很多年难免有些手生不过不要紧给我一点时间我把那两只老鼠的老窝都给你翻一遍!” 吴先生撇撇嘴瞄了一眼被黄花狸用过的茶杯手一翻重新给自己翻出一个新杯子。 铁炉上的红泥小茶壶‘噗噗’的吐出两股热气将书店老板与花猫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过去。 “煮了多久了?”黄花狸伸长脖子好奇的问道。 “个把钟头差不多了。”先生含糊着并未给出一个精确的数字。他掀起茶壶盖探着脖子朝里面瞅了瞅然后点点头:“确实差不多了。” 黄花狸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当初我就说你自己教他就妥妥的为什么一定要把他送到学校去呢?布吉岛上现在乌烟瘴气、龙蛇混杂就算一个大占卜师也算不清以后会发生什么……” “我比大占卜师强。”吴先生小声提醒了一下。 黄花狸仿佛吃鱼卡了刺声音骤然而止猫脸憋的大了一圈半晌才强调道:“……你就算比大占卜师强也强不到哪里去……没见这小子三天两头被处分现在还不到一年就落了个粉身碎骨回炉重煮?” “这倒是。”吴先生点点头扬起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犹豫片刻后重新拣起壶盖然后伸出左手食指拇指指甲在食指肚上轻轻一划一滴殷红的血液便渗了出来缓缓滴落进红泥小茶壶里。 壶底那团乳白色的血液仿佛受到什么刺激似的火苗骤然紧迫了几分茶壶里也隐隐传来一阵阵闷雷似的声音轰隆隆震的壶盖嗡嗡作响。 然后先生收回手指笼着手舒舒服服的坐了回去:“……下一次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炸掉了吧。” 黄花狸脑袋向后缩去喉咙里‘嗬嗬’着仿佛憋了一口浓痰。 半晌它才尖叫道:“这还没怎么着呢你就给他一滴血了?我辛辛苦苦打工这么多年只不过存了几条小鱼干你还成天克扣……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这是它第二次提及‘良心’这个话题了。 先生觉得自己有必要正面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我觉得不管是你还是我”说着他屈指指了指自己强调道:“现在这种状态谈‘心’实在是一种很奢侈的话题。而且即便状态完好的时候万事也需权衡利害不能但问良心。”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百零四章 见证者(上) 对于茶壶外的谈话茶壶里的郑清并无太多了解。 他倒是模模糊糊感觉到外面有人在说些什么但总是听不太清。从进入茶壶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觉自己像进了一个蒸笼封闭、闷热外面的声音仿佛隔着厚厚的棉被传入他耳朵里的时候已经细如蚊呐。 这让他的意识始终处于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 但在这种昏沉之中却有许多不同颜色的光点在他的意识海中摇曳、浮沉不定仿佛一个个的锚点扯着他的意识不至于彻底沉入不可知的境地。 年轻巫师好奇的触碰了其中一个红色光点。 红色的光点有些扎手摸上去像是针尖。 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光点中传来天旋地转之后郑清站在了一片红色的世界。 天是红的、地是红的山川河流草木石块都是红的。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这片红色世界的中央仰着头张开双臂似乎在拥抱天空。 嘈杂混乱的低喃声在这座世界回荡声音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刺耳。继而红云翻滚向下压去像咆哮的海浪淹没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扑通! 伴随一声巨响这座红色的世界化作点点碎片而郑清的那一缕意识也随之回归昏沉。仅有的一丝清明让他醒悟过来——那座红色的世界是他的梦境他曾经许多次梦过的地方。 有了这丝醒悟其他光点里的内容便也有迹可循了。 在那些光点里郑清看到自己被巨人追逐、在巨大的阴影下拼命逃窜;看到自己被野狗撵着四处乱跑荆棘刺的他鲜血直流;看到自己被红色的海浪吞没;看到自己被红色的山崩掩埋。一次又一次。 一个巨大的疑惑从他心底升起为什么他梦境的底色一直是这种令人不安的颜色呢? 除了红色光点还有一些金色的光点。 郑清试着触碰了一个。 金色的光点摸上去暖洋洋的像是在触摸真实的世界。 同样的天旋地转之后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郑清回到了去年夏天的一个梦境中:薄薄的雾气、红色的塑胶跑道、臂包里传来轻扬的音乐前面还有一只带路的黑猫。 正是他在梦里参加招生考试的过程。 年轻巫师在第三方视角看着他被那只黑猫带偏跑道带进考场;看着科尔玛学姐笑嘻嘻把自己推进黑色门扉;看着自己埋头写卷子——站在第三方的角度郑清才意识到当时他老老实实坐在座位答卷是一件多么诡异的事情。 他敢打赌学校肯定在考场施展了什么魔法让人拿起卷子就会忍不住作答。 另一个金色光点里的梦境与第一个光点相差仿佛都是关于那个夏天、那个清晨的梦境。 只不过在第二个金色光点里主人公不再是跑步的男生变成了那只带路的黑猫——男生与老人论道黄牛静卧一旁从山上翻滚而下成为跑步者的领路人。 郑清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混乱。 他不记得这个梦境。 但他很轻易便可以判断出这个梦境与前一个梦境一样真实不虚。而这带给他更大的困扰:换句话说是他自己引导他自己进入考场、成为第一大学学生的吗? 按照梦境里的逻辑郑清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带着疑问他点开了第三种颜色的光点。那是一些蓝色的光点数量不多而且分布很不均匀有的光点极大有的光点极小且黯淡。 触碰上去仿佛触摸冰块似的让人从里到外有种被冻僵的感觉。 天旋地转之后郑清看到了最大最亮的那个蓝色光点里的画面。 漆黑的夜色下汩汩的湖水静静拍打着岸边。巨大的假山石上一只白色的小猫喵喵叫着与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巫玩耍。 郑清看到了另一个‘透明的’自己。 他也看到了一头‘面若净瓷眉眼全无’的妖魔。 被忘却的记忆解开了封印。 那时的恐惧、那时的愤怒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占据了年轻巫师思绪的每一个角落。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在姚教授办公室做检测时梦到的场景。 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在颤抖。 无数的困惑与不解在他的思绪中翻滚、沸腾仿佛下一刻就会撑爆他的脑子。他迫切的需要一些解释需要一些能够摆脱心底某些可怕念头的证据。 这股迫切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原本昏昏沉沉的感觉都清晰了许多。 他清晰的听到壶下炉火呼呼燃烧的声音清晰的听到壶中药水汩汩沸腾的声音听到了壶外先生与黄花狸交谈的声音。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微弱的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是他的心脏。 他新生的、还在不断成长中的心脏。 就在他听到心脏跳动声音的那一刻起‘扑通’‘扑通’的声音便越来越响越来越洪亮直至最后恍若雷音震得壶盖嗡嗡乱跳。 “可以了”这是先生的声音:“准备开锅……不要站着壶嘴对面小心被里面药气冲撞了。” “没有人比我更懂躲避!”黄花狸底气十足的回答道。 然后郑清便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咣当’声仿佛有人举着巨大的铜锣在他耳边用力敲打震得他从头到脚都在颤抖脑子里一片空白思绪完全断裂。 等他回过神已经裹着一条毯子坐在先生的躺椅上哆嗦开了。 外面天色已黑店里亮起灯泡落在男生身上让他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郑清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 他惊恐的看了先生一眼。 “不要急慢慢来。”先生端着一杯茶水递到年轻巫师嘴边:“先喝点茶暖暖身子。刚从锅里……我是说茶壶里出来可能没有那么暖和。” “其实他完全可以给你换一个大一点的锅”黄花狸非常肯定的对男生说道:“但是他一贯这么小气……你知道吗?在你被他煮的这段时间里他把我的小鱼干都送人了!” 郑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艰难的笑脸。 吴先生转过头笑眯眯的看向黄花狸:“既然郑清醒了……那就辛苦你再跑一趟把蒋家的小姑娘带来吧。”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百零五章 见证者(中) 黄花狸去学校接蒋玉因为涉及带学生出岛可能还需要到校工委走些程序这给了郑清一些向先生请教的时间。 但在请教之前他需要先适应好自己新的身体。 就像一个人穿了一件簇新的衣服总会有这样或者那样不合适的地方。郑清尝试着伸展手指、蜷曲胳膊试着颤巍巍站起身走两步。 整个过程显得有些滑稽也有些令人不安。 “你的身体与之前并无二致”对于年轻巫师小心翼翼的尝试先生有些不以为然:“只不过因为爆炸缺失了一些零件……所以我提供了一个适当的环境让它重新恢复原状罢了。” “你感觉不适是因为你的灵魂在爆炸之后有些膨胀——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是禁咒使用的后遗症。多变几次猫你的灵魂就会慢慢习惯新的身体了。” “为什么……变猫……会习惯呢?”郑清在说话时仍旧有一点点不熟悉所以他努力多说几句加快熟悉的过程:“先生…您…完全可以……给我……做一副……更适合的身体啊。”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像小时候长个子需要买大号衣服既然现在灵魂稍稍膨胀了原本的身体有些狭窄那就造一副稍微大号一点的身体呐。 对于他这种想当然的建议先生赏给他一个脑瓜崩。 “凭空制造一副新的身体很简单但这对你并没有什么帮助。”先生端着茶杯吹了口气解释道:“每一次身体与灵魂之间的磨合都可以增强你对灵魂的控制能力……除此之外老人们常说‘衣不如旧’‘原身配原神’这些话虽然现在还没有非常坚实的理论基础但实践证明它们还是有些道理的……” “……变猫……”郑清揉着脑门上的包追问前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你为什么学变形术吗?”先生打断年轻巫师断断续续的提问。 为什么学习变形术?郑清自然是记得的。 当初因为头疾反复发作学校诸位大巫师多方诊断后认定‘头疾’属于郑清的‘灾劫’是郑清‘目击者’天赋带来的副作用所以他们教给了郑清避劫的办法就是变形术。 “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让你学变形术避劫又恰好真的遏制了你的头疾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先生提及这件事总有些眉飞色舞的模样仿佛姚教授这种‘碰巧’的成功证明了什么似的。 “……为什么?”郑清脑海里有无数个问题但因为舌头不听使唤眼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最终只憋出一个为什么。 “为什么你拥有‘目击者’的天赋却很少有清晰的目击记录?”先生反问了一句继而不等郑清思考便自顾自回答道:“因为你不是一个真正的‘目击者’。” 男生不由睁大了眼睛。 片刻之前他刚刚记忆起临钟湖无面魔杀害小白猫的‘目击记录’此刻却被先生否定。一时间他竟不知自己回忆起的是幻觉还是刚刚听错了先生的说的话。 但很快他就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吴先生用指尖敲打着手中的茶杯杯壁斟酌着简单解释道:“正如你所知你是一道禁咒。禁咒是什么?理论上来说禁咒拥有整个世界的信息也就是说但凡世界所拥有的你都可以拥有。” “从这个前提出发你就能够理解下面一句话——禁咒会带给你许多你原本并不具备但世界中真实存在的‘天赋’……比如‘目击者’。” “禁咒会让你在某个时刻拥有某种你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天赋。或许这种渴望你自己都不清楚……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拥有了这种天赋。” “这种临时的天赋只是禁咒给你的礼物是一次性的。” “当然如果你希望……我是指你有某个强烈的意愿希望拥有某种‘天赋’或许禁咒能够帮你实现这种愿望。但这就像在大海中打捞一枚特定卵石……非常非常困难。而不论你体验那种‘天赋’多少次你都不会拥有它。” “因为那不是你的天赋。” “至于随时随地体验特定天赋……我认为只有你完全掌握身体里那道禁咒才能真正实现这种能力。” 郑清一脸麻木的听着先生的解释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我是不是可以七十二变了? 然后他的思绪就不可避免滑向某毛脸雷公嘴和尚。 直到先生解释完他才回过神磕巴着说道:“……我在茶壶里煮着的时候看到了许多曾经的梦境。” 吴先生轻‘哦’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身子微微前倾双手十指交叉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表情。 “我看见…我想起许多曾经忘记的梦境。”或许是因为熟悉了新舌头的缘故郑清的说话渐渐流畅起来。 “人们总说‘梦境是安全的港湾’”先生轻声说道:“港湾里的沙滩上总会埋藏着许多璀璨的记忆如果你愿意弯下腰从沙滩上捡起一些漂亮的卵石并不奇怪。” “为什么我的许多梦境里背景都是一片红色?”郑清定定神认真看着先生的眼睛把自己看到的几个梦境详细的描述了一番。 先生听的很仔细。 但他的回答却有些不那么正经: “这说明第一大学把你分进九有学院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先生的这个回答更像是一句玩笑。 郑清扯了扯嘴角不知是不是应该配合的笑一声。 停了片刻先生才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你所以无法体会你所描述的梦境。但从你的描述中我可以体会到某种压抑与恐惧的感觉。红色在大部分语境中都意味着牺牲、杀戮、甚至毁灭。” “按照老派梦境占卜师们的理解这代表你会面临越来越多的挑战。按照我个人的理解那些红色应该是收敛于你灵魂深处的‘禁咒’在你无意识状态下不自觉释放出的一点气息。你可以把它理解为禁咒对你身体的缓慢侵蚀……或者同化。” “听上去是个很‘中性’的概念?”郑清斟酌着选择了一个合适的字眼。 “谁也不能判断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先生摊摊手试着让年轻巫师轻松一点:“毕竟你是第一位拥有完整禁咒的巫师。”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百零六章 见证者(下) “我参加学校的招生考试还有黑猫引导我参加考试……这两件事到底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还是仅仅只是梦境?” “是真实的也是梦境。这并不冲突。” “到底哪一个在前哪一个在后?是我引导自己成为了巫师还是我成为巫师之后回头‘渡’了自己?” “时间是线性的但人生不是。”对于这个问题先生的回答有些模糊并未给郑清最直接的答案:“人生总是充满了分歧、循环、还有悖论。超越维度的束缚来观察这个世界我们很难确认哪一条时间线上的历史是真实的……因为它们都是一样的真实。” 郑清努力思索着先生这番话。 然后他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我的人生……是被规划好的吗?” “这要看你怎么定义‘规划’”先生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回答道:“缺乏规划的生命只能叫活着拥有规划的生命才是人生。就像我刚刚说过的人生多歧路没有一定的规划踏足歧路对任何人都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你会像行走在无边无际的荒漠中干渴、饥饿伸出双手却只能握住风与沙子。” “如果你只是担忧自己的人生被别人‘支配’或者‘掌控’那你大可以放心。不我并没有安慰你的意思。我只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一生都在被他人所支配。这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可怕的是你被人支配而不自知……这一点你已经比绝大部分人都强许多了。” “如果你真正掌握禁咒的力量那么你还可以做的更好。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明白支配的含义知道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是一件多么沉重的负担。” 郑清与先生之间的谈话到此告一段落。 这番话足够年轻巫师思索很长一段时间。当然谈话中止的更主要的原因在于去学校接人的黄花狸回来了它带着蒋玉通过学校临时许可的‘大座钟’回到了书店。 “学校里现在一团糟。”黄花狸轻快的越过书架与桌椅的障碍一跃跳到书桌上熟练的抱起先生的茶杯舔了几口茶水然后抱怨起来:“九有与阿尔法之间的学生大小冲突不断校工委人手严重不足……只不过开一个临时的‘大座钟’竟然让我等了足足半个小时!” 先生没有理会黄花狸的抱怨。 他扶了扶眼镜目光落在跟着花猫走进书店的一位女巫身上非常友好的点了点头:“蒋玉同学?辛苦你来一趟。” 说话间店里的灯光顿时变得亮堂了许多郑清也终于再次见到了自己的朋友。 与上一次见面相比蒋玉此刻的脸色好了许多。 只不过仍旧有些苍白。 “没关系。”女巫简单的冲书店老板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转向年轻公费生。 郑清也在同一时间认真打量着她。 她的头上戴着一顶暗红色的兔毛链饰宽檐帽身穿米色长风衣里面是白色衬衫与黑色阔腿裤脚上蹬着黑色的女巫鞋手上挽着女包手腕五色丝绦上原本消耗掉的玉石已经重新补充了上去腰带还悬挂了一枚新的玉佩。 从离别到再次相见仅仅过去半天的时间但对郑清来说这却是一段漫长而辛苦的旅程。这种喜悦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他忍不住激动的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似乎想要拥抱一下女巫但旋即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超纲’顿时僵在原地抬起的胳膊收也不是伸也不是。 与他相反蒋玉则表现的更加勇敢。 她紧走几步拥住了伸出手的男巫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停了片刻然后才向后退了一步露出微微泛红的面孔: “好久不见。” 声音却很平静仿佛刚刚只是与同学打了个普通的招呼。 女巫身上淡雅的清香与她轻抚后背的感觉让男生从头到脚都僵硬了许多。 “好久不见。”他干巴巴的回答着脸上却出奇没有感到滚烫只有心底涌起一股温暖的感觉。 “噗”不远处传来黄花狸打响鼻的声音然后郑清听到了它的小声嘀咕:“从早到晚还没过十二个钟头呢……哪里来的好久不见?” 这句话让原本已经平静下的年轻男女巫师立刻尴尬起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日就有一秋半大约可以算很久了吧。”先生在旁边打趣了一声然后跳过这个话题看向女巫: “让客人久等不是有礼貌的做法。在这之前我觉得蒋玉同学可能对她为什么来这里还有一点困惑吧。” 郑清代替蒋玉用力点了点头。 随便什么话题都可以只要能摆脱眼前这股尴尬的气氛。 “在解答这点困惑之前请允许我简单描述一下你们面临的情况。”先生站起身绕过两位年轻巫师走到两座高大的书架之间。 他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非常清晰: “今天稍早些时候你们在沉默森林一座新诞生的秘境中进行了一次非法魔法实验错误引导了两位外神降临。” “幸运的是你们还活着。” “不幸的是伊莲娜·琼斯同学被迫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在战斗最关键的时刻为了阻止撒托古亚琼斯女士将自己献祭给星空深处一位沉眠已久的月神。” 蒋玉咬了咬嘴唇脸色愈发白了几分。 郑清片刻之前心底刚刚涌出的喜悦也在先生这番残酷的描述下再次消失的一干二净。 “……如果你们希望解救受困的伊莲娜·琼斯同学那么需要你们共同努力。”说到这里先生已经从书架后绕了回来手中拿着一支尺许长短的棕色皮质卷轴。 “需要我们怎么做?”蒋玉径直问道。 “做个见证。”先生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卷轴走到年轻的男女巫师之间:“伊莲娜同学现在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介于生与死之间的状态。想要把她从那种状态中拽回我们需要构筑一个坚固的锚点。” “你们就是这个锚点的见证者。”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百零七章 和你在一起 “你是第一个锚点。” 先生指了指郑清进而解释道:“在古典神秘主义哲学中‘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她集合了心灵、魔法以及物质的概念所以她的力量能够贯穿这三个维度……” 这番话听着有些耳熟郑清听着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年轻的公费生皱着眉想了片刻不由看了蒋玉一眼。恰好蒋玉也瞅了他一下。两人不约而同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没错几天前魔法的哲学课上姚教授刚刚提过这方面的概念。却不料今天又从另外一位先生口中听到了同样的话。 这种巧合让郑清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因为他还记得姚教授随后举的两个例子:欧律狄斯被蛇咬死后俄尔普斯没能从地狱拯救回自己的妻子;莉莉·波特用古老的爱做魔法保护了儿子自己却在杀戮咒下丧命。 都不是什么好例子。 幸运的是先生后面的话并未涉及那两个例子让年轻公费生揪起来的心脏稍微舒缓了一点。 “……伊莲娜·琼斯女士在接引异界月神降临的时候曾经无意识的留下了一道强大的魔法……一道充满真挚情感、以发自内心的力量呼唤出的魔法。这道魔法的力量就来源于我们刚刚提过的那个字眼儿。我追溯这段时光的时候发现了它。” 先生的手指拂过那支尺许长短的皮质卷轴带出一溜金黄色的火花。 然后他看了年轻公费生一眼: “这道魔法与你有关。” 郑清咬着牙默默打量着那个卷轴没有出声。 “就像挂在悬崖边缘的被困者在大声呼喊我们可以把它视作一个道标。这让我们有了施救的方向。”先生手指点在皮质卷轴的末端向年轻巫师的方向推了一点点: “溯源而上琼斯同学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原因就在于当时你们四个人进入秘境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而现在你强烈希望她能够回来。” 郑清用力点点头。 先生笑了笑: “你希望她回来她也留恋着这个世界这两重羁绊是魔法能够成功的前提。而能够抗拒契约之力的唯有契约之力。所以我将那道魔法与契约之力糅合在了一起做成了一道契约。只需你与她签署一道契约或许可以让她摆脱现在的困境。” 皮质卷轴飘在了半空中。 玉质轴杆一头对准郑清另一头对准了透明圆球中的那株小树苗。 “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第二个锚点了。”说着先生转头看向站在另一侧的蒋玉。在他向郑清解释的时候蒋玉一直陪黄花狸站在一旁平静的看着这一切仿佛一位旁观者。 “理论上只有契约双方当事人签署的契约才有约束效力。但现在有一个难题……伊莲娜·琼斯同学的状态不适合签署契约。” 这一点毫无疑问。 且不论伊莲娜现在的身体是否属于她单纯伊莲娜意识并不完全清醒就是横亘在签署契约前面的一大难题。缺乏主观意愿签署的契约效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我们需要稍稍做一点变通。” 说话间玉石制的轴杆转了一圈一头对准郑清另一头却对准蒋玉。 先生看了看两位年轻巫师不出意外看到了两张疑惑的面孔。 “如果我没记错撒托古亚降临那座小世界的时候秘境里一共有四个人……哦准确说是三人一猫。” 蒋玉瞥了郑清一眼。 年轻的公费生不安的干咳一声躲过那双审视的眼睛。 先生仿佛没有察觉两位年轻人之间的小互动继续不慌不忙分析道:“……四个人之中郑清是契约一方伊莲娜无法签署契约所以我们可以选择同处秘境中的另外一位女巫代替伊莲娜签署契约。” “与科尔玛同学相比蒋玉同学有一个非常大、非常大的优势……她与伊莲娜有契约关系。这份契约关系能够强化她签署时的效力。” 蒋玉与伊莲娜有契约关系?郑清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但立刻想起来那份契约的由来。 女巫垂着眼皮看向透明圆球里那株小树苗表情若有所思。在进入秘境之前她确实与伊莲娜签署了一份契约规定了双方互助的义务那份契约还经过丹哈格公证处的公正。 更重要的是那份契约上规定了一位第三方监督者。 而那位监督者此刻也站在她的身边。 年轻的女巫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郑清的先生会选择自己代替伊莲娜签署契约了。就像那句描述玛丽·斯图亚特王后的箴言:‘她那时还太年轻不知道命运所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伊莲娜送给自己的礼物到了付款的时候了。 女巫微微一笑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道:“现在签吗?” 吴先生屈指敲了敲那支卷轴。棕色的皮子缓缓落下露出卷轴上密密麻麻的符文与咒语一眼望去令人眼晕。 年轻的男女巫师站在卷轴前面。 黄花狸捧着两支羽毛笔递了过去。 蒋玉接过笔正打算签字时吴先生伸手挡了她一下。 “我需要提醒你们两个这份契约拥有非常强大、非常强大的约束力。”他的目光非常严肃缓缓滑过两位年轻人的脸庞: “签下这份契约意味着你们的命运会在我的见证下连接在一起。这份约束会超越血脉、深入灵魂甚至死亡也不会令其退却。” “你们还愿意签署吗?” “我愿意。”蒋玉轻声回答着提笔在那份卷轴末尾签署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打了括号(代伊莲娜·琼斯)。 “我愿意。”郑清喃喃着感觉有股酸涩在眉间游荡。 落笔后他轻抚卷轴。 指尖滑过卷脚一段鎏金小诗在沉默的羊皮纸末尾熠熠生辉: 和你在一起 你是我的战友 因此我想念你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 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 你是我的战旗。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百零八章 尾声 契约签署之后伊莲娜并未像郑清所想象的那样立刻挣脱那株小树苗从透明的圆球中款款走出。 她依旧闭着眼低垂着头仿佛一尊雕塑。 “她会回来的但不是现在。” 对于这一点先生并未讳言:“你们需要知道我们能做的事情已经都做完了。剩下的事情取决于她自己。就像掉下悬崖的人我们已经把绳子抛了下去她也抓住了但她什么时候能顺着绳子爬回悬崖之上是未知数。” “或许一个小时或许一天或许一个月或许一年。” 先生没有继续说下去。 郑清感觉他已经解释的足够多了。 “好啦好啦既然忙完正事你们也该回学校啦!”黄花狸人立着拍着双爪甩着尾巴示意两位年轻巫师跟在自己身后:“我只负责把你们送进学府……如果回去太晚被倪五爷关在宿舍外面须不干我的事。” 郑清摸出怀表瞅了一眼已经是晚上八点钟。 “我们好像错过了今天的班级例会。”他咕哝着勉强冲蒋玉笑了笑:“我现在向你请假还来得及吗?” 女巫瞥了年轻公费生一眼。 “今天是周六。”她轻声提醒了一句:“班会在明天晚上。” 男生蓦然醒悟他记错了时间。 短短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让他感觉自己与现实世界脱了节。魔法能够转化生死、颠倒时空却无法缩短心中的距离。 “注意啦我要开门啦!”黄花狸扯开书店角落里那台大座钟的玻璃门冲两位年轻巫师吆喝着:“注意抓紧时间……” 蒋玉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冲郑清点点头率先走了过去。 郑清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不远处书桌上空漂浮着的透明圆球看着那株小树苗终于忍不住向先生问道:“她……会在哪里?” “你是想问她会不会被吉普赛女巫团带走吗?”先生对自家弟子的心态非常清楚安慰道:“目前来看吉普赛女巫团暂时没有足够的能力维持这个保护结界……她暂时会呆在我们书店里。直到苏醒。” 这个回答令男生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吉普赛女巫团驻地在什么地方与那些女巫们的联系也仅限于伊莲娜一人。倘若伊莲娜被她的长辈们带走恐怕再次相见就遥遥无期了。 现在有先生看护他完全可以放心。 “抓紧时间!!”黄花狸尖叫道。 在男巫最后离开之前先生最后吩咐了一句:“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但你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知道的越多责任也就越重。” “这个学期还有几个星期的剩余时间我会找合适的机会带你四处走走四处看看让你尽快熟悉自己的身份……为承担更多的责任做好准备。” 郑清点点头心中不知应该高兴还是沉重。 “有事回头再聊!通道要关闭了!!”黄花狸扯着座钟的玻璃门大声咆哮着。 声音震得整个书店都嗡嗡发抖。 …… …… 送走两位年轻巫师回校后黄花狸径直返回书店前台。 吴先生已经回到书桌旁眯着眼正盯着几步开外的书架似乎正在思考挑选哪本书。装着小树苗的玻璃球漂浮在书桌一侧球里金光点点衬托的那株小树精神许多。 “学校的事情要怎么办你真的不关心了吗?”黄花狸跳上书桌直瞪瞪的盯着先生。 “学校里有什么事?”先生似乎有些惊讶:“不是一切都很好吗?” “一切都很好?!”黄花狸的猫脸扭曲着扯着嗓门尖叫道:“两个学院的学生到处打架教授们漠不关心都钻进黑狱里盯着玄黄木发呆黑巫师与月下议会在布吉岛上勾三搭四还有两只老鼠四处乱窜!!你竟然说一切都很好?!” “你少说了最关键的一点”先生竖起一根手指提醒道:“北区出现了一位大巫师一位为戏法师们创造了未来的大巫师。” 黄花狸鼓着腮帮子似乎想表现的更生气一点。 先生竖起了第二根手指:“我为什么要担心学校呢?学生打架自然有校规校纪处理;教授们守护黑狱是因为那里值得守护……或许你对小石慧、还有若愚有这样或那样的意见但他们都是非常明智的巫师。” “至于月下议会、黑暗议会几千年来他们一直如此。我在或者不在并无区别。” “唯一值得在意的反而是贝塔镇北区那位刚刚晋升的大巫师。” “一个大巫师而已有什么值得在意的?”黄花狸显然不理解书店老板为何会对那名年轻女巫这么在意:“而且北区只不过是一群戏法师……” “戏法师也是巫师。”吴先生认真纠正道。 花猫举起双爪:“是的是的……我的意思是说一群普通巫师而已。” 先生收起两根手指双手十指交叉抱在一起出神的看着几步开外的那座书架声音在静默的书店里显得有些幽深: “他们本来是自由的没有神但是他们创造了一个神。站在局外我们很难评价他们的这种行为。但是我知道这个世界是有神灵存在的。真正的神灵对于他们的行为会很愤怒。” “与蜷缩在下水道里的自由相比人们更愿意成为阳光下的信徒。” “北区的历史就像疯子的胡言乱语是由混乱、扭曲与黑暗相互纠缠在一起构成的。有史以来第一次北区人能够摆脱混乱、摆脱扭曲的现实历史有了锚点有了‘道理’存在的土壤。” “这是在旷野预备耶和华的路在沙地修平神的道”(以赛亚书 40:3 改编的) “‘那圣洁真实拿着大卫的钥匙开了就没有人能关’”(启示录里的) “所以呢?你想说明什么?”黄花狸听的有些不耐烦挥着爪子仿佛在拍打空气中的骚扰牤。 “时间是伟大的。总有一天你我都将消亡。梦想、野心、恐惧、善恶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作尘土一起埋葬于深不可测的归墟之处。而在归墟之后新的世界诞生新的生命绽放。所有的一切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都将属于新的一代。” 写在上架前的 番外一 被忘却的考试 日历翻到第八周第一学年的第二个学期也已经过去一半了。 期中考试伴随着飘飘摇摇的柳絮与争相斗艳的花朵如期而至。学府中大部分学生们的心情与窗外灿烂的阳光、明媚的春色截然相反。 仿佛迎来了一场倒春寒从里到外都凉飕飕的。 因为在九有学府考试是学生获取学分最主要的途径——即便这种学期中的考试在学年末的综合评价中占据的比重并不算高。但对于一年级学生而言还是一件值得重视的事情。 此外对高年级学生来说学分已经不仅仅是一种维持校园生活的必要资本更是进阶正式的注册巫师所必要的资源。 每一个正式的注册巫师与普通的巫师们相比都有一种本质上的区别。而这种区别是通过一次仪式实现的。 具体仪式怎样举行一年级学生们大都不甚了了。但是通过半年来的耳濡目染大家也都知道了进阶仪式需要由学生自己准备自己完成。而相应的关键材料与资源都必须通过学校才能安全、完整的兑换到。 只不过学校在这方面却出奇的吝啬只肯用学分来兑换这些资源。 所以充足的学分是卡在每一个想要成为注册巫师的学生面前一道难以逾越的关口。 由于只是学期中的测试教授们也没有太过为难大家所有的考试也都安排在课堂之上随堂检验。 老姚的魔咒课是每周第一节大课期中考试的序幕也将从这里开始。 像平常一样老姚摇头晃脑哼着小曲溜达进教室。但是进了教室后他不禁有些疑惑了。平时散散乱乱的场景看不见了每个人都正襟危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愁眉苦脸的翻看桌子上的教科书与笔记本。 有那紧张的学生还捧着法书低声熟悉着咒语祈祷考试时不会涉及实践内容。 “我上节课留什么特别困难的作业了吗?”教授一边走上讲台一边惊异的问了一句同时翻开自己的讲义想看看自己上节课留的作业是什么。 “这节课不是期中考试吗?”蒋玉坐在教室第一排中央又是班长此刻不得不承担起班长的职责小声提醒了教授一下。 “期中考试?”老姚翻看讲义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眨了眨漆黑的小眼睛片刻才尴尬的笑了笑:“哦对期中考试……嗯。是有这么回事。” 这一下即便是迟钝如郑清也意识到教授似乎、大概、好像忘记了期中考试这回事。 教室里响起一片低低的、令人不安的骚乱声。 “咳咳”老姚干咳两声稍稍提高声音:“嗯……期中考试暂时安排在后半程现在让我们打开课本翻到第一百八十九页上节课讲到祝福类咒语咒式在书写上面的一些特征这节课我们继续。” 说罢他招招手示意蒋玉上前。 女巫疑惑的走到讲台边。 “嗯这部分内容很简单你应该都会了。”老姚笑眯眯的看着蒋大班长小声吩咐道:“你去一趟我的办公室桌子右上角有一沓考卷……拿过来一会儿考试用。” 蒋玉非常认真的点头答应了。 这番对话听到的人不多但坐在蒋玉身旁的李萌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可没有自家表姐那么好的教养嘴巴碎的很。没过十分钟全班人便都知道了。 事实证明期中考试的事情不仅仅是一位教授忘了。 负责炼金课的特斯拉教授完全没有期中考试的概念。当他在课堂之上听到班长提及这件事后诧异的拿来学习规划皱着眉读了一遍最终嗤之以鼻。 “浪费时间!”这是这位老教授对期中考试唯一的评价。 当然教授可以对期中考试表达自己的轻蔑并不代表他们会无视学校的规章制度。在鄙视过九有学院的教学方式之后老先生丢下学校颁发的教学计划扬长而去。 留下他的研究生负责天文08-1班的考试事宜。 年轻的助教们都是过来人对学生们期盼的眼神视而不见笑呵呵着十分严格的执行了随堂考核的任务。 每位学员必须按照格式提交一份关于“巫师界能量测度法之灵子浓度在三维空间的分布态势与动态偏好”的开题报告。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些名称的意思但所有人都感觉这个东西很厉害的样子。 当然并不是所有教授都像老姚或者特斯拉老先生那样态度随意。也有一些教授严格按照学校的考试制度分发考卷制定考场确定监考;令很多学生叫苦不迭。 比如符箓课、比如天文课、比如魔药课。 其中以李奇黄教授出的题目最为困难。 一份卷子三十二道试题他糅杂了草药、魔化植物、迷幻第三十四标准药剂配方、以及还没有学到的三昧之火观想法的注意要点等十数个方面直烤的郑清头皮发胀两眼发直。一节课下来卷子抄的手指发酸几乎伸展不能。 “为什么大家不能像易教授那样选择既简单又快捷的考试办法呢?”年轻公费生向自己的同伴们大声抱怨着哧溜着杯子里的花汁。 春天里百花盛开校园里最近盛行一种以花蜜与花香酿制的饮料很受学生们欢迎。课余饭后常常能够看到许多人呼朋唤友着一起哧溜哧溜。 “如果你的搭档是尼古拉斯或者张大长老你就应该知道易教授的期中考试一点也不简单。”辛胖子哧溜着花汁对年轻公费生的话愤愤不平。 占卜课的易卜子的期中考试是实践类型的。 他让大家预测一个指定学员的期中考试成绩并配发了必要的相关介质。 郑清的搭档是萧笑——这简直是送分——年轻的公费生甚至没有浪费身上一丁点儿魔力直接在占卜结论处填了‘一百分’然后在占卜过程处抄写了一遍教科书上的标准答案。 “这是对你的信任。”面对萧大博士怀疑的目光年轻公费生如是回答道。 “不你只是懒罢了。”萧笑非常辛苦的认真占卜了郑清的考试成绩最后在占卜结论处也填了一个一百分。 世间滑稽莫过于此。 “你完全不需要这么辛苦”郑清得意洋洋的分析道:“只要你对自己有点信心就应该知道我‘占卜’的结论是确凿无疑的……这就意味着我的占卜结论完全正确也就意味着我能拿到满分……哪里还需要用水晶球、龟甲、耆草再演算呢?” “我不能把自己拉到跟你一样的水平。”萧大博士冷笑一声。 除了上述科目其他的考试乏善可陈。 历史课的司马杨云让每个人提交一份一万字的人类史大纲必须是自己观测到的、读出的历史。 郑清还选修了一门鱼人语这门课的期中考试比较烦人考的是鱼人语的翻译。年轻公费生不得不在教室里忍受着臭烘烘的空气听讲台上一头年轻鱼人吱吱哇哇叫了一整节课。 写在上架前的 番外二 恋爱的故事(四千字,二合一,为萌主灵焱之锐加更) 一般而言爱情是一种奢侈品。 她不像私人飞机、私人保镖、盛大的舞会之类的奢侈品需要花费你有形的财产。她会耗费你的精力、你的智慧、甚至你的生命她花费的是你无形的财富。 而且她像那些耗费你有形财富的奢侈品一样会持续不断的消耗你的财富。如果某一段时间你减少了这方面的投资这种名为爱情的奢侈品会迅速褪色。甚至比你的真皮大衣还要朽坏的快。 当然这种奢侈品也会像陈酿的美酒一样沉淀的时间越长发酵的味道就愈发的美味可口。 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在消耗着自己的无形财富去换取那可怜的有形财富来维持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只有那些不需要消耗太多无形财富的人才能够用浪漫与时间来堆砌这种昂贵的消耗品。 而巫师则不一样。他们不是一般人他们会魔法。 十九世纪的大巫师列夫·托马锡曾在《时间线——魔法的基准线》一书的序言里写道:“……除去时间这个世界没有其他真正的魔法了。而爱情则是其他里面最接近魔法真谛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高中之前的学生生涯过于单调与纯洁郑清在这个骚动的年纪充满了茫然。而伊莲娜就像是黑暗中的灯塔让迷茫的他看到了某些方向。 短裙、高跟、大波浪的长发、每天都不一样的衣服无一不充满异性神秘的诱惑。有时郑清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海妖迷惑的水手明知道眼前的深暗的海水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原本一切都还好。 就像男生想象的那样。 恋爱是甜滋滋的有时候夹杂着一点冰凉但大部分时候都散发着令人迷醉的馥郁芳香。但出于年轻人的敏感郑清有时候觉得伊莲娜对这份感情不够认真。 虽也谈不上敷衍但与郑清见过的那些仿佛时刻腻在一起的热恋中的年轻男女完全不同。 尤其最近伊莲娜三番五次玩儿失踪让年轻的公费生大感不满。 他决定与吉普赛女巫打冷战。 但仅仅过了一个星期郑清就后悔了。 因为他刻意躲避女巫的同时女巫并没有刻意找他。 这让他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怀念与伊莲娜在一起时那种轻松的感觉仿佛醉酒后的超然却没有醉酒的痛苦。他怀念那种心跳的日子怀念她每天都不一样的妆扮怀念她高挑的身材迷人的笑容。 “想她就去找她啊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的男生!”辛胖子对年轻公费生的纠结大惑不解:“男生向女生认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不懂。”郑清略显惆怅的看了胖子一眼:“当你有了女朋友之后你就会明白男生也是有自尊心的……” 这话就有点伤人了。 胖子勃然大怒将肥猫从身上丢下去气咻咻出了门。 肥猫愤怒的冲郑清嗷了一嗓子。 年轻公费生没有搭理那两只胖子而是转头看向萧笑试图从宿舍另外一位有恋爱经验而且知识渊博的舍友身上求取一道真经。 萧笑捧着他的黑壳笔记本脑袋整个儿埋在笔记本后面瓮声瓮气的说道:“爱情与时间一样都是最伟大的魔法。” “时间的表现形式是存在只有存在时间才有意义。” “而爱情的表现形式是倾听爱就要学会倾听。” “如果你连倾听都做不到怎么能说你爱她呢?” 很好这个回答很‘博士’郑清为自己的妥协找到了理论依据心底顿时鼓起几分勇气自言自语道:“是啊我总要听听她是怎么解释的对吧。” 就这样不知不觉他又来到图书馆来到经常与伊莲娜一起学习符箓的位置。 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熟悉的位子上翻看着什么。 郑清竭力克制自己转身逃走的冲动嘴里不断喃喃着‘存在’‘倾听’‘时间’之类含义不明的词语同时顺手从旁边的书架上拽了一本最厚最重的书来到那个位子前。 “你在读《壶公四文》。” 郑清将自己手中厚重的《论起源》放在伊莲娜的对面的老位置上瞥了一眼伊莲娜手中的书装作很随意的问道。 “是啊。”伊莲娜用笔杆挑了挑自己的长发用同样镇定的语气回答:“你说过的符箓的基础都在这里面只要不灰心任何巫师都能够掌握它。” “哦也许我有时候过于武断了。”郑清用很大的力气才掰开手中的《论起源》——这是一本讨论魔法本源的哲学书郑清很怀疑他能不能看懂这本书的序言——不过不要紧反正他也不是来看书的他全副身心都在对面吉普赛女巫的身上: “虽然《壶公四文》涵盖了符箓的一些基础知识但是学习符箓最主要的还是引导嗯引导还是很重要的。” 这个暗示非常明显了。 伊莲娜抬起头眯着眼看向年轻公费生眼神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引导?这个词听上去像是一个阿尔法学院的学生说的1而不是一位九有学院的公费生说的。这不仅仅是武断……你的行为已经属于鲁莽了。” 郑清没有抬头仍旧盯着面前《论起源》的序言只不过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此刻他正绞尽脑汁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思考怎样提醒伊莲娜她错在哪里思考怎样才能明智而不失优雅的接上女巫的话: “并不鲁莽。” 他干巴巴的说着否认了女巫的指控同时小声提醒道: “你必须承认你的一些不太适宜的举动造成了我的武断。” 他的声音很没底气。 “唔不管怎样已经过去了。”伊莲娜重新低下头不再指望对面的男生聪明一点同时开始做起笔记:“期中考试我的符箓成绩绩点是三点九比起之前只能拿一个学分甚至拿不到学分的情况要好太多了。” “是啊我在学分榜上注意到了。”郑清察觉到空气中的气氛松动了一点顿时大感欣慰随意的翻着手下的书稍稍加重了语气:“但是我有一个更可靠的训练办法。” “比它还可靠吗?”伊莲娜手中的笔啪啪的戳着《壶公四文》的封皮也加重了语气。 几个拟化的符文在狭小的封皮上奋力奔跑躲避女巫尖锐的挑衅。 郑清担忧的看着那几个符文一边斟酌着语气一边慢慢说道: “因为一些不太容易理解的理论与原因符箓学习中如果没有引导很容易走上歧途。当然这个引导不是书本还需要一些当然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人为因素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继续教我符箓?” “可以这么理解。”郑清心底似乎松了一大口气。刚刚说那番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人塞进了橡皮管里几乎要窒息了。 “您真是古道热肠啊。”伊莲娜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点但很明确其中的嘲讽味道依旧很浓。 “我知道你会这么想。”最尴尬的部分过去了郑清脑子也清晰了许多他努力在脑海里搜刮词语: “……鉴于我拥有的符箓知识不客气的说比大多数正巫都要丰富的多的知识。我并不介意再花费一些时间来对你的课业进行一些指导。当然我也可以原谅你之前一些不太合适的举动。” “不太合适的举动?”伊莲娜手底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沓塔罗牌正哗哗的洗牌。 纸牌边缘寒芒闪烁。 “只是打个比方。”郑清有些狼狈的补充道:“就是说风俗习惯不太一致的举动。并不是真的有什么不恰当。我的意思是尽管你取得了不错的期中考试成绩但是就学院对大二学生的要求还有很远的距离。而我则很慷慨的浪费自己的时间来免费为你服务。” “真是个慷慨的回答。”伊莲娜板着脸收起了手中的塔罗牌将桌上的笔记装进自己的坤包里站起身大步流星就向外走去。 “走这么急干嘛我还没有说完。”郑清手忙脚乱的将那本《论起源》随手塞进身边一个书架追赶伊莲娜的脚步。 他的身后隐隐传来图书们打架的声音——那是因为一本错误的书被放在了错误的位置其他书籍并不欢迎这样的改变。 男生的脚步只是迟疑了一瞬间便把那些打架的书本抛之脑后。 真是抱歉了他低声咕哝了一句加快脚下的步伐。毫无疑问那本《论起源》有很大可能会被周围的书籍把封皮都打掉。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图书管理员们会解决这些麻烦的。 “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伊莲娜已经走出了图书馆站在图书馆门口的大树下很有礼貌的问郑清。 “哗从来没有这么轻松的从图书馆出来过。”郑清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顾左右而言他:“今天天气真的不错……听暖和。” “快说说完我还要去吃午饭。”伊莲娜满脸的不耐烦。 “我想说的是尽管发生了很多但是我还是很乐意请你吃中午饭的。去贝塔镇的‘绿精灵餐厅’怎么样?”郑清举起双手很认真的提议。 “什么?” “当然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大好人。实际上你的认识是正确的我很喜欢你的敏锐。” “小伙子。”伊莲娜翻着白眼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平和:“虽然你画符的手法很精巧勾勒的线条非常精致。但是你把妹的手段实在是太粗糙了。而且有些行为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 “因为我从来没有锻炼过这方面的能力。” “当然!难得有谁锻炼过几百次吗?你没有初恋吗?礼貌难道不是最基础的东西吗?” “你就是我的初恋。” “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伊莲娜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揪住郑清头顶的呆毛嚷嚷起来:“我难道在说这个事情吗?你这个自私的古板的没有一丝情趣的小巫师!难道不是你想心安理得的走开而且不给任何解释的吗?” 几位路过的女巫看着这厢里年轻男女巫师们之间打闹纷纷咬着耳朵吃吃笑着小跑着经过。竟无一人阻止伊莲娜粗暴的行为。 这让郑清大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但事实上我并没有真的走开。”男生抓住女生另一只手防止被挠:“而且你在图书馆的老地方也给我留下了一个位子。” “我要去吃午饭了!”伊莲娜心烦意乱的甩开郑清的手转身就走:“而且我的符箓已经考过了不需要教导了。” “但是期末考试呢?”郑清急忙忙赶上女生的步伐:“你不能仅仅依靠看书就学会那些复杂的符文啊更不要说还有那些复杂的笔画顺序。” “我有《壶公四文》我完全可以把这本书背下来!完全可以支持我考满分!甚至还能在符箓课上获取加分!” “那些文字都是死的不能给你任何有效的建议!而且符箓课的加分只可能是我一个人的!” “哦只可能是你一个人?那我在占卜课上多拿点加分怎么样?” “那是占卜课!对你的符箓没有任何帮助啊。你难道想一整年都拿着那本厚重的、枯燥的理论书来背诵吗?” “那么你想让我一整年都带着什么?一个自私的小巫师?古板的?任性的?比女生还能耍脾气的小巫师?” “我不是小巫师!而且我在你身边并没有很多脾气!” “那是因为你在给自己的天平加砝码!你觉得别人知道你想要什么!而实际上除了你自己没人知道你那个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在想你。”郑清干巴巴的说道。 “哦!”伊莲娜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头上。 良久。 伊莲娜有气无力的哼道:“不去绿精灵餐厅去贝塔镇街上顺着数第三十二家店里吃吧。” “好的!”郑清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而后他疑惑道:“第三十二家店是什么名字?” “我怎么知道!”伊莲娜咆哮道。 写在上架前的 番外三 猫的故事 郑清觉得自己已经渐渐迷恋上了当猫的感觉。 慵懒的躺在暖暖的太阳下嗅着青草的香气嚼着花朵里淌出的蜜汁打着呼噜感受着生命的美好与安逸。 饿了去食堂刷根鸡腿;渴了在溜进百草园舔舐花露;无聊时抓只老鼠暴打一顿;烦恼时招呼一群小弟呼啸学府。 没有考试的重担没有作业的烦恼不需要担心猎队训练不需要操持小店生意。闲时打打地鼠偶尔拍拍河童。 当然如果那只小白猫的脾气更好一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这里黑猫扭头看了一眼躺在身侧的小白猫小心翼翼的甩了甩尾巴用尾巴尖抽了小白猫的爪子一下。 小白猫撩起一个眼皮扫了黑猫一眼张大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露出一嘴白森森的尖牙。 黑猫身子僵了僵老老实实蜷起了自己的尾巴缩回自己的那一半领地揣起爪子愤愤不平的看向远处的湖面心底恶狠狠的想着:到底是只野猫也忒没教养了耶明明占了我的地盘晒太阳还恁大脾气小心我变回巫师拿着法书回来用藤蔓把你吊在树枝间打。 想是这么想但现在阳光太舒服了舒服的黑猫宁愿给小白猫腾开一点空间换取一时片刻的安逸。 它俩现在趴在一条长椅上。 这条长椅位于图书馆与后苑之间的林荫路尽头。长椅里侧立着一株粗大的裂叶悬铃木;长椅外侧则是一条青石板路。这条青石板路连接着宿舍山与书山馆然后越过临钟湖北岸最终延伸到教学楼门前。 道路两侧大都是这些树龄很大的悬铃木——当然也有巫师喜欢叫它们法国梧桐或者三球梧桐树——因为这种树上常常结着乒乓球大小的果子学府里的多尾松鼠们最喜欢拿它们当炮弹四处乱丢搞得学生怨声载道。 校工委也不好安排专门的巫师与那些小松鼠们作对索性在布告栏里发了告示邀请学府里有闲暇的猫猫狗狗们巡查这条林荫路确保松鼠们不乱丢东西。领取任务且执行效果好的动物可以获得相应的奖励。 黑猫琢磨着自己有一大堆手下可以差遣便领了这项任务。隔三差五支使猫群在这条林荫路上巡逻驱赶那些窜来窜去的松鼠。 今天就是值勤的日子。 茂盛的枝桠纵横交错将整条石板路笼罩在浓荫之下。梧桐树后面是修剪的整整齐齐的四季常青与草坪梧桐树之间摆放着长条的木椅。 这些木椅原本是让学生们休息的地方但是走在这条林荫路上的学生要么是去教学楼上课要么是去书山馆查资料写作业很少有人停下脚步在这里歇息。倒是方便了值勤的猫咪们。此刻道路两侧数十长椅上到处是趴卧着打盹儿的猫咪反而惹的路过女巫们纷纷停了脚咪咪喵喵声此起彼伏。 真是些愚蠢的人类黑猫抖了抖胡须对那些女巫的表现嗤之以鼻。 就在这时。 远处忽然传来学生们的一阵尖叫引得猫群侧目。 黑猫支起身子定睛望去原来是一位男巫正在向女巫求爱用魔法变出一片艳丽的花海花海之后还有一片蒙蒙的水汽在阳光映衬下一道彩虹如拱门般屹立在男女巫师的头顶。一群群身着艳丽彩衣的小精灵们穿梭在彩虹与花海之间翩翩起舞。一朵朵喇叭花鼓起腮帮子吹奏着美妙的音乐。 尖叫的是那位女巫的朋友们。 这个年纪的女巫大抵是喜欢浪漫的。 意识到是学生们在胡闹之后猫群便再次陷入了‘神圣的懒惰’中。黑猫背上紧绷的肌肉也重新松垮了下来趴回原地继续懒洋洋的晒起了太阳。 只不过那道彩虹真好看。 确实好看。 黑猫盯着那道彩虹看着看着忍不住打起了呼噜。 旁边的小白猫比它更早一步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远处的动静。 就这样。 两只猫揣着爪子并排卧着眯着眼看湖面挂着的那道彩虹、花海、还有翩翩起舞的小精灵们幸福的呼噜着。 呼噜呼噜。 忽然小白猫的呼噜声戛然而止黑猫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感到腰间传来一股大力沛然莫能御之。 他被小白猫一脚踹下了木椅。 当他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再看小白猫仍旧眯着眼打着呼噜沉浸在远处的彩虹之光里。仿佛刚刚黑猫是一不小心掉下去一切与她无关似的。 黑猫一脸莫名其妙。 好端端晒着太阳、打着呼噜突然被猫一脚踹下了床真是猫能忍狗不能忍!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法律了?! “嘶……真是……公猫不跟母猫斗!” 黑猫吸着气抬起爪子用厚厚的肉垫揉着自己磕在石头上的下巴默默的安慰自己自己是大猫大猫就应该肚量大一点不要跟小心眼的小猫一般见识。 虽然在大部分情境下阿q的精神胜利法都在被人诟病但很多时候人们还是喜欢使用这种办法来获取一点心理慰藉。 这是天性与人猫无关。 黑猫原本想一走了之换一条安静点儿的长椅。但目之所及自己的长椅是阳光最温暖、空气最新鲜的地方。而且其他长椅上少则三五条花猫多则十几只猫挤在一起让人看了就不忍心再去凑热闹。 徘徊数次黑猫最终捏着鼻子趁小白猫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回自己的椅子上。 真是天底下没有比这更惨的事情了。 就在黑猫酝酿心情寻找重新打呼噜的契机之时耳畔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它试图屏蔽这点噪音但那窸窸窣窣声却锲而不舍的向它耳蜗里钻去。 变成猫也是有烦恼的! 黑猫蓦然醒悟——听力太好也是一种烦恼。 窸窸窣窣声还在耳边聒噪黑猫终于按捺不住转着脑瓜左右张望终于透过长椅木板间的缝隙看到旁边法桐树根处冒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 窸窸窣窣声便是从黑洞里传出来的。 未几两只穿马甲的老鼠从洞里钻了出来。 写在上架前的 番外四 老鼠的故事 “吱吱我跟你说了这里有老鼠!” 一头穿着黄色马甲的小老鼠拽着另一只个头稍小的黄马甲老鼠兴冲冲钻出树洞指着趴在长椅上的黑猫与白猫吱吱乱叫。 黑猫惊讶的甩了甩尾巴。 他认得这些穿衣服的老鼠自己的店里就有两只穿着青马甲的老鼠雇员。只不过据郑清了解这些穿着黄马甲的老鼠属于鼠族幼崽平日是不允许外出的。 却不知为何有两只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小白猫似乎听到旁边的喳喳声抖了抖耳朵没有动弹。 黑猫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才转过脑袋目光重新落在两位不速之客身上。 “吱!真真的啊!”个头稍小的黄马甲老鼠捧着一本装订粗糙、图质恶劣的童话书飞快的翻看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长椅上趴着的两只猫语气中充满惊喜: “这就是猫!跟书上画的一模一样!” 黑猫搭眼一瞅瞄见了童话书上的插图猫却见那插图中的猫方头大耳身子圆圆滚滚尾巴却细的像根线没有一丝真正猫的模样反倒更像一头变异的喜马拉雅雪人。 这个发现令黑猫怫然不悦。 见过胆小的老鼠、糊涂虫老鼠却没见过这么瞎眼的老鼠。难道在地底生活时间长了它们眼睛已经退化到这种地步了吗?插画上那只猫哪一点像自己或者小白猫了?这两只瞎眼的小老鼠是怎么把自己跟图画上那玩意儿联系在一起的?! 只不过虽然恼火黑猫却也没有打算真正教训这两个小家伙。 他记得叮当耳朵说过鼠族年龄在一岁以内的小老鼠才会穿黄色的马甲它们是不允许走出地下世界的平日的工作也尽是一些照顾虫子、按时上学的活计。 就像眼前这两只不仅眼瞎而且说话还说不清楚每说一句话总要夹杂几声老鼠的吱吱叫声仿佛临钟湖里那些未开化的鱼人。 跟这种小东西一般见识平白失了身份。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现在是白天林荫路上年轻巫师来来往往人多眼杂万一被人看到有猫欺负穿衣服的老鼠告到校工委免不了吃一顿挂落。上周黑猫手下那只布偶猫就因为玩弄两只肥兔子被司马教授揪到办公室蹲了一天地球仪。 蹲到后来那只布偶猫看见球就躲。 想到这里黑猫抽了抽鼻子决定假装没有看见长椅下指指点点的两只小老鼠继续享受暮春时节温暖阳光的抚慰。 但两只穿着黄马甲的小老鼠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 “吱吱!我们要不要跟它打个招呼?”个头稍大的黄马甲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 “吱!”小黄马甲慌乱的翻着手中的童话书尖叫道:“书里说猫是一种凶残的生物以吃老鼠为生……我们不是老鼠吗?!” “吱吱我们不是老鼠我们是鼠族”个头稍大一点的黄马甲纠正了一下同伴的口误之后一脸勇敢的站到长椅前还补充了一句:“……书里还说喝水太快会被呛死呢难道我们不喝水了吗?……喂你好哇白猫!” 小白猫抬起爪子捂住耳朵屏蔽了耳边的噪音。 大个儿的黄马甲老鼠停了片刻终于意识到小白猫不打算理会它们有些不安的甩了甩尾巴扭头看向同伴:“吱吱……白猫不理我们……试试黑猫?” 黑猫一脸便秘的咧了咧嘴。 “吱!不能这么打招呼会被吃了的!”小个子黄马甲一脸惊恐的拽住同伴的尾巴尖声尖气的叫道:“你看它龇牙了!” 黑猫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 龇牙怎么了?大庭广众朗朗乾坤难道还不允许一只猫打个哈欠吗?况且我是一个巫师啊鬼才要吃你们这些没有二两的生肉呢。 就算煮熟也不吃。 “吱吱!那要怎么办。”大个儿老鼠似乎也有些紧张了。 “吱书上说不要看花猫的眼睛!”小个儿老鼠手中的书被翻得哗哗作响:“要鞠躬九十度眼睛看着地面……还要完整念出猫的头衔……或者真名!” “我们怎么会知道它的真名?!”大个儿黄马甲有些抓狂。 “不我们不知道。”小个子把手中的童话书塞进同伴怀里捻了捻嘴角的胡须:“但我们可以念它的头衔……书上有标准的范文。” 大个子黄马甲接过那本书看着同伴指着的范文连连点头。 “甚好。” 小个子老鼠扯了扯身上有血歪斜的黄色马甲然后把尾巴盘在腰间紧了紧直起身板儿迈着小碎步走到黑猫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站直身子吱了一声大声问候道: “金彪与白虎之子暗夜之王人类与恶犬的主人沙发的统治者傲娇的路西法伟大的花猫陛下!请您接受鼠族使者的敬意!您谦卑的仆人带来了鼠仙人的问候!” 郑清抖了抖胡子好悬没有一个喷嚏打在黑老鼠身上。 遇上神经病的老鼠也是个麻烦事啊。 他的眼角瞥见小白猫肩头正在剧烈的抖动着仿佛快要笑岔气了。 “错了错了!”另一只老鼠在后面小声叫了起来:“上面没有花猫是一只黑猫跟一只白猫!” 眼瞅着小老鼠打算第二次念那串儿羞杀人的头衔黑猫终于按捺不住身子涨大了一圈。 “你们到底要干嘛?”他虎着脸问了一句。 “吱……哇!”小个儿老鼠双眼瞪的滚圆被黑猫骤然涨大的身子吓的半死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另一只老鼠倒还有几分勇气没有丢下自己的同伴抱着脑袋拽着小个子老鼠的尾巴向着树洞落荒而逃一边逃跑一边涕泗横流: “不敢啦我们再也不敢啦……哇……” 眨眼间两只聒噪的小东西便钻进了黑黢黢的树洞然后树洞一张一缩瞬息消失不见。 黑猫呆呆的看着两只小老鼠消失的方向心底跑过一万头羊驼驼。 真是见鬼了。 小白猫在一旁笑的直打滚儿啪嗒一下从长椅摔到了地上。 写在上架前的 番外五 鼠仙人的故事(上) 科尔玛坐在梳妆台前手指缠绕着发梢眼神空洞的看着墙上淡黄色的壁纸。 她的胳膊下面并不是粉盒或眼霜之类的化妆品而是一本厚重的魔法书。书摊开着露出夹层里一张泛黄的羊皮图纸。 羊皮纸上勾勒着一道复杂的魔法阵草图有红色的光点正沿着碳线的痕迹缓缓移动看上去已经运转了很长时间了光点上的红晕已经衰退至极限几乎变成了白色。 “滋滋……滋滋……” 天花板上挂着的灯火虫群中传来一阵不安的叫声仿佛老旧的收音机信号不良。这点异常惊醒了沉思的女巫。 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忽闪的灯光环顾左右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面前的梳妆镜上。 “没有经过主人允许擅自闯进女生的卧室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科尔玛心平气和的对着自己的梳妆镜说道。 镜子一动不动仿佛它就是一面普普通通的镜子。 女巫不再搭理它而是把双手探到头后面抓了抓披散着的长发然后束了束将其挽出一个利落的发髻露出白净、颀长的脖子。 “滚进来或者滚出去你总要有一个选择。”女巫瞥了一眼梳妆镜黯淡的镜面稍稍有点不耐烦:“……而不是一直呆在‘镜中世界’的夹缝里。” 她的法书在距离梳妆台不远的枕头上抖动了几下闪烁起微亮的光芒仿佛在努力吸引主人的注意力。 在这多重警告之下躲在镜子里的不速之客终于放弃了装聋作哑。 镜面如沸腾的水银剧烈的颤抖起来激荡起一圈一圈深浅不一的波纹片刻之后波纹退去镜面重新恢复了平静只不过梳妆台上多出一架方方正正的太师椅。 还有太师椅上坐着的一只满身褶子的胖乎乎的老鼠。 “这是个意外”鼠仙人撇过脸有些尴尬的捏着自己干枯的胡须小声辩解道:“我只是在镜中世界里溜达顺便过来看看……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而且又是只老鼠……” 女巫听的有些哭笑不得。 “您不需要解释我刚刚以为是哪个小毛贼。”她笑了笑伸手从梳妆台一角的盒子里摸出一个指甲剪伸手抓住鼠仙人的小爪子捏了捏:“……您应该让那些孩子经常帮你剪剪指甲对身体有好处。” 鼠仙人愣愣的盯着女巫的指甲刀半晌没有出声。 “咔咔咔咔。” 安静的卧室里只有指甲刀咔咔的声响。天花板上那些敏感的灯火虫们也早已恢复了稳定的频率鼓着肚皮洒落一屋淡白色的灯光。 “你是……明天去那座小世界里……做那件事吗?”鼠仙人侧着脸盯着椅子脚下那本厚重的法书看着羊皮纸上那张复杂的魔法阵图低声问道。 “是的。”女巫扬起眉毛。 她可不觉得鼠仙人不知道这件事。此刻它提起这个话题肯定不是这么简单。说不定它今天晚上的‘偶然路过’原因就在其中。 客人并没有让主人久等。 “这个魔法阵很危险……非常危险。”鼠仙人盯着阵图上那颗缓慢移动的淡红色光点轻声说道:“与星空有关的魔法让死亡都显得那么温和。” “比北区戏法师们的生活更危险吗?”女巫反问了一句。 鼠仙人沉默良久:“他们终究还活着。” “行尸走肉算不上活着。”对于这一点女巫觉得她比面前这只老鼠更有发言权。 鼠仙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女巫则继续安静的给它剪着爪指甲。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鼠仙人终于再次开口语速很慢咬字却非常清晰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了它很大的决心:“听完这个故事你再决定要不要去。” 女巫眨了眨眼睛好奇的竖起耳朵不知鼠仙人要讲个什么样的故事。 “我以前是个巫师你知道吧。”鼠仙人看了女巫一眼眼神中露出几分慈祥:“像我这样的巫师第一大学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整天埋头实验中做着永远也做不完的实验日复一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与北区的戏法师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我并不喜欢做实验。与严苛、枯燥、危险、无聊的魔法实验相比我更喜欢去新世界冒险或者在沉默森林深处开辟一个糖果小屋每天早上去河边钓鱼晚上回家煮点蘑菇汤。养一条狗叫汤姆;养一只猫叫杰瑞。如果运气好还能跟独角兽或者凤凰交朋友。” “但梦想终究只能是梦想。” “为了孩子我必须做很多很多魔法实验必须成为高级研究员成为最顶尖的注册巫师甚至成为大巫师。” “哦我跟你说过我有个女儿吗?”鼠仙人看着女巫眼神亮晶晶的:“果汁儿这是她的小名……因为每次看到她都让我有种大夏天喝了一大杯果汁的满足感。” 科尔玛捏着它的小爪子静静的摇了摇头。 她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果汁儿还在的时候最喜欢给我剪指甲了。”鼠仙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非常响亮的擤了擤鼻子声音却忽然变得轻快了一点:“……当然必须承认你剪的也不赖。” 女巫勉强笑了笑。 此刻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有更多过度与回忆鼠仙人的语速骤然加快了许多:“果汁儿两岁的时候我的实验室发生了事故。妖气泄露……非常高浓度、非常高纯度的妖气……整个实验室都被妖气侵蚀了。按照流程学校封锁了整座实验室。” “我们当时都在实验室里。我果汁儿的妈妈她是我的助理。果汁儿的叔叔还有她的阿姨们。都被封印在了实验室里。” 科尔玛倒抽了一口凉气捏着鼠仙人的手指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她身后不远处的法书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震惊骤然亮起一蓬银白色的光芒将原本光线黯淡的屋子照的通明。 “担心我已经堕落成妖魔?”鼠仙人嘴角的胡须翘了翘似乎很满意女巫的反应。 科尔玛片刻之间便镇定了下来。 “不您不是妖魔。”她非常肯定:“学校允许您的存在意味着您不是妖魔。” 写在上架前的 番外六 鼠仙人的故事(下) “聪明的赌徒在下注的时候永远不会一次性梭哈。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在赌博风险敞口始终开在最大的程度。” “对于自己一知半解的事物保持敬畏不丢人只要活着总会有机会进一步了解的。” 说到这里鼠仙人垂手点了点桌上那张泛黄的羊皮纸稍稍加重语气:“这道魔法阵是这样妖魔也是这样……你认为我与妖魔无关你对妖魔的本质了解多少?你认为学校会阻止妖魔进入校园你对第一大学政策制定者又有多少了解?” 它发出了一声短促却又刺耳的笑声仿佛是在为他的两个问题做了注解。 女巫细眉紧蹙脸上露出一丝慎重的表情。 这种涉及巫师世界隐秘的知识即便是她身为学生会副主席也没有太多了解。更不用提她出身在贝塔镇北区——这里是巫师世界公认的魔法荒原。 鼠仙人似乎也不打算对它的两个问题作出详细解答话锋一转重新回到了它的故事上去了: “通过妖气刺激强化魔力反应进而提高巫师进阶时成功率——这是我的实验室当初研究课题的主要内容。简单来说魔力对妖气有一种类似应激的反应妖气可以在短时间内促使魔力多重蜕变进而提高魔力质量……直至巫师无法承受这种蜕变最终接受妖气的改造变成堕落巫师。” “当时我们的研究已经到了‘测量妖气侵蚀剂量限值’的阶段也就是安排不同对照组测定什么浓度与剂量的妖气可以最大程度激发魔力潜能而不会对巫师造成负面影响。” 在提及这些实验的时候鼠仙人脸上依稀还能看到一丝自豪与向往。 但很快这点光彩便在故事的发展中丧失殆尽了。 “……妖气泄露的事故导致了实验室陷入五级封锁状态。我们穿着防护服承受着高浓度妖气的侵蚀……出不去。没办法见人也不能接触外面正常巫师。” “整个实验室变成了一个大‘沙箱’。” “学校并没有放弃我们。安排了许多其他实验室的巫师帮助我们稳定状态、控制妖气侵蚀过程、中和实验室里泄露的污染物……还有帮我们联系家人。” “果汁儿当时还不到三岁虽然很聪明但终究只是个小孩子晚上没有妈妈都睡不好觉。于是校长想了个好法子做了两个双面镜一面挂在果汁儿的床头一面通过特殊渠道塞进实验室里。” “透过那块镜子果汁儿能听到我们的声音看到我们虚假的形象;我们也能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模样。她给我们表演如何自己换尿布怎样把麦片跟热牛奶混在一起吃;我们给她讲睡前的格林童话给她唱摇篮曲。” “你问为什么是虚假的形象?那是因为妖气侵蚀导致包括我在内实验室所有人形象都发生了巨大变化……非常糟糕的变化。糟糕到果汁儿绝对不会认为镜子那头的一团烂肉是自己的爸爸或者妈妈。” “……有了双面镜我们已经很满足了。” “果汁儿整天抓着小镜子喊爸爸妈妈。每天她在镜子的那头儿我们在镜子这头儿。听着她从牙牙学语到絮絮叨叨上了学堂;听着她小声抱怨保姆做饭难吃、教她魔法的老头儿是个笨蛋还爱水懒觉;听着她掰着指头计算我们回家的日子。” “因为校长告诉他她的爸爸妈妈出远门了……很快就能回来。” “三岁四岁五岁六岁七岁……” “随着年龄增大果汁儿越来越不愿意跟我们在镜子里说话。她开始觉得我们骗她。因为‘很快’的‘很快’始终没有到来。” “八岁那年冬天一整个冬天果汁儿都没搭理我们。” “我们可以理解。所以更加努力的做实验、做分析、做计算。希望能够早点恢复尽快回去跟她团聚。” “果汁儿十岁的时候实验室的封印终于被学校解除了。” “我们也恢复了巫师身份重新回到阳光下。” “我挽着妻子的手从漆黑的实验室走到太阳底下看着那耀眼的太阳像极了果汁儿灿烂的笑脸。妻子的手很凉而且一直在颤抖。” “校长穿着黑色的袍子在实验楼外面等着我们。” “他迎面走来给了我一巴掌。” “狠狠的一巴掌把我打的晕头转向。” “我一边流泪一边笑像个傻瓜还问他‘果汁儿呢?还没下课吗?’” “校长递给我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一块双面镜与妻子手中抓着的另一块镜子一模一样。” “妻子脸色煞白把我的手攥的生疼又问了一遍‘果汁儿呢?’” “校长没有说话。” “我慌乱的抢过妻子手中的那面双面镜大声呼喊着果汁儿的名字。” “镜子很快便有了反应。” “十岁的果汁儿从被窝了钻出个脑袋露出还没睡醒的慵懒表情哼哼唧唧问道‘干嘛?今天周末我要睡懒觉……’” “我真的傻了。” “如果校长交给我们的是果汁儿的镜子那果汁儿现在在什么地方?” “校长站在阳光下声音像冬天的寒风那样刺骨寒冷‘果汁儿是个天分很高的孩子。比你们俩都强。她五岁就学会精准的遁术了。八岁那年她说要给你一个生日的惊喜。我原本以为她只是想炫耀刚刚学会的新的法术。却没想到她遁进了镜子了。想要穿越镜中世界去寻找你们。’” “‘镜中的世界是虚幻时空的一部分即使我也很容易迷失在里面。’校长的声音比以前苍老了许多他说话很慢内容也很残忍‘在你生日那天果汁儿遁进了镜中世界。再也没有出来。’” “我的妻子原本就很虚弱。听到这里后猝然崩溃勉强维持的妖气与魔力平衡被骤然打破彻底化作了妖魔。校长没有反抗任凭她胡乱的攻击。” “我也没有反抗但她却懒得看我一眼。” 鼠仙人说着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浑浊的泪水顺着它纵横交错的皱纹淌了下去科尔玛从来没有见过这位老人如此悲伤的时刻。 看着痛哭流涕的老巫师女巫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它的爪尖。 鼠仙人抽噎了一下缩回了自己的爪子胡乱的抹了两把脸: “给你讲这个故事不是为了阻止你明天要做的事情。而是想告诉你人生有许多关键的时刻也有许多宝贵的东西我们永远没有办法掌握一切但我们可以选择掌握对的。” “魔法是宇宙最大的奇迹。”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章 五月初 五月二日是神奇的一天。 这一天沉默森林的深处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低沉的音浪回荡在整座布吉岛上空连学府最深处的女巫宿舍都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震颤;第一大学守护法阵金色的光芒几乎将太阳的颜色彻底掩盖。 这一天九有学府临钟湖畔一位倔强的男巫众目睽睽之下用魔法拔出了自己心脏中流淌着的狼人血脉试图堵住那些污蔑的噪音。在许多讲求实用精神的九有学生看来尼古拉斯的举动非常愚蠢;相反最初挑衅男生的阿尔法学院却出现了一些尼古拉斯的拥趸因为他的剔血维护了血脉的荣耀不管从哪个角度。 还是在这一天第一大学许多学生都看到了一只黄花狸。一只眼神很亮皮毛油光滑亮气势十足会说人话的黄花狸猫。 许多同学甚至在同一时间、在学校的不同地点都看到了这只猫的身影。 无一例外都是这只黄花狸在寻找两只老鼠的消息。 猫捉老鼠天经地义许多学生对于这件事一笑了之。或许有部分心细的学生会纠结学校里到底有几只会说话的黄花狸——这项争论一度登陆第一大学五月初的十大热议话题之尾——更多人热议的除了沉默森林深处那场爆炸便是九有学院的老生尼古拉斯同学了。 很难说两个话题哪一个更具有传奇性。 沉默森林深处的爆炸除了让学生守护法阵闪了闪亮光、让同学们在校园感受了一下‘震颤’的动静之外再无余波。学校封锁了一切与之有关的消息——没有安抚、没有调查、没有解释除了校报刊发了一则不足五十字的简短通告之外再无其他内容。 相反尼古拉斯对霸凌者的激烈反抗则引发了阿尔法与九有学院之间更大的矛盾。虽然现场的冲突被随后赶来的教授们压制了下去但随后仅仅过了不到半个钟头就传来雷哲与奥古斯都在会谈时大打出手将一小片街区夷为平地的消息。 举校一片哗然。 据传当时两位学生领袖是在进行‘和平与合作’的谈判。尼古拉斯的消息传到会场后九有学院代表中同样拥有‘半血’身份的几位巫师愤然起身退出了会议却在门口受到几位白袍子讥嘲双方发生冲突最终冲突扩大酿成大祸。 毋庸置疑尼古拉斯入校三年念念不忘在校史留名的愿望终究可以实现了。只不过是以一种他并不希望的方式。 …… …… “格林!格林?!你怎么了!不要吓唬我啊!”女生哇哇的哭着泪眼婆娑的看向周围:“你们快去喊教授啊!格林要死了……要死人了啊!!” 周围模糊一片看不清人们的面孔只是影影绰绰传来许多相似的叫喊声。 仿佛是在喊‘加油’又像是在喊‘活该’。 男生瘫坐在树底下身上沾满了鲜血脸色惨白努力睁开眼看着哭泣的女生轻声安慰道:“……没事没事的。别人可以看不起我可以嘲笑我可以毁谤我……但是他们不能因此而嘲笑你!” “你真是个大笨蛋!”女生又气又急哽咽道:“你你能被骂我也可以啊!” “我不允许!”男生扯着嘴角努力绽开一个笑脸:“……我的血液干净了。从现在开始他们再也不能说你喜欢一个杂种了……再也不会了……” 狂风刮过落叶飞卷暴雨倾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掩盖住了女生声嘶力竭的哭泣。 …… “啪!” 尼古拉斯·格林·奥斯沃尔倚靠在枕头上的身子一歪脑袋重重的撞在旁边的柜子上剧烈的疼痛从额角传来深入骨髓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也打碎了他‘英雄与美女’的美梦。 “嘶……” 男巫捂着额角小口抽着冷气小心翼翼的看了旁边一眼。 陪护床上的女巫睡的正香完全不知道某位男生刚刚做了一个英雄梦也不知道自己的陪护对象已经被梦魇惊醒还撞了脑袋。 男生揉着额角小心翼翼的转回身子眼角瞟见病床一侧柜子上摇摇欲坠的果篮不由自主瞪大眼睛慢慢张开嘴。 “砰!” 果篮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尼古拉斯咬着牙闭着眼身子几乎快要缩成一团。声响过后他慢慢睁开眼却被面前一双布灵布灵闪动的大眼睛吓了一跳。 “菲……菲嘶!”男生用力向后仰的时候扯动了胸前的伤口不由抽了一口凉气:“你……你醒了?!” “你醒了?”女巫几乎在同一时间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两人都愣了几秒钟。 还是女巫的反应更快一些:“有没有不舒服?胸口疼?你等等我去找医师……” 话音未落她便一阵风儿似的扯开病房门跑了出去。 徒留下男生伸着胳膊张开手抓住一缕香风。 “真是……性急啊……”尼古拉斯收回手按在脸上低声喃喃着感受着身体强烈的虚弱感眼角悄悄淌下了两行泪水。 湖畔事件后奄奄一息的他被校方紧急送进了校医院灌了一肚子药汤。 魔法药剂的效果很好仅仅一下午的时间尼古拉斯便重新睁开了眼睛他被撕开的胸口也痊愈了。只不过他已经放弃的血脉再也回不来了。 按照医院的说辞他以后大概率只能是一个戏法师了。 男生睁着眼盯着头顶洁白的帐子脑海里还回响着自己嘶哑的诅咒与那天隆隆的雷声。 他并不知晓自己引发的大混乱也不再关心自己那点可怜的学分。 他发现自己现在非常平静以往心底那沉重的压力与无形的桎梏似乎随着自己抽出的血脉而消散的干干净净。 非常轻松。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病房门打开眼睛红肿的丽兹抢在医师与刘菲菲身前冲进了病房扑在了他的身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尼古拉斯眯了眯眼嘴角温柔的弯了起来轻轻拍着妹妹的脑袋安抚道:“不哭不哭哥哥没事我们明天就回家。”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章 梦游 早上出门时哼着小曲唱着歌阳光是那么明媚生命是那么美好。 晚上回家暖风习习人间未换心境已迥然不同。 短短的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知道了太多的辛密虽然有了一个翻新的脑子但郑清仍旧感觉不太够用——或许正因为脑子是翻新后的用着还不甚熟惯。 总之跟着黄花狸回到学校找到宿舍爬上自己床铺把脑袋埋进枕头中——整个过程郑清脑海都有种麻木的感觉。 不是一片空白也不是思虑太重就是木木的。 或许睡一觉就好了吧抱着这个简单的想法年轻的公费生喝了一支镇定剂戴着眼罩强迫自己的思绪缓缓下沉勉强进入了梦想。 睡梦中他仿佛又听见了震天的怒吼、低沉的爆炸;仿佛又看见了漫天的红光、与无尽的白色世界。 然后他从睡梦中惊醒。 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直直的照在了他的脸上让年轻巫师低低呻吟了一声: “……今天的阳光不要钱么……” “阳光要不要钱不知道但你应该给自己存点钱了。”辛胖子熟悉的声音在郑清背后响起把他唬了一跳。 他非常用力的扭过脑袋视线中立刻挤进一张油腻的圆乎乎的胖脸。 两张脸几乎要碰在一起了。 “卧槽!!”年轻公费生惊叫一声身子下意识后仰重重的撞在身后的书桌上:“胖子你吓唬谁呢?!不要冷不丁躲在别人后面行不行?!……嘶!疼死爷了!!” 桌子坚硬的边缘硌在骨头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郑清感觉自己肋骨断掉了。 辛胖子幽怨的看着他。 “我吓唬你?”他伸出粗短的手指点着自己的鼻尖语气中那股强烈的怨念喷薄而出:“你大晚上梦游红着眼睛在我床头画一晚上符我有说什么吗?!我吓唬你?你自己吓唬自己吧!” 郑清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床上而是穿着睡衣坐在书桌旁。 桌上一朵干枯的雏菊斜插在花瓶中雏菊下肥猫团着身子脑袋枕着爪子好奇的看着年轻巫师;小精灵们七七八八挂在肥猫身上担忧的看着她们的主人。 桌子对面萧大博士正端着笔记本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斜上方不远处迪伦脑袋耷拉在棺材沿上也在眼巴巴瞅着他。 身后传来辛胖子悲愤的控诉:“……原本改了一天稿子已经很辛苦了结果晚上睡觉还让人睡不好……你知道自己梦游的时候像一头恶鬼吗?不带这么吓唬人的!” “比鬼吓人。”迪伦很有把握的开口:“我见过许多恶鬼它们最多只是恶心一点……没有这么吓人的。” 郑清咽了一小口唾沫。 他觉得自己需要捋一捋。 “也就是说我昨天晚上梦游了?”年轻公费生站起身却感觉有些眼晕立刻又坐了回去思路终于清晰了许多:“……就是睁着眼睛、没有意识的做事情?” 三位舍友齐刷刷的点着头像极了啄米的小鸡。 “……没有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吧。”他小声确认到。 舍友们再次齐刷刷的摇了摇头。 郑清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差点以为自己说了什么可怕的梦话——他可不希望知道真相的第一天晚上就被同伴们看做怪胎。 “梦游而已有那么可怕嘛。”年轻公费生摆摆手一脸‘你们大题小做’‘不要在意’的表情:“画个符而已……我有没有说过我小时候梦游一晚上画了一千多个符?” 萧笑轻咳一声打断了年轻巫师的自我安慰。 “如果仅仅画个符、写道咒语谁也不会说什么。”他伸手指了指桌面的几小堆灰烬提醒道:“关键你写的不是普通的咒语画的不是普通的符箓。” 郑清定睛望去。 灰白色的余烬仿佛一个个小坟堆或大或小在桌面留下一个个丑陋的瘢痕。‘坟堆’之外放着郑清的法书紧紧合着。 “昨天晚上你大半夜忽然爬起身没有开灯趴到书桌上就开始写写画画。”萧笑未等郑清询问径直描述起来: “就是用普通的朱砂墨、黄皮纸、还有毛笔画的普普通通的静心符。但是画一道燃一道……仿佛那些符纸不胜笔力承受不住魔力灌输似的。” 说着萧笑还指了指桌面那些稍小的‘坟堆’示意那些就是燃尽的符纸: “画废十几张符纸后你好像有点生气就从灰布袋里拿出一本法书往上面抄咒式咒语……起初你用的是学校给公费生提供的软皮法书、抄咒语的笔是普通的羽毛笔。但与之前那些符纸一般咒式抄到一半后那些法书就会自动冒烟、化作灰烬。” 他指了指桌面那些稍大的‘坟堆’: “一直烧了五六本法书——估计你袋子里现在一本备用法书都没有了——最后用你那本自己的法书才算勉勉强强抄写下去。” 辛胖子插口强调道:“抄的时候你那本法书一直在冒着光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随时都会炸掉的样子……你觉得那种情况下我们敢睡觉吗?” “很可能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就剩下一道魂儿飘在一片灰烬中了。”萧大博士幽幽接口道。 “棺材里也不安全。”迪伦心有戚戚。 郑清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几位同伴不出意外在他们眼底看见了厚厚的眼袋。 年轻公费生尴尬的笑了笑顺手抄起自己那本法书:“里面抄了个啥咒语……看把你们吓的哈哈哈……” 法书翻开郑清瞄见第一眼就‘啪’的一声重新合住了它。 在那一瞬间他看到法书中翻滚着无数复杂、深奥的咒式仿佛活物一般在纸页间流淌通体散发着瘆人的暗红色光芒。 郑清用脚趾头都能猜到那些咒式与禁咒有关。 抬起头他恰好看见萧大博士慢慢缩回去的胳膊。 “我刚想提醒你那本法书打不开来着”萧笑扶了扶眼镜脸上露出七八分好奇的表情:“却没想到你竟然能打开……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是你自己的法书你自己抄的咒式咒语……你刚刚看了里面是道什么咒语?”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章 法书疑云 “就是……一道……普普通通……的……束缚咒!” 郑清咬牙切齿的回答着从灰布袋里摸出一根腰带开始捆自己手中的法书。横三竖三绑的结结实实一点字儿都露不出来的结实。 因为担心捆住不保险他又摸出几张封印符吐了口水糊住了法书的每个角落。 直到封印符发出令人心安的淡绿色光晕。 然后他抬起头看见了几位舍友审视而好奇的目光。 “咳法书故障法书故障。”年轻的公费生干咳一声浑不在意的丢出了刚刚编好的说辞:“……这本法书用久了有些……脾气。嗯对有些脾气。就像迪伦那块穿衣镜没事就喜欢胡说八道。” 魔法穿衣镜用久了经常会出现评价着装时用词尖刻、提供服饰搭配建议奇异的情况。 在一般炼金师看来这属于魔法故障但在许多使用者看来只不过是魔镜有点小脾气属于成长的烦恼是魔镜‘自我意识’强化的表现——这也是为什么许多过分依赖魔法的巫师在衣品上略显奇葩的缘故——所以对于郑清的说辞这些从小生活在魔法世界的年轻巫师倒是勉勉强强接受了。 当然萧大博士从来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法书故障与法书没有化成飞灰没有必然的联系吧。你是不是在偷换概念?” 郑清咂咂嘴露出几分苦恼:“你说你一个魔法师为什么这么在意逻辑?” “逻辑与魔法并不矛盾。”博士心平气和的说道。 “你的法书是在哪里买的?”迪伦适时插口这让年轻公费生大大的松了口气但吸血狼人先生又从另一个方向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我之前就一直想问来着但总是忘……你这本法书看上去很不错诶铜钉、纸页、铭文虽然材质普通但做工很精良……市场上没有这种法书的通行版本……是家传的吗?” 有点历史的巫师家族都有家传法书爷爷传给孙子丈夫传给妻子等等。这类法书市场上买不到且多有血脉、姓氏的限制非相应血脉、姓氏的巫师是无法使用的。但相应的这类法书对巫师的增益幅度也很大很受家族巫师的欢迎。 因为之前其他人无法打开郑清的法书迪伦才有了这种猜测。 “我家就我一个巫师。” 对于这一点郑清从来没有掩饰过:“跟你们一样这本法书也是在下元书肆买的只不过当时有公费生优惠是制书师私人订制。”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年轻巫师还稍稍有点心虚。 去年他在下元书肆订购法书的时候为了最低一个金豆的底价优惠选择了私人订制。结果那位名叫老佩恩的法书制作者似乎有所误会给他血炼了一本法书。 这让郑清一直有种占便宜的感觉。 不过这本法书在使用的时候手感确实不错。咒式抄写流畅不会出现许多法书无法显示某些关键咒语的情况(譬如巴黎装订本因为需教会赐福所以禁止抄录涉及魔鬼的咒语;阿什莫尔的装订本因为使用鲨皮纸很难留存火系咒语)也不会出现吞墨(书写咒语时法书大量吸收魔法墨水以减轻咒语运转压力)等情况而且使用时魔力消耗也低。 迪伦提及法书由来让年轻巫师不由自主回忆起去年购买法书的情况也回忆起了当时的许多场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曾经忽略过的一个问题。 但还没等他细细琢磨思路便被辛胖子的声音打断了。 “私人订制呐……真是个不平等的社会。”一股冒着酸气儿的声音打断了郑清的回忆胖子满腹牢骚的抱怨起来:“公费生只是成绩好一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优待!” “成绩好就够了要什么波斯魔毯。”郑清对打断自己思路的家伙很是不满没好气回答道。 “这就是制度。”萧大博士一针见血的点评道。 这个略显残酷的答案让整个宿舍陷入了沉默之中。 郑清清理掉桌面的灰烬帮肥猫团团梳了梳背上的长毛给小精灵们擦了擦翅膀之后终于回过神转头看向辛胖子。 他想起这番谈话最初开始的时候胖子的那个建议了。 “你让我存钱干嘛?”他扬起眉毛看向胖子。 之前刚刚睡醒时胖子第一个建议就是让郑清存钱。 “存点钱这样别人找你要人身损害赔偿、精神赔偿、财产损失赔偿或者你自己去找高级治疗师治疗梦游症的时候你就不用找我们借钱了。”胖子有些暴躁的回答着手中的笔记本拍的啪啪作响。 他正在收拾羽毛笔与草稿纸不知是要去图书馆还是编辑室。 迪伦早已悄无声息的缩回棺材里了。 听到胖子的回答后他又冒出半个脑袋小声提醒道:“事先声明我也很穷……身为吸血鬼最糟糕的一件事就是你很难等到继承遗产的那一天。除非典卖古董。” 这是个很冷的笑话。 郑清配合的干笑了两声。 “说起医院”萧笑倒没有笑他的脸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表情:“尼古拉斯现在还在校医院我们要不要去看望看望他?” 宿舍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 胖子抓着笔记本的手一松本子‘啪嗒’一下摔在了地上。而迪伦似乎也忘记重新缩回棺材里这件事了。 片刻之后宿舍里响起郑清略显困惑的声音:“校医院?尼古拉斯在校医院干嘛?他病了吗?” 他昨日一整天都在校外回来后就上床睡觉一直不知道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件事我们可以吃饭的时候再说。”辛胖子粗暴的推搡了郑清一把把他塞进盥洗室:“你把自己打理干净之后我们去吃晌午饭……吃饭的时候再说这件事。” “你的胃口可真好。”迪伦嘲讽着嗖的一下钻回棺材里非常用力的扣上了自己的棺材盖子。 胖子生气的看着那口黑棺材开始思考要不要给上面画几轮太阳。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章 饭桌上的议论 趁着吃饭的空隙辛胖子向郑清简单介绍了一下昨天临钟湖畔发生的事故。 虽然他描述的时候尽量使用了中立的观点但郑清仍旧从他的遣词用句中察觉到胖子心底的火气。 “连你都是这种态度学院其他人呢?”郑清捏着一根炸蛙腿不安道。 辛胖子因为在校报中兼职了一份记者的工作所以平素向来以客观公正自诩每每遇到学院冲突总会用矛盾的观点一分为二分析一番。 但今天在饭桌上从头到尾他都对阿尔法学院那些学生的作为恶语相加。甚至使用了诸如‘别西卜的蛆虫’‘墨菲斯托的走狗’这样糟糕的词语。 让人胃口大减。 “因为这件事雷哲已经跟奥古斯都打了一架了。就在尼古拉斯被送到医院后不到半个小时……两人交战的余波毁了贝塔镇半条街。”萧笑用小勺子搅着面前的酸羊奶试图将里面翠绿色的葡萄干与火红的枸杞都搅到奶皮下面听到郑清的问题后云淡风轻的回答道: “除此之外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两所学院进校医院的人数已经升到十八人了……一边九个。还不包括许多私下动手轻伤没进医院的学生。” “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我还没调查呢!你不是一直呆在宿舍吗?”辛胖子显然对博士的话感到震惊甚至忘了给自己的鸡腿堡上涂番茄酱。 “呆在宿舍并不影响我看水晶球。”萧大博士仍旧耐心的搅着自己的酸奶。显然他对吃饭的兴趣远远大于聊天。 水晶球除了占卜之外还可以监控一定范围内的异常事务。当然在第一大学想要这么做需要获得特别的许可。 而萧大博士获得许可的途径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司马杨云老师了。 “我终于明白你的险恶用心了。”辛胖子喝了一口酸梅汤酸溜溜说道:“抱着功利的目的谈恋爱……你这属于不当竞争!” 身为一名优秀记者他只是对萧笑比自己更快获得消息感到不忿罢了。 萧笑抬起脑袋用鼻孔看着胖子语气中充满了轻蔑: “连女朋友都没有……没有资格评论其他人的恋爱。” 胖子勃然大怒。 “话说回来你昨天去干什么了?怎么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萧笑适时转移了话题将矛盾引导到郑清的身上。 胖子简直是属狗的被人丢了一根骨头便巴巴的望了过去全然忘却几秒钟之前别人讥笑他没有女朋友的事情。 正在跟一个蛙肉馅儿饺子较真的郑清听到萧笑的话后筷子一用力啪的一下把饺子夹破掉了一股充满葱香的汤汁顺着薄薄的饺子皮缓缓淌了出来。 “昨天?”他缓缓抬起头看见了两双好奇的眼睛。 “昨天你不在图书馆。”萧笑肯定的点了点头。 “也不在自习室”辛胖子接口提醒道:“还有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d&k店里、甚至青丘会馆我们都找过了……没找到你。” 听到这里郑清刚刚微微张开的嘴巴立刻紧紧闭了起来。 他之前准备好的托词是自己去苏施君的实验室帮忙但既然几位同伴已经去青丘会馆找过他那么这个托词很有可能会出现纰漏。 脑子疯狂的转了几秒钟。 他最终选择‘实话实说’。 “我在沉默森林。”年轻的公费生抓起一只烤青蛙恶狠狠的扯下它的后腿沾了点酱料后塞进嘴里含糊着回答道:“……帮科尔玛学姐做点研究。你们也知道她在北区有一个小小的魔法俱乐部……经常有各种小任务。唔今天食堂炸的田鸡腿很嫩呐……” 寒假的时候萧笑就曾带着郑清、辛胖子通过学校的布告栏系统揭取过基尼小屋发布的任务。所以这个解释听起来非常合理。 “沉默森林?”萧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说这次你是把森林给炸了?” 郑清剧烈的咳嗽起来。 “胡言乱语!”年轻公费生睁大眼睛眼神带了几分慌乱:“说话是要讲究证据的……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清白?”萧笑嗤笑一声:“全校师生都看见林子深处那场爆炸的光亮了……你没注意到楼下那株橡树叶子有点稀少吗?昨天被震落太多叶子的缘故!” “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郑清弱弱的抗议了一声坚决不肯承认自己跟沉默森林里的事件有关:“我的符枪已经被学校收走了!” “但你去沉默森林了。”博士幽幽的回答道。 郑清举着被啃了一半的蛙腿哑口无言。 辛胖子三下五除二啃完手中的鸡腿堡随意在袍子上擦了擦手然后在两位同伴鄙夷的视线中弯下腰费力的从包中抽出一沓厚厚的报纸抖了抖。 “我给你读读”他看了郑清一眼清了清嗓子翻到报纸极靠后的一个版面念了起来: “贝塔镇邮报5月2日通讯(记者闻仁鸟)第一大学有关部门于沉默森林某处进行了小规模特殊魔法实验此次试验不针对任何组织与个人实验结果充分验证了有关部门对相关魔法理论的推断一切行为均符合巫师联盟对相关魔法实验之规定。” 念罢胖子拍了拍手中的报纸。 “就这么多?”郑清扬起眉毛脸上就差写‘喜闻乐见’四个大字了。 “就这么多。”胖子粗声粗气的回答道:“如果你愿意给我一点更有价值的消息我可以从编辑部给你争取一份优厚的信息费……绝对不会暴露线人的名字这是我们新闻工作者的节操!” “我知道的不比你们更多”郑清摊开手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看到胖子有些沮丧后他安慰般将自己面前那盘炸青蛙推到了胖子面前:“……来点炸蛙腿吧今天炸的很嫩味道不错……” “你什么时候开始爱吃青蛙了?”胖子扯下一条炸的金黄的青蛙腿瞥了一眼郑清面前的食物语气充满怀疑:“……你昨天是去接受鱼人血脉改造了吗?”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章 毁掉半条街的后果 临钟湖保留地的鱼人们喜欢吃青蛙、蛤蟆等两栖动物这一点对九有学府大多数人来说并不算什么新闻。 毕竟阴冷潮湿的地方也没有太多可口的零嘴儿。 所以平日里倘若有谁多吃两口蛙肉免不了会被同学们打趣‘鱼人小崽子’之类的话。虽不太好听却也没有什么恶意。 眼下年轻公费生的饭桌上摆满了的蛙肉制品——包括一大盘蛙肉馅儿饺子、一盒撒满孜然的炸全蛙、一盘清蒸蛙眼、一排紫菜蛙皮卷儿甚至连饮料都是一碗淡黄粘稠的青蛙汁儿。倘若不是胃容量有限郑清还打算点一盆水煮大嘴蛤或者爆炒牛蛙。 这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点的餐。 食堂里的饭桌都没有遮挡来来往往许多人看见了年轻公费生面前略显重口味的饭都指指点点着脸上挂着揶揄的笑。 他们大约以为男生打赌输了被迫吃这些东西。 辛胖子嘴里虽然抱怨郑清点餐偏食手底却一点儿不慢连抓带扯吃掉郑清两根蛙腿、四颗清蒸蛙眼还用勺子舀了点青蛙汁说是要尝尝咸淡。 “味道还行”这位403宿舍的美食家咂摸着青蛙汁的味道点评道:“学校食堂做饭一向口味比较重这就掩盖了青蛙汁最鲜美的特质了……有机会你应该去玛雅坊的利马街去转转那里有整个巫师世界滋味最纯正的青蛙汁。” 郑清闻言大感佩服。 他吃这一桌青蛙餐大约是出于某种隐秘的报复心理——撒托古亚毕竟长着一副两栖动物的模样虽然吃不了祂的肉吃点祂亲戚的肉也能消消火气——但辛胖子却出于纯粹的美食心态。二者境界高低一目了然。 “你不来点儿吗?”郑清看了萧笑一眼把装着青蛙汁的碗向萧笑面前推了推示意道:“人生总要有各种各样的冒险。” 萧笑很有礼貌的把碗推回到郑清面前。 “谢谢”他扯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我喝酸羊奶已经吃的很饱了。” “唔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胖子似乎想起什么抬头环顾四周声音显得有些困惑:“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今天食堂里喝羊奶的学生有点多?” “我刚刚问过卖羊奶的师傅了”萧笑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餐具:“可能是因为受到惊吓昨天学校的奶羊们产奶量比平日多了将近三倍……” “但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你会点羊奶啊?羊产奶多了你就爱喝羊奶了吗?” 郑清觉得这个逻辑很荒谬忍不住争辩起来:“而且从来都只听说过受惊后产奶量减少什么样的羊受惊后产奶量会大增?如果有这样的羊怪物公司怕不是笑歪了嘴!” 萧笑手底的动作顿了顿显然他也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 “这确实是个问题。”他摸出自己的笔记本与羽毛笔草草记录了几句话然后直起身板着脸看向两位同伴:“如果你们速度再慢点我们就该吃下午饭了……难道你们要在尼古拉斯吃饭的时候去看望他吗?” 有了博士的催促其他两位年轻巫师的动作终于稍微快了一点。 也仅仅快了一点儿。 因为在前往校医院的路上他们又被路旁聚集的人群与演讲吸引了过去。因为是周末又是饭点儿食堂附近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人群聚集的数量也很可观。 郑清踮着脚尖扒在人群背后听了半晌才听出里面那几位穿着红袍子的三年级老生是在激烈抨击九有学府对阿尔法学生软弱的处理措施他们同时号召九有学院的学生们联起手来一起向阿尔法堡里丢大粪蛋。 “真是个糟糕的主意。”郑清听到后面已经彻底放弃理解那些暴躁小哥儿们的思维方式了摇着头退出人群与两位同伴分析:“……给阿尔法堡里丢大粪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且被抓住还会被扣分。” “但你不能否认这种事听起来很解气。”萧笑哼了一声:“而大部分人所需要的也仅仅是解解气罢了。” 博士总能一针见血的剖析人心弱点。 “雷哲他们会被学校开除吗?”这是刚刚人群中议论最多的话题郑清自然也很上心:“刚刚听到里面有人说阿尔法堡那边学生已经开始写联名信要求阿尔法学院向九有交涉严惩雷哲同时给奥古斯都发一个一磅重的金质奖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昨天发生在贝塔镇步行街上的冲突被越来越多的学生知晓激起的风浪也越来越大。两所学院的学生都在竭力维护自己一方的人而攻讦另一所学院的人。 这一次抢先回答的是辛胖子。 “我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在关注这件事”他显得很得意拍了拍手中的笔记本:“整个学府甚至可以说整个第一大学所有学生都没人比我更了解后续情况了……” 这绝对是吹牛郑清有理由相信当事人比自己眼前这个胖子知道的更多。但眼下他不打算反驳胖子的话免得被他带偏话题。 “雷哲与奥古斯都打架损失最大的是贝塔镇。”胖子没有卖关子非常爽快的说起自己知道的消息: “但恰恰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事情发生在第一大学校外属于贝塔镇管辖范围之内。带头打架的又是第一大学里面两个最大的学生代表。” “眼下多事之秋……之春学校还指望他们能控制局面所以打着马虎眼把这件事交给了贝塔镇管委会处理。而贝塔镇也完全没有底气处理一群‘前途远大’‘能力出众’的年轻巫师……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草草结束。” “最多由血友会与神圣意志承担起被损毁街区后续重建的费用。” 一番分析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郑清听的连连点头忽然他意识到一件事脑袋骤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胖子:“发生在贝塔镇就属于贝塔镇管理?那去年开学的时候我们为什么要受学校惩罚呢?!”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章 探望者们 去年九月刚刚入校第一天郑清与他的伙伴们就在贝塔镇步行街上与阿尔法学院的阿瑟·内斯打了一架。 然后他们便收到了学校发来的‘红色通知单’不得不接受为期半年的义务劳动惩罚。 郑清近一年来闯的一大半祸归根结底都要怪那次处罚。所以他对这件事非常敏感。老实说他觉得自己跟阿瑟·内斯的冲突充其量就是稍微阻塞了一点交通连衣服都没扯烂几件与雷哲或者奥古斯都的场面相比真真儿是小巫见大巫。 所以听到辛胖子的分析后年轻公费生立刻想起自己去年的遭遇顿感不平:“凭什么他们打架就由贝塔镇处理我们打架就是学校处理的?” “因为他们是血友会与神圣意志的头头儿”胖子撇撇嘴声音仿佛是从鼻子里钻出来似的:“阳光底下没有新鲜事。有权有势的人总能比普通人得到更多的优待……可能这就是人生吧。”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颇为唏嘘。 但这并不能安慰年轻公费生受伤的心灵。 倒是萧大博士从理智与现实出发的分析更有说服力。 “这种事情原本就是模棱两可的校方可以自由裁量。”萧笑从非常实际的角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去年受罚的时候我们是新生还没进校门就出事故如果学校不处理可能会给其他新人某种错误的暗示……从管理学的角度来看从严从快处理我们对学校‘没有坏处’。” 他把最后四个字咬的格外清晰。 “没想到你对管理学也有研究。”郑清却吐槽了博士话语中的另外一点。 萧笑没有搭理他继续说道:“……而昨天毁了半条街的名义上是两个学生实际上是两个学生组织而且是第一大学最强大、最具影响力的两个学生组织——这两个学生组织在巫师界拥有大量高阶巫师校友在学校内部拥有大量优秀学生成员。从重处理他们对学校‘没有好处’。而且稍有不慎可能还会激起更大的混乱。” “而眼下对于学校来说没有什么比稳定更重要的事情了。” 郑清对此深有体会。 从沉默返潮、到他与瑟普拉诺的听证会从鱼人部落骚乱到马人部落抗议甚至包括去年冬狩匆匆结束以及这次他炸掉沉默森林后学校低调的反应都非常清晰的说明了这一点。 学校现在非常、非常需要稳定。 “……按照我的看法学校虽然将事后处理权交给了贝塔镇但并不代表学校对此不会有任何动作。这只代表学校不会按照诸如‘非法使用咒语’‘谋杀未遂’‘人身伤害’‘火灾和损害他人财物’等涉刑重罪来追究那些年轻巫师的责任。” 萧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远处已经渐渐模糊的人影轻声说道:“不出意外雷哲、奥古斯都以及所有参与打架的巫师还是会收到轻重不一的处罚……从警告到留校察看。但不会有人因此被开除或者移交丹哈格。” “第一大学一向对巫师联盟借口相关事件施展影响力非常警惕”辛胖子赞同的点了点头伸出指头戳了戳天空:“他们不会允许丹哈格随便对年轻巫师们施加影响力的……” “而作为总负责人的雷哲与奥古斯都”萧笑稍稍提高声音表示自己的分析还没有结束:“按照原先计划这一届的雷哲与奥古斯都会在今年夏天‘退休’但因为眼下发生的这件事他们的‘退休’时间恐怕会提前很多……” 博士的最后一个推测非常出人意料但是细细思考却发现可能性很大。 郑清正低下头认真思索这种可能性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哟你们也来看尼古拉斯?” 年轻的公费生大为不满抬起头恰好看到李萌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她身后不远处便是校医院的大门。门口稀稀拉拉穿梭着几个穿白袍子的工作人员。 “你们来的有点慢唐顿刚刚带着他的那班小兄弟离开再早一点你们还能碰到神圣意志的慰问团真不愧是九有最大的社团他们给尼古拉斯送了一整套用堕落吸血鬼牙齿黏出的塑像如果你们给它里面注点魔力它们还会跪在地上用力磕头呢!” 李萌的小嘴像机关枪一样吧嗒吧嗒说个不停而且话题转进飞快前一秒还在说唐顿随意使用班费影响很坏下一刻就开始兴致勃勃分析阿尔法学院会不会也派人来慰问尼古拉斯以及她的表姐已经陪刘菲菲在校医院呆了一整个早上。 郑清听的头晕脑胀。 紧接着他的手底一轻定睛望去却是小女巫不知何时接过了他手中的盒子。 “你们也给尼古拉斯带礼物了吗?带的啥?” 小女巫熟络的带着几位男生向尼古拉斯的病房走去同时与他们分享自己送礼物的心得:“要我说送花是最老土的了……都是男生能不能送点硬邦邦的东西比如一沓爆炸符?我觉得尼古拉斯现在应该非常想把阿尔法堡炸掉。” 郑清还没想好怎样回答小女巫‘热情’的建议李萌便已经把眼睛凑到礼盒的缝隙里观察起男生们的礼物了。 盒子里是郑清给尼古拉斯带的零食包括一盒请蛙肉馅儿的饺子还有焦香酥脆的炸蛙腿。原本他还想多带一瓶青蛙汁但被两位同伴严厉制止了。 “那东西寒凉不适合病号吃。”在吃的事情上辛胖子向来很靠谱。所以郑清从谏如流放弃了那瓶青蛙汁。 “蛙肉饺子、炸蛙腿、还有脸被砸扁的青蛙玩偶……你们是幼儿园的孩子吗?” 小女巫透过缝隙观察着郑清提着的礼物脸上嫌弃的表情越来越重直到最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睁大眼睛:“或者说你跟我表姐商量好了?” “哈?”郑清一脸莫名。 “我表姐给尼古拉斯准备的礼物跟你差不多。”李萌的回答让男生惊出一身冷汗。 而他的两位同伴则纷纷用奇异的目光看着他令他如站针毡。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章 尼古拉斯的未来 这份恼火在进入尼古拉斯的病房后统统化作了尴尬。 因为在病房里郑清与其他人都看到了蒋玉带来的礼物——包括一个制作精良的蛙皮小鼓几块蛙骨符还有用晒干的青蛙眼珠子串出的手串上面缀满漂亮的符文。 一个送吃的一个送用的。 病房里其他年轻巫师瞅着这两份礼物目光中满满的思量与怀疑。 与略显尴尬的年轻公费生不同蒋玉表现的相当坦然毫不避讳的与郑清站在病房的角落里甚至还有心情跟男生聊个天。 “怎么样?”女巫侧脸看了男生一眼小声问道:“还适应吗?” 她是在问郑清换了一副新的身体之后有没有特别沮丧或者失落的感觉。因为即便是在巫师世界更换身体也是很罕见的事情。相关魔法仪式或魔药的后遗症经常出现在《贝塔镇邮报》的报道中。 “唔……还行吧。”郑清盯着凑在尼古拉斯病床前安慰的朋友们含糊回答了一声。 对于女巫的问题他其实也很好奇。 理论上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故从身体到心理对一个人的冲击应该都非常大。郑清原先也以为他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整才能缓过劲。 起码最近几天他应该表现的抑郁一点或者因为知道禁咒真相、心理压力过大而在嘴里长几个口疮。 但事实上从早晨睁开眼到现在他感觉自己非常好甚至呼吸都感觉非常轻快。 从里到外没有一丁点抑郁的感觉心态也相当端正——不就是身上挂了一道禁咒吗?那有什么大不了的?别人想要还没有呢。月下议会如果知道自己有一道禁咒怕是会求爷爷告奶奶把自己供奉到神坛上去。 还有伊莲娜又不是真的死掉了只是病的稍微严重一点有先生的特殊关照自己也能经常去看望她为什么要担忧呢? 这些想法很不正常。 相当不正常。 所以听到女巫的问题后他略一沉吟便用同样小声的语调回答道:“适应是适应但感觉不是正常的适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焕然一新’的缘故。” 他是指自己近乎‘重生’这件事。 “我看着也觉得有点迷”蒋玉从手袋里摸出两包药剂塞进男生手中语气显得很随意:“之前觉得你这几天情绪可能会比较低落所以早上来的时候顺便在马医师那里开了两服舒心活力药剂……虽然你看上去用不上了。” 郑清有些狼狈的接过女巫的药剂飞快的塞进自己的灰布袋里目光警惕的扫视着周围仿佛刚刚做了亏心事。 “可能昨天先生已经喂我吃过类似的魔药了吧。”他不安着回答道。 “呼……” 伴随着一股穿堂风病房门再一次被推开一位面色憔悴的女巫走了进来看到站在病房角落里的郑清与蒋玉后冲他们微微点了点头。 是刘菲菲。 她今天穿了淡黄色的长裙蓬松着头发满脸的疲惫仿佛早起没有洗漱。 “总之你自己注意点吧。”蒋玉最后看了男生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刚刚进门的女巫:“我要去帮菲菲了……她今天过的很辛苦。” 蒋玉刚刚离开不到五秒钟辛胖子与李萌就悄无声息的溜到了郑清身边。他俩对郑清与蒋玉之间的谈话非常感兴趣。 “我应该随身携带那副伸缩耳。”辛的胖脸上满满的遗憾咕哝着:“科蒂学姐跟我说过很多次伸缩耳是羽毛笔之外记者的第二条生命为什么我总会忘掉它。” 与胖子小心翼翼的试探不同李萌就显得非常干脆了:“你们刚刚聊了些啥?” “问你姐去。”郑清嘴角抽了抽没好气的回答道:“只是简单的寒暄了两下……刚刚你们都挤在尼古拉斯身边难道我凑上前闻你身上的汗臭吗?”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辛胖子说的说话时眼神中充满了警告。 胖子费力的耸耸肩对年轻公费生挤了挤眼睛:“我是为你好……如果伊莲娜刚刚也来了……你知道吧。”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郑清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一些。 除了蒋玉与科尔玛学校应该还没有其他人知道伊莲娜现在的情况。昨天诸事繁杂他一时忘记询问先生却不知道学校会如何处理伊莲娜的事情。 辛胖子错把郑清垂下眼皮当做了心虚大感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吓唬道:“提醒你一下琼斯同学可是一位优秀的占卜师哦。” 郑清抖了抖肩膀甩掉胖子的猪蹄。 “占卜师只能窥伺行为变化很难理解莫测的人心。”萧笑抱着他的笔记本也加入了这个小角落的谈话。病床边不适合挤太多观众。 “哪个人心莫测了?”郑清听着他们的话总觉得滋味有点不对索性重开了一个话题:“尼古拉斯情况怎么样?会留下后遗症吗?” 对于这个话题精通传言与魔药学的辛胖子比博士似乎更有发言权。 “很糟糕。”辛压低声音小心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病床稍稍侧过身子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判断:“非常糟糕……格林使用的魔法非常酷烈把他身体里的狼人血脉拔了干净。换句话说他现在已经不是半血狼人而是纯血巫师了。” 格林是尼古拉斯的母姓原本大家都用代表他狼人血统的‘奥斯沃尔’父姓但出了现在这么一档子事乖觉如辛胖子已经开始改口了。 “我记得他家原本在北区?”郑清有些担忧又有些隐晦的问了一句。 辛与萧笑同时点了点头。 北区是戏法师聚居区居住在那里的巫师天赋向来比较差。尼古拉斯能够进入第一大学传言是因为他的母亲格林女士在奥斯沃尔家族的聚会上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请奥斯沃尔家族的狼王赐福才获得的天赋。 这也是阿尔法学院许多年轻巫师最常用来攻击尼古拉斯的借口之一。人们总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与最肮脏的想法来揣度旁人。 而现在尼古拉斯在众目睽睽之下抽出了自己体内属于狼人的血脉。 抽掉了他大半条命。 也抽掉了他绝大部分魔法天赋。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章 北区之行 “他现在连一道束缚咒用起来都很困难”辛胖子嘴唇微动声音愈发低了一些:“我听医院护士说昨天半夜尼古拉斯清醒后曾经试着用过法书……施法效果很糟糕。” 他没有具体描述那道魔法的效果糟糕到什么地步但根据尼古拉斯病床一侧床头柜半焦黑的颜色可以判断情况不容乐观。 年轻巫师们之间的气氛变得低沉了许多。 即便不靠谱如李萌同学也知道现在应该压低声音说话。 “那他还能继续上学吗?”李萌的问题很直接也很尖锐。 “为什么不能?”萧笑立刻反问了一句:“学校有哪条规定限制戏法师求学了吗?他不是还没有考上第一大学他现在就是第一大学的学生。” 萧大博士熟读《巫师法典》与第一大学的各项规章制度他说尼古拉斯可以继续上学那就一定可以。 “而且他是我们九有学院的学生。”辛胖子赞同的强调了一下:“九有学院的宗旨就是平等与公正。没有比尼古拉斯现在的情况更检验这条宗旨的事情了。” 李萌扁扁嘴嘟囔道:“我是说他已经留级两次了……现在又变成戏法师……” 言外之意她很怀疑以尼古拉斯现在的情况能不能通过升级考试。如果不能学校不可能允许一名资质低劣的学生第四次留级。而且也没有合适的学院供他选择了。 “校医院并没有明确过这样的说辞……另外不要在别人面前使用‘戏法师’这三个字!” 辛胖子半是警告半是提醒道:“我们现在唯一知道的是尼古拉斯因为失血过多与剔血魔法的缘故变得有些虚弱……任何一位虚弱状态下的巫师施展魔法的时候都会不那么灵光……他仍旧可以使用魔法。” 这勉强算是自我安慰虽然说服力不那么强。 “我刚刚在病床旁已经帮尼古拉斯算了一下”萧笑接口道:“如果他在床上躺一个月大概率升不到二年级……但如果只是躺一两天按照他现在的理论功底以及上学期积累的学分扣除这学期剩下几个月可能会损失的实践分数升入二年级毫无困难。” “数据总是比空洞的安慰人的话更有说服力”胖子赞叹着冲博士伸出大拇指:“难怪刚才你跟他聊天后他的气色变得好多了……” “前提是学校不会因为这场事故对他追加处罚。”郑清小声提醒了一下。 这一次便是萧大博士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你们几个在干嘛?”蒋玉的声音忽然从辛胖子背后响起把胖子唬的脸色肥肉抖了一下旁边的李萌同学显然也受了惊吓倒吸了一小口凉气。 萧笑虽然表现的比较镇定但根据他抓着笔记本的手指骤然用力至发白可以判断他的心情完全不像他的外表那样平静。 仿佛一群午休时偷吃零食的小学生被生活老师抓了个现行。 郑清看着走过来的女巫压抑着砰砰乱跳的心脏脸上挂起略显僵硬的笑容。 “就是聊聊晚上班会的事情”他干巴巴回答道:“还有作业。” “是的作业!”辛胖子毫无底气的重复了一遍。 “哦?”蒋玉狐疑的看着他们脸上满满的不信任。 “对还有作业!”李萌仿佛被猫踩了尾巴似的尖叫一声:“我的魔咒学作业还没写完!完蛋啦明天第一节就是老姚的课!” 年轻的公费生无语的看了小女巫一眼但又略感抱歉——因为他欣慰的发现李萌同学的尖叫很好的打破了刚刚那股紧迫感让周围紧张的气氛舒缓了许多。 大抵幸运都是建立在不幸者的悲伤之上吧。 “谁让你一天到晚不写作业四处乱晃!”蒋玉揪住小女巫的衣领训斥道:“现在、立刻、马上去写作业!晚自习之前我会回去检查的……你的作业写完了吗?” 最后一句话她是在问郑清。 郑清眨眨眼左右看了看同伴萧笑与辛胖子都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他们的眼中掩饰不住兴奋之色仿佛都在好奇女巫这个问题背后蕴含的深意。 “我……我吗?”年轻公费生结结巴巴了两下然后在李萌嘲笑的目光中忽然变得底气十足:“我的作业自然早就写完了!你要检查吗?” “我为什么要检查你的作业……你今年十二岁吗?”蒋玉一脸莫名其妙。 “我虚岁十三了!”李萌嚷嚷着试图纠正自家表姐错误的观念。 “那你……”郑清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有些滑稽脸上有些发热。 “哦如果你写完作业下午陪我去一趟基尼小屋。”蒋玉松开拽着李萌衣领的手冲着门外指了指李萌气咻咻向外跑去。 然后女巫才回过头好整以暇继续说道:“……科尔玛学姐在北区认识的人很多在尼古拉斯这件事上或许她能给我们一些帮助。我们是作为天文08-1班的代表去的。这件事之前已经跟唐顿说过了他负责与学生会、教授之间沟通;我负责社团联合会与北区沟通。” 说着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旁边另外两位年轻巫师。 “我还要对马人部落做一个追踪采访……而且昨天写的好几篇报道也要重新核查校对”辛胖子语速飞快的说着在女巫开口之前以超乎想象的敏捷蹿到病房门口然后冲病床上躺着的尼古拉斯挥挥手: “好好休息不打扰你啦!” 说罢不待尼古拉斯回答便嗖的一声消失在了房门之外。 郑清目瞪口呆。 回过头恰好看见萧笑礼貌的对女巫摆手:“我也要走了还有很多书没看呢……注意休息稍晚一点我会给你发一份学分计划表纸鹤传递注意查收。” 后面一句话他是对尼古拉斯说的。 半倚靠在病床上的尼古拉斯笑着挥挥手脸上带着几分感激。 萧笑离去后这个角落就剩下两个人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章 新气象 当然虽然角落里只有两个人但病房还有其他人在——包括尼古拉斯、刘菲菲、以及一位负责换药与检查的护士。 所以郑清虽然稍稍有点心虚却并没有之前那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了。 相反因为其他人都离开的缘故许多原先有些敏感的话也能敞开说郑清表现的反而比之前更自在了一点。 “我们现在就走吗?”年轻的公费生在与女生聊天时总显得有些笨拙。或许这恰恰是一些女巫觉得他可爱之所在。 “稍微等一等”蒋玉白了男生一眼轻哼道:“尼古拉斯中午就能出院……我们中午吃过饭后直接去基尼小屋。” “一起吃饭吗?”郑清又说了一句蠢话。 “你也可以自己去吃我们在学校门口见面。”女巫心平气和的说着顺手将一张蚕皮纸礼单撕成了碎片丢进脚边的垃圾桶中。 男生立刻心领神会。 “哦还是一起吃吧这样方便一点。”他吭哧着转头看向病床所在没话找话:“尼古拉斯中午就可以出院了吗?听萧笑说昨天他伤的很重。” “我们是巫师这里是第一大学的校医院。”女巫显然对男生的话有些费解提醒道:“就算脑袋掉了重新接上也用不了一整天为什么你觉得他需要在医院躺更久呢?别忘了昨天炸掉后当天晚上你就活蹦乱跳了……” 郑清吓的差点把手塞进女巫的嘴巴里但在最后关头却醒悟这个行为很无礼只急得脸色发白。 “嘘!”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嘴边乱晃眼珠子左右乱飘压低声音叫道:“不要在外面乱说那件事……” “没关系这里是校医院护士姐姐们见过更糟糕的情况。”女巫忍不住笑了一下:“刚刚楼下就有一个三年级学长做实验的时候把胳膊炸断了……你不去跟尼古拉斯说几句话吗?从进病房你就一直躲在这个角落里。” 郑清回过头发现换药的护士已经离开病床前显得空荡了许多。 “要去的。”男生小口吸着气定了定神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挥挥手向尼古拉斯走去。 窗外阳光明媚屋内气氛恰好。 整个周日的上午郑清的时间都花费在了校医院里。作为除病号之外的唯一男生他不得不负责起跑上跑下、提交病历本、以及按照药方去药房抓几服药的工作。 待送尼古拉斯出院与蒋玉一起吃过午饭后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一点钟了。 “按照这个速度估计五点钟之前我们就能赶回来。”男生摸出怀表瞅着上面的时间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只觉得身心疲惫。昨天钻进先生的茶壶时似乎都没有这种感觉。 但他觉得身旁的女巫应该更累一点。 因为刚刚他才注意到蒋玉不知什么换了一条碎花长裙鹿皮短靴还戴了一顶软边的宽檐帽——这与她早上的穿着的红色院袍截然不同。 郑清发誓从早上到现在自己几乎一直跟蒋玉呆在一起完全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换了一身新衣服。 “或许吧。”蒋玉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女巫的注意力显然不在男生身上自从进入北区后她的注意力就被街头略显‘热闹’的人群吸引住了。 虽然许多穿着灰袍的戏法师们都竭力压抑着心中的喜悦但他们脸上浮现的那股名叫‘希望’的光辉即便在中午的阳光之下也显得非常耀眼。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北区有点不一样?”女巫小心打量着左右手指下意识的抚在法书的书脊处指尖轻轻弹动着。 “不一样?”郑清终于从女巫长裙上那些漂亮的白色小碎花中清醒过来四下看了看。 蒋玉不说还罢她一说郑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往日的北区街道两侧许多屋子看上去就像最阴沉的修道院像荒凉的坟茔像凄凉的废墟令人望之而心生抑郁。大部分时候街上都是安安静静的即便有行人也都用兜帽罩着脑袋脚步匆匆。偶尔有一两个陌生的脚步街道两侧光秃秃的窗户口总会探出几张苦修士似的面孔黯淡而冰冷的目光令所有街区的过客心惊胆战。 无外乎北区被巫师界的人们称之为‘凹区’盖因阳光落进这片街区也会被吞没殆尽溅不起一丝希望。 而今天郑清在这条街上感受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清新的气息。 街道还是那条街道夏天热、冬天冷角落里堆满腥臭的垃圾拐角处永远暗无天日小石子铺成的路面被颜色可疑的液体浸润成绛紫色墙上的椽子腐烂、翘曲。 但行走在街上的人们精气神却与以往截然不同。 一位年老的戏法师正仔细清理身下皮毡子上的脏毛冲每一个给他丢铜子儿的客人露出灿烂的笑容。而他今天的收入也出乎意料的多毡帽里的铜子儿几乎冒尖了。 几个身上打补丁的小戏法师在人群中四处乱钻嘻嘻哈哈着却没有一个人伸手掏摸路人的口袋。要知道平日里他们绝大部分收入都来源于厮。 还一位穿着彩色长裙的圆脸女巫站在街头跳着舞给每一位路过的行人赠送一支沾着露水的玫瑰。 整条街的都迸发出一股新生的朝气。 “北区……这是有什么喜事吗?”男生疑惑着最终选择了一个恰当的字眼询问自己的女伴。 “喜事?”蒋玉盯着一位路过的巫师额角垂落的一绺灰白色头发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或许吧……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科尔玛学姐晋级大巫师了?” “没有。”男生摇头之后才意识到女巫话中传递的信息嘴巴慢慢长大:“等等……大巫师?你是说科尔玛学姐就是那个学生会副主席的学姐……现在是大巫师了?跟苏施君一样阶位的大巫师?!” 上一次见面她才仅仅是一个刚刚跨越注册巫师还未毕业的四年级学生!转眼间就变成高高在上的大巫师了?! 蒋玉很满意男生脸上震惊的表情。 “就在你自己炸掉之后”女巫耐心解释了一番最后感慨了一句:“难怪学校年年强调非法魔法实验的危险性但年年都有年轻巫师前赴后继跳进那个大坑里……只是拼了一把就达到多少巫师一辈子都不可企及的位置。” 写在上架前的 第十章 大贤者 北区的变化肯定与科尔玛学姐晋级大巫师有关系。 越是靠近基尼小屋郑清心底就越是确认这一点。 尤其是在进入蛊雕街之后穿着灰袍子的戏法师们挤满了街道表情虔诚的朝向基尼小屋所在的方向——郑清从来不知道北区有这么多戏法师仿佛春雨后草场中冒出的兔子群似的密密麻麻灰扑扑一片——虽然人群异常安静但他们脸上那种狂热与兴奋却让年轻的公费生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下次来北区我一定要换一身灰袍子。”男生压低声音对着女巫的耳朵说道。两人穿着与周围灰袍子的戏法师们截然不同很是引来一些打量的目光。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或许因为他说话时吹气的缘故蒋玉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你以前来过基尼小屋?”女巫的表情仍旧非常镇定只是稍微紧了紧身上的披肩:“我第一次来原本还想找个向导……” “寒假的时候跟胖子还有博士一起来基尼小屋做过任务。”想起当时的经历郑清忍不住有些唏嘘。 就是在那次来北区的路上他打爆了一头孽妖与撒托古亚结下了不解之缘。而科尔玛学姐也借助对撒托古亚的反噬成功晋级大巫师。 有时候想想命运确实非常奇妙。 “不一定要穿灰袍子穿朴素一点就可以了。”女巫笑着对男生的建议不置可否。她也注意到周围那些异样的眼神。 与北区戏法师们截然不同的服装与气势是坏事也是好事。糟糕之处在于不管两位年轻巫师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一大群友好或者不友好的视线;好处在于没有人敢于拦截他们。 郑清不止看到一次维持秩序的灰袍戏法师们挥舞着鞭子将插队者抽打出队列然后让他们双手抱头跪倒在街边忏悔。 而穿着九有学院红色院袍的年轻公费生则可以携着他的女伴毫无阻拦的穿过密集的人群——他甚至不需要像摩西一样举起法杖人潮就自然而然的分开。 甚至检查严苛的樱花酒馆门口守门的灰袍子在看到年轻公费生胸口悬挂的两枚闪亮的徽章后也悄悄弓着身子为两位外来者放行。 周围排队等候的戏法师无一有异议。 这种感觉令人心情复杂。 “大贤者正在楼上为虔诚者赐福两位可以在楼下酒馆中稍作休息。”引导两位年轻巫师进入樱花酒馆的大门后穿着灰色长袍的女戏法师很耐心的安排道:“酒馆里各种果汁、酒水、点心供客人们随意取用。” 这位女戏法师长得很漂亮手中却玩弄着一只巴掌大的褐皮青蛙即便在与客人们交谈也时不时拽出那只青蛙的舌头在手指间绕来绕去。 但年轻公费生的注意力并未被那只青蛙吸引他注意到灰袍女巫刚刚使用的一个词。 “大贤者?”郑清表情微微一滞才小声问道:“是科尔玛学姐吗?” 似乎男生直呼‘科尔玛’三个字让那位女戏法师感到极大的冒犯她的脸色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生硬了一些:“是的。但在北区您也应该称呼‘大贤者’。” 说话间她用力扯了一下手中那只褐皮青蛙的舌头把那只可怜虫扯的眼珠子都鼓了出来。郑清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然后连声抱歉。 他承认自己稍稍有点冒失但这并不完全是他的错。毕竟‘大贤者’这样的头衔与一位二十多岁还未从大学毕业的女巫一般人很难直接联系起来的。按照人们的一般观念‘贤者’这样的头衔总是赠送给那些德高望重、或者长一蓬雪白长须的老巫师。 即便知道科尔玛学姐已经晋级大巫师阶位但拥有‘大贤者’这样的头衔说实话还是出乎了年轻公费生的预料。 “我有些不确定我上次来的樱花酒馆是这座樱花酒馆吗?”目送灰袍女巫离开后郑清喃喃着下意识打量着左右。但很遗憾虽然他曾经来过基尼小屋但都是通过侧面的楼梯直接上二楼几乎没有在一楼的这座小酒馆里呆过。 而酒馆外虔诚的灰袍子们挤满了院子里的每一点空隙几株樱花树也被人群挤得晃来晃去晃秃了头。 除了名字郑清找不到一点儿可以与印象中那个静谧小院儿画上等号的信息。 “大贤者”年轻公费生咀嚼着这个头衔感觉背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转头看向蒋玉:“你还记得上一个拥有这个头衔的巫师是谁吗?” “很多”女巫不假思索便念出了一长串名字:“不列颠的梅林法师在英格兰王庭拥有大贤者的头衔;华夏的逻辑法师拥有巫师联盟认可的大贤者头衔;古典维度论创造者莱布尼茨、现代维度论开拓者阿尔伯特、后现代维度论创造者于睿都拥有贤者的头衔……哦还有我们的校长大人也是巫师界公认的大贤者。” “给我一分钟时间回忆这样的名字还可以列出更多。”女巫最后补充了一句。 “不不用了。”郑清感觉冷汗涔涔从额角一直淌到了脖子后面。 他小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科尔玛学姐与那个头衔似乎还有一点点距离。” “距离?”蒋玉目光越过小酒馆模糊的玻璃窗看着院子里虔诚的灰袍子表情非常严肃:“不我认为她实至名归……你还记得刚刚带我们进门的那位女巫有什么异常吗?” 郑清想起那只被扯着舌头的青蛙。 “她一直在玩儿青蛙有点失礼。”男生立刻回答道。 “你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更重要的地方”女巫责怪的看了他一眼。 更重要的地方?哪里?那位漂亮女巫的胸口吗?男生在心底吐槽了一下。 但蒋玉的下一句话令他有种醍醐灌顶的清醒感:“……如果你稍稍留意一下周围就会发现贝塔镇北区的魔法活力已经大大增强与贝塔镇其他区域的边缘地带相比也不逊太多了……而刚刚那位灰袍女巫周身缭绕的魔力很显然是不久前使用过标准咒语的痕迹。” 写在上架前的 第十一章 疲惫的女巫 雪落无痕雁过留声。 任何魔法在使用之后都有迹可循。或许是空间出现了异常褶皱或许是某些魔药遗留的特殊气味或许是维线断裂后在现实中产生的蜃影。 当然最显著、也是最清晰的特征就是魔法使用后的魔力残留。 就像枪械射击后有火药残留魔力经过巫师施展后会在巫师身上或者周围空气中留下一点残留的灵机。许多有经验的猎队在猎赛中都会有相应技巧来测量这种残留进而对猎场周围环境做出清晰判断。三叉剑等机构日常调查也会涉及魔力残留的测定。 第一大学的学生在一年级的实践课上都有相关魔力残留检测的训练科目。作为九有学院的优秀学生蒋玉即便不使用相关炼金仪器搭眼一瞅也能模糊判断出那位灰袍女巫身上有很新的魔力残留。 而不同咒语的魔力残留都有细微差别。 刚刚那位女巫身上的魔力残留恰好是九有学院学生最熟悉的‘束缚咒’使用后的痕迹。束缚咒就是一道经过巫师联盟认证的‘标准咒语’。 标准咒语就是魔法效果显著、需要一定魔力与相当程度的训练之后才能施展出来的咒语。这与吸血鬼的‘嗜血恢复’、狼人的‘月下狂暴’、狐族的‘天然魅惑’等天赋魔法截然不同也与戏法师们擦响指打出一朵小火苗、从帽子里拽出一蓬鲜花、变幻扑克牌的花色等有本质区别。 在《巫师法典》中戏法师虽然也被归类于巫师但因为他们对魔力的敏感度实在太低只能使用一些简单的、近乎戏法的魔法。 戏法师没有能力使用经过巫师联盟认证的标准咒语。 “你的意思是说她不久前使用了一道标准咒语!”郑清重复着女巫的判断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一位戏法师使用了一道标准咒语?!科尔玛让戏法师能够使用标准咒语了?!” 迟钝如他也知道这个判断背后蕴含的巨大变化。 虽然不知道准确数字但去年下班学期还有寒假跟着辛胖子在北区做了那么久的调查报告郑清也可以估摸到贝塔镇北区的戏法师人数应该在一万人左右。 整个贝塔镇加上第一大学在册‘正式巫师’的数量恐怕都不足十万。倘若北区戏法师们都拥有了‘真正的’施法能力这就意味着布吉岛的势力瞬间增长了将近一成! 巫师联盟会怎么看?月下议会会怎么看?常驻岛上的外星使节们会怎么看?甚至岛上原本已经习惯压榨戏法师劳动力的炼金工坊、草药收购商、以及需要大量‘自愿实验体’的魔法实验室他们会不会接受这种变化? 戏法师们能不能适应自己身份的变化?他们拥有力量之后会不会对以前欺辱过自己的巫师施加报复?他们会不会要求更多的资源、更大的权力? 只是简单的想了想郑清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掉。 “这不是个好事情。”年轻的公费生说到这里顿了顿稍稍加重语气:“最起码现在或者说对这个学期来说这不是个好事情。” 根据以往萧大博士的推断以及从先生、黄哥、姚教授等人的只字片语中郑清敏锐的察觉到第一大学校内校外盘踞着的‘暴风雨’即将到来的气息。学校肯定不喜欢这种关键时刻布吉岛上出现大规模骚乱。 “是不是好事现在确实不好判断……但你不能否认这件事的‘伟大性’不能否认‘大贤者’这个头衔的正当性。”蒋玉如是说。 “那只是北区街坊们胡乱传的词当不得真。”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两位年轻巫师耳边响起。 郑清霍然回首正看见科尔玛提着裙摆从二层的楼梯间晃晃悠悠的向下走来。 她仍旧穿着昨天的那条长裙裙子被火燎后焦黑的痕迹以及裙摆沾上的一片枯叶还顽强的挂在她的裙子上。她的头发披散着脸色有些苍白眼神看上去有些空洞仿佛一辈子没有休息过似的。 “你多久没有睡觉了!”郑清忍不住问了一句。 一分钟前他已经做好‘礼貌’的准备打算像见其他大巫师时一样谨言慎行一点。但看到女巫这幅疲惫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失礼的叫出声来。 “一天……不到两天?”科尔玛歪着头思量着给出一个不确切的答案。 “这样下去你会累死的。”蒋玉紧走几步扶住了走下楼梯的科尔玛埋怨道:“你刚刚突破大巫师的阶位应该好好在精舍呆着稳固一下自己的境界…你现在状态很不稳定!” “所以听到你们来了后我就赶紧溜下来了。”基尼小屋的主人脸上露出笑意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安心我比你们更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 蒋玉没有理会科尔玛自我安慰的话从手袋中摸出一瓶药水拧掉安瓿瓶的封口径直凑到酒馆儿主人的嘴边:“喝掉它……稍后聊天我们需要你保持头脑清醒。” 科尔玛脑袋向后仰了仰目光落在安瓿瓶的瓶身上。 “嚯菲兹尔的特供精力药剂?我连它的普通版本都没喝过。”说着她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将那支药剂灌进了肚子里。 喝罢还咂咂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魔法药剂起效很快只是眨眼间女巫原本苍白的脸上就浮现出一层健康的红晕失神的双眼也多了几分明亮。就连缭绕在她周身的魔力都显得比之前活泼了许多。 “果然”基尼小屋的主人夸奖了一句:“不愧是巫师世界最大药剂商的产品……” 菲兹尔魔法药剂公司是巫师界最大的魔药生产商它在魔药领域的地位大致等同于马丁·托儿炼金公司在炼金术行业的地位或者双唐记在糖人儿领域的地位。 “这只是临时应急的手段治标不治本。”蒋玉板着脸提醒道:“充分的自然休息是维持巫师魔力稳定最有效的办法……你已经是大巫师了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这一点。” 科尔玛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密密麻麻的人群脸上那一丝笑意慢慢消失。 “如果你手中握着那么多人的希望就不会这么轻易说出‘休息’这两个字了。”她轻声叹了一口气:“顺便纠正一下……我不想当大巫师我是一位‘大戏法师’。” 写在上架前的 第十二章 大戏法师 “终有一天人们在谈起戏法师的时候脑海中不会出现肮脏、低能、或者过分滑稽的小丑形象。” “他们会因为某个呆在北区的‘大戏法师’而在心底对这个词语稍稍多几分尊重。” “北区的戏法师们也不再以这个头衔苦恼……或许他们的施法能力仍旧不够出色但足够让他们鼓起勇气说‘不’让他们攒足力气挺直腰板。” “这就足够了。” 科尔玛微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沉默的灰袍戏法师们喃喃着说着她心底的愿望。她的声音很轻携带的话语却异常沉重。 这份沉重与科尔玛那头如雪般银发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郑清迫切需要一点新的话题来摆脱这种窒息感。 很显然蒋玉也有这样的需求。 “来之前我以为会在宅子上面看的盘龙舞凤的场面”女巫手中捧着一杯暖暖的橘子汁试着用轻松一点的语气缓和气氛:“……还没从大学毕业以不足二十四岁的年纪成就大巫师的阶位……你成就大巫师的时间甚至比苏施君当年的记录还要低许多。” 郑清闻言连连点头却又慢慢皱起了眉毛。 确实科尔玛成就大巫师不仅仅对北区对于整个巫师世界也是一件不大不小的盛事。学校应该有充足的理由庆贺这样的成绩。 但如果不是他跟着蒋玉来到北区来到蛊雕街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 昨天与今天的报纸上最多的讨论就是雷哲与奥古斯都毁掉的半条街还有少许涉及尼古拉斯剔血的伦理讨论、以及零星沉默森林深处爆炸疑云——而这条真正值得大写特写、大书特书的新闻没有一个记者报道出来。 这不符合郑清对那些媒体的认知。老实说一天的时间足够那些挥舞着羽毛笔的记者绕着地球跑一圈了没道理忽略这条近在咫尺的贝塔镇北区的大新闻。 蒋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丢出的新话题不太合适。 于是她端起杯子老老实实喝了几口果汁。 科尔玛笑了笑端着一杯青蜂儿向蒋玉举了举:“谢谢你的称赞。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 似乎担心两位年轻客人没有听懂她简单解释了一下学校以及巫师联盟的态度:“你们也知道我这次进阶是用了非常讨巧的法子……其他人不见得会有我这样的运气能够从外神身上薅下羊毛。” “但大部分人不见得会看到光鲜背后的阴影。知道成功有捷径免不了尝试一番的心情。这是人性经不起考验的……如果真的有人尝试我的路必将是一场巨大的悲剧。毋庸置疑。” “所以为了避免更多年轻巫师走上歪路联盟与学校都选择冷处理这件事……对于这个选择我个人也是非常赞同的。” “但这对你不公平。”即便理解学校的做法郑清也需要表示一番表明自己与基尼小屋主人站在一起的态度。 “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在北区生活这么久我早就忘了那两个字的写法了。”新晋的大巫师淡淡一笑: “名气或者荣耀并不是北区人的追求……大巫师会议有我的一把椅子巫师联盟有我的一份供奉贝塔镇北区的戏法师们也获得了新的‘道’‘路’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而且因为这次进阶属于‘拔苗助长’我未来的发展方向已经彻底笼罩在撒托古亚庞大的阴影之下。倘若不想在未来慢慢变成祂的化身那么终其一生放弃在巫师之路走的更远是我唯一的选择。” “对于巫师联盟来说我的存在也属于一个危险因素。能够保持低调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话音既落酒馆儿中一时陷入异常沉默之中。 诚然科尔玛的选择有一定道德因素但郑清觉得她的选择更多还是因为她成为北区上万名新进巫师的精神导师——这股力量对于学校、对巫师联盟来说都太过危险。 恐怕学校已经巫师联盟的老头子们现在还在小黑屋里开会讨论如何面对这股新出现的力量如何从早已被瓜分殆尽的利益中再挤出一点奶油来填饱新巫师们的肚皮。 郑清啜了一小口杯子里的青蜂儿。 碧绿的酒液在冰块的作用下变得异常冰凉喝进嘴里还有些‘咬人’的轻微刺痛感。这让他的精神愈发集中、也愈发清醒了一些。 “你是怎么让他们拥有施法能力的呢?”当一杯青蜂儿见底的时候郑清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已经好奇许久的问题:“……我的意思是蒙特利亚教授也在做血脉魔法方面的实验或许你们可以有合作空间。” 这个建议是他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虽然可能性不高但如果能够为科尔玛在学校找一两位有共同利益的盟友肯定比她一个人在北区硬撑要好许多。 基尼小屋的主人苦笑了一下。 “与血脉魔法无关。”说着她抬起手指了指眉心那个仿佛蝌蚪般的印痕:“与其说我让他们拥有施法能力不如说这是外神的馈赠。” “这个印记让我在魔法阵崩溃之际接收到撒托古亚残留力量的反馈最终打破注册巫师的桎梏成为了大巫师。所以我仿照这个痕迹结合那道魔法阵中献祭与反馈的原理以大巫师的威能赐予戏法师一道咒印。” “一道可以吸收生命力并将其转化为魔力的咒印。” “看到那些巫师手中拿着的青蛙了吗?那就是他们施展魔法时力量的来源。作为一种变态生物青蛙的生命力最容易转化成魔力……当然如果手头没有青蛙使用自己的生命也可以施展出魔法。” 说着科尔玛捋了捋肩头垂落的银发忽然又笑了起来:“如果你们早上来还能见到巫师联盟的调查员。因为短时间内青蛙死亡数量大增惊动了三叉剑的调查员。他们还以为是某个可怕的黑巫师在举行什么仪式呢。” 写在上架前的 第十三章 北区巫师的法律风险 科尔玛创造的‘牺牲魔法’——或者说‘献祭魔法’‘生命魔法’——其原理就是通过牺牲生命将生命力转化为魔力从而提高戏法师的施法能力。 很久很久以前巫师道德水平不那么高的时候类似粗糙的献祭魔法就曾经出现过。但随着外神们被迫进入星空深处巫师们找到更有效的施法方式后便抛弃了这种血腥残忍的魔法。 时至今日便是在第一大学图书馆深处也见不到类似禁书材料。 或许只有撒托古亚这样古老的存在还保留有相关献祭与反馈的魔法仪式概念。 郑清听着科尔玛‘牺牲魔法’的介绍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他走进贝塔镇北区时的感受了——无论何时走进这片戏法师聚居的街区都让他有种从阳光下走进阴影中的感觉让人忍不住裹紧身上的斗篷。 即便是正午阳光最刺眼的时候这片街区也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即便他们拥有了施展真正魔法的方式这种方式也让人心底发毛。仿佛这片世界不配拥有灿烂的阳光任何宝贵与美好进入这片街区之后都会被扭曲、变形。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蒋玉附和的声音打断年轻公费生思绪他稍稍留意了一下才跟上了酒馆儿内聊天的节奏——两位女巫正在讨论牺牲魔法使用时的法律风险。 因为科尔玛的‘牺牲魔法’在使用时需要消耗无辜动物的生命而这种行为与《巫师法典》中对动物的相关保护条例形成了非常明显的冲突。 比如在某些紧急状况下如果北区巫师需要使用魔法而周围恰好没有青蛙只有一只兔子或者一只老鼠那么就很难避免这位巫师在使用魔法的时候波及这些小动物的生命。 “《巫师法典》中规定‘恶意’杀害小动物才属于犯罪。”科尔玛显然研究过相关条例在谈及这个问题时应对自如:“而且刑罚最重也不过二级谋杀……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法律对巫师的约束力并不比道德更高。他们有权选择牺牲动物拯救自己。” 这就像著名的火车道德悖论是扳动铁轨牺牲一个人拯救一群人还是坐视火车从一群人身上碾过。如果扳动铁轨那么扳铁轨的人算不算谋杀?他的举动是否具有恶意? 郑清从来不愿在这种问题上费神。 他更愿意想象自己拥有海格力斯的勇气与力量在那辆火车冲过来的时候将其举过肩头稳稳的放在路边。 皆大欢喜。 当然现实不允许这么浪漫的事情发生。 “恶意也分很多种。”蒋玉此刻扮演着一位苛刻的丹哈格检察官绞尽脑汁寻找科尔玛逻辑中的错误:“比如‘主观恶意’‘客观恶意’‘真实恶意’等等……北区巫师选择牺牲魔法的那一刻起身上天然就被打上了‘真实恶意’的烙印这不是凭借简单的借口或者正当防卫权可以摆脱掉的。” “杀害一只兔子或许在法典中属于二级谋杀但法典并不能涵盖全部案例。18世纪的不列颠出身的巫师布雷克斯顿爵士就曾在《巫师法典释疑》中引用过‘恶意补足的几项原则’包括‘恶意补足年龄’‘恶意补足灵魂’‘恶意补足契约’等等……只要法官在审理中认定你们的恶意充足那么审判时完全可能超过二级谋杀的限制。” 郑清呆呆的坐在牛皮小椅子上茫然的听着两位女巫争辩各种难以理解的名词儿。半年多的巫师生涯虽然已经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许多了解但并不足以让他真正融入这个世界。 这与愚蠢无关。 毕竟每天完成教授们布置的作业熟悉教科书上新介绍的内容就已经浪费年轻公费生绝大部分时间了。稍稍有点空闲他还有校外小店、校内猫群等一大堆麻烦事需要解决。 即便学习累了在图书馆抽出一两本闲书他也会选择诸如《月下议会里的狼人与血族》《与龙共舞的日子》《矮人史考据》等接近志异小说的通俗书本来打发时间绝对不会将宝贵的休息时间浪费在《巫师法典》这样充满了佶屈聱牙句子与生涩难懂词汇的专业大部头上。 要知道他可从来没有选修过‘巫师法理学’‘不列颠法制史’或者‘丹哈格刑事诉讼法’这样的课程。 或许今天应该拉着萧大博士一起来店里郑清枯坐在凳子上听着两位女巫聊天忽然有了这个想法——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他有理由相信能够背诵全部《巫师法典》的萧笑在这种情况下更容易融入眼前的谈话中。 在他喝掉第五杯青蜂儿已经感觉脸颊发胀的时候女巫们的讨论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回去之后我会咨询一下家里的律师听听他对这件事的看法。”蒋玉抬手将垂落的长发撩到耳朵后面轻声说道:“还有奶奶……我也会问问她老人家的意见。” “我也需要重新研究一下《巫师法典》上的条文了。”科尔玛伸了个懒腰忽然自嘲的笑了笑:“原本下楼是因为想偷个懒儿休息一下却不料楼下耗费的精力并不比楼上少多少……真是个劳碌命呐。” “我可以把博士借给你。”郑清终于有了插话的余地立刻殷勤的建议道。全然忘记他并没有权利‘出借’一个拥有完整人格的巫师。即便那位巫师是他猎队的队员。 “博士?”科尔玛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名词所对应的巫师姓名——在第一大学巫师们拥有最多的头衔便是博士有人曾笑称‘走在学府里顺着遇到的人开始数十个之内必定有一个是博士’。 “哦就是萧笑同学。”蒋玉笑着解释了一下:“我们班的特招生很有可能背下了整部《巫师法典》还有《巫师界大百科全书》……他在班上的绰号就是‘博士’。” “那敢情好。”科尔玛笑吟吟的接受了年轻公费生的好意同时冲他眨了眨眼睛:“如果这次萧博士能够帮上忙寒假时你们来店里我提到的那个‘魔法仪式’还是有效的哟。” 郑清愣了一下继而满头大汗。 蒋玉则好奇的看了男生一眼不知道他又在局促些什么。 写在上架前的 第十四章 抱大腿嘛,舒服,不寒碜 寒假时郑清与萧笑等人来到基尼小屋做任务科尔玛曾经一本正经的对几位年轻巫师说需要他们帮忙完成一项‘性爱魔法’。 当时辛胖子一度还很期待来着。 随后事态发展证明所谓的‘性爱魔法’只不过是基尼小屋主人调戏几位可怜年轻人的手段罢了。他们真正的任务还是卖苦力勾勒阵式、符箓以及调配魔药。 眼下科尔玛大巫师再一次使用了这个借口而且是在其他女生面前。 郑清局促之余忍不住在心底翻了翻白眼——他难道看上去有那么蠢会在同一个坑里跌两次跟斗吗? “你一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对吧。”基尼小屋的主人吹了吹垂落额前的长发冲男生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这一次是真的……就算你不是雷哲我也同意让你当我的男朋友了。” 郑清一口青蜂儿没有咽下去捧着杯子剧烈的咳嗽起来了。 他真的招架不住这种似真似假的话。 “不要跟他开玩笑了”蒋玉责怪的看了科尔玛一眼然后又瞪了年轻的公费生一下提醒道:“你打算听聊天到什么时候?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你忘了吗?” 郑清蓦然醒悟放下手中的酒杯。 “尼古拉斯你认识吧”他咳嗽了一声试着用严肃一些的语气说道:“就是我们班留级两次的那位同学……尼古拉斯·格林·奥斯沃尔。昨天他在临钟湖边剔掉了‘奥斯沃尔’的血脉。” “我也听说了。”科尔玛点点头:“雷哲与奥古斯都不是因为这件事在镇子东边打了一场毁了半条街吗?报纸上传的沸沸扬扬的……” “大贤者!”一位金色鬈发的女巫把脑袋从二楼的栏杆间伸了出来打断了楼下‘融洽’而热烈的谈话——郑清注意到这位女巫的脸颊边也挂着一绺银发仿佛这已经成为北区新的流行妆扮了——这位女巫语气焦急的喊道: “依诺克那个白痴刚刚试着使用一道很复杂的咒语法书需要的魔力太多几乎把他半条命都抽走了……现在他脸上的皱纹比沙皮狗还重!呼吸也很微弱……大家都没法子了。” “不要使用那个称呼了!”科尔玛没好气的瞪了鬈发女巫一眼稍稍提高声音:“酒柜最下层有一瓶用砂时虫泡的琥珀光酒瓶用灰鹿皮包着你把酒液置换到另一个瓶子里把那些砂时虫取出来磨成粉……其他等我上去再处理!” “好的大贤者!”金色鬈发的女巫倏的一下便把脑袋缩了回去很快隔着没有关紧的门缝传来楼上一片嘈杂的声音与凌乱的脚步。 科尔玛抱歉的看了两位客人一眼。 “辛苦了大贤者!”年轻公费生看着基尼小屋主人郑重其事的说道:“正事要紧……” “不要使用那个称呼了。”科尔玛抬起手吓得郑清脑袋向后缩了缩以为她要揍自己结果女巫只是抬手按了按额角:“你们为什么跟着一起胡闹。” “这不是胡闹。”蒋玉忍俊不禁却又很快抿了抿嘴唇端正了模样:“这是北区的呼唤……是北区巫师集体的声音。” 北区巫师。 虽然之前蒋玉已经使用过这个词语了但在这样的语境下再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仍旧让科尔玛有了片刻的失神。 她的嘴角慢慢绽出一丝笑意。 “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稍等一小会儿吗?”基尼小屋的主人深深的叹了口气回过神来:“……他们就像一群刚刚拿到新玩具的孩子。” “我这里有半片卡巴拉树叶或许可以帮上你的忙。”蒋玉从口袋里摸出一本书然后将一张书签模样的树叶塞进科尔玛的手中。 基尼小屋的主人迟疑了一秒钟脸上露出暖和的笑容:“这可真是帮了大忙了……好吧好吧我不会抢你的小男朋友了。” 说着她看了一眼茫然的公费生叮嘱道:“看见大腿就要抱要抱紧……抱大腿嘛舒服不寒碜。” 郑清扯了扯嘴角下意识的瞄了一眼新晋大巫师的大腿然后立刻把目光缩了回来。他实在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应付这位学姐清奇的脑回路。 不过他隐约领会到科尔玛所说的‘大腿’应该是指蒋玉——卡巴拉树叶他在魔药课本上看过是一种富含生命力的魔法植物非常稀罕。郑清曾经在流浪巫师的酒吧里看到有人高价收购这种树叶但一直出价到近五十玉币都没人搭理可见其珍贵与稀少。 蒋大班长竟然用这种宝贵的叶子当书签说她是大腿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合适。 不过眼下他更在意的是科尔玛前面一句话。 没听说蒋玉有男朋友呐?郑清纳罕着思索蒋玉周围每一个可疑的男巫全然没注意到旁边女巫略显羞恼的表情。 …… 事实证明科尔玛对她麾下那些新近获取力量的北区巫师的判断非常正确。那就是一群刚刚拿到新玩具的熊孩子。 每隔十几分钟总会有新的魔法事故诞生:或者是两位巫师练习魔法对战时不小心打断了伙伴的腿或者是不熟悉魔法的巫师被自己召唤出的藤蔓吊在了半空中还有爆炸的坩埚、尖叫的曼德拉草以及占卜水晶球变成了闪耀的灯球。 郑清完全无法理解那些北区巫师是如何让一颗平平无奇的水晶球闪烁出那么多种颜色的。 往日的北区戏法师们绝对不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但对于现在的北区来说魔法带来的社区层面的变化远远超过一个变形术或占卜术应该具有的影响力。 但总体而言目前的大多数事故还都是因为北区巫师们旺盛的好奇心与探索欲望引发的。当然更多事故来源于他们缺乏系统教育的愚蠢。 原本简单的咨询在这种愚蠢的氛围下断断续续竟持续了一个下午。 当郑清与蒋玉打道回府的时候窗外已经升起一轮金黄色的明月了——毫不意外两人错过了今晚的班级例会幸运之处在于蒋玉是班长有权利给两人开一张合适的假条。 写在上架前的 第十五章 深渊的目光 “他们已经走了。” 基尼小屋的主人转动手中的酒杯对着空荡荡的酒屋说道。青碧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打着旋儿落下去圆球形的冰块撞击在杯壁上发出轻微的叮叮声。 樱花酒馆儿里没有一个人影儿。 楼上的木门紧闭着刚刚送走两位第一大学的学生后科尔玛吩咐助手们自己需要休息一阵子所以大家都有意识的压低了声音。隔着厚厚的门板、模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几个路过的灰袍子都在踮着脚尖走路像极了偷鸡的黄鼠狼。 “你打算在镜子里面躲一辈子吗?” 科尔玛敲了敲吧台上的一块镜子催促道:“我只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来了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恋恋不舍从镜子中传了出来:“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两条街之外一个刚刚从你这里获得‘咒印’的年轻人出于炫耀向他的朋友们展示‘唤熊术’然后招来了一头足有三米高的大马熊……嘿那可真是热闹极了!” 女巫抓着酒杯的手指不由攥紧了几分。 “有人受伤吗?”她稍稍提高声音。 “安心安心。”一只几近透明的老鼠从镜面慢吞吞的钻了出来安抚道:“只是很热闹罢了没有人受伤……北区这些戏法师虽然水平不高但经常去沉默森林对付这种畜生经验丰富的很……而且你还给了他们咒印。” 说话间这只老鼠身上的颜色如水银般滑落、收敛回荡漾的镜面之中露出他苍老的、充满褶皱的皮毛。 是鼠仙人。 只不过与往日不同今天这只大老鼠并未坐在木辇上旁边也没有穿着红马甲的老鼠给他大伞、举旗、充当护卫。 听到没人受伤科尔玛紧张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她眯着眼看着刚刚爬出镜面的胖老鼠——或许因为长久没有使用爪子亲自走路了鼠仙人爬走时的动作看上去有些生涩——忽然笑了起来: “听说有只黄花狸一直在找你你确定现在来见我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吗?” “确实确实。” 听到‘黄花狸’三个字后鼠仙人脸上明显露出了几分不安抬起脑袋左右张望了几下:“我可以选择不来但我觉得还是来一趟比较好……” 说着它低头看了一眼女巫推到它面前的那杯茶叶仔细打量着杯底茶叶的形状仿佛那一小簇茶叶中也埋着一只黄花狸似的:“……毕竟成就大巫师是一件非常非常荣耀的事情。虽然过程不是那么光彩。但整体来说是值得庆贺的。” “当初我成就大巫师的时候家里人摆了十天流水席校长还送我他亲手绘制的符本。全套符文的。市面上根本见不着!” 科尔玛听着面前这只鼠老头絮絮叨叨说着旧事脸上的笑意悄悄收敛眼神中露出一丝怜惜。这大约就是一位幸运者对不幸者的怜悯。 “……这是我的贺礼。”鼠仙人在腰间掏摸半晌最后摸出一枚古朴的银制戒指戒指上嵌着一颗半透明的琥珀。 隔着那层褐色隐约可以看见一片山峦起伏的阴影。 “每一位大巫师都需要一个地方容纳自己的‘存在’。”鼠仙人将那枚戒指戴在女巫的手指上解释道:“如果你不想像那些外神一样被迫离开这座世界那么一定会需要这个东西的……这种事情你渐渐就会了解……这是我的一位老朋友在陨落前送给我的‘世界’我觉得拿来做礼物再合适不过了。” “你躲在镜子里多久了?”女巫摩挲着戒指上的琥珀并未追问更多有关大巫师的事情。涉及高阶巫师的知识并非这么简单能够得到的。 “前后脚”鼠仙人冲着郑清与蒋玉离去的放下点了点下巴嘴角的胡须一翘一翘显得格外得意: “那小子刚来我就在这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知道有个词叫‘灯下黑’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话不错但这是只有艺高人胆大的家伙才会走的钢丝。 “你今天来不仅仅是为了给我送贺礼吧。”女巫终于下定决心问出了这句话。同时她也在心底做好了拒绝的打算——倘若鼠仙人想让她的北区巫师们为了某个不可能的目标冒险她肯定会当场拒绝的。 “你知道泰瑞·杜泽姆博士吧。”鼠仙人用陈述的语气问道。 “还是您告诉我这个名字的。”女巫很谨慎的回答道。 几周前为了寻找一处隐秘而合适的场所‘摆放’召唤魔法阵科尔玛曾经向鼠仙人求助当时它给出的条件就是让女巫找到那位杜泽姆博士。 只不过后来不知为何女巫们还没彻底弄清那位杜泽姆博士的身份时那两只老鼠竟然说她们已经完成了任务——现在回过头想想当时完成任务的可能只有郑清了。 这也让科尔玛愈发警惕。 她可深知郑清那家伙身上的麻烦有多大。就像能力与责任的关系对大部分巫师而言背景越强大麻烦也就越大。 鼠仙人笑了笑向这位新晋大巫师透露了几分布吉岛上的秘密:“杜泽姆博士是一位天才的炼金师曾经主导第一大学‘人造神’计划而且做出了很大的成绩……如果那个计划成功第一大学就可以批量制造‘大巫师’了。” “只不过杜泽姆博士还是太年轻做事有些冒险。出了事故。学校在做事故调查的时候意外发现他的几项实验严重违反了联盟公认的伦理界限……比如他用生灵炼制贤者之石;比如他使用已故大巫师的遗骸做实验。” 鼠仙人言辞间还有些含糊并未点名那项计划到底出了什么事故但仅仅透露的这一点点消息就已经让女巫有种捂住耳朵的冲动了。 诚然她现在已经有资格接触这些秘闻而且她对事情后续发展也很感兴趣。但许多事情不是你感兴趣、有资格就可以去理解的。 就像巫师界的那句俗语‘巫师凝望深渊的时候就是堕落之始因为深渊也会在那一刻开始注视你’。 可惜有的事情不是捂住耳朵就可以听不见。 写在上架前的 第十六章 不一样的舞台 “在你们的帮助下我们联系上了杜泽姆博士……” 听到这里女巫终于按捺不住嚷嚷起来:“什么叫在我们的帮助下我都不认识那个什么博士好不好?我们只是在北区做一点小实验的小巫师……您不能不讲理!” 从鼠仙人的描述中她已经可以判断出那位杜泽姆博士对第一大学来说属于一位‘禁忌’人物。对北区来说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她完全不想沾惹外面是是是非非。 “你可一点都不小”鼠仙人呵呵笑着:“你现在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大巫师了。大巫师总要有大巫师的担当。” 科尔玛很想把面前这只老鼠塞进自己的酒杯里让它与杯子里的冰块负距离接触一下好好清醒清醒——什么叫大巫师的担当!背锅也算吗?! 之所以没有立刻这么做是因为她还有足够的理智。 这只大老鼠太厉害她打不过。 鼠仙人无视女巫激烈的心理博弈继续慢吞吞道:“我们联系上了杜泽姆博士请他帮忙炼制了一头新的‘人造神’打算趁学校与妖魔交战的时候溜进黑狱抢两颗玄黄果……” 科尔玛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她举起手中的酒杯将剩余的一点青碧色酒液以及杯中残留的两块冰疙瘩一起灌进嘴里然后嘎嘣嘎嘣用力嚼着。 但即便是在青蜂儿与冰块双重刺激之下她还是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鼠老头刚刚那句话里透露的信息有点太多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什么叫炼制了一头‘人造神’?学校什么时候要跟妖魔交战了?还有黑狱也是能溜进去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玄黄果这种东西吗? 她以前一直以为玄黄果与九转金丹一样都是传说与童话故事里的东西。 似乎猜到了女巫现在的心情鼠仙人暂时安静了下来轻啜着杯中清澈的茶水。 许久女巫沙哑着嗓子愤怒道:“为什么告诉我这种事情!” 就像一个抢劫犯打算抢劫银行却在行动之前随便扯着一位路人把自己的计划全盘告诉了那位路人——当然实事求是的讲科尔玛与鼠仙人的关系比路人更亲密一些。 但这丝毫不能安慰女巫反而让她有种更加强烈的愤怒感。 就像只炸毛的小猫那样愤怒。 “你以为我想拉你下水?”鼠仙人吸着茶水笑眯眯看着面前这只炸毛的小猫身后的尾巴竖起左右晃了晃:“不不不。这件事并不是什么阴谋。但凡达到一定阶位的巫师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难道你没有注意过月下议会与第一大学在报纸上的论战吗?没有注意九有与阿尔法矛盾骤然激化背后的原因吗?难道你就没有好奇过学校的教授们经常集体缺席某些活动或课程给出的解释又含糊其辞吗?” “如果这些你都没有关注过那么必须承认你这个学生会的副主席是不称职的。” “有些事情一直在发生从未结束过。” “区别在于之前你只是一位注册巫师。现在你是一位大巫师有资格知道这件事……而且如果你有胆量的话也有资格在这件事上分一杯羹。” “就像巫师与妖魔的战争一直没有停止在新世界、在虚空深处、在时间长河之间厮杀与死亡一直在共舞。只不过这种事情对注册巫师级别以下的小家伙的距离太过遥远。” “太过遥远的动荡不会影响你们在中元节欣赏圆月吃两块月饼。” “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多一个选择的机会就像阿尔法学院曾经的校训说的那样‘正义是让人各得其所自由是让人可以选择’……” “我是九有的学生。”新晋大巫师终于找到插口的机会干巴巴的说道:“还有阿尔法关于自由的定义也不是你说的那样……‘自由是让人学会放弃’。” “曾经曾经。”鼠仙人吹了吹嘴角的胡须声音有些不满:“阿尔法学院不是第一次改她的校训了。我觉得那一版是最棒的。” 科尔玛对此表示怀疑。 当然她也根据鼠老头的反应猜测它是不是曾经就读于阿尔法学院。所以才会这么重视血脉、族群以及阿尔法的校训。 与此同时她忽然想到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参与进这种事情呢?” 对于这种一眼看上就很麻烦的事情大多数巫师躲避都来不及鼠仙人为什么会参与进去?不顾违反第一大学限制与禁令不顾得罪那只黄花狸? 在女巫印象中鼠仙人一直是个很佛系的小老头。很怕麻烦的。 “因为我在这个境界呆的时间太久了。”鼠仙人低头看着杯子里飘起的茶叶声音意外有些温柔: “久到我都快要忘记果汁儿忘记她的母亲了……你之前也说过魔法是宇宙最大的奇迹。为了拯救她们我必须创造奇迹拥有超越大巫师的力量……玄黄果或许可以帮助像我这样的家伙。” 他没有解释‘像他这样的家伙’是什么样的。 “果汁儿的妈妈不是……”女巫说到这里一时有些语塞。她想说果汁儿妈妈不是堕落了吗?话到嘴边却忽然说不出口了。 “是的她现在在黑狱。”鼠仙人简单回答道:“那天得知果汁儿迷失在镜中世界她失控之后校长与我没有动手……但这不代表学校不会动手。他们把她关进了黑狱。这次我选择与流浪巫师合作除了众所周知的原因外还有她。我希望她能重新获得自由。” “她已经堕落成妖魔了啊!”女巫在某个名词上加重了语气。对接受学校教育的年轻巫师来说堕落成妖魔等同于没救了。 鼠仙人脸色露出一丝莫名的神色。 他轻声回答道:“是啊…妖魔…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还记得那天晚上我问你的两个问题吗?你对妖魔了解多少……你对第一大学了解多少。” 作为一名第一大学的老生作为学生会的副主席科尔玛原本可以拍着胸口说她对妖魔与第一大学的了解很多——书本上都介绍的明明白白呢。 但现在她忽然没有了那份底气。 因为成为大巫师后她才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与她想象中的有很大差别。 “‘我们登上并非我们所选择的舞台演绎并非我们所选择的剧本’”鼠仙人长吁了一口气:“以前我一直觉得爱比克泰德这句话太矫情了。现在发现不是话矫情而是生活就这么矫情。” “您可以下一次再努力”科尔玛说这句话的时候重新使用了敬语小声劝道:“您可以选择登上下一个舞台……不必在这个舞台上冒险。” 写在上架前的 第十七章 生活没有下一次 “下一次?” 鼠仙人嘿嘿笑着声音在空荡荡的酒馆儿内显得有些刺耳: “‘下一次我会做的更好’‘下一次我一定会赢’‘下一次我绝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下一次下一次下一次。” “生活中哪有什么下一次。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 “真正触摸时间之后你才会发现人生原本就没有下一次。你意识中的下一次都是错觉。尤其是你年轻人。” 鼠仙人背后的尾巴骤然伸长用尾巴尖戳了戳有些出神的女巫把她唬了一跳。 “……年轻的时候就应该学会把握现在。把每天的工作、每件要做的事情、每一个选择、每一个瞬间都当做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次机会。这样你的人生才不会虚无。” “来跟我说”鼠仙人清了清嗓子嚎了一声:“这一次我一定要成功!” 它举起小爪子仰头望着天空仿佛托举着整个太阳一时间就连它身上那些厚厚的皱纹都舒展开让它显得年轻了许多。 基尼小屋的主人眼疾手快飞快布下了一个强效的隔音结界将这只大老鼠的嚎叫声控制在这间小酒馆里。 然后她才来得及给自己耳朵加上两个耳塞。 “您在偷换概念!”酒馆儿主人提高声音叫道:“哲学与生活是两码事情!理论与现实也是两个世界!聪明的巫师不会用鸡蛋去碰石头的!” “或许吧”鼠仙人并未否定女巫的观点它瞪着那双绿豆大小的黑眼珠死死看着面前这位新晋大巫师轻声说道: “或许你觉得我的选择有些愚蠢。但人这一生总要做几件蠢事的。你要知道生活虽然没有下一次但巫师的本质就是复读器。他们总在重复过去的错误。总在重复那些错误的选择。” “……就像楼上那个打算尝试‘元辰守护咒’的年轻人。虽然我老了记性差了但我明明记得不久前刚刚有个小巫师尝试这道咒语时丢掉半条命。你能说他们愚蠢吗?他们明明已经吸取上次失败的经验了……” 科尔玛听到这里后骤然睁大眼睛抬头看了一眼。 天花板下倒挂着的白烛的烛火剧烈的颤抖了一下蹦出几点金黄色的火星。即便隔着厚厚的木板与那些耀眼的火星女巫也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画面。 樱花酒馆二楼的大厅里几位年轻的灰袍巫师正躲在一个角落举着法书、满脸兴奋的凑在一起低声吟诵着元辰守护咒的咒语。 “见鬼!”女巫气愤的嚷嚷起来:“我可没有第二片卡巴拉树叶去救他们的小命……就连之前那点儿砂时虫还是去年截胡了校工委的收获!他们怎么会这么蠢!” 鼠仙人摊摊小爪子一副‘事实就是如此’的表情: “就像我说的巫师的本质是复读器。” …… …… 当科尔玛怒气冲冲冲上二楼去找某个尝试‘元辰守护咒’的灰袍子麻烦的时候蛊雕街外刚刚离开樱花酒馆的两位第一大学年轻巫师正看着漆黑的巷道发呆。 倒不是两人在欣赏夜景——北区的夜色中并没有什么可以观赏的景致——两人只是在距离酒馆两个门牌的院子边停留了一阵子。 刚刚离开樱花酒馆后郑清恰好看见几名北区巫师在蛊雕街31号的院子里挖出一个巨大的水坑一群赤着脚的小戏法师们拎着破旧的水桶在街道与水坑之间跑来跑去。 哗啦啦。 清澈的河水混杂着黑色、绿色的两栖动物被一股脑倒进水坑。寂静河的气息混杂着两栖动物的腥气盘旋在水坑上空凝出一股细长但很清晰的怨气。 那些赤脚的小戏法师们或许看看不到那丝怨气或许看到了也不在意——对北区戏法师来说生活中有太多事情比那丝怨气更吓人——他们只是喜滋滋的重复着‘提水桶—倒入水坑—提水桶’这样的动作。 几位年纪稍大的灰袍子以一枚铜子一只青蛙的价格将这些两栖动物卖给隔壁樱花酒馆里出入的客人们。 这是纯粹的商业行为。 蒋玉踌躇片刻后拉着男生站在‘青蛙坑’的旁边念了几遍往生咒。旁边年纪稍大的灰袍子没有阻止却也没有帮忙只是嘴角挂着一丝讥嘲的笑容冷冷看着红袍子的慈悲。 直到两人离开那个院子两边的人也没有一句交流。 仿佛他们生活在两个平行世界。 在郑清离开的时候水坑里面已经挤满了那些可怜的爬虫低沉的蛙鸣此起彼伏却又被魔法非常巧妙的限制在了水坑之中。 “真是造孽呐。”男巫嘟囔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灰布袋然后才想起他的法书已经被他自己用腰带捆了十几圈塞进桐木箱的最深处。 “这是必要的牺牲。”蒋玉模仿着阿尔法学院学生的语气下巴微微抬起:“能够为北区的荣耀贡献一份力量是这些虫子的荣幸!” 两个年轻人笑成一团。 郑清脑海中盘旋着‘青蛙’‘北区巫师’‘科尔玛’‘尼古拉斯’这些字眼儿慢慢止了笑声。 蒋玉歪着头看了他一眼。 “你觉得让科尔玛学姐给尼古拉斯一枚咒印怎么样?”他轻声问道。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已经盘旋了一个晚上了。 因为剔掉狼人血脉的缘故尼古拉斯的魔法天赋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会出现巨大的滑坡。或许凭借今年的努力他能够升入二年级。但想要更进一步几乎没有可能。 但之前在樱花酒馆蒋玉与科尔玛讨论尼古拉斯回归北区世界的可能性时双方都很有默契的避开了这种可能性——让一个第一大学的学生额头烙上与北区戏法师们一样的烙印在两位女生看来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羞辱。 毕竟握着第一大学肄业证与拿着某个培训班的毕业资格证在目前的巫师界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北区已经没有戏法师的世界了。”女巫沉默良久终于回答道:“我们能够提出这样的建议最终能不能接受需要尼古拉斯自己决定。” 写在上架前的 第十八章 彼月非微 与贝塔镇其他角落相比北区的夜晚显得格外阴暗。因为这里极少有成群结队的灯火虫驻留。便是偶尔从沉默森林飞来一群野生的灯火虫也会很快被穷困的戏法师们捕捉了去卖到镇子其他区域。 在基尼小屋附近还好。 因为科尔玛在那里的缘故现在蛊雕街热闹的很便是缺乏灯火虫也有许多北区巫师自愿献出他们藏在家里的魔法灯笼为北区的希望之地增添一份光明。 但在离开蛊雕街后两位年轻巫师骤然陷入深一脚浅一脚的境地。 幸运的是他们是巫师。 糟糕的是身为一位男生郑清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却没有办法掏出自己的法书一展风采。他的法书还被腰带绑着塞在灰布袋最深处的。 所以最终施展照明咒语的是蒋玉。 “彼月非微此日非微!” 蒋玉捧着法书念动咒语。就见一群细长的蕈类植物排着整齐的队伍蹦蹦跳跳从女巫的法书中跑了出来蘑菇头散发出金黄色的荧光。 仿佛下课后的小学生在出了校门之后瞬间便散了队形蜂拥着眨眼就布满了整条黑黢黢的街道。一朵朵阳光从这些蕈类生物的脑袋上冒出如同气泡般晃晃悠悠飘到半空中然后砰然破碎洒落一小片金黄色的光芒。 一朵阳光照亮一尺方圆千百朵阳光照亮一整条街道。 习惯于夜晚黯淡环境的北区戏法师们惊慌失措的缩回阴影深处仿佛一只只遇到阳光的杂种吸血鬼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安的看着布满阳光与蘑菇的街道。 充盈的阳光又促进这些蕈类植物的成长让它们变得更加强壮更加高大吐出的阳光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 就像贪婪的衔尾蛇这些蕈类生物也永远不会感到满足。只要法书中仍旧有充足的魔力流淌而出它们就敢于冲破一切夜幕的笼罩照亮无限深远的暗处。 年轻的男女巫师踩着金黄色的阳光碎片脸上挂着笑意脚步轻快。 …… …… 奥列格抓着一瓶海妖朗姆从街道的另一头踉踉跄跄走了过来。 他穿着破旧的灰色长袍身材高大体毛浓密宽厚的下巴隐藏在蓬松的大胡须下远远望去像是一头直立行走的棕熊。 这并不是嘲讽的说辞——相反奥列格非常喜欢别人夸奖他像一头熊——因为据他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说法他们这一支祖上生活在鲜卑利亚西面的大森林里有一丝斯拉夫熊人的血脉很受大森林的庇佑。 “斯拉夫熊人那可是巫师世界最强大的战士。”每次喝的醉醺醺的时候他总喜欢拽着同伴喷他们一脸酒气:“每个斯拉夫熊人都能单挑一整个狼人部落!毫无疑问!” 至于为什么奥列格这一支流落布吉岛丧失了宝贵的斯拉夫熊人血脉、最终沦落贝塔镇北区具体过程他并不清楚。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北区戏法师里当大哥。 是的大哥。 虽然没有了熊人血脉奥列格的魔法天赋很低劣但强壮的身躯与充满威慑力的外表以及或许真实存在的‘大森林的庇佑’让这位年轻的戏法师在北区攒足了威望。 他可以一口气扛上千斤的麻袋十分钟卸下一条满装的货船;也可以带着打火石与一把砍柴刀在沉默森林里晃荡一整个星期;还可以在巫师大人们撒野的时候挡在那些弱小同伴的身前让他们少受一点伤害。 但这一切——十几年攒下的威望——在短短两天时间里已经岌岌可危了。 “咕嘟咕嘟。” 奥列格仰着脖子狠狠的灌了一肚皮海妖朗姆。辛辣的酒水刺的他双眼通红浑浊的酒水顺着乱糟糟的胡须胡乱淌下污渍着他原本就已经有些破旧的灰袍子。 海妖朗姆是北区戏法师们最喜欢的饮料之一了。据说这种酒是大海深处海妖一族用海妖之血混合着陈年海藻酿制而成的——当然这只是北区那些不良酒商们编造的美好的谎言。事实上传说只说对了一半。 海妖朗姆中确实有陈年海藻。仅此而已。它是用海藻为原料压榨出的海藻汁经过发酵、蒸馏而成的。但多了‘海妖之血’这种传言便给这种酒增添了几分魔法的味道。 北区人最喜欢与魔法有关的东西了。 这让海妖朗姆常年畅销在这个社区。这种酒的味道与巫师们喜欢的青蜂儿很像。奥列格喝过青蜂儿他觉得那种清澈碧绿的酒水像是小娃娃喝的太过绵软没劲儿。这种感觉让他在面对北区之外的巫师时莫名有了几分勇气。 但勇气终究只是勇气。 与真正的魔法相比勇气的效果显得那么微弱。 阿尔邦那个长了一头漂亮金色鬈发的法兰西小崽子因为得了科尔玛大贤者赐予的一枚咒印今天竟然当众拒绝了雇主安排的工作。 “我已经是一名巫师了不能干这种活计。”阿尔邦站在雇主面前努力挺直身子手中抓着一只青蛙试着让自己勇敢一点:“奥列格搬运这种苦力活应该交给奥列格那样的家伙来做。” 阿尔邦一贯如此。 做事的时候喜欢偷奸耍滑搞点小聪明。每天上工总是在腰间别着一本破旧的法书以示与其他戏法师的不同。据说那本法书在他们家已经传了好多年是真正的传家宝。 只不过传到现在家里只剩下阿尔邦一个人始终没有为这本法书找到一位真正的主人。阿尔邦倒是曾经找过偶尔经过北区的巫师大人们试着卖掉这本法书。但没有一位巫师愿意出超过两个银角子的价格。 这是对阿尔邦家族的羞辱——这位祖上来自卢瓦尔河畔的戏法师背地里骂骂咧咧着垂头丧气的将法书重新别进腰带里。 他也不是没有尝试着给这本法书上抄咒语。在基尼小屋学习到的每一道魔法他都非常认真的抄录在了法书上满满当当。但没有一道咒语能够使用出来。 直到科尔玛大姐头给他脑门按了一个黑色的咒印。 写在上架前的 第十九章 奥列格 奥列格体内的斯拉夫熊人血脉虽然已经消失但传承自熊人的火爆脾气却一点没变。听到那个金发鬈毛臭小子的话后他登时暴怒起来。 “你说什么?” 奥列格攥着拳头抢先一步跳到阿尔邦面前身躯巨大的阴影将瘦小的男巫彻底笼罩着怒吼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码头上其他灰袍子们都安静下来瞪着发亮的双眼看着奥列格与阿尔邦之间的冲突。长久以来惯有的思维还没有让他们醒悟这场冲突的本质。 “我是说你更适合去干这项工作。”阿尔邦清了清嗓子脸色发白的重复了刚刚的话。只不过与之前相比他的声音变得微弱了许多。 似乎意识到他的声音比较微弱这位新晋北区巫师额间蝌蚪状咒印一闪一直攥在他手心的那只青蛙悄无声息化作了一蓬黑灰。 然后阿尔邦腰间的法书绽放出一层灰蒙蒙的亮光。 没有念动咒语也没有使用任何一道咒语仅仅是看到那丝亮光围观者们便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这是烙印在他们血脉深处的畏惧。 看到阿尔邦腰间那本法书绽放出的光芒后奥列格做出了与其他戏法师们相同的反应。 他也退了一步。 刚刚涌出的怒火在这一步之下消散了不少。 当他回过神货船的雇主已经揽着阿尔邦的肩膀拥着他笑眯眯的走向码头休息室。那里是负责看管监控阵盘的位置一小时三十枚铜子儿——远远超过一船货物十个铜子儿的苦力活儿。 奥列格环顾四周眼神有些茫然。 往日同伴们敬畏的目光似乎变得幽深了一些。虽然他们仍旧非常老实的听从他的安排但人群中隐约的骚动即便隔着肚皮他能嗅的清清楚楚。 这让他心里堵得慌。 这份压抑的情绪在工作结束老板发放工钱的时候达到了顶峰。阿尔邦那厮明明一整天都没做什么工作却拿了最多的工钱还当着他的面用力晃了晃钱袋子。 哗啦啦。 “谢谢老板!”这位新晋巫师拖着长长的音调向船老板道着谢却拿眼角瞄站在门口的奥列格用很轻但周围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一辈子的苦力呵……” 奥列格攥着拳头低头站在门口仿佛一座雕塑。 收工后他没有与相熟的工友聚餐而是买了一提酒坐在码头外的草窠子里就着一盘盐水花生一直坐到天黑。 他并非在生闷气。身为北区码头的扛把子如果遇到一点儿糟心事就只会喝闷酒、生闷气恐怕一个月就会憋炸掉。 奥列格是在思考未来要走的路。 北区在外面的巫师看来是戏法师的世界。这并不意味着北区是铁板一块。任何上了规模的组织内部都会诞生不同的诉求更何况一个松散的社区。 整体而言北区的戏法师们可以被划分为三股势力。 一股是类似基尼小屋这样虽然身在北区却始终没有放弃学习魔法期望获得真正巫师力量的戏法师。这些戏法师大都比较年轻而且天赋相对叫好。 第二股势力就是奥列格所属的群体。这部分人在北区扎根已久或多或少有一点产业、势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只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 而第三个群体则属于破罐子破摔没产业、没工作、没想法坑蒙拐骗乞讨活一天算一天许多人为了一时的享受就敢与黑巫师签署出卖灵魂的契约。 奥列格以前一直看不起另外两种人。 “戏法师就是戏法师老老实实当戏法师也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要学那些疯了的小年轻为了魔法把一辈子都搭上!” 这是奥列格的爷爷对他说的话他也一直奉为圭臬。 爷爷说的确实不错仅仅在奥列格短暂的人生中就看到了太多年轻戏法师为了获取施法能力被改造成不人不鬼的模样——许多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或许活的有点憋屈但在北区讨生活憋屈一点又算的了什么呢?稳稳当当的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再过几年讨一个模样普通的女戏法师当老婆——太漂亮的女戏法师肯定都被巫师大人们用过了奥列格觉得不安全——然后生一个大胖小子教育他继续老老实实的过日子。 一代代大概可以这么一直过下去吧。 直到今天。 一个刚刚获得施法能力的小字辈把他的脸踩进泥里还碾了碾。奥列格一直维持着的那个看似稳固的信念就像沙滩上的城堡一样水花漫过轰然倒塌。 只是一片水花。 “砰!” 酒瓶重重的砸在了水面跳了两下撞在了对岸的石头堆里撞的粉碎。奥列格伸手摸了摸褡裢还有最后一瓶海妖朗姆。 他终于挣扎着站起身。 施法能力他也想要了。 而且现在就想要了! 酒后的脑筋出乎意料的清醒奥列格意识到今天虽然仅仅是一小片水花溅到了他的面前但这片水花后面那股滔天的浪花已经投下了重重的阴影。 生活在北区的人总是对危险与机遇格外敏锐。 越早获得咒印越好他竭力搜刮着脑海中关于基尼小屋主人那位已经成为‘大贤者’的女巫的信息——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在第一大学读书还是学生会的头头儿。 “卖身投靠是必须的但是怎么卖呢?” “必须卖的有价值还不能被老伙计们戳脊梁骨……但除了我这副身子骨又有什么可以卖出去的呢?” 抱着酒瓶带着这份烦恼奥列格踉踉跄跄向蛊雕街走去。 然后他看到了不一样的北区夜景。 一群吐着阳光泡泡四处乱跑的小蘑菇。将北区阴森森的夜晚照的格外清晰也将奥列格狼狈的形象照的格外清晰。 “不要在我面前乱跑你们这些傲慢的、糟蹋了北区夜晚、打扰我们安静的鬼东西!”奥列格飞起一脚将一个绕在他脚边吐一朵朵阳光的小蘑菇踹飞: “可恶的东西!” 小蘑菇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凄惨的弧线重重的撞在路边的石墩上。盘踞在石墩上一头石像鬼雕塑忽然张开大嘴将那只富含魔力的小蘑菇一口吞了下去。 “嗝儿……” 石像鬼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嘴角冒出一小串气泡儿似的的阳光在落地前有气无力的碎裂开映的它的面孔愈发狰狞。 奥列格心底终于舒服了许多。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十章 北区巫师的勇气 “你怎么敢这样!!!” 一声尖叫从街角阴暗的角落里传出随即一个穿着破烂灰袍子的矮个子戏法师冲了出来一把拽住奥列格的衣角勇敢的叫道:“你怎么敢踢巫师大人的蘑菇!” 奥列格停下脚步低头困惑的看了一眼。 这个矮个子戏法师背有些驼脸颊两侧挂着灰白色的脓疮眉毛稀疏两眼细长眼角有些向下耷拉。这让他看人时的眼神莫名有些凶狠。 奥列格认出来这是北区一个破落户平日里最喜欢做一些碰瓷、讹诈的勾当。倘若有人愿意出几个铜子儿便是让他去舔刚刚踩过泥水的靴子底也是没有问题的。 酒精的刺激让奥列格的脑筋有些迟钝但再迟钝被这个破落户抓住拽了两下之后他也回过神了——不外乎‘制造’这些吐阳光泡泡蘑菇的巫师就在附近这个破落户是想向那位巫师卖个好然后讨几个赏钱。 于是他左右张望了一番。 很快他便在十多米之外看到了两位年轻巫师。一位穿着红色袍子容貌清秀是个男巫应该是在第一大学上学;另一位则是披着斗篷的女巫带着宽檐帽看不清面容但接着周围稀疏的阳光泡泡依稀可以看见一双充满好奇的、明亮的眼睛。 “恶心的臭虫。”奥列格冲着破落户的脸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然后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既然你这么想拍巫师马屁那就靠近一点儿拍……” 破落户惨叫着在空中滑过一道扭曲的弧线最后落在了那两位年轻巫师不远处。 他没有爬起身而是继续惨叫着匍匐着向两位年轻巫师近处爬了几步伸长胳膊试图拽住女巫的裙角。 “仁慈的小姐啊求您发发慈悲”他用古怪的音调咏叹着:“我被那头狗熊踹坏了身子……为了您的蘑菇……求您发发慈悲给我一支祛毒的药水吧!” 街道两侧的阴影中传来一片乱哄哄的笑声。 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这个破落户的想法了。大概身上的脏毒让他难以忍受所以才想到这么一个冒险的法子。 …… 当那支吐着阳光泡泡的蘑菇被奥列格踢飞的时候郑清与蒋玉正小声讨论着‘后戏法师时代’可能带来的各种变化。 所以那位破落户与奥列格之间的互动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直到街道两侧传来哄笑然后一个黑影砸在两人身前不远处才让年轻巫师们提高了警惕。郑清摸出一张符纸蒋玉则把手指放在了法书的书脊上。 还没等他们弄明白现场发生了什么事便看见一个容貌凶恶、笼罩着疫气、浑身脏兮兮的戏法师向他们爬了过来还伸出手试图抓住蒋玉的裙角。 “呀!”女巫小声尖叫了一声指尖在法书书脊上一按。 “砰!” 那个破落户的手指刚刚碰到女巫的裙角就像被高压电打了一下似的砰的一下弹了出去皮球般在地上弹了几下最后重重的砸在路边没了声息。 如同被捏住脖子的鸭子。 街道两侧刚刚涌起的哄笑戛然而止街头一时陷入诡异且令人不安的沉默中。郑清敏锐的察觉到周围一股股若隐若现的恶意。 这是巫师‘欺负’戏法师后被激起的同仇敌忾的恶意。 就连最初把这个破落户踹到两位年轻巫师身前的那位长得像一头灰熊的灰袍子也用不善的眼神打量着两位年轻巫师。 “是不是被碰瓷了。”郑清抓住女巫的胳膊嘴唇蠕动着低声说道。他的眼睛正谨慎的瞟着左右街角的阴影并未注意到自己的举动稍稍有点逾越规矩。 “我好像伤了人。”女巫咽了口唾沫抓着法书的手指有些发白。 “这不是重点。”郑清捏了捏女巫的胳膊示意她把目光从那个破落户身上挪开注意一下两人危险的处境——郑清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有戏法师拎着形状可疑的工具从阴影中探出了身子。 他并不是在自己吓唬自己。 布吉岛上每年都有巫师与戏法师发生冲突的新闻虽然魔力孱弱但出于对巫师的熟悉戏法师们仍旧有伤害巫师的能力。 每年新生入学学长们都会警告这些年轻人不要轻易进入贝塔镇北区——岛上一直流传着小巫师误入北区最后丢掉眼珠、舌头甚至心脏的传言。据说戏法师们会割掉巫师们的舌头移植到自己身上以获取吟唱咒语的能力。 街上愈发安静。 为了节省魔力蒋玉降低了对‘彼月非微’的支持街头乱跑的蘑菇人顿时少了许多原本亮堂了许多的街道也重新昏暗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 郑清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金色鬈发有些瘦弱的年轻戏法师越过那头‘熊人’向着事发地跑了过来。 与其他戏法师不同这个出声的戏法师额间有一枚黑色的蝌蚪状咒印。 郑清与蒋玉隐晦的交换了一下眼神稍稍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有北区巫师在场只要说清楚情况以他们与科尔玛学姐的关系肯定可以稳妥而安静的解决这件事。 还没等他开口街角的一处阴影下便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 “那两个巫师仗着魔法欺负人了……大家都看到了。” 周围的阴影下传来一片附和的赞同声只不过与那个刺耳的声音一样郑清都只听得到声音看不见身影。 男生挑起眉毛。 “这是个意外”他稍稍提高声音立刻压制了场外那些嘈杂的声音:“没有人欺负人这只是个意外!” “是不是意外我们可以自己判断外来人。”那位北区巫师虽然身形瘦削态度却出乎意料的坚决:“现在交出你们的法书跟我走一趟吧……” “呼啦啦啦”‘熊人’粗犷的笑声在街道中回荡:“阿尔邦你比看上去更有勇气。我原本以为你只敢在自己人面前掏出法书。”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十一章 北区魔法 “你想带我们去哪里?” “去可以判断事实地方。” “你不是三叉剑的人也不是贝塔镇管委会的人更不是第一大学执法队。”郑清摇摇头拒绝了那位名叫阿尔邦的北区巫师的要求强调道: “相反我是第一大学公费生我有在学校范围内处理冲突的权利……虽然现在我不打算使用这种权利。” 四周阴影中隐约出现了嘘声阿尔邦原本苍白的脸色有些涨红手中攥着的那只青蛙被掐的直吐舌头眼珠子被挤的快要掉出眼眶了。 “你知道我们可以使用强制权。”他用另一只手抽出腰间那本有些破旧的法书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你知道我们也有反抗的权利。”郑清略显幽默的回答着把手伸进灰布袋里摸了摸才尴尬的意识到自己没有可以用的法书。 他的法书被腰带捆着塞在灰布袋最深处原本他打算抽空找先生聊聊这件事的。至于他的符枪两支符枪都被收走了。 换句话说除了几张充灵后的符纸年轻的公费生现在没有一点儿便捷施法的能力。 就在他尴尬的时候身前出现了一本法书。 蒋玉抓着自己的法书举在两人面前重复了男生刚刚表达的意思: “我们可以留下身份证明你们可以向贝塔镇提出诉讼但你们没有权利私自扣押任何一位第一大学的学生。这不合规矩。” 阿尔邦涨红的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 拥有施法能力后的狂喜与飘然渐渐散去理智正艰难的爬回他的脑袋里。这位新晋北区巫师意识到真正的巫师或者说从第一大学出来的巫师并不是北区的戏法师们不会在看到一位拥有施法能力的巫师后就露出畏惧听从他的一切安排。 这让阿尔邦感觉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放任这两个学生离开他今天辛辛苦苦四处挑衅刚刚竖起的形象肯定会轰然倒塌。北区人会认为他与他们一样不敢招惹巫师——惹不起巫师那献祭魔法与戏法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不符合基尼小屋交给他的任务。 基尼小屋要求所有获得咒印的巫师努力在北区推广这种新型魔法。因为‘咒印’‘献祭’等字眼儿的缘故许多保守的北区人仍在观望。按照北区人朴素而敏感的认知咒印是用来灵魂控制的工具献祭则是与魔鬼做交易。 诚然他们希望拥有施法的能力但如果这种能力需要以‘出卖灵魂’‘与魔鬼交易’等条件挂钩还是会让人望而却步。 今天阿尔邦四处展示他拥有的施法能力好不容易让一些人眼热倘若因为今晚的冲突被人唾弃他跌了跟头不要紧耽误了科尔玛大贤者的任务就百死莫赎了。 但阻止这两个学生离开—— 阿尔邦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破旧的法书然后又看了看另一只手里攥着的青蛙。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那只青蛙快被他捏死了连忙松了松手。 逃过一劫的青蛙嗖的一下把舌头吸了回去鼓了鼓腮帮子眼角淌下了一滴泪珠。 新晋的北区巫师并没有信心打败两位第一大学的学生。 “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打破的场间沉默也打断了阿尔邦的思绪。回过头他恰好看到奥列格正咧着嘴对他笑露出满嘴蓝牙。 那是喝了‘真正的’海妖朗姆才会有的牙齿。市面上的海妖朗姆酒是用海藻蒸馏出的但总有一些想多赚点儿钱的商人会给海妖朗姆里兑几盎司真正的海妖血卖个高价。喝了这种海妖朗姆的人牙齿会变成蓝色正如海妖血的颜色。 当然也有许多戏法师喝不起真正的海妖朗姆。但为了面子一些人会在喝酒的时候悄悄嚼蓝尾海蝎——这种虫子尾巴里的毒汁儿也能把人的牙齿涂成蓝色而且毒性很小嚼起来嘴里只有轻微刺痛感配合着辛辣的海妖朗姆别有一番滋味。 只不过蓝尾海蝎嚼多了容易得寒症年纪大了会浑身骨头疼严重的吐口唾沫都是颗冰疙瘩。北区戏法师们朝不保夕很少有人能活到吐冰疙瘩的年纪所以这种喝酒法子也就慢慢流传下来了。 阿尔邦不喜欢喝酒所以他分不清奥列格的牙齿是海妖血染的还是蓝尾海蝎子的毒汁儿染的。 但他能分清一个人脸上的善意与恶意。 此刻奥列格的脸上就充满了善意。 “我听出来了你们是讲规矩的人。”与粗犷的外表相比这头‘大熊’的话语显得有些狡诈他看着郑清非常诚恳的说道:“……但你们不能否认伤害了这位无辜的路人。” 说着他指了指脚边趴着的那个破落户继续说道: “……街坊邻居都在这里我们愿意做个见证大家私了怎么样?” 他这是想和稀泥。 郑清犹豫了一下看了身旁的女巫一眼。蒋玉微微点点头她也觉得能用一点金豆子解决这个麻烦最好不过了。 但还没等他们开口那位北区巫师就上前一步挡在了‘大熊’身前。 “你们有你们的规矩”他哑着嗓子恶狠狠的盯着两位第一大学学生:“北区也有北区的规矩……这不是金豆子能解决的问题。” 他绝对不允许身旁的‘大傻个儿’重新夺回早上被打落的面子。那会让‘北区巫师’显得很没用只会窝里横。 话音未落阿尔邦额间咒印闪过一道光芒手中攥着的青蛙便张大嘴巴浑身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转瞬化作一蓬灰烬落了下去。 “葛之覃兮!” 北区巫师大吼一声手中的法书浮现一层灰蒙蒙的亮光一股充满攻击性的力量在封皮下跃跃欲试似乎随时都会撞破法书的束缚冲向对面两个年轻人。 但跃了许久那股魔力始终停留在法书中不仅没有冲出去反而在闪烁间渐渐熄了火。就像一辆拧足了油门的摩托车开动的时候发现没油了。 这是咒式构筑过程中冗余条件太多导致的法术施展失败。郑清立刻判断出对面‘哑火’的缘故老姚在课堂上讲过这种错误。 那位北区巫师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呆呆的看着手中的法书有些不知所措。 郑清身旁的女巫则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郑清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如果只是这样是没有办法留下我们的。”他好心好意的劝了一句:“你们可以稍晚一点找场子……或者多叫几个人。” 这话虽然是事实但听着却像是在侮辱人。 阿尔邦抬起头脸色惨白。 他已经听得街道两旁的阴影下传来嗤笑与嘘声。 他不会允许这种失败出现。 然后他一把抓住了奥列格的胳膊。就像腿软没站稳似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十二章 失控 阿尔邦伸手抓住奥列格胳膊的时候奥列格还非常好心的扶了一把。 在他看来阿尔邦现在的情况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魔法反噬’——北区戏法师们虽然没有太多施展魔法的能力但他们却对于魔法有关的概念津津乐道、乐此不疲。 按照北区的传言巫师在施展咒语失败后会被魔力反噬轻的可能浑身脱力、虚汗淋漓重的甚至有生命危险。 所以当阿尔邦脸色惨白向后退了一小步的时候奥列格很讲义气的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奥列格原本还想跟阿尔邦开个玩笑笑他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没完全掌握咒语就敢在大街上吓唬人。 但玩笑话还没出口他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异常。 阿尔邦攥着他胳膊的手力量太大了。 简直像是要把他的臂骨捏碎! “帮帮我”阿尔邦喃喃着声音像是在耳语让人听不清楚:“帮我就是帮大家就是帮北区……我一个人做不到的。” “你在说什么?”奥列格龇牙咧嘴倒抽了一口冷气:“你哪里来这么大力气!” 然后他看到阿尔邦转过头双眼发红表情狂热的看着他。 “就这一次”阿尔邦的眼神中有祈求有凶狠也有愧疚:“就这一次。” 他重复着这句话额头上那枚黑色的咒印骤然大亮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两个人的身影笼罩在其中漩涡深处隐隐可以看到无数灵魂在挣扎可以听到历史尽头传来的惨嚎声。 奥列格的表情从笑容扭曲到震惊然后变得愤怒最后惊恐万分。 他张大嘴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咒印发作的效力远远超出了一位戏法师所能抵抗的上限。仅仅一刹那可能时间更短这位身材高大、体格健硕的北区码头大佬便被那巨大的漩涡所吞噬。 浑身皮肉由光滑变得干瘪整个人像是被嗦干水分的果子缩成了一团。 直到最后连干瘪的果子都没留下咒印强大的吞噬转化能力仿佛一个巨大的磨盘将那干瘪的果子一点一点磨碎碎成粉末。 呼。 街角的冷风卷过将那蓬白色粉末卷到半空中纷纷扬扬如立夏前的飞雪风声呜咽雪花惨淡。 郑清与蒋玉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齐刷刷失语。 眼前这突兀的一幕完全超过了两位年轻巫师的想象。 不就是一个很小的街头冲突吗? 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街道两侧阴影中看热闹的戏法师们显然比两位第一大学的年轻学生更容易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也更容易从这场惨剧中恢复过来。 悄无声息的阴影中的戏法师们仿佛潮水般褪去。郑清一直如芒在背的被偷窥的感觉也在同一时间消逝。 “你你做了什么?!”年轻的公费生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声用干涩的语气低声吼道:“你做了什么!!” “都是你们逼的。”阿尔邦手中法书光芒大亮脸上表情似哭似笑难看的很:“……都是你们逼的一直以来都是你们逼的……” “他魔怔了不要理他。”蒋玉反抓住郑清的胳膊阻止他向前把他向后拽去同时低低说道:“我们先退回基尼小屋。” 仿佛是为她的这句话做注解对面街道中心那位瘦弱的北区法师猛地仰起脑袋双眼翻白脑袋用力向后拗去简直让人怀疑他想把自己的脊椎翻折断掉。 他的双臂微缩着张开像鸟的翅膀手指蜷缩着握不住也展不开。原本抓在他手中的那本破旧法书终于摆脱了指头的束缚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地上。 啪嗒。 沉闷的落地声如同发令枪。 枪响黑暗降临。 原先布满街道的那些吐着阳光泡泡的蘑菇小人儿像是被开水冲刷的雪人眨眼便化作一缕缕幽光没入贝塔镇北区腐朽的街道。 夜幕再次笼罩这片世界除了蒋玉手中微微发亮的法书之外只有那位北区巫师身上还散发着冷幽幽的亮光能让人看清它的轮廓。 是的它。 郑清绝对不会承认对面那个‘存在’还是一位有意识的巫师。 年轻公费生眼睁睁的看着那位北区巫师缓缓漂浮到半空中他身后虚空之中浮现出数十道狂乱挥舞着的触角的黑色虚影触角之上是黑云般的巨大肉块时不时可以看到滴答着黏液涎水的大嘴在那扭曲的背景中若隐若现。 这种疯狂而扭曲的力量郑清昨天刚刚亲身经历过。 蒋玉亦然。 “外神!” “是外神!” 两个人不约而同开口声音中充满了苦涩的味道。 “我挡一下你去找科尔玛学姐帮忙!”蒋玉一把将郑清向后甩去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没有法书、没有符枪留在这里没有用。” 话很对也在理。 但郑清完全没有办法丢下女巫自己逃向安全的地方也没有办法看着女巫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遮风挡雨。 这无关利弊分析只是一个男生的尊严。 “昨天我炸了所以把你们丢在了那里。”男生轻声说着重新走到蒋玉身边:“今天绝不会丢下你们了……在我炸掉之前。” 或许觉得他的话很有趣蒋玉发出一声古怪的呜咽。 说过漂亮话之后总要做点什么。 郑清虽然鼓足了勇气却也没有用脑袋硬扛那头外神投影的打算——虽然他到现在都弄不明白一个北区小巫师是怎么招惹出这么恐怖的东西但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 慌乱中他的手伸进灰布袋里摸到一张硬纸板似的东西感受到上面流淌的魔力下意识的把它拽了出来——男生以为那是自己塞在包里忘记的某个护符。 拿出来以后他才发现是那尊红纸牌位。 就是写着一个‘吴’字平时被郑清拿来提高画符成功率的牌位。当然因为忌讳的缘故上大学后他几乎没有用过这尊牌位了。上一次使用还是去年在流浪吧为李萌画清心符。当时蒋玉也在场。 看到郑清拿出这尊牌位女巫顿时有些泄气。 她原本以为男生能拿出更厉害的东西。 比如某只黄花狸的毛。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十三章 规矩 入校近一年郑清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小白了。 与外神们的几次接触让他对学校以及巫师世界处理外神的方式一清二楚——能够一秒内清除绝对不会拖延到第二秒。没有妥协、谈判以及共存的余地。 而且几次短暂打交道的经历让他对外神们的危险性也非常了解。那是一群随心所欲、毫无道德感与价值观的家伙。仅仅是存在就有让普通巫师们崩溃的风险。 这里的崩溃不仅仅指魔力方面的崩溃而且包括认知、灵魂、甚至身体的崩溃。 就像眼前这个家伙。 郑清相信只要半空中那些挥舞着的触角探的再远一点毁灭整个贝塔镇可能有点困难但毁灭北区毁灭这条街肯定不在话下。 而想要阻止这个大家伙仅凭两个一年级学生几乎不可能——即便他俩不是普通的一年级学生。 在摸出那张红纸牌位后年轻的公费生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先生的身影心底顿时安慰了许多。是啊先生那么厉害肯定可以轻而易举打发掉这头外神。 夜幕笼罩夜色昏暗。 红纸牌位在黑暗中散发出一层朦朦胧胧的亮光郑清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牌位上流淌着一股庞大、但是迟钝的魔力。 牌位上的那个字写作‘上口下天’是个‘吴’字但郑清读出来时不知为何却变成了‘规矩’两个音——他明明想喊的是‘先生’而且心底想着的也是先生的模样但声音却似乎不受控制出口之后变成了另外一个词。 “规矩!!” 男生抓着红纸牌位的手不自觉向前伸去对准那头张牙舞爪的外神仿佛抓着的不是一张硬纸板而是一个遥控器。 “砰!” 红纸牌位在‘规矩’两个字中轰然破碎化作了一团耀眼的红色雾气。 这团红色雾气初始只有拳头大小却像一颗心脏般缓慢涨缩着一张一缩间又喷吐出一股浓郁的红色雾气反馈包裹起原先的那团红雾‘心脏’便骤然涨大一圈。 如此反复几息之后当‘规矩’的余音渐渐消失那团‘心脏’已经变成一人高低停止收缩红色的雾气如龙蛇般在‘心脏’间翻滚、穿梭转瞬便勾勒出一道模糊的虚影。 是先生的影子。 郑清心头刚刚明悟那个虚影的身份便见那道虚影抬起胳膊手指不远处反应迟缓的外神说了两个字: “规矩!” 仿佛闷雷般的‘规矩’两个字在整条街道上回荡着粉碎了一切放诞与轻浮。街道两侧的玻璃窗被震碎了;屋檐下挂着的风铎、屋檐上站着的狎鱼、斗牛、海马等炼金魔像也被声浪震成了湮粉。 外神的虚影在黑暗中痛苦的挣扎数十道巨大的触角疯狂扫荡周围的一切——店铺、雕塑、路牌、街道上的青砖、街道旁枯萎的老树。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些触角的碰触下如春雪般消融而那些触角又在‘规矩’两个字的声音中化作黑烟。 黑暗在‘规矩’中退却白昼降临扫荡一切魑魅魍魉。 当郑清睁开被强光刺激闭住的双眼时眼前已经一片清净。 年轻的公费生舔了舔嘴唇舌尖与空气接触感到了一丝触电般的颤麻。 “嘶……” 男巫轻吸一口气左右看了一眼——蒋玉站在他的身边身形有些僵硬脸上仍旧带着几分错愕。 “这……是祂自爆了吧……” 郑清看着自己的同伴用不确定的语气问了一句。 蒋玉嘴巴一开一合像条脱水的小金鱼儿半晌才回答道:“你觉得呢?”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郑清强行表态道。 他是绝对不会把自己与眼前这条被毁掉的街道联系在一起的。不仅如此他还想趁着现场没旁人偷偷溜走然后找科尔玛给两人身上刷几道规避占卜的魔法。 但很显然两人在现场发呆的时间有点久了。 还没等郑清拽着蒋玉挪了三米远一个黄白相间的花猫便突兀出现在了两人身前。 郑清立刻停下脚步。 黄花狸追着自己的尾巴原地绕了几圈之后脑袋气的涨成冬瓜大小。 “卧槽!卧槽!卧槽!” 它瞪着两颗黄澄澄的眼珠子四下里张望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是贝塔镇?布吉岛的贝塔镇?街道呢?那条有房有树还很长的街道呢?!!人呢?没有活人了吗?” 郑清试图开口向黄哥表达一下自己还是个‘活人’但蒋玉捏了捏他的胳膊把他的话给捏回去了。 黄花狸也顾不得搭理他说话间已经抬起爪子一把抠下自己的一颗眼珠子抬爪丢到了半空中。 眼珠迎风而涨化作一轮小巧的圆月挂在半空中把这一片地域照的亮亮堂堂恍如白昼。而郑清也终于彻底看清了这条街的模样。 刚刚光线很暗他还可以安慰自己说情况可能没那么糟糕。 但有了半空中那轮月亮郑清已经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了——已经不能更糟糕了——空荡荡的‘广场’上没有一个人影没有一株行道树也没有一栋屋子。 “我以为昨天的场景一辈子也见不到了。”蒋玉的声音在他耳边幽幽响起显得有点麻木:“……我太乐观了。” 郑清低下头冲着黄花狸尴尬的笑了笑。 “一天!” 它举起猫掌弹出了一根爪子睁大独眼冲着年轻公费生咆哮道:“距离你炸掉林子还不到一天!!你是打算把整个学校都炸光了才甘心吗?!!” “从来没有过!从来没见过!” “简直比栅栏妖精还可恶!” 栅栏妖精是一群喜欢吐臭口水、放臭屁不足三尺高的魔法精灵在巫师世界的地位类似与白丁社会的臭虫加蟑螂。黄花狸用栅栏妖精来形容郑清说明它的心情此刻已经糟透了。 猫爪尖的锋芒在夜色中闪烁着寒芒吓的郑清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唯恐黄哥一个不开心在他身上戳十七八个窟窿出来。 年轻的公费生向后退了一小步让过黄花狸嘴里喷出的涎水。 “这都是‘被动’炸的”他咽了口唾沫喃喃道:“我没有主观恶意……我也没想着炸掉一条街……我以为拿出来的是张符板……” 确实不论是沉默森林还是此刻的北区街道年轻的公费生都没有主观想炸掉它们的想法。‘毁灭’属于一项被动技能。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立刻纠正道: “而且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是那头外神自己炸掉了……就像我昨天一样。” 黄花狸没有说话只是睁着一只黄澄澄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十四章 毁街的男人 紧随黄花狸之后出现的是北区新晋大巫师科尔玛。 毕竟这里是北区算得上科尔玛的主场——事实上这位新晋大巫师出现如此迟缓已经出乎郑清的预料了。他原以为学姐会来的更快一点。 “你简直是一颗人形自走炸弹”这是基尼小屋主人见到两位年轻巫师后对郑清说的第一句话:“走到哪里炸到哪里。” 她来到现场后只是四下张望了一番便抓住了事情的实质。 如果科尔玛第一句话还有几分抱怨的意味那么她第二句话就让郑清有些哭笑不得了。 “当初我说过假如你成为雷哲就可以追求我现在我可以把条件稍微放的宽松一点。” 说着新晋大巫师瞥了一眼那条空旷干净的街道补充道:“毕竟雷哲跟奥古斯都两个人也才毁掉了半条街。” 而郑清一个人就毁掉了一整条街——这是她话中未竟之意。 蒋玉站在郑清身后努力的翻了个白眼。 科尔玛冲她眨了眨眼睛。 “这件事须与我没有干系”年轻公费生坚持着自己的说辞同时给学姐身上丢了一口大锅:“你不是大巫师吗?而且这里离你家也不远……这边打的这么热闹你没听到吗?” “劳驾我昨天刚刚进阶还没稳固过境界!”科尔玛没好气的回答道:“你以为我来的速度很慢吗……” 黄花狸打断了年轻巫师之间的寒暄。 “现在不是唠嗑的时候!”它咆哮着爪子探入虚空勾出一道模糊的身影:“闯了这么大的祸你们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郑清很容易便判断出那是先生的身影他的后背顿时绷直了一些。仿佛闯祸后被老师叫家长的感觉。 “知道怕了?”黄花狸瞥了一眼不安的公费生冷哼一声:“……回头再跟你算账。现在把你那块表拿出来递给老头子……他真身不在岛子上这里只是一道投影。” 听到这里郑清才敢壮起胆子偷觑了那道模糊身影几眼。 果然那位被黄花狸从虚空中勾出来的‘先生’表情严肃、却有些呆板一举一动都像个炼金人偶般僵硬——想来也是先生可是超出古代巫师的存在怎么可能会被这头大花猫一爪子勾来呢? 郑清心底编排了黄花狸几句同时飞快的从灰布袋里翻出那块银壳怀表双手捧着乖巧的交给先生的投影。 “十分钟”黄花狸用爪子在地上勾勾画画片刻抬起头严肃的看着‘先生’试探道:“不七不五分钟五分钟就足够了吧。” 它的语气也有些不确定。 先生的投影没有回答他接过那块银色怀表之后抬起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场上其他三人一猫也跟着先生的目光齐刷刷抬起头看天。 漆黑的夜空像是一块沉重的帷幕。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云、没有风、也没有游弋的精灵与天灯。没有一丝可以用于锚定的参照物。 郑清眨了眨眼睛觉得总这么傻乎乎抬头看不是个事儿。 他悄悄歪过头向‘先生’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但让他吓了一跳的是那个方向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影儿。 “先生呢……卧槽!” 男生收回目光刚想询问先生的去向看到周围的场景后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原本空荡荡恍若一座小广场的废墟现在已经恢复了原貌。 狭窄幽深的巷子、破旧的门楼、低垂的檐角屋脊上蹲着一座座小巧可爱的屋脊兽房檐下挂着一串串布满锈迹的风铃还有街角那面目狰狞、形象可憎的石像鬼。 一如五分钟之前。 当然与五分钟之前不同的是堵在路中央的那位‘大熊’与北区巫师以及街道两侧阴影下隐匿着的戏法师们统统不见了身影。那些吐着阳光泡泡的蘑菇小人儿们也没有重新回到这座世界。 只是街道面貌恢复了正常。 郑清不是第一次见识先生倒转时空的能力了尚且被吓了一跳站在他旁边的两位女巫则彻底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科尔玛。 几分钟之前她的表情中还带着一丝‘大巫师’所应该有的矜持与骄傲但在眼前这幅超越魔法的情景发生之后她便彻底收敛了那丝骄傲恢复了一天前那位基尼小屋大姐头应该有的谨慎与不安。 “先生……回去了吗?”最终还是郑清率先打破了场间的沉默。 黄花狸瞥了他一眼。 “你可以下次见面的时候问他。”它伸出爪子揉着自己的眼睛——那颗被它抠出来丢到半空当‘月亮’的眼珠子已经重新回到了它的眼眶里——然后蹲坐在地上支着上半身粗声粗气的问道: “麻烦已经解决了……现在谁能告诉我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麻烦都解决了吗? 郑清怀疑的瞄了花猫一眼然后又扫了学校所在方向一眼。他可不记得学校或者三叉剑的人这么好打发。 郑清可以随性蒋玉则不好与他一样沉默。 她三言两语简单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从两人离开樱花酒馆到被人堵在路上被人碰瓷冲突发生等等。整件事情起因、经过、结果并不复杂。为了确保信息准确她还仔细描述了那个身材像‘大熊’的戏法师与那位瘦弱北区巫师的形象。 科尔玛原本听的津津有味。 直到‘北区巫师’出现在这起事故中而且召唤出一头外神虚影这位新晋的大巫师脸色慢慢发白。 “这不可能!” 在听完蒋玉的故事后科尔玛咬着牙声音有些发抖:“……那只是一个咒印绝对没有招惹‘外神’的能力……就算阿尔邦吸干一整条唐古拉白螭也招不出来!而且阿尔邦也绝对没有能力吸干一整条唐古拉白螭!” 听完郑清等人的描述后她已经知道了在场的那位北区巫师的身份了。 蒋玉小心的看了她一眼。 “我们看到的事实就是这样的”她斟酌着试着为科尔玛开脱一下:“或许还有什么事情发生是我们没有看到的吧。” “或许吧……但那个叫阿尔邦的小子献祭了一个巫师这是事实。”黄花狸垂着脑袋毛茸茸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身后扫来扫去看的郑清直想踩一脚。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十五章 化外之地 “总之不管怎么说你应该加强一下北区巫师的素质教育了。” “以前他们都是戏法师当乞丐、小偷、或者人贩子与镇子其他几个区格格不入这些都不是问题……都是讨生活联盟的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他们是北区法师了。” “这就意味着他们应该对《巫师法典》多一点了解对‘真正的’巫师世界多一点参与感……也意味着北区不能随随便便死人了。” 黄花狸的表态很轻松它似乎并不在意那位北区巫师献祭了一位戏法师也不在意科尔玛在这件事上的责任——这让在场的年轻巫师们都很吃惊。 花猫抬起头注意到几位年轻人惊讶的表情略微转转眼珠便意识到他们在想什么。 “你已经是一位大巫师了。”它抖了抖胡须用嘲笑的眼神看着科尔玛语气中充满了教训的意味:“不要把这种小事看的那么重……难道有谁会因为决斗中使用‘神锋无影’丧命而去找西佛勒斯大师的麻烦吗?” 西佛勒斯是欧罗巴的一位药剂大师但他更以激进的‘黑魔法’倾向受世人诟病。‘神锋无影’则是一道介于黑魔法与白魔法之间非常危险的咒语发明者正是西佛勒斯大师。即便如此巫师联盟的大巫师会议上仍旧有一张他的椅子而且从未取消过他的投票权。 巫师界也没有人因为使用这道危险的咒语伤人而在丹哈格起诉西佛勒斯大师。 这个例子让科尔玛松了口气。 “我会加强对北区巫师管理的”她表情严肃的回答道:“从魔法使用规范与法书管理这些最基础的内容教起。今晚就开始。” “第一大学有很多公益性的社团会喜欢这项任务的。”蒋玉立刻出了几个主意:“而且我也可以跟家里打声招呼……应该能从妮娜公司、马丁-托儿炼金公司之类的企业拉到一点培训方面的赞助。” 科尔玛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仅仅为北区巫师配齐法书就会是一比很大的开支更不要提法书、魔法墨水等材料都属于消耗品。而戏法师们又都是一群穷鬼。能够从其他巫师团体获得赞助再好不过了。 “这件事发生的很及时现在还有补救的余地。”郑清也在旁边打着圆场:“如果再过一段时间大量北区巫师出现后我们才发现这个问题那将会是个很大的麻烦……” “这是个小麻烦!”黄花狸提高声音重复着自己观点:“与眼下真正的麻烦相比就算一千个北区巫师闹事也只是个小麻烦!” 说着它还举起两个爪子用一个猫掌与另一个爪尖作对比来形容两个麻烦之间的差距。 但是—— “眼下真正的麻烦?”郑清咀嚼着这句话挑了挑眉。 转头看看两位女巫发现她们也是一脸迷惑。 男生不得不主动试探着询问道:“……您说的‘眼下真正的麻烦’是三叉剑或者学校的后续调查吗?这件事责任不在我们身上的……” “但你现在还在‘留校察看’中。”蒋玉小声提醒道。 郑清顿时呆了一秒——前段时间他在夜间巡逻的时候把瑟普拉诺打成重伤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当时学校给他的处罚是留校察看三个月现在连一个月都没过去。 “哦……不!”男生一把捂住脸哀嚎一声。 “屁大点事情不要在我耳边聒噪!”黄花狸终于忍不住打断了男生的自怨自艾一尾巴抽在他的小腿上将他抽了个趔趄:“我说的不是那件事!” 郑清有些尴尬的站直了身子小心瞥了一眼两位女巫。幸好女巫们的注意力都被花猫的话所吸引并未在意男生出丑。他吁了口气偷偷揉了揉被抽的小腿。 黄花狸皱着猫脸黄澄澄的眼珠子在夜色下显得有些瘆人。 但是更瘆人的是它接下来的一番话: “……你们描述的那头‘外神’来历很可疑。就像科尔玛刚刚说的那样如果是那头外神在星空深处那么仅仅凭借一颗咒印、一两个戏法师是不可能召唤出来的。投影也召唤不出。这与魔法规则有关。” “但换一个思路……如果被召唤者在布吉岛或者更近的某个地方比如北区的某条巷子里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这个推测令在场巫师眼前一亮。 却也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而这并不是全部黄花狸似乎打算彻底吓吓几个年轻人径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更有趣的事情是——科尔玛这小丫头的咒印是基于撒托古亚的馈赠设计的而按照你们的描述那头降临的‘外神’远远超过了撒托古亚的位格……如果不出意外那应该是被称为‘森之黑山羊之母’的殿下纱布·尼古拉丝。” “尼古拉丝是所有外神中最强大的几位据说已经达到古代巫师的巅峰水平了。即便当初的校长也不敢说能够完全压制祂。” 郑清很容易便捕捉到‘当初的校长’几个关键字然后又注意到黄花狸若有若无的警告的眼神。这让他乖巧的闭了嘴。 先生说他已经超过古代巫师想必能够压制那个叫尼古拉丝的外神吧……尼古拉丝尼古拉斯两个名字这么像他们如果有亲戚关系就好了好歹能搭个话让祂离布吉岛远一点儿。 男生还在这厢里胡思乱想黄花狸已经说完自己的猜测与建议一甩尾巴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三位年轻巫师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它没有向郑清等人解释一头外神是如何藏匿于北区巷子里也没有对他们做出任何安全提示。只是简单表示‘目前安全形势尚可’并建议他们最近老老实实呆在学校里不要随便出来溜达。 “我们……先回樱花酒馆吧。”科尔玛紧张的四处看了看提议道。 “不行”蒋玉摇摇头有些为难:“明天周一早上有姚教授的魔咒课我要预习一下功课……而且李萌的作业我也没有检查不知道她会不会偷懒……” 这个回答如此清奇以至于场间沉闷的气氛都被驱散了不少。 天大地大学习最大。 郑清嘴角勾了勾忍住没有笑出声。 “真不愧是九有学院的学生这种时候还记得写作业。”科尔玛愣了一秒钟最终摇摇头:“那我把你们送回学校吧……不要紧好歹我也是大巫师了。” 临行前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街头郑清终于意识到一直忽略的一件事是什么了。 “学校呢?怎么没有一点儿反应!” 郑清回过神看着空荡荡的街头忍不住询问两位女巫:“他们速度没有这么慢的吧!” 每次他闯祸后学校助教团、校工委或者学校外的三叉剑总会派人现场调查。他们可能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郑清已经做好被托马斯、希尔达或者安德鲁冷嘲热讽的准备了。 他也想好怎样回答对方的盘问如何撇清自己一方在这件事中的责任甚至开始为后续检查书打腹稿。 但腹稿都打了一半那些黑袍子还没有来。 这让男生离开的步伐都有些沉重了。 “是不是学校里现在没人?”他踮着脚尖试着越过黑黢黢的街头看向学校的方向。然而目之所及一片漆黑。连亮光都没有几点遑论人影儿了。 听到男生的问题后科尔玛笑了笑——她也终于重新打起了一些精神。 “这里是北区也是化外之地。”她自嘲的笑着回答道:“名义上属于巫师的世界但实际上这里还不如临钟湖那个鱼人部落的保护区……每天发生在这片街区的黑暗故事太多了。谋杀、掳掠、欺诈、哭泣……” “如果学校把守护法阵设定的敏感一点估计会累死校工委或者执法队的人。所以他们把阈值设定的很高很高。只要没有发生波及北区之外的事故学校不会理会这边的小动静的。” “小动静。”郑清咀嚼着这个词嘴里有些发苦。 他再一次对北区戏法师们的境遇有了深刻的认识。甚至对不久前那位北区巫师激进而偏颇的做法有了几分理解。 这里荒凉而繁荣。 文明却野蛮。 这里是名义的北区实际的西部世界。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十六章 第十二周开启 五月四日周一也是第二学期的第十二周。 隔天就是立夏太阳在天上呆着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往往早上五点多天边就会放白。 虽然过了一个很刺激的周末连续两天见识了大场面连他自己都炸了一次但这些都没有打消郑清做早课的习惯。 是的习惯。 习惯就是你闭着眼起床也能越过重重障碍 天蒙蒙亮他就窸窸窣窣着起身洗漱完毕与萧大博士一起在辛胖子的呼噜声中悄悄离开宿舍前往飞苑。 嗅着空气中清新的气息感受微风拂过脸颊郑清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仿佛一整个周末在身体里积累下的郁气都在这一呼一吸中被排解了个干净。 因为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的缘故早上能够爬出被窝出门溜达的学生也越来越多。郑清甚至看到一头眼熟的小白猪扭着屁股哼哼唧唧在草坪上打滚儿。 “听说你昨天跟蒋玉约会去了?不怕伊莲娜知道吗?”萧大博士在许多方面都非常可靠唯有在八卦这点上与辛胖子一样令人烦恼。 “哼哼。”年轻的公费生耷拉着眼皮盯着那头扭屁股的小白猪——他宁肯学猪哼哼也不愿意回答这种没边儿的问题。 “哼哼是几个意思?”博士锲而不舍的追问道。 郑清这一次没有回答。 因为他的目光在追踪那头小白猪的时候意外看到了两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一头巨大的黑猫与一位青袍道髻的年轻巫师正慢悠悠向办公楼的方向走去。 说是熟悉是因为这两个身影郑清都认识尤其是那头大黑猫还是从他身上跑出去的呢。至于陌生则是因为去年校猎会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两个家伙了。 据郑清所知那个代号‘四十一’的家伙是学校‘有关部门’的巫师而在学校的传言中‘有关部门’是一个专门负责‘禁咒’的部门。 还有那只大黑猫最初只是一道被苏施君割下来的影子却能够突破二维世界的束缚回归真实——到了现在郑清已经完全能够猜到帮助大黑猫突破二维世界束缚的‘禁咒’从何而来了。 想到自己的身份在看那两道身影的时候郑清不由自主带来几分心虚与审视。 心虚之处在于他很担心‘有关部门’会不会依据相关政策规定把他‘圈禁’管理起来就像学校其他几道禁咒那样。 审视之处则在于为什么两个‘有关部门’的家伙会去办公楼呢?他们是找姚教授还是其他什么巫师?他们的目的的什么呢? “喂!喂!!”萧笑抓着他的膀子晃了晃然后顺着郑清目光看去:“你在看什么?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脚踏两条船……你是怎么做到的?” 倘若在平日这种充满‘深意’的问题定能激起郑清莫大的兴趣。但是今天他完全没有这些心思。 “你觉得他们去办公楼干嘛?”郑清眯着眼盯着黑猫与‘四十一’的背影轻声问道。 “他们?”萧笑扬起眉毛——在他的视线中除了一头扭着屁股的小白猪之外没有第二个身影——但能够隐匿身形的魔法太多了他并不觉得郑清眼花:“……我只能告诉你我看不到‘他们’我看到的是一头小白猪。” 郑清倏然回头正对上博士认真的眼神然后他立刻把目光重新落在那两道身影上眼神中多了几分思索: “看不见吗?也对……” …… …… 豹子大小的黑猫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走在九有学府中它的脚步不急不缓脑袋高高昂着仿佛一位将军在视察自己的领地粗大的尾巴微微垂在身后恍若将军的权杖。 黑猫的身侧则是一位穿着青袍的年轻巫师戴着眼镜表情严肃。巫师的胸口挂着一块徽章徽章上有银色的‘四十一’字样。 学府内来来往往的学生众多却没有一个人将目光投向这两个陌生的身影仿佛他们不存在似的——除了不远处某道探寻的目光。 “他是我的本体能够察觉我的存在毫不奇怪。”黑猫扯了扯嘴角用这句话安抚身旁的青袍巫师。 “话虽如此……”青袍巫师最后看了一眼年轻公费生的身影终于没有纠缠下去跟在大黑猫身后走进了空荡的办公楼。 还没到上班时间办公楼里巫师并不多。仅有的几道忙碌身影也是学生会的一年级干事们他们需要在教授们上班之前把布告栏以及相关区域里那些过时的文件撤下来换上最新的内容。 这种事情没办法交给小精灵或者鹦鹉们去做。 黑猫与青袍巫师进了办公楼后左拐右转熟门熟路找到九有学院院长办公室。红色木门上值班的两位门神检查过身份后很爽快的开门放行。 “他一晚上没睡觉估计脾气很坏……你们稍微注意点。”临进门前趴在门神相框下的那头白虎压低声音警告了黑猫一下——这是同类遇到同类后才会有的优待。 虽然黑猫与白虎的亲缘关系有点远但在第一大学能够碰到这么大个儿的猫科动物是非常罕见的也难怪白虎会热心。 黑猫骄傲的昂着脑袋完全没有搭理白虎的好意。 倒是那位看上很冷淡的青袍巫师非常和气的冲白虎笑了笑答应了一声。 老姚的办公室一如既往烟雾缭绕。就连天花板下趴着的那些灯火虫群也被烟气熏染的多了几分朦胧感肚皮鼓出的灯火多了几分烟气。 “阿嚏!” 一进门黑猫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这是人呆的地方吗?”它大声抱怨着像是回到自己的家里一样轻快的跃到办公室一侧的沙发上选了个最舒服的地方趴卧了下去两只前爪搭在一起把脑袋搁在了上面同时粗声粗气的吩咐着办公室的小精灵们: “来杯牛奶脱脂的谢谢。” 很有礼貌的行为。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十七章 新闻背后的真相 “这是人喝牛奶吗?怎么这么难喝……给我换一杯羊奶谢谢!” 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们为大黑猫端上一杯温牛奶后黑猫只是舔了两口便呸呸两口嚷嚷着让换羊奶。 “你是人吗?” 坐在办公桌后的姚教授终于抬起眼皮扫了黑猫一眼若有所指道:“……他比你有礼貌多了最起码不会在办公室抱怨茶水难喝……或许这就是本体与影子之间的区别?” 黑猫嗤笑一声没有搭理老姚的评论而是继续指挥小精灵们给它热羊奶。 与自来熟的黑猫不同同行的那位代号‘四十一’的青袍年轻人则表现的规规矩矩腰板笔直的坐在茶几一侧双手扶着膝盖目不斜视仿佛入定般等候办公室主人的接见。 老姚则继续忙碌办公桌上的事情似乎短时间内不想搭理这两位不速之客。 在等候羊奶上桌的间隙黑猫扫视了一眼沙发旁边的那张茶几。红色的硬木桌面里隐隐流淌过繁杂的咒文在厚重之外又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感觉。 红漆果盘里摆着几颗红色的果子看上去像李子;旁边的细颈花瓶中插着由红色郁金香与朱瑾组合的花捧;还有一沓厚重的文件夹也统统是大红色的。 “无聊的划分。” 黑猫鄙夷着办公室里这种强烈的‘九有风格’目光最后落在茶几上凌乱散放着的一份第一大学校报上。 它注意到报纸的一个角落刊登着一篇豆腐块通讯: “……当地时间五月二日第一大学有关部门在指定区域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禁咒实验据悉此次禁咒实验不针对任何组织与个人是第一大学有关部门为贯彻学校‘学海无涯’指导思想对现有禁咒安全体系升级改造的一项重要举措……” 内容与贝塔镇邮报发布的豆腐块大同小异。 唯一的区别在于贝塔镇邮报将这个‘豆腐块’放在了头版的角落而校报则将这个‘豆腐块’放在了新闻速览的栏目下。 邮报与校报之间报道侧重点不同不是第一次了。 就像有关尼古拉斯剔血事故的报道贝塔镇邮报花费了整个版面重点描述了尼古拉斯在九有学院学习时面临的巨大压力并不断暗示九有错误的教育理念导致年轻巫师精神失常;而校报则花费了大量的篇幅分析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的冲突试图将尼古拉斯的事件定性为两所学院冲突下的悲剧对真正受伤的尼古拉斯只用了开篇短短百十字来描述而且配图也是雷哲与奥古斯都的背影。 黑猫盯着那篇豆腐块的报道脑海中的思绪却已经跑到他们这次的来意上了。 四十一与它今天来老姚办公室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讨要周六晚上发生在沉默森林深处那场爆炸的有关数据——是的就是那个豆腐块报道中提到的‘小规模禁咒实验’。 只不过那场实验既不是‘有关部门’主导的也不像新闻报道中提到的‘符合相关法律规定’。事实上管理禁咒的‘有关部门’是在爆炸结束一个多钟头后才收到了相关报告。 校工委截留了有关爆炸信息直到现场打扫干净之后才通知的‘有关部门’。 因为按照规定布吉岛上任何超过一定规模的爆炸事故都需要通知有关部门——有关部门平日工作重点是守护所以在现场反应方面的效率比校工委甚至助教团都低一些。 得到通知后有关部门只是在现场简单查验一番便意识到自己是失误。 但当他们意识到沉默森林里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那里已经白茫茫一片比食尸虫过境都干净了。即便如此根据现场测到的维度断裂程度以及空间中残留的魔力痕迹有关部门完全可以断定这不是一场‘存储爆炸符仓库意外失控’是事故而是一次小规模的、无限接近极限的‘类禁咒’事故。 这个结果把有关部门惊出一身冷汗。 也让他们非常恼火——由于有关部门的负责人抱阳子大师与学校的两位校长都在黑狱之中短时间他们也没有办法就这件事追究校工委或教授联席会议的责任事急从权只能派遣巫师追讨学校收集的爆炸数据。 然后他们碰了个软钉子。 周六晚上前去讨要数据的巫师得到学校校工委与教授联席会议的答复表示因为非工作时间相关数据都被魔法保存在‘保险箱’内需要两位副校长许可才能拿到。 这就构成了一个悖论——副校长们都在黑狱很难从拿到他们的许可;而如果能够拿到副校长们的许可理论上也可以获得抱阳子大师的指导。 因为控制着巫师世界最强大的魔法有关部门的任何举动都受到了严格的限制这就让他们在处理这件事上束手束脚。 察觉到校工委与教授联席会议在态度上的搪塞之意后‘有关部门’内部简单商量了一番便直接把这件事捅了出来。 他们安排对外部门在校报上刊发了这篇‘豆腐块’。 这也是为什么发表时间更早的贝塔镇邮报在措辞上与第一大学校刊有所不同——最先报道沉默森林爆炸事故的贝塔镇邮报因为信息来源有限只能断定当时发生了一起‘小规模特殊魔法实验’而得到‘有关部门’授权的校报则直接点明了‘禁咒’两个字。 ‘有关部门’的态度很明确——既然无法‘事急从权’获得相关爆炸数据那么他们就把那场爆炸认到自己头上按照正规流程要求学校提供相关数据与占卜线索。 “这是‘有关部门’要求校工委与教授联席会议协助调查的正式通知以及相关申请材料。” 在老姚忙碌完毕喝茶的间隙四十一号终于有机会点出来意:“……‘有关部门’对这件事的态度很明确希望学校其他部门严格遵守校长制定的规章制度严格控制‘禁咒’的传播与使用。” “唔这件事。”老姚拖着长长的音调指了指桌上的日历慢吞吞回答道:“……如果不着急你们再稍微等几分钟……已经到五月份了……五月份教授联席会议的轮值主席是爱玛教授稍晚一点她会过来与我交接事务你们有事情可以向她提出来。”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十八章 意外之喜 第一大学有一位校长与两位副校长。 名义上校长总揽了一切权力但实际上学校的各项具体事务都是由两位副校长负责的。其中石慧副校长负责教授联席会议主要管理教学、教授以及学生方面的事务;而若愚副校长负责校工委主要管理校工、校务、以及部分研究院的管理工作。 总体而言两股力量在第一大学内部互相牵制却又互为臂助——就像月下议会的上议院与下议院。 但除了这两股力量之外第一大学还有一股非常强大的隐藏力量。 有关部门。 第一大学的‘有关部门’是直属校长的势力两位副校长都无权干涉。但就像月下议会的‘长老院’拥有议会中最深厚的底蕴一样第一大学的‘有关部门’也掌握了学校里最强大的一股力量——禁咒。包括禁咒的研究、实验、保存等方方面面都由‘有关部门’掌握。 这是一股超脱却又实实在在存在于学校内部的力量。 在校长神隐的日子里‘有关部门’的存在感也非常低。平日里教授联席会议与校工委在第一大学内部各种角力打的热热闹闹但如果‘有关部门’试图涉足第一大学具体运作就会受到两股力量的联合狙击。 你可以‘光荣孤立’但你不能挽起袖子下场。 这是制度安排与恩怨无关。 而且在涉及校长位置的争斗中没有任何一位副校长会在‘有关部门’面前退缩因为他们不会允许二选一的现状倒退到三选一甚至多选一的局面。 这一次发生在沉默森林的‘特殊爆炸事件’也是如此。 虽然若愚副校长第一时间便出现在了爆炸现场而且确认了爆炸事故可能与‘禁咒’甚至与‘校长’有关但校长终究没有发话。 这就给了他们充足的信心来阻止‘有关部门’入场。 在这个问题上两位副校长拥有共同的默契——他们必须时时刻刻警惕、防微杜渐将‘有关部门’的影响力控制在一个非常有限的范围内决不允许‘有关部门’参与学校日常。 而有关部门也会抓住一切机会努力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毕竟如果真的出现一位源自‘部门’内的校长更符合有关部门所有人的利益。 “……周六晚上贵处的答复是‘不在工作时间内无法提供必要协助’”四十一号一板一眼的重复着自己的来意:“今天已经是工作日了相信我们双方可以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不管对任何一个部门来说第一大学的安全都是最重要的。” “……这件事短时间内很难有个像样的结论移交爱玛教授总会更简单一点。不至于在我离开之后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姚教授咬着烟斗翻看着手底的文件懒洋洋的声音回荡在这间不大的办公室里显得非常有说服力。 真是个老滑头。 黑猫腹诽着舔了一口瓷杯中的热羊奶。此刻它正竖着耳朵饶有兴致的听老姚与四十一号之间的对话。 今天它出现在这间办公室纯属意外。 一方面黑猫被‘圈养’的时间有点长了总嚷嚷着出门溜达让人烦不胜烦;另一方面黑猫本体也在九有学院读书老姚或许会看在自家学生的面子上态度稍微柔和一点。 当然‘有关部门’也不指望真的能靠这只猫获得什么优待但缓和缓和紧张气氛还是能够做到的。 “我们只需要贵处收集的相关数据以及占卜线索……很简单的要求。”四十一号锲而不舍的重复着自己的要求。 这一点也不简单。 老姚咬着烟斗感觉嘴里有些发苦——有关部门觉得学校主导了这一次的魔法实验但事实是学校跟这次爆炸没有一丁点关系。 “这件事若愚副校长会亲自跟抱阳子大师沟通。”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四十一号的要求出现在办公室里:“回去之后你就这样对你们负责人交代。” 爱玛教授披着宽大的银色斗篷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她的身后办公室门在门神的指挥下再次悄无声息的合住。 “……而你应该把自己的屋子收拾的干净一点儿。”这位严厉的魔文课教授瞪了屋子主人一眼屈指敲了敲腰间法书书脊一股旋风凭空生出将屋子里的烟气席卷而空。 老姚举起双手表示赞同。 四十一号迟疑了几秒钟。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失礼了。” 他向两位院长规规矩矩鞠躬后带着黑猫离开了九有学院院长的办公室。黑猫飞快舔干净杯子里最后一点奶皮慢吞吞的跟上了四十一号的脚步。 两位大巫师目送客人们离开。 “他们不知道?”爱玛教授没头没尾的话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 姚教授知道她是在说‘有关部门’与校长之间关系——理论上有关部门与校长之间的联系应该比他们这些院长更紧密一些。但现在副校长甚至院长们都已经知道林子里那场爆炸与校长有关但‘有关部门’似乎却并不清楚。 这其中的含义就很值得玩味了。 “看样子是不知道的。”老姚咬着烟斗眯着眼身子后仰坐在宽大的皮椅上显得有些颓废与慵懒:“……总之这件事与我们没有关系。还是不要掺和了。” “他们已经把那起事故通报出去了还想怎么样?” 爱玛教授是接替老姚担任五月份教授联席会议轮值主席的院长学校里发生的这些糟心事都是她的麻烦: “如果不是他们捣乱没人知道沉默森林里会发生什么事……现在外面都传遍了第一大学在实验新的禁咒!一想到这件事我就头疼。” “他们是想用舆论倒逼真相”姚教授笑着摇摇头翻了翻手下的资料提出一份递给爱玛教授:“……但也不能说他们是在捣乱……相反他们的小动作对我们的帮助还挺大。” 爱玛教授接过那份材料。 那是一份月下议会提交协助第一大学防卫黑狱的人选名单。 与之前数次通告相比这一次月下议会提交的名单非常干脆的囊括了全部五位上议员以及数十位月下议会的耆老。 “这是……”爱玛教授翻看着那份名单眉毛挑的老高:“他们这么容易就接受我们的要求了?上次开会的时候他们的回复函还是那么强硬……我以为需要学校发强制征调令。” “这就是意外之喜。”老姚咬着烟斗笑了笑:“或许他们以为沉默森林里那场爆炸是学校对他们的警告吧……月下议会那些老头子年纪越大胆子越小。”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十九章 学校的麻烦事 三只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悄然出现在办公室里。 一只举着托盘盘子里摆满色彩鲜艳的果子;一只拎着玉如意壶钮的紫砂壶;最后一只则捧着如意壶柄的紫砂茶杯。 另外一群小精灵则忙碌着撤掉茶几上已经被用过的茶水、果盘、糕点将杂乱摆放的文件收拾妥当给新的客人留下一片干净清爽的世界。 爱玛教授抓着那份月下议会的报告沉吟不语。 她身上的斗篷悄无声息的解开领口的纽扣几只小精灵揪着斗篷的衣领与衣角将它从爱玛教授身上款款卸下捧到屋子角落的衣架上。红枣木衣架伸出几条细长的胳膊将斗篷撑的漂漂亮亮还有一根细羊毛软刷飘在半空中轻快的打理着斗篷上不多的尘土。 这些细节并未落入屋内两位大巫师的眼中。 他们的视线总是投向更深远的世界、更沉重的话题上。 “……你走之前里面的情况怎么样?”姚教授咬着烟斗翘着腿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手指随意的敲打着节奏仿佛他的心底正在演奏一首恢弘的乐曲。 爱玛教授攥着那份月下议会的报告重重的坐在了沙发上。 沙发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呻吟。 “老样子老巫师无聊的快睡着了年轻人却紧张的像一群受惊的鹌鹑。” 阿尔法的院长大人显然看不惯现在年轻巫师们的作风毫不客气的抨击起来:“……就算从新世界回来的猎队也比以前差太多了。许多猎队甚至不能适应在黑暗中作战……石慧不得不浪费更多时间帮他们做他们培训。” “这些孩子都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你不能要求他们像我们当初那样。”老姚宽慰了一句却又表达了与爱玛教授截然不同的观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做的差……据我所知那些年轻人创造了许多漂亮的新战阵……对学校帮助很大。” 爱玛教授没有否认却也不打算赞同老姚的话。 “听上去你也不是对里面一无所知么。”她用挖苦的语气说着话锋一转落在了她这次回来的任务上:“与你相比我对学校的情况就知道的没那么详尽了……最近一段时间学校有什么需要我特别注意的吗?” 姚教授笑了笑并不打算与爱玛教授斗嘴。 “很多”他侧着脸看向越来越亮的窗外看着远处来来往往的学生轻声数落起来:“月下议会提供协防这个你已经知道了;大巫师会议前几天刚刚通过决议否决了多堖人在大明坊设立领事馆的要求多堖人这两天一直与学校沟通希望学校在这件事上支持他们……还有一个黑暗议会据小道消息他们准备了‘大场面’而且还是学校流传出去的禁忌手段。我建议这个月你梳理一下可能的漏洞免得到时候被丹哈格追责。” “下水道里的耗子成不了气候。”爱玛教授不屑一顾:“而且丹哈格现在的首席大法官山姆·马歇尔当年读书的时候胆子就小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来学校追责。” 一番话说的气势十足。 “……说到耗子鼠仙人这几天跑路了好像它正在被那只黄花狸追杀。”老姚把烟斗从嘴边拿下笑呵呵补充道:“或许五月份你应该关注一下学校的鼠灾。没了那只大老鼠的约束地下世界的穿衣鼠族估计会闹腾一阵子。” 爱玛教授皱着眉露出厌恶的表情。 她很讨厌老鼠。 “至于学校里面”姚教授扳着指头继续说道:“魔法生物研究所一群独角兽染了瘟疫、还死了一只火凤凰教授联席会议建议组织独立调查委员会查一查研究所在搞什么名堂;应用魔法研究院二维进化研究所申请新的研究经费……苏施君又毁了一间实验室。” “这是她半年来毁掉的第几个实验室了?”爱玛教授终于忍不住吐槽道:“我终于知道月下议会为什么愿意放这么‘出色’的大巫师来第一大学了……” 她把‘出色’两个字咬的很重很明显是反话。 姚教授笑了笑并未否认只是多说了一句:“但她出论文的速度与质量也很高……二维进化研究所近半年的成果占据了整个应用魔法研究院近一成的量……研究经费方面我觉得可以稍微宽松些。” “哦还有就快要到第三季度了校工委内务委员会星象监、气象监、还有百草园都在申请第三季度的预算你也需要关注一下。” “我只是五月份的轮值主席”爱玛教授翻了个白眼:“第三季度的预算让六月份的人去头疼吧……批多了会被联席会议追责……去年底学校不就传他们突击花钱的事情了吗?但批少了又会被校工委骂说学校不在乎学生……这种倒霉差事呵呵……” 涉及两位副校长斗法姚教授不好继续搭话只能继续说道: “临钟湖鱼人部落还在闹腾还有你们城堡外面那个马人部落也需要安抚……对了虽然还没有到换届季但是前段时间意志与血友会之间闹的太难看大家的意思是让雷哲与奥古斯都提前完成交接。反正那两个孩子也早就跟猎队签了协议提前进队对他们也有好处。” “正话反话都让你说了我还有选择吗?”爱玛教授哼了一声。 “当然有选择阿尔法学院不是一直都有‘选择的自由’吗?”姚教授笑眯眯说着提醒道:“九有与阿尔法之间有矛盾这个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上我没有拉偏架你也不许偏心。之前从你们学院转来的那个老生叫尼古拉斯的前几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剔了血两个学院气氛有点紧张你多留个神。” “这都是什么破事呐。”爱玛教授深深的叹了口气。 “还有更麻烦的呢”姚教授重新把烟斗塞进嘴里重重的吸了一口吐出一串大大小小的烟圈抬手指了指贝塔镇北区所在的方向:“这个月你最大的麻烦在那里!”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十章 北区的未来 “戏法师?他们能有什么麻烦?” “他们现在不叫戏法师了改叫‘北区巫师’。” “北区巫师?” “对这就是最大的麻烦。” 姚教授苦笑着将近两天发生在贝塔镇北区的大小事情简单向爱玛教授描述了一番最后终结道:“科尔玛晋级大巫师这件事联盟已经下了定论认可她的身份但不会广而告之的宣扬……但她发明的那种献祭魔法让北区巫师们拥有普通巫师的施法能力学校却不能视而不见。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哇哦”阿尔法学院的院长大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仰起头眯着眼心算了一下才确认道:“她今年只有二十一岁对吧……还是在校生。比苏施君成就大巫师的年纪还要小许多。你们学院出色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多。” “讨巧了只是讨巧了。”老姚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嘴边却连声谦虚着:“……科尔玛可不能跟苏施君比她进阶的方式纯属投机取巧……这也是为什么联盟没有宣扬她进阶的事情。” “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准备?”爱玛教授看了老姚一眼。 “那是一万多名巫师……即便施法能力再弱也是一万名能够施展束缚咒、软腿咒的巫师。除了融合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怎么融合?”爱玛教授脸上露出一副嘲讽的笑容:“把他们关进实验室?或者逼着他们去沉默森林深处冒险给你们采集宝贵的魔法资源吗?” 这都是以往巫师逼迫北区戏法师们做过的事情。 老姚假装没有听出爱玛教授语气中讥嘲的意味。 “你相信上帝吗?”老姚忽然问道。 爱玛教授看着他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上帝?哦老天。”她嚷嚷起来:“我是阿尔法学院的院长不是亚特拉斯的院长!而且我们是巫师!我们只相信真理!” “不不你误解我的意思了。”姚教授连忙举起烟斗晃了晃:“我的意思是说……你是否相信有什么存在是超越我们而存在的?” 爱玛教授抱着胳膊谨慎的看着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没有吭气。 “戏法师们相信”姚教授轻声说道:“他们一直相信……相信有个天使、或者上帝、或者伟人、贤者等等这样的存在……相信会有这么一个存在带领他们走出黑暗。” “而现在科尔玛便成为了那样的人。” “我们不能阻止深渊中的人抬起脑袋看头顶那一丝亮光。”爱玛教授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贝塔镇北区比巫师世界其他区域更流行各种隐秘结社与古怪信仰联盟一直都知道但妥协起见并没有人彻底杜绝这种情况。 分化与组织可以让一群相同处境的人变成乌合之众大大降低统治难度。 前提是他们没有同一个偶像。 “我们的信仰不会让我们变得更好但他们的信仰可以。”姚教授说出了重点:“他们的行为不会改善他们的处境但我们的行为可以。” 这是一句对立却又统一宛如阴阳鱼般的话。 爱玛教授扬起眉毛。 “你的意思是……”她似乎仍旧有点不确定。 “教育。”他捏着烟斗抬头看着天花板仿佛在看一片灿烂的星空:“我们可以为北区那些新诞生的巫师提供通识教育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最稳妥的方式融入这片陌生却又熟悉的世界。……只有教育可以磨灭旧有的伤痛可以阻止仇恨的延续可以让北区巫师获得更好的生存环境……” 爱玛教授震惊的看着老姚嘴巴张了半天都没有想到闭住。 “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第一大学有扩招的想法”她最后终于闭了嘴想到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而且那么多‘次级巫师’第一大学打算都招进去吗?” 次级巫师可是个充满歧视味道的词儿但眼下办公室里两位大巫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点。或者说他们注意到了却并没有在意。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操心。 “以他们的天赋进第一大学自然是不行的。”老姚点点头: “即便只讲究战斗力的星空或者讲究信仰的亚特拉斯对于巫师的要求还是很高的……但他们可以进自己的学院。” “自己的学院?” “很久之前第一大学就打算增加一所新的学院了。但这个想法一直在计划中每次提出都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抗议——月下议会、新世界都想在第一大学扩大他们的话语权——眼下是个新的机会。” 月下议会想建立一所月下学院而新世界的猎团们则想建立一所猎人学院。 这些诉求爱玛教授也知道。 只不过因为月下学院与阿尔法学院招生资质有重合;而猎人学院与星空学院需要的学生特质也基本相同为了阻止优秀生源流失第一大学一直压制了这些呼声。 直到现在。 北区巫师的出现似乎给新学院的组建带来了曙光。 “第一大学北区学院这个名字怎么样?以‘开拓、牺牲、’为宗旨建立一所独立于第一大学之外但又属于第一大学的学院。” 对于这个想法姚教授似乎已经思量了许久照顾到了方方面面的需求: “北区巫师的诞生的开拓、新世界的猎团们是开拓、月下议会也需要开拓;北区巫师掌握的魔法是牺牲、新世界的猎团们赞赏牺牲……而月下那些老家伙惧怕牺牲却又喜欢别人牺牲。这是一个多赢的提议。” “科尔玛可以当这个新学院的院长。一位大巫师出身根正苗红。学校、月下议会、新世界的猎团们应该都能接受这个结论。” “听上去不错……”爱玛教授扯了扯嘴角——科尔玛是九有学院的学生选择她作为新学院院长谁受益最大一望可知。 “她原先在学生会就做的不错。”老姚也赞同的点点头假装没有看见阿尔法院长脸上那讥嘲的表情。 “这是个非常重大的话题或许两位副校长都没有决定的资格。”爱玛教授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但总会有个开始的不是吗?”老姚咬着烟斗看了看窗外喃喃道:“……总要有个开始的。”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姚教授放下烟斗像是想起什么刚准备开口却又停了下来似乎有些犹豫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 “什么事干脆一点!”爱玛教授敲了敲面前的茶几。 “唔我也不太确定。”老姚非常老实的摊了摊手:“昨天晚上贝塔镇北区好像有点动静但我留神注意的时候那边又是一片安静……这几天那边可能比较敏感所以……” “知道了!”爱玛教授一脸恼火:“原以为回到学校能轻松一阵子……早知道就让其他人回来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十一章 礼物 发生在贝塔镇北区的那场突如其来的短暂毁灭事故并未在第一大学校园中激起一丝涟漪。 一方面三叉剑或者校工委的调查员并未出现在事故现场;另一方面高居象牙塔中的天之骄子们也极少将目光落在那片魔法的洼地。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在其他人注意到那场‘小’事故之前黄花狸已经从虚空拽出了吴先生的投影用郑清那块银色的怀表把时间向回拨了几分钟。 这种回溯是‘选择性回溯’先生只是将街道恢复了原状死掉的几个戏法师与那头模糊的外神阴影并没有随着先生的魔法而复生。 每每想到这件事郑清心底总有种被灼烧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周一早上行走在九有学府中的时候变得格外清晰。 因为他觉得自己异常虚伪。 他可以为了几只小精灵的生死四处奔波却在眼前死掉的几位戏法师之后感受不到任何悲痛——以至于他怀疑先生在给自己修补身体的时候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只不过先生在调整时间后径直离开没有给男生更多询问的机会。 这让他愈发沮丧。 “这不是你的错”昨天晚上蒋玉在临别前小声安慰了男生:“他们在使用献祭魔法的时候就已经接受了可能的后果……任何牺牲都是有代价的。” 这点安慰就像沙漠中饥渴时仅剩的一粒梅子让年轻公费生的嘴里时时生津没有在炙热与干渴的攻击下丢掉性命。 所以周一早上魔咒课上见到蒋玉的第一时间郑清脸上就露出了如释重负般的灿烂笑容。这个笑脸让女巫有点莫名其妙。 “我今天的发型很可笑吗?”她摸着发髻扭过头小声问了李萌一句。 今天蒋玉没有像往日那样简单披散着长发而是花费了一点时间梳了一个变种的皇冠辫子——就是两侧披肩发间编了一圈皇冠辫子的发型。 这种发型娇俏中又带着几分清纯而且极好的衬托出她精致的妆容与白皙的颈子。为了固定发型她还逆带了一个橄榄枝发箍平添了几分灵动的气息。 “漂亮极了。”李萌恭维了一句然后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问道:“表姐……真的不能再通融一下吗?我保证今天下午把作业补齐!” 蒋玉横了小女巫一眼用眼神告诉了她答案。 李萌垂头丧气的翻开《标准咒语·大学一年级》的课本开始嘟嘟囔囔着预习今天即将开讲的内容。因为抓羽毛笔的手太用力还不小心在课本上戳出几个小窟窿。 郑清同样在纸上戳出了几个小窟窿。 只不过那几个窟窿并不是在课本上戳出来的而是在他临时借用的法书上戳出来的。 因为自己的法书被‘腰带’封印而预备法书也在那天晚上的抄录中被毁掉所以周一早上的魔咒课前郑清才惊讶的发现他没有法书可用了。 他不得不临时从图书馆借了一本公共法书来使用。 众所周知与‘私人订制’相比‘公共产品’的另一个含义就是‘质量差’与‘粗制滥造’。比如私立医院与公立医院私立高中与公立高中私人安保与usss等等。 郑清手中的这本公共法书亦然。 黄鹿皮的封面布满污痕分不清是龙血墨水的污渍还是某只河童在上面留了一口浓痰;薄脆蚕皮纸只能承受轻软的小毛笔倘若用笔尖稍硬的羽毛笔书写肯定会留下几个令人不安的窟窿。 就像现在。 郑清捏着那根从格林杂货铺买的廉价速记笔看着法书被划坏的纸页有些不确定的转头看了萧笑一眼:“你说图书馆会让我赔吗?这本法书……它原本就很脆了。” 萧笑正在捣鼓一张报告书闻言瞥了一眼年轻公费生手底的法书。 “多新鲜”他用平淡的语气回答道:“没听说图书馆的书不小心戳个窟窿就让人赔的。你只要挑选下午五点钟左右图书馆最忙的时候去还书没人会一页一页检查。” 这个回答并不能让人心安。 反而愈发让郑清感受到了自己的虚伪。 “我可从来都不是个好学生。”他自言自语着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然后他又看了一下萧笑手中那份报告。 “你在写什么?”他有点好奇:“我看你已经写了一早上了……” “中午开会时的会议报告!别告诉我你忘了今天中午宥罪骑士团要开会这件事!”萧笑有些暴躁的回答道:“另外……如果你还记得自己身为骑士团团长的职责就应该自己写这种东西!” 年轻公费生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悄无声息的翻开自己的课本假装沉迷学习不可自拔——虽然有点惭愧但这种案牍类的工作整个骑士团包括宥罪猎队都心照不宣的交给了萧大博士。他自然也不例外。 有了博士的提醒中午郑清仅仅花费了五分钟便解决了午餐早早回到了403宿舍。 即便这样他也差不多是最后一名了。 连释缘小和尚来的都比他早。 会议发起人是林果但是在会议开始之前大家并非没有其他话题。 比如祝贺科尔玛学姐成为大巫师——这条消息依旧只在很小范围内传播着但低调并不意味着可以无视。任何知道这条喜讯的巫师都应该做出相应的表示。 最简单的送一份礼物。 “科尔玛学姐上次就对我画的符很感兴趣所以我打算送她一张特级符。”郑清很快便决定了自己的礼物——他没有对朋友们说的是他打算送给科尔玛的是一张血符。 先生曾经严厉告诫他需要控制使用血符的次数与频率。 “我记得家里有一颗晒干的龙头罗马尼亚火龙的脑袋估计有三百年了。”迪伦今天也没有睡觉而是在纠结应该送一份什么样的礼物给大巫师:“……如果她进阶早一点就好了原先家里有青鸾尾羽做的扇子但是早先已经送给苏大美女了。” “李萌说她自己烤了一盒姜汁饼干”辛胖子用羽毛笔骚了搔鼻孔翻着白眼说道:“我也想送那种简单的礼物……” “你可以配一罐儿生长素”萧笑建议道:“听说北区最近对青蛙之类两栖动物需求量很大生长素肯定不够用。” “激素催熟的青蛙缺乏时间厚度。”郑清委婉的提醒道:“魔药课上李教授讲过这个概念……基尼小屋收集的青蛙是要用到魔法仪式上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十二章 猎队经理人的委托 林果是宥罪猎队的经理人。 这是一个负责猎队后勤以及公关、运营等方面工作的岗位——当初小男巫一门心思想成为正式猎手但因为狩猎太危险了没人能够承担让他受伤的风险——经理人这个职位很大程度上属于安抚性质的。 大部分时候宥罪猎队成员们或多或少都会忽略他的这个身份。只把小男巫当做自家弟弟满足他某种程度猎奇心理罢了。 真正完全掌握宥罪后勤与运营的人是萧大博士。 所以当林果同学以猎队经理人的身份发起今天这场会议的时候许多人包括郑清才第一次意识到‘猎队经理人’这个头衔真正代表的含义。 猎队的任何成员——包括宥罪骑士团的全体成员——在接到经理人的召唤后都必须按照指定时间、在指定地点、参加指定话题的讨论没有例外。 “下午就是符箓课了我还有一份三千字的‘顺气符与静心符异同分析’没有完成呢。”辛胖子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坐在床铺上抱怨连连。 肥猫团团趴在他的枕头上无聊的打着哈欠。郑清豢养的那群小精灵则没有这么轻松她们需要准备十人份的茶水、点心还要时不时为客人们提供冰块与清水浸泡后的毛巾。 今天实在是太热了。 刚进五月太阳就已经有了七八月七八成的威力滚热的火球挂在半空中让每一个看见它的人都心生畏惧。 郑清非常怀疑气象监的巫师们又在浪费学校宝贵的资源——当然他没有证据。 “如果你少写两篇稿子肯定能挤出时间完成那份报告。”萧笑半躺在自己的床铺上依靠着他的被褥枕头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在宿舍里开会最好的一点就是你不需要时时刻刻端坐在桌子后面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躺着、或者趴着。 比如迪伦就舒舒服服蹲在自己的棺材里手中拿着一面小镜子与一支小毛刷认认真真打理他那对小尖牙。 “或者少打听一些八卦。”听到辛胖子的抱怨吸血狼人也有话说:“昨天晚上我上课的时候还看见你偷偷摸摸往学校外面跑……你说你一个日行生物作息快跟血族差不多了还有多少精力去写作业?” “昨天晚上?”郑清立刻来了兴趣:“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昨天是周日郑清回来较晚因为心里装着事所以并未注意到胖子床铺上少了个人。 “贝塔镇北区。”辛胖子的回答让公费生把嘴里的羊奶一口喷了出来。 “北……北区?”郑清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嗓音都有些扭曲了:“你去北区干嘛?” “还能干嘛?采访新诞生的北区巫师啊……现在知道这条消息的巫师可不多。我必须抓住机会。”辛胖子疑惑的看了郑清一眼眼神中带了几分担忧。 只不过他那份担忧有多少是针对郑清刚刚喷出的那口羊奶就值得商榷了。 “砰。” 宿舍门再一次被推开屋内原本有些嘈杂的音浪顿时低了下去。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向新进门的客人。 正是本次会议的召集者林果。 他穿着一身阿尔法学院的银白色长袍颜色微微发黄袖口有些宽大不知是不是用旧衣服改制的。他的背上一如既往背着一个小书包怀里抱着一堆厚重的工具书。 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书包上那只嚣张的老鼠今天有点蔫吧看见满屋子陌生巫师竟然没有跳脚挑衅。这让郑清心底有些纳罕。 但更让人不安的是林果一双眼睛红红的肿的像个核桃一样看上去像是受了莫大委屈。 这让原本还在吐槽他来的晚的猎手们纷纷转了话锋。 “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不知道你是宥罪的经理人吗?”张季信脾气最暴躁声音也最高把不大的宿舍震的嗡嗡作响:“” 听觉异常灵敏的迪伦微微皱了皱眉却并未像往常一样抱怨而是收起手中的镜子与小刷子转而翻找他的短剑与皮甲。 萧笑坐起身子拉开旁边书桌的抽屉摸出一颗水晶球开始摩挲测算。 辛胖子脸色有些泛蓝。 便是平日里最稳重的释缘小和尚也睁大眼睛手中捻动佛珠的速度加快了几分。 “谁?”蓝雀悄无声息的飘到林果身后一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简洁而干脆的吐出了他进宿舍后的唯一一个字。 他怀中抱着的宝剑嗡嗡响着显然比他这位主人更有倾诉的欲望。 “大黑……大黑不见了。”林果哽咽着一抽一噎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原来是他养的那只黑山羊这几天不见了踪影。 郑清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看到林果红了眼他也很生气。但他刚刚在气愤之余还多了几分担心。瑟普拉诺住院与尼古拉斯剔血这两件事的热度还没有消散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宥罪因为这件事惹出新麻烦那就太糟糕了。 尤其林果是阿尔法的学生惹哭他的很有可能就是阿尔法的人。而现在的阿尔法与九有之间任何一点小火星都有可能引爆巨大的灾难。 尤其郑清身上还背着一个学校的留校察看处分他现在的状态又很不稳定——天知道吵架生气后他会不会被气的原地爆炸。 这绝对不是开玩笑。 所以听到林果简答讲述前因后果后郑清可能是这间屋子里最感到安慰的一个人了。 “……到处嗝到处都找遍了。宠物苑、百草园、城堡里的必应屋、还有几个大姐姐那里我都找过了。镇子上那些老邻居也都问过了。” 林果抹着眼泪显得既担心又难过:“哪里都找不到。” “北区找了吗?”郑清抿了一口凉羊奶压了压惊开口问道——他是宥罪骑士团与宥罪猎队的首领必须在这种时候表现的比其他人更稳重可靠一点。 但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坐在书桌边摆弄水晶球的萧大博士在郑清喝羊奶的一瞬间抬起头用惊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眼神中带着几分畏惧与茫然。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十三章 三条途径 萧笑一闪而逝的眼神虽然隐晦却并未逃过辛胖子的目光。 这是一位优秀记者应该具备的敏锐观察力。 而且类似这种会议大家一贯重视萧大博士的意见。但既然萧笑现在没有开口——看上去他也不打算说点什么——记者同学只好收起心底的疑惑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屋子里正在进行的谈话上来。 “北区?” 听到郑清的建议后林果愣了一下显得有些困惑:“为…为什么去北区?” 从小在贝塔镇长大北区之于小巫师就像地狱厨房之于曼哈顿、达拉维之于孟买是恐怖、压抑、犯罪与贫穷的聚集地是镇子上巫师妈妈们恐吓小巫师‘再不听话就把你送到北区’‘快睡觉不然会引来北区的拍花子’这类床头故事最常用的概念。 没有巫师丢了东西会想到去北区寻找。 “贝塔镇北区最近出现了一些使用献祭魔法的巫师自称‘北区巫师’。”郑清简单向林果描述了一番北区巫师的特征最后总结般询问道:“……所以北区你找过了吗?” 科尔玛晋级与北区巫师诞生这些消息现在仍旧只在小范围内传播便是宥罪骑士团内部除了天文08-1班以及403宿舍的成员外其他人也都是刚刚才知晓的。林果也不例外。 “没…没有。” 林果抹了抹眼泪讷讷道:“北区…很…很可怕。大家都不让我去那里。” 郑清脸上露出几分了然。 对于林果这样的小巫师天才来说北区戏法师们不啻于一群穷凶极恶之徒。倘若他独自一人前往那片凹区任何糟糕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最好的阻绝办法就是禁止他前往北区。 “北区的情况现在比较复杂”郑清想到昨天晚上那个隐约失控的北区巫师不由点点头:“你没有去北区是正确的选择……” “但北区巫师现在使用献祭魔法不能排除他们可能会有某些糟糕的念头。”迪伦坐在棺材里捻着手中短剑的锋刃提醒道:“就像我那些魔党的同族嗜血的冲动上来后根本不会在意避世条款与保密原则逮住老鼠都会咬两下……所以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把调查重点放在北区那里。” “或许我们应该提醒学校注意相关风险。”辛胖子摸着圆润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翻开桌上的笔记本——为学生会及教授联席会议提供参考消息也是校报记者们的职责之一: “学校里豢养宠物的学生很多镇子上也不少那些北区巫师对它们有很大的威胁……” 蓝雀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他怀里抱着的宝剑也应景的轻鸣一响把胖子剩下的废话立刻吓回了肚子里。 “……哦对我们现在讨论的重点是怎么帮林果找回他的大黑!”郑清也意识到刚刚的谈话略微有点跑偏立刻表现出会议主持人应有的圆滑:“布吉岛这么大、学校这么大想要找到‘走失’的宠物确实不容易。” 他把‘走失’两个字咬的格外重试图让林果安心一点。 “三个途径!”说话间郑清竖起三根指头:“第一占卜。我们有优秀的占卜师林果也有大黑的毛或它常用的毯子、食盆我们完全可以用巫师的法子来解决这个问题。” “我带了带过来了。”林果立刻翻开自己背着的小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条薄薄的毯子以及一小簇乌黑发亮的软毛然后捧着它们眼巴巴看向萧笑。 这间屋子里最权威的占卜师就是萧笑。 郑清代替萧笑接过了那些占卜用的‘介质’然后一股脑塞进博士的怀里转过身竖起第二根指头:“第二个途径流浪吧……以及布告栏。虽然林果拜托过镇上的老街坊还有他的那些学姐们……” 辛胖子在旁边发出了一声羡慕的唏嘘。 林果身边经常有许多充满‘爱心’的小姐姐这是最让胖子羡慕的事情了。 郑清心底暗自发笑却没特意指出这点——毕竟现在讨论的话题比较严肃。如果不想被蓝雀追着用剑捅那么就不要在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开那种玩笑。 “……但他们搜寻的范围肯定有限。与之相比流浪吧或者布告栏上寻找失踪宠物的成功率就会很高了。”说到这里郑清摸出一个小本本翻了翻点点头: “最近没有猎赛方面的支出d&k也一直在经营公中账上盈余不少我们可以挪出一枚玉币的预算来完成这件事……不要拒绝这份支出会从你‘经理人’的薪资中扣去。” 林果很响亮的擤了擤鼻子红着眼点点头。 宿舍里其他同伴都鼓励的看着他笑着没有否决郑清的提议——至于一支新生猎队的经理人什么时候有了‘薪资’这份‘薪资’数目是多少这种细节不会有人追究。 年轻的时候大家做事总会快意许多。 “第三个途径”郑清反曲着大拇指点了点自己:“我们自己。不是自夸我们虽然是一支新组建的猎队但训练程度并不逊色于那些正式猎队……我们完全可以按照标准流程分区包片重新把学校搜查一遍。”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这确实是耗费最小却最让人心安的做法了。许多事情即便已经知道了最终的答案但没有亲手做过终究还会抱着一丝念想。 这丝念想时间长了可能会慢慢淡却也可能愈发沉重变成魔怔。 郑清从小跟着先生学道最知道‘防微杜渐’四个字的含义也最知晓这点对天才的林果来说意味着什么。 “郑清跟科尔玛学姐很熟在北区搜查的事情交给他没问题的。”辛胖子一把拦过郑清的肩膀替他大包大揽起来:“我可以陪着他一起去北区走一趟……其他人负责其他片区吧?” “你陪我?”郑清虚着眼瞥了一眼笑呵呵的胖子吐槽道:“怕不是你想采访采访科尔玛学姐吧……必须提醒你这不是个好主意。学姐最近压力大脾气不太好。”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十四章 迟到的午休 午会结束已经快下午一点半了。 距离两点钟正式上课只有半个多小时不足以午休去图书馆也来不及——可能前脚刚刚在图书馆里找到空位后脚就要麻溜的向教学楼跑。 送走释缘小和尚屋里便只剩下403宿舍的成员了。 直到这时郑清才把目光转向萧笑。 今天的会议中萧大博士几乎没有发言——这是非常罕见的情况——直觉告诉公费生博士肯定发现了什么却又不方便对所有人都说。 “你发现什么了?”郑清走到博士身边压低声音小声问了一句。 萧笑挑了挑眉毛并不意外郑清的发现。 “羊奶好喝吗?”他若有所指轻声回答了一句。 郑清看了一眼桌子上摆放的几个空羊奶瓶子眨了眨眼睛。 “还不错。”他真心实意的夸奖了一句。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觉得羊奶还不错的?”萧笑换了一种问法。 迟钝如郑清也听出这种问法中隐晦的含义了。 “所以说与羊奶有关对吗?”辛胖子从刚才就一直很在意这个小角落的聊天一只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其实我也注意到最近喝羊奶的人好像多了一些诶……平常除了我没几个人去打羊奶但今天早上那个地方竟然还排起了队!肯定有问题!”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古怪。”郑清忽然想起今天开会的主题忍不住确认了一下:“林果的黑山羊是公的还是母的?” “当然的公的!”萧笑翻了个白眼:“你见过母山羊长那么大羊角吗?” “如果我是你在发表意见之前会更谨慎。”辛胖子竖起一根粗短的食指在同伴眼前晃了晃用老派巫师特有的教训语气说道:“……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在一所巫师大学。没有什么可能性是魔法办不到的。” “虽然林果的那只大黑是公羊但这并不能排除两件事之间的关系。”萧笑身子向后仰了仰伸了个懒腰:“恰恰相反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关系……清哥儿莫名其妙喜欢喝起羊奶来林果的黑山羊又玩起了失踪。” 郑清蓦然想起昨天晚上贝塔镇北区那头狰狞的外神虚影。 他本能觉得有一条隐晦的线索贯穿着这些节点延伸向那已知或者未知的迷雾深处。 “……许多时候危机到来之前宠物总是比巫师更容易察觉状况”萧笑最后总结道:“就像地龙翻身前老鼠乱蹿、沉默返潮后群兽出林。在这种问题上我们不能放过任何细微的线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郑清下意识想到刘菲菲那条失踪的大蛇继而意识到波塞冬最近似乎不太黏糊自己了——这其中固然是因为最近两三周事务过多他没有太多时间打理与小狐狸之间的关系但也不能排除小狐狸有了‘新欢’。 有了这份惦记午会过后郑清并未第一时间去教学楼而是先去了一趟宠物苑。 宠物苑的值守还是个熟人邓小剑。 “你什么时候管起宠物苑的事情了?”郑清在填写到访申请表的时候好奇的问了一嘴。 “临时帮忙。”邓小剑黑着脸简洁的回答道。 他不会告诉学弟自己是在猎赛上打赌打输了不得不兼起了这门苦差事——按他本人的意愿是绝对不会在这种繁杂小事上浪费时间的。有那份闲工夫在猎场跑两圈不香吗? 说话间值守同学接过申请表进了苑子去找波塞冬。 但很快他便空着手走出来。 “不在?”听到宠物苑值守的回答后年轻公费生有些失态的大叫起来:“什么叫不在?我的宠物不在这里在什么地方?”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了被挖掉眼珠的小白猫惨死的模样、想到了林果丢失的那头黑山羊还隐约看见了青丘公馆主人怒气冲冲的模样。 这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宠物苑值守微微侧过头避开郑清的音浪。 郑清注意到苑外一些路过的学生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这边顿时降低了音量:“你们不能这么弄丢我的宠物吧……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们之间有契约关系的……有吗?” “有限责任对于寄放在学校的宠物学校向来只承担有限责任。”邓小剑非常客气的纠正了男生的观点同时提醒道:“而且把波塞冬接走的不是别人……” 说着他从怀里的记事板上翻找出另一份申请表塞到年轻公费生的鼻子底下。 “苏芽这是那个小狐女留下的名字。”宠物苑值守煞有介事的分析道:“听上去与青丘公馆有关系……但是她拿着的是你签了字的条子。你跟青丘公馆还有关系?” 郑清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却又被邓小剑的问题吓的屏住了呼吸。 “毫无关系”他干巴巴的回答着同时用愤愤不平的语气控诉道:“我什么时候签过条子……只不过以前交易过一些符纸她们很喜欢波塞冬罢了……这次肯定是那个小丫头自作主张!” 邓小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最终没有说什么。 “这是你们的事情。”他耸了耸肩收回两份申请表——既然魔法印戳核对无误剩下的事情就与宠物苑没有关系了。 郑清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心底给某只小狐女狠狠的记了一笔。 虽然记了他也做不了什么。 但态度总要有的。 看看怀表距离上课不足一刻钟。男生放弃立刻前往青丘公馆的打算与宠物苑的值守辞别后径直前往教学楼。 紧赶慢赶终于在章老师进教室之前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心底一放松被压抑了一中午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五月的阳光很软和。 没有七八月的毒辣也没有三四月的冷淡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最适合瞌睡虫们繁衍。仅仅在教室坐了半小时郑清感觉自己的眼皮就要黏在一起了。 “该吃打虫药了……学校又有砂时虫了?” 这是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男巫心底剩下的唯一一个念头。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十五章 生日 当郑清的意识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坐在教室里而是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 根据经验男生很容易便判断出自己还在梦里。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周围的雾气并不很重刚刚没过脚踝仿佛潺潺的小溪般在他的脚下流淌着凉凉的、滑滑的。踩在上面仿佛踩在了塑胶跑道上微软并不硌脚。 梦境似乎窥伺到了男生的念头。 他刚刚想到‘塑胶跑道’几个字眼眼前的雾气便翻滚着露出一条暗红色的塑胶跑道。跑道中央还站着一只黑猫正扭过头瞪着一双黄澄澄的眼睛看着他。 “嗷~” 黑猫轻叫一声扭头便轻快的向前跑去。 强烈的既视感带给男生巨大的安全感他没有过多犹豫抬起脚步跟上了黑猫的身影。熟悉的跑步、熟悉的黑猫、熟悉的塑胶跑道。 带着这份熟悉的心情跑了不远又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男生眼帘。 是吴先生! 黑猫踢踢踏踏着不情愿的溜达到先生脚边用尾巴勾了勾先生的脚腕。 “哦?来了吗?”先生低头看了黑猫一眼然后回头看了看年轻公费生抬起手招了招:“既然来了就过来站一会儿吧。” 说罢他背着手静静向远处看去。 郑清紧跑几步来到先生身旁顺着先生的目光看去眼前仍旧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没有丝毫景致可供欣赏。 或许这些雾气中蕴藏着某些惊人的秘密? 男生抄着手老老实实站在先生身后同样认认真真的打量那片白雾似乎想从雾气中看出一朵花儿来。 “你在看什么?”先生的声音冷不丁在他耳边响起。 “你在看什么?”——郑清险些反问出这句话但幸运的是理智在最后一刻控制住了他的嘴巴把那句反问改成了更急智的措辞:“我在跟先生看同一个方向。” 这个立场就很有趣了。 吴先生忍不住笑了笑抬手指了指男生最终摇摇头:“你呀你……想要堪破命运的迷雾仅仅凭借你身上那道禁咒是不够的。你还是要在学校里多学习一个。” 郑清规规矩矩的点头答应着。 “我今天来是给你带了一些东西。”先生重新回头看向那片迷雾。 而郑清却感到手中骤然重了一些。 他低下头两只手不知何时捧起了一个木盒盒子里装满了各色贺卡以及塑料花纸包装的礼物大大小小足有十几个。 “今天五月四号你的生日。”先生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你爷爷、你父母、还有以前的朋友们有礼物要送给你……按照正常的途径估计十天半月后这些东西才能完全通过检查送到你手里。恰好我有点时间便给你带过来了。” 郑清翻了翻最上面一张有漂亮女生图片的贺卡里面是曾经的死党熟悉的笔迹:“生快!” 两个字龙飞凤舞简明扼要确实是那家伙一贯的作风。 再下面是父亲的贺卡内容就很正经了——‘祝儿子十九岁生日快乐!过了今天你又长大了一岁不再是胆怯的小男孩要成为勇敢的男子汉……’ 郑清看着那些话感觉有点牙酸飞快的合住了这张贺卡。 贺卡总共也就十来份一张张翻完并未花费太多时间。至于礼物回宿舍后有的是时间拆看郑清没打算就在这里拆完。 “这是我的礼物。”吴先生递过来一张青色的卡片。 郑清顿感振奋脸上露出遏制不住的笑容——想想看一位超越古代巫师的存在送的礼物会是什么样的礼物! 是某处法师塔的转手契约?还是一道威力巨大的魔法咒语?亦或者一道宝贵的魔药处方?甚至可能是巫师银行保险箱的密码! 这些畅想在看到那张青色卡片上的内容后凝固在了他思维的最深处。 卡片上是一份课表明细。 “前几天你炸了的时候我跟你提过单独补习的事情。”先生说话永远慢吞吞的不急不缓仿佛一锅熬久了的老汤: “……这两天我列了列你应该补习的功课打算从这周开始。” 郑清扯了扯嘴角——拿课表当礼物送人还真是先生的一贯作风呐。他不由想起很久以前第一次去回字集时先生说要给他生日礼物的情景。 他一直对在澡盆里养只小美人鱼念念不忘。 “这周……什么时候呢?”郑清前后翻看了一下那张卡片——上面只有学习内容及大纲并无具体时间安排。 “我有时间的时候。”先生简洁的回答道。 “那……” “唔我看看周二……中洲猎团在狩猎的时候又毁了半个世界我要去梳理梳理法则不然那个世界就卖不出好价钱了。你知道学校跟那些猎团签了分成协议的。” 不我不知道——男生在心底暗自吐槽。 “……然后周三周三也是出差唉‘仙秦’与‘圣唐’两个超级猎团又在调集人马打算火并……我得去充当和事佬。不能让他们打来打去。情分都要被打光了。” “周四有几个星空深处来的老朋友需要招待招待。” “周五我要写回忆录。” “周六……嗯周六那件事应该可以拖一拖?学校那么多人多我一个不多缺我一个也不少吧……那只花猫净给我揽些破事。”先生摸着袖口仰着脑袋喃喃自语。 听到那些可怕的字眼儿郑清有些敬畏的缩了缩脖子。 但他仍旧大着胆子提出异议。 “周六下午我要去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我已经缺席三次了。”男生小声辩解道:“晚上还有临钟湖的夜间巡逻任务……” 先生垂下眼皮扫了他一眼。 “你是我教过的最会惹麻烦的学生。”他如此评价道却并未如男生所愿干涉学校的惩罚而是变通了时间:“……周日吧周日中午你来步行街三有书屋找我。那只花猫会给你带路。”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十六章 无题 收过礼物被安排了新的学习计划后先生便沉默了下来。 郑清隐约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 然后他想起另外一件事。 “先生有件事我觉得需要告诉您……上周六就是那天晚上回去睡觉我好像又出了一点状况。” 郑清有点胆怯却又非常详细的转述了同宿舍几位舍友对他梦游经历的描述最后担忧的问道:“您觉得这是什么情况呢?会不会那道禁咒不安分……想要出来?”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画面——他与同伴在校园里嬉笑打闹互相丢着小恶咒然后他一个失控将辛胖子炸成肉酱。然后他在同伴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中涨成一个气球最后‘砰’的一声化作半空中一朵灿烂的烟花。 布吉岛地动山摇学校被夷为平地一朵蘑菇云在蔚蓝的海面冉冉升起。 嘶男生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个可怕的画面从脑海中晃出去。 “法书呢?”先生扬起眉毛似乎有些惊讶。 郑清连忙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灰布袋竟然毫不费力的把那本法书从袋子里拽了出来。 很好这很魔法。 先生接过郑清的法书颇感好笑的扯掉男生绑在上面的腰带与粘在上面的封印符。 “下一次在口袋里准备一点鱼胶”先生提醒了一句:“用口水粘封印符是野蛮人的做法。连沉默森林里的马人部落都不会这么干。” 郑清感觉自己脸颊有些发烫讷讷着答应了下来同时翻开手中的小笔记本用羽毛笔记录下自己在‘私人课堂’上的第一条课堂笔记。 郑清记笔记的时候先生则慢慢翻看他法书上的咒语眼睛中闪烁着惊讶之色。 这本法书中记录的咒语虽然看上去繁杂、庞大却条理清晰前后有序非常明显是一道威力庞大的咒语——虽然仅仅只是一道咒语却占据了数十道咒语的栏位将整本法书挤的满满当当便是法书扉页上的空白之处也没有浪费。 但令先生惊讶的并不是这道咒语构造的精巧与气势的恢弘。 而是这道咒语的本质。 “这不是禁咒。” 先生第一句话就给法书上的咒语下了个结论这个结论让年轻公费生重重的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后面一句话就让他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这是一个引导咒就像火药爆炸前的那点火星、核弹裂变前的那束中子。你可以把它想象成那不存在于世界上的‘第一推动力’。” “这是一个扳机。” “一个可以诱发出禁咒的扳机。” “原本这个扳机分散在整道禁咒体系的各个角落……互相之间并无联系与勾结……只有当你真正成熟、有了足够承受力之后才会慢慢发现它。” “但我忽略了一点……禁咒之所以被称之为禁咒就是因为它们有打破这个世界上所有规则的力量。不论是沉默契约还是其他旁的什么咒语。” “你的眼睛频繁变红其实就是一个预兆。” “那丝红色是沉睡在你灵魂深处的那股力量撑破束缚后的具现。尤其是你反复出现在时间扭曲之地更增加了这点变量……” 时间扭曲之地就是沉默森林里那处秘境小世界最初是由吴先生用银壳怀表倒流时间将郑清从危机边缘拯救回来时意外制造的。 当然现在这处秘境已经被郑清上次的‘自爆’毁灭了。 时间倒流原本就是对规则的重大破坏所以对同样破坏规则的力量有一种神秘的影响力。这一点郑清过了许久才慢慢咂摸出其中的味道。 “……老了还是老了。” “做事总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我早就应该意识到这种情况的……” “这本法书”郑清忽然想起几天前与迪伦讨论法书来源时想起的那个问题有些不安的问道: “这本法书在制作的时候那位老巫师曾经从我身上‘抓走’了一点东西……他告诉我那是‘妖灵’。” 说到这里年轻巫师顿了顿小心的看了一眼先生的表情然后才吞吞吐吐着继续问道:“我的身上怎么会有妖灵?我的意思是说我不是一个巫师么……” 先生挑了挑眉毛:“老佩恩?他患痴呆症已经不止三五十年了怎么下元书肆还给他安排工作?不怕他把书店炸了吗?” “不要在意他说的什么‘妖灵’‘魔气’糊弄外行人的这样他才能赚钱……从你身上抓走的是一点灵机。用来提高法书对咒语灵敏程度的。” 郑清恍然着点了点头——只不过他并不确认先生是不是告诉了自己实话。 “那我梦游呢?” “你今年多大了?”先生反问了一句。 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啊喂! “十九岁。” 郑清暗自腹诽了一句提醒道:“……今天的生日。” “哇哦才十九岁。”先生赞赏的叹了一口气:“抱歉活的时间长有一点不好就是会失去对时间的敏感性。有的时候你很难判断一百年前遇到的孩子与一年前遇到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十九岁啊……真是个充满生机的年龄。阳光、灿烂、像五月的花朵。” “但就像那些花朵。你已经不是小男孩但也还不是男子汉。你还只是个男生。生活在象牙塔中没有经过生活折腾与磨砺感受不到生命的重量……” “我的生命重一百二十一斤” 年轻的公费生听着先生的教导颇带几分抗拒心理般想到:“而且我已经饱尝生活的艰辛了……有谁像我似的入学不到一年有大半年都在接受学校的惩罚性任务、被学校警告处分三四次、住了七八回医院、还自我爆炸过一次?”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郑清心底莫名升起了几分自豪感。 先生像是察觉不到男生的心声似的仍旧用一成不变的声音慢慢说道: “……你现在已经成为一位巫师一位特殊的巫师。或许再过一百年、两百年、五百年、甚至一千年你的外表仍旧会像今天一样年轻。但你的心却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苍老。” “我希望你在成长的过程中能够始终记得这一天。” “记得年轻的滋味。” 这不是先生第一次对郑清提及生命与苍老的话题了男生的直觉告诉他这些对话背后隐含着某些含义但他并不确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跟梦游有什么关系?先生在转移话题吗?但是这个转移方法也太生硬了吧! 当他回过神先生的身影已经淹没在了越来越浓重的白雾深处。 “哦对了。” 先生的声音从浓雾深处传出显得有些缥缈:“……虽然可以理解但上课时睡觉总归是不对的。这次回去以后先站半个小时以作惩戒。” 郑清睁大眼睛刚刚想分辨一二却不防脚下的迷雾尽皆散去。 仿佛从天而落似的一股巨大大失重感迎面扑来。 郑清大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鲤鱼打挺般站起身来。 睁开眼符箓课还没有结束。 天文08-1班的全体同学正齐刷刷的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调笑的意味。 “听上去郑清同学对我刚刚讲的这道符箓有不同的意见?”讲台上章老师同样笑眯眯的看着忽然站起身的年轻巫师:“让我们听听他的高见吧。”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辛胖子鼓的格外起劲儿同时不忘龇牙咧嘴冲郑清做嘲笑的鬼脸儿。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十七章 立夏 五月五日周二。 节气立夏。 宜嫁娶、定盟、开光、祭祀、求医; 忌移徙、入宅、造屋、架马。 郑清小时候一直不太懂‘架马’是架什么马总觉得那个‘架’字通假了‘甲’字‘甲马’就好理解多了——忌‘甲马’意思就是说这一天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要随便出去溜达。 等到长大知道‘架马’是建房子上梁后这个误会才解开。但同时让郑清对老黄历愈发无语。就像今天的忌讳已经有造屋了却又加个‘架马’岂不是多此一举。 话虽如此生活中却总不乏这类‘多此一举’的事情。 比如雷哲与奥古斯都毁了贝塔镇半条街之后镇子的管委会煞有介事的给两人发了律师函与处罚结果;比如郑清打伤瑟普拉诺之后学生会召开的听证会;再比如周二学府临时发布通告宣布沉默森林一如既往的沉默贝塔镇北区也一如既往的安全。 看上去就像一场场拙劣的滑稽剧。 但剧中的每一个演员都演的格外严肃认真仿佛他们说的做的都是必不可少的一样。 隐隐间让郑清对‘秩序’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今天是周二。 下午是一节天文课。 作为第一大学五月份教授联席会议的轮值主席爱玛教授比姚教授负责任的多也因此忙碌的多。所以对于授课难免有些放松。 据上午魔文课的学生说爱玛教授甚至忘记给他们布置课后作业了。 听上去真是个好消息。 郑清衷心希望天文08-1班也有这样的好运气——为此他宁肯做一件看上去有些‘多此一举’的事情占卜。 年轻巫师们的占卜并不会改变大巫师们的心意却可以让这些年轻人做好心理准备。 当然因为占卜技巧过渣郑清并不打算亲自动手。专业的事情总要交给专业的人士处理才算专业。比如配药交给辛胖子猎队训练交给长老念经交给小和尚。 占卜这件事交给萧大博士是绝对没错的。 春寒已没酷暑未来这个时节的气温恰如十七八岁年轻人的情绪敏感而多变。往往早上还有几分凉意午间便热的人浑身发痒。 从自习室出来后郑清抱着一本簇新的制式法书踢踢踏踏的走在校园里。 原先那本在下元书肆私人订制的法书因为录了禁咒的‘起手式’被先生下了封印。用先生的话说‘该打开的时候你自然能打开它了’。 这话听起来就是废话。 但先生终究是先生便是说了废话学生也只有乖乖记在笔记上老老实实聆听训导的份儿。 回到403宿舍刚刚推开门一股浓重的烟气便迎面扑来将年轻的公费生呛得眼泪花花咳嗽连连瞬间有些懵逼。 “出什么事了?火灾吗?要不要报告学校!”年轻公费生尖叫起来:“大家都还活着吗?” “快死了。”迪伦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棺材里传出来听上去有些瓮声瓮气。 这让郑清稍感安心。 既然吸血狼人先生还有心情盖上棺材盖子这就意味着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更糟糕的地步迪伦不需要扛着棺材跑路。 “你原本就不是活的。”辛胖子习惯性的怼了迪伦一句然后惨叫一声:“……团团!你挠到我的脸了!这只是个泡头咒的泡泡不是玻璃球!” 烟气里还夹杂了几声愤怒的猫叫。 郑清愈发心安了。 “发生了什么事?谁在宿舍做魔法实验了吗?”他拿出公费生应有的威严厉声喝问了一句。 学校宿舍严禁学生做魔法实验违者会受到校规处分。 郑清身上还背着一道‘留校察看’他可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自家后院着火了。 “没咳咳没有实验……只是个意外。” 萧大博士的解释伴随着咳嗽声从烟气中传了出来显得有点中气不足:“……我只是尝试了一下传统的吉普赛占卜方法……显然男巫在使用这种占卜术的时候容易魔法过敏。” 郑清眯着眼屏着呼吸穿过浓郁的烟雾。 萧笑正盘腿坐在一口黄铜小盆面前左右摆放着各种古怪的魔法材料——干枯的苔藓、有银白色斑点的红色蘑菇、晾干的驯鹿软骨、猫头鹰的眼珠、以及几块冒着白气的冰。 郑清非常怀疑那些白色的半透明固体是不是真的冰块因为他从未见过有巫师把冰块丢进白色火焰之后火焰反而燃烧的愈发强烈。 此刻萧笑正用一根疑似动物肋骨的细长骨条拨弄着铜盆里的火焰是不是抓起身边的一点材料丢进去任凭黑色、灰色、蓝色与白色的烟气从铜盆四溢而出挤满整间宿舍。 “你在看什么?”郑清注意到萧笑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那团烟气忍不住问了一下。 “你应该喝点这个再看。”辛胖子递给郑清一个木头杯子里面装满了可疑的淡黄色液体隐约还冒着热气——郑清看着胖子脸上毫不掩饰的恶意笑容非常有礼貌的、客气的拒绝了: “谢了我占卜技巧差就不费劲儿了。” 胖子脸上难掩失望的神色。 “所以说你想看什么?”郑清换了一种问法重新看向萧笑——他可没有太多时间与博士在这里墨迹他还有正事要问呢。 但萧笑的回答却让他不得不闭了嘴。 “找羊林果那头黑山羊……龟甲、水晶球、塔罗牌都用过了没有任何线索。罫线图在找寻方面的效果甚至比不上耆草。” 萧大博士语气有些萧索目光却始终黏在那些烟雾上只是喃喃着解释道:“当然除了找羊之外我还想看看我能不能安安稳稳从学校毕业……身上不缺零件的那种。” 郑清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毫无疑问萧大博士是意有所指的。 “我已经抗议了一上午了”迪伦的脑袋从棺材里探出来两颗眼珠通红不知是熬夜的缘故还是被烟熏的——亦或者是吸血鬼的怒气值积攒到极致的表现: “但没用……你是403舍长你应该做点什么。”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郑清说的。 郑清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是403宿舍的舍长。许久没有履行过相关职责一时间他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怎么做——平时属于舍长负责的卫生、洒扫等工作早就被他豢养的那群小精灵处理掉了。 “唔博士你不能在宿舍里烧火了。”他晃了晃脑袋试着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点:“好的宿舍环境人人有责……你把这里搞成野地了。” “野地都不如!”迪伦嚷嚷着把身下的棺材拍的砰砰作响:“野地里我还能看星星呼吸新鲜空气……这里能吗?”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十八章 猫果真是液体 生活中永远不要对好运抱有任何希望。 只有这样当好运没有降临的时候你才不会有那么失落的感觉。 经历过周二的天文课后郑清对这条箴言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爱玛教授并没有像年轻公费生所希望的那样忘记给天文08-1班的学生们布置课后作业相反因为给郑清等人布置作业老太太想起了早上那堂课没留作业特意飞了只纸鹤给那个班的同学追加了任务。 郑清不由为那些孩子默哀了一秒钟。 从未拥有过并不是最糟糕的事情。 拥有过然后失去——比如没有魔文作业的周末——这才是最让人悲伤的事情。 整个周二晚上包括周三郑清都在疯狂的写作业。包括姚教授要求的一篇分析元辰守护咒咒式结构的论文、爱玛教授要求的五千字魔文命题写作、易教授要求为罫线图添加新的均线以及章老师要求大家掌握的新的符文。 相比较而言郑清比其他人稍微轻松那么一点点。 毕竟他已经学会了全部的符文。 所以在周四的魔药课上他就拥有了更多自由时间来完成李教授的魔药性质分析而不是像辛胖子那样一边上着魔药课一边在课桌抽屉里急惶惶画几道符文。 “你只需要把课后跑报道一半的时间用在作业上就不需要这么辛苦了。”郑清看着辛胖子忙的满头流油心有戚戚:“顺便提醒你一下……你那道雷符的气口没有收匀会漏气。” 漏气意味着这道符收不住灵机效力会大降。 但对于辛胖子来说完成符箓课的作业比画出一道效力完整的符箓显然更重要一些。 “画的没错就行。” 他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悄悄将画好的符纸塞进抽屉深处一边戳了戳面前的一颗猫果一边冲郑清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画不出标准级别的符箓就感觉天塌了?开玩笑……只消全须全尾的画出这么一道符箓我就非常满意了。” 姜黄色的猫果被胖子的手指戳起一朵朵涟漪在瓷盘中颤颤巍巍看的郑清心惊胆战。 猫果学名叫‘莫布里果’是一种产自非洲大陆深处莫布里山谷的魔法植物因为‘莫’与‘猫’音近渐渐便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变成了‘猫果’。 今天魔药课上李教授教给大家一道新的缓和剂药方而猫果则是这道缓和剂的主药之一。眼下大部分同学都在学习如何处理猫果。 虽然被称为‘果’而且也具备一般果实的特性但猫果却与绝大多数果实不同。因为它在常温常压下会以液态球形挂在枝头偶有小虫被果实的香甜引诱落在猫果上后便会被溺死在果实中化作猫果成长的养料。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猫果融合了植物、动物以及非生物的多重特性是一种非常魔法的存在。 未成熟的猫果呈透明状挂在枝头宛如一汪清泉;随着时间推移养分越来越充裕猫果的颜色也会渐渐加深由淡黄、变为姜黄、再到深黄、橙红、深红、以至紫黑。 每一种颜色都代表了不同的功效与药用价值。 比如无色时的猫果属于绝佳的‘无根水’是配制大多数丸药最好的中和剂;而熟透的紫黑色猫果则是一种剧毒的东西外用可穿肠烂肚内服甚至可以腐蚀灵魂。 而姜黄色的猫果则是许多安慰剂必需的活性成分——缓和剂便是其中之一。 缓和剂是一种可以用来平息和舒缓烦躁情绪的魔药据说四年级的毕业生对这味药剂的使用量很大为了节约年轻巫师们的花费学校索性将药方在一年级便传授给了学生们让大家不至于到了高年级还要花大价钱去药店里买成药。 “住手!”郑清压低声音叫了一声:“猫果离枝后很固形不易很容易溃散……你想把我们这节课的学分都扣光吗?” 辛胖子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 “放心好了画符我比不上你但处理药剂这方面我可算是专家的。”说着他又伸出粗短的食指左右戳了戳那颗颤颤巍巍的猫果。 然后在两人目瞪口中那颗猫果‘啪叽’一下溃散成一滩姜黄色的液体。 就像是一滩猫尿。 郑清眼疾手快一手按着法书用咒语控制住猫果液流散的速度一手抓着最大号的刻度吸管努力收敛每一滴宝贵的药汁。 同时他还抬头看向胖子怒目而视:“愣着干嘛?快处理其他主药!” 胖子理亏二话不说臊眉耷眼的去研磨蜀葵根了。 当郑清将残留的猫果药液收集完毕转头看向胖子的工作台时胖子手底的蜀葵根还没有处理到一半。 “你可以是使用嚏根草处理起来会简单许多。”公费生吐槽道:“为什么一定要选择难度高的方案呢?” 普通缓和剂使用嚏根草嚏根草放多服用者容易陷入昏沉的、不可逆的昏睡中;进阶版缓和剂使用蜀葵根可以治疗包括狼人狂躁症在内的许多重症。 既然分了‘普通’与‘进阶’两个版本在制作工艺上自然也有了上下之分。 嚏根草只需要切成三分之一英寸的小丁然后放进碾子里按照顺时针匀速碾五圈半碾出的药汁清澈无异味便可正常入药。 而蜀葵根则需要用银质小刀细细切碎放进石槽里细细研磨颗粒大小一般后才可以使用。倘若颗粒不均匀最后配置出的缓和剂不仅不会舒缓烦躁的情绪反而可能让服用者郁气中结精神抑郁。 “因为我们的猫果汁液不够了”辛胖子语气弱弱的回答道:“用嚏根草配药可能会反应不够彻底……” 对于这个判断郑清是相信的。 “博士呢?”他转而询问萧笑的去向。 倘若今天萧笑跟自己一组处理药剂绝对不会出现之前那副手忙脚乱的状况。 “请假去图书馆了据说他想起来一种新的占卜方法可能会有用。”辛胖子继续用很小的声音回答道。 郑清顿时沉默了下来。 林果的黑山羊一直没有找到。 萧笑作为占卜找羊的负责人压力一直很大。 “学霸就是好”沉默许久年轻的公费生终于还是感慨了一声:“随随便便请假从来没有担心过作业完成不了……” 胖子翻了个白眼。 符箓课上怎么没见你这么谦虚呢?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三十九章 刺猬猫 林果黑山羊失踪这件事并未在第一大学搅起太大风波。 眼下的第一大学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吸引了学生们的注意力——九有与阿尔法冲突、亚特拉斯内部论战、星空学院的无限制格斗赛、剔血的尼古拉斯、雷哲与奥古斯都事故的处理结果、贝塔镇北区新出现的献祭流巫师、某位悄悄晋级大巫师的学生会副主席等等。 稍逊一筹的还有临钟湖鱼人部落、仍旧滞留在阿尔法堡外的马人部落、以及因为鼠仙人失踪最近有些躁动的地底鼠族也都是贝塔镇邮报或者校报上的常客。 相比较来说一只暂时失去踪迹的黑羊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与某只小动物相比学校的报纸与八卦可能更关注某位首席生的恋爱故事——此外每年偷偷溜走个把月出去玩儿的宠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只学校不可能为每只短期失踪的宠物都组织一个搜查队或者浪费专业占卜师的宝贵精力。 “不要急耐心等几天”校工委的值班巫师和声安慰林果笑着说道:“或许过几天你就会发现你的羊老老实实回到了宠物苑身后带着一群小羊羔……现在还算春末动物发情后忘掉主人是很常见的事情。” 这个回答略显促狭郑清忍不住笑了一下。 “别笑这种事有过先例。”值班巫师一本正经的对两个年轻人说道:“前段日子星空学院一只刺猬就带了一群小猫回了宠物苑……” “刺猬带着小猫?”林果的注意力立刻被这奇怪的说法转移掉了。 郑清心底默默叹口气还是太年轻呐这么轻易就被转移了话题。 但他也对值班巫师的故事很感兴趣悄悄竖起耳朵。 “……是啊那些小猫身上毛跟刺猬身上的刺儿一模一样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看就是那只刺猬的种。” “但是刺猬怎么会生出猫呢?”林果还是无法理解。 “刺猬猫没听说过吗?”值班巫师竖起一根食指冲小男巫晃了晃:“一种非常稀罕的魔法生物混血种长得胖乎乎的非常可爱跟蒲绒绒是两个极端……你不能奢望对巫师世界里所有魔法生物都一清二楚就算学校魔法生物研究所的那些大巫师都做不到。” “但猫跟刺猬……有生殖隔离的。”小男巫对这个解释耿耿于怀——看上去他很介意自家大黑羊带回一群长着翅膀或者鱼鳃的小羊羔。 “魔法一切皆有可能。”值班巫师很有把握的抬起了下巴点点头。 “也就是说校工委现在没有办法立案调查黑羊失踪的事件对吗?”郑清强行把话题重新纠正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林果立刻眼巴巴的看向值班巫师。 穿着灰袍子的校工瞥了一眼年轻的公费生叹口气:“你不是第一次这么问了对吧……如果没有记错……” 说着他翻了翻手中的文件夹: “……嗯如果没有记错前段时间因为一条宠物蛇失踪你就找过校工委。从那以后校工委对相关案件的处理流程并没有任何变化。” “但事实证明那条蛇真的出事了……这种事情上你们应该更积极一点。”郑清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就校工委迟钝且官僚气息浓郁的作风问题向学生会投诉一下——行使监督权是每位公费生应尽的责任与义务。 值班巫师眨了眨眼睛合上手中的文件夹。 “我们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他干巴巴的回答着然后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面前两位年轻人仿佛一瞬间患上了失语症。 值班室一时陷入令人难堪的沉默。 郑清咳嗽一声扯着林果便向外走去:“既然这样……那麻烦你们了。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值班巫师像是突然从冬眠中苏醒过来似的眼珠子转动都灵动了几分——却也仅此而已他甚至没有起身送一下两位同学离开。只是飞快的合上了面前的文件夹。 离开校工委办公室正值中午。 早上下了场雨太阳便没有出来始终躲在云层后面。空气温润轻风微醺舒服的让人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将刚刚不愉快的经历立刻忘了个干净。 伸完懒腰后郑清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怀表透明的玻璃壳上有一点小小的污渍像是辛胖子吃鸡腿时溅的卤汁。郑清心疼的哈了口气用袖口蹭了蹭。 很好那块污渍被蹭掉了。 男巫轻轻松了口气——他还指望以后有能力了用这块怀表畅游历史的长河。所以现在必须好好珍惜它。 表盘上的指针指示现在是下午一点二十分。 距离下午上课还有大半个钟头。今天中午吃完饭他就陪着林果来校工委办公室‘报案’排队、填表、等候再加上刚刚那段毫无营养的对话一中午的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溜掉了。 男巫很怀疑自己下午课上会再一次‘不小心’睡着。 “下午还要上课我就不送你去阿尔法堡了。”郑清把林果送到猫果树下后打着哈欠向小男巫解释着——为了防止林果觉得孤单他还从树上把那只森林猫招呼下来给小男巫当个伴儿。 “……你跟它一起回去吧学校里面很安全。”说着郑清拍了拍林果的肩膀安慰道:“大黑的事情你放心宥罪全体成员都在帮你。博士这两天正琢磨一个新的占卜方法说不定会有好消息……还有基尼小屋的科尔玛学姐也已经跟北区巫师打过招呼了只要大黑在北区出现过我们肯定能够知道。” 林果扁着嘴用力的点点头:“我会好好上课的!” 郑清对小男巫的回答非常满意: “我下午有节鱼人通用语的课教授是一位老鱼人据说还是临钟湖鱼人部落的长老我会拜托他在临钟湖里问问……只要大黑曾经在临钟湖附近出没过肯定逃不过湖里那些魔法生物的眼睛。”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十章 加西亚教授 周四下午是一节选修课。 上学期郑清选修的是生活课课程内容是教授一年级学生一些日常生活中常用的小魔法比如清洗衣服的咒语对独立能力不强的人来说帮助很大。 这个学期郑清选修的是鱼人语。一方面入校半年多他与临钟湖鱼人部落前前后后打过多次交道学点鱼人语或许很有帮助而且衔尾蛇猎队的那头年轻鱼人伊势尼要跟d&k做生意如果不想被鱼人们坑钱掌握它们的语言显然非常重要。 另一方面布吉岛上虽然布设了‘通识’法阵但掌握一门‘小语种’在第一大学是件挺流行的事情。 就像403宿舍迪伦学习了狼人语辛胖子学了马人语郑清觉得自己总要学点不一样的这样才能显得像个正经巫师。 除此之外郑清选修鱼人通用语这门课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缘故。 一次裁决猎队在帮助宥罪猎队训练的时候他听邓小剑说过鱼人语的期末考核非常简单只需要嘶嘶两下很多人便能拿到及格分。倘若你能在嘶嘶的时候嘶嘶出苍凉的调子甚至能在加西亚教授手中拿到高分。 加西亚教授就是鱼人通用语课程的教授全名是阿布·加西亚据说他祖上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鱼人部落首领——那里现在属于瑞典——却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到了布吉岛。 在同学们眼中加西亚教授没有丝毫鱼人部落首领的威严与气质除了眼白稍大、手背、脖颈上有鱼鳞之外它平日就是个和气的老头儿。 与郑清认识的临钟湖的那些鱼人不同加西亚教授是一位非常‘文明’的鱼人。 它是第一大学唯一一位在教授联席会议有席位而且干干净净没有异味的老鱼人。平素里它也像一位真正的巫师那样穿着黑色长袍戴着尖顶巫师帽胸口挂着单片眼镜腰上挂着法书怀里总是抱着一沓教案。 甚至平时走路时它的手中还会端着一杯咖啡或者泡了枸杞的清茶。 郑清从来没有见过加西亚教授的鱼鳍——就像伊势尼背上的那种——要知道大部分鱼人将鱼鳍视作一种值得炫耀的东西类似牛头人身上的纹身、法兰西男人的高跟鞋与丝袜、扶桑男人的兜裆布。 据郑清所知伊势尼就喜欢在它的鱼鳍上挂各种明晃晃的小玩意儿当做装饰。走起路来叮呤咣啷像一头摇头晃脑路过的大黄牛。 而加西亚教授从来没有显露过它的鱼鳍仿佛不存在似的。 同学们私下流传当年加西亚教授为了留在第一大学任教狠下心来剪掉了自己所有的鱼鳍。因为按照学校的规定老师以及教授们需要保持老派巫师的端庄作风不能奇装异服打扮另类。 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就是因为人们无法验证其真伪。 总之对郑清及大部分学生来说加西亚教授是一位好老师是一位好鱼人这就够了。 但再好的老师也还是老师。 只要上课好老师与差老师之间的区别就很小了——譬如数学或者物理——即便好老师们在台上讲的花团锦簇台下爱走神的学生还是会继续走神。 第一节鱼人通用语课上新选修这门课的学生们总是怀着极大地兴趣来听老鱼人的课程。但很快大家就发现鱼人教授与其他普通教授上课并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有教科书、教案、作业以及回答问题。 渐渐地大家也就像在其他课上一样眼睛慢慢失去了神采不为人知的打起了瞌睡。毕竟这门课考试简单偶尔缺一两堂课也不打紧。 周四下午这节鱼人通用语的课上郑清久违的坐直了身子像个真正的公费生那样认真听了一节课——这样客户拜托教授找黑羊的时候稍稍有点底气——期间有无数次他都想合上眼睛与周公下会儿棋但都强行忍住了。为此他在心底给自己点了很多个赞。 这堂课上加西亚教授用缓慢的鱼人语讲述鱼人部落的历史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到爱琴海、再到小亚细亚;从胶州半岛到雷州半岛、再到大堡礁;从五大湖到亚马逊。 整个鱼人部落迁徙的历史就是一部巫师发展壮大的历史。 加西亚教授或许想用这种‘历史掺杂感’来弥合第一大学巫师与临钟湖鱼人部落之间的隔阂就像中原王朝的历史书在涉及草原蛮族的时候更倾向于用‘融合’这样的词语而不是‘杀戮与征服’——郑清很怀疑有多少人听懂了教授的言外之意。 大多数学生除了用速记羽毛笔潦草的在笔记本上记录下那些重要的地名、人名以及时间之外便是瞪着无神的双眼听老鱼人在讲台上‘嘶嘶嘶’。 听鱼人嘶嘶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郑清不止一次因为背诵鱼人语的课文在宿舍里被肥猫团团挥着爪子乱挠没人也没猫喜欢住的地方充斥着‘嘶嘶’的声音听上去就让人毛骨悚然。而且假如懂点鱼人通用语听上去难免会‘通感’到真正鱼人身上臭烘烘的气息那就更不舒服了。 “……暴力不好非常不好。”加西亚教授叹着气用一句话总结了整节课的主旨:“这残暴的欢愉终会以残暴终结。毁灭秩序并不能带来自由。秩序才能带来自由。” 这句话似乎蕴含了很多深刻意思以至于郑清忍不住多咀嚼了几秒钟。 鱼人部落使用暴力方法抗拒学校的政策它们收到的只能是学校更加暴力的应对。这句话虽然有些悲观却不难理解。 难以言喻的后面那句话。 吴先生曾经对郑清说过他是一颗‘秩序的种子’他体内的那道禁咒是根据‘秩序’规则收敛得来的。但在加西亚教授的嘴里秩序似乎又与自由有了关系——郑清自忖明明是一个纯正的九有学生怎么会跟阿尔法的宗旨有了瓜葛? 这种问题不能细思。 当他回过神加西亚教授已经抱着讲义走出了门口只能看到一片飘逸的袍角。 “劳驾!” 年轻公费生胡乱收拾了东西挤开几位堵路的同学健步蹿出教室向老鱼人追去:“教授!加西亚教授请等等。”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十一章 泉客来的邀请函 拜托加西亚教授帮忙留意临钟湖附近有没有黑羊出没并不困难老鱼人很乐意帮助学校的公费生一点小忙。 这让郑清大大的松了口气。 他原本还想请教一下加西亚教授刚刚下课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一群女巫嬉笑着从旁边路过让男巫立刻安静了下来规规矩矩的给教授行礼准备告退。 “很高兴你能找我这个老头子帮忙我这里恰好有个适合年轻人的活动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临别前加西亚教授邀请年轻的公费生参加下周三在寂静河口举办的‘泉客来’同时若有所指道:“我觉得不同种族之间需要多多交流才能加深彼此了解不至于产生许多误会。尤其是年轻人。你觉得呢?” 按照教授的说辞‘泉客来’是水生魔法种族们举办的小规模圩市参加者既包括临钟湖的鱼人部落也包括海外鲛人、塞壬、叽姬等半人鱼交易内容多为海中特有的魔法材料许多学校的教授、研究员以及高年级学生都会接到类似邀请。 郑清满口答应了下来。 加西亚教授的意思不外乎希望他与鱼人部落的年轻人多多交流为缓和临钟湖与学府之间的矛盾做一点贡献。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郑清并不排斥与鱼人打交道——他并没有许多正统巫师那样奇怪的自尊心觉得与鱼人、半人马打交道掉份儿——他也不觉得自己参加一次有鱼人参与的水族交易活动会对学府的羁縻政策有什么影响。 在这一点上年轻巫师很有自知之明。 对于加西亚教授而言不论帮助公费生留意湖畔黑羊或者邀请一位年轻巫师参加泉客来都是惠而不费、举手之劳。 就像下棋时落下的一颗闲子种地时洒落田垄间的一粒种子。 命运是伟大的谁也不知道一颗种子长出的是一株杂草还是一棵参天大树。老鱼人活了很久有时间、也有耐心等候种子慢慢成长。 晚上回到宿舍后郑清向舍友们炫耀了一下加西亚教授交给他的邀请函。 “泉客来?”萧笑翻看着那张深蓝色的请柬点点头:“听说过非常有趣的聚会。但是圈子很小很封闭……据说学校里只有教授联席会议的成员还有学生会、社联的几个学生才有机会拿到礼貌性邀请。” 礼貌性邀请就是主办方出于礼貌发出了邀请函但受邀人不一定会亲自出席。比如‘泉客来’因为举办地在寂静河口属于第一大学管辖范围所以它会向学校的副校长、校工委负责人、教授联席会议等送去邀请函。 而第一大学的副校长自然不会纾尊降贵参加这么一个湿漉漉的小聚会很大可能只是送个花篮以示善意。 “全部是水族的圩市?”原本躺在床上翻看药典的辛胖子来了兴趣支起上半身伸手讨要那张邀请函:“能不能带家属?比如受邀人的哥哥、表叔什么的?可以拍照吗?允许自由采访吗?” 毫无疑问他注意到了这个‘圩市’中蕴含的新闻价值。 因为胖子起身时的动作稍微有点大一直趴在胖子肚皮上打盹儿的肥猫团团愤怒的嗷了一嗓子探出爪子扣住了胖子的睡袍。 胖子脸颊上的肥肉抖了几下没有吭气。 郑清虚着眼瞅了辛胖子一下。 “你是谁的哥哥你想当谁的表叔?”公费生语气有些不善。 “伴当也行。”胖子身段柔软觍着脸‘自降’了身份。 郑清把邀请函丢给他没好气的回答道:“没有伴当只有随从……邀请函上写明了允许受邀者携带一位女伴或者男伴、一个宠物、以及人数在四人以内的随从。随从只能呆在圩市外围不能进入‘受限制’区域。” 邀请函上没有注明哪些属于‘受限制’区域。 辛胖子脸上的神情明显有些失望勉强点点头:“男伴也行……虽然风评不太好。” 郑清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不是男伴没有伴当!你在想什么桃子!”他像是被人喂了一口雾草脸色都发青了:“随从!你的定位是、且只可能是随从!!宠物都不要想!” 郑清还指望带波塞冬参加这次‘泉客来’稍微加深一下与小狐狸之间的感情呢。 “博士呢?你肯定也想去的对吧。”辛胖子转头看向萧笑:“你能容忍当清哥儿的随从吗?” “听上去确实是个有趣的聚会可以去。”萧笑不以为意嘴角上翘吹了口气把额前细碎的黑发吹的飘飘然而起:“不过我可能不会跟你们一路……司马应该能搞到邀请函。” 这一次换成辛胖子脸色发青了。 郑清捂着肚子狂笑起来。 隔天周五的实践课上郑清想起昨天晚上的趣事还忍不住调侃辛胖子:“……如果你能找个高阶注册巫师女朋友肯定也能以男伴的身份去‘泉客来’……听说魔法生物研究所有几位研究员对蓝巨人的血脉很感兴趣诶。” 胖子脸上泛起一层蓝意用拳头拒绝了郑清的建议。而且在接下来的双人实践对战中胖子也使了吃奶的劲儿指挥着藤蔓将年轻公费生抽的嗷嗷乱叫。 因为没有合适的法书郑清今天的表现差强人意很是挨了几鞭子痛入骨髓。 这导致他晚上睡觉的时候在床上折腾了许久才勉强进入了梦乡。 梦里一如既往的空旷。 直到一个响亮而清晰的声音在梦境中回荡: “过来!” 郑清感觉身下猛地一空——就像很久以前离开入学专机时的感觉——那股强烈的、熟悉的‘坠落感’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感觉。 “啊!” 男巫的意识在挣扎中骤然清醒过来。 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一个穿着长袍的熟悉身影映入他的眼帘。除了没有某只带路的黑猫。这种强烈的既视感令年轻巫师有点无所适从。 他从地上爬起来——刚刚睁眼时他是以一种非常滑稽与不雅的资深坐在地上的——拍了拍身后并不存在的尘土然后试探着问了一句: “先生?”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十二章 提前开始的课程 先生这一次没有站着而是坐在一条赭色的木头长椅上手中捧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正耐心翻看着。 因为距离问题黑皮书上的内容郑清看不清。 而那条长椅他却可以看的很清晰。 就是那种椅面与椅背都由宽大的木条拼接而成的长椅两侧有黑色的金属扶手扶手上漆皮斑驳一副饱经沧桑的模样。 长椅下并不是白色的雾气而是一小片红色的马赛克地板砖十几根杂草从砖缝中探出头来坚定的迎接着属于它们自己的阳光雨露。 前一秒郑清还站在数十步之外试探着询问长椅上巫师的身份。 下一刻他眼前一花人已经坐在了长椅上手中捧着一个木头匣子——仿佛从一开始他就坐在这里、手中就拿着这些物什似的。 “先生!” 郑清有些无语的重复着一秒钟前他念叨过的词心底有无数个槽想吐只不过一时还没想好从哪个开始——是从先生这突然袭击式的拉人方式、还是这一成不变的见面环境、还是手中这个木头匣子、亦或者最近过于频繁的见面。 先生最近一段时间见他的频率甚至比来第一大学之前还要多。高中时期先生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店里郑清练习符帖、看管书店都是一个人。进入大学半年多先生更是只出现过一次连寒假回家都没见到面。 反而是寒假归来先生三天两头揪着他见面。 话虽如此但如果说郑清厌烦与先生见面也不对。恰恰相反郑清非常乐意与先生聊天。先生到底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巫师与他聊天这年轻巫师有种参与某些大事的郑重感。 而且不论对第一大学多么熟悉这里终归不是郑清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世界。 郑清对这个世界总有一层淡淡的隔膜。 先生的出现很好的缓解了他的这种心态。毕竟从八岁开始先生就一直生活在他的世界中相比于第一大学先生的存在显得更真实。 有句俗语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郑清与先生上次见面也才过了一个星期但他却已经有了许久没见的感觉感觉有一肚皮的话想要向先生倾诉。 于是在先生还没有开口之前男生便絮絮叨叨讲开了。 分别一周以来的各种事情小到波塞冬换毛了身上的蓝色斑纹越来越淡;猫果真是一种液体;刺猬猫与麻蛇都是真实存在的生物。 再到科尔玛学姐的辛苦、北区巫师献祭魔法的恶毒;老鱼人加西亚教授邀请他参加‘泉客来’的圩市;辛胖子那个蓝巨人竟然在实践课上公报私仇。 大到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换了一位新的轮值主席九有学府与阿尔法之间又爆发了一轮冲突坊间沸沸扬扬传说雷哲与奥古斯都要下课等等。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林果丢掉的那只大黑羊——萧笑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没能占卜到黑羊下落宥罪猎队发动了所有的渠道也没找到黑羊的踪迹他们已经打算在校报与布告栏上刊登寻羊启示同时在流浪吧开出一枚玉币的赏格。 先生耐心的听着他说自始至终没有打断。 只是在郑清提及失踪的黑山羊时他的眉头不为人知的微蹙了一下。 讲了差不多半个钟头郑清终于歇了一口气感觉心底压着的一块石头被卸掉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 “……您觉得那只黑山羊会躲在什么地方呢?它还活着吗?”他偷偷看了一眼先生的神色试探道:“或者说您觉得我们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寻找呢?” 先生合上手中那本黑色封皮的书指尖在封皮上敲了敲沉吟片刻。 “这件事你们看着办罢。”他最终摇摇头:“终归只是件小事费不了太大功夫……” 大巫师身上一粒灰尘落在普通巫师身上就是一座山——更何况远远超越传奇巫师、甚至古代巫师的您! 您嘴里的小事对我们来说指不定多大呢! 男生在心底吐槽了两句但终究没有继续拿这件事烦扰先生。 “那您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郑清半抱怨的吐槽道:“有事情您可以直接飞只纸鹤……总这样搞突然袭击我的心脏受不了。您知道我的心脏新装的还在磨合期。” 这个贫嘴耍的并不成功。 因为先生脸上并没有笑意一如既往的严肃。 “周日临时有事约定的补课提前到今天。”先生收起那本黑色封皮的书抬起胳膊把手搭在年轻巫师的肩膀上:“……反正你现在睡觉也没什么事。” 这话好有道理郑清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在巫师界大家都习惯在梦里办事吗?”郑清想到了他曾经参加过的巫师高考。 “方便。”先生的回答言简意赅。 话音未落郑清便感觉到一股天旋地转的感觉迎面扑来。强烈的失重感混杂着黑暗中摸索的无力感充斥着郑清的感官让他有些窒息。 这种感觉来的迅猛但消散的也快。 一眨眼的功夫那股窒息感便消散一空郑清重新获得了自己对身体的掌控权。 他睁开眼周围是一片空荡荡的世界头顶是一片灿烂的星空。先生就站在他身前不远处。两人仿佛虚空而立。 但男生关注的重点并不在此。 从眩晕中回过神郑清第一句话与刚刚那段糟糕的旅程无关。 “您…您的回…回忆录……不写了吗?”男生喘着气集中精神努力摒弃大脑疯狂的眩晕感同时接续上之前聊天的记录问道:“我记得您说周五时间安排写回忆录的。” 吴先生叹口气:“时间永远是不够用的回忆录以后再慢慢写吧……今天的课程是案例分析首先我带你了解两个独立的案例。” 说着他垂手而立只是微微低下头看了一眼脚下。 郑清顺着先生的目光向下望去渐渐睁大眼睛。 脚下的世界虽然有些陌生但男生却能够根据某些熟悉的标志判断出这片世界的身份。 这里是布吉岛第一大学阿尔法堡外贝塔镇。 准确说郑清现在位于贝塔镇的上空!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十三章 先生的教学目标 吴先生带着郑清从天而落缓缓向镇子北区落了下去。 方向很明确。 下落的地方有一条街叫蛊雕街。 街上有栋小酒屋叫樱花酒馆。 与酒馆的距离越近郑清的心情愈感到不安——他不觉得先生不知道他与科尔玛学姐之间的关系但先生仍旧带着他换了一个视角降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深刻的含义? 男生一时捉摸不透只能把这份疑惑塞进肚子里。 在下落的过程中先生并未沉默而是像聊天般与郑清聊了起来: “你觉得什么是巫师?” 郑清回忆着课本与词典中的定义试探着回答道:“……追求真理的先行者?或者会魔法的人?” 先生笑了笑。 “这些说法都没错但不够深刻。”他抬手在身前划过一道弧线仿佛抚摸着整座大学声音显得有些缥缈:“……事实上绝大部分巫师都只是一群追逐时间的可怜虫。” “巫师对时间的痴迷一如白丁对金钱的痴迷。” “就像对白丁们而言金钱永远不嫌多一样对巫师来说时间也永远是不够用的。所以很少有巫师愿意在白丁时间呆着一方面固然因为巫师法典与沉默效应的限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白丁世界过于贫瘠缺乏长生物质……相反新世界就拥有大量可以让生命升华的物质。这也是为什么有理想的年轻人都喜欢去外面打拼。” 北区被称为凹区除了因为这里聚集了大量戏法师之外也是因为这里灵机不充分?郑清立刻把先生的话与眼前的情况结合在了一起。 然后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就像一位在课堂上努力表现出勤学好问状态的好学生一样:“我记得书上说时间是最精确的度量?” “确实很多人都坚持这种观点。”先生点点头却不以为意: “但尽信书不如无书……巫师对时间的偏好才让他们认定时间是最精确的度量。就像许多白丁把金钱当做成功的标志一样。事实上每一个维度都应该有自己独特而精准的度量衡。时间只是覆盖范围稍微宽泛一点罢了。” 先生说话总是那么有道理。 郑清暗暗点了点头表情愈发诚恳了些。 先生瞥了他一眼: “我原本以为自然的成长会带来自然的果实‘秩序’的种子可以影响一切。我考虑了方方面面许多细节。却忽略了最基础的部分内容。” “市侩你有;小市民你也是;乖学生你一直都这样做的。” “我唯一没想到的是让你看了太多书让在实用主义盛行的世界长大的你脑子里满满的浪漫主义思想——对那些小精灵是这样的、对朋友是这样的、对自己也是这样的。” “刚刚那番问答更印证了我的看法。” “阿尔法的人常说九有是一群书呆子你书生气有了呆气也有了。但这不是我对你的希望。你的格局应该更大一点。”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今天开始我会带你四处走走四处看看让你重新认识这个世界重新审视自己的本质。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第一节课的内容生而为人何以为人(仁)。” 话音既落两人的身影也落在了樱花酒馆的二楼。 穿墙入户直接落在了二楼的大厅中央。 大厅里人来人往非常忙碌却无人大声喧哗显得安静而郑重——不出郑清的预料所有人都对突兀出现在大厅中央的两道身影视而不见便是科尔玛学姐同样如此。 几日不见科尔玛学姐——或者用‘大贤者’的头衔更正式一些——她的身上多了几分威严的气息像一位女王般坐在大厅尽头的‘王座’上。那是一张朴素却沉重的黑色高背椅坐落在一座石台之上比周围所有的椅子都高出近半米的高度。 不知是不是错觉郑清觉得科尔玛学姐的身影在这座大厅里显得格外高大。 原本大厅里的圆桌不知何时都被撤掉了剩下的是两侧铺着酱红色天鹅绒桌布的长桌仿佛两列受检阅的仪仗整整齐齐、安安静静。 同样整齐安静的还有坐在长桌后面的‘北区巫师’们。 他们是第一批获得咒印的年轻戏法师追随着科尔玛大贤者的脚步许多人染了白发便是没有全部染白的也会留出一绺头发染成白色以示尊重。 每位北区巫师面前的桌子上都摆着两件东西右手边是一本法书左手边是一只青蛙。青蛙都是活的不知是不是被喂了药都闭着眼安安静静的趴在盘子里一动不动只有当它们偶尔鼓鼓肚皮才能证明它们还是活物。 一名干瘦的中年戏法师穿着略显华丽的素色长袍匍匐在长桌之间、黑椅之下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郑清听了半晌才听懂他在吹嘘自己对戏法师的贡献。 那位中年戏法师是贝塔镇北区一处商会的管事负责收购戏法师们从沉默森林中收起来的草药与其他魔法材料。偶尔也做做掮客为缺少劳动力的炼金工坊提供合适的人选。 按照这位戏法师的说辞在他工作的这些年里为数千名戏法师提供了工作维系了上百个戏法师家庭的生活对北区是有功的值得大贤者赏赐一枚咒印。 当然那位戏法师的说辞比郑清理解的要委婉的多他甚至没有明确提出应得一枚咒印作为赏赐而且一大半话都在恭维科尔玛大贤者对北区的杰出贡献。 只不过话里话外郑清听着都是那个意思。 年轻巫师感到有点腻歪。 科尔玛学姐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 “知道了。” 大贤者挥挥手示意中年戏法师退下并未表达自己的意见。 那位戏法师没有立刻退走只是匍匐的更低了一些。 “感谢您的慈悲。”他毕恭毕敬的说着只是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为了北区的繁荣与稳定我为基尼法师团带来了一千只肥大的活青蛙……而且每个月都带来这么多。如果获得您的赞许我会努力将这个数字提高到五千只。”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十四章 袖手旁观 一千只青蛙代表一千道咒语——不论咒语强弱一千道咒语已经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量了。养在隔壁池子里的青蛙数量恐怕都不到一千只。 更何况这位戏法师提到他以后还能提供更多青蛙。 这个条件便是坐在长桌后的几位北区巫师都忍不住稍稍坐直了身子。而且‘基尼法师团’这个略带几分恭维口吻的提法也令原本基尼小屋的老人们嘴角勾了勾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 只有坐在黑色高背椅上的科尔玛表情始终没有什么变化。 许久她才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的回荡在整座大厅显得格外肃穆: “很多好人死在了过去。” “勇敢的、善良的、聪明的、狡猾的、无畏的、坚强的、顽固的等等很多很多好人死在了过去。” “有人为了理想、有人为了信念、还有人仅仅为了活着挣扎的活下去。然后这些好人都死在了过去。” “活着的我们不能忘记过去。” 伴随着她怀念的语气长条桌两侧的北区戏法师们齐刷刷低下了头做追思状。而匍匐在大厅中央的那位中年戏法师将脑袋埋的更低了一些显得愈发恭敬。 “……谋杀、背叛、掠夺、压榨、欺骗……” “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也应该有人为过去的悲惨寻找公正、伸张正义。” 说到这里科尔玛停了口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该说什么。坐在大厅中的巫师们敏锐察觉到空气中渐渐弥漫开的异常气氛精神愈发紧绷。 而匍匐在地上的中年戏法师则开始瑟瑟发抖。 科尔玛看着他身上那袭华丽的、与戏法师格格不入的长袍忽然轻笑一声:“你刚刚提到要给我们提供一千只甚至五千只青蛙?你的青蛙从哪里来?” 当然是让戏法师们去抓啊多快好省北区人不都是这么干的吗?!郑清脑海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猛然醒悟过来——即便一半的北区戏法师蜕变成北区巫师也意味着原本充裕的廉价劳动力大幅度缩水人工费用水涨船高。 这会触动许多关联方的利益。 就像那位申请咒印的中年戏法师按照郑清朴素的理解他应该属于戏法师群体中的‘买办’或‘资本家’阶级通过压榨同类、与黑巫师暗通款曲来获取高额回报。 “所以……你不应该来这里。”科尔玛扯了扯嘴角:“我们原本就会见面。但不是现在这样。事情本来应该有另一种发展。我们本来会去找你找你们。” “那样的话我不需要浪费口水你也不会在地上跪的双腿发麻。” 大厅中一片安静。 长案两侧的北区巫师们恶狠狠的目光钉在那位中年戏法师身上只等黑椅上的女王发出信号便会蜂拥着扑上去将他撕得粉碎。 但王座之上在没有任何反应。 两个身强力壮的灰袍子从大厅后方绕出拖着那名瘫软在地上的戏法师离开屋子。郑清站在先生身后从头到尾目击了这一切。 “你怎么评价科尔玛同学的这种做法?” “你怎么评价科尔玛同学刚刚那番话?” “你怎么评价科尔玛同学?” 先生袖着手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回头而是连续抛给郑清三个问题。就像课堂上老师放过案例后向学生提问似的。 郑清皱着眉思索片刻才慢慢回答道: “人们憎恨自己所害怕的……巫师对戏法师或者戏法师对巫师都是这样。但报复并不能化解仇恨。只会增添仇恨。” “当然我并非反对北区巫师清算原先腐朽的北区系统。” “任何社会都始终处于一种动态平衡之中人与人之间需要平衡才能维持最基础的秩序。当科尔玛成就大巫师的那一刻起北区原本的平衡就已经被打破了。北区人包括贝塔镇其他区甚至第一大学、甚至整个巫师联盟都需要重新调整各自手中的砝码确保维系秩序的平衡不被破坏。” “那位充当‘买办’的戏法师以及他所代表的那个群体就是被抛弃的砝码。” “从这个角度来看科尔玛学姐的说辞、做法都没有任何问题。” “我是支持她的。” 说罢郑清颇为自满的点点头对自己能够剖析面前这幅场景背后深刻的社会学原理很是得意。 然后先生回过头眼神中有些失望。 “只有这些?”他轻声问道。 郑清心底有些慌乱起来左右张望了一番甚至还抬头仔细看了看坐在黑色高背椅上的科尔玛最终期期艾艾补充道: “……科尔玛学姐知道那个戏法师曾经做过恶属于知人者智;那个戏法师却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在科尔玛学姐眼中意味着什么……这是没有自知之明。” 这句话年轻公费生是根据先生开课之前说的那番话总结出来的。稍稍有些牵强但郑清一时片刻已经找不到其他切入点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每日多多反省自己是非常必要的……眼前这座大厅里许多刚刚摆脱戏法师身份的北区巫师已经开始着华服、食美味忘记了往日的伤痛;但科尔玛学姐却能够不忘初心……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一番云里雾绕的话说的郑清精疲力尽——像这样言之似乎有物实则空洞无趣的漂亮话他并不擅长。那是辛胖子的工作范畴。 先生微微叹口气:“隐约摸到了路子但不够深刻……就像雾里看花隔窗望月。” 你这种说辞跟我有什么区别! 郑清在心底翻着白眼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想起某只猴子求道时的遭遇忍不住多瞥了先生几下唯恐先生打什么哑谜被自己错过。 先生此刻袖着手是在告诉我应该‘紧闭洞府静诵黄庭’?还是在说‘万言万当不如一默’?亦或者‘绿野先生闲袖手却笑众人醒’? 年轻公费生满脑子胡思乱想着就见先生抬脚向上走去。 脚踩虚空如拾级而上: “这边暂且这样下面我带你去看另外一个案例。” 郑清一把拽住先生的袖肘心底嚷嚷了一句‘等等我’跟了上去。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十五章 三重世界与缸中之脑 夜风习习吹动袍角猎猎。 先生的袍子似乎变得格外宽大遮住了年轻公费生的眼睛。郑清跟在先生身后跌跌撞撞走了几步感觉刚刚走出基尼小屋的大厅没多远便觉得耳畔的风声戛然而止。 原本飘扬而起挡在他面前的袍角也款款落了回去。 郑清眼前一亮原本打算抱怨的话语不自觉的重新咽回肚子里——他敢打包票先生已经带他离开了布吉岛。 因为男生记得清清楚楚布吉岛上现在是半夜。 而眼前则是一片红日初升、朝气蓬勃的新世界。寸许高低的嫩绿小草挤占了郑清视野的每一片角落草地间夹杂了几口清汪汪的泉水还有几株低矮的灌木。鹅黄色的花朵在阳光下羞怯的开放像极了躲在门槛后的小媳妇。 “这里是哪里?”男生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某个新世界。”先生毫不在意的回答着仿佛就像普通人说‘早饭喝了豆浆’一样朴素。 郑清嘴巴张了张没有发出声然后又闭上反复尝试几次就像一条涸辙之鱼挣扎半晌才沙哑着声音问道: “我还能来这里?” 声音中充满了怀疑与强烈的不自信。 “魔法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先生对学生的问题总是很有耐心:“就我而言是的来这里并不困难……对你而言这是身为‘例外’的特权。” “例外?”郑清立刻醒悟自己体内那道‘禁咒’——按照先生之前的说法禁咒的存在就是打破规则的存在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例外。 有了这份底气他终于能够调整心情认真打量四周环境。 草地在两人脚下向着远处蔓延在草地的尽头屹立着一座黑色古堡。白色的风车、红色的水牛、还有身材高大的绿皮肤土著构建了一副融洽的田园风光。 那些土著虽然皮肤颜色稍异但面貌却与普通巫师一般无二弊衣荷锄其乐融融。看着他们使用的工具郑清判断这是一个处于农耕社会的地方。 “真美。”年轻巫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空气中游离的那股悠然自得的气息全部吸进肚子里:“……我老了以后也要找这么一处地方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先生瞥了他一眼。 “农活从来没有陶元亮说的那么诗意那是个很辛苦的工作。”一边评价着先生一边扯住了男生想要走向那座古堡的身子一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任何时候”他强调着重复了一遍:“一位合格的开拓者在新世界任何时候都要遵循最严格的安全准则……要学会透过现象看到事物的本质。” 本质? 郑清疑惑的眨眨眼努力打量着四周的景色——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古堡一如之前的安静农人一如既往的悠然。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先生提醒道:“闭上眼用你的心灵去感悟这座世界。” 郑清老老实实闭上了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 然后他听到先生叹口气随即眼皮上感到了一点凉凉的湿意似乎先生给上面涂了一层清水或者风油精之类的东西。 片刻之后视野中的黑暗淡化变成紫红色、桃红色、淡黄色、最后变成一片苍白。 眼前那片翠绿的田园世界变成了一座苍白、死寂的世界。 脚下的嫩草是胡乱堆积在一起的毛发汩汩的清泉淌出血色的红水灌木丛是白骨胡乱拼凑的景观黑色的古堡倒是没有改变还是一样的阴沉。 妖风阵阵鬼风习习。 穿梭在田间劳作的农人一个个畸形怪状缺眼少耳多鼻身上长满了可怖的瘤子。 男生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睁开眼。 眼前又是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世界距离他几步开外的一朵淡黄色小花还在微风中轻轻点着头娇美中还带出几分俏皮。 郑清咬着牙重新闭上眼睛。 那朵小黄花变成了一颗狰狞的怨灵脑袋正张开贪婪的大嘴努力伸向男生嘴角滴下可疑的浑浊的涎水。 郑清努力踮起脚尖试着减少与这座世界的接触面积。 先生站在他的身边声音却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显得格外缥缈:“……与温和的表世界不同这座世界的底层对外来者非常不友好。土著们可以食用的瓜果对巫师而言是剧毒;土著们随意践踏的小草对巫师是要命的绳索;土著们饮用的甘泉对巫师们不啻于王水……究其根本在于一座城。” “一座存在与这个世界更深层、存在于这个世界某个角落的‘反抗之城’。” “你看的还不够深……静下心想象着你的大脑就是无线电、是一个大锅盖可以接受无穷尽的信息……不要试图分析任何收到的信息专心接收就好了。” “只要你看的足够多、足够深就能看到世界的本质。” 郑清闭着眼努力屏蔽外面那些苍白、恐怖的画面嘴里喃喃着‘我是一个莫的感情的天线’‘我是个锅盖’之类的话语。 很快无穷无尽的信息便从四面八方向他的脑袋中涌了过来仿佛一千只鸟儿在他耳边疯狂吵架又有无数破碎、扭曲的图像挤进他的眼眶撑的他眼睛发胀。 郑清怀疑这种状态再持续几秒钟他的眼球会被蜂拥而来的图像挤爆掉。 就在那一瞬间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犹如玻璃破碎、冰块炸裂的声音。眼前明暗变幻间那白骨骷髅与畸形怪物构筑的世界便从郑清眼前消失。 一个巨大的‘水族馆’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背对着郑清正站在那座透明水箱的前面仰着头认真打量着。 男生定睛望去水族箱里并没有游鱼或者水草而是漂浮着一颗灰白色的大脑仿佛一块失去重量的墓碑随着水波微微起伏数十根细长的缆线从那颗大脑上延伸而出连向水箱更幽深的地方。 “这是那座城?” 郑清的声音像是在一座空旷的广场上响起似的显得极为单薄与无力:“一个水族箱?” “不是一个。”先生纠正着示意男生看远一点。 郑清后退了一步抬起头。 上、下、左、右。 目之所及无数‘水族箱’整整齐齐的排列在这座空间无数颗大脑在浑浊的液体中沉浮仿佛一座座墓碑伫立在生与死之间。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十六章 仁者不忧 “这是一个善于使用心灵之力的世界。” “很久以前巫师们发现了它。然后探索、开拓、发展……就像巫师们在其他世界所做的那样。但渐渐的事情发生了变化。” “魔法潮汐在这个世界涨落的规律总是不断发生变化许多咒语动不动失灵巫师们花费大量力气培养的土著法师常常在成长后叛逃……甚至大自然长出的许多果实对土著无害但是对巫师则是剧毒。” “我们都知道心灵是很隐秘的存在。” “擅长心灵之力的世界与其他世界比起来也更加抗拒外来的变化……嗯用巫师调查员们的说法这个世界太自私了仅仅为了自己的存在就阻止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追求更美好的未来。” 先生慢声细语的向郑清讲述着这座世界的历史讲述这些‘水族箱’的由来。年轻的公费生听着总有点别扭的感觉。 用他朴素的认识来理解这大概就是一个殖民地与殖民者之间斗争的历史——压迫与抗争安抚与讨伐——殖民者认为他们带来了文明殖民地则认为他们更需要独立。 站在客观的立场上很难判断哪一方的说法更有道理。 但是站在巫师的立场上显然巫师们代表了先进生产力的发展方向是大势所趋。就像历史上所有的殖民地与殖民者之间的故事那样原生落后文明在外来先进文明的碾压下支离破碎被开发的‘新世界’沐浴在魔法的荣光下焕发出勃勃生机。 “当然这些生机都是表象。”先生点点头肯定了男生的质疑: “就像我们之前经历的三重世界……表面上看这个世界充满了生机。但这股生机是建立在无数白骨与冤魂之上的。如果不彻底清除白骨与冤魂之下的‘反抗’当这股生机长大之后就是巫师世界受到反噬之时。” 先生的话语中充满了机锋。 每一个字眼都值得郑清认真思考掰开揉碎慢慢品味。 “……这些大脑就是白骨与冤魂之下的‘反抗’是这座世界为自己遗留的火种是盖亚绝望的挣扎是反抗者们最后的决心。” “他们将这座世界残余的力量集中起来剥夺强者的自由把他们送入阵法之中抽取他们精神与心灵最深处的力量打造了这片名为‘思想’的屏障。” “那些‘强者’原本可以拥有更好的未来……美食、华服、权力、金钱、力量等等。但他们被这座世界束缚住了。” “这种反抗是通过贩卖一部分人的自由来保证种子得以在屏障下苟且。不肯站着死就只能苟着活。” “我们要不要帮帮他们?”男生忍不住问道——他是指那些被束缚的人。看着‘水族箱’里浮沉不定的大脑郑清由衷的感到心塞。 “当然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先生说着向前走了一步抬起手挥了挥。一股灰色的气浪蓦然出现向前滚动着淹没一切。所有的玻璃罐子、浑浊的液体、赤裸的大脑、纵横交错的管子在这股灰色的气浪面前都化作了湮粉。 就像望月的潮水漫上滩涂卷走一切肮脏。 整个世界为之一净。 郑清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他想象中的拯救可不是这个意思。 “心灵的流毒比其他力量都更加难以祛除。”先生拍拍手仿佛在拍打那不存在的灰尘:“送他们去轮回比任何拯救都要彻底、都更干净一些……大部分世界猎团与大巫师们就可以处理的很干净。但类似这种拥有‘反抗种子’而且反抗之力隐藏极深的世界就需要更高阶位的巫师出手了。” “只有更高阶位的巫师才能从根本上摧毁那些反抗之力赖以生存的土壤。” “你觉得我们的做法邪恶吗?” 先生反问了一句不待郑清回答便又自问自答道:“当然邪恶。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们是最邪恶的存在。而他们则是正义与勇气的象征。但我们真的邪恶吗?我们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文明、带来了自由、带来了繁荣。” “正义与勇气固然重要但所有的正义都是有屁股的所有的勇气都要付出代价。不负责任的勇气是鲁莽、是轻率会带来毁灭;没有立场的正义是愚蠢与无知的孽子。” “现在看完了两个案例告诉我你学到了什么?” “从这两个案例中你提取到的共同点是什么?” 郑清茫然的看了先生一眼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小本本——上面挤满了先生之前说过的话也写满了自己的感悟与今天经历的故事。 唯独没有共同点。 一个是旧世界的戏法师向大巫师祈求力量;一个是新世界的反抗种子在恢弘的力量下化作飞灰。 这两件事能有什么共同点?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啊! 郑清捻着手中羽毛笔细长的笔杆盯着翠绿色的羽毛在指尖转来转去像个小风车脑子里一片混沌努力从水中提取一点油花。 “透过现象看两件事的本质。”先生提醒道。 本质?什么本质? 郑清脑子疯狂转动着——本质就是科尔玛学姐毫不在意的砸碎了一个戏法师的希望即便那个戏法师是个恶棍;本质就是先生毫不在意的毁灭了一个世界的希望即便那个世界已经扭曲到了丑陋的地步。 毫不在意? 郑清隐约摸到了一点头绪。 “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试着用古人的话来回答先生。 “偏了。”先生板着脸否定道:“但方向是对的……想想我们的出发点。” 出发点? 科尔玛学姐的出发点是想对戏法师们的历史负责;先生的出发点是想拯救这个扭曲的世界对这个世界负责。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男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回答。 “还偏。”先生摇摇头:“从自身出发回忆一下上课前我说过的话。” 上课前先生说过什么? ‘……阿尔法的人常说九有是一群书呆子你书生气有了呆气也有了。但这不是我对你的希望。你的格局应该更大一点。’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今天开始我会带你四处走走四处看看让你重新认识这个世界重新审视自己的本质。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第一节课的内容生而为人何以为人(仁)。’ 郑清翻着笔记本从这些话中提取着关键词。 最终他圈出了两个词。 ——君子。 ——何以为仁。 郑清眼前豁然开朗。 “仁者不忧。”年轻巫师轻声回答道。 先生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十七章 大巫师之大 “仁者不忧。” “仁德之人问心无愧。” “科尔玛同学不会因为砸碎一个戏法师的梦想而不安不会因为用戏法师做过实验而心虚也不会因为传授献祭魔法而愧疚。” “我也不会……就像我们脚下这座世界我的心境不会因为刚刚毁灭成百上千、甚至数万个灵魂而有任何波动。” “这并非冷血也不是变态。” “因为我们抱着更高的理想与信念。” “这一点非常重要。” “行走在魔法的道路上你会看到越来越多残忍、偏执、颠覆三观的事情。你会有越来越多的选择的机会。很多时候这个选择是两难的。怎样做出正确的选择比教给你一道威力强大的咒语更重要。” “如果你想做一个真正仁慈的人就要做的问心无愧。这不仅是一个行为端正的事情更是一个心意坦荡的事情。” “心意坦荡而心魔自退圣心备焉。” 先生谆谆教导郑清躬身领会统统记在了小本本上。翠绿的羽毛笔从来没有这么畅快的痛饮过墨水。 许久郑清写的手腕都酸了才终于将先生的话都记录了下来心满意足的吁了一口气收起手中的羽毛笔。 先生一直非常耐心的等他做笔记。 “今天的课程大致就这些了。”先生带着年轻巫师在空旷的世界走了几步缓缓道:“还有没有其他要问的?没有的话我们该下课了。” 郑清飞快的翻动手中的笔记本很快注意到自己之前标记的一个问题。 “有一个。”他举了举手迟疑半秒钟最终还是按照笔记本上的记录问出了自己的困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之前在基尼小屋的时候我总觉得在那座大厅里科尔玛学姐好像显得有点……嗯有点‘大’。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大。” 似乎觉得自己解释的有点愚蠢但因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男生还特意张开双臂示意大小。 这个动作让他显得更蠢了一点。 先生忍不住笑了笑——这份笑容中竟意外显出了几分满意的色彩。 “非常好非常好。”他赞许的点点头:“非常敏锐的感觉……即便学校里大部分注册巫师也很难注意到这种微妙的差异……简单来说这是大巫师‘气势’与‘境界’在普通环境下共同作用的结果。” 郑清嘶了一小口气。 只是‘简单说’就这么拗口倘若复杂解释起来岂不又是一节魔法的哲学? 虽然心底这样吐槽但他还是麻利的重新握住了羽毛笔将笔记本翻到了空白页。 先生看了一眼抬手制止了年轻巫师的行为: “这算是一点课外知识不需要做笔记知道就好。” “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巫师几个境界名称的由来——譬如注册巫师之所以叫注册巫师是因为这一阶位的巫师会在巫师联盟正式登记入册受到特别保护不至于像北区戏法师一般被黑巫师掠走做了实验;传奇巫师之所以称传奇是因为他们已经将名号传播到了星空深处成就了‘一段传奇’深刻影响了某段时空历史。” “而大巫师之所以被称为‘大’不仅仅因为其魔力与学识超越普通巫师可以称一声‘大师’更因为巫师到了这个境界之后需要凝聚真身。” “巫师的真身极大故而有名曰‘大巫师’。” 一番解释言简意赅令郑清大开眼界——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大巫师的‘大’字竟然包含了最基础的含义。 与此同时年轻公费生想起了先生以前介绍过的某些存在。 他抬头看了一眼星空——因为是在那处新世界最深层这里并未倒映星空所以郑清目之所及黑黢黢一片——郑清清楚的记得先生曾经说过外神们是一群‘自我概念’无限膨胀无法被世界容纳最终不得不逃往星空的存在。 从这个角度上看外神似乎与大巫师在概念上有某种重合。 但先生又说过外神们本质上是一群超越传奇的存在。 男生用力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有点晕。 先生笑了笑。 “是的那些外神也是如此。”他伸出手指在虚空点了几下原本幽深的天空骤然浮现一片星空: “外神的‘存在概念’也很大但与大巫师或者传奇巫师们不同外神无法控制自身大小祂们周身道韵四溢任何随意观测或者了解祂们的巫师都会被这股道韵污染成为祂们‘道’的一部分。” “能够控制自身道韵流转……控制自己的大小才称得上是一位真正的大巫师。” 听到这里郑清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莫名的念头。 他变成黑猫的时候也可以随意变化大小而且黑猫的‘威力’会随着黑猫体型的变化而变大或者变小。 “你想的没错。”先生总能轻易了解年轻巫师的念头颔首道:“你使用变形咒的时候打破了蒙代尔悖论……这是那颗‘秩序’种子带给你的影响……相应的那颗种子还会让你在普通巫师阶段就会拥有大巫师、传奇巫师甚至古代巫师的某些特征……但也仅仅是特征。” “就像走在路上的行者。” “普通的行者脚下只有一条隐隐约约的路基;但你脚下的路已经夯过黄土、铺了沥青柏油、还装好了路灯。只要老老实实按照‘路标’走下去你可以走很远。” 年轻的公费生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胸腔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了整个人都想飘起来。但抬头看了一眼那些眨眼的‘星星’后他又立刻想起自己还被做减法的‘外神’、饥渴的妖魔们觊觎着胸腔里的气球顿时被几根针扎破‘嗤嗤’的跑了气。 “但我的路上有打劫的强盗……还有路过的豺狼虎豹。”男生叹了口气。 先生板着脸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戒尺把他脑袋敲了三下: “每个行在‘道’上的人都免不了遇到强盗、虎豹、甚至伤痛、干渴、饥饿。比起其他人你已经算是躺在马车上前进了。老子有言‘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恒足矣’!” 郑清抱着脑袋受教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十八章 失而复得 “先生姚教授也是大巫师吧为什么在他身上我感受不到那种‘大’呢?” “如果学校的院长们拖着真身行走在校园里恐怕整座布吉岛都会被他们压塌掉……你感受不到祂们的‘大’一则真正的顶尖大巫师都可以完美控制自己的真身、道韵使其不影响他人显露在外的自然朴实无华;二来倘若有谁境界不稳稍稍控制不住自身道韵会选择让真身进入秘境。” “秘境?” “就是一座隐秘的小世界。正常情况下大巫师进阶后联盟会分配给祂们一座坐标隐秘的小世界作为洞府承载祂们的真身。有些作风稳健的巫师最喜欢把真身藏在秘境里炼几个化身在外与人打交道……黑巫师们喜欢炼制一种‘义身’就是脱胎于化身。” 对于‘义身’郑清是有印象的。 上学期冬狩的时候就有四个黑暗议会的巫师支使义身闯入宥罪猎队的猎区开辟出一个沙箱小世界。当时托马斯就提到过义身不过是用魔法炼成的假身本质上就是一堆炼金材料与魔法回路。 想到冬狩郑清自然也回忆起当时那个有六根手指的巨大手掌想到黄花狸巨大的猫爪许多原先盘旋在心底的疑惑也得到了解答。 “世界太危险谨慎点确实不错。”年轻公费生赞叹的点点头。 他也想早点达到那种境界真身藏在秘境里躺在沙发上喝着冰阔落、吃着炸鸡、玩游戏遥控几个小号在外四处奔波帮他写作业。 这种事情只是想想就感觉美滋滋的。 而且成为大巫师后联盟竟然还包分配洞府。 真是令人心生向往!! 不过先生提及‘正常情况下’联盟会分配小世界如果情况不正常比如科尔玛学姐这种另辟蹊径进阶大巫师的呢? “先生科尔玛学姐没有自己的秘境吗?”男巫急忙忙问道。 “科尔玛同学的情况比较微妙。一方面她不是通过正常路径突破大巫师境界所以根基难免有些不够稳固。而且撒托古亚对她影响力很难估计……联盟不会在安全评估结束之前就把珍贵的修炼资源交给她的。另一方面科尔玛同学刚刚晋级还没有真正踏足‘变大’的世界。她还有充足的时间积累……” “先生巫师是怎么变大的?”郑清锲而不舍的追问着。这些问题涉及日后道途虽眼下还用不上但不影响男生高屋建瓴提前做好规划心中有底。 先生也并不介意年轻公费生对自己的道途多一些理解。毕竟他身上挂着一道禁咒谁也不能肯定现有规则对他的束缚力有多强: “大巫师的成长是一个水磨功夫……刚刚突破境界的大巫师身上只带一丝‘大’的概念。然后巫师可以凭借这丝概念不断完善自己的道路加深自己的积累。许多大巫师的真身都是从心脏开始一点点凝聚、慢慢成长起来的。但也有一些大巫师不走寻常路会选择眼睛、大脑、甚至一只手、一块骨头开始凝聚真身。” “古代巫师呢?先生。”郑清想到既然先生已经简单介绍过‘大巫师’与‘传奇巫师’索性将心底的好奇一并问出:“是不是只有年纪很大的巫师才能成为古代巫师?” “望文生义是世界上最容易走岔的路。”先生摇摇头语重心长道:“任何时候不论你的境界高低在陌生领域看到陌生的概念都要心存谨慎……绝对不能‘脑补’出‘自洽’而‘合理’的解释。那会让你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郑清躬身受教。 先生这才回答他之前提出的问题:“诚然巫师极老可以称之为‘古代巫师’但并不是只有年纪极大的巫师才能成就‘古代巫师’。” “‘师之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只要能够探访幽深的远古时代超越维度的束缚提炼出自己的时间长河都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合格的‘古代巫师’……这些概念距离你还非常遥远你不需要知道更多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郑清刚刚张开的嘴巴悄悄闭了回去。 他原本还想再问问先生超过‘古代巫师’的那个境界有什么特征——但既然先生不欲多说那他自然也不会铁着头问下去。 “课外了解到此为止了”先生一手按在男生的肩膀上:“你应该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之前的正课……而不是这些边角小料上。” 郑清悄悄撇撇嘴。 或许对先生而言某些基础性的概念与认识更重要。 但对郑清来说先生随口讲的这点随堂小知识比他的正课还有吸引力——就像小时候上数学课数学老师捎带讲讲‘数学王子高斯’的快速求和故事响应人数远远超过讲数学概念时一样。 脑海中正飘过这些念头先生便已再次带着男生穿越时空束缚。 又是一次天旋地转的感觉。 当郑清回过神已经重新坐回原本那条红色长椅上了。 两个人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张长椅似的。 脚下还是那片红色的马赛克地砖周围还是缭绕着起伏不定的白色雾气。先生也仍旧呆在他的身边。 郑清怀里也还抱着刚刚来时先生塞给他的那个木头盒子。 “打开盒子。”先生吩咐了一句。 年轻巫师依言老老实实打开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两支符枪——银白色的柯尔特蟒蛇以及哑光的雷明顿泵动式霰弹枪。 男生惊喜的抬起眉毛。 “它们怎么……”他想问为什么两支枪会在先生手中。 “帮你修了修。”先生轻描淡写的解释道:“……学校技术有限我索性都拿来一起帮你处理了一下。” “我可以随便使用它们了吗?”郑清立刻意识到一个最大的问题:“使用血符弹也没关系吗?” 先生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只要你有能力。”他轻声回答道。 郑清失望的叹口气。 虽然不知道先生在自己的符枪上做了什么手脚但很显然他想象着挥舞着符枪与血符弹大杀四方的场景是不存在的。 “给你个建议……”先生低着头认真看向男生:“好好摸摸它们熟悉它们的每一点构造熟悉它们的气息熟悉它们的味道……魔法最考验一个人的想象力。只要你的想象力足够强大便是在虚无中缔造一座世界都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 “……你已经有扳机了我把枪也交给你。下一次当你准备好的时候你就能够扣动扳机释放属于你的力量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四十九章 第十二个周末 403宿舍。 黑暗中。 郑清睁开双眼直愣愣看着头顶帷帐堆积起的褶皱双眼无神视线仿佛落在了极遥远的地方。半晌视线中才慢慢有了焦点。 这一次从梦中醒来他的脑海中多了一口箱子。 与灰布袋里那几口箱子模样相似只不过颜色的青灰色的看上去有些古朴厚重。 箱子里有两支符枪。 郑清知道这两支符枪或许不能让他释放真正的禁咒却可以让他提前使用一点点‘禁咒的力量’——前提是他能够将那两支枪从脑海中具现出来。 用先生的话说就是想象力足够强大于虚无中勾勒出两支符枪最微小的细节。 郑清估计完整具现符枪的难度并不比通过注册巫师考核简单多少。 或许这也是一种平衡与秩序吧。 他自嘲般想着抬起手举到面前。 脑海中那口青灰色的箱子悄然开了一条缝隙手心中魔力涌动银色细线在黑暗中穿梭凭空勾勒出柯尔特蟒蛇的虚影。 只不过这道虚影显得有些脆弱在郑清手中颤颤巍巍似乎一捏就碎。而且这柄符枪上也没有扳机。 先生说过自己已经有扳机了。 郑清只是略一思忖便想到了那本被塞在灰布袋最深处的法书——先生曾经说过那本书上抄录的咒语不是禁咒‘只是一个引导咒是诱发出禁咒的扳机’。 “难道要我把那本书塞进枪身上吗?怎么塞得进去……” 男生咕哝着手中略一用力柯尔特蟒蛇的虚影便砰然而碎化作银光点点。 不出所料。 年轻巫师深深的叹了口气翻个身将脑海里的箱子与灰布袋里的法书统统丢到脑后眨眼便重新陷入沉沉的睡梦中去了。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 …… 隔天便是第十二周的周末。 早上起床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在飞苑做早课的时候郑清一边打着‘不拳’一边闭着眼琢磨今天的行程安排。小狐狸躺在树下的大青石上百无聊赖的玩着自己的尾巴。 好消息是昨天晚上的临时课程后先生并未给郑清留课后作业——对于临近期末课业繁重的年轻巫师而言没有比这更贴心的安排了。 坏消息则是他今天依旧很忙没有时间陪小狐狸玩耍。 除了写其他科目的作业之外郑清今天下午要去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打工晚上还要参加校工委的夜间巡逻。 已经三个星期请假旷工郑清这一次回到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时颇有点灰溜溜的感觉仿佛每个与他打招呼的面孔都带着几分调侃与坏笑。 但事实证明那只是年轻公费生的错觉。 蒙特利亚教授对于某位临时助理缺席三周毫无感觉分配工作、指导实验一如既往。郑清战战兢兢一下午最终发现自己的不安只是自己抬举自己。 或许在先生眼中他是一枚‘秩序’的种子未来拥有无限的可能。但是在学校大部分教授——或者精确到蒙特利亚教授——眼中郑清同学只不过是一位拿着其他大巫师开具的介绍信来他实验室蹭经验、顺便做身体检查的年轻巫师罢了。 充其量这位年轻巫师有公费生的头衔拿过黄铜梅林勋章在《魔杖》的年度排名中挤占了一个大阿卡纳的位置。 但对一位第一大学的教授而言这些虚名都不过是累赘。 完全没有一个精巧的魔法实验更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认识到这一点后郑清晚上参加临钟湖夜间巡逻时心情就平和了许多——果不其然分配任务的老校工并没有在乎某位年轻巫师几次三番调休。 这两次遭遇让郑清有了一点点落差感。 前一晚上他还陪着先生跨越新旧世界的界限感受大巫师的威能。后一个晚上他就陪着一群不到注册巫师境界的年轻巫师听他们唠叨学校里发生的‘大事’。还不能把自己的大秘密向伙伴们诉说。 锦衣夜行不外乎如此。 因为这份不能明说的烦闷郑清在舍友们讨论的时候更多充当了听众的角色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为小精灵们更换清凉符的工作上了。 时值夏初小精灵的纸屋比冬天闷热了许多原本挂在纸屋墙壁上的保暖符也都需要一一取下换成通风换气的清凉符。 这可是个考验耐心的工作。 年轻公费生一边忙活着手边的工作一边竖着耳朵听辛胖子大谈‘换届’的讲究。在这个过程中肥猫团团一直竖着尾巴在公费生身边走来走去是不是用尾巴尖蹭一下郑清手中的清凉符就差在脸上挂‘我也要’三个大字了。 出于某种意义上‘同族之谊’郑清翻出两张劣质的清凉符折成纸星拿红绳穿了挂在胖猫脖子上终于将它打发了去。 至于宿舍里另一个胖子辛胖子正在谈论的‘换届’则是学生会与社团联合会负责人的变更。准确说就是现任雷哲与奥古斯都下野新的雷哲与奥古斯都上任。 整个周末第一大学最大的新闻就是学校对上周末雷哲与奥古斯都毁掉半条街的处理方案。 对于雷哲与奥古斯都毁掉半条街的最终处理方案萧笑几乎猜到了全部——神圣意志与血友会平均分担了被毁坏街区的重建费用、包括雷哲与奥古斯都在内约三十名学生受到学校警告处分但最严重的一名学生也不过是留校察看这还是因为那名同学使用了一道巫师联盟许可范围之外的‘非法咒语’。 除此之外雷哲与奥古斯都也在五月初第一个周末宣布了引咎辞职的声明。 即便已经有了预期这件事仍旧震动了整座大学。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即将接任这两个称号的人吸引了过去走廊里、校园中几乎每个人都在讨论这件事对于可能的人选博彩机构开出了非常优厚的赔率更吸引了大量话题。 从某个角度来看学校的处理不可谓不明智。 最起码包括鱼人部落闹事、郑清袭击瑟普拉诺、尼古拉斯剔血等之前的热点事件都被眼下这件大事盖了过去。 喜新厌旧是舆论世界永恒的选择。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十章 继承者们 “不知道谁会成为新一代的雷哲呐。” 辛胖子坐在书桌边一面为校报的稿子挠头一面大发感慨只恨自己晚来了一年。因为按照第一大学的规定二年级及以上的学生才有资格成为雷哲。 “就算早来两年雷哲跟你也没一个铜子儿的关系。”萧笑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在上面忙碌着什么嘴里吐槽道:“如果长老说这话我还觉得有点可能。” 长老就是张季信出身著名的巫师世家张氏年轻一代常常是学校社团的领袖人物。比如张季信的哥哥张叔智现在就是神圣意志的副团长第一大学校猎队的副队长同时也是学生们私下排出的‘意志三杰’之一。 与他同列‘三杰’的另外两位郑清也都认识。 一位是裁决猎队的寻猎手埃尔温·霍夫曼上届校猎会最佳猎手称号的获得者;另一位则是九有学院院猎队的队长赵桥郑清曾经在学校猎赛委员会召开的会议上见过他。 这三位就是最有可能接任‘雷哲’称号的学生。 眼下博彩机构开出的赔率中这三人的赔率不相上下校报下发的调查问卷中三人的支持率也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因为张季信的缘故宥罪与天文08-1班的同学对张叔智接任‘雷哲’都很支持。也因为这个缘故张季信最近一直比较忙帮着他哥哥四处拉选票。 “雷哲不好说但下一任奥古斯都是谁我很确定。”一个冷幽幽的声音忽然在郑清耳边响起把他吓了一跳正在给小精灵纸屋子墙壁上涂抹浆糊的手一用力多涂了一大块。 “卧槽吓死人了!” 年轻公费生回过头看到脑袋刚刚钻出棺材的迪伦同学抱怨了一句:“刚从棺材里钻出来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我有心脏病。” “你没心脏病你只是心脏。”迪伦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而且我的棺材会吓到你吗?” 郑清茫然的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了。”迪伦点点头仿佛忘了他之前挑起的话头煞有介事的与郑清唠了起来:“世界就是一口大棺材……一口地为底天做盖埋葬了无尽生灵与历史的大棺材。大家都生活在棺材里……我只不过给自己弄了个小单间罢了。这叫‘棺中棺’是一种古老的魔法仪式。” 迪伦说这话时表情一本正经郑清差点就信了。 当然他相信的更重要的原因是迪伦刚刚那个类比很有道理让郑清刮目相看——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隐约相信面前这头吸血狼人是一头长生种。 “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必须强调我不是一口棺材。”年轻公费生翻着白眼回答道。 迪伦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 郑清在大阿卡纳的代号就是‘世界’这么一串显得意外有趣。 “不要转移话题!”辛胖子举着羽毛笔在一旁吆喝着打断郑清与迪伦之间的废话稍稍提高声音:“迪伦……你说下一任奥古斯都是谁你很确认?哪里来的消息?可靠吗?” 迪伦努努力将整个脑袋钻出棺材然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还需要消息?”他翻着白眼露出极为不屑的表情:“就算亚特拉斯那些不问世事的苦修士们估计都知道下一任奥古斯都会是谁了……肯定是麦克·金·瑟普拉诺。” “阿尔法学院能够接任奥古斯都的除了弗里德曼爵士就只有瑟普拉诺了。这点大家没有异议吧。” 郑清点点头。 九有学院有‘意志三杰’阿尔法学院也有‘血友双子星’。与意志三杰相似阿尔法学院的双子星也代表了血友会里两股立场对立的势力。 弗里德曼爵士代表着传统、守旧以及世家的利益在他的休息室里到处可以看见两百年前流行的陈设用瑟普拉诺的话来说‘那间屋子从里到外散发着一股腐朽与衰败的气息’。 而瑟普拉诺则代表着更激进的、血脉至上主义者。 与传统派习惯于妥协不同因为九有学院近些年注册巫师数量与学分渐渐超越阿尔法瑟普拉诺代表的激进派希望通过更彻底的变革重塑阿尔法的荣光——就像当年阿尔法发布了第一道禁咒那样的荣光。 “……原本弗里德曼爵士与瑟普拉诺差距并不大或者说支持弗里德曼爵士的学生还挺多。但是前有阿瑟·内斯给爵士丢了脸后面爵士在校猎会、冬狩等活动中表现平平再加上前段时间阿尔法堡外马人部落闹事爵士处理的有些差劲很是伤了一些人气。” “反观瑟普拉诺不论与鱼人部落的走私贸易还是支持的新生猎队都做的非常不错。尤其不久前他被清哥儿一枪轰成了重伤……” “这也是优势?”听到这里郑清终于忍不住辩驳起来:“他被一个一年级学生一枪轰成重伤还不够丢脸吗?阿尔法的人不会讨厌他吗?” “所以说‘喜剧都有一个悲剧的内核’”迪伦长长的出了口气显然对大众的品味也有些费解:“因为那一枪瑟普拉诺成为阿尔法学院的‘悲剧英雄’支持率飙升……很幽默对吧。这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喜剧。” 郑清张了张嘴表示无话可说。 他可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不经意间帮了瑟普拉诺一把。虽然他与两位候选人关系都不佳但他宁愿新任‘奥古斯都’是那位卡伦家的爵士。 最起码弗里德曼爵士看上去比较守规矩。 “也就是说上面的结论只是你的推测?”辛胖子有些不甘心的追问了一句:“你并没有某个位于血友会的高层好朋友跟你说过奥古斯都的意见?” “还需要奥古斯都的意见吗?”迪伦有点莫名其妙也有点不爽:“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了啊……我的交际圈很窄的哪有血友会高层的朋友。他们也不会找一个混血朋友。” “明摆是明摆着但推测不好直接写进新闻报道中。”萧笑显然知道辛胖子的痛点在什么地方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这种时候一个‘知情人’就显得非常重要了……即便只是给出模糊结论的‘知情人’也比杜撰的强许多。”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十一章 萧笑的羊奶报告 “不出意外弗里德曼爵士接下来一年都要看老对手的眼色活着了。” “太惨了。” “难怪最近几天马修的脸色也不好看。” “都是姓卡伦的爵士倒霉马修也不会好过。” “我记得瑟普拉诺还比弗里德曼爵士低一级吧……爵士今年是三年级瑟普拉诺还是二年级。” “可见年纪与能力并不能成正比。” “说不定爵士会选择提前毕业呢……他应该也是注册巫师了吧?” “那些大佬们有谁不是注册巫师吗?而且有了科尔玛学姐的例子……就算他们当中有谁突然成为大巫师我也不会感到惊讶了。” 原本宿舍的空气里弥漫着怜悯与幸灾乐祸的气息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着阿尔法学院两位学生领袖之间可能出现的种种状况仿佛在讨论一部新鲜出炉的有趣戏剧。 但郑清最后一句话让宿舍里的气氛陡然冷却了下来。 在成绩决定一切的九有学院中适当聊聊‘诗和远方的小山包’是有益的可以让大家打起精神向着自己的小目标冲刺。 只不过把‘远方的小山包’变成‘喜马拉雅山’之后这种聊天就非常痛苦了。尤其当听众们的心气儿都比较高的时候。 那是一种‘望山跑死马’可望而不可即的心塞。 这种略显低落的气氛持续了几秒钟终于有人找回了原先的话题: “话说回来……学校对两位大佬的处罚确实挺吓人。” 迪伦的脑袋耷拉在那口黑棺材的边缘看上去仍旧有点沮丧两颗小獠牙露在外面在下嘴唇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如果这个结论放到星空学院大家肯定会‘罢战’以示抗议的。” 罢战顾名思义就是不打架了。迪伦使用的这个词终于让大家重新笑了起来。但也没人笑的太过分。毕竟迪伦同学现在表情是非常严肃的。 也难怪他对这个处罚结果耿耿于怀。 因为星空学院的学生们隔三差五就会搞出这么一场类似的‘全武行’也没见学生会的哪个头头脑脑被撸掉。 按照吸血狼人先生朴素而纯真的观点学校在处理类似事故的时候理论上应该一碗水端平。 “确实吓人。”郑清想到被撸掉头衔的两位前辈想到自己差点毁掉的那一整条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的嘟囔道:“我可没有‘雷哲’或者‘奥古斯都’的头衔给学校……” “你说什么?”萧大博士眯着眼看了公费生一眼。 他并不知道郑清曾经毁掉了贝塔镇北区一整条街——郑清也不可能把这种事情在同伴们面前吹嘘。不仅仅因为事情前因后果都很敏感而且大晚上他与蒋玉两个人在北区逛街这种事情说出来就让人觉得有猫腻。 某人最讨厌麻烦的了。 听到博士的质疑郑清干笑两声:“我是说……假如我们中有谁不小心毁掉半条街可没有雷哲或者奥古斯都的头衔来保护自己。” 迪伦用力点点头坚硬的下巴把棺材板子敲的咚咚作响。 就像宿舍里养了只啄木鸟似的。 “是极是极!”他态度强硬的支持了队长的观点:“这种处罚远远超出了普通学生可以承受的范围……学校打算在星空学院引发骚乱吗?他们现在连临钟湖鱼人部落那点破事都还没摆平呐!” “不要把蓝袍子们的‘战斗’与其他学院的‘打架’混为一谈。”一直试图主导话题的辛同学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切入点:“你们有星空学院的契约保护你们的行为其他学院可没有这种好事……清哥儿你不是有好几个头衔吗?” “我?”郑清还在给小精灵们纸屋的墙上糊清凉符闻言弯着大拇指指了指自己鼻尖:“你是说我吗?” 因为动作稍微大了点残留在指尖上的浆糊不小心被他抹在了鼻尖。 又是一件糟心事。 “当然。”胖子身子向后仰了仰露出浑圆紧绷的肚皮——肥猫团团瞅准机会一跃而上落在胖子的肚皮上漾起片片肉浪胖子发出一声呻吟般的叹息: “嗯哼……九有学院的公费生、梅林勋章获得者、魔杖的‘世界’……这些头衔都算荣誉吧。如果你毁了半条街学校肯定会依据某些规定收回你的这些荣誉……就像这次的雷哲与奥古斯都。” 雷哲与奥古斯都除了头衔被摘掉外学校还剥夺了两人2008-2009学年公费生的身份。这是真金白银的损失意味着他们需要补交一整年的学费、校内设施使用费等诸多费用。 郑清盯着自己鼻尖那一点浆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学校把你的符枪还回来了吗?”萧笑冷不丁问了郑清一下。 年轻的公费生一脸见鬼的模样看着博士——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他忘了把鼻尖上那点浆糊给擦掉——他可从来没有在宿舍谈起过这件事而且前天晚上先生刚刚把那口青铜箱子塞进他脑袋里今天博士就知道了? “有问题吗?”萧笑摸了摸自己的脸顺手扶了扶眼镜眯起眼睛:“还是说学校已经还回来了?”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郑清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声问道。 “也就是说还回来了对吧。”萧笑了然的点了点头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只是顺口问一下……这个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猎委会要求各支猎队提交下年度的训练计划。宥罪积分足够升入正式猎队了可以申请耗材补助。如果学校把你的猎枪还回来那我的申请单上就要再加一些符弹。” 郑清默默的松了口气垂下眼皮含糊道:“也算不上完全还回来……但确实是还回来了。这个情况有点复杂……” 然后他终于注意到鼻尖上快风干的一小块白色污渍。 他用手背蹭了蹭最终放弃解释那两支符枪现在的状况转而对萧笑正在做的事情好奇起来:“猎队现在就需要提交年度训练计划吗?也太早了吧……” 话一出口他立刻就后悔了。 果然萧大博士嘴角抽搐了一下后咬着牙冲他吼道:“所以说……我们要你这个猎队队长到底有什么用?!在其他猎队这种事情都是队长负责的!” 郑清悄悄向后仰了仰脑袋避开博士质问的眼神冲着小精灵的纸屋子吹起了口哨: “能者多劳……我们猎队不是双头制么……张大长老也算猎队的队长……之一吧……再加上最近事情又多……” 他含混着说着七零八落的借口末了还倒打了一耙: “如果你占卜技巧再高一点找到林果那只黑羊的下落我肯定能抽出充分的时间帮你完善那些报告……现在每天跟北区巫师打交道就要浪费我很多时间诶。”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十二章 真·萧笑的羊奶报告 五月的夕阳透过玻璃窗落在403宿舍的书桌上。 插在花瓶里的干枯雏菊躺在这片色彩犹如蜂蜜的光斑中却没有丝毫生气。窗外微风习习带动细碎的树枝屋里的阳光也随之微微晃动像一只只鲜美多汁的灯火虫。 肥猫团团的目光追逐着书桌上那些晃动的光斑爪缝间的利器弹出又收回、收回复弹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辛胖子担忧的盯着肚皮上的肥猫内心在保护袍子与被猫挠之间挣扎。 宿舍里其他人也都盯着各自面前的一丢丢事情显得无比专注——自从郑清提及林果的黑山羊后宿舍里的气氛就再次冷却了下去——这让年轻的公费生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被下了什么‘冷场’效果的诅咒。 一支拿过冠军的猎队一整个星期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找一只黑山羊。 竟然没有找到。 宥罪猎队所有人都感到脸上无光。 尤其当大家看着林果的眼神从期盼、到失望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呼!” 团团终于放弃了观望四肢用力一蹬纵身一跃跳到了书桌上开始追逐那些调皮的光斑。虽然它扑击时的动作极小却仍旧将那张结实的木头桌子压的晃悠了几下。这引来屋子里数道关注的目光。 萧笑似乎终于从刚刚的失落中回过神来。 他叹了口气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卷用丝带系好的羊皮纸卷递到了年轻公费生的鼻子底下。 “差点忘了”博士咕哝着扯下羊皮纸卷上的丝带:“……来帮忙签个名。” “什么东西?” “一份报告以及请求学校协助调查的申请书。” “校工委已经拒绝帮忙找羊了”郑清提醒道:“上周我已经陪林果去过校工委的办公室了……他们表示按照流程失踪一个月内的宠物不适用校方协助条款。” 一想起那天在办公室的事情郑清就感到一肚子气。 推诿、怠政、消极应付这大概是每一个有年头、上规模的组织都会遇到的事情吧。 “不是找羊”萧笑抖了抖羊皮纸发现郑清没打算接手便将它摊开在书桌上:“但也与羊有关……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最近一个星期学校里喝羊奶的学生数量大幅度提高?这很不正常。” 宿舍里其他几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除了迪伦他最近开始喜欢吃带血丝的一分熟牛肉配年轻力壮的戏法师血浆。 “怎么?你查到点什么了吗?”辛胖子敏锐察觉到这件事背后的‘要素’顿时来了精神扑腾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抓着打开的笔记本以及吸满墨汁的羽毛笔了。 “没有。”博士板着脸瞥了胖子手中的笔记本一眼有些闷闷不乐:“眉毛胡子一把抓的后果就是鸡飞蛋打我们的主要精力还是应该放在林果的大黑身上……” 郑清觉得眉毛胡子与鸡飞蛋打之间并无直接联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反对博士的意见。他也觉得自己最近喜欢喝羊奶有点怪。 与他相反辛胖子出于一位记者的苛刻提出了不同的观点。 “如果没有记错学校最近并没有发布任何健康风险提示吧。”他飞快的翻看手中的笔记本其中某一部分挤满了学校发布的各种公告、通知等内容:“……这是不是意味着情况在可控范围之内?” “以防万一。”萧笑在这件事上显得格外谨慎:“万一学校真的没有注意到这种异常……那就糟糕了。” “我很怀疑。”郑清倒不是怀疑萧笑的做法而是他忽然想起与林果一起去校工委申请调查时的遭遇忍不住挖苦了一句: “第一大学就像一个巨人或者雷龙当蚂蚁咬了他的脚趾头之后它或许察觉不到或许要等一个月以后才能反应过来。” “确实如此。”辛胖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你的调查报告还有空地儿可以加一点我的意见吗?”郑清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桌上那份调查报告下面巨大的空白开始向博士描述了校工委迟钝且官僚气息浓郁的作风问题——他一直想找个机会投诉来着。 “唔……可以吧。”萧笑勉强点点头却强调道:“只是加上去有没有效果我就不知道了……很大可能学生会也是一样的作风。” 郑清无所谓的撇撇嘴。 “没有期望自然无所谓失望。”他语气轻松态度也很轻松:“这叫搂草打兔子打到就算赚到……而且总要有人说点什么不是吗?” “你是想找人联署吗?找了多少人了?”辛胖子在一旁翻看那张羊皮纸报告很快便签了名将报告推到郑清面前转头看向萧笑:“需要我帮忙吗?” 记者同学人脉关系广泛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不谢谢了。”萧笑看着郑清签完字后示意小精灵们将它送到迪伦同学的棺材边同时解释道:“晚上例会找班上同学帮个忙就好……我只需要最低人数。” 按照学校的规定请求学校协助调查的申请书需要三十名以上的学生联署才会被学生会或者教授联席会议接收。 而萧笑已经收集到了十多个签字。 “确实不难。”郑清点点头。 因为这件事晚上例会前403宿舍的诸位比平日早了半小时去教室。大家满教室找人聊天努力赶在教授进门之前请同学们在那张羊皮纸上签个名。 这种惠而不费的事情基本上没人会拒绝。 或许只有李萌才会在签字前提出要求让郑清给她买一个蛋筒冰淇淋。郑清表面答应的好好的扭头就把状告到蒋玉那里去了然后笑眯眯的看着蒋玉拧小女巫的脸蛋儿。 美名曰让李萌同学提前了解世事艰难、人心险恶。 提及人心因为之前宿舍里的聊天郑清特别注意了一下马修·卡伦。果然那位平日风度翩翩的月下贵族今天表现的有些萎靡眼神也有些晦暗。看样子弗里德曼爵士失势的事情已经影响到了这位卡伦家族的年轻血族。 令人唏嘘。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十三章 第十二周的例会 第十二周的例会持续时间很短。 姚教授据说有要紧的事务办只是遣了一道投影来教室简单总结与安排后那道投影便径自散去留下满教室的学生大眼瞪小眼。 刘菲菲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 在姚教授投影消散后没过几秒钟她便从座位上跳起来抱着书本与复习材料向教室外面跑去。她的身后传来一阵善意的哄笑。大家都知道她是去找尼古拉斯复习功课去了。 自从临钟湖畔那起事故之后尼古拉斯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出现在天文08-1班的教室里了。他所有的功课都由刘菲菲帮忙补习所有的作业也通过刘菲菲上交。 紧随刘菲菲之后站起来的是唐顿。 他大声吆喝着要之前没有交作业的同学快些交作业同时重复着最近所有教授都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还有四个星期就要期末考试了这次考试决定大家能不能升入二年级所以一定要抓紧时间多刷几遍历年真题!……有没有人申请一起去图书馆或自习室占座?” 立刻有几个同学举手响应了班长大人的号召。 临近期末不论图书馆还是自习室的位置都很紧张许多同学便开始组团帮忙占座占位置。往往一个人抱着七八本书便可以占下一整张大书桌。虽然吃相有点难看但紧要关头谁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除了唐顿之外班上还有几个比较活跃的家伙。 比如还在找人签名的萧笑比如陪小精灵一起跳舞的李萌再比如张季信。 张季信正抓着一叠厚厚的宣传单满教室派发逢人便塞一张笑容可掬仿佛亚特拉斯学院那些宣扬‘主的荣光’的布道者。只不过他的宣传单上并没有关于任何神名或者圣灵的名号而是张叔智的成绩。 郑清手中也有这么一张。 暗红色的硬皮纸上一半的篇幅是张叔智挥手咧嘴笑着的憨厚形象还有另一半挤满了这位试图冲击‘雷哲’称号的同学的各项成就——譬如连续三年获得公费生身份、第一大学校猎队副队长、神圣意志副会长、2007-2008年度第一大学校猎赛最佳猎手、连续三年平均绩点47以上、《魔杖》小阿卡纳权杖序列一等等。 成就之多令人叹为观止。 倘若不是张叔智有着一张与张季信相似的红脸膛郑清决计不敢相信张季信有一个成绩如此出色的哥哥——他很怀疑张家先辈余荫的灵性被张季信几个哥哥占据太多以至于张大长老脑子里只剩下肌肉了。 “我觉得长老会让你在他哥哥的后援会里当干事……或者顾问之类的职务。毕竟你大小也算个名人。”辛胖子抱着笔记本胖乎乎的脸蛋儿上满是唏嘘:“我就不一样了……你知道吗长老刚刚嘱咐我写一篇软文夸他哥哥为此他愿意给我买一个星期的早饭。” “很划算。”郑清敷衍的评价着目光却落在伊莲娜平时坐着的座位上。 那张桌子空荡荡的似乎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 过去的一周郑清三番两次向先生提出请求希望能探望一下吉普赛女巫却都被先生拒绝了。他也曾尝试着撬开d&k旁边那家三有书屋的窗外溜进去找回家的路。但除了吃了满嘴尘土之外就只找到几根猫毛。 黄花狸也不见了踪影。 据在d&k店里打工的‘耳朵兄弟’说那只花猫最近一直在找它家老祖的踪迹。 “那只猫不怀好意!”叮当耳朵略显尖锐的声音还在男巫耳边回响。 当他回过神辛胖子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刚刚那件事: “……写软文这有违我的职业道德!” 胖子脸上努力挤出几分严肃。只不过因为平日他的正义感就不甚充裕此刻强行来挤只能让那张胖脸变得愈发滑稽了一些。 “道德?嘿这真是个新鲜字眼儿。”郑清嘲笑的看了胖子一眼:“校报上前两天不是都刊登赵桥、霍夫曼的软文了吗?和尚写得你写不得?” 胖子扬起眉毛刚想说点什么旁边便传来张季信发宣传单时的说话声:“请支持张叔智成为新一任‘雷哲’他与阿尔法打交道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任何退让!绝对会维护九有学院的骄傲!” 两个‘绝对’让原本还想辩解点儿什么的胖子闭上了嘴巴。 “嘿清哥儿你还没走?真是太好了!”张季信抱着一沓宣传册走到郑清课桌边重重的松了口气:“……例会前我就想找你聊聊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嗯晚上有没有时间?我记得你周日晚上都有空的吧……我哥想找你喝喝茶就在步行街上很近的……” 胖子站在张季信身后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郑清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我晚上有其他事情……已经约好了。”他很没底气的回答道。 “已经约好了?”张季信怀疑的瞅了他一眼:“你可不许蒙我……平常你周日不是都去图书馆写作业吗?” “他今天要陪我去贝塔镇北区拜访科尔玛学姐聊聊尼古拉斯的事情。”张季信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平淡的声音。 连辛胖子都被吓了一跳。 蒋大班长正抱着几本书站在几位男生身后看到男巫们回头她眨眨眼露出一丝俏皮的微笑:“先来后到……我们要讲规矩。” 李萌站在蒋玉身侧恶狠狠的瞪着郑清她的肩头趴着几只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郑清感觉自己耳垂有点发烫。 他小声的清了清嗓子。 “规……规矩?”听到蒋玉的话后张季信显然有点措手不及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你们之前不是已经去找科尔玛学姐聊过这件事了吗?” 郑清上周末去基尼小屋的事情已经在宥罪猎队的会议上汇报过了。因为涉及可能存在的黑巫师风险他需要让猎队的同伴们都提高一些警惕。 “嗯上周聊的是把尼古拉斯送过去这周聊的是把尼古拉斯接回来。”女巫撇撇嘴显得有点不耐烦:“或者说你愿意负责这件事?” “不不不”张季信连连摆手唯恐蒋大班长把这口锅丢在他脑袋上:“只是好奇……刚刚只是好奇。” “那郑清同学……” “他是你的”张大长老一把抓住郑清的肩膀就像捏住一只小鸡脖子似的把他推到女巫面前:“毫无疑问……他是你的!” 整个过程中年轻公费生毫无还手之力也无置喙之地。 只能始终在脸上保持那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辛胖子把脑袋藏在桌洞里肩膀剧烈的耸动着仿佛一只在偷吃爆米花的仓鼠。郑清隐约可以听到他笑岔气的痛苦呻吟声。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十四章 两个题目 上一次来北区的时候北区巫师刚刚诞生就像一池死水中刚刚冒出一股清泉虽然带来了几分新气象但池子里大多数水终究还是死水臭烘烘的来往的客人们脚步匆匆唯恐身上沾染一点污渍。 时隔一周再次进入北区郑清发现这里已经出现了许多令人印象深刻的变化。 最显著的是色彩。 以往的北区是一片灰色的世界——灰色的亚麻布袍子、灰暗的面孔、灰扑扑的街道以及街道两侧灰黑色的泥墙。 现在的北区色彩就丰富多了。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论是北区巫师还是戏法师们——都敢于穿一些颜色更艳丽的服饰来妆扮自己了。还有那些堆满垃圾的肮脏街角也被清理一新。街道两侧窗户上带裂纹的玻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面干净、透明的玻璃。就连那些蹲在巷口的石像鬼也被擦的干干净净脖子上还系了红缎带。 这种变化稍稍超过了两位年轻巫师的计划也给他们带来了一点小麻烦。 因为上一次来北区时被人‘注视’的感觉太糟糕郑清早就计划好了下一次来北区时要穿与当地人相似的灰袍子。 他们确实这样做了。 郑清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亚麻布长袍蒋玉虽然穿的是一件素色长袍但她却多系了一件灰色的披风再加上宽大的帽兜理论上两人与上一次相比应该低调许多了。 但北区街上的变化让两位穿着灰色的年轻人重新显眼起来。 走在路上不止一位北区人用责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仿佛他们穿着灰色是对整个街区的抹黑。还有几位老于世故的北区商人扯住年轻公费生的袖子向他们推销最近很流行的银色缎面素锦—— “这种袍色与北区巫师的发色最契合!没有之一!” “你们年轻人终究会得到那枚咒印的。” “不要灰心年轻人大贤者是很慈悲的。” “你们首先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如果你们还穿灰色的袍子大贤者怎么会知道你想成为真正的巫师呢?” 似乎仅仅看着两人的发色这些商人们就已经脑补出一大段令人惆怅的情节了。年轻的公费生不得不狼狈的加快脚步在蒋玉的窃笑与服装店老板失望的眼神中匆匆离开。 只不过蒋玉的偷笑并没有维持多久。 往北区走的更深一点后她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因为那池死水中刚刚苏醒的泉眼翻滚带起来的除了一股股清泉之外还有漫长时间沉淀在池底的渣滓。 没有活水的时候那些渣滓悄悄沉在水底假装它们不存在。 有了活水它们便一瞬间获得了新生获得了重新活跃的动力随着水流的涌动从池底泛起给原本清亮的池子涂抹了一层令人厌憎的色彩。 比如这里的男巫们已经敢冲着蒋玉吹口哨了。 放在一个月之前倘若有北区小子不知轻重的这么干不需要巫师大人发话便有一大群北区自己人瞅着眼色冲上来将那不知轻重的小子拖下去一顿暴打。 而现在听到那些轻佻的口哨后蒋玉只能微微蹙眉将自己的帽兜扯的更低一些。便是郑清除了怒目而视竟也不好做更过分的反应——毕竟往日他们不需要做什么反应北区人自己就会有反应。身为第一大学的学生他们不会也没有必要做那种脏事。 当然那些北区的年轻人敢于冲两人吹口哨也有一部分原因恐怕在于他们身上的灰色袍子。如果两人穿着九有学院的院袍出现在北区街头现在的北区人纵然私下有微词也决计不会表露在外。 两个年轻人都不是斤斤计较之辈。 街头经历的些许不快并不会让他们大发雷霆或者影响他们前往基尼小屋‘公干’的计划——最少在确认尼古拉斯回校这件事上他们必须与基尼小屋真正的主人商量。 “我以为这里会跟上周一样拥挤。”站在樱花酒馆的门前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郑清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上一次找科尔玛的时候从蛊雕街的入口开始便有虔诚的戏法师们匍匐跪拜宛如潮水般一层叠加着一层那种狂热与拥挤郑清这辈子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大贤者说‘尊敬与虔诚不是匍匐在我的脚下哭泣’她不喜欢外面乱糟糟的。”接待两位年轻巫师的是一位北区女巫身材高挑容貌俏丽耳边有一绺银色长发垂落。 郑清记得她叫凯瑟琳是基尼小屋的元老级人物。 “科尔玛学姐在吗?”男巫没有寒暄急忙忙问着就想进门。 凯瑟琳微笑着没有让路也没有回答。 蒋玉在郑清身后扯了扯他的袍子。男生一脸纳闷的回过头恰好看到女巫冲他使了个眼色。 郑清眨眨眼一脸困惑的站在了女巫身后。 蒋玉摘下披风递给男生然后整理衣着后挺直身子抬手向基尼小屋的方向行了个古礼细声说道: “大贤者的名望即便在九有学院也非常出众。以前交往的时候就令我们受益匪浅。这次唐突拜访是涉及一位九有学院在校生的学业难题希望能够得到大贤者的指点。” 郑清努力板着脸控制自己不笑出声——因为他感觉这种文绉绉、一板一眼的说辞有些滑稽。 但随着凯瑟琳同样郑重的回礼然后表示会向大贤者‘传达’两人拜访信息后郑清忽然有些笑不出了。 他想到了上周五晚上随着先生来的基尼小屋看到的那个渐渐‘变大’的身影;想到了‘秩序’所容纳的某些内涵。 当一盘散沙的北区戏法师重新拾起落在尘埃里的尊严时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造秩序的权杖让混乱与无序退出这片阴影下的世界。 或许在郑清眼里刚刚蒋玉的言辞有些滑稽。但在更多人眼中女巫的举止是优雅且成熟的。 大人就应该背负着这一层层沉重的枷锁活在规矩的世界里。 郑清隐隐感觉到灵魂深处的某颗种子微微跳动了一下。 这是秩序但不是郑清想要的秩序。与这种充满繁文缛节、客套话语、虚情假意的大人世界相比郑清更希望自己能够一直天真下去天真到死。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十五章 戴墨镜的巫师 郑清与蒋玉见到科尔玛的时候会客厅还有另外一位客人。 说是会客厅其实就是原先樱花酒馆的一层。只不过由于酒馆主人成为了大巫师水涨船高之下这间有小酒厨与几张酒桌的酒吧便成了临时的会客厅。 而科尔玛看上去也没有改造这个会客厅的想法。 在郑清进门的时候屋子里另外一位客人正向北区大贤者提出相似的建议:“……这个会客厅光线太暗了跟你的身份不符有没有打算换一个亮堂一点的地方?” 虽然是在屋子里但这位客人仍旧戴着一顶青色的圆顶帽穿着一件有四排纽扣的深青色风衣。她的帽檐上趴着一只漂亮的大蝴蝶风衣里则穿着一件略显紧身的黑色中长裙露出一小截白生生的小腿脚上蹬着一双白色的女巫鞋。 男生下意识的抬起视线避开那截小腿把目光落在了帽檐上的蝴蝶身上。 蝴蝶在昏暗的屋子里微微煽动着翅膀。 郑清觉得它是只活物。 与那只醒目的蝴蝶相比这位客人脸上戴着的宽大墨镜更显眼。但即便那副墨镜遮住了这位客人大半张面孔郑清仍旧可以从她透露的气息中判断出这位客人的身份。 正是青丘公馆的主人月下议会上议员苏施君大小姐。 听到客人的建议后基尼小屋的主人非常客气的回答道: “不了这样就挺好。” 显然她并不喜欢随意改变自己熟悉的环境。 凯瑟琳开门的动静引来两位大巫师的注意。 郑清一抬头恰好看见坐在吧台一侧的苏施君向他举了举酒杯。苏芽穿着一件黑白花色的荷叶裙板着脸站在小姐身边狐狸尾巴被塞进衬衣里显得颇为端庄。 “来了?”青丘公馆主人的语气有些慵懒。苏芽气鼓鼓的盯了男巫一眼没有吱声。 郑清强忍住立刻转身溜掉的冲动。 蒋玉站在一旁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科尔玛则倚靠在吧台后抱着胳膊同样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男巫。 出于一位大巫师的敏感基尼小屋的主人敏锐察觉到郑清与苏施君之间略显微妙的气氛。但出于对一位大巫师的尊重她选择了沉默与观望。 “大大家好啊”年轻的公费生沙哑着嗓子对着酒馆主人与客人挥挥手然后扯了扯领口深深的吸了口气:“屋子里有点闷啊哈哈……没开窗子吗?” 话音未落一个白色的毛团便吱吱叫着从酒吧的角落里钻出来风一般蹿进年轻公费生的怀里把他撞了一个趔趄。 是波塞冬。 男生向后退了两步才站稳身子。 身边刚刚伸出手打算扶他一把的蒋玉见状悄悄收回了手;苏施君微微眯着眼轻声哼了一下却最终没有说什么;倒是科尔玛学姐看向小狐狸的眼睛微微一亮。 她原本以为那只狐狸只不过是青丘苏氏家的后辈。 但显然情况比她想象的要有趣的多。 注意到几位女巫关注的目光郑清心里有些发慌掂了掂手中小狐狸的重量才又慌里慌张打了个哈哈:“怎怎么又重了?女孩子要学会控制饮…” 吧台旁一道凌厉的目光让男巫立刻把后面的话吞进嘴里绕着舌头转了几圈改头换面后才敢重新说出口: “…当然你年纪还小多吃点对身体有好处。” 那道凌厉的目光款款收起。 男生悄悄吁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捏了捏波塞冬有些发鼓的脸蛋儿。这家伙动不动就从宠物苑里玩儿失踪自己每天担心的吃不下饭它却吃的脑满肠肥。 波塞冬不悦的甩动大尾巴抽了郑清两下。 郑清安抚的挠了挠它的耳朵根。 “所以不是我一个人觉得你这个会客厅有点狭小。”苏施君晃着手中的酒杯冲基尼小屋的主人露出一丝迷人的微笑扬手喝掉了最后一口酒站起身: “既然你有新客人了那我也不打扰了……很高兴见到你。有时间欢迎来青丘公馆坐坐。” 她的告辞让屋里其他人都悄悄松了口气。 但郑清这口气还没吐完苏大小姐就让他把这口气重新吸了回去。 “看到我你似乎很惊讶?”苏施君走过男巫身边的时候扶了扶宽大的眼镜面无表情的盯了他一眼:“……或者不欢迎?那种眼神……啧。” “你……您您来这里做什么?”男生咬着半口气结结巴巴问道。 “难得有个年纪相仿的大巫师可以聊天……岛上的生活总算没有那么无聊了。怎么这种事情也要跟你说吗?” 站在郑清身旁的蒋玉轻声咳嗽了两下示意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科尔玛学姐却仿佛没有注意到发生在门口的小插曲正专心致志的盯着面前的波特酒杯似乎一瞬间对郁金香型的杯子产生了莫大兴趣。 苏施君终于不再为难郑清。 “咚咚我们走吧。”她伸出双臂招呼了一声。小狐狸抬头瞅了郑清一眼然后被男巫抱着前腿乖乖塞到苏大小姐的怀里。 蒋玉微微叹了口气。 直到苏施君带着小狐狸与苏芽离开酒吧基尼小屋的主人似乎才忽然回过神来。 “抱歉刚刚有些走神……你们今天来有什么事情吗?”她笑眯眯的看着年轻公费生笑的很甜也笑的很灿烂。但郑清却莫名感到浑身一紧后背的汗毛齐刷刷竖了起来。 “几件小事……”蒋玉恭恭敬敬坐在基尼小屋主人的斜对面轻声说起了这次的来意。 除了询问尼古拉斯下周能否准时上课之外她还小心询问了一下基尼小屋对上周末发生在北区街上那起‘毁灭性事故’的后续调查。 郑清则补充询问了一下北区巫师有没有找到林果那头黑山羊。 但是很遗憾除了确认尼古拉斯下周可以正式上课之外其他两件事都没有任何进展。这个结论显然让科尔玛有点尴尬以至于她都没有借着刚刚那件事继续调戏年轻的公费生。 “我会继续关注这两件事”在谈及正事的时候科尔玛学姐还是很严肃的:“不论是那只失踪的黑山羊还是那天晚上的外神黑影亦或者你刚刚提及学校最近喜欢喝羊奶的人变多……这些事情肯定不是孤立存在的。” “安全起见你们也早点回校吧。北区的晚上并不安全。” 作为贝塔镇北区实际话事人科尔玛学姐的叮嘱并非空穴来风。 郑清与蒋玉踏着月色离开蛊雕街33号后没多久便在一处幽深的巷子里被人拦住了归路。拦路者是两位披着黑袍的男巫。 很有趣的是这两位巫师也都戴着宽大的墨镜将半张脸遮的严严实实。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十六章 黑巫师 拦路的两位男巫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身材高大者身高足足有两米以上却异常瘦削。宽大的黑色袍子罩在他的身上晃晃悠悠像极了田间地头的稻草人。他戴了一顶尖顶巫师帽帽檐上还粘着几根乌鸦的羽毛看上去有点滑稽。 虽然那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面孔却遮不住他最奇特的标志——他的太阳穴深深的凹陷了下去仿佛有人给了他一记恶狠狠的‘双峰贯耳’把他头骨砸凹掉似的。 郑清很惊讶这样的脑袋竟然还能支撑一个活的生命果然魔法世界无奇不有。 身材矮小的巫师个头不足一米五脑袋堪堪与同伴的胯骨对齐。虽然个子矮但他身材壮硕圆鼓鼓的肚皮将黑色的巫师袍撑成了一个皮球满脸的络腮胡子让他看上去像童话故事里的矮人。 因为那把花白的络腮胡矮人巫师的气质中带了几分沧桑。不过他的面相却不显衰老反而红润的很。 他也戴了一副宽大的墨镜。 自从进入巫师世界后郑清很少看见有巫师带墨镜——除了苏大美女之外——所以乍一看见两位带着墨镜的巫师挡在路中央他还惊讶了几秒钟。 虽然心底感到惊讶却并未延缓他手边的动作。 毕竟这里是夜色下的北区。 当那两位戴着墨镜的巫师出现的一瞬间男巫的右手已经探进了腰间的灰布袋中捏住了一本破旧法书的书脊。 这本书是九有学院的公共法书。 郑清原先的法书因为抄录了‘危险咒语’被他塞到灰布袋最深处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年轻的公费生一直使用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破旧的、‘好心人捐赠的’法书。 倒也不是不能买一本新的法书原先他以为找到先生后先生就会帮他清理掉法书上的咒语完全不需要再花许多钱买一本新法书。谁知道见面后先生只是帮忙加固了一下法书上的封印并没有给他清理书上抄录的‘禁咒起手式’。 一来二去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 这期间郑清向学生会申请领取新‘公费生法书’的报告也提交了上去不出意外过几天他就可以获得一本免费的全新法书。 虽然‘公费生法书’的外貌风评不佳但郑清也不是那种看颜的人。 省钱、能用就行。 “晚上好!”矮胖巫师抬手向两个年轻人打了声招呼显得很和气。 “有事吗?”年轻公费生低头看向矮人巫师轻声询问了一下。捏着法书的手指愈发紧了一些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和气而丝毫懈怠。 蒋玉错后半步站在郑清身后在两位拦路者看不见的地方抓着一块玉佩玉佩上已经微微亮起一层淡青色的光晕。她另外一只手也伸进手袋里捏住了法书的书脊警惕的看着面前两位陌生巫师。 高个儿巫师与矮个儿巫师对视了一眼先后开口解释起来: “最近经济环境不好。” “是不好。” “沉默返潮带来的猎获太多市场资源过剩。” “诶资源多了巫师们需要戏法师的地方就少了。” “所以很多戏法师没了工作。” “真惨。” “吃不上饭。” “也赚不到钱。” “这就是失业……是经济危机。” “怎么办呢?” “得找活干呐不然没饭吃。” “哪里找活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两个穿着黑袍的巫师一唱一和仿佛说相声直说的两位年轻巫师一脸茫然。在听到前面几句的时候郑清以为这两位是打劫的绿林好汉还琢磨了一下是掏两个银角子破财消灾还是用法书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 但听着听着他感觉对面话里话外的意思有点不对。 “……稍等片刻稍等一下。”男生抬手阻止对方继续说话有些不确定的反问道:“你们是给我们介绍工作?” “真稀奇不然呢?大晚上挡在路中间劫道哇。”矮个子巫师翻了个白眼。 确实稀奇没见过大晚上在黑巷子里拦人说是介绍工作的。年轻公费生也在心底吐槽着对方略显奇葩的行为。 “你们打算给我们介绍什么工作呢?”蒋玉也生出几分好奇。 “很多……老汤姆的巫师塔缺少几个清理魔力池的仆役;艾丽萨贝特夫人的大篷车刚刚跑掉一个小姑娘也需要补人;还有科林·克里夫先生愿意免费为北区戏法师们提高魔力亲和度……”矮个子巫师扳着指头如数珍宝高个子巫师晃晃悠悠站在他的身旁一声不吭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了一张破旧的羊皮纸契约。 郑清听的渐渐变了脸色。 他终于知道对面这些家伙的来历了。 北区戏法师生活艰难并不算稀奇事。所以他们愿意做许多巫师不愿意做但又需要一丁点魔力感知能力的工作——比如清理法师塔的魔力池。 魔力池是法师塔里魔力流转的枢纽具有强烈的魔力侵蚀性。正派巫师清理魔力池的时候大都使用炼金人偶但因为侵蚀的缘故这些人偶的使用寿命都很短。所以有些巫师会雇佣更廉价的戏法师们来完成这些工作。 至于戏法师们因此损耗的寿命巫师大人已经用铜子儿支付过了。 而矮个子巫师提到的另外两个工作。前一项那位艾丽萨贝特夫人的大篷车毫无疑问是做皮肉生意的;后一项那位克里夫先生则很有可能在使用戏法师做未经报备与许可的魔法实验。 换句话说眼前这两位巫师就是传说中黑巫师的掮客。 “我们可以拒绝吗?”郑清冷淡的拒绝道。 “很抱歉不能。”高个子的巫师抖了抖手中那张羊皮纸心平气和的说道。与矮胖子相比他的声音有些干涩缺乏说服力。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很少开口的缘故。 “毕竟我们也是正经商人不会做那种没签契约就把人送去工作的勾当。”矮个儿巫师打着圆场解释了一下。 郑清气极反笑: “如果没有拒绝的权利那签这个契约跟拐卖人口有什么区别?” “确实没有太大区别。”矮胖巫师踮起脚尖叹口气:“原本我们也不会做这种涸泽而渔的事情。但北区的大贤者没有给我们慢慢调整的时间呐。”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十七章 真正的黑巫师(上) 科尔玛带给北区戏法师们的绝不仅仅是一个北区巫师的身份。 因为她的缘故巫师界所有的商人们都可以预见到市场上有一点魔法能力的廉价劳动力会越来越少相应的类似矮个子巫师这样的黑中介也可以预期到市场上能够用来‘做实验’的戏法师也会供给不足。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矮个巫师的同行们四面出击不断‘强行契约’尚未获得咒印的北区戏法师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做好准备。 在其实就是某种形式的‘捕猎’——只不过猎物是巫师猎人也是巫师。 “我们刚刚从基尼小屋出来!”郑清挑了挑眉毛提醒道。 他不觉得眼前这两位黑巫师有胆量挑衅一位大巫师。 诚然有许多黑巫师因为修炼禁忌魔法把脑子修坏掉了但那终究只是少数。大部分巫师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郑清觉得眼前可能只是个误会。 一方面他与蒋玉为了低调起见今天都穿的是灰袍子看上去就像两个比较利落的戏法师。 另一方面郑清肩头还趴着一只会飞的小青蛙——这是一只轻微变异的青蛙肋下长了一双孱弱的翅膀之前被北区巫师抓来准备当祭品。 当时郑清走出基尼小屋的时候恰好看见这只青蛙鼓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一时心软便将它带了出来准备送到临钟湖放生。 穿着灰袍子还带了一只北区时下最流行的青蛙做宠物被眼前的黑巫师认作戏法师想要强行契约便不足为奇了。 “确实如此。”矮个子巫师扶了扶鼻梁上宽大的墨镜咧嘴笑了起来:“但你们不是光着额头出来了吗?” 郑清略一思考立刻回过味来。 这些黑巫师确实不蠢——因为科尔玛的缘故他们也不会随意捕猎北区戏法师而是选择不受基尼小屋‘欢迎’的那些戏法师。 判断是否‘受欢迎’一个很简单的方式就是看进入基尼小屋后能否受赐咒印。如果一个灰袍子光着额头进了蛊雕街33号出来的时候额头还是光洁如故那么极大可能他不受大贤者待见。 当然这个判断可能存在某些误判。 但与闭着眼随意在北区抓人相比这种误判的可能性就小许多了。必须承认能够在鱼龙混杂的黑暗世界混下去的巫师都有一点自己独特的生存哲学。 “我们不是戏法师。”郑清黑着脸强调了一句。 “我懂我懂。”矮个儿巫师叹着气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安慰道:“好的戏法师很抢手……也很难活的久。但生意就是生意。来来去去总会习惯的。” 平淡的语气令两位年轻巫师齐刷刷打了个冷战。 “这里是布吉岛是第一大学的领地北区现在还有一位大巫师坐镇……你们这么践踏《巫师法典》不怕被丢进黑狱吗?” 两位黑巫师面面相觑同时笑了起来。 “死亡?”其中那位瘦高个扯了扯尖顶帽帽檐彬彬有礼的回答道:“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在向死亡的方向跑去……我们一直在死亡从未停止。” “害怕并不能阻止死亡的降临。”矮胖巫师补充了一句。 郑清终于放弃与这两个疯子理论从灰布袋里抽出自己的法书翻开书皮然后抬起胳膊任凭淡青色的魔咒光晕流水般从书中涌出煞有介事道: “现在让我们总结一下你们刚刚那些话的中心思想。” “举起手来!” 两位黑巫师看着发光的法书面面相觑。 齐刷刷举起手。 轻而易举得到的胜利反而让郑清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以至于他都没有准备好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他原本已经准备好吟诵咒语了。 是绑起来送到三叉剑还是交给学校的纠察队?郑清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女巫。 蒋玉也有点犯难咬了咬嘴唇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好拿主意。 在两位年轻巫师踌躇的时候对面的矮胖巫师再次开口: “你们真的不是戏法师?”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懊恼与沮丧还夹杂了一点讨好的表情让郑清直叹人脸的精巧竟然能在不大的皮肤面积上混杂出如此丰富的内容。 “你从哪个角度觉得我们是戏法师……” 矮子将目光落在郑清肩膀上那只小青蛙身上。青蛙鼓着嘴巴冲着矮巫师吐了个粉红色的泡泡。 啪叽。 矮巫师尴尬的笑了笑:“唔……那既然这件事只是个误会……大家和平一点私了好不好?我们赔钱……两个金豆子。作为对冒犯巫师大人的补偿。” “你觉得我们只值两个金豆子吗?”男巫怫然不悦。 他已经决定将这两个家伙交给三叉剑。 学校终究不是执法机构说不定会对他们仁慈。 “三枚金豆子……不能更多了。我们身家很少的。有家底的话谁会做这种没本钱的生意呢?” “与钱无关。”男生板着脸拒绝了对方的和平建议。 矮胖巫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讨厌跟学校里的学生打交道。”他嘟囔着晃了晃脑袋。 在念束缚咒之前郑清忽然想到这些阴沟里穿梭的家伙消息向来灵通或许知道大黑的下落。于是他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们最近猎杀过一头黑山羊吗?” 男巫非常认真的比划了一下大黑的个头以及样貌补充道:“如果能够提供有效线索在把你们交给三叉剑的时候我会帮你们说点好话。” 瘦高个儿的巫师扯了扯嘴角。 矮巫师则露出暧昧的笑容。 “没见过。”他舔了舔嘴唇冲郑清眨眨眼:“……但是我们可以帮忙搞到这么一头黑山羊。保准油光滑亮脾气绵软。” “学校里那些孩子的口味儿真是越来越重了”高个儿的黑巫师叹口气视线落在了一旁的女巫身上:“我从来不知道山羊或者野猪到底有什么好玩儿的……花姑娘不漂亮吗?” 郑清闭了眼睛——活着不好吗——他在心底为这位黑巫师默哀了一秒钟。 果然下一刻他听到身旁女巫同学恼羞成怒的叱声: “旻天疾威!”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十八章 真正的黑巫师(中) 完整的‘旻天疾威’被称为天罚咒据说能够大范围毁灭一切阴暗面的存在。去年冬狩猎赛上苏施君降临那座沙箱小世界的时候郑清曾经‘有幸’短暂感受过那道咒语的威力。 当真是神佛辟易天威难测。 而眼下蒋玉使用的这道咒语只能算‘天罚咒’的一部分威慑范围小威力也很弱。 但就算再弱也应该有点动静的。 郑清闭眼后在心底默数三个数同时想象着对面那两个嘴贱的家伙猜测他们会在这道咒语下变成什么样子——肉酱亦或者满身焦黑? 半晌。 咒语出口后半晌郑清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他纳罕着睁开眼两个黑巫师正惊讶的看着他。偏过头男巫发现原本站在身旁的女巫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即他感到裤脚处有轻微的拉扯感。 他低下头脚边蹲着一只熟悉的白色小猫正探着爪子勾他的袍角。 白猫甩了甩尾巴猫脸上同样一片茫然。 这是被咒语反噬了?郑清脑海划过这道念头。但随即他否定了这种猜测。旻天疾威与变形咒完全属于两个不同系列的咒语没道理咒语反噬能把一个巫师变成猫。 “竟然是一道‘强制变形术’?!”矮个子巫师的话将年轻巫师从震惊中惊醒。 郑清立刻醒悟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他回过头对面的矮胖子不知何时已经取下了脸上的墨镜正抬起胳膊把手凑到眼前仔细端详他的右手中指上一枚金指环上嵌着的翡翠石已经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整块宝石中蕴含的灵机散尽变成一块顽石。 “太浪费了太浪费了。”矮胖子巫师喃喃着眉眼之间全是痛心:“怎么会是一道‘强制变形术’……我以为是一道‘防身咒’……明明有更便宜的办法……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你的错。”矮子的同伴那位瘦高巫师弯下腰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少有人会把这么珍贵的魔法封印在一块翡翠中。它值得呆在一块绿宝石里。” “太浪费了”矮子仍自顾自嘟囔着翻来覆去摩挲着手指上那块失去颜色的翡翠:“明明有更便宜的办法……” 郑清听着两个黑巫师之间的谈话终于回过味来。 那枚嵌着翡翠的宝石应该是矮子之前不知从什么地方捞到的‘战利品’只不过一时眼拙误以为是一道护身咒却不料宝石里封印的竟是一道‘强制变形咒’。 而这也解决了郑清心底最大的困惑。 强制变形咒是精通变形术的高阶注册巫师才能研习的一种魔法能够将指定目标强制转化为对方曾经使用过的动物形态持续时间根据施法者的能力从一分钟到一辈子不等。 这道魔法最大的特点不是变形而是无害。 被强制变形的动物在变形期间免疫任何物理与魔咒攻击而且还会快速恢复已经受到的伤害——倘若没有‘强制变形’这个略显诡异的‘副作用’这道魔法完全可以成为猎场上最优秀的辅助魔法。 正是这些特点让郑清意识到为什么蒋玉会毫无反抗的被变成一只猫。 因为对方施展的这道魔法并非攻击性魔法、也不带有任何恶毒诅咒相反这道魔法有很好的恢复效果。所以它没有受到蒋玉身上那些护符、宝物的阻碍。 想到这里男生悄悄吁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一直捏着法书略显僵硬的手指——考虑到那块翡翠石的低劣程度这道‘强制变形术’能够持续的时间肯定不会太久说不准就是一分钟。 他需要尽可能久的与对方周旋一段时间。 “如果你小心一点就更好了。”男巫咕哝着摸出法书举到身前。 白猫的耳朵尖有些发红三下五除二蹿到郑清肩头凶狠的冲对方叫了两下。原本趴在郑清肩头的那只小青蛙乖乖缩了身子任凭白猫爪子踩在它的脑门上。 两个黑巫师齐刷刷看了过来。 郑清举着法书的手纹丝不动法书上腾起一层青幽幽的光晕。 “很抱歉打扰你们的反思时间。”年轻公费生非常诚恳的说道:“……之前三个金豆子的提议还有效吗?” 矮胖巫师脸上露出一丝赞赏的微笑。 “不不是三个金豆子。”他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你听错了我刚刚说的是两个金豆子。你给我们两个金豆子我们放你们离开。” 他的语气非常坚定仿佛没有看见郑清手中法书上越来越浓厚的魔力波动。 郑清险些被对方的无耻气笑——虽然他也只想拖延时间却没料到对方竟能无耻到这种地步扭头就把刚刚说的话吃进肚子里。 小白猫忽然变得有些焦躁挥着爪子一个劲儿往郑清脸上糊。 郑清侧着脑袋小心避开她的爪子一边责怪的瞥了她一眼一边警惕的看向对面的两个黑巫师:“金豆子我有……但我怎么相信你们说的话?”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 他看到那个矮胖子眼中一闪而逝的贪婪顿时想到一个成语与虎谋皮。 不能单纯拖延时间。 男生心底划过这个念头一只手仍旧举着法书在身前另一手则抬起来一把捞住小白猫的肚皮把她从肩头拿下来——看上去像是因为小白猫碍手碍脚所以把她挪个地方。 被男巫捞到肚子的一瞬间小白猫浑身都僵硬了。 她原本想张牙舞爪一口咬掉男巫的耳朵——郑清的耳朵据她嘴巴不远一伸脖子就能咬下来。 但随即她感到一张微硬的纸片隔在郑清手心与她肚皮之间。纸上不断升高的温度让她意识到那是一张符纸。 事急从权。 于是小白猫咬着牙气鼓鼓的任凭男生把她放在地上。 一抹隐晦的红光从郑清手底一闪而逝察觉到那张符纸落在地上后郑清终于悄悄松了一口气向后退了两步。 小白猫跟着他的脚步也向后退了两步。 他们退了两步对面的两位黑巫师则向前进了两步始终站在距离年轻巫师们十步开外的地方不肯靠近也不肯离去。 郑清感觉攥在手中的法书已经被汗水浸润封皮变得有些滑腻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五十九章 真正的黑巫师(下) 子弹总是在没有被击发的时候最具威胁力。 咒语同样如此。 收录在法书中的咒语引而未发的状态最能够让冲突双方保持一定程度的冷静与克制。郑清需要对面两位黑巫师保持一点冷静而他也需要克制自己热血上涌的冲动。 因为他现在不是一个人。 他的身旁还有一只失去法力、几乎没有太多自保能力的小白猫。他必须找到一条能够带着小白猫安全离开的办法——直接冲上去与两个不知深浅的黑巫师决斗并不在年轻公费生的考虑之内。 一则大半年的学校生活已经让他渐渐学会了巫师们谨慎小心的处事风格不做好万全准备一定不要冒险;二来眼下他也没有太多手段来应付两个黑巫师。 威力最大的符枪被先生塞在他的脑袋里用熟贯的法书也因为相似的理由被迫塞在灰布袋最深处符箓倒是有几张却没有恰当的释放机会。 至于从图书馆借来的那本法书因为质量与版本问题只能容纳五道咒语。 明天是周一为了准时起床他早早便收录了一道起床咒‘八鸾锵锵皇尸载起’;晚上需要洗衣服他提前收录了一道‘薄污我私薄浣我衣’;为了防止回宿舍太晚被关在外面他收录了一道开门咒‘衡门之下户牖无防’——最后这道咒语还是刚刚在基尼小屋的时候郑清趁蒋玉与科尔玛学姐聊天时录进去的。为此他抹掉了一道软腿咒。 剩下两个空位一道属于万能的束缚咒另一道属于有昏迷咒之称的‘行迈靡靡’。 所以眼下郑清实际上就是在用两道控制类魔法与两个危险的黑巫师僵持。 郑清从来没有感觉自己会这么被动。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下次出校门的时候一定要将法书上杂七杂八的咒语抹去预录进一系列有足够威慑力的咒语。 至于眼下。 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了。 男生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脚边的小白猫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甩了甩尾巴用力抽在他的脚踝上仿佛在抱怨身旁的男生怎么会如此迟钝。 “他怎么还站着?” “不知道……会不会过期了?” “没道理啊我前天刚配的……” “或许是刚刚那阵风的缘故?” 不远处传来两个黑巫师的窃窃私语郑清心底有些不妙的感觉又向后退了几步舌尖顶住上颚划了个十字鼻尖的气息骤然清晰的几分。 然后他终于嗅到了空气中一丝略带甜腻的味道。 但为时已晚当他再次草草退了两步之后积蓄已久的迷药药效终于爆发开来年轻的公费生眼前闪过几串金星双腿一软干脆利落的扑倒在地上。 小白猫因为在他之前就发现了异常早早屏了呼吸因此当郑清扑倒在地的时候她还有力气跳到男巫的脑袋上踩着他的耳朵勇敢的冲两个黑巫师咆哮。 却也仅限于此。 “呼……终于倒了。我差点以为被流浪吧的混蛋骗了!” “要扒光他们吗?” “再等等让他多躺一会儿……你先把地上那个女娃掉的护符、法书收好今天晚上必须出手。那个男生用的虽然是破烂货却也值点金子。” “人呢?人怎么处理?” “抽点血我们帮他们保管一段时间。让他们定一份沉默契约……老规矩……不能太过分让学校生气也不能让这两个小家伙轻轻松松走脱。” “我觉得让他们每个月交五个银角子的‘血液管理费’就可以。” “那个女娃用的东西都挺贵不能便宜他们每个月要一粒金豆子还有学校特产的符箓或者魔药!” “真可惜……如果我们是格雷伯克兄弟就好了。这种鲜嫩的小巫师在新世界很值钱。就算在这里男的身上有很多零件可以卖女的也有好去处……嘿嘿。” 耳畔传来黑巫师猥琐的笑声年轻公费生倒在地上徒劳的挣扎着。 只可惜此刻他口歪眼斜手脚麻痹仿佛一滩烂泥。除了思维正常、两个眼珠子能滴溜溜的转之外便是连一根小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即便如此两个黑巫师仍旧谨慎异常没有第一时间冲上来拾掇两个年轻巫师罗唣了几分钟之后矮个子巫师才独自上去试着靠近躺在地上的郑清。 “轰!” “砰!砰!砰!砰!砰!” 矮个子巫师一脚踩在了郑清之前悄悄留在地上的那道符纸上只见一道红光闪过五团炽热的火球凭空浮现环绕矮个巫师周身转了几转轰然炸裂。 这是郑清结合五火球魔咒与爆炸符新钻研出的一道符纸威力甚大能够一瞬间召唤出五颗大火球随意念爆发。 郑清眼神中的喜悦还没升起便看见火球殉爆中的那个小矮子砰然破碎化作一蓬烧焦的黑纸纷纷扬扬落在了地上。 不远处矮个子巫师的身影重新从黑暗中显露出来。 他脸上没有丝毫生气与发怒仿佛刚刚只是不小心崴了下脚仍旧迈着他那可笑的鸭步晃晃悠悠向郑清走来。矮个子的同伴甚至没将注意力向这边稍微挪一下仍旧蹲在地上认真翻检蒋玉之前散落的魔法用品。 郑清没有放弃挣扎。 他闭了眼咬紧牙关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脑海中那口青灰色的箱子上——虽然手、脚、嘴巴、舌头都被麻痹了但他还有脑袋、还有清醒的意识! ‘拜托!’ 年轻的公费生暗暗祈祷着拼了命转动仅有的思绪在脑海中一点一点勾勒那柄柯尔特蟒蛇的细节——枪管、转轮、击针、击针簧、击锤簧、扳机、手柄、瞄准镜还有附着在枪身上那些细若蚊足的符文与阵式以及最重要的符弹。 或许因为他此刻只有思维可以转动所以注意力格外集中的缘故这一次在脑海中勾勒符枪的过程非常顺利。 当矮个子巫师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到年轻巫师身前的时候一柄颜色黯淡、通体微蓝的符枪已经在郑清脑海中浮现出来。 “吱呀。” 郑清耳畔响起一个清晰的开启声脑海中那口青灰色箱子的盖子打开了一条细缝。 矮个子巫师弯下腰拎着小白猫的顶花皮将她丢向几步之外——小白猫刚刚试图咬他的手指头——同时伸手抓向男巫腰间的灰布袋。 就在他的指尖碰到灰布袋的一刹那黑巫师的身子陡然僵硬在了原地。 “草!” 他低声咒骂了一个字。 一柄符枪悄无声息的浮现在他的脑袋后面无人把持凭空虚浮。 冰冷的枪管牢牢贴住了他的后脑勺。 “咔嚓。” 这是弹匣转动枪机打开的声音。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十章 黄花狸的眼光 贝塔镇北区。 长夜漫漫月色暗淡。 当郑清与蒋玉遭遇黑巫师拦路双方发生冲突的一瞬间便触发了科尔玛新近布置在北区的监控法阵。 只消一个念头扫过她便知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外来的黑巫师在北区掳人这件事她知道而且也听北区巫师报告过。但一方面地头蛇压不住强龙另一方面对方作风也非常谨慎挑选的大多是不符合北区巫师选拔标准的戏法师。 这种事情过去一直有那些黑巫师的契约对许多处于绝境中的戏法师而言不啻于最后一根稻草。早已习惯这种残酷现实的科尔玛对此并无太激烈的反应听之任之。 只要他们不越界。 然而眼下他们肯定是越界了。 且不论那两位年轻巫师与她的关系或者那两个年轻人恐怖的背景就算两个普通的第一大学学生也不应该遇到这种事情。 这里是布吉岛是第一大学的布吉岛。竟然有黑巫师胆大包天在北区打劫第一大学的学生——这种行为同时挑衅了她身为北区大贤者的威望以及第一大学的威望。 科尔玛没有丝毫犹豫在念头扫过的同时便站起身在一众北区巫师惊讶的目光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的想法很简单决不能让这起突如其来的事故败坏北区在第一大学或者某些圈子里的口碑。所以她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桩麻烦。 但当她跨过虚空站稳身子之后却吃惊的发现自己并没有按照预想的那样出现在两个年轻人与两个黑巫师之间。 而是站在了他们头顶。 准确说是那一小片战场头顶的虚空之中。 一只黄花狸比她来的更早就蹲在几步之外低着脑袋看着下面冲突双方。 “来啦。”黄花狸没有回头只是竖起尾巴冲女巫打了个招呼:“……下次你应该来的更早一点这里到底是你的地盘。” 科尔玛看着它的背影然后再看看下面两个紧张兮兮的年轻人神色有些复杂。 她没有愚蠢的询问诸如‘不需要我们干涉吗’或者‘让我把那两个黑巫师抓走’之类的废话。很显然眼前这只她不知底细的花猫掌控了一切似乎打算磨砺磨砺那两个年轻人。 “下次我会注意的。”科尔玛轻声回答道。 “只是个老家伙的建议不要在意。”黄花狸终于回过头侧脸看了女巫一眼然后抖了抖胡须似乎笑了笑抬爪点了点下面的场景:“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黄花狸没有明确‘他们’到底是指谁。 这并不影响女巫回答。 “他们眼光很差。”科尔玛一语双关的回答道——她既是在说两个黑巫师眼光极差只会用袍色分辨人误将两个第一大学学生当成了戏法师;也是在说郑清与蒋玉经验不足在与黑巫师对峙半晌都还不确定对方是什么货色。 “到底是经验不足呐。”黄花狸叹口气嘴角的胡须一抖一抖。 说话间场间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郑清等人亮出身份两个黑巫师齐刷刷举起手表示无意作对。 “就这么结束也可以。”黄花狸撇撇嘴有些意兴阑珊转头看向科尔玛:“这两天见过那两只老鼠吗?肥瑞或者鼠仙人见过哪个都行。” “看上去郑清不打算就这么放过那两个家伙。”科尔玛避而不答黄花狸的问题。 花猫重新低下头。 “啧蠢货。”它听着年轻巫师与黑巫师之间的对话气的嘴角胡须扬的老高:“已经知道是误会互相打个招呼挥挥手告别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自找麻烦!” 它是指郑清打算将两个黑巫师绑了交给执法部门这个选择。 “学校教育的好年轻人多一点正义感是很必要的。”科尔玛委婉的说道。 “书呆子的教育。”黄花狸老气横秋哼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在下方的对峙上停了几秒才改了口风:“话说回来那两个黑巫师也很有眼力见能屈能伸……” 然后就听的下面高个儿巫师说什么‘山羊’‘野猪’‘花姑娘’之类的浑话把蒋家那小姑娘气的当场放了一道弱化版天罚咒。 花猫张口结舌。 舌头还没收回来便见黑巫师棋高一着率先用了强制变形咒把蒋家那小姑娘变成了一只猫——也幸亏强制变形咒的强大恢复性中和了那道弱化版天罚咒的反噬。 “您觉得那两个黑巫师的做法可以被容忍吗?”科尔玛适时开口化解了黄花狸的小尴尬。 “当然当然。”花猫嘟囔着尾巴垂落下来向两侧扫了扫:“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谁都有谁的活法。黑巫师白巫师灰巫师都是巫师。” “我们要不要搭把手”女巫看着郑清一人面对两个黑巫师稍稍有点担心:“郑清现在情况似乎有点困难。” “这都是小意思!”黄花狸爪子一挥拒绝了女巫的提议指着郑清说道:“那小子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远的不说就前段时间他跟你在那处小世界里对战撒托古亚表现就可以了……区区两个黑巫师连注册巫师都不是他随便丢出几道咒语就能把他们俘虏。” “但是……”科尔玛委婉的开口——她想说郑清当时是一只能变大的黑猫而且他最后炸掉了。而且她觉得以北区黑巫师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学校里的学生不一定能搞定。 还没等她开口黄花狸就气势十足的举起爪子补充道:“没有人比我更懂老头……老头前两天给这小子开小灶儿肯定教了他一堆厉害的魔法……唔挺有趣的符箓……相信我就凭那张符纸就能把那两个黑巫师重创!” 它看到郑清悄悄落在地上的符纸了。 科尔玛张了张嘴最终闭上了——她想提醒一下黄花狸那两个黑巫师在悄悄放药这是混迹北区的黑巫师们最常用的下三滥手段。 但既然花猫没有开口想来郑清身上应该有辟毒的护符吧。 这个念头还没从她脑海消失脚下正勇敢与黑巫师对峙的年轻公费生便干脆利落的扑倒在地上。 科尔玛明显感到身前黄花狸身形僵硬了一下。 她悄悄垂下脑袋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十一章 Debuff “废话太多。” “嗯主要是废话太多……打架就干脆利落的打架说那么多废话有什么用?平白被人下了迷药。这是教训!” “不过我还是坚持刚才的观点那道符很厉害足够把那个黑巫师重伤……” 黄花狸絮絮叨叨着努力维护着自己的权威。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张被郑清与黄花狸抱了巨大希望的‘五火球符’炸碎了矮个儿巫师的一个纸分身。 甚至都不是炼金人偶。 只是一个便宜的、用猪皮纸做出的纸分身。 猪皮纸被烧焦后的臭气随着热风飘入两位旁观者的鼻子里。 黄花狸抬起爪子挠了挠下巴尾巴塞回两条后腿之间两只前腿撑直坐在半空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名为‘尴尬’的气息。 “这就是我今天晚上想强调的内容”花猫扭过头看着垂下眼皮的科尔玛挥舞着爪子态度出现了一百八十度转弯:“……年轻人总以为掌握了几个符箓、几道有趣的魔法就敢小觑天下英雄随随便便跟黑巫师作对……这是不对的。” “总要让他们吃点苦头才能记住这些教训。” 听到这里科尔玛终于忍不住开口确认道:“您的意思是让那两个黑巫师带走郑清与蒋玉吗?” “为什么不呢?”花猫打了个响鼻甩甩尾巴:“反正那两个家伙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而且一次惨败带给人的印象更深刻不是吗……” 它最后一个‘吗’字的余音还在嘴边缭绕便看见下方矮个子黑巫师脑袋后面顶了一柄符枪。一柄凭空出现、颜色幽蓝的符枪。 隔着几步远科尔玛几乎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黄花狸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怨念。 …… …… 郑清并不知晓头顶上方一只猫与一位女巫正专注的盯着自己。 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脑海中那柄符枪上即便可以分出一点点多余的念头也要维持对外反应。再无余力关注周围的环境。 黑巫师们倒是还有足够的精力警惕四周的环境却也仅此而已。他们毕竟只是两个普通的黑巫师连注册巫师的考核都没有通过自然发现不了隐匿在半空中的大巫师。 场间的僵持仅仅持续了一秒钟。 矮个儿巫师自忖己方有两个完整战力而对面两个学生一只变成了猫另一只中了迷药瘫软在地上虽然有一点点意外但也没道理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放弃。 那样他会被同行们笑死的。 而郑清经过刚刚那番短促激烈、跌宕起伏的交手后也对眼前两个黑巫师的人品丧失了信心。他不觉得仅仅凭借一支符枪的威慑就能让对方乖乖退走。 “砰!” 一抹红光从枪口闪过。 矮个子巫师的手指已经捏到了灰布袋的一角准备扯开那条暗黄色的封口线就在这个时候那抹红光刺破他的颅骨在他身体中炸开。 只是一瞬间红光便从矮个巫师的脑袋蔓延到他的肩膀、胳膊、最后是指尖。 矮巫师瞬息间便化作了一蓬黑灰一股猪皮纸烧焦后特有的腥臭味儿随即扩散开来。被丢掉一旁的小白猫捂着鼻子小脸儿上皱出厌恶的表情。 倘若郑清现在舌头听使唤他一定会忍不住吐槽这位矮巫师的谨慎——从开始到现在这厮已经用掉了两张替身符谁知道他还有没有第三张? 半空中。 两位旁观者也有各自的看法。 “真厉害”科尔玛由衷的称赞了郑清一句:“……连我都没有察觉到那柄符枪被藏在什么地方。看上去不需要我们插手了。” “难说。”黄花狸轻哼一声:“那两个黑巫师本事虽然不大却经验丰富郑清那小子仅凭那柄刚刚观想出的符枪恐怕赢不了对手。” “完全可以预料到……一个毛头小子对两个狡诈的黑巫师……倘若我们不插手他们两个免不了大吃苦头……” 砰!砰!砰!砰!砰! 花猫话音未落! 就看见下方那柄幽蓝色的符枪调转枪口五道深红色的火光喷涌而出刺破夜色裹挟着轰破一切的气势劈头盖脸向刚刚显露身形的矮个子巫师以及一直呆在旁边的高个子巫师砸去。 符弹混杂了爆炸与破魔的效果连续贯穿多道黑色的身影。 夜色下洒落一片纷纷扬扬的纸屑那是两位黑巫师预先备好的纸分身。只不过他们的准备终究有限在接连用尽纸分身之后符弹最终还是轰在了他们的真身上。 夜幕中传来两声短促刺耳的惨叫声。 隐约可以看到几抹血色落地。 半空的观众沉默无声。 科尔玛眼观鼻鼻观心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身侧的花猫。 黄花狸略微沉默了一刻。 “到底是教了一辈子学生”此刻它毫不吝惜自己对老头子的赞美:“老头子最懂得什么是因材施教了。便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都能跟两个混迹江湖已久的黑巫师打的有声有色。” “但也仅此而已。” “柯尔特蟒蛇的弹匣只有六颗子弹的容量。郑清已经用掉了六颗子弹。而两个黑巫师只受到一点轻微的伤害……这反而会刺激他们凶性大发……如果两个小家伙没有准备好的脱身办法说不得我们现在就得出手了。” 啪! 幽蓝色的转轮枪打开弹匣掉落六枚弹壳的虚影。那些虚影还没坠落到地面便化作点点星光消逝一空。 旋即‘咔咔’声再起。 凭空又浮现出六枚符弹咔咔着塞进了弹匣之中。 片刻之间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之后虚浮半空中的那柄符枪便再次‘砰砰’着叫嚣起来。 这一次郑清使用的不再是爆炸符弹与破魔符弹。 而是混杂了软腿咒语束缚咒的符弹。 土黄色与绿色的光晕布满狭小的街道两个黑巫师措手不及被这漫天落下的咒语连续击中。 当符弹魔力的光晕褪去。 场间只剩下两个被藤蔓牢牢困住晕死过去的黑巫师、一个中了迷药瘫软在地的年轻男巫以及一只眨巴着眼睛、蹲在一旁看戏的小白猫。 半空中陷入诡异的沉默。 黄花狸终于不再发表评论一甩尾巴转身消失在灿烂的星光之中。 科尔玛也终于不再小心翼翼嘴角微勾无声的笑了笑。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十二章 三叉剑问询录 “这是什么?” “两个黑巫师。” “我知道……我是说为什么你会捉到两个黑巫师?” “他们打劫我。” “打劫你?在哪里?第一大学?” “学校外面……我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直接把他俩拷进黑狱不就行了吗?”郑清有些不耐烦的反问了一句——之前那场战斗耗费了他大量精神他现在非常需要休息——怀里的小白猫伸出爪子拍了拍男巫的胳膊示意他镇静点。 郑清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里是三叉剑驻贝塔镇的办事机构。 之前那场短暂却激烈的战斗之后郑清身上的迷药便莫名失效——男巫将其归结为劣质品药效差——而小白猫还没恢复原状。 面对两个被捆的结结实实、失去意识的黑巫师郑清仅仅犹豫了几秒钟便决定将他们交给三叉剑而不是学校。 但他显然低估了‘正规执法机构’面对这种事情时的谨慎与流程复杂程度。在把两个黑巫师交给三叉剑之后他便被带进了这间办公室开始回答各种无聊枯燥的问题。 已经持续了大半个小时了。 这让男生原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渐渐消失殆尽。他原本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事情——抓到坏人交到派出所说清楚情况走人——但魔法的存在让许多事情简便化的同时也让许多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比如三叉剑的工作人员需要使用某些温和的手段确保男生没有说谎需要核查男生在战斗时使用的咒语有没有违规还需要用占卜术测定那两个黑巫师的身份以及派遣相应的调查员去现场交叉查验。 这都需要时间。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三叉剑调查员瞥了一眼男巫怀里的小白猫伸手把茶杯向男巫面前推了推:“喝茶喝茶……年轻人性子不要那么急躁。这都是规矩。而且仅仅两个普通的黑巫师是没有资格进黑狱的。” 真是见鬼的规矩。 郑清心底咕哝着端起白瓷小茶杯吹口气抿了一口清澈的茶水然后耐着性子继续回答对面调查问卷上各种枯燥无趣的问题。 “……你之前提到你是第一大学的学生为什么穿的是一件灰袍子?” “那样在北区显得更低调点。” “你说你是一年级学生?” “九有学院天文08-1班郑清关耳郑三清天尊的清。” “唔……一年级学生就能够打败两个黑巫师?很厉害啊……” “我是公费生还拿过梅林勋章。”郑清干巴巴的回答着意外发现他现在说这种带几分自夸性质的话时已经没有了以前那种不安与尴尬的情绪。 “厉害真厉害……我记得你在前面说过用符枪打败了这两个黑巫师你有持枪证吗?” 符枪还需要持枪证?郑清从来没听说过。 他正琢磨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圆脸女巫抱着一个大纸箱走了进来她的胸口也挂着三叉剑的标志。 “这是现场调查员与那两个黑巫师空间袋里搜出的赃物你签个字我要把它们塞进仓库里了。”女巫将那个大纸箱‘砰’的一声撂在了询问者面前。 郑清注意到纸箱最上面的一条他很眼熟的女式灰色长袍。 “那些东西不还给受害人吗?”他忍不住问道。 “按照规定这些赃物我们要没收。”圆脸女巫很有耐心的转头回答道:“……如果有受害者提出申请在确认无误后可以发还原主。” “等等那些不是赃物那些是我的东西!”郑清眼瞅着三叉剑的调查员正打算将蒋玉的护符、长袍、法书等东西全部拿走立刻提醒了一句。 “你的东西?”调查员看了一眼那件长袍然后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巫语气有些不确定:“女装?唔真是……失敬失敬。” 失敬个鬼啊!(╯‵□′)╯︵┻━┻ 郑清险些将手中的茶杯摔在调查员那张圆乎乎的胖脸上。 “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年轻嘛都能理解。”调查员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拍了拍年轻公费生的肩膀:“正是爱玩儿的年纪。” “那不是我的是她的!”郑清脸上挤出略显扭曲的笑容举起手中那只小白猫:“我是跟她一起上街的……” 三叉剑那位调查员眼神飞快的瞄了一眼小白猫的尾巴。 小白猫凶狠的瞪了他一眼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嗷呜声。 “唔……使用变形术的女巫?在巫师联盟登记过吗?”调查员很快恢复了之前一本正经的模样拿起羽毛笔继续问道。 “现在的年轻人玩儿的真厉害。”郑清隐隐听到办公室另一个角落有人小声说着什么。 他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了。 “砰!” 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粗暴的推开。 办公桌后的调查员怫然不悦抬头看了一眼来者。 “你们可以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他回过头是之前打过几次交道的安德鲁三叉剑那个矮胖巫师安德鲁。 “他们还没完成询问笔录。”办公桌后的调查员高声抗议道。 “有目击者提供了有效证词证明他们的供述。”刚刚进门的安德鲁没有废话将一份卷宗丢到办公桌上。 调查员接过卷宗扫了一眼然后抬头惊讶的看了郑清一眼。 “既然这样”他胖脸上的不快迅速消散流畅的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那你们可以先回学校了……如果想到什么其他细节可以随时告诉我们。” 说着他示意那位圆脸女巫:“把这位同学的物品规整一下还给人家……我们不能让战胜黑巫师的英雄流血流汗又流泪对吧……哈哈哈。” 说话间他还热心的跑出办公桌后翻着箱子里的每一件收缴物一件件让郑清与小白猫辨析——绝口不提持枪证与非法变形的事情——末了还塞给郑清几道求救符声称遇到危险可以随时获得三叉剑的帮助这是每个巫师都能获得的待遇。 郑清狐疑的接过一大堆东西稀里糊涂离开了三叉剑的办事处。 他的身后。 仍是那间办公室。 圆脸女巫瞄了一眼安德鲁之前塞给调查员的那份卷宗用大惊小怪的语气嚷嚷道:“竟然是一个大巫师出具的证明材料……现在的公费生都这么有牌面吗?” “不是一位是两位。”调查员指了指卷宗末尾一串细长的签字以及一个猫爪想到之前聊天时的随意脸上难掩不安:“……你说他会不会投诉我们?” “难说。毕竟你那么爱说浑话。” “或许我们可以给他发个锦旗表彰‘一位热心市民维护社会和谐’的贡献?”调查员绞着手指在办公桌后走来走去:“他领了锦旗总不会再说我们坏话吧。”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十三章 第十三周开始 郑清并不知道三叉剑的某些职员正在筹划给他颁发一道锦旗。 周日晚上的遭遇他与蒋玉没有对学校里任何人提起过。 一方面这件事的部分内容终究有些丢人。两位第一大学的优秀学生被校外的黑巫师用下三滥的手段放倒一只变成了猫另一只口歪眼斜流口水险些被掳去摘了器官。 想想就让人沮丧。 另一方面他们也不想给科尔玛带来新的麻烦——郑清并不知晓科尔玛旁观了他的战斗过程——在年轻公费生狭隘但又颇具见识的认知里因为献祭魔法的缘故贝塔镇北区现在的情况原本就很敏感倘若让第一大学或者巫师联盟的人以‘搜捕黑巫师’为借口闹得沸沸扬扬与北区巫师们产生新的更大的冲突那就罪莫大焉。 所以这件事在两位年轻巫师心照不宣的沉默中悄然过去了。 当然出于风险与道义的考量回到学校后郑清还是给科尔玛学姐飞了一只纸鹤向她简单描述了晚上的遭遇提醒她注意清理一下北区最近稍显泛滥的黑巫师们。 只不过科尔玛学姐的回复让年轻公费生有点摸不着头脑: “已收到谢谢!” “出猫意料的表现……非常棒!” 两行字两句回答。 第一排字迹清晰、工整看上去仿佛印刷上去的一般。这句话语义通顺含义清晰让人看了一目了然。 但第二句就有些奇怪了。除了内容有些莫名其妙之外字迹也有些潦草仿佛是某位女巫一时兴起留下的痕迹。 如果不是上下两句话的字迹在墨色、连笔、以及部分弯折处的细节一致而且回信魔法印戳清晰的话郑清简直怀疑这封信是两个人写的。 “出猫意料?” 男生捏着光滑的下巴皱着眉反复思量着这句话的意思——学姐是说我的表现超过蒋玉了吗?但她怎么知道?还是说她觉得我打败两个黑巫师出乎她的意料?但她也不是猫啊?还有那串省略号颇有点意味深长的感觉。 非常棒着三个字倒没有歧义是夸我的。 棕黄色的羊皮纸在阳光下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纸腥气仿佛能让人嗅到文化与历史的厚重感。郑清盯着科尔玛学姐第二行那斜斜的花体字——有些潦草却非常好看。 他非常怀疑学姐是回错信了把给其他人的回信一起发给了自己。 不然为什么那句话怎么理解都不通顺呢? “你在看什么?盯着那张纸呆了十分钟了。”胖子油腻的气息与声音一起挤了过来年轻的公费生顿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离我远点!”郑清一巴掌按在胖子的圆脸上制止他进一步靠近的打算含糊着回答道:“只是一份投诉的回函……我有点读不明白。” “投诉?你投诉谁?还是校工委吗?”萧笑闻言也把目光从他的笔记本上移开。 前不久林果的黑山羊丢失郑清曾经陪着小男巫一起去校工委申请协助找羊却被一番充斥着官僚主义与形式主义的回答敷衍了回来。 这不是第一次。 恼火之下郑清便在上次宥罪猎队会议中要求萧笑提交‘羊奶调查报告’的同时附议了一份投诉建议校工委改善工作作风。 不出意外那份投诉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响。 所以萧笑以为郑清锲而不舍进行了第二次投诉。 年轻公费生立刻意识到博士话里的含义不由翻了个白眼:“投诉他们?呵……除了浪费我宝贵的时间与墨水还有什么作用呢?” “还会浪费口水。”辛胖子煞有介事的补充道。 郑清将科尔玛的回信卷了卷收好小心的塞进灰布袋深处同时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坐在教室第一排的蒋玉。 她似乎正在给李萌讲卷子。 旁边传来辛胖子响亮的咳嗽声。 郑清回头看了一眼胖子脸上努力挤出一副厌恶的表情。只不过那份虚假的厌恶之外还藏着满满的羡慕与兴奋。 “渣男。”他捏着兰花指点了点郑清掐着嗓子骂了一句。 “渣……我?”郑清指着自己鼻尖感觉莫名其妙:“大早上你又抽什么疯?” 萧笑慢条斯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解释了胖子的指责:“他是在说伊莲娜休学还不到半个月你就打算把备胎转正……这种行为很不好非常不好……会让学府里其他女生认为天文08-1班的男生都是花心大萝卜。” 因为某些不可明说的缘故伊莲娜的事故校方并未通报全员大家只知道她因为身体原因暂时休学一段时间——虽然有点突然但这种事情历史并非没有发生过。 听了萧笑的解释郑清脸色顿时涨成紫红色——几乎可以当张季信的堂兄弟了——他毫不犹豫的抽出一沓镇压符拍在了课桌上。 “我允许你们重新组织语言。”年轻公费生有些色厉内荏把课桌拍的砰砰响。 这引起班上其他人的注意尤其是坐在前排的蒋玉也把目光投了过来。这让男生拍桌子的力度立刻降低了几分脸上的热气更重了几分。 萧笑果断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胖子也收起了之前娘炮的模样脸上露出一副宽厚的笑容在众目睽睽之下拍了拍郑清肩膀小声说道:“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跟蒋玉一起去贝塔镇了?” “那是公务!”郑清急赤白脸的辩解道。 “我懂都懂……刚开始不都需要这种借口嘛……” 胖子的话没有说完。 仿佛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骤然失去了声音。 与他相似的原本热闹喧嚣的天文08-1班也在同一时间变得安静起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想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这种压抑与安静的气氛反而让一切都显得格外反常。 反常的缘故很简单。 因为刘菲菲陪着尼古拉斯走进了教室。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难得没有挖苦快迟到的两位年轻巫师只是趴在地上拄着腮帮子脸上露出一副好玩儿的神态——作为学校消息最灵通的几个家伙之一显然它也知道尼古拉斯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十四章 课前二三事 时隔一周尼古拉斯再一次出现在天文08-1班的教室里。 与众人预料中的一样他的脸色苍白神情有些萎靡。这是所有大病初愈者共同的状态。但在众人预料之外的是这位老生周身缭绕的魔力波动。 同学们看着尼古拉斯额间那枚黑色的咒印窃窃私语着。许多人已经听说了北区巫师也听说了尼古拉斯拔出狼人血脉之后魔法天赋大幅度衰退但大多数人第一次知道他选择进入基尼小屋成为一名北区巫师。 对于骄傲的第一大学学生来说这种选择不啻于社会性自杀。 但对尼古拉斯而言他已经在学校里被闲言碎语的钝刀子杀了两年多而且前不久在临钟湖畔还‘魔法意义上’自杀了一次倒也不在乎多‘被杀’一遍。 就像科尔玛大贤者告诉他的那样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一个杀来杀去的世界。你杀我我杀他循环往复没有休止。 别人‘杀’他他也需要杀‘其他’。 比如青蛙。 尼古拉斯紧了紧手中拎着的网袋袋子里装着十几只活蹦乱跳的小青蛙。这是他今天一天的消耗量。 郑清没有关注尼古拉斯而是将注意力着重放在班上同学们的反应上——这是昨天蒋玉给他安排的一项工作她需要收集信息向教授们反馈班上同学对北区戏法师们的反应为学校的大型占卜做前置准备工作。 观察许久郑清心底莫名松了一口气。 到底这里是九有学院对于巫师们的天赋并不那么看重。大多数学生看向尼古拉斯的眼神都是怜悯夹杂着好奇而且目光非常克制似乎唯恐多看两眼让他不自在。 就这样尼古拉斯在一片寂静与沉默中走向他在教室角落的位置。 刘菲菲今天没有坐在前排而是选择坐在尼古拉斯身旁的空位上没有人因此讥笑她相反许多男巫与女巫眼中都流露出一丝丝的羡慕与憧憬。 上课的铃声骤然响起。 在一片安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姚教授的身影倏然出现在讲台上。 他的怀里抱着讲义手中拿着烟斗眼中闪烁着恶作剧的神色似乎想用这种突袭的方式打大家一个措手不及——但班上安静而有序的环境显然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教授放下讲义搓了搓手活像一只准备进食的大苍蝇。 但这个举动也让他的身影稍稍有了一丝失帧的卡顿。 不止郑清一个人注意到了这一点。 很快教室里许多人的目光从尼古拉斯身上转移到教授身上。大家都很在意为什么教授今天会选择用一道‘投影’来上课。 这不符合学校规定的教师道德规范。 与同学们一样姚教授也很在意今天班上的反常: “今天班上秩序怎么这么好?吓了我一跳。” 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惊讶。 随即他注意到许多同学探头探脑看向教室后排的目光然后看到了那位额间烙了黑色咒印的男巫的身影。 教授恍然大悟。 他清了清嗓子把左手的烟斗换到右手。 “上课前我先说几件事。”姚教授用烟斗敲了敲讲桌——虽然只是一道投影但烟斗敲在讲桌上却发出砰砰的响声惊掉一群年轻巫师的眼珠。 老姚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首先就像你们看到的……最近一段时间我可能会比较忙上课的时候大概率会使用投影。但这不会影响正常的教学安排。” “这是在教授联席会议上报备过的事情如果有计划打小报告的同学可以省省你们的墨水了。” 听到这句略显俏皮的挖苦教室里终于有了几道笑声多了几分活泼的气氛。 姚教授笑着点点头停了停才继续说道: “……事实上这一学年的魔咒课教学基本已经结束了。在期末考试前剩下的四个星期里我们将着重复习整个学年学过的各种与魔咒有关的知识、要点同时加强部分理论知识的梳理与学习。” “比如让你们思考了一整年的‘元辰守护’这道咒语。” 提及‘元辰守护’班上最后一点跑神的同学也终于打起精神将注意力集中到教授的课堂中。 在入校第一节魔咒课上姚教授就写了‘元辰守护’四个字但终其一整年他都没有对这四个字做过多的解释。 包括高年级学生、其他教授们、甚至校外的家长们对这四个字都讳莫如深没人能够给出准确清晰的说法。而图书馆里涉及相关内容的书籍又都存放在图书馆最深处想要借阅需要学院院长签发的条子。 几乎每个月都有人提出相关话题却一直无人解答。 现在持续了近一年的困惑就要得到答案了。 每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姚教授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皱纹笑的愈发深切了一些: “第二件事与安全有关。早上接到学校通知因为某些特殊威胁学校决定最近一段时间实施宵禁。时间从晚上落日起至第二天日出止。期间禁止任何未经许可的出校行为。” “当然申请之后大家还是能够去图书馆、自习室的。” “哦还有即日起学校不再供应羊奶有需要的同学可以向学校提出书面申请……嗯通知书上明确由李奇黄教授与校医院共同负责相关申请的审核工作。” 听到第二个通知坐在教室后排的几位宥罪猎队队员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有惊讶、兴奋也有不安。 惊讶与兴奋在于他们向学校提出的建议显然引起了重视。 不安在于从学校的反应来看这显然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负责审核的人选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能从中嗅到危险的讯号。 “教授临钟湖的鱼人呢?它们有宵禁吗?”堂下一个学生大声嚷嚷起来打断大家对羊奶的注意力也引得众人轰然大笑。 临钟湖鱼人最近一段时间隔三差五就要闹腾一阵子已经引得许多人不耐烦了。 “很有价值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姚教授没有笑反而有些严肃:“如果临钟湖部落的鱼人认为它们有义务服从学校的管理那么它们也应该执行宵禁。如果鱼人们认为它们独立于学校之外那它们可以试着挑战一下学校的禁令。” 这个回答让许多人若有所思。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十五章 所谓元辰守护 “最后欢迎尼古拉斯同学重新回到我的课堂。” “你拉下的功课不多有刘菲菲同学的帮助完全能够补上。当然借着这个机会我也想让大家明白一点——魔法的道路浩如繁星并非千篇一律只有一条正途。但殊途同归所有的道路都需要你们自己去走。” “属于自己的路才是最合适、最好的‘道’。” 教室里沉默了片刻继而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沉默是思索姚教授最好一句话的深意掌声则是献给从深渊中重新爬出来的尼古拉斯。大家终于可以毫不掩饰的打量坐在教室后排的男巫看着坐在尼古拉斯身旁的刘菲菲看着两个人一同羞红了脸、一同勇敢的抬着头许多人吹起了口哨还有人用魔法洒落漫天花瓣、召唤出弹竖琴的的粉红色小精灵。 姚教授不得不严厉制止了后面几种行为。 当课堂重新回到正轨已经是五分钟之后的事情了——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们收拾那些落在地上的花瓣用了不少时间。 “今天是一堂魔咒理论课就像我之前提到的今天主讲内容是‘元辰守护咒’。”姚教授看着台下一片专注的眼睛满意的点点头举起手中的烟斗: “首先让我来确认一下……班上有谁施展出了元辰守护?” 郑清矜持而又骄傲的举起胳膊示意。 然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矜持是有道理的——包括他在内整个天文08-1班只有四个人举起胳膊。 另外三个人分别是刘菲菲、蒋玉以及马修。 这让他大为诧异。 虽然想到班上掌握这道咒语的人不多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差至如此地步。张季信没有学会郑清可以理解毕竟长老脑袋里肌肉比重过高。但萧笑、唐顿等几位成绩优异的学生也没有掌握元辰守护咒就让人有些费解了。 “你竟然也没施展成功过?”郑清稍稍有些嘚瑟的向博士确认道:“我以为你会向司马先生讨教这道咒语的。” 萧笑瞄了他一眼。 “听课。”博士手中的羽毛笔尖戳了戳面前的笔记本面无表情。 郑清有些无趣的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施展出这道咒语的同学有谁领会了这道咒语的含义?”讲台上教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同时目光从四位同学脸上一一滑过。 这一次只剩下两个人举手了。 蒋玉与马修·卡伦。 郑清上一次施展成功元辰守护完全是一次意外之喜——伊莲娜意外同意他冒失的约会请求——然后在某一个瞬间男巫福至心灵突兀的掌握了这道咒语。 可以说成功的稀里糊涂。 自然不会有什么深刻的心得体会。 “不出所料。”姚教授看着剩下的两位同学点点头把烟斗塞进嘴里旋即他意识到现在是上课这个动作不太合适又把烟斗从嘴里拿了出来用斗柄点了点面前的同学: “就像这道咒语所代表的‘道标’一样已经拥有清晰‘道标’与‘引路人’的同学总能更快的掌握这道咒语。” 说话间他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留下‘道标’两个字。 “这两个字是理解这道咒语的关键。” “我们每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与头顶的星空有了密不可分的联系。这份联系的及其隐秘、但真实不虚的。” “或许是某颗恒星、或许是某个星座、或许是某片星空……每个人与星空的联系程度各不相同。换句话说你能在魔法的道路上走多远你与星空的联系就有多么深刻。” “回归这道咒语的名字。” “听到‘元辰守护’四个字大部分同学在思路上可能就会跑偏。如果你在思考这道咒语的时候从‘术数’角度按‘大耗元辰’来理解能够解释‘守护’两个字的含义却与这道咒语彻底无关了。” “在这道咒语中‘元辰’更倾向于‘生肖’‘良辰’‘原始(元旦)’的意思。” 所谓‘大耗元辰’是命理学中的一种说辞在古典神秘学中拥有很大的市场持有这种理论的人认为命带元辰‘生旺则落魄大度;死绝则寒酸薄劣;与官符并多招无辜之扰;带劫煞不循细行;遇合大吉但流年难有大运’。 简单说元辰是八字神煞上百种‘命’中很差的一种命。 “有谁来给我们复习一下现在流行的巫师阶位划分?”教授再次提问然后随手点了郑清起来回答问题。 这是一道送分题郑清在站起身的时候这样想着。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未注册巫师、注册巫师、大巫师、传奇巫师、古代巫师……” “可以了可以了。”姚教授忙不迭打断年轻公费生的回答示意他闭嘴坐下同时飞快的岔开回答:“当然现在联盟也流行把注册巫师再细分一下分成低阶注册巫师、中阶注册巫师、高阶注册巫师等等……我想说的是在这一系列阶位的背后我们都能看看到一条清晰的、被前人确立了方向的‘道路’。” “但这条‘道路’过于宽阔我们走着走着可能原地转圈或者斜来斜去而不自知。正所谓‘望川跑死马’一望无际的平地上看着很近的距离走很远都没有任何前进的感觉。这种时候我们难免会产生自我怀疑的情绪。” “这种情绪对学习与研究非常有害。” “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一个明确的‘道标’自上而下、高屋建瓴能够看到我们是在原地踏步还是在继续前行。” 听到这里班上大多数人还是一种晕晕乎乎、不知所云的表情。尤其张大长老更是抓耳挠腮一脸茫然不知教授讲的重点在哪里。 但郑清却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元辰守护’是怎么一回事了——在他身上最清晰、最深刻的道路是遵循‘禁咒’的方向前进的道路。 他的禁咒种子是‘秩序’。 而禁咒的本质则是毁灭代表了死亡。 从这个角度出发代表‘死亡世界秩序’的死神使者作为他的守护元辰便可以理解了。至于为什么不是‘死神’而仅仅是一个使者男巫觉得可能与禁咒只是一枚种子还未成型有关。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十六章 羊羊羊 进入第十三周后气温回升愈发快了这份燥热影响着学校里的气氛人心浮动处处都流露出不安。 自从学校食堂不再提供羊奶之后向学校提出‘喝羊奶’申请的人数与日俱增申请书雪花般飞向李奇黄教授与校医院的办公室——就连李教授上课的时候都时不时有几只纸鹤飞进教室绕着他的脑袋使劲儿转圈。 于是教授特意调配了一种羊奶替代品供那些‘被断奶’的学生们使用。 那是一种带着柠檬黄的奶制品喝起来口感、味道与真正的羊奶极为相似。 虽然喝了这种羊奶的替代品之后学生们身上会出现羊的某些特征——比如羊角、羊蹄或者羊尾巴——但这反而激起更多人的兴趣。 对于没有使用过变形咒的学生们来说这种经历是新奇而有趣的。许多原本对喝羊奶不感兴趣的学生也会尝试一下这种替代品看看自己身上会长出什么东西。 萧笑就长出一簇翘挺的山羊胡须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成熟多了。 总之除了满教室的学生都变‘羊’之外期末前的课堂上乏善可陈。 大部分教授都结束了新课程将主要精力集中到复习与巩固整个学年教学内容上。相应的他们给学生留的课后作业也在成倍增加。 尤其是周二的占卜课与天文课。 占卜课的易教授要求同学们将原本以‘日’为单位的罫线图细化成‘半日’这相当于增加了一倍的工作量;而天文的课的爱玛教授更是给大家布置了三篇魔文撰写的‘范文’要求每个人都熟悉到可以默写的程度。 “第一大学马上就要变成一座‘羊羊大学’了。” 周三下午的魔法哲学课后郑清看着教室里那些顶着羊角走来走去学生忍不住吐槽道:“难道没人觉得这件事很诡异吗?” “看开点魔法的世界哪有什么正常可言。”辛胖子安慰的拍了拍年轻公费生的肩膀:“那你就当今年的万圣节提前了吧。” 郑清看着胖子额头上弯曲的粗大羊角以及他挂在羊角上的笔记本及羽毛笔有一肚子槽想吐却不知从何吐起。 他只能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泉客来’圩市今天晚上开放一会儿你不要乱跑我们吃过晚饭准备准备就该去了。”他叮嘱道。 “哦那场湿漉漉的小聚会吗?”胖子摸了摸头上的羊角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今天恐怕不行……我周二的作业还没写完呢。” “这可不像你。”郑清扬起眉毛。 “新闻什么时候都有但期末考试只有一次。”胖子嘟囔着把挂在羊角上的笔记本转到脑袋后面去眼不见心不烦——尼古拉斯的存在让整个天文08-1班的同学都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没人想像他一样成为学府中的‘特殊’人物。 “如果你觉得无聊我可以陪你去。”萧笑忽然插嘴道。 “你?”郑清还没来得及回答胖子脸上就露出恶意的笑容:“司马先生呢?你不是说让她带你去吗?” 郑清吧嗒了一下嘴巴选择安静。 萧笑捻了捻自己的山羊胡瞟了胖子一眼:“学校临时给司马安排了任务她最近都没时间。” “什么任务?” “我会告诉你吗?” “你肯定也不知道!” “呵愚蠢的激将法……你就当我不知道吧。” “你其实就是不知道假装知道罢了!” 听着两位同伴幼稚而富有攻击性的对话郑清扯了扯嘴角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便在这时他感到身后有人扯了扯他的袍子。 回过头扯他的是李萌。 但郑清知道找他的是站在李萌身后的蒋玉。 “班长大人找你!”李萌趾高气扬的昂起脑袋通报完毕后转身就跑到蒋玉身边抱起她的胳膊。 郑清注意到小女巫身后挂了一簇毛茸茸的小羊尾巴这让他暗暗发笑。 蒋玉一如既往周身散发着一股让人很难开玩笑的气场。 她是班上少数几个没有喝过羊奶替代品的学生。 郑清倒是喝过但他身上连根羊毛都没长出来——年轻公费生心知肚明应该又是‘禁咒’的例外原则在捣鬼但这种事情却没办法向同伴们解释索性含糊了过去。 “泉客来那件事是今天对吗?”蒋玉将脸侧的长发向耳朵后面撩了撩径直开口确认道。 郑清立刻感到旁边投过来两道富有深意的目光。 他假装没有察觉微微点头努力用一种平淡而随意的语气说道:“对今天……大概晚上八点钟就开始了。” “那我们……”女巫示意的看着他。 郑清摸出怀表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时间然后飞快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计划:“圩市地点在寂静河口的海底距离学校有一段距离我们最少需要提前半小时出发。七点一刻我会带着波塞冬在学府门口等你。” “学校的宵禁呢?” “我向学校确认过了泉客来的邀请函属于特殊情况不在宵禁范围之内。” 蒋玉满意的点点头挽着李萌施施然离去。 远远的郑清还能听到李萌在向她的表姐撒娇:“……我已经把作业写完了!你说过要带我去骑海豚的……海龟也行我不介意!我练了好几天泡头咒不会有麻烦哒!” “你没有把爱玛教授布置的范文背会……不能去!” 后面的话郑清没有办法继续听了。 因为辛胖子正抓着他的两个肩膀把郑清的身子强行扳向他的方向。 “这是真的?”胖子脸上满满的八卦表情语气有些扭曲的激动:“你真的搞定蒋大班长了?能不能帮个忙帮我把李萌约出来……蒋玉把她看的太死了!” “我看你是在找死。”郑清憋红了脸使足劲才把胖子的爪子从自己肩头掰下来没好气道:“她还是个孩子!” “长尾巴的孩子!”胖子一脸神往。 “噫……hentai。”年轻公费生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自己与胖子之间的距离。 但想到胖子之前那些话郑清还是忍不住解释了一下:“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关系!她想买几瓶新鲜的蛟血墨水……还有比泉客们带来的货更新鲜的吗?” 胖子冷笑一声以示鄙夷。 郑清叹口气转头看向萧大博士。 博士也有话说。 “你刚刚的邀请还有效吗?”萧笑捻着胡须问道——他是在问之前郑清邀请他参加泉客来的事情。 “有效当然有效。”郑清巴不得多个人做证自己与蒋玉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关系忙不迭答应下来:“邀请函允许携带一位女伴、一个宠物以及几位随从……你完全可以充当我随从。”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十七章 客来湾 波塞冬现在大部分时候都呆在青丘公馆。 郑清去接这个小家伙的时候在贝塔镇西区五十四号院的花园里看到正在忙着给西瓜除杂草的苏芽。 阳光、雨水与魔法共同滋润着这座小花园花园里的西瓜一个个长势喜人不比霍比特人的房子小多少。说是除草但郑清觉得苏芽就是在找借口玩耍她用五颜六色的绒线与花瓣给每一只她能捉到的草精量身定制一套衣服。 草精们像死尸般躺在小狐女仆的手中任她摆弄。 “你这是在扼杀它们的天性”年轻公费生站在篱笆外好心的劝了一句:“书上说草精们喜欢穿蒲草与桐叶织就的衣服……而不是花瓣。” 苏芽立刻将手中的‘小玩具’藏在身后站起身满脸警惕的看着来客:“不管你事……你来干什么?” 因为起身速度稍快了一点她的大尾巴不小心掉出裙摆露出一截毛茸茸的尾巴尖。 注意到男巫的目光后小狐女尖叫一声甩手把草精向郑清丢来同时撒腿就向公馆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嚎:“非礼哇!!” 郑清感觉自己满头黑线。 被丢出的草精在半空中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砸在年轻公费生的身上。 它探出细长的指甲灵巧的勾住男巫袍子上的缝隙稳稳的落在他的肩膀上。还未站稳身子便三下五除二撤掉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花瓣绒线——全然没有了十几秒前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然后顺着男巫长袍的衣缝一溜烟跑掉了。 赤身裸体的。 郑清目光追着草精看了半晌回过头恰好看见萧笑询问的眼神。 “我记得书上说草精属于无性生物所以有点好奇。”年轻的公费生耸耸肩:“刚刚看了一下确实跟我们不一样……” 这一次换做萧笑看他的目光有些异样了。 “砰!” 青丘公馆前厅大门发出响亮的声音继而一道白色的影子闪过花园跃过篱笆蹿进郑清的怀里把他撞了个趔趄。 “谋杀啊!”男巫感觉胸口一阵憋闷又瞅见小狐狸嘴角沾着几块蛋糕屑顿时大叫一声:“告诉你多少次了少吃蛋糕多运动你怎么就不听呢?淑女就应该瘦瘦的!” 波塞冬一尾巴甩在男巫的脸上让他不由眯了眼。 等他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小狐狸嘴角的蛋糕屑已经被舔的干干净净毫无痕迹了。同时它努力吸着气让自己的小腰显得更细长一点。 呵自欺欺人的笨蛋。 紧随小狐狸出现在门口的是青丘公馆的女仆长苏蔓。苏芽躲在她的身后露出小脑袋咬牙切齿的看着郑清。 “小姐已经知道您的来意。”女仆长穿着素净长袍双手抱在腹前微微低了一下头:“她让咚咚早去早回注意安全……还有不准吃人鱼们卖的活蛆乳酪或者蓝纹奶酪。” 郑清老老实实点点头。 女仆长再次微微鞠躬然后拎着身后的小狐女悄悄退了下去。 男巫转头看向自己同伴吐槽道:“谁会吃蛆?” “活蛆乳酪风味非常独特的人鱼美食。而且蛆的口感比青蛙内脏好多了。”博士耐心分析道:“你不喜欢吃不代表狐狸没有这种偏好呐……话说回来你有没有觉得青丘公馆对你的小狐狸很感兴趣?” 郑清心底一紧打着哈哈把这个话题糊弄了过去。 …… …… 泉客来圩市的举办地在寂静河入海口侧面一处安静的小水湾中。 水湾没有名字因为要举办泉客来的圩市所以被临时起名‘客来湾’。 湾浅水清岸边是嶙峋的礁石光秃秃没有一丛灌木藏不住任何魔法痕迹——不论是岸上来的客人还是水中来的游商看着这样的环境都会感到心安。 郑清与蒋玉约定的会面地点就在客来湾的入口。 时间还早。 郑清特意选择早来了一会儿。他打算在女巫到来之前先摸清楚进出圩市的流程免得一会儿众目睽睽之下露了怯。 这件事并不困难男生只消浪费一点时间站在客来湾入口观察一会儿便看到一位位披着斗篷、穿着各色长袍的巫师从布吉岛各个方向赶来钻进水湾尽头一株朽坏橡木的树洞里——部分人与郑清一样是通过第一广场的快捷通道赶来的;但也有许多巫师是骑着扫帚、坐着魔毯、甚至驾驭巨鹰与飞马赶来的。 他们将交通工具随意的丢放在那株橡木外的空地上。 扫帚或者魔毯还好毕竟属于炼金产品缺乏自主意识被主人丢在空地后也只会老老实实呆在原地。但那些巨鹰与飞马在主人们钻进树洞后就撒了欢。 短短十多分钟郑清已经目睹了三起动物打架的事故。 “学校难道不管吗?”男巫看着这幅混乱的景象有些不安。 “为什么管?怎么管?”萧笑把玩儿着他的山羊胡反问了一句:“学校管的事情已经够多了难道连动物打架也要管吗?” “吱吱!”波塞冬赞同的叫了两声。 郑清挠了挠它的耳朵放过了这个话题从灰布袋里摸出加西亚教授送给他的那张邀请函。邀请函的封面上有一株银线嵌的橡木标记与刚刚那些巫师钻进树洞的橡木几乎一模一样。 “就是这里”他仿佛给自己打气般重复了一遍:“没错就是这里。” 那株朽坏的橡木树洞从外面看并不大钻进洞里后另有一番洞天。一口方圆里许的池塘占据了树洞里大半的空间池塘上方雾霭沉沉隐隐可以看到许多鱼状灵体在其间浮沉。 “泡头咒来一发吗?先生!”一个热情的声音打断客人的思考。 郑清回过头一头鼓着眼睛的大金鱼正用尾巴撑着身子看着他鱼嘴巴一开一合水族的热情扑面而来:“五个铜子儿一晚上童叟无欺……虽然圩市上不需要泡头咒但圩市外面的散货摊位却都在水里没有泡头咒绝对不行的。来一发吗先生?”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十八章 鱼门卫 郑清委婉的拒绝了金鱼的兜售。 那头金鱼神情中洋溢的热情陡然一散语气顿时冷淡了许多:“既然这样……请问您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 “参加泉客来的圩市。”男巫谨慎回答道。 “请出示您的邀请函并说明您的介绍人。”金鱼一本正经要求道。 “这……”郑清看着面前这头大金鱼有些犹豫要不要给它看自己的邀请函。 “我是圩市入口管理员。”金鱼甩了甩尾巴——让鱼鳍上的魔法戳记更显眼一点——语气颇为自豪:“……所有想进去的客人都需要我验证!” 如果你刚刚没有兼职小贩的话说服力可能更高一点。 年轻的公费生心底暗自吐槽同时感慨看来水族确实没落了它们原本可以找到更像样的门卫比如真正的鲛人或者塞壬。 “是加西亚教授邀请我们的……他是临钟湖鱼人部落的长老在第一大学担任鱼人语教授。”郑清解释着将自己的邀请函递了过去。 然后他意识到面前是一只金鱼并没有胳膊。 金鱼吐出一个大大的水泡。 “您可以将邀请函塞进去。”它说道。 郑清依言招办。 邀请函被塞进去后水泡骤然亮起显眼的绿色光芒。 “合格的客人。”金鱼语气中似乎有一点点失望但它很快就重新打起精神:“……按照规定您可以携带一只宠物、一位女伴或者男伴以及不多于四人的仆役……他是您的男伴吗?” 金鱼扬起一只鱼鳍指了指站在男巫身侧的萧博士。 “仆人。”郑清板着脸用冷硬的声音回答道。 “好的持邀请函客人携带宠物一只仆人一头。”金鱼用极富唱腔的声音念着同时再次热情咨询:“请问您需要办理包裹寄存服务吗?一晚上只需要一个银角子童叟无欺!” “不谢谢了。”郑清微笑着拒绝。 然后扭头与萧笑咬起耳朵:“……它是不是只知道那一个成语?” “或许吧。”萧笑对自己‘一头仆人’的身份耿耿于怀回答也相当敷衍。 “可以稍晚一点再入场吗?”郑清回头看向金鱼守卫非常客气的询问道:“我们还有一位同伴在路上。” “或许吧。”金鱼显得有些意兴阑珊——郑清很怀疑它刚刚听到了自己与萧笑之间的对话——摆了摆腹部的鱼鳍:“这种事情由你们巫师大人自己决定就好……毕竟我只是一条鱼。” 气氛稍稍有些尴尬。 金鱼一甩尾巴跳回那口池塘补水去了。 郑清悄悄松了一口气。 刚刚他非常担心那只金鱼开口质疑自己的失礼那会变得非常狼狈。 “我们是出去等还是就在这里面等?”郑清抱着波塞冬一边给它梳毛一边咨询自家博士的意见:“我倾向于在这里等……外面那头金雕跟夜骐打的很凶出去会很麻烦。” “你说了算。”博士仍旧闷闷不乐中:“毕竟我只是一头仆人。” 郑清感觉有些牙疼。 “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好吗?”他抱怨着目光在萧笑下巴颏上的山羊胡停留片刻最终选择换个话题:“……你脸上的胡子还要持续多久?为什么不直接把它剪掉呢?你不觉得这个样子很蠢嘛。” “不我觉得很有趣。”萧笑扶了扶脸上的眼镜抬起下巴山羊胡一翘一翘的意外有些骄傲的模样:“剪掉它并不能让我变得更聪明……至于它持续的时间李教授说过停止服用羊奶替代品后十二个小时之内身上‘羊类特征’就会消失。当然届时还需要去校医院做一遍复查确认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说话间橡木树洞的洞口处涌进一股新鲜的空气。 蒋玉挎着一个珍珠色的小手包钻了进来。 她已经换掉了白天那套红色的院袍穿了一条淡红色的曲裾脑后绾着发髻上面插着一支玉笄。两绺发丝在脸颊两侧垂落中间夹杂了一些毛茸茸的装饰。 与平日相比今天她的妆扮在端庄中多了一丝俏皮。 进洞后她抬头左右张望一番立刻看到站在池塘边的两位男巫高兴的挥挥手小碎步向他们跑了过来。 “这里的环境比我想象的更隐秘。”来到男巫身边后蒋玉委婉的抱怨着抬手撩了一下耳边的发丝用手扇着风:“……如果知道要钻树洞我可能会换一件更方便的衣服。” 怀里的小狐狸轻声叫了一下。 男巫终于从片刻的失神中回过神张了张嘴才磕磕巴巴回答道:“哦对……我也我也是来了以后才知道。这里这里的环境确实有点糟心。” 萧笑面无表情的转身看向池塘。 女巫抿嘴笑了笑。 池塘里的水哗啦一声响金鱼守卫再次精神饱满的出现在几人面前。 “泡头咒来一发吗?先生……以及女士。”它用热情的声音招呼道:“五个铜子儿一晚上童叟无欺……虽然圩市上不需要泡头咒但圩市外面的散货摊位却都在水里没有泡头咒绝对不行的。来一发吗先生?” 郑清眨了眨眼睛。 这番话与之前一模一样。 “不我们不需要之前已经说过了。”男巫这次拒绝的很干脆。 “既然这样……请问您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 “参加圩市。” “请出示您的邀请函并说明您的介绍人。” 郑清轻轻吸了一口气。 “我们之前已经查验过邀请函了”男巫斟酌着有些不太确定这只金鱼是不是之前那只:“……不知道您有没有印象。或者是您的同事帮我们查验的?” “不可能圩市入口管理员只有我一条鱼!”金鱼断然否认同时向后退了一步一脸严肃的用鱼鳍按住腰间一块蚀刻了符文的鳞甲上满眼警惕:“请说明你们的身份陌生人……这里不欢迎没有受到邀请的客人!” 与郑清相比新来的女巫似乎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女巫小声在公费生耳边提醒道:“当然魔法金鱼的记忆力或许会稍强一点但你也不要抱太高的希望。” “十分钟!”对面的金鱼——郑清终于确认它的听力很好——有些恼火的高声叫道:“我的记忆力不止七秒!”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六十九章 泉客来 恼人的检查并没有持续太久。 金鱼守卫虽然记忆力不好但却足够尽责。在确认几位客人的身份后便吐出一个大大的水泡让几人钻进水泡里然后它用尾巴把水泡推进池塘中。 在外面看时池塘水清且浅。 但水泡落入池塘后郑清却有种进入高速电梯的感觉——透明的泡壁外光影快速闪过细长的游鱼、椭圆的扇贝、横行的螃蟹等等水生生物们身上闪烁着各色魔法光晕直晃的人眼晕让人不由闭了眼。 当郑清感觉水泡震动了一下再次睁开眼时眼前已经是一片深蓝色的世界。 仿佛身处极深的海底抬头却又能看到天空灿烂的星河。 这种矛盾的新奇感觉让几位年轻巫师一时呆在了原地只顾仰着脖子欣赏这大自然瑰丽神奇的景色。 “泉客来欢迎您的到来。”一头青黑色的大螃蟹挥舞着巨大的钳子钳子上夹着两捧魔法花束它的声音像毛刷子擦木头沙而低哑:“……新来的客人们不要站着门口会挡住其他客人的路。” 郑清倏然惊醒拽着女巫连忙离开了那里。 与回字集、四季坊或者贝塔镇的步行街不同泉客来的圩市位于水下这导致它有两个非常鲜明的特点——水汽重、光线暗。 虽然举办者用一个巨大的类似水泡的屏障隔绝了圩市与海水的亲密接触创造了一片充满空气的世界让陆地来的客人们能够安心惬意的在圩市中采购但这里终究是水族的世界。为了水族们的健康着想圩市中的湿度特别高。 郑清感觉自己每一口呼吸都像鲸鱼一样在喷水。 至于光线暗圩市举办者用大量魔法光取代自然光很好的弥补了这个缺陷。 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被嵌在四周的珊瑚树上熠熠生辉;发光的八爪鱼在水泡壁上随意攀爬周身根据水温与心情的不同洒下或橙或白的光芒;还有街道两侧的石头店铺里店主们点着蜡烛、油灯招徕每一位路过的客人。 水族们使用的油灯与地面巫师们不同。 岸上的巫师们喜欢用鲸油、鲛油、蛟油这类珍贵的海族油膏作为燃料水下的神奇生命们则针锋相对用猪油、猴油、巨人油这类同样珍贵的油膏做燃料。 做工粗糙的黑色蜡烛在低矮的石头屋子里努力燃烧烛火是鲜红色的不时蹦出一两朵金色的火花发出轻微的、哔哔啵啵的爆裂声。 每个人的脸上都像蒙着一层细细的黑纱无端增加了几分神秘的感觉。 同样与喧闹嘈杂的地面坊市不同水下的圩市更像是传说中的鬼市安静的让人心底发毛。郑清感觉他们每一步都像往淤泥更深处走去一样水汽与沉默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 “这里不可能永远这么安静对吗?”他嘴唇微动用蚊讷般的声音询问自己的两位同伴——然后他看见两个生意人正用‘袖手捏指头’的远古方式做交易。 蒋玉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狐狸在郑清怀里用力挣扎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去外面撒欢儿。年轻公费生不得不找了根绳子把它跟自己手腕捆在一起免得一时不注意被它偷偷溜走。 “老实点!”男巫有些恼火的压低声音教训道:“这里不是学校……小心被蜒人们抓去做了狐皮大衣!” “它的体积太小做不了狐皮大衣……最多做个帽子。”萧笑非常好心的纠正了一下。 这些可怕的说辞终于让波塞冬稍微安分了一点。 当然更有可能让它安静下来的是它爪子里那只小小的八爪章鱼。 刚刚路过一株珊瑚树时郑清看见这只发光的八爪章鱼正攀着树枝向上爬便将它摘了下来塞给小狐狸当玩具。 小狐狸玩的兴高采烈章鱼先生却很恼火——它脑袋发出的光已经从乳白色变成了鲜红色仿佛一汪流淌的岩浆。 岩浆的红光照亮最近的一家店铺石头门楣上挂着一块新鲜的绿毛龟甲细长的绿色绒毛在湿润的空气中缓缓起伏像是还活着。 郑清探着脑袋进去看了一眼这是一家专司卖龟壳的店铺。 只是搭眼一瞅他就看到有寿龟、海龟、泥龟、老鳖、鳄龟、潮龟、棱皮龟等诸多特色鲜明的龟甲一堆堆摆放在店里。一头高大的鱼人正苦恼的看着手中一杆大秤。 见有客人露头那头鱼人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喜色将手中秤砣一丢嘶嘶叫道:“需要来点龟甲吗?占卜、入药、刻阵各种品类齐全按个计价童叟无欺!最便宜的一个铜子儿一个!” 年轻公费生抱歉的干笑两下嗖的一声把脑袋缩了回去。 “博士可以买一点”郑清看了一眼一直跟着旁边的萧笑建议道:“这里面龟甲的价格都很便宜……你平常占卜的时候不是最喜欢用龟甲吗?” “家里免费。”萧笑下巴的山羊胡翘了翘回答异常简洁。 郑清‘哦’了一声眼睛已经被下一家店铺吸引过去了。他怀着浓厚的兴趣打量着这与地面截然不同的一切。 一个矮小的干瘪老巫师跳着脚在一位身材窈窕的鲛人前大叫:“……简直是抢劫!一尺鲛绡去年才三豆五角今年怎么会变成五豆?” 鲛人抬手指了指铺子上挂着的一块黑板。 上面写着‘受拉尼娜现象影响大洋东部海水异常变冷08-09年度鲛绡产量大幅度降低。此次价格变动已经泉客来核验无哄抬物价等行为。’ 干瘪的老巫师眼珠子转了转咕哝道:“那如果我买一百尺以上能不能饶我十颗鲛珠?” 鲛珠据说是鲛人流泪化成的珍珠在许多魔法药剂中都有广泛应用价格是一般珍珠的一倍以上。 郑清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会‘砍价’的客人忍不住睁大眼睛。 鲛人们只是不经常与巫师打交道并不代表她们笨。 “不能!”那位卖鲛绡的店主终于开口语气坚定的拒绝道:“亏本!” 她的声音很清澈有一种小鸟般婉转的动听。 “九颗?” “八颗……七颗总行吧?!去年我买的时候你们还饶了我五颗呢今年这么贵多给两个也没关系啊!”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十章 学而时习之 并不是每个店铺都能遇到那位干瘪老巫师似的奇葩客人。 大部分时候圩市里的交易还是在安静与沉默的气氛中进行的。但与这股气氛相反的是圩市里五花八门的货物直看的年轻巫师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当然作为九有学院的优秀学生他们来圩市不会只单纯带着眼睛。三人一边参观一边还互相提问、回答复习着功课: “珍珠粉的研磨要求?” “凡用以新完未经钻缀者研如粉方堪服用。不细则伤人脏腑。”郑清先背了一遍课文然后才解释道:“意思是说珍珠粉一定要研磨极细才能入药。” “珍珠粉功效?” 这一次是蒋玉抢答了:“做主药内服能安魂定魄外用美容养颜。做辅药可以养肝明目、解毒生肌、壮骨、降压。相关方剂有真珠丸主治惊神;珠黄散主祛火毒、惊风;油蜡膏治一切诸毒疽疮。” “还有珍珠翡翠白玉汤。”郑清一本正经补充道。 “珍珠翡翠白玉汤?”蒋玉脸上明显露出一丝迷茫:“三种性质相近又都属石药能互相搭配做汤吗?” 男巫忍住大笑的冲突指向另一个方向: “那就是蜒人吗?” 女巫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哇……真的诶我第一次见到。” “我也是!”难得有萧笑也没见过的。 “好大的珊瑚树啊……比李教授办公室里那株还高!” 年轻巫师们叹息着直看的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除了普通的龟甲、珍珠、珊瑚、海藻之外他们还看到了许多珍稀的魔法生物与魔法材料。 比如鱼头蛇身长有六只脚的冉遗鱼据说它的眼珠可以辟邪肉吃了可以抵御梦魇侵袭郑清很想买一点但看着那令人咋舌的价格最终悻悻然放弃。 再比如长了人脸的赤鱬叫起来像呀呀的小孩儿倘若它只露出脑袋在水柜外面没人会认为那是一条鱼。 还有贩卖魔法生物幼崽的。 其中最贵的是一条虎蛟的小崽子鸟头鱼身蛇尾标价二十枚玉币概不还价。围观的巫师们都说这是有蛟族血脉的贵种除了泉客来圩市外没听说其他地方有卖的言之凿凿令人深切怀疑他们都是托。 此外郑清也终于见到了苏施君提及的所谓‘活蛆乳酪’。 那是一种羊奶乳酪在撒丁尼亚很流行当地人称其为‘卡苏马苏’。白色的乳酪上一层淡黄色仿佛奶油般的发酵物其中翻滚着无数细小的白色蛆虫。一位面容枯瘦仿佛核桃般的老巫师用银制小刀切下一小块带着虫子的奶酪然后塞进嘴里表情沉醉的咀嚼着。 几点粘稠的白浆溅在他的嘴角隐约还能看到一条蠕动尖细的尾巴。 郑清感觉自己胃中的食物在剧烈翻滚。 他迅速移开目光打定主意再也不看那个方向。同时竭力拧过小狐狸的脑袋。它一直眼巴巴的瞅着那块乳酪嘴角留下的涎水沾湿了男巫的袍袖。 “我觉得羊奶禁令应该囊括所有羊奶制品以及学校所有生物包括波塞冬。”郑清嘟囔着抽出手帕给小狐狸擦口水同时塞给它一条辣味牛肉干。 小狐狸的注意力立刻从那臭烘烘的卡苏马苏上挪走开始津津有味的啃其嘴边的美味。 “或许吧。”萧笑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他正在听旁边几头鱼人之间的谈话。 它们与一位塞壬讨论第一大学最近的宵禁令。塞壬是一位美丽的女妖而那几头鱼人都是雄性鱼鳍上挂着各种闪亮的饰品嘴里满是吓人的獠牙。 “绝对是越权……嘶嘶!第一大学没有权力限制临钟湖鱼人部落的自由!”一位雄性鱼人嘶嘶叫着同时向塞壬展示自己强壮的肱二头肌。 “你也说了是临钟湖的鱼人……临钟湖是第一大学的湖。”那位塞壬似乎很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并不介意面前这些鱼人讨论某些过线的话题。 另一头稍微明智些的鱼人重重叹了口气: “嘶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听到这个回答郑清暗暗发笑。 没有比这更应景的回答了——它们确实是鱼肉。至于第一大学的巫师们有没有兴趣当砧板与剁肉的刀子那是一个更复杂的话题。 “你有没有觉得大家喜欢喝羊奶跟那天晚上那个东西有关?”蒋玉自从看到波塞冬对卡苏马苏的兴趣之后就变得有些心神不安她悄悄扯了扯郑清的袍子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郑清微微摇摇头。 “这件事交给学校就好跟我们没有关系。”他轻声说道。蒋玉提及的‘那个东西’是上上周郑清毁掉一整条街时遭遇的那道外神虚影。 那件事一直像块石头一样垒在两位年轻巫师心中。 另一侧的萧笑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正在说悄悄话的男女巫师目光中满满的戏谑看的郑清心头发慌。 情急之下恰好看到几步外一处新摊位顿时喜上眉梢扯着蒋玉问道:“那是蛟血墨水对吧?你之前想买的东西。” 他的声音很大似乎想告诉萧笑同学他与蒋玉之间是非常纯洁的朋友关系。 萧笑明显愣了一秒钟继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笑。 蒋玉也没料到郑清的话题跳跃如此迅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欣然点点头:“是了小萌说画符用松墨没劲儿想用点力气更大的墨汁。” 郑清画了十几年符从来不知道墨汁还分力气大小但他不会蠢到在这件事上与女巫分辨。或许是因为灵巫心思敏感更能分辨出不同墨汁之间的细微差异吧他在心底这样安慰着自己。 “哟?小清清?你们也来了吗?” 一个有些大咧咧的熟悉声音在几位年轻巫师背后响起郑清感觉浑身都僵硬了一下。 很少有人这么叫他。 这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回过头科尔玛学姐正带着两个北区巫师笑容满面冲他打着招呼。两位北区巫师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仿佛刚刚那句话不是自家大贤者说出口似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十一章 熟人们 科尔玛今天到泉客来圩市是为了谈一笔大生意。 数万只青蛙的大生意。 整个布吉岛或者说整个巫师世界能够一次性为北区巫师提供数万只活蹦乱跳青蛙的客商并不多更不要说长期提供了。 而其中有资格的大都是水族的商人们。 毕竟在以前巫师界对活青蛙需求最大的群体就是散落在世界各个区域的鱼人部落们。它们有吃盐渍青蛙的习惯很多小鱼人们还会将青蛙当做零嘴或者宠物。 衔尾蛇猎队的那头年轻鱼人伊势尼就养了一只会飞的小青蛙当宠物去年猎赛的时候郑清还见过它。 不知道现在死了没有。 宠物与美味重合的时候就有这么一点不好。活着的时候可爱死掉之后可口。科科。 “我只想要一些普通的绿皮青蛙……当然黄皮的也行。”科尔玛向几位年轻巫师抱怨着指了指身旁一位老鱼人:“但是它却拿雪蛤来坑我!” 雪蛤就是蛤士蟆主要产于长白山与兴安岭地区它的肉质鲜美全蛙也可入药蛤蟆油还是治疗虚症的佳品。郑清小时候就吃过这种东西。 “雪蛤不是比青蛙更珍贵的品种吗?怎么算坑人?”郑清脑子乱糟糟随口问道。 “这位小少爷明鉴呐!”那位老鱼人意外获得支持后大喜过望立刻叫起撞天屈来:“那些雪蛤进货时单价每只三枚银角五个铜子儿我卖给您只收三枚银角六个铜子儿……整个巫师界都没有比我更忠厚的要价了!” 科尔玛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明明可以买一个铜子三只的青蛙为什么要去买三枚银角一只的雪蛤?”她甩了甩脑后雪白的马尾撇撇嘴:“不要把我跟那些高高在上整天躲在巫师塔里做实验的大巫师相提并论……我小时候可是闯过黑森林抓过食尸甲虫的北区人!” 她身后跟着的两位北区巫师顿时挺了挺胸膛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郑清觉得在那个瞬间她们脸上几乎都要发光了。 “您可以再考虑考虑?”那位老鱼人锲而不舍:“我可以把价格再压低半个铜子……这真的不是在做生意。漂亮的小姑娘如果使用魔法的时候手里抓着一只丑陋的绿皮青蛙那该多么难看。雪蛤才是她们适合携带的蛙。” “如果不是做生意您大可把这批雪蛤送给我。” “虽然不是做生意但也没道理让我亏本呐!” “还是诚意不足!”女巫最终下了这么一个结论丝毫不肯让步。 那位老鱼人唉声叹气着摇着头走开了。 “我有点看不太明白……它到底想干什么呢?”郑清盯着老鱼人离开的背影问道。 科尔玛没有回答。 回答他的是宥罪猎队的智囊萧大博士:“鱼人们想交好新晋的大巫师为部落寻找盟友却又畏手畏脚。手笔大了担心巫师联盟不乐意……一群被圈禁的魔法生物肆意交往联盟的大巫师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但手笔小了又显得斤斤计较过于小家子气。”郑清也回过味来点点头:“就像刚刚那个老鱼人。”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 “想要把握市侩与精明之间细微的差异对鱼人来说实在是太难了。”男巫想到鱼类的小脑仁儿叹口气:“它们明明可以活的更轻松一点。” “没人想像猪一样被圈养……过于轻松的生活对鱼人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在这种事情上你完全不需要为它们担心。”科尔玛打发她的两个跟班去找新的货源听到男巫们的对话后插嘴补充道:“一个种族的脆弱与坚强都超乎想象。有的时候一句话就会让种族陷入崩溃。但有的时候一个种族可以在黑暗与绝望中坚持漫长的岁月。” 郑清听最后一句话有的耳熟他记得莫泊桑好像说过类似的话。 但眼下他没有更多心思去回忆小时候看过的书了。 因为科尔玛学姐大大咧咧的走在他与蒋玉之间正一手搭在他的肩头另一手搭在蒋玉的肩头把他搂的很紧。 夏日的衣袍都很淡薄郑清可以清晰的感触到两层织物下那清凉与丰盈。 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僵硬。 蒋玉似乎也有些吃惊走路的步伐变得笨拙起来。 萧笑略感无语双手抱着脑袋仰头望天踢踢踏踏着无聊的跟在三人身后。 科尔玛学姐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左右男女巫师的不自在。 她显得极为放松因为没有了跟班说话更少了几分顾忌: “其实要我说用癞蛤蟆当献祭物也不差价格更便宜。但大家都说那样缺少一种神秘感显得北区巫师很丑陋。” “……许多时候你必须学会妥协。在毫无用处与没那么有用之间做出选择。我已经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用兔子当献祭品了。” “因为兔子是《巫师法典》规定的保护种类之一”男巫语气微弱的回答道:“随意杀死兔子是犯罪行为。” 科尔玛大笑着用力拍了拍男巫的肩膀。 “你比看上去老实多了!”她如此评价道。 男巫对这个评价表示反对。 于是他换了一个话题: “我听人说刚刚晋级的大巫师需要小心稳固境界凝练真身。你现在这么随意在外面溜达真的好吗?” 万一被某个黑巫师偷袭呢?他在心底补充了一句。 “这是义身。”科尔玛说着把郑清脑袋用力向自己勒了勒调侃道:“难道你分辨不出真与假的区别吗?” 虽然触及的丰盈感更强了但不知为何郑清心底却重重的松了口气。原本僵硬的身子也舒缓了许多。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没有从科尔玛学姐身上感受到那天晚上见识过的‘大巫师的气势’。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敏锐的感觉到‘隔壁’的蒋玉也悄悄松了口气。 没有了这丝压力后面的参观就变得很愉快了。 与四季坊相比泉客来的圩市规模要小许多——甚至比回字集还小。 三人绕着整个圩市走了一圈倒是碰到不少熟人。 比如魔药课的李教授、校工委的司汤达大叔、校医院的贝拉夫人、还有d&k对面的邻居那位流浪吧的主人。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学生。 比如瑟普拉诺。 郑清敢打赌瑟普拉诺肯定是来跟鱼人们谈走私与非法交易的勾当。 因为这是为数不多可以光明正大与鱼人部落聊天的机会——瑟普拉诺几乎已经被确认为血友会的下一任奥古斯都了身边环绕的巫师很明显多了许多。 比较令郑清感到意外的是张季信他陪他哥哥一起出现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十二章 瑟普拉诺与张叔智 郑清看见张季信的时候他正与另外三位巫师围成一个小圈儿仿佛在欣赏什么艺术品。他的左侧是同样红脸膛、但是体型精瘦的张叔智;右侧则是粗壮结实的瑟普拉诺;对面站着的巫师郑清也很熟悉是衔尾蛇猎队的队长安德鲁。 张叔智与瑟普拉诺手下其他的巫师都聚集在那个小圈不远的地方形成泾渭分明的两个团体。 两个红袍子两个白袍子凑在一起很难让人不好奇他们在干什么。 科尔玛学姐在距离那四位男巫很远的地方便停下了脚步。 “我们要去买一些女生用品了你要跟着一起去吗?”她笑眯眯的看着男巫。 郑清觉得她是故意的。 只不过现在的男巫已经能够很好的应付这样的场面了。他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手从她胳膊中拽了出来同样笑眯眯回答道:“恰好我也要去买一些男生用品了……” “好极了。”学姐扬起眉毛伸手将波塞冬从男巫手中抱了过来然后一偏头对蒋玉说道:“我们走……回见。” 最后两个字是对郑清说的。 郑清犹豫了几秒最终觉得小狐狸跟着一位大巫师可能会更安全一点。而且它似乎也更喜欢呆在女生怀里。 男巫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萧笑:“长老在那边我们去打个招呼吧。” “好的大人。”博士拉长声调用一种极其不合格的仆人语气回答道。 张季信看到郑清向他走来后抬起胳膊似乎想打个招呼又像是在阻止他靠近。但还没等郑清研究清楚他的手势到底什么意思围观者中另外一位巫师已经冲他招了招手。 是瑟普拉诺。 张叔智也抬头看了郑清一眼并未阻止。 郑清脚步停顿了一秒钟最终选择走上前——之前他只想跟张季信打个招呼问问他到泉客来干嘛。不论是瑟普拉诺还是张叔智他虽然看见了但也不觉得需要避着他们走。 “长老你来这里干嘛?”年轻公费生隔着几步远便开口询问道。 张季信还没来得及张嘴瑟普拉诺便将一根粗短的食指竖到唇边然后指了指几人中间的一个花盆示意安静一点。 花盆中一株喇叭花刚刚挤出花骨朵正在打开柔嫩的花瓣。 未几伴随着一阵咝咝啦啦的杂音一阵粗粝刺耳的鱼人语便从喇叭花里流淌出来传入几位年轻巫师耳朵里。 “……萨尔蒙斯与昂科肯斯上周从丹哈格回来了。他们因为表现良好被提前释放。回来之前他们在丹哈格夏尔路的酒馆里喝酒结果看到几个猎手。” “身上有铁十字、郁金香、盘龙、玄武的标志。” “嘶……” 花朵中传来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学校正在召集新世界的猎手回校!”那个声音变得激动起来:“看看这些猎手都是那些最著名的猎团!” “召集他们回来干什么?” “协防黑狱普瑞勒。”另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安抚道:“那些猎团回校是协防黑狱的。在过去几年里海妖们一直在试探第一大学的底线听说今年它们要忍不住了。” 对面陷入一片沉默喇叭花终于找到机会舒展了一下绷紧的花瓣与蜷成一团的叶子。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那个激动的声音质疑道。 “我跟加西亚教授聊了聊。”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因为你们没有问过我们。”苍老的声音显得很平静:“如果你们愿意跟族里老人聊天的话就会知道很多你们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海妖们想要做什么?”一个沙哑的声音嘶嘶着岔开话题。 “据说黑狱里关押了许多海妖的大人物而且还有妖魔的宝物。”对于具体缘由那个苍老的声音并不确定但他有几个猜测:“现在流浪吧里谣言四处乱飞……都说黑暗议会对海妖们的计划很感兴趣。我猜不久之后学校会迎来一场大战。” “……所以那些猎手不会来骚扰我们对吧。”沙哑的声音确认道。 “如果你们最近一段时间愿意安分一点是的我相信他们不会对一个小小的临钟湖鱼人部落动手。”苍老的声音显得非常疲惫:“但如果你们继续闹下去相信我他们会搂草打兔子——这次大战之后黑狱肯定会空出许多地方。” “我们不怕那些巫师!如果他们敢来招惹我们我会把他们扯的粉碎!” “是的是的没人怕那些巫师。但我们没必要与他们斤斤计较。” …… 聊天到此告一段落后面的对话变得更加嘈杂也更加粗俗。很快喇叭花便彻底安静了下来须臾后又蜷成个球重新缩成一团。 瑟普拉诺收起花盆看向张叔智。 “就像你听到的”他眯着小眼睛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临钟湖的鱼人们最近会消停一点。前提是你们不要过多刺激它们了。” “这件事跟阿尔法有什么关系?”张叔智盯着胖巫师轻声问道。 瑟普拉诺嘿嘿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明白。”他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瞥了郑清一眼最终又补充了一句:“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所有人都希望学校能够安静一些。” 郑清并不确认瑟普拉诺所谓‘关键时刻’是指社团选举的关键时刻还是学校处理黑狱的关键时刻。 但这并不影响他领会刚刚听到的内容。 临钟湖鱼人部落打算退缩阿尔法学院也不想节外生枝。前提是九有学院不会揪着鱼人在图书馆墙上涂大粪、袭击巡逻队等事情不放。 很难说哪一方真正获益。 每一方都有损失但也都能得到好处。 张叔智并未第一时间回答瑟普拉诺的要求。 他把目光从空中——也就是刚刚花盆所在的地方——挪开先移到瑟普拉诺身上冲他扯了扯帽檐然后在郑清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远处那群白袍子身上: “鱼人与我们之间的区别就是有的时候巫师的手段更残暴。” “只不过鱼人做事不会遮掩罢了。” “就像亚特拉斯那些家伙宣扬的那样在最后审判日来临时上帝会惩罚恶人。我们距离审判日并不遥远。所有的恶都会在审判中化为灰烬。” 郑清听的暗暗咂舌。 他从来不知道张季信的哥哥比他还激进。 瑟普拉诺显然习惯了张叔智的言辞只是笑了笑:“那我就当你暂且答应了……顺便我真心觉得你更适合亚特拉斯学院。学校现在的分院制度就是个笑话。” 这一次张叔智没有搭理他而是转头看向郑清: “很高兴见到你大阿卡纳的‘世界’……很抱歉你的猎手我需要再借一阵子。有时间可以来天一公馆喝茶。”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十三章 成年人都只看立场 天一公馆是张家在贝塔镇西区的驻地距离青丘公馆并不远。只不过一直以来郑清都没有去拜访过。 对于张叔智的邀请郑清更多只是当做一种客气与寒暄。 于是他连连颔首含糊着答应了下来。 张叔智最后冲瑟普拉诺点点头便径直离开。张季信冲郑清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快步跟上了哥哥的脚步。 场间只剩下瑟普拉诺、安德鲁与郑清、萧笑四个人。 郑清不觉得自己与瑟普拉诺还有什么话可以聊但基于礼貌他觉得自己需要打个招呼再走。但还没等他的‘客气话’出口瑟普拉诺便转头对安德鲁说道: “伊势尼的货应该到了带他们去接收一下……准备回校。” 安德鲁领命离去。 瑟普拉诺又看向萧笑。 “萧大博士久仰久仰。”他脸上的横肉互相挤压拧出一个笑脸:“听说你对占卜很有研究?刚刚路过十七号店铺的时候看到里面的老板正在出售一本1904年版的《律法之书》副本上有一篇阿莱斯特·克劳利亲手撰写的透特塔罗占卜要素论。或许你会感兴趣。现在去的话还不晚……很少有鱼人会对塔罗牌感兴趣。” 透特塔罗是塔罗牌的一种占卜技巧而克劳利则是19世纪到20世纪巫师界非常著名的神秘学专家。《律法之书》更是传说中受‘神秘存在’启示后完成的著作。 萧笑扬起眉毛。 他确实对瑟普拉诺提到的那些东西感兴趣。 但面前这条衔尾蛇试图将他调开的想法也太明显——几乎是明示了。萧笑转头看了郑清一眼寻求他的意见。 郑清也醒悟过来。 瑟普拉诺这是有话想私下对自己说?他环顾左右几人所在的位置虽然比较隐秘却也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前这个胖巫师就算想揍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于是他一边在脑海努力观想自己的柯尔特蟒蛇一边扯了扯嘴角笑着对博士说道:“你先去看看……如果书合适的话可以走d&k的账买下来。记得开发票。” 萧笑默默的点了点头悄然离去。 瑟普拉诺赞许的看着两人。 “见微知著。”他费力的挤出一个笑脸:“能在小事上这么仔细的巫师将来一定能做出大事情的。” 郑清被吓了一下。 见鬼瑟普拉诺是在夸自己吗? 他下意识又看了看左右周围没有人呐?他这幅作态是给谁看呢?难道他真心觉得自己刚刚做的很好?别开玩笑了! 在郑清看来在自己与瑟普拉诺的关系从来算不上好。两人见面能互相点头打个招呼已经是看着旁人的面子上维持最低水平的同学关系了。 所以当瑟普拉诺冷不丁夸自己这么一下后郑清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您有什么事情吗?”男巫非常谨慎的问道。 瑟普拉诺垂下眼皮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许久他才开口突兀的问道: “你追猎过野妖吗?” 这个问题与之前的话题隔了十万八千里郑清拿不准瑟普拉诺想说什么含糊着回答:“逐猎会那种‘追猎’吗?宥罪倒是也训练过类似的科目……” 胖巫师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自顾自慢慢说了起来: “我追过一头野狼妖。” “那是一片有灌木丛、草甸、沼泽的猎场。野狼妖强度不高大约只有注册巫师一半的实力吧。当时我是猎队的寻猎手为了找到这头狼妖的族群我没有立刻杀掉它而是标记它之后缀在它身后跟了整整两天……” 郑清这时听的有些认真了——他暂时想不到学校有什么猎赛会有持续两天的寻猎活动因此他猜测这是瑟普拉诺在校外参加的某个猎赛。 “……整整两天”瑟普拉诺语气忽然多了一丝伤感:“那头老狼带着我在那片沼泽地里四处转悠有好几次险些把我带进一群格林迪洛的老巢。” 众所周知单只的格林迪洛只是有点恶心的精怪但成群结队的格林迪洛尤其是带老巢的格林迪洛则比奥古布古还可怕。 奥古布古是一种蛇状水怪喜欢吞噬经过水面的动物据说可以长到一百多米长。之前参观圩市的时候郑清就看到有小贩在卖据说是奥古布古鳞片制成的护符。但他很怀疑那只是个噱头。 “……就这样它跑我追它继续跑我继续追……我猜它撑不了太久。然后忽然在某个瞬间它就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郑清扬起眉毛:“在你眼皮子底下?是幽灵狼吗?” 幽灵狼也属于狼妖的一种以行踪诡秘忽隐忽现著称常常有猎手在追猎过程中丢掉幽灵狼的踪迹。 “对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但不是幽灵狼就是普通的鬼火狼。”瑟普拉诺抱着胳膊目光落在远处嘈杂的人群中轻声说道:“像雪花融化般消失的无影无踪。足迹、气息、甚至我种在它身上的印记都不见了踪影……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猎赛历史上并非没有先例……我以为它掉进了某个空间裂隙里只能认倒霉回了猎队。” “因为少了一群狼妖我们猎队最终输掉了那场猎赛。” “猎赛结束后我才知道那头老狼因为没有办法摆脱我的追猎为了保护族群最终选择自沉到沼泽里。” “沼泽水深泥重隔绝了魔法印记。” 说到这里瑟普拉诺轻轻吁了一口气似乎在回味曾经狩猎时的感慨。而郑清则努力提取刚刚那个小故事里的要素探寻故事背后他想表达的意思。 “我讲这个故事没有别的意思”瑟普拉诺没有让男巫困惑太久径直解释道:“只不过最近诸事繁杂心生感慨。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 “人们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其实是不对的。” “善与恶都是非常复杂的概念。彼之蜜糖我之砒霜对它的善或许是对我的恶。又怎能混为一谈呢。” “小孩子才讲善恶成年人都只看立场。”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十四章 无面魔的消息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所以为人处世不能单凭喜好。 麦克·金·瑟普拉诺在心底重复着这句话同时抬起眼皮认真打量面前那位被魔杖列入大阿卡纳的一年级公费生。 第一次听说郑清的名字是四季坊事件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被野妖攻击蜕变成妖魔然后被这个还没入学的年轻人用符箓镇压。 瑟普拉诺知道那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不论起因还是结果。 自己的弟弟虽然不成器却也是一位正式巫师不至于应付不了一头野妖也不至于袭击后那么快转化;而巫师联盟的应对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雷声大雨点小’喊的口号震天始终没有拿出什么实质性行动。 根据他事后私下调查四季坊事件涉及了妖魔、黑暗议会、月下议会等多股力量其中有单纯发泄搞破坏的妖魔也有趁机捣乱的黑暗议会还有借刀杀人的月下势力。 最少袭击自己弟弟的那头妖魔瑟普拉诺已经查到与卡伦家族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了。至于其中是不是弗里德曼那个蠢货的某个属下为了讨好他而擅自行动瑟普拉诺并不关心。他只是把这笔账牢牢记在心底会选择一个恰当的时候回报给对方。 郑清只是这盘复杂棋局上一颗乱入的棋子。 原本瑟普拉诺也不准备找这种‘小角色’的麻烦但出于让幕后者安心的考量他还是放出风声会‘收拾收拾’某个不知轻重的一年级学生。 然后就有了那次夜间巡逻中的‘不期而遇’。 然后就有了他们之间关于校猎会新生赛的‘对赌协议’。 然后郑清带领的猎队真的获得了冠军。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瑟普拉诺已经不想找‘棋子替罪羊’的麻烦了相反出于对某位年轻巫师的看好他很想交好这位一年级生。 这会是一笔成功的投资。 但还没等他将筹码压进去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的矛盾就骤然爆发。从校猎赛、到寒假、然后又持续了整个第二学期。 而他与郑清之间的关系也在一次次冲突中变得糟糕起来。尤其最近一次郑清用符枪把自己轰成重伤两人被舆论与立场裹挟身不由己的站在了对立面。 这并不是瑟普拉诺自愿的。 能够白手起家创办出祥祺会瑟普拉诺是个很精明的家伙。他知道如果想要实现改造血友会、改造阿尔法的目的就需要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不论是僵尸还是吸血鬼亦或者混血狼人。 他也知道在自己还没有成为奥古斯都之前有些人是不能再招惹了。 比如某个随随便便能拿出‘大巫师裹的符弹’来处理校园矛盾的年轻巫师;比如某个与新晋北区大巫师有绯闻的年轻公费生;再比如有两个大巫师跟着随时可以出面作证的路人巫师。 很遗憾以上三个‘比如’说的都是同一个人。 当他从三叉剑的线人报告中得知郑清又一次违反宵禁与治安管理条例在北区重伤两名黑巫师却被两位大巫师联名保走之后这位祥祺会的创始人、即将成为奥古斯都的阿尔法公费生立刻下定决心彻底解决这件事。 他绝不相信那两个出面作证的大巫师真的只是‘恰好路过’看见了事情的经过来证明郑清的清白。要知道整个巫师世界大巫师的数量也没有多少。 怎么可能恰好路过呢? 必须在一切还能挽回之前重新与郑清搞好关系。 而这一次泉客来的圩市就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根据瑟普拉诺与郑清前几次打交道的经验他不认为这个年轻人是蠢货。 起码不像弗里德曼那样愚蠢。 …… …… 小孩子才讲善恶成年人都只看立场。 瑟普拉诺的这句话郑清听着格外耳熟他用力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上一次他用符枪把瑟普拉诺轰成重伤的那个晚上在对峙的时候他曾经对李萌说过类似的话: “小孩子才分好坏成年人都只看利弊。” 眼下瑟普拉诺把这句话稍作包装还给了自己。 这就很有意思了。 对于瑟普拉诺的‘立场论’郑清一个字眼儿都不信。 并不是说他不相信那句‘小孩子才讲善恶成年人都看立场’这句话所隐含的真知灼见他只是不相信瑟普拉诺会仅仅基于这个理论而向自己示好。 那不是这条‘衔尾蛇’的行事风格。 所以一定有什么事情影响了瑟普拉诺而自己没有注意到。 连续几次打交道郑清对面前这个胖巫师有了更多了解。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粗鲁相反瑟普拉诺是一个非常‘滑溜’的对手。与大部分讲究面子的阿尔法人不同瑟普拉诺并不惮于一时的丢面子来获取最后的胜利。 就像上次临钟湖冲突的时候。 在最初战斗中瑟普拉诺也没有头脑发热与张季信、辛胖子肉搏而是三番两次使用‘桃之夭夭’避开宥罪猎队的纠缠只为寻找最佳的施法时机。 倘若不是郑清运气爆表用了一颗血符弹那次冲突最后的胜利者是谁还未可知。 “既然只看立场那我就更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站在一起了。”郑清语气中难掩心底的困惑:“不论从九有与阿尔法的立场还是尼古拉斯的事故又或者你受伤那件事来看……我们之间似乎并没有统一的立场。” 在听到‘受伤’两个字的时候瑟普拉诺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沉默片刻他才不动声色的回答道:“站在更大的立场上我们都是第一大学的人。当学校面临外在风险的时候所有人都应该站在一起。” 郑清微微眯起眼睛。 “这种事情你应该向教授们反映。”他轻声说道。 “会的。”瑟普拉诺摆摆手毫不拖泥带水的说道:“但我愿意让你感受到某种善意……听说你们一直在找某条装作宠物蛇最后逃走的无面魔?或许你们可以在临钟湖东边的泥塘里找找线索……听鱼人们说泥塘的寿龟们最近变得有些不安。许多常年沉睡的老乌龟最近都开始活动起来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十五章 宁芙与加西亚教授 稍稍表达过一丝善意之后瑟普拉诺便带着他的随从们离开了。 他前脚刚刚消失在街道拐弯处萧笑后脚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郑清身边把年轻公费生唬了一跳。 “你速度怎么这么快?”郑清看着萧笑怀里那本《律法之书》惊讶道:“我以为你还会在那家店里呆一阵子呢。” “买书又不是挑老婆那么仔细干嘛?”萧笑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回答道:“进书店看到书拿走付钱……原本就不是很复杂的事情。另外并不是我用的时间短而是你跟瑟普拉诺聊的时间有点长了。我从来不知道你俩还有那么多话要说。” 郑清重重的叹了口气。 然后简单向博士复述了瑟普拉诺之前的话末了总结道:“你觉得他想要干嘛?想派人在湖东面埋伏我把我推进泥塘吃两口黄泥?” 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对方。 与他不同萧笑的看法倒是更加客观与公正一点。 “或许他真的在释放善意。”博士将抱在怀里的那本书向上顶了顶若有所思道:“刨除九有与阿尔法之间的矛盾你俩并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再加上学校现在实行宵禁、血友会又换届在即客观来说少一桩麻烦对谁都有好处。” “那你的意思我们可以去泥塘附近查看一下?” “为什么不去呢?那里是学府腹心你又有一整支猎队可以调遣就算瑟普拉诺想耍什么小手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顺着泉客来圩市的小街转了两个拐角。 然后郑清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他在鱼人语课上的教授加西亚老先生。 想到自己进泉客来的邀请函还是这位老先生赠送的郑清觉得自己有必要上前打个招呼遂扯着萧笑走上前去。 萧笑翻了个白眼终于停下分析瑟普拉诺的话题。 加西亚教授正在与一位宁芙讨价还价想买一些海马干。 宁芙是水中的精灵生活在遥远的北方她们有着不亚于鲛人的美貌、不逊于塞壬的嗓音此外她们还长着一双透明的、仿佛蜻蜓般的漂亮翅膀。 听说在阳光下她们的翅膀会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只不过现在是在水下周围除了发光的珍珠与八爪鱼之外便只有狼人们绿油油的眼珠子了。郑清很遗憾看不到宁芙们漂亮的翅膀。 去年校猎会的时候学校倒是请过一些宁芙舞者。但因为距离太远郑清除了能看到一群在半空中翩翩起舞的身影外看不到更多细节。 加西亚教授面前的这位宁芙长着一对漂亮的大眼睛眼睫毛很长皮肤白的发亮几近透明。浑身上下笼在一层细纱中上面魔纹紧凑魔法光晕流转让人看着眼晕。 “欢迎……欢迎客人光临。”她用沙哑而动听的声音招呼着两位年轻巫师:“你们需要点什么呢?这里有北海珍珠粉、海马干、蓬莱的石决明、墨鱼骨海螵蛸、以及新鲜牡蛎。” 一串话像唱歌般从她嘴里说了出来雅而不俗。 郑清眼角的余光瞥见博士不知何时已经抽出笔记本及羽毛笔似乎打算记录一下这位宁芙刚刚招呼客人时用的‘谱子’。 但他没时间提醒博士注意礼貌了。 因为加西亚教授已经注意到了年轻的公费生。 “郑清同学?!”老鱼人很高兴的挥了挥手招呼道:“我刚刚还想你会在圩市的什么地方。” “您找我有事吗?”郑清立刻领悟教授的言外之意。 “不急不急。”老鱼人摆摆手跳过这个话题:“这一点我们稍后再聊……让我先把眼前这桩买卖做完……五个银角零三个铜子一件怎么样?我买了也不是自己用都是给后辈们用的。” 最后一句话显得有些刻意。 郑清回忆着海马干的功效默默垂下了眼皮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宁芙店主笑吟吟的答应着老鱼人的要求加西亚教授像是得到了鼓励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一代不如一代真的……这确实是一个令人悲伤的现实。” “如果一百年前你对我说临钟湖的鱼人小崽子们喜欢在鱼鳍上穿鱼钩、给脸上的鳞片抹油我会嘲笑你中午喝的汤里加了太多的卡瓦根或者花园种了太多曼陀罗花。” “年轻的宁芙们也有她们的潮流。”店主温和的回答道:“我们活在我们的时代她们活在她们的时代。这个世界很大足够许多不同的时代共存。” “话虽如此但矛盾不就这么来的吗?”加西亚教授重重的叹了口气:“就像有人曾经说过一旦人们见面的时候不再友好的互称‘先生’或者‘女士’糟糕的事情就会接踵而来……而现在湖里的小崽子们见到老人已经没有往日的尊敬了。” 教授们总能把一个很小的事情探讨到非常高深的地步。 郑清原本略带调侃的心态在加西亚教授与宁芙店主的聊天中也渐渐郑重起来认真思考他们的每一句话。 不同时代之间可以产生代沟不同文化之间也一样。只不过一个是纵向观测一个则是横向比较。所以年轻人与老人之间的冲突同九有与阿尔法之间的冲突本质上并无区别。 直到离开那爿小店。 加西亚教授才将话题转向他之前招呼郑清时想要说的事情。 “上周你让我帮你打听一下湖里最近有没有见过一头黑山羊?”老鱼人说话一如既往温吞令人着急:“我回去问了问。” 它不提这件事郑清险些都忘记了。 上周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比上上周少社团联合会的剧变、先生的授课、还有上周末遭遇的两个贩卖戏法师的黑巫师每件事都那么糟心。 以至于直到鱼人通用语的教授提起黑山羊郑清才立刻醒悟这两天没有与林果沟通找羊的事情。这让他心底顿时堆满了愧疚只想早点离开圩市去找林果聊天。 他并没有指望真的从老鱼人这边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最近一周宥罪骑士团用尽了各种方法包括基尼小屋、青丘会馆、甚至学生会、天文08-1班、巡逻队等所有渠道都没有找到那只大黑羊的踪迹。 郑清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但现实总喜欢在一个人绝望的时候给予他希望就像罫线图在砸破所有均线一路掉到最低点的时候总会反弹一下仿佛只有找到一个支撑点才能让生活继续下去的样子。 “……湖畔有只寿龟说前段时间看到一只猫跟一只黑山羊打架当时湖边还有很多人吵闹它嫌烦所以没有注意那只黑羊最后去了哪里……”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十六章 通灵占卜术 听到‘寿龟’两个字郑清下意识与萧笑对视了一眼。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地方。 瑟普拉诺刚刚说过刘菲菲那条疑似无面魔的眼镜蛇就消失在临钟湖东畔的寿龟泥塘中。而现在加西亚教授也说那里的寿龟见到了黑羊踪迹。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想到这里郑清离开圩市的想法愈发迫切。 但在离开之前他需要找到蒋玉与波塞冬——他是没有胆量丢下波塞冬一个人回学校的。那样苏施君割掉的就不是他的影子了。 与加西亚教授告别后郑清绕着圩市转了一大圈。 女巫们的踪迹很容易便找到了。 她们正站在圩市边缘的一顶鱼皮帐篷门口向里面张望着。小狐狸躺在蒋玉怀里无聊的玩着自己的尾巴科尔玛则附在蒋玉耳边小声说着什么脸上挂着坏坏的笑容。 蒋玉脸颊有些发红眼神亮晶晶的。 “你们在干嘛?”郑清远远便叫了起来。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圩市上非常显眼引得周围一大片关注的目光。这股压力顿时让男巫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科尔玛看见郑清后微微叹口气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情绪。 “这是什么地方……占卜吗?”郑清走进后才看到鱼皮帐篷侧面伸出一根短短的鱼骨木木头上挑着一面青色小旗上面用墨色潦草的写了个‘卜’字。 “这是鱼人部落流传下的古代占卜术非常古老非常古老的通灵占卜法。”科尔玛开口解释道:“只不过准确性不那么好……学校里大概只有研究古代占卜仪轨的巫师懂一点。” 听到与占卜术有关萧笑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你们想占卜什么事情吗?”郑清好奇道。 蒋玉的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脸色再次飘起一片红晕语气急促的开口道:“羊羊奶那件事……我们我们想问一下学校里羊奶是怎么回事!” 郑清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科尔玛撇撇嘴没有吱声。小狐狸则在蒋玉的怀里笑的直打跌尾巴一抽一抽仿佛随时都能笑的闭过气。蒋玉抿了抿嘴唇手指熟练的在小狐狸耳朵后面、颈子间揉捏着很快便让波塞冬舒服的打起了呼呼。 你是只狐狸不是猫! 郑清腹诽了一句然后才问道:“那你们占卜完了吗?”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科尔玛。 “如果占卜完了我们就不会在门口站着了不是吗?”她抱着胳膊懒洋洋的站在一旁似乎对后面的事情失去了兴趣。 “既然还没开始那就一起去看看吧。”萧笑立刻接口同时扶了扶他脸上的黑框眼镜:“我一直对通灵占卜很感兴趣……但因为这种魔法涉及许多不确定性与神秘污染在外面很难找到熟悉相关仪轨的占卜师。” 郑清犹豫了一秒钟最终答应了下来。 横竖就几十分钟已经在圩市浪费这么久早一点或者迟一点出去影响并不大。而且他也还没想好出去后找谁——是先去找林果告诉小男巫黑山羊的事情有了一线希望;还是去书店找黄花狸问问它那些寿龟呆的泥塘有没有忌讳;或者去找姚教授请学校出手调查临钟湖东畔是不是藏着一头妖魔。 总之任何一种方法都有利弊。 萧笑率先掀开那顶鱼皮帐篷的帘子走了进去。然后是蒋玉抱着波塞冬然后是科尔玛。郑清是最后一个进去的。 一进帐篷他就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帐子里充满了一股浓郁的烟气仿佛有人在烧湿漉漉的松木又像是数百个大汉一起抽着旱烟。青白色的烟气充斥着帐篷的每一个角落几米之外就看不清人影了。 剧烈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持续了数十秒咳嗽声渐渐停歇帐子里的烟气也消散了不少郑清终于能够看清同伴们的身影以及帐子里的装饰了——男巫很怀疑消散的烟气是被他们吸进肚子里了。这让他心情变得有些差劲。 “欢迎……嘶……欢迎。” 一个刺耳而沙哑的声音在帐篷尽头响起那里摆放了一张长长的石头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头身子佝偻的老鱼人。 老鱼人已经非常老了巨大的眼珠几乎占据了它脸上四分之一的面积白色的眼翳、青灰色的眼珠共同构成了一股行将就木的气息。它背上的鱼鳍干枯而稀少手上的鳞甲也脱落了许多说话时嘴角的鱼须微微颤抖似乎声音稍微大一点那几根脆弱的鱼须就会脱离它的下颌。 即便在第一大学郑清也没见过这么老的鱼人。 加西亚教授与它相比简直就是一头健壮的鱼人小伙子! 这是一头流浪鱼人郑清第一反应就确认了这一事实。不仅仅因为这头老鱼人形象陌生身上充满了岛外的气息而且因为它的穿着打扮与临钟湖里的鱼人格格不入。 比如婴孩儿头骨串成的念珠头上戴着的人皮帽子用独角兽的毛与青鸾鸟的尾羽编织的斗篷——诸如此类含有大量违禁物的魔法品布吉岛上的鱼人早已被改造的忘记它们的使用方法了。 只有外来的流浪鱼人会保留这些古代鱼人的传统。 或许这也说明为何这头鱼人会使用古老的通灵占卜术。 与郑清关注那位鱼人老祭司不同萧笑则着迷的打量着帐篷里的每一点装饰。他的目光从四周墙壁上挂着的巨大鹿角、干枯的熊皮、带着象牙的大象头骨、牛尾绞成的鞭子等一件件饰品上滑过手中的羽毛笔在黑色笔记本上疯狂记录着一切。 一阵清脆而空灵的歌声骤然响起。 郑清蓦然回头才注意到帐子里除了老鱼人之外还坐了一排穿着兽皮袍子的小鱼人。它们是老祭司的唱诗班。 与成年鱼人狰狞的相貌、浑浊的气息不同。 幼年的小鱼人身上的气息非常干净相貌也有些可爱。大大的眼睛、半透明的鳞片、干净而柔软的鱼鳍、还有那清脆动听的声音。 让人不由想起一句话。 ‘一个是水做的骨肉一个是泥涅的浊物’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十七章 亚格涅格 “亚格涅格!亚格涅格!” “神说。” “我凭着我的永生起誓。” “万膝必向我跪拜。” “万口必向我承认。” “神的光辉映照永古隐藏不言的奥秘。” “坚固我们的心。” “这奥秘如今显明出来。” “而且按照永生亚格涅格的命。” “籍众先知的书指示万国的民使他们信服。” “直到永远。” “亚格涅格!亚格涅格!”1 小鱼人们清脆而空灵的声音回荡在鱼皮帐篷内营造出一种圣洁的气氛。在这种气氛下即便大大咧咧如科尔玛学姐也露出一丝严肃的表情。 郑清虽然对宗教研究不多但因为涉及神秘学知识平日也能接触不少。根据小鱼人们唱诵的赞美诗他很容易便判断出这些流浪鱼人们崇拜的神灵名叫‘亚格涅格’。 老鱼人接下来的话也证明了这一点。 “亚格涅格!我们的神!” 它用深沉的咏叹调赞了一声然后声音恢复正常向客人们介绍道:“当我们流浪时祂庇佑我们不被妖魔追杀不被巫师烦扰不被蛟龙戏弄……但我们停下脚步祂披着龙皮斗篷坐在神龛之中小憩。” “亚格涅格!我们的神!”小鱼人们齐刷刷唱了一声。 郑清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鱼人老祭司在两个小鱼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起身拄着一根骨杖走到长案一侧。郑清这时才注意到那条长案的旁边垒着一个一米多高的石台上面罩着一条宽大厚重的斗篷站在客人们的角度他只能看到斗篷脚下露出的尺许石头基底。 男巫心底明悟这大概就是刚刚老鱼人提到的‘神龛’了吧。那条斗篷应该就是龙皮斗篷而‘亚格涅格’就在斗篷之下。 鱼人祭祀走到石台前撩起身上破旧的袍子露出两个瘦骨嶙峋的赤裸膝盖。膝盖周围已经没有什么肉了只能看见皱皱巴巴的青黑色皮肤。 老鱼人丢下骨杖推开搀扶它的小鱼人费力的跪下在石台前叩了几个头。 然后抓起骨杖缓慢而坚定的站起身。 在这个过程中两个小鱼人始终安安静静的站在它的身后不出一声也没有上前搀扶仿佛两个石制雕塑一般。 “神圣的龙皮斗篷!”老祭司慢慢走到石台旁手抚那条斗篷咏叹道:“神之密的守护者!阻挡亵渎的目光!等待圣洁的到来!” 唱完它挥舞着骨杖挑起龙皮斗篷露出下方的石台。 说是石台实际上是一张石制扶手椅——石头呈青灰色、石头表面粗糙边缘隐约还可以看到黄绿色的苔藓与水蚀斑纹郑清非常怀疑这张椅子是这些流浪鱼人来到圩市后临时搭建的。 因为看它的重量这些鱼人不可能扛着它四处流浪。 而石头椅子上‘坐着’的就是这些流浪鱼人们的神灵‘亚格涅格’了——准确说是亚格涅格的头骨。 椅子上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章鱼头骨上半部分是人头骨下半部分则匍匐着八根章鱼的触手。斗篷被掀开后那些原本‘沉睡’的触手纷纷‘苏醒’过来在石台上有气无力的蠕动着。 石椅两侧的扶手头部各装了一个小石盘。 盘子里盛着一层浅浅的金黄色蛟油仿佛凝固的蜜蜡。老鱼人祭祀从袖子里摸出几块干苔藓丢进盘子里。 呼!呼! 青黑色的火苗骤然立起在石盘中扭曲着跳着舞。 老鱼人没有停歇不断从袖子里摸出各种各样的东西——巴掌大的叶子、用鱼筋绑着的耆草、敲碎的龟甲、发黑的骨头、甚至还有两张塔罗牌。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落进石盘后盘子里立刻冒出一股股浓重的青白色烟气原本已经适应帐子里空气的年轻巫师们纷纷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 “谁想要窥伺命运。” 老鱼人转身看向几位年轻巫师提醒道:“窥伺者可以不是亚格涅格的信徒但必须赤脚赤膝赤手以示虔诚。” 女巫们互相对视一眼稍稍退却了半步。 萧笑则毫不犹豫向前走了一步打算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老鱼人微微点头将挂着龙皮斗篷的骨杖立在条案一侧然后走上前吃力的捧起椅子上的章鱼头骨看向萧笑: “坐上去。” 萧笑收起手中的笔记本费力的爬上略高的椅子。当他坐进去后整个人像是陷进了深坑郑清可以看到他努力用脚尖点地却够不到。这让公费生暗自发笑。 原本侍立在老鱼人身后的两个小鱼人越众而出各自捧了小碗走到萧笑面前。 一个碗里盛着颜色鲜艳的鱼籽儿软软的一团用海苔包着还冒着热气。 另一个碗里盛着一碗牛奶似的粘稠液体看上去很是可疑。 “用掉它们。”老鱼人吩咐道。 萧笑用两根指头掂起那团鱼子嗅了嗅然后仰着脖子一口吞了下去。然后又端起那碗‘牛奶’嗅了半天脸上充满了恍然与厌恶的表情。 “这是什么?”萧笑看着老祭司确认道。 “亚格涅格的精华。”鱼人祭祀回答。 博士翻了个白眼捏着鼻子把那碗章鱼头骨的精华灌进嘴里:“……希望结果不会让人失望。” 他含糊的嘟囔了一句。 “打死我也不会尝试这种占卜。”科尔玛附在郑清耳边小声说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这种占卜方法被主流巫师摒弃了……话说回来你的猎手真勇敢!” 蒋玉板着脸站在郑清身边用手捂住了波塞冬的眼睛不让它乱瞄。这让小狐狸有些烦躁爪子与尾巴胡乱扑腾着。但女巫坚持捂着它的眼睛。 郑清来不及对博士的勇敢与两位女巫的反应做出评价。 因为在萧笑将那两份‘祭品’吃下去之后老鱼人便以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敏捷速度将手中的章鱼头骨扣在了博士的脑袋上。 巨大的头骨彻底吞没了萧笑的上半身他整个人滑稽的只剩下两条腿。 旋即章鱼头骨的八条触手像是触电般剧烈抖动起来绷直然后瘫软然后再抖。整个过程持续时间不长直到章鱼头骨黑洞洞的嘴巴处传来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 “啊……”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十八章 预言 帐篷里烟雾弥漫。 老鱼人在将章鱼头骨扣在萧笑脑袋上后便恢复了之前那副病恹恹的模样重新拄起了兽骨拐杖。 它一边抚摸拐杖上挂着的龙皮斗篷一边用谁也听不懂的语言咿咿呀呀唱着古怪的歌谣。脚下还用细碎的步子挪来挪去似乎在跳祝祷之舞。 郑清已经在脑海中观想出他的柯尔特蟒蛇了而且弹匣中塞满了子弹。 只要场间稍有不对他就会在第一时间轰出辟邪符弹镇压那个古怪的鱼人老祭司。 “邪恶。” 章鱼头骨下萧笑忽然开口说了一个词。 只不过他的声音非常古怪嘶哑而刺耳像是一头未开化的鱼人但从声线上郑清等人又可以非常清晰的辨析出说话的人是萧笑。 “邪恶的目光凝视着大地邪恶的气息四处弥漫。”萧笑用鱼人的声音嘶嘶道:“巨大的肉块、有着许多触手还有滴着黏液的大嘴。” “光芒笼罩着大地。但无法阻止邪恶的窥伺。” “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也没有比这里更危险的地方。邪恶的触角从天上伸到地上抓住了一个又一个无辜者。如果你们什么都不做会有越来越多的无辜者沦陷。” 说到这里章鱼头骨停止出声。 老鱼人看向年轻巫师们年轻巫师也困惑的看向老鱼人——尤其是郑清。他刚刚听到关键的地方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线索。 但就在这个时候萧笑或者说扣在萧笑脑袋上的那头章鱼却闭了嘴。 没有比这更令人焦躁的事情了。 “占卜的情况非常复杂”老祭司干咳了一声指了指章鱼头骨:“亚格涅格殿下很疲惫需要客人们确认是否还要继续听下去。” 当然要啊郑清听的有些糊涂正打算开口科尔玛却扯了扯他的胳膊。 “多少钱。”女巫非常干脆的问道。 老鱼人脸上露出皱皱巴巴的笑容:“承惠一粒金豆子。” “啊!亚格涅格!亚格涅格!” “我们的神!亚格涅格!” 帐篷一侧小鱼人们的唱诗班再次齐刷刷开口用那空灵动听的声音唱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郑清感觉它们漂亮的小脑袋上长出了犄角半透明的尾鳍后也伸出长长的恶魔尾巴。 果然它们四处流浪不是没有原因的。 男巫在心底吐槽倘若自己是市场管理人员遇到这种半路宰客的商人也会恼火到不给它们永久居留权吧! 收下金豆子后鱼人老祭司重新给石椅扶手上的两个盘子里添加了枯草与骨粉让原本沉寂许多的火苗重新活跃起来。帐篷里的烟气愈发浓郁。 然后它又端出一小碗颜色鲜艳的鱼子——郑清为萧笑感到庆幸因为这一次它没有端出亚格涅格的精华。 章鱼头骨下那八条已经软绵绵的触手在鱼籽儿呈上之后仿佛看见鱼腥的猫儿瞬间恢复了活力灵巧的爪过供奉用触手塞进头骨黑洞洞的嘴巴里。 年轻巫师们隐约听到头骨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咀嚼声。 半晌。 碗空咀嚼声也渐渐停止。 头骨黑洞洞的嘴巴再次传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 “啊……” “你说的邪恶是谁?有没有名字?”郑清急不可耐打断了亚格涅格的叹息追问道:“大家为什么会喜欢喝山羊奶?跟你说的邪恶存在有关吗?” 章鱼头骨转头看向年轻公费生两个黑漆漆的眼洞骤然闪过一丝红光。 “见证者”祂这么称呼郑清却并未回答郑清的问题而是继续用云山雾绕的话说道:“……你直面了邪恶的影子击退了邪恶的侵袭你的灵魂是恢复秩序的根源。” 郑清听的心底一紧。 旋即他察觉到胳膊被人抓住了回过头是蒋玉。 女巫震惊的看着他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有些担忧。 科尔玛的反应解答了郑清的困惑。 “也就是说那天晚上你们看到的外神虚影是羊奶事件的根源吗?”北区新晋大巫师喃喃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说罢她瞥了一眼身旁紧张的两位年轻人抬手按了按他们的脑袋语气有些不满:“那天我也在场的你们这么躲躲闪闪我会伤心的!” 蒋玉尴尬的冲她笑了笑重新低下头给波塞冬挠痒。 石椅上亚格涅格的占卜仍在进行中。 “……危险并非来自岛上。而是来自星空深处。你们的法书与符箓无法保护你们。围墙无法保护你们。城堡无法保护你们。” “河流在星光下干涸森林在月色下焚尽邪恶的影子四处游荡雷鸣般的声音响彻湖泊上空将白色的塔打碎!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快逃远远离开这里!” “快逃……” 章鱼头骨下萧笑的声音变得声嘶力竭鱼人老祭司惊恐不安的看着这一切瑟瑟发抖。然后就在这关键时刻章鱼头骨下的声音再次沉寂了下去。 停了几秒钟郑清才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翻着白眼把手伸进灰布袋里打算再摸出一颗金豆子。 “可以了。” 蒋玉忽然伸手制止了郑清继续询问的打算她看了一眼男巫轻声解释道:“任何通灵都不是没有代价的。越是强大的存在对通灵巫师的精神负担越重。越是严重的事态需要的代价也越高。” 郑清立刻醒悟过来。 “到此为止吧。”他点点头示意鱼人老祭司停止通灵。 “不需要再来一碗鱼籽儿吗?”老鱼人停止发抖有些不甘心的追问道:“或许你们的疑惑在下一轮回答中就能得到充分解答。” “下次吧。”郑清含糊着回答道。 “性命攸关啊!”老鱼人强调了一句声音严厉。 “唔没关系没关系。”男巫摆摆手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差不多就行了。” 看到男巫态度坚决老鱼人最终叹口气慢吞吞走到石椅旁将萧笑脑袋上的章鱼头骨摘了下来。 “你们会后悔的。”它咕哝着:“不是所有人都勇于面对自己的命运。” “您真是一位合格的占卜师。”科尔玛用不知嘲讽还是夸奖的语气对老鱼人说道。老鱼人笑眯眯的接受了。 郑清则无视了老鱼人的絮叨关切的看向石椅。 萧笑脸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眼神有些恍惚半晌才恢复清明。 “结束了?”他低声询问了一句。 很显然他对之前的问答与占卜过程毫无印象。 “结束了。”郑清点点头看了看左右女巫们纷纷摇头表示不需要占卜了然后他才对萧笑说道:“剩下的事情回去再说吧。” 说着他走上前将博士搀扶了下来。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七十九章 分析 占卜结束后鱼人老祭司提起骨杖上挂着的龙皮斗篷抖了抖上面的虱子与尘土重新罩在了‘亚格涅格’的脑袋上。 与此同时一头穿着灰色短袍的小鱼人捧了一个巨大的贝壳跌跌撞撞从后面绕了出来走到几位年轻巫师面前怯怯的低着脑袋一语不发。 老鱼人斜眼看了它一下嘴里嘟嘟囔囔似乎在骂人。 科尔玛率先向贝壳里丢了一个银角子。 小鱼人吭哧半晌最终憋出一个‘谢谢’声音很低仿佛蚊讷还带了鱼人腔特有的漏气感。 其他人恍然大悟这是要打赏来了啊。 少的如郑清因为讨厌之前吸了太多烟气而且对老鱼人的占卜不甚感冒只给贝壳里丢了一把铜子儿;多的如小狐狸或许它看小鱼人可爱故作大方从脖子上挂着的铃铛里摸出一粒金豆子非常豪爽的砸进了那口贝壳中看的郑清心疼不已。 崽卖爷田不心疼啊年轻公费生在心底念叨着伸手狠狠撸了两把小狐狸脖子上的绒毛——不是娘田崽卖娘田不心疼啊。那枚金豆子不是他给的。 当然他最终没有把那枚金豆子重新捞出来。 离开流浪鱼人的帐篷后科尔玛与几位年轻巫师道别。她需要与自己的手下会和为北区巫师们继续采购活青蛙。 而蒋玉则与两位男巫一起回校。 在回学校的路上郑清非常好奇的询问萧笑使用通灵占卜时的感受。当然在此之前他先向萧笑简单重复了一下‘亚格涅格’说过的话——除了一小部分。他没有向萧笑提及与‘见证者’有关的那句占卜。 “通灵占卜的感觉很累但不是我们通俗意义上的累。” 萧笑想了半天最终打了个形象的比喻:“就像我们有时候晚上做梦梦见自己一直在跑步或者爬山、或者被妖魔追逐等你清醒时的那种劳累……做梦的时候很累清醒后短暂时间内也很累……但稍稍休息一下就好了。” 这个比喻立刻让郑清有了非常明确的感受。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没有提问吧。”蒋玉这时提起之前帐篷里的一个盲点询问萧笑:“怎么你刚刚戴上那个头骨就开始说话了?” “像是个托。”郑清补充道。 萧笑翻了个白眼。 “不要用‘头骨’这个糟糕词。”他用教育的口吻训斥道:“‘亚格涅格’是一位真正有神灵位格的存在……虽然祂现在的状况很糟糕。” 郑清顿时想起与伊莲娜纠缠在一起的那位月神心情忽然低落了下去。 蒋玉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抓起波塞冬的爪子安慰的拍了拍男巫的脸颊。毛茸茸的爪子让郑清心情好受了一些。 萧笑眼不见心不烦抱着脑袋盯着头顶的星空一边走一边慢吞吞说道: “虽然进帐篷后你们没有提问但我的脑袋里有疑问。亚格涅格套在我头上的第一瞬间就洞悉了我的困惑……所以祂开始说的第一个问题与羊奶有关。那是我最苦恼的问题。” “邪恶。”郑清咕哝着回忆着亚格涅格的话:“肉块、触手、滴着黏液的大嘴……科尔玛学姐说她知道是星空里的哪位存在了你们知道了吗?” “尼古拉丝。”萧笑心平气和的说道。 “谁?”郑清扬起眉毛——他第一反应是班上那位留级老生刘菲菲的男友——不由惊诧道:“尼古拉斯?” “不要说出那个禁忌的名字!”蒋玉有些惊惶的叫道。 显然她知道萧笑说的是谁。 “不要紧这里是第一大学。”萧笑安慰的看了她一下然后耐心解释道: “莎布·尼古拉丝一位强大的外神神名中有‘黑暗丰穰之女神至高母神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这样的字眼儿……我们很容易从某些关键点上找出祂们之间的联系。” “但你需要注意不要在布吉岛之外谈及这个名字。会引来星空深处关注的目光。那视线的重量是普通注册巫师也承受不起的……” “等会儿。”郑清抬手制止萧笑继续解释他偏着头瞪着萧笑:“森之黑山羊?黑山羊?” 他着重强调了后面三个字。 林果最近刚刚走丢的宠物就是一头黑山羊。郑清对其印象深刻。那头黑羊年纪应该很大而且很有灵性的。 萧笑知道他联想到了什么点点头:“……事实上这也是我所怀疑的事情。林果的黑山羊消失的时间太过巧合恰好在这段时间学校里学生忽然开始流行喝羊奶……倘若不是在第一大学我简直怀疑尼古拉丝悄悄潜入了布吉岛。” 郑清干咳一声瞟了蒋玉一眼。 女巫抱着波塞冬的胳膊有些僵硬。 两人都想起毁灭一条街的那个晚上想到了曾经面对过的那道外神投影。尤其是郑清想到占卜中亚格涅格曾经提到的‘见证者’感觉已经实锤了这个猜测。 萧笑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流淌的异常气氛放下胳膊左右看了看:“……有什么是我需要知道的吗?” 郑清再次干咳了两下蒋玉低着头把玩波塞冬的大尾巴保持了沉默。 “咳”男巫硬着头皮没有提及那天晚上的事情——他很难向别人解释自己如何在尼古拉丝手中逃脱——所以他岔开话题: “我是说加西亚教授之前提到过临钟湖的寿龟们曾经看到一只猫与黑山羊打架……之前我觉得那头黑羊是林果的宠物。但现在看来那头黑羊会不会是你提到的那位尼古拉丝殿下的影子?” 萧笑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任何降临都需要一个载体。”他语气有些严肃而话里的内容让所有人心情都变得沉重起来:“与‘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最契合的载体在岛上据我所知就是那头黑山羊了。” 郑清勉强笑了笑。 “那头黑羊打算毁灭世界吗?”他跳过这段猜测用略显夸张的语气重复着之前占卜的内容:“什么河流干涸、森林焚尽、雷鸣般的吼叫……还有城堡无法保护我们……我们不住城堡里吧?” 萧笑抿了抿嘴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尴尬。 “不一定跟尼古拉丝有关。”他很没底气的回答道:“开始我脑子里想的却是是羊奶的事情……但是随着视线越来越高——我的视线与亚格涅格殿下一起在时空长河徜徉——当时我忍不住多看了学校几眼。” “所以后面那段有点疯狂的占卜可能是学校其他麻烦……不一定跟羊奶有关。” 这个回答丝毫没有让人感到安慰。 反而更糟糕。 假如学校都无法保护他们又有哪里是安全的呢?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章 三只纸鹤 泉客来圩市回校的当天晚上从学府403宿舍飞出了三只纸鹤。 一只飞往阿尔法堡落在了林果的床头郑清告诉小男巫关于黑羊的部分线索。当然他并没有对小男巫提起萧笑的猜测也没有说任何关于外神的话。只是传达了加西亚教授的消息提及临钟湖东畔有寿龟见过黑羊与猫打斗。 因为林果还是宥罪猎队的经理人郑清同时吩咐他召集猎队全体成员隔天在403宿舍开会讨论这件事。 第二只纸鹤飞往贝塔镇步行街寻找黄花狸的踪迹。郑清打算告诉花猫自己准备探索临钟湖东侧寿龟聚居地的事情。只不过那只纸鹤在三有书屋、流浪吧、贝塔镇北区等多处盘旋一个晚上始终没有找到花猫的踪迹最终哀鸣一声在半空中化作一团火光。 当这只纸鹤化作一团火光的时候郑清已经陷入沉沉的睡梦中。这件事并没有把他从睡梦中惊醒。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他才从魔法反馈中察觉这件事。 郑清怀疑黄花狸是故意的——它可能觉得一群巫师对一头小无面魔大惊小怪或者对一个臭烘烘的泥塘感兴趣是一件很丢份儿的事情。 至于第三只纸鹤则飞向了校工委的办公楼。 原本第三只纸鹤郑清计划给姚教授的但在写信的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姚教授最近一段时间很少在办公室连魔咒课与魔法哲学课都用投影上课。 接替姚教授负责学校近期具体事务的爱玛教授因为对学生态度一贯严厉而且又是阿尔法学院的教授年轻的公费生先天便对她有许多畏惧。 斟酌再三他最终选择将消息上报给了校工委。 按照普通学生遇到这种事情的标准应对。 但就像所有标准应对需要面对的标准流程一样飞往校工委的那只纸鹤一只在校工委办公室外的鹤巢呆了一整个晚上才有人拆开它。而后过了整整三天学校始终风平浪静。 郑清想象中巡逻队大规模出动拉网式排查临钟湖东侧泥塘的景象没有出现。 校工委找他前往办公室问答的场景也没有出现。 仿佛那只纸鹤被拆开后信纸上的字都被纸鹤啄光了一样。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年轻公费生带着林果再一次来到了校工委的办公室打算咨询一下具体情况。 接待他们两个的还是上次那位有些胖乎乎的灰袍校工。 “天文08-1班郑清同学的举报信?”校工拉长声音重复着手中抓着羽毛笔在侧面的信箱架上虚点着:“……让我找找。” “哦确实有一封。”半晌校工才开口确认着同时用毫无歉意的语气解释道:“你需要理解一下我们每天收到的‘信誓旦旦的举报信’没有一百封也有五十封绝大部分比你描述的情况更严重。” “比如这位阿尔法学院的同学宣称要在下一个望月来临的时候用爆炸符毁掉九有学府的围墙还所有九有学生一个朗朗乾坤与自由的世界……” “再比如这位星空学院的同学声称上周末去沉默森林狩猎的时候撞破一小队黑巫师在举办邪恶的魔法仪式……血祭仪式。据称那场仪式上献祭了一整个马人部落……天知道沉默森林总共有多少马人。” “还有这个……亚特拉斯学院新发现了一小撮邪教徒把学院里所有的万字符都颠倒涂抹了。如果你有点常识应该记得上一个颠倒万字符的是五十多年前那位维也纳的邪恶灵魂法师。他造成的杀孽罄竹难书。” “……所有这些都比一条‘可能’藏在泥塘里的无面魔严重的多。” “尤其学校现在人手还不全。” “但是你放心学校不会忽视任何一点风险校工委会尽快处理这件事。” 郑清没有听完便拉着林果气冲冲离开了。他早就知道不应该对校工委的办事效率抱有太多信心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那封信的影响低估了校工委对风险的敏感性。 “这件事最终要靠我们自己解决。”走出校工委办公楼的时候年轻公费生这样对林果同学说道。 距离泉客来圩市已经过去三天前天晚上的时候宥罪猎队已经进行了全体会议。包括时常缺席的释缘小和尚以及最近很忙的张大长老都如数出席。 会议通过了郑清与萧笑的联合建议——将宥罪猎队接下来一个月的训练重点都确定为‘搜查’与‘反魔’同时将训练场地安排在了临钟湖东侧环湖长廊之外。 那里有一片开阔的灌木丛而且距离湖东畔的寿龟聚居地很近。 今天是周日宥罪在湖东畔的训练也已经持续两天了。但并没有任何收获。泥塘里的寿龟们对于岸上聒噪的年轻巫师们爱搭不理错非萧笑准备了一堆铜钱时不时丢一些下去逗引那些寿龟否则宥罪的猎手们可能一下午都看不见一头寿龟冒泡。 尤其现在已经渐渐进了夏季天气炎热。那些披着笨拙厚壳的家伙总喜欢躲在泥水深处纳凉不愿冒头感受夏日的热浪。 郑清与林果赶到今天的训练场时猎队其他成员已经都到了。 隔老远他便听到辛胖子在抱怨寿龟们的作息: “……你想想它们冬天要冬眠躲在泥塘下面不动弹;夏天又要纳凉还是躲在泥塘下面不动弹。这个世界有它们动弹的时候吗?” 年轻的公费生忍不住笑了起来。 “所以博士把训练安排在下午啊”他扬声回答道:“下午太阳已经没有那么重了许多寿龟都会选择这个时候冒头……” 聚成一圈的猎手们纷纷回头看向来者。 “校工委的人怎么说?”萧笑率先问道。 提起这件事郑清就一肚子气。 “他们只说会尽快处理”郑清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愤愤道:“看样子上次你写羊奶报告的时候我们给学生会的投诉建议并没有什么效果……或许下次应该换教授联席会议投诉。”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一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猎队训练听上去是个很容易让人兴奋的词实际上过程相当枯燥无味。 猎手们需要把重复了无数遍的咒语在固定的情景与场合下、用最快的速度吟唱出来同时要打起精神鼓起‘完全的勇气’来面对根本不存在的妖魔。 此外还有繁琐的狩猎阵法走位、冗长的猎前战术推衍、缺乏新意的遇险模式——比如符箓被意外玷污无法发动、血腥吸引来另外一群虎视眈眈的妖魔、咒语误伤同伴、迷路、崴脚、坠崖、意外的动植物过敏等等——相对而言如果训练总导演安排一些毫无条理与逻辑的环节反而会让猎手们感到一丝丝有趣。 但这些情况绝不会出现在萧大博士的导演中。 他比学校最古板的老夫子还要刻板总会把宥罪的训练计划圈定在一个非常狭小的范围内让人感到拘束。 “平时带着镣铐跳舞才能在猎场上拥有最大的自由!” 这是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倘若在平日身为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郑清就算心底感到无趣也会在表面应和着强行打起精神来参加训练。 但今天稍稍出了一点状况。 因为昨天周六一整天除了上午在图书馆写作业外下午要去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工作、晚上还有临钟湖的夜间巡逻任务。 到现在为止郑清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所以在今天的训练中男巫频频出现失误而且动不动就走神。 “停!” 在郑清又一次错过施展治疗符的机会后萧笑皱着眉训斥道:“……刚刚胖子不小心滚下山坡后是左腿摔断不是右腿!如果在猎场上你把符纸浪费在他的右腿上不仅会损耗我们原本就很紧张的物资而且还会对整个猎队造成不必要的负面影响……记住你是猎队的队长低级的错误会让猎手们以为你惊慌失措!” “我可以告诉他哪条腿断了”辛胖子坐在一块石头上——他的右腿上绑了厚厚的一层绷带这让他不得不把腿伸的像根棍子一样直——嘟囔道:“……如果我知道疼的话。” 言外之意博士不需要在‘左腿’或者‘右腿’这样的细节上锱铢必较。 “你摔晕过去了!”萧笑严厉的看了他一眼补充了自己的设定。 胖子立刻仰面重重躺在了草地上舒服的呻吟一句:“哦……好的好的。我晕倒了。” 郑清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需要休息一下。” 他有气无力的说着同时用力揉了揉脸颊晃晃脑袋:“昨天睡的时间太少今天一直没办法集中精神……” 郑清在实验室当助理以及晚上巡逻的事情同伴们都知道。 博士只是犹豫了几秒钟便点点头语气生硬道:“下次下次猎队训练中决不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好的好的。” 年轻公费生举起手走向一边同时喃喃着:“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 说着他已经在环湖长廊的凉亭里找到一处宽敞干净的条椅倚靠在厚实的廊柱上只消片刻便鼾声大起。 “看样子他真的有些累了。”辛胖子听着郑清打呼噜的声音摇摇头:“很少听他睡觉的时候打呼噜。” “那后面的训练……” “我们不是还有一个队长吗?”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指了指张季信:“呶后面搜查与反魔训练的领导工作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妥妥的。”张季信拍着厚实的胸脯打了包票。 …… …… 凉亭中的一觉虽然场地有些简陋但郑清却睡的格外舒服。 他感觉自己像躺在二十层天鹅绒床垫上一样听着雨落与轻风交织出的白噪音陷入最深沉的睡梦中——不没有梦只有睡。 从入睡到最后睁开眼平日里那些恼人的梦境一个都没有出现。 这让男生在睁开眼后心情变得格外愉悦。 伸了个懒腰站起身。 今晚月亮很大月色很亮。 但厚重的雾气让这份明亮失色不少十米之外便是模模糊糊一片了。郑清翻出法书清了清嗓子念出书上保存的一道咒语: “鸟鸣嘤嘤求其友声。” 一声清脆的鸟鸣似乎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旋即远处闪过一道黄光。仿佛在临钟湖另一头似的。郑清惊讶的扬起眉毛。他不记得猎队当初拟定训练计划时有更换场所的安排。 但这都没关系找到大家后就知道缘故了。 男巫原地蹦了两下活动了一下身子然后便沿着雾气深重的湖畔长廊向黄光闪过的方向走去。时不时浓雾中还能传出一两声清脆的鸟鸣为他指引方向。 只不过走的越远鸟鸣声与郑清的距离似乎也越远而周围的雾气也越来越厚重。 直到最后雾气重到一米之外就看不清路而鸟鸣也仿佛躲在厚重的棉被中由清脆变得低哑、微弱。 郑清谨慎的停下了脚步手中捧着法书同时开始在脑海观想自己的符枪。 “虽然有些迟钝但反应还算正确。”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仿佛就站在他的身侧:“……一个巫师需要时时刻刻对周围的环境了如指掌。对任何微小的异常都需要提高警惕。这是你在魔法的道路上走的更远的保障。” 郑清翻开法书的手指僵硬了几秒钟脑海中原本已经观想出的符枪也在剧烈的心境波动下破碎化作一蓬青金色的光点。 “先生?”他惊讶的叫出了声。 “该上课了。”吴先生突兀的出现在男巫身侧一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带着他向浓雾深处走去:“……就像我们最初计划的那样周日下午给你补课。” 郑清这才意识到时间不太对劲。 宥罪猎队的训练是安排在周日白天郑清入睡的时候太阳还老高。他没有道理一觉睡到月上中天而周围的同伴却丝毫不提醒他。 “所以说” 男生跟着先生的脚步向前走同时环顾左右嘟囔了一句:“我现在还是在梦里对嘛……”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二章 先生的第二节课 “先生伊莲娜的情况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可以探望她?” “当她准备好的时候。” “准备好?”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这个世界上让我们愿意活下去的原因除了氧气、爱与希望之外还有一些更重要的元素。比如等待。” “等待是一种美德也是让爱与希望在时间的酿制下变得更醇厚的方式。你才十八岁……” “十九先生。”年轻的公费生不得不小声打断道:“我已经十九岁了。” “差不多”先生摆摆手并未在意这点细节:“对于我来说十八岁或者八十岁都还是小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先生总能说出一些让郑清无法反驳的话。 “……你们都还年轻今后的日子还很长。还有多姿多彩的世界等着你们探访。你们可以成为伟大的巫师在时间的尽头约会……只需要一点耐心与等待。” 这是两点郑清在心底咕哝着同时有些忧郁的想到——唔在时间的尽头约会听上去很困难的样子。这算是死了都要爱的另一种描述方式吗? 说话间两人一直在浓雾中前行。 郑清不知道先生要带他去什么地方也不反对跟先生多溜达一会儿。但他不喜欢散步的时候太安静。那会让他感到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因为上周见面的时候年轻巫师已经把学校最近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向先生做了报告。所以这一次见面他很难像上次一样滔滔不绝。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郑清终于想到一个有趣的话题。 “先生”男生舔了舔嘴唇小声问道:“这个星期的魔咒课上姚教授像我们讲了有关元辰守护咒的一些概念……教授说那道咒语的作用是创立一个‘道标’?” “没错。”先生简短回答道。 但这不是郑清想要的回答。 “也就是说那道咒语对我没什么作用对吗?”年轻公费生分析道:“您之前说过因为禁咒的缘故我的魔法之路已经拥有了非常清晰的路基只需要沿着规划好的‘道’往前走就可以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先生侧过头瞥了他一眼。 “魔法的学习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他回答道:“任何一点知识的积累都是非常重要的。就像一个穷光蛋忽然继承了一大笔金子如果他不学习那些金子的保值增值办法不学习如何节制使用那些金子最终会像流水一样从他身边消失的干干净净。” “你也不想以后每次使用禁咒都原地爆炸一次对吧。” 郑清用力的晃了晃脑袋:“不想。” “所以”先生点点头:“元辰守护咒的作用就是让你构建起自己的魔法方法论完善你的魔法世界观。你必须熟练掌握它。” “我的真身会是两个小人吗?”郑清终于忍不住问出困扰他许久的一个问题。 他清晰的记得自己释放元辰守护咒之后显露出来的是两个小人:一个穿着白色长衣戴着牛角高冠双手拢在袖中身前浮现一卷书一支笔;另一个穿着黑色短衣戴着马脸面具颈子上缠着黑色铁链手中拿着一柄小刀。 先生按在男生肩膀上的手稍稍用了点力气险些把他按在了地上。 “许多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想的太多而做的太少。”先生微微叹口气:“真身是什么样?真身的本质是什么?怎么凝聚真身?等等……这些问题不是你现在可以关注的。与你的距离比从地球到多堖星都远。” “路在脚下。你可以偶尔抬头看一眼天空但更多的注意力应该放在脚下的路上。不要像爱奥尼亚的泰勒斯一样走路时只顾着看星星却把自己跌进坑里。” “但你也不要感到不安。我很喜欢你问问题的模样。” “这与我们今天上课的内容非常契合。” 郑清没有开口而是继续安静的听着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回忆起上节课的内容。上一节课先生带着他观摩了两个案例毁灭了两个渺小的希望然后告诉他不需要为那两个渺小希望的毁灭而不安。 因为仁者不忧。 只要你做的是对的就不需要因为不安而忧愁。 浓雾骤然消散打断了男生的回忆。郑清眼前出现了一座精美的八角凉亭雕梁画栋斗拱飞檐亭子里没有人影却摆了一座巨大的落地镜看上去煞是奇特。 先生带着郑清在亭前台阶下等了几秒才拾级而上。 “几点了?”站在那座镜子面前先生忽然问道。 郑清愣了一下慌忙从灰布袋里摸出自己的银壳怀表。打开表盖指针正指向下午一点四十六分。 男生正准备回答时手中的怀表忽然绽出一层毫光表壳里的时针疯狂旋转起来。毫无规律的向前转了十多圈然后向后又转七八圈。分针则像是患了羊癫疯只在原地一个劲儿抖动。 郑清完全有理由相信倘若没有那层石英表壳束缚那根分针肯定会跳出怀表蹦到地上去。 年轻巫师张口结舌看了发疯的怀表愣了几秒钟才想起抬头询问先生。但他抬起头后却发现先生正饶有兴趣的看向亭子外。 郑清顺着先生的目光向外看去发现就在怀表发疯的时候亭子外那些被隔绝在外的浓雾也剧烈翻滚起来。仿佛有十几条巨龙在雾中肉搏又像暴风下咆哮的大海。 汹涌的雾气一浪接着一浪冲击着他们脚下的凉亭但一丝一毫雾气都进不来。 “几点了?”先生再一次开口询问。 郑清下意识低头扫了一眼手中的怀表时针的疯劲儿似乎已经过去旋转速度越来越慢。他又等了几秒钟时针终于停止了旋转停在了十一点的位置。 而分针也没有特立独行在时针停止旋转的那一瞬间最后跳动了一下从四十六分的位置跳到了四十七分。 “十一点四十七分晚上。”男生舔了舔嘴唇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三章 课前十分钟 “十一点四十七吗?唔还差个十几分钟……不过不要紧时间还很充裕我们坐下来稍微等一会儿就可以了。” 先生按着郑清的肩膀把他推到凉亭的条凳上坐下来。 郑清不安的扭了扭身子: “先生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 “当然是在学校。毕竟我是来给你上课的。” “学校?”郑清惊讶的扬起眉毛。 他原本的意思是想确认一下现在是在梦境中还是在现实中。但先生回答的内容似乎比他想问的还要更丰富一些。 年轻的公费生小心的打量着左右。 白色雾气在凉亭数米之外翻滚不休巨大的落地镜在凉亭中央沉默无声。没有一块黑板、没有一盒粉笔、也没有一张试验台。先生怀里也没有讲义或者教科书。 看上去这里并不是一个上课的好地方。 “当然是学校。”先生温和的笑了笑:“毕竟你还在第一大学上学……说到上学我相信你一定有很多感触。毕竟不是每个一年级学生都会参加一整年的临钟湖夜巡。” 郑清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总之脸红就可以了。 先生并没有在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上纠缠而是换了一个话题语气轻松的问道:“话说回来在学校呆了这么久不知道你对学校有没有什么想法?” “想法?” “就是你对学校的观感。” “唔……”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话题但就目前而言提及第一大学郑清第一反应就是混乱。男巫犹豫了几秒钟老老实实说出了自己的第一反应:“乱。” “很有趣的想法。”先生眯着眼微微抬起头:“能简单解释一下吗?” 郑清沉默片刻扳着指头数落起来: “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三天两头闹矛盾;亚特拉斯学院自己内部就是一锅粥各个派别之间相互攻讦;星空学院倒是不吵吵他们直接动手。” “具体到学生们身上……神圣意志与血友会的大佬前几天刚刚毁了贝塔镇上半条街学生会的人只会在中间和稀泥。校工委也没用除了记录档案欺负一下落单的学生外根本不敢对那些大社团动手动脚……向他们报告学校的异常情况十天半月都没个反应!” 郑清越说越气愤: “还有临钟湖的鱼人明明扰乱了学校的教学秩序学校却没个处理方案仿佛它们才是学校的主人!教授们三天两头找不到人不是在忙‘谁都不能说’的大事就是在他们的实验室忙……我参加夜间巡逻才多久就遇到四五个野妖大晚上在校园里晃悠……学校的安全实在是让人担忧。” 先生轻轻咳嗽了一下。 “唔我觉得最后一条可能会有争议。”先生心平气和的说道:“除了你之外学校大概没有其他人会在校园里遇到那么多妖魔。其中的缘故我想应该跟你解释过的。” 郑清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半晌他才回过神把下巴颏推了回去然后咕哝道:“总之……学校一片混乱。” “这点确实很难让人否认。”先生点点头。 又是片刻的停顿。 “归根结底还是跟学校的分院制度有关。”年轻公费生在下结论的同时也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这是一个魔法至上的世界。一位伟力超越一切的巫师完全可以压制任何矛盾把一颗长满尖刺的狼牙棒揉成擀面杖。鱼人们闹事?不服就打打到它们服气。” 先生惊讶的看了男生一眼。 “我从来不知道你也会有这么暴躁的想法。”他歪着头想了想同意道:“这大概是小孩子都曾经有过的想法吧。禅杖打开生死路戒刀杀尽不平人。鲁智深虽然长得老气心底却也住着一个小孩儿。” “但你的解决方案也让我想起前不久看过的一本书。里面有一段话非常发人深省。” “‘几乎所有帝国都是凭借武力建立的然而没有一个能够靠武力延续下去。若要长久统治世界必须化武力为义务。否则统治者会为了维护统治耗尽精力却无力塑造未来而塑造未来才是政治家追求的终极目标。压迫若能让位于共识帝国即可得以延续。’” 先生引用的这段话稍稍有些拗口。 但却不难理解。 不论秦汉、晋唐、还是元明帝国都是凭借武力建立的。但没有国家是依靠武力延续下去的。秦朝建立郡县、汉朝供奉儒家、唐朝扩大科举、明朝集大成于一体。能够绵延数百年的朝代都会团结那些有共识的精英以义务与秩序来维持统治。 反例就是元朝武力冠绝天下却无力塑造未来。帝国维系百年便轰然倒塌。直至今日蒙古人的地盘与他们出征前大致吻合——这块地盘也是由部族共识凝聚起来的。 “……用伟力镇压一切反对自然不困难。但这就像一根弹簧。你死死压着它很久之后它会失去弹性。丧失应对其他风险与挑战的可能。这不是聪明人做的事情。” “你感觉混乱是因为困惑。” “困惑是因为看的不够清晰。” “恰好接下来要去的一个地方可以很好的锻炼你这方面的能力。”说到这里先生伸手一抓郑清放在灰布袋里银色怀表便出现在先生手中。 先生低头看了一眼表壳上的指针:“唔十一点五十九分四十秒……还有二十秒的时间。接下来我们会到一个奇妙的世界逛一逛。我希望你不会被虚假与幻觉所迷惑。” 说着他带郑清站起身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前。 凉亭外白色雾气翻滚愈发激烈。 伴随着秒针滴滴答答走向终点安静的落地镜镜面慢慢浮起一层黯淡的银光。郑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红色院袍亮色红润头顶的呆毛精神抖擞。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镜子里的倒影咧开嘴露出满嘴尖牙。 男巫被唬了一跳险些跌倒在地上。没有人看见自己满嘴尖牙嘴角淌血之后还能保持一脸镇定若无其事。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四章 镜中 那面落地镜宽约三尺高近两米底座是整块的黑曜石上面雕满了举着双手的小人儿。那些小人儿仰着头看向镜面所在的位置满脸狂热。 镜子左右是两根罗马浮雕立柱枣色红花檀。左侧柱础压着一头羊角蝠翅的魔怪右侧柱础压着一个赤着身子纠缠在一起的男女。柱顶各浮出两个巫师的半身像男左女右都戴着尖顶帽擎着魔杖镂空雕花的咒语托起沉重的楣石石头上刻着一行字。 因为天色太暗而且那些字迹有些模糊郑清一时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隐约只能看见‘水’‘人’之类的字眼儿。 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镜子里那个恐怖的倒影身上。 他敢打赌镜子里那个有着他的相貌、穿着他衣服、满口獠牙、嘴角淌血的怪物跟他没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 “它是谁?!” 男巫惊叫着向后退了一步。 先生按着他的肩膀制止他退出亭子的打算:“一个有趣的影子罢了不要在意……就像我说的接下来我们会去往一个有趣的世界。” 意识到恐怖画面吓不到镜子外的人后镜子里的人露出一丝气恼的表情扯起身上的斗篷当头一罩再次露出形象已经是郑清穿上女装的模样了。 黑色蝴蝶结白色荷叶边围裙蕾丝腰带吊袜带以及小巧的圆头皮鞋。似乎为了与这身打扮相适应镜子里的家伙还踩了内八字手中用纸扇半掩了面孔。直看的年轻公费生脸色涨红怒气勃发。 “丧心病狂!简直无法无天!”他气的睁大双眼口不择言有心一拳砸碎这面镜子却又担心把手划破只能左右张望试图找到一块结实的石头。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先生抬手冲着那个镜子里的影子屈指一弹那个女装怪物尖叫着翻滚着被弹到镜子更深处直至变成一个小点儿彻底消失在镜面中。 但这并不能让郑清感到安心。 一想到某个装出自己模样的女装怪物正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尖叫他就像吃了一大口芥末似的从头到脚都都在颤抖。 仿佛感受到了男生不稳的心境先生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准备好了吗?”他歪着头问了一句。 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僵硬着试探的伸出手指碰了碰那银色镜面。 镜面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走吧。” 先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旋即郑清感到牵着的手被用力一拽整个人被扯到了半空中双脚离地然后重重的撞进了那片银色的波浪中。 哗! 耳边响起一片仿佛落水时的声音眼前一片漆黑。郑清可以清晰的感到自己在穿过一片又一片旋转的、扭曲的、黑白相间的屏障不断向‘深处’以及‘更深处’坠落下去。 直到一片暗黄色的光芒刺破他的眼皮。 郑清脚下重重一顿整个人也重新找回了重量的感觉。 当他适应了周围的环境才发现先生与他正处于一条狭长的走廊中。头顶是倒垂的蜡烛淡黄色的烛光在重力作用下被扯出流畅的纺锤体洒落一片黯淡、跳跃的光影。 “先生……” “嘘!” 先生右手食指竖在唇边小声嘘着示意男生安静的观察。 走廊中光影跳动郑清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原本幽深狭长的走廊两侧忽然亮起许多燃烧的火把。火把下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 郑清左近就有这么一扇。 桐木门上没有房间号也没有任何装饰、符文只是在门正中央嵌了一块透明玻璃。透过那面玻璃向里望去是一处卫生间——隔间、便池、洗漱台、挂在门后的扫帚与拖把与任何一处学校卫生间的模样并无区别。 郑清看了好几眼才意识到这面玻璃应该位于卫生间洗漱台前。 男生们洗手后很少对着镜子涂涂抹抹但也有几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凑到玻璃前给他们原本就锃亮的头发修理发型。 “所以为什么不是女厕呢。”男生心底不无遗憾的滑过这个念头随即意识到先生就在旁边立刻在心底否认道:“不不我其实没有那么龌龊……人之常情……假如真的是女厕我会立刻闭上眼睛。” 就在他进行心理建设的时候玻璃窗后卫生间的门哗啦一声打开了。 几个男生推搡着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矮小、瘦弱戴着长方形的黑框眼镜;另外三个有两个膀大腰圆剃了几乎算是光头的发型还有一个留着长发面皮白净。 原本上厕所的几个男生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提起裤子连手都来不及洗逃了出去。厕所门被人重重关上还用墩布斜斜的卡死。 三人将那瘦小眼镜男围在厕所角落推推搡搡七嘴八舌说着什么。时不时那个面皮白净的男生就扬起手给眼镜男一个巴掌。 两个膀大腰圆的跟班哈哈笑着一左一右拧住瘦小男生的肩膀阻止他反抗。 毫无新意的欺负人的场景。 混混们要保护费。 瘦小的男生弱弱的表示自己没钱了。 换来一阵拳打脚踢。 挨打的男生抱着肚子蹲下又立刻被揪着耳朵拎了起来挨了几个耳光。 就这样揍了一会儿不知是谁用力过猛一把将那瘦小男生推到墙上。男生脑壳撞在墙上一块凸起的角铁上眨眼间便血流满面。 那两个跟班被吓了一跳抓着男生肩膀的手不由自主松了下来。 而那白净面皮的男生则毫不在意掀起瘦小男生的校服给他胡乱擦了擦脸警告他不要在外面胡说八道。然后三人扬长而去。 瘦小的男生跌跌撞撞走到镜子前摘下眼镜露出一双交织着愤怒与恐惧的眼神。 “帮帮我”他喃喃着对着空荡荡的镜子与空无一人的厕所小声说道:“帮帮我……杀了他们……杀了…” 后面的声音很扭曲郑清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他只看见男生布满血渍的手按在玻璃上留下一片充满诅咒与魔力的痕迹。 光影流转欺负人的三个男生先后在厕所里遭殃。两个跟班上厕所时摔断了腿那个白净面皮的家伙直接掉进厕所被淹死——学校保卫处的人调查许久都无法理解为何不足两尺深的厕所坑能淹死一个一米七的男生。 这件事成为这所校园流传数十年的奇谈。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五章 真假之间 “镜子是一个充满魔力的东西。” “它能映照人世间的美丑扩散日月的光辉扭曲真实与虚假之间的空隙在生命与死亡世界中搭建起一座座桥梁。” “每一面镜子里都倒映着世界的一角。” “无数镜子无数个角落把这些角落黏合在一起就是完整的世界的影子。也就是巫师们常常提到的‘镜中世界’。” “我们现在就站在这片真实却又虚假的世界中。” 先生站在郑清身边声音仿佛耳语异常轻微仿佛他在观察一蓬细密的尘土说话声稍大一点就会让尘土飞扬失去观察的机会。 与先生相比郑清说话的声音就显得响亮了许多。 “这就是镜中世界吗?”男巫走到另一个房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望去里面是一间狭小的卧室几个女生正围坐一圈中间摆放了符咒、香烛等物什嘴里念念有词。 男生隐约听到疑似‘血腥玛丽’这几个字。 “……我原以为镜子里的世界会很华丽。”年轻的公费生目光掠过第二个房门看向第三个、第四个、乃至这条漫长走廊的尽头最终摇摇头:“……没想到会这么朴素。这里每一扇门都是一面镜子吗?” “准确说是承受过魔法的镜子。”先生温和的纠正道:“并不是随意一面镜子都能形成自己的镜中门。只有经过魔法仪轨与镜中世界的精灵沟通后的镜子才有自己的门。” “精灵?这个世界也有精灵吗?” “任何一个世界都有属于祂的精灵。就像任何一朵花都有属于她们的蜜蜂。” “那些精灵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我看不到她们?” “这就要你自己去发现了。”说到这里先生停顿了片刻语气中露出一丝苦恼:“你刚刚觉得这个世界很‘朴素’这是因为你跟我在一起的缘故。我的存在放大了你的‘秩序’让这个世界失去自我发挥的余地……这一点稍稍超出了我的预计。” “秩序么。”男生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这条幽深的长廊以及长廊两侧的火把、房门。这么一想这里确实挺规矩的。 “既然跟着我你无法感受这个世界的魅力。那么后面的旅程就要你自己走下去了。”先生拍了拍男生的肩膀问道:“你知道怎么摆脱迷失吗?” “方向与信念。”郑清回答道:“以及‘定之方中’。” 前一个是他在九有学府的图书馆学到的。图书馆里有太多知识没有信念与方向的学生很容易在那浩瀚的知识海洋中迷失自己。 后一个则是一道咒语一道猎手们常用的夜间定位的方向咒。 “很好。”先生满意的笑了笑:“那么在你出发之前我再给你讲最后一个注意事项……柏拉图曾经打过一个很有趣的比喻如果一个洞穴里的囚徒从小到大只能看见洞穴墙壁上的影子以为那些影子是唯一真实的存在那么当他回归真实世界后他的自我意识会被世界的真实打个粉碎。” “所以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不能在镜中世界迷失太久。否则即便你回归真实世界观也会在虚假与真实的刺激下受到重创。” 年轻巫师慎重的点了点头脑海中默默观想自己的符枪。 然后他便感到先生用力推了他一把让他不由自主向前跌了一跤。当他爬起身周围已经不是那条幽深狭长的走廊了而是一片浓郁的白色雾气。 就像先生之前带他来时经过的那片雾气。 郑清那柄柯尔特蟒蛇很果断的浮现在雾气中晃动着枪口警惕周围任何细微的动静。很快雾气散去男巫立刻注意到身前不远处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不许动!”他大叫一声。 雾气散去的更快了。 几秒后。 郑清看着面前那块巨大的镜子看着镜子里同样举着符枪满脸警惕的年轻巫师轻轻吁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他换手持枪在袍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水咕哝着:“……还以为是先生说的镜中精灵呢。” 说话间他走上前想看清楚一点镜子的模样。 这面镜子与凉亭中那面镜子很像同样大理石基底两侧是罗马浮雕立柱镜子上方的楣石上同样刻了一行字。 但就像凉亭中那面镜子一样郑清同样看不清楣石上那行字写的是什么。仿佛有一层雾罩在上面似的。 有心想靠近一些看。 却迟疑了半步。 郑清不知道自己脸上为什么会露出焦躁的表情。这很不正常。他想了想打算先收起符枪给自己身上挂一沓静心、辟邪的符箓。 手中的符枪溃做一团青濛濛的光点。 男生脸色一僵。 因为镜子里那个‘他’同样收起了符枪——只不过‘他’是把符枪塞回了灰布袋里。 意识到动作不一致后镜子里的‘郑清’动作也僵硬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头冲外面抱歉的笑了笑。 “就知道你是个假货!”镜子里的‘郑清’反应明显很快大叫一声眨眼便重新抽出灰布袋里的符枪对准镜子外的郑清。 但很显然脑子‘想’的速度要比‘动手’的速度快许多。 镜子里的‘郑清’还没把符枪彻底抽出灰布袋郑清额头正中央已经探出一支枪管管身泛过一道黯淡的蓝色光晕。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 “哗啦!!” 一片镜子被打碎后的破裂声。 镜子里‘郑清’惊恐的表情在破裂声中慢慢收敛然后冲镜子外的客人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笑容:“……速度很快嘛。” 裂开的表情在‘哗啦啦’的破碎声里显得格外开心。 郑清心底一沉。 那面巨大的镜子在破碎后并未如愿散落一地。而是漂浮在半空中绕着郑清旋转。仿佛一扇巨大的风车。 白色雾气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当风车停止时雾气重新退却。原本仅有一面的巨大玻璃镜已经变成了数百块。环绕在男巫身侧仿佛一座巨大的迷宫将他罩在其中。 每一块镜子里都有一个郑清在笑眯眯的冲他打招呼。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六章 我是真的 蜂巢。 这是郑清脑海里唯一想到的概念。 原本他的面前只有一面镜子。但在这面镜子破碎后每一块碎片都变成了一面新的镜子环绕在他前、后、斜前方、斜后方构筑成一个六边形的封闭环境。 就像一个蜜蜂的巢穴。 脚下是黑灰色的地板头顶是灰白色的天花板除此之外周围到处都是镜子。 郑清试着绕过面前的镜子向外走去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从一个‘蜂巢’走进了另一个‘蜂巢’。这让他意识到这些‘蜂巢’已经构筑起一片庞大的镜子迷宫。 他谨慎的原路退回却总觉得退回后的‘蜂巢’不是他原先离开的那座‘蜂巢’。 这种强烈的失真感令人抓狂。 但更让人抓狂的是镜子里的那些倒影。 每一面镜子里都有一个‘郑清’而且还有其他镜子以及那些镜子里的‘郑清’。每一个‘郑清’都像是真的——有的‘郑清’失魂落魄、蜷缩在镜子脚下装睡;有的‘郑清’怒气冲天、挥舞着符枪大喊大叫;有的‘郑清’在地上铺开笔墨纸砚现场画符;还有的‘郑清’捧着法书念念有词似乎想用魔法把自己从这片混乱中拯救出去。 更多的‘郑清’则在吵架。 因为它们每个人都想证明自己是真的而其他则是假的: “我是真的!” “我才是真的你是假的!” “我是真的!这根呆毛看见没?就这根你有没有?!” “呆毛谁都有!这个痘痘今天早上刚刚萌发……这是因为昨天夜间巡逻熬夜的缘故!” “你们都是假的……我才是真的!我的符枪有钟山蒋家的暗记!” “我的袍子上有小精灵留下的口水!” “我腰带上有一根猫毛……还有比这更真实的细节吗?!” 郑清听着四周镜子里乱七八糟的吵闹只感到头昏脑涨有种砸碎一切的冲动:“都…特么…给……劳资……闭嘴啊!” 他抓着一把爆炸符绕着圈走到每一面镜子前威吓道:“呵……你们再给我吵一个试试!!” 爆炸符上朱砂勾勒的符文在男巫暴躁的情绪下一闪一闪散发出一股股不稳定的魔力波动。似乎随时都会炸掉。 镜子里的‘郑清’们齐刷刷的看着他——不论是画符的还是吵架甚至包括那几个装睡的——脸上露出统一的鄙夷表情: “你炸一个试试。” “不炸你是孙子!” “是不是想让我给你买几个橘子?” “炸!炸掉那帮假货!我就是真的了!!” “这点脑子都没有还敢说自己是真的?” “难怪博士说你这个队长是猎队的吉祥物……” 郑清举着爆炸符的手臂一僵——他这才意识到镜子里那些家伙恐怕是最不怕镜子破碎的人了。因为如果他再把这些镜子炸成千八百块碎片眼前这座巨大的迷宫就会再扩大数百倍真正头疼的人是他。 “都特么闭嘴!”年轻公费生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我才是真的你们都是假的!” “谁见过脑门嵌着枪管的巫师。”郑清身后一面镜子里一个颇显老成的‘郑清’撇撇嘴:“所有人中就你最假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个笑话。 却意外得到大多数镜子里‘郑清’们的支持。 “是啊是啊谁会给脑门上嵌根枪管呢?” “听说应用魔法研究院有‘巫师人体改造’炼金术……” “我才一年级而且是第一大学学生怎么参加那么危险的实验!” “危险?呵……当初苏施君割我影子的时候也说那个实验不危险……直到她炸了那间实验室。” 它们继续乱糟糟的吵着没完没了。 郑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不能指望先生伸手把他捞出去这不是先生的教学风格。想要摆脱面前这场困境他需要自己想办法。 “这就是我期盼的‘华丽’的镜中世界吗?”年轻公费生环顾左右想到之前自己向先生抱怨过的话不由苦笑一声。 然后他想到先生提及的‘镜中世界的精灵’。本能的他觉得那个精灵可能对他离开这里有帮助。 但是在哪里才能找到那个镜中世界的精灵呢? 呆在原地肯定是不成的。左右都是自己的影子又都在吵架倘若在这里发现镜中精灵那才是真的笑话。 郑清不是没有怀疑那些镜子里的‘郑清’们是镜中世界的精灵幻化而出。但数以百计的影子让人有种老虎吃天无从下口的感觉。这让他本能的回避了这种选择。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了一个清脆的笑声但眨眼就消失掉了。 仿佛有人忍不住发笑后立刻捂住嘴。 男巫惊异的左右张望了一下——那个清脆的声音绝对不是他自己的。 “你们听到了吗?”他试着问了问镜子里的自己——他觉得自己快变成神经病了。有哪个正常人会询问镜子里‘自己’的意见呢? 大部分镜子里的‘郑清’们仍在互相吵着架争夺真假头衔。倒是有几个‘郑清’对郑清的询问做出了回答无一例外都说他幻听了。 秉着‘敌人’所否定的就是我们要坚持的这一原则郑清愈发肯定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必须离开这座蜂巢。 即便现在看起来这座蜂巢很安全。 男巫下定决心扶了扶额前伸出的枪管把手探进灰布袋里——在离开这座蜂巢之前他需要做个标记确保之后寻找的过程中不会迷路。 于是他摸出一支毛笔蘸饱朱砂在面前的镜子上留下一道复杂的符文。符文中包含了辟邪、静心、破幻等概念。 镜子里那些原本吵吵闹闹的‘郑清们’纷纷安静下来转过头齐刷刷看着那道符文。 半晌。 郑清收起毛笔满意的点点头——有时候小聪明也能解决大问题呢他在心底想着这句话喜滋滋绕过这面镜子向下一座蜂巢走去。 然后看到下一座蜂巢里镜子里所有的‘郑清’手中都拿着毛笔在它们周围的镜子上画了那道符。 位置、笔迹一模一样。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七章 镜子里的小女孩儿 郑清在镜子的迷宫中飞奔。 就在发现镜子里的‘郑清’会画符的同一时间他又听到了那个清脆的笑声。声音很近仿佛就在下一面镜子的后面。 年轻巫师立刻放弃各种构思巧妙的想法用最粗暴简单的办法莽了过去。 追就算是镜子里充满了幻象。 追那个声音让人心头发亮。 撞!不必再四处张望! 郑清闭了眼脑海中抓住那个笑声传来的方向尽量保持速度向前奔跑。四下里一片寂静原本吵闹着的镜中‘郑清’们仿佛一瞬间失了语只会目不转睛盯着那道飞奔的身影。 清脆的笑声出现频率越来越高。 郑清与它的距离似乎只隔了一面镜子却像是隔了一道天堑一直都抓不住它的衣角。而且越向前跑镜子里的‘郑清’们表情越呆滞、周围的光线也越黯淡。 就像是沉入大海深处、或者没入地心跑进了最黑暗的深渊。 四周已经一片寂静。 除了郑清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就只能听到那偶尔出现的清脆笑声。迷迷糊糊之中郑清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就在心跳最激烈的一瞬间那清脆的笑声消失变成了一句话: “不要回头!” “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 声音很急促听音色是一个小女孩儿夹杂在清脆的笑声中有一种莫名的信服力。 犹豫间郑清稍稍放缓了奔跑的速度身后却突兀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是吴先生说话的声音。 吴先生告诉郑清今天的课程到此为止了可以带他回家了。顺着原路回去就可以。不要被镜中世界的幻象与幻听所迷惑。 男巫背上浮起涔涔冷汗。 他不知道该相信谁。 原本很坚定的奔跑也变得有些茫然。只不过因为惯性的缘故还在向前跑着越过一道又一道挡路的镜子。一直向前却始终没有尽头。 猛地郑清想起自己之前的准备。 他在飞奔中摸出自己的法书打开那道早已准备好的咒语: “镜中世界定之方中!” 一块青铜质地造型古朴的罗盘浮现在郑清身前随着他奔跑的脚步一齐向前滑行。罗盘上那根细小的指针漂浮在符文与卦象之上颤颤巍巍仿佛一口气就能把它吹飞。 “出口在哪里?”郑清趁着回气的功夫飞快问道。 罗盘上的指针剧烈颤抖起来像是通了电似的眨眼间便飞快旋转起来一阵微弱的凉风吹到了年轻公费生的脸皮上隐约有点生锈的味道。 郑清嘴角抽了抽。 他用的是一道定位咒而不是一道电风扇咒。 很显然在镜中世界这道咒语的效果并没有那么出色——或者也可以猜测这个镜中迷宫的出口每一瞬间都在飞快变化所以那道指针很难捕捉到真正出口所在的位置。 他胡乱的翻了几页法书找到一页空白处。然后一手捧着书一手摸出一根羽毛笔飞快的抄录着脑海中浮现的另一道定位咒语: “维北有斗西柄之揭!” 这道咒语以星空与魔力的呼应为原理确定巫师所处方位。与‘定之方中’相比这道咒语效果更强是新世界猎手们在野外常用的咒语。 随着一股晦涩的魔力波动郑清面前那块青色罗盘骤然破碎化作一个铜勺。勺柄微微弯曲勺中盛着一汪蚕豆大小的淡蓝色星光。 “出口在哪里。”郑清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勺中那汪星光体积立刻缩水许多由蚕豆大小变成了黄豆大小。勺柄则在星光的作用下缓缓在四周转动却始终没有固定下来。 似乎它也不确定出口的位置。 就在郑清感到失望之际小女孩儿清脆的笑声再次浮现在他的耳畔。与此同时勺柄仿佛抓住了一丝线索直直的指向那笑声响起的方向。 郑清心下一定大踏步追逐着那笑声而去。 就这样顺着勺柄指示的方向很快在越过十多面镜子之后郑清看见了一个光点。一个位于镜子迷宫之外一片黑色虚空中的光点。 “对那就是出口!” 小女孩儿清脆的声音在郑清身后响起仿佛就在他的身边欢呼雀跃着。 郑清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只有一面镜子。 随即他眼前一花整个人瞬间进入另一座‘蜂巢’中仍旧是面朝前的状态——仿佛刚刚那个回头只是他自己的错觉。 “哦见鬼!” 小女孩儿有些暴躁的声音在男生耳边响起:“不是让你不要回头吗?出口很难找的!万一我找不到你难道要在这里面呆一辈子吗?” 郑清心底难得产生一丝愧怍。 “抱歉……”年轻巫师嘟囔着:“我只是想对你说声‘谢谢’。” “谢谢?为什么要对我说谢谢?”男巫面前一块镜子里另一个‘郑清’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满脸诧异的问了一句然后冲其他镜子里的‘郑清’们喊道: “喂大家快来看呐这个假人以为自己是真的竟然想说‘谢谢’……他知道‘谢谢’是什么意思吗?” 郑清听着他嚷嚷心头烦恼随手从灰布袋里摸出一条旧长袍丢到那块镜子上罩住了那个正在嚷嚷的影子。 世界顿时陷入平静中。 “噫?好办法……你能把其他镜子也遮住吗?”小女孩儿惊喜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就把你周围六块镜子都遮住就好!” 郑清二话不说从灰布袋里翻找出其他大大小小的衣服抬手罩在其他五块镜子上。 周围的光线顿时黯淡了许多。 “哇终于清静一点了!”一个蹦蹦跳跳的声音在郑清身后响起。 郑清茫然的回过头没看见人影只看到一蓬乱糟糟的棕色头发。 他的视线下移才看到那蓬棕发下是一个圆脸的小女孩手中抓着一面小镜子身上穿着一袭略显破旧的黑色小巫师袍眼睛大大的正机警的左右瞄着。 一副随时会逃跑的模样。 “你是谁?”男巫眨眨眼脸上露出一丝好奇同时拼命在脑海观想辟邪符弹。 “嘘!”小女巫像吴先生一样把食指竖在唇边示意男生闭嘴同时用与之前一样低的声音小声回答道:“朱思……安静点它们会吃人!”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八章 朱思 郑清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女孩儿的名字叫朱思。 随即他意识到小女孩儿刚刚话中透露出的意思。 “它们会吃人?”年轻公费生紧张的左右看了看:“它们……是谁?” “镜子里的精灵”小女孩儿小声说道:“但我更愿意喊它们镜妖镜子里的妖精。它们喜欢装成别人的模样用别人的声音说别人的事儿……天底下没有比它们更假的东西了!比一个男巫对女鱼人说‘我爱你’还假!” 这话不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会说的话。 “它们为什么那么做?” “为了取代别人。”朱思的小脸儿紧紧绷着显得非常严肃:“只要足够假就能以假乱真狸猫换太子偷梁换柱!” 小成语还一套一套的。 男巫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模样继续问道: “它们在镜子里怎么吃人?” 朱思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表情:“怎么那么笨!吃人只能用嘴吗?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精神!是灵魂!它们能在不知不觉间污染你的精神!吸走你的灵魂!” “这么可怕啊。”郑清感慨一声目光越过女孩儿的脑袋看向她身后那些被遮掩住的镜子。 “总感觉你的视线很失礼诶。”小姑娘把胳膊抱在胸前仰着脑袋不满的看着眼前的大男孩。 郑清有点哭笑不得。 “我是觉得……我刚刚以为你是镜中世界的精灵。”他摊摊手解释道。 “我?镜中世界的精灵?!”小姑娘一脸‘你瞎了’的表情伸手指着周围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那些家伙才是镜中世界的精灵……镜子里有我这么漂亮可爱聪明伶俐能说会道的精灵吗?没有!” 郑清嘴角抽了抽。 这是个有点话痨、自恋以及善良的小姑娘他在心底评价道——当然也有可能是一个阴险、奸诈与恶毒的真妖精。 具体是哪一种郑清还不能肯定。但他更倾向于第一种因为不论是他身为巫师的直觉还是他刚刚悄悄使用的甄别魔法都没有察觉小女孩儿对他有任何恶意。 相反他在小女孩欢快与严肃交织的语气下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悲伤。缭绕在她的周围久久没有散去。 “你多大了?” “这个问题很失礼诶!”朱思睁大眼睛:“妈妈说不能随便告诉男生人家的年龄。除非你答应娶我。” 这确实不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会说的话。 郑清立刻跳过这个话题。 他还有一棵树与一只猫以及一只狐狸的麻烦呢完全不想再招惹一块镜子。 “我的意思是说你看上去年纪并不大。”男巫换了一种问法。 “我三岁就能自己换尿布了!”小女孩儿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年龄跟能力有什么关系吗?!甘罗十二岁就成大巫师孔融八岁就能发现‘交梨’的九种用途……跟他们比我的年纪可一点都不显小哩。” 郑清忍不住笑了笑。 “哇哦真厉害。”他真心实意的夸奖着摩挲着手中的法书斟酌着问道:“听这意思……你是一位巫师?” “如假包换!”朱思扯了扯身上的旧袍子神气十足:“第一大学传统魔法工具研究院特制的巫师袍冬暖夏凉还驱虫蚊辟邪!” 镜子里有没有春夏秋冬的区别或者有没有蚊虫郑清并不确定。 但他很确定朱思应该在这个世界呆很久了。 因为‘第一大学传统魔法工具研究院’就是‘第一大学应用魔法研究院’的前身那个名字已经弃用五十多年了。 男巫的表情稍稍严肃了一些: “既然是巫师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直都是你问我答这个问题我也要问你。”朱思抱着胳膊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哼了一声:“你怎么来这里面了?也是找人吗?” 哦她来镜中世界是来找人。 郑清心底默默想着很怀疑朱思是以前《巫师法典》不完善的时候在镜中世界捉迷藏时迷失的小孩儿。 “我是来学习的。”他老老实实说了真话:“老师似乎想让我领悟一下这个世界的真谛。” 小女巫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你一定是那种被师傅虐待的徒弟”她踮起脚尖安慰的拍了拍男巫的胳膊:“我听妈妈说过……听说你们晚上都睡巫师塔的地板饭都吃不饱还会被师傅丢到危险的地方做魔法实验。” 郑清听的有些哭笑不得。 朱思说的那些情况历史上确实发生过。在第一大学与巫师联盟还未成立之前老派巫师们都是家族与学徒式传承压榨学徒的情况非常普遍。 即便现在许多巫师家族的孩子小时候都听过长辈们吓唬人的话类似‘如果不听话就把你送给盖勒特当徒弟’。 盖勒特是二十世纪初一位著名的黑巫师据说他最喜欢把自己的学徒变成滑腻的长蛇或者软趴趴的鼻涕虫——没人喜欢当鼻涕虫。 “你来这里多久了?”郑清摸了摸额头将柯尔特蟒蛇的枪管塞回了脑海中——从刚才开始朱思就一直盯着它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郑清很担心她会蹦起来抓住那根枪管荡秋千。 小女巫脸上明显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 “两三个月了。”她嘟囔道脸上失望散去转而多了几分烦恼:“我是悄悄进来的……我记得书上说镜子里的世界可以通向任何地方……我打算给爸爸妈妈一个惊喜。但进来以后有点迷路。” 说到这里她小心翼翼的左右张望了一下示意郑清弯下腰然后凑到男巫耳边:“他们在很秘密的机构做非常重要的魔法实验!平常只能通过双面镜联系……” 然后她离开男巫的耳畔背着手走到一边重重的叹了口气回头看了年轻男巫一眼眼神中尽是怜悯。 “我的遁术很好的”她似乎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安慰郑清:“你不用担心我……我觉得你反而是那个需要被担心的家伙。没见过你这种冒失鬼……进来后直接打破一面镜子。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中最糟糕的事情就是打破镜子吗?” 写在上架前的 第八十九章 迷榖木的叶子 “不知道。” 对于朱思的批评郑清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先生确实没有说过在镜中世界不能打碎镜子。年轻的公费生也没感觉到刚刚打碎那块镜子有多么危险。 充其量只是有些麻烦罢了。 “无知者无畏。”小女巫非常尖锐的评价道:“缺乏正规巫师家庭教育就是这种结果……即便你进了第一大学在常识方面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缺陷。” 这话听着有点‘阿尔法’的意思。 郑清微微摇了摇头试着把话题转回之前两人谈论的内容上去:“你刚刚说进来两三个月?……你还记得进来的时候是几几年吗?” 这应该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朱思也是这样认为的。 “这还用说吗?”小女巫满脸不屑张口就要告诉男巫答案。但在张开口之后她的脸上明显露出一丝茫然与困惑嘴巴像一条涸辙里的金鱼。 张开、闭上。 再张开、再闭上。 片刻之后小女巫生硬的回答道:“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我你是不是真蠢。” “所以你不记得了对吧。”男巫确定道。 小女巫用沉默当做回答。 至此郑清确定镜中世界的时间线应该处于混乱中。但具体是‘镜中一日世间一年’还是‘镜中一年世间一日’亦或者其他情况目前掌握的线索太少尚不明确。 这种对现状失去控制力的情况令年轻的公费生心底有些焦躁。而就在这个时候镜中迷宫的深处隐隐约约又传出一阵熟悉的、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郑清狐疑的看了朱思一眼。 “好烦哦。”小女巫应该也听到了那些笑声立刻捂住耳朵哀叹一声。 “那笑声……”郑清有些迟疑——他一直以为那些笑声是朱思之前为了引起他注意力弄出来的。但现在看上去情况似乎稍稍有点复杂。 “哦我以前笑的。”女孩儿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嘟囔着:“镜子可以保存那些虚无缥缈的记忆。让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听上去很美好实际上很糟糕就像永生诅咒……所以不要随随便便对镜子袒露心情……会被那些镜子里的妖精们利用的。” 语气中尽是一副‘过来人’的沧桑。 听上去就很艰难。 “那些笑声一直都在吗?”郑清同情的问道。 “并不是。”朱思伸手拽起脖子上的红绳儿上面吊着一片干枯的叶子:“在它还有效果的时候我听不到那些声音的……” 说到这里她脸上难掩伤心的表情:“……但是在这里面呆的时间久了叶子慢慢干枯那些让人烦恼的声音就一直不断出现不断。” 郑清盯着那片叶子感觉有点眼熟。 叶子形状类似桑叶翠色、锯齿边缘叶片上有黑色的纹理隐约还能看到一些干枯的绒毛。 “这是……迷榖木的叶子吗?”男巫迟疑片刻问道。 小女巫小心翼翼的把那片干枯的叶子塞回衣领中骄傲的抬起头:“如假包换!整个学校只有我有这种叶子……它能保护你让你不在镜中世界迷失!” 郑清有些不忍心打击小女巫的这份骄傲。 但这也不难理解。 因为迷榖木是一种生长在苛刻环境下的魔法植物半个世纪之前布吉岛上还没有办法种植所以在那个年代每一片迷榖木的叶子都很珍贵。 但是现在随着魔法种植技术的提高巫师界许多地方都能看到这种常年散发着红色光芒、用途广泛的魔法植物——上学期李萌在百草园晕倒后李奇黄教授就曾使用迷榖木的叶子调制药汁帮她解除魇症。 迷榖叶最著名的效果并非解除眩晕而是‘佩之不迷’意思是把它直接戴在身上后可以让人摆脱迷惑是防御幻术、迷术的绝佳护符。 “如果你说的是迷榖木的叶子的话……”男巫稍稍犹豫了一下便伸手从灰布袋里摸出一个纸袋袋子里塞着一沓叠的整整齐齐用细线捆紧的迷榖木叶子。 这是萧笑同学在百草园‘勤工俭学’时获得的奖励考虑到李萌小朋友有随时随地晕倒的毛病郑清从博士那里讨要了一些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用途。 朱思渐渐张大嘴巴一脸震惊的表情。 “你竟然不给它附膜!”小女巫痛心疾首语气中充斥着对‘败家子’糟蹋东西的心疼:“这种粗糙的存放方式它连一个月的新鲜都保持不住!” 说着郑清眼前一花手中那沓迷榖木叶子便出现在了小女巫的手中。 他完全没有看清她是怎么把它拿走的。 “哇哦”男巫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捂住自己的灰布袋稍稍宽慰了小女巫一下:“在我们这个年代巫师们已经找到了大规模培育迷榖木的办法……迷榖木的叶子没有那么珍贵。很少有人给它镀膜。” 所谓‘镀膜’就是在叶片上附着一层保护魔法用来维持其新鲜与魔法效力。常见的有‘药汁涂层’与‘符文镀膜’两种方式。 朱思熟练的掐着手诀向那些迷榖木叶子上打出一串又一串的金色符文。很快那些原本有些发蔫的叶子表面便出现了一层薄而坚固的‘膜’久在纸袋存放已经失去许多活力的迷榖木叶子重新散发出雾蒙蒙的红光。 “呼……又能撑很久啦!”小女巫吁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渍喜滋滋的收起那沓叶子。 郑清轻声咳嗽了一下。 小女巫正往口袋里塞的手稍稍一僵。 她歪着脑袋悄悄瞥了一眼男巫。 “我很快就会把你送出去你用不到它的。”说到这里她似乎找到了几分拿走叶子的底气很用力的挥了挥短小的胳膊:“这些叶子……就当是送你上路的费用吧!” 这话听着有点古怪。 郑清不确定小女巫是不是注意到了其中的歧义。 同时男巫也感到有些牙疼——他并不介意把那些叶子送给朱思。只是觉得小女巫这种稍显‘自来熟’与‘热情’的举动非常有趣罢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十章 光如一片水 朱思最终还是塞给男巫一片迷榖木的叶子用一小截红绳儿系在他的手腕上充当郑清在镜中世界这段时间的临时保护。 但她同时也告诫道: “迷榖木并不能阻止那些镜子里的妖精吸干你的灵魂。充其量只能帮你隔绝这个世界中那些迷惑你的声音或者画面。” “这已经很好了。”郑清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片散发着蒙蒙红光的叶片真心实意的夸赞一句。 他觉得第一大学大部分学生都做不到这个小女孩儿所能做到的事情。 想到外面的学校郑清不由自主想到另外几个与朱思年纪相仿的小巫师——包括李萌、林果、以及青丘公馆的苏芽小狐女。 他觉得这些孩子应该都能玩儿到一起去。 “我走了……你呢?” 男巫看着手腕上的叶子仿佛在看一块新手表同时试着用一种不经意的轻松语气问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外面现在好玩的东西很多。” 沉默了几秒钟。 “不要紧我已经在这里呆习惯了。”小女孩儿的声音有些惆怅:“而且我还有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 “我要找爸爸妈妈……他们就藏在这里但我找了好久还没找到。” “你可以出去玩几天再回来找呀?” “……还是不要了。”小女巫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艰难的拒绝了:“妈妈说做事情要有始有终不能半途而废。” “你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 “不要紧我遁术很厉害的……而且妈妈说不要跟陌生巫师说话……只要不搭理它们这个世界就很安全。” “……我也是陌生人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呀!” 这真是一个小孩儿才能给出的回答郑清听着有些哭笑不得但想把小女巫带出去的心情愈发强烈了。 然后他想到了之前给林果准备的一件小礼物。 郑清犹豫了一下从灰布袋摸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盒子上有‘双唐记’的标志盒子里是几只形象逼真的糖制小羊盘曲的透明羊角、黑芝麻嵌出的闪亮眼睛在绿色的棉花糖草地上跑来跑去啃着那些毛茸茸的‘青草’。 隔着玻璃罩子仿佛都能听到它们欢快的咩咩声。 郑清觉得与林果比起来朱思应该更适合得到这样的礼物。 “这是什么?”小女巫在看到糖盒的一瞬间眼神就被那些散发着甜味儿的小羊们黏住了甚至忘了继续清点那些宝贵的迷榖木叶子。 “糖人儿要来一只吗?”郑清二话不说拆掉了盒子的包装。 原本啃食棉花糖草地的小羊们仿佛感到了天穹破裂、世界末日纷纷惨叫着四散逃跑。甜滋滋的气息随着羊群的剧烈运动扩散开来。 小女巫的鼻翼猛烈的翕动了几下。 她非常用力的抿着嘴唇把手背到身后。 郑清用竹夹子夹起那只最肥的黑羊递到朱思面前:“试试……糖人很好吃的。” 小女巫犹豫半晌终于把一只手从背后伸了出来碰了碰那只惨叫着的小羊——它的四条腿蹬的愈发起劲儿了。 “这明明是羊。”朱思小声纠正道:“我见过的!” 男巫忍不住笑了笑: “对糖羊儿……喜欢吗?外面有很多这种东西出去以后我买给你。” “喜欢……”小女巫死死盯着那只乱蹬腿的小羊最终没有接过去。她再一次拒绝了郑清带她出去的建议。 “喜欢就送给你。”年轻公费生一把将盒子塞进小女巫的怀里。 朱思一脸惊喜的抱着它。 看着那些小羊啃着绿色的棉花糖草地她也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 “你送我礼物我请你吃大餐!”小女巫豪爽的拍了拍男巫的胳膊放下那盒糖人儿从怀里摸出一本破旧的画册。 画册应该被翻看过很多遍封面上的颜色有许多都脱落了但整本书还被保存的非常完整、干净。 小女巫盘腿坐在地上示意郑清坐在她对面然后翻开书的第一页。 上面画着热腾腾的米饭。 “主食只有米饭了”她语气有些遗憾颇有种对不起客人的感觉:“你将就一点吧……真不好意思。” 郑清怔怔的看着她没有出声。 小女巫双手在画册上掐了个手诀一碗白花花、冒着热气的米饭虚影慢慢浮现在半空中。她小心翼翼的捧着青花瓷的小碗端给郑清。 郑清低着头看着那仿佛打了马赛克的米饭鼻尖有点发酸——那些马赛克是因为画册上的魔法咒式时间太长出现缺损所以画质受到影响。 小女巫翻开画册第二页上面是一只烧鸡。 鸡腿、鸡胸、鸡翅根等肉多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只剩下鸡头的形象最完整但也没了鸡冠子。 她偷觑了男巫一眼以为他没有察觉然后飞快的掐着手诀唤出了那不完整的鸡头虚影。装在一个小碟子里推到男巫面前。 “这是一只鸡身上最好吃的地方!”小女巫语气郑重非常详细的介绍道:“你要从鸡嘴开始吃它的下颌有一层薄薄的皮咬起来滋味十足……两颊的骨头有点多小心别扎到嘴……眼珠里汤汁最浓配合一口香米饭哇那滋味!” 她大声赞叹着飞快的翻过第三页将画册翻到了第四页。 郑清眼角的余光瞥见第三页的一些破碎的画面似乎是由许多不同的图画拼接处的一页?他不太确定。 第四页是几根青菜。 看得出以前的画册上应该有满满当当一堆青菜的但现在那些地方都只剩一片空白。小女巫的手指在那几根青菜间徘徊了许久最终选择了最肥硕的一根然后掐着手诀把它召唤了出来。 一根淋了酱油的油麦菜。 画册上那根对应的油麦菜图像肉眼可见的淡了几分。 “妈妈说多吃青菜对身体有好处。”小女巫把那装了一根青菜的盘子推到郑清面前叹口气:“你可以把菜插进米饭里这样吃到最后一口米饭的时候还有菜吃……而且那些米饭混合酱油后味道也不错。” “可以了可以了。”郑清制止朱思继续翻下去的打算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胃口小这么多东西已经能吃很撑了。” “真的吗?!”小女巫脸上明显露出一丝惊喜的表情继而用力拍了拍大腿:“原来咱俩肚子差不多呀……别看你个子高也就比我多吃一道菜的样子!” 郑清仰起脑袋看向头顶灰白色的单调颜色。 半晌才重新低下头。 “你呢?吃什么?”他笑眯眯的问道。 “我?唔……我晚一点再吃吧。” “一起吃吧东西太多会浪费的。” “可以吗?” “必须的主随客便嘛。” “好……好吧。其实我也觉得有点浪费哈哈……”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十一章 映照两边人 一小碗白米饭两碟小菜。 两个人吃了大半个钟头——大部分时间是朱思在教郑清怎么吃那个鸡头她细细的吮着上面的每一根碎骨告诉男巫上面每一块肉的滋味。 至于那根青菜也被郑清仔细的剖成两份一人一份。 许久两人摸着肚皮懒洋洋的躺在黑灰色的地板上看着头顶灰白色的天花板开始发呆。 被罩住的几块镜子间的缝隙里闪烁着那些没有被罩住的镜子的影子有些刺眼。 一大一小两个巫师都无视了那点刺眼的感觉专注于眼前的满足。 “真好吃。”郑清喃喃着。 “怎么样是大餐吧!”小女孩儿语气中充满了得意。 “就是周围的环境有点差。”男生叹了口气半开玩笑的评价道。但话一出口他就立刻后悔了。 何必在这种时候用冰冷的现实戳破小女孩美好的想象呢? 果然旁边一下子没了声音。 郑清侧过脸小心的看了一眼朱思她已经坐起身正咬着手指头一脸为难的模样。 “开玩笑开玩笑。”男生一骨碌爬起来连连摆手环顾左右:“镜子镜子……正所谓‘写月无芳桂照日有花菱’还有什么比群芳众花簇拥更美好的环境呢?” 这个吹捧稍稍有些过分但眼下郑清只能口不择言以期收回自己刚刚说过的那句话。 小女巫最后用力咬了咬手指。 “有的!”她一脸肯定像是下了莫大决心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破旧的纸盒——盒子上的花纹已经淡不可见但盒子侧面的砂纸却崭新如故。 这是一盒火柴。 小女巫打开火柴盒里面只剩下寥寥两根火柴了。 她的指尖在那两根火柴间徘徊许久最终捏出了偏细的一根。 “不不用了刚刚只是开个玩笑。”郑清有种闯了大祸的心慌感觉努力阻止小女巫的举动。 但朱思并不是一个会轻易被别人动摇心意的小女孩。 “妈妈说不能让客人感到失礼!”她捏着那根火柴眼神中充满了虔诚与不舍像是捏住了一个世界。 郑清在心底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哧……” 红磷滑过砂纸一小朵橘黄色的火焰亮了起来。 光芒向四面八方延伸只是一眨眼郑清就发现自己坐在了一间温暖的客厅中。 软软的沙发、宽大的茶几、摆满葡萄、橘子与菠萝的果盘头顶是漂亮的荷叶吊灯墙上挂着有雪山与森林的风景画脚边盘绕着小猫咪咪叫唤远处还传来优美的钢琴曲弹的正是郑清最喜欢的卡农。 朱思仿佛一只小猫般慵懒的蜷在郑清对面的沙发上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郑清隐约看到她的左右各坐着一个朦胧的身影一个帮她梳着头另一个捧着书像是在给她讲故事。 桌上有一根红色的蜡烛烧的特别快。 郑清眼睁睁看着那根蜡烛一厘米、一厘米、一厘米耗干了蜡油。 直到最后一点火星在残存的蜡油上哔啵着熄灭郑清周围那温暖舒适的环境消失的无影无踪。 镜中世界冰冷枯燥的气息重新笼罩了男巫的周身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朱思呆呆的坐在他的对面手中还捏着一根烧尽的火柴梗。她下意识的去摸火柴盒里最后一根火柴却在最后关头攥紧了握着火柴盒的手。 小手攥的发白。 良久。 她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口气。 “好吧。”她像是在询问男生又像是在自问自答。 郑清没有回答。 他的眼皮终于兜不住眼中涌出的滚烫鼻尖的酸楚像浓墨倾入一汪清水迅速弥散开侵袭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嘴里还残留着鸡肉与米饭的香气却比黄连根还苦。 “好。”他鼻音很重的回答道。 “咦?你眼睛怎么红了?” “风大吹的。” “妈妈说骗人鼻子会变长哦。” “嘿我正好觉得鼻梁有点塌呢”郑清勉强笑了笑:“接下来呢?接下来打算干吗?” 朱思伸了个懒腰攥着拳头在半空中挥了挥: “吃饱喝足……你该出发啦!” “一起走吧。”郑清再一次尝试道——他不是没有考虑过打晕小女巫把她带出去但一方面在这片陌生的环境中他还需要小女巫帮忙指引道路、告诉他出入镜中世界的办法;另一方面他也在害怕。 害怕现在在他面前的小女巫只是朱思残留的一点影子。 害怕在镜子世界呆了几个月、外面已经半个世纪的巨大差别会让小女巫在走出镜中世界的一瞬间彻底崩溃——这种崩溃可能是精神意义上的也可能是身体意义上的。 所以朱思必须自己同意出去。 在魔法概念中允诺与同意拥有非常强大的约束力。郑清只能寄希望于这种古老的力量可以最大程度规避朱思走出镜中世界的风险。 小女巫眼神中的怀念与满足已经消失眼神重新变得机警起来。 她收起火柴盒与画册然后努力把那盒双唐记的‘糖羊’也塞进口袋里。同时笑嘻嘻的看了男生一眼:“说了好几遍啦……我还不能出去!” 郑清决定出去后找先生帮忙。 先生那么厉害肯定会有办法的! “那我下次进来怎么找到你?”他必须确保这一点才能安心离开。 “你这么笨找不到我的……不过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隔很远我就能找到你。只要你进来我应该就能找到你的!” “那你想要什么礼物?下次我给你带过来!” “唔……冰淇淋可以吗?好久没有吃过冰淇淋了……有点想念那个冰冰凉凉、甜滋滋的味道。还有朱砂镜子里倒是能捡到一点但总不够用。” 郑清用力拍了拍脑袋。 他翻出自己的灰布袋扯开袋口把里面东西哗啦啦全部倒在地板上:“看看有什么想要的都拿走吧。” 说话间他将自己那一大包朱砂全都推到小女巫面前:“道地的辰州砂画符配药都能用……要黄皮纸吗?我这里也有……嗯这块砚台可以自己吐水你只要用毛笔蹭一蹭这条小蛇的脑袋就可以啦。” 小女巫满脸惊叹眼神亮晶晶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十二章 破妄出镜 朱思最终没有收下那块砚台。 她从郑清倒在地上的那堆物资中挑选了半晌最终只要了一包朱砂、几沓黄皮纸、一捆羽毛笔、以及那本08年版的《走进第一大学》。 “可以啦!”她满意的点点头:“这些……又能用很长时间了。” “不多拿几本书吗?”郑清指了指自己从图书馆借到的那些课外读物:“比如这本《三分钟掌握一百道咒语》里面有很多精巧的小魔法还有这本曼昆的《符文构造原理》虽然内容枯燥却非常系统肯定能帮你不少忙!” “不用不用。”朱思拍了拍自己的口袋一脸得意:“当初走的时候我把妈妈书架上的书都带走了……到现在都没看完。感觉还能看一百年!” “吃的呢?这些零食也都给你吧。”郑清看的有些心焦索性自作主张把从辛胖子那里顺到的牛肉干、泡椒鸡爪、阿拉棒饼干还有几块巧克力统统推到小女巫面前:“这些你总没有了吧。” “太多了太多了。”朱思咬着手指眼神黏在那几块巧克力上脸上却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给一点点就够了。” 郑清第一次后悔包里装的巧克力糖果等有些少。 他又翻了翻把那些充当药用的薄荷糖、蛇油也都划拉到小女巫面前。 “就当是我卖给你的”郑清不由分说硬塞过去:“等你以后出去了多还我一些金子就好了。” “金子?”小女巫眼前一亮:“金子我有啊!” 她撑开身上那件破旧长袍的口袋同样哗啦啦倒出一大堆东西。 瘪掉的金壶、破口的银器、五颜六色的宝石、沉甸甸的金豆子四处乱滚戳着各种纹章的秘银与铜精散落其间、甚至还有几颗拳头大的夜明珠——郑清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一头巨龙的巢穴。 “这…这些这些是什么?”男巫指着面前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财富吃吃的问道:“这些……都是你的?你怎么有这么多金子!” “赚的!”小女巫回答的理直气壮。 “赚的?” “你在镜子世界呆的时间长一点也能赚到……走着走着就能看到一堆骨头躺在某块镜子后面你只需要蹲在它们旁边念几遍《后土经》《往生咒》那些骨头消失后地上就会剩下这些东西。魔法规则等价交换!” 说到这里小女巫一脸厌弃的摆摆手:“只不过这些东西既不能吃又不能用除了好看一点大概就是丢出去的时候能弄出点动静帮助我引开那些镜妖的注意力。” 这真是一件充满讽刺意味的事情。 外面真实的世界里巫师们为了多赚一点金子、多攒一点资源或者坑蒙拐骗、或者不辞辛苦劳烦终日不得歇息。 而在这虚幻的镜中世界俯首之间尽是这些阿堵物。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镜子里的世界比真实的世界更容易吸引那些迷茫灵魂的缘故把。郑清忽然对先生让他来这座世界的缘故多了一分体悟。 他晃了晃脑袋摆脱这些遐思。 朱思从那堆晃眼的财富里挑出几块漂亮的宝石以及几颗夜明珠重新塞回口袋然后小手一挥:“其他都是你的了!” 这一次换郑清咬指头了。 “太多了。”他苦笑着挠了挠头掂起一粒金豆子:“我给你的东西用它换已经绰绰有余……你给的太多了。” “多出来的可以当成预付货款呐!”小女巫展示出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精明:“下次来的时候你多买点好吃的好玩的……如果还有多余你就多带点迷榖木的叶子。这是佣金。” 说着她从那堆宝物中抓起几块秘银塞进男巫怀里同时还异常老成的拍了拍他的胳膊:“拿了佣金就要用心办事哇!” 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犹豫将地上的东西统统扫进自己的灰布袋。只不过金子太多他把灰布袋塞满后还有一个莲座龙兽的鎏金银壶剩在外面。 他不得不把这个银壶拎在手里。 “我该怎么出去?”男巫有些迫切的问道。 他想尽快出去然后尽快回来。 朱思嘴里已经含了一块薄荷糖正幸福的眯着眼听到男生的问题后摆摆手不以为意道:“很简单首先走出迷宫看见出口后出去就行……记得千万不要回头。” 郑清脸上露出一丝狐疑。 朱思立刻察觉到他的疑虑。 “不要觉得简单!”她有点生气的戳了戳男巫的胳膊:“没有我的帮助你不可能走出这片镜子组成的迷宫……十个人有八九个会被困死在这片迷宫里。” “那你为什么能找到出口?” “因为我聪明啊!”小女巫叉着腰一脸得意。 随即她小脸一板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已经错过了一次走出镜中世界的机会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好的机会了。事不过三如果你第二次没出去想尝试第三次就要等很久很久以后了。如果三次都出不去那就永远也出不去了。” 这份警告令男巫冷汗连连。 随后的发展也正如朱思所描述的那样过程非常简单。 她指挥着郑清穿过一个个镜子组成的‘蜂巢’越过一块又一块镜子组成的障碍不论她的指挥多么滑稽——比如趴在地上爬过一块镜子或者像一条蛆一样骨涌骨涌着拱过某个蜂巢还有明明刚刚穿过一个蜂巢却又立刻折返重新穿过一次。 郑清都坚信不疑的照办。 很快便走到了迷宫边缘。 “好啦剩下的路要你自己走了记得最后的……”小女巫的声音在郑清耳边窃窃私语着声音越来越微弱直至渐不可闻——自从郑清撤掉那些罩在镜子上的衣物后她便再次消失在男生的视野中任凭他用尽办法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幽暗深处那圆盘大小的白色光环。 朱思说那就是镜中世界的出口。 他向前走了一步。 “对了!”身后传来朱思懊恼的声音:“你看看这个东西是你拉下的吗?看上很珍贵的样子……” 郑清低头摸了摸腰间胀鼓鼓的灰布袋。 “送给你啦!”他向后摆摆手继续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第二步。 朱思‘哦’了一声停了片刻又嚷嚷起来:“我想了想那本曼昆的《符文构造原理》还是借给我吧……这里镜妖太多多学一点知识还是好的。我刚刚翻了翻包里没有那本书。” 郑清身形晃了晃差一点转过身。 但他牢牢记住了小女巫的提示继续向前走同时大声回答道:“那本书是学校图书馆的下次来给你买新的!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就这样走了十多米距离白色光环越来越近冷不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是朱思的惨叫声! 惨叫中还夹杂了许多野兽的嘶吼与桀桀的怪笑声。 郑清刚刚抬起的右腿悬在半空中半晌没有落下去。 “救命啊……救救我……救…救…” “哇哇……” “别回来快跑哇出去后记得给我打碎几块镜子!!” “滚开啊你们这些怪物……滚开啊!” “妈妈……我想妈妈……” 朱思的哭声与惨叫声越来越遥远仿佛正在被无名怪兽拖向镜中世界的深处。男巫用力咬着嘴唇直咬的自己满嘴鲜血双眼间浮现一层血色。 “等我。” 他在心底回答着然后右腿重重踏了下去头也不回的冲向那道白色光环。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十三章 梦境内外 夜色下的凉亭沉默而又安详像一位坐在躺椅上的老人默默观察着这静谧中的世界。凉亭外环绕着那似乎永远不会疲倦的翻滚着的白雾;凉亭里高大的落地镜如同一位合格的仆人般安静的伫立在那里。 不声不响。 “咚!” 一个人影翻滚着闷哼一声从镜子里滚了出来。 他没有哭嚎只是挣扎着站起身环顾四周。寂静的夜色中凉亭里空空荡荡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影。 先生也不在。 郑清捏了捏拳头感觉少点什么东西。 他低下头仔细想了几秒钟才意识到之前朱思送给他的那个鎏金银壶不见了。那个银壶是因为灰布袋装不下所以他不得不拎在手里的东西。 郑清摸了摸腰间挂着的灰布袋。 之前鼓鼓囊囊的灰布袋已经重新瘪下去了。 他急急忙忙翻检起袋子里的东西。 各色宝石、夜明珠成堆的金子、秘银、精铜精巧的银器坏掉的炼金物统统不见了。除了手腕上那条系了迷榖木叶子的红绳外朱思送给他的‘定金’全都消失在袋子里。 而他在镜中世界送出去的零食、书本、朱砂、符纸等材料却仍旧安静的呆在灰布袋的箱子里。只不过食物已经变成了灰白色郑清咬了一口牛肉干感觉像是在嚼一块木头。朱砂与符纸模样倒是完整但已经失去了魔力光泽变成了废品。 只有书籍虽然显得破旧了一些里面的知识与内容并无缺损。 夜风轻轻穿过凉亭让男巫感到了一丝寒意。 在夏天很难感受到的寒意。 郑清轻轻吁了一口气。 站直身子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面高大的落地镜。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镜子楣石上镌刻的那行字。 光如一片水影照两边人。 月光如水洒落在镜面镜子里那个穿着女装的影子正搔首弄姿试图撩起男巫的怒火。如果在遇到朱思之前郑清或许会找块石头与那个镜子里的妖精好好理论一番但眼下他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镜中人影便移开了视线。 便在他移开视线的同一时间落地镜银色的镜面骤然漾起层层波纹镜子里穿着女装的人影脸上露出几分惊恐尖叫着向镜子深处逃去。 须臾之后吴先生高大的身影便穿过镜面出现在了凉亭中。 他一脸惊讶的看向年轻公费生。 “你自己出来的?” 郑清点点头急急忙忙开口:“先生……” 吴先生抬起手制止了男生的问题反问道:“现在几点了?” 郑清按捺心底的急躁摸出银壳怀表打开表盖瞅了一眼时间:“晚上零点零一分。” 话音落年轻公费生才蓦然意识到此刻距离他进入镜中世界刚刚过去一分钟。考虑到零点时分先生才带他走进跨入镜中世界刚刚他翻检灰布袋又用去不少时间那么事实上他真正滞留镜中世界的时间可能更短。 “太快了。”先生摇着脑袋回头看了一眼那面落地镜然后又回头看了年轻公费生一眼再次重复了一遍:“太快了。” “您觉得我出来的速度太快了?”郑清反问道。 “是的。”先生的回答一点也不客气:“远远超出了你的智商。想要走出镜中世界仅仅凭借你那点魔法知识或者时灵时不灵的一丝禁咒气息远远不够。” “您觉得我会在里面呆多久?” “不知道。”先生一手扶着落地镜的罗马立柱一面心平气和的回答道:“镜中世界的时间是混乱与随机的。可能前一秒钟镜子里的一天是外界的一年后一个瞬间镜子里的一年是外面的一秒。我们很难用现实来厘定虚幻。” 男巫扶了扶额角脑海中浮现朱思说的话心底强烈期盼她真的只在镜子里呆了几个月。就在他抬手的时候露出了手腕上那根系着迷榖木叶子的红线。 先生扬起眉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仔细端详着叶片上流转的符文与那根红色的细线。 许久。 “看上去你在镜中世界遇到了一些有趣的朋友。”先生放下男巫的手腕转头看向身侧高大沉默的落地镜语气充满了怀念:“……如果不介意能跟我讲讲吗?” 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先生的要求也是他出镜中世界后最想做的事情。 “她叫朱思。” 男巫从名字开始详细的描述着自己在镜中世界里的遭遇。 …… …… 同样是一座亭子。 同样有一个郑清。 只不过这座亭子外面艳阳高照滚滚热浪夹杂着聒噪的虫鸣让人昏昏欲睡。这里是临钟湖畔环湖长廊上的凉亭正值周末没有来来往往上课的学生便是湖里的鱼人们也消停了许多都躲在湖底肮脏的石洞中打盹儿。 宥罪猎队的午间训练告一段落猎手们三三两两倚坐在凉亭的长凳上讨论着刚刚训练中遇到的各种情况。 “太热了太热了。” 辛胖子抹了一把汗渍渍的脑门扯起长袍的衣领屈着手腕努力向衣服里面送一点微不足道的风。 但为了这丝小风他需要付出更多的汗水。很难判断这个动作是不是划算。 胖子艰难的转动着脖子左右张望了一番终于找到了猎队的队长大人。 “你倒是睡得安稳。”他嘟囔着凑到郑清身旁一双猪手在年轻公费生身上摸来摸去。 “你在干嘛?”张季信吆喝了一声。 “找避暑符!”胖子粗声粗气的回答道:“还有能提供凉气的那个……那个什么符来着?” “清凉符。”萧笑回答道。 “对清凉符。”胖子翻了半天终于在郑清怀里摸出他早已准备好的一沓符纸喜滋滋的抓出来向伙伴们抖了抖:“终于可以凉快一点啦!” 凉亭中响起一片热烈的欢呼声。 在这片欢呼声中萧笑则凑到了郑清身旁好奇的打量着熟睡中的男巫。 “你又是在看啥?”张季信叹口气追问道。 “他怎么能睡这么死。”萧笑揪了揪郑清的耳朵年轻公费生毫不理会继续呼呼大睡鼻子里甚至还喷出个泡泡。 “或许他昨天太累了刚刚睡觉用了安眠符?”代理队长猜测着扯了一把萧笑:“别打扰人睡觉呐!” “或许吧。”萧笑扶了扶眼镜狐疑的看着年轻公费生目光从他的脸庞慢慢向下滑落最终落在郑清的手腕上。 那里系着一条红色的细线线上缀着一片迷榖木叶子。叶子似乎被附了魔不时有细碎的金色符文一闪而过。 萧笑记得早上出门的时候郑清手腕上还是干干净净没有这条红绳的。 更没有那片叶子。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十四章 预言 “真是一段令人意外的旅程。” 先生听完郑清在在镜中世界的描述后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语气也变得愈发温和:“命运总会在不经意间让人惊喜。即便是我有时候也不得不怀疑魔法之外有着更高更伟大的存在在始终默默注视着这座世界。” “我让你进入镜中世界原本只是想让你学会如何摆脱困惑与疑虑。虽然结果没有太大变化但过程却出乎了我的预料。” “罢了罢了。” “殊途同归……或许不断打破我想象的空间才是禁咒真正的力量所在吧。” 郑清没有心思听先生说的这一大堆话。 他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朱思身上。 而且从先生的话语中他敏锐的察觉到一点异常:“先生您认识朱思吗?” “或许。”先生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 “那您可以救他出来吧!”年轻公费生喜出望外。 这一次吴先生沉默了很长时间。 长到让郑清感到忐忑。 许久。 先生才抬起手按在了年轻巫师的肩膀上:“我希望……但你下次遇到她的时候有能力把她带回来。” “下次!”郑清重复着这个词语气难掩失望:“现在不可以吗?她还在里面受苦。而且为什么是我……您不能吗?” “我太老了也太大了。”先生喟叹一声:“就像一头大象踩在薄薄的冰面仅仅维持站立的姿势就已经很困难更不要提在冰面上跳芭蕾舞……更重要的是我存在的状态让我已经失去了想象力。” “想象力?” “想象力是年轻巫师与老巫师之间最大的差别。你之前跟着我进过镜中世界你也看到了我的镜中世界只有一条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走廊。与你的迷宫截然不同。那就是丧失迷茫后被固化的世界。” 先生的举例与解释都很详尽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如何尽快把朱思从镜中世界带出来。 “可以让学校帮忙吗?”年轻巫师满怀希望的看着先生:“或者巫师联盟?三叉剑?这个世界总是还有很多比我强大但没有丧失想象力的巫师吧!” “但他们找不到朱思。朱思也不会跟他们打交道。”先生摇摇头:“在魔法语境中‘缘’之一字妙不可言。它可以缀连起两个相距非常遥远却又息息相关的灵魂;同时也会让近在咫尺互相找寻的人儿面对面却视而不见。” “让你带她出来是为了还清我的因果。” “除了缘分之外让联盟或者学校其他人知道朱思的存在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说到这里先生突兀的问了郑清一句:“你知道朱思的父母吗?” 郑清茫然的晃了晃脑袋他还没从先生‘还清因果’这几个字中回过神。 但同时他意识到之前的一个盲点顿时反应过来:“对哦我们可以把这件事告诉朱思父母!他们一定急坏了!您一定认识他们对不对?” 先生笑了笑。 按在年轻巫师肩膀上的手稍稍用了点力气示意他安静一些。 “朱思的母亲现在被关在黑狱。”先生用一句话就让男生安静了下来。 郑清知道黑狱是什么地方也知道被关在黑狱意味着什么。这让他感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悲哀——穿梭在镜中的女孩儿啊你是否知道自己正在找寻的是比镜中虚影更虚无缥缈的未来呢? “而朱思的父亲你应该也认识。就是学校地下世界的那位鼠仙人。”先生的下一句话让男生彻底失声。 他仍旧记得朱思在点燃火柴后沙发上那两道模糊的身影。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女巫高挑婀娜男巫高大宽厚——这与鼠仙人矮胖丑陋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郑清甚至不敢想象黑狱中朱思的母亲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带朱思出来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求助般看向先生。 先生正抬头看向凉亭外白雾深处。他的双眼倒映着无尽的星空郑清仿佛看到了无数细碎的画面。 郑清心底蓦然醒悟那是时光长河的影子是过去、未来与现在。 先生的声音如同从亘古传来变得有些模糊却又非常厚重: “……选择一个恰当的时间与一个合适的地点非常重要就像你在云想依定制一件巫师袍子必须与你的身形契合包括内缝、腰线、袖口、衣领、各处接线当然还有腰带。” “六月初的第一个周末……命运之线交织在一起……众生归位……星空的回归星空……远去的回到故乡……敌对的面对面血色弥漫……一切都发生在第二个五月。” 砰! 先生眼中倒影的星空砰然破碎他的视线重新回归现实。 这是一道预言。 郑清定定的看着那块落地镜回忆着先生说的每一个字。 他觉得自己隐约听懂了先生的预言。 “必须在那个时候吗?”他最后问了一句。 “那是最好的时候。”先生点点头:“或许你现在进去可以带她出来。但你只能带给她更大的悲伤。拯救不是仅仅拯救生命还要拯救希望。” “……这一切我……可以吗?” “一定行。”先生再次拍了拍年轻巫师的肩膀:“只有你可以打破一切规则的束缚。” “先生。” “嗯?” “她……她还活着吗?”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先生带着男生绕着那块镜子在亭子里踱着步慢慢分析道:“按你的说法她很聪明、又懂得礼貌、知恩图报、能按时吃饭、听妈妈的话……如果这样都不算活着那什么样的人才算活着?” 郑清勉强笑了两下。 他总感觉自己与先生说话是在两个次元但先生说的话似乎又很有道理。 “那她现在安全吗?”男生追问了一句。 “她会安全的。” “您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这里是第一大学是猫和老鼠都会坐在一起吃早餐的地方。我相信这座大学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那信任度就很低了。”年轻巫师想到之前先生鄙视他智商的话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先生拍了他脑袋一下: “好了朱思的话题到此为止……言归正传。我们继续今晚的课程。”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十五章 镜亭之中 “你知道我们所处的这座亭子叫什么名字吗?” 在课程重新开始之前先生便丢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年轻的公费生不由在心底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他怎么会知道——然后老老实实摇摇头: “不知道。” “这座亭子叫‘镜亭’。镜子的镜。” 郑清的目光不由落在亭子中央那座高大的落地镜上。 “没错就是因为它。”先生抬手扶了扶落地镜一侧的罗马立柱郑清注意到柱子底下被压着的那头羊角蝠翅的魔鬼似乎悄悄抬起翅膀捂住了脑袋。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先生也笑了一下:“……虽然亭子以镜为名但镜子却没有名字。严格说起来它也叫‘无名氏’。知道的人多了都会以‘亭子里那块镜子’‘镜亭的镜子’来称呼它。” “这是一块存在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镜子……包括这座凉亭。” “绝大部分巫师都找不到它们。” 这种描述方式很魔法郑清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表情思绪也从朱思带来的泥潭中勉强拔出将更多注意力放在先生的课程中: “但是先生您之前说过我们现在是在第一大学……” “没错。” “您又说这块镜子在虚幻与真实之间?” “有谁告诉你第一大学只存在于真实世界吗?”先生反问道:“你有没有追溯过‘布吉岛’这座岛屿名称的由来?如果仅仅存在于现实中第一大学又有什么资格成为支撑巫师世界的三根支柱之一呢?” 男生轻轻吸了一口气。 先生笑着摇了摇头带着年轻巫师继续绕着那块‘无名氏’落地镜踱着步子同时耐心解释道: “世界上最难划定的界限就在真实与虚幻之间。有时候你很难察觉自己身处真实还是身处虚幻之中。” “就像时间。” “对于高阶巫师而言时间并不存在它只不过是一个计算方式与千克、米、元角分并没有本质区别。” “但对低阶巫师们来说时间是真实不虚的他们相信时间一直在流逝亘古不变昼夜不停……所以阿尔伯特会说‘过去、现在、未来的区别只不过是一个顽固的幻觉’……” 郑清知道阿尔伯特他是二十世纪的一位天才大巫师在魔法哲学的课堂上姚教授曾经向同学们介绍过这位巫师的成就他的三篇论文《魔力的四维属性》《时间长短的新测定法》《升维》奠定了现代维度理论的基础为第一道禁咒的诞生做出了巨大贡献。 之所以对这位大巫师格外关注并非因为禁咒或者教授课堂提点过的缘故而是因为这位阿尔伯特在白丁世界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爱因斯坦。 据说这位大巫师现在仍旧在阿尔法堡的某座实验室里呆着郑清一直期待着能拿到他的签名。 先生按在男生肩膀上的手稍稍用力示意他不要走神然后用一句话总结了上面他说的那一大段话: “……所以说你看时间仿佛是永恒的。而永恒看时间就像你看其他人。没什么特殊。” 这番评价听上去冷静而客观简单描绘了虚幻与真实之间的区别。 但郑清并不能完全理解。 他只能从先生的描述中深切体会到低阶巫师与高阶巫师之间的差距。差距大到了可怖的地步。 一道‘时间’就隔绝了一切。 他很难想象先生现在揽着他给他讲课用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视野。 像一位花农坐在花盆前哼着歌给种子浇水? 还是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指尖掂着一只蚂蚁向它讲述自己昨天的梦境? 先生揽在男生肩头的手再次稍稍用力示意他不要走神。 郑清立刻翻出笔记本开始抄先生刚刚说过的话。既然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思绪那就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先生没有阻止男巫的举动。 反而停了停放缓了语速: “……今天带你来‘镜亭’就是想让你直观的感受一下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微妙差异。让你陷入困惑然后摆脱困惑。” “正所谓‘知者不惑’。” “在进入镜子之前我曾经问过你对学校的观感你用‘混乱’这个词来形容。很妥帖但不够精确。准确来说你只是对学校现在的混乱感到困惑。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不知道该支持哪一方不知道该怎么办。” 郑清用力点了点头。 先生的总结很好的深化了他之前的感受。 “还是那句话……知者不惑。”说到这里先生稍稍停顿了几秒钟似乎想让男生把这四个字标上着重号然后才接道: “在这里我们首先要明确一个概念什么是‘知者’?” “简单来说‘知者’就是有智慧的人聪明的人知‘道’的人。你拥有一颗秩序的种子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个知‘道’的人。” “还是以‘秩序’为例——阿尔法学院的正义与自由需要秩序来维护;九有学院的公正与平等需要秩序来维持;亚特拉斯的信仰需要秩序参与;星空学院的擂台更需要秩序作为仲裁。” “小到一位北区出身的戏法师在从帽子里掏出一蓬鲜花的时候知道这个举动会消耗他身上的魔力而不会对这简单的动作感到迷惑。” “大到星空深处的被放逐者们在踏足星路之前就知道他们的未来应该怎么走。而不会囿于这片狭小的世界坐而道化。” “这里必须指出‘知者’并非‘全知者’。” “他们也会犯错、也会失误……同样也会改进。” “假如你到了我这样的境界就能看到苍穹之上那一道道五颜六色、醒目的补丁——那是先行者们对这片世界的馈赠。他们在用自己的智慧与心血弥补巫师与世界之间的隔阂。” “比如你们现在熟知的‘奥氏均衡’与‘沉默理论’实际上就是一块‘补丁’。天道无私世界其实并不在意巫师打生打死、打破世界、毁灭白丁。” “但是我们在意。” “知道这点你就不会对这两个理论感到困惑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十六章 知者不惑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两人已经重新绕回落地镜正面。 先生停下脚步伸手在镜面点了一下。 一点微光从无尽黑暗中绽放星空在退散世界在旋转只是片刻时间镜面便倒影过世界亿万年的历史。 火山、冰川、蓝藻、三叶虫、恐龙、直立猿、洞穴、石器、贝壳、青铜、玉、金字塔、长城、手持长矛的军团、漫山遍野的骑士、宫闱里烛光斧影、市井间嬉笑怒骂、纵横交错的小巷、怒海波涛间帆船、绞动的齿轮、蒸汽四溢、电光火石后、车水马龙、火箭冲破大气层、然后又是一片星空。 就像一个循环。 仿佛只是一瞬间又像过了很久很久。 无数平凡却又不平凡的画面清晰的倒映入郑清的眼帘令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先生的声音从极其遥远的地方响起直接震动他的心湖: “……所有不平凡都孕育在平凡之中。千万不要被眼前的平凡与混乱所迷惑。” “就像一位外国将军被人刺杀几个老人感染了风寒暴雨过后泥土中爬出几只蝗虫股票市场忽然熔断下跌地球的另一端发生了大地震……等等。这些不平凡的事情距离你非常遥远远到你平凡而普通的生活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直到蝴蝶翅膀搅起的暴风吹到你的头上。” “你坐在岸边看着惊涛骇浪手中捧着日记本记录下今天枯燥与沉闷的生活。以为这种平凡是永恒的。” “直到下一个大浪涌起将你卷入海底。” “你终于越过了平凡……”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还记得去年冬天大雪时发生的事情吗?你也在临钟湖畔。” “那是值得记载入巫师史的大事但整个巫师世界一如既往的平静。而对你来说那一天的临钟湖只有大雪以及一个凉凉的嘴唇……” 郑清皱着眉细细思索先生说的每一句话并没有因为先生最后举的那个例子感到丝毫尴尬或者脸红。 “您的意思是”他斟酌着字眼儿非常谨慎的回答道:“希望我能关注身边细微而普通的小事吗?” “不”先生摇摇头:“我只想告诉你不要被眼前的一切所迷惑。” “知者不惑。”郑清重复了先生之前说过的四个字就像一切课堂上表现优异的好学生一样。 先生笑了笑同样重复了一遍:“知者不惑。” “那我应该怎么做一个‘知者’呢?”郑清提出一个具体的问题。 “这需要漫长的学习与丰富的积累。”先生并未给出具体的方法但他举了两个例子:“你可以从两个小的角度入手……比如你自己比如第一大学。” “我自己?” “你怎么看待自己身上那颗禁咒种子呢?” “我……”郑清一时有些卡壳——头疾的困扰、妖魔的垂涎、月下议会的觊觎那颗种子带给郑清太多太多的麻烦。但与此同时那颗种子又在许多事情上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介于喜欢与不喜欢之间吧。”男巫最终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喜欢或者不喜欢?”先生摇摇头:“这两个词过于肤浅了。准确说你并不讨厌那股力量相反你很喜欢它。但因为对它不够了解你又感到了恐惧。” 恐惧。 郑清咀嚼着先生最后给出的词意外发现非常契合自己的心境。恐惧这股力量带来的麻烦恐惧自己掌控不了这股力量给其他人带去麻烦。 “我只是……只是……”他喃喃着不知从何说起。 “这并不值得羞耻”先生宽慰了一句:“对未知的掌控是人类永恒的追求。在这个层面你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巫师。” 对自我的剖析总是非常艰难的。 “那第一大学呢?”郑清换到先生提的另一个‘小角度’上试着让话题轻松一点:“您觉得学校里那些矛盾应该怎么处理呢?” “怎么处理?”先生伸手比划了一下仿佛是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子:“你看见的是学院之间的矛盾我看见的是大家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在四所学院没有建立之前每年死在信念之争上的巫师比猎场、甚至与妖魔战争中牺牲的巫师还要多。” “现在九有的院长坐在这里阿尔法的院长坐在那里亚特拉斯与星空的人也都坐下来……各方以各自的手段处于各自的需要采取各自的行动结果大的结果还是坐在了一起。” “抓住主要矛盾与矛盾的主要方向。” “只要目标相同九有不损害阿尔法阿尔法也不损害九有。他们有同一个敌人妖魔;也有同一个追求新世界。” “偶尔出现九有批评一下阿尔法阿尔法反驳一下九有这种信念之争已经在可控范围之内了。这种争论是允许的不争不行。” 郑清眼前一亮。 心底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困扰他许久的难题在先生三言两语间便找到了解答的方向。是啊九有与阿尔法之间的矛盾归根结底也只是第一大学内部的事情。 想到这一点郑清又立刻想起学校里流传的那些传言。 “先生您觉得石慧副校长以及若愚副校长哪一位能成为我们新的校长?”这个问题学校里许多学生都讨论过。 没有人能说服异见者。 “新……新校长?”先生眨了眨眼睛似乎有点措手不及。 “假设只是假设。”男生愉快的说道然后左右瞥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大家其实都知道校长大人很久不在学校里面了上一次开学典礼都用的假人……” 先生认真打量了男生一眼。 “我觉得今天这堂课非常失败。”他点评了一句。 郑清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先生叹口气并未解释他那句点评反而认真回答了男生的问题: “评价治理学校的才能要看他如何处理不确定性而不是看如何处理确定性。从这个角度来说石慧女士甚至姚教授都要比若愚爵士更合格。 但学校不是国家校长也不是政治家——诚然我们需要在某种程度上参考政治手腕处理事务但更多的我们需要一位会教书育人的先生。 所以下个学期石慧女士应该会渐渐退出第一大学的日常管理工作……她会进入巫师联盟担任大巫师会议的新议长。姚教授将顶替石慧女士的职位成为你们新的副校长。” 这番话里蕴含的信息就很丰富了。 男巫听的双眼放光。 “那若愚先生会成为我们新的校长吗?”郑清追问着心底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把这个消息捅给辛胖子——但他很怀疑胖子有没有胆量在校报上刊登这则来源不明的消息。 “若愚?不不他只适合当副校长。” 先生摇摇头语气很和蔼:“处理事务的时候缺乏变通对待月下议会过于温和是没有办法担任第一大学校长这个职位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十七章 下一步计划 临钟湖畔。 环湖长廊的某个凉亭内。 当郑清睁开眼从梦境的课堂中回归现实后仅仅过了几秒钟脑海中关于校长继任者的那些讨论便开始逐渐模糊——仿佛有人在拿一块橡皮擦一点一点擦掉似的。 郑清最终没有办法给辛胖子提供一个大新闻。 这点遗憾在他翻出灰布袋里的笔记本后消退不少。年轻公费生意外发现他在梦境中做的那些笔记都非常完整的呈现在现实中的笔记本上了。 笔记中着重标记的一句话——知道的足够多就不会感到困惑;只要足够聪明就不会被现实所迷惑——是他根据先生授课内容自行做的总结。 男生嘟囔着这句话伸了个懒腰从凉亭的长凳上站起探身向外望去。 午后的阳光少了几分毒辣但多了几分厚重仅仅站在凉亭的阴影中向外望去看着那密布阳光的世界就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知了‘哇哇’的叫着有气无力像极了戏台上拖着唱腔拉调子的‘老生’。 往日热闹的湖面上大部分生物都销声匿迹或者躲进深深的湖底或者藏在岸边的石穴岩缝中。水面只能看到几艘空荡荡的舴艋舟还有靠在舟边只露出一点脊背的青色水牛。 它们是校工委的工作牛需要随时响应想要乘船过湖的巫师的召唤。所以只能在这种高温天气下坚守岗位。 听说因为还没到七月所以学校不给发高温补贴。 也是非常凄惨了。 数百米之外临钟湖东畔的泥塘中宥罪猎队的猎手们正籍着‘训练’的名义搜查那里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穿着笨重的雨靴戴着厚重的龙皮手套在泥窝里翻找寿龟。 猎手们会给每一头被找到的寿龟做魔法检测并在检测合格的龟壳上敲个安全的戳记。这是昨天全体会议上确认的办法大家希望用这种办法找到藏在泥塘里的无面魔——或者最少能从某些老龟嘴里知道点黑山羊的下落。 很显然这项工作进行的不那么顺利。 就在郑清探着身子向外张望的时候他看见一头暴躁的寿龟甩着尾巴重重抽在了张季信的脸上。还有另一头寿龟正伸着脖子冲林果脸上吐口水。 寿龟们的口水很清澈但分量十足把林果整个脑袋都浇的湿漉漉的。 “哦见鬼!”年轻公费生嚷嚷着从凉亭里冲了出来:“它们怎么敢这么没有礼貌!你们难道不能用一点更强硬的手段吗?” 萧笑冲郑清翻了个白眼。 “你在床上睡的好好的做着美梦打着呼噜忽然被人掀了被子用魔法检查身体末了给屁股上盖了戳……这种情况下你还会讲礼貌吗?” 郑清顿时语塞。 说话间他已经站在了泥塘边缘。 看上去宥罪的猎手们已经把塘子翻检了大半壳上盖戳的寿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伸长脖子瞪着绿豆大的小眼睛怒气冲冲看着年轻巫师们折腾。 郑清心底忽然有点发虚。 “它们会向学校投诉吗?”他小声问着博士。 萧笑扶了扶眼镜瞥了队长一眼:“等你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已经收到投诉书了……宥罪今天的训练书上就有‘妖魔检测’与‘标记’相关内容。校工委也默许我们检查泥塘。这算是某种意义上折中的处理方案。” 郑清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还记得自己现在背着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完全不想在这种时候闹出什么‘种族冲突’被人告上一笔。 “天气真热!”年轻公费生扯了扯袍领犹豫道:“要不……大家先休息一下?” 话音未落辛胖子便欢呼着丢下手中刚刚抓起的一头寿龟气喘吁吁向泥塘外爬去。那头脸盆大小的寿龟重重的砸在泥水中溅起一朵巨大的褐色水花引得张季信破口大骂。 萧笑不满的看了郑清一眼。 郑清尴尬的笑了笑抬手扇着风:“天气太热……这才五月份就有七八月的感觉了。气象监还没到突击使用气象球的月份吧。” “这是年前沉默返潮的后续影响学校早在一月份就确认过今年高温天数会来的早而且持续时间长。你难道从来不看校报吗?”辛胖子费力的脱下龙皮手套与笨拙的雨靴伸手就抓向郑清的腰间:“快快来两张清凉符……” 郑清躲开胖子油腻的大手。 “提到校报”年轻公费生从灰布袋里飞快的抽出一沓清凉符塞到胖子手中:“刚刚睡醒的时候我好像有个大新闻要给你……但现在已经忘掉了……嘿给其他人分点!” 辛胖子正打算将多余的清凉符都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听到郑清的话后他失望的叹了口气。 “大新闻?”萧笑接过两张清凉符贴在太阳穴两侧脸上露出一丝好奇:“哪里来的大新闻?昨天晚上的吗?” “不是在梦里。”郑清一本正经回答道。 “校报是一份严肃的刊物正常情况下不会刊登学生梦境。”胖子毫不迟疑的拒绝着但同时也给了其他建议:“……当然我有几个关系在《朵朵女士》编辑部她们最喜欢刊登那些年轻人的胡思乱想。” “不是胡思乱想。”郑清纠正道:“是……见鬼怎么就想不起来呢?我记得跟学校的副校长们有关。” “嚯!”胖子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笑声:“那听上去确实不像普通的胡思乱想……更像是白日梦。” “算了算了不讨论这个话题了。”郑清心烦意乱的挥着手示意胖子闭嘴。 一行人已经重新回到凉亭中三三两两瘫坐在凉亭的长椅上。 郑清犹豫着最终选择性说出了自己之前的一些经历——不论是面对即将到来的挑战还是把朱思从镜中世界救出来。他都需要一些帮手。 没有比宥罪猎队的猎手们更可靠的帮手了。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年轻公费生站在猎手们中间非常认真的看着大家:“在梦里我听到了一个预言见到了一个小女孩儿。”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十八章 轻重缓急 预言对未来即将发生事情的预报或者断言。 占卜师们常常把他们出于灵感与计算得到的结论藏匿起来只透露给几个关键人物试图最小干涉命运的同时获取最大的利益。 在过去的短短一周时间内郑清连续听到了两个预言。 泉客来圩市里那个流浪的鱼人部落祭祀告诉他威胁来自星空深处万物在邪恶中凋零世界为之颤抖。 而先生在梦境中告诉郑清所有事情都会发生在第二个五月。 “第二个五月”萧笑掐指算了算若有所思点着头:“今年有闰月六月初确实是第二个五月。” “所以你打算听那个预言的安排六月初第一个周末再去镜中世界拯救朱思吗?”辛胖子掏出一块脏兮兮的手帕用力擤了擤鼻子眼圈有些泛红。 所有听众中他是表现的最感性的一位。 或许这与他记者的身份有关——经常采访别人总要有超乎常人的共情力才不至于被世间琐碎烦恼变得麻木不仁。 “我觉得我们现在去救完全来得及!”林果年纪最小也最冲动。 “你连你的羊都救不了就不要添乱了。”张季信毫不客气的打消林果冲进镜中世界的想法同时警告般对其他人说道:“镜中世界的危险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有谁不知道半夜十二点不准照镜子的说法吗?如果我们毫无准备一头撞进镜中世界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更不要提救人了。” “瞻前顾后。”蓝雀瞥了他一眼站在了林果身后。 张季信脸色顿时涨的发紫。 “我是那种人吗?”他嚷嚷着手指捏的咔吧作响。 “不是当然不是。”郑清苦笑着拦在了他与蓝雀之间连声安慰:“去年入学专机上你是第一个站出来对抗尼基塔的新生……如果这也算胆小那世界上就没有胆子大的人了。” “蓝雀并没有说长老胆小。”迪伦幽幽的声音在年轻公费生头顶响起他倒挂在凉亭的横梁上显得颇为惬意:“还是说那个词是你刚刚心底浮现的对长老的评价?” “你闭嘴!”郑清仰起脑袋恼火迪伦的添乱。 吸血狼人先生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抬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所以说你有什么打算?”萧笑个子虽矮但在猎队中的权威却很高他一开口包括辛胖子与张季信在内大家都闭了嘴看向郑清。 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 抬手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子仿佛想把整个学校都囊括在内。 “群魔乱舞。”他比划着用强调般的语气说道:“就像现在……预言中星空深处来的‘客人’、林果丢失的黑山羊、伪装成刘菲菲宠物的无面魔、被困在镜子里的朱思、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的冲突、鱼人们的骚乱、甚至包括学校在黑狱里悄悄捣鼓的那件事情……一切的一切群魔乱舞。” “学校没有能力制止这一切吗?”他仿佛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询问大家。 大家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是了。”郑清满意的点点头:“学校有巫师世界最强大的力量有无数技艺精湛的占卜师有堪比三叉剑的执法力量……我也不认为学校会对威胁学生安全的事情视而不见。” “所以。”年轻的公费生伸出手掌然后把手指一根一根扳了回去:“能交给学校的我们要交给学校……不用我们操心的我们不要操心……比如学院间的冲突、那头无面魔、或者星空深处来的客人。” “与我们有关系且学校不愿意处理的是我们接下来工作的重点。” “林果丢的羊还有朱思。”萧笑接口道。 “对只有这两件。”郑清点点头。 辛胖子摩挲着下巴:“如果我们听从预言那么朱思的事情还有半个月……那我们现在唯一剩下的就是帮林果找羊喽?” “这么一算就很清爽了。”张季信显然松了一口气。临近期末除了繁重的学业外他还要帮他哥哥竞选神圣意志的主席整天忙的晕头转向能花费在宥罪猎队这边的时间非常有限。 “准确说是半件。”郑清想到与林果黑山羊有关的预言以及这段时间学校爆发的羊奶事件又有些郁郁了:“……找羊单凭我们还是不够的。必须让校工委动起来。” “那可太难了。”萧笑摇摇头:“想让那些官僚部门动作快点就算梅林的咒语都不行……他们有自己的规则。” …… …… 猎队训练结束已经接近下午三点钟了。 郑清没有像往日一样去图书馆复习功课而是拽着萧笑与辛胖子去步行街转了一圈。 他买了一口新箱子给箱子里装满各种零食、糖果、小孩子们喜欢的魔法玩具、以及魔法材料及几条新袍子。 “你被仓鼠精附身了吗?”萧笑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郑清的举动纳罕道:“这些东西还需要专门来一趟步行街吗?” “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东西有用。”郑清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些东西是他买给朱思的。 即便下一次见到小女巫后她用到的可能性很低男生还是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这会让他感到些许心安。 “牛肉干可以多塞点各种口味都要有。苏打饼干容易碎阿拉棒就硬多了。还有酸奶保质期短换成干奶片更合适。”辛胖子在一旁不断给出建议:“相信我在挑选与保存零食这方面我更专业。” 郑清虚心接受了上述建议。 “你们有没有发现今天流浪吧关门了?”萧笑的注意力从郑清的箱子转移到更重要的事情上:“流浪巫师出门了?” 郑清瞥了一眼街道尽头的流浪吧。 往日周末正是流浪吧业绩最旺盛客流最多的时候。但是今天不知为何流浪吧的门口挂了一块大大的牌子上面写了‘停业休息’四个大字。 平日蹲在门口收号牌的那只大蛤蟆也化作一座石雕双眼无神嘴巴紧闭。却不知去哪里玩耍去了。 第一大学许多年轻巫师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许多脾气暴躁的还会骂骂咧咧小声诅咒流浪吧今天的关门。 写在上架前的 第九十九章 喝酒的大老鼠 当宥罪猎队的几位猎手注意到流浪吧大门紧闭的时候位于流浪吧二层的包间里隔着狭小的包间窗户玻璃后面恰好也有一位巫师正在观察酒吧对面那爿小店。 时值周末d&k里客人不少狐五汉克坐在柜台后忙着记账它的周围漂浮着四五个算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穿着青色马甲的叮当耳朵则拖着一根比它身子还要长的鸡毛掸子努力打扫店子角落的灰尘。 细小的尘土在阳光下闪烁着五彩的斑斓叮当耳朵挥舞着掸子追逐在后莫名给人一种安逸闲适的感觉。 “你家那只小老鼠在对面店里干的很卖力啊。”流浪巫师背对着包间里的客人仔细打量着d&k的生意啧啧称赞:“……青丘公馆那小狐狸也做的不错……或许我也应该雇一个狐族的账房先生。” 没有人回答他。 屋子里只能听到咕嘟咕嘟喝酒的声音。 流浪巫师叹口气回过身看向蜷在沙发上的大老鼠:“你已经喝了一晚上加一个上午了……该歇口气了吧。你不走我连店都没办法开。” 沙发上的大老鼠没有吭气捧着酒瓶继续顿顿顿只不过它身后的大尾巴不满的抖动了几下。 粗长的尾巴顺着沙发一角滑落在细绒地毯然后像一条蛇似的蜿蜒出屋在门口拐角处消失不见。 伴随着它的甩动尾巴如波浪般涌动冲出狭小的包间。随即整座酒吧就像一口被塞进野猫的纸箱哗啦哗啦连连震颤。 未几门外传来酒吧服务生焦急的声音: “老板这位客人的尾巴抽断第二根立柱了大厅东侧天花板上附着的星空魔法也被砸碎还掉了好几块玻璃……” “记账记账!全记在它的账上!!”流浪巫师冲门外嚷嚷了一声然后又叹了一口气看向沙发上的大老鼠: “你是一个大巫师不要总像小孩子一样发脾气……控制情绪对你们这种状态的巫师来说尤其重要。蒙代尔法则现在对一年级的孩子都不是什么艰深的道理吧!……还有我的存货快被你喝光了。” 鼠仙人仰着脖子将手中酒瓶里最后一丝酒液灌进嘴里没有擦嘴角残留的几滴酒液只是随手将酒瓶甩开。 酒瓶落在松软的地毯上噗的一下消失不见。 就像一个掉进土里的土行孙。 “你…你想让我去校长办公室偷酒吗?还是说你自己把存货下面的存货再拿一些出来。”鼠仙人表情醉醺醺的声音却一点也不醉只是有些沮丧:“……最少你还有选择。” 流浪巫师瞥了一眼沙发上的大老鼠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又把手伸向小吧台后的酒厨最高处掏摸半晌摸出一瓶琥珀光。 “99年的这是最后一瓶。”他警告着示意小精灵们把酒瓶送过去。 大老鼠双眼放光探出爪子一把抓住那厚重的瓶颈但却对酒吧主人的警告嗤之以鼻:“三个钟头前你就这么说了……” 流浪巫师站在吧台后撑着胳膊肘双手十指交叉用斟酌的语气慢慢说道:“喝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人们常说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原因……” “这听上去是句废话。”鼠仙人一边嘟囔着一边咬掉琥珀光的瓶塞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新鲜的酒液。 “或许吧。”流浪巫师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与一个醉鬼纠缠他只是用刚刚那句话做引子:“……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做决定都在做选择……这会导致不同的后果。是什么决定一场暴雨席卷了整个南方?是什么让一整个狼人村庄感染瘟疫?又是什么让一个七岁的小巫师变成了默默然……” “她不是默默然!”鼠仙人粗暴的打断流浪巫师的话同时回答了他前面两个问题:“带来暴雨的大概率是南美洲某只蝴蝶……至于瘟疫……如果狼人们少吃几头吸血鬼就不会有瘟疫发生了。” 流浪巫师觉得屋子里有些燥热。 他摘下了自己的尖顶帽露出有些稀疏的花白头发。 “这都不是重点”他喃喃着抓了抓稀疏的头发仍旧试图延续自己之前的话题:“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有时候你做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决定然后发生一些糟糕的事情……这种时候一句‘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原因的’会让人感觉舒服一些……” “一点也不舒服。”鼠仙人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而且那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决定。” 流浪巫师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开始思考店里要不要增加一些零食小吃比如炸鼠耳煎鼠舌或者凉拌鼠尾巴。 然后他想到了一句新的说辞: “重大与微小之间的区别原本就不是那么清晰。” 这句话挺有哲理的虽然细细思索没什么内涵但不细细思索又像是某种老成之言用来结束与鼠仙人之间的对话再恰当不过了。 但这一次他想结束话题鼠仙人却不想。 “是啊就像你在流浪吧贩卖撒托古亚的血肉对你来说原本只是屁大点事情”大老鼠的声音里充满挖苦与嘲笑:“如果没有引来两头外神、毁灭一小片沉默森林的话……不过话说回来科尔玛那丫头因此进阶大巫师……也算因祸得福。唔忘了。对于你们恰黑饭的家伙来说北区戏法师少了不是好消息。” 流浪巫师脸色有些发白。 “这件事你也参与其中了。”他警告般瞪了大老鼠一眼然后不自然的向窗外瞅了一眼。 仿佛下一刻就会有第一大学与三叉剑的联合执法队冲进来把他带去丹哈格——或者更糟糕的黑狱。 “我是只老鼠可以挖个洞藏起来。”鼠仙人不以为意抖了抖嘴角的胡须。上面沾了几滴粘稠的琥珀光赘的他有些不舒服:“而你不行……黑暗议会不会允许你放弃这个据点。”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章 巫师论酒 相对于流浪巫师的烦恼仅仅在于丹哈格可能到来的搜查令以及流浪吧被砸坏的天花板、玻璃窗鼠仙人的烦恼就显得复杂多了。 它的爱人被关押在黑狱深处。 它的孩子迷失在镜中世界的角落。 年复一年它浪费半年的时间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寻找妻子的解药然后剩下的半年时间穿梭在镜中世界的各个角落寻找果汁儿的踪迹。 却始终没有结果。 直到他从某位老友渠道得知黑狱中有一株古树要开花。 这是一个机会。 鼠仙人告诉自己。那株古树的果子不仅能帮他在魔法道路上走的更远而且那颗果子带来的风波也让他看到解救妻子的曙光。 第一大学对它有很多恩惠而它现在却要选择背叛学校——比如与黑暗议会以及泰瑞-杜泽姆做交易——虽然在它看来它的选择只算是与学校某种分歧但它相信在石慧或者若愚的眼中那就是背叛。 种种复杂的情绪搅扰在一起让鼠仙人感到痛苦。 尤其在昨天晚上它又梦到了果汁儿。 女儿尖叫着在一条漆黑的长廊上跌跌撞撞跑着嘴里喊着妈妈泪水洒落一地。如潮水般的黑雾追逐在她的身后雾气中传来令人不安的咀嚼声与桀桀的笑声。 被惊醒后鼠仙人放下手中的工作冒着被黄花狸抓住的风险来到流浪吧。 流浪巫师有一种自酿的美酒流金岁月能让人在醉生梦死间忘却世间烦恼找回最美好的记忆。 现在它需要那些记忆。 那可以使它重新振作起来。 但喝着、喝着流金岁月的瓶子空了换成了更醇厚有力的琥珀光。美好的记忆已经无法拯救在泥潭中慢慢陷落的它。 它需要更强的麻醉效果。 …… 对于鼠仙人表示可以挖个洞藏起来的说法流浪巫师只是重新戴上了他的尖顶帽扯了扯帽檐表示尊重。 “你是一只老鼠当然可以这么做。” 流浪吧的主人说着难听的实话语气稍稍有些挖苦:“但你同时也是一位巫师……把脑袋埋进沙子是鸵鸟的作风。况且老鼠的脑仁儿应该比鸵鸟大一些的。” 鼠仙人咕嘟咕嘟灌着酒没有出声。 停了片刻流浪巫师放缓语气继续说道:“这个世界上总有意外发生。我们拿掉帽子。默哀几秒钟。然后戴上帽子生活继续……” “就像你刚刚那样?”大老鼠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中充满嘲笑。 流浪巫师假装没有听出它语气中的嘲讽而是继续熬鸡汤:“我记得有个歌手名字叫辛什么的家伙说过‘把每天当成你人生的最后一天终有一天你会梦想成真’……这话不错。但我更喜欢从另一个角度来解读这句话。” “很多人有拖延症喜欢把今天的事情拖到明天后天一直拖下去……所以为什么不能把你现在糟糕的心情拖一天再发作呢?‘哦我现在只想工作明天有时间再沮丧吧’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注不要让那点糟糕的心情给你带来更多糟糕的未来。或许你可以一直把那份糟糕拖到你进坟墓的那一天……” 鼠仙人终于放下酒瓶。 瞪着溜圆的小眼睛嘴角的胡须翘了几下显出几分不满:“人们常说死后难得清静……你是想让我死后也不得安生吗?” “我们跟死神关系很好。”流浪巫师冲它眨了眨眼睛。 “狗屎。”鼠仙人咬着酒瓶咕嘟咕嘟灌了几口酒嘟囔道:“某个老家伙还说自己跟命运女神有一腿呢……也没见命运垂青于他啊!” 如果那也不算垂青流浪巫师无声的蠕动着嘴唇很想反驳但最终没有张口。 没必要跟一个醉鬼争辩。 鼠仙人却来了谈兴挥舞着短小的胳膊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许多: “知道吗?命运跟我们没有一毛钱关系!……生活总是充满了变数。就像我出生进入第一大学读书结婚有了孩子留校做实验……生活好像一头狂奔的犀牛目标明确前途清晰。” “猛然间这头犀牛歪了歪脖子朝旁边看了一眼。” “整个世界就变得截然不同了……我变成了一只老鼠没了孩子没了老婆只有一群刚刚创造的老鼠眷族……虽然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做实验。但你知道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你有没有尝试过在每天经过的路上偶尔抬头看一眼天空?那种全新的视角……” 然后它的酒瓶空了。 谈兴戛然而止。 “要不要换个其他口味的酒?”流浪巫师看见鼠仙人掂着酒瓶的模样有些心疼自己的琥珀光主动询问道:“想喝什么酒我可以帮你去找找。” “我想喝回到过去的酒。” “魔法可以帮你回到过去酒不行。”流浪巫师摇摇头从身后的酒厨里拽出一支精装的海妖朗姆塞进鼠仙人手中:“酒只能缓解你短暂的痛苦。你喝下第一口酒会帮你让你喝下第二口第三口……然后慢慢的你被酒神构筑的幻境所吞噬……祂让你看到的过去并不比一枕黄粱更香。” 鼠仙人咬掉海妖朗姆的瓶塞灌了几口。 “这是神的眼泪!这是恶魔之血!”它喊了一声仿佛每一口都在帮它超越现实精神的桎梏:“这是解药!比任何蛇油(snake oil)都万能的解药!痛苦是一座肮脏的监狱而这个……” 它举起手中的酒瓶淡蓝色的酒液洒了一些出来: “而这个!是一把粉刷!能把那肮脏的监狱粉刷的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就像最初时那样。” “但那不是真的。”流浪巫师轻声说道:“监狱终究还是监狱。” “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区别。”鼠仙人嘴角淌下淡蓝色的酒液神情却比几分钟前更平静了:“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一座监狱。” 流浪巫师看着它喉结不自然的动了一下。 “虽然我才是这家酒吧的主人。”他干笑一声:“但必须承认某种意义上你比我更适合开一家酒吧。”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零一章 巨零三 “砰!” 包间外传来一个巨大的声响仿佛有人把门板撞倒的声音又像是挂着墙上的某幅壁画脱钩掉在地板上。 “记账!记账!!”流浪巫师举起手中的酒瓶向门外大声嚷嚷了一句然后恶狠狠的瞪了沙发的大老鼠一眼:“你打算让我重新装修一遍这家店吗?” 鼠仙人感觉很无辜。 “我刚才没动弹呐。”它睁着溜圆的小眼睛下意识瞥了一眼从沙发垂落、蜿蜒出包间的尾巴然后尾椎骨稍稍用了点力气。 粗大的鼠尾如波浪般向房间外涌起。 外面又响起一片稀里哗啦的声音。 鼠仙人这才抬起头非常肯定的看了流浪吧主人一眼:“这次的动静是我弄的……刚刚那个真的不是我!” 流浪巫师半张着嘴抬手捏着尖顶帽的帽檐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这只大老鼠塞进自己帽子里。 “鼠老头!快走快走!巨零三刚刚动了一下!”一个声音尖叫着从房间外传来由远及近仿佛一辆拉着响笛冲出隧道的火车眨眼便撞进狭小的包间里。 一颗赭黄色的‘皮球’跌跌撞撞滚进包间。 鼠仙人与流浪巫师对视了一眼。 “嗖!” 粗大的鼠尾像一条受惊的巨蟒飞快收缩着。门外又是一阵叮呤咣啷的响声。鼠仙人头顶冒出一片白色的雾气脸上的褶皱似乎都被这阵白气熨平不少。 “浪费啊浪费!”流浪巫师心痛的看着那片白雾痛心疾首:“简直是暴殄天物!!” 然后他瞥见‘赭色皮球’转头看了鼠仙人一眼补充道:“肥瑞撞破的结界也会记在你的账上……这名字真难听。” 他是在说‘肥瑞’这个名字。 然而房间里两位客人似乎都没有搭理酒吧主人的想法。 鼠仙人身形急遽收缩须臾间便从一人高低变成半尺上下身下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架雕龙绘凤的沉香辇飘在半空中。 那‘赭色皮球’也像漏了气似的哧溜溜从篮球大小变成了网球大小同样飘在半空中。 “动了一下?”鼠仙人身子前探嘴角的胡须微微抖动显得有些激动。 “左手无名指与尾指的远节指骨动了一下。”肥瑞在半空中蹿来蹿去就像一颗正在被拍子抽打的网球——仿佛不这样做无法宣泄它内心的激动:“泰瑞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做出来了!毫无疑问!祂动了一下!”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流浪巫师在吧台后小意恭维了一下。 他的话音未落房间内两位‘鼠客’便化作两道青烟消失在视线中。流浪巫师微微叹口气把杯子里最后一口海妖朗姆灌进嘴里然后伸手从酒厨最上方拽出一个灰扑扑的瓶子一个转身便消失在吧台后。 空气中只留下他喃喃的自言自语声: “这个时候……上门庆贺是非常合理的选择吧。” “话说回来海妖朗姆真的很难喝。” …… …… 落日如轮洒下一片橘黄。 给高耸的大山涂抹上一层迷人的釉色。 山顶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在此刻成了最好的背景板能容纳这个世界上最自然、最壮观的颜色还有余力为其增添几分冷峻的气质。 一个巨人倚靠着大山斜斜的躺在这片落日的余晖中。 准确说是一个巨人的骸骨。 光滑的头骨像一座小型滑冰场镀满落日的颜色。左右两侧肩头各有一根弯曲、尖锐的犄角。只不过左侧的犄角或许因为争斗的缘故从中间断裂开露出崎岖如礁石的断面。 巨人空荡荡的胸腔里没有一丝血肉粗大的肋骨如两排云杉向灰色的天空张开露出身下黑黢黢的岩石。 胸腔以下被浓重的云雾淹没让人看不清具体模样。 它的右手便淹没在那片云雾中。 但它的左手却探出云雾超越头颅一直向上伸去手掌死死攀住大山顶峰的巨岩。任何第一眼看到这幅场景的人都能在脑海中补足这样一幅画面——争斗失败的巨人爬过群山想要以最高的那座山峰作为自己的墓碑它近乎成功了它的左手已经攀到了大山的山顶但也在那一刻它力竭而死。 时间被定格在这挣扎的一幕上。 浓重的雾气仿佛流水般从山腰间滑过。雾气里没有一丝声音一如这座大山仿佛亘古以来便是这么安静。 “哗啦啦……” 几块落石从大山对面的山腰间滑落砸进浓重的雾气中没有溅起一丝声响。 落石滚出的山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座矮小的拱门。 拱门只有米许高低左右是丰腴的罗马立柱拱顶上纠缠着橄榄枝与月桂十几个赤着身子的小天使攀附其中脸上洋溢着诡异的笑容。 鼠仙人与肥瑞就站在这座拱门出口静悄悄的观察着那个巨人的骸骨。 巨人光滑的头骨中央被刻了一行鲜红的大字: 巨零三。 “嘎吱嘎吱。” 两只老鼠身后的拱门发出艰难的喘息攀附在橄榄枝与月桂间的小天使们脸上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仿佛有一个野蛮人正疯狂的撞着门。 片刻之后流浪巫师的尖顶帽率先钻出拱门出现在这片寂静的世界。 然后是他的脑袋、胡须、黑色的长袍以及袍子下拎着一瓶酒与三个酒杯的枯瘦的手。 “太小了”流浪巫师身子还没完全钻出拱门便低声抱怨开:“你们开的这扇门实在是太小了……考虑过客人的体格吗?” 鼠仙人静静盯着巨人骸骨没有搭理他。 倒是肥瑞看了看拱门又看了看流浪巫师的个头最终看在那瓶酒的份上摇摇头:“这里原本就不应该有客人。” 流浪巫师终于钻出了拱门站在山腰间的巨石上重重喘了一口气。 “真是个糟糕的名字。”他看着巨人头骨中央刻着的那行字语气中充满失望:“毫无深度与气质……数字的简洁与优美也被破坏的淋漓尽致!” 这一次连肥瑞也不打算搭理他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零二章 又动了一下 流浪巫师并不是最后一个到场的。 在他之后泰瑞·杜泽姆博士也匆匆赶到现场只不过他并未同流浪巫师一般被狭小的拱门限制。相反在博士通过的时候那扇拱门非常贴心的涨大了几圈以容纳他比老鼠们大许多的体型。 拱门上的小天使们还纷纷钻出藤蔓与叶子向杜泽姆博士挥手尖叫。 “这是歧视!”流浪巫师语气有些不爽冲两只老鼠嚷道:“我也是你们的合伙人!” “你只是合伙人的代理人之一。”肥瑞提醒其中细微的差别:“……你还不是黑暗议会的议长。” 这句话成功噎回流浪巫师其他辩驳的努力。 杜泽姆博士也注意到了现场的不速之客但他并未在意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流浪巫师手中拎着的酒瓶与酒杯。 “您带酒干嘛?”他很有礼貌的寒暄了一下。 流浪巫师矜持的笑了笑:“听说你们实验成功……这是庆祝酒。唔似乎少带了一个酒杯不过不要紧我可以拿着瓶子喝。” 博士摇摇头:“你庆祝太早了。” 旁边一直观察‘巨零三’的鼠仙人终于拍了拍身下的沉香辇转过身看向杜泽姆博士:“突然让你过来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放心我安排了义身在书房里做实验而且有康斯坦丁帮忙……学校不会发现异常的。”博士简单解释着转头看向对面倚靠着大山的巨人骸骨脸上露出一丝困惑:“问题是它怎么突然动了?” “这难道不代表你的作品成功吗?”流浪巫师终于察觉到气氛有些异常扬起眉毛。 “不还不到时候。”说话间杜泽姆博士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的血红色石头在众人眼前展示了一下旋即收了起来:“这块贤者之石我还没装上去……没有动力源它怎么会动呢?” 流浪巫师哑然。 这确实非常异常了。 “会不会是误报?”流浪巫师环顾左右试图寻找一个更合理的解释:“我的意思是监控巨零三的巫师一时眼花把山间蜃影错看成手指动弹……” 山间有地龙好食露水、吐蜃气。蜃气凝成各色盛景凡人见之以为真实以讹传讹言山间多神仙府邸。许多时候巫师也会看错这一点无关视力是心境不过关。 “如果在其他地方这个猜测可能性很大。”鼠仙人瞥了一眼流浪巫师手中拎着的酒瓶咽了一口唾沫:“……但这里不行。那头泰坦的残骸气息笼罩下不要说地龙便是天龙都不愿呆在这种地方。更不要提让它们舒舒服服吐蜃气了。” 龙类与巨人亘古便是死敌类似吸血鬼与狼人。 就像吸血鬼异常讨厌狼人们臭烘烘的气味龙类也很难容忍巨人散发的气息。 与此同时肥瑞从地上跳起来锤了流浪巫师膝盖一拳。 “你嘴里那个‘眼花’的巫师就是本大人我!”它尖声尖气的叫着显得异常恼火:“跟你比我还年轻的很!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或者说你觉得我分不清蜃景与真实的区别?!” “抱歉抱歉我只是提供一种可能性。”流浪巫师毫无诚意的道着歉同时收起怀里的酒瓶与酒杯。 这种情况下如果再提什么‘庆祝’的话就有点太煞风景了。 “有没有可能尸变?或者亡灵类魔法?”鼠仙人看着泰瑞·杜泽姆轻声说出另一个猜测。能够让死去骸骨动弹的魔法并不多尸变是其中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一个。 杜泽姆博士皱着眉紧紧盯着那巨人骸骨没有立刻回答。 诚然他在改造这头泰坦的时候使用了一点与死亡有关的咒语。那些咒语更多是起保护骨头、收敛灵机的作用。绝不至于造成尸变。 但如果真的与亡灵魔法有关那情况就有些糟糕了。 把一头泰坦的尸骸改造成‘神灵’巨人们或许会恼火冲他吐几口唾沫。但是用亡灵魔法亵渎泰坦们的尸骸?那是堕落巫师才会去做的事情丹哈格第一个不放过他。 这其中有一道非常微妙的红线。 泰瑞·杜泽姆必须确保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安全范围内。他不是黑暗议会的成员也不打算成为堕落巫师。 “咔咔……” 一道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对面山顶传来四位巫师不约而同住了口将注意力放在攀附在山顶巨岩上的泰坦左手。 它的手指又动弹了一下。 正如肥瑞之前所言左手无名指与尾指上的骨节轻轻收紧了一下——看上去很像某种条件反射——只不过那个动作太小了如果不是体型差距过大很可能没人会注意到这一点。 冷风拂过山腰带来一丝寒意。 肥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捋了捋肚皮上软软的短毛。 “不是尸变。”杜泽姆博士立刻判断出来同时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也与亡灵魔法无关。” “真的不是蜃景!”肥瑞也再次强调道。 鼠仙人没有出声脸上的皱纹越堆越深让人看不见它在想什么。 流浪巫师也露出一丝慎重的表情。 许久。 鼠仙人转头看了一眼左右最后目光落在流浪巫师身上:“看到了吗?” “没有看到但是感到了一点。”流浪巫师扯了扯尖顶帽的帽檐手指微微向上指了指:“……那里的气息。” 肥瑞顺着流浪巫师手指的方向向上看去。 头顶上是一片灰扑扑的、厚厚的云层落日的余晖仍旧残留在云层的边缘给它镶上了一条漂亮的金边。 “什么?”它眨了眨小眼睛眼神中露出一丝困惑。 鼠仙人费力的抬起爪子伸进长袍的口袋里摸索片刻掏出一支细颈瓶。瓶子里装着一些淡黄色的液体正咕嘟咕嘟冒着一些椭圆形的气泡。气泡中缀着一点漆黑仿佛一颗颗瞳孔收缩的眼球。 那些气泡汇聚在细颈瓶的玻璃壁上仿佛堆叠在一起的眼球让人看了就有一种烦闷欲呕的感觉。 “威尔伯·沃特雷留下的魔药用了它们一族的血液。”鼠仙人倒出一滴抹在自己的眼皮上:“可以让你获得短暂的‘真实之眼’……传奇也不会比我们看到的更多。”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零三章 案板上的野鸡 威尔伯·沃特雷是一位行走在隐秘与现实中的诡异巫师拥有山羊的面容、粗糙蜷缩的头发皮肤淡黄下半身长着触角与尾巴。 当然与奇异的外表相比他更广为人知的身份源于是他血脉中的烙印——据说他的父亲是优格·索托斯那位星空深处最强大的外神之一。 优格·索托斯最著名的称号便是‘全知全视’虽然对传奇及以上的巫师们来说这个称号稍稍有些夸张但对普通人与低阶巫师们而言这个称号是毫无水分的。 鼠仙人能够拿出威尔伯调制的魔药着实让人惊讶。 “里面有威尔伯的血液吗?”流浪巫师饶有兴趣的盯着瓶子玻璃壁上那些状似‘眼珠子’的气泡小声说道:“据说他被一群狂犬咬过血液里面没有余毒吧……” “是威尔伯弟弟的血液”鼠仙人纠正道:“威尔伯只是用沃特雷家族流传的古老笔记调制了这份药水我花了很大代价才拿到手……这些都不是重点……你们到底用不用?” 最后一句话它显然有些火气了。 其他三位巫师立刻从谏如流接过细颈瓶各自点了一滴魔药在他们的眼皮上。 再次看向四周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寒冷干燥的高山气候瞬息消散。头顶天色变得昏暗落日的余晖猩红仿佛有鲜血在天际涌动。 有部分脆弱的维度在这样的环境中坍缩。 浮光掠影细碎的片段从几位巫师身前滑过没有人试着伸手去捞取那些画面。因为大家都知道那是维线破碎时残留的最后幻响。 众人对面。 高耸入云的大山依旧屹立在那里但它不再沉默。厚重的山腹中隐隐传来不详的低吟与隆隆的响声显得很不自然让人感到不舒服。 倚靠着大山的巨人骸骨恐怕是这片世界唯一没什么变化的存在了。即便如此它的左手也与之前有了极大不同。 换了视角后众人终于看清有一条极细的漆黑丝线从虚空中探出缚在了巨零三的指骨上。目前刚刚绑定尾骨与无名指正在向其他骨头延伸。 生命的悸动顺着丝线传来让已经归寂的巨人重新拥有了骚动的力量。 众人盯着那根丝线。 许久流浪巫师率先开口:“我在店里听说……学校最近很多孩子喜欢上了喝羊奶。原本我以为是个意外。现在看来情况比我听说的要复杂的多。” “上周末科尔玛在北区驱逐了一道影子。”鼠仙人也补充了一句:“据说是一位北区巫师失控被不明存在侵占了身体……那道影子有数十根胡乱舞动的触角、黑云般的巨大肉块、以及滴着黏液的大嘴。” “步行街长大的那个小天才丢了一只黑山羊。” 肥瑞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头顶那些阴沉沉的云层仿佛正如鼠仙人所言变得越来越像肉块了。 他搓了搓小爪子终于说出了那个禁忌的名字:“真的是祂……尼古拉……丝?” “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吗?”泰瑞·杜泽姆终于听懂了几位前辈的话眉头皱成一团:“祂那样的存在为什么会掺和进这种小事里?” 对于巫师世界绝大部分巫师来说一场围绕大量顶尖注册巫师、众多大巫师以及黑狱、妖魔的事件毫无疑问是一次大事件。 但对存在于星空深处的那些传奇们而言这只是孩子们的小打小闹罢了。 “祂们大概觉得有趣想给我们开个玩笑?”流浪巫师干笑两下。 “玩笑?天上可没有幽默这个词……祂们做事不需要理由。”鼠仙人捏了捏沉香辇的扶手声音低沉了许多:“对祂们而言想做什么或者不想做什么都不需要理由……” 这个回答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冷风再次吹过这座位于山腰的石台肥瑞眨了眨小眼睛不知何时头顶的黑云已经重新消散、落入的余晖又给天边镶上了一条金边大山再次安静下来巨人骸骨左手上那条令人不安的漆黑细线也消失不见。 它摸了摸眼皮。 药水的效力已经消散了。 “或许”这个个子最矮小的成员犹豫着举起爪子建议道:“或许我们应该找学校处理这件事……” “学校?”泰瑞·杜泽姆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大叫道:“你想让学校知道我违反禁令重新炼制‘人造神’?我会被丢进黑狱的!!” 流浪巫师也瞥了一眼脚边的小老鼠。 “你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杀的一只野鸡。”老巫师用很怀念的语气说道:“你知道吗?当那只野鸡感到脑袋被放到案板上的时候竟然把脖子伸的更长了一些……或许这只是它们的本能。但这让我更轻松的砍掉了它的脑袋。你现在就像那只砧板上的鸡。” 肥瑞摸着自己的后颈皮嘟囔着:“……但是我的脖子很短。伸不长的。” 这个笑话很冷。 鼠仙人手中拎着一个酒瓶不知何时咬开了瓶塞给自己咕嘟咕嘟灌了几口然后才叹口气:“幽默感……并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词。” 流浪巫师脸色大变伸手在口袋里摸了几下然后黑着脸看向鼠仙人手中的酒瓶:“你什么时候偷走的?” “幽默感!”鼠仙人举起酒瓶没有回答流浪巫师的话反而再次重重的叹了口气:“就像马克·吐温曾经说过的那样……幽默来源于悲伤而不是快乐天上可没有什么幽默。” “我并没有打算告诉学校巨零三的存在。”肥瑞也举着小爪子补充了自己的建议:“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帮忙扩散一下‘那位’的存在让学校优先处理掉这个麻烦……学校有能力让祂远离这个世界。” 泰瑞·杜泽姆眼神顿时亮了几分。 流浪巫师则笑眯眯的扯了扯尖顶帽的帽檐表示他对这个建议也很感兴趣。 几位巫师在山腰的巨石上吹了好一阵冷风直到落日彻底消失在天际月色开始涂抹山尖的白雪那座拱门上的小精灵们才再次从睡梦中清醒。 它们揉着眼睛钻出橄榄枝与月桂的叶子在一片赞歌声中让拱门变得更大。 四道身影先后消失在门洞里。 只剩下几句破碎的话语随风流逝。 “博士你为什么给它起名字叫‘巨零三’?” “巨是巨大……指超越‘大’但还不足‘传奇’的存在……零三一目了然就是个编号……” “果然是炼金师的一贯作风……” “也就是说在巨零三之前还有巨零一、巨零二……甚至巨零零?” “闭嘴!那属于沉默条款!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零四章 舆情准备 “……当耶稣跟他的十二个门徒坐在一张长桌前的时候祂已经知道有人心怀鬼胎。祂知道是犹大。但祂仍旧与他坐在一起给他分面包倒葡萄酒。” “这不是善良不是大度也无关慈悲。” “这是信仰……相信命运会做出公正的裁决。相信牺牲会洗涤罪恶。相信祂的信徒除了善者也可以是恶者……” 清晨的临钟湖畔一位穿着黄袍子的亚特拉斯学生正举着一本《圣经》在岸边大声布道向鱼人们宣扬主的荣光。 路过的红袍子们纷纷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郑清也是其中一员。他很担心那个黄袍子被湖中暴躁的鱼人们用石块砸死。因为湖面已经浮现几双暗黄的、凶狠的眼睛。 但萧笑让他不用那么担心。 “大部分鱼人不会思考那么深刻的话”萧笑翻着手中的校报顺口解释道:“耶稣、善良、慈悲、罪恶、信仰……我很怀疑有几头鱼人能听懂上面几个词的含义。” “鱼人们有祭祀的它们也有信仰。”郑清并不认同博士的观点。 “那不叫信仰只是崇拜。古老的图腾崇拜。”萧笑一心二用一边读着报纸上的文章一边还有余力与郑清进行某种程度的艰涩对话:“真正的信仰分为两种一种对内的是自我意识的坚定;另一种对外的凭依他人的坚定。鱼人们的崇拜并不坚定很容易被动摇。所以它们的祭祀称不上真正的信仰。” “凭依他人的坚定?”郑清重复着萧笑这句话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脑海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没有信仰那外神们是不是就没有办法降临了?” 萧笑的目光终于从报纸上挪开。 “可以那么理解。”他的目光透过平滑的眼镜片似乎看透郑清心底在想什么:“对外信仰的本质是‘坐标’。神灵们通过坐标稳固自己的存在;信徒们通过坐标锚定自己的精神……真正的神是超脱时空的高维存在现实是无法承受其降临的。祂们不可知、不可测只有依靠信仰的指引才能在这个世界投下影子彰显自己的存在。” “听上去很麻烦。” “你觉得那些高维存在为什么要向低维存在降下投影?” “或许祂们需要信仰之力?”郑清猜测。 “把信仰当做资粮的最终都会被信仰毒死。现在已经没有那种蠢神了。”萧笑嗤笑一声:“祂们降下投影分为两种情况一种纯属怜悯就像富有者对穷困者的怜悯;另一种属于感兴趣……祂们视低维世界发生的一切为自己的精神食粮——譬如我们看漫画、看小说是不是有一种代入感?那其实就是一种投影行为。三维世界对二维世界的投影。” 郑清耸耸肩。 “你这么一说感觉我们很厉害的样子。”他莫名想起阿q先生。 “事实如此。”萧笑扶了扶眼镜:“卡尔·施特劳斯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话‘最有趣的生命不是超脱一切的高维者而是在低维无敌的存在。即便高维者毁灭低维世界它也能打着滚落进其他低纬世界里’……” 卡尔·施特劳斯是《魔法的哲学》这本书的作者因为这是唯一一本非授课教授编撰的教科书郑清对其名字印象深刻。 但他并不知道萧笑刚刚说过的那句话。 这很正常。 萧笑总结道:“……所以就像我们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意味着有十几只甚至几十只、几百只躲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一样当我们意识到有神灵降临这座世界意味着祂的信徒已经进行了多次隐秘的献祭与召唤。” 郑清想到北区街头那被外神侵占身体的戏法师想到秘境小世界里降临的撒托古亚脑海中那个想法越来越强烈。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人召唤祂们是不会降临的对吧。”他轻声问道。 “理论上是这样。”萧笑点点头。 “你觉得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追索尼古拉丝的信徒是不是能更快找到林果的黑山羊呢?” “三叉剑有一个独立部门专业‘猎捕’那些邪教徒。据我所知他们每年业绩都在整个三叉剑中垫底。”萧笑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宥罪是一支新猎队我们不可能比他们更专业。” “这是个新思路。”郑清坚持到。 “没错确实是新思路。”萧笑敷衍着扬了扬手中的报纸:“只不过与这个新思路相比我觉得这件事更值得我们关注一下……” “什么事?”郑清的注意力终于从他刚刚的新想法中挪开了。 “校报转载了几篇《贝塔镇邮报》《朵朵女士》上的文章还有评论……以及校报自己的几篇文章。”萧笑将几个折了页脚的地方指给郑清: “比如这篇在‘古今奇谈’板块平常刊登的都是一些‘山村古尸’‘南洋巫蛊’‘尼斯湖水怪’‘图书馆学鬼’的故事……但是今天它用很大篇幅刊载了‘月之镜的守护者’。那是一个居住在大不列颠山羊林地区地下洞穴系统中的古老存在被一个自称‘黑山羊秘教’的组织崇拜。按照文章推测所谓‘月之镜守护者’就是尼古拉丝的一个化身。” “再比如这篇时事评论板块评论员大谈邪神崇拜对亚特拉斯学院的负面影响尤其强调了星空深处那些外神会影响巫师在‘路径’上的选择将他们转化为眷属。这种指控很罕见。尤其那位评论员出身阿尔法学院……” “还有这篇是校报转载的《贝塔镇邮报》上的消息上面说‘据可靠情报贝塔镇出现数例邪神崇拜的小规模聚会’‘有消息称部分信徒试图接引他们的主人’‘影响显而易见学校内出现大量嗜好羊奶的学生’‘有学生丢失宠物’‘第一大学对此无动于衷’……” “还有这个转载自《朵朵女士》上的一篇文章老调重弹‘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对孕期女性的危害……它更容易导致女巫们生出戏法师……等等。”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零五章 又见大黑猫 “这说明什么?”郑清制止萧笑继续讲下去的打算。 “很明显。”萧笑对郑清的迟钝已经司空见惯耸耸肩解释道:“你我知道尼古拉丝的存在是因为预言或者各种巧合……学校或许知道但按照他们之前的做法大概率是想息事宁人。” 但刚刚的那些报道却都在从各个角度宣扬外神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有人不想让学校把这件事压下去?”郑清有些明白萧笑的意思了。 “显而易见。”萧笑抬手制止郑清开口继续分析道:“问题不在于‘想不想’——事实上那些家伙已经在做了……问题在于学校会怎么想?” “怎么想?” “学校会恼火这么不懂事的家伙把他找出来收拾一顿。”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郑清听的稀里糊涂。 萧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怜悯的看了他一眼。 “如果没有记错你连续两次向校工委反应过黑山羊丢失的事情吧。”他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很有耐心: “……但学校一直拖延没办而你很恼火甚至投诉到学生会……如果学校想找这些消息的幕后黑手他们只需要简单的占卜魔法就会发现你的身影出现在很多画面中。恰好你接受过贝塔镇邮报的采访同伴中还有一个校报记者。” “我跟那些报道没有一毛钱关系!”郑清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尖叫起来。 “有没有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们已经陷入其中了。”博士收起报纸中止了这个话题拍了拍年轻公费生的肩膀:“下课后去图书馆吗?要不要给你占个座位?” “我需要静一静。”郑清黑着脸瞅着博士腋下夹着的报纸忍住抢来多读几遍的冲动:“座位也帮我占着吧……” “如果有事怎么找你?” “飞纸鹤……不算了你知道猫果树吧如果有事下午课后可以去猫果树找我。” “等等……你现在干嘛去?离老姚的魔咒课只有半个钟头了!” “实验室任务。” 郑清含糊回答着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消失在小径深处。 …… …… 所谓的‘实验室任务’并非来自于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而是苏施君的升维实验室。早上做早课的时候年轻公费生收到了苏大美女的纸鹤让他做完早课去实验室找她。 纸鹤的脚上还栓了一张请假条上面有魔咒课姚教授与符箓课章老师的签字。 这是一整天的假。 从开学到现在郑清还从来没请过这么长时间的假——除了在校医院躺着的日子外。而且即便住院大部分时候也都在周末很少占用正常上课时间。 郑清很好奇苏施君找他到底有什么事。 今天的校园很清爽或许因为昨天天气太热气象监受到过多的投诉今天他们把气温调整的很合适。薄薄的云层遮掩住朝阳空气中弥漫着令人舒服的水汽灌木与草坪趁着机会疯长郑清花费了比往日更久的时间才找到苏施君的实验室。 “不是我找你。”办公桌后苏大美女正在查看几份实验报告看到男巫后手中羽毛笔向侧面指了指:“是它找你。” 女巫今天穿了一件类似医生白大褂的外套脑后简单绾了个发髻两侧鬓角垂落几丝长发露出白皙颀长的脖颈。她的脸上带着六边形的金丝框眼镜嘴唇一点殷红。身后的百叶窗没有关紧零星的阳光透过窗缝落在她的身上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年轻的公费生费力很大力气才把目光从苏施君的身上挪开。 “谁谁找我?”他喃喃着目光转向办公室的角落。 一头大黑猫正无聊的趴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盘羊奶许是因为放的时间长了羊奶上已经结出一层细细的奶皮。黑猫正在用舌头一点一点折着那层奶皮似乎想把它折成一朵花。 男巫被唬了一跳。 “你怎么出来了?!”他惊叫一声。 大黑猫翻了翻它那红的发亮的眼珠丢下嘴边的奶皮花。 “我怎么就不能出来了?”它用鼻子哼了一声。 郑清顿感失态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办公桌。苏施君正一脸严肃的盯着面前的实验报告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男生刚刚在说话。 “我是说”郑清缓了缓终于找回了几分底气:“四十一不是说你会被安置在比较安全的场所吗?” 他把‘安置’两个字咬的稍微重了一些希望黑猫听懂外的含义。自从炸掉那座秘境小世界吴先生告诉郑清他身体里有一枚禁咒种子之后年轻巫师对于黑猫的威力便多了几分认识。 学校不可能让这么危险的家伙四处溜达。 男生目光下意识瞟了下周围以为自己会看到某个梳着道髻、穿着青袍的身影。 黑猫嘴角的胡须向下撇了撇显得有些恼火。 “这就是你见面后问的一句话?”它冲男巫喊了一句然后对办公桌后的女巫嚷嚷道:“这种家伙你也放心托付孩子?脑袋一盆浆糊除了自己一点儿也不想其他人……看上去很大方随便给朋友买东西、随便照顾毫无关系的小精灵实际上自私到了极点。对他没用的可以毫不犹豫的丢弃不是他的东西糟蹋起来也不心疼。” 郑清听的目瞪口呆。 他不知道黑猫哪里来的这么大怨气。 “冷静点冷静点。”男生向后退了一步唯恐黑猫一时激动用那胳膊粗的大尾巴甩他一下——绝对会把骨头甩断的男生担忧的想着。 听到郑清开口黑猫立刻停止叫嚷重新趴会沙发舔了两口奶皮。 “我一直很冷静在见你之前。”它嘀咕着似乎也对自己刚刚的失礼感到困惑。 郑清悄悄松了一口气。 回过头苏施君正托着下巴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与黑猫之间的互动。察觉到男巫的目光后实验室的主人干咳一声。 “你们继续不要在意我的工作。”她用毫不在意的语气宽慰了一下然后很响亮的翻着手中实验报告的纸页仿佛刚刚托着下巴看戏是郑清的错觉。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零六章 交易 “前段时间沉默森林有一座小世界毁灭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 “有关部门会给出非常丰厚的奖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如果你能协助调查那个案子……或者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对你在学校后面的学习生涯会很有帮助。” “劳驾能不能给一点提示?……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希望你一直保持这个说法。不论是在校内还是在校外。这件事对你来说都很危险。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它。” 年轻公费生与黑猫之间的谈话就此告一段落。没头没尾。黑猫深深的看了郑清一眼最后舔了几口盘子里的羊奶皮甩着尾巴离开了苏施君的办公室。 悄无声息仿佛一片影子似的从门缝中溜了出去完全没有惊动办公室外那些忙碌的研究员们。 郑清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汗水悄悄松了一口气。 “蹩脚的谎话”苏施君嘲笑的声音在办公桌后响起:“连只猫都骗不过。” “它不算一只猫。”郑清盯着黑猫离去的方向思索着它说的每一个字同时小声纠正道:“而且我也没指望骗它……我只需要让它知道有的事情我没办法告诉它这就可以了。” “不能告诉它……那可以告诉我吗?”办公桌后女巫摘下六边形的眼睛露出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她的瞳孔犹如深夜星空中最漂亮的那颗星星一般令人迷醉。一绺发丝从额前垂落在阳光中闪烁着类似棕红的色彩。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十指交叉撑在桌上身子微微向前倾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妙处的好奇。 郑清眼角的余光只是瞟到这幅画面就闷哼一声迅速挪开了视线。 他完全相信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并没有对他使用什么魅惑魔法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女巫此刻展现的魅力。 美的一点也不讲道理。 “我签了沉默契约!就算知道也不能说出来!”男生喊了一声——对于前一点他有些不确定。因为这一年来他在学校签了太多的沉默契约。但对后一点他很确定。‘秩序’种子以及与之相关的事情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嘁。” 女巫收起脸上的好奇重新戴上了那副眼镜同时小声嘀咕了一句:“胆小鬼。” 却不知是在鄙夷男生连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还是在嘲笑男巫在这个话题上的敏感程度。 郑清重重松了一口气终于敢大着胆子将目光挪了回去。 办公桌后苏施君已经重新拿起羽毛笔与实验报告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阳光、美人、眼镜、以及羽毛笔——郑清不知道他为何会会有这种奇异的通感——这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就这样他目不转睛的看了半晌。 直到苏施君手中的羽毛笔顿了顿停止了勾画。 这像是一个有些不耐烦的信号? 男生立刻回过神。 “咳……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去了?”他试探着问了一下同时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假条。 苏施君给他请了一整天的假没道理来到她办公室后只是跟那只大黑猫聊两句就没事了吧。她应该有其他事情要商量男生很没底气的想着。 “哒哒。” 羽毛笔尖敲击着桌板发出清脆的声音。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托着果篮与茶盘无声的飘到男生面前给客人展示了足够的礼节。 “你是二维进化实验室的签约实验者。”苏施君歪着脑袋看着沙发上坐着的男巫:“但最近几个月你一直没有参加实验室的后续试验工作……” 郑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影子: “我以为当初你们把我影子割掉后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后续影子回归的时候你并没有按照约定提供相关报告而且也没有来实验室进行相关健康测评。”办公室的主人提醒道。 郑清终于意识到他一直忽略的一个问题。 “它怎么会来你这里!”男巫睁大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门口。 “谁?” “黑猫!那只黑猫!……我的意思是说我记得它被一个一个其他的机构带走了……他们怎么会允许它来你这里!” 黑猫涉及禁咒——虽然仅仅是二维世界的禁咒——因此才被有关部门带走。郑清绝对不相信在眼下这种关键时刻学校会放松对禁咒的管制允许月下议会接触有关知识。 而苏施君是月下议会上议院的五位议员之一月下议会绝对的核心。 或许在对待第一大学与普通巫师的态度上她比自己的其他同伴们更温和但这并不意味学校会放松对她的警惕。这一点从严格限制苏施君在第一大学出现的频次以及仅仅给她一个副所长的职位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有关部门吗?”女巫脸上露出一丝嘲笑:“呵一个小交易。他们想知道那天秘境炸掉的时候林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恰好月下议会知道一点点线索。” “线索?”郑清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们知道什么?” 苏施君审视的看着他一直看的郑清心底发毛才笑了笑回答道:“据说北区那位新晋大巫师那天在秘境做非法的魔法实验……涉及星空……也跟你有关系。” “有关部门不可能允许你们研究它。”男生感觉自己嗓子有些沙哑。 “当然不允许。”女巫换了一份实验报告继续在上面勾勾画画显得很随意: “但它终究是从这间实验室走出去的……许多数据需要它的帮助才能完善。这一点‘有关部门’也不否认。毕竟这里还是第一大学这还是第一大学的一所实验室。我只是这座实验室的负责人之一。” 这丝毫不能降低涉及禁咒知识扩散的风险男巫忧心忡忡的想着真不知道学校那些酒囊饭袋脑子里都装了一些什么东西。 “吱呀!”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条小缝随即两个小脑袋钻了进来一上一下上面的是苏芽下面的是波塞冬四个狐狸耳朵都支棱着显得很警惕。 注意到两双齐刷刷看来的目光后苏芽立刻发挥自己可以说话的优势指了指躲在她下面的波塞冬: “是她把门推开的跟我没关系!” “吱吱!” 波塞冬大声抗议同伙的背叛。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零七章 猪耳猫 事实证明苏施君为郑清请的一整天假期并无多余。 当年轻公费生完成各项报告与检测离开二维进化实验室的时候天空已经涂抹了一层亮晶晶的月色。 波塞冬像只小狗一般在男生前进的脚步间钻来钻去。 走了很远郑清还能感到身后那针刺般的目光——苏芽一直扁着嘴目送一人一狐离开的身影。自从她在‘开门事件’中背叛小狐狸之后差不多一整天波塞冬都不搭理她。 苏芽不敢对苏施君发脾气只好生着闷气全部怪罪给郑清。下午郑清填写报告的时候她要么递给郑清一杯冷茶要么塞给他一颗长了虫子的果子。 这种事情没法去讲道理。 “下次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别乱偷听!”男巫看着脚边钻来钻去的小狐狸认真叮嘱道:“否则耳朵会变成猪耳朵!” “吱吱吱!” “这是真的!你今天没长猪耳朵是因为我替你承担了诅咒……等一下我变成猫后你就看到了。”郑清一本正经的胡扯着——他不懂怎么教育小孩儿但印象中大人对小孩儿说的话他还是可以复述一下的。 “吱吱…” 在波塞冬怀疑的叫声中一人一狐路过教学楼。天色已晚下午课已经结束很久了除了自习室外教学楼里几乎没有多余的身影。 郑清让小狐狸先在教学楼外的花池间玩耍他自己则钻进一间空着的魔咒练习室里摸出一支变形药剂没有添加任何辅助材料直接灌进嘴里。 缺乏中和剂让这支魔药充满了刺激性但却会让魔药的药效最快速度发作。 很快男生便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中。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视野已经变成一只猫抬头看了看挂着墙上的壁钟时间仅仅过去不到一刻钟。随着他对变形术掌握越来越熟练变形需要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就是味道不太好。” 黑猫咂咂嘴感受着舌尖残留的苦涩纵身一跃跳到练习室一侧的窗口处。 临出窗前他侧着脸看了一眼教室里的大镜子看到了黑猫的倒影。黑猫抖了抖胡须盘着尾巴坐了下来然后抬起前爪揪了揪自己的耳朵。 大人对小孩子说的话一定要言出必行他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 …… …… 波塞冬再次见到黑猫的时候一时间没有认出它——原本外表威严的黑猫此刻拖着一双巴掌大的猪耳朵忽闪忽闪的远远看去就像一头小黑猪——认出来之后小狐狸笑岔了气直接从铺满鹅卵石的花坛上栽进中央的浅水池里。 黑猫板着脸瞪着小狐狸在水池中扑腾着水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实践诺言’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但这终究只是一件小事。 从池子里捞出湿漉漉的小狐狸给它身上挂了几张烘干符黑猫便带着它向猫果树走去。一边走一边继续苦口婆心告诫它不要随便偷听大人说话。 小狐狸敷衍的吱吱着目光追逐着悬铃木下蹿过的双尾松鼠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不准欺负松鼠……或者其他小动物!”黑猫严厉告诫着小狐狸同时想到了自己的猫群。 许久没有管理过自己的动物社团不知道那些家伙有没有准备好贡品或者欺负学府中其他的小动物。 远处的树冠上传来夜鹰的叫声。 第一声与第三声重第二声比较轻。 黑猫甩了甩巴掌大的耳朵——他意外发现耳朵大了对听觉挺有好处现在他可以听到更远与更清晰的声音了——这给了他不少灵感。黑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皮。他觉得自己可以扯大的部件还有很多。 夜鹰又叫了几下。 黑猫这次听出来了那是‘三声夜鹰’的叫声。这种鸟的名字就是‘三声夜鹰’盖因它们叫的时候总以三声为界像极了打摩斯码的话务员。 老派巫师们认为三声夜鹰是亡魂的接引者总在等候垂死者的灵魂。那嘶哑的叫声就是死者临终前的喘息。 这不是个好兆头。 郑清宁愿看见乌鸦在自己脑袋上飞来飞去。 呱呱呱。 似乎为了衬托他的这个想法一只白鸦扑棱着翅膀从一棵树蹿进另一棵树的树冠中空气中残留着它嘲笑般的声音。 黑猫停下了脚步。 巫师会魔法所以他们比任何群体都更坚信神秘主义的力量。古老的传说总有这样或那样的根据绝大部分巫师可能并不完全相信它们但没有巫师会无视那些神秘警告。 之所以今天变猫一方面是李教授的安排郑清每个月至少需要变形一次这样可以遏制头疼发作;另一方面各种各样烦心事纷至沓来——黑山羊、外神、无面魔、学院冲突、期末考试、留校察看等等——所有一切都令年轻公费生不胜其烦。 他需要一个隐秘的角落让自己换换心情。 猫果树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现在。 三声夜鹰与白鸦像两个不详的征兆重重压在黑猫的头顶。让他连耳朵都支不起来。郑清有点犹豫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 小狐狸没有注意到黑猫停下脚步向前跑了十几米才意识到黑猫不见了。 “吱吱吱?!” 它歪着脑袋冲身后不远处的黑猫叫了两声。 黑猫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终归是在学校情况不可能变得更糟糕了。对他而言猫果树仍旧是唯一清净的选择。 “等会儿在猫果树下的时候机灵一点儿”黑猫叮嘱了小狐狸一下:“我让你跑你就跑……一定要撒腿就跑。嗯直接去青丘公馆……知道怎么走吧?” 小狐狸不耐烦的甩了甩尾巴把身后一小丛灌木抽的哗哗作响。 自从来到这座学府有青丘公馆主人照拂它还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远远的猫果树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黑猫与小狐狸的视线中。 黄白夹杂的毛团子们一颗颗缀在不同的枝头压的整棵树都弯了腰。黑猫正准备嗷一嗓子忽然瞥见自己的王座上卧着一道小小的白色影子。 他立刻把自己的嗷声憋了回去。 她怎么来了? 黑猫纳罕着抬起爪子揉了揉耳朵。扑闪着的‘猪耳朵’很快便在他的揉捏下恢复了原状变得挺立而有型。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零八章 猫果树来了只狗子 猫果树。 王座上。 黑猫愁眉苦脸的看着占据了王座三分之一空间的课本与作业再看看慵懒的躺在作业本间的小白猫依稀明白了她的意思。 今天没去上课赶紧补作业! 但他今天请假了啊为什么还要写作业——黑猫这么想着试图向小白猫解释一下什么叫‘王的尊严’‘猫果树之主不可能这么妥协’‘写作业猫是不会写作业’等等概念。 小白猫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让黑猫把脑子里那些五花八门的念头全部打消。 “我要先巡视巡视”黑猫最终选择了一个折中方案干咳两下解释道:“好几天没来我需要四处转转看看其他猫有没有什么麻烦需要解决……” 小白猫没有搭理他只是翻了个身把身子瘫的更扁了一些。 黑猫看着她甩动的尾巴猜测这是同意了? 但这是我的地方啊黑猫羡慕的看着这幅画面怏怏不乐的转身蹿到其他枝头开始巡视自己的领地。 说是巡视其实并没有什么麻烦需要黑猫解决。 一路上郑清遇到最大的一桩事是两只猫对一只穿着黄色马甲小老鼠的争夺案件那只小老鼠被四个猫掌玩弄的奄奄一息似乎已经闭过气了黑猫不得不强行从两只猫手下夺回那只老鼠把它丢下猫果树确保自己的猫群不跟地下鼠族发生冲突。 除此之外大部分猫都在打盹、舔毛、抖耳朵、发呆。 郑清意外发现几天没来猫果树上的猫咪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些。 除了那些干干净净的宠物猫之外树上还多了几颗‘野猫果’——它们与宠物猫最大的区别就是眼神凶狠皮毛稍微凌乱而且大部分都是狸花猫。 野猫身上的气味也有点冲。它们习惯于在新的地盘撒尿蹭气味来标注地盘。黑猫不得不花费许多时间清理那些野猫留下的痕迹。 这棵树是且只能是自己的地盘。 其他猫都只能当果子。 不不仅仅是猫。 黑猫仰着脖子仔细打量半晌终于知道从刚刚起就察觉的那丝不和谐感觉是哪里来的了。他发觉猫群里不知什么时候混进一只狗子。 就蹲在猫果树最矮的那支树杈上。 短腿黄白毛色脸像是被人一拳揍扁了似的。当它揣着爪子一脸无辜的看着黑猫的时候还真像一只猫。倘若不仔细看很容易让它糊弄过去。 注意到黑猫打量的目光那只狗子讨好的笑了笑甩了甩尾巴 呼呼呼。 黑猫咧了咧嘴能不能装的像一点那只猫会像你那样摇尾巴? 狗子左右不远处都挂着几颗猫果但它们却对近在咫尺的‘异族’视而不见。这让黑猫大为好奇不知这只狗子用什么方法混到了一个猫身份。 按照猫群的惯例新入伙的黑猫都要一一检查。他踱着小方步不慌不忙晃悠到那些新猫果们面前抬起爪子让它们舔了舔。 这就算收下了。 晃了一圈收下所有‘新猫果’之后黑猫最后才来的那头狗子面前。 他有点犹豫要不要抬起爪子递到狗嘴面前。 狗子揣着爪子眨眨眼细细柔柔的‘喵’了一嗓子把黑猫听的一个后仰。身为一位巫师他有理由怀疑这只狗被一只猫妖附体了。 “辟邪符!” 灰布袋里飞出一张明黄色的符纸重重粘在那只狗子的额头中央。狗子定身几秒钟又喵了一嗓子尾巴摇的愈发起劲儿了。 符纸冒着青烟缓缓释放魔力却对那只狗子没有一丝影响。 辟邪符只会对邪祟起作用。 这就意味着这只狗子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干净’的。 “如果你坚持自己是只猫”猫果树之主眼睁睁看着符纸慢慢烧完最终勉强点点头:“那么就要有做猫的样子。绝对不能像狗一样吐着舌头喘气!” “喵~”狗子又轻轻柔柔叫了一下。 黑猫打了个激灵飞快的蹿向自己王座所在的方向。 简直哔了狗了。 这年头就不能有几只正常一点的动物吗? 话说回来在树上写作业的黑猫似乎也没有资格吐槽其他动物不正常吧——当黑猫蹲坐在王座上指挥着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沙沙写字的时候脑海下意识滑过这个念头——跟自己比起来那只狗也就自我认知出现了一点岔子。 晚风拂过树梢卷起羊皮纸的一脚。 黑猫抬起一个爪子按住了跃跃欲动的羊皮纸。因为一时分心对羽毛笔控制力下降卷子上的几个字写的稍微差点意思。 黑猫小心的瞥了一眼身侧的小白猫唯恐她冲过来把自己的卷子撕掉重写。 幸运的是小白猫的注意力并没有在他的卷子上。 小白猫伏在黑猫身侧正盯着黑猫的尾巴尖在夜风中缓缓晃动。白猫的小爪子似伸似缩似乎想要抓住那条晃动的尾尖或许出于母猫的矜持她最终没有伸出爪子。 黑猫瞥见了她的小动作。 有意逗逗她便将尾巴倏然扬起小白猫的脑袋果然随着尾巴尖的轨迹骤然抬了起来黑猫尾巴越扬越高小白猫脑袋也越抬越高几乎要拉着她的身子站起来了。 然后黑猫抖了抖尾巴尖。 小白猫倏然伸出爪子去抓那个跃动的小东西——这是猫的天性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黑猫的尾巴尖左右晃动小白猫的脑袋与爪子也跟着左右摇摆。 这就是‘逗猫棒’的原理嘛黑猫心底嘿嘿笑了笑。 树下忽然传来两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正在与黑猫尾巴尖斗智斗勇的小白猫蓦然回过神收回了爪子恢复之前冷淡矜持的模样。 黑猫在心底失望的叹口气探着脑袋看向树下。 是李萌与萧笑。 不知道这两个家伙怎么凑到一起的。 “……听说有只灵猫住在你们宿舍你们运气可真好。”李萌略显羡慕的声音远远传来似乎正在跟萧笑讨论团团的事情:“你们给它起名字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你帮忙?树上的黑猫在心底哂笑一声呵就你给你家鸽子起的‘小白’名字还想给团团起个名字?怕是会被团团挠出几道血丝吧。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零九章 树上树下 萧笑显然也意识到小女巫的不靠谱。 他很委婉的拒绝道:“那只猫已经有名字了叫团团……因为是只橘猫远远看去像个毛线团……你很喜欢猫吗?今天来猫果树是专门看猫的吗?” 萧笑这个转移话题的方式并不高明。 但李萌却很轻易被他岔开话题忘记了自己要给某只灵猫取名字的事情。 “猫果树?”李萌睁大眼睛旋即意识到萧笑表达的意思:“你是指那棵爬满猫的大槐树吗?噫这个名字意外很贴切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猫果树下。 李萌戴着一顶粉红镶边的尖顶巫师帽与她红色的院袍很相称。萧笑一如既往穿的像个小学究九有学院大红色的袍子在他身上都能显出一股哑光的暗色。 当然那也可能是林子里光线黯淡的缘故。 “如果你喜欢猫可以向学校申请领养一只。”萧笑抬头寻找黑猫的踪迹——在黯淡的光线下这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同时向李萌建议着:“……就像这里一直都能找到很多野猫。它们应该喜欢安定的生活。” “我并不是特别喜欢猫……我更喜欢兔子。”李萌同样左顾右盼似乎在找寻什么。 “但你的宠物是鸽子啊?” “因为没人用兔子来送信……而且它们太脆弱了。” “你为什么喜欢兔子?” “啊忘了是哪只兔子说过‘如果自己是条被子就好了不是躺在床上就是晒着阳光’我很喜欢这句话。”李萌小大人似的背着手努力用沧桑的语气评价道:“或许那才是人生吧。” “那你应该喜欢被子啊?” “我当然喜欢被子。只不过没人拿被子当宠物……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喜欢兔子了。” “这样的人生未免也太咸鱼了吧。” “咸鱼有什么不好?” “不非常好。”萧笑很明智的没有在这个结论上与小女巫纠缠但他还是用一种幽默的方式总结道:“……只不过大部分咸鱼不是躺在锅里就是躺在碗里。反正最终总会进了别人的肚子。” 树上的黑猫忍俊不禁发出嗤嗤的笑声。 萧笑立刻察觉到他的位置冲他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有事情找他。 李萌同样注意到黑猫。 然后她看见黑猫旁边的小白猫顿时喜形于色抬起手兴冲冲打着招呼:“啊表…命啦!爬那么高啊?!喵喵!” 李萌在话出口的一瞬间意识到旁边还有其他人于是她给蒋玉打的招呼被强行改成一句不伦不类的话。 萧笑歪着头看了她一眼。 “你认识那只黑猫?”他以为李萌是在跟黑猫打招呼。 “黑猫?那里有黑猫吗?”小女巫瞪着眼多看了几下才注意到白猫身旁那只皮毛油亮的黑猫顿时侧过脸呸呸了两下:“呸呸……真晦气。” 对许多老派巫师来说黑猫与乌鸦都不是什么好兆头。遇见它们只比遇见夜骐、黑狗之类更糟糕的象征稍微好一点点。 李萌虽然不是老派巫师但她出身古老的巫师家族难免会受到这方面的影响。 郑清听着小女巫的呸呸声满脸黑线。身旁的小白猫则吃吃笑了起来。她瞥了黑猫一眼甩了甩尾巴轻盈的跳下猫果树在李萌大呼小叫的追逐声中悄然消失在林子深处。 树上绝大部分的‘猫果’们只是懒洋洋的扫视着树下的闹剧。 “有什么事吗?”黑猫伸着脑袋问了一句。 “确认一下你是不是还活着。”萧笑耸了耸肩膀他注意到黑猫脸上的困惑解释道:“贝塔镇邮报还有其他一些报纸杂志前几天不是都在谈外神的事情吗?” 听到‘外神’两个字黑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一时没收住力让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戳了个透明窟窿。 他恼火的看着那个小洞。 “那有什么新鲜的?”黑猫嚷嚷了一句。 “对我们来说确实不新鲜。”萧笑仰着脖子继续说道:“但是对学校其他学生来说外神、眷族、星空等等这些概念都有些遥远与稀奇了……昨天周末我们训练所以没有关注……今天上课后班上开始流传各种各样的谣言……” “谣言?” “有人说北区巫师杀了太多青蛙所以撒托古亚打算在贝塔镇北区降下神罚毁灭四分之一座贝塔镇……还有人说三柱神与学校达成协议打算培养一批新的巫师眷族等等。” 黑猫听的莫名其妙。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探着脑袋把整个猫脑袋都露了出去:“学校每天都会流传各种各样愚蠢的谣言……有人还说老姚因为非法使用咒语被丹哈格监禁了呢!难道我们每件事都要关心吗?” “当然不需要。”萧笑抬起胳膊捏了捏酸痛的脖子吸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只不过你今天没来上课恰好学校又有各种恐怖的流言……所以有人猜测你是不是被外神袭击现在住进了校医院。” 郑清咂咂嘴对年轻巫师们旺盛的精力与大开的脑洞深表钦佩。 他们竟然仅凭一堆错误条件推导出一半的正确答案——郑清确实被外神袭击了但他没有住院而且他请假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要告诉我你信了。”黑猫盯了博士一眼。 “三人成虎。”萧笑又揉了揉脖子:“中午我飞了纸鹤去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他们说你今天并没有请假参加实验……大家都在问我你干什么去了是不是真的住进了校医院……” 黑猫把脑袋缩回去一些。 “是另一个实验室……”他咕哝着尾巴有些不安的甩了甩:“我不是跟你说有事可以来猫果树找我吗?” “所以我来了。”萧笑活动着肩胛骨歪着头终于忍不住喊道:“劳驾你能不能下来聊天?我的脖子快断了!” “我在写作业。”黑猫躲在树上回答着同时抓起羽毛笔与羊皮纸示意自己说的是真话。 “图书馆装不下你还是自习室的椅子不舒服?”树下传来萧大博士不可思议的声音:“你脑壳有洞吗?选择变成一只猫来树上写作业!” 我原先也没打算写作业的黑猫看着在羊皮纸上跳舞的羽毛笔有些无奈的想到。 ps【被废弃的小剧场】 “我们宿舍那只胖橘?你打算给它起什么名字?” “鸡腿怎么样?听说它喜欢吃鸡腿。” “确实不错。”萧笑勉强称赞了一下。 “是吧……那棵树上的猫我都给它们起名字了……那只叫刺猬那只是璃月那只是白泽还有那只是洼雾……”李萌点着树上蹲着的大小猫咪一只只数落起来。 萧笑注意到名叫‘洼雾’的正是那只挪威森林猫。 “为什么你给它起名‘洼雾’?” “因为它叫起来像‘哇呜’……而且我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它蹲着一处有雾的洼地。”李萌如是回答道。 “我第一次知道白泽是只猫。”萧笑表情严肃的点点头打量着另外一只短尾猫:“……你知道它们大部分都是有身份的猫吧这意味着它们有自己真正的名字。” “那有什么关系。”李萌扬起脑袋举起手中那个装满鸡柳的盒子:“喵喵……来吃下午茶啦!” 除了几只野猫猫果树上绝大多数的‘果子’都丝毫没有动弹。 黑猫低着头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李萌同学。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一十章 端午 郑清原以为巫师们不用过端午的。 他很早就翻过大部头的《古代巫师年鉴》并未在其中发现一位叫屈原的大巫师。或许有但肯定不至于到了巫师们专门用节日纪念的地步。 这让他无端有些庆幸——今年终于不用吃粽子了。 作为一种拥有纪念、喜庆、传统等多种身份的食物粽子与月饼向来不为郑清所喜爱。每次吃它们总像是吃药一般喝许多汤才能咽下去。但囿于风俗又不得不吃。 尤其现在的月饼与粽子里还包了许多奇奇怪怪的馅料比如山楂、比如榴莲、比如蛋黄——郑清是在北方长大的从小吃着带红枣的甜粽以至于第一次吃咸粽的时候大吃了一惊惊其异端。 但这份庆幸仅仅持续到五月的最后一个星期。 周四早上郑清像往常一样做完早课回宿舍的路上发现校园里多了许多与龙有关的符号。穿着灰袍子的校工们正紧张忙碌着给许多树干固定一条条干枯的盘龙。那些盘龙似乎是用真正的蛟龙尸骸炼制的看上去栩栩如生宛如活物。 有学生好奇靠近想要摸一摸那些枯龙还会瞪着眼睛喷吐出吓人的烟雾。 “今天有什么活动吗?”年轻公费生回到宿舍后顺口提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然后看到正在忙碌的辛胖子与迪伦不由扬起眉毛: “你们在干嘛?” 宿舍里迪伦正站在一个矮凳上踮着脚尖给一面空白的墙壁上挂菖蒲与艾叶编织的草环。草环上挂着403宿舍四位住户的名牌用红色的细线系着穿堂风过时名牌微微拂动发出悦耳的击木声。 这很稀奇因为往常这个时间迪伦应该躺在棺材里睡觉才对。现在没有进棺材就像普通人熬夜到晚上一两点钟。 而辛胖子则捧着一个大竹篮绕着迪伦的矮凳子跳巫祝舞嘴里咿咿呀呀念着学校法阵都翻译不出的怪异咒语。 听到郑清的问题后辛胖子只是瞥了他一眼仍在继续唱唱跳跳。 迪伦则背对着兴高采烈的回答道:“你回来的正好……帮我看看这个草环摆的正不正?每次下去以后我总觉得它还有点歪。” 郑清仰着脑袋端详片刻。 最终勉强点点头:“还行吧……看不出是歪的。这种事情你完全可以交给小精灵们呐她们摆的肯定比你正。” 几只小精灵捧着热毛巾与郑清的早点飘在一旁闻言纷纷发出‘兮兮’的赞同声。 “仪式感明白吗?仪式感。”迪伦从矮凳跳了下来一本正经的晃着手指纠正道:“有的事情必须亲自去做才能有相应的效果。” “所以你这么做是想要什么效果呢?”郑清耐着性子问道末了还开了个小玩笑:“是想预防外神入侵吗?” 持续四五天的发酵让有关外神的消息被越来越多第一大学的学生们讨论着。报纸上不断有专业人士‘发现’新的证据证明出现在学校的‘学生嗜羊奶’与部分羊类宠物失踪案件与某位星空深处的存在有关。 学校不得不连续发布多项通告向所有人保证第一大学始终是巫师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任何未经许可的入侵都会受到学校的强力反击。 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学生家长们的焦虑却没有办法阻挡年轻巫师们讨论的热情。 尤其临近期末。 沉重的学业压力让许多人精神紧绷任何外部的风吹草动都会引发大家极大的兴趣。遑论这次外部‘风吹草动’的动静稍微有点大。 据郑清所知某个社团已经开了博彩的盘口赌学校会不会与那位星空深处的存在发生明面冲突买盘很是火爆。 “什么效果?”迪伦拍打着袍子上沾的草叶歪了歪脑袋:“当然是辟邪祈福喽……至于你说的预防外神入侵或许吧。端午节大家不是都这么做嘛。” “端午?!”郑清提高声音喊道。 辛胖子的巫祝舞终于告一段落他把竹篮塞到年轻公费生鼻子底下哼了一声:“快点拿一个……把你手里的肉包丢掉。哪有端午早上吃肉包的说法!” 郑清看着两个长着外国面孔的家伙郑重其事跟自己聊端午心底莫名有种滑稽的感觉。 “巫师们也过端午吗?”他喃喃着看着竹篮里那粽叶包裹的三角粽心底慢慢翻腾起一股绝望:“为什么你们也吃粽子?我之前翻看《古代巫师史》上面没有屈原啊!” “《古代巫师史》上面肯定没有你需要在《传奇巫师年鉴》中找或许能找到祂的名字。”萧笑的声音在郑清背后响起:“……劳驾我要一个咸肉粽。” 后面一句话他是对辛胖子说的。 胖子很快从篮子里翻出一个四角粽塞进博士手中。郑清也用两根指头掂起一个三角粽开始愁眉苦脸的解粽叶上的麻绳。 “你刚刚做完早课干嘛去了?”年轻的公费生歪着头瞥了一眼萧笑:“我刚跟人打个招呼一转眼你就不见了……” “去猫果树下看了看那只狗子。”萧笑飞快的剥掉粽叶咬了一大口深红色的糯米含糊道:“……就像你说的那条狗很可疑。” “找到什么异常了吗?”郑清立刻来了精神。 “没有。”萧笑又咬了一大口粽子顺便舔了舔油亮的手指摇摇头:“辟邪、侦测妖魔、显形……统统用了一遍没发现一点异常……除了它会喵喵叫。” “你不喜欢吃粽子吗?”辛胖子突兀插嘴打断两人的聊天。 郑清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三角粽刚刚被他咬掉一个小角。而萧笑已经伸手从竹篮里拿第二个粽子了。 “不喜欢。”郑清老老实实摇了摇头:“总感觉粽子、月饼之类的食物过度加工失去了某些自然的味道。” “嚯你这话听着像伊势尼说的。”辛胖子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 “上次跟伊势尼聊天他就说过‘有鱼人抱怨加工过的食物比如腌蛤蟆、腌青蛙失去了天然的味道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殊不知恰恰是腌制的过程最大程度保留了那些食物原本的性质。没有腌制过的青蛙与蛤蟆存不过一个月就会腐臭。’” “就像女巫们使用化妆品。”迪伦凑了过来很有兴致的讨论道:“女巫们用各种精油、粉底擦脸与腌肉的本质是一样的……最大的区别不外乎一个是把人腌的香喷喷的让容貌更长久的保留;一个是把食物腌的香喷喷的让营养更长久的保留。” 郑清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粽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话题会从猫果树上的狗子跳到女巫化妆品上面去。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魔药课上的沐兰汤 周四的上午是一节魔药课。 因为端午节需要祭拜龙祖、祈福辟邪的缘故郑清与同伴们出门原本就比平日晚了一些。而在前往教学楼的路上许多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学生会突然凑过来给陌生人手腕系一根五色丝线这是古老的祝福没人会拒绝。 所以今天大家花费了比以往更多的时间才赶到教室。 堪堪在上课铃响之前。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意外没有出言挖苦大家郑清留意去看才发现不知是哪位好心人给简笔画小人儿脑门上用雄黄抹了一笔。 橘黄的色彩在整张简笔画上异常显眼仿佛发光一般。 这让它一直高兴的在原地打滚儿。 郑清停下脚步犹豫了几秒钟从灰布袋里摸出一张‘午时符’挂在简笔画小人的画纸上用五彩的丝线系好。 午时符并非报时的符箓而是与抹黄、五色丝线类似起祛邪祈福的效果。早上在宿舍里萧笑让郑清多画了几张。 “对你来说这份给其他人的祝福再恰当不过了。”萧大博士如此建议道。 事实也确实如此。 来上课的路上每每有人给郑清手腕系五色丝他都会回赠一张午时符。效果极好。眼下挂在简笔画小人画纸上的符灌灵有些失败拿去赠人稍显失礼用来恭维这简笔画小人儿再恰当不过了。 果然他的举动赢得了简笔画极大的好感。 “梅林保佑您快迟到的公费生!”简笔画小人从地上滚起来捋了捋头上稀疏的几根头发像模像样的给郑清鞠了一躬:“……李教授还有二十七秒就会进门!” 郑清来不及向简笔画小人儿道谢拔腿便向自己的座位跑去。 他可不想在学期末最后几节课上因为迟到或作风问题被扣了课堂分。 路过教室第一排的时候李萌兴冲冲向他伸出胳膊摊开手似乎也想要一张午时符。郑清‘啪’的给了她掌心一巴掌一阵风似的从小女巫身旁蹿过。 身后响起李萌同学气急败坏的诅咒以及蒋玉忍俊不禁的劝说。 男巫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刚刚把《标准药剂·大学一年级》从灰布袋里拿出摆在课桌上李教授便推开门大踏步走了进来。 教室里立刻一片安静。 郑清悄悄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细细的汗珠。 “你该随身带几张清凉符随用随换的。”辛胖子用笔杆戳了戳郑清的胳膊建议道:“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铜子……对你来说。” 郑清眯着眼含糊答应着胖子的建议目光落在李教授讲桌上的一个铜盆上。 教授是抱着那个铜盆走进来的。 教室里大部分学生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铜盆上。 李教授笑眯眯的环顾左右抬起头用抑扬顿挫的语气说道:“今天日子不错恰逢端午五月初五拜神祭祖黄历上说今天忌动土那么我们就听从传统的指导今天不去药园动土了……大家上一堂理论课。” 教室里响起一片附和的笑声。 教授拍了拍铜盆的边缘响起轻微的嗡嗡声教室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是沐兰汤《岁时广记》上说五月初五竞采杂药可治百病。”教授说着晃了晃手中细长的教鞭:“当然我们都知道大部分传言中‘可治百病’的魔药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就像蛇油在许多病症上有用吗?似乎有点。但用它治病?并不比安慰剂效果更强。” “另外按照传统你们应该用沐兰汤洗澡的……眼下条件有限大家都用它洗洗手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教室里再次响起一片欢乐的笑声。 很少有教授以如此诙谐的态度面对一个严肃的节日更不要提是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李教授了。这让原本因为期末考试降临而沉闷的学习气氛陡然松快了许多压在大家心头的阴霾不知不觉消散不少。 十几只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拽着五彩丝线编织的网子拖着铜盆从讲台出发在每一张课桌前停留片刻。 铜盆边缘搭着白毛巾还有一小块药胰子。 每个人都把手伸进去态度虔诚的洗了洗手。区别在于女生们似乎只洗她们的几根手指头而男生们大大咧咧恨不得把整条胳膊都洗一遍。 在这个过程中李教授一直笑眯眯的跟大家聊之前课程中讲过而且今天端午涉及到的魔药学知识。 比如熬煮沐兰汤的原料并不是仅限于艾叶、蒲草、白玉兰、凤仙有的巫师会在里面加驱鬼的桃叶、祛邪的柏叶还有人用大风根代替艾叶效果都是一样的。 再比如午时水与无根水的异同点。 午时水是端午节正午时分从井里打出的水也被称为‘极阳水’‘龙目水’阳气极重祛邪效果极佳可以用来中和很多寒药多余的寒气是许多方剂调和药性的首选。 而无根水出处与从地下涌出的午时水恰好相反泛指一切天上落下的水包括雨、雪、霜、露等多种形态每种形态都各有妙用。与本身蕴含阳气的午时水不同无根水不含任何‘特性’能够最大程度保持草药药性完整被称为最‘干净’的水。 此外教授还跟大家聊了雄黄酒、蒲酒、朱砂酒等不同药酒的配伍、效力。 “因为今天涉及的魔药学知识太多我曾经一度向学校建议把端午节改成魔药节……当然这个建议被教授联席会议否决了。” 李教授跟着大家一起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 “之所以与端午有关的魔药学知识这么多是因为端午阳气旺盛是许多草药一年中药性最强盛的一天所以采药是许多巫师今天最重要的工作。” “今天没有带大家去百草园另一个原因就在于校工委正组织人手在园子里进行保护性采摘……你们这些一年级学生去了除了添乱还是添乱。所以老老实实呆在教室背两道方剂最合适。”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期末的课堂 轮到郑清洗手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钟头之后了。 铜盆里的沐兰汤仍旧像最初在讲台上那样冒着微微的热气。洁白的玉兰花与翠绿的蒲草、艾叶在清澈的午时水中上翻下滚恍若一条条游鱼。 讲台上李教授正在强调让大家不要把‘午时水’与‘端午水’混作一谈。 “……再强调一遍午时水是端午正午时分打到的井水;无根水泛指天上来的水;端午水则与前面两中药用水毫无关系是一种大范围、连续性的暴雨天气。你们一定要搞清楚这三者之间的区别。” “07年期末考试的时候星空学院的流小月同学在试卷中把‘午时水’写成了‘端午水’一道十二分的论述题因此被扣掉了整整六分!因为午时水在那道药剂中起最关键的中和作用……这个错误差点让他整张卷子不及格!” “大家一定要牢牢记住这个教训……” 郑清竖着耳朵听教授喋喋不休的讲着那些案例心底暗暗发笑。期末的课堂上教授们的话题总是大同小异不断用高年级学生的错误来提醒他们这些低年级学生不要再犯。 但这种做法效果值得商榷。 因为很多时候他们重复的多了大家反而记不住正确答案总会不经意间把那些印象深刻的错误答案写上去。 铜盆里的沐兰汤看上去滚烫实际上却巴适的很。 郑清估计水温最多只有四十度那些翻滚冒着的热气大概率是盆地的某些药材与午时水接触后发生的魔法反应。 “……一只学猫叫的狗子而已其实也没那么稀奇。”辛胖子小声嘀咕着此刻他正挽起袖子跟郑清、萧笑、张季信三人挤作一团凑在铜盆前洗手。 郑清仍旧对猫果树上那只装猫的狗子耿耿于怀。 “确实不稀奇我知道有一名叫‘警长’的奶牛猫专门学狗叫。叫的还挺像。”张季信一边附和着一边给沾湿水的手上打着药皂搓出一大捧沫沫来。 “留心观察吧。”萧笑给出了最后的判断:“如果它有问题迟早会露出马脚让你的猫们注意点就可以了。” “对了你哥的竞选工作怎么样了?”郑清一根一根的清洗着手指头顺口问张季信。 “非常无聊。”红脸膛的男巫耸了耸肩膀表情有些沮丧:“没有任何激动人心的场面。我是说我必须跟着他参加那些没完没了的座谈会听那些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家伙坐在一起讨论一些令人昏昏欲睡的话题……不过在那些座谈会上可以见到不少猎手甚至包括那些已经毕业的前辈比如金甲壳的艾伯特·赫特里斯·金还有火烈鸟的德·弗拉明戈。” “德·弗拉明戈?”辛胖子手中的药皂打了个滑差点掉到地上:“那个去年世界杯最佳辅猎手?” “没错。”张季信脸上挂着一丝矜持的笑容:“他确实像报纸上说的那样总喜欢穿一件夸张的、用羽毛编织的粉红色斗篷……但我总觉得他人还挺好笑起来很有感染力。” “我能请他喝杯茶吗?”胖子搓着手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像极了一个被蒸开口的包子:“长老我们是一个猎队的帮我就是帮你啊……” “洗手的同学注意了现在还是上课时间!” 讲台上李教授用细长的教鞭敲了敲黑板发出‘啪啪’的警告声:“……想聊天的可以课后再聊。” 躲在教室后排角落里的四位年轻男巫顿时安静下来。 郑清三下五除二在沐兰汤里洗掉手上的泡沫用挂着铜盆边缘的白毛巾擦干净手。然后冲一直飘在半空中的小精灵们和气的笑了笑。 小精灵们兮兮叫着拖着铜盆愉快的离开了这个角落。 郑清的注意力终于从男生之间的闲聊转回课堂上李教授已经从往届期末试题的经典错题转移到更具体的魔药炮制工艺上了: “上周在实验室我注意到有同学在切桂枝的时候没有把桂枝润透就动刀切出来的桂枝碎的碎、厚的厚……如果期末的实践考试上你们这么做能拿及格分算你们平常高香烧的勤快!” “俗话说炮制药材三分是刀工七分靠润工润药比切药更能考验魔药调制的水平。现在谁能告诉我润药有几种办法?” 坐在教室第一排的女巫们齐刷刷举起了手。 萧笑跟她们是一个频率。 郑清与辛胖子等人也在稍稍犹豫后举了手——很短时间内大半个教室的人都举手了。反而那些没举手的同学在这种氛围下变得有些显眼。 讲台上教授满意的点点头环顾四周最终把目光落在另一个角落的尼古拉斯身上:“尼古拉斯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同学们齐刷刷回过头看向那位已经成为北区巫师的同班。郑清眼中有些担忧但他看到刘菲菲目光里却自信满满心底不由失笑。 尼古拉斯轻轻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闭上眼睛开始回答: “润药分为传统润药法与特殊润药法。” “传统润药法以无根水或深井水为基底常用手法包括淋法、淘洗法、泡法、漂法、浸润法。不同方法要求各不相同比如浸法中水需没过药材一寸才算合格。” “特殊润药法基底各异有酒润、其他魔药润;特殊润药手法还有闷(蒸煮)润。” “检查润药效果可以通过手捏、弯曲、指掐、穿刺、劈剖等方式进行。” “需要使用润法处理的药材包括大黄、白芍、当归、虎杖、山药以及教授您刚刚提及的桂枝等。部分情况下龟甲、兽骨也会采用润法处理……” “可以了可以了……一百昏一百昏。”李教授笑着打了个手势示意尼古拉斯坐下:“这样的回答如果你还过不了升级考试那我敢打赌班上没有一个人能通过!” 教室里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梦里花落何时了 在那一片掌声中刘菲菲鼓的格外起劲儿。 她巴掌大的小脸儿红扑扑的眼神亮晶晶表情自豪而且骄傲。 班上的同学们原本鼓掌只是单纯对尼古拉斯的回答表示赞赏但渐渐的不知谁起了头开始有人拍起了桌子、跺起了脚。 砰砰砰! 砰砰砰! 没有多余的起哄也没有违反课堂纪律的过分喧嚣但仅仅是那有节奏的拍打以及大家互相心照不宣的笑容就让两位年轻巫师陡然涨红了脸。 刘菲菲啪的一下转过身扑回自己的位置把脑袋埋在胳膊下面。 尼古拉斯则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看了看这个同学又看了看那个同学最终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李奇黄教授。 教授难得没有就课堂纪律发表看法。 他笑眯眯的感受着教室里活泼的气氛许久待大家鼓掌的节奏有些凌乱之后才抬了抬手示意同学们可以安静下来了。 “令人怀念的青春呐总会让人在不经意间收获惊喜。”李教授捻着手中细长的教鞭感叹了一声又引起一片附和的笑声。 “……但如果大家认真上我的课应该记得我曾经在课堂上说过一句话——‘魔法制造的爱情比真正的爱情更像爱情’因为魔法与爱情一样都是不讲道理的。” 教授很巧妙的把话题重新引回了课堂上跳过刚刚讲到的魔药炮制工艺换到了教科书涉及到的知识点上: “下面让我们来复习一下预防迷情剂时常用的几种魔药……” 郑清手中捏着的羽毛笔顿了顿笔尖在羊皮纸上留下一点深刻的墨痕。迷情剂三个字让他的思绪立刻从魔药课的课堂上飘走飘到三有书屋飘到与那棵小树一起陷入沉睡的伊莲娜身上。 他忽然有种羞愧的感觉。 因为他刚刚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少想起那个留着酒红色大波浪长发穿着一袭波西米亚长裙的吉普赛女巫了。 诚然他现在很忙——要准备期末考试、要帮林果找黑山羊、要提防那位可能潜伏在布吉岛的外神、要应付蒙特利亚教授与苏施君两处实验室的工作、要在周六晚上参加临钟湖夜间巡逻等等——但他心底最深处的某个声音告诉他这些都是借口。 他只是开始习惯习惯不再一个人在图书馆苦苦等待伊莲娜若隐若现的身影习惯了不在两个身影之间装傻习惯猫果树上那只霸道无礼的小白猫。 男巫迷茫的眼神滑过教室前排。 又立刻像被蜜蜂蛰了一下迅速躲开回到了自己课桌上的羊皮纸上。羽毛笔已经在羊皮纸的空白处留下好几点深沉的污渍。 坐在旁边的萧笑瞥见了这点异常。 “上课的时候不要心不在焉”他用胳膊肘推了推身旁的男巫小声提醒道:“教授随时会点你起来回答问题的……” 郑清终于强行打起几分精神努力在课堂上集中起注意力。 一直勉强到魔药课结束。 李教授离开教室后尼古拉斯与刘菲菲也在班上同学的哄闹声里落荒而逃。郑清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身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隐晦的羡慕。 他也想像那两位年轻巫师一样有一场热烈而又自由的爱情。 但现实就像一口泥潭让他深陷其中举手投足之间总有这样或那样无法宣之于口的顾忌。 带着这份愧疚与羡慕纠缠的心情郑清拒绝了萧笑一起前往自习室复习的建议独自一人去了图书馆。 不知是不是老天真的在眷顾他冥冥中那点念头郑清来到图书馆三楼的时候以前他与伊莲娜经常坐的那处座位两位年轻男女巫师正笑着收拾东西离开。 男巫自嘲的笑了笑颓然坐了下去。 五月的晌午阳光灿烂。 橘黄色的光线透过图书馆高大的落地窗将外面世界变幻莫测的云影与斑驳的树影都送进这片静谧的空间。 郑清坐在图书馆高背硬木椅子上面前摊放着几本教科书精神却始终没有办法集中起来。他犹豫片刻起身从符箓侧的书架上找了一本《云箓九篆》。 伊莲娜学习符箓的时候用过这本书。 男巫在座位上翻开书皮露出里面深黑色的扉页。洞炫上人的鎏金名讳在阳光下闪烁着谣言的光芒。几个灵动的云篆挤挤挨挨藏在书缝间懒散的摊开身子躲避那刺眼的阳光以及阅读者们的骚扰。 郑清盯着那几个云篆眼皮越来越沉。 隔壁书桌上的男巫正在奋笔疾书羽毛笔与羊皮纸摩擦时发出沙沙的响声混杂在图书馆静谧的背景下仿佛春夜的落雨令他紧绷的精神慢慢放松。 郑清依稀记得抬头曾经用毛笔给那几个云篆搔着痒乐呵呵看它们在书页间扭来扭去吉普赛女巫则在一片嗔怪他讲解的心不在焉。 “啪!” 一个纸团轻轻砸在了年轻公费生的脑袋上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回过头伊莲娜正不满的看着他: “这道符还没讲完你怎么又走神了?” “没走神没走神。”郑清摸着头打了个哈哈:“你提醒的正好我刚刚想起一件事……这段时间你在理论方面的学习已经很多了需要通过一定实践来检验自己的学习成果……” 自从上次约定好到现在男巫帮助吉普赛女巫补习符箓方面的知识已经持续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必须承认伊莲娜虽然在占卜学上天赋出众但对符箓的领悟始终有些差强人意。刚刚那个纸团让郑清忽然琢磨过来觉得也许通过实践性的操作能够加深她已经学会的知识巩固现有的学习成果。 “那你干嘛今天让来书山馆?”女巫仍旧有些气鼓鼓。 “楼下就有图书馆附属的实验室可以做一些安全的理论检验。”男巫指了指脚下解释道:“……我们可以学一会儿理论然后下去做几个实验……然后再上来复习理论。我觉得这样可以强化学习效果。” 女巫抿了抿嘴似乎有些意动。 画面一转两人已经站在了书山馆楼下附属的实验室里。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眉目如画 巫师们的学习很少是纯理论性的所以即便在书山馆也有第一大学为同学们配备的实验室。当然与教学楼中的综合实验室或者类似百草园的专业试验场相比书山馆里的实验室相对简陋但供在馆自习的学生简单验证脑海中刚刚迸发的灵感已经足够了。 而且因为书山馆附属实验室的使用费用囊括在书山馆的服务名录中为了节省一点学分不少新生会尽可能使用这里的实验器材完成学业。 所以大部分时候楼下实验室都很拥挤。 郑清站在试验台前的时候脑海有过一刹那的迷糊——因为他不记得今天向图书管理员申请过使用实验室——但很快吉普赛女巫身上弥漫的香气便让他忽略了那点困惑。 此刻两人站在一张靠窗的试验台前。 台子上已经摆满了黄色的符纸、红色的朱砂、清澈透明的调砂灵液以及粗细不一、型号各异的毛笔。 “我总觉得这种手套上面充满了怨念。” 吉普赛女巫小声嘟囔着她正在往手上套一副半透明的长袖手套。郑清小心的帮她把袖口拉到肘后耐心扯平每一丝褶皱然后顺手给她系上围裙背后的绦扣。 不远处其他试验台后似乎传来隐隐的轻笑。 男巫感到脸颊有些发热。 他眯着眼小心偷觑了一眼周围的试验台。却感觉视线有些模糊。仿佛有泪水糊住了眼眶又像是一台老式显像管的电视机只能看到周围人影绰绰却看不甚清楚。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耳畔传来女巫恼火的声音。 男巫立刻回过神连声答应着: “当然当然……你能察觉手套上的怨念可能是因为你占卜天赋高灵觉敏感……但理论上图书馆里这些护具都经过教授们反复检查除了上面那些防护纹饰之外不可能残留任何负面力量。” 根据做的实验不同巫师们也会使用不同的防护方式。比如在做炼金实验时巫师们都会穿着龙皮的连体衣、鹿皮手套、有时候还会带上丑陋的防护面具;在做药剂实验时巫师们一般会穿冰蚕丝的法袍、戴上平光的护目镜。而在做符箓、阵法方面的实验时巫师们则会戴着蚕皮手套、穿上鱼皮的全身围裙。 蚕皮轻薄可以清晰感触笔尖与符纸间细微的差异鱼皮则可以阻挡绝大部分‘染料’落在年轻巫师们漂亮的袍子上。 在漫长的历史中巫师们发现过多的接触实验型材料与过多的实验行为会严重影响巫师们的身体健康加速巫师们的老化与亚健康化。就像那些古老传说中的伟大巫师们很多都面容苍老身体佝偻。 随着现代魔法理论的发展与知识结构的不断完善巫师们对于自身的防护也越来越看重了。各种精妙的防护纹饰与咒语被开发出来极大保障了巫师实验的安全性。 系好绦扣郑清抬起头恰好看见伊莲娜微笑着偏过头随意绾起自己酒红色的大波浪用夹子夹住露出她白皙的脖颈。 郑清忍不住探出手碰了碰她垂在耳畔的几缕青丝惹来她嗔怪的眼神。 “娇艳如花眉目如画。” 郑清厚着脸皮称赞了一句却被伊莲娜再次嘲笑道: “你不知道眉目如画是骂人的话吗?” “骂人的话?”年轻巫师觉得莫名其妙这个词怎么听都是讨好的词啊。 “无面妖你知道吧华夏那边也把它们叫画皮。”女巫抬手将耳边那几绺青丝向后撩了撩瞥了男巫一眼:“眉目如画是形容它们的词……” “无面妖……” 这个词恍若惊雷在男巫耳边炸响周围那些原本影影绰绰的同学齐刷刷转过头看向郑清露出一张张毛茸茸的猫脸。 “喵……” 整齐划一的猫叫声骤然响起将男巫从睡梦中惊醒。 他一个翻身从椅子上站起来推的书桌发出巨大的‘嘎吱’声图书馆里其他正在认真看书的同学纷纷将不满的目光投向他。 郑清抹了把额头细细的冷汗冲周围抱歉的笑了笑。 这时他才注意到萧笑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他的书桌对面。 “你什么时候来的?”年轻的公费生坐回椅子沙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刚刚不叫醒我?” “看你睡的很香又是流口水又是傻笑……不忍心叫醒你。”萧笑耸耸肩嘴角向下撇了撇:“没想到后面会变成噩梦……你是梦到蒋玉跟科尔玛学姐打架吗?” 郑清冲博士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这份调侃。 “来颗烟糖提提神吧”博士顺手丢给郑清一块硬糖:“薄荷味的轻烟型不会让你涕泗横流。” 郑清接过那颗糖撕掉青色的包装纸谨慎的看了一眼。糖上阳刻着一只胖乎乎的熊猫脑袋半透明的糖果中隐约可以看到几枚符文闪过。 “我记得你说这种糖刺激性比较大对我们精神不好。”郑清提醒道——他上一次接触这种糖果还是第一次进流浪吧当时被张季信整蛊吃了一颗辣椒味儿的烟糖那滋味一直到现在他都忘不掉。 听到郑清的提醒萧笑重重叹了一口气。 “酒伤肝、油伤肺、熬夜伤神……也没见你少喝两口青蜂儿晚上早点睡觉呐。”萧大博士的道理总是很充分:“烟糖少吃是没错但需要的时候该吃还是要吃的。” 说着他手中的羽毛笔在指尖打了个旋指向四周。 “……期末考试哪个学生不准备几样提神的东西相对来说烟糖算是很温和的东西了。”说到这里他似乎醒悟般打量郑清一下:“还是说你想用龙爪粉或者狐媚子的干大粪?那玩意虽然能让你脑瓜短时间内变得灵光一点但有成瘾性不是好东西。” 郑清忍住将糖塞进萧笑嘴里的冲动。 “我什么都不想用。”他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的咕哝了一句薄荷的清凉夹杂在糖果的酸甜在舌尖的味蕾上绽放刚刚睡醒的疲惫一瞬间被驱散干净。 郑清轻轻吸了一口气。 终于想起另外一个问题。 他抬头看向萧笑:“你不是说要去自习室吗?怎么又来图书馆了?” “因为我不想被马活活踢死。”博士回答道。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图书馆里的糟心事 在巫师世界有一句俗语‘妨碍别人谈恋爱是会被马活活踢死的’这句话出处不详却流传甚广即便郑清也听说过——他一度怀疑这句俗语是从马人部落流传出来的。 所以当萧笑说‘自己不想被马活活踢死’后郑清只是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回过味了。 “意思是你在自习室会妨碍别人谈恋爱?”年轻公费生抬了抬眉毛。 “嗯哼”萧大博士板着脸哼了一声:“本巫师大好青春、花样年华完全不想跟马蹄有任何负距离的接触。” 郑清忍着笑意憋的脸都酸了: “自习室很多情侣吗?” “前后左右都是就我一个单身的。”萧大博士表情郁郁:“……从我进自习室到我出来那些家伙一直卿卿我我一点都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听上去确实很糟糕……但你不是有女朋友吗?”郑清纠正了博士用词的错误同时建议道:“你完全可以带你家司马在自习室里复习功课呐……相信那几对情侣在老师面前肯定也会认真学习的。这样大家互不干扰。” 萧笑盯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怜悯:“这就是你来图书馆的原因吗?你觉得自己一个人呆在图书馆不会打扰别人?” 郑清眨眨眼。 他听的有点糊涂明明是他在给萧笑出主意怎么听萧笑的回答像是在宽慰自己? 琢磨着萧笑那句回答背后的含义郑清指间转动着毛笔。 毛笔风骚的甩动自己脑袋上那簇软毛专门挑《云箓九篆》书页的缝隙与角落处搔将这本古板庄重的书扰的开合不安连封皮上那几个原本按照严格的公式与角度、正规规矩矩运作的符文都忍不住逃开躲进书本的附页里去了。 萧笑看着那几枚符文的小动作沉默片刻慢慢说道:“有的时候逃避不是办法……男生嘛就算伤心也要咬着牙继续往前走。就像书上那几枚符文逃来逃去最终还是要老老实实回到封皮上。” 郑清愈发听的莫名其妙。 “你在说啥?”年轻的公费生翻开附页露出那几枚符文的影子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用笔尖指了指自己:“……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萧笑定定的看了他几秒钟深深叹了一口气。 “在我面前就不要假装了。”博士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眼神中满满的理解:“其他人也跟我说过这件事……大家都理解。你是一个男生还年轻这种事情总会遇到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 郑清越听越不是个味儿。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他虚着眼看着态度诚恳的同伴。 “你是不是被伊莲娜甩了。”萧笑终于不再卖关子径直问道:“大家其实都看出来了。尤其是胖子……虽然嘴上没有安慰但你有没有注意他最近经常给你塞零食……” “打住打住!”郑清伸出左手食指戳着右手掌心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稍微等等让我缓缓……你们这个推论是从哪里来的?” “你最近有点消沉。”萧笑竖起手指一条一条数落起来:“比如上周猎队训练的时候你自己一个人在凉亭里打瞌睡……” “那是因为前一天晚上没睡好我快困死了!”郑清黑着脸解释道。 “你最近总是一个人来图书馆……而且总是坐在这个位置上。我们都知道这里是以前你跟伊莲娜经常坐的位置。” “那是因为……”郑清一时有些卡壳——他坐这个位置确实有怀念伊莲娜的缘故但他最近来图书馆比较多是因为先生上次告诉他努力汲取各种魔法知识可以加固他体内的‘大坝’给那股不受控的力量装上‘阀门’。 但这种事情没办法向萧笑说。 “那是因为期末考试临近对吧。”萧笑善解人意的替郑清想到一个‘解释’。 郑清连连点头。 博士眼神中的怜悯越发明显。 “所以说大家都理解。”萧笑半站起身探出身子拍了拍郑清的胳膊:“人在伤心的时候总会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但你不能一直这么消沉下去。” 郑清推开桌子豁然起身。 “胡言乱语!”他压低声音吼道:“完全不知道你们在担心些什么……伊莲娜是因为吉普赛女巫团有事把她召回去了!我们没有分手!” “哦……那猫果树上的小白猫是怎么回事?”萧笑平静的看着公费生:“书上说人只有在某段感情缺失后才会出现移情……” “那那是那只是一只猫!”郑清有些慌乱的躲开眼神很没底气的辩解道:“就算是移情我也不会对一只猫有什么想法吧!啊?哈哈!” “如果那只是一只猫。”萧笑饶有深意的看着他。 郑清屏住呼吸脑子疯狂转动不知道博士知道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可恶的是萧笑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不管你脑子里装了些什么东西总之都是错的。”年轻的公费生干巴巴的说完站起身抱着那本《云箓九篆》向书架深处走去:“……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耗着说些毫无边际的话……我要去找几本工具书为期末考试做准备……” “你不用跟我解释真的!”博士在他身后喊了一句。 一个纸团呼啸着从某个书架后面飞了出来重重的砸在博士的脸上把他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都砸歪掉了。 “这里是图书馆!”一个强压着怒火的声音从书架后面传来:“有什么说不完的话去外面说去!” 郑清把那声陌生警告丢在脑后一溜烟钻进书架长廊深处。 留下萧大博士在原地摸了摸鼻子向周围露出尴尬的笑脸。 图书管理员很快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骚动粉红色的章鱼挥舞着八只长长的触角从某个书架夹缝中钻了出来在半空中喷出一连串花体字: “保持安静!!”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馆中迷途 第一大学有句老话‘人们总能在书山馆找到九有的学生在休息室看到阿尔法社团在医院遇到星空学院受伤的学生在神灵雕塑下听到亚特拉斯的祈祷’。 这段话很形象的总结出了四所学院学生各自的特质。 但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几句话又有了新的发展。 ‘人们总能在书山馆找到迷失在书架长廊间的九有学生在休息室看到阿尔法社团举办轰趴遇到星空学院的学生在病床上打架听到亚特拉斯学生向不可名状的存在祈祷’。 这几句话中补充的谓语非常妥帖的描述了四所学院学生在各自特质下会面临的风险。比如亚特拉斯的学生对信仰的追求可能导致他们被邪神诱惑再比如星空学院的学生对胜利的偏执会让他们在病床上也不放弃战斗——即便只是用扑克牌对决。 而九有学院的学生在追求知识的过程中很容易迷失在知识的海洋中。 郑清就在图书馆里迷路了。 又一次。 他原本只是去还那本《云箓九篆》顺便再找几本帮助期末考试的复习题册。 但当他怀里抱着《期末考试总复习——高分突破》《符箓、占卜与魔文一年级知识背诵与要点透析》《一年级魔药学同步辅导及习题详解》几本书从书架迷廊向外走的时候目光不自觉的滑过身旁的书架。 然后他看到一本《半月谈——论如何用两周时间成为一位全优生》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练习题席地而坐迫不及待的读了起来。 书中提供了丰富的应试方法论譬如选择题别选第一反应是正确的那个选项;简答题要在考前一周多背几套模板;魔法实践考试如果对被考核的咒语不够精熟那么一定要在细节上多下功夫——如施法前礼节完备、咒语吟唱清晰响亮、咒式书写工整没有涂抹——这样即便你最后把束缚咒放成一朵烟花监考老师也会酌情多给你几个辛苦分。 郑清当然不至于连一道束缚咒都放不出来。 但这本书所提及的各种应试方法却令他有一种醍醐灌顶、大开眼界的感觉。 有那么几分钟他甚至有了挑战刘菲菲或者萧大博士的冲动。他感觉如果此刻面前摆着一份试卷凭借着《半月谈》上教的办法、加上他自己的知识储备考出一个优异的成绩再简单不过了。 当他揉着酸痛的大腿站起身把《半月谈》塞回书架时旁边另一本《手写笔记——雷哲的课堂》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就这样一本两本三本。 当那位充当图书管理员的章鱼先生挥舞着八个拳头把沉溺在各种‘捷径’‘秘诀’与‘窍门’中的年轻公费生从幻想中敲醒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零十五分钟。 距离下午选修课开始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我才呆了一个多小时!”年轻公费生捂着红肿的额头龇牙咧嘴抱怨起来:“按照规定就算一年级新生也要在消失一个半小时以后才会触发警报……” 章鱼先生张嘴喷出一串标准宋体字因为字数太多郑清只瞥见几个加黑的关键词:“……受同伴委托……需提前申请……早于标准规定一刻钟……” 末了图书管理员还喷出几个大大的花体字:“这是你第五次在图书馆里迷路了……就不能老老实实顺着架子走吗?!!” 问号与叹号下面的黑点几乎要比郑清脑壳大了。 或者这些话耗尽了这位章鱼先生肚子里的墨汁从拽着男巫出发一直到把郑清丢出书架迷廊图书管理员都没有再跟郑清说过一句话。 萧笑已经抱着书本站在图书馆出口静静的看着某公费生脸朝下狼狈的栽倒在地上。 “据上课铃响还有十九分钟。”博士提醒道。 郑清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不及拍打袍子上的尘土接过萧笑替他拿出来的课本急忙忙向教学楼所在方向跑去同时抱怨了一句:“……这事需不怪我……要怪学校为什么好端端一座图书馆修的像一个迷宫呢?” “因为知识是最容易让人迷失自己的存在。”博士心平气和的回答道。 这个回答让郑清颇感无趣脑袋上的呆毛也有气无力的耷拉在发间任凭暖风如何挑逗都不肯昂扬向上。 稍喘几口气后。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里面迷路呢?” “因为你缺乏信念。” “呵呵。” 萧笑无视郑清冷笑反问道:“你知道图书馆门前有一句箴言吗?就是刻在大理石上的那句。” “信念是徜徉知识海洋的司南。”郑清立刻回答完毕然后洋洋得意的瞅了博士一眼:“这种事情会有人不知道吗?我只是在尝试学习巨人的思考方式。” 说着他向萧笑简单讲述了一边格里芬巨人的故事。 之所以简单讲述是因为他认为这个故事博士一定知道的。果然在郑清三言两语说完这段故事后萧笑嘴里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格里芬巫师在拥有巨人的器量之前先积累了成为巨人的能力……你以为自己是在学习巨人的想法但那只是好高骛远……第一大学有一座很大、很大的图书馆从蝼蚁到巨人的书都有但不是蝼蚁和巨人都可以看这些书。人贵有自知之明。” “我懂我懂……没有人比我更懂这些大道理。”年轻的公费生摆摆手顺势抬起胳膊压了压头顶的呆毛:“有多大肚子吃多少饭嘛……我会把握这个度的。” “不你不知道。”萧笑毫不客气的揭穿事实:“一次、两次或许可以用‘把握不准’当做借口……四次五次就属于明知故犯。见微知著连眼前的小事都把握不住又怎么能指望你正确使用巨人的眼睛呢?” “这叫‘高屋建瓴’呼呼。”郑清喘着气脚下的步子愈发快了几分:“从高向下看更清晰。大框架比小结构更容易让人弄懂嘛……呼呼……就像巫师们之间的龃龉只有宏观的了解了贵族与平民的矛盾才能理解我们学校里那些社团们之间微妙的气氛啊。” 萧笑咕哝了两句最终没有接话。 教学楼已经近在眼前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先生的第三节课 郑清躺在宿舍的六柱床上身子下面是一层纹路细密的藤席。已经五月底了端午之后天气也越来越热除了迪伦外宿舍其他人都铺上了凉席。 迪伦的棺材上有许多可以镶嵌符文的卡槽冬天挂保暖符夏天挂驱虫符与清凉符完全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准备凉席。 事实上郑清一直觉得迪伦在棺材上嵌驱虫符是一种浪费。棺材里面没有那些蚊虫骚扰棺材外面那些蚊子就算吵翻天也影响不了里面睡觉的吸血狼人同学。 肥猫团团懒洋洋的叫了一嗓子。 男巫重重的打了个哈欠迷瞪着眼睛看向帐子外——六柱床周围那些厚厚的冬季帷帐已经换成了夏季的纱帐轻薄透明隔着帐子也能看清屋子里的动静。 宿舍里没有人。 今天的周六时间刚过午后两点钟。迪伦去参加一个半血族的聚会——据他说晚上还有一个半狼人的聚会——估计会到明天早上才能回来;萧笑与辛胖子则去了图书馆。 原本这个时间段郑清应该在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里工作但晌午时分他忽然收到实验室的纸鹤教授表示临近期末、实验室暂时关闭留给同学们复习功课的时间。 这个通知稍微有点突然却也可以理解。 但也正是因为这点‘突然’打乱了郑清的时间安排。周末两天图书馆每一张书桌从早到晚都有人占了自习室也满满当当。寻摸半天年轻公费生不得不承认除了自家宿舍外再没有其他合适的地方供他复习功课了。 而宿舍向来不是学习的好地方。 在书桌前坐了不到一个小时郑清两只眼睛就睁不开了。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透过窗户晒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而趴在桌边打着呼噜的肥猫更加强化了这种困顿。 没有什么比猫打呼噜更容易让人放松下来的方式了。 直到在羊皮纸上留下第三朵口水后郑清终于下定决心——趴在桌上睡觉是睡觉躺在床上睡觉也是睡觉反正学不进去为什么不让自己睡的更舒服一点呢? 让堕落来的更猛烈些吧! 就这样他终于心安理得的躺到了自己的六柱床上。 一睡就是两个钟头。 纱帐外书桌上团团又嗷了一嗓子。 叫声中充满了谦卑与讨好全无平日里的威风霸道。郑清揉了揉眼睛视线清晰了几分然后他在书桌前看到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背影。 是先生! 年轻巫师一骨碌从床上翻身下床扯开蚊帐鞋子都没穿好跌跌撞撞向前跑了两步。确凿无疑是吴先生。 先生正弯着腰认真看着郑清睡前摆在桌上的魔法哲学论文。肥猫团团闭着眼缩成一团仿佛一颗毛线球团在书桌的角落。毛球上挂满了小精灵与毛球相比小精灵们胆子就大了许多甚至有几只还敢兮兮叫着拍打着翅膀落在先生的肩膀上。 郑清用眼神示意她们快些准备热茶与水果。 那几只胆大的小精灵欢快的飞离先生的肩膀直到这时郑清才感到自己脸颊有些发烫。 他依稀记得自己睡觉前载着论文的羊皮纸上留有几滩口水。之前他计划睡醒后再清理那些污渍却不料先生忽然出现在宿舍。 这让一切都显得有些混乱。 “您您怎么来了?”男生结结巴巴开口打破午后寝室里的沉默。 书桌角上团成一团的肥猫悄悄竖起耳朵一尖微微抖了抖。脑袋仍旧埋在胳膊与爪子下面不肯露头。 “临时有空所以过来转转。”先生没有回头仍旧仔细阅读郑清那篇论文同时温和的回答道:“恰好看你也有时间……我们可以把明天的课程提前到今天进行。” 郑清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那篇论文题目是《君子不器》以‘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开篇总结郑清在一年级学到的全部世界观与方法论。论文还没写完卡在了案例分析上。郑清很难找到一个恰如其分的例子既点名主旨又囊括他学到的哲学理论。 男生眼角的余光瞥见肥猫又重新把耳朵缩了回去。小精灵们捧着水灵灵的果子与热腾腾的茶水翩跹着漂浮在先生一侧兮兮请客。 先生的目光终于从那篇论文上挪开站直身子冲小精灵们微微颔首接过茶水轻啜一口然后转身看向年轻公费生。 “看这篇论文的题目你对第三节课的内容已经有一定想法了?”先生语气肯定。 郑清默默的点点头。 第一节课先生带他观摩了两个现场——北区戏法师向科尔玛祈求力量;新世界的反抗种子在先生挥手之间化作尘埃。 然后他学到了‘仁者不忧’仁德之人问心无愧。 第二节课先生带他逛了镜中世界。虽然中间出了点岔子郑清与朱思意外相遇但总体而言先生的教学目标并无偏差。 这堂课上郑清学到了‘知者不惑’明智的人不会因表象而感到困惑。 然后到了第三节课。 有了前两节课打底结合先生在第一节课上曾经说过的话‘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郑清很容易便从古籍中找到了相应的内容。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郑清清了清嗓子念出了这句话然后看了先生一眼:“第三节课您应该会教我什么是‘勇者不惧’。” 先生点点头侧着脸看了窗外一眼。 肥猫团的愈发圆润了许多穿堂的微风拂过细长的猫毛随风微动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舒服的光泽。 “你知道什么会让人感到害怕吗?”先生抬手按在了男生的肩膀上。 郑清眨眨眼刚想回答这个问题就感到脚下猛然一空那股从高空坠落的感觉再次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两道身影倏然从屋子里消失。 捧着茶杯与果盘的小精灵兮兮叫着茫然四顾不知客人与主人去了哪里;一直团成球的肥猫则抖了抖耳朵片刻后伸着懒腰竖着尾巴恢复了猫形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神气活现的在书桌上四处溜达起来。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什么会让人感到害怕 【火刑柱(已消失)】 【白丁历10-15世纪流行于欧罗巴的一种刑具白丁们认为它们可以使用这种工具烧死巫师但这只是一厢情愿。一些不爱洗澡的巫师乐于让白丁们为自己准备暖和的火浴。也有许多无辜的雌性白丁被它们的同伴用这种方式杀死。】 【玻璃柜中有一座木质高台上面伫立着三根木头柱子柱子上绑满浸过油的麻绳中间的一根柱子上还绑着一个用力挣扎脸上挂满夸张的、虚假笑容的巫师。高台下是一片黑压压的脑袋从郑清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后脑勺】 …… 【北美野牛(已灭绝)】 【哺乳纲、偶蹄目、牛科;性情凶悍;数千年来袭击美洲印第安土人;被称为帐篷口的野蛮牛;成年野牛体重可达一吨拥有一对坚硬的牛角但不能像真正的牛头人那样用后腿直立行走智力低下;印第安人用石块、骨头与巫祝与之战斗;死伤惨重;直到欧罗巴人渡海而来用火枪与瘟疫阻止它们进一步伤害当地土人。】 【玻璃柜中站着一头高大的美洲野牛眼神凶狠背上挂着几根细长的标枪鲜血顺着牛背缓缓淌下周围环绕着几个弓着身子、穿着皮裙、露出害怕表情土人以及一个骑着高头大马手持火枪的白人火枪口还有一股残烟】 …… 【猿人(存续)】 【(学名:白丁)人科体长1-2米体重40-100kg脑容量(约)1500ml±300ml;体貌、形态与大脑构造皆类似巫师体毛较少手脚正面光洁无毛、背面有少量稀疏短毛;幼体猿人行为无规则破坏力强;成年体猿人精神萎靡气血亏损严重。 猿人个体存活期为30-90年短生种。因智慧较高数百万年来服务于巫师世界是合格试验品但繁殖力过强与妖精、哥布林、巨怪并称四大害虫。因其无法使用魔法很容易在疾病与衰老的攻击下死亡因此威胁程度最低。 猿人生存能力很强可栖息于平原、高山、雨林等各种环境中;集群生活;小集群有约1-1000只左右被称之为‘村’大集群有数十万至数百万口丁被称作为‘城’还有一种特殊的城市与村的结合体以区域划分被称作为‘国’。属于不同‘国’的猿人之间会随时出现生死搏斗类似星空学院无限制搏斗擂台不同‘国’的猿人会用尽一切手段战斗(包括火枪、金属刀具、瘟疫等)许多猿人在战斗中死亡。】 【玻璃柜里一位西装革履、微笑着露出八颗牙齿的白人男子正用空洞的眼神看向远方他的腋下还夹着一个真皮的公文包。白人男子的身边有一位黑色皮肤的女士穿着奇怪的草裙露出胸前的敏感部位上面穿着银环;两位成人腿边站着几个身高一米多的小孩儿黄皮肤、棕色皮肤、红色皮肤各不相同穿着也从长袍到皮甲各不相同;黄皮肤小孩手中拿着作业本棕肤小孩手中拿着贝壳红肤小孩手中拿着匕首。 与白人男子一样不论是黑皮肤的女士还是那几个小孩儿脸上都露出古怪、却灿烂的笑脸。仿佛看到了天使。而时间恰好定格在了那一刹那。】 …… “荒谬实在是太荒谬了。” 郑清盯着玻璃柜前那块闪亮的金属说明板然后抬头看了一眼玻璃柜里展示的‘标本’喃喃着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实在是太荒谬了!” 这里是第一大学魔法历史博物馆。 郑清正站在古代巫师展厅。 展台上摆放着的不是黑猩猩或者猴子或者铭牌上标注的、郑清印象中的‘猿人’而是货真价实的人。 郑清以前生活的世界上那些活生生的人类。 只不过现在他们已经变成了标本。被毒气杀死后用魔法药剂制成了栩栩如生、却僵硬如石的标本。郑清毫不怀疑巫师们肯定还做了更多的类似的标本从中择优再择优选出了笑的最好看的几个才摆在了这里。 摆在这魔法世界最高学府的博物馆展厅中。 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他一直觉得巫师世界是一个更高级、更文明的世界。 先生带他离开寝室后径直来到了这座博物馆的展厅。郑清虽然知道学校有一座藏品丰富的博物馆但因为一向忙于学业或者各种麻烦一直没来过这里。 所以他也不知道学校还有一个这么恐怖的角落。 一番参观下来令他心底郁郁。 他从不知道巫师原本是这么观察白丁或者说凡人世界的。 “你知道什么会让人感到害怕吗?”在从‘古代巫师’展厅走出来的时候先生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一次郑清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丝答案的线索。 “偏见”男巫叹口气却很有把握的回答道:“偏见太可怕了……巫师们掌握那么强大的力量、拥有那么多聪明的大脑但却对一个近在咫尺的文明有那么多可笑的错误认识。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可怕了……相应的普通人对于巫师也有太多偏见。” 先生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偏见会让人困惑但并不令人害怕。”他顺手一点在虚空中罗列出两个词:“用自己世界的逻辑来解释其他文明发生的事情这是极端不自信的表现。我更愿意把这种‘困惑’的含义延伸为‘可怜’而不是令人害怕。” 郑清微微皱起眉又回头看了一眼猿人展台所在的方向。 “那是‘无知’吗?”第二次回答的时候他已经有些不自信了但仍旧把脑海中浮现的第二个词说了出来:“巫师对普通人的无知普通人对巫师的无知……” 他刻意使用‘普通人’而不是‘白丁’这个词。 因为刚刚那番参观给了他太糟糕的印象。 这一次先生没有对他的回答做更多分析。 “是‘真相’。”先生直接说出了他想要的答案然后忽然笑了笑哼了一声:“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郑清原本盘旋在心头的郁气在这句略显滑稽的小曲中顿时烟消云散。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巫师世界的真相 屋外阳光明媚。 与博物馆里阴气沉沉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或许馆中那些负面的气息只是郑清的错觉。但他确实在屋外的阳光下感到了令人平静的温暖。 先生带着他找了一处僻静的草地。 席地而坐。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早晨”先生半倚着一块大青石手中不知从哪里摸来一个红泥小茶壶小口啜着茶水慢吞吞的说道:“……时间到了人就会自己醒来。” “有的时候这个早晨是一个闹铃一声鸡叫;有的时候这个早晨是一次当头棒喝、一次醍醐灌顶;还有的时候这个早晨是你知道‘真相’之后……” 郑清开始箕坐于先生一侧双手撑在身侧眯着眼懒洋洋的看着太阳听先生讲课。但很快他察觉到这个姿势不太恭敬于是又换了跪坐的姿势。 “躺下吧躺下舒服一点。”先生摆摆手示意男生自在一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郑清眨眨眼从善如流双手抱着后脑勺啪嗒一下舒舒服服躺在了草地上。 几只蝴蝶环绕一老一小两位巫师翩翩起舞。 不远处的树梢上黄鹂与百灵鸟放开嗓子大声歌唱。 五月的草地已开始进入一年中最繁茂的时节柔软的草坪仿佛一块昂贵的波斯地毯躺在上面自然的气息蜂拥着涌入年轻巫师的鼻腔配合暖暖的太阳与软软的风郑清又找到了睡觉的感觉。 先生的声音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 “……真相是什么?真相就是事实。是隐藏在无数表象与幻觉下这个世界最真实的存在。真相就是一加一等于二声音在15度的空气中传播速度三百四十米每秒空间会被质量压的曲翘两个氢原子与一个氧原子可以构成一个水分子等等。” “这些听上去没有那么可怕。”郑清插嘴道。 先生笑了笑。 “是啊听上去并不可怕。”他喃喃着:“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因为司空见惯而习以为常不以为意……就像没人觉得吃着火锅唱着歌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一样。蟪蛄不知春秋蜉蝣不知人间人对自己的世界之外又知道些什么呢?” “宇宙空荡荡拥挤在人间。” 从某个角度郑清可以理解先生言语中的‘可怕’——这个世界的诞生有太多的巧合无数恐怖与可怕交织在一起构筑起微妙的平衡才有了生命生存的一席之地。 但从另一个角度郑清觉得先生的这番话有点微妙。 “听上去您像是在论述‘无知’的可怕”男生在这种时候总会莫名勇敢许多大着胆子反问道:“既然我们不知道外面有什么而觉得可怕那就意味着无知是很可怕的呀!” 先生轻轻叹了一口气:“无知所以无畏所以可以勇敢的探索各种可能性。它是所有文明前行的动力。但真相不同。因为我们无法改变真相……它始终呆在那里冷冷的看着我们挣扎。” 郑清屏住了呼吸。 直觉告诉他先生今天会说一些很重要的‘真相’而这些‘真相’很难令人接受。这份好奇像猫爪挠心令他躺着都有些不舒服索性再次坐起身抱着腿向先生一侧靠了靠。 先生瞥了他一眼。 “你对妖魔知道多少?”先生突兀的问道。 郑清愣了几秒钟。 “妖魔?”他迟疑着谨慎回答道:“妖魔与巫师是天敌以巫师的血肉为生。按照诞生方式不同妖魔被分为原生血脉传承、妖气侵袭、妖魔感染三类;按照活动范围又分为海妖、巫妖等势力;巫师联盟有一份对妖魔的通缉令上面罗列了大大小小几千头妖魔海妖王与巫妖王是其中最厉害的两个家伙海妖王手下还有四头大海妖分别是迷雾、冰山、漩涡、海神……哦还有据说妖魔有一个老祖宗被全部妖魔崇拜着祂是所有妖魔诞生的源头。” 一番回答听上去杂乱又有些颠三倒四缺乏重点。 但这不怪郑清。 虽然从入学到现在近一年的时间他与妖魔打过数次交道但大都是单方面猎杀。唯一一次与妖魔有言语交流那位漂亮的女妖却一直在用可怕的语气重复‘你闻上去真好吃’之类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学校图书馆倒有不少与妖魔有关的书。 宥罪猎队训练时郑清也没少翻阅。只不过那些书中更多与妖魔辨析、寻找妖魔踪迹、不同妖魔的弱点、如何以最短速度猎杀一头妖魔等内容有关。涉及妖魔本质等艰深内容极少。 至于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重点在研究与利用妖魔血脉——或许实验室里有涉及血脉本源的资料但郑清是接触不到的。他只是一个精通符箓的小助理。 先生握着那个红泥小茶壶眯着眼看着头顶的太阳听着身旁的年轻巫师絮絮叨叨说着那些在巫师世界流传甚广的‘真相’。 许久。 头顶的太阳似乎被他盯的有些心虚悄悄躲进了云层后面。 草地上的环境愈发宜人。 郑清终于把肚子里那点墨水倒了个精光闭了嘴。 “妖魔妖魔。”先生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停了停才慢慢说道:“妖事出反常即为妖;魔为之痴迷就是魔。妖魔妖魔……原本只是一些痴迷于反常的……存在。而巫师与妖魔并没有什么区别。巫师也是妖魔的一种。” 年轻的公费生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倘若先生这句话被外人听去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进入巫师世界一年他从没在任何书本看到过类似的观点也没有任何巫师向他说过类似的话。 巫师与妖魔没什么区别? 郑清倒是知道巫妖是一群在妖气下堕落的巫师。但也仅此而已。当那些巫妖开始吃人后他们便变成了它们。 “巫师不吃人!”年轻公费生坐直身子有些不能接受:“我们跟它们不一样!”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二十章 妖魔溯源 “不一样吗?” 先生反问了一句然后说道:“科尔玛开辟的北区巫师一脉每施展一道魔法都会消耗一只青蛙的性命……他们会‘吃’青蛙未尝不能‘吃掉’其他巫师的性命。” 郑清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忽然想起几周前他与蒋玉离开樱花酒馆后的遭遇。失去控制的北区巫师一把攥住身旁那个有熊人血脉的戏法师用魔力抽干了他的生命力。 就在他与蒋玉面前。 先生啜了一小口茶水侧脸瞥了一眼脸色发青的年轻公费生似乎看到了他脑海里的画面停了停才重新开口: “再早一点……北区那些戏法师们。巫师联盟已经通过法律认可了他们的巫师地位。但你觉得他们活的怎么样?逐利的商人可以驱赶他们进沉默森林用生命换取几株稀少的魔药;逐名的巫师会把他们放到试验台上用鲜血涂抹他们的实验报告。” “妖魔们直截了当的杀戮或许显得凶残、可怕但巫师们自己下手时的阴损与无情比起妖魔并不逊色分毫。” “话语带毒笑容带刀白森森牙齿张开吐出带血的渣滓……这不是吃人是什么?” “巫师世界就是一个巫师吃巫师的世界;巫师世界的历史就是一部巫师们互相吃来吃去的历史……这句话一点也不夸张。” 先生这番话听上去确实很可怕。 只不过郑清意外没有了之前那股心惊胆战的感觉——他不是第一次接触类似的观点。人吃人的社会他也曾经听某位周姓鲁生在日记里说过的。 但是。 “这不一样。”年轻公费生喃喃着在先生面前小声坚持了自己的观点:“妖魔们吃巫师是生理需要……北区巫师的遭遇是社会因素……妖魔到底是什么?先生!” 他重复了之前的那个问题。 但显然他希望的不是之前那宽泛的答案。 吴先生将手中的小茶壶当空一抛那茶壶便丢进虚空消失不见。然后他抬起手拍了拍郑清的肩膀。 “你觉得什么是妖魔?”先生反问了一下却没等男生的回答径直补充道:“想要回答这个问题需要一个维度更加全面、历史更加深远的视角。” 说话间郑清眼前骤然一黑。 当他再次看到光线时他与先生已经坐在了一片虚空之中眼前是无垠的宇宙与星空没有上下四方区分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 寂静的让他能听清自己心跳的每一下甚至血液泵进血管中的汩汩声。 “看那里!” 郑清顺着先生手指的方向看去初时他以为那是一片璀璨的星空但很快他就注意到那只是亿万光辉的球体仿佛堆叠在一起的鲑鱼卵。 在感知到那些球体上散发出的光辉的一瞬间郑清便感觉双眼蒙上了一层血色无穷无尽的知识从虚空中涌入他的双眼。 而他自己灵魂深处则有一颗种子在悸动中抽芽、拔节。 是的他清晰的感触到了那颗‘秩序’种子的成长。 一片青濛濛的光晕从郑清身侧绽放。 先生用一道结界阻隔了郑清与那亿万光辉球体的视线接触。 环绕‘秩序’种子的那丝悸动悄然散去。 郑清感觉自己的灵魂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优格·索托斯”先生的声音在年轻巫师耳边响起平静却异常清晰:“全知全视之主万物归一者……与纱布·尼古拉丝阶位相同都介于传奇巫师与古代巫师之间。祂们超越了这个宇宙与已知维度真身横跨无数时空。” “祂们是巫师。” 郑清点了点头。 毋庸置疑虽然巫师联盟并不喜欢星空深处这些存在但在联盟出版的任何一本能够查阅到祂们信息的书籍上都会标注祂们的巫师身份。 “……尼古拉丝与优格·索托斯在超越大巫师阶位时没有选择掌控真身而是以真身跨入星空收敛星空深处的无尽光辉作为祂们进一步成长的资粮。从那一刻起祂们便走上了与正统巫师截然不同的道路。” “祂们不会收敛真身一丝一毫的光辉普通巫师看祂们一眼都会被祂们真身携带的无穷无尽的知识所淹没。好一点的变成疯子。运气差的化作灰烬。” “你觉得祂们与妖魔相比谁更可怕?” 郑清扯了扯嘴角——这完全不是同一个维度的存在怎么会有可比性!这就像在比较德意志第三帝国与一个拦路抢劫的土匪! 与星空深处的存在比起来那些吃点肉喝点血的妖魔就像毛茸茸的灰太狼一样可爱。 “回到你刚刚的那个问题上……什么是妖魔?” “妖魔是一群挣扎在深渊与地狱中的怪物。真正原生系的妖魔很少你所知道的那些妖魔——尼基塔、无面妖等等——其实都属于真正妖魔的眷属。” “真正的妖魔没有形体、没有面貌、甚至没有‘存在的概念’。它们窃取生者的身份扭曲生者的行为在信徒们耳边窃窃私语嘲弄着每一位有理智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巫师被那些眷者撕咬后会堕落。” “那是一种概念上的侵蚀。” “事实上撕咬传播只是最温和的‘侵蚀’方式……许多时候妖魔会附着在各种各样不起眼的小物件上。只需要巫师碰触达成一定条件后妖魔便会在他们身上留下种子。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发芽成长。” “是不是觉得很眼熟?” 郑清疯狂的点着头何止是眼熟简直确凿无疑了。 星空深处那些存在不论纱布·尼古拉丝、还是优格·索托斯、亦或者与郑清打交道最多的撒托古亚祂们都有收拢眷族、通过在信徒耳边窃窃私语来传播自己存在的行径。 “祂们”年轻的公费生沙哑着声音下意识瞥了一眼那片璀璨的光辉:“祂们就是传言中妖魔的祖宗?” 先生摇了摇头。 “不”他竖起一根手指:“祂们不是妖祖但妖祖是祂们中的一员。”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巫师们的默契 “真相是什么?” “真相是无数偏见的综合体是现实的倒影。” “绝大多数的妖魔相信这个世界源于一位伟大的真灵每一个生命都是那位真灵的血裔。真灵主宰着每一个血裔的祸福。巫师是真灵的盗火者是逆子是窃贼;而妖魔则是真灵孝子维护着真灵的荣光……它们从巫师身上攫取的每一块血肉都是对真灵的供奉。” “大部分巫师则相信世界是混沌与理性的结合是维度在虚空弹奏的乐曲。每一个生命都是无数巧合与必然的结果。妖魔代表了世界的负面情绪巫师则是世界的正义之光。巫师猎杀的每一头妖魔都是对世界轨迹的纠正。” “这些是真相吗?是也不是。” “巫师与妖魔对于这座宇宙而言并不是全部。所以他们观测到的‘真相’并不完整。即便是我也不敢说见过了世界的全部。” 星空在黑暗中缓缓退却。 黑暗降临。 然后被一丝阳光戳破。 百灵鸟与麻雀叽叽喳喳的声音伴随着那丝阳光传入郑清耳畔;午后的青草散发出懒洋洋的气息让人闻之欲醉。 郑清与先生重新回到了那一小块草坪上。 不远处的灌木丛后传来年轻巫师路过时嬉笑打闹的声音与那空旷寂寞的宇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再加上先生对妖魔的定义。 一切都被蒙上一层不真实的阴影。 年轻的公费生低着头揉挤着晴明穴缓解眼睛之前因为直视那些光球带来的胀痛。同时竭力转动自己混沌的大脑。 “月下议会……月下生物呢?”郑清低声问道。 先生看了他一眼满意的笑了笑。 “妖魔、堕落巫师、黑巫师、月下一族、巫师……殊途同归。”先生轻声说道:“吸血鬼、狼人、僵尸等等这些异族的诞生都是巫师模仿妖魔的能力进行自我改造的产物。只不过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 “成功的比如吸血鬼始祖、狼人始祖、狐祖等等祂们都曾经是非常伟大的巫师。在对抗妖魔侵蚀的过程中用心灵与意志的力量抗拒了妖化成功摆脱了堕落。虽然形态大变而且偶尔会有嗜血的冲动……但整体来说还在偏差范围内。” “非常了不起的成功。因为他们的存在渐渐诞生了现在的月下氏族。” “而没有成功的……比如号称堕落导师的乌利希祂们也慢慢发展出了新的妖魔眷族。” 年轻的公费生默然。 他的脑海一瞬间滑过了许多念头——比如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比如低阶狼人与吸血鬼可以通过撕咬批量生产血仆与狼仆;比如星空深处的外神们在祈祷者耳边的窃窃私语;甚至还有传说中那个基金会里封存的数量庞大的模因污染物。 许多事情单独来看似乎并不出奇。 但综合在一起就让人毛骨悚然了。 “难道从来没人注意到这些吗?”郑清忍不住开口问道:“就像吸血鬼制造血仆的方式与妖魔污染巫师的办法那么像……难道没有普通巫师质疑这一点吗?” 先生挑了挑眉毛。 “你还是没有明白啊”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普通巫师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话语权的他们的呼声再高也很难引起公众的认可……而有话语权的那些巫师对这件事是有默契的。” 默契可以理解为无声的配合也可以理解为沉默契约。 郑清不知道先生用的是哪一个含义。 这不是重点。 “默契?为什么大家会在这种事情上有默契?”年轻巫师有些不可思议。他仍旧清晰的记得在大明坊瑟普拉诺的弟弟变成猪妖后眼睛里的浑浊以及身上传来的肮脏气息。 没有比那更糟糕的结果了。 “很简单因为没有对手的社会缺乏继续向前的动力。比如禁咒妖魔对禁咒的诞生就起到了某种催化左右……巫师在与妖魔的对抗中不断发展壮大而妖魔们创造的许多手段巫师世界漂白后也很好用的。就像血族发展后裔。”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原因是希望……” 郑清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他感觉自己刚刚没听清先生说的词:“您说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希望?就是那个美好的愿望那种希望吗?” “对。”先生肯定的点点头示意男生稍安勿躁:“不论堕落的还是没有堕落的接受侵蚀改造后幸存下来的巫师都会跨越一大阶位……普通巫师会蜕变成大巫师;大巫师会跨越传奇的界限……当然截止目前已知能够蜕变的最大程度也只是传奇。” 只是传奇。 郑清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终于知道先生所说的‘希望’是什么意思了。对于巫师世界绝大部分巫师而言注册巫师就已经是人上人的存在了大巫师则是梦幻般的呓语。至于传奇?传奇之所以被称为传奇就是因为祂们在传说中也是奇闻异事。 一条进入传奇的‘道’。 郑清很好奇知道这件事的巫师怎么能按捺住内心深处的躁动。老实说即便他灵魂深处已经有了一颗禁咒的种子但忽然听到被妖魔咬一口扛过去就有机会成为传奇他都忍不住有把脖子凑过去让妖魔咬一下的冲动了。 先生很轻易便察觉了他的念头。 “没有那么简单”他晃了晃手指示意年轻巫师回点神:“歧路意味着凶险与艰难。并不比踏踏实实走正道简单。” “曾经有一段时间许多有天赋的年轻巫师以为他们也能像前辈那样摆脱侵蚀所以他们刻意接受妖魔的侵蚀……图书馆里那只章鱼、下水道里的老鼠还有你养了十来年的仓鼠都是些心存侥幸的家伙。” “你也看到了他们并不太成功。” “所以后来联盟修饰了历史……也是为了避免更多人误入歧途。”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勇者不惧 听完先生的解释郑清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有人会选择吃人的‘道’路了。 因为变成妖魔的那条路虽然崎岖狭长却也可以走可以走很久、走很远远到许多人在巫师的道路上走不了那么远。 这无关道德。 只是无情的现实与冰冷的利益相互作用下的结果。 “勇者不惧。”年轻公费生咀嚼着这几个字眼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被吃的我与吃人的人拥有相同的本质……这可真是个巨大的惊喜啊。” 先生坐在草地上仿佛一座雕塑声音异常平静: “科尔玛曾经告诉我她在做出最终的决定之前曾经听到撒托古亚说过一句话我觉得那句话对你来说也很合适……‘超凡力量的分支有许多我们不必一直沿着最宽广的河道走。有些时候狭窄曲折的弯道才是属于我们自己的‘道’。’” “很久以前我的一个学生也说过类似的话——这个世界其实无所谓善恶天道不仁善恶都是社会的判断。如果一定要有一个选择那么人性本恶。正因为本恶所以才需要道德、才需要教化。顺人性而行或逆伦理但不悖天道。” “只要你不停下来前面始终会有路的。” 郑清出神的盯着脚边一株小草草叶上一只蚂蚁正艰难攀爬前行。即便对蚂蚁来说那片草叶也不大。它很快便爬到了草叶尖。 蚂蚁站在草叶尖触角在微风中轻轻抖动停了片刻它翻身顺着草叶的背面继续向前爬去。 在郑清眼中那只蚂蚁爬来爬去在做无用功。但在那只蚂蚁眼中它始终在向前爬。郑清不是蚂蚁不知道它向前爬是不是有任何意义。 或许一直向前就是它爬行的全部意义。 郑清想到自己养了十多年的那只仓鼠想到图书馆那位脾气很坏的管理员想到胖胖的脸上长满皱纹的鼠仙人——朱思一直期待重新见面的鼠仙人。 “它们……那些刻意接受妖魔侵蚀的巫师它们当初是怎么改造自己的?”男生小声问道。 “很简单那些巫师将猎杀的妖魔血肉移植到自己身上用符印与咒式控制妖气扩散的速度。相关魔法技艺已经被联盟封存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您认识蒙特利亚教授吗?” “知道那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先生笑了笑:“他觉得自己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却不知道那条羊肠小道上丛生的杂草都是联盟播下的种子长出来的……只不过他并没有完全踩在那条小路上。学校几个老人或许也对他的想法抱有一丝希望吧。” 那片草叶上的蚂蚁顺着草茎爬到了泥土间。 它站在一小颗白色的砂砾上昂着头左右张望隐约间透露出一种顾盼生威的气势。郑清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触角微动蚂蚁扭头向另一个方向望去。 很快它匆匆离开那颗砂砾向远处爬去。不知道是嗅到了腐肉的芬芳还是找的了家的方向。 “如果”男生盯着蚂蚁远去的身影犹豫半晌最终轻声问道:“我是说假如我被妖魔咬伤了……我该怎么抵抗妖气的侵蚀呢?当然我肯定不会主动把胳膊凑过去让它们咬的。” 说罢他有些紧张的回过头看了先生一眼。 他很担心先生会以为他想走捷径所以才问了这个问题——或许在心底的某个角落郑清确实曾经萌发过这个念头。但一想到瑟普拉诺弟弟变成的猪妖就让他心底直冒寒气。 一个不久前还在跟你谈笑风生的活生生的人转眼就变成一头双眼通红、只会流着涎水嚎叫的野猪。 与那条可能存在的捷径相比郑清更想为随时会爆发的风险做一份预案。 “信念。” 出乎郑清意料先生很容易便告诉了他答案但这个答案显得有些过于宽泛:“很多人都想知道这个方法实际上我们告诉过很多人……那就是信念。” “从源头追溯向上看妖魔化本质是一种精神污染。就像你走在路上被野狗咬了一口正常人会捡起一块石头去砸野狗但被污染后的人则会趴在地上反咬回去……他会认为自己也是一条狗。那条狗把他的智商拉到了它的水平。” “人心易变。同样从一个念头出发经历不同世界观会有千差万别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立场与屁股不一样看问题的结果自然也不一样。” “这就是抵抗妖魔侵蚀最基础的一点。你需要坚定自己的立场要有坚定的信念。这份信念可以是对血脉与荣耀的坚持、可以是对未知与真理的追求、可以是对胜利的向往、也可以说磐石般的信仰。用这些信念打造出你的围城胜过用怒火与战意排斥那股侵蚀的力量。” 郑清敏锐察觉到先生提及的那几种方案与第一大学四所学院之间若隐若现的联系。但他强忍住开口询问的欲望因为先生还没有说完。 “……假如你的围城被攻破城破心碎信仰变质那么你对侵蚀的抵抗里会骤然降低。低到即便是一头野妖也能转化一位顶尖注册巫师。”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长路漫漫一片白茫茫脚下些许偏差千万里外便是天涯海角的差距……” 最后一句话先生的语气中充满了感慨。 郑清不难理解先生语气中的感慨但他很难领会‘信念’对抵抗妖魔侵蚀的效果。历史上那么多被妖魔咬伤的巫师多少人惊才艳艳、绝代风华但在妖魔侵蚀下纷纷溃败。 与他们相比郑清不觉得自己的‘信念’更坚定。 或许辛胖子被妖魔咬伤后生存概率更大一些——最起码他对美食的信念是坚定不移的。郑清心底苦笑着浮过胖子那张油腻腻的圆脸。 先生皱着眉看了年轻男巫一眼。 “勇者不惧不仅仅是你知道真相后不被真相的重量压垮更在于你能够勇敢的面对真相。”他语重心长的告诫道:“你直面过许多妖魔了更应该清楚它们的危害……你又有什么理由在它们面前退让呢?” “真正的巫师心底永远都不会缺乏勇气。”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老姚 “先生第一大学的四所学院与您刚刚提到的几种方式……” 趁着先生结束告诫的片刻停顿郑清立即开口询问之前压抑在他心底的困惑。 “很高兴你注意到了这一点。就像你想的那样我们建立四所学院一部分是历史的选择一部分是现实的选择。强化各自学院学生们拥有的特质就是面对妖魔的现实选择。” “求真、荣誉、胜利、信仰……这些概念在标注你们身份的同时也强化着你们内心的壁垒让你们在面对妖气侵蚀的时候更加坚定。” “当然除了‘信念’这条艰难的道路之外还有一种相对简单一些的办法可以抵御妖魔的侵蚀。”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树根系深入地脉、枝叶收敛灵机叫玄黄木。它结的果子叫玄黄果可以提纯妖魔的血脉也可以强化巫师抵御妖气侵蚀的能力……后面这一点很少有人知道。大部分巫师包括妖魔都只知道玄黄木以妖魔血肉为资粮可以干净、快捷的‘清理’妖魔对环境的污染。” “玄黄木非常稀少非常非常稀少。联盟已知仅存的一株就生长在黑狱之中。如果没有记错它今年该有两万四千岁了吧……最近它的果子也快熟了。” 郑清慢慢长大嘴巴。 很早之前在与萧笑讨论教授去向的时候大家就曾把目光落在黑狱之中。当时包括郑清在内最糟糕的推测也不过是妖魔打算劫狱拯救它们那些被巫师关在黑狱中的同伴。 但眼下先生不经意间透露出的这条消息把那最糟糕的推测又向更糟糕的地步推进了几步。 教授们进驻黑狱不仅仅为了防止妖魔劫狱更要防止它们抢夺玄黄木的果子! 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出倘若有一头大妖或者妖王拿到玄黄果提纯血脉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那不仅仅意味着一头更加凶残的妖魔诞生更意味着大量巫师的安全受到威胁。 吴先生似乎不打算让郑清把嘴巴闭上了。 在告诉他玄黄果这件事后先生话锋一转不经意间又丢出一颗‘真相’的炸弹: “……正如我们之前所说的这是一个吃人的世界。妖魔吃巫师巫师吃妖魔。我们与妖魔本质并无区别。所以当你发现自己周围有熟人是妖魔的时候千万不要惊慌失措。或许它身上带许可证了。” 郑清感觉自己的下巴有点脱臼。 他抬起手扶了扶下巴喃喃道:“许可证?” “嗯比如你们九有学院的姚院长原本就是一头大妖。因为种种缘故拿到了巫师联盟的许可证……然后来到第一大学想在这里求一条‘道’。”先生语气平淡表情平静说出话却石破天惊恍若惊雷在年轻巫师的耳边炸响。 郑清手腕一软刚刚闭上的下巴‘咔嚓’一下又掉了下来。 “姚……姚教授?”年轻公费生尖叫一声:“老姚?姚小米?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它是一头大妖?!!” 一道青濛濛的光晕在男生尖叫的一瞬间便从先生指尖扩散瞬间笼罩住草坪上的两人。不远处灌木丛后几位女巫嬉笑打闹着经过却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异响。 “老姚老妖……这不难联系吧。”先生摊了摊手:“挺有趣不是吗?” 郑清脸上挂着一丝僵硬的笑容。 “呵呵有趣。”年轻公费生干笑了两声想到自己灵魂深处那颗‘秩序’的种子想到自己曾经数次与那头老妖呆在同一间办公室后背忍不住冒出一层白毛汗:“确实有趣……它怎么能忍住不吃我们呢?尤其是我!”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自己身上可是有一道禁咒! 无论月下议会还是黑暗议会都对这颗种子蠢蠢欲动。此外郑清在入学专机、在猎场上、在巡逻的时候也不止一次见过那些野妖看他的眼神。 那是渴望夹杂着疯狂的眼神。 虽然没有见过玄奘大师但郑清敢打赌那些妖魔看他就像西行路上妖魔们看到唐僧时的表情。 “你身上有我的标记它不敢动的。”先生似乎很喜欢看郑清现在的表情笑眯眯的表情一直没有退去: “就像马戏团里驯顺的狮子客人把脑袋塞进它的嘴里它馋的口水直流也不敢咬下去……至于他没有袭击普通学生我觉得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在于老姚年纪太大了对美味的欲望没有年轻妖魔那么强烈。而且他的血脉已经达到他现在所能支持的极限。普通血食对他的效果微乎其微。” “但那是九有学院的院长啊。”郑清呻吟了一声。 “你还是没有转换思路。对于普通巫师而言妖魔是妖魔。但对于高阶巫师而言巫师、妖魔、外神、或许月下议会那些老祖们并无太大区别。你对妖魔的恐惧绝大多数来自巫师联盟对它们的妖魔化。” 说到这里先生顿了顿随即想到一个恰当的例子:“试想对普通人而言一头吸血鬼是非常可怕的存在。它的撕咬会让普通人变成血奴它以人的血液为生它生活在黑夜之中。但你察觉到普通人对吸血鬼的恐惧了吗?” 郑清想到以前看过动漫、电视剧或者电影里那些俊男美女。以及网上大批吸血鬼的拥趸不由摇了摇脑袋。 何止没有恐惧一大波脑残者还天天祈祷希望吸血鬼能给自己一个初拥。 先生满意的笑了: “这就是宣传的效果……总能让你们在不经意间产生错觉。普通巫师与普通人一样不是你在第一大学里的同学他们不喜欢思考对任何表象之下的深意反应迟钝。我们只需要抛出一个简单的观点然后不断重复就能让他们盲信……许多外神在信徒耳边的窃窃私语就遵循了这个道理。” “与艰深的思考相比大众更容易对情绪感觉做出反应。对情感的反应会摆脱逻辑与真相的束缚……他们不需要真相他们只需要某种意义上的宣泄。” 郑清重新把自己的下巴推了回去。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君子道者三 当吴先生告诉郑清‘勇者无惧’这个词并且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真相’的时候郑清虽然表面严肃心底却有些不以为意。 还有什么真相能比自己身体里有一颗禁咒种子更吓人?三番五次的经历早已把年轻巫师的神经打磨的无比坚韧了。 所以当他听说妖魔与巫师本质相同巫师社会也是一种人吃人的社会时年轻公费生表情夸张心境却无太大波澜。 然后先生告诉他黑狱里有一株玄黄木上面的玄黄果可以帮妖魔蜕变可以解救被妖气侵蚀的巫师。 郑清眼神微动心湖中被投下了一颗石子。 不论是能够突破大巫师、成就传奇的捷径还是教授们在黑狱中忙碌的真相都令男巫在恍然之余增添了几分忧虑。 然后先生告诉他姚教授是一头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妖魔。 那颗石子骤然涨大变成一块巨石砸在了年轻巫师心底那平滑如镜的湖面。郑清终于感受到了‘真相’到底能可怕到什么样的地步。 “我一直以为只有小孩子才冲动大人都很理智。”年轻巫师思索着先生刚刚那番话喃喃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先生扶了扶眼镜脸上带了一丝哂笑。 “大人……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大人。你所看到的大人绝大部分不过是长大的孩子罢了。更不要说还有许多孩子心底一直不愿意长大。” 是啊对您来说所有人都是小孩子。 年轻公费生心底腹诽了一句继而担心道:“学校教授们都知道这件事吗?假如姚教授某天突然食欲大开怎么办?”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事实”先生简单而委婉的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后稍稍详细的回答了第二个问题:“至于控制食欲的问题……老姚平常抽的烟丝有一部分用巫师血液浸泡过。那些血包是校医院提供的贝拉一直对他的使用量监控很严格。” 郑清扯了扯嘴角。 校医院的贝拉夫人与姚教授关系微妙许多同学都看出来了。但在之前包括郑清在内大部分人都以为贝拉夫人与姚教授年轻的时候是恋人。 现实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浪漫到美好的爱情终究只是故事书里的故事现实一向残忍而令人绝望。 “其实您完全可以告诉大家真相。”年轻的巫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草地边缘的一个小水坑。 不久前从他脚边那株小草上爬走的蚂蚁正在那个小水坑附近蹒跚前行。姜黄色的泥点仿佛厚重的锁网束缚在蚂蚁的腿脚上让它每前进一步都不得不用力挣扎。 “确实没什么好遮掩的。”先生出乎意料认可的男生的观点但随即提出一个令人无法反驳的比喻:“但就像一口用了很久的锅表面被洗的干干净净有朝一日被人翻过来底子也还是黑的……大家都只想吃锅里炖出来的美味佳肴没人想看见那黑乎乎的锅底。” “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我们告诉学校的巫师们那些喜欢吃你血肉的家伙实际上与你是同一类存在甚至它们中的某些成员还是你熟悉的邻居、朋友、同事……那么情况会变得多么可怕?” “大部分巫师甚至不能接受伤害一只兔子。你举的他们对自己邻居或同事曾经是食人魔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 “那些知道真相的巫师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守口如瓶?”郑清这个问题一出口就立刻醒悟过来:“哦沉默契约!” 在入校的第一天他就与巫盟月下航空公司签订了一份沉默契约以对发生在专机上的事故详情‘沉默’为代价获得了那群小精灵的监护权。 入校近一年随着各种事故的发生郑清零零碎碎又签了许多沉默契约。所以他对这道契约的束缚力有着非常深刻的认识。 “当然当然。沉默契约自然是最重要的原因。”说话间先生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羊皮纸同时塞给郑清一支羽毛笔示意他签字: “……这就是为什么市面上消息拥有都存在垄断性。但另一方面我们永远不能否认某些情况下、某些巫师会突破沉默契约的束缚……” 说着先生冲郑清眨了眨眼睛: “只不过那些能够突破沉默契约束缚的巫师基本都已经对魔法与巫师的本质有了深刻的理解。自然不会大惊小怪的告诉其他人。” 郑清接过那支羽毛笔在羊皮纸的角落里唰唰唰签了字。 然后他看着自己的名字随着一道火线燃烧殆尽。 “我之前以为您给我上课是想教我怎么样与妖魔战斗。”郑清看着羊皮纸上那一点焦黑颇有感慨:“……或者说您想教我如何保护黑狱。” 样与妖魔战斗或者……他偷觑了一眼先生的表情大着胆子说道或者如何保护黑狱。 郑清虽然不聪明但也不笨而且有萧笑这样的智囊、辛胖子这样的百事通宥罪很早之前便在内部确认黑狱会遭受妖魔袭击——很有可能波及整个巫师世界的大战。 郑清原以为先生给他上课用意在此。 先生哈哈笑了起来。 “黑狱里那点事情顶了天也不过再造一两头古魔”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你觉得我会把宝贵的时间用在这种小事上面吗?” 郑清暗暗咂舌。 或许只有先生才会觉得一两头古魔的诞生是一件小事吧。 “……我给你上课是想带你领略身为巫师某些更加本质的东西。”先生重新戴上眼镜看着年轻巫师表情严肃了许多:“与魔力无关与咒语无关与世界无关……某些存在于巫师身体内部更深层次、更本质的概念。” “当你日后走到某段路的时候你才会认识到‘本质’的重要性。但那个时候你已经没有机会回头修正自己的本质了……我很看好你能走那么远。” “先生那么远是多远?” “可能比我现在走的距离还远一些。” “先生您说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是一种身而为人的概念。是脱胎于自我又超越自我的概念。正所谓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曰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图书馆前的偶遇 直到离开先生的课堂郑清才想起另外一件事。 那是先生给他上的第二节课快结束时曾经对他说过下个学期姚教授将顶替石慧女士成为第一大学的副校长。 原本对郑清而言这件事只是一条很有价值的新闻。 但今天自从知道姚教授的真实身份后郑清忽然对先生提及的那种可能性有了一丝不安——让一头大妖担任第一大学的副校长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吗? 莫名的他想起以前看过的某部电影三年又三年然后又三年卧底混成了黑帮老大然后指挥着手下马仔们钻进警察的陷阱。 这份困惑像一条鲨鱼在年轻巫师的脑海中疯狂蹿来蹿去啃噬着他冒出的每一个念头让郑清感觉一切都索然无味了。 猎会、猎舞、猎画、处理猎获、猎队团建等等所有与猎妖有关的活动所有那些看上去让人热血澎湃的画面、那些激动人心的歌声在‘真相’这面镜子的倒映下变成了一个个扮着鬼脸的小丑。 都在嘲笑着他。 “你最近状态很不对”周日早上做完早课后萧笑看着神不守舍的公费生皱起眉:“是因为期末考试压力太大的缘故吗?” 郑清看着不远处一支正在进行猎阵训练的红袍子麻木的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林果那只黑山羊嘛”辛胖子把小米粥与南瓜饼给两位刚刚做完早课的同伴递了过来然后拍了拍油乎乎的手:“不要这么在意……这么久找不到肯定凶多吉少。我们还是考虑给林果买只新的小羊吧。” 小羊黑羊黑山羊森之黑山羊尼古拉丝。 呵。 郑清脑海滑过上述名词咬了一口南瓜饼嚼着味同嚼蜡。 他羡慕的看了胖子一眼。 胖子无论何时何地似乎都有一副好胃口而且从来没有因为压力过大郁郁寡欢。即便去年做贝塔镇北区的调查报告被北区严重的‘道德危机’影响心情时每顿饭也只少吃了一两米饭。 郑清自忖做不到这一点。 “跟那些事情都没关系”年轻公费生打起精神发狠着又咬了一口南瓜饼用力嚼着含糊的说道:“……不提那些糟心事儿了早点吃完饭去图书馆复习功课吧。” 虽然校外的报纸上连篇累牍报道外神威胁但对第一大学尤其是九有学院的学生们来说两周后的第一学年期末考试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甚至昨天周六晚上的临钟湖夜巡校工委都很体贴的允许低年级学生调休。 即便宥罪猎队需要帮林果寻找丢失的黑山羊也只选择零碎的空闲时间。猎手们绝大部分注意力还在期末考试上。 听到郑清的话后辛胖子立刻醒悟过来。 “对哦你们慢慢吃我先去占位置。”说罢他火急火燎的向书山馆所在方向跑去。今天之所以起这么大早就是为了在图书馆占个好位置。 郑清看着他奔跑时略显笨拙的背影心情莫名好了一丝。 “我们也快点吃吧。”他扭头对萧笑说。 萧笑抬起手向年轻公费生展示自己已经空掉的纸袋然后咕嘟咕嘟将杯子里的豆浆一口气灌尽擦了擦嘴。 “你没有‘我们’”他纠正道:“只有你还没吃完。” …… 今天是周日。 而且还不到早上七点钟。 但前往书山馆的路上一群群抱着各种教科书与复习资料的年轻巫师们脚步匆匆看不到一点儿周末应该有的愉快与轻松。 郑清甚至注意到许多男生都没洗漱嘴角胡茬与眼角的睑板清晰可见。有几个学生的脸上还残留着藤席睡觉后被压出的红印。很明显刚从床上爬起来就直奔图书馆。 紧迫感是可以传染的。 郑清随着人流向图书馆涌去心底不由自主也多了几分不安连带着之前脑海中被‘真相’搅扰的空虚也消失了不少。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郑清走在青石板路上看着人头攒动的景象下意识说道。 萧笑赞同的叹了一口气。 “是有点超出预期。”他扶了扶眼镜喃喃道:“或许明天我们应该起的更早一些。” 不不是这种‘不详’。 郑清在心底摇了摇头。 青石板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身材高大背有些驼梳着油光滑亮的背头嘴里咬着一个烟斗脸色有些蜡黄。尽管是逆着人群前行但他宽大的长袍仍旧袂角飘飘恍若一道阴影跟在他的身后。汹涌的人潮在撞到那道阴影前的时候骤然分开从他两侧滑走。 是姚教授。 郑清脸色有些发白。 萧笑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也注意到了姚教授的身影。 “唔老姚这是刚刚从临钟湖方向过来吧”萧笑小声分析道:“虽然大家都在传湖心岛上那座塔就是黑狱的入口但学校从来没有官方认可过……我觉得今天在这里碰到他算得上一个侧面的证据了。” 郑清完全不关心什么黑狱入口的狗屁侧面证据。 他的眼中只能看到老姚正穿过人群笑眯眯向他们走了过来。他感觉自己快喘不上气了。 诚然一直以来郑清对姚教授的观感都很好但这份好感在先生那柄被称为‘真相’的锤子下被砸的七零八落。 就像一位你经常去蹭饭的邻居忽然从警察叔叔那里知道他是一个缓刑期的谋杀犯。这份巨大的落差感足以让人心脏病发作。 “教授早上好!” “早上好!教授!” 郑清还没做好心理建设耳边便响起此起彼伏的问好声。不仅仅九有的红袍子便是夹杂在其中的黄袍子、甚至白袍子们也向姚教授彬彬有礼的问好。 这是第一大学学生对学院院长的尊重。 教授大踏步穿过人群不时左右点头示意。郑清第一次认真盯着他的面孔看。不知是不是心理缘故这一次当他盯着姚教授的时候总感觉教授脸上的那副笑眯眯的面孔有些僵硬眉宇间拧着一股说不出郁气。 还没等他揣摩出更细微的表情姚教授便在路过两位年轻巫师身侧的时候脚步骤然一顿。 郑清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 教授转过头眨了眨漆黑的小眼珠抬手摘掉嘴里咬着的烟斗吐了一口浓重的烟雾:“你们这是去图书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胖子也深刻 “你们这是去图书馆?” 郑清听着这个简单的问题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身旁的萧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挺直身子彬彬有礼的回答道:“是的教授。” “好好……好好复习争取考个好成绩。你们一个是特招生一个是公费生……尤其是你郑清如果这次你的魔咒课绩点不够优秀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姚教授笑呵呵的拍了拍郑清的肩膀手掌一如既往宽厚温暖但郑清的身子却忍不住微微抖了两下。 教授眯着眼仔细打量了年轻巫师一下。 郑清觉得他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了。 “胆子变这么小了?只是吓唬你一下好好复习肯定能拿到好成绩的。”老姚笑眯眯的咧着嘴露出泛黄的牙齿——以前郑清或许会认为那是抽烟抽多了的后遗症但现在他深切怀疑那些黄渍是血色浸透牙釉后无法抹去的痕迹。 郑清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 “怎么身体不舒服?”教授追问了一句。 “昨天没睡好。”郑清垂下眼神哑着嗓子回答道。即便笃定老姚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入校以来三番五次与妖魔打交道的经历还是让年轻巫师心底惴惴。他永远不忘了大明坊猪妖向他冲过来的画面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巫师世界最深刻的记忆。 姚教授嘿然笑了笑又拍了拍郑清的肩膀。 错身离开。 郑清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跟上萧笑的脚步匆匆向书山馆跑去。 但还没跑几步耳边忽然传来姚教授及细小却很清晰的声音:“我不吃人已经很久了……别这么害怕。” 男巫脚下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 不远处路过的几个女巫指着公费生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郑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惊恐的向后看去恰好看见姚教授转过一株落叶悬铃木侧过脸冲他挥了挥手中的烟斗笑眯眯的吐出一股浓重的烟气。 “平地也能踩空?”不远处传来辛胖子不可思议的嚷嚷声仿佛想让整栋楼的人都知道:“你有一条腿被锯短了吗?!” “崴脚了。”郑清咬着牙站起身沉着脸头也不回的向书山馆跑去。 身旁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向姚教授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踢踢踏踏跟上了年轻公费生的身影。 郑清冲着图书馆跑了几步才回过神抬起头。 “不是让你去占位子吗?你怎么在这里!”他瞪眼看向几步之外的辛胖子。 胖子耷拉着肩膀叹了口气。 “也要有位置才行呐。”他毫不避讳的在人群中嚷嚷:“我来的时候队伍已经排到了书山馆前的小广场了……还没跟着队伍走两步前面的人就开始传说里面已经没位子了。” 原本跟在几人身后正朝图书馆涌去的学生们纷纷发出失望的叹息。一些人径直转身向自习室的方向跑去还有几个不死心的仍旧往图书馆里钻去。 郑清也停了脚步。 “那我们…回宿舍?”他询问的看向博士。 萧笑还没说话辛胖子便鬼鬼祟祟凑了过来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图书馆座位是没有了但试验台还有几个空着的……我帮咱们占了。可以先把魔药课与炼金术的实践部分弄完。” 郑清赞许的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班纳得意的走在前面带路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小声吩咐道:“还有不知道为什么那只章鱼今天脾气不太好说话都只喷字母或音标不吐字。你记得不要招惹它。” 果然在路过书山馆前台的时候郑清眼角的余光瞥见图书馆的管理员正挥舞着八根触角将一个鞋子、裤腿沾了泥巴的男巫吊在半空一顿乱敲敲的他嗷嗷乱叫、满头大包。 郑清猜测那个男生鞋子上的泥巴污染了图书馆的地板所以才有了这个飞来横祸。 图书馆门口站了许多学生但所有学生都屏气凝神悄悄顺着墙角溜进馆去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为那个可怜鬼仗义执言。 “它这么做是不对的。”萧笑站在试验台前给手上套蚕皮手套的时候这样对两位同伴说:“即便没有造成人身伤害……也算一种人格伤害。学校应该管管。” 郑清翻了个白眼。谁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去跟一个进阶不完全成功、精神长期脆弱的大巫师较劲儿。 便是向来喜欢找新闻的胖子也没有在这件事上支持博士。 “我们很难界定‘体罚’与‘惩罚’之间的细微区别”他挽着袖子一边擦着闪亮的银制小刀一边煞有介事分析道: “老派巫师很崇尚这种‘教育’方式……如果你留意文明发展的趋势就会发现越早创造了辉煌的文明越容易被那份辉煌所禁锢而对新的、更适应时代的发展不屑一顾。” “就像我们现在都已经使用法书了但是欧罗巴的许多老派巫师学校还在教孩子们用魔杖施展法术;穿着鲸骨裙的女巫看不起穿着牛仔裤的女巫——而棍棒教育是所有落后表现中最顽固的一部分。” “其实你应该感谢今天的第一大学没有保留建校时候的‘鞭打’与‘变形术’惩罚。那才是真正的羞辱……啧啧想象一下一个女巫被脱光上衣吊在树上鞭打或者一个男巫被变成一只绿毛乌龟爬来爬去……” 郑清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对那‘糟糕’的历史表达某种程度的向往还是彻底的抨击。就像胖子刚刚说的这个‘度’很微妙。 “确实糟糕透了。”年轻公费生最终附和着同时用打量的目光看了胖子一下然后又瞥了萧大博士一眼:“如果不是博士一直保持沉默我差点以为刚刚那段话是他说的……没想到你偶尔也有深刻的时候。” 班纳脸上闪过一层蓝气小臂上的肌肉鼓了一圈。 他攥着银质小刀用力将试验台上的甘草剁成薄厚均匀的薄片语气中颇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我也一直很深刻的好不好?!没有两把刷子怎么敢给校报写评论!”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Zai Xia Bao Yu 魔药与炼金术中涉及期末考试的实践部分内容有限郑清等人很快便将规划好的功课做完了。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两个钟头。 但是从实验室出来之后郑清明显感觉到外面的光线有些不对。 “外面天怎么那么黑?” 年轻公费生探着脖子向走廊一侧的窗户外看了一眼。因为班纳给大家占的试验台在地下室没有窗户所以他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萧笑摸出自己的怀表瞅了一眼时间。 “还不到早上九点钟……时间没错。”他确认道。 “咔嚓!!” 一道耀眼的闪电照亮黑黢黢的窗棱也解答了几位年轻巫师的困惑。郑清加快步伐来到图书馆出口的前台处。 呼啸的疾风伴随着久违的凉意穿过高大的玻璃门吹在年轻巫师们的身上最后在一层薄薄的魔法结界前停下脚步。 轰隆隆的雷声在大家身后响起雷鸣间歇还有雨滴砸在玻璃、水坑与树梢间的哗哗声。 一片杂乱声中图书管理员的几根触角正分别抓着不同颜色的羽毛笔及大小不一的印章处理离馆同学的事宜。 很快便轮到了郑清。 “外面下雨了哈。”他没话找话试着让周围沉闷的气氛轻松一点。 章鱼先生黑漆漆的眼珠一轮似乎瞥了他一眼然后嘴中喷出一股墨汁。墨汁在空气中渲染、收束最后凝成一行字母:“zai xia bao yu(在下暴雨)……” 胖子之前说图书管理员脾气不好说话只喷字母看来是没错的。年轻的公费生心底暗忖着努力拼读那几个字母。 读了几秒钟揣摩几秒钟郑清最后冲图书管理员拱了拱手:“失敬失敬……我原以为您是章鱼没想到您是鲍鱼……” 这真的只是一时口滑。郑清也不知道自己当时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念头只是不由自主就把这句略带调侃的话说了出来。 旁边传来几个倒抽冷气的声音郑清依稀分辨出其中有辛胖子也有萧笑。似乎隐隐约约还有一个声音极低的赞叹。他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高大的木头书桌后。 半透明的章鱼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咔嚓。 触角捏断了一根火红色的羽毛笔。 男巫见势不妙丢下手中借阅的书籍撒腿就跑。却不妨那章鱼触角一抖丢掉手中折断的羽毛笔探爪一抓拎住了年轻巫师的袍子后领。 然后吊在半空中就是一顿乱敲。 直敲的郑清满头是包。 路过的男女巫师们纷纷掩口而笑竟无人抗议这头章鱼明显侵犯人权的行为。一如之前郑清进图书馆看到的那一幕。 真是个人情淡薄的世界啊郑清抱着脑袋惨叫之余心底哀叹。 整个过程中萧笑与辛胖子都袖手抱着课本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直到年轻公费生被章鱼先生丢出图书馆的玻璃大门他们才小跑到男巫身边把他搀扶起来。 还没等郑清开口他们两人倒先抱怨开了。 “你干嘛挑衅它呀!” “活该!” “纯属没事找事……” “明明知道会被揍为什么还要嘴贱一下呢?” “不这不是嘴贱……嘶”郑清揉着额头被那只八爪章鱼敲出来的大包嘶嘶着像极了说话的鱼人:“你们觉得我在挑衅那头章鱼……实际上我挑战的是这顽固、守旧的历史!” “嚯这话听着漂亮。”辛胖子呵呵两声:“合着挨一顿打您还光荣啦。”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就是举着骑士枪冲向风车的阿隆索·吉哈诺爵士!为了冲破历史的禁锢!为了打碎黑暗的传统!” 两位同伴虚着眼没有评论公费生这番义正言辞的话。 恰在此时蒋玉拖着李萌小朋友从图书馆里出来李萌背着她那个粉红色的小书包蒋玉怀里也抱着几本参考书。 她一眼就看到了郑清脑袋上那圈肉包。 “你改信释迦摩尼了?”女巫语气轻快的问了一句。 辛胖子低着头吭哧吭哧笑了起来。 郑清黑着脸假装没有听到女巫的问题反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早就离开图书馆了?” “你不也在外面嘛?”李萌嚷嚷道。 “我们没占到座位。” “我们也没有!” 郑清有点失望的叹了口气——他刚刚还想着如果蒋玉她们暂时出去自己几个人能不能先借用一会儿她在图书馆里的位置。 眼下这点希望也泡汤了。 看样子他们只能回宿舍复习功课了——他很怀疑自己又会浪费一天宝贵的时光。宿舍学习的时候床铺与枕头的魔力总是超乎想象。 “如果不介意你们可以跟我们一起去自习室”蒋玉注意到男巫的表情犹豫了一下邀请到:“刘菲菲是首席生有一间独立的女生自习室她说里面还有一些空位……” “女生专用的吗?男生也能进去?” “只要获得邀请就可以……尼古拉斯跟刘菲菲现在就在里面。” 郑清还没来得及思考一下辛胖子便拍着胸脯满口答应了下来。萧笑默默的举手表示了赞同的意思。 在跟着女巫们向那间自习室走去的时候郑清悄悄附在博士耳边小声说道:“连首席生都有独立的自习室老师肯定也有……你没问问司马同学借用一下她的办公室嘛?” 萧笑扶了扶眼镜瞥了一眼公费生。 “你应该喊司马先生或者司马讲师。”他纠正了一下同时询问道:“办公室人来人往你确定要去那里复习功课吗?” 郑清连连摆手。 开玩笑他只是寻个由头调侃一下完全没想靠近教授们的地盘。更何况在办公楼还有很大可能性遇到刚刚回去的姚教授。 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你俩别说悄悄话了靠近一点!”辛胖子在几步之外嚷嚷道:“不知道避雨咒很费魔力吗?别把我累着!”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在一行人头顶的透明护罩上向着两侧淌了下去。脚下也有同样一层薄膜隔绝了年轻巫师的鞋底与泥水。 李萌一脸惬意走在一行人中间时不时还用指头戳破周围的保护罩感受夏日里清凉的雨气。 萧笑冲着郑清耸了耸肩膀快走几步跟上了队伍的步伐。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梵天时报》上的新闻 首席生的自习室与其他自习室都在同一座大楼中只不过这间自习室位于一层走廊的尽头自习室的门上除了带着黄铜鼻环的铺首外还挂了门神的画像。 在第一大学普通教室与自习室几乎没有挂门神的习惯。 门神通报放行后一行人才得以进门。 与屋外湿冷的环境相比屋子里就干爽多了。高大的落地窗紧紧关闭着雨点打在玻璃上听不到一丝声响。 窗棱下摆放了一排红色花盆里面长满了叶子细长的杂草——当然也有可能是草药郑清不太确定——花盆前是一条细长的书桌桌子下面有几张红色的圈椅。 郑清环顾左右。 自习室左侧是一个书架上面有些空空荡荡的没有几本书;右侧则是一个小试验台被擦的干干净净连试管架都没有。中间是一张大大的书桌刘菲菲与尼古拉斯正坐在书桌后做着练习题。 看到鱼贯而入的客人们自习室的主人从椅子上跳下来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欢迎欢迎……大家随便找空位子坐就可以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了。” “真是打搅了。”蒋玉笑着将手中的课本一股脑放在了自习室中央那张最大的书桌上。 “没有没有你们来我很高兴!” “我给你带了一份礼物!”李萌兴冲冲的凑到尼古拉斯与刘菲菲身边抬手将一只身上淌着泥水的黄皮青蛙塞了过去。 那只青蛙鼓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委屈屈的哼哼着却不敢乱动。 它是郑清等人刚刚路过临钟湖的时候李萌从湖畔灌木丛里抓到的。原本那丛灌木里还有两只叠罗汉的癞蛤蟆但因为蛤蟆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疙瘩太恶心最终被李萌用树枝挑进湖里去了。 郑清非常怀疑那两只蛤蟆会成为湖中鱼人的零嘴儿——那可真是‘从天而降’的美味。 尼古拉斯笑呵呵的收下了礼物塞进身旁的一个竹篓中。郑清可以透过竹篓的缝隙看到一些正在蠕动的身影他猜测那些都是青蛙一类的‘施法材料’。 有了送礼物的底气李萌在自习室呆的似乎便多了几分理直气壮。 “我坐在什么地方?”小女巫嚷嚷着先从书包里翻出一包薯片。 “坐在我旁边”蒋玉斩钉截铁道同时伸手把小女巫的薯片按回书包里:“这里是自习室不要随随便便在屋子里吃东西!” 一旁刚刚兴冲冲跟着掏出牛肉干与果脯的辛胖子讪讪的收起自己的零食臊眉耷眼的坐在了李萌身旁还殷勤的给她擦了擦凳子。 萧笑越过众人径直走到窗边那张细长的书桌前放下手中的笔记本然后弯着腰打量那几个花盆。花盆中似乎有草精子正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 郑清犹豫的看了看萧笑与班纳一时没决定自己到底坐在什么地方。 就在辛胖子弯腰帮李萌擦椅子的时候一份报纸从他口袋滑落掉在地上。郑清顺势帮忙捡起恰好看到一个奇怪的标题: “《傻子尼古拉斯还是‘莎布·尼古拉丝’?潜伏的外神窥伺第一大学!》” 这引起了郑清的兴趣他翻开标题下的文章。 题目下有一副色调诡异的漫画: 一个巫师背对着读者身上披着宽大的暗红色斗篷长长的斗篷拖在地上光影晃动仿佛一滩没有凝固的血迹。 巫师的头顶是一片片黑云般的巨大肉块黑云中有滴着黏液的大嘴还有许多舞动着的触角其中一根细长的触角从天而降落在了巫师身上。 郑清正出神的打量着那些肉块冷不丁那巫师转过脸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与斑点狼藉的下巴。他正捧着一只青蛙的残骸嘴角还淌着几滴鲜血。他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隐隐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郑清看着这个巫师额间那道蝌蚪状的黑色咒印。 好一会儿郑清才意识到漫画中男巫的形象依稀有几分尼古拉斯的影子。 他的目光向下滑去落在了正文部分: “尼古拉斯·格林·奥斯沃尔曾经拥有显赫的奥斯沃尔家族的血脉在最近一次第一大学内战冲突中这位年轻半血狼人将自己属于奥斯沃尔家族的血脉抛弃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在此之前他最著名的失败表现在连续两年没有通过第一大学的升级考试。这是一个打破记录的‘成就’。” “‘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粗鲁的巫师几乎跟每个高贵的姓氏都发生过冲突。’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阿尔法三年级生向本报记者透露‘他在阿尔法堡呆的一年里最少有半年是被教授们关禁闭……另外半年是躺在校医院的病床上。或许星空学院才能容得下这种暴徒。’” “‘但他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星空人’尼古拉斯曾经在星空学院的同学否认了这种观点‘他缺乏面对挑战的勇气……总是想尽办法从战场逃离。’” “因为学业失败尼古拉斯同学在第一大学有个‘傻子’的绰号。” “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样一位缺乏勇气与荣誉感的巫师是否符合第一大学的招生特质。但作为巫师世界最高教育机构第一大学给予了这个年轻人第三次机会。” “于是尼古拉斯同学获得了进入九有学府的机会。” “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最近证据表明第一大学或许在这个决定上犯了巨大的错误。来自威斯康辛州索克城的奥古斯塔·德雷斯是一位专注外神谱系与眷族研究的资深注册巫师他的最新调查结果显示第一大学的尼古拉斯同学与星空深处的著名外神莎布·尼古拉丝并不仅仅是名字相似。” “‘人们总是很难留意近在咫尺的危险’德雷斯先生说道‘所以古希腊的大巫师泰勒斯在看星星的时候会掉进路上的泥坑里……第一大学有很多伟大的巫师他们的目光都看着遥远的地方难免会忽略眼前的某些异常。’”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班纳的学习计划 “‘如果有人稍加留意就会发现尼古拉斯同学早已成为外神的傀儡。’德雷斯先生语出惊人‘人们以为的尼古拉斯灵魂早已随着黑暗丰穰之女神的触角去往了星空深处……那是一种非常可怕的黑魔法只有外神们才会使用。’ ‘四十八年前——也就是一九六一年——罗伊·利基先生在高德斯伍德短暂停留被伟大的潘神赐福成为祂的眷者后曾经拜访过仁慈之山医院的詹姆斯博士然后博士也受到了来自星空的污染。我与詹姆斯博士关系密切。’ ‘前不久我看见《贝塔镇邮报》上的报道后一眼就认出了这种症状。(德雷斯先生所提及的报道是指贝塔镇邮报五月十日所刊专访《剔血的半狼人》)他肯定被污染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黑色的印记、苍白的面孔、仿佛山羊般扭曲的灵魂还有他羊毛般的头发……这些症状跟罗伊·利基先生一模一样!’ ‘你们觉得那个男生是傻子却不知道他把你们看做傻子!’ ‘傻子傻子就是莎布之子的简称!即便被人误解他也以黑山羊幼崽的身份骄傲!莎布是谁?莎布·尼古拉丝就是黑暗丰穰之女神、伟大的潘神、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瞧瞧祂们的姓氏尼古拉斯尼古拉丝……他甚至毫不在意的使用了真实的姓氏!’ ‘我已经向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以及三叉剑写了信希望他们尽快处理这种来自星空深处的污染……他不是一个人他会污染整座第一大学整座布吉岛!’” “【文章后记:在采访中奥古斯塔·德雷斯先生向我们展示了许多星空深处的可怕概念并提供了更多令人担忧的证据比如近期在第一大学爆发了疑似外神污染扩散的事件许多在校生表现出对羊奶的某种迷恋情绪甚至有学校的黑山羊宠物丢失。等等。有关详细调查报告将在本报下期‘直击真相’板块全文刊登敬请关注】” …… 郑清是皱着脸读完这篇报道的。 读完报道后他还特意抬头瞅了刘菲菲旁边的尼古拉斯一眼——必须承认额头中央那道黑色的咒印给尼古拉斯平添了几分阴沉的气质而他手中时不时化作飞灰的青蛙们更是加重了那份气质。 但也仅此而已。 看着与刘菲菲笑着说话的男巫郑清很难想象尼古拉斯会是一个眷属傀儡。 而且还是莎布·尼古拉丝的眷属。 然后他往后翻了翻看到了另一篇标题醒目的文章《外神前哨:贝塔镇北区——死亡与献祭魔法泛滥的社区》: “……曾因大量戏法师聚居而被称为凹区的贝塔镇北区码头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年轻的‘北区巫师’脸上带着兴奋与狂热的表情向每一位路过这片社区的巫师传播大贤者的荣耀……他们口中的大贤者全名科尔玛·德·基尼曾经就读第一大学在九有学院的学生会担任过重要职务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女巫。在校期间她最著名的行为是用血崩魔法让一群阿尔法学院的女巫统一了例假影响了她们的实践考试成绩这种‘近似作弊’的行为却给她在九有学院赚取了巨大的声望……” “……临近毕业的科尔玛同学不甘心像普通同学一样前往新世界为巫师联盟开疆扩土转而举行了一场危险的献祭仪式接受了星空深处那些外神的馈赠成为了一位大巫师(有关此次非法献祭的法律风险丹哈格已经准备召开正式听证会)……” “……时至今日漫步贝塔镇北区街头我们能够看到一片与以往商业贸易撑起的真实繁荣不同的虚假的繁荣。狂热的气氛笼罩了整片街区危险的苗头比比皆是……在这片欣欣向荣的表象下科尔玛同学正将她在九有学院使用过的‘血崩魔法’用在更大范围与更多无辜者身上……” “……对于记者的采访科尔玛的拥趸们表现出异常的紧张。与我们约好见面的受访者被基尼小屋(一个由科尔玛成立的未经巫师联盟认可的非法巫师组织)的成员跟随另一名向我们讲述北区真相的炼金作坊所有者被一群暴徒打伤据信暴徒中有所谓‘北区巫师’相关案件我们已经向三叉剑驻贝塔镇办事处反映……” 郑清没有看完这篇文章。 但即便没有看完他也猜得到题目里所说‘外神前哨’是什么意思。不外乎将科尔玛学姐与撒托古亚之间的联系广而告之甚至可能将莎布·尼古拉丝也牵扯进去就像他们对尼古拉斯所做的报道那样。 这已经不是带着偏见的报道了。 这简直是诽谤!是虚假新闻! “这些报道是认真的吗?” 年轻的公费生抖了抖手中的报纸语气有些不可思议:“尼古拉斯什么时候成了黑暗丰穰之女神的眷者了?!他不是科尔玛发展的巫师吗?就算跟外神有关系也是撒托古亚吧!还有我记得基尼小屋在北区管委会有注册怎么成了非法组织了?” “什么报道。”辛胖子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梵天时报?那上面的新闻不能看!还记得去年著名歌手百灵在加尔各答的演唱会被人泼了恒河水吗……当时那些婆罗门声称泼水的巫师是在给百灵女士祈福但三叉剑的调查证明那是一场恶意袭击!事实就是一些黑巫师在搞破坏。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 “他们总能把一件搞砸的事情稍作包装然后跳一场巫祝舞假装万事大吉什么问题都没发生……就像不久前比哈尔的婆罗门跟昆仑上的修士发生了冲突很是伤了几个人事后《梵天时报》丢出一份秘笈信誓旦旦称那是来自昆仑的战利品……但事实上根据巫盟确认那份秘笈只是从昆仑山流传出的一份菜谱。” “菜谱也算秘笈吧。”李萌在一旁插嘴道。 蒋玉一把将她按回椅子上抱歉的冲几位男巫笑了笑。 郑清瞥了一眼不服气的小女巫转头看向班纳:“既然你也知道这份报纸不靠谱……那你为什么还随身带着这份报纸。” “学习。”辛胖子理直气壮:“我就想学学他们怎么用羽毛笔扭曲真相还能让大家都相信他们的屁话……而我写的事实却没多少人愿意读。”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三十章 猫果树的不速之客 尼古拉斯注意到了客人们之间小声而激烈的讨论。 他用好奇的目光看了郑清一眼郑清犹豫片刻将那份《梵天时报》塞到尼古拉斯手中。这份报道很糟糕所以更应该让他知道以免阿尔法的人以报纸上的消息攻击他的时候他措手不及。 但出乎年轻公费生的预料。 尼古拉斯草草扫了那篇报道之后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恼表现了出入预料的平静。 “这份报纸用词很谨慎了”这位梳着马尾的新晋北区巫师眼珠微颤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前两天有一份报纸……我忘了是哪一份了……上面信誓旦旦说科尔玛大贤者正在与外神勾结打算出卖布吉岛颠覆第一大学……这份报纸只不过用了一点‘暴徒’‘狂热’‘怀疑’之类的字眼……已经算友好了。” 郑清愣了一下注意到尼古拉斯看的版面才醒悟。 尼古拉斯看的是与科尔玛及北区巫师有关的那篇文章。 “不是这篇”公费生挤到北区巫师身边把报纸向前翻了几页然后指着那篇名为《傻子尼古拉斯还是‘莎布·尼古拉丝’》的文章提醒道:“是这篇……这绝对属于污蔑我们不能这么简单放过他们要向联盟投诉!” 尼古拉斯一眼就看到了报纸上那副夸张而诡异的漫画。 他夸张的向后仰了仰脑袋左右张望一下举起自己的右手:“我发誓我只是用青蛙施展魔法……绝对没有生吃过这种爬行生物!” 说完话他才意识到自己右手还抓着一只黄皮青蛙而那只注定会化作飞灰的两栖生物正努力拨动自己的后腿在绝望中奋力挣扎。 尼古拉斯干笑了一声将那只青蛙丢进脚边的竹篓中。 这一点都不好笑。 但刘菲菲却非常配合的捂着嘴随着尼古拉斯夸张的动作笑的花枝乱颤。原本义愤填膺的公费生陡然感到了一股莫名的饱腹感心底油然升起意兴阑珊的念头。 “好吧……我也只是个建议。”他悻悻的掏出自己的课本向窗户旁边的书桌走去然后看到萧笑正用羽毛笔戳那只从花盆中探出头的草精子。 草精子一动不动原来是个石头模型。 “终于看到一个不奇怪的东西了”男巫嘟囔着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圈椅发出低沉的呻吟声:“我原以为学校里所有东西都会动……” 话音未落那个石头模型便骤然张开嘴一口咬碎了萧笑的笔尖。 咔嚓咔嚓。 羽毛笔尖在石头小怪物嘴里变成了渣滓。 “你说什么?”萧笑回过头手中抓着报废的羽毛笔。 “没没什么。”郑清麻木的挪开视线将目光落在面前的参考书上:“我是说我们应该抓紧时间……快点复习功课。” …… …… 在自习室里复习功课的效率果然比宿舍要高出许多。 但也必须承认写作业与看教科书是这个世界上最催眠的方式没有之一。尤其是经过一段高强度、集中注意力的学习之后倘若继续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课本上那么身体极有可能主动罢工由大脑释放幻觉让你以为自己还在学习——实际上你的灵魂早已离开肉体前往不知名地与周公下棋去了。 就像郑清。 前一刻他还趴在书桌上分析杨梅青的几种入药方式后一刻他的思维就不由自主的发散开来变得空灵而缥缈。 杨梅青是一种明目利窍活血清热的奇特矿石它的另一个名字叫‘空青’。唐朝的《梁四公记》里曾经提到过这种石头称‘龙畏蜡爱美玉及空青而嗜燕’大意是说龙类生物喜欢美玉及空青。 郑清从杨梅青想到空青然后想到龙喜欢空青自然而然发散到龙喜欢烧燕不由自主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晚上某个小男巫与自己一起在临钟湖夜间巡逻的时候发下的想要猎龙的豪言壮语。 然后他想起林果那天骑着的大黑山羊。 远远的隐隐约约传来先生的说话声似乎在给他讲课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人存于世有三种状态。” “活人死人活死人。” “有心、有气、有思、有想能见所见能闻所闻能讲所讲是活人。” “无心、无气、无思、无想谓之死人。” “有心有气而无思无想是活死人。” “大部分时候人醒着就是活着;人睡着了就是死了;睡醒还能醒来那睡着的人就是活死人;睡着了醒不来那睡着的人就是死人……生死之间的概念就是这么简单……” 郑清追着先生的声音向远处跑去。 倏忽间便越过黑暗出现在了猫果树边。 然后他看到一个穿着月白色细稠长袍留着两撇锃亮小胡子的英俊巫师正像一条八爪鱼一般扒着猫果树向树上爬去。 猫果树上大大小小的猫咪毫无主人翁心态对于这位陌生客人爱搭不理像一颗颗熟透的果子死死挂在枝头不肯动弹。偶尔有几个好奇心强的探着脑袋看那巫师两眼又很快缩回去重新藏进猫咪的树叶间。 只有那个冒充猫咪的狗子灵魂深处的某个角落还没有丢掉它的本能跳起来挡在那位男巫的面前狂吠了几下: “汪!!喵喵!!汪!喵喵!!” 陌生男巫被这只叫声古怪的动物吓了一跳半晌才回过神小声咒骂了一句挥手间放出几道藤蔓将那只狗子吊在半空中。 然后他继续向上爬。 一直爬到黑猫的‘王座’上。 陌生巫师从口袋里摸出刻刀、玉粉与一小瓶粘稠的红色液体在王座上吭哧吭哧刻画起来。郑清很想靠近一点看看那家伙在自己的座位上干什么。 但他越向猫果树的方向靠近猫果树反而离他越远。 郑清心底一急脚下一用力一不小心踩到一颗光滑的鹅卵石身子骤然向前倾倒。 “砰!” 安静的自习室发出巨大的声响。 郑清捂着额头一脸茫然看着前方玻璃上的倒影半晌没回过神。 片刻后自习室里响起李萌同学愤愤不平的声音: “你是不是偷偷睡觉了!我们都在写作业……太不公平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树下 夏天的暴雨持续时间很短。 当郑清离开自习室来到屋外天空已经放晴。橘黄色的太阳躲在薄薄的云层后像一颗熟透了的橙子。 四周弥漫着一股雨后清新的气息混杂在渐渐蒸腾起来的空气中稍稍消减了他胸中的不安情绪。 “慢一点”身后传来女巫小声的提醒:“雨后路滑。” 郑清回过头眼中迷茫的神色消退了几分。 直到这时郑清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抓着蒋玉的手腕。 “抱……抱歉!”男巫的手像被马蜂蛰了一下倏然松开脸色速度涨红结结巴巴解释道:“刚刚才刚才是一时心急……真的不是故意的。” 刚刚从睡梦中惊醒后不知为何他脑子一抽从圈椅上跳起来后拽着蒋玉就向自习室外跑去。其他人呆呆的坐在原位似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正在听蒋玉讲题的李萌或许反应过来了但她巴不得离自家表姐远一点自然不会出声。 当时郑清脑袋里的想法很简单去猫果树抓住那个在黑猫王座上‘乱写乱画’的巫师如果有可能最好把他扭送给穿灰袍的校工或者某位教授。 而拽着蒋玉则是因为蒋玉也在那张‘王座’上占有一点‘股份’男巫觉得应该带上她。 但出了自习室雨后湿润的软风一吹年轻公费生便立刻清醒过来了。 他在干嘛?! 只不过一个梦!他的反应也太大了一点! 就算那个梦是真的也不需要这么着急更不要提他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拽着蒋玉的手跑了出来——郑清完全可以想象今天晚上回到宿舍后寝室里那群损友会如何起哄假如运气差一点傍晚开班级例会的时候他就会感受到疾风暴雨般的奚落。 年轻公费生皱着脸仿佛刚刚生吃了一根苦瓜。 或许是跟着男巫跑的稍微有点急蒋玉脸颊微红气息也有些不匀。她定了定神才揉着手腕轻松笑了笑:“没关系……这么着急出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跟科尔玛学姐有关?” 因为曾经与郑清一起在北区遭遇外神投影以及黑巫师再加上最近报纸上沸沸扬扬讨论着与外神有关的各种消息所以看到郑清着急忙慌的模样她第一反应便是北区出了什么事。 “不不是。” 郑清连忙摆手解释道:“是猫果树……” 话音未落他就立刻后悔了。 虽然蒋玉知道他就是黑猫而他也猜到了蒋玉就是那只小白猫但两个人很有默契从来没有正面讨论过这个话题——这会让他们变成猫之后相处起来更轻松。 果然听到男巫的解释后蒋玉脸颊已经消退的红晕重新爬了起来。 “猫果树?”女巫抿了抿嘴唇努力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猫果树有什么问题吗?我早上跑步的时候还去那边看了一眼……一切都很正常。” “我也不是很确定……刚刚做题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然后做了个梦梦见有人在猫果树上做手脚……就是平常嗯咳咳嗯趴着的那个地方……诶呦!嚓!” 郑清只顾着绞尽脑汁寻找合适的字眼给女巫解释自己的举动一个不小心踩进了路上的一个水坑里溅了一腿泥水。 他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却不知是在骂那个水坑还是在骂自己。 蒋玉抿着嘴笑了笑掏出自己的法书轻吟道:“杲杲日出习习谷风!” 橘黄色的魔法光芒从女巫捧着的青色法书中涌出仿佛一股肉眼可见的‘太阳’风卷过男巫被泥水沾湿的鞋子与袍角。 片刻之间郑清便感受到了令人舒适的干爽。 他跺了跺脚拍打掉袍子上干结的泥巴。灰白色的尘土腾然而起遇到湿润的空气转瞬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以可以啦。”他制止了女巫试图再放一道清洁咒的打算笑道:“一点点脏东西多走几步路就会掉干净……我们还是快些去猫果树吧……嗯你去不去?” 蒋玉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收起法书加快脚步走在了郑清的身前。 郑清挠挠脑袋又在心底骂了自己一通。都把人拽出来了竟然还在问去不去?简直蠢透了。 雨后的夏季清爽又不失大气。 令人压抑的黑云散去后天空显得辽远而空旷成群的鸟雀背负着橘黄色的阳光划过天际留下一片清脆的鸣叫。青石板路的两旁雨打的草叶粘在泥土与树枝上草叶上的绒毛反射着阳光闪烁出迷人的七彩毫光。 年轻的男女巫师们受到美景的感召纷纷从环境压抑的自习室与图书馆走出来的湖边、来到草坪间贪婪的享受着久违的短暂的自由。 一路上郑清看到不下十对男女巫师手挽手从身旁经过。 大部分时候路过的女巫都会表现出一点羞涩而男巫们则大大咧咧的冲路过者眨眨眼示意郑清勇敢一点。 窘境迫使两位年轻巫师脚步愈发急促了许多。 这一下不仅仅郑清就连蒋玉也不小心踩了好几个小水坑。但两人都来不及收拾一路小跑到猫果树下才齐刷刷松了一口气。 嗅到了熟悉的气息猫果子们纷纷从树枝间探出了脑袋。胆小的冲郑清抖抖胡须与耳朵胆大的则大大咧咧冲他喵喵两下。 郑清仰着脑袋看向自己的‘王座’。 上面干干净净并没有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巫师在作怪。 “或许是我太敏感了吧”年轻公费生松了一口气笑着对蒋玉说道:“……现在细想起来梦里那个巫师爬到树上的时候天色比较暗而且好像没有下雨……就算是真的也不一定是今天发生的事情。” 蒋玉先用清洁咒与干爽咒处理干净两人的袍子。 然后才收起法书看向猫果树。 “那只学猫叫的狗子呢?”她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突破口:“你不是梦见它被抓起来了吗?找到它就知道事情真相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灵雨既零 “说起来你知道猫群为什么允许一只狗上树吗?” 郑清喃喃着绕道猫果树背后寻找那条狗子的踪迹。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跟其他人猫又不熟!”女巫轻哼一声随即补充道:“跨种族交朋友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郑清摸了摸鼻子:“唔……那只小狗来历很可疑博士调查了一阵子也没有发现它到底从何而来。而且你不觉得一只学猫叫的狗子很奇怪吗?” “不奇怪。”蒋玉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随意打量着左右:“巫师们的宠物学一两门外语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我表哥养了一只大白鹅天天学狗叫叫的还挺像……也没人觉得它有什么异常呐。” 正常情况下听到这种有趣的话题后郑清总会追问两句的。 但这一次蒋玉等了许久郑清也没有吱声。 女巫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绕过树影的遮挡找到了男生的身影。郑清就站在猫果树后正仰着脖子呆呆的看向树冠。 蒋玉顺着男巫的目光向上看去。 茂盛的树叶丛中一只黄白毛色的小狗正揣着爪子被几根藤蔓吊捆在树冠间仿佛荡秋千一样晃来晃去。几只小猫正虎视眈眈的蹲在一旁是不是探出爪子想要挠它一下。 似乎察觉到树下客人的目光小狗努力伸长脖子向下望了一眼。 然后它看到郑清。 “喵~!” 狗子兴奋的摇了摇小尾巴软软的叫了一声。 年轻公费生打了个寒颤顿时清醒过来。 “那确实不止是一个梦。”他看向蒋玉眼神中露出一丝严肃的表情。 蒋玉没有说话只是飞快的从手袋中摸出法书、各种护符以及魔药干脆利落的做好了各种准备。 郑清有些哭笑不得的按了按蒋玉拍在他手臂上的一张‘辟邪符’张了张嘴原本想说自己灰布袋里就有这种东西而且她的反应似乎有些过于激烈了。 但考虑到近期校内外波谲云诡的形势想到前几次与女巫一起出去后在北区的遭遇男巫最终咽下了那番话把手探进灰布袋摸出法书与一沓灌灵好的符纸。 “你负责掩护。”他分出一半的符纸塞进蒋玉手中然后闭了闭眼睛开始在脑海中观想符枪的构造。 蒋玉迟疑了半秒钟就接过了那沓符纸简短的回答了一个字:“好。” 郑清小心翼翼的翻开手中的法书——学校为公费生提供的免费法书质量欠佳书页薄脆使用时必须非常谨慎——找到了自己最熟悉的那道咒语:“葛之覃兮!” 几根细长的藤蔓从虚空中探出脑袋灵活的穿梭在繁茂的树冠间向那条狗子所在的位置延伸。藤尖挂着几张暗黄色的符纸。 恰在此时一阵小风突兀的掠过林间。 四周树冠齐刷刷发出沙沙的声响抖落了树叶上积攒的雨水。蒋玉眼疾手快却也没时间释放避雨咒只来得及喊了一声:“灵雨既零!” 混乱的雨点儿还没落到地面便在半空中化作水汽消失的干干净净。 风过雨消蒋玉并未收起法书。 “奄有四方斤斤其明!” 女巫捧着法书向后翻了数页释放了第二道咒语。这是一道用于监测与探查的魔法可以迅速向巫师反馈周围一切不安定因素。 微弱的魔法波动掠过身侧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郑清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目光始终紧紧盯着树冠中的那条小狗指挥着自己的藤蔓向上蔓去。 粗大的藤蔓仿佛巫师伸长的胳膊藤蔓末端的细小藤条又像巫师的手指。 技巧高超的巫师指挥起这些藤条并不比指挥自己的胳膊与手更困难。郑清虽不敢说自己是使用束缚咒的大师却也对其颇有心得。 围观的猫果们被几根藤条引走剩余的藤条灵巧的穿梭在捆绑小狗的绳结间三下五除二便将其从困境中解放。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郑清眼疾手快立刻对着那条小狗用了一道逃遁咒。一朵燃烧的桃花倏然出现在了小狗身下与此同时另一朵花骨朵出现在了大树脚下两位年轻巫师面前。 树上的桃花转瞬燃尽、成烟树下的花骨朵随之绽放开。 懵懂的小狗蹲在花蕊间吐着舌头欢快的摇着尾巴。浑然不觉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 “你刚刚可以直接用‘桃之夭夭’把它从树上解救下来吧。”蒋玉好奇的问道。 “以防万一。”郑清谨慎的盯着脚边的小东西解释道:“不知道那个家伙有没有做什么‘反遁’的手脚……而且树冠上猫果比较多万一‘桃火’吓到他们或者引燃猫果树那就糟糕了。” 说话间狗子身下的桃花也随风衰败变成一层花泥混入湿漉漉的草地间。 小狗颤颤巍巍站起身低着脑袋嗅了嗅那些衰败的花泥然后抬起头摇着尾巴喵喵叫着向郑清脚边蹭了过来。 “别动!” 郑清大叫一声淡蓝色的枪管凭空出现顶在狗子的脑门上。 小狗眨着漆黑的眼珠抬起脑袋好奇的啃了啃枪管——郑清脑海中瞬间浮现‘吞枪自杀’四个大字以及一片猩红与洁白交织的果酱。 “就算再聪明它也只是条狗。”女巫笑了笑将早已准备好的魔药倒进食盒推到狗子面前——那是一些辟邪、祛毒、反诅咒与变形术的魔药。 因为混杂了肉糜狗子吃的很欢快没有一丝抗拒。 趁此机会女巫伸出手挠着它的耳朵根与下巴将剩余的符纸、护符挂在了它的身上然后顺手揪了几根狗毛。 狗子哼唧着仍旧低头吧唧吧唧吃个不停。 郑清的戒心终于散去不少。 他看着蒋玉撸狗的样子也有些心痒忍不住蹲下身跟着摸了摸小狗的脑袋。狗子尾巴摇的欢快食盒转眼便被舔的干干净净。 然后它抬起脑袋呜咽着顺势舔了舔男巫的手指。 “等一下记得洗手。”女巫提醒道。 郑清回头笑了笑还没来得及答应便感到手上一痛: “诶呦喂!卧槽!!”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狗咬吕洞宾 被狗咬原本并不是一件大事。 但这里是第一大学。 这个世界上有妖魔。 见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在看见手上那血肉模糊的一瞬间郑清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大明坊那头横冲直撞的野猪妖继而想起去年校猎赛猎场上那些躁动的身影然后是那些觊觎‘禁咒种子’的妖魔。年轻公费生心底一沉。 蒋玉注意到男巫渐渐发白的脸色。 “这条狗绝对不是妖魔”她斩钉截铁的说着同时安慰道:“所有用来检测妖魔的方式之前都用过了没有任何反应……绝对不是妖魔。” 她肯定语气与表情给了郑清不少安慰。 “不要紧它看上去比我还害怕。”郑清勉强笑了一下。 确实在咬了男巫之后那只喵喵叫的狗子立刻缩成一团浑身发抖看上去似乎比郑清还要害怕。 蒋玉瞥了狗子一眼旋即将注意力放在了郑清身上。 “坐下把手给我。”她吩咐着从包中拽出一张宽大的毯子铺在潮湿的草地上示意男生坐在上面。 郑清盘着腿老老实实坐了下去。 女巫侧着身子跪坐在他面前。毯子上摆满了处理伤势的瓶瓶罐罐。郑清很想提醒女巫校医院距离他们直线距离不足五百米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转了几圈后又悄悄滚回肚皮之中。 不是他不想提醒而是肚子里那些话成精了不肯听大脑指挥——男生在心底这么安慰自己。 然后他便心安理得的看着女巫捣鼓面前那些瓶瓶罐罐。 只见蒋玉取了几张拔毒祛咒的符纸丢在玻璃盏中烧成灰烬然后滴了几滴透明的油脂状液体用玻璃棒搅成泥状。又取了一张净符丢进一瓶午时水中。 午时水至阳辟邪是调制这类魔药的上等水恰好端午刚过蒋玉还有不少存货。 淡黄色的符纸入水自燃将原本澄净的午时水烧出一圈细密的气泡。郑清盯着那朵淡蓝色的火焰在水中翻滚扯出一缕缕细长的焰丝只觉得漂亮极了。 但任何美景都难以长久存在。 片刻之后蓝色的火焰熄灭水中气泡消散午时水又变得平静而单调了。 “手伸开。”女巫开口吩咐道。 郑清老老实实伸出手。 蒋玉拿起那瓶符水径直浇在了郑清的伤口上。男巫原本咬着牙已经做好了被刺痛袭击的准备却讶然发现伤口处传来一阵暖洋洋的感觉像被人小口吹气舒服极了。 清洁伤口后女巫又用玻璃棒搅起之前调制好的符泥抹在了男巫的伤口处。符泥遇血而化遇肉而结狗子咬出的那几个小坑转眼便恢复如初。 郑清试着握了握手掌。 一如之前未被咬伤时的感觉。 “真是太厉害了”他毫不吝啬夸奖的话语:“就算校医院也不会处理的更好了……只不过让你破费了。” “几张符纸罢了你随便画画就出来了。”女巫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郑清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原本我想着抹点白鲜就行……” “以防万一。”女巫停了停侧脸看了一眼地毯外趴着的狗子才继续解释道:“虽然已经确定这个小东西不是妖魔但以防万一……还是处理干净一点好。白鲜只能生肌止血对邪祟抗性很差。” 男巫连连点头称是。 “我只是没想到还可以拔毒。”他小声补充道:“书上说巫师被妖魔咬伤后会转化为妖魔我以前一直以为被咬之后就彻底没救了。” 女巫忍不住笑了起来。 “书上说的没错”她收拾着毯子上那些瓶瓶罐罐似乎并不着急起身语气轻快的解释道:“但书上说的并不完整……妖魔咬伤确实可以转化巫师但也有条件的……你能想象一头小野妖咬了一位大巫师一口然后就把大巫师转化成大妖吗?” 郑清立刻摇头。 “所以说越是强大的巫师对妖魔侵蚀的抵抗力越强。此外长久的经验也告诉我们纯净的巫师血脉与对魔法深刻的理解都能够帮助我们抗拒妖魔的侵蚀……这些调制魔药的办法都是家里面教的。” 听着女巫的解释郑清轻轻扬起眉毛。 蒋玉所说应该是世家巫师内部传承的知识虽然与先生之前教导他的不完全一致却也更容易被世家巫师所接受。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种‘经验’对于巫师世界不见得是好事。 一方面对血脉与知识的垄断造成世家巫师与平民巫师之间越来越深刻的代沟;另一方面愈是强大的巫师家族与强大的巫师愈安全愈是弱小的巫师愈危险。 这种强者恒强、弱者愈弱的趋势非常危险。 但这种趋势在哪个世界似乎都很流行——郑清印象中近几十年白丁世界里那些大资本家与平民之间的差距与巫师世界如出一辙。说不准到底是谁影响了谁。 就在男巫胡思乱想之际蒋玉忽然轻咦了一声。 “那只小狗……是不是有点怪?”她推了推郑清的胳膊。 郑清回过头。 原本趴在毯子边缘瑟瑟发抖的狗子毛色变得有些黯淡——不不是黯淡是模糊。郑清认真打量片刻才意识到狗子的身影正慢慢变得虚幻、模糊。 仿佛下一刻就会从世界消失。 “别让它跑了!” 男生翻身探出胳膊一把抓向那只小狗。 但他的手却轻而易举的从狗子身上穿过仿佛穿过一汪浑浊的液体。小狗抬起头呜咽着冲两位巫师喵喵了两声唰的一下消失在了草地之上。 两位年轻巫师面面相觑。 “它的眼睛还是黑的没变红。”女巫率先开口。 “刚刚它发抖不一定是害怕……也有可能是在发力?”男巫猜测道。 “既然它能逃跑为什么会被一道束缚咒捆在树冠间动弹不得呢?”蒋玉的问题直切要害却没有说出郑清正在的担忧。 “或许它必须在不受束缚的时候才能逃遁吧。”郑清很没底气的猜测了一下。 但在心底男巫更担心那条狗子是因为咬了自己所以才发生了变异。 他不确定哪种猜测更糟糕一些。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科尔玛的计划 狗子的消失虽然让两位年轻巫师有些困惑却也没有过多纠结。 与它相比那个偷偷爬上猫果树在黑猫的王座上做手脚的陌生巫师更令人担忧。在查遍枝头确认狗子消失之后郑清与蒋玉便将注意力放在了王座之上。 但经过谨慎的检查后两人却惊讶的发现王座上并没有预想中的恶毒诅咒或危险法阵。上面只是被人抹了一层猫果汁。 未成熟的猫果呈姜黄色是配制缓和剂的原料之一;熟透的猫果呈紫黑色有剧毒可穿肠烂肚、腐蚀灵魂。 而介于未成熟与成熟之间的猫果呈红色。 有毒但毒性轻微;可做药但用处很少。整体而言这个阶段的猫果就像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缺乏少年的天真活泼也缺乏成年人的圆滑世故时时刻刻表现着‘矛盾’这个词的内涵。 “这点猫果汁最多能让趴在上面的猫拉一天肚子。”郑清晃了晃试管看着那一小点红色在半透明的试剂中缓缓绽放百思不得其解:“那家伙爬上爬下就为了让一只猫拉肚子?” “不是一只猫。”蒋玉纠正道。 随即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法有些微妙脸上浮起一丝红晕轻咳一下后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你是一个巫师他是在有预谋的袭击第一大学的学生。我们应该把这件事向学校报告。” 郑清想到校工委办公室里那些值班巫师惫懒的表情嘴角不由耷拉下来。 “校工委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尤其这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恶作剧。”他叹口气语气中颇多怨念:“我们向学校报告除了会被要求填写十几张格式不同的表格与说明材料之外不会有其他效果。他们甚至不愿意多花费一点功夫去帮林果找他的黑山羊!” 女巫赞同的点点头同样叹了口气。 “总之”郑清伸手将试管中的液体倒在毯子外一株灌木的脚下同时打起几分精神提醒道:“……从现在开始除非我们找到那个奇怪的巫师而且弄清楚他这么做的理由否则我们绝对不可以再次爬猫果树!” “最好这里都不要随便过来了……我是指你变形之后。”蒋玉补充着接过郑清清理干净的试管塞回自己的手袋中。 郑清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扬起眉毛。 “唔……还有半个小时就该开班会了。”他看了女巫一眼:“我们直接去教室?” 蒋玉抬起头透过一小块稀疏的树冠看了一眼向林外的天色:“现在天黑的可真晚……去年我们开班会的时候天都黑的。现在天还这么亮。” 说话间她已经低下头开始收拾毯子上那些零零碎碎的魔法材料。包括没有用掉的符纸、构筑简易守护结界的玉饰、碟子里调制好的朱砂墨、用来装魔药与试剂的玻璃瓶罐、以及几本随时查询资料的工具书。 郑清赞同的点着头帮助女巫一起收拾毯子上的杂物。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咦。 他抬头看向女巫。 “那几根狗毛呢?”蒋玉手中抓着一个空荡荡的试管语气中充满了惊讶。 之前喂狗子吃祛毒辟邪的魔药时女巫曾经顺手从它的狗头上揪下来几根短毛塞进了玻璃试管中准备回头拿去实验室检验一番。 但刚刚收拾东西她发现试管里的狗毛不见了。 “确定是这根试管吗?”郑清目光搜索着地毯上的其他玻璃管试图寻找其他可能性。 “只有这一根试管用软木塞封了口。”女巫向郑清展示了那块软木塞——塞子仍旧老老实实呆在管口——她强调道:“之前一直放在手边……里面的东西绝对不会掉出来!” 这又是一件令人挠头的事情。 即便再挠头两位年轻巫师也不会在猫果树下浪费更多时间了。 在回教室的路上郑清与蒋玉就那位陌生巫师的身份、狗子去哪里了、试管里的狗毛怎么回事等相关问题进行了一系列讨论但两人并没有得到更多有价值的猜测。 或许应该把这些问题丢给萧笑。 郑清心不在焉的想着这些事跟着蒋玉走进教室迎面便是角落里同伴们起哄的声音。女巫低着头匆匆走向她的座位男巫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才想起之前离开自习室的状况脚下顿时有些慌乱一时不察险些踩死一只正四处乱爬的小青蛙。 “小心!”尼古拉斯在举着他的竹篓喊道:“看着点脚下……帮我把那只青蛙抓回来谢谢!” 这个求助的时机来的非常再恰当不过了。 郑清赶忙蹲下身非常努力的抓那只小青蛙弓着身子抓了许久一直赶着那只青蛙从教室门口跳回教室后排尼古拉斯的竹篓里年轻的公费生才轻嘘一口气悄悄站起身。 终于躲过了大部分同学的视线。 “你应该在它们腿上系几根绳子。”郑清一边警惕的打量着自己座位周围的气氛一边敷衍的向尼古拉斯提出建议:“虽然它们的脑子只有豌豆大小但到底也是一种生物……你的竹篓上沾染的青蛙死亡气息太浓郁了会让它们本能的逃跑。” “只是临时用一下。”尼古拉斯笑呵呵的盖上竹篓:“科尔玛大贤者正在研究一种炼金宝石据说参考了‘贤者之石’的制作工艺能够将生命力物化……这样以后我们使用魔法的时候就不需要带一大堆青蛙了。” 听上去是个不错计划。 “她能搞到‘贤者之石’的制作工艺吗?”郑清对此表示怀疑。作为魔法炼金术的顶尖产品之一贤者之石的制作方法一直被各大巫师势力什袭珍藏即便成品都很少出现在市面更不要提制作工艺了。 “一定可以的。”尼古拉斯眼神中露出一丝狂热表情非常坚定:“大贤者能够改变联盟都无法改变的北区巫师的命运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我们相信她超过亚特拉斯的那些伪信者。” 郑清看着他的眼睛心底悄然滑过一丝不安。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班会上的意外来客 除了因为下午‘自习室事件’郑清需要接受同伴们的起哄与奚落之外在班级例会上另一个让年轻公费生感到不安的存在就是姚教授。 自从知道姚教授的身份后郑清感觉自己越来越无法直视那位笑眯眯的教授了。这种感觉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缓解反而变得愈发强烈。 距离班级例会开始还有不到十分钟。 郑清便已经有些坐立不安。 他甚至感觉几分钟前用胳膊环住自己颈子‘严刑拷打’让自己交代下午跟着蒋玉都做什么的辛胖子此刻都显得那么慈眉善目。 “你在看什么?”年轻公费生没话找话用羽毛笔尖戳了戳胖子的胳膊。 班纳抽了一口凉气。 “《贝塔镇邮报》!”他的脸因为被笔扎而皱成一团但举着报纸的胳膊却纹丝不动注意力仍旧专注于报纸上的内容:“……部分巫师认为‘北区巫师’的存在威胁到了巫师议会与月下议会打算在联盟发起议程审核‘北区巫师’存在的合法性……这是个很危险的举动。” 听到与北区巫师有关郑清顿时来了兴趣——这让他对姚教授到来的紧张感觉消退了一点点——年轻公费生探着身子凑到胖子胳膊旁边眯起眼睛开始辨认报纸上那些细密的小字: “……魔法世界的危机正处于一个十字路口——不是因为我们正在接近《禁咒不扩散条约》的限制范围而是因为北区巫师的出现可能颠覆数百年来巫师与月下氏族之间相对稳定的状态。” “自从一九二五年大巫师阿尔伯特发表《魔力的四维属性》以来巫师议会与月下议会便一直因为维度波动实验的权限龃龉不断。而眼下这种原本处于‘阴阳鱼’平衡的模式受到了‘来自门口的野蛮人’的挑战。” “据可靠消息诞生不足一个月的北区巫师社团中正在流传一个危险是提案即北区巫师也有权利拥有禁咒。这是对整个巫师世界现行秩序的重大挑战……不论这个提案是否属实都会对‘巫师-月下’原本脆弱的平衡构成威胁或许还会鼓励某些巫师社团的危险想法让他们更加大胆的实践联盟所严厉禁止的部分实验……” 北区巫师也想搞禁咒?郑清挑起眉毛科尔玛学姐从来没有表露过一点与之有关的想法。他很怀疑这篇新闻是《贝塔镇邮报》为了博眼球而小题大做的又一项作品。 很可惜郑清没有时间发表感慨。 一篇新闻还没读完教室门口的简笔画小人就尖声叫了起来: “老姚来啦!老姚来啦!” “不怕死的继续聊天、继续睡觉哇!” 郑清‘嗖’的一声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端端正正坐好。这份积极的态度让周围几位同伴纷纷侧目。往日听到简笔画小人的提醒后同学们虽然会表现出某种程度的尊敬但终究有些拖拖拉拉。 教室门呼啦一声被推开。 姚教授一如既往咬着烟斗大步流星的走上讲台。他的腋下夹着讲义胳膊抬起用手势示意年轻巫师们安静一点——虽然教室里原本就已经很安静了。 “今天是五月最后一天也是你们这个学期第十五次班级例会。”教授咬着烟斗吞吐着烟雾笑吟吟对堂下的年轻人说道:“在开始例会之前我需要再次提醒你们一下距离期末考试不到两个星期也就是加上周六日还有十来天的时间……” 讲台下大部分学生只竖起一个耳朵听教授那些老生常谈。大家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复习题上。有时间听老姚说一通废话还不如多刷一道魔药配方更有用。 与其他学生不同郑清虽然也低着头却时不时抬起眼皮瞄一眼讲台上的姚教授试图辨析一头老妖与教授老姚之间细微的区别——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在讲台上的老姚看来异常明显。 就在郑清小心翼翼偷窥老姚的时候讲台上的声音突地戛然而止。 同学们纷纷抬起头好奇的看向讲台。 郑清也顺势装模作样抬头光明正大的看了老姚一眼。 只见姚教授一手抓着烟斗一手按在讲台上身子微微前倾原本小而黑的眼睛瞪的溜圆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惊讶的东西。 不需要他开口大家纷纷顺着他的目光向教室的一角看去。 正是郑清等人坐着的角落。 年轻的公费生有种仰头向后倒下的冲动。 “我什么也没做啊。”他喃喃着求救般向周围看了看然后注意到坐在前排的蒋玉脸上那惊诧的表情。 郑清可以清楚的判断出蒋玉的视线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而是落在自己身后。意识到这一点后年轻公费生被姚教授吓的惴惴不安的心情终于平缓了几分。他这时开始意识到大家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吓我一跳。”男巫扯了扯嘴角冲转过身的辛胖子露出一个艰难的笑脸。 旁边萧笑扯了他一把。 郑清顺势收起笑脸与其他人一样转过身看向后排。 一只小狗正蹲坐在教室角落的窗台上竖着耳朵小尾巴扑棱扑棱扫起一片灰尘。几只小精灵正围在小狗左右有些不知所措。似乎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位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虽然与之前相比这只小狗身上黄白的花色黯淡了许多——这让它看起来灰扑扑的仿佛刚在烟灰缸里打过滚儿——但根据它的眼神、它的表情与模样郑清还是轻而易举的判断出这就是不久前从他与蒋玉面前逃掉的那只狗子。 那只猫果树上学猫叫的狗子。 他也终于明白蒋玉的表情为什么会那么诧异了。 直到此刻姚教授略显不满的声音才在教室响起: “谁把狗带进教室里了?不知道这是学校不允许的行为吗?” 仿佛注意到了班上同学们惊奇的目光狗子欢快的摇了摇尾巴张开嘴乖巧的叫了一声:“喵~~!” 全班为之绝倒。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接踵而至的惊吓 姚教授与班上大多数同学的视线都落在那只不告而来的狗子身上。 而蒋玉与萧笑则同时看向郑清。 因为他们两个知道那只狗子是什么来历尤其是蒋玉下午她与郑清在猫果树下亲眼看见这只狗子化作一道影子消失在草地上。 与两人相同郑清此刻也是一脸困惑。 “这是谁的狗?!”姚教授提高声音问道。 教室里鸦雀无声没人肯承认自己与这只奇怪的狗子有关系。倒是有几道视线在郑清身上扫来扫去但年轻的公费生自始至终板着脸没有表现出一丁点认识它的模样。 “不要让我带它去校工委确认啊。”教授稍稍加重语气这让教室里原本就有些沉闷的气氛愈发压抑。 片刻之后教室里仍旧一片沉默。 同学们的目光在那只狗子与教授身上偷偷徘徊。狗子似乎也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不详原本甩的欢快的尾巴盘了盘坐在屁股底下两颗漆黑的小眼珠滴溜溜左右张望着一副无辜的模样。 姚教授终于按捺不住——总不能让一只莫名其妙的小狗搅了班上正常的例会——他把烟斗从嘴边拿了下来用烟锅敲了敲讲桌: “葛之覃兮!” 几道绿色从讲桌上炸起在半空中盘旋几周仿佛一条条嗅到美味的毒蛇争先恐后冲向坐在教室角落里的小狗。 郑清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能看见眼前闪过几道绿光。 “啪……” 藤蔓束紧时发出清脆的爆鸣仿佛有人打了几个响指让听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心底一寒。不论是教授的突然出手还是这略显粗暴的抓捕手段都显得有些异乎寻常。 但更令人惊诧的是姚教授竟然失手了。 那几根藤条虽然速度很快却仍旧扑了个空那只小狗在藤条落在身上的一瞬间化作了一道虚影转眼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空气中还残留着它惊慌失措的‘喵喵’声。 郑清眼前一花。 刚刚还站在讲台上的姚教授下一刻便出现在了窗台前。那几道束缚咒召唤出的藤蔓随着他的到来化作点点绿芒消散一空。教授低着头仔细打量着狗子在窗台上残留的痕迹表情有些严肃。 “教授?”班长唐顿有些不安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 姚教授恍若未闻眉头皱的很紧。因为距离近的缘故郑清隐约看见教授的鼻翼微微翕动了几下。这个发现让他嗓子眼有些发干。 年轻巫师不安的在座位上扭了扭身子左右看了看。许多人在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那条小狗的来历。萧笑在一旁做着笔记蒋玉正揽着李萌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教授!”唐顿稍稍提高声音。 “嗯?”姚教授这时才回过神看了唐顿一眼随即注意到班上有些骚动的气氛。他轻声笑了笑离开窗台向前走了两步。 恰好站在郑清身旁。 郑清屏住了呼吸。 “很有趣的小东西……使用了一道非常巧妙的空间魔法摆脱了束缚咒的攻击。”教授脸上丝毫没有被小狗摆了一道后的羞恼反而露出惯有的笑眯眯的面孔:“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你们处于刚刚那只小狗的位置面对突如其来的‘束缚咒’应该怎么做?” 说话间他将手中的烟斗重新塞回嘴里空出的手则随意的按在了年轻公费生的肩膀上按了两下: “郑清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年轻巫师感觉自己有些腿软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用胳膊把身子撑起来低声回答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非常好!如果这是实践考试你已经拿到一半的分数了。” 教授满意的拍了拍年轻男巫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然后脚步轻快的走回讲台一边走一边继续着几分钟前被中断的讲话: “剩下的一半呢?就是能够正确的使用出相应的咒语……我之前强调过距离你们期末考试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你们必须抓紧这最后的关键时刻。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十天的时间可能很难让你们记住魔药复杂的处理方式或搭配方案但十天完全可以让你们将这个学年已经学会的咒语熟练度再提高几个百分点……” 就这样姚教授轻描淡写的掠过了那只小狗开始大谈特谈怎样抓紧期末考试前的剩余时间来提高魔咒课的实践分数。 郑清心不在焉的听着。 一方面是因为姚教授刚刚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到现在还有点心慌气短。另一方面狗子消失的方式与之前在猫果树下如出一辙也在他心底平添了几分阴影。 那只小狗为什么会出现在教室?它是在追踪自己还是追踪蒋玉?亦或者这只是一个巧合?姚教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站在自己身边是几个意思?是警告自己不要向别人透露他的身份还是已经察觉那条狗子跟自己有某种联系? 一个又一个问号在男巫脑海中冒出然后又被一个另一个问号压垮。讲台上教授的声音很响亮每个字他都听得清但教授话中的意思他却怎么都听不懂。 就这样郑清浑浑噩噩度过了整个周末例会。 晚上回到宿舍萧笑曾试着与郑清讨论一下那条小狗的事情却被男巫含糊了过去。因为除了知道那条狗之前常去猫果树会猫叫能化作虚影消失还咬了自己一口之外郑清并不比其他人知道更多。 班纳倒是对那只小狗很感兴趣——但也只是出于一名记者对新鲜怪事的猎奇心理他并不打算在期末这么关键的时刻在一只学猫叫的小狗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熄灯后萧笑仍旧在与胖子低声猜测着那条小狗的来历。 郑清眯着眼盯着黑乎乎的帐子顶思绪渐渐陷入混沌感觉却越来越灵敏——在黑暗中他慢慢可以听清舍友们轻重不一的呼吸可以听见小精灵忽闪着翅膀在半空中滑过听到肥猫吧唧着嘴巴打呼噜。 然后在某个瞬间年轻的公费生忽然睁开眼扯开帐子。 帐子外。 三双绿油油的眼珠子正在黢黑的宿舍里闪闪发光。 “啊!!!” 年轻巫师被吓的大叫一声。 宿舍骤然大亮。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双眼睛 用辛胖子事后总结的话来说郑清那声的尖叫像是一个女巫被临钟湖的鱼人非礼了似的简直要把宿舍的屋顶捅破。 郑清完全不同意这种说法。 他承认自己刚刚看到那三双绿油油的眼珠子时表现的稍微有些激动。仅此而已。他的声音绝对比女巫粗犷许多。 但他不能否认的是他的叫声确实稍微大了一点以至于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在喊了一嗓子之后立刻闭了嘴。 “这不能怪我”年轻公费生抱着枕头坐在床上接受同伴们质询时辩解道:“你们想想自己刚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漆黑的屋子里忽然冒出三双绿油油的眼睛……很吓人的好不好。” “有什么可怕的?幽灵?鬼怪?还是野兽?你是巫师诶这些应该都司空见惯的吧。”萧笑怀里抱着笔记本手中的笔却拿颠倒了眼镜也带歪着:“最吓人的妖魔眼珠子都是红的……几双绿眼睛又有什么可怕!” 郑清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他与在魔法世界长大的巫师们最大的不同之处了。即便他在书上学会所有的常识也难以扭转十多年普通人世界的生活习惯。 “胆小就胆小哪有那么多理由……”辛胖子抱着胳膊脑袋上戴着睡帽眼神有些迷瞪的打着哈欠。 “你自己的表现也不比我强太多吧。”郑清虚着眼看了胖子一下。 辛胖子向床铺深处缩了缩假装没有听见这句话。 被郑清的尖叫惊醒后其他几人也注意到了宿舍里来了不速之客——三双绿油油的眼睛其中有一双就属于那只猫果树下的狗子。 紧随郑清之后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辛胖子了。 “呔!” 胖子当时用力拍着床铺嘴里发出恐吓的声音。虽然隔着半个寝室郑清仍旧注意到他的脸色已经泛起了一层蓝意——这也是为什么年轻公费生有底气嘲笑一下胖子的反应。 受到恐吓后那只小狗夹着尾巴‘嗖’的一下消失在了书桌上。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半分钟。 等郑清回过神宿舍里只剩下另外两双绿眼珠子的主人了。 其中一个是肥猫团团。 另一位则是403宿舍的吸血狼人先生。 自始至终肥猫都揣着爪子眼神困惑的看着几位年轻巫师作妖不晓得他们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激动。 不就是宿舍多了一只狗子嘛——以前屋子里某人变成猫之后也没见大家有多惊慌失措啊。难道这就是猫与狗在巫师心目中地位不同的缘故?巫师们觉得狗子更可怕? “所以说……我可以走了吗?”迪伦举着自己的法书小心翼翼的插嘴问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你干嘛去?” “我正准备去上课啊。”迪伦同学指了指窗外漆黑的夜色一脸诧异:“你们都睡糊涂了吗?正常情况下我都是晚上上课呐!” 郑清盯着迪伦手中的课本半晌略显混沌的脑子才反应过来吸血狼人先生的作息时间与他们不同。他是晚上上课白天休息的。 “它是怎么进来的。”萧笑略显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郑清看了一眼博士面前已经摊开了笔记本手中的羽毛笔拿正了脸上的眼镜也扶正了。 “窗户关的死死的一点风儿都进不来。”胖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回答道。 “警戒符都没反应。”郑清看了一眼挂在床头的符纸。 然后三人齐刷刷看向迪伦。 “谁?”迪伦左右看了看露出几分恍然:“你们说那只小狗?我也不知道……我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时候那只狗子就蹲在书桌上了…我以为是团团的朋友……它还冲我摇了摇尾巴呢。” 肥猫‘嗷’了一嗓子懒洋洋晃了一下脑袋。 这意思是它也不认识那只狗子。 “那条狗冲谁都摇尾巴。”郑清扯了扯嘴角。 “那狗子有什么问题吗?”迪伦反问一句后立刻摇了摇头:“就算有问题也只是一只狗……你们胆子怎么都变这么小了一只小狗都把你们吓的鸡飞狗跳……” 郑清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迪伦的话。 那只狗子虽然行踪诡异来历不明但确实只是一只小狗。从头到尾它都没有表现出超过一只小狗程度的威胁。 半晌年轻公费生才找到思路勉强岔开了话题。 “猫猫狗狗眼睛绿油油的我可以接受……你的眼睛怎么也是绿的?”郑清瞥了一眼蹲在桌上的肥猫然后看向迪伦吐槽道:“如果没有记错马修的眼睛在暗处闪的是红光吧……” “吸血鬼确实是暗红色但我的话可红可绿全看心情。”迪伦站在穿衣镜前龇着牙打量自己的小獠牙同时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心情好的时候可能是绿的心情糟糕可能就变红了……就像有的人生气时双眼会变通红。” “好了好了。”班纳打着哈欠把睡帽向下扯了扯一头栽倒回床上嘟囔着:“既然小狗跑了就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了……明天讨论也不迟……不要耽误迪伦上课的时间。” 话音刚落胖子的鼾声就响起来了。 另一边迪伦也冲郑清摆摆手一阵风儿似的离开了宿舍。 郑清左右望了望肥猫团团蹦跶到了胖子床头跟他挤在一个枕头上打起了呼噜;萧大博士脸上盖着笔记本一手虚拢着羽毛笔一条腿还耷拉在床下不知道是醒还是睡着。 小精灵们捧着热毛巾与温茶水有气无力的扑闪着翅膀服侍在年轻公费生身旁。她们虽然很困却一如既往的敬业。 “连小精灵都不如。”郑清低声抱怨了两下不知在说谁然后冲小精灵们挥挥手示意她们快些去休息:“时间不早了……你们也睡吧我也要睡了。” 小精灵们一哄而散转眼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郑清重新放下帐子躺在床上。 辗转反侧。 心惊胆战了许久。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狗来了 隔天是周一。 虽然昨晚宿舍里稍有风波但并未影响年轻公费生的生物钟。 早上六点刚过郑清还是被习惯的力量推搡着离开了周公的围棋桌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打着哈欠扯开帐子准备起床去做早课。 然后他的脚悬在距离鞋子半尺的地方僵在了半空中。 因为一只灰扑扑的狗子正蹲在他的鞋子边儿上欢快的摇着尾巴嘴里还叼着一根鞋带儿。 郑清一口哈欠憋在嘴里半晌都忘了该张嘴还是闭嘴。 ‘嗬嗬’几声后年轻巫师骤然醒悟抬腿便冲那狗子踹了一脚。毫不意外踹了一空。那狗子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在郑清眼前。它嘴里叼着的鞋带儿则‘啪嗒’一下摔在了地上。软绵绵的像一条死蛇。 一秒钟之后狗子换了个位置——比之前离的稍远了尺许——重新出现在了郑清面前继续热情的吐着舌头欢快的摇尾巴。 这家伙对于这个技能已经掌握的越来越熟练了郑清脑海中划过这个念头。 旋即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狗来了!狗来了!”年轻公费生大喊大叫起来:“那只狗又来了!!大家快起来啊!狗又来了!!” 话音未落狗子‘噗’的一声又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在郑清的面前。 男巫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地板张口结舌。 其他人被他吵醒揉着眼睛起床却一根狗毛都没看见。 “它刚刚就蹲在这儿!距离我的脑袋不到一米远的地方!”郑清赤着脚踩在地上神情激动唾沫横飞的向同伴们示意着——末了他还学着那条狗蹲着的模样做了个示范。 但这丝毫没能增加他的说服力。 “你是不是看花眼了。”辛胖子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翻个身重新摔在了自己的枕头上声音越来越低:“我还要睡觉…别打扰我……一会儿还要上课……” “它真的来了!!” “好好它来了……呼…呼。”胖子含糊的答应着鼾声渐起。 郑清气冲冲看向萧笑。 博士穿着睡衣趿着鞋手里捧着一颗水晶球凑到郑清示意的地方一边转动水晶球一边念念有词折腾了好一阵子。 魔法的波动起起伏伏水晶球中却始终黯淡无光一片影子都没出现——即便对水晶球占卜不甚精通的郑清也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但是刚刚它真的蹲在这里。”年轻公费生继续辩解着。与之前相比这一次他的声音弱了许多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萧笑没有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 “或许吧。” 他站起身将水晶球塞回书桌的抽屉然后一边换校袍一边分析道:“但也有可能是你真的看花了眼……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按照你之前的说法那只小狗行踪诡异又毫无理由的多次出现在你的面前给你造成了一定心理压力……再加上昨晚的经历不排除你只是做了个噩梦……然后刚刚醒来一时间没有分清楚梦境与现实的区别。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这番分析很有道理。 郑清狐疑的看了一眼狗子消失的地方。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觉? 他脑海中刚刚浮现这个念头就立刻否认——不他绝对没有看花眼那只狗子刚刚真的蹲在自己的床前。不谦虚的说他对梦境与虚幻的认识比绝大多数第一大学的学生都要强没道理被一个小小的梦境所迷惑。 “团团你看见它了吗?那只狗子……刚刚它是不是蹲在我床前面?!”郑清把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肥猫身上。 正趴在胖子枕头上打盹的肥猫抬起一只眼皮勉强哼了一声然后抬起爪子把耳朵一堵翻个身继续呼呼大睡。像极了枕头上另外一个胖子。 “看见没听见了吧!”郑清欣喜道:“团团也看见那只狗子了!” “我觉得它哼的那一下更像是在说‘别烦我’‘我怎么知道’……这种意思。”萧笑耸了耸肩膀从小精灵手中接过挤好牙膏的牙刷在塞进嘴里之前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不是猫但你现在也不是猫。” 他的最后一句解释把郑清原本想要反驳的话给堵回肚子里。 年轻公费生生着闷气从小精灵手中接过热毛巾敷在脸上。蒸腾的热气驱散了他最后一点迷糊也让他对自己之前看到的景象愈发肯定。 “是不是你已经把那条狗子宰掉了然后它的鬼魂缠着你找你复仇……”辛胖子仍旧躺在床上半睡半醒着仿佛在说梦话。 “狗屎。”郑清简短回答着终于放弃纠结这件事。 然后在系鞋带的时候他看到了鞋帮上一个浅浅的牙印。 他们会说这是自己用指甲抠出来的郑清在系鞋带的时候愤愤不平的想着最终决定给床边多挂几道辟邪符。 至于那条狗它最终会露出狗尾巴——郑清对此很有信心。 事实证明他的信心来的稍微早了一点。 当他在飞苑的草地上做早课闭着眼刚刚打完一套‘不拳’然后睁开恰好看见狗子正跟波塞冬玩儿的正嗨。两个蠢货互相追逐对方的尾巴在草地间蹿来蹿去。 “狗!!”郑清大吼一声吓得萧笑差点岔了气。 “哪里?!”博士从入定中回过神戴上眼镜四下里张望并没有看到狗子的身影。 郑清一脸无奈的站在他的面前。 “跑了”年轻公费生拎着小狐狸的顶花皮向上提了提:“但是这一次我有证据……咚咚告诉爹刚刚是不是一只学猫叫的狗子跟你一起玩儿?” 小狐狸耷拉着尾巴满脸恼火。 它刚刚玩儿的正嗨玩伴儿却被郑清大吼大叫着吓跑了——于是它非常果断的摇了摇脑袋打定主意不出卖朋友。 萧笑叹口气看向郑清。 “虽然我不懂狐狸话但我觉得我看明白它的意思了。”博士表情有些不爽:“而且你除了猫跟狐狸之外能找个更靠谱一点的证人吗?会说人话的那种。” 郑清没有搭理萧笑。 他正捏着拳头低头打量波塞冬的屁股琢磨要不要揍一顿手中拎着的小狐狸——小狐狸垂着耳朵一脸可怜的无辜样儿——郑清没有被它的外表所迷惑。 简直无法无天都学会说谎话了?!下一次是不是要从他口袋里骗金子?! 但这种念头他也只能悄悄琢磨。 再多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随随便便对小狐狸动手。那样下一次与苏施君见面的时候苏大美女就不会仅仅只割掉他一道影子了。 “它还会回来的。”年轻公费生最终放下拳头一脸笃定的对同伴说道:“下一次你转头时速度一定要快一点……” “好的没问题。”萧笑敷衍着重新闭了眼。 他的早课还没做完呢。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狗皮膏药 “又是那条狗!” “哪儿哇?” “垃圾桶旁边看见没?” “没看见……你确定吗?我只看见一块石头。” “不是那块石头……迟了它已经跑掉了。” …… “快看快看狗!” “哪里?!” “那丛小叶女贞后面……看那不是它的尾巴吗?!” “哪里哪里?没看见啊?” “……已经跑了!” …… “狗!” “哪儿?” “……跑了。” …… 当郑清第n次指着一个角落向同伴们信誓旦旦说看见了那条狗子而大家却一无所获之后萧笑终于忍不住拉着年轻公费生的袍子示意他留步。 “我的脖子都转抽筋儿了。”萧笑揉着自己的脖子满脸无奈。之前郑清提醒他转头的时候速度快点但再快也快不过狗子消失的速度。 “还要再快一点!”郑清也没有办法:“或者说你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探测魔法能够随时随地侦查四周环境?” “那会浪费很多魔力非常非常多。”萧大博士首先否定了年轻公费生的提议继而非常委婉的提醒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名字叫‘狼来了’……故事讲了一个放羊的牧童因为非常无聊所以想到了一个捉弄大家寻开心的办法……” “你觉得我在捉弄你们?”郑清恼火的打断博士的‘故事’。 “我的感觉并不重要。”萧笑安抚了公费生的恼火停了停略过那段众所周知的故事情节直接跳到了故事的结尾: “重要的是故事的结尾……因为牧童接二连三骗了农夫所以当他最后一次真正遇到狼群寻求帮助的时候农夫以为他又在说谎大家都不理睬他没有人去帮他……然后牧童就被狼群咬死了。” “牧童没有被咬死是他的羊群被咬死了。”郑清神情郁郁的纠正道。 “这不是重点。”萧笑没有与郑清纠缠到底是羊被狼吃了还是牧童被狼吃了:“重点在于你不能遇到一点小事就咋咋呼呼……这会消耗大家的积极***费大家对你的信任。” “那不是一点小事。”郑清闷闷生着气。 但他也知道博士说的话在理。虽然在他看来他的所作所为与那个牧童有本质上的区别他说的是实话而牧童说的是假话。但在其他人看来这其中的差别或许没有那么大。因为他的话无法被证实而又不断浪费大家的精力。 “如果你真的感到不安可以去找老姚向他反映一下情况。”萧笑给出了一个他认为非常恰当的建议:“上午魔咒课之后他说自己今天一天都会在办公室……你去了肯定能找到他。毕竟他是我们的院长又是我们的辅导员这是他分内的工作。” “呵呵。” 郑清干笑两声。 他宁肯变成猫招呼自己的猫群去捉狗也不肯去老姚的办公室。 “你最近是不是有点躲着老姚?你把他办公室的花盆砸碎了还是把他烟丝泡水里了?”萧笑扶了扶眼镜瞥了年轻公费生一眼。 “你说的那是李萌不是我。”郑清吐槽博士天马行空的想法:“我有那么不靠谱吗?” “从今天这条狗子的事情来看特不靠谱。” 这一点郑清无法反驳。 “我没有躲着老姚。” “但你今天上午在魔咒课一整堂课几乎都没有举手……这不像你平常的作风。” “我只是……只是因为期末临近需要一点时间复习。”郑清含糊着回答事实上他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夸张但本能——或许是那颗禁咒的种子——在内心深处提醒他让他谨慎一点:“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他发誓最后一句话是出自真心。 萧笑不难判断出这一点。 “好吧……但我需要提醒你距离期末考试可没有太多‘一点时间’供你浪费了……班纳在图书馆给我们占了座儿你几点钟过去?今天还是复习魔药学?”萧笑跳过上个话题转而问道郑清今天的复习计划。 “原本打算复习魔药学的。”说到这里郑清摸了摸腰间的灰布口袋叹口气:“但是下午我突然收到学校实验室的纸鹤……可能要去忙活一会儿。座位你们先帮我占着。” 萧笑停下脚步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郑清: “从中午吃完饭到下午符箓课再到现在你一直跟着我试图让我看那条看不见的狗子……你什么时候收到纸鹤?” 郑清有些猝不及防。 他只是随口找了个借口却不料被博士抓住了马脚。 很快他找到了辩解的理由:“你连一条狗都看不见能看见我收到纸鹤吗?说你瞎是有理由的……” “纸鹤呢?” “扔了。” “扔哪里了?” “……我当时有点饿扔肚子里了。” “呵呵。”萧笑冷笑连连。 郑清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你还别说纸鹤吃起来真的有点肉味儿……你以前吃过没?唔我好像听胖子说过团团吃过纸鹤……” 萧笑没有被公费生蹩脚的话题转移了注意力他警告的看了郑清一眼:“总之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以为我想去做什么?”郑清有点纳闷儿——他的打算几分钟前刚刚从脑海中浮现所以才有了之前那个糟糕的借口。他可不觉得博士能猜到。 “还有十来天就是期末考试”萧大博士稍稍提高声音从气势上压过郑清:“你身上还背着学校的留校察看处分……如果我是你任何考试之外的事情都会稍微压一压等考试期后再处理……” “除了那条狗。”郑清的表情像是吃了一口屎他的目光越过萧笑的肩头声音停了停。 萧笑注意到他的视线。 “你又看见它了?” “反正你看不见。”年轻公费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重复了自己之前那句话:“……其他事确实可以向后拖一拖除了那条狗。它已经把我折磨的神经衰弱了。必须处理一下。否则我吃饭、睡觉、复习功课都不会安稳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四十章 眼疾 整个周一从早上睁开眼到做早课再到上午的魔咒课、下午的符箓课整整一天郑清都在跟那条猫果树下的狗子斗智斗勇中度过。 而且郑清发现那条狗子变得越来越聪明了——它已经学会尽可能躲避其他人的视线单单‘折磨’他一个人。不吵不闹却像一块狗皮膏药或者一道影子。 郑清感觉自己终于知道‘狗皮膏药’这个词的由来了。 但在想到影子的一瞬间年轻公费生突然意识到除了老姚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合适的咨询者——某位曾经割过他影子的大巫师。 与老姚的真实身份相比出身月下议会的苏施君可以算得上‘身家清白’‘安全可靠’了。而且鉴于她与郑清之间微妙的关系男巫也可以酌情与其讨论部分敏感话题不至于像他在其他教授面前那样束手束脚。 郑清不是没有考虑过科尔玛学姐。但一方面科尔玛晋阶时日很短在此之前只是一位四年级生男巫很怀疑在狗子这件事上她能提供多少帮助;另一方面前几周连续两个周末的晚上在北区遇到袭击让郑清对那片区域真正有了一点阴影。 一切以稳妥为上。 与萧笑在图书馆前分别后年轻公费生便一溜烟跑去了苏施君的办公室。 正值下午时分二维进化实验室大部分工作人员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聚在一起开下班前的总结例会。主持会议的是苏施君的女仆长苏蔓小姐郑清注意到苏芽竟也坐在一边旁听。 这让他很有吐槽的欲望——单看苏芽那家伙耷拉着尾巴与耳朵昏昏欲睡的模样就知道这种会议对她完全是一种折磨。不知道苏施君为什么会安排她参加这种事情。 看到郑清的身影苏蔓抬手示意道:“小姐在办公室。” 原本昏昏欲睡的苏芽顿时来了精神软趴趴的小耳朵陡然从头发间竖了起来毛茸茸的大尾巴也很自觉的缩回了裙摆下。 “我去给你带路!”她跳下座椅兴致勃勃的冲男巫喊了一嗓子试图逃离眼前这场枯燥的会议。 苏蔓一把按住了她的脑袋。 “没人会在这里面迷路。”女仆长警告的揉了揉苏芽的头发让她老实一点。小女仆刚刚挺起的耳朵瞬间又萎靡了下去耷在了蓬松的发间。 郑清原本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眼角的余光却冷不丁瞥见那条灰扑扑的狗子正藏在一颗大光球下的石台后面悄无声息的冲他吐舌头、摇尾巴。 男巫的脸色与小女仆一样顿时灰败了几分。 “知道了……谢谢。”他草草应付着女仆长的话迫不及待向苏施君的办公室走去。在抬脚的同时男巫再次向那石台后看去果不其然狗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有那么一瞬间郑清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真的出了毛病。 苏施君的办公室距离研究员们开会的前厅并不远。 郑清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二维进化实验室的大老板正把两条腿搭在书桌上光着脚丫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大腿。阳光软绵绵的落在她的身上显出令人迷醉的色彩。 男巫眨了眨眼顺着那截大腿向上看去只见女巫松着领口披散着头发毫无形象的躺在皮椅上怀里抱着一罐儿汽水儿与爆米花咯吱咯吱吃的不亦乐乎。 她那比苏芽大了一圈的耳朵也耷在头发外面比苏芽多了三倍的大尾巴则像个毛垫子一样铺在皮椅的扶手上。 走廊里的小风顺着开启的房间门欢快的溜了进来在椅子扶手便打了个转。苏施君的尾巴尖随着风势起伏郑清莫名想起了秋天草原上的狗尾巴草。 他真的跟狗有孽缘啊男巫在心底感慨了一声。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了一秒钟。 苏施君嚼着的爆米花还有一点残渣留在嘴角。 郑清悄无声息的退回门外。 贴心的把门关上。 自己的眼睛确实有问题了不知道步行街哪里卖的眼药水儿比较好。年轻公费生心底慌慌的想着。 停了片刻他才重新想起自己的来意轻轻的敲了敲门。 “进来。”门后响起一个悦耳的、威严的声音。 郑清小心推开门进去。 屋子里的场景与几秒钟之前截然不同——皮椅扶手上那些毛茸茸的尾巴消失不见女巫乱蓬蓬的头发也变得顺滑而有光泽两个毛茸茸的耳朵像往常一样藏在她的发髻中毫不起眼。 赤着的脚与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大腿都藏在书桌后面让人没有了眼福。汽水儿消失了爆米花也消失了。苏施君端端正正的坐在办公桌后一手捧着一本实验报告另一手拿着一支羽毛笔羽毛尖在她白净的脸颊蹭来蹭去。 就连屋里的阳光与之前相比都干净利落了几分。 看到男巫进门实验室的主人用严厉的目光扫视了他一眼: “嗯?!有事吗?!” 郑清喏喏着目光从女巫身上扫过。她今天穿了一件暗红色的蝙蝠衫宽大的弧形领口露出她那漂亮的锁骨亮的耀眼让人不敢直视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把她看坏;又像是多看一眼就会暴露自己内心深处龌龊的想法。 男巫把视线向上挪了挪。 值得庆幸的是苏施君像往日一样脸上戴了那副宽大的红框眼镜。据说那副眼镜可以很大程度隐藏巫师的魅力降低巫师的存在感——这也正是男巫最需要的。 “我就……过来看看。”男巫错开女巫严厉的目光小声夸奖了一句:“你今天的衣服真漂亮啊。” “谢谢。”女巫仍旧板着脸声音中并没有听出多少愉快:“虽然知道你很笨但我还是想纠正你一下——漂亮的是衣服吗?” 郑清终于有勇气仔细端详了几眼那件蝙蝠衫半晌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是衣服的颜色?” 冷风从身后涌过‘砰’的一声办公室门被重重的关上。 屋子里的气温陡然下降了许多。 虽然是在夏天郑清仍旧感到身子笼罩在一股寒意之中。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女巫的手册 “你这办公室挺凉快呀……清凉符都是学校提供的吗?” 郑清摸着胳膊上冒出的一片片鸡皮疙瘩干笑两声嘴里的话丝毫没有过脑子。原本他还想借着这个机会推销一下自家店里卖的标准符纸活跃一下双方谈话的气氛但下一秒看到苏施君的眼神后男生果断闭了嘴。 他虽然不太会说话但却还有半分眼力劲儿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你今天来有事?”苏施君垂下眼皮一字一句问道手中的羽毛笔被拗出一个骇人的弧度。郑清仿佛听到了那支笔在尖声惨叫。 男巫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弥补之前的过错。否则他想求助的事情不仅不会有结果还会给他带来新的麻烦。 “波塞冬!” 男巫转眼便想到了一个新的理由:“波塞冬在学校呆了挺长时间了……之前你说过想让他报名旁听第一大学的课程……我觉得下个学期应该就可以了。” 说罢郑清在心底为小狐狸烧了三炷香。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提前把你塞进教室绝不是我的本意呐——郑清已经完全可以想象小狐狸在知道自己要上学之后那悲愤与绝望的眼神了。它梦想中的生活就是每天扑扑蝴蝶、抓抓松鼠可以啃着鸡腿在没人的地方随地大小便……而不是抱着课本坐在教室里听讲台上的老巫师讲那些令人昏昏欲睡的话。 苏施君原本冰冷的眼神终于解冻了几分。 声音也暖和了一点。 “唔……确实难得你有了一点良心还记得尼普顿上学的事情。”谈及孩子的教育月下议会的上议员似乎终于忘却了片刻前的不快但谈话也难免变得啰嗦了许多: “你有没有想好让她选修什么课程?如果你不确定我这儿有族里发的‘育儿手册’里面提到一周岁灵狐需要进修的学科。” 说着她从抽屉里拽出一本小册子丢进男巫怀里。 郑清手忙脚乱的接过它。 小册子上还沾染着女巫手上的一点香气但这却激不起男巫心底的一丝涟漪。他茫然的打开封皮看到扉页上几只颜色各异的小狐狸正在‘幼狐辅导丛书’几个大字的笔画间捉迷藏那些毛茸茸的小尾巴仿佛毛笔的笔头扫的那几个大字直哆嗦。 郑清草草扫过目录依稀看见几行字包括‘幼狐捕猎技巧’‘月下氏族社会交往及社会意识的培养’‘规范生活及作息时间’等等。 波塞冬向来是累了就睡醒了就玩儿想让它老老实实按时间表作息那需要一大沓催眠符或者类似的魔法药剂吧郑清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表面却老老实实听苏施君的安排: “……符箓、占卜、魔文这三门是必修的可以学不懂但是必须学。魔药对它要求有点困难可以先选择前置科目草药学……最起码她以后去林子里乱跑的时候要知道什么蘑菇能吃、哪种虫子能咬。” “另外身为青丘一族的狐狸纹章学与月下礼仪两门课程她也应该掌握……嗯魔法哲学对她这个年纪的狐狸来说还比较艰涩可以过几年再学。” 郑清目瞪口呆的看着女巫掏出一个小笔记本滔滔不绝的给波塞冬安排一整个学年的学习计划——看得出女巫对这件事准备非常充分。 相对而言年轻的公费生刚刚完全是顺口一提他甚至不清楚如果想让波塞冬旁听课程需要向校工委还是教授联席会议提申请或者需要提供哪些申请材料、缴纳多少费用。 幸运的是费用情况苏施君也安排妥当了。 “……学费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青丘公馆与九有学院直接联系以奖学金的名义资助它。青丘公馆对于天资出众的狐狸一向不吝资助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还有你考虑好让它进哪所学院了吗?按照它的血统进阿尔法是最好的。但我们两个都在九有学院让它一只狸呆在阿尔法堡总是不太稳妥我也不好派专人看管它……” “宥罪猎队的经理人林果他就是阿尔法的学生。”郑清终于有机会提供一点建议可以展示一下自己的殷勤——最起码表明一下他曾经思考过这件事:“如果去阿尔法学院林果可以帮忙照看波塞冬。” “林果?”苏施君闭上眼脑袋微微向后仰了几秒片刻后她重新睁开眼语气重新变得严厉起来:“阿尔法学院那个十二岁的天才炼金师?他还只是个孩子……甚至没有苏芽年纪大!” 林果七八岁就独自一人生活了苏芽那个年纪可能只会拖着尾巴在花园里捉草精子或者拎着水壶浇花吧郑清在心底吐槽了一句表面却不得不为自己的选择分辩一二: “林果今年已经十三岁了。” 话音刚落男巫便莫名有了一种感觉——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李萌附体了。李萌同学就经常对其他人说这种话。 这种感觉让他脸颊有些发热。 二维进化实验室的主人似乎没有听到男巫的分辩。 “更重要的是”苏施君稍稍加重语气:“林果同学的宠物刚刚丢了……据我所知这件事还是你去校工委申报的。你放心把波塞冬交给他?”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人们很难说服自己把钱交给一个常年亏损的基金经理同理郑清也没有多少底气劝苏施君把波塞冬交给一个弄丢自己宠物的十三岁孩子。 即便在郑清心底林果做事向来很认真。 “我们可以……” 郑清刚刚说完这四个字眼角的余光猛然瞥见办公室角落那盆绿萝后露出一根毛茸茸的尾巴旋即他看见了那张可恶的狗脸以及它眨巴着的小眼睛。 他的脸色顿时变了。 苏施君察觉到男巫表情的变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一盆绿萝在阳光下微微摇晃。 女巫回过头。 男巫的脸色异常难看。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魅惑(上) “所以说你今天找我是想让我帮你抓住那只小狗?” 当郑清在苏施君的办公室再次看到那条灰色的身影后他终于放弃了幻想和盘托出自己的‘小麻烦’希望获得女巫的帮助。 苏施君坐在办公桌后叠着双腿抱着胳膊眼神不善的看着面前的公费生:“那么刚刚那些有关波塞冬的事情……” “不不不波塞冬才是我来这里的原因……而且是主要原因。”郑清立刻赌咒发誓自己今天真的是为下学期波塞冬旁听大学课程一事而来——狗子只是个小麻烦如果不是它刚刚又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差不多都要忘掉了。 多说了几句誓言后连他自己都有些相信那是事实了。 办公室的主人哼了一声轻轻放过这个话题。 “波塞冬上学的事情我们后面慢慢再讨论……先处理你的小麻烦吧……你说第一次看见那只狗子是在猫果树下?” 郑清立刻点点头。 苏施君重新拿起桌上那支被她拗弯的羽毛笔捋着上面凌乱的羽毛:“哪里的猫果树?我怎么不记得学府里种着猫果树?” 郑清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女巫错以为他说的是一株真正的‘猫果’树。 他不得不从头开始解释——从自己服用变形药剂变成猫后成为猫群之主然后猫群占据了一株‘老橡木’充当根据地因为猫咪喜欢团成个球蹲在橡木枝头仿佛一颗颗毛果子因此那棵树被他称为‘猫果树’。 苏施君这才恍然:“竟然是这么一株‘猫果树’……但你为什么没有变成狐狸?” 郑清头点到一半猛然察觉不对。 “啊?”他一脸茫然的抬起头感觉自己有点追不上跟女巫聊天时的节奏。明明在讨论那条狗子的事情诶跟自己变形后的模样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变成……可能……大概是因为……”他期期艾艾疯狂的转动脑筋想要找出一个恰当的理由:“因为我家以前养过猫对猫比较熟悉?” 这个解释刚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因为某只狐狸曾经在他家借宿过一阵子知道他家是个什么情况。 “你家不是不许养宠物吗?”苏施君扬起眉却又很快放下语气一如既往的骄傲:“算了算了……你就算变成一只臭虫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也只是顺口问一下罢了。” 郑清抹了一把额头心底感到了十分的疲惫。 他跟那条狗子斗智斗勇一整天都没有这种辛苦的感觉。某个瞬间他也有点后悔来这间办公室——只不过是条小狗又没真的把他怎么样完全可以给先生飞纸鹤或者干脆请黄哥出面虽然有点麻烦却也绝不至于落入现在这种尴尬的境地。 “臭虫容易被人踩死。”他喃喃着小声回答了办公室主人的话。 “你之前说过那条小狗曾经从老姚的眼皮子底下逃走……而且它刚刚出现在我的办公室竟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力。”苏施君微微挺直身子向前倾了倾露出姣好的线条:“……能从顶尖大巫师面前逃走的狗子肯定不是一般的狗子……我也很好奇它到底是个什么品种。你现在有什么线索了吗?” 郑清错开目光竭力避开办公桌后女巫散发出的魅力然后盯着那盆绿萝仿佛那条狗子还会从花盆后面钻出来似的: “博士……就是萧笑我的一位同学他对魔法生物很熟悉能够辨认出《巫师大百科全书》上所有罗列出的魔法生物……他之前也研究过那条小狗当时因为那只狗出现在猫果树又学猫叫我感到有点奇怪所以找他帮忙……那条小狗当时只是有一点点奇怪还没有现在这么奇怪。” 一番话说的啰里啰嗦、颠三倒四郑清自己都听的满头大汗。 但苏施君却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的这种表现一手捏着羽毛笔在羊皮纸上点来点去另一手托着下巴听的津津有味:“……也就是说那条小狗最初并不会随随便便玩儿消失或者当狗皮膏药黏着某个人?” “不会……吧。”郑清有些不确定的看了女巫一眼随即在心底闷哼一声立刻别过目光。 因为女巫身子向前倾的缘故那件宽大的蝙蝠衫有些紧绷在她的身上。夏天的衣物往往以轻薄为主郑清眼神又不差很容易便看到了那层紧绷的薄纱下内衣凸起的线条与痕迹。 对一位血气方刚的男巫来说这就很要命了。 “会就会不会就不会……加个‘吧’字是什么意思?”女巫好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似乎带了几分恼火却又完全没有办法让人生气。 “我的意思是……我也不太清楚。”郑清呆呆的盯着那盆绿萝心底迫切希望它能在一秒钟后开出一朵花来嘴里喃喃着回答道:“那条小狗当初在树上的时候也只是学猫叫……没见它跟踪其他人、或者猫也没见它动不动就消失。” 直到它后来咬了自己一口。 郑清在心底补充着却没把这句话告诉苏施君。因为这会带来一大串麻烦。而且不会降低处理那条狗子的难易程度。 “你之前招惹过某些犬类魔法生物吗?”苏施君换了另一个问题。 “没有……”郑清果断摇了摇头然后在摇第三下的时候他迟疑了几秒摇着的脑袋划了一道弧线摇到胸口变成了点头:“……吧。” 苏施君真的要被气笑了。 “吧?嗯?”她稍稍提高声音手中的羽毛笔尖把羊皮纸戳的噗噗作响:“招没招过其他狗子你不知道吗?还是说跟招女生似的你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招了多少女巫?” 这话就有点诛心了。 郑清连忙开口有些狼狈的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在学校除了这只狗子我没惹过其他犬类的魔法生物……但是去年寒假回家在家附近曾经被一头流浪狗妖魔袭击过……就那一次。”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二目击者 去年寒假回家祭祖的时候曾经有一条流浪狗变作的妖魔在郑清周围徘徊窥伺他的家人。 当时住在家里的黄花狸帮着郑清处理了那个麻烦。 “学生放假在家被妖魔袭击?我怎么没有听联盟通报过类似的消息?” “三叉剑的人说没证据不予正式立案只做了简单登记。”每次想到这件事郑清都有些气闷:“……当时那条狗妖被黄哥吃掉了所以证据没了……黄哥你认识吧就是三有书屋里那只黄花狸……当时它也在附近帮我赶走那条狗妖把它吃了。” 说着郑清很努力的‘正视’了女巫一眼想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真诚。 女巫的眉毛很好看的扬了一下不知是不满于三叉剑的官僚气息还是对吃妖魔的黄花狸感兴趣。 男巫立刻狼狈的避开了视线。 果然还是道行太低啊他在心底默念着多心经扭了扭身子感慨了一句。 “那条小狗一般什么时候出现?”苏施君继续问道。 “不一定……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闯入我的视线。” “没有任何规律?” “暂时没发现……它现在变聪明了总会挑其他人看不见的角落显露踪迹。” “难怪你被人怀疑出现幻觉了。这种无法证伪也无法证实的事情通常情况下大家更倾向于是虚假的……” 正在这时办公室门上传来有节奏的轻敲声。 郑清眼神飞快的瞥了一眼门口回过头恰好看见苏施君微微昂起的下巴:“听到没?这才是有礼貌的访客……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青丘公馆的女仆长苏蔓。 但苏芽的小脑袋也蹭着女仆长的长裙裙摆钻了进来左右张望着似乎想看看某个可恶的家伙在小姐办公室干嘛。 “今天的例会已经结束我刚刚已经让大家下班了。”苏蔓是来向二位进化实验室的主人做工作汇报的她一板一眼的说着目不斜视仿佛郑清是一团空气: “二维进化实验室六月一日全天累计运转任务世界二百八十四座投入轮回小队一千零一十七支轮回者四千三百零一人其中新进轮回者五十三人淘汰一百七十九人淘汰率环比上升六个百分点……” 虽然内容很有趣但枯燥的数据可以打消听者的一切兴趣。仿佛很久之前上数学课郑清的注意力很快便在一串串数字与规则说明中散作一团——前一个念头他还在感慨今天竟然是六月一日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今年儿童节的到来;后一个念头他便开始畅想自己曾经的影子那只大黑猫在那些轮回的世界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与他同样注意力不集中的还有另外一位小狐女。 苏芽的脑袋开始是从苏蔓裙摆的左侧钻出来很快便缩了回去转而从右侧钻出来然后又是左侧接着又是右侧——仿佛钻出地洞的地鼠——郑清很快便注意到了苏芽的小动作立刻来了兴趣。 他在脑海中模拟了‘打地鼠’的游戏用眨眼的动作当做‘锤子’如果眨左眼的时候小女巫的脑袋从苏蔓裙摆左侧冒出来那就是打中了;反之如果他眨左眼的时候小女巫的脑袋从苏蔓裙摆右侧钻出来那就是没打中。 这个简单而有趣的游戏很快便让男巫重新拾起了精神。 左左右左右右。 男巫玩儿的乐此不疲小狐女却仿佛中了多动咒一刻也不肯停歇。苏施君开始时还可以装作看不见但随着苏芽越来越频繁的在苏蔓裙摆间钻来钻去已经干扰了女仆长正常的汇报工作她不得不用手中的笔尖敲了敲桌面。 “咚!咚!咚!” “你在干嘛?”办公室的主人表情威严的看向小狐女:“这里是实验室不是游乐场……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苏芽像是中了定身咒立刻停在了原地。 半晌她才小声辩解道:“是那只狗子先挑起来的……” 办公室另外两位女巫还有些不明所以郑清却率先反应过来。他豁然转身顺着小狐女视线所达之处看去果不其然办公室一处隐秘的角落某只灰扑扑的狗子正绕着一座盆景左闪右现。 注意到年轻公费生的目光后狗子吐着舌头欢快的摇了摇尾巴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徒留一蓬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中缓缓落下。 “狗!狗!”郑清仿佛中举后的范进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狗……在那里!你也看到了对吧!你也看到了!” 他冲向小狐女似乎想抓住她的肩膀晃两下但最终在女仆长严厉的目光中放弃了这个打算只是双手撑膝半蹲在苏芽面前眼巴巴的看着她希望她说点什么。 苏芽被男巫可怕的气势吓到紧紧拽住女仆长的裙摆只露出半张面孔一声不吭。 苏施君是这间屋子里第三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的人。 她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那座盆景。 然后看向苏芽眼神中露出几分鼓励:“你说你刚刚在这间办公室里看见一只小狗?长什么模样?怎么不见了?” 受到小姐的鼓励苏芽终于从女仆长身后站了出来露出大半个身子。 “一只灰色的小狗塌耳朵脸像被人揍了一拳似的”苏芽形容着狗子的外貌然后一指那座盆景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它刚刚就站在那里跟我玩儿捉迷藏……然后突然就不见了。噗的一下就不见了。” 苏施君沉吟着翻开桌上摆放的法书拿着羽毛笔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不知记录了什么咒语。 待她停笔时一直侍立书桌前的苏蔓轻声开口:“小姐?” 苏施君如梦初醒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仆长:“例会情况还有实验报告都放下吧我稍后再看……你先回馆里不用等我。苏芽留下。” 小狐女嗖的一下从女仆长身后蹿了出来抱着手乐滋滋的站在书桌前腰板挺的笔直腰带处还微微动了动。郑清怀疑她是控制不住内心的高兴抖了抖自己的尾巴。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魅惑(中) “黄白花皮小狗体长四十至五十公分血统不详疑似杂交品种。擅长猫叫。因特殊原因皮毛呈朦胧状故直接看上去整条狗灰扑扑的。” “灵智很高警觉性强能够分辨巫师危险程度。拥有魔法能力可以在大巫师周围来去自由可以选择性向不同巫师展示自己的存在模因效果类似【scp—1499】(注1)。推测该犬具有空间、阴影或其他特殊天赋。” “首次被观测于九有学院‘猫果树’上与猫群关系良好。后因未知缘故对你紧追不舍类似【scp—追杀蜗牛】(注2)的模因效果但该犬未表现出任何进攻性敌意。” “以上的情况概括有没有补充?” 听完苏施君的简介后郑清立刻摇了摇头。能说的他都已经说了。苏施君总结的非常详尽甚至超出了他的认知——比如那个什么scp的追杀蜗牛他就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概念。 “那么下一个问题关于狗子出现的规律。”女巫放下羽毛笔张开双臂抻了抻胳膊惬意的叹了口气:“按照之前的经验那只小狗总会挑你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在别人察觉不到又恰好在你视线角落的地方……除了苏芽。” 听到自己的名字苏芽连忙停了停腰板似乎想让自己显得更郑重一点。 只不过她矮小的个头让这份努力失色不少。 “苏芽你是怎么发现那只小狗的呢?”办公室的主人和颜悦色的问道。 苏芽立刻忘却了身为女仆应该遵守的规则下意识抬起手咬了咬手指蹙着眉努力回忆着之前的画面然后回答道: “……它就从那个花盆后面钻出来瞪了我一眼……然后我想到不能弱了小姐的威风就回瞪了过去……然后把它吓回花盆后面了……然后它从另一面钻出来又瞪了我一眼……然后为了公平起见我也从苏蔓姐姐的另一面钻了出去回瞪它……就是这个样子的。” 几句解释用了一连串‘然后’充分展示了小狐女匮乏的词汇量。而且穷尽郑清的逻辑思维也无法理解苏芽为什么会选择不断钻来钻去‘对等’回瞪那小狗子。他很怀疑小狐女在这番描述中使了‘春秋笔法’把她与那狗子的身份做了对换。 也就是说是她被狗子瞪的躲来躲去。 当然这种描述并不影响大家还原事实郑清很宽容的没有当场指出这一点。 更重要的原因是随着苏芽的回答原本躲在她发间的两只毛茸茸的小狐耳悄悄钻了出来像两个毛茸茸的发卡微微抖动着看的郑清只想伸手捏一捏。 但因为苏大议员就在几步之外他最终按捺下心底的躁动。 猫爪子会被剁掉的。 “这样呐”苏施君听完小女仆啰啰嗦嗦的回答后微微颔首:“既然这样……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吧苏芽你可以帮忙看看那几个花盆里有没有长虫子把它们捉出来……还有你你带复习题了吗?坐茶几那边刷题去吧。” 郑清愣了愣老老实实从灰布袋里掏出自己的期末习题坐到茶几旁开始写作业。苏施君的办法很简单也很粗暴。既然那只狗子对他紧追不舍那迟早会再次露出狗尾巴。 大家表现的越正常狗尾巴出现的可能性越高。 至于办公室的主人在安排完其他人的任务后便重新拿起羽毛笔开始在苏蔓女仆长刚刚提交的那些实验报告上勾勾画画。 自始至终她的法书都摊放在手边上面冒着一层淡薄的青色光晕。 那层光晕让郑清信心十足。 理论上十足的信心会带来巨大的安全感让人做事时非常专注。大部分情况下也确实如此。但理论在实践的时候总会出现某些细小的差错。 郑清摆在茶几上的是爱玛教授的魔文翻译作业就是把巫师联盟曾经发布的某段公文通过魔文重新译作。 这是一份很枯燥的作业。 郑清在翻译的时候不知为何总是感到心神不宁。很快他眼角的余光便找到了‘不宁’的缘故——那是蹲在花盆前睁大眼睛找虫子的苏芽。 因为蹲下的缘故小狐女的尾巴不由自主的垂落了下来大约有半尺左右的尾巴尖露出了裙摆被重力拉扯着想要落在地上但每每在触及地面的一瞬间尾巴尖重新弹起钻回小狐女的裙摆中。 仿佛一个不安分的鱼漂。 话说大部分鱼漂也是这种毛茸茸的样子。 郑清脑海里胡思乱想着这些念头余光却下意识追逐着那个‘狐尾漂’一起一落再起再落在titty tainment(注3)理论下不知不觉丧失对现实的思考能力。 然后狗子就露出半个脑袋。 这一次它出现在苏芽身后苏施君书桌的阴影中蹲在年轻巫师斜前方欢快的吐着舌头尾巴像毛掸子似的左右扑扑着。 因为沉溺于苏芽的尾巴尖狗子在郑清面前摇了半天尾巴男巫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瞳孔微缩脑海中刚刚浮现出‘狗子’这个念头便听到书桌后传来苏施君清亮的嗓音:“葛藟lei累之!” 这是束缚咒的高级进阶版本。 四根细长的虚幻的青色藤影在空气中浮现轻巧而迅捷的绕在狗子是四肢一拉一扯狗子的肚皮便结结实实粘在了地板上。与此同时又有几根墨绿色的藤蔓钻出地板顺着狗子圆润的身子一圈圈缠了下去。 只是眨眼间便把它绑成了一个特斯拉线圈。 与普通的束缚咒不同高阶束缚咒不仅可以束缚实体、还能够束缚虚影、幻觉、以及某些具有特殊逃遁能力的魔法即便在大巫师们的正面对抗中也被经常使用。可以说一位大巫师用这道咒语来抓狗子已经很给它面子了。 狗子被咒语扯啪在地板上身形虚实交换数次却始终没有逃脱这让它愣了几秒原本一直吐着的舌头也缩回嘴巴里。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魅惑(下) 苏施君离开办公桌后的皮椅来到狗子面前。 青色封面的法书漂浮在她的身边几道手指宽的光带从法书中淌出落在地上复又卷起溅起几朵青花簇拥在狗子周围。 郑清依稀觉察到那些青花在加固这片空间的结构。 狗子有些不安的抖了抖耳朵——这是它现在为数不多可以动弹的部位——它的脑袋微微向后缩了缩胆怯的瞅了郑清一眼。 只是个检查而已年轻的公费生在心底咕哝着不知为何看着狗子的眼睛有点心虚。 “现在可以确认了它对你没有敌意。” 苏施君的声音在男生耳边响起显得很有把握:“狗与狐在某个很大的范围内是属于同一科的生物……例如巫师与多堖人距离很远但不影响双方做一点简单的相互理解。苏芽……” “是的小姐!”正蹲在一旁盯着狗子发呆的小狐女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下意识站起身喊了一嗓子把男巫吓了一跳。 倒是苏施君习惯了小女仆跳脱的行为抬手虚按表示自己没有工作给她让她安静一点。小狐女松了口气重新蹲下跟狗子互相盯来盯去。 “……这只狗子之前没有避着她或许就是因为它把苏芽误认为是自己的‘远亲’同属魔法生物、犬科下的一员。” 郑清对这个解释心悦诚服。 “那它为什么避着……”郑清小心翼翼的挑拣着字眼最终没敢说出最后几个字只是悄悄看了苏施君一眼。 同属狐族没道理这狗子还挑挑拣拣吧。 苏施君察觉到男巫的未竟之意笑了笑:“就像白丁与巫师属于两个世界的文明一样大巫师与普通巫师或者大巫师与普通魔法生物之间也有巨大的差异……这种差异如此清晰以至于完全可以视作两个世界的生命。它躲避的不是我而是阶位。” 说这番话的时候女巫侧身站在郑清斜前方。 傍晚的阳光从窗外涌入洒落一地她身上那件宽大的蝙蝠衫仿佛流水一般交织着光与影的节奏。 男生看着她的侧脸——这是个很难得的角度——与正面相似苏施君的侧脸也非常精致与迷人;但与正面不同之处在于侧面观察的时候不虞与女巫有突如其来的对视这让男生偷窥的时候稍显大胆。 他注意到女巫耳垂上点着的那颗仿佛水滴般的青宝石也注意到她原本乌黑的发丝在落日余晖中微微泛起的亚麻黄。 直到那滴宝石与亚麻黄的颜色在男巫视野中越缩越小他才猛然回过神。 苏施君不知何时使用魔法让自己变小直至身高与趴着的狗子差不多大小。这让狗子原本畏缩的眼神消退了不少。 郑清笨拙的向后退了一小步唯恐自己不小心踩到女巫。 苏芽则与狗子的反应差不多都微微张着嘴一脸惊讶。 “喵~”狗子小心翼翼的哼唧了一声。 苏施君向前走了几步抬手按住了狗子的耳朵挠了挠让它舒服的眯了眼。但是当女巫试图拔几根狗毛的时候手指却轻而易举穿过了它的身体。 “有趣。”女巫轻笑一声始终漂浮在她身后的法书骤然绽放起灿烂的星光:“罶在星三首坟羊牂!(注1)” 这道咒语古怪而拗口但却给郑清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 星光落在狗子身上漾起一层淡淡的波纹。当苏施君再次把手伸向狗子颈间的短毛上时手指握住的终于不再是一片虚幻。 女巫一手揪住一簇颈毛一手从虚空中拽出一把小剪子轻轻一剪。然后顺手一丢将剪子丢入虚空又拽出一支注射器。 针尖的寒芒刚刚触及狗子的皮肤便听它‘喵呜’着呜咽了一声。 狗子眼神中的灵动骤然消失被一片漆黑所侵蚀。继而那片笼罩在它身上的星光剧烈波动起来。 “咔嚓。” 仿佛镜子破碎的声音。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原本被束缚咒与那些青色的花朵禁锢着的狗子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晚风顺着窗缝拂过地板苏施君的身形迎风而长须臾间便恢复了原先的大小。 “咦?”她轻咦一声。 郑清向前靠近了一小步。 女巫摊开手掌向他展示。几秒钟前她从小狗脖子上剪下来的那簇颈毛正在飞速的淡化、消失。直至最后变成一团阴影在微风中消散一空。 在这过程中苏施君身旁飘着的法书里涌出各种颜色的魔法光芒但都无济于事。 “有趣。” 女巫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斗志抬手扶住了自己的眼镜然后停了停偏过头看了郑清一眼:“我打算摘掉眼镜……你要不要出去呆一会儿?” “没事我可以的。”郑清很没底气的回答着——没人男生会在这种时候选择出门。这跟戳瞎自己的眼珠子有什么区别? 女巫嘴角微勾无声的笑了笑摘下了自己的眼镜。 郑清确信人真的是会发光的。 他屏住呼吸微眯起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弹仿佛站在一间四面八方都是精美玻璃饰品的屋子里稍稍一动就会打碎这片世界的美好。 “哇。”苏芽仰着头两眼放光看着自家小姐毛茸茸的耳朵从钻出头发又软软的趴了下去;大尾巴从裙摆下垂落搭在地板上再也不肯动弹全无之前的活力。 郑清感到轻微的眩晕。 就像心慌气短时的表现。只不过他不确定现在这种反应是因为自己憋气太久还是某些其他的缘故。 “它愿意跟着你自然是因为你身上有他喜欢的特质。而我生来就是被人喜欢的。”女巫酥酥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说的话却很没道理:“我加上你勾来那条小狗再容易不过了。” 郑清从没想过见证苏施君魅力全开的第一件事是为了抓一只小狗。 但必须承认她的办法很有用。 仅仅过了几秒钟。 那灰扑扑的身影便重新出现在两位巫师面前它吐着舌头蹲在女巫面前狗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尾巴摇的像大风车。它已经完全忘掉了之前惨遭禁锢的事情。 苏施君回过头骄傲的冲男生抬了抬下巴。 虽然很美。 但郑清仍旧很想摔点什么……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关爱日 狗来了狗来了狗子摇着尾巴出来了。 它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尾巴转的像一架大风车。 狗跑了狗跑了狗子夹着尾巴逃跑了。 它尖声尖气的叫声仿佛见了鬼的小姑娘。 …… 郑清在心底揣摩着自己的小诗垂着眼皮老老实实站在苏施君侧后方大气都不敢喘。与他相同表现的还有屋子里另外一只小狐女。 由不得两人不鹌鹑。 在施展魅力将狗子重新骗出来之后苏施君这一次没有采用怀柔的手段去挠狗子的耳朵而是迅捷的挥了挥手。 郑清只看着一道寒芒闪过狗子尖叫了一声便重新消失在办公室里。 “它……没事吧?”年轻公费生心底有些惴惴不安小声问道。唯恐听到女巫说出什么可怕的字眼儿。 “我有那么残忍吗?”苏施君回过头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郑清果断摇了摇头。 女巫有些无趣‘嘁’了一声冲男生摊开手。 她的手心滚动着一点殷红的血珠包裹在半透明的魔法结界中仿佛一枚吞掉血蚊的虫珀让人不由自主想起‘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这样的句子。 “这是……”郑清有些不敢肯定。 “从它身上取下来的一滴血。”苏施君懒洋洋的回答着——郑清非常怀疑如果不是自己在场她此刻肯定会得意的露出三条毛茸茸的尾巴——她的语气稍显得意:“既然敬酒不吃只好给它吃罚酒了。” 郑清回忆着之前那道惊鸿一现的寒芒努力在脑海中复原画面然后他隐隐察觉到一个类似爪子的虚影一闪而过。 那应该是某个小刀上附着的魔法男生在心底安慰着自己有些慌慌的瞟了一眼苏施君白皙修长的手指竭力清空脑海中某些可怕的想法。 苏施君没有理会一旁战战兢兢的男巫与小女仆。她从虚空中拽出一支玻璃试管将那颗‘琥珀’塞了进去用软木塞封口然后将试管丢进郑清怀里。 男巫手忙脚乱的接了过去。 “它怎么没有消失?”男生下意识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前蒋玉与苏施君都曾从狗子身上薅下几根毛但它们都随着狗子的离开而消失在空气中。 所以现在看到一滴殷红的血珠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点大巫师的威能罢了。”女巫浑不在意的回答道:“那条小狗虽然滑溜却也滑的有限……只要稍微认真一点从它身上取一点东西下来并不困难。” 这话也就大巫师有底气说吧郑清羡慕的想着。 然后他看了看手中那支试管。 “这个”男巫捧着那支试管仿佛捧了一颗烫手的洋芋:“这个东西……我应该把它放到什么地方呢?” 说话间他还左右张望了一番似乎想在这间办公室里找到一处适合放置试管的试验台。 但苏施君随后的回答打破了他的幻想。 “你不是有空间袋吗?塞里面就行。”苏施君抻着胳膊伸了个懒腰露出姣好的身段:“或者你也可以一直拿在手里只要小心别掉地上打碎就行。” 郑清低头看了一眼挂在腰间的灰布袋。 “然后呢?” “然后?你不是想知道狗子的来历吗?然后你可以找专业机构帮忙检测呐!” “你这里不就是一座实验室吗?” “同学这里是二维进化实验室是进行维度理论验证的……跟你想做的事情完全属于两个世界!” “我不知道……我是说你是大巫师啊你肯定知道哪里能检测吧。” “太没礼貌了你怎么能这么对小姐说话呢?!”苏芽抬起手指凶巴巴的戳了戳郑清的胸口——郑清感觉她是想戳自己脸的只不过因为个子不够所以戳到了胸口。 郑清低头瞄了小狐女一眼。 她发间的狐耳与裙摆下的小尾巴已经收了回去重新变成了一位端庄的女仆。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男巫客气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从灰布袋里摸出一块山楂糖塞进她的手心。 苏芽飞快的接过那颗糖同时偷瞄了小姐一眼。 苏施君已经坐回了书桌后重新拿起那些实验报告翻看。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咳咳”小狐女干咳两声仍旧戳了戳郑清的胸口——只不过这次用的力度比之前小了许多——然后用一副老练的语气说道:“注意礼貌坐在你面前的是青丘公馆的主人月下议会的上议员第一大学特聘教授……一定要注意礼貌。” 郑清深深叹了口气眼巴巴的看着书桌后的女巫。 苏施君抓着羽毛笔在实验报告上批批改改好一阵子才抬起头讶然道:“咦……你还在吗?我以为你早走了。” 呵呵。 郑清在心底干笑了两声。 我就当你是认真的吧。 “您还没有告诉我应该怎么检测它。”男巫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你们的姚教授很熟悉那些奇奇怪怪的生物。” “姚院长最近很忙。”郑清扯了扯嘴角。就是因为不想见老姚所以才来找苏施君的。如果因为这滴血再返回去找老姚那他干嘛费这劲儿! “易教授呢?他是你们的占卜学教授吧。” “教授们最近都在忙碌其他事情……好几节课都是助理们带领我们复习功课。” “我记得之前给你写过一封介绍信吧。”苏施君转动着手中的羽毛笔给出了第三个人选:“蒙特利亚教授是第一大学研究血脉与异种生物最权威的学者之一如果他都不清楚那我想不到其他人选了。” …… …… 解决狗子血液检测问题后郑清并没有立刻离开。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图书馆或自习室肯定没了空位所以他用这个借口厚着脸皮蹭在苏施君的办公室里做了一会儿练习题——至于之前让萧笑帮忙占的座位郑清很无耻的‘忘’在了脑后。 有香香的办公室坐有水果点心茶水小女仆伺候着他脑壳坏掉了才去拥挤、压抑的图书馆。 晚上回到宿舍时已经九点多了。 郑清感觉自己仿佛跑了一场马拉松整个人都累垮了。 但他刚刚躺进帐子眼睛还没合紧便被萧笑给摇醒:“醒醒舍长同学……明天是关爱日我们宿舍需要出一份主题报告你先定一个关爱日的主题啊!”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四十七 送检测样本 按照惯例端午后的第一个周二是关爱小动物的日子。 这不是巫师世界的正式节日只是学校学生们自发形成的某种习惯。经过端午节打扫蠹虫之后年轻巫师们需要安抚自家宠物受惊的心态所以渐渐有了这个日子。 学生会很早就已经向各班下发了相关通知要求各学院以班级为单位举办关爱日活动昨天晚上的班级例会上唐顿还提醒过这件事。 但因为临近期末大家对此兴趣寥寥。 听到萧笑的话后郑清原本被晃开的眼皮慢慢又有黏合的冲动。 “随……哈欠……随便吧。”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想要翻个身换个更舒服的姿势睡觉——唔宿舍里稍稍有点热应该换两张清凉符了……明天再换吧现在好困。 男巫脑海飘过这些零零碎碎的念头但身子却没如愿翻过去。 他的肩膀被萧笑扳住了。 “先别睡下午你去哪里了?我们给你在图书馆占了座你却一直没去。到最后章先生看我们的眼神儿都不对了……等等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 咻咻。 萧笑抽着鼻子声音变得有些疑惑: “怎么感觉有点香香的……你抹粉了吗?” 郑清原本快要黏住的眼皮骤然弹开。 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张口就答道:“愿狗子与狗子玩在一起愿猫咪与猫咪一起上树!” “哈?”博士一脸问号。 “你刚刚不是问我关爱日的主题吗?”年轻公费生郑重其事的回答道:“我想了想结合我们最近的遭遇用这句话再合适不过了。” 萧笑眯了眯眼睛沉思片刻竟点点头。 “唔……确实挺有趣的主题。”说罢他低下头把这句话记在了羊皮纸上。 当博士重新抬起头的时候郑清正在往帐子上挂新的清凉符而且他的身上已经零零散散拍了四五张清新符——毫无疑问之前博士嗅到的那些香气已经被符纸驱散了。 “那个……”博士竖起一根手指似乎想说点什么。 “你也想要点对吧。”郑清非常热情的给他手里塞了几张清凉符:“拿去拿去尽管用不够我再画两张……反正也不费事儿。这么热的天没几张清凉符真的活不下去啊。” 说着他还用手给脸上扇了扇风。 萧大博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终接过了那些符纸。 “你乐意就好。”他咕哝着转身离去:“……反正最后被砍死的又不是我。” 郑清假装没有听见博士最后一句话。 他悄悄松了一口气重重扯上床上的帷帐把自己藏进床铺里。 …… …… 周二的关爱日乏善可陈。 没有花车游行、没有舞会、也没有猎赛除了沿图书馆去往教学楼的路上摆放的数百幅主题画报展览之外整个关爱日最受瞩目的活动是‘小动物保护协会’的女巫们举办的‘如何在不使用魔法的情况下为宠物清洁毛发’的讲座。 许多巫师第一次见识到那些猫、狗或者兔子们淋水后的愤怒大叹开眼。 “这不是关爱”在403宿舍郑清听辛胖子描述一只花猫淋水后一爪子挠在主人脸上时忍不住吐槽道:“这是虐待、摧残……还有蹂躏。没人抗议她们的这种行为吗?” “你没看到那些给宠物身上淋水的女巫们脸上那些泪水。”胖子晃着粗短的手指解释道:“看到那些泪水后没人会觉得她们在虐待自己的宠物……相反因为她们的演示让大家对‘关爱’这个词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年轻公费生撇撇嘴实在无法理解那些女巫的想法。 “今天需要给你在图书馆占座吗?”胖子换了一个话题同时好奇道:“昨天你去哪里了?给你占的位置浪费了一整个晚上……” “我知道我知道图书馆的管理员看你们的脸色都不对了。”郑清举起双手示意投降满脸无奈:“昨天博士都跟我说过了……今天继续给我占座吧如果不出意外我会去的……主要还是那条狗子浪费了太多时间。” “它今天没黏着你?”胖子左右张望了一番。 “反正跟你说了你也看不见。”郑清翻了个白眼叹口气:“再加上昨天它被人摆了几道胆子变得更小了……” “怎么说?”胖子习惯性的掏出了羽毛笔与记事本。 “就是它偷窥被人抓了个现行……总之跟你没关系。”郑清含糊着向宿舍外走去:“我把魔文作业放在桌子上了下午你去的早就帮我交一下……我可能会晚点过去。” “爱玛教授的课你也敢迟到?” “不是迟到只是可能不会去太早!” “你干嘛去?” “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郑清向后挥挥手砰的一声扯住了宿舍门终于松了一口气。胖子哪哪儿都好就是好奇心太旺盛了。或许跟他的兼职有关。 郑清非常怀疑如果胖子也喝了变形药水会不会变成团团的模样。 至于去蒙特利亚教授实验室这件事并非郑清随口胡诌。 昨天苏施君向他提供了三个人选建议后年轻公费生只经过简单权衡便决定把检测狗子血液的事情交给蒙特利亚教授。为此昨天晚上他便飞了纸鹤向教授预约时间。 教授安排他今天中午一点钟去实验室。 不论期末亦或者午间休息似乎对应用魔法研究院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前往实验室的走廊里大部分时间都空空荡荡偶尔有穿着黑袍的巫师路过也脚步匆匆目不斜视。 郑清很向往这种安稳而且静谧的环境但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承受实验室里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虽然还在念一年级他已经开始为自己三年后从学校毕业做打算了。 蒙特利亚教授实验室的青铜小门紧闭着。 郑清把教授的条子塞进门环兽那只青铜牛头的嘴里后好半天小门才从里面打开。但也只是半开着。 一位郑清不熟悉的男巫露出了半个身子。 “什么事?”他满脸警惕语气有些不耐烦。 郑清扬起眉毛。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姆希斯哈 “教授与我约好今天中午见面……” “我是问你什么事?!” “……蒙特利亚教授让我……” “教授在忙。你知道规矩。有什么事快点说教授有时间会帮你处理。如果没事我要回去做实验了……台子前面现在没人!” 一席话说的又快又冲但听到这里郑清大约能猜测出面前这位男巫心底的暴躁从何而来。做实验被打断的巫师心情大抵与睡觉被打搅时相似。 他不敢再啰嗦从口袋里摸出那支试管: “我是想请教授帮忙检测一下里面的血液……” 话音未落郑清只感觉眼前一花再一看他手中的试管已经到了那位男巫的手中了。 “小心!”年轻公费生惊呼一声:“那个血液有点古怪……” “正常的血液谁会送到这里来?再古怪的血液我们也见过。”黑袍巫师语气有些不屑脸色却凝重了几分。他很容易便感受到试管中那颗‘琥珀’上传来的威压:“……是大巫师封禁的吗?嗯青丘一族的?” 郑清肃然起敬。 “是的。”他老老实实回答道。 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这么多判断这位黑袍即便在注册巫师中恐怕也是顶尖的。 “这血液来源合法吧。”黑袍巫师谨慎的提醒了一句:“青丘一族虽然在联盟表现比较低调但它们一直是月下议会最强大的几个氏族之一……” 郑清立刻醒悟对方可能误会了什么。 “绝对正规!”年轻公费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就好……结果出来我们会直接通知你没有其他事可以走了。”黑袍巫师冲男生简单点点头将那支试管塞进袍子口袋里然后不待郑清反应反手便‘砰’的一声关了门。 干脆利落。 直看的年轻巫师目瞪口呆。 青铜小门上的门环兽难得冲他叹了口气。 “看开点年轻人。”门环兽用充满沧桑感的声音安慰道:“我看门这么多年今天这孩子的脾气还算温和……有那真正坏脾气的研究员如果被人打搅了实验是真的会下恶咒诅咒别人的。” 郑清轻轻吸了一口气。 “他不会把我的试管丢掉吧。”他有些担心的嘟囔道。 “那不至于。”门环兽费力的昂了昂脑袋把门环咬的咯吱作响:“这些孩子虽然脾气坏点但说话算数……不会故意使坏。” 郑清在门口徘徊许久最终没敢再敲门而是怏怏不乐的离开了。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 这比他预计的快太多。 看样子他不需要辛胖子帮忙交魔文课作业了。 …… …… 事实证明门环兽的话还是非常靠谱的。 下午魔文课结束后爱玛教授刚刚离开教室窗外便飞进一只青色的纸鹤落在郑清肩头恶狠狠的啄了啄他的耳朵。 “嘶”男巫侧着脸躲过纸鹤的袭击一把捏住它的翅膀一边揉着耳朵一边抱怨道:“谁家的纸鹤这么没有礼貌?!” 可惜纸鹤不会说话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郑清展开信纸抬头处是一行潦草的花体字‘关于第0602号试管样品的检测报告’花体字下方还有一行工整的小字:检测方【蒙特利亚血脉研究实验室】。 郑清恍然。 原来是狗子的血液检测结果出来了。 这个速度远远超出他的预计他已经做好周末才能拿到检测报告的打算了。 检测报告的正文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数字与符号直看的人头晕眼花。年轻巫师的目光略过那些他看不懂的内容径直滑到信纸的最后面——直到那里他才能读懂里面的内容。 最后是一段结论。 “经检测相关样本中体现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信息属于普通犬类其中约百分之三十一巴哥犬、百分之十七不列颠斗牛犬、百分之九约克夏梗、百分之三波尔多犬、其余约百分之四十信息混杂度较高需提供更多样本以供重复对比检测。” “另有约百分之一的检测信息体现出魔法生物的特征经确认与外神姆希斯哈有关为远代非显性遗传但因特殊原因激活。” 简单的结论至此便结束了没头没尾看的郑清摸不清头脑。 他翻过信纸。 背面空空荡荡只有纸背上隐约透露出的魔法纹饰没有更多的说明。 “什么东西看这么认真?”辛胖子油腻的气息从他一侧传来让郑清有种窒息的感觉。 “离远点!”他一把推开胖子将手中的信纸塞了过去:“我让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帮忙检测了一下那条狗子的血液……结果出来了但是看不太懂。你能看懂吗?” “蒙特利亚实验室的检测报告?” “你抓住那条狗子了?” 胖子与萧笑不约而同齐声开口只不过胖子对传说中涉及禁忌实验的实验室报告感兴趣而萧笑则好奇郑清什么时候搞到那条狗子的血液样品。 郑清没有办法告诉他们是苏施君帮忙——那样他会被人打死的。 “……用了一点小手段你知道的那只狗子对我很感兴趣”年轻公费生含糊着回答后立刻跳到另一个话题上:“正好我有问题要问你博士你知道姆希斯哈这个名字吗?祂似乎也是个外神。” 果然萧笑的注意力立刻被这个名字吸引了过去:“姆希斯哈?” 他一手按在自己的黑壳笔记本上摩挲了几下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姆希斯哈……难怪难怪……也就是说那条小狗有姆希斯哈的血统对吧。” 郑清惊讶的抬起眉毛。 因为那份报告还在胖子手中博士还没看过其中的内容。 “你怎么知道!”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追问道:“那家伙很有名吗?他后代很多吗?祂会不会像撒托古亚或者尼古拉丝一样想借助信徒的力量降临这座世界?” “恰恰相反。”萧笑扶了扶眼镜否定道:“姆希斯哈出了名的冷淡几乎没有任何信徒即便是巫师也很少有人知道……祂更喜欢找其他外神的茬儿而不是跟我们这些蚂蚁玩闹。但这并不意味着祂没有名气。或许你们听过祂的另一个名字芬里尔。”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曲线时空与角状时空 芬里尔北欧神话中的巨狼沼泽的居住者摇动大地的魔物邪神洛基与女巨人安格尔波达的长子尘世巨蟒耶梦加得与死神海拉的大哥曾经在诸神的黄昏中一口咬死了奥丁。 当然上述诸多惊人的事迹并不完全属实比如传说中的邪神洛基只是一位传奇巫师他与女巨人安格尔波达跨越种族的禁忌之恋同时被巨人与巫师反对因此成为儿童睡前读物里的邪恶力量他们的孩子也成为了‘魔物’。 郑清对芬里尔这个名字并不熟悉。 但他对芬里尔的兄弟尘世巨蟒耶梦加得有所耳闻——因为阿尔法学院那位‘准·奥古斯都’瑟普拉诺喜欢衔尾蛇并以衔尾蛇为自己社团与猎队的标志。郑清查过相关资料知道衔尾蛇与耶梦加得有点影影绰绰的关系。 仅此而已。 至于芬里尔他只知道那是一头出身北欧神话的大狼比吃月亮的天狗还厉害。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芬里尔长着一身漂亮的银白色的皮毛。 “芬里尔。”郑清皱着眉思索着这个词:“我记得它是北欧神话里的怪物吧……意思是说那只小狗跟亚特拉斯学院有关系?” 第一大学凡是牵扯到宗教或者神话的事情去找亚特拉斯是绝对不会错的。 萧笑还没来得及出声班纳便开口否定了年轻公费生的想法。 “还真不是。”胖子的脸色稍稍有些严肃——郑清只在他讨论新闻调查或者配置魔药的时候见过这种表情——他已经看完了那份检测报告的正文与郑清一样他也翻到信纸背面看了看确认没有其他内容后才开口继续说道: “博士的解释中最重要的不是‘芬里尔’这个名字而是‘姆希斯哈’。芬里尔只是姆希斯哈降临这座世界时曾经使用过的化名。” “所以说这个姆希斯哈到底有什么特殊的?”郑清有些焦躁道。 “姆希斯哈喜欢与其他外神尤其是强大的外神们作对。”辛胖子做了一个让郑清稍安勿躁的手势声音显得意味深长:“……所以但凡有其他外神降临的场所都会引来姆希斯哈的注视的目光。如果降临者引起祂的兴趣祂还会派遣自己的犬群前来猎捕。” “犬群?” “廷达罗斯猎犬。”说到这里胖子住了口眼神飘向萧笑嘿了一声:“……对于这种生物博士知道的肯定比我更多。” 萧笑并未因胖子之前抢话有任何恼火。事实上在胖子给郑清做解释的时候他一直在认真阅读蒙特利亚实验室出具的检测报告。 “虽然被称为‘猎犬’但廷达罗斯猎犬与我们认知中的‘犬科生物’没有一个铜子的关系。它们甚至与绝大部分魔法生物都不同。”萧笑一心二用一面继续阅读那份报告一面向郑清解释起来: “你记得上学期学校里抓的那些‘砂时虫’吗?廷达罗斯猎犬与那些砂时虫相似都属于维度生物。只不过砂时虫与我们都生活在曲线维度中而廷达罗斯猎犬生活在角维度中。你知道角状时空吗?” 郑清茫然的晃了晃脑袋。 萧笑把目光从报告书上挪开沉吟片刻给郑清举了个例子: “假设一个干净的时空是一块绷紧的布当这片时空出现一颗星球相当于我们向这块绷紧的布上丢了一颗玻璃球。” “玻璃球把那块布压出了一个有弧度的小坑……可以理解吧。” 郑清小鸡啄米的点点头。 “……这种有弧度的时空就是我们生活的世界。时间与空间在星球质量的作用下发生了弯曲也因此诞生了重力、相互作用力等不同现象。换句话说人类生活的世界就是这样一片‘曲线时空世界’中。” “而廷达罗斯猎犬则生活在一片角状时空。就像割圆法把一个正方形无限切割下去虽然看上去像是一个圆但实际上在更细小的视角中始终有角度出现一样在曲线时空的缝隙中充满了无数有‘角度’的时空。廷达罗斯猎犬就生活在那些缝隙里。” 这段比喻听上去就有点抽象了。 郑清很难想象空间与时间拥有角度是什么一种模样。 “……因为那些角度空间的缘故廷达罗斯猎犬如果想出现在我们的世界只能选择有‘角度’存在的场所具现。以一般房屋为例墙壁的角度基本都是九十度的直角当廷达罗斯猎犬出现的时候它们会在房间的角落冒出烟雾然后从烟雾中浮现它们的脑袋、爪子、身子、然后是尾巴……” “但那条狗子出现或者消失似乎不太遵守这个规律诶。”郑清回忆着那条小狗出现的场景语气有些困惑。 “因为它不是廷达罗斯猎犬的后裔它的血脉与姆希斯哈有关。”萧笑继续看起了报告同时心平气和道: “姆希斯哈又被称为‘廷达罗斯之霸主’……祂是廷达罗斯猎犬的主宰力量强大超越一切时间与空间的束缚平日里居住在廷达罗斯城——那是一座由螺旋形高塔构筑起的城市矗立在角时间维度的最深处——祂一直想让那座城市降临我们的世界。据说有人告诉祂只要掌握全部时间与空间的权能就可以突破曲线时空与角度时空的藩篱……所以姆希斯哈不断挑战犹格·索托斯希望收回优格身上那些时空权能。” 没有了那些拗口的名词这种故事郑清听起来便觉得津津有味了许多。 “扯远了。”萧笑终于看完了那份报告凭空抖了抖似乎希望能从上面再抖点什么下来最终失望的交还给年轻公费生: “因为维度的差异廷达罗斯猎犬可以穿越我们这座世界时间与空间的束缚……而且它们会对曾经与它们发生过接触的生物紧追不舍不惜一切代价追杀。” “那条狗子似乎没有杀我的意思。”郑清语气微弱的辩解了一下。 “我只是告诉你它始终能够找到你、追逐你而且来去自由很难抓捕的理由。如果有姆希斯哈的血脉——追逐它想追逐的气息短暂在时空中穿梭——对它来说都没有任何困难。”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五十章 又一只纸鹤 对廷达罗斯猎犬的讨论几个人从下课一直持续到晚上回宿舍。 郑清与同伴们做了各种猜测。 比如班纳认为那条狗子是姆希斯哈派到学府的间谍为了搅坏撒托古亚或尼古拉丝的大事而来;郑清对这种猜测持保留意见因为他觉得像狗子那么蠢的间谍是成不了气候的正常人不会把重要的任务托付给它。 萧笑则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因为从未听说廷达罗斯城盯上的目标会派遣一个血脉浓度极低而且‘毫不专业’的狗子来执行任务。 尤其这条狗子除了摇尾巴与盯着目标傻笑之外什么都不做。 但不论是阴谋还是巧合大家共同的意见都是这件事必须向学校报告。 “学校管不管是一回事我们知道那条小狗跟外神有关系却不上报最终有麻烦的是我们。”萧笑在这件事上尤其坚定:“而且事关那些星空深处的存在也不是我们这些一年级生可以应付的。” 胖子难得与博士站在了统一战线上。 “太危险太危险。”他从头到尾都在重复着这个词:“你没看过校报编辑室里保存的那些资料……多少惊才艳艳的年轻巫师为了追求高深的魔法被星空深处那些存在蛊惑轻的只是受点皮肉伤、或者精神出点毛病重的血肉连同灵魂都被人收去能留下一副骸骨就算运气好了。” 郑清想到曾经在秘境小世界的遭遇心有戚戚。 不是每个人都有科尔玛学姐那种运气的。 “精神出点毛病是什么意思?”他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胖子冷笑两声:“性格突变、情感紊乱、行为诡异、敏感多疑、记忆障碍、行为障碍……简称精神病俗称‘疯了’。” 郑清干笑两声跳过了这个话题。 他可不想变成疯子。 因此在离开教室后两位舍友陪着他一同前往了校工委办公室对这件事进行报备。 这是郑清近一个多月第三次来这间办公室。 “黑山羊还没有找到……那条宠物蛇我是说那头无面魔也没有任何消息。”这是校工委值班的巫师见到郑清时的第一句话。 年轻公费生扯了扯嘴角不知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我这次来不是为了那两件事。”他委婉的回答道。 “哦……”值班巫师脸色明显拉了下来浓郁的官僚气息立刻弥漫了整间办公室:“也就是说你又有宠物失踪了吗?” 郑清强忍住拿起门后挂着的那本‘工作意见反馈簿’的冲动。 “不是我的宠物。”他语气变得有些生硬:“是一只流浪狗经过检测有外神姆希斯哈的血脉最近一直跟踪我我们觉得需要向校工委报备一下……” “唔姆希斯哈吗?”值班巫师低头沉思几秒钟:“就是那个喜欢养狗的家伙?” “廷达罗斯猎犬不是狗。”萧笑在一旁纠正道。 “不要紧不要紧。”值班巫师拍了拍年轻巫师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慰他同时从桌上拿起几份表格递给郑清: “这里有几分申请材料你需要填写一下流程你都懂……要我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学校每年被恶灵或者诅咒模因缠身的年轻巫师不知凡几但只要你们呆在第一大学那些危险就不会真正降临你们身上的……” “那如果我们需要离开学校呢?”辛胖子拿出笔记本及羽毛笔插嘴问了一句:“我们还在读一年级。” “或许你对我的话有什么误解”值班巫师摊了摊手难得展现了几分耐心:“我所说的‘呆在第一大学’是指你们还属于第一大学花名册上的学生时都会受到学校的‘祝福’与‘庇佑’那是一个非常伟大的魔法……至于你们离开学校应该是毕业了吧。第一大学毕业的注册巫师有谁会被一点诅咒与模因困扰呢?” …… 直到离开校工委办公室郑清仍旧有些愤愤不平。 “你之前写给学校的投诉建议书完全没有任何效果。”他对萧笑抱怨道:“办公室里那些家伙原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甚至不肯做一点表面的改变。” “如果投诉有用世界就不会生病了。”萧笑耸了耸肩膀发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感慨。 说话间一行人路过临钟湖。 郑清抬腿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踢进湖水中恰好砸在一只小青蛙的脑袋上把它砸的直翻白眼吐着泡泡沉进水底。 这让年轻公费生心底舒服了一点点。 “你不知道当时看他那模样我真想给他嘴里塞一只死青蛙。”郑清盯着那只小青蛙沉下去的地方继续吐槽。 然后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什么东西。 转头看时不出所料那条灰扑扑的狗子正躲在草丛里偷窥自己。年轻巫师跺了跺脚大喝一声狗子被吓了一跳‘嗖’的一下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嗯?”萧笑注意到郑清的动作用眼神询问。 “嗯。”郑清重重的叹了口气肩膀耷拉了下来走路都没精打采了。 …… 回到宿舍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阳台窗户的外面传来啪啪的声响仿佛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什么声音?”胖子耳朵很尖。 郑清紧走进步来的阳台上。 窗外一只淡红色的纸鹤正扑闪着翅膀用力啄着玻璃窗。那啪啪的声音就是它啄玻璃时发出的。 “有只纸鹤!”他向屋里吆喝了一句拉开窗户把那只纸鹤放了进来。 纸鹤绕着宿舍转了一圈在几位男巫头顶徘徊片刻最终落在了郑清身上。其他两人一齐发出鄙夷的嘁声。 信纸上有些微微的香气。 郑清心虚的躲进阳台借着窗外黯淡的日光读了起来。 纸鹤是蒋玉飞来的。 女巫表示今天下午她又重新去猫果树调查了一次并未发现那位陌生巫师出现。而且猫果树上的猫咪也都表现正常。 虽然她还不知道狗子血液检测出了外神的痕迹但她却提出了与萧笑等人相同的建议建议郑清把猫果树狗子与陌生巫师的事情向学校反映一下。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回信 如果不是蒋玉提醒郑清险些忘记那天晚上偷偷爬到猫果树上的陌生巫师。 如果他还记得下午去校工委办公室的时候他就应该把陌生巫师的事情一同向学校反映一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宿舍狭小的阳台上心底充满懊悔。 是的懊悔。 读完蒋玉的来信后郑清感到懊悔。 女巫为他着想私下里去做那些危险的调查而他有了新的消息后却没有告诉她。他清晰的记得下午魔文课之后女巫曾经在教室前排收拾东西收拾了很长时间其间还看过他几眼——或许当时她就想与他聊一聊这封信上的事情——但当时男生沉浸在与同伴们讨论蒙特利亚实验室的来信忽视了这一点。 这种懊悔带来的心态上的‘失序感’令他有些不安。 屋外的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 天色还亮。 屋子里有些吵闹。 狭小的阳光似乎禁锢了男生心底的不安让他有勇气多看几眼那封来信。然后借着窗外落日的余晖男巫从灰布袋里摸出一张淡青色的信纸铺在膝盖上草草写起了回信。 回信中他先对女巫的来信表达了感谢。 这是应有之意不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对女巫私下调查所冒的风险他都应该表达出自己的感激与谢意。 回信第二部分男生提及了女巫的建议表示自己下午的时候刚刚去过校工委填写了情况说明材料——当然在这里他并没有说自己是在萧笑等人的劝导下去的或许在心底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他希望女巫以为他们有某种默契——此外郑清还在信中简单复述了蒙特利亚实验室对狗子血液的检测结果以及他与萧笑等人的几种猜测。 原本怕女巫担心而且苦恼于怎样解释狗子血液的来历郑清一度犹豫要不要把外神与廷达罗斯猎犬的事情告诉蒋玉。但他又顾虑蒋玉在一无所知下胡乱调查引来更大的麻烦。小说与电视里经常有这种桥段——结局往往不怎么美妙。 所以他最终选择老老实实把全部情况都说了一遍。 信的最后一部分男巫格外强调了一下表示整件事都已经上报给学校学校会做出相应的处理希望女巫不要再冒险去调查狗子或者那位陌生巫师的来历了。 写完信郑清抬起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看向窗外。 之前还残留在天边的红日彻底落在了地平线后面天色愈发黯淡。窗外不远处有几株高大的橡木阳台上恰好能看到树尖晚风拂过传来树叶们沙沙的笑声。 这一切都让男生心底轻松了许多。 他将信纸折成纸鹤后想站起身才发现双腿因为长时间蹲坐而发麻。 因为是在膝盖上写的回信羽毛笔尖锐的笔尖几次刺破了薄薄的信纸在他的膝盖上扎出一小片显眼的红点。但为了避免被舍友们围观与吐槽年轻巫师还是坚持在狭小的阳台上完成了这项任务。 郑清揉着膝盖站起身目送那只淡青色的纸鹤离开阳台飞过橡树的树尖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反身回到宿舍里。 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灯。 萧笑正坐在床边很少见的没看书而是在把玩一颗漂亮的占卜水晶球;胖子则半倚在床头腆着肚皮帮助团团梳毛。 肥猫打着呼噜背上趴着一群小精灵。 听到男巫进门的声音肥猫只是抖了抖耳朵小精灵们则纷纷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或者去拿热毛巾或者去拿茶杯与水果还有几只去郑清床边给他拎睡衣。 “写完情书了?”胖子撸着猫懒洋洋的开口问道:“是蒋大班长还是科尔玛学姐?嗯肯定不是伊莲娜……你已经被她甩了。” 对于这种吐槽郑清已经学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是绝对不会与胖子辩解的。 有的事情越描越黑。 装作听不见、看不见反而很快就会被其他话题盖过。 他接过小精灵递来的茶水呷了两口然后把热毛巾盖在脸上一头栽倒在自己的床上舒服的呻吟一声:“今天真是累死我了……” 没有人搭理他。 郑清躺在床上一点也不想起身洗漱。但不洗漱直接睡觉又不对。正在朦胧的纠结中他隐约听到床底有一点动静。 “团团别闹。”他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声。 “你说啥?”宿舍另一个角落传来辛胖子的声音。郑清沉默了几秒钟一把揪下盖在脸上的毛巾。 听到胖子的声音后他立刻回忆起刚刚进宿舍明明看到那只肥猫蹲在胖子肚皮上。 既然它蹲胖子肚皮上自己床底下窸窸窣窣的又是谁? 肯定不是自己的小精灵那些小家伙最喜欢干净了绝对不会跑到脏兮兮的床底玩耍。 难道宿舍进老鼠了? 鼠族那些穿马甲的家伙吗?没有获得邀请它们应该进不了宿舍啊? 郑清的脑袋越过床沿俯下身子向床底看了看。 呵果然。 又是那只狗子。 灰扑扑的狗皮就算扑了一层灰他也认得出来。因为床底光线黯淡狗子的眼睛有些发亮碧绿碧绿的像极了伺机而动的毒蛇。 看到男巫的脑袋狗子兴奋的吐着舌头摇动尾巴扫起一片尘土把郑清呛的干咳不止。他愤怒的拍了拍床板嘴里发出恐吓的声音。 狗子受了惊吓嗖的一下从床底消失。 “那条狗?”萧笑很容易猜到郑清发怒的缘故。 “嗯哼。”男巫的脑袋仍旧垂在床沿并没有因为狗子离开而回到床上反而趴的比之前更靠下了一点。 “还在?” “已经被吓跑了。” “那你怎么还趴在那里?” 郑清的脑袋钻在床底一声不吭——安静到萧笑已经担心他因为脑袋低的太厉害导致大脑出血猝死了。 过了好几秒年轻公费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宣告博士刚刚只是在杞人忧天。 “我好像看到床下面有什么东西……” 郑清撅着屁股大半个脑袋仍旧钻在床底声音显得有些不太确定。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狗子的作用 郑清的脑袋钻在床底屁股高高撅起像一座小山包。 几只小精灵似乎发现了这个有趣的东西兮兮的笑着扑闪着半透明的翅膀落在那座‘小山包’上蹦来蹦去闹作一团。 这让男巫感觉有点痒痒。 他抬起胳膊挠了挠同时赶走了那些小家伙。 “别闹!”他费力的回过头试着用威严的语气训斥了一声。小精灵们一哄而散。然后男巫终于能够专心去打量床底的什物。 但那东西灰扑扑的上面沾满了尘土再加上床底光线黯淡让人很难分辨清楚。 打量许久确认是个死物后郑清终于下定决心侧着身子竭力伸长胳膊用一根毛笔把那件异物拨了出来。 这个举动险些让他掉到床下去。 迪伦从棺材里爬出来准备拾掇拾掇去上课时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你在干嘛?”他手里拿着一个小毛刷正准备打理自己的小獠牙。 “捡东西。”郑清瓮声瓮气的回答道:“……有东西在床底下。” “为什么不用魔法?”吸血狼人先生满脸困惑:“我记得你束缚咒用的很溜哇……或者更简单的法师之手也可以吧。” 一直趴在辛胖子肚皮上的肥猫赞同的喵了一嗓子。 郑清抓着毛笔杆的手臂僵持在半空中——他忘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可以用魔法。这就是习惯的力量。即便在第一大学呆了快一年的时间他还是没有完全适应做任何事情之前率先考虑使用魔法。 那块灰扑扑的东西已经被他用笔杆拨出床底。 郑清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将笔杆丢到旁边椅子上。只有重新消毒后他才敢把那支毛笔重新塞回自己的灰布袋里。 “那是个什么东西?”胖子挠着肥猫的耳朵懒洋洋的喊了一嗓子。 郑清还没来得及开口迪伦便回答道:“是一只死青蛙。” “你怎么知道?!”郑清一脸震惊。 “我有鼻子啊!”迪伦指了指鼻子又抽了抽然后补充道:“而且我能分辨出这只青蛙死了不到一个小时……血液还有点新鲜的味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郑清有些悻悻然拨弄着那块死肉小心的给它翻了个个。确实是一只死青蛙。 翻白的眼珠子半掩在眼皮下颇有点死不瞑目的感觉。 “你之前也没问我呐。”迪伦半蹲在穿衣镜前整理着袍子的衣领——为了防止穿衣镜聒噪他早早便用一块布盖住了穿衣镜上半部分。 “它怎么给你弄了一只死青蛙过来?”萧笑也从床上下来凑到死青蛙旁边手中的水晶球滴溜溜转的飞快一道白光从水晶球中落下罩在死青蛙上。 “也许它认为自己是只猫你也是只猫所以给你送礼物来了。”胖子靠着枕头挠着团团的肚皮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就像猫群之前给你上供那样?”迪伦点点头:“说起来很多猫都喜欢吃青蛙的……” 团团发出不赞同的声音。 “……当然那些都是普通猫。”吸血狼人先生向来圆滑绝不肯得罪宿舍里的某只霸主:“真正魔法猫只喜欢鸡腿。” 团团满意的打了个呼噜。 郑清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所以皱着眉仔细思索自己、猫与青蛙之间的联系。 在这个过程中萧笑一直没有搭话而是专心对那团死肉进行检测。 测试许久他才勉强点点头:“还算干净……就是只死青蛙。” 这意味着上面没有附着诅咒或者其他不干净的东西。 郑清没有大意仍旧谨慎的给死蛙身上丢了几张辟邪符。 看着符纸冒出的袅袅青烟年轻公费生寻思许久最终不确定的说道:“或许是因为我之前在它面前说过想要一只死青蛙?” 下午郑清离开校工委办公室的时候曾经在湖边踢了一颗石子把一只青蛙砸进湖里当时他随口说了一句‘想给值班巫师嘴里塞一只死青蛙’这样的话而狗子恰好就在旁边偷窥。 听完男巫的猜测后几位舍友面面相觑。 郑清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 “这事儿听起来有点玄乎。”迪伦已经系好了腰带准备出门了:“……需要我帮忙把那只死青蛙丢出去吗?大夏天再放一会儿该臭了。” “丢出去丢出去。”郑清仿佛已经闻见臭肉的味道捏着鼻子挥挥手。 迪伦耸耸肩戴着蚕皮手套拎着死青蛙的后腿便出了宿舍。 砰。 宿舍门在他身后关上。 郑清眼角的余光立刻瞥见那灰扑扑的狗子正蹲在门后傻笑着冲他摇尾巴。男巫眼珠转了转确认宿舍里其他两人没注意到狗子的身影。 “我想要只活鸭子。”他提高嗓门逐字逐句用响亮的声音吩咐道:“一只活的鸭子!duck!” 萧笑扭过头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郑清一下然后他注意到公费生左右乱飘的眼珠立刻恍然:“狗子在这儿?” 郑清刚准备开口余光再一看呵狗子又跑了。 “……没了。”他的语气终于恢复了正常撇撇嘴:“反正不花钱随便试试呗。” 宿舍另一角辛胖子抱着肥猫已经打起了呼噜。一人一猫的呼噜声此起彼伏交相辉映令人闻之困顿。 “我们也睡吧。”男巫打了个哈欠扯上了床上的帘子。 宿舍里灯光暗去。 呼噜声也随之变小了许多。 男巫渐渐合了眼梦境里破碎的画面开始侵蚀他的灵海。 梦里郑清又变成了一只黑猫只不过旁边跟了一只小白猫与与一只小狐狸。它们三个跋山涉水向远方一株朦胧的树影跑去。 跑啊跑跑的又渴又饿。小白猫忽然说自己想吃鸡腿而小狐狸则说自己想吃鸭腿郑清夹在中间十分头疼最后猫爪一挥宣布谁抓到猎物就吃谁的。 小白猫刚刚抬起爪子表示同意便看见小狐狸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它尾巴一扬便从虚空中卷出一只羽毛黄亮、眼睛小小、身子肥硕的可达鸭放在了另外两只猫面前得意的宣布今天吃鸭子! 可达鸭眨了眨小眼睛看着三只流口水的家伙嘴巴一张‘嘎嘎’的惨叫起来。 黑猫听着烦抬起爪子捏住可达鸭的脖子放在地上用力一摁。 咔嚓。 鸭脖断了。 但惨叫声还没停止。 死鸭子睁着无神的双眼扁扁的嘴巴一开一合发出令人头疼的惨叫而且叫声还有越来越响亮的趋势。 黑猫左右张望着原本混沌的眼神在鸭子的吵闹声中渐渐清明虚幻的梦境也在鸭子的吵闹声中化作一块块碎片。 黑暗中男巫睁开眼。 帷帐外一只鸭子正像梦境中那样惨叫。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生活是一种律动 有人曾经说过‘生活是一种律动须有光有影有左有右有晴有雨滋味就含在这变而不猛的曲折里’但郑清从来没有想过生活的曲折会如此充满‘律动’。 狗子是个偷窥狂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认识。 但狗子也是一只好狗子能帮他捉青蛙、捉鸭子的帮手这一点年轻的公费生今天晚上刚刚确认。 这种光影结合的身份如同学校那些灰袍的校工一般令人有些琢磨不透。 刚刚入眠不久的403宿舍在一阵鸭子的聒噪声中重新清醒。 灯光亮起。 三位男巫蹲在宿舍中央的空地上盯着中间那只蹲在地上的鸭子良久不语。可达鸭缩着脖子蹲在地板上小眼睛疯狂眨动着惨叫声越来越小。 学校的动物都是很有灵性的它们能够区分哪些存在对它们是威胁哪些存在对它们没有威胁。比如刚刚那只狗子叼着它的脖子乱跑时可达鸭清晰感受到死亡的降临;但当它被三位年轻巫师围困之后那如跗骨之蛆的死亡阴影骤然消散。 可达鸭觉得自己还能活下去。 于是它的叫声变得中正平和了许多。这种变化也为它赢得403宿舍其他居住者们的好感。肥猫原本恼火鸭子的聒噪眼光不善的盯着它肥嫩的脖子直到鸭子叫声轻缓才让肥猫的眼神和善了一点。 而那些小精灵更早一点宣示了友好。她们很喜欢可达鸭颈间细密的绒毛几只小精灵互相争抢最佳‘座位’都想把翅膀掩进那些绒毛之中。 “确实是狗子抓来的吧。”郑清第三次确认道。 辛胖子有些不耐烦伸出粗短的手指捏住可达鸭的颈子——被打扰的小精灵们发出抱怨的兮兮声可达鸭倒是出乎意料的镇定一声不吭竟然还冲胖子眨了眨眼睛——然后胖子拨起鸭脖子上的那层绒毛向郑清展示: “看到没?狗牙咬后的印儿……虽然没咬破但这些红肿是确凿无疑的。” 可达鸭发出在赞同的嘎嘎声。 郑清一把捏住鸭的嘴巴让它安静点儿然后长长吁了一口气。 “睡吧先睡吧。” 他皱着眉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想法:“已经很晚了……你们先睡吧。” “它呢?”胖子指了指可达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它在屋子里我们能睡安稳吗?” 可达鸭缩着脑袋乖巧的蹲在书桌脚下仿佛一只大号的鹌鹑。郑清瞥了它一眼原本打算让它在屋子里呆一晚上。但忽然想到狗子可能趁大家都睡觉的时候偷偷摸进宿舍这只鸭子这么有灵性到时候肯定又会大吵大闹。 那晚上就不需要睡觉了。 想到这里年轻公费生站起身捏着可达鸭的翅膀把它拎起来走到阳台上扯开窗户噗的一声把它丢了出去。 那鸭子虽看上去胖乎乎的翅膀却很有力扑棱扑棱着竟安安稳稳的落在草地间。然后顺着灌木丛的缝隙一溜烟跑掉了。 403宿舍又一次陷入了黑暗中。 只不过这一次郑清没有一同入睡。他盘腿坐在床边目光深沉的盯着宿舍里的黑暗听着舍友们或者轻微、或者粗重的呼噜默默盘算着心底那个念头。 许久。 直到他脑子都有点迷糊的时候狗子终于又来了。 因为其他巫师都在睡觉所以这一次狗子大大方方的蹲在了郑清面前无声的吐着舌头尾巴摇的飞快。黑暗中它那两颗绿油油的眼珠仿佛吸饱树汁后灯火虫的肚皮。 男巫骤然清醒盘着的双腿打开放在地上身子微微前倾向狗子靠近一些。狗子略有些畏缩的向后顿了顿似乎察觉男巫没有恶意很快便摇着尾巴重新把脑袋凑上前。 整个过程非常安静但郑清察觉到团团的呼噜声似乎变细了一点。 “鸭子是你送来的?”男巫没有在意那点细节而是盯着狗子小声问了一句。 他还是觉得需要再确认一下这个事实。 黑暗中那两只灯火虫上下翻飞划出一道道淡绿色的光带。那是狗子在点头。 “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狗子歪了歪脑袋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怪但也可能是因为它不知道怎样回答。郑清自嘲的笑了笑——他总不能指望遇到的每一只猫猫狗狗都会说话。 宿舍里的呼噜声依旧平稳但与之前相比轻缓了许多。 “你能听懂我说话对吧。” 男巫看狗子点头后终于说出来心底盘桓许久的那个念头:“还记得那天晚上把你吊到猫果树上的那个巫师吗?你能不能把他给我带来……你已经不是那天晚上的你了我相信你能做到。” 郑清相信那天咬过自己之后这条狗子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化。它死死追逐着自己不放是一个表现能够无视学校守护阵法的桎梏来去自由是另一个表现。而他相信这种变化还有很大的潜力可以挖掘。 就像他身上那颗种子一样。 狗子明显有些犹豫因为那两只灯火虫有些飘忽不定没有最初那么闪亮了——这反而让郑清多了几分信心。‘犹豫不决’这种高级念头不是普通狗子能拥有的。这几天它已经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几秒后狗子还是答应了男巫的请求勇敢的点点头尾巴一收倏的一下消失在了宿舍的黑暗中。 郑清再一次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他把脚从地上收起重新盘坐在床边。 宿舍里的呼噜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你是不是对它抱了太高的希望?”辛胖子的声音从他的床上响起夹杂着肥猫轻微的呼噜声显得不那么清晰:“毕竟它只是一条狗……” “我对它而言也只是一只猫。”郑清笑了笑低声回答一点也不好奇胖子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 “还是有些鲁莽。”萧笑叹了一口气虽然黑暗中看不清动作郑清仍旧可以感觉到萧笑在摇头: “……你只是刚刚弄清楚它的背景对它的目的、它的想法都一无所知。就像之前那样与它保持距离不是很好吗?因果因果有因才有果……许多天大的麻烦就是因为这些小因果一点点积攒出来的。” “麻烦太多就不在乎这点麻烦了。”郑清仰头躺在自己的枕头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能够把两个麻烦扯在一起说不定它们能互相抵消然后就没有我的麻烦了。” 这个设想实在是太美好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狗成群 夜晚实在是太漫长了漫长的让人觉得时间是不流动的。尤其是你盼望着某个结果的时候这种漫长感便愈发厚重。 郑清发布任务后原本想重新睡觉却发现有了‘期待感’后精神始终处于亢奋状态很难真正入睡。直到他满怀希望的等了一个多钟头狗子始终没有出现而表针已经悄无声息掠过了零点的刻度。 年轻巫师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明天还有课。 他用了两张安眠符才让自己摆脱了脑海中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沉沉入睡。 魔法的效果总是称心如意郑清再一次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窗外隐隐传来鸟雀的晨鸣淡薄的帷帐在微风中缓缓拂动令人望之而神清气爽。 郑清盯着帐顶停了几秒待脑海中的念头重新聚拢他猛然扯开了帷帐。 宿舍里空无一人。 目之所及也没有狗。 辛胖子的床铺上惯例传来两个轻重不一的呼噜声小精灵们三三两两挂在郑清的帐子外被他的扯开帐子的动静扰动发出轻微的兮兮声几只活跃的小精灵已经拍打着翅膀飞向盥洗室去为男巫准备早起的热毛巾与清茶。 紧随郑清一起扯开帐子的是萧笑。 他揉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眯着眼在书桌上摸索自己的眼镜。 戴好眼镜他向郑清床铺所在方向瞥了一眼。年轻公费生刚刚把脑袋塞进床底下。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但很快便怏怏不乐的抽了出来。 很显然一无所获。 “就像胖子昨天说的你对它抱了太高的期望。”博士显然知道郑清在找寻什么低声咕哝了一句。 辛胖子床铺里的呼噜声骤然一停然后帐子里传来翻身的声音呼噜声再起。 “毕竟它只是一条狗。” 郑清想起胖子昨天说过的最后一句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 …… 周三的上午是一节魔法历史下午是老姚的哲学课。 与狗子那简单的约定相比郑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心——比如身份可怕的哲学课教授、再比如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与不断加重的课业负担。 繁忙与劳碌总会让人们失去胡思乱想的空间当郑清再次回过神第十六周的第三天已经悄无声息从他的身边溜走。 一整天也没有一只狗子躲在角落里偷偷窥伺他的身影。 当周三晚上郑清与同伴们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萧笑提起了这件事。 “你今天没嚷嚷那条狗吧?” “确实没看到它。” “会不会是你昨天安排的任务太危险它被那个陌生巫师捉去煲了汤?” “关我屁事。”年轻巫师想到那种糟糕的可能性心情顿时不再美好停了停才小声说道:“这里是第一大学……应该没有那种糟糕的巫师吧。” 就像凡人世界偶尔出现几个变态一样巫师世界也总有一小簇巫师不喜欢小动物而且以折磨、杀戮它们为爱好。 “不一定是巫师呐……你忘了去年那只被挖了眼的小白猫吗?”萧笑提醒道:“那头无面魔可能还在学校里躲着哩。” 这句话让郑清想到了蒋玉。 “那只是个意外。”他咕哝着脚步变得沉重了几分。 谈论意外的人往往很容易碰到意外。这不是玄学是魔法哲学课堂上正经讨论过的理论。郑清很快便实践了这个理论。 当一行人回到宿舍刚刚推开宿舍门便听到屋子里一片兮兮的尖叫声。郑清愣了一秒钟慌忙向里冲去。 只见小精灵们齐刷刷飘在半空中扑闪着翅膀簇成一团仿佛一朵淡绿色的云彩。云彩下面则躺着一个陌生的黑袍巫师。 这位巫师不是自愿躺下的。 他的两个手腕、两个脚腕、衣领、以及其他要害处各被一条灰扑扑的狗子死死咬住脸上还蹲着一头胖猫尾巴团成一团堵住了巫师的嘴巴——倘若那巫师不幸张开嘴而肥猫又恰好‘方便’了一下那个场面想想就惨不忍睹。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郑清一叠声问着快步向那名巫师走去手中已经暗扣了几张符纸。 “噗!”另一头灰扑扑的狗子倏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蹲坐着欢快的吐着舌头尾巴摇的飞快。 郑清立刻停了脚。 他的目光在面前这只狗子与其他六七只灰扑扑的身影上徘徊片刻终于确认它们都是那只狗子只不过与昨天晚上相比眼前这七八只狗子的身影都变得淡薄了几分。仿佛浓墨与淡墨的区别。 “分身?”辛胖子试着向前靠了靠小声猜测。 郑清似乎没有听到他的猜测因为他意识到一个更不同寻常的事情——狗子没有在陌生巫师面前逃跑。 “不是分身……更像是同一只狗子短暂穿梭在不同时空中的影子。”萧笑说了一句很拗口的话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捧起了他的水晶球。 水晶球上闪烁着无数细密的光线纵横交错仿佛一张巨大的光网。 看到郑清询问的眼神后博士指了指水晶球上的那片光网简单解释道:“我们宿舍或者说狗子出现的这一小片地方时空有了轻微的紊乱……这从侧面印证了它的身份。” 姆希斯哈的血脉廷达罗斯城的客人能够穿梭时空长河追捕猎物的猎手。或许因为血脉过于淡漠它的时空穿梭能力与猎杀本能都被削弱了许多。但这丝毫没有削弱那份‘特性’。 “一狗成群呐”胖子赞叹着试图靠的更近一点但旋即又有几条灰扑扑的狗子从虚空中跳了出来堵在了他的前面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萧笑在身后拽了胖子一把。 “理论上时空中的间隙的无穷大的即便是一秒钟也可以无限细分下去。”萧笑扶了扶眼镜简单解释道:“这也就意味着它可以从时空的间隙中召唤无数个‘自己’……只要魔力与精神能够支持。”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烫手山芋 “哇哦哇哦真是了不起。” 辛胖子举起双手对面前‘那群’狗子示好同时向后退了一步落郑清半个身位:“我只是想把团团从那家伙脸上抱走……团团?” 随着班纳的退让那几条刚刚出现的狗子‘噗噗’着眨眼便重新消失在原地。看得出每多召唤一条狗子对它都是很大的负担。 而另一侧。 听到辛胖子的吆喝后肥猫耳朵抖了抖勉强侧过半张脸瞥了一眼刚刚进屋的几位年轻巫师喉咙里发出敷衍的哼声。 “你在干什么?为啥蹲他脸上?”胖子又招了招手试图让肥猫离开那位巫师的脑袋这样大家才能看清他的模样。 肥猫迟疑了几秒原本蜷成一团的尾巴舒展开露出陌生巫师的嘴巴。 然后那张嘴下意识就要张开。 但立刻肥猫舒展开的尾巴抽了下去啪啪用力抽打他的嘴巴确保他唱不出咒语。那张嘴在猫尾巴的抽打下发出屈辱的低吼。 郑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对平日里肥猫的友好甚是感激。 “好可怜。”年轻公费生喃喃着左右张望一番试图找个轻松点的话题然后他看到了迪伦的那口黑棺材:“迪伦呢?宿舍里来了外人他怎么也不吱一声?” “应该已经上课去了吧……我猜你这条狗子只会挑宿舍没人的时候进来。” “这么早?”郑清瞅了一眼窗外天色确实已经黑了:“这还没到九点……” “他也要复习功课好不好。”胖子闻言吐槽道:“不要觉得星空学院或者亚特拉斯的学生不需要考试……只是相对而言侧重点不一样。我们学院不是也讲实践成绩嘛。” 肥猫不耐烦的低吼一声。 几位年轻巫师瞬间止了话头。 “我们有镇压符要不……您先歇会儿?”年轻公费生摸出一沓黄皮符纸试探着问道。肥猫盯着那些符纸歪了歪脑袋似乎催促男巫速度快点。 郑清招了招手唤下来几只小精灵然后让她们抱着那些符纸按照相应的位置贴好确认无误后才捏动手诀。 一道道淡黄色的光晕从那些符纸上涌出互相缀连仿佛锁链将那名陌生巫师牢牢捆在地板上。 待那位巫师嘴边也贴了一张符纸后肥猫这才施施然站起身走到狗子身边抬起爪子。 狗子吐着舌头坐起来也抬起爪子。 一猫一狗对了对爪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郑清与胖子面面相觑这俩家伙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就在此时屋内响起萧笑惊诧的声音: “特鲁多教授?” …… …… 特鲁多教授是一位英俊的男巫平日里总穿一袭月白色的细稠长袍留着两撇锃亮的小胡子。很受女巫们欢迎。 他是巫师议会的荣誉议员在第一大学担任反诅咒教研室主任写过一本名畅销书《与龙共舞的日子》当然更重要的他曾经是2006-2008届大阿卡纳‘世界’头衔的拥有者。 只不过现在这位教授没有了平日的潇洒与倜傥。 黑色的巫师袍上沾满了尘土以及几块可疑的、散发着不明味道的褐色痕迹。整齐的头发凌乱不堪锃亮的小胡子也歪斜了。这一切都让他原本英俊的面孔狰狞了许多。 但这份狰狞不影响他的长相。 没有了肥猫阻挡被镇压在地板上的巫师面孔露了出来。萧笑很容易便辨认出他是特鲁多教授。 看到郑清有些不解博士三言两语向他解释清这位教授的身份。 让人大感纳罕。 郑清第一时间回忆起这位教授的身份同时对这位教授偷偷摸摸爬到自己猫果树上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测——去年他刚刚得到大阿卡纳‘世界’的头衔时就有传言称这位教授要找自己决斗最后因为种种缘故没有发生。 从这一点来看特鲁多教授对那个‘世界’的头衔很看重。 “或许他从什么地方知道你就是猫果树上那只黑猫所以在树上做点手脚。”萧笑简单分析道:“可能是某个让你倒霉的小诅咒也可能想让你永远当一只猫……如果你变成一只猫那‘世界’的头衔就会自动回到他的身上。” “至于吗?!”郑清满眼不可思议:“只为了一点虚名!” “人活一辈子大部分不就活在那点虚名中嘛。”胖子倒是对这种选择很理解:“而且有的时候名气不仅仅虚的……是有实实在在利益在里面。你还是学生那些商人、社团不好找你做事但如果你已经走出校门相信我一个大阿卡纳头衔承载的就是一大堆亮晶晶的玉币。” “如果他真的想要我可以把‘世界’头衔让给他!” “《魔杖》是你家开的吗?” “不要扯那么远。”萧笑有些恼火的打断两位同伴的争论提醒道:“先解决现在的麻烦……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看着地板上躺着的那位恼羞成怒、却又说不出话的教授任何人都知道直接把他放掉不是个聪明的举动。 但一直镇压不放也不合适。 一块烫手的山芋。 更何况倘若是在猫果树上当场抓住特鲁多教授使坏那郑清等人还有理由将这位教授‘镇压’。但现在是一条身份不明的狗子去这位教授的实验室或者卧室把他拖了过来。 不论怎么想都很难向学校做出合理解释。 难道要郑清向学校承认他只是搂草打兔子试试看的吗? 前段时间学校刚刚再三强调不许在校生进行未经学校许可的魔法实验——这是科尔玛学姐那件事的后遗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郑清驱使狗子去捉人也属于魔法实验。 这属于违反学校明令禁止的规定。 而且现在这个结果也令人挠头。 往小的说他们是指使狗子袭击了学校的教授;往大的说他们勾结了星空深处的存在对学校安全造成巨大威胁。 郑清身上还背着一道留校察看的处分他可不想在期末考试的节骨眼上因为这种倒霉事情被赶出学校。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追凶 “也许我们可以请易教授做个占卜证明。” 郑清满怀希望的建议道。 萧笑摇了摇头。 “特鲁多教授是反诅咒教研室的主任是一位顶尖的注册巫师。”他稍稍加强语气:“你觉得他在做亏心事之前——假设真的是他——会不做任何准备吗?” “假设?”郑清伸手指了指狗子狗子立刻把身体挺的更直了一些:“狗子亲自抓来的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吗?” “这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萧笑摊了摊手:“你有证据吗?” 郑清张张嘴半晌沮丧的闭了起来。 他确实没有办法提供证据。 虽然目击者天赋的梦境可以在某些情况下做呈堂证供他也确实在梦境中看到了一个留着两撇锃亮小胡子的英俊巫师但他实在无法安心接受别人对自己的记忆动手动脚。 尤其是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灵魂深处藏了一颗种子。 犹如小儿持金过闹市藏着掖着尚且不足怎么会大吵大嚷着让别人来搜自己的身子? “你们觉得先把他塞到迪伦的棺材里怎么样?”辛胖子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引得两位舍友纷纷侧目。 “然后呢?”郑清吐槽道:“你总要把他放出去吧难道你打算把他关四年或者更长时间?还是说你打算把棺材封死后埋到地下?……话说这件事明明我占理好不好为什么现在搞得像是我在杀人灭口!” “我只是提议把他丢棺材里稍微折腾一下——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事后再灌几斤混淆剂这样清醒之后他也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胖子小声辩解了一句。 这是学校里学生之间偶尔会用的手段。 萧笑对此并不赞同: “一位教授失踪不是小事失踪后受到袭击或者有‘拷打’的痕迹更糟糕。尤其现在学校外松内紧都在黑狱里忙活……倘若被学校误认为是某些势力动的手一时敏感可能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郑清有些焦躁的挥了挥手:“这么大一个活人呆在我们宿舍……难道还能把他变没了?” “为什么不能呢?”萧笑反问道。 “哈?”郑清眨眨眼。 “你有狗啊。”萧笑提醒了一下。 郑清移动视线落在狗子身上。狗子看到他的目光立刻竖起耳朵摇着尾巴欢快的吐起了舌头。 “你的意思是……”郑清有些不确定博士的想法。 “原路送回从哪里拖来的让狗子送回哪里去。”说到这里萧笑停顿了一下然后补充了一句:“……反正他也没给你造成什么损失你也折腾了他一趟。幕后黑手在看不见的时候让人糟心但看到那只手在什么地方就不需要提心吊胆了。” 郑清沉吟片刻。 “就这么办!”他点点头看了狗子一眼然后指了指被镇压在地板上的巫师吩咐道:“从哪里抓来的送回哪里去!” 狗子眨眨眼身形骤然模糊旋即数道身影从虚空中蹿出七嘴八咬着将特鲁多教授拖进虚空之中。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一眨眼的功夫。 当狗子把教授拖走后辛胖子才反应过来怪叫一声:“你答应的也太快了吧!如果特鲁多回去以后向学校举报我们怎么办?他可是看到我们几个的模样了!起码应该让他签个沉默契约吧!” “如果你是学校教授被一条狗咬着拖来拖去或者被几个学生捉弄你会广而告之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吗?”郑清反问道。 “尤其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萧笑提醒道。 胖子愣了愣。 “那也不能就那么放走啊。”他嘟囔着最终摇了摇头:“就算不能公开报复可他是学校的教授……说不定会私下给你下绊子。” “所以说沉默契约对他的约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郑清伸了个懒腰重重摔在自己的床铺上:“如果他想报复总能找到方法……我们不可能像墨菲斯托那样编出无懈可击的契约。” 胖子摇着头向自己的床铺走去路过书桌的时候顺手捞起蹲在书桌上的团团把它放到自己的头顶上。 团团的尾巴在胖子脑袋后面一摇一摆仿佛一条嵌了流苏的金钱鼠尾。 直到小精灵们给郑清送来毛巾擦脸郑清才注意到萧笑一直站在宿舍门口低头沉思着什么。 “你在干嘛?” “什么?”萧笑这才从沉思中惊醒左右看了看:“狗子呢?还没回来吗?” “谁知道。”郑清撇撇嘴:“或许把特鲁多教授送回去也不容易……听你这意思已经觉得那条狗是我们这边的喽?你之前不是还提醒我离它远点吗?” “两码事。”萧笑扶了扶眼镜显得有些犹豫但最终开口问道:“你们觉得让它去找黑山羊或者那头无面魔怎么样?” 郑清的脸埋在毛巾中半晌没有动静。 胖子则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拍着床铺兴奋道:“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团团一时没注意从胖子肚皮上摔了下去大为恼火一爪便将胖子的蚊帐扯了个稀烂。胖子安抚的挠了挠它的耳根注意力仍旧放在与同伴们的聊天中。 “不管是这条狗还是那头无面魔、或者林果丢失的黑羊都是糟心事儿……正所谓‘贼喊捉贼’‘以毒攻毒’就是这个道理!”胖子讲的手舞足蹈一副恨不得立刻施行这个想法的模样。 郑清忍不住打断道:“贼喊捉贼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吧。” “不要在意细节”胖子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注意领会精神……以贼抓贼前提就是要让贼成为我们这边的人然后他去找就能找到然后就能喊我们去抓贼了。” 萧笑没有在意胖子曲里拐弯的释词而是看向郑清认真问道: “你觉得怎么样?” 郑清犹豫了几秒钟把毛巾还给等急了的小精灵然后小声说道:“要不就试试?”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时代的潮水 狗子帮郑清抓过两次‘猎物’。 第一次是一只青蛙郑清当时踢石子砸中了一只青蛙狗子看见了青蛙的模样。第二次是特鲁多教授狗子被教授用魔法吊在了树上也见过教授的模样。 因此如果想让狗子帮忙找的丢失的黑山羊或者那头无面魔郑清必须先让它知道它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第二天一早郑清起床准备做早课时掀开帷帐便看到狗子蹲在床头‘哈哈’的吐着舌头。特鲁多教授并没有被它再带回来。 他笑摸狗头夸奖了一句: “干得不错!” 狗子尾巴摇的愈发欢快了一些。 “他这是把宿舍当自己家了吗?”胖子难得在大早上睁一次眼迷迷糊糊哼道:“它有交住宿费吗?” 团团打了一声悠长的呼噜。 “你可以让它帮你捉野鸡”郑清乐呵呵建议着顺手给狗子身上贴了一张辟邪符看着符纸在晨曦中冒出的一道青烟补充道:“……至于它是从什么地方捉来的就需要你自己琢磨了。” 野鸡自然不可能是岛上原产的生物而在学校范围内的更大可能是某些学生的宠物。胖子并不打算为了一时口腹之欲惹出太大麻烦因此刚刚被郑清建议勾起的眼皮瞬间又合了上去。 “你准备让它先找谁?”萧笑换好了练功服向门口走了两步。 狗子‘噗’的一声警惕的从原地消失再一次出现已经蹲在郑清身后了。 “看情况吧。”年轻公费生含糊着紧了紧腰带。黑山羊的林果的林果是宥罪猎队的经理人;无面魔曾经杀害过某只无辜的小白猫为此蒋玉上个学期一直过的很辛苦。 对于郑清而言这两个目标都很重要没有先后顺序。 “跟紧点路上别被人发现。”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脚边的狗子警告道:“学校现在很不待见你们这种血脉特殊的家伙。” 狗子不知听懂没有仍旧吐着舌头傻乎乎的摇着尾巴。 …… …… 今天的早课与以往并无太大区别。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朝气蓬勃的场面。唯一的意外来源于一位老人一位坐在蓝色大方格棉布上抱着竹筒抽水烟的老巫师。 “狗子不错”在郑清路过那块棉布的时候老人吐着烟圈称赞了一句:“比凡尔纳养的那条老狗有活力多了!” 郑清紧张的左右张望一番并没有发现狗子的身影。 连他都没看到那位老巫师又是怎么发现狗子存在的呢?带着满腹思虑郑清做完早课脑海中一直琢磨着这件事——而且他总觉得那位老巫师有点眼熟。 “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郑清用胳膊肘推了推萧笑努努嘴示意那位老人所在的位置。刚刚陪他做完早课的波塞冬正摊开四肢躺在草地上吐舌头像极了某条狗子。 萧笑也在给他的乌龟擦外壳。 闻言头也没抬回答道:“我们第一次去校工委办公楼的时候找不到门。是老人家指的路。” 郑清恍然。 “他怎么能发现狗子的踪迹呢?我自己都找不到!” “除了眼皮底下的东西你还能找到啥?” 这话就有点扎心了。 但随即郑清又起了一点小心思。 “他是校工委的老人吧……他刚才夸狗子不错是不是意味着校工委允许它呆在学校?” “你不问问怎么知道?” 郑清犹豫片刻最终走到老人身前唱了个肥喏:“您好您刚刚夸的狗子是它吗?” 说着他掐着波塞冬的前肢把它举在老人面前展示。 小狐狸尾巴稍稍向上翘起遮住自己的屁股然后一脸无辜的看着面前的老头儿。 老巫师半张脸埋在竹筒上筒中传来一连串咕嘟咕嘟的水泡音。 许久他才抬起头吐出一串大小均等环环相扣的烟圈——这幅景象让郑清脑海中的印象愈发鲜明了起来。 “它?”老人呼哧的喘着气瞥了一眼郑清抱着的波塞冬眯起眼:“它不是只狐狸吗?我说的是狗子……那条一直跟着你的猎狗。” 郑清终于确认老人真的能发现那条狗子。 他定定神看看左右依旧没有找到狗子的身影。不知它藏在某个灌木丛后还是藏在某棵树的树冠中。 “您知道这条狗的来历吗?”他小声问道。 老人笑了笑。 “能穿梭时空的狗子并不多黏人黏这么紧的也不多。”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话里总带着几分粘稠的意思:“……倒是你运气不错。这条狗血脉再浓一分学校就容它不得;再淡一分它也没那股机灵劲儿了。” 这话听着让人安心。 郑清心底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我也觉得……学校这么大怎么会跟一条小狗一般见识。” 年轻巫师全然忘记不久前他还心急火燎去校工委办公室催促他们处理这条狗子的事情了。 “学校在意的不是一条小狗。”老人磕了磕竹筒里的烟灰渣扭头看向远处:“学校在意的是狗子身后那一片星空……就像那道潮水。” “潮水?” “布吉岛外涌来黑色潮水布吉岛里涌动着红色的潮水、白色的浪花。这都是时代的潮水。前所未有的潮水将淹没一切。如果不想被这股潮水淹没就要学会在浪尖起舞……水性不好的现在都在打舟做筏免得被浪头打进水底。” 郑清看了一眼萧笑。 博士皱着眉表情非常严肃。 “那您呢?”年轻公费生斟酌片刻最终开口问道:“您打算冲浪还是坐船?” 老人呼呼的笑了起来。 “我老了”他说道:“只能坐在树底下看看风景听听潮水涌动的声音……你闭上眼仔细听听……周围到处都是浪花砸在礁石上破碎的声音。” 郑清侧耳仔细听去。 只能听到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还有飞苑里年轻巫师们的呐喊与欢呼。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听潮(一) “这老头说话一直云里雾里。” “上次就是明明时候未到所以楼门未开他却一定要扯个‘身后不身后’的话平白让人多想几圈。” “刚刚那些话你听懂了吗?” 离开飞苑郑清一路喋喋不休的抱怨着老人说话晦涩难懂同时期待萧笑能给他解出老人的盘中之谜:“那老头儿说岛子外面的黑潮……沉默黑潮已经过去了吧。难道他说的是明年的黑潮?” “是老先生”萧笑先纠正了郑清的不当用词然后才谨慎的回答道:“至于他提到的潮水我觉得不是真正的潮水……而是大势。浩浩荡荡的天下大势。” “天下……大势?”郑清迟疑了几秒钟最终摆摆手:“嘛既然是那么大的问题我们还是不要考虑了……老老实实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就很爽啊。” “我们不一样。”萧笑瞥了年轻公费生一眼吐槽道:“正所谓‘猫狗成群儿女成双’是人生赢家你现在距离成为一个人生赢家只有一半的距离自然想过自己的小日子。而我们这些连一条狗都没有的失败者正需要时代的潮水涌动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郑清认真思索了几秒钟。 他有一群猫有一条可以成群的狗还有一只小狐狸。 所以我只差一个儿子! 他在心底对自己咕哝着精神顿时振奋了一些这么算来自己距离人生赢家只剩下四分之一的路程了。 “你在心底嘟囔什么?”萧笑仿佛听到了郑清的心声开口问道。 “那里有只老鼠你看见了吗?”郑清装作没有听见博士的问题反而指着不远处一株悬铃木大叫起来:“穿了一件红色马甲……很稀罕呐!你觉得叮当耳朵跟它们认识吗?” 萧笑顺着郑清手指的方向看去。 悬铃木下一只穿着红色马甲的老鼠正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钻进树后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 …… 穿着红色马甲的老鼠钻进树洞后一路狂奔很快便到了一个岔路口。 那个路口有两个分支一条岔路比较窄与它身下这条宽窄相似;另一条岔路比较宽容得下两只大老鼠并排前行。 红色马甲的老鼠在路口停了片刻。 很快那条较窄的岔路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须臾间另一个穿着红色马甲体型较宽大的老鼠便蹿了出来冲先到的老鼠点点头。 没有吱声。 两只老鼠一前一后悄无声息一同蹿进那条更加宽大的岔路中。 就这样。 一个岔路口、两个岔路口、三个岔路口。 随着路过的岔口越来越多身下的鼠道越来越宽在鼠道中蹿行的老鼠们也越来越多。它们身上的马甲也不再局限于红色出现了青色、甚至黄色的马甲。而最初那只穿着红色马甲的老鼠很早便淹没在各色各样的马甲中不见了身影。 汹涌的鼠群仿佛潮水一般在四面八方的洞穴中涌动它们急促的脚步交织在一起胜过夏日倾盆的暴雨细密而又宏大。 在这些地洞头顶。 距离这些老鼠很远的地面。 位于贝塔镇步行街尽头的一爿小店中。 黄花狸正蹲坐在三有书屋最高的那座书架上侧着耳低着头倾听着地底那一片鼠潮涌动的声音瞳孔微微眯起在晨曦中散发出橘黄的光彩淌出几分深邃。 书店虽然关着门里面却并不空旷。 除了黄花狸之外店里还有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老姚咬着烟斗盘腿坐在厚厚的地毯上身上宽大的黑色长袍仿佛一片阴影从屋角一直蔓延到屋子中央然后在窗户投进的阳光下戛然而止。 他的身前摆着一个茶盘。 盘子里有一小碟红色的酱料几颗花生米还有一个红泥小茶壶一盏方口茶杯。银白色的水雾从茶壶嘴涌出如蜿蜒的巴蛇在走登天路。 老姚用筷子夹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小碟子里滚了滚沾了些酱料然后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声音在酱料的作用下显得有些浑浊: “……雷哲与奥古斯都都同意隐退提前举行换届选举。这让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这段时间的纠纷少了许多……那些孩子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换届选举上。他们也还没有堕落到用外部矛盾来制造选情的地步。” “这当然是好事。能让学校身上的压力轻松一点。你知道吗?自从那棵树开花以来我没有一天好好休息过……不是在与自己做斗争就是在替学校做斗争。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我们明明知道学校——或者说布吉岛上——有相柳的眼线却始终没办法拔干净。就像相柳那头老海妖的脑袋砍掉一个旧的又冒出一个新的。它总能在我们中间找到恰当的合作者……” 黄花狸抖了抖耳朵斜着眼乜了老姚一眼。 目光中充满了嘲笑。 老姚视而不见又掂起一颗花生在酱料里蘸了蘸: “……我今天来呢不只是单纯诉苦。只是想跟你分析分析现在的情况。” “现在的情况就是——学校人手不足。玄黄果眼瞅着十天半月就要落地我们对相柳从什么地方袭击却一无所知。我在那边的老关系甚至都不清楚有这回事。当然它们的话可信度也不高。” “所以前两天教授联席会议上决定进一步收缩兵力将大部分力量都布置在黑狱。以防范任何突如其来的袭击……而这会让学校尤其是学校外围的防御力量变弱。” “你知道我们不能指望对面……” 说着老姚用筷子指了指三有书屋斜对面的流浪吧停了停才补充道:“我们不能指望那个老家伙协防他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恰好你最近一段时间又呆在镇子上。所以能不能捎带着照看一下镇子……学校不用担心守护法阵还是很稳的。” 黄花狸的目光终于从空荡荡的地板上收了回去。 落在了老姚身上。 “关我屁事。”它的胡须向下垂去显然心情有些糟糕。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听潮(二) 只要肯出声就好。 听到黄花狸开口后老姚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用筷子敲了敲茶杯叮叮叮然后继续说道:“我记得校长以前说过因果就像一张大网牢牢束缚住每一个想要自由的灵魂……力量越强大的地方这张大网的束缚力也越强。布吉岛或者说第一大学就是巫师世界力量最强大的地方。” “你既然主动出现在这张网的中心就应该做好被网子束手束脚的准备。” “比如郑清同学……” 黄花狸向姚教授投去警告的目光。 老姚立刻举起筷子掂起另一颗花生换了一个例子:“再比如那只大老鼠它也是绑住你手脚的一根线……你还在找那只大老鼠的踪迹吗?它现在是只老鼠如果想逃命你是抓不住它的。” “关你屁事!”黄花狸胡须向上翘了翘脾气愈发坏了。 “因为那张大网不是孤立的。网络上的每一个节点之间都是相互联系的。”老姚摊了摊手脸上的笑容隐去表情严肃了几分: “我们的每一个举动都在影响着网络上其他节点的存在。比如你对鼠仙人锲而不舍的追捕可能就是压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它放弃学校递来的橄榄枝接受黑暗议会的招揽……” “那又怎样!”黄花狸的胡须仿佛被火燎了一般向里卷了去眼角吊的老高恶狠狠的瞪了老姚一眼仿佛下一刻就会扑过去在他身上咬出七八个血洞。 “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老姚微微一笑低头用筷子拣起最后一颗花生米在那鲜红的酱料里滚了滚: “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的主题。每一代的主题在没有最终确定下来之前都是混沌的。我们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不论哪一个时代、不论什么主题年轻人始终都是最终的答卷人。” “我老了你也老了但是他们还年轻。” “当时代的浪潮翻卷涌动过来而他们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我们就是最后一道防波堤。他们站在堤坝上看着我们正如我们当初看着身前那些老人一样……” 听到这里黄花狸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许多。 它的胡须重新舒展尾巴也随意的耷拉起来。 只不过它说话依旧不怎么动听: “你这话听起来像个老巫师而不是一头老妖怪……只是照看镇子吗?应该问题不大。嗯北区那个小丫头也能帮上不少忙……事先说好我很忙的要照看多久?” 姚教授低低的笑了两声。 “不久不会太久。”他的身形在笑声中渐渐淡去仿佛残阳下的影子由浓厚直至消散:“最多两个星期……很有可能这周末大家就自由了。” 客人离去。 三有书屋重新变得空空荡荡起来。 黄花狸盯着老姚留下的茶壶与碟子心底没来由升起一股烦恼。它索性低下头竖起耳朵重新追踪起地底那股奔涌的鼠潮。 鼠群细碎而又宏大的脚步声仿佛落雨时的白噪音让它心底的烦闷慢慢散去心情重新宁静起来。 …… …… 鼠潮在地下的洞穴中涌动。 穿过盘根错节的树根越过怪石牙立的岩地最终在一片潮湿与水汽弥漫的通道后涌入宽广安详的寂静河。 在入水的一刹那老鼠们身上的马甲便自动弹起一层圆形的透明薄膜仿佛肥皂泡一般将它们大半个身子裹在里面只留下一条细长的尾巴在薄膜外。 它们的尾巴遇水而扁变成一条条尾鳍。 就像一只只蝌蚪。 穿着红色马甲的老鼠显然熟稔此事尾鳍稍微摆动便很快调整好姿势顺着水流悄无声息继续向前。 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们动作稍显生涩却也可以独立行动。 只有那些穿着黄色马甲的幼崽们不知是不是第一次下水一个个紧张极了往往十几颗‘肥皂泡’簇在一起十几条尾巴互相纠缠在水里打滚儿翻转半天挪不了三五米。 最终还是几位个头高大的红马甲老鼠出面带着那一串串肥皂泡前行。 距离‘蝌蚪群’不远的水面之外一位女巫正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寂静河里的水汩汩流淌着。 科尔玛坐在河畔一处幽静的小湾中身下是一条枯死后斜斜躺在地上的返魂杨树皮上长满了青苔与蘑菇。 她侧着脸听着潮水在河道中涌动的声音左手抚摸着右手中指上的一枚银戒指那戒指嵌了一颗琥珀隔着半透明的褐色隐约可以看到琥珀里有一片山峦起伏的阴影。 戒指是她成就大巫师后鼠仙人送给她的贺礼。琥珀中有一座小世界可以用来容纳她的真身。 “涨潮了啊。”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耳畔的长发在湿润的河风中微微起伏宽大的长袍向后飘去遮住了林子里那些窥伺的目光。 站在她身边的一位北区女巫探着脑袋向河中看了一眼挠挠头很是不解——寂静河明明一如既往的平缓哪里有半分涨潮的迹象? 科尔玛收回看向河底的目光。 “继续说。”她向身旁的女巫吩咐道。 这位女巫刚刚正在向她汇报一项北区巫师——准确说是北区戏法师们——最新发现的某些不好的迹象。 “好的大贤者。”女巫恭敬的低下头继续汇报道:“……因为承受您的咒印需要强壮的身体所以最近北区对增气血的嘉果与长气力的櫰木果需求量很大沉默森林外围的果子都被采摘一空所以大家只能去林子更深处寻找。” “在找新的采摘地过程中我们的人发现沉默森林里某些种族出现了不正常的集结。包括几个月前刚刚出现过的祸斗群、毒角兽、食尸虫也包括半人马、哥布林……甚至有人看见了巨龙与巨人的影子。” “理论上其中的许多身影只会在黑潮之前出现。甚至黑潮中都不见得会出现。” “也就是说”科尔玛打断属下的报告总结道:“你们判断沉默森林即将爆发新一轮黑潮?” “是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六十章 听潮(三) 所谓黑潮就是某些情况恶劣的冬末春初沉默森林里的魔法生物因饥饿失去理智进而冲击贝塔镇寻求食物以及其他出路的自然现象因为那些魔法生物黑压压一片像极了涌动的潮水因而被巫师们称为黑潮。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解释每次黑潮涌动的时候都会惊动迷失在沉默森林深处的那些‘狂猎’者。那是一群执着猎妖而迷失在黑暗中的巫师与迷雾同行与死亡为伴追逐它们永远也追逐不到的猎物如黑暗的潮水般从林中涌出。 按照一般经验黑潮往往爆发于每年二三月份迟也不会超过四月。 现在已经六月初而且今年的黑潮已经爆发过了理论上不会出现新的黑潮。 但是科尔玛听到属下的报告后却没有一丝怀疑。 因为整个布吉岛或者说整个巫师世界对黑潮最为敏感的一个群体就是世代居住在贝塔镇北区的戏法师们。 巫师联盟的大人物们考察黑潮或者通过固定在树上、岩石上的炼金仪器;或者通过水晶球、塔罗牌之类的占卜魔法;再或者通过当事人口述、以及抽取亡灵的记忆。他们很少直面那些肮脏又危险的生物。 而北区的戏法师他们对黑潮的所有理解都基于生命。 许多戏法师需要深入沉默森林冒着生命危险采集草药、收集魔法材料来换取微薄的收入维持生计。因为孱弱的魔法能力与巨大的风险他们在沉默森林里走的每一步都是前人用生命探索出来的。 他们就像暴雨降临前的蜻蜓对气候变化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在错误的地点捕捉到错误的猎物后便知晓暴风雨即将降临——从这一点来看他们的这种能力并不比那些修为高深的占卜师差。 只不过占卜师每一次精确占卜都在拨弄吊着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那根细线轻易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浪费精力。 “还有多久。”科尔玛重新将目光投向河底看向那群涌动的‘蝌蚪’。她是在问新的黑潮爆发还有多久。 “随时可能发生。”下属恭敬的回答道。错非完全确认他们也不敢相信一年内会爆发两次黑潮自然也不敢向大贤者汇报。 “规模呢?” “很大……前所未有。” “具体一点。” “除了贝塔镇之外第一大学可能也在这次黑潮的波及范围之内。” “学校没有反应吗?” “……没有。” “没有反应就是最大的反应。”科尔玛若有所思道。 她原以为是北区巫师对危险敏感所以发现了黑潮涌动但现在看来情况显然比她预想的要糟糕的多。 正常情况下沉默森林如此大的变动定然会惊动学校的监控法阵。按照常理不论学校打算如何处理这股莫名而来的‘黑潮’都会派遣相当数量的猎队深入沉默森林探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默不作声、无动于衷。 不不是无动于衷。 科尔玛觉得学校这种反应用‘严阵以待’四个字似乎更恰当一点。 “最大的反应?”下属显然没有理解科尔玛话中的意思愣了一下:“意思是学校已经知道黑潮即将到来吗?那我们还需要向学校做出警示吗?后面的防御工作呢?” “一切照旧。该预警预警该防御准备就做防御准备。”女巫扯了扯身上的斗篷目光掠过水面看向沉默森林深处: “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北区人总是过于相信魔法的力量学生们总是过于相信学校的力量而位于北区与学生们之上的那些老巫师们又太过迷信命运的力量……当大家都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留在自己身上的就只剩下绝望了。” “北区已经受够了绝望。” “既然学校打算躲进乌龟壳里那就让整个布吉岛看看北区巫师的力量看看那名叫希望的野火能够驱散多少迷雾照亮多少黑暗吧!” …… …… 鼠群沿着幽深的寂静河潜行许久最终在一处僻静的水湾处登陆。 避水的‘肥皂泡’离水而破发出微弱的‘噼啪’声千万个肥皂泡一齐碎裂仿佛木头在烈火中烧碎时的声音。 老鼠们按照身上马甲的颜色分作不同队列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涌向水湾深处的一小片空地。 空地中央立着一道矮小的拱门。 拱门米许高低左右是罗马立柱拱顶纠缠着橄榄枝与月桂一群赤着身子、胖乎乎的的小精灵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藏在那茂盛的枝叶间。 红色、黄色、青色三支队伍仿佛绞在一起的三条细线一头没入那道矮小的拱门中另一头还浸在汩汩流淌的寂静河里。 鼠仙人坐在自己的木辇上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它的身旁蹲着一位笼罩在黑色袍子里的巫师头上戴着帽兜只露出一小块苍白光滑的下巴。 “你确定它们可靠吗?”巫师看着那些穿着马甲的老鼠语气充满了怀疑:“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觉得有点荒谬。” “荒谬?”鼠仙人脸上的皱纹变得深了几分:“巫师用小精灵当试验助手你不觉得荒谬;炼金师用尸体炼制活物你不觉得荒谬……现在有几只小老鼠帮忙给你刻画符文阵线你倒觉得荒谬了?至于可靠性如果它们也不可靠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可以相信的了。” “不是刻画符文只是打打下手!”黑袍巫师提醒了一下继而抱怨道:“如果不是你们突然要求加快进度我原本可以自己一个人做的更好。” “时不我待。谁也不知道那颗果子突然就要熟了。”鼠仙人语气中也充满了无奈:“流浪吧那厮现在也忙的团团转。” “这不一定是坏事。”黑袍巫师反而宽慰起它来:“我们没有准备好学校也没有准备好那些妖魔自然也没有准备好……当大家的准备都不充分时比拼的就是意外性了。而我相信巨零三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意外。”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听潮(四) “废话少说。” 鼠仙人打断黑袍巫师的话:“仔细盯着别让不干净的东西混进你的实验室。” 说话间它身后那条细长的尾巴骤然一伸探出木辇从鼠群中卷出一只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那只老鼠惊恐的挥舞着爪子脸上露出人性化的表情。 “饶命!”它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 “抱歉私人事务不接待外客。”鼠仙人面无表情的对那只老鼠说道同时鼠尾骤然一紧。 咔嚓一声。 那只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脖子便歪向了另一边。 鼠尾一松扑通一声那老鼠便落入林间松软的土地上眨眼便没入泥土消失不见。仿佛一朵浪花消失在大海中。其他穿着马甲的老鼠恍若未觉仍旧排着整齐的队伍井然有序的向那座小门涌去。 黑袍巫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何必呢。”他喃喃着目光从那座小门逡巡至河畔声音显得沙哑且疲惫:“……还有多少老鼠我的眼睛都盯的有些酸了。” “酸了就洗洗。”鼠仙人漠然回答着目光仍旧一刻也没有离开自己的鼠群:“你总不希望有真的‘老鼠’跟着这些孩子一起混进你的工地吧。” 那位戴着帽兜的巫师没有吭气而是从谏如流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寸许高低的广口瓶摘掉瓶口的软木塞。 瓶口立刻升起一股米黄色的雾气。 然后他的手指伸进帽兜窸窸窣窣着片刻后将扣下的眼珠丢进瓶子里。黑白分明的眼珠带着血丝在半透明的洗眼液中浮沉。像两条异种小鱼儿在嬉戏打闹。 巫师又摸出一支玻璃棒在杯子里胡乱搅动着。 那股米黄色的雾气愈发浓郁了几分。 鼠仙人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自己的鼠群只是耳朵微微动了动:“如果你肯把你那洗眼液的配方卖给菲兹尔魔法药剂公司就不会为炼金材料的费用苦恼了……对许多老派巫师来说杜泽姆的名头还是很管用的。” “嘿管用的是第一大学的杜泽姆而不是一个不存在的杜泽姆。” 黑袍巫师或者说杜泽姆博士嘿嘿笑了两声:“……至于洗眼液我倒是不介意卖掉。但是会用、以及能够用得起这种洗眼方法的巫师恐怕不多。那些魔药公司从来不肯做亏本买卖的。” “谁也不肯做亏本买卖。”鼠仙人若有深意的回答道。 林间空地沉默了片刻。 “所以说你们这次投够本钱了吗?”杜泽姆博士轻声问道:“只有足够的本钱才有足够大的抵御风险的能力……所谓大而不倒当你本钱足够大的时候不希望你倒掉的力量也会变得很大。那样你成功的概率就会高很多。” 鼠仙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博士的问题。 它嘴角的胡须抖了抖:“既然你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当初会失败?” “我是失败之后才悟出这个道理。” “你既然有过失败的经历那么自然更应该明白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的道理吧。”说到这里鼠仙人停了停目光落在河道边缘。 鼠潮已经接近尾声。 现在从河里出来的大都是那些穿着黄色马甲的小老鼠而且数量越来越稀少。它拍了拍木辇的扶手让木辇向上升了升换了一个更加开阔的视野: “……从去年的冬狩、到年初那场黑潮我们已经进行了足够多的模拟演习。试探了学校守护法阵的强度也确认了我们盟友的能力。” “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开辟两个战场这就是我们的本钱。” “当巨零三降临黑狱与那些家伙争夺玄黄果的时候我们还会策动新一轮黑潮。一轮前所未有的黑潮。这一次学校不会像几个月前那样轻松度过了。我们已经招募的远方的山丘巨人与巨龙……” “巨人?”杜泽姆博士忍不住打断道:“那些粗野的家伙一旦行动起来动静会很大吧。能瞒过学校的监控吗?” “这一次我们不需要担心被人发现。我们只需要担心学校发现不了。”鼠仙人目光送最后几只穿着黄马甲的小老鼠钻进那扇拱门后轻轻吁了一口气:“……只有学校发现沉默森林不稳才会从黑狱往回抽调人手。那才是我们的目的。” “你们这是在替妖魔火中取栗。” “不这是双赢。”鼠仙人胡须微微抖动脸上的皱纹愈发深刻:“就像我们与你的合作……你获得了进阶的机会我们获得了巨零三……我们替它们减轻黑狱中的压力它们也替我们分担学校的视线。” 说着鼠仙人的目光越过沉默森林的边缘越过寂静河的尽头落在那片苍茫的大海上。远处的海面雾气弥漫让人看不清波涛起伏但哗哗的涛声却随着风声传出很远。 很远。 …… …… 哗哗哗。 海潮在狭小的船舱外涌动昼夜不停翻滚不休。 狂风卷过。 两抹云的衔接出现了空隙一道阳光顺着空隙投落海面落在迷雾号上然后穿过那狭小的窗户落在依窗而坐的女妖身上。 尼基塔伸出舌头舔了舔那抹阳光。 暖暖的一如记忆里的味道。 这艘船很少能见到太阳。 尤其它行驶的时候总是笼罩的无边无际的迷雾中。就像它的名字那样。从去年的盛夏到今年的盛夏差不多有三百天了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这个阴暗的船舱中为寥寥无几的船员以及船长大人准备食物。 “饿了咬指头并不是总管用”她用近乎耳语般的声音对另一个自己说道:“船上也没有那么多食物可以吃一半扔一半……” 厨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回响。 女妖却侧过耳认真的倾听着听了许久才用安慰般的语气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学校食物多而且新鲜……但我们自己是回不去的……船长说这个月会带着我们一起回家。周周你想不想妈妈。”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听潮(五) 阳光转瞬即逝。 船舱外很快又弥漫起灰白色的雾气淹没了那抹温暖。 尼基塔在阳光下稍显迷惘的眼神恢复了宁静重新闪烁起妖异的殷红。 “起雾了啊。” 她喃喃着推开身下的椅子站起身。 每一次起雾都意味着一次远航。 尼基塔还记得很久之前在她刚刚登上迷雾号的那天也起雾了。那一天她跟着船长在平静的海面走了很远见到了另外三位传说中的船长。 漩涡号、海神号、以及冰山号的船长。 从那天以后她就很少有机会再下船了。 雾气起起落落女妖从狭小的船舱窗口看着迷雾号驶过蓝色的海域、红色的海域、黑色的海域、甚至还有星光弥漫虚空;她看着外面的世界从蕨类变成落叶林从死寂的冰川变成更加死寂的星空;她看着迷雾号上的战斗队员们在船上来来往往那些传说中的妖魔匍匐在船长大人的脚下。 但自始至终她只能羡慕的看着。 因为她只是迷雾号上的一个厨娘上船还不到一年。老船员曾经跟她说过新人上船总要磨练个三五年才有机会下船或者组织自己的战斗队前往其他新世界狩猎。 “蜀黍知道你在叹什么气。” 穿着粉红polo衫与花裤衩的哈瑞像一条泥鳅一样从门口滑了进来顺着甲板与墙壁一直滑到天花板上。 然后他倒挂在天花板下的一根横梁上像一头吊死鬼一样吐着舌头冲尼基塔眨巴它那双桃花眼:“乖叫一声蜀黍蜀黍满足你一个愿望!” 尼基塔眯起她那双好看的、狭长的眼睛。 虽然她是一个新人却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妖在转化之前就已经是一位注册巫师的女妖。 女妖都是很凶残的不凶残没有办法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活下去。 她微微张开嘴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鼻翼微微翕动像极了正在等待男友亲吻的热恋中的女孩儿。只不过她眼神中越来越浓郁的红色却让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心生胆寒。 “你再说一遍。”她用轻柔的声音对客人说道。 “好可怕哦吓死宝宝了。”吊在半空中的哈瑞身子诡异向上扭曲着仿佛要避开女妖的视线同时用手拍了拍胸口:“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船长叫你上去。学的机灵点儿……他这一次可能会带你下船哟!” 尼基塔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了几下。 哈瑞还想再说点什么便见眼前的女妖化作点点残影消失在了原地。 吊在半空中的男妖咂咂嘴摇了摇脑袋。 “稳重”它对着空气语重心长的教训道:“你已经是一头成熟的妖魔了要学的稳重一点。知道怎么稳重吗?不要走的比长辈早这就是稳重!” 说罢它悄无声息从天花板滑落到地步上鼻翼微动随即两眼发亮看向橱柜。 “只吃一点点。”它搓着手仿佛落到美味前的苍蝇嘿嘿笑了起来:“……做好的食物总归是让妖吃的。只吃一点点……权当是跑腿费。不过分吧。” …… …… 尼基塔并不知道自己的厨房溜进去一只大老鼠。 当然即便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她只会把厨房进老鼠的事情向那个管理气死风灯的独脚老头说一声——相信那个老头会抓出老鼠然后把它吊在桅杆上晾一个星期。 至于现在。 女妖正战战兢兢匍匐在船长室的门口。 她身前不远处的地板上胡乱丢落了一条血红色的布条。 那布条有些陈旧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非符咒还有暗红色的可疑痕迹看上去脏兮兮的。但在女妖眼中那根布条比自己最漂亮的裙子还要漂亮。 因为那是迷雾号有下船资格的船员才会拥有的护带。 那条布带距离她很近触手可及。 她也很想伸出手去把它抓过来藏进自己怀里。 但在船长没有开口之前她不敢有丝毫动作。 迷雾号的船长没有理会年轻女妖剧烈的心理活动它正皱着眉认真琢磨着面前的那张古旧的皮卷青黑色的指尖轻轻滑过皮卷上的金银符文带出一溜灿烂的火花。 “不够……果然还是不够。” 它最终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看向脚边匍匐的女巫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我记得乌利希爵士是你的老师?” 它所提的‘老师’是尼基塔成为妖魔后的老师。正是由于乌利希爵士的教导女妖才摆脱吃虫子的可怜境遇变成可以吃死人尸体的可悲境地。 当然如果让老师自己自己现在也能吃活着的巫师想来会感到高兴吧。 尼基塔脑海滑过这个令人悲伤的念头。 “是的大人。”她低着头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很好。”迷雾号的船长大人指尖微动地板上那条红色的布带便飘然而起飞向女妖最终落在她的胳膊上缠绕了两圈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打算去巫妖森林走一趟你可以带我顺路拜访你的老师。” 这是女妖在船长室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刻她眼前一花。 回过神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厨房。 船舱里一切如旧黯淡、无光、令人厌恶却又充满诱惑力的血腥。只有胳膊上那条红色的布带告诉她刚刚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窗外潮声依旧。 …… …… “暗潮涌动呐。” 在一间空旷的办公室里一个声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间办公室很大却没有窗户四面都是光秃秃的墙壁墙上倒是挂了几幅字与一些画画中的鸟雀在树枝上跳来跳去无声的喳喳叫着给原本沉闷的气氛增添了一丝活力。 说话的正是坐在左侧副桌后的干瘦小老头。 他穿着一身厚厚的黑毛呢长袍有一双漆黑的小眼珠。桌上摆放了一杯清茶、一顶破旧的巫师帽桌边倚靠了一根银色狼头的拐杖。 倘若科尔玛或者尼基塔站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这位老人正是第一大学的若愚副校长。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听潮(完) 这间办公室虽然空旷但办公室里的桌子却不多只有三张。 一张主桌位于上首桌后空着没有坐人桌面也是空荡荡的连一颗水晶球都没有。主桌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字上面只有一个简单‘道’字却给整间办公室增添了无穷韵味。 隔着几层台阶左右两侧各有一张副桌呈外八字摆放。 若愚副校长就坐在左侧副桌。而右侧副桌后面则坐了一位明眸皓齿、穿着素雅长袍的少女看着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 副桌再向下还有数层台阶台阶下是两排条桌条桌后有数十张高背椅只不过绝大多数都淹没在幽深的光线中。目之所及有寥寥数道身影安静的坐在那些条桌后默默聆听台阶上的争论。 “……妖魔、黑暗议会现在又多了那些星空深处的存在。”若愚副校长声音显得有些沉重:“目之所及平静之下处处涌动着暗潮啊。” “涌动个屁!”坐在若愚斜对面的那位女巫看上去年幼说话时语气却老气横秋与老头子比起来也不遑多让:“数来数去能作妖、敢伸手的就那么几个老东西……如果按照我的计划早早砸碎它们的老巢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如果按照你的计划大半个月下氏族都会被毁灭。”若愚伸手捏住自己的狼头拐杖稍稍加重语气。 “世界上哪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学校创造禁咒的初衷不就是为了守护学校吗!” “月下议会也是联盟的一部分第一大学有许多学生来自月下氏族……你从未将它们视作自己的同伴。而且这一次它们也将作为协防力量进入黑狱……” “我一直认为这是我们做出的最大的错误决定。”说话间女巫从副桌后站起身走下台阶。 “你去干吗?”若愚副校长拄着拐杖站起身问道。 “去一趟丹哈格。”女巫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看了老头子一眼:“……关于北区巫师进行非法献祭的法律听证会。怎么难道你想去?” “……去了表明学校态度就可以。”若愚紧了紧手中的拐杖语气缓和了一些:“不要浪费太多时间。学校现在情况很复杂。” 女巫轻哼一声顺着台阶下两侧条桌间的甬道向外走去。 坐在条桌后的那些身影纷纷站起身低头表达对女巫的尊重。 “吱呀!” 远处的大门被打开。 门外传来巨龙的长啸。 过道里涌入一股阴冷的气息吹起女巫身上的斗篷。黯淡的光线下她的身影渐渐修长、成熟很快便从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女蜕变成一位三十多岁的成熟女士。 她的目光平静细薄的嘴唇仿佛刀片一般散发出摄人的气息。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之外过道里的冷风徐徐消散整座办公室里的气氛才舒缓了一些。条桌后的身影们重新落座唯有一个身影站了出来。 那是一位穿着黄色长袍的男巫。 “乌尔班……?”若愚副校长低着头打量那位出位的男巫目光中带了几分询问。 男巫低头抚胸向副校长行了一礼然后轻声说道:“我请求回防校区。” “回防么。”若愚沉思片刻。 另一位穿着蓝袍的巫师也站起身:“若愚大师不管怎么说已经有人把注意打到学生们身上。我们不能装作看不见……它们想调虎离山也好、趁火打劫也罢我们总要满足它们的愿望才能让它们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副校长慢慢坐回自己的位置。 “学校的防务已经安排妥当了。”他顿了顿手中的拐杖整间办公室便回荡起沉重的‘咚咚’声:“第一大学会保护好学校的每一位学生……请大家放心。” “你们现在唯一需要关注的就是黑狱的守卫工作。” “学校集合绝大部分战斗力召回了新世界的数百支猎团召集了月下议会的五位上议员并不是为了向联盟炫耀力量……而是我们的敌人需要我们全力以赴。” “诸位……请务必努力。” 咚咚咚。 拐杖跺在地板上的沉重声音在办公室回荡许久才缓缓消散。 条桌后的身影们也重新安静了下来。 …… …… 穿梭在校园里的郑清并不知晓有关‘潮水’的话题在现实中延伸了多远。 诚然宥罪猎队不止一次讨论过学校面临的挑战、以及校外可能降临的风险也不止一次在占卜中得到糟糕的启示。 但所有那些风险在魔法的干涉下都显得空洞与模糊。 仿佛隔着一面沾满水汽的玻璃向外望去能看到外面熊熊燃烧的火焰将天空映得通红、能看到蹒跚靠近的巨大黑影但是那火焰离他有多远、黑影离他有多近却始终雾里看花看不清楚。 校园里学生们之间讨论最多的话题仍旧是期末考试。 而且是越来越逼近的期末考试。 连尼古拉丝与外神、雷哲与奥古斯都换届这些话题在某种程度上都被迫让位考试。因为即将到来的下一周就是08-09学年期末大考周的起点了。 就在这种关键时刻郑清仍旧忙里偷闲抽空去了一趟宥罪位于步行街上的那爿小店dandk。 因为他与林果约好在店里见面。 当年轻的公费生赶到d&k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黯淡。店铺里没有客人青丘公馆派来的会计汉克正坐在吧台后清理账目林果正捧着一个雪花球双手掐着法诀将玻璃球里的雪花化作一片大海、然后鼓动潮水在狭小的球里翻滚、咆哮。 “为什么不去403……或者图书馆见面!”郑清见面第一句话就开始抱怨:“下周就要考试了但我还有十多服魔药配方没有背完……如果你肯跟我们一起复习胖子还可以帮你在图书馆占个位置。” “方便哇。”林果捧着玻璃球抬头看了一眼郑清笑嘻嘻的回答道:“我下午帮流浪吧那位好心的老巫师做了几个炼金装置……他答应帮我找大黑了!” 郑清扬起眉毛。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黑山羊的毛 “宥罪不是已经在流浪吧发布任务了吗?为什么你还要单独去找那个流浪老头?” “这不一样。”林果挺了挺胸脸上露出一副小大人的表情:“宥罪在流浪吧发布任务只能确保某些巫师会留意这件事……而流浪巫师出面会让所有在流浪吧的巫师都在意这件事。正所谓‘欲得其利必承其重’这是人之常情。” 郑清愣了几秒钟。 他从未想过会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在一起探讨人情世故。 “大家都说流浪巫师是黑巫师难道你不害怕吗?”他忍不住问道。 “从八岁开始我就已经学会怎么不害怕了。”小男巫一脸认真:“再者说学校没有把他抓起来说明他也没有那么坏……而且每天进进出出流浪吧的学生那么多那家店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糟糕的事情……安心啦!” 听到第一句回答的时候郑清就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摸摸小男巫的脑袋。小小年纪就要学会养活自己林果确实比他更懂人间的酸甜苦辣。 但听到后面的话后他最终把抬起的胳膊放到了小男巫的肩膀上。 “黑手党的酒吧往往比普通老板的酒吧更安全但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他拍了拍林果的肩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真与愚蠢变成了近义词……你以为自己一点一点找到了希望却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一点一点丢掉了脑子。” “你是在骂我笨嘛。”林果有些闷闷不乐。 “不我只是说你有点天真。”郑清摇摇头转而问道:“流浪巫师那老头儿让你帮忙做什么?千万不要做与黑魔法有关的东西你会被学校开除的。” 提及专业林果这才显得活泼了几分。 “放心在炼金术方面我最有经验了。”他曲起一根手指自信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给我的图纸我都仔细分析过绝不是什么黑魔法……相反应该是某种很高级、很稀罕的炼金物……的一部分。我猜应该是某个猎队探索时收集到的某个巨人部落的酋长的装备想修复修复然后卖个好价钱。” 郑清看着小男巫自信的表情忍不住在心底又叹了一口气。 他也是那个年纪过来的而且距离那个年纪并不远知道十二三岁的小男生正是男人一生中最执拗、也是最叛逆的年纪。与这个年纪的大部分男生相比林果的表现已经稳重多了最起码他不会因为早恋而用刀子在胳膊上刻字。 郑清不是他的监护人也不能对他有更高的要求。 “……总之你要注意安全。”年轻公费生摇摇头终于将话题转入这次会面的重点:“另外我让你带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带来了!” 林果抓起自己的小书包扯开拉链在里面翻捡起来。小书包上那只大老鼠卷着尾巴抱着一块奶酪懒洋洋的打着盹儿。 看见那只老鼠郑清顿时想起自己店里雇佣的那几只穿马甲的老鼠。刚刚进店他就有点好奇怎么今天没见那些老鼠跑出来接客。 但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林果就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一块铜牌、一小截皮绳、以及装在广口玻璃瓶里的一簇黑毛摆放在郑清面前。 “这块牌子是大黑以前用过的之前它没有铃铛挂的是这块牌子……这节皮绳也是它拉小车时用的纯牛皮非常结实。”林果一一介绍着那些物什的来历最后举起那个玻璃瓶:“还有这些羊毛都是我在大黑的垫子上一根一根捡起来的绝对没问题。” 这些东西都是林果那只宠物黑山羊的东西。 自从确认狗子可以帮忙‘捕猎’后郑清脑海便萌生了这个念头。正所谓蛇行蛇路鼠走鼠道宠物们的世界与巫师们的世界终究有差距。既然宥罪猎队寻找许久都没找到那头黑山羊的踪迹那么交给狗子或许可以另辟蹊径。 而想让狗子帮忙找一个它从未见过的黑羊就需要林果提供一些沾染了黑山羊气息的物品。 郑清盘腿坐在地板上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几件东西。林果蹲在他对面怀里抱着小书包一脸好奇。他并不知道郑清的打算只是稍早收到郑清的纸鹤让他带着东西来店里。 “出来。” 郑清没有抬头费力四处寻觅只是抬手招了招。 林果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郑清身旁突然冒出的一条灰扑扑的狗子吓了个后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狗子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一脸傻笑。 “闻闻。”郑清拿起那根皮绳凑到狗子鼻子前面让它嗅了嗅然后又换那块铜牌最后是那个玻璃瓶里的羊毛。 狗子抽着鼻子傻笑中带了几分严肃。 “哪里来的小狗?”林果回过神从地上爬起来。 “树上捡的。”郑清说了一个令人很难相信的事实。 “树上!”小男巫好奇的凑了过来伸手想摸摸却不料一手摸了个空。狗子在他的手碰到自己的一瞬间便瞬间消失出现在郑清的另一边。 这反而引起小男巫更大的兴趣:“它会遁术?” “差不多吧。”郑清敷衍的回答着——虽然那个吸水烟的老校工说学校不会在意这条小狗的血脉但在目前的环境下外神血脉终究有些敏感。而且它的来历太复杂郑清也并不敢完全确定索性敷衍过去。 “你想让它帮忙找大黑?” “试一试反正没有坏处。”郑清的回答很谨慎但为了增强林果的信心他还是难得夸了狗子一把:“别看它一脸蠢样儿找猎物倒是一把好手……前不久有个坏蛋我用了各种魔法都找不到结果被它一晚上就找到了还拖去403宿舍。” “真厉害。”小男巫真心实意的称赞道。 狗子吐着舌头尾巴尖一勾一勾的软趴趴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喵喵!” 它骄傲的叫了两声。 林果书包上那只打盹儿的老鼠顿时被吓醒尖叫起来。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没有答案的答案 嗅完味道送走狗子。 郑清这才有心思回过头琢磨店里的经营情况。 他早就注意到今天店里稀疏的‘工作人员’——即便没有客人店员们也不应该偷奸耍滑离开自己的工位。 “人呢?” 年轻的店铺老板曲折手指敲了敲吧台的木质桌面板着脸询问始终埋头账目的汉克:“店员呢?那些猫还有老鼠呢?我记得店里应该有三只猫、四只穿马甲的老鼠吧。” 出身青丘公馆的汉克向来很在意礼节。 听到店主的询问他停下手中的工作客客气气的回答道:“如您所见它们今天都不在……您不能指望一些猫能老老实实呆在店里帮您接待客人。毕竟它们只是几只不会说话的猫……倒是有一只会说话的黄花狸脾气比大小姐还差如果某天它没有挥爪子挠客人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这话里听着带有一点怨气。 当然任谁负责店里工作老板不给派人而是派一群动物充当店员他都有理由表达自己的不满。 “唔我说的‘大小姐’是泛指。”汉克忽然想起什么身后的大尾巴像根鸡毛掸子似的弹起来擦了擦身后的货架补充道:“不是特指……你知道的。” 郑清认识的大小姐倒是有几位但能让汉克如此谨慎的只有青丘公馆的主人了。 他眨眨眼意思是自己不会乱嚼舌头。 “嗯嗯那既然猫不在那老鼠呢?”年轻公费生提醒道:“那几只穿马甲的老鼠我记得名字是叮当耳朵与叮咚耳朵对吧它们不是挺机灵吗?” “临时请假了说族里有事。” “什么事?” “我只是一名会计不是它们的保先生。” “……也就是说店里现在就你一个员工?” 汉克没有说话只是摊了摊手左右看了看意思非常明确。 郑清干咳一声:“那……它们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毕竟我们从来没有付过它们工钱也没签署过正规的雇佣协议。”汉克语气平静的回答道:“所以当它们想要离开我们没有任何权利阻止。” 郑清颇为狼狈的点点头。 当初为了节省一点成本他选择让猫、老鼠与狐狸在店里帮忙。狐狸是青丘公馆送来的名义上是监督与鼠族的交易实际是苏施君防止月下议会其他人去店里捣乱;那些穿马甲的老鼠则是鼠族派来的负责鼠族货物在店里代销;至于那几只猫纯属是搭头——那段时间因为某个通告的缘故学校里交易老鼠与食尸甲虫成风郑清找那几只猫来看管店里的活物。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一直在旁边呆着的林果终于受不了一人一狐之间枯燥乏味的对话背起自己的小书包向郑清道别:“今天在外面浪费的时间太多我要早点回城堡复习功课了。” 郑清如释重负——对于汉克刚刚那句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林果这句打岔真的很救命——于是他故作严肃的点点头:“嗯学习还是很重要的快点回去吧……” 然后转头冲吧台后的汉克说道:“下周期末考试我也要快些回去复习店里的事情就麻烦你了。如果叮当耳朵或者叮咚耳朵回来告诉它们店里愿意跟它们签署正式的合同。” “这个真是个好消息。”公狐狸咕哝着点点头在账簿上记下了老板的话。 郑清担心再听到什么麻烦事忙不迭推着林果走出了d&k。 出了店门他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然后想起自己还有其他事要做。 “嗯你自己一个人回阿尔法堡没问题吧。”他低头按了按林果的脑袋。 小男巫颇为不屑的撇过头不让他摸:“我从八岁起就在镇子与学校之间四处乱跑闭着眼睛都能回去!” …… …… 与林果分别后郑清转道去了一趟基尼小屋他与刘菲菲约好了在樱花酒馆见面。因为尼古拉斯要跟着科尔玛学习咒印的使用技巧刘菲菲索性将今天的自习室安排在了空荡荡的酒馆里。 自从科尔玛成为北区的大贤者之后樱花酒馆就再也没有对外开放过。 而郑清找刘菲菲则是讨要她那条宠物蛇的蛇蜕。据刘菲菲说那条大蛇在进校之后曾经蜕过一次皮郑清希望上面还残留着无面魔的气息。 是的那头失踪许久的无面魔郑清也大蛇交给狗子来找。 或许因为郑清一直显得很警惕或许只是因为天色还亮的缘故。傍晚这趟北区之行一路下来郑清竟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很顺利的从刘菲菲那里拿到了蛇蜕。 原本他还想顺路拜访一下科尔玛学姐但听说她在给北区巫师们上课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至于蛇蜕郑清打算等狗子找到黑山羊的踪迹后就立刻交给它。让它不至于闲下来像个变态似的整天跟着自己。 …… 因为宥罪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那头黑羊的踪迹郑清以为这一次狗子也会浪费很多时间。但是周三晚上当郑清与同伴们从图书馆回到宿舍时一眼便看到狗子正蹲在宿舍门口。 它的两条前腿之间摆着一小簇黑色的羊毛。 与林果提供的玻璃瓶的黑毛截然不同但郑清一眼就能猜到那就是黑山羊身上的毛发。 “你找的它了?” 狗子点点头。 “为什么没带回来?”郑清觉得狗子连一位顶尖的注册巫师都能咬着带回来没理由带不回一头黑山羊吧。 狗子呜呜着脑袋又点又摇似乎想表达的意思非常复杂。 “慢点来慢点来。”郑清伸手制止它的狗语沉思片刻猜测道:“你的意思是你找到那头黑山羊了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带不回来……然后你可以带我们去找它对不对?” 狗子吐着舌头脑袋用力上下点着。 “你怎么理解这么复杂的意思的?!”胖子在郑清身后吐槽道:“它刚刚不就呜呜了两声吗?!我记得你是一只猫啊!” 郑清板着脸没有回答胖子的话。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狗名 虽然狗子找到了黑山羊的踪迹但郑清并不打算立刻召集宥罪猎队全体猎手去寻找那头失踪的黑羊。 一方面今天是周三明天早上还有课现在又是晚上接近宵禁的时间段郑清不可能为了一只黑山羊带着猎队违反十几条校规校纪。 毕竟他身上还背着一道留校察看的处分。 另一方面年轻巫师也觉得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那头失踪的黑山羊隐隐约约与某些星空深处的存在扯上了关系意味着非常危险;理论上他应该把这条线索上报学校;但狗子也跟那些外神有关不能成为明面上的带路人。 “所以我打算周六日的时候抽时间让狗子带我们去踩一踩线索。”郑清对两位室友如此说道:“我们不会太过接近危险……只需要确认那头黑山羊存在然后就立刻撤退向校工委报告它的踪迹。” 选择周六日是为了让时间更充裕;而由宥罪猎队确认则可以规避狗子公开暴露在学校视线中的风险。 这个安排照顾了方方面面的关切确实很稳妥。 “唯一的问题在于下周就要期末考试了你确定要在这个周六日跟着狗子去冒险吗?”辛胖子提醒道。 郑清犹豫了几秒钟。 脑海滑过今天下午与林果见面时小男巫笑容下隐藏的郁气;滑过小男巫这段时间脸上的焦急与不安;滑过宥罪猎队一张张可靠的面孔。 “我对大家都很有信心。”年轻公费生最终确定自己的选择笑了笑:“平日的学习成绩都摆在那里我们最多在考试中少拿几个优秀……没人会留级。说不定今年差一点明年进步大一点还能拿个‘最大进步奖’呢。” “而那头黑山羊不可能一直在原地等我们……好几周。” 因为科目众多、学生选修课程繁杂期末考试一般会持续两个星期。郑清不能指望那头失踪许久的黑山羊被狗子发现所在之后还能老老实实在原地呆两个星期。 而且谁也不知道再过两个星期情况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因为撒托古亚的缘故前段时间郑清在图书馆借阅过许多有关外神的资料其中让他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受到星空污染的魔法生物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堕落。 早一天处理多一份安全。 今天周三再有几个钟头就是周四距离周六还有不到五十个小时。郑清打算周五下午实践课后就召集宥罪猎队做准备。如果可能的话周五晚上他就想出发。但考虑到那头黑羊很可能藏在沉默森林的某个角落而夜晚的森林对几个一年级学生并不友好他最终决定把出发时间安排在周六一大早。 在此之前宥罪猎队必须做好相应的准备。 “话虽这么说……”胖子挠挠头看了萧笑一眼便立刻收回了眼神。即便他想多等等拖到考试后也不会找博士当自己的盟友。萧大博士就算比大家少复习一个星期估计也能拿到各科目的最高分。 “你有其他建议?”郑清瞥了胖子一眼。 胖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把手从脑袋上放下来摊在面前:“你是队长这件事你说了算……只不过这条狗子怎么办?这两天就让它一直跟着你?” 听到胖子提到自己狗子上半身顿时支的更直了一些两眼放光看着郑清令年轻公费生后背生起一片鸡皮疙瘩。 “不它还有其他任务。”郑清立刻否决了胖子的说辞。 听到不能跟在郑清身边狗子耳朵顿时垂了下去尾巴摇的也不那么起劲儿了。但很快当郑清把一个玻璃瓶放到它面前后它的耳朵便又重新支棱起来尾巴噗噗摇起风车。 “这是什么?”胖子端详着玻璃瓶的物什猜测道:“龙单衣?蚕皮?宁芙的胎胞?还是……” “没那么复杂就是一点蛇蜕。”郑清摇着头否定了胖子那些稀奇古怪的猜测:“还记得刘菲菲那条大蛇吗?这是它去年在学校里蜕下的一些皮……” “你打算让狗子去找那头无面魔?”萧笑扬起眉毛。 “那头小妖魔不会比特鲁多教授更危险。”郑清肯定了博士的猜测同时补充道:“而且就算有危险这家伙也会第一时间逃走的对吧……我对它的天赋很有信心的。” 说着他摸了摸狗子的脑袋。 狗子庄严的‘喵喵’了两下。 郑清发现自己已经稍微习惯它的叫声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蛇蜕是刘菲菲的宠物蛇被那头无面魔窃取身份之前留下的还是之后留下的?”胖子敏锐指出郑清计划中可能存在的漏洞。 “我不知道。”年轻的公费生这样回答道:“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吗?反正结果不会变得更糟。而且即便找不到那头无面魔找到宠物蛇的遗骸也算一点进展。” 听到这种可能性宿舍里顿时变得沉默了许多。 只有狗子还在努力把鼻子塞进郑清手中的玻璃瓶的瓶口去捕捉那些蛇蜕碎片在空气中残留的微弱的气息。 …… …… 狗子离开后403宿舍里的话题并未第一时间结束。 因为辛胖子想到了一个新问题。 “你打算一直叫它‘狗子’吗?”胖子抱着一小盒鸡米花团团蹲在他的头顶时不时有一颗鸡米花从下面扔上去被肥猫敏捷的接进嘴里。 “什么?”郑清盯着胖子手中的零食琢磨要不要过去抢几颗吃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的问题。 “我是说那条狗子你打算一直叫它狗子吗?”胖子耐心的解释道:“团团都有个漂亮的名字呢……” “哦!”郑清恍然耸耸肩随意的回答道:“那就叫小灰吧……李萌的鸽子、林果的山羊都是这么起名字的。” “你这是打算跟十二岁的孩子比吗?”萧笑吐槽了一句。 “那你起个名字呗。”郑清对这件事颇有些无所谓他现在只想钻进自己软绵绵的被窝里舒舒服服打一晚上呼噜。 “苍果怎么样?”胖子积极举手:“那条狗子开始像苍蝇一样烦人……然后它又是在猫果树被你发现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毛豆 老实说与‘小灰’比起来苍果这个名字听上去确实高端了一点。 唯一的问题在于郑清听到‘苍果’这个名字总会不由自主想到果汁儿想到那个被束缚在镜中世界的小女孩儿。 “不行。” 他摇摇头否定了胖子的建议并未给出反对理由。 “你打算今天浪费一晚上的时间给狗子起名儿吗?”胖子把最后一把鸡米花塞进嘴里:“就像上次给宥罪猎队起名字那样。如果你不打算……” 郑清终于忍不住打断胖子的话咆哮起来:“我没有那么多‘打算’你‘打算’一晚上都讨论我的‘打算’吗?能不能换个词!数数你们从刚刚开始用了多少打算!” 胖子被郑清的咆哮吓了一跳嘴里嚼着的鸡米花一下子滑进喉咙里顿时被噎个半死用力锤了锤自己的胸口。 两只小精灵连忙捧着一杯清水送了过去。 郑清心底终于舒畅了一点。 “黑豆吧。”趁着胖子闭嘴的时候萧笑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我记得有一首儿歌‘黄豆鸭绿豆蛙黑豆狗子红豆虾还有一颗大冬瓜’……歌词里狗子就叫黑豆。” “哪里来的这首儿歌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巫师界的孩子大部分都知道吧。”胖子也缓过劲儿不知又从哪里摸出一把干炒的黄豆塞进嘴里含含糊糊解释道: “说的是一只黄豆大小的鸭子、一只绿豆大小的青蛙、一只黑豆大小的狗子坐着一头红色的皮皮虾拖着一颗大冬瓜去黑森林冒险的故事……” “我没兴趣听童话。”郑清摆摆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锤定音:“既然这样……那就综合一下你们的意见给它起名字叫毛豆吧。” “毛豆?你怎么综合出这个词的?你说灰豆我还可以理解……” “毛是猫果树的毛;豆是黑豆的豆。” “猫跟毛能一样吗?” “猫没毛吗?纠结个毛线……” …… …… 当403宿舍的几位同学为狗子的名字争论不休时狗子——或许现在应该叫它‘毛豆’了——正悄无声息的穿梭在第一大学的校园之中。 它忘记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是不是学校学生的宠物有没有自己的主人;它也忘了自己的‘意识’是什么时候诞生的了。 它只记得在它‘自我意识’诞生的第一时间出现在它面前的那名年轻男巫。 唔旁边似乎还有另一位巫师的气息毛豆的印象并不深刻。 深深刻在它意识中的是追逐的本能。 源自血脉深处的力量不断警告它这个世界非常危险。有好几次它都隐约察觉到周围有危险的目光在默默观察着它即便躲进角状时空的间隙那种如跗骨之蛆的感觉仍旧无法消散只有呆在男巫身边那道目光才会收敛一些。 这份简单的思维与魔法生物的本能混杂着让毛豆死死缀在男巫身后从猫果树下到教学楼再到学生宿舍。 危机感与魔法的力量相互作用刺激着毛豆飞速成长。 藏匿在时空间隙里的无数分身是成长的最佳助手。这种成长既包括它对天赋的熟练与掌握也包括它对魔法世界的理解、对巫师与常识的认知。 短短几日它便从一只懵懵懂懂的狗子变成了一头深谙生存要素的猎犬。 但成也天赋败也天赋。 天赋帮助它飞速成长血脉却限制了它成长的高度。 想要打破这种高度它只嗅到了一条道路。 那就是追逐解放自己血脉的男巫。 男巫灵魂深处散发的诱人气息仿佛囊括了整个世界的味道似乎多闻两下桎梏在它血脉中的枷锁就会松动一分。 对一头足够精明的廷达罗斯猎犬来说找准狗生目标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让它感到安全。 想要维持这种安全感它必须不断展现自己的价值。 抓青蛙是为了展现价值抓可达鸭抓另一个巫师甚至去找那头可怕的黑羊也是为了展现它的价值。 现在男巫交给它一项新的任务去找一条蛇。 这并不容易。 因为那条蛇在校园的各个角落留下了许多痕迹在魔法与时间的作用下那些痕迹变得模糊且不可捉摸它必须仔细分辨残留气息中每一点细小的差异。 就比如它正在嗅着临钟湖东畔的泥塘。 那条蛇在泥塘中残留下非常浓郁的气息这表明它曾经在这里躲过很长时间。但破碎的气息又告诉毛豆那条蛇现在已经离开了。 ——它的爪子下面按着一块枯萎的龟甲甲壳中空空荡荡里面原本的主人早已在这个世界消亡后来鸠占鹊巢的客人也已经消失多日。 顺着泥塘与临钟湖之间的暗河消失在静谧的沉默森林深处。 是否要追出学校毛豆稍稍有些踌躇。 不久前它莽撞的出了一次学校想要抓回那头黑山羊——那头黑羊身上充满了令人畏惧的气息——仗着天赋与狗群的帮助它大着胆子向那头黑山羊发动袭击却险些被那黑羊身上的触角捉去塞进嘴里。 虽然它最终从黑羊身上扯下几簇羊毛但从时空间隙里召唤的分身损失惨重被那头黑羊吃掉近二十只。 正当毛豆纠结的时候泥塘一侧的走廊里传来陌生巫师走路与交谈的声音。 狗子悄无声息的移动身形躲在了廊柱与一丛灌木之间的阴影下假装自己不存在。 声音越来越近巫师们聊的话题也渐渐清晰起来: “……阿尔法那边的人说血友会差不多已经确认瑟普拉诺是下一任奥古斯都就等期末考试结束后进行就职演讲我们这边的雷哲还不知道会是谁。” “埃尔温是个半血狼人虽然在九有这算不上什么大的瑕疵但想要成为雷哲估计有些困难。赵桥猎队成绩又比张叔智差……” “我们选的是神圣意志的主席又不是最佳猎手猎赛成绩差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要忘了张叔智是那个张家的孩子他们肯定有能力在背后运作。” “每一份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如果张叔智这一次借着家族的力量成为新的雷哲那么下一次他该用神圣意志的力量去还家族的馈赠了……” 陌生巫师的讨论与脚步声渐渐离去。 狗子从灌木丛的阴影下钻了出来目光闪动着看了那些年轻巫师的背影一眼最终下定决心身影消失在空荡荡湖畔。 是啊每一份命运馈赠的礼物都需要在合适的时候重新还给命运。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祸斗巴克 黑夜降临。 月色涂抹着沉默森林的每一个角落整个世界都闪烁着黯淡的银色光泽仿佛朽坏的珍珠。在躁动的魔力与月色洗礼下这片森林成为布吉岛上最危险的区域。 没有巫师愿意在夜晚出现在沉默森林。 但这并不代表森林里一片死寂。 夏虫在草丛里长鸣藤蔓在树干间蔓延还有那些饥肠辘辘的眼神也在夜色的掩护下穿梭林间寻找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 比如一群祸斗。 正常情况下这种神奇的魔法生物都生活在森林尽头的火山口靠着吞噬火山释放的热量维持生计。很少有祸斗会出现在河畔。潮湿的水汽会让它们陷入困顿与疲乏就像上了岸的鱼人。倘若在这种状态下遇到敌人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没有人愿意走在死路上但很多时候这条一眼可以望得见尽头的路是它们唯一能够前行的方向。 巴克忧郁的看着天空那轮银月嗅着空气中那股潮湿的气息总是有种忍不住打喷嚏的冲动。但每次那股瘙痒涌上它的鼻尖时从林子深处传来的危险的感觉又会让它把喷嚏重新憋回去。 这让它始终眼泪汪汪视线有些模糊。 巴克是一只公祸斗出生三年有一身漂亮的黝黑长毛以及一条分叉的细长尾巴。在这个不大的祸斗群里它这个年纪算得上半个战斗力。 所以族里安排它今晚值夜。 对于族群为什么从舒服的火山口迁走巴克已经无从得知了。因为带领族群离开火山口的老首领那头肩高足足有两米、身上长毛都花白的老祸斗前两天在通过一座丘陵的时候被睡醒的山丘巨人顺手捉去裹了一把树枝塞进嘴里。 巴克对老首领最后的印象是那头山丘巨人嘴边冒出的一溜火光。 首领似乎惨叫了一声巴克不太确定。因为当时整个族群被那突然发作的山丘巨人吓的四散逃蹿一路跑丢了好几只小祸斗。 那些小家伙肯定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巴克又看了一眼半空中那轮银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以往在火山口住着的时候夜色中的月亮是祸斗们最喜欢的景致躺在暖洋洋的岩浆里享受月光的抚摸每一个毛孔都会散发出一种名为‘舒服’的气息。 但是自从离开火山口后那轮银月就变得冰冷了许多。 每每想到这一点都令巴克有些困惑。因为在它印象中族群离开火山口后一直是追逐着太阳的方向迁徙却不知道为何天气越来越冷空气也越来越湿。许多成年祸斗排出的粪便里的火光都黯淡了许多年轻的比如巴克粪火的颜色已经从蓝白色变成了橘黄色。 它很怀疑在林子里呆的时间再长一点自己的便便会变成暗红色。那是只有快死的老祸斗才拉出的颜色。 恐怕只有回到火山口才能让自己便便的颜色恢复正常。 至于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回到火山口巴克不得而知。它隐约记得老首领说过火山口深处有一个缝隙通向某个地方从来只见岩浆往里流没见里面出来过东西岛上那个巫师学校知道这件事似乎不以为意平日里也就设置个监控法阵观察。 虽说家里被人安了监控让祸斗们有些不舒服但有充裕的岩浆、有丰富的食物再加上学校时不时派巫师给它们做保养族里便也没了大半阻力。 直到几个月前黑潮裹挟着祸斗群冲击了贝塔镇。 那真的是个意外。 黑潮在沉默森林里涌动时很少有魔法族群能够置身事外。 当疲困交加的祸斗们从小镇返回火山口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老窝被学校没收了!一群穿着黑袍的巫师挥舞着法书驱赶它们离开火山口。 只丢给它们几筐炭火。 “简直欺狗太甚!” 巴克愤愤不平的打了个响鼻喷出几点暗红色的火星在潮湿的林子里转瞬即逝。这几个火星的颜色让它的心情重新忧郁起来。 它再次抬起头看了一眼半空中那轮金黄的月亮幻想那抹金黄在向下面清冷的世界播撒热烈的种子。 然后它的耳朵动了动。 林子里似乎有一点动静? 巴克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用力眨了眨眼睛把一直模糊它视线的那汪滚烫的泪珠重新塞回眼皮底下。 它伏低身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噜眼底泛起一层火光。 火光落在不远处一簇灌木丛上。 声音就是从那丛灌木里传出来的。 巴克死死盯着那丛灌木喉咙里再次呜噜了两声意思是它已经发现入侵者的存在了老老实实出来否则别怪它不客气。 灌木丛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伴随着枝叶的晃荡一个灰扑扑的身影蹿出灌木丛出现在巴克面前冲它兴奋的摇了摇尾巴。那模样仿佛看见了许久未见的亲人。 年轻的祸斗打了个响鼻收敛了眼底的火光。 一只狗子? 或者说一只走丢的祸斗? 它不太确定。因为从外表来看祸斗与普通家犬模样都差不多只不过普通狗子吃肉拉屎而祸斗则是吃炭火拉粪火。灰色皮毛是未成年小祸斗才有的颜色。 至于对方尾巴没有分叉那就更不是什么大毛病了。祸斗群里大部分祸斗尾巴都不分叉的。倒是像巴克这样尾巴尖有分叉的属于极少数。 这份困惑在下一秒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对面那只陌生狗子摇着尾巴冲它轻轻柔柔叫了一嗓子: “喵~!” 巴克尾巴一抖屁股后面冒出一簇火星。 没有祸斗会这么叫真正的狗子也不会这么叫! …… …… 出现在巴克面前的狗子正是毛豆。 当然现在的它还不知道自己有了新名字。 自从接受郑清的命令寻找那些蛇蜕碎片的主人后毛豆只用了大半个晚上便把线索从校内延伸到校外一直延伸到沉默森林的深处。 那股气息就隐藏在距离这群祸斗不远的地方。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两个声音 六月的沉默暑意渐深尤其临近寂静河所在林密风小水汽蒸腾让这股闷气郁结在林间愈发让人烦躁。 祸斗们晚上睡不好脾气都很差。 巴克与毛豆在灌木丛前刚刚简单交涉两声便引得祸斗营地里一片威胁的呜噜声。其中有几个声音让巴克下意识夹紧了尾巴。 “老实趴着别动!” 巴克恶狠狠的瞪了面前那头灰扑扑的狗子一眼传去一道意念:“敢乱动咬死你!” 那小狗满脸无辜的看着巴克张张嘴似乎又想喵喵叫两下。 值夜者眼疾爪快从地上拨起一根短木棍噗的一下塞进灰狗嘴里。 “安静!” 它再次用眼神警告道。 毛豆终于放弃喵喵两下的打算乖巧的卧在地上。一只油葫芦翻过一叠潮湿的落叶爬到毛豆尾巴上灰狗子眼角余光扫过尾巴一甩将那小虫子抽成了肉泥。 巴克盯着狗子尾巴尖上的虫子犹豫了几秒。 虽然几乎没有祸斗会喵喵叫但万一呢? 万一这家伙是被某只猫养大的呢?万一它外语能力很强呢?万一它只是嗓子不舒服声音显得比较细呢?曾经老祸斗们围在岩浆坑边给巴克讲过的故事一一浮现在它的脑海只不过那些故事中的祸斗是被狼群养大学会的是狼嚎。 这种猜测一旦出现在脑海便很难压下去了。 巴克在空地上徘徊数圈最终下定决心溜到空地边缘的一个小泥坑里前爪刨了刨须臾便刨出一块依旧散发着暗红色光泽的烧炭。 这是它今晚值班的奖励。 巴克甩了甩尾巴分叉的尾巴尖仿佛一柄尖锐的叉子轻易叉起那块烧炭举到那灰扑扑的狗子面前。 灰狗子脑袋下意识向后仰了仰似乎想避开那块烧红的火炭。 巴克心底松了一口气继而眼底流露出一丝喜意。它的零嘴保住了而且成功确认了面前这条灰狗子的身份。 但这抹喜意还没散去那灰狗子便冲它眨了眨眼张开嘴啊呜一口吞掉了那块火炭。 “喵~!” 它舒服的打了个饱嗝嘴里喷出一蓬火星。 巴克呆呆的看着那蓬火星在潮湿的空气中缓缓消散悬在半空中的尾巴仿佛秋后水塘里的芦苇在夜风中瑟瑟充满了悲伤的气息。 …… …… 毛豆自然没有祸斗的血脉。 作为一头拥有一丝廷达罗斯猎犬血脉的狗子毛豆在凶狠与执拗方面较之真正的廷达罗斯猎犬稍有不及但在聪慧与机灵方面则远远超过。 虽然开智的时间不长毛豆已经通过密布在时空缝隙里那成百上千的分身学到了无数狩猎技巧比如追踪、比如潜伏、比如猎杀、再比如伪装。 伪装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真正的伪装不是学什么像什么而是想当什么就是什么。 譬如毛豆现在想当一头祸斗那么它就要像一头真正的祸斗那样喜欢火焰、讨厌水汽、能够吞食炭火、拉出粪火。 前两点很容易便可以达到只需对火焰表示亲近对水汽表示厌恶就可以了。后两点稍显困难。就像刚刚毛豆吞下去的那块炭火它是用了天赋能力将那块烧炭挪移到时空缝隙之间并未真正吃进肚子里。 至于粪火祸斗也不是每天都要排便所以一两天里毛豆还是很安全的。 月色渐浓。 祸斗群的值夜者仿佛一块石雕呆呆的站在一丛灌木后盯着黢黑的林子神游天外。值夜者旁边灰狗子虽然闭着眼、蜷着尾巴耳朵却竖的很高。 不久前当它穿梭时空缝隙追踪那些蛇蜕主人的踪迹时意外捕捉到了一小截未来时空的画面。 画面中一个黑色身影漂浮在半空中挥挥手洒下一片火种燃烧了大片森林。火焰中一群祸斗兴高采烈的嚎叫着在焰尖蹦来跳去恭敬的匍匐在那道黑色身影的脚下。 敏锐的嗅觉告诉它那道黑色的身影就是自己嗅过的那些蛇蜕的主人。 而那些祸斗则是一条明晃晃的线索。 只需顺着这条线索追溯不难找到自己的目标。 沉默森林很大祸斗虽是一种稀罕的魔法生物种群却也不少。但这难不住拥有分身的狗子。它的身影在时空缝隙里跳跃穿梭着分身遍布林子里每一群祸斗的营地。 巴克面前这一只只是它众多耳目中的一个。 但却是最幸运的一个。 因为在月色由浓转暗渐渐落下树梢的时候林子里忽然响起两个陌生的声音。 是两个女巫说话的声音。 “沉默森林里这些家伙生来就在黑暗中厮杀全无半点教养……它们没有经过学校里园丁的修正。随便在腐殖层与石头缝里生根发芽的种子又能长出什么漂亮花儿来呢?” “我们要召集更多的军队……而不是野兽。” 第一个女巫声音清脆语速很快:“你在岛上呆了这么久知道哪些氏族更容易招徕吗?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你在岛上的时间更久。”第二个女巫的声音稍稍有些嘶哑初听时感觉那声音仿佛是一台坏了许久、且信号不良的收音机但听的多了便能察觉到那嘶嘶声中隐藏的某种沙哑的魅力令人着迷。 毛豆不是巫师自然听不出那种沙哑中的魅力。 但它是一条狗很容易便捕捉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熟悉的气息。 蛇蜕的主人。 就在那两个声音之中。 狗子无声的张了张嘴向散落在沉默森林各个角落里的分身们传递着讯息。它那竖起的耳朵愈发笔挺原本合住的眼皮也倏然睁开在幽暗的林子里闪烁着令人心悸的淡绿。 听到同伴的反驳后第一个女巫明显沉默了一下。 “我在岛上时间确实比你久。”她的语气稍稍缓和了几分:“但那时我都呆在学校校园里。为数不多几次出校最后一次还倒了大霉……沦落到这种地步。” “我也一样。” 第二个声音如是回答道。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七十章 入侵者 月色黯淡夜的影子越来越重。 沉默森林深处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小堆篝火旁。 一只正趴在火堆前眯着眼打盹儿的灰皮狗子软哒哒的耳朵忽然竖直旋即站起身向远处张望了一眼。它的周围同样打着盹儿的几只母祸斗好奇的蜷了蜷尾巴以为这位新加入的伙伴想到了什么有趣的新游戏。 却不料那位新加入者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施施然向林子深处走去。转过一丛灌木月光闪过灰色的身影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徒留几只母祸斗在原地面面相觑。 …… 同样在沉默森林距离此地很远的一座小山丘下。 白日里刚刚从山腹挖出大堆石炭的祸斗们不顾夜色浓重、身心疲惫聚在一起载歌载舞敞开了吞食新燃起的炭火。 淡蓝色的火苗把许多年轻的小祸斗烫的嘴角起泡却没有一只祸斗愿意放弃嘴边的美食。包括那只很晚才加入族群的灰皮狗子。 它正在给大家表演如何用一张小嘴一口吞下一块比脑袋还大的炭火。 炽红的石炭被它塞进嘴里仰起脖子用力一咽。狗子细长的脖子上骤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肉包引得围观者们啧啧称奇。 就在那块肉包缓缓向肚子沉去的时候表演者却忽然停止吞咽扭过头惊讶的看向远处。片刻之后山丘下一片骚动。 因为那只表演小口吞大炭的灰袍狗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啪的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被炭火撑爆了似的。 …… 还有一只灰皮狗子正跪趴在一头牙齿掉光的老祸斗前。 它已经磕了上千个头哀求老祸斗收他为徒。 老祸斗心底美得冒泡表面却严词拒绝着数落灰皮狗子各种不符合传统祸斗的形象。比如皮毛颜色太淡、孝敬的炭火太少、眼神总是乱瞄等等。 正当它数落的起劲儿时跪在面前的那灰皮狗子忽然站起身扭头向远处看了一眼。 然后转过身扬起后腿呲呲。 浇了老祸斗一头一脸撒腿就跑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 类似的场景发生在沉默森林的各个角落。 只要有祸斗群聚居的地方便会出现一条灰扑扑的狗子。稍早一些时候它们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混入祸斗群却在某个时刻不约而同选择离开。 每一道灰色的身影消失。 巴克身旁毛豆身上的气息便清晰一分。 但这种细微的变化年轻的祸斗巴克先生却察觉不到。它唯一能够感觉到的是林子里越来越紧张的气氛以及越来越安静的环境。 夜风停下了脚步树叶们沙沙的窃窃私语悄然消失螽斯与纺织娘也闭了嘴默默的躲在腐败的树枝与枯叶下侧耳倾听林间陌生的脚步。 咔嚓。 这是一根枯枝被人踩断的声音。 巴克与毛豆同时转过头看向那发出声音的方向。黯淡的月光下只有斑驳的树影在地面微微摇动。 并无异常。 就在巴克打算收回目光之际那微晃的树影骤然膨胀须臾间便有两道高挑的身影从那阴影间漫步而出来到月光之下。 走在前面的一位黑发血眸浑身罩在一件猩色长袍里露在外面的手腕上却系了一条肮脏的红色布条不知是做什么用。 紧随其后的身量与前一位相仿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色长袍赤着脚踩在脏兮兮的林地间却纤尘不染。但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它的脸。 那是一张空空荡荡的脸面如新月净如新瓷五官眉眼俱无只有眼睛所在的位置绽出两点红芒却如隔着纱窗的红灯。 这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正是尼基塔与无面。 巴克伏低身子浑身肌肉绷紧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分叉的细长尾巴仿佛蝎子的毒刺般在半空中盘旋刺破空气发出瘆人的咻咻声。 毛豆的反应比巴克稍小一些或许是因为它并没有对身后那群祸斗负责的打算或许是因为它有把握从这两位陌生者面前逃走总之毫无心理负担倒让它在客人们面前显得自然许多被走在前面的那位女士高看了一眼。 “这条小狗不错”尼基塔赞赏的看了毛豆一眼:“让它来率领这群乌合之众说不定能给我们带来意外之喜。” 无面脸上那两点红芒忽明忽暗并未出声。 毛豆警惕的看了它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尼基塔。 它很确定那些蛇蜕的主人就是面前这个模样古怪的家伙。但它不确定能不能把它带走。因为旁边那位漂亮女妖身上的气息有些危险。 尼基塔眯起那双好看的红眸张开双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令人怀念的味道。” 她喃喃着仿佛在对面前两只狗子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对绝大多数魔法生物来说沉默森林就像一座天堂。充足的食物、学校的庇护、投契的盟友、舒适的居住环境……这里应有尽有。” 对于这些话毛豆不置可否只是小心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妖斟酌着在哪里下口能以最快的速度把她撕得粉碎。 它并不担忧自己的敌意会引来女妖特别的关注。 因为它不是一只狗。 就在女妖出现的同一时刻距离两只狗子不远的祸斗营地已经收到了警报。伴随着女妖的说话声黢黑的夜色中开始闪烁起一双双赤红色的眼睛。 潮湿的空气里开始夹杂起硫磺的味道。 原本已经安静下去的风儿也重新流淌起来与之前相比变得更加燥热。 女妖似无所觉仍旧闭着眼轻声着喃喃着: “……唯一的问题在于当你距离光明太近的时候眼睛会被刺痛当你住在天堂里的时候精神会感到倦怠忘记了自身的意义……有谁还记得祸斗的荣光?你们曾经流火千里给巫师带去恐惧与战乱;也曾经吞天噬地一口咬掉半个月亮。看看现在的你们只不过离火山口远了一点就变成一群怨天尤人的小妇人。” “像是一群被丢弃的宠物。”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招募 女妖的话引得祸斗群怒火中烧。 四周弥漫的硫磺气息愈发浓郁虽未见明焰空气却仿佛燃烧起来似的在月光下变得扭曲而又流动这让林间空地上的画面变得有些模糊。 一头两头三头越来越多黑色的大狗走出灌木丛龇着牙嘴角淌下岩浆般的涎水瞪着赤红的双眸恶狠狠看向两位贸然闯入祸斗领地的不速之客。 “我很喜欢你们的眼睛。” 尼基塔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她们所处的危险环境目光越过毛豆与巴克看向一头皮毛花白的老祸斗语气轻快的说道:“既有看破红尘的红又有喜爱生命的热烈……简直就是巫师与妖魔的综合体。” 这句恭维丝毫没有降低祸斗们对她的敌意。 越来越多的大祸斗出现在四周它们龇牙咧嘴警惕的盯着女妖身上的弱点蓄势待发只等族里的老祸斗下令。 但老祸斗之所以能成为老祸斗就是因为它们在过往的岁月里足够谨慎从不与任何莫名其妙的敌人做无所谓的战斗。 “陌生的客人这里不欢迎你们希望你们能够离开。” 老祸斗语气生硬态度却非常和缓:“我们只是一群远离是非的流浪者……只想安安稳稳的在林子里活下去。” 尼基塔笑了起来。 她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天边那轮快要消失的月亮又像是在拥抱整座沉默森林:“想法与现实之间往往有着一道看不见的深堑这座森林很大大到能够容纳一座神话世界存在……但这座森林又很小小到林子外面任何一点风吹草动躲在林子最深处的住户都能知道。如果流浪可以解决问题那这个世界就太简单了。” “即便你们愿意安安稳稳生活在林子里也需要面对一个不容忽视的挑战:这座天堂有点拥挤。树下的虫子树身的藤蔓树上的鸟雀林间的走兽水底的游鱼……天堂的每一个角落都挤满了这座岛子的寄居者。每分每秒都有族群因食物与生存空间而发生冲突……” 说着她抬起脚尖碾死了爬过她面前的一只三腿青蛙: “……跟着我我会让整片森林都燃烧起来作为你们最温暖的巢*******豆明显听到身旁的巴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对于一群祸斗来说没有什么比漫天大火更有吸引力也没有什么比点燃整座沉默森林更让人心神向往。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老祸斗问出了所有祸斗们的心声。 女妖没有回答。 而是转身带着同伴重新向沉默森林深处走去。 “你不需要相信我或者相信其他什么家伙。”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但声音却回荡在所有祸斗的耳畔:“你们只需要相信自己……当日月倒悬、星光流散整座沉默森林开始为自由而挣扎的时候你们跟随自己的心就可以了。” 祸斗们呆呆的站在原地嘴角的獠牙悄悄收起眼中的红芒渐渐淡去。 幼崽们听不懂女妖话中的深意只以为危机散去一只两只从大祸斗们身后钻出嬉笑打闹;大祸斗们听懂了女妖话中的意思一个个心情激荡兴奋不已;倒是老祸斗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忧心忡忡。 巴克兴奋了好一阵儿才想起前半夜新加入族群的那头灰皮‘祸斗’连忙左右张望但哪里还看得见它的影子? 毛豆在女巫消失在树影后的第一时间便悄无声息缀了上去。 时空穿梭的天赋在这一刻被发挥的淋漓尽致。祸斗群没有发现它的消失女妖们也没有发现它的追踪。 狗子躲藏在角度时空的缝隙间窥伺着那两个在林中穿梭的身影时刻准备着偷袭那个没有脸的家伙。 甫一离开祸斗们的领地女妖们便放松了许多。 言辞间也毫无之前那股神秘凶狠的气质多了几分慵懒。 “下一个氏族是半人马部落该你出面了。”尼基塔双手抱着后脑勺仰着头看向满天星斗懒洋洋对同伴说道:“不能总是我出面……这是船长们的任务我们都有义务。” 她把‘船长们’三个字咬的格外重。 无面悄无声息的跟在她身后许久才嘶哑着慢吞吞回答道:“你觉得合适就好。我没有意见……” “你能不能换个嘴巴说话?”尼基塔终于按捺不住停下脚步看向同伴大声抱怨起来:“一句话要喘气四五次你不感觉自己说话很费劲吗?” 无面犹豫了片刻。 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小眉笔、一支口红、还有一小块镜子碎片就着黯淡的月光在脸上涂涂画画。 须臾之后。 林子里响起第二个尼基塔的声音: “现在呢?感觉怎么样?” “看得出你们船长真的很宠你。”尼基塔看着面前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嘴嘟着垂下眼皮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挑衅能力这么强……你长这么大真的挺不容易的。” “挑……衅?”无面的新嘴唇好看的嘟了起来语气中充满了困惑:“有吗?我以为你肯定能接受自己说话的速度……还有声音啊。” 尼基塔摆摆手不欲在这个话题上与身旁这头无知的小妖魔争辩。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 已经是后半夜月亮落在远处的山后月色已渐沉至不可见。 尼基塔张开五指对准天空最亮的那颗星星。 星星被夹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璀璨的星光透过指缝仿佛给她戴上了一枚嵌着宝石的漂亮戒指。亮的晃眼。 她慢慢收起五根指头攥紧拳头。 仿佛把那抹星光也攥了进去。 “你在干嘛?”无面对女妖的举动很感兴趣有模有样的学着同时顺口问道:“你还没说为什么冒这么大风险来沉默森林……这简直是自投罗网。” “一个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会咬掉自己的腿逃生……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只要脸没事就好……腿丢了……就丢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尼基塔微微笑了笑。 两位女妖终于就某个认识达成了一致。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蜉蝣之众 枯黄之地2009年六月初。 虽被称为枯黄之地但这里却一片苍翠与生机。棕榈与仙人掌隔着一块嶙峋的怪石作伴郁金香与落叶松相互偎依取暖还有长在沙地里的黄槿与刺桐、长在水洼的红柳与骆驼刺昙花在艳阳下盛开玉簪向着太阳露出笑脸猪笼草与毛毡苔吐出清甜的蜜汁喂养路过的蚂蚁及蚜虫。 一只小白兔抱着猪蹄膀施施然经过一群吃草的野狼嘴边满是啃骨头后留下的油渍。不远处它的伙伴一头窈窕的小鹿正恶声恶气的教训弄脏它蹄子的一头灰熊。灰熊抱着脑袋乖乖享受小鹿的蹄子不敢吭气。 尼基塔跟随船长登陆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令人怀念的场景。 是的令人怀念的场景。 当她还是一位正经巫师的时候很难想象巫妖们会生活在这样充满童话意味的环境中。在她的想象中巫妖们应该生活在一片冰天雪地脚下是枯骨组成的沙漠眼前是冤魂与血肉凝聚的森林。 八匹夜骐拽着宽大的南瓜车从原野上飞驰而过耳畔只能听到风声以及草地里传来的金铃子的奏鸣。 南瓜车最终停在一幢三层的白色小塔外。 这是巫妖们的法师塔。 塔外的空地上错落摆放了许多摊位摊主们都是塔里的巫妖或老或少大都穿着黑色长袍售卖的货物与普通黑巫师坊市间的也无太大差异譬如鬼幡、宾灵、骨牌、画皮带血的纸牌、污迹斑斑的绞索、萎缩的头颅、死人指甲、光荣之手等等。 在这里巫师的血液按年龄性别分罐而装尸油也按修为高低做成不同颜色的蜡烛乍一看上去除了摊位上的气息稍显阴森竟无多少血腥涌动。 尼基塔低眉顺眼跟在迷雾船长身后向法师塔走去。 她的身后不乏审视的目光。 许多老巫妖都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女妖的脖子似乎考虑在哪里下手会更轻松一点。这种压抑的气氛令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法师塔的第一层宽阔而又空旷是一间巨大的教室。 落地窗环绕四周每一扇都有十多米高窗户之间悬挂的庞大壁画据说是用巨人皮硝制的但尼基塔知道那只不过是谣言。倒不是说那些壁画基底不是人皮只不过不是巨人皮而是用普通巫师皮拼接而出的罢了。 巨人皮太硬不适合揉制成画卷。 距离门口极远的地方有一块巨大的黑板一座巨大的讲台。 门口与讲台之间阶梯状的座位鳞次栉比足足有数千张被坐的满满当当似乎整个世界的年轻巫妖们都聚集在了这里。 一位老巫师坐在讲台后黑板之前正在给这些巫妖们的未来上课。 祂的个头很大仿佛一位巨人即便只是盘腿坐在讲台后脊背也撑到了天花板上这让祂不得不低下脑袋花白的胡须垂落一地。 祂的声音浑厚回荡在整座教室: “……在淤泥里沉睡三年在水里挣扎三年蜉蝣才能够最终羽化飞上天空却也只能飞翔半个小时。那是它们一生最辉煌与灿烂的时刻。” “率先出现的蜉蝣马上会被鸟儿、被蝙蝠、被任何觊觎它们血肉的掠食者们抓走。但是因为蜉蝣太多了不久之后蜉蝣群会多到鸟儿没办法给它们造成任何冲击。” “到了这个时候它们就会从容的寻找最安全、最舒服的地方开始繁衍。它们会褪去身上最后一层皮原本透明的翅膀会闪烁起璀璨的、幽蓝的色彩腹部会拉出一条细长的、漂亮的尾丝……这个故事中最重要的两个概念‘积累’与‘平衡’。” “掠食者过于强大任何一只蜉蝣都无法抵抗;蜉蝣数量太多任何掠食者都无法将其彻底消灭。但如果没有六年的积累蜉蝣们便很难飞上天组成‘蜉蝣之众’来保护自己的安全了……” “蜉蝣之众真是个好词嘿嘿。” 迷雾船长低沉的笑声在教室里响起打断老巫妖的授课同时也震得四周那些高大的落地窗瑟瑟发抖: “……可是你只告诉这些孩子蜉蝣能以众取胜却没有告诉它们蜉蝣在蜕变成飞虫后没有嘴、没有胃、不能吃任何食物、也不能消化任何食物。它们灿烂的那半个小时完全依靠它们在稚虫时期河底觅食积累的能量……那些能量也只够它们在空中翱翔半个小时。” 座位上的年轻巫妖们开始还想怒斥这失礼的客人但很快所有人都在大海妖的威压下失去了发声的能力只会抱着法书竭力维持灵台清明。 “安——静!!!” 讲台上老巫师重重拍了一下手中的讲义沉重的音浪从讲桌上荡起重重的撞上迷雾船长的笑声。 落地窗们终于结束了自己的使命在两位大人物的对峙下化作一片湮粉露出窗外黢黑的、空荡荡的虚空。落地窗间的壁画仿佛风雨中的树冠左右飘摇勉强支应。 年轻巫妖们喘息着借着这难得的机会化作一团团烟雾消失在座位间逃之夭夭。这不是它们能够插手的事件。 尼基塔与那些年轻巫妖们有着相同的想法但她却不能走。 因为船长还站在她的身前。 船长还没有说话。 她只能躲在船长的身影下抱着胳膊瑟缩着用力攥紧手腕上绑着的那条布带心底把自己骂了一百遍为什么一直想着下船。 在船上呆在多安全! 直到教室里的年轻巫妖们纷纷退场。 讲台上的老巫妖才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面孔。为了这个动作祂的身形稍稍缩小了几分但浑身上下的气势却愈发厚重。整个空间似乎都被祂周身的重量压的发抖空气中隐约传来如同玻璃裂纹时的脆响: “说出你的来意迷雾。” “我只想帮你扩大蜉蝣群的数量罢了”迷雾船长在没有旁人的时候却表现出难得的油滑:“……让越来越多的巫师投入真祖的荣光之下这难道不是你的责任吗?乌利希!”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乌利希爵士 “真祖?荣光?” 听到迷雾船长的蛊惑之词后讲台上的老巫妖嗤之以鼻:“我们是一群特殊的巫师而不是那什么真祖的狗腿子……” “你们对真祖的敬畏呢?”迷雾船长扬起眉。 “敬畏?” 乌利希爵士的身形缩的愈发厉害很快便从十数米高低缩到常人大小但他的声音却一如之前般洪亮:“我们对祂的敬畏正如你身后那个小丫头对你的敬畏……尊敬、恐惧但不会爱祂对不对小妮基。” 女妖不安的走出迷雾船长的影子看了一眼老巫妖胸前那个‘工’字型的标志低下头:“导师。” 乌利希爵士就是那位把她带出撒哈拉沙漠的老巫妖也是教她从死尸开始吃起、慢慢习惯妖魔脾性的导师。 看到爵士她很容易便想起自己曾经在沙漠里的挣扎口腔中依稀还残留着那只甲壳虫的辛辣滋味继而想到那天在迷雾号船长室里的经历想到那涌上舌尖的绝望与甘甜。 女妖忽然间泪如雨下。 老巫妖走到女妖身前抬手按在她的头顶语气温和:“……任何成长都是有代价的。你已经慢慢成为一位真正的巫妖了。” 迷雾船长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作为一头原生种的妖魔它一直很难理解巫妖们这种敏感而又显得懦弱的心结。在它看来妖魔吃巫师就像巫师喝水吃肉一样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没道理为了这点小事魔障。但作为一头大妖魔迷雾船长又有足够的智慧它不会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对错误的人说错误的话。 安抚完女妖乌利希爵士重新把目光转向今天的主要客人。 “说出你的来意迷雾。”他重复着之前的问题语气与表情也较之前严肃了几分。 迷雾船长扯了扯自己的帽檐。 “用不着这么严肃”他脸上露出虚假的笑意眼神一如既往冰冷:“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蜉蝣只有在足够多的时候才安全……而现在新生蜉蝣的翅膀还没有完全展开老去的蜉蝣又被猎人们过分抓捕。真祖的子民正处于危险之中。” “都是废话。”老巫妖摇了摇头显然对客人的回答不够满意:“你也不年轻了应该知道妖魔与巫师的战争从未停止……妖魔们一直在危险当中。” “……我们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迷雾船长并不在意乌利希爵士的嘲讽继续说道:“海妖打算向第一大学发动一次袭击解放被困在黑狱中的同胞。所以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乌利希爵士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迷雾船长。 “我看上去很蠢吗?”他扬起袍子下面那根细长的手杖敲了敲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巫妖只是喜欢呆在实验室里做研究但不代表我们两耳不闻窗外事……黑狱里有什么你们打算做什么学校有哪些准备……有些事情发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尼基塔还是从我这里走出去的。凭什么你会觉得我们会替你火中取栗?” “不这不是利用而是双赢。”迷雾船长脸上完全没有谎言被戳穿后的尴尬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我们得到你们的支援你们的族群可以得到学校里新鲜血液的补充、你们的长老可能得到黑狱中的战利品你本人还可以得到真祖的赞赏与整个妖魔世界的尊重。” 老巫妖脸上的皱纹没有丝毫颤抖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这还不够。”它手中的细杖在地板上跺了跺发出咚咚的声响:“如果你们真的有诚意就应该在半年前向我们发出邀约……而不是在准备出发的前夕。” “有什么区别吗?”迷雾船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同时圆滑的回应道:“难道你们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吗?如果我没记错最近半年回到枯黄之地的巫妖数量比过去十年的总数都多吧。” 尼基塔垂下脑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唯恐两位吃相难看的大佬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听到迷雾船长的话后乌利希爵士终于沉默了起来。 它撑着那根细长的手杖顺着盘旋的楼梯向巫师塔的二层走去。 迷雾船长跟在它身后。 尼基塔走在最后面。 老巫妖的声音仿佛流水一般从前向后流淌淙淙着淌入客人们的心湖:“想要枯黄之地出兵仅仅说服我是不够的我只是王的幕僚之一……而且我必须提醒你你来时间确实有些不巧。枯黄之地正在酝酿一场变革……一场宗教与心灵的革命……其他长老都更在意这件事。” “宗教……革命?”迷雾船长警惕的扬起眉毛:“革谁的?” “我们自己的。”老巫妖的回答总是有些出人意料:“每一年每个月每一天当新的巫妖诞生它们总是很难适应自己新的身份……这很不好。枯黄之地是一座巨大的实验室而不是一所精神病院。老人们都有些厌烦这种事情了。” 对于这一点尼基塔深有感触。 当初在枯黄之地她不是唯一一个难以接受食用活巫师的巫妖。与她相似的新生代巫妖还有许多它们就像族群的渣滓一般受到唾弃。 “……所以我们正在酝酿一套感恩仪式。”乌利希爵士说道:“你之前提到回归枯黄之地的巫妖有许多其实是为这件事而回来的。它们并不清楚黑狱会发生什么。” 与那些回归的巫妖的目的相比迷雾船长对老巫妖之前那句话更感兴趣。 “感恩仪式?”它嘴角微微勾起饶有兴致的问道:“能不能简单解释一下?” “巫师吃肉的时候不会一边吃一边对着那块肉忏悔。新的巫妖要转变这种心态那么可以把忏悔变成感恩……感恩的心可以让新诞生的巫妖们有勇气做它们自己。” 话音未落老人手中细长的手杖便点在二层入口的大门上。 轰! 两扇门仿佛被巨人狠狠拽了一下似的用力向外开启带动一股穿堂风吹动了尼基塔的袍角。 二楼的大厅中一股更加阴冷的气息随着那股穿堂风吹了出来。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巫妖们的献祭 与宽广空旷的一层教室相比二楼的空间显得狭小了许多装修与空间也更加分割看上去像是私人会所的会客室。 只不过这座会客室里没有侍者也没有调酒师。 有的是零落摆放在屋子里的各种魔法生物的狰狞的标本比如唐古拉冰螭威尔士绿龙穿着盔甲的米诺陶诺斯披着鞍鞯的独角兽矮人的脚掌、巨人的眼球、用半人马鬃毛扎成的拂尘、用鱼人鳞片拼出的工艺品。 其中许多摆件都还‘活着’。 尼基塔可以清楚的听到那些摆件身体‘深处’传来的哀嚎。这股痛苦仿佛浓郁的香料丰富了巫妖们渐渐干涸的情绪。 乌利希爵士带着客人们向会客室深处走去。 就像一条鲶鱼落进死气沉沉的沙丁鱼箱陌生客人们带来的新鲜气息引起会客室里诸多老巫妖们的注意。 它们缓慢的转动颈子漆黑的眼眶深处绽起一点点红芒骨节间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是生锈的机器重新启动、缺乏润滑油的齿轮转动。 尼基塔低着头屏住呼吸跟随在船长身后悄无声息的穿过一张张桌子。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位老巫妖手中端着的碗——那是一个颜色惨白的颅碗里面盛满了鲜红的液体热腾腾还冒着泡老巫妖的手像蜕了皮的鸡爪枯瘦、惨白上面布满可怖的疤痕。 女妖悄悄咽了口唾沫收回目光死死盯住船长的脚后跟不敢有丝毫异动。巫师的理性与妖魔的冲动混合在一起造就了一群疯狂的巫妖而且越老的巫妖情绪掌控能力就越差只有成为大巫妖凭借法则之力收束那股狂乱才能在腐朽的年纪维持理智。 而常年呆在法师塔二层的这些‘长老’们都是法力很高、却又不够强、年纪还很大的老巫妖们。平素极少与楼下打交道。 年轻的女妖非常怀疑二楼这些疯狂的老巫妖会不会因为她走路时先迈了左脚而砍掉她的脑袋。 会客室的尽头是一面漆黑的墙壁墙上挂着一排排干瘪的脑袋。有长了四根鹿角的夫诸头颅;有长了满头蛇发的戈尔贡姐妹;还有三个脑袋的刻耳柏洛斯三个狗头每一个都咧着血盆大口毛发间盘绕着干枯的毒蛇。 当然那些‘挂饰’中最多的还是巫师的脑袋。 老巫师、小巫师、男巫、女巫、戴着尖顶帽的巫师、秃头上绘着图腾的巫师、胡须垂到地板上的巫师、一半人脸一半熊脸的巫师不一而足。 黑墙前面有一座小小的祭坛。 米许高的台座分作三层呈金字塔状台座装饰粗糙有几根石柱、有几块仿佛用石器砸出的雕塑、还系了几根肮脏的布带。台座之上是一个三足两耳的青铜鼎。 鼎上无盖鼎下有火鼎中传来汩汩的水声仿佛有人在煮茶。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知道巫妖对真祖的敬畏吗?” “现在你可以看到了。” 说话间乌利希爵士俯下身子在祭台前拜了拜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干巴巴的腊肉抛向祭台上的青铜鼎。鼎口仿佛张开大嘴的怪兽一口吞掉了老巫妖的献祭。 鼎中传来呜噜噜的声音仿佛是怪物吃饱后打了个饱嗝又像是怪物肠胃在消化的声音。 “愿真祖保佑。” 乌利希爵士双手合十很虔诚的念了一句然后站起身让开位置看向台下。 “愿真祖保佑!” “真祖保佑!” 原本坐在各自位置上喝‘茶’发呆的老巫妖们被迫站起身跟随乌利希爵士的献祭送上自己的祝福。 与此同时它们也随手从身旁摸出一点祭品丢向那口青铜鼎——好一点的与乌利希爵士相仿丢块发黑的腊肉差一点的丢几块带肉丝的骨头还有几个比较过分的老巫妖竟然给真祖丢虫子。 尼基塔看的非常清楚就是那种皮壳坚硬、血肉酸臭的虫子! 当初在撒哈拉沙漠她快饿死的时候都吃不下去的那种虫子! 乌利希爵士回过身冲迷雾号船长摊了摊手: “巫妖们对真祖的敬畏到了这个年纪差不多也就这个样子了。” 老巫妖的语气有些无辜布满褶皱的老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名为嘲讽的笑容:“……许多巫师是被迫堕落的也从未有荣幸直面真祖的威能。所以我们给祂献祭祂给我们一点心理安慰……年轻的巫妖需要心理安慰比较多献祭可能丰厚一点;年纪大的看开了需要别人安慰不多……所以献祭也就这么一点儿。” “非常公平的交易。不谈信仰谈点吃吃喝喝大家都还是好妖魔。” 迷雾船长的目光落在那面黑色的墙壁上。 “非常漂亮的收藏。”它真诚的称赞了一句:“尤其是那个小巫师的脑袋……我一上楼就能感受到他颅骨中那不屈的灵魂仿佛暴风雨中的灯塔般闪耀。” 乌利希爵士若有深意的回答道:“愈是年轻的灵魂愈有壮怀激烈的冲动像一块干脆的硬糖般爽口。老去的灵魂因为腐朽反而像牛皮糖一样味道虽浓郁却很容易被人摆弄吃起来粘牙。” 呼! 二楼入口处的门再次被打开。 一小队年轻的巫妖鱼贯而入打头的是一位闭着眼的女妖眉心印着巫妖们的‘工’形标记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斗篷。紧随其后的是一位身材健壮男妖脑袋藏在帽兜下怀里似乎抱了个小姑娘只露出两条小腿在斗篷外瑟瑟发抖。 男妖之后还有数道身影或者高瘦、或者低矮、或者窈窕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都低着头把脑袋藏在帽兜下仿佛对这片未知的世界充满了敬畏。 伴随着穿堂的微风尼基塔隐隐听到那位女妖用很好听的声音询问入口处那个端着颅骨血碗的老巫妖乌利希爵士是哪一位。 就像尼基塔想的那样老巫妖们脾气都很坏。 那位老巫妖语气暴躁的拒绝了女妖的询问。 然后它的脑袋就被砸碎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砸碎之后 时间在那一瞬间仿佛陷入了停滞。 老巫妖被砸碎的颅骨、摔在地板上的骨碗、飘在半空中的鲜红液体、掀起帽兜后露出灿烂笑脸的巫师、冒光的法书、隆隆作响的雷声以及最重要的乌利希爵士与迷雾船长共同转过头投向屋子入口的目光。 两位大妖四道目光如同四座泰山般沉重让整间屋子一瞬间陷入死寂。 突然出现的袭击者们如同陷入琥珀中的小虫儿在大妖们粘稠的气息下缓慢挣扎周围的一切在这个瞬间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下黑白两种色彩。尼基塔感觉自己仿佛在看一部动作缓慢的默剧一切都悄无声息滑稽中又带了几分荒谬。 就像做梦一样。 不做梦也不会这么糟糕。 年轻的女妖完全想象不到在枯黄之地巫妖们最大的聚集地竟然会遭到巫师们的突然袭击。 当然她并不是唯一感到情况糟糕的人。 闯入法师塔二层的这支猎队同样发现事情有些稍稍出乎预料。 叮! 一粒花生大小的银豆子从女巫手心滑落落在软绵绵的地毯上却发出如同砸在玻璃碗里的清脆声响。伴随着这声脆响一道耀眼的银色光环倏然闪过打破两位大妖的控制领域。 巫师们恢复了行动能力。 黑白褪去失去的颜色重新回到各自主人的身上。 屋子里的画面也顿时鲜活了起来。 “见鬼!” 那位健壮的男巫扯下身上的斗篷与怀里那两条小腿一起丢在地上同时大吼一声:“迷雾老鬼怎么会在巫妖们的地盘!不是说今天就乌利希一个老东西吗?” 两条小腿飞快的缩进斗篷里。软软的地毯上鼓起一个醒目却又很不起眼的小蓬包在男巫的吼声中瑟瑟发抖。 吼罢那名男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形骤然涨大一圈。 原本这位男巫身高便有一米八九身躯壮硕再次涨大一圈后身高直蹿至近三米宽大的长袍被隆起的肌肉撑的紧绷仿佛变成了一件小背心甚至身上的毛发都浓密的许多站在猎队之首一股凶悍的气息卷席整座大厅仿佛从洪荒中闯出的野兽。 两位大妖的目光顿时被这位男巫吸引了过去。 伴随着男巫的爆发紧随其后的队友们也纷纷扯下身上的斗篷。 有一身黑色小直狩衣配着一柄日式刀的年轻男子;有穿着厚重皮甲怀里抱着机关炮模样炼金装置身材结实的矮人;还有宽袍广袖、罗裙飘飘却自始至终都闭着双眼身子悬浮在半空脚不点地的女巫。 “呸我就说被那姓楚的家伙坑了你们还不信。”抱着机关炮的矮人向华丽的地毯上重重的吐了一口唾沫开始摇动炮身上的摇把:“……他的计划你们也敢信?!我也是大麦酒喝多了才信了你们的邪!” 穿着狩衣的年轻男子与轻罗广袖的女巫都保持了沉默。只不过男子将手缓缓放在了刀柄之上女巫则翻开了怀里的法书。 “殷其雷!” 她轻喝一声法书绽起万千毫光只是转瞬之间便听那雷音爆豆般响起将整座大厅淹没在一片电光雷暴之中。 正是人在家中坐雷从天上来。原本坐在二楼喝着小酒打着盹儿的老巫妖们反应本就迟钝接二连三之下被这突如其来的雷暴晃瞎了眼许多人还没来得及掏出法书便被炸的满脸焦黑头晕目眩。 也有那反应快的老巫妖手中的酒杯已经换成了法杖。 “密剑·居合!” 那名年轻剑客轻喝一声手中长刀出鞘半寸雪亮的刀光闪耀半间屋子下一瞬刀光已经回到鞘中年轻剑客站在原地仿佛自始至终没有动弹。只不过他对面一名刚刚举起骨杖的老巫妖手中的骨杖与它的脑袋已经被均匀的剖成数十份。 哒哒哒哒哒哒! 矮人手中的机关枪疯狂吼叫起来伴随着矮子粗俗的叫骂将整座大厅的气氛推向高潮。 …… …… 尼基塔站在导师与船长身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头看向那支冒失的猎队。 看得出那是一支配合默契、装备精良的猎队很有可能在新世界也有些名气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年轻了。年轻到领队的那个健壮男巫气势全开之下也仅仅只是一位顶尖注册巫师的水平。 女妖很怀疑这支猎队是不是来碰瓷儿的。 但没有道理碰瓷儿碰到车底。 诚然二楼这些老巫妖们都只是一群饱受精神折磨、战力有所下降的注册巫师再加上俗话所说拳怕少壮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老巫妖们十成战力发挥不出一半。那些年轻的顶尖注册巫师们与这些老巫妖战斗或许能占一些便宜。 但也仅此而已。 因为今天的二楼不仅仅只有那些老巫妖。 还有两位大妖迷雾号船长与乌利希爵士。 撞到两位大妖手中女妖不觉得那些年轻的小巫师有机会逃出生天。 真是可惜了她看着那名年轻剑客俊俏的面孔心底为那双漂亮的眼睛默哀半秒钟。对妖魔们来说漂亮的面孔形形色色眼睛却都千篇一律的猩红。 …… …… 与女妖简单的想法不同两位大妖在遇到袭击的瞬间第一反应并不是全力抓住那几个冒失的小巫师。 而是谨慎的防守与探查。 迷雾号船长周围弥漫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将它与尼基塔笼罩在内。这是一道蕴含时空真谛的魔法虽然看着两人仍旧站在原地、近在咫尺但任何落入迷雾中的魔法攻击都会落入虚空。 乌利希爵士则闭了眼神念联系上法师塔的守护灵精神力全开对整座枯黄之地进行搜索与查探。与迷雾船长不同它的周围没有那层薄薄的雾气但却有从那面黑墙上涌出的一片阴影。那些阴影仿佛潮水般盘旋在老巫妖周身无声的哗啦啦着吞噬着任何未经允许靠近的魔法波动。 而且出于某些隐秘的想法两位大妖悄无声息的拉开了一点距离。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燕返 一颗炽热的火弹带着低沉的风声穿堂而过。 斜地里三五根晶莹剔透的冰枪呼啸而出重重的扎在了那颗火弹上。 冰与火的碰撞瞬间的气化与爆炸在半空中掀起一道狂暴的气流向四面八方扩散。但很快这股狂暴的气流便被周围涌动的更加强横的气息所淹没。 而这支猎队的队长那位壮硕的男巫就站在这片仿佛十八级风暴的正中心。 他的脚下那些平日里绵软的长绒地毯此刻伸出了一道道追命的绳索努力想要缚住这头蛮横的暴龙却收效甚微。 砰砰砰! 绳索崩断的声音混杂在矮人怀里机关符炮的怒吼声中显得非常微弱。但就算再微弱那些绳索也给猎队的队长造成了一定的阻碍让他挪动的每一步都像在泥沼中异常费力。 “换弹匣!”矮人大吼一声:“给我争取一点时间!” 话音未落机关符炮的咆哮便戛然而止。 几头干瘦如柴、皮包骨头的老巫妖趁着弹幕消散的空儿在茶几与沙发间飞快跳跃着活脱脱像群老山猴。 须臾间它们便突破了猎队的防御结界冲到了几位年轻猎手身前。 然后扯掉了身上那件宽大的袍子露出它们那瘦骨嶙峋的身子。 “嘎嘎嘎嘎!” 老巫妖们的怪笑仿佛乌鸦一般难听它们看向年轻猎手的目光中充满了贪婪仿佛饿虎看到迷路的小羊狼群围住受伤的母鹿。 呼!呼!呼! 冲上来的几头老巫妖齐刷刷长大嘴巴呼啸的风声席卷整座大厅将那些冒着寒气的冰枪、散发火光的岩浆、以及电光隐隐的雷球一扫而空齐刷刷吞进肚子里。 充沛的魔力灌入身躯那几头干瘦的老巫妖仿佛注水的气球般骤然膨胀布满皱纹的老皮舒展开重新变得光滑结实。它们赤裸着上身肌肉虬结如铁体魄庞大如山张开的手掌仿佛苍鹰的利爪寒芒四射抓向场间的年轻巫师们。 唰唰! 数道刀光在那利爪的寒芒间绽放不分先后劈了出去。却不防老巫妖顺势召唤出几块岩盾挡在刀光之前。 碎裂的砂石如摔打在礁石上的浪花携带着巨大的动能四散开来。冲入猎阵的巫妖们被漫天飞溅的砂石挡住视线忍不住眯了眯眼。 就在那一瞬间。 一个散发着微黑光芒的拳头已经从浑浊且汹涌的空气中冲了出来迎面撞上那些老巫妖的面孔。 似乎只是一拳却同时出现在所有巫妖的身前。 一头闯入猎阵的巫妖眼睁睁看着那拳头上缭绕的气息越来越黑也越来越大直至最后竟像一面幕布般遮住整个世界。虽然是在屋里却仍旧给它一种日月无光、天地翻覆的感觉。 它尖啸一声拼命凝聚力量双手叠加迎向那枚砸落的拳头。 “番天印!” 壮硕男巫那低沉的吼声这时才传入它的耳膜但为时已晚。 那一拳落下如一座泰山被洪荒巨人倒拔起后向下砸来。巫妖双手承接的一刹那便有一道沉闷的雷声在场间响起。 雷声过后就是暴雨。 噼里啪啦! 巫妖双拳、双臂、双肩、从上到下的骨节噼里啪啦一片爆响。粉碎的血肉被那黑色的拳头裹挟着速度丝毫不减重重砸在了老巫妖的胸腔再次响起一串连珠炮似的爆破音。 砰!砰!砰! 几口破碎的肉皮口袋从猎阵中倒飞而出重重的贴在脏兮兮的墙壁上。壁上挂着的图像里一群眼中闪烁着红色光芒的妖魔尖笑着蜂拥而上将那几个破碎的‘皮口袋’拖进沉沉的画像里。 直到此刻被另一位年轻猎手劈碎的砂石才缓缓落在地上。 尘埃落定。 露出这支猎队队长那泛着油光的结实上身。 “呸!”他冲地上吐了一口浓重的唾沫:“一群老不死的也敢跟我比拳头……拳怕少壮没听过吗?!” 地毯上之前被猎队队长丢弃的斗篷下钻出一个小脑袋露出一名小女巫的脑袋。 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左右张望着虽然身子仍旧在瑟瑟发抖但声音却比她的身子勇敢许多:“还打不打?还打不打?!” “打个屁!”猎队队长满脸晦气回头嚷嚷了一句:“原本只想打乌利希那老鬼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撞到铁板上……准备跑路!” “好的!”小姑娘顿时兴高采烈起来。 “只不过……”猎队队长紧了紧手上的拳套两眼发亮的看向屋子尽头那面黑墙:“好不容易来一趟总要做点什么吧。” 黑墙上那些装饰着的、干枯的头颅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 在一片寒意中微微飘摇。 …… …… 乌利希爵士睁开双眼表情有些困惑。 它转头看了迷雾号船长一眼。 船长先生低着头似乎在思考妖生的哲理丝毫没有与老巫妖对视的想法。老巫妖把目光向旁边挪了挪落在旁边的小女妖身上尼基塔似有所查脸上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 乌利希爵士摇了摇头收回目光。 不论是矮人四处乱射的符炮、还是女巫狂暴的雷咒、年轻猎手的刀光亦或者刚刚那位猎队队长撑霆裂月的一拳、打成一锅粥的大厅都不在乌利希爵士的目光中。 或者说眼前的这一切都不在两位大妖的视线之中。 在它们看来任何偶然的背后都是一连串的必然。面前这支冒失的猎队只不过是干扰它们视线的小虫子。他们选择在这里出现那么一定有更加庞大的黑手隐藏在他们身后。 那只黑手的目标可能是迷雾船长也可能是爵士自己。 屋子里打的热闹。 大妖们的目光则早已越过这片混乱落在了更为深远的地方。 只不过任凭乌利希爵士庞大的神念在枯黄之地扫荡数遍任凭它枯瘦的手指捏断上百根算筹这些年轻猎手身后依旧一片死寂。 并没有它想象中巫师联盟重兵围困、某些大巫师联手围杀的险恶。而且它也没有察觉迷雾船长或者其他四海大妖们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难道真的只是个巧合? 就在此时老巫妖耳畔响起一声轻扬的嗡鸣: “秘技·燕返!”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条鱼 雪白的刀光照亮整座大厅。 也像一道黑夜中的闪电划破老巫妖脑海中的迷雾。 是啊就算是一枚鱼饵又有什么关系呢?它吃或者不吃这些年轻巫师就在眼前。眼下如果它继续犹豫下去这些小鱼饵就要脱钩了。 刀光在老巫妖的这个念头中不断逼近目标直指它身后那面黑色的墙壁。 老巫妖缓缓转动脖子似乎想看一眼那抹刀光。 “看这里!” 那名身材壮硕的猎队队长爆吼一声浑身肌肉再涨大一圈铁黑色的拳头随着他的怒吼撞破重重空气重重砸向乌利希爵士的脑袋。 浑浊的空气与沉重的拳风混杂在一起变得格外粘稠拳风所至之处仿佛变成了一汪胶水迟滞了乌利希爵士转头的动作。 仅仅迟了一瞬间。 也就在那一瞬间。 刀光便划过老巫妖的耳畔劈在了那面黑色的墙壁之上。 墙壁漾起一层光晕丝毫未损连一块墙皮都没有劈落;墙壁下那口三足两耳的青铜鼎却发出愤怒的嗡嗡声。 因为青铜鼎熬了许久的战利品那些挂在墙壁上的颅骨碎了。 大厅中所有人都听到了瓷器破碎时的声音。那是一种让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声音。假如站在法师塔外面人们甚至可以看到星空深处的某些星光在一瞬间变得更闪耀了一些。 悬挂在黑色墙壁上的数百颗巫师颅骨在那道刀光之下齐齐破碎伴随着清脆的破裂声停止飘摇。 静止了一刹那。 然后化作飞灰。 细密的骨灰顺着粗糙的墙壁缓缓落下。 仿佛一面灰色的瀑布。 又像是时代落下的帷幕。 被解放的灵魂在消散前发出心满意足的叹息大厅里所有人都听到了它们的祝福与诅咒。祝福拯救它们的猎手哟安全的回到家中;诅咒所有的巫妖永世不得超生。 迷雾号的船长大人抱着胳膊嘴角挂着一丝莫测的微笑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一幕看上去完全没有插手的打算。 乌利希爵士也不希望船长插手。 因为那会是整个枯黄之地的耻辱。 它止住了转头看向那面黑墙的打算缓缓转动脖颈看向刚刚迟滞自己动作的那位猎队队长看着那枚近在咫尺的拳头。 “找死。” 它神色平静的说了两个字。 回答它的是猎队队长拼尽全力的吼声:“番!天!印!” 与片刻前阻止那些‘老猴子’时一样同样是一个散发着微黑光芒的拳头同样撞破了层层空气的束缚缭绕在拳头上的气势也同样在推进中节节拔高、气息越来越黑、拳头也越来越大。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目标。 之前的拳头砸在了一群老迈的注册巫师身上将‘拳怕少壮’四个字展示的淋漓尽致拳风所至之处那些老巫妖们血肉横飞、骨肉成泥。 而眼下这枚拳头的目标是一位大巫师。 一位在黑暗世界声名煊赫在巫师世界如雷贯耳的大巫妖。诚然乌利希爵士的名气大多与那些邪恶的魔法研究有关而且它年纪已经很大了身体条件可能有些下滑。与这位老者比拳头颇有些上驷对下驷的意味。 但大巫妖之所以被称为大巫妖就是因为它们足够‘大’对任何变化、任何敌人都有足够的包容量。 在法师塔闯入敌人的第一时间两位大妖便给自己身上套了重重保护。 迷雾船长周围弥漫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乌利希爵士周围则盘旋着一片潮水般的阴影那些阴影是从它身后那面黑色的墙壁上涌出的理论上只要法师塔不被毁坏那片阴影就不可能被打破。 只不过前一瞬间另一位年轻猎手的刀光劈在了黑色的墙壁上劈碎了那些悬挂的颅骨引得青铜鼎勃然大怒黑色的墙壁有些一刹那的动摇。 恰好就在那一刹那猎队队长的拳头砸了过来。 拳锋撞进那片阴影中。 就像石头落入水中。 区别在于当这枚拳头砸在之前那些老巫妖身上的时候如同一座泰山落进碧湖惊天动地水浪四涌;而这枚拳头落在那片阴影中如同大山落入大海虽同样掀起万丈狂澜但大海实在是太大了再高的浪花在它面前也只是一个小水花。 如果镜头更精细一些就能看到那片如黑潮般的阴影在拳锋之下漾起了一层层的涟漪就像石头落入池塘时溅起的波纹互相交织、不断扩散、来回激荡汹涌的拳力在相互作用下不断消融。 黑色的阴影在拳锋下向里凹去那些波动的涟漪也被这股凹陷的力量拉扯着变得更长、更细仿佛一根根皮筋儿。 自始至终乌利希爵士都只是漠然的看着那枚拳头。 脚下一步未挪脸色丝毫不变。 与之相反拳头的主人在拳锋落入阴影之后脸色大变原本有些发红的脸膛飞快的失去了血色露出几分黝黑: “跑!!” 他大吼了一声。 整支猎队像是被扣动开关的夹子瞬间便簇成一团按四芒星的方位站定。四芒星的中央则是那个自始至终都躲在斗篷下的小女巫——自从乌利希爵士把目光落向这些‘小鱼饵’之后她甚至不再露头连脑袋都藏进了斗篷下。 “打完没?打完了没有?我要开始睡觉了……我快忍不住了!” 小女巫藏在斗篷下一边瑟瑟发抖一边碎碎念个不停。 直到队长吼了一声‘跑’她两眼一闭双腿一伸盖着那厚重的斗篷眨眼便呼呼大睡陷入沉沉的梦乡。 一层淡蓝色的光罩伴随着她的呼吸出现在她的周围。 起初是规则的球状。 然后随着小女巫眼珠在眼皮下游动那颗规则的蓝球开始不规则的蠕动如同一颗咬破胞衣的虫子慢慢长出了脑袋、翅膀、鱼鳍、尾巴以及‘球’身上越来越繁复的符文。 仿佛过了很久。 但其实只是一瞬间。 一头蓝色的大鱼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在这遍布巫妖的世界。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拔河 蓝色的大鱼很胖有着水平的尾鳍以及两条恍若巨浆的腹鳍。它浑身上下布满了梦幻般的蓝白色符文符文流转间绽放出一道道蓝色的波浪以大鱼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荡开。 小女巫就躲在这条大鱼腹心之处。 她的周身还半裹着那条黑色的斗篷。原本在大鱼半透明的皮肤那抹斗篷的黑色异常显眼但随着小女巫呼吸越来越平静包裹在她周围的蓝色也越来越浓郁、越来越耀眼那块黑色的痕迹很快便从所有人视线中消失。 留在大厅中的只有一条半浮在虚空中的蓝色大鱼。 四位巫师纵身跃到大鱼背上。 弥漫在大厅里的妖气与大鱼发散出的蓝色波浪碰触之后仿佛滚油与冷水相撞被炸的四散溅开落处燃起一朵朵冰冷的火焰。 被那些火焰粘上须臾之间便会化作一蓬冰屑。尼基塔就亲眼看见一头老巫妖因为大意袍角沾染了一朵冰焰只是眨眼间火焰便顺着袍角烧到老巫妖的脖子然后从它那紧凑的五官钻了进去。 老巫妖哀嚎一声后便没了气息脸上泛起一层晶莹的蓝色仿佛深海玄冰。簇拥在大厅四周的一些巫妖们狼狈的躲避着这无妄之灾。 但更多巫妖双眼间闪烁起凶狠的血色光芒: “不要让他们跑了!” “抓住这些小崽子!!” “给我留两斤肋排!” “我要炖巫—脑—汤!!!” 尖啸与怒火夹杂在一起让整个大厅都有些乱糟糟的。正常情况下当两位大妖在场的时候其他低阶妖魔应该表达恭敬与臣服最起码不能在大妖面前叫嚣。但这里是巫师塔二层呆在这里的老巫妖们都是进阶无望、而又精神脆弱的家伙。 它们真的会发疯。 血色的藤蔓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中探出仿佛一条条八爪章鱼抓向那条蓝色大鱼;黑色的火焰仿佛雨点般从天而降砸向鱼背;还有惨白的骨箭、带着业火的铁链、呼啸的厉鬼、无形的诅咒等等巫妖们召唤出千百道魔法乱七八糟的攻击着那条大鱼。 但鱼背上的几名年轻巫师似乎与大鱼融为了一体试图将他们从鱼背拽下来的铁索、藤蔓总会抓个空;而鱼身又滑溜无比难以捕捉。 至于咒语或者魔法落在大鱼身上只会溅起层层涟漪或者从鱼皮滑落下去看不到一点伤害的痕迹。 单纯的能量攻击却像是给那条大鱼补充魔力反而让它越长越大长的飞快。 蓝色的大鱼甩动巨大的尾巴卷起层次分明的蓝色波浪推着大鱼向法师塔外滑去眼看便要逃出生天。 嗡!! 黑墙前的青铜鼎中发出一声轻鸣整个枯黄之地都在应和。 嗡嗡!! 无形的波纹弥漫在四面八方仿佛一根根无形的绞索串出一张无形的大网。而那条大鱼就落在网子中心。 这是枯黄之地的法阵。 对外可以隐匿这座巫妖聚居地所在、可以抵御强敌入侵;对内也能化身天罗地网网罗一切搅乱规则的存在。 黑色的潮水在虚空中流淌哗哗着汩汩着顺着每一个网眼涌出。 这是来自深渊的恶水。 可以堕落一切善良与希望。 大鱼用力扑打着两侧的鱼鳍甩动身后的尾巴激起一道又一道蓝色的波浪。 蓝色的波浪与黑色的潮水相遇悄无声息的中和着那些潮水。蓝色褪去黑色消弭一起化作白色的浪花。 白色的浪花欢呼着坐在蓝色与黑色的潮头推着大鱼游的更快。 乌利希爵士眼神微动宽袍下握着细杖的手指微微紧了紧然后它轻轻叹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一步。 迷雾船长抬起眼皮看了老巫妖一眼。 乌利希爵士抬起了左手。 它的左手像许多老人一样枯瘦、没有光泽、手背上布满了时间的瘢痕。但它的手却与普通老人的手有本质的区别。 随着大巫妖抬起左手一道沉重的阴影骤然出现在枯黄之地上空。 尼基塔抬头看去只见天空中云气、太阳、星光统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大的手掌。那是一只老人的手手指枯瘦手臂只延伸至肘处肘后则消失在虚空之中。 乌利希爵士的左手微微动弹了一下。 半空中那只巨手也随之一动。 女妖悄悄咽了口唾沫睁大眼睛。 乌利希爵士把手向下一按抓向那条大鱼。但那道蓝色的身影虽然很大身形却异常灵活逃跑的轨迹就像雷雨中的闪电曲折迂回转向生硬毫无规律又迅捷无比。 大手一把抓下只捞到大鱼的尾巴。 然后那尾巴用力一甩竟从那只大手中逃了出去。真正像一条鱼儿一般滑不留手。 尼基塔假装专注的看着那只大手没敢看乌利希爵士的脸色。她可以肯定导师现在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尤其身旁的迷雾船长还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低笑更让女妖心底发毛。 这让她回忆起许久之前她跟着船长与另外三位大海妖见面时的场景。 一样的危险。 一样随时会没命。 她甚至连一口唾沫都不敢咽唯恐一点噪音惹的大巫妖恼羞成怒把她挂到黑墙上去。 乌利希爵士沉默了几秒钟。 那条大鱼跑的愈远了一些。 然后大巫妖将右手中的手杖换到左手抬起了右手。半空中那只大手也随之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这一次乌利希爵士没有直接抓向那条大鱼。 那只大手甚至没有移动位置只是在半空中虚虚一爪。但随着这一爪整座枯黄之地都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方圆百里之内气流澎湃、时间仿佛凝固、空间也像糖浆般在那只大手的指缝间流淌。 处于这一爪最中央的大鱼终于被拦下了逃亡的步伐。 仿佛陷入龙卷风的风壁强大的涡流旋转着将它向那只大手手心处吸去。大鱼疯狂的煽动鱼鳍与尾巴也只能稍稍延缓这个进度。 尼基塔眼神有些复杂轻轻吁了一口气。 整座大厅里的巫妖们都齐齐吁了一小口气。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援军 这是一场规模壮观的拔河。 拔河的地点位于天空参赛者一方是一只从虚空探出的大手另一方则是一条从塔中游出的蓝色大鱼。 比赛用的绳索由空间涡流绞成无形无质却又比任何有型的绳索都更结实。 鱼翅与大手搅起的狂风呼啸着向四面八方切割而去数百米范围内的树木、房屋在这股狂暴的气息下化作湮粉。骇人的热浪从那空间涡流中淌出似乎要将整个世界融化。 枯黄之地的法阵再一次发动。 无形的波纹重新激荡绞索链接、大网张开将那条蓝鱼束着向上提去。 网罗中央大鱼被法阵与空间涡流包裹原本缭绕在周身的蓝色潮水终于消散露出晶莹剔透的皮肤隐约可见鱼皮下流淌的血液、骨骼还有那块影影绰绰的斗篷。 处于下风的大鱼安静了一秒。 然后它向内缩了一圈。 身形骤然小了一圈。 一点蓝意在那一缩之下出现在大鱼核心随之而起的是一股毁灭性的气息正以那点蓝意为核心向外弥漫开来。 “它要自爆……” 法师塔中一位老巫妖怪叫一声但还没等它说完乌利希爵士便冷哼一声瞥了那老巫妖一眼。 老巫妖瞬间化成一座石像脸上依旧残留着惊恐的表情。 爵士重新将目光投向半空中。 大鱼身上散发的毁灭气息弥漫开后终于冲破空间涡流的束缚出现在战场之外带着一股超新星爆发时的明亮感向四面八方辐射而去。 尼基塔骤然一怔。 因为在那颗‘超新星’爆发一瞬间她的灵魂深处隐约听到了鲸鸣般的一声长吟。那声长吟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与内容以至于一瞬间她的大脑无法解析其中的信息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蓝意一闪即逝。 但那深入灵魂的吟啸声却冲破九霄打破巨手降临后对这片天地的封锁。 被驱散了云彩、太阳以及星光的灰蒙蒙的天空在这声吟啸声中破开了一个小洞洞外露出了一点星光。 那点星光似缓实急穿过那个小洞落在了大鱼额头。 大鱼身上的蓝意戛然而止但它的叫声却骤然欢快起来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即便隔着很远尼基塔也能够清晰的触摸到——那是逃离死亡边缘重获新生时的欣喜。就像她在荒漠中第一次饮下巫师鲜血时的感受。 乌利希爵士没有一旁小女妖多愁善感的敏感情绪。 它的脸色有些阴沉。 因为那点星光落在鱼头后那条大鱼身形与气息立刻轻灵了几分。原本紧绷的空间涡流似乎也无法束缚它的身形。 就像从龙卷风的风壁飞到了风眼处那条大鱼摆脱了随波逐流的命运。 然后它昂起头再次尖啸一声。 在啸声中蓝色的大鱼出现惊人的蜕变。 它的鱼头慢慢缩小身子由圆润变得细长两侧的鱼鳍则变得更加宽大、甚至超过了身长鱼皮上那些闪耀着星光的符文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片片羽毛。 尼基塔立刻意识到自己见证了一个罕见的魔法时刻。 她看到了一头大鲲化作鹏鸟的过程。 就像独角兽很少在巫师面前产崽巨龙孵蛋时抗拒旁观者一样鲲化鹏也是巫师世界非常著名、却很少有人看到的场景。即便在漫长的魔法历史中有幸记录下这一幕的巫师也屈指可数。 枯黄之地终究是巫妖们的地盘。 巫妖是由巫师堕落变成的妖魔。 在变成妖魔之前它们也曾经是巫师也都知道鲲鹏的传说也曾期冀过自己能从一条小鱼蜕变成一只大鹏。只不过它们在这个过程中失败变成了折翼之鸟。 法师塔里巫妖们狂躁的气息在大鹏出现的一瞬间变得有些沉默。便是乌利希爵士的眼睛都有片刻的失神。 那只刚刚化形的大鸟则不会在意敌人的失误。 它张开双翅用力一扇鹏身骤起扶摇而上穿过空间涡流的间隙钻入虚空眨眼便没了踪迹。 那只巨大的手掌在空中停留了片刻。 然后化作层层乌云重新隐去了踪迹。 尼基塔悄悄闭了眼低下头重新变成了一只鹌鹑。 一群年轻巫师闯入巫妖们的领地搞的天翻地覆然后变成一条大鱼哧溜一下溜走。不论是大妖们的领域还是枯黄之地的法阵甚至乌利希爵士变化回原身用巨大的手掌亲自去抓都没能留下那条大鱼。 这简直是枯黄之地的奇耻大辱。 更糟糕的是这件事还有迷雾船长一位大海妖的见证。 女妖开始担心巫妖们会不会杀妖灭口。 …… 大鱼化鸟破空离去。 枯黄之地一片寂静。 之前在大厅里发疯的老巫妖们这时才反应过来楼上还有两位大妖的存在。它们纷纷伏低身子准备承受大妖的怒火。 乌利希爵士终于走出了那道黑色的阴影屏障。 它迈着缓慢的步伐向黑墙前的青铜鼎走去手杖点在了台阶上的一块颅骨碎片上发出清脆的碎响声。 老巫妖慢慢走到黑墙下。 低头看向脚边仿佛白雪般的骨灰。 这是被刚刚那些巫师解救的灵魂残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痕迹。迷雾船长带着尼基塔走出缭绕的白雾来到乌利希爵士的身旁颇有些感慨的看着光秃秃的黑墙摇着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但乌利希爵士有话要说: “你没有说服我……但是他们帮你说服了我。” 大巫妖指尖捻着一抹纯白是骨灰语气幽幽:“这是我最宠爱的一个小巫师的脑袋…她的灵魂在黑墙上尖叫了一百多年了……每一次听到她的叫声都能让我浑身战栗心情愉悦。即便听了一百多年我也没有厌倦她的声音。” “但是现在我再也听不到了。” “他们毁了我为数不多的一点爱好。” “所以我答应帮助你们……但你们必须让我在学校挑选一颗合适的颅骨作为补偿。” 迷雾船长满意的笑着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一颗怎么会够?整座大学都会为你开放……你可以任意选择自己喜欢的收藏品。” 尼基塔脸色有些发白。 浑身发抖。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八十章 走向新的世界 离开枯黄之地迷雾船长并未带尼基塔回到船上。 而是带着她穿过了一片迷雾。 当女妖跟在船长身后走出那片迷雾的时候她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抬起头参天大树茂盛的树冠交织在一起几乎没有给天空留下多少缝隙;低下头多脚的爬虫顺着一片落叶飞快的爬进另一片落叶钳子里捧着一滴花蜜那是它今天的晚餐。拳头大小的蘑菇在潮气里闪烁着迷人的蓝光看不见身影的鸟雀在幽暗中细声细气的歌唱。 年轻的女妖捂住了嘴巴脸上露出惊恐与悲伤交织的表情。 这里是沉默森林。 位于布吉岛上第一大学外面那片交织着光明与黑暗的广袤森林。 也是尼基塔堕落的地方。 “我感受到了你灵魂深处的恐惧。”迷雾船长的声音在她身前响起。 女妖无声的点了点头。 两头妖魔出现在布吉岛上倘若被巫师们——尤其是第一大学——发现它们可能连死都很困难。 即便其中有一位是大妖。 巫师们最喜欢高阶妖魔的实验材料了。 恰好第一大学最不缺的就是大巫师。这座岛子可能是整个巫师界大巫师密度最高的区域。想象一下两只鬣狗落入狮群的场景。 “安心。学校守护阵法虽然对妖气很敏感但这里已经属于沉默森林了。”船长带着女妖不慌不忙的穿过林间纵横交错的树根声音温和的解释道: “而且是沉默森林里最荒僻的地带之一。守护法阵不会时时刻刻监控这片区域……我也不会在这里呆太久。” 女妖闻言小口吁着气安心的点了点头。 然后豁然抬头一脸惊恐的看向船长大人嘴唇微动想要开口却又有些胆怯。 迷雾船长恰好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笑意眼神一如既往的冰冷仿佛猜到了女妖想要问的话非常贴心的重复了它之前说过的话: “……没错我不会在这里呆太久。” 女妖的注意力终于全部从故地重游的情绪中回转了过来。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 她很想问我呢?我跟您一起来的啊!您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回去!只不过面对船长漠然的眼神她实在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 女妖抓着手腕上那条猩红色的布条手指在上面绕来绕去就像正在舌尖徘徊的心里话犹豫许久。 但她最终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我…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女妖非常明智的选择了另外一种说辞。既然无法反抗命运的安排那么为什么不向命运妥协换取命运对自己的垂青? 就像在那个沙漠里她丢掉甲虫爬上那具死尸咬开他的脖子。 就像在那间黑暗的船舱中她放弃幻想最终沉入深渊。 眼下只不过是命运之河出现了新的分叉口她只需要沿着最宽的支流继续前行罢了。即便她知道这条支流前方可能会有落差千米的瀑布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终究是最宽的支流。而且哪条支流上都会有危险。 迷雾船长满意的点点头眼神中终于露出了一丝赞赏。 “经验就是一堆余烬里面带着些许余温。”船长的话总是带着几分哲理但它实际想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 “你曾经在这座大学度过很长一段时间对这座森林也有足够的认识。相比较于船上另外几个家伙你还有足够的余温可以保暖……呆在这里收拢林子里那些不安分的兽群在恰当的时候带着它们冲出沉默森林尽情去享受你应得的美味吧!” 说话间大海妖闭着眼张开双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仿佛已经嗅到了沉默森林另一头从校园里飘过来的年轻巫师血液里的芬芳。 与之相比女妖则要理智的多。 “恰当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她小心翼翼的追问一句心底却为自己默哀了几秒钟。怎么听船长的这个安排都是让自己当炮灰。 第一大学如果这么容易被兽群冲垮那每年的沉默黑潮岂不是整个巫师世界最可怕的事故?但实际上沉默黑潮连贝塔镇都没冲毁几次。 船长的回答非常简单: “当星光降临的时候。” 这个回答有些模糊尼基塔很想再问一下什么是星光?星光什么时候降临?自己是在星光降临之后带领兽群冲出去还是在星光降临的同时?星光会落在什么地方?单凭自己能在沉默森林拉起一支庞大的兽群吗?她只是一个注册巫师级别的小巫妖啊! 迷雾船长很快便用实际行动给年轻的女妖增添了几分信心。 它带着女妖穿梭在沉默森林的边缘在很短的时间内便为她降服了一个森林巨人部落一头长了三个脑袋的黑蛟以及一群威尔士绿龙。 女妖非常满意的把那条三头黑蛟当成了自己的坐骑。 当启明星亮起天边出现一抹红光林子里弥漫起晨雾的时候尼基塔忽然明白这是船长即将离去的征兆。 “你不会在这里呆太久。”迷雾船长站在那些涌动的白色雾气前看着年轻的女妖丢给她一块骨牌: “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是一周或许就是明天总之不会太久了……不用担心你收拢的兽群不足我们的盟友已经完成了大部分任务。你呆在这里代表的是我的态度。拿着它我们的盟友会找到你。” 女妖心底的信心终于又增添了一点。 她甚至开始琢磨要不要主动做点什么——原本她打算在船长离去后带着那条三头黑蛟躲进某个地窟然后遥控那群森林巨人与威尔士绿龙去做事。 但是现在。 迷雾船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那片白色雾气的深处。 女妖抬起头目光越过层叠的树梢看向那轮跳入视线的红日心底莫名滋生了某种名为野心的东西。 她很早就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这次与黑狱有关的事件并不是妖魔世界统一的行动。这次拜访枯黄之地更确认了这一点。 一个很显著的事实是在拜访枯黄之地的整个过程中迷雾船长并未按照一般礼节去拜访枯黄之地真正的主人。而不论乌利希爵士还是船长都非常默契的没有提及它们背后那些庞然大物。 比如海妖王或者巫妖王。 自然界的法则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 那么当小鱼开始在大鱼的猎场偷吃小虾是不是也可以偷吃小鱼的饵料? 尼基塔闭着眼张开嘴迎向太阳舌尖暖洋洋的仿佛刚刚吞了一大口阳光。阳光透过眼皮在视网膜上留下一片色彩斑斓的红。那片红色流淌着、翻滚着浮沉着无数神秘莫测的符号与图案让年轻的女妖沉迷其中。 红色让她感觉暖暖的。 重新睁开眼世界笼罩在一片青濛濛的色彩中。 簇新簇新的。 她知道自己即将走向新的世界。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黑狱之中 这是一个笼罩在黑暗中的世界。 漆黑的大地漆黑的夜空漆黑的世界。 一双猩红的眼珠在这片黑暗中悄悄睁开左右打量了一番。 夜色遮掩着它的身躯但遮不住它那瘦骨嶙峋的气息。仿佛一条野狗。它伸出枯瘦的前肢伏低身子像一条真正的野狗般缓缓向前爬行没有弄出一点儿动静。 这是在这个黑暗世界存活下来的基本功。 因为谁也不知道黑暗中隐藏了多少危险危险后埋葬了多少生命。 猩红的眼珠在黑暗中忽明忽暗‘野狗’的身影越来越慢终于在记忆中的某个角落它摸到了一根干枯的腿骨。 猩红亮了一瞬间。 旋即隐去。 寂静中隐约响起轻微的咯吱声。 干枯的骨头被牙齿磨成粉和着唾液咽进肚子里。味道有些淡而且着实没什么营养。但在黑狱之中能找到一点吃的挣扎着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幸运了它不能奢望更多。 想到奢望这个词夜色中的‘咯吱’声停了片刻。 不知是不是想起来曾经蓝天白云下的风光或者新鲜血肉的鲜嫩。原本在这个世界呆久了这种词已经不会给它的心境带来多少波动。但是最近一段日子不知为何它越来越多的想起那些词以及那些词背后的含义。 比如奢望、比如希望、比如绝望。 就在‘咯吱’声暂停片刻的时候头顶那片漆黑的夜空中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隆隆的声音。仿佛遥远地方的雷暴。 猩红的眼珠抬起看向天空。 头顶的夜色后并非灿烂的星空而是一重又一重黑色的云层。据说那些云层后面隐藏着恐怖的魔法阵可以轻易绞杀一头大妖。它被投进这个世界的时候只是一头有点小名气的真妖相当于巫盟里那些注册巫师并没有机会感受那些魔法阵的恐怖。 它只能感受到那些云层下的压抑。 厚重的云层遮掩着一切。 正常日子里那些云层几个月、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不会有丝毫波动。便是有新人被巫师们从外面丢进来也不会在那些黑色的云层中激起一丝涟漪。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可能有几天或许是几个月甚至更久因为对生存在这片黑色世界中的居民们来说时间没有任何意义——总之最近这段时间云层间的动静越来越多。 有时候云层后会出现连续不断的闪光。 有时候云层后会传来绵绵不绝的轰隆隆的响声。 还有的时候云层甚至会破开一个洞口落下一些穿着黑袍子的巫师。 它曾经远远见识过一次那样的场景黑袍巫师们仿佛张开翅膀的鸟人顺着天光缓缓落下。虽然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但它依稀能够通过黑暗中沉闷的风嗅到那些巫师身上传来的令人垂涎的气息。 许多失去理智的妖魔仿佛扑向灯火的飞蛾向那道天光扑去。然后化作一蓬一蓬的飞灰。它虽然弱小却还有足够的理智没有像那些同类般自寻死路而是像其他那些在黑狱里呆了无数年的老妖一样冷眼看着那道天光。 天光一头连着黑暗之外的世界另一头则连着黑暗世界里那些据点。那些属于巫师被用来监管这片黑狱中囚徒的据点。它一度怀疑巫师们是不是要彻底毁灭这座世界里的囚徒否则为何会派遣如此数量的巫师进入黑狱。 直到今天。 云层后再次传来异样的动静。 轰隆隆的响声之后云层并未彻底安静。云层间忽然多出了一个漩涡。那漩涡初时极小仿佛一颗未熟透的青豆但很快漩涡越转越快越转越大片刻之间那颗青豆便成了一口深不见底的黑洞。 与往日不同今天洞的另一头不是刺眼的天光而是一片璀璨的星光。 轰! 一个巨大的身影撞破星光钻出那个漩涡重重的掉进了这片黑暗的世界。 那是一只大鹏。 它张开双翅仿佛能够遮住整片天空。但这个世界原本就很黑很暗即便它遮住整个天空也不会让这座世界出现更多的变化。 倒是它的出现引来许多觊觎的目光。 “下来吧。” 一道宽厚的神念接引着大鹏鸟从天际落下。 与此同时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地上探出张开五指平平端起仿佛一座临时搭建的停机坪。 大鹏准确的落进了那只手掌中。 然后手掌一攥、一收眨眼便重新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凄厉的长嚎伴随着点点猩红给黑夜涂上了一抹瘆人的色彩。 …… …… ‘野狗’嚼了嚼嘴里干燥的骨粉心底涌起一股烦闷脑海中不断回放刚刚漩涡之后的那片璀璨。 平日里能够稍稍压制饥火的骨粉今天不知为何越嚼越没有滋味。 猩红的眼珠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最终它带着那根骨头来到一片沟壑之间。 与黑暗世界里其他地方不同这片沟壑上空缭绕着一股经久不散的硫磺气息。‘野狗’咬着那根骨头选择一处沟壑较浅的地方张开五指开始挖掘那片黑色的石砾。 沟壑在它的挖掘下渐渐变深、变宽。 沉沉的黑暗中不知何时露出一点暗红。那点暗红在枯瘦的指间缓缓流淌汇聚很快便凑成一小洼橙红色。 这是地底的岩浆。 也是这座世界里为数不多属于囚徒们的色彩与调味。 橙红的光芒照在‘野狗’的脸上露出一张惨白、皮包着骨、仿佛骷髅的面孔。它贪婪的凝视着那汪岩浆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吃过的麻辣火锅锅底也是这般颜色。 然后它把咬着的骨头伸进‘火锅底料’里涮了涮。 骨头上冒出一股带着油腥的焦糊气息如此令人着迷。 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要把那股气息牢牢锁在胸腔里想要驱散脑海中那片璀璨的星空以及那只能够自由飞翔的巨大鹏鸟。 远处时不时有另一汪火光亮起。 炽热的岩浆在沟壑间翻滚着为这片世界带来些许光亮但就像夜色下的萤火虫这么一点点光亮无法带来希望反而让这个世界显得愈发绝望。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黑狱古堡的见习登记员 嗒嗒嗒嗒。 门外传来错落有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亨利·埃里克耳朵动了动从桌上爬起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将金框的单片眼镜架在鼻梁上然后摊开面前的登记簿。 他从第一大学毕业不到一年虽然是一名注册巫师但因为成绩不佳没有办法参加那些蜚声新世界的猎团、也没有办法留校最终只能进入巫师联盟。 然后被分配进黑狱成为一位光荣的登记员。 负责监狱访客以及进出人员登记。 目前还在实习期。 按照狱里老人们的说法登记员的工作大部分时候都很轻松。因为除了轮值猎队外这座暗无天日的世界很少有外界的访客。 但是凡事就怕‘但是’两个字。 但是自从埃里克成为这座古堡的登记员后进出黑狱的客人们陡然增加了数十倍。几乎每一天都有十几、甚至几十位巫师到来——这其中有在第一大学深造的研究员、有第一大学的教授、助教、校工有新世界那些声名远扬的猎团还有月下议会的许多老家伙。 这种‘盛况’即便是那些在黑狱呆了一辈子的老狱卒都没见识过。 很明显黑狱里将会发生一些大事。 具体是什么事狱中的工作人员也曾私下议论过有人说仙秦猎团前段时间伏击了迷雾号上那些进入新世纪的战队抓了四五个队长级别的准大妖可能会引起巫师与妖魔新的战争;也有人说是著名大巫妖死亡先知希普顿修女行刑日临近为了避免巫妖王捣乱所以联盟加强了黑狱的戒备。 而流传最广泛也最可靠的一种说辞是关于黑狱古堡深处那株老树即将开花结果的传言。据说那株老树是浇着妖魔的血肉成长起来的它的果子能帮妖魔进行血脉的蜕变。 这也是为什么最近聚集在黑狱古堡附近的猩红色眼珠越来越多。 黑狱虽然被称为‘狱’但更准确的说辞应该是‘黑域’因为这是一座始终处于黑夜笼罩下的世界。没有太阳没有星光没有任何自然生物能够在这种环境下生存。 巫师们用巨大的魔法阵笼罩住整座世界隔绝内外然后将捕获的妖魔统统丢进这座世界任凭它们在这荒漠般的地狱中挣扎。 当然放任那些妖魔在这座世界乱来也有一定的风险。 为了规避那些可能性极小的风险巫师们在黑狱中建立了许多据点其中最大也是最核心的一个被称为黑狱古堡。 亨利·埃里克就是黑狱古堡入口处的登记员之一。 因为黑狱古堡的入口不止一处向上有连接丹哈格最高法庭关押处的入口也有直达第一大学的入口还有向外有通向黑狱世界之外的入口。 埃里克看守的是黑狱古堡中最小也是开在黑狱之中的一处入口。 这处入口只接待注册巫师级别及以下的访客——话虽如此但埃里克从未见过注册巫师级别以下的客人们造访这个危险的世界。 所以这个入口算得上是注册巫师们专用入口。 嗒嗒嗒嗒。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亨利·埃里克揉了揉因为趴着睡觉导致肿胀的面孔努力扯出一个和善的笑脸。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桌子上的摆设。 登记簿斜前方他那本十七世纪威尼斯装订版的法书无风自动悄无声息翻开。扉页上的五蕴驱魔咒在黯淡的烛光下闪烁着迷人的五色毫光。 埃里克瞥了一眼那迷人的色彩屈着手指敲了敲桌面。 咚咚咚。 一根破旧的羽毛笔仿佛刚刚被惊醒的小鸟惊慌失措的从笔架上摔了下来跳进旁边的墨水瓶蘸了蘸然后期待的悬在半空中仿佛想用这种努力的态度遮掩片刻之前的失职。 埃里克没有搭理殷勤的羽毛笔。 他侧着耳仔细听门外的脚步声。 嗒嗒嗒嗒。 脚步声里透露出一丝疲惫、还有一丝沉重。这似乎是一支刚刚结束巡逻的猎队。只不过正常情况下一支猎队应该有五名猎手也就是说应该有五个脚步声。 但眼下他只听到四个脚步声。 见习登记员开始在脑海中想象一场激烈的战斗、一群悲伤的猎手、还有带着战友尸骸回归古堡的猎队。 两个脚步较重应该是男巫;两个脚步较轻应该是女巫。 不知‘死掉’的那名猎手是谁——埃里克试着在脸上挤出一丝悲切这有点困难于是他努力板起面孔——这种猜测身份的游戏是年轻实习登记员在这座监狱枯燥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猜测完毕后他摸了摸法书旁边的水晶球。 水晶球沉默片刻闪烁起暗红的色彩。实习登记员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占卜结论显示他的猜测结果并不理想。 嘎吱! 沉重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难听的噪音。 铁门上的门环兽与门神早已习惯了这种声音甚至还有点享受但初来乍到的年轻男巫则很难忍受这种噪音。那种声音就像有人用指甲挠黑板、或者铁丝刮玻璃听多了容易让巫师发狂。 他不止一次向黑狱管理方提出改进措施比如在合页处滴点润滑油或者给铁门刻两道轻身符但都了无音讯。 直到后来某次午餐时他向同事抱怨这件事在黑狱工作很久的老巫师笑着告诉他监狱里任何一处大门都不会上油保留那些噪音为的就是让每一个进出大门的人都在别人的视线之中。 嘎吱……嗒嗒嗒嗒。 四个披着宽大斗篷的身影从铁门外走了进来脚下还带着城堡外厚重的黑影。 为首的是一位高大的男巫脸色暗红身材壮硕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只不过因为斗篷的遮掩看不太清。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高挑的女巫闭着眼脚步轻盈;落后她半个身位的是另一位身材瘦削的男巫斗篷下是一件黑色御神袍抱着一柄长剑。 见习登记员终于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 不是所有脚步轻盈的巫师都是女巫也有可能是走敏捷路线的男巫。 队伍末尾是一个矮人光溜着脑袋留着乱蓬蓬的胡须个子不高但脚步却是整支队伍中最沉重的一位甚至超过了队首那个男巫。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坤鹏猎队 “仙秦猎团下属独立猎队——坤鹏猎队!” “队长张伯仁队员朱玲、石川右京、巴林、麦冬。” “应召前来报道。” 队首男巫掀起帽兜露出一张酱红色的面孔同时将一份征召令按在了登记员面前的桌板上声音有些低沉。 呼! 埃里克手指微动早已等候在一旁的羽毛笔飞快的落在记事簿上唰唰唰记下了男巫报出的名字。 只不过落笔时那些名字还是黑色待登记完毕字迹却都变成了绿莹莹一片。 绿色代表通过。 倘若名字变成红色那埃里克就要按响桌子角落的警铃了。 看着那抹绿色年轻的见习登记员悄悄松了一口气却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然后他终于意识到刚刚一直忽略的某个小细节。 他低下头重新数了一遍记事簿上的名字然后抬头一个一个点了一遍。 又确认了一遍。 “咳”埃里克轻轻咳嗽一声吸引那位张队长的注意力然后用眼神示意道:“您刚刚提到队伍里一共有五位队员……” 他竖起四根手指示意自己只看到四个人。 “哦失误失误。”张伯仁抬起蒲扇般的大手挠挠头憨笑一声解开自己的斗篷露出怀里抱着的东西。 是一位小女巫约莫十来岁的模样正在他怀里熟睡。两条小腿软绵绵的耷拉在外面似乎毫无知觉。 张伯仁身后的女巫走上前掖了掖队长怀里的斗篷将小女巫的两条腿遮住。 “这是麦冬我们猎队左辅猎手。”确认身份后那位张队长又小心翼翼的合住斗篷冲年轻的登记员抱歉的笑了笑:“……她身体比较虚弱刚刚一场战斗消耗又比较大所以我们给她服了药让她先休息一阵子。” 埃里克露出了然的表情。 现在许多猎队都流行招募这种‘能力特殊’的巫师他们基本功可能稍差却因为某些天赋可以使用出远超注册巫师水平的魔法因此广受欢迎。 然后他又摇了摇头。 “黑狱可不是什么修养的好地方。”他拿起一个小木槌敲了敲面前一个小木架上挂着的黄铜小钟提醒道:“……而且黑狱征召都不是小事如果确认身体不好一定要提前向学校报备免得到时误了大事。” 说话间一位穿着黑袍子的男巫响应钟声出现在前台。 与大多数巫师的袍子不同这位新出现的巫师袍子衣领高高立起一直遮到了他的鼻尖下方额头光洁头发有些花白。 “仁哥。”他冲坤鹏猎队的队长点点头然后一一看向其他几位猎手:“朱姐好……石川巴林……麦冬呢?” 张伯仁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口那鼓囊囊的‘包裹’。 男巫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站在队伍最后方的矮人有些不耐烦挤上前扯了扯队长的袍子:“给他瞅瞅你又不是不知道张羽这家伙的毛病……你不让他放心他能跟你耗一个晚上!” 张伯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又一次解开斗篷。 这一次他不仅露出小女巫的脑袋还将她的手腕露出来。 负责检查的巫师伸出手指掂起小女巫的手腕沉默片刻:“有些脱力但不要紧……李奇黄教授就在白塔城他那里有今天刚刚配置好的恢复药剂。” “听说你已经成为助教团的团长了?”张伯仁再一次裹上怀里的‘包裹’紧了紧斗篷然后调侃的拍了拍男巫的肩膀:“我们那一届就属你发展最好了。” “头发都白了一半完全看不出哪里好。”他身后的女巫小声嘀咕道。 “我只是一名副团长还不是团长。”张羽语气一如既往平静既没有因为张伯仁的夸奖而高兴也没有对朱玲的挖苦做辩解:“……几位院长已经在会议室等了很久了。你们需要为之前在枯黄之地的冒险行为作出合理解释。” “我就知道。”坤鹏猎队的队长大人转过身看向自己的队员们:“我就知道那些老家伙会揪住这件事找麻烦……要不我们先回新世界?那场神战明明我们打赢了最后撤退的却是我们一想起来就生气!” 他身后的女巫一把将自家队长推了回去。 “我可不想后半辈子身上背着丹哈格签发的通缉令。”她冷冷的回答道:“逃避学校的征召令属于违法。当初你力主冒险现在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我只是不喜欢黑狱里这股阴气森森的氛围。”坤鹏猎队的队长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哆嗦:“怎么会有人喜欢呆在这种地方呢!” 亨利·埃里克翻了个白眼。 虽然对方是鼎鼎有名的新生代强者但不代表他愿意被对方鄙夷自己的工作。 “黑狱就像一个巫师喜欢不代表要接受它的一切。”见习登记员用羽毛笔敲了敲桌面板着脸重复着老人们教给他的那些漂亮话:“……你只要试着把目光放在他的闪光点上就能忽略这股阴森森的气氛。” 坤鹏猎队的队长大人愣了一秒钟。 然后被他身后的女巫按着脑袋向年轻的见习登记员道歉: “抱歉我错了。” “不……没没关系。”埃里克有些慌乱的摆摆手他只是习惯性的维护了一下身为黑狱工作人员的尊严。 直到一行人消失在古堡走廊的深处。 见习登记员才缓过神。 “果然优秀的巫师在任何方面都是那么优秀。”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然后揉了揉脸摘下鼻梁上架着的单片眼镜伸着懒腰准备重新打个小盹儿。 走廊里隐约传来那些年轻巫师小声的争辩。 “……忽略缺陷并不代表缺陷消失。”这是矮人粗声粗气的声音:“假装看不见缺点属于掩耳盗铃。” “这不是重点!”女巫耐心回答道:“尊重与礼貌这才是刚刚那番对话的核心。” “我刚刚有不尊重吗?” “有。” “非常失礼!” “哦……我错了。对不起……” 趴在桌上的见习登记员闭着眼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第一名囚犯 就像沙漠摆脱不了干燥、雨林摆脱不了潮湿黑狱中永远摆脱不了的是无处不在的阴冷气息。 即便在黑狱古堡中。 隔着厚重的石墙隔着数重雕琢精美的符文隔着强大的魔法屏障那股阴冷的气息仍旧死死纠缠在每一个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巫师的周围。 走廊里有穿堂风风中的阴冷尤其浓郁。 一阵冷风吹过麦冬打了个寒颤醒了过来。 她小声咕哝了一句。一边是队长宽厚暖和的胸膛另一边则像晾在冰天雪地里一样凉飕飕的即便隔着厚重的斗篷那股凉意仍旧能够钻进了。 小女巫没有办法继续入睡。 她把脑袋钻出队长的斗篷向外看了一眼。 “到哪里了?”她迷迷糊糊的问道。 “快了快到了。你再睡一会儿吧。”张伯仁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示意她可以继续休息一会儿。小女巫却没有按照他的要求把脑袋重新钻进斗篷而是忽闪着大眼睛盯着前面带路的黑袍巫师那头花白的头发。 “张羽?”她声音欢快的打了一声招呼。 负责引导的巫师回过头眼中露出温和的笑意。 “麦冬。”他点点头轻声说道:“李奇黄教授就在前面的休息室……他今天刚刚配置了一批上等的恢复药剂。你马上就能恢复力气。” 小女巫也就是麦冬无所谓的眨了眨眼睛目光从带路巫师身上滑开看向左右:“这里就是黑狱吗?感觉跟石川家的地下室也差不多吧……” 自始至终一直沉默的年轻剑客终于开口。 “差别很大。”他的声音与古堡的气息格外契合同样的冷漠但却多了一丝耐心:“石川家的地下室不会关押这么多妖魔。” 麦冬终于注意到走廊两侧那些开着狭小风洞的木门。 “那些门后面就关着妖魔?”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我以为它们都会关在很森严很森严的地方……竟然距离我们这么近!” “这里关押的都是低风险囚犯。”张羽回过头笑着解释道:“而且不一定是妖魔。有些罪孽深重的巫师也会被关押在这个地方。” “低风险囚犯?”这种说辞引起队伍里那位女巫的兴趣她稍稍靠近其中一间囚室瞥了一眼带队巫师。 张羽停下脚步冲她笑了笑并未阻止她的举动。 女巫放心的把目光投向囚室内。 隔着狭小的风洞里面是一件略显宽敞的单间墙壁是青黑色上面雕琢满了各种繁杂的符文脚下是松软的地毯头顶吊着几根白色蜡烛。但这并不是最令女巫惊讶的。 最令女巫惊讶的是这间囚室里有书架、有书桌、有沙发、茶几、甚至还有一张看上去很暖和的单人床。床头摆放着一只粉红色的兔子正在玩手里的萝卜。 倘若不知道这是一间囚室她甚至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某位巫师的书房。 书桌后坐着一位气质温婉的女巫穿着一件暗红色的长袍双腿曲放在宽大的扶手椅间赤着脚手里捧着一本魔药学讲义正津津有味的看着。 朱玲觉得她的面容看上去有点眼熟。 但还没等她细思屋子里的囚徒似乎就注意到风洞外窥伺的目光她放下手中的教科书笑眯眯冲门外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门外的女巫吓的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 然后她意识到刚刚那副场景里的违和感。 “她……这里……”参观者指了指囚室又指了指头顶脸上带了几分迷茫所以说话时显得有些口吃。 “你看到什么了?”张伯仁也好奇的凑了过去。 那位名叫石川的剑客或许也想看看但又不好意思跟队长挤在一起只能眼巴巴瞅着队长的后脑勺;矮人巴林倒是不介意挤一挤只不过他个头实在是太矮了即便踮起脚尖也够不到大门的把手更不要提把手之上的狭小风洞了。 这让他抱着胳膊愤愤不平连脑门都变红了一些。 张伯仁很快也收回了目光。 “那是一名女巫吧!”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绝对是一名女巫没有被污染的……这点小孩子都能看出来。” “我没看见!”躲在他怀里的麦冬大声抗议着想要伸着脑袋去看一眼却被自家队长一把按住了。 “曾经。”负责引导的巫师轻声回答道:“她曾经是一名女巫。现在只是一名囚徒。” “为什么?” “因为她私自放纵两个妖魔离开同时泄露了黑狱机密。丹哈格最高法院判处她五十年监禁且不得假释。” “但是这种罪犯不都在丹哈格的监狱关押吗?为什么她会被收押在黑狱里!” “她曾经是黑狱的看守。”张羽简单回答道。 走廊里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直到那位名叫石川的剑客提出自己的困惑:“……你们有没有觉得她看上去有点眼熟?” “是啊是啊我刚刚还以为是错觉。”朱玲立刻点头。 “那是因为她曾经担任过第一大学的实践课讲师负责过一些毕业生的实践指导。”张羽转身继续向古堡深处走去:“你们可能没有上过她的课但不妨碍觉得她眼熟。” 坤鹏猎队的猎手们不得不放弃囚室前的围观跟上张羽的步伐。 引导巫师的声音在走廊深处响起夹杂在穿堂的阴风中显得格外寒冷:“……不知道你们对尼基塔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她就曾经担任过尼基塔的指导老师。当初那场事故后因为那个重大失误她被学校剥夺教职安排进入黑狱担任看守。然后在黑狱中她又私自放走一名有特殊身份的感染者。” “我听说过这件事……那名感染者是她的女儿。”队伍中的女巫忽然出声打断道。 张羽脚下的步伐顿了顿。 “她知道你知道我们都知道”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中带着几分残酷:“当一名巫师被妖魔感染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尤其那名巫师还是一个小孩儿。选择从来都是困难的我们必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第二名囚犯 “法律对妖魔一视同仁但不代表黑狱也会这样。” “我们都知道不同的妖魔诞生的缘由各不相同……有的出身就是妖魔有的被妖魔袭击后堕落有的自作聪明想依靠妖魔的侵蚀突破阶位桎梏还有的是在与妖魔漫长厮杀中被妖气侵蚀感染。” “对于不同的妖魔黑狱对待方式也不一样。” “因公堕落、被妖魔伤害的无辜者我们会将它们关押在黑狱古堡的囚室里。在这些囚室中它们能获得有限的食物与安静的环境能够触摸一丝光明……或许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它们能够摆脱这种疯狂的状态重获新生。” “原生系妖魔、通缉令上的妖魔、还有被猎队捕捉到的妖魔都会被丢在古堡外。在那枯寂的地狱中挣扎、等死。” “在黑狱世界中最恐怖的刑法不是被巫师大人们捉去做实验或者被关进小黑屋。” “毕竟作为试验品还是有‘活着’这种概念的即便生不如死也还是活着;被关进小黑屋眼前虽然一片漆黑但四周终究有边界在黑暗中触摸到那些边界精神就有了依托灵魂会感到莫名的安全。” “真正恐怖的处罚是丢在外面那片漆黑的世界中。” “那片只有黑暗与绝望生存的世界。张开胳膊四处乱摸漆黑中一片空虚。脚下也会变得松软。如果没有足够坚固的锚锚定你的精神那么时间长了你丧失的将不仅仅是方向感还有名为‘理智’的东西。” 张羽一边解说着黑狱里的种种一边带着坤鹏猎队一行人向黑狱古堡深处走去。台阶不断向下四周的空气越来越阴冷所有人都不由自主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小女巫麦冬扒在张伯仁的胸口处只露出一双眼睛津津有味的看着四周枯燥而压抑的墙壁、囚室与牢门。 然后她瞥见一座牢门的通风口处闪烁着漂亮的‘霓虹灯’。 “那里!” 她用指头捅了捅队长的胳膊示意他向‘霓虹灯’那个方向靠近一点。 张伯仁偷偷看了一眼前方带路的男巫脚尖微微偏离了一点方向靠近那座牢门。走在两人身后的高挑女巫恶狠狠的瞪了自家队长一眼最终保持了安静。 透过牢门的窗户麦冬看清了那盏‘霓虹灯’真正的模样。 那是一头完全堕落的妖魔身上几乎没有多少巫师的痕迹只是隐约具有某种意义的‘人形’。它体长近两米身披甲壳整体呈粉红色在昏暗的牢房内散发着微光。它的背部拖着一对蝙蝠翅膀——或者叫背鳍、膜翅——前腹长了多双带关节的肢体。 麦冬看到的‘霓虹灯’属于这头妖魔的头部。 它的头部——或者说属于头部的位置——是一个布满褶皱的椭圆体上面长着无数极短的触须触须根部长着许多漩涡形的椭圆瘤子发光的就是那些瘤子。它们聚合在一起仿佛苍蝇的复眼闪烁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光斑。 麦冬的小脑袋不由自主从队长的斗篷中钻了出来支着上半身着迷的看着那些色彩斑斓的光斑。 光斑似乎注意到小女巫的观察闪烁的愈发频繁。 砰! 巨大的撞击声打破古堡中的宁静隔着厚重的魔法结界那头妖魔可怖的身影重重的撞在了牢门上几根闪烁着寒芒的节肢从缝隙里伸了出来抓向小女巫。 嗡嗡嗡!! 伴随着那些光斑的闪烁妖魔的触角拼命晃动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仿佛音叉摩擦时的颤音金属质感中带了几分黏连。 张伯仁被吓了一跳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不仅仅是他包括带队的助教张羽坤鹏猎队其他三位猎手都被那妖魔突如其来的暴动吓到猎手们甚至下意识摆出了防御的战阵几道绚丽的魔法光芒在年轻猎手的袍子下绽起矮人已经背上了他的多管符炮。 对峙持续了十多秒。 “退后!退后!” 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几位狱卒同时从通道前后两个方向涌了过来示意客人们离开那扇牢门。他们拖着长长的黑色法杖杖尖裹着黄铜质地的装饰。 “一次警告!” 狱卒们手中的法杖用力敲打着那扇牢门发出咣咣的声响。张伯仁注意到原本在其他牢门后看热闹的囚徒在听到这个声音后纷纷缩回了牢房深处。 但那只红色甲壳类的妖魔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将节肢向外伸的更远了一些。 “我嗡嗡嗡……的嗡嗡嗡……” 它含混的声音就像是两支疯狂搅动的音叉让人很难听清它想表达的意思:“戈嗡嗡嗡……吱嗡嗡嗡……戈…” “这是一头变异的米·戈”朱玲在自家队长耳边小声介绍道:“可以在外太空生存的堕落者喜好收集巫师的大脑。普通米戈阶位不高但这头变异米戈……不好判断。” “二次警告!!” 狱卒们手中法杖那装饰着金属的杖尖骤然冒起蓝白色的电光同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那头米戈显然知道电光的威力椭圆形头部闪烁的光斑由激烈的红黄色变成了畏惧的蓝绿色头部的触须很明显的向后逃去。 但它的爪子却仍旧死死抓着牢门的栏杆身体与意识发生了剧烈的矛盾。 “戈嗡嗡嗡……!!”音叉碰撞的金属颤音越来越强烈。 “三次警告!!” 狱卒们面无表情毫不犹豫的将那闪烁着电光的金属杖尖戳进牢房。 蓝色的电光照亮了整座囚室。 噼里啪啦的爆响与那头米·戈惨烈的嚎叫交织在一起令整条长廊的囚室都陷入一片死寂。坤鹏猎队年轻的猎手们木着脸呆呆的看着这幅场景。 在新世界他们见过比这更悲惨的情况。 电光肆虐只是片刻之间牢房内便传来浓郁的烤肉味。像是烧熟的大虾的味道。 那头米·戈的爪子仍旧扳在牢门的栏杆上。 嗡嗡声也微弱了许多:“戈嗡…吱嗡……” 呼! 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风声出现在牢房门口。 “怎么回事?” 他用严厉声音询问道:“为什么会有骚乱!”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米·戈的身份 新来的巫师嘴里咬着烟斗头发锃光瓦亮脑袋笼罩在白色的烟气中这让他的面孔显得有些模糊。但在场所有年轻巫师都很熟悉这位巫师的身份。 “怎么回事?” 姚教授的目光扫过年轻猎手与正在制止妖魔发狂的狱卒最后落在头发花白的助教团副团长身上:“张羽?!” 他的声音明显有些不悦。 助教先生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走到教授身旁小声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姚教授看了一眼张伯仁怀里的小女巫然后又看了一眼那头米戈的牢房编号。 麦冬小心翼翼的向回缩着渐渐只剩下半个脑袋在斗篷外。坤鹏猎队的队长大人满脸憨厚的笑容挠着头冲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傻笑:“教授……这就是个意外。” 老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附着在他脑袋周围的那些白色烟雾被他一股脑吸进肚子里露出他那蜡黄色的面孔以及标志性的漆黑小眼珠。 呼!! 教授重重吐出那股烟气白色的烟雾化作一头咆哮的虎头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坤鹏猎队的队长大人吞了下去。烟气肆意将张伯仁与麦冬的身影牢牢遮住。矮人巴林扛着的符炮下意识瞄准了老姚机括间发出铮铮鸣响。 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垂下眼皮瞟了矮人一眼。 巴林果断举起双手满脸赔笑:“应激反应……战场后遗症后遗症嘿嘿。” “咳咳……不要乱来!咳咳。”烟雾内张伯仁大声干咳着用力挥舞着胳膊示意自己的猎手们保持镇定。 站在他身后的女巫翻了个白眼。 除了脑子里同样装满肌肉的巴林外猎队其他猎手不会蠢到对一位顶尖大巫师抽出法书。 说也奇怪当那股白雾遮掩住张伯仁的身形后牢房里那头米·戈暴躁的劲头顿时变弱了许多。 蓝色的电光又闪烁了几秒钟。 牢房内终于彻底安静了。 老姚打了个手势示意狱卒们与张羽一起撤退同时让坤鹏猎队的年轻猎手们跟上自己的脚步一同离开。 沿着过道走不远转过弯后笼罩在张伯仁周身的白雾虎头呜咽两声消散一空。 “刚刚…发生了什么?”他眨眨眼看向姚教授满脸好奇。 “你们惹了一个小麻烦。”教授含糊的解释道:“下次注意不要在黑狱古堡的走廊间过多停留……你们并不知道那些门后关着的都是什么人。” “所以说它是谁?”朱玲显然更能抓住问题的核心。 教授沉默着带着年轻猎手们继续前行。 空旷的走廊里只有一行人轻重不一的脚步声。 走了许久。 姚教授才开口轻声回答道:“她是第一大学一位天分很高的研究员。曾经主持过一座实验室……然后实验室发生了泄露。她被感染了。” “她有一个女儿。在她被感染后学校安抚她的女儿妈妈出远门了。女儿为了找她迷失在了镜中世界。知道这件事后这位研究员彻底崩溃再也无法抵抗妖气的侵蚀……但即便变成了妖魔小女巫仍旧是她的心结。只要有小女巫出现总会惹的她发狂。” 老姚显然不太会讲故事。 他只是用平淡的语气平铺直叙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但这已经惹的坤鹏猎队两位女巫眼泪汪汪了。 “真是”麦冬不知什么时候又从张伯仁的斗篷里钻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手帕正用力的擤了擤鼻子同时抽抽搭搭说道:“真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 “学校……我是说黑狱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它!”与小女巫相比朱玲关注了更实际的内容红着眼愤怒道:“雷击电烤不是针对那些最邪恶妖魔的吗?为什么不能把它关押在一处安静点的囚室!” “平日里不是这样的。”老姚稍稍犹豫但最终还是告诉了几位年轻巫师:“正常时段它会被单独关押在某个僻静角落……但现在不行。我们的占卜团队确认它对这场战争有非常重要的影响。它现在的房间是按占卜团的要求安排的。” 说罢教授不欲在这个问题上谈论更多。 他转头看向坤鹏猎队的队长。 “最近有没有跟叔智联系过?”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态度温和语气较之前也亲切了许多:“他现在竞选新一任雷哲你作为大哥应该多多支持他……” 张伯仁眨眨眼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我跟他联系不多的。”这位身材壮硕的巫师在教授面前显得总有些畏手畏脚:“小信不是也在学校吗?他们两个人足够了……” 老姚摇摇头。 “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兄弟。”他颇有些感慨的评价道:“别人家堂兄弟竞选奥古斯都都拽上七大姑八大姨一起上阵摇旗呐喊……你们倒好一个两个都是一问三不知。昆义、仲礼那两个臭小子甚至不知道这回事!真是岂有此理!” 说到自己的兄弟张伯仁显然多了几分底气。 “从小老人们就教育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自己的天下自己打”他很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满脸自豪:“叔智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当上雷哲我们都为他感到骄傲!” 姚教授没有来得及开口。 因为张伯仁的胸口处传来一声尖叫。 刚刚伤心完正准备蜷进他胸口打盹儿的麦冬被自家队长蒲扇般的巴掌重重拍在身上几乎被拍吐血。 气的她抬起拳头直愣愣一个冲拳重重的戳在队长大人的下巴上。 戳的这头壮汉差点咬断舌尖。 “谋杀啊!”麦冬尖叫一声率先发难。 张伯仁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低着脑袋同样喊了起来:“明明是你谋杀!我差点被咬舌他杀啊!” 不过因为舌尖被咬到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先天便弱了几分声势。 老姚笑眯着眼看着年轻巫师之间充满活力的互动。 坤鹏猎队的占卜师并不打算放过教授之前开启的那个话题。 “教授您觉得新一届雷哲会是谁呢?”朱玲紧走几步来的老姚身侧很有礼貌的追问着满脸好奇。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错配 老姚咬着烟斗瞥了她一眼。 “这种事情……校例里明确规范过教授联席会议成员、学院主要负责人均不允许干涉学生自治组织人事安排。”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所以我是不允许在这件事上发表自己看法的。” “假设……” “我不会回答假设性的问题。” “那么您觉得……” “有个词叫‘灯下黑’换句话说我对九有学院的学生们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忽视。所以没有太多感觉。”教授不肯给女占卜师一丁点占卜的线索。 朱玲停了片刻换了一种问法锲而不舍追问道:“那阿尔法学院呢?您更喜欢阿尔法学院的哪位学生?” “我喜欢并没有什么用。”姚教授终于停下脚步选择结束这段话题:“但是据我所知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们更喜欢那位名叫瑟普拉诺的小家伙……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们该去报道了。” 说罢他推开身侧那扇黑色小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光线骤然涌入年轻猎手们的眼中。 门后是一座宽敞明亮的大厅。大厅高不见顶头顶是一片有着点点星光的虚空;地面是锃亮的黄铜地板上面绘满精致的符文不时有银白色的魔力在符线间闪过。 数不清的粗大蜡炬倒吊在虚空中洒下一片片橘黄色的光芒让整座大厅都笼罩在恍若落日余晖的色彩之中。 大厅尽头坐着几位身躯庞大的存在身高数十至数百米不等。祂们披着宽大的巫师袍坐姿随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柔和的七彩毫光仿佛一座座小山。站在这些‘小山’脚下的巫师即便仰着脖子也看不清祂们的面孔。 张伯仁隐约看到那几位显露真身的大巫师面前摆放着巨大的餐盘盘子里盛着整条的酱香虬龙与大王乌贼。大巫师们随手撕扯下龙腿慢条斯理的嚼着四处弥漫的血气里充盈着名为力量的概念让这位身材壮硕的猎手下意识咽了几口唾沫。 大厅中央有一排嵌着栏杆的黑色石台看上去像是银行的柜台。 柜台有数十个窗口。 每个窗口前都有一支长长的队伍排列整齐缓缓移动。 队伍中的每个人都是巫师穿着黑色或灰色的巫师长袍有的还戴着各色尖顶帽。没有宠物乱跑也没有巫师交头接耳大声喧哗。 除了吃零食的大巫师们整座大厅显得秩序井然安静且沉默。 “你们属于最后一批报道的猎手”教授站在年轻巫师们身后补充道:“大部分时候占卜团会以猎队为独立单位分派任务……但这是战争任何一支猎队都难免出现损伤。” “占卜团会随时关注受到损伤的猎队将这些受损的猎队进行‘有机错配’确保最大程度保持猎队完整战斗力。” “所以你们需要在这里登记自己的特长、阶位、拿到注册证书的时间丰富占卜团的信息……现在按照各自所属类别排队登记去吧。” 说罢教授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几位年轻巫师面面相觑。 矮人巴林最先离开猎队奔向那支明显由矮人、巨人以及侏儒们组成的队列。 …… …… 当黑狱古堡深处姚教授与几位新世界归来的年轻猎手探讨新一任雷哲与奥古斯都人选的时候。 第一大学阿尔法堡。 卡伦家族的私人休息室里弗里德曼爵士也同样在为这件事准备一封明显‘错配’的信笺: “有这样一种人平平常常普普通通一点也不扎眼。” “不高不低不胖不瘦不美也不丑不出名也不无名就仿佛一台机器上的齿轮让人看上去眼花缭乱但却又毫不起眼的淹没在一大堆同类中。” “这种状态被称作平庸。” “平庸的人必然是有一副好脾气的人。因为如果你的脾气很暴躁你很难平庸下去。因为你的脾气会让你像布袋里的锥子一样冒头。” “平庸的人也肯定有一个稳定的性格。喜欢安安稳稳的日子喜欢安安静静的生活规律而平和。永远不会学习偏执的蛾子对着灯火自投罗网。” “平庸的人总是做视野范围里的事情。他们的视线永远不会超出自己计算范围之外的世界。他们总喜欢做一些非常确定后果的事情。就像我总是知道我的下一个举动会有什么后果比如你看到这封信的后果。” “按照这种状态平庸的人一辈子是不会有很大出息的顶多按部就班的拿个注册巫师的头衔然后结个平平常常的婚过上平平淡淡的日子最后安安静静的离开这个世界。”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种日子是非常美好值得让人向往的。” “同样对于很多人来说这种生活是令人绝望的生活。” “人活一世时间真的很短暂。哪怕你是一个大巫师生命也只有短短的三五千年。对任何一类长生种来说这点时间都有些寒酸;对于浩瀚的宇宙对于无尽的未知这点时间简直无法用语言来类比。” “毫不起眼。” “或者说除了你自己谁也不知道你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当你自己的意识模糊后谁还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个人有过一些灿烂的想法?当你化作一抔黄土从你躯体里钻进钻出的爬虫也触摸不到曾经闪烁在你脑海中的火花。” “每当想到这里我总是不寒而栗。” “家族希望我能够承担起月下的荣耀但我自己明白我只是一个平庸的存在喜欢稳定、条理清晰的事情。” “荣耀不属于平庸。” “所以荣耀不属于我。” 弗里德曼站在书桌前一手插在大衣口袋一手扶着椅背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向日葵油画喃喃的念着说着与他本人几乎完全不相符、却由他本人口述的自我剖析。 整封信起承转合间有很大的问题。 但这封信想要传达的信息即便一位小学生都能读出来。 写在上架前的 番外七 番外二之前的故事(1) 【ps有关近期更新缘故在作品相关中有说明请移步。】 【ps这段番外发生在寒假之后的春天郑清与伊莲娜冷战之前年轻公费生昏了头给女巫写了一封绝交信……本章搭配第六卷最后的番外二效果更佳。】 “…… 必须承认我对你的感觉开始于好奇。 对于我这种从小到大都安分守己的人来说做点超出自己想象范围的事情(比如跟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吉普赛女巫谈一场罗曼蒂克的恋爱)是非常有诱惑力的。 很幸运我遇到了你。 很不幸你遇到了我。 你符合我所有希望的意外:你是那样意外的美丽、热情、充满魅力。你是那样意外的接受了我莽撞的邀请。你是那样意外的一个圣灵。 但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我只是一个资质平庸的小巫师而且是一个古板的很没有情趣的小巫师。 就像我心中那座小天平一样。一侧是对你的好感与好奇。另一侧最开始的时候空空如也。天平始终像你倾斜着。 每当你跟我的选择出现冲突我总会笑呵呵的顺着你从来没有显露出自己受伤的地方。因为我觉得感觉是互相的我照顾你的感觉的同时你也会照顾我的感觉。 直到那个天平不知不觉加满了砝码我才平淡的发现我是个多么自私的家伙。 我自私的给了你一百次机会但却一次都没有说出来。当你不知不觉用光这一百次机会后我心安理得的离开觉得不需要任何解释。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这些只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我的想法。 与你在一起的时候嘴太笨总是说不出来。 写出来后也觉得其实并不是我想说的话……” 来信至此告一段落。 最后那串省略号可能是信的主人心情沮丧脑海一片空白所以写不下去了;也可能只是因为信纸篇幅有限装不下那些指肚大小、歪歪扭扭的毛笔字。 春日载阳有鸣仓庚。 窗外的黄鹂鸟在温暖的阳光与和煦的微风中施展歌喉为努力学习的年轻巫师们加油助威。 伊莲娜坐在图书馆三层的固定座位上手里拿着那封信就着春日的阳光笑眯眯的看着这封来信。 淡青色的信纸上烙着发白的风信子水印一如女巫此刻的心情。 “真是一个纯洁的小家伙。” 吉普赛女巫一手托腮另一手指间夹着那张信纸看着阳光透过纸背那些白色风信子的投影在桌面摇曳忽然笑了笑补充了一句: “而且是个糊涂的小家伙。” …… …… 那只青色的纸鹤飞走不一会儿郑清就后悔了。 但男人为了面子总是喜欢在不应该坚持的时候拼命坚持。 他坐在宿舍的书桌后眼巴巴的看向窗外期待那只青色的纸鹤能带着回信啄响窗户上的玻璃。 这种心不在焉的情绪很影响他的状态。 萧笑注意到了这一点。 “你今天为什么不去图书馆跟伊莲娜一起复习功课?”他摘下眼镜揉着眼角重重的打了个哈欠:“……反正你自己一个人也学不进去。” “我们结束了。”年轻公费生低哑着嗓子硬邦邦回答道。 “啊?” 这个惊叫并不是萧笑的声音而是从郑清斜后方辛胖子的床铺里传来的。 萧笑也有些惊讶但也只是放下正在揉捏眼角的手认真看了郑清一眼似乎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啊什么啊!”郑清顺手捏了个纸团砸进胖子的帐子里。 “我是说……你们结束了?”胖子的脑袋从帷帐里钻出来一副小报记者抓住大新闻的模样。 郑清用鼻子哼了一声忽然觉得没有那么后悔了。 “当然结束了。”他做出一副高冷的模样语气淡淡:“如果我们还继续我现在应该坐在图书馆或者约塔餐厅……而不是在这里听你无聊的啊啊。” “但是”萧笑已经重新把眼镜戴了回去表情严肃的看向年轻公费生:“……为什么呢?任何事情发生总会有个理由如果我没记错你们昨天还在一起的吧。” 说着他戳了戳自己的脑袋。 “哼。”郑清不屑于回答这种问题——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难道他要告诉自己的同伴他只是一时冲动? “分了好!” 胖子不知何时从被窝里钻出来撸着团团煞有介事的分析道:“……按照我的看法从一开始你就不是喜欢她你只是好奇有吉普赛血统的她与你有什么区别你的兴趣更多的是猎奇而不是爱情……” 郑清脑袋微微后仰皱着眉听着。 胖子的分析意外与他信上的内容吻合——虽然胖子只是个单身狗——难道男生能够想到的分手理由都这么大同小异吗? 这是个非常值得探讨的哲学话题。 “……所以说结束万岁!” 辛胖子举起双臂把肥猫高高举过头顶用力的晃着大叫道:“我一直想对你说你应该找个与自己血脉相近的朋友即使再不济也要保证是比较纯粹的地球血统的。要知道那些吉普赛巫师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观念就像你的她你不觉得她的味道有些古怪吗?” 团团被他晃的头晕尖叫一声探出锋利的爪子给班纳胳膊留下几道浅显的痕迹。 “味道?”郑清好奇的扬起眉毛。 胖子重新把肥猫搂进怀里沉吟片刻换了一种更充分的说辞:“……那种很浓烈的香味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反正在她身边我是无法呼吸的。” “那不是体香吗?”年轻公费生咕哝着在心底无声辩解了一句:“我倒觉得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我好像闻到了失恋的味道。”迪伦悄无声息从棺材里爬出半个身子目光幽幽的看向公费生仿佛神棍般低声叹息:“……这是春天落下帷幕的征兆。” 郑清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这个点你不该睡觉吗?”郑清指着还挂在天边的太阳提醒道。 “睡觉哪有失恋的味道香。”吸血狼人先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幸灾乐祸的本质:“如果你被伊莲娜用柴刀砍的满身鲜血那就更香了。” 写在上架前的 番外八 番外二之前的故事(2) “我有个提议。” “什么?” “我们来吃肉吧!”辛胖子脸上绽放出一个巨大的笑容。 “吃!” 郑清恶狠狠的回答道:“不仅要吃肉还有喝酒!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就像梁山好汉们一样轰轰烈烈欢欢乐乐从来不纠结!” “还可以认识新的姑娘。”迪伦眨眼便忘了他对‘失恋血液’的垂涎把目光放在了更长远的目标上兴奋道:“去哪里吃?约塔?吃羊鹦鹉?半便士酒馆?” 胖子斜乜了他一眼抬起胳膊晃了晃手腕上那块表: “在宿舍吃!” 迪伦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哧溜着缓缓滑回帐子里的棺材很快便只剩下半个脑袋留在外面。如同一只巨大的黑色蜗牛。 胖子安慰的拍了拍郑清的肩膀:“放心好吃好喝好好发泄一下……明天起又是一条好汉!” “说到好汉你们刚刚提到的梁山在哪里?”只剩半个脑袋还在棺材外的迪伦同学停止下滑趋势好奇的问了一句:“我倒是知道昆仑、阿尔卑斯、奥林匹斯……梁山的好汉很有名吗?” 郑清眨眨眼犹豫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萧笑及时翻开了他的笔记本。 “梁山水泊的黑巫师团体是一群被星空深处污染的邪恶巫师自称‘星之子’。” 博士指着笔记中画了红线的部分举到棺材前兴致勃勃的解释道:“他们以不同星辰的名字作为自己的绰号在十一世纪的中土世界造成很大的动荡……最后这些巫师被丹哈格高级审判院青州巡回法院判决流放某座未经开发的新世界他们的事迹也是推动《巫师隐匿》诞生的原因之一在巫师联合大会第八百五十六次会议中经过很长时间的讨论……” 郑清听的两眼发直目瞪口呆面对迪伦询问的目光他也只能勉强点点头表示自己无法提供更多消息了。 “听上去他们弄出过不少事情?”迪伦稍稍向外钻了一些露出整个脑袋。 萧笑瞥了他一眼: “如果你愿意下来喝两杯我可以跟你讲讲那些故事。” 吸血狼人先生从谏如流重新从棺材里飞快的滑了出来同时向宿舍另外两位舍友解释道:“既然博士愿意多讲一些知识……那我自然要尊重他的这份耐心。” 胖子看着他嘿然不语。 学生宿舍面积有限规矩也很森严。想要在宿舍进行烧烤是不行的。辛胖子提议吃肉自然是已经烧好、卤好的熟肉。 当胖子在桌前熟练的摆盘时郑清终于按捺不住蹭到博士身边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起来:“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什么事?梁山好汉?”博士一脸莫名。 “伊莲娜。”郑清黑着脸用了很大力气才压制住暴躁的冲动:“绝交信。” “哦没什么看法。” “诶?”这个回答令年轻公费生有些措手不及:“没有?!” “为什么我一定要有什么看法?” “不不是一定要……但我觉得”郑清有些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斟酌着换了另一种说法:“……我想知道你觉得这个事情是好还是不好?” “好或者不好都是倒影在别人眼中的影子。” 萧笑从桌上拿起一个肉串在郑清眼前晃了晃: “就像这个肉串有人觉得肥、有人觉得香……你面对谩骂能够嬉笑面对在有的人眼里这是耻辱、丢人是你没有能力无法建立自己威望的表现;但是在有的人眼里这是开朗、大气不与人争执口角、气量十足的表现;当然不排除你在某些嗜好特殊的人眼里你是一个有隐形m属性的人。” 郑清一脸凌乱的接过那个肉串狠狠的咬了一口。 油花在舌尖绽放夹杂着浓郁的香料给肉块抹上了一层浓郁的滋味。虽然是从手表中拿出的但肉串还有刚刚离开烤炉不久的温热更增添几分食欲。 辛胖子适时递过一杯冰凉的黄油啤酒。 “来来来这是霍格莫德的特产”他热情的招徕着仿佛一位酒馆里的侍者:“去年叔叔去霍格沃茨参观的时候特意给我带来的……都尝尝都来尝尝。” 郑清无意识的接过那杯啤酒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冰凉的酒水涌过口腔冲刷尽烤肉的滋味也将年轻公费生的思绪冲的清醒了几分。 耳畔传来迪伦与胖子兴致勃勃的谈论声:“听说黄油啤酒与青蜂儿混在一起能喝出清茶的滋味而且后劲儿更足……你的表里有没有青蜂儿?” “笑话!”胖子冷笑连连:“如果你想要百八十斤我可能拿不出来……但有或者没有这种词是在侮辱我美食家的声誉!” 郑清伸出舌头舔着嘴角残留的味道。 那是啤酒与烤肉混合后味道。 “没人觉得肉串臭而去吃它大家都是因为香才去吃的。”他首先否定了萧笑最初的例子然后才强调了自己的观点: “你以为我们生活在什么样的天地间?我们的身体也许生活在一个客观的世界但是我们的意识生活在另一个主观的世界。那个由所有人的看法与认识构成的主观的世界。” “肉串不臭但肥瘦有别。”萧笑用筷子夹起另外一块卤肉举起任凭浓稠的肉汁缓缓淌下:“……我们的所思所想为什么要参考别人的意见?” “你以为我们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郑清放弃在食物上与萧笑的争辩重新灌了两口啤酒耳垂已经有些发热了: “如果活着就是为了吃饭、然后持续活着那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我们活着难道不是为了追求别人的夸赞、别人的羡慕、甚至于别人的痛恨中?换句话我们其实活在别人的眼中。” “迟钝的意识啊。” 萧笑一边搭着话一边学着迪伦的手法将青蜂儿、琥珀光、海妖朗姆以及黄油啤酒混在一起小心的呷了一口。 然后他眼神一亮咕嘟咕嘟一口气全都灌了下去。 这让他脸色有些发白说话时声音也含糊了不少:“……你还以为自己是生活在别人目光中的白丁吗?错错错!” “当你那到那封通知书的时候你就已经脱离了你以为的那个世界。你所建立的世界观已经在那个时候崩毁。在这座全新的世界……” 他张开双臂杯中的酒水四处乱溅惹的小精灵们兮兮怒骂。她们已经习惯了整洁干净的环境对眼前宿舍里的混乱有些措手不及。 肥猫团团不知何时已经逃离了辛胖子的床铺正蹲在窗台上眯着眼揣着爪子一脸冷笑的看着眼前的乱象。 “……在这座全新的世界”博士大着舌头已经完全忘记他与郑清讨论的主题:“你的精神拥有更加广泛的独立性……世界!世界!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我们世界的主题由我们自己做主!与他人无瓜!!” “无瓜!!”胖子红着脸大声嚷嚷起来:“香瓜还没上市西瓜已经吃完了……手表里没有瓜!瓜子倒是有的!” 郑清吃着烤肉灌着酒水听着舍友们高谈阔论眼神有些发直。 末了萧笑又揽住他的脖子说了一句大煞风景的话: “无论你吃的是多么精美的食物最终也不过是屎一样的东西。难道你要因为这个认识再也不吃饭了?” “滚开!” “闭嘴!” “你想吃屎吗?!” 其他三人齐声怒斥道。 写在上架前的 番外九 番外二之前的故事(完) “为了肉!”辛胖子举起酒杯。 “为了能邋遢的自由的随意的衣服!”郑清有些朦胧的大叫。 “为了宿舍为了你重归集体!”迪伦心底的狼性似乎也渐渐发野了。 “为了未来更好地更多的选择!”萧笑一锤定音。 “干杯!” 四只杯子重重的撞在一起溅起一片酒花。 酒过三巡肉过五味。 年轻巫师们都有了几分醉意。 肥猫小心躲避着在宿舍发疯的年轻巫师厌恶的看了一眼沾了啤酒沫的鸡腿开始思考是不是偷偷在辛胖子的酒杯里撒泡尿。 反正猫尿、马尿或者啤酒味道都是差不多的。 胖子没有注意到肥猫眼神里涌出的恶意。 因为喝的有点高郑清正揪着他的胳膊大倒苦水: “……你知道我不善于在公共场所表达无法给她浪漫的感觉……感觉我跟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虽然我们距离很近但是我们的心很远。即使我们因为同一个笑话而开怀也没有因此拉近我们之间的灵魂。” “……知道吗当我们坐在一起虽然我会专注的盯着她的脸随着她的开心而开心但是我总感到我们之间有层无形的隔膜。你知道她的个性是很开放的她的行为也很随意她的妆扮一向流行。” “我有些受不了。我试图尊重她的习惯尝试她的食谱模仿她的风格但是你知道都失败了……” 想起那些糊状的食物气态的饮料郑清顿时一阵心慌、难受手中的酒杯重重咣在桌上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似的从椅子一直滑到了桌底。 恰如一条找不到食物的蛆。 萧笑翻动法书用了四五根藤蔓才将年轻公费生从桌子底下拖了出来。藤蔓架在郑清腋下像两根拐杖撑着他不继续下滑。 “你们对这四年的大学生涯有没有什么打算?”萧笑开启了一个全新的话题试图让桌上的气氛稍微轻松一点。 郑清朦胧着双眼转过头迷迷糊糊问道:“生涯?什么打算……” “笨!”辛胖子抓着一根鸡腿仿佛奥丁挥舞着祂的权杖圆脸上闪过一层蓝意:“博士的意思是说你大学四年有没有什么计划、有没有什么构想啊!” “计划吗……”郑清晃了晃昏沉的脑袋他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条奔涌的大河边缘脚边就是汹涌的河水而他整个人正努力在现实与混沌之间保持意识的平衡。 辛胖子按捺不住把手中的鸡腿高高举起率先说出了自己的野望:“计划就是吃遍布吉岛的所有美味!找遍沉默森林的无尽隐秘!让整个巫师世界都在我的羽毛笔下瑟瑟发抖!” 这份野望并未获得同伴们的称赞反而惹来一片笑声。 “你以为你是三味书屋的主人还是百草园的主人?”迪伦的毒舌与他那双獠牙一样锋利:“就凭你也想让巫师界在你的羽毛笔下瑟瑟发抖?那我岂不是可以捧着血族的圣杯君临一座新世界了嘛!” 蹲在窗台上的肥猫赞同的喵了一声。 “嘿嘿嘿嘿嘿嘿。”胖子发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脸颊间蓝意涌动抓着那根淌着卤汁的鸡腿用力撕咬着肥厚的鸡肉并未像往常那样争辩反而看向吸血狼人同学问道:“那你呢?” 迪伦沉默了几秒钟。 他的手中端着一只酒杯杯中盛满了粉红色的液体。那是不同酒水与血液混合后的饮料液体上方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泡沫般的气体。 “我嘛”他沉默片刻后才慢吞吞回答道:“我的目标很简单成为一名优秀的注册巫师找到一口结实的棺材……能让我在里面睡几千年几万年都不腐朽的好棺材。” 萧笑赞同的点点头:“沉默森林拥有整个巫师世界最丰富的木头种类你一定可以找到你想要的木头。” “胖子是吃迪伦是住你呢?”郑清终于跟上了大家聊天的节奏目光落在博士身上。 萧笑耸耸肩膀撇撇嘴。 “我?”他显得很无所谓的模样:“毕业后跟司马结婚然后生两个漂亮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儿……” “不要这种不是这种计划。”辛胖子用力摆手满脸被狗粮塞饱的厌恶:“你说说你的人生、你的事业规划!” “人生规划?我们一家子都没啥追求生活的轨迹都被画好了。至于我这四年只要把这个笔记本写满了就算达标了。”萧笑拍了拍床铺上那本厚重的黑色笔记本满脸疲惫。 “听上去不是很难的样子啊。” 迪伦伸长脖子看向那个笔记本:“……你那个本子也就百八十页的样子你每天都在写应该不需要几天吧。”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在历史留下痕迹的。而我的笔记本只能留下历史的痕迹。”萧笑说话一向很拗口。 “也就是说你虽然平常写了很多但其实很少算数?”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萧笑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但还是努力解释道: “打个比方我今天写了十页的记录但是天亮了一看笔记本上也许只留下一行痕迹。这很常见。就拿昨天来说整整一天我写了几千字但是笔记本上一个字眼都没给我留下。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胖子震惊的重复着满脸怜悯。 “一片空白。”萧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真是太可怜了。”郑清语气唏嘘想到博士平日奋笔疾书的模样摇了摇头。 “其实也没那么惨。”萧笑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勾了勾然后看向郑清:“……轮到你了。我们其他人都说过了。” “我吗?”郑清脑袋向后仰了仰看向头顶光秃秃的天花板看着天花板角落里那些泛着黑意的霉斑。 脑海瞬间浮现很多画面。 行踪诡秘的先生脾气很坏的黄花狸穿衣服的老鼠像一头癞蛤蟆的外神从自己身上跑出去的影子还没结婚就已经有孩子了。 一切的一切混杂在一起在酒精与肉香的刺激下渐渐酝酿起他的满腔豪情: “我要在这四年里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寝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年轻公费生这‘伟大而惊人’的目标吓到了。 良久直到肥猫笑的腿软从窗台跌了下来把书桌上的几本书砸落在地板上。 萧大博士才干咳了一声。 “这确实是一项很伟大、很有现实意义的目标。”他语气严肃但表情却有些扭曲:“繁衍……这是生物从古代发展到现在从诞生开始就有的最本源的追求啊!”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笑了迪伦笑了辛胖子大笑起来连郑清也忍不住嘿嘿的笑了起来。 正在宿舍里忙碌的小精灵们不知大家在笑什么也跟着兮兮的笑了起来。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六月五日 阿尔法堡。 卡伦家族的休息室。 屋外的阳光越过宽敞的阳台落在铂金色的地毯上细长的卡尔科斯金羊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魔法的光晕交织其中更增添了几分迷人的色彩。 弗里德曼·卡伦就站在这片色彩之中。 他站在书桌前一手插在大衣口袋一手扶着椅背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向日葵油画。仿佛在照镜子。 倘若在平日屋外的阳光落在画布上画中的向日葵们总会争先恐后伸长脖子、张开花瓣享受日光的抚慰。但是今天画布上平日里那些灿烂的花瓣纷纷打蔫看上去垂头丧气的那些漂亮的心形绿叶边缘也开始发枯发黄。 一如他的心境。 弗里德曼爵士盯着画布上的向日葵喃喃自语着。 他身后的书桌上一张龙皮纸安静的躺在那里漂浮在半空中的鸾尾笔正随着爵士的声音扭出漂亮的弧线在龙皮纸上留下一串串优雅的花体字。 龙皮纸上的空格越来越少爵士的声音也渐渐低沉了下去直至低不可闻。 许久。 鸾尾笔笔尖蘸着的墨汁渐渐干涸。 青色的羽毛晃了晃在阳光中扫出一片晶莹的光尘。然后干涸的笔尖落在了龙皮纸的末尾重重顿了几下。 轻巧的咚咚声将桌前那道沉思的身影惊醒。 弗里德曼爵士转过身看了一眼急躁的羽毛笔走回书桌后安安稳稳的坐了下去。然后他伸手抓过漂浮在半空中的鸾尾笔虚空一点笔尖冒出一点金色的火花。 鸾尾笔很不习惯被人抓着写字漂亮的青色羽毛扭了扭笔尖发出吱吱的叫声。 爵士没有搭理那份躁动。 他抓着羽毛笔郑重其事的在龙皮纸末尾签署了他的名字。 ——弗里德曼·布莱克·卡伦。 火花随着笔尖的游走在龙皮纸上留下一条蜿蜒的金色痕迹直至爵士签完字收起笔那道金色才渐渐褪去留下一抹焦黄的色彩。 仿佛有人用烙铁在这张纸上烙下了那个名字似的。 弗里德曼爵士顺手一丢那支青色的羽毛笔仿佛一只小鸟般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越过笔筒掉进了桌旁的废纸篓里。 龙皮纸信笺自动飘起自动对折了两下钻进桌旁早已准备好的信封。 爵士的目光并不在信纸与信封上。 他的指尖正在抽屉里踟蹰。抽屉里有一口黑色的盒子盒子里垫着轻软的冰蚕丝上面摆着几块颜色不同的火漆。 有掺了龙血的火漆颜色如同岩浆;有沐浴过月色的火漆深沉的蓝色里隐匿着点点星光;有多堖人送给卡伦家族的贺礼或许那些外星崽子不清楚阿尔法与亚特拉斯的区别以为所有尊贵的客人都喜欢黄色所有那块火漆是金色的。 弗里德曼的指尖在一块块颜色与来历各不相同的火漆间徘徊许久最终选择了最普通的一块血红色火漆。 那是一块用松脂、石蜡、焦油混合了普通的红色颜料制成的火漆。 年轻的血族看着那块火漆在半空中安静的融化成一团温和的液体看着那团液体在半空中翻滚糅合看着细小的气泡从火红中冒出。 噼啪。 他忽的笑了笑摇摇头伸出手指将那团液体点在信封口。 然后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纹章在粉盒里沾了点银粉重重的盖在那团火红色的液体上。火漆在火漆印的压力下飞快凝固、定型厚实的信封上流淌着松脂的微香。 “把它交给瑟普拉诺。” 弗里德曼爵士轻声吩咐了一句。 一个矮小的身影闪过桌面重新变得干干净净。 桌旁的废纸篓里笔尖被烧掉的鸾尾笔有气无力的抽动着身子。失去笔尖之后即便它身上的羽毛再漂亮也没有任何价值了。 …… …… “……弗里德曼爵士的这封信为阿尔法两位学生领袖的继任者之战画上了句号也为整个学院的团结、为弥合学院的裂痕、为瑟普拉诺与卡伦之间关系的缓和创造了有利条件。” “在此之前不论弗里德曼还是瑟普拉诺双方表现的都非常谨慎不肯在众多支持者面前率先向对方伸手——瑟普拉诺不伸手是因为他在竞争奥古斯都的比赛中占据着上风而他一贯的立场又是锐意改革没有任何理由拥抱顽固的守旧主义者;弗里德曼爵士不伸手则是因为他不愿意在危险与威胁时表现出任何软弱这会毁灭他在血统支持者尤其是类似3a社团中的威望与地位。” “但局势的发展并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面对九有学院咄咄逼人的气势面对第一大学内外显露的危机面对阿尔法学院内的一片混乱双方都需要缓和关系而且都想缓和关系。只不过他们都不愿意主动表现出来。” “结果就变成了一段双人小步舞舞步扑朔迷离双方都可以说没有肌肤接触也都不必因为可能遭到拒绝而蒙羞还保持了一段漂亮的弧线这让双方都能够保持各自的立场而不必去商谈如何从头开始……” 读到这里郑清忍不住赞同的拍了拍大腿。 “写的太棒了”他毫不掩饰自己对这篇锐评的夸奖转头看向坐在书桌另一侧的辛胖子:“这篇文章的作者这个亨利·阿尔弗雷德是谁?他写的实在是太棒了尤其是那段比喻简直精确……不像一首诗那样优美。” 班纳抬起眼皮扫了一眼郑清手中的报纸立刻就知道他在看哪个版面哪篇文章回答道: “亨利?他是贝塔镇邮报的特约评论员也是巫师联盟的资深顾问。一个已经老到走路都需要魔法帮忙吃饭需要小精灵喂到嘴里的老巫师……我们一直觉得他有些老糊涂了。不过看这篇新的评论他还是像年轻时那样一如既往的尖锐。” “联盟的资深顾问?”郑清来了几分兴趣:“那他怎么会关注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事情?这未免有点大材小用了吧。” “涉及奥古斯都继承与阿尔法团结的事情一点也不小。”另一个声音打断郑清与辛胖子的聊天同时请求道:“劳驾请再递给我一只青蛙谢谢。” 尼古拉斯双手戴着蚕皮手套举在面前满脸诚恳:“我需要再练习一下这道混乱咒……考试的时候肯定会考。” 他面前的桌面上被使用过的青蛙残留的积灰已经有半寸厚了。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芒种 六月五日。 芒种。 北斗七星斗柄指向丙位(正南偏东)太阳已经渐渐运行到人们头顶带来了大量的光和热使得气温显著升高雨量充沛空气愈发湿润。 与空气一起黏黏糊糊的还有日渐临近的期末考试。 这已经成为第一大学尤其是九有学院所有年轻巫师们的梦魇。每天清晨大家睁开眼所要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即将到来的考试每天晚上闭眼前大家仍旧带着惴惴不安进入梦乡的还是即将到来的考试。 考试就像暴雨前那潮湿的空气无处不在让整座校园的气氛变得低沉却又向所有人描绘了未来自由且放纵的美妙。 今天是周五原本下午有一节实践课但希尔达助教向学校提出了申请允许同学们自由复习功课——其实包括郑清在内许多人都怀疑他们的助教先生是因为在忙碌学校的‘大事’所以没有时间给他们上课——总之午饭后郑清与同伴们便早早来到首席生的自习室提前开始了今日的复习。 首席生的自习室就是刘菲菲的自习室。 这里最近已经成为宥罪猎队九有分队、蒋玉姐妹以及尼古拉斯、刘菲菲共同的复习场所。与图书馆相比这间自习室或许有些狭小但相似的学习气氛却让这里比图书馆更受大家欢迎。 已经到了下午两点钟刘菲菲与蒋玉还没来。作为班长与首席生即便在期末临近的现在她们也还有许多课外琐事需要处理。 自习室只有郑清、萧笑、辛与尼古拉斯四个男生——哦还有正趴在实验桌上打盹儿的李萌。那只名叫李能的毛绒熊被她当做枕头此刻正侧着脑袋眼巴巴看着距离自己鼻尖不远处缓缓爬过的一只三条腿蛤蟆。 那是一只为了自由与生命奋力爬出竹篓想要逃脱不幸命运的蛤蟆。 毛绒熊玉石做的倒三角形鼻尖缓缓抽动了一下一双小眼睛里充满悲伤。 蛤蟆咕噜着眼珠子瞥了一眼那块玉石似乎在判断那是食物还是威胁。但很快它的眼珠子便鼓了起来。 因为一双戴着蚕皮手套的大手从天而降毫不留情的捏着它的脖子把它抓到了半空中。 “这只青蛙只有三条腿……能用吗?” 郑清捏着那只两栖动物的脖子举到面前打量一番然后看向尼古拉斯:“会不会影响你施法时的效果?” 尼古拉斯笑呵呵的接过那只祭品。 “决定魔法效果的从来不是祭品的大小而是它们的存在。”他像一位哲学课讲师般说着令人难懂的话:“倘若祭品不合胃口便是献祭一座世界也难获得相应的青睐。” “而且这是一只蛤蟆不是青蛙。”萧笑用羽毛笔尖戳了戳那只蛤蟆身上的脓包看着淡黄色的脓液缓缓淌下补充道:“……还是一只毒蛤蟆学名昆士兰海蟾蜍原产于澳大利亚东北部它的皮可以制作上好的蟾皮手套蟾酥是许多魔药都会用到的催化剂。” 这番回答确实像博士会说的话。 郑清卷起桌上的报纸拍了拍眼前的灰尘。 然后摸出怀表看看时间。 “她们怎么还没来?”他咕哝了一句。 胖子斜了年轻公费生一眼。 “她们来不来影响你复习功课吗?”他调侃着语气中带了几分揶揄:“难道今天你又想抓着蒋大班长的手跑一次吗?” 郑清立刻涨红了脸。 上次在这间自习室复习功课时年轻公费生打了个盹儿在梦里目击了一位陌生巫师爬上猫果树作祟——当然现在他已经知道那位陌生巫师是特鲁多教授那位教授因为‘世界’称号被郑清抢走所以打算用小恶咒折磨他——但当时从梦中惊醒的男巫并没有这份认识他只是一门心思想去抓住那个爬上猫果树的陌生巫师。 然后他就拽着蒋玉跑了出去。 天知道当时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从那以后同伴们没少拿这件事打趣郑清而理屈的年轻男巫面对他们的打趣也只能站在原地尬笑两下。 听到班纳旧事重提自习室里另外两位男巫顿时大笑起来。笑声将正在睡梦中的小女巫吓的啪嗒一下坐直了身子。 “……一九四五年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第一千五百三十六次会议《巫师行为管理办法》规定了普通巫师的活动范围限制了巫师与白丁世界的交流……”她大声背诵着魔法史中的标红考点满脸认真。 倘若她能把嘴角的口水与脸上被压出的红色睡痕都抹去可能那份‘认真’会更有说服力。 在笑声中李萌才慢慢回过神。 哦原来表姐还没有回来啊。她啪嗒一下抱着毛绒熊重新摔在了书桌上没有去找几个男巫的茬儿不肯浪费多睡一秒的时间。 在笑声中尼古拉斯额前的黑色咒印闪过一道亮光他的手中那只三条腿的蛤蟆原本就鼓着的双眼越来越鼓浑然皮肉渐渐萎缩直至最后随着两颗眼珠咕噜噜从眼眶滚落这只向往自由的蛤蟆最终化作一抔飞灰。 作为交换一道暗黄色的魔法光晕在尼古拉斯的法书间亮了起来。 毛绒熊的鼻尖又抽动了一下。 眼神变得清明了一些。 是啊躺着有什么不好倘若自由的代价是变成飞灰它宁愿一辈子当个枕头躺在李萌的脑袋下。 想到这里毛绒熊抬起胳膊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女巫的脑袋。 仿佛一只花仙子在碰触春天里见到的第一朵花。 “喵~!” 轻轻柔柔的一声猫叫打断了自习室里的笑声也将毛绒熊吓了一跳。它的爪子稍微重了点李萌扭了扭脖子闭着眼咕哝着低声抱怨了一声。 毛绒熊愤怒的转过脑袋想要看看到底哪只不要命的猫在这个时候吓唬它熊大爷。 它的脑袋转来转去两颗玉扣制的眼珠射出尺许青光。 但目之所及整间自习室除了大体老师、魔法生物标本、四个傻乎乎的男巫之外只多了一只灰扑扑的狗子并没有猫。 正在纳罕之际那只狗子冲毛绒熊摇了摇尾巴又欢快的叫了一嗓子: “喵~!”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九十章 毛豆的来意 “毛豆?” 自习室里响起一个惊讶的声音。 郑清看着蹲在脚边不告而来的灰狗子稍稍有点意外。 毛豆身边空空荡荡并没有男巫预想中的蛇蜕或者妖魔尸体。 听到男巫的叫声狗子愣了几秒然后才意识到郑清叫的是它立刻摇了摇尾巴。郑清这时反应过来他与舍友们为狗子起名字的时候它出去抓那条无面蛇了并不在场。 “以后你的名字就是毛豆听懂了吗?” 狗子吐着舌头欢快的点着脑袋。 郑清满意的蹲下身子开始向毛豆介绍自己的同伴:“那个******留着西瓜头的小个子是博士;那个胖胖高高拿着羽毛笔总吃东西的家伙是胖子;还有那个梳着马尾的瘦高个叫尼古拉斯……睡觉的小女巫不要招惹她会揪你的尾巴不过她枕着的那头毛绒熊倒是个不错的好玩具你以后可以抓来当陪练。” 毛绒熊愤怒的挥动巴掌抗议男巫充满歧视与误导的言论。 每介绍一个人狗子都认真的点点头像极了上课的小学生。 “幸亏李萌在睡觉否则她肯定会跟你拼命。”胖子给嘴里塞着糕点声音显得有些含糊:“还有毛豆那只毛绒熊不是你的玩具……如果玩坏了你主人可赔不起。” “喵~”狗子轻轻柔柔的回答了一嗓子。 胖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管听多少次还是不习惯它的叫声。”他摸了摸小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对郑清说道:“你不能让它换个叫法吗?他是狗不是猫!” 年轻公费生没有搭理胖子的吐槽。 “……还有几个同伴暂时不在这里我们以后可以介绍你认识。”介绍完毕郑清感觉蹲的有点腿酸索性直接盘腿坐在了地板上伸手摸了摸毛豆狗头:“我已经说完了该你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让你去抓那条无面蛇吗?是因为忘了那条蛇的味道了吗?” 听到郑清提及刘菲菲的宠物尼古拉斯终于放下手中的法书将刚刚捏起的一只青蛙塞回竹篓里然后低头看向那条灰狗。 毛豆乖巧的坐在郑清对面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嘴里喵喵叫个不停。 郑清听的连连点头时不时还露出一副恍然的模样。 看的几位同伴两眼发直。 “你什么时候学会猫言狗语了?”辛胖子捏着羽毛笔笔尖直指郑清声音充满了惊讶。 萧笑也扶了扶眼镜严肃的看了过去。 郑清冲他们翻了个白眼脸上挂了一副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容。 “逗你们呢。”他夸张的哈哈两声又满意的拍了拍毛豆的狗头。狗子看着面前这幅莫名其妙的欢乐场面一脸懵逼。 李萌再一次被自习室里的笑声惊醒。 “还能不能好好睡觉了!”她大声抱怨着用力揉捏怀里的毛绒熊。毛熊咬着嘴唇眼泪汪汪愤愤的盯着聒噪的男巫们。 郑清抱歉的冲她摆摆手:“不好意思来了位小客人……来给这个小姐姐打声招呼!” 狗子人立而起抱着拳冲李萌做了一个揖同时喵喵了两声。 小女巫揉了揉眼睛顿时两眼放光跳下皮椅冲向狗子一把按住它的脑袋:“哪里来的狗子……是我姐说过的那只吗?听说你能在校园里施展遁术是真的吗?” 毛豆脑袋有些畏缩的向后拗去努力躲避小女巫的魔爪。毛绒熊悄无声息的挂在李萌身后充满恶意的冲狗子笑着。 郑清笑吟吟看着这幅场景站起身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它刚刚说了什么?”萧笑靠近一些小声问道。 胖子扬起眉毛:“他刚刚不是说了嘛自己听不懂猫言狗语……那不是个玩笑吗?” 郑清扯了扯嘴角没有辩解。 他确实听不懂猫言狗语。 但或许是因为常年与猫狗狐狸打交道的缘故或许是因为笼罩整座布吉岛的通识阵法的作用或许是毛豆拥有类似‘他心通’的天赋总之刚刚它的那番喵喵叫郑清并没费多少精力便弄懂了毛豆想要传达的信息: 那条蛇蜕的主人它已经找到了; 但她不是一条蛇而且她还有另外的同伴是一头很厉害的妖魔她们正在招徕沉默森林的魔法生物部落已经拥有一支强大的兽群; 她们目前在沉默森林但也不在沉默森林之中; 因为她们现在进入镜子里了。 对普通巫师而言镜中世界固然危险但如果巧妙利用镜中世界的特性巫师就能拥有无穷的帮手而且不虞被人察觉所在。 毛豆就是在追踪过程中发现那两头妖魔越变越多而且她们身上的味道越来越淡。眼下虽然它还缀在两头妖魔身后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彻底跟丢。 所以它着急忙慌跑回来寻求郑清的建议。 现在蹲在众人面前的这只毛豆只是它众多分身中的一只。 郑清三言两语简单介绍清楚自己了解的一切。 自习室里一片沉默男巫们正在思索他们听到的信息小女巫则努力扯平毛豆的耳朵试着让它表演飞机耳。 在一片沉默之中自习室的们呼啦一下被人从外面推开。 蒋玉与刘菲菲各抱着一个竹篓走了进来。 “给尼古拉斯带的青蛙?”郑清眼尖看到蒋玉怀里那只竹篓空隙间伸出的一条滑腻腻的花皮长腿。 “菲菲给他安排了一系列复习计划估计之前的青蛙不够用了所以又抓了些。”蒋玉将竹篓放在地板上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撩了撩耳边垂落的长发抹抹额头细汗。 李萌一把拨开面前的狗子跳了起来。 “表姐我刚刚还在背课文……是郑清把他的狗子带来惹得我没办法背书!”她率先告状争取道义制高点。毛绒熊叉着腰站在小主人身旁指手画脚表示小女巫说的都是对的。 年轻公费生耸了耸肩膀默认了这口黑锅。 蒋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然后她看到了毛豆。 “它怎么来了?” 女巫语气露出一丝惊讶:“你不是让它帮菲菲找那条宠物蛇吗?它找到了?” 咚! 刘菲菲怀里的竹篓重重放在了地板上她直起身子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与悲伤交织的表情。竹篓里又有几条青蛙腿随着竹篓的振动从窟窿眼儿里伸了出来触摸竹篓外那若有若无的自由的气息。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从镜子开始 窗户紧闭。 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落在窗棱上的红色花盆间鱿脚草细长的叶子肆意张开贪婪的吮吸着天空落下的阳光。 郑清站在花盆前那条窄窄的书桌边。 左侧是萧笑与班纳他们坐在红色的圈椅上侧着身子桌上摆着卡尔—施特劳斯撰写的《魔法哲学》以及姚教授的课堂讲义;右侧站着刘菲菲与尼古拉斯刘菲菲咬着嘴唇满脸紧张尼古拉斯扶着刘菲菲的肩膀表情严肃。 李萌重新蹲回地上按着毛豆的脑袋看向她的表姐。蒋玉抱着胳膊看向郑清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询问。 郑清再一次重复了毛豆向他传达的信息只不过与之前不同这一次他描述的更详细一些而且还增加了一点自己的猜测。 “所以”蒋玉最终总结道:“你认为那些妖魔想要对学校不利……它们打算召集沉默森林里某些魔法生物进攻第一大学?” 必须承认在正常人看来郑清的这个猜测有些荒谬。 不论是沉默森林里的魔法生物部落还是毛豆口中那两头稍微有点难缠的妖魔或许对他们这些一年级的年轻巫师们而言是重大威胁但对第一大学而言它们甚至算不上麻烦。说癣疥之疾都算抬举它们了。 郑清摸着手腕上那条系着迷榖木叶子的红色细绳心底有些焦躁。 他没有办法告诉几位同伴这座世界有一棵神奇的古树叫玄黄木玄黄木的果子能帮妖魔提纯血脉、帮巫师抵抗妖气侵蚀。他也不能告诉朋友们那株古木就生长在黑狱之中已经开花快要结果了——学校外那些蠢蠢欲动的妖魔盯上的绝不是第一大学而是隐藏在学校背后的那座黑狱。 就像如果你在厨房看到一只蟑螂意味着厨房里你看不见的角落隐藏了几十只、甚至上百只蟑螂一样如果在第一大学门口的沉默森林看到了两头妖魔那么天知道整座沉默森林或者说整座布吉岛上已经摸进来多少可怕的生物。 或许察觉到男巫心底的不安。 博士向前探了探身子伸手拍了拍郑清的胳膊。 “不要杞人忧天了学校肯定在谋划什么大事妖魔们有所动静不足为奇。”萧笑觉得郑清的猜测有点夸张:“……我们总要相信那些大占卜师他们应该做好充足准备了。” 倘若占卜师可以完全相信那么就不会有两次巫妖大战这个世界也不会有那么多矛盾、纠纷、甚至死亡发生了郑清暗自腹诽着。 但同时萧笑的话也勾起他的一丝回忆。 “占卜!”年轻公费生惊叫一声脸上露出恍然:“你们还记得上次去泉客来那个流浪鱼人的神‘亚格涅格’说过的话吗?” 萧笑翻开了他那本黑色的笔记。 很快便找到当时做的笔记。 “有两段”他清了清嗓子念了起来:“邪恶的目光凝视着大地……巨大的肉块、有着许多触手还有滴着黏液的大嘴……触角从天上伸到地上抓住了一个又一个无辜者……河流在星光下干涸森林在月色下焚尽邪恶的影子四处游荡雷鸣般的声音响彻湖泊上空将白色的塔打碎!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他的语速很快而且一直皱着眉看上去对这番占卜并不怎么信服。 持相同观点的不止博士一人。 “我一直觉得这个占卜不怎么靠谱”辛胖子费力的弯下身子小声对李萌说道:“你见过哪个占卜师说一箩筐话吗?他们恨不得把一句话用一个字代替……这个亚格涅格废话太多难怪只是个流浪鱼人部落的图腾。” “学校并不安全!”郑清瞪了胖子一眼看向其他人强调道:“占卜中不是提到‘法书与符箓无法保护你们围墙无法保护你们城堡无法保护你们’‘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会有越来越多的无辜者沦陷’!” “所以你想让我们怎么做?”胖子直起身子摊开手一脸无辜:“马上就要期末考试……而且按照占卜的推断危险来自星空深处这跟沉默森林那些妖魔也没关系吧。” “跟那些妖魔相比我更担心期末考试。”李萌也举起手弱弱的提醒着同时努力寻找盟友:“对吧尼古拉斯……你也不想期末考试出问题吧!” 尼古拉斯尴尬的笑了笑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刘菲菲担心的看了他一眼蒋玉则弯下腰抓住那只毛绒熊将它的爪子用力塞进小女巫的嘴巴里。 李萌鼓着嘴满脸气愤。 她说的是实话啊! 毛绒熊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的爪子有心从小女巫的嘴巴里抽出来却又没有那份胆量。只能安慰自己反正也没血肉不疼不疼。 郑清轻轻吸了一口气。 前段时间先生给他上课的时候也曾告诉他一段预言—— “六月初的第一个周末……命运之线交织在一起……众生归位……星空的回归星空……远去的回到故乡……敌对的面对面血色弥漫……一切都发生在第二个五月。” 郑清抬头看了一眼自习室墙壁上挂着的日历。 今天是六月五日星期五。 明天就是六月初的第一个周末也是今年第二个五月。 郑清可以肯定这个周末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与这迫在眉睫的变故相比下周才会进行的期末考试便显得有些遥远了。 “这件事就交给学校吧”萧笑也劝了一句:“涉及妖魔与沉默森林里那些魔法生物部落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应付的了。” “学校连发生在校园里的事情都处理不了你还指望他们有时间去沉默森林或者镜中世界抓捕妖魔?”郑清用嘲讽的语气回答道。 刘菲菲的宠物、林果的黑山羊都是发生在学校的事故但至今为止学校都没有给出令人满意的答复。 “那我们从什么地方开始。”蒋玉做出了自己的表态。 郑清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了两个字: “镜子。”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家先生 郑清所说的镜子自然不是平日里梳妆照影的镜子。 也不是迪伦同学那面被施了魔法能够尖声尖气向照镜子的人提供穿着建议的镜子。郑清提到的镜子是镜中世界。 在毛豆向他汇报追猎情况说起那两头妖魔消失在镜中世界深处的时候年轻公费生就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时间到了。 把朱思从镜中世界带回真实世界的时间到了。 抓住那头无面魔让蒋玉放下心结的时间到了。 当两条毫不相干的线有了交点那个交点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吴先生之前上课时向他说的那段预言中所谓‘命运之线交织在一起’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你打算进入镜中世界?” 蒋玉立刻明白男巫话中未竟之意原本支持的语气有了些许松动脸上露出一丝不安:“镜中世界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不是幻境也不是现实……即便注册巫师在那里都有迷失的危险对我们来说现在去那个地方还有点太早。” 与出身白丁的巫师不同身为巫师世家的子弟蒋玉对诸如镜中世界、星空深处等魔法禁忌的危险再清楚不过了。 她对郑清的劝阻虽然直白却也算委婉。 没有指着男巫鼻子说‘你一个大一新生闯进镜中世界怕是找死’已经算非常客气了。 郑清摩挲着手腕上那条红绳垂下眼皮盯着红绳末端系着的那片迷榖木叶子回答道:“我去过镜中世界知道那里的危险……但我有朋友在那里面她能帮忙。” 朱思的事情只有当时一起训练的宥罪猎队几位猎手略知一二。 郑清简扼的描述了他上次在镜中世界的遭遇——他没有提及吴先生也没有说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镜中世界只说是一个意外。 意外进入镜中世界意外遇到一位小女巫。看着她穿着破烂的长袍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摸索看着她那本快要空白的美食画册还有只剩一根的火柴。 自习室静悄悄的。 不论狗子还是李萌甚至包括那头毛绒熊都仰着头老老实实听男巫平静的讲述。这件事一直憋在他心底已经憋了很久很久虽然平日他表现出没事人一样但每每深夜梦回镜中世界他总能听到最后离开镜子时身后传来的惨叫声。 他只能安慰自己那是镜妖们的诡计朱思肯定还躲在镜子里的某个角落继续找她的母亲。 但安慰之所以是安慰就是因为现实过于残酷。 残酷到人们会选择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然后骗自己说没事啦没事啦。 郑清不是鸵鸟。 在场的所有年轻巫师也都不是鸵鸟。 蒋玉张开双臂似乎想要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旋即意识到不妥立刻收起一支胳膊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男巫的后背。 “一起去吧”她轻声说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郑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他知道女巫想要表达的意思——他不是一个人朱思或者无面魔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麻烦。 “你打算怎么去?”萧笑轻咳了一声将话题向前又推了一步。 郑清收起脸上那个难看的笑容。 “……图书馆里应该有进出镜中世界的办法吧。”他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道:“据我所知任何一面镜子都与镜中世界相联系所以找到进入镜中世界的魔法仪式后再找一面镜子应该就可以了吧……” “天真。”萧笑摇了摇头:“描述类似魔法仪式的书都在图书馆最深处被章鱼先生严格看管着……学校不会放任那些危险的魔法知识四处传播。” 郑清呆了呆转头看向蒋玉。 女巫抬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举动。 “家里长辈更不可能告诉我们那些危险的魔法仪式”她苦笑一下:“我知道镜子里危险是因为小时候长辈们总喜欢用那些仪式的可怕后果来吓唬人。” 郑清目光掠过其他几位伙伴。 “我也不知道。”刘菲菲有些脸红低下头。 “或许我们可以问问流浪巫师他一定有办法。”尼古拉斯用正宗贝塔镇人的思路来解决这个难题——非法的魔法勾当就要找疑似黑巫师的家伙来解决。 郑清摇了摇头。 自从知道自己身世后他就对诸如流浪巫师、月下议会的那些巫师们有了很强的戒心。轻易不打算与他们有任何往来。 “嘿你怎么没看我呢?”坐在地板上的李萌有些不悦的叫道。 郑清被迫低下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小女巫叹口气摇摇头:“表姐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李能也不知道。你这条狗能带你进去吗?” 毛绒熊随着小女巫的话郑重其事的点着头然后像李萌一样抬起爪子摸了摸毛豆的狗头。 毛豆舒服的把耳朵向后扯了扯。 “喵~!” 它轻轻柔柔的回答道意思是它只能带路没有办法带着人进去那座介于虚幻与现实之间的世界。 “你上次是怎么进去的呢?”辛胖子表现出一位记者应有的敏锐。 “是在梦里”郑清有些无奈但仍旧仔细向几位同伴描述了当时的情况:“……我在梦里去了一座亭子应该是学校某个地方的亭子叫镜亭然后那座亭子里有一面镜子那面镜子……” 郑清回忆片刻最终摇摇头:“……那面镜子没有名字。”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在梦里怎么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进去镜中世界了呢?”萧笑扶了扶眼镜补充强调道:“我的意思是说你怎么知道自己进入的是‘真实的镜中世界’而不是仅仅是你的某个妄念?” 郑清眨了眨眼睛。 如果仅凭他自己当然分不清真实镜中世界与妄念之间的区别。 “有人告诉我的在梦里。”他认真回答道:“一个很可靠的人……蒋玉也见过是我家先生。” 女巫脸上露出一丝恍然。 能够为郑清重塑肉身的先生自由穿梭梦境与镜中世界应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目标,博物馆 “你家先生?” 辛胖子身子向前探了探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你家先生来学校了?什么时候来的?一直听说你有个先生……什么时候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啊。” “如果我能找到他的话。”郑清摊了摊手语气有些无可奈何:“除了在书店外从来都是他找我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镜亭镜亭。” 萧笑喃喃着重复这个名字手中的黑壳笔记本被翻的哗哗作响声音充满了困惑:“我一定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在哪里呢?” “还有你萧大博士想不起来的事情?”辛胖子打趣道。 萧笑没有搭理他一边耐心翻看自己的笔记一边头也不抬询问郑清:“你说那面镜子没有名字……那它长什么模样你总说得出来吧。” 这点倒不困难郑清点了点头。 “宽三尺左右高的话……比我高两头总有两米了吧。”他举着手比划自己的个头同时努力回忆那面镜子的模样: “底座是黑曜石的整块黑曜石看上去就很重。石头上满是举着双手的小人浮雕那些小人都抬着头看上去表情狂热……它们应该在托举那面镜子。” “镜子左右是罗马浮雕立柱枣红色的应该是檀木。左边立柱压着一头魔鬼就是羊角蝠翅的那种右边压着一对男女巫师……柱子顶上有两个巫师半身像都戴着尖顶帽、举着魔杖我不认识他们但他们举着一块楣石石头上刻了一行字……” “光如一片水影照两边人?”萧笑打断郑清的描述脸上露出一丝恍然。 “对对对”郑清惊讶又佩服的点着头:“你果然知道这面镜子!” 旁边辛胖子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大家都没听清。 “不我不知道。”萧笑摇着头否认了郑清的猜测同时解释道:“我只是前几天恰好见过。” “前几天?”这一次便是蒋玉都有些好奇了:“你在哪里见到的?你去那座镜亭了?” “在博物馆。” “博物馆?哪里的博物馆?” “学校有很多博物馆吗?”萧笑合上手中的笔记本推了推眼镜:“就是那座魔法历史博物馆……虽然被称为历史博物馆但里面很多藏品并不单单用来描述历史。须知任何展品都是有历史的。” 郑清在心底默默吁了一口气。 博士总喜欢在聊天的时候说些有的没的大道理不管那些道理是不是有道理。 “你在博物馆哪座展厅看到那面镜子的?” “马上就考试了你为什么还有时间去博物馆?” “学校为什么把那面镜子搬到博物馆里呢?” “我们能进去吗?” 大家七嘴八舌向萧笑丢出一大堆问题砸的他张口结舌一时间竟不知该先回答哪个人只能举起手冲大家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一个个来一个个来!”他有些狼狈又有些郑重的坐直身子环顾左右:“我去博物馆属于借调……图书馆、博物馆都属于校工委下属管理博物馆最近工作比较多所以从图书馆借调了一些勤工俭学的学生……” “学校的勤工俭学还没停吗?”郑清颇为怜悯的看着博士:“我那个临钟湖夜间巡逻的任务最近都暂停了……说是为了不影响期末考试。” “临钟湖夜巡是九有学院的工作所以巡逻安排也服从九有一贯的传统。”辛胖子替萧笑解释了这个问题:“而包括博物馆、图书馆之类勤工俭学的工作属于第一大学统一安排其他几所学院并不像我们这样看重期末考试。” 萧笑点着头继续回答其他问题:“……我是在馆里见到那面镜子的当时蒙在它身上的绒布掉在了地上所以让我看见了它的模样。负责搬运那块镜子的都是黑袍巫师看着有点脸生不是某个实验室的研究员、就是我不认识的助教。” “他们把那面镜子搬到了博物馆最后面一座临时空出来的展厅。那座展厅里摆满了从学校各个角落收拢起来的魔法物品……我当时以为快要放假所以学校把校园里摆放的魔法道具暂时转移到室内保存但现在细想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还记得五号猎场门口的大卫吗?它也被挪进博物馆了。” 萧笑所说的大卫是一个高有三米多古希腊的男性战士雕塑它肩上披着皮袋袋子里装满石子平日总摆出一副丢石子的姿势倘若有猎队在狩猎时不小心将猎物驱赶到猎场门口附近它还会从袋子里摸出石子将那猎物砸晕。 “往年毕业季确实没有这种操作。”作为在第一大学呆了两个毕业季的尼古拉斯在这件事上最有发言权:“学校守护法阵可以隔绝一切不安全因素从来没有听说因为期末考试后放假的缘故就把大卫挪进博物馆里。” 几位站着的年轻巫师互相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饱含深意。 很明显学校在为某些可能出现的混乱做准备——某些甚至会跨过第一大学守护法阵波及校园内部的混乱。这也符合大家之前的猜测。 李萌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眉来眼去’的男女巫师大为不悦。 “有话不能说话吗?看来看去几个意思?!”说着她还用力拧着毛绒熊的耳朵直拧的毛绒熊眼泪汪汪也不敢大声喊疼。 萧笑轻咳一声继续回答之前的问题:“那座充当临时仓库的展厅虽然看管不严密却因为处于博物馆深处所以我们很难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摸进去……如果你真的打算去找那面镜子我建议晚上行动。” 众人齐刷刷看向郑清。 郑清耸耸肩: “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大家又齐刷刷摇了摇头。 讨论至此便告一段落。虽然晚上有行动但现在才刚刚午后还有半天的时间容不得浪费。 自习室很快便陷入复习功课的气氛中。 直到太阳渐渐落下山。 窗外行人渐少。 博士才招呼大家提前回宿舍为晚上的‘小行动’做准备。 临走前郑清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老黄历。 六月五日。 庚午月辛巳日。 宜开工上梁装修结婚。 忌出行。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博物馆前 与图书馆不同第一大学魔法历史博物馆位于沉默森林深处像学校的研究所或者猎场一样有自己单独的一片区域。 晚上刚过八点郑清与萧笑便出现在距离博物馆不远的一处林间空地。 这不是郑清第一次接触学校的魔法历史博物馆。 不久前吴先生给他上课的时候曾经带他在魔法历史博物馆的某个展厅短暂停留过。展厅里的北美野牛、火刑架以及古怪的猿人组合给年轻巫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从正门进入这座博物馆对郑清来说还是第一次。 所以直到博物馆正门前年轻公费生才知道这里并不像书山馆一样前厅装了一座玻璃门只要把身份卡在门口刷一下就能进去。 “你的意思是现在属于闭馆时间我们进不去?”郑清盯着博物馆前那片波光粼粼的水面回头看了萧笑一眼颇有些无语。 他原以为来到博物馆后有萧大博士带路大家直接进去就可以了。却不料还没看到博物馆大门的影子便被这座突兀的小湖拦住了去路。 这是一座长宽约里许岸边错落着许多粗大垂柳的小湖。 湖水淙淙除了粼粼的水光与湖面倒影的那轮金黄色圆月看不到一点动静。湖岸被茂盛的水草与粗大的垂柳淹没郑清找不到湖水从何而来又去向何方但他可以隐约看到自己想要找的目标。 第一大学魔法历史博物馆黑色的正门就沉睡在这座小湖的另一边。 “是你进不去不包括我。” 萧笑纠正了郑清不恰当的用词转而介绍起当前的情况:“正常来说……我是指如果你白天工作时间来参观这座博物馆是看不到这座湖的。白天博物馆门前是一面照壁照壁上有湖、有水、有月亮、以及湖中各种水属魔法生物。到了晚上月光落下后照壁便会化成这座湖构筑起博物馆最外层的守护。” 郑清抬头看了一眼半空隐在云后那模糊的白色月影然后再低头看一眼湖面那轮模样清晰、颜色金黄的圆月。 “鬼都知道这湖里不对劲。”年轻公费生吐槽道:“天上跟湖中两个月亮都不一样……哪个蠹贼会蠢到踩这种陷阱!” “所以这座湖就是为了让不请而至的客人们知难而退。”萧笑从口袋里摸出一沓门禁卡顺手抽出一张丢给郑清:“但我们不是蠹贼……我们是有正经儿身份的客人。” 郑清惊讶的接过一张卡片。 是博物馆工作人员的临时工作证允许持卡人自由进出博物馆不限时间。 “这种工作证我也能用吗?”郑清翻来覆去查看手中那张乳白色的卡片上面的关键字除了‘第一大学魔法历史博物馆’‘临时出入证’之外再无其他没有持卡人身份信息也没有魔法防伪措施:“……你从哪里‘借’来的?” 他把‘借’字咬的很重。 萧笑扶了扶眼镜:“下午我不是说了吗?前几天博物馆从图书馆借调一些人帮忙这些临时出入证就是我们用的。我跟同事打了招呼说有朋友想在没人的时候参观一些博物馆借了几张出来……这种事情很常见。” “他们是不是以为你跟女朋友约会。”郑清笑嘻嘻说道。 “……虽然这些工作证不记名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拿上都能用。”萧笑没有回答郑清的打趣板着脸提醒道: “来之前我不是让你带上学生卡吗?学分为正的在校生才能使用这些工作证……这是一个有点懒但是很有效的甄别手段。大概学校觉得就算某个在校生想摸进博物馆四处溜达也不会造成什么大的麻烦吧。” 说话间两人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萧笑立刻闭了嘴向郑清打了个眼色。 郑清从灰布袋里摸出厚鼓囊囊的法书翻开扉页激活束缚咒的阵式。淡绿色的魔法光晕在阴沉的夜色下闪烁很快一道颀长的身影便出现在两位男巫的视线中。 是蒋玉。 她披了一件宽大的斗篷里面是一件小龙皮的紧身猎装脚上蹬着长靴腰间挂着许多零碎的魔法饰品手中也拿着一本翻开的法书。 郑清悄悄松了一口气。 两人几乎同时收起法书。 “你来的还挺早。”年轻公费生笑吟吟迎上去冲女巫挥挥手:“李萌呢?她肯老老实实呆在宿舍?那头毛绒熊可管不住她。” “我把萌萌交给青丘公馆了苏议员愿意帮忙照看一晚上。”女巫轻描淡写的回答着同时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而且也不早了吧你们不是说八点半之前集合吗?现在已经八点一刻了。” 郑清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险些忘记蒋玉已经知道他与苏施君之间关系这件事了。但就算这样她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密切了呢? 男巫狐疑的看了女巫一眼试图从她的表情中发现蛛丝马迹。 但今晚月光黯淡女巫又是一副惯常的冷清表情郑清盯了许久直盯的萧笑在一旁干咳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咳咳”萧笑轻咳两声打断年轻公费生颇为不礼貌的‘盯看’热情的对蒋玉挥了挥手递给她一张临时工作证:“学生卡带了吗?必须双卡齐用我们才能进去。” 蒋玉点点头接过那张临时工作证默默打量起来。 差不多与女巫前后脚林子里再次传来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三人回头望去很快两个壮硕的身影便摸黑靠近岸边。 是辛胖子与张季信。 “你们两个怎么来的比女生还晚?”郑清籍着给他们出入证的机会靠近两位同伴小声抱怨了一声。 “这须怨不得我”辛胖子丝毫没有‘低调行事’的想法立刻嚷嚷起来:“是张季信他哥晚上有个应援会把他扣了半天我去找他还跟着端了半天盘子!” 湖畔沉睡的水鸟被巫师的声音惊醒嘎嘎乱叫起来。 郑清恶狠狠的瞪了胖子一眼。 另一边。 张季信脸色微红吭哧着接过那张卡片粗声粗气问道:“我们没办法抄近路从环府长廊过来的走了好几座亭子……那我们现在直接进去?嘿玉姐儿怎么也来了?” 他兴冲冲与蒋玉打了个招呼。 “其他人今晚都不方便我们请班长大人来帮忙。”郑清把张季信粗暴的向湖边推了一把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渡湖 按照最初的计划郑清是打算在宥罪骑士团中召集一支五人标准猎队进行今晚的冒险活动。但计划赶不上变化队里其他几位猎手的时间都不太方便。 比如蓝雀。临近期末身为星空学院优秀学员的蓝雀已经连续多天都在擂台上度过了尤其今天还是周五据说下午他在守擂战中断了好多骨头郑清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让那位清冷的剑客带伤冒险。 而释缘小和尚则是因为法会。今天是庚午月、辛巳日农历五月十三是关圣、城隍以及龙王等众多神灵的祭拜日——当然这都是传统神秘学牵强附会的说辞也没有哪位传奇巫师确认过神灵们的生日——但每每到了这种日子亚特拉斯的学生们总免不了在神祇像前念几遍祷词。 不是你的神灵你可以不祭拜但不能失了恭敬。 郑清没有通知释缘小和尚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小和尚几乎从来没有参加过宥罪猎队的集训请他来还不如请尼古拉斯靠谱。 下午的时候尼古拉斯倒是悄悄找到郑清希望参加晚上的冒险。郑清知道他是想帮刘菲菲抓住那条伪装过宠物蛇的无面魔但郑清是不肯请尼古拉斯的。 且不论尼古拉斯与释缘小和尚一样没有参加过猎队集训请来后很大程度会是个摆设;单单尼古拉斯现在的身份——北区巫师——就很令人挠头。名声不佳的献祭咒印每使用一道魔法都会牺牲一只青蛙而且魔法效果也存在不稳定种种因素让郑清婉拒了尼古拉斯自告奋勇的请求。 至于迪伦是最先被排除在可选范围的猎手。因为他的作息时间与郑清等人相反晚上郑清冒险的时候恰是他上课的时间。倘若在学期中让迪伦请个假倒也无关紧要但现在是期末。 对于大学生而言期末前的最后几堂课是一整个学年中最重要的几堂课。许多平日学习马虎的同学就指望这几堂课老师勾画的重点了。 迪伦就是那样的同学。 就这样在反复的斟酌与挑选后郑清邀请了蒋玉参加今晚的冒险。不出预料女巫愉快的答应了他的邀请。 诚然蒋玉也没有参加过宥罪猎队的集训但之前在秘境小世界的冒险以及平日实践课的表现让郑清对她的参加充满了信心。而且郑清希望通过这次冒险帮蒋玉解除心结。 按照一般狩猎规则猎赛中所有人都必须使用代号。 今晚虽不是狩猎却也适用这条规则。 郑清代号‘黑猫’——原本‘先生’的代号因为吴先生的出现让年轻公费生有些心虚这次便换了新代号。 反正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 蒋玉代号‘班长’中规中矩没人会叫错也没人会乱猜。 剩下几人萧笑代号‘博士’、张季信代号‘长老’、班纳代号‘胖子’都是平日里用惯的大家都没有异议。 至于位置依旧由张季信担任主猎手班纳与萧笑担任左辅右弼蒋玉担任游猎手郑清作为寻猎手担负起今晚最重要的搜寻工作。 简单确认代号与位置后萧笑再次向大家强调了进出博物馆的要求与禁忌——比如临时出入证与学生卡需同时使用比如在展厅中不准碰任何展品、跟紧队伍迅速通过再比如通过魔法画展厅的时候目光要始终盯着地板上的银线绝对不能看两侧的画作。 “白天展览的时候学校会开启保护结界控制那些魔画的影响。但夜幕降临为了节省魔力博物馆会关闭那些结界。”萧笑非常严肃的告诫道: “如果你们不想被描绘地狱的画作吸进炼狱或者感受超越女妖之嚎的尖叫就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有个小问题。”胖子一边调整法书的皮扣一边出声询问:“我们使用学生卡进出博物馆会留下身份痕迹吧……清哥儿没关系吗?” 言外之意这属于违规行为而郑清身上还背着一道留校察看的处分。 郑清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心底一阵懊恼。 “违规与否取决于我们做了什么。”萧笑显然考虑过这个问题很有把握的回答道:“你们拿的是临时工作证我可以作证你们是我邀请来博物馆临时帮忙的志愿者。理论上学校还需要给你们一点补助呢……前提是不许弄坏博物馆里任何一件展品!” 最后一句话已经是他今晚第三次强调。 胖子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萧笑环顾左右脸上仍旧带着一丝不安但看到郑清坚定的表情后最终叹口气走向湖岸边一株歪脖老柳树下。 柳树很老与其他粗壮的同类相比它的枝叶有些稀疏从它头顶漏下的月光也比其他柳树要多一些。 萧笑掀起一簇低垂的柳枝露出挂在树干上的一块歪斜的木牌。 木牌上依稀有几个字由于光线的缘故郑清看不真切。萧笑没有让大家仔细参观的打算径直抬手在木牌旁拽了拽。 郑清这才注意到木牌旁有一根细绳。 顺着绳子向上看去歪脖柳树斜向上的一条粗大枝干上挂了一口亮晶晶的黄铜小钟。小钟在绳子的拉扯下左右晃了晃。 钟口的铃铛无声的摆了摆。 铜钟没有响。 但郑清隐约听到极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左右看去同伴们脸上都带了几分迷惑。 叮铃铃。 “听到了吗?”他附在女巫耳边小声问道。 蒋玉耳垂有些发红。 她摇摇头。 “安静!”萧笑目光严厉的看了自家队长一眼郑清立刻抬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扯拉链的动作。 叮铃铃。 若有若无的铃声仍旧在远处响动。 未几湖面漾起淡淡的波纹。片刻后几头深灰色的铁牛便从水中缓缓浮出不慌不忙划至岸边停靠向年轻巫师们露出它们宽厚的脊背。 萧笑率先跳上牛背。 那头铁牛晃了晃脑袋稳稳的转过身向小湖深处游去。郑清咬咬牙第二个跳了上去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很快湖岸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小湖深处只能看到几道模糊的身影。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博物馆奇妙夜 上了岸离湖不远便是博物馆入口。 沿湖中线坐落着的是博物馆正门门庭紧闭;左右各有一座稍矮的偏门。门下有木槛、石阶有暗红色的高大立柱;门上飞檐翘角、斗拱撑柱檐角下还有鸱吻对着月亮张开大嘴月光如流水般从天际滑落涌进那小龙的嘴巴里。 “正门非重大节日或重要访客是不开放的”萧笑带着大家向左侧的边门走去同时小声解释道:“从现在起一直到那座镜子前为止你们都不要说话由我交涉。” 郑清刚想问他大晚上交涉什么便听到头顶掠过一道劲风同时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打破了博物馆门前的安静: “来客止步!” 唰! 五人小队齐刷刷停下了脚步。 黑黢黢的门洞里走出一个身着斑斓战甲面容威严手持金色战戟的身影。这道身影郑清在学校很多地方都见过只不过在那些地方这道身影都是挂在门上、或留在红纸上个头较小也没有面前这位浑身上下散发的强大压迫力。 正是左门神神荼。 有左门神的地方肯定就有右门神。 郑清目光在神荼身上定了几秒立刻转头看向右侧边门。虽然右侧的门洞里一片安静但郑清依稀看见右侧门前的石阶后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以及一双金灿灿的大眼睛正好奇的向这边张望着。 那应该就是郁垒豢养的那头金睛白虎吧年轻公费生在心底暗忖。 萧笑走上前将临时出入证与学生卡交到神荼手中恭敬回答道:“我们是学校的志愿者被博物馆借调来整理昨天稍早时入库的一批展品。” 门神眼中绽出两点红芒落在那两张卡片上。 “大晚上来工作?”见手续齐备神荼便将卡片还给萧笑挠了挠头满脸困惑扭头向另一边喊道:“要不要放行?” “那是你的事情。”右侧门洞里传出郁垒瓮声瓮气的忽地啊:“……如果他们确认要在大晚上进博物馆而且手续齐备我们没道理把他们挡在外面。” 金睛白虎赞同的嗷呜了一声。 神荼摇了摇头看向几位年轻巫师再次确认道:“你们真的要进去吗?现在可不是白天……不是工作的好时候。” 年轻巫师们整齐划一的点着头无声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门神叹了口气:“那行……提供相关证件排队按序入内。” 郑清将出入证与学生卡塞进神荼的手中时触手冰凉硬实抬头看门神脸色青灰表情有些呆滞他这才醒悟这位门神是石头人。 “我刚刚差点以为它是真的!”郑清紧走进步凑到萧笑耳边小声说道:“这么精巧的炼金人偶学校为什么不多配置一些呢?” 萧笑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同时抬起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扯拉链的动作。 年轻公费生怏怏落后一步安静的闭了嘴。 小队悄无声息的穿过门洞。 身后传来神荼最后的告诫:“……记住博物馆内禁止使用大规模及杀伤类魔法禁止追逐打闹禁止使用传送遁术……违反相关规定将会按《第一大学魔法历史博物馆管理条例》进行相应处罚……” 这些话萧笑已经提前对众人说过了。 整支猎队鸦雀无声穿过狭长的门洞、绕过门后的天井沿着左侧长廊进入第一座展厅。郑清没有看到这座展厅的名字但从入口开始陈列的展品可以判断这应该属于史前蛮荒时代的展厅。 石化的獠牙静静躺在天鹅绒垫子里古朴的玉珏在黑暗中散发幽幽的冷光刻满简陋符文的龟甲、穿孔的兽骨、被虫子蛀出大大小小窟窿的黑黢黢的兽皮一件件展品陈列在玻璃柜中向游客们诉说着魔法在那蛮荒时代艰难挣扎的脚步。 年轻巫师们轻微的脚步声在展厅回荡。 随着越来越深入博物馆展厅里那些展品上散发的魔力也越来越强大。 第一支古朴莱仙火永不熄灭的永恒之火在燃烧了数万年后仍旧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第一颗可移动泉眼被放在一尊青铜鼎中清澈的泉水从泉眼中涌出汇聚成筷子粗细汩汩的流淌着最终消失在展台的出水口;还有古代德鲁伊特施展变形术时需要的熊皮、埃及人束缚木乃伊的枯黄色亚麻布条、忒修斯在克里特杀死的米诺陶的颅骨等等。 五花八门的展品令客人们看的眼花缭乱几乎挪不动步子。 当猎队又一次被斜处展厅里一面发光的石头镜子吸引注意力后身为领队的萧笑不得不停下脚步警告众人:“如果按照你们的速度今天半夜我们都到不了目的地……博物馆一直在这里你们白天为什么不来看看呢?” “没有时间。”郑清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一张埃及法老的黄金面具上收了回来嘟囔道:“上课、图书馆、猎队训练、学校惩罚的义务劳动、d&k的管理……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数到最后他不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没听过哪个一年级学生有这么多事要做。 “只有死人才没有时间。”萧笑毫不客气的批评道:“就算金字塔里的法老们也有时间给自己剪剪指甲、整理整理身上挂着的裹尸布。” “白天那面镜子不发光。”辛胖子也举起羽毛笔小声反驳道。 郑清看向蒋玉期待她也支持一下自己的观点。 但他发现女巫正皱着眉看向展厅深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捧起翻开的法书成串的魔法咒式在纸页间缓缓流淌像是一群觅食的蚂蚁。 郑清顺着女巫的目光看去目之所及一片黢黑没有任何异常。 “你在看什么?”他小声问道。 女巫摇摇头语气也有些不确定:“总觉得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你们没有听到吗?好像有人在那边小声说话。” 这个回答顿时引起整支猎队的警惕。 大家不约而同都掏出法书做好应变准备。但看了许久黑暗中仍旧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儿动静。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楤木之刺 “会不会是你的错觉?” “有可能。” “想来也是这里可是第一大学的博物馆外面还站着两位门神呢怎么可能被人偷偷摸进来?” “我们不就进来了吗?” 年轻巫师们虽然仍旧在七嘴八舌小声议论着但目光却一直机警的盯着展厅几处最黑暗的角落没有须臾松弛手中的法书也始终处于激发状态随时可以丢出一串准备好的咒语。 萧笑双手捧着水晶球占卜许久毫无收获。 “或许班长真的听到了什么”他最终表达了某种谨慎的乐观态度:“据说博物馆展厅里常驻着几头幽灵属于缚地灵刚刚那些杂音有可能是它们传出来的。” 这个解释不够完美但足以安定人心。 虚惊不受欢迎却终究让大家重新打起精神对今晚的冒险提高了警惕。 顺着展厅继续前行一行人很快步入之前视野里的黑暗。只不过远处的黑暗当你身处其中时往往已经熟悉了周围的光线觉得与之前并无太大区别。 相似的空旷与安静。 玻璃柜里的展品像以往数十年、乃至数百年、上千年一样沉默的躺在天鹅绒垫子上接受过客们或者认真、或者敷衍的目光。 越过黑暗有一条高高的门槛门槛上绘满了繁杂的符文门槛后是另外一座展厅。 这座展厅里摆放的玻璃柜少了许多目之所及能看到的更多是一些用小臂粗细的红色麻绳围绕的护栏型展台展台上陈列着一架架魔法生物的骸骨。 排在所有遗骸第一位的不是郑清想象中的蛟龙、凤凰或者大蛇、灵龟、独角兽等神话传说中名气最大的那些魔法生物。 而是一只猿猴状的生物骨骼。 郑清靠近那座展台低头看了一眼台前柱子上挂着的黄铜铭文:招摇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走。 解说词非常简短没有像巫师大百科全书上那样将这种生物的界、门、纲、目、科、属、种一一罗列也没有将其魔法能力、传说故事记录下来更没有告诉参观者为什么将其列为所有魔法生物的第一位。 有的只是像资深老饕那样备注了一下这种生物的食用效果。 这就是自然界最直白也是最残酷的真实啊年轻公费生心底感慨了一句抬头看了一眼展台上那只狌狌的遗骨。 它站在一片仿佛韭菜般的青色草叶中扶着一株迷榖木佝偻着身子眺望这座展厅的出口。 不知是不是错觉郑清总觉得这只狌狌的脑袋似乎向自己歪了一下。 “快些走不要掉队!” 萧笑压低声音向他招了招手:“如果真的感兴趣你可以等期末考试结束后来这里参观一整天!” “来了来了”郑清抱歉的笑了笑小跑着跟上了猎队行进的步伐同时小声解释道:“这不关我的事……你知道猫的好奇心都很重。” “嗯哼?”走在他身前的蒋玉回头看了一眼表达她对男巫那句解释的怀疑。 郑清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还没等他这份尴尬褪去女巫猛地停下了脚步年轻公费生一时不察重重的撞在了女巫身上两人同时打了个趔趄。 男巫站稳身子顺手扶了女巫一把然后才探头看向前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队伍最前方。 张季信双脚不丁不八双拳一前一后微敛于胸前已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班纳略略错后半个身位脸上浮现一层蓝意身形缓缓涨大了一圈。 郑清的视线越过一主一辅两位猎手之间的空隙看到了拦在队伍最前方的障碍。 是一只鸡。 准确说是一只疑似锦鸡的魔法生物的骸骨正踱着小方步不慌不忙从展厅左侧向展厅右侧走去。因为步伐缓慢而且身后还拖了一条长长的尾骨导致猎队前进的路被阻断。 “这是什么?”男巫眼神发直的问道。 蒋玉伸手向侧面指了指没有出声。 郑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座空荡荡的展台台子周围的红色麻绳不知何时已经落在地上宛如一条死蛇。 他用脚趾头都猜到了那只鸡骨架的身份。 “展品是活的?”年轻公费生觉得这件事有点滑稽。 那只鸡似乎听到了男巫的嘀咕声正在踱着的方步骤然停了下来扭过头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 空荡荡的视线夹杂在白森森的骨架间整座展厅似乎都多了几分寒意。 咔咔。 鸡骨架上下颌相互碰撞发出咔咔的声音仿佛在说话只不过在场诸人没有懂得骨架语自然不便与之搭话。 鸡架咔咔半晌见众人仍旧一副沉默且谨慎的模样最终无趣的摇了摇头继续踱着小方步向前走去很快便消失在展厅另一侧的阴影中。 几位年轻巫师悄悄松了一口气。 队伍开始继续前行。 “你知道这些展品是活的?”郑清挤到萧笑身边小声问道。他注意到猎队其他几人也竖起了耳朵。 “听说过。”博士对此语焉不详目光游离的打量着左右:“……之前帮忙的时候博物馆的前辈告诉我们晚上展馆中会有一些被拘久了的展品四处散心让我们不要在意。” “它们属于死灵吗?” “理论上博物馆的展品都不存在任何活的灵魂即便是幽灵展区展示的也是意识已经彻底消散的幽灵……” 郑清不知道所谓意识彻底消散的幽灵是怎样存在于世在他的概念中幽灵原本就是意识凝聚的存在。 说话间队伍经过一座空荡荡的展台。 展台上原本的标本已经不知去何处溜达了只留下一株茂盛的楤木把枝条伸出红色麻绳之外在漆黑的展厅里微微摇晃仿佛在与客人们打招呼。 作为回礼郑清顺手摸了摸那根枝条。 “嘶”他抽一口凉气打断了博士的说话声看到同伴们关切的目光后男巫摆摆手示意:“没事没事继续走……只是手被刺扎了一下。” 他忘了楤木身上是有刺的。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白骨如潮 郑清把受伤的手指凑到嘴边小心的吮了吮。 伤口很小并不影响施法。男巫回头看了一眼那株楤木摇摇头便重新跟在队伍后继续前行。因为光线昏暗他并没有注意到那株楤木枝条扎了他的那根小刺顶端缀着一点殷红的血珠。 行进间年轻巫师们又看到几只在黑暗中四处溜达的骨头架子既有魔法界常见的独角兽、狮鹫也有早已消失在漫长历史中的奇异种比如三首六尾的鸟、半鱼半蛇的鱼等等。 双方互不干涉泾渭分明但客人们窸窸窣窣的脚步却又与骨架们溜达时的咔咔声交织在一起为这片静谧的世界增添了一抹诡秘的色彩。 “没有灵魂那些骨架怎么活动的?”胖子盯着一头形似野猪的骨架从身前跑过已经几乎被脂肪淹没的喉结微微颤抖了一下。 萧笑捧着水晶球一边指挥队伍更正行进方向一边简单解释道:“……魔法中无法解释的现象太多了。如果仅仅因为没有灵魂就质疑它们的存在那么盖亚是否真正存在应该是个定论而不是大百科全书罗列的千年未解之谜。” “它们活动的能源来自什么地方呢?骨头里残存的魔力?” “……博物馆的前辈们猜测是月光与星空给予他们活动的力量当然也有人认为这是学校的力量。” “学校?” “就是第一大学!难道没人跟你说过这是一座活着的校园吗?” “博士……” “有什么话出去再说!”萧笑有些暴躁的打断胖子的新问题手中的水晶球闪烁起危险的淡红色光芒:“在一片陌生的区域我们要小心一点时刻保持警惕!” 蒋玉扯了扯郑清的袍袖。 “我觉得胖子是想提醒博士我们周围的‘客人’是不是稍微有点多?”她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在这空旷的展厅内却显得异常清晰。 回答她的是一片节奏鲜明的咔咔声。 咔咔咔咔咔! 一片惨白的颜色从黑暗中涌出挡在了年轻巫师们的路前。 猎队骤然停下脚步众人环顾四周才猛然发现不知何时他们的左右、乃至身后、天花板都缀满了奇形怪状的骨头架子。数目之大以至于郑清第一时间都无法判断到底有多少只。 一只巨大的狮骨就站在郑清面前。 之所以可以清晰判断出对面是一头狮子是因为月光落在那惨白的骨架后银光漾起仿佛一层薄纱附着其上将一头狮子的容貌活灵活现的勾勒出来连飘逸的鬃毛都清晰可见。 “嗷~~!” 银狮扬起头冲着男巫无声咆哮一声无形的月光化作一抹月白色的飓风将几位年轻巫师的袍子吹的猎猎作响。 透过银色狮子张开的大嘴隔着那层淡薄的月色错落的獠牙清晰可见。郑清毫不怀疑如果被它咬一口自己一半的身子都会消失在那张巨口之中。 这头狮子只是众多‘围观者’中的一员。 还有其他异兽骨架——苍狴、夷羊、双头的蛟龙、三个脑袋的地狱犬、鳞甲带火光的鳄鱼、骨架缭绕着电光的大鸟、像驴一样大的兔子、拖着一只光船的两条鱼、长着鹿角的猿猴、背着青蛙的螃蟹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还看什么!跑!!” 张季信大吼一声浑身肌肉鼓起以拳击掌一道无形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向前涌去在刚刚围拢过来的兽骨中间冲出了一条狭长的通道。 与此同时辛胖子浑身蓝意爆发身形以惊人的速度暴涨数倍眨眼便从普通人变成一位巨人。 因为这里陈列有许多体型高大的魔法生物的缘故展厅被施展了空间扩展的魔法一头蓝巨人虽然稍微有些突兀却并未让展厅显得紧凑。 “抓住我的腰带!” 蓝巨人冲几位同伴低吼着声音像隆隆的雷声同时他顺手一抄将猎队其他四个人一并抄起挂到他的腰带上然后用胳膊护住脑袋埋头便顺着那条狭窄的通道冲了过去。 郑清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却被灌了满口凉风。 出口的声音也淹没在一片骨架碎裂、咔咔声爆发的噪音之中。年轻公费生亲眼看见那头像驴一样大的兔子被蓝巨人撞飞落在那条鳞甲带着火光的鳄鱼身上被鳄鱼咬碎颅骨。 “我要被开除了!” 他满脸悲伤看向挂在班纳腰带另一侧的萧笑尖叫道:“那只鹓扶我只在书上看过图像卖了我们的店也赔不起!……我身上还背着一条留校察看呢!不是说好了要悄无声息的通过吗?” 鹓扶就是那只像驴一样大的兔子原产于巴山擅长诅咒。据说其祖先曾经与古代大巫后羿激战数日不敌被俘因而诅咒后羿死于逢蒙之手。 “你闭嘴了吗?!”萧笑用力砸出手中的水晶球水晶球在空中滑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将一头扑来的三头犬砸飞同时转头冲郑清吼道:“……而且你觉得它们有让我们安安分分通过的打算吗?” 郑清低下头一只巨大的蜘蛛飞快划动八条长腿巨大的钳子勾住蓝巨人的小腿班纳痛苦的嚎叫了一声。 “七月流火!”郑清二话不说翻开法书冲那只蜘蛛丢出了自己保存的最凶狠的几道咒语之一。 赤红的火焰如雨丝从天而降落在那只蜘蛛身上。 瞬息之间便将其化作了一蓬细灰。 这幅场景将白骨们略略吓退了几步但眨眼之后它们便重新咔咔着疯狂的冲了过来。仿佛被黑魔法控制的阴尸。 “它们为什么会突然发疯?”蒋玉手中法书翻的哗哗作响一条条藤蔓从虚空探出化作绳索将那些追逐蓝巨人的骨架子束做一团。 “鬼知道!”张季信被挂在腰带上后没办法动拳头只能笨拙的翻动他的法书闻言没好气抱怨道:“……前几天我上魔药课跟着进百草园的时候不小心把香灰从右肩丢了过去会不会是这个缘故?” 写在上架前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打破规则的诱惑 时间倒退几分钟。 在夜色降临月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照进博物馆的展厅后展厅里的展品们便纷纷从睡梦中苏醒开始享受属于它们的自由。 向日葵在画布上舒展开花瓣互相鄙夷着同伴的存在。三朵的看不起五朵的觉得物以稀为贵;十五朵的看不起十二朵及以下的觉得它们丝毫不能展现向日葵的灿烂。当初文森特创作时一定想不到自己的作品们会出现这样的龃龉。 呐喊者倚着栏杆清了清嗓子身后的流云与海水在它的声音里打着旋儿卷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人们仿佛可以透过那些涡心看到无尽星空或者那座坐落在最深沉海底的古老宫殿。 斯芬克斯抖抖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整座展厅里都在回荡着轰隆隆的声响。它身上的石块太老了老到连博物馆最资深的研究员都不确定那些石块的年代据说埃及吉萨那位法老墓前的人面狮就是仿造了它的造型这给它在这座博物馆里增添了许多声望。 还有一群群的丘比特光着屁股拍打着小翅膀四处乱飞冲每一个它们看到的男巫与女巫们射箭。只不过能够在博物馆的蜡像区拥有一席之地的巫师都不再年轻已经过了春心萌动的年纪。 此外还有夜骐它们活着的时候巫师们看不到它们的模样它们死亡之后只留下干枯的骸骨巫师们还是看不清它们的模样。 虚假的太阳挂在沙盘上空向下方的谷地喷吐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琉璃烧制的马与骆驼都躲在阴凉处吐着舌头啃沙子。白天在沙盘上相互冲杀的两拨巫师此刻依偎在一起畅谈它们的演艺生涯不时有黑袍巫师在沙土冲刨出白袍巫师的胳膊或腿——这是白天战争残留在沙盘上的痕迹——然后它们吆喝着挥舞着法书帮对手续接肢体。 整座博物馆。 除了沉思者喜欢独坐在石台上发呆之外博物馆里长脚的、能动的展品们几乎都会在月光与夜色下走下展台舒展舒展筋骨抖擞抖擞精神。 这是属于它们的自由。 便是那些不能动弹的展品譬如传说中独眼巨人库克罗普斯的颅骨仅剩一个脑袋因此只能呆在玻璃柜中唱着别人永远听不懂的古怪歌谣。 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们偷偷摸摸从侧门进入这座博物馆并没有引起展品们太多的关注。 每年每个月籍着夜色潜入博物馆的年轻人都太多了。 有男巫与女巫手挽手躲在阴影里卿卿我我的;也有抱着作业本来博物馆找展品说明期望能给自己的论文润润色的;还有听说博物馆晚上闹鬼的传闻带着法书与符纸前来降妖伏魔寻找刺激的。 无论这些年轻巫师做什么或者他们怎么做博物馆里的展品们大都视而不见假装看不到那些偷偷摸摸的身影。 毕竟他们与它们不在一个世界。 原本今晚也是这样的。 有人走进屋里。 有人走到台下。 还有人守在门外坐在石阶上背对着这一切。 原本一切就应该这么泾渭分明。 直到那株楤木某根枝条上的硬刺刺破了某位年轻男巫的手指刺尖挂上了一点殷红的血珠。 随着那点血色弥漫开来。 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博物馆虽然是活的但‘生活’在这座博物馆里的住户们却都是死的。 今晚随着那点血色的气息弥漫开来在这座活棺材里呆了一辈子的死物们忽然嗅到了一丝打破死亡法则的契机。 一丝可以让它们摆脱日复一日如同木偶般的生活像一位真正的巫师或者一头真正的魔法生物那样走出月光走到阳光下面的契机。 骸骨们空洞的眼眶被那丝气息刺激在黑洞洞的眼眶的最深处闪烁起了一丁红芒;被魔法硝制的标本们摸了摸它们空荡荡的胸腔仿佛听到了心脏在跳动;还有粗重的石像手脚笨拙的挪下展台踏着沉重的步伐寻觅着那丝气息所在的方向将整座博物馆震的隆隆作响。 …… …… 正被如潮的骨骼化石们追的四处乱蹿的年轻巫师们对整座博物馆里发生的一切都茫然无知。急迫的追逐只能让他们专注与眼眼前的逃亡而没有余力进行稍有深度的任何思考。 但身为第一大学最优秀的年轻人即便是在逃跑时他们也不会过于悲观。 他们会互相打趣、互相吐槽一起猜测白骨展品们暴动的缘由。 截至目前张季信提出了最为直接的猜测——他进百草园时把香灰从右肩丢了过去因此给大家带来了霉运。 进百草园前把香灰从左肩丢过是巫师们的古老习俗据说可以带来好运。 但从右肩丢过去会有什么后果没人知道。 理论上丢的方向相反带来的后果应该也是相反的。张季信觉得自己带来糟糕的运气这种想法不足为奇。 但这个解释也太牵强了一些。 郑清翻动一页法书唤出几条藤蔓绞在一起束出一条粗大的绳索一头捆住那条双头蛟龙化石的尾巴另一头在更远处那根黑色的立柱上绕了几圈打了个结。 看着那头蛟龙在半空中干嚎扭动他才回过头阴沉着脸接口道: “丢一把香灰而已带不来这么糟糕的结果……胖子刚刚撞飞一头鹓扶那他岂不是要被人用桃木棍打死?” 传说中后羿就是因为欺负了一头鹓扶受到那只大兔子的诅咒最后被弟子逄蒙用桃木击杀。 胖子虽然变大耳朵却没有失灵反而因为耳朵变大听觉变得灵敏了许多。 听到郑清的推测后他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在如潮水般的白骨中跌倒。 然后他一边跑一边带着哭腔抱怨道:“这件事……这件事不怪我!我怎么能看清前面是什么东西……它们那么多!” 去年魔药课上胖子因为误摘了一朵打碗花很是吃了几天苦头。 所以他对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异常敏感。 轰隆隆的哭腔回荡在展厅。 有点滑稽。 也有点可怜。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章 第三展厅 青黑色的藤蔓纵横交错构筑起一道道严密的大网。 白骨化石的咔咔声此起彼伏响彻整座展厅。 一个蓝色的巨人腰里挂着几位年轻巫师抱着脑袋在密密麻麻的白骨中横冲直撞仿佛一位正在穿越暴风雪的旅人又像是一股蓝色的飓风吹过白色的荒漠。 时不时可以看到金色的火花在黑暗中绽放。 有的火花落在白骨化石身上留下一片焦黑;有的火花落在蓝色巨人身上换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那雷声是巨人痛苦的吼叫。 这股雷声从第二座展厅入口开始响起一直响到展厅尽头直到蓝色巨人穿过那座对他而言略显狭窄的大门进入第三座展厅后雷声才稍稍告一段落。 展厅入口的门槛、门框、门楣在蓝色巨人与年轻巫师们通过时保持了沉默但当那些白骨化石试图越过这条界限时门槛门框与门楣上镌刻的那些金银符文骤然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构筑起一道单薄却比那些粗大的藤蔓更加坚实的屏障。 将狂乱的白骨化石牢牢隔绝在第二座展厅之内。 那道光似乎是白色的但其中又隐约闪烁着七彩的毫光令人望之不由垂下眼皮不敢直视。 白色的浪潮拍打着光之屏障浪花破碎洒落一地细碎的水珠。 于是潮水退却。 大部分白色的浪头向回卷去追逐那株楤木树枝上缀着的那滴血液。但还有许多弱小、愚蠢以及天真的白色浪花滞留在第三展厅的入口出徘徊着逡巡着不肯离去。 隔着那层单薄却异常坚韧的光之屏障年轻巫师们可以听到另一侧墙壁、门槛与地板被白骨化石们挠的吱吱作响的声音。 蓝色巨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形仿佛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嗤嗤的从十数米高低飞快萎缩至不到两米。 轰隆隆的雷声也从沉闷变到响亮再到清脆直至微弱而又清晰: “嘶嘶……疼死我啦!” 辛胖子倒抽着冷气手腕上的表壳闪过一道亮光一大堆瓶瓶罐罐稀里哗啦落了一地他也不细看貌似胡乱的在里面翻捡着飞快的倒出一堆凝胶般的药剂混合搅拌出灰白的色彩然后随意的涂抹在身上的伤口处手法粗糙。 他身上的蓝意还没有完全褪去。 涂了这些灰白的药膏。 看上去就像一座被修补后的雕塑便是放在那些红色绳索后的展台上也丝毫不会让人有突兀的感觉。 当班纳还是蓝巨人的时候他身上那些伤口看上去并不起眼。蓝色与巨大遮掩了伤害的程度。但当他成为辛胖子的时候许多伤口便再也掩盖不住了。 白骨化石们被本能所驱动并不存在‘留手’这种概念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口下蓝肉翻卷有的伤口边缘还缭绕着细小的电弧或者蒸腾的黑色气息如跗骨之蛆始终不肯消散。灰白色的药膏只能愈合伤口对于附着在伤口附近的诅咒与魔咒伤害无能为力。 “辛苦了。” 郑清脸色发白从灰布袋里摸出一沓清创符与祛邪符帮忙粘在辛胖子的伤口处。符纸与那些黑色气息、细小电弧相撞瞬间便冒出袅袅青烟须臾之后便化作一蓬蓬细灰从胖子身上落了下来。 班纳身上的蓝意已经褪去大半。 伤口也好了大半。 他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从手表中摸出一根还冒着热气的鸡腿狠狠撕咬了一口摇着头大发感慨:“太亏了实在是太亏了。” 郑清知道他说的‘太亏’并不是今天在白骨化石们手中受伤或者刚刚浪费的那些药膏太亏。而是猎队措手不及之下反应不够迅速让他感觉有些亏。 毛豆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蹲在郑清脚边胡乱甩着那条灰扑扑的尾巴斜着眼看着胖子手中那根鸡腿。 “想要?”胖子摸了摸嘴角的油脂低头看了狗子一眼。 狗子偷觑了郑清一下然后轻轻柔柔的‘喵’了一声。 “想要你得跟我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胖子粗短的手指拂过手表壳又一根肥美的鸡腿被他取出在半空中滑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狗子一跃而起叼住那根鸡腿嗖的一下便消失在半空中。 没有一点犹豫。 “就这?!”胖子震惊的看着消失的狗子然后又看了郑清一眼:“多少冲我摇两下尾巴吧!” 一根灰扑扑的尾巴从虚空探了出来在胖子面前晃了两下。 然后又缩回去了。 另一旁萧笑收起了手中的耆草与龟甲用手指捏灭地板上那支白烛的火苗。他刚刚在占卜猎队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很不好”对于占卜结果博士并未讳言:“占卜的结论颠三倒四耆草说我们按计划前行就好但龟甲又告诉我们前路充满凶险……如果不是这座博物馆混淆了我的占卜那么就意味着今晚的冒险真的有些冒险。” 年轻猎手们纷纷沉默了下来看向郑清。 郑清想到先生的预言想到狗子的发现想到镜子里那个小女孩儿还有她请自己吃过的大餐享受过的火柴光里的温暖世界。 他的眼神坚定了许多。 “我一定要去。”他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并未劝其他人离开。因为他知道其他人是不会选择在这种情况下离开的。 “很好占卜结论也表明坚定的信念是荡平前路凶险的必要条件。” 萧笑点点头似乎很满意公费生的选择然后他扶了扶眼镜环顾左右:“除了胖子还有其他人受伤吗?” 几乎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郑清在摇第一下头的时候顺手摸了摸自己浑身上下想确认一下自己身上的零件是不是还完整。 然后他的手指刺痛了一下。 这是之前被楤木上的刺扎后的伤口还有轻微的余痛。 年轻公费生张开嘴打算开个玩笑。 然后他的笑意凝固在嘴角。 写在上架前的 第二百零一章 馆里馆外 在第一天来学校的专机上一头女妖就曾凑在郑清耳边眼神迷离的嗅着他的味道告诉他你很香。 然后是去年的猎月猎队引着被捕获的野妖进入会场微风从郑清身后拂过落在那片宽广的草坪上被缚妖索捆住的野妖们骤然暴动。 再然后到了今年年初开学前沉默黑潮涌动之季宥罪猎队被临时雇佣参加贝塔镇的防御作战郑清受伤兽潮转向冲破了贝塔镇的防御阵地。 倘若不是苏施君及时赶到控制了局面那天之后贝塔镇会有多少像林果那样小小年纪便失去双亲的孩子郑清不敢想象。 原本他以为这些事件都是孤立的。 直到先生告诉他他是一道禁咒他的灵魂深处有一颗刚刚发芽的禁咒种子。于是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就像眼前这一幕当郑清摸到自己手指那处细微的伤口感受到指尖传来的疼痛时原本被白骨化石们追逐下有些混沌的思绪便拨开了迷雾变得清晰起来。 年轻公费生感到嘴里有些发干。 有些发苦。 迟钝的意识终于在他脑海中点醒那些白骨化石发疯的缘故。 他捏着自己受伤的手指脸色发白看向几位同伴。其他人也立刻注意到郑清奇怪的反应纷纷用目光表示询问。 “我觉得”郑清声音显得有些微弱也有些沙哑:“我们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 声音微弱一方面因为他意识到那些白骨发狂的缘故底气不足;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新的展厅里也出现了类似前一座展厅里那些白骨化石翻滚时的声音。 第三间展厅大部分展品都是青铜与玉质的魔法器皿展示古代巫师进行星空占卜、调制魔药、绘制魔法阵的种种成就。 距离展厅门口最近的区域摆放着一座古朴的青铜大鼎三足两耳鼎身浑圆即便隔着博物馆的保护结界年轻巫师们仍旧可以感受到那座古鼎周身散发出的沧桑的气息。 顺着古鼎继续向后有独脚的陶罐、秘色瓷盘、绿色的琉璃瓶、青彩云纹的陶钟、玉印、铜鉴等各种礼器、乐器。 而在年轻巫师们看不见的展厅最深处则陈列了许多非标准形态的器皿。 所谓非标准形态就是非普通瓶、罐、钟、鼎、釜、印、鉴、镜等器物形态却又拥有相似作用的魔法造物。 比如青铜牛尊外表是一头青铜小牛腹背及足部满饰云纹和夔龙纹肚内却空空可装无尽酒水其后背开口有盖盖钮是一头直立行走的瘦虎。巫师宴客时此牛可漫步宴席间遇空杯冷盏便张开嘴吐出一道清冽的酒水。 再比如赤金走龙是醮仪时的法器长吻细颈头上有弯曲的双角尾巴微微回勾四条腿细长形态与现实中的蛟龙、卓艮大相径庭。 还有乌木虎符背负错金铭文身子被剖成两半每每走路只能慢吞吞向前挪移动作稍微大一点两边身子便会错开一分为二。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当第二展厅那些白骨化石汇聚成浪冲刷整座展厅的时候第三展厅最深处那些动物或人形的魔法造物也开始慢慢集结。 之所以‘慢’是因为形态与材质使它们无法像真正的魔法生物那样灵活只能动作迟缓一点点从展台上挪下来汇聚然后一步步向那香气传来的方向走去。 …… …… 博物馆是活的。 在馆前两座侧门洞里值夜的神荼郁垒自然也不是死的。 年轻巫师们进馆不久博物馆里便传来叮呤咣啷的响声继而雷声阵阵不时有醒目的电光火花在那些高大的落地窗后闪耀。 闪光照亮了博物馆前弯弯曲曲的回廊也照亮了郁垒沉默的面孔。 他的锏放在门边伸手抚摸白虎的脖颈。金睛白虎卧在地上睁着铜陵大的一双眼睛心底满是好奇好奇那些年轻人在折腾什么会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神荼抱着金色的战戟在大门前来来回回踱着步子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动静不小的展厅脸上露出惴惴不安的表情。 许久当第二座展厅稍稍沉默第三座展厅里又传来剧烈的魔法波动时这位左门神终于按捺不住把脑袋向右侧边门的门洞探了探。 “怎么说?”他的语气有些焦急:“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要。” “为什么?他们是我们放进去的啊!” “他们进门时的手续齐备吗?” “……齐的。” “我们是什么?” “……门神。” “你一个门神不在门前值班跑进展厅算怎么回事?!” “如果……” “如果我们离开岗位的时候有窃贼入内后果会更严重。”郁垒捏住金睛白虎的颈皮捋了捋听着白虎胸腔传来的心满意足的呼噜声稍稍加重语气:“……或者说如果他们出门时身上带了不该带的东西我们自然有理由阻止他们离开。” 听到同伴无礼却又有理的回答左门神重重叹了一口气怀里抱着的金色战戟也变得碍事了许多从手中滑落到地上。 战戟闪着寒芒的枪尖落在粗糙的石板地上随着门神的脚步划出一朵朵灿烂的金黄色火花。一闪一灭。 一如天空那闪烁的群星。 …… …… 被博物馆里动静惊动的除了馆前的两位门神还有苏施君。 她今晚没有回青丘公馆而是呆在二维进化实验室做实验。这段日子某座二维世界有一位轮回者化身尘世巨蟒吞噬诸天很有‘吃尽宇内不平气咬破胎膜还复生’的意思。 这是实验室年内第二次见证维度进化现象的机会。 所有研究员包括苏施君在内最近几天都没出过实验室。已经错过第一次机会的他们谁也不想错过第二次机会。 所以当苏施君手腕上那只青玉镯子微微闪起光芒提醒她学校有事发生时女巫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将袖子抹了下来盖住了镯子的闪光。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零二章 观察 作为月下议会的上议员青丘公馆的主人苏施君虽然获得了姚教授的信任却无法得到第一大学完全的信任。 所以她没有参加黑狱里的任何事情。 而是选择留在学校守护第一大学的年轻巫师们。 当然如果黑狱真正遭遇危机学校向留守的大巫师们发出征召她同样会出现在黑狱。只不过到目前为止姚教授一直让她安安稳稳的呆在校园里。 作为为数不多留守校园的大巫师苏施君在学校守护法阵中拥有很高的权限。 她手腕上那只青玉镯子就是与守护法阵联系的法器。镯子发光意味着校园里出现了某些超乎寻常的变故——某些正常情况下不会在学校里发生的变故——光线微弱代表变故很小;光线强烈代表发生了重大变故。 眼下二维进化实验室的观测正到了紧要关头镯子却亮起了微光。 苏大美女垂下眼皮看着手腕上那细微的青色光线最终选择用袖口遮住它。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大事校工委还有留守的那些助教们应该就能处理掉吧。 她这么想着耳畔传来研究员们此起彼伏的汇报声: “……代号‘陪衬’的轮回者已完成与盖亚的交融正在进行超越前最后一次蜕变!” “……同位界天融合速度加快四十九座‘终结者’世界与七十一座‘生化危机’世界已经率先完成融合;生化危机类世界开始边缘发散收敛其他界域世界。” “……全部漫威宇宙完成融合时间线已收束唯一。” “……全部蜀山宇宙完成融合位于代号‘陪衬’所化尘世巨蟒逆鳞之处。信息异常与‘陪衬’所经历冒险世界不一致标注橙色风险。” 苏施君的目光透过单薄的镜片落在那座乳白色的光球之中。在那光球里无数本质不同的世界正在缓慢挪移互相靠近。 广袤无垠的诸天汇聚成海海底隐约露出一道庞大的身影。 那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蟒蛇。 前不见蛇头;后不见蛇尾。每一座世界都只是那条大蛇身上的一块鳞片。每一块鳞片中都在闪烁着无数面孔与事件。 其中一块鳞片此刻闪烁着异常的橙红色与其他淡白甚至半透明的鳞片截然不同。 “这条小蛇就要开眼了结界班做好准备。” 苏施君扶了扶眼镜目光从那块颜色异常的鳞片上滑开平静的吩咐道:“……上一次那只猫毁掉了整座实验室。这一次如果这条小蛇毁掉一块试验台你们就脱掉研究员的长袍滚去新世界开荒吧。” 实验室里的气氛陡然紧张了数倍所有人都睁大眼睛唯恐今天再出什么岔子。 “防御结界一级准备!” “守护结界一级准备!” “魔力疏导法阵开启!维线抚平法阵开启!二次检查无误!” “‘陪衬’的蛇头出现了祂的眼皮正在剧烈颤动!”一名眼尖的研究员手舞足蹈着声嘶力竭的喊道:“……开眼啦要开眼啦!” “轰……!” …… …… “轰……!” 两根黄铜质地的牛角重重的撞在博物馆的墙壁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将那座厚重的石墙撞的轰隆隆颤抖不已。 郑清仿佛听到了这座博物馆不满的痛哼声。 “好机会!” 张季信大吼一声纵身一跃从几步之外跳到那头青铜牛尊的背上一拳将牛背上那只比花猫大不了多少的瘦虎锤晕另一手翻开法书抖出一道束缚咒顺着铜牛视线的盲区几根粗大的藤蔓钻进了牛鼻子。 对活牛来说牛鼻子处神经密布是它的弱点只要抓住牛鼻子便能降服一头暴躁的公牛。对青铜牛尊来说同样如此。 炼金师在炼制这头青铜牛尊的时候将许多魔力节点都汇聚在牛鼻处。宥罪猎队的猎手们试探许久才确认了这一点。 有了牛鼻环这头青铜牛尊终于安分了一点。 郑清站在一旁翻动法书熟练的召唤出一道道咒语将那青铜牛尊四蹄攒住捆好后丢在一旁。 一旁的空地上已经挤满了被‘收拾妥当’的展品们。 包括被捆了双翅的飞鹰壶捆了爪子与翅膀的锦鸡摆件攒住四蹄的野猪瓮分成两片挂在半空中的虎符等等。 青铜牛尊是这群动作缓慢、奇形怪状的展品中最后、也是最难缠的一位。 它不仅力大无比而且因为背上负着一头瘦虎总能在年轻猎手们不注意的时候指挥那头瘦虎四处捣乱很是把这些年轻人折腾了一番。 几只灯火虫从展厅深处慢吞吞的飞了回来鼓鼓的肚皮闪烁着月白色的光芒在郑清面前绕来绕去画出一个个简练的符号。 年轻公费生盯着那些符号许久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没了”他向同伴们宣布:“这座展厅暂时安全了……” “梅林在上!”辛胖子哀嚎一声没等郑清说完便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然后身子向后一倒躺了下去同时嘟囔着:“没完没了没完没了……这些展品都疯了吗?它们平时也这样?” 最后一句话他询问的是萧笑。 博士捧着水晶球没有搭理胖子的问题。 半晌他收起水晶球转头看向郑清:“你之前说‘最坏的打算’……是什么意思?” 郑清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之前意识到自己受伤后残留的血气可能是引发这些展品疯狂的缘故时郑清曾想向同伴们提出警告。 只不过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猎队便遭遇了新一轮‘展品’的攻击。 在这其间年轻公费生已经给手指抹了白鲜那点伤口早已消失不见。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用水鬼费洛蒙熬制的药膏擦了手确保不会有一点儿残余气息散发出去——这也是为何那些展品与年轻巫师们越打越没精神。 此刻听到萧笑的询问后郑清竖起那根曾经受伤的手指晃了晃扯了扯嘴角: “我的意思是说既然意识到这些展品有问题我们后面的冒险应该做更多准备……以防万一。” 萧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零三章 失去的才是最好的 因为郑清手指上伤口愈合吸引诸多展品的气息源头消失后续几座展厅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终于没有再遭遇之前那几座展厅的经历。 但情况也只是稍稍好转一点儿。 博物馆的展品们受到那丝血气的刺激脾气都变得有些糟糕。即便它们不会刻意去找这些路过巫师的麻烦也不会让他们轻松通过。 “早知道这样博士你应该多准备几块龟壳。” 郑清敏捷的躲过一道向他脖子套来的绳索还有余力回头给萧笑提意见:“……用龟甲构筑防御战阵能省不少力气呢。” 萧笑翻了个白眼扶了扶眼镜没有搭理自家队长。 蒋玉则小心的扯了扯郑清的袖子:“小心……那座火刑架不止一条绳索!” 她说的是刚刚套向郑清脖子的那道绳索来自于一座古老的火刑架就摆放了距离宥罪猎队前进途中的一侧。三根伫立在柴堆间的木头柱子身上绑满了浸满油脂的麻绳其中最中间一根柱子上捆着一位脸上挂着虚假与夸张笑容的巫师。 “一起燃烧吧!”那位受刑的巫师冲几位过客高声喊道:“我们可以在烈火与呼喊声中获得永生!” 说话间他两侧的立柱上各自重新弹出一条浸满油脂的麻绳仿佛两条捕猎的毒蛇向年轻巫师们扑了过来。 “聒噪!” 张季信脾气暴躁的挥起拳头恶狠狠的砸在了那两条麻绳上。 ‘砰’的一声。 恍若金石交加又如铁锤落在岩石上。两条麻绳被裹满魔力的拳头重重砸落旋即弹起但又被重锤一下然后便如死蛇一般瘫在地板上再也不肯动弹。 “梅林在上”火刑架上的巫师挣扎着身下的柴火骤然烧起剧烈的火光他的声音从火光中传来显得有些尖锐:“……你们这些野蛮人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是魔鬼!死后会进地狱的!” “抱歉我家老头子跟墨菲斯托关系不错我活着的时候也能进去。”萧笑板着脸面无表情的走过那蓬燃烧的火光平静的回答道。 郑清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不知道博士这番话是事实还是仅仅是个冷笑话。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胳膊上猛然传来一股沛然大力将他拽的向一旁歪倒险些栽倒在地板上。 还没等他站稳身子耳边就听‘呼’的一声一个沉重的黑影掠过重重落在一直缀在猎队身后的一头野牛身上。 那头野牛一声未吭脑壳便被那黑影砸的粉碎软在了地上。原本就在它身上插着的几根细长标枪随着野牛倒地滑过地板发出短促而又刺耳的声音。 郑清倒抽一口冷气顺着那黑影投来的方向望去。 是掷铁饼的人。 那位强壮的男子歪着头看着砸空的铁饼嘴唇微微一动似乎说了什么然后重新弯下腰身子倒向右转前倾成弓状重心落在右脚上左臂接在右膝右手握着铁饼转向后侧片刻间便蓄力完毕。 仿佛一根绷紧的弹簧又像张满的弓。 呼! 弹簧蹦起弯弓射出第二块铁饼随着那名男子简洁有力的动作重重砸向几位年轻巫师。只不过这一次他选择的目标是辛胖子。 也就是刚刚扯了郑清一把的人。 胖子脸上浮现一层蓝意并未躲避那道飞速扑面而来的黑影。似乎想试试自己脸皮与铁饼到底谁更结实一些。 好在猎队还有一位稍稍靠谱的主猎手打断了辅猎手的冒险行为。 砰! 张季信再次挥舞着拳头将那块铁饼砸在了地板上。拳套与铁饼相撞在魔力与速度的作用下爆发出一朵灿烂的火花。 “不要做无所谓的实验!浪费宝贵的魔力!”主猎手没好气的瞪了胖子一眼然后环顾左右催促道:“加快速度我们一路浪费的时间稍稍有点多了……甲马符还有吗?” 最后一句话他询问的是郑清。 郑清二话没说从灰布口袋摸出了一沓甲马符。几位同伴分别用红绳缚在小腿上。区别在于辛胖子腿上绑了四张甲马符其他人只绑了两只。 有了甲马符的帮助猎队行进速度骤然加快了许多。 虽然一路上他们还遇到了许多麻烦——比如大卫从背囊中摸出石子冲他们乱丢;某支打结的左轮枪伸直了枪管冲他们砰砰开火;圈在展台上的‘猿人’嚎叫着四处乱丢飞刀与标枪;米诺斯的维纳斯跌跌撞撞哀求年轻巫师们为她炼制一双新的胳膊。 辛胖子倒是很想做最后一件事。 郑清怀疑胖子只是看着那位美艳女巫挪不开步子了。事实上当维纳斯哀求的时候他也小心翼翼的窥伺着传说中的爱神心底一个劲儿祈祷那条挂在维纳斯腰间的裹裙能悄无声息滑落在地上。 只不过作为一个正人君子而且身旁还有另外一位女巫关注年轻公费生只能按捺心底的躁动义正言辞抱怨了胖子几句。 但抱怨并不能打败美色。 最终战胜美色的是萧笑的道理。 “你没有办法满足她的要求的”萧大博士站在双眼冒光的班纳身后示意郑清给他身上挂几道清心符同时解释道:“每年来博物馆参观的学生、老师、甚至巫师界的大人物都不少其中很多人也试着帮维纳斯炼制了新的胳膊……只不过不管那些新胳膊材质多么珍贵、造型多么优美都只能在她身上呆一个白天。” “为什么?”有了清心符的帮助辛胖子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 “因为到了晚上维纳斯苏醒后就会怒气冲冲的扯断她的新胳膊。”萧笑转头继续向博物馆深处走去。 “为什么?”这一个是张季信的问题他对维纳斯的选择也有了一点好奇。 “因为那些都不是她的胳膊”萧笑轻声回答道: “世间万物得到的无论多珍贵都不够珍贵。失去的才是最珍贵的……也是最好的。念念不忘是永无止境的贪欲。”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零四章 下流妖 “砰!” 郑清的脑门重重撞在了光洁的镜面上撞的他措手不及一屁股坐在了松软的地毯上。镜子里长着蝙蝠耳朵与尖鼻子的妖精们捂着肚皮疯狂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里是第一大学魔法历史博物馆深处一座临时开辟的展厅。这座展厅里摆放着的是平日安放在学校各个角落的魔法物品。 这里既有承载大巫师魔法感悟的碑记也有布满星光与符文的铜钟还有形态各异的雕塑甚至包括两个雪人正躺在堆满冰块的浴缸里舒服的打着呼噜。 郑清想要寻找的那座无名立镜也在其中。 有萧笑的带路经过无数展品们暴躁的‘欢迎仪式’年轻巫师们终于来到这座展厅找到了那面镜子。 扯掉校工们临时披在镜子上的红色帷帐近两米高的镜面便重新显露在众人面前。巨大的黑曜石底座雕琢精美的罗马立柱表情狂热的撑镜者邪气的魔鬼优雅的巫师这些熟悉的元素与郑清记忆深处的画面一一重合让他立刻确认这就是自己要找的那面镜子。 迫不及待的年轻公费生径直走向镜子想要重新回到镜中世界。 萧笑还没来得及拽住他便看见男巫一头撞在那光洁的镜面上撞了个大跟头。而原本空白的镜面里不知何时挤进一群镜妖大肆嘲笑无知的男巫。 “什么情况?!” 郑清捂着脑门一脸茫然的看着镜子然后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伴。 “不知道。”萧笑翻开法书召唤出一根藤蔓想要扶起跌倒的男巫:“……虽然我也想阻止你进镜子但我的速度稍慢了一点……两点。” 旁边传来辛胖子吭哧吭哧的笑声。 萧笑知道他在笑什么板着脸收回了自己的那根藤条。因为这一次他又慢了一步。他的藤条刚刚爬出法书还吊在半空中猎队中某位心急的女巫已经弯下腰将跌倒的男巫扶了起来。 “谢谢。”郑清脸颊微热小声向蒋玉道谢。 光线微暗看不清女巫的表情但他能够看到女巫闪亮的眼神。 “你太莽撞了。”蒋玉没有理会郑清的道谢声音显得有些生气:“为什么没有等大家自己一个人向镜子里闯呢?” “一时心急。”男巫嘟囔着略显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理了理袍子然后转头看向萧笑努力用正常的语气询问:“博士镜子为什么进不去了?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萧笑背对大家仔细研究落地镜边框上镌刻的魔文没有回答。 但有其他人回答了郑清的问题。 “镜子原本就不是随随便便能出入的门”张季信虽然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但在某些事情上看的反而比郑清更通透:“类似这种魔法物品使用时应该都有咒语或者特殊仪式吧。当初你进去的时候注意过吗?” 郑清因为蒋玉搀扶而微热的脸颊刚刚退了烧就被红脸膛男巫这个问题怼的重新烫了起来。所幸博物馆里光线黯淡大家也察觉不到某人脸红。 “咒语……” 年轻公费生眼神飞快的瞟过那座高大的落地镜然后立刻看到立镜顶部楣石上镌刻的那句话:“光如一片水影照两边人?” “这是一句咒语?”张季信凑到镜子前面屈着手指敲了敲光洁的镜面。 咚咚咚。 镜子里那些尖嘴大耳的妖精们冲身体壮硕的男巫龇牙咧嘴做着各种鬼脸有几个下流的还扯掉腰间围着的麻布露出它们奇奇怪怪的零件冲张季信晃啊晃。 仿佛一串串发育不良的葡萄在随风飘荡。 郑清眼疾身快挡在了蒋玉身前恶狠狠咒骂了一句:“真恶心……难怪被巫师们放逐到镜中世界了。” 女巫愣了几秒钟旋即注意到其他几位男巫的表情立刻意识到镜子里那些妖精可能在做什么不雅的动作不由笑了起来:“你就当它们是猫猫狗狗或者虫子呗……用不着跟它们置气。” 话虽如此她也移开视线再不肯看那镜子一眼。 张季信把手指捏的咔咔作响语气凶狠的冲镜子里那几只小妖精叫道:“有种等会儿别跑……看看是你们骨头硬还是小爷我的拳头大!” 这句话并没让他更有威信反而惹得镜子里那些小妖精们做出更多下流动作。 红脸膛男巫勃然大怒像一头生气的雄狮在镜子前走来走去嘴里反复念叨着楣石上那句‘咒语’。 只不过任凭他各种断句、轻重音、甚至使用古语、拉丁、希伯来等不同语言试验镜子都毫无反应。 郑清有心告诉他自己也不确定那句话是不是咒语但看到信哥儿那副生气的模样最终还是把劝解的话悄悄咽回肚子里。免得惹祸上身。 “或许你念颠倒了?”辛胖子瞅了许久终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你试试反过来念一遍。” 张季信停下脚步看向那块楣石。 “人边两照影水片一如光?”红脸膛男巫一字一句读了一遍然后挠了挠头:“神马玩意!” “反正也没损失试试又有什么关系。”胖子摊摊手一副我也不懂的模样。 “有损失!”张季信指了指镜面满脸晦气。 镜子里那些小妖精们已经都扯掉了腰间的麻布片冲镜子外面的年轻巫师们做各种下流姿势。此刻看着镜子外面抓耳挠腮的年轻巫师们一个个笑的直打跌。 辛胖子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它们。 “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女妖精”他拖着长长的嗓音语气中充满探究:“我猜那些女妖精们捉弄人的办法应该不比这些男妖们高明多少……如果她们也像他们现在这么做我们算吃亏还是不吃亏呢?” 这一次换成镜子里那些妖精们怒气冲冲了。 只不过任凭它们冲镜子外那个胖子做出各种侮辱手势胖子都乐呵呵的没有丝毫气恼反而不断嘲笑它们动作单一。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零五章 跑掉的灵感 半透明的水晶球表面闪过一道白光。 那是一帧巫师用占卜魔法捕捉到的画面画面中央是一道不规则的黑影黑影周围则环绕着耀眼的白色光晕。看上去像是被扭曲的日食或者科幻家幻想出的黑洞形态。 “果然。” 萧笑微微点头喃喃着说道。 “果然什么?”郑清的注意力其实一直集中在博士身上闻言立刻振奋起精神:“你知道进出这面魔镜的方法了吗?” “不知道。”萧笑的回答很简练也很令人沮丧。 “那你果然个啥?” “我知道这面魔镜连通镜中世界的原理了。”萧笑站起身收起水晶球翻出那本黑壳笔记本然后才看向几位同伴:“你们知道几种进入镜中世界的方法?” “几种?”郑清睁大眼睛——他唯一一次进入梦中世界就是被先生拽进梦里然后跟着先生通过这面魔镜进入了镜中世界。 听萧笑的意思进入镜中世界竟然不止一种办法? 这个推测让他对后面的探险又多了几分信心。而且既然进入的办法不止一种那么出来的办法是不是也应该有其他途径?上一次跟着朱思郑清虽然侥幸逃出镜中世界却逃的稀里糊涂。倘若有更稳妥的途径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当这些念头飞快划过郑清脑海的一刹那他忽然感觉自己抓住了某个灵感。只不过灵感稍纵即逝当他醒悟那是灵感的时候已经记不起来具体内容了。 郑清不由皱起眉开始一点一点回忆刚刚的念头。 萧笑的目光在他身上顿了顿见郑清没有接口的意思便看向其他人。 “我不知道你不要看我。”辛胖子注意到博士的目光立刻摆摆手:“如果你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或许我能给你调查出几种办法……但是现在我不知道。没人会关注这种偏门的知识吧。” 萧笑撇了撇嘴没有理会胖子的调侃。 “我倒是听过一个说法。”蒋玉的声音有些犹豫似乎刚刚开口就后悔了但当在场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在她身上后她不得不斟酌着解释起来: “我是听我奶奶说过……小孩子梦多所以奶奶给我们讲床前故事的时候反复强调着午夜十二点不要照镜子、梦里看到悬崖不要跳、梦里看到向下的台阶不要往下走、梦里如果遇到有人看守的大门也不要随便进。”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脸色有些微红。 似乎觉得自己在这种严肃的时刻谈小时候的床前故事有点丢人。只不过在场的年轻巫师都不蠢没有在意这一点。 “确实小时候我也听说过类似的说辞。”张季信连忙应声支持了蒋玉的说法:“巫师家的孩子应该都懂这些常识吧。” “我就不知道。”郑清在心底咕哝着旋即又懊恼起来。因为他感觉刚刚脑海又划过了那道灵感。但他再次跟丢了。 同伴们不知道年轻公费生此刻丰富与多变的内心世界。 获得张季信的声援后蒋玉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记得当时有一个表姐就问奶奶为什么看的悬崖不能跳看到向下的台阶不能走?梦里又不会死人。” “奶奶说梦里确实很少死人但是在梦里把心丢掉的巫师却不在少数。梦里会‘死心’。跳下悬崖或许顺着梦里的台阶向下走会走进幻梦境。那是一片广袤超越巫师世界奇幻超越个人想象的世界……”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曾经听说过一种办法。” 张季信也举起手谈起他曾经听长辈们说过的某个法子:“据说世界上有一种巫师擅长造梦……他们获得了镜中世界的垂青能够通过梦境把其他人送入镜中世界。嗯有点类似冥河上的摆渡人但我不知道哪里有造梦者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收费。” “造梦跟镜中世界有什么关系?刚刚班长说的时候我就有点不懂了。” 辛胖子终于按捺不住好奇的追问道:“为什么擅长造梦就能得到镜中世界的垂青?我们讨论的不是镜中世界吗?怎么感觉你们现在谈的都是梦境呢?” “因为它们都是介于虚幻与现实之间的存在。” 对于胖子的这个问题萧笑耐心的给出了答案:“梦中世界与镜中世界都是幻梦境的一部分。就像每一面镜子倒影着世界的一个角落无数倒影黏合在一起组成镜中世界一样;每一个梦境也在抽象的白描着这座世界无数梦境互相统合便是梦中世界。” “擅长造梦的巫师对梦中世界来说就像蜂巢的工蜂它们造的每一个梦境都在给蜂巢提供一点蜂蜜。所以获得幻梦境的垂青不足为奇。获得幻梦境垂青也就获得了镜中世界的垂青。”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耳朵里听着同伴们不断提到‘梦’‘梦’‘梦’这个字眼儿郑清终于重新抓住了那划过脑海的灵感顿时大叫道:“是梦境!我想起来了!上一次进入镜中世界是在梦里穿过这面镜子不是在现实中!或许这才是真正穿过这面镜子的办法!梦里!” 说话间他热切的看向博士。 萧笑点点头不置可否。 而是继续环顾左右:“还有吗?大家还知道其他办法吗?” 冷场片刻。 萧笑最终总结起来:“所以按照已知信息我们知道了五条前往镜中世界的途径。第一条是这面镜子‘黑猫’已经走过一遍确认无疑。” 说着他拍了拍魔镜一侧的罗马柱惹得柱子上下雕琢的狂热小人们勃然大怒。 “……第二种方法举行魔法仪式在半夜十二点召唤镜仙;第三种办法做梦在梦中跳下悬崖或者走下台阶;第四种办法寻找擅长造梦的巫师请他带路。” 虽说是四种办法却有五条路。 萧笑扳着指头一一分析着末了他抬起头看向大家:“……只不过现在我们知道的所有办法都不是好办法。”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零六章 瞌睡虫 午夜的博物馆并不安静。 隔壁展厅里时不时传来展品们打架斗殴的响动间或夹杂某位歌唱家嘹亮的嗓音以及魔法生物们奇奇怪怪的吼叫。 宥罪猎队所在的这座临时展厅摆放的展品虽然缺乏博物馆展品们的活力却也不是死物。当年轻巫师们聚在那面镜子前讨论进出那面魔镜的方法时他们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一圈吃瓜观众。 譬如提着行李箱大半个身子都是空洞的‘旅行者’铜像;手持法书长袍飘飘的老夫子;举着望远镜镜头对准年轻巫师们的天文学家;以及浑身长满苔藓身旁卧着柳木犬的石人少女。 毛豆凑在那条柳木细犬身旁欢快的摇着尾巴似乎对这位本质奇特的同类很感兴趣。只不过那条柳木细犬始终端庄的卧在石人少女身侧目不斜视仿佛看不见旁边那条欢快的灰皮狗子。 这些围观者安静但又乐呵呵的看着年轻巫师们讨论时不时冲旁边的魔镜指指点点。 因为郑清等人忙于正事不再回应镜妖们的挑衅魔镜中大部分无聊的镜妖已经消失在镜面只留下几位瘦骨嶙峋、毫无生气的镜妖还坐在镜子的角落里打探年轻巫师们的动向。 萧笑的音量不高但这座临时的展厅空旷且安静所以他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每位年轻猎手的耳畔: “……造梦师这条路就像长老所说我们既不知道谁是造梦师也不知道他们的收费情况而且我们也没有更多时间浪费去寻找他们。” “半夜十二点的魔法仪式虽然传播很广却是众所周知的危险。因为那个时点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中星光最灿烂的时刻。谁也不知道我们通过镜子召唤的是怎样的存在。很多流传的故事里通过这种途径进入的镜中世界结局都不那么美好。” “当然镜子里原本就没多少美好。” “至于班长提到的另外两种办法……梦里的悬崖有很多座没有正确的指导我们很难爬到正确的悬崖按照正确的姿势跳下去。而走下台阶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们应该走多少阶四十九或者五十级台阶虽然只差了一重却天差地别。” “也不一定是要跳悬崖。” 张季信一手捏着下巴另一手揽着胳膊肘打断了萧笑的分析若有所思道:“班长奶奶家是在山上所以讲故事的时候是用悬崖做例子。但我们是在海岛上周围全是大海。我有一个表兄他住海边他听到过类似的故事。只不过故事里带巫师前往幻梦境的是一艘白船那艘船的船长据说就是获得幻梦境永久居留权的巫师。” 蒋玉恍然的点着头赞同他的说法。 “不论白船还是悬崖现在距离我们都有点远。”郑清收起怀表有些焦躁的看向博士:“所以说你的‘好办法’是什么?我们到底通过什么方法进这面镜子……还有你刚刚说已经知道通过这面镜子进入镜中世界的原理是什么?” 萧笑重新取出水晶球还原了片刻之前的画面。 水晶球里那帧恍若扭曲日食般中央是一道不规则的黑影黑影周围则环绕着耀眼的白色光晕的图案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道空间缝隙。” 萧笑简单解释道:“这道缝隙位于现实与镜中世界之间被某位大巫师捕获然后固化在这面镜子中使这面镜子成为通向异空间的大门。” “我们怎么进门?”郑清再一次追问。 “做梦。”萧笑一语双关:“如果你始终抱着‘穿过这扇门’的念头那么可能一辈子都通不过这面镜子……我不是你那位先生没有办法把你推进去。” 郑清苦笑一声对此表示赞同。 “但我们可以在梦境中穿过这面镜子。”萧笑收起水晶球手指轻轻触摸魔镜左侧罗马立柱上的魔纹喃喃道:“前提是我们需要做同一个梦。” “这听上去挺难的。”胖子咕哝了一句后面似乎又小声说了句什么但因为声音太低大家都没听清。 郑清完全理解胖子的担忧。 倘若在场诸位都是宥罪猎队的糙老爷们那么一起做个梦——假如能够做到的话——大家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但今天猎队还有一位女巫。 而且是一位漂亮的女巫。 郑清非常怀疑在梦境中无法完全掌控各自梦境的年轻巫师们会不会暴露出某些糟糕的念头。 想想就让人有放弃的打算。 或许这点担忧只有辛胖子与郑清想到了萧笑以为胖子所说的‘挺难’是指让五个人做同样的梦境挺难。 他乐呵呵的摸出一个小瓶子举在半空中: “说难也不难有它帮忙就没问题了。” “这是什么?”郑清仔细端详着瓶子里那些蜷曲着的半透明小虫。它们看上去像是一条条发育不完整的蚯蚓但流露出的气息郑清又感觉有点熟悉。 他非常确认自己从没见过这只模样的小虫子。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人皱眉。 “砂时。”萧笑的答案有些出人意料:“上学期校工委捉到那群砂时虫培养了一些幼虫。这是我前段时间刚刚拿到的奖励。” 蒋玉看了郑清一眼。 杜泽姆博士帮郑清配置的小精灵活剂就用到了砂时王浆。她也知道那群虫子的由来。 郑清眉头皱的愈发紧了一些。 “我见过砂时的模样跟你这个不一样。”他端详着瓶子里那些蜷曲的小东西有些不确定:“我记得它们是甲壳虫吧。” “这是砂时幼虫也被称为‘瞌睡虫’”萧笑用指尖轻轻敲打着玻璃瓶看着那些一动不动小虫子补充道:“当它们吃掉足够长的时间维线后经过变态就会进化成‘懒虫’也就是我们去年捉到的那些砂时成虫。” “就算你有办法让我们做相同的梦你怎么确定那面镜子也能进入我们的梦境?”郑清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而且我们从梦里进入镜中世界能把朱思真正救出来吗?”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零七章 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 郑清记得很清楚。 上一次他在梦中进入镜中世界留给朱思很多东西。比如书籍、零食、迷榖木叶子。但当他从镜中世界出来后灰布袋里那些被他送出去的东西仍旧存在。只不过失去了其中的灵机。 这件事让他郁郁许久。 也是他始终不敢仔细思考的事情。倘若他将朱思从镜中世界救出她出来的那一瞬间会不会化作飞灰或者彻底消散? 先生曾经对他说他是有缘人能解决这个问题。郑清则觉得‘有缘人’这个词很扯似乎可以帮助任何人推卸任何责任。 “出来的事情我们总要进去以后才能想。”面对有些焦躁的公费生萧笑表现出足够的心平气和:“我们能进去一次就能进去两次三次……只有熟悉里面的情况我们才能做出针对性的布置才有机会把朱思带出来。” “至于这面镜子。” 博士手扶着魔镜边缘的立柱轻声回答道:“我有一种感觉只要我们在这面镜子附近做梦总能在梦里见到它。” “看见看不见总要去梦里走一遭才知道。”张季信早已不耐烦几人啰啰嗦嗦挽起袖子紧了紧手上的拳套:“你说我们做……该怎么做博士?” 萧笑拧开玻璃瓶的盖子: “首先每人拿一只瞌睡虫。” 随着瓶盖挪开几个半透明的气泡从瓶子里缓缓飘起。每个气泡里裹着一条瞌睡虫细小的虫子顺着气泡光滑的壁努力挣扎却劳而无功。 那些气泡在萧笑的注视下飘到宥罪猎队每位猎手面前虚浮在半空中。 “把这条绳子系在手腕上。” 萧笑手中捏着一根青色的麻绳递给郑清示范着怎样捆绑。郑清如法炮制绑完后将线头交给蒋玉然后是辛胖子然后是张季信绕了一圈线头最后又回到萧笑手中。 “正五芒星守护阵大家都知道吧?”萧笑环顾左右众人纷纷点头按照五芒星魔法阵的五个方位盘膝落座。 玉石垒做祭坛点起白烛挂出画满符咒的黄皮纸。 一道青濛濛的结界在五人身后升起化作一道光罩将他们牢牢护在正中央。直到这时萧笑才开口简单解释了一句: “以防万一稍后我们五人都会入梦对外界反应难免迟钝。这道屏障就是我们最后的守护。” 听到这里蒋玉迟疑片刻举起手:“稍等片刻。” 说着她从手袋中摸出一沓玉佩丢出结界之外然后双手掐诀念动咒语。五道粗大的光柱以那几枚玉佩为基汇入结界仿佛五条大梁将这座守护结界撑的愈发结实了一些。 “再等几秒钟。”辛胖子也忙不迭开口从手表里掏出几个小瓶子砸到结界之外。那几个玻璃瓶落地即碎腾出一朵朵颜色各异的烟雾。 烟气弥漫附着在结界的光罩之上显出斑斓的色彩。 “以防万一以防万一。”胖子挠着头嘿嘿笑了笑。 郑清没有发笑因为他也从灰布袋里掏出几沓符纸弹向几位同伴同时吩咐道:“辟邪符与驱魔符挂在身上金刚护符摆在正前方可以制造一个方圆一米的小型守护结界……示警符倒是可以随意贴但我很怀疑当我们处于镜中世界的时候示警符会不会有效果。” 张季信摆弄着那几张淡黄色符纸忍不住吐槽道:“你们这是有多怕死……这里是第一大学啊谁会对我们动手脚?” “河童?”郑清说的是去年夜巡时撞见的一头妖魔化的河童。 “或者化妆成蛇的无面魔。”蒋玉提醒大家不要忘记最危险的敌人。 “校工委抓违反纪律的学生时手法可不会那么温柔。”辛胖子摇着头似乎心有余悸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萧笑默默点头:“无论如何未雨绸缪总不会出错。” 张季信举起双手表示自己错了。 气泡中的瞌睡虫仍旧在半透明的薄膜里挣扎。 萧笑盯着那些小虫子许久最终又叮嘱了一句:“稍后我会施展促进入梦的一种魔法这些瞌睡虫就是施咒材料。” “理论上这道咒语会帮助我们进入同一片梦境。” “我并没有使用这道咒语的经验但是在书上看过的类似实验的描述。正常情况下每个人的梦境都是破碎与不成体系的。这是因为一个人想象力有限想象力所能支撑的世界就具有很大的局限性。” “所以如果我们单独进入幻梦境或者镜中世界周围的景致会很单调。” “但如果我们五个人一起进入不同的想象力相互融合、碰撞激起灵感的火花便可以将这片梦境渲染的更加丰富景致也会更加瑰丽……同样这意味着梦中世界的领域会扩大大到我们五个人进去后会失散。” “而这条绳子。”说到这里萧笑举起系着青色麻绳的手向大家示意道:“这条绳子既是梦境之外我们的守护结界也是梦境之中我们联系的纽带。” 青色的麻绳上亮起蒙蒙清光微微闪烁着似乎在应答博士的话。 “现在平心静气开始冥想。” 郑清闭上眼却感觉脑海中乱糟糟念头一个接一个始终无法进入身心皆空的状态最终不得不悄悄睁开眼给自己摸出一道静心符。 然后他看见辛胖子与张季信都在冲他小心翼翼的招手。 年轻公费生无声的笑了笑也丢给他俩一人一张静心符。 符纸效果不错。 很快他便陷入深沉的冥想状态。 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个轻声吟诵咒语的声音: “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 他仿佛看到气泡中那只瞌睡虫飞快的蜕变从幼虫变成成虫再进一步异化背上长出两道透明的翅膀飞快震动着发出嗡嗡的声响。 然后瞌睡虫咬破气泡就像咬破胎膜。 它飞了出来绕着他的头顶嗡嗡着飞来飞去与其他四人头顶上的瞌睡虫们一同跳着诡异的舞蹈。 下一秒五只瞌睡虫齐刷刷俯冲没入几位年轻巫师的头顶。 郑清心底一惊眼前一暗。 再次睁开眼他已经进入一片白雾茫茫的世界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零八章 沙滩上 白雾浓厚能见度不足十米。 不出众人所料进入雾气后大家便失散了。目之所及郑清看不到任何一位同伴的身影只有左右那些沉默的古树与脚下布满青苔的石板路。 抬起手手腕上的青色绳索已经没有了展厅里的颜色变得死气沉沉。简单试探几次郑清便意识到萧笑之前准备的这道用来联系同伴的魔法并未奏效。 或许是梦境世界与外界的魔法本质有区别;或许是因为几人的距离太远;或许是因为入梦之时出现维线干涉毁掉了这条青绳上的魔法。 总之现在需要郑清重新想办法寻找宥罪猎队的其他几位猎手了。 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弯弯曲曲延伸至雾气深处。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雾气之中不辨东西南北。 郑清摸出法书谨慎的施展了一道咒语: “定之方中!” 这是一道指引方向的魔法施咒完毕年轻公费生头顶极其遥远的方位几点星光骤然亮了起来穿破浓厚的雾气映入男巫的眼帘。 那是定星也就是北方室宿所处方位辛胖子总习惯叫它们水瓶宫。 郑清轻轻松了一口气收起手指间暗暗扣着的一道符纸。没有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打扰自己施展咒语证明周围的环境大体还是安全的。 他再次翻开法书拿出羽毛笔在刚刚定位咒咒语消散的页面飞快的撰写了一道新的咒语。这本由学校提供公费生专用的法书品质一般只能容纳不足十道咒语。郑清不打算浪费任何一页空白。 写完后他没有停顿羽毛笔笔尖点着咒式的关键点轻声吟诵道:“鸟鸣嘤嘤求其友声!” 一声清脆的鸟鸣击破雾气的束缚传入年轻巫师的耳朵里旋即远处闪过一点金芒那是魔法标注的同伴的方位。 郑清脸上刚刚浮现一丝喜色周围那片白色的雾气便迅速翻滚起来淹没了那点金芒。继而雾气褪去数十点金芒同时出现在年轻巫师前后左右各个方位。 今天的梦境里不允许使用联络咒语。 这与上一次不同。 郑清脸色阴沉了一些皱着眉开始思索下一步应该使用哪道咒语或者如果萧笑在他的位置上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法书又出现了一页空白。 郑清抓着羽毛笔一边誊写新的咒语一边转动心思琢磨下一步该怎么走。 咒语还没写完雾气深处便传来几声熟悉的猫叫。 喵~ 叫声轻柔却又没有普通猫叫的黏糊劲儿。郑清有些惊喜的扬起眉毛看向叫声传来的方向。 很快伴随着白色雾气的流淌一道灰扑扑的身影出现在郑清眼帘。 是毛豆。 狗子蹲在男巫面前欢快的摇起了尾巴。 郑清欣喜的向前走了一步突然想到这里是梦中世界想到了这座世界的危险。刚刚迈出的脚步悄然收了回来。 “昊天曰旦斤斤其明!”他先对自己施展了一个魔法这是一道组合咒借用昊天明亮的双眼堪破虚妄不被幻象所迷惑。 这道魔法效果时间有限借着咒语的魔力郑清迅速扫描左右雾气依旧古树与青石板路则消失同样变成了雾气只不过与四周弥散的白雾不同组成古树与青石板小路的雾气有些发灰像是混入某些杂质一般。 至于毛豆在这道咒语之下依然是一条灰扑扑的狗子。 这让年轻公费生稍稍松了一口气。 在咒语即将结束的时刻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沓符纸丢在了狗子身上——包括辟邪符、驱魔符、化煞符、镇妖符等等。 五颜六色的符光在狗子身上亮起将它无辜的表情映的格外清晰。 “是你就好。”男巫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喵~”狗子叫了一声眨眨眼意思是不是自己还能是谁? “这里是梦境毕竟不是外面难免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家伙喜欢冒充别人。”不知是不是因为身处梦境的缘故许多原本只会在脑海转一圈的话郑清也忍不住说了出来。 有点像他上一次自爆后进入空白之地时的感觉但比空白之地好的一点在于并不是所有念头都会在梦境中呈现。只要郑清努力屏蔽许多念头还是会隐藏起来。 雾气深处隐约传来阵阵梵唱。 那是郑清在心底默念多心经的声音。 “其他人身上的气味你记得吗?”郑清一心二用一边克制自己心底的念头一边看向毛豆吩咐道:“带我去找他们。” 狗子站起身摇着尾巴喵了一声然后嗖的一下蹿入雾气。 郑清手中握着观想出的那柄柯尔特蟒蛇急忙忙跟在了毛豆身后追逐着那条在雾气深处晃荡的灰色尾巴。 红色的院袍衣袂飘飘他丝毫没有意识自己身后一条黑色的猫尾巴从袍角探了出来正随着他的奔跑在风中起伏。 最先被狗子找到的是辛胖子。 当时他正抱着画板坐在一片洁白的海滩上写生。 湛蓝的海水边缘翻滚着白色的浪花金黄的沙滩间堆砌着起伏连绵的小丘。五颜六色的遮阳伞点缀其间遮掩住伞下躺着的慵懒身影。 胖子的眼神贪婪的追逐着沙滩上那些欢呼雀跃的窈窕身影时不时擦一擦嘴边的口水。他的左侧摆了一头完整的烤骆驼右侧则是堆成小山的各种甜食糕点。 郑清几乎不需要使用任何魔法或符箓就能确认那是辛胖子本人——除了美食与美女之外胖子那一身靛蓝色的皮肤也是非常醒目的标志。 除了身形之外此刻呈现在郑清面前的胖子与他变身蓝巨人之后简直一模一样。 郑清不觉得梦境里的那些精灵能模拟出胖子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 “你应该收敛一点” 年轻公费生跟在狗子身后来到辛胖子面前一边从怀里摸出几道符纸丢在胖子身上一边提醒道:“你要记得我们队伍里还有女巫……你要学会控制自己。”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零九章 多了一条尾巴 即便心底十分肯定沙滩上躺着的这个蓝胖子就是自己的同学郑清也不会有丝毫大意。他依旧按照狩猎预案中的正规流程对胖子进行了查验。 整个过程中倚坐沙滩上的蓝胖子表现的非常配合除了当某位穿着比基尼的小姐姐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他擦了擦口水之外在没有其他任何动作。 “你不担心我是梦境中的诡物吗?” 郑清一边把那些辟邪、伏魔、化煞的符纸丢在胖子身上一边好奇的问道:“你这么放心我的符纸?” 胖子挑了挑眉低头看向一张缓缓落下的符箓。 黄色的符纸飘摇着落下被他身上的油脂与汗渍黏住没有激起一丝异常。郑清掐动手诀激发符纸后蓝胖子被缕缕青烟包裹看上去像是一尊享受香火的大佛。 “这不挺正常嘛。” 胖子拍了拍肚皮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将周身缭绕的烟火气吸进肚子里露出憨厚的笑脸:“……而且就算不放心总要让你靠近一些我才来得及做出反应呐。” 说话间他翻手收起一支黑漆小匣子。 郑清恍然。 那只匣子约莫一寸长短两指粗细盒子顶端有一米粒大的小孔盒子周身绘满金色的符文。正是很久之前他们在流浪吧买的那只飞蜈蚣。 飞蜈蚣喜欢吸食妖魔脑浆对妖魔气息很敏感。但这并不是说它仅仅会对妖魔气息做出反应。这类上古虫虿对危机与诡异的辨认程度远超普通巫师。 胖子手中这只飞蜈蚣因为年岁偏小只能感受十五步范围以内的异常。 从这个要求出发他也希望郑清靠近一点。 但这里面有一个问题。 “我记得飞蜈蚣是长老保管的吧。”年轻公费生稍稍后退一步脸上露出一丝警惕:“即便长老把它借给你没有经过祭炼你怎么使用?” “就是因为我没有祭炼所以它只能辨析十五步之内的气息。”胖子色眯眯的看着另一位从沙滩上跑过的美女同时用余光瞥了一眼郑清吐槽道:“我都没觉得你身后挂了条尾巴奇怪你竟然还怀疑我?” 尾巴? 郑清有点莫名其妙扭头向后看去。 他以为胖子是说有人在跟踪但回头之后他才意识到胖子说的是真正的尾巴。一条粗长的、布满黑色软毛的尾巴仿佛意识到郑清的想法从他袍子下探了出来凌空虚点几下。 像极了打招呼的小手。 郑清吓的一个后仰险些栽倒在沙滩上。 那条黑色的尾巴在空中晃来晃去努力帮男巫保持了平衡这让郑清心底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荒唐感。 “所以说你刚刚让我学会控制自己就是一个谬论。”胖子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柄小刀剖开烤骆驼的肚皮伸手在里面掏摸半天最终摸出一只烤鹌鹑凑到嘴边胡乱撕咬着摇着头点评道: “你连自己长什么模样都控制不了还想把自己的念头藏起来岂不滑天下之大稽……努力屏蔽自己想法的后果就是不管你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片雾气。” 郑清没有搭理胖子的调侃飞快从灰布袋里摸出一面镜子。 照了照。 还好还好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现在他还是自己脸没有盯着一张猫脸四处乱跑。年轻公费生轻轻吁了一口气回头望去。 就像胖子刚刚所说。 他的身后远远的缀着一片片轻薄的雾气仿佛一条白色长袍拖着的尾巴。与刚刚降临这片世界相比那片雾气并不浓郁但也把原本干净清爽的沙滩涂抹的多了几分模糊与混沌的感觉。 “走了走了。”胖子啃完那只烤鹌鹑的最后一块胸脯肉丢下骨头费力的站起身恋恋不舍的看了看四周:“……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之梦。走了走了。” 说罢他把油乎乎的手在郑清袍子上随便擦了擦大呼小叫着冲毛豆冲去。 狗子喵喵叫着撒腿就跑。 郑清看着袍子上那片油渍龇了龇牙刚想骂两句粗话便见一片雾气附着在他的袍子上将那片油渍消掉。 这里是梦境也是幻境。 郑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跟上了远处毛豆与胖子的脚步。 …… …… 水波荡漾。 扭曲了梦境原本就虚幻的面孔也将那些白雾扯的粉碎。 吴先生的视线从铜盆里那汪清水上挪开看向三有书屋的门口。 “那个混小子跑去幻梦境了?” 一股黄色的旋风撞破书屋的门帘刮到书店主人的躺椅前戛然而止:“……简直是胡来!无法无天!他怎么敢这么莽撞!一群一年级的小巫师就敢去幻梦境?!学校现在怎么教人的!” 黄花狸吹胡子瞪眼压低声音咆哮着尾巴尖在他身后的半空中胡乱甩动。 它的声音震得铜盆嗡嗡作响铜盆里那汪清水也跟着颤抖不已让清水中倒影的画面变得稀碎。 吴先生摘下眼镜将手中拿着的书放到膝盖上揉了揉眼眶视线落在黄花狸的尾巴尖上。他感觉这只猫的尾巴像极了某只灰皮狗的尾巴。 或许这只猫与那只狗互相投错胎了?老人在心底暗忖着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再一次怀疑世界之外是否有某种存在会干涉这座世界的运行。 “学校自然有学校的规则。”吴先生漫不经心的回答道:“至于那孩子为什么会去幻梦境我大概能猜到原因……而且我之前带他去逛过一次他觉得那里没什么太大的危险吧。” “你带他去那里干嘛?” “见一见这个世界的虚假与真实。” “你没告诉他镜中世界多么危险吗?星空深处那些老东西无法降临这座世界但祂们可以把触角伸进幻梦境里……这些他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先生看着花猫诚恳的摊了摊手: “但如果一直在温室里养着再粗野的草也会被养娇贵……就像当你面朝阳光的时候总会昏昏欲睡。只有被冷风吹一吹意识才能变得清醒一些。这不是什么大道理是一点小常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一十章 梦中集结 梦境与现实最大的区别就是不讲道理。 即便接触魔法世界后郑清已经见识过许多不讲道理的画面但在梦中世界这种感觉尤为突出。可能前脚还踩在一片白色的沙滩后脚就迈进了漫山遍野软软的草地;抬头能看见四五轮颜色各异的月亮在半空争奇斗艳低头还有蚂蚁挥舞着触角很有礼貌的向你问路。 出于谨慎起见郑清与胖子都没有搭理那只问路的蚂蚁。 倒是狗子对它很感兴趣特意化出一道分身吐着舌头替那只蚂蚁带路还非常好心的允许蚂蚁站在它的耳朵尖上顺风指示方向。 离开那片沙滩没走多远两人一狗便出现在一条深邃的林荫路上。 左右都是高大的法国泡桐宽大的树叶在微风中窸窸窣窣着树枝间与树叶背后隐约露出许多窥伺的目光。 林荫路的尽头有一条长椅。 椅子上坐着一个留着西瓜头带着黑框眼镜的小个子男巫。 正是宥罪猎队的占卜师萧大博士。 当毛豆带着郑清与胖子来的那条长椅前的时候萧笑正捧着一本厚重的《巫师界大百科全书》飞快翻动着。 “你在找什么?”郑清一边熟练的向萧笑身上丢着各种侦测符纸一边好奇的问道:“这本书你不是都背会了吗?还需要翻?” 胖子百无聊赖的左右晃悠时不时拨开路旁的灌木丛把脑袋探到黑黢黢的阴影中想在萧笑的梦境中找到点有趣的画面。 狗子蹲在长椅前竖着耳朵机警的四处张望。 “幻梦境可以反映出一个人心底最深刻的记忆对于我来说背书就是曾经最深刻的记忆。”萧笑合上手中的百科全书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挂在小臂上的那张辟邪符点点头:“你来的有点晚了……这是第三个你向我身上丢辟邪符了。” 郑清反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博士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假冒我吗?梦魇?诡异?还是某种邪恶的变形怪?”年轻公费生盯着符纸上缓缓升起的青烟表情稍稍有些严肃:“你怎么知道它们是冒充的?” 萧笑瞥了一眼郑清袍角垂落的粗大尾巴。 “它们身后缺一根猫尾巴。”他难得开了个玩笑然后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片龟甲丢在半空中:“……而且占卜结果也比较糟糕。” 说话间淡蓝色的火焰凭空升起烧灼在那块龟甲上发出哔哔啵啵的爆裂声。 只是眨眼间火焰便重新消失而那块龟甲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萧笑伸手取下那块龟甲简单研读了一下那些裂纹所表达的含义点点头。 “是你们没错了。”说罢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低头看了狗子一眼:“你带路?” “喵~” 毛豆轻轻柔柔的回答着一甩尾巴转身便越过长椅后的灌木丛蹿进一片黢黑之中。 宥罪猎队的几位猎手抓着法书谨慎的跟了上去。 …… 狗子带路找到的第三位猎手是张季信。 与前两位和平友好的交流方式不同甫一见到郑清一行人张季信便大吼一声挥舞着拳头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先与几人打了一架。 错非胖子可以化身蓝巨人稍稍阻拦片刻郑清怕是一个照面就会被长老那砂钵大的拳头砸个半死。 但即便躲过半死的结局也躲不过被砸的鼻青脸肿的后果。 幸运的是郑清一方有三个人还有一条狗。 对面只有一个人。 有辛胖子扛住长老暴风骤雨般的强攻博士与郑清联手释放数道组合类魔法再加上毛豆时不时从虚空蹿出咬他的脚后跟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最终在很短时间内便结束了。 张季信被几道粗大的藤蔓捆住倒吊着挂在半空中。 郑清在树下龇牙咧嘴的吸着凉气让辛胖子给他脸色敷药。 “至于吗?至于吗?”年轻公费生一边嘶嘶着凉气一边冲着张季信怒目而视:“就算想不到检测办法也用不着打这么狠吧。” 因为倒吊着的缘故张季信原本暗红的脸膛被血液憋的有些发紫。而毛豆又一只咬着他的脚踝让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但这一切都没有影响他说话时的声音。 “这不是没办法嘛。”紫脸膛男巫满不在乎的吸了吸鼻子:“你也知道我的占卜术一直以来只是勉强及格观察力又没有胖子那么细致……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两个拳头了。” “万一你把我打死怎么办?” “反正是梦里打死就打死了”张季信的这个回答让郑清有些岔气但他后面的分析却很有趣:“……而且我觉得如果被我打死那你们多半就是假的。真正的你们没有这么弱。” 郑清虚着眼瞅着满脸赔笑的‘倒吊男’总觉得他的这番恭维逻辑上有些奇怪。但恭维之所以是恭维就是因为听到它的人心情会好一些。 “这话听着还有几分道理我们自然是不会这么弱。”年轻公费生面色缓和了许多一边从口袋里摸出各色符纸向张季信身上挂去一边反问道: “……如果你不小心被我们打死呢?” 淡蓝色的烟雾从符纸上升起把张季信的面孔遮的有些模糊: “我皮糙肉厚没有那么容易被打死……如果我被打败像这样被吊起来挂符那你们肯定是真的。梦境里那些诡异魔怪不会对失败者这么友好的。” 辛胖子听了半晌总算明白张季信的逻辑忍不住叹了口气:“还别说这个法子虽然很蠢但却有点道理……原来你的脑子里除了肌肉还有点灰白质呐。” “……既然觉得有道理劳驾能不能把这条狗从我脚腕上挪开?” 郑清默默的看了一眼挂在红脸膛男巫脚上的狗子。 毛豆张开嘴喵了一声。 然后啪嗒一下从半空掉了下来摔在了草地间。 因为不高摔的不重狗子很快便从地上爬起来摇摇脑袋晃着尾巴凑到郑清身旁开心的吐起了舌头。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一十一章 梦由心生 当毛豆带着几位男巫找到蒋玉的时候她已经站在那面高大的落地镜前仔细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你们的速度太慢了。” 女巫回过头看了几位男巫一眼同时手中射出一道青濛濛的光线照在几位男巫的身上——郑清留意到当光线穿过辛胖子的时候在他周身形成了一道淡淡的绿色光环。 这是某种特殊的侦测魔法男巫顿时醒悟。 检测无误蒋玉满意的点点头翻手收起手中那件玉佩状的法器然后对几位男巫抱怨道:“你们完全可以更快一点……正所谓梦由心生我们的梦境与我们某些强烈的执念息息相关恰当的收束心意就能很快在梦境中找到想要寻找的事物。” 郑清听着蒋玉简洁清晰的方法论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女巫的头顶。 在她柔顺的长发间突兀的冒出两只尖尖的、毛茸茸的小耳朵。 那是一双白色的猫耳。 察觉到男巫注视的目光那双猫耳不安的抖了抖向下歪了歪似乎想藏进女巫浓密的黑色长发里。只不过因为发型的缘故这份努力显得有些苍白。 郑清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有些失礼。 他顿时低下头翻检起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符纸小声咕哝道:“意外都是意外主要是胖子在沙滩上躺的太舒服了……” 蓝胖子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年轻公费生鼻子里发出不满的哼声。 郑清咽了一小口唾沫继续小声说道:“按照流程……” 说着他抓着准备好的那几张符纸抬起头勇敢的看向对面的女巫。然后他意识到女巫的视线有些偏移。 顺着女巫偏移的视线郑清看到了自己的袍角以及在袍角下探头探脑露出一小截的黑色猫尾。 唰唰唰。 猫尾在男巫的控制下唰的一下钻回袍底与此同时郑清手中的符纸与化作几道流光唰唰着落在几步之外女巫的身上。 青烟微动符文间绽放的魔法光晕交相辉映。 双方互相确认了安全。 “这是外面那座魔镜吗?”张季信大大咧咧的声音打破了场间的片刻沉默。 萧笑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蒋玉的猫耳然后又瞥了一眼郑清的袍子下的尾巴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场间两个人同时红了脸。 “咳”蒋玉轻声咳嗽了一声大大方方的向旁边挪了一步露出身后那座高大的落地镜:“……就像博士之前猜测的那样这面镜子确实同时出现在了我们五个人的梦境中。而且这面镜子的确是一条通道。” 众人的注意力终于全部转向那面魔镜。 与在外界时不同。 梦境中这面魔镜的表面已经不是光滑的玻璃体了而是一层薄薄的、翻滚着的半透明雾气。镜面中央是一个由雾气构筑的巨大漩涡仿佛俯瞰状态下台风的核心模样。 漩涡中心有一个鸡子大小、深不见底的漆黑隧道。 可想而知这条隧道会通向什么地方。 几位年轻巫师站的更近了一些。便在这时他们手腕上同时浮现一道青色的光影仿佛玉镯般微微发亮。 萧笑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镯子’。 这是在进入梦境之前他为了防止同伴失散而在大家手腕上系的那条绳索。但很显然这项准备效果并不明显。 “聊胜于无。”他摇摇头又看了魔镜一眼:“……不出意外我们进入镜中世界后可能还会再次分散。” “这是一条通道我们可以牵着手一起进。”郑清立刻建议道。 “呵你想牵手?这主意不错。”辛胖子冲他露出一个促狭的笑脸郑清登时感到脸颊发烫。 “只是建议一个小建议!”他强调般重复了一遍立刻反问道:“或者说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 “互相拉着手听上去有些简单但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萧笑稍稍提高声音打断即将爆发的口角警告的瞪了胖子一眼:“……有的时候越简单的办法越有效。” “那还等什么?准备进去吧。”张季信迫不及待的向镜子靠近了一步。 郑清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腰带。 “稍等”年轻公费生飞快的从灰布袋里摸出一沓符纸:“进入镜中世界后难免会遭遇某些幻象这是清心符与静心符每人身上挂两张以防万一。” “我就喜欢队长这股豪爽的气质。”胖子飞快的伸出手抓住自己的两张符纸满脸赞叹:“除了我们猎队学校还有哪支猎队能把标准符箓当成普通消耗品使用!” “谢谢”郑清彬彬有礼的回答道:“我的气质让你喜欢真是抱歉了呢……我会努力改正的。” “比如从使用符箓收费开始。”蒋玉幽幽的补充了一句。 “不要贫了!”萧笑再次制止了队伍中的龃龉:“按照顺序胖子防御最高站第一位长老拳头最硬站第二我第三黑猫在我身后班长压阵。” “手拉手互相抓紧。” “如果进入镜中世界后大家分散就找毛豆。它能帮我们重新会和!” “喵!” 狗子蹲坐在几位年轻猎手身侧兴高采烈地叫了一声身形一晃顿时化出五道分身每人脚边蹲了一只。 这给了大家巨大的安全感便是镜子里那口漆黑的通道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最后一遍检查各自装备。”张季信站在队伍中央大声吆喝着履行他身为主猎手的职责: “法书自检……注意查看咒语收录情况是否完整;护符检查;魔药检查;占卜检查;鞋子、袖口、空间装备都检查一遍!” “开始手拉手!” 萧笑的手心有些冒汗蒋玉的手指则有些冰凉郑清悄悄咽了一口唾沫脚下不由自主跟上队伍向前挪动。 胖子一手护着头嘴里骂骂咧咧着一头扎进了镜子里。 然后是张季信。 然后是萧笑。 然后就轮到了他。 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镜子上传了出来由手指一直蔓延到他的全身。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女妖与古革巨人 在真实的世界如果你讨厌眼前的一切闭上眼默默聆听风声与雨声就好了。 但是在幻梦界这种方法是行不通的。 因为幻梦界的风不是冷热交织时的空气流动雨也不是水汽凝结成的水滴。 幻梦界的雨滴里包裹着的是真实世界某个角落、某个瞬间的画面;幻梦界的风中缠绕的是真实世界人们曾经拥有的各种已经破碎掉的情绪以及那些快要褪去的记忆。 所以这里的雨水比外面更冷风也更容易让人感到窒息。 曾经尼基塔只是在书上读到过这座世界的风与雨也曾幻想与那个有一双碧绿眼睛的男巫一起畅游在这样的风雨中该是多么的惬意。 直到今天她走在了这样的风声雨滴之中心中却早已没了曾经的幻想身旁也没了那双碧绿的眼睛只有一张白瓷般的单调面孔小心翼翼的跟随她的脚步。 这里是迷魅森林。 一个位于幻梦境深处的森林。 在这片充斥着魔力与神秘的森林中有无数低矮但粗壮的橡木扭曲盘绕组成一条条由树枝、灌木丛与蘑菇构筑的通道。 这些通道四通八达既缀连着幻梦境的各个区域也突破时间与空间的束缚连通真实世界的某些角落。 尼基塔来到这里是想给自己的妖兽大军补充一些强有力的战力。某些沉默森林没有可以将学校那些老古董们吓一跳的援军。 比如食尸鬼、古革巨人、夜魇、冷蛛、巨蠕虫等。 “那些妖鬼看上去挺厉害为什么你没有收下它们的诚意呢?”无面用一种纤细的、充满讨好气息的声音询问道——尼基塔不允许它画她的嘴也不允许它用她的声音。所以无面最终给自己画了一张记忆中、令它印象深刻的小嘴。 女妖背着手仰着头闭着眼走在迷魅森林阴暗的腐殖层上感受着幻梦境的雨丝穿过树梢落在眉眼上的感觉感受着那充满情绪的小风。 风中隐约带来不远处林木背后的惨叫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感悟自然的心情。 她的手腕上缠绕着一条筷子粗细浑身漆黑有三个脑袋的小蛇——这是迷雾号船长送给她的礼物一条在沉默森林生活很久的三头黑蛟。 黑蛟的两个脑袋搭在一起在幻梦境的风雨声中酣然大睡醒着的那个脑袋则张着布满獠牙的血盆小口不怀好意的打量女妖身后的那头无面小妖。 无面的问题在风雨声中消散许久之后尼基塔才仿佛刚刚听到它的问题。 “太弱所以没用。” 她仍旧仰着头闭着眼用很轻的声音回答道:“也只有在这座世界它们才能显露出某种程度的强悍……即便与最堕落的妖魔相比它们也太丑陋与污浊了。不需要魔法只要把它们拖到太阳底下就能让它们变成一股青烟。这样的杂兵对我们毫无用处。” “听上去像是那些低劣的血奴。” “血奴就是吸血鬼根据妖鬼的某些特质改造出的品种。” 一问一答之后林中重新陷入沉默。 不远处林木背后的惨叫仍在持续还夹杂着树木倒塌的噪音。 尼基塔很喜欢这座世界的风与雨它们浇灌着她早已干涸的心田让她回忆起堕落之前的很多遥远却美好的记忆。所以她贪婪的沉默着。 无面对这些风雨无感它感觉这里的风与雨中夹杂了许多嗡嗡的噪音就像外面世界的蚊子。它沉默的唯一缘故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它没有脸嘴也是借的别人的。 它新借的这张嘴不太喜欢说话。 …… 当宥罪猎队的几位年轻巫师穿过魔镜通道进入幻梦境的一刹那几道闪电划过迷魅森林的上空轰隆隆的雷声惊醒了整座森林。将林子里那些隐隐约约的惨叫声都压制住了。 尼基塔终于睁开了眼。 无面惊慌失措的看着她然后看看四周。 “这是世界对我们的排斥吗?”它很少见识这样的场景因此声音中流露出巨大的不安:“因为我们对待原住民的手段太过激烈?” 尼基塔的目光越过树叶的间隙看着半空中那些银白色的电光。 “不”她微微蹙着眉嘴角带着笑意声音却显得非常冷淡:“不管我们还是那些原住民都太弱了弱到世界不会注意到我们这样的蝼蚁生死消亡。” “那些雷电……” “那是警告。”女妖回答道:“正所谓梦由心生心生因果。我们在幻梦境所遭遇的一切与我们身上牵扯的因果有切割不断的联系。这不是世界对我们的排斥而是祂对我们的提醒。” “提醒?” “提醒我们我们的幻梦境之旅将会遇到一些有趣的旅伴。” 迷魅森林里没有白天与黑夜的区别那些橡木浓郁的枝叶交织在一起几乎遮掩了整片天空。斑斓的云雾在空气中流淌为树冠下带来一束束黯淡的光芒;各种珍奇的蘑菇洒落一片片磷光点亮更加昏暗的橡木脚下。 不远处的惨叫声终于消停了一些。 女妖带着同伴向前走去绕过一株高大的橡木来到一片林间空地。 空地中央一头身高足有二十英尺的巨大怪物正瘫坐其中。它的身上覆满黑毛手臂在前段分歧成两支仿佛某种变异的多臂族;它那垂直生长的嘴里长满了泛黄的牙齿颅骨两侧的眼珠中闪烁着迷人的粉红色光芒。 这是一头古革巨人。 此刻它的两只前臂以一种非常不自然的方式向两侧扭曲很显然不仅仅是骨头断了。它的嘴巴里那些发黄的牙齿只留下几段牙根在布满黏液的牙床上瑟瑟发抖。 它粉红色的眼珠里充斥着屈辱与讨好。 古革巨人没有语言它们一般通过面部表情与肢体动作做交流。因为前臂骨折的缘故它没有办法使用肢体动作所以只能竭力扭曲脸上的肌肉试图向面前两位女巫表达自己充满感恩的臣服。 只不过丑陋让它扭曲的表情显得格外狰狞。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迷魅鼠村落里的客人 尼基塔早已过了看脸的年纪。 对妖魔来说好看的皮囊远远比不上一双漂亮的眼睛。而这头古革巨人恰好有一双颜色漂亮的眼睛这极大缓解了它那副狰狞面孔给女妖带来的不适。 女妖走到巨人面前。 她伸出手温和的拍了拍古革巨人小臂上那些被燎焦的黑毛拂去残留的灰烬。 古革巨人胸腔中发出呜噜噜的声音脸上变幻着各种表情竭力向面前这位掌控自己生死的存在传达臣服的意念传递自己想为她做点儿什么的想法。 “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女妖拒绝了臣服者的要求语气温和的对古革巨人说道:“看到天空那些星星了吗?祂们就是因为做的太多一直想按自己的心意活下去所以被世界驱逐。” “神之所以为神因为祂们距离凡人非常遥远。祂们挥手洒出的一股清泉经历漫长的旅程落在凡人头顶后已经变成了蒙蒙细雨。” “时间与距离可以冲淡一切初心也可以扭曲一切好意。” “圣人无为就是因为祂们知道到了祂们的境界并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祂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让天地变色。不做就不会对世界造成新的危害。所以祂们会控制自己用某些规则限制祂们无穷的伟力。” “妖魔之所以为妖魔是因为它们拒绝限制自己。希望潇潇洒洒的活下去希望真身不被拘禁在魔法或者某座小世界里……所有它们带着自己的真身肆意生活在这片星空之中。” 无面安静的站在女妖身后认真倾听她说的每一个字眼儿。它知道女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她在幻梦境中的感悟。 对于缺乏悟性的无面来说这些感悟弥足珍贵。 与它不同古革巨人则听的一脸茫然。这一种族原本就不以聪慧著称它们的心脏更愿意把新鲜的血液提供给它们小臂上那些结实的肌肉而不是颅骨中残存不多的脑浆。 在风雨与巨人中感悟片刻后尼基塔感到一丝无趣。 愚蠢的世界愚蠢的同伴愚蠢的自己就算感悟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养好伤等待我的召唤。” 女妖随手将一块黑曜符石塞进古革巨人的手臂上看着漆黑的符文爬满它的全身然后便带着无面径直离去继续她寻觅炮灰的旅程。 她的身后几道巨大的黑影掠过树梢放出遮掩已久的阳光。直到笼罩在身上的黑影彻底消失古革巨人颤栗的肌肉才慢慢松弛下来。它抬起头看了一眼两位女妖离去的方向粉红色的瞳孔中露出狂躁与惧怕交织的情绪许久才抬起爪子缓缓爬向迷魅森林的深处。 离开古革巨人尼基塔带着无面继续行走在阴暗的迷魅森林。 在蘑菇们洒落的磷光与巨大树枝构筑的通道间时不时传来诡异的拍打声那是迷魅鼠们在互相传递消息。 当两位女妖跨过一条潺潺的小溪穿过一座新的树洞后迷魅鼠们拍打的声音忽然变得密集了许多。仿佛一瞬间从春日的细雨变成了夏天的暴雨。 尼基塔停下脚步侧耳聆听密林主人们之间的交流。 “发生什么事了吗?”无面听不懂迷魅鼠拍打的声音但它能看懂同伴的表情于是小声问了一句:“……需要我叫几个帮手吗?” 尼基塔摇摇头。 “祖各的村落来了一位有趣的客人它们有点惊慌。”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模样猩红色的眸子在迷魅森林变幻的阳光里显得格外纯粹:“……或许你会感兴趣的。” 祖各就是迷魅鼠是迷魅森林里最多的原住民它们长着褐色的皮毛与老鼠般的啮齿喜欢用橡木脚下的覃类酿制美酒。 无面新画不久的小嘴好看的嘟了嘟。 它讨厌那些老鼠从进林子到现在她已经踩死很多迷魅鼠了。但它又听出尼基塔对祖各村子里的陌生客人很感兴趣。所以它嘟了嘟嘴。 不反对也不能表示出不高兴。 只好假装可爱。 迷魅鼠的村落位于靠近迷魅森林中央的地方那里被许多高大的巨石围城一圈石头上长满了绿色与黄色的苔藓——这片遗迹原本属于某些更加可怕的生物但它们已经灭绝祖各们鸠占鹊巢把这里当成了自家的村落。 越靠近村落橡木便越少蘑菇则变得越来越多。 尤其是那些祖各们曾经举行过祭祀或者巫祝的区域真菌长得格外浓密。它们洒落的微光汇聚成河沿着一株株橡木的根脚流淌闪烁着令人不安的灰绿色将林子映照出诡异与不详的模样。 当两位女妖越过巨石构筑的围墙走进祖各们的村落时她们感到了许多眼睛的注视。这些视线便属于这座村落的主人们——无面费了很大功夫才分辨出这些视线背后那些细小且皮毛光滑的棕色轮廓。 与无面不同尼基塔从进入村子开始眼中就没有这些老鼠的身影。 她的目光全部落在祖各村子里那道纤细的陌生客人身上。 那是一位女巫。 一位年纪不大的女巫——约莫八九岁的模样——有一头浓密的棕色长发以及一张圆嘟嘟的小脸。 只不过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 她的右手拿着一面小镜子左手抱着一本空白的画册手腕上系着几片早已失去光泽的迷榖木叶子袍子有些破烂眼神空洞而茫然。 几只胆大的祖各正冲她丢小石子儿同时用力拍打着它们的胸脯发出恐吓的声音。 “嘘!安静点儿!” 小女巫把食指竖在唇边迟缓的左右张望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小声点不要被妖精们听到……它们会吃人的!” 半空中的阴影垂落数百根细长的触角扫荡四周将聒噪的祖各们清理出它们的村落。 尼基塔走到小女巫面前。 她低下头看着她乱蓬蓬的棕发与苍白的皮肤看着她脚上破洞的小皮鞋以及从破洞中探出的脚趾。 女妖鼻翼微微翕动。 小女巫身上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香甜的气息。 她看上去就像一个漂亮的肥皂泡站在尼基塔身后的无面脑海忽然滑过这个念头同时摸出了它的化妆匣子开始用眉笔与口红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一十四章 降临异界 甫一触碰到镜面的那些白色雾气郑清就感到一股巨大的、粘稠的力量开始包裹自己。身上的护符几乎在刹那间便绽放出灿烂的光辉。 他双手用力试图抓住前后两位同伴。 但萧笑手心因为冒汗有些湿滑在进入镜中通道很短时间内便从他的手中滑走。男巫犹豫了几秒钟便放弃徒劳伸手的动作转身抱住了身后的女巫。 黑色的猫尾从他的袍下探出像一条长长的绳索束在两人腰间。 女巫轻哼了一声发间的猫耳软软的趴了下去。 两个人一同滚进镜中世界最深远的地方。 不知滚了多久。 郑清感觉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距离仿佛有一个月甚至一年那么久。但又感觉时间很短短到他甚至没有经历一次完整的呼吸后背便重重的撞在了一处柔软的草甸间撞的他差点闭过气去。 唔。 郑清闷哼一声来不及换气就急忙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株枯死的橡木。橡木粗大的树干从中间剖开露出漆黑、空虚的树心。剖面的边缘仿佛被雷电或野火燎过露出碳化特有的焦黑痕迹。 玄牝之门。 郑清盯着树身上拿到裂痕脑海突兀的冒出这个词语——这就是那面魔镜连接幻梦境的通道男巫在冥冥中感知到了这些信息。 这些信息是那面镜子与这座世界对客人们的馈赠。 女巫还蜷在他的怀里。 郑清收起猫尾扶着女巫站起身环顾四周。 那株枯死的橡木身后是一片茂盛的、粗壮的年轻橡木它们的枝叶交错在一起构筑起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色;而枯死的橡木身前紧紧一线之隔却没有一株身高超过二十厘米的植物大片大片蓬松的草叶相互交织构筑起一窠窠蓬松的草甸。 又有肥大的蘑菇长在橡木脚下洒落一地淡绿色的磷光。 天边泛起微光远处飘来几缕小风郑清惊讶的发现这里的风是可以看见的。因为风中缭绕着恼人的、真实不虚的情绪吹拂在脸上很容易让人心境波动。 蒋玉撩起垂落脸颊的发丝理了理袍子。 然后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青色玉扣按照固定的节点丢在四周构筑起一座简单的守护法阵。玉扣在枯枝、落叶、石头与蘑菇下面冒出青濛濛的光晕互相勾连升起一道屏障。 整个过程中她或者垂下眼皮或者看着其他方向避免与郑清对视。 “这里是幻梦境。” 女巫看向身后那些高大的橡木以及林子里影影绰绰出现的棕色身影语气很轻但很肯定的说道:“……比镜中世界更遥远也更宏大的一座世界。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应该是幻梦境的迷魅森林。” 郑清没有询问她为什么知道这里的具体位置。 也没有询问她在刚刚的旅途中有没有受伤。 两人很默契的一齐忽略了刚刚那段经历。 镜中世界、梦中世界都是隶属于幻梦境的一部分是幻梦境的边缘角落。这一点在进入魔镜之前郑清就已经知道了。 上一次在先生的关照下他只在幻梦境的边缘稍作停留然后就在朱思的帮助下逃离了这座虚幻与真实交织的世界。 这一次他主动投身魔镜上的那条通道。 自然会顺着那条通道滑很远、很远。 郑清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腕上系着的红绳与绳子上那枚早已干枯、流失所有魔力的迷榖木叶子。 那片叶子一如既往的安静没有一丝反应。 男巫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那头无面魔藏在幻梦境的哪个角落也不知道朱思现在是不是还在幻梦境的边缘。他只能寄希望于小女巫——因为上次离开的时候朱思告诉他只要他再次来到这座世界她就能找到他。 “那里是哪里?”年轻公费生伸手指了指远方。 越过草地的边缘隐约可以看到一条山脉的轮廓隐匿在淡薄的雾气后。山脉前能看到大片开发完好的农田、银带般的小河、翻滚的水车、篱笆、木屋、冒着青烟的烟囱也能听得随风而来的狗吠。 “不知道。”女巫摇摇头停了停反问道:“我们往哪边走?” 向前是大片开阔的草地有人烟有小河有山脉。 向后是茂密的森林与大片发光的蘑菇。 郑清看了看身前的草原以及草原后那片人烟;又看了看身后的茂林以及茂林中若隐若现的矮小的棕色身影。 “有一句老话叫‘望川跑死马’”他勇敢的看了女巫一眼旋即移开视线声音不由自主低了几分:“……虽然我们有甲马符但初来乍到与幻梦境的原住民们接触我觉得不是一个安全的选择。” “而且在决定往哪边走之前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把人找齐。” 女巫点点头赞同了男巫的判断。 这让郑清多了几分信心。 “这是封装好的迷榖木叶子戴在身上可以防止我们在幻梦沉沦。”他从灰布袋里摸出一大堆早已准备好的装备一一指点着: “这是静心符与清心符它们像蛇油一样管用不论什么时候给身上挂几张总不会错的……还有这几瓶魔药我请邓小剑学长帮忙调制的原本打算期末考试的时候用可以帮我们集中注意力稳固精神。” 看着眼前兴致勃勃的男巫蒋玉咬了咬嘴唇将手指间掂着的一枚玉佩偷偷塞回腰带里然后笑眯眯的接过了年轻公费生的馈赠。 “你觉得他们离我们有多远?”她打量着玻璃瓶里那些打着旋儿的碧绿药水顺口问道。 “这得问专业人士。” 郑清眨眨眼环顾左右没有看到那条灰扑扑的身影于是摇摇头喊了一声: “毛豆!” 噗。 防护罩外那些流淌着的五彩的风被一道灰扑扑的身影撞的粉碎。狗子摇着尾巴兴冲冲的看着法阵中的年轻巫师轻轻柔柔的叫了一嗓子:“喵~!”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一十五章 猫之城 与郑清相同在进入魔镜通道后不久萧笑也与身前的同伴失散了。 但与郑清不同的是萧笑没有机会转身抱住身后的同伴——因为在此之前身后那位不甚靠谱的队长同学已经把手松开了。 所以他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掉进幻梦境。 幸运的是萧笑掉落的地点是一条水流平缓的大河。他甚至没有浪费法书里抄录的咒语只挥舞着胳膊刨了刨水便从河中游上了岸。 当他站在岸边脱掉长袍拧干袍子上那些沉重水迹的同时周围的环境已经全部映入他的脑海。 这是一片河谷身后是布满灌木与小块农田的丘陵身前是他刚刚游上岸的大河。河水平缓清澈碧蓝一抹金色的鳞光从上游一直蔓延到下游水面飘荡着一朵朵白色的浪花凝固在河水中。 远远望去仿佛有人剥离了一截天空丢在这片河谷形成了这条河流。 河流对岸有一座小城。 城墙不高远眺城里的屋顶与城外行人有些欧洲十八九世纪的风格。黑黢黢的流露出某种诡异的沉默气息。 重新披上干爽的长袍后萧笑沉思片刻并未立刻召唤毛豆。 他没有郑清进入这片世界后的急迫感。 与之相反作为个人萧笑更愿意在这片充满奇幻色彩的世界多呆一阵子丰富一下他那本黑色笔记里的内容。 “安全起见我一个人不能在野地里随便乱跑。”他盯着那座小城看了好一阵子喃喃着自言自语:“……大家来到这里总要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这就是我的任务。” 带着这种想法年轻的占卜师将帽兜扣在头上一手抱着那本黑色笔记一手抓着羽毛笔便向河流下游走去。 因为在下游不远处有一座大桥连通着河流两岸。 那是一座雄伟的石桥有着结实的桥墩与漂亮的栏杆。桥面是淡黄色、布满深浅不一凿痕的岩石栏杆上雕琢着一只只形态各异的小猫。 萧笑在桥头遇到了一位同样打算入城的农夫他赶着马车车上装满一摞摞捆扎紧实的柴火柴火下隐约可以嗅到一丝熏肉与烧酒的味道。 这应该就是最原始的走私手段吧年轻占卜师暗自思忖着在笔记本上记录了这些见闻。 或许是那身干净的长袍或许是怀里那本厚重的黑色笔记与夹在笔记中的羽毛笔那位农夫对萧笑很是恭敬在胸口画了个旧印后便回答了他不少问题。 比如这条河叫史凯河——当然也可能是斯凯河农夫的口音较重年轻巫师对此并不太确认鉴于这条河的模样他更愿意称这条河为‘天空之河’——河的源头在哪里农夫不知道;河流会流向什么地方农夫也不知道。他只是生活在这条河与这座城附近的普通农夫。 再比如河上的那座桥已经有近一千四百年的历史了据说修桥的时候负责工程的大匠在桥墩里封了活人作为这座桥对天空之河的献祭。 河对岸的那座城在官方文件里被称为‘乌撒’但住在附近的人以及来往商旅们更愿意称它为‘猫之城’因为这座城市的议会通过了一项著名的法律:禁止任何人杀猫。 这条法律带来的后果就是聚居在城里的猫越来越多多到距离乌撒不远的迷魅森林里那些祖各迷魅鼠们多次向城市议会发来抗议声称这些猫的存在严重影响祖各部落的安全。 回答完问题之后农夫在胸口又画了一个旧印然后便驱赶着马车向城门走去。 萧笑则在桥头站了一会儿。 他需要整理一下刚刚听到的笔记。 然后他在‘杀猫’两个字上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圆圈。 年轻的占卜师很怀疑当初制定这条法律的议员们并不是想禁止杀猫而是想禁止傻帽。这样那些愚蠢的乡下人就不会进城跟他们那些聪明的城里人争夺宝贵的工作机会了。 这份怀疑在郑清过桥的时候被消减了许多。 因为石桥两侧的石制护栏上雕琢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猫咪足以说明在这座城市猫的确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应该让队长跟班长两个人掉在这里。”年轻的占卜师收起黑色笔记本摇着头低声嘟囔了一句。 与他相比宥罪猎队那位拥有一条黑猫尾巴的队长大人或者有一双猫耳的班长大人应该更容易在这座城市获得优待。 带着这份碎碎念他越过石桥走近了乌撒城。 城外近郊充斥着令人愉快的元素比如浅绿色的农舍、被篱笆围起来的整齐的园圃、散步的母鸡、以及那些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 走在那些小路上不论脚底还是心情都令人愉悦。 更不要提趴在房前屋后、树梢与路边的一只只‘毛果子’了那些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猫咪在阳光下舒服的打着呼噜传递出宽松与欢欣的气息。 陌生的旅人靠近后这些大胆的猫咪也仅仅会抬起眼皮有气无力的哼一声示意他奏凯不要挡住它们晒太阳。全然没有外界那些胆小如鼠的猫咪们的敏感与多疑。 进入小镇后猫变得更多了。 尖尖的、古老的屋顶上挂着石像鬼的屋檐下悬挂在巷道上空的天桥间修剪整齐的道旁树中还有不计其数的烟囱与铺满鹅卵石的巷子里。 白猫黑猫灰猫花猫大猫小猫花斑的、三色的、琉璃眼的、异色瞳的各种各样的猫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他俩会喜欢这个地方的。”年轻占卜师再一次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道这也让他心底诞生了某种强烈的愿望——带郑清与蒋玉在这座镇子里转转。 “毛豆?” “毛豆!” “毛豆!!” 萧笑在一处人迹稍少的巷子里喊了好一会儿狗子那灰扑扑的身影才从虚空爬了出来吐着舌头笑眯眯的看着他叫了一声:“喵~!” 这声猫叫引来暗地里许多窥伺的目光。 乌撒的许多猫都好奇的看向那只与它们外形截然不同但又说着跟它们相同话的家伙。没猫怀疑它是不是一只猫但也没猫愿意出面与那只新来的‘灰猫’打个招呼。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一十六章 克喇山下 或许是因为体格相近的缘故班纳与张季信落在了同一片院子里。 仿佛两颗陨石在这座不大的小院里砸出两个不规则的深坑。 蓝巨人懒洋洋的躺在坑底甚至没有起身便开始嚷嚷起来:“毛豆?毛豆!快让其他人过来拽我一把!” 灰扑扑的身影从虚空蹿了出来落在蓝巨人耳畔吐着舌头、哈着气咬着他的耳朵试图把胖子从坑底拽出去直扯的他哇哇乱叫。 “安静!” 率先起身的张季信冲胖子打了个手势脸上露出一丝严肃的表情:“大家失散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一人一狗立刻安静了下来。 张季信走出大坑环顾左右。 这是一座荒僻的院落院子里的气息有些阴沉不知有没有住人。 野蔷薇与紫藤顺着围墙的石缝四处攀爬院子里的小菜园长满杂草井口拴着麻绳潮湿的木桶随意的倒在泥地间。 顺着院落的石墙向外望去。 极远的地方有一片茂密的森林森林外是起伏的丘陵蜿蜒的河流仿佛缎带般在小丘间穿梭。大片被开垦后的农田露出肥沃的土壤隐约有几缕青烟在田间尽头升起。 那是人烟。 “这是哪里。”辛胖子从坑底爬了出来低声询问道。 毛豆已经重新消失在虚空之中。 “不知道。”张季信紧了紧手上的拳套将郑清送的那几张符纸折了折塞在拳套靠近手背的一侧免得遇到冲突后不小心失落。 他屈着大拇指向后指了指补充道:“但我知道这里位于某座山的山脚……假如大家都在附近的话肯定能看到这座山。” 胖子回头看了一眼终于知道这座院子为什么始终有一种阴沉沉的气息在流淌。 因为它位于一座大山的脚下。 陡峭的山峰直插云霄半山腰处就能看到缭绕的云雾。而这座院子就笼罩在这座大山的阴影下难免阴冷。 屋里始终没有动静两位男巫也不欲多生枝节张季信在窗台下放了一枚金豆子作为砸坏院子的赔偿而后便拽着辛胖子向外走去。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当他们离开院落的一瞬间原本紧闭的窗户便开了一道小缝一条细软的触角伸了出来将那粒放在窗台上的金豆子收了进去。 门前的台阶似乎被洪水冲毁过有许多崩裂的痕迹;台阶下的小路更是被杂草与凌乱的石子淹没几乎让人寻不到小路的痕迹。 “要我说你那粒金豆子完全是浪费。”胖子对张季信刚刚异常大方的举动耿耿于怀:“……啧一粒金豆啊能买多少鸡腿买多少牛肉干啊!” 话虽如此他却手脚麻利的翻开法书连续丢出‘定之方中’‘鸟鸣嘤嘤’‘奄有四方斤斤其明’等数道咒语。 一道定位咒一道联络咒一道探查与监控四周安全的咒语。 魔力波动转瞬即逝就像一粒小石子被丢进临钟湖没有激起一丝浪花。胖子脸色稍稍变得严肃起来衬着他蓝莹莹的脸蛋儿与周围阴森森的气氛显得格外诡异。 “我哥说出门在外一定要学会花钱消灾。”张季信非常认真的解释道:“就算我们拳头再硬难免在天时地利上失分……所以不要在这种时候小气。” “穷家富路嘛我懂。”胖子抱着法书一边给刚刚使用后的空白页上抄录咒语一边敷衍着回答道。 “联络咒没有反应?”张季信反问道。 “预料之中。”辛胖子收起羽毛笔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抱怨道:“原本这些活儿都是博士的事儿……浪费我的朱墨。” 说话间两人已经顺着小路走到山脚下一个三岔路口。 路口立着一座木牌。 有三道木头箭头指向三个方向。 一个箭头指向两人来路标注着‘克喇山·恩格拉老宅’。两人顿时了然刚刚他们离开的那座小院应该就属于箭头上标注的‘恩格拉老宅’而身后这座大山的名字不出意外就是克喇山了。 第二个箭头指向远处那片森林标注着‘迷魅森林·祖各’。 第三个箭头最为宽大上面的字迹也非常清晰看得出应该有人定期保养它。上面标注的内容是‘乌撒城’后面还用白色的粉笔画了一个猫头。 “祖各是什么?”辛胖子指着第二个箭头后面的词好奇的问了一句。 张季信板着脸声音有些恼火:“你以为我是博士?” 胖子耸耸肩没有继续刺激同伴转而指向第三个箭头:“我们去这里吧。” “为什么?” “因为上面画了个猫头。” “……这是什么神仙理由?” “魔法之所以神秘就是因为它具有巨大的可能性与不确定性。可能性是说任何有隐秘关联的事件都具有发生的可能性;不确定性是说当我们不确定事情后续会怎样发展的时候参考第一条就可以了。” “这是哪家的理论?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张季信一脸纳闷:“虽然我学习一般般但巫师界那些知名理论还是有所耳闻的啊。” “我刚刚想出来的!”辛胖子一脸自信弯腰给小腿绑上甲马符:“相信我只有我这种目标远大想成为大巫师的人才具有这种高瞻远瞩、高屋建瓴的看法!” 对于这种自吹自擂张季信自然嗤之以鼻。 但他同时承认那个猫头确实触发了他的直觉。他的脑海下意识浮现了郑清的尾巴与蒋玉的耳朵心底默默认可了胖子的选择。 当然最终让张季信下定决心的原因是那只卧在第三块路牌箭头下的灰扑扑的身影。 毛豆脸冲着乌撒城的方向吐着舌头冲两位年轻男巫欢快的摇着尾巴。 张季信蹲下身子开始给腿上绑甲马符。 “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会落在这里。”绑完符纸张季信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条幽深的小路以及那座高大的克喇山的身影。 胖子抻了抻胳膊伸了个懒腰做着奔跑前的最后准备。 “谁知道”他懒洋洋的回答道:“或许因为这个地方跟我们有缘吧。但也可能只是个概率问题。”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一十七章 活下去就好 当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们在毛豆的联络下互相追寻同伴们的踪迹时。 迷魅森林深处祖各们那片被巨石‘城墙’包围着的部落营地里不告而来的几位客人正在接受整座部落的款待。 是的款待。 意识到弱小的迷魅鼠大军无法对那些红眼睛的女妖造成一丁点儿伤害后祖各部落的长老们立刻选择了臣服。 它们拍打着胸脯向三位客人承诺供奉。 就像它们对乌撒城里那些猫们所做的一样。 一只祖各捧着橡木皮碗匍匐着恭敬的送到客人们面前。 碗里盛着碧绿但清澈的液体那是一种用树汁与蘑菇汁调和出的贡品。树汁是祖各们从某棵与众不同的橡木上提取出来的据说那棵橡木的种子是星空深处的存在从月亮上丢下来的长成大树后便开始为祖各部落提供最珍贵的佳酿。 尼基塔对迷魅鼠们的供奉不感兴趣她始终盯着面前那个穿着破烂的小女巫。 肥皂泡很漂亮但是很容易破碎。 女妖从小女巫手中拿走那本空白的画册翻了翻。画页上的图像都已经失去了颜色只留下一个个空白的轮廓。画页间还残留了一点黑色的灰烬。 尼基塔用手指捻起那点灰烬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她的眼神微微闪动。 出身贝塔镇北区的她很容易分辨出那些灰烬源自一种致幻力很强的火柴那种火柴曾经是北区最紧俏的货物许多吃不起山珍海味或者住不起豪华屋子的小戏法师都希望获得那样一根火柴在梦幻中实现她们的愿望。 这种火柴在幻梦境的效果更强。 这些灰烬与画册上空白的图案、以及小女巫破烂的长袍、苍白的面孔甚至她身上那丝极其微弱的诱人香甜都说明了很多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女妖的声音很温和眼神发亮像两颗阳光下的红宝石。小女巫在幻梦境中挣扎活下去的努力让她回忆起许多看似遥远但实际距离她并不久远的记忆。 “朱……朱。” 小女巫声音迟缓眼神茫然回答时声音有些含糊双手因为画册与小镜子被拿走而不安的绞在一起。但她的视线却一直落在那只橡木皮的小碗上。 匍匐在地上的祖各清晰的听到了小女巫咽唾沫的声音。 它欣喜的将胳膊举的更高了一些。 “我也叫朱朱”尼基塔身旁一个清脆而又明快的声音回答道:“很高兴见到你!要一起玩儿吗?” 女妖侧脸看了一眼。 身旁的无面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她的化妆品露出与小女巫一模一样的面容。她的手中拿着小女巫的那面小镜子正乐滋滋的照着镜子。 只不过与小女巫不同无面身上的小袍子干净、漂亮脚上的小皮鞋上也打了油。她的眼睛炯炯有神还有她的小嘴说话时总会下意识嘟起来平添几分可爱。 整张脸上最出彩的就是那张小嘴了。 尼基塔收回了视线。 “你为什么来这里?”她继续询问那位穿着破烂的‘朱朱’。 “找……妈妈……还有爸爸。”小女巫盯着那碗青碧的饮料又咽了一小口唾沫手指因为不安与用力而绞的发白。 尼基塔从祖各爪中拿过那只树皮碗塞进小女巫的手中。 碗中青碧色的液体微微摇晃散发出诱人的气息。几丝凌乱的长发从小女巫脸颊一侧落下险些掉进碗里。 “慢点喝。” 女妖安慰的拍了拍小女巫的头分开手指为她梳理头发将那几根落下的发丝撩到她的耳后同时重复了之前的问题:“你还记得……你为什么来这里吗?” 前后虽然是同一句话但话中意思却微妙的不同。 小女巫歪着头迟疑了片刻。 “爸爸……喜欢老鼠。”她如是回答道。 尼基塔扫了一眼附近那些影影绰绰的棕色身影心底有些恍然。 始终安静匍匐在她脚下的那头祖各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用爪子拍打着它的胸口表示‘我们不是老鼠!’——这无关正确与错误而是与祖各部落的尊严有关。 尼基塔瞥了一眼地上的祖各瞳孔中一抹红芒一闪即逝。 为了部落尊严而抗议的祖各一声未吭便在那抹红芒之下断了气。立刻就有几只身强力壮的祖各冲了进来拖着亡者的尸体退了下去。 整个过程敏捷而安静。 祖各部落的长老们旋即派遣了新的献祭者献祭新的贡品。 同样是橡树皮碗与那种青碧色的汁液。 “你爸爸是谁?”女妖有些无趣的回过头继续与小女巫聊天仿佛刚刚只是捏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蚊子。 “爸爸……就是…爸爸。”朱朱小口啜着树皮碗里的青色汁液小声回答着。丰富的魔力随着那碗贡品滋养着她的身体她的脸色慢慢多了一丝红润眼神也稍稍灵动了一点。 然后她终于注意到女妖的眼睛。 “你……红眼睛?!”小女巫眼神中露出几分不安脸上也多了一些挣扎的表情:“红眼睛不好。” 尼基塔轻轻笑了笑又摸了摸她的头。 “活下去就好”她温柔的重复了这句话:“眼睛是什么颜色没有关系活下去就好……你知道吗克雷德的幽谷中有一种君影草它的花叫铃兰。兹特尔人叫它报春花。” “这种花小巧香气怡人。虽然生长在暗无天日的阴影中却能够肆意开放并且结出漂亮的红色果子……虽然从黑暗中结出的果子是有毒的但那终究是一颗漂亮的、真正的果子。” “所以说眼睛是什么颜色没有关系。” “活下去就好。” 虽然喝下那碗青碧色的药汁后朱朱的气色好了许多但终究没有真正恢复。女妖这番充斥着隐喻与内涵的话她并不能完全理解。 所以她听的有些茫然。 唯一听懂的是面前这个漂亮的大姐姐让她不要在意红色的眼睛红眼睛也有好的。活下去也是好的。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大家都是这样开始的 无面手中拿着朱朱的小镜子美滋滋的看着镜子里的面孔。 只要画工好它可以伪装成任何存在。 不仅仅是巫师。 每一次当它换上一副新的模样后总会有这么一段自恋的时间——即便穿着蛇皮假装宠物蛇开始的那段日子它也过的很开心。 尼基塔对朱朱提起报春花与红色果子的时候无面的眼睛虽然仍旧看着镜子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 那句‘活下去就好’遽然让它想到了很多往事。 能够随心所欲变幻模样与形态假装其他人是无面魔独有的天赋。很久很久以前巫师们就发现了它们的存在有的古籍里还给它们起了一个非常恰当的名字画皮。因为它们没有眼鼻口耳整张脸干净的仿佛一块空白画布。 画皮不是天生的。 直到现在巫师界对于画皮诞生的缘由还争论不休。 所以无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无面——它不知道自己的出身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原本的模样。 当它有意识的时候它就已经是一头无面魔了。 首领也就是海神号的船长大人发现它的时候它正蜷成一团昏死在林子里。 如果没有首领也许自己早就饿死了吧——闲暇时无面的脑瓜里经常滑过这样的念头。刚刚诞生的那段时间因为没有嘴它差一点饿死。 是首领教会它怎样画嘴的。 “一头无面如果连嘴都不会画会饿死的。”首领这么说着然后抓着一小截炭笔就着一张破旧的羊皮纸教给它画嘴的技巧。 无面恢复健康后第一时间给自己改了一张饕餮的大嘴。 印象中饥饿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噩梦。那一天它仿佛被饕餮附体吃掉了数十人的血食直至它因为暴饮暴食而重伤。 “只有吃过苦头才能记住教训。”这是首领对它说的另外一句话。 从那天起无面再也没有画过一张稍大点的嘴。 这种微微嘟起的樱桃小嘴最适合自己了。 对着那面小镜子无面将嘟起的小嘴描的更鲜红了一点。男巫们管这叫诱惑——这也是首领告诉它的技巧它都牢牢记在了心底。 “你没有选择身份的权利但你有选择面孔的机会。”这是首领对它说的最重要的一句话:“……选择怎样的面孔决定了你以后要怎样活下去。在这个过程中选择不重要活下去才重要。” 无面的脑海滑过首领说过的那些话飘忽的眼神渐渐又有了焦距。 它看着不远处那个外表跟自己一模一样、但是穿着破烂的小女巫不知为何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尼基塔听到了身后的叹息声。 但她并不关心。 此刻她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这个小女巫的身上。 “跟我走吧。”她向小女巫伸出手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在撒哈拉的深处乌利希爵士向她伸出手那样:“……大家都是这样开始的。” ‘朱朱’捧着第二碗贡品。 顺着碗沿小口啜吸着那些青碧色的汁液一丁点也不肯浪费。奔涌的魔力随着那些汁液在她体内流淌。她的眼神越来越灵动身上那丝香甜的气息却越来越微弱。 仿佛一缕即将耗干蜡油的烛火在风雨中坚持绽放那抹光亮。 许久。 小女巫丢下手中的空碗打了个饱嗝擦了擦嘴角。 “这就是传说中的‘饮鸩止渴’吧。”她声音充满了不符合身份的沧桑眼神虽然还是茫然但却与最初的茫然截然不同。 最初的茫然是魔力消耗殆尽意识陷入空白后的茫然。 而现在的茫然则是对未来不确定的茫然。 尼基塔用自己刚刚说过的一句话回答了小女巫:“吃什么、喝什么眼睛什么颜色都不重要……活下去就好。” “但我还是想跟爸爸妈妈坐在一起啊。”小女巫向她笑了笑仿佛晨曦的一抹阳光雨后的一缕清风干净而又纯粹。 “你一个人会死在这里的。”尼基塔垂下眼皮看向‘朱朱’破烂的小皮鞋轻声说道。 “有人说他会回来接我。”小女巫非常肯定的回答道。 “你等不了那么久。” “那就等我死后再做决定吧。”小女巫勇敢的摆了摆手然后从无面手中拿过自己的小镜子又从尼基塔手中接过自己那本空白的画册转身向迷魅森林更深处走去。 两位女妖站在她的身后静静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没有丝毫阻挡。躲在橡木树影下的祖各们小心翼翼的拍打着胸脯互相回应彼此的困惑。 “她不会回来了。”无面用新面孔的清脆声音说道。 “回来或者不回来都没有关系。”尼基塔微微笑了笑伸手抓过一缕七彩的微风:“……能活下去就很好。” 一头年迈的祖各匍匐着爬到女妖们的脚下亲吻着她脚边的泥土。 它枯瘦的手轻快的拍打着胸口向女妖们报告祖各们在迷魅森林外面的发现。 尼基塔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你是说在迷魅森林边缘看到了巫师的猎队?” 老祖各用力拍打胸口肯定了女妖的判断。 “会不会与之前那些雷电有关?”无面看向尼基塔小声询问。 “或许吧。”女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松开刚刚抓住的那缕微风。微风离开束缚后勇敢的向天空冲去。 然后在一阵更大的狂风中被扯的粉碎。 与那阵更大的狂风一同离去的是一片巨大的阴影。一片自始至终都笼罩在祖各部落与女妖头顶的阴影。 …… …… 自由的风从空旷的原野上吹来裹挟着散发七彩光芒、恍如钻石尘般的情绪微粒吹进高大茂密的橡木林。 引得周围沙沙声响成一片。 有橡木们宽大的叶子的声音 也有原野上杂草们细长叶子的声音。 郑清怔怔的听着这些声音有些出神。临时搭建的守护法阵可以隔绝那些带着情绪的风、那些带着记忆的雨却没有隔绝风雨中的声音。 此刻除了风雨与叶片碰撞的沙沙声法阵之外还有一些持续不断、仿佛野人们拍打小皮鼓的声音。 很是聒噪。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一十九章 准备 派遣毛豆寻找猎队其他三人之后郑清与蒋玉便呆在临时搭建的守护法阵中一面小声讨论猎队集合后的作战计划一面测试不同咒语、符箓以及魔法药剂在幻梦境里的效果是否与真实世界一致。 这是一支猎队进入陌生猎场后必不可少的操作。 经过一系列测验可以确定的是在幻梦境涉及幻术与精神系的魔法效果增幅都很大譬如混乱咒、昏睡咒等;生活类与辅助类咒语效果几乎没有太大变化譬如洗衣、做饭、洒扫、起床之类的咒语;而诸如雷咒、监察类咒语、方向指示类咒语、联络类咒语等都被极大削弱。 蒋玉猜测这可能与幻梦境法则不完整世界本源与承受力弱且受梦境影响大、因果逻辑欠缺有关。 比如梦境中经常会出现前一秒在原野狂奔后一刻就在大海中与风暴搏击而整个过程前后衔接毫无瑕疵身处其中的巫师几乎感受不到异常。但咒语却无法弄虚作假面对类似场景转换不论监察、指示方向、亦或者互相联络咒语失效就不难理解了。 郑清也简单测试了一下雷咒。 一道‘殷其雷’在外面的真实世界可以轻轻松松召唤出碗口粗细的闪电劈死一头米诺陶但在幻梦境郑清调动全部魔力用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引出一道筷子粗细的闪电。 而且这道闪电竟然还是绿色的。 年轻的公费生非常怀疑这道闪电能不能劈死一只兔子。 想到那些长着大门牙的长耳朵家伙郑清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守护法阵之外密林之间。因为在他与蒋玉讨论的过程中不止一次用眼角的余光瞟见了林子里偷偷摸摸出现的身影。 那是一些皮毛油滑、身材矮小、轮廓与某些啮齿类生物极其相似的棕色生物。 郑清相信倘若它们穿上马甲混入第一大学一定可以混淆大部分学生——他非常怀疑这些棕色的小东西是第一大学地下世界的鼠族在幻梦境开辟的某个分支族群。 只不过与学校里那些穿着马甲的老鼠不同橡木林里出现的啮齿生物似乎不会说话而是使用一种拍打胸脯的方式互相传递信息。 这也是郑清听到的风雨声之外那些聒噪的啪啪声的来源。 蒋玉注意到男巫的视线。 “不要在意那些小东西如果它们胆子足够大早就从林子里冲出来了……你包里还有干净的玻片吗?我需要测试一下这份卢尔德圣水的效果。” 说话间她抬手将垂落脸颊的发丝又撩回耳后幻梦世界里细碎的光线穿过法阵落在女巫的脸颊与发丝上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郑清呆呆的看了好几秒。 直到女巫举着那瓶卢尔德圣水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 不知是不是阳光照射的缘故女巫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红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婆娑石的解毒效果白鲜的治愈效果? 已经确认在偏差值范围内可以继续使用;吐真剂的致幻性变强使用后可能会出现成瘾性? 建议谨慎使用。” “我已经没有其他青蛙可供实验了。”郑清一边从灰布袋里摸出一叠新的玻片? 递给女巫? 一边叹了一口气:“其他魔药我们只能进行理论推测……或者用它们?”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林子里偷偷摸摸向外窥伺的那些棕色老鼠们。 一片惊慌失措的拍打声从林子里传来。 那些偷窥的视线陡然消失了一大半。 女巫笑着摇了摇头。 “幻梦境生物与我们之间肯定有某些区别? 对它们有效? 可能对我们就是剧毒。”她用吸管起了一滴乳白色的圣水滴在新的玻片上然后翻动法书? 落下检测咒语。 无形的魔法波动在守护法阵内回荡。 那滴圣水被咒语解析后? 在玻片上留下一圈五颜六色的圆形痕迹。女巫仔细分辨着那些痕迹中不同颜色的长短、粗细? 记录笔记? 同时报出一个个数值。 郑清熟练的将那些数值代入检测咒式之中? 念动咒语? 看着一朵淡白色的气泡从法书中缓缓升起。 “观测形态与形状无重大变化”他仔细端详着那颗气泡的模样然后用羽毛笔尖戳破啪的一声那颗气泡化作一蓬细小的白色光点? 落在郑清的指尖:“初步感受……辟邪效果增加? 治疗效果不变。” “还是需要青蛙。”女巫放下手中的法书? 轻叹了一口气。 郑清刚想安慰她一下? 法阵外忽然传来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位年轻巫师迅捷的翻开法书各自激活咒式。 距离法阵不远处一丛满天星的细枝微微摇晃着? 片刻后灌木丛里钻出一只灰扑扑的身影嘴里咬着一个棕色的身影。 灰扑扑的身影是毛豆。 而那棕色的身影则是一只大老鼠。 老鼠已经死掉了油滑的皮毛变得有些干枯。它的脑袋耷拉着颈子间淌下一抹细细的血水落在草地间转眼便被土地吞没。 不远处橡木林里传来一阵错乱得拍打声即便听不懂那些拍打声的意思年轻巫师们也能感受到那些拍打中蕴含的悲伤与愤怒。 郑清最后看了一眼那只死去的棕色老鼠。 “找到他们了?”他转头看向毛豆询问它联络的结果。 毛豆竖着耳朵摇着尾巴欢快的‘喵’了一声。 “他们在什么地方。”话一出口郑清立刻想起毛豆不会说话连忙补充道:“你指一下他们的方位就可以……” “这是我们画好的简易地图”蒋玉立刻拿出之前画好的地图摆放到狗子面前:“能看懂吗?这里是我们所在的位置后面是一片森林前面是那片原野、农田、小河……还有那条山脉。” 狗子低下头琢磨了一会儿。 然后它伸出爪子先沿着那条小河向下游滑去一直滑到小河尽头又在空白处滑了一会儿最后停在一个位置按了一个梅花印。 紧接着它把爪子挪到那条山脉上继续滑动在空白处滑了许久才停下按了第二个梅花印。 然后它抬起头冲两位年轻巫师喵了一声。 郑清与蒋玉面面相觑。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二十章 隐身方式的选择 “这里是胖子…不是长老…不是那是博士?” “喵!” “那这里是胖子……还有长老?” “喵!” “胖子跟长老在一起?” “喵!” 黑色的猫尾在袍子下面甩了甩郑清站起身回头看向蒋玉:“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你怎么看?我们先去哪边?” 蒋玉蹙着眉看着那张简陋地图上的两个狗爪印儿发间的猫耳下意识的向两侧扯了扯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 因为不论萧笑亦或者胖子、张季信距离他们的位置都不近。倘若让他们向迷魅森林集合路上肯定会花费很多时间。 “以博士为中心会和吧。” 女巫最终给出了自己的建议竖起一根食指:“首先我们三方的距离都差不多但从我们的角度看前往博士所在的位置大都处于可观测范围内危险性可控而长老与胖子所处山区我们暂时观测不到。” “不论森林、还是山区都不是集合的最佳选择。”郑清点点头赞同女巫的这个观点。 蒋玉竖起第二根指头继续分析道:“其次按照毛豆提供的信息博士目前是一个人而我们都是两个人相对来说不论我们俩还是胖子与长老一路上都更安全一些可以承受长途旅行的风险。” “第三我们这里不安全。”郑清看了一眼地上那只颈子上仍旧汩汩冒着血的死老鼠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橡木林:“……直觉告诉我那片林子有点危险。我们在这里呆太久不安全。” 蒋玉也回头看了一眼橡木林。 那些有着棕色轮廓、皮毛油滑的身影少了许多但从林子里传出的拍打声却越来越密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女巫收回视线。 “此外我们四个人向博士靠拢的过程中能够收集四人份的信息供博士占卜使用。”蒋玉提到了最后一点也是郑清没有考虑到的一点:“在陌生世界? 任何信息都是非常重要占卜元素……如果让他们三人向我们靠拢只能收集到三人份的信息。” 占卜是一支猎队在陌生猎场获得主动权的最主要方式听到这里? 郑清终于下定决心。 “你现在回去? 告诉胖子与长老? 开始向博士所在的方向移动。”年轻公费生蹲在毛豆面前一手按在狗子的脑袋上一面严肃的对它说道: “留一个分身给我们指路……剩下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博士周围? 确保他在猎队集合之前的安全? 明白了吗?” 狗子昂首挺胸摇了摇尾巴喵的叫了一声。 另一只‘毛豆’骤然从它身上升起? 蹿入虚空? 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留在原地的狗子身形变得虚幻了几分? 眼神也迟钝了不少。 郑清安慰的拍了拍它的脑袋。 狗子习惯性的摇了摇尾巴? 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在这过程中? 蒋玉已经开始收拾之前两人摆放在守护法阵里的各种魔法器皿、材料以及书本。 郑清帮着清理进行魔法测试后的余烬? 将它们用小铜铲撮进玻璃罐中然后塞进灰布袋里。对一位高明的占卜师而言通过这些痕迹能够推测出许多细节任何有经验的猎队都会在狩猎中尽可能少的留下痕迹。 直到蒋玉准备收起那几枚玉扣解除守护法阵的时候? 郑清制止了她。 “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他拦住女巫的动作? 不安的看向橡木林深处? 那些皮毛油滑、有着棕色轮廓的生物始终影影绰绰躲在那里:“……我觉得我们应该更谨慎一点。我是说如果我们在它们眼前离开肯定无法摆脱它们的追踪。” “你打算给它们设一道陷阱?”女巫顺着郑清的目光看向橡木林? 咬了咬嘴唇:“只凭这道法阵拖不了太久。魔法生物的直觉都很厉害。” “不需要太久只消摆脱它们追踪就可以。”郑清从灰布袋里摸出一沓爆炸符以及两张幻影符在女巫面前晃了晃笑道:“……让它们盯着两个影子发呆吧。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悄悄离开这里。” 蒋玉从她的包里翻出一件银白色的斗篷。 “运气不错平常我都不会带它的。”她抖开那件斗篷语气轻快的说道:“这样我们就能悄悄从它们面前溜走了。” 斗篷被抖开后表面的银白色迅速褪去变得透明女巫的身影被斗篷遮住只留着上半身在外面。 这是一件隐身衣。 郑清惊讶的摸了摸那件斗篷的料子仿佛流水般轻滑光线落在斗篷上没有遇到丝毫阻力轻而易举穿透而过将斗篷后面的景色完整传到前面。 “太棒了……我原先还想问你的法书里有没有记载类似的隐身咒语。”他毫不掩饰的称赞着这件隐身斗篷的可靠同时塞在灰布袋里的手指飞快的丢掉正准备拿出来的两张隐身符换成两张滑云符。 “这件斗篷足够大能够装下我们两个。”女巫张开双臂高兴的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与体态。 郑清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 …… 法阵之外橡木林中。 越来越多的祖各从迷魅森林深处涌了过来躲在橡木们黯淡的阴影下一边啜吸着树汁饮料一边盯着那个仿佛大蘑菇一般的结界发呆。 结界里两名陌生巫师一直在做奇怪的实验——那名男巫手里拿了一沓画满鲜红符文的符纸在结界内四处埋设而那名女巫则不断向一个玻璃杯里倒进各种颜色不同的药水同时用玻璃棒用力搅拌着。 乳白色的雾气从玻璃杯中缓缓冒出向下沉淀流淌向四周撞到结界边缘后翻卷而回。雾气渐渐堆积从陌生巫师的脚踝、到他们的膝盖再到他们的胸口直至将他们彻底淹没。 橡木林里响起一片慌乱不安的拍打声。 祖各们发现它们已经看不到那两名陌生巫师的身影了——虽然理智告诉它们那两名巫师肯定还在结界中但直觉却让它们感到不安。 年纪最大的祖各用枯瘦的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指示几只年轻力壮的祖各靠得更近一点看看能不能看清结界中的两名巫师在干什么。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夏塔克 滑云符与爬云符名字相像符箓效果也非常接近。 这两种符箓都是巫师为了赶路省力而发明的符箓使用后都会将巫师小腿及以下部位化作一股白烟。 区别在于爬云符使用时会发出‘突突’的噪音虽然速度不快但可以推动巫师不紧不慢向前飘移去年猎月中郑清就曾使用过这道符箓。而滑云符使用后不会有任何声音但也没有任何动力需要借助风力、宠物或与其他符纸合用才能移动。 这两种符箓共同的优点在于可以让巫师离开地面——比如郑清与蒋玉离开守护法阵后不会留下脚印、气味、或者踩压地上的草叶。 在守护法阵内布设近百张爆炸符然后调制出雾气掩护后两位年轻巫师便同时使用了滑云符一起披上了那件隐身衣。 然后以一道束缚咒作为缰绳挂在五只毛豆身上让它拖着两位飘在半空中的巫师前行。 为了给他们打掩护毛豆又化出数十道分身去干扰祖各们的视线。 当那头年纪很大的祖各指示几头年轻力壮的祖各向守护法阵靠近的时候法阵中蓦然响起一片密集的‘喵喵’声旋即数十条灰扑扑的身影从结界中一涌而出喵喵叫着疯狂扑向橡木林的各个角落扑向那些胆小的偷窥者。 祖各对邪恶的猫叫毫无抵抗力。 它们一触即溃被吓的屁滚尿流。‘小皮鼓’的拍打声响彻四周掺杂着那些尖利的猫叫让整片林子陷入混乱之中。 等橡木林里的喵喵声消失四散逃逸的祖各在长老们的约束下重新聚集后那些灰色的可怖生物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橡木林外草地边缘。 那座闪烁着魔法光芒的守护结界依旧存在结界中的雾气翻滚不休但祖各们再也没有胆子靠近探查了只能瞪着溜圆的眼睛藏在林间灌木之后继续小心翼翼的窥伺。 不知过了多久。 当从原野上吹来的风中那些晶莹的色彩开始有些黯淡远处天际变得模糊被夕阳涂上一层釉黄时? 守在结界外围的祖各们终于等候到了迷魅森林深处的援军。 那是一些巨大的阴影。 阴影们掠过高大的橡木林宽大的蝠翅掀起呼啸的狂风将橡木的树冠吹的哗哗作响? 也将那些七彩的风儿撕的粉碎。 它们看上去像鸟? 却与《巫师大百科全书》里记载的鸟类有巨大的区别? 因为它们有着比大象还要庞大与肥硕的身躯长着类似马一样的头部通红的眼珠像两炉烧炭? 嘴角的触须在狂风中向后摇摆? 如同捕猎的章鱼。 它们是梦幻境的土著外神侍者们的坐骑尼基塔新收拢的仆从—— 夏塔克。 雄性夏塔克浑身布满紫黑色的鳞甲? 在阳光下? 它们的鳞甲上流淌着细小的七彩瘢痕? 仿佛被涂了一层油膜;雌性夏塔克身上长着细软的黑色短毛? 体型较雄性也小了许多。唯一相似之处? 是它们如同刮擦玻璃般难听的叫声? 以及宽大蝠翅上沾着的白霜与硝粉。 为首的夏塔克体型最为庞大仿佛一头小鲸。 它伸出蜷曲在腹下的长腿张开有四根脚趾的巨大爪子毫不犹豫的向那座布满白色雾气的魔法结界抓去漆黑的利爪上缭绕着污秽的气息? 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让人堕落。 吱呀! 夏塔克首领的爪子抓在结界的魔法光膜上? 刺啦啦划出几道金黄色的火星? 带起一片刺耳的声音? 就像有人用铁丝刮玻璃似的。近处围观的祖各们纷纷捂住了耳朵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几只体格娇小的雌性夏塔克发出难听的笑声嘴角的触须骤然落下? 仿佛一根根钓钩落在橡木林与灌木丛中挑选最肥硕的祖各捆了扯上去塞进嘴里。 细碎的血点从天而降砸在橡叶与林间空地上。祖各们匍匐在蘑菇的磷光之下瑟瑟发抖连胸脯都不敢拍了。 啪! 那座魔法结界只坚持了几秒钟便宣告破碎。 白色的雾气在结界破碎的瞬间一股脑儿向外涌去但缭绕在利爪周围的污秽气息却将它们牢牢束缚着没有放过一丝一毫。 夏塔克的首领眼中露出嘲讽的色彩似乎在嘲笑结界中巫师们混淆视野的粗浅手段。 但旋即它的眼神由嘲讽变为惊讶、然后惊怒交加。 惊讶是因为一爪下去抓了个空;惊怒则是它试图重新张开爪子时感到爪子似乎被一些细线牵绊同时脚趾上的鳞片传来魔法激发前的波动。 轰!轰轰! 上百枚爆炸符一齐爆炸可以将没有防备的注册巫师重伤即便大巫师在没有防备时都会灰头土脸。 夏塔克的首领还没有达到大巫师级别。 但因为它悬在半空中没有出现在爆炸发生的中央侥幸逃过了一劫。即便如此它那两条长腿与巨大的爪子也在剧烈的爆炸中被炸的粉碎只留下两根光秃秃、淌血的腿根。 嘎!!!! 狂怒的惨叫伴随着蝠翅煽动时狂暴的气流直冲云霄。 …… …… 当守护法阵中的爆炸符陷阱被激发时郑清与蒋玉已经在狗子的牵引下来到了草原的尽头正顺着那条玉带般的小河向下游飘去。 五只毛豆吐着着舌头肩胛上套着青色的藤蔓奔驰在河岸边缘跑的气喘吁吁。 藤蔓的尽头没入虚空。 虚空隐隐波动因为躲在隐身斗篷下的男巫把手伸进怀里拿出了一张感应符。 这道感应符与守护法阵相联系此刻黄色符纸上的红色符文隐隐发亮符箓有些发烫。这是感应有效的表现。 年轻公费生回过头隔着透明的隐身衣想要看一眼爆炸最灿烂的时刻——这并不困难明亮的火光伴随着巨大的蘑菇云清晰映入他得眼帘即便听不到声音也能猜到现场惨烈的情况。 “动作小一点不要露了形迹。”蒋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温润的暖风拂过男巫的脖子让他感到了周围的燥热。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二十二章 目标,乌撒 蒋玉提供的这件隐身衣很是宽大但遮掩两位成年巫师的身形还是力有不逮所以两人在斗篷下靠的很近有什么动作也都小心翼翼的。 虽然郑清觉得他们距离那座守护法阵已经很远橡木林里那些有着棕色轮廓的生物肯定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了但听到女巫的小声唠叨后他还是从谏如流减小了自己的动作同时向女巫靠的更近了一点。 身体接触多了早先的尴尬感觉便慢慢消退。 郑清也终于能够用稍稍自然一点的状态与蒋玉聊天了。 “哇哦”年轻公费生轻轻吁了一口气没话找话道:“看到刚刚那朵蘑菇云了吗?太漂亮了……” “感觉你用的爆炸符有点超量。”女巫中肯的评价道。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男巫半是自矜、半是炫耀的拍了拍腰间挂着的灰布袋:“出门在外安全最重要况且这种消耗品随时随地都能画几张出来。” 说话间他身后那条黑猫尾巴不由自主左右甩了甩仿佛在应和他愉快的心情。尾巴尖扫到蒋玉身上女巫竭力按捺住她心底那股揪黑猫尾巴的冲动发间那双毛茸茸的猫耳也因为这份努力而微微颤抖。 “速度有点慢了。”她扯了扯手中的藤蔓指挥狗子们跑的速度快一点同时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男巫:“……你靠的太近了。” 郑清白净的面孔唰的一下变红。 隐身斗篷外藤蔓缰绳前那些充当苦力的毛豆们中间似乎传来吭哧吭哧的笑声年轻公费生心底羞恼用力抖了抖手中的‘缰绳’低声喝道: “跑稳一点……离河边远一点!” 玉带般的小河在狗子与巫师们身侧缓缓向后淌去水面波光粼粼没有一丝生气。当小河绕过数座连绵小丘流至尽头郑清的视野骤然开阔。 玉带般的小河汇入一条宽广的蓝色大河。 仿佛有人将一段天色从头顶截取下来丢在了这片原野上蓝天、白云、阳光混杂在一起流淌在河道之中。 蓝色大河两岸阡陌交通遍布小块农田间或点缀着袅袅炊烟、篱笆、茅舍。仿佛一瞬间从荒野进入了文明的世界。 更远一点。 蓝色大河的对岸隐约可以看见一座黢黑的小城。 五只毛豆欢快的叫着径直向着那座小城的方向冲去。 …… …… 尼基塔站在一座深坑边缘。 穿着簇新长袍与小皮鞋的‘朱朱’坐在距离女妖不远的一座树桩上脚下踩着几只肉乎乎的肥大祖各? 身后靠着几只身强力壮的祖各仰头看着树叶缝隙里漏下的斑驳阳光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这里是蒋玉假设的那座守护法阵爆炸后的遗迹所在地。 说是遗迹? 其实这里已经没有留下多少痕迹了——剧烈的爆炸几乎将这座小山头夷为平地? 随后暴怒的夏塔克鸟们? 也在首领的尖叫声中齐刷刷向这片遗迹吐了口水。 夏塔克的口水堪比最古老的绿龙其中混杂了许多剧毒与腐蚀性的液体。原本就被爆炸毁的一塌糊涂? 又遭受夏塔克鸟口水的洗礼? 所以当尼基塔从迷魅森林深处赶来后呈现在她面前的? 只剩下一座冒着刺鼻味道、足足有数米深的大坑。 在这样的遗迹中? 不要说分辨曾经使用的魔法痕迹? 便是还原它曾经的面貌都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女妖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个深坑? 沉默良久。 夏塔克鸟群仍旧盘旋在橡木林的上空? 投下一片深重的阴影。只不过鸟群的首领? 那头最大的夏塔克却不在自己的群落之中。 它匍匐在斜坡下方张开双翅巨大的马头几乎要钻进泥土之中两条只剩下米许长短的残肢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向后撇去? 伤口仍未完全愈合? 绿色的血液洇湿粗粝的石子地。 但这只大鸟身上却丝毫看不到之前暴躁的气息。 它只是张开双翅? 浑身战栗着? 默默等待女妖的裁决。 “失误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字眼。” 女妖盯着那座深坑语气淡漠的评论道:“一瞬间的失误就可能造成漫长的痛苦与悲剧……或许你觉得腿断了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但是相信我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比断了两条腿更悲惨。” 夏塔克首领的脑袋埋的愈发低了一些身子抖的也愈发厉害了。 女妖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她抖了抖手腕将盘在腕上的那条迷你三首黑蛟抖落在地上随口吩咐道:“你的晚餐。” 黑蛟离开尼基塔手腕之后迎风而涨须臾间便从筷子粗细化作茶杯粗细然后是碗口粗细、水桶粗细当它落地时它的身躯已经比橡木林里最粗的那株老橡木还要粗大。 没有搏斗没有惨嚎也没有挣扎。 仿佛一股阴风从深渊最深处刮过三首黑蛟左右两个脑袋咬住夏塔克首领的翅膀中间的脑袋咬住它的脖子只是一扯便将这头恍若小鲸的怪兽撕得粉碎。 绿色的血液雨点般落下砸在焦黄的草叶与翻起的泥土间为橡木林的边缘抹上了一层瘆人的颜色。 尼基塔的目光从深坑上挪开落到脚边。 她的脚下匍匐着几头年迈的老祖各时间带走了它们皮毛上的油光也带走了它们的胆气但却让它们积累了足够的智慧。 不像那头丑陋的大鸟硕大的脑壳下灰白质的量还没有祖各的拳头大。 “轮到你们了。” “希望你们能说点有用的东西。”女妖伸出手指绕了绕耳边垂落得长发顺脚踢飞一只离她最近的祖各看着那只棕色的身影在半空中滑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心情终于好了一点点:“……否则我就把你们都喂给小黑当夜宵。” 三首黑蛟回过头张开嘴试着露出一个驯顺的笑脸。 绿色的血液顺着它的獠牙与嘴角淌下让这个笑脸显得格外狰狞毫无说服力。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二十三章 乌撒城外 橡树林的边缘重新响起祖各们拍打胸脯的声音。 几头祖各的长老支起上身争先恐后向女妖描述着小祖各们观测到的一切从它们发现陌生巫师出现到那两位陌生巫师搭建起魔法阵再到法阵中白雾涌动、夏塔克鸟群降临林林总总拍打声显得零碎而富有节奏。 当然在描述的过程中这些胆小却充满恶意的生物非常喜欢把责任归咎于其他人。 比如夏塔克鸟们桀骜不驯尤其那只已经被三首黑蛟撕碎的夏塔克首领更是目中无鼠全然不顾祖各长老们的劝说执意用它那双漆黑的爪子去抓巫师的魔法阵。 再比如那两个陌生巫师非常危险——甚至他们豢养的一只灰扑扑的宠物都咬死了祖各们最谨慎、最勇敢的意外勇士。当时那位勇士已经偷偷摸摸潜伏到距离法阵不足一百米的距离了但最终没能逃过乌撒的毒手。 尼基塔耐心的听着几头老祖各拍打胸脯的声音在它们颠三倒四的描述中捕捉有用信息。 直到她听到‘乌撒’这个字眼不由惊讶的扬起眉毛。 “乌撒?” 女妖打断一只正在花式拍胸口的祖各眼神中露出一丝困惑:“你是说那两个巫师是从乌撒城来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没有记错那两名巫师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你们直接交流过吧。” 回答她的是更多密集而迫切的拍打胸脯的声音——不仅仅是女妖询问的那头祖各便是旁听的其他祖各们也纷纷加入解释之中。 每一头祖各都希望在新主人面前表现的更有价值。 女妖听了好一阵子才明白它们的意思。 对迷魅森林的祖各们而言乌撒城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地方没有之一。因为乌撒城里有猫有很多很多、各种种类、各种大小的猫它们仰仗乌撒城人类做盟友肆意欺压迷魅森林里的祖各部落每年祖各部落都需要向乌撒城的猫进贡数不尽的鹌鹑、肥鸡与树汁。 倘若某一年森林里的收成不好祖各们还要把自己洗刷干净盛在枣红色的木盘里供奉给乌撒城里那些浑身长毛的邪恶生物。 为了生存祖各部落的每一头祖各都能在数十里之外嗅到那些邪恶生物的气息从而及时逃离它们的魔爪。 之所以判断那两位陌生巫师来自乌撒城是因为那两位巫师身上都有非常浓郁的猫的气息? 而且其中一位巫师长着猫尾巴另一位巫师长着猫耳朵。 虽然隔着魔法阵的屏障视线有些模糊? 祖各们对那两位巫师的容貌描述各有差异? 但无一例外? 它们都能清晰而准确的描绘出那条猫尾与那双猫耳。 听到这里尼基塔蹙着的眉毛稍稍舒展开来。 她抬起手臂。 正盘绕在深坑边缘咂摸那只夏塔克首领血肉滋味的三首黑蛟看见女妖的手势身子一滑? 立刻离开那座深坑? 重新化成筷子粗细的小蛇回到女妖手腕间。 “带路。” 尼基塔对祖各长老们吩咐了一句:“去乌撒城。” …… …… 当祖各们在女妖的示意下带着大批贡品从迷魅森林出发? 向乌撒城行进的时候? 乌撒城外? 郑清与蒋玉刚刚越过那座横跨斯凯河的巨大石桥。 登上石桥之前? 蒋玉便已经收起了隐身斗篷? 郑清收起了束缚在毛豆脖颈上的藤蔓? 让它们回归虚空。 爬云符的效果已经消退两位年轻巫师行走在那座巨大的石桥上看着石桥两侧栏杆上形形色色的猫状石雕啧啧称奇。 但更令人惊奇的是一路遇到的行人——包括农夫、渔人、行脚商、官吏、甚至两名守在桥头的士兵——所有人? 都对两位陌生巫师表示了出乎意料的和蔼与善意。 郑清与蒋玉是在距离乌撒城不远的一处露天茶棚里遇到萧笑的。 当时宥罪猎队的占卜师正盘腿坐在一张条椅上? 手中捧着水晶球? 仔细分辨球面反折的每一根光线的颜色。 只要从那条大路经过的行人? 目光都会不由自主被那颗水晶球吸引。 郑清与蒋玉自然也不例外。 当他俩的目光落在那颗水晶球上之后很容易便注意到了捧着水晶球的矮个子巫师于是? 他们看到了萧笑。 茶棚老板为两位旅人端上色泽清澈的褐色液体还附赠了一小碟鱼干作为零食退下前毕恭毕敬的在胸口比划了一个旧印——这种态度让郑清颇感不安。 “是因为我们穿的长袍吗?”郑清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并非幻梦境的贵族唯一能让茶棚老板注意到的就是身上那袭暗红色的法师袍了:“……巫师在这座城市地位很高吗?之前我就注意到这点了。” 说着他向博士描述了一路见闻尤其强调了许多行人对他与蒋玉的礼遇。 “巫师在这座城市的地位与学者或大商人相当比不上贵族更比不上祭司。” 在乌撒城滞留了一段时间的萧笑已经摸清了当地的许多消息他捧着水晶球羡慕的看着郑清与蒋玉面前那碟小鱼干有些酸溜溜的解释道: “如果没有猜错之所以你们会被另眼相看是因为你们身上的猫尾巴与猫耳朵。” “在乌撒城猫是一种神圣的生物这座城最著名也是最严格的一项法律就是不允许杀猫……所以我很怀疑你俩被那些人当成了乌撒神庙里的使者。” 郑清的长袍下黑色猫尾不安的甩了甩。 他转头看向蒋玉女巫发间的猫耳也小心翼翼的折了折似乎想钻回发丝中。 茶棚老板豢养的一只大花猫轻巧的跳上茶桌蹲在两位年轻巫师面前琥珀色的眸子里充满了好奇打量着郑清的尾巴与蒋玉的耳朵。 然后它喵喵叫着把脑袋埋进碟子里咬住了一条小鱼干。 郑清眼角的余光瞥见茶棚中还有许多客人正小心翼翼的窥伺着这张桌子。 他犹豫了一秒钟。 伸出手rua了rua大花猫得脑袋然后顺着它的脖子脊柱一路rua了下去花猫立刻舒服的打起了呼噜。 茶棚里许多客人立刻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二十四章 乌撒的南瓜车 在乌撒没有人能杀死猫。 这不仅仅因为乌撒城的法律规定严禁杀猫还因为某些神圣而又伟大的目光始终眷顾着这些毛茸茸的家伙让它们在这座城市拥有了超然的地位。 “据说最初这条法律出台是因为一对喜欢虐杀猫咪的老夫妇。”在带领两位同伴前往乌撒城内的路上萧笑滔滔不绝的向同伴们讲述自己打听到的一切: “农夫与他的妻子用陷阱捕杀每一只靠近他家的猫以此为乐。有一年一支商队来到乌撒商队里有一个小男孩儿是个孤儿与一只小黑猫相依为命。商队来的第三天小黑猫失踪了。男孩儿找了许久都找不到。镇上的人偷偷告诉了他那对老夫妇的恶习。” “男孩儿哭泣、沉默、思考最后开始祈祷。” “他使用了没人听得懂的话向没人知道的存在祈求帮助。那天所有人都看到了天空在撕裂、云朵在扭曲某个阴暗、朦胧的身影倒影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然后镇子上的猫便都消失了。” “市民们彷徨几日后那些猫才重新出现。只不过这时的它们已经变得浑身油光滑亮长得肥肥大大眼神也变得灵动了。” “镇长带着公证人、警长与医生一齐去了老农夫的宅子。屋里没有活人只有两个白森森的骨架躺在壁炉前骨头上一丝肉都没留下。” “从此以后乌撒就有了这条非著名的法律。” 郑清听着这个有点恐怖却又不那么恐怖的小故事心底有点无聊——除了故事里的小黑猫出场时吓了他一秒钟并收获了身旁女巫古怪的眼神之外再没有感受到一点新意。 与之相比路上偶尔飞驰而过的南瓜车反而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我们现在这是去哪儿?”当他耐着性子听萧笑讲完故事后终于找到机会开启了一段新的对话。 “乌撒城立博物馆。”宥罪猎队的占卜师回答道。 “嗯哼?”郑清挑了挑眉:“又是一座博物馆?” “准确说是博物馆里的一座供奉了旧神的庙宇”萧笑抱着笔记本手中转着羽毛笔眼神飘忽不定捕捉左右的新鲜画面声音有些懒洋洋的:“……那座庙里的祭司活了很久? 知道很多事情。我们去找他聊聊天是不会有坏处的。” “为什么不等胖子与长老来了之后再去?” “等猎队集合我们就需要去办正事了……难道你忘了来这座世界的原因了吗?” 郑清当然不会忘记——之所以进入幻梦境? 最初是因为假冒刘菲菲那条宠物蛇的无面魔逃进了这座世界? 再加上郑清与朱思曾经的约定、吴先生为他做的预言? 都在拉扯着年轻公费生重新进入这片幻梦中的世界。 “那些南瓜车可以坐吗?”公费生再次转移了话题指着一辆刚刚从三人身旁疾驰而过的橘色车影很感兴趣的问道。 “只要你有鱼干。”萧笑的回答有点莫名其妙。 郑清停下脚步? 在自己的灰布袋里摸了半天? 最终掏出一把鲅鱼干举到博士面前:“这样的小鱼干吗?” 萧笑扶了扶眼镜略感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我以为只有胖子的手表里随时随地会存食物? ”他显然没有预料到郑清真的找到了一把小鱼干。 “以防万一。”年轻公费生扯了扯嘴角? 含糊的回答道。 既然有了小鱼干? 自然不需要继续走路了。 萧笑捏着一条小鱼干的尾巴? 举在半空中? 煞有介事的喊了一声‘喵’! 郑清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你在干嘛?”他拽着蒋玉? 稍稍远离了博士几步。 萧笑瞥了他一眼:“叫车啊。” 话音未落一辆明黄色的南瓜车带着风声呼啸着停在了那条小鱼干前。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从车前探出将那条小鱼干捞进爪子里。 “停车费收讫!鲅鱼干一条!”车夫用懒洋洋、带着几分黏糊劲儿的声音喊了一声:“客人想去哪里?” 郑清呆呆的看着那辆南瓜车。 车子模样与巫师世界的南瓜车倒没有太大区别四个车轮前面两个转向轮较小后面两个承重轮很大? 巨型南瓜制作的车厢? 顶上还挂着没有完全干枯的南瓜蔓? 瓜身挖出的小窗户边缘? 悬挂着几盏小桔灯从里到外都散发出一股自然的清香。 不太一样的是南瓜车的车夫与拉车者。 南瓜车的车夫是一只戴着帽子的花猫? 圆脸斑纹浑身皮毛油光滑亮粗大的尾巴盘在它的腰间仿佛一根鞭子。 拉车的则是几只身强力壮的‘大老鼠’。 说是老鼠也不确切毕竟郑清从未见过尖耳朵的老鼠。只不过这些棕色皮毛的生物长着老鼠的尖嘴与轮廓姑且将它们认定成了老鼠。 “上一次见到老鼠拉车还是去年圣诞节。”郑清总觉得那些拉车者有些眼熟多看了几眼:“青丘公馆派的南瓜车地下鼠族派的车夫与拉车老鼠……还记得吗那些脾气很坏的‘圣诞老鼠’总把礼物裹在袜子里四处乱丢。” 两位同伴都没有理会郑清的回忆。 “它们不是老鼠”萧笑首先纠正了男巫用词的不当:“这种生物被称为‘祖各’是幻梦境特有的一种生物在巫师大百科全书中属于魔法生物啮齿目祖各科是非常独特的一个系列……不过因为模样肖鼠许多人也叫它们‘迷魅鼠’。” “好好好知道你会背整部百科全书。”郑清翻了个白眼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蒋玉扯了扯他的袍袖。 “那座橡木林里窥伺我们的生物应该就是这些家伙吧。”她盯着那些棕色轮廓的祖各声音有些不确定。 郑清眯着眼终于知道从刚刚起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迷魅森林就是一座橡木林也是祖各部落最集中的地方。”萧笑肯定了女巫的猜测同时补充道:“至于这些拉车得家伙是祖各部落给乌撒城猫们的贡品…平常年份猫会指挥它们拉车遇到灾年荒年它们还是上等口粮。”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两个小女孩 “你们到底上不上车!” 看着几位巫师在自己南瓜车边旁若无猫的聊天南瓜车的车夫终于发怒了嘴角的胡须一翘一翘:“不要以为一条小鱼干就能让我呆多长时间!” 拉车的祖各们用力拍着胸口以示对车夫的强烈赞同。 “失礼了。”作为女巫蒋玉总能在恰当的时候缓和气氛她冲车夫微微施礼抱歉的笑了笑。 花猫车夫眯着的眼睛陡然睁大露出晶莹剔透的黄褐色眸子。因为当女巫微微低头的时候发间那对白色的小猫耳轻轻晃了晃——对于猫而言这点细微的差异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般清晰。 “哦这不是您的错女士。” 花猫一个翻身从车上跳下来一只爪子扯了扯宽大的帽檐另一只爪子友好的伸向女巫似乎想要扶她上车眼中全是迷恋声音恢复了之前的黏糊:“对于您这样优雅高贵的客人我可以在雪地里等候一个晚上。” 一条粗粗的黑色尾巴拦在了花猫面前。 “乌撒城也下雪吗?”郑清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南瓜车的车夫。 花猫的视线随着那条黑色的猫尾挪到暗红色的巫师袍然后顺着袍子看到了一张似笑非笑的男巫的面孔。 它的胡须立刻耷拉了下去。 “目的地!”花猫把爪子伸到郑清面前语气生硬:“预交车费!” “请带我们去乌撒城立博物馆谢谢。”萧笑将两条晒干后、浑身油亮、近乎半透明的小鱼干塞进那只猫帽檐的皮带间。 “需要多加一根鱿鱼丝鲅鱼干另算。”花猫抖了抖胡须摸了摸它的帽檐然后嗅嗅爪子语气稍稍和缓了一些:“……短毛街下水道爆炸正在施工没有多少南瓜车愿意这个时候过去。” 祖各们继续赞同的拍打着胸脯。 只要不让它们干活它们不介意一整天都在这里拍打胸脯。 “可以从缅因街借道柏曼街那边不堵。”萧笑建议道——在乌撒城呆的这段时间他已经摸清了整座小城的街道走向。 “柏曼街有爪爪大游行。”车夫重新摸了摸自己的帽檐然后嗅着爪子无聊的打了个响鼻依旧不肯动弹。 爪爪大游行?听上去是件挺有趣的事情郑清遗憾的想着? 可惜自己没有太多时间。 “如果你认路我们可以自己过去。”年轻的公费生从灰布袋里摸出几张符纸举到同伴面前:“我还有几张甲马符……爬云符也有。” “坐南瓜车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萧笑摇摇头? 收起手中的笔记本? 仔细看了那只花猫一眼: “你可以从缅因街转柏曼街? 然后从柏曼到斯芬克斯街然后再转阿比西尼亚街再从阿比西尼亚转东奇尼? 最后到奥西街……然后把我们放在神庙下那座市场的旁边就可以了。” 花猫终于把搭在帽檐上的爪子放了下来。 “你打算抢我的工作吗?”它愤愤不平的喵了一声? 用力甩了甩手中的鞭子:“你做不到的!因为你没有尾巴!……快点起来你们这些懒虫!” 趴在地上的祖各们被摔鞭的声音吓的飞快爬起来做出一副用力拉车的模样。 “我是没有尾巴? 但我的同伴有。”萧笑试图从郑清袍子下面拽出他的尾巴? 却被年轻公费生阻止? 然后把他用力塞进了南瓜车里。 “不要捣乱了? 任务第一!”郑清低声咆哮道。 蒋玉站在一旁? 笑的猫耳朵都耷拉了下去。 …… …… “咯咯~” 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原野。 尼基塔那袭黑色的长袍耷在草地间? 袍子的主人摇身一变从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妖变成了矮个子的小女孩约莫六七岁年纪一只眼睛猩红? 另一只眼睛乌溜溜? 黑白分明。 三首黑蛟不知何时滑落在草窠里? 眯着六个眼睛? 狡诈的目光中透露出惊疑与不安。 与它同样不安的还有无面。 几分钟前这支从祖各部落出发的朝贡队伍? 还安安稳稳的行走在野地里。它们的目标是远处那座被猫占据的小城乌撒。 祖各的长老们走在队伍最前方作为向导;尼基塔安静的走在队伍中央她的头顶是乌云般的夏塔克鸟群身后极远处缀着一群古革巨人手臂上缠着那条三首黑蛟。 无面在尼基塔的身侧原本坐在祖各们抬着的轻舆上吹着小风哼着歌时不时啜一口迷魅森林特产的发酵树汁好不惬意。 但是很突然的走在队伍中央的尼基塔停下脚步然后低下头浑身开始剧烈颤抖。她的身形也随着那阵颤抖扭曲、变形开始缓缓收缩。 只是很短时间女妖就消失在这座世界。 而她的袍子里出现了一个‘无面’从未见过的小女孩儿。 一个很爱笑的小女孩儿。 “我叫周周”那个小女巫扯着身上宽大的长袍跌跌撞撞向无面走来挥舞着小胳膊满脸兴奋:“你叫什么名字?” 抬着轻舆的祖各们浑身颤抖着趴到草地上。 无面也跟着落了下去。 “我叫……朱朱。”它摸着自己新画的面孔犹豫着回答道。 “你是一头妖魔吗?”周周睁大眼睛满脸好奇。 “算…是吧。”无面有些不确定反问道:“你是谁?尼基塔哪里去了?她逃跑了吗?迷雾船长会吃了她的!” 听到迷雾船长几个字周周立刻打了个寒颤。 “没有没有大姐姐没跑。”她用力摆着手急忙忙解释道:“她只是有点累所以睡着了……然后我偷偷跑出来的。你不要跟船长说。” “……偷偷?你之前藏在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一直呆在大姐姐的梦里啊!”周周皱了皱小鼻子满脸自豪:“她把我藏在梦里经常陪我玩儿有的时候外面天气好她还让我出来看看太阳……” 说到这里她忽然有些犹豫转头看了看左右:“不过这里是哪里……” 然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子惊讶的跳了起来超长得袍子下摆立刻把她扯了一个跟头疼的她哇的惨叫了一声。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二十六章 魔鬼会怀念,但不会忏悔 如果需要幻梦境可以没有黑夜。 太阳会一直挂在天边落下橘子皮一样颜色的阳光将大地上的影子拉的很长风中带着七彩的情绪弥漫着钻石尘般璀璨的色彩。 一群丑陋、巨大的身影围成一个圈低着头看着两个小女孩肩并肩坐在草地上一齐欣赏幻梦境的夕阳。 “好久没见过我的手了”周周把手高高举起看着指缝间漏出的阳光满脸赞叹:“真漂亮!” “那你之前见的是谁的手?”无面纳闷的问道。 “大姐姐的。” “尼基塔?” “对。” “她跟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叫她大姐姐?你的手哪里去了?” “……你的问题太多了”周周把举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颇为不满的看了那位名叫朱朱的小女孩儿一眼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认真回答道:“妈妈让我叫她姐姐说她能带我活下去。但这个世界太糟糕了我俩没办法都活着最后只能一起活下去了。” 这话听着像谜语或者某些蹩脚占卜师的卜辞。 出奇的是无面竟然听懂了。 “以前我借过一条蛇的蛇蜕它当时不想死那条蛇蜕折磨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无面很快便找到了与周周共情的话题半是抱怨、半是炫耀的说道:“所以我老老实实按照它的执念当着宠物直到它心满意足的死去……你现在就是一道执念吗?” “执念是什么?”周周的年纪并不足以理解这个艰涩的词语。 无面顿时有些卡壳。 它漫长的伪装生涯中并没有经历系统的魔法教育所以很难像课本中那样用简洁有力的语句来描述这个词。 但它可以根据自己的理解含糊刻画一下。 “执念就是我们一直抓着不放的东西比如食尸鬼对尸体的眷恋吸血鬼对血液的渴望还有妖魔追逐巫师。”它张开双臂晶莹剔透的红色眸子中闪烁着名为憧憬的色彩:“……船长说执念越强我们就能在历史中走的越远。” “听上去是个好东西但你为什么觉得我是一道执念?” “因为你还活着。” 听到这句话周周沉默了很久一段时间。久到环绕她们而坐的古革巨人们无聊的打起了呼噜几只夏塔克鸟飞累了落在草地间祖各们睡着又醒来然后重新睡过去。 “或许吧”小女巫终于重新开口声音中带了一丝惆怅却并无多少怨愤:“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印象中? 我已经死了……死的时候还很不舒服。” “怎么不舒服?”无面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小女巫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无面很快转移了注意力捉来一只体格匀称的祖各? 让它充当自己的模特? 然后采摘身边那些细长的草叶与鹅黄色的小花? 编织了一条漂亮的绿色长裙让那个祖各模特试穿。 直到长裙编好它才醒悟自己正跟周周聊天? 连忙回头看去。 却看到尼基塔高挑的身影正坐在周周原本的位置上? 抱着双膝眼神淡漠的望着远方。无面被着突兀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 “你……您醒了?”它有些惊慌的收起那条草绿色长裙同时一脚飞起将那位模特踹回祖各队伍之中。 尼基塔淡淡的看了它一眼。 “周周是被我吃掉的? ”她用平静的声音描述着一件可怕的事实:“当她还活着的时候? 被我一点一点吃掉的。所以她死的时候很不舒服。” 无面虽然自称是一头妖魔? 但也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可怕的事情。 相反? 因为长期呆在巫师们的世界? 它的价值观反而受传统巫师的影响很大。所以听到女妖的描述后? 它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那她现在……”想到那个比自己还小一点儿的身影无面忍不住小声怯怯问了一句。 尼基塔站起身环顾四周。 古革巨人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擦着口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夏塔克鸟群重新起飞? 在半空中汇聚出一片深沉的乌云;食尸鬼们向远处跑去? 充当斥候;祖各部落也再一次排出整齐的队伍? 扛起那座轻巧的舆车。 “这里是幻梦境啊? ”尼基塔轻声叹了一口气:“梦境与现实虚幻与真切存在与不存在的? 都汇聚在这里。有一点你说的很对她是一道执念。” “只不过她是我的执念。” “我从《圣经》中偷来残章断句给我赤裸的恶行披上旧的、古怪的外套把自己伪装成圣徒但实际上扮演的还是一个魔鬼。1” “魔鬼会怀念但不会忏悔。” …… …… “幻梦境是无数维度中距离每个人意识海最近的地方。所以这里能够看到每个人内心最深刻的痕迹。” 萧笑坐在南瓜车的主位与副位上的两位年轻巫师侃侃而谈:“比如你们的尾巴与耳朵胖子的蓝皮肤等等这些都是内心投影在幻梦境的具现化……据说某些一体双魂的存在落入幻梦境后会化作一对双胞胎就是这个道理。” 蒋玉听的津津有味。 郑清则感觉有点无聊。 虽然他也是第一次坐南瓜车但他并没有太多特殊的感受。他觉得南瓜车与其他汽车、马车甚至飞机轮船坐时的感受并无太大区别。 耳边是车轮嗡嗡转动时的声音两侧是窗外飞快掠过的街景。橘红色的小桔灯挂着窗边随着车身的摆动而左摇右晃。隔着香甜的南瓜车壁可以清晰的听到花猫车夫甩动鞭子与咒骂祖各们得声音。 “这确实是一座爱猫的城市”在南瓜车厢里郑清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路牌对蒋玉说道:“到目前为止我看到和听到的每一条街街名都是用猫种名称命名。” 萧笑也离开了他那些诘屈聱牙的理论回到现实。 “这与乌撒议会的议长大人有关”他重新找到了一个卖弄知识点的方向:“据说他曾经在议会上说过一句很著名的话‘这个世界上唯有时间、美人与猫不可辜负’于是议会全体表决通过了新的街道名称。”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二十七章 阿塔尔大师 “这听上去像是个段子。”郑清对博士的‘据说’深表怀疑。 “生活原本就是无数段子的组合。”萧笑则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蒋玉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如果没有记错”她谨慎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博士刚刚提到的那句话原句应该是出自亚平宁的某段诗‘世界上唯有时间、美女与美酒不可辜负’吧。” 郑清笑眯眯的拍了拍萧笑的肩膀。 小个子男巫抖了抖肩膀将年轻公费生的爪子抖了下去。 “又不是我说的”他无所谓的表态:“即便借用也是那位议长大人的话我只是给你们做了一次转述。” 闲聊中南瓜车的速度缓缓下降。 郑清探着头向窗外看去。 车子已经行驶到了一片灰色的建筑群中。四周都是高大的立柱古老的尖形屋顶小楼间纵横交错的栈道还有冒着青烟的烟囱与铺满鹅卵石的巷道。与乌撒其他地方一样这片灰色的建筑群中也到处都能听到猫咪们互相打招呼的喵喵声以及舒服的呼噜声。 南瓜车停在了博物馆门口。 几位客人下车花猫冲女巫友好的扯了扯帽檐然后甩动鞭子催促着祖各们重新踏上了旅程。它似乎很不喜欢这里的气氛。 噪音让周围那些原本喧闹的猫叫们稍稍安静了一会儿郑清注意到阴影下出现窥伺的琥珀色的目光好奇中带了几分探究与警惕。 他忍不住笑了笑尾巴从袍子下滑了出来友好的摆了摆。 窥伺他们的猫咪顿时变得更多了眼神也跃跃欲试甚至有几只胆大的小猫已经从阴影中溜了出来就在距离年轻巫师不远的地方盯着那条黑色的尾巴小心的踱来踱去。 蒋玉弯下腰手里抓着一把小鱼干漆黑的发间那双白色的小耳朵微微颤抖着努力向这座城市的主人表达善意。 那些小猫看上去颇为心动却始终在逡巡不肯靠近。 “它们认生。” 一个尖利刺耳仿佛生锈门关开合时的噪音在博物馆大门内响起传入几位年轻巫师的耳朵里让听到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郑清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是一只猫。 一只看上去年纪很大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毛的老猫。它有一双很大的眼睛瞳孔漆黑眼珠几乎占据了脸上四分之一的面积显得非常诡异。它的皮肤苍白皮肤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皱纹与瘢痕手中拄着一根枯枝拐杖——看上去颇似旧印的形状。 苍老而又可怕? 这是年轻公费生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印象。 老猫拄着拐杖慢吞吞的挪着步子最后站在博物馆的门槛后? 停下了脚步? 打量着几位陌生巫师? 目光在郑清的尾巴与蒋玉的耳朵上停留片刻最终挪开用它那异常难听的声音继续说道:“……有事吗?” “我们是第一大学的学生? 与神庙阿塔尔大长老预约了会面。”萧笑很有礼貌的递进去一张帖子? 上面有几位年轻巫师用院徽烙着的印记。 作为巫师世界最强大的力量中心第一大学在许多世界的许多势力中都拥有崇高的声望。幻梦境同样如此。 “第一大学吗…很久没有那边的巫师过来了。”老猫稍稍眯了眯眼睛——这让它五官的比例更加协调面容也显得没有那么恐怖了——它仔细打量着帖子上的校徽、院徽以及标记? 最终点了点头? 用它那难听的声音说道: “那你们进来吧……注意跟紧我? 不要随便走动。” 与第一大学的博物馆相似? 这座博物馆内的空间也显得空旷而高大。形态各异的展品被摆在玻璃柜中? 在淡淡的白色光豆中沉默着? 全然没有第一大学博物馆里那些展品们的聒噪。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现在有外人所以它们变得乖巧了一点。 博物馆里没有参观者只是当郑清一行人穿过第三座大门时从墙角拐出一只灰色短毛猫? 它的嘴里叼着一只棕色轮廓的生物——那只小东西正为了活下去努力做最后的挣扎。 看到老猫? 灰猫立刻伏在了地板上? 松开了嘴里的祖各。 祖各喜出望外? 来不及拍打胸脯就想向安全的地方跑去却不防那只没毛的老猫眼疾爪快? 爪中的枯杖迅捷的一点扎在了那只祖各的颈子上将它钉死在原地。 “不要让你的猎物逃走。” 老猫冲那只灰猫微微点头用嘶哑的声音叮嘱了一句然后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低声嘟囔着:“这些肮脏的、鬼鬼祟祟的家伙……一无是处……浪费宝贵的空间…” 郑清有些不太确定它在咒骂那些祖各还是对灰猫有所不满。 神庙位于博物馆最深处。 那里坐落着一座宽敞的大厅——郑清揣测这座大厅应该属于一座高塔。 之所以用‘应该’是因为郑清并未看到这座建筑的外观。但是在里面他可以看到圆形的大厅、高不见顶的穹顶、以及那些一圈圈环绕着的木梯梯子上攀附着翠绿的藤蔓。 神庙的大长老阿塔尔坐在一楼大厅尽头一座象牙色的讲桌后。 据说这位大长老很小的时候家里是开客栈的那名曾经在月下向无名存在祈祷的小男孩儿当时就住在阿塔尔家的客栈;后来阿塔尔还曾在黄昏时看见乌撒所有的猫都聚集在那个被诅咒的夫妇家的树下成两列纵队绕着破屋围成一圈、缓慢而庄严地踱步仿佛是在执行某种前所未闻的动物的仪式。 当然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这位老人现在已经快四百岁了。 但他还有着清澈的目光、敏锐的思维与清晰的记忆。 萧笑希望能够从这位熟谙幻梦境情况又与第一大学关系良好得老人身上得到足够的指点。最起码让他们对即将面对的挑战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如果老人恰好见过朱思或者知道某头无面魔的下落那就更好不过了。 年轻巫师们跟着那只老猫走近象牙色的讲桌时阿塔尔大师正盯着桌子上一颗飞速旋转的陀螺出神。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二十八章 陀螺前的对话 “你们看到了什么?” 阿塔尔大长老沧桑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他抬起头清澈的目光落在几位年轻巫师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侵略的意味却让人有种已被看通透的感觉。 “陀螺。”郑清最先回答了老人的问题随即他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些简单连忙补充了一句:“一个旋转的陀螺。” 加上量词与形容词让他的回答显得更完整了一点年轻公费生自忖这个回答绝对没错。 “中规中矩的正确回答。”阿塔尔大长老笑了笑没有进一步评价只是点点头便把视线挪向旁边的蒋玉。 女巫沉吟片刻。 “平衡。”她盯着那个陀螺高速旋转的身影扩展了自己的解释:“平衡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是一个动态的过程。” 老人稍稍扬起眉毛。 “非常有趣的解释。”他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但是我能够听出你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全部都说出来。” 蒋玉伸手摸了摸胸口的一块玉佩闭上眼。 玉佩上闪过一道青光。 当她再次睁开眼后眼中已经没有之前的尊敬而是变得平静与淡漠她的声音也变得空洞了几分。 只不过这种变化极其细微旁人很难察觉到。 停了片刻女巫才重新开口:“祖各与猫真实与虚假阴与阳巫师与妖魔世间万物都处于动态的平衡之中……” 带领郑清等人觐见阿塔尔大长老的那只老猫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似乎很不满女巫把它们与那些偷偷摸摸的祖各并列在一起。 只不过在场诸人都忽略了它的不满。 萧笑与阿塔尔大长老听的尤其认真。 蒋玉冷淡而空洞的声音继续响起:“……猫相信祖各翻不出自己的爪子祖各相信它们无法反抗猫的统治于是它们达成了平衡。第一大学相信幻梦境里各大种族的智慧而幻梦境也相信第一大学的力量所以这座世界始终保持了平衡。” “但如果巫师们发现自己的信任受到背叛幻梦境成为妖魔们的乐园失衡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想看到。” 大厅沉寂了几秒钟。 女巫大胆且近乎直白的指控让郑清有点茫然他原以为自己一行人来这座神庙求见这位大长老是一件很‘友好’的事情。 但事情似乎稍稍有点超出他的预计。 阿塔尔大长老静静的看着女巫许久才轻声笑了笑:“这不是第一大学的立场。” “这是巫师的立场。”女巫回答道。 “什么时候第一大学允许巫盟插手自己的事情了?” “第一大学是巫师联盟的一部分巫师联盟有责任维护第一大学的利益。” 听到这里郑清才隐约明白蒋玉似乎代表巫师联盟里来警告幻梦境里的某些存在?这个推断让他愈发茫然。 按理说毛豆找到那头无面魔的踪迹、自己决定来幻梦境、临时召集的五人猎队都没有事先计划属于临时决定。 但蒋玉现在这番应答? 分明早有准备。 这让他有种被隐瞒的烦闷感但更多是被命运摆布时的无力。 阿塔尔大长老似乎察觉到年轻公费生心底的波动多看了他一眼? 然后对女巫若有所指道:“幻梦境是幻想、梦与镜中的世界? 不属于巫师? 也不会在妖魔面前屈服……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以乌撒神庙的名义。” ‘蒋玉’满意的点了点头重新闭了眼。 玉佩再次闪过一道青光。 当女巫重新睁开眼眼神中带着与郑清相似的茫然? 但与郑清一无所知的茫然不同? 她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抱歉刚刚有些失礼了。”她用古老的巫师礼仪向阿塔尔大长老致歉。 老人温和的笑了笑。 “不要紧”他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指了指身后那些模糊的神像:“诸神不会注意到渺小的失礼? 祂们坐在天上? 眼中只有灿烂的星空。” 女巫再次施礼? 然后退回郑清身旁。 “我刚刚是不是很失礼。”她小声询问男巫? 头顶的猫耳有气无力的耷拉了下来。 郑清斟酌着回答道:“确实……有点不太像平常的你。” “我就知道。”女巫捏着那块玉佩? 声音显得有些恼火也有些无奈:“老祖宗做事从来不考虑我们小辈的心情有一次她借我堂姐的身子去跟青丘的老太太约架最后两家小辈鼻青脸肿她俩倒开开心心回家了。” 听到这里? 不知为何? 郑清心情舒服了很多。 “大人的事情交给大人去办? 我们老老实实旁听就好。”男巫的尾巴从袍子下探出? 安慰的拍了拍女巫的后背:“我家先生乱来的时候也从来不会给我打招呼。” 女巫的那双猫耳重新抖擞着精神立了起来。 另一旁。 阿塔尔大长老正看着萧笑? 等候他的回答。 “你看到了什么?”老人的目光在博士的笔记本、羽毛笔与眼镜间徘徊着再次询问道。 萧笑挠了挠头叹口气。 “生活。”小个子男巫撇撇嘴声音有点懒洋洋的回答:“我们就像一个个陀螺被生活的鞭子一次次抽打在身上整天忙忙碌碌转的飞快却始终在原地踏步。” “精妙的比喻。”老人赞赏道:“我一直活到一百多岁的时候才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们就是一颗颗在原地旋转的陀螺。” “可我不想当陀螺。”萧笑摊了摊手。 “那你想当什么?” “还没想好。不过……竹蜻蜓怎么样?同样得忙碌同样转的飞快……但竹蜻蜓可以飞的更高、更远。” “即便它可能会挂在树梢被风吹雨打?” “起码它曾经到过陀螺从来没有到过的高度看过陀螺从未见过的景色。” 对话至此告一段落。 阿塔尔大长老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按在了那枚一直旋转的陀螺上制止它继续转动。郑清耳畔传来一片仿佛玻璃破碎后砸落地面的声音。 哗啦。哗啦。 他感觉世界在晃动视线有些模糊。 眩晕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二十九章 真实视野 眩晕中一副光怪陆离的画面缓缓在郑清面前展开。 那是一副黑白双色基调的画面。 左上角有一颗醒目的十六芒星接在一个身披长袍不见面容的存在脖子上仿佛是祂的头颅又像是遮挡住祂面孔的图案。 这位无名的存在双手呈利爪状从宽大的袍袖中探出左手握着一颗水晶球右手抓着一柄权杖袍袖上交织着神秘的咒语身后是一轮绘满奇异符文的巨大琺轮。只是眼角的余光扫过郑清就感到头晕脑胀、意识有些失去控制。 他赶紧挪开了视线。 但意识仍旧不可避免变得有些混沌。 琺轮周围还有几颗大大小小的‘陨石’状天体。之所以称‘陨石’状是因为那些天体上布满了仿佛陨石般的孔洞或者说类似月球环形山般的痕迹。 然后郑清在最醒目的一颗‘陨石’下看到一行细细的小字——the moon。 是月亮。 那确实是月球男巫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半晌直到脑海中的混沌稍稍退却他才慢慢醒悟意识到那行字是什么意思。 再次看向那巨大琺轮周围的大大小小的圆球郑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幅画的左上部分描绘的是星空的模样。 各种各样的星球。 大的在图中有瓶盖那么大星球上的陨坑都清晰可见;小的只有针尖一点挂着漆黑的背景中毫不起眼。还有的星球带着星环有的带着光冕远近罗列形态各异。 有了这份认识当男巫的目光挪向右半部分看到那些起伏的山峦、弯弯曲曲的海岸线、布满阴影的边缘地带、方方正正的小城、接天的高塔与山峰、以及细碎如砂砾般的小岛后终于意识到这幅画描绘的是什么了。 它描绘了幻梦境的一切。 从上到下。 从天外至地底。 深渊、充满石头的荒漠、洛马尔、卡达斯、长(冷)的高原、兹恩洞穴、塞勒菲斯、乌波斯湖、纳兹峡谷、东荒、中洋、南海等等每一个据点都被人用细小的黑色字体标注了名字。 郑清在这幅画卷中看到了幻梦境的一切。 他看到有紫色的巨型蜘蛛住在地图北方的高原山地有一座巨大的发光高塔阻拦在它们下山的途中。 他看到浑身覆满黑毛的巨人挥舞着有巨大分歧的前肢居住在石头城里? 向无名的存在供奉它们的虔诚。 他看到迷魅森林那些被称为‘祖各’的有着棕色轮廓、皮毛油亮的生物拍打着胸脯? 聚落而生? 茂盛的橡木林里有几株格外古老的橡树? 身上裂开口子旁边用细小的蝌蚪状字体标注了‘通道’字样——宥罪猎队就是通过这些裂缝来到了梦幻境。 他还看到蓝色的天空之河。 郑清的目光顺着河流一路延伸? 直至看到乌撒城——这座小城在地图上最醒目的标志就是一个猫头? 挂在几个尖尖的屋顶上。 似乎察觉到男巫的目光那只猫头上的耳朵抖了抖斜着脑袋? 向上瞟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这是一幅活着的地图? 郑清心底明白过来。 随即? 他意识到? 是不是可以通过这幅图? 寻找无面魔的下落——他的脑海刚刚浮现这个念头? 视野便急遽移动五颜六色的模糊图块再次充斥了他的意识。 当那些图块消散视线中的一切重新清晰起来时郑清看到了蓝蓝的天空之河起伏连绵的小丘、小块小块的农田、炊烟、篱笆以及弯弯曲曲的驿路。 然后他看到正在路上行进的一支队伍。 一支由祖各、古革巨人、夏塔克鸟群、食尸鬼们组成的庞大而又奇特的队伍。 这支队伍的中心有一架轻舆? 上面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轻舆旁边有一个高挑的身影? 骑坐在一只巨大的紫色蜘蛛上。 蜘蛛八根细长尖锐的爪子肆意拨动? 时不时便会踩死一只祖各。那些棕色的小东西小心的拍打着胸脯? 传递悲伤后埋葬同伴让新成员补充进队伍? 继续前行。 似乎察觉到窥伺的目光。 坐在蜘蛛上的高挑的身影抬起头看向天空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几乎与此同时那个坐在轻舆上的小小身影也跟着抬起头向上看去。然后郑清看到了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 熟悉是因为那张面孔属于朱思。 陌生则是因为那张面孔上的眼睛已经变得猩红。 男巫大叫一声眼前一黑脚下有种强烈的踏空感——他仿佛再一次经历了入学专机上下飞机时从天空掉下来的感觉。 哗啦。哗啦。 玻璃破碎后砸落在地上的声音重新在男巫耳边响起。 凌乱的、不规则的色块重新灌满他的视线像是一杯正在调制中的鸡尾酒。剧烈而又混乱。世界旋转着、晃动着一切都在破碎中趋于黑暗。 黑暗的尽头是一片寂静。 寂静的尽头出现一束光。 “醒醒!” “快醒醒!” 一个熟悉而又急切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回荡他勉强睁开眼光线有些刺目让他不由抬起手同时努力把脑袋向另一侧歪去。 “他也醒了!” 那个熟悉的声音愈发清晰郑清混乱的思绪整理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这个声音属于蒋玉。 想到蒋玉男巫便想起他们一行人正在乌撒神庙中觐见那位阿塔尔大长老。 然后他回忆起那个旋转的陀螺回忆起陀螺停止后那副光怪陆离的画卷回忆起自己追寻无面魔时看到那支队伍以及队伍中那个小小的身影。 那双猩红的眼睛。 男巫眼睛骤然睁大倏的坐起身脸色苍白眼中露出惊恐。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便被女巫打断。 “喝掉它。” 蒋玉拧断一支安瓿瓶的瓶帽将玻璃瓶口凑到男巫嘴边用命令与解释的语气说道:“不要说话!刚刚从‘真实视野’出来你最需要得是这个!” 玻璃瓶中装着一汪散发着白光的透明液体隐约可以看到金色的星星点点在液体中起伏沉降。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三十章 卢尔德的圣水 “刚刚…” 郑清急切而含糊的话一出口便被旁边另一个声音打断。 “对没错。”萧笑平静而清晰的声音打断了男巫的话:“托阿塔尔大长老的福气刚刚我们看到了幻梦境的一切。” “不要说话!喝了它!”女巫把安瓿瓶凑的更近了一点同时转头看向萧笑声音有些恼火:“不要跟他说话!” 萧笑耸了耸肩膀表情有些无辜。 几颗金色的星芒已经从透明液体中溢出在空气中化为乌有。 郑清的表情愈发焦急。 他偏过头躲开那支安瓿瓶迫切想要告诉大家自己所见所闻:“我看到…” “那支被妖魔率领着向乌撒城靠近的队伍?”萧笑再次打断郑清的话补充道:“没错我们也看到了。如果运气不错的话我们可能会从巫盟那里拿到一笔赏金……如果我们能力足够的话。我说话是不想让他说话你要明白。”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蒋玉说的。 女巫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她板着脸一把捏住郑清的腮帮子转向自己一侧几乎要将那个玻璃瓶塞进郑清嘴巴里怒气冲冲喊道:“能不能先闭嘴!把它喝掉!!” 郑清被女巫的怒火吓了一跳乖乖张开嘴喝掉了那支仍旧散发着白光的透明液体。金色的星芒在他口腔破碎带点甜味儿。像是一粒粒熬透的小米。 女巫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 郑清咂咂嘴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温和而充满治愈的力量正随着那些液体的浸润在他体内扩散。从胃里到五脏六腑再顺着血管流淌一直蔓延到毛细血管的尽头。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许多芜杂的气息正被那股力量驱赶着从皮肤向外渗透。 头脑的眩晕、身体的疲惫、精神的混乱在这股力量下被一一抚平。 一种由内而外的清爽感让他深刻领悟‘精神焕发’四个字的含义——仿佛从泥坑中出来洗了个热水澡一般让人心旷神怡。 “这是什么?”年轻公费生下意识问了一句。 “卢尔德的圣水”回答他的是萧笑博士举了举自己手中一支相同的安瓿瓶解释道:“贝娜黛特大巫师出品比利牛斯地区最优秀的治愈剂但它更出名的是对源自星空深处污染那无可比拟的清理效果。” “星空…污染?”郑清有些后知后觉的重复着这个词。 “你在‘真实视野’中看到那个巨大的琺轮了吧”萧笑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郑清收到肯定的眼神后? 点点头:“琺轮前面那道身影就是星空深处某位存在或者说某几位存在的联合体。祂们一直窥伺着幻梦境而且许多时候? 祂们还可以在这片世界降下非常强大的力量。那个琺轮? 就是祂们力量的显化? 琺轮上那些符文充斥着祂们的‘概念’。” “任何巫师——我是指大巫师级别以下的普通巫师——任何人只要看到那些符文? 精神都会受到星空深处那些存在的污染。轻微的? 会影响你对魔法的理解、让你变得迟钝;稍微严重点会让你精神失常、变成疯子;最严重也是最可怕的? 会让你堕落。” “而当我们看到那些符文的一瞬间? 就已经开始被祂们的力量侵染了? 这种时候? 我们最需要的就是一支来自卢尔德的圣水……” “堕落……”郑清喃喃着? 重复着这个词? 脑海蓦然浮现那双猩红的眼睛以及那个小小的身影。 然后他慌乱的抬起头看向两位同伴。 “是朱思!”他哑着嗓子眼神有些绝望但更多的是慌乱:“那个坐在轻舆上的小女孩? 是朱思!” 蒋玉轻声惊呼一声? 看向男巫的眼神露出几分怜悯。 谁都知道堕落的含义。 而大家也都知道那个小女孩对郑清意味着什么。 “她就是朱思?”萧笑表情严肃? 若有所思的看向天空之河所在的方向:“……也就是说? 你只看到了朱思?” 博士的这句话让郑清有些摸不着头脑原本心底的慌乱也跟着收敛了几分。 “什么意思?”他喃喃着——朱思堕落了这个念头让他浑身无力? 甚至忘了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朱思旁边是谁?”萧笑反问了一句。 “朱思旁边”郑清皱着眉努力回忆着之前那些晃动的画面但他能记起来的只有一双清晰的、猩红的眸子半晌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应该是某个妖魔吧。” “尼基塔。”萧笑嘴里蹦出一个令人震惊的名字。 “尼基塔!”郑清稍稍有些惊讶但这份惊讶并不足以弥补内心深处的无力:“飞机上那个?她不是被通缉了吗?怎么还敢……” 说到这里年轻公费生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这才想起来他们现在正位于幻梦境——一座不存在于现实由幻与梦交织出的世界。他们只是借助某些通道机缘巧合下才进入这片世界。 他们能进来妖魔们自然也有它们的办法进入这片世界。 几个突兀的喵喵声在男巫耳畔响起打断了几位年轻巫师之间的讨论也打断了郑清的回忆。 男巫抬起头看到了一抹那熟悉的灰色身影。 “毛豆?”他稍稍打起几分精神自从进了乌撒城后狗子便时不时消失此刻看到它的身影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心安。 “喵喵!” 毛豆冲他摇着尾巴向主人报告自己的任务。 “长老与胖子也来了?”郑清终于听到了一点好消息勉强笑了笑:“他们在哪里还有多久过来?” “喵喵!”灰皮狗子继续猫叫着回答道。 张季信与胖子距离他们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 郑清顺着毛豆尾巴所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他现在已经不在那座高大明亮得乌撒神庙里了。 阿塔尔大长老、以及那只拄着拐杖的无毛猫也都不见了踪影。 他与蒋玉、萧笑三人正在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巷道中。他坐在一条翠绿色的长条木椅上萧笑与蒋玉则站在一旁空地上。 周围的矮墙与灌木丛间或蹲或坐藏着许多毛团都在好奇的打量着这些陌生巫师。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三十一章 商人 “真是令人怀念的气氛啊。” 尼基塔站在乌撒的城门口看着街道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与热闹景象深深吸了一口气颇为怀念的感叹道。 很久很久以前当她在沉默森林被妖魔袭击堕落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类似的场面了。 短暂而又漫长的妖魔生涯中她不是在逃亡便是在逃亡的路上。即便中途有乌利希爵士的帮助在枯黄之地小憩过一段日子她也找不到曾经为人的感受。枯黄之地的巫妖们虽然有集市、有热闹但它们拒绝喧嚣整个市场始终处于一种压抑与阴森的气息下。 “我们可是妖王的部下!” 无面没有在意女妖的感慨它仍旧为一行人所遭受的待遇愤愤不平噘着嘴喋喋不休的抱怨道:“幻梦境不是自诩绝对中立吗?它们就这么对待海妖王陛下的使者吗?!” 尼基塔抬手按了按身旁‘小姑娘’的头发安慰道:“但我们来乌撒城使用的是祖各部落朝贡的名义。他们的做法无可厚非。” 从迷魅森林出发的庞大队伍在横跨天空之河的巨大石桥前被乌撒城的守卫拦了下来。他们声称乌撒城议会有命令拒绝这支队伍全员入城。 祖各部落的长老们站在桥头看着桥两侧石柱栏杆上那些雕琢的形态各异的猫咪塑像早已吓的双腿发软即便女妖就站在它们身后它们也一句硬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以‘朝贡者’们最终妥协。 进城人选确定为五个——三位是祖各部落的长老剩余两位则是尼基塔与朱朱。巨大的夏塔克鸟群停在了距离乌撒不远的一处石丘上古革巨人与食尸鬼们也留在原地。 此外尼基塔的坐骑那头狰狞的紫色蜘蛛以及朱朱的那架轻舆也都没有被允许入城。小女妖被迫用双腿走路所以怨气格外深重。 它变成朱朱的模样后还没走过这么远的路。 但小孩子的怨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进入乌撒城后朱朱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街道两侧的新奇玩意儿吸引了过去忘记了几分钟前那些抱怨的话。 与现实世界相似乌撒城的集市上售卖的物品大都也是非常普通的生活用品。譬如锅碗瓢盆、铁铸的工具、箩筐、面饼、糖人、颜色花哨的布匹、活牛、小马驹等等。这里的肉铺摊位上也有苍蝇飞来飞去往来的人群中也穿梭着手脚敏捷的窃贼。 但与现实世界不同这里的集市有很多幻梦境独有的特产。 比如真菌酿的酒颜色碧绿口味醇厚;比如结晶的风在阳光下闪烁着斑斓的色彩吃进嘴里可以感受到各种各样的情绪;再比如装在瓶子里的梦境——这是农人们在下雨天接到的雨水幻梦境的雨水? 每一滴雨中都隐藏着现实世界某个人的梦境片段。 不会做梦的幻梦境人最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梦境片段了。 两位女妖与三头祖各的奇特组合队伍? 很快便引起集市上许多窥伺的目光。 祖各长老们虽然很少出现在乌撒城? 但它们是迷魅森林的土著? 除了酒坊老板希望低价从祖各部落进一些真菌原酿以及那些潜伏在暗处不怀好意的猫咪外市场上的商人们几乎不会多看它们一眼。 商人们的注意力都被两位女妖吸引了。 她们猩红的眼睛、宽大从巫师长袍? 以及身上挂着的那些魔力充沛的饰品? 向每一位商人宣示着她们的豪阔与陌生人身份。 而相对于表情清冷、身材高挑的尼基塔个头矮小又四处张望、满脸好奇的朱朱就成了商人们绝佳的目标——小女妖就差在脸上挂‘快来骗我’四个大字了。 “这位美丽的女士请留步!” 一个比朱朱还矮一头的侏儒商人从货架后跳了出来? 拦在了小女妖身前? 夸张的比划着双手:“请问您是第一次来乌撒城吗?” 朱朱老老实实停下脚步? 点了点头——自从它变成宠物蛇后? 便很少有机会俯视其他人? 而新换的这幅面孔个子也很矮? 所以当一个比她更矮的家伙出现在面前后让她感到愉悦。 尼基塔向后看了一眼继续不慌不忙向前走去丝毫没有停下来听那些奸商唠叨的打算。至于无面会不会被坑一笔金子或者会不会被卖掉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一人千面? 形容的不仅仅是画皮的表象。 “来到乌撒城? 必须遵守的一条法则就是不许杀猫!”侏儒商人在小女妖身前跳来跳去? 一副热心肠的模样:“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伟大的猫之女神巴斯提特一直注视着这座小城!祂始终关注着自己的子民!” 朱朱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不知道面前这个侏儒想要干嘛。 “铛铛铛…铛!”侏儒从袍子下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紫色木雕小心翼翼的凑到小女巫面前:“这就是伟大的巴斯提特!有了她的庇护你在乌撒城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这是我在一次冒险中? 从一座已经变成废墟的石头城里的神庙中请回来的护符!” “那是一次精彩绝伦的冒险!我与我的同伴一位高尚的圣骑士、一位敏捷的精灵射手、两个粗鲁但是勇猛的矮人一起探索了那座石头城!当时得天色像现在一样火烧的云彩染红了半个天空……” “咳咳”小女妖不得不咳嗽两声打断了侏儒滔滔不绝的故事试探着问道:“所以……你是想让我买这个神像吗?” 侏儒商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按照计划他应该讲一段自己的冒险经历然后提到同伴在冒险中受伤自己被迫低价出售冒险所得收获然后在烘托好的气氛与滔滔不绝的恭维中从面前这个小姑娘身上拿到一大袋金子。 但没想到对方不按套路出牌。 他还在第一层准备时对方就直接跳到了第五层。 这让他的思绪有点混乱。 身后不远处其他几个铺位里老乌撒城的商人们笑嘻嘻的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三十二章 擦肩而过 “只需要一袋金子就能获得伟大的巴斯提特大人的庇护!还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生意呢?!” “不是一百袋也不是十袋只需要一袋金子!” “佩戴后在乌撒城里你不会遭遇任何危险哦!”矮小的侏儒商人很快便摆脱小女妖跳脱思维给他带来的惊愕继续努力兜售自己的护符:“而这只需要一袋金子!” 朱朱为不可查的叹了一小口气。 “真不好意思”她鼓了鼓腮帮子红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歉意:“虽然我也很害怕危险但我更怕我家船长……如果被船长知道我供奉了其他神灵会把我吃掉的。” 说罢她背着手摇头晃脑蹦蹦跳跳离开了侏儒的小店去追赶快要消失在人海中的尼基塔。 侏儒商人呆呆的看着小女巫离去的背影半晌晦气的冲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回过头看到两个身穿红色长袍的壮实男巫正蹲在自己的摊位前看着摊位上另一尊蛤蟆状的神祇木雕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什么。 其中一个是圆头圆脸蓝色皮肤的胖子;另一个则长了一副醒目的红脸膛。看他们的穿着容貌很显然都是外地人。 侏儒眼神一亮立刻凑了过去。 两个男巫正小声交谈着。 “这是撒托古亚那家伙的雕塑吧。” “我觉得是月兽……博士跟我说过幻梦境特产的月兽模样就跟一只大蛤蟆差不多。” “但它嘴边没有触角啊!而且如果没有记错月兽应该是白色的这个雕塑的颜色近乎紫黑跟撒托古亚差不多。” “撒托古亚身上是短毛不是这种油性皮肤……” “喂你是老板对吧!”蓝皮肤的胖子转头看向侏儒商人很没礼貌的询问道:“那你一定知道这个雕塑是谁的对吧!” “当然!”侏儒叉着腰很有底气的点点头:“伟大的撒托古亚……” 蓝胖子立刻一脸得意的看向自己的同伴。 侏儒话锋一转补充道:“……与伟大的月兽之母的后裔!拥有它可以同时获得月兽一族的友谊与撒托古亚陛下的垂青!” 蓝胖子脸色顿时有些发黑而他的同伴那个红脸膛的壮硕男巫则捂着肚子笑的喘不过气来。 “只需要一袋金子!”侏儒挥舞着短小的胳膊声嘶力竭的喊道:“一袋金子!你们就能获得两位大人的庇佑!还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吗?!绝对不会有了!” 两个外地人站起身。 “信仰不是用来贩卖的? ”蓝胖子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侏儒的兜售:“庇佑也不是一门生意。你在玷污这些神圣的词汇。” 倒是那位红脸膛的男巫比较淳朴老老实实的向侏儒说道:“实际上我们也没有一袋金子……初来乍到我们还不知道这里的货币是什么呢。” 侏儒再次一脸晦气的冲地上吐了口唾沫。 胖子与张季信回到街上? 顺着人流继续向前走去。 “说起来? 队长他们几个人应该已经到了吧。”蓝胖子一边左右张望着? 一边说道:“不知道毛豆那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应该去找黑猫了。”张季信慢吞吞回答道:“对了刚刚在那个侏儒身上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唔? 很淡的妖魔的气息。”蓝胖子不以为意? 摆摆手:“大概率是某个妖魔路过残留的气息。我们暂时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红脸膛男巫默默点了点头。 两人顺着人流继续向前走去。 …… …… 朱朱找到尼基塔的时候女妖正站在一个占卜摊位前弯着腰? 仔细看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 那是一个撑了紫色大伞的摊位? 金色的流苏与香螺顺着伞骨垂落? 在微风中晃晃悠悠。伞下有一张巨大的桌子? 桌面铺着紫色的桌布? 看上去毛茸茸的? 在夕阳下闪着微微的白光。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几卷羊皮纸、墨汁以及紫色的羽毛笔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细嘴大肚的雕花铜壶。 一个有着巨大鹰钩鼻的老巫婆坐在桌子后面身上披着厚厚的紫色斗篷? 将她的头、脖子与身子整个罩住? 只露出充满褶皱的面孔。 她枯瘦的双手仿佛乌鸦的爪子? 抚摸着那个铜壶? 嘴里念念有词。 壶口喷出珍珠色的雾气凝成一个包了头巾的小人儿小人儿握着羽毛笔? 在那张泛黄的羊皮纸上留下一串串花体字。 小女妖凑了过去。 羊皮纸上用黑色的墨汁写下一串诗歌般的话: “晚霞燃烧 厄运难逃。 我们站在人生的尽头。 抱着幻想与梦境痛哭失声。 却拥有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小女妖抬头看了看天边殷红的云彩仿佛鲜血在燃烧。晚风吹过她紧了紧身上漂亮的小袍子打了个冷战。 “这是什么?”它小声询问尼基塔。 “我也不知道。”女妖摇摇头:“不是预言也不是偈语。看上去更像是一位浪漫主义的诗人在对命运大发感慨。” “这不是给你的吗?”朱朱困惑的看了看女妖又看了看坐在摊位后那位披着斗篷的老占卜师一脸茫然。 “不”尼基塔站直身子心平气和的回答道:“我刚刚只是站在这里那个铜壶里的小东西就自己钻出来写了这么一段话。” 朱朱小心翼翼的看了老巫婆一眼。 老巫婆半眯着眼似乎没有听到客人们的对话。她的怀里响起一声细软的猫叫一个金渐层的爪子从紫色斗篷下探了出来抻了个懒腰五个肉垫舒服的张开看的小女妖忍不住想伸手去捏一捏。 “打扰一下”小女妖忍住心底的冲动彬彬有礼的向老巫婆询问道:“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一对男巫与女巫带着一只灰色的狗……大概长这个样子。” 她从怀里摸出一张画像是根据祖各们得描述画出的图像只不过祖各与巫师到底不是同一种生物难免有类似‘脸盲症’的情况所以它们提供的画像只具有简单的参考意义。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三十三章 美尼斯酒馆 披着紫色斗篷的老巫婆仔细打量了一眼那副画像。 上面有一位短发男巫披着红袍长了一条黑色的猫尾巴;一位长发女巫也是红袍发间有一对白色的猫耳;还有一条灰扑扑的狗子形态狰狞面目可憎旁边用字母标注了‘mew’意思是说这条狗会猫叫。 “陌生人?” 老巫婆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两位年轻巫师头发的颜色上:“他们头发都是黑色的?还带了一只会学猫叫的狗?” “是的。他们来这座城市时间应该不长”朱朱的眼睛一直盯着从老巫婆斗篷下探出的那只金渐层的猫爪嘴里却规规矩矩的回答着问题:“如果您能告诉我们他们的去向……” 说着她从怀里摸出一袋沉甸甸的金子。 这是她刚刚与侏儒商人聊天时‘借’来的。 金子被放在紫色桌布上发出沉重的声响老巫婆原本半眯着的眼睛骤然睁大斗篷下的那只猫也露出一只杏黄色的瞳孔。 “真是……可惜啊。”老巫婆贪婪的看着那袋金子犹豫许久最终没敢在两头妖魔面前撒谎:“我并没有见过画像上的这些人。” “哦。”朱朱语气中并无太多失望她也不期待随口一问就能找到那些家伙。她重新拎起那袋金子却不料老巫婆枯瘦的爪子揪住了口袋的一角。 “我可以提供线索。”老巫婆舔了舔嘴唇眼巴巴的看了小女妖一眼。 朱朱犹豫了一秒钟扭头看向尼基塔。 尼基塔还在研究那段小诗。 但她似乎察觉到朱朱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 小女妖用力一拽将那袋金子拽回怀里然后扯开袋口从里面摸出几枚金币丢在紫色的桌布上:“如果只是线索……这些就足够了吧。” 老巫婆有些失望但却手脚飞快的收起那几枚金币还一枚一枚放在嘴边咬了咬。 也不怕把牙崩掉朱朱看着老巫婆干瘪的嘴里仅剩的几颗黄牙心底充满恶意的想着同时催促的敲了敲桌子。 “如果想找人去那边的酒馆问问绝对不会错的。”老巫婆不慌不忙的回答道:“但是如果你想找黑头发的人就要去‘美尼斯的猫猫酒馆’……那里是整座乌撒黑发之人最集中的地方了。” “酒馆吗?”尼基塔回过头沉吟片刻:“唔恰好也想喝点酒了呢。” 与她不同小女妖的注意力更容易被适合小女妖的部分所吸引:“猫猫酒馆意思是那家店里有很多猫吗?” “不那家店只有一只黑猫。”老巫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露出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笑脸:“而且谁也不知道那只猫是活着还是死了。” …… …… 两位女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人流中。 紫色大伞下的占卜摊位前便聚拢了数位在附近做生意的小老板。 穿着白色围裙胖乎乎秃着头的炸鸡摊老板小心翼翼的问道:“刚刚那两位客人…” “是传说中的妖魔? 没错吧!”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水果摊老板肯定的看着老巫婆:“她们那双猩红色的眼睛隔着老远就能把人吓死!” “吸血鬼的眼睛也是红的……” “乌撒城从来没有吸血鬼来过? 食尸鬼还差不多!” “你们见过那么漂亮的食尸鬼吗?” “都闭嘴!”老巫婆枯瘦的爪子重重拍在了紫色桌布上? 制止了摊位前的骚乱:“你们没有看见那名高个子女妖肩膀上的图案吗?” “好像是大写的‘m’?” “那是海妖王下属? 迷雾船长的标志。”不论在什么地方占卜师都是最博学的一类存在老巫婆轻而易举确认了女妖们的身份:“那是一位不逊于伟大的巴斯提特大人的存在。” “海妖王的部下来乌撒城做什么? ”矮小的首饰店老板娘不安的绞着手指:“我们这里又没有大海……” “但我们这里有猫!”老巫婆很肯定的回答道:“即便妖魔也没有办法抵御这些神选生物的魅力……我们必须向神庙报告这件事。” “流浪商队来啦!” “流浪商队来啦!他们前队的骆驼已经过了城门口!” 穿着灰色短衣的报童从街道一头向另一头狂奔? 同时大喊着向市场里的商人们传递着最新的消息:“他们想要彩色的玻璃珠、死树做的木雕、还有透明的鹅卵石!他们有很多人会吃很多东西!” 围在占卜摊位前的小商人们一哄而散飞快回到各自的摊位前? 准备迎接一大波客人的到来。 只有老巫婆? 慢吞吞收起紫色桌布上的羊皮纸与硬壳书。 然后她用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那个细嘴铜壶? 看着壶嘴喷出的珍珠色雾气? 喃喃着:“巴斯提特? 巴斯提特? 巴斯提特……” 一只肥硕的金渐层从老巫婆的袍子下钻了出来大而圆的脑袋在她腿上蹭了蹭。 老巫婆将女妖交给她的金币拿出一枚塞进金渐层脖子上的小皮口袋里然后摸了摸它颈子上的软毛:“去吧去吧? 巴斯提特的宠儿? 告诉阿塔尔大长老? 城里来了陌生的客人……” 肥猫从老巫婆腿上滑到地面? 脚步轻快的钻出桌底只是一闪一绕转眼便消失在人头攒动的街头? 不见了踪迹。 …… …… “我们真的不用回神庙了吗?”郑清一边推开一扇蝴蝶弹簧门一面回头看向萧笑:“话说我们刚刚是怎么从博物馆里出来的?” “魔法。”博士简单回答道:“想问的问完了自然没有理由呆在那里。” “那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因为我饿了。”萧笑扶了扶眼镜虚着眼回答道:“而这是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家卖食物的场所。” 嘈杂的人声随着门被推开瞬间涌入年轻巫师的耳畔。 永远散不净的烟味浓郁的酒水与烤肉的香气还有不同来路的旅人们大声喧哗互相交织在一起就着酒馆内黯淡得光线营造出一股野蛮与文明相融合的气氛。 “欢迎来到美尼斯的猫猫酒馆!” 店铺的侍者热情招待着刚刚走进店里的客人们:“这里有乌撒城最美味的烤肉最清爽的酒水还有最神秘的猫!”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三十四章 美尼斯的猫 美尼斯的猫猫酒馆有一只神秘的黑猫在来这家酒馆的路上郑清不止一次听到路人们在谈论它。 因为那是一只征服死神介于生死之间的猫。 当你在酒馆里看到它的时候它肯定是一只死猫或者两眼翻白、肚皮朝天、气息全无或者干脆就是一堆死猫骸骨还有蛆虫在破碎的黑色皮毛间翻滚。 但当你看不见它的时候这只猫又是活的。 它会趁客人不注意偷偷爬到桌子上偷小鱼干然后在你的餐巾上留下梅花脚印;它会藏在谁都找不到、但又都能听到的地方打呼噜;如果客人是一位漂亮的小姑娘这只黑猫还会躲在桌子底下用柔软的肚皮蹭她的脚踝与小腿——倘若这个时候这位小姑娘掀起桌布向桌子下面看去便只能看到一堆死猫骸骨堆在自己的脚边。 最初的时候店家与客人们以为有什么鬼怪作祟请了许多巫师与神甫来驱魔但都一无所获那只猫仍旧在酒馆的各个角落徘徊不去。 直到乌撒城神庙的阿塔尔大长老亲自查看才确认这只是一只状态非常特殊、实质非常普通的黑猫。 有了大长老的判断酒馆很快便吸引了许多慕名而来的客人。 精明的酒馆老板索性以此为噱头在每张餐桌上设置了一口木头箱子侧面开孔大小仅能允许一只手伸进去。每位来店里的客人们只需加点一份小鱼干便有机会抚摸到那只神秘的黑猫。 “你们只需要抓一根小鱼干然后把手塞进那个洞里。”美尼斯酒馆的侍者指着餐桌正中央那口木头箱子热情向几位年轻巫师解释道:“如果你感觉手中鱼干被吃掉了那么它可能那个时间就呆在你的箱子里你可以趁机摸摸它……” “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它吃掉的?”萧笑很感兴趣的追问道。 侍者脸上露出毫不意外的神色。 “这是所有客人们都会有的疑问。”他温和的笑着走到一张空着的桌子前熟练的掀开木头箱子的盖子里面空荡荡的连盘子都没有箱体内部的木板上还绘制了成行的魔纹与符箓。 郑清仔细端详着那些符箓从形态与变化上判断里面包含了防止窥伺、阻隔观测等多重效果。 “箱子里都是空的”侍者屈指敲了敲箱子向客人们展示道:“你们可以随意检查这口箱子上的魔法或机关确认我们有没有作弊……如果你们之中有擅长符箓的应该可以看到箱子里绘制了禁绝召唤等类似的符箓。” 蒋玉与萧笑同时看向郑清。 年轻公费生慎重的点了点头。 “还有这里”侍者弯腰掀起餐桌上那张厚重的桌布? 露出黢黑的桌下借着酒馆里昏暗的灯光可以看到桌子下面只有一根承重的柱子? 而且与桌面那口木头箱子不在同一个位置:“……从上到下? 没有任何做手脚的地方。” “就在这里吧。”蒋玉一锤定音? 眼神中露出一丝兴奋。 郑清丝毫不感到奇怪因为他知道蒋大小姐原本就是个爱猫的人? 这次见识到这么有趣的猫? 如果视而不见反而显得很奇怪。 与大多数餐厅不同美尼斯是按人头收费? 每人每次一枚金币。提供的食物大同小异? 主要是烤肉与章鱼丸? 主食只有抹了奶油的玉米饼与南瓜饼。但因为是一家酒馆? 所以店里提供的饮料却非常丰富? 郑清看着菜单挑选半晌? 最终选定了蜂蜜酒与蘑菇酒——这是店里口味最轻的两种饮料了。 当然还有那盘用来逗猫的小鱼干也是必不可少的。 收回菜单后侍者笑眯眯的站在一旁并未离去。 “承惠? 三枚金币。”侍者托着盘子? 彬彬有礼的说道。 “不应该吃完饭再交钱吗?”郑清从灰布袋里摸出三枚金币? 放到托盘中——这些金币是稍早些时候? 萧笑在神庙里换的。 “因为很多时候客人们会吃着吃着忽然打起架然后打着打着就都跑掉了。”一位腆着肚皮路过的客人一边剔牙? 一边笑眯眯的插口回答道:“……老尼斯为此亏了不少金子。所以后来大家都是先交钱后吃饭了。” 侍者微笑着鞠了一躬刚刚准备托着盘子离开萧笑忽然伸手从盘子里拿走两枚金币。 “如果没有看错”小个子男巫指着菜单的角落道:“这里有一句话‘祖各与狗不得入内;猫免费’。” 郑清探着脖子认真看了一眼确实有那么一句话。 然后他心底忽然升起某些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萧笑念完那句话后伸手一揪从郑清袍子下捞出一根猫尾巴在侍者面前晃了晃:“看到没有如假包换这是一只猫应该免费……只不过因为某些缘故他现在暂时变成人了属于非常稀有的‘人形猫’。还有她那双猫耳你也能看见吧?” 黑色的猫尾用力一抽从萧笑手心滑落然后急速一甩啪的一声抽在了小个子男巫的嘴边。萧笑面不改色的扶了扶眼镜继续定定的看向餐厅侍者。 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幅度侧过头看向蒋玉。 女巫的脸颊与脖子已经一片粉色她发间那两只白色的小猫耳也已经羞愧的耷拉了下去紧紧贴着发丝看上去像两个毛茸茸的发饰。 那位路过的胖乎乎的客人抱着肚皮开始狂笑。 美尼斯的侍者显然有些措手不及呆呆的站在原地既不好否定两只‘人形猫’的存在也没有理由给他俩全部免单。 毕竟他俩看上去是人。 角落里得骚乱很快便引来美尼斯的主人。 那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留着两撇漂亮小胡子的中年男人穿着淡灰色的马甲胸口的口袋里塞着折叠整齐的手帕还有一条细长的金链子从口袋垂落最后消失在衣服缝隙间。 “发生了什么事?”他温和的询问道。 侍者立刻将萧笑的话复述了一遍。 听完侍者的汇报后美尼斯的老板仔细打量了几位年轻巫师一番。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三十五章 双态叠加 郑清的尾巴与蒋玉的耳朵都是非常清晰的猫类标志。 这一点酒馆老板很容易便确认了。 “小店确实有这样的规矩”他笑眯眯的看着几位年轻巫师:“而且据我观察这两位客人也确实与猫有非常深厚的渊源但不能否认你们俩与我们概念中的猫稍稍有些区别……这样可好对两位客人本店可给予半价优惠……” “非常好非常好。”郑清一把将萧笑拽到身后从他手里夺过一枚金币然后重新放回托盘中脸上堆着僵硬的微笑:“半价就很好了……不好意思麻烦了。” 萧笑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蒋玉竖起耳朵恶狠狠的盯了他一眼。 小个子男巫立刻乖巧的闭了嘴。 目送酒馆老板、侍者以及看热闹的客人们散去郑清终于悄悄松了一口气身后僵直的尾巴也软了下去。 “下次再这样你会被打死的。”他咬着牙警告萧笑同时从刚刚端上来的盘子里捏起一条小鱼干——店宠的美味总是最快端上桌的。 “不会有下次了。”萧笑举起三根手指在两位同伴面前非常干脆的说道:“如果下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俩咬死我吧。” 郑清狐疑的看着他总觉得博士话里打了什么埋伏。但手中捏着的小鱼干不断散发的香气让他很难集中注意力。 他抬起手将那条小鱼干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萧笑用一种非常诡异、又夹杂了嘲笑的眼神盯着他。 “我只是闻闻什么味儿!” 年轻公费生心底有些发慌——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把那条小鱼干塞进嘴里因为实在是太香了——他掩饰般的辩解着一面抓着那条小鱼干塞进餐桌中央木箱侧面的小洞里一面强行扯开话题抱怨起刚才的事情:“……这里是幻梦境我们又不缺那两枚金币干嘛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 幻梦境的金币虽然是用金豆子换来的但出了幻梦境后现实世界的金豆子并不会因此而减少只是成色会稍稍变旧因此郑清并不介意在幻梦境里充当一次土豪。 “我只是想见见这间酒馆的老板长什么样。”萧笑抱着他的黑壳笔记本飞快的做着笔记简单解释道:“据说他家世代担任乌撒城的公证人……能够拥有这么一只神秘的黑猫又在幻梦境中有着世袭的身份这样的人物绝不简单……” “这个小鱼干闻上去确实挺香。”蒋玉发间的小耳朵很抖擞的竖着? 同样捏起了一根小鱼干白皙的手指与金黄色的鱼身相衬分外诱人。 她也把小鱼干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郑清脸色一僵。 蒋玉以为男巫误会了什么? 连忙摆手? 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没想着吃……只是觉得很香? 所以拿起来闻一闻。” 郑清摇了摇头。 “不是这个”年轻公费生手臂僵硬声音很小的回答道:“我摸到了。” “啊?”女巫一脸茫然。 “我? 摸到了!”郑清稍稍加重了语气。 萧笑抬起头? 似乎有些不确定然后他看了一眼木箱又看了一眼郑清? 得到肯定的眼神。 “我摸到那只猫了? ”郑清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语气有些兴奋:“……我敢打赌? 这绝对是一只活猫!” 手中的鱼干被一股小却很坚决的力量拽住? 一点点消失。 郑清隐约可以察觉到一条湿漉漉的小舌头吃完那条鱼干后? 正在耐心舔他指尖上的油渣。暖暖的带着一点软软的磨砺蓬松的毛发下传来呼噜响时的震动感觉可爱极了。 蒋玉双手握拳举在胸前一脸羡慕的看着郑清伸在箱子里的手臂。 “等一下!”萧笑忽然大叫一声。 “声音小一点!”郑清怒目而视? 刚刚博士大叫的时候? 他明显感受到手底那只毛团的呼噜声停滞了? 他完全可以想象箱子里的小猫正竖着耳朵与瞳孔? 隔着薄薄的木板警惕的看向异响传来的方向。 “等等”萧笑从谏如流? 声音立刻低了七八度他挥着手急忙忙打断郑清的描述示意年轻巫师把头转向另一个方向:“我刚刚想到一个很有趣的实验……” 手底的毛团重新打起了呼噜郑清这才放心按照博士的要求看向与木箱相反的方向。 “什么实验?”他语气缓和了一些。 “你一直摸着猫同时向我们描述它的模样”萧笑压低声音语速飞快的解释着同时拽着蒋玉来到箱子的另一侧:“……可以随意用词重复用词但不要间断也不要转头就一直看着那边。” 郑清隐约猜到博士想干嘛。 “唔这只猫不大皮毛很软、很蓬松”他一边搔着那只猫的肚皮感受着它的呼噜声一边放缓语速慢慢描述着自己感受到的模样:“介于短毛猫与长毛猫之间是只家养的很乖巧我挠它的时候它会主动把肚皮露出来……” 萧笑站在箱子另一侧双手按在箱口的盖子上看了蒋玉一眼。 女巫点点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一掀打开了箱子。 郑清听到了身后箱子被打开的声音声音停顿了一刹那手底却丝毫没有动摇继续撸着那只看不见的猫同时更加仔细的描述自己的感受:“它打呼噜的时候与其他猫一样都会让人感受到那只由内到外的慵懒的感觉……” 另一侧。 蒋玉捂着嘴震惊的看着被打开的箱子。 箱子里没有猫只有一堆白色的骸骨静静躺着空着的盘子边连根毛都看不见。 郑清的小臂与手倒是都在箱子里而且依旧做着抚摸猫的动作。而且摸的就是那堆白色的骸骨。 只不过他手心拂过得区域骸骨会消失变成油亮、充满活力的黑色皮毛而手心拂过之后那些皮毛仿佛幻影般消失重新变成一堆枯骨。 生与死两种截然相反的状态同时呈现在两位年轻巫师的面前。 “真是太神奇了!”女巫赞叹道。 “确实让人大开眼界。”萧笑也难得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三十六章 再见面 “很高兴你们发现了这个小游戏。” 美尼斯的主人不知何时再次出现在两位年轻巫师身后笑眯眯的说道:“很多客人都见过这只猫的尸骸也摸过这只猫的皮毛但很少有人能同时见证这两种状态叠加时的效果……生命的伟大与魅力在这种状态下被彰显的淋漓尽致。” 说话间酒馆侍者端着餐盘来到桌边。 盘子里有冒着热气的金黄色烤肉烤肉周围还堆叠着味道清新的洋葱片。 美尼斯的主人代客接过盘子端到两位年轻巫师面前做了一个请客的动作。 女巫叉起一小块烤肉萧笑则叉起了一小片洋葱。 他举着洋葱看着那只猫再看看周围热闹的人群忽然叹了一口气:“以前我听人说过一句话人生就像洋葱……” “辛辣中带着甘甜?”郑清闷闷不乐的声音隔着箱子传来:“劳驾你们谁能代替我来喂喂这只猫我也想看看它的模样……然后吃一片洋葱。” 女巫与美尼斯的主人顿时都笑了起来。 萧笑挥舞着叉子也笑了笑才说道:“稍等片刻我刚刚想说人生就像洋葱许多事都在做无聊的重复……每一片都与前一片相似。其实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感受着生命的伟大感受魔法的神秘但我们却总会忽略它们。” “很有趣的说法。”蒋玉又叉起一块肉点评道:“但我还是更喜欢吃肉洋葱的味道有点大。很不礼貌。” “我听说过另一种说法”美尼斯的主人将那盘烤肉放回桌子上抄着手脸上带着一丝微笑:“人生就像洋葱你剥开的越多流的眼泪也就越多……” 话音未落一道灰色的身影便顺着那道弹簧蝴蝶门下的空隙蹿进酒馆出现在餐桌旁。三位年轻巫师与美尼斯的主人都看到了它。 毛豆友好的冲酒馆老板摇了摇尾巴。 “哇哦”美尼斯主人看着这位不速之客稍稍扬起眉毛:“如果没有看错这是一只灰色的小狗?” 郑清挪开视线专心致志的盯着酒馆墙壁上挂着的一幅泛黄的油画——画中一只金渐层的小猫蹲在盛了章鱼的盘子里? 盘子旁边有一口铜锅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他假装没有看到毛豆的到来。 蒋玉低下头盯着盘子里的烤肉? 举着叉子? 认真思考该戳哪一块儿。 萧笑脸色难得有些发红。 “看上去这只小狗是认识你们的?”美尼斯的主人向后退了一步? 脸上的笑容消失:“‘祖各与狗不得入内;猫免费’这句话你们刚刚用过应该还记得吧。” “我可以解释。”萧笑清了清嗓子看了毛豆一眼:“当一个人? 看上去像人? 但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后我们会认定他不是人;同理当一种动物? 叫着像猫? 吃饭做事像猫? 那么它就是一只猫……即便它长了一副狗嘴脸。” 毛豆似乎知道萧笑在说它? 很配合的张开嘴? 喵喵叫了两声。 美尼斯主人思考了几秒钟。 “猫不会为了讨好其他人而摇尾巴。”他指了指毛豆晃来晃去的尾巴? 说道。 萧笑举了举手中的叉子。 “我听说有些地方的男人如果他们自认为是女人那么在法律层面以及某种意义上他就算一个女人。”说到这里他扶了扶眼镜? 瞟了一眼郑清身后的那条尾巴? 才继续说道:“就像我的两位同伴没有被认可成猫? 它也不应该被认定成狗。” 毛豆大声喵喵了两下。 美尼斯主人认真打量着它? 沉默了下来。 趁着这个机会郑清终于把目光从墙上那副油画上挪开看向蹲坐桌边的灰皮狗子:“毛豆? 你刚刚干嘛去了?” 狗子喵喵两声。 意思是他去给长老与胖子带路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两位不速之客所以快快的跑了回来给几位年轻巫师报信。 “她们已经进城了?”郑清把手从木箱上的孔洞里抽了出来脸色变得严肃了几分。原本他以为那支庞大的队伍会在乌撒城门口滞留许久没想到两个女妖会径直入城。 想到朱思那猩红的眼睛男巫心情重新变得沉重刚刚撸猫时的轻松愉悦消失的无影无踪。 毛豆又喵喵了两声。 意思是那两位女妖不仅进城了而且就在来美尼斯猫猫酒馆的路上。 喵音未落酒馆前那扇蝴蝶门便被用力推开。 三只祖各在前两位女妖在后施施然走了进来。 几位酒馆的侍者冲了过去。 “这里不欢迎祖各!” 其中一位个头最高的侍应生大声说道立刻引起大厅里一片乱糟糟的叫好与应和。看得出那些棕色皮毛的小东西在这座城市名声不怎么好。 三头祖各长老畏缩的向后看了一眼退了几步似乎想退出这间酒馆。 走在它们身后的小女妖抬脚踢在了距离最近的一只祖各屁股上把它直接踢了几个跟头滚进酒馆的深处接连撞翻几张椅子。 叫骂声与桌椅推拉的声音几乎同时在大厅内响起。这个时间段在酒馆里畅饮消费的客人们火气往往都比较旺盛他们纷纷挽起袖子露出身上结实的肌肉个别性子急的家伙还抡起桌上的酒瓶或者身旁的椅子呼呼着嘴里发出恐吓的叫骂。 那只被踹翻的祖各立刻平摊在地板上装死。 它的两位同伴则用力拍打着胸口蹿进距离它们最近的椅子底下死死抱住椅子腿再也不肯撒爪。 “这里不欢迎祖各!”另一位比较老成的侍者示意同伴们安抚有些暴躁的客人们同时换了比较一种比较缓和的语气对两位女妖说道:“如果它们是您得仆人请让它们在店外等候。” “不需要太久。”小女妖老气横秋的挥挥手简单扫视一周看到店里果然有许多黑发客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掏出怀里那张简陋的图像:“我们只是来问问你们有没有见过这几个家伙!”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三十七章 C级通缉令目标 “抱歉这里是酒馆只卖酒。” 美尼斯的侍者拒绝回答小女妖的问题对于那张塞到鼻子下面的画像更是看都没有看重复着呆板而又不乏礼貌的话:“如果需要点餐这里有菜单;您的仆人必须在门外等候这里不欢迎祖各。” 酒馆内一片安静。 喧嚣的客人们喘着粗气兴奋的看着对峙中的双方。郑清感觉只需要一丁点火星整间酒馆就会被狂躁与亢奋的气息炸成碎片。 他忍不住偷觑了美尼斯的主人一眼。 酒馆老板抱着胳膊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这场近在咫尺的暴乱不值得一提而这间酒馆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瑟缩在椅子与地板上的祖各们颤栗着愈发缩成一团。 小女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红芒大盛。 仿佛下一刻她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面前那个失礼小侍者的脑袋咬下来。但下一刻郑清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老大!” 小女妖转过头大叫一声:“他们不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看不起你!” 尼基塔没有立刻回答小女妖的话。 从一进门她的目光就被餐桌上那一口口木头箱子吸引了注意力在祖各与客人们、朱朱与店里伙计发生冲突的时候她始终在盯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口箱子掐着手指默默计算着什么。 直觉告诉她箱子里有东西而且正在偷窥她;但占卜的结果又告诉她箱子里是空的。这种违反直觉的矛盾结论让女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朱朱喊第二遍的时候尼基塔才如梦初醒把注意力从那些箱子上挪开了一点。 “什么?”她侧着脸问了一句。 小女妖露出一丝挫败的表情怏怏着重复道:“他们不肯告诉我们那些家伙的下落还想把我们赶出去。” 尼基塔猩红的眸子环视一周。 被她目光扫过的客人与侍者都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如临大敌。整间酒馆里原本几乎要爆炸的气氛在这道目光下瞬息平缓了许多仿佛火药堆被浇了一大盆冷水。 “叫你们老板出来。”女妖的视线最后落在那位领班侍者的身上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却冷淡至极。 领班侍者咬着牙试图反抗女妖的目光却骇然发现浑身上下已经不听使唤。 郑清再一次悄悄看了美尼斯的主人一眼。 酒馆老板抱着胳膊脚下不丁不八? 站在他们桌前耷拉着眼皮似乎快要睡着了。年轻公费生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开始在脑海中观想自己的符枪。 但还没等他的符枪观想出来? 桌旁便突兀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果然是幻梦境? 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会发生。” 萧笑扶了扶眼镜默默的看了那个嚣张的小女妖一眼声音不高不低? 却清晰的传入酒馆所有客人们的耳朵里:“两个妖魔? 其中一个还上了通缉令竟然有胆子出现在乌撒城神庙附近追索巫师的下落……” 美尼斯酒馆的主人原本耷拉着的眼皮抖了抖? 脚底悄无声息的滑了一下? 挪开位置? 露出三位宥罪猎手的身影。 郑清脑海中已经观想勾勒出一半的符枪轮廓剧烈颤抖了一下? 险些崩溃。蒋玉也有些惊讶萧笑的举动? 但她还是握着护符? 熟练的翻开了法书警惕的看向不远处两位女妖。 朱朱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 她看到了萧笑那熟悉的西瓜头与黑框眼镜。 “嚯!” 小女妖惊讶的叫了一声:“熟人耶!” 然后她的目光稍稍挪动旋即看到郑清与蒋玉:“嚯!嚯!你们怎么都来了?我就说刚才屋子里有点熟悉的味道……你怎么长猫尾巴了?还有你怎么长猫耳朵了?” 喵喵! 毛豆蹲在郑清脚边? 凶狠的冲小女妖叫了几声。 小女妖惊喜的向后仰了仰脑袋? 转头看向尼基塔? 语气中充满了肯定:“他们就是打雷时来这里的家伙吧!你看? 那条灰皮狗!” 郑清不知道‘朱思’口中‘打雷时’是什么时候但他看着那张印象深刻的面孔上那双猩红的眸子时心还是忍不住向更深处沉了下去。 没有见面之前? 即便已经在‘真实视野’中看到了朱思的那双眼睛他的心底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万一自己看花眼了或者那个视野干脆就是幻觉呢? 但眼前的一幕让他那份微弱的希望彻底熄灭。 “抱歉我来晚了。” 他看着小女妖黑色的猫尾从袍子下垂落耷拉在地上他的眼中充满悲伤声音低落至极。 蒋玉一手捧着法书一手安慰的拍了拍男巫的小臂。 尼基塔饶有兴趣的看了男巫一眼。 “你们胆子很大呀”女妖的目光在三位年轻巫师身上略作停顿声音有些感慨:“还记得一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们在我面前发抖的模样……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东西。” 蒋玉已经听同伴们提起过这位女妖她也不止一次在报纸上看过去年那场发生在入校专机上的事故难免有些紧张手中法书间的魔力光芒起伏不定处于随时会被激发的状态。 郑清稍稍收拾心情看向尼基塔。 “你的胆子也很大”他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丝古怪而又僵硬的笑容:“她是你转化的吗?……知道被联盟通缉竟然还敢出现在猎队面前你知道你那颗脑袋值多少钱吗?” 尼基塔还没来得及开口萧笑就立刻回答道:“尼基塔c级通缉令目标转化时已达注册巫师标准邪恶爵士、大巫妖乌利希弟子迷雾号船员联盟确认的优先猎杀目标。价值三百玉币以及一百猎队积分。” 女妖欣喜的拍了拍手心撩起秀发露出白净得、颀长的脖颈歪着脑袋看向几位年轻猎手:“我的脑袋就在这里快来拿呀!” 美尼斯酒馆里的气氛陡然紧张了几分窃窃的低语如微风拂过树梢树叶沙沙响动时的声音细密而又杂乱。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三十八章 五火球开场 “乌利希的弟子?”酒馆老板喃喃着脚下悄悄向后挪了几步几乎要完全藏进酒馆墙壁的阴影中了:“那位传说中的大巫妖?无数巫妖的导师吗?” “迷雾号?”另一位客人也惊叫道:“曾经挑战过海妖王的迷雾号吗?” “这个小姑娘是迷雾船长的手下吗?!” “她胳膊上确实有迷雾的标记!” “巫妖与海妖什么时候联手了?它们来幻梦境做什么?” 压抑中带着几分惊诧的议论在酒馆里嗡嗡响起每位客人都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两位不速之客有些大胆的家伙甚至敢去看女妖们的眼睛。 尼基塔期待中的动手画面并未出现。 当她把白净的脖子露出来的时候宥罪猎队的三位年轻猎手不仅没有冲上来砍她反而更加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组成一个保守的三角防御阵严阵以待的对着两位女妖。 之所以这样做并非因为胆怯。 而是毛豆刚刚对郑清‘喵喵’了几声告诉他猎队另外两位成员马上就能赶来距离美尼斯的猫猫酒馆不足一条街的距离了。 所以稳妥起见让自己一方获得更大的优势郑清不介意此刻表现的保守一些。但这还不够他不动手也不想让对方动手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时间。 “大名鼎鼎的迷雾号的船员来这座小城有什么目的我们都很好奇。”年轻公费生向同伴们打着手势示意大家镇定同时用言语拖延时间。 没有等到想要的结果女妖稍稍感到失望。 但她并不介意与几位年轻巫师多聊一会儿——或许是因为周周藏匿在她心底的执念尼基塔对于记忆深处的巫师生涯偶尔总能泛起一丝怀念。 她招了招手。 吧台上一杯刚刚盛好的蜂蜜酒便落在她的手中。 女妖喝了一小口咂咂嘴眼中的猩红也柔和了几分:“找人……准确说就是找你们。” 郑清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扯了扯嘴角: “真是……意外的……令人惶恐呐。” …… …… “砰!” 一个水果摊前的竹筐被撞的飞起几颗紫色的浆果也随着竹筐飞了起来仿佛天女散花般向四下里落去。 摊主的咒骂与路上行人的吵闹如铜锅里的沸水在这条拥挤的巷道里发酵。 “抱歉!非常抱歉!” 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蓝胖子一边向摊主道着歉一边撒开腿飞快向前跑着丝毫没有停下来解决麻烦的打算。他身前不远那位红脸膛的主猎手更是埋头狂奔撞翻一个又一个拦路的摊位以及行人。 毛豆则在两位男巫前方十数米处领路。 因为可以在空间缝隙间穿梭狗子带路时并未惹出任何骚乱反而游刃有余甚至有闲暇在原地追着尾巴绕圈圈。 而之所以急吼吼一路狂奔是因为毛豆带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郑清等人遭遇了妖魔。 这里不是第一大学没有学校守护法阵与能够迅速赶到现场的助教团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们只能依靠自己。 这不是猎场上过家家般猎杀熟妖。 而是要面对真正的妖魔。 想到这里张季信的表情愈发沉凝脚下的步伐也快了几分。 …… …… 美尼斯的猫猫酒馆。 大厅中。 对峙依旧年轻的公费生也仍旧努力拖延着时间:“能不能有这个荣幸知道……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他试着用礼貌来弥补场间双方的距离。 尼基塔又呷了一小口蜂蜜酒在舌尖回味着那丝记忆深处的味道? 然后吐掉:“重复之前的提议。” “之前的……提议?”这一次郑清真的有点反应不过来了。蒋玉与萧笑也下意识回头看了男巫一眼用眼神在询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郑清脸上的茫然并不比他俩少。 所幸尼基塔很快就解开了他们的困惑。 “去年在入校专机上的提议。”女妖晃着手中的酒杯? 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 提醒道:“……跟我去迷雾号吧? 财富、自由、力量你想要的一切在那条船上都能获得。” 毛豆蹲在郑清脚边? 打了个响鼻? 仿佛发出了古怪的笑声。 郑清脸上也露出一丝惊愕。 半晌他才回过神叹口气:“你看? 连狗都在嘲笑你的话……你说的那些东西? 呆在第一大学同样能够得到? 而对我们来说? 想要的并不是最重要的? 不想要什么才是重要的……所以? 您能不能给点更有建设性的提议呢?” 女妖猩红的目光落在毛豆身上。 狗子尖叫一声‘啪’的一下消失在了空气中。 “那你不想要什么?”她的目光重新回到年轻公费生的身上。 郑清垂下眼皮看向几步之外正坐在椅子上晃悠两条短腿的小女妖眼神中露出一丝悲伤:“我不想吃人肉? 不想喝人血……也不想像她一样堕落。” 尼基塔顺着男巫的眼神看向小女巫? 再次扬了扬眉毛。 “唔? 或许有点误会。”她歪着头? 很有耐心的解释道:“它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小家伙。你以为的那个小家伙还在迷魅森林里呆着……这位是海神号上的船员无面。唔? 你们应该挺熟悉它还在学校里当过一段时间宠物呢。” 无面适时举起小手:“哟清哥儿好久不见菲菲还好吗?尼古拉斯那个蠢货是不是还缠着她?当初第一次见面我就看他心怀不轨打算咬死他但菲菲不让……你觉得我新画的这张脸怎么样?” 郑清没有搭理小女妖喋喋不休得叙旧。 他只感觉眼前一亮压抑在心头的那些厚厚的阴云陡然消散一空。 但与此同时就在他的身后却响起杯子落地时的清脆碎裂声在小女妖话音未落的时候郑清身后便传来一阵剧烈的魔法波动。 “你是那头无面魔!” 伴随着蒋玉愤怒的声音五颗炽热的火球擦着郑清的发丝从他身后射了出去因为距离太近郑清都嗅到了自己发梢被烧后的焦臭。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最大的正义(感谢ZeYiii的打赏~) 无面是杀死小白猫的凶手。 蒋玉追猎这个凶手已经快一年时间了为此她在图书馆花费大量课余时间查阅各种资料甚至不惜使用定向变形的药水变作一只小白猫试图以此来诱惑凶手出现。 却一直没有结果。 直到刘菲菲的宠物蛇暴露踪迹无面魔的身份被学校确认蒋玉才找到真正的目标。但从那时起这头狡诈的无面魔就像消失在林间的落叶虽然处处留下踪迹却总让人抓不住尾巴。 这次蒋玉答应前来幻梦境一方面是郑清邀请另一方面毛豆带来的消息也令她心动。因为毛豆说那头无面魔有可能出现在了幻梦境。 五颗炽热的火球裹挟着女巫的怒火带着滚烫的风砸向坐在椅子上的小女妖。 小女妖呆呆的看着那几颗火球猩红的眼睛看着赤红的火球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但没有反应不代表会遭遇危险。 五颗火球即将落下爆裂之际一只青黑色的巨大爪子凭空出现像捏五个玻璃球儿般将那五颗火球捏在爪心重重一握。 火球在压力下碎裂炽热的白色火浆从爪缝间溢出昭示着刚刚那道魔法的威力同样也彰显了面前两位女妖的可怕程度——郑清自忖即便使用符枪面对刚刚那突兀且猛烈的袭击他也没办法做到这样举重若轻的处理。 那道青黑色的巨爪捏爆火球后化作一股青黑色的气息消失在空气中。 “吓死我了!”小女妖拍着胸口嘴里喊着受到惊吓的话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冷漠猩红中还带了几分讥嘲。 嗒嗒嗒。 清脆但又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起伏不定的魔力波动从郑清身后传来。男巫回过头蒋玉一手捏着法书一手握着玉符一步步向前走来。 他与萧笑立刻交换了眼神小心翼翼的变幻位置以适应女巫移动后的战阵。 “是你杀了小白吧。”女巫定定的看向小女妖。 “谁是小白?”小女妖装傻反问道。 蒋玉垂下眼皮沉默片刻? 回答道:“去年死在临钟湖前的那只小白猫。” “哦它呀。”小女妖很有礼貌的对女巫说道:“那是个意外……原本我在跟它玩儿但不小心被它看到了脸。船长说? 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能被看到脸? 看到我脸的家伙都要死。所以它就死了。唔? 顺便说一句你那双猫耳朵很漂亮。” 它的语气很诚恳。 用词也很寻常。 但就在那份寻常之外透露出一种平淡——那种视生命为无物? 对生死毫无敬畏的平淡。郑清更愿意称之为‘残酷’。 “你还挖掉了它的眼睛。”女巫发间的猫耳向两侧平平扯去? 她攥紧手中的法书声音有些颤抖:“它还那么小!只有一点点……一点点…” 小女妖挠了挠头发摊摊手:“眼睛里能透露的消息太多了? 学校又有那么多厉害的占卜师……我可不想没完成任务? 被船长扔进锅里。” 蒋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攥在手中的法书间骤然翻滚起汹涌的魔力? 但下一刻? 这股魔力便被小女妖的声音打断: “看你的架势? 是想干掉我?!” “你给自己找那么多理由还不是想杀我?”小女妖说着说着忽然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对面的女巫一面疯狂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什么给猫报仇、为了巫师正义之类的漂亮话少说一点!” “你以为自己在给一只猫报仇?不? 你只是可怜你心底那点儿伪善的念头、维护你们自己存在的秩序!你用你们的道德? 审判不属于你们的族群? 就像一群羊在审判狼!” “九有学院不是自诩最公正与平等的学院吗?你们不是九有的学生吗?你敢不敢用公正与平等的心态去判断这件事?” “只要巫师与妖魔仍旧分属两个不同的道德体系? 你们就永远做不到真正的公正。所以想杀我或者杀其他妖魔的时候? 直接动手就可以。” “不要总是爬上你们道德的高峰冠之正义的称号对我们指手画脚!对我们来说公平就是弱肉强食活着就是最大的正义!” “我只是在贯彻我们的正义!” “这座世界是所有生命的世界!不是巫师的世界!” “想要杀了我那就来吧!” 小女妖亢奋而尖锐的声音回荡在整座酒馆的大厅但听众寥寥。酒馆里大部分客人在那五颗火球爆发的时候就一哄而散拥挤着、惨叫着向外逃了出去就连店里的侍者们也不例外。 酒馆门口的蝴蝶门被挤坏左扇页完全脱落掉在了地板上右扇还有一半合页挂在墙上。微风蹿进酒馆里将那半扇门吹的吱呀作响伴着小女妖的喊声愈发刺耳。 啪! 蒋玉在小女妖的喊声中向前踏了一步重重的踩在地板上脑后青丝无风自扬浑身上下魔力涌动愈发剧烈。 “杀你!与道德无关!” 女巫咬着牙抬起头眼神丝毫没有被女妖的说辞动摇反而愈发坚定:“欠债还钱杀生偿命!你该死不是因为你是妖魔而是因为你杀了我的猫!” 咔嚓! 一直攥在她手心的那枚玉佩骤然破碎青色的魔力汹涌澎湃顺着蒋玉一指点出化作一道青色的巨龙张牙舞爪直扑向数米之外的小女妖: “……所以去死吧!” “啊啊啊啊……妖…魔…死…开!!!轰!!!” 几乎就在那条青色的巨龙成型的瞬间一道呐喊由远及近从酒馆外的街道传入大厅震动每个人的耳膜。 然后在那条青色巨龙离开蒋玉指尖撞向小女妖得时候。 一道红色的身影重重的撞破美尼斯酒馆的墙壁闯入对峙中的场地。剧烈的撞击裹挟着四散砸落的的砖石与木头却丝毫没有降低那道红色身影的速度。 他仿佛一颗炮弹般恶狠狠撞进了青色巨龙的下颌。 巨龙惨叫一声昂首一跃撞破天花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绚烂的空气里。 留下一屋子人。 目瞪口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四十章 全员集结 时间倒退几分钟。 狂奔在乌撒城街道上的辛胖子与张季信心急如焚。 为他们带路的毛豆越来越频繁的从虚空中进出在两人腿脚边打转似乎恨不得咬着他俩的腿拖着向前跑它的喵喵声也越来越急促刺耳。 辛胖子喘着粗气心底大骂那两个妖魔来的不是时候。因为体格的缘故他跑步原本就比别人费力许多即便用了十分的力气跑的稍微远一点就有点跟不上张季信的步子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蓝色的胖脸因为涨红的缘故露出一点酱紫色看上去反而与张季信的脸色有了几分相似。 直到路过一处卖肉汤的摊位前时。 距离两人还有一条街的某个店铺里呼啦啦涌出一大群客人尖叫着四散逃离。风中隐约传来‘妖魔’‘巫师’‘打起来了’之类的字眼儿。 胖子大急但脚下却愈发费力。 待他又向前跑了数十米距离那处店面不足半条街的时候店里忽然涌动起剧烈的魔法波动。即便隔着厚厚的墙壁、隔着数百米的距离两位巫师都能清晰感触到那股魔力。 “抓住我的手!” 辛胖子大吼一声一把拽住前面张季信的胳膊:“我把你丢过去!” 红脸膛男巫没有丝毫犹豫脚下一顿身子猛一回转双手已经抓住了辛胖子的手腕。蓝胖子一手抓住同伴一面沉下心努力进入平静状态同时以左脚为支撑右腿用力一蹬拽着张季信原地抡转起来。 每转一度胖子的身形都涨大一分当一圈转完 他的脑袋已经与路旁最高的那栋屋子齐平张季信已经变成他手心里的一颗‘垒球’。 “扔准点儿!” 红脸膛男巫蜷着身子抱着脑袋冲外面大吼一声:“现在!” 蓝巨人转身、蹬地、转髋身体重心前移舒展手臂仿佛一条鞭子般向前抽打了过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一如他们训练时做过的那样: “着!!” 伴随着闷雷般的低吼? 一道红色的影子脱离蓝色的巨大手掌直直的撞向那间店。与此同时巨大的蓝色身影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般? 嗤嗤着缩水。 只是转眼间? 他便由一个巨人? 重新变成了普普通通的蓝胖子。 但借着这一转眼的功夫班纳向前跨了一大步他的后脚还在半条街之外? 前脚已经踩在了那间酒馆的门槛上? 整个过程只比‘飞’过来的张季信慢了几秒钟。 “咔嚓!” 巨大而又飞速缩小的脚掌踩塌酒馆前的台阶腾起一片灰尘。 …… …… 轰!! 受到青色巨龙的阻碍后那枚‘炮弹’终于放慢了速度? 最后砸碎酒馆吧台后? 停了下来? 露出一道穿着红色长袍的身影。 酒馆里。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幅场景。 蒋玉红唇微张? 似乎想说点什么? 但嘴唇颤抖片刻? 最终闭上然后她默默从包里摸出第二块玉佩。 萧笑扶了扶眼镜拍了拍沾在袍子上的灰尘。 郑清看着被那条青色巨龙撞破的屋顶以及它消失的光点然后又看了看刚刚从吧台的碎片中爬起身? 晃着脑袋的张季信? 心底哀叹一声? 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 对面的小女妖则瞅着那枚‘炮弹’身上的红袍子? 然后再瞅瞅对面几位年轻巫师身上的袍子愣了半秒钟便捂着肚子疯狂大笑起来。 她笑的如此卖力? 以至于岔了气笑着笑着便捂着腰肋嘶嘶的抽起气来。一边抽着凉气一边抹着眼角的泪花——这反而是双方对峙以来宥罪猎队对妖魔第一次造成的伤害。 虽然是间接伤害。 “尼基塔!”张季信晃着脑袋还没从落地的冲击中缓过神但他却一眼看见了不远处那名身材高挑的女妖咬着牙说道:“……真是运气呐!” “我…呼呼……没迟到…呼呼…吧!”门口伴随着翻滚的尘土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郑清循声望去辛胖子湛蓝色的面孔恰好穿过灰尘出现在酒馆里。 宥罪猎队全员终于集结。 尼基塔的声音隔了许久再次在酒馆内响起。 “命运的诡计。”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厌烦目光在年轻巫师们脸庞一一滑过:“命运总喜欢捉弄祂麾下的生命……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而你们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郑清注意到她这句话里似乎有深意。 “你来幻梦境干什么?”年轻公费生死死盯着尼基塔一边向新出现的两位同伴打着手势一边示意蒋玉稍微冷静一点:“还有你朱……不现在应该叫你无面魔。你们来这里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视线的缘故他看不到蒋玉的表情但侧后方起伏不定的魔力波动告诉他女巫现在心情仍旧很激动但还可以控制。 辛胖子与张季信缓缓向三人靠近五位猎手很快交织出一道五芒星战阵。毛豆在虚空中蹿进蹿出、若隐若现为五人掠阵。 “把你们的魔力收敛一点”尼基塔并未立刻回答郑清的问题反而教训道:“狩猎的时候要时刻控制魔力消耗节省每一点精神……学校的猎队现在都这么水了吗?” 五芒星战阵里几乎要溢出的魔力顿时一滞。 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收敛着被浪费的魔力。女妖的话虽然不能全信但对错郑清还是可以分辨出一二得。 尼基塔满意的点点头:“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二次正式见面了。” 她伸出手指在郑清、萧笑、张季信三人身上虚点了一下:“……上一次见面你们在我面前连身子都站不稳。这一次你们已经敢冲我翻开法书了。这算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无知者无畏呢?” 年轻猎手们没有回答而是在默默调整状态使战阵共鸣度更高一点。 “既然是第二次见面我也不需要再作自我介绍了。” 尼基塔完 全没有在意年轻巫师们的小动作她反手撩了撩长发猩红的目光落在郑清身上嘴角微微翘起:“……其实刚刚在店里看见你我也被吓了一跳……你怎么没有以前那么香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四十一章 招徕 郑清与尼基塔第一次见面是在入校专机上。 当时女妖奉命潜伏却被郑清身上的莫名涌动的诱人气息吸引暴露了身份。尼基塔对此印象深刻。 “就像故事书里小孩儿的骨肉都是香甜的大人骨肉就腥臭了……不不距离我们再次相见的时间还没过那么久。” “或许是第一大学现在气息太污浊所以把你身上的香气消磨干净了吗?” “还是你在学校吃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尼基塔抱着胳膊曲着手指敲打着揣测着:“……虽然不是自夸但作为一名顶尖的注册巫师能够让我失态的气息都非常罕见而能够让那股气息存在或消失更加罕见。” 郑清木着脸毫不畏惧的盯着女妖那双猩红的眼睛没有丝毫退缩。 上一次爆炸后在空白之地先生已经向他解释过他身上吸引妖魔或黑巫师们的气息从何而来了。 那是禁咒种子的副产品。 在入校之前郑清灵魂深处的禁咒种子被先生下了封印。但因为某个夜晚与苏施君不期而遇让禁咒种子萌了芽戳破了封印露出了一丝气息——包括他复发的头疾、时不时发作的‘红眼病’都是那股气息在捣乱。 当时先生不在书店所以没有发现气息泄露。 而后郑清便踏上了前往第一大学的求学之路。也就是在那趟专机上尼基塔察觉了那丝蕴含了‘超越规则’的诱人气息失控杀害了一名空乘。 只不过现在更换新的皮囊先生为他施加了新的封印已经萌芽的禁咒种子重新隐匿尼基塔自然嗅不到心心念念的那股气息了。 “……那天被你搅了局失去潜伏进第一大学的机会后我就失去了迷雾船长的信任。”尼基塔放下抱着的胳膊背到身后歪着头看了看身旁的小女妖:“而这个小家伙则得到了四位大海妖的青睐。” 原本蹲坐在椅子上的朱朱顿时感到后背汗毛炸起猩红的眼睛剧烈闪动了一下。 她按在肋骨上的手僵硬着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尼基塔的目光挪开小女妖才弱弱的嘘了一口气? 却再也没有之前的张狂与挑衅变得低眉顺眼乖巧了许多。 郑清微微眯起眼睛? 他隐约察觉到尼基塔与无面魔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紧密或者牢靠。 “……失去信任? 我只是迷雾号船底的一名厨娘。”女妖语气有些沮丧? 也有些无奈:“我从沉默森林逃走、从撒哈拉逃走、从枯黄之地逃走最后逃到迷雾号上虽然是为了活着? 但不是为了当一名厨娘、每天为了几罐血浆抠抠搜搜的活着。” “活着总要有点梦想? 没有梦想的活着与咸鱼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不想当咸鱼。” “所以这次船长带我下船后? 我就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要活的大气一点。怎么才算大气呢?就是比船长让我做的? 做的更多一些。” “比如船长让我在沉默森林招徕魔法生物? 准备在它们攻击黑狱的时候? 用兽潮冲击第一大学。那么我就不能仅仅在沉默森林准备? 还要去的更远一点? 比如寂静河底再比如幻梦境——知道吗?当我在沉默森林深处发现勾连幻梦境的通道后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天从人愿……” 女妖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经历。 宥罪猎队的几位年轻猎手脸色却越来越白——他们渐渐意识到自己似乎听到了某些可怕的计划。 比如? 大海妖们暗地里在学校捣鬼? 给第一大学掺沙子。 比如? 迷雾船长曾经登上布吉岛? 还计划利用沉默森林里的魔法生物鼓动起兽潮。 再比如妖魔们试图攻击黑狱。 以上任何一个猜测上报学校或者巫师联盟? 都会引来一大堆调查与关注进而阻止海妖们的阴谋。而女妖则毫不在意的当着几位年轻巫师的面说了出来。 唯一的解释就在她不怕他们上报。 不怕的可能性有两种一种是海妖们的计划即将开始年轻巫师们即便上报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另一种则是年轻巫师们即使知道也没有办法上报——至于没有办法的方式有很多比如他们全员战死在这里、或者他们被妖魔俘虏、或者他们在妖魔影响下堕落等等。 不论哪一种可能性都很糟糕。 “……天从人愿这种感觉在我遇到你们之后变得更加强烈了。”说到这里尼基塔终于不再迂回伸出手目光灼灼的看向郑清:“怎么样考虑考虑成为我的伙伴吧!第一大学能教你的迷雾号或者我都可以教你……第一大学教不了你的我们也能教你。” “你不需要在这个幻想勃发的年纪被一道无形的绳索束缚了天性。” “也不需要呆在狭小无趣的校园里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色出神。” “你完 全值得更大的世界。” 美尼斯酒馆屋顶破开的大洞中落下一道明亮的光线。 尼基塔的手向前伸着摊开的手掌恰好落在这道光线中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光线中微微发亮显得非常迷人。 郑清盯着她那漂亮的手看了许久。 久到宥罪猎队的几位同伴都不安的回头看了他几眼。 “束缚”许久年轻公费生终于咕哝出这个词他抬起头看了尼基塔一眼声音多了一丝调侃:“束缚的反义词是自由吧……自由是阿尔法的规则而我是九有学院的。你用阿尔法的招生原则去诱惑一个九有学院的学生是你在阿尔法呆太久脑子呆坏了吗?” 尼基塔脸色一僵。 她确实出身阿尔法学院所以在招徕郑清的时候下意识使用了对阿尔法人来说最有诱惑力的说辞但她忘记身前这几位年轻巫师身上的红袍子是什么意思了。 “嘿这大概就是灯下黑吧。”张季信嘲讽得声音在战阵中响起他已经摆脱不久前落地冲击带来的眩晕恢复了一位主猎手应有的霸气:“……巫师当的好好的我们为什么要跟你去吃人肉喝人血?油焖大虾它不香吗?”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四十二章 真言 “第一大学一点也不小。” 紧随张季信之后郑清继续开口回答着尼基塔之前那番招揽的话: “校园很大学校里有趣的地方、有趣的人也很多校园里头顶的天空也不是灰蒙蒙的大部分时候都是蓝色偶尔也是金黄色或者白色。” “你说第一大学能教我的你们可以教我……第一大学能教我做人你们能吗?不你们只能教我怎么吃人。” “你说第一大学教不了我你们也能……第一大学确实不太会教人堕落。我也不想学这种东西。” “你之前说我身上的某些气息消失就是在你看不起的学校遇到的几位稍有能力的先生学到了一点微小的技巧让我能够摆脱你们的窥伺。” 与女妖相似年轻公费生也絮絮叨叨着在这紧张的对峙中浪费唾沫。不是他对尼基塔的招揽有了辩驳的兴趣——诚然这确实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郑清总觉得自己忽略了某些细节这让他在宥罪猎队全员集合后仍旧不敢大胆动手。 他在原地踟蹰。 猎队的主猎手便有些焦躁了。 “队长!”张季信没有回头但稍稍加重了语气:“废话还是少说一点吧!大家都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辛胖子也开口提醒道:“她是我们的前辈比我们狩猎经验更丰富……想要把她送回地狱技巧与谋略是不行的我们需要更直接一点的方式。” 所谓更直接一点的办法自然就是无脑莽过去。 郑清稍稍犹豫了一下。 “在我看到你们的那一瞬间你们就应该明白该来的可能会迟到但祂终究会到来。”尼基塔在阳光下的手掌慢慢张开五指对准五芒星的战阵的五个顶点:“……第一大学正在死亡新的世界在向每一个有勇气的人招手所以我离开了大海而你们离开了学校!” “明白了吗?!” “在命运的操纵下你们的每一次挣扎都像掉进琥珀里的小虫子般显得可笑而又无力!” 郑清没有完 全听懂女妖的这番话但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怒气正在自己心底酝酿。还没等他想清楚这股怒气的由来便看到那道从屋顶破洞落下的光线中尼基塔原本摊开的手掌慢慢合拢? 攥紧似乎想抓住那束光线一般。 她手腕上那枚黑色的镯子随着这个动作微微摇晃。 “……堕落或者不堕落? 真的那么重要吗?” 女妖动听的声音在酒馆大厅内回荡着? 陪同这道声音一起飞舞的? 还有她的身影。 几抹轻尘在阳光下飘扬。 尼基塔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又同时出现在五个年轻巫师的头顶她挥舞着那攥紧的、秀气的白色小拳头? 仿佛用榔头砸钉子一般? 擂在了几个年轻人的脑袋上。 咚!咚!咚!咚!咚! 郑清完 全没有反应过来是一道灰色的影子蹿出虚空勇敢的冲了出来。毛豆的几道分身嗷嗷叫着? 张大嘴一口咬在那枚小拳头上? 崩碎了满口利齿? 也将那枚小拳头拽入虚空。 蒋玉脸色一白? 一枚碧色玉石从她发间的头饰上飘起? 撞在那枚小拳头的锋芒之下。拳锋退却? 玉石也化作湮粉簌簌着从半空中落下仿佛深冬的细雪沾满她摊开的法书。 萧笑头顶蓦然浮现出一重金黄色半透明的龟壳? 挡住了那枚小拳头? 但拳锋凌厉? 将那龟壳锤的摇摇欲坠? 隐隐传出内质破碎的声音。 辛胖子动作不快只来得及歪了歪脑袋露出结实的肩膀。淡蓝色的皮肤下蓝意涌动? 似乎在一瞬间他身上的蓝色都凝聚在了肩头。当拳头落下砸碎那抹蓝意后胖子只是闷哼一声整个人便矮了一截又胖了几分。 几人中唯一做出有效反应的只有张季信。 在那枚秀气的小拳头落下来的一刹那这位宥罪猎队的主猎手大吼一声双手握拳交叉撑在了头顶以拳对拳迎了上去。 砰! 然后他又一次飞了出去再次砸在了已经被毁坏的吧台间。 灰尘腾起酒香弥漫木柜与酒瓶破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竟意外有种奇特的美感。 尼基塔的身影重新回到了原地攥紧的拳头仍旧沐浴着那道从屋顶空洞里落下的阳光隐约有些晶莹剔透的感觉。 直到这时郑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来不及查看同伴们的情况举起手中早已具现出的柯尔特银蟒对准那道站在阳光后的身影径直开了一枪。 砰! 枪响。 尼基塔嘴角向上勾了勾向前伸出两根手指——她有充足的信心将那枚符弹夹在手指之间——她完 全可以想象对面那些小家伙们看到符弹被她用手抓住后脸上的震惊与绝望。她甚至开始考虑稍后说点什么漂亮话能更好的打击那些小家伙们的信心。 然后她注意到那些年轻巫师脸上的表情。 有恍然、有惊喜、有胜券在握、也有目光中透露出的希望唯一缺失的是绝望。 女妖心底浮起一丝不安巫妖的直觉在她脑海中疯狂预警。 那枚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符弹已经滑过一半的弹道符弹表面的纸壳在空气与魔力的作用下破裂露出一丝淡淡的血色。 沉重的压力从那丝血色中弥漫出来四周的空间似乎都凝结成了一块令人窒息。女妖手腕上的黑镯子剧烈颤抖起来身旁蹲坐在椅子上的朱朱眼神中闪过错愕与惊惧。 尼基塔知道自己大意了。 她伸出的两根手指以一种近乎诡异的角度扭曲回来双手十指翻飞在一瞬间掐出九道法印。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来不及咬牙切齿那枚符弹见鬼的威力只能拼了命鼓动身上全部魔力试图挣破那枚符弹落下时庞大得威压。 九重金色的大山从虚空中降临一重嵌套着一重层峦叠嶂将女妖笼罩其中。山间有无数魑魅魍魉的身影在手舞足蹈、祈并神圣。又有巨大的眼珠、蜿蜒的触手附着在那九座大山身上。 眼珠睁开触手舞起。 血符弹落在了上面。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四十三章 控制错觉 人们总是高估了自己对事情的控制程度而忽略了机会、运气等其他不可控因素所带来的影响但事实上决定事情成败的很大因素就包含在机会或者运气之中。 这种判断上的偏差在心理学中被称为‘控制错觉’。 眼下尼基塔就出现了这种错觉。 她错误以为自己控制了场间的局面自忖凭借她顶尖注册巫师的实力可以轻而易举碾压面前这些年轻的猎手。 但现实给了她重重的一击。 真·重重的一击。 缭绕着一丝血色的符弹落在她召唤出的九重真言守护屏障上毫不费力便戳破了一层又一层的屏障仿佛有人拿针尖戳肥皂泡一般。 半透明的金色屏障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连续、且平滑的弹洞。 每出现一个弹洞那层外观看上去像座小山、通体半透明如黄玉般的屏障便像一辆全速前行的列车撞上一块玻璃玻璃轰然破碎。 琥珀色细密的光点如雨点般从半空中落下纷纷扬扬给这间昏暗的酒馆笼罩了一层迷人的梦幻般的色彩。 九重屏障。 九座小山。 九场纷纷扬扬的光雨。 仅仅让那枚疾驰的符弹速度稍稍放缓了一分缭绕在符弹上的血色变淡了一点。 女妖手指微抖几块惨白的骨片从她的指间飞了出去迎上那枚符弹。这些骨片是她在迷雾号的厨房为船长大人熬汤时偷偷昧下来的‘食材’据说是某位大巫师肋骨上的碎片但在那间厨房里也不过是一堆不太新鲜的血肉里几块硌刀子的骨头。 除了很硬、很难熬煮之外这几块骨头再无一点奇特的地方。 骨头上没有神秘的魔纹骨头里也没有令人垂涎的魔法物质错非需要一点骨粉配制某些对巫妖有特殊用途的药剂尼基塔也不会冒着天大的风险从船长大人的汤碗里捞起这几块没熟透的骨片。 眼下她脑海中能够找到的最坚硬的东西也只有这几片骨头了。 惨白的骨片悄无声息滑过半空像几张飞舞的塔罗牌迎面撞上了那枚急速飞来的符弹。锋利的骨片边缘切在尖锐的弹头上时间在一刹那似乎停滞了片刻。 酒馆里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刹那。 ——看样子不用考虑怎样把它们磨成骨粉了。 尼基塔脑海蓦然浮现这个念头。 骨片与符弹相撞灰白色的骨粉洋洋洒洒飘落下来。符弹上缭绕的血气愈发黯淡符弹的速度也变得更加迟缓。 女妖抖落手腕上的那只黑色镯子。 “狗屎!”张季信只来得及低声咒骂一句毛豆不满的瞥了他一眼。 郑清脸色惨白倚靠在一张餐桌上勉强睁着眼看着那只镯子落地——他现在使用的符枪都是亲自在脑海中观想出来的? 所以以往用符枪发射血符弹后被符枪承受的反馈此刻都会被他的意识所承受。 即便那些血气、符文都出自他手? 血符弹强大的‘后坐力’还是让男巫险些昏死过去。 黑色的手镯立刻女妖白皙的手腕? 在半空中迟疑了半秒钟? 便舒展身体化作一条筷子粗细的黑色小蛇。 那条小蛇迎着漫天光雨与纷纷扬扬的骨粉见风而涨? 须臾间便从筷子粗细? 涨至水桶粗细落地后轰然有声震的整座酒馆都颤抖不已。 即便落地后? 它粗大的身躯仍旧未停止发育? 只是片刻间? 庞大的黑色身影便填满了几乎半座酒馆大厅。 漆黑的鳞片上闪烁着幽暗的光泽? 惨白的獠牙间吞吐着蚀骨的气息。 但最引人注目的? 是它高高昂起的三颗头颅。 这是一条三首黑蛟。 昂!!! 黑蛟嘶吼一声? 左侧头颅低下短小但坚硬的蛟角狠狠的迎上那枚动作迟缓的符弹。血符弹缓慢但坚决的撞在蛟角上。 咔嚓。 蛟角碎裂绿莹莹的血液混杂着黑蛟痛苦的嘶吼四下飞溅。但那枚血符弹在经历接二连三的狙击后也终于耗尽了血气? 卡在黑蛟颅骨间? 停止了前进。 自始至终蹲坐在椅子上的朱朱重重松了一口气? 小腿一软? 瘫在了椅子上。 尼基塔脸色苍白看向几位年轻巫师。 “精彩的反抗。” 她站在黑蛟蜷曲的身躯中抬手安抚的拍着黑蛟身上那些粗大的鳞片? 声音一如之前般平静与自信:“一年前你在我的视线下只会瑟瑟发抖一年后你已经能做点有模有样的反抗了……我最喜欢投资有成长价值的目标。” “怎么样我之前的提议依旧有效……希望你们在这个小家伙暴走之前做出最后的选择。” 尼基塔口中的‘小家伙’其实一点也不小它就是那条巨大的三首黑蛟。 此刻差点被符弹打爆一颗脑袋的黑蛟正拖着血淋漓的左首表情狰狞的打量着屋子里几道可口的血食。 它受伤的那颗脑袋盯着肉质最肥美的蓝胖子右侧的脑袋盯着肉质最有嚼劲的张季信而中间最大的那颗脑袋则死死对准郑清嘴角露出凶横而又贪婪的笑容——所有人当中郑清现在的状态最差反抗也最弱。 蒋玉站在男巫身旁手中攥着几块青色的玉石嘴唇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白。 郑清目光在黑蛟与女妖之间徘徊心底度量着双方之间的战力差别。尼基塔自然是顶尖的注册巫师这是巫师联盟确认过的;无面魔即便稍差一点也不会差太多;而那条看上去最凶残的黑蛟看它的体型郑清非常怀疑它已经无限接近大巫师的级别了。 在战力完 整得情况下单独面对尼基塔一人宥罪猎队还有几分取胜的把握。 但眼下自己因为那枚符弹近乎半废张季信与辛胖子也被尼基塔之前那一拳锤的差点吐血而对方又增添了一条强大的三首黑蛟。 此消彼长继续硬碰硬的作战方案显然已经不合时宜。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侧头看了萧笑一眼。 萧笑为不可查的点点头冲他打了个隐晦的手势。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最准确的预言 宥罪猎队几位年轻猎手之间的小动作并未逃过女妖的眼睛。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尼基塔决定不再忽略这些细节她打算用更简单与直接的办法处理掉面前的麻烦——打晕或者打死面前这些年轻人然后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但就在她抚在黑蛟鳞片上的手指刚刚抬起。 对面那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小个子巫师忽然举起了手。 就像在课堂上提问似的。 这激起女妖的一丢丢好奇心。 “请问”小个子男巫似乎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又有一些局促声音发紧但用词还是非常礼貌的:“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尼基塔很喜欢礼貌——不管那份礼貌是出于畏惧还是尊重也不管那份礼貌是食客之间的寒暄、还是食物对食客的问候。 礼貌就是礼貌。 “明智先生?”女妖仍旧清楚的记得去年的入学专机上面对她的出现这个小个子男巫表现出的明智举动因此稍稍对他有了几分期许:“什么问题?” “您会占卜吗?” 女妖抬起的手指悬在半空中迟疑半秒钟然后脸上露出矜持的微笑:“一般般。在第一大学读书的时候我的占卜课平均评价是a+。” a+的评价意味着占卜课考核成绩在九十分以上即便在九有学院这个分数也属于年级前百分之十的行列了。 “哇哦那真的很了不起了。”萧笑恭维着继续问道:“那么请问您知道所有占卜师都能预测的最准确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尼基塔扬起眉毛。 “什么?”她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好奇。 “巫师可以最准确预知的一句话就是‘世事难料’”萧笑扶了扶眼镜很有感慨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环顾左右看了看准备妥当的同伴们‘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法书:“还在等什么?” 在他合上法书的一刹那尼基塔便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一直悬在半空中的手指重重的按在了三首黑蛟的鳞片上。 昂!!! 黑蛟三个狰狞的脑袋不分先后齐刷刷嚎叫起来喷出一股腥臭中夹杂着毒液与唾沫的飓风扫荡着整座大厅。 喵呜!! 几乎在同一时刻数十只毛豆从虚空中蹿出咆哮着凶狠的咬向黑蛟的脖子、眼睛、脸颊、须角等诸多敏感部位。 被这灰扑扑的小东西一阻黑蛟的动作一时顿了顿。 有了这丝停顿的时间? 辛胖子已经飞快的从手表中摸出几个玻璃瓶砸在了宥罪猎队与黑蛟之间的空地板间。 一股泛着浓郁绿色的烟雾迅速蔓延开来遮蔽着女妖的视线。 她看到的最后场景是那位年轻女巫给郑清嘴里塞了一颗白色的药丸。这份警觉让女妖与三首黑蛟都下意识的避开了那片看上去很危险的烟雾。 “抓住他们!” 女妖的手指再次重重按在了黑蛟的鳞片上? 目光警惕的看着四周:“不要让他们跑掉!” 话虽如此? 她与无面却齐刷刷给自己罩上了几重厚重的防御魔法? 唯恐烟雾中再次飞出一颗致命的符弹——即便这种可能性很低。 黑蛟愤怒的咆哮着粗大的尾巴用力一甩精确而又凶狠的抽在那些灰皮狗子们的身上。那些灰扑扑的身影仿佛一颗颗气泡般? 在半空中‘啪啪’的爆裂开? 化作一缕缕轻烟消散不见。 就像一拳砸在了空气中。 黑蛟呆了呆。 当它回过神场间那弥漫的绿色烟雾已经被两位女妖驱散一空? 而烟雾对面? 那些年轻巫师以及那条灰扑扑的狗子? 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们跑不掉的!” 朱朱终于从椅子上跳下来? 熟练的从一张桌子下面揪出那三头躲在阴影中瑟瑟发抖的祖各? 很有把握的对尼基塔说道:“在幻梦境里? 没有比这些小家伙更擅长逃跑的了……它们才是逃跑的专家。” 三头年迈的祖各在女妖猩红的目光下只反应了不到一秒钟便争先恐后用力拍打起它们瘦骨嶙峋的胸脯表示追踪这种小事绝对不在话下? 云云。 “在此之前? 还有一些小问题需要解决。”一个尖利刺耳? 仿佛生锈门关开合的声音忽然在酒馆门口响起:“你们需要就你们的来意做出说明? 并赔偿美尼斯的猫猫酒馆相应损失。” 两位女妖的目光落在那个声音的主人身上。 那是一只看上去苍老且可怕的猫。 它有一双很大的眼睛瞳孔漆黑眼珠几乎占据了脸上四分之一的面积。它的皮肤苍白? 上面密布着瘢痕与褶皱。 老猫拄着一根枯枝模样的拐杖在酒馆那破碎的蝴蝶门口站在阳光与阴影之间。 “你是谁?”小女妖毫不客气的瞪了老猫一眼似乎想与它比较谁的眼珠更大。 “乌撒神庙的侍者。”老猫扶着拐杖用它那难听的声音回答道。 三只祖各不安而又紧张的回头看了女妖一眼。 对迷魅森林的祖各部落来说乌撒城的神庙比环绕它们村子周围的那些竖立的高大石碑更具威信。它们固然没有胆量反抗女妖的命令但也没有勇气拒绝乌撒神庙的要求。 “我们凭什么回答你的问题!”小女巫语气恶劣的、态度蛮横的回答道:“我们是海妖王的下属不是你们神庙的信徒。” “因为这里是乌撒城。”老猫点了点手中的木杖几道无形的波纹以它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荡漾开来隐约与这座城市的呼吸相应和。 尼基塔稍稍皱了皱眉。 她并不害怕乌撒神庙这种无声的抗议也不担心那位传说中的神庙大长老会对她们做点什么。唯一令她在意的是如果在这里与神庙发生冲突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冲突会浪费时间而且交恶乌撒神庙。 不冲突只会浪费时间。 只用了几秒钟女妖便做出了最终得决定。 “后面的工作交给你们了”她吩咐几头老祖各:“处理完 这边的事情立刻出城。我们在城外等着你们。”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四十五章 糟糕的好消息 尼基塔没有选择在乌撒城与乌撒神庙发生冲突让在场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不论那三头祖各长老还是那只苍老的猫。 三首黑蛟已经重新化为一只黑色的镯子挂回尼基塔的手腕上。不过与之前相比镯子的接口处出现了轻微破损镯身的光泽也较之前黯淡了许多。 即便它是一条阶位无限逼近大巫师的黑蛟而那颗符弹的威力已经被尼基塔削去了一部分但正面硬扛那颗血符弹仍旧给这条黑蛟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朱朱跟在女妖身后向酒馆外走去偷觑着她手腕上的黑色镯子心底暗道可惜。倘若那个镯子是它的一定不会遇到这种危险——如果它可以做主绝对不会孤身进入这座魔法小城把自己的‘军队’放在城外。 但在尼基塔面前她是不会这么说的。 “我们不应该跟他们说那么多废话”小女妖半是抱怨半是松了口气嘀咕着小声说道:“……如果一见面就放出小黑咬死他们他们肯定跑不掉。” 尼基塔走在朱朱身前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微微叹口气。 过度消耗魔力让她在幻梦境的存在感都削弱了许多。她完 全不敢想象自己正面被那枚血符弹命中后的结果。 但对峙后的挫败感反而让她对捕捉郑清产生了更加强烈的兴趣。 “果子成熟了立刻采摘食用固然是确保食材新鲜的最佳办法。”女妖推开蝴蝶门漫步走出美尼斯酒馆来到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声音在青石板与木头窗棱间窸窣:“……但如果想让食物的味道更醇厚需要调味、需要窖藏、需要发酵……语言与思想是这个过程中最佳的调味。而窖藏或者发酵都需要时间。” “但那些神庙祭司来的时机太巧了!”朱朱察言观色一面看着尼基塔的脸色一面为她打抱不平愤愤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那些小家伙们逃跑的时候来了……” 身后的酒馆里传来那只老猫难听的咳嗽声。 朱朱可一点都没有避讳它的意思。 与之相反? 尼基塔对此并无一丝不满看上去一点也不恼火或者沮丧她只是抬起头? 表情微妙的看向幻梦境流淌的天色? 轻声回答道:“命运之下没有任何巧合? 换言之他们运气好或者乌撒神庙来的巧? 是因为命运对此早有安排……” 朱朱从来不知道同伴的宿命论会这么严重。 “命运那个婊子管的实在是太宽了。”小女妖满腹牢骚。 “秩序与混乱? 原本就没有清晰的界限。”尼基塔只是单纯想到了巫师与妖魔的本质然后冥冥中有了几分体悟:“所以当命运干涉其中一部分另一部分也会受到相应的扰动? 我们原本就应该知道这一点……你觉得他们会逃向哪里?” 朱朱站在街头? 看着暮光中越来越模糊的乌撒的轮廓? 眼中红芒微动。 “任何一个方向都有可能。”小女妖每个方向都认真看了一遍? 最终得出一个沮丧的结论:“除非让乌撒神庙的那个什么大长老给点提示? 否则想要在这么大的幻梦境找到那几个小家伙? 根本不可能。” 尼基塔红色的眸子看着天边那轮橘色的太阳突然轻轻笑了一下。 “去年八月底我第一次见到郑清”她回忆般对小女妖说道:“他的笨拙与香甜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今天是我第二次与他面对面? 或许是那份香甜的气息消失? 所以我对他的笨拙感悟更加深刻了。” “笨……拙?”朱朱眨眨眼? 显然没有理解这个词语的深意。 “对? 笨拙。”尼基塔微微一笑:“或许我们不知道他们逃亡的方向但按那个笨笨的小家伙的想法我们可以猜到他想去的地方。” 小女妖眨眨眼? 忽然露出一丝恍然举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 “他会去找我!” 尼基塔摸了摸小女妖的脑袋:“准确说他想去找你这张脸的主人同时也想抓住你没有这张脸时的真身。” “这可真是个糟糕的好消息。”朱朱冲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所以我们回迷魅森林吗?如果那个小姑娘还活着的话。” “她会活着的。”尼基塔转身向乌撒城外的方向走去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淡漠:“她挣扎了那么久甚至愿意喝毒药活下去不会那么轻易死掉。就像我跟你曾经所经历的一切……” 乌撒城的街道上。 倾斜的阳光变得越来越柔和也将两位女妖的身影拉的越来越长。 天空流淌着梦幻般的色彩城里倒映着天色也多了几分瑰丽。 白石灰浆刷过的石头墙壁上的颜色在阳光下由粉红色渐渐变成充满神秘气息的紫红色。橘黄色的灯光开始一盏一盏出现在木头格子的窗户后窗户里倒影着绰绰的人影。 乌撒神庙所在方向传来悠扬的钟声涤荡着喧嚣了一天的街道。 在这一片祥和之中。 在距离两位女妖几条街之外的地方。 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正朝着远离乌撒的方向飞快逃离。 他们的身下是一片缭绕的白色云雾这是滑云符虚化了他们的腿脚使用这种符箓可以最大限度降低被追踪的几率。 他们的周身挂满了各色符箓正在落日的余晖中微微发光。符箓消耗时燃起的丝缕青烟与他们身下的白色云朵交织使这些年轻猎手的身影愈发模糊。 正如尼基塔警惕于郑清的血符弹最终未能阻止宥罪猎队离开一样这些来自第一大学的年轻巫师们也感受到尼基塔与那条三首黑蛟的巨大压力没能处理掉无面魔。 “不过多亏了乌撒神庙插手我们有机会重新整理一切。”辛胖子摆弄着腕上得手表皮肤上的蓝意仍旧没有完 全恢复显露出一丝灰白:“……或许事后我们应该向阿塔尔大长老道个谢。” “如果他真的愿意帮忙就应该一巴掌打死那两只妖精!”张季信抖了一把缰绳回过头暴躁的回答道:“而不是假模假样充当和事佬!”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失踪 与之前离开迷魅森林边缘时类似这一次宥罪猎队逃亡仍旧选择了‘毛豆+滑云符’的组合。 毛豆充当脚力滑云符就是他们的‘雪橇’。 近百只灰扑扑的狗子身上挂着柔软细长的藤条藤条的尽头拽着五位年轻巫师在曲折的乌撒城巷道间飞驰。这些年轻巫师的腿脚在符箓的作用下尽皆化作流云最大限度降低阻力与重量狗子们则纵情驰骋在虚空与幻梦境之间。 即便在撤离过程中宥罪猎队仍旧保持了松散的猎阵。 处于阵首位置的是张季信他的手中攥着所有从狗子们身上延伸过来的缰绳。整支猎队中目前唯有他还有足够的臂力与技巧控制狗群的前进方向。 张季信左右是萧笑与辛胖子。 萧笑已经收起他那本厚重的黑色笔记本怀里抱着一颗水晶球负责占卜前路凶吉并监控猎队附近风险;辛胖子则努力在迎面刮来的狂风中调制恢复药剂——尼基塔从天而落的那枚小拳头砸的他浑身气血溃散没有魔药的帮助短时间内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了。 蒋玉坐在战阵中央闭着眼捧着一本法书。 法书上绽起一尺多高的淡绿色的光芒近百根细长藤蔓的身影在这片光芒中若隐若现。掌控这些‘藤条缰绳’的虽然是张季信但有能力维系这么复杂的束缚咒宥罪猎队中除了郑清便只剩下蒋玉了。 因为受到血符弹反馈之力的冲击郑清已经处于半废状态。他躺在一条由数十根藤蔓编织的简易席子上仰着头睁着眼听着耳畔呼啸的风声与同伴们的闲聊看着流云溢彩的天空发呆。 意识海中的惊天骇浪卷起无数隐匿在郑清心底的记忆碎片与现实交织在一起让他陷入一种‘混沌的清醒’状态——他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可以看到身旁一掠而过的街景、听到同伴们的谈话但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又不断浮现许多记忆深刻的画面比如与小白猫在猫果树上的嬉戏、与吉普赛女巫在湖畔雪地的凉吻、与朱思享受火柴的光芒、飞机上双眼猩红的女妖、纸箱里瑟瑟发抖的小精灵、摘下眼镜的苏施君等等。 但出现次数最多的则是尼基塔身旁那个小女妖以及镜中世界穿着破旧黑袍的小女巫。 相同的面貌。 截然相反的气质。 瞳孔猩红的朱思与眼睛黑白分明的朱思重复出现在他的面前前一秒张狂的大笑? 嘴角淌着血丝后一秒怯怯的偷笑嘴里咬着一根颜色近乎淡白的青菜。 这种矛盾且聒噪的重复? 让年轻公费生感到发狂。 不知是不是错觉? 有那么一瞬间? 郑清在眼前迅速交替的两个小女孩形象的间隙看到了一根笼罩着金色光圈的稚嫩青芽它有白嫩的根茎? 还有两片狭长的绿叶? 向上高举着仿佛撑起一片天空。 似乎察觉到郑清的目光。 那根青芽上的两片绿叶微微晃了晃仿佛在招手。 交替出现在郑清眼前的画面定格在了朱思身上——小女巫穿着黑色长袍? 正站在镜子面前? 用一柄小木梳打理她那头蓬松的棕发? 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郑清眼前一花? 周身泛起一层朦胧的光晕。 光晕一闪即逝? 眨眼便由一人大小收敛为一个黑点。 而原本躺在简易藤席上的郑清? 也随着那个小黑点消失的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迅捷且悄无声息。 宥罪猎队剩余四位猎手包括正卖力拉扯的毛豆们都对此毫无察觉他们仍旧在闲聊着之前的话题。 “……谁也没想到乌撒神庙会突然插手? ”想到那头苍老的无毛猫? 辛胖子摇了摇头:“因为它们的帮忙? 我们受到的压力降低很多……它们也没有义务做更多。” “它们的义务仅限于这座小城。”萧笑捧着那颗水晶球? 盯着球身泛起的七彩毫光眼镜几乎要贴到球面上去了:“乌撒神庙是乌撒城的神庙乌撒城是幻梦境的乌撒城? 它不属于大海也不属于布吉岛……” 迎面吹来的狂风将占卜师的声音撕的有些破碎但仍旧完 整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辛胖子仰起脖子咕嘟灌下去一瓶魔药若有所思的咂咂嘴:“……所以说它既不想也不会得罪大海或者大学的任何一方……这是标准的骑墙派作风。说好听点这叫中立。” “中立是每一个弱小势力存活下去的最优选择就像宥罪猎队面对奥古斯都与雷哲的招揽时也应该学习乌撒城的做法。”萧笑总结着老调重弹的提起第一大学的糟心事同时回头看向郑清所在的位置:“所以说队长我们应该试着……” 他的声音渐渐消失。 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错愕。 宥罪猎队众人察觉不对纷纷回头。 “吁!!!” 张季信猛的扯了一把手中的藤蔓缰绳好几条跑的比较欢的狗子一时不察被身后传来的沛然大力扯了个倒仰一头栽倒在巷道的泥坑里。 但此刻没人关心那几只打着滚、身上沾了泥浆与煤渣的倒霉狗子。 所有人都定定的看着身后那条空荡荡的简易藤席。 上面空无一人。 他们的队长大人失踪了。 一只花猫拐过墙角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大群灰扑扑的狗子。察觉到陌生身影出现狗子们齐刷刷的转过头看向那只花猫。 花猫被数百只眼睛盯着吓了一跳尖叫着用力一蹦从墙角直接蹦到了那条藤席上然后借着藤席上的一点支撑力再次纵身一跃仓皇逃离了这条可怕的巷子。 藤席被花猫踹的东摇西晃。 也终于唤醒了呆滞的众人。 “这…这是……掉半路了吗?”辛胖子吃吃的给出了自己得猜测平日的伶牙俐齿此刻全无用处。 “不可能。”蒋玉表现的非常冷静盯着藤席上的蔓苗轻声回答道:“我的束缚咒我了解。他的手脚腕、腰身、袍子上被我捆了好多下……你掉下去他也不会掉下去。”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四十七章 再见 “醒醒!快醒醒!” “你怎么会在这里睡着?这里很危险!”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郑清耳畔响起声音有些焦躁不安郑清感到一双小手在用力摇晃自己的身子:“快醒醒!” 他费力的抬起眼皮。 冰冷的空气立刻沾上了他的眼球和着斑驳跳跃的光线让男巫的眼睛有一丝刺痛他忍不住闭了眼皱了皱眉。 “啊!你终于醒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显得非常惊喜。 郑清的眼珠在眼皮下剧烈颤抖了一下。 他很轻易的就从翻滚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朱思。他很想立刻睁开眼确认自己的判断但在那一瞬间他又变得胆怯了。 万一朱思真的变成红眼珠怎么办?万一她不记得自己怎么办?如果这次她还不愿意出去怎么办?如果自己听错了怎么办? 眼底的潮意润湿了睫毛缓和了眼睛生涩的刺痛。 男巫最终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高大的乔木树冠茂盛的枝叶纵横交错其间挂满了各色藤蔓惨白的阳光透过叶片间隙落了下来鼻翼间缭绕着林子里特有的腐败与清新混杂的气息。 一个圆脸、棕色蓬发的小姑娘正蹲在他的脑袋旁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满眼好奇。她的手里抓着一面小镜子膝盖上躺着一本破旧的画册。 她的手腕上还挂着几片干枯的、早已失去光泽的迷榖木叶子。 就像他手腕上的那片一样。 “你是谁?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小女巫声音稍稍大了一点但立刻把食指竖在唇边满脸紧张压低了声音:“呀忘了……我们要小声一点这里有很多怪物会吃人!” 郑清的眼皮终于兜不住下面滚烫的液体他抬起手捂住眼睛泪水顺着指缝哗哗淌了下来。 …… …… “没有藤蔓断裂的情况。” “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会不会他突然变成猫?跟着路过的猫群跑掉了?你们知道他偶尔会变成猫。而当他是猫的时候思维会变得很跳脱……” “这点我可以作证上一次他变成猫后竟然跟团团抢小鱼干吃。” “嘿嘿还记得春分后那次吗?他被猫果树上一群母猫追着跑……” 宥罪猎队几位年轻猎手之间的讨论忽然偏向了某个奇怪的方向。蒋玉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两声目光严厉的扫了一眼正傻笑的蓝胖子与张季信。 两名男巫顿时安静了下来。 萧笑伸手摸了摸仍有余温的藤席。 “……细碎而且有些混乱的魔力残留意味着这上面发生了某些我们不清楚的魔法现象。”他摸出自己的笔记本哗哗翻动着水晶球漂浮在藤席与他的脑袋之间缓缓旋转平滑的切面上闪烁着五色毫光:“根据这份魔力残留有理由相信这是一种幻梦境所特有的魔法现象而占卜检测结论显示这种魔法现象涉及时空与某些不知名的神秘学原理。” “嚯!时空魔法!”蓝胖子拍了拍肚皮满脸苦涩:“我们才上一年级没道理接触这么高深的魔法吧!” “如果在外面我可以找我哥帮忙。”张季信很没把握的开口声音有点小:“……但据我所知即便四年级的课程里也很少有涉及时空魔法的内容。” “不是很少是极少。”萧笑纠正了红脸膛男巫的用词环顾左右:“单凭我们几个没有办法通过现场痕迹找到队长下落。” “我们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出去。”蒋玉率先否决了最有可能的选择但她同时没有完全堵死这条路:“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你们可以先回去找援兵我留在这里继续想办法。” “我记得清哥儿说过你认识他家先生”萧笑看了女巫一眼:“而且除了长老外我们几个里面就数钟山蒋氏的名头响亮你出去后请到援兵的可能性比我们几个更高……所以如果一定要出去也是你出去。” “先别着急考虑最后的手段。”蓝胖子不知何时抱了一只灰扑扑的狗子走了过来举到几人面前:“我们不是还有毛豆吗?它最擅长找人了!” 喵嗷~ 毛豆的叫声同样很没底气。 蒋玉歪着头看了看之前挂在‘缰绳’上的那些灰皮狗子。只见许多狗子面色匆匆钻入虚空须臾之后又有几只从虚空钻了出来不同狗子之间摇头摆尾互相低声喵喵着都板着狗脸一副严肃的模样。 “追溯时空超出了毛豆的能力。”萧笑用平静的声音解释道:“它只是拥有一丝姆希斯哈的血脉——追逐它想追逐的气息短暂在时空中穿梭——对它来说都没有任何困难但如果想凭借这丝血脉挑战时空威能就远远不够了。” “即便姆希斯哈本人也没有掌握这种能力。”辛胖子在一旁补充道:“祂不断挑战犹格·索托斯就是希望收回优格身上那些时空权能。” “你们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张季信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两位同伴。 胖子虚着眼瞥了他一下。 “如果你之前少跟你哥参加几次研讨会多跟清哥儿讨论讨论毛豆的血脉问题就不会说出这种话了。”胖子努力用一种挖苦夹杂着得意的语气说道。 “不要再说那些废话了!”蒋玉难得没有礼貌用一种焦躁的语气对几位男巫说道:“我们现在需要立刻决定怎么办!” 巷子里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即便那些在虚空中来去匆匆的狗子们也乖巧的闭了嘴。 片刻之后。 萧笑收起了始终漂浮在藤席上空旋转的水晶球。 “这里是幻梦境”他抱着那本黑壳笔记认真的看向几位同伴:“没有人会比这里的原住民们对这座世界的领悟更深刻。” 女巫蹙起的眉尖稍稍舒展开。 “阿塔尔大长老。”她用肯定的语气反问道。 胖子小心翼翼的举了举手:“尼基塔还有那头三首黑蛟……” “顶了天算它们一个大巫师。”蒋玉抿了抿嘴唇眼神中露出一丝凶狠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玉石:“如果它们敢乱来别怪我不客气!” 玉石中隐约可以看到一道金色的符箓在微微发光。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四十八章 花开三朵 “你怎么哭了?” “是哪里疼吗?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你也是来找爸爸妈妈的吗?” “别哭了!” “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真丢人!我三岁起就知道不能在别人面前哭了!……别哭了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小女巫絮絮叨叨的声音一直回荡在郑清耳边年轻公费生抬起胳膊捂着眼睛捂了很长时间一直捂的指缝间不再淌下泪水嘴角绽开灿烂的笑容。 “你怎么又突然笑了?”朱思不安的声音再次响起:“……突然哭又突然笑真的很像传说中的神经病耶。” 郑清放下捂在眼睛上的手露出微红的眼圈。 “你不知道我是谁?”他试着坐起来用沙哑的声音反问道。 “多稀奇!”小女巫警惕的看着他手腕上的迷榖木叶子哗啦啦碰撞响动着:“你在林子里遇到一个昏死在地上的陌生人难道你就知道他是谁吗?” 陌生人郑清听到这个词心底再次涌出一股酸涩。 “我叫郑清。”他抚摸着手腕上的那根红绳轻声回答道:“是第一大学的学生。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朋友带她回家。她在这个世界迷路已经很久了。” “这座林子确实很容易让人迷路。”小女巫叹了口气陪着郑清一起靠着那株老橡木坐在了草地上顺手摘下树根处的一株蘑菇撕扯着它的菌盖:“虽然我在这里呆了挺长时间了但有的时候还是会找不到方向……好多次我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你是来干什么的?”郑清适时问道。 “我?当然是来找妈妈……还有爸爸的呀!”朱思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他们在这片树林里吗?” “应该在……吧。”对于这个问题小女巫显然也不太肯定脸上露出一丝迷茫:“但我在这里找了这么久他们应该就这这附近。” “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应该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叫朱思。” “朱思你为什么觉得你爸爸妈妈在这座林子里?” “因为爸爸喜欢老鼠他在家里养了好多好多大老鼠给我的布偶都是老鼠模样的……而这片林子里就有很多棕色的老鼠。”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片林子的?” 这一次小女巫沉默了很长时间。她皱着眉似乎在记忆中追溯自己的由来。直至过了许久橡树下那些长着细长脖子的蘑菇们脑袋上开始冒出淡淡的光晕林间的灌木丛被染上一层墨绿夜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小女巫打了个寒颤失神的目光重新找到了焦距。 然后她看到了郑清。 “你是谁?”她紧张的坐直身子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举起手中的小镜子对准郑清圆圆的小脸上满是警惕:“为什么会坐在我旁边……嘘小声点这里有很多怪物会吃人的!” 郑清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似哭似笑。 “我是郑清”他用含糊却清晰的声音回答道:“我是来陪你找爸爸妈妈的……还记得你手腕上那些迷榖木叶子吗?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 …… “与现实世界不同。” “幻梦境最大的特点就是幻与梦。” “人在半睡半醒之间是很难区分现实与梦境而这就是幻梦境最真实的部分。” 乌撒城博物馆深处的大厅中阿塔尔大长老再次见到了宥罪猎队的几位年轻猎手他坐在象牙色的讲桌后神态慈祥目光明亮:“……幻梦是人们心底某些隐秘念头在脑海中的反映。而那些念头的存在支撑了幻梦境的存在。当那些念头足够强烈又得到某些足够强大能量的支撑后幻想就会成为现实。” “所以您的意思是说我们队长是去了‘他非常想去’的某个地方?”萧笑敏锐的理解了阿塔尔大长老这番解释背后的含义。 “可以这么理解。”老人点了点头瞥了一眼萧笑背后的蓝胖子。 班纳站在人群后正在给自己‘补充能量’因为吃的有点急被噎到了所以他刚刚又摸出一小瓶青蜂儿顺气。 注意到老人的目光胖子愣了愣举起手中的小酒瓶。 “要来一点吗?”他很有礼貌的询问道。 老人以超乎寻常的敏捷速度从象牙色讲桌后跳了出来一把抓过那个小酒瓶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弯成一片:“不客气……唔很久没喝过学校的青蜂儿了这个滋味真是令人难忘。” 几位年轻巫师目瞪口呆。 场间沉默了几秒钟。 萧笑才期期艾艾着问起了他刚刚想问的另一个问题:“如…如果队长去了他想去的地方我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阿塔尔老人咂咂嘴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幻梦境的主体是所有人都熟悉的梦境。但除了这种普通梦境之外还有许多个体‘独有’的梦境……可以想象成它们是这个宇宙里的另外一颗星球。” “就像我们很难横渡星空在漫天灿烂中找到那颗独特的星球一样。没有清晰的道标你也很难在无尽幻梦境中找到那个独特的梦境。” 年轻巫师们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 …… 夏塔克鸟群重新张开宽大的翅膀冲进流光溢彩的天色中。 古革巨人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挥舞着手中的木棒将山丘间的乱石砸的滚来滚去。紫色的大蜘蛛将肚皮贴在地面上伏低身子准备迎接主人的到来。 只有那些抬着礼物与贡品的祖各们自始至终都缩在草窠间战战兢兢。 尼基塔与朱朱走出乌撒城。 一头强壮的祖各谄媚着爬到女妖们的脚下小心翼翼的拍打着胸脯询问三位长老的去向询问身后的贡品如何处理。 “回迷魅森林”女妖跨上那头高傲的紫色蜘蛛垂下眼皮看着那些匍匐在泥地里的棕色老鼠模样的生物们:“我要你们召集所有部落的祖各寻找那天离开营地的小女巫。” 她指了指朱朱。 小女妖立刻挺起胸膛把她的面孔向四周展示:“看见没?就找这张脸!”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四十九章 善意的谎言 “这么说我们以前认识?” “那是当然了……你记得一个有许多镜子的世界吗?那里有一座大大的镜子组成的迷宫你给我指了路告诉我怎么走出那个迷宫。” “咦?我有那么厉害吗?不过……我最讨厌镜子了。” “你手里不是有一面小镜子吗?” “这是一件礼物!不算镜子!”朱思生气的藏起自己的小镜子停了片刻才重新开口:“既然你已经走了为什么又回来了?” “因为你请我吃过大餐我要回请你呢。” “我请的大餐?”小女巫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都有什么?” “有鸡头、有青菜、还有米饭……就是你怀里那本画册上的大餐。” “这本画册里原来是吃的东西呀!我说呢闻上去香香的……” “……你不知道这本画册里是什么吗?” “它已经空了很久了。” “那你为什么一直抱着它?” “忘了……可能是习惯吧。” 年轻的公费生与小女巫肩并肩靠在一株老橡木的树干上席地而坐。 郑清抬头看着头顶那丝穿透树叶缝隙的斑斓夜色。小女巫则低着头逗弄手心一只穿着巫师袍的小老鼠。 两人面前铺了一张大大的麻布紫红色方格条纹只不过在黯淡的夜色下上面的图案显得模糊而又沉重仿佛一颗颗审视的眼珠。 麻布上摆满了各色玩意儿。 双唐记的糖人、糖猫在精致的玻璃盒子里嬉戏玩耍;喵喵甜品最新的水果泡芙散发出香甜的气息引得林子深处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拍打胸脯的声音;牧饰娘的经典款发卡与头绳即便隔了数十年、隔着一座世界仍旧能够获得小女巫的喜爱;还有苹果阁里卖的潘多拉魔盒整整齐齐摆了一溜在开盒子之前即便身为买主的郑清也不知道能开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刚刚小女巫就从魔盒里开出一只穿着巫师袍的小老鼠它头上戴着老式的尖顶巫师帽手中挥舞着一根火柴棍长短的魔杖在紫色的麻布毯子上跑来跑去时不时挥舞一下魔杖杖尖冒出一串金色的火花。 小女巫与它玩儿的不亦乐乎。 相应的她对郑清的戒备也降低很多愿意跟他说许多话了。 漫长的闲聊让郑清意识到只要不提及朱思是如何抵达这座世界不询问某些涉及本质的话题小女巫就还是那个小女巫。 机警、聪敏、稚嫩的老练。 最能击垮人心的不是恐惧或者悲哀而是令人无所凭依的无助感。只要有了凭依即便身处深渊也不会让人绝望。 更何况眼下两人并没有在深渊之中只是在一座安静的橡木林里。 想到橡木林郑清便回忆起刚刚掉进这座世界的落脚点——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两个人现在身处迷魅森林的深处——这份怀疑在他看到附近几株老橡木背后鬼鬼祟祟偷窥的棕色身影以及影影绰绰传来的拍打声后便成了肯定。 郑清曾经在阿塔尔大长老提供的‘真实视野’中见过尼基塔的‘军队’那里面除了可怕的巨人、狰狞的大鸟之外还有一大群皮毛油滑、个头矮小、状似老鼠的生物。 “我们不能在这里呆太久”年轻公费生看了一眼幽深的林子挣扎着试图站起身子:“这里太危险了。” 血符弹使用的后遗症还未完全消退男巫稍稍消耗了一分魔力便感觉脑袋想被针扎了似的。他捂着脑袋闷哼一声重新坐回橡木下。 “不要怕祖各们看上去很凶其实很胆小的。”与他相比朱思表现的就镇定多了她将手心捧着的小老鼠放到肩头伸出胳膊拍了拍郑清的胳膊安慰道:“它们从来不敢袭击比它们个头高的家伙。而且它们最怕猫……” 说着她偷觑了一眼郑清身后那条黑色的猫尾巴满意的点点头:“……这两条我们都占了。” 郑清有心辩解自己不是一只猫。 但身后的尾巴无力晃悠了两下后他最终放弃争辩。 “不是祖各”年轻公费生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害怕那些棕色的老鼠:“而是某些更危险的存在。它们随时会出现在这片林子里……这些祖各肯定是它们的眼线。” “但是”小女巫咬了咬嘴唇手指无意识绞在了一起:“我要在这里找爸爸和妈妈的……他们肯定在什么地方等着我。” 郑清张了张嘴有心告诉她这只是一座夹在幻想与现实之间的世界不可能有她的爸爸妈妈即便有那也只是幻象。 但他说不出口。 不仅仅因为说出后小女巫可能重新陷入混沌状态更因为这份单纯而执着的信念可能是她现在还保持清醒的唯一原因。 说出来就会杀死她。 “你的爸爸妈妈在外面不在这片林子里。”郑清犹豫了许久最终选择了欺骗他看着朱思的眼睛认真说道:“这片林子里只有橡木、蘑菇还有祖各没有巫师……你是一个巫师你爸爸妈妈也是巫师我也是巫师。” 身份认同的说服力精美的糖人、香甜的泡芙以及那只挥舞着魔杖嬉闹的老鼠玩偶最终让朱思改变了主意。 “你说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男生:“我信你。我跟你走。但如果你找不到他们我还要回来的。” 郑清用力点了点头。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稍微再歇一歇我需要吃几服魔药。” “你为什么要吃药?” “因为之前过度使用魔力了。” “哦我知道过度使用魔力很难受……我之前也有过那种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后来一个红眼睛的大姐姐给我喝了祖各们酿制的美味才重新活过来。” “……下一次看见那个红眼睛的大姐姐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她不是好人。” 朱思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红眼睛确实不好我也记得要躲开……但那个大姐姐人很好她跟我说只要能活下去找到爸爸妈妈眼睛是什么颜色都没有关系。”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五十章 离开幻梦境的途径 巴菲的醒脑剂可以明显增强使用者的脑力属于一种强力清醒剂处方魔药大部分情况下需要专业治疗师的监督才能服用。 缓和剂用于平息情绪、缓解焦虑的魔药。 镇定剂在心灵受到巨大冲击与惊吓后服用可以抚平伤害使人保持镇定。 卢尔德的圣水被誉为比利牛斯地区最强效的治愈剂可以强化使用者的灵魂力量效果囊括净化、治疗、祛邪。 满月的猫头鹰夜间使用后可加快冥想及恢复速度。 郑清从灰布袋里数出可以使用的所有魔药简单分析药效冲突后一股脑全都用了。效果非常显著原本抽痛的脑袋在这些魔药的作用下几乎立刻恢复了正常。他甚至感觉自己可以随时观想出符枪然后再打十发八发血符弹。 但副作用也很明显。 在这些魔药灌进肚子里后仅仅过了三秒钟强烈的困意就涌了上来。郑清甚至来不及向朱思吩咐两句只咕哝了一句‘完蛋’便双眼一闭身子向后倒去酣然入睡。 一秒后橡木树下响起了清晰的呼噜声。 男巫突兀的倒下与响亮的呼噜声把朱思吓了一跳便是林子里那些偷窥的目光也在这突兀的呼噜声里悄悄消失不少。 祖各们以为这个穿着红袍的巫师在向他们的神祈祷——对于这些头脑简单的幻梦境生物来说这是一种顺理成章的推测——而任何祈祷都是神圣且危险的因为神灵们会在祈祷声中把目光投向祂们的信徒。 祖各们绝对不会把它们的身影暴露在神灵的目光中。 朱思很快回过神。 “看样子天亮之前是走不掉啦!” 她抬头看了一眼朦胧的夜色重重叹了一口气紧了紧身上的袍子然后弯着腰费力的扶着郑清帮着他躺在松软的蘑菇丛里让他睡的更舒服一点。 接着她规规矩矩的坐在郑清身旁手里握着那面小镜子警惕的左右张望。那只戴着尖顶巫师帽、手里拿着一支火柴大小魔杖的老鼠巫师则在小女巫的身上蹿来蹿去时不时朝半空中发射一道金黄色的火花。 朱思打算帮忙守夜。 但她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呼噜是可以传染的。 郑清响亮的呼噜声悠长而富有节奏听着听着小女巫的眼皮也越来越重很快她脑袋便歪在了郑清肚皮上细小的呼噜声也跟着响了起来。老鼠巫师把鼻子藏进尖顶帽中也打起了呼噜。 大大小小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那支一直被她握在手心的小镜子淌出朦朦清光如轻纱般笼罩在两位熟睡的巫师身上。 清光漫过林地滋润了那片蘑菇。几个粗壮的蘑菇摇头晃脑从腐殖层里抽出细长的腿脚它们顶着宽大的菌盖捡起地上的枯枝仿佛手持长枪的士兵开始气势十足的在两位巫师周围巡逻。 祖各们看着那些突然长了腿脚的蘑菇小人儿愈发敬畏离这片被魔法笼罩的地方更远了一点。 …… …… 夜色笼罩了整个世界乌撒城的神庙中传来悠扬的祈祷。 那些祈祷声并不是祭祀与信徒们念着经典或唱着歌谣也不是来自旋转的经筒或者指尖拨动的绳结。而是一片细密且混沌的猫声。 蒋玉站在神庙窗户向外望去。 目之所及宽大的广场与犬牙交错的巷道间蹲伏着无数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猫它们睁着黄色、绿色的眼睛构成一片弥漫着神秘与诡异气息的海洋。 一圈又一圈、一列又一列猫咪们的呼噜声由远及近和着乌撒城神庙里那悠扬的祈祷在每个巫师的心头回荡。 或许是这些祈祷换来了神灵的目光。 或许只是猫咪打呼噜声音的影响。 蒋玉心头的焦躁与不安慢慢被化解思绪也变得更清晰了一些。 身后不远处神庙的那位阿塔尔大长老正盘着腿席地而坐张季信正与他勾肩搭背手里举着酒杯哈哈大笑辛胖子则不断从自己的手表里取出一瓶又一瓶美酒。 青蜂儿、琥珀光、海妖朗姆、黄油蜂蜜甚至包括他稍早一些在乌撒城集市上买到的特产一群祖各兜售的月亮酒以及某个农夫自酿的蘑菇酒。 大大小小的酒瓶摆满了一地。 酒瓶旁边还有装在盘子里的花生米、鸡骨架以及牛肉干。 胖子负责提供饮料与食材张季信负责陪吃陪喝萧笑则捧着他那本黑色的笔记旁敲侧击着与阿塔尔大长老聊天试图从他口中得到更多一点隐秘。 比如幻梦境与那些妖魔之间有没有达成某些交易。 比如乌撒城神庙有没有特殊渠道让他们与自家队长联系。 再比如离开幻梦境的办法。 “……离开…嗝…来到幻梦境的路径各不相同。有人从天上掉下来有人从树洞里钻出来还有人撑着船越过无边无际的大海从另一面过来……但嗝离开离开幻梦境方法就很少了。” “或者你死了从空白之地偷渡回去……嗝不要问我什么是空白之地不知道那里的巫师就没办法从那里走……或者你找到新的空间缝隙这种可能性比逃离优格索托斯捕猎的可能性更小……当然你还可以找恩格拉……嗝。” 说到这里阿塔尔大长老似乎意识到什么晃了晃脑袋眨着泛红的双眼把注意力从聊天转移到盘子里的盐渍青蛙干上:“唔真是难得的美味……乌撒城的人更喜欢吃鸡腿很少有人吃这种东西。” “恩格拉?”辛胖子从手表里摸出一袋新的青蛙干——他没注意口味掏出来一袋糖渍青蛙干——同时若有所思道:“这个名字听上去有点耳熟诶。” “我好像也在哪里听到过。”张季信举起手中的酒杯与阿塔尔老人手中的杯子重重碰了一下:“但这不是重点!” 他用力一挥手气势十足:“重点是我们要把那个女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当球踢!”阿塔尔老人笑眯眯的举起杯子里的琥珀光一饮而尽然后意犹未尽的咂咂嘴:“……该死的妖魔该死的世界。”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五十一章 穿黄衣的人 当鼾声响起之时。 郑清睡着了但他清醒的知道自己没有睡着。 他的意识脱离沉重的躯壳被一阵冰冷的风裹挟着穿过林间细小的缝隙进入夜色最深沉的部分。 那阵风异常寒冷如同来自漆黑的外层空间郑清感觉自己的思维都被冻僵了。 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那股阴风停止他摔倒在地上。 男巫低声呻吟着从漆黑的草坪上爬了起来。 他抬起头。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黑色铁门。 这座铁门高大无比长宽无法确认可能几十里、也可能几百里、几千里因为没有明确参照物郑清只能判断出它非常巨大站在它的面前年轻的巫师仿佛一粒尘埃。 铁门上浇筑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形象。 有瘦骨嶙峋的怪人身躯隐藏在褴褛破碎的黄色长袍下;有满身皱纹的怪物浑身黑色长着利爪与触角;还有浑身闪烁着光芒的僧人绿色的皮肤上布满褶皱面孔隐藏在阴影中。 但最多的则是一种长着翅膀、有节肢与短毛的飞行生物以及一种浑身布满荆皮、长着鱼鳍的爬行生物。这两种生物仿佛仆从般环绕簇拥在那些更加高大的形象周围让整座铁门都流淌出一股狂热与信仰交织的气息。 男巫着迷的打量着铁门上的一切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直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前。 祂披着黄色的长袍面孔隐藏在一张柔软的白色面具后隔着面具郑清只能看到一双闪闪发亮的无瞳绿眼。祂的双手隐藏在袍袖下下身淹没在一片深沉的黑色烟雾中郑清隐约在那片烟雾中看到数条翻滚的触角。 “欢迎……欢…迎。” 披着黄袍的身影用低沉嘶哑的声音打着招呼然后顺着男巫的视线看向那座大门语气中显出几分欢愉:“怎么样?喜欢吗?” 郑清意识的最深处那株被隐藏在封印下刚刚长出两片叶子的青芽在这道陌生身影的面前剧烈颤抖起来只是一刹那便又长出一片新的叶子。 封印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年轻巫师的眼底闪过一抹红色意识骤然惊醒。 “这里是哪儿?!” 他紧张的左右张望目光最终落在那道披着黄袍的身影上迟疑片刻试探着问道:“亚特拉斯?” 整个第一大学只有亚特拉斯学院是穿黄袍的。 黄色的长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仿佛那些冰冷的风儿在大笑。 “很久…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祂用悠长的声音感叹着但并未拒绝回答年轻巫师的问题:“对你这里的地狱的门口。” “地狱?”郑清忍不住怪叫一声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巨大的铁门。这一次他的目光中除了敬畏还多了许多惊惧。 “地狱的门口。”黄袍者很耐心的纠正了男巫的口误同时用祂那嘶哑低沉的声音补充道:“在这里你可能会获得救赎……也可能永恒沉沦下去。欢迎来到……地狱。” “我死了吗?” 郑清喃喃着思绪有些杂乱:“不没有我在睡觉我在幻梦境里睡觉……这里是梦境吗?幻梦境里睡觉也能做梦吗?这里的梦境与幻梦境是相通的吗?……或者我在睡着后被幻梦境里的怪物吃掉了?朱思也被吃掉了吗?她在哪里?为什么看不到她?” 黄袍的帽兜下那双无瞳绿眼看着神情恍惚的年轻巫师一语不发任凭他胡乱猜测。但很快郑清眼底那抹红色越来越浓郁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清晰。 “不我没死。”他抬起手看着那半透明的皮肤与晶莹的血管声音渐渐肯定起来:“我没有感到一丝死亡的气息我也没有要来地狱的理由……我纯洁的生命不属于这里。” 无瞳的绿眼微微眯了眯似乎没有料到自己会听到这么厚颜无耻的话。 “这只是一个梦。”郑清看着穿黄袍的人心头的笃定忽然有些动摇:“这肯定是一个梦……你是谁?你想做什么?我家先生很厉害的你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黄色的长袍在夜风中摇晃似乎那黄衣人在轻笑。 “这里是梦境但也不是梦境。”祂的声音渐渐摆脱嘶哑变得宽厚而慈祥就像郑清印象中先生的声音一般:“幻梦境里没有单纯的梦境……至于我是谁?我只是一道影子。我站在这里给迷茫的灵魂指路。” 郑清紧张的看着这个笼罩在黄色长袍下的身影思维疯狂的旋转。 他的脑海中翻滚着图书馆里曾经看过的那些魔鬼留下的故事。在那些故事中魔鬼从来都是藏头露尾、装神弄鬼的形象而且它们总是说一些很平常、很空洞、却又很吓唬人的说辞它们的说辞中布满了各种陷阱与阴谋。 此刻郑清异常期盼自己能有萧笑的脑子他相信以萧笑的谨慎与博学即便面对魔鬼的蛊惑也能避开各种陷阱与阴谋。 黄袍下那双无瞳的绿眼闪烁着幽幽的光芒。 “我…怎么…才能回去。”郑清非常艰难的开口询问道。他已经准备好面前这个家伙掏出一张数十尺长的羊皮纸上面写满坑人的条款。 但他猜错了。 听到他的要求后那道黄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向那座大铁门下飘去祂身下的黑雾翻滚着仿佛涌动的潮水推着祂向前去。 黑雾中探出一根粗大的触角伸向那座铁门然后拉开铁门下方一道狭窄的小门。那道小门上浇筑着一个巨大的、仿佛章鱼般的身影。 “穿过这道门”黄袍下那双绿色的眼睛微微闪动:“……你可以带着那个小女孩离开这座世界。” 果然是魔鬼。 郑清心底咒骂了一句脸上却面无表情:“门后不是地狱吗?我为什么要自己进地狱?我怎么知道你没有骗我?如果我不进去呢?……我可以自己想其他办法带她离开。” 那双绿色的眼睛深深看了他一眼身影飘摇间便消失在那道狭窄的小门之后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五十二章 墓碑 穿黄衣的存在消失在门后。 以铁门为中心笼罩在这片世界上空的黑暗与阴沉慢慢退却。苍白的月色重新涂抹了夜的容貌。 郑清感觉自己终于能够再次呼吸了。 他有些怀疑那位穿着黄色长袍的存在是不是来自星空因为与祂短暂接触的这段时间他的头又隐隐疼了起来。 先生曾经告诉过郑清他的头疼是因为那枚‘秩序种子’意外萌芽导致而种子萌芽是因为接收了大量神秘学知识。以郑清匮乏的魔法常识他能够想到仅凭接触就传播大量知识的存在只有那些来自星空深处的外神。 但即便猜测到那位穿黄衣者可能并不是魔鬼郑清也决计不肯进入那扇窄门的。 或许触景而有感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其实也没有太久就是去年七八月份——在大明坊购买法书的时候曾经在一本法书上看到的一段话: ‘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宽门大道进去的人也多那是通向灭亡的。窄门小路找到的人少那是通向永生的。’ 这段话出自《新约·马太福音》被印在一本巴黎装订版的法书上。当时郑清曾经暗自嘲笑瑟普拉诺的弟弟认为以他的身材进不去窄门。 然后那个没有礼貌的胖子就变成了一头野猪妖。 夜风掠过袍角年轻巫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向四周看了看。‘灵感’‘直觉’或者‘心血来潮’这类词汇都是描述巫师对未见证、但与自己相关的某些事件的神秘感应。 眼下。 在这片荒芜之地突然想到那段话。 直觉告诉郑清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月色下原本笼罩在阴影中的景色一览无余。目之所及这是一片对郑清而言完全陌生的世界。巨大的铁门四周延伸出去的是荒凉的原野原野布满细长的、漆黑的枯草仿佛野火过境后的焦黑却又充斥着青草般的生机。 草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与散落其间的那些嶙峋的怪石做着无声的交流。在这稀疏的风声与草叶的沙沙声里郑清隐隐听到了许多窃窃的私语却始终找不到说话的人: “独自一人的时候如果死亡没有被人目睹那你就只是独自踏上了漫长的旅途……” “……灵魂可以与身体一齐死去也可以独自苟活……苍白的灵魂在身体腐朽的地方重新苏醒过来朝着月亮夜夜哀嚎……” “……毕宿之间黯秘之地吾辈终将触及神憎鬼厌凡人退散卡尔克萨伟大哈斯塔君临之境……” “……那飘荡着王的褴褛衣衫的地方必定逝去不曾听闻的魂之歌我的声音已经死去你也即将死亡……未颂者你的泪水在滴落之前就会干涸在失落的卡尔克萨……” “秩序……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可直视神!!” 那些窃窃的低语声如风一般从郑清耳边吹过。他只能捕捉到只言片语。当他试图寻找声音的源头却只能找到几块模样古怪的石头或者已经干枯死去的树根。 “…卡尔克萨……卡尔克萨……” “…伟大的哈斯塔…” “……衣衫褴褛的王者…” 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零碎渐渐的只能听到几个关键的词在夜风中不断重复回荡在年轻巫师的耳畔。 郑清坐在一株干枯的接骨木下揉着酸痛的脚腕。 他绕着这片荒原走了许久始终没有找到出去的途径。这里看不到一丝人类活动的痕迹没有炊烟、没有茅草屋、没有狗叫、没有鸡鸣、没有耕田、没有水渠、没有果树甚至没有野兽的粪便、鸟雀的呼唤、虫豸的低鸣。 目之所及只有那些仿佛被烧焦般的黑色的杂草。 还有草丛里那些嶙峋的怪石。 郑清拔起脚边的一丛黑草泥土里流淌出一股烟雾般的气息郑清隐隐听到那株杂草在风中尖叫。 当他低下头。 手中的杂草已经化成一蓬黑灰顺着指缝落了下去。泥土间烟雾弥漫片刻之后刚刚被翻起的泥土已经重新平整上面重新长出一株细小、但颜色更加黯淡的黑草。 郑清捡起脚边的一块怪石发泄般的砸在了那株接骨木上。 干枯的接骨木树皮被他砸的哗啦啦落了一地。 树皮后苍白的树干上隐约露出一行漆黑的字迹在惨白的月光中有些醒目。郑清惊喜的靠近想要看的更清楚一点。 下一刻他惊叫一声向后连退几步险些栽倒在地上。 那苍白的树干上刻着的是墓志铭: “xx(1990**—2009**)第一大学九有学院天文08-1班生于华夏平阳府卒于幻梦境卡尔克萨城呜呼哀哉!” 墓主的姓名与出生年月处还有些模糊就像宣纸上被水染的墨迹。 但郑清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的墓碑。那清晰的经历模糊的描述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结论。 这种遭遇给这片荒原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恐怖的气息。 郑清甚至开始怀疑他所见的一切、所听到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或者谵妄。低垂的夜色笼罩着阴郁的风景天地间的种种都在做出威胁般的预兆。 自己已经死了吗?! 不还没有!郑清忽然醒悟——他还没有死但当墓碑上自己的名字彻底清晰的时候就是自己死去的时候。 这是一片充满邪恶与灾难的土地离开这里才能活下去。 预兆如此强烈以至于郑清几乎可以听到那属于巫师的直觉在他的耳边大吼:快点离开这里!快点! “‘你们要进窄门’”男巫咕哝着最后看了一眼天边那抹惨白的月色走向铁门下那扇窄小的通道:“……不不是你们是我要进窄门了。” “子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无量天尊……阿克巴。” 他非常有诚意的向他知道的全部神圣祈祷后抱着观想出的符枪小心翼翼的钻进了那扇窄门。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五十三章 门后的旅程 与那片荒芜漆黑的世界相反。 门后的世界充斥着无尽的苍白——有点像郑清曾经去过的空白之地但又不完全一样。因为这片世界不会偷窥来客的心思也没有一个空灵的声音重复郑清内心的每一个念头。 门口站着那道穿着黄色长袍的身影背对郑清。 听到郑清的脚步祂转过身。 与之前一样祂的脸上依旧带着白色软面具双手拢在袖子里下半身淹没在浓郁的白色雾气中隐约可以看到触角在雾气中翻滚。 祂眼中的那抹绿色是这片苍白之地为数不多的色彩之一。 “来了?”黄衣人嘶哑的声音响起。 郑清假装没有听出祂声音里的调侃——或许祂确实没有调侃的意思但郑清自以为听出了调侃的意思。 “你先生您应该摘下面具。”他试着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礼貌一些:“如果您愿意见我想对我说点什么为什么不摘下面具坦诚相见呢?” “面具?”黄衣人显然有些困惑:“什么是面具?” “就是你脸上的东西。” 帽兜下那双绿色的眸子闪了闪:“我没有戴面具。” “没……没有?”郑清看着那白色的面孔心头陡然一紧嗓音不由有些发干:“没有……就没有吧。我认识一个无面她长得跟你就挺像……您之前说这里是地狱没想到地狱竟然这个样子……” 黄袍者打断年轻巫师语无伦次的寒暄: “对你这里是地狱。” 郑清张了张嘴像一条涸辙之鱼他感到自己舌头有些发麻。 半晌他才哑着嗓子问道:“……然后呢?” 让他进了那座窄门然后呢? 这里是自己的地狱然后呢? 自己已经到了地狱然后呢? “……我总要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吧。”年轻巫师鼓起勇气再次开口问道。 黄色的长袍无风自动袍袖猎猎淹没袍角的白色雾气涌动着里面那些粗大的触角似乎在翻腾滚动。 “真相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黄袍子的这句话郑清听着有点耳熟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久之前吴先生给他私下补课的时候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而在那节课上郑清知道了许多真相——比如姚教授的真实身份、自己灵魂深处的那颗大炸弹等等——让他对这句话的威力有了非常深刻的理解。 此刻听到对面那位神秘的黄袍子也想聊‘真相’郑清颇有一种从厕所捞一缸‘黄浆’糊在对方脸上的冲动。 他的人生最不需要的就是真相了。 懵懵懂懂的活着不快乐吗? “想知道我是谁想知道你为什么被我拉进这座世界想知道怎样离开这里甚至怎样离开幻梦境想要带走那个小姑娘或者帮你的先生做点事情……那么就鼓起勇气继续向前走下去吧。” 黄袍子的一席话让郑清心底一片混乱。 郑清已经毫不怀疑对面这位黄袍肯定是来自星空深处的伟大存在也只有那些传奇甚至超越传奇的巫师才有底气让自己‘帮先生做点事情’。 唯一的问题在于按照先生之前的说法那些前往星空深处的巫师走在了一条与巫师联盟、或者第一大学巫师截然不同的道路上。 两条不同道路的行者会有交集吗? 郑清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没有其他选择:“为什么是我?” “巧合……或者你也可以称之为命运的安排。” “必须下去?”郑清低头看向脚下——两人站在一处圆形平台上他的身后是那扇狭小的铁门身前则是重重白色台阶。翻滚的雾气淹没了台阶让他看不清台阶下面的景色。 黄袍者很有耐心的回答道:“如果你一直呆在这里是没有出路的。” “为什么让我下去?”年轻巫师勇敢的看了一眼黄袍子的眼睛。 “一个考验”黄色的帽兜下那双绿色的眸子中似乎隐藏了无数漩涡郑清只是扫了一眼就感觉头痛欲裂:“当你通过这个考验后才有资格知道真相。” “如果没有通过呢?” “……那么你会直接出现在空白之地的彼岸。” 郑清嘴角抽了抽。 上一次‘爆炸’后他曾经去过空白之地先生告诉他那里是介于生者与死亡世界之间的地带迷茫的灵魂会在那里短暂停留最后决定是重生还是走向死亡——据说死神的使者们就徘徊在空白之地的外面。 黄袍子口中‘空白之地的彼岸’应该就是死神的怀抱吧。 没想到这面目呆板的家伙说起话来还会婉转的带点儿诗意年轻巫师苦中作乐的想着。 “下面危险吗?”他继续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不知道。” “下面能使用魔法吗?” “不知道。” “进去后要走多远?” “不知道”或许对年轻巫师的唠叨有些不耐烦黄袍者说完第三个‘不知道’后停了停又补充了几句: “或许你需要走很远或许只需要走几步……当你下去后自然会知道结果了。在这上面我不能告诉你更多了。” “友情提醒一下这段旅途中你会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随便拿拿到的都能跟着你回到现实中;而下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所问的每一个问题都要你交一件东西作为费用的。所以尽量多拿吧!为了更多的答案也为了更多的财富!” 郑清身子顿了顿、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那些白色的台阶走进那翻滚的雾气中。而他心底的思绪则像那些雾气般翻滚不休。 谁知道这个穿黄袍子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祂的话最多只能相信一半不四分之一。比如最后那番话如果下一次见面聊天要收费那确实应该多拿一点东西;但如果没有下次见面甚至我下去之后就死了呢? 从逻辑上看如果我下去后就死了他完全不需要多此一举提醒多拿东西。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想巫师做事很少讲逻辑尤其是那些星空深处来的家伙据书上说祂们都是疯子。 还有祂说让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杂乱的思绪让郑清想的头疼。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五十四章 窗前的对话 郑清对那白雾淹没下的景象有许多猜想。 比如下面是沸腾的油海海中耸立着利刃构筑的山峰残缺的灵魂在海中哭嚎残破的尸体攀爬着山峰被割下一片片血肉。就像真正的地狱一般。 再比如下面是一座巨大的迷宫迷宫门口蹲着狰狞的斯芬克斯迷宫里徘徊着五花八门的怪物每前进一步他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但当他走下台阶穿过迷雾看到一片荒芜的黑色草地后他不由愣了一下。 眼前的景象与他穿过窄门前看到的世界非常相似。 同样的黑色小草同样寂静与荒凉。 所不同之处在于草地的尽头极远处伫立着一座高大的青铜门模样与他之前见过的黑铁门相似但即便隔着极远的距离他也可以清晰分辨出那座新门的材质与黑铁门截然不同。 青铜门上升腾起的蛮荒气息与黑铁门的肃穆有着本质的区别。 那抹青色在这片黑黢黢的世界里显得格外耀眼。 年轻巫师忍不住扬起眉毛他有点怀疑那扇青铜门之后可能还有白银门、黄金门、甚至钻石门——难道他要一扇门一扇门的走下去在这莫名其妙的世界里耗尽自己的生命吗? 抱着这丝糟糕的念头郑清将手中的符枪挂在腰间然后从灰布袋里摸出几张符纸。 一张滑云符、两张甲马符。 他试着冲空气里喊了两声‘毛豆’等了半晌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灰扑扑的身影。 男巫自嘲的笑了笑将那张滑云符换成了爬云符。 然后在‘突突’的爬云声中他端着符枪缓缓向极远处、黑色草地尽头的那扇青铜门行去。 …… …… 乌撒城的博物馆深处。 来自第一大学的年轻巫师与来自神庙的阿塔尔大长老之间规模很小、但很热烈的酒会已经接近尾声。 老人喝的很高兴面孔发红双眼明亮。 几位男巫也喝的很尽兴张季信身上的长袍早已脱下搭在腰间拴出古怪的绳结——这是之前为喝酒助兴跳舞时的装扮。 辛胖子哭丧着表情蓝色的面孔透露出几分灰白他捂着自己的手表一遍又一遍喃喃着‘没有了’‘真的没有了’‘一瓶不一滴都没有了’。 萧笑的笔记本上已经密密麻麻记满了幻梦境的隐秘。 蒋玉自始至终都站在窗前远离那片聒噪与混乱的世界。毛豆蹲在她面前的窗台上两只前腿交搭在一起脑袋放在上面似乎睡着了只有时不时从虚空中蹿出的一道道灰扑扑的身影告诉女巫它还在努力寻找郑清的踪迹。 这也是女巫能够耐着性子站在窗前的缘故。 假如能够穿梭时空间隙的狗子都找不到郑清的踪迹那么她即便在外面跑一晚上也不会有任何收获的。 夜祷早已结束。 那些密布在大街小巷里的各色猫咪重新消失在夜色中只有个别还在街头逡巡似乎想找只落单的祖各打打牙祭。 女巫轻轻叹了一口气。 忽然蹲在窗台上的毛豆倏的一下抬起头竖起耳朵向窗外看去。 “找到了?”蒋玉顿时打起精神发间那双白色的猫耳也跟着竖了起来。 毛豆狐疑的左右张望着不确定的小声‘喵’了一下。 “没找到?”白色的猫耳重新垮了下去。 “它是在说它也不确定。”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在女巫脚边响起。 蒋玉低下头是那只自称神庙侍者、拄着拐杖的没毛老猫。 “找到就是找到没找到就是没找到不确定是什么意思。”女巫有些烦恼的拢了拢头发将几根挂在猫耳上的发丝理了下去:“……连你自己的主人都找不到真没用。” 毛豆伏下身子冲她咧咧嘴讨好的摇着尾巴。 这份乖巧让女巫的郁气无法继续发泄。 老猫难听的声音重新响起。 “幻梦境与现实世界最大的区别在于屏障。”它手中木杖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子倏然一跃轻巧的落在了窗台上盘着腿坐在毛豆的肚皮上。 毛豆甩了甩尾巴回头看了老猫一眼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喵’出来。 蒋玉平视着老猫那琥珀色眼睛里巨大的漆黑瞳孔不解的问道:“……这跟找人有什么关系?” “假如说现实世界是一颗被存放在保险柜里、外面还安排了警报与警卫的宝石那么幻梦境就是一颗被丢在大街上的明珠。”老猫打了一个非常通俗的比喻: “任何存在都可以把手伸向那颗明珠……甚至有许多存在栖息于这颗明珠之中。只不过因为伸向明珠的手太多所以没有哪只手能够独霸这颗明珠。” “星空?”女巫稍稍领会了老猫这番话背后的含义若有所思道:“您的意思是说我们队长去了某位源于星空的存在的领域?” 老猫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猜测而是继续分析道:“如果没有看错这个小家伙身上有一丝姆希斯哈的气息……廷达罗斯一族在幻梦境也有分支它们别的能力不见得多么出色但追踪与杀戮的本能却令人称赞。连姆希斯哈的后裔都无法追寻的踪迹必然有能够抗衡姆希斯哈的力量存在。” “在幻梦境这样区域屈指可数。” 蒋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群星璀璨在流淌的、多彩的夜色中闪烁着频率不一的光芒仿佛一颗颗盯着这片大地的眼球。 她忍不住第三次叹气。 “太多了”白色的猫耳彻底趴在了发间显得有气无力:“那么多星星我们怎么知道他被藏在哪一颗上面了?” “所以最佳的选择就是等待。”老猫抱着木杖抬了抬下巴嘴角的胡须非常稳重的抖了抖:“等待是一种超越世界、超越种族与理念的最值得称赞的美德……好消息是你们找不到他那些妖魔也找不到他所以就目前来看他还不会被那些妖魔吃掉。” 女巫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个小目标 与黑铁门前的荒原类似这片新的黑色草原同样安静与寂寥。 没有一丝生气。 而且在这片草地间符箓消耗的速度非常快。只过了十分钟左右原本可以燃烧半个小时的爬云符与甲马符便已经化为灰烬。 郑清落在草地间。 这些黑色的杂草生长的很茂盛质地也很柔软踩上去仿佛踩在一片厚重的地毯上让人不由自主心底生出一股愉悦的念头。 如果没有这种讨厌的颜色的话。 年轻公费生抱着符枪警惕的左右张望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在心底暗自嘀咕——之前那个穿黄衣服的家伙告诉他在这段新的旅途中他会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可以随便拿拿到的都能带回现实世界。 但眼下目之所及除了这些黑黢黢的杂草之外连只蟑螂都看不见难道黄衣人想让他拔一堆杂草带回去吗? 朝着那座青铜门的方向又走了大半个钟头感觉距离稍稍拉进了一些郑清从灰布袋里抽出一张毯子打算歇歇脚。 包里事先准备好的肉干与馕饼还有各种滋味的果脯郑清翻出法书默了一道‘毖彼泉水’便干脆利落的解决了一顿野餐。 餐毕他原想立刻出发但看到毯子外那些歪歪扭扭的黑色杂草忽然心头一动。 原先赶路时他没有注意以为这些杂草与黑色铁门前的那些杂草一样但现在仔细看来这些新的黑色小草的草叶更肥厚而且生机也更旺盛一点。 郑清盯着毯子外的黑草看了看从灰布袋里摸出一双蚕皮手套戴了一半后他摇摇头将蚕皮手套重新摘下换了一副小鹿皮手套。 龙皮手套太厚蚕皮手套太薄小鹿皮的手套薄厚恰好。 然后他翻开草丛仔细打量着那些黑色的小草。 这一次他发现了更多不同之处——新的黑草除了草叶肥厚之外草茎上还有一道极细的线从叶尖背面一直延伸到根底消失在泥土中只不过有的细线是金色有的是白色还有个别呈红色、紫色。 郑清吁了口气给自己坐好各种反诅咒的防护然后径直抓住一株茎上有金色细线的黑草用力一拔。 泥土松软拔时并不费力。 但当那株草被连根拔起后年轻巫师还是忍不住喘了两口粗气。 这两口粗气并非因为辛苦而是因为震惊。 因为泥土掩埋下被黑草那些繁密根茎包裹着的是一粒金灿灿的豆子——就在金色细线的尽头——货真价实掂在手里沉甸甸的金豆子! “嚯!” 郑清吸了吸鼻子站起身环顾四周。目之所及黑色的杂草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边。假设每株草下都藏了一颗金豆子郑清忽然感觉自己有了一个小目标。 “这是要发财的感觉啊……多拔点草我也能组建自己的实验室了。”年轻巫师自言自语着不再犹豫重新跪趴在毯子上可劲儿薅起毯子四周的杂草。 想要进阶高级巫师除了扎实的理论基础外还需要完成各种复杂的魔法实验。而任何一项魔法实验从原料、试剂、样品、包装运输到仪器设备的购置、安装、修理再到实验场改造、外部协作等用流水形容花费毫不为过——倘若要进行的是独创性的实验除了巨大的失败成本外还需要一系列法务支持、联盟审批成本。 可以说每一位高阶巫师都是等量金子铸成的。 在这一方面学校能够提供的帮助就很少了。这也是为什么许多第一大学的毕业生会一头扎进茫茫新世界因为在那些蛮荒与机遇并存的地方年轻巫师可以尽快完成原始积累。 很快郑清便把毯子周围的黑色小草都薅了一遍。 他也弄清楚那些不同细线所代表的含义。 草茎上是白色细线的根部裹着数量不等的银角;黄色细线的是金豆子;而红色、紫色、绿色等细线下则隐藏在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石。 郑清感觉自己下巴快要兜不住口水了。 “发财了发财了~” “银角子金豆子哗啦啦落进我的布袋子~” “左手一颗猫眼石右手一颗祖母绿~” “我要建两个实验室~” “还要搭个漂亮的猫窝~” 年轻巫师哼着不知所谓的小调埋头一个劲儿拔草一直将毯子周围拔出一片大大的空地闪闪发亮的金子与剔透的宝石在那条毯子上堆成一座小山。 而这与广袤的黑色草原相比甚至算不上九牛一毛。 他有理由相信从天上往下看他现在清理的地方恐怕连针尖大小都没有。 ‘能拿多少拿多少’ 黄衣人的这句话忽然再次浮现在郑清脑海让他对这句话有了新的理解。想要把这座世界的草拔光是不可能的要学会适可而止。 带着这份觉悟郑清开始把整理好的宝石与金子撞进灰布袋。 他的灰布袋容量并不大不到五立方平日里面只装了五口箱子主要是各种教科书、工具与材料。这一次闯入幻梦境他还额外准备了一些野外用品与食物。 现在为了宝石与金子郑清重新整理了自己的灰布袋将用处不大的瓶瓶罐罐、木头箱子、甚至部分能重新购买的教科书统统丢了出来。 食物可以打个包袱背在身上。 符纸能揣进怀里的尽量揣进怀里。 用尽各种手段把灰布袋塞的满满当当郑清终于消灭了毯子上那座不大的、闪闪发亮的‘小山’。 “就这样吧。” 男巫背着装食物的包袱腰上挂着灰布袋两手各拎着一个装满宝石的小皮口袋站在野地里向毯子上那翻倒的空荡荡的箱子、凌乱的书本、与破碎的广口瓶最后告别重新踏上前往那座青铜大门的旅程。 散落在地上的银角子与金豆子在灰白的天色下闪闪发亮郑清强迫自己忽略那些迷人的光泽。 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觉得远处那座高大的青铜门似乎变得比之前小了一点点。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五十六章 门下 行路难行路难多负重走不动。 背上包袱手中拎的皮口袋越来越重轻身符、爬云符、滑云符、神行符、甲马符等等可以省力的符纸已经消耗一空而远处那座青铜大门与郑清之间的距离似乎一直没有什么变动。 一段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旅程。 不仅如此脚下的路似乎也变得越来越难走了。 每一步踩下去不是脚踝陷进草窠子里就是鞋子踩进不知何时出现的泥坑中。每一步走的都非常辛苦。 “真是望山跑死马啊。” 当年轻巫师再次气喘吁吁着把脚从泥坑里拽出来看了一眼远处那座模糊但又清晰的青铜大门后忍不住苦笑一声。 然后他忽然愣了一下。 因为他想到了曾经听到过的类似的一句话——欲海万丈渊。欲望如果像大海般无尽那么就会面临万丈深渊。 郑清悚然而惊。 他停下脚步沉默片刻丢下手中两个皮口袋。 哗啦啦皮口袋中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宝石洒落一地在灰白的天色中熠熠生辉洒下一片诱人的光晕。 再次抬脚向前走果然轻松了许多。 不仅如此当郑清抬头望向那座巨大的青铜门时猛然发现那扇门与他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些——几分钟前他刚刚看过绝对不会看错。 郑清再次停下脚步。 他摸出挂在腰间的灰布袋。 从布袋里掏出一粒蓝色的猫眼儿丢在草地上。 那颗猫眼儿在半空中打了个滚便消失在松软的泥土间自始至终郑清都没看它一眼。只是专注的盯着那座高大的青铜门。 当猫眼儿落地的一瞬间郑清便知道不是错觉——那座青铜门真是离他更近了一点。既然他没有动自然是那扇门动了。 一颗又一颗漂亮的宝石从灰布袋里飘出落在荒野之中。 黑色的小草重新变得柔软、温驯脚下的泥土也变得结实了许多不再有坑人的泥潭。当然更重要的那扇大门距离郑清越来越近。 直到剩下最后一把宝石郑清正打算一口气全丢掉忽然住了手。 “这里是哪里?”他将一颗淡蓝的月长石塞进灰布袋里。 然后是一颗绿色的橄榄石:“穿黄衣的家伙是谁?” 一块幽深的黑曜石:“祂想要什么?” 一颗漂亮的猫眼儿:“我能得到什么?” 一粒剔透的黄宝石:“我该怎么回到学校……带着朱思。安全的。”对于这个问题郑清每增加一个前置条件都会多准备一颗宝石。 总共七颗宝石再多郑清觉得自己也用不到了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捡了几颗金豆子掂在手心里把玩以防万一。 毕竟那个穿黄衣服的家伙看上去就不够可靠。 整理完毕年轻公费生不再犹豫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青铜大门再也不顾脚下散落一地的宝石拔腿就跑。 …… …… 当郑清朝着那扇青铜大门一路狂奔的时候。 在距离他极其遥远的地方一片被无尽空虚笼罩的区域吴先生也正在朝一扇大门走去。只不过与郑清那扇古朴厚重的青铜门相比吴先生面前的大门要华丽的多。 说是‘大门’其实只是‘连通’概念的化身。 就像现实意义的‘道’与哲学意义上的‘道’。 也因此那扇大门并没有通俗意义上的‘门槛’‘门扉’‘门扇’等组成部分。它是由无数散发着不同光辉的球体构成每一颗光球都是通向一座宇宙的入口每一道光辉都是缀连自我与存在的纽带。 无穷无尽的光辉将这片连黑暗都要吞没的深渊照亮。 吴先生站在那扇大门前抬头看着亿万光辉球体构筑的‘大门’感叹道:“即便是我有的时候也很难想象你现在还存在自我意识。” 无数光球因为祂的这句话而震颤无数光辉因为这句话而闪烁那震颤与闪烁汇聚在一起拧成了一道浑厚的、充满颤音与庞杂信息流的话:“我思故我在。” 吴先生负着手打量着那些光辉与球体点点头: “看上去你距离最后一步已经很近了……这一步你比奈亚子与莎布走的更远。” ‘大门’中传来的声音从浑厚庞杂慢慢变得清澈了一些:“万物负阴而抱阳……当你收敛成一跨过那道天堑我们‘发散’的道自然而然就畅通了。” “所以你应该谢谢我让你避免陷入阿撒托斯那样的混沌状态。” “……谢谢。” 吴先生嘴角抽了抽半晌才重新开口:“谢谢不是靠说的。” 那散发着不同光辉的无穷光球微微一颤旋即在吴先生面前闪过无数画面——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宇宙不同的三有书屋以及各个年龄段与状态下的吴先生面前都浮现了一团类似彩虹泡泡的聚合体。 它们构筑起依稀带着一丝人形的状态毕恭毕敬的向先生行着礼。 这是穿越时间与空间在无数维度与世界表达的谢意。 很郑重了。 吴先生叹了口气。 “谈点实际的”他摆摆手那无数画面中的彩虹泡泡们便齐刷刷消失不见:“我不喜欢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我想知道你们——比如尼古拉丝、哈斯塔、姆希斯哈、甚至包括撒托古亚那个懒虫——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为什么违反联盟与星空的协议不断出现在学校。尤其是出现在我的学生面前!” “祂们不是我的人”大门中传出的声音带了一丝恼火:“……不应该找我的麻烦。类似姆希斯哈时刻觊觎我的权柄为什么我要给祂擦屁股。” “因为你存在于一切‘祂’之中。因为你的触角延伸到无尽宇宙涵盖了一切。而我懒得去捋一条条时间线……这种事情找你最方便。” 无尽的光辉与球体在这番解释下微微颤抖似乎在愤怒又像是在思考。 许久。 或者只是一瞬间之后。 大门中传来最后一句话:“祂们只是把希望寄托在了未来。”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外神的善意 “你是谁?” “伟大的哈斯塔!” “很少有人会说自己伟大。” “…哈斯塔。” “……这里是哪里?” “伟大的哈斯塔眷顾之地!” “但你之前说这里是我的地狱?” “对于贪婪的灵魂而言这里是真实的地狱。对于有坚定信仰的人而言这里只是一片荒野。只有既不缺乏理智又不缺乏运气的人才能走出这里的虚幻。” 郑清站在那扇巨大的青铜门下戴着白色面具的黄衣人站在他的面前两人一问一答像极了求学的书生与授课先生之间的互动。 如果没有那些隐藏在雾气后的触角蠕动的话。 郑清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些蠕动的阴影眼睛立刻有一种刺痛感仿佛冬日直面凛冽的寒风让他立刻收回了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这位自称‘哈斯塔’的存在身上。 对于‘哈斯塔’这个名字郑清是知道的。自从在寂静河打爆一头撒托古亚的后裔然后接连与尼古拉丝、廷达罗斯猎犬打交道之后年轻公费生很是恶补了一些有关星空深处的禁忌知识通晓许多外神的名号。 哈斯塔就是其中之一。 祂更广为人知的称号是‘黄衣之王’与‘深空星海之主’据说克苏鲁是祂的兄弟莎布·尼古拉丝是祂的配偶凡人见到祂必然遭受恶果不是疯狂就是死亡。 对于最后一点郑清保持怀疑但绝不会无视。 他重新摸了摸挂在身上的几件护符感受到护符上传递出的温暖心底稍稍有了一丝安慰:“听上去有点复杂……但你您真的是哈斯塔吗?据我所知哈斯塔殿下是属于星空的。” 这句话隐晦的提醒对方星空与现世有遥远的距离也有强大的魔法协议阻隔。联盟不会允许一位外神肆意现世。 但话一出口郑清立刻就后悔了。 因为这是两个问题。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手心里攥着的一把金豆子立刻消失了两粒。加上之前消失的两块宝石让郑清顿时心疼坏了。 “我是哈斯塔但伟大的哈斯塔不是我。”黄衣之王首先纠正了年轻巫师认识上的一点误差然后才补充道:“而且这里是幻梦境不是现实世界更不是布吉岛。” 郑清心痛之余心底也多了一丝恍然。 ‘既是又不是’对巫师们而言属于一种非常明确的说辞了——对方是伟大的哈斯塔殿下的一道化身。 徜徉星空深处的存在虽然无法降临现世但并不代表祂们与现实之间毫无瓜葛。祂们可能有需要照顾的后辈;可能有膜拜祂们的信徒;还可能需要与地面的大巫师们交易魔法材料各取所需。 而巫师与星空之间的协议明确限制了祂们的降临。 所以就有了化身。 以投影、化身甚至后裔降临现世就成了许多外神最稳妥的选择。盘踞在寂静河湾的那头撒托古亚后裔、曾经出现在贝塔镇北区的黑山羊幼崽、以及面前这位身披黄袍的存在就属于这种选择。 有了这丝恍然郑清也回忆起更多有关哈斯塔化身的事情——关于这一点郑清在书上看到两种截然不同的说辞。 一种说辞称哈斯塔源于大海所以真身带有部分章鱼的特征是一只长着巨大触手的水栖生物降临时伴有仿佛不属于尘世的邪恶紫色光线。祂的化身被称为‘远方的欢宴者’是一种满身皱纹、有着利爪与触角的黑色飞行生物。 巫师界关于星空深处的存在大部分形象都与此类似可靠性存疑。 另一种说辞称哈斯塔是一位善良的牧羊人之神衣衫褴褛动作敏捷却又带着不属于凡人的优雅。在这种形象中祂有时会化身一个身着闪烁着光芒的绿色破烂长袍的神秘圣人被称为翡翠喇嘛。 黄袍、喇嘛与神灵这些信仰元素加起来郑清只能想起一个词亚特拉斯。他非常怀疑哈斯塔与亚特拉斯学院之间有某种神秘的联系。 但他不是亚特拉斯学院的学生也不擅长拉扯关系。 年轻的巫师抬头环顾四周——倘若这里真的是伟大的哈斯塔眷顾之地那么祂将自己拉进来的缘由是什么呢? “您之前说过”他盘算着自己手中宝石与金豆子的数量小心的看了一眼黄衣人帽兜下那张白色软面具谨慎开口道:“我可以带着朱思安全的离开幻梦境?” 他把‘安全的’三个字咬的很重。 哈斯塔的化身并未立刻回答。 他低着头打量了郑清很长时间一直看的男巫浑身发毛后背冷汗涔涔才重新开口:“如果你接受我的馈赠。” “馈赠?”男巫有些不安的重复着这个词。 源于星空深处的馈赠是巫师们最渴望也是最恐惧的礼物。 渴望在于星空深处的馈赠都非常宝贵可以让一名资质普通的巫师轻易成为一位大巫师甚至让一位大巫师突破传奇的瓶颈。 恐惧则是因为‘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类似变形法则中的蒙代尔悖论当一位巫师接受了源于星空的力量那么他将付出容貌、形态、理智、甚至自我的代价。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年轻巫师抱着一丝侥幸追问同时提醒道:“我家先生很厉害的比古代巫师还厉害!” 白色的软面具下传来一声古怪的笑声。 “这里是法外之地即便成就万物之源的阿撒托斯也无法染指。”哈斯塔的化身声音变得很温和:“你家先生或许很厉害但一时片刻却很难找到这里……而且恰恰因为祂很厉害所以你更应该对这份馈赠感到安心不是吗?” 郑清忽然觉得这个黄衣者说的有点道理。 先生既然能逆转时空炼死成活那么消弭自己身上这份源自星空深处的污染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而且。 郑清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那些蔓延在雾气边缘将自己团团包围的巨大触角看着它们若隐若现的翻滚、威胁心底苦笑了一下。 他确实没有其他选择。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五十八章 哈斯塔的友谊 郑清现在孤身站在黄衣之王面前。 身上除了一支观想出的符枪再无其他更具威胁的手段。 即便那支符枪里塞满血符弹且不论以他的能力能够开几枪单单只论那血符弹的威力想要一枪轰爆这道哈斯塔的化身恐怕也是不够的。 徒与其交恶。 当然郑清也可以选择自爆。 但自爆也不是他想爆就能爆的上一次阴差阳错爆炸是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与恰到临界点封印破碎许多条件共同作用的结果。事后他曾小心翼翼找过那种感觉却始终没有找到过。 黄色长袍的袂角在他眼前飘摇不定。 “我会丧失理智……或者自我吗?”他盯着那飘摇的袂角小声追问了一句。 一粒金豆子从他手心里消失旋即再次出现停了片刻然后又一次消失。这种举棋不定的既视感像极了考试时做选择题的感觉。 白色面具下传来模棱两可的回答:“或许吧。” 郑清微微叹了一口气脑子里乱糟糟的原本在那片黑色草原上狂奔时想到的许多问题此刻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甚至不想盘算自己还剩几颗宝石与金豆子。 唯有一个问题反复盘旋在他的脑海如堤坝后的潮水久久不肯退却。 “为什么是我。”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疲惫。 白色面具下那是绿色无瞳的目光落在男巫身上视线中同样带着几分探究:“这是命运的选择。” “命运就是个婊子。”郑清咕哝着忘了谁对他说过这么一句话。 但他觉得这句话用在这里实在是在恰当不过了。 黄色的长袍无风自动衣袂飘飘那张白色的面具上虽然没有表情但郑清觉得对方一定是在发笑。 情绪这种概念极少出现在外神们身上但并不代表祂们缺乏这种概念。 只不过世上能够引起祂们清晰波动的事情很少罢了。 哈斯塔的化身看着郑清的双眼。 年轻巫师或许不自知但站在他对面的外神却看到很清楚。随着他在祂面前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与祂谈话越来越多年轻巫师那双眼睛已经由最初的黑白分明充盈了血色。 而且眼底的那抹红色越来越深沉。 祂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抹红色越重祂的馈赠就会越成功。 这让祂有了更多的说话的欲望: “凡人站在我的面前会直接崩溃。即便是巫师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我见过许多年轻巫师他们在我面前都会丧失思考的能力。” “你是一个特例。” “或许这就是命运选择你的缘故。” 郑清听着那嘶哑悠长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咬着牙压抑着眉脚细微的跳痛最终挽了挽袖子一脸豁出去的表情:“既然没得选……那就来吧!” 他紧闭了双眼。 所以没有看到对面那张白色面具的嘴巴处忽然出现了一道小缝——在漫长的对话过程中哈斯塔都非常吝啬的没有展露自己的嘴此刻却裂开了一道小缝。 那道小缝越咧越大直至扯到耳边。 露出一张弯曲的、宛如月牙般巨大的笑脸月牙中满是猩红: “……很多人都相信自己可以勇敢的面对死亡直到死神袍角扫起的风吹到他们脸上……就像很多人都相信自己可以勇敢的冲进火场救人但往往这点勇气往往在感受到火焰的热浪后被消耗殆尽。” “在无尽荒原上你已经展示了足够的理智与定力。” “现在……鼓起你的勇气吧。” “我会在你的勇气耗尽之前完成这份馈赠。” “这份来自星空深处的馈赠。” “这份源自哈斯塔的友谊。” 伴随着细碎的低喃声伴随着那诡异的笑容黄衣之王的脑后浮现一轮八芒的魔法光晕仿佛一轮明月。 一点墨染在明月中央晕开很快将那抹光晕遮盖露出一片漆黑与深沉的气息。 即便闭着眼郑清仍旧能够感觉到有一股新的黑暗扑面而来——那是一股比黑暗更深沉的颜色。 而在黑暗的最深处突兀的浮现了一道明黄色的符号。 一个由简单的点与扭曲的线组合而成仿佛几个黄色的问号拼接出的符号在黑暗的最深处绽放。 倘若男巫这时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一枚与他在黑暗中看到的颜色与模样完全一致的符号正离开哈斯塔那张柔软的白色面具缓缓旋转着从帽兜下飘向郑清。 这时哈斯塔的标记。 烙印着祂本源的气息。 那道符文越转越快似缓实急转瞬便化作一个明亮的光点带着一股清爽中夹杂着狂暴的气息直接撞进郑清的面孔。 男生大叫一声仰面而倒。 …… …… 清晨的林子里总带着几分湿意。 轻柔的雾气与苍白的阳光裹挟了橡木墨绿的色彩让树荫下也多了几分朦胧与迷幻的气息。 朱思擦了擦眼睛从睡梦中醒来嘴角还挂着昨夜酣睡时淌下的口水。 她擦了擦口水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梦里她正准备仔细吃干净那个漂亮丰满的鸡头却不知为何周围的镜子‘啪啪’着一面面碎裂开来。 睁开眼后听到橡木后那些神气十足的拍打声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梦里听到镜子破裂的声音其实是那些棕色油滑的小东西拍打胸口发出的声音。 小女巫再次咽了咽口水眉毛很认真的蹙在一起。 梦里有一道身影陪她一起拆那只鸡头两人吃的兴高采烈但睁开眼后那个人的面孔就飞快的从她脑海中消失了就像有人用橡皮擦擦掉铅笔画痕迹似的。 那道身影绝对不是爸爸和妈妈小女巫很确定这一点他们的气息她很熟悉的。 想了好一阵儿直到一头祖各大着胆子蹭到她面前探出爪子飞快摸走一块牛肉干小女巫才蓦然惊醒。 她迷迷糊糊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看到躺在身旁的一个穿着红袍子的男巫吓了一大跳。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五十九章 梦醒时分 他是谁? 这是哪儿? 我不是在找爸爸和妈妈吗? 小女巫抓着手中的小镜子横在胸前警惕的看着那个歪斜在蘑菇丛中的红袍子脑海一片空白。 她记不起来昨天干了什么、去了哪里也不记得自己从何而来要去什么地方。她只记得自己家在一座很温暖的大房子里房子外有高大的山毛榉、有宽敞的小操场、有柔软的绿色草坪、金黄色的阳光还有穿着各种长袍的巫师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 她抬起头透过橡木树叶间的缝隙看了一眼天色。 这里的阳光是苍白的冰冷的。太阳刚露头天色还能看到几颗星星在眨眼——就在小女巫抬头打量天色的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她就看到那些星星在一颗接着一颗的熄灭仿佛是被风吹灭了似的。 我叫朱思。 我在找爸爸和妈妈。 脑海中的念头渐渐清晰小女巫的眼神也终于不再迷茫。只不过身旁这个穿红袍子的家伙还是个问题。 男巫歪斜在蘑菇丛里双眼紧闭即便在睡梦中也一直皱紧眉头。 她不记得他是谁只是看着他的身影有点眼熟。 或许是好心的路人吧朱思暗忖着也许昨天他看自己可怜所以留自己吃了顿晚餐?说不定还请自己喝了一小杯牛奶或者果汁呢。 只不过小女巫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口袋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 她已经没有好吃的东西或者沉甸甸的金子给他了。 她的手腕上倒是还有几片迷榖木叶子用红绳串着还附了魔。但那些叶子已经失去了魔法效果除了一点纪念意义毫无价值。 蘑菇丛旁橡木树下有一张大大的毯子毯子上摆满了漂亮的发卡、头饰。干净的白色瓷盘里堆满了香甜的面包几只糖猫懒洋洋的趴在面包上身上的糖霜在晨雾中有些融化露出半透明的光泽。 朱思悄悄咽了口唾沫。 她看了看睡梦中的红袍子又看看毯子上丰盛的食物。 “你肯定吃不完。” 小女巫嘟囔着展开自己的手帕她没有拿那些闻上去就很香甜的泡芙对点心盘里冲她摇尾巴挥爪子的糖猫们也视而不见只是小心的包了几块白面包以及一小瓶已经开封了橘子汁。 “等我找到爸爸妈妈就回来还你钱。”朱思小声嘀咕着带着几分不安与愧疚悄悄爬起身带着她的小包袱掀起帽兜准备溜走。 然后一只戴着尖顶巫师帽的小老鼠从她的帽兜里掉了出来落在一片肥大的蘑菇伞上。 吱呀! 老鼠尖叫一声手中那根火柴棍般的小魔杖用力一挥甩出一溜金黄色的火花很是漂亮。火花落在蘑菇的伞盖上烙下一片黄色斑点。 比它尖叫更快的是朱思的动作。 小女巫在那溜火花从魔杖杖尖窜出来的同时就举起手中的小镜子用镜光罩住了那只戴着尖顶巫师帽的老鼠先生。 “你是谁?”她镇定的问道。 老鼠挥舞着手中的魔杖挽出一朵朵杖花像在舞台上表演似的唯独对小女巫的问题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朱思看了一眼老鼠巫师然后又看了看蘑菇丛里正皱着眉沉睡的男巫若有所思:“你跟他是一伙的?” 老鼠依然在那里摆弄它的魔杖只不过这一次它加上了脱帽致谢的动作。 “很抱歉打扰你们休息……但我要去找爸爸妈妈就不陪你玩儿了。”小女巫收起手中的小镜子冲面前的小老鼠小声致歉然后踮着脚尖踩着晨曦转身走向橡木林深处。 她的身后。 老鼠巫师重新戴上尖顶巫师帽拄着魔杖跌跌撞撞的追了上去。 树荫后传来祖各们拍打胸脯与鸟雀起床后的轻叫是小女巫远足的伴奏。 …… …… 当朱思在晨曦中悄然离去的时候。 郑清正在梦境里见证各种各样的风。 准确说是梦境里的梦境——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身处那片哈斯塔眷顾的土地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在幻梦境之中。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风。 寒风、暖风、山风、海风、春风、东风、草原上拂过叶尖的风、林子里钻过树梢的风、夹在着咸腥的自由奔放的风、直冲上九霄撞破厚重云层的风。 各种各样的风旋转着、咆哮着或者像一道道鞭子重重抽打在他的身上;或者像一双双小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面孔;或者像一张张先生的面孔谆谆教诲着。 先生。 想到先生的面孔群风中的郑清忽然愣住了。 他依稀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在群风的尽头男巫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有一株幼苗正在群风的欢呼与歌唱声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成长。 一片叶子两片叶子三片叶子。 一根树枝两根树枝三根树枝。 一道道本质相似却又面貌不同的风从远处吹来落在那株幼苗上消失不见。每一缕风消失都会让那株幼苗长大一丝。 风越来越少幼苗越长越大。 渐渐从萌芽状态成长为一株小树。虽高不盈丈远远望去却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青濛濛的树叶挂在细嫩的枝条上树叶不多数量尚不足五十却如同一只只张开的小手帮助那株小树撑起这座世界。 当最后一缕风消失在树身整座世界忽然为之一空。 天外响起清脆的、连绵不断的破碎声隐约可以看到金色的网与复杂的符文滑过天际仿佛一道道天外坠落的陨石身后还带着长长的燃烧着的尾巴。 郑清仰头呆呆的看着这仿佛世界末日又像是洪荒初生的场景。 天空中倒影着那株小树的模样。 它挥舞着枝条仿佛在宣告自己的成长。 许久年轻巫师忽然醒悟——这里是自己灵魂最深的世界而那株小树则是某颗不久前才刚刚萌芽的种子。 当郑清在心底醒悟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吸引力由外而内把他的意识从识海抛了出去。郑清又一次经历了从天而落的感觉。 橡木林里蘑菇丛中。 熟睡的年轻巫师一个激灵直直的坐起身将原本围观的祖各们吓的四散逃去。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六十章 渐渐消失的锚线 活在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根锚。 或者是理想、或者是信念、或者是欲望、或者只是某个单纯的念头。这根锚可以锚定你的内心让你在见证未知的每一天时不会惊慌失措不至于无所适从。 而到了幻梦境这根锚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因为任何前往幻梦境冒险的旅者都需要这根锚锚住现实让他们不至于在幻想与梦境中彻底迷失。 这是比大海中的罗盘更宝贵的东西。 宥罪小队的年轻巫师们是以第一大学作为锚。第一大学仿佛一座巨大的灯塔隔着重重迷雾依然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化身朱朱的无面魔以她曾经冒充过的各种身份作为锚点虽然每一根锚线都很脆弱但杂糅在一起却能像一张大网将她从幻梦境拉扯出去。 而尼基塔则是以迷雾船长做锚。 这不是她的选择是船长的意志——好处是以船长大人莫大的威能尼基塔不虞在幻梦境迷失;坏处是离开船长的庇护她会像离开肥皂水的泡沫被时代的飓风扫过就会飘散成空。 而眼下女妖惊喜却又不安的发现她的锚线变得有些松动了。 最显著的表现是她肩膀上那个大大的花体‘m’颜色变得有些淡而绑在她手腕上的红色布条也破碎了一些。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她曾经在某一个时间点上心头浮起过对迷雾船长不恭敬的想法;或许是因为进入幻梦境后‘周周’获得了更大的话语权削弱了自己的存在;或许是因为先前与那几位年轻巫师的冲突发生在乌撒城神庙压制自己与船长之间的感应。 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她没有用心完成船长交付的任务船长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尼基塔来到幻梦境并未获得迷雾船长的许可。 船长只是要求她收拢沉默森林里那些流浪的魔法生物然后在恰当的时候指挥那些愚蠢的野兽冲击第一大学。 但女妖在森林里发现了一条前往幻梦境的通道。 她想得到更多。 于是就有了这一趟幻梦境之旅。 大巫师虽然寿命绵长但未成传奇终究有耗尽寿元的一天。许多上了年纪的白巫师可以选择进入回字集这样的隐居地那是从时间长河上截取了一段循环的时光可以让这些老巫师们颐养天年。 与白巫师不同大部分上了年纪的黑巫师没有办法进入回字集。所以他们大多选择藏匿在虚幻与现实之间的地方苟延残喘。 幻梦境就聚集了世界上最多的濒死的黑巫师。 尼基塔希望能够找到一些这样的老巫师——她唯一可以用来诱惑那些老东西的是那株黑狱中正在结果子的玄黄木。船长召集人马打算攻击黑狱对船员们并不是一个秘密女妖觉得如果她召集到足够的人手或许有机会在黑狱中吃一小块肉。 只不过那些老家伙在幻梦境藏的实在是太隐秘了尼基塔从冷之高原一路南下到迷魅森林经过充满石头的荒漠、遍布毒气的沼泽甚至还钻过兹恩洞穴除了收拢了一些幻梦境特有的魔法生物外并没有找到令她满意的强大巫师。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觉得我们现在召集的怪物已经够多了再多不一定能把它们带出去……我们一定要抓住那几个小巫师吗?” 朱朱跟在尼基塔身后喋喋不休的说着末了还使出了她的杀手锏:“我们再不回去船长大人该生气了……” 它所说的船长是海神号的船长并非迷雾船长。 但对两个女妖而言海神船长或迷雾船长并无太大区别因为它们都是大海妖都是她们的船长。 巨大的紫色蜘蛛挪动八条细长的蛛腿轻快迅捷的行走在斯凯河的河谷间。尼基塔依旧坐在它的背上朱朱则改乘在一头古革巨人的肩膀上这样她才不至于掉队。 紫色蜘蛛身后跟着成群的冷蛛、月兽以及最强壮的那部分祖各。孱弱的祖各已经远远落在了后面极有可能被尾随的乌撒猫群猎食。 离开乌撒城后尼基塔便要求祖各们丢弃它们的贡品与辎重全力以赴向迷魅森林前进。她需要赶在宥罪猎队之前找到那位迷失在森林里的小女巫。 因为是连夜赶路野地里一片安静除了萧瑟的夜风与漫天星光之外便只有女妖麾下怪物们粗重的呼吸与偶尔传出的瘆人的嚎叫。 这支急速行进的部队周围还逡巡着大批食尸鬼那是女妖们的斥候;天空中还有大群狰狞的夏塔克鸟一路怪叫着仿佛一片阴云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对于朱朱的小声抱怨与警告尼基塔充耳不闻。 她知道朱朱隐约猜到了她的想法只不过小女妖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完全没有与船长们争夺战利品的勇气所以只能唠叨着试图改变尼基塔的想法。 斯凯河河谷的尽头就是迷魅森林边缘。 坐在巨大的紫色蜘蛛上尼基塔已经能够看到林中隐隐散发的绿色微光那是遍布迷魅森林的蘑菇们在夜晚吐出的精华。 女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启明星已经亮了。 她终于回过头看了小女妖一眼:“对于第一大学再多的怪物与魔法生物都只是一群炮灰。如果你不想成为炮灰就要像我一样用尽一切手段去挣扎……或许才能挣扎着活下去。” “我也在第一大学呆过大半年”坐在古革巨人肩头的小女妖有些不服气的晃了晃脚:“我知道很多隐秘的通道……想把学校搞乱容易的很。” “你看到的学校只是平静海面上漂浮着冰山的一角。”尼基塔重新转过头看向越来越近的迷魅森林:“当你在海面看到一座小山的时候在那深不见底的大海深处还隐藏了远超你想象的庞大阴影……我不否认学校的守护有许多漏洞但我不觉得那些漏洞对船长们的计划有多大帮助。”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友好\’ 郑清从睡梦中惊醒还没睁开眼意识有些朦胧脑海中还翻滚着梦境中的遭遇。 各种各样的风、黑色的草、五颜六色的宝石、巨大的黑铁门与青铜门、穿着黄衣的外神化身、以及那不容拒绝的馈赠。 馈赠! 男巫用力晃了晃脑袋甩掉脑海中的朦胧睁开眼。 天已经亮了。 然后他看到了大片惊慌逃蹿的棕色身影。 是那些祖各。 它们爪子里抓着自己为朱思准备的零食、礼物以及玩具毯子与包装被扯烂的碎屑四处乱飞空气里弥漫着面包被撕碎后的香甜气息。 朱思! 看到祖各们爪子里的礼物后郑清只用了一秒钟便从混沌的梦境中挣扎了出来回忆起昨夜入睡前的场景——小女巫兴高采烈的摆弄着毯子上的玩具而他则一口气喝下了七八瓶魔药。 他环顾左右没有看到那个穿着破烂长袍的小身影。 郑清脑海中最后一点关于梦境的画面被涌起的念头淹没清醒的意识重新占据了他的头脑——与此同时剧烈的头痛也接踵而来。 “嘶!”男巫闷哼一声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起来黑色的猫尾像一根粗大的鞭子四下里胡乱抽打着打的树干啪啪作响树叶哗哗乱飞蘑菇们也被抽成一堆烂泥。 祖各们跑的更快了。 这一次头痛来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剧烈郑清感觉已经不是有人拿斧头砍自己的脑壳了而是砍开后用烧开的盐水浇了下去顺便还用筷子搅了搅。 头疼带来的头脑空白持续了许久。 当头疼告一段落年轻巫师重新清醒过来整个人已经瘫软在草地上几乎没有爬起来的力气了。 “醒了?”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郑清费力的斜了斜眼睛。 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头巨大的紫色蜘蛛蜘蛛的背上坐着尼基塔。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目光掠过视角的每一处边缘。然后他看到了更多的画面。 浑身长满黑毛、有四条胳膊、脑袋处长着尖牙与触角的巨人;长得像蛤蟆、嘴旁长满触手的黑色生物;身上覆盖着鳞片头部似马长着蝙蝠翅膀的红色大鸟;以及长有犬类般的脸和利爪又有人形浑身充斥着污秽气息的生物。 各种各样邪恶的生物环绕在那只巨大的紫色蜘蛛周围仿佛觐见女皇般跪倒在尼基塔的袍角下。 与它们相比郑清曾经在黑潮中见过那些祸斗就像乖巧的小白兔。 他不觉得自己现在这种状态能应付这么多怪物——因为头痛的缘故他甚至无法进入冥想状态更不要提观想出被先生藏在他脑海中箱子里的符枪了。 “她呢?”郑清没有兴趣回答尼基塔的话而是径直反问了一句。他的声音嘶哑而干涩仿佛十几天没有喝过水似的。 他是在问朱思的下落。 尼基塔跳下那只巨大的紫色蜘蛛脚步轻快的来到男巫身旁低下头仔细打量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惊异的情绪。 郑清感到有些疲乏闭了眼用鼻子重新哼了一声:“她呢?” “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只有你一个人。”女妖似乎完全没有感到被冒犯而是非常有耐心的回答道:“……祖各们告诉我昨天晚上你睡着后那个小姑娘照看了你一段时间然后也睡着了等她醒来就直接走掉了。” 郑清轻轻舒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这口气就被憋在了胸口。 “……我让朱朱带着祖各们去找她了”尼基塔漫不经心、却又很贴心的告诉男巫:“放心祖各们是幻梦境最优秀的追踪者肯定能找到她的。” 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有找到。 郑清咬咬牙为朱思祈祷了片刻——快跑跑的远远的只要没有被女妖抓走就好希望她能借走一点自己的运气因为自己的运气一向不错。 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尼基塔也说了同样的话。 “看上去我运气不错”她蹲在郑清身旁虽然猩红的眸子与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但脸上却挂满笑意:“原本只打算守株待兔没想到兔子直接跳进锅里……还自己脱了皮用葱姜大料腌制完备。” 郑清扯了扯嘴角感觉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玩。 因为他就是那只兔子。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女妖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郑清乐的跟她多聊一会儿说不定自己能趁着这点时间缓过劲儿。 “不知道。”他微眯着眼睛用余光打量四周同时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原本我躺在猎队的担架上……突然眼前一黑然后清醒过来就在这里了朱思就在旁边……我猜可能是因为我当时一直想找她所有才有机会出现在她身边。” 女妖收敛笑容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果然”她点点头:“或许我之前的办法都错了……想在幻梦境找到自己追寻的目标就应该像幻想或者做梦那样去做。” 郑清不太理解她这句话的含义。 他也懒得深思。 因为现在任何一件耗费脑力的举动都可能重新引动头疼。他绝对不想再一次感受那样的经历。 “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他躺在地上重新闭了眼懒洋洋的问道——脑海中的符枪已经隐隐勾勒出形状只需再拖一小会儿他就有反抗的能力了。 “还没想好。”尼基塔抓住郑清的尾巴捋了捋看着男巫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笑了起来:“如果之前遇到你直接吃掉就好……但现在稍稍有点犹豫。” “犹豫什么?”郑清咬着牙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 只不过尾巴被人抓住他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有点颤抖。 “因为你现在的模样看上去比我更像一头妖魔。”女妖歪着脑袋将郑清的尾巴在自己手腕上绕了几个圈儿比划着它与那条三首黑蛟化成的手镯哪一种更好看。 黑蛟露出一个脑袋冲着猫尾巴凶狠的嗷了一嗓子。 只不过猫尾巴没搭理它。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六十二章 抉择(上) 自己比她更像一头妖魔? 开什么玩笑! 郑清咬着牙颇有点气急而笑的感觉:“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尼基塔眨了眨眼睛猩红的眸子中露出一丝恍然:“这也难怪……你自己看看吧。” 说罢她翻手一招一面明亮的水镜便出现在了年轻巫师的面前。 平滑的水镜在周围一众不怀好意的目光中没有一丝颤抖。 然后郑清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双不逊于女妖的、红色的眼睛——甚至与尼基塔相比郑清觉得自己的眼睛颜色更深沉、也更剔透一些。 他呆呆的看着水镜里的那双眼睛似乎一时间有些愣神。 尼基塔则举起自己的手手腕上还环绕着男巫的尾巴她仰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张开五指又慢慢合上攥紧攥出一枚白玉般的小拳头。 “怎么样?”女妖重新开口轻声问道:“现在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队伍?” “然后跟你一起吃巫师?”郑清从镜子里的映像中回过神冷笑着看向尼基塔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抱歉我对这个提议有点反胃。” 说话间虽然他表现出一副毫不反抗的模样但却在脑海中拼命观想自己的符枪——从枪托到枪管、从枪身的符文到扳机上的炼金法阵——还差一点点枪管就能从他的额头伸出来了。 男巫目光灼灼的盯着女妖思考第一枪要轰在什么地方。 她的左眼还是右眼? 亦或者她那张漂亮的小嘴上。 对于郑清异常失礼的目光尼基塔视而不见她只顾仰着头看着她那枚沐浴着阳光的洁白的小拳头耐心的说着自己的话。 “反胃只是一时的只要你有毅力有恒心终有一天你能把一个活着的巫师从头吃到脚。”她再一次开口劝道只不过这份劝导在郑清听来颇有一丝滑稽的成分。 以往‘毅力’‘恒心’这样的词都是用在非常正派的语境中。 但今天女妖用它们来形容‘吃人’这种行为却意外显露出一种矛盾的妥帖感。 “很久以前当我刚刚被转化的时候跟你一样也吃不下巫师。”尼基塔眯了眯眼看着自己那枚阳光下的小拳头看着那半透明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用一种怀念的语气说道: “……当时我一直靠那些味道浓烈的虫子充饥。直到后来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被巫师抛弃而我又想活下来才最终下定决心……或许你也只是缺乏这样一个契机。” 郑清死死盯着女妖意识给脑海中那支符枪烙上最后一道符文同时手指不动声色从腰带里摸出一道符纸攥在手心。 然后他扯了扯嘴角:“抱歉……我跟你不一样。” 淡蓝色的枪管缓缓探出他的额头。 他在意识深处点亮符枪上的第一道阵纹。 “这可真是……有点可惜呐。”女妖突兀的低下头眼神中露出一丝遗憾:“其实我一直很看好你的。” “砰!” 一直被她举在半空中的那枚小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砸了下来毫无保留的砸在了郑清的肚皮上。 年轻巫师像一条被烧熟的大虾般整个人被这一拳砸的佝偻到极点脑袋与腿几乎要黏在一起了。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睛睁到最大几乎要把眼眶睁裂半张着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这一拳几乎把他的胆汁都砸出来了。 更要命的是这一拳还砸断了他的反抗计划——原本已经观想妥当正要探出头的符枪在这一拳下稀里哗啦重新溃散化为脑海中的星光点点。 “轰!” 一朵燃烧的桃花在男巫身上绽放外层的赤红色花瓣用力舒展阻拦女妖的下一步举动内层的金红色花瓣则飞快收敛将年轻巫师层层裹住。 这是郑清事先准备好的一道脱身符原本打算偷袭完女妖后立刻脚底抹油溜走。虽然整个过程与他脑海中的计划有很大差别但这道符终究还是起到了它应该达到的效果。 尼基塔嘴角微微一勾猩红的眸子里透出一丝欣赏:“桃之夭夭?反应挺快嘛。” 燃烧的桃花一闪即逝。 女妖的身影也同一时间消失在原地。 围观的古革巨人、冷蛛与食尸鬼们还在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空地全然没有注意到数十米外一朵朵桃花正不断重复着燃烧、熄灭、闪烁、燃烧的过程。 但一道符箓的效果终究是有限的——即便郑清在这张符纸上嵌套了四重‘桃之夭夭’也只不过让他离那群怪物稍稍远了几百米。 倘若在猎场上这几百米的瞬闪逃离是非常有效的对敌手段。 然而在一位顶尖的注册巫师眼皮子底下这种手段就显得有些班门弄斧了。尼基塔的身影始终随着那朵闪烁燃烧着的桃花翩翩起舞两者的距离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当最后一朵桃花燃尽花瓣落地。 女妖的拳头也再次落在了郑清肚皮上。 “砰!” 还在半空中的男巫被新的一拳重重砸在了蘑菇丛中将柔软的草地砸出一个大坑。大片肥嫩的蘑菇菌盖在外力冲击下变成一滩烂泥。空气中弥漫着菌丝破碎后的腥气。 女妖的身影缓缓落下没有进一步动手任凭郑清捂着肚子跪趴在地上距离的呕吐、抽搐。 她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 一秒钟之前她还打算乘胜追击再给一拳了结这位小巫师的性命。 一秒钟之后站在郑清面前她忽然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她第一次面对迷雾船长又像是不久前在那座小酒馆里面对那颗迎面而来的血符弹。 她可以清楚的判断男巫仍旧在自己之前的两拳之下失神。 但与此同时源于妖魔本能的直觉又在疯狂警告她让她离面前这个家伙远一点越远越好!立刻!马上! 郑清不知道女妖此刻心底的矛盾与不安。 他也完全没有心情去理会。 因为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六十三章 抉择(下) 郑清曾经炸过一次。 魔法意义上的。 那次自爆他毁灭了一座小世界也炸死了两道星空深处落下的投影。威力十足。从吴先生的小茶壶里归来后郑清曾经私下悄悄尝试过许多次寻找那种‘自爆’时的感觉。 当然他并不是那种悲观厌世因为身上挂了一道禁咒就寻死觅活的人。 他只想以防万一。 万一某头外神不讲武德以大欺小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万一黑暗议会或者月下议会的激进派们恃强凌弱、偷偷将他掠走要切片研究;万一他突然遭遇无法抵抗的强敌。 比如现在。 那么如果他掌握了‘自爆’的办法起码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只不过任凭他使出拉屎的劲儿憋的脸颊发紫体内的魔力像开水一样沸腾起来他也始终找不到曾经在小世界里的那种感觉。 但就像你临出门时想找的那把钥匙一样当你想找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但当你几乎已经放弃的时候它又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在你的视野中。 郑清现在就看到了这把‘钥匙’。 曾经找寻过许多次的‘自爆’的感觉突然间不期而遇。尼基塔重重打在他身上的两拳仿佛一道催化剂让他忽然有一种自己随时会爆炸的感觉以及冲动。 头痛与肚子痛上下夹击着让年轻巫师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想把自己埋进土里。但他眼角的余光仍旧看见女妖谨慎后退的步子。 郑清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像有的人痛哭流涕到极点后会反常大笑一样。他此刻浑身上下被剧痛包围心底却有一种酣畅淋漓的舒爽感觉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挣扎着抬起头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眼中红芒忽明忽暗看着尼基塔。 “你…好像……有点害怕嘿嘿嘿嘶……”郑清抽着冷气龇牙咧嘴的看着女妖语气中充满嘲讽。 尼基塔警惕的盯着他手指飞快掐算默默占卜危机从何而来。 卜算结果并不乐观。 根据占卜结果如果她继续对男巫下重手那么下一次出手的同时就是她丧命的时刻。即便她现在立刻消失在男巫的视线中仍旧会遭受不可逆的伤害。 卜相有些模糊但女巫可以判断出与之相关的是一道强大的魔法。 没有比一道无法抵抗的魔法更糟糕的存在了。 “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尼基塔停止手中的掐算沉默片刻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撩起袍角盘腿坐在男巫面前语气非常诚恳:“刚刚我只是一时冲动所以稍微显得暴躁了一点……你知道女孩子嘛生气的时候总是管不住自己的手……” 说着她还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自己的手背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袍角下闪过一抹嫩白女妖还很贴心的扯了扯她胸口的衣领露出一片迷人的景致。任何一位男巫面对这样的诱惑可能都会犹豫几秒钟。 郑清也不例外。 他刚刚已经做好与女妖鱼死网破的准备了却不妨对方突然来这么一手。但惊诧也只是一瞬间郑清已经打定主意不会放她离开这里。 大不了自己重新去空白之地呆一阵子然后让先生回锅煮一顿。 意识海中的那根弦越绷越紧。 尼基塔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勉强死亡的脚步不断逼近她甚至嗅到了那股充满寂灭气息的味道正像一条套在脖子上的绞索不断收紧。 直觉在脑海中疯狂跳动让她快点想办法。 “我投降!” 女妖举起双手语速飞快的喊道:“我可以跟你回学校!去丹哈格!甚至去黑狱!学校对生俘的妖魔奖励不是更高吗?!我有通缉令!生俘价值更高!” 郑清犹豫了半秒钟然后费力的摇摇头。 他可没有把握带能带着这头狡诈的妖魔安安全全回到学校。 “托马斯!”尼基塔有些慌乱的开口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认识托马斯对不对!他会帮我的!我一直没有丢掉他送给我的围巾!他也在第一大学!” 郑清呼吸微微一滞。 脑海中飘过曾经在校园里听过的一些流言——比如托马斯助教一直单身是因为他的恋人出了意外事故而他坚信可以拯救堕落的灵魂。 原来那道堕落的灵魂就是尼基塔。 托马斯是带领郑清进入巫师世界的引路者在学校里也帮过他许多忙。对于托马斯曾经的爱人力所能及郑清并不介意帮个小忙。 但不包括放她走。 男巫抱歉的扯了扯嘴角:“你还有差不多一分钟时间。” 尼基塔绝望的看了他一眼。 她已经无计可施了。 为了活下去的漫长挣扎让她对‘察言观色’四个字有着很高的造诣。她可以很容易领会教授在课堂上的提点也可以轻易察觉迷雾船长言外的深意。所以郑清的表情与眼神对她而言几乎是不设防的存在。 也正是如此她从年轻巫师眼中看到了笃定、冷静以及决绝。 那份不是言辞可以动摇的决绝。 “虽然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尼基塔终于放弃了挣扎脸上笑意消隐眼神复杂的看着郑清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当初我没有上那趟飞机……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和平相处?” 郑清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 他已经感受到从意识底层奔涌而出的那股恢弘的力量正在逐级向上蔓延。很快就要将他彻底淹没。 即便死过一次他还是不太喜欢这种仿佛溺水般的感觉。 所以现在他没有心情搭理尼基塔。 “命运这个婊子养的”女妖垂下眼皮喃喃着低声骂了一句:“就应该让人捉去浸了猪笼……” “噫?你们怎么在这里?” 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耳边响起。 郑清回过头一个小女孩骑着一头不大的紫色蜘蛛刚刚从一株大橡木后绕了出来。 那张熟悉的面孔让男巫心神巨震。 是朱思。 但随即他反应过来来者是那头无面魔化身的朱朱并不是小女巫。 他挑了挑眉莫名想唱几句: “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咿呀咿呀呀呀……”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六十四章 抉择(完) 郑清咿咿呀呀唱戏的时候。 尼基塔眼底陡然闪过一丝希望的色彩。她非常清楚的看到男巫脸上刚刚露出的震惊的神色也轻易推断出他为何而震惊。 是那个小女巫! 她就是自己现在唯一的希望! “她快要死了!”女妖坐直身子紧张的看向郑清:“你要想办法带她出去带她回学校她才能活下去!留在这里她马上就要死了!” 郑清收回落在‘无面’身上的目光。 “谁?谁要死了?”他下意识的问道。 但他的心底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个小女巫。”尼基塔紧紧盯着男巫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手指在袍袖下飞快的掐算着:“圆脸七八岁穿着破旧黑袍子手里拿着一面小镜子……朱朱就是我派去找她的!” “她在幻梦境呆的时间太长生命力被无边无际的幻象消磨殆尽如果不是还有一股执念支撑恐怕早就消散了。” “你现在带她回去还有救……学校肯定把她救回来!” 女妖语速很快但表述非常清晰。 郑清扶了扶额感到有些头晕。 他努力遏制心底那股失控的冲动——这很困难就像七八岁小童跳上狂飙的骏马试着挽住它的缰绳一样——郑清清楚的知道如果任凭那匹马肆意狂飙下去自己马上就要回到‘空白之地’了。 男巫开始试着停止自爆的时候尼基塔明显感到压抑在心头那重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亮起了一丝细微的光芒。 在坠入深渊的最后一刻她再一次挣扎着抓住了那抹一闪而逝的希望。 “她……在哪里?”郑清捏着眉脚咬着牙努力维持灵台清醒转头看向紫色蜘蛛背上坐着的小女妖。 小女妖咬了咬指头看着男巫通红的双眼似乎有点好奇:“你也被转化了吗?但我感觉你身上的味道还是有点怪怪的像一个巫师……” “回答他!”尼基塔低声咆哮着凶狠的瞪了小女妖一眼。 朱朱明显被吓了一跳。 “我没抓住她!”她只呆了一秒钟就立刻回过神语速飞快的回答道:“就差一点。一群路过的妖鬼在追逐她似乎想把她拖回地穴里……我只有小紫打不过它们所以就先回来了……” 她口中的小紫应该就是她身下那只体型娇小的紫色大蜘蛛。 至于妖鬼郑清也略知一二。那是一种有小马大、本质污浊的魔法生物生活在幻梦境的地窟中在阳光下会生病死亡有同类相食的习惯也捕捉其他生物为食——因为它们拥有酷似人类的外表所以人形生物是它们最喜欢捕捉的对象。 邪恶、肮脏、以及堕落。 郑清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脑海中失控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尼基塔看着他明暗不定的眸光感觉黑暗中的那抹光线正在飞快的消失。 “我们可以帮你把她救回来”她的语气诚恳而迫切:“我有迷魅鼠……就是那些祖各它们追踪能力非常厉害;我还要古革巨人、夏塔克鸟群、食尸鬼群……它们可以轻而易举的撕碎任何妖鬼!只要给我一点时间。” 郑清按着眉脚小口小口轻轻吸着气。 就像端着一碗满至碗沿的滚烫热粥又走在钢丝上而他还生病了。 “我也想给你一点时间”他的声音有些微弱:“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就是一道矮小的堤坝即将迎接万丈洪峰。拼了命也堵不住的。” “堵不住可以疏导啊!”尼基塔有些绝望的喊了起来:“那么多水为什么要全部堵住呢?稍微放一点出来就可以多争取一些时间啊!” 郑清缓缓闭上眼睛。 堵或者疏他现在有两个选择。 就像杀死尼基塔与救出朱思一样他只能选择一种。 当一辆列车奔驰在铁轨上前面是一个岔路口左边躺了一个人右边躺了一百个人如果让郑清选择或许他不知道如何选择。 但当那辆列车面临的岔路口往左走可以救一个好人往右走可以杀一个坏人那么郑清一定会选择救好人的。 毕竟好人死了就真的死了。 …… 意识海中平日里风平浪静的海面此刻在狂风下掀起万丈狂澜。 一团淡青色的气旋儿就虚浮在半空中。 那团气旋初时极小只有拳头大小但却像一颗心脏般会缓缓收缩泵动每一次涨缩之间都有数股细小的轻风从四周喷吐出来落在那团气旋之上然后那团气旋便骤然涨大一分。 一粒粒黄色的、宛如风车般的符号就烙印在那团气旋上沉浮不定。倘若郑清能够看到那些符号一定可以认出那是属于黄衣之王的标志。 如此反复。 只是几个瞬间之后那团气旋已经变得庞大无比几乎充斥了整个意识海——海面被气团压平了风浪被迫向下弯曲;天穹被气团撑出网状裂痕四周回荡着缓慢而又沉重的碎裂声。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等到这个气团撑破意识海就是禁咒爆发的时刻。 原本郑清任凭这一切自然发展的。 但他现在改变了主意。 他进入幻梦境是要带朱思回家的而不是看着她死在这里。 心底迫切的愿望与身为意识海主人强烈的想法让那个气团收缩泵动的速度慢慢放缓。但这还不够。 一道由符文缀连而成的淡蓝色的管子从意识海外落下伸进那个气团中拼命抽取那团青色气旋中的能量。 淡青色的能量如流水般被那条管子抽走。 一路压缩一路收敛。 最终被灌入一枚冒着红光的符弹之中。 …… 迷魅森林。 尼基塔与朱朱面前。 年轻公费生手中缓缓具现出一支双管霰弹枪。 即便隔着深蓝色的弹匣女妖们仍旧能够‘看到’一抹极其耀眼的红色正在翻滚、酝酿。其间夹杂着许多细碎的黄色符文。 尼基塔看着那支符枪泪流满面。 虽然这支符枪变得比猫猫酒馆里那支更危险但原本一直笼罩在她心头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却在缓缓退散。 活下去的光芒越来越亮。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六十五章 梦境之外 “呼!” 狂暴而又炽热的气息席卷而过高大的橡木林在这风中哗哗作响树下那些细长的蘑菇们被连根拔起像一只只变异的蒲公英在林子里四处乱撞。 以郑清与两位女妖所在地为起点一片圆锥形的空旷土地突兀的出现在了迷魅森林之中。这片空旷之地如此之大几乎将庞大的迷魅森林一分为二站在林子中央几乎可以看到林子外面那条淡青色的山脉。 细碎的灰烬从半空中缓缓落下阳光在这些纷纷扬扬的灰烬中显得有些扭曲。空旷的土地上一片焦黑地表上没有剩下一株小草、一个蘑菇、一只虫虿所有的生命都在那股狂暴吹过的气息中烟消云散。 朱朱小嘴微张两个眼睛瞪得溜圆完全被这骇人的景象吓住了。 尼基塔脸色微白后怕的感觉如汹涌的潮水一次接着一次不断涌上她的心头。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会变成那些灰烬中的一部分了。 郑清那一枪是擦着她的耳畔射过去的有那么一瞬间女妖感觉自己已经死了。但幸运的是她还活着依旧活着只有几根发丝在这场危机中变得焦臭。 郑清端着那支雷明顿霰弹枪并不意外这一枪的威力但眼神中仍旧露出一丝惊喜。 惊喜在于这一枪过后他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瘫软在地上。 他看的很清楚。 这一次在开枪的时候淡蓝色的枪身浮现了许多细小的金黄色符文那些符文被黄衣之王的风车状标志缀在一起像一张大网将符弹射击时逸散的威力牢牢束缚在枪上。 不仅他没有事符枪也没有在这一次射击中崩毁。 郑清感觉自己还能再开几枪。 意识海外那条由符文缀连成的淡蓝色管子变得愈发清晰重重扎进那团淡青色的气旋中不断抽取气旋中的能量输入符枪弹匣里那枚新的血符弹中。 男巫心底有了一丝明悟。 只要自己仍旧有新的血符弹、只要维持那条淡蓝色的管子短时间内意识海里那团气旋是不会继续变大的。 这就意味着他已经从爆炸危机中逃离多了一点回旋的余地。 对于这个结果郑清还是很满意的。虽然他并不介意与尼基塔同归于尽但能活着回到第一大学总比麻烦先生去空白之地带他回去更好一点。 “带路吧。” 男巫收起手中的符枪声音有些微弱。虽然这一枪并没有让他元气大伤但持续不断的魔力消耗还是让他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久病未愈的患者长期缺乏锻炼又有心脏病无力承受任何一种稍显剧烈的运动。 所幸他也不需要像张季信那样强壮。 他只需要端着枪枪口的引导魔法时不时在两位女妖身上锁定片刻就能让它们乖乖服从自己的命令。 听到郑清的吩咐。 感受到枪口若隐若现的威胁。 尼基塔二话不说站起身开始收拢自己的仆从们。刚刚郑清那一枪不仅把她俩吓的够呛幻梦境的土著们也被吓的不轻。 夏塔克鸟群噼里啪啦像饺子似的落了一地它们翅膀瘫软几乎忘记了飞行的能力。古革巨人与食尸鬼们表现稍微强一些却也强的有限只能通过色厉内荏的低吼与胡乱拍打四周来找寻它们的勇气。 很不幸迷魅鼠祖各们就成了最悲惨的存在。 许多褐色的小家伙被食尸鬼与古革巨人的‘动作’波及它们没有在郑清的符枪下化作灰烬却在盟友的拳脚下变成了肉泥。 “还记得那个小姑娘最后消失的区域在哪里吗?”尼基塔牵着自己那只巨大的紫色蜘蛛走到郑清身前转头看向小女妖努力和颜悦色的问道。 朱朱仍旧看着那片焦土发呆。 直到尼基塔的眼神开始有些冰冷她才吓的回过神。 “记记得。”小女妖喏喏着指着与郑清射击相反的方向那是她刚刚出现时的来路:“就在距离这里不到五千米林子边缘有一片乱石滩石滩上有许多洞窟……那些妖鬼就是从洞窟里钻出来的。” 尼基塔看向郑清毕恭毕敬的说道:“请上座……我们一定能把她带回来。” 郑清踩着紫色蜘蛛两根倾斜的、细长的前肢走到蜘蛛背上选择一片平整松软的地方坐了下去。 很软像一块松软的羊毛毯子。 尼基塔老老实实牵着蜘蛛指挥着渐渐恢复的仆从们向小女妖所指的方向出发。 郑清满脑子都是如何找到朱思并没有注意到这支队伍身后那片被焦黑与灰烬笼罩的空旷之地边缘一株原本就已经枯枯死的老橡木经历那股‘炽热之风’的洗礼后终于再也无法支撑它的存在树身响起轻微的咔咔声。 这株老橡木粗大的树干从中间剖开露出漆黑、空虚的树心。 咔咔声开始时断断续续但渐渐变得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响亮。当古革巨人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林子尽头的一瞬间原本就已经枯死、焦黑的老树终于在一片清脆而又连绵不绝的咔咔声中碎裂转瞬便化为一地粉末。 微风卷过那些粉末与空旷之地上的灰烬融为一体眨眼便烟消云散。 一道细长的黑色缝隙在树干原本的裂缝处凭空出现扭曲了几下像一滴落入水中的墨汁很快就没了踪迹。 …… …… 郑清不知道在他的身后某株与他有密切关系的老橡木受了无妄之灾。 就像他也不知道当他的符弹毁灭迷魅森林的瞬间唯一第一大学魔法历史博物馆深处被藏在那座临时展厅里的魔镜身上发出了不祥的咔咔声。 当那株老橡木彻底化为湮粉的同时。 魔镜的镜面也彻底碎了。 晶莹的玻璃碎片仿佛纯净的细盐洒落一地。汹涌的魔力混合着幻梦境的气息从镜子里一涌而出冲击着整座博物馆的守护法阵。 原本已经渐渐沉寂下去的展品们在这股气息下重新躁动起来。 博物馆的钟楼里那口浑身布满锈迹的青铜大钟无风自动发出沉重的警告声铛铛铛钟声震耳欲聋响彻整座学府。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六十六章 镜子碎了以后 “嗒嗒嗒…”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间传来片刻之后大门打开黑狱中特有的阴冷气息与巨龙的吟啸传了进来一位穿着黑色长袍的巫师匆匆越过屋子两侧的条桌疾步走到办公室尽头的台阶之下。 “报告!” 他摘下帽兜露出略显花白的头发与光洁的额头向台阶上左侧副桌后那位干瘦的老巫师微微行礼:“第一大学助教团代理团长张羽见过若愚大人。” “什么事?”那位干瘦的老巫师摩挲着手中的狼头拐杖漆黑的眼珠盯了年轻助教一眼。 张羽低着头恭恭敬敬的汇报道:“第一大学守护法阵异常启动校工委请求协防。” “是黑潮发动了?”若愚副校长微微皱了皱眉看了斜侧方一张隐没在黑暗中的条桌:“老姚你不是说那股黑潮会晚一些才出现吗?” 姚教授锃亮的头发从黑暗中探了出来。 他的胳膊支在条桌上半个身子微微前倾笑眯眯回答道:“传回来的消息是这样的迷雾会选择进攻黑狱的同时发动黑潮……但许多时候妖魔们行事并不会按照计划执行。” “那个小姑娘在学校的时候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孩子。”一位穿着白袍的老巫师在另一张条桌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它已经不是小姑娘……或者孩子了。”老巫师旁边另一位穿着黄袍的巫师低声纠正道:“妖魔它们都是妖魔。” 张羽不得不等待学校的大人物们议论完毕才重新开口。 “不是黑潮”这一次他有了经验没有给条桌后那些大巫师们开口的机会语速飞快的补充道:“不是黑暗议会也与可能隐匿在贝塔镇北区的外神投影无关……发出警报的是第一大学魔法历史博物馆。” “博物馆能出什么事?”若愚副校长皱了皱眉。 “守护法阵检测到非正常魔力涌动盖革数值已经越过临界点确认属于异界气息泄露。”代理助教团长继续汇报道:“……据校工委报告内容推测泄露气息疑似源自幻梦境。很可能出现幻梦干涉现实的区域。” “推测、可能……糟糕的用词。”若愚副校长不满的顿了顿手中的拐杖:“他们能不能给出更准确一点的报告?” “时间太短调查仍在进行中。”说到这里张羽停了停才重新提到最初报告时校工委的要求:“因为调查人手不足所以校工委希望学校能够调集部分人手回校。” 台阶上左侧副桌后的身影沉默了片刻。 “随他们去忙吧。”老人摸了摸拐杖上的狼头雕像驳回了校工委的请求:“现在除了与玄黄木有关的事情都不要来烦我。” 张羽微微鞠躬正准备退下时姚教授忽然再次开口。 “校工委可以向北区巫师申请协助。”他笑眯眯的提供了自己建议:“把沉默森林里的巡查队与贝塔镇上的巡逻队都调回学校……让北区巫师负责这两个地方。” “北区……巫师?”张羽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姚教授所说的‘北区巫师’是哪个团体:“这不合规矩吧…” 这个说辞其实非常委婉。 他有理由怀疑北区那些用青蛙施展魔法的蹩脚巫师有没有能力巡查沉默森林或者贝塔镇。 但这种话并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说。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老姚说着看了一眼台阶上的身影坐在副桌后的若愚副校长并未反对然后才重新看向助教团代理团长:“北区人对沉默森林非常熟悉你也认识科尔玛知道她是个热心肠的孩子……临时借调没问题的。” …… …… 当张羽在向黑狱中的大巫师们做汇报时。 姚教授口中那位‘热心肠的好孩子’新晋北区大贤者科尔玛大巫师正站在樱花酒馆二楼的大厅中与她的部下们开会。 这座大厅是基尼小屋曾经聚会的场所自从科尔玛晋级大巫师并发明咒印后便成为北区戏法师们的圣地。 此刻聚集在这间大厅中的上百位巫师是北区巫师中最精锐的部分。包括尼古拉斯也在其中他站在队伍前方最靠近科尔玛大贤者的几个位置之一。 他板着面孔表情严肃似乎是在认真听大贤者的讲话。 但他心底却在暗自琢磨稍早前在自习室里得到的消息——郑清曾经推测妖魔想要对学校不利打算召集沉默森林里某些魔法生物进攻第一大学。 原本尼古拉斯觉得这个结论还有点荒唐。 但眼下身为大巫师的科尔玛贤者也做出了相似的推论并召集北区巫师中最优秀的成员为可能爆发的新一轮黑潮做准备。 尼古拉斯不得不承认郑清的推测是可靠的。 想到郑清他下意识想到了宥罪猎队今晚的行动他们要通过一面魔镜进入镜中世界抓捕曾经冒出菲菲宠物的那头无面魔。 不知道大家现在怎么样安不安全有没有抓到那条大蛇……或许它现在不是一条大蛇可能是一只臭虫。 尼古拉斯满脑子胡思乱想脸上却一直保持着认真严肃的状态。 这是他在大学三年最常用的听课技巧。 台上的科尔玛大贤者忽然住了口。 尼古拉斯思绪仿佛被蜂蛰了一下的手指飞快的缩了回去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讲台上。然后他看到科尔玛大贤者正皱着眉看向学府所在的方向。 “出什么事了?”男巫下意识问道旋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连忙补救道:“大贤者。” 旁边几位北区巫师这才收回恶狠狠的目光。 尼古拉斯抱歉的看了他们一眼。 “学校出事了。”科尔玛的目光仿佛透过无数阵法、墙壁穿越遥远的距离落在九有学府。 “大贤者黑潮爆发了吗?”一位北区女巫紧张的问道。 这是今天会议的主题所以当科尔玛说学校出事时大家第一反应就是黑潮爆发了。尼古拉斯也不例外。 但科尔玛下一句话就让他原本已经提起来的心提的更高了一些。 “不不是黑潮。”大贤者微微皱眉表情似乎有些困惑:“是博物馆学校里一座博物馆发生了事故……激活了守护法阵。”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六十七章 北区巫师的主战场 “博物馆?” 尼古拉斯哑着嗓子重复着这个词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他记得很清楚稍早些时候在刘菲菲的自习室里宥罪猎队几位猎手讨论进入镜中世界的办法时就提出要混进第一大学魔法历史博物馆通过一面魔镜进入。 当时尼古拉斯还给大家分析过那面魔镜被搬进博物馆是件很异常的事情。眼下听到科尔玛大贤者说学校博物馆出事他第一反应就是宥罪猎队要有麻烦了。 或许因为学校博物馆发生的事情距离北区巫师稍微有点远。 科尔玛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可能是某个学生趁着夜色溜进博物馆不小心触发了学校的某些魔法防御处措施。”她很清楚在期末考试巨大压力下学校里那些年轻巫师为了放松心情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校工委与助教团已经派人查看了……应该不要紧。” “这些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 她话锋一转将北区巫师们的注意力重新转回即将爆发的黑潮上:“但这也恰恰是我们今天讨论的重点……北区是北区人的北区不是第一大学的北区。黑潮涌起的时候我们能够完全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 “我们身后没有一座大学的巫师可以调遣。当意外出现在学校的门口就像今天的博物馆学校可以调集助教团、可以召回已经退休的老校工、可以邀请早已经毕业的校友……而我们不能我们只有自己。” “我们的先辈埋骨沉默森林与寂静河我们的朋友生活在狭小的北区我们很穷雇不起强大的猎队……我们只有自己。” “黑潮将从哪里来我们不知道。” “黑潮规模会有多大我们也不知道。” “学校已经开始了在黑狱的行动新世界的猎队一年前就陆续回调现在整座大学严阵以待而我们对此却几乎一无所知……不知道黑潮中裹挟的除了那些魔法生物外有多少黑巫师;不知道贝塔镇这座巫师小城里有多少巫师与我们站在一起。” “今天我站在这里就是要告诉大家。” “当黑潮从沉默森林涌出的时候对学校而言这里只是一处可有可无的策应战场但对我们来说这里就是正面的主战场!” …… …… 距离樱花酒馆两个街区之外。 贝塔镇步行街九十九号店三有书屋内。 店里一片安静。 没有客人也没有老鼠。除了一只正在打盹儿的花猫另一个出气儿的存在便是小火炉上那个冒着热气的红泥小茶壶了。 与安静的店里不同店外倒是有不少噪音。 北区巫师们的呐喊还传不到这条平静的小街上。但书店斜对面那座流浪吧里滚滚的声浪伴随着门帘起落时不时传出来。 黄花狸蜷卧在书店里靠窗的一张书桌上依靠着一本厚重的《巫师界大百科全书》心满意足的打着呼噜。 它的耳朵软软的向下耷拉着紧紧贴着头皮阻挡噪音的侵扰。 两位路过的男巫注意到窗后橘黄色的身影兴奋的凑了过去曲着手指咚咚敲打着玻璃嘴里发出‘咪咪’的声音想勾引花猫的注意力。 只不过黄花狸不乐意搭理他们。 连一条小鱼干都不肯掏出来它眯着眼打着呼噜脑海中飘过这个稍稍令人沮丧的念头如果外面是两个女巫……两个漂亮的小女巫或许它才会勉强发发慈悲冲她们伸个懒腰。但现在两个皮小子?让他们的咪咪声见鬼去吧。 年轻巫师们的注意力总是转移的很快。 窗后的花猫不肯搭理他们但隔壁那家名叫‘d&k’的小店里却有两只猫站在门口招徕客人它们尾巴高高竖起勾搭着每一个路过巫师的脚腕。 男孩子们进了隔壁的小店。 黄花狸似乎又能安静的打呼噜了。 就在这时三有书屋的店门后那枚挂在门扉下的黄铜小铃铛‘叮铃铃’的响了起来似乎有人在拉门铃。但门外并没有人。 黄花狸的呼噜声停了下来它抬起一只眼皮瞥了一眼店门。 一扇虚幻的黄色光门浮现在店门上与之重合伴随着铃铛的摇晃那扇光门开始慢慢抖动片刻之后光门被推开。 门后是一片漆黑的世界隐约可以看到几点灿烂的星光。 吴先生从光门外走了进来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走到书桌后惬意的躺在了还残留一丝余温的藤椅上顺手端起小火炉上的红泥小茶壶。 壶中茶水温度恰好泡开了茶叶又不烫嘴。 先生啜了一小口茶水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口气。 “有客人吗?”先生顺口问了一句。 黄花狸掀起的眼皮重新黏了起来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走了才几分钟有没有客人你不知道?” “总要问一下才显得有活气儿嘛。” “虚伪!” “这叫生活的仪式感。” 黄花狸抬起爪子擦了擦胡须恼火的抬起头看了店主一眼但终于抵不过心底的好奇问了一句:“那你跑那么远看到什么了吗?” “星空之中没有什么新鲜事儿倒是优格对时空领域的掌握又精进了不少。”先生摇摇头啜了一小口茶水停了停才补充道:“我的突破给不少老家伙指明了方向也让许多底蕴不足的家伙多了些灵感……或许祂们觉得我一直专注禁咒有特殊的原因所以祂们把注意打到那个孩子身上了。” “郑清?”黄花狸抖了抖胡须。 “与禁咒有关的孩子除了他还有谁。”先生平静的回答道。 黄花狸正准备嘲讽那些外神的不自量力忽然转头向窗外看去——它的耳朵比它的脑袋转的更早一些。 与此同时吴先生也抬头向学府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博物馆。”黄花狸肯定的点点头然后一脚踹翻身旁那本厚重的工具书破口大骂起来:“见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它连骂三声却最终没有说出它知道什么。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六十八章 余波之一 厚重的《百科全书》从书桌落下半空中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飞到另一座书架上稳稳的插进书架的空隙里。 黄花狸浑身的软毛炸起仿佛一只发怒的刺猬。 吴先生的目光从博物馆方向收了回来。 他看了一眼暴躁的花猫心平气和的说道:“这不是那孩子的错。当我在优格的领域看到那些画面的时候就知道了……身为一个小巫师他无法拒绝高维落下的馈赠。就像天上落下细雨田里的青苗被雨水淋湿——青苗或许知道它有农夫照看不担心缺水但天上的雨水落下后它有拒绝那些雨水的能力吗?” “你完全可以盖一座玻璃温室挡住那些杂雨。”花猫收敛炸起的软毛语气不善的打了个响鼻。 远处黑黢黢的天际响起了隆隆的雷声。 “他不可能一辈子呆在温室里。”先生端着红泥小茶壶看着壶嘴冒出的珍珠色的雾气轻轻吁了一口气:“就像一只丑小鸭不可能一辈子混迹在鸭群中……那颗种子从埋进土里的第一天起就决定了他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而温室是容不下一棵参天大树的。” …… …… “温室的花朵能不能在户外绽放这是我们下一步需要思考的课题。” 第一大学二维进化实验室一座临时结界外带着红色眼镜的苏施君站在一众研究员面前做实验结束后的总结陈词: “……在实验室培育出的超脱者能不能指导现实世界巫师们的超脱之路是学校建立这座实验室的初衷也是我们推进维度进化实验的最终目的。” “今天的实验很成功我们拥有了第二位超脱二维世界的实验体……” 一位穿着白袍的研究员适时举起手中的玻璃匣子匣子里躺着一条漆黑的小蛇躺在锯末堆儿里正懒洋洋的吐着信子。 匣子上镶嵌着一块银色的铭牌牌子上刻着‘陪衬’两个字。 苏施君的目光从那只透明玻璃匣子上挪开重新看向众人:“……能够从二维世界超脱至现实那么我们就有理由相信现实可以超脱至更高维的世界。同理实验室可以培育出第一个、第二个超脱者那么以后我们还可以培育出不同维度状态下的超脱者!” “今天的成功不是二维进化实验室的结束而是实验室工作真正开始的标志!” “我相信逻辑奖与梅林勋章正在朝我们实验室的每一位成员招手!” 空旷却又封闭的实验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苏施君注意到人群外青丘公馆的女仆长苏蔓正轻轻向她行礼不由蹙起眉毛。因为她知道苏蔓不会因为小事打扰她的工作。 女巫摆摆手示意研究员们继续工作。 人群一哄而散来不及继续庆贺便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开始讨论这次实验获取的维度波动数据与进化时时间线收束情况还有许多研究员簇拥在那只透明的玻璃匣子前看着匣子里那条慵懒的小蛇交头接耳着‘陪衬’在不同二维世界的表现希望能够获得一些与众不同的灵感。 苏蔓悄无声息的飘到自家小姐身旁。 “什么事?”苏施君抱着研究员们提交的实验报告羽毛笔飞快的勾画着同时漫不经心的问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除非学校守护法阵被人炸了否则别烦我……难道学校真的被炸了?” “学校没有炸掉。”苏蔓恭敬的回答着同时翻手取出一只青玉镯子捧到小姐面前:“但守护法阵提示学校有麻烦了。” 苏施君扬起眉毛。 这只镯子是她交给苏蔓的。 准确说这是老姚交给她的一只镯子用来监测学校安全。如果镯子发光意味着学校里有麻烦需要解决。 之前进行二维进化实验时这只镯子就一直处于微微发亮的状态很烦人所以后来苏施君把它脱下来交给自己的女仆长保管。 此刻这只镯子像一只一百瓦的灯泡般正闪闪发亮吸引了实验室许多研究员们好奇的目光。 女巫的手心拂过青玉镯子消失在她的袖子里那耀眼的光芒也同时消失。 苏施君与其他女巫一样也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但她不喜欢这只镯子闪这么亮的光。因为这意味着学校有大事发生需要她这位留守大巫师亲自查看。 “什么麻烦。”她合住实验报告有些恼火的问道。 “第一大学魔法历史博物馆中发生剧烈的魔法反应”苏蔓语速飞快清晰而又有条理的汇报道:“据守护法阵监控室的值班员报告现场出现强烈的盖革反应有极大可能属于异界干涉现实……据其他方面传来的消息另一面大概率是幻梦境。” “其他方面?幻梦境?” “是结合校工委、流浪吧、三叉剑以及月下议会的部分渠道综合判断的结论。” “是不是妖魔干的?”苏施君蹙着眉语气有些不悦——在实验出现巨大进展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情难免令她恼火——但青丘氏的教养与大巫师的矜持令她很快收敛了这份不悦: “有没有在博物馆附近发现妖魔的踪迹?我记得姚教授说它们最近打算做点什么?” 苏蔓服侍苏施君脱下白袍换上红色的外套。 “暂时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性。”她在小姐耳边小声说道:“但根据议会传来的消息也有可能涉及外神……” “哪一位?” “莎布·尼古拉丝殿下。” “我不记得祂与幻梦境有关呐?为什么是祂?”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因为有目击者与三叉剑的记录确认尼古拉丝殿下的投影曾经出现在贝塔镇……目前一切可能性都只是推测还没有确切证据。” “神荼郁垒两个家伙怎么说?学校有什么打算?” “它们今晚只见到一支学生猎队进入博物馆手续齐备……未发现未经允许的潜入。校工委表示学校守护法阵风险等级提升但人手不足无法填满法阵升级后的关键节点……执委会申请是否补充部分四年级学生加入守护法阵的工作……” “哪里来的学生猎队?” “……据说是郑清少爷率领的。” “见鬼”苏施君终于忍不住低声咒骂一句:“他怎么到处惹事……波塞冬呢?” “波塞冬在青丘公馆苏芽照看着。” “算他聪明。” 说话间女仆已经推开实验室的大门两位女巫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校园黯淡的阴影中。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六十九章 蒋玉的故事 宥罪猎队的几位年轻猎手站在迷魅森林的‘空地’边缘看着平整‘干净’的土地沉默了许久。 乌撒城与迷魅森林之间虽然有一定的距离但这段距离并不足以掩盖昨天晚上那道仿佛初升太阳般耀眼的光芒。 庞大、惊人而又与幻梦境迥异的魔法波动以及那令人敏感的方向让丢失队长后无头苍蝇般的年轻猎手们顿时找到了目标——即便郑清不在那里他们也肯定能够在那里找到足够的线索。 这是萧笑用水晶球与龟甲占卜后得出的结论。 于是第二天天还没大亮阿塔尔大长老还在宿醉后的沉睡中时年轻猎手们便整顿装备向着迷魅森林出发了。 因为目标明确行进速度快到中午的时候一行人便已经抵达了迷魅森林的边缘。 这一次他们没有在森林中遇到那些躲躲藏藏的棕色身影也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或者拦截——萧笑甚至放弃采集遇到的新蘑菇——所以众人很快便抵达靠近森林中央的地带。 然后年轻猎手们停下了脚步。 并不是因为他们发现了郑清的踪迹也不是迷魅森林的主人们突然出现阻止了他们前行——事实上大家很怀疑现在这座林子里还有没有活着的生物因为一路行来连活着的虫子都没看到几只——他们停下脚步是因为他们看到了那片被郑清‘宣泄’出去的力量所毁灭的景色。 几乎四分之一的森林消失。 只留下一片焦黑与死寂交织的世界。 众人隐约猜到了这片森林如此安静的缘故了。 他们的视线可以毫无阻碍的穿过整座森林看到迷魅森林之外那条青灰色的巨大山脉。毁灭的边缘异常整齐萧笑甚至可以看到不远处有一株树一半的树身消失在空气中另一半仍旧郁郁葱葱而消失的截面则是一片焦黑。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蒋玉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捏起一簇黑色的灰烬。 她的手指有些发抖。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干涩她的脸色愈发苍白眼前所见的一切是那样的熟悉。许久不不是许久是不久前在沉默森林里她就曾经见过这样的景象。 当时与这幅场景同时消失的还有一座小世界以及一位男巫。 女巫霍然起身环顾左右感到有些头晕。 “有人吗?”她哑着嗓子冲空旷而安静的林子里喊了一声。 “猫?”她换了个词依旧无人应答。 “先生?”她又换了个词林子里仍然一片安静。只有一缕小风穿过树梢卷动几片树叶沙沙作响卷起那片焦黑之地的一抹灰烬。 几位同伴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你见过这样的景象?”萧笑敏锐察觉到女巫的异常状态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或者说你认为这里发生的一切与队长有关?队长的那位先生?” 蒋玉愣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其他人并不知道沉默森林里发生的事情。 上一次郑清爆炸时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正在临钟湖畔旁观尼古拉斯同学与阿尔法学院之间的冲突——对大部分学生而言尼古拉斯拔掉体内狼人血脉这件事的影响力显然更大一些。 而见过这种毁灭场景的除了若愚副校长与他麾下的巫师外便只有蒋玉、科尔玛以及一只黄花狸了。 她沉默片刻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其他人这件事。 萧笑替她做出了选择:“如果不方便说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确认我的提问就可以了……只不过没有足够的线索我也没有办法做出更精确的占卜。” 蒋玉闭上眼轻轻吸了一口气发间的猫耳勇敢的竖了起来。 其他三人认真的看着她。 女巫睁开眼:“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知道的……我不知道他对你们说过什么但我相信他不说一定有他的理由。” 对于这一点没人表示怀疑。 蒋玉再一次沉默了许久。这一次她在考虑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是她与尼基塔做的那场交易还是科尔玛学姐发现的那座小世界亦或者更早一点从她与一只黑猫之间的关系开始讲起? 很快她便确认所有事情都绕不过那只‘黑猫’。 “你们应该都知道他能变成一只黑猫对吧。”蒋玉的目光从几位男巫脸上掠过看到都在点头才定定神继续开口解释:“那只黑猫能够变大或者变小……” 就这样女巫从黑猫开始讲起讲了她与科尔玛、伊莲娜的协议讲了那座小世界里的魔法阵依靠那座魔法阵降临的两头外神讲了巨大化后的黑猫与撒托古亚的战斗以及最重要的——郑清依靠自爆毁灭了那座小世界以及那两道外神的投影。 当时蒋玉在小世界外就曾见过与眼前这片焦黑世界一模一样的场景。 这一点学校的若愚副校长与贝塔镇北区的科尔玛大巫师都可以作证。 “等等有点乱。”辛胖子举起自己的蓝色手掌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以及一丝困惑:“你的意思是队长‘曾经’‘已经’自爆了?‘轰’的那种?炸成碎片?” 他每一个字都咬的非常清晰似乎担心话里有歧义还特意多用了几种描述方式。 女巫默默点点头。 “然后他还活着?”蓝胖子有点不太淡定了:“跟普通巫师一样活着?你确定这中间没有漏掉什么重要的内容吗?” 当然漏掉了。 蒋玉瞥了胖子一眼她没有对大家说起那座名叫三有书屋的小店没有提及那只黄花狸也没有告诉大家她与郑清签署的那份契约。 “准确说我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到这里女巫停顿片刻:“可能是时间回溯可能是因果倒置可能是其他更伟大的魔法……总之我知道他的归来与那位先生有关。” 萧笑没有纠结郑清用什么方式重生对强大的巫师而言死而复生并非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他只是注意到另外一个名字。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七十章 失效的契约 空旷而又茂盛的迷魅森林异常安静。 一股小风从森林尽头那条青灰色的山脉上落下越过焦黑色的平原携着几缕灰烬落入森林里那稠密的极其不自然的真菌群落中细长的覃类舒展菌盖贪婪的接纳这些从天而降的养分。 已经死亡与垂死的大树们倒在肥沃的土地上慢慢腐烂树干布满青白色的苔藓就像一块块伤疤。 一头迷魅鼠从蘑菇丛中探出头四处张望一番没有察觉动静后一个鱼跃跳上那颗横亘在地面、接近死亡的大树四肢飞快拨动着向前飞奔在苔藓上留下一片细碎的爪印。 然后它看到了焦黑色平原边缘那几道醒目的身影。 迷魅鼠立刻从树干上滚了下去重新消失在蘑菇丛中。 它的动作轻盈快捷但只要稍微留意不难发现它那迥异于森林颜色的皮毛。只不过灰烬之地里的年轻巫师们正沉浸在蒋玉同学那段小故事带来的巨大震撼与无尽困惑中没人注意到林子里那抹细小的棕色身影。 “如果我的理解没有出错” 萧笑摩挲着手中的水晶球缓缓说道:“琼斯女士也在那场大爆炸之中对吗?她没有一个先生拯救她……她已经很久没来上课了。” 学校给出的理由是伊莲娜正在忙碌吉普赛女巫团的事情暂时脱离课程。 但现在大家知道这不是事实。 “伊莲娜没有死。”蒋玉简单解释道:“她只是陷入某种沉睡之中先生说她一定可以醒过来的。” “大巫师大巫师大巫师啊!” 整个故事中最令张季信向往的则是科尔玛学姐的境遇:“原来那位学姐大人竟然是通过这种方式晋级……难怪家里与联盟对这么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都语焉不详……不到二十五岁的大巫师啊……也只有这种冒险的办法才能成功!”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那是一个非常危险、非常危险、非常危险的非法的魔法实验。”蒋玉有些不安的提醒道为了强调自己的意思她特意使用了三个‘非常危险’:“那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科尔玛学姐也这样认为。” 她又想到已经与某株小树化为一体的伊莲娜神情重新黯淡下来。 “但结果不是好的吗?”红脸膛男巫摊摊手似乎注意到女巫脸上后悔的表情立刻纠正自己的话:“当然我并不是说想做你们做过的事情……我只是忽然理解想要成为一位大巫师一味地循规蹈矩是不行的……有的时候也要学会突破窠臼与传统的束缚。” “这不是你打算违反联盟法律的理由”辛胖子瞥了一眼蠢蠢欲动的红脸膛男巫再次举起手仿佛参加新闻发布会的记者: “你们进行了非法的魔法实验丹哈格……或者联盟那边没有找你们的麻烦吗?学校也没有进一步处理?” “学校只是让我们签署了一份沉默契约要求我们对林子里发生的一切保持沉默。联盟那边的调查都由学校处理…”蒋玉的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份惊疑同时出现在萧笑与辛胖子脸上只有张季信暂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红脸膛男巫支着耳朵听了半天最终嚷起来:“难道你们钟山又给丹哈格塞钱了?” 这是世家大族处理法律问题最常用的手段。 蒋玉没有回答他的调侃只是皱着眉低下头仔细打量自己的双手。透过她半透明的皮肤隐约可以看到脚下那片焦黑的灰烬让整个背景都笼罩了一层阴影。 “是那份契约到期了?”辛胖子勉强笑了笑说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答案。没听说哪道沉默契约的有效期是一两个月。 蒋玉摇摇头。 “契约有效期是永久。”她也是刚刚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透露出那么多隐秘的消息竟然没有收到契约的提醒——理论上她应该想不起来这件事或者说即便她刻意想起来想要告诉其他人的时候契约也会先通过某些小型惩罚提醒她不要违反那份魔法协议。 比如一道从天而落的细小闪电或者手背长出一片荨麻疹亦或者临时性失声、失明、以及无法言说的短暂刺痛等等。 而真正违反契约的惩罚非常严重。 但刚刚看到那片焦黑色的平原后她脑子一片空白满心都在想着怎样找到郑清一时忘了沉默契约的存在。 然后就出现了事实上的违约。 “是不是因为我们现在在幻梦境所以契约效果受到了影响?”张季信这时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不安的左右看了看似乎担心虚空中会蹦出一个披着黑色长袍、手持巨大镰刀的家伙。 萧笑否定了这个猜测。 “沉默契约的效力是受到联盟加持的。”他扶了扶眼镜解释道:“每一位联盟中的巫师都在为那份契约法则贡献自己的力量。也就是说如果你有超越整个巫师联盟的魔法力量才能突破沉默契约的束缚……” 蒋玉肯定没有那么强大的法力。 就算整个钟山蒋氏也没有。 “或许跟那位先生有关?”辛胖子小声猜测了一下。 女巫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在意识到沉默契约失效后她脑海中反应过来的第一个画面就是那天晚上那间小书店里吴先生站在她与郑清面前见证的另一份契约。 直觉告诉她沉默契约的失效与那份契约有关。 “话题扯远了如果好奇我们出去后可以找队长详细了解。现在专注一点”萧笑制止话题进一步延伸转头看向蒋玉:“……你觉得这片焦黑就是爆炸余波造成的?” 女巫默默的点点头。 “这幅场景与沉默森林里那次爆炸后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她低声回答道。 “如果这样的话队长恐怕已经…”辛胖子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七十一章 狗拿耗子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爆炸中生存。 大巫师或许可以。 “他肯定是带着那些妖魔一起毁灭的。”张季信红色的脸膛上多了几分紫意隐约跳动着一种名为‘神往’的情绪:“真正的战士宁死不屈的战意与邪恶势不两立的决心……伟大而又光荣!如果在我家他这种举动是可以进祠堂享受香火的。” 大概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荣耀就是在张家祠堂里享受后人们提供的香火了。 蒋玉有些不安的咬了咬嘴唇。 虽然与郑清关系不错但她还是觉得张季信的‘感触’稍稍有点偏差。 “队长很厉害但也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与她相比辛胖子就随意多了立刻吐槽道:“我怀疑他知道自己有办法复活所以才这么果断去死……” “也不一定是复活”萧笑扶了扶眼镜缓缓旋转着手中的水晶球若有所思道:“幻梦境的空间壁障出了名的薄弱这么大规模的爆炸说不准当场就炸出几个空间漩涡……或许队长没有死只是被空间漩涡吸走流落异世界了。” 这是巫师世界里年轻人最喜欢的读物桥段了——流落异界的巫师用魔法横推全世界、发现无名老巫师遗产后连升三级成就传奇巫师暴打全世界等等。 萧笑只不过是把年轻巫师们的幻想稍稍与现实联系起来。况且这里是幻梦境幻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原本就很小。 眼看着话题再一次偏向不可知之处蒋玉终于忍不住打断男巫们的瞎聊。 “现在最需要确定一点”她看向萧笑稍稍加重语气:“他还活着吗?我们几个人里你的占卜技巧最高明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猎队的占卜师同学盯着手中的水晶球已经很长时间了。 “不确定。”萧笑没有用虚假的希望来安慰她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强大的魔法效果干涉了占卜结论很难确认那些扭曲画面里有多少属于真实、多少属于这个世界的特产。” 这个世界是幻梦境。 幻梦境的特产就是幻想与虚假。 女巫微微叹口气目光环顾左右:“毛豆呢?它在什么地方?” 她想通过毛豆找到郑清。就像在沙漠里一道‘定之方中’不见得比识途老马更靠谱。与那些精致的魔法技巧相比有的时候最传统与原始的魔法手段更可靠一些。 辛胖子回过神同样四下看了看。 “刚才还在这里诶”他眨眨眼声音中突然多了一丝振奋:“难道它找到队长的踪迹了?毛豆?毛豆!!” 一道灰扑扑的身影突兀的从虚空中蹿了出来在蹿出的时候打了个趔趄——仿佛跨过门槛时被门槛绊了一跤——脑袋向下一头扎进那片焦黑的灰烬中。 但转瞬它便把脑袋从灰烬中抽了出来顶着脏兮兮的脑袋冲几位年轻巫师欢快的摇起了尾巴。 “喵!”它中气十足的叫了一声。 蒋玉蹲下身子掏出手帕擦了擦狗头上沾染的余烬。 “你找的他了吗?”她小声问道。 狗子欢快的尾巴垂了下去声音也随之变小:“喵。” 女巫安慰的挠了挠它的耳朵追问了一句:“那你刚刚去干吗了?” “喵喵!”毛豆的尾巴笔直的指向焦黑平原与迷魅森林交界的一块区域连声叫着只不过囿于贫乏的词汇几位年轻巫师听的一脸茫然也没有听懂它想说什么。 “我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作为猎队主猎手的张季信此刻表现出足够的勇气与决断。 一行人摆出小四象阵跟在狗子后面慢慢向那片区域靠近。 在那里年轻巫师们看到了稠密的、细长的菌子以及许多倾倒在地上的濒死的大树树干上有青白色的苔藓苔藓上有一串细小的脚印。 “这是祖各的痕迹。”萧笑蹲在那串细小脚印前仔细分辨片刻做出了判断。 “喵喵!” 毛豆蹲在一个树枝与地面交叉出的缝隙前回过头冲几位年轻巫师叫了两声同时伏低身子把爪子伸进去努力拨拉着。 地面的腐殖层已经被拨出一个浅浅的土坑显得有些凌乱。 蒋玉翻开法书低声吟道:“葛藟累之!” 虚空中探出几根藤蔓垂落下来试图缚在那株倾倒的大树身上。但大树与地面之间的缝隙过于狭窄藤蔓粗了穿不过去藤蔓细了又吊不起来。 “里面有东西?”胖子有些后知后觉的掏出法书然后看了看那株大树挠挠头把法书重新塞回手表里搓了搓手。 “让我来!”他吆喝着活动着筋骨蓝莹莹的身子仿佛充气的气球般骤然涨大只是片刻张季信的脑袋便只能够到胖子的膝盖骨了。 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像抓几根木柴似的将那根粗大的、倾倒在地的大树拔起还捎起勾连着的其他几株死树。 剥落的苔藓与细碎的木屑在半空中扬起迷住了年轻巫师们的视线。 躲在树底的棕色身影趁着这个机会‘嗖’的一下向外蹿去。 但它只注意到规避几位年轻巫师忽略了那条灰扑扑的狗子——当然即便它注意到、并且全力防范在一片空旷的区域也逃不过毛豆的狗爪子。 片刻之后。 当扬起的粉尘落下视线重新清晰后。 蒋玉看到脚边蹲着的那条灰扑扑的狗子以及狗爪子下按着的一条棕色的细长的尾巴那条尾巴属于一只沮丧的迷魅鼠。 “啪啪啪。”迷魅鼠挥起小爪子拍打着胸口传递着自己的愤怒。 “它在说什么?”张季信捏着下巴困惑的看着祖各的行为艺术:“我记得它们是用这种方式交流对吧。” “不懂。”萧笑看到蒋玉探询的目光果断摇了摇头:“我会的部分外语仅限于现实世界……对祖各语的了解并不比你们高明。”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头顶上传来蓝巨人轰隆隆的声音:“我觉得它可能是在说它跟队长是一伙的……因为我看到队长了他身旁就有一堆这种棕色的小家伙。”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不断接近的距离 辛胖子看到郑清的时候郑清也看到了迷魅森林深处那个醒目的蓝巨人。 当时他正坐在紫色蜘蛛的背上走在返程的途中。蜘蛛背上还有三道身影尼基塔与朱朱在他身前被枪口指着;朱思坐在他的身侧友好的与蜘蛛脚下那些蹿来蹿去的迷魅鼠们打招呼。 古革巨人与食尸鬼们徘徊在队伍左右夏塔克鸟群沉默的盘旋在队伍上空投下一片片浓重的阴影。 “向那边走!”男巫稍稍抬起枪口示意道。 尼基塔乖巧应了一声指挥着队伍向蓝巨人所在的方向行去。 从妖鬼们手中拯救朱思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尤其郑清还有了尼基塔的帮助。女妖麾下有善于追踪的祖各有强大的古革巨人还有凶狠敏捷的食尸鬼它们都为这次营救行动贡献了各自的力量。 这让郑清颇有点自得。 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自己的伙伴向他们吹嘘自己这一天来的所见所闻。尤其他找到了朱思又抓住了无面魔可以说这一次进入幻梦境的所有目标都已经完成了。 …… …… “郑……你们队长?!你确定吗?” 听到蓝巨人的话后蒋玉惊喜的抬起头差点说出了郑清的真名咬了一下舌头后她才迫不及待的继续追问道:“他在什么地方?现在安全吗?” “不好说。”蓝巨人右手搭着凉棚向远处张望着同时咕哝道:“应该是本人他还冲我挥手来着……看上去倒是挺安全的……但他怎么跟那些妖魔鬼怪掺和在一起了?” “妖魔鬼怪?”萧笑扬起眉毛。 “就是幻梦境的鬼怪那些古革巨人、夏塔克鸟群、食尸鬼还有两个不三个妖魔。”蓝巨人左手手指虚点着一边数数一边回答道。 “三个妖魔?哪里来的三个?”张季信有些不安的拽了拽手上的拳套:“之前那座小酒馆里不是就两个吗?” “尼基塔朱朱还有另一个小女孩。”蓝巨人继续充当瞭望塔但随着远处那支队伍不断靠近他变得越来越困惑了:“等等朱朱……怎么有两个朱朱?而且队长眼睛怎么也变红了?!” 张季信重重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尼基塔与那些古革巨人在向我们靠近这是确凿无疑的……总之不要放松警惕。这里是幻梦境什么样的幻象都有可能发生。” 仅剩四人的猎手们低声答应着握紧了手中的法书、护符与药剂。 毛豆仰着脑袋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向远处满脸困惑。 …… …… “等会儿你就能认识一群新的好朋友了”郑清摸了摸朱思的头发笑了笑他的身体仍旧有些虚弱声音不高但意识一直保持着清醒:“……然后我们带你回家。那里有漂亮的宁芙、可爱的猫咪、还有好吃又好玩的糖人。” 朱思悄悄咽了口唾沫。 她仍旧不认识、也不记得郑清是谁。但她对把她从妖鬼们爪下救出来的男巫非常信服完全没有怀疑他说的话。 “猫咪呀!”她用一种怀念却遗憾的语气叹息道:“我也喜欢那种毛茸茸的小东西……但爸爸不喜欢。他不让我在家里养猫。” 郑清担忧的看了小女巫一眼。 尼基塔说的很对朱思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仅仅凭借一股执念才勉强‘存在’于幻梦境之中现在带她出去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做法。 但不带她出去也不见得是一个好的选择。 因为她变得一天比一天更虚弱了。 即便留在幻梦境她的存在也维持不了更长时间了。是在浑浑噩噩中化作泡沫、消失在幻梦境最深处还是拼着一点可能性带她回学校让学校的大巫师拯救她。 郑清选择了后者。 “我也喜欢猫!”坐在尼基塔旁边的朱朱回过头举起手中的化妆盒正在给脸上的妆补色:“到时候你可以把你的猫交给我我帮你照看!” 与朱思相比无面的精气神更充足、妆容也更精致更像个正品。 “黑狱里不能养猫”男巫扯了扯嘴角完全不理解小女妖的脑回路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它以为现在是过家家吗:“……另外如果你喜欢猫为什么会在临钟湖畔杀死那只小白猫?那只小白猫的主人就在前面她攒了一年的话想跟你好好说说。” “我也不想那么做。”无面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手抓着眉笔放在腿上满脸忧伤:“但这都是为了活下去啊……船长说了看到我脸的人都要死……那个小家伙看到我的模样了……事后我也难过了很久呢……虽然它不是人。” 郑清翻了个白眼不打算跟这种三观奇特的家伙继续讨论下去了。 但尼基塔又开口了。 或许她觉得现在蜘蛛背上的气氛不错是个插嘴的好机会。 “您打算把我们交给谁?”她没有回头背对着郑清细声细气的问道:“学校?三叉剑?丹哈格?……还是其他人什么势力?” “我倒是很想把你塞进实验室”郑清嘟囔着手中的枪口稳稳的指着女妖:“让你天天被切片感受一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我没有实验室。所以还是交给学校吧。” 女妖似乎轻轻松了口气。 郑清在她身后扬起眉毛:“你很喜欢我这个选择?”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尼基塔回过头面带笑靥:“不一点儿也不。但这是所有糟糕选择里最好的一种结果了。因为学校不会像三叉剑的巫师那样把我们四肢砍断装进漆黑的坛子里用魔法封印……也不会像丹哈格的巫师让我们背负沉重的枷锁跪在那些表面正经内心龌龊的联盟大人物面前……在这一方面学校一直很人道。即便是死刑也会给我们一个痛快。” “当然我不喜欢死刑。如果可以选择我更喜欢自由。” 郑清张了张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女妖的坦然。 半晌他才微微叹了口气:“果然是个纯粹的阿尔法……即便成了巫妖也在向往自由。”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七十三章 谨慎的会见 毛豆困惑而又警惕的站在男巫面前。 它抽了抽粉嫩的鼻尖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像猫在撒娇又像是狗在威胁。郑清很难判断狗子现在的心态。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毛豆现在不确定他的身份。 这让他有些抓狂。 “你感冒了吗?鼻子出问题了?不认识我了?”他睁大眼睛看着踟蹰的狗子开始思考要不要现场调配一份治疗鼻炎的魔药或者干脆给毛豆灌一肚皮巴费醒脑剂——不久前他刚刚喝过那种魔药对其提神醒脑的效果印象深刻。 毛豆老老实实点点头欢快的摇了摇尾巴然后喵喵着撒腿就往回跑。 一边跑一边惨叫仿佛身后有一条吐火的野龙在追它。 郑清看着狗子远去的背影目瞪口呆。 “你跑什么?!你被开除了!”他大吼一声手中的符枪发出令人不安的咯吱声。 尼基塔把身子缩的更小了一点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无面魔跟着她一起缩成一团。只有朱思似乎意识到郑清遇到了麻烦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胳膊。 这个举动让郑清愈发沮丧。 “真的是我!你们为什么不相信呢?” 郑清费力的站起身向远处大叫着枪口却始终笼罩着尼基塔的身影:“她们是俘虏我的俘虏!这是朱思……你们不知道朱思吗?我把她带回来了!还有无面魔伪装成刘菲菲宠物蛇的那头无面魔我也把它带回来了!” “不是伪装。”朱朱的脑袋缩在袍子里小声嘀咕着:“当时我就是一条蛇确凿无疑的。就像现在我就是一个小女巫。”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郑清的枪口威胁的朝它晃了晃。 嘀咕声立刻消失在蜘蛛背上。 …… 与郑清最初的乐观相比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们就谨慎多了——当那支庞大的鬼怪军队距离猎队战阵还有数百米的时候张季信便制止了对方继续靠近同时派遣出宥罪的使者毛豆先生与对方进行初步交涉。 目前看来交涉结果并不令人满意。 毛豆一溜烟跑回宥罪猎队的战阵后似乎终于多了一点底气呜呜着转回头继续冲郑清摇着尾巴。 “它肯定认出我来了!”郑清指着那条欢快的狗尾巴提高声音:“否则他不会冲我摇尾巴的!” “它冲所有人都摇尾巴。”萧笑扶了扶眼镜否定道:“如果它认出你为什么被吓的跑回来了?” 郑清为之语塞。 他有很多猜测比如狗子嗅到了禁咒的气息、嗅到了黄衣之王的气息、或者嗅到了尼基塔与朱朱身上源自大海妖的气息这些都会令它胆寒。 但猜测之所以是猜测就是因为它们无法令人心悦诚服的接受。 “所以我们有理由对你的身份保持怀疑。” 蓝巨人坐在宥罪猎队战阵的最后方用轰隆隆的声音回答道:“连你自家的狗子都不认识你……你怎么证明你是你?” 当然是长相了! 郑清刚打算开口这句回答就卡在了嗓子眼。对巫师而言外表、声音、甚至有效的法律文件都是可以用魔法伪造的。 他旁边就坐了两个‘朱思’这非常能说明问题。 至于气息——郑清又看了一眼远处冲自己摇尾巴的毛豆心底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可能是因为接受了黄衣之王的馈赠也可能因为灵魂深处那棵禁咒萌芽又长大了许多导致郑清的气息或者灵魂发生了某种变化。 就像蓝巨人所言连自己的狗子都不认识自己了又怎么指望对方能放下戒备呢?毕竟这里不是学校是幻梦境一个充满幻象与虚假有外神在耳边低语的世界。 内心的焦躁与灵魂深处不断涌动的冲击相互渗透郑清感觉自己又一次快要失去对那颗‘大炸弹’的控制了。 他立刻举起手中的符枪冲头顶开了一枪。 “砰!” 青色的符弹携带着清晰的弹道从枪口涌出眨眼便消失在空旷的天际。片刻之后远处响起了隆隆的雷声隐约可以看见丝丝缕缕被弹道扯碎的空间裂隙。 所有人包括怪物的目光都被那一枪的威力所吸引。 这是最有说服力也最没有说服力的证据。 随着这一枪。 男巫的气息又衰退了几分但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明亮眼中的红色甚至多了一抹紫意。目光流动间越发变得有压迫性。 “我没有办法向你证明。”一枪之后郑清感觉灵魂‘背负’的重量轻了许多意识也清晰了一些他确实有许多事情无法向同伴们明言所以他把目光转向蒋玉: “但你应该可以确认我的身份吧……跨过深渊向着永恒宣战你是我的战旗。” 这是他与蒋玉在先生见证下签署的那份契约中最后一句话。源自魔法契约的束缚在那句咒语响起的同时拨动两位年轻巫师的心弦。 女巫松了一口气重重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是他本人没错。” “这话听着不对劲。”张季信开始与萧笑悄悄咬起耳朵。 矮个子男巫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蒋玉敏感的回过头看了两人一眼:“你们在讨论什么?我可以确认对面确实是你们队长本人。” 两位男巫同时坐直了身子。 “我们是觉得他眼睛颜色有点怪”萧笑在这种要命时刻总是反应很快他转头看向郑清扬声喊道:“你眼睛为什么红了?” “精神焕发。”郑清有气无力的回答道——这是真的。禁咒气息泄露让他精神始终处于活跃状态是导致‘红眼病’的原因之一。 “怎么又黑了?”张季信开口追问。 “那是紫色谢谢!”年轻公费生有些暴躁的冲张季信嚷嚷道:“你脸红的时候不就是紫色吗?!” 红脸膛男巫的脸色立刻有些发紫远远看去倒真像是脸变黑了。 蒋玉没有掺和几位男巫之间略显诡异的对话。 她摸出一块玉符挂在毛豆背上然后挠着它的耳朵悄悄说了几句话。狗子一溜烟重新跑向了郑清。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七十四章 谎言与真实 毛豆再一次出现在郑清面前时身上背着一块玉符。 那是一块成八面体上面篆刻了密密麻麻细小咒式与魔文的玉符。 郑清将那块玉符拿在手中符上清光流转传入一道讯息男巫立刻知晓了这块玉符的作用与效果。它可以检测妖魔的身份并化出无形的枷锁锁死妖气与魔力。 有了它郑清就不需要时时刻刻拿枪指着尼基塔了。 当然这块玉符还有另外一个不能明说的作用。倘若郑清真的堕落了在拿到那块玉符的同时就会被玉符封禁全部能力。 眼看郑清拿起玉符并挂在尼基塔身上宥罪小队最后一点疑虑也被打消了。 蓝巨人像放了气的皮球一般嗤嗤着从数十米高的庞然大物重新化作淡蓝色皮肤的小胖子。萧笑收起一直顶在脑袋上的乌龟壳蒋玉也把法书塞回包里。 只有张季信的拳套戴或者不戴在手上区别不大所以他没有除下它。 “你是怎么从队伍里消失的?” 这是两支队伍见面后萧笑对郑清说的第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在经过奥西街的时候你还在那张席子上……然后过了不到五分钟你就消失掉了。” 对于自己如何离开藤席出现在迷魅森林深处郑清也不甚了了。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并不是他使用魔法或者他自己想这么做。 “我不知道”年轻公费生摊开手猜测道:“或许这是属于幻梦境的某种特殊‘现象’也可能是命运在开玩笑。” 说着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头顶那片色彩斑斓的云层。 “那条三个脑袋的黑蛟呢?”与萧笑不同身为宥罪主猎手张季信对那些充满‘魔法式美感’的事情更感兴趣第一时间蹲到尼基塔面前急忙忙追问:“你是那条黑蛟的主人吗?能不能便宜点卖给我……” “是没收”郑清打断张季信充满学生呆气的提议吐槽道:“她是妖魔给她玉币也没用……或者说你打算跟妖魔做交易?” 第一大学九有学院的学生与妖魔做生意——尤其当事人还是‘准雷哲’的弟弟——传出去《贝塔镇邮报》的编辑们能兴奋一整月说不定他们今年的奖金都有着落了。 “口误口误。”张季信立刻醒悟回头冲大家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才板起脸追问道:“咳那条黑蛟……还活着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尼基塔自然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与刀子们较真。 “我不知道。”她重复了郑清刚刚说过的话举起自己的手腕露出那只黑色的镯子:“呶这就是那条黑蛟船长给我的礼物……平时它都化作镯子……理论上它还活着。” “理论上?”这一下郑清都有点好奇了:“它活着或者死了你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道。”尼基塔充满怨念的瞥了年轻公费生一眼:“自从你一枪轰平了那片迷魅森林后它就再也没有一点儿动静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吓死了……总之我召唤了它好几次都没有反应。唔我感觉它现在的状态有点类似乌龟冬眠?” 郑清不知道自己那一枪还有这样的效果。 但单凭女妖这番话也不能完全打消大家的顾虑。蒋玉很快便找出一道新的玉佩与郑清翻出的镇封符一起把那枚黑镯子裹成粽子。 在‘裹粽子’的时候女巫时不时看郑清一下末了终于按捺不住小声问道:“你的眼睛……为什么变红了?与那片森林有关吗?” 郑清知道她想说什么也知道其他人想问什么。但他不觉得把禁咒的事情告诉大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有些真相知道就会带来死亡的阴影。 “老毛病了”男巫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解释道:“就像我第一次在入校专机上被尼基塔的妖气刺激了一下头疾复发……这次一样跟她多见了两次又开始头疼……我怀疑我跟她八字不合。” 尼基塔翻了个白眼。 她也觉得自己跟郑清有些犯冲自从她遇到郑清后每一件事都那么倒霉。入校专机上搞砸了船长的计划;进入幻梦境后又一次被郑清搅了局。 倘若不是已经成了妖魔她一定会去亚特拉斯学院找几位去晦辟邪的神灵好好唠叨一晚上。 “但班长说你之前炸了?”张季信皱着眉有些狐疑的打量着郑清:“你确定一切都好?” “炸…炸了?” 有那么一瞬间郑清差点以为大家都知道他那点小秘密了但随即他意识到即便蒋玉也不清楚上一次在沉默森林那座小世界最后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干笑两声连连摆手: “人怎么会炸呢……误会这都是误会。我只是用了威力比较大的符弹先生给我做的符弹威力非常大。上一次在沉默森林因为不熟悉所以被炸成重伤可能班长大人对此有什么误会……” “你这个符弹威力可不是‘非常大’三个字可以形容的。”萧笑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片被夷为平地的森林摇摇头:“之前你差点打死瑟普拉诺的那枚符弹就是你家先生做的吗?看上去那枚符弹威力稍微小一点诶。” 郑清没想到萧笑会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他不由愣了几秒钟。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每一个谎言都需要更多的谎言来掩盖。 而减少谎言的办法就是让大家不要再关注与谎言相关的事情。 “那枚符弹是我学先生的方法做的”他含糊着跳过这个话题给众人开了一个大瓜:“事实上我现在很不好。” 果然这句话一出大家的注意力便立刻从符弹、妖魔、被毁灭的森林等地方移开齐刷刷看向郑清。 男巫心底稍稍有点紧张。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梦境的所见所闻没有‘事实上’与禁咒有关的部分便放下心开始讲述自己与宥罪猎队其他人分开之后的故事。 尤其是黄衣之王的‘馈赠’。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七十五章 哈斯塔与海妖王 从莫名其妙离开猎队出现在迷魅森林深处遇到朱思;到郑清自己调配魔药喝下后陷入沉睡;再然后就是梦乡中见到穿着黄色长袍的神秘存在进入那座巨大的铁门经过漫长的历练最后接受了黄衣之王的‘馈赠’回到现实。 在现实中郑清一枪轰平了小半座森林降服了尼基塔与她收拢的军队。 讲述的过程中郑清讨了个巧让其他人听后会认为他那一枪是接受黄衣之王的馈赠后才轰出来的——虽然确实有这方面的缘故但更准确的原因是那份‘馈赠’让郑清灵魂深处禁咒的萌芽抽条长大这个过程中禁咒力量溢出使他符枪的威力大增。 少了一层‘中介’并不影响整个过程的因果联系反而很好的隐藏了禁咒的存在郑清对自己叙事的技巧愈发满意。 对听客们来说他们也很难注意到郑清整个叙事中的细微缺失——比如黄衣之王的馈赠是如何转化为那充满毁灭气息的一枪——与之相比他们更关注郑清的经历。 他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显得那么古怪与离奇。 即便这里是幻梦境是充满幻想与诡异的世界郑清的遭遇也远远超出大多数巫师可以幻想的范畴。 在郑清讲述自己经历的时候除了当他提及调配魔药被辛胖子吐槽两句之外其他时候所有人都非常认真仔细的听他讲故事连尼基塔与无面魔也不例外。 女妖终于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这不公平”她悻悻然的总结道:“如果你提前对我说黄衣之王跟你做了交易我肯定不会找你麻烦……” “但我会找你麻烦”郑清瞟了女妖一眼撇撇嘴:“什么时候阿尔法的人学会用‘公平’当借口了。” 公正与平等是九有学院的原则就像自由与正义是阿尔法的院训。两所学院之间的龃龉已经让年轻巫师们将这些概念完全对立化即便郑清也不例外。 与懊恼的女妖相比蒋玉更多注意力都放在了朱思身上。 她不止一次听郑清提起过这个迷失在镜子里的小女巫也不止一次见过男巫摸着手腕上那片枯黄的迷榖木叶片长吁短叹。 这让她的心底慢慢积攒起了许多好奇——好奇朱思在现实世界的身份好奇一个小女巫是如何在镜子里存活那么长时间好奇她是怎么维持了自己的理智或者人性。 但直到看到小女巫的第一眼所有的好奇都在一瞬间转化为怜悯。 因为她在朱思身上看到了漫长的孤独。 即便站在人群之中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朱思仍旧是孤独的。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不是她的伙伴;两位女妖也不是她的同路人。 就像镜子里的影像。 她站在那里与大家的距离很近近在咫尺;但又与大家的距离很远远到蒋玉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她与其他人处于两个世界。这是被漫长时光切割出的代沟沟里充满了看上去像是思念实际上却是孤独的回忆。 这份怜悯让蒋玉忍不住将朱思揽在怀里默默为她祈祷。 女巫或者女妖们多愁善感。 男巫们相对更理智一些。 而所有理智中最出众的就是萧笑了。 他认真听完郑清的故事在他那本黑色笔记中仔细罗列着郑清梦境里所见、所闻、所得最终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是博士对郑清此番遭遇唯一的评价似乎注意到郑清眼神中的困惑萧笑扶了扶眼镜提示道:“黄衣之王是哈斯塔的化身而你是学校的学生学校正打算对大海妖们动手……有没有想到点什么?”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一个在水里这是郑清唯一想到的关联。 但他知道萧笑肯定不是指这点。 “哈斯塔想帮那些大海妖们对学校动手?”郑清脑海已经浮现自己化身一颗大炸弹回答学校后轰然爆炸整座九有学府被夷为平地。 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恰恰相反”萧笑瞅了一眼郑清的脑袋似乎怀疑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哈斯塔在通过你为学校提供帮助……虽然我还不清楚祂的棋子具体落在什么地方但可以肯定的是祂不会帮助那些大海中来的妖魔。” “为什么?”这是辛胖子在提问他也不理解萧笑这番回答的逻辑所在。 “因为哈斯塔与克苏鲁之间有无法化解的矛盾如果有机会将克苏鲁置之死地哈斯塔是不吝与第一大学联手的。”萧笑心平气和的回答道。 “等等有点乱。”郑清抬手制止博士继续解释一脸懵逼道:“怎么又来了一个克苏鲁?祂又是哪位?” “拉莱耶之主幻梦境的守门人沉眠于大海深处掌握着水之本源的旧日之神。哈斯塔是祂的表亲四海妖船是祂的下属……如果你在图书馆多翻几本有关星空深处那些存在的书本就能在那些书籍的某些隐秘角落发现祂的另外一个称呼海妖王。” “……我记得海妖王叫相柳吧!”张季信扯了扯手上的拳套满脸你在胡扯的表情。与他相比身为迷雾号船员的尼基塔倒表现出几分若有所思的模样。 “相柳是海妖王但海妖王不是相柳。”萧笑打了个响指半空中浮现一团八爪鱼模样的怪物:“我们认知中的相柳是蛇身而九头的怪物……但事实上祂只是海妖王的部分形态。联盟将这位存在封印在异时空的缝隙间只不过从南太平洋的海底一直到马里亚纳海沟都有封印破损的痕迹……当星空转动封印松动的时候海妖王的脑袋有时会突破束缚出现在海底祂那长满触角的脑袋就是相柳最初诞生的形态。” 郑清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真相什么的他最讨厌了。 “这么可怕的家伙联盟为什么不把祂丢在星空深处封印。”他咕哝着端起手中那支被观想出的符枪看着枪身上那些黄色的、仿佛风车般的标记又叹了一口气:“无妄之灾真正是无妄之灾。”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七十六章 回归的方式 “这个世界充满了危险。” “有的馈赠我们不能接受打死都不能。” “就像有些山洞我们不能进因为山洞口挂着‘洞里有龙’的牌子……当然我知道挂着牌子的洞里不一定有龙或者说即便里面真的有龙你也不怕。” “但这不是你进那座山洞的理由。” “你可以选择不进洞。” 萧笑仿佛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妈子又像学校那些已经退休的老校工在郑清耳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念叨郑清的做法多么危险。 郑清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 “但我没得选择。”他摊开手把刚刚掏出的耳屎冲萧大博士弹了过去:“洞就在我的面前选择不进洞洞里那头老龙会伸长脖子把脑袋探出洞然后一口把我吃进肚子里……选择进洞那头老龙兴许还会发发慈悲下口之前允许我写份遗书或者洗个澡。” “你的要求可真低!”蓝胖子在一旁吐槽道。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萧笑看着郑清:“洞你也进去了。遗书我们帮你收好。你现在还有什么打算?” 虽然是个比喻但郑清总觉得萧笑这番话有点怪怪的。 “回家吧……朱思我们已经找到了。”他最终没有纠结博士的用词而是转头看了一眼朱思——此刻蒋玉正把朱思搂在怀里给她梳头——然后又转头目光在另一个‘朱思’身上逡巡片刻:“无面魔我们也找到了。” 与尼基塔一样小女妖身上也挂了封禁符但这张符并未封禁它说话的能力。 听到男巫的用词后它举起手不满的反驳道:“我有名字我现在叫朱朱!” 郑清瞥了它一眼没有搭理它的抗议——他总觉得这个小妖怪心智发育不够成熟似乎现在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男巫回过头看向萧笑轻轻吁了一口气总结道:“……总之进入幻梦境的目的我们都已经达到了。所以我现在唯一的打算就是快点回到学校。把这些事情了结一下。” 他有点怀念403宿舍了。 怀念那只喜欢打呼噜的肥猫怀念自己那张软软的床铺怀念自己的小精灵。不知道那些小家伙现在是不是老老实实挂在帐子上睡觉有没有被团团的呼噜声吵醒。 “那我们怎么回去?”张季信四处张望了一下似乎期待某棵大树后面能冒出一扇发着光的小门让他穿过去似的。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从哪里来从哪里回……原路返回是最稳妥的办法。”萧笑收起自己的笔记本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最后在两位女妖身上停了停:“至于她俩跟着我们走应该没问题。” “应该。”郑清咕哝着这个词总觉得这个词充满了不确定性。 “毕竟我也是第一次来幻梦境。”萧笑扶了扶眼镜:“涉及这个世界的书很少能够让我们看的就更少了。” “原路返回似乎有点困难诶。”张季信与辛胖子互相对视一眼颇有些忐忑的扯了扯手上的拳套:“我俩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要飞回去吗?” “我真的不会飞。”辛胖子提了提自己的腰带叹口气:“尤其我的体型也不适合学习这种技巧。” “我们也很困难。”蒋玉揽着朱思站在郑清身后指了指不远处那片余烬之地:“我跟郑清是从一棵老橡木的树洞里摔出来的……之前我已经查看过了那株老树被烧毁了。” “是…是吗?!”郑清有些结巴的反问了一下同时伸着脖子向那片焦黑的平原看了一眼似乎想判断一下女巫说法的正确性:“那个树洞没了?” 只不过任凭他双眼瞪的发酸也看不出那株老橡树现在在什么地方。目之所及那片空旷的林子里一片黑色灰烬每一堆都散发着相似的焦臭。 他从未想过自己那一枪竟然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这算破釜沉舟吗? 他脑海里浮现了这个成语但又觉得这个词用在这里有些奇怪。 尼基塔低着头肩膀剧烈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努力忍住发笑的声音。 “严肃点!”郑清瞪了一眼女妖。 “我很严肃……我在思考。”女妖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男巫脸上看不出一点严肃或者思考的模样:“我与无面也是通过树洞过来的……刚刚回忆了一下我们的树洞也被您那一枪毁掉了。” “啊!!”小女妖很有活力的尖叫一声:“我们也回不去了是吗?那就是说我们一辈子都要呆在这个古怪的世界了吗?果然这张脸很倒霉!” “闭嘴!”郑清一巴掌拍在小女妖脑袋上制止它继续胡言乱语。 小女妖抱着头露出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 郑清有些气恼索性转过头不再看它。自从变成朱思的模样后这头无面魔连性格都在向小女巫靠拢不知是不是它们的天性。 这使得郑清在面对它的时候时不时会产生面对朱思的错觉。 至于尼基塔的话。 他不知道那个女妖的话里有几分是对的他也不相信她说的话——但即便她说了谎她们来的那个树洞还存在郑清也不敢让自己的猎队冒险去钻女妖们的树洞。 天知道树洞那边会不会有一群妖魔正端着盘子举着刀叉嘴角留下一尺长的涎水正期待洞里的客人们自己掉进煮沸的汤锅里。 那副场面想想就让人发抖。 显然萧笑也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即便是一名技巧高超的占卜师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捧着水晶球发呆或者烧乌龟壳。 他站在原地愣了一小会儿。 “都回不去吗?”他喃喃着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那……大家先试试我来这里的路?” “你怎么来的?”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从水里钻出来的……就是那条斯凯河夹在迷魅森林与乌撒城之间的大河。” “水里?”郑清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点点头:“我还有一些避水符就算大家不会水也没问题。”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七十七章 过河难题 在尼基塔的军队‘护送’下寻找萧笑入境通道的工作没有丝毫阻力。原野上游荡的妖鬼或者野兽在这支军队面前仿佛盛夏的积雪消融的干干净净。 年轻巫师们甚至不需要走路他们分乘几只大蜘蛛仿佛郊游般轻松。 郑清与萧笑坐在最大的那只蜘蛛背上看守者尼基塔。 因为他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咨询萧大博士: “哈斯塔为什么会帮我们?” “什么?”萧笑正眯着眼打量着斯凯河波光粼粼的水面没有听懂郑清的问题。 “你之前说过哈斯塔跟海妖王是表亲为什么祂会帮学校而不是帮祂的表亲?” “我又不是外神我怎么会知道祂怎么想的”萧笑终于理解了郑清的问题摇着头扶了扶眼镜: “但我可以根据常理简单推断一下。血脉联系是巫师世界最珍贵但也是最廉价的联系。魔法可以很轻易摧毁这种联系。或许是大道之争或许是意气之争或许只是因为克苏鲁不喜欢哈斯塔跟自己长得像……大人物的故事我们不用去猜只需要知道结果就好。” “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哪些事情?”萧笑耐心的反问道。 “就是海妖王是克苏鲁哈斯塔与克苏鲁的关系之类的”郑清回忆着自己查找过的资料总以为他忽略了图书馆里某个角落:“学校图书馆里有这方面的资料吗?” “当然没有……这些属于私人资料。”说话间萧笑忽然抬手制止队伍继续前行而后跳下那只紫色蜘蛛的脊背仔细打量着面前斯凯河中的景象片刻后才直起身子继续说道:“如果有什么其他问题可以等回到学校后我们再慢慢讨论……现在是回家的时候了。” 郑清用枪口示意着与尼基塔一同跳下紫色蜘蛛背。 此刻他们站在一条不大的河谷中宽大的斯凯河就在他们面前水流平缓恍若明镜。河岸周围是布满灌木与小块农田的丘陵河水清澈碧蓝凝固着一朵朵白色的浪花。 就像有人把天空截了下来丢进河水中似的。 站在河谷口可以看到对岸不远处乌撒城的城墙。黑黢黢的小城阴影匍匐在原野间恍若一只慵懒的野猫。 “难怪你当时选择去乌撒城。”郑清比划着河岸与那座小城之间的距离连连点头:“确实你当时的选择不多……你就是从这片河水里钻出来的吗?” 年轻巫师的目光在河面逡巡试图找到某个洞口。但目之所及只有平静的河面与凌乱的河滩看不到任何可能隐藏‘通道’的地方。 与郑清不同萧笑没有傻乎乎在岸边找来找去他给自己脑袋罩了一个‘泡头咒’径直跳进水中然后在众人的惊呼中一个猛子扎进河水深处。 每一名巫师进入幻梦境的通道都与他们有某种神秘的联系。没费多少工夫萧笑就在那片平静的水面下寻找到一个隐形的漩涡漩涡的尽头连接了另一座世界。 那是一个水眼。 只不过这个水眼与萧笑预想中的有些不同只是简单感应片刻他就意识到一个最大的问题:这个水眼太小了。 不要说尼基塔那支颇具规模的军队了便是宥罪的五人小猎队也没有办法一次性通过。在萧笑的感应中这个水眼一次性只能通过两个人。 而且其中之一还必须是他。 因为他才是这个通道的‘钥匙’。 这意味着那些体型庞大的古革巨人、夏塔克鸟群们都没有办法被带回学校——这是一笔丰厚的战利品丢掉确实可惜。 但更令人挠头的并不是战利品的损失而是这些战利品的‘处置风险’。如果把它们直接丢在岸边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拍拍屁股走人失去控制的怪兽会对那座目之所及的小城做什么事情萧笑用脚后跟都想得出来。 即便他们有那份耐心将这支军队‘安全遣散’还需要考虑每次通过水眼的人选与顺序。失去郑清的威慑萧笑没有多少把握应付那头狡诈的女妖。 带着这些杂乱的思绪拖着被水浸湿后沉重的长袍萧笑扑腾着费力的爬出水面。脑袋上罩着的‘气泡’在出水的一瞬间便炸成一片雾气。 小个子男巫打了个寒颤。 旋即几股暖和的风包裹了他。这是队友们在冲他施展‘杲杲出日习习谷风’的咒语。只消片刻萧笑的袍子便重新干爽了。 但他的表情却没有办法像干爽的袍子一样恢复平整仍旧皱成一团。 宥罪的年轻巫师们很快便从萧笑口中得知了这条通道的细节。 “听上去有点像过河难题。”郑清抱着符枪一边盯着尼基塔的身影一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过河难题?”萧笑扬起眉毛很少有郑清知道而他不知道的事情但他确实是第一次听说这个难题。 郑清立刻来了兴趣:“就是一个小故事某天某地某个农夫带着一只大灰狼、一只小山羊还有一筐白菜过河……” “农夫为什么会带一只大灰狼?”朱思率先举手对这道题的逻辑提出了质疑:“大灰狼会吃人的!” “可能那个农夫是一头狼人所以养了一只大灰狼宠物。”尼基塔身旁的小女妖煞有介事的补充了设定。 “对对狼人农夫是一个狼人。”郑清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要过河但船太小农夫每次只能带一件东西过去。但如果农夫不在旁边大灰狼会吃掉小山羊山羊会吃掉那筐白菜……这就是经典的过河问题。”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我就是大灰狼。”尼基塔很有自知之明指了指自己笑眯眯的看向几位年轻巫师。 “那谁是小白菜?” “她。”蒋玉默默指了指小女妖:“如果你们不在旁边我怀疑我会忍不住掐死它。” “我们很难用手掐死一头妖魔……把它交给学校是个好的选择。”郑清慎重的给出了自己的意见然后重新看向众人:“所以呢?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七十八章 权衡之下 “我觉得……” 胖子刚打算开口朱朱便举手打断了他说话。 “向尼古拉丝殿下祈祷!”她嚷嚷着猩红的眸子中闪烁着名为兴奋的光芒:“让小山羊们向尼古拉丝殿下祈祷……祂会保佑它们让小山羊们成为祂的眷属……黑山羊幼崽不吃白菜也不怕大灰狼!” 郑清默默瞅了尼基塔一眼。 女妖捂住了小女妖的嘴巴抱歉的笑了笑。 郑清看向辛胖子:“你刚才觉得什么?” “阿拉伯式烤全驼。”辛胖子轻声咳嗽一下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什么意思。”其他人一脸茫然。 “阿拉伯人烤全驼会在骆驼肚子里塞一只羊羊肚子里塞一只鹅鹅肚子里塞鸡鸡肚子里塞鱼鱼肚子里塞青菜”胖子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我们可以简化流程狼肚子里塞羊羊肚子里塞那筐小白菜。” “我不介意给肚子里多塞点东西。”尼基塔很积极的回答道。 “但是我介意。”郑清虚着眼看了胖子一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们费这么大劲儿就是为了进尼基塔的肚子吗?” 郑清感觉画风有些跑偏。 他有点后悔不应该与一群巫师讨论白丁们的数学故事。他们更擅长认识并解决与魔法有关的问题。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上面两个家伙一样不靠谱。 萧笑还是很可靠的。 “我明白你的这个故事了。”他摊开笔记本飞快的画了几个草图做对比:“理论上应该让农夫与山羊先过河这样留在原地的狼不会吃掉小白菜;然后农夫转回后再把狼接过去把羊带回去第三趟送小白菜最后再回去接一次羊……” 郑清连连点头:“这也是一种办法事实上我们第二趟可以不送狼送小白菜理由都是一样的。” “问题是”羽毛笔尖在那几张草图上打了个大大的叉萧笑摇摇头收起笔记本:“在我们的故事里我不是农夫……充其量应该算那条小船。而这条船每次只能带一个人过河。” “所以我说‘像’没有说一样。”郑清摊了摊手。 “我们应该找一条更大的‘船’。”萧笑扶了扶眼镜转身看向斯凯河对岸那座灰扑扑的小城。 “你打算去神庙?”辛胖子顺着小个子男巫的视线看去立刻领会道。 “如果说我们周围还有什么人能够知道一条更宽敞的回家的通道那么只可能是乌撒神庙里那位老人了。” “你一个人去吗?” “对……唔不还是我跟胖子两个人吧。” “可靠的伙伴在什么时候都会显得很可靠。”辛胖子曲起自己的胳膊露出粗壮的股二头肌很是满意博士的点名。 “不”萧笑推了推眼镜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变成蓝巨人后我们赶路的速度会更快一点……而且你表里还有琥珀光吗?乌撒神庙的那位长老似乎很喜欢现实的酒水。” 辛胖子那张蓝汪汪的面孔在这番解释下变得有些发绿。 也就是说这一趟他不仅要充当萧大博士的‘坐骑’而且还要破费请乌撒神庙那老头儿喝酒?昨天晚上他已经浪费很多酒水了! 张季信捂着肚皮拍打着地面疯狂嘲笑起胖子刚刚那番作态了。 …… …… 蓝色的巨人与坐在他肩膀上的小个子男巫在宥罪猎队其他几位年轻巫师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当那抹蓝色彻底消失在乌撒城的阴影中后郑清终于收回关注的目光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尼基塔身上。 然后他看到女妖正盯着斯凯河平静的水面发呆。 “老实点!”他抖了抖手中的符枪粗着嗓子吆喝了一句。 尼基塔回过头扯了扯嘴角。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放轻松年轻人。”她指了指身上挂着的那枚玉符然后晃了晃手腕上贴满符纸的镯子:“我俩被封印的很结实……你完全不需要时时刻刻用枪指着我。” 郑清撇撇嘴不为所动。 确实尼基塔自始至终表现都很配合。但越是如此他越是警惕。一个能够逃脱学校猎队追捕在巫妖与海妖势力间横跳而毫发无损的女妖表现的越软弱就越可疑。 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 他可不想在押送的最后一段旅途中因为一点疏忽被对方翻了盘。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们你刚刚在看什么那么对我们之间建立有限的互信会是一个很好的开端。”蒋玉从郑清身后走了过来与他并排坐在一起笑眯眯的对女妖说道:“我注意到你盯着水面看了很久。” 然后她按了按郑清的肩膀小声提醒道:“你确实应该放松一点……精神一直紧绷是看守猎物时的大忌。很容易疲劳。” 郑清勉强笑了笑。 他无法解释自己精神一直高度紧绷的真正缘故——意识海中那根插入‘风团’里的管道每时每刻都在汲取海量的魔力凝聚进符枪的子弹中现在已经又快要灌满一颗子弹了。 他也知道高度紧张的状态不可持久。 但他更知道没有这份紧张的束缚符枪与狂暴的魔力随时都会将他与周围的伙伴们彻底淹没。 而且或许正是因为他这份‘持续不断的紧张’尼基塔才会表现的这么老实。 “朱思呢?”他扯开话题看了看女巫身后。 “去听长老讲故事了。”蒋玉没有继续劝说而是笑着翻开法书向郑清释放了一道清心咒、一道静心咒:“……她很喜欢长老那些狩猎的故事。” 郑清颇感意外的向张季信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朱思与另一位小女妖抱着腿整整齐齐坐在宥罪主猎手的面前听他手舞足蹈的讲他的冒险与狩猎故事——比如他十岁跟着家人狩猎唐古拉冰螭时是如何从三头喜马拉雅雪人手中惊险逃脱。 更远一点的地方是尼基塔招揽的那支‘军队’。 夏塔克鸟群不知疲倦的盘旋在众人头顶仿佛一片片乌云;食尸鬼与古革巨人们老老实实呆在下风向避免它们身上肮脏的气息污浊了主人的鼻子;还有数量最多的迷魅鼠祖各们正一圈围着一圈仿佛叠罗汉似的把自己摞成金字塔。 不知是不是它们的古老习俗。 “我刚刚在看河里那条通道”尼基塔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就是那颗水眼。或许不同人接触时它的大小会不同……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猜测。”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七十九章 戳爆了 “通道?” “水眼?” 郑清与蒋玉同时回过神面面相觑然后齐刷刷看向尼基塔。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男巫紧了紧手中的符枪语气不善:“你是说博士刚刚找到的那条通道你也能看到?” “托船长大人的威能一点小技巧。”女妖笑眯眯的看着他。 “为什么之前不说?”蒋玉警惕的反问道。 “因为你们之前也没问我呐。”女妖歪着头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正所谓言多必失万一你们觉得我不怀好意给我身上多挂几张镇压符那我岂不是自讨苦吃……” 郑清仔细打量着女妖想从她的表情中多看出一点消息。 但他很快放弃自己的意图。 因为女妖始终是那副迷人的表情让人很难判断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你刚刚那个猜测是什么意思?”他索性放弃揣测径直问道:“通道的大小也会变动吗?” “这里是幻梦境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尼基塔稍稍认真了一分收敛嘴边的笑意:“就像你能从乌撒城突然挪移到迷魅森林深处一样……梦境通道的大小也有可能随着使用者的需求出现不同的变化。” 郑清默默思量着女妖的这番话。 蒋玉稍稍坐直身子看了看女妖然后有看了看男巫。 “不要信她的话”她戳了戳郑清的胳膊小声警告道:“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我总觉得她不怀好意……即便她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等博士回来后再仔细讨论一下吧。” 郑清知道她说的很有道理。 但意识海中那团收缩不定的‘风暴团’就像一枚已经点燃引信的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把自己炸的粉身碎骨。 这种紧迫感逼着他尽快处理一切麻烦。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我们下去看一眼吧。”他看了蒋玉一眼然后晃了晃手中的符枪对准尼基塔:“你在前面带路……如果有一点不老实你知道后果的。” 女妖立刻举起双手:“安心安心……我只是想早点摆脱你那可怕的枪口。就算去黑狱我也认了。” 她这话听着倒有几分真心实意。 郑清反而相信了。 “你们在岸上等我”他抬手制止蒋玉想要再说点什么的打算补充道:“行军打仗要有前锋有后勤;猎队狩猎主猎手也需要左辅右弼……你就是我的后勤或者辅弼。只要你们安全我就没问题的。” “哇真是值得夸奖的勇气……以及判断力啊。”尼基塔站在两位年轻巫师身旁小心而又飞快的鼓着掌一副忠实捧哏的模样。 蒋玉终于不再阻拦。 “注意安全。”她替郑清理了理袍领小声祝福着发间那双白色的猫耳勇敢的竖起就像她踮起的脚尖。 然后郑清感觉自己的脸颊被很湿很暖的啄了一下。 “我一定会把朱思带回去的。”他的耳边响起女巫轻柔的声音嗡嗡着嗡嗡着一直到他下水都没有停歇。 “我真的不会把你怎么样”尼基塔很有些煞风景的水中咕哝着声音随着一个个圆滚滚的气泡缓慢而又坚定的在河水中破碎:“……你们不需要表现的像话本小说里那样生离死别……让人觉得我是个大反派。” 郑清揉了揉发麻的耳朵。 也可能是脸颊。 斜了一眼走在他身前的女妖。与寂静河不同斯凯河的河水相当清澈没有浑浊的泥流相反在阳光的照射下水中翻滚着七彩的光芒像是一位画家把自己的水彩颜料倾洒进河水中似的。 女妖的身影与七彩的河水纠缠在一起带上了一股幻梦境特有的朦胧美。 “闭嘴。”他没好气的打断女妖的小声嘀咕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避水符拍在了女妖的身上:“老老实实带路不要耍花招。” 荡漾的河水在符箓的作用下迅速离开女妖形成一个椭圆形的空腔让她原本有些朦胧的身影重新清晰起来。 尼基塔转过头眼泪汪汪的看向郑清。 “谢谢”她擦了擦脸颊那不知是河水还是泪水——郑清更倾向于前者——的液体甩了甩头发声音有些哽咽:“托马斯之后你是第一个这么关心我的……放心万一有机会我吃你的时候会用盐把你好好腌了存的更久一点。” 郑清深切怀疑刚刚下水的时候女妖用了什么奇怪的巫术把自己的脑子置换成了斯凯河的河水。 正常脑子谁会这么感谢人? 难怪巫师们强烈抗拒蜕变成妖魔简直太可怕了。 还没等他想好怎样形容那股可怕的感觉尼基塔就忽然停下了脚步郑清一时没注意枪口重重戳在女妖腰上。 “嘶!” “嘶!” 两个人齐刷刷倒抽了一口凉气只不过女妖是疼的男巫是被吓了一跳。 “早知道你走神我就直接跑路了!”尼基塔猩红的眸子中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几秒钟之前那副略显蠢萌的模样消失的一干二净。 郑清紧了紧符枪扳机不甘示弱的瞪了她一眼:“你大可试试……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女妖挪开身形让开前路。 “到地方了。”她指了指前面一团清澈的河水:“这就是那个水眼。” 郑清很轻易便确认了她的指认。 因为那团河水异常清澈而且河水中没有翻滚着七彩的光芒。仿佛流淌着颜料的河水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气泡像一颗透明的瞳仁。 气泡周围是一层致密的、泛着毫光的‘光圈’像是给这颗透明的眼睛勾勒了一道闪亮的眼线。 女妖顺手一捞从河床上捞起一只八爪螃蟹丢进那团透明的河水中。 螃蟹瞬间消失不见。 然后她伸出手指戳进气泡又收回来嗦了嗦指尖。 “没问题是通道的味道。”她点点头再次确认。 郑清虚着眼总觉得面前的妖魔与书本上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他向前挪了几步走到那团河水前学着女妖的方式也戳了一根指头进去。 像是戳进一团淤泥里不费劲但有股粘稠的感觉。 男巫刚刚在心底琢磨这种感觉面前那个透明水团周围的‘光圈’便忽明忽暗剧烈闪动起来。 还没等他回过神‘光圈’便砰然破碎周围泛着七彩光芒的河水瞬间便淹没了那个水团。眨眼间水波平息眼前再也看不见那团清澈的河水了。 女妖站在一旁目瞪口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八十章 两天三见 “我还没动手脚呢!” 尼基塔睁大眼睛看看男巫再看看已经消失不见的水眼一脸的接受不能:“这不是我干的……你能不能讲点规则!” 禁咒是不讲规则的郑清在心底默默回答道。 “……怎么突然就炸了呢?”女妖拍着高耸的胸口做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吓得的我心脏差点蹦出来。” 郑清终于认真的看了她一眼。 “蹦出来我会帮你卖掉在魔药市场上巫妖心脏一向是紧俏商品。”他说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话同时径直指出女妖的小心思:“所以不要假装你是朱思……就算朱思也不会像你装的这么胆小。你是一头女妖麻烦表现的稍微凶残一点可以吗?” “表现的弱小与无助可以稍稍提高我的生存率。”女妖用那双漂亮但又充斥着死寂的猩红眸子瞟了男巫一眼声音一如之前般颤抖。 郑清深深叹了一口气决定放弃叫醒这个时刻捧着‘小金人’的妖魔。 “我大概知道这个通道有多窄了”他板着脸看了女妖一眼晃了晃手中的枪口示意道:“回吧……上面的人应该等急了。” 女妖嘴角抽了抽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老老实实重新向岸边洄游。隐约的郑清可以听到女妖在小声嘀咕着诸如‘不讲公德’‘不讲魔法’‘船长大人在上’‘完全不讲道理’之类的废话。 盘在腰间的猫尾微微颤抖了一下。 郑清努力遏制用猫尾再去那颗水眼所在位置搅一下的冲动。 刚刚在那颗水眼破碎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体内的禁咒此刻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虽然通过符枪不断抽取禁咒中的魔力延迟了爆发的时间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庞大而又充满破坏性的魔力仍旧缭绕在他的周围。 眼前这道狭窄的通道无法承受这股魔力。 他需要一条更加宽敞、更加结实的通道。 最好像天空一样宽敞像大山一样结实男巫走出水面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然后顺着天色一直向下看去直至看到远处青山的影子。 “怎么样?”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打断男巫的思绪。 他回过神恰好迎上蒋玉探询的目光。 “出了一点小岔子”郑清勉强笑了笑:“博士那条路确实走不通。” “因为他把那条路戳爆了。”尼基塔充满怨念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明明可以排队过去的……你为什么要戳那一指头?” 蒋玉看了看女妖然后又看了看一脸无奈的男巫。 “听上去像是件好事”她发间的猫耳微微颤抖着丝毫没有掩饰语气中的欣然:“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能让她不高兴肯定是个好事。” …… …… “这不是件好事真的。” 皮肤苍白、浑身无毛的老猫拄着拐杖走在空旷的大厅中用它那刺耳难听的声音絮絮叨叨着:“两天两天时间你们三次来拜访大长老……这不是件好事。” 萧笑双手抱在腹前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跟在老猫身后一声不吭仿佛没有听到老猫刺耳的抱怨。 辛胖子落后半个身位跟在萧笑左侧一路东张西望。即便这已经是第三次进入这座博物馆他仍旧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不够用。乌撒小城的历史漫长却很枯燥但这是幻梦境的小城所有的展品都充斥着浓郁的异域风情让人难以抗拒。 老猫爪中那支拐杖点地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它带着两位年轻巫师走过那张象牙色的桌子来到了一块帷帐前。 两位年轻巫师同时打起精神。 “阿塔尔大长老正在为信徒们做弥撒”老猫稍稍压低声音用杖尖挑起那块帷幕的一角示意道:“你们只能等他完成这场神圣的仪式后再拜访他……当然如果你们有兴趣也可以进去稍稍感受一下那神圣而又庄严的气息。” 客人们面面相觑。 萧笑推了推眼镜微微颔首但辛胖子则坚决的摇了摇头。老猫面无表情的盯着地板上的花纹仿佛没有注意到客人们之间的小分歧。 最后萧笑抱着他的笔记本走进了帷帐而胖子则席地而坐老老实实呆在外面。 “巴斯提特!巴斯提特!”讲台上阿塔尔大长老的声音清晰而洪亮。 台下信徒们同时举起双手以及双爪:“巴斯提特!喵!” 萧笑留意到这座礼堂里的信徒不仅有乌撒城的市民还有各种颜色大小不同的猫咪。与其他地方不同在这间礼堂里猫咪们也有自己的位置与这座城市的市民们平起平坐。 “巴斯提特!怜悯我们吧!”讲台上继续响起阿塔尔老人洪亮的声音:“请您聆听我们的祈祷……巴斯提特!怜悯我们吧!” “巴斯提特!分享您的仁慈与荣光!”台下众人齐声高喊:“巴斯提特!” “巴斯提特!乌撒的守护者!” “请怜悯我们吧巴斯提特!” “巴斯提特!那深厚而又纯洁的神圣光辉!” “请怜悯我们吧巴斯提特!” “巴斯提特!古老、神圣、仁慈!” “请怜悯我们吧巴斯提特!” “我们唯一的神!” “请怜悯我们吧巴斯提特!” 萧笑皱着眉站在帷帐的阴影中。这里是整座礼堂最后方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些许失礼。小个子男巫抱着他的笔记本翠绿色的羽毛笔在纸页滑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这细小的声音很容易便淹没在礼堂狂热而又专注的气氛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萧笑觉得台上那位老人隐秘而又飞快的看了他一眼但那道视线很快消失重新被洪亮的布道声所吞噬: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巴斯提特!我们的神!我们是泥您是窑匠我们都是您手的工作。” “神说素来没有访问我的现在求问我我给他们应答;没有寻找我的我叫他们遇见;没有称为我名下的我对他们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所有列在祭坛前的我必不沉默。”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八十一章 供奉 弥撒结束后阿塔尔大长老很快便顺着侧门消失在了礼堂中。 萧笑耐心的等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礼堂中的市民与猫咪们走光才反应过来那位老人不会再见自己了。这让他感到有些困惑。 如果真的不愿意见自己大可不必让自己来这座礼堂听他的弥撒。 如果愿意见自己为什么做完礼拜后却又不声不响的消失? 难道是因为自己在礼堂做笔记被阿塔尔大长老认为缺乏对巴斯提特殿下的尊重?亦或者那位老人在礼拜时接到巴斯提特殿下的谕告让他不要帮助他们? 小个子男巫抱着那本黑色笔记站在原地思索着各种可能性。 辛胖子的圆脸从帷帐后探了进来蓝莹莹的皮肤被帐子的阴影所笼罩平添了几分后现代的神秘色彩。 他左右张望了一番。 “就你一个人?”胖子的语气很惊奇:“我看其他人都走了等了半天你还没出来……阿塔尔大长老呢?我们不是找他来问路的吗?” 一根枯瘦的拐杖从胖子腋下穿了过来拐杖后是那只没毛的老猫皮肤苍白浑身充满了褶皱。它看着萧笑瞳孔在阴影下放大仿佛一粒漆黑的杏仁。 “大长老已经知道你们的来意”熟悉而又刺耳的声音在礼堂中回荡老猫板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位客人:“大长老已经给出了他的回答……你们知道在哪里找到我。” 话音甫落老猫连同那根枯瘦的拐杖便开始一齐崩毁。 像一团久积的碳灰失去了束缚散落进帷帐那沉沉的阴影中。未见风起却有黑色灰尘在那片阴影中起舞转眼消失不见。 萧笑注意到同伴的个头已经突兀涨大脑袋快捅破礼堂屋顶了。 “镇定点”他扯了扯辛胖子的袍下摆示意他可以缩回来了:“没有危险……只不过这些幻梦境的原住民们与我们打交道的方式可能稍微有些不同。” “那老猫是属噩梦的吧。”胖子的个头仿佛漏气皮球般嗤嗤着缩小抱怨声也变得越来越小音线仿佛坏掉的收音机一样诡异扭曲着:“……没见过…这么…跟客人…道别的……梦魇…都比它长得漂亮。” 萧笑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向帷帐外走去。 博物馆的大厅空旷无人四周一片寂静阴影重重唯有远处出口的亮光格外刺眼醒目。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是主人在给客人们指路。 博物馆外天色昏黄。 阳光从迷魅森林边缘外的山脊上洒落橘黄的光线铺满整条柏曼街不知是不是错觉班纳依稀嗅到了阳光中散发着香甜的橘子味儿。 一定是想吃橘子了他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着同时伸出手抓了一把阳光塞到鼻子下面深深的嗅了一口气。 萧笑一语不发走在胖子的前面漫步乌撒城小街。 这不是他第一次走在黄昏的乌撒城但却是第一次走的神思不属——前几次他总是抱着笔记本恨不得把路上遇到两只蚂蚁打招呼的事情都记录下来。 而今天街上乌撒市民们充斥着乡间俚语的打招呼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祖各们拖拽的南瓜车从身旁飞驰而过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就连街头多了一支远道而来的流浪商队那些商人用银子与市场上的小贩们交换彩色玻璃珠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他一直在脑海中仔细回忆刚刚那场弥撒中的所见所闻回忆阿塔尔大长老说过的每一句话。 倒是辛胖子对那支流浪商队很感兴趣。那些商人们披着黑色的袍子发色黝黑眼珠也是黑色的他们的首领戴着一顶有双角的头饰两角间夹着一个圆盘;他们的货车车厢绘满了各色神秘图案猫首人身、羊首人身、鹰首人身等等。 乌撒的市民们似乎对那支流浪商队非常尊敬许多老人冲着那位商队首领头上的装饰搓动双手。 “他们就像在迎接一位神灵……”胖子咬着自己的毛笔杆记录着眼前这幅场景——这是他为校报‘猎奇’版面预留的稿子已经准备了快十篇了。 “神灵吗?”萧笑喃喃着似乎抓住了一丝灵感。 “就是那个流浪商队”胖子用笔杆指了指黑色的斗篷车:“他们也是巴斯提特殿下的信徒……这里的交易更像是信徒之间的友好问候。” “原来如此。” 小个子男巫脸上露出一丝恍然:“我知道了……这是一场交易而我们需要准备祭品。” …… …… “祭品?”郑清皱着眉重复着这个词。 “准确说是供奉给神灵的礼物。”萧笑点点头解释道:“阿塔尔大长老在弥撒中有一句话令我印象深刻‘所有列在祭坛前的我必不沉默’……如果你完整听过那次弥撒或者对乌撒城的保护者多一些了解就应该知道巴斯提特殿下不是一位苛刻的神灵。” “‘素来没有访问我的现在求问我我给他们应答;没有寻找我的我叫他们遇见’垂老抱佛脚教妻读黄经……不一定是坏事。” “但我们应该准备什么祭品呢?”郑清倒是不介意给那位巴斯提特殿下供奉求人办事礼尚往来从这个角度理解并无不妥。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唯一的问题是宥罪猎队在场的几位年轻猎手都出身九有学府他们并不是亚特拉斯那些精研神学的黄袍子们很难准确而不犯忌讳的为那位猫神提供丰厚的贡品。 据说曾经有一位巫师在召唤尼古拉丝的魔法阵中供奉了一只皮毛油亮的小黑山羊这是非常珍贵与可靠的贡品——他唯一的错误在于不该把羊身上的黑色短毛剔出许多旧印。 或许这位巫师是想阻止其他外神享受他为尼古拉丝殿下提供的祭品。只不过他的行为就像有人在你吃的馒头上涂抹了一层大粪。 后来魔法阵成功尼古拉丝被召唤下来但因为那些旧印的缘故祂不仅没有给予那位巫师祝福反而把他变成了一坨失去骨头与魔力只会蠕动的肉团。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八十二章 记忆 郑清不想变成一坨蠕动的肉团。 尤其不想因为某个莫名其妙的缘故接受这样的诅咒。所以对于供奉巴斯提特的贡品选择上他表现的非常谨慎。 “盐渍青蛙怎么样?”辛胖子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乌撒城不是临钟湖巴斯提特殿下也不是鱼人部落的神。”萧笑率先否定道:“如果有盐渍鼠干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真没有。”胖子翻检着他的手表目录摇摇头:“因为第一大学地下鼠族的关系岛上在对待鼠制品的方面非常谨慎……而且事实上也没有多少人喜欢吃老鼠。” 郑清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那些皮毛油亮的棕色身影。 祖各们在他的视线中瑟瑟发抖。 男巫微微摇头虽然这些迷魅鼠大致长了一副老鼠模样但没有哪种真正的老鼠嘴边有一圈鱿鱼触角也没有哪些老鼠用拍打胸口互相交流。 与其用赝品激怒神灵还不如老老实实放弃这种讨巧的办法。 “那盐水太妃糖怎么样?或者薄荷汁?我听说猫喜欢薄荷……或者卢尔德的圣水也不错我这里还有许多存货。”辛胖子继续翻检自己手表上的名录。 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 “猫薄荷不是薄荷”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及语气:“另外从没有给神灵供奉盐水太妃糖的先例……” “外神也应该不会喜欢卢尔德圣水”萧笑接口道:“这就像有人去你家做客给你带了一桶王水做礼物。” 卢尔德圣水是巫师们用来清理源自星空深处污染的魔法药剂效果非常显著。但就像萧笑所言正因为这种效果它可能不太受那些旧日之神的欢迎。 “王水挺好的配药做实验用处很多。”胖子低声咕哝了一句然后注意到年轻公费生可怕的眼神立刻改了口风:“既然圣水不行吃的总行吧……比如牛肉干、卤鸡腿、酱猪蹄、烧鸡、烤鸭、香肠、肉脯……鸡肉有白切的、红烧的、卤的、炸的、烤的、蒸的……” “全都是吃的吗?”郑清忍不住打断胖子的话:“有没有猪头?一整个的?或者牛头也行。” “你想供奉三牲?”胖子敏锐察觉到男巫的意图。 “我觉得这是最稳妥的祭品。”郑清谨慎的回答道。 萧笑摇摇头同样否决了郑清的想法:“幻梦境有没有现实世界的猪、牛、羊还不一定。就算有我们应该给巴斯提特殿下供奉大三牲还是小三牲、亦或者玉署三牲?猪、牛、羊、鱼、鸡、獐、鹿、麂……我们应该怎么选择?” 郑清听的有些头大。 他单知祭祀用三牲在魔法世界也是古礼却不知其中还有那么多讲究。 “那你们还有什么其他建议吗?”他环顾左右试图集思广益:“不局限于吃的……神灵喜欢的东西都可以。” 萧笑默默看了他一眼看的他心底发毛。 所幸蒋玉及时开口让他摆脱了那丝冥冥中传来的不安感:“玉石或者宝石怎么样?据我所知大部分神灵都喜欢这些充满魔力与神秘气息而且又非常漂亮的石头做礼物。” 郑清有些心动。 但也仅仅是有一些因为想要向一位神灵表达感谢不是一块两块普通的宝石就能打发掉的。那昂贵的成本即便许多巫师世家都很难承担。 萧笑又看了他一眼。 郑清转过脸隔绝了博士那充满‘恶意’的目光看向尼基塔。 “你能拿出什么好祭品吗?”他毫不客气径直开口问道。 “祭品又是祭品……嘁。”女妖翻了个白眼很不礼貌的回答道:“我讨厌这个词……所以答案是没有。” 郑清晃了晃手中的符枪。 “如果你拿不出合适的祭品那我只好把你放进盘子里了。”他诚恳的向女妖表达着歉意:“非常抱歉不能送你去黑狱……但据我所知被血祭给神灵的妖魔都会得到最终的宽恕。所以这件事对你也不是那么糟糕。” 尼基塔嘴角抽了抽脸上厌恶的表情瞬间消散堆砌起虚假的笑容。 “听说乌撒城神庙那位大长老很喜欢美酒?”她不想被血祭所以只能努力帮郑清解决目前的难题。 郑清看了胖子一眼获得肯定的眼神后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我恰好有份礼物那位大长老以及这座世界都会喜欢的。” …… …… “这是…”阿塔尔大长老看着面前的红木匣子眼神微动迟疑半晌才开口询问:“你们打算用这个作为贡品吗?” 匣子很朴素上面没有镶嵌漂亮的宝石也没有雕琢繁杂的魔纹甚至于匣口的铜锁都只有普普通通的叶面。 匣子里躺着一个透明的广口玻璃瓶被厚实的绒布包裹着。瓶口的软木塞上勒着几圈铜丝隔着透明的瓶壁可以看到瓶子里有一团团乳白色的雾气正翻滚缭绕着仿佛一粒粒会呼吸的棉花糖。 郑清看了一眼尼基塔心底也很好奇。 乌撒城外在他‘血祭’的威胁下女妖很快便拿出了她的祭品。但她拒绝向年轻巫师们解释这件祭品的本质只表示这件礼物对幻梦境的所有存在都是非常稀有、非常宝贵的。 郑清自然不会因为女妖的一面之词便认可她的祭品。 但他们是巫师还有其他迂回的确认办法。 萧笑捡了枯枝与干苔藓点起了火堆;蒋玉清洗干净骨片与龟甲;辛胖子与张季信准备占卜的仪轨——为了以防万一郑清还提供了自己红纸牌位作为此次占卜的额外保护。 烟雾缭绕中龟甲与骨片发出哔哔啵啵的爆裂声蔓延出细微的裂痕。 宥罪猎队的占卜师仔细研读了那些裂痕结合水晶球、塔罗牌与蓍草的占卜结果确认尼基塔提供的贡品会获得乌撒城的友谊与巴斯提特的喜悦。 于是他们重新来到了神庙中。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记忆是比力量更令人着迷的东西。”尼基塔回忆着迷雾船长曾经说过的话看着神庙的大长老微微一笑:“这座世界诞生在记忆的回响中经过漫长时间的发酵成为了真实……所以没有什么礼物比它更契合这座世界的本源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八十三章 故事 记忆是一种基于思维的高级心理活动。 也是一种饮料。 这种饮料在高阶妖魔中非常流行就像巫师喜欢的酒水。只不过与真正的酒水不同它不是用蜂蜜或果子酿成的而是由温热的人脑在妖气刺激下流淌出的信息酿制。 迷雾号的船长大人非常喜欢这种饮料。 作为迷雾号上的厨娘尼基塔随时随地都在准备食材所以才有了这罐儿‘记忆’——这是她收集的幻梦境原住民们的记忆充满了异域风味因为幻梦境与现实之间的法则差异女妖不确定能不能把那些原住民们的脑子带回去所以她提前酿好了这些饮料存进罐子里。 眼下这罐饮料将作为贡品进献给乌撒城的神庙。 幻梦境是一座以幻想与梦乡为基础构筑的世界这座世界最深处流淌着的就是现实世界里万千生灵的记忆所以女妖供奉的这罐饮料算得上是这座世界的本源自然会获得神灵的喜悦。 祭司们是神灵的喉舌与手脚。 神灵会将祂们的喜悦通过自己的喉舌说出会将祂们的奖赏通过自己的手脚发放。即便大祭司并不喜欢女妖那份邪恶的供奉他也依然会在神灵的注视下和颜悦色。 “所以说”阿塔尔大长老耐心听完客人们的请求后总结道:“你们想找到回家的路?” 老人坐在象牙色的讲台后目光灼灼的看着围坐在台子旁边的几位年轻巫师与妖魔手边还放着一个盛满琥珀光的木头杯子。 年轻巫师们纷纷点头应是。 尼基塔与朱朱倒是没有点头但她俩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幻梦境虽然偏僻却并不闭塞。”阿塔尔大长老似乎有些不太理解客人们的需求:“这座世界经常会有域外的游荡者们意外闯入有的人乘坐白色的大船有的人穿过莽荒的原野还有人通过树洞通过座钟甚至是一块镜子来到这座世界……但只要你们没有被这座世界的梦境与幻想所迷惑还记得你们自己的身份应该不难回去。” 说着他仔细看了看几位年轻巫师的眼睛。 “你们的目光还很清澈你们还知道自己是谁。”他点点头举起手中的酒杯:“……所以从你们来的地方回去吧怎么降临到这座世界就怎么回归原本的世界……祝旅途顺利。” 郑清看了看萧笑又看了看蒋玉手指无意识的把玩儿自己的猫尾巴。尾巴尖在他的手指间努力挣扎着显然不喜欢这个游戏。 最后他对坐在象牙色讲台后的阿塔尔大长老勉强笑了笑。 “出了一点小意外”年轻公费生清了清嗓子尽量用一种委婉的方式解释道:“因为某些不可抗拒的缘故我们不得不释放了一道威力很大的魔法……就在那座迷魅森林里……然后不小心毁掉了我的树洞。” “还有我的水眼。”萧笑板着脸补充道。 蒋玉发间的猫耳很小心的垂了下去。 郑清干笑两声:“对还有他的水眼……也就是说当时我们来到这座世界的路没有了。需要您帮忙找一条新的路。” “新的路。”老人端起手边的木杯似乎想用酒水润润喉咙但最终只是蘸了蘸嘴唇便重新放了下去。 “而且必须足够宽、足够大”萧笑看了郑清一眼补充道:“因为某些不可描述的缘故我们的部分成员体型变得比较‘臃肿’普通的树洞是钻不过去的……我那颗水眼就是在错误尝试后被撑爆了。” “那只是个意外。”郑清嘟囔着手中符枪的准星恶狠狠对准身旁的女妖。 尼基塔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能撑爆一条通道的体格已经不是‘臃肿’可以形容了。嘿。这还真是一个难题。”阿塔尔大长老摇了摇头:“路就是道想要找到一条适合所有人的道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我们希望获得您的帮助。” 老人的目光越过年轻巫师们的肩膀越过空旷而又高大的礼堂越过那些精美的壁画、热闹的街道、茫茫的原野最后落在一座高大的山峰上。 然后他收回了目光温和的看着面前的客人们讲了一个小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农夫在一片空地上建了一所小房子。房子建好后他觉得屋前屋后有些空旷就开辟出一片小花园……因为这所房子建在很偏僻的地方没有邻居打扰所以这位农夫就没有给自己的小花园扎起篱笆。” “然后春天到了。” “花园里开满了各种颜色的鲜花红的、黄的、粉的鲜花引来了蜜蜂嗡嗡叫着;蜜蜂引来了草精子与花精子与它们嬉戏打闹花精子们还喜欢用露水酿的美味与蜜蜂们交易蜂蜜。” “再然后偷蜂蜜的老鼠来了捉花精子的鼠狼来了喜欢嚼牡丹的野猪来了……自然界的食物链总是环环相扣当野猪出现在花园里的时候老虎与野狼也就不远了。” “某一天从田里回来后农夫发现自己的花园变得一片狼藉。” “五颜六色的花朵倒伏一地死去的蜜蜂与花精子们将泥土染的翠绿一头野猪只剩下半边身子仍旧气喘吁吁不肯闭眼一只老虎撑的肚皮滚圆像只猫一样卧在太阳下面打呼噜。” “农夫用叉子插死了老虎然后用一晚上时间扎起篱笆把老虎的血、骨涂抹在篱笆上警告林子深处那些窥伺的目光。” “就这样花园重新恢复了平静。” “但篱笆的存在只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它无法阻挡那些真正想来花园里看花朵的客人们。蜜蜂震动翅膀飞过篱笆;老鼠在地下刨出小洞钻进花园。当几场风雨过后篱笆上涂抹的虎血、虎骨消失新的野猪便重新拱开了篱笆……” 郑清仔细听老人讲的故事。 故事很浅显结合幻梦境的情况男巫不难判断出那座花园、篱笆、以及那些不告而来的客人们各自的身份。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令他感到困惑。 难道他们要等一头新的野猪拱开篱笆才能离开这座漂亮的花园吗?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八十四章 哑谜 “为了阻止那些不告而来的客人们农夫抽时间砍了竹子与荆条重新扎紧了篱笆。但他忽略了一点——篱笆是死的爪子与牙齿却是活的。” “每次都用不了多长时间篱笆就会再次变得千疮百孔。” “就这样农夫将篱笆扎的越来越密每天在花园里浪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直到有一天他再次赶走一只从篱笆缝隙钻进花园的草精子看着那个瘦小的家伙抱着一捧浆果惊慌失措的逃走却对他篮子里那筐蘑菇无动于衷农夫忽然站直了身子。”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一个农夫不是一个花匠。” “第二年他铲平了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改种了蘑菇……于是花园里没有了蜜蜂没有了花精子与草精子自然也就没有了兔子、鼠狼与野猪。就这样农夫的小花园重新恢复了平静……据说后来他把篱笆也拆掉了。” “林子里的野兽偶尔还会路过他的小花园但它们只会留下不经意的一瞥或者在花园旁边撒泡尿。再也没有东西糟蹋他的小花园了。” 故事至此便告一段落。 阿塔尔大长老举起手中的酒杯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大口惬意的叹了一口气:“每一个想法最初的时候都像一张空白的画纸谁都可以来涂抹一下……直到这个想法变成了计划计划落到现实。画纸上多了条条框框我们的想法也多了条条框框。” 郑清木木的盯着老人手中的酒杯。 他最初以为自己明白了阿塔尔老人那个故事的寓意但现在他忽然有点不确定自己的想法了。 花园真的就是幻梦境吗?自己或者其他不告而来的客人们真的就是蹿进花园的花精子、草精子、甚至野猪吗?那么农夫是谁?篱笆的残骸又在什么地方? 萧笑似乎也陷入了相似的困惑皱着眉眼神空洞的盯着地毯上的花纹一语不发。似乎越是聪明的脑袋越容易在思考的泥潭中陷得更深。 所幸猎队还有一位不擅长思考的猎手。 老人故事讲完周围安静一小会儿之后张季信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焦躁喊了一声:“所以您给我们指的路到底怎么走?” 这声喊叫惊醒了沉浸在思考泥潭中的‘聪明人’也中断了正把酒杯举到嘴边准备喝两口的老人。 阿塔尔大长老竖起右手食指指了指上面。 年轻巫师与女妖们齐刷刷抬头向上看去——头顶是神庙金碧辉煌的穹顶上面布满了精美的雕塑与绚丽的壁画有游弋的光影在顶梁间浮动还有大块透明的玻璃嵌在天窗上透过那份剔透隐约可以看到天空深处璀璨的星光。 “向星空深处的那些伟大存在们求助吗?”这是郑清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但旋即被他打灭:“不应该不是我们已经站在巴斯提特的神庙里了……祂不可能指引我们去求助其他旧日之神那样太没面子。” 神灵比凡人更看重‘面子’毕竟以祂们的生命形态值得在乎的东西已经很少了。或者说身为一种‘概念性’的存在神灵比凡俗更注重某些‘泛意识’的概念。 “是星路吗?”郑清搜刮着脑海中隐约在哪里看到的一点知识猜测道:“我记得魔法宇宙学里提到过宇宙就像一张薄膜不同的世界就像这张薄膜上一粒粒凸起的气泡……星空就是气泡的倒影。” 顺着星路找寻回家的路是最可靠但也最不可行的方案。 以至于在此之前郑清从未思考过这种可能性。 漫长的旅途与时间、星空深处的航线、不同世界的道标、宇宙飞船、领航员与穿越世界胎膜的风险等等不可控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就像那座农夫的小花园。 郑清等人是顺着篱笆的缝隙钻进花园里的而走星路就是在屋子前门拉响门铃向屋子主人投了拜帖然后选择一个风和日丽、百无禁忌的早上带着礼物上门并且获得主人允许后才能走进后花园。 问题是现在宥罪的年轻巫师们已经在后花园呆着了如果这个时候向屋子主人打招呼想从正门出去就像家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很容易被主人用棒球棍打晕。 阿塔尔大长老惊奇的看了郑清一眼。 “当然不是”老人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不多的酒水撞击着杯壁发出噗噗的声响:“用你们的话来说我只是一个大巫师……我可没有能力带你们走传奇巫师才能踏足的星路。” 郑清略显失望的松了一口气。 老实说他对走一走星路是非常感兴趣的。但现在环境不允许而且时间也不充裕。朱思的情况每时每刻都在变坏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把她送回学校。 “那些壁画里讲的什么?”与郑清相比辛胖子的注意力显得更加狭窄他仿佛第一次注意到头顶那些精美的篇章仰着脖子张大嘴看的很是出神。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乌撒城皈依巴斯提特的经过”萧笑扶了扶眼镜——身为近视眼他却看的比辛胖子更清楚这也是非常魔法的事情了——用平淡的声音描述道:“一支流浪商队来到乌撒城商队里一个孩子的猫被农夫伤害然后他向巴斯提特殿下祈祷……农夫被乌撒的猫分食……最后乌撒议会上通过了那条著名的法令。” 这是乌撒城里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故事。 只不过与口耳相传的故事相比头顶壁画里绘制的内容显得更详尽与华丽。年轻巫师们第一次知道那个丢掉猫的孩子长着黑色的头发与黑色的眼睛模样还很英俊。 “您是想让我们皈依巴斯提特殿下?”蒋玉微微蹙着眉发间的猫耳警惕的竖了起来左右转了转:“我们是第一大学九有学院的学生……我们信仰知识。” “背信者充满亵渎的字眼儿。”阿塔尔大长老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气摇摇头:“在神灵的殿堂中没有人会接触那不洁的念头。”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八十五章 祝福 郑清发现一个问题。 不论吴先生还是姚教授亦或者教授鱼人语的加西亚老人、校工委的凡尔纳老人、乌撒城神庙的阿塔尔大长老等等但凡这些上了年纪的巫师想要说点什么总喜欢离题万里说一些云山雾绕的谜语让人猜个半天。 年轻一代的巫师喜欢把这种现象称之为‘老派巫师最后的回响’因为这种猜谜式交流方式在神秘学占据魔法世界主流地位的时候曾经大行其道。 仿佛哪位巫师说话利索一点就会毁掉某些基于神秘学原理的魔法概念。 不过随着现代魔法理论的不断发展传统的神秘学观点正逐渐消退年轻巫师们更喜欢节奏明快的交流方式只有部分年纪比较大的老巫师囿于心底根深蒂固的习惯还保留了他们年轻时的影子。 此刻在那张象牙色讲台前年轻巫师们的耐心已经渐渐被阿塔尔长老耗尽。 “那您指着上面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依旧是张季信用最粗暴简单的办法去打破阿塔尔老人的谜题:“神庙屋顶上有一道通往现实的大门吗?” 这倒是一个新鲜的观点郑清从来没有思索过这种可能性。 考虑到穹顶之上有一座高大的白塔说不定里面真的有一座大门可以让年轻巫师们回到学校。 老人略感不悦的放下手指。 “如果是亚特拉斯的孩子肯定早就知道我的意思了。”他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咕哝着抬头向上看了一眼:“我只是想让你们看开一点……你们要学会放开你们的视野站在高处你们的视野开阔了就能看到更多的路。” “比如那座白塔之上?”郑清带了一丝恍然。 “不”老人摇摇头:“那是神灵的居所你们想要上去仅凭这一点供奉是不够的……而且上面也不够高。你们需要上山。” 上山郑清咀嚼着这个词下意识的看了胖子与长老一眼。 他俩就是从山上下来的。 “你们之前说过你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对吗?”郑清虚着眼问着自己的同伴眼角却不由自主的瞟向阿塔尔老人把其中三个字咬的很重:“从天上?” “没错”胖子大咧咧比划着:“像两颗陨石啪的砸在一座小院儿里把人家的地都砸坏了……长老还给人留下两粒金豆子作为赔偿。” 神庙的大长老轻轻拍了拍手。 “非常明智的举动”他似乎很高兴听到这样的回答:“这样就比我想的更简单一点了……恩格拉老宅里的那个黑巫师虽然邪恶却很守规矩有了前一次的‘交易记录’你们再次获得与它交易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尼基塔眼神微微一动但立刻又恢复了平静。 年轻巫师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与阿塔尔老人的谈话上没有人注意到女妖身上那丝微不可见的气息变动。 “天上有门我们也进不去呐”张季信说出来所有人的困惑:“我们又没有翅膀……难道要我们跳回天上去吗?” 即便使用轻身符、腾云符也只能腾空数十米这些连注册巫师水准都未达到的年轻人还没有挑战天空的资格。 “跳上去……未尝不是一个办法。”阿塔尔大长老竟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似乎完全不认为红脸膛男巫刚刚在开玩笑。 年轻巫师们不由面面相觑。 “您是认真的吗?”郑清扬起眉毛:“您是让我们‘跳回’天上去?” “天上有道通往真实这句话是确凿无疑的。就像你鞋里的石子儿或者放在桌上却始终找不到的那把钥匙一样真实不虚。” 一只黑猫从厅外走了进来熟练的蹿上阿塔尔老人的膝盖开始打呼噜。老人挠着黑猫的耳朵声音显得愈发慈祥: “唯一的困难在于如何找到那把失踪在你视线里的钥匙。站在山顶跳向天空听上去就是一个很有勇气的选择。”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找架梯子或者向上面丢一根绳子试试能不能通过爬梯子、爬绳子最后爬出这座世界……方法就在你们脑子里你们只需要找到它。” “……即便山顶的尽头没有路彩虹的另一端没有你期待的美好也一定不要放弃希望。希望是超越执念的这座世界永恒的灯塔。” 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阿塔尔老人的目光一直落在朱思身上。那只黑猫在他膝盖上轻声‘喵喵’着张嘴吐出几个毛球。 老人枯瘦的指尖点在那几个毛球上毛球散开变成一片顺滑的黑色猫毛。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从那猫毛上掠过那些散落在桌面的猫毛悄无声息的交织起来最终编成一条黑色的细绳。 阿塔尔老人掂起那根细绳眼珠缓缓转动看了郑清一眼然后又重新看向朱思。 “过来”他冲小女巫招招手示意道:“靠近点。” 小女巫似乎有些迟疑。 郑清站在她身后悄悄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到阿塔尔老人面前。或许因为陌生气息的靠近黑猫从老人膝盖上跳了下去尾巴一甩便消失在桌腿之间的阴影深处。 朱思有些紧张的站定身子。 神庙的大长老拾起她的手把那条用猫毛编织的细绳绑在了小女巫的手腕上。 “希望是超越执念的这座世界永恒的灯塔。”他重复着这句话微笑的看着面前这道灿烂却又微弱的火光轻声说道:“命运是公正的也是不公的。因为祂对这个世界上的悲惨与幸福都是一视同仁没有丝毫怜悯也不会刻意残忍。” “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在感悟这一点。但很少人能够在你这样的年纪就深切体会到这一点。” “这是命运的礼物你一定要学会接受……然后再还给命运。”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现在请大家闭上眼睛。” 绳子系好阿塔尔老人的目光离开朱思看向其他人。 大家都乖巧的闭了眼。 包括两位女妖。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八十六章 克喇山下 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郑清可以听到袍角猎猎作响的声音他隐约猜到老人在做什么。 片刻之后风声渐渐平息。 “这是离别的礼物……” 阿塔尔大长老的声音渐行渐远郑清缓缓睁开眼睛目之所及一片郁郁葱葱。他们已经离开那座金碧辉煌的大厅出现在了一处陌生地域。 天色已晚林中一片昏暗。 毛豆从那片昏暗中冲了出来兴致勃勃朝年轻公费生摇起了尾巴。短暂的会面已经让狗子重新熟悉了男巫身上新的气息。 郑清挠了挠它的头手中的符枪始终稳稳的指着尼基塔。 “你完全不需要这么小心”女妖颇感无奈的耸了耸肩指了指挂在身上的那枚玉符:“我全部魔力与妖气都被这道符咒封印了……万一你手指头不小心抖一下我岂不是死的很冤枉?” “你死掉一点也不冤枉。”郑清首先反驳了女妖的话然后又晃了晃枪口:“老实点我的指头很稳……正因为你被封印了所以我需要格外小心。” 梅林才知道这头狡诈的女妖有没有留着什么后手。 说话间郑清眼角的余光一直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此刻宥罪猎队的五位猎手以及两头女妖、一只狗子正站在一片茂盛森林的边缘他们脚下是一条分岔的小路路口竖着一块木头牌子。 牌子下挂着三个木头箭头一个箭头指向一片空荡荡的白地上面标注着‘迷魅森林·祖各’一个箭头指向巫师们身后上面标注着‘乌撒城’以及用白色粉笔画的猫头。 最后一个箭头指向林子深处箭头上写着‘克喇山·恩格拉老宅’。 郑清顺着最后一个箭头看去脸上带了几分紧张与不安。克喇山应该就是阿塔尔大长老提到的他们需要爬的山至于恩格拉老宅位于克喇山的山口想要上山必须通过那座老宅。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郑清记得阿塔尔老人说过宅子里有一位黑巫师。 “哦真见鬼。”辛胖子低声呻吟着非常用力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不能明天早上再送我们来这里吗?大晚上在陌生森林里呆着万一遇到一头积年老鬼怎么办!” “打死或者抓住装进瓶子里。野生老鬼的价格在岛上可不便宜很有赚头的。”张季信接口回答同时斜乜了胖子一眼:“一头老鬼而已难道比妖魔更可怕吗?” 郑清忍不住笑了起来紧了紧手中的符枪。 红脸膛男巫的话表面只是在回答辛胖子的抱怨却很好的打消了其他人心底的不安。郑清看着自己的同伴们忽然意识到他是一位巫师理论上不应该怕鬼怪、或者幽灵、或者其他什么危险的野兽。 毕竟他的枪口此刻就对准了一头货真价实的女妖而那两个一身腱子肉的家伙正淌着口水四处打量满心希望一头吊睛白额大虎从灌木丛后跳出来给大家添一份丰厚的晚餐。 “妖魔也怕鬼的。”朱朱拽着尼基塔的衣角小声嘀咕了一句。 郑清的视线在小女妖身上定了定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看向尼基塔:“你的那些下属呢?那些古革巨人、夏塔克鸟群还有食尸鬼……你能联系到它们吗?” “我怎么知道。”女妖扯了扯嘴角:“但我猜神庙老头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法力可以把一整支军队都挪到这里。” “希望它们不要毁掉乌撒城。”郑清很没底气的为那座小城祈祷了一秒钟。以黑猫的身份他很喜欢那座猫之城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给那座小城带去灾难。 “阿塔尔大长老既然把我们送来了那他一定有办法对付那些妖魔鬼怪。”萧笑宽解了郑清一句然后扶了扶眼镜:“现在我们需要考虑爬山的问题……以及要不要现在进山。” 大晚上擅闯一位黑巫师的宅邸听上去不是聪明的选择。 但既然阿塔尔老人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将他们送到这里应该是有别的深意。郑清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感受到同伴们的注视最终下定决心。 “进吧。”他晃了晃手中的符枪底气十足:“我感觉随时都可以再来一发” “我喜欢这种讲道理的方式。”张季信摩拳擦掌嘿嘿笑了起来。 蒋玉在郑清发话的第一时间便翻开了手中的法书低声吟诵出一道咒语:“彼月非微此日非微。” 一群细长的覃类植物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从女巫的法书中跑了出来蹦蹦跳跳着向林子深处跑去。 它们的蘑菇头上冒出一朵朵金黄色的阳光如同气泡般晃晃悠悠飘到半空然后砰然破碎洒落一地阳光驱散了沉沉的夜色。 树林、小路与木牌被镀上一层光晕让这一小块区域摆脱夜幕的笼罩回到了黄昏时分。 “有光的感觉真好……不知道这次回校后有没有机会去黑狱参观。”辛胖子走在尼基塔身后故意很大声的说道:“据说那是一座永远处于黑暗中的监狱狱卒们会吃掉那里的每一丝光线黑狱里的囚徒好像只能用手的触摸来判断自己是坐在餐桌边还是马桶边……” “我觉得正常人用鼻子就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女妖毫不在意的瞥了胖子一眼:“当然不排除有人脂肪过剩堵塞鼻腔。” 胖子的蓝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发灰。 为了避免他被牙尖嘴利的女妖教训的更惨郑清连忙岔开话题:“……胖子你跟长老之前是从这条路下山的吗?” 辛胖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冲女妖再说点狠话但最终选择了放弃很是憋闷的咕哝着回答道:“没错。” “跟我们说说那座老宅吧。” “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一座阴森森的屋子。我们当初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也没看到阿塔尔老人提到的什么黑巫师……如果那里真的住着黑巫师我们不可能那么轻易离开吧。” “……或许这正是为什么阿塔尔老人夜里送我们过来的缘故。”萧笑的声音从郑清身后传来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很多被魔法封闭的区域只有在月下或者夜色中才能露出它们正在的面目。”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八十七章 出了偏差 “……那座老宅子里没人看上去已经荒废很久了。” “墙上到处是乱爬的蔷薇与紫藤石头缝能容下古革巨人的爪子……院子里杂草丛生虫豸横行但凡宅子里还有人住着就不应该荒废到那种地步。” “但我记得水井旁丢了一口木桶那口桶是湿的啊?” “可能是被露水打湿的。” 张季信与辛胖子一边描述着那座古宅的模样一边讨论他们脑海深处的印象——细节或有些许差异但两人统一的认识就是那座宅子已经荒废宅子主人可能出门很久了。 这些讨论在小路尽头戛然而止。 因为在夜色尽头恩格拉老宅已经被蒋玉那些发光蘑菇簇拥着显露出身影。只不过与张季信等人的描述不同那座宅子看上去并没有那么荒僻。 宅子前面是一片细软的草坪修剪的很是平整草坪周围还绕了一圈灌木丛被统一修成球状一个个圆滚滚的看上去格外喜人。 整座宅子坐落在克喇山谷呼啸的夜风中背朝着沉默的高山嶙峋的怪石顺着扭曲的山脊依次排开仿佛是老宅的屋脊兽;面对着在蘑菇光下有些酱红的小块草地以及包裹着这片草地的浓密的墨色森林。 黑色的墙砖堆砌在草地尽头整洁而又干净白色大理石雕琢的镇门兽趴在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上慵懒的打着哈欠即便看到深夜的不速访客也只是甩了甩尾巴打了个响鼻。 郑清沉默的看着那头狮子模样的石兽。 半晌他转头瞅了胖子一眼:“长老家大业大觉得这种宅子荒废我还能理解……你家何时也这么阔绰了?” 胖子一脸见鬼的模样。 “这不是…我是说……之前来的时候它不是这幅模样吧!”他挥舞着胳膊有些糊涂的看向张季信似乎想找到一根锚线:“我们没有走错路吗?” “林子里只有这么一条路一直到那块牌子连个岔口都没有怎么会走错路。”张季信紧了紧手上的拳套目光阴沉的看着那座老宅:“虽然我也不太记得宅子外面是什么模样……但肯定没有那头镇门兽否则我们之前不可能出来的那么容易。” “所以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尼基塔非常好心的举手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一脸期盼的看着郑清。 不得不说有那么一瞬间郑清对这个提议都有些心动了。 但他的目光掠过朱思掠过她手腕上那根正微微发光的黑色细绳想到阿塔尔老人最后的那番叮嘱顿时打消了那个念头。 “就像博士之前猜测的那样或者这座宅子只有在夜色下才能露出真正的模样吧。”年轻公费生端着符枪的胳膊稳稳的冲女妖晃了晃很客气的要求道:“来都来了不能空着手回去……你去敲敲门问问能不能借宿吧。” 女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让一位女士冒险?你的风度呢?”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无语。 郑清有点不耐烦再次晃了晃枪口:“你不算一位女士因为你是妖魔……妖魔是没有人权的……如果宅子里的黑巫师因为你敲门生气把你捉去炖汤我们会为你祈祷的。” “人死了还要祈祷有什么用?!”尼基塔骂骂咧咧着磨磨唧唧的向老宅大门走去。朱朱拽着她的衣角跟着她的身后。 辛胖子凑到郑清耳边小声探讨道:“话说她是我们的俘虏吧……怎么感觉她的脾气比我还大呢?” “女妖脾气原本就大。”郑清想到入学专机上的经历摇摇头:“况且她已经知道我们会把她送进黑狱没有歇斯底里的反抗已经很不错了……” “我觉得主要还是你太和气了点”张季信也凑了过去小声评价道:“如果你提前砍断她的四肢把她装进瓮里封印好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你是不是不忍心下手?我哥说第一次杀巫妖都很困难因为它们跟我们太相似了。”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郑清迟疑了几秒钟。 “不”他最终否定了红脸膛男巫的猜测:“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干掉她。” “但你不会虐杀对吧。”萧笑在身后推了一把郑清提醒道:“不要闲聊学着点班长都警醒一些……尼基塔要敲门了。” 蒋玉默默扫视了一眼聊天的男生捧着法书的手臂纹丝不动几根细长的光线从书页中淌下缀在那些发光蘑菇的身后。 朱思站在女巫的身旁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神已经有点迷瞪了。 郑清有些脸红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女巫与男巫们的身份发生了对调——女巫在警惕的维持着照明法术而男巫们则一脸八卦的聊要不要把女妖做成人彘。 他轻咳一声打起精神严肃的看向尼基塔。 女妖已经走上台阶正小心翼翼的经过那头狮子模样的镇门兽。石兽自始至终都懒洋洋的趴在青石板上甚至都没正眼看过访客们几眼。 “打扰我们来拜访恩格拉老宅的主人。”女妖向着那头石兽微微鞠躬清晰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石兽甩甩尾巴斜乜了女妖一眼打了个响鼻没有吭声。 女妖站在石兽身前停了片刻。 然后一个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夜色的宁静也打破了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力。 “想进门问我呐!”老宅大门上的门环兽扯着嗓子尖叫起来:“那家伙是石头脑子主人不发话它是不肯动的……而且它也不会说话。” 尼基塔瞥了一眼石兽看到它确实没有什么反应才踮着脚尖小心翼翼从它身侧溜了过去走到门环兽前。 “您好我们来拜访宅子的主人。”她很有礼貌的再次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想进门敲门呐!”门环兽继续用它那刺耳的声音叫道:“你问我有什么用!我只是个看门的!” 女妖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秒钟。 片刻后她抬起胳膊抓住门环兽嘴里的铜环用力砸在了它的脸上: “砰!砰!砰!” 门环兽痛苦而又快乐的尖叫起来:“敲门啦!有人敲门啦!快来开门呀!”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八十八章 真正的黑巫师 “这里真的住着一个黑巫师吗?” “阿塔尔老人是这么说的。” “但我印象中黑巫师的宅子不应该是这种样子”张季信的目光扫过那漂亮的草坪以及草坪周围被修剪的圆滚滚的灌木丛然后再看向那头懒洋洋的镇门兽以及有点愚蠢的门环兽喃喃着重复道:“……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那应该是什么样子?”郑清反问道:“宅子外面种了一排打人柳再栽几行食人花?看门的骷髅狗长着畸形的脑袋吐出的涎水能蚀透花岗岩?还有门环兽应该用阴恻恻的声音回答访客的问题?” “不一定是骷髅狗”红脸膛的男巫一本正经的纠正道:“可以是地狱三头犬也可以祸斗还可以是几种生物缝合在一起的无名怪兽。” “或者是一头斯芬克斯”这个话题引起了朱思的注意力让她逃离了瞌睡虫的纠缠兴致勃勃的补充道:“进门之前要猜谜语猜不出来会被斯芬克斯吃掉!” “听上去充满了偏见。”辛胖子客观的评价道。 “但大家印象中的黑巫师不都是这个样子吗?”张季信摊开手吐槽道:“孤僻、阴沉、住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养着一只脱毛的老猫还有三四头憎恶充当仆人……” “吱呀!” 老宅大门被推开打断了张季信的吐槽也打断了不速之客们小规模的讨论会。郑清下意识抬起手中的符枪似乎下一刻就会有一头憎恶拖着迟缓的步伐与流淌的脓血出现在他的面前。 但显然拥有宅前这座漂亮草坪的主人并没有一般黑巫师糟糕的审美观。出现在客人们面前的不是肮脏丑陋的缝合怪而是一位黑巫师。 真·黑巫师。 一位没有头发、拥有黑色皮肤与一口醒目白牙穿着传统长袍的男巫。 “请问您找谁?”黑人男巫很有礼貌的询问敲门的访客门上的黄铜门环兽在黑人巫师出现后就立刻闭了嘴乖巧的咬紧衔环不再发出一点声响。台阶上的石兽倒是一如既往的慵懒即便大门打开它的尾巴也没多摇两下。 尼基塔惊讶的看着面前的黑巫师。 她还没从眼前的一幕回过神心底原本酝酿好的许多计划一瞬间都化为泡沫。与她相似的是不远处的年轻巫师们只不过其他人都只是单纯惊讶开门者的形象并未像女妖一般心底在一瞬间滑过诸多念头。 黑肤人并不稀奇黑肤的巫师在第一大学也有许多只不过没人会把他们称作‘黑巫师’学校更约定俗成的称呼是‘非洲巫师’。 “或许我记忆出现了偏差?”郑清很没礼貌的盯着开门者喃喃着对同伴们说道:“也许阿塔尔大长老说这座老宅里住着一位黑皮肤的巫师……而不是黑巫师?” “一位真正的黑巫师。”辛胖子板着面孔一副严肃的表情。 “这也说明了为什么这座宅子外面的草坪会那么漂亮。”张季信似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他仍旧对印象中的黑巫师形象与这座宅子的气质不相符而耿耿于怀。 与他俩相比萧笑表现的就谨慎多了:“所有人都听到阿塔尔说的是‘黑巫师’而不是‘黑皮肤的巫师’……没理由所有人都混淆这个概念。” “他只是一位仆人。”许久没有开口的蒋玉忽然出声小声提醒同伴们:“看到他的袍子了吗?亚麻布的袍子只有仆人们才会穿……还有袍子上的扣子是镀金的上面烙着纹章但衣领与腰带上却没有。” “学校里不是也有许多穿亚麻布服装的学生吗?”辛胖子习惯性反问了一句。 “不一样就像在学校里血族与狼人可以心平气和的坐在同一张餐桌前吃饭而在外面它们可能在餐前甜点端上来之前就把整个餐厅拆掉。”女巫打了个有趣的比方轻声回答道:“用亚麻布做仆人的制服是一项古老的规矩以区别主人们的真丝服饰……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家这么做了。只有某些历史悠久的古老家族可能还保留这样的传统。” “隐居在幻梦境的巫师确实年纪应该很大了。”萧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郑清钦佩的看着女巫。 “你怎么能看的这么清楚”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么小的细节……” “因为完整的‘彼月非微’这道咒语不仅仅可以用来照明”萧笑帮助蒋玉回答了郑清的疑惑:“那些蘑菇小人儿每一个都是施术者的眼睛……难道你之前没有使用过这道咒语吗?” 郑清有些心虚的挪开了视线。 因为‘彼月非微’属于课标外的咒语咒式涉及变形、塑能、召唤等多个交叉学科施法技巧要求较高而且还有许多可以替代的咒语比如小学生都会的‘荧光闪烁’或者稍微高级一点的‘熠耀宵行’‘月出皎兮’‘日出有曜’等等。 所以郑清并未真正研究过这道咒语——事实上走夜路的时候他更愿意带上一包灯火虫方便、便宜、还节省魔力——自然他也就不清楚使用这道照明咒的其他效果了。 “请问您找谁?”开门的黑巫师耐心的重复着自己的问题目光在不远处窃窃私语的年轻巫师身上一扫而过旋即收回落在女妖的双眼上:“这里不欢迎外人。” 他没有明确指出是这座宅子以外的人还是幻梦境以外的人亦或者‘巫师之外’的‘人’。但很显然他打算结束这场短暂而又缺乏礼貌的见面。 “您好我们来拜访宅子的主人。”女妖似乎终于从开门者的黑色皮肤上回过神颇有些沮丧的回答道。 “这里不欢迎外人。”那位黑皮肤的巫师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 尼基塔似乎意识到什么仔细打量了一下开门者停了片刻才重新开口:“乌撒城的阿塔尔大长老推荐我们过来……他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长者。” 然后女妖立刻注意到当开门者听到‘阿塔尔’三个字后他的脑袋不为人知的微微侧了侧似乎在倾听什么。 但这也可能只是她的错觉因为开门者侧头的动作立刻流畅的接上了一个邀请的示意:“请进……阿塔尔长老是恩格拉府邸永远的贵客。”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八十九章 老宅主人 从克喇山上淌下的夜风拂过这座古老的宅邸让整个花园都弥漫着大山深处的清新舒适宜人。蘑菇小人儿们脑袋上冒出的一朵朵阳光次第碎裂洒下一片橘黄色的光辉斜斜的落在花园里顺着客人们的脚步仿佛铸就了一条金色的甬道。 有大着肚子的灯火虫从花园深处飞出追逐着夜色下的那抹金黄它们的肚皮一鼓一鼓的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光痕。 领路的黑巫师并未与客人们寒暄安静的在前面带路。客人们惴惴不安的跟在他的身后思索着面见老宅主人时的态度。 夜色下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这反而更显出了老宅的静谧。 院子里有凉亭有假山有漂亮的小花园有水池水池里还有散发着磷光的游鱼。全然没有张季信或辛胖子言说的荒凉郑清也没有看到他们提及的那口水井或者水井旁湿漉漉的木桶。 侍者并未将客人们带进屋子而是在屋前台阶下停了脚步。 台阶上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正仰着头看向深邃的夜空。因为光线黯淡郑清模模糊糊只能看出那道身影披着一件宽大的斗篷没有戴帽兜而是戴了一个荆棘编织的环状头饰隐隐有几条蠕动的影子在那头饰尖锐的部件上晃动。 “主人客人们已经到了。”黑肤男仆走到台阶下微微鞠躬向那个穿着斗篷的身影汇报道。 这个时候再让尼基塔站在代表所有人出面就不太合适了。 但郑清还没想好该说什么或者怎么跟人打招呼。 “晚上好先生打扰了。”他硬着头皮站出身向老宅的主人打了声招呼。想象中的尴尬并未真正出现甚至他心底的不安也只持续了几秒钟。 所有人包括两位女妖与宥罪猎队的五位猎手以及毛豆都警惕而专注的看着台阶上那道模模糊糊的身影没人在意郑清说什么大家更关注老宅的主人会说什么。 “好很好。”那道身影依旧仰着头盯着星空并未在意客人们的礼貌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又有些和音仿佛四五个声音同时说话:“……今晚天气不错每一颗星星都能看的很清楚……尤其马尔斯格外耀眼。” 马尔斯就是火星星相学中代表灾祸与战争。 但幻梦境也能看到火星吗?郑清仰着头试图在头顶找到那颗熟悉的红色星影。但任凭他眼珠瞪的酸痛也没找到火星的痕迹。相反与现实世界相比这里的星象似乎格外繁杂仅仅多看了几眼郑清心底就产生了一种烦闷欲呕的冲动迫使他飞快的收回了目光。 只不过视线的退缩并不代表内心的退缩。 萧笑代替郑清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幻梦境也能看到火星吗?在这座世界火星的神秘学概念与现实中也是一样的吗?” 台阶上那道高大的身影终于把目光从星空收回落在了自家的院子里。 郑清也终于第一次看清了老宅主人的模样。 与想象中苍老疯狂的模样不同老宅主人意外年轻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出头鬈发黑眼皮肤光滑下颌还留着漂亮的小胡子。 但不知为何郑清总觉得这幅漂亮的外表像一件精致的工艺品稍稍一碰就会破碎。 “火星?”老宅主人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摇头指着星空回答道:“不那不是火星。幻梦境的星空里有火星有荧惑也有马尔斯。它们长相相似但不是同一颗星星。” “与孤单寂寞的现实世界相比幻梦境里的星空要热闹的多。” “这里是幻想与梦境的世界所以在这座世界中意识与念头的力量格外伟大。许多魔力无法完成的奇迹都可以凭借意念完成——比如希望比如健康再比如长生。” “也正因为幻想的力量过分强大现实中人类不同印象里的星空会同时出现在幻梦境的天空中。每个人心底都有每个人的星空每一个人的星空都会在幻梦境的天上留下影子。” “有的影子很淡即便最伟大的巫师也很难看清它的模样;也有的影子很浓厚仿佛化作了真正的星辰……那些影子浓厚的是众多影子重叠出的结果。” “越多的共识代表越清晰明亮的星辰。” “越清晰的共识倒映出越一致的神秘学结论……就像我之前提到的在这座世界意识的力量非常强大而神秘学恰恰是意识流最浓郁的结晶。” 深浅不一的和音回荡在整座小院郑清听的如痴如醉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接近幻梦境的真实每时每刻甚至每一秒他都能从宅子主人的话里获取无数宝贵的知识。 以前看书上说古代的大巫师们讲道时会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他一直不理解那是怎样的一种状态。但此时此刻他似乎抓到了一点那种状态的影子。 那是无数知识涌上心头让你眼花缭乱的感觉。 那是饿了很久的肠胃在看到满桌精美菜肴后的疯狂蠕动。 蠕动? 当这个词浮现在脑海的同时郑清感觉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了某些蠕动的阴影就在星光最灿烂的边缘。他下意识抬了抬枪口冲着那灿烂的星空开了一枪。 砰! 淡青色的符弹冲出枪口恍若一股微风消失在漫天星光中。郑清在开枪的一瞬间便后悔了唯恐自己恶了老宅主人。 但开枪后的第二个瞬间他却感到巨大的庆幸与后怕。 因为枪响之后视线中的一切都开始破碎像一块被打破的镜子。消失在郑清视野中的不仅仅是那座灿烂的星空还有星空下这座漂亮而静谧的小院院子里黑色皮肤的仆人以及仆人前身材高大的老宅主人。 砰! 沉闷的枪声在所有人心底回荡惊醒了沉醉的客人。 郑清睁开眼看到了辛胖子与张季信提到的那座破旧衰败的院子看到了长满杂草的小菜园看到了围墙上那些宽大的石缝以及顺着石缝攀爬的紫藤与野蔷薇也看到了那口荒凉的水井还是水井旁倾倒的木桶。 木桶依旧湿漉漉的不知是不是被夜露打湿。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九十章 给您添蘑菇啦 “马尔斯!” 嘶哑混杂的和音依稀在耳畔回响郑清端着符枪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宥罪的猎手与俘虏们齐刷刷躺在泥土中双目紧闭毛豆的身影在虚空中忽进忽出焦躁不安的喵喵叫着。 男巫抬头看向屋子正门。 门扉半开着露出一张模糊的面孔——郑清发现自己很难形容那张面孔的具体模样它有着人类面孔的扁平特征也有眼睛、鼻子、嘴巴等部件但它的双眼漆黑一片鼻尖又像融化的蜡油般挂在鼻梁下摇摇欲坠。 至于嘴巴它的嘴巴周围环绕着一圈细小的触角伸缩不定像放大版的蜗牛触角又像是弱化版的章鱼触角那些触角互相摩擦着发出郑清听到的那种嘶哑混杂的和音不断重复着让人听不懂的短语兼具了祈祷或咒语的某些特性。 郑清拿不准那些触角属于胡须还是口器。 因为当他睁开眼摆脱幻境的时候一只触角正在缓缓靠近自己距离他的脸颊仅仅不到五公分。 或许是男巫睁眼的动作那只触角受到了惊吓瞬间便弹了回去重新簇拥在门扉后那张模糊面孔的嘴巴周围伸缩不定。 “放人。” 年轻公费生端着手中的符枪稳稳的指着门扉后那张模糊的面孔简短的警告道:“给你三秒钟考虑时间……你知道这一枪的威力。” 说着他顺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头顶的夜色被他之前下意识的一枪轰开了一个巨大的‘白洞’——就像有人用锥子在黑色幕布上戳开了一个小洞小洞边缘环绕着金色的光圈洞中流淌着耀眼的白色光线——漆黑的、厚重的云层在白洞边缘翻滚着向白洞深处涌去被那些耀眼夺目的光线所吞噬。 只不过相对于整个世界的夜色而言那口‘白洞’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黑色的阴影从四面八方挤压着那口白洞的边缘金色的光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 但这已经足够有说服力了。 郑清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在这座宅子的主人身上:“三二……” “唰!” 七八根细长的触角从年轻巫师与女妖们身上抽了回来那个嘶哑混杂的和音用一种迫切却仍旧带着几分矜持的声音说道:“放松点年轻人放松点……只是一个小玩笑帮你们提高对噩梦的抵抗力……乌撒城阿塔尔长老的客人也是恩格拉府邸永远的贵客。呶我还在给你们煮蘑菇汤。” 说着几根触角端着漆黑的坩埚从门缝伸了出来坩埚下漂浮着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坩埚里冒着腾腾热气几根肥美的蘑菇正在清澈的汤中起起伏伏。 郑清毫不怀疑那口坩埚是为他们准备的——区别在于如果他们一直陷入幻境可能会被丢进锅里炖成肉汤。 他强忍住一枪轰爆那口坩埚的冲动侧脸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们。 随着那些触角的离开躺在地上的年轻巫师们慢慢有了动静蒋玉蹙着眉嘴里发出低低的呻吟;朱思蜷在女巫怀里瑟瑟发抖;张季信脸上浮起一层红光;辛胖子的体型忽大忽小似乎短时间失去了控制;还有萧笑在那些触角退缩的第一时间便被一层金色的半透明龟壳罩在了其中。 至于两位女妖对噩梦与幻境的抗性显然更强在年轻巫师们还们缓过神的时候尼基塔与朱朱便睁开了猩红的双眼坐起身来。 老宅主人的话郑清之前也在幻境中听过此刻再次听来颇感到几分讽刺:“……所以说您招待贵客的办法就是把他们迷晕然后做成肉汤或者实验素材吗?” “这完全是误解。”那张模糊的面孔微微晃动着似乎想做个摇头的动作:“我只是倾心于魔法之路的凡人喜欢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愉快的探讨魔法真谛……当然有时候大家跟不上我的实验思路可能会觉得我把他们当成了试验品这完全是一种错觉……至于肉汤我不是妖魔不会吃人自然也不会把你们做成肉汤。” 说着它还很认真的看了尼基塔一眼提醒道:“……倒是你旁边那个小姑娘是一头血统纯正的巫妖它应该不介意吃几个小巫师打打牙祭。” 尼基塔微微眯起眼猩红的眸子深处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这可真有趣。”女妖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我确实吃过不少巫师但黑心的巫师还真的没有吃过……或许你会满足我这点小小的心愿。” “安静!”郑清有些不耐烦的晃了晃手中的符枪示意两个邪恶的家伙老实一点然后侧着脸看向萧笑:“醒了?” 因为精神抗性高龟壳下的小个子男巫最先清醒了过来。 此刻他盘腿坐在原地怀里抱着龟壳面前漂浮着一本已经翻开的法书几道杏黄色的符纸仿佛风车般环绕周围缓缓飘动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晕。 萧笑扶了扶眼镜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片刻之后才开口:“我们中了幻术?” “我不确定现在是不是已经安全了”郑清对大家什么时候中幻术一无所知所以面对眼前的情况表现的非常谨慎:“我建议你先把其他人都叫醒然后例行检测。” 对于如何应付幻术猎队自有一套标准流程。 “你们已经安全了!”门后那张模糊的面孔用嘶哑混杂的和音喊道:“没有幻术!没有危险……之前只是一点误会!” 对于这个诡异存在的话郑清一个字儿也不肯相信。 “这位是?”萧笑一边指挥着数张‘清心符’‘破幻符’向同伴们身上飘去一边打量着门后那张模糊的面孔微微皱着眉。 对于这个问题郑清也有点好奇他询问的看了过去。 “抱歉首次见面……鄙人恩格拉这座老宅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主人。”门扉里那张面孔嘴巴周围的触须小翼的互相搓着同时举了举台阶上那口仍冒着滚滚热气的坩埚好心的询问道:“蘑菇汤快要熬好了……要不要再给你们添点蘑菇?”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九十一章 蒋玉的噩梦娃娃 即便一个小学生都知道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食物。 更何况一群大学生而且他们还知道对方是一位危险的黑巫师。郑清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门后那位名叫恩格拉的诡异存在仍旧试图向他们推销自己的蘑菇汤。 就像他也无法理解这位恩格拉为什么自始至终都只露一个脑袋在门外而不肯出门。 但作为一位第一大学的学生作为一名巫师他不能歇斯底里的拒绝老宅主人的邀请所以男巫彬彬有礼的拒绝道:“谢谢我们不饿……也不渴。” “阿塔尔可是很喜欢我的蘑菇汤呢。”那张模糊的面孔继续用它那怪异的嗓音呢喃着却也不强制要求年轻巫师们喝它的蘑菇汤自顾自照顾着那口坩埚下的小火苗盯着锅里的汤汁咕嘟咕嘟冒泡一片片洁白肥厚的蘑菇在汤汁中浮浮沉沉。 说话间宥罪猎队其他猎手们也已经摆脱了幻境。 萧笑点燃一小堆迷榖木叶子这种魔法植物燃烧时冒出的烟雾也有破幻的效果与佩戴在身上相比效果更强烈只不过持久性稍差。但眼下与持久性相比宥罪的年轻猎手们更需要它强烈的效果。 辛胖子已经摆开一排玻璃瓶正在调配魔药。就像同为辅猎手的萧笑兼职占卜师胖子也是宥罪的药剂师他淡蓝色的皮肤与玻璃瓶里那些颜色各异的魔法药水相互映衬配合着不远处门扉后传来的低声呢喃让周围的气氛愈发诡异。 张季信则抱着胳膊站在郑清身侧警惕的注意着一大一小两位女妖以及态度模糊的老宅主人时不时紧一紧手上的拳套把指节捏的叭叭作响。 与各司其职的男巫们不同蒋玉正小声安慰着朱思。 或许因为长期生活在镜中世界的缘故幻术对小女巫的影响较其他人更强烈郑清不知道她在幻境中看到或者遭遇了什么但只看她清醒后仍旧瑟瑟发抖的模样就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蒋玉已经用尽了各种破除幻术的咒语、魔药可以肯定朱思身上的幻术已经被驱逐。她现在的状态更多是精神受创的表现。 对于一年级的巫师而言抚慰受伤的精神属于超纲课题。 除了激发身上的护符之外蒋玉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更多的办法了。 倒是尼基塔旁观片刻给出了一个很有价值的建议:“在幻梦境遭遇一个糟糕的幻境相当于做了一场噩梦……你们可以试着用处理梦魇的办法处理眼前的情况。” “梦魇?”郑清对这个词很敏感。 “噩梦!”蒋玉同时露出几分恍然犹豫几秒钟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巴掌大的小布娃娃塞进朱思的手心。 那是一个漂亮的布娃娃有着金色的鬈发与圆圆的大眼睛穿着一件蓬松的黑色蕾丝公主裙裙摆上绣满了米粒大小的金色符文即使在夜里那些符文也在一刻不停的流转散发出令人舒心的淡金色光晕。 “这是什么?”朱思抓着那个小娃娃好奇的问道。 她的身子已经抖的不那么厉害了而且说话时努力使语气平静竭力表现的正常一点。但任何人只要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注意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惧都能知道这个小女孩只是在努力坚强罢了。 这反而让人对她更加担心。 蒋玉安抚的帮她理着头发轻声回答道:“这是一个噩梦娃娃是我亲自缝制的。睡觉前只需要把它握在手心它就能帮你吃掉噩梦让你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天亮……不睡觉的时候抱在怀里也能让你感到高兴。” 朱思虽然在镜中世界呆了很长时间但说到底心理年龄也只有八九岁还是喜欢布娃娃的年纪。所以面对蒋玉的礼物她没有丝毫抵抗力。 “真漂亮”小女巫捧着这个布娃娃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很快便注意到一点细节:“……但它的胸口怎么有一个字母z?这是什么符文吗?” “那是‘阻’的简写阻止噩梦的意思。”蒋玉镇定的回答道。 小女巫翻过布娃娃露出它的背面继续一脸好奇的问道:“……那它的背面怎么还有一个‘q’?” 蒋玉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慌乱轻声咳嗽一下才慢慢解释道:“q是‘女王’‘queen’的缩写传说中最早的噩梦娃娃是由噩梦女王亲手缝制的……” “真厉害”朱思满脸赞叹冲蒋玉恭敬的鞠了一躬:“谢谢姐姐……” 萧笑面无表情冲郑清竖了个中指辛胖子挤眉弄眼满脸贱笑。 只有在这方面一向迟钝的张季信仿佛发现新大陆般兴高采烈叫道:“诶这两个字母跟清哥儿跟配啊……zq郑清!” 郑清感觉自己现在的脸色可以冒充张季信的兄弟了。 刚刚入学那段时间他曾经一度被噩梦所困扰陪他一起去杜泽姆博士实验室的蒋玉自然也知道这件事。 只不过后来跟随李教授学习变形术后已经很久没有噩梦困扰郑清了。 “我们想去山顶”与面对同伴们调侃的目光相比男巫发现自己更有勇气面对门扉后那张模糊诡异的面孔:“……阿塔尔长老说您知道路请问我们怎么才能爬到山顶?” 漆黑的坩埚在火焰的舔舐下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一缕缕珍珠色的雾气在咕嘟咕嘟声中缓缓飘起消散在夜色中。 洁白而又肥厚的蘑菇片在汤汁中起起伏伏像极了一条条狡猾的小鱼。 宅子的主人黑巫师恩格拉抬起他那张模糊的面孔睁大他那漆黑的眼珠死死盯着瞳孔一片血红的男巫半晌才轻轻呢喃道:“……蘑菇汤真的很好喝阿塔尔当年最喜欢喝了。” “我们不想喝蘑菇汤。”郑清强硬的拒绝了老宅主人的又一次邀请他欣慰的发现同伴们的注意力已经从那只布娃娃身上挪开了于是用更加直接的态度要求道:“我们只想上山……阿塔尔长老说过您知道路怎么走。”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九十二章 选择与考验 一根细软的触角从门缝后伸了出来绕过郑清悬在距离张季信不到一尺的地方缓缓蠕动。触角上黏着一粒金豆子。 倘若不是那粒金豆子张季信已经扬起的巴掌一定会将那根正在蠕动的触角捏成肉泥。 “金子还给你们”门扉后那张模糊的面孔用它浑浊的声音说道:“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宅子离开这座山……金子还给你们。” 郑清回过头诧异的看了张季信一眼。 毫不意外红脸膛男巫看上去比他还要懵逼。 萧笑放弃那堆正在冒烟的迷榖木叶子走到那根触角前仔细端详着触角上黏着的那枚金豆子半晌回过头询问张季信:“这是你之前离开屋子留下的那枚金豆子吗?” 张季信有些不确定的点点头。 “应该是吧……它还回来是几个意思?”他挠了挠头表情有些困惑:“之前我走的时候确实留下过一粒金豆子……但那些金豆子长的不都差不多一个样子么谁会闲的没事记住自己口袋里每粒金豆子的模样……” “我会。”萧大博士很有把握的说道。 辛胖子虚着眼吐槽道:“那是因为你口袋里只有几粒金豆子。” 与态度谨慎正小心讨论的队友们不同郑清面对老宅主人那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表现就非常干脆了。 “为什么把金子还给我们?”他径直追问道:“为什么让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只想知道上山的路。” “为什么要上山?”门后那张面孔闪烁着奇异的色彩反问道。 “我们想回家。” “为什么要从山上走?” “阿塔尔大长老说山上的路更宽爬到最高的那座山就能回归现实。这座山是我们知道的最高的山。” “魔法的本质是一种平衡……你们想上山打算付出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宥罪猎队早已进行过数次讨论此刻听到老宅主人发问郑清立刻回答道:“金子、宝石、魔药、符箓……甚至知识您需要什么?我们都可以提供。” “生命呢?”门后的声音充斥着滋啦滋啦的嘈杂似乎这样的对话对他而言也是巨大的负担。 郑清瞥了两位女妖一眼。 “如果您需要的话。”他简短的回答道。 这一次门后彻底陷入了沉默。似乎完全没有想到男巫会回答的如此果断与干脆同时也意识到这些客人们的坚定。 黑色坩埚里的蘑菇汤在火焰舔舐下咕嘟咕嘟冒着气泡一缕缕珍珠色的雾气从气泡中逸出盘旋在坩埚上空凝结成一片淡薄却又清晰的云层。 直到那层云的颜色又厚实了几分。 老宅主人才重新开口。 “生命是个宝贵的字眼儿。”他似乎在提醒客人们生命的珍贵又像是在叹息年轻巫师们的选择:“诚然生命必须要有裂隙阳光才能照射进来……但那山顶之上只有无尽的云雾与黑暗看不到一丝裂缝。我认为这位妖魔小姐的选择更值得你们借鉴。” “妖魔小姐的选择?” 五位年轻巫师的视线齐刷刷看向尼基塔有惊讶也有困惑。但无一例外这些视线中都充满了警惕。郑清向后微微退了一步符枪枪口斜斜的对准女妖。 谁也不知道女妖什么时候与门后那位存在取得了联系达成了某种共识。 尼基塔似乎也没有料到自己与老宅主人的简单谈判会被当场抖落出来但她立刻意识到此刻犹豫对她没有一丝好处。 “我愿意留下来!我愿意下山!”她把胳膊高高举起大声喊道。 老宅主人那张模糊面孔上的漆黑眼珠缓缓转动看向尼基塔然后盯着她的面孔看了半晌最终淡淡的拒绝道:“你的命运现在不属于你自己……你没有权力决定这笔交易。” “我知道一个办法可以帮你摆脱眼前的困境甚至进阶传奇!”女妖似乎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大叫道:“我们船长有一个非常伟大的计划!” 那双漆黑的眼珠似乎有一丝意动。 郑清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阻止女妖的打算。 “安静!”他晃了晃枪口呵斥着示意女妖退后同时用嘲讽的语气说道:“如果你们船长的计划是从黑狱里打劫玄黄果那么确实称得上‘伟大’两个字……毕竟没有多少妖魔有勇气挑战严阵以待的第一大学。” “还有半个新世界的力量。”张季信立刻补充道:“据我所知学校已经召回了大量在新世界开拓的猎团……他们现在就呆在黑狱充当临时守卫。” “玄黄果吗?原来如此。”门扉后的声音露出一丝恍然那双漆黑的眼珠再次缓缓转动离开女妖落在郑清身上:“……天空是‘道’最清晰的地方。你爬的越高距离天空越近距离回家的‘路’也就越近。这确实不假。但即便伦道夫·卡特站在我的面前也不会有信心在那巨大的真实面前保持清醒……” 伦道夫·卡特是一位毕业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传奇调查员这所大学位于著名的小镇阿卡姆在神秘学领域拥有与第一大学不相上下的建树只不过与全部由巫师组成的第一大学相比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保留了许多老派教育机构的冗余——换句话说这所大学只有一小部分成员属于巫师绝大部分成员都是普通人。 这也是古代巫师隐藏自身存在的最常用办法没有任何地方比一所大学更能容纳超人的思维与杰出的灵魂。 “……失去清醒你们会从山上掉下来。”门后的声音极尽恐吓:“山有多高摔下来后你们就会有多么悲惨……你们还要上山吗?” 这一次郑清没有立刻回答老宅主人的问题。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们。 蒋玉揽着朱思用力点点头;张季信毫不在意的撇撇嘴;辛胖子正蹲在地上研究坩埚里的蘑菇汤完全没有在意门后的恐吓。 即便平日里最谨慎的萧笑也只是扶了扶眼镜:“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 年轻公费生咧开嘴笑着回过头:“要。”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九十三章 试图遗忘的过去 细软的触角终于慢慢从张季信面前收了回去。 但却没有收进屋子里。 在经过那口坩埚的时候那根触角停留片刻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啪嗒一下断落了下去连同黏着在触角顶端的那粒金豆子一齐掉进了滚沸的蘑菇汤里。 肥厚的蘑菇片被那截触角与金豆子砸的翻了个身但很快便在汤汁的鼓动下重新咕嘟起来。而那截触角则在汤汁中挣扎许久直至颜色泛起一丝金黄才渐渐平静了下去。 因为整个过程有些突然而且有些惊悚场间的年轻巫师们呆呆的看着那口坩埚许久都没缓过神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门后那张模糊的面孔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在抽冷气——对于这一点郑清并不太确定因为对方说话的声音一直不太正常——用他那略显嘈杂的混合音提示道:“找到那粒金豆子它会带你们回家。” 郑清谨慎的看了那口坩埚一眼。 “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他不会忘记与一位黑巫师交易时最重要的原则重复了之前的提议:“金子知识……还是你之前提到的生命?” 尼基塔身后的小女妖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似乎在咒骂这个见鬼的世界。 “金子…嘿。”门后那张面孔发出颤抖着的、嘲笑的声音:“这里是幻梦境这里的金子对我有什么意义呢?……至于知识……我现在的困难在于知道的太多而能够舍弃的太少。过多的知识就像绳索会把你慢慢绞死在书本中。” “那您想要什么?”蒋玉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想要什么?”门后那张面孔听到女巫的话后有了片刻失神他抬起模糊的面孔漆黑的眼珠盯着漆黑的夜空半晌才轻声回答道:“我想忘记忘记诸神的容貌。” 这是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答案。 郑清已经准备交出尼基塔换取他与同伴们登山的机会了。但他却没想到这位黑巫师的要求竟然如此奇特。 “为什么?”他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某些禁忌的知识识海中那颗巨大的光茧在一涨一涨的跃动着跳的头疼。 男巫忍不住悄悄按了按额角眼底的红意缓缓消退了几分。 蒋玉担忧的瞥了他一眼。 老宅主人漆黑的眼珠缓缓转动着重新落回郑清身上:“因为祂们不喜欢被人观察……神灵们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宽大仁慈了祂们禁止凡灵目睹祂们的模样禁止谈论祂们的行踪。很久以前祂们曾经居住在克喇山的山顶但现在祂们已经抹去了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您曾经看见过神灵的容貌吗?”郑清敏锐察觉到老宅主人某些含糊的措辞下意识使用了敬语——虽然先生曾经向他表示过神灵也只不过是一些强大的巫师但这个词汇所代表的神秘与威能不是一点简单的认知就可以抹去的。 这一次老宅主人沉默了更久。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在一个多云的月蚀之夜登上了克喇山顶”模糊的面孔向门内缩了缩似乎想要彻底隐藏自己但他的声音那混杂着多重刺耳效果的和音仍旧源源不断的涌入年轻巫师们的耳中: “……我看着祂们在山巅高歌看着祂们在月下狂舞。浓密而充满威严的云朵淹没了整个山峰却没能阻挡我的窥伺……我看到了诸神在月光下又唱又跳的样子……祂们开始恐慌或者是我在恐慌……然后月色暗了下去……悲鸣与笑声交织在一起我的脚下出现了无尽深渊……诸神在上我掉到了天空中。” “掉进天空?”郑清听到这种古怪的描述忍不住打断老宅主人的描述试图让他讲的更清楚一点。 但旋即他感到衣袖被人扯了扯。 回过头是蒋玉。 女巫蹙着眉满脸痛苦的神色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郑清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宥罪猎队其他猎手包括两位女妖也都是相似的状况。 萧笑不知何时重新撑起那只乌龟壳法器淡金色的光膜撑在其他人周围只有薄薄的一层像是经历了狂风骤雨洗礼的纸壳在郑清的目光中摇摇欲散。 蒋玉手中捏着一块玉佩再次开口。 这一次郑清终于听清了她的话。 “不要听也不要问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少有的惊慌:“那是禁忌的知识!他被源自星空深处的存在污染了!” “我这里还有调配好的卢尔德圣水!”辛胖子挣扎着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透明的玻璃瓶玻璃瓶中装着一汪散发着白光的透明液体隐约可以看到金色的星光在液体中起伏沉降。 “我们也需要!”一直躲在尼基塔身后的无面魔举起手大声叫道。 胖子看了郑清一眼。 郑清犹豫了几秒点点头。这并不是他慈悲心泛滥而是担心源自星空的污染会随着两个女妖被带进学校。除此之外妖魔被星空污染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异变他并不清楚万一被污染后的妖魔狂性大发那就再糟糕不过了。 相对于那种混乱郑清更愿意接受眼前这种微妙的平衡。 或许知晓了客人们此刻令人不安的状态或许只是陷入了古久之前的回忆门后的声音被郑清打断后便陷入漫长的沉默。 小院中没有虫鸣没有风声郑清只能听到同伴们粗重的喘气与坩埚里咕嘟咕嘟的沸腾。间或夹杂着某个安瓿瓶瓶帽被拔掉的声音。 “很少有人能在听到这些禁忌后表现出如你般的淡然”门后老宅主人浑浊的和音再次响起不知是不是错觉郑清总觉得这一次他的声音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难以理解了:“这让我对我们之间的交易多了几分信心……我明白小阿塔尔让你来这座宅子的缘故了。” “我对此表示怀疑。”郑清感受着识海中时不时传来在胀痛隐约猜到自己为什么没有受到星空深处的影响。 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们开始对之前的选择感到不安。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临时会议 “我们需要一点时间重新讨论一下与您的交易。” 猎队的队长大人最终这样回答老宅主人。 又一根触角从门缝后伸了出来探进那口坩埚里搅了搅咕嘟咕嘟冒泡的蘑菇汤然后缩了回去。 门后隐隐传来窸窣的声音。 郑清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象一头大章鱼正躲在门后在舔自己的触角。 “汤还没熟”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后老宅主人非常宽容的给了客人们更多选择:“你们还有一些时间来做出最后的选择。” 来自异界的客人们聚在远离坩埚的小院门口围成一个小圈子。 蒋玉指挥着那群发光的蘑菇小人儿一小部分簇拥在圈子中央为这场临时的会议提供必要的光线其余都拦在小圈子与屋子正门之间确保门后那位名叫恩格拉的黑巫师不会在暗地里做什么手脚。 为了方便震慑尼基塔与朱朱也被安排加入了这个小圈子背对房屋正门就在郑清正对面被符枪的枪口罩住。安全起见她俩与其他人之间还预留下一条宽敞的缝隙足以容纳一个班纳。 女妖对这种安排并无不悦表现的非常配合。 “我们要不要接受这份交易?”讨论伊始郑清就向同伴们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忧:“这里不是第一大学我们带的补给也非常有限……他的记忆被星空污染这是非常危险非常危险的事情。” 几乎所有人对这个论断都表示了同意。 除了萧笑。 他抱着那本厚重的黑色笔记手指间翻转着一支毛笔呼呼的像个风车:“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斯凯河里的水眼被毁了迷魅森林的树洞也被毁了……” 郑清感到自己有点脸红所幸夜色笼罩那些蘑菇小人的光线有些黯淡其他人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如果我们放弃这条捷径那么必须面对漫长的回归之路。”萧笑扶了扶眼镜环顾左右尤其在朱思身上停顿了一瞬间:“我们必须考虑到同伴的身体健康……以及我们的学业。” “对哦!”红脸膛男巫发出一声怪叫:“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如果不参加考试是不是会被留级?那也太丢人了!我会被我哥打死的!” “与其担心留级不如担心会不会被学校开除。”辛胖子幽幽的声音在张季信身旁响起:“我们现在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校纪了考虑到在座各位……” 胖子的目光在蒋玉身上滑过立刻改口:“……在立的各位不包括班长大人之前都受过学校处分尤其我们的队长大人现在还背着一个留校察看……我有理由怀疑学校会因为这件事直接把我们全部开除。” 张季信如丧考妣一副受到沉重打击的模样。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尽快回去。”萧笑收住指间跳跃的毛笔握在手心:“所以我们别无选择。” 郑清轻轻吁了一口气抬起胳膊捏了捏眉脚。 识海中的胀痛困扰着他让他总是很难集中思绪但从另一方面这丝胀痛却让他思绪变得格外敏感很容易捕捉到曾经忽略过的一些念头。 “但这很难非常难……他想要忘记诸神的容貌”年轻公费生缓缓重复着老宅主人的要求慢慢说道:“我们怎么完成这项交易?” 场间安静了几秒钟。 “遗忘咒怎么样?”张季信率先提出了这个建议但看上去他对自己的建议也没有太大信心所以期盼的看向萧笑:“博士有没有比普通的遗忘咒更强大的遗忘咒?” 萧笑摇了摇头。 “遗忘咒的施展建立在巫师对记忆与灵魂的理解之上同时也建立在对魔力高超的操作技巧上。”他扶了扶眼镜简单解释道:“理解越深刻魔力操作越精细遗忘咒效果就越强大。至于我们几个……” 说着他环顾左右摇摇头: “……或许我们同时施展遗忘咒威力会稍微大一点。只不过这份威力最多能够让一位顶尖的注册巫师丧失部分记忆……你们觉得这位恩格拉先生现在属于什么阶位?” 虽然老宅主人一直躲在房门后并未直接面对年轻巫师们但考虑到他之前仅仅凭借言语就让大家险些失控相关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最少是一位大巫师。”张季信肯定的回答道:“大巫师的气息我还是稍微有点把握的……他那根触角还有说话时的威力只有大巫师才能具备。” “年纪很大的大巫师。”辛胖子同时补充道:“你们记得他怎么称呼阿塔尔大长老吗?‘小阿塔尔’这意味着在阿塔尔老人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位很厉害的巫师了。” “受到星空污染濒临失控的大巫师。”蒋玉也给出了自己的分析:“最初我们接近这座宅子被拉进幻境中就是一个非常明确的例证……根据后面的接触可以判断出他对我们没有太大恶意却不受控制的对我们施展了幻术这是非常典型的失控表现。” “还有他那些触角、以及他之前回忆时的影响”郑清想到老宅主人仅仅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旧事就让同伴们陷入危险仍旧心有余悸:“如果他下一刻冲出屋子挥舞着触角把我们一个个绞死我觉得一点也不奇怪。” 一根细软的触角从郑清身后探了出来在蘑菇们吐出的破碎阳光中晃了晃似乎在与年轻巫师们打招呼。 这根触角把正专注开会的年轻巫师们吓了一跳。 郑清险些扣动扳机一枪轰在它上面。 “放松放轻松一点。”那根触角上突然冒出一串眼珠以及几张大嘴冲着小圈子一周同时开口:“我很欣赏诸位同学的谨慎与细心……我确实是一位大巫师……但我必须强调一点我现在的状态很稳定。你们刚进门陷入幻境只是我为了安全起见施展的保护性魔法。” “同时我希望提醒诸位施展遗忘咒的巫师会与承受遗忘咒的意识之间建立某种隐秘联系……也就是说那位巫师可能需要承受记忆的反噬。”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九十五章 物理清除记忆的难点 几道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声音从触角上那一张张新裂开的嘴巴里传出同时回荡在年轻巫师们的耳畔显得浑浊而又嘈杂。与此同时那一颗颗漆黑的眼珠漫无目标的咕噜着又让这份嘈杂中多几分诡异。 对这根触角说的话郑清一个字儿也不肯相信。 就像老派巫师们常说的那句话‘如果你看不到它的脑子在哪里就永远不要相信它会思考不要相信它说的每句话。’ 郑清不觉得这根触角上还长了脑子。 而他又自始至终没有看到门后那位老宅主人的脑子长在什么地方。 “病人通常都会认为自己没病所以你自己觉得自己很稳定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年轻公费生含蓄而又坚决的拒绝了那根触角继续旁听猎队会议的打算用符枪指着示意它缩回那扇房门后:“另外……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希望有一点私人空间。” “我只是出来看看汤好了没有。”那根触角非常礼貌的收回上面刚刚长出来的眼睛与嘴巴不慌不忙的缩了回去。 路过那口坩埚的时候触角再次探入蘑菇汤中搅了搅。 咕嘟咕嘟的汤声沉默片刻然后再次悄无声息的响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诱人的味道那是蘑菇与肉混杂在一起的香气。 郑清板着脸收回目光竭力屏蔽即将在门后响起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他非常好奇老宅的主人为何会对蘑菇汤有这么深刻的执念。 他也很好奇那根被煮过的触角回到门后会不会被老宅主人嚼着吃掉。 毕竟看上去很好吃而且差不多应该熟了。 男巫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摆脱脑海里那些惊悚的念头。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喝一支卢尔德圣水洗一洗脑袋里的晦气。 “……虽然我不同意他说的话但我必须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萧笑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启小圈子里的会议:“使用遗忘咒风险太大我们承受不起。” “就算能承受得起我们谁有能力抹去一位大巫师的某段记忆?”郑清附和着赞同博士的观点也放弃了这个想法:“把他打成白痴的可能性都更高一点。” “物理遗忘方式吗?”萧笑若有所思的捏了捏下巴点点头:“确实可以被列入选项当中……唯一的缺点是这种方式不确定性太强——哪一部分记忆被消除的不确定性以及消除作业时的反噬都有不确定性。” 这个建议意外引发小圈子里热烈的讨论。 “胖子把拳头变大一点然后从山上抓下来一块石头用力砸过去就行。” “……我很怀疑他的脑袋还有没有眩晕的选项。” “不要怂……在敌人面前永远不要像个软蛋一样那会让你丧失最后一点胜利的希望。我们是宥罪的猎手!我们是第一大学的学生!我们战无不胜!” “听起来真提气。”辛胖子心不在焉的评价道:“但我们总要想个万全的计划……好歹我们也是第一大学的学生不是肌肉长进脑子里的牛头人。” 张季信竖起一根手指在胖子鼻前晃了晃:“黑巫师面前不要假装自己很聪明蠢一点直接动起来就是最聪明的做法。” 胖子不为所动仍旧试图动动脑子:“那你觉得我们直接跟他商量把他打晕怎么样?这也是为了他好。” “好主意”红脸膛男巫瞥了一眼不远处那口黑色的坩埚:“如果你愿意被他丢进坩埚跟蘑菇一起洗个热水澡……运气好的话你还能在熟透之前帮我们把那粒金豆子捞出来。” “按照一般记忆原理愈是深刻的记忆愈不容易被消除。”蒋玉也加入了讨论但她并不看好这个鲁莽的建议:“即便他不反抗……我们把他打到失忆后我觉得那些源自星空的记忆也不一定会被消除。相反它们会因为失去意识的控制彻底降临在这座世界。” “化为真正的星空眷属。”萧笑点点头:“这确实是非常可能发生的事情。” 郑清听着这些画风越来越诡异的对话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几位队友之间的讨论。 “你们大家都是认真的?”年轻的公费生睁大眼睛看向博士然后再看看其他人:“我刚刚只是开个玩笑!” “但我们不是呀。”张季信惊讶的看了男巫一眼似乎好奇他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我们很认真的。”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这个建议就不是一个玩笑。”萧笑扶了扶眼镜表情严肃的补充道:“……我们需要把握尽可能多的可能性。” 说着宥罪猎队的占卜师在羊皮纸上写下了第二个方案物理遗忘术简述了方案内容并且在方案后画了一个五芒星。 郑清瞥见第一个方案‘遗忘咒’后面画了两个五芒星。 看上去那些五芒星应该代表了方案执行的难易程度。 然后鹅毛笔写下‘方案三’三个字。 “还有没有其他建议?”萧笑环顾左右尤其看了尼基塔一眼:“任何人任何建议都可以……我们现在是一个整体。休戚与共。” 女妖垂下眼皮遮住那双猩红的眸子假装没有看到小个子男巫询问的眼神。 她巴不得这些年轻巫师找不到回家的路。 小院中陷入短暂的沉默这一次没有年轻巫师们粗重的喘息与安瓿瓶帽被拔掉的声音也没有门后那位老宅主人窸窸窣窣嘬触角的声音。 大家只能听到蘑菇汤在坩埚里咕嘟咕嘟沸腾气泡与陶壁碰撞后的轻微碎裂声。 辛胖子轻咦了一声。 “噫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他翻了翻自己的手表摸出一小罐清澈的液体:“吐真剂可以让巫师丧失意识然后陷入一种特殊的镇静状态……还有这个。” 说着他划拉着手表投射出的菜单很快便具现出另一个小瓶子里面同样是一些清澈的液体。 “平和的威士忌消弭一切冲突的中和剂——拉普拉塔之水。”他举起手中的小瓶子像是在与空气干杯:“现在我只缺一点栃li木花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九十六章 栃木花汁 山海经有云‘历儿之山其上多橿jiang多櫔li木是木也方茎而员叶黄华而毛其实如拣服之不忘’意思是栃木的果实吃了之后能够增强记忆力治疗健忘症。 因为这种特殊的功效每逢期中或期末考试前布吉岛上学生们之间的‘黑市’中总会有人贩卖这种小果子供不应求。 而栃木花的效果与果实则截然相反会对记忆造成巨大损害。 “将栃木花汁加入吐真剂中用拉普拉塔水中和会生成一种强力的遗忘药水”辛胖子举着手中的小瓶子向几位同伴介绍:“我们可以调制一些这种魔药悄悄加进蘑菇汤里让他喝掉。”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胖子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同时偷偷摸摸瞥了一眼屋子正门所在的方向。毕竟在别人家里讨论给主人下药的事情总会让人有些气短。 但考虑到现在的情况胖子确实出了个好主意。 与遗忘咒相比遗忘药剂可能在消除记忆方面不那么精细而且具有很多副作用——比如消除掉某些错误的记忆使用者出现意识断层等等——但安全性大大增加。 最起码调配药水的人不会被老宅主人的记忆反向污染。 而且与‘物理遗忘术’相比给蘑菇汤里加点料操作性也比打晕一位半失控的大巫师更高。 萧笑皱着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反问道:“你这个方子是哪里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难得有博士也不知道的事情胖子脸上难免露出几分自矜:“哦这个啊……这是应用魔法研究院前段时间刚刚发明的一种配方因为副作用巨大所以目前知道的人很少。” “你为什么知道?” “因为我魔药学成绩好恰好又在校报当记者所以总能拿到这方面的第一手消息。”胖子谦虚的摆摆手同时不忘最初的目的:“所以大家有谁带新鲜的栃木花了吗?” 他询问的看向左右。 所有人都在摇头。郑清的灰布袋里倒有几颗栃木果但那是用来增强临时记忆力的栃木花那种对记忆力有伤害的‘毒药’没有学生愿意在期末考前这段时间沾染。 一根细软的触角再次偷偷摸摸出现在郑清身侧。 “新鲜的栃木花我这里有你调配好的魔药也不需要加进蘑菇汤里我可以直接喝掉的。” 触角用新长出的几张嘴巴对着辛胖子非常客气的询问道:“只不过我想确认一下你之前提到的副作用是什么?” 这一次它的出现并未引起客人们的惊慌郑清甚至还有闲暇打量触角上簇拥着的那一串眼珠分析它们的大小与颜色。 对于老宅主人的问题辛胖子吭哧了好一阵子才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具体的副作用……唔还不是很明确。据我所知服用这种药剂的小白鼠在一定时间段后会出现一定程度的认知障碍、逻辑能力减退以及鼠格改变。” 郑清注意到触角上那些黑漆漆的眼珠子瞬间睁大了许多。 “听上去像是痴呆症的前兆”触角上几张嘴巴一张一合发出浑浊的和音意外带着几分心平气和的感觉:“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的魔药会让我智力严重下降?” 胖子脸上的蓝意变得有些浓郁他干咳两声求助的看向其他同伴但所有人都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眼神。 场间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半晌那根触角不失礼貌的冲胖子点了点收回上面的眼珠与嘴巴重新缩了回去。没有做任何表态。 没有表态就是最清晰的表态。 这一次小圈子沉默的时间更长了。坩埚里蘑菇汤咕嘟咕嘟的声音似乎永远不会停歇郑清已经开始奢望在他们讨论完毕之前那锅蘑菇汤会被熬干这样锅底的金豆子就能直接露出来了。 朱思倚在蒋玉的怀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上去有些迷瞪。 注意到其他人关注的目光她吐了吐舌头挣扎着清醒了过来然后举起手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想说我们为什么在这里讨论这种问题?我们不是要上山吗?” “因为只有帮助恩格拉先生解决他的记忆问题他才会告诉我们上山的路。” “但是”小女巫脸上露出一丝不解:“他不是说上山的路在那粒金豆子上吗?那粒金豆子不是在蘑菇汤里吗?”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那口黑漆漆的坩埚。 “你是说我们直接把豆子拿走?”辛胖子费了很大劲儿才小声说出这个选项。但他仍旧耻于说‘偷’而是用了一个‘拿’字。 有了第一个开口的人其他抱着相似心思的人自然就松了口气张季信立刻补充建议道:“……或者直接把那口坩埚端走。” “恩格拉先生会允许吗?” “队长的符枪不是摆设他那一枪的威力在场的人都知道……” 门后传来非常响亮的清嗓子的声音仿佛十几个铜锣一齐敲响浑浊中带了刺耳的嗡嗡声让人汗毛倒竖。 “我们是第一大学的学生代表了学校的形象。不能做这种有损学校声誉的事情。”郑清立刻向同伴们使着眼色义正言辞的打消了那些取巧念头同时看向尼基塔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我刚刚想起来你之前供奉给乌撒神庙的礼物名字叫做‘记忆’对吧。” 女妖警觉的看了他一眼慢慢点点头。 “‘记忆’是从记忆中提取出来的吗?”萧笑也意识到郑清的想法扶了扶眼镜问的更细了一点:“我的意思是说……你在酿制‘记忆’的过程中是不是有能力‘挑选’相应的内容?” 尼基塔微眯着双眼将那抹猩红压抑到最不起眼的程度。 “是的。”她生硬的回答道:“而且越强烈的念头、越清晰的记忆越容易在酿制过程中被挑选出来。因为它们的口感与味道最美妙。” 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们面面相觑眼神中纷纷露出惊喜。 “这样的话……”郑清清了清嗓子好整以暇的看向女妖。 尼基塔瞥了他一眼非常干脆的回答道:“我拒绝。”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九十七章 遗忘符弹 “你为什么拒绝?” “我为什么要同意?” “你是俘虏……俘虏就要有俘虏的自觉性。帮我们离开这座世界我们会给学校给黑狱写信让他们对你宽大处理。” “能让我离开黑狱吗?” 这自然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郑清脸色有些难看。虽然他以符枪威胁让女妖在死亡与黑狱之间做出了选择但并不意味着他已经彻底控制了面前的女妖。 但凡露出一丝软弱都会被反噬。 年轻公费生晃了晃手中的符枪语气强硬的命令道:“你没有选择。” 尼基塔看着枪口眼神中露出一丝惊惧但态度与郑清的语气一样强硬无比:“我确实没有选择……所以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这话听起来有点难以理解。 似乎察觉到年轻巫师的困惑女妖顿了顿又补充道:“被你一枪打死与被那个黑巫师打死或者被黑巫师那些源自星空的记忆污染……都没有什么差别。所以我为什么要在这些没有选择的选择中选择对你们最有利的选择?”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绕口令却不难理解郑清立刻意识到女妖的顾虑。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会被他打死?”他宽慰道:“你在帮他的忙他也知道的……而且我们还有一些卢尔德圣水你不会被那些记忆污染。” 尼基塔深深的看了男巫一眼: “如果一个黑巫师允许你走进他的屋子剖开他的脑壳去挑拨灰白质回沟里的隐秘物质在他的灵魂与肉体的介质上动手脚……那他就不是一个黑巫师了。” “白巫师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干的。”张季信摸摸自己的脑袋想象着那副瘆人的场面不由打了个寒颤小声嘟囔了一句。 郑清怒目而视瞪了他一眼。红脸膛男巫立刻抬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扯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会闭嘴。 然后郑清重新看向女妖苦口婆心劝道:“……只要我们好好跟他商量他会愿意让你动他脑子的。” 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没多少信心。 “是啊”尼基塔毫不掩饰脸上的讥讽:“他自然是愿意的但他身上那些触角就不一定了……你猜它们会直接绞死我还是把我捆紧吊在房梁下风干?” 旁边的蓝胖子垂下脑袋发出嗤嗤的低笑。 郑清悻悻的瞥了同伴一下对女妖叹了一口气:“当你用刀和叉子吃掉某个巫师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未来某一天会被另一位巫师绞死的下场了。” “但不是今天!” 一根细软的触角再次从郑清身旁探了出来摆了摆做了一个示意的动作:“我有一个建议要不要听听?” 众人已经习惯了它三番两次冒头所以面对这突兀的发言没有惊慌。 郑清瞥了一眼触角上那些簇拥在一起的眼珠子:“你打算把触角都炖熟以后再让尼基塔给你做开颅手术吗?……唔尼基塔就是这个女妖的名字。” “是个好名字”触角上的的几个嘴巴异口同声的恭维了一句只不过拒绝了郑清的建议:“但就像你的同伴所言即便白巫师也不会喜欢有人剖开自己的脑壳……尤其是对一头危险的巫妖敞开自己的脑壳。” “那你想说什么?” “你会画符吗?”触角上的嘴巴们反问了一个令郑清困惑的问题。 “画符?”年轻公费生扬起眉毛矜持中又带几分自负的语气回答道:“一般符箓对我来说自然是没有什么难度的……但如果是古代符箓我可能需要稍微研究一会儿。” “不不需要什么难度”老宅主人态度殷切触角上那些眼珠似乎都变的椭圆了一些看上去更和善了:“就是一张普通的遗忘符。” “遗忘符?”郑清狐疑的看了看面前的触角然后又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女妖身后那扇半掩的正门似乎想确认一下这个要求是否老宅主人的要求。 门后那张模糊的面孔微微晃动回答了年轻巫师的关切。 这让郑清愈发困惑。 所谓遗忘符就是遗忘咒语符纸化的结果。理论上遗忘符与遗忘咒的效果应该相同但就像其他符箓一样遗忘符牺牲了一点点威力——可能因为绘制者符文勾勒不精确也可能符纸存放时间过长或者气眼收束不实——换取了释放的便捷;遗忘咒释放需要经过法书、咒式、吟唱等一系列仪式释放较为复杂但威力完整。 正是因为符纸效果并不比咒语强所以之前讨论过遗忘咒的优劣后郑清已经下意识排除了这个选项。 “我以为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这种可能性”男巫摆摆手否定道:“我不觉得一张符箓会比我们几个施展的咒语威力更大。” “如果这张符纸被裹成符弹呢?”触角虚点着男巫手中的符枪提醒道:“我希望你画一张符然后把它裹成符弹……使用你这把枪里的力量。” 这把枪里的力量? 郑清立刻意识到老宅主人的意思。或许这就是大巫师敏锐的灵感能够感悟到郑清手中符枪里所蕴含的那股破坏规则的力量。 “只需要画一张就够了对吗?” “威力越大越好。” “血符弹”郑清点着头心底却没有多少把握:“虽然这并不困难……但我不知道幻梦境里的自己是不是‘真实’存在这里的血液性质有没有发生变化。” “外表、内在、性质等等这些要素都不是重点。”那根触角在半空中灵活的缠绕着绕出一个个精妙的符文:“……重点是本质你的血符弹之所以威力强大的本质。只要本质没有发生变化那么你裹出的血符弹就会符合我的要求。”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郑清紧了紧手中的符枪瞄了尼基塔一眼:“我画符的时候她怎么办?” 几根粗大的触角悄无声息顺着屋子的窗户与房门滑了出来缠住女妖的四肢。顺带将朱朱也捆了个四脚朝天。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九十八章 门后的世界 龟背砚松文墨紫毫软笔黄皮纸。 然后再加上一张红纸牌位。 和着刚刚划破手指挤出的血滴郑清很快便绘制出一道标准级别以上的遗忘符将其裹成一颗符弹塞进符枪中。 意识海中旋即浮现一道新的细长管子一头戳进那个青色气团中一头缀连在符弹尾部暴躁的魔力一股接着一股‘肉眼’可见的向符弹内涌去。 郑清感觉脑海中传来的胀痛愈发轻微。 “这样就可以了吧”他揉了揉酸胀的额角看向门后那张模糊的面孔:“下面怎么做?我直接一枪轰到你的脑袋上吗?” 这个说法有点冷。 “理论上不一定需要直接打在脑袋上……我身体任何部位都可以。”老宅主人并未因年轻巫师直白的说辞而恼火语气显得格外宽容:“只不过在此之前还差一点。” “差什么?” “老派巫师比如我当我们做某个陌生实验快要完成的时候总会将最后一点希望寄托于某些伟大而神秘的存在身上……所以这个时候我们一般会双手合十在心底默念一句——愿梅林保佑让这枚符弹效果惊人。” “这个时间段”郑清摸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撇撇嘴:“梅林应该在打鼾或者磨牙没时间搭理我们这些渺小的祈祷。” “梅林也会打鼾吗?”朱思蜷在蒋玉的臂弯中好奇的看向女巫。 蒋玉还在思索如何准确与恰当的回答这个问题时站在旁边的辛胖子就抢先帮她解决了这个难题。 “当然”胖子腆着肚皮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很多人都听到过……据说梅林打鼾听上去像是一只乌鸦放在坩埚里煮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哇哦。”小女巫睁大双眼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感慨。却不知是在叹息梅林那样的大巫师也会打鼾还是在惊讶胖子竟然还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 郑清也在心底发出啧啧称叹只不过他是在惊叹胖子的天赋能把什么事情都跟吃挂上勾。 但表面上他并未参与小女巫的话题而是按照老宅主人的希望耐着性子双手合十小声嘀咕着‘梅林保佑’四个字翻来覆去念叨了很多遍。 他的旁边那条细软的触角不知何时在顶端分了个岔两端也做合十状触角身上七八个嘴巴齐声祷告漆黑的眼珠望向沉沉的夜色满眼虔诚。 莫名的郑清对这个传言中的黑巫师心生怜悯。 但他立刻摆脱心底那一丝晃动重新坚定起来毕竟与这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巫师相比他们这些年轻巫师的处境更危险。 祈祷完毕郑清重新端起手中的符枪瞄准门后那张模糊的面孔双手稳定。 “直接开枪就可以吗?”他眯着一只眼下意识问了一句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不久前那座被夷为平地的森林。 郑清很担心这一枪下去面前这座高大的克喇山会被轰塌。 “可以的”门后那张模糊的面孔向外探的更远了一些同时叮嘱年轻巫师:“瞄准一点不用担心我的安全……那只是一颗作用于灵魂的符弹。” “我们并不担心您的安全”宥罪的占卜师代替郑清说出了他心底的不安:“我们只是担心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我们找不到那条上山的路怎么办。” 这番解释听上去有些冰冷。 郑清立刻补充道:“当然如果什么意外都不发生自然是最好的。” 门后那张模糊的面孔向一侧歪了歪表情似乎有些困惑:“上山的路……以及回家的方法就藏在那锅蘑菇汤下面的豌豆上不是已经告诉你们了吗?” 萧笑越众而出在老宅主人与同伴们的目光中径直走向那口漆黑的坩埚然后蹲下身子用手中的羽毛笔在坩埚上蹭了蹭。 翠绿的羽毛毫无阻碍的穿过坩埚那漆黑的陶壁仿佛只是穿过一层幻影。 郑清皱起眉。 他虽然猜到老宅主人不会让他们轻易拿到那粒豆子但一直在眼皮底下的坩埚是一道虚影还是有些超乎他的预料。 “这是什么意思。”年轻的猎队队长垂下眼皮看着身旁触角上那七八颗黑漆漆的眼珠心平气和的问道。 触角上的嘴巴们七零八落的解释起来: “囚徒们的困境……没有人相信对方会为其他人着想所有人都在按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活着!” “魔法的魅力!当你们真正完成我的条件消除那份污染之后才能拿到那粒豆子。” “与公平无关这只是一点老年人生存的智慧罢了。” “但就像我没有选择一样……你们其实也没有更多选择。” “或许一切都只是命运的卑劣玩笑!” 郑清无视那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疯狂扭动的触角屏蔽了耳畔聒噪的声音目光落在萧笑身上:“你怎么看?” 博士沉默了几秒钟点点头:“开枪吧。” 郑清二话不说径直扣动了扳机。 砰! 雷明顿粗短的枪身上诸多符文明灭不定金黄与银灰的颜色交相辉映。刚刚裹制好的符弹冲出枪管带着一丝血色与一抹淡淡的绿色径直撞向门后那张模糊的面孔。 啪! 房间正门的大门轰然打开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郑清却似乎看到门后隐藏着一个广阔的世界——在那座世界里一道庞大而扭曲的黑影伫立其中数十道粗大的触角正漫天挥舞着迎接门后那枚激射而至的一点淡绿。 而一直与郑清等人打交道的那张模糊面孔包括那些细软的触角就像巨大榕树垂落在水边的一条细小的气根。 瞬间转眼即逝。 符弹带着那抹绿色冲进屋子正门。 砰! 房门紧随符弹的身影带着一股劲风重重关上。惊醒了被那座世界、那道庞大身影震慑的年轻公费生也像一声惊堂木响镇住了原本有些躁动的夜色。 小院里陷入一片死寂连坩埚中咕嘟咕嘟的沸汤都收敛了脾气。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九十九章 捞豆子 良久。 或者只是片刻后。 郑清耳畔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同时嗅到了一丝焦糊的味道。 他循声望去萧笑手中的羽毛笔正结结实实刮在那口黑色坩埚上翠绿的羽毛已经被滚烫的陶壁烤的焦黄、蜷曲。 “这支笔属于因公受损我会找狐五报销的。”注意到郑清的目光宥罪猎队的占卜师扶了扶眼镜在两个毫不相干的话题上切换自然:“……就目前而言双方都还算遵守约定。我们可以考虑把那枚豆子捞起来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年轻公费生低声嘟囔着收起有些发烫的符枪然后将之前退出的那枚辟邪血符弹重新塞了进去。 意识海中的细管重新缀连起符弹与‘炸弹’之间的通道沸腾的魔力再次咆哮着通过那根细长的管子向符弹中涌去。 郑清轻轻吁了一口气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手中的符枪。 不知道这枚符弹还能撑多久。 他可不希望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冲那座金色的守护大阵来一发——那他妥妥的会被学校丢出校门。 蒋玉则顾忌的看了看那间沉默的屋子以及屋子后那座沉默的大山声音中带了一丝不安:“我们呆在这里没关系吗……我是说那一枪……” 她若有所指的瞟了郑清一眼。 年轻公费生清了清嗓子觉得有必要做一点说明。 “刚刚那一枪很嗯很仓促。”他斟酌着最终选择了‘仓促’这个中性词然后解释道:“正常的比如我在迷魅森林里开的那一枪属于完整‘充能’后的一枪……而刚刚那枚符弹从裹制完毕到射击总共也没有用了多长时间不会毁掉这座屋子的。” 除此之外这座屋子应该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毁掉毕竟郑清看的清清楚楚房屋门后并不是普通的大堂或客厅而是一座庞大的世界。或许是因为角度的缘故其他人看的并不那么清楚——郑清也不打算仔细解释因为那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充能不足威力够了吗?”女巫的注意力很容易便从一个极端跑到另一个极端前一秒还在担忧那一枪会不会毁掉克喇山现在又开始担心那一枪威力不足完成不了与恩格拉的交易。 “威力如果足够这座宅子的主人或许还没有勇气迎接那一枪。”蒋玉的问题提醒了郑清他摩挲着手中的符枪若有所思道:“……我猜他‘借用’的并不是那一枪的威力而是附着在那枚符弹里的某些规则。” “规则?”一直蹲在坩埚前的萧笑抬起头深深的看了郑清一眼。 郑清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 他立刻端着符枪走到尼基塔与朱朱身旁——随着那一枪躲藏在门后的模糊面孔以及之前捆在两位女妖身上的触角们纷纷滑回屋子里而两个女妖却仿佛对此一无所知仍旧紧闭双眼躺在湿冷的草地上人事不省。 “起来不要装死!”年轻公费生端着符枪粗声粗气的吆喝着用脚尖招呼着地上的两个女妖。 女妖们一动不动似乎还没从昏迷中清醒。 “给你们一秒钟的清醒时间”郑清好整以暇的竖起一根手指吓唬道:“或者我用束缚咒把你们丢进那座屋子里面让你们帮忙探探路。” 尼基塔还是一副昏死过去的模样。 倒是朱朱有些按捺不住悄悄抬起一点眼皮然后她看到郑清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小女妖只得沮丧的坐起身。 “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要居高临下与女士说话。”她嘟嘟囔囔抱怨着:“强烈的底光还有两侧夹光让你看上去像一头邪恶的骷髅王。” “你对摄影还有研究?”男巫扬起眉毛同时琢磨怎么才能让装死的尼基塔站起来。 小女妖立刻眉飞色舞起来:“画皮必须什么都会!船长说了扮什么要像什么才能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画皮!我不仅会摄影还会唱歌、跳舞、弹琴、调香、做饭、洗衣……” “你就算什么都会他也不会把你留在身边当女仆。”一直躺在地上装死的尼基塔终于受不了郑清灼灼的目光被迫睁开眼抱怨的看向身旁掰着指头的小女妖冷笑两声:“你是一头妖……他能给你的只有通往黑狱的门票!” 原本兴致勃勃的小女巫立刻重新萎靡了。 这让郑清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大恶人他不得不在心底默念了几遍多心经重新校准自己的道德标准同时再次提高对两个女妖的警戒线——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有些猎队的猎手们在捕获妖魔后会除去它们四肢封印在瓮里携带。 虽然粗暴且违背部分巫师的道德但是足够安全。 另一边萧笑正在用一柄木勺努力从蘑菇汤中捞那粒金豆子。但任凭他将坩埚搅的咣当作响也只能舀出一勺勺清澈的汤汁连片蘑菇都舀不出来。 “你应该用筷子。”辛胖子嘲笑的看着博士从手表中摸出一双木筷探进坩埚中碰到一片蘑菇时顺势夹了一下。 那片蘑菇仿佛幻影般在筷子头晃了晃胖子提起筷子只带出几滴汤水甚至比不上萧笑那柄小木勺。 围在坩埚周围的几位年轻巫师表情顿时严肃了许多。 当郑清用枪口指挥着两个女妖来到坩埚旁边的时候萧笑已经尝试过很多方式——可以确定的是任何餐具都只能从坩埚里带出汤汁带不出蘑菇片更带不出那粒豆子。 “会不会是那个黑巫师在耍赖!”张季信紧了紧手上的拳套有些焦躁的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座沉默的屋子。 这也是宥罪猎队诸位年轻巫师都在怀疑的可能。 然后郑清注意到尼基塔嘲讽的目光。 “你有什么看法?”他晃了晃枪口径直问道。 “看法?”女妖哼了一声笑容里满满的恶意:“我能有什么看法?很简单喝光那锅蘑菇汤肯定能捞出沉在锅底的豆子……老派巫师的一贯恶趣味罢了。但天知道那个黑巫师在汤里加了什么东西。” 郑清皱起眉。 老宅主人确实说过他是一位老派巫师。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章 蘑菇汤的效果 一团橘色的火焰像一朵盛开的红花粘在黑色的坩埚下。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珍珠色的雾气在夜色下显得有些模糊清澈的汤中翻滚着几片肥厚的蘑菇看上去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 除了倒影在汤面的几张阴郁面孔。 “清理咒没有效果。” “法师之手也抓不住那粒豆子。” “蘑菇汤被舀出来之后短时间内就会挥发一空……然后回到锅里。” “非常精巧的魔法效果……如果我们抱着把蘑菇汤倒掉的想法去碰触那口锅就只能碰到坩埚的幻影。” “或许只有幻梦境才能支撑起这种奇妙的魔法。” “检测证明这种汤里含有某种活性非常高的物质……暂时无法确定它对人体是好还是坏但可以确定这不是一锅普通的蘑菇汤。” 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围绕在那口漆黑的坩埚周围议论纷纷。大家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能从锅里捞出那粒豆子。 最后众人的目光开始隐隐看向尼基塔。 女妖抱着脑袋倚靠台阶而坐一副懒洋洋看笑话的模样。或许注意到年轻巫师们那些窥伺的目光她扯了扯嘴角讥嘲道:“早就告诉你们了……喝掉那些蘑菇汤是最简单的办法。” “但是为什么呢?”郑清皱着眉看看那口坩埚再看看不远处紧闭的房门百思不得其解:“……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或许是想测试测试你们的勇气或许只是老派巫师的一点恶趣味”女妖摊摊手满脸无所谓:“又或者只有喝下蘑菇汤的人才能从那枚豆子上找到什么……谁知道。” 女妖罗列的最后一种可能性打消了郑清刚刚冒出的某个念头。 他确实在思考让尼基塔喝掉蘑菇汤的计划。 “……所以说不要试图让我喝那锅汤。”女妖晃着手指洋洋得意的拒绝道:“理论上妖魔是吃不下你们那种食物的……退一千步就算我勉强喝下去了你们难道不怕我悄悄把那粒豆子吃进肚子里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喝到吗?” “他们可以剖开你的肚皮查看。”朱朱在一旁小声的威胁了一句换来女妖一拳砸在她的脑袋上砸出一串泪花。 郑清恼火的闷哼了一声彻底放弃了让女妖喝汤的打算。 这确实是一个两败俱伤的选择但对女妖而言有选择总比没有选择要强许多。 “我来吧!” 张季信挽起袖子一把抓起坩埚旁的陶碗与勺子:“我是主猎手……而且我小时候在家也喝惯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身体扛得住。” 但他的手被另一只更大一些的蓝色巴掌拦住了。 “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吃喝。”辛胖子摸了摸嘴巴一脸垂涎的看着那碗蘑菇汤:“其实我早就想喝了只不过考虑风险所以没有动手……但既然现在有不得不喝的理由那大家就不要跟我抢了。” “喵喵!”毛豆也在一旁勇敢请缨。 “不是争抢的问题。”萧笑扶了扶眼镜否定了辛胖子打算‘独吞’的想法:“就像尼基塔刚刚说过的那样如果汤里含有某些物质……只有喝过汤的人才能找到回家的路那我们必须每个人都喝一点。” “我想我应该能找到五个……不九个碗。”蒋玉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看上去有点不确定。除了宥罪猎队的五位猎手还有朱思、朱朱、尼基塔以及毛豆总共九张嘴。 “喵喵!”灰狗子再次叫唤了两声。 郑清留意到毛豆的声音。 “你想喝这些汤?”他有些惊讶的看向狗子毛豆立刻飞快的摇起了尾巴给出肯定的答复。男巫迟疑的看了同伴们一眼然后又看看那口咕嘟着的坩埚最后点点头:“……那就交给你了。” 获得许可后的毛豆立刻扑到坩埚旁毫不在意那朵橘红色的火焰径直把舌头伸进蘑菇汤里噗嗒噗嗒的舔起来。 辛胖子耸耸肩放弃与狗子抢汤的想法。 “你不怕没喝汤的人回不去吗?”坐在台阶上的尼基塔吆喝了一声。 “原本还是有点担心的”郑清看着女妖满脸诚恳:“但是听你这么一说忽然觉得不喝应该是个好事……” 话音未落。 只听‘噗’的一声一根粗大的触角便从狗子的左肩胛骨上冒了出来仿佛一条增生的手臂上面布满了狰狞的洗盘滑腻的黏液顺着淡红色的皮肤缓缓淌下。 年轻巫师们惊叫着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 似乎听到郑清的惊叫狗子‘喵喵’着回过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珠——眼眶周围已经浮起一层短小的肉芽仿佛活物般正胡乱蠕动着。 虽然回过头却并没有阻止狗子继续‘喝汤’。 因为它的颈子下不知何时探出一条鲜红的管子探进漆黑的坩埚里正咕嘟咕嘟抽取着锅里的蘑菇汤。 蘑菇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少。那些肥厚的蘑菇片也被肉管上的细牙撕碎和着清澈的汤汁一齐被它吞进肚子里。 伴随着蘑菇汤的减少伴随着一根根触角从狗子的身上、嘴角以及眼眶中蹿出毛豆的体型变得愈发瘦削。几乎可以清晰看到它每一根肋骨、以及附着在骨头上那些细密的血管。 郑清甚至怀疑他听到了血管里血液在汩汩流淌。 “它们又瘦又饥渴”萧笑梦呓般的喃喃声在郑清耳畔回荡:“仿佛整个世界的邪恶都集中在它们消瘦的身体里……剃刀般锋利的牙齿猩红的目光以及不断起伏的淡蓝色皮肤…它们是诺斯·意迪克的后代库苏恩的恶臭它们在那可怕的阿撒托斯的漩涡中永远嚎叫……是的这些来自远方的猎人就是廷达罗斯猎犬。” 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们下意识摆出战阵警惕的看着坩埚前那团在烟雾与淡蓝间挣扎的灰影。 便是尼基塔也收起脸上嬉笑的表情看着那团蠕动的影子表情严肃。 郑清现在可以确定那锅蘑菇汤的效果了。 那锅汤通过一种梦幻般的方式纯化了毛豆身上的血脉让它变得更像一头真正的廷达罗斯猎犬。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零一章 青豆 空旷的荒野上没有一株植物到处都是皲裂的土地、干涸的河道以及流淌的炽热岩浆有毒的烟雾四处弥漫将这座世界涂抹的愈发荒凉。 荒野中央站着一个体型庞大的怪物。 它身高数十米浑身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触角仿佛古树垂落的枝叶只不过那些枝叶都是活的正在四下里胡乱拍打着不时卷起荒野里的岩石与土块将它们绞的粉碎。 除了一根位于眼眶下侧的触角。 那根触角顶端卷着一柄虚幻的淡绿色小刀正耐心的剜着怪物额头中央一块色彩斑斓的痕迹几十个漆黑的眼珠与几十张大小不同的嘴巴簇拥在这根触角周围声音杂乱的议论着。 “就是这种感觉……能够破坏一切的规则!” “即便源自星空深处的污染也无法抵抗!” “呜……实在是太舒服了。” “如果这把刀子再大一点就更美妙了。” “再大一点的话你这根小爪子还能把它抓住吗?” 斑斓的色彩被那柄绿色小刀一点点削掉如彩色的飞雪落至半空便化作飞灰烟消云散。 忽然间荒野中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漆黑的眼珠与那些长满利齿的嘴齐刷刷转向某个方向。旷野里那些正漫天挥舞的触角也仿佛中了定身术一般跟着停了下来。 许久其中一张嘴巴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真是可惜”它胡乱嚼着不知从哪里拽出的一根骨头嘴角淌下漆黑的涎水:“太可惜了……我的蘑菇汤真的好喝极了……竟然被狗喝了。” “怎么会被一条狗子喝掉呢?”另一张嘴满口问号牙齿都在这种困惑下变得弯曲。 “那不是狗”第三张嘴撇了撇:“……或许姆希斯哈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关我们屁事!”其他嘴乱七八糟嚷嚷起来:“快点干活不要停!把那些被星空玷污的脏东西从我们身上剜干净!一片也不许留下!” 荒原上空那些粗大的触角重新挥舞起来仿佛一团狂暴的火焰正在黑暗中燃烧。 …… …… “毛豆这是被污染了吗?”辛胖子脸色淡蓝语气严肃。 “不只是血脉纯化”萧笑盯着坩埚旁那团瘦削而又狰狞的怪物轻声回答道:“它现在更像一头真正的廷达罗斯猎犬了。” 蒋玉担忧的看着它发间的猫耳不安的抖了抖小声问道:“……那它还是毛豆吗?” “不知道。”郑清扶了扶腰间的尾巴摇摇头。他与毛豆之间并无深刻的契约关系所以很难感触到狗子现在的具体状况。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手中的符枪做好万全的准备。 “呜……喵呜……呜呜。” 稀薄的雾气从坩埚与地面的夹角处涌出缓缓累积淹没了毛豆的爪子、小腿、尾巴然后是它的身子直至最后整条狗都被雾气所笼罩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坩埚里的蘑菇汤渐渐见底。 雾气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狗子的呜咽声逐渐小去就在郑清按捺不住想要上前查看一二时遥远的地方似乎传来几声熟悉的猫叫。 他豁然回首虚空之中一群毛豆正由虚化实狂飙而至它们身后缀着一群笼罩在烟雾中的模糊生物身躯细长爪牙尖利隐约可以看到有触角在烟雾中舞动。 “喵喵喵!” 那群‘毛豆’从虚空中蹿出后径直扑到已经异化的‘同位体’身上撕扯着它身上冒出来的触角与眼珠几乎是眨眼间坩埚旁的毛豆身上就清爽了许多而从虚空蹿出的‘毛豆们’身上则或多或少长出一点肉芽。 而且那些肉芽也随着越来越多‘毛豆’的出现变得越来越稀少直至淹没在狗子灰扑扑的皮毛下。 这是把瞬间受到的异化能量在时空维度上重新分配了?郑清心底浮现一丝恍然看着逐渐恢复正常的狗子心情振奋起来。 “毛豆!干的漂亮!”年轻巫师不吝夸奖的词语。 然后数百只狗子齐刷刷转头看向男巫整齐划一的摇起了尾巴。一眼望去仿佛春天荒原中被风吹过的野草莫名带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郑清很想与同伴们分享自己的这份心情却忽然感到衣袖被人扯了扯。 “那些东西是什么?”蒋玉附在他耳边声音显得有些不安。 男巫回过头这才注意到那群缀着毛豆从虚空而来的模糊生物并未消失而是徘徊在小院之外狂躁的挠着脚下的草坪刨出一个又一个丑陋的土坑。 它们瘦削的头颅从雾气里探出锋利的犬齿上挂着一道道充满腐蚀气息的涎水猩红的目光死死盯着小院里的年轻巫师们眼神中充满了饥渴。 “廷达罗斯猎犬。”萧笑替郑清回答了女巫的疑问停了停宥罪的占卜师又强调道:“真正的廷达罗斯猎犬……我觉得它们还没有冲进来把我们撕碎的唯一原因大概是因为这间屋子的主人不欢迎姆希斯哈的仆从。” 姆希斯哈号称‘廷达罗斯霸主’是一位能够与优格·索托斯在时空领域争斗的传说级存在因为毛豆的缘故郑清不止一次听过这位外神的名号。 “那我们该怎么办?”男巫紧了紧符枪的扳机再一次感觉手里的符枪有点不太够用。 萧笑扶了扶眼镜扫了一眼院子外那些饥渴的怪物声音显得异常平静:“按照原先的计划拿起那粒豆子然后上山找到路回家……只有学校可以阻止那些疯狗。” 郑清下意识看了一眼那口坩埚。 橘红色的火焰已经熄灭锅里的蘑菇汤也已经被毛豆喝光——就连挂在锅壁上的汤汁也被新赶来的狗子们舔的干干净净——坩埚表面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光滑可鉴。 锅底安静的躺着一粒青色的豆子。 郑清仔细打量着那粒青豆子。 半晌他低头看向蹲坐锅边一脸乖巧的狗子:“毛豆呀我掉到锅里的是一粒金豆子不是一粒青豆子……我的金豆子哪里去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零二章 夜色下的对话 毛豆不会说话自然无法回答郑清的问题。 郑清没有选择只能拣起那枚青色的豌豆。 台阶之上门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喟叹像夜风拂过树梢影影绰绰的听不真切。郑清掂起那枚青豆看了一眼仍旧紧闭的房门再看看一脸无辜的毛豆然后才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同伴们。 “怎么样?”张季信急不可耐的问道:“知道怎么上山了吗?” 郑清摇摇头。 他没有从那粒青豆上感受到一丁点的魔法波动。 “或许我们应该把它吃进肚子里。”辛胖子的建议丝毫没有出乎郑清的预料事实上年轻公费生此刻也在琢磨着这种可能性。 蒋玉抬手制止了这个建议。 “如果你们不想像毛豆那样浑身长满触角与肉芽就不要吃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女巫警告道:“阿塔尔长老提醒过我们这间老宅的主人是一位黑巫师。” 郑清有些犹豫不决不由看了萧笑一眼。 宥罪的占卜师此刻正捧着他的黑色笔记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 “你觉得呢?”郑清咨询着猎队的智囊。 萧笑的眼睛仍旧盯着那本黑色笔记声音仿佛梦呓显得有些飘忽不定:“找到那粒金豆子它会带你们回家。” “什么?”郑清扬起眉毛尾巴从腰间滑了下来戳了戳似乎有些走神的占卜师:“说清楚一点……什么意思?” “回家。”萧笑抬起头目光恢复清明认真回答道:“这座老宅的主人之前说过的那句话‘找到那粒金豆子它会带你们回家’……他用的是‘回家’而不是‘上山’。” 包括尼基塔在内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也立刻察觉到其间细微的差异。 除了张季信。 “有什么区别吗?”红脸膛男巫平素最不耐烦这种文字游戏:“上山之后回家回家就要上山……在我看来这里面没多大区别。” “但他是一位黑巫师。”蒋玉摇摇头提醒道:“黑巫师最擅长玩弄契约与文字在这种不起眼的地方搞鬼。” “有什么区别嘛”张季信颇为无语的摊摊手:“回家或者上山……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区别吗?直接回家岂不是更简单。” “不简单。”萧笑耐心分析道:“因为‘家’是一个极其宽泛的概念回家不一定指带我们回第一大学也有可能让我们回归各自的梦境……要知道这里是幻梦境我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梦境碎片。” 张季信睁大眼瞪着那粒青色的豌豆。 半晌他焦躁的挠挠头:“那怎么办?队长也没从上面找的什么线索……难道我们就一直盯着它发呆吗?” 场间一时陷入安静之中。 老宅附近没有风郑清只能听到毛豆们呼哧呼哧小声喘气以及门外那些形象模糊的怪物们刨着草地的窸窣声。 窸窣窸簌簌窸窸窣窣嗡嗡…… 有人在说话? 郑清扬起眉侧着耳抬手示意其他人保持安静同时集中起注意力努力分辨那窸窣与嗡嗡声里传出的讯息—— “嗡…巴尔……巴尔塞…嗡嗡…” “嗡嗡…哈提格…克拉山…嗡嗡…” “伟大的……贤者……朝圣…嗡嗡…”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月蚀之夜的…嗡嗡…” 仿佛很多人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虽然声音有些模糊而且非常陌生但郑清心头却浮起一丝明悟这是留存在克喇山的历史的回音——因为其中有一道声音郑清很熟悉那是属于恩格拉老宅主人的声音只不过与现在相比那时他的声音还很清晰与单一。 男巫倏然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同伴们: “你们听到了吗?”他声音中带了几分惊喜。 “什么?”其他人并未听到郑清所描述的那些词汇他们只能听到门外那些越来越频繁的刨地声。 “有人在说话。”郑清详细描述了自己听到的每一个词但因为信息过于零碎大家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或许是因为这粒豆子的缘故?”辛胖子猜测着伸手去捉郑清手中的青豌豆但他的手指刚刚碰到豆子身上淡蓝色的皮肤便骤然浮起一层花纹蓝意涌动碰触豆子的指尖也冒出了几颗肉芽。 “卧槽!”胖子怪叫一声仿佛碰到烧红的烙铁般飞快的缩回胳膊同时从怀里摸出两瓶卢尔德圣水一瓶咕嘟咕嘟直接灌进肚子里另一瓶将长了肉芽的指尖塞了进去泡着。 淡蓝色的肉芽在圣水中悄无声息的消融。 胖子额头的冷汗这才缓缓落下。 围观者们纷纷向后退了两步只留下郑清指间夹着那粒青色的豌豆像是夹着一粒苍耳嘴角抽搐着。 “我身上没长出什么奇怪的部件吧。”他苦着脸用眼神询问同伴们。 蒋玉仔细打量片刻最终谨慎的回答道:“最起码外表看来一切都是正常的……你还能听到那些窃窃私语吗?” 男巫努力平静心情仔细聆听然后点点头。 “那你放下豆子再听一听。” 郑清立刻把那烫手玩意儿丢进坩埚里。青色的豆子与漆黑的陶壁碰撞发出低沉的噗噗声。 然后他再次屏息凝神侧耳聆听。 这一次耳边没有了大山深处的回响。 事实似乎有些清楚了这枚含有星空污染成分的豆子确实可以让年轻巫师们通过某些渠道获得讯息。 “你刚刚猜测听到的声音是克喇山中历史的回响”萧笑扶了扶眼镜将这份猜测又向前推了一步:“那你有没有试着跟它对话?” “对话?”郑清不觉得漫无目标的冲大山深处喊叫是个明智的选择。 “就像一台收音机接通电源后可以收到各种各样的信号”宥罪的占卜师耐心解释着为此他还特意选择让郑清更容易理解的比喻:“但如果想要听你想听的内容必须调到合适的频率……这样你握紧豆子清空思绪脑海里集中一个念头‘我要上山’。”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零三章 从山脚到山顶 “我要上山?” 郑清握紧拳头在脑海中重复着这个念头。 夜色凉凉大山深处的回响沉默许久然后嗡嗡声慢慢重新响起: “……嗡嗡…山上山上是神灵驻跸之处……嗡嗡…环绕峰顶的雾气总是充满悲伤那些雾气正是诸神回荡在世间的念头……嗡嗡…” 年轻公费生猛然睁开眼眼神中露出一丝惊喜他看向同伴肯定的点点头然后立刻又重新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回荡起那个念头: “我要上山!” “……嗡嗡……世上每个人都是驯兽师而那匹猛兽就是每人各自的性情……嗡嗡………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登山者而那座横亘于所有人面前的高山就是你们面前的克喇山……嗡嗡…它存在于每个人意识的最深处是神灵歇脚的地方……嗡嗡…” “我要上山!!” “……嗡嗡……土壤使树木束缚于土地作为培植的报酬……嗡嗡……天空一无所求任凭树木自由生长……嗡…神厌恶祂们的天堂羡慕人……嗡嗡…” 郑清有些沮丧的松开拳头看向同伴们。 “专注某个念头确实能听到一些不一样的话”他摊开手掌看着手心那粒青色的豆子语气带了几分苦恼:“而且那些话听上去也挺有道理就是听不出怎么才能上山。” “耐心点”萧笑看了一眼小院外那些形象模糊的怪兽示意道:“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其他选择。” “要不你试着冲屋子里打一枪?”张季信给出一个最直接但也最粗暴的建议:“把那个黑巫师轰出来……他总要给个说法吧。” 郑清对这个建议稍稍有些动心。 但也只是动心。 当他的目光从小院外的怪兽转到尼基塔与朱朱身上再转到夜色下那座沉默的屋子最后落在手中的符枪上后男巫摇摇头放弃了刚刚萌生的那点念头。 短时间内他只有一颗子弹而周围却有三个不稳定因素。 符弹在匣中的威慑力才能保持最大。 扣动扳机交出那枚符弹的同时也交出了此刻宥罪猎队保持的主动权。不提恩格拉那个黑巫师的喜怒旁边的尼基塔肯定会趁机造反的。 于是他握紧手中那粒青豆打算重新闭上眼睛再次聆听大山深处的回响。 这时一直蜷缩在蒋玉怀中的朱思突然开口了。 “如果我们要上山为什么不向着最高处一直往上爬呢?”她皱着小眉头大大的眼睛里充满奇异的色彩:“爬到最高处不就上山了吗?” 对啊为什么不向着最高处爬呢? 为什么一定要纠结在这座小院子里呢? 为什么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个最显而易见的事实呢? 郑清心底回荡着这些突兀冒出的声音‘爬山’‘爬山’‘爬山’声音在心湖中掀起万丈狂澜甚至撼动了那团一直在缓慢涨大的青色气旋。 直到最后‘爬山’的声音彻底淹没青豆带来的大山深处的回响隐隐约约他听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又极为遥远的喟叹。 周围的空气在那丝喟叹下仿佛凝固了。 然后下一秒郑清睁开眼睛那口漆黑的坩埚、破败的水井、荒芜的小院、以及那座沉默在夜色中的老宅仿佛被狂风撕碎的云彩般飞速消逝在年轻巫师的视线中。 好像一位巨人从云后俯下了身子郑清感觉自己似乎被巨人的手掌捞了起来径直穿过那座古老阴沉的宅子。 紧闭的门扉、漆黑的墙壁、厚重的石碑、巨大的身形、蠕动的阴影所有的一切都没能阻挡他前进。 无数莫名的画面与声音在这一刻疯狂的涌进他的脑海。 郑清感觉弹夹里那枚符弹中的魔力正以可以清晰感知到的速度暴涨似乎下一秒这枚符弹就会不受控制的从枪口中射出去。 啪。 他重重的栽倒在地上就在他快要被那些杂乱的知识撑爆脑袋的时候一切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郑清低低的呻吟了一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 周围一片黑暗同时一片寂静隐约可以感受到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头顶。男巫摸索着从口袋里逃出去自己的法书翻出一道照明咒语: “嘒彼小星三五在东” 三五个黯淡的光点在黑暗中浮现继而在魔力的加持下飞速膨胀转眼便从米粒大小涨大至篮球大小淡淡的光芒从乳白色的球体上落下将周围照的一片明亮。 郑清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恩格拉老宅了。 这是一片充斥着乱石、裂缝与积雪的斜缓山坡周围很冷空气也有些稀薄虽然长袍上附着了保温的符咒却依旧不能阻止那侵入骨髓的寒意一点点蔓延开。 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以及两位女妖俘虏七零八落的昏死在他的周围。朱思抱着毛豆的脖子骑在它身上正不断向下丢出一个又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 籍着嘒彼小星的光线郑清看到那些火球被砸在一群形象模糊的生物身上它们努力躲避着火球锋利的爪子与牙齿在微光中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是之前门外那些廷达罗斯猎犬。 不愧是号称最难摆脱的魔法生物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跗骨之蛆般紧紧缠着他们这些过客。 “趁着那两个小妖精还没醒给它们来一个狠的。”朱思搓出一个火球一边恶狠狠向下丢去一边冲男巫大呼小叫:“总要把它们打痛才有机会离开这里。” 郑清心底纵然有千百个问题此刻也不是询问的机会。 他扫了一眼仍旧昏死在地上的尼基塔不再犹豫端平手中的符枪将枪口对准黑暗深处那些徘徊着的、模糊的身影扣动了扳机。 一道流光闪过。 伴随着一片刺耳尖锐的叫声郑清感到克喇山仿佛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他顾不得查看自己这一枪又摧毁掉什么而是飞快的向弹匣内重新压入一枚新的符弹。 细长的管道重新畅通意识海中那团几乎要炸开的气旋里的压力得到新的释放渠道终于慢慢稳定了下来。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零四章 小女巫里的大女巫 乌撒神庙里大长老阿塔尔曾经对郑清说过这样一句话‘距离天空越近距离真实也就越近所以爬到最高的那座山就能回归现实’。 郑清现在已经爬到了克喇山的最高处。 但是他也意识到另外一个事实——距离与真实并不完全成正比。有的时候距离天空越近距离真相似乎就越远;观察的越仔细越看不清真相。 就像朱思。 新的符弹在枪匣中‘充能’郑清缓缓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睛。他仍旧没有关注之前那一枪对克喇山造成了多大损害只是随便扫了一眼确认那群廷达罗斯猎犬已经被驱逐出这座世界便收回了目光。 然后将注意力落在骑着毛豆的朱思身上。 或许因为喝了太多蘑菇汤的缘故毛豆的体型变大了许多一个七八岁的女童骑在上面倒也不显得突兀。 此刻它正摇着尾巴欢快的吐着舌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喵呜声向主人邀功。 郑清敷衍的冲它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你是谁?”男巫没有迂回与试探径直开口询问骑在狗子身上的小女巫。他端着符枪枪口稍稍下垂却若有若无的笼罩在朱思与尼基塔周围。 毛豆不安的刨了刨爪子下的泥土眼神中充满不安与困惑。似乎不明白主人为何用那个危险玩意儿指着自己也不明白之前友好融洽的朋友为何突然翻了脸。 当然在此过程中它非常明智的保持了沉默假装自己是一块石头。 小女巫歪着头可爱的脸蛋上写满肯定:“我是朱思呀!” “不你不是。”郑清非常清楚自己的感觉同时感到一股怒火开始燃烧他摇摇头固执的追问道:“你是谁?朱思在哪里?你把她怎么了?” 察觉到男巫眼神中闪动的危险光芒这一次小女巫没有装可爱。 她安静的看着他突然笑了笑。 “我确实是朱思。”小女巫从毛豆背上跳下来稳稳的落到斜坡上略长的袍子拖在遍布石砾与雪水的环境中略带几分滑稽。 与这份滑稽不相匹配的是小女巫说话时的语气与神态——郑清很难用准确的词语来描述这种违和的感觉——仿佛突然间变了个人又像是被某个高位存在夺舍总之她的声音平静语气成熟眼神中有着看破一切的沧桑。 然后她拍了拍毛豆的后背。 狗子吐了吐舌头一溜烟钻回虚空躲进它的角时间裂缝里去了。 “我确实是朱思”小女巫重复着这句话停了停才又说道:“只不过我不是你印象中那个七岁的小女巫朱思了……而是一个在镜中世界与幻梦境活了很久很久的‘朱思’。”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尼基塔的身上突然笑了笑。 “就像这个小女妖”她看向尼基塔的眼神中充满了悲伤仿佛是在看着自己的影子:“当一个怀抱希望的灵魂向着深渊无止境的下坠时总要抓住点什么……能够让自己不至于在痛苦与折磨里彻底发疯。” 郑清端着符枪的手臂微微抖了一下。 他咽了一口唾沫隐约有了一丝猜测——但他宁愿自己猜不到宁愿眼前的朱思真的是某些星空深处的存在伪装而成的。 “为什么会这样。”男巫声音有些颤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片刻竟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喃喃道:“你之前都是假装的?多久了……我离开才一个多月不我知道镜子里时间扭曲但……这一切都是真的?” ‘朱思’看着失措的男生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当时是假的啊!”她伸手指着郑清的鼻子一如很久很久之前在镜中世界里那个小女孩:“这里是幻梦境诶!怎么可能有真实不虚的东西!” 这一下郑清彻底有些迷糊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厉害的混淆咒否则怎么会听不懂小女巫的话?或者说怎么能听出两个截然矛盾的说辞? 察觉到郑清眼神中的困惑‘朱思’并不意外。 因为即便一位在幻梦境混迹已久的老牌冒险者也很难明确分辨这个世界虚实之间的细微差异更何况一个还没拿到注册巫师证书刚刚来到幻梦境不足一周的年轻巫师呢? “镜子里的时间就像镜子里的影像因为虚假所以不稳定。”小女巫毫不吝啬的向男生传授自己的感悟:“用你们现在的理论来解释这座世界的维度是错乱的……” “你知道维度论?”郑清扬起眉毛。 “很有趣的理论”小女巫心平气和的点评道:“我当然知道。因为这座世界不止你们一群冒险者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外面的人……况且在我溜进镜子的时候维度派已经发布了许多经典论文了。爸爸妈妈常在家里讨论它们吵的很厉害……印象深刻。” 不知是回忆起父母吵架的情景还是因为那两个词触动了心事小女巫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黯淡声音也停了下来。 郑清有些后悔自己胡乱插嘴。 但很快朱思便重新开口:“……因为这种本质的错乱倒映在现实便是认知的矛盾。在你记忆里你与我相遇于旬月之前;但在我的时间线上我与你却道别于千年之外。” “是的我们在镜中世界相见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恒定的魔法也无法阻止叶绿素褪色无法阻止枯黄降临。” 她摸着手腕上那干枯的迷榖木叶子一连用了三个‘很久’听着让人格外揪心: “……只不过这段虚幻而又漫长的旅途并不能让‘她’成长只是在她原本并不成熟的心智里催熟了一个虚拟的成熟人格也就是我。” 虽然眼前的小女巫没有仔细解释郑清仍旧很轻易地判断出这句话里的‘她’指的是最初进入镜中世界的朱思而‘我’指的则是眼前这个小女巫。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零五章 回家之路 “虚拟人格?”男生再次忍不住追问道:“在这个世界真实与虚拟有什么区别吗?你现在在这里她呢?” “虚拟之所以是虚拟正是因为它不属于真实。”女巫垂下眼皮声音很轻的回答道:“但恰恰因为这样所以两个灵魂能够安然无恙的呆在同一个‘身体’里……只不过随着我的成长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 “我越强大她距离完全‘虚假’就越近。但呆在幻梦境的时间越长我不可避免的越来越强大……为了避免‘真实’完全消失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都会主动选择沉睡。” 说到这里女巫忽然笑了一下:“有没有觉得很有趣?在外面的时候她整天想着偷懒睡觉可以不用练习那些枯燥的魔法咒语……但是来到梦境后沉睡却成了很奢侈的事情。一边在竭力摆脱这座虚幻的世界一边却不得不在虚幻中陷入沉眠。” 郑清默默倾听着这个平淡而又有些残酷的故事。 “那现在呢?”他的目光顺着那倾缓的斜坡落在克喇山的山顶夜色笼罩着积雪散发出沉沉的寒意:“你为什么现在醒来?” “因为她需要帮助”女巫的回答稍稍有些出乎郑清预料:“你们在那座老宅里滞留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让我从不安中惊醒……我原本还应该沉睡很长一段时间现在醒来想来也是梅林保佑保佑她能回归真实的世界。” 他忍不住打断道:“你知道帮助她的后果吗?” “后果?”她鼓了鼓嘴就像很久以前那个小女巫:“当然知道……这是她回归现实的最后一段旅程或许也是我最后一次清醒的时间。” “你不担心自己会消失?” “为什么你会用‘消失’这个可怕的字眼儿?我是她梦境里的投影梦里梦外我们又有什么区别呢?每个人都有美梦清醒后的不甘想重新入睡寻找那片梦境……如果她想见我睡着后还是有机会的。” 郑清不知道这算不算自我安慰。 因为普通的梦境与幻梦境区别之大甚于汇编语言与高级语言普通梦境犹如土壤无数普通梦境相互缀连为幻梦境的诞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你可能会彻底消失。”男巫再次强调了一遍。 女巫扬起眉毛语气有些不悦:“我的消失与存在与你有什么关系吗?事实上在此之前你并不认识我……与其担心一个与你关系不大的幽灵你更应该考虑怎样才能在天上找到路带着她回归现实。” 郑清下意识抬起头看了一眼低沉的夜色。 悲伤的雾气环绕沉寂的山巅周围是一团团浓密而又充满威严的云朵它们缓慢而又从容不迫的漫步。云团笼罩峰顶挡住了月光壮大了夜色。 “这里是哪里?”男巫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克喇山的山顶就像你从大山记忆中听到的那样这里曾经是神灵驻跸之处幻梦境的土神们在这座山巅施展了强大的魔法驱逐每一个靠近的灵魂……祂们不喜欢被凡人看到祂们的形象、谈论祂们的踪迹……普通人在上山之前会被一直困在山脚那座老宅子里日复一日研究如何上山最终成为老宅的一部分。”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在幻梦境呆的久了难免知道的多一点。”女巫笑了笑顺手又丢给郑清一个新瓜:“就比如老宅现在的主人是三百多年前幻梦境里著名的贤者巴尔塞他也是乌撒神庙那位阿塔尔大长老的导师…当初他想登山山顶窥伺神灵最终被看到的一切吓疯困在那座宅子里再也出不去了。” “巴尔塞?”郑清皱起眉:“我记得那个黑巫师叫恩格拉。” “每一个被束缚在宅子里的灵魂都叫恩格拉。但他们在成为恩格拉之前都有各自真正的名字。” 郑清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想到老宅里那个扭曲的身影终于意识到现在面临的最大的风险他环顾四周不安的问道:“那些土神现在哪里去了?巴尔塞为什么会被吓疯?” “因为他在贪婪不属于他的知识。”女巫语气平静丝毫没有评价的意图:“你们很幸运与那座老宅打交道的时候维持了最基础的交易原则……而那座老宅则是神灵们附在克喇山的所有魔法中最重要的一个节点。” “至于那些土神已经在历史中消散很多……祂们有的被妖魔吃掉了有的被学校捉去关在了实验室有的与星空深处的过客发生冲突被打死还有的改名换姓苟延残喘在某些隐秘角落普通人很难找到祂们的踪迹……乌撒城那位猫神曾经就是其中一员。” 郑清立刻想到自己心底回荡‘爬山’念头时那一丝极其微弱又极为遥远的喟叹他顿时醒悟那应该就是还残存在这座世界的土神察觉克喇山的规则被突破而发出的叹息吧。 “那阿塔尔大长老为什么会告诉我们这条回家的路?”郑清突然有些不理解那位神庙祭司的心思了他原本以为阿塔尔只是一位热心慈祥的老人。 “很多原因。”女巫伸出小手将短短的手指一根一根收起来:“他想解救自己的导师那么需要新的灵魂代替巴尔塞停留在恩格拉老宅;他收到你们的祭品按照神灵的规则必须给出正确的答案;他侍奉着巴斯提特却又反抗着巴斯提特等等他有一个非常有趣、非常真诚、却又充满矛盾的灵魂。” 郑清选择放弃在这片充满寒风的山顶剖析一位四百多岁老巫师的灵魂转而将注意力放在更紧迫的事情上。 “我该怎么做?” “你应该与自己的同伴讨论”女巫瞥了一眼地上那些东倒西歪的身影:“我可以在你们做出选择之后提供一些指点但我不能在你们选择之前替你们做出选择……这是神灵们留在山顶不多的几项规则。” “只有离开这座世界的灵魂才有选择‘道’的权利。”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零六章 喝酒吃药 辛胖子醒来时月亮正挂在中天。 他也是所有人中最后一个睁开眼的。 萧笑面前摆了一个坩埚正在熬煮魔药锅底是橘红色的火焰锅里是橘黄色的药汁淡淡的红光笼罩了这个坩埚让人一眼望去就有一种浑身暖洋洋的感觉。 蒋玉抱着朱思坐在一旁在小女巫耳边小声说着悄悄话;郑清端着符枪目光在头顶的云团与尼基塔之间徘徊;女妖抱着头靠在一块大青石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似乎完全放弃挣扎。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仿佛打雷。 片刻之后雷声停歇。一个黑黢黢的身影绕过前方一处山崖出现在辛胖子的视线中。 是张季信。 他浑身蒸汽腾腾脸膛已经变成了酱红色袍子上沾了许多雪泥手上的拳套隐约露出一丝血迹。 “一只落单的野狗已经赶走了。”红脸膛男巫漫不经心的向队友们汇报着同时瞥了一眼刚刚爬起身的胖子:“哟醒了?我以为你会一觉睡到天亮。” 辛胖子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月亮。 “我在编辑室听过一句话”他晃了晃仍旧有些眩晕的脑袋咕哝道:“所有的历史都是晚上产生的……作为一个合格的记者我不会错过见证历史的时刻。” “那你应该多锻炼锻炼身体”张季信拍打着身上的雪泥嘲笑道:“我早就说过你身子虚胖狩猎的时候要吃大亏!” “这是健壮。”胖子嘟囔着凑到萧笑身前的坩埚上抽了抽鼻子:“黄芪、白术、太阳花、祸斗血噫竟然还有火龙骨……这么重的补药干嘛用的?” “驱寒辟邪补气升阳”萧笑扶了扶眼镜看了胖子一眼:“这片山顶有点邪乎死气太重……你醒的时间正好来帮我看着这锅魔药我要抓紧时间烧两块骨头。” “烧骨头?”胖子接过博士递来的木勺熟练的搅拌着坩埚里的药汁同时好奇的问了一句:“那种魔药还需要烧骨头?” 萧笑没有回答只是板着脸从口袋里摸出几块白森森的兽骨丢进坩埚下那团橘红色的火焰中。 郑清好心的为胖子解惑。 “占卜用的”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跺了跺冻得有些发麻的脚哈着白气解释道:“我们已经到了山顶……但还没找到回家的路所以博士打算烧几块骨头算一算……属于集思广益你有什么好主意也可以说出来让大家参谋参谋。” 说话间他下意识瞥了一眼朱思。 小女巫正乖巧的呆在蒋玉臂弯中一脸认真的说着什么。郑清看不出此刻说话的是只有七岁的小女巫还是已经活了上千年的‘朱思’但他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两个‘朱思’肯定都在现场。 就像尼基塔。 通过朱思郑清才知道那个双眼猩红性情狡诈的女妖身上也有另外的‘房客’。郑清对此很感兴趣他相信尼基塔身上另外一位‘房客’肯定也有离奇的经历只不过现在不是听故事的时候男巫不得不按下心底的好奇。 “回家的路?” 辛胖子的声音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深沉的夜色但搅着坩埚的勺子却没有丝毫停顿:“……我以为你们会在山顶找到一扇‘光门’或者类似的魔法通道。” “如果那么简单就好了。”郑清叹口气又跺了跺脚。 山顶真的很冷尤其月光很亮的时候。 “要我说应该勇敢的跳下去。”张季信扯了扯手上的拳套踢飞脚边的一块小石头声音里充满了勇气:“就像我们进入幻梦境时提到的那种办法梦里走到悬崖边然后纵身一跃……醒来时就会站在幻梦境的土地上。” “按照你的逻辑我们应该向天空跳上去。”胖子反唇讥嘲。 “那就向上跳一下试试吧。”张季信也有些不确定索性蹲下身子用力向上跳了一跳。看上去像一只捕食的大青蛙。 这一跳离地很近离天很远。 看上去很蠢的样子。 惹得其他几位同伴嗤嗤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被张季信踢飞的小石头在半空中滑过一道弧线落下悬崖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过了许久才从悬崖下传来低沉的‘啪嗒’声。 郑清忍不住裹紧身上的袍子。 “充满勇气的想法”他干巴巴的夸奖着但坚定的否决了张季信的建议:“除非下一秒世界就要毁灭……否则我宁肯带着你们回乌撒城去找那个老巫师的麻烦……或者冲月亮开一枪。” “冲月亮开枪?为什么?”辛胖子最后搅了两下药汁看着坩埚里橘黄的颜色嗅了嗅坩埚上漂浮的雾气满意的点点头拿出小碗给每人盛了一份。 郑清接过他的那一份回答道:“我之前拿着豆子听克喇山历史的回响不是有一句提到‘月蚀之夜’之类的话么……所以我觉得把月亮打出月蚀的模样应该有点效果。” 那碗魔药看上去滚烫轻啜一口却发现药汁温润口感适宜。 郑清索性一口灌进肚子里整个人立刻暖和了起来。除了山顶上那些无处不在的寒气之外原本沁入骨髓的那股邪意也在魔药的作用下缓缓消退。郑清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暖暖的太阳下皮肤有轻微刺痛。 他忍不住扭了扭身子。 “冲月亮开枪。”胖子一边分发着汤药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有些躁动的男巫嘟囔着:“你可真有想法……长老以前遇事不决肌肉解决;你现在遇事不决符弹解决……你脑子已经被符弹统治了吗?” “我听出你在说什么了!”张季信恶狠狠的掰了掰手指发出噼啪的威胁声。 “听出来又能怎样”辛胖子笑眯眯的把药碗递给张季信吆喝道:“长老该吃药了。” 张季信黑着脸老老实实接过自己的那份魔药一口闷。 “没劲儿”魔药下肚红脸膛男巫的气势立刻又起来了:“软趴趴的药喝起来像糖水……还不如整两瓶海妖朗姆带劲儿也祛邪也避寒。”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零七章 青藤 白森森的兽骨在赤红的火焰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一条条细长的纹路被魔力雕琢而出那是时空维线被魔法火焰炙烤后显露行迹在三维世界留下的投影。 每一条纹路都代表了一种可能性。 占卜师所做的就是查看并甄别出其中最大的一种可能性。 萧笑擦了擦镜片上沾的雪花重新低下头继续仔细打量兽骨上的纹路。试图依靠冥冥中的命运之力为众人找到回家之路。 这很困难。 即便在同伴之中他是最优秀的占卜师但也终究只是第一大学一年级的学生一个还没拿到注册证书水平有限的占卜师。 他现在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命运并未在这座陌生的世界苛责他们这些年轻莽撞的巫师兽骨上平直顺滑的纹线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意味着他们的回家之路不会有更多波折了。 占卜师的目光随着那些纹线继续延伸精神在跳跃的火焰中不断拔高以超越维线的视角四处窥伺仿佛一只钻出地洞支起身子四下张望的土拨鼠。 他看到虚空中遍布着斑斓的色块有幽静深远的蓝色有炽热爆裂的红色还有堂皇大全的金色、流光溢彩的青色等等。 巨大的色块遍布整片天空形成一层厚重的屏障;不同色块之间犬齿交错却又泾渭分明相同之处在于所有的色块都散发出可怖的气息让年轻占卜师的目光感到一阵阵刺痛。 这应该就是那些土著神灵在克喇山留下的痕迹吧萧笑回忆着郑清提到的克喇山历史心底猜测着。 只是不知那些色块是神灵战争后的遗迹还是神灵们驱逐凡人施展的法术痕迹。 他忍着目光中传来的一阵阵刺痛睁大眼睛在那些斑斓的色块间寻觅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从那些蜿蜒勾勒的线条中看出一点模糊的轮廓——那是一只鸡、一架竖琴以及一个脑袋足足占据了小半片天空的巨大头颅。 在他意识到那个头颅应该属于一位巨人的时候那颗头颅缓缓转动睁开了漆黑的双眼看了过来。 年轻占卜师大叫一声从那色彩斑斓的世界坠落。 “醒了醒了!” 萧笑耳边传来熟悉的喊叫随即他感到嘴边被塞进一片硬硬的东西——那是一只陶碗的边缘——辛辣的液体被强行灌进肚子里。 男巫剧烈的咳嗽着挣扎着睁开眼。 头顶那轮月亮仍未落下只是向天边挪了挪;夜色依旧山顶的风裹挟着山脊上的雪花呼啸着盘旋在年轻巫师们周围带来刺骨的寒意。 占卜师面前那团魔法火焰还没熄灭但是原本在火焰中翻滚的兽骨已经变得漆黑一片看不清上面的纹路。 辛胖子扶着他的胳膊手里端着一碗魔药。 “快点喝”胖子淡蓝色的皮肤在月色下似乎冒出了一层毫光让人有种拿什么东西戳一下的冲动:“……本大师现场调配的火辣辣药剂绝对醒脑提神!” 萧笑扯了扯嘴角喉咙里挤出费力的笑声听上去像猫打了个呼噜。 “火辣辣药剂”他抬手揉了揉眼角:“没听过逼格这么低的魔药不要告诉我这种药是你第一次调配……我的眼镜呢?” 胖子笑眯眯的把剩下的药剂一股脑倒进萧笑嘴里:“什么事都有第一次……安心不会有大问题的。” 旁边另外一双手将一副眼镜胡乱架在小个子男巫的鼻梁上。 “你的眼镜”张季信替萧笑戴好眼镜后习惯性的按了按镜架险些把萧笑的鼻梁压塌:“刚刚你神魂出窍的时候身子胡乱抖动把它抖地上……沾了点泥水我已经帮你清理干净了。” 萧笑眼泪汪汪的咕哝着道了声谢。 直到这时郑清才有机会穿插着询问萧笑的占卜结果:“看到了吗?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萧笑连忙大口吞咽了碗里剩下的魔药哈出一团可疑的淡红色气体。 “那粒豆子还在吗?”他看着那团红色的气体被夜风撕碎才将目光转向郑清:“我想我知道怎么回家了。” “豆子?”郑清一脸纳闷:“我已经感悟挺长时间没啥反应呐?” 自从上山之后那粒青豆就一直没有离开过郑清的手心。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身处克喇山顶的缘故任凭他把耳朵扯大一圈也在没有听到任何低语在耳边响起。 没有大山深处的历史回响自然不能通过与大山‘沟通’找到回家的路。 郑清原本已经快要放弃这个选项了。 “你有没有用试着把那颗豆子种下去。”萧笑扶了扶眼镜摸着似乎被压塌的鼻梁瓮声瓮气的问道。 种下去! 郑清猛然醒悟。 他立刻翻开法书指挥几根粗大的藤蔓在山顶坚硬的雪地间刨出一个土坑将那粒圆润饱满的青豆丢进坑里然后培土、施肥、浇水。 在此过程中萧笑则向同伴们描述他在占卜仪式中所见所闻那些斑斓的色块、光线勾勒的巨大头颅、竖琴与鸡。 尤其后面几条线索非常清晰的指向同一个结论。 “杰克与魔豆!”张季信恍然即便脑子里肌肉比高如他也听说过这个巫师界幼儿们都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那根通天的魔藤!” 只不过豆子埋进土里并没有像年轻巫师们预想的那样破土而出飞快长大。 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们焦躁等待着七嘴八舌议论是不是像杰克那样大家需要睡一觉那根魔藤才能长出来或者要不要用个‘揠苗助长’的法术亦或者种魔豆是不是需要魔法阵辅助。 这时郑清感到尾巴被人扯了扯。 他低下头朱思不知什么时候离开蒋玉的臂弯凑到身旁正一脸好奇的盯着埋了魔豆的土堆。 “这是神灵祝福过的土地”小女巫一开口郑清就知道说话的是另一位‘朱思’她凑到男巫耳边小声说道:“……只有用神灵的血液浇灌才能让它破开这片土地的束缚。” 郑清没有神灵的血液。 但他觉得沾染了禁咒气息的血液既然擅长打破规则那么突破这片土地的束缚自然不算什么难事。 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银柄小刀——这是平日里在魔药课上切草药用的——划开手心。 殷红的血液迅速漫过皮肤在他的手心汇成一小汪浓郁的色彩看上去就像一粒剔透的红宝石。 男巫握紧手掌将那枚红宝石碾碎撒了下去。 血水飞快的渗进了土壤。 片刻之后。 一株嫩绿色的青藤破土而出盘旋着相互缠绕着直冲云霄。自始至终徘徊在克喇山峰顶周围的那些云团那些从容不迫的云团仿佛被烈日灼伤的积雪尖叫着向远处溃退。 清冷的月光洒遍整个世界。 青藤笔直的向上延伸最终消失在黑暗与星光交织的夜色中。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零八章 漫长的一夜(一) 贝塔镇步行街九十九号店。 三有书屋内。 小火炉里的炭火已经变成暗紫色火炉上红泥茶壶壶嘴有气无力的吐出一股股珍珠色的雾气沉积向下将炭火的颜色染的愈发黯淡。 茶碗里琥珀色茶水已经冰冷。 黄花狸打了个响鼻吹皱一碗琥珀也吹散倒影在那片琥珀色中的景象——拔地而起的青藤捅破天空缀连起两座不同维度之间的世界年轻巫师们的身影仿佛几只蚂蚁从那株藤蔓脚下缓缓向上攀附而行。 花猫抖了抖胡须耳朵向后扯了扯然后撅起屁股塌着肩膀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毛茸茸的尾巴在它身后胡乱扫动仿佛欢迎仪式上招手的动作。 窗外月明星稀。 因为已经是后半夜街上几无行人旁边几家店也早就打烊只有斜对面那家‘流浪吧’二楼的某个窗口还闪烁出微弱的光亮就像它身下这处书店一样。 黄花狸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那张躺椅。 三有书屋的主人正眯着眼舒舒服服的打着呼噜鼻梁上的老花镜已经快滑到鼻尖似乎下一秒就会从他脸上落下。 “很多老家伙就这么睡着睡着睡死掉了。”黄花狸又打了个响鼻恶意的盯了吴先生一眼挖苦道:“正所谓‘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睁眼与闭眼对你有什么区别呢?装模作样什么的最恶心了。” 躺椅上的呼噜声稍稍停滞了几秒。 吴先生扭了扭身子微微耷拉起眼皮乜了花猫一眼:“完事了?” 然后他瞥了一眼天色。 “真是漫长的一夜。”先生咕哝道。 黄花狸的颈子上的毛顿时炸了起来:“你明明没有睡觉!为什么要我一直盯着!” “这就是生活的仪式感我说过很多次了。”三有书屋的主人扶了扶眼镜制止了它继续滑落的趋势然后才慢吞吞回答道:“既然想作为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要活的像一个人……睁开眼是醒着闭着眼是睡着睡着了自然要看不见。这是规矩。” “况且未知是我们所能经历的最美好的体验是一切魔法与艺术的来源……睁开眼把未知变成已知生活就会少掉许多乐趣。就像我明白一切问题的根源但我并不打算解决一切问题……当你站在我的高度后就会明白这些话的含义了。” “狗屎!”黄花狸愤愤不平的吐了个毛球。 “瞧”吴先生眉开眼笑的看着那颗毛球咕噜噜滚进书架深处满意的点点头:“你也抓住了活着的精髓……一只猫就应该闲时打打呼噜、吐吐毛球忙时抓抓老鼠看看铺子。” 黄花狸还想说点什么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它回过头。 隔着透亮的玻璃窗借着窗外稀疏的光线可以看到一群穿着淡色长袍的巫师正匆匆路过十几颗黯淡的光球漂浮在他们周围照亮周围一小片区域。 这是今晚经过店铺门口的第三波巡逻队了。 只不过与普通巡逻巫师不同这些穿着淡色长袍的巫师们肩上都斜挎着一个大口袋口袋里装满了蠕动的身影每当照明咒的光球消失一颗就会有一位巫师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青蛙念动咒语重新唤出一颗新的光球。 然后那只青蛙在咒语声中化为灰烬。 “学校的人手看上去真的有些不够了。”三有书屋的主人从小火炉上拿起茶壶倒了一小盏茶水吹了吹气小啜一口然后长叹息:“……北区这些娃娃都没准备几套好一点的法书就被打发来巡逻。” “难道不是因为那个臭小子又闯祸了吗?!”黄花狸收回目光冲小店主人咆哮道:“我早就说过不能放他四处乱跑……他如果不把博物馆搞乱学校现在会人手紧缺吗?” 吴先生又喝了一小口茶水。 “你抓住那两只老鼠了没?”他明智的放弃争执——倘若此刻与花猫争论对郑清的培养计划今晚就没机会打盹儿了——于是他将话题转移到花猫身上:“……如果我是你会把目光放远一点在这个镇子上打圈是抓不住那两只小老鼠的。” 郑清上一次爆炸之前鼠仙人曾经信誓旦旦向黄花狸保证那片秘境小世界毫无危险郑清与女巫们的探索活动也绝对安全。而黄花狸也是这样对先生保证的。 然后森之黑山羊之母尼古拉丝与神圣懒惰者撒托古亚联袂降临郑清同学光荣爆炸。这让黄花狸在吴先生面前大丢脸面。 两只老鼠见势不妙溜之大吉黄花狸找了许久都没抓住鼠仙人与肥瑞的尾巴。再加上最近校内校外发生了许多事花猫抓老鼠的心思也淡了一些。 此刻听到三有书屋的主人突然提及这件事黄花狸顿时警惕起来。 “你想干嘛?”它下意识看了一眼藏小鱼干的柜子原本耷在身后的尾巴像根掸子一样挣了起来色厉内荏道:“……那不是普通的老鼠!总要多给我一点时间!” “你也不是普通的猫啊。”吴先生笑眯眯的看着花猫话锋一转又跳到另外一个频道上去了:“……话说回来北区那些娃娃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东西一波波的往回跑。” 窗外又有一群新的北区巫师背着装满青蛙的包裹匆匆向某个方向跑去。 黄花狸的思绪被书店主人跳跃的话题打乱早已忘了之前的怒气与争执缀着先生开启的话题同样升起好奇心:“这两拨巫师不是在镇子巡逻的看上去像是在沉默森林里巡逻的……难道他们在林子里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了?” 说话间它低下头掐动毛茸茸的猫爪计算起来。 “不是黑潮那个小女妖还没准备好”片刻之后黄花狸摇摇头看向窗外的眼神愈发好奇:“……竟然能够屏蔽我的占卜?最少有两个大巫师扰乱了天机。” “你不打算跟着去看看吗?”吴先生将手中的茶壶放回小火炉怂恿道。 黄花狸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个建议不怀好意:“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三有书屋的主人心平气和的看着它:“我只想在晚上好好睡一觉……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零九章 漫长的一夜(二) 几袭灰色的长袍携着冷风吹过弯弯曲曲的空旷街道。 与校工们灰黑色的长袍不同街上这些灰袍颜色更淡一些在月光下呈现出灰白的色彩看上去就像一缕缕刚从烟囱里冒出的炊烟。 一道身影稍稍加快脚步来到领队身旁低声报告道: “艾佛里步行街九十九号那家书屋这么晚还亮着灯店里会不会出事?我们要不要查看一下?” 这位名叫艾佛里的领队头发是银白色的——因为科尔玛的影响大部分北区巫师都会留这么一头银发再不济也会染一绺以示尊重——听到队员的报告后领队稍稍停了停脚步向那间书屋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街角那间书店的窗户里确实透露桔黄色的灯光而且玻璃窗上还倒影着一只肥大的黄花狸正好奇的看着他们。 “不用了”他否决了部下的提议停了停才简单解释道:“既然那只猫还安安稳稳的呆在窗台上证明店里没发生什么恶性事故或许只是一位勤勉的店家在整理库存……而且我们也没有更多时间可以耽误了大贤者发出了紧急命令召唤所有巡逻队回返这是我们优先度最高的任务。” 队伍中传来众人低声的认可。 没有人质疑这句话的正确性就像没有人可以质疑科尔玛在北区巫师群体中崇高的威望这份威望甚至超越漫长时间浸入北区人骨髓的精明狡诈与利益至上让他们变成女巫的虔诚信徒。 当艾佛里带着他的巡逻队回到樱花酒馆。 酒馆前的院子里已经站满了身着灰白色长袍的北区巫师。艾佛里在队伍最前面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身影——凯瑟琳、依诺克、凯西、科林等等他们都是基尼小屋最初的成员。在北区巫师诞生后这些成员自然而然成为大贤者最亲近的部下。 “发生了什么事?”艾佛里走进这个小圈子低声问道。 所有人都在摇头。 即便科尔玛大贤者最信任的凯瑟琳·斯图尔特基尼小屋里诞生的第一位北区巫师也对大贤者这突兀的命令感到困惑。 “我们只是收到召集令”科林看了一眼凯瑟琳才回答道:“大贤者并没有告知具体缘由。但根据大家私下沟通的情况看应该是进入沉默森林的巡逻队发现了什么……” 沉默森林吗? 艾佛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开始思考那支巡逻队发现了什么会惊动一位大巫师。可能是一群靠近学校的野龙也可能是森林深处出现召唤恶魔的魔法阵还有可能是那场黑潮提前爆发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就在这时他的耳畔忽然传来科尔玛大贤者的声音: “队长们进来。” 他抬起头环顾左右发现小圈子里其他人脸上也都露出意外的表情。看样子巡逻队的所有队长们都听到了大贤者的声音。 很快大家在凯瑟琳的带领下排着整齐的队伍进入樱花酒馆的二楼。 楼下其他北区巫师们纷纷松了口气——只要大贤者还有安排一切就显得不是那么糟糕——部分活跃的年轻人甚至有心情从口袋里摸出各自的青蛙互相比较谁的祭品更肥大。 …… 与拥挤且充满生气的院子里不同。 樱花酒馆二楼的大厅显得空旷而安静。 酒柜、吧台、帷帐、还有那些老旧的圆桌早已随着北区巫师的诞生成为了历史的尘埃。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这座大厅的主人。 科尔玛坐在大厅尽头的黑色高背椅上脚下的石台比大厅所有的座位都高出近半米。大厅两侧是两排长桌桌上铺着酱红色天鹅绒桌布桌后摆着一张张空着的椅子。 巡逻队的队长们进门后沉默而迅速的坐到各自的椅子上低下头等待大贤者开口。 虽然没有仔细看但不知是不是错觉艾佛里觉得今天的大贤者与昨天相比距离他们似乎更远了一些而且她的身影也更大了一些。 还没等他完全理解这种变化高台上北区巫师们的大贤者便开口了:“我一直觉得参加沉默森林巡逻对你们对我都是一种幸运……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大厅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思索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尤其是‘幸运’两个字。 但没有人突兀的开口应和因为大家都知道大贤者不喜欢阿谀奉承的人。直到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坐在首位的凯瑟琳身上这位被称为‘第一位北区巫师’的女巫才站起身谨慎回答道: “您的意思是说参加沉默森林的巡逻可以让我们尽快熟悉施法吗?” “不是认可。”科尔玛抬手示意女巫坐下同时轻声说道:“想让北区巫师真正被贝塔镇被第一大学被整个巫师联盟接纳……那么我们就要学会承担足够的责任获得足够的认可……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戏法师们的先辈为了获得巫师的身份在巫妖战争中付出的牺牲一样。”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肃穆了许多。 “北区巫师已经受够了白眼与轻视能够在这种关键的时刻站出来守护这片森林、这座镇子守护这座学校……对我们每个人都是巨大的幸运。” “我们获得了新的力量获得了报复的实力但我们不能把曾经受过的委屈发泄到其他巫师身上那样会被整个联盟排斥……在这个时候沉默森林掀起新的黑潮对我对你们对整个北区而言这是莫大的幸运。” “但任何幸运都是有代价的。” 话音未落科尔玛便从高台上扔下一枚留影石丢在大厅中央。青灰色的石子儿打着滚儿发出嗡嗡的声响须臾间便投影出一副动态画面。 坐在两侧的巡逻队长们都能看出来那是一位巡逻员的视角每一支巡逻队都有这么一名巡逻员负责将巡逻途径与遭遇记录下来以作事后考核与证据保留。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一十章 漫长的一夜(三) 夜晚的沉默森林并不友好各种意义上的。 留影石的画面有些晃动可以清晰的听到巡逻员粗重的呼吸与窸窸窣窣的脚步。也正是因为如此更衬托出森林的安静、黑暗以及冷清。 巡逻队是沿着寂静河的支流——某条无名小溪——前进的小溪从山上蜿蜒而下淙淙着流经之处极少有空地到处都是杂乱的石头与茂盛的灌木丛还有那些阴沉沉的大树遮蔽着天空让一切都笼罩黑乎乎的影子下。 波动的魔力、醒目的光球以及警惕的目光让森林深处那些窥伺的身影悄然退去。没有魔法生物会在布吉岛上挑战学校的巡逻队。 即便今天的巡逻队看上去有点虚弱。 一路上来自北区的巫师们都很好的履行了他们的职责——帮助被藤蔓套住的兔子逃离陷阱、修补被老鼠咬坏的魔法标记、驱逐靠近校区的赤链蛇与食尸鬼以及最重要的在每一处黑潮可能经过的节点设置警报装置。 这些警报装置是一块块槐木制作的符板被巡逻员们用钉子钉在那些粗大的树干上用来监测周围魔力波动与气机变化倘若某一时段途径这株大树的‘魔力噪动’显著增强且持续一段时间超过一定阈值符板就会破碎提醒远在蛊雕街的监控者。 诚然这套简陋的警报装置经常会出现错报譬如因为一群路过的树猴蛙或者两头正在决斗的毒角兽就向蛊雕街发出最高警报但受制于经费与魔法能力这已经是北区巫师们能够达成的极限了。 毕竟第一大学是不会开放守护法阵的核心监控体系给一群用青蛙施法的巫师。 突然留影石的画面静止了下来。 大厅两侧观看这段影像的巡逻队长们不约而同坐直身子将注意力更集中了一些如果幸运真的需要付出代价那么他们接下来看到的可能就是这份代价的模样。 一只戴着拳套的手出现在佩戴留影石的巡逻员视线中那只手飞快的打了几个手势示意队员们保持安静分散站位同时注意查看周围环境。 很快大厅里的巡逻队长们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静谧的沉默森林里出现了淅淅沥沥的滴答声那是与流水截然不同却又很难形容就像初春房檐下的冰柱融化时冰水落下的声音但没有那么清脆滴答中带着一股粘稠的感觉。 “好臭!” 巡逻队中有人捂着鼻子低声骂了一句:“这条小溪的水神变成腐烂灵了吗?” 戴着拳套的手再次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并强调般的多挥了两下。这一次再没有巡逻员出声了但偶尔传出的闷哼仍旧提醒观看这段留影的队长们那些巡逻员正在遭受怎样的冲击。 巡逻队在原地停了几分钟。 那些乱糟糟的滴答声消失了四周一片死寂不仅虫豸就连风声、树叶的沙沙声、乃至于小溪淙淙声都消失的一干二净。黑暗中仿佛有一张巨大的嘴巴吞噬了一切声响。周围粗大的树干上浮起一层淡淡的微光似乎是星光被人从天上扯下来镀在了树干上。 戴着拳套的手又打了几个手势示意巡逻队循着刚刚出声的方向摸去。 留影石里的画面再次晃动起来只不过这一次画面晃动的幅度变得很轻微显然巡逻员们表现的都非常谨慎。 渐渐的画面中再次出现了那种滴答声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些滴答之外开始出现其他异响——听上去像是许多人一起走路或者奔跑有踩断树枝的声音、有踩进泥塘的声音、有踩水花的声音、还有拨开灌木丛与树枝的声音。 巡逻队表现的愈发谨慎留影石上的画面隔许久才会微微晃动一下。 佩戴留影石的巡逻员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羊皮纸与一支羽毛笔然后籍着树冠漏下的微弱月光潦草的在羊皮纸上留下几行字—— “周围越来越臭了闻上去像是某种巨大生物腐烂后的味道。” “我感到脑袋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幻象似乎有巨大的挥舞着触角的生物在注视着我们……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错觉。” “我觉得深入探查这里不是领队的意思。” “我现在浑身冒冷汗打着哆嗦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我怀疑我的青蛙们都已经死光了。” “假如我没有回去希望有人拿到这块留影石告诉大贤者我们没有给北区巫师丢人……” 这是那位巡逻员留下的最后一行字末尾的一排省略号点的格外重甚至扎透了厚重的羊皮纸。所有的留言包括那些被扎透的省略号都清晰的映在留影石记录的画面中。 那位巡逻员之所以停止留言并非遇难而是那只戴着拳套的手重新出现在了画面中打了几个手势示意队员们开始撤退。 但这一次他们没有成功。 林子里陡然静了下去所有的异响同一时刻消失但这种死寂仅仅持续了几秒钟下一刻一种夹杂着嗡嗡与哇哇的低沉声音便从四面八方响起。 樱花酒馆二楼的大厅深处那座黑色的高背椅上陡然亮起一道橘黄色的光芒拂过大厅两侧长桌后每一位北区巫师精英阻止留影石里传出的声音对他们的伤害。 那应该是一些说话声因为有明显的顿挫与音调还有充满情绪的词句但没人能听懂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包括科尔玛即便是她也只能从那些说话声中听出巨大的恶意与深沉的黑暗。 戴着拳套的手最后一次出现在留影石里。 这一次他没有做任何复杂的手势只是用力一挥同时画面中传来声嘶力竭的叫声:“跑!分散逃!”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漆黑的林子中陡然落下数百根黑色的绳索绳索的末端胀鼓鼓的好像某种生物的蹄子但却一点也不坚硬在夜色中蠕动着不断变换模样。 留影中传来撕扯的声音有深沉的红色洒过有绳索卷起疑似破碎肢体的影子缩回黑暗深处还有这位带着留影石的巡逻员疯狂逃蹿带来的剧烈抖动的画面。 画面最后定格在那条小溪拐弯处的一汪水潭中。 水面倒映出佩戴留影石的那位巡逻员的身影那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有一双机灵的棕色眼睛还有漂亮的黑色鬈发只不过此刻那双机灵的眼睛里满是惊惶与绝望。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最后说点什么。 在他看不见的高处黑暗中垂下了数根漆黑的绳索正缓缓套向他的颈子。 画面至此戛然而止。 大厅里。 科尔玛没有发话但两侧长桌后的队长们齐刷刷站起身为那位勇敢的巡逻员为那支勇敢的巡逻队默哀起来。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一十一章 漫长的一夜(四) “这块留影石是另外几支巡逻队闻讯赶到后依靠魔法定位找到的。” “除了这块留影石那支巡逻小队的所有队员包括他们的衣服、装备、甚至脚印等等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块留影石之所以能够保存还是因为那位勇敢的巡逻员将它丢进水潭里混在一堆鹅卵石中。” “我们的巡逻队没有在那片区域搜查到任何危险信号——包括留影石里传出的怪音、那位巡逻员羊皮纸上记录的臭味、异常的脚印——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我们失去了一支勇敢的巡逻小队沉默森林出现了某种可怕的诡异存在……” 一位精干的男巫捧着一份报告低声向长桌两侧所有队长们做补充说明。 艾佛里认出来那是一位原本不属于基尼小屋的队长——北区很大数万戏法师中不乏精明强干的人才他们中第一时间倒入科尔玛麾下的人也与艾佛里等基尼小屋的老人们一样受到了重用。 只不过因为时间较短他们终究有些‘外人’的感觉。 所以这些外来者们往往会以更大的热情、更强烈的意愿来完成科尔玛布置的任务。艾佛里毫不意外那支消失的巡逻队就属于这些‘外人’。 简报不长而且简报中提供的信息并未比那块留影石里的信息更丰富。精干男巫报告完毕后很快落座。 大厅一时陷入沉重的安静中。 只有倒挂在天花板下的蜡烛山吐着清冷的火焰发出轻微的哔哔啵啵声仿佛在为那些消失在沉默森林深处的巡逻员们默哀。 大厅尽头黑色高背椅上。 科尔玛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是外神”她毫不犹豫的下了结论与青涩的北区巫师相比曾经在第一大学担任过学生会副主席、且直面过两位外神降临的女巫通过那块信息丰富的留影石再联系到她之前的遭遇以及学校近期发生的一些事第一时间便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莎布·尼古拉丝星空深处的至高母神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只不过暂时不清楚是祂的化身还是眷属。” “按照留影石里的描述应该只是一头黑山羊幼崽。只不过北区巫师也是巫师不至于被一头普普通通的黑山羊幼崽在短时间内捕猎一空……所以我更倾向于它是尼古拉丝殿下的化身。” 大厅里并未出现女巫想象中的躁动与不安。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人窃窃私语甚至没有人不安的扭动身子带着身下的椅子咯吱作响。 他们只是沉默且端庄的坐着。 间或用狂热且期盼的目光看向她。 是了科尔玛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怎么能要求更多呢?一个月前那两条长桌后的身影还都是在北区苦苦挣扎的戏法师对他们而言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工作就是跨过寂静河进入沉默森林去捡一些蘑菇。 普通的巫师已经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了;有头衔的注册巫师只在酒馆里的高谈阔论中出现过;至于大巫师乃至于超阶的存在更是传说中的大人物大部分戏法师恐怕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与之接触。 所以外神? 对底蕴浅薄的北区巫师们来说外神、妖魔、火山口沉睡的巨龙、亦或者高塔中活了几百年的大巫师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就像太阳因为距离他们太过遥远所以感受不到那股焚尽一切的炽烈。 想到这里科尔玛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原本打算听听下属意见的她被心底涌起的疲惫淹没。 她太累了。 女巫抬起手示意队长们起身:“鉴于风险过高已经超出北区巫师的能力范围我会立刻向学校申请援助……在此之前沉默森林的巡逻队收缩路线将巡逻范围控制在沉默森林边缘同时每支猎队之间联络距离保持在一公里之内。” “凯瑟琳负责调度与安排。” “注意严查一切非法祭祀与未经报备的魔法仪式巡逻队有现场批捕权。艾佛里与依诺克你们尤其需要关注北区加强内部审查……如果发现有戏法师或者北区巫师出现精神状态不稳定、使用别人听不懂的咒语、形体变异、魔法效果诡异等情况立刻上报同时抓捕……” “我知道许多北区人在真正成为巫师之前有过祭拜邪神、甚至魔鬼的经历在今天之前一切都可以被宽恕……但是从现在起上述行为都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命令一道一道被发布下去。 队长们纷纷领命而去。 长桌后的身影越来越稀少让大厅显得愈发空旷。等最后几位队长离开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大厅门口科尔玛终于垂下眼皮。 她并未立刻前往学校寻求帮助。 事实上她并未对学校的援助抱有太多信心——倘若学校真的有充足人手处理这件事就并不会安排北区巫师负责沉默森林与贝塔镇的巡逻任务了。 她坐在那张黑色高背椅上默默思量了许久。 直到大厅之外樱花酒馆小院里重新清净下来。 科尔玛再次抬起头。 不过她没有看向门口而是看向大厅天花板的某个角落眼神中带了几分探询:“是学校带来新的处理方案了吗?” “你在想桃子。”天花板上传来嗤之以鼻的喷嚏。 黄花狸胖乎乎的身影从天而降敏捷的落到一张长桌上在那酱红色的天鹅绒桌布上留下四只灰扑扑的梅花脚印然后用嘲讽的口吻说道: “如果学校真的有人就不会让你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巫师帮忙看守贝塔镇了……看在曾经打过交道的份上给你个建议丹哈格的执法团是现在巫盟里唯一处于空窗期的强力打击部队只需要一份申请那些满脑子《巫师法典》的家伙很乐意去找尼古拉丝的麻烦。” 说话间花猫已经迈着优雅的步伐溜达到科尔玛的裙角边。 然后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摇着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果然我就说刚才为什么会打喷嚏……这个跟你气质不符。” “什么?” “香水”黄花狸抬起爪子捂住鼻子满脸不赞同:“加了龙涎香的柑橘味儿有点过于高贵与温和了跟你气质不符。” “那您觉得什么味道更适合我?” “白月光熏的苦橙花足够清冷与遥远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一十二章 漫长的一夜(五) 从蛊雕街到丹哈格。 直线距离足有数千公里倘若使用飞行魔法科尔玛估计要在天上挂很久。幸运的是蛊雕街位于布吉岛这座岛上有巫师世界密度最高的座钟通道系统。 所以当夜空中的启明星刚刚亮起的时候北区新晋的大巫师已经披着斗篷站在丹哈格外事接待处的门口了。 这是她第一次来丹哈格。 想象中这里应该像其他古老的魔法机构一样被耀眼的金色装饰包围目之所及到处都是精美的雕饰空气里弥漫着蓍草与香艾的气息身着各色长袍的巫师们往来匆匆不苟言笑。 但现实中这里更像一个冰冷的银行网点。 银灰是这片空间的主色调封闭是这片空间的气质。左右两侧是高大数十米的立柜柜子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信箱;中间的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尽头有一扇厚实的玻璃窗窗前放了一把软椅窗后坐着一个胖乎乎的女巫。 她穿着铁灰色的制服颈子上系着一条白色丝巾十根胖乎乎的手指指甲上涂的鲜红。或许这些指甲油是整片空间中最鲜艳的色彩了。 科尔玛注意到那位女巫身后有一个巨大的圆形转盘盘子上有一个指针圆盘上的刻度并非数字而是一个个不同的部门比如立案庭、执行局、合议庭、外事局、刑事审判第一庭、民事审判第一庭、审判监督庭、第一巡回庭等等。 科尔玛前面还有另外一位访客身材瘦高耳朵后夹了一根羽毛笔怀里抱着记事板一直在写写画画轮到他的时候他径直坐在那张软椅上。 “参加苏议员的质询会”瘦高巫师一边埋头继续自己的工作一边说明来意:“其他人都来了吗?” “加上您质询委员会的人已经到齐了爵士。”玻璃窗后的胖女巫回答道。 啪羽毛笔尖在记事板上折断似乎计算数据出现了误差瘦高巫师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终于抬起头扶了扶自己的帽檐:“苏议员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正在扫帚上。”玻璃窗后的接待员回答道。 ‘女巫骑在了她的扫帚上’意味着女巫正在出行或者马上就要降落了这是老派巫师的俚语年轻一代已经很少有人使用了。 瘦高巫师嘟囔着屈指敲了敲软椅扶手。 玻璃窗后啪啪盖完印鉴递出一张纸然后科尔玛看到胖女巫身后那个巨大圆形转盘上指针呼啦一下指向‘审判监督庭’。 坐在软椅上的瘦高巫师仿佛被一块模糊的马赛克笼罩闪烁片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科尔玛心底恍然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玻璃窗前坐在软椅上。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玻璃窗后的胖女巫就竖起她的食指语速飞快的说道:“第一次来?” 客人轻挑眉毛点点头。 胖女巫叹口气:“你知道我被问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 这个问题再次打断了科尔玛的思路。 她歪着脑袋略略思考片刻:“请问我还需要等多久?” “为什么要这么做”胖女巫晃了晃她的食指语气显得有些萧索:“为什么要我这么做为什么你要做这些为什么他们不那么做……为什么不能这么做我觉得这种做法更好巴拉巴拉巴拉。” “因为规定?” “不。” “……为了让这一切显得郑重其事?” “不……不好意思请稍等一分钟。”胖女巫收起晃着的食指对客人抱歉的笑了笑然后转头冲玻璃窗斜后方的角落大吼道:“杰奎琳!我看见你的马尾巴了!” 科尔玛摘下自己的帽子顺着接待员的视线看去。 然后她看到那个角落里钻出一个梳着马尾巴的小女巫跌跌撞撞跑了过来或许因为袍子稍大的缘故几步远的路她拌了好几次。 “杰瑞又在抢汤姆的小鱼干还打了它一顿”小女巫哭丧着脸嚷嚷道:“我拦都拦不住……” “找斯派克帮忙!”胖女巫大手一挥驱赶道。 小女巫喏喏着再次跌跌撞撞的跑开了。 “抱歉”胖女巫回过头看向科尔玛脸上堆满笑容:“接待处人手不足宠物管理一直是个大问题所以我让家里的晚辈来帮忙……你带宠物了吗?” “没有。” “那就好。”胖女巫显然松了口气。 “唔……” 客人刚打算再次开口胖女巫就继续说道:“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科尔玛沉默片刻。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我第一次来需要做什么?”她好心的纠正了两人的谈话内容。 “对第一次来”胖女巫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这段对话有什么问题:“第一次到访丹哈格的客人需要提供有效证件包括但不限于巫盟签发的全域通行证、会议邀请函、外星护照、新世界开拓资质……唔只要是正规机构颁发的这里都认可。” 科尔玛想了想从斗篷下摸出自己的学生证。 不久前她还是第一大学的学生学籍都还没有注销呢想来这张学生证肯定还在有效期内。 胖女巫接过学生证。 “ah第一大学的学生?”她用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掂起那张学生证另一只手熟练的拽过旁边固定在架子上的放大镜凑到眼皮底下:“哇哦已经完成注册巫师登记了……又是一位未来的精英人士?嚯竟然还是学生会的副主席……证件真实有效!” 啪她在学生证扉页飞快的敲了一个红章。 “你的来意?”她将学生证塞了回来从旁边抽出一张表格抬头看了访客一眼继续问道:“旁听审判?参加实习?拜访朋友?还是你的某位教授让你代他出席某个会议?” 科尔玛沉吟片刻。 “申请援助。”她老老实实回答道。 “新鲜的说辞”胖女巫手脚麻利的登记了访客来意同时示意科尔玛坐稳一些:“双手放在扶手上身子挺直……没问题的唔脑袋低一点年轻人你的个头超过挪移阵限制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一十三章 漫长的一夜(六) “再低一点年轻人!” “唔……这样吗?” “不行还是有些大”玻璃窗后的胖女巫打量着科尔玛片刻后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可以试着把自己的斗篷与帽子摘下来应该还能再矮一点。” 众所周知巫师的帽子都有很高的尖顶在某种意义上这属于矮个子巫师们的福利。 “那我的帽子与斗篷挂在什么地方?”科尔玛摘下帽子左右张望着。 “你以为这是你家吗?”接待员大惊小怪的叫起来:“抱在怀里亲爱的你的帽子要自己保管好……压紧一点如果能塞进储物袋里就更好了。” 科尔玛立刻把自己的斗篷与帽子塞进左手的戒指里。 但挪移法阵仍旧不起作用。 斑驳的‘马赛克’在椅子周围闪来闪去空气中传来滋啦滋啦的声响。但坐在椅子上的访客连一根毫毛都没被挪走。 “现在的孩子都是吃什么长大的你这个样子根本进不去。”胖女巫摇着头连声抱怨起来:“当然这也不全是你的错……我已经向上面反映过很多次了丹哈格的挪移法阵都是老古董撑不住你们这些营养过剩的年轻人但院里经费有限外事局更愿意把有限的经费花在招待那些大人物而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身上。” “大人物?”科尔玛眨了眨眼睛。 “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巫师们”胖女巫深深的叹了口气:“祂们可不需要向你们一样这么辛苦的排队……局里的老头子们说年轻人就应该多经历一些磨练法阵破一些没关系……嘁都是屁话!听说月下议会的苏大议员上厕所的时候用花瓣做的手帕擦尾巴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年轻人!” 科尔玛无从判断这个说法是谣言还是事实。 她正在努力思考怎样委婉自然的挑明自己是一位大巫师而不会让对面那位略显聒噪、但很好心的胖女巫感到尴尬。 “唔我现在…”科尔玛斟酌着小心翼翼的举起手。 但玻璃窗后的接待员显然误解了她的谨慎。 “你现在还是有些大”胖女巫耐心的指点道:“你需要把腿再往里收一收……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个头太大很容易在挪移的时候卡在空间缝隙里。” “抱歉我的意思是……”科尔玛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不亲爱的应该感到抱歉的不是你”胖女巫再次打断北区大贤者的话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然后把那张胖乎乎的脸蛋儿贴到玻璃上看上去仿佛一张粉色的发面饼:“我只是有点好奇……你是不是有‘八尺’的血脉?很少有巫师长你这么大的个子。” ‘八尺’是东京地区特有的魔法种族类似青丘狐族或者罗马尼亚的血族——当然后者现在已经随着魔法势力的发展扩展到世界的许多角落。 但与血族或狐族不同‘八尺’一族全员女性而且身材异常高大平均可达两到三米以至于当初巫师联盟进行种族鉴别的大巫师一度怀疑这个种族属于巨人的某个分支。 只不过很少有巨人可以使用魔法但‘八尺’们却能够熟练掌握大部分基础魔法。这点本质上的差异最终让她们在《巫师大百科全书》中获得了单独的篇章。 听到胖女巫的问题科尔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长腿这才意识到现在的她已经快三米多高了——按照联盟与学校之前提供的快速培训内容大巫师们最终会达到数十米、甚至上百米的高度。 她现在还矮的很。 “不我没有‘八尺’的血脉”来自北区的大巫师转了转左手中指上那枚造型古朴的银戒指摸着戒指上那粒半透明的琥珀脸上带了几分歉意:“至于身高……只是因为我刚刚进阶不久还没学会控制自己的体型……” “‘八尺’进阶注册巫师会变高?又学到了一点新知识。”胖女巫语气里带了几分惊讶旋即意识到科尔玛刚刚的回答:“等等……你没有‘八尺’血脉难道是巨人?等等……你刚刚说‘进阶’时间不久?” 她感到自己脑子有些糊涂低下头翻了翻手边刚刚整理好的资料仔细看了半晌。 然后再抬头看了看玻璃窗外的银发女巫。 “这上面说你是去年底进阶注册巫师的?”她咕哝着脸上带了几分怀疑似乎下一秒就会按响报警铃:“去年底到现在……这可不能用‘刚刚’这个词……而且你的头发颜色也不一样。” “唔前段时间我刚刚进阶‘大巫师’”科尔玛捋了捋肩头的发丝礼貌的笑了笑:“不是注册巫师……头发变色是因为另外一些特殊原因。” “噢原来这样!”玻璃窗后胖女巫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如果是大巫师就可以理解了难怪这么大……” 然后接待员的嘴型便固定在‘大’字上久久没有闭合。 她在脑海里重复着自己刚刚说的话茫然的看着玻璃窗外的科尔玛。银发女巫再次冲她友好的笑了笑。 胖女巫啪叽一下从那张柔软舒适的椅子上弹了起来。 “大巫师?!”她惊慌失措的尖叫起来:“您是一位大巫师?” “刚刚进阶不久。”科尔玛很谦虚的重复着强调道:“所以我对体型控制还不太熟练……” “梅林在上!”胖女巫揪着自己的鬈发似乎想把她的脑子揪出来:“我竟然喊一位尊敬的大巫师是‘大个子’!活该我在这个接待室呆一辈子!这糟糕的屏蔽魔法阵需要的时候一头大妖的威压都挡不住不需要的时候它连一位尊敬的大巫师都分辨不出来!” “不你不需要这样…”科尔玛有些尴尬的摆着手同时下意识向后看了一眼。 距离她不远处正在排队的另一位女巫正好奇的伸长脖子似乎想知道为什么接待员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感谢丹哈格保留了老派巫师注重个人隐私的习惯。 笼罩在玻璃窗周围的隐秘结界发挥了足够的作用很好的隔绝了排队者们的窥伺。也让来自北区的大贤者压力小了许多。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一十四章 漫长的一夜(七) 与普通巫师的接待处相比大巫师的vip接待处就显得人性化了许多。 没有狭长的甬道以及甬道两侧银灰色的高大立柜也没有厚重的玻璃窗相隔。大巫师们的接待处更像是一间温馨的书房。 只不过这间书房稍微有点大。 科尔玛估计这间书房地板与天花板之间的距离最少在十米开外。即便以她的身高也觉得这间屋子太过空旷了一些。 太过空旷意味着并非完全空旷。 入口正对处是一张巨大的书桌桌子周围零散的摆放着几张软和的沙发沙发前是大理石桌面的茶几茶几上有新鲜的水果与各种零食。沙发周围簇拥着生长茂盛的盆景科尔玛甚至看到有穿着轻纱的精灵躲在草叶间偷偷向她打招呼。 屋子四周是高度直抵天花板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陈列着各色书籍——这让北区的大贤者甚是眼热因为以北区之大北区巫师之多也攒不出来这么一座藏品丰富的图书馆。 是的在科尔玛看来这间接待室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座图书馆了。她毫不怀疑仅仅这些书架上的收藏就足够一位北区巫师研究一辈子。 “谢天谢地!终于来了一位正常的访客。” 半空中传来令人惊讶的熟悉声音科尔玛循声望去刚刚送她来到这间屋子的胖女巫正气喘吁吁从一架梯子上慢慢爬了下来。 看上去她刚刚在整理书架上书。 科尔玛感到有些糊涂。 她回过头看向入口处深红色的房门已经闭紧了但她记得非常清楚那位送她来这座接待室的胖女巫连房门都没进送到门口就拘谨的离开了。 “我不是她”刚刚从梯子上爬下来的胖女巫走到访客身旁善解人意的说道:“我们只是长得比较像罢了。” 确实不是同一个人对于这点科尔玛很肯定——单单气质上的区别就可以让人轻易判断出。普通巫师接待处的胖女巫面对大巫师时的诚惶诚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这座书屋里的胖女巫面对自己时的洒脱自然也令人印象深刻。 但如果说两人只是长得‘比较像’同样难以令人信服。因为以科尔玛身为大巫师的眼光都无法分辨出两人在长相上的差异。 她俩说话时脸颊抖动的频率几乎都是一致的。 而且一样的话痨。 “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女士。”胖女巫笑眯眯的看着访客:“丹哈格外事局大巫师接待处为您服务。” 科尔玛放弃分辨两位胖女巫的想法。 “第一大学面临来自星空的污染目前学校人手有些紧张所以我想申请丹哈格执法团的协助”北区大贤者三言两语说清自己的来意同时强调道:“这件事非常紧急在我来之前已经有一小支北区巫师的巡逻队消失在沉默森林。” “涉及法律的事务都很紧急。”胖女巫拍了拍科尔玛的胳膊——看上去她似乎想拍科尔玛的肩膀只不过因为个头有点矮只能够到科尔玛的胳膊——安慰道:“不过放心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帮你处理相关文件。” 说着她像一阵旋风般从女巫身旁刮走一直刮到那张巨大的书桌后。与此同时一群小精灵捧着果盘与点心拽着茶杯茶壶飞到访客的面前。 盘子里的水果洗的干净剔透让人一看就有吃一点的欲望。 科尔玛掂起一枚深红色的车厘子以及一块绿豆糕拒绝了那份热腾腾的茶饮。小精灵们没有丝毫失望的表情依旧捧着各色美味绕着访客欢快的扑闪着翅膀。 当她吃掉那枚车厘子与那块糕点后胖女巫已经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手里捧着一卷长长的羊皮纸。 “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让科尔玛觉得胖女巫欠缺一点接待员的服务意识但她并不介意而是顺着胖女巫的问题猜测道:“看上去像是一份契约?” “申请书!” 胖女巫将一支喝饱墨汁的羽毛笔塞进新晋大巫师的手中兴高采烈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切程序正义的起点《巫师法典》与最高合议庭之外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既然你打算申请法律执行团的援助去保护那座不把巫盟放在眼里的专横的学校那么我就必须让一切都合乎规矩……规矩懂吗?” “听上去比我想象的更糟。”科尔玛听说过联盟内部对第一大学的独立性颇多微词但她一直以为那些只是私下里大人物们的龃龉全然没有料到竟会被丹哈格一位普普通通的接待员毫不经意的谈论道。 或许这也是第一大学此刻人手紧张的缘故之一吧。 “毕竟丹哈格很忙”胖女巫没有注意到客人微妙的表情仍旧在喋喋不休的抱怨:“从弗洛伯毛虫啃坏邻居家具到一群野生吸血鬼在利堡肆虐……当然当然所有违反《巫师法典》的行为丹哈格的大门都会向他们敞开……但必须承认这是一个双输的结局。” “利堡是哪个氏族的城堡吗?”作为一名新晋大巫师科尔玛还没有养成许多大巫师的矜持仍旧对这个世界与未知保持了足够的好奇与谦虚。 “不是一座白丁世界的普通小镇”胖女巫手脚飞快的给申请表上盖着章子同时笑眯眯的回答道:“在北美纽约城哈德逊河对岸隶属于新泽西州……曾经是一座影视基地那群野生吸血鬼以为可以用演员化妆的理由瞒天过海藏在那座镇子上但它们忘了吸血鬼真的需要喝血……” “如果没有记错纽约是卡伦家族的属地?” “包括新泽西还有哈德逊河两岸的大片领地……所以它们对家门口的事情一向很关注。那群野生吸血鬼就是卡伦家绑来的。”胖女巫脸上明显露出不满的情绪:“要我说联盟对于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家族太宽容了一些。”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一十五章 漫长的一夜(八) “笃笃笃!”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胖女巫絮絮叨叨的抱怨——科尔玛倒是一直听的津津有味——但身为接待室的负责人胖女巫还是有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她将盖好章子的申请表塞进科尔玛的手中。 “带着它去执法团设在三楼的办公室坐在桌子后面喝茶的老爷们会最终决定是否指派执法队以及指派几支”说到这里胖女巫摇摇头向上翻了个白眼: “梅林在上我觉得其实我完全可以胜任那份工作……呶像你这样需要应付森之黑山羊之母化身的任务至少需要五支满编执法队也就是最少二十五位精锐的注册巫师。” “真希望您能拥有指派的权利。”科尔玛心有戚戚的赞同道她听说过丹哈格那些老巫师的烦人程度——传言中他们一举一动似乎都要合乎《巫师法典》的规定类似出现斑地芒污染的简单事故如果落到他们手里也要走满十七八道繁琐程序。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房间门口。 房门‘呼啦’一声打开门外站着一位披着深红色斗篷戴着帽兜的巫师。根据那窈窕的身形科尔玛判断对方同样是一位女巫。 而且她感觉这位女巫的气息有些熟悉。 “科尔玛?……早上好。”门口的女巫掀起帽兜露出一张充满魅力的面孔她看上去似乎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与这位女巫相似北区的贤者大人同样很惊讶只不过她的惊讶之外也多了一丝恍然:“苏议员!” 但还没等她寒暄完毕接待处的主人就再次开口抱怨起来:“上议员大人您应该在半个小时之前就到这里的。” “早上好安妮……学校博物馆发生了一些紧急状况稍微耽误了一点时间。”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冲胖女巫抱歉的笑了笑:“我会向委员会说明相关情况。” “没有比法律更紧急的事务了”胖女巫显然不同意苏施君的看法——科尔玛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很快她回忆起胖女巫之前对她说过类似的话——接待员晃了晃粗短的手指目光在两位大巫师身上流转片刻:“你们都是大人物大人物更应该懂得规矩的重要性。” 或许只有在丹哈格呆了一辈子的接待员见过无数大场面才有勇气对两位大巫师说出这样的话。 “我当然知道规矩的重要性……事实上就是因为某人坏了规矩所以一切都乱了套。”苏施君没有在意胖女巫稍许不敬摇着头卸下身上那件宽大的斗篷——科尔玛觉得整间屋子似乎瞬间被照亮了许多——小精灵们欢呼着冲了过去接过那件沉重的斗篷。 这让北区巫师稍稍感到一点心酸。 因为她的斗篷还塞在自己的手袋里没有小精灵帮她除灰以及喷洒香水。 “学校的情况很严重吗?”科尔玛摆脱心底那点杂念转而问道:“我能感应到博物馆那边出了状况……有没有人受伤?” “一切暂时还在控制当中目前没有伤亡报告。”苏施君重重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呆在学校做点实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麻烦找上门……不管怎么说非常感谢北区巫师接手沉默森林与贝塔镇的巡逻任务让我还有起码的人手可用……你们帮了我大忙。” “这是北区巫师的荣幸。”北区的贤者大人面对月下议会的上议员仍旧保持了一定的恭谨与拘束即便她们同样是大巫师。 这份拘谨让苏施君多看了她几眼然后她看到了科尔玛抓在手里的羊皮纸。 “巡逻任务有麻烦了?”苏施君注意到羊皮纸上用朱砂标注的‘协防’字样:“需要学校帮忙吗?” “学校还有多余的人手吗?”科尔玛反问道。 “没有。”月下议会上议员摊摊手露出可爱的表情:“我只是想表达对你们工作的支持……我现在一点多余的人手都没有甚至连守护法阵的监控室都安排的是一些三年级的学生以提前实习的名义。” 科尔玛扯了扯嘴角:“所以我选择直接来丹哈格……最起码他们能调配一些执法团的巫师帮忙。” “非常明智的选择。”苏施君毫不吝惜赞扬的词语。 “说到明智……让一群三年级学生照看守护法阵似乎不太安全吧。”科尔玛谨慎的提醒道:“他们大部分人都缺乏实践经验……我怀疑他们能不能分清祸斗与地狱犬的区别。” “有人照看总比无人看守要强一点吧。”苏施君有些烦恼的揉了揉额角:“姚老头只是让我帮忙维持几天……我想几天总能熬过去的。” 这句话像一颗投进湖水中的石子儿在时空长河平静的水面激起层层细微涟漪。 两位大巫师心头同时闪过一丝微妙的警兆。 她们互相看了一眼。 “我回去就重新调配人手。”苏施君叹口气侧身让过门口显然已经没有继续聊天的心情了:“……感觉这是一个糟糕的决定。” “这不是你的错。”科尔玛紧了紧手中那张羊皮纸安慰的回答着同时向房间外走去。当她经过苏施君身旁时原本情绪变得有些低落的苏施君忽然拽住了她的胳膊。 北区的贤者大人迷惑的转过头。 “差点忘了……如果你们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需要什么物质方面的帮助尽管向学校提出来。”说到这里月下议会的上议员似乎已经忘却了几秒钟前的不安冲科尔玛眨眨眼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老姚和石女士都不在学校大小事务我都说得上话……当然建一座法师塔稍微有点过分但如果北区巫师需要一座新的实验室或图书馆应该问题不大。” 科尔玛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北区巫师日益增长的魔法物质需要与北区严重匮乏的供给能力已经成为当前北区的主要矛盾制约着北区巫师团体的扩大。 如果能够光明正大从学校身上薅一点羊毛肯定可以极大缓解基尼小屋的压力。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一十六章 漫长的一夜(九) 苏施君的建议很令人心动。 但并不能让人完全放心。 “那……程序上面……”科尔玛舔了舔嘴唇声音还有些许迟疑。 从一头羊身上薅羊毛并不困难。 但如果这头羊会魔法、还把身上每根羊毛都做了标记那薅羊毛就成了一件很有风险的事情了。 作为曾经学生会的副主席北区的贤者大人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第一大学审批制度的繁琐与苛刻这也是为什么基尼小屋压力最大的时候她都没有把注意打到曾经的母校身上去。 她不想让北区巫师刚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就背负起沉重的枷锁与负担。 “现在是特殊时期特殊情况自然需要特殊对待……程序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苏施君很有把握的扶了扶那副巨大的红框眼镜:“巡逻队需要全套巡逻装备需要消耗很多符箓、药剂需要在图书馆查阅陌生魔法动物的资料以及一座实验室关押非法越境生物……这些理由都非常合理。” 旁边一直听两人聊天的胖女巫终于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这里是丹哈格!”接待员试图让自己的语气严厉一些但她笑眯眯的表情却出卖了这份努力:“……你们不能在我的办公室讨论某些不道德、甚至违法的内容!” “以九尾的名义”苏施君装模作样的举起手郑重其事的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第一大学!” 这是一句毫无瑕疵的、正确的废话各种意义上的。 三位女巫同时笑了起来。 …… …… 目送科尔玛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深处苏施君才缓缓收回目光。 然后一卷崭新的羊皮纸被胖女巫塞进她的手中。 同样是一份申请表。 与这卷羊皮纸一同塞过来的还有翠绿的羽毛笔以及喷了香水的羊皮纸垫子。苏施君弹了弹手指羊皮纸呼啦啦在半空中展开躺在垫子上吸饱墨汁的羽毛笔跳着优雅的圆圈舞在申请表上留下一行行漂亮的花体字。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加了龙涎香的柑橘味儿与羊皮纸垫子上香水混合制造出一种更加复杂与浓郁的香气。 “年轻真好总是充满活力与勇气。”胖女巫深深吸了口气颇为感慨道:“虽然不喜欢那所学校霸道的作风但必须承认他们在培养年轻巫师上非常成功……你是这样刚刚那位大巫师也是这样。” “科尔玛比我还年轻。” “比你还年轻?”胖女巫惊讶的睁大眼睛旋即想到什么若有所思道:“我记得前段时间丹哈格流传一条消息……据说第一大学有位在校生使用了危险的魔法阵接引外神的力量成就了大巫师阶位……就是她吗?” “对。”苏施君默默点头继续盯着那支翠绿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跳舞。 “那可是外神!!梅林在上!!”胖女巫在胸口胡乱点了几下却不知是向哪位神灵祈祷:“为什么这个年代还有人相信外神的力量!几百年前丹哈格刑事法庭关进黑狱的肉块与疯子还少吗?” “你也说了是几百年前。”月下议会的上议员终于把目光从羊皮纸上挪开看了身旁的胖女巫一眼:“感谢现代魔法理论的发展……现在的年轻人比几百年前的前辈们更有勇气也更幸运。” “充满自由气息的发言真令人羡慕。”胖女巫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桌后撑着下巴忧郁的看着美貌的月下议会上议员:“你活出了我想象中的模样……美丽、知识、家世、孩子……甚至出差!我在法师塔当学徒的时候也曾经梦想拿着法书四处流浪冒险、狩猎、然后与灵魂相契的战友结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丹哈格入口接待处连续十年拿到‘最优质服务奖章’却连庆贺的人都找不到。” 苏施君剧烈的咳嗽了两声。 那支半空中跳舞的羽毛笔颤抖了一下羊皮纸上的花体字顿时多了一点浓重的污渍。很小的污渍但却非常醒目。 “恭喜你获奖”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干巴巴的辩解道:“另外孩子是个意外。” “是的我明白是的……所有的孩子都是意外。”胖女巫的语气愈发忧郁:“但我活这么大年纪连这点意外都遇不到……只能幻想一段柏拉图式的恋爱安慰受伤的心灵。” 苏施君觉得自己现在受到的伤害更多一点。 她不是一棵树。 但某种程度上她显然承担了一个树洞的责任。 “平淡的生活中拥有更多细碎的美好”苏施君看过不少鸡汤文很容易便找到适合胖女巫的话:“就像砂砾中散落的宝石碎片值得我们把它们认真挑拣起来。” “我更喜欢一斤重的、大块的、一整个宝石。”胖女巫撇撇嘴对苏大美女的安慰敬谢不敏:“那样掂在手里才能有种沉甸甸的幸福感。” 议员女士抿了抿嘴唇瞪了那支羽毛笔一眼。 羽毛笔微微一抖笔尖滑动的速度更快了几分转眼便完成了那份申请表。苏施君冲那群帮忙打理外套的小精灵招了招手。 “跟你聊天很愉快”月下议会的上议员接过自己的斗篷允许小精灵们亲吻她的指尖然后把斗篷重新披在身上看向胖女巫脸上露出歉意的微笑:“但恐怕我们没有更多时间了……听取报告的委员们应该都等急了。” “他们只是表现的很着急”接待处的负责人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自己的同事:“否则没有办法体现他们的重要性与专业性。” …… …… “质询是一件非常重要与专业的工作不允许出现任何微小的错误。” 在距离接待处很远的另一间办公室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巫师正捏着胡须对自己身后新聘任的男助理说道:“所以质询过程中的每一句话你都必须完整准确的记录下来。” “好的先生。”男助理飞快的把这句话抄在笔记本扉页感受到老巫师满意的目光后他才大着胆子小声问道:“……所以我们今天真的可以见到苏议员吗?月下议会的苏施君议员?”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一十七章 漫长的一夜(十) 察觉到助理眼神中的狂热老巫师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当然这是确凿无疑的……今天接受质询的大巫师正是月下议会上议员来自青丘狐族的苏施君女士。” 他矜持的扯了扯胡须但旋即语气变得严厉了一些: “我知道你的某个朋友是苏议员的狂热粉丝只不过今天不是一个讨要签名的好机会……联盟对涉及维度的实验管理非常严格月下议会的成员们属于绝对禁止范围。苏议员惹出的麻烦可能导致她被褫chi夺上议员的称号……” “但我听说她所进行的实验已经在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报备过了。”旁边另一位质询委员的小助理勇敢的打断老巫师的话。 老巫师面色不悦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同僚一位圆脸的中年女巫。 女巫拍了拍自己小助理的胳膊示意她闭嘴同时笑眯眯的解释道:“涉及维度的实验都需要经过联盟大巫师会议的批准……第一大学的教授联席会议虽然有部分许可权但并不具备完整审批权。否则我们召开这场质询会就毫无意义了。” “原本就没有意义”最先开口的那位男助理小声嘀咕着——或许在年轻巫师们的心底永远都有比利益或权衡更重要、也更美好的追求——全然不顾老巫师变得有些阴沉的脸色: “谁都知道联盟的大巫师会议上出身第一大学的大巫师占据了绝对多数涉及学校的提案几乎没有被否决的记录……” “咳咳!” 一位干瘦的质询委员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捂着嘴似乎要把肺咳出来响亮的声音打断了那位男助理小声的嘀咕也制止了一场可能随时会降临的悲剧。 圆脸女巫担忧的看了一眼正在咳嗽的男巫。 “詹姆斯你确定参加今天的质询会没问题吗?”她翻动手中的法书一道淡绿色的流光轻柔的落在干瘦男巫的身上屋子里的咳嗽声顿时小了许多然后她才继续说道: “我们都知道你跟小菲兹尔关系不好……这不应该是你不买他家药剂的理由。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请老菲兹尔出来坐坐。” 小菲兹尔是菲兹尔魔法药剂公司的主人而菲兹尔魔法药剂公司则是巫师世界最大的魔药生产商拥有众多技艺高超的治疗师。 “咳咳……嘶嘶呼呼。”干瘦男巫最后咳嗽了两下接过身后助理递来的热茶喝了几口才慢吞吞回答道:“谢谢你的舒缓咒我感觉好多了。但我需要纠正一点我跟小菲兹尔关系不好并不影响我买菲兹尔魔药的产品……我不买的唯一原因只不过因为他们家的魔药质量太次远不如我用脚趾头搅出来的成品。” 圆脸女巫身后的小助理似乎觉得这个说法很有趣嗤嗤的笑出了声。 这引来她老板严厉的目光以及那位干瘦男巫满意的点头。 “与其讨论那些毫无意义的话题不如聊点正事儿。”干瘦男巫放下茶杯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目光落在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巫师身上:“芬德利这次‘黑狱杯’的押注你参加了没有?你比较看好哪支队伍?听说‘火烈鸟’的赔率有点低。”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所谓‘黑狱杯’并不是拥有固定赛期的猎赛而是因为近期黑狱的事件聚集在那座漆黑世界里的猎队很多联盟的猎赛举办者嗅到了其中的商机组织了数场临时猎赛被外界统称为‘黑狱杯’猎赛。 由于涉及的猎队都属于新生代的年轻猎队且猎赛狩猎对象都是黑狱里四处游荡的‘不安定因素’对维护黑狱安定很有帮助因此第一大学在收到联盟提供的巨额‘赞助费’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那些血气旺盛的年轻猎手们在黑狱里撒欢儿。 听到男巫们的话题转向猎赛圆脸女巫无奈的摇摇头无声的嘟囔了一句什么。 老巫师漫不经心的扯了扯胡子。 “黑狱杯嘛”他的语气有些矜持:“一场放大版的‘学院杯’罢了参赛队伍都是一些新生代的小鬼……我们一家五代都是中洲猎团的粉丝不会看这种低级比赛。” “火烈鸟能参加的比赛绝对不是低级比赛!”干瘦男巫似乎感到了一丝冒犯稍稍提高语气这个举动让他立刻重新剧烈咳嗽起来了但他还是坚持说道:“咳咳……火烈鸟咳咳火烈鸟是公认的中生代顶尖猎队咳咳!顶尖的!” 注意到两位同僚开始在毫无意义的事情是出现争执坐在中间的女巫立刻开始打起圆场:“不管火烈鸟还是中洲猎团都有非常厉害的猎手你们可以晚点儿在讨论这个话题……我刚刚好像听见走廊里有走路的声音是错觉吗?” 说话间她再次翻动法书向那位干瘦男巫身上丢了一道舒缓咒。 淡绿色的光芒重新消弭了那剧烈的咳嗽声。 整座会议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侧耳倾听半晌始终没有听到那所谓的走路声。 “唔可能是我听错了。”圆脸女巫转动手中的羽毛笔侧脸看了一眼会议桌边摆着的一架座钟然后回头看向自己的小助理:“质询函上通知的开始时间是几点?” “早上五点钟。”她的助理翻了翻记事板非常肯定的回答道。 圆脸女巫再次看了座钟一眼摇摇头:“也就是说苏议员已经迟到了……现在是早上五点零三分了。” “哼哼”头发花白的老巫师冷笑几声:“时间是巫师最重要的概念对时间的态度完全可以反映一个巫师的品格……许多年轻人总以为四海之内皆爸妈谁都应该处处迁就她们却不知道被时间抛弃的巫师大都变成了孙子。” 老巫师身后那位新聘任的男助理非常认真的记下了老板说的每一句话包括最后那句骂人的脏话。 …… …… 当苏施君推开会议室门走进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了最后几句话。 她停了停脚步思考是该假装没进门还是翻开法书向那个老头儿嘴巴上砸一道让他舌头黏在下颚的小恶咒。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一十八章 晨曦下的暗流 女巫最终没有掏出法书。 她站在门口光线从身后涌出在门口留下一道狭长的浓厚的阴影斜斜的直指向坐在房间一侧的老巫师。 老巫师不安的揪了揪自己的胡须。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除了那台座钟发出的滴答再无一点其他声音。 停了片刻女巫才抬脚走进会议室。 嗒嗒嗒。 长裙拖曳在地板仿佛一股涌动的潮水鞋跟落下时发出的清脆敲击声又像是战斗打响之前的擂鼓声。 没有任何多余的语言与动作仅仅是这简单的进门动作就带给门内众人莫大压力。与此同时一股属于大巫师特有的磅礴气势也随着那潮水与鼓声扑面而来让质询委员们身后的年轻助理们几乎喘不过气。 所幸负责质询的几位委员同样是大巫师阶位他们只是简简单单坐在那里却渊渟岳峙仿佛巨浪前的巍峨悬崖拦下了月下议会上议员后续的气势压迫。 滴答滴答滴答。 会议桌上座钟的表盘里秒针跳过一个又一个刻度一刻不停。这份稳定与执着缓缓消弭着屋子里悄无声息碰撞着的气机。 苏施君微微抬起下巴露出洁白颀长的颈子骄傲的收敛了自己威压。 坐在会议桌后的圆脸女巫看向那道走进会议室的窈窕身影感觉整个屋子瞬间都亮了许多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睛。 最终坐在她左侧那位名叫詹姆斯的老巫师率先开口。 “你迟到了。” 老巫师用干巴巴的声音打破了由他造成的尴尬性沉默。 苏施君解下斗篷与帽子交给一群穿着青灰色制服的小精灵并未直接回答老巫师的话而是看了一眼会议桌上摆放的那台座钟微微一笑: “很漂亮的座钟……胡克兄弟做的吗?” 胡克兄弟钟表店是魔法世界最著名的钟表生产商几乎垄断了市面上所有高端座钟与怀表的产销。 “并不是每一架精美的座钟都属于胡克兄弟”老巫师心底不知为何悄悄松了一口气却仍旧板着脸语气有些生硬: “这是大殖民时代‘波斯复兴’风格的作品……生产于一七八零年当时胡克兄弟还在学习怎么做齿轮。” “令人印象深刻。”女巫毫无诚意的恭维了一句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一张位于会议室中央的宽大扶手椅上。 椅子扶手上缠绕了几道结实的皮索上面绘满了金银色交织的细密符文。 苏施君落座后挺直身子手臂自然放在了两侧扶手上那几道皮索颇为意动的抖了抖身子似乎想将女巫的胳膊捆在扶手上然后女巫抬起左手食指敲了敲木头扶手。 哒……哒。 椅子发出了无辜的惨叫几根皮索上原本已经亮起微光的细密符文次第熄灭仿佛雪水落在炭火上徒留一片冰凉与寂寞。 女巫抬起头目视前方似乎不是一位因为疑似违反《巫师法典》接受质询的女巫而是一位接受臣民觐见的女王。 只不过坐在会议桌后的质询委员们也不是普通巫师。 他们很快摆脱了女巫先声夺人的气势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巫师意识到话题被女巫引导后立刻放弃继续寒暄的打算甚至跳过基本身份核查的步骤单刀直入非常干脆的开启了问询模式: “谢谢”他先肯定了女巫对那台座钟的夸奖旋即开始质询:“……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按照相关规定任何月下议会成员进入第一大学m4级实验室之前都需要在联盟监督下签署不进行维度波动实验的约束性协议……” “是的。”苏施君打断老巫师的话非常肯定的回答道。 老巫师刚刚鼓起气势微微一滞。 然后立刻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恼火声音在停顿瞬间后稍稍提高了一些:“……但是你没有签!第一大学应用魔法研究院升维实验研究所二维进化实验室属于m4级魔法实验室而在七个小时零十三分钟之前你在这个实验室进行了危险的维度相关实验一度造成布吉岛部分区域空间晶壁弱化异界气息泄露这属于非常重大的实验事故……”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苏施君微微蹙起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烦恼。 这就是为什么她不喜欢与联盟里的老家伙们打交道他们总喜欢小题大做——或者说有选择的小题大做——就像一群嗅到一丝血腥气息的鲨鱼这些已经丧失创造力与探索勇气的老人却占据着‘魔法生物链’的上层贪婪的攫取着一切他们能够看到的利益。 “……有证据显示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进行相关维度实验。”老巫师似乎没有察觉女巫表情的细微变化继续用洪亮的声音质询道:“在去年10月30至11月2日之间第一大学举办校猎赛时布吉岛记录了一次s级威胁程度的魔法事故造成多名在册研究员重伤、一座m4级魔法实验室完全被摧毁……” “如果没有记错”苏施君打断老巫师詹姆斯的质询略微不快道:“去年那次事故已经由第一大学有关部门处理过了……相应程序都符合要求。难道我以前出的每一场实验事故你们都打算罗列一遍吗?” 詹姆斯垂下眼皮手指微动似乎在翻看桌子上的材料。 “第一大学‘有关部门’在那次案件的处理中涉及玩忽职守与滥用职权联盟已经向学校下发渎职关切函。”老巫师曲着手指敲了敲桌面:“……得到学校进一步解释之前并不影响我们将两个案件合并质询。” “你对以上质询有无异议?”圆脸女巫适时插口温和的看着坐在会议室中央的女巫。 苏施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子挺的愈发笔直。 “有。”她仍旧有些拿不准联盟这些老家伙到底想干嘛所以措辞非常谨慎:“第一我所进行的任何一次实验都经过校工委的安全评估与教授联席会议的批准不存在违规实验行为;第二几个小时前学校出现的晶壁弱化与异界气息入侵包括几位学生在博物馆失踪与我的实验无关;第三维度相关实验并非维度波动实验。” “咳咳”那名从开始就保持沉默的干瘦巫师终于咳嗽了两声叹了口气:“这么说稍早前的影响还导致几名学生迷失在时空缝隙吗?”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一十九章 质询背后的深意 正常而言大巫师拥有漫长的生命、如渊的智慧在人情练达上并不逊于最精明的政治家。但这种明智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需要积累丰富的经验。 苏施君虽然是一位大巫师但她从出生到现在还不到三十岁在大部分月下氏族这是一个属于未成年的年龄阶段。 有限的成长时间大都被她花费在了修行与实验室里所以人情世故难免生涩。 就比如现在。 听到那名干瘦巫师的近乎诬陷的质疑后女巫第一反应就是后悔后悔没有一进门就丢一串儿恶咒让对面那些家伙老实一点——正常大巫师脑海里绝对不会飘过这种念头。 后悔之后就是警惕。 虽然缺乏历练但大巫师带来的智慧却让女巫有足够的敏锐。 她敏锐的意识到今天这场质询会来者不善摆明了是在找她的麻烦——从身下这张椅子的位置以及对面几位质询委员的态度都可以清晰的看到这一点——只不过她对这些家伙的目的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本收到丹哈格的传票苏施君以为只是因为涉及维度实验需要做一些程序性的说明。因此在接到质询委员会的来函后她甚至没有与太多人商量只是简单交接了一下博物馆里的工作便匆匆赶了过来。 为此她甚至牺牲了宝贵的睡眠时间。 要知道充足的睡眠对好皮肤格外重要而好皮肤又是维持美丽的主要权重之一。尤其她还被外界称为‘巫师界第一美女’。 倘若知道丹哈格打算找麻烦苏施君肯定会指派代理人来参加这场质询——亦或者即便亲自前来也会选择更恰当的时间带上第一大学以及青丘苏氏的法律顾问团——确保对面那些家伙提问时老老实实。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任凭他们胡乱给自己身上扣黑锅。 “学生失踪与我的实验无关”女巫暗地里咬咬银牙表面却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有充分的证据显示那只是一群喜欢冒险的学生违规使用学校的魔镜前往镜中世界……校工委已经通过外事委员会向幻梦境发出协助函很快便会有答复。” 说到这里苏施君脑海闪过郑清的面孔然后是波塞冬继而想到让郑清这个麻烦精负责波塞冬的教育实在是失策她应该找族里的老嬷嬷照料小狐狸。 “……而且我需要再次强调一遍维度相关实验并非维度波动实验。”脑海中的念头并未干扰女巫此刻的陈述她竖起一根手指非常认真的纠正着老巫师之前用过的字眼: “联盟禁止月下议会进行维度波动实验的本意是基于维护巫师世界稳定全面实践《禁咒不扩散条约》……并不是阻止联盟内的巫师追求魔法真理。维度理论是现代魔法理论的基石任何在真理之路上走的更远的尝试都需要深刻理解‘维度’概念这也就意味着与维度相关的实验不可避免。” “这一部分不在联盟与月下议会的协议范围之内。联盟也未禁止月下议会进行任何与维度相关的实验。” “升维实验研究所二维进化实验室正在进行的是寻求常态维度下生命体突破世界束缚的通用方式这是每个巫师都会做的事情……如果我们不做枯黄之地的巫妖就会走在我们前面。” 苏施君注意到当她谈及自己的实验课题时对面几位大巫师显得格外专注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还拿笔在纸上划了几下。 这让她稍稍提高了警惕。 “你刚刚说‘常态维度下生命体突破世界束缚’”坐在中央的圆脸女巫和气的笑了笑似乎很随意的问道:“如果我的理解没错你是想寻找注册巫师突破大巫师的通用办法?” “可以这么理解。”苏施君很干脆的回答道。 几位质询委员隐秘的对视了一眼。 “这可真是个伟大的梦想”圆脸女巫又笑了笑仿佛只是闲聊想让谈话的氛围更友好一些:“那么你可不可以简单描述一下你的实验室已经进展到什么地步了?或者你们目前的难点在什么地方?……听说你们已经拥有两个从二维世界超脱的实验体了。” 苏施君微微蹙起眉头。 进化实验室的任何信息都属于严格保密范围所有涉及到的研究员甚至实验室门口呆着的那几只鹦鹉都签署了条款苛刻的沉默契约。 理论上联盟不应该知道这些情况。 “我不知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的谣言”女巫思考几秒钟最终决定一问三不知这样可以最大程度规避占卜师获取信息要素:“我们的实验还处于原始数据的积累阶段并无真正成功的案例……至于昨天晚上布吉岛出现的晶壁弱化与异界气息泄露事故我再强调一次与我的实验室无关。” “我们有充足的证据可以证明!”头发花白的老巫师用力敲了敲桌子语气变得严厉了一些。 苏施君推了推眼镜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证明什么?证明联盟侵犯某位大巫师的私人空间非法获取实验信息?还是以‘莫须有’的理由将那些学生失踪的黑锅扣到我的实验室身上?” “不要误会”圆脸女巫连忙打起了圆场:“詹姆斯大师的意思是你的实验涉及维度波动的某些底层概念属于联盟禁止范畴因此需要你提供一些有效材料证明你们的实验未对时空晶壁造成损害。” 苏施君终于明白他们想要什么了。 “你们想要二维进化实验室的实验数据?”她微微扬起眉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我没有记错相关数据的所有权属于第一大学联盟无权处理吧。” “第一责任人除外咳咳。”那名干瘦巫师低声咳嗽两声若有所指。 在二维进化实验室苏施君就是第一责任人对于实验室获得任何数据她拥有与第一大学相同的处置权。 这就意味着只要她同意联盟就有足够的理由获取二维进化实验室的全部数据。如果她不同意但联盟证明她的所作所为违反《巫师法典》也有理由扣押相关数据作为证据保全。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二十章 紧急征召令 “我没有违反任何规定!” 女巫态度强硬的否定了质询委员们的提议:“如果有必要我可以按着《巫师法典》在大巫师会议上做陈述让大巫师会议的全体成员见证。但你们不要想着从我的实验室拿走一个字节的实验数据!” “提供相关资料可以让你摆脱被指控的风险。”圆脸女巫轻声提醒道:“按照联盟与月下议会的协议如果议会上议员受到有罪指控——即便指控未被证实——在受指控期间联盟有责任调整对议员所属氏族的资源配置。” “这算威胁吗?”苏施君并未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不”那名干瘦的男巫咳嗽两声摇着头否认:“这是为了维护《巫师法典》的荣耀……以及巫师联盟的稳定。规矩就是规矩。” “即便你们所谓的规矩会迟滞巫师对魔法真理的探索?”苏施君的指尖在椅子扶手上缓缓敲打着声音淡漠:“……如果有证据可以让执法团查封我的实验室;如果对实验室有意见可以去找第一大学抗议。” 说到这里她的指尖停在了扶手上定定的看着会议桌后的几位质询者用很轻的声音继续说道:“……如果想找月下议会的麻烦也可以试试。”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只能听到助理们的羽毛笔落在羊皮纸上轻微的沙沙声以及会议桌上那台座钟走动时的滴滴答答。 会议桌后的几位质询委员轻声咳嗽着不安的扭了扭身子谨慎的互相看了一眼。 最终坐在中央的圆脸女巫决定尽快结束这场不愉快的谈话:“联盟是所有巫师的联盟联盟的运作公正而合理受到着《法典》与《宪章》的规范对待任何氏族与个人丹哈格都不具有主观恶意。这一点尽可放心。” “鉴于质询会议未能就事故原因做出有效解释因此后续质询工作将改为听证会模式。”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在质询会之前我们已经与刑事法庭的高级专员进行了简单沟通如果质询失败你需要下楼参加在丹哈格高等法院第三刑事诉讼庭进行的听证会解释你的实验室正在进行的实验……建议携带全部实验数据与材料。” “如果学校没有意见的话。”女巫嘴角露出一丝讥嘲。 “学校需要专注于黑狱”老巫师抓起面前的木槌在桌子上重重敲了两下:“你是月下议会上议员并不是真正属于第一大学……丹哈格的那位专员对我们表示如果你的实验室在这次调查中表示出足够的配合高等法院会酌情处理黯蓝古堡进行非法实验的案件。” “酌情?”女巫冷哼一声:“丹哈格能不能酌情免掉我的征召令?” “哦”老巫师挑了挑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件夹:“这个条件不在我的羊皮纸上……但根据我在丹哈格浅薄的经验月下议会无权拒绝最高征召令否则会自动丧失上议员身份。”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女巫以与其毫不相符的粗暴态度拒绝道:“我会去参加你们那个什么听证会的但不会带实验数据与资料如果你们想要直接跟姚老头或者石副校长交涉不要找我这个小小的实验室主任……副主任。” “那黯蓝古堡……”老巫师忍不住提醒道。 “幽灵们的那座古堡?我知道。”女巫扶了扶眼镜扫了一眼长桌后那一排老巫师嘴角露出一丝讥嘲:“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你们记忆出现偏差我可以提醒一下我属于青丘狐族而不是黯蓝的幽灵。” 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冷。 却不知是不是因为晨起的凉意。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流光撞破会议室的隐秘结界绕着天花板盘旋三周。流光尾部缀了金色的细碎慧尾那是因为在时空中高速穿梭裹挟起的结界碎片与空间碎屑。 盘旋之后金色流光倏然停了下来落在苏施君面前。 那是一枚金色的令牌上圆下云像是一口被压扁的铜钟其中流转着云篆瑶章透出一股威严的气息。 令牌正面是一个圈圈子里只有一个‘召’字。 苏施君重重叹了一口气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怕什么就来什么。她抿了抿嘴有些无奈的抬起手点了一下那个‘召’字。 令牌轰然破碎与此同时一道浑厚的声音在整座会议室内响起: “兹召令月下议会上议员大巫师苏施君即刻前往黑狱协防不得有误。此令具有联盟最高优先权。第一大学校长办公室。” 会议室里安安静静。 坐在圆脸女巫身后的小助理一脸星星眼的看着那道金色流光缓缓消散在空气中连手中羽毛笔尖掉了一滴墨汁在羊皮纸上都没看见。 停了片刻。 坐在会议室中央的月下议会上议员彬彬有礼的开口询问道:“那么……你们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吗?” 三位质询委员齐刷刷摇着头。 与联盟最高优先权相比他们的质询会、刑事庭的听证会、甚至丹哈格最高法院的审理都属于可以无限推迟的事宜。 “那么……” 女巫微微颔首优雅的起身抬了抬胳膊。 穿着制服的小精灵们呼啦啦围了过来服侍女巫穿戴已经熏好的斗篷与帽子。鞋跟敲击着地板的清脆哒哒声再次响起。 当响声停在门口时。 身后传来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巫师略显焦躁的声音:“延迟并不是取消有关第三刑事诉讼庭听证会再次举行的日期我们会通过丹哈格对外联络办公室正式通知……” “砰!” 回答他的是一扇被重重关上的大门。 低低的、若有若无的抱怨声在空荡荡的天花板下盘旋着缓缓飘散:“一桩接着一桩这么多麻烦……什么时候才能回实验室!” …… …… “我提醒过你们质询不是个好主意。” 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会议室的宁静从桌子上那台精致的座钟里传了出来。这个声音与表针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诡异:“那么我们之前的提议……”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上议员们 在那诡异声音响起的第一时间。 圆脸女巫的手指便飞快的抹过法书书脊一道淡灰色的光晕扩散开来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附着在门扉、窗棱与通气孔上阻止了声音向房间以外的区域扩散。 头发花白的老巫师抬起手示意身后的几位助理离开。 年轻巫师们抱着怀里的笔记驯顺的消失在门外逐渐亮堂起的光影里。会议室的大门再一次‘砰’然关闭。 淡灰色光膜收敛的愈发紧致。 “咳咳”那名干瘦巫师用手帕捂着嘴低低的咳嗽两声:“可以了。” 直到这时座钟下方半透明的琉璃表壳才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钻出一个木偶——它戴着黑色的高顶丝质礼帽穿着笔挺的燕尾服深色条纹裤子尖头皮鞋手中转悠着一根细长的文明棍脸色惨白眼睛狭长还有一根尖细的长鼻子。 “你不应该出来。”圆脸女巫看了木偶一眼心平气和的说道:“最起码在那些孩子还没走之前你不应该出来。” “哦请您见谅大巫师阁下。”木偶摘下自己的脑袋在身前转了几圈然后屈腿做了一个‘摘脑袋礼’语气诚恳的说道:“……毕竟我只是一个木偶没有脑子。” “这一点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詹姆斯态度恶劣的回答道。 “咳咳”干瘦巫师剧烈咳嗽了几声:“易曰‘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咳咳…我们可以容忍一个木偶当使者但我们不能容忍没有脑子的使者。” 木偶把它的脑袋重新插回肩膀上踢踏着尖头皮鞋手中的文明棍忽悠悠转着。 “容不容忍是你的事但选择使者却是‘魔术师’大人的事情。”它跳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四根手指打出清脆的响指滑步走在宽大的会议桌上仿佛置身舞台: “大人提醒过你们质询只是浪费时间~~你们应该第一时间召开听证会。这样才能拿下你们的战利品。” “我原以为她也是月下议会的一员会稍微关心黯蓝古堡的麻烦。”圆脸女巫微微叹了口气。 “一群黑暗中生活的家伙怎么能指望它们守望相助呢?”头发花白的老巫师重重哼了一声。 木偶显然不喜欢老巫师的措辞。 它转过头颈子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双无神的眼珠子瞪的溜圆:“‘黑暗中的家伙’嘿老头儿别忘了你们对‘魔术师’大人的承诺……月下的氏族们始终是联盟最重要的支柱力量!” “别紧张他没有恶意。”圆脸女巫连忙打岔:“……原本大家对这场质询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搂草打兔子打到就算赚到不是吗?现在最重要的是‘魔术师’先生的意见。他确定要在‘黑狱’事件结束前召开大巫师会议吗?” 木偶的脖子又咯吱咯吱转了回来。 它看着圆脸女巫忽然张开嘴巴换成了一种嘶哑低沉的声音:“……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校长已经确认要离开就必须尽快确认继任者……这是对第一大学的责任也是为了联盟的安全。” 会议桌后的三位大巫师齐刷刷低下头对这个声音表达了足够的敬意。 …… …… 苏施君离开丹哈格的时候晨曦已经涂满天空。 但当她抵达黑狱后却再一次落入了夜色笼罩着的世界——漆黑的大地、漆黑的云层、漆黑的夜空头顶没有一丝光线广袤无垠的大地间倒流淌了丝丝缕缕炽热的岩浆汇聚成红色的水洼与小河闪烁着这座世界为数不多的光亮。 女巫的身影仿佛一道青色的流光冲破那厚重的黑色云层划破漆黑的夜空落在了黑狱古堡前的空地上。 轰! 青色流光一闪即逝源自大巫师的气机四散扰动搅起一阵酷烈的狂风。 四根虚幻的青色狐尾在她身后摇曳恍若最灿烂的火焰将古堡前的空地照的一片通明。穿着漆黑重甲的构装骑士整齐沉默的站在甬道两侧手中擎着长枪甲上流转着金银色交织的云篆华章。 “全体……敬礼!” 低沉的吼声在广场上回荡回应的是枪尖划破夜色的‘啪啪’声整齐而密集仿佛齐奏的礼炮。 远处古堡所有能够打开的窗户后都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身影好奇而渴望的盯着空地前的那道身影。这些是收到苏施君抵达黑狱后及时赶来的年轻猎手们荷尔蒙破坏着他们平日的稳重外壳露出了几分年轻人特有的炽烈气息。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可惜他们仅仅看到模糊的身影以及身影后摇曳的四根巨大的、虚幻的狐尾。 苏施君的面孔笼罩在宽大的帽兜下只露出一点白皙的下巴。她行走在漆黑石板铺就的甬道上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在空旷的世界传出很远。 似缓实急迅捷而不乏庄重。 女巫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黑狱古堡厚重的大门里徒留下窗户后一片片失望的叹息声。 与普通猎队不同作为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大巫师会议的成员苏施君并不需要在黑狱古堡的门口进行登记而是由黑狱工作人员直接接引到了月下议会的休息室。 那是一间空旷而又华丽的屋子。 空旷在于除了屋子中央的茶几以及绕着茶几的宽大沙发外这间休息室再无其他家具;华丽在于地上那张用金羊毛与秘银丝织就的波斯地毯以及天花板垂落的金枝嵌玉复古式吊灯只是简简单单布置在那里就让这间屋子多了几分厚重的贵族气息。 当苏施君走进这间休息室的时候屋子中央茶几四周已经有四道渊渟岳峙的气息静候在了那里。 古堡的工作人员躬身告退闭上了休息室大门。 咔。 苏施君轻轻吁了一口气身后那四根摇曳的青色狐尾虚影缓缓收敛变得凝实了几分。她摘下帽兜露出绝美的面孔。 在其他上议员面前女巫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容貌的打算。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二十二章 古老的游戏 月下议会是巫师联盟三大支柱势力之一拥有上下两个议院。 下议院以家族为单位任何黑暗生物只要能够组成一个家族、拥有一小片领地经过议会评议后都可以在下议院获得一个席位。 上议院以氏族为单位只有月下议会中最强大的五个氏族才拥有上议院的席位。 目前月下议会的上议院的席位由狐族、血族、僵尸族、狼人族、幽灵族五大氏族掌握五位上议员也均来自这五大氏族——青丘狐族苏施君血族米尔顿·卡伦僵尸族的公孙病北美狼人威廉·塔波特以及黯蓝古堡的幽灵魂不语。 这其中米尔顿与威廉一直是苏施君最狂热的追求者而魂不语的妹妹魂不渝又是苏施君的闺蜜再加上公孙病向来沉默寡言、怠于杂务所以这位来自青丘、在五位上议员中资历最浅的女巫反而成为上议院中最有话语权的成员。 许多巫师都曾私下揣测倘若上议院有‘议长’的职位定然会属于青丘苏氏。 当然上议员是各大氏族的代表并不代表这些上议员是各大氏族中最强大的存在他们并不能完全决定各自在议院中的立场与地位。 譬如五位上议员中只有公孙病、魂不语、苏施君三位真正进阶大巫师米尔顿与威廉虽然可以借助某些秘法短暂使用大巫师的力量实际阶位却仅仅是注册巫师——这种本质上的差距并不影响五位巫师在上议院中拥有相同权力。 就像现在。 空旷而华丽的休息室里米尔顿与威廉、魂不语与公孙病相对而坐各自身上都涌动着属于大巫师的魔力波动。 其中米尔顿的眼眶有一圈青黑威廉的嘴角残留一丝血迹。魂不语与公孙病脸上倒是干干净净只不过他俩一个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一个低头瞅着波斯地毯上的符文出神很显然在神游物外——他俩相对而坐更大可能只是防止米尔顿与威廉彻底失控。 女巫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是月下议会上议院开会前的老传统了血族出身的米尔顿与狼人出身的威廉总要在开会前打上一架以示双方势不两立。 这里面既有血族与狼人世仇的缘故也有苏施君的缘故。 只不过女巫以为她有孩子之后这两个家伙能稍微消停一点但看上去她有点过于乐观了。 听到大门开启的声音后原本对峙中的两道气势陡然一变。 叉着两条大长腿坐在沙发上的威廉·塔波特转过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哟君君你来啦!” 说话间他的身影骤然消失在沙发上旋即出现在女巫左侧手中不知何时捧了一束蓝玫瑰满脸讨好的笑容:“……这是我去莫顿叔叔家做客时在凯瑟琳阿姨的花园里摘到的据说可以……” 他的‘据说’没有说完。 因为一到细长的青色闪电划破虚空从天而落重重砸在了狼人先生的脑袋上砸的他毛发倒立、獠牙都不受控制的伸了出来。至于那蓬玫瑰花更是在闪电中化作一蓬飞灰。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苏施君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我提醒过你”女巫语气异常冷淡:“……不要在我面前用那个该死的称呼否则下一次我一定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威廉张了张嘴吐出几个焦糊的白色烟圈然后咧着嘴露出满嘴白牙顶着满脸黑灰笑道:“如果你喜欢踢球我可以自己把它割下来……需要用巫毒秘法腌一下吗?皮肉收缩后踢起来脚就不疼了!” 女巫嘴唇抖了抖放弃继续与这只蠢狗沟通的想法。 但她不开口不代表没人说话。 威廉话音刚落苏施君右侧就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我可以做主替苏苏收下……” “咔嚓!” 一道相似的青色闪电落下。 米尔顿公爵得到了与塔波特先生相同的待遇。只不过与甘之若饴、心甘情愿被闪电劈的狼人不同公爵阁下对那道青色闪电避之不及在狭小的空间疯狂闪烁数次才终于平安摆脱了那道闪电的追逐。 饶是如此他手中原本举着的波尔多杯边缘也出现了几道细不可查的裂痕杯中鲜红的液体顺着那些痕迹留下一层丑陋的挂壁。 吸血鬼先生皱皱眉小指微微一动。 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小精灵悄无声息的从休息室角落飘了出来接过那盏有了瑕疵的酒杯为米尔顿换上新的酒杯。 这时苏施君已经走到休息室中央。 公孙病抬起头露出淡金色的面孔与木然的双眼。魂不语也把目光从吊灯上挪开落到苏施君身上。 铜甲尸保持了一贯的冷淡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幽灵先生则友好的冲女巫挥了挥手:“好久不见……不渝很想你什么时候去黯蓝古堡做客?她买了几条新裙子。” “糟糕的寒暄。”女巫摇摇头但秉着对议会负责的态度还是提醒道:“我刚刚从丹哈格过来拒绝了联盟的某个提议……他们可能会在黯蓝古堡的案子上为难你们。” 幽灵先生幽幽的叹了口气。 “没关系”他宽慰道:“他们原本就不打算轻巧的放过我们……所以话题又回到了最初的讨论上只有真正掌握毁灭的力量我们才能在毁灭中生存下来。” 说着他指了指窗外漆黑的世界又指了指自己补充道:“不论是这该死的战争还是丹哈格对黯蓝古堡的调查。”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以至于整座休息室的气氛都显得凝固了许多。 米尔顿公爵拿着新酒杯走到茶几旁给杯子里斟满美酒然后向四周举了举:“生存与毁灭……这是一场古老的游戏。就像窗外那座漆黑世界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的事情;就像黑狱之外那座学校四处涌动的暗潮……这场游戏无处不在无人不参与。”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苏施君歪着头看了吸血鬼一眼:“听说你跟那个新成立的黑暗议会关系不错?” 米尔顿立刻忘了杯子里的美酒。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二十三章 若愚之意 “我也知道的不多。” 米尔顿公爵矜持的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但在美女面前又忍不住滔滔不绝炫耀起来:“我只知道第一大学正在彻底分裂的边缘。” “有很多消息都表明无名校长有意退位所以两位副校长——石慧女士与若愚先生——正在争夺那个座位学校里的大巫师们已经分成了三个派别支持石女士的、支持若愚先生的、以及试图保持中立只支持校长的……无论最后拿到校长头衔的巫师是谁。” “三个派别中石慧女士掌握着学校的教授联席会议以及助教团若愚先生掌握了校工委而研究院与有关机构则属于中立派这三者之间的力量大致平衡如果仅仅依靠投票与辩论估计一百年以后都选不出新的校长。” “所以关键点就在内部与外部。” “内部指第一大学的学生尤其是学生会与社团联合会这两个学生组织与校外的猎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前者是后者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后者是前者的导师与引路者——获得学生支持就能间接获得新世界那些强大猎团的支持。在这一方面石女士占了先手……毕竟教授联席会议的成员与学生们之间关系更亲密一些。” “外部就是指你刚刚提到的黑暗议会以及巫师联盟里的其他势力比如月下议会与巫师议会。” “你也知道石女士对我们月下氏族观感较差她的弟子那位新上任的三叉剑局长在打击黑暗议会与某些越界的月下氏族方面尽心尽力……所以这两个势力只能、也必须支持若愚先生。” “除此之外相对于激进且强硬的石女士巫师议会的老巫师们更欣赏风格保守的若愚先生……他们相信在若愚先生的带领下第一大学能够更宽容、自由的与联盟合作。”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眼下双方都在不遗余力打击对方的基本盘。比如据说仅仅是据说啊校工委暗地纵容了临钟湖鱼人部落的骚乱激化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的冲突这种内部消耗对石慧女士而言不是个好消息;再比如这一次针对月下议会的‘强制征召令’就是石慧女士在大巫师会议上强行通过的……对她而言这是一举多得的选择既可以消耗她厌恶的月下氏族的力量也能够打击若愚先生的外援还展示了自己的力量让中立派们动摇。” “简直是一团乱麻。”女巫重重的叹了口气身后那四根摇曳着的狐尾也变得没精打采尾巴尖耷拉了下来。 她最讨厌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了。 所以她才选择远离青丘与月下议会躲进第一大学的实验室里。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情不是躲避可以摆脱的。 “不这还不算最乱的。”米尔顿没有注意到女巫语气中的烦恼只是一意卖弄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点点滴滴都抖落出来:“第一大学里的两股势力想借用外力但外部的势力也不是史莱姆……大家都想把手伸进学校若愚先生给了议会无法拒绝的机会。” 苏施君能够听出来米尔顿这句话里的议会特指月下议会。 这也是她最不能理解的部分。 “所以为什么我会被质询?”女巫身后的狐尾有些不爽的晃了晃:“听你的意思月下议会与校工委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联盟其他势力又是支持若愚先生的……我们属于同一个阵营了吧为什么会找我的麻烦?” 米尔顿公爵摩挲着手中的酒杯迷恋的看了一眼女巫身后晃动的狐尾:“月下议会与若愚先生并不是基于相同的利益结盟而是基于相同的对手在抱团取暖……或许他们觉得你是打开中立派们一把钥匙通过你可以迫使研究院的巫师更倾向于若愚先生。” “你的意思是眼下石慧与若愚被黑狱牵绊联盟想通过敲打研究院拉拢一部分中立巫师?”苏施君听完米尔顿的这一番分析结合自己之前的遭遇脸上多了几分恍然但忍不住摇摇头:“你们也太高估单一实验室对整个研究院的影响力了……我很怀疑制定这个计划的人有没有认真分析过第一大学各个部门之间的关系。” “这只是一个猜测”旁边黯蓝古堡的主人魂不语立刻补充道:“事实上在这场古老的游戏中每一个参与者都在竭力抓取对自己有利的牌而丢掉对自己不利的牌。” “确实不一定有效”米尔顿也接口摊了摊手露出无辜的笑容:“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对联盟没有什么坏处……拉拢成功可以加强联盟对第一大学的影响力;拉拢失败也可以进一步分化第一大学;如果在这期间拿到某些第一大学的研究材料联盟里那些老巫师估计做梦都会笑出声。” “肮脏而又老土的做法。”女巫简短评价道。 “越是古老与简单的魔法越是容易奏效。”米尔顿公爵呷了一小口红酒心满意足的润了润喉咙感觉自己在女神面前大大的出了把风头:“……谁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这让威廉·塔波特感到了巨大的威胁。 “若愚若愚”狼人先生咕哝着这个名字眯起眼睛:“如果我没记错第一大学校长在阿卡纳名单上的代号就是‘愚者’吧……若愚嘿这可真是个好名字。” “充满了野心的名字。”米尔顿公爵咂摸着红酒的滋味语气中带了几分玩味儿:“我一直以为这个名字是取自‘大智若愚’说他是个聪明人哩。” “若愚先生从来不以机敏著称。”听到其他议员的讨论后魂不语虚幻的面孔上也露出一丝感兴趣的表情:“据我所知若愚这个名字来源于围棋段位意思是不善变通、只会定式下棋……这与若愚先生一贯作风非常契合。倒是很少有人从阿卡纳头衔的角度考虑过这个名字。” 苏施君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就是她为什么厌恶政治、远离议会的缘故了——仅仅一个名字在不同人眼中都有不同的解读。 有这点时间做几个实验、或者看几本书不好吗? “若愚的意思就是‘像个笨蛋’”女巫毫不客气的结束了这个话题:“没有其他理解了。” 狼人与吸血鬼立刻举起双手表示赞同并对他们之前的过度解读表达了发自内心的忏悔。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二十四章 战争前奏 漆黑的云层在头顶翻滚仿佛倒扣在大地上的海浪令人窒息。 一道淡白色的流光划破夜色撕碎厚重的黑色云层落在黑狱古堡前的空地上。风中隐约传来守护骑士们挥动长枪时沉重的爆裂声。 极远处隐约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红光在黑暗中一闪即逝仿佛夜空中的流星。那是徘徊于黑狱中的囚徒偷偷刨出地底岩浆散发的微光。 苏施君抱着胳膊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皱着眉看着窗外那单调而压抑的景色。 宽大的斗篷垂落在地毯上遮住了她窈窕的身影也阻挡了两道窥伺的目光。 米尔顿与威廉一左一右站在女巫侧后献着殷勤毫不在意女巫的冷淡。对此苏施君也有些无可奈何她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就把两位月下议会上议员的眼珠子抠下来。 与耳边嗡嗡的聒噪声相比女巫更在意黑狱中的气氛。 她总觉得这片世界除了黑暗之外还有一股莫名的束缚感正在缓缓复苏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增强。 让她有一种小虫子落入蜘蛛网中的感觉。 从刚刚抵达黑狱到现在这种束缚感已经越来越强烈。 强烈到她身后的四根狐尾紧张到凝实源自大巫师的直觉在她识海中疯狂提醒让她远离这座世界——女巫不清楚这份直觉是因为黑狱的缘故还是因为即将爆发的战争。 “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苏施君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凝重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轻轻吁了一口气带着一丝忧虑看向黑暗深处挂念学校博物馆里的麻烦。 不知道那些泄露的异界气息有没有被封堵迷失的那几名学生有没有回到学校。 尤其是后一件事她被学校征召进入黑狱后能够照顾波塞冬的就只有某个不负责任的男生了但他却在这种关键时刻跑去幻梦境! 一想到这件事女巫就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冲动恨不得用尾巴卷起那个臭小子在地上摔打十七八回。 最好摔断他满身骨头摔掉他满口大牙。 想到这里女巫心情陡然畅快了几分连带着窗外传来的那股压抑感也减轻了一些。 …… 与表情沉凝的苏施君不同。 米尔顿·卡伦此刻满心琢磨着如何讨女神欢心正站在女巫侧后与威廉·塔波特‘愉快’的聊着天各自吹嘘他们在猎场上的英武与勇敢炫耀他们的猎获。不时还贬低一下对手打击对方在女巫心中的地位。 只不过苏施君的反应一直很淡漠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他是如何在三危山的狩猎中击杀一头獓因把它那漂亮的蓑毛变成一件珍贵的斗篷。 直到他听到女巫那声低低的感叹:“……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吸血鬼看了一眼窗外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压抑心头有了几分恍然。 “暴风雨前?” 米尔顿很庆幸参战之前与父亲有过一次深谈此刻能够接上女巫的话头他瞥了一眼表情有些茫然的威廉·塔波特心底陡然升起一股骄傲的感觉然后向前稍稍挪了一小步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矜持的笑道:“不暴风雨已经降临了……只不过雨点落在了你我看不见的地方暴风肆虐在你我感受不到的区域。” 说完这段话吸血鬼先生在心底给自己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多么美妙多么富有诗意的句子。 包涵了隐喻、排比、指代等诸多修辞手法将原本充满血腥与暴力的现实转换成宛如清泉小溪般柔美的意境——这种精妙的手段决不是那头臭烘烘的狼崽子能做到的——想到这里来自卡伦家的上议员先生苍白的面孔上多了一丝酡红仿佛被手中的美酒所陶醉。 威廉阴沉的看了那只吸血鬼一眼不甘示弱同样向前挪了一小步。 苏施君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但她听出米尔顿话外另有深意于是抓住一根有些暴躁的狐尾安慰的捋了捋蹙起眉看了吸血鬼一眼:“已经开始了?” 说着她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那阴沉沉的黑暗努力扩大自己的感知。 但任凭她将神识束成线扫荡了大半座黑狱也没有捕捉到任何战争的影子。包括云层之上、以及岩浆之下。 倒是有几头匍匐在监狱深处最黑暗角落里的囚徒感受到那丝细小却又浩渺的神念睁开了血红的双眼贪婪的吮吸着酷风中传来的女巫意念的波动。 苏施君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米尔顿:“战争已经开始了?” 她的语气充满质疑却没有让对面的吸血鬼先生感到一丝压力相反他很满意女巫看向他的眼神纯净中带着一丝好奇就像杯中那一汪剔透的美酒散发出令人迷醉的气息。 “我们没有收到任何开战的消息”威廉·塔波特绝不肯让米尔顿专美于前毫不客气的质疑道:“如果已经开战石慧不可能让我们安安稳稳的呆在休息室里。” 倘若不是因为竞争关系米尔顿简直想给这只狼崽子颁发一斤重的奖章! “咳”吸血鬼先生举着酒杯轻咳一声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这不怪你们……你们还年轻。” 说着他冲苏施君举了举酒杯:“尤其是你苏苏。” 苏施君闷哼一声按住了第二根躁动的狐尾同时在心底暗自发誓如果面前这头吸血鬼给不出令人满意的说法她一定会打断他那两根小獠牙! “……你还年轻”米尔顿以一种老派巫师特有的腔调说道:“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净舍与实验室修行或者做实验唯一对战争的了解只有书籍……让我猜一猜是不是除了巫师教育出版社的《大历史》之外你从来没有研读过任何有关魔法战争的书籍?”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女巫横了吸血鬼一眼。 确实她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中度过唯一参与过的几次战斗她或者处于绝对碾压对手的状态、或者有长辈在身后掠阵战斗规模很小完全称不上战争。 但这种露怯的话不能在其他上议员面前说。 “打打杀杀是野蛮人的事情”苏施君略显骄傲的抬了抬下巴露出漂亮的脖颈:“老祖宗说了我的任务就是在巫师之路上不断走下去走的更远。”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二十五章 钉子、钳子与锁子 “法中蕴有长生路争是不朽护道人。” 米尔顿公爵不欲与女巫在任何话题上产生争执用了一句古偈很快便跳过苏施君的骄傲转而将话题重新扯到他向谈论的内容上去: “父亲大人曾经对我说过‘想要安安稳稳的在真理之路上走下去就一定要理解‘争’的真谛’而战争则是所有‘争’中最激烈、也是最能清晰感悟的部分。” 因为米尔顿引用的话涉及卡伦家族那位传奇族长苏施君与威廉·塔波特也不得不表达足够的尊重安静的听完这段话。 然后米尔顿反问苏施君:“既然战争如此重要……那么你觉得巫师们之间的战争应该怎样进行?” 苏施君还未开口。 旁听许久的狼人先生就忍不住冷笑连连:“魔法、鲜血与爪子这是刚出生的小狼崽儿都知道的答案。” “所以你们被称为巫师中的野蛮人。”米尔顿毫不掩饰眼神中的轻蔑。 威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眼中多了一丝血色。 苏施君可不想月下议会在黑狱古堡诸多大巫师面前丢脸连忙回头打了个圆场:“巫师战争?应该就是双方排兵布阵然后一声呐喊开始互相丢大火球?” 说道最后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所谓‘回眸一笑百媚生’女巫的笑靥让整座休息室似乎都失去了颜色甚至窗外那片黑暗的世界都亮堂了许多。 狼人与吸血鬼在这个笑容下也忘记了互相憎恶与对峙。 米尔顿呆滞了几秒钟才回过神。 “当然不是”他哑着嗓子迫不及待解释起来:“小规模、低烈度的冲突——比如三五个低阶巫师决斗——可以像你说的那样互相丢大火球、布置魔法陷阱、事先准备阵式。受到能力的制约这种冲突充其量也就炸毁几座山头、颠覆一两条河流。” “但大规模、高烈度的战争就不一样了。” “因为大规模的战争会涉及高阶巫师。而两个高阶巫师之间的战斗就需要从超越现实的、更高维度进行准备。” “比如需要考虑对手会不会使用占卜魔法事先卜算好你的准备从而进行针对性的布置;又比如对方有没有可能下黑手顺着时间线回溯将战斗消弭于未发生之前;再比如对方准备好了六七个魂器或者命匣这样即便你在决斗中击败对手将他杀死也无法彻底斩草除根……然后一次短暂的冲突就演变成了一场漫长的折磨。” “两个高阶巫师之间的战斗已经如此复杂那么有数十位、甚至上百位高阶巫师参与的大规模战争复杂程度将以指数倍的形势快速增长……这份复杂足以让最强大占卜师的脑子瞬间沸腾、让最高阶的卜算阵式陷入混沌状态。” “确实可怕。”苏施君几乎立刻推衍出那种可怕的场面连连摇头甚至身后的狐尾们都安分了许多暂时放弃教训吸血鬼的打算。 “毫无疑问的。”吸血鬼公爵心有戚戚的点点头呷了一小口红酒嘴角露出那双漂亮的小獠牙定了定神才继续说道:“……所以为了避免这种可怕的场景有高阶巫师参与的战争都需要做好充足的‘战前准备’。”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战前准备?” “用老派巫师们的词形容就是准备好‘钉子、钳子以及锁子’。”米尔顿公爵又说了让人听不懂的话。 “说人话。”女巫略感不快的催促道。 米尔顿公爵很想说他是吸血鬼不是人自然不能说人话。 但看着女巫的脸色公爵先生终究没敢继续贫嘴而是立刻简述了刚刚提到的三个概念:“这句话意思是说‘用钉子钉住命运的节点用钳形攻势确认唯一的可能性然后用八门金锁将战场锁定’。” 说话间吸血鬼抬手一抹淡薄的红绳雾气便遮蔽了高大的落地窗。 透过雾气隐约可以看见许多细长的金色丝线游历其中交织出一张细密的大网构筑出一个经典的‘克莱因模型’——这是高维概念在低维世界呈现的朴素形象。 “很有趣。”女巫抱着胳膊看着红雾中的模型脸上露出沉思时的严肃。 “假如将高阶巫师视野中的世界简化成这个模型”米尔顿公爵抬手虚点戳在克莱因模型上那张金色细线交织的节点处:“钉子就要钉在这些节点上……这是时空长河中的命运节点。” “命运是敏感而又多疑的。祂像一只浑身长满细长绒毛的兔子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碰到祂身上的某根绒毛都能将这只兔子惊的四处乱蹿。” “占卜师们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命运有风险占卜需谨慎’精通占卜术的巫师有的时候只需要向河里丢一颗小石子就能让某些对手的人生彻底改变。当占卜师丢的石子足够多、足够大的时候甚至可以堵塞命运之河、崩溃整个世界。” “如何寻找命运节点就成为占卜师们研究最多的课题。” “人命如灯汇聚成河是为命运之河。” “在这个世界每十秒钟就会有四十一盏生命之灯为落入这条河中的生命而点亮;每十秒钟又有十八盏生命之灯离开这条大河飘入归墟缓缓熄灭。” “绝大部分命灯的点亮与熄灭都不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影响因为他们实在是太渺小了小到从出生到消逝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总有一些命灯因为存在的位置过于特殊它们的点亮与熄灭影响了千千万万盏其他命灯甚至在时空长河中留下深刻印记。” 说着米尔顿公爵拽住他刚刚戳着的那个节点。 缓缓拔了起来。 仿佛拎起了一盏晦暗的小灯。但这盏灯后却拖起一张金色的大网网上挂满了无数璀璨的命灯: “很多巫师都讨论过同一个问题假如当年丘处机先生没有路过牛家村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二十六章 高纬作战 “类似的‘节点’还很多。” 吸血鬼盯着指尖那盏‘小灯’轻声说道:“就像在1981年的夏天西里斯·布莱克没有将保密人换成小矮星彼得那么躲在戈德里克山谷的波特夫妇就不会被汤姆所杀也就不会有十九年后的第三次不列颠黑巫师之乱就不会有那么多巫师失踪、死去、终身受到折磨……当时西里斯脑海中闪过的那个念头就是命运的一个节点。” “渺小、脆弱却又有种非常重大的意义。” “改变他脑海里的那个念头就会改变历史。而一场即将发生的战争中占据优势的一方最重要的就是减少‘变数’保证现实不会因为某些历史‘节点’的变动而彻底改变。”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这就是‘钉子’的意义。” “所以大规模巫师战争之前处于劣势的一方会竭力改变历史中的那些节点让混乱笼罩秩序;而占据优势的一方就需要派遣足够的猎队守护那些处于时空长河中的节点……这场‘前置战争’早在一切发生之前就已经打响了。” “所以我才说暴风雨已经降临只是落在我们视线之外。” 说到这里米尔顿公爵轻轻吁了一口气举起手中的勃艮第杯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大口红酒。 他感觉自己今天着实在女神面前露了一次脸。 苏施君耐心的等了几秒钟。 然后她注意到吸血鬼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怫然不悦:“然后呢?‘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钉子、钳子、锁子你只说了一个……另外两个呢?” 米尔顿公爵脸上的笑意一僵。 对于巫师战争的种种他也只是一知半解能够解释清楚‘钉子’的含义还多亏了老卡伦亲王不久前耳提面命至于其他两个概念公爵先生着实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感觉嗓子有些发干忍不住再用红酒润了润嘴唇求助般左右看了看。 威廉·塔波特冷笑的看着他满脸幸灾乐祸——吸血鬼先生脑海不由浮现出一句话‘蠢人有蠢福’倘若他不自作聪明做出之前的解释眼下也不会陷入这样的尴尬。 所幸上议员中还有一位性情宽厚的幽灵。 魂不语很快注意到米尔顿公爵的尴尬他微微一笑飘上前去顺势接口道:“古人云‘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jia;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注1)” 他瞥了一下米尔顿眼神中带了笑意。 然后再看向苏施君继续说道:“而‘定前道’就是‘钳子’的作用了。如果说‘钉子’是让占据优势的一方钉住历史的节点不至于被对方溯着时光长河逆流而上釜底抽薪;那么‘钳子’就是让占据优势的一方钳住未来最大的可能性沿着时光长河顺流而下绞碎每一丝失败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正面战场开始之前已经有一支巫师军队在历史中作战另一支巫师军队在未来作战?” 苏施君脸上露出一丝赞叹的表情身后那四根狐尾也下意识摇晃起来似乎能够感受到浩浩汤汤时光长河里的汹涌澎湃同时她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但在我印象中未来有无限可能性我们猎队的数量却是有限的……怎样用有限的猎队钳住无限的未来?” “钳不住的。”魂不语摇摇头表情稍稍严肃了几分:“正常情况下钳形攻势是指左右包抄的战术仿佛一只螃蟹的两个钳子凶狠的扎向敌人柔软的咽喉打乱对方布置。” “但在魔法战争中钳形攻势的两个钳子则像‘阴阳鱼’一样首尾相钳。” “数百支猎队在不同时间线上发动攻势一半猎队顺着时间线划水侦知相关时间线上的每一点细节;另一半猎队则凭借倒果为因的优势将相关时间线上可能引发失败的‘变数’悉数消灭。” “这就引发了连锁的后果……因为敌人不会任凭我们的猎队肆意篡改未来。它们也会派遣相同的战术小队改变我们试图固定的时间线。” “就这样时间线会受到两股不同力量的影响。在不断回溯与固化中变得越来越多。每一根时间线都会牵扯出无数新的因果线。” “我们都知道时空是有寿命的这就意味着时间线不可能被人无限回溯……或者固化。” “每一次回溯都会让因果线更加混乱……以至于到了最后这些时间线与因果线相互纠缠在一起变成一团乱麻彻底缠绕在以这片战场‘现在’为核心的一段‘时空片段’上导致这片区域时空‘僵化’。”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一锅清粥在火焰的烹煮与汤勺的搅拌下变得越来越粘稠直到最后变成石头般僵硬——这片足够结实与固化的时空才能容纳足够多高阶巫师在其中战斗而不至于被轻易打碎。” “与此同时这片僵化的主战场——就像一个被铁丝网包裹住的冰球——漂浮在时空长河中却又与时空长河隔绝任何一方都无法借用时空的威能助战。” “这就是‘锁子’吗?”苏施君抱着胳膊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下一片平静谁能想到那如静水般的平和下隐藏了怎样的波澜壮阔。 “宾果!” 魂不语打了个响指赞赏的看着这位月下议会里最年轻的大巫师补充道:“当然这只是‘锁子’的一部分用来锁定战场外围……在战场中还会布置强大的八门金锁阵将那些妖魔们的目标紧紧保护在阵法中。” “无法随意穿梭时空、也无法通过扰乱时间线浑水摸鱼妖魔们唯一的选择只有强攻。”米尔顿公爵终于再一次找到插话的机会他重新举起手中的酒杯脸上丝毫没有之前张口结舌的尴尬彬彬有礼的笑道:“……而黑狱最不怕的就是他们强攻过来。” “论毁灭世界整个宇宙都没有比第一大学那些巫师更擅长的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二十七章 分支任务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砰!” 一个缭绕着暗红色火焰的拳头重重砸在祸斗首领的脑袋上祸斗狭长的颅骨在铁拳下呻吟着、变形然后被压入松软的黑色土壤中挣扎片刻轰然破碎。 鲜红色的血浆混合着森林里特有的晨曦味道向四面八方弥漫开来。 嗖嗖嗖。 几道身影伴随着那喷溅的血液落入空地间。 拳头离开混杂了骨肉与泥土的深坑缓缓拔起拳头上缭绕的暗红色火焰也随着这个动作徐徐收敛消失在强健油亮的肌肉中。 张伯仁扯掉身后有些残破的斗篷丢在脚边遮住那滩肉泥同时用凶狠的眼神环顾左右。林子里那些窥伺的目光在男巫眼神的压迫下纷纷缩了回去。 “这些鬼鬼祟祟的家伙!” 这位坤鹏猎队的队长嫌弃的冲地上吐了口唾沫粗着嗓子吩咐他的队员们:“女巫核对时间!剑客确认方位!矮子跟娃娃呆在原地不要乱跑。” 宽袍广袖、罗裙飘飘的女巫微微点头盘膝坐在半空中手中捧着一个怀表打开表壳。表盘上时针分针迟疑片刻后开始疯狂乱转仿佛一台失灵的指南针。 另有穿着黑色小直狩衣配着一柄日式刀的年轻男子脚尖一点如轻烟般消失在沉沉的林荫间隐约可以看到数道身影从那道轻烟中分化投向四面八方。 怀抱机关炮的矮人与另一个小女巫则老老实实蹲在原地——当然也有可能是站在原地因为两人个子比较矮很难一眼分辨出两人此刻的姿态——风中依稀可以听到他俩的抱怨声: “见鬼的代号……其实我一点都不矮在赤须家族我可是数一数二的大个子!” “好困好想睡觉……” “别睡!生会儿气行不行?队长喊你‘娃娃’难道你不生气吗?” “……可人家本来就是个娃娃啊!” “咔嚓!”女巫手中的怀表表壳合住发出清脆的扣响仿佛一道噤声魔法让两个嘀嘀咕咕的小个子顿时闭紧嘴巴。 “巫历六月六日周六早上五点三十三分偏时三分钟影响度可控。”坤鹏猎队占卜师轻柔的声音仿佛清泉般洗涤着这片死气沉沉的林子。 数道青烟从林中归还合而为一化出那位剑客的身影。 “沉默森林外围距离寂静河不足五百米河岸对面就是贝塔镇北区。”坤鹏猎队游猎手石川右京一板一眼的汇报道:“暂未观察到其他时空干扰源北区也无混乱迹象判断十七号变数暂未与黑潮取得联系。” “距离黑潮涌起还有多久?”他侧着脸看了占卜师一眼。 女巫抚摸着怀里的水晶球沉默片刻然后抬起头:“二十三分钟。” “十七号变数呢?什么时候出现。” “不确定。”女巫摇摇头:“十七号变数来自星空原本就具有莫大威能可以隔绝许多占卜术的窥伺……而我们又属于时空过客无法在这个时间段调动足够多的卜算数据。” “啧烦人。”坤鹏猎队的队长大人恼火的骚了搔头皮忽然想起什么豁然抬头:“去学校找人帮忙行不行?我记得我们可以随意在岛子上走动的……” “我们可以随意走动只是因为在这个时空片段中我们并不存在于布吉岛所以不用担心强观察干扰。”女巫心平气和的否决了自家队长的意见:“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可以肆意与这片时空的主人产生联系那会导致时空潮汐大幅度波动引来命运的修复之力。” “而且每个时间段每个角色都有它们需要完成的任务不同任务相互勾连像咬合在一起的齿轮推动着最终结局的到来。倘若我们去学校求助让某个齿轮从命运中脱落最终受到反噬的还是我们自己……” “安了安了我只是随口一说。”张伯仁连连摆手满脸后悔——他早应该想到那个建议会引起自家占卜师的啰嗦反应——于是他立刻跳过这个话题:“我们再来推衍一遍这一趟的任务……以此刻为时间原点。” 坤鹏的猎手们立刻以他为中心聚拢了过来表情严肃了许多。 猎队占卜师轻轻吸了一口气怀里的水晶球散发出七彩流光映照出一幅幅走马灯似的画面片段同时她的声音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回荡着: “按照历史发展十分钟后两个女妖会逃离学校在沉默森林边缘召唤起早已准备好的黑潮。” “这一次的黑潮不仅囊括了布吉岛上绝大部分性情凶猛的魔法生物以及一些顺着寂静河从海底溯游而来的妖物还有许多属于幻梦境的生物。” “第十七分钟贝塔镇巡逻队的治安官被一头络新妇袭击未能发出讯号。” “二十分钟第一波黑潮就会登陆贝塔镇北区的码头交易市场那里有许多前次黑潮后被关押在笼子里的魔法生物。守卫措手不及一触即溃。第一波黑潮会打碎笼子释放那些魔法生物……然后继续向镇子中央涌去。” “三十一分钟北区巫师主力出现北区大贤者在几位隐居镇子的老巫师帮助下建立起第一道防线。” “五十七分钟第二波黑潮登陆。混乱开始涌向贝塔镇其他区域。” “七十一分钟黑山羊幼崽出现吞噬了第三波黑潮的前锋使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成功降临……学校外围情况自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我们的任务。” “优先处理潜伏在贝塔镇的络新妇确保治安官提前发出警报。” “其次清理码头交易市场关押的魔法生物减轻北区巫师团正面压力。” “最后借助第三波黑潮的力量消灭那头黑山羊幼崽……必要时可以使用时空道锚申请跨维度打击。务必阻止那位殿下降临。” 说到这里女巫的声音停顿片刻然后才继续响起:“鉴于时间紧迫猎队必须分头行事由剑客负责处理那头络新妇队长清理码头交易市场我与其他两位队友留守预先构筑狙击黑山羊幼崽的法阵。” “还有什么疑问吗?”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二十八章 络新妇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贝塔镇北区港口。 林货市场外一条狭长的老街上。 这是北区最古老的几条街道之一铺在街道上的青石板已经发黑上面布满许多大大小小的坑洞石缝间攀爬着湿滑的绿苔。 街道里侧是高低不一的临街店铺因为湿气侵袭许多墙皮早已脱落露出惨白的灰浆。街道外侧则是一排低矮的护栏栏杆下是防洪堤坝寂静河水便在这堤坝之下悄无声息的流过宛如一块透绿的玻璃。 清晨时分老街上行人稀疏因为近水的缘故街道上还弥漫着淡淡的薄雾愈发显得空旷寂寥除了巡逻的巫师往来客人莫不行色匆匆。 但在这寂寥与匆匆之中却有一位年轻少妇推着婴儿车缓步前行。 那位少妇年约二十鬓发乌润皮肤白皙脚踩木屐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留袖——这很稀奇因为在北区极少能看到穿着如此高雅的女巫走在这种破旧的老街上。 婴儿车的小轮子压过一个个小石坑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伴随着女巫木屐的咯吱声在晨雾中传出很远。 转过街角一位宿醉的酒鬼正抱着一瓶海妖朗姆踉踉跄跄走出晨雾。 他哼着谁也听不懂的混乱歌谣时不时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灌几口辛辣的酒水然后瞪着被狂欢与酒水熬红的双眼迷迷瞪瞪看着这片无人搭理他的世界。 咯哒咯哒。 酒鬼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他循声望去雾气中走出那位姿态优雅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女巫正缓缓向他走来。 他晃了晃脑袋用力吸了一口气。 似乎嗅到一丝馥郁的芳香让他瞬间想起十多年前与他一起钻进小树林里的那个女孩儿想起来她的滑腻、她的温暖还有两个人紧张的颤抖。 又是一口海妖朗姆下肚酒液入口涨红了他的面孔灼伤着他的食道暖和着他的胃袋然后继续一路向下让他的小腹一片滚烫。 啪! 酒瓶被他重重砸在石板路上溅起一片细碎的玻璃渣。酒鬼伸出手拦在了那辆婴儿车前阻止那袭黑色留袖继续前行。 “美人儿嗝陪哥哥喝酒嗝!” 他大着舌头嚷嚷着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传出很远:“哥哥嗝马上也是巫师了!嗝!” 说着他炫耀般拍了拍腰间装了几只青蛙的布口袋——这几乎已经是北区人的标配了不论是否已经被基尼小屋接纳每个北区人都会准备这么一个口袋然后给袋子里塞几只青蛙。 毕竟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女巫受到惊吓拽着婴儿车的扶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同时小声叫唤一声向四处张望似乎期待有路人能帮帮忙。 她的叫声仿佛一只受惊的小猫酒鬼脑海莫名浮现这个念头感到之前那口朗姆酒在肚子里愈发灼热。 他顺着女巫的目光凶狠的向四处看了看。 晨雾中原本就没有几个行人倒是不远处有一个罩在黑袍子里的瘦削身影正在好奇的看向这边注意到酒鬼凶狠的目光后似乎感到了害怕嗖的一下缩回街角后不见了踪迹。 酒鬼心情愈发舒畅。 “别害怕!”他嚷嚷着把那婴儿车扯的离自己更近了一些同时伸手试图去抓女巫的手腕:“只是喝点小酒……一齐去一齐去嗝!” 女巫小声说了句什么但是因为声音太低酒鬼没有听清。而且她一直低着头看着婴儿车里的襁褓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你说什么?”酒鬼身子前倾同时歪过脑袋想要看清女巫的面容。 女巫怯怯的向后缩了缩露出柔美的面孔柳眉月眸皓齿红唇声音清甜怡人: “你想当他的爸爸吗?” 这一次酒鬼终于听清了女巫的话顿时大喜:“想啊!可以的!如果你不介意从现在起我就是他爸爸!” 女巫眼神中露出一丝惊喜伸手拽住酒鬼的胳膊声音有些急切:“既然也是你的孩子你也抱一抱他、亲亲他吧。” 酒鬼迷茫的张了张嘴总感觉哪里似乎不对。 但美女的要求是不能拒绝的他顺从的俯下身子把脑袋探进婴儿车打算随便在孩子脸上涂点口水。 襁褓裹的很紧只露出一双漆黑的小眼睛。 “亲不到。”酒鬼咕哝了一句:“他的脸太小了。” “把绳子解开就能亲到了。”女巫清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襁褓上的绳子被解开露出婴儿肉嘟嘟的脸颊还有小巧的嘴巴。即便是心怀恶意的酒鬼在看到这个天使般的小家伙后都忍不住张开嘴笑了笑。 “真漂亮。”他赞叹道。 “真臭”孩子嘟囔着从襁褓下伸出他肉乎乎的小手伸向酒鬼同时抱怨道:“这属于垃圾食品吧……吃了会不会拉肚子。” 与那天使般漂亮的面孔相比他的声音显得嘶哑而低沉仿佛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 然后在酒鬼惊恐的目光中那双襁褓下伸出的小手越来越长小手上的皮肤也从指尖的嫩滑、手背的肥腴到手腕的皮实紧绷再到胳膊的干瘦直到露出枯瘦的反关节以及细密的白色刚毛。 而且随着那双小手越张越大原本藏在襁褓下的另外几根足肢也缓缓探出、张开拥向酒鬼的后背把他扯向车里。 与此同时小家伙也张开了自己的嘴肉嘟嘟的脸颊被下颚拉扯、紧绷小巧的嘴巴张到不可思议的角度还在继续张大甚至比他的脑袋都大。 酒鬼能够看到那张大口中满嘴的獠牙以及那反曲的獠牙间残留的几丝血肉。 “救……救命啊!!!” 他终于醒悟自己遭遇的怪物尖叫着挣扎着想从婴儿车逃离。 但旋即脚下一轻一双柔荑抱着他的腿把他往婴儿车里塞去。酒鬼只能用双手死死抵住车上的栏杆同时继续大叫救命。 “周围没有人的”美女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显得有些不耐烦:“刚刚唯一的路人也被你吓跑了……别费劲挣扎血气进了肉吃起来腥味太重……呀!” 美女发出了一声惨叫。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二十九章 被修正的支线 伴随那声惨叫酒鬼感到身后一轻双脚重新落回地面找到了抓地的感觉。 那些平日里被他抱怨千百遍的湿滑石板此刻显得格外可爱让他有种匍匐在地上祈祷感恩的冲动。 前提是他能从面前这头怪物的嘴里活下来。 有了双腿的支撑酒鬼双臂能够用上的力气更大了一些他拼命向后挣扎但揽在腰肩的那几条足肢仿佛铁铸般纹丝不动他只能看着那张血盆大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别过来啊!”他绝望的喊着:“滚开!!” “唔这应该就是那头络新妇了吧。” 耳畔隐约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让酒鬼心底重新燃起那名为希望的火焰:“救命!救命啊!有怪物!!” “安静……然后闭上眼。”那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酒鬼完全没有听从那个声音的打算——酒精灼烧着他的精神让他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状态满脑子只有‘挣扎’这一个念头。 而那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也只提醒了这么一下。 旋即。 一道白光从酒鬼眼前闪过。 唰! 酒鬼蓦然发现他的挣扎奏效了只觉上身一轻在脚下力道的作用下整个人用力向后仰倒嗒嗒嗒接连倒退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湿漉漉的石板地上。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直到这时他才回过神重新看向那头怪物。 只见那架婴儿车似乎被利器劈过整齐的断做四五节而襁褓中的怪物也随着车身被切成碎块几根枯瘦的节肢胡乱散落周围淡绿色的血液漫了一地像是被烧化的蜡油。 酒鬼颤抖着席地而坐向后挪了几步。 然后他感到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着顺着他的手指、手背与手臂在四处乱跑。酒鬼打了个冷战缓缓低下头看了过去。 是一群白色的蜘蛛。 它们只有指甲盖大小浑身长满了细密的绒毛有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漆黑小眼珠数量极多放眼望去密密麻麻铺了一整地从老街里侧的店铺门板到外侧河堤岸的栏杆仿佛一袋大米倾撒在了路上只不过米粒稍大而且还能动。 而就在距离他不远的路中央白色蜘蛛们簇拥堆积在一起连绵起伏仿佛一条小小的山脉。 不不是山脉。 酒鬼定睛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一个人侧卧在地面的形状。至于那人是谁随着白色小蜘蛛们四散逃跑簇拥在一起的数量越来越少露出下面干瘪的皮囊与骨架酒鬼很轻易就判断出它的身份。 是那个漂亮的女巫。 此刻她与婴儿车一样也被斩做四五节只不过地上没有一滴鲜血那些蜘蛛就是从她被斩断的身体里爬出来的。 仿佛那些蜘蛛就是她的鲜血一般。 “离远一点。”年轻男子的声音再次在酒鬼耳边响起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循声望去只见数米外站着一个瘦削的身影提了一柄长剑身上罩着黑袍戴着帽兜看不清面容。 酒鬼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眼熟。 他晃了晃脑袋沉淀在身体里的酒精早已在三番五次的惊吓与冷汗中挥发掉大半微醺的感觉反而很好的刺激着他的思维让他很快回忆起片刻之前当他想趁着酒劲儿劫个色的时候曾经吓跑一个路人。 那个路人就是这般模样打扮只不过当时他手里没拎着那柄长剑。 “救…救命啊。”酒鬼仰着头望着那看似高大实则瘦削的身影喃喃着声音极轻他实在不确定这位路人会不会顺手把他也当做害虫斩掉。 见酒鬼一直傻乎乎呆在原地黑袍男子摇摇头伸手在剑身上一抹长剑上便燃起一层淡黑色的火焰而后那人将手中长剑四下挥洒一番便有成百上千细密的火点落下仿佛瓢泼大雨般砸在襁褓、婴儿车以及那些四散奔逃的白色蜘蛛身上。 火焰炙烤时的吱吱声、蜘蛛们痛苦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犹如地狱深处响起的交响乐残酷中带了一丝解脱。 黑袍男子又看了酒鬼一眼。 “还不走吗?”他的声音似乎有点好奇。 酒鬼打了个激灵立刻回过神来不及道谢连滚带爬向老街尽头逃去。漆黑的火焰仿佛有灵没有一缕缠到他的身上。老街上那些白色的晨雾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场短暂而激烈的冲突仍旧漫不经心的缓缓的在街面上流淌。 黑焰很快吞没了一切。 黑袍男子四下看了看满意的发现在晨雾遮蔽下没有任何其他巫师注意到这场小冲突便收起长剑施施然拐过街角很快便消失在老街深处。 …… …… 贝塔镇北区港口。 负责街面巡逻的罗伯特·李沿着堤坝街志得意满的缓步巡视着四周。 年初那场短暂而猛烈的黑潮成为这位巡逻队长新的吹嘘话题即便已经过去好几个月那些曾经的‘光辉事迹’仍旧时不时从他嘴里冒出灌进巡逻队那些新小伙儿们的脑瓜里。 比如临时征调第一大学的猎队;比如单身一人勇闯沉默森林侦查黑潮与狂猎的规模而且活着回来了;再比如著名的普利策女士对他的专访。 那份用他大幅半身照作为头版的《贝塔镇邮报》被巡逻队长整整齐齐的叠成四方块塞在大衣口袋里方便某些陌生的旅客能随时认识一位真正的英雄。 偶尔没人时他也会抽出这份报纸不厌其烦的打量着头版上那个严肃认真目光锐利的警官。 就像今天。 晨雾弥漫四下里一片安静是个自我反省的好时段。 “那天应该打一条红色的领带。”罗伯特·李看着报纸上的照片点点头又摇摇头语气中充满遗憾:“还有笑容……嘴角也撇的稍微用力了点应该稍微放松一些。” 想到这里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把头探过护栏对着平静的水面撇着嘴试图在严肃与微笑之间寻找一个恰当力度。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三十章 妖兽啦 寂静河的河水澄净明亮像一面镜子。 巡逻官趴在护栏上看着那面镜子不断尝试新的微笑与撇嘴他觉得自己需要有一点追求不能总用相同的表情来应付所有的媒体。 如果还有媒体打算采访他的话。 “啧”罗伯特先生看着水面的倒影摇摇头抱怨道:“水面有点低看不太清……如果高一点就好了。” 河水似乎听到了他的抱怨轻轻晃了晃向上抬升了一点。 巡逻官看着河面清晰许多的倒影满心欢喜。 “再高点再高点。”他从斗篷口袋里抽出那张报纸比对着湖面倒影中的笑脸与自己心底的预期全然没有意识到水面在缓缓上升。 直到碧波荡漾洇湿了他的鞋尖荡漾的波纹打碎了他刚刚调整好的笑脸。 巡逻官怒气冲冲的抬起头看向河面远处——他还以为是某个刚刚从基尼小屋领到咒印的巫师在跟他开玩笑。那些乍掌握力量的戏法师们最喜欢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然后他嘴角的微笑僵硬了。 一双双橙黄色、惨绿色、苍白色的眼睛露出水面透过轻薄的晨雾正死死盯向岸边澄净的河水下隐约可以看到这些眼珠后那些黢黑的身影与狰狞的皮肤。 一股凶残而又狂暴的气息扑面而来。 罗伯特·李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 痛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甩手丢出一道魔法警报同时抓起手中的铜哨子用力吹响。 灿烂的焰火与尖锐的哨声穿破晨雾响彻整座贝塔镇与此同时北区老街上也传来某位巡逻官声嘶力竭的喊叫: “妖兽啦!妖兽啦!!” 距离巡逻官不远的街角一位怀里抱着长剑的黑袍巫师满意的看着发出警报后被吓的落荒而逃的巡逻官再次燃起一张符纸。 火光闪过符纸上冒起一缕青烟向着河道飘去。 堤坝下水面下的‘妖兽’们缓缓抬起脑袋张开大嘴发出一连串瘆人的咆哮。声音在平静的水面激起片片涟漪顺着狭窄的老街一直传到很远的地方。 …… …… 距离那道堤坝几条街之外。 贝塔镇北区林货市场外一家临街的小饭馆儿里。 清晨路上行人稀少开始营业的店面并不多这家饭馆儿因为是向码头工作人员提供早餐所以早早便烧起了炉子。 但这并不代表店家勤勉。 老板蜷缩在店门口软和的沙发椅上怀里抱着一本法书法书在晨曦中微微发亮。十几只穿着破烂纱衣的小精灵吃力的抱着比她们个头还大的汤勺、调料瓶、碗筷在蒸腾的锅灶与餐桌间飞来飞去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饭香。 麦冬站在街角怀里抱着一只鲲鱼布偶嗅着饭馆儿里传来的香味儿咽着口水。 张伯仁低头看了一眼小女巫重重的叹口气。 “你知道规矩”他伸手摸了摸麦冬的头安慰道:“在时间线上执行跨维度任务时最忌讳与这个节点产生多余的联系……万一引发蝴蝶效应就糟糕了。” “但是我饿了。”麦冬仰着头看向自家队长显得有些可怜巴巴:“不让人睡觉也不让吃东西还不让交朋友……我真的好惨啊。” 张伯仁大感头痛他最受不了小女巫的这种语气这也让他对自己之前的退让感到后悔。 之前在沉默森林里分配任务时原本是要让小灵巫呆在原地听占卜师的指挥构筑狙击外神眷属的魔法阵。 但麦冬第一次来布吉岛还没逛过贝塔镇吵嚷着要跟队长来北区涨涨见识。 张伯仁被她吵的脑壳疼踟蹰片刻最终答应与小女巫一路负责清理北区码头林货市场里那些被关押的魔法生物。但因为不能进商店购物又不能买那些美味的零食而只能一直呆在阴冷的墙角下麦冬很快便对这项任务感到了厌倦。 “再坚持一会儿”坤鹏猎队的队长大人拍着胸口向自家猎队的灵巫打起了包票:“执行完任务我们就回去……这次我给你买三个潘多拉魔盒!” 潘多拉魔盒在打开之前没有人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据说前不久有人从盒子里开出过龙蛋——是现在魔法市场上非常流行的礼物。 麦冬眼睛一亮立刻竖起四根手指停了停换成一个巴掌:“五个!我要五个魔盒!” “成交!”张伯仁伸出小指跟麦冬勾了勾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小女巫有些后悔怀疑是不是自己开价开低了。 恰在此时淡薄的晨雾后低矮的临街店铺上空半空中忽然升起一道明亮的焰火。充满警告意味的鲜红色几乎染满了半座天空随之而来的还有风中传来的尖锐哨声。 饭馆儿里吃早饭的客人们愣了片刻丢下手中碗筷撒腿就跑。 北区人这点机灵劲儿尤其值得称赞。 那位原本窝在沙发椅上打盹儿的老板跑的比任何人都快——他甚至没来得及解下腰间的围裙——留下一群干活的小精灵举着汤勺、抱着柴火飘在半空中发呆。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剑客任务完成了!” 张伯仁打了个响指抓着小女巫的肩膀带着她向林货市场的方向走去:“接下来该轮到我们了。” 麦冬紧了紧怀里的布偶。 “我还是不明白”她仿佛大人般叹了口气:“为什么我们要吓唬那个可怜的巡逻官呢?发假警报会不会让他丢了工作……” “不仅丢不了说不定他还能拿一个梅林勋章。”坤鹏猎队的队长大人带着小女巫一边走一边解释:“因为他发的不是假警报而是提前了半个小时的真警报……当北区巫师团集结完毕做好应对黑潮的准备时他们就会发现真正的黑潮刚刚涌到家门口了。” “北区那位大贤者会意识到这一点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林货市场张伯仁从口袋里摸出两枚徽章挂在胸口大踏步向市场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冲守门的年轻巫师吆喝: “没有听到警报吗?这不是演习!立刻疏散!” “这不是演习!”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三十一章 张伯仁的任务 “报……报告!!”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旋即一个猬刺白发的男巫冲入樱花酒馆二楼基尼巫师团的会议大厅内。 “放肆!” 贤者的近侍大怒翻开手中的法书另一手已经按在腰间口袋里的青蛙身上打算给这个冒失的家伙一点教训。 北区巫师到底只是一个新生团体作为其前身的戏法师们平素习惯了自由对规矩的认知与老派吉普赛巫师没什么两样纵然崇拜力量服从强者但想让他们如月下议会的巫师们那样掌握一系列繁杂的觐见规矩还需要一个漫长的习惯与过程。 闯入大厅的男巫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脸色变得煞白就像他头发的颜色一样。 科尔玛从冥想中醒来恰好看到侍者手中翻开的法书。 “等等”她制止了还未发生的惩罚目光落在那位猬刺白发的男巫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自丹哈格归来后科尔玛重新调整了北区巫师团的任务将原本十人左右的中型巡逻队打散成更多的、由3-5人组成的巡逻小队然后将这些巡逻队大面积撒入沉默森林边缘预防可能出现的危险。 除此之外她还安排数名精通会计的老人负责整理北区巫师团近期的消耗打算向苏施君申请一份丰厚的补助。 从昨晚一直忙碌到早上中间还短暂出了一趟远门再加上近期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即便身为大巫师科尔玛也感到了一丝倦怠。 所以她趁着太阳还没完全升起的空隙坐在大厅尽头那张属于她的黑色高背椅上短暂入定冥想以恢复精神上的疲惫。 男巫单膝落地垂下头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颤抖:“抱歉大贤者……但是刚刚收到警报北区港口老街附近出现了大量魔兽可能属于黑潮的前奏……” 科尔玛抬起头目光越过重重阻碍看向北区码头方向。 在她的视线中那里一片平静毫无黑潮降临时前浑浊的魔力波动。倒是临港的那些街道巷子里有许多熟悉的气息在四处乱跑仿佛被狼嚎吓到的羊群。 “谁发出的警报?”女巫收回目光语气平静。 “罗伯特·李”男巫立刻回答道:“贝塔镇巡逻队的一位队长资历很老所以被管委会与学校安排留了下来负责训导我们新组建的巡逻队。” “他人呢?” “正在前往校工委请求援助。” 科尔玛沉吟片刻手指在袖中飞快的掐算着同时看向自己的近侍:“我们的巡逻队有没有什么上报任何异常?” “一切正常。”侍者轻声回答道。 科尔玛眉头皱的愈发紧了一些。 虽然她的占卜成绩一直算不上优秀但基本功底还是有的而且又有大巫师的阶位加成理论上北区现在发生的大小事情都逃不出她的手掌。 然而掐算的结果、部下的汇报以及她看到的情况矛盾重重——占卜确实显示危险已经迫在眉睫命运的警示甚至让她指尖在掐算时刺破了手心;但同时占卜显示的风险点却又飘忽不定一会儿来自于水中、一会儿来自林间、一会儿来自校园。 正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尽信卜莫若不卜。 意识到卜算无法对自己提供更多帮助后科尔玛放弃继续掐算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收拢撒出去的巡逻队”贤者从她的王座上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了整个大厅一直蔓延到蛊雕街外:“按照预案立刻前往北区港口建立前沿防御阵地。” “在丹哈格的援军抵达之前我们是北区唯一的依靠。” “是!”大厅内所有的北区巫师都垂下头整齐而响亮的回应道。 …… …… “这不是演习!!” “所有人立刻离开港口区前往避难所!!” “快!速度要快!刻耳柏洛斯的三个脑袋正在冲你流口水!” “重复一遍这不是演习!” 张伯仁胸口的两枚徽章在晨曦中闪闪发亮晃悠着林货市场里每一个小老板的眼珠子。在这个身材高大男巫的咆哮与驱赶下他们只来得及简单收拾脚下的摊位就稀里糊涂随着人群向外逃走。 生意人是精明的代名词。 但同时他们也是最大的风险厌恶者。 半空中那道醒目的警报、市场外杂乱的人声、不远处河面传来的可怕声音、以及最近一段时间蔓延在镇子各个角落的传言再加上面前这位来自‘官方’的巫师很容易便让他们接受了‘黑潮已经来临应该赶快逃命’这个念头。 当然张伯仁胸口的徽章在这其中起了很大作用。 两枚徽章其中一枚属于三叉剑而且是代表顶尖注册巫师的金质徽章;另一枚徽章属于第一大学隶属校工委外事委员会中级执事的银制徽章。 这两个身份自然是假的但这两枚徽章却都真的不能再真了是他从黑狱出发前在那位助教团代理团长的手中接过来的据说每支深入时间线作战的猎队都会配发相关身份标记以降低当前时空对猎手们的排斥。 片刻之后市场里已经空荡荡一片。 “我去处理那些‘变数’你站在这里不要走动。”坤鹏猎队的队长叮嘱小灵巫麦冬同时指了指市场门口:“如果有陌生气息靠近记得提醒我。” 小女巫抱着她的布偶用力点了点头。 张伯仁深吸一口气旋风般蹿入临近寂静河的仓库那里装满大大小小的笼子里面关押着几个月前被黑潮裹挟而来的各种魔法生物——拿到联盟检疫报告、并且确认无害的魔兽已经被销售一空剩下还呆在仓库里的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 比如那头獓因还未摆脱狂猎影响平均每半个小时就要发狂一次;再比如那头?踢两个脑袋一个正常、另一个则顶了一双猩红的眼珠子疑似被妖气侵袭;还有一头哺乳期的凿齿出于朴素的道德考虑也没有被发卖——似乎为了体现对俘虏们的关怀那头凿齿的笼子里还关了一头黑山羊不知是不是给小凿齿喂奶。 男巫飞快的在那些笼子上贴着爆炸符偶尔扫一眼笼子上挂的牌子打量着它们被留下的缘故只用了很短时间便完成了预设任务。 他拍着手满意的走出仓库顺手引燃那些爆炸符缕缕青烟在笼间飘起。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然后他的脑海闪过那头凿齿的笼子。 还有笼子里那头黑山羊。 男巫慢慢停下了脚步。 似乎哪里不太对。 张伯仁不是个聪慧的巫师但确是一个直觉很灵敏的猎手。他飞快捕捉着脑海里浮现的那些画面很快意识到‘违和点’在什么地方。 那头黑山羊有角。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三十二章 那头羊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山羊长角并不奇怪。 但一头疑似奶妈的山羊长了粗大的镰状角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了。 张伯仁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就很喜欢魔法生物与神奇生物有关的课程几乎都能拿到45的绩点——虽然山羊不属于传统意义的神奇生物——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很短时间内分辨出一头山羊的性状。 理论上镰状角是公山羊才有的。 公山羊是不能当奶羊的。 而且这头山羊还是黑色的。 意识到这一点坤鹏猎队的队长大人立刻回转身想要再一辨究竟。他的心底浮现了一些很不好的猜测。 因为那点猜测让他忽略了刚刚粘满仓库的那些爆炸符。 只是回身刚刚跑了几步。 橘红色的火球便在他的视线中次第绽放仿佛一只只吃饱喝足后试图求偶的灯火虫。男巫只来得及低声咒骂了一句耀眼的光线夹杂着炽烈的冲击便瞬间淹没了他魁梧的身躯。 符纸群炸响的声音几乎将他震聋自然也就没有听到麦冬在他身后发出的尖叫。 砰! 男巫高大的身影像一颗炮弹冲出摇曳的火光重重的砸在林货市场门口把地上的青石板路砸出一个不浅的碎坑。 麦冬蹲在石坑不远处堵着耳朵闭着眼睛嘴里发出受到惊吓后的尖叫一重淡蓝色的光罩随着她的尖叫倏然张开罩上蠕动起金银色交加的繁杂符文魔法波动剧烈荡漾着几乎笼罩了整座市场。 空气、火光、甚至包括声音都在这股波动中扭曲、变形。 “静言思之!” 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小女巫的尖叫与市场的爆炸声中响起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麦冬被堵着的耳朵里。 这是一道静心咒。 魔法的效果很快抚平了小女巫的惊惶让她停止了尖叫。 石川背着剑手中捧着一本法书站在麦冬身旁另一只手伸进那个淡蓝色的光罩中按在小灵巫的肩膀上再次重复了那道咒语: “静言思之!” 连续两道静心咒后那重淡蓝色的光罩终于不再剧烈闪动光罩上游动的符文们也平缓了下来。 麦冬缩回堵在耳朵上的手指悄悄睁开一只眼睛。 然后她看到剑客那熟悉的身影。 “吓死我啦!!”小女巫放下两只手带着哭腔嚷嚷起来:“队长刚才得了失心疯突然冲进那座仓库然后被一堆爆炸符炸死了……” “咳咳!he……tui!”她脚边的碎石坑里想响起一连串浑浊的咳嗽然后是吐唾沫的声音再接着传来张伯仁粗声粗气的抱怨:“我还没死呢!!……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呸呸!” 小女巫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手背抹了抹眼角这才注意到身前不远处那个大坑。 坤鹏猎队的队长大人从坑底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身上的斗篷已经被刚刚的爆炸撕碎连带着那件黑袍子也变得有些破烂。 倒是挂在袍子上的两枚徽章依旧熠熠生辉似乎被炸的更亮了一些。 男巫看上去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头发被燎焦一点脸被炸的有些黢黑——考虑到原本他的脸就是酱红色这点黢黑也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呸呸!” 张伯仁再次冲地上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手抬头看向自己的两位同伴脸上挂着有些尴尬的笑容:“失误……一点小小的失误。” “你吓死我了!”麦冬可不管什么失误不失误抬脚便踢飞一块落在坑边的石头那颗石子儿在半空中滑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结结实实砸在了张伯仁的肚子上。 “哇哦”男巫捂着肚子露出浮夸的表情:“内伤了……我感觉脾被砸碎了。” 麦冬沉着脸没有一丝担忧或安慰的样子。 “什么情况。”石川收起法书将背后的剑拿在手里谨慎的看向那座刚刚发生爆炸的仓库:“你不是那种莽撞的家伙……刚刚那点失误差点让小鱼暴走这会严重影响这条时间线的稳定。” 张伯仁从坑里爬出来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 然后他伸出手试图拍拍麦冬的肩膀但小女巫毫不犹豫的侧过身子避开了他脏兮兮的手掌。 坤鹏猎队的队长大人可怜巴巴的叹口气顺着剑客的目光看向那座仓库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刚刚看到一头黑山羊就在仓库里。”他迈开步子重新向爆炸后的废墟走去语气显得非常平淡:“……我觉得我们之前的计划好像有一点点失误。” 只不过他刚刚走了几米远就停下了脚步。 因为对面传来了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 男巫眯起眼掰了掰指节眼神中露出一丝谨慎。 伴随着踢踏声从那座被火光与黑烟缭绕的仓库门口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是那头黑山羊。 它昂着脖子咬着之前笼子里那头怀孕凿齿的脖子将它向外拖着。凿齿四肢软绵绵的耷拉在地上已然失去意识酱色的血液顺着黑羊的嘴角滴滴答答落下然后被火焰炙烤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借着明亮的火光张伯仁可以清晰的看到黑羊身上弥漫起数十道粗细不一的阴影扎在那头凿齿身上。 凿齿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注意到市场门口的不速之客那头黑山羊明显愣了几秒钟。 然后它松开口。 砰。 凿齿的脑袋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黑羊迟疑片刻‘咩咩’了两声似乎还想假装自己是一头羊只不过顺着嘴角缓缓滑落的凿齿血液让它的努力显得有些苍白。 张伯仁扯了扯嘴角攥紧手上的拳套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闪过一层淡淡的血气他背对着两位队友声音低沉了许多:“唔……纠正一下我刚刚的话。我们的计划不是有一点点失误而是出现了重大失误。” “黑山羊?!!”麦冬惊呼一声身上原本已经渐渐消弭下去的淡蓝色光罩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是那头黑山羊。” 与小女巫相比石川的声音就镇定多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三十三章 局面还在掌握中 似乎听到小女巫的惊叫那头黑山羊缓缓转过头露出被烧焦的面孔。 准确说是半张被烧焦的面孔——那头黑山羊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长刀劈成了两半左侧一切正常羊毛蓬松、羊眼明亮、羊角锋利;右侧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一头羊了身上的羊毛被烧焦半张羊脸皮被剥下露出暗红的肌肉与纠缠的血管失去眼睑的遮盖硕大的羊眼仿佛变成了灯泡大的瘆人还有那只羊角似乎被炽热的火焰烧化垂落在它的耳畔上面布满了类似玄武岩上的气泡孔洞。 但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灼烧之外的一些东西。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那头黑羊被烧焦的一侧身上的火焰仍旧没有熄灭暗红色的火焰斜斜的燃烧着火光之上还笼罩着一层浓郁的阴影随着燃烧的火焰一齐跳跃仿佛一条条虚幻的触手。 只是简单看了一眼麦冬周围那重淡蓝色的光罩便像被一柄无形的大锤重重砸了一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痕光罩上的符文发出窸窸窣窣的碎裂声迸射出一串串金黄色的火花。 小女巫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她隐约听到耳畔响起一片嘈杂而又混乱的祈祷声。 尼古拉丝! 尼古拉丝!! 黑暗丰饶之女神! 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 石川右京伸手扶住了麦冬的肩膀帮她站稳了一些。 “让矮子与瞎子过来”站在最前方的坤鹏猎队队长头也不回的吩咐道:“沉默森林里那座法阵看样子暂时是用不上了……” 石川没有出声而是从怀里摸出一只红色的纸鹤放在左手手背上凑到嘴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伸出右手一抹那只纸鹤瞬间便化作一溜火光消失在他的手心与手背之间。 似乎察觉到三位年轻巫师的恶意。 那头黑山羊不再假装无辜而是垂下脑袋露出镰刀状的大角同时弓起背右前蹄哒哒的敲着地面上的石板做出一副冲锋的模样。 张伯仁压低身子双拳端在腰间拳眼向上死死盯着火光里的那头黑羊毫无畏惧。 咚! 仓库的火场中有一根木柱终于受不了火焰的炙烤直挺挺向下倒去扬起一片黑灰溅起一片灿烂的火花同时发出巨大的声响。 仿佛一声擂鼓。 黑山羊与张伯仁同时停止对峙齐刷刷向对方冲去。 麦冬紧张的握紧小拳头在心底为队长加着油却看见那头黑羊在冲到一半的时候前蹄猛然在地上一蹬整个身子做出一个超出九十度的大转弯硬生生向横里切去。 轰! 它撞破林货市场单薄的围墙撒腿就向远处跑去身后还带着一溜火光仿佛一支被点燃的炮仗。 而张伯仁则收束不住脚步与黑羊擦肩而过如同一辆失去刹车的重型坦克硬生生撞进仓库的石墙上轰的一声撞出老大一个洞。 小女巫‘噫’了一声不忍直视攥着的拳头展开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呼!呼!” 一团鹤形的橘红色火焰出现在石川右京的身侧两道身影从火光中走了出来一个高挑一个低矮。 火鹤在石川耳畔轻唳一声忽闪着翅膀化作一蓬火星消失不见。 “啥情况”坤鹏猎队的炮手大着嗓门嚷嚷起来:“我们的魔法阵还差一点儿就要布置完成了什么事比魔法阵更重要?” 话虽如此但从火光中出来后巴林的机关炮就始终稳稳的端在手里炮口四处谨慎的寻觅着手指死死扣着扳机。 与粗中有细的矮人不同猎队的占卜师是表里如一的慎重。 她摩挲着怀里的水晶球侧脸仔细感悟着市场里每一点细微的魔法波动眉宇间露出几分严肃。 “时间线在这里出现紊乱。”女巫自始至终闭着眼但并不影响她对周围的环境做出清晰判断:“你们遇到谁了?队长在哪里?” “我还活着!”远处仓库里传来张伯仁粗声粗气的抱怨:“呸呸……臭不要脸的家伙临阵逃脱胆小如鼠!” “他在骂谁?”矮人把原本抓在手里的机关炮拎起扛在肩上歪过头看向另一旁的麦冬似乎刚刚发现她周围的蓝色光罩:“……你又被弗洛伯毛虫攻击了吗?” 弗洛伯毛虫是一种粗短的植食性蠕虫分泌的黏液在魔药学中有广泛应用除了长得丑了点对巫师几乎没有任何攻击力——小女生除外她们似乎能够被这种丑虫子的外形攻击每年都不乏小女孩儿在毛毛虫前晕倒的案例。 麦冬就曾被一只弗洛伯毛虫吓的进入降灵状态因此经常被巴林嘲笑。 “这里没有弗洛伯毛虫!”小女巫隔着蓝色光罩气急败坏的叫道:“那件事你还要说多少遍!队长是跟一头羊打架输了所以才骂人……骂羊!” “一头羊?”矮人巴林眨眨眼有点跟不上小女巫的聊天节奏。 “羊?”女巫朱玲则敏锐的注意到这个字眼转头看向自始至终保持沉默的石川:“……是我想的那头羊吗?” 剑客默默点头。 女巫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水晶球闪烁起不规律的光芒。 巴林后知后觉看了看倒在仓库前的那头凿齿再看看不远处的石坑然后把扛在肩上的机关炮重新拎在手里打开保险。 “它在哪儿?”矮人粗声粗气的问道。 “跑了。”石川简短回答。 “跑了?”巴林扬起眉机关炮的枪管卡拉拉作响:“你为什么不去追?” “不追是对的。”张伯仁的声音伴随着他沉重的脚步从火场与烟雾中传来出来变得越来越清晰:“谁也不知道那头羊在打什么主意……在这条时间线上我们就是无家可归的孤儿绝不分散是作战的第一要素。” “它跑不掉。”石川右京歪了歪脑袋他的耳畔一只翠绿的纸鹤正在欢快的拍打着翅膀:“我一直在盯着它……目前来看它刚刚跳下寂静河沿着河底向上游出发。” 说话间坤鹏猎队的队长大人已经走到几位猎手身旁。 他拍打着身上尘土看了看一团乱麻的市场重重叹口气。 “这里就这样吧。”男巫挠了挠头放弃扑火的打算目光循着黑山羊在围墙上撞出的豁口向外看去:“至于那头羊……被我们打岔后大概率不会回我们之前预设的战场了。” 这是毫无疑问的时间线上游任何细微的变动传导到下游都会变得面目全非。所幸这次黑山羊与他们见面的时间只是稍微提前了一点可以预期的变动也在控制范围内。 矮人揪了揪自己的胡子。 “所以我讨厌顺着时间线作战。”他粗声粗气的抱怨道:“你永远不知道自己随手打死的一只青蛙会不会引来撒托古亚关注的目光。”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三十四章 追羊逐鬼 黄花狸蹲坐窗台上爪子下按着一条小黄鱼。 鱼皮被炸的酥脆金黄焦香四溢早已被炼去了最后一缕生机只余下那双惨白的鱼眼直愣愣的盯着灰白色的天空眼中偶尔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只不过黄花狸的注意力并不在这条小鱼干身上。 它正眯着眼打量着那些匆匆路过三有书屋窗前的黑袍巫师们偶尔目光也会越过重重高墙落在镇子其他角落。 吴先生躺在摇椅上怀里抱着一本没有封皮的线装古书黑框的圆眼镜已经滑落到他的鼻尖却丝毫不影响他继续打盹儿。 摇椅旁边。 小茶炉里的火已经烧了一晚上炉膛堆了一层厚厚的白烬只剩下几块暗红色的木炭在白烬中有气无力的闪烁着吞吐着它们为数不多的热情。 呜呜! 红泥小茶壶扯着嗓子喊了两声示意它肚子里的茶水又烧开了。 它的喊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书店老板但窗台上那只花猫却对此无动于衷——当然也不是全无反应黄花狸听到茶壶的尖叫后倒是抖了两下耳朵蜷起耳廓里的软毛堵住了那股噪音——吴先生扶了扶滑落的眼镜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几点钟了?” 他摸了摸那口红泥小茶壶感受着壶身的温度茶壶在他的手中舒服的打着呼噜咕噜咕噜的像极了一只午后晒太阳的猫。 黄花狸甩了甩尾巴没有搭理书店主人的问题。 “不用盯着了。”吴先生端起茶壶啜了一口茶水有些无奈的瞥了花猫一眼:“有这点儿功夫你还不如去打会儿呼噜。” “你真的什么都不管了?”黄花狸终于把目光从窗外收回看向书店主人:“我必须提醒你现在外面已经乱的一塌糊涂了……每隔一秒未来就多十几种可能性。就在刚刚我看见那头黑山羊顺着寂静河一直往上游跑去而按照之前的观测它现在应该回到沉默森林里面去了。”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吴先生放下那个红泥小茶壶向后靠了靠重新舒舒服服的倒在躺椅上。 “未来原本就应该有无限种可能性。”他半眯着眼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如果什么事情都那么确定这个世界未免也太乏味了吧。” “让你‘感到有趣’的代价是这个镇子、这所学校、这座岛、甚至这个世界陷入未知的风险中。”黄花狸嘴角的胡须翘起猫脸露出严肃的表情: “你不是一只猫不应该像我们一样任性……把那个孩子带回来吧他的存在已经成为最大的变数了。” “未知与确定混乱与秩序就像两条互相咬着尾巴的阴阳鱼”吴先生喃喃着声音越来越轻渐渐低不可闻:“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那么绝对的未来……” 黄花狸深深的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爪子下的小鱼干。 第一次它感觉小鱼干也没有什么滋味了。 …… …… 一条半透明的淡蓝色大鱼停在了寂静河一处僻静的河湾里。 鱼身上布满了繁复的白色符文在晨曦中闪烁着迷人的色彩腹部的两支鱼鳍时不时轻抖一下在大鱼身下漾起一圈圈漂亮的涟漪传递出一阵阵摄人的魔法波动。 “为什么停下来了?”鱼肚子里突然传出一个男巫的声音或许因为在鱼肚子里的缘故这个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前面就是第一大学守护法阵”另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回答着显得有点底气不足:“我们还要跟上去吗?会不会被学校的老校工们抓起来打死……” 第三个男巫声音在鱼肚子里响起显得有些焦躁:“现在是关心那些老头子的时候吗?他们都在黑狱我们是在给他们打工!” 张伯仁的脑袋从大鱼左眼所在的位置钻了出来。 石川则从大鱼右眼的位置钻了出来。 “怎么样?”坤鹏猎队的队长看着数米之外那层薄如晨雾的淡金色结界皱着眉转头看向自己的游猎手。 石川右京的手平平举在眼前那只翠绿色的纸鹤在他手心上空欢快翻飞着留下一串淡绿色的符号。 “它已经进去了。”剑客简短回答道:“通过河底一处结界缝隙。” “学校的守护法阵也有缝隙?”即便亲眼所见猎队队长还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简直见鬼了!” “守护法阵是防鬼的。”猎队的游猎手一本正经反驳道:“即便是鬼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穿过这层结界。”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堡垒内部开始失守。”蓝色大鱼腹部传来猎队占卜师的声音:“水晶球告诉我这处缝隙有鱼人、阿尔法、老鼠以及某些月下氏族的气息。” “应该是血友会的黑市渠道。”矮人巴林立刻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在学校的时候他们总能搞到外面各种稀罕货色谁都知道他们有自己的秘密渠道。” 张伯仁重重叹了一口气:“简直丧心病狂。” 他盯着大鱼身下漾起的层层涟漪停了片刻重新看向游猎手:“这条支流通向什么地方?” 石川手指微动翠绿色的纸鹤重新扑闪起翅膀。 “临钟湖。”游猎手确认道。 “现在几点钟了?”张伯仁低头询问道。 “差十分钟七点。”鱼腹中传来占卜师的声音:“今天是周六这个时间点很少有学生会滞留在湖畔附近。” “如果继续追捕可以在那头羊蹿出湖底之前拦住它。”猎队游猎手同时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但我们必须考虑到鱼人部落……它们有可能会在我们狩猎的时候找麻烦。” 鱼腹中传来矮人略显暴躁的声音:“我们连学校的结界都突破了还会在意那些臭烘烘家伙的意见吗?” “确实”张伯仁看了看石川然后摇着头看向那淡金色的结界舔了舔嘴唇眼神中露出一丝笑意:“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觉得呆在黑狱里的那些老头子应该能够理解我们的选择。” 片刻之后蓝色大鱼一甩尾巴轻巧的沉入汩汩的寂静河中。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三十五章 青藤出平湖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坤鹏猎队的年轻猎手们算清了方方面面。 唯独错漏了一点。 现在是学期末下周就要期末考试了所以这个周六的早上并不像往常周六那样平静。天蒙蒙亮书山馆前就排出了长长的队伍等待入馆自习。 队伍一头停在了书山馆的玻璃门前——早上七点钟管理员才会打开那扇象征知识海洋的大门——另一头则弯弯曲曲在图书馆前的小广场绕了一大圈最后停在了临钟湖畔。 而且每时每刻队尾都在延伸。 仲夏时节万物至此皆盛晨雾过后便有暖洋洋的太阳了。湖底沉睡了一晚的鱼人们浮出水面露出狰狞的面孔贪婪的吮吸着湖面残留雾气里弥漫的那些灵机。白色的水牛慢吞吞划过水面时不时伸长脖子卷一口岸边的嫩草。还有那些火红色的大鸟从翅膀下抽出半个脑袋偷觑浮在水面觅食的小鱼儿。 延伸到湖畔的队伍中年轻巫师们抱着厚厚的复习资料摇头晃脑背诵着那些似乎永远也记不住的名词解释与药剂配方。 一切都那么正常。 当然并不是所有学生都能感到临近考试时的压力。也不是所有排队的巫师都在全神贯注的复习。 总有几个滥竽充数的家伙既不想浑浑噩噩浪费时间又没有足够的定力去复习功课只能排排队伍、在图书馆里打个盹儿以示自己也曾努力过。 也总有一些年轻巫师打着复习功课的幌子在明媚的阳光下谈情说爱。 距离那条蜿蜒的队伍不远处在临钟湖畔一座玄色假山之后一对年轻的男女巫师就属于后一种情况。 两人坐在假山后的长椅上耳鬓厮磨着小声议论着昨天晚上校园里回荡的钟声。 昨天夜里第一大学校园范围内突然想起一阵急促的钟声惊醒了许多睡梦中的学生。这成为今天早上许多人见面后的谈论的第一个话题——甚至超过‘你吃了吗’与‘今天天气不错’这两大传统开场白。 只不过由于学校还未发布统一公告学生们的消息来源五花八门截止目前并无准确说法。 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是昨天夜里一群刚刚从火山口苏醒的史矛革火龙从沉默森林飞了出来试图溜进第一大学的猎场捕猎然后学校敲响钟声惊走了那些火龙。这种说法得到了从贝塔镇传来的某些消息的支持据说贝塔镇北区巫师昨天一晚上都在紧急调动防范来自沉默森林的风险。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说辞。 比如有人说是关押妖魔的实验室发生了实验体逃脱事件;也有人说是学校某位德高望重的老巫师辞世敲钟送行;还有人说是学校安防体系在做预警训练;等等。 当然这种话题属于谈情说爱的边角料。 风花雪月才更适合热恋中的年轻人。 就像现在。 男巫在湿润的泥地里挖出个小坑丢进去一把种子然后念动咒语须臾之间地上便长出一蓬娇艳美丽的玫瑰花花朵打开后散发出馥郁的芬芳让人望之而沉迷。 “书上说玫瑰的花香可以治疗头疼”男巫单膝跪在湿漉漉的地上扶着那捧玫瑰花的花托勇敢的看着女巫:“每天看不到你的时候我想你想的头都要炸了……所以我学会了怎么种玫瑰花看到它们就仿佛看到了你。” 女巫听着这充满诚意的土味儿情话笑靥如花。 这给了男巫莫大的勇气他立刻摸出一把小刀似乎想把这捧花割下来送给恋人。但女巫立刻阻止了他这种粗暴的举动。 “等等”她按住他的手臂:“把这些花留在这里自由自在的生长就好了……我不喜欢把摘下来的花插进瓶子然后摆在家里那样让人感觉是一种谋杀……或者是在参加葬礼。” 男巫迟疑了半毫秒便收起了小刀。 “花的葬礼吗?”他显然没太理解女巫细腻的心思但不代表他会愚蠢到反驳女巫的观点:“确实我也认为摘花是一种非常残忍的行为……我们完全可以用魔法盛开一大捧更漂亮的鲜花。” 说着他低下头吻了吻那蓬玫瑰。 “你们安全了”他夸张的祝福着忽然转头看向女巫眼神亮晶晶的:“这些花闻起来香亲的时候甜甜的不信你尝尝……” 说着他便把刚刚亲吻过花的嘴唇向女巫凑了过去。 女巫害羞的躲来躲去:“别别在图书馆前面……” “为什么?” “我在书上看过图书馆就像无知海洋里的一座小岛周围遍布礁石与漩涡”女巫显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双眼盯着男巫领口的扣子身子绷紧象一块木头:“……或许我们应该找一片平静的海域。” 说到最后似乎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无伦次忸怩着侧过脸看向临钟湖。 似乎湖里那平静的水面能倒映进她的心湖让她重新找回理智。 湖里的水牛与红鸟安静的漂来漂去假装没有看见这对儿局促的年轻巫师。鱼人们早在学生聚集起来的时候就重新沉回水底。 湖面无风水波不兴。 就在女巫盯着那如鉴湖水看的时候平滑如镜的湖面忽然漾起层层波纹细碎的水珠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沿着波纹的皱壁剧烈跳动着。 顷刻之后一抹绿色刺破水面直冲向半空中。 仿佛一条求偶的水蛇支起了它的身子凭空舞动。 女巫早已忘记她之前的尴尬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根越来越粗、越来越长的藤蔓檀口微张一时失语。 男巫得不到女巫的回应顺着女巫视线望去才看到那根藤蔓顿时也愣在了原地。 水面波纹荡漾的越来越剧烈湖面的水牛与那些红色大鸟们惊慌失措四散逃离又有湖中鱼人浮出半个身子挥舞着手中的钢叉铁棍冲着那藤蔓恐吓般咆哮。 混乱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少顷一道身影顺着藤蔓攀爬而上越水而出。 是一位身材窈窕身着黑袍的美女。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三十六章 误会有点大 “打扰一下请问这里是第一大学吗?” 湖中浮起的美女抹了把脸甩了甩发间水珠向着岸边那对年轻男女巫师嫣然一笑猩红色的眸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仿佛两颗剔透的红宝石令人望之而沉迷。 岸上的女巫仍旧在发呆。 倒是那名男巫听到美女的问题后下意识点了点头。 虽然他的眼神还是有些茫然——不知为何他觉得面前这位美女有点眼熟。但一时片刻他却舍不得那双漂亮的眼睛只想多看两眼。 美女瞟了一眼两位学生身上的红色长袍心下多了几分肯定:“九有学院?” 男巫缓缓点了点头心底再次飘过某些念头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而他的女伴自始至终都一脸呆滞似乎还没从那株青藤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 湖中的美女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在这时眉头蹙了蹙低头向下看去。 男巫顺着美女的目光向下看去这才注意到湖面冒出了第二个脑袋。 那也是一个有着一双红眼睛的家伙身上还穿着九有学院的袍子浑身湿漉漉的不过面相看上去比那位美女还令他眼熟。 第二个从湖里冒出来的家伙手中抓着一支符枪经典雷明顿双管造型枪身上布满了明黄色的风车状符文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名为‘危险’的气息源自巫师的直觉令他双眼感到一阵刺痛。 这份刺痛让他下意识闭了眼脑海反而维持了一丝清明。 在这丝清明中他回忆起刚刚看到的那两双红色眼睛内心陡然升起巨大的恐慌。再次睁开眼他的手已经按住腰间的法书清心咒淡绿色的光晕同时笼罩在他与女伴的身上。 “快点不要挡道!” 第二个从湖里冒出来的家伙用枪口戳了戳那位漂亮女妖的腰态度恶劣然后他转头四处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噫?回来了!” 旋即他注意到岸边站着的那对年轻男女巫师。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劳驾”湖里冒出的家伙晃了晃手中的雷明顿急不可耐的追问道:“现在几点了?……我是说几号了?期末考试还没结束吧!” 回答他的是岸上男巫鼓起勇气砸过来的一把黄色符纸以及岸上女巫那刺破天空的尖叫声: “妖魔啊啊啊啊!!” …… …… 当岸上那位女巫尖叫起来的时候郑清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太累了。 从潜入博物馆、冒险通过那面魔镜、然后进入幻梦境他经历了一段令人精疲力尽的漫长旅途。 诚然在这段旅途的过程中他睡过一两次但睡梦中的经历却称不上安稳反而愈发强化了他的疲惫。 尤其最后那段旅程。 在恩格拉老宅直面异化的黑巫师攀登克喇山承受土著神灵们遗留的回响然后抵达山顶种出那株青藤在罡风与空间裂隙挤压下努力向上爬不知爬了多久才最终回到学校。 前一刻郑清的意识还停留在他们一行人爬入重重厚重的云层被云层中浓郁的水汽包裹几乎不能呼吸。 后一刻当他屏着呼吸爬出那片‘云层’后讶然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第一大学。 临钟湖熟悉的景致以及四周弥漫的舒适气息令年轻巫师心底骤然放松了下来。也因此当岸上那名男巫突然向他砸了一把符纸过来时他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与他相反自从当了俘虏之后尼基塔自始至终都提心吊胆唯恐年轻公费生手指一抖一枪把她送去忘川河畔。 而当她顺着青藤爬出水面意识到一行人已经回归第一大学后这份警惕便达到了最高点。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也不会低估第一大学对一头悬赏令上妖魔的态度。 所以当那几张符纸倏然射来女妖双眼一凝浑身妖气骤起披肩长发无风而扬源自妖魔的天赋一瞬间被她发挥的淋漓尽致。 符纸半路而落在妖气攻击下化作几朵橘黄色的火团。 岸上的男生双股战战一把将女巫拨向身后双眼死死盯着湖中那株巨大的青藤以及顺着藤蔓爬出水面的‘两头’妖魔——因为红眼的缘故他误以为郑清也是妖魔。 “快跑”男巫哑着嗓子头也不回的冲身后女巫喊道:“快去叫人!我帮你挡住它们!快跑!” 女巫扯着他的胳膊哭哭啼啼着不肯离去。 郑清这才意识到对面可能有什么误会他翻了个白眼清了清嗓子试图解释一下:他只是眼睛‘充血’了不是妖魔。倘若他真的是妖魔绝不会给对面那两位同学演绎苦情戏的机会。 但他忽略了自己旁边真的有一头妖魔。 而且是通缉令上被悬赏的巫妖。 就在那几道符纸被尼基塔的妖气击破化作几团火球的同时原本安安静静隐藏在第一大学许多角落的符文骤然亮起—— 从实验楼前那尊‘泰山石’的立碑、到环湖长廊凉亭的立柱从书山馆一楼大厅的牌匾、到九有学府围墙上的脊兽从学府门前的石狮、到看守宿舍里的青铜小兽倪五爷。 涌动的魔力剥去破碎的石皮、斑驳的铜绿、以及潮湿的青苔一枚枚金色的符文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化作一个个节点。 一条条金色细线在这些节点之间相互勾连汹涌的魔力在这些节点之间疯狂涌动整座学府都在这股沉重的魔力之下低声呻吟。 嗡嗡! 一张耀眼的金色大网带着魔力的颤音突兀的浮现在半空中笼罩了整座九有学府。强横的气机瞬间锁定了那株青藤以及青藤上的尼基塔。 女妖脸色惨白毫无抵抗力的瘫软在地。 只是须臾之间那张金色大网便由虚化实收缩至学府中院。 呼呼!! 沉重的压力下郑清手中符枪上那些风车状的符文微微亮起呼啦啦转起了抗拒着那张金色大网带来的压力。 嗡!!! 金色大网上纵横交错的细线颤抖的愈发厉害。 然后郑清惊恐的发现他也被半空中那股强大的气机锁定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三十七章 移步黑狱塔楼 黑狱古堡。 夜色笼罩着这片漆黑的世界仿佛沉重的铁块压迫着每一个有意识的心灵。 苏施君站在古堡一处高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黢黑的世界眼神微动。她感觉自己正看着一头箕坐在黑色幕布下的洪荒巨兽张开四肢蛮横而又无礼的俯瞰着这片枯萎与死亡弥漫的土地。 从踏足这座古堡一直到现在。 但与此同时女巫又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隶属于黑狱的死寂正在缓慢褪去外来的勃勃生机从冥冥中缓缓降临浸润那片黑色使这座世界变得越来越‘活泼’。 米尔顿与魂不语对魔法战争的解释让她对这份‘活泼’的来历多了几分认知——但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成就大巫师后她对‘时间’有了更深的敬畏也因此对于战争双方肆意摆布时间线的行为令她深感忧虑。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联盟在对待‘战争’这个选项时显得格外谨慎。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女巫的不安。 魂不语忽然抬起胳膊把手按在了米尔顿·卡伦的肩膀上。 “干嘛?” 吸血鬼先生端着酒杯斜乜了幽灵先生一眼:“我对幽灵不感兴趣的。” 这种俏皮话一点也不好笑。 魂不语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战场上是生与死距离最近的地方也是最容易看透心灵的地方。”幽灵先生的声音有些飘忽一如他话语中想要表达的意思: “不论巫师还是妖魔在战场上对峙总能很轻易看透对方眼神中的坚定或者动摇。而对于意志动摇的巫师危险总会轻易找上门……我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神秘学的原理或许这也是墨菲定律的一个衍生概念……但我知道上战场之前我们需要坚定自己心底的信念。” 苏施君发间的狐耳微微一动她感觉魂不语这番话像是对自己说的但又似乎只是在提点米尔顿与威廉——毕竟五位上议员中他俩阶位最低。 “您到底想表达什么?”米尔顿公爵有些闷闷不乐的撇撇嘴。 幽灵先生语气温和的解释道:“我注意到你有些心神不定米尔顿在上战场之前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心神不定?哦……那一定是因为我一个星期没有睡好觉了。”吸血鬼先生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眼角瞥见窗前那几条青色的狐尾立刻补充道:“……而且这里有让我心神摇曳的存在。” “嘁。”威廉·塔波特发出短促刺耳的嗤笑声音中充满了鄙夷。 吸血鬼先生习以为常听而不闻。 魂不语再次叹口气指了指一直坐在沙发间沉默不语的公孙病:“缺乏睡眠与心神不定是两种状态你可以看看公孙病先生他眼神里的那种沉凝与镇定看上去就令人心安。” 米尔顿闻言很感兴趣的回过头看了铜甲尸一眼。 “哇哦”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夸奖道:“公孙先生眼影不错哪里买的?” 苏施君背对着吸血鬼不为人知的翻了个白眼。 公孙病慢悠悠的抬起眼皮扫了米尔顿一眼。 “天生的。”他简单回答道。 米尔顿冲魂不语歪了歪脑袋耸耸肩摊开手:“所以您看这不是我的错。我们这一族天生气色就差一点儿。” 幽灵先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浑身灵光闪烁他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对这头吸血鬼抱有太高期望——这纯属浪费时间。 恰在此时。 咯噔咯噔。 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众人注意力。 少顷外面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休息室大门打开一位穿着红色长袍披着宽大黑色斗篷的女巫带着四位随从出现在诸位月下议会上议员们面前。 她有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黑眼圈却不知是涂了眼影还是缺乏休息。米尔顿冲魂不语眨眨眼。幽灵先生视而不见。 “打扰!” 那位女巫并未注意到上议员们的小动作她按着腰间的法书低头简单致敬后径直报告道: “收到联合本部指令现调月下议会诸位上议员进入战场!请诸君移步外堡监狱塔楼!” 公孙病、魂不语、苏施君、米尔顿、威廉五位上议员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这位传讯女巫的身上沉重的目光压力甚至令她腰间的法书绽起微微毫光。 “这就开始了吗?” 米尔顿·卡伦放下手中的酒杯伸了个懒腰语气中却丝毫没有大战来临前的紧张:“……还真是出乎预料的突然呢。” 传讯女巫微微低头按着法书侧身四位随从齐刷刷敬礼为几位上议员让开出入大门的路。 呼! 沉默寡言的公孙病率先起身身后的大氅在这间宽大的休息室里卷起一股旋风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一时间整座古堡似乎都在跟随着他的脚步颤抖。 紧随其后的是一直站在落地窗前距离门口更近一些的苏施君。她身后四根青色的狐尾在那股旋风中微微摇曳显得警惕而不紧张。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米尔顿与威廉亦步亦趋仿佛两个门神护卫一左一右缀在女巫身后。 这么一来魂不语倒落在最后所幸他并不在意这点细节笑眯眯的跟了上去。 出门走了几步后苏施君忽然皱了皱眉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玉镯。青色的玉光在镯子上乱跳传递出一阵阵急促的魔力波动。 “发生了什么事?”米尔顿立刻注意到这一点关切的问道。 “需要我做什么?”威廉也毫不迟疑的表态。 女巫微微蹙眉没有在意两位男巫的殷勤语气显得有些迟疑:“我也不清楚……但是学校的守护法阵被激活了。” 走在最前方的公孙病脚步顿了顿。 “第一大学?”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显露出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道。 “是。”苏施君立刻回答道:“姚院长离开学校前将守护法阵的控制权暂时交给了我因为博物馆出了一点意外我收到了丹哈格的质询函……早上离开学校时我把守护法阵的灵敏度调到了最高。只要监测到高风险目标允许法阵做出最强硬的反应。”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三十八章 嚯……真亮! “高风险目标?” 米尔顿闻言语气多了几分好奇道:“比如?” “很多”苏施君摸着手腕上的镯子目视前方语气平静的回答道:“比如通缉令上的妖魔或者不受学校欢迎的黑巫师;再比如某些星空深处的存在……裹挟了沉默森林的黑潮冲击校区。” 她想起不久前见过的科尔玛想起郑清在北区遇到的那头外神投影想起可能蜷在被窝里睡懒觉的波塞冬眼底多了几分忧虑。 米尔顿则干笑了两声。 他想起与月下议会有往来的那些黑暗议会的巫师想到那只偷偷摸摸的大老鼠有点心虚的左右张望了一眼。 众人心事重重一时无言走廊中只能听到一片清晰的脚步声。 片刻后威廉·塔波特的声音在沉默中响起:“需要通知一下学校吗?” “我拥有的只是临时控制权”苏施君摇摇头认为并无必要:“既然我都知道了那么学校肯定也已经知道了。” “这不影响我们通知学校。”与她相比魂不语显然更老练一点他飘向侧前低头看着那位带路的传讯女巫:“……所以麻烦通报一声吧。” “是!” 女巫低头应喏抽出一张淡黄色符纸念动咒语。 手指微动一只细嘴纹眼的纸鹤带着一溜火光消失在了她的指尖。 …… …… 距离月下议会休息室很远的古堡另一侧。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九有学院的院长姚教授正在几位黑袍巫师的陪同下行走在一条昏暗悠长的走廊里其中一位蓝色长发的女巫正捧着一份备忘录语速飞快的念着: “时间线前置作战已接近尾声我方在四十九条主时间线中的四十八条已经均确立了优势地位击退三十一支妖魔战队击溃十七支妖魔战队占据了关键的时间节点俘获a+级以上通缉令妖魔一十五名其中包括准大巫师阶位的死亡先知希普顿修女以及迷雾多罗、迷雾卡特、迷雾诺斯、冰山弗兰肯特、漩涡鬼索、海神黄岳等六名妖魔战队队长……” “等等”老姚抬抬手打断蓝发女巫的陈述:“我只不过出去找老朋友聊了一小会儿怎么感觉错过了好多事情……这还没开战吧我们已经把迷雾号打沉了吗?怎么能一口气抓来三头迷雾号的战队队长!确定它们不是在搞什么阴谋?” 旁边一位脸色蜡黄抬头纹很深的男巫立刻回答道:“参谋本部也有相同的疑虑所以那些战俘在脱离时间线后第一时间便被悉数送往中庭为玄黄木加餐了……也正是因为吸纳了太过丰厚的妖魔血气导致玄黄果提前成熟。” “所以你们着急忙慌把我叫回来了。”姚教授恍然着点点头。 蓝发女巫停顿片刻补充解释道:“但根据阳明子大巫师卜算推测这些被俘获的妖魔属于‘毒饵’是海妖与巫妖为了锚定玄黄木确切位置而刻意提供的‘祭品’……所以在玄黄果成熟的同一时间妖魔联军也获得了相应坐标与消息。” “嘁”姚教授摇摇头嗤笑一声点评道:“迷雾还是一贯心狠手辣或许在他眼里只有大巫师才算同类……其他妖魔都是消耗品。殊不知因小失大放弃时间线上的争夺整场战争已经失败了一半了。” “如果他无法准确锚定玄黄木所在整场战争在开始之前就全失败了。”老姚身后不远处响起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用几个注册巫师的性命换夺取玄黄果的机会这是一笔非常精明的买卖……算不上心狠手辣。” 教授回过头是占卜学的易甲子教授。 “算卦的心都脏。”老姚咬着烟斗鄙夷的看了易教授一眼用力哼了一声:“或许在你们眼里这个世界只有命运之线纵横交错出的棋盘以及落在线上的一颗颗棋子吧。” 青白色烟雾缭绕在两位教授身旁却遮不住易教授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非常精妙的比喻。”易教授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因为老姚的评价而生气:“只不过大部分占卜师包括我距离您说的境界还非常非常遥远。” “我很忙”老姚没有耐心与易教授继续神神叨叨:“我刚从外面回来不要打扰我听简报……你不在参谋本部调兵遣将跑到我这里来干嘛?” “命运的安排。”易教授耸耸肩指间玩弄着一枚古朴的铜钱:“我只是在追逐那道最醒目的变量没想到会遇到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的。” 蓝发女巫闻言收起怀里的备忘录微微低头向后退了两步。其他随从的黑袍们也主动后退将谈话空间留给了两位大巫师。 姚教授深深吸了一口烟斗吐出一股浓郁的烟气。 “真见鬼”他咕哝着继续向走廊尽头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刚刚小于提到时间线前置作战中我们在四十八条主时间线上取得了优势地位……剩下那一条呢?” “不知道。”易教授干脆利落的回答道:“或许是对方或许是我们在那条时间线上引入过多变量导致那条时间线被命运迷雾遮掩……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那条时间线上出现了更高位格的‘规则之力’。” 听到‘规则之力’几个字姚教授飞快的回头向身后看了一眼。几位黑袍随从低眉顺眼仿佛没有听到教授们的谈话。 “有关部门?”他收回目光后瞥了易教授一下轻声确认道。 易教授摇摇头。 “这就是我追逐那道变量的缘故”说着他指间那枚铜钱跳跃的愈发灵动眼神空洞的盯着阴影绰绰的长廊:“受相关协议约束‘有关部门’并未参与此次黑狱作战安排。所以大家都很好奇那股力量从何而来……” 话音未落一声轻柔却清晰的鹤唳突兀响起。 旋即一团火光闪过一只细嘴纹眼的纸鹤冲出虚空绕着姚教授盘旋两周最后落在他的指尖上。 噗。 火光熄灭纸鹤张开双翅平铺成一张信纸。 老姚低下头仔细看着上面传递的讯息。 易教授则微微挑起眉毛轻呵一声:“嚯……真亮!”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三十九章 玄黄木前 能够让易教授评价一句‘真亮’的自然不是那只纸鹤爆出的小火球。 而是与那张信纸连接在一起的命运之线。 当占卜学教授盯着那条线在心底飞快计算的时候老姚已经看完信纸上的内容咬着烟斗将信纸收进了怀里。 “学校出事了?”易教授目光空洞的盯着远处用不经意的语气随口问道——对他而言这并不困难他一眼就能看到那条‘很亮’的线尽头缀在什么地方。 “嗯。”老姚吧嗒了一口烟斗喷出一股浓郁的烟气眉头紧皱看上去心事重重:“按照之前的推算玄黄果应该在半个月以后成熟所以这段时间我安排小苏暂时帮忙看家……” “哪个小苏?” “男娃娃们都喜欢的那个。” “哦。” “……只不过看上去计划赶不上变化。”姚教授重重吁了一口气:“今天早上她原本是去丹哈格参加质询会却在半路意外收到黑狱的紧急征召……然后学校守护出现了临时空缺……就这么短时间守护法阵被激活了。” “真巧。”易教授目光中的空洞渐渐消失眼底重新充盈了几分神采。 “命运之下没有什么巧合。”姚教授把烟斗从嘴边拿下在墙上磕了磕磕掉烟锅里的灰烬然后重新塞满杏红色的烟丝:“……不过不要紧学校有足够的能力守护自己。我只是觉得这种被撩拨的感觉很糟糕。” …… …… 与姚教授同样感到心情糟糕的还有第一大学的副校长石慧女士。 此刻她正站在一株高逾十数米玄叶黄实的大树前盯着树下气根卷着的几道人形身影直皱眉头。 临近战前为了防止出现某些不可控的变数参谋本部下达了‘清除令’集中处决一批风险度较高的囚徒——其中既包括在时间线前置作战行动中捕获的妖魔也有部分在黑狱关押很长时间从新世界移送而来的俘虏。 所谓‘处决’其实就是把这些囚徒送到玄黄木下用祂们的血肉灵机为这株大树补充营养。 原本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玄黄木的胃口向来很好对于送到气根边的食物来者不拒。但谁都没想到今天却出了意外。 在‘吃掉’那些妖魔后玄黄木上挂着的果子竟然被意外催熟导致整株大树陷入混沌沉眠状态而其他一齐被送来的俘虏们就成了有些尴尬的存在。 倘若把祂们从气根中解救出来重新关回牢房一则需要浪费更多人手看管二来也可能让玄黄木不高兴——它对自己的吃食一向看的紧万一巫师们在移动‘食物’的时候把它从混沌中惊醒影响了玄黄果的品质这种风险谁都承受不起。 而如果对那些‘食物’视而不见也有相同的风险。谁也不知道气根中的俘虏们是什么状态万一祂们还有一丝清醒呢?当战争爆发后这些‘食物’就成了最大的风险。 因为太过敏感即使最精明的占卜师也无法给出准确的处理意见所以最后参谋部只得将这件事上报两位副校长。 于是石慧不得不在这种关键时刻回到古堡内城来到这株古木下。 因为心情很差所以她没有露出成年女性的形态使用了那副明眸皓齿的少女模样。这样便可以随意乱发脾气而不会让人感到违和。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微风拂过树梢一片赤黑色的玄叶从枝头晃晃悠悠落下飘落女巫眼前。 石慧伸手将那片叶子捏在手里。 “现在被裹在气根里的都有谁?”她有些烦恼的揉着手中那片玄叶红黑色的叶子在她指尖被慢慢揉碎化作一缕缕醇厚的灵机融入她的气息中。 负责照料玄黄木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巫师身材高大拄着一柄鹤嘴锄。 “从新世界送来的几位异界神祇”老巫师声音平静并不像周围其他狱卒们那样被石副校长恶劣的语气吓的战战兢兢:“都是在开拓战役中被捕获的老派神灵失去信仰供奉后已经失去大半威能名单在这里分别是……” “我不想知道那些名字超过一百个单词的异界神真名是什么!”石慧非常果断的打断老巫师的话挥挥手:“……跳过这部分我只想知道如果前面发生战争你们能不能确保这些囚徒一直这么安静。” 老巫师沉默片刻拄着鹤嘴锄的手向上挪了挪扶住了锄柄最高处。 “我只能保证祂们不会从内部挣脱黑狱束缚。”老人用词非常谨慎:“但如果某位大妖越过你们的防线出现在我们背后……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简直没完没了!”女巫抓了抓头发气咻咻抱怨道:“参谋部那些占卜师没一点用处每隔一秒我都能看到新的漏洞……” “当你试图窥伺未来的真相时就要学会承受命运的反噬。”老人心平气和的回答道:“我以为这一点每个刚刚入校的学生在第一节占卜课上就应该学会了……黑狱的守卫并没有那么多漏洞只不过每一次你试图弥补那些漏洞的努力都在加重这座世界的负担让它在不同选择间摇摇欲坠。” 两人身后那些穿着灰袍、黑袍、以及白袍子的巫师们纷纷垂下头假装没有听见老巫师对副校长大人的说教。 但石慧没办法假装自己的听不见。 “如果给你们增加一架法阵呢?”她打断老巫师的唠叨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本备忘录羽毛笔在上面飞快点划着: “我可以临时调拨一套大型的一次性法阵协助你们守护……比如蜀山出品的大五行天衍剑阵、或者学校实验室提供的红尘迷障阵、九曲黄河阵、武侯八卦阵……以及所罗门之钥只有这五个选择都是备用品只此一套。” “命运的漏洞永远都补不完的”老巫师重复完自己的态度后拄在锄头上的手无意识的摩挲了两下然后迟疑着点点头:“就要武侯八卦吧……就算对面七八个大巫师冲进来我们也能多周旋一段时间。” 石慧点点头手中的羽毛笔在备忘录上一顿旋即一道流光从纸页射出投向古堡外层。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四十章 黑狱的立体防御体系 走廊已经到了尽头。 一扇高大的暗红色木门被缓缓推开露出外面漆黑的世界。 苏施君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跟在公孙病身后缓步走出大门走上那座被女墙环绕的黑狱古堡最高点——外堡塔楼。 放眼望去天色幽暗视野空旷目之所及头顶是一片寂寥的世界间或数道扭曲的电光在半空浮现一闪而过隐约渗透出一架架守护法阵强横的气机。 脚下有密密麻麻的符阵相互勾连远处基堡中坐落几道高大数百米的身影背对塔楼站在塔楼上苏施君只能看到一个个笼罩在光环中的后脑勺。 那是驻守基堡的大巫师们。 不时有一支支猎队顺着那些大巫师的手臂与衣袍攀援而上四下巡逻为大巫师们处理那些‘癣疥之疾’仿佛一只只清理寄生虫的犀牛鸟。 这里就是黑狱古堡。 巫师们在黑狱中最大的据点。 玄黄木所在地。 也是即将爆发战争的主战场。 为了守护那株古老而又神奇的植物第一大学围绕黑狱古堡建立了复杂、庞大的立体防御体系整个体系从外向内划分为三层。 最外层被称为‘外堡’由三座基堡与一座塔楼构成。基堡环绕黑狱古堡四周呈正三角排布基堡就位于正三角的三个顶点处;而塔楼则位于黑狱古堡正上方占据了整个黑狱古堡的最高点。 更形象的比喻整座‘外堡’仿佛一座透明的巨大金字塔塔楼就是金字塔的顶点基堡则位于金字塔的基底。 塔楼与基堡之间布置有各种强大法阵仿佛一层厚厚的龟壳罩在整个黑狱古堡之上。承担守卫塔楼与基堡任务的就是月下议会五位上议员以及第一大学研究院派出的九位大巫师。 研究院的九位大巫师三人一组驻跸基堡在基堡四周还环绕有众多装备精良的猎队巡逻守卫。 月下议会五位上议员则看守塔楼。作为受征召而来的援军上议员们在守卫时可便宜行事或阻挡半空袭来之敌或支援下方某处受到主攻的基堡。 外堡防御层之内是正堡。 正堡便是黑狱古堡的主堡有四座稍矮些的塔楼环绕四周负责看守这四座塔楼的就是第一大学四所学院的院长与副院长以及部分高阶猎队。 正堡之内是防御体系最后一层也是黑狱古堡的内堡。 玄黄木就位于内堡最深处掌管内堡出入口的是第一大学两位副校长——石慧女士与若愚先生。 …… “这座塔楼承受不住我们的真身。” 苏施君环顾左右摇摇头——诚然对于她现在状态这座仿佛小广场般的楼顶已经显得非常空旷了但如果释放真身就像基堡里那些大巫师这座塔楼肯定装不下月下议会五位上议员的。 “这里原本就不是战斗的地方。”魂不语温和的声音在女巫身后响起:“如果需要出手我们还得往外多走几步……但我认为学校把我们安排在这里并不指望几个大巫师去影响整座战场。” 说着幽灵先生垂手指了指塔楼下方的一座基堡。 “仅仅那三座基堡中就驻守了九位资深大巫师”他语气轻松表情却很严肃:“我们五个人任何一位单独出列或许只有公孙大哥能够与那些大巫师一战……但学校却让我们占据了外层防御体系的阵眼。” 言外之意学校认可月下议会五位上议员拥有超越那九位大巫师的能力。 苏施君立刻醒悟魂不语的未竟之意。 “我已经很久没有研习过那座阵法了”她深深的叹了口气视线落回内堡之中目光有些复杂:“……学校还真是物尽其用啊。” 月下议会五位上议员合力可以化出一道堪比传奇的力量这既是月下氏族没有禁咒却能够成为联盟三大势力之一的最强底蕴也是米尔顿、威廉两位议员还未成就大巫师却被当做巫师方最强大战力之一的缘故。 “不一定需要我们出手。” 一直站在塔楼边缘的公孙病忽然开口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我们身后还有四位院长还有两位副校长……我们站在这里只是为了表达对学校的尊重以及我们身为月下议会对联盟的责任。” 话音刚落。 笼罩在整座黑狱古堡上空的气机骤然一变。 仿佛一头沉睡许久的巨龙忽然睁开了眼睛又像是一座沉寂漫长岁月的死火山火山口突然冒出了一缕浓烟。 一股由无数细小光点组成的洪流从内堡喷涌而出直冲天际旋即散开如同一支灿烂的烟花星星点点布满漆黑的夜空。 只是片刻间那些细小的光点便骤然涨大化作一盏盏米许高低的巨大天灯凌空旋转着相互勾连构筑起一道庞大的阵式洒落无尽光辉将黑狱古堡以及周围方圆数百公里照的一片通明。 整座古堡一改往日幽深沉默的气息变得锋芒毕露。 “开始了。”女巫低声说着身后四根狐尾无风自动缓缓飘摇。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光线覆盖范围之外。 苏施君可以清晰的察觉到被关押在这片死寂之地的囚徒们正从四面八方缓缓涌来仿佛夤夜的黑潮无声无息吞没着一座又一座礁石。 夜风拂过带着女巫那四根狐尾摇晃的幅度大了一些。 苏施君轻轻吸了一口气在她身后一道充满诱惑的气息正随着那股夜风释放开来向四面八方散去 直觉告诉她那就是玄黄果的味道。 可以提纯妖魔血脉、辅助巫师进阶的绝世珍宝。 往日对巫师据点们避之不及的囚徒在玄黄果的诱惑下铤而走险。逡巡于黑暗之中徘徊在光线之外。 “主菜之前有开胃菜”米尔顿公爵毫无形象的趴在女墙上摸着自己的红宝石袖扣顺着垛口向远处张望:“但开胃菜不能是清汤寡水……那会让人没了胃口。” “能被关押在黑狱中的妖魔都不是简单货色。”魂不语笑了笑:“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四十一章 老人与年轻人 周六的早晨。 加西亚教授像往常一样起床。 作为鱼人通用语的教授它拥有同僚们无可比拟的优势——它的鱼人身份——但也因此它需要承受其他外族语教授无需承担的压力。 比如鱼人的相貌、鱼人的体味、甚至某些毫无恶意的年轻巫师提出的很伤人的问题‘鱼人也会魔法吗’? 所以每一个在第一大学执教的日子加西亚教授都会兢兢业业的做出各种准备。 它早早起床用五彩石打磨了鳞片然后泡了一个药澡以祛除鱼人身上特有的腥味抹上隔绝气息的迈索尔精油穿上厚重的黑色长袍别上胸针、袖扣以及五颜六色的徽章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正经儿巫师。 必须承认它的这种努力让许多年轻巫师对鱼人的印象大为改观。 今天是周六原本他没有课无需这些繁琐的准备但图书馆的章先生邀请他去翻译一本古老的鱼人语魔法卷轴考虑到临近期末图书馆学生较多故而加西亚教授今日仍旧像往常一般做了万全准备。 恰如他所料。 天刚蒙蒙亮前往图书馆的路上就布满了年轻巫师们的身影。看到拄着拐杖缓缓走在林荫路下的老教授许多学生都很有礼貌的向他打着招呼加西亚教授也一一回礼。 直到学府上空浮现那张金色的大网。 “哦天呐天呐。” 老鱼人攥着手中的拐杖仰着头看着半空中那张嗡嗡作响的网子喃喃着不断重复着毫无意义的词句:“哦天呐……梅林在上!” 它的身侧学生们红色的长袍呼呼闪过仿佛一团团火光;耳畔响起阵阵急促的呼喊传递着湖畔正在发生的事: “有妖魔闯进学校了!” “据说是通缉令上那头女妖就是去年劫机的那只!” “它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因为它还带了同伙儿一头男妖拿着符枪一起从湖里钻出来了!听说它们绑架了几个学生……其中还有小孩儿!” “学校把它们抓起来了吗?” “还没有……教授们都不在办公室校工委的值班员也都是学生会的……助教团找不到人……不过守护法阵倒是启动了。”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不用你说大家都看得到……看守护法阵的架势似乎想把整个学府给毁掉!” “阿尔法堡的人该高兴了……” 加西亚教授听着学生们嘈杂的议论在原地停了半晌直到稍稍适应了那张大网对异族巨大的压力后才回过神——妖魔是从临钟湖里钻出来的? 老人心底顿时生出不妙的感觉。 去年底湖中鱼人部落与学府年轻巫师之间的冲突才刚刚消停下去倘若这个时候湖里再闹出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恐怕学校就不会‘各打八十大板’息事宁人了。 想到这里它脸上带了几分焦急加快脚步向临钟湖走去同时嘴里仍在喃喃着:“哦天呐……梅林在上……天呐天呐!” 临钟湖畔。 一座环湖长廊的凉亭中。 隶属于学生会与社团联合会的干部们是最先抵达现场的‘官方人士’只不过没有更年长的巫师负责面对湖面那张震动的金色大网与湖中那株蜿蜒盘旋的青色藤蔓年轻巫师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事发突然这些年轻巫师匆匆赶到湖畔后找不到相关负责人便很自觉的以雷哲为中心构筑了汇报体系越来越多的消息以雷哲所在的这座凉亭为中心汇聚了过来。 “院长办公室没人” 一团火光在凉亭中绽开露出裁决猎队队长埃尔温·霍夫曼的面孔他阴沉着脸语速飞快的说道:“……门神们告诉我姚教授已经两天没来办公室了。就算上课也使用的投影身份。” “教授联席会议的办公室也空着”另一位‘意志三杰’赵桥紧随其后报告道:“我们已经联系了多位资深教授的办公室已知的所有大巫师都不在学校。” “校工委负责人也不在”学生会副主席詹雨辰脚步匆匆走进凉亭:“留在值班室的都是我们的人……据说昨天晚上收到紧急通知老头子们都被召去黑狱。” “黑狱。” 雷哲重复着这个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湖中心那座低矮的白塔。 身为九有学院学生会主席与神圣意志的首领他比普通学生知道更多关于学校的秘辛。 比如湖中那座白色小塔确实是黑狱的入口之一学校最近一年都在黑狱忙碌一件大事无名校长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而近期很多渠道的消息都表明沉默森林会爆发一场新的、更大规模的黑潮。 雷哲的目光在那座白塔间一扫而过转而落向湖面那团金光上。 他与同伴们是在事发后才匆匆赶来湖畔所以没有看到传言中的女妖。但他一路看到了头顶那张大网从虚空中浮现由淡金色、慢慢变成金色、继而变成金黄色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耀眼、也越来越小。 直到他来到凉亭那张网已经收缩至临钟湖范围。 守护法阵在确认目标后魔力便开始急遽收缩在湖面那株青藤上空凝出一颗金黄色的‘圆球’仿佛一颗金灿灿的太阳。 只不过它的亮度远超那轮真正的太阳。 刺眼的金光从半空落下笼罩整个湖面再被湖面反射回空中如此反复使得那株青藤整个被一团金光淹没岸边的人只能看到金光中有几道模糊的身影。 “看不清。” 戚青岚的手从水晶球上挪开转头看向湖面脸色有些难看:“……魔力干扰太强占卜魔法根本没有切入的机会更不要提看清发生什么事了。” “守护法阵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剧烈”雷哲站在凉亭边缘抱着胳膊看着那几道模糊的身影眉头紧锁:“学校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妖魔……守护法阵监控办公室的消息来了吗?” “收到了!”詹雨辰抓着一张刚刚展开的纸鹤报告道:“据悉法阵接受了高级指令自行启动反应不受办公室控制……高级指令来自二维进化实验室但实验室的负责人临时去丹哈格出差暂时无法联系。”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四十二章 巧合 “这种关键时刻教授们去黑狱干嘛?” 凉亭中一位男巫低声抱怨了一句。 这句抱怨立刻引来其他人附和:“是啊是啊竟然被妖魔们摸进学府……如果《贝塔镇邮报》知道这件事外面又要闹翻天了!” “我已经可以想象明天报纸头版的题目了”那位男巫捏着鼻子尖声尖气学道:“《千疮百孔的守护——是经费被贪污还是学校在渎职》《进进出出如入无人之地女妖再次羞辱学府守卫》……” 凉亭中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笑声。 “都在说什么蠢话”另一位女巫皱着眉打断这些笑声:“现在不是调侃邮报的时候!学校在黑狱有必须处理的麻烦我们在学府也有无法忽视的对手……教授们不在但我们还在集结一切可以集结的力量难道处理不掉那些偷偷摸进学府的妖魔吗?” 凉亭中一片安静。 雷哲笑了笑抬手按在女巫的肩膀上示意她冷静点。 “我们当然可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令人心安的浑厚也消弭了空气里弥漫的不安:“这里每一个巫师都是我们的朋友、伙伴与同学……这里是我们的九有也是第一大学的学府。在我们决定帮助学校之前需要知道学校是不是需要我们的帮助。” 说着他指了指半空中那轮灿烂的‘小太阳’。 ‘阳光’下湖面上激荡着汹涌的魔力波动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束缚在极为狭小的范围内第一大学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这些年轻巫师它完全可以自己处理这些麻烦。 “当然这并不影响我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说话间雷哲的目光越过一众红袍子的肩膀落在长廊尽头微微颔首致意。 众人纷纷回首。 目之所及穿着蓝色战衣的星空学院学生、穿着黄色法衣的亚特拉斯学生以及穿着白色长袍的阿尔法学生正在各自学生会与社团干部的带领下匆匆赶来。 “确认身份了吗?”奥古斯都越众而出率先发问。 “占卜魔法受限但根据现场目击者的描述可以确认有通缉令上的妖魔闯入。”雷哲沉声静气的回答道:“校工委与教授联席会议的大部分成员都在黑狱我们能做的很有限……” “能做多少做多少。”奥古斯都颇有些反客为主的气势大手一挥:“学生会的干事去岸边疏散围观学生;学生会与社团干部们去各个办公室寻找还在学校的老师们;成建制的猎队原地待命;缺少成员的猎队打散重组组织结界班!” 一条条清晰而又准确的命令如流水般发布了出去许多内容与雷哲之前的命令有所重复但雷哲却不以为意而是默示九有学院的学生们听从指挥。 毕竟奥古斯都同时兼任第一大学学生会的主席属于官方钦定的学生领袖。 一道道身影匆匆离开凉亭消失在喧嚣躁动的晨曦中但奥古斯都皱着的眉头一直未舒缓下来。 他环顾左右看着周围仅剩下十数位学生会高级干部后才低声说道:“稍早些时候学生会收到北区巫师团的示警沉默森林里有一股新的黑潮蠢蠢欲动随时会爆发……可能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那些野兽已经冲进贝塔镇了。” 许多人第一次听到这条消息有几位女巫甚至发出低低的惊呼。 如果说湖中那头妖魔潜入临钟湖是巧合、负责守护法阵的大巫师离开是巧合那么学校内部出现骚乱时贝塔镇被黑潮侵袭已经没有办法用‘巧合’来描述了。 再加上昨夜回荡在校园里的钟声、纷纷赶赴黑狱的教授即便再迟钝的学生也能感受到周围越来越紧张的气氛。 “我记得上一次黑潮过去还不到半年”雷哲皱着眉目光落向湖心那抹刺眼的阳光:“……它们之间会有关系吗?”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不管有没有关系都决不允许妖魔在第一大学撒野。”奥古斯都稍稍提高声音:“结界班准备‘户牖结界’封锁临钟湖!” “是!” 四下一片应喏。 …… 距离这些年轻巫师不远的一处斜坡上。 一位长须白发面色红润的老巫师正拄着一根长长的法杖眯着眼笑呵呵的听凉亭里年轻巫师们的安排。 他的左侧站着一位青袍道髻的年轻男巫脸上戴着无框眼镜怀里抱着法书身姿笔直;老巫师右侧则卧着一头皮毛油亮黑猫——这只猫足有豹子大小双眼通红表情慵懒。 只不过虽然他们距离那座凉亭很近而且身侧时不时就有年轻巫师匆匆经过却始终没人像他们多看一眼。 仿佛他们隐身了似的。 倘若郑清能够从守护法阵中出来他一定认得这只黑猫就是自己那道突破维度束缚的影子所化而那位年轻男巫也是曾经打过交道的‘有关部门’人士。 “抱阳子大师”青袍男巫扶了扶眼镜声音不高显得非常冷静:“既然已经核实入侵者身份而且确认守护法阵的警报属于误触发按照规定我们应该回去了。” 稍早些时候有关部门收到学校守护法阵警报显示有‘疑似禁咒的维度波动痕迹’出现在临钟湖附近。 但当他们匆匆赶来后却发现只是一头妖魔越界而出很不幸一头撞进第一大学守护法阵之中。 每年误触发的警报没有一百起也有五十起作为‘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青袍男巫早已对这一系列工作相当熟悉——无非就是登记、填表、然后收进档案袋塞到那间暗无天日、不会有人读第二遍的仓库里。 唯一稍微出乎他意料的是身为‘有关部门’高级顾问的抱阳子大师带着那只大黑猫与他一同负责了今天的任务。 “不急不急。”老巫师扶着法杖笑眯眯的摆摆手:“出来一趟不容易……四十一你不觉得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很有趣吗?被那头女妖抓住的男娃娃你们都认识多巧!” 他的脚下黑猫甩了甩尾巴慵懒的抖了抖耳朵尖。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四十三章 横插一角 “有趣或者枯燥与工作无关。巧合或者蓄意也与工作无关。” 青袍道髻的年轻男巫垂下眼皮阻挡远处那团耀眼的光线:“有关部门的职责是防止大规模杀伤性咒语扩散我们今天的任务是确认未知维度波动原因……既然已经完成任务就该回去复命了。” 不要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分心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这一点四十一在进入有关部门的第一天起就深刻领会到了。 涉及禁咒的工作有趣吗?自然是有趣的能够近距离接触这个世界上与真理距离最近的魔法当然非常有趣;但同时这份工作也非常无趣——无趣到部门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是哑巴与聋子四十一在这里工作快十年却连十个人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更不用提每次出任务时有关部门恨不得规定他们出门后走几米、拐几个弯、与其他人说话时用几个字。 这种死板到苛刻的制度也养成了有关部门工作人员统一的冷漠气质。 四十一刚刚进入有关部门也不适应这股气氛但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下来慢慢也就习惯了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日子仿佛人一开始就没有情绪似的。长时间不用已经忘记了大哭、大笑、大惊等情绪是什么样子。 “真是个死板的小孩儿。”抱阳子大师跺了跺手中的法杖摇摇头:“妖魔都摸进学府了我们还守着那些陈旧的规矩干嘛?你不怕学校被那些怪物糟蹋了吗?” 四十一抬起头眼光略有波动。 但旋即他的目光看到不远处凉亭里那些摩拳擦掌的年轻巫师看到远处岸边来回奔走的普通教师看到湖畔东侧泥塘里寿龟探出脖子、湖心岛侧鱼人部落开始集结部队看到更远处书山馆顶楼窗户探出的一根章鱼触角。 年轻巫师微微一笑:“第一大学不会出事……不论怎样的妖魔进入第一大学都只有相同的后果。” 抱阳子大师瞥了他一眼:“真是令人既欣慰又恼火的自信呐。” “但你说错了一点”老巫师话锋一转重新看向湖面那团耀眼的金光:“不提太远之前我记得十几年前就有一头老妖偷偷潜入学校砸碎了亚特拉斯几十座神灵金身、污染了好大一片药田……这一次恐怕结果会更糟。” 黑猫微微昂起头眯起红宝石般的眼睛。 老人低下头看着它笑了笑:“别急不要急……还不到时候。比起等待救赎的信徒与等待奇迹发生的绝望者等待结果的占卜师心情可能更加迫切与焦虑。” “只不过与近在眼前的占卜师相比远在海底与星空深处的流浪者们似乎更迫切一些。祂们嗅到了一丝蕴含超越与永恒的气息已经迫不及待流下了贪婪的涎水。” 四十一听出老人话语中隐晦的含义微微皱起眉看向那团金光。刺眼的光芒让他看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但显然抱阳子大师与那只黑猫出现在湖边不仅仅因为他今天领到的那份简单任务。 黑猫没有在意年轻男巫的思索也没有搭理老巫师的絮叨。 它百无聊赖的甩着尾巴斜了眼看向躲在湖畔一丛灌木后的矮小身影猫眼中满是不解:那个小丫头怎么会来这里? 而且它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是辰时还不到早上八点。 这么早起床这丫头莫不是在梦游? …… 黑猫看到的小丫头是李萌。 只不过李萌并没有梦游。 昨夜蒋玉彻夜未归小女巫不用写作业抱着毛绒熊睡了个天昏地暗所以今天早上天还未亮她就被迫清醒过来。 睡醒后她才发现表姐还没回来。 但已然睡饱赖在床上也颇为无聊作业又不想写小女巫思来想去最终想起表姐平日早起会去学校各个角落喂养那些流浪猫于是一骨碌从床上爬起丢下毛绒熊兴冲冲出门去喂猫。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当然安全起见她并没有孤身一人在晨雾弥漫的校园里乱蹿。 她给林果飞了纸鹤约在猫果树下见面。 入夏之后猫果树上绿叶葱葱毛团们隐匿其中很不好寻找。两位小巫师爬上爬下忙活好一阵子都没数清树上到底有几只猫。 就在两人忙着数猫喂猫时远处湖畔忽然传来一个女巫的尖叫。 林果相对稳重一点不打算冒险前去查看并吓唬道那个尖叫的女巫或许是‘裂口女’正在湖里觅食;李萌则鄙夷男巫的胆小从树上摘了一只温驯的布偶猫顶在脑袋上又在身上挂了一张隐身符权做掩饰然后便偷偷摸摸凑了过去。 她比学生会那些年轻巫师以及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来的更早一些所以清楚的看到了湖面那株青色的藤蔓、藤上那个熟悉的女妖——入学专机上她就与尼基塔接触过印象非常深刻。 女妖似乎察觉到灌木丛后偷窥的目光向这边扫了一眼险些把小女巫吓的闭过气去。当她回过神学校的守护法阵已经发动半空中的金色大网开始慢慢收敛直至化作一团金光彻底遮掩了那株青藤以及藤上诸人。 直到这时林果才慢吞吞的蹭到灌木丛后——他的隐身符质量稍差所以移动速度不能太快否则影响隐身效果。 “吓死我了!”小女巫拍着胸脯兴奋的浑身发抖:“你看见了吗?那头女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去年入学专机上那个……好像叫尼基塔!她竟然跑到学府里了!” 林果眯着眼摇摇头。 此刻他只能看到一团刺眼的光线。 因为光线过于刺眼小男巫下意识垂落目光看向位置稍低的湖面那里有碧湖、白牛与红鸟能够稍稍缓解眼睛直视那团金光后的刺痛。 然后他在距离湖面很近的地方看到一双熟悉的犄角。 小男巫缓缓站起身。 “干嘛!”李萌用力拽着他的袍袖:“快蹲下……被学生会那些家伙发现我们会被赶回去的!” 林果呆呆的看着湖面。 “羊。”他小声说道。 “什么?”李萌伸长脖子向湖里看了一眼。 “羊我的羊!”林果咽了口唾沫眼神中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但脚下已经不受控制的向湖边冲去:“大黑!大黑!!我在这里!”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四十四章 我要炸了 郑清并不知道临钟湖岸边一位小男巫正为发现自己失踪许久的宠物踪迹欣喜若狂。 就像他同样不知道自己在校猎赛被‘没收’的影子黑猫正蹲在岸边一座小山丘上懒洋洋的看着他;不知道距离青藤数十丈的之外的水面下悄悄潜来一头黑山羊;不知道黑山羊之后还缀着一头蓝色的大鱼。 不知道悬在他头顶的那团金光出现与青丘公馆的主人有关。 不知道学校的守护法阵之所以锁定他是因为符枪上那些风车状的符号——在梦境中郑清吸收了哈斯塔馈赠的一丝风之本源倒映入现实就是枪身多了那些黄色的符文。 这些符号让郑清的符枪更加结实、威力更大但同时也在男巫身上烙上了深深的哈斯塔的痕迹。 倘若他知道上述信息一定会后悔顺着青藤爬回第一大学——即便以他一塌糊涂的占卜技巧也能简单推算出这里即将发生一场巨大的麻烦而他则位于麻烦正中央。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哈斯塔是星空深处的存在拥有黄衣之王的称号。 学校守护法阵不仅对通缉令上的妖魔格外敏感更对星空深处那些始终对这片世界虎视眈眈的流浪者们警惕万分。 因而在监测到相关气息后拥有自主权限的法阵立刻做出了最强烈的反应。 隐匿于校园各个角落的法阵节点缓缓亮起抽取着平日里积攒下的强大魔力然后通过架设在虚空与现实之间的魔法回路汇聚出一张金色的大网。 是为天罗地网。 法阵锁定目标天罗地网缓缓收缩一直收缩至临钟湖范围内化作一轮小小的金色太阳洒落一缕缕耀眼的光辉。 那些光辉在垂落途中相互纠缠、交织于半空勾勒出一道道虚幻透明的金色符箓。这些符箓中蕴含了学校守护法阵的咒力既包括破魔、震慑、辟邪、净化等针对妖魔的符箓也包括驱逐、安神、解兵、度厄等面对外神的符箓。 尼基塔身上的妖气与那些金色符箓触碰后一触即溃悄无声息的溶解。 啪! 被妖气侵蚀后变成淡金色的符箓落在女妖的黑色长袍上留下一道淡金色的印痕。郑清没有看清这道符箓上的咒文是破魔还是净化但他可以看到尼基塔在这道符箓之下毫无反抗之力仿佛一只被电击后的小虫儿被打的凌空飘起浑身僵直。 她张大嘴双眼无神的看向远处手臂一前一后似乎想抓住什么脸上还残留着一丝试图挣扎的表情。 这只是一道符箓的效果。 这道符箓之后还跟着更多的符箓。 半空中那些由金色咒光勾勒的符箓源源不绝仿佛暴雨般落了下来只是片刻之间飘在半空中的女妖便被一道又一道符箓击中。 留在那件黑色长袍上的符箓印痕越积越多颜色也从淡金色慢慢变成亮金、然后是金黄色、深金色、棕金色符箓不断堆叠将女妖重重包裹起来化作一颗悬在半空中的琥珀。 郑清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粒琥珀。 但他一点也不为学校感到高兴。 因为同一时间他也遭受了相同的待遇——符箓组成的暴雨从天而降试图将他淹没。只不过与尼基塔不同符箓落在郑清身上后似乎并未产生足够的威力。 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隐藏在这些虚幻符箓之内的巨大咒力但也仅此而已。符箓内蕴含的咒力落下后顺着气息牵引一路向下直坠郑清的心湖。 在这里那些金色的咒力遇到了悬在郑清心湖上空的那颗巨大的青色气团。 正常情况下这些咒力会像鹅毛大雪般从天而降纷纷扬扬落在巫师的心湖之中将那些心湖彻底冻结由内而外封禁巫师的一切——从最活跃的魔力、到最沉凝的生命力从每一粒细小的念头到发散而难以捕捉的意识流。 只有将心湖完全封禁冻结才能彻底镇压被外神蛊惑的灵魂。 但今天情况稍稍有点不同。 那些金色的咒力坠入郑清心湖之后如倦鸟归林般没入那颗巨大的青色气团中没有在心湖激起一丝涟漪。 更不要提‘冻结’两个字了。 半空中的咒力源源不断涌入郑清心湖那团青气来者不拒仿佛化身饕餮将没入的咒力吞噬一空。 郑清惊恐的发现在咒力的帮助下那团青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膨胀原本从气团上延伸而出抽取气团力量的魔力管子与之相比变成了涓滴细流根本赶不上气团膨胀的速度。 更糟糕的是从半空中落下的那些淡金色符箓无法封禁郑清心湖却封禁了郑清符枪。 或许守护法阵意识到那些蕴含外神气息的标志是真正目标所在所以特意针对了那支符枪。源源不断的符箓落下将符枪连同郑清的小臂一起裹成了一粒小小的琥珀。 男巫欲哭无泪。 体内的魔力在外部咒力的支援下疯狂暴涨而宣泄魔力的符枪却又被封禁。 郑清可以清晰感觉到五分钟不不需要五分钟或许只需要一分钟吸饱了魔力的禁咒种子就会再一次开花结果在这座安静的大湖上空放出一朵美丽的焰火。 “发生了什么事?!” 宥罪猎队其他成员顺着青藤陆续爬出湖面看到郑清扭曲的表情与被封禁在‘琥珀’中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 “快走!”郑清咬着牙催促道:“跑的越远越好……我要炸了!” “你要炸了?”辛胖子没有听懂郑清的意思眨巴着小眼睛重复了一遍男巫的话上下打量着大惑不解:“……没看到哪里有爆炸符啊?” 与他不同蒋玉经历过秘境小世界的那次爆炸对之印象深刻。 听到郑清的话后女巫脸色大变翻手便摸出一把玉符向郑清撒去。同时双手颤抖着打开法书胡乱翻动着绝望的寻找可能有用的咒语。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四十五章 幕光之外 蒋玉手中的玉符自然都是精品。 但她在丢出那些玉符之时显然忽略了半空中那轮金色的‘小太阳’。 学校守护法阵化出的光团洒落无穷光辉轻而易举便消解了许多玉符甚至有一部分玉符被那些虚幻符箓所扭曲转而将威能落在了郑清身上。 而她的法书中眼下唯一能起作用的似乎只有扉页上那道可以召唤出蒋氏老祖一道分身的法印。 “不要!”郑清咬紧牙关看向女巫用目光制止了她使用那道法印的打算同时一字一句用力说道:“不要…浪费……时间…我……没事……朱思!” 小女巫跟着宥罪诸位猎手顺着青藤爬回学校后还没回过神正透过浓郁的金色屏障看向外面那片模糊而又隐约有些熟悉的景色。 她的身影在这一片金色光芒中摇摆不定仿佛一个漂亮的肥皂泡轻轻一戳就会彻底破碎。 蒋玉的指尖在法书扉页上僵硬数秒。 最终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一把抱住仍旧一脸茫然的朱思然后回头狠狠的瞪了郑清一眼声音有些沙哑:“……我去书店等你。” 说罢她脚下一跺腰间挂着的一枚玉佩砰然破碎裹了两位女巫化身一道流光须臾间便撞破那片金色幕布冲了出去。 或许因为她是第一大学在册的正式学生或许只是因为她们周身气息纯净没有沾染妖魔或旧神的污染学校的守护法阵并未为难这道流光只有一道金光在朱思周身犹豫片刻但也很快缩了回去任凭蒋玉带着小女巫立刻了这片束缚之地。 宥罪猎队其他猎手也都不是蠢货。 虽然还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并不影响他们做出正确的选择跟在蒋玉身后快速离开那团金光笼罩的区域。 无面魔化身的朱朱倒是也想跟在这些年轻巫师身后一起溜走。 但天罗地网之下魑魅魍魉无处可逃。 蒋玉回望之时目之所及那团金光之下已经出现了第三颗‘琥珀’。她踉跄着落在临钟湖岸边双腿一软便再也站不住了。 …… …… 从守护法阵的金光屏障中冲出的几道身影瞬间便吸引了临钟湖畔的众多目光。 几乎同一时间环湖长廊的凉亭中、湖岸西侧的假山后、还有书山馆前的小广场上腾起数道遁光向那几个身影的方向落去。 原本正缀在林果身后拽着小男巫试图让他安静一点的李萌眼角瞟见其中某个身影身子顿时一僵。 旋即她忘记了几秒钟前告诫林果‘冷静’的诸多法门从灌木丛后蹦了起来。 “嘿!表姐!”小女巫跳起来冲蒋玉挥舞着双手嚷嚷起来:“表姐!我在这里……看这里!……她是谁?” 李萌一眼就看见了被蒋玉搂在怀里的小女孩顿时睁大眼睛连自己刚刚想要说的话都给忘掉了手心一翻一枚玉扣闪过清光裹了她投向蒋玉所在位置。 林果伸出胳膊抓了抓只抓住一抹空气。 他有些无语的看着李萌消失的背影——几秒钟前就是这个暴躁的小丫头拽住他告诉他要冷静不要看见一头羊就扑上去万一那头羊有重要任务呢? 但现在。 小男巫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湖面。那双熟悉的羊角仍旧在湖面之下若隐若现他不再犹豫撒腿就向自己的羊跑了过去。 …… …… 当蒋玉等人的身影从金色光幕冲出的时候位于环湖长廊凉亭中的奥古斯都与雷哲几乎同时抬起头看了过去。 “九有的学生?”奥古斯都一眼就看到了那几位年轻巫师身上的袍色。 “蒋家的小姑娘”雷哲眼中闪过一抹细碎星光认出了第一位女巫的身份:“……在姚院长班上。” “有我弟弟。”雷哲身后响起张叔智沉重的声音这个红脸膛的男巫向前走了一步浑身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噫”邓小剑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目光古怪的看向光幕中最后一道模糊身影:“……我大概知道没出来的那个家伙是谁了。” 去年猎月前后他帮着郑清训练了宥罪猎队很长一段时间对这些年轻巫师都很熟悉很容易就分辨出冲出光幕的几位年轻巫师身份。 “是郑清吧”瑟普拉诺站在奥古斯都身后脸颊上的赘肉费力的动了动:“我知道他组织了一支不错的猎队叫宥罪……他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我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呢。” “他大概是九有学院这些年来最能折腾的学生了。”弗里德曼爵士站在胖巫师身旁瞥了一眼另一侧的几位蓝袍子若有所指:“……我觉得他更适合星空学院。” 星空学院学生会的会长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对他而言说话实在是浪费时间有那点力气他更愿意拧断一头妖魔的脖子。 “埃尔温你陪叔智过去看看”雷哲侧脸看向自己的下属轻声吩咐:“如果需要什么帮助尽快回复。” 一位站在凉亭立柱阴影下的瘦削男巫扯了扯罩在头上的帽兜低声应喏。而张叔智早已按捺不住焦躁的心情在雷哲刚刚开口的时候便扯碎了一张遁符。 奥古斯都回头看了一眼弗里德曼爵士。 爵士微微颔首斗篷微晃身形顿时化作几片破碎的暗红色阴影跟在九有学院两位老生身后消失在凉亭中。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便在此时距离凉亭稍远的一处灌木丛后出现了小小的骚动。 李萌向自己表姐遁去、林果去抓湖中那双羊角原本挂在两人身上的隐匿符箓顿时破了功被凉亭中的老生们看到了。 “怎么还有小孩子?”奥古斯都皱起眉微微有些不悦:“负责清场的干部都是怎么做事的?出了事怎么办?” 还未等他吩咐下去湖中忽然蹿出一位老鱼人伸手一揽便将已经跑到湖边的小男巫夹在腋下匆匆向远离湖水的方向跑去。 老鱼人身后破水而出的声音接连响起。 一群又一群鱼人在年轻巫师们震惊的目光中从湖里钻出惊慌失措向岸边林中跑去。许多鱼人甚至来不及穿上袍子只拿几片贝壳在身上胡乱遮挡着。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四十六章 湖中的怪物 揽起林果带着湖底鱼人部落仓皇出水的老鱼人就是加西亚教授。 作为第一大学的老师与湖底那些闭塞排外的亲戚们相比加西亚教授更熟悉巫师世界的交流逻辑思虑也更加周全所以在学校守护法阵在鱼人保留地上空显露行迹后它立刻赶回湖底唯恐这场变故是湖底某些得了失心疯的激进派鱼人搞出来的。 结果令它喜忧参半。 喜的是湖底鱼人部落同样一片混乱包括部落长老、祭司以及年轻鱼人的领袖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湖水中突然长出一株青藤然后湖面就像开了锅似的闹腾。 最起码麻烦不是保留地的鱼人们折腾出来的这让加西亚教授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但正所谓福祸相依鱼人们对那株青藤来历一无所知既令加西亚教授安心却同时又让它担忧。 魔法的世界有多么瑰丽就有多么危险。 谁也不清楚那株青藤从何而来青藤上的妖魔是否同时潜入了部落之中。所以在与加西亚教授通气后鱼人部落的大长老立刻下令选身强力壮、性格机敏的鱼人守卫四下探查确保湖底安全。同时召集全体祭司带着鱼人部落供奉已久的图腾一齐前往青藤生出之地。 湖底湿滑湖水冰冷刺骨。许久没来湖底活动加西亚教授踩在光溜溜的鹅卵石不停的打滑引得其他鱼人们频频侧目让老鱼人脸上颇挂不住。 它扯了扯身上那件因为沾水后变得格外沉重的长袍咕哝了一句:“这件巫师袍子实在不适合在水里活动。” “你在岸上活了太长时间难免会忽略这点细节。”浑身雪白鳞片几乎掉光的鱼人部落大长老安慰的拍了拍加西亚教授的背鳍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低声说道:“但在水里活动是我们鱼人的本能多走几步路你就能重新找到感觉的。” 这些话使加西亚教授心理舒服了许多。 临钟湖虽大鱼人部落却已定居此地多年在熟稔水况的鱼人带领下一行人很快便来到那株青藤萌发之处。 与加西亚教授想象中的不同。 那株青藤并不是从湖底泥沙中长起来的而是从湖水中央那些冰冷黑暗的水体直接生发而起。 水中无光青藤便自光与暗交汇的阴影中朦胧而出仿佛幻影般蜿蜒向上。而愈向上光线愈亮青藤那虚幻的身影便愈发凝实直至透出水面那青藤彻底化虚为实出现在了临钟湖的水面。 加西亚教授在水中试着用法杖敲击那株青藤。 杖头裹着一抹白光带起一串水泡与荡漾的水波然后轻而易举从青藤上划过。其他几位鱼人长老也是各使手段却都只能看见湖水从指蹼间流过青藤随着水流起伏。一众老鱼人最终确认水中青藤并非实体而是介于虚实之间的一道影子。 “这不是我们能够处理的情况了”鱼人部落的大长老一脸沉重的看着那株随水流晃动的藤影嘴角两绺长须外溢出几个气泡:“涉及空间与维度的魔法必须请学校的大巫师出手……你能请到姚教授吗?” 最后一句话它是对加西亚教授说的。 加西亚教授非常认可大长老的判断但对能不能请到姚教授——或者任何一位大巫师出手——它并没有太大信心。 倘若在平时这不是什么难事但据加西亚所知第一大学众多高阶巫师包括姚教授此刻都不在学校。 “我可以试试”它无法拒绝族人的委托只能含糊着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那株随着水流微微摇晃的青藤:“……希望在学校处理之前它一直这么安静。” 话音未落远处水流一阵激荡。 老鱼人们纷纷回首望去。 片刻之后年轻一代最有威望的鱼人伊势尼携着一股水波滑到诸位长老面前它的手中还拎着一根粗大的骨棒。 “湖里来了一头怪物”年轻鱼人语气有些惊慌与它平日的狂妄自大截然不同:“它不属于临钟湖甚至可能不属于寂静河!我从来没有见过那种怪物!” “什么样的怪物?”一位鱼人祭祀挥手打出一个气泡落在伊势尼头顶。 水泡砰然破碎洒落点点星光安抚着年轻鱼人失魂落魄的情绪。 “它看上去像一头羊”回过神后伊势尼来不及羞愧手舞足蹈比划着向长老们形容:“长着两只盘角浑身漆黑一半在燃烧另一半却很正常……好像长了很多条腿……那些火焰看上去像克拉肯的触角!” “它的眼睛呢?”加西亚教授心底咯噔一下连忙追问。 年轻鱼人愣了片刻才喃喃着回答道:“眼睛……眼睛应该是黑色的吧。水底太暗我们看不太清……好几个伙伴被那黑羊身上的火燎到后就立刻失去了意识……” 加西亚教授一手拄着法杖像其他部落长老一样。但另一手则揣在口袋里食指与中指悄悄交叉——这是巫师们才有的祈祷祝福方式老鱼人希望部落能够获得祖先与巫师们共同的眷顾。 “我们过去看看吧。”它回头看向部落大长老。 浑身雪白的老鱼人晃了晃手中的法杖挂在杖首的鲤鱼木雕不安的跃动着鱼嘴上的银色圆环疯狂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需要我们过去”它呼哧呼哧的喘了两口气转头看向伊势尼游来的方向:“它已经过来了。” 加西亚教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湖水正在迟疑大长老是不是眼花。 但下一刻它就惊骇的睁大了眼睛——几秒钟前还空荡荡的青藤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头黑羊的身影一如伊势尼之前描述一半正常、一半燃烧的身体。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暗红色的火焰在湖水中静静燃烧着火光之上还笼罩着一层浓郁的阴影随着燃烧的火焰一齐跳跃仿佛一条条虚幻的触手。 只是多看了几眼原本被祭司们负在身后的部落图腾便咔咔着发出了不祥的破碎声。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四十七章 鱼人落 作为一种古老的魔法生物鱼人兼具巫师对魔力的高度敏感以及野兽对危险的天然直觉所以当那头黑羊的身影落入加西亚教授的目光中时它手臂上的鳞片与袍子下的背鳍先于思维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 鳞片竖直背鳍支起老鱼人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便在这时。 咔咔咔咔咔。 临钟湖鱼人部落供奉许久的几座图腾发出了不祥的碎裂声。这是残留在图腾物中的祭灵在向虔诚的信徒们发出警告。 加西亚教授艰难的转动脖子看向距离它最近的一块龟甲上面用粗犷的笔触勾勒着几头鱼人与克拉肯战斗的画面那是部落里最强大的一座图腾。 但是此刻那块龟甲上正浮起一层淡淡的暗红色火焰在漆黑冰冷的湖水中缓缓燃烧着火焰上方隐约可以看到跳跃的、细长的触角正在向四面八方胡乱挥舞。 火焰中模模糊糊传来祭灵的哀嚎。 背负那块龟甲的老祭司双眼翻白面露痛苦之色浑身鳞甲竖起鱼鳍乱抖。但这种状态只持续了很短时间便见那些火焰上方的细长触角聚合在一起杂糅成一只阴影大手的模样轻轻抚摸在龟背与老祭司身上将它炸起的鳞片驯顺的安抚了下去。 加西亚教授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它的耳畔依稀响起一片嘈杂而又混乱的祈祷声老教授可以确认自己并不知道那些祈祷所使用的语言但令人恐惧的是它却可以完全听懂那些祈祷想要传达的意思: “l''ebumna syha''h n''ghft”(在深渊的永恒与黑暗之中) “ya na kadishtu nilgh''ri ”(我一无所知) “y''ai ''ng''ngah”(我呼唤祂) “stell''bsna shub-niggurath”(请求黑暗丰穰之女神) “niggurath!”(至高母神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 龟甲上那些暗红色的火焰跳跃着、闪烁着交织出一行行拥有奇异造型的字迹。加西亚教授醒悟这应该就是那些声音正在颂扬的祷文。 祷文堂皇大气祷声祥和慈悲但音容两相耳朵听到的与眼睛看到的却是两个极端目之所及那暗红色的火焰与细长的触角间生出了无尽恐怖、悲痛、绝望、疯狂、乃至死寂仿佛十八层地狱最深处的景象隐隐可以看到无数神灵的尸骨沉浮其中。 “niggurath!” 尼古拉丝! “niggurath!” 尼古拉丝! 老鱼人知道这个名字祂属于星空深处一位非常古老、非常伟大的存在甚至比第一大学那两位副校长都要强大。 但恰恰因为这份强大这位古老的存在以及与祂相似的其他星空深处的流浪者们成为巫师联盟的禁忌被称为旧日之神任何颂扬祂们真名的巫师都有可能被丹哈格执法队绑起来关进黑狱最深处。 因为任何颂扬祂们真名直视祂们形象的巫师都会被祂们无意识的扭曲成狂信徒。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niggurath!” 尼古拉丝! “niggurath!” 尼古拉丝! 背负部落图腾的祭祀们因为常常与神灵沟通最先屈服于那股伟大的力量之下匍匐在浑浊的泥沙中嘶哑着高声颂扬起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的真名。 继而是一些激进派的鱼人它们满脑子都是打破巫师施加于鱼人一族的束缚不惜借用任何禁忌的力量所以在感受到旧日之神的伟大之后它们没有任何抵抗的屈服在那些阴影与暗红色火焰之下。 “niggurath!” “砰!” “叮铃铃!!” 鱼人部落的大长老与加西亚教授不分先后同时重重的砸响了手中的法杖激活隐匿在杖首的魔咒。 大长老杖首的银环发出清脆的响声唤醒许多长老已经陷入混沌的神思。 加西亚教授杖首的八爪鱼则从法杖顶端跳了下去触角在冰冷的湖水中扭曲着跳着祭祀时的神秘舞蹈甩出一个个气泡。一枚枚半透明的法印被气泡包裹着汩汩着冲向那些背负图腾的祭司们——老鱼人决计不敢对那头黑羊动手但它可以尝试着拯救自己的族人。 暗红色的火焰上探出一条又一条触角将那些法印捉进阴影里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快跑!” 鱼人部落的大长老嘴角长须飘动背对着加西亚教授用嘶哑的声音低声喝道:“带着他们上岸!寻求学校庇护!!” “快跑!!” 都是部落的耆老早已过了热血沸腾的年纪加西亚教授以及其他老鱼人们与大长老一样知道眼下什么事更重要。 它们齐齐向大长老行了一礼。 既然无法拯救那些已经沦落的族人那么就要保护还未陷落的族人。加西亚教授法杖一挥卷起一道水流裹着伊势尼与其他几位仍旧有些浑浑噩噩、但眼底还有一丝清明的年轻鱼人如离弦之箭般向部落深处蹿去。 身后传来一阵又一阵剧烈的魔法波动。 老鱼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大长老已经用法杖打碎了所有被祭司们背过去的图腾同时用魔咒扭断了所有沉溺在祈祷声里鱼人的脑袋浑身绽放出灿烂的青光正冲向那头尼古拉丝的眷属。 死去的鱼人们张开双臂在水中缓缓落下。 黑山羊歪着脑袋露出那半边被灼烧着的面孔即便隔着很远羊脸上那暗红的肌肉与纠缠的血管仍旧清晰的映入加西亚教授的眼里—— 失去眼睑遮盖的硕大羊眼仿佛一颗散发着无尽幽光的灯泡定定的看着向祂冲去的那团青光似乎带了一丝好奇。 老鱼人从来不知道神灵也会对蝼蚁产生好奇。 …… …… 加西亚教授眼中的黑山羊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到来给这个渺小、保守的鱼人部落多大的伤害。 事实上祂也不打算去理解。 因为眼下祂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在贝塔镇北区的林货市场当祂第一眼看到那些穿着黑袍的巫师看到那些巫师身上若有若无的命运之线与截然相反的庞大命运之力后祂就知道那些巫师不是自己可以抗拒的。 诚然那些巫师很弱小似乎一个喷嚏就能把他们打飞。 但隐匿在那些黑色长袍之后的力量却是如此浩瀚可以轻易扭曲时间与因果。倘若不想被彻底驱逐出这座世界那么祂必须在那股力量落下之前找到足够安全的庇护所。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四十八章 琥珀碎 察觉到源自时间线上的威胁后黑山羊离开贝塔镇并未按照最初计划前往沉默森林深处蛰伏而是循着旧日的本能指引沿着寂静河一路向上找到一处第一大学守护法阵的漏洞潜入学府的临钟湖。 幸运又或者不幸的是黑山羊进入湖中不久就看到了那株青藤自湖水中萌发扎根虚幻与现实之间勾连起了两座世界。 幸运在于看到青藤的第一个瞬间黑山羊就知道祂应该怎样做——沿着那株青藤开辟出的通道反向进入幻梦境以躲避来自时间线上的追猎。 不幸在于从那株青藤上爬出来某个小女妖引来学校守护法阵的重点关注。 原本就属于‘偷渡者’的黑山羊在守护法阵巨大的压力之下险些暴露存在。幸亏守护法阵的关注重点在那头女妖身上而临钟湖底又属于鱼人部落拥有有限的‘自治权’未获得许可的守护法阵并未过分搜查整座大湖。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黑山羊想要进入幻梦境只能从湖水中的青藤上想办法。 这并不容易。 水中的青藤隐匿在光影之中黑山羊低下头试着啃噬那株青藤上的叶子借以捕捉到的一缕气息进入幻梦境但唇齿落在藤叶上只咬到满嘴冰凉湖水。而周身暗红色的火焰剧烈燃烧火焰上阴影凝成的巨掌四处乱抓也抓不住那株青藤。 倒是因为许多鱼人聚拢过来意外收获了一些眷属——虽然对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之母而言那些眷属可有可无但它们的祈祷多多少少能够为此刻的祂增添几分威能。 便在此时湖底一头老鱼人不知发什么疯冲上来要同祂拼命。 那头鱼人年纪已经很大了浑身雪白又在水中有环境的加成只看冲上来的气势就已经触摸到了一丝大巫师阶位的边缘。 黑山羊不打算弄出太大动静。 于是祂歪过脑袋侧着角用那支完好、锋利的羊角对准那团向自己冲过来的青色光团轻轻一挑一抹流光闪过。 啪。 仿佛刺破了一个气泡那光团瞬间便碎成一蓬细密的光点湖底水波涌动一卷一收那些光点眨眼便消失在无尽黑暗之中。 整个过程极为短暂。 自始至终黑山羊也没有关注那头老鱼人为什么会发疯撞过来没有在意被那头鱼人绞死的诸多眷属也没有留意远处鱼人部落中仓皇出逃的背影。 老鱼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湖底暗流中。 它那根细长的法杖在水中打着旋缓缓落下最终沉入湖底淤泥中。 黑山羊收回目光重新打量起那株介于虚幻与现实之间的青藤思索进入青藤的路径。但还没等祂尝试新的办法身下忽然传来一股急流直戳祂的心腹所在。黑山羊倏然一退避开那股急流却看见一条枯黄的藤蔓恍若长枪冲破重重水幕扎了过来。 一枪接着一枪冰冷的湖水被刺出一串串细密的水泡。 黑山羊接连避让数次才意识到这根枯黄之枪是刚刚那头老鱼人死后落入湖底淤泥里的那支法杖。 祂低下头看向那支法杖落下的区域。 一朵朵暗红色的火焰燃起须臾间便照亮了整片湖底仿佛一大片盛开的彼岸花。那支法杖就躺在花丛正中央。 然后祂多看了那根法杖一眼确认它在‘花丛’中彻底化为灰烬。 就在最后一点枯黄消失在火焰中时黑山羊猛然醒悟蓦然昂首顺着青藤蜿蜒的身影看向水面。 刚刚那根枯黄之枪刺出的一串串水泡恰在此刻飘到了水面。 啪。 啪啪啪。 一个、两个、三个一串串细密的气泡在水面破碎水泡中包裹着的老鱼人与黑山羊的气息随之逸散暴露在半空中那轮金色的‘小太阳’下。 嗡!! 学校守护法阵监测到新的、位格与危险度更高的外神气息陡然震颤起来再次拔高风险等级一道道半透明的金色符箓悬浮在半空中蓄势待发只等守护法阵确认新的目标。 与此同时湖上空弥漫着灿烂的金色光芒愈发浓厚仿佛一层厚重的屏障牢牢锁住了青藤沟通两界的能力。 黑山羊幽深的目光在一片金色中逡巡着。 祂意识到想要顺着青藤立刻这座学校就必须打破那些金光铸就的樊笼。暗红色的火焰在湖底蔓延开剧烈跳动着浓郁的阴影在火焰上空疯狂摇摆仿佛无数灵魂在火焰上跳舞祈祷。 星空与现实在祈祷中交互。 黑山羊的眼底流过巨量的信息祂的心底浮现一丝明悟。 然后祂再次抬头透过晃动的水面看到了半空中那团浓郁的金光以及金光下那三颗被牢牢束缚着的‘琥珀’。 祂意识到半空中那轮金色的‘小太阳’就是束缚一切的源头而那三颗琥珀则是打破束缚的关键。 在祂无法接引星空深处的力量前借用琥珀中的力量是唯一的办法。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想到这里祂低下头蹬了蹬蹄下荡漾的水波露出那支被炽热火焰烧化后垂落耳畔的羊角羊脸上暗红色的肌肉与纠缠的血管缓缓鼓起。 丝丝浓郁的漆黑从羊角上那些类似玄武岩的气泡孔洞中缓缓淌出凝聚在羊角之尖。 “niggurath!” 黑山羊低吟着第一次亲口唱出了那个古老的、充满力量的名字。 “呼!” 三道细长如针、浓郁如墨的漆黑光芒冲破厚重的湖水与浓郁的金光刺在悬在半空中的那三枚琥珀之上。 咔咔…… 细小而又清脆的碎裂声在半空中缓缓响起。 声音很低却清晰的传遍整座临钟湖回荡在每个湖畔巫师的耳中。 “噫?!” 每个巫师心底似乎都响起了这个陌生、却又充满诧异的童音但此刻没人关心这个声音是谁发出的因为在那三道黑芒刺破琥珀的同一瞬间学校的守护法阵便像一头钻进金库的吝啬鬼般骤然收敛了湖面上所有的金光。 被守护法阵束缚的三个身影也在这时暴露在湖岸周围所有巫师的视线中。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临钟劫 一个小女妖抱着脑袋蜷着身子似乎打算装死。 一个大女妖伸长手臂睁大眼看向远处张开五指好像想抓住什么。 还有一位男巫双手托举着一支经典款雷明顿符枪两眼通红脸色苍白表情有些惊慌失措。 …… “郑清?”凉亭中邓小剑摸着光秃秃的下巴狐疑道:“看上去他不像被绑架的模样啊……而且他的眼睛怎么又红了?” “我觉得他打算给哪儿来一枪的样子。”星空学院学生会主席很中肯的补充道。 “嚯”曾经亲身感受过郑清符枪威力的瑟普拉诺吹了个口哨左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块小巧的碑状泰山石右手则翻开法书同时简短评价道:“……要完。” 与下属们不同雷哲与奥古斯都更关注学校守护法阵的变化。 “法阵为什么突然失效了?”雷哲抬着头皱眉打量着临钟湖上方一片空空荡荡那轮金色的‘小太阳’与瀑布暴雨般的金色符箓在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之前所有人看到的景象都是幻觉。 “不没有失效。”奥古斯都抬起头看着那清澈透明的空气抚摸着手中的法书低声说道:“……只不过我们看不见它罢了。就像老话里说的那样‘看不见的守护才是最强大的守护’。” …… 距离凉亭不远的山丘上。 四十一向前走了一步脸上带着难掩的惊愕。 他的手中一块造型古朴的青铜罗盘上指针正在疯狂转动一头蹲在指针上的青铜谛听正扯着嗓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警告!警告!” “监测到大量维度坍缩波动!监测到大量维度坍缩波动!” “量能累积已达临界值!” “量能正在释放!” “极度危险!极度危险!” “允许放弃回收计划!允许工作人员优先躲……” 小谛听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因为一块黑漆漆的帕子从旁边丢了过去盖在了它的脑袋上把它的声音彻底掩住了。 “聒噪的小东西。”抱阳子大师拍拍手似乎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笑眯眯说道:“需要它们的时候整天装死不需要它们的时候比谁都活跃……你可不要学这些小东西的惫懒模样。” 青袍道髻的年轻男巫缓缓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高级顾问。 “您早就知道了?”他已经收敛了脸上的惊愕语气重新平静下来。没有诘问也没有质疑只不过眼中仍旧带了一丝困惑。 作为有关部门的高级顾问倘若抱阳子大师真的发现了高度疑似禁咒的线索不应该只带自己一个普通工作人员前来。但如果说他没有丝毫线索那么抱阳子大师前后表现又显得非常矛盾。 “只是收到了一点提示。”老巫师的回答滴水不漏他只是伸腿用鞋尖蹭了蹭脚边匍匐着的那只黑猫笑眯眯道:“……所以我把它带来了。” 黑猫不耐烦的甩了甩尾巴。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关我屁事!”它态度恶劣的回答着恼火的看着湖上空那个男巫的身影。 …… “表姐!表姐!你怎么在这里?她是谁?” 李萌带着一道流光扑在蒋玉与朱思身前大呼小叫叽叽喳喳像极了林子里那些晨起的麻雀。 蒋玉揽着朱思看向迎面扑来的小女巫愣了几秒脸色顿时大变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李萌顿时愣在原地。 她这时才想起来每天早上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她背书的时候。只不过今天没有表姐监督她有些野的忘乎所以了。 “我……我去猫果树帮你喂猫。”小女巫小声回答同时绞尽脑汁怎样渲染自己昨晚单独一人的害怕试图勾起表姐的愧疚心。 但蒋玉丝毫没有指责李萌的意思。 她惊惶着回头恰好看见学校守护法阵撤去那些笼罩湖面的金色光芒露出郑清与两个女妖的身影。 男巫最后的警告萦绕在她的耳边: “我要炸了!” “快走!” “快走!!”蒋玉一手揽着朱思一手抓住李萌的肩膀同时扬声冲四方喊道:“危险!!快点离开这里!” 正在向她聚拢而来的教工与学生会干部们放缓脚步惊疑不定。 …… 同样惊疑不安的还有半空中的郑清。 凝在符枪上的‘琥珀’被打碎后男巫喜忧参半。喜的是从心湖中抽取的过量魔力有了宣泄的出口;忧的是眼下他在校园中开枪的方向选择并不多。 当然这还不是全部困扰他的难题。 在‘琥珀’破碎后郑清顿时感觉符枪枪口仿佛吊了一块极重的石头摇摇晃晃让他很难端起瞄准。那是符枪中积淤的魔力失去束缚后瞬间涌向枪口的结果。 他咬紧牙关努力控制着枪口不要落在湖畔任何地方——幻梦境里那一枪的后果仍旧历历在目如果不想一枪毁掉半个学校后半辈子都呆在丹哈格特殊监牢内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冲天上开枪。 一厘米两厘米。 男巫控制着枪口一点点向上挪动。 终于当枪口超过视线中最后一点建筑痕迹落在一片空荡荡的天色后郑清一直挂在扳机上的手指再也遏制不住扣了下去。 呼! 淡青色的符弹带着一股微风拂过湖面没入碧蓝的天空中。临钟湖畔所有围观巫师们都感到一股轻微的震颤由内而外浑身汗毛炸起仿佛被裹了一层静电。 空气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那清澈透明的空气在那震颤的一瞬间变得格外模糊与此同时守护法阵那张淡金色的天罗地网重新缓缓浮现在符弹前张开。 符弹的速度肉眼可见在缓缓放慢。 仿佛一张绷紧的绒布正在被一支羽毛笔用力戳着所有人都清晰的看到那张大网被符弹击中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异常尖锐的突出部。 蹦叭! 一声如琴弦齐崩的裂帛声在众人心底响起。 初极缓是那张金网上的‘丝线’一根根崩断;复骤然像夏日的暴雨般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连绵成片响彻整片天空。 学校的守护法阵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缓缓溃散。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五十章 破窗之后 就像荒原深处的一栋房屋。 虽然屋角布满青苔墙上满是虫蛀的空洞头顶的草篷还漏了雨。但有这么一栋屋子伫立在旷野中四周有结实的墙壁包裹炉灶燃起呛人的烟火旅人们呆在屋子里总会有一种莫名温暖与安全的感觉。 第一大学的守护法阵就是这么一栋屋子。 诚然这座法阵敏感而多疑总是在年轻的男巫与女巫玩一些稍微出格游戏的时候大惊小怪嚷嚷起来又总是对那些偷摸溜进校园的懒虫与赤链蛇视而不见但有这么一座法阵罩在头顶就像女巫们穿了安全裤第一大学的学生们不管做什么都会大着胆子、底气十足。 而眼下这栋屋子被人掀翻了。 半空中那张金色巨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枚符弹戳破。 蒋玉愣住了。 尼基塔愣住了。 四十一与抱阳子大师愣住了。 环湖长廊里的猎手们、匆匆赶来的四所学院学生们、还有正在湖畔维持秩序的学校老师们也都呆立在了当场。 瑟普拉诺手中那枚小巧的泰山石一时没有抓稳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奥古斯都张着嘴看着半空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雷哲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塑任凭一只因为吃惊而忘记扇翅膀的虎皮鹦鹉撞在脸上。 虎皮鹦鹉尖叫着栽到地上鸟毛乱飞而神圣意志的掌控者甚至想不到拂去肩上那几根凌乱的鸟毛。 所有人中或许只有位于半空中的那位‘肇事者’还维持着思考的能力。 “还……没完!” 郑清顾不得安抚心底的惊吓一枪既出汹涌的魔力随即疯狂堵上补充了刚刚宣泄掉的压力只是一转眼的功夫符枪上那些风车状的符号便稳定下来弹匣里也充盈了魔力完成了二次射击的准备。 “砰!!” 第二枪的角度比第一枪稍低带着一股热风穿过已经毫无阻碍的守护法阵擦着远处高高的树冠消失在无尽的沉默森林深处化为一点耀眼的璀璨。 郑清只是依稀看到一抹黑尘随着那颗符弹远去的方向在半空中打着卷儿仿佛一道横躺下的龙卷风。 虽然距离很远但郑清总感觉自己已经嗅到了一股树木碳化后浓郁的、焦糊的味道。 他来不及思索这属于通感还是幻觉。 因为符枪中第三颗子弹已经蓄势待发。 而他双臂颤抖着已经托不住越来越沉重的枪口了。符枪枪口再次低了一些眼看就要瞄准学府前庭的教学楼了。 郑清仿佛已经看到数十名、甚至上百名同学在毫无反应中化作一蓬黑灰或者留下一架蜷缩在角落里的干瘪骷髅乳白色的幽灵被束缚在骸骨上哀嚎百年。 “呀啊!!” 郑清咬紧牙关脸色涨红脖子间青筋暴起使出吃奶的劲儿双手扳着那支符枪仿佛在抬一块巨大的山石。 终于在扳机扣动的一瞬间他挪动了枪口让它离开教学楼所在的方向。 “呼!!” 三枪之后贼去楼空原本淤积在身体里的庞大魔力被宣泄了七七八八心湖上空那颗魔力气团也重新稳定了下来。扎在气团上的魔力导管恢复平静开始重新抽取气团里的能量填补符枪弹匣中那枚新的符弹。 郑清可以清晰感觉到体内的魔力进出维持起一个脆弱的平衡短时间内他不会轻易炸掉了。 但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因为刚刚射出的第三枚符弹虽未落在教学楼上却落在了临钟湖——深青色的符弹裹挟着一股炽热重重的撞在了临钟湖湖心岛那座白色小塔的塔尖上。 针尖对麦芒。 郑清脑海突兀浮现这样一句话他第一次看到蕴含禁咒力量的符弹被正面阻拦了下来。一抹深青与一点纯白在半空中相遇。 就像按下了一个灯光按钮。 原本静静伫立在岛子上的那座七层小塔骤然变色塔身由白变红、继而变黄、再变绿随后绿色不断加深直至一片漆黑。 咔嚓! 男巫耳畔响起了清脆的破裂声。 伫立在湖心岛上的那座七层小塔微微一晃塔身出现了几道裂纹从塔尖一直蔓延到塔座底部。 咔嚓!咔嚓!!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仿佛木头断裂又像是玻璃被打碎。 塔身上的几道纹路迅速扩大转瞬便如蜘蛛网般密布整座小塔。 咔嚓!咔嚓!啪啪!! 一块块白玉从塔身滑落砸在湖心岛上砰然破碎化作一蓬蓬细密的白尘。那座七层的小塔从塔尖开始一层一层开始瓦解。 只是片刻便成为一朵淡淡的蘑菇状烟尘。 郑清感到整座布吉岛都颤抖了一下。 他绝望而又带着一丝希望的看向四周希望刚刚那些感觉都是错觉希望有人告诉他这只是一个噩梦。 但那不是错觉。 大地在脚下震颤湖畔假山上滚落一片片碎石临钟湖里掀起数米高的波浪原本躲在湖湾角落里的白色水牛们惨叫着在汹涌波涛中胡乱翻滚仿佛一颗颗失控的皮球。 天空传来破碎的声音。 太阳周围绕了一圈清晰的光环云层疯狂扰动。在白塔塔尖与那枚深青色符弹曾经相撞的地方光线扭曲、盘旋缓缓形成一个漩涡。 漩涡中心是一盘漆黑仿佛一轮黑色的月亮与更高处那轮金色的太阳交相辉映。 “呼!!” 一条十数丈长的三头黑蛟突兀出现在郑清下方尾巴一绕将正抱着脑袋装死的无面魔卷到背上与此同时一个高挑的身影也‘忽’的一下落在黑蛟背上。 “谢啦!” 尼基塔回首冲郑清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打了个感谢的手势然后双腿用力一夹黑蛟昂首咆哮一声尾巴一甩化作一溜黑烟向校外冲去一头扎进无边无际的沉默森林深处。 失去符弹的威胁又没有学校守护法阵的束缚再加上湖心岛那座白塔被摧毁余波阵阵学校的巫师们仍旧处于极端震惊中没有完全回过神导致尼基塔的出逃竟无人阻拦。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五十一章 黑月之中 女妖的逃离只在临钟湖上空激起有限的涟漪。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除了郑清狠狠瞪了一眼她的背影之外湖畔众人竟再无多少关注的目光。即便有能力留下女妖的抱阳子大师也只是抬起眼皮扫了它们一眼顺手丢过去一道辟邪咒砸在那条三首黑蛟的尾巴上。 黑蛟惨叫一声尾巴上血肉横飞。 原本被卷在尾巴间的小女妖打着滚儿从半空中落下掉进临钟湖里溅起一圈小小的水花。尼基塔与黑蛟头不敢回头反而加快了速度仓皇逃蹿眨眼便消失在沉默森林深处。 抱阳子大师也没有起身追捕的打算。 必须承认尼基塔对保命的直觉无与伦比选择的逃生时机恰到好处。 对于此刻滞留在第一大学的所有教工与学生而言两头女妖的逃蹿只是癣疥之疾——更何况她们逃亡地是沉默森林属于第一大学的后花园——眼下学校真正的心腹之患是那轮斜挂在半空中的‘黑月’。 …… 郑清仍旧清楚的记得去年大雪节气时学府中下了好大一场雪他与伊莲娜漫步雪中在湖畔接了吻。 雪花凋零伊人已逝暗香残留。 就在那一天同样在临钟湖岸边两人见证了湖心岛那座七层小塔在一片白茫茫世界中如霓虹灯般闪耀感受到那座小塔爆发出的惊人魔法波动。吉普赛女巫当时径直晕了过去郑清也被那股庞大的威压按在了雪地里动弹不得。 也就是那天他旁敲侧击着依稀猜到了流传在校园里关于湖心岛小塔的某些说辞不是空穴来风。 比如那座小塔是学生守护法阵的阵眼之一。 再比如那座小塔是黑狱的入口之一。 …… 眼下守护法阵崩溃黑狱入口的‘大门’——也就是那座小塔——被砸碎。在巫师与妖魔中口耳相传却极少有人亲眼见过的黑狱缓缓揭开面纱露出它神秘面孔的一角。 太阳高远闪耀在破碎的云层之后。 黑月幽深静坐于漩涡中心。 随着那座漩涡缓缓延伸笼罩整座临钟湖庞大的吸力也随之落下。开始只是一些砂砾、草叶被吸入黑月之中;渐渐的枯树枝、碎石子、抱着橡子的双尾松鼠、躲在草窠里的护树罗锅越来越多更大的东西在挣扎中向那轮黑月飞去。 郑清最初以为带起衣袂的力量是风是学校守护法阵破碎后从沉默森林深处吹进校园的阴风。 但很快。 当一只身体瘦弱、仿佛小秃鹫的爱尔兰卜鸟1扑棱着翅膀颤巍巍尖叫着以一种既不魔法也不科学的姿态倒飞过他眼前之后年轻公费生才从忧心忡忡中惊醒开始意识到那轮黑月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 比年轻公费生更早认识到那轮黑月危险的诸如有关部门的抱阳子大师、带着鱼人部落逃离临钟湖的加西亚教授、学生会的奥古斯都与雷哲、以及其他位于岸边的学校教职工等等这些资历深厚、魔力强大的巫师们所能做事情并不比郑清更多。 他们只是提前几分钟驱逐着湖畔围观的学生同时协力施展束缚咒阻止更多东西落入那轮黑月之中。 但就像海啸来临。 当浑浊的海水漫过你的脚丫你才意识到潮水上涨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汹涌高大的水墙转瞬就会扑过堤坝淹没目之所及的一切。 尤其对郑清而言。 他身处半空周围没有一点儿借力之处距离那轮黑月又很近。 漩涡中心传来的吸引力犹如一根根绵密结实的细线从黑月中垂落缠绕在男巫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把他向那轮漆黑中拖去。 郑清惊惶的挣扎着试图从口袋里摸出几张泰山符压在自己身上然而淡黄色的符纸一出手便被无处不在的吸引力撕得粉碎。 年轻公费生只来得及向下大喊一声: “抓住尼基塔!别让她跑了!” 便‘嗖’的一下化作一道流光被吸进了黑月之中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 “为什么不拦下他!” 四十一霍然回首看向抱阳子大师表情非常严肃:“您应该知道他很特殊……这属于有关部门工作范围之内。” 老巫师花白的头发在黑月引力之下轻轻飘摇。 “就是因为他很特殊。”抱阳子大师瞪着那轮黑月浑身魔力起伏不定低声说道:“……理论上黑狱的入口只会主动接引两种巫师狱卒以及囚徒。” 四十一的眉头渐渐蹙起:“他不是狱卒。” 黑狱看守者的身份需要经过巫师联盟认证以及一系列极其严苛的考核据四十一的了解郑清是绝对没有可能持有黑狱看守者资格证明的。 抱阳子大师垂下眼皮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色彩:“……就像之前他被学校的守护法阵锁定我原以为是那两头小女妖的缘故现在看来这个孩子身上应该有某些更危险的气息……危险到黑狱认定应该把它关起来。” “但您可以阻止这一切。”四十一固执的摇了摇头。 老巫师微微叹口气抬起胳膊向青袍男巫展示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不是不做而是做不到。黑狱现在属于一处因果断绝的战场……我的力量贸然接触那轮黑月是非常危险、危险的事情……除非我打算插手黑狱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换句话说越是高阶的力量此刻受到的束缚就越严重。” “相反那些法力低微的孩子比你我更适合处理这里的麻烦。” 说着抱阳子大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座凉亭看着整紧张有序忙碌着的学生会干事们若有所思:“或许学校的占卜师们早就预测到了现在发生的事情……所以今天出现在湖边的大巫师除了一无所知的我就只剩下那头一只躲在图书馆的章鱼了。” 一直卧在两位巫师脚边的大黑猫缓缓起身撑着前爪拉着腿抻了个大大的懒腰。 它甩了甩尾巴回过头看向老巫师。 “你可算不上‘一无所知’”黑猫抖了抖耳朵声音显得有些沙哑看向老巫师的眼神充满了讥嘲:“别看我长得黑……但跟你们这些老巫师一比我简直像天使一样纯洁。”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五十二章 从来处来 临钟湖的上空。 半透明的空气绞出一条条扭曲的线条构筑起一个巨大的漩涡;漆黑的‘月亮’稳稳坐在漩涡中心吞噬着四周那些没有根底的存在。 湖畔的年轻巫师们自然是有根底的。 手中的法书、左近的师长、从书山馆里探出的章鱼触角、甚至包括湖里逃出的老鱼人们都在努力遏制那轮黑月的肆虐。 但他们可以阻止岸边的学生不被黑月吸走却无法阻止有人主动投入黑月之中。 当郑清被临钟湖上空的漩涡捕获挣扎着没入那轮黑月之后湖岸上立刻响起几道怒叱的声音。 张季信脚下的青石板轰然破碎整个人像颗炮弹般撞向那轮黑月。 辛胖子抱着岸边的一尊假山石浑身蓝意涌动须臾间便有淡蓝色的巨人拔地而起一只遮天巨手抓向黑月边缘。 萧笑的动作稍小却也显得更灵敏一些。他倒踩着那块龟甲仿佛踩着一块滑板凸起的龟背滑过水面与空气迅捷如闪电带着小个子男巫避开从黑月上延伸出的那些半透明的扭曲线条直冲黑月中心。 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们不会容忍自家队长被一个来路不明的黑月吞噬。 所有人都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或许因为借用了引力的缘故萧笑比其他两个硬生生撞破引力圈的同伴更早抵达黑月附近。他感觉自己伸出的手臂已经够到了那轮黑月指尖甚至已经触摸到黑月中溢出的阴冷。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 萧笑听到侧后方不远处传来张季信警告的咆哮旋即脚下龟甲重重一震整个人像被击中的排球一样擦着黑月边缘斜斜的飞了出去。 他眼角的余光只能看到一溜暗红色的火光代替了他的位置率先蹿进那轮黑月中。 …… 撞飞萧笑的就是那头一直潜在临钟湖底的黑山羊。 祂原本没打算出来的。 但随着郑清被黑月吞噬由他种下的那株贯穿两座世界的青藤瞬间便从虚实交加的状态彻底虚化消失在涌动的湖水中。 这让正在寻找进入青藤途径的黑山羊顿时抓瞎。 而那支追着祂从贝塔镇北区林货市场、一直到寂静河底的奇怪猎队已经出现在临钟湖与寂静河的交界处黑山羊已经看到了一条蓝色大鱼的影子。 祂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或者与身后那支化身蓝色大鱼的猎队决斗然后被第一大学察觉、镇压导致母神的荣光被亵渎;或者跟在那个年轻男巫身后冲进那轮黑月之中。 虽然隔着湖水与一段不短的距离但黑山羊还是可以从那轮黑月中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祂可以肯定黑月之中也有母神眷属的存在。 于是在短暂权衡之后湖底的黑山羊低头、屈起前腿用力一蹬浑身暗红色火焰暴涨裹着祂化作一道流光冲出湖面一头扎进那轮黑月中——至于在进入黑月之时恰好撞飞萧笑纯属一个意外。 …… 紧随黑山羊冲出湖面的还有一条蓝色的大鱼。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大鱼很胖有着水平的尾鳍以及两条恍若巨浆的腹鳍浑身上下布满了梦幻般的蓝白色符文符文流转间绽放出一道道蓝色的波浪以大鱼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荡开。 隔着半透明的鱼身隐约可以看到蓝色大鱼体内有几道巫师的身影。 只不过那条大鱼飞跃速度极快在众人面前一闪即逝即便身为大巫师的抱阳子在那轮黑月压制与那些炫目的蓝色波浪下也没有看清那些巫师的模样。 “快快快!” 张伯仁在鱼腹中挥舞着拳头大吼着:“再快点!只要我们不被这条时间线上的人认出来承受的反噬就在可控范围之内!” “我已经拼命了啊!!”小女巫麦冬闭着眼小脸儿憋的通红扯着嗓子喊道:“队长你能不能安静点!!” “噫?”矮人巴林踮起脚尖凑到大鱼眼睛所在的位置向外看去脸上带了一丝狐疑:“队长前面那个巫师是你最小的那个弟弟吧……红脸膛跟你一模一样……你不是说他才上一年级吗?怎么他也想去黑狱?” 张伯仁粗暴的拨开矮人脑袋凑到鱼眼向外看去。 “见鬼!” 坤鹏猎队的队长大人一眼就认出正神色坚定冲向黑月的那个红脸膛男巫是自己最小的弟弟不由低声咒骂起来:“张叔智那个混蛋连自己弟弟都看不住!” 抱怨间蓝色大鱼已经冲出水面后腹下双鳍骤然拉伸、变长、变宽转眼便化作如鸟翼般只用力一扇就带着大鱼冲到黑月之前。 …… 从萧笑被撞飞、到黑山羊抢位再到大鱼出水飞抵黑月。 整个过程如电光火石只在刹那之间。 张季信与辛胖子先发后至直到此刻才姗姗来迟抵达黑月边缘。便在此刻蓝色大鱼庞大的身影出现在两人上空投下一重浓重的阴影。 因为张季信是从湖畔青石板上直接跳起冲向黑月的所以他的飞行轨迹很是死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撞向那条蓝色大鱼的肚皮。 就在他打算抬起胳膊护住脑袋的时候。 蓝色大鱼的肚皮上忽然伸出一个大脚丫穿着他有点眼熟的双齿木屐一脚印在了红脸膛男巫的脑门。 啪! 张季信像一发炮弹般从下面飞了上来然后又像一发炮弹一样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只不过这一次他飞去的方向稍稍有些偏差砸在了环湖长廊的一处凉亭里。 凉亭中包括雷哲与奥古斯都在内学生会一众大佬们被这颗从天而降的‘灾星’砸的灰头土脸。 当然其中受伤最严重的当属神圣意志三杰之一的张叔智。 张季信的屁股准准的糊在了他的脸上尾椎骨差点把他鼻子砸断。 与此同时紧随张季信之后冲向黑月的辛胖子也被那条蓝色大鱼一尾巴甩在手上将他原地抽的像个陀螺似的连转四五圈。 当胖子醒过神想重新攀向黑月时一条粗大的触角悄无声息从书山馆探了过来卷在蓝巨人腰间将他拖了回去。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五十三章 往去处去 就在那条蓝色大鱼冲天而起之际。 临钟湖湖畔东侧泥塘里一头年迈的寿龟忽然伸长脖子一口叼住正在半空中翻滚的萧笑将他扯了下来。 司马杨云毫不在意四溅的黄泥跳下泥塘扑到萧笑身旁揪着他的衣服就是一顿乱锤把他眼镜都打歪斜掉了。 只不过在一片纷乱中极少有人注意到男巫与女巫之间的这点小冲突。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关心的人或者事每件事都有它们各自的主角与叙事。比如正在凉亭里挨训的张季信比如正蹲在抱阳子大师脚边抬头看向那轮黑月的大黑猫再比如某个一门心思想找回自家黑山羊的小男巫。 …… “大黑!!” 林果尖叫着从加西亚教授的腋下挣扎而出撒腿就向湖边跑去一边跑一边伸手向半空抓去似乎这样就能抓住那道没入黑月中的身影:“大黑!不要跑!!” 老鱼人还需要照看同族们撤退一时顾不得逃走的小男巫眼睁睁看着他跑到湖边急的背鳍都支棱起来了。 就在林果打算跳进湖里继续追逐黑山羊的背影时。 耳畔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咩……” 林果豁然回首一个黑山羊湿漉漉的脑袋正犹豫着从灌木丛后探出幽深的目光左右飘移狭长的羊脸上满是抱歉的表情。或许因为刚从水里钻出来的缘故湖水顺着细长的羊毛滑落滴答滴答很快便在羊脚下攒出一小片洇湿。 是他走失的那头宠物山羊! 气息、模样与林果印象中毫无二致。甚至他曾经在大黑羊角上用羽毛笔刻下的一道印记也如出一辙。 “大黑?!” 林果茫然的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那个羊脑袋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半空中那轮躲在扭曲空气后的黑月一时竟不知自己之前看到的是幻觉还是什么。 灌木丛后那头黑山羊犹豫着踢踏着脚步慢吞吞自灌木丛后蹭了出来低调的回答了一声:“咩…” 林果‘哇’的一下哭出声扑上去挂在了黑山羊的脖子上。 眼泪、鼻涕与羊身上湿漉漉的湖水混杂在一起把黑山羊的羊毛搅的一塌糊涂。 黑山羊有些不适的向后仰了仰脖子——毕竟它不是真的羊——虽然它扮演过宠物蛇、扮演过乌龟、扮演过小女巫但装成一头黑山羊却还是第一次难免有些心虚。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只不过被学校巫师从三首黑蛟背上打落湖中之后无面很快便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如果不想被第一大学的猎队在稍后的清理工作中捉去剥皮或者塞进实验室那么它最好给自己找条新的出路。 而身处湖水中的无面眼下只有两条出路。 第一条路向外顺着那条蓝色大鱼摸进来的方向溜出学府沿寂静河一路向下寻找尼基塔的踪迹运气好还能找到尼基塔之前纠合起的黑潮大军。 走这条路短期内固然很容易获得安全感但一方面要仰人鼻息另一方面尼基塔所去必然是学校重点打击方向长远来看反而风险很高。 无面法力不强但脑子很灵活它可不觉得凭尼基塔纠合起的仨瓜俩枣能给学校带来多大麻烦。往年的黑潮贝塔镇自己就能应付倘若这次学校也加入清理工作那些一盘散沙的魔法生物造成的威胁可能更小。 如果放弃第一条路那么剩下一条路就是反其道而行重新潜入第一大学内部。这也是无面最擅长的事情了。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没人会想到它重新变成了一头羊——连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胆大——无面仰着脑袋美滋滋的想着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做。 “呼哧呼哧” 加西亚教授气喘吁吁跑回湖边看了一眼正抱头痛哭的小男巫与黑山羊偌大的鱼眼露出一丝困惑:“……这头羊是你养的吗?” “是的”林果一边打着嗝儿抹了把眼泪一边努力笑着回答道:“它跑丢好一阵子刚刚才找到。” “既然找到了就不要乱跑了。”老鱼人警告的戳了戳小男巫的脑门然后拍了拍黑山羊的羊角:“还有你……黑暗丰穰女神的视线一直徘徊在学校周围刚刚那头跳进黑狱的羊就是你的同族如果不想像它一样被剥了皮被火烤就老老实实跟我们呆在一起。” 听到‘剥皮’两个字无面顿时打了个寒颤垂下脑袋露出一副老实模样。 加西亚教授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向回走去。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林果恢复往日的伶俐牵羊跟在老鱼人身后乖巧问道。 “书山馆”老鱼人指了指游弋在临钟湖岸边的几条粗大触角大有深意的说道:“学校的大巫师们都在黑狱……眼下只有张先生附近最安全。” …… 加西亚教授嘴里的‘张先生’就是书山馆的馆长。 也是之前把蓝巨人扯回安全区域的那条粗大触角的主人——直到现在辛胖子还被捆成个粽子模样丢在书山馆前的小广场上。 九有学府的学生们都知道书山馆的图书管理员是一群半透明的八爪小章鱼。 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些章鱼其实都是张先生的分身。 张先生因为进阶大巫师时出了点岔子被迫放弃人类形态化作一头大章鱼平素都呆在书山馆里替学校看守那座知识的宝库除非遇到天大的事情否则极少离开图书馆。 而今天显然就属于例外情况。 从学校守护法阵崩溃到湖心岛那座七层小白塔倒塌再到郑清、黑羊以及那条蓝色大鱼先后进入黑狱整个过程非常短暂。 即便身为大巫师张先生也很难面面俱到顾全所有意外。 更不要提还有人主动‘拒绝’他的好意。 …… 蒋玉把李萌与朱思用藤蔓捆在岸边的一株橡木上最后叮嘱了一句:“老老实实呆在学校在我回来之前不要乱跑!” 然后一咬银牙挥手斩断束在腰间的触角与藤蔓趁张先生与其他教工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捏碎怀里一枚玉佩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投向半空中那轮黑月。 李萌呆呆的看着表姐消失的身影满肚子牢骚没地方发泄只能愤愤扭头看向旁边那个陌生的小女巫。 却见朱思忽然笑眯眯的冲她眨眨眼整个人倏的化作一道虚影悄无声息缀上了蒋玉那道流光的尾巴。 直看的李萌同学目瞪口呆。 …… “我也走了。” 抱阳子大师脚下大黑猫甩甩尾巴从小山丘上蹿出踩着半空垂落的一抹幽光紧随朱思之后消失在黑月之中。 微风拂过小山丘几片青叶在四十一面前打着旋转来转去。 空气中还残留着大黑猫幽幽的叹息声: “……真麻烦!” “这都叫什么事儿!”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五十四章 当黑月升起时 如果说六月五日晚第一大学博物馆中传出的钟声像一颗小石子落在平静幽深的湖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那么六月六日早上九有学府临钟湖上空那轮扭曲的黑色月亮则像一块巨石落在浅浅的池塘里让整座布吉岛、整个巫师世界都为之颤栗。 当笼罩在第一大学上空的那张金黄色大网缓缓溃散一轮漆黑的月亮在朝阳下缓缓升起的时候位于贝塔镇北区基尼小屋二楼的大厅科尔玛豁然起身目光透过重重壁障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无法掩饰的震惊。 大厅两侧的长桌后还坐有十数位精锐的北区巫师。此刻这些北区巫师巡逻队的队长们正垂首聆听大贤者应对此次黑潮的安排。 科尔玛起身的动作异常醒目周身激荡的庞大魔力也丝毫没有掩饰原本距离他们遥远的距离似乎近了许多这也让她的身影变得更加高大。 大厅天花板挂着的悬烛上的火焰齐刷刷摇曳、颤抖发出哔哔啵啵的爆裂声;左右垂落的帷帐无风自扬在静谧的屋子里呼啦啦作响像极了招展的旌旗。 十数位队长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感到仿佛有一头洪荒凶兽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正在用漠然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即便缺乏魔法常识的北区巫师们也听说过这种状态——这是巫师认知受到巨大冲击后一时片刻无法收敛浑身魔力的表现。 也正因为如此场间有敏锐的巫师已经凭着那丝直觉意识到了什么:在这座岛上能够让一位大巫师失态至如此地步的只有第一大学里发生的事情了。 凯瑟琳是科尔玛赐福的第一位北区巫师坐的位置距离科尔玛最近也唯有她敢于在这个时候开口询问: “大贤者是学校出事了吗?” 科尔玛浑身激荡的魔力缓缓收敛只不过她的目光仍旧透过那重重壁障落在学府临钟湖的方向。 “或许吧”说完这三个字女巫脑海蓦然闪过一丝光亮许久前与郑清一起参加泉客来圩市时在一头老鱼人占卜师面前听到的亚格涅格的卜辞再次回响在她的心底让她不由自主低声念了出来: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河流在星光下干涸森林在月色下焚尽邪恶的影子四处游荡雷鸣般的声音响彻湖泊上空将白色的塔打碎!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科尔玛记得很清楚那头老鱼人属于一个四处流浪的部落供奉的图腾自然也不算什么强大的神灵。 对于这种‘传统占卜’的结果她与许多巫师一样原本并不完全信服。但今天看来这段占卜中的许多内容都值得细细品味。 台下诸位北区巫师并不清楚那是一段预言只以为大贤者阁下在隐晦的指示着什么一时间人人低头思量整间大厅竟陷入莫名沉寂中。 所幸科尔玛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她在心底苦笑一下缓缓坐回自己的黑色高背椅上沉吟片刻一道道修正后的命令被重新发布了下去: “传令滞留沉默森林边缘的巡逻队全部撤退……退至寂静河后建立新的防线。同时收缩警戒范围。” “未经允许任何魔法生物不得进入防线范围内。包括但不限于与贝塔镇有互助协议的马人部落、羽人部落、鱼人部落以及与贝塔镇商户签署契约的山岭巨人、宁芙精灵等。” “调令贝塔镇商会护卫队前往北区港口协防即将到来的黑潮。” “通告贝塔镇今日休市所有商铺不得开门营业。同时征召有能力的店主与商人作为志愿者参与此次守护任务。” “以上由第一大学敕令贝塔镇守护者科尔玛印鉴!” …… …… “快再快些!” “乔伊斯、玫你们通知九十二至九十五号店铺!” “威斯利你和保罗通知九十六至九十八号店铺!” “还是一样的要求关门的店铺把通知塞进门缝里!有店员或者老板在的把大贤者的征召令拍在他们脸上!” “速度快一些我们在步行街浪费太长时间了!” 门外街上传来嘈杂喊叫以及一连串凌乱的脚步声噼里啪啦搅猫清梦。蜷在三有书屋临街窗台上的黄花狸把耳朵向下扯了扯试图遮蔽那些越来越近的聒噪。 但这很难。 “还能不能睡觉了!还让不让猫睡觉了!一天天的只知道扣小鱼干、指使猫干这干那遇到这种打发人的事情还要猫自己出手!” “简直丧尽天良!” 黄花狸的脑袋埋在两只前爪下嘴里嘟嘟囔囔着抱怨个没完没了:“简直毫无人性!” “砰砰砰!” 窗外传来大力的敲打声还有一个年轻男巫急促的喊叫:“有人吗?九十九号有人吗?三有书屋三有书屋老板在不在?咪咪咪咪你家主人在吗?” 黄花狸再也无法装睡下去愤怒的抬起头向玻璃窗外那个胡言乱语的小巫师看去恐吓般的露出满嘴尖牙。只不过目之所及它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那个敲窗户的男巫模样而是那个男巫抓在手里的一只青蛙。 那只可怜的两栖动物被他掐着脖子攥在手心鲜红的舌头吐出老长两个眼珠子鼓鼓的似乎下一秒就会咽气儿。 不知为何黄花狸心底的怒火忽然消散了不少。 它重重的叹口气慢吞吞扭过身子把屁股对准窗外那位年轻的北区巫师尾巴随意的甩了甩搅起一团漂亮的尾影。 男巫眼中露出一丝茫然片刻后点点头:“原来是只野猫……这家店已经倒闭了吗?难怪招牌看上去都有些灰扑扑的。” 说着他将手里那只青蛙重新塞进腰间袋子里匆匆跑向下一间店铺。斜对面那家流浪吧据说常驻巫师很多或许能帮大贤者多招募一些志愿者吧。 聒噪者离开了。 但黄花狸不打算就这么轻轻放下。 它转身看向书店深处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小的胸脯似乎都在这口气下涨大了几圈仿佛一位胸肌发达的健美先生又像是一条昂起脑袋的眼镜蛇。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五十五章 黑月照在寂静河上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黄花狸的咆哮伴随着胸腔里积淤的那口气吐了出来仿佛飓风般呼啸而出刮的书店门窗砰砰作响几只刚从书里爬出觅食的蠹虫也被飓风尾巴撕得粉碎。 只不过这道飓风离开花猫不足五米便化作一股微风乖巧的打着卷儿拂过那口小火炉上的红泥茶壶将茶壶嘴刚刚冒出的一缕雾气吹散。 火炉旁正在打盹儿的吴先生被花猫的咆哮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什么?茶煮好了吗?再多煮一会儿吧……不急不急。” “茶!茶!茶!!” “现在是关心茶壶的时候吗?!”花猫气急败坏的人立而起身后的尾巴笔直仿佛擎着一支长枪在空气中胡乱戳来戳去:“天罗地网破了个大洞!湖心岛那座小塔也炸了!你就一点也不关心吗?!” 吴先生重新眯起眼睛吧唧着嘴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在软和的沙发上舒服的扭了扭屁股喃喃着仿佛在说梦话: “炸就炸了……又不是没炸过。炸了在重修呗…反正学校买保险了每年交那么多钱……正所谓…不破……哈欠……不立哈…”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重重的打了个哈欠引得站在窗台上正怒气冲冲的花猫也遏制不住跟着打了个哈欠身后的尾巴也软趴趴的耷拉了下去。 “尼古拉丝呢?黑暗议会呢?这些你都不管吗?”黄花狸勉强抬起眼皮遏制越来越重的睡意:“还有那个臭小子把他丢进黑狱没关系吗?” 回答它的是先生悠长的呼噜声。 隐约间它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吟了一首诗:“……魑魅魍魉何其多化身钟馗莫奈何;但使三尺龙泉在回首无处不惊心……” 声音渺渺渐不可闻。 黄花狸或许听懂了诗中的韵味或许没有听懂。这都没有什么区别。它只知道吴先生在超越古代巫师之后正在不自觉的斩断与这个世界的种种因果而它不想他就这么离开所以一直努力跑来跑去想让那些线把他缠的更紧一些。 但它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徒劳。 它只是很怀念两个人曾经一起打呼噜的日子。 就像现在这样。 呼呼。 米色的阳光越过窗台投下一抹温暖的色彩一头落在花猫身上一头落在先生身上细微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带着那抹阳光一起缓缓颤动。 …… 鼠仙人打了个寒颤猛地回过头。 流浪巫师瞥了它一眼顺着鼠仙人的目光向后看去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在看什么?”流浪吧的主人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手中的酒杯上看着杯子里游走的那些细小的淡金色光点若有所思道:“……这份‘流金岁月’酿制的时候金笋放的稍微有点少了。” “没什么。”鼠仙人没有理会流浪巫师对酒水的品评而是咕哝着回答了他前一个问题:“我刚刚好像又听见那只猫在打呼噜……你听到了吗?” 后一句话它是在问肥瑞。 肥瑞正焦躁的沿着一座矮小拱门爬上爬下来回踱步。 “没有!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听见!” 它爬到拱门左侧的立柱顶端像一头圆月升起前的狼人般支起身子屈着前肢爪子徒劳的抓着空气双眼睁的极大仿佛要把眼珠子都挤出来似的: “为什么你们还有时间关心猫关心酒!……关心那些狗屁都不是的事情……黑月的影子已经照在寂静河上了!黑月都照在寂静河上啦!!” 说着它抬起头用爪子指着山对面云雾缭绕的斜坡第三遍重复着尖叫道:“黑月都照到寂静河上了啊!那个骨头架子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动起来!!” “我说的是‘真正’动起来!” “而不是像一个得了脑梗的痴呆症患者只有小手指能抽搐着动两下!” “难道我们要等到黑狱里面两边都打完学校的守护法阵重新发动起来之后再出去吗?难道你们打算出去后直接面对暴怒的第一大学吗?” “难道你们想等迷雾把‘玄黄屎’拉出来之后从他的屎里提炼点什么东西吃吗?!我是鼠科郎!不是屎壳郎!” “你们再磨蹭下去我就不玩了!” “我要回去!我要去找校长!我要跪在他的靴子前亲吻他的鞋尖!我要主动在脑门按个竹蜻蜓给郑清那臭小子表演空中芭蕾!我要继续在他家的暖气管道上爬上爬下听他一个月给我改三次名字!!” “我!不!陪!你!们!玩!了!” 肥瑞声嘶力竭的吼完最后一句话后终于喘了口气。只不过它的咆哮声仍旧回荡在两座大山相夹的山谷间搅动着周围弥漫的云雾露出对面山坡上摆出攀爬姿态的‘巨零三’的身影。 鼠仙人与流浪巫师同时斜着眼表情微妙的看着因为过度泄气已经缩成乒乓球大小的肥瑞。 盯着它像一只内分泌失调的河豚般涨大又缩小。 半晌。 流浪巫师才举起酒杯小呷了一口然后继续摇头:“……肉豆蔻又有点多酒味压不住辛辣了。” 鼠仙人则踮起脚尖伸长胳膊安慰的拍了拍挂在立柱顶上的小老鼠:“……那只黄花狸比狗屁厉害多了我们都不是它的对手所以才一直呆在这里难道不是吗?当然当然这不是你的错……你只需要多一点耐心然后再多一点耐心。” 肥瑞听着两个同伴的反应愈发沮丧与泄气整只鼠都要缩成一个晒干的核桃模样了。 “战争不是一天打完的”山腰间云雾搅动杜泽姆博士瘦高的身影越过那些流淌的雾气缓缓出现在三位合伙人面前:“尤其涉及高阶巫师的战争……我们还有充足的余量。” “贤者之石已经安装完毕我们需要给巨零三多一点调整的时间。” “毕竟祂沉睡的时间太久太久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五十六章 囚徒困境 “这座世界沉睡太久了。” 一架矮小瘦弱的骷髅咔哒着脆弱的下巴缓缓走在空旷荒芜的黑暗中。它的颅骨黢黑带着一抹被炭火炙烤后的焦糊气息;枯瘦的肋骨间缠绕着一根根胳膊粗细的铁链翻过肩胛骨向后垂落下去然后一路延伸直至消失在无尽黑暗中。 仿佛披了一件用铁链编织的破旧斗篷。 咔啦、咔啦、咔啦。 铁链与砂砾摩擦的声音异常刺耳在这座封闭的世界传出很远很远但即便如此旷野中仍旧回荡着它嘶哑低沉的说话声: “……这座世界实在是沉睡太久太久了……噢这无处不在的绝望与怨憎的气息啊……真的令人迷醉。” 咔啦咔啦咔啦。 铁链拖拽在砂砾间摩擦出一串串细小的火花仿佛斗篷上点缀了装饰。一闪一灭间映照出瘦小骷髅周围环绕的那些高大、狰狞、却又恭顺的身影。 咔啦。 脚步声停止火花也不在亮起瘦小骷髅缓缓转过颅骨黑洞洞的眼孔里亮起两点极为晦暗的猩红。 “没有礼貌的家伙。”它看向自己右手侧的一个骷髅。 那是一位黑暗精灵的遗骸骨架纤细、漆黑颅上垂落一头银色长发——有头发的骷髅是非常稀罕的存在所以瘦小的骷髅一直非常珍惜这个收藏品。 但此刻它看向黑暗精灵的眼神仿佛收藏品被人偷走了似的语气显得有些恼火:“……有事吗?” 黑暗精灵向前走了几步每走一步脚下都留下一片浓郁而又阴冷的白霜;每走一步她的身形都缩小一分。 几步之后她的身后已经留下一片寒霜她的身形也缩至比那瘦小骷髅还矮三分的地步。 然后她回过头仰视着瘦小骷髅张开纤细的双臂仿佛在拥抱这座世界又像是在向它祈祷。 “见过伟大的苏甲德殿下。”她的语气非常恭敬。 “有事吗?”瘦小骷髅有些不耐烦的拽了拽肋骨上的铁链在身后扯起几颗闪耀的火花。火花映在黑暗精灵脸上照的她骨架有些发灰。 她的眼眶里那抹猩红惊恐的跳跃着像极了狂风下瑟瑟发抖的火焰。 “很久没有感受到黑暗精灵的气息了”黑暗精灵收起手臂环抱着自己垂落的发丝遮住了颅骨也遮住了咔咔作响的下巴:“真是令人怀念的气息……虽然她不是我的孩子。” 四周一片寂静。 黑暗中没有一点光亮闪烁着的只有瘦小骷髅眼眶里那两点晦暗的猩红。它沉默的看着那个黑暗精灵许久才咔哒着下巴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有事吗?” “我的战士数量实在太少了而你的收藏品又是这么的丰厚。”黑暗精灵抬起头眼眶里的猩红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那些巫师的外堡防御层太坚固了而且他们前一阵子又反复‘打扫卫生’把我许多漂亮种子都刨走了……现在又派了一堆大巫师……仅凭我现在的力量很难打破那层厚厚的乌龟壳。” “没听懂。”瘦小骷髅打断精灵喋喋不休的抱怨干巴巴说道。 黑暗精灵沉默片刻双手十指交叉抱在胸前抬头仰视着那个瘦小骷髅语气楚楚可怜:“借我一千个战士吧……毕竟我们是盟友。” 倘若是一位真正娇媚的黑暗精灵这个姿态或许会让人心神摇曳陷入沉迷。但眼前这位黑暗精灵只是一个骷髅。 她的举动不仅没有丝毫媚态可言反而展露出一种诡异的古怪感。所幸对面那瘦小骷髅也不是活物——就像东施给瞎子抛了个媚眼虽惨绝人寰但杀伤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盟友。” 苏甲德黢黑的下颌骨咔咔着颤抖了两下似乎在发笑:“真是个有趣的词……如果说漫长的黑狱生涯对我有什么意义那就是不能相信任何人不要奢望在永恒的黑暗中有任何盟友。” “旧日之神、异界之神、妖魔、鬼怪虽然我们被同一个敌人关在了同一座枯萎的世界现在又都打算对他们做点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是盟友。”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想要我的战士那就亲自来拿吧!” “你是一位神灵……不要像一头真正的蜘蛛那样只敢躲在石穴与岩缝里偷窥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也不要把你那肮脏的蜘蛛丝落在我的孩子们身上!” 说至最后几个字时苏甲德抬起右手缓缓握紧五根干枯细长的手指仿佛一朵漆黑的花朵合上了它的花瓣。 它的指节咔咔作响。 而面前那个比它更加矮小的黑暗精灵身上的骨头则在它握拳的动作下节节崩碎转眼便化作一蓬细碎的骨灰只余两点脆弱的猩红从颅骨中跃出消失在苏甲德的眼眶里。 空气中女声的轻笑缓缓远去。 瘦小的骷髅抬起头缓缓吁了口气摆摆手继续向前走去。 咔啦咔啦咔啦。 一串串金黄色的火星再次迸溅到半空中将周围照亮了一瞬又一瞬。瘦小骷髅的身后黑暗中影影绰绰有无数身影蹒跚着跟着它的步伐缓缓而行。 有身高恍若山岳浑身长满惨白色长毛的巨人;有身子细长青面獠牙满眼恶意的鬼魅;有身材矮小无声的做着鬼脸在巨人与鬼怪之间跳来跳去的山魈;还有骑着高头大马、浑身罩着厚重黑甲的死亡骑士。 当然队伍中最多的是那些身躯残破、甚至许多骨架都不完整的亡灵。它们在那一串串金色的火星中沉默前行腿断了拆根肋骨做假肢继续跟上队伍。 咔啦啦咔啦啦! 金色火星迸射而起走在队伍最前方的苏甲德忽然止步抬起手看向远处。 遥远的黑暗中视野的尽头一束细密的光点忽然在黑暗中绽放化作一朵灿烂的光之花照亮了一小片夜色。 “世界……要醒了呐。” 瘦小的骷髅喃喃着眼眶中猩红大盛。 它的身后无数亡灵同时抬起头无数猩红随之亮起汇成一条猩红之河。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五十七章 贝希摩斯 “一个人从睡梦中被吵醒会心悸、气短会有起床气。” “一个世界从睡梦中被惊醒也同样会发脾气。” 姚教授站在正堡一座塔楼顶的瞭望台仰着头看着半空中那千万盏天灯如烟花般盛开洒落片片皎洁的光辉咬着烟斗深深吸了一口气:“呋……那些学着灯蛾扑火而来的囚徒应该就算这个世界发的一点小脾气吧。” 言罢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浓郁的烟气模糊了他的目光也模糊着他的面孔。 “它们?”希尔达站在教授不远处闻言嗤笑一声:“您也说了它们是囚徒……囚徒怎么能代表这个世界呢?囚徒发脾气不过晃着手上镣铐鼓噪呐喊以头抢地尔。世界发脾气天震雷霆地龙翻身山岳崩摧。二者绝不可同日而语。” 姚教授歪着脑袋盯着年轻的助教看了半晌。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直看的希尔达浑身上下都感到不自在。 “呋……” 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才再次重重的吸了一口烟斗吐出一团浓重的烟气然后晃了晃脑袋评价道:“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那张注册巫师的资格证是花钱买的监考你占卜成绩的老师肯定被灌了混淆剂……天崩地裂对那些快要发疯的囚徒们来说很困难吗?” 话音未落远处黑暗中蓦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 未几剧烈的震颤被厚重的地层传导而来落在黑狱古堡的基底。 嗡嗡。 外堡厚重的防御层微微闪烁便卸掉了那股沛然之力但仍旧残留了丝丝震颤让站在塔楼与女墙后的巫师们感到手脚发麻。 希尔达遽然回首顺着震颤传来的方向看向那沉沉的黑暗之中。原本浓郁如墨仿佛化解不开的黑暗中隐隐亮起了一道道赤红在枯寂的大地上蜿蜒着、流淌着相互勾连吐露出令人心惊的燥热气息。 姚教授把烟斗从嘴边拿了下来在城墙上磕了磕磕掉烟锅里沉积的白灰。 “看到没?” 他捏着一小簇杏红色的烟丝塞进烟锅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火柴哧的一下在墙壁上划着把那簇跳跃的小火苗堵到烟锅口之后才不慌不忙继续说道: “……这就是我说的世界被惊醒后发的一点小脾气。” 希尔达努力咽了口唾沫看着外面那片被勾勒的越来越清晰的图案干巴巴问道:“这是那些囚徒干的?” “贝希摩斯”姚教授咬着烟斗看着烟锅里那点焦红一闪一暗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黑狱里为数不多的大妖魔之一。当初为了捉住祂学校可费了老大劲儿了……看样子祂在这里确实呆的有些不耐烦了。” …… …… 成千上万盏天灯星罗棋布列于天上洒下无尽光辉将黑狱古堡以及方圆数百里照的一片通明恍如白昼。 这是第一大学的巫师们为自己开辟的主场。 不论学校的大巫师还是从新世界征调的猎队亦或者月下议会的援军守卫黑狱古堡的巫师们更擅长在光明之下而不是黑暗之中作战。 相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呆久了光明对黑狱中的囚徒们不啻为毒药每一丝光线都像带着血槽的长枪刺在它们身上后将它们因乌合成众而集聚出的些许勇气一点点泄了出去。 黑狱外堡。 九位大巫师错落有序沉默而安静的坐在各自守卫的基堡前显露出祂们的真身。 或手捏宝瓶结跏趺坐于莲台之上;或掐子午诀背负长剑盘坐蒲团之上;或怀抱古琴手拂琴弦斜坐软塌之上。 也有那非人形的真身如巨猿、如青蛇、如天蝎各自屏息凝气收敛精神蓄势待发。 还有状物的真身如宝塔偏又有腿脚、又有手臂头上还戴了一顶帽子仿佛塔尖的飞檐;有驷马拖拽的巨棺立于车上棺盖未起被小臂粗细的铁链死死缚住;有飘于半空中的华丽衣裙看不见人影但鞋帽首饰无一不全穿戴于一片空荡荡之上令人望而生畏。 半空中洒落的光辉落在大巫师们的身上更增添了几分的威仪在祂们身后投下数十丈、乃至数百丈不等的庞大阴影遮蔽着整座黑狱古堡。 这份源自气势上的压迫由内而外震慑着所有靠近黑狱古堡的囚徒。让它们一时间只敢逡巡于光明笼罩之外。 这不符合那些大妖魔的利益。 祂们聚拢黑狱中那些散落在各处的囚徒驱使它们来的黑狱古堡前不是让它们来参观旅游瞻仰大巫师们真身的。 咔哒!咔哒!咔哒! 嘶…吱…嘶嘶!! 黑暗深处传来几声刺耳的长啸似催促又像是在互相交流。原本徘徊在天灯笼罩之外的囚徒们听到那刺耳的啸声后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大地开始震颤。 一个如山岳般高大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来祂的肩膀仿佛扛着天空每一步都震的大地嗡嗡作响石子乱跳。 “铮!!!” 抱琴的大巫师就在那巨大黑影行进的正前方眼看祂不断迫近拂在琴弦上的手指微微一拨一声脆鸣响彻四方打断了对面沉重的步伐也打落了无数被步伐震起的石子。 “贝希摩斯” 抚琴大巫师的声音如鸣佩环清澈明亮:“你要越界了。” 四下里一片寂静。 对面那巨大的身影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两道极其深沉的猩红在黑暗中亮起仿佛两支长枪刺破黑暗。 “叮!叮!” 两声琴音响起消弭了那两道目光的威力。 黑狱古堡的内堡打开天井再次释放了一轮天灯。 一股比之前稍显稀疏的细小光点冲天而起须臾间便跨越了数百里距离出现在贝希摩斯头顶旋即散开星罗棋布迎风而涨化作数百盏高不盈丈的巨大天灯照亮了那巨大身影所在的位置。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五十八章所谓堆肥 天灯之光亮如朝阳凉如满月。 那如山岳般高大的身影在这一片明亮中无处遁形露出本来面目。 整体轮廓而言祂看上去像是一头正撑地行走的银背大猩猩只不过祂的两条前臂比大猩猩更粗壮前臂尽头也不是粗短的指节而是一根根如铧犁般厚重的利爪反扣在枯寂的砂砾间爪尖似乎涂了一层哑光材料未显寒芒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棕黑色的长毛覆盖全身仿佛给祂披了一件厚重的蓑衣仅仅面孔与肩膀处露出粗粝的厚重皮肤。肘后与肩胛处长了骨刺模样的突出但似乎有折断后的痕迹残留了醒目的断茬。 祂的表情淹没在面孔层层褶皱皮肤之下眼睛很小只露出两点隐约的红芒这也解释了为何只有当祂抬起头拉伸脸上皮肤后才能呈现那双令人心惊胆战的目光。 此刻祂闭着嘴下颌的尖牙如猎人们布置陷阱的夹子包裹着祂的厚唇左右嘴角还探出两根向上弯曲的獠牙像极了古兽猛犸的牙齿。 “贝希摩斯。” “原生系妖魔中最强大的血脉之一被称为魔鬼的爪牙、撒旦的门童、地狱的看守是黑暗与邪恶的象征能够承托大地的怪物……祂不属于巫妖也不属于海妖但比那两种妖魔更喜欢吃人。” “是的吃人包括但不限于白丁、巫师、外星的使者、异界来客等等似乎没有什么生物是祂不喜欢吃的。祂最糟糕的记录是在一次庆祝逾越节的时候一口气吃光了一座小城的所有生灵连狗都没放过……甚至还吃掉了某位外神的眷者以及几个刚刚堕落的巫妖。” “所以当第一大学派遣猎队狩获祂的时候其他妖魔假装没有看见星空深处的那些伟大存在还搭了把手帮学校牵制了祂的兄弟姐妹与远亲们。” 魂不语站在隶属于月下议会的塔楼上向其他几位上议员——其实主要是向年龄最小、经验最为匮乏的苏施君——介绍那位暴露在天灯照耀范围内的庞然大物。 “贝希摩斯”女巫抱着法书若有所思:“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似的。” 即便隔着数层防御法阵距离那头巨兽很远源自狐族的本能仍旧向她发出了警告让她身后那几根尾巴仿佛冻结了一般僵硬全无之前悠然摇摆的惬意。 “贝希摩斯只是祂的称号祂真正的名字或许只有祂自己知道。” 米尔顿公爵不知什么时候又摸出了一个勃艮第杯杯中晃着粘稠的琥珀光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就像奥古斯都是血友会的会长贝希摩斯属于比蒙一族最强大的存在。”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原来祂就是比蒙一族的!”威廉·塔波特恍然大悟双手一撑跃上女墙身子向外探去似乎想看的更清楚一点:“……总听长老们说万兽之王没想到竟然长这幅模样。我们要跟这种怪物打架吗?真令人兴奋呐。” “祝你好运。”米尔顿冷笑连连:“你一个大巫师都没有突破的狼崽子去挑战顶尖大巫师级别的比蒙……令人钦佩的勇气。” “总比某个只会喝猫尿的蝙蝠强。”威廉毫不示弱嘲讽道。 “运气就像魔力在这个世界上是有限的。”眼瞅着两位议员先生就要在女巫面前撕扯起来魂不语连忙居中调和:“我们运气不错不需要直接面对那头怪物……我们运气好意味着对面运气很糟糕……甚至月亮也在帮我们。” “这与月亮有什么关系?”苏施君好奇道。 “今天是白丁历六月六日希伯来历希望(sivan)月”说到这里魂不语掐着手指算了算确定道: “准确说今天是希伯来历五七六九年九月十四日……按照议会之前收集的信息贝希摩斯每年在希伯来历四月夏至的时候精气神包括魔力才会达到一年中最巅峰的时刻怒吼嘶鸣可以声振寰宇即便巨龙听到也会筋骨酸软受其威慑。” “但你刚刚说了现在是希伯来历九月”苏施君恍然道:“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距离四月最远的几个月份之一了……也就是说贝希摩斯在这段时间会衰弱?” “祂可能会表现的相对慵懒一点”魂不语非常谨慎的打了个比方:“就像冬眠季节的熊。但就算再慵懒熊也是熊不会受到一只蝙蝠或猎犬的威胁。” 米尔顿·卡伦端着手中的酒杯忽然觉得琥珀光都不香了。 “学校应该早点把黑狱里的那些不安分的囚徒都干掉”他站在塔楼空旷的墙垛后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天灯笼罩范围外那条漆黑的边界处深深叹了口气: “……就像那些野生血族放任不管终究会带来大麻烦的。就像现在黑狱外的妖魔虎视眈眈黑狱里的妖魔也在跃跃欲试。” 魂不语微微一笑。 “妖魔是杀不尽的。”祂停了停想了个新的比喻:“妖魔就像野草就算这个冬天你把它们都烧成灰过段时间天气暖和了它们又会从地狱爬出一些新的品种。唯一彻底处理它们的办法就是堆肥。” “堆肥?”几位上议员好奇的目光同时落在魂不语身上。 就连一直默默站在塔楼边缘的公孙病耳廓也微微动了一下。 “堆肥”魂不语指着四周比划道:“黑狱就是一座仓库把妖魔们堆在黑狱里为玄黄木积肥。” “呕”米尔顿一手捏着勃艮第杯一手捏住了自己鼻子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模样:“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站在玄黄木的粪堆里正在跟一堆大粪作战吗?” 苏施君听着这个糟糕的比喻脸色也有些发白。 “没那么糟糕。”魂不语接过米尔顿的酒杯拍了拍他的后背:“人中黄、夜明砂、望月砂、白丁香、五灵脂……这些材料我们调配魔药的时候都用过……巫师们每天都在跟屎打着交道你只需要给它们起个好听的名字。”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五十九章 地狱方程式 “轰!” 咆哮的声浪打断塔楼顶几位月下上议员之间的闲聊。 天灯笼罩下。 贝希摩斯举起两只粗大的前肢双爪抱拳怒吼一声用力向下砸去。站在塔楼顶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一圈漆黑的土浪如沙尘暴般以比蒙巨兽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 从地上迸溅而起的砂石仿佛一颗颗炮弹带着嗖嗖的破空声直冲云霄。数百盏天灯躲避不及被那一粒粒砂石洞穿在半空中化作一团团耀眼的火球。 光明之后黑暗愈发醒目。 失去数百天灯、乍亮之后的明暗对比再加上四处弥漫的黑灰尘暴给原本清晰明亮的战场笼罩了一重厚厚的阴影变得模糊不清。 “咔咔!!” 沉闷的破裂声从地底深处传了出来。 贝希摩斯那倾尽全力的一锤不仅将祂脚下的土地砸出了一个大坑更砸断了大地深处的地脉砸出了地底那些沸腾的岩浆。 干涸的土地在咆哮的尘暴中发出不详的咔咔声皲裂的痕迹以贝希摩斯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展开去宛如一张巨大的蛛网。 每一条裂隙都深不见底。 “地狱!!” 贝希摩斯那如山岳般的阴影中传来低声的怒吼回荡在黑狱古堡每一位巫师的耳畔。随着这声怒吼那一条条蔓延开的裂隙里蓦然腾起一股股焦灼的气息。 几乎同一时刻。 轰!轰!轰!!! 黑狱古堡另外三个方向也同时响起了巨大的轰鸣恍若震雷。 “地狱!” “地狱!”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地狱!” 三道不同的声音不分先后与贝希摩斯的怒吼几乎同一时间响起。地底岩层皲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枯寂的世界里丘峦崩摧河谷移位大地篡夺了天空的权柄让霹雳声从地底而非天空响起。 四方蔓延开的裂隙转眼便相互勾连化作一张更大、更复杂的蛛网。 当尘土还未落地咔咔的破裂声仍旧在耳畔回荡之际。 那一条条深刻的裂隙底便涌出一股股炽热的岩浆暗红色的色彩在裂隙间翻滚、涌动相互勾连仿佛一条条炽热的绳索从四面八方伸出缚在了黑狱古堡的身上。 这是一张用岩浆勾勒出的巨大阵图。 原本天灯之外那浓郁如墨仿佛化解不开的黑暗被这一条条暗红色的绳索切开给方圆千里的世界涂抹了一重黯淡且浓郁的红色。 巫师们点亮了天空。 囚徒们点燃了大地。 天上落下的淡白色光芒与地底涌出的暗红色光芒在地表相撞将世界照的更加明亮也更加暴躁。 火星四溅火光冲天。 贝希摩斯的身影在那燃烧的空气中似乎变得更加扭曲、更加庞大。 …… “天蛛伊丽萝丝!” “巫妖苏甲德!” “怨憎深津良子!” “还有巨兽贝希摩斯!” “黑狱中最后几头还活着的大妖魔以及异界神灵……联手了吗?” 魂不语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在火光中扭曲的身影低低赞叹了一声:“哇哦……真是破釜沉舟的举动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地狱方程式’吧。” “什么是地狱方程式?”苏施君能够清晰感受到四周缓缓弥漫开的焦灼但这与地狱里的气息并不完全一样。 “以大地为骨岩浆为血妖魔为皮献祭这座世界最后一点残留的生机召唤归墟最初一丝堕落的气息营造与妖魔更加契合的环境……这就是‘地狱方程式’一座介于人世与地狱之间的魔法阵一道可以同归于尽的咒语。” “同归于尽?!” “不疯魔不成活。”魂不语看着火光深处那几道身影幽幽道:“或者祂们借助这股滔天魔焰打破黑狱的束缚逃出生天;或者祂们与黑狱一起彻底沉沦归墟之中顺便将黑狱里来不及逃脱的巫师们一同拉扯进地狱深处。” “恶魔不一定来自地狱但恶魔一定喜欢地狱。” “嘶”米尔顿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听上去太可怕了……我们还能退出吗?当初学校征召我们的时候只说需要跟可能来袭的妖魔大军作战没说要跟它们同归于尽吧。” 威廉·塔波特歪着脑袋看了吸血鬼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讥笑。 “这里是黑狱不是奥兹国。”他毫不掩饰语气中的鄙夷:“……你不可能在完成委托之前碰三下脚后跟然后就拍拍屁股回到堪萨斯1。” 米尔顿公爵盯了狼人先生一眼。 “你知道你应该对你的战友更友好一点。”他油滑的提醒道:“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是不是需要他救你的小命……尤其是在这种世界都要完蛋的情况下。” “你?救命?”威廉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如果你肯在我跟贝希摩斯打架的时候保持中立不在背后捅我一刀子那就谢天谢地了!” “毫无根据的指控!”米尔顿公爵晃了晃手指一本正经的反驳道:“如果在黑狱外面你会收到一打从丹哈格发来的起诉书!” “我没有指任何东西瞧我的十根指头都在口袋里揣着呢。”威廉蹲在墙头双手确实插在口袋里:“另外当一个巫师用丹哈格威胁另一个巫师意味着他被戳到了痛处…” “意味着你们两个可以闭嘴了!” 苏施君有些头疼的瞪了两位队友一眼不过米尔顿与威廉的贫嘴很好的缓解了她大战前的紧张让她身后的狐尾重新恢复了活力。 吸血鬼与狼人先生看着戳到鼻子尖前的狐尾老老实实举起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锁的动作表示他们会安静了。 苏施君这时才重新看向魂不语。 “它们为什么现在才下定决心呢?”她看着黑狱古堡外那些四下里蔓延流淌着的岩浆以及岩浆后正在欢呼咆哮的囚徒们满心不解: “如果四个大妖魔就能发动地狱方程式……那为什么它们现在才下定决心呢?”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六十章四方来客 “原因有很多。” “譬如天时。” “妖魔大军进攻黑狱这种能够里应外合的时机千载难逢。但凡脑子没有在黑狱枯寂的环境里彻底干涸狱里的囚徒们肯定会想办法响应界外大军搏一搏生机。” “再譬如地利。” “学校开展前置时间线作战将因果线死死限定在了黑狱这座世界的时间片段上强化了地狱方程式的威力为那些囚徒发动这座魔法阵创造了绝佳的环境。” “唔简单理解就像原本一个纸糊的灯笼外糊了一层厚厚的铁罩灯笼里的爆炸符引燃后爆炸威力大增……一个道理。” 说到这里魂不语收回目光垂手指了指外堡之下的两重法阵:“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原因人和。” “黑狱的囚徒并不想死。” “虽然发动了‘地狱方程式’但这并不意味着祂们真的想与这个世界、与黑狱的巫师们同归于尽。真正有勇气战死的妖魔是不会被捉进黑狱的。” “相反这是一种非常高明的胁迫方式……因为祂们知道此刻身处黑狱中的大巫师、甚至传奇巫师们是不会允许这座世界堕落归墟。” “既可以营造更适合妖魔的作战环境同时又能牵制巫师们更多的力量如果不是站在第一大学的立场我简直要为制定这项计划的妖魔举杯了。” …… …… “在黑狱呆的时间长了连贝希摩斯这种脑子里满是肌肉的怪兽都学会‘要挟’的手段了……果然苦难是人生巨大的财富能够带来毁灭也能带来新生呐。” 姚教授咬着烟斗神色莫名的看着远处那道巨大的身影。几个白花花的烟圈晃晃悠悠从烟锅上飘起最终消失在瞭望塔上方的正堡防御法阵间。 希尔达顺着教授的目光看去心有戚戚。 虽然那头比蒙巨兽与黑狱古堡之间距离很远而且与正堡塔楼间还隔了一重外堡防御层但一则祂体型极大足有数百米高低;再则守在塔楼上的巫师都是第一大学的精锐力量仅大巫师就有三位所以对远处的一举一动都看的非常清晰。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老姚的观点。 不远处九有学院一位副院长就低声笑了笑:“就算长了点脑子也还是一头莽夫……自己的队伍都把控不住……一群乌合之众。” 这话倒也不错。 希尔达刚刚就亲眼看见贝希摩斯身后之前有一头野猪模样的怪兽嘶吼着在队伍里横冲直撞掀翻许多妖魔打乱了整个队伍的行进步伐。 但直到那头猪妖踩塌勾勒地狱方程式的某一条堑壕污染了堑壕里流淌的岩浆后贝希摩斯才伸出爪子一把捞起那头怪兽塞进嘴里——令不行、禁不止仅凭暴力驱使众獠胡乱冲击称其‘乌合之众’已然是很给面子的说法了。 “教授除了贝希摩斯另外那三头大妖魔都是谁?”城墙后一位年轻巫师看大巫师们心情似乎不错于是大着胆子问道。 “大妖魔?”姚教授看了一眼那位年轻巫师把烟斗从嘴边拿开晃了晃:“外面那几位可不尽是妖魔。” “贝希摩斯你们认识了天生地养原生系的大妖魔。” “与祂相对的东面来的那位女妖是一头怨憎属于寄生系妖魔自称‘深津良子’曾经把一整座坊市里的巫师都化作自己的傀儡所以被丹哈格判处了死刑缓刑无期。如果不出意外她会在黑狱一直呆到死。” “南边那只大蜘蛛名叫‘伊丽萝丝’是仙秦猎团探索一座新世界的时候捕获的邪神居于那座世界的无尽深渊之处神格混乱、邪恶神职有支配、夜、黑暗精灵、谋杀、邪恶等等祂的教徒们还保留了许多原始的血祭习惯……想当初也是一头顶尖传奇巫师级别的大物仙秦磨灭不掉祂的本源所以只能送来黑狱。” “关的时间长了神力已经退化到大巫师级别了不过看样子少了血祭的干扰祂现在倒清醒了许多。” “至于北面那位是一个堕落巫师大巫妖苏甲德曾经隶属‘神周’猎团担任神周第三猎队的队长……杀性太重所以就成巫妖了。” 姚教授对最后一位巫妖的解释有些含糊其辞但在场诸位都是巫师自然很理解这种尴尬。 任何一位堕落的巫妖都曾经是巫师们的战友、同袍、伙伴虽然是件不光彩的事情但眼看着它们因为斩妖除魔被侵染最终堕落终究有着几分兔死狐悲。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所以论及此类多有讳言。 只不过听到‘神周’这个词城墙后的许多年轻巫师包括希尔达眼神仍旧流露出几分震撼的神色。 神周猎团是能够与仙秦猎团、圣唐猎团、复仇者猎团、希灵猎团等诸多顶级猎团相提并论的超一流猎团狩获的大妖、清理的新世界均数以百计猎团内不乏传奇巫师的坐镇。也是许多年轻猎手心神向往的组织。 这么强大的猎团的成员也会堕落成巫妖让在场年轻巫师们的心境愈发沉重。 而且这一次第一大学征召的新世界猎队其中便有许多隶属于神周。却不知他们看到猎团前辈在黑狱古堡外肆虐一方会是怎样的心态。 似乎察觉到年轻巫师们渐渐低沉的情绪。 姚教授微微皱眉把烟斗重新塞进嘴里重重吸了一口气。 呋。 “不知道你们看到外面那些囚徒的排兵布阵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发现?”他吐出一个烟圈抓着烟斗笑吟吟询问左右:“回答正确的我现场给他画一张辟邪符!” 两位副院长笑眯眯听着老姚突然挑起的有奖问答袖手旁观。 年轻巫师们刚刚因为那位大巫妖而稍稍低落的情绪在老姚的拨弄之下立刻重新高昂了起来。 顶尖大巫师绘制的符箓在这样的战场上完全是一道杀手锏说不得就能在关键时刻救人性命。 就连一向疏于交际对之前闲聊不感兴趣的助教团团长张羽也把目光从城外转了回来眼神中露出几分跃跃欲试。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六十一章 白虹横空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黑狱里应该不仅仅只有这几位大人物据我所知狱里还关了好些旧日之神的眷属与化身但现在祂们都没有露面。” 希尔达摩拳擦掌率先开口试图争一争那张宝贵的辟邪符:“……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也不知道天灯之光与地狱之火笼罩之外还隐藏了多少妖魔鬼怪。” 姚教授微微颔首。 “黄雀自然是有的这种鸟儿什么时候都不会少。”他倒是没有否定希尔达的推断但也没完全肯定年轻助教的猜测:“只不过想要在螳螂吃掉蝉之前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扑下来就很困难了……大家都知道鸟雀在夜里都是睁眼瞎而黑狱最不缺的就是夜色。” 塔楼间响起一阵略带恭维的轻笑。 似乎大家都觉得老姚这个例子举的很有趣。 希尔达微微叹口气知道自己的话没有搔到老姚的痒处老老实实退了下去。 “我认为囚徒联军内部矛盾重重” 另一个年轻巫师趁机开口大着胆子开口补充道:“黑狱的囚徒数量终究有限数量少于我们但它们却敢大着胆子四面围攻没有选择任何一个主攻方向……除了因内部牵扯、互相忌惮、无法统一意见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的缘故了。” “而学校采取‘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策略稳坐钓鱼台任它四面围攻我自巍然不动却是非常老成的应对……” 姚教授还未开口九有学院另一位副院长便笑呵呵打断道:“话虽不错但院长让你们点评的是那些囚徒的排兵布阵你在这里分析学校的应对措施却是破题后走歪了路子……要扣分要扣分。” 那位年轻巫师顿时面露沮丧退了下去。 一时片刻塔楼间竟无人再开口一片安静。过了好一阵子助教团的代理团长张羽才出列低声说道: “大巫妖苏甲德擅长驱使阴尸、骷髅;天蛛伊丽萝丝神职有支配麾下囚徒多受其蛛丝控制;深津良子更是寄生系妖魔出身天知道她在黑狱寄生了多少分身、此刻真身又藏在那路大军的什么位置。” 说到这里张羽微微蹙眉看了东面那头如山岳般的巨兽一眼额前略显花白的头发在冷风中微微拂动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以上三者皆可用‘善假于物’四个字来概括。祂们役策大量囚徒充当炮灰冲击黑狱古堡的外围防御……非常古老、但是有效的作战方案。” “至于巨兽贝希摩斯勉强也可算作‘以力役人’吧……祂用暴力裹挟众囚徒手段虽较其他几个方向略显粗糙效果却大同小异。” 这番说辞却比之前两位年轻巫师更为‘言之有物’几位大巫师都满意的点着头并未打断只听张羽继续分析下去。 不愧是助教团的团长希尔达听着张羽的回答面上带了一丝羡钦知道那张辟邪符大概率要落在团长的手中了。 他倒也无嫉妒之心毕竟张羽的能力在助教团有口皆碑而且作为团长做事向来公正那张符纸到了他手中也会用在助教团成员的身上。 想到这里年轻助教索性把目光投向古堡外看着那四头大妖魔驱使无数囚徒炮灰在天灯与地狱火之间疯狂进攻。 有巨大的蟾蜍鼓动着下巴纵身前跃每一跳都足足数里远张开巨口一道肉弹恍若鬼影每一击都能拽下数盏天灯。 有多脚的蜈蚣长数十、乃至上百米沿着地狱方程式开出的堑壕乘岩浆而行数千利足犹如数千船桨带动其身影飞快又不乏灵活从外堡射出的魔咒往往还没落在它的身上便被避了过去。 还有红皮蝎尾头生双角腿有反关节硬蹄的魔物挥舞着钢叉嗷嗷叫着一窝蜂向前冲锋每每有同伴被巫师们的魔法击倒它们第一反应倒是分食伙伴骨肉一扫而净连骨头渣都留不下。 魔物们攻势凶狠。 巫师的防守也不落后。 凭依着外堡的防御法阵数百支猎队或立于城墙之后、或攀附于大巫师们的真身之上法书翻动间便是无数道咒语雨点般落下各色光芒映的天空宛如幻梦境般灿烂。 恶战未起数位大巫师都稳坐阵前。 只有那使琴的书生、负剑的道士、以及手握宝瓶的和尚面露慈悲祭起各自法宝略略出手阻挡一二。 便听无边光影中不时响起几声琴弦波动崩裂那冲阵最凶狠的囚徒洒落一地黑血。 又见无穷业火间一点寒芒拖拽着银白色尾巴迅疾在电光火石间从几个囚徒之间一晃而过只留下颅上开洞、颈间裂隙的残缺尸体扑到在岩浆中。 还有一道细长的龙卷风自天边而来在囚徒大军中挑三拣四倏忽间便罩在某个囚徒身上将其吸入宝瓶中。 几位大巫师自是不屑与那些小喽啰动手。 每每出手挑选的都是天蛛伊丽萝丝支配的傀儡、或者巫妖苏甲德驱使的阴尸、亦或者怨憎深津良子附体的怪胎。 暗战此起彼伏让站在城头的年轻巫师看的目眩神迷。 就在战事渐渐激烈起来的时候。 在天灯之光与地狱之火笼罩范围之外黑狱世界那沉沉如幕的夜色之中。 忽有一道白虹自西向东横贯天际。 内堡中端坐高椅上的两位副校长、正堡上正在听助教团长分析战局的姚教授以及其他几座塔楼里的院长、外堡上月下议会五位上议员以及堡外九位大巫师以及站在光暗交界处的四头大魔齐刷刷抬起头看向那道白虹。 黑狱无日故白虹无法贯日。 黑狱也无光故那白虹之光只能来自外界。 那道白虹宛如开天辟地的斧光在黑色幕布上劈出了一道醒目的白色痕迹。 “黑狱设在外界的某道门被打碎了。” 姚教授仰着头看着那道停留在半空中正以非常缓慢速度淡下去的白色痕迹轻声说道。 夜风袭来希尔达感觉后背汗毛炸起冷汗涔涔。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六十二章 调整部署 世界不是一个泡泡。 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也不是连接在泡泡之间的涵洞出入口都呈洞状。 黑狱入口在布吉岛上空是一轮黑月。 巫师世界落在黑狱世界的影子则是一道白色长虹——‘世界之门’的颜色体现了各自世界的特点‘世界之门’的模样则取决于不同维度相切后的形状。 大概可以理解为三维世界的一根棍子在二维世界可能表现为一个圆面;而二维世界倒影在那根三维棍子上的可能只剩一条狭长的印痕。 构成不同世界的维线有着或多或少的差异也就造就了不同世界之间规则的区别。这也是为何即便有‘门’沟通黑狱与第一大学之间的交流仍旧滞塞的缘故。 “立刻与第一大学取得联系确认是哪一座门被打碎了!确认入口破碎的原因!确认有无人员伤亡!确认第一大学与布吉岛现状!” “是!” “传令参谋部星象占卜处测算那道白虹覆盖区域是否会对计划造成任何阻碍;另安排占卜师们重新推测新生成变量的后续影响。” “是!” “降低黑狱守护法阵对黑狱古堡内堡、正堡的魔法防御支撑将节省出来的魔力优先供给守护法阵有关灵敏度的模块将法阵灵敏度提升至最高!……假如还会有下一次意外出现我不希望黑狱里那些囚徒与我们同一时间看到意外的发生!” “是!” 一道又一道命令从黑狱古堡最深处传出。 原本安稳端坐于黑狱世界中心的古堡仿佛一台缓缓加速的战车齿轮相互咬合、拽动链条节节转动、轮毂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开始颤抖散发出让整座黑狱世界战栗的气息。 第一大学的两位副校长并立内堡城头关注着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女墙后稍远一些的驰道上一位位袍色各异的巫师手持羊皮、竹简、绢轴等不同命令文书往来穿梭脚步匆匆倏忽间便有一道道身影消失在垛口后又有一道道新的身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 看书领现金红包! 整座内堡城头上的秩序显得急迫却不慌张、繁忙而不混乱。 符纸燃烧时的淡淡青烟与魔咒低吟后的微弱光晕混杂在一起交织出一股魔法战争特有的韵味。 “降低内堡与正堡的魔力支撑会不会影响黑狱整体的防御强度?”两位副校长身后不远处有穿着白袍的巫师谨慎提醒道。 石慧回头横了那名巫师一眼:“学校征召你们回来不是躲在三重防御法阵下观摩那些妖魔有多么放肆……防御法阵有外堡一层就足够了!” “要知道我们才是这座世界的主人!” 这番话甚是提气却并不足以服众。 毕竟黑狱古堡还有一项重要的职责是守护玄黄古木倘若外面的几重防御真的都被打破了放任妖气污染蔓延势必对正在结果期的玄黄木造成不良影响。 但看到旁边另外一位罩在黑色长袍中的老人一脸平静城墙上的诸人便知道这项决定已经在两位副校长之间达成了一致因而再无人置喙。 …… 希尔达并不知道内堡城头发生的事。 他只是驻守正堡的四座塔楼里非常不起眼的一名注册巫师。 遥远夜幕下那道醒目的白虹仿佛一抹秋日清晨的寒霜冻醒了塔楼上刚刚在热聊中放松了心态的年轻巫师们。 也让塔楼上助教团的成员们心情愈发沉重——与来自新世界的猎手们相比常年在第一大学工作的助教们更清楚学校此刻的空虚也更了解那道白虹所揭示的风险。 姚教授草草结束了之前的话题将一张辟邪符塞到张羽手中。 “报告!” 一位穿着暗红色长袍的巫师突兀出现在塔楼入口处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匆匆上前手里举着一块玉佩: “内堡校长令!” “参谋本部星象处监测到‘白虹入口’发生多点魔力波动痕迹判断有数量不明的个体进入黑狱石慧副校长命令九有塔楼派遣猎队前往搜索!” “以上请立刻执行!” 姚教授接过那块玉符皱着眉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 传令的巫师轻舒了一口气冲旁边几位相熟的红袍子点点头然后施礼后悄然退下重新消失在塔楼入口。 教授与两位副院长低语片刻抬手在年轻巫师之间虚点几下: “张羽、托马斯、希尔达、维克多、若叶紫你们五个出去一趟张羽担任队长注意安全。” 五位黑袍闻声出列低头应喏。 …… 相对于黑狱古堡里紧张应对的巫师们。 地狱方程式中的囚徒则气势高涨。 在它们看来黑狱的天空被划出一道口子这件事的象征意义远远超过它们之前打破数座巫师们早已废弃的黑狱堡垒意味着它们头顶的夜色再也不是黑漆漆一片意味着这座监狱终于要迎来新的光芒。 而且说不定那道口中就是黑狱外的妖魔大军划破的。 原本因毫无进展而稍显颓势的攻势在那抹白虹的刺激下仿佛被打了兴奋剂攻势骤然强化了几分。 不论是否受到控制早已疯狂的囚徒们嗷嗷叫着猩红着双眼挥舞着利爪或简陋的武器冲向巫师们的防线。 只不过与炮灰们相比几位大魔表现的异常谨慎。 “咔咔……不是我们的人。”巫妖苏甲德咔咔着下颌骨冲着旁边一只攀附在骷髅兵颅骨上的小蜘蛛说道。 小蜘蛛迎风而涨蛛背上浮现一张美丽的面孔。 “当然不是你们”天蛛伊丽萝丝微微一笑:“我能从那条缝隙中感受到神灵的气息……不是我们的神、也不是巫师的神……而是被你们称为‘旧日’神灵的气息。” “咔咔”苏甲德的下颌骨停了片刻眼眶中那点猩红明暗不定似乎在感悟白虹中的气息半晌它的下颌骨才重新敲响: “确实……有点像东荒尽头地渊深处的那头羊……我以为祂对出去不感兴趣。” “或许它只是之前不感兴趣。但如果有机会谁愿意一辈子都呆在这座暗无天日的监狱里面呢?”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六十三章 成长阶段的特点 在黑狱世界极东尽头有一道深不见底的黑渊常年罡风肆虐阴煞弥漫荒无生机偶尔有一两股岩浆冲天而起也会很快熄灭。 囚徒们口口相传这道黑渊是一位强大妖魔的领地只不过祂从不像伊丽萝丝或者苏甲德那样收拢下属、圈划领地表现的一贯与世无争便有那胆大的囚徒靠近深渊想要投效深渊也从不理会任凭其徒劳挣扎在罡风与阴煞外耗尽生命。 管理黑狱的狱卒也从不来这片深渊附近检查。 渐渐的这片区域便变得愈发荒凉。 有传言说住在这道深渊底的妖魔曾经是第一大学的某位大人物因为实验事故意外堕落被无名校长亲自打入黑狱并施加了强大的封印只要黑狱不毁那道封印就无法被打破所以里面的妖魔无法出来外面的狱卒也无需劳心看押。 也有传言说这道深渊下是第一大学开设的一座实验室以黑狱中的囚徒为实验材料做各种违反巫师伦理的邪恶实验为了避人耳目所以表现的非常保守封闭也正因为它是第一大学开设的所以狱卒们从不担心这里出乱子。 还有传言说深渊下确实是一头强大的妖魔但与其他妖魔不同这头妖魔是主动向第一大学投降进入黑狱以躲避狱外某位大人物的追杀。 传言之所以为传言就是因为其无法被证实、也无法被证伪。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道深渊的‘安分守己’。 当狱卒们押解新囚徒进入这座世界时这道深渊从不理会。 当玄黄古木开花后香气弥漫整座世界深渊上的罡风稍稍停滞片刻便又恢复如初仿佛没有嗅到空气中传来的那诱人的气息。 当黑狱古堡大亮无数囚徒嚎叫着冲向那抹光明恐怖的气机在古堡上空交锋数十道深沉的意念相互交织雷霆乍怒因果纠缠这道深渊上空的罡风与阴煞反而愈发浓烈深渊下的气息也愈发收敛。 就像一头吃饱喝足后躲在泥浆里一心沉眠的寿龟似乎除了时间没有其他任何可以证明其存在的概念了。 直到一抹白虹横贯天际。 数点隐晦的魔法波动从那抹白虹中洒落。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 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现金/点币等你拿! 这道深渊之下终于有了些动静。 “噫?!” 一个翻腾的念头从深渊中升起。 深渊上空那些仿佛自黑狱开辟起便开始肆虐的罡风骤然停歇强大的吸力从深渊底传来将弥漫在深渊周围的厚重阴煞一扫而空吸入深渊之内。 片刻之后。 岩层传来碎裂声空气中重新弥漫起一股奇异的气息——夹杂着星空深处的冰凉与地狱之中的硫磺既不同于妖魔的混乱、也不像巫师那般充满秩序的气息。 未几。 一个如山岳般大小的羊头缓缓探出深渊定定的盯着半空中那抹白虹。 祂狭长的羊脸上没有一丝毛发像是覆盖着一层幽深的黑色火焰那跃动的外焰就是一根根蜷曲的羊毛。 火焰翻滚间萦绕出无数大大小小的漩涡每一个漩涡中心都嵌着一点暗红仿佛无数黑眸红瞳的眼珠从无尽的幽深中透出来看向黑狱那似乎亘古不变的夜幕。 深渊中的动静愈发明显。 岩层哗啦啦剥落的声音此起彼伏随着羊头不断升高越来越多红色眼珠出现在黑狱中如同一颗颗细小却坚韧的火焰竟渐渐在无尽夜幕中映照出一小片暗红的色彩来。 这一小片暗红也反照出从深渊中升起的这羊怪的模样。 祂的身躯轮廓仿佛某种树木树干是其粗短的腿脚树冠则是其长满触角、布满黑焰的身子。祂的羊头就隐蔽在那庞大树冠之中鞭子模样的触角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嘴巴嘴里布满利齿滴滴答答落下一地漆黑黏液。 嗡!! 一层及其淡薄的金黄色光网在黑夜中浮现出现在深渊上空恰好笼罩住那只羊头怪物魔力在光网上流转片刻垂落一道虚幻的符箓。 符箓晃动间传出一道严厉的意念: “……记住你的承诺!” 羊头转向那枚符箓似乎有了片刻迟疑。 随即半空中那抹白虹微微震颤似乎传来了某些讯号。 然后这头从深渊中爬出的怪物不再犹豫继续向上攀爬。岩壁上滑落的石块与祂腹腔里轰隆隆作响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许久才混合出一道清晰的意念: “……吾愿一辈子呆在这座黑狱的原因就是你们能把祂挡在外面……现在祂来了你们先打破了自己的承诺……” 说罢羊头怪物浑身大大小小的眼珠骤然睁大眼中红光大盛把周围照的一片通红仿佛漆黑炉膛里滚落出一粒炭火。 那层单薄的金网被这粒炭火轻易烧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挂在半空中的虚幻符箓犹豫片刻也不再费力重新编制那层罗网而是将那金网一收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投向黑狱古堡所在方向。 羊头怪物瞥了一眼那道流光并不理会只是缓缓抬起仿佛树桩般粗大的下肢开始向白虹所在的方向挪去。 红光弥漫。 宛如一道有头有尾的、流淌的岩浆。 …… 黑狱古堡。 一道金色流光从天边滑过一闪即逝落入内堡城头。 “啪!” 石慧抬手捉住那道流光仿佛肥皂泡被抓破溅落一片金色的光点。站在女巫旁边的黑袍老人把目光从城外燃烧着的地狱方程式上挪开落在那片光点之上。 “东边深渊里那头羊跑出来了。”女巫不待他询问立刻回答道:“据祂说从那道白虹里感受到了大敌的气息……是我们违背了诺言。” 若愚副校长捏了捏拄在手中的拐杖杖首重新转头看向城外。 片刻后他才沙哑着声音低声说道: “毫不意外。” “如果说幼崽是软糯天真可爱的代表成熟是冷静理智的表现……那么介于这两者之间的成长阶段最大的特点就是叛逆。” “祂摆脱了幼崽的身份但还没有强大到足以与尼古拉丝对抗。能够背叛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之母自然也就能够背叛我们。” “这点毫不奇怪。” “等黑狱这点事情结束后如果祂还没逃走就捉了去交给应用魔法研究院吧……蒙特利亚教授已经申请过许多次希望拿到这个珍稀的样本。” 石慧诧异的看了老人一眼。 “我以为你会在乎祂的存在”她颇为感慨的叹口气目光落在外堡最高的那座塔楼上轻笑一声:“……如果在对待月下议会的态度上你也这么开明就好了。” 若愚老人拄着的拐杖轻轻在石板地上磕了一下。 “慎言。” 他摇着头纠正了女巫的观点: “我虽珍惜生命却非滥用慈悲。星空深处那些家伙与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略微关心便已经是极限……而月下议会是我们的道友。” “大道不独行以求互相扶持罢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万物皆奇迹 万物皆奇迹乃至黑暗与寂静1。 爆炸之后万籁俱寂;燃烧殆尽一片死灰。 世界的终结不是轰轰烈烈的毁灭而是一片呜咽;地狱的尽头也不是无边业火而是无穷的冰冷与寂静。 郑清在一片喧嚣中穿过那轮黑月来到一片寂静之地脑海中蓦然浮现的就是上面那些念头。 他不是第一次穿过不同世界的边界。 也不是第一次从天空坠落。 但他却是第一次在短时间内体验极度升落两种感觉——就像坐上了一辆没有座位的过山车——前一秒他还在半空中挣扎着被无处不在的吸引力撕扯着飞向那轮黑月仿佛一颗螺丝飞向吸铁石;下一秒当他穿过黑月后眼前一黑身下骤然一空整个人便打着滚儿向下落去。 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大吼‘抓住尼基塔!别让她跑了!’的那一刻。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 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了’字的尾音穿越了两个世界的边界在临钟湖上空留下了悠长的颤音然后被黑狱冷漠死寂的气息彻底冻结戛然而止。 郑清感觉自己像是进了一间四面裹满消音棉的暗室暗室里装了大功率的制冷机。 耳畔飚过冰凉的寒风风里夹在着一些焦臭与硫磺的气息似乎还有些酸涩的味道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仿佛一颗小石子掉进了平静深邃的湖水中湖水发出令人心满意足的低低的‘咕叽’声漾起了一层微弱的涟漪然后石子儿便被沉默的湖水一股脑吞没了。 除了呼啸的风声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 除了一望无际的黑暗眼睛也看不到任何景色。 只用了一秒钟郑清就确认自己来到了黑狱不仅仅因为那些在校园里流传的谣言让他有了一定的预期更因为他无法想象除了黑狱之外还有什么地方会有这样令人绝望的色彩。 几乎被剥夺了五感。 于是自然而然他的脑海中浮现了那句话—— ‘万物皆奇迹乃至黑暗与寂静’。 人类追求轰轰烈烈的死亡、赞美声势浩大的祭奠只因为人们知道死亡以后是一片寂寥与黑暗所以要用生命的热闹妆扮死亡的孤寂。 就这么在思考生命与死亡的沉默中向下掉了好一会儿——可能只有四五秒也可能有七八分钟郑清有点拿不准因为他感觉这段时间格外扭曲与漫长——总之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调整后年轻巫师终于意识到第二件事。 他正在从天而降。 听上去这是个充满勇气的词语但实际上却格外残忍。 因为郑清不是鸟儿也不是小精灵没有一双能够支撑他飞行的翅膀。而且在这片漆黑的夜幕下他也没办法奢望下面恰好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老巫师举起手中的法杖冲他高喊‘杲杲日出习习谷风’这样的咒语然后被一条银白色的光带接引着安全落地。 年轻巫师慌乱的挥舞着胳膊像溺水的泳者但除了冰凉的空气他抓不到一点儿让人心安的东西。 手中符枪的枪身上那一枚枚风车状的符号闪烁起淡黄色的光芒。 砰! 郑清下意识的扣动了扳机淡青色的符弹从枪口射出一闪而逝转眼便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远处隐约传来可怕的嘶吼郑清听不太清因为他正被开枪后的微弱反冲力推着在半空中打了个滚儿。 也正是这个打滚儿让他看到了头顶那抹淡白色的痕迹。 因为距离近他眼中的这抹白痕并不像黑狱古堡、或者极东深渊的观察者们看到的那样是道白虹。在郑清眼中头顶那抹白痕更像是浓墨后的飞白丝丝缕缕漏着气。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郑清终于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看到了一个锚点一个让他确认自己存在的锚点。 头顶那抹飞白中隐约传来一道熟悉的意念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这句话是让他检讨自己郑清在冷风中翻了个白眼他不记得这句话是谁说的了但他记得这句话后面还跟了一句非常有名的话‘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自求多福自求多福!” 年轻公费生咕哝着空着的一只手伸进腰间挂着的灰布袋里胡乱翻找着:硬的硌手的木箱箱子里都是教科书;然后是坩埚、玉釜、试管等调制魔药的工具。 魔药想到这里郑清的指尖在几个安瓿瓶上停了半秒钟他想起自己还有几瓶变形药剂旋即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在半空中变成一只猫是非常愚蠢的选择。几万米的高空不是几米的距离猫从天上掉下来也会摔成肉饼。 一想到自己模糊的血肉中夹杂了几根黑漆漆的猫毛郑清忍不住在半空中打了个寒颤加快了翻找的速度。 终于他摸到了装着符纸的箱子。 轻身符、爬云符都在幻梦境的冒险中用光了;他倒是还知道一种舞空符但之前并无准备眼下也没有挥毫画符机会;似乎察觉到男巫的气息砚台上的小蛇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 郑清有些绝望的把手从装着符纸的箱子里抽出来脑海中闪过小时候跟着先生去回字集见到的木头飞剑、跟着托马斯在大明坊见到的飞天扫帚与魔毯。 梅林在上他多么希望此刻自己的灰布袋里也装着一张折叠好的魔毯! 然后他的指尖碰到了一个软鼓囊囊的封皮。 是那本从学校图书馆借用的、他临时使用的法书。 郑清下意识将法书抽了出来才想起来书上记录的几道咒语都是狩猎时使用的并无帮助人飞行的魔法。 书页在急速下坠的冷风中哗啦啦作响似乎下一秒就会被狂风撕碎;郑清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了一些浓厚的黑重色块似乎是大山的影子。 他没有更多时间了。 郑清怀抱符枪一手翻开法书一手按在自己最熟悉的那道咒语上: “葛之覃兮!” 数道藤蔓试探着从虚空探出环绕着年轻巫师仿佛游鱼般蹿来蹿去。 “葛之覃兮!” 郑清闭着眼大吼着同时在脑海中拼了命的观想着降落伞的模样努力屏蔽耳畔越来越清晰的风声。 藤蔓们冲天而起数十道、数百道、相互交织须臾之间便织出一张细密的藤布悬空张开。 郑清身子猛地一沉原本疯狂的坠地感终于消失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六十五章 非法降落引发的事故 “咔嚓!” 郑清低声痛呼一手揉着快断掉的小腿骨另一手胡乱在地上摸着他感觉自己刚刚掉下来的时候好像砸在了什么东西上。 魔法藤蔓编织的降落伞在他落地的同时便化作丝丝缕缕的魔力消失在黑狱无边无际的夜幕之中。 很快郑清就知道之前的感觉不是错觉。 他落下的时候确实砸到了什么东西。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而且那个‘东西’的现状可能比较糟糕。 因为他摸到了一手湿漉漉的液体还带着一丝温热。年轻巫师犹疑着用指尖搓着那丝温热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带着妖魔那独特的腥臭。 是血。 而且是妖魔的血。 也就是说他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砸死了一头妖魔?郑清脑海闪过这个略显荒唐、但又确凿无疑的念头再次把手伸向那摊温热中向旁边摸了摸。 仍在抽搐的身子、断茬的骨头、坚硬且上翘的獠牙粗硬的毛发。 然后他摸到了一滩有点像豆腐花的东西。 郑清咽了口唾沫努力屏蔽掉自己的下一个念头——虽然杀过不少妖魔但这么恶心的杀法还是第一次——他胡乱的把手在袍角上擦了擦想要起身却忘了自己腿刚刚受了点伤痛呼一声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啪叽。 郑清脑海浮现一碗西红柿蛋花汤成型的画面。 这一次他确信自己坐了一屁股妖血甚至可能还夹杂了一些妖脑花儿。 “该死的梅林!” 年轻公费生低声咒骂了一句正打算再说点什么冷不丁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数道猩红正悄无声息从他斜后方蹭过来。 “别动!” 男巫下意识坐直身子大吼一声手指已经扣住了符枪扳机枪口在那几点猩红之间徘徊不定——他不知道自己瞄准的是对方的脑袋、还是两头妖魔之间的空隙因为那些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始终漂移不定所以他也只能不断移动枪口确保对那些不怀好意者的威慑。 或许因为他坚定的态度。 或许只是因为符枪上传来的可怕气息。 那几点猩红在距离郑清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仿佛一盏盏悬空的小灯笼。 男巫坐在地上向后蹭了蹭眼角余光飞快左右瞄着唯恐还有其他包抄过来的妖魔同时另一手按在了法书上小心翼翼翻动书页试图寻找一道合适的咒语。 “嘶…咳咳” 一个粗哑的嗓子干咳两声用非常怪异的语调低声问道:“……新来的?” “嗯?” 郑清扬起眉毛这可不像妖魔与巫师之间打招呼的方式感受着手指间那丝滑腻以及身上那股呛人的味道他忽然有了一点猜想。 “你怎么知道。”男巫粗着嗓子同样压低声音反问道。 对面传来几声轻笑明显来源于几头不同的妖魔声音有轻有重唯一相同的是它们也把声音压的很低。 “因为你的眼睛还很亮”那个粗哑的嗓音简单解释道:“带着外面世界光彩的那种亮……当然如果你这里呆的时间稍微长一点眼底的光迟早会被这该死的夜幕吞噬殆尽。” 郑清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双眼因为禁咒力量外溢的缘故再次充血。再加上身上沾染了死去妖魔的血液与脑浆被对方误以为是妖魔也就不足为奇了。 “还很香!”另外一头妖魔用力抽着鼻子语气中难掩一股急迫的冲动:“你身上还带着一丝小巫师们那种鲜嫩可口的味道……你在外面刚刚吃了一个小巫师吗?在哪里吃的?骨头脆不脆?你们现在吃小巫师用什么酱料?我们那个年代习惯蘸曼陀罗花酱……” “咳咳!”第一个声音用力咳嗽了两下似乎觉得同伴的表现有点丢脸:“它只是太久没有接触外面的世界了……” “没没关系。”郑清木然的回答着同时默默的从地上捞起更多妖魔血液与脑浆给身上涂的更充分一点。 “老大我饿!” 黑暗中传来其他妖魔们吸吸溜溜的声音那些猩红的小灯笼也变得明暗不定:“它看上去真的很可口!!” 郑清仿佛能够看到它们嘴里的涎水顺着獠牙缓缓垂落在坚硬的砂砾间腐蚀出一个个冒烟的小坑。 他立刻警告的晃了晃手中的符枪。 几盏‘红灯笼’摇摆着缓缓向后退了一点。 “不要误会。”第一头妖魔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它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威胁:“我的兄弟们是在说你身边那个死掉的家伙……它是族群的叛徒私自藏匿食物……按照惯例我们需要处理一下它的尸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郑清没有马上回答它的话。 因为他终于在法书上找到了一道合适的咒语。 他的指腹按在法书的页码处虽然因为天色的缘故他一个字儿都看不清但书页里咒式上的每一个符合都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中: “彼月非微此日非微!” 低喃的咒语声在这座枯寂的世界响起显得格外突兀。 这是蒋玉教给他的一道照明咒与‘嘒彼小星’相比这道咒语虽然照明效果不够灵活但续航能力更强消耗的魔力更少非常适合此刻的情形。 伴随着郑清的咒语声一抹极其暗淡的荧光亮起。 旋即一个硕大的蘑菇头从荧光里费力钻出左右张望一番后努力拔出它细长的身子晃晃悠悠走出法书在砂砾间扎下了根。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片刻之后数十根细长的覃类植物排着整齐的队伍环绕男巫周围张开它们的菌伞在夜幕寒风中左摇右晃。 许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咒语对面那些猩红的眼睛向后退了退那只领头的妖魔低声喝道:“你在干嘛?” “想跟你们认识一下。”男巫友好的回答道。 话音未落一团团月光便从那些覃类植物的脑袋上冒了出来如同肥皂泡晃晃悠悠飘到半空然后砰然破碎洒落一地清冷的月光。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六十六章 尸变的世界 郑清清楚的记得蒋玉在使用‘彼月非微’这道咒语时瞬间便召唤出一大堆的蘑菇小人儿那些小人儿顺着空旷的街道四处溜达吐出一朵朵金灿灿的阳光。 他今天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召唤出几十只蘑菇小人儿。 而且这些蘑菇小人儿脑袋上冒出的还不是朵朵金灿灿的阳光而是一些仿佛月光的淡白色光团。 或许这就是世界法则不同导致魔法效果出现了偏差。 男巫在心底暗忖着继续鼓动体内的魔力召唤更多蘑菇小人出现——因为禁咒泄露的缘故他体内富余了大量魔力无处堆积此时恰好可以宣泄一番。 一团月光可以照亮一米方圆的地界数百团月光相互缀连瞬间便撕开了周围一大片夜幕笼罩的世界让郑清第一次清晰的看到了黑狱世界的本来面貌。 与外界相比黑狱给郑清的第一印象是‘灰’。 昏灰色的大地上遍布着一块块银灰色的石砾小的如同豆子大的仿佛磨石;远处匍匐着青灰色的山峦在光线之外影影绰绰;近处枯立着几株扭曲的树木看上去早已枯死枝干在月光中显露出死寂的灰白。 第二个印象则是‘死寂’。 荒凉的世界没有一丝绿色;在石砾与枯树之间残留着许多近乎石化的骨头有那没有石化的也变成灰黄色死气弥漫;目之所及除了不远处那几盏‘灯笼’之外万籁俱寂让人可以清晰感觉到这是一座濒临死亡的世界。 难怪这里会被巫师们改造成关押妖魔的监狱。 郑清在心底暗自叹息着。 目光再转这一次他终于清楚看到了周围那些试图打秋风的妖魔的模样。 它们四肢着地拥有相似的体型瘦骨嶙峋苍白的皮肤紧紧绷在肋骨上露出干瘪的腹部身上几乎不着寸缕。 凭借它们颅骨的模样郑清勉强可以辨析出其中有巫师、有虎罴、有狼、有鼠、有牛、还有蛇但这并没有什么区别——它们仿佛一群异种野狼般长着相似的獠牙瞪着猩红的眼珠互相警惕着左右同时守护着左右。 这是在困苦与磨难下忘记了曾经的身份被黑狱的荒凉硬生生改造成了近乎同一种生物:一种介于死灵与生灵却又保留了妖魔特质的生物。 不知为何看着这些可憎而又可怜的身影郑清莫名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名叫《指环王》的电影里面那个曾经是霍比特人的持戒者被魔戒蛊惑最终堕落成一头名叫‘咕噜’的怪物。 眼前这些相貌可憎的生物与那咕噜又有什么区别呢? 就在郑清打量那些妖魔的同时那些妖魔也看到了周围一团团淡白色的月光看到了夜幕被撕碎的场景。 突如其来的亮光让这些妖魔惊慌失措尖叫着仓皇而逃在极短时间内退到月光笼罩范围之外重新为它们那瘦骨嶙峋的丑陋身子穿上了夜幕编织的‘黑色外套’。 “你这巫妖!” 那头为首的长着一个狰狞虎头的妖魔在夜幕中焦躁徘徊着低声厉喝道:“你在做什么?!快些息了灯火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巫妖!” 郑清有一双通红的眼睛浑身散发着妖魔的气息又是一副巫师打扮手里拿了法书任谁看也像一头巫妖。 也难怪那头虎妖如此称呼他。 “这里是黑狱!” 黑暗中另有一头面目苍老的巫妖勇敢的探出半个脑袋伸进月光与夜幕的交界处大着胆子警告道:“快些收了你的咒语!” 郑清并未搭理那虎妖的低吼与老巫妖的警告而是镇定的环顾左右。 他的身下有一头死去的妖魔看上去像是一头狼妖郑清之前从天而降落在它身上的时候砸断了它那细长的后腰。 当时这头狼妖似乎在啃噬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整个脑袋都钻进了那尸体的胸腔之中郑清砸下来时因为力道稍微有点大导致狼妖的脑袋重重撞在尸体脊柱长出的一根骨刺上。那根向上弯曲的尖锐骨刺从狼妖下巴扎进去一直戳穿它的后脑导致血与脑浆流了一地。 狼妖几乎没有做出任何有效挣扎便一命呜呼了。 知道不是自己砸碎它的脑袋郑清莫名安心了许多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直到这时他才抬头看向躲到月光笼罩范围之外的那些妖魔好奇道:“为什么要让我收了这道咒语?” 两个声音同时在黑暗中响起: “灯火会引来那些强大的怪物!” “不要浪费宝贵的魔力!” 前一个回答是虎妖的后一个回答是那位老巫妖的。 老巫妖歪着头看了那虎妖一眼提醒道:“现在除了我们这些半死不活的残废哪里还有什么强大的怪物……稍微厉害一些的囚徒都被那些大人物拘走去攻打黑狱古堡去了。” 听到‘黑狱古堡’几个字妖魔群里出现了细微的骚动。那头虎妖也垂下脑袋低声骂骂咧咧了几句并不辩解显然认可老巫妖的话。 郑清对老巫妖提到的‘大人物’以及‘黑狱古堡’都很感兴趣但他也知道现在并不是询问那些问题的时候。 未等他开口那老巫妖就转头再次看向年轻巫师:“你刚来黑狱受到的教训还不深刻……你闭了眼仔细感受一下周围的环境。” 郑清自然不会因为那老头儿一句话就乖乖闭了眼但他也分出几分精神小心触摸着这座世界的脉动。 片刻之后男巫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原本第一眼看到黑狱的模样郑清感觉这座世界一片死寂但仔细感悟却发现这座世界何止死了简直快要‘尸变’了——他不知道对于世界能否使用‘尸变’这个词但在他的感觉中这座世界就像那些死不瞑目的尸体正挣扎着压榨着‘体内’任何一丝可能存在的生机。 而所有‘生机’中相对而言最粗壮也最有可能把这座世界从归墟边缘拽回去的力量就是魔力。 拥有不可思议威能、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六十七章 你不对劲 “你也感受到了对吧。” 老巫妖用沙哑的声音低笑着声音仿佛幽魂般飘摇:“你体内的魔力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被这座世界所吞噬……它们正从你的脚下溜走随着你的呼吸逸散顺着你皮肤的每一根汗毛缓缓蒸发。” “我不知道这是第一大学那些杂碎们架设的魔法阵的效果还是这座世界原本就发生了古怪的变异但我知道在这座世界我们的魔力用一点就会少一点。” “黑狱世界就像一台饥渴万分的榨油机在榨干我们身体里的每一丝魔力。” “除了食用同类尸体可以勉强补充一丝亏损之外我们只能努力压榨身体极限搜刮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缝隙间的细微魔力……所以你也看到了缺乏魔力的后果让我们都变成了这种鬼样子。” “你要学会四肢着地走路降低下肢对地面的压力……因为你对地面压力越大地面吞噬魔力的吸力就越强。” “你要褪去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降低呼吸频率减少魔力蒸发的速度。”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你还要学会如何从每一粒细胞中榨取那一丝有限的魔力。” “当然地底的岩浆、头顶那些厚重的云层间都流淌着庞大而纯净的魔力如果你能够像那些大妖魔们一样以岩浆为饮雷霆为食倒也不虞魔力匮乏……只不过到了那时限制你的就会是巫师们设置的其他桎梏了。” “为什么要提醒我?” 郑清收敛了照明咒的一些威力只维持了一小块黯淡的光线。与此同时借着老巫妖絮絮叨叨的时候他悄悄摸出几道甘霖符拍在身上治疗刚刚因为降落造成的伤势。 黑暗中那些妖魔或许看到了男巫的小动作却没有丝毫阻挡的意思只有数道猩红的目光再次向他逼近贪婪的注视着男巫身下的那具死尸。 也有很多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打量着手持符枪的男巫。 “为什么?自然是为了活下去。” 老巫妖的声音在郑清身前不远处响起:“因为你是一个巫妖……我也是一个巫妖。在这个寒冷的世界你我拥有相同的立场簇拥在一起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你想活下去就不要像现在这样浪费魔力……我们不是它们没有尖锐的獠牙与锋利的爪子也没有粗糙到可以转化岩浆的肠胃……魔力与咒语是我们唯一的武器。” 夜幕中隐约传来其他妖魔的窃窃私语猩红的目光闪烁着在郑清与老巫妖之间徘徊不定眼神中不乏恶意。 郑清很容易便听出老巫妖话里话外的意思两个巫妖比一个巫妖更容易在黑狱中生存。但他很怀疑这头老巫妖是否真的出于‘同类’或‘寻找盟友’的缘故对自己说了这么多。它一定还在打什么其他的主意。 “这头狼是你们的了。” 男巫慢慢起身带着十多株蘑菇小人儿缓缓退后将身下那条死去的狼妖以及狼妖下那条已经看不清面目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一并留在原地。 鲜血顺着他的袍角滴答滴答落在砂砾间转眼便渗进干涸的土地深处连道影子都没有留下。 微冷的月色仿佛男巫的影子随着他的离开一齐向后退去。 待狼妖尸体上最后一抹淡白消失黑暗中仿佛响起了无声的号令数十点猩红齐刷刷扑向那两具尸体旋即寂静中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 虽然没有一丝血腥味传出。 但郑清似乎透过浓重的夜幕看到那些黑狱中的囚徒正扑在死尸上啃噬每一丝它们能够抢到的骨肉、舔舐每一滴它们能够嗅到的血液甚至沾染了血液的沙土也被它们一并吃进肚子里没有丝毫浪费。 郑清目光微闪落在脚边的发光菇上心神一动撤去缀在其中几株菇身的魔力链接。 这些覃类植物的状态从某种程度上印证了老巫妖的说辞。 失去郑清魔力支持后蘑菇小人儿们转眼便枯萎了一大堆仅留下数支在残存月光的笼罩下苟延残喘。 郑清伸手捞起一支枯死的蘑菇。 果然干瘪的蘑菇里一丝魔力都没有了就像那头老巫妖所言这个该死的世界时时刻刻都在汲取着生命散发的魔力虽然汲取的力度很小汲取的数量很少但如果一直持续下去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因为这种特性导致‘彼月非微’的持续性大大降低。 郑清清楚的记得蒋玉在使用这道咒语后那些蘑菇吐出的阳光会反哺蘑菇小人儿们促进它们生长让它们变得更强壮吐出更多阳光——那是一个良性循环。 而现在。 蘑菇们无法从地底汲取太多魔力它们吐出的月光也无法对蘑菇小人儿们形成有效反哺导致循环被打破一旦失去巫师魔力支持这些光菇子很快便会枯萎。 “看到了吧!” 老巫妖的声音突然再次出现在郑清附近或许因为饱餐一顿的缘故那双猩红的眼珠变得平和了许多:“这个世界时时刻刻都在贪婪的吞噬着我们身上的魔力……你为什么还不撤掉那些照明咒上的魔力?” “我身上魔力有点多”男巫含糊着回答道:“浪费一点不打紧。” “你不相信我?”老巫妖冷笑着连连摇头两个猩红的眼珠在夜幕中飘来飘去像极了两只正在追逐玩耍的灯火虫:“节省你的魔力对我有什么好处?” 能让你吃到富含魔力的血肉男巫在心底回答道。 不过表面上他还维持着对老巫妖足够的恭敬:“我只是有点好奇……黑狱这么大不可能只有您一位前辈吧其他巫妖都到哪里去了……” “很多”老巫妖似乎早就知道郑清会问这个问题嘎嘎怪笑两声:“强大的巫妖都投入了苏甲德大人的麾下魔力充裕的巫妖也是各位大妖魔身边的红人……只有像我这样老迈不堪、魔力近乎衰竭的巫妖才会……” “你不对劲!” 长了老虎脑袋的那头妖魔忽然打断巫妖们之间的对话伸长脖子抽着鼻子四下里乱嗅眼露怀疑的看着郑清:“你别动!”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七月流火 我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郑清当然知道自己不对劲——因为他可是一位正儿八经的巫师而不是一头巫妖眼睛红是意外因素——但这些黑狱里的妖魔应该不知道的啊。 听到虎头妖的话后他立刻屏住了呼吸脑浆如沸腾的开水般咕嘟了起来开始飞快思索自己哪里出了岔子。 眼睛的暗红与妖魔的猩红有轻微差异一般不认真打量是看不出来的再加上黑狱里这种暗无天日的环境让这些妖魔的眼底也多了一层暗翳、视力变差理论上这是自己身为妖魔最可靠的证据。 身上的袍子、鞋帮、手腕等处他刚刚都涂抹了那头狼妖的血浆虽然无法彻底掩盖身上巫师的气息但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倘若这些妖魔问起他就说自己进来之前刚刚吃了几个小巫师而且一定要用一种邪魅狂狷的语气聊这种事儿。 他甚至已经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身份。 只需把尼基塔的角色换给自己。面前这些身体形态都已经大变的妖魔肯定在黑狱里呆很久了。作为妖魔新秀的尼基塔应该无人知晓。她堕落的过程、她横跨巫妖与海妖的经历、登上巫师联盟通缉令的原委、甚至她的喜好与被俘获前正在做的事情郑清都一清二楚。 在顺着青藤从幻梦境爬回临钟湖的那段时间里因为有些无聊男巫用枪口戳着女妖把迷雾号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以及巫妖们枯黄之地的许多有趣细节都问了个遍足以应付这些妖魔的询问。 即便与大部分妖魔相比尼基塔的经历也堪称诡异。 但也正是这份‘诡异’给了郑清足够的、糊弄人的信心——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许多时候事实越离奇反而相信的人越多。比如许多人相信资本是有良心的再比如人们竟然指望屠国灭族的盎族人放下了屠刀改信浮屠。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什么不对劲?” 男巫干笑着脑子飞快转动同时考虑假如自己真的因为某个细节败露了身份这些妖魔一齐扑过来自己应该怎么办。 开枪? 亦或者撑起魔法盾后憋出个大炸弹? 郑清自然不愿意在这些臭虫般的妖魔们身上浪费自己的宝贵性命但如果真的存在被臭虫们分食的可能性他宁愿化作黑狱里的一团光。 夜幕中。 数十点猩红齐刷刷落在郑清身上便是那老巫妖都闭了嘴看向男巫的眼神多了几分惊疑不定。 郑清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悄悄咽了口唾沫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慢慢绷紧。 虎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绕着男巫转了两圈细长的尾巴左右摔打着抽碎好几块岩石两颗硕大的眼珠子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嘴里嘀嘀咕咕咕哝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半晌它才虎着脸喝问道:“说你是不是藏私了!” “哈?”郑清一时没有跟上这傻猫的节奏。 “你肯定藏私了!”虎妖瞪着男巫一脸深思熟虑后的肯定:“那两份食物里的含魔量明显不足……你是一个巫妖肯定用了什么奇奇怪怪的魔法把食物里的魔力抽走了……所以你才这么不在乎那些食物!” 所谓‘含魔量’就是那两具尸体血肉中蕴含的魔力总量这也是黑狱世界囚徒之间判断价值的基本指标堪比外界的‘时间’。 虎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有道理语气愈发肯定表情也愈发不善。围观的其他妖魔们也渐渐鼓噪起来看向男巫的目光里除了猩红似乎还淌出了丝丝涎水。 郑清在听出它没有怀疑自己的身份后先悄悄松了一口气继而开始苦恼怎样辩解自己没有‘藏私’这件事。 在猫果树上待久了郑清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能跟傻猫讲逻辑或道理它们会用它们那超乎寻常的愚蠢思维把你也变成一个傻子——比如在对待尾巴的态度上——眼前这头虎妖虽然不是一只正经猫但终究曾经属于猫科动物。 道理总是相通的。 “我不缺魔力。” 男巫首先否定了虎妖怀疑的基础然后非常诚恳的解释道:“进黑狱之前我刚刚吃了几个小巫妖……有细皮嫩肉的昆仑种也有被香料腌过头的欧罗巴种……现在我肚子还撑的很完全没有食欲。” 夜幕中隐隐传来一些不甚响亮的吸口水的声音。 男巫心底暗笑一下然后回忆着尼基塔曾经点评过的话简单包装后转述道:“……你们可能不清楚外面现在非常流行‘脍制’的吃法就是把刚刚捕捉的小巫师剖成细而薄的半透明肉片骨肉不能分离上面还刷了一层血丝这样吃起来既脆又韧且味道鲜甜……再蘸点时下流行的‘多堖花’只需要一口就能让你一整个月都感到浑身上下魔力充盈!” “我进来之前吃了不止一口……足足吃了两个不三个完整的小巫师!所以现在我感觉浑身魔力快要爆炸了……怎么会去动你们的食物呢?” 一番解释异常诚恳尤其最后一句因为郑清有着切身体会言辞发自肺腑更让在场所有妖魔都体会到一种微妙的情绪似乎下一秒面前这个小巫妖就会轰然爆炸。 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郑清毫不犹豫的浪费起身上的魔力翻动法书上记录的咒语抬手便放出了一道需要庞大魔力支持的‘七月流火’。 汹涌的魔力从他体内涌出沿着法书上那些精巧的咒式消失在虚空深处继而撬动黑狱上空云层间那庞大纯净的魔力化作一片片炽热的火焰将众妖魔头顶那片沉重的夜幕染成深浅不一的红色。 就连那道横贯数百里的白虹在这片燃烧的云层间都显得有些黯淡了。 虎妖怪叫一声。 原本聚集在男巫周围的大大小小的妖魔们一哄而散眨眼便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一丝气息都没留下仿佛之前围绕在郑清周围的那些猩红色眼珠子都是他的错觉。 那当然不是错觉因为除了逃走的妖魔之外那头老巫妖以及那头虎妖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郑清身侧仿佛两块石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单凭神识判断郑清完全无法区分这两头妖魔与旷野间那些大大小小的碎石有什么区别。 动如狂风静若磐石动静之间切换自如。或许这才是这些弱小妖魔能够在这座黑暗世界生存下去的主要技巧之一吧。 男巫带着心底这份感慨与两头妖魔一起抬头向上看去。 七月流火。 数百火团冲破黑狱夜空厚重的云层带着长长的焰尾从天而落。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天上鱼,火中羊 橘红色的火团带着炽热的焰风吹散了厚重的夜幕。 天与云与丘与地万象皆红。 一望无际的红浓墨重彩的红遮天蔽日的红带着涌动的炎热气息扑面而来似乎点燃了整个世界肃杀与绝望的气息让这片红色之下的生命齐齐颤抖为之窒息。 郑清感觉面前这一幕非常眼熟他肯定在哪里见过。 但他来不及回忆。 轰! 数百团天火落在远处那座小山丘上一时间竟营造出火山喷发时的景象飞沙走石焦臭四溢烟气弥漫百十米高的山丘被硬生生轰出了一个冒着灰白色烟气的深坑。 深坑的边缘残留的石头被烧出古怪光滑的琉璃倒映着头顶那抹白虹以及四周的焰红闪烁着奇异的色彩。 流火还未落尽数百双猩红的眼睛便从黑暗中冒出飞快的围拢了过去伸出苍白细长的舌头疯狂舔舐着那些滚烫琉璃上残留的些许魔力。 郑清目瞪口呆之余心底也暗自庆幸。 庆幸自己体内那道禁咒冲破了封印让他不虞有魔力匮乏的困扰避免了沦落到那些黑狱囚徒的境地。 也庆幸自己之前释放魔法时没有对准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囚徒——在释放‘七月流火’的一瞬间他曾犹豫要不要把这道咒语直接落到面前这些妖魔脑袋上将它们化作灰灰。 但考虑到世界变迁他对在黑狱中释放魔法的规则还不够清楚所以谨慎起见这道魔法并未锁定具体目标只是瞄准不远处那座光秃秃的小山丘。 也幸亏如此。 倘若他坚持把目标锁定成那些妖魔那么当‘七月流火’落下时目标消失不仅他有被咒语反噬的可能而且还有被那数百个大火团砸在脑袋上的危险。 “你确实不差这点魔力。” 老巫妖仰着头看着那些火团在夜幕中留下的一道道焰尾痕迹感慨道:“这样威力的魔法……即便大巫师用出来也就是这种效果吧……现在的年轻巫妖都这么厉害了吗?” 郑清矜持的咳嗽了一声。 他也不清楚是因为自己灌输进咒语的魔力太强还是头顶云层间积聚的魔力太多导致了‘七月流火’的效果远超预期。 但他清楚自己所谓‘私藏食物’的怀疑已经在这道魔法之后彻底消失了。 就算还有个别脑子拎不清的糊涂虫心底怀疑只需把它拽到‘七月流火’砸出的那个大深坑便转一转自然就会心服口服。 郑清甚至怀疑即便此刻他承认自己巫师的身份周围这些妖魔也会装作不知道。对于它们来说什么身份差异、原则问题等等都是小节在黑狱里能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疯狂的极致就是绝对纯粹的真实。 “咳”男巫轻咳一声态度谦虚的回答道:“并不是所有年轻巫妖都这么厉害……” “那是什么?!” 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郑清的发言他有些恼火的回过头恰看见虎妖正睁着一双铜铃般的红眼珠子直愣愣盯着半空中。 他顺着虎妖的目光向上看去。 白虹之下红光之上一条蓝白花纹的巨大游鱼正从天而落悄无声息的在夜幕中畅游巨大的鱼鳍安静的拍打着空气在大鱼周围激起一圈圈波浪般的魔力潮汐闪烁着优雅的光芒。 郑清可以举起三根指头发誓那条大鱼跟自己没关系。 再看这些囚徒的表情大鱼似乎跟它们也没有关系。 排除两种可能后考虑到这座黑狱世界的功能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大鱼是属于监狱管理机构甚至可能它就是黑狱的狱卒。 或许监狱方面发现自己意外闯入所以派人来带自己出去! 郑清心情振奋的猜测指尖在法书的页脚上迟疑考虑要不要冲天上放一朵大大的烟花或者干脆释放一道联络咒向那条大鱼表明自己的身份。 还没等他下定决心。 旁边便传来老巫妖同样惊疑的声音:“不仅仅是那条鱼……山上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它所说的‘山上’就是郑清刚刚一串儿流火球砸的那座小山丘。 当然此刻那座小山丘已经消失变成了一座冒着热浪的深坑。 郑清的目光落在深坑边缘。 火光中一抹漆黑的影子缓缓出现它两只前腿蹬在一块半融化的岩石上昂着头弓着上半身弯刀般的镰角直冲半空中那条蓝色大鱼。它的周身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细长的火舌幻化成一条条漆黑的触角不时卷起一头聚拢在深坑边缘的囚徒。 那些可怜虫原本只想凑过去舔舐两口魔力却不料为此丢了性命。 漆黑的身影站在一片暗红中仿佛黑洞吞噬着散落四周的魔力以及那些渐渐黯淡下去的红光。 一头黑山羊幼崽。 在看到那道身影的第一瞬间郑清就辨认出它的身份。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与尼古拉丝的眷属打交道也不是第一次触摸外神的气息。 “毛豆?” 男巫低声喊了一声他现在非常需要一个可靠的帮手。 可惜他现在身处黑狱而且是被重重封锁中的黑狱。郑清可以隐约听到遥远的虚空深处似乎传来熟悉的猫叫却始终没有看到狗子那灰色的身影。 …… …… 黑狱古堡。 内堡。 石慧站在城头扶着宽大的女墙扫了一眼天边那一抹红霞。红霞、夜幕与白虹三种色彩交织在一起间或夹杂了一丝淡蓝将黑狱世界天空的一隅染的格外瑰丽。 “老姚派出的搜查猎队还没消息吗?” 女巫蹙着眉看向旁边一位中年男巫:“那片红霞是什么情况?我们在外面还有落单的巫师吗?为什么我算不清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男巫还未来得及回答若愚副校长便开口了。 “很简单”老巫师看着黑狱古堡外越来越多的囚徒低声回答道:“这个世界上能够干扰传奇占卜技巧的力量并不多……唯一在你我掌控之外的也只有他们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七十章 索伦之眼 若愚副校长口中的‘他们’指的便是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 作为巫师世界最强大力量的守护者有关部门在第一大学拥有非常超然的地位除了校长之外即便两位副校长也无权处理与其相关的任何事物。 所以听到老巫师的猜测后石慧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 “总有一天…”她低声咕哝着。 “什么?”身旁的老巫师或许上了年纪耳朵稍微有些背。 女巫瞥了他一眼稍稍提高声音:“我是说我在那片红霞之中感受到了非常强烈的命运之力……不是有关部门里那种近乎虚无的命运而是携带了一丝宙光色彩的命运之力。” “宙光吗?”若愚副校长的目光终于从城外的地狱方程式上挪开看向天边那抹红霞手指在袖子里飞快掐算着半晌才轻声说道: “如果没有记错之前进行时间线前置作战时有一支猎队失败没有按时回归因为他们是跨时空前往未来作战……” “所以当他们提前出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的时候他们的现在与过去之间缺失的一段宙光之力就会产生倒灌”石慧接口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短时间内会获得双倍甚至更高程度的强化。” “命运总是喜欢这么讨巧”若愚老人拄着手杖抚摸着杖首的银制狼头雕塑感慨道:“自从那头羊从深渊里爬出来之后我一直在思考怎么处理祂……现在看上去命运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除了眼前的苟且。”石慧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目光重新落回古堡之外那些由岩浆勾勒出的纵横交错的符文上。 “除了眼前的麻烦。”与女巫相比若愚老人用词就很中性了。 城头一时陷入安静之中。 其他巫师站在距离两位副校长数十米之外仿佛一根根立柱没长耳朵与眼睛也没有长嘴巴。 两位副校长迎着冷风默默等待那条在黑狱之外窥伺的毒蛇思量着那条蛇到底长了几个脑袋同时默默注视古堡外渐渐焦灼起的暴乱。 是的直到目前为止在第一大学以及黑狱管理部门来看囚徒们折腾出来的热闹仍旧仅仅限于‘暴乱’的范畴——不论那围困整座古堡的地狱方程式还是那些丧失自我后如潮水般涌上前的囚徒炮灰们都没有对古堡造成实质性威胁——真正的战争还远未开始。 …… …… 黑狱古堡之外四头大妖魔驱使着囚徒的进攻已经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这原本就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抗。 一方是魔力匮乏、缺少法器、身体与精神都非常虚弱的囚徒;另一方则是好整以暇的巫师大军他们只需安安稳稳呆在坚固的守护法阵中隔着厚厚的魔法屏障向外丢出一堆又一堆的咒语与符箓。 守军有黑狱古堡支持的源源不断的魔力学校提供的魔药与符箓也不用花钱他们唯一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有效杀伤古堡外的那些‘暴徒’。 于是在不到半个小时的短暂交战后囚徒们丢下数千具尸体重新退回夜幕之中。而古堡的守军无一战殁只有几支稍显莽撞的猎队因为突进距离稍远了一些被地狱方程式的毒焰燎伤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妖魔虽无道德却生性狡诈自然不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黑暗中联络的嚎叫此起彼伏。 丢弃在蛛网状地狱方程式间的囚徒尸体在那些嚎叫声中被流淌的岩浆缓缓融化血肉掺杂着滚烫的岩浆无声翻滚。 远处隐隐传来几头大妖魔的祝祷声: “以地狱方程式为基……” “献祭我们的血肉!” “以飘扬的骨粉为媒……” “供奉我们的灵魂!” “滚烫的岩浆束缚了大地的脉动!” “我用油脂膏了自己的头参加敌人的宴席……” “黑夜赐予祂的祝福——” “为我们睁开索伦之眼!” 在大妖魔们齐声祷告中原本安静流淌在法阵蛛网里的岩浆仿佛活了过来如同一条条暗红色的火蛇蜿蜒着、爬上岸然后盘着身子开始堆叠。 一层堆一层。 岩浆流淌、血肉翻滚、黑烟弥漫。 后来者沿着前面火蛇已经盘好的基座不断向上攀爬爬到顶上后继续堆叠。只用了很短时间便硬生生堆出数百根粗大的立柱。 所有立柱都呈现出岩浆失温后的暗红间或夹杂了一些青灰色。 立柱顶端是一颗颗椭圆形、橄榄核般的眼球被黑色雾气托着漂浮在半空中眼睛眨动间带起一道道血色闪电无声霹雳即便隔着数重屏障古堡里的年轻巫师们仿佛也能感受到空气里传来的丝丝震颤。 大巫妖苏甲德站在亡灵大军中央远眺着地狱方程式里那一根根立柱尤其关注立柱顶端那些大大小小的眼珠。 祂左侧骷髅兵的颅骨顶上趴着一只巴掌大小的玉色蜘蛛。 右侧死亡骑士的坐骑额头则非常违和的探出一根蜗牛般的触角——仿佛一头变异独角兽只不过那根角是肉质的——触角顶端生着一颗漆黑的眼珠正四下里咕噜咕噜转个不停。 “运气不错”玉色蜘蛛嘶嘶着传出伊丽萝丝的轻笑:“城堡里那些巫师似乎看不起我们的索伦之眼……竟然没有出来阻止。” “但凡哪位大巫师站起来拨弄两下那些柱子就该倒一片了。” 死亡骑士坐骑额头上的蜗牛触角颤抖片刻触角顶端的眼珠没去换了一张漆黑的嘴巴出来。 那张嘴张开传出一个略带沙哑、却意外有些动听的女音:“我觉得祂们只是嫌麻烦想等我们都折腾完之后再一口气打扫干净。” 这话听着有些丧气。 但在场几位大巫师都是心志过人之辈不会因为眼前的劣势而撒腿就跑。况且这里就是黑狱祂们原本就身处绝境想跑也无处可跑。 玉色蜘蛛迟疑片刻最终低声问道:“你们说的援军……就是那个叫迷雾的海妖真的会来吗?”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七十一章 月出皎兮 伊丽萝丝并非妖魔而是某座世界的古神因种种意外被巫师们捉来丢进这暗无天日的黑狱本源都被消磨了大半。 这次与妖魔们合作原本就情非得已现在眼看大事发动黑狱外仍旧一片死寂全无半点援军到来的气息有些患得患失在所难免。 与祂相比身为妖魔的深津良子就显得自信多了。 “距离这么近……你已经嗅到黑狱古堡里传来的那股诱人气息了吧。”肉质触角上的漆黑嘴唇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只要玄黄果在这里迷雾一定会来。” 玉色蜘蛛人立而起用一双细长的后肢撑起它硕大的身躯蛛背上浮现一张美丽的面孔偏向古堡所在樱唇微微张开空气中隐隐传来悠长的吸气声。 片刻后伊丽萝丝长叹一口气:“确实……如此珍宝。我只是远远嗅着它的气息就感觉本源巩固了许多。” “那是错觉咔咔。”苏甲德转头看向玉色蜘蛛眼眶底闪烁两点红芒咔哒着下颌骨低声说道:“就像失去手脚的人偶尔感觉自己的手脚还在原地咔咔玄黄果的气息只是勾起了一丝可能性……如果你想弥补亏损的本源必须拿到一颗完整的果子。” 玉色蜘蛛放下六肢重新趴回骷髅头顶。 背上的美女面孔也重新隐去。 “放心”夜幕中传来一声轻笑伊丽萝丝似乎猜到了大巫妖的心思:“不为玄黄果……仅仅为了离开这座漆黑的监狱我也会尽全力的。” 黑暗重新沉默了下来。 直到一抹红霞出现在那道白虹之下。 深津良子的声音重新在一片死寂中响起:“那道白虹在天上挂了好一会儿了现在又多了一片红霞……这么大的热闹黑狱里的巫师竟然不在意吗?” “说不定那位旧日便是巫师们请来的助力。”伊丽萝丝冷笑一声似乎想起来某些糟糕的回忆。 “不是助力”苏甲德用干巴巴的声音回答着同时抬起胳膊向黑狱古堡的某个塔楼指了一下:“祂们也是在意的。” 那是古堡右侧的一座塔楼。 在大巫妖伸手指的同时一点寒芒正从那塔楼间冉冉升起似缓实急须臾间便穿过数层守护屏障、越过星海般的天灯群升至乌压压云层之下。 然后那点寒芒停顿了一刹倏然掉头折了个近乎九十度的拐弯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投向那片红霞与那抹白虹所在方向。 几位大妖魔可以清晰辨出那点寒芒中裹了五道巫师的气息。 就在同一时刻原本盘坐守护在外堡前的几位大巫师骤然发难神识牢牢锁定几位大妖魔所在地火天光之间忽有琴音如银瓶乍破、刀鸣枪响音浪滚滚压向诸妖;又有飞剑带着一抹青光四处穿梭但有试图飞起拦向那点寒芒的身影便是一剑下去攒而刺之;还有天蝎摆尾巨猿跃起青蛇嘶鸣。 “嚯”骷髅头顶青色玉蛛哒哒着细长的蛛脚声音带了几分惊叹:“竟然派了五位大巫师盯着我们……那五个小家伙面子也忒大!” 同时受到四位大妖魔与五位大巫师关注面子确实很大。 “一个完整的猎队编制”深津良子随之幽幽的叹口气:“果然这里终究是巫师们的主场人手充裕能够顾及方方面面。” 祂没有费心思去捕捉那点寒芒的气息就像苏甲德也没有浪费精力指挥‘索伦之眼’们关注那点寒芒远去的方向。 黑狱古堡前。 数百根粗大的立柱已经伫立完毕索伦之眼周身黑意弥漫翻滚着摄人的气息数百只硕大的眼珠正紧紧闭着缓缓转动转向那座静卧在世界中心的古堡。 黑暗中传来几声压抑的嘶吼。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索伦之眼们齐刷刷睁开一点橘红在那些眼睛的深处一闪而逝数百道红光一齐射出落向黑狱古堡。 点点波纹在虚空中漾开阻挡了那些红芒前行的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魔力躁动的气息。 这份躁动以黑狱古堡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去只用了很短时间便传遍了整座黑狱世界。 …… …… 蓝色大鱼穿过那抹白虹从天而降时恰好感受到了远处传来的这股躁动。 就像飞机降落遇到横向吹来的怪风。 这股躁动令控制蓝色大鱼的灵巫麦冬受到了惊吓小女巫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子开始刷刷乱转不知做到了什么噩梦。 而那条大鱼也在她的噩梦中东摇西晃最后从天上一头栽了下来落在郑清与那头黑山羊之间的地域。 “月出皎兮濯濯其光!” 黑暗中传来一道响亮的咒语旋即一轮皎洁的圆月自天边那厚重的云层间落下瞬间便驱散了方圆数十里范围内的黑暗。 这是一道大范围的照明咒与其相比郑清之前那道只能照亮方圆百多米的‘彼月非微’仿佛烛火般不起眼。 而借着这道咒语郑清也终于第一次清晰的看懂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里似乎曾经属于一片开阔的河口左右是两条低矮的山脉呈八字敞开山上多奇石、怪木山下还残留些许水蚀过的痕迹。 早已干涸的河口平原上点缀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灰白色卵石在月光下露出圆润的形状。平原尽头有数座小丘似是过往泥沙淤积而出。 那头黑山羊幼崽砸没的小山丘便是其中一座。 而此刻在那座仍旧弥漫红光的小山丘与郑清之间的开阔谷地间多了一条淡蓝色的大鱼正歪斜着插进灰扑扑的砂砾地间硕大的鱼鳍有一搭没一搭的抽搐着宽大的鱼尾耷拉在半空中似乎在降落时折断了骨头时不时抖一下。 倘若大鱼能发声郑清可以肯定它的惨叫会在这座漆黑的监狱里传出很远、很远。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悲惨的降落。 “那是……一条鱼?”虎妖低呼一声郑清隐约听到了口水滴答落下的声音让他不由侧目——这虎妖竟没被头顶那轮圆月吓跑? “不”另一侧传来老巫妖低沉的声音:“那不是一条鱼。” 然后他注意到男巫诧异的眼神。 “那是降灵巫师召唤出的灵兽躯壳”老巫妖语速飞快的解释道:“大鱼肚子里肯定藏了一整支巫师猎队……待会儿我们只有表现乖巧一些他们不会找我们的麻烦……毕竟我们已经被关在黑狱里面了。” “我以为那轮月亮升起了的时候你们就会逃走。”郑清对老巫妖的话不置可否。 “逃?”老巫妖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笑声伸出枯瘦的手臂四下指了指:“这么大范围的照明咒我们往哪里逃?!”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七十二章 意外来客 许多巫师都会飞。 或者借助飞行魔法或者使用飞天扫帚、魔毯或者驾驭飞剑、珍禽异兽等等种类多样不一而足。 但就像走路会摔跤游泳会溺水一样飞行同样具有风险。 而且风险更大。 在一份巫师联盟出具的年度事故调查报告中就曾经提到大约每一百名尝试飞行的巫师在降落时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事故。轻微的比如崴伤脚腕、磕了膝盖;中等的比如魔毯着火、驭兽摔断脖子;严重的巫师可能会脑壳着地、脑浆崩流。 每一百起降落事故中大约会有一到两名‘特殊降落者’包括但不限于被腰带挂在树梢、比如降落时不小心砸死路过的土拨鼠、再比如掉进某位巫师家的烟囱中。 每一百名‘特殊降落者’里又会有一两名‘奇迹生还者’。 比如猩红猎队的寻猎手哈罗德·迪拉亨特在追猎一头鸦妖时扫帚失灵一头栽进巫妖们的烧烤大会然后奇迹般成功逃亡。 还有著名的冒险家福瑞德·克鲁索使用飞行咒穿越一段峡谷时魔法失控意外掉落空间缝隙但幸运的是缝隙对面是一座巫师们早已开发过的新世界才得以侥幸找到回家之路。 再比如一条蓝色的大鱼脑袋朝地一头砸进饥肠辘辘的妖魔群里大鱼被摔的七晕八素、头冒金星妖魔们竟然老老实实围在一旁屁都不敢放响一点儿。 郑清觉得自己正在目睹这百万分之一概率的奇迹。 他站在河口平原的尽头看着远处那只脑袋插在碎石里胡乱拍打着鱼鳍的蓝色大鱼;看着周围数百头目光垂涎、却又态度畏缩的妖魔;看着更远处那座被‘七月流火’砸出的大坑边缘昂首站立的黑山羊幼崽。 “这大概就是书上说的‘奇迹生还者’吧。”年轻公费生真心实意的叹了口气。 “奇迹?奇迹倒不至于。”一个略显熟悉的沙哑声音在郑清的耳边突兀响起把年轻男巫吓了一跳: “在巫师词典中有专门的词语来形容这种情况比如‘本芭莎的关切’或者‘瞎眼的福尔图娜’……当然我更喜欢直白一点的描述类似‘倒霉透了’这样的说法。” “一点儿也不倒霉”郑清一边否定着一边循着那个声音望去:“相反我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做错事却意外没有受到惩罚这难道不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吗?” 说话间他已经把四面八方都看遍了。 但目之所及除了身后那两座仿佛雕塑般的老巫妖与虎妖外便只有稍远处的一株歪脖子枯树、还有枯树下几块圆润的大石头。 郑清并未找到那个熟悉声音的来源。 正当他纳罕时那个略显沙哑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他的脚边: “奇迹与幸运原本就是孪生子‘奇迹生还者’换成‘幸运生还者’也不违和……但这并不代表它不倒霉……要知道只有非常倒霉的家伙才会同时与奇迹与幸运打交道……真正运道好的巫师用不到一个‘幸’字。” 这一次郑清终于捉到了那个声音的源头。 他低下头一只皮毛油亮却只有拳头大小的黑猫正蹲在他脚边懒洋洋的打着哈欠耳朵左右忽闪着仿佛在驱赶一群透明的骚扰牤。 男巫仔细打量着那只猫。 这猫有一双红宝石般剔透的眼睛。 半晌直到那猫说完话抬起爪子舔了舔毛年轻巫师才骇然向后退了一步:“你……你怎么来了?!” 说着他还回头四处张望一番以为能在某个角落看到一位青袍道髻的男巫身影。 这只猫虽然变小了但它说话时的声音、舔毛的动作尤其是那双红色的眼睛很快便勾起郑清的回忆。 正是他那条被苏施君割走后丢进实验室最终又打破二维世界的束缚重新回归现实的影子。 因为影子倒映着巫师内心的形象所以这条影子最终化成了一只猫。 去年十月校猎赛上这只猫曾经帮了郑清不小的忙猎杀了赛场上一半以上的妖魔也因为其过于危险所以猎赛一结束黑猫便被学校‘有关部门’带走拘束——当时带走它的就是一位代号‘四十一’青袍道髻的男巫。 当然现在郑清已经知道这只猫之所以被‘有关部门’带走恐怕不仅仅因为它是一头突破了二维世界的‘超维生物’更因为它身上带了一丝自己身上禁咒的气息。 有关部门对禁咒的气息最敏感不过了。 “呋……不要四处乱看了” 黑猫不悦的深吸一口气把自己体型憋大了几圈声音也变得浑厚了一点儿:“……只有我自己进来了……呼。” 郑清木木的看着黑猫一圈圈涨大最终由拳头大小变成他熟悉的黑色小豹子模样。 关注公 众号 半晌他才犹豫着开口问道:“前段时间我好像在办公楼前看见你了。” “不奇怪”黑猫大咧咧的重新趴卧下甩了甩尾巴:“我现在也是‘有关部门’正式雇员了偶尔出来公干一点也不奇怪。” “四十一当初只说带你去做安全培训可没说让你去打工。” 男巫隐约感觉自己受到了损失——理论上自己影子赚的钱应该也属于自己吧;又或者自己影子签的契约会影响到自己吗?影子是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那自己算不算有关部门的一份子呢? 感觉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哲学论题。 黑狱寒风习习吹灭郑清身前最后一株发光的蘑菇也吹散郑清有些飘忽的眼神他意识到眼下不是讨论哲学问题的恰当时机。 “他们允许你来黑狱?”男巫心底浮现另一层困惑他扬起眉瞥了一眼侧后的两座‘雕塑’非常谨慎的问道:“你自己!……在这种时候?” 未等黑猫回答男巫旋即想到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他们知道我在黑狱?!”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不要惹猫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一如既往的愚蠢。” 黑猫首先用非常简短的句子下了一个定论然后也不看男巫有些涨红的脸色甩着尾巴简单回答道:“我已经是有关部门的正式雇员了为什么不能来黑狱?我有足够自由也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的。” 它把‘自由’两个字咬的格外清楚。 “……至于他们知不知道你在这里”说到这来黑猫斜乜了男巫一眼嘴角的胡须抖了抖满脸鄙夷:“多新鲜……你那么大一个人儿在临钟湖上空众目睽睽之下被吸进了黑月你还指望别人看不见?” “难不成别人都是瞎子吗?” “更不要说你毁了学校的守护法阵现在也是在有关部门挂上号的家伙了。说不得你这次回去就要跟着丹哈格的人走一趟!” 郑清侧后方两座‘雕塑’终于维持不住僵硬的表情微微转动僵硬的脖子用震惊的眼神看向郑清——能够毁掉第一大学的守护法阵在妖魔中也算传奇战绩了。 这些黑狱里的囚徒原先或许看郑清初来乍到抱了些不良的心思但在‘七月流火’落下之后它们便立刻忘记了之前的危险想法;在黑猫、蓝色大鱼以及那头浑身着火的黑山羊出现后它们更是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毕竟它们只是两座雕塑。 “那是个意外!” 郑清讷讷着强调了一下似乎还想辩解点什么却发现无从解释最后灵机一动想起黑猫之前说过的话:“……就像你说的瞎眼的福尔图娜我只是倒霉罢了。” “不这一次不是福尔图娜瞎眼反而算是个奇迹。” 黑猫再次否定了年轻巫师的观点洋洋得意的摆起了爪子: “……所谓奇迹只不过是足够的实力在恰当机会下的合理表现罢了……许多人以为讨饭的和尚成为一朝太祖是奇迹、一个铜子儿在赌场赢出上万玉币是奇迹、还有哈罗德·迪拉亨特从巫妖们的烧烤大会上逃走也是奇迹。却不知道那些奇迹的背后是足够与奇迹相匹配的实力。” 得正话反话都让这只猫说了。 惹不起惹不起。 郑清放弃与黑猫争辩抬头看了一眼天际那抹白虹讪讪着问道:“你也是从上面下来的?刚刚怎么没有看到你。” “你没看到的多了。”黑猫继续挖苦。 男巫对黑猫的无礼充耳不闻跳过这个话题转而询问道:“福尔图娜是谁这个名字听上去有点耳熟。” “你不知道这个名字为什么敢胡乱用那句俚语?” 黑猫睁大眼睛终于看到男巫恼羞的表情顿时心满意足的甩起了尾巴:“福尔图娜是一位幸运女神的真名本芭莎是厄运女神……你已经上了一年大学了你在学校都学什么?怎么连这种常识性的问题都不懂。” 郑清很想说自己没有选修古希腊神学史。 但考虑到对方只是一只猫本质上甚至只是一道影子他犯不着跟一只猫置气——尤其那只猫曾经还是他的影子跟它置气某种程度上相当于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脑海中自己跟自己吵架。 一直小心翼翼站在郑清斜后方的老巫妖终于转动它那近乎干涸的脑仁儿琢磨出郑清的身份:那红眼睛小子竟然不是巫妖而是第一大学的学生?第一大学现在招生都这么虎吗?妖魔也要?还是说那小子有什么特殊血脉比如白兔子成精、或者患白化病的吸血鬼? 老巫妖脑子里转着这些荒谬的念头表面上却愈发小心谨慎甚至闭了鼻翼屏住了呼吸。 黑猫耳朵尖转了转扫了它一眼。 “它们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它皱了皱鼻子嗅到一股淡淡的妖魔臭气顿时有些不悦:“你给它们用定身咒了?” 两座雕塑一动不动仿佛亘古以来就是石做的骨肉、泥塑的相貌。 “定身咒?” 郑清回头看了一眼两座灰白色的‘雕塑’忍住发笑的念头:“我还不会那种高级咒语至于它们为什么呆在这里……或许它们觉得我缺两个护卫。” “护卫?不你不需要。”黑猫抖了抖耳朵昂起脑袋满脸自信:“有我在你不需要其他护卫了。” 所以这只猫是担心自己出事跑来当护卫的吗? 郑清心底滑过这个念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看向远处那头黑山羊幼崽:“那它呢?它怎么也来黑狱了?” 黑猫愣了一秒钟。 它又不是尼古拉丝的信徒怎么知道祂的眷属为什么会来妖魔遍地、大战将起的黑狱呢? 但在郑清面前黑猫决计不会露怯。 “羊都是一群蠢货” 黑猫抻着两只前爪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直起身子后才煞有介事的继续说道: “但这群蠢货又喜欢在山崖间爬来爬去。许多时候它们一脚踩空从山脊跌到山谷摔断了腿也只会挣扎着站起来傻乎乎左右张望‘嘿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然后重新跌跌撞撞着爬上山坡……直到某次倒霉摔断脖子。” “唯死亡可以阻止愚蠢的信仰时间都不行。” 一番话像是说了很深刻的东西但仔细琢磨又像是什么都没说;仿佛解释了那头羊来黑狱的缘故但又像一位高深禅师打的机锋怎么解都有道理。 郑清还在低着头苦苦琢磨黑猫这番话的意思。 旁边一座‘雕塑’却忍不住解了封。 “饥饿也可以。” 老巫妖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恭恭敬敬的插嘴道:“就像我们这些可怜虫……为了一点吃食早已忘记了什么是妖魔、什么是巫师、什么是神灵能记住的就是哪里有东西可以填饱肚子。” 那虎妖也不装雕塑了吐着舌头疯狂的点脑袋仿佛老巫妖说出了它的心里话。 黑猫惊讶的瞥了它俩一眼。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它诧异着尾巴尖指了指远处:“那头羊附近的小妖魔可早就跑的干干净净了……你们不是一伙儿的吗?” 距离太近月亮照的太远想跑也跑不掉啊! 老巫妖在心底默默骂了一句脸上的表情愈发真挚:“能够近距离聆听大人的教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那些小妖魔是没有福气的。”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七十四章 我来的理由 当黑猫与郑清谈论远处那头黑山羊时。 这位尼古拉丝的眷属也正用阴郁的目光打量着蓝色大鱼、黑色大猫、灰白色仿佛脱毛老鼠般的妖魔以及上下四方这座令人透不过气的世界。 虽然它不是人。 但正因为身为旧日之神的眷属它比普通巫师更能感受到这座世界对囚徒的桎梏也更能感受到这座世界对外来者的恶意。 黑山羊幼崽不属于黑狱。 因为这里太贫瘠了没有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之母所期待的贡品也无信奉母神的羔羊甚至仅仅呆在这座漆黑的世界就需要消耗母神大量的荣光。 而且据说这座世界的囚徒并不惮于宰杀旧日的眷属作为度过漫长黑夜的粮食储备。需知羔羊的血与肉都属于它们的主人那些囚徒的所作所为不异于渎神。 但今天。 它穿过了世界的屏障顺着那抹白虹落入黑狱之中。 对它而言这是一次伟大的冒险也是一次必须的尝试。因为在黑月之外有一支莫名其妙追杀它的强大猎队;在黑月之内它又能嗅到一抹熟悉的气息。 身上每一缕燃烧的火焰都在提醒它那抹气息属于母神;但意识里的每一个念头又都在提醒它那抹气息已经不属于母神了。 这种清晰的矛盾感迫使这头黑山羊幼崽遁入黑狱。 倘若那抹气息属于母神的那么它可以选择与其会合共同对抗身后那支莫名追来的猎队;倘若那抹气息亵渎了神灵作为眷属它无法装聋作哑必须全力维护母神的荣光。 于是它随着七月流火落在了那座小山丘上。 然后它爬出深坑。 看到了周围那些形态古怪、模样丑陋的囚徒。 在此之前如果有人说旧日之神的眷属们与妖魔是盟友黑山羊幼崽勉强可以承认这种说法——因为巫师是它们共同的敌人——现在看来这种认识必须有一个前提。 前提是那些妖魔必须是黑狱之外的妖魔。 把黑狱之内的妖魔作为盟友在黑山羊幼崽看来不亚于对母神荣光的亵渎。它宁愿选择吃一打滚过泥浆的哥布林也不愿承认眼前这些家伙与母神有一丁点儿关系。 肮脏、丑陋、弱小。 它可以轻易捕捉到它们贫瘠大脑里每一丝微弱的魔力波动。 比如那条蛇妖满脑子都是贪吃的念头只想着趁自己不注意叼两块滚烫的石头填补它饥饿的肚皮。 再比如那头牛妖愤怒的情绪下掩盖不住原生食草的虚弱本质它敢打赌只要自己向前走一步那牛妖就会像一只宠物猫一样亮出肚皮甚至可能乖巧的打起呼噜。 还有那头狼妖眼神闪烁不定脑海里的念头跳跃速度更快前一秒还在琢磨舔自己脚趾头的时候要不要摇尾巴后一秒就斟酌着联合远处那只黑猫打自己闷棍。 只不过令他愤怒而又无奈的是眼下除了这些糟糕的选择之外它找不到更合适的盟友。那条蓝色大鱼已经紧随在身后闯入了这座世界;一同闯入的还有一只它也看不透深浅的黑猫以及两只小虫子。 而它在黑月之外感受到的那缕母神气息在它落入黑狱世界的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是大嘴咕噜喷吐出的诱人甜饵但它可以肯定那股气息的所有者就隐匿在夜幕下的某个角落。 “莎布·尼古拉丝!!” 黑山羊幼崽扬起头焦躁的嘶吼了一声用母神的真名撕破了夜幕的笼罩打破了黑狱的死寂。 遥远的地方隐隐回荡着对母神真名的反馈。仿佛一块磁石般将黑山羊幼崽的目光牢牢吸了过去。 就连一道新的流光从那抹白虹中落下也没能转移它的视线。 “咦?” 正在听着老巫妖吹捧而笑眯了眼的黑猫忽然睁开眼看向那道流光猫眼中满是不解:“这小丫头片子来干嘛?” 郑清顺着它的目光向上望去。 除了云层下那轮银盘般的圆月以及一丝细如牛毛的流光之外他看不到任何‘小丫头’的影子。 “喵!” 黑猫张嘴吐出一条鲜红。 仿佛是青蛙的舌头、毒蛇的信子又像是一道翻卷的红绫一条血液汇聚的长河。年轻公费生可以清晰看到那抹鲜红上如波浪般翻滚的阴影。 虽然颜色不同但郑清莫名想起他第一次掉下飞机从天而落时负责迎接新生的查尔斯教授曾经用一条条银色光带将他们安全卷落。 黑猫吐出的那条鲜红也如一根红色丝带卷住了那抹刚刚落下的流光。 一拉一扯。 鲜红重新消失在黑猫嘴里。 那抹流光里的身影也安全落地出现在男巫眼前。 郑清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你怎么在这里?!”他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位熟悉的女巫脑海中一瞬间翻滚过许许多多的念头。 蒋玉晃了晃晕晕乎乎的脑袋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看着面前的男巫下意识反问道:“你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 “不是…” 郑清很想说这不是一回事但还未等他理清思绪女巫身后便探出一个朦胧的小脑袋冲他吐了吐舌头:“还有我!” 蒋玉低头看了朱思一眼然后抬头看向郑清。 “这个”她把手按在小女巫的脑袋上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个真的是一个意外。” 意外能够带来惊喜也能够带来惊吓。 眼下郑清能够感到的只有惊吓。 “这不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他有些生气的挥舞着胳膊指着月光笼罩之外那无穷无尽的黑暗、月光笼罩下那头狰狞的黑山羊幼崽还有周围若隐若现的猩红目光稍稍提高声音:“这里是黑狱!” “我知道。”女巫已经重新平静了下来。 “这个我不知道!”朱思的脑袋再次从女巫身后探出小声说道。 “知道就不应该来!”男巫愈发恼火恶狠狠的瞪了小女巫一眼把她吓的重新躲回蒋玉身后。 “但我很担心你。”女巫抬手撩了撩垂落耳边的青丝镇定的回答道。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便堵死了郑清想好的另外九十九个她不应该来的理由。 黑猫端坐一旁满脸兴奋的看着这幅场景。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七十五章 目标,黑狱古堡 很可惜不论郑清亦或者蒋玉都是面皮薄嫩的孩子。 黑猫姿势都准备好了结果两位年轻巫师反而像锯了嘴子的葫芦一时竟没了言语。只是你瞅我一下我瞅你一下互相不瞅的时候又齐刷刷扭头呆呆的看向远处。 远处那头蓝色大鱼还有一半埋在土里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尾巴。 更远处那头黑山羊幼崽不知何时侧了身子表情严肃的看向远处似乎在那如墨般漆黑的夜色中发现了什么。 这不是黑猫预想中的场景。 “哟小姑娘好久不见。” 黑猫抬起爪子冲蒋玉挥了挥油腔滑调的打着招呼:“这座世界就像一间门窗紧闭的屋子浑浊而又沉闷……你像新鲜空气一样让这个世界终于有了几分活气儿。” 女巫刚刚就注意的这只黑猫了。 只不过因为心底有太多问题一时不知从何问起也顾不得搭理它此时黑猫先打了招呼她自然也不会无视之。 “你好。” 女巫迟疑的挥挥手冲黑猫回挥了过去同时狐疑的看了郑清一眼一时闹不清是什么情况——郑清不就是黑猫吗?这只黑猫是哪里来的?难道曾经在她与伊莲娜契约上按爪印的黑猫见证者不是郑清吗?这只黑猫与郑清是什么关系? 郑清变成黑猫后与这只猫看上去很像! 有了波塞冬的故事蒋玉突然发现倘若这只黑猫真的跟郑清有什么特殊关系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惊讶了。 “不要胡思乱想” 黑猫一眼就看出女巫患得患失的表情面上露出几分恼火:“我是去年校猎会上帮忙的那只黑猫……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影子当然现在我已经独立了是拥有独立猫格的存在……独立的懂吗?” 女巫悄悄舒了一口气立刻想起去年曾经在校猎赛上大放异彩的黑色‘老虎’。刚才一瞬间的混乱险些让她脑子变成浆糊。 “这猫真大!” 朱思不知何时又从蒋玉身后冒了出来好奇的看着黑猫小声对女巫说道:“……乌撒城里也没几只比它养的好的了如果去乌撒城它肯定能进神庙。” 黑猫很感兴趣的看了小女巫一眼。 “你真小。”它煞有介事的回答道:“整个第一大学也没几个比你小的幽灵了……你打算转职缚地灵吗?能加快成长速度的!我在黯蓝古堡有路子它们去年犯了事儿……当然现在已经解决了……我可以在那边帮你找间不错的屋子……” 朱思一脸茫然的看着黑猫不知道它的说些什么。 郑清则黑着脸脚尖在黑猫眼前晃了晃示意它闭嘴。 “能把她俩送回去吗?”他抬手指了指头顶那抹白虹然后又指了指面前的两位女巫询问黑猫。 蒋玉面色微变。 “不能。”黑猫干脆利落的回答让女巫脸色缓了下来。 “为什么?”郑清手指已经扣在了符枪扳机上开始思索要不要冲天上开一枪试着能不能打破黑狱与现实之间的边界。 “因为你毁了它。”黑猫瞥了男巫跃跃欲试的手指满脸鄙夷:“……除了搞破坏你还能有点其他想法吗?真正的巫师应该更擅长创造而不是破坏。” “我才入学一年还算不上真正的巫师。”年轻公费生面无愧色。 黑猫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那抹白虹深深的叹了口气:“原本它是一道能来能往的大门但你把门打碎了……类似一条路被毁了路基从往返双行道变成了单行道……唔这个例子不好……嗯总之现在这道门能进不能出这是基于黑狱防御规则出现的变化。除非你有把握毁了整个世界。” 倘若郑清能够掌握完整的禁咒他倒是有办法毁灭整座黑狱。但他身体里的禁咒还只是一株小苗而且就算能够毁灭世界他也不敢。 且不说毁掉黑狱后被整个巫师联盟追杀的后果单单女巫就在身边他也不能冒着同归于尽的风险为了一道门而将这座世界灰灰了去。 “那她们怎么办?”郑清焦躁的问道。 “送去黑狱古堡。”黑猫漫不经心的甩了甩尾巴:“据我所知那里是整座黑狱阵法枢纽就算整座黑狱被封闭了那里也会留下一道内外勾连的门户可以直接回到学校。” “黑狱古堡?”郑清四处张望了一下:“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黑猫翻了个白眼:“难道我看上去像是对这里很熟的样子吗?我也是第一次来黑狱!” 你看上去确实对黑狱很熟悉郑清心底腹诽着眼神忽然一凝落在了一旁的两座‘雕塑’身上。 老巫妖正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向下沉去此刻脚面已经没入石砾间再加上面上深刻的皱纹看上去愈发像一座饱经风霜的雕塑。 郑清目不转睛的盯着它。 老巫妖继续装死。 黑猫竖着尾巴笑呵呵绕着老巫妖的小腿转了一圈洒下几滴宝贵的尿液。 “绝对跑不了”它信誓旦旦的对郑清强调道:“只要还在这座世界我随时都能找到它。绝对跑不了!” 郑清满意的笑了笑盯着老巫妖不再迟疑:“你知道黑狱古堡怎么走对吧。” 蒋玉好奇的看了那座石像一眼她之前倒也注意到这两座雕塑了但只以为是黑狱中某些巫师丢弃的物件儿没想到竟是活物。 老巫妖沉默片刻最终无可奈何的睁开眼露出两点猩红。 “妖魔?!”女巫被那双眼睛吓了一跳小声惊呼着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一手抽出法书另一手已经捏住了一块玉符。 但看郑清与黑猫镇定的表现后她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反应过度脸上浮现一丝微红:“……我一直以为它们是石雕!” “我们就是石雕尊贵的小姐。”老巫妖毕恭毕敬的回答道:“您想让我们是什么我们就是什么绝不会错的。” 女巫一脸错愕。 她从未见过如此从心的妖魔与印象中那些凶残的妖魔简直是两个极端。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七十六章 最基础的秩序 黑狱之中没有对错只有活人与死人的区别。 这一点在郑清与妖魔们简单沟通中已经深刻领悟到了。 生灵对‘生’的向往是镌刻在血脉最深处的印记是超越种族、原则、道德等所有后天桎梏的更高一层的本能。 当一个生命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挣扎许久体会着生命不断流逝却又无法立刻死亡的痛苦之后它对于生命的渴望就会从血脉最深处喷涌而出爆裂如火可以烧断一切束缚。 这就是黑狱。 巫师对妖魔们最残忍的慈悲。 所以老巫妖的表现并未超出年轻巫师的预期。 “是是是你们是石雕。” 郑清摆摆手制止了老巫妖继续跪舔的做法径直询问道:“我只问你一遍黑狱古堡怎么走?” “我们是荒山野岭里偷活的劣等囚徒怎么会知道黑狱古堡的位置!”老巫妖满脸沧桑语气沉重的指了指四周:“这辈子我连这座河谷都没……” 郑清抬手制止它继续开口然后冲脚边的黑猫打了个眼色。 猫脸上露出恶狠狠的笑容抬起猫爪露出几根锋利的爪子顺势一挥几道银光闪过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哗啦!” 一直老老实实呆在旁边假装雕塑的虎妖整整齐齐化作四段缓缓滑落地上。倏然睁大的虎眼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很快便失去了光彩化作一片灰白。 须臾之间从切断的尸体间淌出的粘稠血液便铺了一地旋即被脚下那干涸的土地吸了个干净。 老巫妖咽了口唾沫。 却不知是被面前巫师干脆利落的手段吓到了还是在馋脚边同伴还温热的尸体——考虑到黑狱中的囚徒们都是见惯死亡郑清更倾向于后一种推测。 “……连这座河谷都没…都没走出去过几次。”老巫妖咽着唾沫非常吃力的说完刚刚那句话。 郑清叹口气。 “我再问你一遍黑狱古堡怎么走。”年轻的公费生微眯着眼眼中露出与妖魔们非常相似的一抹红芒提醒道:“黑狱里面什么缺就是不缺囚徒。” “但像我这样还残留一点理智的囚徒已经非常少见了。”老巫妖眼珠子滴流乱转一会儿瞟着黑猫的爪子一会儿瞟向男巫腰间的灰布袋声音虽有些谄媚却又有着出人意料的镇定甚至还能说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话: “……您不能指望一头缺乏魔力的石头雕塑四处乱跑。” 这是在谈条件? 郑清心底有些恍然。 “你想补充点魔力?”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老巫妖:“你不怕死吗?” “死过一不死过好多次早就习惯了。”老巫妖青灰色的皮肤微微舒展猩红的眸子微微黯淡了一瞬间但立刻重新亮了起来: “在这个世界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活着才是……你在这里呆的时间还很短没有体会过魔力慢慢流逝后身体与灵魂那种同时空虚的可怕感觉。仿佛有人在你心底挖了个大洞你的每一丝力气、你的每一个念头、甚至每一份希望都顺着那个大洞源源不断的流走就像用手去河里抓水中的月亮怎么抓都抓不住。” 老巫妖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着那些可怕的场面却又描述的异常生动清晰让郑清听着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 也更坚定了他尽快送蒋玉与朱思出去的念头。 蒋玉或许因为年轻的缘故可以稍微坚持更久一些但朱思不行。 在离开幻梦境的时候阿塔尔大长老就曾与他讨论过小女巫的身体问题因为长期滞留幻梦境朱思的灵魂之力已经消耗了七七八八现在仅凭一丝执念存留——她现在的强度甚至比不上一头普通幽灵。 郑清非常担心一阵阴风吹过就会把这个小家伙吹散。 他带她走出幻梦境是求活而不是为了杀死她。 想要让她活下来必须尽快送她去学校的医院或者研究院只有那些深谙灵魂真谛精修治疗法术的巫师才能挽救朱思的命运。 “一份魔力药水” 郑清不再犹豫老巫妖说的很有道理虽然黑狱中还有很多囚徒但头脑清晰的却没几个他等不及了: “一份魔力药水这是我现在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你带我们找到黑狱……如果一路顺利我会提供其他补充魔力的办法比如我这里还有一些调配魔力药水的原料你曾经是巫师应该知道怎么做。” “巫师从来不与妖魔谈条件!”黑猫竖着尾巴尖叫起来。 蒋玉替郑清回答了黑猫的质疑:“你又不是巫师。” 黑猫愣了一秒嘴角的胡须与竖起的尾巴一齐垂落了下来:“对哦……我又不是巫师干嘛管你们的闲事。” 女巫嘴角微微勾起一手向后揽住躲躲闪闪的小女巫的肩膀。 “成交!”老巫妖立刻伸出手摊在郑清面前急不可耐道:“魔力药水……多么古老而又令人感到亲切的名字啊自从进了黑狱我就再也没有听过这几个字眼儿了。” “不需要订立契约吗?”郑清扬起眉毛手指探在灰布袋里没有立刻抽出那支装着魔力药水的安瓿瓶。 契约是保护弱者的工具理论上老巫妖应该比几位年轻巫师更加谨慎更加迫切需要一份契约的保护。 “契约?”老巫妖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黑狱世界法则缺失这是一处不受契约精神保护的世界……而且这座监狱的囚徒们也没有足够的魔力挥霍到契约上面。与其在那张薄薄的羊皮纸上浪费魔力大家更愿意回味一下羊皮的味道。” “那你们怎么做交易?”蒋玉好奇的追问道。 老巫妖瞥了她一眼说了八个字:“弱肉强食……一言为定。” “真是令人大开眼界。”黑猫蹲坐一旁脸上满是感慨:“最混乱的世界里隐藏着最基础的秩序……巫师除了魔法已经丧失了相信的力量。” 它这番话似有所指。 郑清若有所思。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七十七章 尿泡虽大无斤两 “砰!” “砰砰!!” 数道短促而激烈的爆破声突然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见那黑山羊幼崽所在山坑边缘不远处突然石震山摇地面开裂石砾犹如暴突的泉水夹杂了稀薄的岩浆汹涌而出直冲数十米之高。 须臾间烟尘弥漫热气蒸腾。 透过那烟尘郑清隐约看见几道身影却看不甚清。 “终风且暴!” “大风觱bi发!” 两道咒语不分先后落在那腾起的烟尘间。却是郑清与蒋玉担忧那头黑山羊幼崽在耍什么手段所以各自召唤了大风试图驱散那些烟尘。 两位年轻巫师下意识对望了一眼旋即似被蜂刺了一般齐刷刷躲避开重新看向咒语落下的地方。 黑猫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不知是在嗤笑还是在表达鄙夷之意。 郑清没有搭理它。 另一边狂风迅猛而剧烈的刮着仿佛一块沾了水的刷子唰唰几下便将那些遮蔽视线的烟尘擦的干干净净重新显露出黑山羊幼崽的身影。 隐蔽在烟尘中的四道身影也清晰浮现在众人眼前。 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巫拥有一张令郑清印象深刻的红脸膛;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巫半闭着眼漂浮在半空中周围环绕数颗水晶球;还有一位剑客弯腰俯身手按剑柄身形若隐若现仿佛留在原地是一道虚影;最后是一个矮人浑身披挂甲胄铜光闪闪双手抱着一挺六管机关符炮弹夹在手中哗啦啦作响虽然他个头不大却意外给人一种金戈铁马、气吞山虎的感觉。 “这是……” 郑清迟疑了一秒钟立刻转头看向那头蓝色大鱼所在方向。 果然。 那蓝色大鱼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原地只留下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女巫正缩在一袭宽大斗篷下露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看向队友们所在方向。 “是那支猎队。” 蒋玉接过话头表情严肃的望着远处正在对峙的双方。她的身后朱思则饶有兴趣的看向斗篷下的小女巫一副想要去打招呼又有点担心的模样。 “他们的目标是那头黑山羊幼崽。”郑清恍然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身后接二连三跟进来这许多人。 “领头的男巫是张家老大”蒋玉仔细打量着那几道身影语速飞快的小声补充道:“就是张季信最大的哥哥张伯仁……据说他组建了一支名叫‘坤鹏’的猎队参加新世界开拓……不知这次出现在这里与学校征召令有没有关系。” 说话间坤鹏猎队与黑山羊幼崽之间的战斗已然打响。 女占卜师周围环绕的数颗水晶球激射而出散落四方化出数道淡白色的光带向着黑山羊幼崽卷去。 半空中那轮提前被召唤出的月亮大方光明加持在那如腾蛇般的光带上更显几分威力。 矮人稳稳站在大地之上机关符炮的枪管咔咔转动洒出一片淡绿色的光幕六根枪管射出的符弹各不相同辟邪、震慑、祛煞、束缚、弱化、眩晕等等不一而足。 一时间剧烈的魔力波动此起彼伏在原本漆黑的夜幕下渲染出一片片绚丽的色彩。 张伯仁与那名剑客倒是没有立刻出手而是一左一右牢牢锁住任何可能的逃匿方向为队友俘获那头黑山羊创造机会。 “莎布·尼古拉丝!!” 那头黑山羊幼崽也并未坐以待毙昂首嘶吼着旧日的真名浑身气焰张扬原本仅仅燃烧在身体一侧的黑色火焰在这声嘶吼下骤然爆发细长火舌仿佛拥有了灵魂裹住了它身子的每一个角落。 须臾间便烧尽了另一侧身上油亮的皮毛烧起一团团酱红色的肉泡。有那没在火焰中飞灰的羊毛反而趁势而起化作一根根黑色的鞭状触角。 几个还留在原地抱着一丝念想试图从这头黑山羊身上汲取点魔力的囚徒转眼便被那些张牙舞爪的鞭状触角卷起生成一道道资粮融入那酱色肉团之中。 “……尼古拉丝!!” 低哑阴沉的嘶吼从深坑边缘扩散开震颤了整座世界就连头顶那轮魔法化出的圆月在这嘶吼声中都荡漾不已。 “打不过。” 黑猫蹲在郑清脚边看着那头气势不断上涨似乎能捅破天空的黑暗生灵却用非常肯定的语气下了截然相反的结论: “那头黑山羊幼崽完全异化后浑身魔力波动也只是顶尖注册巫师……但围住它的四位猎手都是注册巫师里的好手而且有战阵加持配合默契……打不过肯定打不过。” 战局也确如黑猫所猜测的那样尼古拉丝的眷属在四名猎手的牵制与攻击下几无还手之力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在硬生生接了数十道削弱咒语后被五颜六色的光带牢牢捆了起来。 切成数段的黑色鞭状触手散落在周围仿佛剁了头的毒蛇兀自在地上胡乱翻滚着扫起一团团灰尘。 山坑边缘淌着一片片绿色的粘稠液体不知是黑山羊的血液还是其他什么东西连黑狱世界都不想要任凭它们汇聚成一片又一片被炙热的岩浆烤出焦臭。 郑清不由自主响起西游记里的一句话——尿泡虽大无斤两——用来评价这气势十足的黑山羊实在太贴切不过了。 “它不应该选择在这里迎战。”黑猫摇着头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不是它的主场……战斗也不是它的长项。” 对于这一点郑清倒没有异议。 黑狱是巫师们的主场遍布整座世界的法阵对任何非巫师的生物——既包括妖魔、也包括那些旧日的眷属——都有一定的压制力。 而黑山羊幼崽也不是擅长战斗的旧日眷属与擅长追猎的廷达罗斯猎犬或者与号称‘世界毁灭者’的钻星者巨噬蠕虫相比黑山羊幼崽更像一位牧师。 它们行走于不同世界作为莎布·尼古拉丝的代理者而行动接受献给祂的祭品、代替祂被信徒崇拜并且吃掉不敬拜她的人传播黑暗之母的福音。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七十八章 位格压制 “既然打不过它为什么不跑了?” 郑清看着那些在月光下翻滚的细长触手满心困惑:“这个家伙既然一路逃过了两个世界应该还能继续跑下去吧……为什么它不跑了?” 黑猫明显愣了一下。 “而且就算出于某种原因它不打算跑了也不应该这么脆弱。”蒋玉曾经直接面对过多位外神的眷者对于它们的危险性有着非常清晰的判断: “《巫师界大百科全书》上说过黑山羊幼崽具有强大的蛊惑力……这么短的距离我们刚刚有谁感到它的蛊惑了吗?那些躲在黑暗中的妖魔有几个冲出来挡在它身前的?它完全有能力多找几个替死鬼的。” 连续被两位年轻巫师质疑黑猫语气明显有些不悦尾巴也不甩了:“既然你们那么聪明那你们觉得它衰弱的原因是什么?”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世界规则。” “高位压制。” 郑清与蒋玉给出了不同的猜测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郑清立刻调整了自己的立场:“黑狱对外神眷者的削弱应该是它衰弱的原因之一但肯定不是主要原因……高位压制怎么理解?” 女巫咬咬嘴唇似乎在忍着笑意。 “当两个本质相似的存在处于同一领域位格高的会对位格低的形成天然压制。”黑猫脸上露出一丝恍然替女巫回答了郑清的问题: “……就像一条唐古拉冰螭与一头扬子江短尾虬同时出现在一座山上即便那条唐古拉冰螭并不在意那条短尾虬它天然散发的威压也会让那条短尾虬气势衰弱战斗力大降!” 它竖着尾巴绕着一个极小的圆圈转来转去在地上踩出一朵朵黏在一起的‘梅花’脚印语气显得非常恼火: “这是非常简单的魔法生物学原理……我怎么会忽略这一点呢?我明明比狒狒聪明很多的!” 难得看到黑猫吃瘪。 郑清忍不住笑了笑若有所思的点着头琢磨着黑猫刚刚分析的那番话:“所以你也同意‘高位压制’的猜测?” 黑猫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呼噜算是一个应答。 片刻之后郑清似乎想起什么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蒋玉脸上的笑容也同样消失。 “等等”男巫嘴角抽了抽低头看了一眼翘着尾巴的黑猫语气有些不善:“如果我没理解错……你刚刚的意思是我是一只狒狒?” “不”黑猫骄傲的抬起头否认道:“你是一头直立猿不是狒狒……我只是打了个比方。” 郑清不知道直立猿与狒狒相比哪种说法更糟糕。 蒋玉好像也有同样的困扰只见她一直摩挲着手心那块青碧的玉珏目光在黑猫的脑袋与尾巴只见徘徊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给这嘴贱的黑猫一点教训。 “不要把宝贵的魔力浪费在一条影子身上。” 郑清这样劝阻了她:“正所谓笨蛋眼里都是聪明人矮子眼里都是巨人……如果我们在‘某些存在’眼里是狒狒或者直立猿可想而知那些存在是什么样的。” 女巫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黑猫不二话一尾巴把郑清抽了个跟头。 男巫灰头土脸的爬起身耳边传来轻微的窸窣声。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是那头老巫妖正抱着虎妖的尸体一点点撕扯吞进肚子里。 看它的表情似乎恨不得把虎妖的每一根骨头都细细嚼碎整个儿咽下去。 想到骨头渣子滑过喉咙的刺痛年轻巫师心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立刻收回了目光视线在坤鹏猎队所在处停留了几秒。 原本他以为那边会有一场漫长的艰难的对决所以提前与老巫妖做了约定。却不料坤鹏与外神眷属之间的战斗结束的如此迅速。 这就给了他新的选择。 “那边的麻烦看上去已经解决了” 郑清指了指远处正在收尾的几位猎手对同伴们说的:“既然‘长老’的哥哥也在我们应该过去打个招呼……如果方便请他们带我们去黑狱古堡如果他们不方便我们再让它带路。” ‘长老’是张季信在宥罪猎队的代号蒋玉也知道的。 说着男巫微微歪头点了点正埋在虎妖尸体上的老巫妖。 窸窣声停了下来。 老巫妖抬起头脸上沾满了粘稠的血液眼珠红的发紫语气非常严肃:“我们约定好的……我带你们去黑狱古堡出发前你给我一支魔力药剂!” “约定仍旧有些只不过我们还没出发。”郑清和气的回答着带着蒋玉、朱思还有黑猫一起向那座仍旧流淌着岩浆与绿色血液的山坑处行去。 老巫妖留在原地继续啃那虎妖尸体。头顶是笼罩四野的月光手中又握着魔力药郑清倒也不担心它能溜之大吉。 蒋玉落后男巫半个身位走了几步忽然开口: “它是尼古拉丝殿下的眷属而且是顶尖注册巫师级别的眷属如果它被轻易压制到这样的程度……这也就意味着黑狱之中有一位更加强大的眷属存在?” 很明显她口中的‘它’指的是被坤鹏俘获的那头黑山羊幼崽。 郑清立刻醒悟了女巫的担忧。 但还没等他宽慰的话出口便有新的声音回答了女巫的不安。 这一次回答她的是一串清晰的脚步声。 哒哒。 哒哒。 蹄壳敲击石块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穿过沉默而静谧的夜色显得非常清晰。这个声音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包括那只黑猫在听到声音之前它也没有察觉到任何陌生气息出现这很能说明问题——众人纷纷惊愕回首。 只见黑暗中缓缓走出一头皮毛油光滑亮、个头矮小的黑色山羊。 它体高半米左右头呈三角形鼻梁平直两耳向前倾立长了一双略向后侧扭曲的镰状犄角整体看上去与贝塔镇上巫师们豢养的宠物没有太大区别。 唯一令人在意的是它那双通红的眼珠仿佛两粒炭火在黑暗中忽明忽暗虽不甚明亮却意外夺取了旁人绝大部分注意力。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七十九章 向着光 哒哒哒哒。 矮小的黑山羊踩着满地碎石不慌不忙从郑清等人所处河谷深处的阴影中走出仿佛在四季坊最繁华的商业街上散步。 它的身后拖拽着一道沉沉的夜幕以其为中心呈漏斗状向后延展开仿佛一袭巨大的黑色斗篷给原本就有些黯淡的月色涂抹了一重浓郁的夜色。 哒哒哒哒。 蹄子与碎石相撞的响动在这一刻成为天地间唯一的声音——云层后若隐若现的雷鸣、远处山坑里岩浆沉闷的咕嘟、那头彻底异化的尼古拉丝眷属挣扎的嘶吼、坤鹏猎队猎手们急促的唿哨以及矮人怀里机关符炮激烈转动等等——所有的声音都压不住小山羊那细碎而又镇定的蹄声。 哒哒哒哒。 黑色的小山羊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慢吞吞从几位年轻巫师身前走过。脚步似缓实急只听它走了三两步身影却已经越过众人从河谷深处走到了那座流淌着赤红岩浆与碧绿血水的山坑脚下。 黑猫收起尾巴伏低身子脸色难看的盯着它远去的背影。 郑清与蒋玉脸上的愕然还未褪去。 坤鹏猎队的灵巫那个躲藏在斗篷下的小女巫已经缩成一团藏在斗篷深处瑟瑟发抖远远看去像是一块颤抖的岩石。 坤鹏猎队其他几位猎手已经重新摆开了战阵严阵以待迎向这头陌生的黑山羊。但这位不速之客却看都未多看他们一眼只是认真打量那头被光带束缚着的巨大团块。 “嘶……莎布·尼古拉丝!!” 那巨大团块周遭忽然长出几张巨大的嘴巴嘴角淌下绿色的黏液尖利的牙齿在月光下散发着惨白的光泽墨绿色的社团蠕动着吐出蕴含愤怒与怨毒的嘶吼: “亵渎母神的荣光……该死的叛逆!!” “你会被丢入布满烈火与寒冰的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莎布·尼古拉丝!!” “以您的名、您的荣光、您的伟大!” “诅咒这该死的叛逆!” “让它永远处于饥饿、混乱让它被空虚、愤怒包裹让它左脚踩了铁钉右脚踩了兽夹耳鼻被虫豸钻咬牙齿破碎脱落皮焦肉烂、骨碎蹄穿!让它眼底淌下悔恨的血泪!” “这该死的叛逆!” 黑色的小山羊歪着头耐心等候半晌但对面那树状团块除了高声颂扬黑暗之母的真名、大声诅咒叛逆者之外再无其他举动。 它似乎感到有些无趣。 恰在此时一条黑色的鞭状触手仿佛毒蛇般从石缝里钻出翻滚着游弋到了黑色小山羊的脚下。这是之前坤鹏猎队与尼古拉丝眷属战斗时猎队的那位剑客从黑山羊幼崽身上削落的。 黑色小山羊眼中露出一丝好奇低着头盯着那翻滚的黑色鞭状触手半晌它低下头咬住触角一头细细啃了起来。 仿佛山羊啃草从草叶尖开始向下一直啃到草根处。 一抹血丝都没有留下。 不远处被牢牢束缚着的巨大团块发出持续的、连绵的惨叫似乎那些早已离体的触角被小山羊啃噬仍旧给它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意识到眼前两个怪物之间似乎并非同盟坤鹏猎队的几位猎手并未立刻发难反而谨慎的又向后退了一些。 之前闯荡枯黄之地的经历让他们对自己与大巫师之间的差距有了非常清晰的认识。 眼前这头小山羊虽然个头不大但它无形中带来的巨大压力却丝毫不亚于枯黄之地中见到的乌利希老人与迷雾船长。 啃完那根触角黑色的小山羊无声的向前挪了一步出现在一滩碧绿的液体前。这是从那巨大团块的身上淌下的液体。 它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满意的点点头窸窸窣窣的啜饮起来。 被束缚的外神眷属愈发愤怒惨嚎声也愈发尖锐。 那尖锐的声浪刺痛着听者的耳膜似乎也划破了头顶那厚重的云层。 咔嚓!! 一道白色的闪电穿过云层缝隙从天而落劈在巨大团块与黑色小山羊之间的空地上炸起一蓬细碎石砾仿佛冰雹般噼里啪啦四下落去。 有几块甚至落到郑清面前。 片刻之后烟尘散去闪电劈中之处出现了五道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均手持法书摆着战阵周身洋溢着磅礴的魔力蓄势待发。 郑清愣了几秒骤然睁大眼睛。 因为他在那几道身影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托马斯、希尔达、张羽还有其他几位助教虽然他不记得名字但也入学专机与校园里见过几次还打过招呼的。 “助教!!”年轻公费生兴奋的挥舞着胳膊叫出声来:“助教我们在这里!!你们是来找我们的吗?” 所幸他还知道轻重没有在那黑色小山羊面前叫出几位助教的名字——虽然郑清也只知道助教们的部分名字但对大巫师们来说任何细小的漏洞都可以转化成有力的武器。 希尔达一眼就瞥见了远处活蹦乱跳的年轻公费生。 他嘴角抽了抽带着唇下铜环微微晃动。 “看到他在这里我怎么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这位天文08-1班的实践课老师毫不掩饰自己吐槽的欲望:“他一个人闯的祸比整个星空学院都要多!你当初带他来学校的时候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 他后一个问题是对托马斯说的。 “不”托马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当初引导他去四季坊的时候他还是个腼腆害羞的小男孩儿。” “我喜欢害羞的小男孩儿。”旁边的紫发女巫笑眯眯接口。 “安静!”助教团的代理团长低声警告自己的队友们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那头小巧的黑山羊:“我们遇到大麻烦了……让那些孩子快走。” 托马斯二话不说左手飞快掐了手诀一闪一收细微魔力波动间一只青色纸鹤便破空而出消失在他的指尖。 片刻后纸鹤出现在郑清眼前。 “离开这里!”纸鹤张开细小的尖喙却传出托马斯清澈的声音:“……翻过那条山脉然后向着光一直往前走!”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八十章 分道 黑狱世界是没有光的。 但是今日狱中囚徒暴动在黑狱古堡外摆开地狱方程式引流地底岩浆;巫师们也升起无数天灯洒落一地光辉。 双方一同在厚重的夜幕下撑起一点黯淡的光芒。 倘若在巫师世界、或者幻梦境这点光芒一点也不起眼很容易淹没在头顶璀璨的星光之中。 但在黑狱。 这点光芒便成为黑暗中唯一的道标向郑清等人清晰标注了他们需要前往的方向。 此刻一行人正站在河谷一侧山脉顶端的一小块平地上。 他们身后‘月出皎兮’的效果还未消失银白色的光晕洒在河谷口的平原上助教们正在与那头矮小的黑山羊对峙场间不时响起一两声清脆的爆鸣、以及仍旧在束缚中的那巨大团块的哀鸣与嘶吼。 他们身前则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让人望之而心畏。郑清很难描述第一眼看到那片黑暗时的心情上下四方一片漆黑身后那抹淡薄的月光是依靠也是桎梏让人很难下定决心摆脱这丝光明走进眼前的黑暗之中。 仿佛一步迈进去就会掉进深不见底的水底或者沉入粘稠的可以吞没一切的泥潭。这种压抑感令人窒息。 所幸这片黑暗的尽头还有一点豆大的光芒颤颤巍巍绽放出一点色彩却也似乎随时都会被沉重的夜幕压灭。 这是稍早前托马斯向郑清指明的方向。那只纸鹤在带领年轻巫师们爬上山顶看到那点光芒之后便瞬间化作一团火光消散在黑狱之中。 不知为何看到黑暗尽头那点豆光之后郑清脑海莫名浮现出一个词。 希望。 或许身处绝境中的人看到一丝希望的心情就像此刻他们在黑暗中看到那点光芒时的感觉吧。 “没错” 老巫妖站在年轻公费生身旁看着黑暗尽头那点光芒脸色有些难看但仍旧诚实的回答道:“那里就是黑狱古堡的方向……” 在它看来郑清既然已经知道黑狱古堡的方向自然不会再浪费一支魔力药水雇佣它带路所以不免有些沮丧。 但郑清却不这样想。 诚然他们知道了大致方向但在一个陌生世界尤其是一个危机四伏到处都隐藏着可怕敌人的世界除了大致准确的方向外他们更需要可靠的向导与合格的炮灰。 “这是定金。” 男巫从灰布袋里摸出那支透明的安瓿瓶塞到老巫妖的爪子里半透明的药水在玻璃瓶中微微荡漾激起迷人的魔法光晕以及一串细碎的气泡:“……当你带我们走到黑狱古堡外之后我们会支付后续费用。” 他说的后续费用就是一些调配魔力药水的原料这是之前约定好的。 “哦愿梅林保佑您仁慈的少爷!” 老巫妖一把攥住那支魔药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猩红的眼珠也变得有些湿漉漉看着愈发瘆人同时喃喃着不断重复道:“……愿梅林保佑您!” 郑清忙不迭收回手唯恐老巫妖激动之余把他剐伤。 那可就太倒霉了。 老巫妖也没继续表忠心而是迫不及待把那支魔药连同装药水的安瓿瓶一起塞进嘴里似乎唯恐下一秒魔药就会消失。 咯吱咯吱。 玻璃渣清脆的破碎声在它齿间响起听着令人牙酸。 可领! 郑清咂咂嘴躲避般转过身向后看去。 远处河谷平原上一团团耀眼的魔力波动此起彼伏几乎遮蔽了半空那轮小巧的魔法月亮。四周空气在魔力中激荡不休连带山顶上也出现猎猎狂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郑清依稀可以看到一抹蓝色在魔力潮汐、飞扬的风沙以及沉沉的夜幕中忽隐忽现那是坤鹏猎队的身影。 因为无法带走猎队的战利品张伯仁与他的队员们最终没有听从助教团的安排随郑清等人一同退走而是重新化作一条蓝色大鱼徘徊在战场附近随时准备接应张羽等人。 耳畔的‘咯吱’声告一段落。 郑清收回目光瞥了一眼老巫妖正弓着身子谦卑的站在山顶边缘一半身子淹没在山后的黑暗中一半身子残留在山顶黯淡的月光中。 黑猫蹲在郑清脚边百无聊赖的甩着尾巴看样子似乎随时都能眯过去。 蒋玉正与朱思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两人面前漂浮着十几个瓶瓶罐罐借着光线郑清隐约可以看到其中许多罐子里装着不同的魔法材料比如浸在酒瓶里的眼珠、干燥成卷的薄皮、切的很整齐的草根、以及带有明显神圣祝福痕迹的液体等等。 察觉到男巫是视线两位女巫抬头看了他一眼。 “咳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郑清唯恐被人误以为在偷窥下意识摸了摸鼻尖侧过脸看了看另一侧那一望无际的黑暗真心实意的叹了口气:“……这黑灯瞎火看不见路感觉会很辛苦。” “很简单跟着我!” 老巫妖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的作用:“我在黑狱呆了几十年对这里的环境再熟悉不过了……黑狱原本就没有什么光……只要您跟紧了按照我说的路走虽仍旧不免磕磕碰碰但绝对不会一头栽进金伦加里。” 金伦加是巫师世界一处著名的深渊所在地据说其下连通了地狱、炼狱甚至归墟之眼埋葬其中的神灵更是不知几许。 以黑狱世界的封闭性自然不会与金伦加有什么勾连。 老巫妖的意思不过是它可以带着郑清等人避开类似的险恶地形不至于一头栽进妖魔或危险环绕的绝境。 说话间它那猩红的眼珠总是滴溜溜转向两位女巫所在位置。 半空中飘着的那几个瓶子以及瓶子里隐约荡漾着的纯净魔力让它垂涎欲滴倘若不是之前刚刚吃了一整头虎妖后面又喝了一支魔力药剂现在它决然没有如此定力。 郑清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老巫妖艰难的收回目光脸上重新挂起讨好的笑容。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八十一章 女巫的青米酒 似乎意识到老巫妖贪婪的目光。 蒋玉伸手一拨将其中许多瓶瓶罐罐重新塞回手袋中只留下两个瓶子。其中一个广口瓶表面漆黑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另一个就是那个装了眼珠的酒瓶。 然后女巫抬头看向郑清。 “出发前的一点小准备里面恰好有一些适用的。” 她语气欢快的说着打开酒瓶晃了晃不知从哪里摸出几个小杯子摆在半空中而后一一斟满然后示意大家取用: “这是敏牛眼睛泡的青米酒里面还加了夏枯草、鱼肝油、明决子之类的草药……喝了它能让你在黑夜里视如白昼再适合不过我们现在这种情况了。” “敏牛?”黑猫身形瞬间涨大几分红宝石般的眼睛凑到酒瓶旁边仔细打量着浸在酒液里的那两颗硕大的眼珠子:“……敏牛的眼珠子可是个稀罕东西。” 敏牛是一种原产于黄山一处怪石嶙峋、不长草木的山谷中的魔法生物以箭竹为食以赤水为饮以玉石为伴浑身苍黑色长毛个头矮小却长了一双硕大的眼珠可以上视星斗下查幽冥夜中观景犹如白昼眼泪更是许多高级魔药中必不可少的药引价格昂贵。 因为生长环境狭小敏牛种群数量一直非常稀少受到巫师联盟的严格保护涉及敏牛的魔法材料极少在市面上流通。 所以当黑猫看到女巫使用两颗完整的敏牛眼珠泡药酒难免感慨两声。 相比于黑猫老巫妖对杯中药酒里蕴含的丰富魔力更为着迷看到蒋玉示意大家可以随意取用后它立刻凑了上去: “哦!愿梅林保佑您慷慨而又尊贵的小姐!” 老巫妖一边大声重复着它那浅薄而又枯燥的赞美一边急不可耐的伸出爪子一把捞过最外侧的一杯酒连酒液带那玉杯一股脑儿塞进嘴里嘎吱嘎吱甚至来不及完全嚼碎便一扬脖子吞了下去。 即便它并不需要这杯酒。 蒋玉扫了它一眼最终没有说什么。 与老巫妖相似黑猫同样不需要这份药酒但它仍旧选了一杯很感兴趣的嗅了嗅杯子里的味道然后慢吞吞的舔舐起来。 只是嘴馋罢了。 场间唯二真正需要这杯酒的只有郑清与蒋玉——朱思因为状态特殊且大半时间都腻在蒋玉左近所以她的杯子里只有浅浅一层存个念想而已。 与小女巫不同郑清杯子里倒是装的满满当当而且他的杯子比旁人隐隐还大了一圈淡青色的酒液仿佛果冻般在杯沿颤颤巍巍却一丝未漏。 男巫拿起自己的杯子凑到鼻子下嗅了嗅然后一饮而尽。 入口轻滑满嘴清凉香意几乎没有多少酒味儿而且随着那丝凉意下肚一股暖和的感觉油然而起直抵承泣与晴明。 一时间他感觉自己的双眼仿佛泡在温热的泉水里又像是被阳光抚摸着一般。 几滴寒泪被逼迫而出顺着眼角淌落。 再次睁眼看向山后那一望无际的黑暗时郑清已经可以隐约看清狭长弯曲的山路看清远处起伏的地形嶙峋的怪石、狰狞的枯木。 “稍稍等几分钟让药效再发挥一会儿。” 女巫的声音在他耳边重新响起小声提醒道:“一杯酒大概可以支撑十二个小时……如果到时候我们还在赶路可以再喝一杯。” “效果似乎也不是那么出众。” 黑猫在一旁砸着嘴巴左右张望着打量不同距离的景色一边抱怨一边分析道:“唔……或许因为这药酒诞生在巫师世界……巫师世界的夜里有月色、有星光不存在完全状态的黑暗……到底还是需要一些光作为引子的。” 女巫尴尬的笑了笑。 “很棒了。” 郑清警告的瞪了黑猫一眼看了看远处已经截然不同的模样称赞着:“比之前两眼一抹黑的情况好太多了……你怎么会准备这种东西?难道你知道要来黑狱?你请教家里的占卜师了?还有没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 他对蒋玉手袋竟然准备这种偏门的药酒非常好奇唯一的猜测是蒋玉咨询了家族的占卜师获得了模糊的警告。 似乎没有料到男巫会问这个问题女巫愣了几秒脸颊隐约浮现一层红晕只不过光线太暗旁人看不太明显。 “嗯?占卜?没没有。” 她吃吃着磕磕巴巴回答道:“不是占卜…是碰巧……意外…我记得你经常参加学校的夜间巡逻……前段时间恰好看到了这道药酒的方子所以让家里配了一些……原本打算放在你那个小店里卖的……对我打算卖给你的!” 说到最后她似乎终于捋顺了思路明显轻舒了一口气。 逻辑有明显漏洞啊少女。 黑猫干咳一声瞅瞅女巫然后又瞥了傻乎乎的本体一眼打了个响鼻哼了一声:“这明显不是青米酒……而是情迷酒。” 郑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黑猫话语里的轻重音。 倒是蒋玉因为心情敏感的缘故立刻醒悟黑猫话外之音脸颊倏然变红。 黑猫耳朵微微一抖。 “哦我好像听到了一头小鹿在四处乱撞……也可能是一群乱飞的鸟雀。”它摸着胡子一本正经的左顾右盼时不时扫一眼局促的女巫猫眼里满是揶揄:“当然不是我早餐吃掉的那只三青鸟而是一群更小、更活泼的…” 女巫轻吸一口气恶狠狠的瞪了它一眼却换来黑猫一个鬼脸儿。 “鹿?” 老巫妖刚刚回味完青米酒的滋味又听到‘鹿’这个字眼儿胀鼓鼓的肚皮似乎重新被撑大了一圈顿时咽起了口水: “鹿是好东西啊……黑狱里鹿妖少的很就算有几只也早被那些狼妖、鼠妖吃了精光……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看到鹿妖是什么时候了……忘了早就忘光了。” 说着说着唏嘘不已。 “鹿?哪里有路?”郑清满脑子都是去黑狱古堡一时听岔了直到老巫妖唏嘘到一半他才意识到黑猫说的是动物。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八十二章 秉烛夜游 “你听到鹿的声音了?” 郑清下意识抓紧手中的符枪左右张望着警惕的看向沉沉的黑夜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一头面目狰狞的尖头叉子口吐白沫。眼露猩光的撞过来。 “不它没有!” 蒋玉稍稍提高声音打断郑清在错误的话题上越跑跑远一边狠狠剜了黑猫一眼一边拧开另外一个不透明的广口瓶瓶盖:“……刚刚提到光线我的包里恰好有一些百草烛或许能用得上。” 黑猫哧溜一口吸光杯子里的最后一点酒液后悄无声息的缩小了身子扭过头假装没有看到女巫的眼神。 女巫板着脸屈指敲了敲那个广口瓶。 一个暗黄色的丸子颤颤悠悠着从瓶子里冒了出来。丸子很小直径约莫半寸表面略有起伏中央探出一根细长的黑色灯芯在夜风中微微摇晃像极了三毛的头发。 郑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呆毛。 “这就是百草烛?” 他好奇的打量着那粒‘丸子’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我以为……我是说百草烛是蜡烛吗?” “蠢货。”黑猫低声咕哝了一句。 只不过在场诸人都直接忽略了它的嘀咕声。 “是的”女巫撩了撩垂落耳边的发丝语气轻快的回答道:“百草烛是一种特殊的魔法蜡烛。古礼有云以羊为祭祠之用烛……烛者百草之未灰白席采等纯之。” “梅林的胡子!” 老巫妖佝偻着身子略显夸张的张开双臂指了指山谷前的平原:“尊贵的少爷还有慷慨的小姐……我们刚刚恰好献祭了一头羊!这是梅林的旨意!” 郑清有些不确定的看了蒋玉一眼。 他不知道那头被坤鹏猎队俘获的黑山羊幼崽算不算己方的祭品。 “应该算吧。” 女巫也有些不确定但仍旧搓指为火点燃了那根细长的灯芯: “古典魔法仪式最大的特点是常常在仪式中添加许多‘无效’举动……起初是为了增加仪式的神秘感强化魔法的阶级属性但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后来的巫师们已经忘记了许多仪式里固定动作的本意只是照猫画虎因循守旧……我觉得‘以羊为祭’就属于这一类型。” 指尖的火星落在那根黑色灯芯上沉默几秒钟骤然大盛化作一朵灿烂的橘黄色火花哔哔啵啵着燃烧起来。 微小的火光照在女巫的脸上让她的笑容变得愈发温暖。 “……呼!”她悄悄松了一口气环顾左右打量着众人的影子:“百草烛作为一种魔法蜡烛最大的效果是辟邪与凝神经常与‘清线香’一起被巫师们用在精舍中。昼燃线香夜点草烛可以为巫师入定或冥想提供非常好的环境。” “但在黑狱百草烛最大的效果反而是它的附属效果——烛光笼罩范围内可以将我们的气息收敛进影子里最大程度规避不速之客对我们的窥伺。” “古人云‘秉烛而夜游良有以也’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郑清赞叹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确实比之前浓厚了几分他原以为是烛光变亮的缘故却没想到其中竟还蕴含了这样的魔法效果。 如此一来确实令大家在黑狱中赶路时更安全了一些。 他悄悄收起手心里攥着的一张隐匿气息的符纸原本他还绞尽脑汁思索怎样把这张符纸贴到女巫身上而不引起她尴尬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这支…这粒百草烛能支撑多久?”郑清打量着已经烧掉一丝的‘丸子’又看了看漂浮在半空中的广口瓶:“你瓶子里一共装了多少粒?” “还剩十一粒”蒋玉数了数收起瓶子重新塞回手袋同时回答道:“……正常环境下一粒百草烛可以支撑一个时辰但我刚刚发现黑狱中魔力消耗异常快而且难以补充所以需要进一步观察……” “哪里需要那么麻烦。” 黑暗中传来黑猫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不要啰嗦了快些出发吧!他们估计还要再打一阵子顾不得我们……嘒彼小星三五在前!” 郑清难得认可黑猫的立场还未出口赞同便听见黑猫后面丢出来的照明魔法。 伴随着那道咒语声五个光点骤然出现在黑暗中倏忽间迎风而涨化作五个大小不一的光球仿佛一颗颗明暗不一的星辰一收一放构筑起一座精妙的法阵漂浮在半空中零落着环绕在一行人周围洒落一地淡白色光辉将四周照的亮亮堂堂。 小星、烛光、再加上之前喝掉的青米酒。 黑狱世界的黑暗已经不再是这支小队伍的阻碍了。 “出发吧!” 郑清挥挥手示意大家跟着黑猫开辟的小路下山同时瞥了一眼畏缩在队伍后方的老巫妖:“……你不应该在最前面带路吗?” 老巫妖迟疑了几秒钟。 “有困难?”郑清敏锐察觉到它眼底的不安。 “不不不没有困难。” 老巫妖佝偻着身子谄媚的笑着但仍搓起手指比划了一个细微的缝隙:“一点困难也没有……只有一点小小的建议。” “您知道我在黑狱呆了挺久了别的已经忘了七七八八安身立命的功夫不敢放下……在黑狱里安静与黑暗是最糟糕的环境但也是最好的保护色我们只要假装自己是一块石头就能躲过很多凶残的狩猎者。” “当然现在黑狱里厉害的囚徒都被那些大妖魔征召走了而且那位黑猫大人气息幽深悠长如渊渟岳峙自然是不惧那些宵小之辈……” “只不过凡事都有万一万一有那凶狠的囚徒没有理会大妖魔的征召又胆大包天去捋黑猫大人的胡须……黑猫大人还有尊贵的少爷您自然是不怕的但那位慷慨的小姐与那位神奇的小女巫如果不小心掉了几根头发小老儿我就百死莫赎了。” 郑清听了半晌终于理解它想说什么了。 “废话恁多!” 年轻男巫翻了个白眼:“难怪你能在黑狱活这么久……你直接跟我说黑狱里点灯很危险就是了下次不要说那么多废话。” 老巫妖抱着手佝偻着身子满脸假笑连连称是堆砌的皱纹把它眼睛淹没几乎看不见那醒目的猩红。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八十三章 回味预言 “有那么一个男孩儿 一个奇怪的会变成猫的男孩儿。 有一天他弄丢了自己的影子。 他们告诉他 影子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跨过大陆与海洋 越过星空与未来 非常远非常远的地方……” 荒凉的夜色下一只黑猫翘着尾巴唱着歌溜溜达达向前走。 它的头顶上空环绕着五个大小不一的光球小的不过碗口就在黑猫头顶不远处;大的直径却超数丈离地数百米宛如一颗被人摘落的星辰。 这些大大小小的光球漂浮在半空中沿着各自的轨道逡巡环绕洒落一地银白光辉将黑猫周围数里照的一片通明。 而黑猫就在这数里范围之内挑挑拣拣选择一条恰当的小路。 老巫妖哭丧着脸走在黑猫身前数百米处担任它的向导。倘若老巫妖知道自己给郑清提供建议后会被丢出来当诱饵兼探路者它定然会早早闭紧嘴巴。 只不过当它醒悟过来时已经太晚了而世界上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卖——巫师世界都没有遑论这荒凉的黑狱了。 至于冒险小队的剩下几人。 郑清、蒋玉以及朱思就缀在黑猫身后数里之外蹭着‘嘒彼小星’们光线笼罩范围的边缘蒋玉手捧一粒百草烛郑清怀抱符枪警惕左右朱思一会儿攀在蒋玉背上一会儿趴在郑清肩膀时不时替两人更换烧尽的甲马符。 有百草烛隐匿几人的巫师气息又有符枪上散发的外神气息还有前方位于星光下的黑猫与老巫妖担任诱饵郑清有充足理由相信自己现在是相对安全的。 但正所谓‘居安思危’。 尤其身处黑狱世界所谓安全也只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一碰即碎的泡沫。这使郑清愈发谨慎顾虑重重连带着话也少了许多。 而蒋玉或许出于女生的矜持也很安静;朱思更是独自一人习惯了安静。 种种因素之下这三人组成的后队反而没有一猫一妖的前军来的热闹。 郑清听着夜风传来的稀疏歌声看着那只在嶙峋怪石间跃来跃去的黑猫不由想起三有书店里那只黄花狸。 或许这只黑猫能跟那只黄花狸成为好朋友。 想到黄花狸郑清又想起吴先生。 然后想起这个学期吴先生给自己开过的几堂小灶想起那面连通幻梦境的巨大立镜想起不久前那段惊心动魄的幻梦境之旅年轻巫师忍不住看了一眼正抱着蒋玉胳膊的朱思。 察觉到男生的目光小女巫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郑清心头微动转而看向蒋玉。 “今天周几?” 他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女巫瞥了他一眼沉吟几秒钟才回答道:“周六。” “周六啊。” 郑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理论上我们昨天晚上才去的学校博物馆……但感觉那已经是半辈子之前的事情了。” “时间虽然是巫师们最常用的衡量标准但并不意味着巫师会受时间线性的桎梏。”女巫轻声安慰道:“魔法研究到了一定阶段时间与物质都会变成一种概念……就像我们不会在意冰与火边界巫师对时间的观测也会慢慢变得模糊。” 男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深以为然。 但这不是他想探讨的内容。 “如果没有记错”郑清轻咳一下跳过刚刚那番艰深的哲学讨论对女巫说起自己刚刚想起的一件事:“今年有两个五月吧……六月初的第一个周末是今年第二个五月。” “闰五月。”蒋玉立刻回答道停了停才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先生曾经给我说过一段预言。” 郑清迟疑片刻最终决定告诉女巫:“先生对我说六月初的第一个周末第二个五月命运之线交织众生归位星空的回归星空远去的回归故乡敌对的面对面血色弥漫。” 说罢他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心头仿佛卸下了一重担子轻快了许多。 四周一片安静。 除了远处那只黑猫扯着嗓子干嚎外只能依稀听到两人走路时细微的沙沙声。 少顷。 女巫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完了?” “就这些。” 郑清撇撇嘴目光扫过周围死寂的旷野轻声问道:“你怎么看?” “先生是很厉害的巫师他给的预言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蒋玉没有正面回答郑清的问题而是立刻把握住了预言最关键的部分:“但听上去这个预言更像是一个提醒或者一个警告而不是让你抗拒命运。我有点好奇这个预言是为什么做的呢?这一点很关键。” 郑清摩挲着怀里的符枪回忆片刻才低声回答道: “是我第一次通过那面魔镜进入镜中世界见到朱思。” 听到自己的名字小女巫扬起头露出一丝回忆:“唔……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我都记不太清了。”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责怪但郑清宁愿自己被胖揍一顿。 他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有顷才重新开口却感觉声音像快用完的牙膏用尽力气才挤出来:“……当时我希望先生能帮忙把朱思带出来但先生说还不到时间。” “老头子们在面对命运的时候总是畏手畏脚这不怪你。” 朱思踮起脚尖拍了拍郑清的肩膀小大人儿般宽慰道:“我当初没听他们的话偷偷溜进镜子里……然后被命运那小婊砸吊起来打打的头破血流头晕目眩差点把自己弄丢。” 她似乎觉得自己打的比方很有趣还哈哈笑了两声。 笑声在夜色中传出很远连前面那只唱歌的黑猫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郑清扯了扯嘴角感觉鼻尖有点发酸。 小女巫表现的越豁达他的负罪感就越重——倘若自己早一点选择冒险再早一点朱思或许还能完完整整离开镜中世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留下一道介于幽魂与影子之间的执念。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八十四章 云后响起的雷声 “远去的回归故乡。” 蒋玉摸着朱思的头脸色有些复杂轻声说道:“你确实离家很远……也很久了。欢迎回家。” 朱思抬头扮了个鬼脸笑嘻嘻道:“但我回家气儿都没喘匀就又跟着你们溜到一个新的黑漆漆的世界了。不知道这里跟幻梦境相比哪一个离家更远。” 话音刚落她忽然打了个响指纠正道:“唔……虽然我现在不喘气了。” 又是个冷笑话。 郑清很难找到合适的表情来面对这个乐观的小女巫。 他只能喃喃着继续分析起那则预言:“‘命运之线交织众生归位星空的回归星空……敌对的面对面血色弥漫’应该是指这场爆发在黑狱的战斗涉及了巫师、妖魔、外神…” “可能还有部分黑巫师。” 蒋玉想到家中来信提及黑暗议会最近一段时间愈发活跃立刻补充道:“平时他们躲的比老鼠都深但如果布吉岛真的乱起来他们又会第一批钻出来闹事。” “对还有黑巫师。” 郑清点点头他想到了去年冬狩时曾经在沙箱小世界里面对过的有六个指头的巨手那就是一个黑巫师。 提及黑巫师他不由想到贝塔镇流浪吧的主人那位瘦高的老巫师是传言中的黑巫师。还有肥瑞与鼠仙人学校地下的鼠群似乎也有些不安分的想法。 “太乱了。” 年轻巫师并不擅长这种抽丝剥茧的思索脑海只是简单闪过上述念头便立刻摇摇头果断掐灭。 现在不是扮演柯南或福尔摩斯的时候。 “你觉得乱是因为先生给出的预言过于模糊”蒋玉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很多老派占卜师都有这种习惯话不说尽以此来避免‘祸从口出’避免因为自己的预言对命运造成扰动……不过许多以占卜为生的巫师倒没了这些忌讳或许是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你还记得我们那次去泉客来吗?” “加西亚教授邀请的那次吗?” 郑清对学校唯一的鱼人语教授印象相当深刻稍稍回忆片刻便颔首道:“当然记得那是我第一次进入鱼人开始的圩市……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外面的鱼人不过它们看上去比临钟湖里的同族们更加狡诈。” 郑清想起那些齐声高歌‘赞美诗’的小鱼人们忍不住笑了笑。 “那位名叫‘亚格涅格’的图腾做起预言来就毫无顾忌。”说话间第一粒百草烛已经燃尽蒋玉没有立刻拿出第二粒而是施展魔法禁锢了烛火余烬后残留的烟气:“……唔这些烟气也可以遮蔽我们的气息可以稍稍延长一下百草烛的效果。” 郑清单手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四十五分钟不到半个时辰。”他轻轻吁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脚下遍布石砾的荒凉土地用力跺了两下:“……黑狱的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 从出发到现在借助甲马符等符箓一行人已经走了近百里的距离但不久前经过一座小山口郑清远眺时黑暗尽头的那个光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而天与地与山与四周上下左右尽墨一望无际的黑暗似乎比他们出发时更加浓郁。 这种黑暗带来的压迫感也是前面黑猫开始唱歌郑清与蒋玉找话题聊天的原因之一。 他们必须做点儿什么来抵抗黑暗带来的无形压迫。 用生机对抗死寂。 “咔嚓!!” “轰隆隆!” 头顶厚重的云层后突兀响起了一声裂帛般的巨响旋即是绵绵不绝的雷声轰隆隆轰隆隆渐行渐远。 郑清抬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夜幕眼神中闪过一丝困惑。 黑狱世界不像是会下雨的地方而且他也没有从空气中感受到一丝雷电法术的魔力波动。那么云层后的雷声是什么原因呢? 难道有厉害的巫师在云层后交手? 又或者巫师们在实验某种新的可怕魔法? 蒋玉或许也有相似的困惑同样抬头看向那厚重的黑色云层看了半晌才迟疑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些云似乎变低了一点?” 郑清揉了揉酸痛的颈子摇摇头。 “看不出来。” “我也看不出来!”朱思扯了扯蒋玉的袖子语气有些着急:“然后呢?那个‘亚格涅格’给你们做了预言然后呢?它都说什么了?有趣吗?” 之前两位年轻巫师聊预言时小女巫听的津津有味。 但听到一半郑清与蒋玉的话题竟不知不觉跑偏了从预言偏到黑狱环境恶劣然后又是半空中那些雷声。 讲真朱思并不觉得打雷有什么稀奇的。 幻梦境里还有像牛叫的雷声还有像公鸡打鸣、百鸟朝凤的雷声她说什么了吗?与雷声相比她更喜欢听占卜师们做的预言。 或许在她眼里预言与童话一样都是一些有趣的故事。 “很多。 ”郑清安抚的顺了顺小女巫的头发同时皱着眉努力搜刮那似乎很久以前的记忆慢慢说道: “它说有邪恶的目光凝视着大地有巨大的肉块、许多触手、还有滴着黏液的大嘴……我猜它说的就是莎布·尼古拉丝最起码我们已经见过祂的两个眷属了。” “它还说布吉岛上最安全……我对此表示怀疑。我就是在岛上最安全的学校里被一轮黑月吸进了黑狱。” “所以说越详尽的预言出现差错的可能性越大。” 蒋玉笑着接过话头:“而以营利为目的的占卜即便有几分准确也更喜欢夸大其词以从求卜者的身上获取更多利益。我记得那位‘亚格涅格’殿下声称‘河流会干涸、森林会焚尽、城堡无法保护我们’等等……” “但它说的‘白塔被打碎’倒是真的。” 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在两位年轻巫师耳边响起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郑清猛然回头才发现一只拳头大小的黑猫不知何时蹲在了自己肩膀上正百无聊赖的舔着爪子。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八十五章 雷声之后 “咔嚓!” “轰隆隆!” 漆黑的云层后低沉的雷声连绵不绝将黑狱世界原本的死寂清扫一空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雷声不仅没有变小反而愈发密集只不过声音变得越来越远传到郑清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影影绰绰不甚清晰了。 但年轻公费生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那些雷声上。 他正侧着脸惊讶的打量着肩膀上那只拳头大小的黑猫。 红色的瞳孔、乌黑的短毛、慵懒的气质。 除了体型之外与数里外那只正翘着尾巴唱着歌的黑猫一模一样连身上的气息都毫无二致——或许这正是它没有引起两位年轻巫师直觉警惕的缘故。 察觉到男巫呆呆的眼神。 小黑猫停止舔舐爪子的行为举在半空中的前爪歪了歪向前一指:“不要看我看路!向前看……你想栽进沟里吗?!” 郑清咽了口唾沫默默收回目光重新将部分注意力转回路上。 远处‘嘒彼小星’光线笼罩的正中心那只黑色大猫仍旧在嚎唱着不知名的小调儿翘着尾巴给大家带路。 更远一点佝偻着身子的老巫妖正伸长脖子嗅着路边一株枯死老树的树皮不知是在垂涎那些干巴巴的纤维还是在判断众人前进的方向。 蒋玉一手按着腰间的玉佩一手抱着法书瞥了一眼小黑猫微微笑道:“我们以为您还在前面带路……这是一道分身吗?” “化身!” 黑猫纠正了女巫的用词脸上露出郑清很熟悉的得意洋洋的表情:“但我才是正体前面那个是化身……” 说着它身后的小尾巴左右晃了一下然后又上下晃了一下。 远处那只大黑猫竖着的尾巴也随着做出了相似的动作仿佛在空气中画了个十字。 两位年轻巫师不约而同悄悄松了口气。 “你们看上去也没有那么蠢。” 黑猫继续用它那稍显刻薄的语气点评着忽然话锋一转反问道:“那我看上去就很蠢吗?把自己暴露在明处给你们带路承受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我又不是那头受了禁制脑浆都快在黑狱里耗干的老巫妖……我可是在‘有关部门’正式登记入册的雇员!” “炮灰什么的一个就足够了。” “但是”郑清打断黑猫的话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我们还需要它当向导。” 黑猫翻了个白眼语气中满是鄙夷:“刚刚才夸了你聪明现在又蠢起来了……还记得在山顶上看到的那点光吗?只要我们顺着光点所在的方向一直走不停顿、不迟疑、少打架迟早会抵达黑狱古堡的。” 对于这点郑清丝毫没有怀疑。 但向导的作用不就是把‘迟早’两个字里的‘迟’字抹去同时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吗!郑清在心底悄悄嘀咕着。 选择留下那头老巫妖就是因为郑清担心路上会遭遇什么意外耽误了两位女巫回归学校的时间。 黑狱世界可不是一片善良之地随着魔力被慢慢夺走巫师会变得越来越虚弱时间长了还会伤及根本。 就像一株生了虫害的大树。 时间越长危害越大。 “然后呢?!” 朱思再次扯起蒋玉的袖子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满:“怎么讲着讲着又跑偏了?那个‘亚格涅格’还说什么了?” 小女巫仍旧对之前话题中的预言念念不忘。 “它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证明它的预言并没有那么准确。”女巫安慰的顺了顺朱思的头发解释道: “那段预言其实分作两段我们交了两次钱第一次交钱后它说‘没有比布吉岛更安全的地方’第二次它又说‘城堡、围墙都无法保护我们’‘快逃’之类的话……这种显然矛盾的说辞也只有鱼人们的图腾会做出来。” “但你们当时似乎挺相信的。”黑猫歪着头很感兴趣的提醒道。 “那是因为它的占卜还有可取之处。”郑清抖了抖肩膀示意黑猫安静点:“比如它对外神的描述、对我的提醒、还有你刚刚提到的白塔等等……它不是真的骗钱只是能力就在那里了。” “所以说所谓预言不过是巫师给自己找心安的理由罢了。”黑猫撇撇嘴重新开始舔爪子。 郑清无法想象自己变成猫后也是这幅模样。 但看着黑猫的举动他又有一种照镜子的感觉。 他强迫自己挪开视线同时嘟囔道:“说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泉客来’做的预言?有关部门还管这种闲事?” “与‘有关事情’相关的‘事情’没有一件是‘闲事’。”黑猫扫了一眼年轻巫师意味深长的说道。 蒋玉正给朱思头上别一枚蝴蝶发卡以此来转移小女巫的抱怨似乎没有听到郑清与黑猫之间的对话。 但郑清仍旧莫名有点心虚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漆黑、低沉的云层后轰隆隆的雷声始终连绵不绝。 “黑狱里面还打雷吗?”他干笑着试着转移话题:“听上去打的还挺热闹……这是要下雨的节奏吗?” “亚格涅格的预言里倒也提过雷声”蒋玉笑着插口道:“但我不觉得它能预测黑狱世界里发生的事情……更像是碰巧。” 原本这只是话题间歇的几句闲聊。 郑清并不指望听到什么高论顶多是黑猫与两人一起吐槽那流浪鱼人部落的图腾所做预言里有多少滑稽成分。 但这一次黑猫却给了郑清一个令他出乎意料的回答: “打雷?不那不是雷声……那是妖魔大军突破世界的胎膜、保护黑狱的晶壁破碎时发出的声音。” “妖魔大军?!” “黑狱世界的晶壁被打碎了!” 郑清与蒋玉同时倒抽一口凉气齐刷刷抬头看向头顶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眼睛睁大一点就能从那片黑暗中看出点什么。 但任凭两人眼睛看的发酸也没看到一丝妖魔气息从云层后泄露。 “天塌下来还有那些传奇巫师顶着”小黑猫用尾巴勾住郑清的耳朵安抚的拍了拍:“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快点赶路争取在最激烈的大战爆发之前偷偷溜回布吉岛。”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八十六章 降临!妖魔的大军! “世界如树。” “外贼如蠹。” “虫驻树上伸手可捉而除之;虫附树皮之间鸟雀啄而食之虽难免坑洼难看却不损其木;若虫蛀树心则此树已然千疮百孔朽木不可雕也。” 黑狱古堡正堡塔楼姚教授站在城墙边缘仰着头看着头顶黑漆漆的天空轻声说道:“现在黑狱世界这株大树已经被虫子钻进了树皮之间。” 滚滚雷声由远及近倏忽间便化作一道道霹雳在黑狱古堡上空炸响。轰隆隆的声音不仅淹没了古堡外暴动囚徒们的嚎叫甚至将诸多咒语爆裂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呼!” 一团青色的火焰骤然在距离姚教授不远的空地间冒出火焰跳跃间出现了一个披着黑色长袍单膝跪地的男巫。 “报告!” “占卜团发来急讯妖魔联军已经突破黑狱世界胎膜环界晶壁被蚀出数条通道界外妖魔随时会顺着通道降临占卜团建议……” “知道了知道了。” 姚教授挥挥手打断男巫的报告垂下眼皮扫了一眼内堡上那流淌着七色光晕的魔法护罩轻声回答道:“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不是吗?” “呼!” 那团青色的火焰再次出现从脚底一直燃到男巫的头顶将他整个淹没须臾之后火焰由盛转衰渐渐消散而火团中的男巫身影也消失不见。 自始至终姚教授都没有关注这位信使。 他的目光从内堡收回后重新投向城墙之外看着堡外空地上被地狱方程式切割出的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沟壑看着沟壑里流淌的汩汩岩浆看着那数百根由血肉、岩浆与石砾凝筑成的立柱以及立柱顶端那一颗颗狰狞的眼珠。 眼珠们左右转动着一道道猩红色的光芒射出落在外堡防御护罩上连绵不绝。虚空中漾起一道道波纹状魔力痕迹转眼又烟消云散。 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谁给你们的勇气呢?” 他咬着烟斗喃喃着以谁都听不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闯入一座完全由巫师掌控的世界搞事情……又用添油战术送来一批又一批祭品……这不像你们的风格。” 说着他抬头看向天空。 云层后的雷声渐渐低沉了许多但原本漆黑一片的云层却像是被那些雷声击打出一个个坑洞出现了点点微白仿佛白蚁蚀出的孔洞。 未几一颗颗漆黑的、西瓜模样的圆球便从那些孔洞间落了下来。 仿佛一阵暴雨噼里啪啦。 又像是一颗颗炮弹从天而落。 轰!轰!轰!轰! 圆球落地并未炸开而是如镇定下的鼠妇般舒展开来背着漆黑的环状甲壳露出它们狰狞的口器与尖利的爪子嚎叫着集成一支支悍不畏死的队伍向黑狱古堡冲了上去。 这些模样古怪的生物有着蜥蜴的头颅与眼睛鲨鱼的牙齿身后还有一根根霸王龙般三角状的尾巴在奔跑时左右摇摆控制着它们冲锋的方向。 姚教授只是瞥了一眼那些蚁附而上的狰狞面孔便微微摇头重新将目光投向云层之后。 他很容易便判断出这些小东西是来捣乱的。 就像两位武士决斗。 如果一方耳边出现一只苍蝇或者蚊子一直嗡嗡着叫个不停虽不会对武士造成任何伤害但难免令其分神。 高手对决中任何一丝细微的分神都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 …… “开始吧!” 迷雾船长站在女妖船首像的头顶双臂抱在胸前白色的大氅在身后猎猎作响仿佛能够遮蔽天空。 银白色的雾气弥漫在大船周围像一团团厚重的棉花将迷雾号牢牢裹在正中央除了甲板与船舱外再看不到其他任何景色。 迷雾号的甲板上密密麻麻站着数百道身影。 它们是迷雾船长从新世界召唤回的船员大多数时候这些老资格的船员会组成一支支人数不定的战队追逐着巫师们的脚步前往新世界袭击巫师、掠夺资源。 而像尼基塔这样上船时间不长的新资格、小字辈往往会被安排在船上擦几年地板跟着迷雾船长涨些见识以后才会被放出去。 倘若女妖还在这艘大船之上就会发现她熟悉的几个面孔就站在甲板的最后面。 哈利已经脱掉了它那粉红色的polo衫换成一件沾满斑驳血迹的短衣;莱恩也将自己金色的长发束起塞进帽兜里。 经常被吊在桅杆上的壮汉阿诺仍旧赤裸着上身露出纵横交错的伤痕安静的蹲在甲板的一个角落。 它的身旁是手里提着气死风灯的独眼老船工。 绿油油的灯光在老人手底一闪一闪听到船长的号令后灯光骤然大亮仿佛一个讯号穿透大船周围那些浓厚的白色雾气连接上了另一个绿油油的灯光。 然后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绿色的光点在白色雾气中次第亮起似乎黑夜中捕猎的狼群睁开了它们凶残的目光露出了它们狰狞的面孔。 雾气中隐约传来一道道凄厉而又悠长的嘶吼。 还有其他大船前进时的咯吱声。 一缕黑烟顺着那些绿色光线开辟出的通道涌上迷雾号越过甲板上那些骄横的年轻妖魔落在迷雾船长身侧。 黑烟褪去露出一个拄着拐杖的苍老面孔。 正是巫妖导师乌利希爵士。 候在甲板上的一位位准大妖们恭敬的垂下脑袋唯恐一个不慎吃了巫妖导师的挂落丢掉身上的某些零件。 船首像女妖头顶那一条条大蛇组成的长发驯顺的垂落雾气之中仿佛它们真的变成了一根根头发。 “确认方向没错吗?” 老巫妖低哑的声音在迷雾船长的耳边响起语气有些严肃。 “当然”迷雾船长盯着漂浮在身前不远处的一块罗盘幽幽的回答道: “这是我们向黑狱里献祭了一位死亡先知还有六位海妖战队队长才最终锚定的坐标……它们的血肉已经与黑狱里那株玄黄木融为一体只要玄黄木还在黑狱我们的方向就不会错的。”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八十七章 利维坦 带着灰绿色锈迹的青铜罗盘飘在半空中弯曲的磁勺在光滑的圆盘上吱悠悠转动勺柄仿佛被炭火烧透露出暗红的光泽把空气烤出丝丝缕缕的扭曲。 勺柄前面是无边无际的白色雾气这些雾气是迷雾号能够纵横四海、穿梭时空的最大凭依也是迷雾号之所以被称为‘迷雾号’的原因之一。 据说这些雾气是那尊位于四位大海妖船长之上号称‘海妖之王’的妖魔巨擘从时间长河的上空提炼出来灌注进迷雾号之中的珍宝。 因为时空长河里的‘水’天然便带着几分宙光本质所以这些雾气也拥有了某些神秘的魔法效果。 比如这些雾气下可以连通幽冥上可以连通星空左右还勾连着四海八方。 只需撑起这片雾气拥有正确的方向在罗盘的指引下迷雾号可以抵达任何世界以及世界的任何角落。 即便是黑狱。 再比如雾气中自成天地可以容纳远超一般概念范围内的魔法生物。 “昂!!” “昂昂!!” 悠长的鸣叫从雾气深处传来打断迷雾船长与乌利希爵士之间的谈话。两位大妖身后的甲板上出现了轻微骚动间或有一两点猩红悄悄抬起瞥向左右船舷之外试图看看那长鸣的生物长什么模样。 但除了犹如棉花般洁白、如浪花般翻滚着的雾气之外它们连一丝其他影子都看不见。只有不同战船间传递信号的气死风灯发出的油绿仿佛墓地间的鬼火一闪而过向这些年轻的妖魔们证明它们并不孤单。 当然两位大妖魔的视线并未受到干扰。 乌利希爵士的目光透过白茫茫的雾气似乎看到了极远的地方看了许久才慢慢收回目光轻声说道:“利维坦?!……来之前你可从没说过它们也会参加你们的计划。” 迷雾船长似乎很满意巫妖导师那一瞬间的惊诧。 “贝希摩斯在黑狱。” 它嘴角微微向上勾了勾青灰色的下巴微微昂起似乎想表现的温和一些但在老巫妖的眼中仍旧难掩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僵硬感觉: “它们三个之间有着超出血脉的联系……只要有机会救贝希摩斯出去它们不会拒绝的。这一次我们的大船队能够完整被迷雾所容纳必须感谢‘利维坦’对‘自然法’的驾驭能力。” 对于传说中巨大鱼型怪兽的威能来自枯黄之地的老巫妖早就有所耳闻。传说它可以控制与支配视线范围内的所有生灵如臂使指;又能扭曲世界原本的法则似乎‘扭曲’这一概念就是从其身上诞生的。 但这些都不是老巫妖关注的重点。 “三个?” 乌利希爵士捕捉到大海妖用到的量词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想到什么却又不敢肯定:“席兹也来了?” 说话间他双眼间骤然射出两道丈许红光径直插入那些翻滚着的雾气中。 白色雾气仿佛受惊的小孩子一般发出细微的唧唧尖叫向四处退缩。船首前顿时出现一大片空白之地。 失去雾气的支撑正行驶在不知名之地的迷雾号重心前倾船身发出沉重的咯吱声似乎下一刻船上的大梁就会被四周庞大的压力挤碎。 迷雾船长手指微动船首像女妖头顶的蛇发便像被两根无形的细线扯了起来挡在那两道红光前面。 蛇发‘嘶嘶’着吐着鲜红的信子嘴里发出讨饶的惨嚎身子却僵硬的迎了上去一点也不敢躲开。 滋滋。 宛如肥肉落在炙热铁板上的声音蛇发挡住了乌利希爵士眼中射出的两道红光却也在那红光中化作两段黑炭。 咔咔。 老巫妖微微皱眉垂下眼皮收起了眼中的红光。半空中那两节黑炭在僵硬了最后几秒钟后轰然破碎化作一蓬飞灰缓缓落入船外那无边无际的白色雾气中。 白色雾气们欢呼着重新席卷而归托起沉重的大船。 直到这时迷雾船长才温和的笑了笑:“席兹不在这里……否则以它的体型你不会看不到它的身影。” 乌利希爵士周身的黑色烟雾愈发浓郁它微微摇头嘶哑的声音徘徊在两位大妖魔左近甚至船首像都听不见:“巨兽贝希摩斯、巨鱼利维坦、巨鸟席兹……这可真是巨大的惊喜。或者说你还有什么其他帮手是我们不知道的呢?” 它口中的‘我们’特指来自枯黄之地的巫妖。 作为与海妖结盟一同袭击黑狱的盟友却在大战爆发之前发现麾下出现妖魔联军之外的存在自然会引起老巫妖的警惕。 妖魔生性凉薄并不会因为某些‘提防盟友’的行为被盟友发现而感到愧疚更不会因此将自己的底牌和盘托出。 但为了维持海妖与巫妖之间脆弱的联盟迷雾船长还是稍稍做了一点解释。 “或许还有某些星空深处的存在愿意搭把手。” 船长大人含糊的回答着却没有更深一步讨论的打算而是把话题转回了‘巨兽、巨鱼与巨鸟’之上: “就像我刚刚提到的那样贝希摩斯、利维坦、还有席兹它们三个拥有远超血脉的亲密联系……贝希摩斯陷落黑狱的这些年利维坦与席兹不止一次打过劫狱的主意这一次我们只不过是帮助它们把想法变成现实而已。” 与乌利希爵士一样它口中的‘我们’也不包括枯黄之地的巫妖们而是单指纵横大海的四位大海妖。 “巨者大以上传奇未满。” 乌利希爵士长长叹了一口气:“拥有三位准传奇的帮助再加上星空深处的客人……这样看来只要校长不出面即便那两位副校长一齐出手也能多周旋一段时间了。” “贝希摩斯在黑狱呆了那么长时间很难说它现在状态怎么样。”迷雾船长此时倒是很谦虚的摆摆手显出几分漫不经心来:“我只希望它们在开场演出中足够卖力……就像苏甲德大人此刻在黑狱中点燃的战火精彩绝伦令人称赞。”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八十八章 寄生虫 虽然迷雾船长在乌利希爵士面前称赞大巫妖苏甲德掀起的囚徒暴动‘精彩绝伦’但船上的每头妖魔包括船首像女妖蛇发上的每条毒蛇都知道那只不过是某种程度的客套。 妖魔们不会指望一群被饿的皮包骨头、魔力干涸的囚徒能够掀翻巫师们在黑狱世界的统治打破巫师们在黑狱世界最坚固的堡垒。 巫师们也不认为黑狱外的妖魔酝酿许久的袭击到头来变成一群囚徒闹事。 “就这?就这?!” 米尔顿公爵站在黑狱外堡最高的塔楼城墙后打量着地狱方程式上新竖起的数百根立柱看着那些柱子顶端的索伦之眼射出一道道猩红之光落在外堡的魔法护罩上语气中流露出浓浓的困惑: “就凭它们连外堡的油皮都擦不破……迷雾到底想干嘛?” “永远不要低估自己的对手。”威廉·塔波特认真扫了吸血鬼公爵一眼似乎是劝诫但又像是在提醒:“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个世界上往往最不起眼的敌人是最危险的敌人。” 米尔顿歪着头看了狼人先生一眼。 “所以”吸血鬼先生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双讥嘲的小獠牙反问道:“你是不起眼呢?还是不危险呢?” 狼人先生气的倒仰黑着脸转过头不想看到某张口头占了便宜后得意洋洋的面孔。 米尔顿笑眯眯的看向苏施君如一只开屏的孔雀般想在女巫面前炫耀自己刚刚获得的一场胜利。 但女巫看上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一点口水战。 她正仰着头看着魔法护罩外那重重叠叠的黑色云层发间的狐耳微微竖起随着云层后沉闷的雷声缓缓转动身后的狐尾蓬松而又僵硬像四根竖起的掸子。 “有什么问题吗?”威廉·塔波特知道自己在几位上议员中魔力相对较弱因此非常注意几位大巫师的态度。 此刻看到包括苏施君、公孙病以及魂不语三位大巫师齐刷刷抬头看着天空他的心也顿时提了起来。 “不对。”女巫蹙着眉微微摇着头却没有明确指出哪里不对。 威廉转头看向魂不语。 幽灵族的族长银白色的眸子在黑夜中闪闪发亮注意到狼人先生的目光后他收回目光垂手指向城墙外微微一笑:“外面太乱了。” 然后抬手又指了指天空:“外面太乱了。” 虽然他口中的两个‘外面’不是同一个地方两种‘乱’也不是同一种乱法但威廉却惊奇的发现自己完全可以理解魂不语的未竟之意。 “所以说你们觉得妖魔们想要浑水摸鱼?”他看了看城墙外一窝蜂送死的囚徒们又抖了抖耳朵倾听云层后连绵不绝的雷声若有所思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妖魔们想迷惑我们的视线、干扰我们的判断?” 说到这里狼人摇摇头满脸不以为意。 “它们也太小瞧学校里那些老巫师了吧。” 面对第一大学的巫师身为狼人他需要表现自己的桀骜但身为月下议会的上议员他却也必须表现出足够的尊敬这让他的态度稍显矛盾: “正所谓‘老而不死是为贼’没道理我都能看出来的手段那些老贼们看不出来。正所谓‘驰骋田猎令人心狂’或许老家伙们是想通过纵容耗尽妖魔的锐气。” “不是他们看不出来而是我们看不出来。从开始到现在我们的表现太保守。” 魂不语飘在城墙边缘俯瞰城外灿烂的火光轻声道:“任凭囚徒们聚集、任凭黑狱外的晶壁破碎而没有任何主动出击的打算……这种战术已经保守到不自然的地步了……就像我们猜不到迷雾会用什么方法攻破黑狱我们同样猜不到学校打算怎么对付那些入侵者。” …… …… 与月下议会的议员们同样困惑的还有城外的几位大妖魔。 当迷雾船长向乌利希爵士盛赞巫妖们在黑狱中奏响的序曲、魂不语与威廉·塔波特讨论学校老巫师们的手段时。 黑狱中。 大巫妖苏甲德也正抬起头仔细打量头顶那厚重的黑色云层间被蚀出的点点斑白看着仿佛黑头般从白色斑点中慢慢挤出、一颗颗从天而降的黑色‘炮弹’。 那些‘炮弹’在半空中弹开——像团成球的鼠妇舒展开身子——然后嘶吼着无人可以听懂的语言向着黑狱古堡蜂拥而上。 它们背上漆黑的环状甲壳对魔咒有很强的抗性狰狞口器与利爪又能轻易撕烂巫师的魔法盾只用了很短时间便有数支深入地狱方程式的巫师猎队在这些怪物的攻击下仓皇而退。 不看它们眼睛的颜色。 只凭身上的气息苏甲德就可以轻易判断出这些怪物不是妖魔而是某些徜徉星海的巨兽身上寄生的虫豸。 这些虫豸以巨兽捕猎时遗弃的星辰残骸或者文明废墟为食平日主要负责帮助巨兽清洁身体、梳理魔力偶尔也充当巨兽捕猎时的先遣、战斗前的炮灰。 它们自诩是巨兽的仆从与眷属。 但巫师们却一直将它们称作‘寄生虫’。 此刻这些寄生虫却在做着与妖魔们相同的事情。 苏甲德眼眶中的红芒明暗不定因为它在那些‘炮弹’们身上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在此之前它一直以为这次袭击黑狱的只有妖魔。 因为玄黄果可以提纯妖魔的血脉、帮助巫师突破阶位的桎梏但对那些徜徉星海的巨兽们而言吞噬一两颗星辰效果并不比吃这种果子差而且安全性更高。 所以苏甲德并未预料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批帮手。 但当它的目光转向另一个方向又觉得这种事情完全合情合理。 “糟糕的世界。” 大巫妖抬起手臂曲着手指敲了敲自己光洁的颅骨咚咚仿佛寺庙里和尚们念经时敲打的木鱼。 左侧化作玉色蜘蛛趴在另一个骷髅头顶的伊丽萝丝;以及右侧黏在死亡骑士坐骑额头上的肉质触角同时看向敲打自己脑壳的大巫妖。 “贝希摩斯在这里它的兄弟姐妹自然也会来。” 苏甲德嘶哑的声音显得有些恼火: “我只是在想自己究竟忽略了多少类似的细节……我们不能继续呆下去了这个世界会耗干我们最后一滴脑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八十九章 囚徒们的歌声 “我们是炮弹! 让巫师们心惊胆战! 行走于地狱 酣然入睡。 脚下是熊熊烈火 恐惧与贪婪常伴 无人敢看!无人敢看! 我们是黑狱的蜡烛! 永不熄灭! 打倒我!打倒我! 死亡也无法打倒我!” 伴随着天空落下的一枚枚漆黑‘炮弹’地狱方程式的上空瘦骨嶙峋的囚徒之中渐渐响起了这嘶哑低沉的歌声。 海妖、巫妖、虫妖、兽妖、鸟妖等等无论它们在狱外是什么身份在黑狱中它们只有一个称呼——囚徒。 堕落成妖魔是为了求生苟且在黑狱是为了求生。 奋起反抗也是为了求生。 与其在油尽灯枯后化作一抔尘土或成为他人活下去的薪柴还不如在有人振臂一挥之际向死而生勇敢的喊出它们心底的魔障。 起初歌声是散乱的、胆怯的。 “……脚下是熊熊烈火 恐惧与贪婪常伴 无人敢看!无人敢看!” 弓着腰的狗妖垂着脑袋似乎想把自己的嘴揣进胸膛里眼睛却努力向上翻去那抹属于妖魔的猩红伴随着周围壕沟中翻滚破碎的岩浆泡而微微颤抖。 渐渐的歌声蔓延开来。 蹒跚的骷髅拆掉自己的肋骨敲打着自己光秃秃的颅骨;盘旋的鸟妖震动羽毛快掉光的翅膀交击出如剑鸣的脆音;叩头的虫子用力放屁隐匿的蜘蛛在刚刚织出的网上拨弄着琴弦还有缓缓移动的战象摇着头挥舞着嘴角的十八根触角用力抽打自己的脸颊。 叮叮叮叮咚咚咚啪啪! 无形的气机顺着歌声勾连起所有囚徒们的情绪不同的遭遇在相似的环境下一起被熬煮散发着怨憎与希望交织出的古怪气息: “……我们是黑狱的蜡烛! 永不熄灭! 打倒我!打倒我! 死亡也无法打倒我!” …… …… 黑狱古堡外。 漂浮在半空中的数万盏天灯被从天而落的寄生虫炮弹们砸碎不少即便没有损毁也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怪风吹散使得原本笼罩了大片荒原的白色光芒变得有些破碎与黯淡。 这让黑狱原本的色彩重新占据了天空大半的颜色。 而地面壕沟中涌动的岩浆却丝毫未损反而在索伦之眼的抽取下变得越来越多反将天色映的通红。 外堡前。 数百支猎队背靠守护大阵面对突然狂暴的囚徒与从天而降的虫怪并未消极防御而是不时短暂穿插入地狱方程式笼罩范围内击杀威胁性较高的目标间或捣毁一两座索伦之眼将战火牢牢控制在外堡之外。 雨点般的咒语升起然后落下。 原本荒凉死寂的堡前平原上渐渐积累了越来越多妖魔的尸骸、甲壳与灰烬。这反而引起囚徒们凶性之下的贪婪它们撕裂巫师们的召唤兽咬碎巫师们的咒语四处乱蹿每个囚徒嘴里都鼓鼓囊囊肚皮撑的滚圆。 这是关于死亡的盛宴。 当囚徒们的歌声渐渐响起的时候巫师们的猎队开始有了伤亡不断有队伍脱离战场退至后方休整;又有队伍从后堡调出补充着防线。 而支撑这一切压住阵脚的在囚徒一方是几头大妖与外神;在巫师一方则是驻跸外堡的九位大巫师。 九位大巫师的真身被四周汹涌的黑与红所淹没失去了几分庄重与慈悲却显露了更多铁血肃穆的气质。 道士仍旧掐着子午诀只不过剑光在地狱方程式上空嘹亮的歌声中迟缓了几分。 抚琴的书生一手按着琴弦一手屈指在膝头伴着远处的歌声打着节拍。他歪着头微微蹙眉脸上显出既恼火又喜悦的表情。 结跏跌坐莲台的僧人面上古井无波手捏宝瓶嘴唇微动不疾不徐念叨着自己的经文咒语。 还有其他几位—— 巨猿抬起眼皮两道蒙蒙清光落在贝希摩斯身上与其对视;青蛇支起身子恍若一条撑天青藤嘶声与伊丽萝丝的嘶吼交织;天蝎尾巴高高竖起毒针仿佛失控般在半空中虚点旋转始终笼罩着深津良子所处区域。 至于宝塔、巨棺与那件华丽的衣裙自始至终都无太大动静仿佛真是死物一般。 …… …… “有人说过歌唱是最古老的咒语。” “但我觉得这句话不完全对……应该再加上舞蹈歌舞才是古老咒语最初的雏形。” 黑狱古堡正堡中姚教授侧耳倾听战场上空飘荡的嚎叫眯着眼感受着空气里酝酿的躁动、魔力中反馈的焦灼忍不住用力咬了两口嘴中的烟斗仿佛辛辣的烟气可以冲淡几分心底的悸动。 这份悸动他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了。 旁边一位头上包了宽大头巾的干瘦老巫师听到院长大人的高论后眼前一亮立刻笑眯眯接口道:“这话太对了……” 但话音未落便见院长大人忽然皱眉抬手制止他开口然后抬头向上望去。这座塔楼上其他几位副院长也齐齐抬起头顺着院长大人的目光向上看去。 与姚教授相似。 同一时刻。 外堡最高处塔楼上月下议会的三位上议员;正堡四周四座塔楼之上第一大学四所学院的院长、副院长们;内堡矮小的城墙上第一大学两位副校长与诸多资深顾问也几乎同时抬头看向黑沉沉的天空。 甚至包括正在对峙中的九位大巫师以及贝希摩斯、苏甲德等几头大妖魔。 所有高位存在都表情严肃沉默不语。 肃风习习。 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每一个角落涌出充斥着天地填满每一丝辛辣的空气与每一股炙热的岩浆。 战场上囚徒们的歌声也在这无处不在的压力下渐歇。 越来越稀疏、越来越零碎。 甚至地狱方程式里的搏斗与厮杀着的双方都变得有些心不在焉数百个索伦之眼更是放弃攻击外堡防御阵齐齐翻转看向头顶。 直至歌声彻底消失。 然后有陌生的咆哮在云层后响起—— “昂!” “昂啊!” 黑色的云层后轰隆隆的雷声外隐隐传来几声悠扬的嘶吼仿佛深海中回荡的鲲声又像巨浪间涌动的鲸鸣。 站在地狱方程式起点的巨兽贝希摩斯人立而起身上鬃毛四散飘扬双目圆睁难掩身上欢快的气息。 它仰天长嚎吼声中充满了欣喜: “利维坦!”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九十章 破界而至 黑狱世界的天空有云其色乌黑其气沉重其形无边无际遍布整座世界、整片天空的每一个角落。 然后在这一天。 先是东南一隅的黑色云层被一道白虹划破。 后有黑狱古堡上空的云层出现了许多白色的斑点。 那些白色的斑点起初极小形同米粒布满云层间仿佛一块被白蚁蚀坏的黑檀木。有漆黑圆形小球从那些蚀洞中挤出一粒接着一粒如同漆黑的雨点般呼啦啦落入黑狱世界然后它们舒展身子化作一只只狰狞怪虫冲击着外堡的防御体系。 在此过程中那些白色的斑点并未固化。受到云后一股莫名的压力白色斑点的边缘不断蠕动、变形、颤抖、扩大从米粒大小、渐渐变作绿豆大小、然后黄豆、再然后西瓜等等始终未曾停止。 直至云层后的雷声渐歇地狱方程式上空的歌声零落。 云层间那些斑驳白点停止蠕动颜色微微黯淡了一瞬间。 整座世界都在这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下一刹那黑色云层剧烈颤抖起来仰头看向天空的年轻巫师脑海中蓦然浮现‘天空在地震’这种荒谬的念头。与此同时那些白点们也齐齐绽放了光彩仿佛一块黑色幕布上点亮无数盏白灯。 伴随着天空的震动。 一根粗大的触角终于戳破了黑狱世界的胎膜降临这座妖魔们视为绝境的领域。 触角的顶端是数十根坚硬如螯的突出闭合后犹如握紧的拳头张开时仿佛盛开的花朵螯爪中央还有一根鲜红信子模样的狰狞口器不断旋转着、喷吐出一粒粒漆黑的小球。 有了第一根就有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 只用了很短时间黑色云层间便垂落了数万根赭色触角。其中一部分触角较短、较软仿佛蜗牛肉须一般在云间蚀出巨大空洞后便缩了回去 另一部分触角则粗大、坚硬周身流转漆黑的光泽如同一座座盾构机蚀破晶壁穿过厚重的云层从天空垂落。被撕破的黑色云层仿佛破布般零落洒满天空许多云层震碎后化作一道道稀疏的黑色雾气试图重新堵住那些漏洞。 但触角们实在太多、太大。 黑色雾气不仅没能堵住那些漏洞反而遮掩了触角们的许多行迹让地面战场上的巫师与妖魔们看去天空似乎多了许多穿梭在云雾中的巨龙不见首尾只能看见它们徜徉云海的巨大身躯。 “昂啊!” “昂昂昂!!” 随着黑色云层被破坏那遥远而悠长的嘶鸣也越来越清晰。天空仿佛一块兜满水的皮子向下鼓出皮子上的水不断变多而皮子承载能力有限。 终于在抵达某个极限后触角们蚀破的孔洞丝丝缀连起来‘皮子’终于被撑破天破了云层撕裂露出云后灿烂的星空还有一个巨大的、仿佛鲸鱼般的头颅。 那个头颅上布满肉瘤与褶皱肉瘤聚集于颌下肉瘤顶端则延伸出一根根细长的肉须那些肉须就是垂落黑狱天空的那一根根触角;褶皱大多位于那头颅顶上褶皱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珠子。 黑狱古堡前地狱方程式上伫立的数百根柱子与柱顶的索伦之眼与这巨兽相比一时成了笑话。 而在褶皱与肉瘤之间则是一张宽大的、仿佛没有边际的巨大嘴巴。 祂微微张开犹如利刃般翻卷的獠牙尖闪烁着森森白光白光尽头是一粒悬雍垂仿佛肉质洪钟颤抖间悠长的低鸣响彻整座世界。 “昂啊!!” “昂昂昂!!” “贝昂希…摩昂斯!!” “利维坦……来了!!!” …… …… 黑狱古堡。 内外三重堡垒的城墙上。 年轻巫师们倒抽冷气的声音不绝于耳即便许多巫师有过在新世界开拓的经历也从未见过如此庞然巨物以如此磅礴之势破天而来。 魔法总能突破人们的想象力。 “利维坦啊” 姚教授站在城墙上看着天空垂落的上万跟巨大触角还有撕裂的云层后那巨大的、仿佛鲸鱼般的身影嘴里咬着的烟斗微微翘着却没有一丝烟气升起显然内心也不像表面这么平静正如他的语气叹息中带了一丝怀念: “许久不见……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周围的年轻巫师们闻言纷纷用敬畏的目光看了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一眼。 利维坦是传说中的巨大魔兽在许多著名大巫师诞生之前它就已经以残暴与强大著称星海之间被巫师联盟驱逐后这头巨大的生灵已经从巫师们的视线中消失许久只有在新世界边缘开拓的猎队偶尔会从与土著神灵们的交流中得到利维坦一星半点的消息。 也大多是祂又破灭了哪座世界、吞噬了哪个文明。 这种行迹已然带了几分传奇色彩。 联盟的大巫师们判断利维坦即便还未突破传奇却也离之不远称其为‘巨’并无一丝不妥。 巨者大之极也。 眼下在姚教授看来利维坦的气势已然超越了自己。或许凭借今天这丝破界而来的气势这头巨兽就能一鼓作气成就真正的传奇。 而他自己因为身体缘故选择第一大学后在大与传奇的边缘已经停留太久太久。久到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以前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真身的模样。 莫名的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脑海浮现一个年轻巫师的身影那个小家伙似乎猜到了自己的身份被吓的半死。 念头一闪而逝老巫师看向天空的目光也深邃了许多。 “报告!” 一团青色火焰突兀出现在姚院长身旁火舌跳跃间是一只青色小鸟的身影它用清脆而响亮的声音汇报道: “占卜团已经查明利维坦身后出现了妖魔联军……” 姚教授瞥了它一眼知道这是易教授豢养的青鸟极善传递讯息。他的目光向塔楼外扫视一圈不出意料的话在这一刻内堡、正堡、外堡所有大巫师身旁都出现了这只青鸟的身影。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九十一章 星如雨 “熠耀宵行!” 伴随着数个响彻战场上空的咒语声十数道红白相间的咒光从黑狱古堡的各个角落激射而出直插头顶那已经被撕裂的云层缝隙之间。 “熠耀宵行!”“熠耀宵行!”“熠耀宵行!” 清亮的咒语声在虚空中反复回荡。 强烈的光线落在利维坦头顶的褶皱上让它下意识眯住了许多眼睛。但立刻这头巨兽就意识的那些光线并非针对它的。 数十轮小巧的‘太阳’同时在云层间绽放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光让破界而来的妖魔们稍稍停住了脚步让久居黑狱的囚徒们畏缩不前也让守卫古堡的巫师们看到一重重灿烂的乌云看到头顶那些漆黑厚重的云层边缘被镶上了一条条璀璨的金边。 咒语的效果一闪即逝。 恰如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绽放的‘小太阳’熄灭后化作点点荧光仿佛倾盆暴雨从天而降在天地间刷出一道明亮的光幕不仅补充了因天灯大阵残破后缺失的照明而且将巫师们的视野进一步扩大。 站在古堡塔楼的城墙后借着天地间点点明亮守卫巫师们的视线穿破夜幕可以清晰看到原本躲在夜幕后正重新整装的囚徒看到利维坦垂落的肉须下一支支集结的怪兽军团看到夹在在妖魔军团与怪兽军团之间那一头头形态狰狞、气势凶残的高阶魔物。 姚教授摊开手掌伸出城墙外。 一点荧光从天而落缓缓飘入他的手心仿佛一只久飞后疲倦的萤火虫挣扎着倔强的鼓起肚皮最后闪了两下倏然熄灭化作一抹灰烬。 这是那些‘小太阳’飘落的残骸。 也是占卜团通知所有守卫巫师们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敌人的发令枪打出的信号。姚教授身侧一团火焰中那只青色的小鸟仍旧微微鼓着翅膀叽叽喳喳汇报着来袭敌人们的身份: “……白首赤足的那头猿魔是朱厌!” “五尾一角音如击石是豹魔赤狰!” “还有食人鸟魔多罗罗!” “八岐大蛇吕志远!” “奇稻那歧与奇稻那美兄妹!” “都是大名鼎鼎的家伙呐”姚教授握着手心那抹残灰眯着眼仔细打量着那些在一闪而逝的光线中暴露的狰狞身影喃喃道: “……但是迷雾呢?身为发起人的迷雾、冰山、漩涡还有蜃楼四头大海妖躲在什么地方?乌利希呢?那头老巫妖肯定也来了它又藏在哪里呢?” 似乎听到了姚教授的自言自语火焰中那只青鸟歪着脑袋迟疑片刻最终纠正道:“蜃楼号已经改名海神号院长……所以现在没有蜃楼了那头大海妖在占卜团的代号是‘海神’。” “海神?”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撇撇嘴不以为意:“就它也敢号称‘海神’?真真儿不知死活。” …… …… 当姚院长仔细端详妖魔联军的阵容寻找‘老友’们的身影时。 被他念叨的大巫妖乌利希爵士已然悄悄潜至同属巫妖阵营的苏甲德身旁。一则让已经有些骚动的囚徒们安心二则也是督战确保联军视线中的几颗棋子不会趁着黑狱世界被打破的空当偷偷溜走。 比如天蛛伊丽萝丝。 在利维坦的第一根触角撕破苍穹闯入黑狱世界后这位古老的异神就打起了撤退的想法满心琢磨着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在几位‘盟友’视线中离开。 只不过还没等她想好方案妖魔联军的督战官便出现了。 那个浑身笼罩着一层淡薄黑烟的老巫妖虽然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笑意说话也和蔼可亲但眼底却比苏甲德还要冰冷、阴寒。 伊丽萝丝敢用自己的神格发誓假如自己在这头老巫妖面前露出一丝逃离战场的心思下一秒就会被丢到黑狱古堡最前面承受那九位大巫师的集火与那些被她控制着在地狱方程式里厮杀的囚徒们一样充当一簇廉价的炮灰。 “这可不成。”玉色蜘蛛挥舞着八根细长的蛛腿焦躁的敲打着身下那骷髅兵白森森的光洁脑壳小声嘀咕着:“这可不成!” “嗯?”乌利希爵士歪着头看了天蛛一眼鼻腔中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询问。 鬼知道它是怎么用一丝肉都没有的鼻腔发出声音的伊丽萝丝在心底恶狠狠的咒骂着老巫妖的阴险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善: “黑狱的环境太恶劣了。” 伊丽萝丝举起一根前肢指向天空然后划了个半圆将黑色的云层、云层间的那头巨兽、巨兽上垂落的无数触角以及触角下正在集结的魔怪军团们统统囊括在内殷勤道: “这是一座濒临归墟的世界……枯萎、死寂自然流动的魔力近乎干涸……整个世界已经被巫师们打造成一座巨大的堡垒所有的地脉、所有的灵眼、所有的雷霆与岩浆都受着巫师们的节制。” “假如下一刻从黑狱古堡深处飞出一道咒语轻而易举篡夺‘地狱方程式’的控制权我一点都不会感到惊讶。” “这里是巫师们的主场我们把战场设在这里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最简单的一条魔力。” 说着玉色的小蜘蛛举起另一根细长的腿左右划拉着指指黑暗中从天空垂落的那一根根触角然后再指指地狱方程式中垂落的那些触角比较道: “看到没有?虽然那位撕破天穹的巨兽非常强大但它也无法面面俱到……在地狱方程式里的那些触角有地火魔力的滋润就比黑暗中缺乏魔力补充的那些触角粗近一倍!” “而黑暗一侧从天空、到大地、再到无处不在的空气不仅无法为巨兽触角补充魔力反而在通过那些触角不断反向吮吸它身上的魔力……我敢打赌城堡里那些巫师巴不得这样的巨兽多来几头可以让这个世界多苟延残喘一些日子。”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九十二章 魔法是无辜的 “确实。” 大巫妖苏甲德微微颔首对伊丽萝丝的这番话表达着慎重的支持:“魔力的匮乏会让我们的战士更容易疲惫让我们的大脑陷入混乱让我们在与巫师的决战还未开始之前便陷入天然劣势。天时地利皆不在我。” “非常敏锐非常敏锐。” 乌利希爵士也笑眯眯的点着头并未否认伊丽萝丝的观点反而连声称赞:“不愧是与一座世界一同诞生的古老神灵对于大势的把握拥有无与伦比的敏感性。” 话虽如此但它语气却略显敷衍脸上更是没有露出一丝打算慎重考虑的表情仿佛它刚刚听到的不是妖魔联军的巨大劣势而是今天早上吃的脑花儿稍微有点咸了这样的小事。 伊丽萝丝收起前肢挠了挠眼底的刚毛。 她有点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表达有什么缺失以至于老巫妖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就在她还自我反省时乌利希爵士忽然开口笑眯眯反问道:“唔差点忘了……我有没有向你们介绍利维坦的姐姐席兹。” 说着伸手向后指了指。 苏甲德眼眶中的暗红微微一跳。 玉色蜘蛛用两条细长的后肢人立而起睁大漆黑的小眼珠顺着乌利希爵士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天光与地火尚未笼罩之处仍旧被黑狱世界沉沉的夜幕所覆盖。但从天空垂落的粗大触角们带来的一些磷光使那片夜幕并未完全合拢。 借着那丝磷光伊丽萝丝隐约看到了一道模糊的颀长身影正缓缓的一步一步向黑狱古堡走去它的双手高高举起似乎举着一只火炬只不过那火炬上的火焰太孱弱了并不比一点烛光亮多少几乎与周围那些细小的磷光一样仿佛一股小风吹去就能把它吹灭。 但伊丽萝丝知道那种孱弱感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那支火炬在燃烧时释放的庞大魔力即便隔了很远的距离她也能够清晰感受到。 …… …… 利维坦破界而至时虽撕破了大块的云层让云后灿烂星光落入这片荒芜的世界但那星光的覆盖范围终究有限。 整座黑狱绝大部分区域仍旧笼罩在暗无天日的黑暗中。 只有黑狱古堡附近地面有妖魔们用地狱方程式召唤出的一道道岩浆地火天空有巫师们用天灯组成的光明法阵。 当然随着利维坦的降临许多天灯都被打散、打灭这让巫师们在照明上一时处于轻微劣势。 守卫黑狱古堡的巫师们似乎想改变这种状态释放了数道‘熠耀宵行’。 熠光熄灭后洒落的无尽萤火固然弥补了天灯法阵残破后缺失的光线却也激怒了半个身子已经探入黑狱世界的利维坦。 “昂啊!!” “昂昂昂!!” 巨兽悠长的嘶鸣再次响彻天际利维坦颅顶的数千只巨眼齐齐眯起颌下上万根触角也随之绷紧。 顺着那些触角落入黑狱的黑甲怪兽们似乎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一个个重新团成球状爪子死死扒住地面。 至于正交战中的囚徒与巫师猎手们——包括双方压阵的大巫师与大妖们——只是稍稍分出一丝精神戒备的看向天空以防那头巨兽突然发疯。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利维坦张开那布满獠牙的巨口深吸一口气。 呼呼!! 猛烈的飓风凭空生出从四面八方向那张巨口涌去。原本就已经因阵型分裂而七零八落的天灯仿佛散乱的虾群遇到进食的蓝鲸被那巨口一气吞没。而‘熠耀宵行’洒落的荧光更如浮萍般被那飓风裹挟着夹灭或者也如天灯一般消失在利维坦的巨口之中。 甚至地狱方程式召唤出的岩浆地火也在巨大的吸力下变得暗淡了许多。 一时间整座古堡附近原本已经清晰的世界重新被黑狱固有的气息所淹没变得漆黑一片。 …… …… “不要大喊大叫太没出息了!” 姚教授回头看向正在城墙上急促跑动着传递讯息的几位年轻巫师嘴里咬着的烟斗微微翘起烟锅里被烧的通红的烟丝仿佛妖魔的眼睛流露出几分瘆人的气息:“……只不过是一头大鱼在打哈欠不要慌的像是天塌了!” “对…对不起!”一位年轻男巫显然羞愧于自己刚刚的慌乱立刻停下脚步双腿并拢向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用力一躬。 其他几位同样慌乱的年轻巫师纷纷窘迫的停下脚步。 姚教授瞥了那位鞠躬的年轻男巫一眼看着他那依稀有些熟悉的面孔微微皱起眉:“你是安培希人?” 年轻巫师似乎没有料到会得到姚教授的回复。 直起身子后愣了几秒才慌忙重新鞠了一躬:“报报告院长大人我是安培由人……安培希人是我的堂兄。” 姚教授脸上露出几分恍然。 “我就说嘛”他摇摇头咬着的烟斗上重新腾起一股烟雾:“我记得安培希人去年拿了金牌猎手的称号怎么会这么不济事。” 年轻巫师脸色顿时涨红弯着腰也直不起来了只是低着头重新大吼了一声:“对不起!再也不会这样了!” 旁边一位年纪很大的女巫嗔怪的看了姚教授一眼老姚抱歉的举起手走到那位年轻巫师身旁扳着他的肩膀让他直起身子。 “你知道巫师世界最大的谬论是什么吗?”教授冲城墙外喷了一口浓郁的烟气烟锅里的烟丝在黑暗中散发着灼热的红色。 安培由人呆呆的看着那点红色迟疑着摇了摇头。 “巫师世界最大的谬论就是‘魔法是无辜的’”姚教授重重吸了一口烟声音变得有些含糊起来: “黑巫师用魔法收集灵魂但魔法是无辜的;巫妖用魔法杀人了但魔法是无辜的;旧日的神灵用魔法拘禁了一轮太阳然后假装弄丢被妖魔们捡到后拖到黑狱里……但魔法还是无辜的!” “哈!” 姚教授扳着安培由人的肩膀指着城外夜幕深处一个极小的光点:“所以不要用道歉解决问题……那就像‘魔法是无辜的’一样糟糕。”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九十三章 菲尼克斯计划 当姚教授扳着安培由人的肩膀带他一起看向夜幕深处一角时。 黑狱古堡。 内堡。 站在城墙上的石慧副校长微微蹙起眉眼中闪过一丝煞气身后宽大的斗篷无风自起猎猎而响带着墙头数十支古朴莱仙火齐刷刷摇动爆起几点橘红的火星。 若愚副校长摩挲着手杖上的狼头塑像瞥了身旁的女巫一眼。 “不要吓到那些孩子”他仿佛怕冷风似的大半个脑袋埋在衣领中所以声音显得有些瓮声瓮气:“都已经是副校长了还这么大火气。” 石慧副校长咬了咬牙。 “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所以谁都敢来撩拨一下。”她盯着夜幕深处那支火炬上犹如针尖大小极不起眼的火光冷哼一声:“如果按照我的计划早早收拾掉那些首鼠两端的家伙就不会有下面的麻烦了。” 若愚副校长的脑袋似乎向衣领中缩了缩。 但旋即又伸了出来。 “我们只是一所学校而不是联盟的主人。”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但仍旧认真摇着头否定了女巫的意见:“我们想要维持自己超然的地位就要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敌人搞的少少的……而不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对月下议会我是这样的态度对新世界的开拓法案我是这样的态度所以在与旧日之神打交道的方法上我同样是这样的态度。” “然后呢?”石慧副校长斜了身旁的老巫师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讥嘲:“然后他们得寸进尺、得陇望蜀背地里刺我们一刀?” 若愚副校长静静的看着夜幕深处那点火光。 半晌他才轻声说道:“总要给祂们选择的机会……总要有选择的机会。如果占卜可以决定一切那么世界、真实、道理等等又还有什么意义呢?那些年轻巫师不应该是生活在蛛网上的虫子他们值得更好的、更自由的未来。” 这一次石慧副校长没在开口辩驳而是看着身旁的老巫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你放纵出的问题你负责解决。”说着她似乎觉得周围的风稍微有些大似的扯了扯身上的斗篷。 城头风声渐歇。 古朴莱仙火也不再惊慌失措的跳跃重新平静的燃烧。 若愚副校长低低的笑着拄着的手杖在地上轻轻磕了两下。 墙头阴影微微晃动一位带着兜帽身披黑袍的巫师悄无声息出现在老人身侧。 “占卜团的结果应该出来了”若愚老人低声吩咐道:“告诉他们不必释放天灯也不需要组建专门的照明咒巫师团……让阿尔法学院的爱玛院长处理这件事。” “是!”黑袍巫师微微点头倏然消失在原地。 若愚老人回头看了石慧女士一眼:“这原本就在我们的计划之中……既然它们打算掀翻桌子破坏规则我们也不必束手束脚……就看谁的气魄更大一些了。” 女巫撇撇嘴:“原本不必这么麻烦的。” …… …… 占卜团驻地位于黑狱古堡正堡与内堡之间一处三重檐的角楼之中角楼左前是九有学院负责的塔楼右前则是阿尔法学院所负责的塔楼。 角台四周环绕着一层淡金色光幕上面布满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与阵图并交替显示城堡外对阵双方的每一丝细微变动。 不时有穿着白袍的巫师从角楼中匆匆走出将刚刚卜算出的龟甲或水晶球高高举起念动咒语各色符文如瀑布般喷出涌入那层淡金色光幕中增补变数。 当那位戴着兜帽身披黑袍的巫师走进角楼中时。 十多位穿着白袍的资深占卜师正围在一座巨大的水晶球前小声而激烈的争论着什么巫师在兜帽下的耳朵微微一动依稀听到几句话: “…不可能把握十全十美的时机。” “要展开攻击吗?” “再等等迷雾它们还没有出现就不是合适的时机。” “它们肯定就在附近……不知道它们又再打什么主意。” “现在夜幕对我们的影响比对面严重的多!” “储备天灯数量有限承受不起头顶那条大鱼再吸几口气……” “……或许我们可以按照三号方案推衍的计划抽调各支休整猎队的成员组建一支专职负责照明的巫师团?” 黑袍巫师心神微动正待向前一位胡子很长的白袍老巫师出现在他的面前。 “里边是怎么个安排?”老巫师双眼间布满血丝眼袋很大看上去似乎很久没有休息了声音沙哑而干枯显得有些不耐烦。 他的表情非常笃定一点也不好奇黑袍巫师的身份。 黑袍巫师的目光在老巫师袍子上挂着的那些徽章上停留一瞬其中有占卜团副团长、大占卜师、仙秦猎团等诸多不同身份的徽章。 他隐约猜到了这位老人的身份态度恭谨了几分。 “若愚副校长说‘告诉他们不必释放天灯也不需要组建专门的照明咒巫师团……让阿尔法学院的爱玛院长处理这件事。’”说到这里黑袍巫师停顿了一下补充道:“……石慧副校长没有意见。” 老巫师微微颔首伸手在虚空中一捉捉出一团跳跃的火焰。 一只青色小鸟在火焰中叽叽喳喳叫着颇为活泼。 “告诉爱玛教授执行‘菲尼克斯计划’她需要在上面多呆一阵子”老巫师攥着那只小鸟语速飞快的说道:“阿尔法塔楼守御任务交给前院长蒂尔达·斯特兰奇女士。” 说罢老人枯瘦的手指一松那青色小鸟叽叽叫着忽的一声化作一团青火消散在空气之中。 然后老人转头看向围在水晶球附近的那些资深占卜师们:“听到了?天灯储备不要动照明巫师团也不需要组建以‘菲尼克斯计划’为核心开始测算下一个变量……” 白袍子们齐声应喏算筹、龟甲、耆草、水晶球、塔罗牌等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占卜工具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的一下全冒了出来整个角楼里所有人都像上了发条的钟表一般有条不紊的展开了工作。 黑袍巫师悄然退了下去。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两段咒语 苏施君站在外堡最高处的塔楼边缘眺望着夜幕深处。 身为一位大巫师即便不擅长占卜也能轻易在时间长河中捕捉到与自己相关的画面。但受到时间线前置作战的影响整座黑狱世界天机紊乱、因果纠缠苏施君在卜算时眼前总是一片迷雾几乎算不出任何结果。 纵使偶尔看到一两个清晰的画面女巫也不敢轻易相信——或许只有梅林才知道那些画面是不是对面阵营的大巫妖们使用的占卜混淆咒。 这不是唯一令女巫烦恼的事情。 自从收到调令离开休息室来到这座外堡最高的塔楼之后那座三重檐角楼里的巫师们便仿佛忘却了几位月下议会的上议员。 没有发来任何命令。 月下议会的五位上议员与正堡的几位院长、内堡的副校长们一样自始至终都充当着安静看客的角色。 看着外堡之外九位大巫师与贝希摩斯、苏甲德等被囚禁的大妖魔们隔空交手数百支猎队纵横地狱方程式之中不时摧毁一颗索伦之眼。 看着利维坦的触角撕破苍穹导进铺天盖地的‘寄生虫’魔怪把它那胖头鱼一样的丑陋脑袋挤了进来还要听它难听的嘶吼。 看着夜幕更深处那一望无际的漆黑。 纵然卜算能力受到了限制但身为大巫师的直觉还是不断提醒着女巫那片黑暗中正在孕育某些可怕的事情。 “还是没有新的调令吗?” 苏施君喃喃着回过头目光从那座三重檐的角楼上掠过不安的看向黑狱古堡最深处。 隔着正堡的城墙内堡上空那重淡金色的魔法护罩仿佛一颗阳光下的琥珀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女巫知道那些迷人的光泽之下就隐藏着今天这场战争爆发的原因。 “镇定一点女士。” 同为大巫师的魂不语周身荡漾起星空般的色彩遮掩住幽灵原本的颜色整座塔楼似乎都受到他的影响变得静谧了许多:“……我们只是来协防的没有调令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能安安稳稳结束这次征召简直再好不过了。” “难说。”上议员中资格最老的公孙病板着脸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这引得塔楼上其他四位上议员纷纷侧目盖因公孙病向来沉默寡言并不是喜欢开口插话的人。 但等了片刻公孙病竟没有了后文仿佛刚刚他说话是众人错觉一般。 “太没意思了……快点来吧迷雾。” 威廉·塔波特收回落在公孙病身上的目光小声嘀咕着看向城外。 此刻他正坐在墙头垛口间两条大长腿荡在墙外随风飘扬:“再等下去原本沸腾的热血就要被熬干了……” 米尔顿·卡伦则扬起头瞥了一眼沉沉的夜幕轻轻叹口气:“如果黑狱有月亮就好了…” 话音未落。 公孙病、魂不语、以及苏施君齐齐转头看向身后正堡的一个角落。 那里也有一座塔楼隶属于阿尔法学院守卫。 此刻那座塔楼上空冒起重重黯淡的红光红光中隐约响起了一阵轻灵的歌声。 …… …… 伊丽萝丝低头看了一眼身下两条细长的后肢心底有些懊恼。 这只玉色小蜘蛛的化身是她临时捉来炼化的并未仔细打磨用起来难免有些不合意比如那蜘蛛的八条腿就不会伸长或缩短。 倘若像之前一般只是趴在骷髅头顶与其他几位大妖闲聊倒也不打紧。 但此刻当她需要登高望远时两条僵硬的后肢就有些让人恼火了。想到‘登高望远’几个字玉色小蜘蛛连忙抬起头重新将目光落向远处夜幕之下。 一道举着火炬的颀长身影正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如同朝觐般肃穆、庄重。 它的头顶是一粒橘红色的火光身后跟着一扇橘黄色的光影左右伫立着一条条利维坦的粗大触角缀连着天地仿佛一根根通天柱构筑出一条庄严的大道。 黑狱本应无风。 但夜幕却像被那粒橘色火光灼痛了似的微微抽搐带出丝丝缕缕夜风远远袭来伊丽萝丝隐约听到风中传出的低语: “抬起头抬起头!” “睁开你们的眼睛抬起头!” “抬起头抬起头!” “忘掉身后的地狱与脚下的路!” “抬起头!” “咬碎你们的獠牙!” “捏碎你们的利爪!” “心跳激昂战鼓回响!” “我们会沐浴战火迎接新的曙光!” “抬起头!” “昨晚星光不落今日夜色将红!” “斩破苍穹夜色将红……” 伴随着越来越急促与细密的低语声黑暗中那道颀长的身影缓缓变大一米、两米、五米、十米、二十米、五十米每走一步那道身影便涨大一分手中举着的火炬加长一分火炬顶端的那颗火球也随之增大一圈火球洒落的光芒笼罩范围更是在不断扩大。 伊丽萝丝敏锐察觉到被那光芒笼罩着的囚徒们原本黯淡的眼神里缓缓燃起了火苗它们抬起头狂热而又畏惧的看着半空中的火球苍白的皮肤贪婪的吮吸着火光传递来的魔力狭长的鼻翼急促翕动粗重的呼吸此起彼伏仿佛一台台鼓风机在黑狱中鼓起一缕缕粗野的小风。 风声相互叠加卷起千重狂乱! 看着那颗越来越大、越升越高的火球虽然只是一只蜘蛛但伊丽萝丝却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她拨动几根细长的蛛腿煽出一股小风想要缓解这股燥热同时左右张望着想同身旁几位大妖魔说点什么。 还未等她开口便见苏甲德与乌利希霍然回首目光深沉的看向黑狱古堡所在方向。 下一刻伊丽萝丝也捕捉到了空气中传来的异常。 “唳!!!” 一道细长的红线从黑狱古堡内升起直冲云霄。伴随着那道清唳一段断断续续的咒语也以那道红线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缓缓扩散开来: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凤离梧桐羽爪飞扬…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霜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海山苍苍世路茫茫…乾坤俯仰以作祯祥!”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九十五章 黑暗中升起两轮太阳 黑狱中升起了两轮太阳。 有巨大的火鸟横空自东向西两翼张开横跨整个天空不知几万里。那火鸟燕颌鸡喙蛇颈如龙昂着头仿佛要啄破天空。祂的双翼徒具其型却是由炎炎烈火组成身子、尾翼如出一辙一路向西引燃身后无边重云。 火鸟之前是一望无际的漆黑。 火鸟之后则是漫天金红交加。 火鸟之外又有女巫持火炬自西向东而来。女巫身形极大立地几可撑天双手持炬肩颈手臂间缠绕着破碎的手铐、脚镣与锁链行进间镣铐相击如佩玉鸣鸾声震九霄。火炬之上那火焰如珠鲜红耀目一路向东作逆行之旭日 火炬之上是巨兽利维坦狰狞的面孔与它挣扎着闯入这座世界的身影。 火炬之下是无数追随女巨人的狂热身影。 猩红如星星之火已然燎原。 黑狱古堡。 外堡最高的塔楼边缘。 苏施君双手扶着冰凉的城垛身子用力向外探去双眼中异彩连连。 前一刻她还在心忧破界而来的妖魔们可能会有什么大阴谋下一刻便看见一道红线从正堡内升起刺破苍穹化作一只巨大的火鸟。 在青丘的时候她隐约听族里老人说过阿尔法学院的院长大人爱玛教授真身是一只品种不详的火鸟但此刻看来那火鸟头型如火凤身形却稍显肥胖与轻灵之凤又有所区别果然难以判别。 火鸟升空作金乌巡天状以无边火焰点亮半座黑狱。 至于另外半座黑狱的光彩则被那手持火炬的巨大女巫夺去了。苏施君也打量了那女巫与火炬几眼女巫气势极强整座黑狱古堡中或许只有几位院长与两位副校长可以将其压制而祂手中火炬上的火焰更是令人心惊只是简单打量几下双眼便有轻微灼痛感。 “真是大手笔啊。”旁边传来魂不语轻声的赞叹。 “什么?”这是坐在城墙上的狼人族上议员威廉·塔波特的声音。 魂不语没有吊其胃口简单解释道:“如果没看错被束缚在那只火炬上的火焰是一颗真正的太阳……也只有真正的太阳才能与爱玛教授的真身相抗衡吧。” 狼人先生非常响亮的咽了一口唾沫。 “真正的太阳?!”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甚至变得有些扭曲:“值得吗?就为了几颗果子?妖魔们的脑子已经被妖气侵蚀干净了吗?太浪费了吧!” “打碎黑狱的意义对妖魔们来说是无价的。”魂不语看着天上交相辉映的两轮太阳轻声回答道:“而且那些果子代表的不仅仅是提纯血脉的机会更是窥伺真理的钥匙。” 对于如何窥伺真理幽灵族的上议员语焉不详。 塔楼间一时陷入了沉默。 直到米尔顿·卡伦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提那颗太阳单单那支能够束缚太阳的火炬以及那位能够举起火炬的女巫都令人心惊呐。” “席兹。”公孙病用它低沉的声音与特有的简洁方式回答道。 虽然与魂不语之前的解释一样公孙病这两个字的回答显得非常含糊但在场诸位皆非凡俗。身为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巫师世界的许多隐秘对他们而言都不是秘密。 席兹利维坦的妹妹贝希摩斯的姐姐真身也是一只巨鸟——想来也是有趣平素以巨鸟翱翔星空的席兹今日在黑狱是一副女巫模样;而平日以女巫身份出入第一大学各个角落的爱玛教授今日却以巨鸟真身划破天空。 说话间火鸟与红日已然相聚不远二者之间仅留下一道里许宽的漆黑云层横亘天际被两轮太阳挤压着扭曲、变形。 这是旧的黑狱在这个世界残留的最后一点痕迹。 “有点无极生太极的意思了”米尔顿仰着头看着左右两轮烈日以及被烈日夹在中间的那道细长黑线:“正所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也。” 不知是不是巧合两轮太阳相交的中心便是黑狱古堡与妖魔联军对峙的最前线。 “简直可以当做一个新世界的诞生。”苏施君张开双臂感受着天地间弥漫开来的略带一丝火气的魔力身后四根狐尾舒服的展开在阳光下微微摇曳。 “以后黑狱世界可以改名‘白狱世界’或者‘妖狱世界’”米尔顿笑着补充道:“却不知学校能不能把席兹带来的那颗太阳留下。” 苏施君对此并不关心。 与这种流于表面的变化相比她更在意这个世界深处正不断发生的细微变动闭上眼后她似乎可以听到属于这座世界的灵魂正在发出舒服的呻吟。 这是大巫师们才能触摸的领域。 米尔顿与威廉稍逊一筹自然没有这份感悟。 见女巫不搭理自己米尔顿不以为意——反正已经习惯了——他转过头重新把目光投向城外。 阳光洒落。 光明重新回归。 原本笼罩在黑暗中的世界变得清澈而透明。 米尔顿的目光追随着阳光的脚步四处逡巡着渐渐屏住了呼吸。原本在黑暗中还没有太大感觉但此刻在阳光下他蓦然发现外堡之外那九位大巫师的身影是如此高大。 那一座座巨大的、仿佛乐山大佛般的身影静坐外堡之前巨大的阴影让黑狱古堡既笼罩在太阳之下又覆盖在黑暗之中。 大巫师们磅礴的气势相互勾连在一起仿佛一座连绵起伏的山脉牢牢阻断了妖魔大军攻伐的脚步。 两轮太阳给祂们周身镀上一层金红交加的光晕更显庄重与伟岸。 一支支成建制的猎队组成令人眼花缭乱的战阵穿梭在大巫师们的身影与古堡前那座庞大的地狱方程式之间。 也有许多猎队虽已出城却并未出战而是如小鸟般挂在大巫师们的身上清理那些从天而降、试图攀附骚扰大巫师们真身的‘宵小之辈’。 这一幕令米尔顿心生感慨。 那些由精锐注册巫师们组成在新世界呼风唤雨、在各大猎赛英姿飒爽的猎队此时此刻只能充当‘犀牛鸟’与‘印鱼’清理犀牛与鲸鱼们身上的寄生虫。 隐约间吸血鬼先生似乎听到几声狗叫。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九十六章 化为白昼的黑狱 世界是一个精妙而又复杂的系统。 每一个世界都是由无数固定的规则构筑而成就像一个庞大的公式任何一项规则的变动落在世界身上就是山崩地裂、乾坤翻转的变化都会引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后果。 譬如一只蝴蝶在南美雨林里扇了两下翅膀旬月之后太平洋的上空可能就会有一股飓风掀起万丈狂澜。 再比如一位铁匠丢了一枚铁钉最后导致国王输掉一场战争城池被毁无数人流离失所甚至死于非命。 细微的变化已然如此惊人遑论更深刻、更重大的变动了。 火凤东升席兹西来。 两轮红日在黑狱世界的天空纠缠洒落亿万光芒驱逐了整座世界的黑暗让白天重新降临——而这些都只是最表面的变化。 太阳是许多世界魔力的源泉祂的光芒与魔力滋养着万物。黑狱世界原本没有太阳一片寂静与荒凉当两轮太阳升起后大地深处许多原本已经干涸的灵眼重新汩汩着冒出了一缕缕驳杂的魔力。 魔力顺着枯萎的地脉缓缓上涌一丝、两丝它们顺着本能不安的飘出荒凉的地面。整个世界都被这忽然出现的扰动惊醒。 枯死的老树下、堆叠的石阵间伴随着世界的苏醒缓缓拂过一股股小风这是冷热交汇后最初的变化。一缕缕小风相互问候着在遥远的、不为人知的角落相互交织、互相吞噬、慢慢壮大。 风起而云涌云积而雨落。 当第一丝雨水从天而降率先沸腾的不是被黑狱压榨了一辈子的囚徒们而是这座饥渴的世界。 原本这座世界就在缓缓汲取天地间的每一丝魔力吊着一口气不肯坠入归墟。在两轮太阳骤然升起后世界迟疑了片刻似乎还未回过神但当第一滴雨水从天而降后它终于醒悟张开了贪婪的大嘴肆意吞噬起那些刚刚从规则中诞生的、孱弱的魔力。 这种吞噬反馈到现实黑狱中的生灵们顿时产生了一种虚弱感。虚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世界在汲取着你身上的魔力但天上的太阳又在源源不断洒下新的魔力。 每一个生命都像一座活着的中转站不断将魔力吸收、转化、然后还给世界。快速流转的灵机让许多基础不甚牢靠的巫师险些走火入魔更有大量囚徒一时控制不住内心的贪婪吸收的过多魔力爆体而亡。 天地间弥漫的魔力唤醒了贪婪的世界也唤醒了许多沉睡在岩浆最深处的古老生物以及许多弥留之际的囚徒。 一条条数万米、甚至十数万米的地龙大胆的舒展开来翻动着身子。 一座座原本已经死寂的山口重新喷涌出炽热的岩浆。 整个世界比之前的一片死寂更像末日降临。 “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威廉·塔波特坐在城墙垛口间晃悠着两条大长腿仰着头看着天地间的剧烈变动长长叹了一口气:“在莱茵河或者阿尔卑斯可看不到这样的大场面……” 他身下的城墙仿佛变成了一头正在狂奔的岩岭巨人震动着、起伏不休坐在城墙上如同坐在一艘行驶在波涛汹涌大海的小船船舷上。 只不过狼人先生的屁股仿佛涂了一层厚厚的胶水任凭城墙怎样晃动他都坐的稳稳当当没有丝毫掉下去的打算。 “如果你想看大场面可以去新世界。” 米尔顿·卡伦冷冰冰的声音在狼人先生身后响起:“开拓新世界的猎团在清理土著神灵的时候天天都有这样的大场面……” 威廉回头看了一眼。 吸血鬼公爵笔直的站在他的身后宽大的斗篷上纤尘不染手上夹着的酒杯稳稳当当仿佛在参加一场舞会似的。 狼人王子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狞笑。 “我不喜欢大场面。” 魂不语向前走了两步站在狼人与吸血鬼之间打断两位幼稚的上议员即将爆发的冲突摇着头插口道:“与这些令人不安的变化相比我更喜欢呆在黯蓝古堡做实验……” “纬度变化的实验吗?” 苏施君身后的四根尾巴晃了晃她歪着头瞄了幽灵上议员一眼:“去年三叉剑闯进黯蓝古堡的时候场面也不小……也很令人不安。拜你所赐昨天我在学校刚刚做完一轮升维实验就收到了丹哈格的质询函。” 魂不语讪笑两下。 “丹哈格最喜欢大惊小怪。”他干巴巴的评价着抬起胳膊按在正剧烈晃动的城墙上飞快的转移了话题:“……我只希望占卜团有应对这些变化的一揽子方案。” 苏施君回过头看向身后渐行渐远的正堡沉默片刻低声回答道:“会有的……学校肯定推衍过当太阳升起后这个世界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两轮太阳升起。 天地规则变动。 黑狱古堡自然无法置身事外。 建立在‘黑暗’基础上的守护法阵在白昼犹如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出现了偌大的漏洞。魔力护罩虽然勉强承受了剧烈变动的魔力侵袭却也衰弱到了极点。 此刻倘若哪位大妖魔——或者半空中那头利维坦——伸出爪子用力抓两下外堡的魔力护罩很有可能就会砰然破碎。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因为魔力涌动整个世界的地壳板块都被追逐魔力的地龙拖拽着出现了挪移原本格局紧凑的黑狱古堡骤然分裂。 外堡与正堡之间出现了一块血红中带着漆黑斑驳色块的‘飞地’。 整块飞地呈三角状仿佛一块锲子由外向内重重的打进黑狱古堡最深处。锲子尾部就是那座庞大的地狱方程式;锲子顶端已经延伸到了内堡城墙之下。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倘若原本的黑狱古堡是一个圆那么现在这个圆张开了‘大嘴’露出了柔软的咽喉。 这块‘飞地’并不孤单只不过它的位置恰到好处而且它最大。除了这块飞地之外这个‘圆’身上还张开了其他大大小小十几处‘小嘴’。 黑狱古堡完整的防御体系在天地大变中被扯的七零八落。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九十七章 城墙下的迷雾 “我们当然推衍过太阳升起后会发生什么。” 一位胡子很长的老巫师站在两位副校长身后他穿着一件白色长袍袍子上挂满了各色徽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第一大学那些年轻的注册巫师们或许会觉得这位老巫师有些面生但若是从新世界召回的猎手们在场定能认出这位被称为‘仙秦大脑’的老人——当然现在这位仙秦猎团的大脑正担任着黑狱占卜团的副团长负责统筹安排各项占卜事宜。 此刻老巫师正摊着手一脸无奈: “你们也知道菲尼克斯计划是经过教授联席会议审议通过的……只不过执行的时候‘被’增加了一点小小的变量。” 所谓‘被增加’意思是这个变量不在巫师们的预测范围之内。 毕竟谁也想不到妖魔们会拘来一颗真正的太阳交给号称天灾之鸟的席兹。这就相当于巫师联盟封存了一道禁咒交给月下议会稍有不慎就会受到反噬智者不为。 只不过考虑到许多妖魔已经被妖气蚀干了脑壳做出这种看上去已经失去理智的选择似乎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学校没有追责的意思李师。” 石慧副校长抱着胳膊站在城头看向已经蔓延至内堡城下的血红色战场身后大氅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声音显得非常平静: “我们只是确认一下占卜团有没有应急方案。” “自然是有的。” 老巫师捻着胡须没有丝毫犹豫语速飞快的说道: “房师最早学校的传统魔法工具研究院担任研究员时就曾写过几篇有关多维恒星对气泡宇宙影响的论文所以当那两颗太阳升起之后他已经召集了占卜师开始计算后续影响……还有姜师整座黑狱古堡的防御系统都是在他协助下完成的不论是地龙翻身、还是那些新生地脉、亦或者天地变化引发的魔力脉冲他都可以应付。” 老人提到的房师与姜师都是黑狱占卜团的副团长。只不过房师是圣唐猎团的大占卜师而姜师则是神周猎团的副团长。 听到这里石慧回头看了一眼这位被称为‘李师’的老巫师正待开口老巫师似乎猜到她想问什么立刻补充道: “至于诸葛先生还在处理有关时间线作战计划的后续事宜暂时不方便插手黑狱内部的变动……如果他动手锁住黑狱世界的因果大阵很可能出现疏漏。” 诸葛先生是黑狱占卜团的团长此刻正在黑狱之外整理收束后的时间线确保整个黑狱世界的相对独立不会被外来因果所干扰。 女巫沉默几秒钟点点头但仍旧开口说道:“我并不担心诸葛先生。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传统魔法工具研究院已经被撤销五十多年了它现在的名字是‘第一大学应用魔法研究院’。” 老巫师捻着胡子的手指搓了搓眨眨眼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嗷呜!! 汪汪汪!! 天空中传来几声似狼似犬的清晰嚎叫打断了城头几位大人物的谈话。两位副校长与占卜团的副团长齐齐抬头向天上看去。 只见两轮太阳之间残留的那道狭长夜色不知何时幻化出一颗狰狞的狼头正张大嘴咬向爱玛教授化身的火凤。 火凤尖唳着弓背展翅绽放出万丈光芒刺向那颗狼首。 但那狼首有另一颗太阳的帮助很容易便抵御了火凤的攻击反而趁势扑了过去咬下几簇火羽。 火凤所化太阳颤抖片刻洒落漫天流火整座世界的许多角落立刻爆发了多起魔力脉冲现象。 “是斯库尔。” 若愚副校长眯着眼看着那颗黑色狼首紧了紧手中银色狼首的拐杖轻声道:“芬里尔就这两个有出息的孩子……斯库尔在这儿哈提肯定也在不远的地方。它们兄弟俩都已经是大巫师了爱玛以一对三应付不过来的。” 占卜团的副团长皱着眉头从怀里拿出一卷竹简制的法书正欲展开一团青火在他身旁绽开。 老巫师松开捏在胡须上的手指枯瘦的手一把攥住那团青火。 片刻之后他微微颔首看向两位副校长:“房师已经安排了罗帆上去帮忙他的真身天狗隶属南宫朱雀辅助爱玛教授恰到好处。” 话音未落天地间响起一串连绵不绝的‘榴榴’声一只状如狸而白首的小犬从黑狱古堡中一跃而起须臾间便入了青冥化身一只庞然巨犬嘶吼着冲向那颗狼首。 两颗太阳之间重新陷入动态均衡。 占卜团的副团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石慧副校长仰着头看着天狗与巨狼之间的争斗陷入僵持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城外看着那块在天地变动间被打入黑狱古堡中的锲形飞地许久才微微叹了口气: “还是太冒险了。” 说着她斜乜了若愚副校长一眼嗤笑道:“平时大家都觉得我冒失武断……今天看来你胆子比我要大得多。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若愚副校长镇定自若摩挲着手杖上的狼首低声回答道:“大胆与谨慎并不矛盾。如果我们不卖个破绽迷雾大概永远也没有勇气冲到内堡城下吧。” 锲形飞地的左右。 仿佛断崖般的城墙上一支支猎队正在占卜团的调度下飞快补充进新的防御体系。远处隐约传来一些年轻巫师的惊叫: “锲形飞地内出现无名白雾!” “探测魔法无效!但可以探测到剧烈的空间魔法反应!” “肉眼可以观测到白雾内有绿色磷光判断非自然现象!” …… “终于来了。” 正堡一侧姚教授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烟锅里的烟丝一气抽光然后吐出一串浓郁的烟圈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两颗漆黑的小眼珠在阳光下闪烁着莫名的色彩: “迷雾这厮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啊!希望这一次迷雾号的船舱里带了足够的船员……据说玄黄木结果后会伤元气正需要一些肥料补充。”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九十八章 白狱之外 “这头变异祸斗的爪子上附着了类似‘血流不止’之类的诅咒所以他一直在失血情况很糟糕。” “大概能撑多久?” “六个小时。没有药引我们没办法有效处理这类伤口。” “药引?” “就是那头妖孽的爪子。配置药剂的时候需要用爪子的研磨粉作为引子勾出魔药的完整功效。”治疗师解释道。 大厅里的几个人齐刷刷的站起身。 “都坐下!”科尔玛语气严厉的呵斥道:“丹哈格执法队的人已经出发了!这么大的学校还轮不到你们逞英雄。” 说着她怒气冲冲的瞪了倚靠着墙壁坐在大厅一侧的尼古拉斯一眼。尼古拉斯假装没有看见垂下眼皮盯着手臂上那几道深刻的爪痕出神鲜红的血液汩汩着从伤口涌出不论白鲜、止血符还是甘霖咒都无法阻止伤口出血只能勉强延缓出血速度。 这道伤口是他与一头变异祸斗领主交手后留下的作为交换那头祸斗的脖子上也被他用风刃开出几道相似的口子。 只不过风刃没有‘血流不止’的诅咒。 希望驱使这些魔兽的家伙不会在意一头祸斗的生死吧男巫心底闪过这个念头万一那头祸斗没有被抓住自己可就惨了菲菲大概会哭晕过去。 “为什么收到命令后没有立刻撤退。”北区的大贤者语气中带了几分恼火眼前这一幕原本没有必要发生。 在那群祸斗突然出现在防线侧后方时她第一时间就下达了撤退命令。而尼古拉斯却带着他的小队与其他一些北区巫师硬生生纠缠了近一刻钟才开始脱离战场。 虽然这种违背命令的做法并未导致严重的后果——十多名北区巫师负伤只不过尼古拉斯伤势最为严重其他几位北区巫师甚至不需要专业治疗师在浪费几只青蛙后他们自己就治好了身上的伤势。 但这一切原本没有必要发生。 北区巫师诞生的时间很短科尔玛的威信又很高所以猛然间出现这种近乎违抗军令的做法令她非常吃惊立刻将这支巡逻队召回樱花酒馆的二楼也幸亏如此她才发现尼古拉斯身上伤口异常。 否则这些缺乏经验的家伙恐怕会拖到尼古拉斯失血过多晕厥过去后才会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听到科尔玛的询问尼古拉斯没有出声辩解他正考虑要不要假装晕过去希望科尔玛大贤者看在两人同一年入学的份儿上不要在意这点细节。 他不出声不代表其他人会坐视他被大贤者责怪。 “那几只镰鼬侮辱了您大贤者!”一位脸色有些苍白容貌美丽的北区女巫勇敢的站起来小声解释道:“尼古拉斯队长是为了救我们才受的伤。” “这不是尼古拉斯队长的错是我们的错。”另一位留着银色短发的女巫也低头回答道。 作为北区巫师中唯一就读第一大学的成员尼古拉斯很容易便在这个刚刚成立的巫师团体中获得足够的尊敬所以这次抵御黑潮他成为一支北区巫师巡逻队的队长。 很显然他做的还不错。 有了那两位女巫的只言片语科尔玛简单掐算一下就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外乎当时战场上有几只镰鼬嘴臭几个气盛的北区巫师一心要维护大贤者的荣光而身为队长的尼古拉斯不可能抛弃队友离开最终被那头变异祸斗袭击。 这让她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背负着所有北区戏法师们的期望让这位年轻的大巫师感受到莫大压力曾经在学生会的管理经验并不完全适用于北区巫师这个新诞生的组织她很担心因为自己没有防微杜渐导致北区巫师们走上邪路。 眼下确认这只是一场意外之后科尔玛便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了。自从黑潮真正漫进贝塔镇后她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旋即她又有些烦恼怎样才能简单而又不动声色的结束这件事。恰在此时她察觉到几道熟悉的气息出现在樱花酒馆外嘴角微微一勾便立刻隐去。 片刻之后刘菲菲的身影出现在二楼门口尼古拉斯惊慌失措的四处张望已然来不及装晕。 “……我很感激”那位容貌美丽的北区女巫正一手按在尼古拉斯肩膀上一手小心翼翼的抚过男巫受伤的胳膊:“你替我流了血。” “我很后悔我觉得如果换你的话能撑更长的时间。”尼古拉斯有气无力的哼唧着一心想找合适的机会晕过去——他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刘菲菲似乎放慢了脚步。 科尔玛抱着胳膊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 另一位银发女巫发出奇怪的呜咽似哭似笑:“您不用安慰我们……” “不我是认真的。”尼古拉斯盯着胳膊上渗出的血洼深深叹了一口气满脸惆怅决定表现的刻薄一点:“……也许那头祸斗的爪子只能抓破你们的脂肪或者即使流血你们也有更多的血可以流。” 哦不这个刻薄似乎带了几分轻浮男巫丧气的想着非常希望自己有晕血症。 “但是当怪物冲过来的时候你知道它是冲向我的。”那位美貌女巫抬起头苍白的面孔上挂着两串泪痕。 这不是尼古拉斯想要的结果。 “给我一管狼人变形药剂我立刻把你们咬趴下这样大家就都扯平了。”尼古拉斯盯着头顶漆黑的天花板吐口气——他已经发现了不管自己说什么总有点奇奇怪怪的感觉似乎怎么说都是错的。 如果自己救的不是两位女巫而是两个胖乎乎的男巫应该会更好一点吧他忧郁的想着。 视线里出现了一管淡蓝色的药剂他偏过头科尔玛冲他眨了眨眼睛。 “我这个状态能变形吗?”他咽口唾沫。 “这是镇定剂你该休息了!” 试管倾斜蓝色的药剂流淌出来化作一片雾气罩住了尼古拉斯的面孔。 太棒了男巫脑海闪过这个念头他第一次觉得晕倒是一件比清醒更美好的事情。眼角的余光里刘菲菲已经走进大厅而那位漂亮女巫刚刚把手从他肩头拿开。 这些都跟他没关系了。 很快男巫就失去了意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百九十九章 禁林之中 “就这么放他们离开?” “这不像你的风格。” 一个赤着脚穿了一袭稍显宽大长袍的‘小女巫’站在一株返魂杨的树杈上看着远处一支穿着丹哈格制服长袍的猎队带着那头变异祸斗缓缓撤退忍不住瞟了一眼身旁的女妖。 尼基塔把玩着手腕上那条三首黑蛟幻化的镯子倚坐在树杈尾部两条大长腿放松的垂下去双眼看着远处寂静河的水面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更远处两位女妖视线的尽头从沉默森林与幻梦境涌出的怪物军团正源源不断冲向河对岸的那座小镇上。 有在低空盘旋的鬼车、大风、夏塔克鸟、奇美拉有在林间奔走的插翅虎、穷奇、蛊雕、当康;有强大的山岭巨人、双头食人魔、巨怪以及绿龙也有弱小的河童与水猴子;有借道幻梦境而来的妖鬼、食尸鬼、冷蛛、古革巨人;也有从星空落下的飞天水螅、星之彩、甚至廷达罗斯猎犬等等。 五花八门种类繁多。 其中许多魔法生物都经过不止一次变异比如被那只丹哈格执法猎队捉去的变异祸斗便长了三条尾巴、两个脑袋眼球也不是普通祸斗的深红而是近乎银白的色彩咆哮间喷吐出一道道寒冷的冰焰。 倘若还是在第一大学读书的那个女巫能够看到这么多奇异种魔法生物尼基塔肯定会兴奋的一个星期都不睡觉。 但已经不是了。 她现在是迷雾号上的船员是一头吃过巫师血肉的妖魔。 脑海中的诸多念头让年轻女妖心神不定她非常怀疑之前那段简短的被俘虏经历是否对她的精神造成了什么创伤否则她的念头不会如此芜杂。 所以直到那个小女巫——也就是无面魔幻化的朱朱——第二次重复自己的问题尼基塔才撩起眼皮懒洋洋的反问道:“我的风格?我是什么风格?” 小女妖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捏着下巴眼神中充满是思索片刻之后才试探着回答道:“谨小慎微?睚眦必报?小肚鸡肠?” 尼基塔斜了朱朱一眼。 “你就这么想死吗?”她的语气依旧懒洋洋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但却令身旁的小女巫全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是你让我说的。”朱朱扁扁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对她的表情尼基塔一根汗毛都不信谁都知道无面是天生的模仿者相信它的眼泪就像巫师相信妖魔不吃血肉一样愚蠢。 但作为另一艘船上的船员尼基塔也不能真的咬死这个小东西。 她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目光重新挪到手腕的镯子上:“任务第一……犯不着跟那些家伙发生冲突我们只需要把这些家伙赶进贝塔镇就可以了。” “但是那些巫师的肉看上去很筋道。”小女妖嘟囔着恋恋不舍的最后看了一眼渐渐消失在森林边缘的巫师猎手们。 尼基塔没有在意朱朱的抱怨而是忽然支起身子警惕的向后看去。 小女妖立刻察觉到这一点。 “那些尾巴又跟上来了?”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他们怎么能跟这么紧!而且学校怎么会允许他们跑这么远!” “不知道。”尼基塔简短回答着抬手打出一道粉碎咒丢在距离寂静河岸边不远的一块大青石上然后拍拍手从树杈上站起身:“该走了……” 那块大青石原本一半淹没在水里一半倚靠在岸边。在承受了一道粉碎咒后水里的部分被打成碎末反而岸上的那部分还剩下一点残骸异常醒目只要路过这片水域很容易便能看到。 朱朱好奇的多瞅了那块残骸几眼。 然后看着尼基塔远去的身影急忙拎起快要踩到脚下的袍角慌里慌张追了上去。袍角飞扬打飞树杈上的一片落叶。 林风习习带来两位女妖渐行渐远的对话: “为什么打碎那块石头?” “我想让其他人帮忙解决这个麻烦。” “那些尾巴?他们太讨厌了为什么你不咬他们几口?船长说如果你打不过你的敌人就要把它变成你的朋友……如果大家都是妖魔就能坐在一起聊天玩耍了吧。” “……我不想因为几口吃的去挨枪子儿?” “你怕郑清?” “不我怕麻烦。” …… …… 风声渐歇。 女妖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那片落叶晃晃悠悠着在空中左右飘摇着缓缓向地面落去。 片刻之后在那片树叶即将落地的一瞬间两根颀长的手指从空气中探了出来夹住了那片树叶。 空气中缓缓浮现一道披着蓝袍的身影单膝着地微微弓着上身黑色鬈发碧色眸子面容白皙身形匀称。 是一个男巫。 他指尖夹着那片树叶目光却机警的左右打量仿佛每一丛灌木后都能钻出一头发狂的朱厌。 轰! 砰砰!! 伴随着略显杂乱的沉重脚步另外几道身影也跟了过来两高一矮两胖一瘦正是萧笑与张季信、辛胖子三人。 “迪伦发现什么吗?”萧笑手中握着一块龟甲低声询问那个碧色眸子的男巫。 “又跑了。”迪伦缓缓站起身掂起那片树叶丢向萧笑轻轻叹了口气:“可以确认她们离开还不到五分钟……甚至更短一些。” “尼基塔…呼呼…不是一头巫妖吗?呼呼。”辛胖子双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眼神中满满的困惑:“怎么比蛇妖还滑溜!” “那头无面魔当过蛇。”张季信阴着脸回答道他的额头残留着之前从天而降砸进凉亭时的淤青双眼眼眶周围还有一圈醒目的黑眼圈——因为有两位兄长的‘帮忙’短期内他都要顶着那块淤青以及这双黑眼圈见人了。 “谁还有甲马符?”辛胖子稍稍缓过劲左右张望着一脸希冀:“两甲马的就够了……没有甲马符爬云符也行!” 几位队友纷纷摇头一脸抱歉。 龟甲冒出一缕青色火焰萧笑看着那片树叶消失在火焰间手指在龟甲下飞快掐算着判断女妖们逃离的方向。 火焰渐渐熄灭他微微叹口气摇摇头:“讯息太少只能算出大概方位……蓝雀寻猎到什么地方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章 追猎者们 ‘抓住尼基塔别让她跑了!’ 这是郑清被临钟湖上空那轮黑月完全吞没之前给伙伴们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宥罪猎队几位猎手在尝试跟随队长进入黑月的努力失败后最终选择完成队长的这份愿望。 因为很快整座临钟湖便被学校封锁所有学生都被告诫不得靠近封锁区域。虽然有流言猜测那轮黑月的尽头是黑狱但一方面这只是部分巫师的猜测另一方面即便黑月的尽头是黑狱年轻巫师们也很难找到进出黑狱的办法。 倘若在往日第一大学的学生拿着教授联席会议、校工委、或者某些大巫师的批示还有机会进入黑狱进行简短实践。但自从去年开始整座黑狱便收紧了进出规则严格限制外来人员进出。 既然没有办法追索郑清的踪迹那么完成郑清的‘遗愿’就是宥罪猎队剩余成员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恰在此时学校收到了贝塔镇的急讯一轮陌生的黑潮爆发了。 第一大学校工委、教授联席会议以及诸研究院的大部分资深教授、研究员第一大学助教团以及部分四年级的优秀成员此刻都在黑狱之中。 校园留守的校工、教员以及研究员们一方面要努力修补破碎的学校守护法阵另一方面要保护低年级的学生人手捉襟见肘。 在简单讨论后学生会与社团联合会召集部分高年级学生与校工们一起承担起守护校园的大部分责任;另由部分教师率领学校正式在册的成建制猎队前往贝塔镇支援。 一片纷乱中低年级学生们收到的唯一安排就是‘呆在宿舍不要出来!’。 大部分一年级与二年级的学生还是很尊重学校权威的都老老实实回到宿舍开始复习功课准备几日之后的期末考试。 在他们看来不论贝塔镇爆发的黑潮还是稍早前发生在临钟湖上空的‘魔法事故’对第一大学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麻烦——是的在部分学生眼中那只是一起因为妖魔潜入导致的性质恶劣的魔法事故甚至很多亲眼目睹金网破碎、黑月凌空的人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幻术。 毕竟第一大学的守护法阵怎么会破碎呢? 而且还是被一名学生手中的符枪打碎。 知晓部分真相的低年级生——比如宥罪猎队的几位猎手——自然不肯与其他人一样规规矩矩的呆在宿舍里。 所以在猎队内部简单沟通后由张季信、萧笑、辛、蓝雀、迪伦五人组成猎队悄悄潜入沉默森林追索尼基塔的下落。而李萌与林果年纪太小且林果刚刚找到他的黑山羊便由亚特拉斯学院的释缘小和尚留在学校帮忙照料。 至于张叔智与司马杨云因为一个是高年级学生中的优秀猎手另一个则是在职教师早已被学校安排了诸多事务所以张季信与萧笑很容易便避开了他们的牵绊。 追出校园之后萧笑浪费了一块供奉许久的珍贵卜甲测定了尼基塔逃亡的方向一路紧追不舍好几次他们都看见了女妖与那自称‘朱朱’的小女妖的背影倒是那条黑蛟再无踪迹。 尼基塔虽一路逃亡却没有深入沉默森林——假如她真的潜入沉默森林深处宥罪猎队的追捕行动说不定会再三斟酌后取消——但因为她一路沿着寂静河沿岸逃窜宥罪的几位年轻猎手自然不肯放弃。 这一次是猎队第四次捉到女妖的踪迹。 “蓝雀刚刚传讯正在确认周围环境。”听到萧笑的问题后张季信沉声回答道:“尼基塔周围没有看到那头黑蛟吗?” 萧笑摇摇头:“卜相中没有黑蛟的影子。” “那条黑蛟真的受伤了千真万确!”辛胖子拍着胸口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信誓旦旦:“我亲眼看到的一个白胡子老头丢出去一道魔法把那头黑蛟一半尾巴都打没了……她们不可能跑这么快!” “也就是说她们可能还有帮手?”张季信有些焦躁的踢飞脚边一根枯枝树枝呼啸着砸在返魂杨的树干上断成几节。 “总感觉那妖女有什么阴谋。”辛胖子也小声嘟囔着同时手脚飞快的给自己调配补充气血与力气的药剂。 “她在召唤黑潮。”萧笑抚摸着手中那块琥珀色的半透明龟甲忧心忡忡的回答道。原本巴掌大的龟甲在几次使用后只剩下方寸见许必须要省着点使用了。 “什么?”其他几人立刻同时看向占卜师带着几分震惊。 萧笑轻叹一口气伸手一抹化出一道透明水镜镜子里是一望无际的沉默森林只不过视角由上往下只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树冠。 小个子男巫扶了扶眼镜指着其中一道正剧烈摇晃、宛如波浪的树冠然后又伸手一划平行那道树冠划出一道线: “这条线就是我们追踪尼基塔的路线……那些与我们平行、正剧烈摇晃的树冠就是沉默森林深处不断涌出的妖魔穿过森林时留下的踪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可以肯定黑潮与尼基塔有某种联系。” 张季信瞪着一双乌鸡眼仔细打量着那些魔兽前进的路线最终摇着头:“太整齐了……真正的黑潮下那些失控的魔法生物不会以这么整齐的队伍行进。” “嘶。”辛胖子轻吸一口凉气却不知是被刚刚灌进嘴里的魔药刺激了味蕾还是被两位队友的推断吓到了:“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为什么不早点说!” 迪伦鄙夷的看了胖子一眼:“我们都在禁林里跑了这么久你才想到危险两个字?按你的反射弧等真正危险降临时你肯定已经变成肉干了。” “卜相显示只要我们不去干扰那些魔法生物黑潮就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萧笑小心的收起那块龟甲换成一颗水晶球:“所以我之前提醒如果尼基塔深入沉默森林我们必须放弃追捕计划。” 众皆默然。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零一章 一个都不能少 片刻之后胖子忍不住打破了场间沉默。 “黑潮爆发与黑狱里那件事会不会有关系?” 辛胖子谨慎的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似乎担心有人会偷听似的:“……我们搅进那件事情肯定会很危险。” “当然”迪伦似乎没有抓住胖子话里的重点一面抖了抖落在自己蓝袍子上的几根枯草一面满不在乎的补充道:“一群注册巫师都不是的一年级生去抓捕通缉令上的妖魔毫无疑问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尤其现在这种情况下学校守护法阵也帮不了我们什么忙。” 话虽如此吸血狼人先生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害怕的表情看上去反而挺高兴。这让胖子摸不准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一时语塞。 与之相比这支临时猎队的队长大人就不那么客气了。 “危险、危险、危险!” 张季信似乎有些恼火同伴们的不自信语气中多了几分严厉:“狩猎从来都不是什么安全的游戏!如果抱着那种滑稽的念头早点告诉我我可以做主让他退出这次行动!” 迪伦站在红脸膛男巫身后悄悄冲胖子做了个鬼脸。 胖子脸颊有些发热。 “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他嘟囔着却又忍不住反驳道:“但迪伦说的有道理……之前在幻梦境里我们几个人被那小娘皮几秒钟内撂倒现在送上门……就算捉住尼基塔的尾巴也会被她按着打。更何况她还很可能有一群帮手。” 这番大实话即便张季信也无法反驳。 “不要考虑那么多”萧笑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同伴们低声的争执目光从手中的水晶球上挪开眼中还带着几分占卜后的空洞:“这里是布吉岛是巫师的主场不是幻梦境我们不需要跟她纠缠捕捉到她的踪迹后交给学校处理就行……司马跟我说过丹哈格的执法队就在学校附近……北区巫师的大贤者也会很高兴堵住黑潮的源头。” “我们也要相信自己!”张季信拍了拍腰间的口袋半是安抚、半是炫耀的补充道:“这次出发前我翻了箱底带了几块玉符里面封着老头子的影子……在幻梦境我大意了被那小娘皮抓住漏洞这次她只要敢在我面前出现最少赏她个半身不遂!” 一席话气势十足很是鼓舞人心。 “所以说”萧笑适时总结道:“我们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抓住尼基塔……” 话音未落一只青色纸鹤便突兀出现在占卜师鼻尖之前扑闪着翅膀细长的纸喙间传来宥罪猎队寻猎手冷静而短促的声音: “湖边有线索!” 四位年轻巫师互相对视一眼张季信飞快的打了几个手势几道身影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 距离那株返魂杨十数米之外一丛灌木旁。 萧笑单膝着地手中的银制小刀小心拨弄着面前一只死去的老鼠他的身后是寂静河淙淙的流水声身前则是略显尴尬的蓝雀。 “…原本我只是用剑鞘尖压着它的尾巴不让它跑掉。”事关前因后果蓝雀很少见的认真解释了一番:“但当我给你们飞了纸鹤后这只老鼠突然就发狂咬断了自己的尾巴……然后我一不小心剑尖点在了它的后颈处。” “老鼠脖子非常脆这不是你的错。”张季信安慰的拍了拍寻猎手的肩膀。 “这是学校地下那群会说话的老鼠吧”辛胖子则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萧笑刚刚切下的那件红色马甲:“我记得这段时间它们都躲的不见影子了……怎么会在这里?” “d&k不是也雇了两只吗?”张季信捏着下巴眼睛中难得闪过一丝精明:“我记得叫什么耳朵的?” “叮当耳朵与叮咚耳朵。”迪伦立刻补充道:“我听清哥儿说过好像因为有只猫找鼠仙人的麻烦所以它们都跑路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萧笑最终没有剖开那只死老鼠的肚皮。 他抬头看向身前的剑客:“你刚刚说的线索是什么?” 蓝雀指了指不远处:“那里。” 那丛灌木后是寂静河汩汩的流水靠近岸边有一块破碎的大青石斜斜的躺在流水中青石上有一抹非常不起眼、但又很清晰的魔力痕迹。 萧笑很容易便分辨出那是尼基塔的魔力。 蓝雀简单解释道:“我在寻猎过程中发现了这块石头探查时那只老鼠从石头下钻出来所以把它控制住了……” 萧笑皱着眉伸出手指探进水里搅了搅似乎想近距离触摸一下那块大青石然后很突然的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宥罪的占卜师扯了扯嘴角向几位队友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好消息是我们不需要考虑会不会被尼基塔吊着打了。” 然后他便沉默了。 “那坏消息呢?”辛胖子急不可耐的追问道。 萧笑叹口气幽幽的补充道:“坏消息是我们惹了其他麻烦……很大的麻烦。” 哗!! 河水骤然扬起数米的浪花数条粗大、滑腻的尾巴倏然从水中蹿出将惊骇的年轻猎手们一股脑儿卷住拖进河水中。 浪花落下河面荡漾的波纹渐渐消散。 少顷一条稍细的尾巴犹如水蛇般爬上岸卷起那只死去的老鼠以及被切坏的红色马甲缓缓没入水中。 林中、水面重新恢复往日的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远处那株自始至终都很安静的返魂杨上。 尼基塔与赤脚小女巫的身影重新浮现在树杈间。 “终于把他们送走了。”小女妖重重叹了一口气语气中似乎还有些不舍。 尼基塔斜乜了她一眼:“你也该走了。” 小女妖双手握拳举在胸前两眼亮晶晶的看向尼基塔:“能不能再等会儿…” 尼基塔颇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只是道影子又不是真的……诞生才几个钟头哪有那么多放不下?”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诞生?” “避免那些小家伙发现你不在我身边……她倒是挺大胆敢再次偷摸潜入学校也不怕被人捉去剥了皮。” “就不能多呆一会儿吗?” 尼基塔盯着小女妖思忖片刻。 “我大概真的精神分裂了。”她嘟囔着抬起手随意的挥了挥面前的小女巫便如肥皂泡一般砰然消散徒留下星光点点宛如傍晚林间的萤火虫。 女妖手腕上那黑色镯子蠕动着昂起三个筷子大小的脑袋左右摇摆着吐着舌头嘶嘶道:“您为什么要幻化出这个小家伙……完全不必要这么麻烦。” 尼基塔垂下眼皮扫了一眼镯子破碎的部分轻哼一声:“闭嘴。” 三首黑蛟乖巧的重新变成镯子。 女妖眯着眼看了看河畔那块大青石抬腿跳下返魂杨。当她落地时尼基塔已经消失周周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小女巫举起手认真打量着那枚镯子最终摇摇头:“真丑。”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零二章 意外频发 粗大的灰色鼠尾仿佛水蛇在河底坑道内蜿蜒前行却未惊起一点泥浆。倘若靠近细看就能看到那鼠尾上附着了一层极细极薄的水膜最大限度降低鼠尾对河底环境的影响。 那层水膜一路向后延伸直至鼠尾捕获的‘战利品’们身上化作半透明的胞衣仿佛肥皂泡一般。 隔着胞衣可以看到五位年轻巫师都脸色苍白紧闭双眼生死不知。 河面之上是从沉默森林深处涌出的黑潮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没有尽头般冲击着贝塔镇孱弱的防线。 河面之下是鼠尾卷出的暗流一道紧随一道沿着河底坑道消失在遥远的不可知之处好像别西卜张开了喉咙永无止境的吞咽。 寂静河夹在二者之间静静的汩汩着一如它数十年乃至数百年来所做的那样冷漠而又耐心的旁观着这一切。 鼠尾拖着它的战利品在河底绕行许久最终在一处僻静的水湾处登陆。 那处水湾深处有一小片空地。 空地尽头立着一座矮小的拱门。 拱门米许高低左右是罗马立柱拱顶纠缠着橄榄枝与月桂一群赤着身子、胖乎乎的的小精灵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躬身侍立在那茂盛的枝叶间。 离开寂静河水后鼠尾上的水膜与胞衣便砰然破碎但被鼠尾卷着的年轻巫师们仍旧昏迷不醒只不过与之前在水底相比他们的脸色不那么苍白了。 鼠尾仿佛一条归巢的巨蟒在潮湿寂静的林地间蜿蜒前行最终消失在那座拱形小门中连带着它的战利品。 当鼠尾彻底消失寂静河水重新平静后拱形小门上那些赤着身子、胖乎乎的小精灵们便褪去之前的谦卑脸上的笑意变得阴沉而诡异。 一只草精子似乎被拱门上的橄榄枝与月桂吸引莽撞的钻出灌木丛向那些小精灵们打了个招呼。 片刻之后草精子便消失在拱门上的植物间胖乎乎的小精灵们用橄榄叶擦拭着嘴角淡绿的血渍互相比划着它们与下一只猎物之间的距离。 …… “你的尾巴回来了。” 肥瑞站在拱门右侧的立柱顶端扯着嗓子冲站在悬崖边缘的一个矮小身影喊道:“它好像还带了什么东西……见鬼!!” 最后两个字这只赭色仓鼠仿佛被闪电击中后尖叫出来的。 灰色的鼠尾悄无声息穿过拱门在门口‘摇头晃脑’迟疑片刻后缀在了悬崖边缘那道矮小身影之后变细变小。 鼠尾尽头拱门则像一只生蛋的母鸡左右立柱被挤的向外弯曲连带着拱顶上的小精灵们脸上都失去笑容胖乎乎的身子被巨大的压力撑扁。 当肥瑞‘见鬼’两个字喊出口的时候正是那颗‘蛋’从拱门中生出来的时候。 赭色仓鼠看到了被鼠尾包裹拖来的战利品。 所以它才气急败坏的骂出声。 肥瑞仿佛一颗炮弹般从拱门上激射而出重重砸在鼠仙人的腰间险些把老鼠一头撞进悬崖下浓重的雾气里。 幸运的是流浪巫师伸出了他的胳膊用枯瘦的指头夹住了肥瑞的后颈皮阻止了惨案发生。 “淡定一点淡定一点。”流浪吧的主人扶了扶头上的尖顶帽语气一如既往平静:“这么大的事情我们都做出来了还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的吗?” 肥瑞努力扭过脑袋纠正了流浪巫师的用词:“那件事还没做出来……只是‘打算’‘准备’‘可能’会做!” 老巫师耸了耸肩膀松开自己的手指:“如果你愿意自己骗自己。” 肥瑞仿佛一颗泄了气的皮球砰然落地连带着之前的恼火也被泄了个干净。直到这时鼠仙人似乎才回过神转身看了比自己矮了许多的仓鼠脸上的褶皱微微一动。 “什么事?”它慢吞吞的问道。 肥瑞满脸不耐胡乱挥舞着短小的胳膊:“你问我?你自己尾巴干的好事你不知道?它带回来几个第一大学的学生!九有跟星空学院的!你又惹麻烦了!” 鼠仙人脸上的褶皱微微展开似乎在表达自己的惊讶。 “哦?”它语气稍稍郑重了一些:“这件事我确实不知道……我只是让它帮忙看门。不过之前我确实感到有鼠族的孩子失去了生命这两件事应该有关联的。它把谁带回来了?” 流浪巫师已经站在鼠尾带回的战利品旁仔细打量了片刻。 “张季信萧笑辛。”流浪巫师对曾经上过二楼包厢的客人都有一些印象:“还有一位剑客以及一位狼人……不吸血鬼……不是一位吸血鬼狼人的混血儿?” “哦是迪伦奥布莱恩与塔波特家族的禁忌子。”鼠仙人语气里多了几分恍然连带着脸上的褶子也被抚平许多:“鼠族有孩子在他们开的店里打工我简单了解过一些情况。” “如果你了解过就应该知道他们都是郑清那小子的朋友!”肥瑞尖着嗓子喊道:“你想把那只猫引过来吗?!” “校长如果在意这件事杜泽姆博士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流浪巫师盘腿席地而坐安慰的拍了拍肥瑞的后脑勺然后又侧着脑袋扫了一眼昏迷在地上的几位年轻巫师眉头微微皱起:“话说回来这些孩子确实是个麻烦。” “放他们回去?”肥瑞试探着问道。 “不可能。”鼠仙人摇摇头:“他们来到这里身上已经沾染了许多关键信息……学校很容易就能卜算出我们这边的计划。” “留在这里也不方便。”流浪巫师挠了挠头然后冲两位老伙计摊摊手:“我可不想招惹张家那个老疯子……更何况还有奥布莱恩跟塔波特家族。倒是这个戴黑框眼镜的小子可以考虑献祭给巨零三。” 萧笑闭着的眼皮微微一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然后缓缓睁开眼睛扶了扶鼻梁上有些歪斜的眼镜。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零三章 观察者 萧笑睁开眼。 视线中是两只穿着衣服的老鼠矮的那只赭黄色仓鼠眼神中带了几分好奇胖高的那位鼠仙人眼中则带着几分审视。 还有流浪吧的主人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视线外橘黄色的阳光斜斜的涂抹了对面一座险峻的高峰峰腰云雾缭绕峰顶倚靠着一架巨人的骸骨。 此刻巨人正歪着脑袋好奇的看向他巨大的颅骨上两点红芒在眼眶中微微摇曳。 小个子男巫轻轻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你们也说了这是个意外。” 年轻巫师坐起身从怀里摸出自己的黑色笔记本谨慎的收回目光只盯着脚下那一小片冰冷的、光秃秃的岩石语气非常平静:“我可以抽出自己这段时间的记忆……不会给你们造成任何困扰。” 流浪巫师一语不发笑眯眯的看着小个子男巫。 萧笑感觉嘴唇有些干涩悄悄咽了口唾沫。 “……我还可以协助你们修改其他几个人的记忆确保一切只是个意外。”他摸着手中那本黑色笔记轻声重复道:“这确实是个意外……我们是在追猎尼基塔的时候错误进入一片天然迷阵有我在旁边确认这个理由十分充分。他们都不会怀疑的。” 萧笑口中的‘他们’是指张季信等人。 两只老鼠仍旧一语不发。 倒是流浪吧的主人打了个响指递给年轻男巫一杯醇厚的琥珀光:“不睡了?我看你刚刚装睡装的挺舒服嘛。” “您知道我在装睡?”萧笑对此耿耿于怀他扶了扶眼镜瞥了流浪巫师一眼:“我真的不会惹麻烦真的……” “当然这一点我也非常确定。”流浪巫师弯着腰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蔼可亲道:“观察者嘛向来是‘观棋不语’保持绝对中立的……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流浪吧见面吗?” 萧笑慢慢回过味来。 倘若这几位大巫师真的想把自己献祭给那个名叫‘巨零三’的存在完全不需要在自己耳边说出来它们有一百种办法悄无声息做到。 既然在自己耳边说出来了也就是说它们只是在吓唬自己? 有了这个认识萧笑刚刚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慢慢收了回去同时他也回忆起去年与郑清一起在流浪吧二楼包厢里与老巫师的会面想起流浪巫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嘶”年轻巫师感觉自己不小心咬到了舌尖但他忍着痛再次看向身旁的老巫师:“您认识我父亲?” “他比你活跃多了。”流浪巫师举着杯子碰了碰男巫手中的酒杯杯沿语气中多了几分怀念:“当年他与流浪吧里一半以上的客人都有交集……或许这也是一种天赋你们一家人总能出现在巫师世界因果纠缠最复杂的地方。” 萧笑低声咕哝了几句似乎是在抱怨又像是在叹气然后他打开那本黑色笔记潦草的记录了几下。 “他就是观察者一脉这一代的传人吗?”肥瑞踮起脚尖凑到鼠仙人耳边小声吱吱道:“我听说他们这家人很邪门每一次出现都会死人……” “你是老鼠可以不用担心这一点了。”鼠仙人一把推开黏糊过来的小仓鼠。 萧笑耳朵微微一动。 “传言是不准确的。”他抬起头看着两只老鼠态度非常诚恳的纠正道:“我在学校呆了快一年也没死人……只是按照家族要求我们会近距离观察历史节点上的许多细节而大部分历史节点总会有这样或那样横死的生命……所以说我讨厌这份工作。” 说着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咳咳”流浪巫师干咳两下小声提醒道:“入学专机乘务员嗯。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萧笑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他刚刚只心心念念自己在学校呆的这一年没有死人却忘了入学专机上那位死于非命的乘务员。这让他对尼基塔愈发咬牙切齿。 肥瑞有些不安的扭了扭屁股。 “所以呢”它重新凑到鼠仙人耳边小声嘀咕起来:“我们还要扣着这些小家伙吗?一个两个都是麻烦……看着就让人头疼。” “你是老鼠不是人。”鼠仙人纠正道再次一把推开小仓鼠:“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流浪巫师抬了抬尖顶巫师帽的帽檐扫了肥瑞一眼轻声说道:“还不明白吗?他们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想要超越大巫师的桎梏我们必须学着把目光放的更宽广一些。” 鼠仙人微微皱眉:“你想带他们进黑狱?” “或许他们是我们能够离开黑狱的关键钥匙呢。”流浪巫师大有深意的看了几位年轻巫师一眼鼠仙人微微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意识到不可能安全离开后萧笑索性放弃举着那本黑色笔记化身一位兢兢业业的调查记者。 “巨零三是什么?” “呶对面那个大骷髅……它的名字。” “为什么叫‘巨零三’?” “巨者大之极也。意思是那个巨人骷髅的阶位已经达到大巫师的极限距离传奇只有一线之隔。” “真厉害……既然你们有这么强大的技术为什么不跟联盟做交易呢?我相信可以量产的‘巨’巫师完全能够从学校手里换几颗玄黄果。” “这原本就是联盟封存的禁忌之术而且没办法量产的……另外你也知道玄黄果?”肥瑞有些恼火的看了看鼠仙人又看了看流浪巫师:“连一个一年级的小娃娃都知道……还有谁不知道?!” “他不是普通的一年级生。”流浪巫师伸出一根指头安慰的按了按肥瑞的顶花皮:“学生里面知道这件事的人相当有限……唔北区那位新晋大巫师也是知道的对吧。” “科尔玛吗?”鼠仙人捏了捏嘴角的胡须点点头:“我跟她说过……不过她已经是一位大巫师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告诉。她选择不参加我们的计划自然会保持中立。” “迷雾船长掀起的黑潮足够让她忙到这件事结束了。”流浪巫师点点头。 萧笑来不及追问新的问题只顾低着头抓着羽毛笔在那本黑色笔记上潦草记录着这些平素难得一闻的隐秘消息。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零四章 太阳升起前 有人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最深的黑暗会因为最微弱的一丝光线而消失。 站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之外郑清虽然意识到黑暗的可怕但直到他行走在黑暗之中才能体味可怕之下那令人窒息的气息。 一里五里。 三十里六十里。 一百里两百里三百里…… 黑暗的尽头那个被郑清等人当做路标的光点不仅没有随着距离的拉进变得更大、更清晰反而一度黯淡了下去由乳白色的光点退变成暗红色。 仿佛一颗超新星极尽升华之后残骸在缓缓燃烧。 这由不得郑清不怀疑他们是否真的在朝着正确的方向、按一条直线前进。 但在黑狱世界的夜幕下除了那个光点一行人也再无其他辨识方向的手段。不论咒语还是罗盘都只能粗略指出东西南北黑狱古堡周围强大的混淆咒干扰着所有试图以魔法定位其方位的行为。 四百里八百里。 一千里两千里三千里…… 黑暗中的前行仿佛永无止境黑猫早已不再唱歌竖着的尾巴也垂落下来软软的耷在身后仿佛一条被抽掉骨头的水蛇。 朱思也厌倦了周围千篇一律的枯燥的环境开始趴在郑清背上打盹儿。 倒是郑清与蒋玉似乎总能找到点话题。 从泉客来里老鱼人的预言、到平日的兴趣爱好;从郑清在白丁世界的学习生活经历到蒋玉在魔法世界的成长历程;从临钟湖以前那位老巡逻员凡尔纳大叔养的狗的名字(五月)到教学楼门后那些简笔画的作者(may);然后是静心符的五种画法、多心经念诵时的禁忌与诀窍、期末复习的功课要点等等。 时不时女巫还会从手袋里摸出几支甜滋滋的魔法饮料来给两人润润喉郑清也会从灰布袋掏出之前给朱思准备的零食——其中一部分零食已经消耗在幻梦境了但多少还有一些剩余。 两位年轻巫师你一言我一语漫步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中。 虽不至于滔滔不绝却也一直没有停过让这支小小的冒险队伍中始终保持了一丝生机与活力对抗着周围那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的死寂气息。 百草烛早已用尽。 实际上在走了两千多里后年轻巫师们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准备稍稍有点多余隐匿气息并没有什么必要。 就像出发前老巫妖说的那样。 黑狱里但凡成点气候的囚徒都已经被那些大妖魔征召拘走去攻打黑狱古堡了留下的多是没什么出息的小妖魔。 而这些小妖魔大都对光线有着很强的抗拒看见半空中漂浮的五颗‘嘒彼小星’早早便躲开了。 便有那胆大包天冲进星光笼罩范围的小妖魔也没有什么危害。对付这些小妖魔甚至不需要黑猫出手负责充当诱饵的老巫妖就已经解决了大部分麻烦。 说起这段旅程还有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在距离出发点大概一千公里左右的地方一行人经过一片充斥着死寂气息的场域。与黑狱其他地方的沉寂相比这片地域的死寂显得有些‘新鲜’。 就像同样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地域戈壁滩上的荒芜与孕育它的天地分外契合荒凉的自然;而被大火肆虐过后的山林与草原死寂中却孕育着一抹生机荒凉的不自然。 用蒋玉的话来说就是这片地域的死寂缺乏‘历史厚重感’甚至可以感受到一丝残留在天地间的魔力波动仿佛有两位强大的巫师不久前刚刚这里决战过。 郑清端着符枪警惕着左右对女巫的猜测不置可否。 因为那丝残留的魔力波动这支队伍暂时停止前进黑猫召唤覆盖范围更广的‘月出皎兮’将这片荒原彻底照亮。 目之所及一片灰飞烟灭的场景平坦的旷野上没有一块大些的石头、没有一株枯树、没有一头妖魔、甚至没有一座稍显突兀的小山包——整片荒原仿佛被一位巨人用手掌抚平地上遍布黑色的灰烬。 郑清眼角微微抽搐抱在怀里的符枪悄悄放低了枪口。 蒋玉也蹙起眉鼻翼微微翕动她困惑的发现这片死寂的地域给人一种熟悉的既视感仿佛她曾经在哪里接触过。 黑猫竖着尾巴从前面溜溜达达走了回来。老巫妖佝偻着身子谦卑的缀在黑猫身后不远处。 “你干的?”黑猫很不客气的瞪了郑清一眼。 蒋玉脸上露出一丝恍然。 郑清尴尬的转过脸——当‘月出皎兮’升起来之后他就清晰的感受到这片区域残留的魔力与自己的符枪产生了一丝莫名的互动联系到之前进入黑狱时曾经在半空中胡乱开枪他顿时醒悟这片‘新鲜’的死寂是自己造成的。 那枚符弹消失在夜幕中后郑清一度担心会不会造成什么麻烦但考虑到黑狱中除了囚徒就是荒原这点担忧最终被他置之脑后。 不曾想会在这里再次见到自己的‘杰作’。 “运气不错”年轻公费生干笑两声手中符枪的枪口放的愈发低了一些:“我之前还担心不小心一枪打死某位守卫黑狱的巫师……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黑猫歪着脑袋盯着男生。 “很有趣?” 黑猫黝黑的猫脸皱成一团眼中满满的恼火:“你现在就像一个三岁小儿拎着一把太白金精打造的刀子大大咧咧走在闹市中……每一次开枪都会引来市场上那些觊觎的目光;每一次开枪都有自己被划伤的可能性……还觉得有趣吗?” 郑清低眉顺眼老老实实接受自己影子的教训。 这让黑猫感觉自己一爪子抓在了棉花里。 “既然没什么异常那我们继续赶路吧” 蒋玉适时打了个圆场同时指了指半空中那轮锅盖大小的圆月:“‘月出皎兮’浪费的魔力有点大而且太亮了让我们很难看清‘灯塔’的位置……还是继续用‘嘒彼小星’吧。”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零五章 枯萎荒原 一头足足有三米高的怪兽行走在微弱的星光下。 它有两个头颅左侧头上顶着一对粗大的平角青黑色的牛角拗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向后弯去鼻子上挂着金黄色的鼻环上面流转着蝇脚大小的密密麻麻的符文;右侧头颅上顶着一双圆圆的短角上面还残留着一层梅花鹿鹿茸般细小的绒毛这个头颅没有挂鼻环而是挂了一对黄铜质地的耳环耳环上同样镌刻了细密的符文。 它粗壮的脖子后面堆叠着数层厚长的鬃毛身子半透明的朱思正攀着这些鬃毛兴致勃勃爬上爬下。 还有那只小巧的黑猫正趴在这头怪兽两个头颅分叉处懒洋洋的打着呼噜。 ‘嘒彼小星’召唤出的四五颗光球环绕在怪兽周围洒落一片雾蒙蒙光亮光线笼罩的范围较之前萎缩了很多亮度也降低了几分——经过郑清制造的那片‘意外之处’后这支夜幕下的冒险小队终于对周围一成不变的环境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倦怠连带着黑猫也放松了警惕默许了原本分作前后两支的队伍重新合为一队。 这头米诺陶就是在重新合队后郑清召唤出来的。 当时他与蒋玉正聊到去年的开学典礼蒋玉谈及了男巫获得的梅林勋章郑清便立刻从灰布袋最深处翻出来然后向女巫展示联盟为这枚勋章固化的魔咒。 却不料睡醒后的朱思对巨大的双头牛怪很感兴趣一个劲爬上爬下不允许郑清撤销召唤咒。考虑到一行人在陌生的黑狱多个帮手也是好的郑清最终让‘鼻环与耳环’留了下来。 “你为什么给它取这么一个名字。”女巫笑着问道。 “为了方便。”郑清耸耸肩抱怨道:“你知道类似米诺陶这种古老的魔法生物真名的长度与它们家族的历史成正比恨不得从五千年第一头米诺陶诺斯算起……如果每次召唤都要完整念一遍它的真名恐怕等不到我念完名字战斗就结束了。” “哞!”双头米诺陶低下右侧的脑袋赞同的叫了一声。 郑清踮着脚尖安抚的拍了拍它的肘子——鉴于身高的差距能够拍到这头怪物的肘子已经算‘鼻环与耳环’比较配合的结果的了。 “平常它都呆在哪里?”女巫摩挲着那枚在星光下闪闪发亮的梅林勋章轻声问道黄铜优良的魔导性与黑狱枯竭的魔力环境相互作用使得固化在勋章上的魔咒不断溢出魔力导致它比平日更加璀璨。 郑清不确定这是不是好事。 “或许巫师联盟有一个专门的世界给它们呆着或许勋章上有一座小黑屋。”郑清含糊着回答道女巫的问题已经稍稍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她也意识到这一点轻松着转移了话题:“那你平时应该让它多出来溜达溜达不管是单独的召唤世界还是一座小黑屋待久了总是很无聊的。” “哞哞!!”鼻环与耳环用力低吼了两声同时还跺跺脚表示它完全赞同女巫明智的建议。 “想经常出来就表现的好一点。”男巫忍不住笑了一下同时暗忖自己对这头召唤兽关心确实少了一些。 鼻环与耳环闻言伸手在身后一摸掏出一根粗大的图腾柱呼呼挥舞着在朱思大惊小怪的尖叫声中召唤出一串五颜六色的图腾光环套在一行人身上。 有蓝色的冷静光环、绿色的隐匿光环、青色的敏捷光环、白色的治疗光环、红色的提气光环、黄色的守护光环林林总总总有十数道仿佛给每个人脚下抹了一层彩虹。 这让朱思笑的愈发大声了。 郑清不好打断小女巫这难得的性质只能自己多加小心。 他看了一眼身前不远处的老巫妖它正佝偻着身子为这支冒险小队带路时不时伏在地上抽着细长的鼻尖嗅着地上的味道偶尔还用尖尖的爪子撮起一小簇土伸出灰白色的舌头舔一舔。 队伍恰好越过一座小山丘郑清放眼望去夜幕最深处那个指示黑狱古堡所在方向的光点变得影影绰绰似乎随时会在黑暗中消失。 男巫按捺下心底的不安询问老巫妖:“大概还有多远?我们没有走错路吧。” 老巫妖还没开口黑猫率先表达了自己的不乐意它停止打呼噜脑袋从鼻环与耳环两颗脑袋分叉处垂落不满的嚷嚷道:“我在上面盯着怎么会走错呢?绝对是一条直线!” “是的是的尊贵的小少爷。” 老巫妖慢吞吞的回过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油滑甚至变得更加恭敬了:“跟着老托尔走您绝对不会走错路……很快很快您就会看到希望所在。” “命运指引着你我希望就在不远的前方。” …… …… 在这支冒险小队正前方数十里外。 一片重岩叠嶂之间是一片枯死的林木。与黑狱世界大多数枯树相同这些林木的枝干几乎已经石化即便饥饿的囚徒也不屑为了满口渣滓去啃噬这些坚硬而又食之无物的东西。 但与黑狱世界大部分地方不同。 这些枯树的脚下影影绰绰散落着许多发光的苔藓它们在漆黑的夜幕下闪烁着微弱的荧光仿佛古代神灵洒落的斑斑血迹令人望之而神迷。 枯木横斜苔光湛湛。 那微弱的光亮与在光线中摇曳的苔藓不仅没能给这片山地带来一丝生机反而让这里比别处更荒芜了几分仿佛整片区域的生机都被那些苔藓吞噬了似的。 当双头米诺陶挥舞着的图腾柱落在地上传来阵阵颤意那些苔藓上的荧光陡然一亮散发出一道道隐晦的、难以形容的颜色——片刻之间这抹颜色便出现在所有枯死的林木上让这片景色更清晰的呈现在夜幕之下。 枯木的枝干扭曲、纠缠在一起仿佛固化在了暴风吹打的那一瞬间它们周身散发着幽灵般的光辉正随着苔光的闪烁不断变换着色彩。 片刻之后苔光隐没整片区域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零六章 失踪 黑狱世界里最匮乏的是光。 最危险的也是光。 看不见底的深渊在出入口总有冷风盘旋;可以灼伤一切的岩浆在喷涌前大地会裂纹、会冒出热气;还有那互相掠夺血肉的囚徒在黑暗中不期而遇既是凶险也是机缘。 只有光当它在黑暗中绽放时会带来最深沉的死亡。 当然随着巫师与妖魔之间的大战爆发夜色下雷霆乍怒天空滑过那道白虹黑狱古堡成为一颗明珠之后现在的黑狱之中光似乎已经不再是最危险的存在了。 但源于光的威胁并没有因为光的变多而降低。 相反因为光源变多混淆了许多危险的光源反而让这份威胁变得愈发难以捉摸。 或许因为进入黑狱后大部分时候都处于光线之下让郑清等人对黑狱原生的危险认识不够充分所以当一行人路过一片枯树林看到几片苔藓在‘嘒彼小星’下闪烁着迷人的荧光后几位年轻巫师第一反应是惊喜而不是警惕。 “黑狱里竟然也有植物。”郑清拎着一根用来探路的枯树枝戳了戳树脚下的一片苔藓满脸感慨:“高山之巅有雪莲花深渊之底有彼岸花绝境之中总能逼迫出生命最倔强的光辉黑狱世界也不例外呐。” 黑猫看着年轻公费生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它从未觉得自己还有诗人的天赋。 蒋玉则弯下腰戴上蚕皮手套熟练的从包里掏出银质小刀、镊子、玻片、以及封口处篆满细密符文的盒子采集了一点苔藓标本。 “我确信学校的资料库里从未发表过有关黑狱原生植物的论文”女巫直起身子元气满满的挥了挥拳头:“这绝对可以让我下学期的实践部分拿到满分!” 黑猫一爪子打掉女巫手中的盒子同时冲她手上吐了几口口水:“前提是你能活到下学期……没人跟你们强调过黑狱的危险性吗?在黑狱里的植物尤其是会发光的植物代表的不是生机而是瘟疫与死亡。” 女巫只是一时见猎心喜并非被下学期的实践分数冲昏了头脑在黑猫打掉手中的工具后她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脱掉蚕皮手套用黑猫的口水擦了擦手然后麻利的摸出一瓶卢尔德圣水净化身上的负面效果、一份包含月长石粉与嚏根草浆的缓和剂降低黑魔法侵蚀然后又给手上涂了一些蛇油这种古老的魔药在解毒祛邪方面很有些万能药的效果在巫师无法准确辨认毒性时使用蛇油再稳妥不过了。 郑清也手忙脚乱从灰布袋里翻出几张祛邪、辟毒的符箓烧化符水让女巫内服。 整个过程中黑猫冷眼旁观不时出声嘲讽两人几句;耳环与鼻环老老实实蹲坐一旁抓着手中的图腾棍负责警卫;朱思则趴在双头米诺陶左侧脑袋上握着一支羽毛笔在那支大盘角上写写画画样子认真极了。 直到一切处理妥当男巫才醒悟追究责任的事情。 “老托尔呢?”他恼火的四处张望寻找带路老巫妖的身影:“它应该事先提醒一下我们的……它人呢?” 目之所及四周一片寂静除了那些扭曲的、干枯的死树外就只有一块块嶙峋怪石静静伫立在微弱的星光下沉默的打量着这些不速之客。 老巫妖不见了踪影。 黑猫轻哼了一声。 “很明显我们的向导有其他打算。”它蹲在米诺陶双头分叉处俯瞰着两位正面面相觑的年轻巫师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如果你们把在黑狱的这段旅程当做一次踏青或者郊游完全不需要一位向导;如果你们把这段旅程当做冒险那么对于临时加入的向导应该保持足够的警惕……学校的实践课上没有教授过你们这些常识吗?” 郑清脸上感到久违的热气。 所幸黑狱中光线黯淡其他人不一定能注意到他脸红。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他嘟囔着示意耳环与鼻环起身同时端着符枪率先向枯树林外走去。 蒋玉翻开法书紧随其后。 双头的米诺陶走在最后压阵它粗重的呼吸与沉重的脚步很好的缓解了两位年轻巫师的紧张情绪。 半个小时后郑清停下脚步手中符枪已经打开了保险。蒋玉站在他的身侧法书上浮现一层淡淡微光映着她的脸色显得愈发苍白。 米诺陶倒是仍旧沉默的跟在两人身后不过原本趴在它两个头颅之间的那只黑猫已经失去了踪影。 “确认没有迷路吧。”郑清低声询问着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蒋玉微微点头指尖在书页间轻弹:“‘定之方中’显示我们一直按照固定方向前进……而且我们都戴了迷榖木的叶子没有陷入幻境。” 郑清扫了一眼手腕上用红色细绳系着的魔叶心底愈发忐忑。没有迷失方向、也没有陷入幻境但一行人在这片不大的枯木林里走了半个多小时却依然没有走出去而且经过的好几处地点给他很强的既视感仿佛之前已经来过。 “那只黑猫死哪儿去了!”男巫停下脚步环顾左右声音中带了几分焦躁。 十多分钟前黑猫从米诺陶头上跳下来说似乎看到老巫妖的影子了去把它捉来让两位年轻巫师先走它片刻就回。 却不料一去不返。 “才十几分钟不要着急。”蒋玉抓住男巫的胳膊用力攥了攥低声劝道。 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压制着心底正不断涌出的不安。 “你有没有注意到周围有点太安静了。”他的头侧向蒋玉一边嘴唇微动声音虽然很低在这片枯树林里却显得异常清晰:“似乎连风也在下意识避开这里。” 女巫无声的点点头却倏然想起什么一把抓住男巫的胳膊:“风?除非魔力经过否则黑狱中不应该有风……你为什么会想到风?” 郑清猛然回过神:“这片区域能放大我们心底的负面情绪扰乱我们的思绪?”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零七章 污浊之彩 意识到自己思维可能受到干扰后郑清内心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冲动那就是举起手中的符枪向四面八方扫射直至打空弹匣内的符弹。 旋即他的指尖感到一丝刺痛。 男巫低下头隐约看到符枪枪身上那些黄色风车状的符号正在缓缓转动一抹之前他在苔藓上看到的奇异色彩在旋转的风车下缓缓溃散几丝晦暗的电花在他的指尖砰然破碎。 只不过当他定睛望去却发现那些符号一动不动仿佛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男巫轻吸一口气眨了眨眼睛眼中红芒微盛两道刚刚从脑后延伸至他眼角的奇异色彩悄无声息的化去。 伴随着指尖的刺痛一股沁心凉意由内向外扩散开来——仿佛有风从心湖上空诞生拂过他的灵魂与身体——郑清感觉片刻之前刚刚冒头的焦躁、不安与怒火似乎在这一瞬间被清理一空就像洞中的土拨鼠刚刚冒出个耳朵便被一抡大铁锤敲回洞中。 与此同时女巫也没有坐视。 “静言思之!” 蒋玉飞快的翻开法书手指轻抚过细密的咒文低声吟诵了一道嵌入式魔咒:“……保佑命之!” 蓝色与绿色的毫光在女巫指间翻滚散发出一股令人沉静的气息。 另一旁双头的米诺陶豁然起身两个脑袋一左一右同时低喝一声手中图腾棍在夜色下翻转出漂亮的棍花而后重重戳在地上。 深蓝色的冷静光环与女巫的咒语相互重叠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环形魔力潮汐以三人为中心向外扩散开来。 但这股魔力浪潮仅仅奔涌了不足百米便撞到了一重无形的屏障停止了进一步蔓延。只不过那重屏障无法完全压制魔力浪潮的势能被阻止扩散后向外翻滚的魔力浪潮便冲天而起仿佛撞在堤坝上的海潮溅起一道道蓝绿交加的浪花。 潮汐之外。 那重无形的屏障则在魔力浪潮的冲击下闪烁起幽灵般的光辉散发出一片片鲜艳却又晦暗、多彩但明灭不定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颜色。 仿佛一颗剔透的欧泊石可以看到红宝石的火焰紫水晶的色斑祖母绿的翠色调绚丽变幻如梦境中的天堂五彩缤纷又浑然一体。 但与欧泊不同郑清在那些色彩上看不到一丝纯净、希望与美好。他觉得那些色彩更像是一滴油落入水中在光的干涉下产生的斑斓幻觉美丽但污浊。 …… 距离两位年轻巫师数百米之外。 枯树林的边缘。 一座小山包突兀而出的嶙峋怪石之上黑猫正舔着爪子兴致勃勃的看着不远处迷失在斑斓色彩中的年轻巫师们。 “让你们喂我吃狗粮!”它愤愤不平骂着尾巴得意的晃来晃去:“我明明是一只猫……就该让你们涨涨教训……知道世事险恶人心…猫心不古的道理。” 说着黑猫已经舔干净爪子上最后一丝血渍。 它垂下眼皮向下扫了一眼补充道:“……巫妖心也不古。” 嶙峋的怪石下躺着一具歪斜的尸体更远一点老托尔——也就是为冒险小队充当向导的老巫妖——它的脑袋端端正正戳在干枯的树杈上粘稠的绿色血液从它的眼角、嘴角以及耳朵中缓缓淌出沿着树枝向下蔓延。 死树干枯的树枝仿佛一块扭曲的海绵那些绿色的血液没淌多远便消失在皲裂的树缝间只留下一条条湿滑的痕迹也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黑猫收回目光咕哝了一声:“……老老实实带路不好么……虽然我不介意你把他们带进沟里但你丢下雇主悄悄从沟里溜走就不好了。” 远处女巫恰好在施展咒语无形的魔力冲击传递到枯树林的边缘让这株死去许久的枯木微微一颤。 挂在枯木枝头的老巫妖脑袋在枯枝的颤抖下向下一垂仿佛在答应黑猫的咕哝它的眼角最后一滴粘稠的绿血也在这剧烈的垂首动作下带着一丝不甘落了下去。 黑猫没有注意到老巫妖最后的忏悔。 它放下舔舐干净的爪子支起身子昂着头目光严肃的看向枯树林深处暗红色的眸子在夜幕中明暗不定它的尾巴也失去了之前悠哉悠哉的兴致尾尖指向了大地。 “动静有点大了啊小姐。”黑猫喃喃着双爪交替踩着脚下的石头耳朵不安的抖了几圈。 女巫与米诺陶合力掀起的魔力潮汐与这片枯树林主人预留的警戒机制相互碰撞惊醒了沉睡在地下的古老生命。 就像陷入蛛网中的小虫儿如果手脚油滑悄无声息溜走并无太大麻烦。但如果在蛛网中过分挣扎惊动网络深处的猎食者必然会面临接踵而至的绞杀。 此刻那些在屏障上漾开的绚丽色彩正向着四面八方飞速弥漫开来——仿佛有一支无形的画笔正蘸满那些色彩四下里涂抹。 从枯树的枝头到地上的砂砾;从嶙峋的怪石到石化的枯骨;然后是四周空气、漫天星光、甚至沉沉的夜幕。 所有的一切都在被那些诡异而又活跃的色彩所覆盖。 沙沙沙沙沙。 地底传来簌簌的颤音像是有人在拿爪子挠着心尖让人闻之浑身难受。伴随着沙沙声一株株细长的白色小草从地底缓缓生出无风自摇在淡淡星光下微微发亮。 黑猫感觉自己后颈上的短毛在同一时刻炸了起来。 “太吓猫了”它喃喃着重新打量起朦胧的枯树林暗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解:“这不是一株蛛化后的树妖吗?怎么闻到一股星空深处的臭气呢……” 话音未落黑猫敏捷的向后闪跃了一下。 咔嚓。 一道黑影掠过刚刚黑猫落脚的怪石被轻而易举绞碎。它定睛望去那道黑影正是刚刚挂着老巫妖脑袋的树枝。 此刻包括那根树枝在内整片早已枯死的树林被那抹绚丽色彩涂过之后仿佛受到顶尖传奇巫师‘甘霖咒’的洗礼重新活了过来。 而且‘活’的稍微有点过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零八章 无声的交锋 嗡!! 郑清身前不远处原本坚实的土地骤然塌陷露出一个直径米许的深坑。坑洞左右还残留着几许浮土上面冒着白色的热气仿佛这个坑洞是被某种温度很高的存在融化而出;但坑洞之中又看不到炽热的岩浆只有无尽的幽暗让人望之心底发冷。 男巫拽着女巫小心的向后退了两步。 “那是什么?”蒋玉手腕上的玉佩微微发亮手中的法书腾起一层光晕她看着那个深坑小声猜测道:“我听说有一种怪物叫钻地魔虫出没前地面就会出现类似的坑洞。” 郑清不知道什么是钻地魔虫。 但他知道那口忽然出现的深坑定然不是什么友好的‘招呼’。 “不管钻地魔虫还是树妖姥姥敢在我面前出现就要做好吃枪子儿的准备。”男巫咔嚓一声手中符枪上膛手指稳稳的扣着扳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平静。 然后他感觉女巫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劲儿稍稍重了几分似乎在表示她很放心或者她对他的话感到安心。 “哞!” 身后鼻环与耳环低沉的吼声打断男生的遐思他回过头飞快的瞄了一眼只见双头米诺陶正举起它的图腾棍架在半空中格挡住一根重重砸下的木棍。 那根木棍的尾部连在不远处一株枯死的老树上树身与棍身弥漫着与苔藓上相似的奇异色彩如流水般轻盈蠕动。 这一次郑清终于注意到那些奇异的色彩已经扩散到了整片枯树林。 树枝、树干、怪石、砂砾、甚至空气与星光之间到处流淌着那些奇异的色彩。被那些颜色涂抹过的枯树与怪石一扫之前的死气沉沉活跃开来。 ‘嘒彼小星’召唤出的‘小星星’们静静悬挂在半空中隔着绚丽的色彩它们的形状有些扭曲与变形仿佛梵高笔下的向日葵只不过这些向日葵大体呈青白色。 一抹奇异的色彩经过米诺陶的图腾棍给棍身涂抹了一层绚丽的颜色却丝毫不影响那根棍子在地上捣出新的魔力光环。 如果这些色彩是剧毒那么他们早已毒发身亡。有了这份觉悟男巫便伸出手张开五指然后缓缓合拢。 奇异的色彩在他的指间悄无声息的流走没有握水的冰凉没有握空气时空旷也没有握住软泥的阻力。郑清感觉自己像是抓住一只刚刚诞生的史莱姆手中能够微微感到一丝黏湿而且源自巫师的直觉警告他这些色彩是危险的。 “完全没有办法防备。”他摇摇头低声分析道:“这里是黑狱正常情况下黑暗是这座世界的唯一颜色……普通囚徒进入这片枯树林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这些色彩包围了。” 蒋玉点点头补充道:“而且它不像毒雾或者瘴气我们可以凭借感官立刻分辨出……它似乎只是一些色调诡异的颜色却又充满了活性。” 在两位年轻巫师语速飞快的分析着眼前困境的同时双头米诺陶挥舞着那根图腾柱四下翻飞将一根根凌空‘抓’来枯树枝砸的粉碎。 即便如此树林中仍旧有无数被活化后的树枝正组成一只只扭曲、怪异的爪子向坠入网中的猎物们抓来。 “小心!” 躲在米诺陶双头之间的朱思忽然大叫着指了指郑清脚下:“地上有什么东西!” 男巫低下头看到了一根根细长的白色小草已经长出地面两三寸如同一条条柔软的绳索相互缀连着悄无声息的攀附在米诺陶的蹄子、男女巫师的鞋子上顺着它们发现的每一条缝隙钻进去然后向着更深处伸去。 更多小草三三两两绞在一起织成一张白色的大网顺势束缚着猎物们的腿脚。 沙沙沙沙沙! 直到看到那些白色小草的身影沙沙声才传入郑清耳朵。这种声音如此难听给人一种身上某个地方痒痒却不知从何挠起的感觉。 “砰!” 蒋玉手腕上一粒玉珠落下在半空中砰然破碎化作一股青色的火焰瞬间燎过方圆百米的大地。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白色小草们便在青色火焰中化为灰烬。 但沙沙声仍旧不绝于耳。 脚下肉眼可见砂砾与灰烬之间白色的小草又冒出了一点又一点细嫩的叶尖。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郑清喃喃着侧着脸靠近女巫耳边小声叮嘱道:“你靠后一些站注意照看着点朱思跟米诺陶……我要开枪了。” 蒋玉无声的点着头悄然后退了一小步。 男巫轻轻吸了一口气举起手中的符枪瞄向面前——目之所及一片绚丽的色彩还有枯死的树林正在沙沙声里张牙舞爪。 他的手指在扳机上缓缓收紧正要扣动时视线中一抹色彩猛然卷动露出一片空隙。空隙的背景是黑狱的夜幕夜幕之上有一颗青白色的光团洒落淡淡的星光星光中一只黑猫正在四处蹿跳着与周围流淌的色彩作战时不时挥动爪子将黑暗中伸出的树枝抓碎。 是自己的影子。 郑清看着那只黑猫暗红色的眸子感受着那股熟悉的气息立刻收了手。这一枪下去那只黑猫不死也会半残。 既然这个方向不行那就换一个方向。 郑清没有犹豫调转枪口选择了侧面——枯树林这么大不管冲哪一个方向轰都能轰出一条路来。 但这一次还没等他瞄准视线中便再一次出现了黑猫的影子。依旧是那与树怪、色彩相互搏斗的场景。 男巫皱着眉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能在黑狱中生存下来的怪物们对危险都有敏锐的直觉很显然这片枯树林的主人意识到了符枪的威胁而且也找到了应对的办法。只不过郑清不知道它是迷惑了自己的感官还是在自己面前制造了幻境。 不管哪一种他都没有办法立刻破解。 看到男巫三番五次调转枪口却又悬而未发蒋玉意识到情况出现了变化低声询问道:“有情况?”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零九章 无形的攻击 冲天上开枪除了轰破天空那些厚重的黑色云层外或许还能为郑清赢得一张通往丹哈格最高法院的单向通行证。 冲地上开枪当然有极大可能轰死这片枯树林的主人但也有很大可能轰出一片炽热的岩浆或者轰出一个足以将郑清等人一齐淹没的天坑。 至于四面八方无论郑清瞄准哪一个方向最终都会看到黑猫与树妖搏斗的身影。 男巫简单描述了自己面临的困境。 蒋玉闻言思索片刻摇摇头:“应该只是某种意识层面的干扰……你在瞄准时我也看了与你相同的方向并未看到黑猫的身影。” “这还需要进一步验证。”说到这里郑清迟疑了几秒然后看向女巫小声问道:“你带符枪了吗?” 女巫嫣然一笑翻手抖开自己的小包抖落出七八支长短不一的符枪仿佛博物馆的展台般摆放在半空中陈列在郑清面前。 看的男巫目瞪口呆。 “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他吃吃的问道。 “我记得你那种特殊的符弹用一颗就毁一次枪所以就多准备了几支。”女巫轻描淡写道:“反正摆在家里库房里不用也是浪费……” 郑清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有默默的打开自己符枪的弹匣退出一枚已经充盈了禁咒力量的血符弹然后又翻开灰布袋将之前积攒的符弹一股脑儿塞进女巫手里:“呶……一、二、三、四、五、六能用的符弹有六枚我自己留下一枚其他你都塞进你的符枪里吧。” 看到女巫有推脱的意思他叹口气曲起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又晃了晃手中的雷明顿含糊的解释道:“不用担心……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这种符弹正源源不断在弹匣里生成……就像这样。” 说着他从灰布袋里掏出一枚普通的血符弹在女巫面前晃了晃然后塞进弹匣中:“像这样过一阵子它就变成那种威力巨大的符弹了。” 蒋玉显然不太理解为什么那种威力巨大的符弹会自动生成。 但不妨碍她理解郑清想要表达的意思。 “既然这样”她轻笑一声收起那五枚符弹一一塞进几支长短不一的符枪中然后拎起一只最顺手的伯莱塔双管向外瞄了瞄:“你左我右?” 郑清无声的笑着端起符枪瞄向一行人左侧。视线中黑猫战斗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那些流动的奇异色彩分开的空隙间。 “又来了。”男巫嘴唇微动低声说道。 虽然看不见但他可以清晰感觉到女巫正在认真瞄准的模样也可以感受到周围那些流光溢彩在枪口下的警惕与惊慌。 “我也看到了。”蒋玉的声音在郑清侧面响起却没有多少沮丧反而有些振奋:“这说明符枪是有效的……那个家伙害怕了!” 这并没有让郑清感到安慰。 射不出去的子弹与符枪里没有子弹并无太大区别郑清再一次陷入了道德的困境。是选择己方三人还是选择黑猫他已经猜到了最后的结果。但在最后时刻还未到来之际他始终没有勇气揭开那个谜底。 男巫回过头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想要安慰一下女巫。 但他立刻发现蒋玉浑身上下正散发着朦朦清光仿佛沐浴着月光的幽灵。不仅仅是她旁边双头的米诺陶与朱思周身也散发着光芒只不过它俩身上的光与枯树苔藓上的光一样也是那种难以描述的奇异色彩。 “哞!” 鼻环与耳环低吼一声手中的图腾柱重重杵在地上激起一圈更加强大的琥珀色光环。这是加强后的守护光环。 光环如海潮般向四面八方扩散但那些奇异的色彩却像黏在了大地、枯树与空气中任凭魔力光环反复扫荡始终纹丝不动仿佛二者处于不同维度中一样。 不仅如此受到魔力光环的刺激许多原本缓缓流淌的奇异色彩像是吃了兴奋剂流动速度骤然加快只是片刻功夫双头米诺陶身上粗硬的短毛便如雪花般簌簌落下褐色的皮肤上布满了蝴蝶状的斑纹。 与之相比朱思因为状态特殊身上倒是并未出现斑纹只不过小女巫整个人已经变成彩色的了;蒋玉周围散发的朦朦清光更加强烈郑清与她仅仅一步之遥却已经几乎看不清她的面容。 只有郑清不知为何没有被那些奇异色彩侵扰。 即便如此仍有许多色彩如游鱼般环绕在男巫周围转来转去空气中流淌着贪婪与恐惧交织的气息。 “我身上的清光是护身符起效的标志。”女巫将符枪递给男生手忙脚乱在身上翻找着声音有些焦急:“但我不知道是哪一道护符发作了……” 郑清看着女巫收起脖子上挂着的玉符将发间青簪重新插回然后一一清点着手腕上的玉珠以及袖子上的袖扣羡慕的抽了抽鼻子——这就是传说中富人的烦恼么。 但不知道哪一道护符起效就没有办法做出正确的应对。 郑清努力胡思乱想着压制自己心底的冲动。 这种时候耐心最重要。 很显然枯树林的主人并不打算等待年轻巫师们准备好后再动手既然已经在这支队伍中打开一个小缺口它自然会顺着缺口扩大优势。 “哞!!” 双头米诺陶痛苦的嚎叫了一声松开手中的图腾柱浑身青筋暴起皮肉松弛布满细小的皲裂像是在荒芜生机的大漠中跋涉千百里却没吃一口饭、喝一口水的状态。 朱思惊慌的跳下米诺陶的脖子拽住了男巫的袍角。 “它很疼!”小女巫尖叫着浑身上下的奇异色彩似乎与她的情绪同步陡然激烈了许多色彩如万花筒般变幻不休:“快帮帮鼻环与耳环!它太疼了!” 与此同时周围那些活化后的枯树陡然加大了攻击力度它们将粗大的根须从砂砾间拔起挥舞着扭曲变长的树枝仿佛没有痛觉的丧尸向着三人扑来。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一十章 天亮了 失去鼻环与耳环挥舞图腾柱的阻拦那些发疯的枯树对几位年轻巫师的威胁陡然加大有一根枯树枝顺着郑清身侧重重砸在了地上溅起一片彩色的砂石。 迸射的石子与掠过的树枝在男巫脸颊留下两道浅浅的血痕。 血气弥散开的一瞬间整座枯树林里流淌的那些奇异色彩似乎中了定身咒一瞬间都凝固在了原地连那些枯树也停止发疯呆滞不动。 “哦豁完蛋。” 郑清摸了摸脸颊看到手上淡淡的血渍后一瞬间便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事喃喃着举起手中符枪瞄准距离几人最近的一株大树二话不说扣动了扳机。 雷明顿的弹匣中那枚符弹是他刚刚塞进去还未充盈禁咒的力量但以他的血液绘制的辟邪符裹成的符弹原本威力就很大。 淡白色的光团离开枪口陡然加速化作一道如闪电般的流光瞬间击中了那株大树。 无声无息的。 那株大树在白光中化作湮粉裹在树上的奇异色彩失去凭依后与白光纠缠片刻双双溃散消失在男巫的视线中。 郑清感觉就像一片流光溢彩的世界陡然出现了一个黑洞。但很快枯树林里的奇异色彩们便恢复了活力甚至比之前更活跃了它们仿佛一团团的火焰张牙舞爪着将那个黑洞重新淹没并不断向两位年轻巫师迫近。 “刚刚找到三枚生效的护符但都不是针对这些奇异颜色的。” 蒋玉手心掂着三枚形状各异的玉符一一简单测试但周身绽放的毫光却没有丝毫变动最终叹了一口气:“这三枚护符一枚辟火一枚避寒一枚隔绝周身气息避免被妖魔们察觉可以确定它们不是我们想要的……还有一些护符在衣服边角里封着一时半会很难找到。” 郑清完全可以理解。 “有其他普通符弹吗?”男巫将那支伯莱塔双管还给女巫目光机警的扫视左右:“我感觉这片枯树林的主人要出来了……” 在两人简单对话的空隙周围缭绕的奇异色彩变得愈来愈暴躁许多色彩甚至直接幻化成利爪与布满獠牙的巨嘴恐吓着包围圈里的年轻巫师们。 不远处那口之前塌陷出的天坑更是如喷泉般汩汩着不断向外喷涌近乎实质化的奇异色彩将整座枯树林涂抹的愈发艳丽。 “有的。” 蒋玉接过伯莱塔双管退出那枚血符弹塞在腰带里然后素手一翻从口袋中摸出一盒符弹——郑清眼角的余光瞥见铜盒上缀着马丁托尔炼金公司的徽记——女巫指尖勾出一枚符弹速度飞快的塞进弹匣。 一拉、一扯。 女巫端起枪瞄准另一根悬在半空中的粗大树枝然后扣动扳机。 砰! 符弹击穿一只由奇异色彩幻化的大手将那根粗大的树枝击个粉碎半空中像是下了碎石雨哗啦啦声音不绝于耳。 女巫回手一顿、一提咔嚓两声便将弹匣里的空弹壳退了出来然后指尖一掂又塞进去一枚新的符弹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真厉害。”郑清赞叹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继而想到自己笨拙的换弹方式脸上微微腾起一股热气。 “小时候狩猎未成年巫师掌握的咒语数量太少所以家族都会重点训练我们使用魔法工具的能力比如符枪、符阵或者喝魔药的技巧。” 女巫把垂落耳边的几绺青丝撩到耳后淡淡一笑:“大家都这样……就像我们班上的唐顿或者马修……唔张季信不太一样他家的孩子从小到大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怎么挨打。我一直怀疑他家的红脸膛是因为长年累月脸部挨打后的淤血无法散去最终遗传下来的。” 噗。 郑清想到张季信与他哥哥的相貌以及红脸膛男巫的日常表现莫名觉得蒋玉这个猜测很有一些道理不由闷笑一声。 轰! 伴随着他的闷笑雷明顿的枪口冒出一团新的白光重重轰在了一个由奇异色彩聚成的团状物上将其轰成碎片而后符弹魔力不减继续向前滑去又砸碎了几株已经艰难跋涉至十数米外的‘树妖’。 女巫似乎意识到背后议论其他人不太好连忙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鼻环与耳环呢?”蒋玉与男巫背靠背而站说话间已经射出了两枚符弹正在更换第三枚同时安慰的拍了拍朱思的手。 符弹四处乱飞朱思则抱着脑袋乖巧的蹲在两人腿下一声不吭。镜中世界种种已如昨日黄花随着她的离开而消散此刻她只是一个身体状况特殊、而且很聪明的小女巫。 她知道现在不添乱就是给其他人最大的帮忙。 “送回梅林勋章里了。”郑清听到蒋玉的询问后简单解释道:“米诺陶受到那些奇异色彩的侵蚀很严重留在外面也帮不上忙……或许它回去后有办法遏制身上的诅咒。” 在他看来不论是四周流淌的奇异色彩还是米诺陶迅速老化的身躯都只能用‘诅咒’这样的字眼儿来形容。 女巫赞同的点点头一边更换着符弹一边喃喃道:“这些诅咒很厉害啊……我们已经被彻底困住了。” 郑清摸了摸那枚塞在腰带里已经充满禁咒力量的血符弹没有说话只是向远处看了一眼。 目之所及流淌的奇异色彩遮蔽着他的视线已经看不到一点儿黑狱原本的模样了更不用提那只早已消失在夜幕下的黑猫。 “不”年轻公费生轻声回答道:“我们并没有被这些诅咒困住而是被那只猫困住了……在最后时刻到来之前我们始终有其他的选择。” …… “见鬼!” 黑猫挥爪斩出数道气刃将面前一株拦路的枯树砍成碎片后暴躁的叫了一声:“好声好气跟你商量让条路你不肯不要逼我……逼急了你命就没了!” 四周奇异的色彩缓缓流淌着一语不发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黑猫的威胁。但紧随那些奇异色彩之后又有几株新的树妖蹒跚着挥舞着枝桠挡在了黑猫面前。 黑猫眼中红光一闪戾气大盛。 正要最后再发两句狠话突然感到了什么停下扑击的脚步两只前爪踩在一株枯木的碎片上猛然回头向夜幕中极远处的天边望去。 唳!! 黑狱中隐约回荡着一声轻鸣响彻每一个生灵的心头。与此同时一道细长的火线划破夜幕另有一点火星也在相对的方向闪了一闪。 黑猫收回爪子表情严肃的看向那道火线与那颗火星;与它相似周围流淌的奇异色彩也凝固在了原地仿佛同样注意到了黑狱深处的异常。 片刻之后。 火炬闪耀火鸟横空。 两轮太阳正在黑猫的视线尽头冉冉升起。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一十一章 燃烧的世界 紫红粉红不樱红。 还带了一丝血的气息。 奇异的色彩在半空中翻滚着流淌着交织出一片片瑰丽令人目眩神迷郑清感觉当他仔细打量那些颜色时意识海中那株小树苗发出了欣喜的沙沙声。 不知不觉他手中符枪攻击的频率开始慢慢降低把越来越多的注意力放在观察那些奇异色彩身上。 “你在干嘛?”蒋玉用力扯了一把男巫带他躲开一根从天而降的巨大树枝——那根木头仿佛攻城锤似的落下时甚至带起一丝沉重的呼啸。 郑清迟钝的回过头看向女巫:“你有没有觉得……当你看向那些色彩时就像在看着一片星空……璀璨、华丽、富有诗意。” 砰! 女巫一枪击碎另一根迫近的枯树妖同时向地上丢了一枚玉珠重新召出一片淡青色火焰将刚刚长出尺许的白色细草重新烧成一片白灰。 直到这时她才有功夫回答男巫的问题。 “星空?”蒋玉仔细打量了郑清一眼看着他略显空洞的眼神似乎意识到什么脸上露出一丝焦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说着她伸手从腰带里摸出那枚血符弹打算实施最终方案。 但一只手按在了她的手腕上。 “再等等”郑清抬着头目光迷离的看着那些正旋转扩散的色彩喃喃道:“再等等……我感觉这种色彩对我们很有好处。” 回答他的是女巫从手袋里摸出的一瓶卢尔德圣水。 哗啦。 散发着淡淡白光的液体劈头盖脸浇在了男巫身上腾起丝丝缕缕的青烟。一团团奇异色彩仿佛被火烧尾巴的猫尖叫着从郑清身上逃走汇聚到半空中的色团中。 恰在此时枯树林外极远处似乎传来几次尖唳的叫声。 嗡!! 大地深处回荡着沉闷的响声犹如黄钟大吕发扬九地。郑清隐隐感觉那声音似乎与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莫名和谐周围的魔力也仿佛听到了那个声音欢呼雀跃着。 “醒了?”女巫侧脸认真打量了男巫一眼同时警惕着四周不断迫近的树妖与那些奇异色彩。 郑清抹了抹脸上的水珠黑着脸点点头。 千小心万警惕还是不知不觉找了这鬼东西的道倘若不是旁边还有一位可靠的战友郑清很难想象自己会做出怎样愚蠢的举动。 就在这时蒋玉周身护符散发出的朦朦清光骤然绽放出强烈的光芒却又迅疾隐去如此再三女巫像是变成一个接触不良的大号灯泡。 郑清立刻警惕起来。 “这不是那些奇异颜色的干扰……而是护符与周围的魔力交流出现偏差。” 蒋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按着腰间的法书蹙着眉语速飞快的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世界最基础的魔力环境正在发生异变。” 咔嚓! 郑清拉动枪栓将一枚新的符弹压紧枪口瞄准不远处一团有些散乱的奇异色彩正想调侃两句忽然感到心湖上空那团青色气旋剧烈抖动两下。 他蓦然抬头看向天空。 奇异色彩们在半空中蹿来蹿去一扫之前诡异与强势的作风仿佛一支失去指挥的军队变得有些乱哄哄的。 “要起风了。”男巫莫名说了一句。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这让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刚刚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幻梦境中他与那位穿着黄色长袍的外神见面时的场景。 手中符枪上那些风车状的符文缓缓转了几圈。 空气里传来细微的汩汩声。 仿佛水流又像是吞咽。 散乱的奇异色彩们在汩汩声中重新汇聚起来绕着那口巨大的天坑旋转、欢呼在男巫视线中留下一道道模糊的色彩。 又有越来越多的奇异色彩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从干枯的树缝里、从白色小草的草尖、从地上的砂石与枯骨中——仿佛野火燃烧时腾起的火星那些充满奇异色彩的光点遍布整片枯树林源源不断向天坑处涌来。 郑清盯着那些奇异色彩心头莫名浮起一丝明悟这片诡异的主人不知为何放弃了缓慢同化他们的打算正亟不可待汇聚着祂的真身。 男巫悚然而惊既为自己仅仅看那些奇异色彩便领悟这些讯息感到害怕又震惊于这片枯树林主人的身份。 不是所有巫师都可以使用‘祂’这样的字眼儿。 “你感受到了吗?”旁边忽然传来蒋玉略带一丝颤抖的声音。 郑清转头看到女巫眼中与他相似的悚然。 “一位大妖?”他艰难的张开嘴声音显得有些干涩:“……不是说大妖都被征召到黑狱古堡了吗?” “也可能是一位外神。”蒋玉攥着手中的符枪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她的声音很轻似乎唯恐声音稍高一些惹怒这片诡异的主人:“……或者某位外神的亲密眷属。只有与神灵有关的存在被巫师观察时才会被看到一些禁忌的信息……这就是为什么低阶巫师无法直视神。” “外神。”郑清无端感到了一丝头痛。 从撒托古亚到尼古拉丝从某夜在校园里看到的那轮仿佛月亮的巨眼到幻梦境中送给他一份厚礼的黄袍者与这些星空深处的存在交流越多郑清越能感受到自己与它们之间的差异。 那是两个物种、两种存在、两个不同维度之间的差异。 汇聚在天坑周围的奇异色彩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它们盘旋着环绕着构筑成一道龙卷风模样的存在下方消失在天坑深处上方如同一条咆哮的巨龙在半空中扭曲、旋转一头撞向黑狱世界天空那重重叠叠的、厚重的黑色云层。 咔嚓!! 成千上万道银白色的闪电从撞击处向四面八方蔓延开。 咔嚓嚓!! 翻滚的黑色云层中传来迟钝的、破裂的声音。 两位年轻巫师仰着头呆呆的看着似乎突然失心疯的奇异色彩构成的巨龙完全不知道祂为什么突然向黑狱世界发起了攻击。 下一刻。 黑色的云层像蛋壳般缓缓破碎纵横交错的裂纹间绽放出一道道耀眼的金光。极远处尖唳的鸟鸣愈发清晰璀璨的火星点燃了整个世界的天空。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一十二章 华丽的荒凉 天上落下了太阳雨。 一滴金色的雨滴划破夜空砸在干枯的大地腾起一圈金色的波纹仿佛沾满了金粉的刷子将以雨滴为中心方圆数尺刷成白天的颜色。 太阳雨瓢泼而下。 无数细长的金线从天而降将厚重的黑色背景切割成无数碎片。 金色细线的尽头无数雨滴落地砸出无数圈金色的波纹染白了整片世界。 黑狱世界太久没有接触到阳光以至于不论囚徒还是这个世界的枯树面对突如其来的异变都有些不知所措。 仿佛冰雪遇到热水、黄油被烈火炙烤残留在地表的奇异色彩在光线下涣然冰释还有那些原本行动迟缓的树妖枝条在阳光下收缩着、惨叫着浑身冒出青烟仓皇逃蹿沉入地底在荒原上留下一片坑坑洼洼的地洞。 苍白、干枯与死寂。 新生的阳光下大地、砂土、怪石、枯木、还有远处的山峰、亡灵的骸骨所有的一切都被淡金色的阳光涂抹着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整座世界一扫之前如墨般黑暗亮的亢奋显得华丽而荒凉。 但无论如何从黑夜到白天都是一个伟大的进步。 郑清抬起手。 刚刚诞生的微风软软的、绵绵的颤巍巍拂过他的指尖带着一丝静电掠过的酥麻感充盈着生命的力量。 “哇哦真漂亮。” 蒋玉抬着头看着金色的阳光拂过大地给这座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镀上一层明媚轻声叹了一口气:“感觉就像是在做梦。” “我听过这样一句话”郑清抱着符枪同样仰着头看着天空深处那两轮正在争雄的太阳喃喃道:“一个人做梦梦到的画面是幻觉两个人做梦梦到同样的场景是巧合三个人一起梦到的那就是现实了……我看到了太阳现在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两轮太阳。” “黑狱里升起两轮太阳。” 蒋玉与朱思向后给出了她们的答案。不出郑清预料三人虽然说法不完全一致但描述的画面却是相同的。 男巫点点头:“所以说我们没有陷入幻境或者做梦……黑狱里真的升起了两轮太阳。这个世界有了新的白天。” 仿佛失明许久的盲人第一次见到光明。 郑清感到一种异样的新奇感——脚下因为两轮太阳而诞生的v字状影子是那么的新奇阳光拂过大地蒸起一片片淡白色雾气是那么新奇就连不远处之前被那些奇异色彩侵蚀出的土坑在男巫看来都格外新奇。 一道黑影从淡淡的白色雾气中蹿了出来打断男巫的遐思。 郑清刚刚举起手中的符枪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快走!” 黑猫翻身落地环顾左右原本统治这里的枯树林已经消失殆尽荒原上到处是它们逃走前留下的大大小小的天坑更远一点在金红交织的天色下那条伫立在天地间由奇异色彩构筑的巨龙仍旧在不知疲倦的盘绕着。 阳光落在那些奇异色彩上蒸起阵阵氤氲。 黑猫收回目光看向两位年轻巫师重复着大叫道:“快走!等祂回过神等它们适应了光线后你们想走都难了!” 说话间它已经涨大至数米高低同时伏下身子。 郑清看着黑猫那双红宝石般剔透的眸子点点头率先爬上了黑猫的脊背然后翻开法书念动咒语召唤出数条坚韧的藤蔓构筑出软梯让女巫也爬了上来。 至于朱思则八爪鱼般贴在女巫身后仿佛一个人形小书包。 以藤蔓为缰以藤席为鞍两位年轻巫师还未坐稳黑猫便支起身子撒腿就跑。呼啸的风声从郑清耳边刮过男巫眯着眼看着黑猫前进的方向半晌才意识到一件事。 “黑狱古堡在哪里?!” 他环顾左右四面八方亮堂堂一片原本作为灯塔为一行人指路的黑暗中的那点光芒已经彻底淹没在无边无际的白昼之中。 黑猫埋头狂奔须臾间便蹿出数里远郑清扯着嗓子的喊声刚刚出口便被周围狂飙的野风撕扯个粉碎。 但因为男巫喊叫的距离与黑猫耳朵很近他的问题仍旧传入了黑猫耳中。 黑猫不为所动继续埋头狂奔一连越过十数座山头直到那条由奇异色彩构筑的贯穿天地的巨龙变成一条细线彻底消失在某座大山背后黑猫才放缓脚步喘了几口气。 风声渐歇。 郑清终于可以把埋在黑猫颈背间的脑袋抬起来他呸呸着吐出刚刚不小心咬进嘴里的几根猫毛半晌才回过神气急败坏的喊道:“跑之前能不能给个提示……我的符枪差点掉路上!” 所幸蒋玉眼疾手快抬手释放出一道束缚咒将被吹飞的符枪捆在了男巫背上。 黑猫打了个响鼻回过头斜乜了男巫一眼:“你那符枪?早点丢掉为妙……老老实实学习魔法练习咒语就好玩什么血咒符弹讨巧的捷径。” 郑清微微皱眉感觉黑猫话里有话。 还未等他细问便听旁边蒋玉低呼一声:“我怎么觉得……这里我们来过?” 黑猫与郑清闻言一愣齐齐打量起左右环境虽然之前一直行走在黑暗中但头顶有‘嘒彼小星’召唤出的星光几人对路上的环境还是有一些印象的。 郑清看着山脚下遗留的某些痕迹眼角跳了跳瞄了黑猫一眼轻声道:“你是不是跑反了?” 黑猫板着脸嘴角的胡须耷拉下去嘴里咕哝着断断续续的话:“没道理啊……我循着魔力波动最强盛的方向……理论上…不应该这样啊……” 郑清揪住黑猫颈间的软毛用力拽着叫道:“别理论不理论了!黑狱的天都亮了!我们要尽快找到黑狱古堡!” “那你说往哪里跑!”黑猫恼火的抖了抖耳朵。 郑清迟疑几秒钟下意识摸了摸手中的符枪。枪身上那几个黄色风车状的符文缓缓转动了两下然后郑清看到一丝微风拂过黑猫背上的软毛。 “顺着风跑。”男巫一拳砸在手心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没有灯塔、这个世界的魔力又在躁动我们只能相信与光一起诞生的风了。” “风吹向的地方肯定与光诞生的地方有关!”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一十三章 突入,四海妖船! 黑狱古堡。 内堡前。 两轮太阳的升起让光明重新降临黑狱也在这座世界的地脉上撕扯出一道又一道深刻的裂痕。岩浆顺着那些裂隙涌出在荒芜的地表涂抹出一片片深沉的红色;煞气顺着那些裂隙涌出在红色之外又多了许多斑驳的黑域。 随着太阳而诞生的魔力肆意涌动着整个世界的地壳板块都被追逐魔力的地龙拖拽着出现了挪移。将原本稳固的古堡防御法阵扯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漏洞。 其中最大的一个漏洞就出现在内堡前。 那是一块三角状的飞地仿佛一个楔子砸破了整个防御体系的‘蛋壳’连续越过外堡、正堡两道防御法阵从古堡之外强行嵌到内堡城下。 这块‘飞地’是由于地脉断裂、地壳移动产生从地底涌出的新诞生的魔力肆意涌动严重干扰着整个黑狱古堡防御法阵的重建与此同时浑浊的地下水与岩浆一齐喷吐而出相互交织蒸腾出阵阵翻滚的浓郁雾气。 因为雾气遮蔽了巫师们的视线影响法阵修复工作所以黑狱古堡特意调派了一批巫师站在左右城墙断裂处合力施展大型烈火咒与大风咒试图消弭这些雾气。 理论上这些因地下水被岩浆灼烧后产生的雾气很容易便会被烈火咒烤干或者被大风咒撕碎。 但上百位巫师合力施展数道魔咒后却发现那些雾气不仅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在慢慢增多。 不仅如此白色浓雾的深处还传来了许多令人不安的嘶吼。 一支支临时调派的猎队在城墙间匆匆穿梭脚步凌乱虽然头顶有两轮太阳但城墙外那些四处弥漫的白色雾气带来的丝丝寒意却如跗骨之蛆般侵入每一个看到雾气的巫师体内。 仿佛那些雾气里存在某种可怕的模因只是观察就会受到影响。 “锲形飞地内出现无名白雾!” “探测魔法无效!但可以探测到剧烈的空间魔法反应!” “肉眼可以观测到白雾内有绿色磷光判断非自然现象!” “占卜团最新命令!执行一级防御计划!” “强化堡内防御体系!” 年轻巫师们低声的惊呼与一道道急促的命令交织在一起打破了迷雾上空的安静不时可以看到一道道醒目的魔法光辉闪过。 嗒嗒嗒嗒! “终于来了……迷雾那厮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我要打两个。” “其他方向的防御交给副院长们完全没有问题。” “我明明已经退休却不能休息……真真儿是造孽啊……” 沉重的脚步声与简短的对话在那块飞地左右的城墙后响起最终停留在正堡城墙断裂处。 飞地上空正向墙头弥漫的白色雾气陡然停止了入侵蠕动着向后退去在飞地上空收敛做一团露出两侧断裂的城墙也露出了几道高大的身影。 左侧城墙断裂处站在九有学院的院长姚小米与星空学院院长孙起。 右侧城墙断裂处站着阿尔法前任院长蒂尔达·斯特兰奇以及亚特拉斯学院院长乌尔班。 四位顶尖大巫师或负手、或抱臂、或冷笑、或沉默安静的看着那片白色雾气虽未完全解放真身却已显露出数米高的气魄如渊渟岳峙稳稳挡住了雾气侵袭。 城墙上那些临时抽调巫师释放的大风咒还未完全散去卷起几位院长身后的细绒大氅猎猎作响。 更远处那块飞地的尽头。 第一大学两位副校长站在内堡城墙上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 咕噜噜。 咕嘟嘟。 白色雾气中传出仿佛海水滚动的声响雾气表面泛起阵阵涟漪片刻之后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雾气上空正对左侧城墙断裂处。 “嘁迷雾那厮运气真好。”姚教授摇了摇头。 星空学院的院长孙起脸上难掩失望:“我宁肯跟冰山摔跤……漩涡太滑溜了。” 说话间一艘巨大的浑身挂满海藻与贝壳的灰色大船从白色雾气的漩涡中蹿了出来稳稳的停在半空中船舷、锚眼、窗口、甲板的缝隙间涌动的白雾如流水般哗啦啦淌出很快便消失在大船身后浓郁的雾气中。 与此同时右侧城墙断裂处所对应的方向从白色雾气中缓缓驶出一艘宽胖的五桅帆船雾气在帆船周围翻滚着幻化出一幅幅逼真的情景有贝塔镇在烈火与黑烟中惨叫、有阿尔法塔轰然倒塌、还第一大学低年级的学生被各种奇形怪状的妖魔绑做一串驱赶着跌跌撞撞走向沉默森林深处。 额头很宽皮肤暗黄留着一头黑发的蒂尔达·斯特兰奇冷冷的看着那些幻境向前迈了一步整座城墙似乎都在她的脚下颤抖。 “蜃楼……或者现在该叫你‘海神’?”女巫轻蔑的声音回荡在整片战场上空:“你现在还是只会耍这种小手段吗!” 她的身旁亚特拉斯学院院长乌尔班垂下眼皮低声念叨道:“渎‘神’者当坠阿鼻。” 回答两位院长的是一个沉重的坠地声。 轰!! 一座巨大的冰山从白雾中落下重重砸在那块飞地间寒冷的气息四处弥漫将赤红的岩浆统统浇灭连同地底沸腾的魔力似乎也被这座冰山镇压变得平静了许多。 “吼!!” 一头巨大的白熊从冰山顶端绕出支起身子冲着正对面内堡城墙上的两道身影发出恐吓的声音。 若愚副校长低下头摩挲着拄在身前的银色狼头拐杖脸上带了几分惊讶:“这头小熊……养的真不错。” 石慧副校长没有搭理同僚的见猎心喜。 她甚至没有垂下眼皮去看一眼那头‘不错’的白熊。 女巫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看着正对面。 白色雾气继续翻滚在其他三艘大船露面之后这片雾气的主人一艘通体乌黑、修长的三桅帆船才悄无声息的滑了出来。 绿油油的气死风灯悬挂在船首女妖的脖颈上微微摇曳着女妖战战兢兢的闭着眼头顶蛇发驯顺的垂落两侧心底不知为何竟莫名浮起一丝自豪—— 这片战场是巫师与妖魔大战的正中心。 而她竟然有机会处在这片中心的最前沿。 只要能活着回去这件事可以吹嘘一辈子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一十四章 数据上的矛盾 黑狱古堡。 外堡。 最高的塔楼顶。 黑狱世界的剧烈变动撕裂了外堡的防御法阵值得庆幸的是这座最高的塔楼并未挡在那块锲形飞地的前面幸运的保留了下来。饶是如此锲形飞地的边缘仍旧擦过了塔楼外围塑造了一片令人印象深刻的断壁残垣。 在整个过程中月下议会五位上议员始终安稳的呆在塔楼上即便塔楼边缘青砖如雨般落下也未引起几人不安——威廉·塔波特甚至没有离开城垛双腿一直垂在塔楼外坐在城墙边缘以极大的热情欣赏着整个世界的变化。 直至四海妖船钻出那片白雾。 “沧海桑田啊”狼人族的王子殿下楷了楷眼角擦掉那不知是因激动还是感动挤出的几滴热泪:“……虽然听长老们说过很多次但亲眼看到整个世界的短时间内发生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是令人赞叹不已。” 米尔顿·卡伦瞥了狼人先生一眼纠正道:“你不是人……另外你确信是被那两轮太阳升起打动了吗?” 威廉怫然不悦:“还有什么其他理由吗?大自然所展现的奇迹总是超出魔法的想象……这难道不令人激动吗?” 吸血鬼先生冷笑一声:“君君不喜欢故作深沉的家伙你可以收起那套老旧的恶臭手法了。” 狼人眯了眯眼睛用危险的目光看着吸血鬼与此同时他眼角的余光也在打量着苏施君的反应。 令他失望的是女巫的注意力从头到尾都不在两位萌动的上议员身上。 她始终表情严肃的看着锲形飞地上那片白雾。 威廉清了清嗓子打算用几句简单的点评结束自己之前的感慨但在他开口之前米尔顿·卡伦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恶意的笑容: “……或者说你是因为跟在太阳身后的那几条大狗而激动万分?让我想想天狼斯库尔、哈提还有天狗罗帆?是这几个名字吧。” 狼人双眼骤然充血喉咙里发出瘆人的咆哮。 魂不语笑眯眯的飘到狼人与吸血鬼之间打起了圆场。 “你们两个安静点!” 苏施君横了两个家伙一眼用目光分别警告的盯了他们一下然后重新看向那片白色雾气:“……迷雾已经来了战争就要正式开始。” 女巫的目光犹如清泉般落在狼人暴躁的心田顿时将他的怒火浇灭。 吸血鬼则用手指勾着酒杯的高脚晃着杯子里那些鲜红的液体毫不在意的点评道:“黑狱世界集结了第一大学众多高端战力还有新世界回归的猎队以及巫师议会与我们月下议会的支援两位传奇数十位大巫师……迷雾有谁?” “黑暗巨兽?堕落大巫师?还是那些从星空深处偷偷摸摸伸过来的触角?” “我觉得在他们决出胜负之前我们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就已经达成‘征召令’的效果了。” 黯蓝古堡的主人大有深意的看了吸血鬼一眼似乎想从他油滑的表情里看到点什么。只不过米尔顿·卡伦虽然修为稍有不足但城府却比狼人先生深沉多了任凭幽灵议员上下打量也只露出一副无可挑剔的标准笑脸。 “黑狱已经不算巫师们的主场了而且双方战力数据上学校也不占优势。” 苏施君出乎意料的开口她的目光扫过外堡前的地狱方程式一路向后最终落在锲形飞地上弥漫的白雾间喃喃着仿佛在自言自语: “两位校长固然是传奇但为了守护玄黄木他们始终需要分出一位传奇战力……也就是说在内堡与外堡之间只有一位副校长与四位院长来面对迷雾背后的四海妖船。” “外堡前的敌人有监狱里的囚徒贝希摩斯、伊丽萝丝、苏甲德、深津良子都是资深大巫师;有跨界而来的利维坦;有数量不详的堕落大巫师;还有朱厌、赤狰、多罗罗、吕志远这些臭名昭著的家伙。” “而守护外堡的除了外面那九位大巫师就只有我们几个了。” “诚然战争的胜负无法凭借简单的罗列战力来决定但错误的数据比对绝对会影响战争的胜负……或者说你希望在这里看到学校失利?”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苏施君转头看向了米尔顿声音虽然很轻但目光却非常郑重。那种无形的压迫终于让吸血鬼先生无法维持脸上完美的笑容。 “怎么会”他干笑一声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我已经为庆功宴准备了五十年份的琥珀光……我是希望学校获胜的。” 女巫不置可否只是默默收回了目光。 “传奇与非传奇是两个境界。”魂不语似乎看出吸血鬼先生的尴尬处境轻笑着替米尔顿辩解了几句:“传奇之所以为传奇是因为祂们能够做到大巫师无法做到的事情……区区四海妖船甚至不需要四位院长大人出手任意一位副校长就能轻易料理。” “迷雾会那么蠢吗?”苏施君反问道身后的狐尾在阳光下微微摇曳像极了蜡烛上跳跃的火焰。 魂不语感觉自己的眼睛仿佛被刺了一下倏然收回目光一面暗暗称赞青丘一族令人惊叹的天赋一面斟酌着回答道: “学校与议会都收到了可靠情报……海妖王一直处于沉睡状态巫妖王也没有离开枯黄之地。如果迷雾想要保住自己的战利品他还有其他选择吗?” 苏施君蹙了蹙眉同样感到不解。 缺乏传奇战力作为后盾与迷雾的冒险进攻行为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亦或者它们找到普通巫师遏制传奇的方式了? 除了禁咒女巫想象不到其他可以对抗传奇的办法。 但整个巫师世界又有哪里的禁咒比第一大学更多?莫名的她想到了那个被她割去影子的男生。 不不可能。 苏施君用力摇了摇头且不论郑清本身并非完整禁咒便是郑清掌握了完整的禁咒他也是第一大学的学生。 不是每一个有红眼睛的家伙都是妖魔。 想到郑清女巫自然而然想到了昨天发生在博物馆里的事故想到了正在青丘公馆里打盹儿的波塞冬。 需要找时间与郑清认真谈谈了女巫脑海划过这个念头一个入学一年的家伙闯的祸比星空学院四年级老生都多这着实是件令人忧心的事情。决不能等到波塞冬被拐带进歪路再后悔当初家庭教育的失败。 轰!! 剧烈的震动顺着大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女巫的思绪。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一十五章 科托斯 “科托斯!!” “轰!” 伴随着低沉含混的吼声与巨大的撞击声一道庞大的身影从利维坦身上跳了下来重重砸在了锲形飞地的尾部与地狱方程式相连的区域。 那里原本属于黑狱古堡外城墙在之前剧烈的地壳变动中城墙被撕裂露出了巨大的缝隙那道缝隙一直通往内堡城下形成三角锲形的突入部——运送四艘海妖大船的迷雾此刻就弥漫在锲形飞地的上空。 守御古堡的占卜团调度了数百名擅长法阵的巫师就聚集在锲形飞地的尾部打算使用魔法召唤起一道城墙然后临时构筑魔法阵围困住突入黑狱古堡的四艘大妖船关门打狗。 从天而降的庞大身影恰好落在锲形飞地的尾部压在了那道已经用魔法召唤出一半的巨大城墙上。 轰隆隆!! 强大的势能犹如摧枯拉朽将城墙压垮翻卷起数十丈高的尘埃。 正在御使召唤咒的近百位精锐注册巫师受到魔力反噬齐齐喷血外堡断裂的两侧城墙上顿时乱成一团。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 “殷其雷在此城之前!” “叔在薮火烈具扬!” “天之降罔维其优矣!” “觱bi沸槛泉!” “行迈靡靡!” “我马虺隤!” 上百道效果不同颜色各异的咒语从城墙断裂处落下砸在那道庞大身影上守护咒、雷咒、火咒、清泉咒、高阶束缚咒、软腿咒、眩晕咒等等不一而足。 “科托斯!!!”腾起的尘埃中传来如雷声般嘶吼气势逼人仿佛那些咒语只是在给它挠痒痒。 当尘埃被清泉咒压制那道庞大的身影终于显露在巫师们面前。 那是一个长了十数个脑袋几十只手臂的古怪巨人身高近百米站在断裂的城墙基座上几乎可以平视两侧的巫师们。 “科托斯!!” 巨人的十数个脑袋齐刷刷扬起再次发出震天怒吼仿佛施展了一道强大的咒语它的数十只手臂簇拥在左右抵住在魔力作用下缓缓合拢的城墙同时还有两只手臂擎着一根粗大的木杖。 城墙上试图修复裂隙的巫师们齐声吟唱着咒语;裂隙间巨人的十数个头颅此起彼伏大吼着‘科托斯’几个字强行抵制着城墙合拢。 咔嚓。 咔嚓嚓。 城墙断裂处不断传来令人不安的声响那是巨人与巫师角力下墙砖碎裂的声音。 “科托斯诞生于奥林匹斯世界的异界巨人因为天生拥有的庞大力量与野兽般的直觉智慧对新世界开拓造成很大麻烦所以被十多个大型猎团多次围猎……我以为它们早已经灭绝了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能看到一头。” 外堡最高的塔楼上魂不语站在城墙边缘俯瞰那十数个近在咫尺的巨大头颅语气中带了几分惊喜: “……这种大家伙比现在保留地里那些博父、泰坦们智慧低下不受《巫师法典》保护但它们的血脉又比山岭巨人之流高级许多……真是令人赞叹的大自然的杰作啊!” 威廉·塔波特虚着眼瞄了正陷入‘优质实验材料狂热’状态的幽灵族上议员想要提醒他那头科托斯很不好惹。 但考虑到魂不语是一位老牌大巫师而他只是一位‘准阶位’的大巫师似乎并无底气做出这样的提醒。 苏施君则注意到站在几人最外围的公孙病微微歪了歪头。 对魔力波动异常敏感的女巫觉察到几分端倪身后的狐尾惊讶的晃了一下:“您打算对付这个巨人?” 作为月下议会中最强大、同时也是年纪最老的一位上议员公孙病虽向来沉默寡言但却在整个议会中都拥有巨大影响力除了魂不语外其他几位继位上议员都对这位僵尸族的前辈非常尊敬。 她的话立刻将其他三位上议员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有点太早了吧。”米尔顿·卡伦喃喃着偷觑着铜甲尸小声嘀咕道:“外面那九位大佬还没真正动手……我们就开打是不是有点喧宾夺主?” 吸血鬼态度保守狼人先生自然要选择激进的一方。 “科托斯已经闯到我们鼻子底下了难道放任它继续撒野?”威廉一把扯下身上的斗篷挽起袖子咧开嘴露出惨白的獠牙眼中闪烁着野性的光芒:“……我感觉它的脑袋很漂亮可以腌两个挂在城堡门口给守门的石像鬼当头盔!” 公孙病歪着头看了狼人小子一眼眼神中露出几分赞赏。 “很好”他微微颔首:“那它就交给你了。” “嘎?!”威廉正打算兴冲冲扑出去闻言表情一滞眼中那份狂放不羁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那您呢?” 仅仅从气势与力量上看城下这头科托斯就已经达到了高阶大巫师的标准。 威廉虽然有点野心但他还不至于被战意冲昏头脑以为自己可以单挑这头庞然大物刚刚一番举动只不过是想跟在公孙病的身后捡个漏子罢了。 米尔顿把脑袋藏在斗篷下双肩剧烈的抖动着显然在暗自狂笑。 “我?”公孙病丝毫没有在意其他人的表情转过头目光落在外堡之外、地狱方程式尽头的那尊巨兽身上呼吸开始变得绵长而有力: “原本我想与冰山船长搭搭手但它既然闯入正堡自然有星空的孙院长处理……既然如此那我就来试试传说中黑暗巨兽的力量吧!” 利维坦、席兹、贝希摩斯被称为黑暗三巨兽是在巫师界扬名已久的强大魔兽同属顶尖大巫师级别与传奇仅有一线之隔。 虽然在黑狱中关押很长时间但贝希摩斯仍旧保持着大巫师战力而且对力量的把握愈发炉火纯青。 对同样追求力之极境的铜甲尸而言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对手。 但对还未进阶大巫师的狼人上议员来说现实就有点不那么美好了。身为对手他不能向米尔顿求助;男人的尊严他也不能让苏施君帮忙。 所以威廉最终眼巴巴看向魂不语。 “再等等”幽灵族上议员眼中带了几分笑意安慰道:“不急不急……先看看这头巨人能做到什么程度。”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一十六章 化木 “如果这头怪物带上一根狼牙棒或许对古堡威胁更大一点。” “它手里的木棒威胁一点也不小……” “不知道它第一棒会敲在哪里……真是令人不安呐。” “我快要窒息了。” 几位年轻巫师站在断裂城墙的边缘齐齐捧着法书一边警惕城墙下正用力撑开裂隙的科托斯巨人一边小声议论着。 天空中两轮太阳愈发耀眼。 空气里弥漫着焦灼的气息不知是因为黑狱干燥的环境还是人心引发的情绪共鸣。整个战场不论巫师还是妖魔此刻大部分注意力都落在这头站在战场关键节点上的巨人。 毁灭它就能将突进黑狱古堡的四艘大妖船与后方妖魔联军大部一分为二而且显而易见的可以打乱妖魔们预定的进攻计划。 任凭它撑在那里不仅会对黑狱古堡外堡的防御体系造成持续伤害也会对已经出堡作战的九位大巫师以及相当数量的猎队侧后造成巨大威胁。 就像有人用尖刀抵在了心腹。 守御外堡的九位大巫师已经有数位将目光回转考虑是否先解决心腹之患;正堡内正在与那片迷雾对峙的四所学院也有数位副院长一边谨慎向巨人靠近一边与占卜团沟通怎样在对防御体系造成最小伤害的同时驱逐或毁灭这头怪物。 双份的压力齐齐落在科托斯巨人身上即便它的智慧此刻处于半混沌状态本身又实力高绝也无法忽视自身面临的巨大危险。 野兽般的直觉正在不断警告这头巨人让它尽快逃离这片死地。 然而巨人不退反进。 “科托斯!!!” 它大吼着声音仿佛可以撕裂苍穹左右撑着断壁的数十只手臂骤然发力浑身原本已经鼓胀的肌肉更是被无数条挣起的青筋绷成密密麻麻的碎块气势勃发似乎下一秒就能将外堡城墙撑裂成碎布。 回应它的是骤然亮起光晕的外堡防御法阵以及两侧断墙处数百名已经组成法阵的巫师齐齐施展的加固咒语。 “空门大开呐。” 外堡九位大巫师中那位执剑者回望一眼正背对祂们的科托斯巨人轻喃着掐着法诀的手指微微一勾。 原本正清理那些从利维坦身上垂落触角的飞剑倏然急转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直奔科托斯巨人的后背。 因为速度极快飞剑身后带起一圈圈螺旋状仿佛漏洞般的气旋同时整片战场上空炸响一道道宛如雷霆的爆炸声。 没有人怀疑那道飞剑的威力。 就像没有人会怀疑太阳升起后整座黑狱渐渐复苏的灵机正将缓缓剥夺着巫师们对这座世界完全的掌控力。 下一个瞬间。 数十道关注的目光并未看到飞剑在科托斯巨人后背前胸间开出巨大的窟窿而是看到数十条粗大的肉须好像柱子般从天而落一根接着一根砸在飞剑刺向巨人的路上。 砰!砰!砰!砰! 巨大的肉须宛如肉柱却堪比最硬的岩石裹挟雷声而来的飞剑轻而易举斩断十数道肉柱最终停在了距离科托斯巨人不足千米的半空中。 头顶上已经渐渐消散的云层间传来黑暗巨兽利维坦仿佛雷鸣般的巨大吼声:“利…维…坦……” 虽然只有简单几个音节但在场不论巫师亦或者妖魔都可以清晰感触到那些音节背后所表达的含义——想要妨碍科托斯巨人就要先解决正面战场的对手! 这声巨吼仿佛擂响了进攻的鼓声原本稍显安静的战场上空遽然响起一片片狂乱的嘶吼。 灰白色的亡灵犹如潮水般从战场后方涌入所过之处一片白地;攒足精神的索伦之眼们睁大瞳孔射出一道道死亡魔线;从天而落的虫怪蜷成一团仿佛一颗颗炮弹被黑狱世界的囚徒们拎在手里用力向城墙上丢去然后它们在半空中舒展身体张开狰狞的爪子与尖利的牙齿咔咔着撕咬能够看到的一切。 见事不可为执剑的大巫师叹口气向其他几位同伴摇摇头便收回了自己的飞剑然后剑光分化瞬息便化出成百上千道青虹向那些密密麻麻砸向城墙的‘炮弹’们劈去。 最简单快捷的办法失效并不意味着巫师们对科托斯巨人束手无策。 原本紧紧盯着贝希摩斯的巨猿收回目光纵身一跃仿佛一座腾空而起的山岳落地时却轻巧无比几乎没有溅起尺许扬尘。 它落在那座宝塔状大巫师与巨棺状大巫师之间环顾左右直至捆束在巨棺上的链子发出不悦的碰撞声巨猿才抱歉的挠挠头一把抓住了宝塔。 恰在此时拦在城墙断裂处的科托斯巨人颈上数颗头颅缓缓回转看向身后咧开嘴发出畅快的笑声:“科…托…斯!!!” 大笑间手持巨大木棒的两根胳膊高高扬起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下重重插落。 咔嚓!! 大地发出痛苦的呻吟以那根木棒为中心蛛网状的裂痕向四面八方扩散几乎就要再次撼动古堡外层的防御体系。 巫师们的咒语声愈发响亮腾起的光晕一重接着一重终于重新稳固了两侧城墙。 “科托斯!!”巨人双手扶着那根木棒单膝跪在皲裂的大地上两侧其余手臂仍旧撑着断裂的城墙缝隙但十数颗头颅却齐刷刷看向那根木棒浑浊的独眼显露片刻清明表情异常虔诚: “科托斯!!” 它恭敬而有诚意的祈祷着浑身上下渲染着木棒的焦黄。大地持续不断的颤抖原本因为太阳升起而四处涌动的魔力与灵机渐渐平缓并且向那根巨大的木棒下汇聚。 木棒周身的颜色由焦黄、慢慢变作焦黑、然后青黑、然后青灰、再然后便是泛着青意宛如新生树苗般的颜色——或许这是黑狱世界新生后在这座世界诞生的第一株大树。 “科托斯……” 巨人十数个头颅持续不断的祈祷声越来越低它的身形一如既往魁梧但在新生大树不断拔高与变粗之下它的身影显得越来越渺小。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大柳 嘡!嘡! 嘡!嘡!嘡! 沉重的脚步声在内堡城墙前回荡很轻易便攫取了墙上绝大部分巫师的注意力。伴随着脚步声几道高大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一大学两位副校长站在墙头默默注视着来客。 “迷雾漩涡蜃楼冰山。” 石慧副校长看着四艘大妖船低声重复着它们的名字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起来:“就你们几个小家伙……也敢来黑狱撒野?” 迷雾船长掀起帽兜露出青灰色的面孔以及一双暗红色的深邃眸子。 “当然不敢”迷雾船长站在船首像上脚下的蛇发仿佛莲花般绽放声音显得异常镇定:“但是……谁告诉您船上只有我们几个呢?” 说话间船长身后的迷雾渐渐收缩、退散露出紧随其后的数道高大身影还有正簇拥在甲板上跃跃欲试的妖魔战队们。 密密麻麻的猩红目光即便在阳光下也格外耀眼。 若愚副校长垂着眼皮脸上古井无波。 石慧女士则看着跟在迷雾船长身后的两位大巫妖微微蹙起眉打量片刻才缓缓开口:“瞭望者古斯塔夫·达伦篡时者马克·布里盖特……你们已经有信心站在我们面前了吗?” 被她点名的两位大巫妖谦卑的低下头。 “在真正的传奇面前信心这样的词语不堪一击教授。”迷雾船长左侧后身材瘦高的大巫妖平静的回答道:“……这句话还是您告诉我们的。” 右侧个头稍矮的大巫妖接口一本正经的补充道:“我们感悟真祖、真理以及命运的指引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 石慧副校长微微挑了挑眉:“还是一如既往油嘴滑舌……既然你们主动来到黑狱算‘投案自首’那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认真反思吧。” 说话间她已经扬起右手指间翻滚着数道细长藤蔓蔓上有火焰状的骨朵、有泛着金属光泽的叶片、还有白色云雾缭绕。 轰! 远处锲形飞地尽头黑狱古堡外层城墙断裂处多臂巨人科托斯用一双手抓着那根大木棒正用力戳在大地上。 木棒落地生根转眼便化作一株巨大的柳树。 这株大柳与普通柳树不同身下长了无数粗大的气根犹如秃了叶子的柳条般重重插进左右城墙断裂的缝隙间虬结的根系紧箍着凸起的岩石修长的柳条仿佛戈耳工的长发般肆意蜿蜒、伸展着攀附着身旁那个庞大的身影。 大地微微颤抖整座黑狱古堡附近的灵机都在随着那株柳树的诞生、成长与壮大而翻滚魔力波动此起彼伏地脉发出痛苦而又欢愉的呻吟搅扰着黑狱古堡原本已经渐渐稳固下来的魔法防御体系让守御古堡的巫师们压力大增。 石慧副校长皱着眉思量着扬起的右手重新缓缓放下手指间翻滚的咒语与魔文也随着这个动作悄悄隐去。 以静制动镇之以静是黑狱古堡占卜团在此次作战前确定的总方针。按照几位大占卜师的说法巫师们在黑狱世界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只需按部就班守御缓缓消耗妖魔们的力量待玄黄果成熟采摘后再收拾擅闯大狱的妖魔自然事半功倍。 一直以来这项方针都被守御黑狱古堡的巫师们严格执行着即便妖魔们在黑狱升起太阳、即便利维坦大大咧咧撕破苍穹巫师们仍旧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反击不肯露出任何破绽。 但此刻看着那株落地生根的大柳树石慧副校长心头浮起一丝烦躁。 她不喜欢这种被动防御的动作感觉自己一举一动都束手束脚——与之相比她更愿意大开大合的进攻在最短时间内消弭外部风险然后再将注意力放回黑狱。 哗哗…… 远处大柳树上柳枝在阳光下舒展翠绿的叶子成为此刻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无数柳条仿佛无数条青色长蛇顺着多臂巨人科托斯的胳膊、身子飞快蔓延祂的全身只用了很短时间便将其彻底淹没化成一座庞大的绿色巨人。 那苍翠的色彩下隐约传来令人不安的咀嚼与吮吸声。 守御黑狱古堡的巫师们——包括内堡城墙上的两位副校长、两侧断壁上的四位院长以及高塔上的月下议会上议员——都将注意力转移到那座蠕动着的绿色生命体上表情严肃了许多。 “疑似献祭的魔法。” 苏施君低声说道她虽俯瞰着塔楼下已经变成绿色的巨大生命体但双目中却倒映着星空的色彩身后的狐尾不安晃动着其中有一只搭在了她的肩头尾尖蹭着她的耳垂似乎在小声说着什么。 女巫抬起手摸着耳边毛茸茸的狐尾尖表情愈发严肃。 她的旁边公孙病挽起袖子露出肌肉虬结的粗壮手臂;魂不语指间翻滚着几枚黑白相间的棋子;倒是威廉与米尔顿两人很有自知之明并不准备挑衅大妖魔只将目光放在了那些蜂拥而上不断冲击外堡防御体系的虫怪身上。 “能够献祭一位顶尖大巫师……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可怕的魔法。”魂不语啧啧称叹着手指间翻滚的棋子越来越多脸上惋惜的色彩也愈发浓郁:“……这些妖魔真该死浪费这么珍贵的实验材料。” 回答他的是塔楼下那团蠕动着的绿色巨人。 “科……嘶…托……嘶…斯……!!!” 雷霆般的怒吼被重重柳条包裹着变得含混不清仿佛一口黏痰糊在嗓子眼伴随着这最后的怒吼那株大柳树愈发挺拔青翠柳条们也蠕动的愈发活跃并且超出树荫覆盖的范围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哗哗… 哗啦啦。 犹如千万条绿色长蛇在碎石间穿梭又像绿色的潮水涌上岸边。原本被黑色石砾与红色岩浆覆盖的大地转眼变成了一片绿色。 远远望去仿佛大地之上出现了一口冒着绿色泉水的泉眼汩汩着哗啦啦着不知疲倦的冒出一股又一股青翠的泉水。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一十八章 五行颠倒 一根根柳条仿佛索桥般连接着古堡城头与城墙下的绿色海洋。 一头头妖魔咆哮着狂笑着嘶吼着顺着柳条索桥开辟出的路径狼奔豕突冲击着黑狱古堡的防御法阵。 一道道法术犹如烟花般绽放在苍翠与白色雾气之间点缀出朵朵靓丽的色彩。 锲形飞地已经被大柳树蔓延的气根与枝条所覆盖放眼望去苍翠一片城墙上的巫师们恍若重新回到了布吉岛正在学校的塔楼里眺望沉默森林。 飞地上空白色的雾气渐渐消散冰山号屹立在一片林海之中仿佛海中小岛;剩余三艘大船面朝三个方向漂浮在那无数飘摇的柳条上空就像停泊在一片绿色海洋之中。 黑狱古堡内堡。 城头。 石慧副校长眯着眼抬头看了一眼明亮的天色轻声说道: “它们升起一轮太阳改变了天空。” “然后种下一株柳树改变了大地。” “难道我们要等到它们真正蛊惑人心之后才考虑改变应对方式吗?” 说话间女巫向前走了一步面朝城墙下的绿海与迷雾声音仍旧很轻语气却变得异常坚定:“天时、地利、人和……就算都被它们夺去也没关系……但心气被它们夺去绝对不可以!” 若愚副校长站在她的身后微微叹口气并未阻止女巫的动作。 “总以为占据优势就能掌控一切!” “那不是自信……而是自大啊!” 女巫抬起胳膊手指间重新蹿出那些细长的藤蔓藤蔓上爬满火焰状的骨朵、泛着金属色泽的叶片、以及缭绕在骨朵与叶片间的白色雾气。 然后她张开五指对准那片正在向城墙、向四面八方疯狂蔓延的柳条对准柳条尽头那株大树以及屹立在两者之间的那座冰山上。 “五行…颠倒!” “乾坤…逆转!” 女巫低声喝道五指骤然收紧指间细长的藤蔓、火焰状的骨朵、金属色泽的叶片、以及白色雾气砰然消散。 整个锲形飞地所属时空陷入了一瞬间的停滞。 下一秒当时间重新流动时翠绿色的大柳树已经化为一株浑身冒着火焰的大树;繁茂的林海也化作一片燎原;屹立在林海中的冰山消失转而变成一座石山一头巨大的白熊正倒挂在石山底部茫然四顾。 石山飘在半空中而另外三艘大妖船则落入下方火焰组成的海洋中许多正沿着柳条向四周城墙攀爬的妖魔躲避不及被那些火焰烧的哇哇乱叫。 第一大学的副校长大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似乎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她的身后传来若愚老人若有所思的声音:“……这是你新研究的法术吗?看上去挺有趣的样子……” 女巫歪着头瞥了老头子一眼:“难得有机会随便实验咒语而不用听联盟里那些糟老头唠叨或者写一尺厚的环评报告……自然要用这种有趣的。” 若愚老人点点头:“五行转化不完整……看上去这个咒语还有改进的余地。” 女巫撇撇嘴懒洋洋回答道:“不需要改进的咒语用起来有意思吗?” 与态度随意的传奇巫师们相比突入黑狱古堡内部的四位大海妖以及数位大巫妖的感觉就不那么美妙了。 “喂喂太犯规了吧。” 迷雾船长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与身后两位大巫妖齐平然后停了停瞥了一眼船舷外正熊熊燃烧的火焰忍不住又退了一小步躲在两位大巫妖身后似乎这样才让它有了一点安全感。 两位大巫妖——瞭望者古斯塔夫·达伦与篡时者马克·布里盖特——都板着面孔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盟友的不堪。 迷雾船长摊开手全然没有平日在船员们面前的威严与沉着表情与动作略显夸张:“我们这边只有一头黑暗巨兽、以及一位科托斯巨人出面……学校怎么能直接让您动手呢?上驷对下驷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石慧副校长冷冷的看着迷雾船长再次向前走了一步跨出城墙瞬间便出现在迷雾号船首像身前距离迷雾船长以及它的盟友们仅有一步之遥。 船首像惊喜的忘记了呼吸——她似乎又看到了新的成就在向她招手她的蛇发距离第一大学的副校长不足一米只需扬起一根蛇发咬过去她就能成为迷雾号甚至整个海妖、甚至全体妖魔中的传奇! 只不过这个念头在它的脑海中一闪即逝虽然主人拼了命指挥但那些蛇发都是长脑子的它们最懂得趋利避害即便它们的主人拼了命的指挥蛇发们始终像被抽掉骨头的软绳儿连晃都不肯晃一下。 与从心的蛇发们一样。 三位顶尖大巫师也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唯恐某个小动作不讨喜被副校长大人一巴掌拍死。 “欺负人?” 石慧女士冷笑一声手指微动数道细长却闪烁着荧光的藤蔓便从虚空中嗖然蹿出向几位大巫师身上捆去: “首先你们需要是人才有‘欺负人’这种说法……很可惜你们不是。” …… …… 当内堡前的战斗打响时。 内堡之外。 战场其他角落里巫师与妖魔们的战斗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 只不过与石慧副校长同时出手的并非隐隐包围大妖船的四所学院院长也不是站在对抗最前线、距离妖魔们最近的九位大巫师。 而是位于外堡最高塔楼上月下议会的几位上议员。 “轰!” 一道高大的身影跃出塔楼从天而落重重砸在地狱方程式前方仿佛一颗炮弹将聚集着正准备冲击防御法阵的囚徒、虫怪以及亡灵们撞的粉碎。 断肢、残骨、以及飞起的砂石仿佛潮水般向四面八方涌去如同一块巨石砸进湖泊中激荡的魔力波动呈环状向外扩散瞬间便吸引了战场上十数道强大的视线。 那道高大的身影缓缓起身一把扯下身后飘扬的斗篷扔在脚下露出身上古铜色的皮肤与虬结的强壮肌肉。 然后他裂开嘴露出惨白的、尖利的獠牙。 月下议会上议员僵尸族公孙病。 参上。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一十九章 角力 “那头僵尸想要干嘛?” 伊丽萝丝看着远处落在城墙外的公孙病嚷嚷着声音显得有些尖锐在嘈杂却又空旷的黑狱世界传出很远:“你们不是说它属于什么月光议会的不喜欢给巫师当打手吗?” 此刻这位诞生于异界的黑暗与蜘蛛之神恢复了庞大而诡异的身躯正挂在数百条从天空垂落的肉须之间身子随着那些肉须与蛛网的摆动而微微晃动。 “月下议会。” 大巫妖苏甲德咔咔着下颌眼眶中闪烁着幽红的色彩声音一如既往的枯燥与呆板:“而不是月光议会。” 另一位大巫妖乌利希爵士则表现的相对油滑一点它抬起头对半空中正在织网的伊丽萝丝挥挥手安慰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那头老粽子看不上你这薄脆的身子它更喜欢跟贝希摩斯掰腕子。” 说话间便见站在最前方的贝希摩斯支起上半身拍打着胸口仰天长啸。 嗥!! 嗥嗷!!! “贝希摩斯是不是在学你的动作?” 黑狱古堡外九位大巫师中的那尊宝塔发出嗡嗡的声音询问身旁的巨猿:“我一直觉得这种出场方式很拉风的。” 巨猿的目光在公孙病与贝希摩斯之间徘徊片刻最终落回宝塔身上闷声闷气的回答道:“与拉风无关……那是激发战意与气势的举动。就像我们最初施展咒语需要挥舞魔法杖一样……” “现在的孩子们已经不用魔杖了。”另一侧那袭华丽衣裙舞动身上的飘带传出一位女士的声音:“他们现在使用魔法书。” “只是打了个比方。”巨猿伸手捞起一把砸落在祂附近的虫怪用力一捏将那些尚未来得及舒展身子的‘炮弹’们一把捏爆情绪仍旧有些低沉。 一道青光闪过飘在巨猿眼前。 是那柄飞剑。 剑光微颤传出那位扎了子午发髻的青袍巫师的声音:“如果你介意我们可以跟月下议会打声招呼……贝希摩斯还是你的。” 巨猿似乎有些意动但旋即祂感受到空气中越来越沉重的压力最终摇摇头叹口气目光落在战场外另一头火红色的猿状魔物身上:“算了就这样吧……公孙需要一块合适的磨刀石……朱厌还不够格……对手这么多大家互相谦让一下分一分总是够分的。” 说着祂已经越众而出看向那头火红色的猿状魔物。 “既然你去对付朱厌就不需要我了对吧!”宝塔嗡嗡着在巨猿身后追问道。 “嗯。” 巨猿闷声回答着开始四肢着地缓慢加速。 …… 另一侧。 正堡城墙断裂处左侧。 “真是令人意外的积极呐。” 姚教授微微回头瞥了一眼公孙病落下的方向显得有些惊讶:“……我以为月下议会这次来就是打个酱油。” 他的旁边星空学院的孙院长目光灼灼的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那座石山以及石山下挂着的大白熊有些兴奋、又带点不耐烦的回答道: “公孙那厮已经快到临界点了需要一些外来压力刺激……我还有张家那老头儿跟他太熟给不了压力……这场战役就是他绝佳的机会。” “贝希摩斯、冰山、朱厌……嚯嚯嚯嚯想想这些对手就让人激动的浑身发抖啊!” 老姚把烟斗塞进嘴里咬了咬略显担忧的看了一眼身着蓝色战斗马甲的孙院长目光在他光溜溜的头顶停留片刻半晌才吧嗒出几圈烟气闷声说道: “你可仔细着点……虽然看不出你白了头但你应该知道自己年纪不小了不要像星空学院的新生们那样莽撞。” 星空学院的院长大人哈哈笑着一把扯掉身后飘扬的蓝色斗篷大呼小叫着向石山下挂着的那头大白熊冲了过去。 轰! 轰轰! 公孙病拖着沉重的步伐穿过地狱方程式一步步向贝希摩斯靠近。 岩浆在祂的脚下流淌索伦之眼在祂的左右闪烁。 沉重的脚步踩在空旷的大地上发出轰隆隆的动静仿佛雷神在地底敲响了自己的战鼓但声音又不沉闷显得雄壮而又宏大。 贝希摩斯颈后棕色的长毛无风自扬将它的身形无端放大了一倍然后这头巨兽仰头长嚎一声—— 嗥!!! “嗡!”天空中一轮太阳骤然绽放出万丈光芒几乎将另一轮太阳彻底淹没。紧随其后的几道犬状阴影似乎被那灿烂的光线灼伤发出低沉的呜咽。 “贝希…摩…斯!!”半空中越界而至的黑暗巨兽同时发出雷鸣般的嘶吼与头顶那轮太阳一起支持祂们的兄弟。 还未交手双方气势上的交锋就已经令人屏息。 几乎压制住了所有激烈厮杀的声音。 脚步声停止。 战场上一片寂静公孙病与贝希摩斯之间的距离已然不足千米。黑暗巨兽微微抬起下巴惨白的獠牙在阳光下闪烁着瘆人的寒芒。 公孙病嘴角勾起: “千万不要……” 祂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臂徐徐抬起越过头顶直直的探向低沉的天空仿佛想要撑起整座世界然后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让我失望啊!” 僵硬的手指慢慢蜷曲一点一点攥紧握成了拳头然后缓缓向下落去摆在身前整个过程仿佛在泥沼中进行显得极为费力。 远处外堡城墙断裂处已然变成火炬的大柳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细长的柳条被火焰包裹着、飘拂着指向城墙外那双握紧的拳头。 靠近贝希摩斯与公孙病的妖魔们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不受控制仿佛站在了陡峭的山坡上不由自主滚向双方。 “呦呦真是了不得的力量啊。”正堡断墙上老姚吐出几个烟圈看着脚下锲形飞地里那些齐刷刷指向城外某处的火焰赞叹的点点头。 “这就是巫师们的力量吗?”贝希摩斯后方悬挂在半空中的伊丽萝丝竭力控制着剧烈晃动的蛛网目光闪烁的盯着战场中心的两道身影心底那份原本逃出黑狱后报复的心思莫名减轻许多: “……这还只是战场的前锋。”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二十章 纯粹的力 “力的极致会让空间也为之扭曲。” 外堡边缘的一座塔楼上凡尔纳老人一边看着战场中心那两道愈发庞大的声音眯着眼似乎在适应朦胧而扭曲的视线一边喃喃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课堂上给学生们讲课: “……就像一块绷紧的薄布在它的中央放一粒沉重的铅球薄布便会被铅球压出一个平滑的曲面……空间就是那块薄布公孙病、贝希摩斯、甚至包括那两只猴子都属于铅球……只不过铅球的大小不同对空间扭曲的程度便也不一样。” “而环绕在铅球周围的那些可怜妖魔就仿佛落在这块薄布上的几粒黄豆正顺着那个平滑的曲面滚向铅球……” …… “噼噼啪啪!” 好像雨点落在岩石上那些‘滚向’铜甲尸的妖魔们在距离那双拳头还有一段距离时便被周围沉重的压力挤爆在半空中绽成片片血花。 只留下一点儿响声。 沉重的铅球就像在石碾子上滚过将几粒黄豆碾成了湮粉。 “先生如果以一道螺旋状的曲线环绕着那个铅球——或者说绕着公孙议员或者力的中心转圈移动——延长撞击距离是不是就有机会摆脱在那双拳头上撞死的命运?” 一位女巫盘腿坐在城垛后的青石板地面怀里抱着老狗五月一边给它梳毛一边抬头好奇的询问凡尔纳老人。 “想法很好。” 老人摸着胡子哈哈大笑几声:“但没有人可以抵抗力量的召唤就像没有人能在扭曲的空间找的平直的路……当你们真正面对那种力量时你以为自己正在绕圈却不知自己正直直的撞向那粒铁球。” “好了莉莉执勤的时候不要走神。”另一位个头稍矮正站在城垛间眺望城外战场的女巫回过头嗔怪的看了同伴一眼:“我们从新世界回到学校不是来旅游的。” “那些家伙不是还没爬上来嘛。”被称为莉莉的女巫嘟囔着最后揉了揉五月肥嘟嘟的脖子:“……这属于适当调整。” 站在两位女巫身后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巫抱着胳膊歪着头瞅了一眼凡尔纳老人:“老爷爷这里交给我们年轻人吧您去城楼里坐着喝会儿茶就行……还有这条狗。” 说着他低头瞥了一眼五月抬手挠了挠下巴: “……当年我在学校的时候它就这么老了没想到现在还活着。劳驾您呐把这狗子也牵进去不要让学校里后辈看低他们的前辈连条宠物都照顾不到。” 凡尔纳老人翻了个白眼鼻孔对着那位大大咧咧的男巫:“大言不惭的家伙我们猎杀妖魔的时候你们连细胞都不是……城楼里或者城墙上又有什么区别呢?战场上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你们这些小家伙照顾好自己就行……这条狗绝对比你们命大!” 五月没有冲男巫无能狂怒的大吼大叫只是默默站起身晃着身上的赘肉慢吞吞走到男巫脚边然后抬起后腿滋。 “噗嗤!” 两位女巫笑成一团。 那名身材高大的男巫则气得跳脚。 五月大人若无其事的摆了摆尾巴一点也不担心被人踹。 …… 几头狂暴的妖魔厉声尖叫着在半空中挥舞着爪子试图将数百米外那头僵尸抓成一把碎肉末。 但立刻它们就被僵尸举起的双拳拳缝里逸出的几丝力量绞的粉碎。 公孙病双眼中泛起一丝血色嘴角慢慢扯起、咧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哈!” 祂吐气发力双臂青黑色的筋肉暴起举起的双拳用力砸向眼前的虚空。远处城墙断裂处燃烧的大柳木发出不详的呻吟柳枝被这股力量扯着齐齐飘向城外;左右城墙之上也闪烁着剧烈的色彩那是守护法阵受到外在压力后的表现。 至于距离铜甲尸稍近一些的妖魔原本用力挣扎还能在地上翻滚时减缓速度但在那双拳头砸下来的瞬间它们惊恐的发现刚刚陡峭的山坡骤然变成了无底深渊。 深渊之底仍旧是那双巨大的拳头。 而它们只能惨嚎着速度极快的坠落深渊然后在半路化作片片血花。 …… “这就是纯粹的力!” “这就是极致的力!” “让空间塌陷让万物坠落让光线都为之扭曲的力量!” 伊丽萝丝已经放弃修补不断在空间波动中被扯烂的蛛网把自己挂在一根粗大的肉须上倒吊着看着远处战场中心那激荡的力量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当初为什么会选择黑暗与蜘蛛的本源呢……虽然对身材有好处而且平时也不那么累……但现在看来始终没有力量的本质令人着迷呐。” 巫妖导师乌利希爵士难得回头看了一眼这位黑狱中的盟友安慰的笑了笑:“任何道路的尽头景色都是一样的迷人……力量或者蜘蛛并无区别……至于我们现在看到的并非力量的极致光线也没有被扭曲那些扭曲只是空间扭曲后产生的错觉罢了。” “这竟然还不是力量的极致。”伊丽萝丝感觉自己有些自闭了。 同为大巫师她感觉对面那头死灵一拳就能把自己砸成小饼饼而她或许除了用蜘蛛网束缚、用毒液麻痹之外就只能凭八条腿的先天优势竭力跑路。 乌利希爵士正打算继续安慰一下大蜘蛛提升一下己方士气。 一声残暴的嘶吼就在众人耳畔轰然炸响。 它迅速回过头。 贝希摩斯正睁大一双猩红的小眼珠冲到了公孙病的面前。 “嗥!!” 人立而起的比蒙巨兽恍若一座大山足有数十米高站在它面前的铜甲尸犹如一个侏儒不好像一粒铜豆子显得渺小而脆弱。 “轰!!” 巨爪与拳头隔着很远的距离便撞击在了一起方圆数百米内躲避不及的妖魔与虫怪们惨叫着卷进力量的漩涡被碾成了肉沫。 “贝希…摩…斯!”巨兽毫不费力的压下自己的爪子嘴角扯起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用模糊的声音嘲笑着自己的对手。 公孙病则一语不发只是收拳挥拳然后再重重砸了过去。 轰轰! 乱石穿空卷起千堆血。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二十一章 黑白入玄 鼓舞士气 公孙病的拳头虽然并不快但是很有力。 他的每一拳都仿佛泥沼中起舞的祝师显得格外费力却又有一种异样的美感。而陷入泥沼中的猎物们只能在恐惧中嘶吼无力挣扎直至最后被沉重的压力挤爆变成一团团血浆。 黑狱古堡外的战线在公孙病的加入后很快向着有利于巫师们的一面发展。 五人一组的猎队纵横战场有剑客挥舞着大剑奋力冲杀有武者战意滚滚拳意冲天有各色魔兽灵物掠场侧翼当然更多的巫师选择最传统的方式在战阵庇佑下翻动着法书大声吟诵咒语。 咒光四射五颜六色的魔法光辉几乎盖过天空两轮太阳的光芒。 城墙后预备役的巫师们也并未专职等待许多人协助断墙处的巫师团反复释放‘烈火咒’压制那株被副校长的魔法变成‘火树’的大柳以及撑在断墙处的‘科托斯火巨人’。 即便如此科托斯巨人与大柳仍旧顽强的逆转着身上的咒语褐色的树皮与斑驳的绿影已经在它们脚下缓缓浮现——倘若没有城墙上巫师们的压制它们恢复的速度可能更快一些。 除了铜甲尸外战场上其他大巫师包括月下议会另外两位大巫师级别的上议员也发挥了很大作用。 魂不语紧随公孙病进入了战场。 他的手中把玩着几枚棋子黑白分明从塔楼落下的途中这位幽灵族上议员顺手丢出手中的那些棋子天地间骤然多了一副半透明的巨大棋盘。 那棋盘在众目睽睽之下旋转着不断涨大须臾间便笼罩了方圆数里的范围。 “黑白谁能用入玄 千回生死体方圆。” 伴着这不知是咒语还是感慨的声音那棋盘当头一落将下面方圆数里内的妖魔一气罩了进去而后魂不语合身一扑与那些妖魔一起消失在棋局中。 外人观之那棋局中黑白分明虽无棋手而棋子自移。仔细端详便可以发现那些白棋子分明就是一头头妖魔的形状而那些黑棋子每一粒都倒映着魂不语的模样或哭或笑或惊或怒或掩卷而思或沉吟不语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黑白子移动飞快只是片刻功夫白子便被黑子连屠数条大龙就连落入边角的气眼也没能躲过在棋盘莫名变更的规则下被一颗颗吃掉。 当最后一粒白子消失黑子哗啦啦簇拥着消失在棋盘的一角。 巨大的、半透明的棋盘便再一次笼罩了一片天空然后继续旋转、涨大一放一收重复着之前的过程。 整个过程不含丝毫烟火气但灭杀妖魔的速度首屈一指甚至不逊于那道分化千百道青光的飞剑。 与两位前辈不同。 苏施君原本打算呆在城楼上安安稳稳的施法。 她铺开一张华丽的大纸威廉捧着笔架米尔顿端砚磨墨女巫目光在那笔架上逡巡许久最终选定了一支兔毫小笔饱蘸了墨汁随手在纸上画了一只吊睛白额大虎。 收墨停笔之际那老虎竟晃了晃脑袋而后嗷呜一声仰天大叫数声在纸上做左右扑击状气势汹汹。 女巫微微蹙眉屈指在纸上敲了几下。 那老虎呜呜着迈着小碎步施施然跑出画纸然后停在女巫脚边翻身露出肚皮还乖巧的舔了舔爪子一副我很可爱不要让我上战场的姿态。 苏施君垂下眼皮瞅瞅手中笔墨再看看脚边那只更像猫的老虎沉默片刻最终摇摇头低吟一句: “画虎画皮难画骨画人心逐世人情。” 语毕女巫丢下那支兔毫款款走下高塔摘下身后一支狐尾化作大毫蘸了蘸漫天血气就着双日涂抹的灿烂阳光顺势一挥血气酣畅淋漓一蹴而就。 停下笔便有一头血色厉鬼嚎叫着在半空挣扎而出往下一跳落入蜂拥而至的妖魔大军之中肆意厮杀起来。 女巫满意的点点头。 有了第一只恶鬼便有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越到后面她绘制速度越快及至后来只需蘸满血气的狐尾笔随手一甩在空中甩出斑斑点点血花那血花落地后便自动化作一头头狰狞恶鬼与妖魔大军厮杀。 只用了很短时间女巫麾下便有了三千恶鬼无数战兵。 而后她又画了一面大鼓倒提狐尾笔以作鼓槌挥舞着衣带击打鼓面鼓、舞齐作声势大振连带着外堡前作战的巫师们也昂扬了斗志抖擞起精神。 …… “真是令人惊叹的技巧。” 乌利希爵士赞赏的看着远处那一幕幕场景丝毫不掩饰自己可惜的心情:“月下议会五大氏族每一部都承袭着上古的传奇……它们原本可以是我们的天然盟友。” “天然盟友?” 苏甲德用嘶哑的声音咔哒着下颌语气中浓浓的不满:“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已经这么大年纪竟然还相信‘天然盟友’这样的字眼儿。” “我只是想起了曾经教过的一个学生”乌利希爵士声音温和目光越过外堡城墙断裂处似乎看到了正在与副校长及四位院长对峙的几位大海妖语气中充满了怀念: “那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巫妖虽然年纪很小但已经有了足够的魄力与能力……你知道吗她竟然有勇气孤身离开枯黄之地登上那艘迷雾号。” “听上去确实很有勇气。”苏甲德歪着头看了巫妖导师一眼:“但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她?” “看着对面那些优秀的年轻巫师我忍不住想他们中有多少可以比肩我那位学生的……巫师们浪费了太多好苗子……只要有合适的引导他们终将是我们中的一员。” 说话间巫妖导师迈步向前脚下浓厚的阴影如乌云般扩散须臾间便化作滚滚黑潮冲向城头方向。 黑狱外堡之前一道青蛇嘶鸣着人立而起张开口吐出道道寒流化作一道无形堤坝挡在那滚滚黑潮之前。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三狩 “砰!” 石慧副校长的魔法并未如愿以偿落在三位大妖身上。一条布满暗绿色六角形鳞片的蛇尾从迷雾号船舱中倏然蹿出与女巫白皙的手掌轻轻撞在一起。 双方的力量一碰即收但仍旧卷起一股庞大的魔力波动向四面八方扩散。 仿佛狂风吹过燃烧的原野这股魔力波动首先将锲形飞地间燃烧的火焰吹的更加狂躁与暴虐火苗几乎舔舐到迷雾号的船舷。 但随即一股莫名的阴雨在狂风的末尾悄然浮现无声无息的落下雨滴细小可比春雨但雨气之浓却胜过仲夏时节的滂沱暴雨。 …… “这就是传奇的力量啊。” 姚教授尚未正式下场所以完整看到了这一幕他伸出胳膊摊开手掌感受着空气中那抹熟悉的细密凉意微微叹口气:“……一举一动都在拨弄编织成法则的维度;每一缕气息都蕴含着自身的大道之理。真是令人向往的境界呐。” “如果你愿意……嘶嘶…每时每刻都可以感悟…甚至我可以赏赐你一滴真血……嘶…真正的传奇巅峰的真血……” 伴随着那抹细密的凉意一个阴冷的念头缠在了姚教授的手腕上仿佛被一条蛇的信子舔舐着即便老练如姚教授后背也一阵发凉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那个念头所传达的话语却又充满了诱惑仿佛伊甸园里蛊惑夏娃吃掉苹果的那条毒蛇: “……嘶嘶…我可以感到你距离那个境界只有一步之遥……回来吧三狩……第一大学的伪君子们惧怕你的突破……那些老古董设置的条条框框只是为了维持祂们卑劣的优势……回来吧三狩为了杀戮、为了美味、以及那突破一切的畅快……” 姚教授眼底的暗红忽隐忽现伸出的手臂上那层宽大的袍袖骤然破碎化作片片暗红色的蝴蝶飘摇着缓缓落地。 枯瘦的手臂上根根青筋暴起扯着他的五根指头一点一点收拢、握紧看上去只是抓了一把空气但这一举动却不亚于攥住了一座小世界。 噗。 耳畔似乎响起一声轻微的破裂缠绕在姚教授周身的那股阴冷气息随着这声破裂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轻吁了一口气缓缓放下胳膊一侧袒露的手臂让他的模样稍显轻佻但教授变幻莫测的表情却将那丝轻佻驱逐的干干净净凭空多了几分诡异。 “你懂个屁的突破!”狰狞的面孔率先浮现咬牙切齿着:“一滴真血?你怕不是在馋洒家的身子!” 旋即狰狞隐去换成一副慈悲祥和的面孔低眉垂首喃喃自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梦幻泡影……我法不有为有为非我法…” 偈字还未念完教授脸上的慈悲便迅速隐去表情化作一片漠然‘他’淡淡的看了迷雾号一下然后又瞥了内堡城墙一眼。 城墙上若愚副校长笑了笑冲姚教授微微颔首旋即将目光落向石慧女士所在方位。 …… 淅淅沥沥。 狂风卷来的阴雨还未洇湿墙上的青砖便停止了与之一起歇息的还有之前被石慧副校长一道‘五行颠倒’燃起的熊熊大火。 只是转眼间锲形飞地间那些燃烧的柳条便恢复了青翠的模样而且似乎变得更加郁郁葱葱。繁盛的绿色海洋重新托起三艘大妖船船上的妖魔战队们也重新找回了嗜血的勇气嗷嗷叫着顺着那一根根扎在城墙边缘的柳条向四周城墙发起进攻。 “不要发呆啊混蛋们!” “细皮嫩肉的小女巫正等着大爷们宠幸呢!” “冲!冲!冲!” “吃!吃!吃!” 与之相似城墙上守御黑狱古堡的巫师猎队们也在飞快调度着不断修补守护法阵出现的缺漏斩断那些扎在城墙上的柳条猎杀任何靠近的妖魔。 “占卜团命令!火烈咒三段延伸释放!嵌合大风咒!” “预备……放!” “匪风发兮!” 五位巫师齐齐举起手中的法书大声吟诵道:“大风觱bi发bo终风且暴!” “叔在薮!”另外五名巫师随即站出举起手中的法书:“火烈具举!” 又是五位巫师齐声大吼:“匪风飘兮!” “叔在薮!火烈具扬!” “终风且曀!” “叔在薮火烈具阜!” 十数位巫师联合施展大型风火魔法城墙之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这样一组队伍召唤出一道道火龙、火猪、火鸦、火猴、火鸡等诸多形态的元素生物咆哮着、盘旋着在大风的催促下扑向城墙下那一根根纵横交错的柳条。 “呼……” 迷雾号的船舱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不愧是第一大学的副校长呢……只看这份对力量的掌控程度你距离那个阶位也不远了吧。” 石慧女士站在船首像前没有一步后退只是表情与之前相比郑重了许多。 “海妖王”她低声念出了那个名字:“……相柳。” “surprise!” 一个车斗大小的蛇头倏然蹿出船舱顺着船舷滑下去绕过船底再爬上甲板如此反复盘绕数圈才将脑袋对准迷雾号正前方的女巫。 迷雾船长、瞭望者古斯塔夫·达伦、篡时者马克·布里盖特三头大妖魔匍匐在巨大的蛇头之下仿佛甲板上三块不起眼的苔藓。 船首像上的蛇发们则一反平日的胆小嘶嘶着伸长脖子想要舔舐那头大蛇身上的鳞片但这一次换船首像女妖装死了她紧闭着双眼假装自己是一块石头。 “嘶嘶”海妖王吐着鲜红的信子阴冷的声音仿佛一条条油腻的小蛇钻进女巫的耳朵里让她皱眉不已:“……是不是以为我还在马里亚纳海沟睡觉呢?嘶嘶……骗你们啦!!嘶嘶那里只有我蜕下的一层躯壳!” “真恶心”石慧撇撇嘴伸出小手指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的朝旁边弹了弹:“除了你自己没人会觉得这是个多么聪明的做法。” “我只是催你快点出来……早点打死你早点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 “你们影响我睡美容觉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二十三章 走脱的囚徒 “报!外堡中段城墙毁损严重短期无法修复!” “唔……外面有九位大巫师还有月下议会三位上议员足以牵制利维坦、贝希摩斯、还有乌利希那些老东西了。暂时无法修复也没关系……控制毁损程度即可。天上那两轮太阳情况怎么样?” “掌控太阳的席兹与两头北欧巨狼斯库尔、哈提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爱玛教授与罗帆大人正竭力周旋!” “让祂们维持住……天光大亮对我们也不是什么坏事。” “是!” “监测组报告!地底魔力波动已经越过峰值正处于平稳下滑阶段监测组未发现任何异常情况特此上报!” “嗯不奇怪大巫师们交手抽取了天地间太多灵机……那些被太阳激发的魔力也不例外。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 “是!” “唔等等既然监测组来了帮忙确认一下战场之外有没有什么新的情况出现我们派遣去调查那道白虹以及那头黑山羊的猎队传回什么消息没?” “没有监测魔法显示那支猎队正在进行远距离逐猎过程中未发生人员损失……” 黑狱古堡正堡一侧角楼中。 占卜团内往来巫师脚步匆匆不断上报新的战况以及发现的新情报同时传达占卜团的新命令。 从守御古堡的魔法阵修补到城墙上某几块青砖毁损;从一位大巫师刚刚施展了什么魔法到一位注册巫师跌倒擦伤了膝盖;从天上那两轮太阳移动轨迹到城外地狱方程式上有一颗索伦之眼被摧毁;如此种种事无巨细占卜师们将收集的信息汇聚起来推衍着战况的发展参谋堡内守御以及战场布局。 然后在数位大占卜师的协调下一道道调兵遣将的指令从这间屋子传出下发至黑狱古堡内每一支猎队甚至每一位巫师身上。 突然安置在角楼大厅四周的数颗巨大水晶球骤然爆发出深绿色的荧光但这份爆发一闪即逝旋即大厅中央的浑天仪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仪器里周天星斗在莫名气机的推动下缓缓变化。 “这是…”一位大占卜师揪着自己的山羊胡脸上显出几分苦恼。 “没错”另一位大占卜师叹口气:“对面也有传奇出现了……虽然这种情况早已在我们的预案范围内到底是个糟糕的消息。” “传奇呐”第三位大占卜师喃喃着最终摇摇头:“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来再等等。” “要我说就应该撤销占卜团外的隔绝法阵……这样我们就能更快更便捷的掌握战场情况而不是对面的传奇降临在距离我们近在咫尺的地方我们还一无所知。” “不要说气话。占卜需要纯净的环境战场因果纠缠太严重对我们没好处……此外隔绝法阵也可以保证更多占卜师的安全……” “报……!!” 急促的脚步与高声呐喊在隔绝法阵之外响起打断大厅内的讨论。短暂检测后一位黑袍巫师便被送至几位大占卜师面前。 “内堡急报!!” “海妖王相柳出现在内堡城前!正在与副校长石慧大人对峙中!副校长大人颠倒五行的魔法被打破大柳树与多臂巨人科托斯身上的火焰正迅速熄灭!!” “报!!”另一份急报传来。 “狱卒管理处急报!大海妖冰山与星空学院孙院长的交手打碎正堡内数处牢房有一十三头妖魔走脱其中三头处于蜕变期随时可以进阶大妖魔!另有一位违反《巫师法典》被判处无期的女巫也不见了踪影!” “管理处提醒走脱妖魔中包括一头被占卜团特别标注过的‘米戈’走脱女巫也为占卜团特别标注!” “以上!” …… “吼!!” 一头巨大的白熊人立而起双爪从上而下重重压了下去与之相对则是一位看上去年纪稍大但浑身肌肉虬结的年老武者。 “轰!!” 双拳与双掌撞在一起周围传来剧烈的振动空气隐约响起令人心悸的声音仿佛玻璃破碎。 漂浮在半空中的‘石山’颤抖着表面浮现一道道皲裂的痕迹;许多靠近两位大巫师交手范围内的柳条被强大的气息搅的粉碎。 “砰!” 一条粗大的蛇尾忽然从石山上滑落悄无声息插入两位大巫师的交手范围内在所有人包括大白熊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用力一抽重重抽在了星空学院院长的身上。 噗! 孙起狂喷鲜血仿佛一颗炮弹般被重重砸回正堡城墙断裂处。或许知道自己直接撞在断墙处会扰乱还未完全恢复的防御法阵星空学院的院长在半空中含气吐力硬生生偏移了方向落在一片看上去颇为结实的牢房墙壁上。 “该死的长虫!!” 石慧眼睁睁看着相柳在与自己对峙的同时竟然还敢偷袭己方巫师——尤其她刚刚放的狠话还未落音——顿时勃然大怒怒叱一声伸手便向前一抓。 白皙的小手看上去似乎还没那巨大蛇头上一片鳞甲大但那一抓之下整片天地都被囊括在手掌之内包括蛇头、迷雾号、甚至其他几艘大妖船。 “喂喂有点犯规啊!” 冰山船长歪着脑袋向后嚎了一嗓子它不敢直接抱怨相柳大人插手自己角力但吐槽第一大学副校长两句还是没关系的。 “稍微控制一下范围……不要把黑狱打碎。”石慧身后也传来若愚副校长低声的叮嘱女巫闻言手底微微一顿手掌笼罩的范围稍稍缩小几分只囊括了那颗巨大的蛇头。 蛇头吐着信子冷笑着任凭那白皙小手攥住自己的脖子。 “有种你把我这个脑袋捏爆哇!传奇毁灭的余波不要说你们这座小城堡就算这座世界都要消失一半吧!反正烂命一条不怕跟你同归于尽!” 它似乎有恃无恐口吐着芬芳肆无忌惮的挑衅着女巫:“哦我忘了你是个雌儿没种儿……哇嘎嘎嘎…” 匍匐在甲板上的几位大妖魔悄悄打了个寒战几块‘苔藓’缩的愈发小了些。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二十四章 细线的尽头 疯狂、猖狂、丧心病狂这些词是巫师们用来形容妖魔时经常使用的词汇。 即便如此环绕锲形飞地的巫师们也很难理解那位海妖王为何如此嚣张——即便祂是一位传奇巫师——理论上妖魔的阶位越高与巫师们的状态就越趋同也就是俗话说的‘变得更加理智’。 海妖王作为传奇阶位的大妖魔正常状态下应该与石慧女士或者若愚先生一般无二冷静(冷漠)、睿智(狡诈)、小心谨慎(贪生怕死)。 但眼下祂却像失心疯一般表现的与普通妖魔一般无二狂悖上头肆意妄为不知礼貌与理智为何物。 当然这种状态也更符合巫师对妖魔们的一贯认知。 听到海妖王的挑衅。 石慧副校长怒极反笑冷眼看着手中蛇头然后扫了一眼周围战场语气冷漠道:“这里交给你们了……我们的战场不在这里。” 前一句话她是对内堡城墙上的若愚老人以及正堡断墙上的几位院长所说;后一句话她是对手中攥着的蛇头所说。 话音未落女巫攥着蛇头的手上一枚戒指骤然碎裂化作点点荧光从半空中落下仿佛瀑布般洗刷着空间最终洗刷出一点黑芒出现在女巫与蛇头之间。 与此同时天地间突兀涌出一股巨大的吸力。 那点黑芒一闪即大须臾间便从针尖大小涨成篮球大小变成一个漆黑的球体漂浮在半空中。 那是一种似乎可以吞噬一切光明的黑。 “嘶嘶……这是…” 蛇头嘶鸣着怪叫着在女巫手掌间挣扎着似乎想要摆脱束缚但那黑色球体上涌出的巨大引力却像无数根长满吸盘的触角将其牢牢困住。 在旁观者看来石慧副校长攥着蛇头的手臂正在那股引力之下被诡异拉长整个身形也正缓缓扭曲与那蛇头一起被扭成细长的螺旋状最后双双化作七彩的信息流投向那黑色球体之中。 就像一株根系发达的藤蔓被连根拔起。 随着蛇头消失在黑色球体中迷雾号的船舱中、甲板下蜃楼号的船帆与船首炮口中漩涡号身上的海螺与藤壶里还有冰山——现在应该称之为‘石山’——山间裂隙与山底石盖下一道道七彩流光同样被那些‘黑色的绳索们’揪出、捆着一齐没入那黑色球体之中。 当然那黑色球体并非什么东西都要吞进去。 除了海妖王与石慧女士之外也就迷雾号的船首像女妖因为满头蛇发与海妖王的气息有些许关联被那黑色球体硬生生拔走几根痛的她龇牙咧嘴却又努力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其余诸如船舱、甲板、桅杆、包括挂在船首像女巫耳边的一盏绿油油的气死风灯都未受到任何影响。 那灯中火苗甚至连闪都没闪烁几下。 正堡左侧断墙城头。 姚教授漠然的面孔隐去重新浮现了慈悲面孔轻叹一声:“何苦来哉……” “活该!”狰狞面孔挣扎着将那份慈悲挤了下去冲着悬在半空中的漆黑球体恶意笑道:“那条长虫一贯嘴臭今天该让它知道出门不刷牙的后果了。” “聒噪。”漠然的面孔再次压制下其他两道意念冷冷的看向迷雾号甲板之上向前踏了一步:“一打三……稍微有点难度。” …… 身上的压力悄然散去。 迷雾船长没有立刻抬头而是缓缓舒展开身体慢慢从甲板上爬起来。它摘下兜帽平日打理整齐的鬓角稍显凌乱沾染了一些尘土只有眼底那份暗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比往日更加深沉。 海妖们的同盟来自枯黄之地的两位大巫妖瞭望者古斯塔夫·达伦与篡时者马克·布里盖特也紧随船长身后悄悄爬了起来。 “这就是你们闯进黑狱的底气吗?”古斯塔夫·达伦被称为‘瞭望者’自然比普通大巫妖们的视野更开阔看的更远一些:“用一位传奇拖走另一位传奇……很低效但确实有效。只不过你们还有第二位传奇吗?” 说着它望了一眼仍旧站在内堡城墙上的若愚老人微微低头以示尊敬然后轻声道:“第一大学可不仅仅只有一位传奇。” “事有不谐我们脱离战场并不难。”纂时者马克·布里盖特尤其擅长钻时间与因果的空子在巫师界号称最难捕捉的妖魔曾经在十数位大巫师联手设置的陷阱中桃之夭夭此刻点评自然底气十足: “……但你们还有那些囚徒、那些黑暗巨兽们很难逃过学校的追猎。这不是一门划算的生意。” 迷雾船长没有回头看向两位盟友。 它的目光越过内堡城墙越过若愚老人的肩头越过老人身后那宛如星空般迷人的屏障仿佛看到一株高大的古树正在魔力的拂拭下欢愉的颤抖看到几枚果子在枝头微微摇晃。 片刻之后它才回过神。 “生意?事到如今你们还以为这是生意吗?”迷雾船长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笑声:“如果是赔本的生意你们为什么会来?” 纂时者与瞭望者沉着脸表情有些难看。 船长没有继续讥讽自己的盟友们话锋一转忽然追悼起当初为了锚定黑狱世界在时间线前置作战中被巫师们捕获然后献祭的那些妖魔。 “迷雾多罗、迷雾卡特、迷雾诺斯都是好孩子。”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还有冰山弗兰诺斯、漩涡鬼索……你们知道吗?漩涡那厮打算升鬼索担任三副……还有死亡先知你们的死亡先知希普顿修女如果没有记错她不止一次被称为枯黄之地的未来之星吧。” 两位大巫妖脸色愈发难看。 迷雾船长似乎感受到了盟友们糟糕的心情语气忽然欢快起来:“所以说你们觉得我们几个大海妖有能力、有意愿献祭自己的孩子……甚至枯黄之地的未来之星吗?” “就像许多占卜书里讲的那样。” “我们只是揪起了视线中的一根线头却不知那条细线的尽头是悬在我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二十五章 都是意外 “砰!” 沉重的撞击声在不远处响起打断迷雾船长与两位大巫妖的谈话。它皱着眉回过头看着那道在烟尘中缓缓站起的身影。 “你把我的船撞坏了。” 迷雾船长语气平静的说道:“其实我们不算敌人……如果我说我不小心梦游走错地方了你相信吗?” “信为什么不信。”姚教授咬着烟斗抖落袍子上的灰尘漫步走向三位大妖魔态度冷漠的回答道:“但就像不小心闯进三叉剑办事处的蠹贼……虽然是无意的却并不影响三叉剑们将其逮捕归案。所以迷雾还有另外两位你们都被捕了。” 几头刚刚从船舱钻出甲板的妖魔看到近在咫尺的红袍子大吼着冲了上去然后不出意外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给迷雾号新增了几处断壁残桅。 “就不能稍微通融一下吗?”迷雾船长瞟了一眼船上被破坏的痕迹非常诚恳的摊摊手:“就像那些冒冒失失的孩子所做的事情一样……这真的是一个意外。” “你可以在黑狱中忏悔的时候慢慢考虑这个问题。”教授回答道。 旁边纂时者马克·布里盖特向前一步。 “呵忏悔?!”它拄着长长的法杖杖头微向前倾若有若无的对准不断靠近的九有学院院长大人冷笑一声:“像你一样吗?昨天大家还坐在一起品尝‘记忆’的滋味今天就披上袍子假装自己是一个巫师……我该怎么称呼您呢?第一大学的姚教授……九有学院的姚院长……又或者大妖…三狩?” 姚教授停下脚步把烟斗从嘴边拿开低头给烟锅里塞了一簇金黄色的烟丝。 半晌他才咬着烟斗重新抬起头。 “三狩?”他的目光挪向马克·布里盖特喷出一股浓郁的烟气脸上表情由冷漠变为慈悲慢慢回答道:“真是个令人充满回忆的名字……只不过我们不一样。” “忏悔也是需要真正勇气的。”他转头看向迷雾船长与另外一位大巫妖表情由慈悲转为狰狞:“另外我现在姓姚女兆姚……不叫三狩谢谢。” “哇哦哇哦。” 迷雾船长向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举起双手:“看样子你的状态并没有好转多少……你确定留在学校有用吗?” 姚教授没有说话。 但他的三幅面孔转化的越来越频繁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冷漠、慈悲与狰狞便先后浮现十数次烟斗中冒出的烟雾在他周身缭绕着愈发让他的面容变得模糊不定。 “砰!”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左侧斜斜飞来重重砸在迷雾号的船舷上断裂的木头四处飞溅几可比拟炮弹在空中划出可怕的啸声。 迷雾船长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船冲那道身影吆喝道:“喂这里是迷雾号不是漩涡号……你们打架为什么会打到我的船上!” 砸在船舷处的高大身影缓缓站起身看向正在对峙中的姚教授与三位大妖露出一张布满细密鳞片的暗绿色面孔细软的触角仿佛胡须般在它的下颌与脸颊间蠕动隔着半透明的眼睑那双猩红的眸子泛出奇怪的桃红显出一种病态的神秘感。 呼! 一根细软的触角从它下颌伸出仿佛一条拥有生命力的鞭子将落在不远处甲板上的一顶三角帽卷起呼的一下又缩了回去宽大的手掌探出将那顶帽子稳稳的捞仔手中。 然后它抓着帽子扣在胸前向甲板上的主人微微示意。 “非常抱歉”漩涡号的船长大人声音低沉说话时颌下的软须总在四处乱动身上破旧皮甲间挂着的海藻与贝壳又时不时叮呤咣啷掉落这让它的道歉显得很没有诚意: “这是个意外那个老太婆脾气坏得很……” “意外呵呵又是一个意外。”姚教授左肩涌动着一团烟雾烟气缭绕间依稀可见眉眼五官狰狞着面孔满脸嘲讽:“海妖们已经堕落到只会找借口的地步了吗?” 吱呀。 漩涡船长后方半空中突兀出现了一扇木门被人推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巫弯腰从门后走了进来叉着腿站在半空中俯瞰甲板的男巫与妖魔们。 正是阿尔法学院前任院长蒂尔达·斯特兰奇。 “老太婆?!” 她小声重复着这个词低头看着漩涡船长眼神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以为相柳那厮刚刚发疯胡言乱语只是个意外情况……看样子所有海妖都疯了。” 说话间女巫举起一只胳膊张开的五指间跳跃着醒目的电芒与火花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正在她的掌心不断涌动。 “……所以毁灭吧渣滓们!!” 五道由电光组成的雷龙浑身滋啦啦尖叫着露出狰狞的面孔与尖利的爪子从半空落下恶狠狠扑向甲板上的几头大妖魔。 因为之前用词不够谨慎的缘故漩涡船长获得了最多的‘照顾’足足有三条雷龙向它绞了过去。 剩下两条一条扑向迷雾船长另外一条扑向两位大巫妖。 巫妖们挥舞着法杖用魔力塑造出一张张细密的屏障将那条挣扎的雷龙束缚在半空中;迷雾船长也未硬扛这道强大的咒语而是召唤出一小片浓郁的白雾将其淹没那条雷龙从半空中扑下钻进白色雾气雾气中隐约响起狂暴的嘶吼与撞击声。 片刻之后迷雾船长脚步轻快的走了出来身后已经没了雷龙的踪迹。 当它这一次出现在甲板上时漩涡船长与阿尔法学院的前任院长大人均已不见了踪影而原本姚教授所在的位置则出现了一头有着三个脑袋八条胳膊恍若变异猩猩的怪物。 两位大巫妖正举着法杖满脸紧张的与那怪物对峙。 看到迷雾船长出现那头怪物左侧面目狰狞的头颅歪过来张开满口獠牙冲它恶狠狠的咆哮了一声。 “善哉善哉。”怪物右侧的头颅低垂胸前双手合十低声念叨着。 “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把这艘船拆掉了。”怪物中央的头颅抬起露出一张表情淡漠的面孔声音与姚教授一模一样:“……既然你出来了那我们一起拆吧。”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二十六章 真假传奇 “那就是巫师与妖魔的传奇吧。” 伊丽萝丝感受着远处那两道一闪即逝的庞大魔力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的表情:“真的是很久很久都没触摸过那样的力量了。” 作为与一座世界相伴而生的古老存在伊丽萝丝在祂的世界曾经也拥有相当于传奇巫师的实力。只不过随着祂被巫师俘虏投入黑狱在环境变动与黑狱的消磨下祂的力量不断降低至今只能算一位比较出色的大巫师。 这是祂最心心念念的一件事黑狱中有资格的囚徒们几乎都听祂唠叨过这件事。每每遇到什么难以处理的麻烦伊丽萝丝都会怀念一番自己曾经的辉煌向听众们吹嘘那份力量的伟大。 感慨之后悬在腹部的蛛丝悄无声息的断开。 伊丽萝丝一个翻身轻巧的落在了地上八根细长的蛛腿牢牢踩在一群死亡骑士的头上任凭它们麾下的骷髅战马不安的蹬蹄、嘶鸣。 苏甲德一面驱使着行动迟缓的亡灵们向战场边缘涌去一面看着正与巫师们战作一团的贝希摩斯、深津良子、乌利希爵士等大妖魔并未对消极作战的蜘蛛女王表示不满。 直到听到祂的感慨后这位在黑狱世界呆了很久的大巫妖才缓缓回过头看了大蜘蛛一眼:“真正的传奇不会被这座世界所束缚……这也是为什么巫师们关在黑狱里的囚徒最高只有大巫师阶位。” 这是在正面质疑伊丽萝丝的说辞了。 玉色背壳上的美女脸上露出几分羞恼:“传奇就是传奇……哪有什么真假之分!” “不有区别的。” 耿直的大巫妖试图向这位异世界的土著神灵传授一些巫师们的常识异常认真的回答道:“凭依着一座世界而成就的传奇就像倒影在井里的月亮看上去与天上的月亮一样漂亮但却被虚幻所包围一捞就碎。” “真正的传奇不论在哪一座世界都拥有传奇的力量。即便被其他传奇巫师击败也不会被某一座世界束缚……甚至古代巫师也只能镇压、驱逐而很难杀死一位传奇。” “所以我还活着呀。” 伊丽萝丝嘟囔着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光溜溜的骷髅脑袋终于意识到自己没办法跟它正常交流于是立刻转移了话题:“……你知道那位海妖王的来历吗?” “那是一位伟大的存在。”苏甲德简单评价道——它或许耿直但绝不愚蠢不会在背后随便评论一位传奇阶位的大妖。 尤其某种程度上那位传奇大妖还在帮它越狱。 与苏甲德相比自诩曾经也是传奇的伊丽萝丝在‘敬畏’方面就迟钝多了大大咧咧说道:“我只是觉得……你有没有觉得那位海妖王大人的举动很奇怪啊……明明可以正面牵制两位传奇帮忙打破黑狱古堡的防御法阵……却随随便便挑衅一位发怒的女士结果被人拽进小黑屋决斗……” 虽然是一个骷髅但苏甲德仍旧感觉自己的嘴角在剧烈抽搐。 身边这只大蜘蛛就差指着海妖王的鼻子说祂脑子有问题了这该死的谈话平生第一次大巫妖失去了冷静咔哒着下颌打断大蜘蛛喋喋不休的抱怨大声说道: “这就是巫师与妖魔!” “哈?”伊丽萝丝一脸茫然。 大巫妖稍稍缓了口气——虽然它不需要呼吸——然后抬起手推了推刚刚因为激动而有些脱节的下颌半晌才慢吞吞解释道: “巫师与妖魔之间不存在挑衅与仇怨有的只是大道之争。” “就像我们看到的那些囚徒……一个妖魔被关进了黑狱。一个暗无天日毫无希望在不断接近死亡的世界。” “它又有什么错呢?它只是顺从自己的天性想要活下去狩猎了过于强大的猎物而已……然后它就被巫师们捕捉、残酷的虐待甚至直至死亡都不得解脱。” “对那些长袍子而言我们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 “同样对于我们而言那些巫师同样也是一种错误……面对错误除了纠正别无二法。海妖王大人所作所为正是我们全体妖魔的楷模!” 大蜘蛛只是比较迟钝。 并非真正的愚蠢。 似乎意识到眼前这位大巫妖慷慨陈词背后的目的祂眨眨眼赞同的点着头小声‘哦’了两声然后转头看向远处城墙下的战斗干巴巴说道:“乌利希爵士也很厉害……” 苏甲德咔哒着下颌没有吱声。 远处。 乌利希爵士正张开斗篷宛如一只巨大的乌鸦在囚徒与妖魔大军的上方盘旋着巨大的阴影遮蔽了方圆数里沙哑的声音几乎响彻整座战场: “……希望、勇气、百折不挠、奋发向上这些美好的信念我们一直都有只是我们不屑于歌颂……为什么?因为它们会让我们感到孱弱与渺小!” “巫师之所以组成猎队狩猎是因为不敢单独面对狂暴的妖魔……因为弱小才聚集在一起……勇气、团结、互助呵呵多少懦弱假汝之名!而巫妖完全克服了这种天然弱点!一位巫妖就是一支军队!” “为了守护而杀戮的猎队与为了生存而杀戮的妖魔又有什么区别!” 巨大的阴影倏忽间从东面滑向西面任凭飞剑卵刺、青蛇狂舞、华丽衣裙飘摇都无法阻止它在空中大声的宣告。 仿佛在空中跳着古老的巫祝之舞乌利希爵士播撒下一片片狂热的种子每一个听到它祝祷之声的妖魔心底都鼓起了无限勇气感觉自己的爪子更加尖利牙齿更加锋利源源不断的力量正从心底涌出——这种力量并非虚幻即便距离有些远伊丽萝丝也察觉到附近囚徒们身上渐渐鼓胀的肌肉以及周身涌动的魔力。 不远处传来犹如击石般的清越咆哮伊丽萝丝认出那是一位被称为‘赤狰’的强大妖魔: “小的们不要浪费一位大巫妖为你们降下的祝福!” “冲啊!!” “撕碎那些甜美的食物让我们更加强大!”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二十七章 迷雾、巨眼与钟表 “赞美始祖!” “赞美始祖赐予我们勇气、力量与智慧!” “赞美始祖!” “赞美归于始祖荣光下的真妖、海妖、巫妖以及那些来自星空的客人们!” “赞美始祖!” “赞美我们脚下裂开的大地、头上升起的太阳赞美我们对面那座古老的堡垒让我们有机会直面内心最大的恐惧!” 乌利希爵士从空中落下匍匐在一座由尸骨与岩浆熔铸的祭台上双手高高举起仿佛托着某些无形的祭品它的声音落在大地之上显得沉闷而又洪亮: “我们祈求始祖庇佑!祈求始祖赐予我们勇气与力量!用红色的火焰与冰冷的血浇灌我们干涸的灵魂!” “赞美始祖!”战场上成千上万头妖魔齐声呐喊着咆哮着用巫师们的鲜血涂抹自己的面孔作为对始祖最大的虔诚。 “我们来了!”乌利希爵士猛然间站起身张开双臂拥抱着整片战场脸上露出狂热而又迷醉的表情: “背负起始祖的荣光是那样的沉重与光荣!” “在黑狱我们的灵魂无法回归始祖目光中那永恒的乐土!因此我们赞美始祖我们是在为自己祈祷。” “我们看见!这里不是我们的世界!” “我们征服!祷告是以始祖的名!” “赞美始祖!!” 伴随着最后一句吟唱的赞美亢奋与狂热的情绪充斥了所有妖魔的头脑中这是一场由大巫妖主导的巫祝仪式除了高阶妖魔受到影响较小之外包括那些从利维坦身上落下的虫怪们也被妖魔们燃烧起的情绪裹挟丧失了理智。 再加上高阶巫师们都被高阶妖魔们拖住了脚步黑狱守卫巫师们压力骤然增加伤亡也在不断提高。 确切的说是死亡率在迅速增加。 从新世界回归的猎队们拥有比联盟猎队更强的作战意志与更冷酷的作战精神。这种情况一方面让他们对妖魔侵蚀拥有更强的抵抗性另一方面也导致他们在面对妖化时态度更激烈。 很少有受伤的猎手愿意放下手中的法书接受治疗师们的麻醉与封印与之相比更多战士宁愿在与妖魔们的厮杀中战斗至最后一刻。 “多好的孩子们多好的种子……全被浪费在这片肮脏狭窄的世界。” 迷雾船长瞥了一眼不远处城墙下一位被围攻至死的年轻巫师抬手唤出一面盾牌抵挡住一道从天而落的雷咒另一只手顺手一挥将一条吐着毒烟的云龙掷向对面的姚教授同时漫声道: “你们这些做老师的难道不感到羞愧吗?或者说你仍旧对那些迸溅的血花感到兴奋?这可是个好消息……” 说话间站在它左右的古斯塔夫·达伦与马克·布里盖特两位大巫妖同时挥舞着法杖向姚教授丢出一道又一道诅咒。 显露三首八臂真身的姚教授捧着四本法书三个面孔同时吟唱着咒语毫不畏惧的应对三头大妖魔的攻击甚至还有余力发动反击。 听到迷雾的诛心之言姚教授左侧肩膀上忿怒的面孔愈发狰狞右侧肩膀上慈悲的面孔也愈发祥和只有中央那张淡漠的面孔自始至终没有太大表情波动。 “羞愧?不我们感到自豪。” 中间那张表情淡漠的面孔用冷淡的声音回答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了理想与信念而死已经强过无数碌碌而为不名一文的人生了……我为他们的选择感到骄傲。” “啧啧啧”迷雾船长砸着嘴巴连连摇头:“太可怕了……学校那些老巫师太可怕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竟然变得比那些老学究还死板教条。” 对面三首八臂的巫师没有说话而是用一串诛魔雷回答了船长的问题。 迷雾船长再次召唤出一团云朵似的迷雾接下了那串雷暴同时试探着问道:“真的没有谈判余地了吗?” “你们已经打进黑狱了。”姚教授简单回答道:“显露你们的真身……为了我们各自的命运竭尽全力吧。” 站在船长左侧的古斯塔夫不满的看了迷雾一眼手中法杖抡的更复杂了一些:“事到如今你还抱着侥幸心理吗?” 迷雾船长深深叹了一口气这让他周围的白色雾气更多了一些:“最糟糕的结果……原本我们几个只想趁那个老不死的家伙不在学校溜进来偷几个果子……却在那些大人物算计下变成了棋盘上的马前卒。” “想开点”大巫妖布里盖特声音轻柔的回答道:“正所谓过河的卒子可以吃车马炮既然已经湿了脚过了河……我们只能有进无退了。” “唯有如此了。” 迷雾船长说着周身骤然涨大恍若变成了巨人而后又倏然散开包括它身后白色的大氅、手上闪耀的戒指、还有青色的面孔、黑色的嘴唇齐齐化作一蓬灰白色的雾气。 这是一股有生命的雾气无头无尾却聚散自如规避几乎所有物理与魔法攻击。这是迷雾船长的真身也是它曾经面对传奇能够逃得一命的根本。 几乎同一时间古斯塔夫与布里盖特两位大巫妖也齐齐释放了真身。 古斯塔夫化作一颗直径十数米的巨眼被暗紫色的皮肤包裹着眼珠周围长满了仿佛章鱼触角般的肉须在半空中轻轻划动巨眼开阖间无形的精神压力弥漫四周。 布里盖特则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挂钟挂在那颗巨眼上空外壳饰满华丽的雕纹表盘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星型图案时针、分针、秒针三根长短粗细不同的指针正在盘中缓缓转动咔哒咔哒。 内堡城墙上。 若愚老人难得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几位大妖魔的真身真心实意的叹了口气:“确实……可惜了。” 话音未落他倏然皱起眉转头看向身侧。 空荡荡的城墙上突兀出现了一扇小门。 啪小门被人推开。 仿佛下锅的饺子几个身影噼里啪啦摔了进来。老人定睛望去却是一男一女一猫还有一个奇奇怪怪的灵体。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二十八章 观众席 时间向前回溯。 当黑狱中升起两轮太阳整座世界的魔力剧烈变化之时位于布吉岛贝塔镇步行街末尾一座临街小店里店主与他养的猫正凑在茶桌前盯着桌子上茶碗里清澈的茶水发呆。 店主原本不想发呆的。 他更愿意靠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打盹儿。 但屋子外喧闹的声音此起彼伏街面上的店铺一家接着一家被黑潮冲垮冲天的火光遮掩了太阳林林总总这些事情严重干扰着吴先生的小憩。 更糟糕的是黄花狸还隔三差五起身到他耳边咆哮一番让他把落到黑狱的郑清拎回来以免那小子惹出更大的麻烦。 几次三番先生不胜其烦。 无奈他最终只能勉强睁开眼睛。 然后一人一猫便凑到一口茶碗前开始发呆。 想要把掉进黑狱的郑清拎回来必须先找到他的踪迹对于精通占卜的先生而言这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很快茶碗里清澈的水面上便浮现出一支冒险小队在黑暗中踽踽而行的身影。 先生抬起胳膊伸出两只枯瘦的手指便打算探进茶碗里。 “等等!” 一只粉嫩的猫爪拦在了那两根手指面前黄花狸郑重其事的看着先生满脸认真:“黑灯瞎火万一认错人呢?先等等……” 它让先生捞人本就抱着给他找麻烦的心思自然不会让先生这么轻而易举完成这件事。只不过听到花猫的质疑后吴先生沉吟片刻竟然点头同意了。 黄花狸大为惊诧不由多看了那水中影像几眼以为自己真的走了眼。但任凭它瞳仁儿缩成一条线也看不出那一行身影有何异常。 这份惊诧很快便转化为好奇。 因为郑清等人已经来到一片枯树林林地上空氤氲的奇异色彩即便隔着一座世界那股由意识接触的熟悉感也呛到了花猫的鼻子。 “阿嚏!”它重重的打了个喷嚏眼泪花花的抖了半天耳朵才让颈子上的毛重新软了下去:“见鬼来自星空的臭味儿……” 吴先生饶有兴致的扶了扶眼镜看了茶碗几眼:“一头进化到极致的星之彩大概也有顶尖大巫师的实力了……挺稀罕的生物。” 黄花狸下意识伸出爪子探进水里挠了挠——对稀罕东西它一向很有兴趣——可惜它不是吴先生爪子伸进茶碗后只扰乱了水镜术的画面并没有如它所愿捞起一头星之彩。 “星之彩?”花猫憋着气这让它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黑狱里还有这玩意儿?不是说里面只关押了一头叛逃的黑山羊吗?” 先生伸手抚平被猫爪子搅起波纹的茶水。 “黑山羊幼崽不是黑山羊。”老人首先纠正了花猫的用词然后又认真解释道:“而且联盟对那头幼崽属于保护性监禁不是关押……毕竟一个能够抗拒本能拒绝尼古拉丝命令的眷属还是很有价值的。” 说话间茶碗里画面接连闪过几个片段。 包括郑清落入黑狱时那道横贯夜幕的白虹、追逐男生的黑山羊幼崽、追逐幼崽的蓝色大鱼、以及从黑狱世界极东深渊爬出的另一头黑山羊幼崽、还有黑狱古堡投射的那支由助教们组成的猎队。 在郑清一行人离开后河谷平原前的混战变成了两头黑山羊幼崽的大战而两支巫师猎队反而成了看客。 画面一转重新回到那片枯树林上空。 “至于这头星之彩”先生枯瘦的手指敲击着桌面眯着眼似乎在用力回忆着脑海中那些古老的记忆:“……唔有点记不清了……大概是我第一次‘出去’时身上沾的脏东西当时学校还没建好找不到地方所以先埋到黑狱里了……当时这座世界还不叫黑狱。” “一段时间不见没想到已经长这么大了……啧时间呐时间真是熔炼一切的最好的火焰。” 黄花狸没空搭理先生的感慨。 它盯着茶碗水面那抹奇异色彩眼神中的兴趣愈发浓郁。 先生所说的‘出去’自然不是普通的世界之外而是距离更为遥远的‘宇宙之外’存在于那种地方的生命稀罕自是不必说倘若能偷偷摸来定能从优格·索托斯那里换几个漂亮的泡泡。 正当猫冥思苦想怎样才能不动声色从黑狱捞出那条星之彩。 茶碗里倒影的画面中郑清已经端起符枪四处乱射将那片枯树林轰的木屑乱飞连带着星之彩也被轰出很多碎片。 “这个败家子”花猫已然将那条星之彩当成了自己的战利品眼看郑清乱来气的人立而起挥着爪子在先生身上连抓带挠:“确定了确定了你快把那小子捞出来吧……他这么随随便便使用禁咒的力量难道不违法吗?!回来你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吴先生歪着脑袋眼神古怪的看着花猫。 “违法?”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冷笑话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巫师法典》哪条法律对巫师个体使用禁咒有过规定……稍微沾点边的是对大威力魔法使用的限制但那条限制对现在的黑狱而言完全没有任何效力。” 分析完《法典》吴先生又将目光落在正举着符枪四处乱射的年轻男巫身上眼神有点微妙: “话说回来……法典对禁咒做规范原本不可能……禁咒之所以为禁咒就是因为它具有打破一切规则的效果……矛盾的是郑清身上那道禁咒恰恰又是‘秩序’的反映……这完全属于悖论……更有趣的是矛盾又是另外一道禁咒收敛的基本原则……你觉得这属于某个更大框架内的循环?还是另外一道禁咒的收敛原则……比如辩证?” 一番话听的花猫眼睛里直冒蚊香圈。 眼瞅着话题越来越向着某些更深奥的哲学内容延伸花猫连忙抬起爪子制止了先生进一步发散思维。 “打住!”它稍稍提高声音嚷道:“那些问题等你睡着了再考虑……现在你先想办法把郑小子捞回来!他们已经要跑的迷路了!” 先生沉思片刻最终摇摇头放弃追索那个一闪即逝的灵感目光落回水镜术上。 茶碗里水面的倒影中年轻的男女巫师正伏在一只巨大的黑猫身上背着太阳在一片荒凉的世界驰骋。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二十九章 地龙翻身 意外和明天你永远都不知道哪一个先来。 郑清不记得这句话是谁说的了但当他趴在黑猫背上看着身侧风景急速向后飞驰看着头顶两轮太阳绽放无边光辉不知不觉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这句话。 似乎从他接到第一大学入学通知开始意外就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在他的身旁——入学的专机闯入了一头妖魔;家里的‘小狗’是巫师界第一大美女‘生’的;养了许久的仓鼠不仅会说话而且打架还很厉害;更不用说他还学会了爆炸这门‘手艺’。 直到现在。 男巫低头看了一眼身下那道呈v字状的影子这是因为天上两轮太阳造成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在黑狱里‘明天’似乎比意外来的更早一些前几分钟还是漆黑一片的世界骤然间便升起了两轮太阳天光大亮。 当然也仅仅是早了一些而已。 就在男巫出神的很短时间内身下的黑猫蓦然打了个趔趄仿佛一只爪子按在了仙人球上另一只爪子按在了一个地洞里这种巨大的落差让黑猫疾驰的身子剧烈晃动着险些将它背上的乘客晃下去。 “稳一点!”郑清眼疾手快用力攥住黑猫颈间的长毛声音带了几分恼火:“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 他以为黑猫在跟两人开玩笑作为半只猫以及猫果树的主人男巫深知猫这种天生神经病患者思维有多跳脱即便身下这个大家伙看上去很靠谱的样子也有可能下一秒突然在满是石子儿的地上打个滚儿只为听身上‘小虫子’们的惨叫。 但出乎郑清预料黑猫并未扭头露出恶劣的笑脸而是骤然停下了脚步。 “发生了什么事?” 蒋玉的脑袋从郑清肩膀上探了出来说话时一股温润的气流蹭到了男巫的耳垂让他感觉整个人都有些燥热了。 这丝躁动来的快去的更快。 因为下一刻他就意识到黑猫为什么停下脚步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错怪身下这个老伙计了。 距离一猫三人数里之外一条数十里长的‘山脉’正在灿烂的阳光下蜿蜒前行横亘在一行人之前。那条‘山脉’行进间地动山摇坚硬的岩地仿佛化作了沙土与奶油被轻而易举翻卷出巨大的土浪向四周溢散。 一些飞溅的泥土甚至激射出数里、十数里之外落在地上砰然有声有几块就砸在距离黑猫不远处那股沉重的碰撞感极具视觉冲击力。 自然的伟大在这如山般壮观的生命伟力之下黯然失色。 “这是……” 郑清看着那道蜿蜒前行的‘山脉’看着山脉前段一圈圈如篦子般旋转过滤的口器看着山脉周身一节节环绕的厚重硬皮以及阳光下硬皮上流转的深色魔纹感觉嗓子有些发紧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黑猫没有回头但似乎猜到了男巫此刻心底的想法涩声回答道:“没错是地龙。” 身后传来女巫轻声的惊呼。 倘若郑清是女的他也想尖叫两声以发泄心底那股无端升起的不安感。只有在这种庞然大物前才能真正体会到生命的渺小与伟大。 地龙郑清是认识的第一节魔药实践课上李奇黄教授带大家进百草园郑清就见过这种爱在土里打滚儿的家伙。 只不过据他所知地龙只是一种低魔属性的生物以魔力及泥土中细小不可见的生物为食幼体约莫只有成人胳膊大小成年地龙可以长到数丈粗细、百米长短。 但眼前这家伙已经远远超过成年地龙的极限它周身涌动的魔力气机甚至与大巫师相比也不遑多让。 不知为何看着那条涌动的巨大山脉郑清莫名有点想笑:“这还是‘低魔属性’的魔法生物吗?” “魔力变异”蒋玉在男巫身后轻声说道:“在某些特殊环境下魔力会刺激生物体发生异变以维持种族延续……这条地龙应该就属于这种情况。” 郑清猜到了这个答案但仍旧有些难以置信。他印象中的魔力变异类似幽暗地底的生物长出红外探测的眼睛或者原本智力低下的白龙突然嗜好起高智商生物才能玩得转的魔法还有喜欢干净的黑龙、豢养苍蝇的绿龙诸如此类只是单独个体小规模的变异。 像眼前的地龙这样庞大的变异前所未闻。 “如果没有记错地龙喜欢魔力充裕的土地。”郑清看着远处卷起千百重泥浪的巨兽完全无法理解为何贫瘠的黑狱能支撑这种庞然大物诞生与成长。 “就像我们之前遇到的那种奇异色彩组成的生物”黑猫扭头看了男生一眼然后抬头看了看天空: “在原本的黑狱世界缺乏魔力与能量它们只能选择在地底靠近岩浆蕴含丰富魔力的区域蛰伏……但当天空升起两轮太阳整座世界的魔力骤然活跃之后这些蛰伏的庞然大物会第一时间苏醒进食弥补往日的亏欠。” “尤其地龙这样对梳理地脉、复苏地气有益的生物会受到世界意志的优先关注与特殊保护用书上的话形容就是会受到‘天意垂青’任何无端攻击它们的行为都会遭到世界意志的压制。” 听到黑猫这番话郑清原本已经举起上膛的符枪悄悄挪转了枪口免得不小心符枪走火下一秒一行人掉进天坑或者遭遇山崩。 “那我们怎么办?”女巫从黑猫背上站起身扶着男生肩膀向远处眺望——巨大的地龙不慌不忙的在众人视线中打着滚儿卷起一片又一片土浪方圆数百里一片狼藉想要绕过这片区域估计要花不少时间。 郑清简单计算了一番绕路需要的时间与等候那条地龙离开的时间似乎差不多。 正当他打算提出建议大家在原地等一等时。 黑猫颈间长毛骤然炸起。 下一秒黑猫脚下坚硬的岩石如同泥浆般翻滚、融化露出丝滑的剖面一张巨大的、仿佛绞盘般布满交错獠牙的口器豁然张开吞下了周围一大片泥土。 又一条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地龙。 黑猫以及猫背上的三道身影措手不及齐刷刷向那张大嘴落了下去。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三十章 任意门 “开枪!” “用血符弹!” “快开枪嗷嗷!!!” 黑猫的尖叫声在巨大口器中回荡震得郑清耳膜嗡嗡作响。 为了躲避那些纵横交错的獠牙它已经把身子缩到马驹大小郑清与蒋玉需要紧紧挨在一起才不至于从猫背上掉下去。 倘若在平日这种稍显暧昧的坐姿再加点旖旎气氛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最次郑清的脸蛋也会变成猴屁股脑袋像开锅的水壶一样冒气。 但现在巨大的螺旋状的口器吞足了食物正心满意足的向内收缩交错的獠牙仿佛粉碎机的滚刀旋转滚动着在众人头顶散发出森森寒意。 男巫的脸色被那些寒意刺的发白不要说冒热气能维持念头转动整个人没有彻底僵直已经是他神经坚韧的表现了。 黑猫一边尖叫着一边借着下坠之势后腿用力蹬在一根靠近的獠牙上——与一猫三人相比这根地龙的獠牙简直就像第一大厅里的立柱般粗大——强行中止了继续下落的趋势转而向口器另一侧撞去。 刺耳的声音惊醒了年轻巫师与黑猫一样郑清也完全不想在地龙胃液里尝试自己魔法的强度更不想一头撞死在不远处那蠕动着的、仿佛岩石般的巨大肉壁上。 说时迟那时快。 黑猫的尖叫声还未落音郑清手中的符枪已经轰然作响一道青光似缓实急撞在了地龙口腔内壁上紧接着黑猫带着三人也撞了上去。 耳边传来朱思的尖叫。 面前是疯狂涌动的魔力乱流。 郑清闭着眼咬紧牙关努力控制自己大喊大叫的冲动。与他相似蒋玉也没有出声但她胳膊紧紧勒着男巫的腰腹让他感觉自己肋骨似乎要断了。 猛烈的疾风迎面吹来在郑清耳边猎猎作响空气由浑浊转为清新黑猫身子微微震动一下停了下来。 郑清也终于找回勇气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们落在一处山前突出的岩石上一行人身后不远处刚刚缓过神的巨大地龙正张开大嘴无声嘶吼着它的口器一侧不知是脸颊还是脖子的位置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透过那个窟窿还可以清晰看到地龙蠕动的血肉与盘旋的獠牙。 顺着那窟窿的位置向远处望去更远一点的地方一条被打断成两截的地龙正诧异的同时昂起脑袋与尾巴似乎在困惑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黑猫瞥了一眼远处那条断做两截的巨兽再看看眼前这头快要发疯的巨兽表情与语气一样严肃: “虽然理论上地龙是一种性情温和痛感也不敏锐的生物……但你的符弹除了破坏力大之外还会对生物造成深入灵魂的伤害。这不是单纯依靠皮糙肉厚就能扛过去的。” 郑清咽了口唾沫拽了拽黑猫颈子间的长毛。 “那你还等啥快跑啊!”他仿佛骑马般夹了夹腿催促着丝毫没有与黑猫唱反调的打算。 黑猫翻了个白眼尾巴绕过两位女巫从后面轻而易举的砸在男巫的脸上脾气很坏的回答道:“睁开你的眼珠子看看……我们往哪里跑!” 郑清脑袋被黑猫尾巴尖砸的歪向一边顺势环顾左右。 目之所及大地之上除了两条遭到无妄之灾的家伙之外不知何时竟又冒出十多条巨大的山脉正在不慌不忙的蜿蜒、蠕动、翻滚。 这些巨兽们卷起的土浪一重高过一重空气里弥漫着大地深处浓郁的腥气;或许察觉到那条脸上被打了一个窟窿的地龙的惨叫好几条巨兽正昂着上半身饶有兴致的向这边张望。 郑清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四面八方没有一条安全的途径想要偷偷穿越就要冒着被那些土浪活埋的风险。 就在黑猫与郑清抓瞎的时候耳边响起蒋玉弱弱的声音:“我有一道任意门大家要不要碰碰运气。” 郑清与黑猫霍然回首。 女巫手中正拿着一支淡紫色的卷轴表情有些不太确定。 所谓‘任意门’是东方传统巫师流派们使用的名词对西方巫师们而言它有另外一个更加大名鼎鼎的名字——随机传送卷轴。 撕开这道卷轴使用者可以将一定数量的生命体从一个地方挪移到另外一个地方挪移地点并不固定挪移距离根据卷轴质量也不固定。 低阶卷轴只能让一个巫师挪移不足十里但高阶卷轴可以让一支猎队挪移上百里之远。据说还有一种战略型卷轴可以定点投放数十名、甚至上百名巫师。 蒋玉手中那支卷轴浑身呈淡紫色表面流转着繁杂的符文仿佛一条条活着的书虫卷轴边缘还嵌了金边搭眼一瞅就知道是高级货色。 郑清还在犹豫要不要浪费这么贵重的东西。 黑猫已经亟不可耐嚷嚷起来:“碰!当然要碰!只要挪出一百里外出了这些地龙的包围圈就算落点是泥潭沼泽我也能把你们捞起来……你这卷轴能挪一百里吧?!” 最后一句它有些狐疑的看了女巫一眼显然知道高阶卷轴的局限性。 女巫抿了抿嘴唇刺啦一声撕开手中卷轴。 “我也不知道。”她小声解释道:“这是老祖宗有一次过年给我的礼物……应该能挪移挺远的。” 说话间黑猫面前‘嗡’的一声冒出一道淡金色边框的小门门上还挂了一个抱着长戟正在打盹儿的门神。 被魔力激醒后那门神揉揉眼睛瞅了瞅面前的黑猫还有黑猫背上的年轻男女巫师。 “去哪里?”它粗声粗气的问道。 “嚯!”黑猫惊讶的甩了甩尾巴鼻子几乎快要贴到那位门神的脸上了:“还挺高级……我想去第一大学能去吗?” 门神瞥了黑猫一眼没有搭理它。 “去哪儿?”门神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目光直直看着女巫。 毫无疑问这道卷轴是与蒋玉绑定了的即便其他人抢来也没有办法使用。黑猫悻悻的扯了扯耳朵向后退了一步。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三十一章 门后 “哇!” “这是传奇巫师祝福过的卷轴吧!” “上面每一道咒文都充斥着肉眼可见的生命力如果让魔力充足的巫师使用完全可以凭借一座‘任意门’回到学校!” 布吉岛贝塔镇三有书屋茶桌上。 黄花狸半个脑袋堵在茶碗上看着茶水倒影出的画面啧啧称叹:“……现在的孩子们都已经这么豪横了吗?随便一次冒险竟然携带传奇级别的卷轴!” “豪横的不是孩子也不是某个巫师家族而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爱护。”吴先生脑袋向后仰了仰让自己躺在椅子上的姿势更舒服一些同时慢悠悠回答道: “至于想借助那道卷轴回学校可能性极低……一方面蒋玉同学魔力储备不足如果她也有颗禁咒种子或许还有可能;另一方面为了准备这次大战学校给整座黑狱世界套上了一层厚厚的枷锁战争结束前没可能借助类似卷轴逃离黑狱的。” “所以?”黄花狸的脑袋从茶碗上抬起瞄了店主一眼瞳孔眯成了一条线:“你还是能把郑小子从里面捞出来吧。” “捞出来自然是可以的但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吴先生拢了拢手似乎改变了之前的主意慢吞吞反问:“你还记得郑清那粒禁咒种子收敛原则吗?” 黄花狸沉默半晌。 “秩序。”它最终硬邦邦回答道。 “正确。”吴先生稍稍抬起眼皮目光斜斜的落在茶碗水面轻声说道:“野火烧尽了杂草洪水毁灭了世界……然后春天来临秩序才能重新建立。” “还有什么地方比一片混乱的黑狱世界更能为‘秩序’提供养分呢?” “养分什么时候都有”黄花狸摇摇头否定了先生的回答:“这不是你否决之前打算的根本原因。” “确实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另一部分呢?” “他们打伤了两条地龙……而对此刻的黑狱世界能够梳理地气、调节魔力的地龙是受到世界意志庇佑的‘主角’被天意垂青之物。伤害它们就等于伤害那座世界。” “当然因为他们伤害的程度很低相当于你走在路上踩了别人一脚……大概率会被路人骂两声。世界的咒骂就是天谴。” 说到这里先生重重的叹了口气:“背负黑狱世界天谴归来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如果你之前对那条星之彩没那么大好奇心就不会有后面的麻烦了。” “怎么又是我的锅?!”黄花狸气的尾巴都竖起来了。 …… …… 黑狱世界。 一群地龙环绕的地域。 突出的岩石上。 “真的哪里都可以去吗?” 女巫看了看门神然后又低头看看黑猫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第一大学可以吗?我们想回第一大学。” 门神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猫的脑仁儿只有核桃大小你是巫师你也只有那么大点儿脑子吗?”作为一个魔法生命门神嘲讽人的水平一点儿不逊色于《贝塔镇邮报》的编辑们:“拜托这只是个任意传送卷轴不是阿拉丁神灯……你干嘛不许愿去天堂!” 郑清强行遏制自己询问‘天堂是否真的存在’这种问题。 与他相比黑猫就粗暴多了。 “你想死吗?!” 黑猫瞪着通红的眼珠嗷呜一声探出爪子一巴掌糊在了门神脸上。只不过它的爪子仿佛抽在一重光影之上那金色边框的小门如水波般晃动门神却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所以说你的脑子只有核桃大小一点儿也不夸张。”门神将怀里的长戟换了一个方向脸上嘲讽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我只是嵌在咒语里的一道影子你……” 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因为黑猫下一爪子已经按在了门神的肩膀上爪缝间的尖利在阳光下散发着瘆人的寒意一抹鲜血正顺着门神的脸颊缓缓淌下。 郑清为这位嘴贱的门神默哀了几秒钟。 它应该先了解一下黑猫的本质再开启大嘲讽术。 “影子?” 黑猫脸上露出恶劣的笑容暗红色的眸子闪闪发亮仿佛逗耗子的猫:“我这辈子杀的影子比你见过的还要多……看在你家主人的份儿上给你写一份遗书的机会。” 门神的表情从震惊到难看再到谄媚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三秒钟扭曲程度令两位年轻巫师叹为观止。 “啪!啪!啪!啪!” 它丢下怀里的长戟毫不犹豫的抽了自己几个嘴巴直抽的那金色边框的小门剧烈闪烁然后跪坐地上抱着黑猫的爪子痛哭流涕:“大人饶命啊!饶命啊!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全指着我一个人过日子呐……” 郑清忍不住歪过头有种堵住耳朵的冲动。 “它不是魔法生命吗?怎么还有怕死这种想法?”朱思的脑袋从蒋玉肩膀上冒出来满脸好奇:“而且魔法生命也有母亲与孩子吗?” “认真你就输了。”郑清想起学校教室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叹口气伸手揪住黑猫颈间长毛拽了拽:“欺负一道咒语没意思……不要啰嗦了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吧。” 黑猫哼了一声挪开按在门神肩膀上的爪子。 门神膝行向前几步搓着手看向蒋玉一脸谄媚的问道:“那这位小姐您想去哪里?只要这座世界范围之内都没问题的。” 女巫闻言与郑清面面相觑。 “去黑狱古堡!”郑清果断决定。 门神继续看向女巫。 “就去黑狱古堡”蒋玉刚说完似乎想起什么连忙开口补充道:“……去黑狱古堡现在最安全的地方。” 郑清连连点头感到一丝后怕——倘若这家伙刚刚心存不良把一行人丢到黑狱古堡战斗最激烈的战场中心那就太要命了。 听到女巫的要求后门神抱起长戟闭眼沉默几秒门框的金边骤然大亮仿佛正午太阳般刺的人睁不开眼。 当郑清回过神门神与小门已经消失只剩下一扇开着的门框。 门框内是一团恍若泥潭般连光线都吞尽的幽暗。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三十二章 开枪 当一脚踏空的感觉再次传来时郑清终于不再惊慌失措反而有种‘果真如此’的庆幸感。 入学时从飞机上掉下来沙箱小世界里被苏施君卷到天空通过镜子进入幻梦境如此种种经历已然让年轻巫师的神经变得迟钝面对这类突如其来的冲击不再失魂落魄束手无策。 他第一时间抱紧了手中的符枪把手指扣在扳机上。 耳边隐隐传来朱思的尖叫声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一点光亮也没有一丝风。就在他稳定姿态打算摸出一张照明符时一抹亮光骤然出现在视线中然后急遽放大。 砰! 男巫从黑暗中冲出一头扎进阳光之下。 身下两道交叉的影子告诉他这里仍旧属于黑狱但眼前干净整洁的青色条石甬道却明确现实他已经远离了混乱与荒芜的旷野来到一个充满秩序的地方。 黑狱古堡。 年轻公费生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名词。 然后他看到了不远处一位披着厚重斗篷的老巫师高高的衣领遮住了他大半张面孔虽然距离很近郑清也只能看到一双漆黑的仿佛甲壳虫的眼睛还有老人额头上深深的皱纹。 老巫师有点眼熟这是年轻巫师脑海中浮现的第二个念头。 身后传来两位女巫小声的呻吟与黑猫嘀嘀咕咕的抱怨郑清飞快的回头扫了一眼确认她们并无大碍后立刻收回目光将视线投向城外。 这个时候他已经确信自己就是在黑狱古堡内这里应该是古堡的某一处城墙。那位门神也没有耍什么花招而是老老实实把他们送进了黑狱古堡里的安全地带。 男巫抓着符枪挣扎着站起身快步凑到城垛前向外望去。 城墙外正有一个三首八臂青面獠牙身高百米恍若泰坦的巨猿咆哮着向四周丢出一道道粗大的咒语剧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它的对面。 有直径数十米的巨大眼珠漂浮在半空中开阖之间雷霆滚滚黑色的诅咒之光一重接着一重;有大股大股白色雾气犹如活物般缭绕在巨大眼珠周围幻化出刀枪剑戟与源源不断的战士向那巨猿冲锋;还有一座造型精美的巨大挂钟悬在眼珠之上表盘上三针急缓不一滴答滴答的声音响彻天地之间。 巨猿与巨眼的附近有一头白熊与肌肉大汉角力有身材高大的女巫与章鱼模样的怪物交手还有一片朦胧的幻境隐约可以看到有一位浑身绽放金色光芒的修士行走其中。 一个个头不起眼的黑色球体悬在众多怪物之中却意外醒目。 头顶的天空万里无云有两轮交相辉映的太阳洒落灿烂的光芒巨大的犬状阴影寸步不离似乎下一秒就会张开巨口吞下天上的火球。 城下则是一片翠绿仿佛绿色的海洋。 几艘巨大的战舰就停在这绿海之上有浑身漆黑、周身缭绕白雾;有重螺叠壶船身布满绿藻;有船体宽胖张开一片蜃景;还有一座从天空坠落的石山山体上布满裂痕。 那些战舰身上伤痕累累却像蜂巢一般有源源不断的‘工蜂’从它们舱室中涌出向城下涌来。 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的柳条四处蔓延仿佛藤蔓般向城墙上爬去数不清的妖魔拎着各种武器嚎叫着瞪着猩红的双眼附蔓而行城头落下的一道道咒语有如烟花断肢与残血横飞却丝毫不影响它们冲锋。 稍远一些翠绿之海的尽头有一株巨大的柳树柳树旁还站着一位长了许多脑袋、许多胳膊的巨人仿佛一座小山令人望而生畏即便隔了很远那股令人仰望的气势仍旧铺天盖地涌了过来。 再远些柳树与巨人之外红光、黑烟、金芒等等诸多色彩交织就像一幅油画浓墨重彩的背景大片大片的色块重叠站在城头郑清隐约可以看到许多高大的身影在那些色块中交手剧烈的魔力波动如飓风般将那些色块撕得粉碎但立刻就有新的色块填充进来。 放眼望去整座世界如同烈焰之上汤汁沸腾的火锅。 弥漫着令人战栗的气息。 “九有学院的学生?” 一个苍老冷漠的声音在男巫耳边响起。 郑清这时才想起城墙上站着的另外一位老巫师慌忙回过头正打算解释一二却看见老人斜后方突兀出现一点黑芒。 就在他看到黑芒的刹那间黑芒已经从一点涨大至锅盖大小然后继续扩展须臾间便成为直径数米的漆黑圆盘。 一只长了六根指头的大手从那黑色圆盘中探出张指成爪稳稳的抓向老巫师的后脑勺六根指头的指肚间闪烁着六种颜色各异的光晕一看就是非常厉害的魔法。 郑清的瞳孔刹那间缩成一点。 那只长了六根指头的大手他印象非常深刻。 去年冬狩宥罪小队陷入一座沙箱小世界后六指就曾经出现过险些害死苏施君、抓走自己最后还是先生出面将祂赶走的。 男生来不及示警下意识举起手中符枪扣动早已压紧的符弹。 砰! 一道淡青色的流光擦着老人的肩头飞了过去。 轰! 血符弹与六指重重撞在一起性质相异的魔力相互交织、共同泯灭六根手指瞬间被消去了皮肉化作六只枯骨。 黑色圆盘后隐约传来低低的痛呼。 咔咔。 蛛网般的细碎裂痕出现在黑色圆盘上空气中传来清晰的碎裂声眼见事不可为已然化作骨掌的六指迅速缩了回去。 哗啦啦。 黑色圆盘犹如碎掉的玻璃化作点点碎屑从半空中落下但没落地就消失不见了。 郑清重重松了一口气。 自始至终老巫师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甚至从那点黑芒出现直至黑色圆盘碎裂消失老人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直到这时郑清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若愚先生!”旁边传来蒋玉略显紧张的声音:“您听我们的解释!”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三十三章 交谈 若愚。 第一大学副校长负责校内大部分行政事务并领导校工委。 理论上在图书馆与百草园打工的萧笑、在校报编辑室打工的辛、以及曾经多次参加临钟湖夜间巡逻的郑清都曾是这位老人的下属。 听到蒋玉的话后回过神的年轻男巫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之前那股该死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作为学校的公费生他曾经在多个场合见过这位老巫师虽然没有太多交流但若愚副校长那装在套子里的模样很难让人忘记。只不过短时间太多事情被塞进脑海让郑清的脑瓜稍稍有些过载而且老人今天披着一袭宽大斗篷一时没意识到老人的身份。 听到女巫的话老巫师终于抬起眼皮扫了一眼突然出现在城墙上的几位不速之客。 “解释什么?” “解释你们使用传奇卷轴在内堡防御法阵撕开一条裂隙让黑暗议会的六指抓住时机发动了一次突袭?” “还是解释你们违反第一大学校园管理条例私自出校未经允许进入第一大学禁地?” “又或者解释你此次在学校管辖范围内开枪属于紧急避险行为不应该被学校开除?” 男巫这才想起因为上次一枪将瑟普拉诺轰成重伤自己身上还背了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而面前这位老人正是管理学校纪律的最大boss顿时面如土色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但若愚老人已经挪开目光将视线落在一旁的黑猫与朱思身上表情有些严肃: “这里是战场……战场上只有生与死不需要解释。” 朱思似乎有些害怕老巫师的目光向黑猫身后缩了缩只露出半个脑袋。 黑猫则昂首挺胸气势十足的抖了抖耳朵:“有关部门在职顾问秘密任务在身其他机构不得打探!” 若愚老人默默的看着它那双通红的眸子一语不发。 黑猫气急败坏的甩了甩尾巴整只猫都涨大了几分压低声音咆哮道:“我不是妖魔!只是有一双红眼睛!” 老人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城外淡淡道:“没人说你是妖魔。” 说话间两队身着制服的巫师已经快步靠近这片区域一队巫师迅速布置下诸多检测仪器监测刚刚那道空间裂隙对内堡城防体系造成的具体损害另一支猎队则手执法书停在了几位不速之客身后虽一言不发但法书间荡漾的魔力波动却清晰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不要轻举妄动。 黑猫恼火的甩了甩尾巴向后瞥了几下似乎在考虑挠掉几个巫师的脑袋才能从这里冲出去。 蒋玉轻轻吸了一口气向前几步微微行礼道:“教授那个卷轴……” 若愚老人按在银色狼首拐杖上的手抬起制止女巫说话:“不急……先听听对面怎么说……你们下去吧这几个孩子在我身边就可以。” 那支监视郑清等人的巫师们闻言立刻收起法书向老人微微鞠躬然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整个过程没有一人开口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过来。” 老人的手抬在半空招了招。 黑猫与蒋玉同时看向郑清。 年轻公费生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老人身侧——朱思小腿叭叭着跑的比他还快但可惜的是身高限制了小女巫的视线站在城墙边她的脑袋甚至看不到城垛外只能悻悻的踢了两脚垛上青砖。 郑清站定后黑猫才轻巧一跃落在一处城垛上向外望去。而蒋玉则默默的停在男巫侧后将正在发小脾气的朱思揽在怀里小声安慰着。 站在若愚老人身侧近在咫尺郑清才清晰的感受到老人身上如渊似海的庞大魔力被那干枯瘦小的身子牢牢束缚着仅仅感受到那丝气机就令人窒息浑身魔力失去了活力。 似乎感受到宿主生存受到威胁。 郑清灵魂最深处那株已然抽出两三枝的小树微微晃了晃。零星的树叶相互碰撞在识海中沙沙作响。 郑清咬着牙慢慢吐出积淤在胸腔里的气息这才感觉身上的魔力恢复了生机重新活泼起来。 若愚老人歪着头看了年轻巫师一眼。 在郑清从那扇小门滚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认出这位在学校闯祸不断的‘著名公费生’的身份但旋即年轻巫师射出了那令他都感到惊艳的一枪。 郑清的符弹威力巨大相关报告他很早便读过并不感到惊讶;即便那一枪将偷袭的六指轰退也只是让他稍稍感到惊讶远远没到惊艳的地步。 真正让老人觉得有趣的是年轻公费生竟然毫不犹豫的射出了那一枪符弹还是擦着他的耳畔飞过去的——身为资深传奇大巫师老人深知自己对普通巫师的‘威慑力’那是一种高维对低维的压制性威慑。 在他周围普通巫师不要说对他开枪能够站在他身旁把枪举起就已经是值得夸耀的成就了。 所以习惯性训斥了几句违反校规的年轻巫师后老人招招手示意男生靠近。 然后他稍稍露出一缕气机落在男生身上。 果不其然在一刹那呆滞后男生便摆脱了传奇大巫师的压制身上的魔力恢复了活力。这种对威压的天然抗性几乎要让老人笑出声了。 只不过漫长生涯养成的习惯让老人很难表露出这份情绪。 所以他只抬起胳膊用枯瘦的手掌抚了抚年轻巫师的头发称赞了一句:“很好……非常好。” 郑清刚刚摆脱那令人窒息的气机回了一口气蓦然挨了这一摸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以为自己幻听了。 但下一秒老人的话便让他意识到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传奇才能抗衡传奇吗?”若愚老人收回手重新按在那狼首拐杖上看着城外轻声问了一句。 不待男生回答老人便径直说出了答案:“因为传奇需要仰视……仰视时间长了普通人便失去了与传奇平等的能力。”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一刹那的停顿 当郑清在内堡墙头扣动扳机击退那只巨大的手掌时。 他并未注意到整个黑狱古堡的战场——准确说是高阶巫师们的战场——因为那一枪出现了一次短暂的停顿。 停顿的时间极短只有一瞬间或者更短一念间甚至一刹那。 当然这一停顿并非某位伟大存在使用了时间魔法也不是郑清那一枪干扰了黑狱战场上的时间维度而是在那一瞬间战场上所有阶位达到大巫师级别的存在都出现了一次‘分神’不约而同将一点念头落在内堡城墙上。 正所谓‘久在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郑清习惯了用血符弹解决遇到的一切重大麻烦自然而然忽略了这份力量的来源以为其他人会像他一样习惯。 血符弹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它沾染了一丝禁咒的气息。 在天昏地暗血流成河的黑狱古堡战场上强大的巫师们使用出一道道威力巨大的咒语剧烈的魔力波动在战场上空此起彼伏震慑着每一个参战者的灵魂即便如此那一丝禁咒气息仍旧像黑夜中的灯火般令所有人侧目。 “喂喂这丝有些犯规的力量” 伊丽萝丝扬起的前肢微微一抖爪子中拽着的蛛丝们因为力道不均顿时崩断数根同时有些不安的左右张望:“这算是警告吗……感觉第一大学有点恼羞成怒啊。” “打不过就掀桌子伪君子们还是如此无耻。”深津良子附着的一头憎恶抓着一条从利维坦触角上削下来的肉块一边大口咀嚼着一边冷笑连连。 “禁咒么”大巫妖苏甲德默默的看向远处几不可见的城墙默默思量:“不知道迷雾它们有没有应对方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稍近一些外堡前的战场上。 乌利希爵士站在颅骨堆积的高台之上张开双臂狂笑着癫狂的气息弥漫了大半座战场:“对!对!对!就是这样!!传奇参与的战场之上怎么能少了禁咒的力量!!” 黑狱的囚徒与妖魔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学校会为了胜利不择手段。 哪怕使用禁咒毁灭一座世界。 但作为它们的对手同样身处战场之上隶属于第一大学的诸位大巫师们同样对内堡上空传来的那丝气息感到震惊。 “占卜团提到过使用禁咒这一方案吗?”青色小剑悬在半空震动连连询问它的队友们。 几头嗷嗷叫着冲上来的妖魔来不及躲避被青色小剑震起的气浪撕的粉碎。 天蝎挥舞着一双巨大的钳子一边抵挡着食人鸟魔多罗罗从天而降的扑击一边抽冷子弹出蝎尾刺向不远处的赤狰同时还有余力发发牢骚:“不造……抓先僧布局从来不在意棋子死活的……酱事多的很习惯就好表怕!” 那袭华美长袍衣袂飘飘传出一道温柔的女声纠正道:“是诸葛先生。” “抓先僧!”天蝎气鼓鼓重复着自己的叫法。 距离几位大巫师不远的地方。 月下议会控制的战场上。 苏施君比其他人更清晰的触摸到了那丝禁咒气息背后的真实也正因如此她比其他人发愣的时间都更长一点。 “郑……清?”她微微皱着眉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又一个猜测却始终不得要领:“你到底是怎么进入内堡的呢?” 继而女巫脸上露出一丝恼火:“大大咧咧出现在战场上一点也不知道收敛……难道你想让波塞冬当孤儿吗?!” 米尔顿·卡伦与威廉·塔波特两位上议员已经悄悄从高塔上下来以护卫苏大美女的名义在附近掠阵两人虽然还不是大巫师但见多识广尤其米尔顿也曾经打过郑清的主意所以当禁咒的气息传来后吸血鬼先生便悄无声息溜到狼人先生旁边。 “阻碍你与苏小姐最大的拦路石就在那里”米尔顿拎着一颗硕大的妖魔头颅凑到狼人先生耳边小声蛊惑道:“抓住他撕碎他不仅可以让你距离苏小姐更近而且还有机会获得议会的奖励。” 他提到的议会自然是月下议会。 他所说的奖励就是为议会夺取禁咒机缘后的奖励。 威廉·塔波特抬起胳膊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不小心在脸颊上留下几道清晰的血痕听到吸血鬼絮絮叨叨的蛊惑狼人瞥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露出几颗尖利的牙齿。 “我只是脾气比较坏又不是你这样的蠢货。”威廉收回目光努力遏制心底涌出的那股将米尔顿撕碎的冲动闷声回答道:“……连大巫师都不是你哪里来的勇气去触碰第一大学的禁忌。” 米尔顿轻吸一口气手上力道松泄将那颗硕大的妖魔头颅震的粉碎。 砰! 拳头与触角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借着滚滚而逝的魔力波动姚教授趁势向后退了一步让开半空中那颗巨眼的下一波攻势同时中央那颗表情淡漠的面孔微微皱眉看向近在咫尺的内堡城头。 然后他立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郑清?”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顿时感觉自己三个脑壳同时疼起来了:“这臭小子……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 “那就是你们学院那位‘刺头儿’公费生吗?”星空学院的院长落在三首八臂的巨猿身边旁若无人的拍了拍巨猿的一只胳膊:“确实是个会惹祸的男人……如果你觉得棘手可以把他丢到我们学院。” 呼!! 半空中游荡的白色雾气相互缠绕凝出迷雾船长的半个身子默默看向内堡城墙目光却落在那只黑猫身上:“……为什么那只猫给我的感觉更加危险。” 而且。 迷雾船长的目光在黑猫身上打了个转最终还是停留在了那位年轻男巫身上:“他就是尼基塔提及学生吗?原来如此……果然……那是一颗充满诱惑的果实。” “感觉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呢。”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三十五章 六指 一个黑色的漩涡在距离内堡城头数百米之外缓缓生出。 即便被多重魔法加固过那道漩涡仍旧将黑狱世界的空间绞出一道道深浅不一、轻重各异的痕迹强烈的时空魔法痕迹让不远处悬在半空中的那座挂钟疯狂颤抖表盘上三根指针胡乱转动隐约可以听到大巫妖布里盖特尖利的惨叫。 两只巨大的手掌从漩涡中缓缓探出一只枯瘦几乎是皮包着肉另一只则已经完全变成了枯骨惨白的手骨上零星残留着几丝鲜红的肉星。 庞大的魔力气机顺着那双手掌向四面八方涌去锲形飞地上空正在战斗中的几位院长以及大妖魔们纷纷停止攻击谨慎的撑起了守护魔法。 气机涌动间天上的两轮太阳黯然失色地面攀爬的柳条温驯的匍匐几艘大妖船悄悄落了下去就连稍远一些多臂巨人科托斯也垂下了它众多的头颅以示恭敬。 一定黑色的尖顶巫师帽不慌不忙从漩涡中心钻出。 帽尖很软上面还残留着压折后的褶皱仿佛使用它的巫师在中午休息时将它垫在胳膊下面因此帽尖有气无力的垂落了下来。 帽檐下是一张略显苍老的面孔枯黄的皮肤松松垮垮堆积在脸上眼袋很大双眼中有些血丝一副休息不够的模样。与这幅苍老面孔相比他的下巴倒是挺光洁没有一根胡子看上去平日打理的很用心。 老巫师撑开时空的束缚从漩涡中缓缓走出手中没有执杖而是抱了一本黑色封皮的法书。 虽然姚教授距离这位老巫师只有数百米远以他那庞大的身躯似乎一探手就能够到而且在三首八臂的巨猿面前那位老巫师就像一个幼童般矮小但巨猿却没有一丝一毫冲老巫师动手的欲望。 一线之差如隔天堑。 “要不……我们退远一点再打?”迷雾船长歪着头看了巨猿一眼非常好心的提醒了一下。 巨猿那张愤怒的面孔愈发愤怒冷静的面孔则不动声色微微点了点。 自始至终老巫师就像没有看见身侧这些庞然大物似的连余光都不肯多给一分。祂先是仰头看了看悬在太阳之下石山正上方的那颗黑色球体那里面有两位正在交手中的传奇存在。 黑色球体不为所动稳稳的悬在那里。 老巫师看了片刻收回视线目光转向立在内堡城头的几道身影。若愚副校长面无表情的看着祂老巫师脸上则露出和善的微笑。 然后祂的视线在女巫、小女巫以及黑猫身上各停留了一瞬最后才落到站在若愚老人身旁的年轻男巫身上。 “小鬼”老巫师笑眯眯的看着郑清举起那个齐腕没尽血肉的手骨似乎想表达善意:“好久不见……你这一枪可真疼我的手上次被你家先生坏了还没完全恢复这次又被你一枪削尽血肉……真是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呐。” “初次见面时未做自我介绍稍有失礼……鄙人黑暗议会常务会长大家都叫我‘六指’” 说着祂又晃了晃那只手骨态度愈发亲善:“上一次见面时我的提议依旧有效。财富、力量、知识……黑暗议会的一切都会成为你的助力。你家先生太老了思想难免保守相信我他并不介意你离开学校自由自在的发展。” 郑清抿了抿嘴唇咬紧牙关没有搭理对面的老巫师。 去年的冬狩给了年轻公费生非常深刻的印象仅次于自爆后滞留白色之地、与苏施君第一次见面、以及校猎赛跟着黑猫四处乱逛等为数不多的几次经历。 蒋玉站在男生身后担忧的扯了扯他的袍子黑猫也回过头瞥了男生一眼。 若愚老人扶着银色狼首拐杖的手臂一如既往的平稳但他眼神却微微一动似乎想侧过脸看一眼年轻巫师但最终老人没有回头。 黑暗议会的议长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 “啧啧”老巫师眯着眼看了若愚老人一眼语气有些古怪:“看上去……你似乎不知道他家先生是谁?” “原本有些不确定的。”若愚老人认真回答道。 言外之意他现在已经知道了。 黑暗议长难掩失望的表情。 “真可惜”祂叹口气摸了摸手中的法书似乎想翻开但手指停在封面后又抬头看了黑猫一眼:“唔刚刚反应过来……第一大学在普通烈度的战场上率先使用禁咒这违反了联盟制定的《巫师法典》吧感觉有些不符合规矩。” “请不要否认旁边那只黑猫不是刚刚承认它是‘有关部门’的顾问吗?” 若愚老人耷拉着眼皮余光瞥了黑猫与郑清一下。 然后才抬起眼皮扫向黑暗议会的议长大人。 “为什么要否认”老人心平气和的回答道:“禁咒保存在第一大学用不用禁咒怎么使用禁咒自然是第一大学说了算。” 郑清悄悄攥了攥拳头在心底为老人硬邦邦的回答拼命鼓掌。 黑暗议会的议长深深的叹了口气再次看了郑清一眼。 “所以说我们也要掌握那股力量呐。”他的声音很轻但感慨的话语却清晰的传入郑清耳中:“没有禁咒支撑的势力不是傀儡就是附庸……比如号称联盟三大势力之一的月下议会现在已经被学校驯成哈巴狗了吧。” “自己是狗看谁都像狗。”若愚老人继续用他特有的冷淡语气回答道。 郑清悄悄瞄了一眼身旁这个干瘦小老头儿第一次觉得他那古板的外表下包裹了一颗活泼有趣的灵魂。 黑暗议会的议长大人摇摇头翻开手中法书。 “等一下”若愚老人忽然抬手制止了半空中开始荡漾的魔力波动:“我们也去其他地方吧……野兔进了花园咬坏了篱笆与花花草草重新种就是了但连花园里的种子也坏了那就有点过分了。” “种子属于花园主人的我们这些园丁说了不算。” “你这只老兔子更做不了主。”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三十六章 天狗食天 “黑狱我们都闯进来了。” “做主或者做不了主还有那么重要吗?” 黑暗议会议长略显张扬的笑声回荡在整片内堡上空伴随着笑声他抬起那只完好的手掌向下压去。 天空骤然黯淡了下来。 郑清仰头望去一只巨大的六指手掌从天而降掌心纹路清晰可见。一掌之上占据了郑清大半视野几乎遮蔽了整座天空;一掌之下便是黑狱古堡的内堡六指垂落如同六根参天巨柱锁住守护法阵万千变化。 咔嚓咔嚓! 天空回荡着不详的声音。 巨大的手掌按在内堡之上防御法阵撑起的结界在外部巨大压力下闪烁着剧烈的光芒城墙上每一处垛口的魔力回路节点都爆发出一道又一道临界点预警的红光。 一道道咒语从内堡中升起撑住快要崩溃的法阵急促的命令与不安的报告声此起彼伏整座小城原本紧张与静谧的气氛骤然破碎仿佛一锅沸腾的水掀开了锅盖炽热的气息喷涌而出灼烧着每一个靠近的灵魂。 几位年轻巫师带着几分忐忑看向身旁的老人。 或许是第一大学副校长的名头给人一种非常可靠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危险降临后还没有任何巫师出现在这一小片区域向老人报告坏消息;或许只是因为若愚老人那平静的表情淡漠的眼神。 郑清心底的不安在看到老人眼神的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是第一大学的学生对吧。”若愚老人侧过脸静静的看向年轻公费生目光在他的袍子上停留几秒:“九有学院的。” “对。”郑清回答道。 “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老人稍稍提高声音目光也变得严厉了几分。 “黑狱。”郑清沉声回答道:“黑狱古堡巫师联盟关押妖魔的监狱。” 老人收回目光看向城外:“现在这座古堡之外有黑狱的囚徒有劫狱的妖魔有外神的眷属还有狂暴的暗黑巨兽……以及传奇阶位的黑巫师。你怕不怕?” 郑清很想大着嗓门喊一声‘我不怕!’ 但他知道有的时候认怂并不是胆怯的表现如果热血与冲动可以弥补阶位的差距那么童话故事就不会因为它们离奇的情节被人们追逐。 想到这里男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们。 朱思正仰着头呆呆的看着头顶那只巨大的手掌完全没有注意到男生与老巫师之间的对话;黑猫不耐烦的甩了甩尾巴看向城外显然它是不怕的。 只有蒋玉冲男生微微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不安。 郑清咧开嘴向她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转头看向若愚老人郑重其事的回答道:“怕……也不怕。” “嘁”旁边传来黑猫不屑的嘀咕:“就你这点本事到了城外随随便便就会丢掉小命。” 头顶半空中防御结界上传来的咔嚓声愈发密集响声也愈发清脆。 但站在城头的副校长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只是一年级的新生打不过传奇打不过暗黑巨兽也打不过这片战场上大部分妖魔或者囚徒。”郑清没有搭理黑猫的吐槽而是向老人简单解释着自己刚刚那番回答: “所以我很害怕……但作为一名巫师在这片战场上我没有资格害怕。” “很好。” 老人再次看向男生这一次他的表情依旧僵硬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温和的笑意:“在我的词汇中勇敢一直是最高级的几个词汇之一……在战场上勇敢也是活下去的最重要的保障。” “记住你现在说的话记住你现在的心情。” “小鬼好好守在这里。” “一定要勇敢的活下去啊!” 砰! 内堡城墙上的守护法阵终于被那参天巨掌捏碎漫天飘落的灵机犹如六月飞雪在两轮太阳灿烂的阳光下闪烁着剔透的晶莹。 半空中传来黑暗议会议长轰隆隆的声音:“门窗都被打烂了还那么多废话……若愚你这些年在学校呆着怎么越呆越傻了?” 紧随六指雷鸣般的声音。 城外妖魔们进攻时的呐喊与嘶吼蜂拥而入仿佛临街窗户骤然打开后原本有些遥远与缥缈的叫卖、喇叭声立刻清晰了许多一同传入的还有城外弥漫的血腥与硝烟气息。 头顶的巨掌在捏碎防御法阵后继续下沉。 若愚老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中拄着的拐杖抬起在地上重重顿了一下。 轰! 声浪所至整座战场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六指!”老人头上的帽兜飞起须发皆扬原本禁锢着的气息犹如狼烟般冲宵而上将那不断落下顶起冲碎然后继续一路向上。 原本在天空厮打的两轮太阳以及几只巨犬狼狈的躲过那道笔直的气息逃向天边天地间立刻昏暗了许多。 狂风肆虐魔力奔涌若愚老人的声音如战鼓般向着祂的对手擂响:“……你的对手是我!” 伴随着怒喝。 在郑清敬畏的眼神中若愚老人的身躯缓缓涨大须臾间便从一位矮小枯瘦的老人化作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 高大的城墙在祂脚下变成了玩具似乎一脚就可以踢碎。 “哈哈哈哈!来得好!” 黑暗议会的议长大人仿佛没有听到若愚老人的怒喝笑声显得格外畅快祂张开双臂同样释放着自己的真身:“战吧!斗吧!让我们把桎梏着这座世界的一切都打碎吧!” 两道庞大的气机相互纠缠整座世界一片安静。 喧闹的战场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只余下轻微的‘嗬嗬’声包括那两轮太阳在内战场上每个人都相信如果任凭两位传奇大巫师在这里大打出手毁灭的可能不仅仅是祂们脚下这座古老的城堡还有战场上无数‘弱小’的生命。 下一秒。 若愚老人手中拐杖上的银色狼首陡然升起涨大张开巨口迎接对面越来越大的黑暗议会议长。 低沉的喝声在众人心头响起: “天狗…食天!”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三十七章 诸葛 天狗食月郑清是知道的。 讲的是一条巨大的狗一口吞下的天上的月亮——当然在有的故事里这条狗吞下的是天上的太阳。 不论太阳还是月亮这一故事能够诞生自然不是空穴来风。就像此刻在天边追逐着爱玛教授与席兹巨鸟的几条巨犬的阴影便是神话传说中‘天狗’最初的原形。 而此刻第一大学副校长若愚先生施展的魔法更进了一步。 天狗食天。 低沉的喝声在众人心头回响伴随着若愚先生的咒语祂手中那支拐杖上的银色狼首陡然涨大拔地而起化作一头吞天噬地的狰狞兽首张开了大口。 有那么一瞬间郑清恍惚中感觉笼罩了黑狱千百年的夜幕重新降临了这座世界只有冰冷与寂静才是这座世界永恒的主角。 但很快夜幕主动退散两轮太阳洒落的光与热驱逐了那短暂降临的黑暗与寒冷。 连同之前盘旋在战场上空的两股庞大气机。 内堡城头蹲在垛口的黑猫站起了身子郑清打了个激灵几乎同一时间清醒了过来。旋即他意识到若愚老人与对面那位黑暗议会的议长大人消失了。 “祂们人呢?!” 男生一手抓着手中的符枪一手扶着眼前的城墙感觉自己的双腿仍旧有些发软:“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黑猫回过头居高临下睥睨着男生。 郑清勇敢的迎上它的目光对视半晌才意识到黑猫并没有看自己而是在看自己身侧。他感到脸颊有些发烫连忙垂下眼皮顺着黑猫的视线看去。 在距离他不远的空地上盘着一条狼首蛇身的奇异生物长约数米通体银白蛇身盘成塔状下宽上窄狼首埋于塔尖双目紧闭安静的卧在那里。 看着那银色狼首郑清下意识想到了若愚老人的那根拐杖。 紧接着他对两位传奇巫师的去处有了一点猜想。 “祂们……” 男生刚开口便被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 “就像你想的那样祂们去了另外一处战场。” 伴着那道声音一抹青色火光闪过。 一位披着鹤氅头戴纶巾面如冠玉身长八尺的瘦高身影从火光中匆匆走出一边飞快的摇着手中羽扇一边摇着头连声抱怨:“这些家伙一个两个都擅离职守……你们倒是打痛快了玄黄木怎么办?” “这种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的老把戏都能中计简直是第一大学的耻辱。” “亏着还是学校的副校长两位传奇巫师……” 郑清呆呆的看着这位敢于对传奇巫师们‘出言不逊’的男巫心底大感佩服之余对其身份也起了几分好奇。 毫无疑问这位巫师肯定不是学校教授。 一则学校诸位教职员工在开学典礼、校猎赛等诸多场合或多或少都露过面即便没打过交道也能认个脸不至于像面前这位瘦高男巫般陌生;再则学校教职工即便熟稔狩猎活动的行事作风也总带着几分官僚气息在战场上远没有面前这位巫师的洒脱与从容。 当然之所以这么肯定最重要的原因在于这位男巫胸口挂了‘仙秦’猎团的徽章。 似乎注意到男生偷觑的目光。 那位身披鹤氅的瘦高巫师将羽扇插进腰带间伸手抓住男生的胳膊晃了晃:“仙秦猎团副团长诸葛受学校征调现在担任占卜团团长……‘有关部门’现在已经开始接受学生充当顾问了吗?” 郑清注意到这位占卜团团长在说话时另一手还捏着几块玉筹在飞快的掐算。 “他只是个学生才上一年级!”黑猫不满的声音在城垛上响起:“我才是第一大学有关部门的顾问上花名册的那种!” “那刚刚……”占卜师惊讶的看了黑猫一眼手中玉筹接连闪过数道卜式似乎发现什么目光在男生与黑猫之间逡巡几秒小声说道:“真是令人惊讶的……联系。” 旋即他结束了这个话题收起算筹将那支羽扇从腰间拿起晃了晃。 “若愚先生临走前还交代过什么吗?”他看了男巫一眼。 郑清轻轻吸了一口气喃喃道:“副校长让我好好的守在这里……勇敢的守在这里唔还有勇敢的活下去。” “嗯”诸葛晃着羽扇点点头:“那你就好好守着不要让那些妖魔鬼怪冲上来……有把握吗?” 郑清果断摇摇头。 开玩笑他之前虽然勉强鼓起了一丝守城的勇气但那丝勇气是建立在旁边有一位传奇大巫师基础上的。谁能想到那个老家伙丢下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把握就好。” 诸葛先生仿佛没有看到男巫摇头的动作宽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副校长大人把你安排在这里自然有祂的道理……别太紧张好好拼命就行。” 郑清木木的看了面前这位占卜团团长一眼似乎担心自己听错回头看向蒋玉却发现女巫此刻也是一脸茫然。 只有朱思还在没心没肺的抓着一块碎石在墙上乱写乱画。 垛口上黑猫发出恶劣的笑声。 …… 三有书屋。 茶碗前。 黄花狸收回目光歪着脑袋看向正躺在椅子上假寐的店主抖了抖耳朵狐疑道:“若愚老头跟诸葛为什么让郑小子守在那里?那个臭小子哪有那么大能力……他们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嗯?”先生抬起一只眼皮询问的看了花猫一下。 黄花狸蹲坐在茶桌上尾巴老老实实环在脚边语气有些焦躁:“我的意思是他们是不是猜到我们在偷窥……” “观察。”吴先生立刻纠正道。 “对对对”黄花狸不耐烦的补充道:“观察观察他们发现我们在观察黑狱世界发生的事情了?不然我无法理解一位传奇与一位顶尖大占卜师为什么会让一个一年级的小家伙守在最要紧的位置。” 越分析花猫觉得可疑性越大最后斩钉截铁道:“他们是想诳你入彀!诸葛那臭小子花样多的很你千万不要上他当!”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三十八章 战阵的二级形态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多出手几次吗?” “现在若愚与诸葛联手帮你怎么你反而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了?” 吴先生倚靠在躺椅上不紧不慢的晃着椅子看向茶桌上怒气冲冲的黄花狸眼中带了几分笑意:“他俩逼我出手岂不是正合你意。” “我只是讨厌被人利用。”黄花狸干巴巴的回答道。 先生笑了笑没有继续调侃花猫而是把目光落向那只茶碗半晌才慢吞吞补充道:“至于你刚刚的猜测……我个人倾向于若愚不知道这一切他可能认为郑清是‘有关部门’的实验体所以想通过郑清与有关部门接触。” “诸葛呢?”黄花狸歪着头又抖了抖耳朵。 先生摇摇头:“不知道那孩子很聪明或许猜到了什么……不用担心诸葛同学的占卜天赋是我见过最高的用‘算无遗策’来形容毫不为过他既然认为郑清能守住那座城大概率是没有错的。” “就是因为他太聪明才不让人放心。”花猫嘀咕着凑到茶碗边舔了一口茶水看着茶水中倒影的画面破碎鼻子里哼了一声:“如果他算到你会出手那他自然没算错但他不可能算出你的心意万一你突然闹别扭不出手……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清清性命。” 先生哑然失笑: “所以你到底想让我出手还是不想让我出手?” “不知道!”花猫气鼓鼓的瞪着茶碗中渐渐重新平静下的倒影整只猫似乎都气涨了一圈:“这就是个悖论!” 吴先生沉思片刻伸出枯瘦的手指凌空画了一道淡金色的符箓轻轻一弹同时轻喝一声: “咄!” 淡金色的符箓化作一道流光射入那盏茶碗中无声无息的便没入茶水里。 黄花狸倏然抬头睁大眼睛:“你干了什么?” “给了他一点勇气、一点信心还有一点适应力。”吴先生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呵”花猫冷笑两下:“你怎么不干脆给那些妖魔鬼怪一巴掌那样更省力。” 先生躺在椅子上重新眯了眼没有搭理花猫的嘲讽。 半晌。 就在花猫觉得书店店主已经重新打盹儿时。 屋子里响起了先生仿佛呓语般的回答: “没有我们……那些孩子也会应付的很好。我们留下来会成为所有人心底的枷锁束缚着能够创造出无限未来的希望。” “就像那座监狱。” “我们给那座世界带去了枷锁……而那个孩子给那座世界带去了新的秩序。” …… …… 郑清并不知道自己在先生口中获得了那么高的评价。 就像他同样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位羽扇纶巾的大占卜师会认为自己能守住一座正在被成千上万妖魔冲击的城墙。 年轻公费生仍旧沉浸在那句‘好好拼命’中满脑子是自己脑子被打出来的场景。 所以他自然没有注意到当内堡城头那两股属于传奇的庞大气机消失后沉默的战场开始从颤栗中缓缓恢复生存与死亡的喧嚣再次成为这片天地间的主旋律。 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开始打量起站在城头的那对年轻男女巫师。 但更多贪婪的视线则越过郑清与蒋玉看向内堡深处看向那株体型与外堡城墙缺口处的大柳树不相上下的古木。 “果子……露出来了啊!” 一个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在许多人耳畔徘徊。 贝希摩斯。 苏甲德。 朱厌。 利维坦。 迷雾船长。 等等等等不论外堡前的战场还是内堡前的战场亦或者被阴影覆盖的天空所有大巫师阶位的存在在这同一时刻都将目光看向那株玄黄古木看向这场战争最直接的导火索视线中充满了炽热与渴望。 即便自陈被胁迫的迷雾船长也没有料到玄黄果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出现在它的视线中盘旋在半空中的白色雾气须臾间涨大了数倍几可淹没三首八臂的巨猿。 “就此带着你的部下退去我可以做主允许你们离开黑狱。”巨猿中央那颗表情冷漠的脑袋看向迷雾船长:“……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半空中的巨眼咕噜咕噜着转向巨猿。 悬在巨眼上空的挂钟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三根指针已经恢复了正常。 白色雾气凝出迷雾船长的上半身下半身犹如长蛇般盘绕着那颗巨眼与挂钟它张开双臂脸上绽开属于水手那特有的狂放不羁的笑容: “机会?别人给的机会叫施舍……真正的机会都是自己抢出来的!” …… “那家伙……” 月下议会上议员米尔顿·卡伦眯着眼看着站在内堡城墙上的年轻男巫眼神变得有些晦暗他强行撇过目光将视线转向内堡深处的古木:“那就是玄黄木吗?传说中可以帮助妖魔提炼血脉辅助巫师打通关隘的神奇存在?” “是啊”魂不语默默的看着郑清轻喃着目光与吸血鬼先生相似同样有些幽深:“……真是令人着迷的果子呐。” 苏施君警惕的看了两人一眼。 “注意你们的立场。”她提醒着语气中带了几分警告:“后面的事情交给后面的人处理我们只需要对付外面这些家伙。” …… “如果没有看错那个小家伙身上的袍子是学校一年级生的?” “是啊袍子上还没镶边确实是九有学院一年级的孩子。” “所以说我们已经堕落到需要刚入学的小娃娃们帮忙了吗?!” “简直是所有大巫师的耻辱!” 十数道强大的神念在战场上空穿梭守御黑狱古堡的大巫师们在摆脱传奇的压制后很快便同样注意到了内堡城墙上的变动。 与受到玄黄果刺激而有些发狂的妖魔相似。 守御古堡的巫师们战意也愈发高涨起来恰在此时数百团青火在战场各个角落绽放一只只青鸟从火团冲飞出传达着占卜团与平日完全不同显得直白而又粗暴的命令: “所有猎队听令!” “启动二级战阵形态将魔潮挡在古堡之外!不要害怕浪费魔力了……如果不想被自己的后辈们小瞧就要表现出前辈的样子!”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三十九章 拟态 战阵是猎队狩猎时常用的组织形态由古代巫师的魔法阵演变发展而成。 猎队或者猎团的巫师们通过固定的走位、手诀、魔法器具、咒语以及仪式将数名巫师的魔力相互勾连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构筑起一个属于巫师们的‘理想法域’巫师们也称之为‘阵势’。 阵势会以猎队为中心形成一重朦胧的魔力‘胞衣’这重胞衣会因战阵不同而呈现出不同形态譬如火焰、战旗、以至于某些魔法生物。 在巫师对白丁世界干涉较多的古代战场上的将军们就常常通过对方军队上空的‘胞衣’来判断对方军势强弱作为是否开战的重要依据。 所谓‘气吞山河’‘阵马风樯’‘杀、破、狼’等等皆来源于此。 而胞衣之内那座‘理想法域’则会给予猎手们巨大增益它可以承受更大的魔力回路强化法域内巫师们施展咒语的威力——譬如使用召唤咒可以召唤出更多魔法生物使用遁术可以挪移更远距离、遁速更快巫师受到的伤害更容易恢复、魔力回复速度加快等等——同时‘理想法域’还可以隔绝许多基础性诅咒对法域范围内猎手们的伤害。 当然不同战阵因为构筑方式的差异效果也不尽相同。 比如金锁阵、天网阵脱胎于古魔法阵‘八门金锁’与‘天罗地网’适用于围困敌人时使用;新月阵的阵势能够勾连星空之力适用于两军对垒;鸳鸯阵的阵式分阴阳两种阳阵适合空旷战场上正面交战阴阵适合撤退及密林间的战斗等等。 宥罪猎队经常使用的三角战阵则属于那种属性均衡多方面兼顾的‘万金油’式战阵展开后能够提高整支猎队的防御力、行进速度、探查范围同时对猎手伤势恢复与咒语威力也有一定程度加成。 以上效果均属于‘一级战阵形态’。 当构筑战阵的巫师们有了更高默契且巫师们魔法技巧更高超、魔力更强大之后他们组成的战阵就可以呈现出第二种形态——拟态。 所谓‘拟态’是指战阵构筑出的‘理想法域’不再是笼罩在战阵四周的朦胧胞衣而是拥有更加清晰魔法形态的存在。 比如拥有实体的巨人、蛟龙、毒角兽、地狱犬等等。 绝大部分可以呈现拟态的猎队都会选择魔法生物作为拟态对象毕竟拟态出一支旗子虽然看上去威风凛凛但在战场上很容易成为活靶子远不如魔法生物灵活。 伴随着一只只青鸟传令兵的声音。 战场上隶属于巫师们的猎队在释放一轮魔法后纷纷后撤与妖魔们脱离接触而后迅速构筑起拟态战阵。 当硝烟散去妖魔们嚎叫着打算继续冲锋时。 它们蓦然发现黑狱古堡城墙下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头头身高数米至十数米不等的‘巨人’而且正有越来越多的‘巨人’从土里爬出。 翻滚的土浪成为它们的皮肤炽热的岩浆是它们的血液甚至还有一些凶残莽撞的‘巨人’冲进囚徒们的地狱方程式里抢夺悬在柱子上的索伦之眼安在它们自己的脸上。 “博父!!” “博!父!氏!” 这些巨人们喊着含混不清的口号挥舞着可怕的狼牙棒、锤子、还有刀剑看上去异常笨拙实际它们的身形却异常灵活。 与大巫师们的真身相比这些‘巨人’在个头上稍显逊色而且法力、防御力都达不到大巫师的水准但与从利维坦身上跳下来的那群野生巨人相比这些拟态巨人不论力量还是强度都超出一大截以一当十绝不夸张。 此外拥有庞大身形后由注册巫师组成的精英猎队也终于不再是挂在大巫师们真身上的‘印鱼’或者‘犀牛鸟’了它们开始配合战场上的大巫师们拥有了更多战术协同能力。 …… …… 虽然大群‘巨人’加入了战斗但它们并不是战场上最醒目的存在。 头顶上的两轮太阳破界而来的利维坦化出真身的大巫师与大妖魔们每一个都拥有更加庞大的身躯。 更不要提撑在外堡断墙处近乎传奇的多臂巨人科托斯。 当若愚副校长与黑暗议会议长的气息从战场上消失黑狱古堡的内堡仿佛一个被剥掉硬壳的果子露出令人垂涎的果肉。 “科托斯!!” 多臂巨人的十数个脑袋同时昂起发出隆隆般的吼声。 伴随着它的怒吼那株大柳猛然扬起数十根粗大纸条拧紧、绷直然后其根断掉科托斯的数十只手臂将那些已然变成投枪的木箭捞起后仰投出。 数十只粗大的投枪裹着一层淡黑色的魔焰枪尖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射向内堡城头。 郑清眼睁睁看着那仿佛骤雨般落下的投枪。 那是承受了顶尖大巫师加持后全力以赴的攻击!还隔着很远年轻巫师就已经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举起的符枪完全不知道该冲那里开火。 一瞬间他脑海中飘过诸如‘出师未捷身先死’‘我死之后谁会哭’‘波塞冬没爹怎么办’‘好好拼命等于没命’‘占卜的心都黑’还有‘先生救命’之类乱七八糟的念头。 身前城垛上蹲着的黑猫已经弓起背蜷着尾巴瞳孔竖成了一条线死死盯着那些迎面扑来的投枪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 身后蒋玉已经抬起手准备捏碎手心里那块玉符朱思则抱着脑袋尖叫着躲在城墙角落里。 仍旧站在年轻巫师们身侧的占卜团团长抬起手中羽扇按在了女巫手上。 “先不要浪费这块护符我还在这里你们不会受伤的。” 说话间占卜师抬起手中扇子冲那些已经激射至城头的投枪们连扇了几下。 一缕微风向上蹿去消肉蚀骨须臾间那数十只粗大的柳木投枪便在这缕微风中化作一片青烟连黑灰都没留下来。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四十章 博父氏 毁灭柳木投枪后那缕细风去势不减卷起柳木投枪化作的青烟凝成一片细雨淅淅沥沥落在几艘大妖船与锲形飞地间。 每一道雨丝都像利箭轻易斩断无数蔓延的柳条在几艘大妖船身上戳出无数孔洞。 天地间绽出一片片细碎的血花。 “那么强大的攻击竟然被一扇子扇没了。” 迷雾船长仰头看着淅淅沥沥落下的雨丝伸出手感受着蕴藏在雨丝中的锋利气息深深的叹口气:“虽然知道科托斯距离传奇还有一丝之遥……但这一丝的距离可真是令人失望啊。” 与感慨良多的迷雾船长不同它手下的诸多战队队长们需要操心更多的事情。 “撑起防御法阵!” “注意躲避那些雨丝!” “船工!修理工在哪里?!快些修补破损船舱!” “不要让那些雨丝落在炮台上!” “船帆!为什么没有收起船帆!” 几道身影匆匆跑来跑去大吼着指挥那些皮肤灰白的精灵与傀儡们处理雨丝造成的损失甲板上一片忙乱。 姚教授那张狰狞的面孔低下看了一眼脚下乱作一团的年轻妖魔们微微皱眉抬手搓出一个巨大的火球丢了下去。 “砰!” 一根粗大的触角从侧面射来抽碎那个火球。 “你的对手是我们还是不要欺负小孩子了。” 触角缓缓缩回在迷雾中沉浮的巨大眼球咕噜噜转着看向三首八臂的巨猿:“或者说身为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你已经堕落到需要在小孩子们身上寻找存在感了?” “这里是战场。” 巨猿中央那张冷静的面孔漠然看向瞭望者古斯塔夫:“既然科托斯可以不守规矩对我的学生动手那么你们就应该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 说话间巨猿另外两颗头颅已然齐声吟唱起咒语两手掐着法诀两手捧着法书两手挥舞着棍棒还有两手撑起一面厚重的盾牌。 咔哒咔哒。 纂时者的真身那座悬在半空的挂钟秒针飞快的旋转了一个很大的角度。然后前一秒即将被姚教授施展的咒语击中的迷雾船长与古斯塔夫下一秒便随着清脆的‘咔哒’声出现在截然相反的方向。 砰! 白色雾气凝成的拳头重重砸在那面厚重盾牌上与此同时古斯塔夫化身的巨眼凝视着巨猿眸光中绽放出一圈圈淡黑色波纹波纹中心是一道灰色光线一闪即逝击中了巨猿手中的法书。 法书瞬间化作飞灰厚重的盾牌上也出现了蛛网状裂痕。 巨猿闷哼一声连退数步。 “你有三个脑袋我们也是三个脑袋。”白色的雾气凝出迷雾船长的上半身向前探着看向姚院长:“……这不算以多欺少。” 它的头顶挂钟表盘上的秒针正缓缓回调消弭着窃取时间后来自世界法则的惩罚;巨眼则缓缓合住数十根粗大触角犹如卫兵般在白色雾气中起伏。 …… …… 细密的雨丝犹如根根利箭从天而降。 四位院长展露各自真身与四海妖船上下来的大海妖与大巫妖们激战。 更远处越来越多的猎队战阵凝出二阶拟态巨人将蜂拥而至的囚徒大军及妖魔们牢牢拦在外堡之外。 “怎么样?有没有多了一点信心?” 占卜团团长摇着手中羽扇站在年轻公费生身旁一手揽着他的肩膀另一手挥舞着扇子指点四面八方:“我们有足够的巫师帮你挡住那些大妖魔你只需要按照若愚先生的要求守在这里清理一些不小心混进来的杂碎就可以了。” 郑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之前当科托斯掷出的那些柳木投枪从天而降诸葛煽动手中羽扇的一刹那郑清感觉有一股温暖的气息突兀出现从他卤门落下径直灌入识海之中。 因为禁咒气息泄露而在识海中积聚的青色气团原本受到战场气息刺激正有些暴躁不安但在那股温暖气息到来后那团青气仿佛被捋顺毛的猫顿时安分了下来。 而且扎进青气团‘抽气’的管子也在那股气息的作用下忽然变得粗大了许多郑清明显可以察觉手中符枪弹匣里一枚枚符弹正在禁咒气息的侵染下飞快蜕变。 这让他有一种强烈的、向妖魔们开枪的冲动。 “没问题!” 男巫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心脑子一热拍着胸口应承道:“只要我站在这里就绝不会让一头妖魔越过城墙!” 垛墙上黑猫弓着背回过头诧异的看着男生红宝石般的眼珠里满是困惑似乎好奇这小子是不是在自己没注意时错吃了什么药。 蒋玉则担忧的看了男生一眼然后低下头开始整理自己手袋深处那些收藏许久的符箓与法器。 “很好!”占卜师满意的拍了拍男生肩膀:“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一并提出了占卜团会尽力满足你的。” 郑清瞟了一眼远处那些大大小小的拟态巨人犹豫片刻最终开口问道:“没有什么需要了……我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那些猎队的二阶战阵拟态都是博父氏巨人呢?” “一方面学校跟博父氏巨人一族的关系比较好能从他们那里拿到充足的精血。” 占卜团的团长大人似乎并不觉得在激烈战场上为学生解惑有什么问题不厌其烦耐心解释道: “要知道虽然现在留在黑狱的猎队都是精英们组成的但并不是所有精英猎手组成的猎队都可以展开二级‘拟态’……那些差点儿火候的猎队在展开拟态的魔法仪式中就需要用到拟态生物的精血。” “这种猎队很容易发现。” “比如那些个头比较矮的巨人或者身形有点淡看上去身上像是擦了一层粉的家伙就属于这种情况。” “再有一个原因统一拟态对象可以降低占卜团工作量在计算战场形势中能够比对方获得一丝先机……而且后勤保障的压力也能降低。” “毕竟给十个巨人配备武器比给一群奇形怪状的生物配备武器要简单不止十倍。”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四十一章 旱魃、皇虫 “真是麻烦呐。” 巫妖导师乌利希爵士的注意力从内堡上空收回看向外堡城下那些高喊着‘博父氏’冲锋的高大身影不由皱起眉:“这才刚刚开始交手学校的巫师们就展开了二阶战阵……我们的孩子们应付起来恐怕有些困难啊。” 在老派巫师——包括妖魔——印象中大型战争是一场漫长而残酷的劫难交战双方从入场、到试探、再到交战、激战、决战直至最后收尾往往需要耗费数月、甚至数年不等的时间。有时参战双方高阶巫师打的兴起还会攀扯时间线将战场扩展至交战时刻上下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范围。 所以在乌利希爵士看来这场爆发在黑狱世界的战争从利维坦破界而至到四位传奇存在离开战场都属于战争完全爆发的前奏巫师与妖魔双方尚在试探攻击之中。 但眼下试探攻击尚未完全结束守御古堡的巫师们竟然已经展开了二阶战阵将战争烈度瞬间推至激烈的程度难免令它感到不适。 砰! 一个身影从高空坠落重重砸在乌利希爵士脚下的祭台上将构筑祭台的骸骨砸飞不少岩浆四溅。 “嚎!!” 那个身影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翻身爬起身后的五条尾巴仿佛长鞭在空气中抽打出爆裂如雷的声响。 似乎听到乌利希爵士的抱怨这个从天而降的身影回过头露出一张毛茸茸恍若虎豹的面孔额前一根弯角上闪烁着哔哔啵啵的电光。 它看向巫妖导师张开口声音如金石交加铿锵冷硬: “老头儿打起精神!” “对面很多巫师都是参加过新世界开拓战争的家伙他们可不像老派巫师那样干什么事都磨磨蹭蹭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如果可以他们肯定希望一天之内结束这场战争!” “如果你还有什么后手一股脑用出去吧!” 乌利希爵士垂下眼皮看着祭台下那头气势张狂的赤狰半晌才慢声细语回答道:“你还是继续跟多罗罗一起对付那头蝎子吧……后面的事有后面的人安排。” 赤狰暴躁的甩了甩尾巴冲老巫妖怒吼一声纵身一跃再次冲向不远处的战场。那里在烟尘与地火的幽光中有天蝎举起双螯竖直长尾;有多头怪鸟沙哑嘶吼着张开布满獠牙的大嘴淌下一片片犹如重度酸雨的涎水。 爵士收回视线继续目光阴沉的打量中对面那些高大的拟态巨人。 妖魔战士、亡灵大军、以及利维坦驱使的魔兽在那些巨人面前宛如一群群虫子被打的四处乱飞漫天挥舞的巨大武器擦下就死磕下就亡几乎无法对巫师的攻击造成任何阻碍。 甚至原本坚固的地狱方程式法阵也变得岌岌可危法阵中林立的索伦之柱已经有许多被巨人们掰断了连同索伦之眼都被夺取好多颗变成巨人们的战利品被它们按在额头中央用魔力驱动着四处乱射。 一道枯瘦的身影如同落叶般悄无声息飘落在乌利希爵士身旁。 正是战场上另外一位大巫妖黑狱的囚徒苏甲德。 “不能任凭他们嚣张下去了。” 苏甲德咔哒着下颌骨空洞的眼眶中两点幽深的红芒格外醒目:“黑狱的亡灵非常有限……骨头被打碎了可以用魔力重新黏合但灵魂之火被打灭很难找到合适的替代品。” “我们也需要展开下一步计划。” 乌利希爵士默然不语。 它已经知道在原本的黑狱中最宝贵的就是充满魔力的存在——不论岩浆、石头、还是死尸——所以黑狱世界并不像亡灵们攻略的其他异世界地底埋藏无数年积累的天量亡灵资源。 死掉的囚徒会迅速被其他囚徒们分食;它们的骨头如果魔力丧失殆尽会被打磨成武器或者法器如果还有一丁点儿魔力都会被饱受魔力缺乏的饥饿囚徒们仔细吮吸直至嚼碎成骨粉咽进肚子里一丝一毫都不会浪费。 “真的是……有的太快了啊。”乌利希爵士并非死板之人在确认正面战场处于劣势之后它并未犹豫太久只是低低叹息一声便重新张开了双臂: “旱魃为虐如惔如焚!” “伯兮朅qie兮执殳shu前驱。” “神具醉止皇尸载起!” “肇允彼桃虫拚飞维鸟!” 黑暗之风从深渊最深处吹出寒冷、冰凉即便头顶有两轮太阳洒下无穷光辉、地底有炽热岩浆翻滚流淌仍旧无法阻止那股寒意在战场上弥漫。 低沉的咒语声是古老巫师在高塔里的歌谣咿呀怪异巫师们听来仿佛细长铁丝刮擦着玻璃尖利刺耳但妖魔与亡灵们听来却像婴儿床前母亲的摇篮曲婉转动听令它们沉醉。 幽风卷起岩浆丝丝缕缕犹如血管挂在亡灵们的身上;死去妖魔的残躯血肉如飞蛾扑火落在那些炽热的血管之上将其包裹一重又一重最终包裹出一个个椭圆形的大蛋蛋壳上炽热岩浆与血肉相互重叠勾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魔纹。 更远一些的地方如潮水般涌向外堡的虫怪们又如潮水般退了下来。但它们并未远去而是在距离巫师不远的地方开始互相吞噬。 原本紧密协作犹如精密仪器的虫群互相厮杀起来也毫不手软断肢残角像漫天黑色的雪花沙沙的啃噬声令最胆大的巫师都感到心惊。 只用了很短时间妖魔联军便在前沿阵地催生出成百上千红色与黑色的巨卵。红色巨卵中是亡灵用血肉堆砌的旱魃黑色巨卵里是虫怪用养蛊之法豢出的皇虫。 巫师们并未坐视乌利希爵士的这道天灾式魔法。 但无数亡灵与虫怪悍不畏死蜂拥而上将巨人们的脚步牢牢阻隔在巨卵孵化地之外。死去的亡灵与虫怪又在乌利希爵士的魔法召唤下化作一道道流光落回那些巨卵身上催促它们成熟的更快。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四十二章 变异的皇虫 黑狱外堡前。 来自学校的大巫师们包括月下议会五位上议员纷纷出手试图干扰乌利希爵士的魔法但大妖魔们不计代价的阻拦打断了大巫师们的努力。 一道道强大的咒语诞生、射出、然后在中途消亡剧烈的魔法波动从地底到深空从旷野到内堡最深处整座战场仿佛沸腾的汤锅般让所有能够感知到魔力的存在都体会到一股由内而外的灼热。 倒是有几道威力极大的咒语落在了那片孵化之地。 但砸碎几颗、几十颗、甚至上百颗巨卵对整个战局并无太大影响。相反那些被砸碎的巨卵化作一道道黑色或者红色的气流以更快的速度融入周围其他巨卵之中反而让它们成熟速度加快。 “非常及时的反应。” 盘坐虚空掐着子午诀道装打扮的大巫师看着远处那些如萤火般闪烁的巨卵微微叹口气:“……看来想打它们一个措手不及很难了。” 说话间他掐动手诀收回远处正在与一条有许多脑袋的大蛇对峙中的飞剑。青虹一闪而归剑身盈盈不带一丝血气。 大蛇昂着上身七个脑袋仰天长嘶发出胜利的咆哮只不过隐在七个脑袋后面那截缺了一个脑袋的脖子让它的咆哮显得虚弱了许多。 旁边斜坐软塌之上悠闲抚琴的大巫师瞥了那条大蛇一眼漫声道:“八岐大蛇吕志远据说把它八个脑袋都砍掉才会死……你才砍掉一个为什么不多试几次?” “想的太简单了。”道装大巫师摇摇头:“直觉告诉我就算把脑袋全砍掉它也死不了。既然这样就不浪费魔力了。” “毕竟旱魃与皇虫都是些很棘手的家伙啊。” 说话间远处战场尽头那片孵化之地已然有数颗巨卵开始剧烈晃动蛋壳上的魔纹一道接着一道熄灭蛛网状的裂痕从顶端开始缓缓向下蔓延。 片刻之后卵皮脱落。 红色巨卵中爬出一道道仿佛山魈般的存在身长七八米浑身覆盖着细长的赤红色绒毛脑后披散着火焰状长发狭目隆鼻獠牙交错啸声如嗥死气冲天。 刚刚离开巨卵时这些初生的旱魃行走尚有些跌跌撞撞但不多时它们便已经熟悉了自己的身体熟练驭使那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技巧。 大地在它们脚下皲裂、干枯旱魃们脑后披散的长发垂落地面裂缝间勾起地底炽热的地火暗红色的岩浆涌动着将一股股充满毁灭气息的魔力通过那些长发导入旱魃们的体内逸散的魔力缭绕在它们周身犹如一道道赤红色的龙卷风。 对于这种死极而生的存在巫师们有非常详尽应对方案——比如雷咒、比如幻阵、再比如同属死灵一脉的月下僵尸氏族——但不论哪一种都需要耗费巨大人力。 或许这正是乌利希爵士的目的所在。 与旱魃们相比从黑色巨卵中钻出的‘皇虫’们倒更令巫师们感到棘手。 正常状态下的皇虫犹如一辆辆重型坦克浑身覆盖有厚重的黑色板甲背部沿着脊椎生长了两列圆锥状的背棘。 皇虫能够免疫绝大部分魔法攻击且对物理攻击有极高抗性它们前段的肋骨状巨镰能够划破已知大部分物质尖锐的撞角能够阻断虚空中的魔力回路短距离冲刺速度堪比全力奔跑的独角兽。 可以说这是一种专门诞生用于破坏与毁灭的生物在大型战场或者进攻诸如黑狱古堡这样被多重魔法阵覆盖、拥有强大防护的坚固据点时拥有非常显著的优势。 但眼下出现在战场上的皇虫们除了‘经典款’之外还多了一种特殊的类型。 那是一种与普通黑色皇虫截然不同的类型通体呈醒目的粉红色后背没有圆锥状的背棘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对仿佛蝙蝠翅膀的背鳍——或者也可以称之为膜翅。 它头部额前尖锐的撞角也消失了属于撞角的位置被一个布满褶皱的椭圆体取代。椭圆体上面长着无数极短的触须触须根部长着许多漩涡形的椭圆瘤子那些瘤子会发光。它们聚合在一起仿佛苍蝇的复眼闪烁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光斑。 这种特殊的‘皇虫’——姑且暂时还叫它们皇虫——在短暂冲刺后能够借助背鳍振动进行短距离滑翔。 甫一诞生就给巫师们造成了巨大麻烦。 因为它们并不主动攻击‘博父氏’巨人们而是在坦克型皇虫与旱魃们缠住巨人们的时候借助滑翔的力量以及刺破防护结界的天赋能力一窝蜂冲向多臂巨人科托斯与大柳树撑开的外堡缺口处顺着城墙的缺口蔓延至内堡城墙之下。 “你们的使命只有一个!” “向前冲!” “不许回头!” 乌利希爵士阴冷的声音在每一头‘粉色皇虫’的脑海中回荡它们尖叫着额前的瘤子剧烈闪烁着蝠翅每一次煽动都带出一片片残影让两侧城墙上如雨点般泄下的咒语砸空。 当冲的最快的一头粉色皇虫越过迷雾号靠近内部城下时忽然停下了脚步歪着脑袋迟疑的看向左侧一处塌陷的城墙。 那里传来一股令它感到非常熟悉却又异常陌生的波动。 与生俱来的直觉告诉它那股波动与它同源都属于至高无上的存在恩赐但残存着的皇虫的本能却在不断否定这个直觉驱使它继续向内堡冲去。 两股矛盾的意识在这种生物狭小的脑海中剧烈交锋让它额前的瘤子一时都黯淡了下来。 在战场上任何一点细微的分神都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更何况这头粉色皇虫在原地呆滞了数十秒。 砰! 一道青色的流光从城头落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了呆滞中的粉色皇虫不仅将那头模样怪异的生物打成一片飞灰那道流光去势不减还落在迷雾号一侧将船舷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四十三章 粉色蘑菇 “见鬼!三狩!” “让你的学生小心一点儿!” “你们可以杀死我的船员但是不能打坏我的船舷!” 迷雾船长恼火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一同落下的还有一双白色雾气凝成的巨大拳头仿佛陨石般从天而降砸向内堡城头。 一根粗大的木棍从旁边探出弹在那双拳头上将其打飞。 三首八臂的巨猿用三个脑袋与三双手臂对付三位大妖魔还空出了一双手臂此刻那双手臂正飞快的掐着法诀默不作声的召唤出一道道狰狞的火龙冲向破损的迷雾号。 迷雾船长的咒骂声愈发响亮。 内堡城头。 在击杀那头刚刚出现的模样古怪的粉红色生物后郑清并未留意半空中姚院长与迷雾船长之间小小的互动——第一大学的四位院长与六头大妖魔在狭小的锲形飞地间打作一团比迷雾船长更糟糕的骂声此起彼伏倘若只关注大佬们之间的友好交流恐怕很难躲过城下飞来的明枪暗箭。 此刻年轻公费生正眯着眼一边端着符枪寻找新的猎物一边与蒋玉以及蹲在垛墙上的黑猫小声议论着刚刚那头猎物。 “我总觉得刚刚那头怪物有点眼熟。” 郑清发誓自己绝对是第一次看见那种粉红色的虫怪却不知为何心底却有一种奇特的熟悉感:“……我之前肯定没见过!” 占卜团团长在帮助男巫抵挡妖魔们第一波攻击后便挥挥羽扇消失不见。此刻城头之上除了两位年轻巫师、一位特殊灵体的小女巫之外便只有一头懒洋洋的黑猫了。 左右城楼后或许还有维系守护法阵的巫师但此刻都看不见身影。 “粉红色的怪物?我也想看!” 朱思攀着粗糙的城墙试图爬上垛口但每次当她快接近成功时蒋玉总会熟练的捏住她的脖子把她从墙上拽下来。 “或许不是眼熟。” 女巫刚刚也瞄准了那头怪物只不过郑清扣动扳机的速度更快但这并不影响她观测到那头怪物的模样:“它不完全是粉色的……我看着它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看到它那种斑斓的色彩与扭曲的形态。” ‘扭曲’两个字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星空?”男巫下意识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没有夜幕与厚重的云层遮掩黑狱世界的天空变得辽阔而高远金色与红色的两轮太阳交相辉映占据了大半座天空只要抬起头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交战中的太阳所吸引至于太阳之后或许存在的灿烂星空此刻完全没人注意到。 黑猫懒洋洋的声音终于在几位年轻巫师耳边响起: “是米·戈。” 它趴在城垛之上尾巴垂落墙内仿佛一条粗大的绳索好几次朱思差点就能抓着猫尾巴向上爬但黑猫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弹起尾巴尖让小女巫功亏一篑。 “米……戈?” 郑清重复着这个古怪的词语莫名通感到一股湿漉漉、滑腻腻的意境。这让他忍不住原地跺了跺脚似乎这样就能抖落身上那并不存在的湿滑感觉。 “一种泛位面生物来自遥远的时空连续体之外。” 黑猫并未卖关子而是很耐心的给男生做了科普:“虽然也属于联盟资料卡里的‘星空生物’但它们与外神并不属于同一类……也不是外神的眷属。” “唔简单理解它们大概算得上是其他宇宙的殖民者。拥有跨越不同宇宙进行殖民活动能力的强大种族。在新世界开拓的巫师偶尔就会与这种生物打交道。据我所知联盟在冥王星给它们划了一处领地作为它们在巫师世界滞留的临时基地。” “城下那些粉红色的小怪物大概率是米戈与皇虫的混合种……巫妖之所以变成巫妖就是因为它们在做实验的时候毫无顾忌。皇虫是肉体进化到极致的生物米戈属于灵魂变异的生物它们的杂种鬼知道是怎样变态的怪物!” 说话间又有数十头‘米戈皇虫’冲破外堡防御法阵通过科托斯与大柳树撑起的通道抵达锲形飞地。 这一次它们没有径直扑向内堡。 而是鼓动着背部鞘翅沿着四处蔓延的繁茂柳枝洒落一片片粉红色的絮状物。那些粉色絮状物飘摇着落在柳条上迅速聚集、膨胀长出一簇簇颜色艳丽的蘑菇。 “虫子就是虫子” 郑清一枪崩飞一头略微靠近内堡城墙的怪物吐槽道:“脑子恐怕只有指甲盖大小……那些蘑菇看上去就很危险它们难道以为我们会在战场上采来煮汤吗?正常巫师看见都会一道烈火咒丢过去把它们烧干……你在干嘛?!!” 年轻男巫险些把手中的符枪丢到黑猫脑袋上。 墙垛上黑猫爪子间不知何时多出了几根菌盖肥厚、肉汁饱满的粉红色蘑菇此刻它正歪着脑袋吧唧着嘴巴小口小口尝鲜。 郑清可以清晰的看到黑猫伸出的鲜红的小舌头上已经冒出了一个个菌盖状的肉突。 “你脑子有坑吗?!” 只是一句话的功夫黑猫身上便冒出一根又一根蘑菇看上去诡异而又华丽。男巫想上前帮黑猫拔掉又担心那些菌丝传染忍不住后退几步抓狂道: “好歹你也经历过成千上万个二维世界敌人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吃呢?!你只是看上去像猫不是真的猫!哪里冒出来这么大的好奇心!!” “朱思都比你懂事!” 说着郑清下意识低头寻找小女巫的身影想为自己的话语寻找依据。 但刚刚还在眼皮子底下的小女巫此刻竟没了踪影。 男巫心底骤然一紧连忙四处张望。空荡荡的城墙上只有他与蒋玉、还有黑猫。除了天空两轮太阳照着墙垛在地上留下交叉的狭长阴影外再无任何多余的存在。 蒋玉在接触到男巫视线的一瞬间才同样意识到这件事。 两人顿时慌张起来。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四十四章 选择与宽恕 “我又不是巫师。” “吃点零食而已……干嘛这么大惊小怪!” 黑猫懒洋洋的声音在垛墙之上响起:“就像你有的时候需要一些刺激胃口的东西所以吃饭时加一点辣酱。” 郑清回过头。 恰好看见黑猫那双暗红色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继而赤红色的火苗燃起从它每一根毛发的尽头涌出转眼间便在黑猫周身裹出一重火焰构筑的厚重胞衣。 那些从它背上、眼眶里、下颌处、颈子间冒出的大大小小的粉色蘑菇在炽烈的火焰中悄无声息化作飞灰。 黑猫抖了抖身子振飞那些灰烬黑色的皮毛在阳光下重新变得丝滑油亮。它的尾巴尖得意的勾了勾。 只不过男生此刻没心思夸奖黑猫的厉害。 “朱思哪儿去了?!”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城头显得有些尖锐。 “没看见”蒋玉也失去了平素的镇定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刚刚还在这里……是不是躲到什么地方了?” 这里是战场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地方唯独不是躲猫猫的地方。 两人都知道女巫的猜测可能性极小。 人前显圣却未收获‘捧哏’的快乐黑猫感到一丝无趣。 它抽了抽鼻子轻咦一声歪着脑袋向城下看去。 内堡城墙脚下。 在纵横交错的柳条与交织闪过的咒语间。 一个穿了宽大长袍的矮小身影正跌跌撞撞行走其间。或许因为战场上气机混乱导致的魔力环境不够稳定那个矮小身影忽隐忽现仿佛坏掉电视机正在播放的画面。 “哇哦”黑猫惊讶的叹了口气:“如果你们是找朱思那个小丫头可以把脑袋探出城墙向下面看一看……必须承认这年头儿的孩子胆量与行动力都爆表了。” 郑清与蒋玉面面相觑。 下一秒两人齐齐扑到垛口处扒在城墙边缘向外望去。在黑猫的指点下两人很快便看到了小女巫的身影。 “她是怎么下去的?!” “她下去干嘛?” 两位年轻巫师不约而同惊呼出口。 “每个人的面前都有自己的路顺路或者走上岔路都是自己的选择。”黑猫难得正经了一回但说的话却很难让人听懂:“我是这样朱思是这样你们也是这样……接受眼前的道路并不等于做出错误的选择;同样选择看似正确的道路并不代表未来一片坦途。” “未来的事情交给未来我们选择现在。”蒋玉认真看着黑猫表情同样严肃:“只要每一次选择都不违背自己的信念未来到来之时我们终将获得自己的宽恕。” 黑猫眼中露出一丝赞叹。 “很少有巫师在你这个年纪把道路看这么透彻。”它丝毫不吝啬自己夸奖的态度:“保持这种心态你能在巫师之路上走出很远……” “你们在说什么?!” 郑清一把揪住黑猫的颈子把它脑袋摁向墙外:“帮帮忙帮我把朱思带回来……看在咱俩曾穿同一双鞋的份儿上。” 黑猫回头看在年轻公费生一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会蠢到这种地步。”它看了看郑清又看了看正担忧的望向城下的蒋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都是第一大学的学生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我不是亚特拉斯的学生也不擅长猜谜语!”郑清一手抓着黑猫的颈子一手抓住它一条腿满脸不耐烦试图把猫丢出城外:“我只需要你帮忙把那小丫头抓回来。” 黑猫没能挣脱男生的魔爪。 “我带不回来!” 它最终尖叫着尾巴倏然伸长像一根鞭子似的牢牢绕在墙垛上几个爪子弹出死死扣着墙上青砖:“谁把她从生与死的缝隙里带回来就必须沿着生与死的缝隙再带她回来!其他人都不行!” 很神奇。 这一次郑清竟然直接听懂了黑猫话里的意思。 朱思从镜中世界坠入幻梦境在巫师们看来幻梦境就是介于生与死的世界所以郑清把她从幻梦境带回来相当于把她从生与死的缝隙中带回来。 而眼下一行人都处于战场之中。 在战场上生与死之间并没有明显的距离也就是说郑清必须亲自深入战场才能将朱思带回来。 “你也不行?” 年轻公费生语气中似乎仍旧有些不相信黑猫的话但手上的力道已经放松这代表他隐约相信黑猫说的是实话:“你可是‘有关部门’的人……猫!” 黑猫用力晃着脑袋把颈子从男生手中挣开。 然后它回过头瞥了郑清一眼脸上混杂着鄙夷与惊奇的表情大有深意的说道:“我只是在‘有关部门’外围打工……而你属于‘有关部门’的核心资产。” 郑清彻底松开手脑子一片混乱。 倒不是对黑猫最后一句话感到不安——当他从先生口中知道自己体内有一颗禁咒种子之后他对自己与有关部门之间的关系就有过认真思考。 老实说‘核心资产’这个说法比他想象过的‘小白鼠’‘实验体’‘切片对象’都已经好很多他不能奢望更多。 他的混乱在于黑猫之前那番话。 只有他才能把陷入战场深处的朱思带回来。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非常危险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去还是不去他陷入了艰难的选择。 选择。 想到这个词男巫下意识想起来黑猫与蒋玉之前那番对话想到了蒋玉的回答——只要每一次选择都不违背自己的信念未来到来之时我们终将获得自己的宽恕。 男生轻轻吁了一口气。 是啊选择留在城墙之上既是一个安全的选择又不违背若愚副校长与占卜团团长的要求还兼顾了‘有关部门’的顾虑用黑猫的话来说就是‘接受眼前的道路并不等于做出错误的选择’。 但如果真的做出这样的选择他相信当现实滑过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之后他将永远无法获得自己的宽恕。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四十五章 城上城下 蓬松的棕发在绿色海洋中沉浮不定仿佛一团随波逐流的水草。 一头螳螂妖挥舞着巨大的砍刀震动双翼从天而降路过这团‘水草’时猩红的巨眼转了转注意到视线范围的这点‘杂质’手中长刀便顺势砍了下去。 漆黑的刀刃带着一丝破空之声以及肉眼可见的残影落在那团‘水草’之上。 但出乎螳螂妖的预料刀刃并未感到一丝阻滞像是砍在了一团泡沫之上将那团‘水草’下方的粗大柳条轻易斩成数段。 而那团‘水草’则悄无声息出现在距离螳螂妖数十米远之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晃晃悠悠向前挪着。 螳螂妖猩红的巨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 在这片战场上最不缺乏的就是从所有人内心最深处涌出的暴虐与毁灭一切的冲动。不论妖魔还是巫师。 它厉嗥一声纵身一跃一步尽头便是那团蓬松棕发之上而后长刀舞起刀尖蕴含了一丝破灭一切的气息漆黑的刀刃上则燃起了一层天照之焰那是可以灼烧灵魂、在灵魂归墟之前永不熄灭的火焰。 这一刀已然是螳螂妖全力以赴的一刀。 眼看黑刃就要落在那蓬棕色头发之上一道金色流光倏然出现拦在黑刃之下继而一挑、一翻、一掠黑刃崩飞在半空一同飞起的还有螳螂妖三角状的头颅。 直到最后一刻它似乎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狭长的面孔上仍旧残留着一丝狰狞与迷茫。 “轰!” 一团炽热的火焰凭空出现罩在那三角状的头颅之上眨眼功夫螳螂妖的脑袋便彻底消失在这座世界只留下丝丝缕缕青烟随风飘散。它残余的肢体落在地上倚靠着神经反射最后挣扎了几下便被闻讯而来的粗大柳枝缠绕、撕扯最后拖进地底深处。 “该死的大柳树!” 一个粗鲁的声音咒骂道:“简直比泥鳅还滑溜……井木犴下次烧火的时候速度快点不要让对手有加餐的机会!” “前提是你们能拦住那些四处乱蹿的大柳枝。”一个冷静的男声回答道:“按照作战要求我只能优先处理妖魔头颅。” “不要吵了。” 金色流光在半空划出几个优雅的圆圈最终停留在那团蓬松头发前显出一柄金色小剑的模样剑光震动聚出一道朦胧的巫师身影: “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在战场上乱跑!” 虽然看不清面目但任谁听了这番话都仿佛看到了一个皱着眉头、目光严厉的面孔。 那团蓬松棕发属于一个圆脸的小女巫。 她穿着一袭黑色长袍虽然款式很新但袍子似乎有些大袍角拖在粗大的树枝间显得有些累赘。听到巫师的问话小女巫拎起长长的袍角抬起头露出一张迷惘的面孔。 半晌她才慢慢反问道:“什么?” “你是谁家的孩子?”另一个粗鲁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 这一次小女巫似乎摆脱了之前那种半梦游状态眼神中多了一丝清明:“我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我在找爸爸和妈妈。”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眼神中的清明似乎更多了一点轻声‘呀’了一下回头望了望远处高大的内堡城墙然后微微叹口气重新看向左侧一片坍塌的城堡。 那是之前星空学院院长与冰山号船长两位大巫师阶位的存在交手后留下的废墟。 小女巫抽了抽鼻子眼神中的清明重新散去表情茫然着喃喃着重复着之前的那番话:“我在找……爸爸和妈妈。”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倏然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当几位巫师重新找到小女巫的时候那蓬棕色头发已经出现在数十米之外正拎着长长的袍角跌跌撞撞走着距离那片坍塌废墟更近了一些。 “等等……” 一个瘦削的身影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小女巫的袍子。 但立刻金色小剑凝出的模糊身影便抬手拦住了自己的队友。 “不要浪费精力了。” 模糊的身影用低沉的声音阻止道:“她已经死了甚至算不上一道幽灵……我们看到的只不过是她最后一点执念……所以不要干扰她最后一点念想了。” 几道身影悄无声息浮现在金色朦胧身影之后默默看着小女巫远去的背影。 “该死的黑狱!” “不……是该死的妖魔!” 几道粗大的柳枝带着一丝风声斜斜刺落柳枝顶端绽放一点寒芒仿佛纵横交错的长枪战阵。刚刚浮现的几道身影被柳枝径直贯穿却没有留下一丝鲜血。 朦胧身影重新收敛进那柄金色小剑之中剑身震荡发出一声低沉的长鸣而后金光四射将那几根柳枝削做一地碎木。 这里是巫师与妖魔的战场。 也是生与死距离最近的地方。 …… …… 当郑清将自己的决定告诉蒋玉与黑猫之后。 黑猫显得有些惊讶。 女巫则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 “城墙上的防御就交给你们俩了”男生抱歉的看了一眼女巫然后才看向黑猫脸上露出郑重其事的表情:“……拜托了。” “嘁。” 黑猫歪着头抬起爪子顺势一挥三道淡红色的斩击凌空飞出恍若三道长虹重重劈了下去将一头刚刚跃起的‘米戈皇虫’以及它身下数道粗大的柳枝齐齐劈成碎片。 然后黑猫才回过头一脸不耐烦:“你刚刚说什么?” 郑清嘿嘿笑着转而看向蒋玉:“……如果若愚校长或者诸葛先生回来可以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放心我会小心的。” “等等!” 女巫一把扯住男生的袍袖手忙脚乱翻着自己的挎包:“先准备准备一下……梅林在上!下面全是妖魔你不能就这么直接冲下去。” 郑清迟疑几秒钟。 然后他抓着女巫的手拽回自己的袍袖。 “准备是个好词儿” 他勉强笑了笑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城下混乱的战场:“但我们永远不可能准备完全只能拼一拼运气……趁着我还有足够的勇气替我祈祷一下吧。” 说着他眨了眨眼向后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气倒仰着一头栽下城墙。 女巫伸出的手在空中虚抓了两下。 手心一片冰凉。 “老天保佑……” 她喃喃着不断重复着这四个字冲上前趴在垛口向下望去。 只是一眨眼功夫男生飞速下坠的身影便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大柳树的牛椋鸟 帅不帅是一瞬间的事情。 疼不疼则会持续很长时间。 虽然连续使用了数道舞空符与爬云符但黑狱战场恶劣的魔力环境让这些符箓的效果大打折扣。有好几张符纸在短短一瞬间便燃烧殆尽;也有好几种符箓只烧了一半便彻底熄灭失效;甚至还有一张舞空符在点燃后轰然爆炸威力堪比精品爆炸符惊出郑清好几层冷汗。 也亏了他身家丰厚能眼睛都不眨的拿出一大把符箓浪费。 饶是如此他还是没能安稳着陆在靠近城墙底部之时被几根凌空飞起的细长柳枝袭击把他从半空中重重抽落下来。 当年轻巫师龇牙咧嘴从布满碎石的地上爬起身打算从包里翻出几贴膏药拍在身上时忽然感觉天色阴凉了许多两轮太阳洒下的光辉瞬间消失不见。 男生缓缓抬起头。 又是那些活跃的柳枝。 从外堡缺口处那株大柳树身上蔓延出的柳枝仿佛绿毯般铺遍整座锲形飞地独木成林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柳枝下是密密麻麻的气根像一根根柱子撑起这片绿色的海洋。除了坠落的冰山号外其他三艘大妖船都停泊在绿色海洋之中。 当然指望这些柳枝像真正的海水那样利万物而不争是不现实的。它们就是百臂巨人科托斯与那株大柳深入战场的触角如同藤蔓般四处蔓延向城墙上攀爬、向巫师的防御法阵中渗透、向深入战场的巫师们挥舞起粗大的棍棒。 此刻出现在郑清头顶上方的柳枝正相互纠缠着、蠕动着组合成一只枯瘦的巨大怪爪缓缓活动着手指打算捏死某只嗡嗡乱叫的蚊子。 与之前抽飞男巫的细长柳条不同组成怪爪的柳枝更加粗大、结实通体散发着仿佛金属般的铁灰色郑清毫不怀疑这一爪子下来自己会变成一团肉泥。 刚刚跃下城墙时为了安全起见他将符枪塞进灰布袋里以防万一打算在城下站稳身子后再拿出来。 就这么一点点纰漏。 让他陷入无力反抗的境地眼睁睁看着那只怪爪从天而降脑海中除了‘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句略显悲惨的遗言外连一个有效的咒语都想不起来。 砰。 几道交错的红芒在男生视线中闪过柳枝编织出的巨大木爪在那些红芒间轰然破碎化作漫天木屑纷纷扬扬落下。 郑清大口喘着气飞快翻出符枪然后才抬起头努力向上看去。战场上魔力弥漫空气仿佛布满冰花的玻璃年轻公费生模糊之中只能隐约看到一双暗红色的眸子还有半个身子探在垛口外的身影。 他笑了笑一手抓紧符枪一手向上挥了挥。 然后转身冲进仿佛密林般的世界。 …… 与沉默森林相似大柳树分化出的树枝与气根茂密繁盛在战场上硬生生分割出一层属于植物的世界。 与沉默森林不同的是这片绿色世界缺乏对巫师最基本的友好。 粗大的柳条在地上肆意蔓延仿佛一条条即将冬眠的巨蟒迟钝、笨拙却又充满了危险气息;繁茂的气根从半空垂落扎入原本死寂的黑狱荒原深处如同一根根吸管贪婪吮吸着地底涌出的新诞生的魔力;还有那些因为大巫师与大妖魔们交手而逸散的混乱魔力湍流隐藏在密林的每一个角落稍有不慎就会被撕成碎片。 一开始穿行在这片密林间时郑清格外小心——就像每一个游猎手进入一片新猎场时那样谨慎——他不能踩坏任何一点嫩绿色的新芽以免刺激到这些木头脑袋的家伙因为任何干扰气根攫取魔力、影响柳条发育的行为都会受到整座密林毫不留情的攻击。 但很快年轻巫师就意识到战场与猎场有着截然不同的规则。 猎场上猎手与猎物在势均力敌时还有妥协、退让的余地;而在战场上巫师与妖魔只有你死我活的战斗。 此外在战场上简单粗暴的手段胜过一切花哨的技巧。 砰! 砰砰! 雷明顿低沉的轰鸣一声接着一声在年轻巫师视线中开辟出一片又一片开阔的视野碎裂的柳枝漫天飞舞簌簌落下。 郑清的腿上绑了四张甲马符整个人犹如一道青烟紧随着符枪开辟出的路径向前奔跑。 为了避免血符弹威力过大伤及战场上的巫师们郑清选择将导出的魔力直接在弹匣中凝成符弹虽然这样一来符枪威力弱了许多但安全性也大大增强。 最起码他不需要担心一枪轰塌黑狱侧面的城墙或者轰爆某个路过的巫师。 被激怒的大柳木全力围剿这只可鄙的虫子绿色的海洋仿佛沸腾般无数粗大的柳枝穿梭环绕在年轻公费生周围构筑起一道道厚重的树墙但立刻这些铁灰色的厚重木墙便在雷明顿低沉的轰鸣声中砰然破碎。 沾染了禁咒气息的符弹并不是几根小小的柳枝可以阻挡的。 就像愤怒的鳄鱼咬不死牙齿上的蛀虫凶猛的犀牛撞不碎皮肤褶皱里的跳蚤。对大柳树而言郑清就是一只蛀虫与跳蚤它只能而且必须寻求自己的‘牛椋liang鸟’帮助。 大柳木召唤的‘牛椋鸟’们自然就是战场上的妖魔。 当郑清又一次轰碎面前的‘木墙’冲出飞舞的碎屑与漫天断枝时他愕然发现自己面前已经有数十头形状狰狞、相貌各异的妖魔严阵以待——除了他在城墙上见过的那种粉色‘米戈皇虫’外还有枯萎树人、地狱三头犬、死亡骑士、憎恶、炎魔、亡眼暴君等许多他只在书本上见过的强大怪物。 一双双猩红的眸子中流露出贪婪与残忍的色彩一道道强大的气息冲宵而起却又相互勾连一座座高大的身影遮蔽着天空的两轮太阳在年轻巫师面前投下浓郁而又厚重的阴影。 郑清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深渊中的恶魔正在举办盛大宴会。 而他就是餐桌上唯一的面包。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四十七章 新的参战者 砰! 一道稍显矮小的身影仿佛炮弹般重重砸在左侧城墙上残存守护法阵在这剧烈撞击下显露出一圈圈波纹状的撞痕几处仍在运转的魔力节点固执的闪烁起红色警告光芒提醒守御古堡的巫师这处法阵快要彻底崩塌了。 矮小身影骂骂咧咧着从墙上挣脱下来冲向半空。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回到与对手的战场中而是停在三首八臂的巨猿肩膀处——这道矮小身影的个头似乎还没有巨猿耳朵大但二者的气息却同样深不可测。 “喂老姚你学生掉下来啦!” 矮个子将身上破破烂烂的蓝色马甲扯下随手丢掉露出布满伤痕的精壮上身然后看着巨猿那张慈悲面孔:“……要不要帮你把他扔回去?下面怪危险的。” 说罢不待巨猿回答他又低头看了一眼下方仿佛豌豆般的小人儿由衷夸奖道:“你真该考虑让他转院的这么莽的好苗子怎么能呆在你们学院当书呆子呢?” 似乎听到了他的夸奖豌豆小人儿身上射出一道细长光线将挡在面前的柳墙轰的七零八碎矮个子巫师打量的目光愈发满意。 轰!轰!! 巨猿抬手丢出几串大火球将盘旋在不远处的白色巨龙炸的支离破碎、雾气弥漫后才低头看了一眼正在绿色海洋里艰难跋涉的年轻公费生。 慈悲的面孔一阵模糊重新清晰下来时已经变成那张淡漠的面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他选择九有学院选择跳下城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作为学校的教授我们没有理由干涉他的这种行为。” 说到这里巨猿停顿片刻垂下眼皮瞥了一眼漂浮在肩膀一侧的矮小身影漠然道:“就像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战场中你仍旧没有释放真身像个排球一样被那头大白熊打来打去……这也是你的选择我同样不会干涉。” 矮小身影——或者说星空学院的院长大巫师孙起——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连连摇头:“你不懂你不懂我这是在感悟生与死之间的那份美妙比你抽烟斗过瘾多了!” “或许吧。” 巨猿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对手摆出了进攻的姿态:“但你要知道这里是黑狱我们现在是在战场上……你不应该用在新世界冒险的心态来对待你的敌人。” “唔。” 星空学院的院长大人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我这是被教训了吗?” “喂喂!” 对面盘旋在挂钟与巨眼之间的白色雾气重新凝聚出迷雾船长的上半身祂用手搭着凉棚脸上露出一丝恼火:“三狩战场上跑神可不是个好习惯呐……还有那个光头你不是在跟冰山摔跤吗?” “光……光头?”星空学院的院长大人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眼神微妙的看向迷雾船长:“总感觉你说了什么很失礼的话啊。” 三首八臂的巨猿并未参与这战场上短暂间隙里的茶话会。 当迷雾船长开口时祂那张淡漠的面孔忽然微微皱眉低头看向下方绿色海洋里的一处‘湍流’。 那里年轻公费生刚刚轰碎一道拦在面前的柳木墙即将面对数十头精英级妖魔的围攻。虽然祂并不介意自己的学生在战场上多经历一些风雨但祂也不打算让那个臭小子送死。 但还没等他出手视线中便突兀多了几道庞大的身影。 迷雾船长的白色雾气真身。 瞭望者古斯塔夫·达伦的巨眼真身。 篡时者马克·布里盖特的挂钟真身。 仿佛三座巍峨的大山挡在了巨猿面前。 迷雾船长歪着脑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喂说好的你的对手是我们几个……走神也要有个限度呐。” 孙起眨眨眼悄无声息消失在原地既然老姚被迷雾绊住手脚只好自己辛苦一些去打发掉那些以多欺少的渣滓了。 但立刻他的身形便从虚空中弹出仿佛排球般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滚儿。一只巨大的熊掌在他身前不远处缓缓消散。 冰山船长从远处缓步走来猩红的小眼珠死死盯着孙起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排球。好玩。” “吁。” 孙起擦擦脸上血渍在半空中爬起身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向大白熊:“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暗灰的色彩从他锃亮的头顶开始缓缓蔓延眨眼间便覆盖了他的全身。这些暗灰色彩不断堆积在他体外涂抹出交领右衽的长衣、鱼鳞连锁的铠甲、头盔、护腕、裹腿、方口齐头翘尖履、以及背负的长刀与连弩。 与此同时他矮小的身影也在不断涨大须臾间便与身旁的巨猿、不远处的大白熊不相上下化作一尊数十米高的巨大陶俑武士。 显露真身的陶俑武士没有二话径直抽出身后长刀由上而下劈向冰山船长。 铿!! 巨大的白熊人立而起举起两只前肢弹出交错的利爪抵住了陶俑武士这充满杀意的一刀一时间魔力涌动虚空为之扭曲。 正当孙起打算再接再厉连劈这头大白熊十七八刀时忽然察觉到什么硬生生止住了攻击的动作扭头看向远处眼神惊疑不定。 砰! 三首八臂的巨猿也在同一时间与迷雾船长交手而退看向同一方向。 这一次迷雾以及冰山并未阻止两位大巫师——不仅仅它们包括正在与亚特拉斯院长交手的蜃楼、与阿尔法前任院长交手的漩涡船长也纷纷跳出战圈谨慎的看向远处。 下一秒。 两道漆黑的身影一前一后从天边激射而来携着尖啸仿佛两颗陨石重重砸落在这片锲形飞地之中。 轰!轰!! 整座黑狱似乎都被这两下重击所撼动微微晃了晃。原本遍布锲形飞地的绿色海洋被撞出两个巨大‘陨坑’仿佛两个出现在光滑树皮上的丑陋疤痕。 远处外堡城墙断裂处传来大柳树痛苦的尖叫以及多臂巨人科托斯愤怒的咆哮。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四十八章 菜的麻利 当四所学院的院长与四艘海妖船的船长在空中对峙时。 锲形飞地绿海之中。 郑清刚刚轰碎一道柳木堆砌的铁灰色城墙纷纷扬扬的木屑与碎枝如雪花般洒落年轻巫师给胸口拍了一张‘护身符’的同时激发了腿上挂着的甲马符整个人顿时化作一道流光向‘大雪’深处遁去。 但这道流光只遁出十数米远便戛然而止。因为有二十多头妖魔正好整以暇的呆在那道木墙之后等待男巫通过。阴冷的气息与浓重的阴影仿佛大山般扑面压来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护身符瞬间绽放出一重醒目的金色光罩。 咔咔。 举枪上膛瞄准一气呵成。 符枪里炼金构件相互撞击的清脆声音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下显得格外清晰。符弹半激发时漾起的清光透过枪管积聚在枪口仿佛一头正在昂首准备吐息的巨龙吸引了对面诸多猩红视线的关注。 郑清有理由相信这一枪下去绝对可以打爆对面体型最大的枯萎树人或者亡眼暴君。也恰因为如此他没有立刻开枪。 因为弹仓里的子弹只有一颗而对面的妖魔则有二十多头。他手中拿着的只是一柄雷明顿而不是加特林。 当符弹含而未发的时候散发的气息可以让那些妖魔望而生畏、缩手缩脚但如果这份威胁消失那些家伙会像饿狼一样蜂拥而上将自己撕得粉碎——即便郑清翻身跃下城头时已经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轻易接受死亡的降临。 有那么一瞬间年轻巫师心底翻滚过一丝懊悔的情绪。倘若符枪弹匣中装着的是一枚血符裹成的子弹说不定可以轻易打爆这二十多个注册巫师级别的妖魔联手。 但立刻他就摆脱了这份动摇目光坚定的看向前方。 与此同时对面的妖魔们也不再沉默。 “迷雾阿瑟迷雾号第五战队队长。” “年轻的巫师说出你的名字。” “我将以死亡骑士的荣誉赐予你永恒的平静。” 骑在高大梦魇上的黑骑士率先出列拉下头盔上的面罩举起手中的长剑嗡嗡的声音震得郑清浑身酥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然也有可能是死亡骑士那略显奇葩的战前宣言令年轻公费生有些过敏。 郑清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即便在猎场上也没有对手相互通报姓名的惯例更何况这是在战场上——他非常怀疑漫长的亡灵生涯已经彻底凝固了面前这位骑士的意识让它忘记了古典骑士与死亡骑士之间的差别。 “让路!” 年轻巫师简单回答着同时从灰布袋里抽出银白色的柯尔特蟒蛇示威般的转动弹匣让自己的话显得更有说服力。 很可惜在这片死亡与混乱交织的战场上威胁对妖魔们的效果大打折扣。 “迷雾!” 死亡骑士扯着缰绳胯下梦魇嘶鸣着双眼绽放出骇人的红光同时它扬起手中长剑在半空中划了几个圈大吼一声:“阿瑟!!” 郑清觉得自己与名叫‘阿瑟’的家伙犯冲。 去年刚入学时就与叫这个名字的家伙打了一架现在换了一个世界没想到还需要跟这个名字打一架。 纷纷扬扬的木屑与碎枝大半都已经落地。 简短的谈判也已经破裂。 男生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盯着距离自己最近正小步冲锋过来的死亡骑士以及那只涎水四溅、目光中的恶意清晰可见的地狱三头犬准备打爆这两个家伙后立刻撤退。 但还没等他扣动扳机便感到脑袋像是被一只铁锤重重砸了一下眼前一黑脑海中一片空白耳边只有嗡嗡的杂音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 是亡眼暴君的心灵冲击! 禁咒气息可以打破亡眼暴君的天赋能力让年轻巫师维持有限的思维能力但却无法弥补肉身的缺陷。 与禁咒相比郑清的身体太脆弱了无法承受完整的禁咒力量;同样与对面那二十多头妖魔相比男巫也太年轻了单一的手段在面对远超自己能力的对手时格外被动。 思绪在无力与失控之间疯狂转动。 郑清非常怀疑当他的意识重新与肉身链接后看到的会不会是已经被五马分尸不被大卸八块甚至十八块的残体。 之前自信满满打不过也要自爆拉几头妖魔自爆的计划在肉身与思绪断绝联系的情况下变成了一个笑话。郑清的念头只能焦急的徘徊在心湖上空等待早一点恢复行动能力。 幸运的是心湖上空漂浮的禁咒气团还在稳稳的运转着探入气团抽取禁咒气息的管子也仍旧传出汩汩的抽吸声。 这勉强算个好消息。 男巫心头转动着这个念头最起码情况还没有彻底崩坏。 当代表现实的白色光点重新降临心湖上空等待已久的年轻巫师毫不犹豫将念头一股脑塞进那个白点儿中。 意识重新回到现实。 剧烈的疼痛几乎同一时刻涌了上来郑清感觉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的味道胸前的肋骨不知是不是断了呼吸间整个人有种被撕裂的感觉。身上每一块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惨叫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被妖魔们凌迟。 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因为他的一条胳膊、几根手指还能自由活动耳边没有一点儿动静——当然最关键的在他感知范围内没有一头妖魔的气息。 勉强抬起眼皮白色天空中挂着两轮太阳一轮金色一轮红色刺的他眼睛生疼。视线中没有繁茂的柳枝也没有那些狰狞的妖魔。 这让他二次否定了之前的猜测。 咳咳。 男生剧烈而又谨慎的咳嗽着喉咙里堆积着咸腥的味道想要翻身却被身子‘告知’所有的肌肉与骨头都罢工了。 他努力抬起胳膊试图遮一遮刺眼的阳光但无力的胳膊最终拍在了脸上。 脸上湿漉漉的连带着他的手心也变得湿滑。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四十九章 羊来了 湿滑的除了泪水还有鲜血。 可能是自己的血也可能是其他人的血。 一、二、三起! 郑清压抑着身体各个部位传来的一波波疼痛感觉再次鼓起勇气勉强抬起胳膊这一次他终于遮住了太阳同时也看到了满手鲜血正顺着手心纹路缓缓流淌最终汇聚在手腕处化作一条弯弯曲曲的细长红线沿着胳膊一路向下。 像一条觅食的血线虫。 年轻巫师重重舒了一口气坚持许久的胳膊随即垂落身侧刺痛的感觉让他闷哼一声却也让他由衷感叹了一声‘先生保佑’。 有一条胳膊与几根手指能动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代表郑清还有自救的机会。 男巫驱动着僵硬的手指仿佛一只半瘫痪的蜘蛛一点一点拽着他的手爬到袍子上钻进挂在腰间的灰布袋里。 指尖拂过整整齐齐叠放在灰布袋里的符箓魔力涌动间传递出的酥麻感令他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止痛符、止痛符、止痛符! 还是tmd止痛符! 郑清一连激活数道止痛符从头到脚给自己的神经做了一层保护让他终于能够面不改色翻检起灰布袋里其他符箓与药剂。 回春符搭配断续膏能自动正骨、续骨。 白鲜配合甘霖符可以加速出血外伤恢复。 清服玉露可以修补内脏损伤。 祛邪符烧灰化入卢尔德圣水服用后能驱逐妖魔气息侵蚀。 还有大瓶的魔力药水被郑清像喝水般咕嘟咕嘟灌了一肚皮终于让体内混乱的魔力找回秩序重新变得驯服。 “越欠越多……感觉要还不起了啊。” 年轻男巫舔了舔嘴角最后一丝魔力药水的余渍将装药水的水晶瓶举到面前看着瓶口在阳光下闪烁的五色毫光深深叹了一口气。 刚刚他使用的诸多手段中除了部分符箓是自己准备的其他都是跳下内堡城墙前蒋玉塞进他灰布袋里的。 比如断续膏郑清曾经在菲兹尔魔法药剂专卖店里见到过一小盒的售价就高达三枚玉币如果是郑清自己肯定不舍得在这种魔药上花钱他宁愿多画几道回春符或者在身上打几圈石膏等待骨头慢慢长好。 再比如修补内脏损伤的玉露据说需要配合特殊的魔法阵通过古老的魔法仪式才能获得是巫师世家不传之秘在流浪吧属于有价无市的商品。 还有贝娜黛特大巫师调配的卢尔德圣水出自比利牛斯教区的古老圣堂从幻梦境到黑狱郑清已经用掉不知几瓶了。 “还不起啊还不起。” 年轻公费生喃喃着拄着符枪站起身一边活动手脚、努力适应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一边环顾四周想确认一下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目之所及四周一片焦黑依稀可见碳化的树枝凌乱散落在四周伸手一碰就会变成一蓬灰烬。 打量一圈后郑清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正站在一片凹地之中距离他不远的凹地边缘有一道道辐射状的陡峭崖壁崖壁之上则是茂盛的、翠绿的柳枝许多柳枝正蠕动着、试探着将枝条蔓延进这片凹地之中但任何爬下崖壁的柳条都会迅速被侵染上一层黢黑的颜色然后慢慢僵化最终失控坠落。 郑清依稀能够看到崖壁之上正有一道道身影匆匆赶来有巫师也有妖魔双方见面依旧你死我活夹杂着肆虐的柳枝混乱中竟意外带了几分和谐。当然那些身影也在崖壁边缘驻足不前只是各自确认着‘领地’泾渭分明。 更远处天空上有一道道巨大的身影正俯瞰着这片凹地。有巨眼有挂钟有巨猿还有陶俑那是大巫师与大妖魔们的真身空中弥漫开的沉重气机让年轻巫师望而生畏虽然他知道其中有自己熟悉的教授但还是下意识低了头挪开了视线。 凹地中央伫立着一株看上去稍稍有些眼熟的高大‘活树’。 之所以说它是树因为它长了树的模样有粗短的树干、茂盛的树冠看上去就像一蓬失控后的海藻散发出一股植被腐臭的气味即便隔着很远也能被男生依稀嗅到。 至于眼熟一时片刻间郑清竟想不起它的身份——他曾经见过许多‘活着’的植物比如百草园里种着的打人柳;比如校猎会上吃人的大嘴咕噜;再比如此刻伫立在外堡城墙处如青蛇般活跃的柳枝的主体那株大柳木。 但凹地中央那株墨绿色的存在却与郑清印象中的‘活的’植物都不太一样。 它的树干犹如象腿般粗壮拖着大树沉重的身躯缓缓移动;它的树冠中延伸出一条条触角般的藤蔓肆意捕捉周围的猎物——郑清在那些猎物中看到了被绞成数段后仍旧活着的憎恶;看到了正努力挣扎的梦魇它的主人已经不知所踪;还看到了地狱三头犬的两个脑袋。 树身上长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嘴巴正缓慢咀嚼着嘴角淌下深绿色的黏液。每一次咀嚼那株大树的体型都微微膨胀一丝。 郑清觉得自己已经知道那些拦路的妖魔现在去了哪里 手中的符枪散发着青黄交加的微光枪身上风车状的符文缓缓转动着似乎在向男巫传递着什么讯息。 或许因为之前用了太多‘止痛符’让男巫的许多神经还处于懵懂状态思绪过于缓慢。总之年轻公费生盯着凹地中央的大树看了许久才终于意识到那股无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星空! 莎布·尼古拉丝! 黑山羊幼崽! 他第一次爆炸之前曾经在那座小世界与尼古拉丝的化身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在贝塔镇北区从基尼小屋回校的路上他与蒋玉直面过黑山羊幼崽的身影;不久前还是这见鬼的黑山羊追着自己来到黑狱世界。 每一次见面都不那么令人愉快郑清完全有理由相信黑山羊的名字叫阿瑟。 只不过眼前这个阿瑟并不像阿尔法学院那个阿瑟一样好对付。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五十章 隐患 “报!!” “监测组已经确认闯入战场的两头外神眷属一头是黑狱世界囚徒被关押在极东深渊之中暂定代号‘黑山羊一号’;另一头则在不久前通过破碎的两界通道闯入暂定代号‘黑山羊二号’!” “两头外神眷属均隶属于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莎布·尼古拉丝殿下!根据其外形、特征及气息可以判断二者均由黑山羊幼崽进化而成!” “报!!” “联络组已经与追捕两头外神眷属的猎队取得联系!” “隶属仙秦猎团的坤鹏猎队是在时间线前置作战中察觉影响占卜团计划的x因素进而开始追猎黑山羊二号临钟湖白塔通道破碎后回归黑狱。” “已确认黑山羊二号拥有顶尖注册巫师级别的实力且与普通黑山羊幼崽相比拥有更高智慧及更强的行动力属于特殊眷属。” “追猎黑山羊一号的猎队是由九有学院姚院长从助教团中抽调的精锐助教临时组建原定计划是探查‘白虹入口’处异常魔力波动痕迹同时收集非法入侵黑狱个体的数量、目标等情况。” “对于黑山羊一号的实力猎队无法做出准确评估。” “至于未能提前通报这次袭击是因为两支猎队在追猎过程中突然遭遇进化状态中的星之彩受到其大范围攻击魔法干扰因而失去了目标踪迹……” “失去踪迹为什么不及时上报!” 一个矮胖的大占卜术挥舞着手中的算筹语气暴躁的打断传讯巫师的话:“之前确认战场情况时他们不是说一切正常没有发生人员损失吗?!” 传讯巫师沉默片刻。 然后弱弱的回答道:“确实未发生人员损失……确认战场情况时两支猎队均明确‘仍在逐猎过程中’未明确‘一切正常’。” “哈?!”矮胖的大占卜师气极反笑:“所以说他们因为追丢了目标所以跟占卜团玩儿文字游戏?” “到此为止吧。” 站在沙盘前的占卜团团长背对着诸人挥了挥手中的羽扇传讯巫师行礼后悄然退了下去。 “现场的事交给现场巫师处理我们不要过多干涉。”诸葛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其他几位大占卜师稍稍加重语气:“至于战后陟罚臧否是战后的事情……我们现在需要考虑怎么处理这两头尼古拉丝的眷属。” “坤鹏猎队是你们仙秦的下属你自然会百般维护。”矮胖的大占卜师小声嘀咕着。 “所以说你们圣唐猎团是对仙秦猎团有什么意见吗?”另一位胡子很长的老巫师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向矮胖巫师屈指点了点自己胸口的几块徽章:“……你也是占卜团副团长有什么意见但说无妨。” 矮胖巫师尴尬的笑了笑。 “李师房先生并没有其他意思。”诸葛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即便以他的身份也很难令所有人满意只能安抚着转移了话题:“……对于黑山羊一号追捕猎队没能给出具体实力评估你们有什么看法?” 作为场间为数不多直属第一大学的大占卜师易教授更希望众人齐心协力所以立刻附和着回答道:“注册以上大而未满。” “听上去像是‘巨’的低配版。”另一位大占卜师笑了笑。 所谓‘巨’是指魔力已然超越大巫师的极限却仍旧未成就传奇阶位的存在最为经典的例子就是此刻肆虐黑狱世界等等‘暗黑三巨兽’利维坦、席兹与贝希摩斯。 场间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确实有点这个意思。” 易教授轻轻吁了口气笑着补充道:“你们常年在外对黑狱内部的情况可能不太清楚。据我所知极东深渊里那头黑山羊幼崽——姑且还称它是幼崽吧——是一头试图摆脱尼古拉丝束缚的家伙托庇于学校躲藏在黑狱之中。” “若愚先生说过如果那头幼崽尝试更进一步突破至大巫师阶位就会立刻被莎布·尼古拉丝锁定位置……所以一直以来它表现的都足够安静与低调。” “这一次尼古拉丝的其他眷属闯入黑狱而且察觉到它的气息对它而言不啻于生死大敌所以它俩打起了一点也不奇怪。”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忽略它们对战场的影响?” 房师反问后立刻摇摇头:“世间万物相互联系一颗随意丢弃的钉子都可以毁灭一个国家更何况两头发疯的星空眷属。” “它俩呆在战场我们的巫师就很难全力以赴作战。”另一位大占卜师同样提醒道:“源自星空的污染会不自觉扩散……那些妖魔或许不在意这种扭曲我们的人却不能。” “还记得那些‘米戈皇虫’吗?”胡子很长的老巫师摆弄着漂浮在半空中的耆草眉头紧锁:“毫无疑问那些怪物是星空污染后的妖魔——或许用‘杂交’这个词更为贴切一点儿——如果下一秒星空加入了黑狱战场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 这个推测过于沉重。 以至于沙盘前所有的大占卜师们都陷入了思考与沉默。 易教授悄悄走到诸葛先生身侧。 “郑清是怎么回事?” 他低声询问道。 作为第一大学的教授易甲子对学校的‘x因素’格外关注毫无疑问在校内折腾出诸多麻烦的郑清就是他视线中最大的变数而此刻这个变数突然出现在黑狱战场就更令人担忧了:“他为什么会来黑狱?” 占卜团团长深深叹了口气:“如果我说是意外你信不信?” 易教授一脸你哄鬼的表情。 诸葛先生烦躁的晃了晃手中羽扇虚点了点头顶:“我怀疑有大佬插手有关部门也被扯进来了……” “有关部门?” 易教授眨眨眼表情有点困惑伸手指向外堡前的战场:“他们不是早就插手了吗?虽然对外宣传他们不会插手……不然为什么会让祂们九位守在外面。”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五十一章 违反命令的女巫们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诸葛扯了扯头顶有些歪斜的纶巾左右瞟了瞟似乎担心某个手指头突然出现戳在他脑门儿:“我的意思是……那位。” 易教授扬起眉毛明智的决定中止这个话题。 “那郑清为什么又从城上跳下来了?” 转移话题也是考量技巧的必须不动声色潜移默化:“……没有记错的话之前你已经安排他守在城上了对吧。” “如果我的安排有用战场上就不会有这么多意外发生了。”占卜团的团长大人摊开手满脸无辜:“至于他为什么跳下来我倒是有点猜测。” “哦?”易教授显然很感兴趣。 “还记得占卜团最初拟定作战计划时安排在黑狱古堡中的那些‘变数’吗?” “你是指……” “没错那些囚徒。”诸葛收起羽扇轻声道:“相柳与石慧大人对峙的时候大海妖冰山与星空学院的孙起交手打碎了正堡内数处牢房有一十三位囚徒走脱其中三头妖魔处于蜕变期随时可以进阶大妖魔……狱卒管理处的这份报告你还有印象吧。” 易教授微微颔首。 “当然有印象走脱的囚徒里除了妖魔还有一位巫师姓周原来也是第一大学的老师。” 他眯着眼似乎在看着不远处的沙盘但视线却没有焦点声音很轻的说道:“后来她违反《巫师法典》私自释放需要被羁押的囚徒被丹哈格判处无期徒刑关在黑狱里。你指的‘变数’应该就是她吧。” “变数之一。” 诸葛摇摇头后又点点头:“周老师被安排在正堡的那间牢房确实与‘变数’有关但与郑清——或者说与此刻的郑清——关系不大。还记得管理处那份报告最后标红的内容吗?” 易教授合眼略微回忆几秒然后睁开眼。 “走脱妖魔中包括一头‘米·戈’” 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恍然转头看向角楼大厅之外目光似乎可以透过厚重的墙壁与法阵看到正在内堡城墙前的战场上肆虐的那些粉红色怪物们:“你的意思是变数与那些‘米戈皇虫’有关?” 占卜团的团长大人摇着扇子晃着脑袋溜达到沙盘前。 “谁知道呢。” 他喃喃着盯着沙盘上纵横交错的战线与厮杀的棋子们仿佛在回答易教授的猜测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个米戈是巧合米戈与星空融合是偶然……当巧合与偶然相遇同时撞到变数身上结果会是什么我也很好奇。” …… …… 占卜师们好奇时会排开塔罗牌或者摆开耆草、烧灼龟甲、摩挲水晶球试图透过命运的迷雾窥伺不属于他们的真相。 而在黑狱世界的战场上当月下议会的上议员们感到好奇时会变得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对近在咫尺的红眼珠子们视若无睹消极应对敌人的攻击反将大半注意力放在内堡城墙之前。 譬如魂不语。 作为黯蓝古堡的主人与月下议会的激进派它虽然在同僚们面前表现的温和大度但在涉及禁咒的事情上却很容易进退失据。 去年因为在黯蓝古堡进行非法维度实验被丹哈格警告处罚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例子。 所以当这位幽灵族的上议员在黑狱战场上触摸到一缕禁咒气息后原本全力以赴应对妖魔攻击的态度立刻大打折扣。 悬浮在半空中的棋盘悄无声息的缩小了规模吸入棋盘的妖魔们也需很久才会处理完毕。 与它相比月下议会另一位上议员的表现就更明显了。 当确认郑清在内堡城头后苏施君便开始频频回头隔三差五还会画几只墨色云雀飞入内堡前的战场在城头盘旋观察。 直至男生跃下城墙。 “见鬼!” 女巫大声咒骂着——这与她平日温婉贤淑的表现截然不同惊掉了周围一地偷窥的眼珠子——狐尾笔凌空虚画盘旋在内堡上空的墨色云雀尖叫着首尾相连在半空中构筑出一道盘旋法阵。 相同的法阵同时出现在女巫脚下。 “这些家伙就交给你们俩了。” 这是女巫离开前对米尔顿·卡伦以及威廉·塔波特说的最后一句话。 很难确认她这个含糊的命令中‘那些家伙’是指她之前画出的恶鬼与战兵还是指当时正冲击阵线的妖魔与囚徒。 可以确认的是女巫离开前线是严重违反军令的事情。 “该死的小鬼。”米尔顿脸色有些难看低声诅咒某个从城墙上跳下来的年轻巫师最好直接摔死。 “该死的军令。”与吸血鬼的诅咒不同狼人更担忧女巫的安全。 “她会有麻烦的。”米尔顿立刻醒悟深深叹了口气。 “联盟不会为难一位大巫师。”威廉摇摇头。 “因为月下议会吗?”吸血鬼先生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他并不觉得巫师联盟会对月下氏族网开一面。 “不”狼人先生举起拳头重重擂在面前那面墨色大鼓上催促着战兵们奋勇杀敌同时语气温和的回答道:“因为她是巫师界第一大美女。” …… …… 同样违反命令的还有内堡城墙上的女巫。 当巨大‘陨石’从天而降砸在郑清前进的路径上时蒋玉立刻把诸葛先生与郑清之前的叮嘱忘的一干二净。 “我要下去!”她看着蹲在垛墙上的黑猫脸色煞白语气却异常坚定。 黑猫表情严肃的看着女巫。 “你只是一个一年级的小巫师。”它警告道。 “他也是一年级的。” “他有先生你有什么?” “……我有钱。” 女巫的回答令黑猫呼吸为之一窒半晌它才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女巫从手袋里拿出的各色护符以及高级符弹扯了扯耳朵。 “钱也不是万能的。”黑猫嘟囔着:“下面战场上最低都是注册巫师级别的存在稍不注意就会粉身碎骨……” “所以我希望你跟我一起下去。”女巫认真看着它。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五十二章 讨价不还价 “我是有关部门的正式员工!” “不是四处流浪的雇佣兵!” 黑猫身子前倾脑袋几乎顶在了女巫鼻尖上暗红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她蒋玉纹丝不动的盯着黑猫一步未退。 半晌黑猫才恶狠狠的说道:“所以……你打算给多少报酬?!” “一千枚玉币。”女巫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非常果断的回答道。 这是一个充满诚意的报价。 十枚玉币是一个公费生全年奖学金的数额足够他一年内在学校的全部花费;五十枚玉币可以在贝塔镇租下一处宽敞的店面或者买下一幢位置偏僻的独立别墅;三百枚玉币能支撑一名普通巫师收购进阶注册巫师的全部资源;一千枚玉币许多小型巫师家族一时片刻都凑不出这么多流动资金。 但黑猫对女巫的报价嗤之以鼻。 “嘁”它稍稍抬起下巴胡须很失礼的向下耷拉着慢吞吞回答道:“对巫师来说一千枚玉币或许很多但对我来说太廉价了……陪你一起玩命是万万不够的。” 似乎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清楚黑猫又立刻补充了一句:“猫要那么多钱干嘛。” 城下战场间。 两处陨坑周围的烟气已经缓缓散去露出焦黑的坑面以及许多不省人事的身影。那些都是在撞击中昏迷的巫师与妖魔。 陨坑中央漆黑的降落者正缓缓复苏舒展开密密麻麻的触角。 陨坑周围传来许多巫师甚至包括妖魔们的惊叫一串串醒目的蓝黑色咒语蹿上半空警告有源自星空的污染出现。 至于污染来源于何处自然不必多说。 蒋玉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一幕心底愈发焦急脸色反而愈发平静。她伸出一根手指把黑猫的脑袋推的离自己远了一些同时表情严肃的看着面前的黑猫给出了第二次报价: “一群母灵猫不少于十只但你只拥有使用权所有权还是属于蒋家倘若母猫生下幼崽统统归你……” 女巫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对面那只黑猫的气势陡然沉了下去暗红色的眸子中闪烁起危险的光泽。虽然看不出它的脸色但很显然它听到女巫的第二次报价后心情变得非常糟糕。 不待它开口女巫立刻补救道:“当然我知道你学习魔法时不一定需要母灵猫……但一定需要古老智慧的指引我这里还有一套完整的《古典星空魔法》经过传奇巫师‘清洁’丹哈格审议以及巫师联盟安全委员会的认证是老祖宗送给我的成年礼物……” 黑猫的表情稍稍好看了一丝。 “《古典星空魔法》?”它用鼻子哼了一下这个名字。 女巫悄悄舒了口气语速飞快解释道:“包括《死灵之书》《尸食教典仪》《塞拉伊诺断章》《伊波恩之书》《伊欧德之书》《德基安之书》《纳斯编年史》《死灵之书》等一系列涉及星空的魔法书。” 黑猫的眼神很明显的亮了一下。 “唔这么多本吗?”它矜持的迟疑了几秒钟:“但我一只猫也分不清这些书到底值不值钱吧……” “知识是无价的。”女巫认真的看着黑猫同时非常干脆的补充道:“如果你跟我一起下去帮忙那些书就都是你的了……还有那一千枚玉币。” 黑猫立刻从墙垛上跳下落在女巫脚边身形迎风而涨须臾间便化作一头肩高近两米身长四米有余的黑色大猫粗看上去如同一只猛虎。 “到底那家伙跟我也有点关系总不能见死不救。”它义正言辞的看着女巫抖了抖宽厚的肩膀:“来跳上来抓紧颈子上的毛我不怕疼的!” 女巫悄悄翻了个白眼翻身跃到黑猫背上拽紧黑猫脖子上的软毛。 黑猫轻巧的爬上城垛。 在跳下墙垛之前它清了清嗓子。 “咳咳。” 黑猫把耳朵扯平歪着头瞥了一眼背上的女巫很是随意的问了一句:“除了那一千玉币以及那一整套《古典星空魔法》之外我想确认一下……嗯那些母猫也在交易范围之内的对吧。” 女巫明显愣了一下。 “当然”她立刻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最少十只个顶个漂亮其中有一只波斯灵猫两只眼睛就像蓝宝石与绿宝石一样晶莹剔透。” 黑猫很响亮的咽了一下口水。 “漂不漂亮倒是无所谓”它很是正经的解释道:“主要是学习魔法的需要唔猫跟人不一样我们学魔法的时候……” 女巫没好气的拽了拽它颈子上的毛打断它的嘟囔声:“你怎么学习魔法不需要跟我解释我只需要你立刻跳下去!” 黑猫乖巧的闭上了嘴巴。 但在出发前它再一次停下脚步歪着脑袋反问道: “你确认要下去拼命?其实我们可以向之前那个大占卜师求援的……如果就这么跳下去那小子回头非跟我拼命。” 回答它的是女巫用力踹它肚皮的动作。 黑猫抖了抖耳朵放弃劝阻的打算转而提醒道:“唔……下面来了两头尼古拉丝的眷属安全起见你最好先给自己肚子里灌点儿卢尔德圣水。” 片刻之后城墙上传来玻璃瓶落地时清脆的破裂声。 一条漆黑的尾巴在半空中甩了甩仿佛一头捕食的猛虎纵身一跃消失在城垛之后。 内堡城墙上一片安静。 微风拂过甚至没有卷起一丝尘埃。 …… …… 作为玄黄木最后一道防线内堡城墙始终吸引了诸多关注的目光。 女巫与黑猫的小动作也立刻引起姚教授的注意。 “蒋家那个小姑娘下城了。” “添乱。” “不要紧有那只黑猫跟着再不济也能逃走。温室里的花朵永远也长不大让她感受感受生死之间的恐怖也不枉蒋家老太太向我们的拜托。” 三首八臂巨猿的三个脑袋简单讨论后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几头大妖魔以及陨坑中两位不速之客的身上。 它们才是眼下的心腹大患。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五十三章 援手 与大占卜师们不同。 虽然心底里住着一只猫。 但出于对生命的珍惜当年轻公费生面对陨坑中央那头略显狂暴的黑山羊幼崽时一点也不敢感到好奇。 先生曾经说过面对星空时需要保持足够的敬畏。 先生也说过外神只是一群走上另一条大路的求道者与巫师、与妖魔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先生还说过莎布·尼古拉丝殿下是一位古老而强大的外神并不觊觎自己体内的禁咒种子。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陨坑中央那只庞大的黑山羊幼崽没有吃掉自己的缘故。 年轻巫师在心底暗忖着脚下却麻溜的向崖壁方向退去。 眼前这片巨大的‘陨坑’。 毫无疑问是那头黑山羊幼崽的杰作。郑清甚至可以脑补出相关画面——当他被妖魔们制住命悬一线之际黑山羊幼崽从天而降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大的陨坑砸死一堆妖魔同时撞击的余波也把自己砸成重伤。 理论上他应该对救命恩羊报以感激之情。 说不得还得给点意思意思意思。 但郑清很怀疑面前那头黑山羊幼崽脑海中有没有‘帮助’或者‘意思意思’之类的概念在巫师世界的主流观念中与星空有关的概念向来与混乱、邪恶相关联而星空的眷属更是扭曲、疯狂以及丧失理智的代名词。 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犯不着用猜测来赌自己的小命。 整个‘陨坑’犹如一个黑色大碗边缘处的崖壁陡峭而光滑倘若仅凭手脚是很难爬上去的。在接近崖壁的过程中男巫很快便认识到这一点。 这并不是什么难题。 对于一位合格的巫师而言想要通过一处不高的悬崖实在有太多手段。比如万能的束缚咒可以召唤一条藤蔓从崖壁上方垂落;比如舞空符可以让巫师在空中短暂停留;还有召唤咒郑清就有一只双头米诺陶虽然在之前赶路时在星之彩中受到一些伤害但把他从地面丢到崖壁顶上的力气还是有的。 蹬蹬蹬蹬。 陨坑边缘已经近在咫尺郑清也不再犹豫决定使用束缚咒爬上那段崖壁。他从灰布袋里摸出法书翻到自己记录束缚咒咒式的页面。 唰! 一条墨绿色的‘绳索’突兀出现仿佛猎人布下的绳套缠在了男巫脚下然后用力一拽。 郑清仿佛被门槛绊倒迎面摔向地面。 手中已经翻开的法书在他低声的惊呼中在半空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落在不远处的尘埃中。 啪嗒。 一小蓬黑色的烟尘从法书边缘腾起在阳光下蜿蜒、扭曲。 摔趴在地上的男巫伸出手张开五指徒劳的抓了抓烟尘从他指缝间流出还未完全逸散郑清便感到脚下一重缠在他脚腕上的绳索用力一拽把他向后拖去。 他的身后就是那株仿佛大树般的星空眷属。 操! 郑清在心底暗骂一声顾不得胸口、胳膊被地上的石子磨砺的生疼翻身举起手中符枪先是瞄准墨绿绳索尽头的黑山羊幼崽但枪口晃了两下后他最终转移目标对准那条绳索。 符枪弹匣中是一枚临时凝出的符弹威力有限想要靠它轰碎那头星空眷属可能性极低反而有可能彻底激怒对方。 砰! 一抹流光从枪口闪过撞在那条墨绿色的‘绳索’上不仅将其轰断而且还在地面留下了一处范围不小的坑洞。 郑清轻舒一口气顾不得脚腕上残留的‘绳索’而是立刻从灰布袋里摸出一枚血符弹塞进弹匣中。 如果那家伙再挑衅就一枪崩了它! 男巫在心底恶狠狠想着下意识又想去摸腰间的灰布袋——上次在贝塔镇北区面对莎布·尼古拉丝的化身时他曾经用一块红纸牌位召唤了先生的投影此刻再次面对那噩梦般的身影令他不由自主想寻找一些安全感——但手指在半路便缩了回去因为他想起来那张牌位已经在上次遭遇战中化为湮粉了。 脚腕上残留的‘绳索’仍旧在蠕动仿佛一条被砍了脑袋的蛇。绳索断裂处洒落一小片墨绿色的汁液看上去颇像树汁但郑清却能清晰的嗅到其中浓郁的血腥气息。 他用空着的手拽住那段残索用力一扯试图将其扯落。 ‘绳索’的触感很糟糕有点像章鱼的触角滑腻、富有弹性用力拉扯时犹如胶绳般坚韧。 “小…心…!!” 远远的似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什么。 郑清循声望去隐约看见一只巨大的黑色老虎的身影。他扬起眉毛正要站起身却不防脚腕上那段‘绳索’倏然伸长反将他的手腕捆了起来。 还未等男巫回过神四周浮土之下瞬间弹出十多根墨绿色‘绳索’捆粽子般将男巫捆了个结结实实同时用力向后拽去。 这一次黑山羊幼崽拖拽的力度远超前一次只是眨眼间郑清就被拖出十数米直拖的他灰头土脸浑身骨头都要碎掉似的。 手指就扣在枪机上但郑清不能扣动扳机反而要格外小心不碰到扳机。因为枪身被那些‘绳索’贴身捆住后枪口正对着他的下巴此时开枪纯属自杀。 嗥!! 黑猫的嚎叫声在不远处响起伴随着这声嚎叫郑清明显感觉到束缚自己的‘绳索’们收紧了一些同时拖拽的力道消失了。 仿佛两头猛兽对峙时绷紧浑身肌肉、互相警惕。 “不要乱动!” 郑清猛然睁大眼睛这是蒋玉的声音! 砰! 伯莱塔双管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男巫僵直着身子移动不敢动。唰唰几道风刃从他视线中闪过然后是风刃切入沙地时沉闷的声音。 远处传来黑山羊幼崽痛苦的咆哮。 郑清感觉手脚松快了一些但仍旧无法摆脱那些‘绳索’的束缚。 “有没有辟火符?”这是黑猫的声音。 “有。”这是蒋玉的声音然后郑清感觉额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一张淡黄色的符纸遮住了他的视线。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五十四章 反打劫 呼!! 暗红色的火焰在郑清视野的余光中翻滚跳跃。他可以嗅到那轻轻一拍残留的幽香也可以嗅到辟火符激发后淡淡的烟气还可以嗅到那些‘绳索’在烧灼下散发的有如烤肉与楤木混杂在一起燃烧的焦臭。 片刻之后符纸燃尽。 郑清重新看到了天空中的两轮太阳同时束缚着他手脚的那些‘绳索’也彻底消失不见。然后那股幽香再次靠近抓住他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搀起来。 男巫回过头看到女巫亮晶晶的眼神。几步之外还有一只体格巨大的黑猫正弓着背警惕的盯着远处尾巴在身后不安的扫来扫去。 “你怎么下来了?” 他有些恼火的看向女巫却又没有勇气去看她的眼睛折中之后最终看了一眼女巫的下巴然后挪开视线打量远处崖壁上那些略显模糊的身影:“不是让你们在上面老实呆着吗?下面到处都是妖魔……会死人的!” “确实。”女巫的声音带着几分心有余悸:“你差点就死了。” 这个回答噎的郑清一时无话可说。 “谢谢。” 他嘟囔着伸手招来不远处之前落在尘埃里的法书四面打量着同时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几个念头。 事实上在看到蒋玉后他第一反应是担心旋即是恼火继而便考虑把女巫赶回城墙之上。 但立刻他就意识到这个想法稍稍有些奢侈——女巫能够顺利的从城墙来到他身旁已然是先生保佑了倘若她还能顺顺利利原路返回就不仅仅是保佑而是作弊。 想到这里他明智的放弃劝导女巫离开的打算而是考虑两人下一步怎么做。 毫无疑问他还是要去找朱思的。 但在接二连三的意外下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郑清已经彻底失去了朱思的踪迹。当然根据之前在城上的观察小女巫大概的前进方向还是有的就是斜前方那片坍塌的正堡狱楼废墟。 此刻他们与那片废墟之间隔着一个巨大的陨坑还有一头看上去就很危险的黑山羊幼崽。安全起见他们应该就近爬上一处崖壁然后绕过陨坑前往废墟。 但理论与现实之间最大的距离就是可操作性。 郑清的目光在崖壁间停顿了一下。 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打断了他追回朱思的脚步也打乱了整座战场的节奏越来越多的巫师与妖魔汇聚到陨坑的边缘厮杀与观望这两种截然对立的场面同时存在于他的视野中。 “临下有赫监观四方!” 男巫将法书翻到最后一页施展了一道探查类咒语——在魔力混乱的战场上这并不容易——无形的波动向四面八方扩展开来很快便消散在紊乱的气机中。 咒语反馈的画面仅仅持续了很短时间郑清根据捕捉到的几个画面再次确认爬上那些崖壁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上面到处是激烈战斗的场面愈靠近陨坑边缘战斗的画面越多也越激烈。整座陨坑正像一个黑洞般将原本散落四周的巫师与妖魔源源不断吸引了过来。 想要离开这里他必须快点行动。 “张嘴……啊。” 女巫抓着一个打开的安瓿瓶塞到男巫嘴边打断了他的思绪。 郑清手中抓着羽毛笔一面飞快的在监察咒使用后的空白页面上抄录‘桃之夭夭’的咒式一面瞥了一眼那个安瓿瓶。 玻璃瓶中装着一汪散发着白光的透明液体隐约可以看到金色的星星点点在液体中起伏沉降。 是卢尔德圣水。 “我还有。” 他嘟囔着但立刻想到自己灰布袋里装着的那几瓶圣水也是蒋玉支援的立刻没了底气乖乖张开嘴。 女巫嘴角微微一勾手底稍稍用力但并未把安瓿瓶里的圣水全部灌进郑清肚子里而是一半内服一半倒进自己手心帮男巫擦洗着那些‘绳索’在他脚腕、手腕上残留的痕迹。 源自星空的污染在大部分巫师看来危险性完全可以与被妖魔撕咬相提并论。任何一位有经验的巫师都需要精通处理这些污染的手段。 卢尔德圣水可以清除源自星空的污染——这种清除带着几分强制性会从记忆开始一点点抹除外神的污染因为只要记得外神的模样与气息就会受到源源不断的污染。 这种清洁模因有点类似于沉默契约。 并未删除记忆只不过将那些概念埋入记忆深处。 这也是为何郑清第一时间虽然感觉黑山羊幼崽很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它的身份。当然因为禁咒气息泄露的缘故男生很容易便打碎卢尔德圣水的限制在脑海深处找到了被封印的记忆。 郑清咂了咂嘴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温和而充满治愈的力量正随着那些液体的浸润在他体内扩散。 从胃里到五脏六腑再顺着血管流淌一直蔓延到毛细血管的尽头。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许多芜杂的气息正被那股力量驱赶着从皮肤向外渗透然后与手腕、脚腕上传来的热气撞在一起。 头脑的眩晕、身体的疲惫、精神的混乱在这股力量下被一一抚平。 一种由内而外的清爽感让他深刻领悟‘精神焕发’四个字的含义——仿佛从泥坑中出来洗了个热水澡一般让人心旷神怡。 郑清轻轻吸了吸鼻子。 女巫身上的幽香在战场芜杂的气息中显得格外清晰。 “给我也来两支”黑猫聒噪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在男巫耳边响起:“我能感觉到我也被那头臭虫污染了。” 蒋玉垂下眼皮头也不抬的回答道:“一支五百玉币谢绝还价。” “你在打劫吗?!”黑猫睁大眼睛表情有些愕然。 “是你先打劫的。”女巫回过头平静的看了它一眼。 黑猫有些心虚的躲开了她的视线。 “那不是打劫。” 它嘟囔着嘀嘀咕咕念叨着诸如‘市场行为’‘供需平衡’‘周瑜打黄盖’之类难懂的话听的郑清莫名其妙。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五十五章 亚特拉斯的祝福 “莎布·尼古拉丝!” “那孕育千万子孙的森之黑山羊!” “黑暗丰穰之母神!” “尼古拉丝!!” 低沉的嗡嗡声回荡在整座陨坑上空混杂着嘶吼与咆哮仿佛病人的低喃又像是虔诚者充满信仰的祈祷。 每一个听到这些声音的巫师都会立刻在脑海中浮现一个庞大的、漆黑的身影。仿佛夜色下翻滚的、溃烂的云雾从中垂落无数黏滑的漆黑触手布满獠牙的大嘴一开一合喷吐出腐臭的气息。 即便只是观想而出也能清晰通感出那股气息的味道。它们从接收者的意识深处发源通过鼻腔与喉咙涌出。 许多巫师——包括妖魔在内——第一时间没能反应出污染者的身份听到了那些嗡嗡的祈祷声很快便陷入了狂乱。 他们的眼神失去焦点瞳孔扩散随着嗡嗡的呢喃声一起祈祷。伴随着祈祷声他们的脸上、身上长出细长的肉突仿佛一条条虫子在皮肤下蠕动。任何物理或者魔法攻击都不仅不能遏制这种变异的发展反而会加速变异进化。 只是很短时间战场上就出现了数头‘低配版’的黑山羊幼崽。 有巫师的也有妖魔变异的。 …… …… “一群混蛋。” 迷雾船长盯着地面两个巨大的陨坑低声咒骂着不知是在骂那些星空眷属亦或者其他什么人。 尤其当它看到许多属于迷雾号的船员同样受到那两头黑山羊幼崽的影响发生了变异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你们事先可没说过还邀请了星空深处的存在。” 漂浮在半空中的巨眼稍稍拉开与迷雾船长之间的距离巨眼上长出十多张大小不一的嘴巴——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的这种形态反而与下面那些星空眷属有着相似之处——它们杂乱无章的开合着汇聚出大巫妖古斯塔夫·达伦的质询声: “……米·戈与皇虫杂交的炮灰勉强算是一种手段。但莎布·尼古拉丝的高级眷属就有些过分了。” “确实过分了。”纂时者化身的巨大表盘中同样发出咔哒咔哒的附和:“这不符合枯黄之地的利益。” 枯黄之地是巫妖们聚集的场所枯黄之地的利益就代表着巫妖们的利益。 漩涡、冰山与海神三艘海妖船的大船长站在迷雾身后沉默的表达着对大海妖的支持。虽然它们看上去也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不是我邀请的。” 迷雾船长闷闷不乐的回答着看向不远处——第一大学的四位院长也重新汇聚在了一起双方很有默契的暂停了交手以锲形飞地中线为界隔空对峙。 “或许这是相柳大人的意思。”漩涡船长低声说道。 迷雾紧紧闭着嘴对这种猜测保持了沉默。 “你们为什么不趁着混乱继续打下去?”星空学院的院长大人脸上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表情毫不客气的向对手们抱怨道:“很久没这么痛快了……就不能痛痛快快的开始酣畅淋漓的结束吗?” “为了给你们清理污染的时间。”迷雾简短回答道。 就像它最初竭力向姚教授解释的那样今天发生在黑狱的战争已经远远超出了四位大海妖的筹划。 它们原本只想趁着学校力量空虚纠结一些同伴来黑狱打打秋风如果能抢到一两颗玄黄木的果子就更好不过了。 但事情的发展总会出乎计划者们的预料。 比如传奇力量的参与比如内堡城头泄露的禁咒气息再比如眼下不知从何而来的莎布·尼古拉丝的眷属。 作为与巫师有漫长对抗史的种族大海妖非常清楚巫师对外神们的态度。在许多新世界开拓战争中巫师们宁愿完全摧毁一座座资源丰富的新世界也不肯与那些星空深处的存在有任何妥协或者交流。 用古老的语言来形容这是大道之争。 迷雾船长毫不怀疑如果学校认定它们与外神携手进攻黑狱会不会果断启用某些超出限制范围的武器。 比如禁咒。 “哦?”阿尔法学院的前任院长大人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这么说我们应该感谢你们顾全大局喽?” “如果你们真的想表达感谢我们双方罢战言和怎么样。”迷雾船长油滑的回答道。 “不要跟它们废话。”姚教授愤怒狰狞的面孔回答着同时那张漠然的面孔看向亚特拉斯学院的院长乌尔班九世:“清理工作就拜托了。” 身材高大的老巫师微微颔首默默出列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整座世界悠扬的祈祷声初如蚊讷渐如雷霆振聋发聩驱逐了来自星空深处的扭曲的嗡嗡声响彻每一位巫师的耳畔与心底: “圣灵向众教会所说的话凡有耳的就应当听。” “疲乏的他赐能力。” “软弱的他加力量。” “那诚实作见证的从死里首先复活。” “有恩惠平安归与你们。” “一切山洼都要填满大小山冈都要削平高高低低的要改为平坦崎崎岖岖的必成为平原。” “草必枯干花必凋残因为耶和华的气吹在其上。” “那等候耶和华的必从新得力他们必如鹰展翅上腾他们奔跑却不困倦行走却不疲乏。” “他爱我们用自己的血使我们脱离罪恶。” 伴随着大巫师的祝福与祈祷来自星空的污染渐渐从大地上消弭在黑山羊幼崽呢喃中长出的肉突消失刚刚转化的低配版黑山羊幼崽也陷入沉眠开始褪去身上的黑色肉块与黏滑触手。 与此同时战场上被砸出的两个巨大陨坑缓缓恢复重新化为平地肆虐在锲形飞地间的柳枝们也在祈祷声中枯黄凋残然后被一股无名之风吹飞湮灭。 受伤的巫师伤口飞快愈合他们体内消耗的魔力迅速回复着勇气与战意从心底涌出混乱正从战场上消退秩序悄无声息的降临。 “这是作弊。”海神号的船长愤愤不平的喊道。 姚院长没有搭理对方的质疑他刚刚注意到远方天际出现的两个小点儿正急速向黑狱古堡飞来。 一只蓝色的鹏鸟还有一只青色的大雕。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五十六章 潜规则下的战争 郑清麻木的看着四周。 片刻之前他还在绞尽脑汁怎样安全绕过那头黑山羊幼崽在不惊动崖壁周围那些战斗身影的前提下爬出陨坑。 现在他只需要考虑重新找到朱思的踪迹了。 就像坐了一趟电梯。 男巫抬起腿用力踩了踩脚下坚实的泥土飞溅的尘土告诉他一切是那么真实。然后他环顾左右原本布满战场的深绿色已然化作一片枯黄活跃的柳条们不再蠕动仿佛一根根泥塑的雕像在巫师们雨点般的咒语下变成碎片。 “为什么。” 年轻公费生没头没脑的问道——为什么巫师与妖魔会突然罢手停战为什么妖魔不阻止亚特拉斯院长的大规模祝福魔法?为什么大家又打起来了?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滑稽与矛盾。 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作为曾经影子黑猫很轻易便捕捉到了男生心底的困惑。 “因为潜规则。”它甩了甩尾巴示意男巫与女巫爬到它背上同时耐心解释道:“这是巫师与妖魔之间的潜规则。战争可以。你死我活也没问题。但外神不行。” “外神是属于星空的世界则是巫师与妖魔的。”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如果说巫师代表守序正义妖魔代表守序邪恶那么外神则是混乱阵营的幕后总管。混乱与秩序有着无法调和的矛盾。对世界来说星空深处的存在就像病毒一样可恶。” “所以当战场上出现两头突兀降临的外神化身巫师与妖魔能够遏制继续交战的冲动首先清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病毒’。” 郑清重重叹了一口气心底没来由感到一股深深的疲惫。 与复杂、离奇而又充满矛盾的现实相比他更怀念在三有书屋里练字、喂猫、看守店铺的日子。 “浪费了你的卢尔德圣水啊。” 他歪过头看了女巫一眼。 蒋玉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亚特拉斯院长的大祝福术驱逐了整片锲形飞地间的星空污染所以他们之前喝掉的卢尔德圣水确实有浪费的嫌疑。 “魔药生来就是让人喝的或早或晚罢了。”女巫嫣然一笑旋即担忧的问道:“还要继续吗?身体感觉怎么样?” 郑清抓着符枪活动了几圈臂膀点点头:“不愧是大祝福类的魔法感觉像是获得了新生……你呢?符弹还够吗?” 与郑清相似在这片战场上蒋玉也没有依靠法书而是同样使用符枪作战。作为一年级的学生她掌握的高阶咒语非常有限法书中仅存的几道高阶咒语也属于辅助类魔法用来对付那些精锐妖魔远远不够。 相反符枪使用的符弹却各种类型都有使用方便、威力巨大除了价格昂贵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缺点了。 当然对于钟山蒋氏中颇受老祖宠爱的嫡系子弟昂贵这一条对蒋玉而言也不算缺点。 听到男巫的担忧蒋玉微微一笑从手袋中摸出一盒新的符弹挂在腰带上拍了拍:“威力或许没有你的血符弹大……但用来对付注册巫师级别的妖魔足够了。” “好。” 郑清不在犹豫压低身子伏在黑猫颈间仿佛骑马般双腿用力一夹低喝道:“那我们一起找到朱思然后把她带回去!” 两位年轻巫师身下的黑猫翻了个白眼喉咙里咕噜着无声的抱怨了几下尾巴一甩纵身越过几头挥舞着武器扑来的妖魔向着左侧监狱废墟处蹿去。 没有陨坑阻碍。 也没有那些恼人的柳条遮掩视线。 它很容易便捕捉到小女巫单薄的身影正摇摇晃晃着穿梭在一片混乱中坚定不移的向着那片废墟前进。 …… …… 三首八臂的巨猿伸出两条胳膊张开手掌虚虚一握。 远处疾飞而来的蓝色鹏鸟与青色大雕便乖巧的落在了他的手心构筑成鹏鸟与大雕的魔力胞衣散去露出两支猎队的身影。 一支是时间线前置作战时便派出去的隶属于仙秦猎团的坤鹏猎队。另一支则是大战刚起时姚教授派去探查通过白虹非法入侵者的助教团猎队。 丢失两头黑山羊幼崽的踪迹后他们一路追寻最终缀着猎物留下的痕迹回到了黑狱古堡。 两支猎队的队长张伯仁与张羽站在猎队最前方随着巨猿手臂的收回出现在那张表情漠然面孔下。 “坤鹏猎队回到正堡左侧城墙处协助守御断墙防御线。”姚教授没有耐心、也没有时间听取两位队长的汇报径直命令道:“助教团下去把那两个捣乱的小家伙抓住丢回内堡城墙。” “是!”张伯仁立刻接受了自己的任务行礼致敬后与麾下其他四位猎手重新构筑二阶战阵化为鹏鸟飞向断墙防御线。 助教团的代理团长则站在巨猿手掌的边缘向下望去仔细打量片刻。 然后他立刻注意到战场上那只四处蹦跶着的、有些眼熟的黑猫以及黑猫背上两道与整片战场格格不入的弱小气息。 “郑清同学?”张羽对这个善于闯祸的非典型九有公费生印象深刻。 巨猿微微颔首。 希尔达趴在巨猿手掌边缘探着脑袋看着在战场上背着两位年轻巫师四处乱蹿的黑猫满脸晦气:“怎么哪里都能看到他?!” 紫发女巫站在他身后飞起一脚将希尔达踹了下去:“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托马斯跟随张羽一齐向姚教授施礼后紧随其他三位队友的身影跳下巨掌各施法术滑向黑猫所在区域。 在他们身后。 几位院长对面。 迷雾船长笑眯眯的看着姚教授的小动作。 “很有趣的小巫师。”它的目光在黑猫背上的男巫左右徘徊微笑中带了几分恶意:“很有趣的猫……如果不介意我也让几位手下去帮忙吧。” “黑暗议会肯定不介意花费大价钱从你手上收购这份战利品。”大巫妖古斯塔夫呵呵笑着补充道。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五十七章 砰!砰!砰! 砰! 沉重的撞击声回荡在战场上空。 腾空而起的烟尘仿佛涨潮时咆哮的海浪般翻滚着裹挟着破碎的枯枝与亡者的尸体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郑清与蒋玉躲在黑猫背后黑猫躲在一堆枯死的巨大柳枝后面等待那股气浪滚滚而过后三个脑袋才小心翼翼探出头窥伺着那撞击声传来的地方。 撞击的中心是两头抵角而立的高大怪物。 左侧是一头矮胖身体仿佛巨大的团块。团块上是胡乱挥舞着的黑色触手仿佛一根根盘旋的鞭子;团块下是粗大的、仿佛树桩般的蹄子;团块左右是一张张布满獠牙的大嘴嘴角滴答着深绿色的粘稠液体喷吐出一股股植物腐臭时的气息。 右侧则是一头身材细长高挑仿佛长脚树桩般的东西。它有四条长着反关节的长腿蹄子很尖如同圆规般牢牢扎进地里;它那树桩般的身子上除了一张张布满獠牙的大嘴外还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珠黑白分明咕噜噜滚动着眼神呆滞却充满着残暴的气息;它的头顶如同美杜莎的蛇发般蠕动着根根粗大的树枝。 它们就是之前从天而降搅乱内堡前战场形势的不速之客两头莎布·尼古拉丝的眷属。在亚特拉斯学院院长乌尔班九世的大祝福魔法下被它们砸出的陨坑重新平复两头怪物也重新回到地面。 但祝福可以平复被毁坏的环境却无法平复怨恨与敌对。 在相互看到的第一时间两头怪物就咆哮着嘶吼着挥舞着那些触手般的树枝迟钝却又敏捷的冲向对方——仿佛两头发情期的公山羊决斗。 原本就有些狭长的战场被这两头怪物决斗时的余波硬生生截断黑猫前进的步伐也被打乱不得不暂时停止前进寻找新的合适的路径。 “它们都是黑山羊幼崽?” 郑清抱着黑猫的脖子警惕的打量着两头决斗中的怪物同时忍不住问道:“长相差别也太大了吧!” 黑猫感觉稍稍有些不适抖了抖耳朵。 “离我耳朵远点!”它警告般回头瞪了男巫一眼:“我快要听不见那些偷偷摸摸靠近的声音了……如果你们被偷袭需记得我提醒过你们。” 郑清老老实实向下挪了一点。 黑猫满意的回过头。 “一千头黑山羊幼崽有一千个模样。”它一边寻找着新的路径一边漫不经心的解释道:“只需要记住它们共同的特点——黑色的鞭状触手、团块般的身子、身上长了很多嘴、还有所有的黑山羊幼崽看上去都像变形术失控后的树羊德鲁伊。” “树羊德鲁伊。”郑清咀嚼着这个有趣的词汇发觉用来描述那些怪物的模样竟意外的合适。 “但它们也太厉害了点吧”与郑清不同蒋玉在打量那两头黑山羊幼崽时更在意它们的威胁程度:“感觉它们身上的气息远远超过书里介绍的程度……似乎比科尔玛学姐还厉害一些。” 科尔玛是新晋大巫师。 普通的黑山羊幼崽一般阶位都在注册巫师上下浮动很多甚至达不到注册巫师的标准而是彻头彻尾的‘傀儡’只有凭依‘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的名义才能在某些愚昧的地方作威作福。 但眼前这两头黑山羊幼崽显然不是普通货色。 它们周身的魔力波动已然可以与许多外神化身相媲美完全可以被称为‘黑山羊半成熟体’。 “找到了!” 黑猫打断女巫的话伏低身子大吼一声:“抓紧点……不要关心那两头黑山羊有多厉害天上有更多怪物关注着它们。” “我们关心自己不去挑衅那些怪物就好了!” 说话间黑猫已经冲出掩体重新回到了战场上相应的许多猩红的目光也重新锁定了它背上那两道稍显弱小的气息。 砰! 伯莱塔双管沉闷的轰鸣声在郑清耳边响起距离他不足五米远的斜前方一头凌空扑来的猿猴模样的妖魔额间绽出一朵艳丽的血花身形停滞在半空仰头向后倒去。 “真是太浪费了。” 蒋玉用惋惜的声音叹了口气。 倘若在猎场上下一步猎手就应该掏出银柄小刀与广口瓶开始收集妖魔的眼珠、血液以及心脏等具有魔法效力的部位。 但这里是战场。 郑清只是扫了一眼那个栽倒的身影确定它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后便立刻将目光落在另一头从左侧冲过来的浑身冒火的牛状妖魔那近在咫尺的猩红眼珠与冒着两点寒芒的尖利犄角已然无法令年轻公费生产生更多恐惧的心情了。 砰! 男巫手中的雷明顿轰然响起将扑来的妖魔凌空打爆。与蒋玉相比他的符弹威力更大一些相应的攻击效果也更出众。 “我说你们能不能稍微低调一点。” 黑猫在一片混乱的战场上左蹿右跳规避着一道又一道落向头顶的咒语时不时还需要劳烦它的尾巴抽飞几头从身后偷摸靠近的妖魔:“没发现你们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怪物过来吗?!这么高强度的工作……得加钱!” “你一只猫要钱干嘛?” 郑清一边飞快的接茬一边留意到头顶有一头长了翅膀的狡兔妖魔正悄无声息的扑了下来而蒋玉正与黑猫的尾巴一起对付后方袭来的长角怪蛇。 雷明顿的弹仓刚刚放空还需要一息回气的时间男巫来不及多想手指一勾原本挂在腰间的柯尔特蟒蛇倏然抬头枪口喷出一道流光。 啪! 狡兔爆做一团血浆噼噼啪啪滴落下来落在那条长角的怪蛇脑袋上遮蔽了它的视线黑猫趁机向侧方跳去摆脱了怪蛇的纠缠。 “要钱当然是……卧槽!” 黑猫大声的咒骂打断了它的回答与此同时它两只前爪用力插进身前泥土中竭力止住身形身子几乎弯成弓形两条后腿因为来不及刹车向前蹬去整只猫仿佛在做曲体支撑。 蒋玉眼疾手快翻开挂在腰间的法书用力一拍: “葛藟累之!” 数根细长的藤蔓从虚空探出一头绕在黑猫身上另一头则卷起因为黑猫硬生生止住身形而腾空起的两位年轻巫师。 呼! 一直缀在他们身后的长角怪蛇似乎没有料到黑猫会突然停下来刹车不及径直冲了过去。 然后郑清眼睁睁看着它在前进中断成七八节。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五十八章 真不要脸 冷汗顺着郑清额角缓缓淌下。 与他一同陷入沉默的还有蒋玉以及两人身下的黑猫。 虽然自从踏足战场后一路上被他们打爆的妖魔比比皆是郑清一度认为不论化作湮粉还是凌空绽成血花似乎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角蛇在他面前被硬生生切成七八段后那些巨大的肉块重重砸落土地时发出的沉闷声响还是给年轻巫师带来了巨大的震撼。温热的血液如同喷泉般从肉块断裂处涌出呲呲着汩汩着迅速洇湿一大片焦黑的土地。 仅差一点点被切成碎片的对象就是他们了。 仅差一点点用来灌溉这片土地的血液就会是从他心脏中泵出的了郑清丝毫不怀疑这场战役之后这片战场会变成一片肥沃的、适合各种魔药生长的土地。 或许学校的百草园还会申请在黑狱中建立一座全新的分园。 与受到震撼后胡思乱想的年轻巫师相比黑猫更早也更迅速的回过神。 “左前十三右前九!” 它厉声喝道:“瞄准那些蘑菇打爆它们!” 郑清立刻打起精神举起手中的雷明顿瞄准左前方大约十三米距离外的一丛颜色艳丽的粉色蘑菇。蒋玉则举着她的伯莱塔双管瞄准了右前方。 “砰!” “砰!” 两声枪响不分先后在黑猫背上响起。伴随着枪身那两处看上去菌盖肥厚肉汁饱满的蘑菇丛化作一片焦黑色。 “那些蘑菇把蛇切碎的?”开完枪后郑清才反应过来顿时觉得有些荒谬:“它们怎么切碎的?” “不是蘑菇是蘑菇丛里藏着的什么东西。”蒋玉瞄准的右侧蘑菇丛因为距离较近所以看的更清楚一点:“我刚刚看见蘑菇丛里似乎藏着哥布林之类的生物。” “是米戈幼虫。” 黑猫简练回答着同时甩了甩尾巴重新向前跑去这一次它稍稍放缓了脚步耳朵完全竖起警惕的左右微微转动随时准备刹车。 听到黑猫的回答郑清立刻回忆起那些粉色‘米戈皇虫’在闯入这片战场后鼓动着背部鞘翅沿着四处蔓延的繁茂柳枝洒落一片片粉红色的絮状物——那些粉色絮状物飘摇着落在柳条上迅速聚集、膨胀长出一簇簇颜色艳丽的蘑菇。 在城墙上的时候黑猫还吃过几片蘑菇身上长了一堆菌盖模样的肉质突触。 原本在亚特拉斯院长的大祝福术下整片锲形飞地间的柳木都变得枯黄源自星空的气息涤荡一空基于柳木与星空而诞生的蘑菇们也统统湮灭便是有残存的几丛蘑菇也显得毫不起眼郑清不自觉的忽略了它们的威胁。 却不料就是这点疏忽会给他们带来这么大的风险。 带着这份警觉男巫下意识扫视了一遍战场目之所及焦黑与血色弥漫枯黄的柳木堆叠在一起粉色的蘑菇丛毫不起眼却又异常醒目的点缀其间悄无声息的绽放着。 乌尔班院长的大祝福术可以涤荡一时的污染却无法清除源源不断的种子。杂交出身的米戈皇虫对大巫师的魔法拥有极强的抗性在祝福魔法效力消失后立刻重新鼓起鞘翅四处播撒粉红色絮状物。 失去柳木作为营养源后这一次它们选择战场上的死尸们作为培养粉色蘑菇的基质。充满魔力的血肉让那些蘑菇以更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米戈幼虫。” 郑清念叨着这个词抬手轰碎一头靠近的妖魔同时眯着眼试图寻找那些躲在蘑菇丛后的小东西:“它们怎么切碎那条大蛇的?” 倘若不搞清楚这个问题实在无法令人心安。 黑猫停了停脚步侧着耳似乎听到了什么但仍旧心有余力不慌不忙的向年轻巫师解释道: “或许是某种特殊的魔法或许是某些特殊工具或许是它们新诞生的特殊天赋。我们可没有时间与精力在战场上研究敌人做了什么创新。” “就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样米戈是一种泛宇宙生物算得上是其他宇宙的殖民者。拥有跨越不同宇宙进行殖民活动能力的强大种族……你以为它们真的是一群只会种蘑菇的哥布林?” “它们拥有非常高超的技艺——各种层面的——包括但不限于传统魔法、经典信仰、科学技术等等而且各种技艺之前相互交叉令人叹为观止。比如它们有一种广泛使用的技术能把人脑子挖出来装进瓶子里四处旅行经过漫长的时间与距离后还能把脑子重新装进新的身体里丝毫不影响健康与使用。” “巫师界也有类似效果的魔法但适用性与普及性远远不及米戈们的技艺。” 郑清耐心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追问道:“这与它们怎么切碎大蛇有什么关系?难道它们还能在战场上设立生产车间?凭借一群幼虫?” 黑猫没有回头耳朵缓缓转动着轻声回答道:“不要用你贫瘠的脑浆来思索一个伟大种族的上限……你更应该思考怎么才能安全的保住你的小命。” “就像现在。”黑猫彻底停下脚步尾巴谨慎的收起伏低身子声音愈发轻了许多:“我们有麻烦了。” “我身上有抗精神干扰的护符”蒋玉略显急促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虽然它之前一直亮着但现在亮度明显变得更强了!” 郑清茫然的眨了眨眼他身上没有那些昂贵的护符但似乎也没有感到太强烈的精神攻击。 很快不需要体悟精神攻击年轻巫师也意识到所谓的‘麻烦’是什么了。 一股淡淡的白雾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从四面八方缓缓围拢了过来。仿佛大贵族们打猎时的围栏给猎物留下一片狭小空间。 雾气中隐隐传来不详的啃噬声以及纷乱的脚步。 “这不是精英妖魔们能够拥有的手段。”黑猫扯着耳朵抬头看向半空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气:“……以大欺小真不要脸!”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五十九章 雾气中的怪物 视野中的雾气愈发清晰。 但仿佛空气中有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着那些雾气让它们止步黑猫与两位年轻巫师周围数十米外不断翻滚着堆积着越来越浓厚。 对付雾气符枪的效力就有些浪费与失效了。一枪过去虽然可以在雾气中开一个大洞但那个大洞很快就会被新的雾气填补。 郑清与蒋玉翻开法书一边飞快的探讨着一边在空白页上抄录驱逐雾气的魔法——因地制宜随时调整法书中的咒语这才是大多数巫师战斗时的正常路数。而不是像郑清之前所做的那样动辄使用符枪、符箓或者一道束缚咒换着花样的用。 只用了很短时间两位年轻巫师便确定了咒语的先后顺序。 整个过程中黑猫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或者建议只是间或吐出几颗火球砸进翻滚的白色雾气中让那些越来越近的嘶吼声稍微安分点儿。 “杲杲出日习习谷风!” 蒋玉率先举起手中的法书大声吟诵着咒语伴随着魔力波动她的法书腾起重重淡黄色的波纹向四面八方扩散一股股温和的暖风夹杂在这些波纹中迎面吹向那些翻滚的雾气。 原本越积越厚的白雾被这软软的、暖暖的风熏到顿时失去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蓬松的感觉。 紧随女巫郑清也举起了手中的法书大吼道: “匪风发兮终风且暴!” 一缕一缕的罡风从男巫法书中涌出仿佛草地上狂奔的野马群呼啸着汇聚成一股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向前冲去。 如果说前一道咒语让白色雾气蓬松起来那么第二道咒语则将那些蓬松的雾气撕成了碎片。狂暴的罡风以郑清所在区域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半空中的大巫师们可以清晰看到地面出现的风眼以及龙卷风。 “我记得他们是一年级的学生?”阿尔法学院的前任院长站在三首八臂的巨猿肩头撩了撩额前长发眼中露出几分赞赏:“这份天赋比大多数阿尔法的孩子都要强了。” “还行吧……总是差一些磨练。”姚教授呵呵笑着三双眼睛却始终死死盯着对面的迷雾船长以及两位大巫妖:“血与火始终是成长的最好资粮。” “用不着这么死死盯着我。”迷雾船长很显然意识到姚教授目光的含义举起双手示意道:“我一根指头都没下去……下面那些雾气跟我一个铜子儿的关系都没有。” “呸。” 星空学院的院长大人冲对面吐了口唾沫:“妖魔说的话一个字母都不能相信。如果下面那些雾气跟你没关系我可以保证只打死你一次。” “真是令人失望的保证。”船长大人撇撇嘴重新低下头目光在两头‘黑山羊’与咆哮的风眼间徘徊。 随着第二道咒语将那些雾气撕碎蒋玉再次举起法书吟出了第三道咒语: “七月流火大风觱bi发!” 天空中两轮太阳似乎受到这道咒语的影响闪了闪。郑清眯着眼抬起头点点火星从天空坠落须臾间便跨越了漫长的距离出现在雾气之中。 一个个橘红色的火球在雾气间炸裂原本已经被撕碎的白雾被道道流火炙烤成干紧随那些火光的是愈发猛烈的大风。 风助火势燎原而起干枯的柳枝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如同行军时急促的鼓点鞭策着那些雾气快些消散。 雾为水汽受克于风火古人便知晓举火以烧雾驱风以逐雾。在郑清与蒋玉数道咒语之下环绕年轻巫师们的白色雾气很快便烟消云散。 隐藏在雾气中的袭击者们也纷纷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最先聚拢来的是一些长着反曲关节尖牙利爪浑身精瘦散发腐臭气息的怪物。它们头颅犹如鬣狗翻白的双眼与青灰色的皮肤宣示着它们亡灵的身份。 但与大多数行动迟缓的亡灵不同这些怪物动作敏捷而且极其狡诈。在有雾气笼罩时它们嘶吼着躲躲藏藏聚众而行。当雾气消散后它们立刻散开成网三三两两组成一支支规模不等的小队交叉着向黑猫靠近。 “是阿拉伯食尸鬼。” 蒋玉显然松了一口气:“属于杂兵级别的小怪物……记得有人说过如果哪个巫师成长过程中不猎杀几头食尸鬼那么人生就是不完美的。” “用符枪打它们是不是有点浪费。”郑清的指尖在法书与符枪之间徘徊犹豫不决的问道。 女巫立刻意识到那些妖魔的狡诈之处低声咒骂一句叹了一口气:“事实上雷咒是对付它们的最佳手段……符枪属于禁咒打河童绝对的浪费;但我们法书里也没有更合适的咒语。” “葛之覃兮!” 郑清试探着使用束缚咒数道藤蔓从虚空中蹿出如捕猎的腾蛇般飞快缠住了几头靠近的食尸鬼将它们反曲的关节与脖子捆在一起。 “治标不治本。”女巫摇摇头顺手丢出一块玉佩玉佩在半空中炸裂化作一道巨大的火圈拦在了食尸鬼群之前。 “不要关注那些杂鱼了”黑猫低沉的声音在两位年轻巫师耳边响起:“目光放远一点……跟在那些食尸鬼群后面的憎恶、死灵骑士以及亡眼暴君才是你们需要关心的对手。” 仿佛是在为黑猫的话做注解。 火圈之外食尸鬼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阵令人不安的嘶吼与惨叫很快骚乱平息火光后出现了一道道高大、凶暴的身影。 其中一道身影甚至不惧火圈的威胁大大咧咧越过烈焰。它一手拖着沉重的木棍另一个手里则抓着某只食尸鬼的大腿一边走一边津津有味的啃着嘴角沾满了同伴的鲜血。 “高估它们的道德水平了。”郑清喃喃着握紧了手中符枪。 “道德?”女巫抬手将有些散乱的头发束了束塞进衣领下同时轻笑一声:“妖魔哪有什么道德!” 嗥!! 憎恶陡然咆哮一声旋即举起手中粗大的木棍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年轻巫师们冲了过去。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六十章 此起而彼伏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 响亮的咒语声抢在黑猫吐出魔力弹与两位年轻巫师扣动扳机前在半空中响起伴随着咒语声一道瘦削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年轻巫师与那头憎恶之间。 砰!砰!砰!砰! 魔力翻滚地气涌动四道土黄色的高大岩石山从地底冒出从各个角度挡住了憎恶冲锋的脚步。 嗥!! 怪物咆哮着没有丝毫停顿用力甩动手中的巨大的木棒砸在那些岩石山上将笼罩着岩石山的土黄色光晕砸的一阵晃动岩山身上甚至出现了许多蛛网状的皲裂痕迹但最终拦下了那头怪物突进的身影。 瘦削身影好整以暇的回过头露出一张打满铜钉与铜环的面孔。 “这就是你们面对群体进攻时的反应?” 希尔达看向两位年轻巫师满脸不爽:“我在课堂上讲过的咒语就只有这么点儿?除了傻乎乎的扣动扳机丢符纸外你们不会别的咒语了吗?” “希尔达?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方索先生!” 两位年轻巫师不约而同惊呼出口。 “希尔达?”助教先生看着郑清脸色一黑终于忍不住咆哮出口:“虽然我看上去很年轻也很好说话但你的礼貌呢?” “抱歉先生他只是一时紧张。”女巫立刻解释道。 郑清尴尬的摸了摸脑袋却忘了手中拎着符枪坚硬的枪身撞在后脑勺上痛的他龇牙咧嘴但年轻公费生脸上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实践课老师酸酸的目光在男女巫师之间徘徊片刻最终叹着气低声咕哝道:“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傻子置气。” 几人搭话的功夫对面的妖魔们并未老老实实听闲而是陡然加快了进攻速度四五个骑着狰狞魇兽的死亡骑士越众而出举着手中长枪发起冲锋;又有长满触手的巨大眼球从食尸鬼群后方缓缓升起阳光与稀薄的雾气下那些舞动的触手如觅食的水母般轻柔晃动着眼球周身散发出迷人的致命光彩。 希尔达召唤出的岩石山在死亡骑士的长枪下纷纷破碎化作一地晶莹的光点。骑士们勒住梦魇人立而起头盔面罩下两点红芒显得格外清晰。 “小心!” “助教先生!” 两位年轻巫师齐齐惊呼出口郑清下意识举起手中符枪打算给希尔达做个掩护但那张挂满铜环的面孔却微微摇了摇。 “合适的咒语是第一点。”他抬手按住乱晃的铜环同时竖起两根手指:“第二点就是对同伴的信心……在猎场……包括战场上信任是与勇气同样重要的概念。” 说话间又有四道身影接二连三从天而落出现在希尔达身后。清亮的咒语声与闪耀的魔力光辉此起彼伏令人眼花缭乱。 “肃suo肃兔罝ju!” 一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日耳曼巫师张开五指按向食尸鬼们前进的地面气机涌动间数十个魔力陷阱一蹴而就跑的最快的妖魔们仿佛落入套环的兔子挣扎着却始终无力摆脱。 又是一位郑清熟悉的巫师。 托马斯歪着脑袋冲年轻公费生微微颔首:“不要大意……在战场上最重要的是学会注意安全。” 在他左右两侧又有两位穿着助教袍的巫师郑清也有点眼熟。一位是紫发灰眸身材窈窕的女巫另一位则是虎背熊腰身着甲胄仿佛一头黑熊的男巫。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狼跋其胡载疐zhi其尾!” “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混乱咒与干扰咒相互叠加之下冲锋的死亡骑士以及食尸鬼群如同喝醉酒般左右摇晃着又像是无头苍蝇般开始兜起了圈子虽然它们的模样一如既往狰狞但在郑清看来却莫名多了几分喜气。 这也给了两位年轻巫师更多的信心。 郑清举起法书指向一头距离最近的憎恶大吼一声:“我马虺隤!” 那头憎恶双腿一软扑到在地手中巨大的木棍没有握紧丢出去将不远处几头正胡乱转圈的食尸鬼压成肉饼。 “我马玄黄!” 蒋玉也在同一时间举起法书对准稍远一些的亡眼暴君。巨大的眼球上立刻浮现一层肉眼可见的黄斑那些在眼球周围飘摇的触手们像一根根绳子从半空中垂落不复之前张牙舞爪的气势。 一阵小风掠过这片战场。 郑清鼻翼微翕隐约嗅到空气中传来的名为‘愤怒’的味道这让他回忆起很久以前某次突然遭受的经历。 希尔达看向年轻公费生脸上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 “快捂住耳朵!”郑清立刻转头看向蒋玉。 却发现女巫比他更早捂住了耳朵。 “旻天疾威敷于下土!” 低沉的咒语如同夏季阵雨前的雷霆压抑中蕴含着一股爆发的情绪魔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与那吟唱咒语的声音一起逐渐昂扬着最后汇聚成一道霹雳: “殷其雷!在群獠之前!” 爆豆般的雷声在妖魔群中炸响那股积聚了许久的愤怒与压抑如同决堤的洪水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肆无忌惮冲了出来翻滚着咆哮着怒吼着这一小片战场像是与外界隔绝般陷入无止境的颤栗中。 即便隔着手掌郑清仍旧感觉耳朵被炸的嗡嗡作响。 前一道咒语是‘天罚咒’后一道咒语是经典的‘雷咒’都属于对付妖魔的高级咒语威力巨大。但在郑清印象中这两道咒语应该都属于独立咒语。 没想到还能这样嵌合着使用。 而且效果如此惊人。 “有古怪!” 黑猫略显刺耳的声音穿过手掌在郑清耳边响起:“那头变异的米戈!有古怪……它不是米戈!!” “维克多!”紫发女巫尖叫一声。 郑清循声望去。 战场中一头粉红色米戈皇虫震动着背部鞘翅额前肉瘤间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泽扛着漫天落雷与天罚正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 维克多也就是那个穿着甲胄身材仿佛大熊般的巫师软软的倒在怪物身后仿佛一滩烂泥。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焦糊的血腥。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六十一章 横冲直撞 “注意保持距离!” “维克多防御力极高……所以不要被那头怪物近身!” “托马斯确认一下维克多的情况。” 作为助教猎队的队长张羽率先反应过来在逐渐终止雷咒与天罚咒的同时扬起另一本法书对准那头米戈皇虫袭来的方向大吼一声: “是断是迁方斫(zhuo)是虔!” “旻天疾威天降罪罟gu!” 一抹淡绿色魔法光晕扩散开方圆数百米范围内所有的粗大柳枝仿佛被一双双无形的大手握住齐根砍断刨皮削枝加工成刀枪剑戟;又有数十道泥俑从地底爬出抓住那些刀剑。 一张巨大的光网从天而降网络的节点落在泥俑们身上仿佛给它们穿上了明晃晃的铠甲木质刀枪剑戟也纷纷开了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只是须臾之间那头米戈皇虫前进的方向上便布下了一座充满杀机的法阵。与战阵不同法阵不需要巫师主阵只需要有充沛的魔力供应便能产生足够的威力。 米戈皇虫额前那充满褶皱的瘤子上光斑明暗不定急促闪烁着似乎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嘲讽巫师们的应对方案。 下一秒这头怪物便一头扎进了那座刚刚布置好的战阵中。 郑清明显可以听到站在他身前的希尔达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连带着身下黑猫颈子上炸起的短毛也重新瘫软了下去。 趁此机会年轻公费生把身子向前探了探用符枪戳了戳希尔达的肩膀:“阿方索先生……你们在战场上使用真名?这不合规矩吧。” 宥罪猎队接受裁决猎队的训练时裁决的几位老猎手再三强调猎场上猎手之间必须使用代号相互称呼否则会被扣分。 这条规定出现的根本原因就是巫师与妖魔作战时要防止妖魔们捕捉到巫师们的真名对他们进行诅咒。 但刚刚助教们的举动显然不太合乎规范。 听到年轻巫师的称呼后希尔达显然有些不适他打了个冷战回头看了郑清一眼拨开他的枪管纠正道:“你还是叫我希尔达吧……” “希尔达。”郑清从谏如流。 助教先生撇撇嘴最终放弃与男生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猎场上遵守规则是因为违反规则会被扣分……在战场上生死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联盟不会因为你叫了队友的名字就把你送去丹哈格进行审判。” “正是因为事关生死所以不是更应该谨慎吗?”蒋玉在旁边听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插话追问了一句。 郑清闻言连连点头。 希尔达摸了摸鼻子上的铜环耸耸肩举了个例子进行说明: “非法咒语对巫师们的危害并不比无名诅咒小但每年进行非法咒语实验的巫师还是前赴后继络绎不绝……为什么呢?因为有利可图。绰号终究是绰号战场上你呼唤队友的名字或许恰好把他从幻境中拖出来绰号可不行。” “总之这是一个非常复杂、非常复杂的问题并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尊不遵守规则的事情。” 虽然希尔达没能完全解释清楚但郑清却感觉自己把握到了他回答的精髓。就像在路上开车理论上应该限速、应该合理打灯、拒绝疲劳驾驶等等但实际上把握的度量更多掌握在司机手中——在理论规则与现实行为之间寻找平衡这是秩序能够具现化的基础。 有了这点认识男生感觉灵魂深处那株小树苗变得更活泼了一些。 “维克托还活着!” 远处传来托马斯的喊声随之响起的还有一道咒语: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 随着魔力涌动一头灰色的大雁飞快浮现在托马斯身旁他将维克托搀扶上大雁背部固定好拍了拍大雁的颈子。 大雁亲昵的叫了两声震动翅膀前扑数米须臾间便消失在空气中。 郑清不知道那头大雁是助教们的宠物还是那道魔法特殊的效果但他确定那名受伤的助教肯定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 稍早些时候助教与两位年轻巫师联手的魔法攻击已然在周围蜂拥而来的妖魔包围圈上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之后张羽的落雷咒与天罚咒更是如犁地般将整片区域化为焦土除了那头诡异的米戈皇虫几乎看不到几头站着的妖魔了。 而现在米戈皇虫被关进法阵中伤员被送走前进的通道也被打开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但就像墨菲定律所描述的那样任何事情都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糟糕的事情总会发生。 就在那头大雁消失的同一个瞬间束缚着那头米戈皇虫的淡绿色魔法阵轰然破碎巨大的光网重新浮现在众人视线中剧烈闪烁片刻后化作一片细碎的光点;焦黑的木俑以及它们的武器碎片向四面八方飞去其中有一柄木刀就落在黑猫面前斜斜的插进地里。 刀身的裂纹与刀刃上的豁口向几位巫师诉说着法阵中的惨烈。 郑清瞳孔一缩抬起头。 那头粉色的米戈皇虫已经扑向下一位阻在它面前的紫发女巫——与进入法阵前相比它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损伤——震动的鞘翅在一片焦臭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犹如刀剑低鸣与它额前闪烁的光斑交相辉映显露出一种令人惊叹的华丽的凌厉。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女巫略显尖锐的咒语声刺破空气远处一朵深红色的桃花在地面缓缓绽放包裹住女巫与米戈皇虫的身影。 下一秒女巫咳着血踉跄着出现在希尔达身侧她的袍角还冒着火花。张羽也在同一时间落在黑猫身前。 “是大巫师阶位!” 助教猎队的队长表情虽然仍旧很镇定但他的语气与接下来的安排却显得格外绝望:“阿紫你带着黑猫向后方突围五百米外有另外一队巫师正在靠近……希尔达你跟我上拦住这头怪物。”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六十二章 意外的反击 桃之夭夭是一道逃脱咒。 使用这道咒语后巫师不仅可以立即逃离危险范围而且还会在原地留下一朵或者数朵燃烧的替身桃花阻碍追击者的步伐。 但紫发女巫召唤出的桃花仅仅燃烧了一刹那便告熄灭米戈皇虫毫发无损的身影再次映入诸位巫师的视线中。 它额前褶皱间的光斑剧烈闪烁片刻最后组合成一张大大的简笔笑脸仿佛在嘲笑巫师们垂死挣扎的举动;它背后细长的鞘翅微微颤动发出连绵不断的嗡嗡声如同老式轰炸机俯冲前的聒噪。 站在黑猫身前的张羽与希尔达齐齐举起手中法书。 书页间绽放出夺目的光辉一瞬间甚至将头顶的太阳压制了下去。郑清可以清晰的看到助教领队举着法书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知道那不仅仅是魔力涌动时的震颤更有之前法阵被强行破开后魔力的反噬。 这不是战斗这是送死。 年轻巫师猛然意识到助教们的觉悟。 “走!” 紫发女巫咬着牙一把拽住黑猫颈子间的赘肉——倘若在平时脾气暴躁的黑猫受到这种攻击后会毫不犹豫的抬起爪子一巴掌糊在那冒失鬼脸上。 但这一次它很难得的顺从女巫的动作向后歪了歪似乎打算就这么离开。 “等一下!” 年轻公费生咬着牙举起手中符枪——弹仓里塞着一枚充盈着禁咒力量的血符弹——他紧了紧食指下扣着的扳机:“给我一枪的时间……躲开点!” 最后三个字他是冲希尔达及张羽吼的。 紫发女巫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但她微微泛红的眼圈与手底松泄的力道依旧说明了她内心最深处的一点奢望。 黑猫迟疑的停下了脚步歪着头看了郑清一眼没有吱声。 蒋玉抿抿嘴唇并未同郑清一样举起符枪而是从手袋里摸出一枚玉佩飞快的系在男巫腰带上。 砰! 雷明顿低沉的咆哮在几人耳边回响枪身上淡黄色的风车符箓缓缓转动几圈消弭着符枪射击后的魔力余波郑清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半空中那抹淡青色的痕迹。 几步之外希尔达正微微歪着头好像想回头看看男巫在搞什么名堂;张羽则专注的盯着对面冲来的怪物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他分心。 更远一点米戈皇虫额前褶皱上闪烁的简笔画笑脸还没散去与它冲锋时略显狰狞的面孔衬在一起构建起一个反差度极高的画面。 郑清不知道自己这一枪威力具体有多大到底能不能对大巫师阶位的怪物造成威胁。他记得当初血符弹还只是血符弹的时候可以一枪打爆撒托古亚的后裔可以连续连续击穿两层大巫师施加的防御后重伤一位注册巫师。 而现在带了一丝禁咒力量的血符弹理论上威力应该更大。 啪! 下一秒那头米戈皇虫便在他的视线中化作一团血酱。粉红色的怪物凌空绽放紫红色的血浆在半空中渲染出一朵妖艳的花朵继而迅速化为飞灰令战场上众多巫师与妖魔纷纷侧目。 …… …… “真是……一点也不让人意外啊。” 迷雾船长眯着眼打量着下方那个正举着符枪脸上还带着一丝坚决与愕然的年轻巫师语气中带了几分赞赏:“能够想到这种利用禁咒力量的方式现在的年轻人真厉害。” 第一大学的几位院长并未理会大海妖的感慨。 而是用更加警惕的目光盯着它们防备这些毫无廉耻与底线的家伙对自家学生不利。同时他们还需要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放在那两头决斗的黑山羊身上。 相对而言姚教授在这一方面更有优势。 毕竟他有三个脑袋。 慈悲的面孔盯着黑山羊决斗愤怒的面孔盯着迷雾船长剩下那张冷漠的面孔则看向下方微微蹙着眉目光在黑猫附近徘徊着。 事实上他比张羽更早一些察觉到下方隐匿的大妖魔气息但那股气息过于飘忽不定一会儿出现在亡眼暴君身上一会儿出现在死亡骑士身上一会儿出现在憎恶身上。 而姚教授又被对面三位大妖魔牵绊无法全力确认对方踪迹。 直到张羽‘天降罪罟’的法阵被暴力破解姚教授才确认那头大妖魔的气息缭绕在米戈皇虫身上。 只不过这份确认随着郑清一枪将米戈皇虫轰爆后再次变得迷雾重重。 身为一位顶尖的大巫师曾经又是一头大妖姚教授绝不认为那头大妖魔会如此简单死去。诚然郑清那颗符弹威力很大但这并不代表郑清已经有正面击杀大妖的能力。 …… …… “哇哦真厉害!” 紫发女巫惊叹着伸手摸了摸郑清手中符枪:“这是怎么做到的呢?特殊的符枪?还是特殊的子弹?” 郑清欣喜的看着不远处那蓬缓缓落地的飞灰略显腼腆的摸了摸后脑勺:“就是子弹有点特殊……” 话音未落他便感到手中一紧女巫按在枪身的手骤然发力将那支符枪拽入怀中。这让男生感到些许不快还有些许不安。 毕竟他还身处战场而那把符枪是唯一令他有安全感的东西。 但身为同伴而且还是一位漂亮女巫抢走符枪看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男生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把手摸向腰间那里还挂着他的另一支短枪。 右手摸了个空。 “是不是在找这个?”紫发女巫抬起另一只手轻笑着在男生面前晃了晃她的食指上挂着一只银色的柯尔特蟒蛇。 “噫?对对。”郑清惊讶的低下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腰带然后又抬起头看了看女巫手上突兀出现的三支符枪以及几块玉佩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 这是空空儿一脉的巫师吗?! 而且三支符枪? 哪里来的第三支? 下一秒身后蒋玉便响起蒋玉略显惊慌的声音回答了男生此刻心底的疑问:“我的符枪……还有护符呢?” 紫发女巫看着两位年轻巫师以及面前那只陡然炸毛的黑猫笑眯眯的回答道:“当然是没了啊……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姐姐给你们保管吧。” 话语未落她纤细的手指微微一紧三支符枪以及几块样式华丽的玉佩便彻底消失在一片刺眼的光芒中。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六十三章 深津良子 半空中。 大巫师们对峙的现场。 “这种感觉不会错了。” 姚教授看着紫发女巫捏爆那几支符枪淡漠的面孔上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深津良子……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深津良子?”迷雾船长回过头歪着脑袋看向身旁两位大巫妖:“听上去有点耳熟她是谁?我们这边的吗?” 古斯塔夫·达伦化身的巨大眼球咕噜着向下转了转落在紫发女巫身上。 半晌它才低声回答道:“她是黑狱里的囚徒据说是在这座世界晋升大巫妖的与普通大巫妖有很大区别但又与其他谱系的大妖魔不完全一样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属于枯黄之地此次目标之一。” “哦那她属于你们了。”迷雾船长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一头比较特殊的妖魔罢了虽然是大巫师级别但对不擅长魔法研究的海妖们来说并不比一斛注册巫师的脑浆更有价值因此迷雾船长很乐意做点惠而不费的举动。 然后它低下头看着紫发女巫——或者说现在用紫发女妖更恰当一点——饶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 “黑狱的囚徒不都应该在外堡前面的战场吗?她竟然能突进到这里……果然天赋异禀厉害非常厉害呐。” …… …… 当半空中的大巫师们确认袭击者身份的同时。 场间。 黑猫、郑清、蒋玉、以及两位助教也先后回过神。 “你是谁?!” “你不是阿紫……你是谁?”希尔达略显慌乱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阿紫阿紫在哪里?!” “阿紫?” 紫发女妖抬手做了个捧脸的举动:“你是说这个小姑娘吗?当然是被吃掉了呀……不得不说学校的孩子们现在越来越可口了呢这算灵魂富营养化吗嚯嚯嚯嚯……”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心如坠冰窖。 “啊啊啊啊啊!!” 希尔达低声嘶吼着从身后抽出一把尺许短刀挥舞着双眼赤红冲向女妖;张羽一言不发同样压低身子冲向女巫手中捧着的法书书页飞快翻动哗啦啦如同奔涌河水的声音须臾间便有数道咒语在法书周围成型。 与此同时黑猫也睁大眼睛张开嘴白森森的利齿下淡红色的‘猫玉’正缓缓汇聚着顷刻间便从米粒大小涨大至乒乓球、然后再到排球大小。 已然沉凝成暗红色的‘猫玉’上气机流转散发出惊人的魔力波动。 女妖随手打了个响指。 啪! 两位冲上前的助教便像迎面撞上了一头狂奔的犀牛喷着血向后飞去扑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希尔达手中的短刀在半空中打着旋旋转几圈最后丁零当啷落在地上;张羽手中的法书更惨烈一些失去控制的魔咒瞬间将那本法书撕成碎片而咒语的反噬让张羽身上的伤势雪上加霜多吐了好几口血。 至于黑猫紫发女妖在应付它的时候稍稍认真了一点——也只是一点——她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郑清的肩头。 黑猫喉咙里发出恐吓的威胁但最终不得不散去口中已经渐渐成型的猫玉。 “你是谁。” 黑猫打着喷嚏鼻间喷出几朵细小的火花它虎着脸重复了希尔达之前的问题只不过显然黑猫比助教先生知道的更多一点:“……能悄无声息躲过我感知的巫师不多即便是大巫师……你应该不是无名之辈。” 紫发女妖露出迷人的笑容。 “承蒙夸奖。” 她一手搭在郑清肩头另一手扯起袍角一只脚后撤半步微微屈膝却并未颔首而是直视着黑猫的眼睛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编号0031黑狱囚徒深津良子很高兴与来自‘有关部门’的朋友打招呼。” 黑猫闷哼一声。 “你想要什么?”它抬起爪子擦了擦鼻子忌惮的看着女妖搭在男生肩头的那两根指头表情很难看。 “自由。” 女妖毫不迟疑的回答道同时抬起头大有深意的向上看了一眼旋即收回了目光:“我想要自由。” 半空中传来几声不满的冷哼以及冷笑。 有大巫师们的也有大妖魔们的。 “没人会阻止你离开……无论是这片战场还是这座世界。没有人。”黑猫皱着眉显然女妖想要的不仅仅是字面意义上的自由而她接下来的回答也证明了这一点。 “哈哈哈哈离开?逃到哪里去?” 紫发女妖显然对自己的处境有非常清晰的认识:“逃避不仅可耻而且没用……如果被巫师悬赏追捕的自由也算自由那我宁愿在黑狱呆一辈子。最起码这里面不需要担心那些亡命的赏金猎人。” “你已经是大巫师级别的存在了还需要担心区区赏金猎人吗?” “大巫师?”女妖撇撇嘴:“我可是听说有传奇巫师偷偷摸摸在外面打猎……不然贝希摩斯还有伊丽萝丝祂们是怎么坠入黑狱的?” “你跟祂们不一样。” “不一样的。”女妖撩起额前一缕紫发露出已然猩红的眸子:“我跟祂们一样都是妖魔。” 黑猫沉默的几秒钟决定换一种交涉方式。 “他们只是几个小巫师我只是一只猫。”黑猫强调着几人的身份反问道:“你凭什么认为联盟会为了我们而与一头大妖妥协?这种挟持人质祈求公正的做法是非常荒唐的。” “荒唐吗?” 女妖对此有截然不同的认识:“就像你说的联盟自然不会答应我的无礼要求。我也没打算与联盟那些伪君子们谈判。我想与有关部门聊聊。有关部门的承诺比大巫师会议的承诺更让人安心……至于人质普通人质自然是不行的但这位小哥儿应该可以的吧。” 说着她搭在郑清肩头的手指向下滑去蹭着郑清的脖子滑到他的下巴然后勾了勾手指顺着男生的脸颊滑了回来。 郑清感觉自己全身鸡皮疙瘩都要掉光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六十四章 滚开 一只青色的小鸟从虚空中蹿出。 几位大巫师与大妖的目光同时落在它的身上险些将这只可怜的小家伙骇的闭过气去它胡乱扑打着翅膀身形歪歪扭扭整只鸟的颜色都变淡了几分似乎下一秒就会被一块无形的橡皮擦把它彻底从这座世界上抹去。 姚教授及时探出手让这个小东西落在自己的指尖。 有了大巫师的庇佑青鸟终于缓过神身上的颜色稳固了几分很快便恢复了活力。它蹦蹦跳跳着顺着指尖、手腕、胳膊、肩膀一路飞蹿到姚教授的耳边叽叽喳喳叫了半晌最后化作一团青色的火焰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无形的神念在半空中回荡碰撞出低沉的嗡嗡声偶有斜地里飞来的咒语还未落到大巫师与大妖们的身上就会被那些嗡嗡声撕个粉碎。 “占卜团的消息?” 其他三位院长同时看向姚教授。 ‘青鸟衔书密传云外信’是一道古老的咒语现代巫师们习惯使用的‘鸟鸣嘤嘤求其友声’这道联络咒便是从青鸟咒发展而来。 姚教授那张淡漠的面孔微微颔首眉宇间虽无一丝波动但神念传递的讯息却令人不安:“占卜团确认潜入内堡前战场间的大巫师是深津良子但这不是重点……占卜团发现黑狱与外界的通道有一条被人打开了但无法确认是哪一条。” “这也在计划之内?”星空学院的院长扬起眉毛。 阿尔法前院长蒂尔达·斯特兰奇用看傻子的目光扫了一眼光头巫师似乎在质疑学校选拔院长的标准为何会降低到如此地步。 “这当然不在计划之内。” 姚院长淡漠的面孔传递出的神念依旧平和一如既往:“既然我们选择了‘变数’那么任何计划都只会是计划……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有校长在不论是星空还是妖魔都不会有传奇以上的力量参与这场战争。” 如果说‘传奇巫师’可以触碰时光长河表面的水雾那么‘古代巫师’便是彻底跳出时光长河掌握诸天隐秘的存在。 对于那些古老者而言世界上不存在阴谋诡计或者算无遗策在祂们的目光中一切都是透明的任何古老以下的存在都只是大大小小的棋子。 倘若祂们涉足这场战争战场便不会仅仅局限于黑狱世界这一方狭小的天地了——或者说即便祂们涉足了在场大巫师也不会有丝毫察觉。 “有内鬼。” 斯特兰奇女士面沉如水语气冰冷。 “占卜团怎么说?”亚特拉斯的乌尔班院长温和的问道:“需要提醒前堡的那几位吗?还按计划?” “按计划。”姚院长微微颔首又摇摇头大有深意的补充道:“不需要提醒前面那几位祂们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至于内鬼……或许有吧我们要对占卜团有点信心。” …… …… 占卜团驻地。 几位大占卜师也正在低声议论着内堡前战场上的形势。 与外面忧心忡忡的大巫师们不同这些大占卜师们反而看上去颇为轻松似乎并未挂念那位莫须有的‘内鬼’也未挂念那条被打开、尚未确认方位的通道。 而是很感兴趣的讨论着场间那头天赋特殊据说是在黑狱晋升大妖魔阶位的紫发女妖。 “深津良子的天赋是附体。” “这不稀奇很多妖魔都擅长控制人心。” “它与苏甲德不同不是使用亡灵魔法驾驭下属;也不像伊丽萝丝通过蛛丝操控傀儡;她完全凭借天赋在极短时间内与目标巫师的灵魂融为一体。” “整体融合吗?” “不并不完全……它的融合仿佛给灵魂穿上了一件衣服而它就是那件衣服。” “灵魂的一举一动都受到衣服的支配……灵魂既然失控了肉身自然而然也会随之失控。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天赋。” “难怪我刚刚看到资料深津良子一直属于黑狱监管的重中之重。” “原本在此次大战之前占卜团曾经提议将深津良子优先处决……但因为她特殊的出身学校内部争论了一阵子……借着这段时间她彻底消失在黑狱深处。直至贝希摩斯与苏甲德掀起囚徒暴动的潮水她才重新露面。” “特殊的出身?” “深津良子隶属于学校的猎队获得过银制梅林勋章在第二次巫师与妖魔的大战中做出过杰出贡献……” 谈话立刻陷入令人不安的沉默气氛中。 直至一位大占卜师轻咳一声换了个话题: “喂难道没人关心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内堡战场上……她不应该在外堡城前吗?我确认过外堡防御法阵没有丝毫漏洞。” “刚刚提交的报告推测她是依附在新诞生的米戈皇虫身上悄悄躲过外堡大巫师们的狙击潜入内堡战场的。科托斯肯定给了她很大帮助。” “那头该死的多臂巨人!” “唔不要急且让它们多蹦跶一会儿。它们与这座世界气机牵扯越深我们计划成功的可能性越高。” …… …… 郑清并不知道此刻他身旁的女妖成了整个黑狱战场关注的中心。 他正憋着气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女妖的手指但浑身魔力不受控制乱蹿别说挣脱女妖的束缚就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是不是感到心慌、害怕?” 紫发女妖凑到男生耳边小声说道:“知道为什么会害怕吗?因为未知因为你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感到害怕……” 话音未落。 砰! “滚开!” 伴随着这声轻叱一只洁白的拳头从虚空中斜斜探出重重砸在紫发女巫的脸上。郑清可以清晰的看到女妖清秀的面孔在这一拳之下扭曲变形甚至还掉了几颗牙。 还有它眼睛的颜色也在这一拳之下在漆黑、黑白分明以及猩红之间剧烈闪烁着。 然后郑清听到了那个声音说的第二句话: “离我的男人远一点!”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六十五章 有狐绥绥 苏施君高挑的身影从半空缓缓落下挡在郑清面前。 因为这场战争学校封锁了整座黑狱世界的时空线与因果线在时空长河中为这片战场开辟了一座小小的河心岛也因此黑狱世界内的传送类魔法受到了严格限制。 尤其涉及巫师的主动型传送魔法——除了古堡本身自带的定点定向传送魔法外——在黑狱古堡附近凌乱的维线下很容易出现偏差变得格外危险。 平日里抬抬脚就能抵达的地方今天苏施君连续挪移十多次才找到准确的时间与地点回到了正确的途径上。 郑清一跃跳下内堡城墙之时女巫就离开了前线。 但当她从墨色法阵走出时时间已经过去小半个钟头郑清昏了又醒受伤复康锲形飞地间的‘绿海’变得枯黄内堡前战场上的两个巨大‘陨坑’也已然被填平而年轻公费生正处于一头紫发女妖最直接的威胁下。 砰! 女妖被女巫打飞。 郑清跌坐在了地上捂着脖子费力的喘息剧烈的气机变化刺激了他的泪腺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但即便再模糊他仍旧可以分辨苏施君的身份。 四根青色的狐尾在她的身后缓缓摇曳高挑的身材令人头晕目眩她身上的香味儿以及她那霸气的宣示更加重了年轻男巫的眩晕感。 郑清非常明确的听到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可能是身后那头黑猫也可能是蒋玉还有可能是其他什么人。 半空中隐约还传来了几声轻笑。 男巫用力锤着胸口给自己舒着气。 他必须强迫自己假装没有听见——没有听见倒抽冷气的声音没有听见那些若有若无的轻笑他甚至希望自己没有听见苏大美女说的第二句话。 难怪许多人提醒自己战场很危险。 此刻郑清已经深切感受到了这种危险——无处不在无时不在超出想象——但同时他又很庆幸这里是战场。 方圆数百米除了黑猫与蒋玉以及昏死过去的两位年轻助教外再无其他任何男巫的存在这意味着他不会立刻遭受某些狂热者的追杀。 想到这里郑清下意识的扫了一眼不远处。 数米外希尔达与张羽仍旧人事不知的扑倒在地上理论上应该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话。 身前苏施君微微歪着脑袋瞥了男巫一眼。 “还活着?”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气。 “活……活着。” 郑清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尴尬。有大巫师挡在身前源自紫发女妖的压力顿时消失年轻公费生感到自己已经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体。 “活着就滚远点!” 月下议会的上议员耷拉着耳朵继续生气身后的尾巴都不摇了。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这么大火气。 或许是因为男巫没有考虑波塞冬的身份而擅自冒险或许因为她正在后悔之前说的那句话或许只是因为男巫身后站着的那个小女巫。 那个小姑娘好像姓蒋苏施君暗忖着想起很久前某次发生在办公室里的谈话。然后她记起来那个小姑娘知道她与郑清之间的关系。 想到这里上议员的心情莫名好了一点但又变得更糟了一些。 与此同时郑清感到身后一只手攥住了自己的胳膊力气出奇的大大到男生必须说点儿什么或者做点儿什么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他顾不得地上的石子儿硌的膝盖生疼也顾不得大口喘气时带出的腥味儿。 男巫抬起头望向不远处比他情况更糟的紫发女巫勉强笑了笑:“……看上去你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也在害怕?” 这是在回答她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黑猫甩了甩尾巴回过头震惊的看了男生一眼那暗红色的瞳仁儿里没有一丝调侃满满的敬仰与佩服。 敢在战场上这么调侃一位大妖魔或者只有本体的头才会这么铁吧。 话一出口郑清也立刻感到了一丝后怕他甚至莫名觉得颈子后面在冒着丝丝凉飕飕的小风儿。 但他并不感到后悔。 与另一个更可怕的战场相比他宁愿面对一头大妖最起码面对大妖时他还有自爆的勇气。 出乎黑猫与男生的预料。 紫发女妖并未对男生的话表现出恼怒反而低声笑着认真回答道:“身在暗处与惧怕阴影并不矛盾……假装无畏的面对一切才是真正的愚蠢。” 一边回答她一边像一条蛇似的扭曲着身子似乎在修复身上的伤势又像是在寻找新的攻击目标。 郑清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确信其他人的注意力已经被紫发女妖重新吸引了过去。因为月下议会上议员的尾巴重新摇曳起来而另一个攥着他胳膊的手指也泄了几分力道。 砰! 男巫眼前一花苏施君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紧接着环绕附近响起一连串急促的仿佛落雷般的撞击声每一次撞击都能隐约看到一抹紫色与一抹青色的影子。 “有狐绥绥!” 紫发女妖尖叫着使用了一道专门对付狐族的魔法在这道咒语下苏施君的身影肉眼可见慢了下来身上的气机也松散了几分。 “言授之絷zhi!” 月下议会上议员从容不迫的声音随之响起数道发光的绳索从虚空中射出精确的出现在女妖脚下拴在她的脚腕上同时将她连续拌了好几个趔趄。 “荓(ping)蜂辛螫(shi)!” “阚han如虓xiao虎!” 苏施君与紫发女妖的战斗激烈进行着趁此机会郑清假装四处查看飞快的回头瞄了一眼。 蒋玉正认真整理着她的手袋从里面拿出几支长短不一的符枪仔细比对着。似乎注意到男生的视线她抬起头举起一支崭新的雷明顿与一支崭新的柯尔特蟒蛇: “你想要哪支?” 黑猫不动声色的伸出尾巴挠了挠男巫的脚脖子。 郑清羡慕的扫了一眼不远处正昏死的两位助教。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六十六章 最可怕的 鱼我所欲也。 熊掌亦我所欲也。 二者不可得兼假装不知鱼与熊掌差别者也。 郑清在心底念着孟师的微言大义心头豁然开朗面不改色的先接过女巫手中的柯尔特蟒蛇——这很重要因为这把枪最初便是蒋玉作送给郑清庆祝他率领的宥罪猎队在校猎会新生赛夺冠的礼物——插在腰间后又伸手拿向另一支雷明顿。 “一支肯定不够用。” 他非常笃定的摇摇头表情严肃:“那些血符弹的威力你是知道的普通符枪最多能支撑四五发符弹枪身上的符文就会被磨灭、崩溃……一支枪绝对不够用的。” 女巫仔细看了男生一眼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认真的。 “那你需要再多拿几支吗?” 她细眉微扬打开自己的手袋呼啦啦亮出其他几支符枪:“我准备的都是特制版强度是普通符枪一倍以上……胡克单管、马丁·托儿滑膛、格林猎枪还有这支老式燧发枪名字叫做‘红衣主教’虽然早已经停产但都是经典款。” 郑清注意到其中还有一支伯莱塔双管不知为何女巫没有介绍。 他清了清嗓子摆摆手:“不不用了两支已经很多了两支就够用了……之前我也一直准备的两支够用了够用了。” “噢。” 女巫点点头收起那些符枪同时漫不经心的问道:“苏议员看上去很生气……是因为波塞冬的原因吗?” 郑清剧烈的咳嗽起来。 “什……什么?”他四下张望着看上去有点惊慌失措:“波波塞冬?跟那家伙有什么关系?” 女巫微笑着没有回答。 黑猫勾着尾巴再次蹭了蹭郑清的脚腕——它似乎很乐意看着郑清窘迫与惊慌的模样揣着爪子眯着眼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就差在面前摆一盘炸鸡与牛奶了。 郑清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推衍着最终不安的确认蒋玉肯定知道点儿什么了——尤其刚刚苏大美女还说了那么一句话。 “你早就知道了?” 他一边给符枪里塞着符弹一边偷觑着女巫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你看上去……好像不是很惊讶?” “嗯早就知道了。”蒋玉抱着那支伯莱塔双管同样塞着符弹同时心平气和的回答道:“刚开始是有一点点惊讶……毕竟差距那么大。” 她没有说现在的心情也没有解释她是什么时候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郑清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感觉像是一只猫偷吃了柜子里藏着的小鱼干又像是身上厚厚的棉衣被扒掉后走在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简直让人休克。 万幸这里是战场。 “躲开!” 一声轻叱传来随之巨大的青色狐尾仿佛拂尘般从远处席卷而来将郑清、蒋玉、黑猫以及昏死的两位助教先生一齐卷起拢在其中。 下一秒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便在狐尾外响起。 毫无疑问深津良子并不准备老老实实与苏施君交手而是继续尝试挟持人质。 只不过被她们这么一打岔郑清似乎就可以假装忘记与蒋玉之间那番稍显尴尬的对话了。年轻公费生今天不知第几次悄悄感谢这场该死的大战。 当狐尾散去郑清重新看到天色时蓦然发现头顶乃至四周被一重淡青色的光晕笼罩着透过那重光罩两轮太阳仿佛两颗发育不良的葡萄。 简单掐算之后郑清推测出了现况——应该是在苏施君与深津良子交战之际又有数支猎队出现在了战场边缘。只不过他们并未靠近两位大巫师交战区域而是就地防御互相交流着一齐张开了一道隔离结界将交战区域内所有生命体笼罩在内确保那头危险的大巫师不会对整座战场造成更大威胁。 有半空中数位大巫师监督又有月下议会上议员牵绊紫发女妖最终没能离开这座结界被困在其中。 于是她索性住了手。 “不打了不打了。” 深津良子咳着血连连摆手:“这个身子用起来还不太习惯总要磨合磨合……你也不想把‘她’彻底打坏对吧。” 它口中的‘她’就是附身的紫发女巫。 苏施君皱着眉同样停了手。 确实在没有弄清楚这头大妖附身原理的情况下她需要更加谨慎以免真的造成某些不可逆的后果。 深津良子晃晃悠悠着站直身子。 它的一个眼圈乌黑脸上还有两个清晰的拳印看上去颇为滑稽但它抬起手摸了摸嘴角的鲜血以及脸上的伤痕后眼神中却意外流淌出几分怀念来: “真是令人怀念的感觉。” “现在的年轻人真厉害呐……” 没等苏施君开口女妖便继续开口仿佛是在回忆又像是宣泄般絮絮叨叨着自言自语起来: “……七十年前我在战场上昏倒。” 然后它看了苏施君一眼补充道: “差不多也是你这个年纪。” “巫师与妖魔交战的战场……就像今天这样。不那天的战场比今天更惨烈。死神的脚步清晰可闻雨点般的咒语让人无立锥之地杀到后来你甚至分不清哪些眼睛是妖魔的哪些眼睛是巫师的因为许多巫师的眼睛也被鲜血染红了。”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红色的。” “就像这位小哥儿身上袍子的颜色。” 说着紫发女妖盯着郑清身上的袍子眼神似乎有些呆滞。 郑清侧后方蒋玉周身骤然爆发出短促而强烈的光晕旋即她身上一块新的玉佩发出咔咔的声响浮现蛛网状裂痕。女巫小声惊叫着一把攥住郑清的胳膊。 郑清毫不犹豫举起手足的柯尔特蟒蛇打开保险。但大巫师的反应比他更快一些。苏施君怒叱一声数根狐尾飞起重重抽在紫发女妖身上再次将它打飞。 “别打了别打了!” “再打这具身子真的要坏了!” 女妖咳着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猩红的目光中带了几分遗憾面对巫师们愤怒的眼神脸上却丝毫没有因为之前的小动作而愧怍若无其事的继续刚才的话题: “……当时我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注册巫师。” “但当我醒来迎接我的不是鲜花与掌声而是这片充满死亡与堕落气息的世界。这藏满了巫师联盟一切肮脏顺带还收纳了一群杂碎妖魔的世界。” “哈哈……他们说我堕落了。” “你能想象吗?一个获得过梅林勋章为巫师世界奉献自己全部的小巫师最后被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世界抛弃后的绝望与疯狂。” “就像希腊人说的那样‘世上有诸多可怕的事物但没有什么比得上同类’。”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六十七章 吃掉自己的巫师 “你已经不算巫师的同类了。” 苏施君毫不客气的纠正道。 深津良子看了女巫一眼并未在意她的失礼而是挥手在面前抹出一面镜子端详着镜子里清秀的面孔以及那双猩红色的眼睛: “这一点后来我也发现了……我剜掉自己的眼珠它们确实变红了。所以我也开始相信自己堕落了。但其实最初的时候我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堕落……你们知道一位梅林勋章获得者变成妖魔后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紫发女妖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轻声回答道: “是自杀。” “但当时我在黑狱之中。贫瘠的、魔力匮乏的黑狱。我不想死后尸体被那些肮脏的东西玷污。所以我决定自己把‘它们’消灭。” “它们!”郑清隐约察觉到这个词并不是指黑狱中的妖魔——那不现实——这个想法令他心头发寒。 似乎察觉到男巫一瞬间剧烈的心理波动。 深津良子歪着头看向郑清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是的它们……我决定自己把自己吃掉。这样尸体就不会被黑狱里的变态们糟蹋了。” 男巫听到黑猫很响亮的咽了口唾沫。 苏施君身后的狐尾们也在那一瞬间停止了摇摆带了几分肃穆的气息。这是一位大巫师对曾经与命运抗争的年轻女巫的敬意。 或许很久没有与巫师这么聊过天了深津良子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不厌其烦的描述着自己吃掉‘自己’的过程: “……最困难的是第一口。因为你在吃自己。再加上我已经部分的转化为妖魔除了巫师血肉外对其他血肉有很强的排斥反应。” “必须承认黑狱在这一点上帮了我很大忙。因为在这座贫瘠的世界许多大妖魔都是渴了喝岩浆饿了吃骨粉活下去的普通妖魔也就没有更多挑剔的余地了。与魔力匮乏时的饥渴相比妖魔对普通血肉的排斥显得渺小而脆弱。” “除此之外‘我’对‘自己’也有很大帮助……毕竟当时我在心理上还是巫师这样吃的时候‘我’会误认为自己在吃一位巫师。这一点很有帮助。” “克服上述困难后剩下的便只有坚持了。你们知道我第一口吃的什么吗?” “眼珠。”黑猫举起爪子飞快的回答道。 紫发女妖惊讶的看了它一眼:“宾果!你怎么知道的?” “你刚刚说过自己把眼珠子剜出来了。”黑猫抬了抬下巴似乎有点小骄傲的模样但眼神中更多闪烁着思索:“这么看起来变成妖魔后你的逻辑思维能力脆弱了许多……后来呢?一个人吃掉自己眼珠不难吃掉自己部分血肉也不难……但把自己从头到尾吃干净就非常困难了。” “我当时没有考虑那么多。”女妖眼中难得闪过了一丝迷茫:“反正都是临死前的挣扎我就一口一口吃下去……但是一直把自己吃完后我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 “这不可能。”郑清嘟囔出了在场其他人共同的心声。 就像一个人不可能把自己扔到天上去一样一个人也不可能把自己从头到脚吃的干干净净。最矛盾的一点吃下去的血肉到哪里去了?如果进了脏腑那么当脏腑也被吃掉后呢? “它们进入了我的灵魂。” 深津良子回答了众人最大的困惑但很显然它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吃下去的血肉会化入灵魂:“……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当我把自己吃干净后忽然间就摆脱了某种束缚对巫师血肉不再那么排斥。” “没错。既然已经堕落了为什么不能堕落的更彻底一点儿。既然已经吃掉了一个‘巫师’——或者说我连自己都可以吃又有什么其他巫师是不能吃的呢?” “就这样喝血、吃肉换身体比换袜子还勤快看见小巫师我最先想到的不是如何转化他们而是从哪里吃比较可口……这一点就连苏甲德那个老骨头都自愧不如。” “然后我就晋升了。” 紫发女妖喃喃着露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 “……在这座暗无天日的世界死神的脚步都比囚徒们的呼吸声响亮的世界。我晋升了。我勤勤恳恳做实验、背咒语辛辛苦苦做任务、杀妖魔都无法打破的那道桎梏在我被一切放弃然后又放弃一切之后竟然消失了……是不是很滑稽?” 没有人感觉到滑稽。 所以没有人应和女妖的这个问题。 大家只是用悲伤而又坚定的目光看着她就像她最初看着自己手心里血红色的眼珠时那样。 “……直到今天站在这只红眼儿黑猫身旁站在你这红眼儿小巫师身旁我突然意识到或许我当初并没有堕落……而是丹哈格那些肮脏的、大腹便便的法官们堕落了。只不过因为我看到了他们竭力隐藏的事实所以被丢进了黑狱。” 郑清努力把头歪向另一侧躲避紫发女巫——或者说紫发女妖——那冰冷刺骨又带了几分癫狂的眼神。 “什么事实?”他试图转移女妖的注意力。 女妖抬起头隔着淡青色的结界看向半空中那些巨大的身影目光中带着讥诮:“巫师与妖魔原本就没有什么区别……狼人、吸血鬼是这样你是这样黑猫是这样我是这样它们也是这样。” “吃人的人从古至今一直都有。只不过有的人吃点血肉便被打成了异端;有的人不仅吃血肉还吃人心与灵魂……” “就是现在!” 苏施君的轻叱在郑清耳边响起旋即眼前一花巨大的狐尾袭来他感到身子被一道柔和的力量卷着蓦然离地须臾间便穿过那淡青色的结界。 深津良子、苏施君、蒋玉、两位助教以及其他人的身影眨眼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郑清重新回到战场上。 眼前除了一只黑猫便只有那隔绝了一切仿佛一盏倒扣着的玉碗模样的结界。耳边回荡着苏大美女最后的声音: “里面的事情交给我。” “你与那只猫肯定不会被附体……所以滚远一点吧。”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六十八章 朱思与米戈 朱思站在一只米戈面前。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眼前这头模样古怪的大虫子叫米戈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看着这只大虫子发呆。 她同样不知道面前这只大虫子头上那如霓虹般闪烁的光点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她只知道面前这只模样古怪的虫子给她一种非常熟悉、非常怀念的感觉。呆在它的身边很舒服。 “你先不要吃我!” 小女巫非常勇敢的举起一面小镜子对准面前的大虫子:“我爸爸妈妈很厉害的……小心他们打死你!” 仿佛被小女巫的话吓到了那只大虫子被那面小镜子逼的连连后退很快便退到坍塌的城墙边缘身子紧紧贴着墙砖似乎想把自己整个摁进去。 这让小女巫的兴致愈发高昂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新游戏举着小镜子的手臂扬的愈发高了一些逼着那只大虫子四处乱躲。 当郑清最终追上朱思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奇怪的画面——穿着破旧长袍的小女巫举着一面小镜子将一头体型纤细的纯血米戈逼到了墙角。半空中的两轮太阳通过镜面反射出大小不一的两朵光斑落在米戈额头的褶皱间与它头上那霓虹般的光点相互对峙仿佛一朵绽开的光之花。 “朱思!” 年轻公费生高喊着小女巫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气:“早就告诉你不要乱跑!为什么随随便便下城?知不知道下面会死人?!” 突如其来的吼声吓的小女巫缩了缩脖子连带着她举起的小镜子都有些不稳。 原本瑟缩在城墙角落里的纯血米戈并未抓住镜光散落的机会逃窜反而鼓动着身后那双仿佛蝙蝠翅膀的背鳍越过小女巫向男巫跑来的方向冲去额间触角疯狂蠕动发出含糊不清如同金属音叉摩擦时的嗡嗡声。 “嗡…滚……嗡嗡……开!!” 郑清立刻停下脚步端起手中符枪瞄准对面的怪物。他的身旁黑猫也陡然间弓起身子竖起尾巴喉咙里发出警惕的咆哮。 “也不许吃他们!” 小女巫的尖叫声还在郑清耳边回荡着下一秒一根发丝便晃晃悠悠在男巫视线中缓缓飘落。 纯血米戈粉红色的身影突兀出现在男巫身前巨大而狰狞的身子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它正举着两只前肢前肢末端的利爪距离郑清的眼皮只有数公分远锋刃间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郑清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刚刚小女巫的尖叫声再迟一瞬间那么随风飘落的可能就不仅仅是自己的一根头发了。 嗡!嗡嗡!! 米戈额前褶皱上的光点剧烈闪烁着虽然看不懂但郑清完全可以领会它想要表达的意思。 ——滚远点! 一丝冷汗顺着郑清的鬓角缓缓淌下。男巫乖巧的垂下枪口与夹着尾巴的黑猫一起缓缓向后退去。 然后他才通过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附近废墟中横七竖八躺着的十数道尸体。 有巫师也有妖魔。 对比那些尸体上的伤口与纯血米戈节肢上利爪的形状再加上之前的遭遇让人很容易便能推测到发生了什么。 更远一点数十头身形粗壮的米戈皇虫乖巧的匍匐在地上整齐排列着仿佛朝拜般向着那头米戈所在方向跪伏。 “这只大虫子很好玩的!” 小女巫兴高采烈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这让男巫有一种强烈的吐槽欲望总觉得朱思似乎对‘好玩’有什么误解眼前这血腥而诡异的一幕更与‘好玩’没有一丝关联。 在搞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之前他不想也不敢继续刺激那只大虫子。 “……我用镜子就能指挥它的动作!” “而它又能指挥其他那些大虫子……就像这样!”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小女巫卖弄的晃动手中那面小镜子她面前的那头纯血米戈随之飞快摇摆着额前触角。 嗡嗡!!! 金属质感中带着几分黏连的声音再次回荡在郑清耳边伴随着嗡嗡声不远处匍匐在地上的数十头米戈皇虫齐刷刷竖起它们粗大的节肢很有节奏的摇摆起来时不时还会交错着转圈圈。 “什么鬼!” 郑清与黑猫一齐瞠目结舌。 眼前这一幕显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那些怪物是在小女巫的指挥下跳舞吗?这一点也不科学甚至超出了魔法的想象范围! 不远处传来鞘翅震动时的嗡嗡郑清抬起头眼角余光中看到一头新来的米戈皇虫正从战场边缘飞速赶来直扑这片米戈皇虫们的聚集地只不过它的落地点稍稍有些偏差。 还未等他回过神视线中的纯血米戈便在一团腾起的灰尘中骤然消失。 “小心!” 郑清在心底大吼一声左手飞快的从腰间抽出另一支符枪环顾着左右试图寻找那只大虫子的踪迹。腰带上几块玉佩在他的动作下相互碰撞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砰! 下一秒沉重的撞击声响起一团黑影突兀浮现在不远处被几根细长的而尖利的节肢贯穿死死钉在灰白色的巨大城墙砖上。 是那头米戈皇虫! 它似乎只是稍稍靠近了小女巫便被那头纯血米戈攻击。两只巨大的粉红色怪物叠加在一起一头纤细一头粗壮。 粗壮的米戈皇虫身后的鞘翅有气无力的扑闪着额前漩涡状的瘤子上那些如同苍蝇复眼般的光斑胡乱闪烁着似乎在质问那头米戈在做什么。 体型纤细的纯血米戈默默抽出钉在皇虫身上的节肢看着淡红色的血液从对方伤口汩汩涌出额前的光斑缓缓熄灭然后才煽着翅膀滑向小女巫重新开始‘小镜子指挥动作’的小游戏。 跳舞的米戈皇虫们队形排列的愈发整齐动作也更加规范圆润。 年轻巫师感到嗓子有点发紧连续咽了几口唾沫才重新找回发声的状态。 “什么鬼。” 他喃喃着重复着之前的自言自语茫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或者陷入了幻境之中。 与他不同黑猫此时已经镇定了许多正用古怪而认真的目光打量着那头米戈。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六十九章 迟到的第三方 “原来如此。” “以破釜沉舟的决心把肉身转化为资粮哺育灵魂进阶大巫师……难怪在这座枯萎的世界也能开出如此灿烂的花朵。” “整个过程中最令人不解也是最困难的部分就是如何把肉身转化成进化的资粮。这不是普通巫师能够接触的知识据我所知相关知识都属于联盟的禁忌……” “不一定源自禁忌……或许只是天赋或者某些她自己琢磨出的秘术罢了。” “唉真是可惜。如果在外面凭借这份秘术以及这种全新的进阶方式深津良子完全配得上‘大师’的称号……最起码比北区那位‘大贤者’更名副其实。” “呵什么是‘名’?大巫师之所以为大巫师并非众望所归而是祂们拥有了大巫师的器量与能力。” “问题在于她现在并不认为自己还是一位巫师。” “选择成为大巫师还是成为大妖魔那是她自己的问题。我们并不能因为屁股的问题而否认眼前的一条新路……哪怕只是一条刚刚开辟出的羊肠小道。”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在这种事情上辩经了。不论秘术或是天赋、亦或者外部帮助就像斯特兰奇院长说的那样它们终究都只是小道……秉持巫师的信念拥有与命运相抗争的决心才是真正突破桎梏的唯一正途。所有成就大巫师阶位的存在无一例外。” 内堡前战场上空。 在黑山羊的决斗结束之前大巫师与大妖魔们之间保持着脆弱的和平与平衡。没有任何一方希望战斗时被一双冰冷的眼睛在身后窥伺着。 所以双方只是气机纠缠互相警惕。 与此同时。 大巫师们的神念互相交织在一起激烈讨论着下面那位特殊的大妖魔分析它进阶的方式判断有无可能令其归化。 而祂们对面的大海妖与大巫妖们也在犹豫是否出手打破那盏倒扣的‘玉碗’将深津良子释放出来。 “说到底她并不属于我们任何一个派系。”漩涡船长的态度非常明确:“如果用她牵制一位月下议会上议员是非常划算的生意。” “据说月下议会五位上议员联手可以施展属于传奇的力量。”海神号——也就是蜃楼号的船长提醒其他几位大妖魔:“我们可没有第三位传奇来应付这股力量。” “这可不一定。” 瞭望者古斯塔夫·达伦的声音像他的身子一样圆滑——就像对面九有学院的院长一样他也没有收起真身巨大的眼球如同一轮熄灭的太阳眼球周围蠕动的触须就是太阳死去的光线——他强烈建议帮助下面被困住的那位女妖: “……万一我们这边某位同僚能够突破巅峰成就传奇呢?拥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并不少比如多臂巨人科托斯、黑暗巨兽利维坦、还有天上那轮太阳鸟席兹……甚至包括我们的迷雾船长。” 巨大的眼球咕噜着转向沉吟的迷雾船长语气中带了几分恭维:“当然在我们看来迷雾船长是其中可能性最大的一位。” “呵这话你让乌利希那老头儿听见恐怕会不高兴吧。”漩涡船长冷笑连连:“说到底你们也只是想利用我们的力量给枯黄之地抢夺一个很有分量的实验体罢了。” 海神号船长同样面色不虞:“如果传奇那么容易突破海妖或者巫妖就不会各自仅仅只有一位王者了。” “嗥!”冰山船长赞同的低声咆哮着巨大的爪子踩在半空中将空气抓出一道道幽深的裂痕。 “咔哒咔哒。” 篡时者马克·布里盖特化身的巨大挂钟发出清脆的声音打断几位大妖的争论将神念落在迷雾船长身上:“按照最初的约定外堡前交给巫妖内堡前交给海妖迷雾这件事你说了算。” 其他四位大妖魔的视线齐刷刷落在迷雾船长身上。 只不过迷雾的心思显然与同僚们不在一个维度。 他正皱着眉打量着战场上边缘一小片粉红色的‘苔藓’那是米戈皇虫们聚集的地方。按照最初的约定现在已经到了米戈皇虫们‘做出更大贡献’的时候了——虽然场上那两头黑山羊幼崽给计划增添了不小的变数——但眼看那一小片粉红色‘苔藓’越来越大渐渐无法掩饰它们的存在而约定中的盟友始终没有出手着实令他不安。 更令他不安的是巫师们显然已经注意到了那一小片与周围颜色格格不入的‘粉红’包括那个带着禁咒气息的男生与黑猫还有其他几支猎队都在靠近那些米戈皇虫。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想到这里迷雾船长抬起头目光越过外堡城墙坍塌的缺口看向城外近乎沸腾的战场眼神幽幽。 乌利希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 …… 当那头米戈皇虫被钉死在城墙砖上时。 外堡战场上。 妖魔们垒筑的祭台前。 乌利希爵士同样正皱着眉抬起头向着内堡战场所在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与困惑。 “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大巫妖飞快的掐算着妖魔们的计划——只不过战场混乱的环境让他很难像平日那样清晰掌握整个战局。 按照最初的布置当妖魔与囚徒的联军将巫师们主力部队牵制在外堡战场之后它们的盟友——也就是黑暗议会——就应该出现在巫师们身后狠狠捅在黑狱古堡的腰眼上。 为此枯黄之地甚至配合流浪巫师利用来自星空的生物杂交出一批特殊的皇虫送入黑狱古堡内部作为补充战力。 流浪巫师信誓旦旦的表示黑狱古堡里有‘他们的人’能够指挥这批特殊的米戈皇虫给守御古堡的巫师造成巨大的伤害。 但眼下。 通过那些米戈皇虫从内堡战场上传来的画面让乌利希爵士很难理解他的盟友们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 难道这是黑暗议会开发的新战阵? 乌利希爵士看着正排着整齐队伍很有节奏的摇摆着节肢的米戈皇虫们一脸茫然。任凭他想破脑子也想不到这一幕只是一位内心充满愧怍的母亲在讨好她的女儿。 当然前提是巫妖还有传统意义上的脑子。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七十章 鸧 “不能让那些臭虫继续孳生了。” “既然它们已经聚到一起。” “正好……我们可以一次性把它们清理干净。” “不好弄呐乌利希调制的这种怪物用普通雷咒或者烈火咒应该都很难彻底消灭……它们身上那层厚厚的甲壳可以无视大部分魔法攻击。” “精神抗性也很强我刚才试了试幻术很难奏效控制类魔法低阶也无效强度稍微高一点它们的脑子直接炸成一坨浆糊……很显然那些狡诈的大巫妖不会给我们反客为主的机会。” “蒂尔达你对嵌合咒最有研究有没有什么想法?” 内堡前战场上空。 第一大学的几位院长先后注意到聚集在一起的米戈皇虫简单沟通后将处理权交给了阿尔法学院的代理院长。 大巫师蒂尔达·斯特兰奇冷冷的看着下方战场边缘那一小块粉红色的瘢痕默默翻开手中的法书手中羽毛笔在纸上勾画片刻最终微微颔首笔尖一顿口中轻叱一声: “鞗(tiao)革有鸧(qiang)休有烈光!” 如同铜铃相撞时清脆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不绝于耳落在那些米戈皇虫身上将它们背部那层厚重的甲胄用音浪震得粉碎露出下面白嫩的、柔软的组织。 旋即刺眼的光芒绽放如同数百颗正午的太阳一起发威。失去防护的虫子们在这充满攻击性的光线下发出刺耳的尖叫蠕动着几乎没有做出什么有力的挣扎便缓缓化为一座座焦黑的狰狞雕塑。 这一切并未结束。 当战场边缘那块粉红色瘢痕变的黢黑后虚空中清脆的铃声便汇聚着与那些刺眼的光芒相互纠缠凝聚出一只只巴掌大小红嘴黑背浑身金色羽毛的黄鹂。 这些金色的小鸟诞生于音浪与阳光之中欢快的扑打着翅膀发出婉转动听的鸣叫如同聚集在一起的庞大沙丁鱼群在半空中整齐划一的盘旋环绕搅动起令人心惊胆战的魔力狂潮。 “非常有趣的魔法。” 星空学院的院长已经退出真身正蹲在三首巨猿的肩膀上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打量着下方那团金色的鸟群啧啧称叹: “将塑能、变形以及法阵三个方面有机结合完成可以称得上是巧夺天工、登峰造极的作品……但我有点好奇那些小鸟有肉身吗?毕竟从我的角度感觉那是一颗颗濒临爆炸的炸弹。”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化出那些小鸟呢?”亚特拉斯学院的院长听着下面叽叽喳喳的声音眼中露出一丝不忍。 “这么简单的问题我都知道。”孙起伸手张开五指而后合拢成拳:“散开的声浪与光线就像张开的五指空有形态而威力不足。将它们汇聚起来不管化出一只鸟还是一只虫子威力都会大大增强……你说对不对老姚?” 姚教授似乎没有听到星空学院院长的问题。 他那张淡漠的面孔正皱着眉盯着刚刚被斯特兰奇院长那道魔法洗礼过的战场——整齐排列在一起的米戈皇虫们固然变成了一片焦黑但是距离那些皇虫不远处一只体型纤细的纯血米戈则幸存了下来。 它鼓起背后的鞘翅张开一道五彩斑斓的拱形屏障将一道小女巫的亡魂掩在身下。距离拱形屏障数十米外还有一头浑身乌黑的大猫正捂着脑袋蜷成一团猫肚子下藏着九有学院的公费生。 姚教授的目光在那黑猫身上一扫而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五彩斑斓的屏障上。一缕缕淡黑色的烟气正从皇虫们焦黑的尸体中淌出涌向拱形屏障。 屏障下纯血米戈身上的气息正在节节拔高须臾间便拥有了大妖魔的气势。 “那头米戈在吞噬皇虫们濒死时逸散的精气。”姚教授那张淡漠的面孔轻声提醒阿尔法学院的代理院长:“干脆点……小心不要打到那只黑猫。” 蒂尔达·斯特兰奇默默点着头再次翻动手中法书羽毛笔飞快勾画着片刻后清亮的咒语声落向那团金色的鸟群: “春日载阳有鸣鸧cang鹒!” “取彼斧斨以伐远扬!” 天空中两轮太阳骤然大亮鸟群的齐鸣的声音愈发响亮半空中庞大的‘沙丁鱼群’在大巫师咒语的指引下化作一道金色的洪流径直冲向那头纯血米戈。 轰! 金色的洪流重重撞在了一片灰色的光幕之上。 …… …… 死亡的气息从天而降。 即便躲在黑猫的肚子下面郑清仍旧感到那股沉重的压力仿佛夏日暴雨时雷霆在头顶炸响的一瞬间浑身汗毛炸起冷汗涔涔。 直到现在他的脑子仍旧有些发懵。 前一秒他还站在朱思不远处看着小女巫兴致勃勃的摆弄那面小镜子看着米戈皇虫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打着节奏跳舞仿佛参加万圣节的游行派对。 下一秒半空的大巫师便丢下了一道可怕的咒语将那些粉红色的虫怪烧成焦炭。 整个过程中他只看到笼罩在那些米戈皇虫上方的空气如水波般震颤了一下然后它们厚实的背甲便噼里啪啦化为湮粉继而耀眼的金光亮起刺的男生闭上了眼。 当他睁开眼金光已经黯淡。 远处隐约传来一些巫师的喊声似乎是让自己跑远一点儿。但郑清没办法丢下小女巫一个人在这里。 “春日载阳有鸣鸧cang鹒!” “取彼斧斨以伐远扬!” 半空中又一次传来大巫师的咒语刺眼的金光与万千只鸟儿齐鸣的噪音再次响起黑猫一爪子把男巫按在了肚子下面整只猫蜷成个球。 轰! 巨大而沉重的撞击声从半空中传来隔着一只猫郑清能够听到那连绵不断的响声正在急速消退只过了很短时间四周就变得安静了许多。 男生从猫肚子下探出脑袋晕乎乎向外看去。 刺眼的金光与叽叽喳喳的鸟叫已经彻底消失天色变得灰蒙蒙的有些黯淡。朱思仍旧躲在米戈撑起的屏障下黑猫也还活着。 年轻公费生擦了擦眼睛然后用力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肯定出现幻视了。 因为他竟然看到了萧笑! 宥罪猎队的占卜师403宿舍的舍友郑清在天文08-1班的同学萧笑!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七十一章 出乎意料的入场 上一次看见萧笑还是在学校的临钟湖上空。 当时年轻公费生被吸进‘黑月’宥罪猎队的占卜师正抱着法书向他疯狂冲了过去试图拽住自家队长。 郑清以为在出黑狱之前两人都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 不曾想命运总喜欢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当郑清从黑猫肚皮下钻出向四周张望时就在倒塌的囚室废墟间一截残留的砖墙后萧大博士露出他那醒目的西瓜头冲自家队长拼命挥手指指天空然后做着抱头的动作。 郑清顺着博士手指的方向向上看去。 然后他慢慢张大嘴巴。 他终于知道天色为什么会变得灰蒙蒙了。 因为半空中一条巨大的、灰色‘长蛇’正蜿蜒摆动着撑起一层淡灰色的屏障遮住了头顶那两轮太阳的色彩。 屏障外隐约可以看到大巫师们巨大而扭曲的身影又有数以万计的金色小鸟正前赴后继撞了过来在屏障上爆出一朵朵金色的烟花。 屏障隔绝了那些疯狂的小鸟也隔绝了它们绽放的强光与噪音。 顺着那条灰色‘长蛇’前后望去一侧是尖尖的‘蛇尾’上面没有一片鳞甲只有灰色的顺滑长毛在尾巴尖上打着旋儿灵活的摆动着偶有撞上去的金色小鸟立刻被那些长毛捆成粽子。 郑清没有在另一侧找到灰色长蛇的‘蛇头’它绕过坍塌的囚室消失在一片废墟之中。 “见鬼!” 黑猫骂骂咧咧的抱怨声在男生耳边响起:“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就知道跟你在一起没什么好事。” 一边抱怨着它一边甩着尾巴捆在郑清腰上。这一次它没有纵容男生挣扎而是拽着他一溜烟向灰色屏障外跑去。 砰。 一人一猫重重的摔在地上。灰色屏障上漾起了一圈圈隐晦的波纹黑猫捂着脑袋脸色有些难看。郑清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捆在自己腰间的猫尾巴。 “干嘛?!”黑猫脾气很坏的瞪了男生一眼。 郑清戳了戳仍旧紧紧捆着自己的猫尾巴耐着性子态度很好的建议道:“反正也出不去……为什么不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应该也看到了萧笑就在那边。” “你怎么知道那个‘萧笑’不是一头镜妖、或者画皮?”黑猫反问了一句——态度虽然仍旧很糟糕但捆在男生腰间的尾巴却松了一点点。 郑清顿感振奋:“正因为不知道所以要去看看……万一是真的呢?朱思还有萧笑都在那边我不会一个人逃跑的。” “呵呵”黑猫冷笑两声:“自以为是的蠢货。” 话虽如此它仍旧松开了男生腰间的尾巴。郑清脚一落地撒腿就向萧笑之前躲藏的那截断墙处跑去。 身后传来黑猫压低声音的呵斥:“绕过那头米戈猫着腰跑!抓紧蒋玉给你的护符……小心点别被流咒打在脑袋上!” …… …… 灰色屏障外。 半空中。 第一大学的四位院长表情严肃的看着那条盘旋在屏障中的‘灰色大蛇’而迷雾船长脸上则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终于来了。” 大海妖看着几位大巫师开心的笑着张开五指伸手向前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如果我是你们就会老老实实收拢部下远离战场……我们只想要几个果子……毕竟每一位巫师对学校来说都是非常宝贵的不是吗?” 回答它的是几位大巫师的冷笑与无视。 这并不出乎迷雾船长的预料——倘若能用语言轻易打退仍旧占据地利的巫师们就不是它知道的那个骄傲的第一大学了它反倒会感到不安——相反巫师们此刻的坚持反而给了大海妖更多的信心。 与对外冷淡的态度不同。 四位院长之间神念穿梭交织在一起正进行激烈的讨论。 “黑暗议会出现的太早了!” “这跟占卜团预计的不一样到底哪里发生了变故……计划还照旧吗?如果我们现在动手还能留下一半以上的大妖!” “占卜团没发信号我们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没有什么计划是十全十美的尤其涉及拥有传奇及以上存在的势力。要我说就不该听诸葛那家伙的话搞什么千层饼……老老实实血拼不爽吗?” “不是每一个巫师都有星空学院的特质。迷雾刚刚有句话说的没错每一滴巫师的血液都是非常宝贵的不应该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不要争论这些没用的话题了……占卜团有新消息吗?” “青鸟传信位于正堡的一道对外门户确认被打开了黑暗议会的人就是通过它闯进来的……途径有偏差而且时间太早了一点。” “当我们被迫对那头米戈动手的时候就该预计到这一点。我们当初把它的囚室换到正堡不就因为它与黑暗议会里那位鼠仙人之间的关系吗?” “如果刚才不动手它吸收足够精气后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怪物!”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占卜师的原因了……每一次他们口中‘万无一失’的计划总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变故。” “没人承诺这个计划万无一失!” “另外!占卜团提醒姚院长与孙院长黑暗议会裹挟了几名九有学院以及星空的学院的学生……希望你们保持冷静。” “甘霖娘!” …… …… 当星空学院的院长大人口吐芬芳大骂黑暗议会的人不讲武德抱怨学院里的小崽子们不安分的时候。 灰色屏障深处。 废墟之间。 流浪巫师也正气的直揪胡子。 “为什么不按计划提前动手!”他压抑着怒火站在鼠仙人面前脸上的每一根皱纹似乎都绷直了:“我们原本能进来更多帮手!” “帮手?你是说那些走路都不稳的水鬼还是那些发狂时部分敌我的孽灵?”鼠仙人背对着流浪巫师随意的摆摆手:“那些怪物多一群少一群于大局无碍。” “这不是你打破计划的理由!”流浪巫师态度愈发强硬——他必须在其他议员面前维护黑暗议会的权威。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七十二章 其他的选择 一架米许高的小巧骷髅站在流浪巫师与鼠仙人之间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有点不知所措。它的额间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红色宝石正在灰蒙蒙的光线中熠熠生辉。 骷髅身后是一位身披粗布麻衣的高大壮汉他拄着德鲁伊们标志性的橡木法杖整副面孔都隐藏在宽大的兜帽下。 德鲁伊左侧是一头通体灰白的尸巫干枯的头发打着绺从它肩头胡乱垂落遮掩着他弯曲的肩膀与枯瘦的皮肉;德鲁伊右侧则飘着一头面孔模糊的幽灵浑身闪烁着健康的珍珠色只不过与月下议会的上议员魂不语相比这头幽灵体型更娇小一些。 此刻这些黑暗议会的议员们都在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流浪巫师与鼠仙人似乎在考量两位大巫师谁更靠谱一些。 “计划。” 鼠仙人重复着流浪巫师刚刚提到的字眼儿仍旧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那堵似乎很厚、实际上非常薄的残垣喃喃着声音很轻的回答道: “计划永远都只是计划……我们想在学校那么多大占卜师面前老老实实按照计划行事简直太天真了。或许他们手里关于我们的计划比在场大多数人知道的都多。” “这不是你打破计划的理由。”流浪巫师坚定的重复着自己的观点。 “嘿嘿。” 空气中冷不丁传来几声刺耳的冷笑流浪巫师皱起眉目光向眼角挪了挪看到一抹幽冷的光线出现在残垣断壁的墙角那抹光线中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鼠老头人虽墨迹这个判断却有点一针见血的意思。” 流浪巫师微微眯起眼:“巴特科……你还不是黑暗议会的议员。” 言外之意那抹幽光没有发言的权利。 “好了不要争了!” 身材高大的德鲁伊重重跺了一下手中的法杖沙哑而又粗糙的声音响起:“鼠仙人提前动手有私心这我们都知道议会里这些议员们哪一个没有私心呢?……但它说的也没错……老老实实按照计划行事学校那些大占卜师是不会让我们成功的。” “塞克伯大师。” 流浪巫师向德鲁伊微微颔首——他可以质疑临时加入议会的鼠仙人但他必须尊重这位德鲁伊大祭师的态度——扯了扯松软的帽檐非常油滑的将皮球踢了出去: “那么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德鲁伊塞克伯一字一句回答着抬起头放下帽兜露出一张布满浓密毛发的面孔看向头顶灰蒙蒙的天空: “议会来到黑狱原本就没打算和和气气的从巫师们手中拿到战利品。” 咔嚓! 轰隆隆! 仿佛苍穹被撕裂沉重而又急促的冲击声此起彼伏响彻天际十根粗大的青灰色柱子戳破灰色屏障用力向两边掰开露出一双巨大的青灰色巨掌以及一张淡漠的巨猿面孔。 盘旋在半空中的巨大‘灰蛇’在巨猿面孔出现的一瞬间便倏然变细、变小仿佛一条受惊的泥鳅嗖的一下缩到了下方。 只不过被巨大灰蛇撑起来的屏障仍旧坚定的悬在半空中看样子一时片刻还不会消失。 巨猿的目光掠过曲身弓背、遮掩着小女巫张开数根节肢仰天嘶吼的米戈;掠过黑猫与第一大学的几位年轻学子;最后落在了那片倒塌的囚室间。 轰! 断壁残垣在沉重的目光下轰然倒塌但一丝尘埃都没能飘起。废墟中六道高低不同胖瘦各异的身影纷纷抬头直视那两道从天而降的目光。 “流浪者。” 姚教授那如同雷霆般的声音穿过破碎的屏障响彻这片废墟震得年轻巫师们耳朵嗡嗡作响:“……让你呆在布吉岛是学校最大的错误。” 流浪巫师摘下尖顶帽扣在胸口向半空中那张巨大的面孔微微鞠躬行礼用微弱但却非常清晰的声音彬彬有礼的回答道: “承蒙招待不胜荣幸。” 巨猿的目光再次挪转落在那只一人高的胖老鼠身上:“你呢?鼠仙人?学校地下的鼠族也要被你放弃了吗?” 鼠仙人还未来得及开口废墟之外原本仰天嘶吼的米戈蓦然回头看向那头胖大老鼠额前褶皱间的光斑剧烈闪烁起来: “嗡嗡…咯吱……嗡嗡嗡!无…嗡嗡…瓜…嗡!!” 鼠仙人没有搭理巨猿的诘问收回目光温柔的看着那只怪异的虫子看着虫子身下那个满脸茫然的小女巫声音异常柔和: “知道知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一切都跟你们无关。你们都是无辜的。都是我的错……真好……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它抬手楷了楷眼角丑陋的面孔上挂着一丝暖和的气息。 “嗡嗡…滚!!嗡嗡!!”米戈额间褶皱上那些细软的触角骤然绷直背后鞘翅剧烈振动着卷起数十道风刃重重劈向废墟间那头大老鼠。 大老鼠周围几道身影避之不及骂骂咧咧着纷纷抬手打灭那些风刃。反而处于攻击最中心的鼠仙人一动不动任凭那些风刃抽打在自己身上在它油亮的皮毛上切割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鲜血顺着凌乱的毛发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鼠仙人丝毫不关心自己身上的伤势反而一脸满足的看着不远处的米戈:“你生气的样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 米戈额头褶皱间的光斑骤然一滞旋即它气咻咻的收回目光重新守护着身下的小女巫张牙舞爪冲天上的巨猿面孔嘶吼。 巨猿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祂转而看向其他几道身影:“德鲁伊大祭师塞克伯大巫妖林迟幽灵族昂拉斐尔……还有魔法刺客巴特科。黑暗议会的诸位不请自来是要与第一大学为敌吗?” “不。” 大德鲁伊向前一步站在诸位黑暗议会议员身前抬头向半空中那张巨大的面孔:“在巫师与妖魔的战争中黑暗议会恪守中立……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告诉这个世界。” “除了巫师与妖魔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的选择。”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七十三章 分歧 轰! 伴随着大德鲁伊的宣告笼罩在废墟上空的灰色屏障砰然破碎。金红色的阳光重新涂抹在了破碎的青砖与焦黑的土地上六道庞大的身影拔地而起遮蔽着阳光在废墟间留下一抹浓重的阴影。 仿佛是一声讯号。 迷雾船长狂笑着化作一条灰白色巨蛇扑向距离它最近的亚特拉斯院长。其他几头大海妖与两位巫妖也不约而同齐齐动手。 “你们越界了!” 星空学院的院长孙起一拳击飞冰山船长厉声喝道:“那两头黑山羊还在战场!它们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敌人!” 不论巫师还是妖魔虽生命本质有了区别但所踏足的魔法之路却趋同都是以小见大在进阶大巫师阶段铸就真身、突破传奇后超越维度衍化世界、成为古代巫师就开始做减成空不断抛却祂们从宇宙中索取的一切隐匿自我并从其他维度获取新的灵机反馈给这个宇宙以促进宇宙不断扩张、变大。 而走上星空之路的外神们则贪婪的攫取着一切——从物质到能量、再到精神——祂们的魔法之路是以大见小通过夺取一切、吞噬一切来成就祂们自身的威能。祂们甚至不惮于在普通生命面前展露自己的真身任凭祂们庞大的、仿佛星光般耀眼的‘信息’在整座宇宙中传播。 这也是许多古老传说中‘不可直视神’最初的缘由因为那些外神展露的无尽知识能够让最理智的大脑疯狂让最朴素的生命扭曲。 两条道路的‘行者’很容易区别。 因为走上星空之路的外神们会因为不断掠夺灵机导致‘自我概念’膨胀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传奇境界的外神真身就已经超越普通星球顶尖的外神譬如阿撒托斯‘祂的身体是由宇宙中可见的所有明亮辰星构成的然而他的容貌却笼罩在黑暗之中’除了空旷无垠的宇宙之外再无其他地方可以容纳祂们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祂们会与‘星空’这样的字眼儿结下不解之缘。 与之相反正统巫师们的真身即便再庞大也会控制在某个范围之内还可以通过秘法隐匿在特殊小世界之中。 道路如此不同——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南辕北辙——以至于两条大道上行者们之间的矛盾无法调和。 相比较而言巫师与妖魔们之间的血仇无非就是吃与不吃的区别罢了在一般道德观下不能容忍但在更大的理智面前是可以妥协的。就像普通人在灾荒之年尚且容忍吃人历史上吃人的人与被吃的人和和气气生活在一个太阳之下并不新鲜。 普通巫师与普通妖魔或许并不清楚其中的微妙。 但对于大巫师或者大妖魔们而言都能够拥有这份不可诉诸于口的默契。而在今天在黑狱战场上迷雾船长打破了这份默契。 “哈哈哈哈越界?谁给我们规定了边界!” 迷雾船长大笑着庞大的身影几乎遮蔽了半座天空浑身散发的气息让战场上许多巫师都手脚酸软祂的声音犹如闷雷每个字都重重砸在大巫师们的意念中:“这是战争!无所不用其极的战争!!” 音浪犹如飓风般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头顶上两轮太阳散落的无尽光辉也在这份疯狂之下变得扭曲。 远处黑狱外堡战场上的大巫师们也听到了这番宣告纷纷怒斥海妖们的狂悖无道即便与妖魔们携手的黑暗巨兽也在某种程度上表达了轻微的不满。 …… 当妖魔们重新发起进攻时。 废墟前刚刚露面的黑暗议会诸位议员并未立刻动手。 他们只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整座战场观察巫师与妖魔们之间的战争进展到什么地步分析着整座黑狱古堡的毁损程度——当然还有更重要的窥伺内堡守卫的虚实以及内堡中那株古木的果子是否达到可以采摘的程度。 其他三位院长全力以赴牵制着四位大海妖与两头大巫妖的攻伐。 只剩下姚院长面对突然降临的黑暗议员们。幸运的是他有三个脑袋四双手面对六位黑暗议会的议员时不至于乱了手脚。 当然能够不动手自然是最好的。 “其他的选择。” 姚教授那张淡漠的面孔露出一丝思索目光在鼠仙人、米戈身上滑过然后扫了一眼不远处两头几乎已经黏在一起的黑山羊幼崽眼中多了几分思量:“你们想干什么?” 似乎猜到了教授的不安。 德鲁伊大祭师塞克伯摆摆手指了指那头米戈否认道:“这只是个意外。我们没打算涉足星空……这一点学校或者联盟完全可以放心。” “但是据说黑暗议会中有来自星空的存在。”姚教授仍旧表现出足够的谨慎。 “黑暗议会里绝大部分成员都是生活在这个世界夹缝里的存在。”德鲁伊大祭师并未正面回答教授的诘问而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星空中也有许多存在只是刚刚踏上那条道路。他们就像墙头的杂草或许会落入院子里或许会飘到街上去。过去虽然已经确定未来终归是无限的……谁又能完全确认什么呢?” “如果你这样的大巫师都生活在夹缝里贝塔镇北区的巫师们岂不是全无立锥之地吗?”姚教授那张慈悲面孔转了过来低声说道。 “北区?那些戏法师吗?” 大德鲁伊微微皱眉旋即舒展开来:“也对。没落的德鲁伊教团与那些北区戏法师又有什么区别……如果有更多选择没人愿意成为巫师与妖魔之外的第三方。” “所以你们到底选择了什么!”姚教授那张愤怒的面孔转了过来冲塞克伯大师咆哮了一声。 德鲁伊大祭师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废墟边缘几个簇拥在一起的矮小身影上。 “是禁咒教授。” 他收回目光态度温和的回答道:“除了巫师与妖魔世界有了第三个拥有禁咒的势力……我们选择为生存在夹缝之中不属于巫师、也不属于妖魔的存在提供足够的安全保障。” “这会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七十四章 黑暗议会的由来 众所周知巫师是一个极其宽泛的概念。 在《巫师法典》之中对于能够运用魔力及其他自然能量的个人与团体包括但不限于传统巫师、道士、僧侣、儒修、苦行者、教士、祭司、忍者、阴阳师、狐仙、血族、僵尸、狼人、幽灵、基因突变的非自然生物、使用特殊装备的超能力者等等均被纳入巫师范畴受巫师联盟统一监管。 但这只是巫师联盟的单方面说辞。 就像东晋正统一百余年桃花源中仍旧有人活在秦时‘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一样。即便巫师联盟对整个世界拥有无可争辩的统治权在联盟监察的缝隙之间仍旧有一些古老的组织与个人否认自己巫师的身份。 换句话说并不是每一个道士、每一个祭司、每一个忍者、或者每一位僧侣都觉得自己是巫师。 他们认为自己有着比巫师更伟大的使命拥有比巫师更文明与辉煌的传承。 用现代巫师理论来划分这些团体都属于巫师中的极端保守派——他们与为了更进一步成长甚至不惜成为巫妖的巫师(极端激进派)相比完全是两个极端。 一般情况下只要他们仍旧对联盟表示服从愿意遵守《巫师法典》的规定接受联盟或许一百年才有一次的调遣那么联盟也不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与这些顽固派们较真允许其延续各自的传承权当保护巫师世界的古老文化。 但显然联盟的这种态度并不能让这些生存在现代世界‘夹缝’中的团体们满意。或者说联盟这种不管不问、漠然置之的态度反而令他们更加愤怒。 尤其随着现代维度理论的发展魔法世界井喷式的涌现出一大批高阶巫师在很短时间内将世界上几乎所有最优秀的‘种子’收入彀中让那些原本就生存在夹缝里、传承艰难的团体愈发式微不得不选择更加极端、更加保守的态度面对外部变化。 以上就是黑暗议会诞生的根本原因——这个世界上有光就有暗无法生活在光明之中就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下——面对急剧变化的现实极端保守派们需要报团取暖抵抗联盟的进一步侵蚀但想要做到这一切他们需要能够与联盟抗衡的力量。 高阶巫师不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远超过这些极端保守派们的底蕴。所以再三讨论后‘禁咒’成为黑暗议会能够与联盟讨价还价的唯一选择。 想来也是滑稽。 最抗拒世界变革的一个团体想以现代魔法理论最大变革(现代维度理论)的终极成就作为安身立命的根本。 听到德鲁伊大祭师的回答姚教授三张面孔齐齐皱起了眉。 “你们拥有自己的禁咒了?” 他用的是疑问语气显然对大德鲁伊的话表示怀疑径直否定道:“不这不可能……联盟遏制了禁咒研究行为如果你们拥有禁咒会受到契约反噬的。” 他所说的契约就是著名的《禁咒不扩散条约》。 禁咒是可以毁灭世界的魔法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实。为了阻止禁咒进一步扩散防止危险的黑巫师掌握这一可怕的魔法巫师联盟制定了《禁咒不扩散条约》。 这是一份由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发起诸多传奇甚至古代巫师参与制定的契约。条约规定为了保护整个宇宙缔约所属的任何组织与个人都禁止进行维度波动实验、禁止传授以及研究新的禁咒、禁止任何未经报备的禁咒试验。 德鲁伊大祭师微微一笑:“契约是限制签署了《禁咒不扩散条约》各方的文件……很可惜黑暗议会并未批准与签署这份条约。” “你们这是在玩火。”姚教授面色阴沉的警告道。 “为了守护我们的信念与传承为了更伟大的事业。”德鲁伊大祭师表情严肃的回答道:“我们别无选择。” …… …… “还有这种操作?” 辛胖子回过头满脸错愕的看向同伴们:“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个什么黑暗议会可以随时一发禁咒毁灭布吉岛?这也太可怕了!” 当初一起在沉默森林追捕尼基塔的五位宥罪猎手——张季信、辛胖子、迪伦、蓝雀、萧笑——在成为鼠仙人与流浪巫师的俘虏后被裹挟带进了黑狱。 不幸的是他们一进黑狱就要面对十数位大巫师对峙的战场。 幸运的是他们进入黑狱后第一时间就遇到了宥罪的队长大人以及某只曾经在校猎会上大放异彩的黑猫这对他们迅速明确现场状况、了解自身处境非常有利。 此刻这些不幸而又幸运的年轻巫师正瑟缩在那片囚室坍塌后的废墟边缘竭力弱化他们的存在感唯恐头顶的大巫师与大妖魔们落下一个喷嚏将他们喷成肉沫。 逃跑是没办法逃跑的。 一方面黑暗议会的诸位议员虽没有控制年轻巫师们的人身自由但并未允许他们离开只是让他们‘老老实实呆在原地不要乱跑’——不论何时大巫师们的警告总是非常有说服力的。 另一方面年轻巫师们也没有更好的逃跑计划。与这片已经成为废墟的区域相比战场的其他地方似乎更加危险一些。 雨点般的咒语在阳光下仍旧露出刺眼的斑斓剧烈的魔力波动此起彼伏向外走的每一步都要承受来自交战双方共同的攻击。 相反因为大巫师们对峙的缘故这片略显狭窄的废墟反而比其他地方更平静原地呆着相对更安全一点。 但正所谓危险与收益总是呈正比的。 暴露在如此巨大的风险之下不仅对磨砺年轻巫师们的意志很有好处而且还能从大佬们闲言碎语的对话中听到许多平日难得一闻的隐秘。 比如黑暗议会拥有了一道禁咒。 “如果他们炸掉布吉岛是不是我们就不用期末考试了?”张季信忧郁的看着对峙中的大巫师们心不在焉的附和道。 迪伦撇撇嘴:“我可不觉得他们有胆子轰掉布吉岛……在黑暗中待久了不仅眼界会变小胆子也会变小。”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七十五章 溢血 “如果他们胆子小怎么会来黑狱?” “对于我们来说黑狱或许很危险但对那些大巫师们而言这种危险已经非常低了。更何况风险之外有超乎寻常的收益……足够让胆小如鼠的人也为之疯狂。” “就为了几颗玄黄果?” “不是几颗果子那么简单……据说玄黄果能帮助大巫师突破传奇!想象一下一次成为传奇的可能性……会让所有大巫师疯狂的。” “太稀奇了既然玄黄果那么宝贵联盟里的人怎么来的这么少?据我所知那些巫师世家很是有几位老祖宗在大巫师巅峰的境界卡了许久。” “果子就那么几颗多来一方势力就多一个分果子的人……学校很小气的。看我们宿舍装修就知道什么年代了墙皮竟然还是刷的白灰!还有校报编辑部外出采风时报销居然使用一百年前定的标准你能想象吗?编辑部的咨询费不包括非人类巫师我们采访马人或者鱼人后只能想办法多开几张餐饮发票……” 宥罪猎队的几位年轻巫师簇拥在一处浅坑中七嘴八舌小声议论着。这处浅坑是之前某道雷咒的杰作坑底还散发着雷击后的焦糊气息但在这种要命的时候没人会在意这种小细节。 郑清并未参与同伴们的讨论他躲在黑猫一侧眼睛一眨不眨的关注着被纯血米戈‘绑架’的朱思脑海里滑过一个又一个念头琢磨怎么才能把小女巫救回来。 当然还有另一个无法诉诸于口的原因——在那支特制的符枪被深津良子夺走后原本脆弱的内外平衡顿时被打破。从青色气团中抽取的禁咒气息无处宣泄在灵魂深处不断溢出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然扩散到整片心湖上空。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宥罪猎队其他猎手们的突然出现意外强化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让他感觉自己能撑更久一点。 所以虽然没有插口但他却一直竖着耳朵听其他人闲聊——不参与讨论不代表两耳不闻窗外事——辛胖子对于学校吝啬的抱怨他同样收入耳中忍不住暗笑两下心底却莫名轻快了几分。 “好了别扯太远!” 迪伦打断辛胖子的抱怨将话题重新引向与禁咒有关的内容中: “黑暗议会的这种做法确实非常聪明。去年夏天黯蓝古堡进行非法维度波动实验的时候学校——包括丹哈格的部分检察官——就有许多巫师建议重新审查《禁咒不扩散条约》认为联盟内有人钻了条约的漏洞……现在看来他们是重新建立了一个组织规避契约的限制?真是一群狡猾的家伙。” “我不觉得联盟的那些大巫师、传奇巫师们会在契约中留下这么大的漏洞” 萧笑扶了扶眼镜否定了迪伦的猜测但他同样满脸困惑:“如果随便建立一个组织就能进行禁咒研究那么月下议会或者联盟那些古老家族们就不会被第一大学压制这么久了。整个巫师世界也不至于只有寥寥数道禁咒。” 郑清终于忍不住加入同伴们的讨论。 “所以说他们肯定是在撒谎!” 年轻公费生头也没回的撇撇嘴对那位满脸长毛的大德鲁伊的话嗤之以鼻:“如果他们真的有禁咒就不需要……” 说到这里男巫立刻卡壳。 他顿时醒悟自己拥有禁咒种子的事情还是一件隐秘没办法对同伴们明说。自然也就没有办法解释黑暗议会那位‘六指’大人对自己的觊觎——倘若他们真的有禁咒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对自己动手呢? “不需要什么?”胖子催促的问道。 郑清吭哧着最后才在黑猫嘲笑的眼神中磕磕巴巴回答道:“不需要……不需要冒险进入黑狱了他们只需要找一个已经被废弃的世界让联盟与妖魔双方观礼就行!” “或许黑暗议会的禁咒限制很大”迪伦猜测道:“我记得有传言禁咒使用时会消耗传奇巫师的寿命……他们或许不想在一座废墟中浪费一发禁咒。” “你们哪里听到那么多传言的。”郑清回头瞥了一眼几位同伴低声嘟囔着。 “还有玄黄果。”辛胖子没有听到公费生小声的嘀咕而是捏着下巴继续补充道:“如果能够在展示肌肉的同时再拿到一些好处就更好不过了……卧槽!” 胖子扫了郑清一眼爆了一声粗口。 几乎同一时间张季信一把按在了郑清肩膀上沉声问道:“你眼睛怎么了?还能看见吗?” 郑清眨眨眼觉得同伴们有点大惊小怪:“不就变红了嘛你们又不是没红过……气血不调的老毛病没什么大不了……卧槽!” 迪伦默不作声的翻出一块镜子堵到公费生的面前。 然后男巫也骂出了口。 郑清一眼便看到镜子里那双暗红色的眼睛眼角正缓缓淌下两道鲜红的痕迹。他抬手一抹有些滑腻放在眼前指肚上鲜红的色彩令人心悸。 “这是血?”男生喃喃着似乎还没有接受自己看到的事实。 “真是滑稽。” 辛胖子哼了一声低头开始翻找手表文件夹里的各种魔药:“竟然还有人不知道自己快瞎了……博士你觉得这是诅咒还是中毒的表现?” 诅咒应该烧符水中毒最好内服对应的魔药。萧笑掰开郑清的眼皮皱着眉仔细打量着一时没有回答。 “来点儿蛇油总不会错。”迪伦在旁边建议道。 蛇油号称‘万能药’在古代魔药记录中被当做万能药使用虽然直到现代都没有非常有力的理论支撑但许多老派巫师仍旧笃信这种魔药的效力。 与手忙脚乱的男巫们不同黑猫在注意到郑清眼睛流血后第一时间把爪子按在了男生的手腕上然后猫脸皱了起来。 “翻开你的灰布袋!”它厉声喝道:“这是那股气息溢出了……你那本法书可以代替那支枪先撑一撑!”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七十六章 两个安全阀 黑猫表达的意思有些模糊。 其他人听的一头雾水但郑清却立刻明白它想表达的内容。失去符枪抽取禁咒逸散的气息后越来越多的魔力积聚无法宣泄导致他眼睛流血。 所以他需要一个新的宣泄口。 就是黑猫提到法书。 那是郑清第一次接触巫师世界时在上元书肆用一粒铜子儿定制的法书——稍早些时候某天夜里年轻巫师梦游中在那本法书上写满了咒语。 后来先生告诉他那天夜里他在法书上记录下来的是一道引导咒一道可以诱发出禁咒的咒语打个比方那道咒语算得上是郑清身上禁咒的‘扳机’。 虽然郑清一直不清楚这个‘扳机’怎么扣动黑猫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个‘扳机’的但并不妨碍他老老实实听从黑猫的指挥飞快的把手伸进灰布袋摸出了那本乳白色、封皮厚实、装了铜钉与皮质搭扣触感很好的法书。 指尖甫一碰触到法书封皮积聚在心湖上空的禁咒气息便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郑清几乎可以听到那股气息顺着指尖咆哮着涌入法书时的声音。 他拿出法书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再次看向迪伦手中的小镜子镜子中他的眼角已经不再淌血整个人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撑不了多久的。” 年轻巫师掂了掂手中的法书意外发现自己能够感知到它的容量——可以容纳大约不到十发符弹的禁咒气息——忍不住抬头看向黑猫:“装不下怎么办?翻开书念一遍里面的咒语?” “如果你想再回空白之地的话”黑猫瞥了男巫一眼似乎注意到他眼底那丝满不在乎立刻补充道:“或者更糟糕……不是每次都有那么好运气的。” 旁边几位宥罪的猎手听着一人一猫之间仿佛哑谜般的对话一脸茫然。只有当黑猫提到‘空白之地’时萧笑瞳孔微微一缩却也只是默默低下头并未多说什么。 “那装满了怎么办。” 郑清有些发愁的抓着那本法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换了‘容器’之后缀在心湖与容器之间的‘管子’也发生了变化变的更粗更大这导致他之前的估算稍稍有些偏差法书被装满的时间可能会比他预计的更早、更快。 “怀表。” 黑猫不耐烦的甩了甩尾巴嘴里蹦出两个字但看上去却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郑清眼前一亮立刻想起先生送给自己的礼物顿时又多了一丝安全感。 法书、怀表。 两个装在堤坝上的简易的安全阀让郑清在回到第一大学之前能够稍稍控制一下溃坝的速度。 内患消弭之后男巫终于意识到之前被忽略的一些细节狐疑的看了黑猫一眼:“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你跟先生有联系?” “谁跟那老头联系。” 黑猫仿佛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回过头冲男生嚷嚷:“我就算被吸血鬼抓去、跟浑身长毛的癞蛤蟆打架、掉到空白之地我也不会去找那个老头子!” 郑清费力的扭过身子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看着黑猫满脸无奈:“我只是打个比方用不着这么激动……所以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情的?据我所知许多事情都是你离开之后发生的。” 黑猫低下头瞥了郑清脚下那道原本分叉、此刻又近乎黏在一起变得格外粗大的影子哼了一声: “因为我是你的影子所以你影子知道的事情我都能从你影子里知道……话说回来这个世界的影子真丑。” 郑清顺着黑猫的视线看向脚下旋即抬头看向天空若有所思:“如果布吉岛上也有两轮太阳想必现在的你应该会长着两个脑袋吧。” 半空中两轮太阳的争斗已然白热化金色与红色相互交织远远望去像是立体化的莫比乌斯环截然相反的两面。 一直竖着耳朵听郑清与黑猫谈话的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感觉终于吃到了新鲜的西瓜。辛胖子率先鼓噪起来。 “它就是校猎会上那只大黑虎?” 胖子看着黑猫满脸不可思议:“我之前就觉得它看上去有点眼熟……还以为它是你从猫果树拐来的帮手呢!” 听到‘大黑虎’三个字黑猫下意识抬了抬脖子试图表现的更威严一点。但‘猫果树’三个字又立刻让它的努力前功尽弃。 “你得有多瞎现在才发现。”萧笑扶了扶眼镜吐槽道:“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戴一副高度数的眼镜。” 黑猫赞同的点着头一尾巴甩在了胖子脸上以示对其眼瞎的回复。胖子笑呵呵的擦了擦脸上没有一丝恼火的表情甚至想掏出几根鸡腿看看郑清的影子是不是像宿舍的团团那样馋嘴。 “它就是清哥儿的影子?”迪伦好奇的伸出手撸了一把猫背上油亮的皮毛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 即便在历史悠久的血族城堡中实体化的影子生物也是非常稀罕的存在。因为没有参加宥罪猎队校猎会的比赛他只是事后听说了那只大发神威的黑猫此刻见到正主儿免不了多几分好奇。 黑猫头也没回一巴掌拍掉吸血狼人先生伸过来的爪子。 “我是一只有独立猫格的猫不是某个人的影子!” 黑猫脸上带着几分恼火一口吃掉了自己片刻前刚刚说出口的话警告般的扫视着浅坑里的众人:“不要总把我跟这个蠢货联系在一起……我们早就分开了!彻底的!如果谁在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他丢出去喂那头米戈!” 说着它还比划着两个爪子做出分开的手势然后又掌心向下劈去做了个威胁的动作。 宥罪的猎手们自然不会在这种细节上与一只猫争辩纷纷点头称是。 只不过黑猫提及米戈终于让郑清从浅坑里营造的这片刻短暂而又虚假的安全感中脱离回到残酷的现实中。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天使与特比龙 浅坑外。 锲形飞地的战场上。 两头黑山羊彻底缠在一起结成了巨大的黑色茧子密密麻麻的墨绿色藤蔓犹如一根根茧丝包裹在外面喷吐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迷雾船长及其他六头大妖魔与阿尔法、星空、亚特拉斯三位院长之间的战斗已然白热化只不过祂们很小心的将战场控制在中等高度空域——院长们是担心不小心毁坏黑狱防护法阵或者打碎那个黑山羊们结出的‘臭鸡蛋’导致污染扩大化。 妖魔们也有同样的担心只不过它们的担心更进一步它们担心战斗毁坏内堡城墙后它们被学校的教授们牵绊住脚步而黑暗议会的‘盟友’则成为最后的黄雀。 它们确实有理由担心。 因此此刻妖魔们眼中的‘盟友’正好整以暇的呆在战场边缘与姚教授对峙着并未立刻发起攻击——虽然祂们面前只有一位第一大学的院长。 姚教授则乐于与黑暗议会这些不速之客们进行一场‘静坐战’只要祂们能够继续保持‘例外’他并不关心这些不速之客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打算。 毕竟黑狱世界仍旧算是巫师们的主场虽有种种意外发生但大体局势还在占卜师们的掌控之下。 大佬们之间的战斗华丽而又凶险。 与之相比普通巫师与妖魔们之间的战斗就显得尤为血腥了。尤其靠近内堡城墙之下因为靠近最后一道防线巫师们的抵抗格外激烈。 从几艘大妖船以及多臂巨人科托斯身下涌出的妖魔如潮水般源源不断但巫师们构筑的防线却像一块块耸立的礁石挡在那汹涌的潮水前。潮水拍打在礁石上变成一蓬蓬细碎的浪花在两轮烈日的光线下闪烁着令人目眩魂摇的色彩。 不祥的气息四处弥漫。 整座战场上到处传来令人心悸的声音。 …… 废墟边缘浅坑里年轻巫师们之间的纷纷扰扰并未逃脱在场其他大巫师们的注意。祂们并不需要刻意留心这片狭小战场上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如掌中观纹清晰可见。 当郑清拿出那本法书的同一时间。 对峙中的大德鲁伊与姚教授瞳孔同时一缩。 “坏了。” 教授心底暗叹一口气。 大德鲁伊则眼神一亮脸上细长的绒毛蓦然飘摇起来仿佛水母捕食时的触角于虚空中绽放星星点点幽深的光芒。 “如果我是你就会继续保持安静。” 姚教授那张淡漠的面孔看向德鲁伊大祭师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安安静静的呆在原地。” 说话间他周身四双手已经掐出了四道不同的法诀又有四本法书飘在身前书页间腾起道道光辉相互缀连在一起如渊渟岳峙气势磅礴。 而他对面的大德鲁伊塞伯克则微微一笑:“如果我是你就会劝你们那位黄衣主教对这个世界多一点耐心……而不是一言不合就牺牲自己。” 话音未落天色骤然一暗。 亚特拉斯学院的院长乌尔班单膝跪在虚空手中捧着一本古老的羊皮书卷天地间的光芒似乎在这一瞬间都被吸了过去。 “起初神创造天地。” “地是虚空混沌渊面黑暗。” “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伴随着老巫师低声呢喃般的祈祷声他身上朴素的麻衣片片剥落露出干瘦洁净的躯体乳白色的光芒从他每一个毛孔中绽放缓缓流淌着汇聚在大巫师身后凝聚出一道弯着腰的银白色身影。 他垂着头看着下方因厮杀升腾起的血气目光中露出怜悯与慈爱:“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银白色的身影抬起头露出与亚特拉斯院长相似但更年轻的面孔祂缓缓站起身身后洁白的羽翼一层层展开羽翼的边缘被天空垂落的金色阳光包裹着一条又一条金色的雷霆在羽翼上跳跃噼里啪啦向四面八方延伸衍化出一片天堂山的盛景。 一道道虚幻的天使影子从山顶飘落接引死去巫师的灵魂回归平静。与此同时也有一位位披甲执锐的天使怒吼着铸成一道道银白色的洪流从天堂山上涌出仿佛灭世的洪水般冲刷着世上不洁的一切。 姚教授表情严肃的看着这一切并未出声阻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为了践行自己的道而做的一切都值得其他人尊重。 “该死!” 迷雾船长咆哮着犹如一条白色巨龙盘旋在半空中试图阻止那些天使落下反而让许多天使落在了它的身上她们挥舞着刀枪宛如一柄柄小巧的铲子铲在了那条白色巨龙的身上。 迷雾船长身上的气息肉眼可见不断衰落。 这是它试图与一位极尽升华的大巫师对抗的后果。 “做点什么!” 迷雾的咆哮声在每一头大妖魔的耳畔响起:“趁着我拖住祂的时候!在我们的部下死光之前!你们他妈的快做点什么!” 当!! 一声虚幻的钟声从篡时者马克·布里盖特的真身上传了出来悠扬而又绵延许多人眼前都浮现一条汩汩流淌着的、不见首尾的长河虚影那是时间长河在现实中的倒影。 唉! 一声略显不甘的叹息随之响起四位大海妖之一的漩涡船长纵身一跃一头撞向悬在半空中的巨大挂钟脸上露出一丝狠厉:“……那个果子最好有用!” 咔嚓! 仿佛蛋壳破碎时的声响漩涡船长巨大的身子撞在挂钟上后挂钟没有碎漩涡也没有撞的头破血流二者以一种奇异的状态融合在了一起旋转着、一擒一纵间化作一条头衔尾、模样古怪仿佛一块怀表的巨龙。 巨龙通体青黑色浑身透露出一股斑驳古老的气息仿佛地底深埋数万年的青铜古物。祂的身躯构成表壳气息凝成表盘。灰白的表盘上没有精美清晰的刻度除了一圈不断变化的神秘符文外便只有三根长短不一似乎是龙爪化出的指针。 咔哒。 指针在祂腹间轻巧的跳动了一下。 咔哒咔哒。 天地间回荡着清脆而又单调的表针跳动的声音。 下一秒。 黑狱内堡城墙轰然倒塌。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七十八章 咔哒,咔哒 “真稀奇!” “漩涡竟然是马克·布里盖特的分身?或者说布里盖特竟然是漩涡的分身?不管怎么样……一头大巫妖与一头大海妖?” “我相信今天以前没人会觉得它们之间有这种关系!” 贝塔镇。 三有书屋。 黄花狸蹲坐早已冷掉的茶碗前尾巴环在脚边看着茶水中倒影的画面捧着一条小鱼干津津有味的啃着同时点评道:“还有它们竟然凝出了一条特比龙真身……难怪能打出一道具有传奇色彩的魔法。” “相比起来学校的这些院长表现虽然中规中矩却也太呆板了些除了拼命就是拼命还有拼命……什么年代了还动不动就玩牺牲那一套也太令人失望了!” “老头儿黑狱城墙塌了……你果子要没了。” 黄花狸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它回头看了一眼躺椅上的吴先生嘴角还沾着几点小鱼干身上的渣滓这让它整张猫脸都显得有些油汪汪的。 吴先生仰面躺在椅子上脸上盖着一本翻开的《金瓶梅》书下传来断断续续的、可疑的呼噜声。 黄花狸嘴角的胡须顿时耷拉了下去。 啪嗒! 它一把将吃剩的鱼骨丢了过去砸在那本《金瓶梅》的书脊上将书从吴先生脸上打落惊醒了小憩中的先生。 “什么?”先生睁开眼迷迷瞪瞪问道。 “我说你的果子要没了!”花猫咆哮着一字一句吼道:“那些大妖折腾出一条特比龙!把黑狱内堡城墙弄塌了!!” 吴先生眨眨眼。 “一条特比龙而已。” 半晌他才嘟囔着捡起落在地上的书翻了几页重新盖在脸上书下传来含糊的声音:“果子…不就是用来吃的嘛……谁吃都差不多……差不多……呼呼。” 打了两声呼噜后书下忽然又传来先生断断续续的声音仿佛在说梦话: “那座城…本来就是要塌的…呼呼…区别在于…是谁弄塌…呼呼…以及……用什么办法弄塌的…呼呼…相对来说…如果城墙被那头特比龙弄塌…学校大概会很高兴吧。” “毕竟辛苦折腾了那么久呼呼……” 黄花狸掂着爪子里另一根小鱼干犹豫片刻始终不舍得丢出去最终骂骂咧咧着咬掉鱼脑袋一边嚼一边恶语相向继续低头看起茶碗里的实况转播。 …… …… 郑清觉得这个世界坏掉了。 各种意义上的。 前一秒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还在分析黑暗议会的阴谋黑猫在争辩自己是有独立猫格的生物头顶两轮太阳依旧耀眼大巫师与大妖魔们的交战华丽而胶着朱思被那头米戈揽在身下郑清手中的法书上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平和气息。 后一秒黑狱内堡的城墙就轰然倒塌。 头顶上阿尔法、星空学院的院长大人们被轰出正堡之外亚特拉斯院长召唤的天堂山被击碎三首八臂的巨猿怒吼着抵挡来自四面八方数位大妖与黑暗议会议员的攻击纯血的米戈被一道从天而落的咒语打的浑身焦黑阳光中多了几分血色战场上回荡着巫师们的败退时的怒吼天地间弥漫着一股光怪陆离的气息。 郑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眼前的一切虽然格外真实却又让他感到异常虚幻。真实在于内堡城墙轰然倒塌时卷起的气浪确凿无疑的吹了过来细碎的砂砾打在他的脸上、手臂上擦出细细的血丝生疼;虚幻在于他无法相信眼前这突兀发生的一切。 仿佛一盘磁带有人按了空格与快进键跳过发生的全过程直接展示了最终的结果。这种空虚感令人格外抓狂。 远远的天地间隐约回荡着一声低沉而清晰的咒语: “天地玄黄……” 轰! 五颜六色的光线在年轻巫师面前爆发然后收缩一瞬间郑清仿佛感到了天地的旋转、日月的升降、还有黑狱世界的诞生、成长与涅槃。庞大而芜杂的信息流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轰入年轻巫师每一丝感觉之中迫使他下意识合上眼封闭了五感。 也就是那一瞬间接受的信息让他灵魂深处那株小树飞快的抽条、变粗、长的更高大了一些。 “你眼睛怎么又流血了?” “黑猫快想想办法!” “不应该啊怎么会昏过去呢?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手里那本法书……” 耳畔传来略显嘈杂与慌乱的声音与此同时郑清感觉胳膊被人用力晃着他费力的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 男巫抬手抹了抹脸手心一片殷红。 黑猫硕大的脑袋映入他的眼帘猫眼中闪烁着名为困惑的情绪。 “不应该呐”它嘀嘀咕咕在毛茸茸的爪子扒拉着男巫的眼皮另一只爪子搭在他的手腕上同时仔细打量男生的脸色:“感觉怎么样?眼睛疼不疼?我弹出几根爪子?能看清远处的景象吗?” “有点晕…不疼……三根吧。” 郑清浑浑噩噩的回答着黑猫的提问末了顺着黑猫爪子指的方向向远处望去然后顿时浑身僵硬愣在了原地。 远处黑狱内堡的城墙安静屹立在硝烟与战火中虚空中不时亮起点点淡黄色波纹那是防御法阵生效时的景象。 男生睁大眼睛盯着完好无损的内堡城墙愣了几秒钟然后立刻挣扎着站起身向四周望去—— 三首八臂的巨猿仍旧与黑暗议会的议员们对峙着朱思依然躲在米戈的身下头顶上那座朦胧的天堂山还是那么耀眼悬在半空中的青黑色的古怪巨龙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浑身透露出斑驳古老的气息。 郑清抬起胳膊手臂上被城破时飞溅的砂砾擦出的细密血丝清晰可见摸上去的疼痛感也真实不虚。 但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咔哒咔哒。 天地间回荡着清脆而又单调的表针跳动的声音。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七十九章 再而三 下一秒。 黑狱内堡城墙轰然倒塌。 半空中阿尔法与星空学院的院长被困住一处淡灰色的结界之中;亚特拉斯院长召唤出的天堂山被放逐至天外已然化作一抹浅浅的虚影;三首八臂的巨猿依旧怒吼着抵挡来自四面八方数位大妖与黑暗议会议员的攻击;纯血的米戈对鼠仙人怒目而视朱思则抱着它一根节肢好奇的打量着对面那只慈眉善目的大老鼠。 与上一幕最大的不同是这一次在郑清视线中阳光里的金色多于血色这给了普通巫师巨大的支持战场上回荡着慷慨激昂的战歌远处响起多臂巨人科托斯的惨嚎。 但与上一幕相同的是天地间弥漫的那股光怪陆离之感愈发浓郁。 内堡城墙倾覆时卷起的气浪如约而来细密的砂砾重复着之前的动作打在年轻男巫的脸颊与胳膊上在原先的伤痕上擦出更多细密的血丝。 远远的天地间隐约回荡起一声低沉而清晰的咒语: “天地玄黄……” 轰! 五颜六色的光线、天旋地转、芜杂而又庞大的信息流一切如同之前发生的过的那样。只不过这一次郑清没有立刻闭上眼而是多坚持了一秒钟。 然后他看到手中法书绽放出耀眼的光芒隐约听到心湖中那株小树枝干抽芽与根系蔓延的声音还有灵魂不堪重负的呻吟。 砰! 男巫仰面倒地七窍流血。 这一次郑清在浑浑噩噩间度过了更长时间才渐渐恢复了清醒——或者说他是在一连串剧烈的喷嚏声中被迫清醒的。 “醒了!醒了!” “我就说菲兹尔提神剂效力很强吧!老姚也用过的!” “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谁知道清哥儿到底出现什么情况了?脸上怎么有这么多血渍?他哪里受伤了吗?” “不知道啊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他手里那块怀表……”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粗暴的掀开年轻公费生的眼皮刺眼的光线让郑清瞳孔下意识收缩眼底涌出一股热流却不知是泪水还是鲜血。 “这是几?” 黑猫弹出一根爪子用力晃着男巫的肩膀:“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了?” 郑清费力的点着头连续点着头同时张开嘴勉强回答了一个数字: “三。” 话一出口其他人还没什么反应郑清首先被吓了一跳。他的声音仿佛在沙漠中饥渴了很久的旅人干涩而虚弱甚至还带着几分失声的嘶哑感。 明明之前一切都好好的! “别说话!” 似乎察觉到男巫眼神中的困惑与惊惶黑猫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旁边伸过来一只粗壮的手臂手中抓着一只透明的安瓿瓶。 “菲兹尔的精力补充剂加强版。” 辛胖子掰掉安瓿瓶的盖子将里面略显粘稠的淡红色药水一股脑儿灌进郑清嘴里半是炫耀半是心疼的说道:“这是最后一支了……说来奇怪我明明记得之前准备了四五支的。” 药剂微甜入口后一股热气迅速向四肢百骸散开很短时间内郑清就感觉自己恢复了体力连带着脑子也更清明了许多。 “镜子。”他言简意赅的说道。 黑猫与他心意相通伸爪一抹一面水镜便出现在郑清眼前。年轻公费生端详着镜子里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看着自己脸上深浅不一的血渍心头浮现一丝猜测。 “发生了什么事?”他需要进一步确认。 “刚刚大家正在讨论黑猫曾经是你影子这件事”萧笑立刻口齿清晰语速飞快的回答道:“迪伦没有见过它所以与黑猫先生产生了几句争论……然后你突然一声不吭仰面倒了下去眼里还流了血。” “但奇怪的是你脸上的血渍不是同一时间留下来的。” 拥有古老的奥布莱恩家族血脉的迪伦在这件事上显然拥有很强的权威他伸出指尖蹭了蹭郑清脸颊上的血渍然后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垂下眼皮咬着牙一字一句回答道: “而且我确信之前你脸上很干净。” 郑清费力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脸:“这一点我跟你一样确信……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说话间他感到手底有些硌得慌。 低下头银色的怀表正在他的手心表壳上那些繁杂的符文如水中游鱼般流动绽放出七彩毫光。 “外面?哪个外面?”辛胖子显然没有听懂男巫的问题。 “我的法书呢?”郑清抬起头看向黑猫反问道:“我的法书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黑猫不安的甩着尾巴在狭小的浅坑中踱来踱去声音显得有些焦躁:“一定有哪里不对……我也记得你之前拿着的是那本法书!” 郑清轻吸一口气伸手探进灰布袋摸了摸。 下一刻他抽出一本封皮乳白的法书皮质搭扣紧紧扣着与怀表相似法书也绽放出七彩毫光但它身上的毫光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但又像下一秒就如超新星般爆发。 郑清仿佛抓住烧红的烙铁般把书塞了回去。 “装满了。”他看向黑猫哑着声音回答道:“法书已经装满了……怀表也快装满了……扶我起来。我再看一眼。” 黑猫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不可能!” 它嚷嚷着似乎想让自己的声音传遍整座战场:“学校不是固化了黑狱世界的各条维线吗?为什么会出现改变时间线的力量!谁在搞鬼!!你们这是在玩儿火!” 没有人回答它的咆哮。 浅坑外战场上普通巫师吟唱咒语的声音与妖魔们冲锋时的狂嗥此起彼伏对峙中的大巫师们表情严肃异常对黑猫的警告充耳不闻。倒是黑暗议会的大德鲁伊好奇的瞥了黑猫一眼同时深深吸了一口气。 “真香呐。” 祂轻声赞叹着仿佛一位面对美食的老饕:“这股杂糅着力量与智慧的气息……让人仿佛嗅到了未来的味道。” 浅坑中郑清在同伴的搀扶下费力的站起身。 咔哒咔哒。 天地间再次回荡起清脆而又单调的表针跳动的声音。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八十章 特比龙的天赋魔法 “喵啊!” “每一次看特比龙施展天赋魔法就像在观摩一位技艺高超的厨师做菜。” “使用相同的食材搭配出不同的风味刀工、火候、调味、高汤只是轻微的变动就能收获截然不同的享受。” “还有什么比这更有魅力的事情吗?” 贝塔镇。 三有书屋内。 黄花狸身子前倾着脑袋几乎要塞进那盏不大的茶碗里黄澄澄的眼珠子倒影在茶水表面显得亮晶晶的。 回答它的是书店老板细微而又连绵不绝的呼噜声。 花猫抖了抖耳朵试图屏蔽那些无孔不入的噪音但收效甚微。就在它忍无可忍之际窗外步行街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打断了先生的呼噜声也泄掉了黄花狸积淤的怒火。它抬起头看向窗外。 轰! 嗥嗷!! 几头皮肤灰白、体型巨大的古革巨人挥舞着粗大的木棍咆哮着摧毁着视线范围内一切建筑;数十头祸斗瞪着通红的眼珠紧随古革巨人们开辟的通道一路纵火烧的天空一片暗红。 半空中盘旋着巨大的夏塔克鸟群间或夹杂着几头三首或者多尾的怪鸟唳声尖叫传播着恐怖的气息。 铛!铛!铛! 镇子中央的伽马楼上响起急促的钟声试图震慑袭击镇子的怪物们。时不时便有一道求救魔法射入天空绽开巨大的醒目烟花。 只不过在这种时候人们更多的还是需要依靠自己。 贝塔镇的商户在北区巫师与第一大学派遣的学生志愿者们帮助下仓皇退却。远处支援第一大学的马人部落排着整齐的战阵在鲛人们祈祷的歌声中射出一片又一片密集的箭雨阻止怪兽们袭击的脚步。 但这并不容易。 沉默森林里的怪物们惯会欺软怕硬当涌如贝塔镇的黑潮冲破第一道堤坝、第二道防线冲入镇子深处后原本在林子边缘观望着的野兽们便会咆哮着尖叫着加入这场狂欢带来了第二波、甚至第三波规模更大、威力更强的黑潮。 呼啦! 黄花狸跳到窗台边缘用力一扯将窗帘拉上遮住窗外偶尔路过的窥伺目光也挡住窗外那些糟心的画面。 “吵死猫了……学校的巫师都死光了吗?两个小姑娘折腾出的乱子都平息不掉。”花猫甩着尾巴看上去并不打算出门帮忙只是嘀嘀咕咕抱怨着:“……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一代不如一代。” 书店里的呼噜声稍稍停了停。 “我以为你会感到好奇出去看看。”先生迷迷糊糊问道:“外面那几个孩子都挺有趣的……比如北区那位大贤者还有上了海妖船的小巫妖。” “你一个正经巫师都不好奇关我屁事!”黄花狸似乎重新找回了之前泄掉的怒气炸毛般叫道:“我一只猫凭什么关心巫师们的破事!” 呼噜声重新慢吞吞响起。 花猫怒气冲冲跳回桌子上低头重新看向碗中平静的茶水。 水面倒影中年轻公费生正在同伴们的搀扶下费力的站起身。 …… …… 咔哒咔哒。 天地间回荡着清脆而又单调的表针跳动的声音。 下一秒黑狱内堡的城墙轰然倒塌。 只不过与郑清记忆中的那些画面相比这一次情况似乎更加糟糕。 伴随着内堡城墙倒塌半空中亚特拉斯学院院长召唤出的天堂山也随之崩毁与此同时两头黑山羊幼崽结出的茧子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一头看不清模样的黑色团块从茧子中涌出数百根粗大的触角向四面八方伸去捕捉它们能够感知到每一条生命。 但即便有共同的敌人也无法阻止巫师与妖魔之间已然白热化的战争。 三首八臂的巨猿怒吼着将四周空间砸出片片裂纹;黑暗议会的议员们毫不在意的施展着各种威力巨大的禁忌魔法——召唤战场死去巫师们的尸体、扭曲受伤巫师们的意志——这引起巫师们更大的怒火与更强烈的反击。 远处再次响起那道低沉而又清晰的咒语: “天地玄黄……” 滋啦! 手心传来炽热的感觉一股烤肉的味道在那股庞大信息流袭来之前率先钻入郑清鼻腔。这让他迅速摆脱了那片古怪的视野重新回到现实之中。 内堡城墙安然无恙。 男巫低下头。 手中的怀表已然变成半透明状七色毫光流转绽放出夺目的色彩。他可以清晰感受到怀表中蕴含的庞大能量在蠢蠢欲动。 “发生什么事了?” 旁边传来同伴们惊慌的声音一如之前:“怎么突然流血了!” 郑清一把抓住黑猫探来的爪子——角度、力度与他印象中别无二致这愈发让他肯定自己的猜测——不待黑猫开口男巫便语速飞快的解释起来: “那条青铜龙有古怪!” “它能重置时间……或者说它能窥伺不同时间线的各种可能性然后有目的的进行选择!我都看到了!我都看到了!” “内堡城墙塌了好多次!” “还有那两头黑山羊变成了巨大的黑色怪物!” “每看一次我都会收到源自废弃时间线上庞大信息流的反馈……它们催熟了那颗种子你看我的法书还有怀表它们已经被泄露的气息撑满了!这都是证据!” 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们被自家队长前言不搭后语的混乱描述镇住了统统闭了嘴目光中流露出几分不安。 这让郑清在惶恐之余多了一些焦躁——他们是不是不信我说的话?我该怎么证明呢?他们到底想要什么证据? “别急慢慢说。” 萧笑递给郑清一条温热的毛巾:“先擦擦脸上的血渍……我感觉迪伦快忍不住咬你脖子了。” 吸血狼人先生发出呜咽般的古怪笑声。 郑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流血的糟糕影响连忙接过毛巾胡乱抹了两把:“你直接用清理咒就行呐。” “如果有用的话。”萧笑翻了个白眼顺手将那条毛巾焚成灰烬:“发现你流血第一时间我就用了清理咒但一点效果都没有。” 旁边迪伦脸上狰狞的表情终于舒缓了一些。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八十一章 郑清的选择 “你确信看到内堡城墙塌了?” “千真万确!” “如果已经内堡塌掉了那它们为什么不直接冲进去夺玄黄果反而要再而三的重置时间?不要告诉我那条特比龙担心妖魔或者盟友们的伤亡。” 听到这个反问郑清顿时愣在原地。 他仔细回忆片刻然后才慢慢回答道:“因为它们被阻止了……每一次内堡城墙倒塌巫师们处于劣势的时候整座世界都会响起一道咒语……我只能听到前面几个音节还听不太清楚……然后就会回到现实。” “所以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萧笑扶了扶眼镜总结道:“如果巫师们处于劣势会使用一道威力很大的咒语扳回劣势……如果巫师们处于优势自然更不必担心。” 博士分析的非常有道理郑清也承认这一点——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令自己直觉疯狂警告的并不是那座可能坍塌的内堡城墙而是他自己。 符枪被抢法书与怀表已然充满而禁咒气息无处可泄的自己。 年轻公费生下意识的看了黑猫一眼。 “别看我我也没办法。”黑猫立刻摇头它身后那根平素很有活力的尾巴也耷拉了下来尾巴尖都没翘。 郑清沉默片刻感觉眼底有一丝温热伸手一抹指尖便沾染了醒目的殷红。 他知道自己确实撑不下去的。 “把我丢上去!”男生咬着牙看向黑猫声音依旧有些嘶哑但目光却异常平静:“丢到那条青铜龙旁边……这点办法你总该有的吧。” 黑猫皱起眉。 “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它有些踌躇不定。 “总好过我在这里出现那种意外。” “这一次可不一定有上次那么好运气了。” “我从来不相信运气。” 郑清喃喃着环顾左右——浅坑中宥罪猎队的同伴们都听的一脸茫然萧笑或许有了几分推断表情有些难看。 稍远一点朱思还抱着那头纯血米戈的腿看向那头大老鼠不知是不是因为禁咒气息充盈的缘故郑清福至心灵模糊猜测到了那两头怪物的身份这让他莫名感到一丝欣慰。 再远一些苏施君与深津良子决斗的结界依旧闪动着耀眼的青色光晕蒋玉应该还在里面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安然无恙。 还欠她很多钱呢男生心底滑过这个念头。 倘若他真的控制不住那些气息出现设想中最糟糕的情况那么眼前着一切都会在瞬间化为灰烬。 他绝不希望那种情况发生。 就当是还钱吧年轻巫师又给自己找了一条理由。 耳边迪伦的呼吸重新急促起来。 郑清伸手摸了一把脸手心满是鲜血现在不仅仅眼睛连鼻子也开始流血了。他回头看了迪伦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有这种时候才让人感觉你有吸血鬼的血脉。” 平日迪伦与403宿舍其他人一样吃鸡腿、吃烤肉、喝青蜂儿很多时候大家都会忽略他体内另一半血统。 “一点也不好笑。”吸血狼人先生咬牙切齿的回答道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眼底已然多了暗红色的血丝。 郑清知道自己血液对某些生物的吸引力不想继续刺激迪伦于是回过头看向其他人语气轻快的叮嘱起来:“老规矩我走之后长老是队长黑猫会帮你们的。” “什么老规矩?”辛胖子终于意识到郑清语气中的不详扬起眉:“你是不是又打算像上次校猎赛一样做什么见鬼的英雄了?” “上次说好了有事一起扛。”萧笑也对郑清擅自决定有些不满同时劝道:“这次可不是学校举办的猎赛而是真正的战场……战场上没有因果转身咒。” 蓝雀的回答就更简洁了他怀中长剑拦在郑清身前提醒道:“我还没死。” 与之相似张季信的回答同样很干脆他掰着骨节咔咔作响翻着白眼看向年轻公费生:“又想挨打?” 郑清没有理会同伴们的焦躁与关心而是抬起头看向天空 “老实说我应该感谢那些大巫师与大妖魔起码祂们给我清理出了一片足够安静的环节。”年轻公费生仰着头试图制止鼻子与眼睛不断向外冒血这让他的声音显得有点古怪:“最起码我流血的时候没有一群妖怪咋咋呼呼冲过来想要吃肉喝血……” “别说话!” 辛胖子强行打断男巫的话胖乎乎的手指夹着四五支药剂挤到郑清身前:“白鲜可以止血莨菪散能舒缓痉挛与疼痛回春剂能消除绝大部分内患……另外虽然不知道你身体哪里出了问题但内服一点蛇油肯定是没错的。” 郑清一把推开辛胖子的手张了张嘴试图解释但喉咙间涌出的腥甜令他意识到没有时间了。 他捂着口鼻低头看向黑猫: “现在立刻马上。” 这一次黑猫没有与男巫争辩人立而起双爪搭在男生肩膀上银色的胡须向下耷了耷很少见的给予了男生一次祝福:“希望老头儿能保佑你。” 它口中的老头儿自然就是吴先生了。 黑猫双爪间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 真是个有趣的说法郑清脑海刚刚滑过这个念头眼前一花宥罪猎队的伙伴们已经从视线中消失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首尾相衔周身不知几许恍若青铜铸就的巨龙。 而他此刻就站在巨龙腹心三只龙爪交汇的地方。 如果离远一点看他就会发现自己正飘在巨龙构筑的抽象钟表中心三只龙爪所化的时分秒三针正剧烈颤抖着似乎随时都会咔哒、咔哒跳动。 一切都来得及。 男生心底这么想着飞快的从灰布袋里抽出那本充盈着禁咒气息的法书。 上一次在沉默森林的那座小世界自爆纯属意外郑清虽然知道自己体内有一颗禁咒种子但并不知道如何控制它——幸运的是现在的他有了一个‘扳机’。 扳机的效果就是激发。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八十二章 礼义以为器 揭开皮质搭扣。 翻开乳白色封皮。 厚实的纸页在指间沙沙作响给人一种异常满足的感觉。一串串色泽鲜红的咒文在纸页间浮起立体中带着几分朦胧。 郑清看着那些陌生而又晦涩的咒式感觉其中的每一个字符似乎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后每一段咒文又都那么陌生。 更令他惊讶的是他发现自己并不需要像普通咒语一样将法书上的咒文吟诵出来。 只是视线掠过在脑海中闪过相关的倒影法书上那些相对应的咒文便会逐一亮起深红色的光芒如跃出地平线的朝日醒目而又灿烂。 旋即男巫体内那些早已近乎沸腾的禁咒气息便像被套上鞍鞯的烈马变得驯服起来。当然驯服并不代表消失。 就像一群受惊的野马群之前没头苍蝇般四处乱蹿许多野马在狂奔过程中相互冲撞或者跑散显得混乱无序。而现在则出现了一匹头马在它的带领下野马群收拢了散乱的队伍排出合适的队形踏着整齐的节奏呼啸着掠过一座座山头。 如狂风如骤雨如雷霆。 男巫的视线在咒式间飞快扫过一目十行;书页在手指尖一页页揭过然后变成一片空白。奔腾的野马群规模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以至到了后来郑清感觉不是自己在翻读法书而是那股喷薄欲出的气息裹挟了自己在飞快的翻书。 甚至他闭上眼睛也不影响继续‘阅读’那道咒语。 在这股气息的推动下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清醒也越来越高邈他的意识仿佛成为了体内的第三者漂浮在身体与灵魂之上平静的漠视着那不可控的一切自然发生。 而距离他意识更加深远的地方隐隐约约传来模糊的问答: “……如此乎礼之急也?” “夫礼者先王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故失之者死得之者生。” “何谓之死?” “未知生焉知死!” “何谓之生?” “曰而立、曰不惑、曰知天命、曰耳顺、曰从心所欲不逾矩。死者人之大惧;生者人之大欲也。” “何谓之人?” “人者天地之心也五行之端也食味、别声、被色而生者也。故圣人作则必以天地为本以阴阳为端以四时为柄以日星为纪月以为量鬼神以为徒五行以为质礼义以为器……以为器…为器…器…” 礼义以为器! 最后回答反复回荡在郑清的意识之中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礼他曾经听先生提过是秩序的化身;义他不止一次做过就像不久之前的选择。 以义为器以礼为核。 曰从心所欲不逾矩也。 男生紧闭的双眼豁然张开面前的法书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深红色的光辉以法书为中心凝聚着如一道细长的立柱上破苍穹下抵深渊虽在浩瀚天地间如毫毛般纤细但那股锐利与迫人的气息却像逼近眼珠前的锋刃令所有人都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仿佛多看一眼都会遭遇不测。 郑清并不在其列。 因为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道细长的红色光柱中蕴含着的是从他体内源源不断溢出的禁咒气息只用了很短时间原本几乎要撑爆他心湖的青色气团便被掠夺一空甚至禁咒种子生成的大树也在光柱的吸纳下不断退化从大树变成小树抽出的树枝一根根缩小叶子一片片消失直至重新退化成一颗种子。 只不过与最初时相比这颗种子显得愈发凝实种皮上多了许多神秘符文籽粒也更加饱满有光泽。 伴随着最后一丝禁咒气息被抽走。 法书上最后一个字符缓缓消散化为一抹深红的流光投入那道光柱之中。皮质的搭扣如一根灵活的手指在虚空中爬来拉去拽着底层的封皮用力合上法书。 啪嗒。 搭扣主动扣死自己。 法书身上最后一丝活力耗尽似乎变回了一本普普通通的法书。郑清迟疑几秒钟先把法书塞回了灰布袋然后才看向面前那根红色立柱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 在被黑猫送上来时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比如翻开法书的一瞬间他就化作一团巨大的光球将那条青铜色巨龙炸的粉碎;或者他还没来得及翻开法书就被巨龙一口唾沫喷的飞灰湮灭;亦或者在他扣动‘扳机’的过程中被各种意外打断。 唯一没有预测到的是他安安全全翻开了法书老老实实‘读’完了咒语整个过程虽然很短暂但却意外没有任何一位大巫师或者大妖魔打断。 大巫师们没有干涉郑清可以理解毕竟他身上还披着九有学院的红袍子是根正苗红的巫师。 大妖以及那些黑暗议会的议员们没有动手则令男巫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仅没有动手郑清身前那条首尾相衔的青铜巨龙甚至还停止了施展它的天赋魔法没有继续重置时间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 这一切都让男生心底发毛。 所有人都在用奇怪而又意外的目光注视着他。 包括他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扣动扳机后为什么还活着禁咒也没有生效。也不知道眼前这根禁咒气息凝出的光柱应该怎么引发。 感受到四周越来越沉重的目光。 郑清终于迟疑着伸出手指碰在了那根红色光柱上。手感很轻就像一根没有什么重量的真正的光柱。 男生的手指微微用力。 然后在他呆滞的目光中那根红色光柱被轻而易举推到擦着青铜巨龙的身侧悄无声息的砸向远处那座沉默的内堡。 挡在途中的冰山船长与星空学院院长大骂着仓促逃开。 呼。 像炽热的刀子切进奶油蛋糕原本在妖魔大军疯狂进攻下仍旧安稳如山的内堡防御法阵在倾倒的红色光柱面前毫无抵抗力半空中完全绽放开的结界努力挣扎几秒后便砰然破碎化作漫天光雨。 远远的郑清依稀看见似乎还有一株大树被切去了小半个树冠。 “这……我不是故意的。” 年轻的巫师孤零零的飘在半空中喃喃道。 一股小小的冷风吹过。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由内而外都凉透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八十三章 玄黄木的选择 红色的光柱倾倒切碎内堡城墙与防御法阵之后一闪而没径直消失在大地表面。整座战场沉默许久才听到轰隆隆的声音从大地深处传来。 仿佛一座楼房的地基被人砸断。 所有人都能感到地平线似乎发生了偏移整个黑狱世界向着光柱落下的方向歪了歪许多定力不足的巫师甚至无法抗拒那种从心底油然而起的眩晕感跌坐在了地上。 旋即强烈的地震波自下而上、由内而外飞速扩散开来。 战场上凡是站在地面的——不论巫师、还是妖魔、亦或者其他什么奇行种——都像是站在了波涛汹涌的海面每时每刻都承受着地脉破裂后逸散的冲击波。 坚硬的岩层瞬间化成了海绵被扭曲成各种奇形怪状的模样建立在岩层与地脉之上的黑狱古堡防御法阵更是短时间内便被摧毁大半放眼望去几乎半座古堡都变成了废墟。 天灾之下概莫能外。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黑狱战场上不论内堡之前还是外堡之外巫师与妖魔联军们间的厮杀不可避免受到影响。 召唤出天使降临的亚特拉斯学院院长长长叹了一口气放弃指挥天使大军对普通妖魔们的追杀身后洁白的羽翼一层一层收敛带着那座巨大的天堂山虚影缓缓向地面落去。 祂在天上的对手海神号大妖船的船长目睹这一幕并未趁机出手对付这位大巫师而是选择了冷眼旁观。 天堂山上无数虚幻的小天使们齐齐举起双手高声唱起了祷经: “尔今所造诸恶业 皆由无始贪瞋痴 从身语意之所生 一切我今皆忏悔……” 轰! 无形无质的天堂山虚影轻巧的落在地面发出沉重的轰隆隆的响声仿佛真的有一座大山落了下去亚特拉斯学院院长化身的天使浑身剧烈颤抖着身后聚拢的洁白羽翼一根接着一根化作光沫。 但祂的努力并非毫无作用地面上的普通巫师们可以清晰感受到在那座天堂山虚影的镇压下黑狱世界的地脉安静了许多大地的震动也渐渐平息了下去。 与此同时天空中两轮纠缠在一起的太阳也在同一时间放弃了争执金色的太阳落在东方血色的太阳落在西方一同出手帮忙稳固黑狱世界的框架。缀在太阳们身后的天狗们不再吠吠狂叫如两片乌云般停在太阳附近互相警惕。 …… …… 从黑猫双爪搭在郑清肩膀。 到年轻公费生出现在特比龙腹心之处。 再到那根接天连地的红色细长柱子被推倒砸在黑狱古堡内堡的防御法阵之上毁掉内堡城防、顺带引发让整座世界颤栗的天灾。 这个令人眼花缭乱而又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过程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像没人预料到那位年轻的小巫师有足够能力施展出一道近乎禁咒的魔法同样也没人预料到那道‘准禁咒’竟会不受控制的打偏。 但这很短时间内发生的变化却深刻的改变了整座黑狱战场的进程。 在郑清推倒那根‘天柱’之前妖魔们虽然气势如虹、攻势犀利但却像夏天的暴雨、二战中德军的装甲师、程咬金的三板斧一样后继乏力。 这一点稍有全局观的占卜师都能看出来。 坐拥地利守御黑狱古堡的巫师们只需稳扎稳打即便让几个子丢掉几处魔法阵的节点也无关紧要——所有这一切都在大占卜团的预测范围之内。 唯一不在占卜师们预测范围内的就是禁咒或者说禁咒的某位载体。 天柱的倾倒不仅打乱了占卜团的整个计划更毁掉了大半座黑狱古堡的防御体系原本凭借法阵以少敌多的巫师们立刻面临了更大的压力。 “立刻收缩战线!” “由外堡九位大巫师压阵与妖魔联军逐步解除接触!猎队解除战阵第二形态灵活机动整体向内堡防线后撤!” “启动备用法阵!” “备用法阵损坏率达百分之四十备用阵基松动率达百分之六十……推测无法建立完整防御体系!” “立刻启用临时法阵!” “临时法阵启用中……” 一道又一道急促的命令从占卜团发出向四面八方传达;一只又一只青色的小鸟拍打着翅膀惊慌失措的出现在一位位猎队队长们面前传递着前后矛盾的信息让整座战场愈发混乱。 撤退的巫师们不可避免受到了更多攻击遭受了更大损失。 而这一切的发生都只是因为一位想要做点好事的年轻人伸出了他的手指向那根细长的红色柱子不经意的推了一把。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大灾若平大妖是巫。” 黑暗议会的德鲁伊大祭师塞克伯目睹了这一切一边小声抒发着感慨一边面色古怪的看着不远处那座轰然倒塌的城墙看着烟尘尽头那株高大而又模糊的树影同时下意识的瞄了一眼身前三首八臂的巨猿补了一刀: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呐。” “听说那孩子是你们学院的公费生?真是辛苦你了。如果你不想要我们议会可以帮忙处理这个小麻烦。” 半空中传来星空学院院长骂骂咧咧的声音以及迷雾船长猖狂而又得意的大笑。战场上四处响起巫师们奋力抵抗与妖魔们恣肆的吼声。 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铁青着脸看着浅坑里那些一脸茫然与惧怕的年轻学生再看看半空中那位仍旧一脸呆滞的公费生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当黑狱战场上学校一方的高阶战力稍逊几分时他丝毫不怯。 即便漩涡与布里盖特两个家伙折腾出一条特比龙打出蕴含传奇色彩的一道魔法他也仍旧信心满满。 唯独眼下。 黑狱内堡的防御以占卜团与所有大巫师都没有预料到的方式轰然倒塌——这不在计划范围之内。 内堡城墙可以塌可以有无数种倒塌方式唯独不能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塌掉。 就在觊觎的目光纷纷窥伺之时。 内堡深处烟尘尚未尽落树冠被切掉一小部分的某株古木扬起它粗大的树枝往上用力一抛。 一蓬淡黄中夹杂几丝鲜红的果子便被丢到半空中。 众目睽睽之下。 那些果子仿佛一颗绽放的烟花化作数道流光径直向四面八方落去。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八十四章 果子们 众所周知。 妖魔们攻打黑狱的直接原因便是某棵位于黑狱世界的古木开了花结了果而它的果子对大妖魔提纯血脉、大巫师突破桎梏都有很好的帮助。 虽然直接原因的背后总有这样或那样的更深层次的缘由。 但眼下没人关心这种沉重的话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内堡上空。 内堡上空那一片如星雨般向天际坠落的流光成为整个黑狱战场、整座黑狱世界最璀璨、也是最耀眼的焦点。 一道、两道、三道、四道、五道、六道、七道。 总共七道流光代表了七颗果子向四面八方散落而去。淡黄的光辉中夹杂了丝丝鲜红缀在流光之中那是刚刚成熟的果子离开母体时携带的一点树汁。它们随着流光飞逝弥散在空气中让整片天地都嗅到了迷人的气息变得躁动起来。 “玄黄果!” “它们都是我的!” “拦下它们!” “果子属于学校!一颗都不能少!” “玄黄是世界的颜色不是巫师的禁脔!” “我也要!” 喜悦、愤怒、急切、焦躁、不安、贪婪等等种种情绪在战场上空翻滚六欲红尘迷住了大部分妖魔的眼睛也遮蔽了许多巫师的视线。 砰! 星空学院院长的拳头砸在了白色大熊的脑后将刚刚跃起的冰山船长重重砸落回地面沉重的声音如暮鼓般回荡在整座战场上空但此刻却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一点。 铿! 雪亮的长刀拦在赤狰面前刀身上映出豹魔狰狞的面孔以及一袭蓝色马甲的影子旋即长刀与赤狰之角相撞刀身砰然破碎如雪花般片片落下而那抹蓝色身影也像炮弹般撞向地面。赤狰身后五条细长的尾巴高高扬起仰天嘶吼一声正欲重新跃起但另一道红色的身影挡在了它的面前法书凌空书页无风自翻在哗啦啦的声音中一道道咒语如雨点般落下砸向体型庞大的豹魔。 又有身披淡黄色长袍的巫师光着脑袋浑身泛起古铜色光泽双手分开用力一左一右一抓一扯拽住赤狰的两条尾巴将它死死定在原地。 战场上向来不乏勇者。 尤其是秉着一股正气直面邪恶之时更会让许多年轻巫师热血沸腾鼓足勇气前赴后继。无数妖魔试图冲天而起就有更多巫师的身影拦在了它们面前。 但任凭近地面的厮杀如何激烈嘈杂终归只是下面的上面的大人物目光始终锁定在那些四散的果子们身上。 “科托斯!!” 在巫师们放弃外堡的阵地后一直堵在外堡城墙缺口间的多臂巨人终于重新获得了自由。它数十个脑袋齐齐扬起数十张嘴一同大声咆哮着挥舞着数十只手臂将身旁那株大柳树的枝桠一根根掰断、搓成长枪投向空中。 密集的投枪雨点般激射而至将靠近一颗玄黄果的巫师与妖魔们纷纷逼退旋即那些长枪气势一转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仿佛变成了一条条觅食的长蛇昂着头交替前进着须臾间便构筑出一张巨大的网子将那颗果子网在其中。 然后一收、一扯玄黄果便落入多臂巨人的怀抱。 紧随其后第二颗确认归属的果子是飞的最远的一颗。那枚果子恍若闪电般直插天际却在即将离开战场之时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巨爪捞了去。 随即巨爪缩回露出其后一只张开双翼的巨大火鸟祂昂着头发出轻唳的鸣叫像是挑战天空另一个方向的血色太阳又像是在对下面的巫师们发出抱怨。 这幅画面让战场上许多巫师悄悄松了口气。 因为那只巨大的火鸟正是第一大学阿尔法学院院长爱玛教授的真身。玄黄果能够落入她的手中对守御古堡的巫师们而言是个好消息。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巫师们感到欣慰妖魔与它们的盟友就不那么高兴了。尤其与爱玛教授在天空中争夺太阳位置的巨鸟席兹。 作为黑暗三巨兽之一席兹与利维坦愿意充当大妖们的盟友一方面固然是为了拯救身陷黑狱的贝希摩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传说中的玄黄果。 三巨兽之所以始终是三巨兽而没有成为三个传奇并非因为它们积累不够——它们庞大的真身超过今天战场上任何一位大巫师或者大妖魔足以证明它们深厚的底蕴——只是因为它们体内的‘兽性’始终大于‘理智’这让它们对世界的理解始终有一些偏差。 玄黄果或许能弥补这丝缺憾。 唳!! 席兹的愤怒的嘶鸣响彻天际血色的太阳重新冲上中天与那轮金色的太阳纠缠在了一起这让刚刚稍微稳固些的世界框架又轻微晃了几下。 但眼下没人会注意到这点细节。 在血气与死气的冲击下在混乱的魔力乱流中无止境的战斗让许多人疲惫不堪即便站在原地都有头晕目眩的感觉再加上不久前那场恍若海啸般的变故让战场上的人们对世界颤抖的感受愈发迟钝。 咔哒咔哒。 蜷曲在半空中的特比龙身上重新响起表针跳动时的声音咔哒咔哒青黑色的龙身上泛起一层珍珠般的光泽站在它的身旁隐约可以听到时光长河哗啦啦流淌的声响。 时光如网。 魔力如丝。 体型庞大的特比龙以远超它外表的灵敏技巧在一层狭长的空间反复多次重置了时间后终于等到一颗玄黄果向它投来。 那一抹动人的光辉似乎让特比龙看到了自己传奇后的风采。这让它原本古井无波的心态稍稍有了一丝荡漾。 这丝荡漾夹杂着特比龙周身特有的时光之力向四面八方弥散开来很容易便波及了近在咫尺的郑清。 咔哒咔哒。 细微但是更加清晰的表针跳动声在年轻巫师怀里响起。特比龙下意识低头看向身侧那位刚刚帮过它们大忙的小巫师。 就是它这一低头搅动了四周处于微妙平衡状态下的时空。 原本应该径直落在它身上的那枚玄黄果像之前那根倾倒的红色细柱一般失之毫厘擦着它的身侧准准儿的砸在了那位小巫师的肚皮上。 噗! 小巫师被果子撞的两眼发直弓着腰像一只大虾般被砸回地面那处浅坑中。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八十五章 漫长而难以挣脱 当肚子被‘锤’了一下的时候郑清还没有从之前受到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他明明是为了阻止半空中那条青铜色巨龙使用魔法毁灭黑狱古堡所以才冲上来;他明明已经做好了付出巨大代价甚至包括自我牺牲的准备;他明明想做好事的。 可是事态发展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诚然他对‘自我牺牲’的态度并不那么坚定或者说还带了几分侥幸——先生那么厉害就算我死了他也能再救我一次吧。 但他想做‘好事’的心态是确凿无疑的。 只不过这份心态随着那根细长的红色天柱倾倒随着黑狱古堡内部防御法阵的崩溃一起崩溃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站在半空中他看到内堡城墙坍塌时有一支守在城墙上猎队躲避不及被坍塌的城墙掩埋;也看到战场上狼奔豕突的妖魔们惊愕中混杂了狂喜的狰狞面孔;还看到下方浅坑里大黑猫迷惘的眼神以及同伴们困惑的表情。 天空变得昏暗。 大地如波涛般翻滚。 整个世界与男生的心情一起沉入谷底。 即便之后亚特拉斯院长的天堂山落下镇压地脉两轮太阳止戈定住苍穹世界从谷底重新升起但男生的心情却没有一丝好转。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明明老老实实呆在下面就不会出这样的事;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儿顶着为什么一个小巫师要去逞能?是不是‘禁咒种子’四个字给了他太多信心让他觉得自己可以做一做英雄做一做主角? 年轻巫师沉浸在这片混乱的思绪中不能自已。 自然而然也就忽略了内堡深处升起的那蓬果子忽略了宛如烟花绽放后四散飞逝的流光忽略了整座战场间突兀沸腾起的气氛以及再次骤然白热化的战斗。 意外与死亡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唯有苦难漫长而难以挣脱。 战场上的巫师与妖魔们为了那宝贵的瞬息拼尽全力半空中年轻的巫师则沉沦苦海难以自拔。 然后他在苦海深处隐约听到表针咔哒咔哒跳动的声音。 也听得疑似河水汩汩流淌的声音。 他呆滞的眼珠咕噜转了转。 这让他终于找回了一丝活气儿。 “砰!” 一颗果子从远处激射而至砸进男生怀里将他从半空中砸落回地面那处浅坑中。沉重的撞击与剧烈的疼痛终于让年轻巫师从之前天柱倾塌的事故中回过神旋即他感受到数道充满恶意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他的身上令他周身一阵恶寒。 他捂着肚子在张季信的帮助下挣扎着站起身。 摊开手手心中捧着一枚拳头大小淡黄中夹杂了丝丝血色看上去仿佛桃子似的的果子。不需要太多思考郑清就知道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玄黄果。 这就是引起这场大战的最直接的导火索也是传说中能够帮助大妖们纯化血脉、帮助大巫师突破桎梏的灵丹妙药。 虽然事实上没人能够说清这种果子具体有什么神奇的作用——是可以强化肉身、纯化灵魂还是能积累魔力、帮助人顿悟——很少有服用过果子并且进阶传奇的存在向普罗大众传道解惑。 人们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果子确实有用。 这就足够了。 “快跑!” 黑猫毫不犹豫一头顶在男生后腰低声吼道:“朝姚教授那边跑去趁那些家伙还没来得及动手……快跑!!” 郑清还捧着果子愣在原地。 宥罪猎队其他猎手已然反应过来。张季信二话不说抱住郑清的腰向后一甩将他扛在肩上撒腿就跑黑猫紧紧跟在他们脚边。 在大巫师遍布的战场上辛胖子不敢随意释放蓝巨人真身唯恐被某个大佬一指头碾碎。但这并不影响他倍化放大身体某个部位比如化出一双巨大的手掌抵挡远处射来的碎石或者化出两条大长腿带着猎队两位队长一起跑路。 萧笑抱着龟甲为三人身上罩了一层淡金色的守护结界。 还有蓝雀与迪伦在张季信跑路的第一时间便蹿出浅坑为他开道抵挡几头突兀出现的死灵与尸傀。 这些年轻人反应确实很快。 但必须承认在这片战场上他们仍旧太过稚嫩了。而抱着一颗玄黄果试图远离一众黑暗议会议员的想法又过于天真。 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在跑出浅坑后仅仅前进了十多米便被迫停下了脚步。 暗红色的贫瘠土地一处接着一处缓缓拱起露出一幅幅苍白、狰狞的身影这是淹没在黑狱古堡里的妖魔们的骸骨。它们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缓缓看向几位年轻巫师空洞的眼眶齐刷刷跳跃起苍白的灵魂之火。 与此同时一根根干枯的手臂冲破地表的束缚仿佛一株株食人花抓向男巫们近在咫尺的脚腕与小腿。 “拦住他们。” 黑暗议会的亡灵大巫妖林迟干涩简短的命令清晰传入每一个年轻巫师的耳朵里:“……抓住他们拿到那颗果子。” 对面竟然没有下死命令是因为我刚刚帮了它们大忙吗?郑清趴在张季信肩膀上脑海中闪过这个自暴自弃的念头。 他刚刚倒是尝试自己跑路但之前那道‘魔法’不仅抽空了他体内的禁咒气息而且还抽干了几乎所有魔力一滴都没剩以至于直到现在他都感觉手脚酸软四肢无力。 郑清毫不怀疑如同同伴们丢下自己他可能连向前爬两步的力气都没有。 “滚开啊!!” 耳畔传来张季信的怒吼声。 红脸膛男巫挥舞着拳头纵身一跃至半空避开脚下突然蹿出的几根手臂然后掉头用力向下砸去:“该死的魂淡!!” 轰! 以拳头落下的点为中心地面骤然沉降出现了方圆数米仿佛一个小碗的陷坑。坑中布满了七零八落的碎骨。 然后扛着郑清的张季信才重重落在了地上。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八十六章 传统艺能 巨大的蓝色手掌连同两根粗大的手臂仿佛重犁般从地面扫过将一众张牙舞爪、蹒跚而来的亡灵一扫而空。 沉默的剑客挥舞着手中三尺青锋如一只蓝色的蝴蝶在暴风雨中奋力起舞斩落一头又一头扑击而来的怪鸟。 还有平日里最讲究仪表的某只月下贵族也释放了真身化作一头长着蝠翼的巨狼如幽灵般在四周滑翔撕碎一切靠近他们的魔物。 黑暗议会的德鲁伊大祭师目睹这一切。 “勇气可嘉。” 他简短的评价了一句——对尚未达到注册级别的巫师们来说一位大巫师给出这样的评价已然难能可贵了。 “但实力不足。” 说话间德鲁伊大祭师抬起头原本略显佝偻的身形骤然变大了许多他伸出枯瘦的手爪径直抓向那群正与亡灵们搏杀的年轻巫师:“就这样……到此为止吧。” 不远处姚教授的三个脑袋齐刷刷看向大德鲁伊目光有如实质声音冰寒:“以大欺小……你们越界了。” 回答他的是大巫妖林迟科科的怪笑声。 “越界?” 大巫妖张开双臂麾下涌出仿佛瀑布般奔腾的灰白气息一如它的声音翻滚咆哮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 “当我们碰触禁咒的时候就开始越界了;当我们闯入黑狱的时候又一次越界了……已经越界那么多次再越几次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片灰白色的气息落入下方蹒跚的亡灵之海中原本孱弱的亡灵们得到肉眼可见的强化它们周身冒出尖锐的骨刺骨骼变得更粗大、骨片更加厚实空洞眼眶中的灵魂之火在剧烈跳跃中由灰白变成淡黄色甚至还出现了许多变异亡灵比如骑着野猪尸体的亡灵骑士、长了蝙蝠翅膀的亡灵刺客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原本还稍显游刃有余的张季信、迪伦等人顿时变得左支右绌打退了亡灵骑士又有亡灵刺客悄无声息迫近宥罪的猎手们不得不连连后退很快便退回那处浅坑之中。 而德鲁伊大祭师探出的枯瘦手爪已然到了他们头顶仿佛一层浓厚的黑云沉沉的压了下去。 姚教授伸出一条胳膊试图保护几位年轻巫师。 “你的对手是我们。” 一个柔美却又尖锐的声音直刺大巫师的灵魂出身幽灵族的昂拉菲儿挡在了姚教授伸出的手臂之前庞大的灵魂之力犹如泥沼般将大巫师的努力尽数束缚。 与此同时德鲁伊大祭师塞克伯、大巫妖林迟以及魔法刺客巴特科齐齐动手四面围杀陷入困境的九有学院院长。 塞克伯与林迟可以分出一丝力量处理如跳蚤般的几位年轻巫师姚教授则需要全力以赴才能面对三位大巫师以及一位顶尖魔法刺客的围攻自然没有余力保护郑清等人。 就在那巨大的手爪从天而降教授目眦欲裂而年轻巫师们苦苦支撑之际。 一声轻叹忽然响起: “他们还是些孩子不应该卷进这件事。” 一条灰色的‘大蛇’突然出现在浅坑上空盘旋着环绕着撑起一层淡灰色的结界挡在了那只巨爪之前: “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勇气只要多给一些时间完全有机会向我们证明他们的实力……就像我们在黑狱证明我们自己一样。” 这一次郑清终于看清那条‘大蛇’是从鼠仙人身后披着的大氅下蹿出来的——它哪里是什么‘大蛇’分明只是一条巨大的老鼠尾巴。 滋啦! 枯瘦的手爪狠狠抓在突兀出现灰色屏障上刺耳的感觉仿佛扎进每一个听到那个声音的人的心底郑清感觉像是有几百只虫子咬在了心尖的痒痒肉上让他产生一种奇怪的颤栗感。 直到这时他才从大德鲁伊的突袭中回过神猛然吸了一口气。 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表现并不比年轻公费生更好浅坑中所有人都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唯恐一点灰尘落下就会带着头顶那股气息一齐降下将他们统统压死。 只有黑猫面对这股恐怖的气息保持着某种程度的自然。 “就会吓唬小孩子。” 它嘀嘀咕咕的抱怨着抖抖嘴角的胡须甩了甩尾巴脸上露出一丝不虞但郑清仍旧从它的语气中读到了几分忐忑。 巨爪与那灰色屏障对峙片刻。 德鲁伊大祭师严厉的看向鼠仙人然后又看了看鼠仙人身后那头安静了不少正在与小女巫嘶嘶嬉戏的纯血米戈目光变得有些深沉: “记住你的承诺!” 鼠仙人沉默片刻。 然后回过头看了几位年轻巫师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愧疚:“抱歉了……我只能做到这里……我不能…” 喃喃间原本盘旋在浅坑上空的鼠尾倏然收了回去相应的笼罩着年轻巫师们的灰色屏障也骤然消失。 这一次巨爪之下再无阻碍。 黑猫重重的叹了口气张开嘴吐出一个小巧的卷轴丢到郑清手边一个念头粗暴的塞进郑清脑袋里撑的他头晕目眩: “等一下就撕开……你肯定知道什么时候。” “后面的麻烦你们自己想办法应付。” “下次这种破事别拉上我! “淦!” 郑清还未回过神黑猫便已经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倏然射出浅坑之外直扑不远处的德鲁伊大祭师。 或许是因为即将捉住几位年轻巫师的诱惑;或许是因为德鲁伊对动物的天然亲近;或许只是身为大巫师的自信。 总之种种原因让大德鲁伊塞伯克对黑猫扑上来的举动没有第一时间躲避也没有第一时间做出恰当的应对。 然后黑猫便啪在了这位黑暗议会大巫师的身上。 “见鬼吧你!” 它愤愤不平的咆哮着小巧的身子骤然涨大瞬间化作一颗淡黑色的光球——深沉的光芒似乎在刹那间夺去了整座世界的色彩漫天奇光异彩犹如圣灵呈威即便一千颗太阳也无法与其争辉。 战场上所有大巫师们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八十七章 不见其身 郑清自己炸过一次。 但看其他人或者猫爆炸还是第一次。 老实说除了光球亮起时有过一瞬间的茫然之外他竟意外没有感到吃惊反而有种就该如此的心情。 类似于我自己都炸了影子炸一炸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说是‘爆炸’其实并不十分准确——因为近在咫尺的郑清并未感受到如飓风般飚过的冲击波也未感受到爆炸时应有的高温、高压、甚至窒息等过程。 只有那一瞬间剧烈到极致的魔力波动围绕着某个点疯狂释放在真实视线中只是出现了一颗淡黑色的光球但在巫师们的灵觉下却看到了宛如星河诞生、千百颗太阳竞辉绽放奇光异彩的场景。 按郑清的理解这种‘爆炸’更像是某种概念、或者规则层面的剧烈分解、构筑以及重组。 顷刻间年轻巫师对于禁咒的本质有了更深刻的理解。禁咒不仅仅是一道威力巨大可以磨灭生命、倾覆世界的咒语它更大的效果是颠覆规则。 就像原本世界美元作为硬通货可以进行国际结算、购买大宗商品所有国家都接受这个概念。直到某一刻所有国家突然放弃使用美元重新构筑了新的交易体系。这种简单却又深刻的规则变动会直接导致世界经济崩溃、继而生灵涂炭、大国征战甚至使整个生态系统出现不可逆的损害。 回到黑狱战场郑清直面着眼前这场‘爆炸’若有所悟唯有这种涉及规则与概念的‘爆炸’才能真正伤害乃至毁灭一位顶尖的大巫师。 或许因为这份感悟或许因为直面了一次‘准禁咒’的爆炸郑清灵魂深处那枚凝实的种子微微晃了晃重新萌发出一点新芽。 只不过全神贯注于‘爆炸’场面的年轻巫师并未立刻注意到这一点。 因为距离较近的缘故郑清清晰看到了这次‘爆炸’的全过程——在淡黑色光球笼罩中的德鲁伊大祭师塞伯克睁大双眼表情惊骇张开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一丝声音都没能传出来。 人们只能看到它的周身绽放出万千璀璨的色彩似乎想与黑色光球争辉。然而随着光线的扭曲、魔力的静默、色彩的黯淡大德鲁伊的身影开始一点一点在人们视线中消散。仿佛被洇湿后的水彩画又像是有人用一块橡皮擦吭哧吭哧擦掉。 没有决死时爆发的魔力潮汐也没有拼命时搅动的规则乱流。一位强大的巫师就这样突兀、憋屈、而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那个淡黑色的光球中。 这是开战以来这座战场献祭的第一位大巫师级别的存在。 从内堡天空到外堡边缘;从天空撕扯的两轮太阳到黑狱世界尽头窥伺这场大战的星之彩;从巫师到妖魔所有大巫师级别的存在都用目光注视着这场毁灭。 还有诱发第一位大巫师死亡的那群年轻巫师。 以至于祂们对剩余四颗玄黄果的争夺都稍稍松缓了一些。 那些目光有如实质沉重而又充满压力郑清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大巫师与大妖魔们目光相互接触时仿佛金铁交加般的铿锵。 他下意识打了个激灵立刻从大巫师消亡的茫然中回过神想起黑猫临炸前丢给自己的那个卷轴。 他一语不发当即将其撕开——反正那只猫说等一下就让撕开而且听那句话的意思时间由郑清把握——年轻公费生觉得现在就是撕开的时间了。 令他稍感失望的是卷轴里并没有封禁着‘有关部门’提供的某道强大魔法。 想来也是倘若里面真的封禁了强大魔法黑猫也犯不着炸掉自己去阻止黑暗议会那位可怕的大巫师。 卷轴上只有一行咒语: “为鬼为蜮不见其身!” 郑清的目光刚刚掠这八个字缀在卷轴四周的咒式、符文便次第消散化作一抹流光投向不远处那颗即将溃散的淡黑色光球然后一卷、一收流光收敛落回郑清脚下。 男生低下头。 因为两轮太阳而在脚下分叉的影子其中一抹变得浓厚了几分。他的心头浮起一层明悟就像他上次爆炸后出现在空白之地黑猫原本并非生灵所以爆炸后便重新回归本源再次成为郑清的一道影子。 却不知它还能不能恢复原状。 就在年轻巫师脑海滑过这丝念头之际那抹稍显浓重的影子忽然在地上左右摇曳着仿佛海底舞动的水草般扭动着同时一个念头挤进郑清的脑海——还不跑等啥呢?! 猫果然有九条命。 郑清嘴角微微一翘站起身——不知是胖子魔药的功效还是影子带来的副作用他感到原本空荡荡的体内魔力重新充盈起来力气也恢复了许多。 “跟着其他巫师的队伍向内堡后方撤退!”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一挥手开始重新向自己的猎手们发布命令语速飞快:“不要打架不要犹豫立刻开始跑……跑的越快越好!” 他全然忘记了不久前因为‘逞英雄’而将队友们丢下的前科。 张季信板着脸一语不发;辛胖子冷笑连连;萧笑垂着眼皮沉默不语;迪伦正在给自己系上一条新的腰带——因为之前变身的缘故他不得不换一条新的长袍。 倒是平素寡言少语的蓝雀这次代表大家开了口。 “你呢?” 身穿蓝袍的剑客言简意赅目光平静的看着自家队长。 郑清有些心虚的挪开视线。 “我……稍后就来。”他嘟囔着愈发显得底气不足:“还有一点其他事情……跟你们没有关系…” “废话真多。”张季信翻了个白眼。 “想要带回朱思必须打败那头纯血米戈。”萧笑扶了扶眼镜身为占卜师他的目光向来敏锐也看的比队里其他猎手们更加深远一些:“但是在我看来在这座战场上小姑娘跟着那头米戈可能比跟着我们更加安全。” 博士说出了郑清心底最纠结的事情。 他之前便隐约猜到了那头米戈甚至鼠仙人的身份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冲动的对那头米戈动手。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八十八章 鼠仙人的选择 “……镜子里那些妖精最可恶了它们总会变成各种模样假装是你的朋友或者其他什么人然后在你睡着后悄悄吃你身上的肉。” “糟糕的是镜子会保存我们照镜子时留下的那些虚无缥缈的记忆然后那些妖精会偷走它们假装出记忆里的情节去迷惑人。” “好多刚刚进镜子的小巫师就这样被那些妖精拐走了最后连骨头都找不到……我?我很聪明的第一个晚上就发现它们作怪然后立刻躲起来了……” “果汁儿玩儿捉迷藏的时候最厉害了!”旁边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巫摸着小女巫的头低声夸赞道。 “那是自然!” 小女巫得意的蹭了蹭鼻尖顾不得咽下嘴里美味的糕点又急急忙忙补充道:“我不仅仅捉迷藏还助人为乐呢!很久很久以前……唔让我想想什么时候……有点想不起来了。” 另一只纤细的玉手从一侧伸了过去捏了捏小女巫鼓起的脸颊柔声说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我家果汁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妈妈听着呢。” 或许果汁儿几个字给了小女巫灵感她伸手从面前的桌子上拿起一杯橘子汁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嘴里终于松快了一些惬意的吐了口气。 “唉。” 小女巫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镜子里什么都好就是吃的有点少……你们给我的那本画册我连茄子柄下那两块硬皮还有鸡嘴下面那层嫩皮都没放过……刚刚说到哪儿了?” “你在镜子里乐于助人。”身材高大的男巫轻声提醒道。 “哦对!乐于助人!” 朱思恍然大悟般抬起小拳头砸在手心:“那次我在镜子里看到一个大巫师……唔不是很厉害的那种大巫师是年纪大的感觉都成年了的一个男巫……但蠢的却跟六七岁的小孩儿一样冒冒失失闯进镜子里还跟那些妖精搭话……” “如果不是我悄悄告诉他怎么做他也一定会被镜子里的妖精们吃掉的。不过他人倒是挺大方给了我很多迷榖木叶子……当时我的迷榖木叶子早就用光了。” “但我是谁?我可是无功不受禄的果汁!所以当时我痛下决心请他吃了一顿大餐把我一个星期……不好像是两个星期的肉菜都吃光了…” 说到这里小女巫咂咂嘴似乎有点遏制不住嘴里冒出的口水转头眼巴巴看向旁边两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我还想吃那个泡椒的无骨鸡爪还有没有……” “有有多得很。”身材高挑的女巫柔声回答着伸手向前一指:“看那盘不就是吗?” 朱思眨眨眼定睛向前望去面前的餐桌上果然多了一盘白嫩嫩的鸡爪躺在清澈的醋汁中几片翠绿的葱花香菜点缀其间散发出一股诱人的气息闻之令人垂涎欲滴。 稍远一些餐桌上还摆了卤鸡、卤鸭、腊肉、烧鱼、兔脯、五颜六色的拌菜、五花八门的糕点、摆卖葡萄、橘子、菠萝的果盘以及果汁、牛奶、柠檬汽水儿等等曾经在她梦里出现过的许多美味一一呈现在面前而她可以肆意享用不担心吃撑掉肚子。 更远一些可以看到餐桌对面有宽大柔软的沙发沙发后面的墙上挂着绘有雪山与森林的大幅油画一只小猫正从地上努力向上跳似乎想跳到沙发上几只灯火虫拍打着翅膀在餐桌上方飞来飞去投下一片柔和色彩。 隐约间还可以听到节奏明快的钢琴伴着欢快的和弦回荡在这间不大却温暖充盈着令人心满意足气息的屋子里。 咔嚓! 窗外夜色漆黑闪电耀过映照出天空翻滚着的浓厚乌云。有一条灰色的巨龙在云中翻滚盘旋。云后滚滚雷声一重接着一重震得窗棱嗡嗡作响。 小女巫下意识的挪了挪身子把脑袋向身后那温暖的怀抱里缩了缩。 旁边那位身材高大的男巫站起身走到窗户边用力一扯把厚重的窗帷合上将闪电、雷霆以及夜幕牢牢遮掩在淡灰色的窗帷之外。 整间屋子重新陷入温暖、舒适、令人愉悦的光线中。 小女巫左手半根香蕉右手一根卤鸡腿嘴角沾着一点奶油嘴里嚼着刚刚吃进去的无骨鸡爪心满意足的眯着眼。 旁边那位高挑女巫爱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想让她吃慢一点但最终没有开口而是转头看向窗前的男巫语气变得冷硬了几分: “还有多久?” “你们想在这里呆多久就呆多久。”男巫温柔的回答道。 女巫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不要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她不应该呆在这里……她值得更好的地方。” “我也这么想。” “想?”女巫的表情重新严厉起来:“仅仅想是不够的……你打算怎么做?你有办法的对吧你一直都有办法的。” 说到最后女巫脸上的严厉散去化作几分哀求。 男巫沉默了许久。 久到朱思换了一盘新的烤肉久到天花板下的灯火虫躲到墙角久到女巫身后的影子开始摇晃着挣扎着伸出几根细长而又狰狞的节肢。 男巫终于重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了一眼女儿然后又看向妻子: “我虽然还活着却与死了没有什么区别。你也一样。我们就像两个掉进泥潭里的猎物拼命挣扎着以为自己还能出去。” 女巫发出仿佛呜咽般的笑声她身后的影子晃动的愈发厉害了。 男巫慢慢走到女巫身后弯下腰揽着她的肩膀把头搁到她的肩膀上喃喃着:“但我们都知道……我们已经出不去了。” 他清晰的感到女巫的肩膀为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活着的时候我们一起活着;死去的时候让我们也一起开开心心走吧。果汁儿已经长大了她能自己照顾自己。” “让我们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她从这个泥潭里送出去吧。”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八十九章 郑清的选择 咔嚓! 窗外闪电与雷霆愈发猛烈。 温暖的小屋里一家三口在感受着最后的温暖。 小屋外云层间翻滚的灰色巨龙已然消失夜幕袭来仿佛一头黑暗巨兽张大了口将这座小屋一口吞没。 战场上倒塌的囚室废墟旁。 沉默许久的米戈张开了身后蝠翼般的巨大鞘翅抬起头额前漩涡状的瘤块上色彩飞快变幻最终逐渐平静化作一副简笔画的笑脸。 抱在它节肢上的小女巫眼神空洞的看着远方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站在两人身侧不远处的大老鼠深深吸了一口气鼠尾游动间将那头一直亦步亦趋跟在它身侧的沉默骷髅拽的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真是令人惊叹的杰作。” 鼠仙人抬起胳膊指尖一寸一寸滑过那如玉般的骨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真是…太可惜了。” 那只骷髅乖巧的低下头任凭鼠仙人枯瘦的爪子搭在它的肩膀顺着它的脊椎一点点上移最后落在颅骨尽头额前那枚红色宝石上。 骷髅空洞的眼眶里闪烁着不安的光泽那是源自灵魂之火本能的风险提示。 “我会补偿你的。” 鼠仙人认真的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眶给出了自己的诺言。只不过巨零三并非拥有完整智慧的生灵它只是一头被巫师制造出来、拥有强大战力的傀儡所以无法回应鼠仙人的承诺。 轰!! 远处传来咒语相撞时的剧烈爆炸声此起彼伏。 倒塌囚室废墟边缘的一家三口或许还有最后一点温存的时光;浅坑中的年轻巫师们或许也还有心思争辩各自的去留。 但战场上那些深陷其中的大巫师们就没了那份闲暇。 尤其当祂们亲眼目睹了德鲁伊大祭师塞伯克的死——这种同等质量生命的消亡给大巫师们造成的震撼远远超过之前死在战场上的成千上万的生命——这让祂们愈发警惕与小心的同时对超越大巫师的境界也愈发渴求。 而眼下在这座战场上就有能够帮助祂们尽快触摸传奇境界的助力。 那就是玄黄果。 所以短暂沉默之后整座黑狱战场骤然爆发了比之前更加惨烈、也更加残酷的大战。 从天空中的两轮太阳、到内堡前几位大海妖与学校院长之间;从趁着巫师撤退乘机掩杀进入正堡的妖魔联军、到拦在巫妖导师与贝希摩斯等大妖魔身前的诸位大巫师——以黑狱古堡为中心剧烈的魔力波动此起彼伏强大的咒语如雨点般落下呐喊与嘶吼成为唯一的语言死亡也不再沉默变得喧嚣。 流浪巫师也没有了最初的淡然。 失去一位黑暗议员已然超过了议会最初的预计他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议会的损失挽救自己在议会中的地位。 然后与那位大德鲁伊一样流浪巫师的目光也落在了近在咫尺的浅坑落在那位年轻的九有学院学生身上——他的手中捧着一枚玄黄果。 流浪巫师清楚的记得自己的每一笔投资。 这个叫郑清的年轻巫师就是他近一年来最成功的投资之一。 在将他列入流浪吧的金卡客户之时虽然猜到这个年轻人拥有很高的天赋可能会给他带来很多惊喜但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年轻巫师能够在校猎会的新生赛上夺冠、能够在入校不到一年就拿到大阿卡纳‘世界’的头衔更没有料到这个年轻人会导致一位大巫师的死亡。 这已经不是惊喜完全属于惊吓了。 现在已经到了收回这笔投资的时候了——流浪巫师很怀疑如同他继续等下去这个年轻人会不会把他吓死。 他摊平手心对准那位年轻巫师。 目光是有重量的这是今天在黑狱战场上郑清感悟最深刻的一句话。尤其大巫师们的目光有如实质落在身上几乎令人窒息。 所以当流浪巫师的目光投向他的第一时间男生就知道危险所在。 手中捧着的玄黄果格外烫手仿佛一颗大炸弹丢掉也不是塞进灰布袋也不是。当宥罪其他几位猎手争辩留下或者离去时郑清还在犹豫要不要把果子丢出去扔给老姚。 那头三首八臂的巨猿与浅坑之间距离只有数百米郑清唯一的担忧是果子太小甚至没有巨猿的毛孔大倘若巨猿没有抓住会不会被哪头妖魔捡了便宜。尤其姚教授还在被其他三位黑暗议员围攻果子落入他手中的概率远远小于那些围攻者们。 这份犹豫在流浪巫师看过来时烟消云散。 郑清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在一位大巫师眼皮子底下做点什么。 于是他二话不说抬手就要把那颗果子塞进嘴里——最初他没吃一方面知道果子很珍贵感觉自己吃完全是浪费;另一方面也担心自己吃掉会成为众矢之的尤其身处黑狱战场不排除某些丧心病狂的黑巫师会抓了他去炼药。 同一时间流浪巫师平摊的手心对准了郑清低吟道: “信近於义言可复也。” 郑清张开嘴用力咬向手中的果子。 咔嚓! 牙齿与硬物相撞的感觉险些疼的男生掉出眼泪。他脑海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玄黄果竟然这么硬!那些大巫师牙齿该多好! 旋即他感到手中有异。 低下头手中拿着的已经不是那枚果子而变成了一张寸余大小的金色卡片。卡片上流浪吧三个字格外耀眼比之更醒目的是卡片边缘那一排清晰的牙印。 在郑清震惊的目光中卡片上的‘流浪吧’三个字缓缓隐去卡上的金色也迅速黯淡只剩下那几个牙印告诉男生他刚刚所见并非错觉。 抬起头流浪巫师正举着手中的果子向男生微微颔首似乎在感谢他的这笔交易。 落袋为安。 这是流浪巫师收回这笔投资后唯一的想法只不过这份丰收的充实感还未完全体会便被另一个声音彻底打散。 “果子给我。” 鼠仙人冷淡的声音在流浪巫师身后响起:“然后我把它给你。” 流浪巫师回头看到鼠仙人扣在巨零三额前那枚红色宝石上的爪子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九十章 一直是爱你的 巨零三是一个傀儡。 却又不是普通的傀儡。 它是第一大学封禁的‘人造神’项目中最接近成功的作品拥有不逊于黑暗巨兽利维坦、多臂巨人科托斯的强大实力距离真正的传奇仅有一线之隔。 打造这个项目的疯狂巫师——那位被第一大学雪藏的杜泽姆博士——曾经告诉鼠仙人如果巨零三拥有真正的灵魂那么它就能成为真正的传奇。 什么是真正的灵魂鼠仙人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巨零三对于黑暗议会拥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因为它是承载黑暗议会唯一一道禁咒的载体——与第一大学不同黑暗议会的每一位议员都非常‘宝贵’没人愿意为议会的伟大事业牺牲。 所以想要测试这道禁咒必须选择一个有足够实力又能服从黑暗议会命令、敢于牺牲自我的强大存在。 巨零三就是这样的选择。 它关系到黑暗议会这一次宣示的成败关系到黑暗议会在今天之后能不能继续存在于这座世界。 倘若流浪巫师还具有一点理智那么肯定会选择巨零三而不是玄黄果。 “这违反了你的契约。” 流浪巫师无法坐视这次‘宣示’的失败但也不甘心轻易放弃落在手心的玄黄果试图做最后的努力:“你知道违反契约的后果。” “后果?”鼠仙人两眼发亮脸上挂着奇异的微笑:“还有什么后果比现在更糟的吗?别人或许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吗?” 作为布吉岛上的边缘‘大巫师’流浪巫师自然是知道鼠仙人的心魔知道它为了找寻女儿、拯救妻子的努力——包括今天进入黑狱鼠仙人的既定目标只是带妻子离开这座世界它在布吉岛看不到更进一步的希望已然把目光看向了星空。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能清晰分辨出对面那头大老鼠的决心。 有那么一瞬间流浪巫师想不管不顾把手中那颗果子直接塞进嘴里。不管黑暗议会后面怎样不管第一大学会不会追究只有吃进自己肚子里的果子才是好果子。倘若他成就了传奇黑暗议会难道有能力与他为难吗? 但凡事都有万一。 就像今天在进入黑狱之前鼠仙人决计不会预料到能够在这里同时看到妻子与女儿一样。 万一进阶失败呢? 就算他吃掉手中的果子能真正越过传奇的门槛吗?如果进阶失败他又该怎样面对发狂的黑暗议会议长以及第一大学的追责呢?他的魔法天赋并非绝佳能够成为大巫师、在世界安安稳稳流浪这么久凭的就是谨小慎微、不越雷池。 思虑越多流浪巫师放手一搏的勇气便越微弱。习惯了与他人做交易他总能迅速衡量清楚天平两侧的轻重然后做出他认为正确的选择。 “你会后悔的。” 流浪巫师冷冷的看着鼠仙人丢出手中的果子。 淡黄色的果子在空中滑过一道优雅的弧线被一条突兀出现的灰色巨龙抓住巨龙在半空中盘旋片刻倏然收回消失在鼠仙人身后。 “我没有机会后悔了。” 鼠仙人轻轻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看向自己的老朋友:“如果有可能帮我照顾一下……算了不需要了。” 他原本想让流浪巫师帮忙照顾学校地下的鼠族旋即意识到今日之后学校大概率不会容忍流浪巫师继续呆在布吉岛而流浪巫师可能也不会对自己的鼠族有什么好态度。 更何况如果自己死了失去庇佑与调制后那些天赋不高、身体羸弱的‘鼠族’几乎没有幸存的余地。 想到这里鼠仙人自嘲的笑了笑。 “你可以放手了。” 流浪巫师看着鼠仙人仍旧搭在巨零三额前红色宝石上的爪子不知为何心底莫名感到一丝不安不由催促着同时强调道:“果子是你的了。” 嗡嗡! 旁边传来妻子那头米戈震动鞘翅的声音。 流浪巫师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听到身后鼠仙人略带笑意的声音:“不果汁儿不属于任何人她永远都属于她自己。” 流浪巫师霍然转身。 鼠仙人扣在巨零三额前的爪子微微用力咔嚓那块耀眼的红色宝石便被轻易抠了下来。尚未释放真身的傀儡身上迅速蒙上了一层灰翳气息在肉眼可见的跌落。 “你疯了吗?!!” 流浪巫师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整座战场:“她已经死了!比一道影子强不了多少!贤者之石也救不回来的!你疯了吗!!” “一道影子可以杀死一位大巫师。” 鼠仙人颇具幽默感的瞄了一眼正目瞪口呆看向这里的年轻巫师们微微颔首:“这在场所有人刚刚见证过的。” 说话间红色的贤者之石与淡黄色的玄黄果先后落在了小女巫黯淡的身影上。 一块嵌在她的额前。 一颗放在她的心头。 灰色的鼠尾再次从鼠仙人身后蹿出这一次它获得真正的自由却没有离去而是像一条真正的巨龙盘旋在妻子与女儿上空化作一重坚韧的灰色屏障阻挡任何可能的干扰。 灰色屏障内。 米戈张开身后狭长的鞘翅微微震动着额上褶皱间的光斑飞快闪烁着细软的触角温柔的抚摸着那抹淡淡的影子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轻声哼唱: “以贤者之石养灵。” “以玄黄之果塑身。” “以母亲的灵魂为药。” “以父亲的血肉为引。” “与你最初诞生时一样。” “果汁儿。” “我们是爱你的。” “一直都是。” 伴随着哼唱米戈化作了一蓬细密的光点一点一点融入小女巫的身子里与此同时屏障外鼠仙人身上的血肉也一层层剥落带着丝丝淋淋的血色一片一片消散在天地之间消散在两轮太阳以及无数目光沉默的注视之下。 片刻之后。 灰色屏障中翻滚起一抹抹玄黄夹杂着丝丝血色遮掩了里面的景象。 屏障外一头颅骨狭长浑身惨白瘦小而又丑陋的骷髅仍旧站在原地轻声哼唱着谁也听不懂但又谁都可以听懂的歌谣空地的眼眶中闪烁着心满意足的光芒。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九十一章 月下无戈 生与死是这个世界最沉重的规则。 即便在魔法世界二者之间的距离也显得格外遥远。远到一位大巫师与与一位顶尖注册巫师拼尽全力才勉强救回了他们的挚爱。 不知为何。 当看到灰色屏障外那头略显孤单却又浑身上下散发着轻松气息的鼠骷髅时郑清不由自主想到了曾经煮过自己的那个红泥小茶壶。 这让他再次诚心诚意的在心底念叨了一句: ——先生保佑。 回答他的是那熟悉的表针跳动时的声音。 咔哒咔哒。 半空中响起不详的咔哒声。 年轻公费生倏然睁开双眼在心底大叫一声:“糟糕!” 只是一瞬间他就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特比龙拥有重置时间的天赋它肯定会阻止鼠仙人使用那颗玄黄果。更何况那颗果子原本就是特比龙为自己挑选的只不过经过郑清与流浪巫师两度截胡最后才落到鼠仙人手中。 用魔法理论来解释那颗果子是属于特比龙的。 战场上不止郑清一人听到了表针跳动时的咔哒声。包括已然化出骷髅的鼠仙人。它抬起头空洞的眼眶‘直视’半空中那衔尾的青铜巨龙口中的哼唱停了停。 虽然已经没有眼睛但任何人都能从它的‘眼眶’中读到惊慌这样的色彩。 “硕鼠!硕鼠!” 鼠状骷髅仰着头大叫两声试图阻止特比龙重置时间:“无食我黍!无食我麦!无食我苗!” 声音凄厉宛如鬼叫。 无形的魔力波动伴随着它的咒语向四面八方弥漫强大而又诡异。 咔…哒……咔……哒。 像是被一团粘稠的气息裹住表针的跳动变得断断续续声音也忽轻忽重。但在场所有大巫师都知道这种阻挡是徒劳无功的。 面对特比龙那拥有传奇气息的天赋魔法其他任何咒语都只能稍稍延缓一二无法彻底将其消弭。 只有传奇才能对抗传奇。 三首八臂的巨猿那张慈悲的面孔转过看向鼠仙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张淡漠的面孔则看着漂浮在半空中蜷曲着身子仿佛一座真正挂钟模样的青铜龙面无表情。 然后它忽然抬手斜斜指向另一侧。 “破。” 三张面孔齐齐轻喝一声。 无形的魔力波动一闪即逝伴随着那声轻喝落在这片战场的边缘。 一座仿佛倒扣玉碗模样的结界轰然破碎露出被困在结界中的几道身影也露出里面‘一派祥和’的景象。 那是苏施君与深津良子交战的结界之前为了防止女妖肆意附身苏施君特意张开了这道结界。 只不过出乎郑清的预料。 结界中并没有女妖与月下上议员拼死搏杀、双方精疲力尽的场景。 苏施君、深津良子以及蒋玉三位女巫正围坐在一起手中各自抓着一副塔罗牌正小声议论着什么——倘若再摆一盘瓜子、放几瓶果汁那完全就是一副闺蜜小聚时的画面了。 助教猎队的张羽、希尔达等几人仍旧老老实实昏迷在原地鼾声如雷。 似乎被结界破碎的声音吵到。 苏施君抬起头露出一双茫然中带了几分恼火的眼神;深津良子面色不改继续摆弄着手中的纸牌。 只有蒋玉或许因为年轻的缘故面上带了几分红意。似乎想起身但有些窘迫的看了看周围又有点不好意思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这幅身子不能继续打架了。” 女巫指了指紫发女妖身后狐尾晃悠着很是认真的解释了一句:“毕竟这幅身子是我们的人总不好直接打坏……所以我们决定用塔罗牌一决胜负。” 理由倒也过得去但这种近乎开玩笑的态度无法获得所有巫师们的谅解。半空中传来数道冷笑有巫师也有妖魔的。 只不过苏大议员并不在乎。 姚教授也不在意。 他只是平静的看着苏施君说了两个字: “月下。” “这么快吗?”女巫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而且真的需要吗?我以为只是走个过场……它怎么办?它很危险的。” 说着她指了指身前的紫发女妖。 巨猿瞥了女妖一眼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无所谓……如果她肯安静呆着事后学校也不会找她麻烦。” 众目睽睽之下紫发女妖立刻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很乖巧。 苏施君终于没了其他理由。 她叹口气没有犹豫径直举起手向上一指一道细长的青色魔法标记直冲云霄‘啪’的一声在半空绽放出仿佛花朵般的九尾狐标志。 紧随其后战场不同方位接连升起四道标记——血色的卡伦家族、黑色的塔波特家族、黄色的公孙氏、蓝色的幽灵族。 月下议会五位上议员标注了各自的方位。 五道标记也在升空后迅速靠拢。 苏施君双手如蝶舞般轻盈跃动着带起一团青濛濛的光晕;身后四只狐尾肆意张扬宣泄着属于大巫师的威能。 一声漫吟回荡在整座战场间清冷而又迷人: “天将今夜月!” 与此同时另外几声咒语相和在战场不同位置响起: “一遍洗寰瀛!” “星辰让光彩!” “风露发晶英!” “能变人间世!” 伴随着咒语声苏施君整个人化作一团朦朦清光径直投向半空中那五道标记汇聚之处。相应的又有一团张扬的血光、一团深邃的乌光、一团浑厚的黄光以及一团沉凝的蓝光一齐升空共聚一处齐声吟唱出最后一句咒文: “翛然是玉京!” 咒毕一轮皎皎明月凌空而现轻易压制了天空中的两轮太阳洁白的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卷过城头、荒野与硝烟属于传奇的威压瞬间便笼罩了整座战场。 无论气息还是威仪都远远超过那条能够施展带传奇色彩魔法的特比龙甚至比起第一大学的两位副校长、或者月下议会那位议长、以及海妖王都不遑多让。 月光中依稀可见五道形态各异的阴影似飞狐、如天狼、展蝠翅、露幽形、化旱魃。又有神人居月宫之中气息高邈样貌模糊手持玉符向下一丢: “敕令!” “贵阴贱璧月下无戈!”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九十二章 月光中 已经死去的德鲁伊大祭师塞伯克曾经说过黑暗议会的成员们都是生活在世界夹缝里的巫师。 这句话有几分道理却不完全准确。 因为月下议会的氏族们有更加充分与完全的理由向那位大德鲁伊证明它们才是生活在夹缝中的巫师。 尤其血族与狼人一个性喜鲜血、一个嗜食鲜肉——这些习惯与传统巫师道德有悖几乎可以被视为‘邪恶’与‘残忍’的象征即便将其归入妖魔一类似乎也无不可——许多老派巫师就一直反对将这些月下氏族们纳入联盟试图将其与马人、鱼人等魔法生物并论。 但之所以月下议会仍旧是月下议会成为巫师联盟三根支柱之一而不虞顽固派巫师们的口诛笔伐原因就在于不论何时月下议会总能为巫师联盟‘多’提供一位传奇战力。 五位月下议会上议员可以在漫长盟约的见证下凭借古老的魔法衍化出一位拥有传奇战力的存在。 月。 祂秉承月下氏族们的信念而生没有自己独立的意志真身便是一轮圆月。月光笼罩之处会极大强化月下生物们的恢复力、战斗力与魔法强度同时会压制一切对月下抱有敌意的生物。 与此同时作为一尊传奇祂也拥有其他任何传奇都具有的威能。 比如衍化世界。 比如超脱维度束缚。 再比如对抗其他传奇。 “敕令!” “贵阴贱璧月下无戈!” 清冷而高邈的声音回荡在整座黑狱战场雌雄难辨贵不可言。敕令下月光大盛太阳、岩浆、以及巫师与妖魔们释放的魔法光辉被一同压制变得细微而孱弱。众多绽放中的咒语齐齐失声悄无声息湮灭在银白色的月光中。 贵阴贱璧时光宝贵尤甚玉璧。 没有任何存在可以在这道敕令下窃取属于时间的力量。 被这道敕令特意针对的特比龙感受格外深刻。 玉符从月中落下径直撞在半空中衔尾成圆的特比龙身上啪的一声化作湮粉。玉粉纷纷扬扬洒落龙身。 原本‘咔哒、咔哒’跳动着的表针卡在了两个刻度之间、剧烈颤抖着不得寸进;青铜色的龙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月光仿佛溺在水中的影子整个身形都开始变得模模糊糊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 下方。 倒塌的囚室废墟旁。 已然化作骷髅的鼠仙人轻轻吁了一口气以手抚胸向着半空认真行了一礼然后才看向三首八臂的巨猿。 整个过程稍显缓慢因为半空中那道属于巫师们的传奇力量正压制着在场所有妖魔令它们难以反抗。银白色的月光仿佛粘稠的胶水束缚着鼠仙人的一举一动。只不过它惨白的骨头镀上一层月光后反而露出几分玉色显得剔透了许多。 “非常感谢。”它没有忽略姚教授在其中的作用。 巨猿淡漠的目光扫过鼠骷髅与其他几位在月光中挣扎的黑暗议会议员似乎没有听见他的感谢冷冷道:“束手就擒……丹哈格会给予你们应有的公正。” “公正?” 鼠仙人的骷髅张了张嘴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座灰蒙蒙的结界声音中露出一丝苦涩:“或许吧……但就像希望一样公正的脚步总是那么晚。” 说话间它抬手看了看自己枯瘦的爪骨停了停纠正道:“不也不晚。契约的公正就来的很及时。” 月光中鼠仙人手骨上的玉色正一点点褪去惨白的骨头上开始浮现点点黑翳如同朽坏时的霉斑。 旁边传来流浪巫师的冷笑月色下他的声音有些失真显得格外尖锐:“……契约是公正的你夺走那颗贤者之石前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你会被契约之力拖入虚无永世不得超生!” “不”鼠仙人静静的看向流浪巫师轻声回答道:“我会遵守与议会的契约……就像遵守与果汁的承诺。” 话音未落苍白的火焰自它脚底涌起须臾间便蔓延至它的全身没有一丝火焰应有的暖意冰冷、无声、寒意逼人。 鼠仙人站在烈火中默默看着那座灰色的结界看着结界中翻滚的玄黄气息仿佛能够看到一个小女巫坐在温暖的屋子里手中捧着书大口吃着美味的零食。 它咧开嘴。 苍白的火焰迅速上涌顺着它的口鼻、眼眶烧灼着它的每一寸骨骼。火焰终于不再安静发出轻微的哔哔啵啵的声响但自始至终被烧灼的大老鼠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浅坑中的年轻巫师、黑暗议会的议员们、三首八臂的巨猿、甚至包括半空中的那轮圆月都目睹了这一幕。 “它会怎么履行契约?”大巫妖林迟询问旁边的幽灵声音显得有些冷酷。浅坑中的年轻巫师们对此怒目而视却被大巫妖径直无视。 昂拉菲儿在月光中仿佛披了一件朦胧的轻纱——她属于月下幽灵一族但又属于黑暗议会这点优势让她此刻取代流浪巫师暂时成为黑暗议会诸位议员中最具权威的成员: “鼠仙人与议会的契约核心只有一点协助巨零三释放那道禁咒。” “贤者之石对于巨零三非常重要但并非不可或缺……前提是有大巫师愿意奉献自己的灵魂代替那块炼金宝石成为巨零三新的核心……或者说成为巨零三的灵魂。” “恰好鼠仙人只是献祭了自己的血肉。” “属于大巫师的灵魂还是完整的。” “如果它不想被契约之力拖入永恒的虚无那么可以选择进驻巨零三的躯壳然后完成与议会的契约就可以了……唯一的问题在于释放禁咒后巨零三能否存在。” 旁边再次传来流浪巫师的冷笑:“被拖入虚无或者被禁咒毁灭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不是选择只是迟到的自杀。” 卟。 苍白的火焰在燃烧至最大后骤然收缩成一团。火焰中鼠仙人矮小的骨骼也随着崩塌化作纷纷扬扬的骨粉融入那缩成一团的苍白之火中。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九十三章 两颗果子的去向 月光如水浇在那团火焰上冒出一缕如同淬火时的白色烟气。 片刻后火焰收敛。 只留下一颗白骨舍利在虚空中滴溜溜打着转绕着那座灰色结界盘旋几周后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投向呆滞在原地的巨零三嵌在贤者之石消失后的额前缺口中。 嗡嗡。 矮小的骷髅发出骨架震动时的共鸣巨零三缓缓抬起头原本漆黑、空洞的眼眶中忽然闪过一点苍白。 一跳、一跳、一跳。 那点苍白连续跳跃多次终于摆脱无边的漆黑与空洞化作一团不断跳跃的灵魂之火在眼眶中轻盈而有力的跃动着。 “巨零三?”昂拉菲儿看向重新恢复活动能力的骨架目光中露出一丝探寻:“……亦或者鼠仙人?” 矮小的骨架微微晃了晃脑袋然后迟疑的活动着手脚。 片刻它才缓缓抬起头扫视左右目光在那座灰色结界上停留片刻咧开嘴:“还是鼠仙人吧……巨零三听起来不习惯。” “知道你的任务吗?”幽灵女士再次开口询问。 巨零三不鼠仙人点点头。 然后看向不远处那尊三首八臂的巨猿眼眶中跃动的灵魂之火稍稍黯淡了几分:“……真的抱歉了。” 巨猿默默注视着矮小的骨架半晌仿佛机器般重复了之前说过的那句话:“束手就擒……丹哈格会给予你们应有的公正。” 远处传来不详的嘶吼。 …… …… 在那声嘶吼响起之前。 当黑暗议会的德鲁伊大祭师殒身于一道‘准禁咒’之下鼠仙人从流浪巫师手中勒索到一枚玄黄果的时候。 黑狱战场的边缘。 一直默默打着酱油期待安全离开这座黑狱的伊丽萝丝忽然感到自己在半空中张开的蛛网猛的沉了一下——这是有猎物落进网子里时的反应。 按照蛛网的规则猎物越强大蛛网的反应就越强烈给她的感觉也就越沉重。 这位来自异界的土著女神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 虽然她也参与了黑狱囚徒们组织的暴动但老实说她并不想真的与那些可怕的巫师们作对。 她不像贝希摩斯或者苏甲德身后有势力强大的组织撑腰她只是一个失去世界本源宠爱境界不断跌落柔弱、可怜又无助的小蜘蛛。 脑海里滑过这些念头她的身子却在蛛网颤抖的那个瞬间闪现到了猎物身旁——这是漫长的狩猎生涯带给她的被动技能——不论是否打算与巫师作对落入蛛网的猎物都应该由她来做出最后的裁决。 然后伊丽萝丝便看到蛛网上挂着的那枚拳头大小淡黄中夹杂了丝丝血色看上去仿佛桃子似的的果子。 玉色的小蜘蛛愣了几秒钟。 这就是玄黄果吗。 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枚果子里涌动的强大魔力以及从果子上传来的诱人的气息。每一缕气息似乎都在向她大声嚷嚷着快吃、快吃吃了我就能重新成为伟大的神灵吃了我就能轻易离开这座黑暗的囚室! 苏甲德与贝希摩斯发起叛乱时曾经向伊丽萝丝介绍过黑狱古堡里的这种奇珍。对于这种据说可以帮助巫师突破传奇桎梏的果子倘若伊丽萝丝说自己毫不动心那是在骗自己。苏甲德也再三强调打破黑狱后果子也有她的一颗。 对于这种承诺伊丽萝丝转身就丢进了深渊里。 她很有自知之明。 这颗果子太沉了她拿不动。 尤其今天亲眼目睹黑狱战场上那些交战与对峙的身影捕捉到巫师、妖魔、乃至星空深处探来的触角感受到战场深处陨落的同属大巫师的气息——尤其最后一点令这位谨慎的女神如惊弓之鸟。 她没有吃下果子立刻晋升传奇的信心更没有拿到果子后同时拒绝巫师与妖魔讨要的勇气。但最重要的是她嗅到了这场战争背后一股令人不安的味道。 不论巫师或者妖魔今天出现在黑狱中并不仅仅为了这几颗果子——这是源自一位精擅阴谋与背叛的蜘蛛女神最本能的感悟。 她只想安安稳稳离开这个巨大的漩涡在一切结束之前。 很显然隐藏在背后的存在注意到了这只小蜘蛛抽身离开的打算于是丢过来一枚果子直接丢进小蜘蛛的网子里。 伊丽萝丝站在那颗玄黄果外几步冷笑一声。 开玩笑以为一颗果子就能收买老娘宝贵的小命吗?也太看不起土著神灵了吧!她愤愤不平的想着细长的前肢一勾、一挑半透明的蛛网被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然后用力一弹黏在蛛网上的玄黄果便被重新弹回黑狱战场深处。 整个过程中伊丽萝丝甚至都没碰一下那枚果子。 她眼巴巴的瞅着那枚淡黄色果子远去的影子用力吸了一口口水。 就让你们继续狗咬狗吧玉色蜘蛛背部的美人咬牙切齿的想着忽然听到头顶处传来一片咔嚓咔嚓的破碎声吓的她立刻缩了缩脑袋。 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远处介于星空与黑狱之间的黑暗巨兽利维坦正张开大嘴用力一咬撕扯下一小片世界径直吞进了肚子里。 那片世界中的巫师、妖魔以及原本属于黑狱的物质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利维坦巨大在嘴巴里。 世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天空中出现了一小片空白仿佛盘子里的奶酪被人用勺子剜去了一块露出丑陋、充满缺憾的疤痕。 伊丽萝丝敢用自己的八条腿打赌那一小片世界里肯定有一枚玄黄果。 太可怕了。 这位来自异界的神灵脑海闪过这个念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片刻前因为丢掉那颗玄黄果的不甘已经彻底消散只剩下她对自己果决与节制的赞叹。 因为抬头看了一眼利维坦。 所以伊丽萝丝没有看到她丢出去的那枚果子最终的落向。 那颗玄黄果在黯淡的月色下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最终落入正堡间的那片战场上掉在了一团漆黑的、仿佛茧子般的东西上轻易融了进去。 茧子沉默几秒。 然后茧皮下便响起了令人不安的嘶吼。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九十四章 丢失的气运 “多臂巨人科托斯拿到了一颗。” “它胳膊长、嘴多资格也够老……虽然今天来黑狱捣乱但祂没有走星空路也不是妖魔。拿到一颗也是应有之意。它会感受到这份善意的。” “爱玛教授截下了一颗。” “很好。” “漩涡船长与篡时者马克·布里盖特合力化身的特比龙利用天赋魔法截留了一颗。” “该死的妖魔难道没人去阻止它们吗?!” “内堡前人手稍显不足……咦?运气不错那颗果子偏了一点砸在了郑清同学身上……然后被流浪巫师交易得到……又被鼠仙人勒索去了。” “可怜的孩子。” 一个声音长长的叹了口气却不知是在可怜与玄黄果失之交臂的年轻公费生还是在可怜那个只留下一点真灵与执念来到黑狱战场的小女巫。 “利维坦抢到一颗。” “黑暗三巨兽被困在这个境界太久也该看到一点希望了。而且在这片战场上它们三个的力量举足轻重值得一颗果子……只不过利维坦咬掉一小片世界的举动有些过分它们需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伊丽萝丝网到了一颗但被她丢出去了。” “聪明的小蜘蛛知道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或许她愿意在黑狱兼职当一个狱卒长或者看守长……然后呢?那颗果子落到谁手里了?” “……那两个黑山羊幼崽。” 这一次安静了许久才有一个声音慢慢回答道:“……如果这是它们不捣乱的条件。可以分给它们一颗。” 旁边立刻有人冷笑出声:“前提是它们吃完果子还能出去。” “这次玄黄木一共结出七颗果子还有两颗呢?” “一颗消失了系统没有捕捉到那颗果子的去向。能够突破因果枷锁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抢东西的大佬拿一颗果子理所应当。至于另外一颗……已经被姚教授吃掉了。” “老姚?他什么时候抢到的?” “果子刚刚飞出内堡的时候……当时迷雾、海蜃、冰山还有古斯塔夫正与其他几位院长纠缠黑暗议会的诸位议员都盯着距离他们最近的也就是郑清同学手中那颗……所以有一颗果子直接飞进姚教授的嘴里时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正堡。 八角楼中。 占卜团的几位大占卜师围坐在一起盯着漂浮在几人中间的那团暗红色火焰以及火焰上微微发黑的骨片与龟甲小声的、互相交流着不断传来的战场上的消息。 因为前堡陷落的缘故原本处于黑狱古堡中央的八角楼已然顶在了战场最前线甚至比左右新设立的防御法阵更靠前一些形成了一个尖锐的突出部处于随时都会被妖魔联军们钳断包围的状态。 但占卜团的诸位巫师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种风险仍旧一动不动的呆在八角楼里只是稍稍加强了楼外的防御法阵。 围攻古堡的妖魔们似乎也知道这栋小楼里的巫师们不好惹并未在其身上耗费太多力气而是以围困为主牵制楼中占卜师们对外界的支援。 “不对劲”坐在大占卜师边缘的易教授皱着眉摩挲着手心里一枚铜钱连连摇头:“很不对劲……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座诸位都是精擅卜算的大占卜师每个人都知道易教授这句话的意思因而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只是加快了手底卜算的速度。 令易教授感到困惑的正是玄黄果最终的分配。 七枚果子丢失的那颗不算另外六枚中学校拿到了两枚黑暗议会的鼠仙人一枚、黑暗三巨兽的利维坦一枚、来自星空的黑山羊一枚、多臂巨人科托斯一枚。 看上去其中有四颗都被妖魔联军的势力夺走了。 但其中没有一颗落入真正的妖魔们手中——不论科托斯还是利维坦、亦或者鼠仙人都只是因为某些特殊利益与妖魔们临时‘搭伙’算得上巫师与妖魔们之间的中间势力并非纯正的妖魔。 在今天之前鼠仙人甚至还一直呆在布吉岛的第一大学算得上是一位老资格的巫师。 易教授的困惑也恰在于此。 集合了四位大海妖以及枯黄之地许多大巫妖的妖魔联军在黑狱中打生打死但最终却一颗果子都没有拿到反而被它们的盟友拿去了许多。 这不符合它们的气运。 更不符合它们的实力。 “会不会是因为老姚那一颗?”出身仙秦猎团的大占卜师李思沉吟片刻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姚教授真身是一头妖魔这件事对在座诸位大占卜师并非什么隐秘。李思的意思是身为妖魔的姚教授截取了原本属于妖魔一方的气运夺到了一颗果子。 从这个角度理解倒也说得通。 但占卜师是一群最不相信‘巧合’的巫师——命运的安排总是很粗糙但巫师却可以将其雕琢的精巧——所以对于眼前这只机巧到极点的可能性没有人立刻表示赞同。 “气运这么低有两种可能性。”坐在李思身侧来自神周猎团的姜上竖起两根手指先收回一根中指然后才缓缓说道: “第一因为我们的计划对妖魔们的气运形成巨大的反噬……那些流失的气运是对我们计划的无形抗争。” 立刻有大占卜师摇头:“不论乌利希还是迷雾都是擅长占卜的家伙。不至于看不到气运上的亏损。但根据战场形态它们没有一丝谨慎的打算反而攻势愈发猛烈。” “这意味着它们知道自己气运方面的剧烈损耗。”李思接口若有所思道:“即便一颗果子都没抢到?” 易教授轻声补充道:“或者说它们想要掩饰什么。” “第二种可能性”姜上收起了之前伸出的食指这让他举起的手变成了一个拳头:“那些气运被人拿去用了。” 这种可能性立刻令在座诸位大占卜师沉默了。 能够肆无忌惮同时使用海妖与巫妖们的气运而又不引起双方剧烈反弹反而想方设法为其打掩护的唯有处于妖魔顶点的那几位。 于今天黑狱战场之上只有一位。 海妖王。 相柳。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九十五章 收网 对许多普通巫师来说气运是一种抽象而又贫乏的概念。 它们是占卜师水晶球里缭绕的迷雾是龟甲在火焰烧灼下深浅不一的底色也是从苹果阁里买到的潘多拉魔盒开出一块红宝石的喜悦。 空洞但又真实存在。 但对于大占卜师们而言气运就没有那么虚无缥缈了。 在大占卜师们眼中整个世界都是由一条条粗细不同、颜色各异的线条勾勒而成的。每块石头、每棵树、每个人身上都缀连着那些线条。 这些线条有长有短它们黏连着相互勾连簇拥在一起在一片虚无与空洞的黑暗中构筑起一条奔涌流淌、没有起始也没有终点的大河是为命运之河。 普通巫师被那些细线牵绊只能在长河中随波逐流;而大巫师因为铸就真身线条变得更加粗大、孤立以及漫长——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果说普通巫师像河流中的水滴;那么大巫师就已经成为了河流中的游鱼;传奇更是高居江渚或孤舟之上蓑衣垂钓不受命运长河的束缚。 在这其中大占卜师们属于相对特殊的一个群体。 与普通大巫师相比他们战斗能力稍显孱弱但视野却更为开阔。假如普通大巫师是命运长河里的游鱼那么大占卜师们就是长河上的飞鸟虽然脚腕仍旧被河里伸出的细线束缚着不得解脱但他们的目光却踞于长河上空能够看到河流高低走势、看到河流里的浅滩、漩涡、甚至分歧与支流。 这种高低走势就是大占卜师们观测到的气运。 每滴水都有自己的气运或高或低;每一团水也有自己的气运或多或少;每一个浅洼、每一个河湾、甚至每一条支流都有各自的气运——气运高炽时万事顺遂滴水可以飞出河面千百米远浅洼可以生出腾云巨龙;气运低迷时一团水会撞在礁石上变得粉碎一条支流也会流入死地最后变得干涸。 一滴水是一个巫师。 一团水是一个巫师组织。 一条支流可能就是命运衍化的一种可能性、一条刚刚被开辟的崎岖小‘道’、甚至于是一座真实不虚的平行世界。 在此次大战之前巫师们收束了黑狱世界的时间线、封锁了黑狱范围内的因果——就像在时间长河的边缘挖出了一个近乎封闭的小水湾——这使得进入‘小水湾’的水团或者支流径流大小、水势高低变得一目了然与平日相比更加清晰。 所以水湾上飘着的飞鸟们能够清楚的判断出属于妖魔们的‘气运’在不断削减此消彼长下反而它们的盟友获得了更多收益。 这不符合妖魔们的一贯作风。 “相柳耗费那么多气运想干嘛?”易教授问出了所有人都在思索的问题:“难道它想彻底毁灭这座世界吗?” 这是个略显荒谬却又十分合理的推测。 灭世之类的举动会遭到世界意识的强烈反扑这也就解释了妖魔一方气运急遽下降的原因。毁灭黑狱一方面会令巫师遭受巨大损失打击巫师猎杀妖魔的努力;另一方面也会极大提振整个妖魔世界的信心让所有妖魔都看到它们的强大。 但如果妖魔们的目标是毁灭整座黑狱世界那么与其结盟的黑暗三巨兽、黑暗议会、多臂巨人等盟友也应该同时受到世界意志的反噬拿不到那些玄黄果。 这是一个无法忽视的矛盾点。 来自神周猎团的大占卜师姜上开口轻声说道:“汇聚所有气运于一身除了想毁灭也有可能想超越。” “相柳在这条河里呆的时间太久了……或许祂想去河外面看看。” 传奇之上是为古老。 于巫师是古代巫师于妖魔是原始妖魔。对于踏足超凡的行者而言古老意味着尽头那是贯穿了整条时光与命运长河接近整条超凡之路尽头的地方。 与易教授的猜测相比这个推断可能性似乎更小但又更大——小在没有人能够想象一位顶尖传奇冲击古老者的画面;大在这个推断完美符合占卜师们观测到的所有事实。 场间一时沉默了下去。 火光照着大巫师们明暗不定的面孔隐约可以听到龟甲内部皲裂时发出的细碎哔哔啵啵的声响。 许久。 占卜团的团长仙秦猎团的诸葛先生才重新开口。 “姜师的推测可能性极大。” 他首先肯定了姜上的话然后简单解释了一句:“近十年来仙秦猎团负责星象的部门观测到不少于三次传奇冲击古老的现象按照星象光谱属于星空中那几位最强大的外神。你们应该也观察到了吧。” 他环顾左右。 神周猎团、圣唐猎团以及第一大学的几位大占卜师们纷纷垂下眼皮没有肯定以沉默表示了附议。 诸葛无声的笑了笑抬头看向黢黑的天花板目光似乎能够透过一重重厚重的结界看到黑狱之外那片璀璨的星空: “上述现象都发生在星空深处。可以料想在我们观测不到的地方又有多少顶尖传奇在冲击古老者的位格……而祂们之所以有勇气迈出这一步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很大可能是因为走在祂们前面的更古老的行者更进了一步。” 古老之上无名之境。 那是一个普通巫师无法想象甚至大巫师们也毫无概念的境界。即便这些目光笼罩整个巫师世界的大占卜师们在想到这种可能性的时候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就像河面上的飞鸟仰头望了一眼星空。 它们看到了漫天的璀璨为之欢呼雀跃但却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感到敬畏。 “相柳只不过把我们观测到的现象又做了一次罢了。” 诸葛先生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环坐周围的大占卜师们语气平静:“不论无名之境还是古代巫师距离我们都还很远……即便传奇也是我们大部分人需要仰望的存在。祂们的威能我们很难把握。” “所以我的建议。” “放弃最初构想现在就开始收网。不奢望能够将入侵黑狱的妖魔们一网打尽但尽可能多的留下一些老朋友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足够的。”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九十六章 天地玄黄 啪。 龟甲上火舌舔舐的缝隙里迸出一颗火星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似乎感受到周围沉重的目光那道火舌颤抖着悄悄收敛了几分热切黯淡了几分。 八角楼的深处。 占卜团的诸位大占卜师们围坐在一起看着诸葛先生手底那堆明暗不定的篝火以及篝火上飘着的暗黄色龟甲一时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同为仙秦猎团的大占卜师李思率先出声: “附议。” 他摆弄着面前的蓍草眯着眼似乎在打量着指间蓍草的数量以及它们之间的距离。紧随其后其他几位大占卜师也纷纷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附议。” “附议。” “附议。” 呼! 目光的压力散去龟甲下火光重新雀跃起来欢快的舔舐着那些焦熟的缝隙试图在虚实的边界窥伺到命运的面孔。 但一只白皙的手掌伸出从上而下按在了火光上轻易碾灭了这丝窥探。然后诸葛抖了抖手上的灰尘将那块仍旧滚烫的龟甲收进怀里。 伸手一弹几点幽幽青芒便离开指尖消失在黯淡的虚空中。 …… …… 八角楼外。 黑狱战场边缘。 随着原本驻守外堡的巫师猎队们纷纷撤退外堡前的战场以及妖魔们之前构筑的地狱方程式显得愈发空旷只留下数道顶天立地的庞大身影仍旧在对峙交手。 原先结跏趺坐于莲台之上的大巫师已然起身显露三面八臂的护法金身宝相庄严端坐莲花佛国之中亿万金豆大小的佛子环绕其身诵经祈祷三张面孔或端庄慈祥、或猪脸獠牙、或眉清目秀又有八臂手持无忧树枝、金刚杵、银绳、铜锁、铁钩、天扇、结宝印压在一条八头八尾的凶猛巨蛇身上。 巨蛇疯狂反击着喷火吐风掀起漫天毒雾但旋即被那大佛周身散发的无边金光所镇压。 距其左侧不远白首赤足的猿魔朱厌正与显露天蝎真身的大巫师对峙只不过它显然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看向不远处另外一头正与巨兽贝希摩斯相抗衡的巨猿眼热双方拳拳到肉、招招见血的对抗不时狂啸出口试图跃身加入其中但每每被那天蝎左右摇摆的蝎尾阻止。 诸如此类的场面从天空到地面环绕了整座黑狱古堡。 大巫妖苏甲德、乌利希爵士、豹魔赤狰、食人鸟多罗罗、奇稻那歧与奇稻那美兄妹等等这些大妖魔被原本守御在外堡的九位大巫师死死阻挡在古堡之外不得抽身眼睁睁看着从内堡丢出的七颗玄黄果四散飞落。 便在此时。 一团青色的火光从虚空中跳出火焰抽展化作一只青鸟舒展着双翅在半空中灵巧的逡巡着、盘旋着最终落在一位青袍大巫师的耳畔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大巫师听着青鸟传讯微微蹙眉。 “现在就发动吗?” 祂神念一动扫遍整座战场看到了外堡仍旧对峙的大巫师、看到了内堡前的大海妖与几位院长、看到了头顶悬空的明月以及躲藏在月亮后面的两轮太阳、还看到了浅坑里的年轻巫师、浅坑外那座小巧的灰色结界。 “比之前预计的早了许多呐”青袍巫师喃喃着伸出手看着那只青鸟落在指尖重新化作一团火焰指尖微抖从那团火焰中分出八道流光激射向战场不同方向: “嘛反正这种事情不需要我们关心……既然那些长针眼儿的家伙说动手那么动手就是了。” 八道流光落在外堡周围其他八位大巫师身上。 少顷。 一众大巫师忽然齐齐收敛了真身摆脱对手、跳出战圈任凭其向内堡前冲去大巫师们反而纵身跃向距离战场更远处须臾间便消失在天边。 乌利希爵士并未像朱厌或者八岐大蛇吕志远那样在摆脱对手后立刻兴高采烈向内堡前冲去。 曾为大巫师的细心以及身为大巫妖的谨慎让他稍稍落后几步停在地狱方程式间的祭台上目光追随着那些似乎‘逃离’战场的对手眉头紧皱。 “他们想干嘛?” 同为巫妖苏甲德拥有与乌利希爵士相似的敏感性。虽然它被困在黑狱很长时间但它的智慧依旧存在:“临阵逃脱这不是巫师们的风格更不是第一大学的气魄。” “气魄吗。” 乌利希爵士看了看那九位大巫师远去的方向回过头再看看内堡上空新升起的防御结界沉默良久。 “拳头收回是为了更有力的击出。”或许因为吟诵太多大型咒语爵士的声音显得有些低哑:“而渔网撒开则是为了捞起更多猎物。” “你觉得他们在撒网?” 苏甲德咔哒着下巴空洞眼眶中的灵魂之火剧烈跳动着:“就凭他们几个……还有那轮月亮?” 它说话时的声音比之前流畅了许多气息也较战前更加强盛。激烈的战斗对它不仅没有损耗相反弥漫的血气与死亡气息极大弥补了大巫妖在黑狱中的亏损。此刻大巫妖周身骨骼晶莹宛如白玉即便头顶那轮明月也无法压制那由内而外绽放的璀璨。 “我从来不会低估学校的手段。”乌利希爵士瞥了一眼稍稍有些自大的苏甲德提醒道:“上一次你这种心态换来的是黑狱的暗无天日。” 苏甲德眼眶中的灵魂之火跳了跳显然有些不悦正欲分辨忽然仰头看向天空。乌利希爵士似乎也察觉了什么抬起头。 清亮的月光以及金红两色太阳之后浮现了一层清晰的、令人望之而感到沉重的玄黄之色。玄黄之上点点星光晶莹相互缀连呈三垣、呈四象、乃至二十八宿等种种星象。 与此同时天边从四面八方极其遥远之外隐隐传来了模糊却又清晰的黄钟大吕的振动交织在一起奏出一片和谐的音符: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九十七章 月下巨零三 当玄黄之气从天而降漫天星宿闪耀战场四周响彻黄钟大吕之音时。 内堡前。 垮塌的囚室旁。 巨零三刚刚在片刻前释放了自己的真身。 那是一头比在场所有大巫师的真身都要雄伟、比多臂巨人科托斯还要庞大的巨人骸骨仅仅站在那里就像一座险峻的山峰给人一种要将黑狱古堡撑爆的感觉。 祂光滑的头骨宛如一座巨大的操场涂满了银白色的月光;左右肩头各有一根弯曲、尖锐的犄角完整、狰狞通体流露出深沉的颜色。 祂空荡荡的胸腔里布满枝蔓脊椎宛如一株凌霄长松粗大的肋骨向两侧张开如同两排整齐的云杉肋骨上刻满了细密的金银两色符文像一列列蚂蚁顺着狭长的骨纹爬来爬去勾起重重光晕仿佛血肉般填充着巨人骸骨空旷的骨架。 祂双手垂落膝边右手微蜷捏着一只并不比手指大多少的刻刀;左手拎着一卷简书每一根竹简都比郑清见过的最大的毛竹还要粗大竹简间用厚重的皮绳缀连因为简书没有打开看不到里面的文字但透过皮绳间的缝隙可以清晰看到丝丝缕缕的金光从那缝隙间射出犹如一根根利箭又像那柄刻刀的锋芒尖锐、犀利。 鼠仙人的骸骨燃尽后化出的白骨舍利仿佛一颗灰白色的石子儿嵌在巨人骸骨的额前毫不起眼。但被它驱使的巨零三则像一轮骄阳灿烂而又夺目祂强大的气息冲宵而起撕碎月光在战场上笼罩的那层轻纱与传奇相比竟不弱分毫。 即便那轮明月并非真正的传奇。 “准备好了吗?” 巨零三俯瞰着整座战场目光掠过低矮的城墙、破碎的城楼;掠过黑暗议会诸位议员、第一大学的院长们、大海妖与大巫妖;掠过在黑茧中挣扎的山羊以及不知把玄黄果塞进哪个脑袋、哪张嘴里的多臂巨人科托斯最后停在脚下浅坑旁那座淡灰色的结界上。 停留片刻。 然后巨人收回目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宛如飓风般的狂风飚过它胸腔里那些‘云杉’、‘长松’以及枝蔓回荡出轰隆隆宛如雷霆的声音: “你们准备好聆听世界夹缝中传来的声音了吗?” 整座战场所有巫师与妖魔都在那庞大身影的笼罩下沉默了即便交手中的战斗也下意识放缓了节奏。 回答巨零三的是半空中那轮明月中传来的第二道咒语: “敕令!” “日削月割以趋于亡!” 银白色的月光再次从空中洒落只不过之前朦胧温和的月色相比这一次洒落的月光犹如一片片无形的利刃。 这些利刃并非真正劈砍在巨人骸骨的身上。 而是在削割着巨零三身上那些无形的概念——比如气运、比如福禄、比如寿命、乃至目光、念头、存在感等等。 控制着巨零三的鼠仙人可以清晰的感到属于巨人骸骨的魔力每分每秒都在月光中消融;原本茁壮犹如雨后春笋般的气息变成了被剥皮的笋子被一层层削掉外壳;甚至它感到自己的念头都在月光下一颗颗泯灭着。 这就是传奇魔法的威力吗。 巨零三额前的白骨舍利微微绽放出一层毫光抵御着月光的削割鼠仙人默默感悟着思绪不仅没有因为念头的溃灭而混乱相反伴随着那些念头不断泯灭他反而有一种轻松与解脱的感觉仿佛雨后凌空而起的飞鸟清新的空气中传来悦耳的鸣叫。 原本还在努力抵抗越过的侵袭但伴随着心底那自由的鸣叫越来越响亮祂感到胸口仿佛有一个气球在不断膨胀越胀越大以至最后几乎让他喘不过气迫切需要一个口子将那股气宣泄出去。 带着这股迫切的想法巨零三抖手将左手拎着的那卷竹简展开抽出其中一条丢在半空中。 另一手握着的刻刀旋即落在那条竹简上龙飞凤舞刻下了两句在脑海中盘旋许久的咒语: “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 “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 咒语一出原本在月光下不断削减的气运、魔力乃至寿数顿时一止。 竹简凌空散发出无名清亮感向四面八方蔓延须臾间便覆盖了巨零三全身继而扩展至整座内堡战场。 在那股清亮之下月光中传来的削割感消弭一空重新恢复轻盈与柔和仿佛一道新的规则取代了旧的规则。 咒声袅袅余音不绝。 战场上的普通巫师与妖魔受摄于两位‘传奇’之间的战斗已然‘止戈’;而更高阶位的大巫师与大妖魔们则沉默体会着战场上空纵横交错的传奇气息各有所悟。 “这道咒语已经有了几分真正传奇的神韵。” 阿尔法学院的代理院长蒂尔达·斯特兰奇郑重其事的看着那尊月下巨人尤其是巨人额前的那颗白骨舍利表情异常严肃。 黑暗议会可能会多出一位传奇存在对此刻黑狱战场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与之相比迷雾船长的表情更为复杂:“它比其他人更接近那个境界……即便没有吃下那颗果子。” 没有吃玄黄果的鼠仙人正濒临突破传奇的桎梏而为了玄黄果打生打死的四位大海妖竟然连一颗果子都没抢到遑论成就传奇。 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吗? 同一时间黑暗议会的议员们也正惊讶于巨零三的举动。 “祂这是使用了禁咒的某些片段?” 身为幽灵族的昂拉菲儿在月光下气息充盈灵感也较其他议员更加敏锐察觉到空气中荡漾的某些概念感到有些难以置信:“禁咒还可以这么使用吗?” 黑暗议会这次试图在黑狱中向巫师与妖魔们展示的禁咒是全体议员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昂拉菲儿一直以为使用那道咒语需要献祭一位强大的巫师从未料到会在此刻见证其中的一鳞半爪。 与之相反流浪巫师看向巨零三的目光则多了几分感慨。 “是因为找到果汁所以解开了心结的缘故吗?” 与其他人相比流浪巫师显然更了解老友此刻的状态他仰着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巨零三一时竟想不起来自己最初为何流浪。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九十八章 玄黄之下 月光落在巨零三身上。 如轻纱、如长袍、如甲胄映的祂粗大的骸骨晶莹剔透仿佛一块块美玉散发出迷人而又炫目的光泽。 巨人仰头直视半空中沉默的月亮。 月色低垂垂眸战场上无言的巨人。 简单交手试探之后不论上方的明月还是下方的巨人骸骨都意识到无法奈何对方却又不能无视对方的存在。 场上一时陷入了僵局。 便在此刻战场边缘出现了变故黑狱世界隐隐回荡起令人惊悸的黄钟大吕的声音天空尽头玄黄之气落下遮蔽了两轮太阳以及那轮明月的色彩玄黄之后又有漫天繁星闪烁组成一座座星宿仿佛构筑起一座座精巧的牢笼。 一群群青色的小鸟从正堡某座八角小楼里飞出呼啦啦遮天蔽日落在每一位巫师的肩头叽叽喳喳叫着然后化作一团青色火焰留在巫师们肩头无声跳跃。 星空学院的院长收起了法天象地的陶俑武士真身。 亚特拉斯的院长散去了堂皇大气的天堂山虚影。 阿尔法的院长也悄无声息脱离了与海蜃船长的对峙默默向黑狱内堡处退去——与她相似战场上所有巫师不论低阶还是高阶都在竭力避免战斗或相互聚集共同撑起一片结界或退入就近的防御法阵。 三首八臂的巨猿张开胳膊伸手一抄仿佛一只巨大的老母鸡一手抄起浅坑中缩成一团的几位宥罪猎手;一手抄起苏施君离去后还在原地的蒋玉以及‘适时’醒来的几位助教;还有一手伸向那座淡灰色的结界。 巨零三握着刻刀的手臂微微一顿似乎想要阻止。 姚教授那张慈悲的面孔仰头向上看去一语不发。巨人颅骨空洞的眼眶中两团灵魂之火剧烈跳动片刻最终平静下来。 巨猿粗大的手指仿佛五根柱子插入那座淡灰色结界四周用力一剜坚硬的岩地仿佛豆腐般被它剜出一大块连同那座结界一同收入怀中。 隐约间巨零三的胸腔中传来了一声宽慰的叹息如和煦的海风温暖、绵延、而又充满了思念。 天地间玄黄之色愈发浓郁。 星光也愈发璀璨。 悬在天际的明月由圆化缺仿佛将旬月之间的变化压缩至片刻间;明月之后体型稍小的两轮太阳则沿着东升西落的法则迅速走完了一日的轨迹——整个过程中不论是拥有传奇战力的明月还是两位顶尖大巫师化身的太阳都没有丝毫抵抗的余地似乎祂们原本就应该这么做。 而在日月之下黑狱战场之上更多令人不安的现象发生着。 外堡前早已被妖魔们占领的阵地上忽然飘起了鹅毛大的雪花纷纷扬扬顷刻间便积下了厚厚一层如雪白的毯子;地狱方程式上流淌的岩浆在这一片雪白中变得格外迟缓蒸腾的水汽弥漫整个方程式上空几乎完全遮蔽了索伦之眼们的视野。 更糟糕的是那些雪花无视妖魔们身上厚厚的鳞甲与皮毛径直落进它们骨子里将它们结实的骨架化作一根根剔透的冰骨战场上很快便多了一尊尊表情中夹杂着狰狞与茫然的冰雕。许多妖魔还是在奔跑过程中化作冰雕的这更令它们感到惊惧。 相对而言巫师们的处境就要好很多。 他们肩头那朵小小的青色火焰虽然不大却能撑起一层极薄的光晕将天空飘落的雪花阻挡在外。 内堡前仍旧对峙的阵地上烈日炎炎似火烧巫师妖魔半枯焦倏忽间又有雷霆大作暴雨倾盆。那些雷霆与闪电仿佛长了眼睛似的一道接着一道落在妖魔们身上;那些雨水也不一般销形化骨又能销蚀魔力落在雨幕中仿佛落入归墟一般令人绝望。 而介于内堡与外堡间多臂巨人科托斯所在的位置那株原本干枯的大柳木忽然又抽出了新芽长出了嫩叶繁茂的绿色转眼便堆砌出一道绿色的城墙将整座战场切割成冬雪夏雨两个泾渭分明的部分。 特比龙蜷在腹心的爪子疯狂跳动咔哒、咔哒试图使用天赋魔法重置这一段时间但玄黄之气与星光之色落下径直压灭一切机巧衔尾的青铜巨龙鳞甲在星光中剥落、血肉在玄黄中横飞竟无一丝抵抗力。 “这是什么魔法!”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巫师们想要干什么!” “他们到底出动了多少大巫师!我们是不是被包围了?” “这种级别的咒语不是人数可以堆积出来的这股气息这股充斥着毁灭与创造的气息……这是禁咒!” 大妖们乱糟糟的声音此起彼伏惊慌、愤怒、恐惧、激动等等种种情绪不一而足但在漫天玄黄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你们竟然使用禁咒!” 迷雾船长惊怒交加声震如雷有那么一瞬间它的声音似乎压制了天地间回荡的黄钟大吕的声音: “这违反了契约!!你们想挑起巫师与妖魔之间的全面战争吗?你们想毁灭整个世界吗?!” 巫师们有禁咒。 妖魔也有。 虽然在数量上妖魔们只有两道禁咒相较于巫师们的五道禁咒显得略少但有些比较并不以量取胜而是以‘有’或者‘无’来确认——就像禁咒一道禁咒就可以毁灭整个世界两道禁咒并不能将已经毁灭的世界再多毁灭一次。 从这个角度来看一道、两道或者许多道禁咒区别并不大。 充其量掌握禁咒更多的巫师掌握了更多的世界收敛的规则能够为麾下巫师提供更多清晰的道标与前进方向。 这也是近些年巫师联盟的大巫师们越来越多而且成就大巫师的年纪越来越低最主要的原因。作为比较妖魔一方新诞生的大妖就相形见绌了而没有掌握禁咒的势力比如许多顽固守旧的巫师流派更是近乎断了传承连注册级别的巫师都难以培养。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百九十九章 道在器中 “这不是禁咒。” 八角楼中传来大占卜师诸葛先生平静而清晰的声音响彻整座战场回答着迷雾船长的质问: “虽然我们现在随时可以释放禁咒。但禁咒会毁灭整座世界包括身处世界范围内的所有巫师……我们不像你们那么疯狂不会为了几颗果子或者几头妖魔就与整个世界同归于尽。” “这不是禁咒只是一座威力稍微大一点的法阵。” “我们给它起了个名字天地玄黄大阵。”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 片刻之后声音再起只不过与之前相比这个声音显得更冷漠也更洪亮一字一句之间振聋发聩与天地回荡着的黄钟大吕之声响应和仿佛不仅仅是在做注解更像是将法书上的咒式逐字逐句念了出来: “元元遂初芒芒太始。清浊同流玄黄错跱zhi。” “玄者天也;天者上也;形而上者谓之道。黄者地也;地者下也;形而下者谓之器。” “天以载道人以载器以器载道道在器中。” “故曰:夫玄黄者天玄而地黄。” “谓天地间得道而成位乎其中。” “是故: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相见刚柔相摩八卦相荡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日月运行一寒一暑。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 “灵皇皇兮既降猋biao远举兮云中。” “览冀州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 “是谓天地玄黄……” …… …… “这确实不是禁咒。” “虽然它用了很多禁咒的起手式。” 外堡之前。 冰天雪地的寒风中。 当诸葛先生第一句话出口后乌利希爵士也给出了相似的判断。 祂歪着头一边倾听远方诸葛的咒声一边斜眼睥睨着天空缓缓垂落的玄黄之气感受着四面八方涌动的魔法潮汐眼神微亮喃喃着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石慧对我们的态度虽然一贯强硬但她并不蠢不会冒着掀起全面战争的风险毁灭这座世界……也毁灭自己的路。” “若愚那个老头子更是暮气沉沉能哔哔尽量不动手。” “校长不在副校长们又有充足的理智……其他人想要使用禁咒绝无可能。话说回来他们嵌套的这道咒语确实漂亮……威力也足够惊人……枯黄之地就没有这样的人才……没道理原本出类拔萃的人才到了枯黄之地就江郎才尽。” “它们又不是橘子。” “难道说真的是因为变成巫妖后脑浆耗干所以巫师的创造力也会下降吗?” “它们是不是橘子我不知道。”旁边另一位大巫妖苏甲德打断乌利希爵士沉迷回荡在天地间咒声里的思绪声音阴沉: “但我知道如果任凭这道咒语继续发展下去你带进黑狱的橘子们想变成枳恐怕都不成了。” 爵士稍稍回过神环顾左右。 此刻祂周身笼罩在重重叠叠的暗影中玄黄之气落入其中并未激起一丝涟漪只是在那些暗影之外镀上一层薄薄的黄光。 与之相比苏甲德的状态就稍稍有些糟糕。它如玉的骨骼因为沾染了丝丝缕缕的玄黄之气仿佛得了黄疸显露出一种病态的虚弱。 大巫妖尚且如此遑论普通妖魔了。 运气‘好’的在之前天地间飘摇的大雪中便以化作了一尊尊冰雕不至于遭受后面的苦难。运气差的在风雪中顶着发青的面孔与战战兢兢的身子还需要接受玄黄之气的洗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巨大的煎熬。 乌利希爵士眼下并没有对抗天地玄黄大阵的手段而能够对抗这座大阵的传奇又都被学校的副校长们拖走了所以沉默片刻后祂转而问道:“我们那些黑暗议会的盟友呢?它们不是攒了一道‘禁咒’想要在这座世界展示一下吗?” “且不论那道未经验证的‘禁咒’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威力。”苏甲德用一柄白骨小刀恶狠狠刮着自己骨头上沾染的玄黄之气同时咬牙切齿道:“就算它们真的掌握了一道禁咒……难道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在黑狱释放吗?” …… …… “议会让我们展示这道咒语!” “只是‘展示’并没有允许我们完全释放它!” “在黑狱?当着所有巫师与妖魔的面?释放一道禁咒?整个黑暗议会的人都疯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决议!” “事急从权!如果挡不住巫师们的法阵我们以后想发疯都没机会了。” “真正的传奇或许有能力打断这道法阵的咒式。” “巨零三、特比龙、还有那轮月亮……在场除了三个准传奇哪里还有什么真正的传奇?除非那些拿了果子、吃下果子的能立刻打破那道桎梏。” “传奇的桎梏哪有那么容易打破。” “就像传奇才能对抗传奇。只有禁咒才能抵挡禁咒……只有准禁咒才能抗衡准禁咒。巫师们说了他们并没有使用禁咒……我们有没有可能调低我们那道禁咒爆发的威力?” 黑狱正堡。 囚室废墟边缘。 簇拥在一起的黑暗议会诸位议员们一边齐心协力抵抗漫天落下的玄黄之气一边乱糟糟的商议着对策念头横飞。 很快他们的目光便齐齐集中在了巨零三身上。 随着玄黄之气落下巨零三已经收起了那如山岳般巨大的真身变成一尊两米高低的骷髅以减少玄黄之气对自己的侵害——与祂相似战场上几乎所有大妖魔们以及大巫师们都选择收敛真身暂避锋芒而非直面整座大阵的压力即便巫师一方的大巫师有主场庇佑也并不想直接感受漫天玄黄的味道。 天地间似乎也只有头顶那两轮太阳以及一轮明月受制于大阵还保持着庞大的真身巡游四方。 注意到议员们的视线。 巨零三额前那枚白骨舍利微微闪烁片刻传出鼠仙人熟悉的声音:“准禁咒与禁咒是两个概念。禁咒威力也不是我们可以掌控的。” “第一大学掌握禁咒这么多年才创造出这种擦边球的打法。” “而我们才刚刚解决了‘有无’的问题……能做的选择唯有‘放’与‘不放’罢了。所以你们想释放这道禁咒吗?”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百章 传奇们(一) 嗒、嗒、嗒、嗒。 清脆而又空旷的脚步声在一条幽深的走廊间响起。 披着宽大斗篷的女巫漫步其中怀里抱着一本厚重的法书书页没有打开但书脊相对的书口一侧却吐露出丝丝微亮时不时跳动一下仿佛书里藏了一只青蛙想要竭力掀开书页跳出来似的。 石慧知道自己的法书里没有青蛙就像她同样非常肯定眼前这条走廊并不属于黑狱古堡。 虽然这条走廊拥有着与黑狱古堡相似的阴森与幽暗气息。 但女巫记得很清楚她拖着海妖王相柳离开了那座古堡进入了预先准备好的战场一片已入归墟的气泡小宇宙这是占卜团预先就计划好的。 理论上这座小宇宙应该是一片漆黑、寂静没有一丝生机不存在古堡更不可能有眼前这条长长的走廊。 很显然海妖王扭曲了小宇宙里的规则在这片死寂的世界展开了属于它的领域。 ‘能够将同样处于传奇巅峰的对手轻易卷进自己的领域……’ ‘它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不我们的差距并没有这么大……它是借助了什么强大的法宝?又或者使用了什么新的禁咒?相柳这厮到底想干什么?’ 女巫默默思量着继续向前走她已经在这条长廊中走了很久目之所及似乎还会走更久。 事实上平静的走廊与仿佛漫步的掩盖下是属于传奇的法则碰撞。女巫的每一步都会触发这条迷宫领域不同的攻击——其中大部分侵犯都直接作用在神魂以错觉、歧路、幻影、迷惑等诸多效果为主辅以各种限制与意外。 杀伤力值得商榷但确实很烦人。 女巫不缓不急耐心的走下去。 走廊似乎没有尽头前后都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但每隔一段距离都会在墙壁上插一只古卜莱仙火或在左侧或在右侧。 橘红色的火焰无声跳跃着洒下一小片椭圆形的光晕落在湿滑的地砖上仿佛一颗颗摇曳的眼球。 女巫身前那些仙火努力绽放着地上光斑灿烂。 女巫身后古卜莱仙火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魔力火光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地上那些与之对应的光斑如同一颗颗被戳破的眼球流淌出名为黯淡的色彩。 宽大的斗篷拖在她的身后微微扬起与身后那次第熄灭的仙火融为一体宛如拖拽着一片夜色前进。 嗒嗒。 脚步声最后响了两声停顿了下来。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风吹过走廊两侧的古卜莱仙火们齐齐抖了一下发出轻微而又稍显杂乱的哔啵声。地砖上那些椭圆形的光斑随着火焰的跳跃剧烈晃动着好像眼球在转动。 静与动、光与影这些元素杂糅在一起给人一种整条长廊在这一瞬间活过来的感觉。 “真有意思。” 女巫喃喃着抬起头眼中瞬间流淌过无数符号、魔文、咒式在她视野中游动着、交织着、重组着——似乎她的视线中并没有那条幽深漆黑的长廊只有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线条而她正走在那些线条之上。 许久女巫眼中的符文慢慢稀疏漆黑的长廊与古卜莱仙火跃动的影子重新回到她的目光中。 她伸出一只手抚摸着身侧那厚重高大的墙壁似乎在感受墙砖上传来的潮湿与寒意然后缓缓收起手指握成拳。 女巫抬起头看向走廊尽头的黑暗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如果你只有这点本事……” 话音未落那只握起的小巧而洁白的拳头便高高扬起旋即重重砸在厚重的墙壁上。 咔啦啦! 轰隆隆! 以拳头落下的地方为中心整条走廊间蔓延着令人牙酸的破裂声很快一道道蛛网状纹路便冲破最后那层薄薄的墙皮出现在女巫的视线中。 整条长廊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垮掉了。 远处隐约响起一声痛苦的嘶鸣。 女巫纵身一跃踩着不断砸落的墙砖冒着腾涌而起的烟尘冲出了这条海妖王用身躯与法则构筑起的迷宫回到了那座被漆黑与死寂笼罩的气泡小宇宙中。 但出乎她的预料。 迷宫领域之外并非一望无际的漆黑。 在她的视线中有一十八颗椭圆形的恒星正环绕在这座小宇宙中以某舟玄妙的轨迹运行着。那些恒星大小相似但颜色各不相同通体散发出炽热而又疯狂的气息。恒星上布满了一条条蠕虫般的漆黑瘢痕呈放射状排列中心又有一道细长狭长的痕迹远远望去宛如一颗颗硕大的眼球。 不它们就是眼球。 海妖王相柳的十八颗眼球。 在女巫跃出迷宫领域的一瞬间宇宙深处有两颗‘恒星’悄无声息的熄灭这是相柳为了围困同属顶阶传奇付出的代价。 “我以为你已经趁机回到黑狱战场了。” 石慧站在一片虚空中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点儿但隶属传奇的庞大气息却充斥了整座小宇宙令人无法忽视。 她抱着那本厚重的法书仰着头皱着眉目光同时落在每一颗‘恒星’之上声音清晰的响彻黑暗中的每一个角落: “你献祭了自己一个脑袋只为了把我困住这么一小会儿?这可不像那个阴狠狡诈的相柳。” 十六颗恒星次第闪烁起来传递出一道道属于相柳的狂乱意识: “如果可以我不介意多献祭几个脑袋…只不过你出来的比我预计早了一些时间有点来不及。” “离开?为什么离开?” “果子还没分完大戏刚刚开幕我为什么要离开?” “脑袋是我的就算我把它炖了、煮了、烤的吃掉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黑狱里现在都是一群小孩子……我就算把整座黑狱都吞下去把那株老树连根拔起吃进肚子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通天的大道就在眼前我比你们走的更快、更远!” “小的们有自己的打算你们有你们的计划我也有我的想法……这个世界的未来从来没有如此清晰!”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百零一章 传奇们(二) 石慧最初选择将海妖王相柳拽进这座气泡小宇宙是根据占卜团预先制定的计划以传奇对抗传奇避免过高的战力影响黑狱主战场的稳定。 但很显然。 在妖魔们攻打黑狱、巫师们执行自己计划的同时海妖王也有自己的想法——而它的想法恰恰与它麾下的妖魔们并不完全一致这一点完全出乎了巫师们的预料。 就像一个站在角斗场上的牛头人双手挥舞的图腾棍砸向对面的大灰狼眼睛却看向了别的方向转过头尖锐的犄角顶向其他方向。 这个选择很撕裂。 既不巫师。 也不妖魔。 比如海妖王并未按照巫师推测的那样与石慧副校长进行一场硬碰硬的对决。占卜团根据人物模型推衍的无数可能性都判断如果相柳出现在黑狱战场被其他传奇拦下后双方定然会爆发一场无法避免的大战。 但眼下这条拥有九个脑袋的大蛇宁肯献祭一个脑袋以及部分身躯用迷宫领域与石慧拉开距离也不肯正面对决这很不对劲。 再比如海妖王为这场战斗付出了远超巫师们想象的代价——它献祭了自己的一个脑袋。 黑狱世界的囚徒们很重要玄黄果也很重要。但对于身为传奇巅峰、性格自私狡诈的海妖王来说不论那些蝼蚁般的下属还是对传奇没有什么功效的玄黄果都不值得它用一颗脑袋去换。 石慧不认为海妖王突然转了性子变成一个割肉饲鹰、对下属含血吮疮的佛陀。 ‘它到底有什么阴谋?’ ‘把它留在这里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它在未来看到了什么?’ 女巫脑海闪过诸多念头随即立刻掐灭大敌当前容不得胡思乱想。忽视虚空中闪烁的十六颗‘恒星’后冷静下来石慧意识到不能被对手牵着走。 任你几个脑袋几多心思我一颗颗砍了去总不会错的! 似乎察觉到女巫念头中散发的杀意。 小宇宙深处。 盘踞在黑暗与死寂间的海妖王微微晃了晃身子庞大的真身在方圆数十万里的虚空中搅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十六颗‘恒星’明灭不一死死锁定身前那米粒大小的女巫狂暴的念头如潮水般涌了过去: “杀我?” “就凭你?!!” 伴随这些狂暴的念头十六颗‘恒星’大亮仿佛一个个道标接引着虚空之外真实世界的漫天星光投影落下。 只是刹那间原本漆黑、死寂的小宇宙便亮起无边璀璨的色彩。 无量星光以那十六颗‘恒星’为核心相互勾连须臾间便展开了一副‘周天星斗大阵图’一道道凌厉的星光从四面八方激射而至仿佛利箭般直直撞向阵图中央的女巫。许多挡在那些星光之前、早已死寂的小行星在星光之下显露出身影但旋即又化作一片飞灰。 石慧翻开面前法书指尖在空白书页上飞快勾画着同时轻叱一声: “月寒日暖欲煎人寿!”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仿佛质问又像是嘲笑的咒语声清晰回荡在海妖王的耳畔漫天星光在质问声中忽明忽暗剧烈闪烁起来笼罩着女巫的周天星斗大阵顿时出现了一片又一片的晦暗仿佛一张渔网破了一个又一个大洞。 落到女巫头顶的星光顿时变得稀稀拉拉被轻易挡了下来。 紧接着女巫周身耀起五色毫光裹着她化作一团拔地而起顷刻间便冲出了海妖王设置的星光大阵之中。 被动挨打并不是石慧的战斗风格。 但想要把这条大蛇吊起来打并不容易。最起码不能跟着它的战斗节奏。必须把它从已经设定好的法阵间赶走。 在脱离星光大阵的同一时间女巫便再次翻动法书在空白书页上写了一个大大‘遯dun’字一行行细小的漆黑符文如同蚂蚁搬从那个遯字上爬下爬出书页爬到虚空头衔尾脚相勾缀连出一行行咒文: “物不可以久居其所!” “伤于外者必反于家!” “物不可以终壮!” “八首相交道穷必乖!” 伴随着一道道咒语坐镇漫天星光中的海妖王被迫离开身下大阵庞大的身影也仿佛泄气的皮球般骤然缩小了几圈同时它剩余的八颗脑袋疯了般互相撕扯起来反映在外就是虚空中那十六颗‘恒星’忽然脱离原本轨道互相冲撞着溅起一片片如同日珥般灿烂的光辉。 却不知是海妖王之血还是它逸散的魔力。 似乎只是一瞬间攻守之势便做了交换第一大学的副校长重新找回了主场优势压制了海妖王。 当然石慧并不指望区区数道咒语能将对手击垮。就像之前海妖王为她开辟的迷宫领域刚刚那些咒语也只能稍稍削弱几分对方的嚣张气焰。 但又一次海妖王做出了令女巫无法理解的举动。 啪!啪! 接连两声脆响虚空中又有两颗‘恒星’骤然炸裂诡异的魔力从四面八方蔓延而至泯灭了盘旋在星空大阵上方流淌的魔力。 女巫感到周身五色毫光出现了轻微晃动她微微蹙眉试着抬起胳膊重新翻动法书。但整个人仿佛陷入凝胶中一般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缓慢而又艰难。 这是时光之力! 相柳又献祭了自己一个脑袋? 只是约个架而已至于吗? 它活腻歪了? 一个又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如果说第一次献祭头颅是为了打破女巫的主场优势那么在星光大阵建立后相柳已经建立了部分主场摆脱了最大的危险。 刚刚那几道咒语充其量只会让它如丧家之犬般丢个面子并不会真正威胁它的生命所以它献祭第二个脑袋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截取一小段时空长河的‘水’泼在自己身上? 不不会这么简单。 女巫一边艰难在时空波动中挪动胳膊、手腕、手指一边飞快思索着。便在这时整座小宇宙如同沸腾的锅一般剧烈晃动起来一道黑影闪过石慧脸上挂着一丝惊愕随即整个人连同水晶般剔透的时光之力一同砰然破碎。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百零二章 传奇们(三) 呼! 一朵巨大的、燃烧着的桃花在晦暗的星光中绽放取代了女巫破碎的身影。 旋即花瓣片片飘落砰然有声花瓣周围漾起一重重晶莹剔透的波纹那是时空之力破碎后的涟漪。 投影在小宇宙中的星光大亮。 十四颗恒星明暗不定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色彩。 “你果然很不好杀。” 一个嘶哑、难听、却又带着几分猖狂的油滑声音在那十四颗恒星后回荡:“我丢了两个脑袋才换了一朵花……还有一本书?这也太不划算了。” 说话间一道漆黑的细长影子一卷一收将石慧留在原地的法书卷入漫天星光的深处赫然是一条鳞甲分明、长不知几许的蛇尾。 “……没了法书你还能使用多少魔法!” 几乎与此同时另有一条细长蛇尾从星光深处蹿了出来竭力抽向宇宙深处。所过之处虚空为之晃动漾起一圈一圈无色涟漪。 星光之外。 小宇宙最黑暗之处。 一点寒芒乍现骤然亮起无边光辉。 光辉勾勒出一位女巫窈窕的身影自小至大前一刻还是一位黄发垂髫的小女孩下一秒就变成了一位风情万种的成熟女性几次三番光辉凝固第一大学副校长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海妖王的视线中。 只不过与第一次冲破迷宫领域相比这一次她身后宽大的斗篷破损不少怀里抱着的法书也没能带出来与那朵巨大的桃花一起失陷在相柳用头颅献祭的诅咒中。 就在光影迅速固定女巫重新显露身形的刹那细长的蛇尾从天而降重重砸向女巫头顶大有一口气将其砸成肉泥的打算。 女巫微微蹙眉偏了偏头那根细长的蛇尾便落在了她的肩上将她身子砸的向下歪斜了许多。 但也仅此而已。 五色毫光在蛇尾下绽放仿佛五色的绳索将蛇尾牢牢束缚在肩头任凭尾尖胡乱扭动鳞甲张开露出如利刃般的边缘也无法挣脱。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第一大学副校长冰冷的声音在五色毫光中响起她站在虚空之中身子还有些摇晃低着的头缓缓抬起瞳孔中如瀑布般滑过无数符号、魔文以及咒式。 她的语气极淡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被抢走的法书以及肩上那条蛇尾但任谁听了她的声音都感觉像是被赤身裸体丢在冰天雪地间一般心底油然而起一股颤栗: “……我使用法书只是因为我是第一大学的老师为了给那些孩子做个表率。至于我还能使用多少魔法……” 女巫抬起眼皮看向那十四颗遥远而又耀眼的‘恒星’嘴角微微一勾:“你亲自感受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她伸出素净的手一把攥住肩头那条细长的蛇尾蛇身上炸起的鳞片在那白嫩的手指间驯顺的低伏下去有几片想维持风骨的只坚持了一瞬间便在咔嚓咔嚓的声音中碎裂成末。 随着周身气势不断昂扬笼罩着女巫的五色毫光陡然一涨化作五道光华赤青黄白黑如一道彩练顺着她攥着的那条蛇尾遽然向漫天星光中蔓延而去。 五色光华下海妖王庞大的真身被一层层映照出来。 九首八尾非龙非蛇却长有蛇身、龙爪盘踞虚空中宛如一座巨大的宝塔。蛇身无数鳞片张开露出下面一颗颗大小不一的眼珠每一颗眼珠都接引着真实世界的一道星光此刻倒影在这座小宇宙里的漫天星光就是海妖王身上无数眼珠中散发的光芒。 而其中最醒目也是最耀眼的自然当属它九个头颅上那十八颗巨大的眼珠——当然因为献祭了两个头颅的缘故此刻显露在外的只有七个脑袋以及十四颗眼珠另有两个脑袋蜷缩进盘踞的身子里看不分明。 察觉到顺着蛇尾蔓延而上的五色光华海妖王七个脑袋骤然支起张开大口吐露真言每个脑袋念出一个字: “烛!龙!衔!耀!九!重!门!” 七个字似乎连成了一句咒语但因为七个脑袋同时吟出相互混杂又糅合成另外一个音隐约近似‘震’。 震音为龙、为马、为象上出于雷不亏不崩;下结玄黄载生载育。震音出口化作九重城门以蛇身为路城门为关龙形、马面、象妖为将将那五色光华牢牢阻在身前。 女巫冷笑几声攥着蛇尾的手臂向上一扬仿佛擎起一支长枪漫声吟道: “五色令人目盲。” “五音令人耳聋。” “五味令人口爽。” “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咒语祭出海妖王剩余的十四颗眼珠上倏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灰白一股疯狂气息随之蔓延开来干扰了它的意志动摇着九重门关的根基。 狭路相逢勇者胜城门松动叩关而来的五色光华便如决堤洪水一般冲刷而上一气连破三重门淹死龙形马面象妖无数所过之处蛇身血肉为之削尽只余枯骨败鳞 海妖王仰头嘶吼七首昂扬又有八九根龙爪自腹下探出遮天蔽日抓向那身处五色光华尽头的女巫。 女巫美目中异彩连连檀口微张: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五色光华一合化为无色浩浩汤汤分出七八根细枝向上一刷、一卷、一收。便听虚空中传来海妖王痛苦的嘶吼刚刚从腹下探出的龙爪已然纷纷断裂碧血漫天魔力汹涌只有两三根离腹不远的龙爪见机不妙缩的快才逃过一劫。 在交手中接连占据上风并未令第一大学的副校长感到欣慰。 她的眉头反而皱的愈发紧了些。 自从进入这座小宇宙后相柳一举一动看上去似乎合理却又与她预想的有差别。比如刚刚几个回合那条大蛇明明有更稳妥的应对手段却非常坚定的选择硬碰硬以肉身迎接自己的咒语。 就像决斗场上一方放弃刀枪剑戟而是用脑袋、脖子以及牙齿去试探对手刀刃锋利与否。 妖魔虽狂却不谵妄。 进入传奇之后石慧从未见过如此愚蠢的打法。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百零三章 传奇们(四) 虽然一招一式间削落相柳无尽血肉的感觉令人异常充实。 但秉承着敌人想要就坚决不能给的原则在数个回合之后石慧立刻放弃使用大规模杀伤性咒语而是有针对性的利用束缚、迷幻类魔法开始与海妖王周旋。 无色光华复分重新化为五色赤青黄白黑张开好似人之五指如星河旋臂般向外卷去扯落漫天星光而女巫则隐匿于这旋臂与星光之间虚实以对。 这种周旋令那七首大蛇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它收起拦在身前的九重门彻底舒展开身子肆无忌惮在这座已经寂灭的小宇宙间发狂。 一颗颗早已寂灭的小行星被蛇尾抽碎一片片平静的宇宙时空在嘶吼中漾起丝丝涟漪十四颗‘恒星’绽放无边血色仿佛超新星爆发四处追索着女巫寻求决战。 如此一来女巫反而愈发肯定海妖王在谋划着什么愈加不肯与它硬碰硬对决更不肯随意坏它身子便是那条大蛇卖出无数破绽将脖子伸到女巫手底下她也只是手腕轻转卷起五色光华假装没有看见那些破绽。 几次三番后海妖王终于意识到对手的‘手下留情’。 “你真的是石慧那个小娘皮?” 十四颗硕大的眼珠子在虚空中胡乱眨着四处寻觅着女巫的身影声音里充满了恶意:“你不是嫉恶如仇、对妖魔一律杀无赦吗?怎么今天跟动手一直软绵绵的……是看见本王又粗又大又长所以浑身发软吗?” 听到这番充满挑衅的粗鄙之言女巫银牙暗咬捏了捏手心咔嚓远处一颗沉寂在轨道上的小行星受到无妄之灾碎成了七八十块。 相柳敏锐察觉到那颗异常的小行星两颗‘恒星’呼吸间便跨越遥远的距离骤然降临在那颗小行星附近寻觅无果后旋即炸裂。 啪!啪! “修短随化终期于尽!” 嘶哑的咒语声伴随着那双炸裂的眼珠在死寂的小宇宙中回荡着海妖王追索着女巫残留的那缕气息果断又献祭了一个脑袋以石慧的真名与气息为引施以血咒——这是以生命为代价诅咒敌人的魔法也是海妖王最赖以成名的手段。 与其他传奇们相比海妖王的九个脑袋代表了它的九条性命所以在战斗时它可以肆无忌惮使用这种赖皮手段以自己的脑袋为代价重伤与之敌对的传奇巫师。 在听到那道咒语的同时血咒之力便如跗骨之蛆缠了上来石慧顿时感到一身修为如烈阳下的积雪在飞快消融着浑身魔力不受控制的溃散入不同维度中。而在她衍化的世界中更是漫天红霞、大地翻转、江河倒流、山陵崩摧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她立刻醒悟这是相柳在逼迫她做出最终的选择。 是继续绥靖还是竭力反抗。 想要打断这道诅咒继续蔓延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击败海妖王让它失去对诅咒的控制。 但竭力反抗很可能进入海妖王的彀中。两位顶尖传奇全力以赴的战斗容不得一丝马虎稍有不慎便是生死之分。石慧毫不怀疑相柳会在对决中再丢几个脑袋——或许这也是它正期待的。 而继续绥靖下去任凭那道诅咒继续蔓延女巫有理由相信当自己魔力与修为跌到某条警戒线之下的时候海妖王会退而求其次选择击杀自己。 对于相柳而言这是一场双赢的战斗或者它达成自己的目标或者它猎杀一位联盟的传奇巫师绝不吃亏。 但对石慧而言选择不仅两难而且近乎全输。 死国可以但死与无知很难。 在不知道海妖王具体打什么主意的情况下让一位传奇巫师选择从容赴死完全不可能。几番思量后女巫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星光之外漆黑与死寂之间骤然绽放出千万道五色光华犹如一朵巨大的盛开的莲花。女巫的身影于莲花光影中勾勒而出手握一只毛笔在虚空中飞快写下一道咒语: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那朵光莲如同一道坚固的堤坝暂时延缓了血咒爆发的速度;而那道反诅咒的魔力犹如撞上堤坝的潮水倒卷着咆哮着顺着血咒袭来的方向径直扑向等候已久的海妖王。 “来得好!哈哈哈哈!!” “你果然还是怕死!” 相柳盘踞星光之中肆无忌惮的大笑着尽心竭力迎接女巫全力以赴的反击:“烛龙!衔!耀!九!重!门!” 因为又少了一个脑袋这道守御魔法较之前威势稍减而且中央那颗头颅不得不浪费更多魔力同时吟唱出两个字。 轰! 九座高大巍峨的巨门再次从虚空中浮现鳞次栉比以蛇身为路一重接着一重阻挡袭来的咒力。 但任凭腾蛇乘雾终究会化作一抔黄土。 相柳巨大的身躯、九重高耸的大门、明灭不定的星空在诅咒声中一层层朽坏。厘定星空的那十二颗巨大‘恒星’也一颗接着一颗熄灭。 星光缓缓消散。 黑暗与死寂重新回归这座小宇宙。 只有那朵巨大的莲花仍旧停留在宇宙尽头与未尽星光对峙着。 海妖王的狂笑在持续很久之后戛然而止。 它并未死去。 因为那股庞大的诅咒之力在摧毁它最后一颗头颅时突然收力消散一空只留下一颗巨大‘恒星’孤零零停留在一片虚无与黑暗之中面对远处那朵绽放的五色莲花。 “运气不错。” 莲花中传来石慧平静的声音:“你死不了我也死不了……这一次我们又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虚空中那颗恒星微闪然后提起周身无尽光华化作一道流光直投向那朵巨大的五色莲花大有同归于尽的气势。 但任凭它用尽各种手段二者之间的距离却丝毫不见缩短。 “丢了八个半脑袋你才想起同归于尽?”莲花中不断传来女巫嘲讽的声音:“可见脑袋多并不能让人更聪明。”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百零四章 传奇们(五) 石慧需要不断压制血咒侵蚀同时避免相柳寻她同归于尽。 海妖王则因为失去八个半脑袋变得前所未有的虚弱——远处的女巫它追不上、打不着仅存的一颗眼珠既无法加重血咒威力又达不到咒语反噬的条件。 这种无力感简直令海妖王发狂但它反而变得愈发冷静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海妖王的声音依旧嘶哑但却没了最初的疯狂变得平静而阴冷:“能够恰到好处的在最后时刻停手……即便顶尖传奇也做不到。” 一边询问它仍旧没有放弃追逐远处那朵五色莲花硕大的火球划过漆黑的宇宙两侧虚空被激起道道涟漪。 莲花中传来女巫的笑声。 海妖王似乎能够看到她那兴高采烈的模样。 “就像此刻你追不上我一样。” 端坐莲花之中石慧表现出十分的耐心解释道:“这座小宇宙是我选择的战场这里是巫师的主场……主场嘛自然是有主场优势的……如果我愿意这场追逐可以持续到天荒地老。” “之前那道咒语我并没有留手。那道咒语的咒力并未消失。它只不过被送出去了而已。至于去了哪里……我猜应该是星空深处。毕竟它是追着星光去的。” “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现在轮到我提问了。” 虚空中五色莲花微微摇晃似乎在冲身后追来的那颗巨大恒星招手女巫态度诚恳的问道:“既然你杀不死我又没办法让我杀你……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次到底打算做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 女巫口中的‘帮忙’自然不是真正帮助海妖王。 她只是看到那条大蛇费尽心思求‘死’略有不舍。倘若影响不大她真的不介意帮上一把。 毕竟她正在与若愚竞争第一大学校长的位置如果这次黑狱之战中她能够杀死一头传奇妖魔那么下一任校长妥妥就是她了。 想想就令人垂涎。 远处那颗恒星的表面明暗不定宛如眸光轻闪。 海妖王在认真思索女巫的提议。 确实最初的诸般谋划不仅没有达成反而将它削弱到极致。倘若今天它以这种极度虚弱的状态离开黑狱恐怕还没回到马里亚纳海沟就会被那四头野心勃勃的下属反噬成为它们进阶的资粮。 举目四望前路一片漆黑就像这座寂灭的小宇宙看不到一线生机。 或许对女巫和盘托出还有一丝成功机会。 就在它纠结之际忽然感受到什么倏然停下了身形恒星敛去一身光华彻底化作一颗巨大的眼珠露出血色眸子以及一根漆黑、细长的瞳孔。 瞳孔微转似乎透过无尽虚空看向其他世界。 五色莲花中正在全力抵御血咒的石慧立刻注意到远处的异动微微一愣掐指一算顿时在心底叫声糟糕。 因为压制血咒同时需要躲避相柳追逐的缘故她对整座小宇宙的控制力降到了最低以至于小宇宙之外黑狱战场上爆发的禁咒气息通过那个宛如黑洞般的球状门户传了进来。 这给了海妖王全新的选择。 却见远处那颗巨大的眼珠向她眨了眨。 虚空中传来海妖王一个阴冷嘶哑的念头:“如果不是外面的孩子们闹这么大或许真的需要你帮忙。” “既然主人现在不方便那么作为客人我也不好继续打扰……下次见面希望你还有今天这份好意。” 话音未落那颗巨大眼球已然收敛缩成栲栳大小晶圆星华映光生辉兜头往上一冲速度极快犹如一道细长闪电在虚空中撞出一点黑洞激起圈圈涟波眼球径直没入黑洞之中消失不见。 石慧急叱一声身下五色莲花飞转卷起千万道赤、青、黄、白、黑色的光华如舞女扬起的水袖向四面八方散去试图堵住海妖王离开这座世界的出口。 但终究晚了一线。 五色光华堵住了那点黑洞却没有挡住那颗眼球只卷住海妖王身后的一段尾巴。女巫驱着五色莲花飘落在黑洞前看着面前那段白骨森森、残留丝丝血肉兀自扭动着的尾巴面无表情只是扬起手一巴掌拍了下去。 相柳残躯顿时烟消云散。 女巫没有停顿五色莲花一转已然裹了她化作一道流光再次撞开那点黑洞缀着海妖王的踪迹追了过去。 身后星光点点是五色光华在虚空消散的影子。 余波漾尽维线归复虚空抚平大巫师们交手残留的痕迹这座早已归墟的小宇宙重新陷入漆黑与死寂之中只有不同维线颤抖中交织出的噪音还在向虚空诉说着之前那场激烈而又默默无闻的大战。 …… …… 当石慧与相柳大战之际。 内堡城头。 一条狼首蛇身的银色生物正盘成塔状堆在墙角无人处酣然入睡。蛇身之中并无脏腑而是一条弯弯曲曲的长河不见首尾。水中无鱼两岸无绿只有嶙峋怪石层峦叠嶂略无阙处。 这里同样是一处小世界。 第一大学副校长若愚老人与黑暗议会议长六指两位大巫师的战斗场地就在这座小世界之中。 与石慧意外频发的对决相比。 若愚副校长面对的战斗就非常符合占卜团的预计了。 黑暗议会的议长并没有像海妖王那样发疯也不打算为了议会的未来而与第一大学的资深副校长决一死战。 所以简单沟通后两人决定手谈来分出高低。 六指赢了可以带着他的人安全离开;若愚赢了虽然六指仍旧能带着黑暗议会的议员们离开但他们研究的禁咒就必须留在学校了而且他们还需要签一份新的契约。 条款相当宽松了黑暗议会的议长自无不可。 长河中小舟里。 船头甲板两位老巫师披着斗篷相对而坐中间放着一张棋盘、两盒棋子还有一壶冒着腾腾热气的浓茶。 只听船舷外碧波荡漾水花泠泠看面前棋盘上黑白纵横落子无声。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百零五章 传奇们(六) 虽然身在船内却不影响两位传奇大巫师的视线祂们仍旧可以透过银色长蛇狭长的鳞甲看到蛇身外黑狱中激烈的战况。 只不过盘前对弈最讲究心平气和不扰于外物。 所以两位传奇巫师都目不斜视。 当小女巫从城墙上跳下去时六指堵死了盘上的一个气眼若愚老人面不改色掂起一粒白子顺手填在了其他位置。 当黑暗议会诸位议员登场、亚特拉斯学院院长的天堂山落下、大海妖漩涡与大巫妖布里盖特合体召出特比龙两位老巫师依旧默默无语只是多喝了几口茶水。 甚至当特比龙施展天赋魔法一而再、再而三重置时间也只是让两位传奇巫师多看了它一眼点评了两句诸如‘有点意思’‘难能可贵’之类的话。 只有当郑清推倒那根细长的红色天柱天柱倾塌压垮黑狱内堡城墙时若愚副校长才稍稍抬起眼皮指挥着银色长蛇爬远了一点避开了坍塌的墙段。 直到内堡深处那株古老的玄黄木为求自保将这次结出的果子打包一股脑丢出城外时黑暗议会的议长大人终于歪着头稍稍偏了点注意力。 “这就是第一大学的应对办法吗?” 他歪着头黑色巫师尖顶帽上的褶子们相互挤压着构成一幅恶劣的笑脸似乎在嘲笑古堡内那株老树的胆小:“把果子丢出?二桃杀三士?亦或者连你们也没有办法控制那株老树的行为?” 若愚老人默默注视着面前的棋盘许久才举起旁边的茶杯慢吞吞喝了一口。 “‘控制’虽然是一个中性词但在很多时候代表着一种很糟糕的态度。”他说话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很清晰在宽阔的水面回荡不休: “第一大学不是星空、不是枯黄之地、也不是黑暗议会所以我们不需要‘控制’自己的朋友。” “朋友……真是一种可笑的虚伪。” 六指冷笑连连手底却未停顿落下了一枚黑子。棋盘上黑子快要连成一圈屠掉若愚先生的一条大龙了。 恰在此时黑狱战场上一只黑猫从浅坑中跃出扑向黑暗议会的德鲁伊大祭师。银蛇世界小舟上棋盘前两位传奇巫师同时住了手齐齐抬头看向世界之外。 战场上。 一抹深沉的光芒乍现似乎在刹那间夺去了整座世界的色彩漫天奇光异彩犹如圣灵呈威、宛如星河诞生、有千百颗太阳竞辉。 刺眼的光芒让两位传奇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一时失语。 只不过失语之际若愚先生看向黑猫爆炸的身影时脸上只是多了几分惊讶;而黑暗议会的议长大人则惊怒交加险些掀翻面前的棋盘。 “这跟我们达成的协议不一样!” 六指抬起头尖顶巫师帽上的褶皱们堆叠在一起仿佛紧皱的眉头他枯黄的面皮绷紧眼袋下双眼中的血丝骤然多了许多: “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 黑暗议会成立时间不长不像妖魔或者第一大学有丰厚的人才储备。每一位大巫师在黑暗议会都是独当一面的存在更何况那位德鲁伊大祭师是顶尖大巫师即便在整座黑狱战场也是属于强者。 这份损失完全在议会预料之外。 啪。 一枚白子出现在黑棋中央似乎走在死路却意外盘活了那条白色大龙反倒包围了黑子的一角。 若愚老人伸出枯瘦的手指一颗一颗掂起那些被吃掉的黑子儿丢在一旁。直到吃干抹净他才抬起头瞥了对面那目带雷霆之色的传奇巫师一眼。 “解释?” 第一大学的副校长终于没了之前那副好好先生的模样露出几分巫师世界霸主的气势:“这份解释学校给得起你们接的住吗?” 六指气息为之一窒。 仿佛直到此刻他才想起面前这位老人的身份。 若愚老人收回目光示意对手落子同时轻声提醒道:“既然进了战场就该各安天命。不要总说些有的没的蠢话平白让人笑话。” 黑暗议会的议长很清楚这些但他又必须说点什么所以最终他选择以黑猫作为突破口:“那只猫使用了不属于这片战场的力量……这不符合联盟的规定。” ‘有关部门’除了受第一大学管辖之外也受巫师联盟的限制这一点达到一定阶位的巫师都知道。 而黑猫身上那股来自‘有关部门’的气息如此浓郁以至于隔了一重世界也被两位老巫师嗅的清清楚楚。 理论上未经大巫师会议审批有关部门的任何公开行动都是违法的。 这就是弱小的悲哀。 强者只需做事自有自带干粮的大师们为他们的行为作出各种解释。弱者没有话语权想要一个公平都需要在对方的话语体系中努力挣扎而对方往往只会回个‘但允与不允’已经显得很有‘礼貌’了。 因为涉及有关部门若愚老人难得放下棋子多说了两句。 “当你带着你们的‘禁咒’进入黑狱世界时那只猫就有了自由行动的权力。”他看着对面的老巫师语气平静: “你总不能指望有关部门对其他试图染指禁咒的行为视而不见。” 啪。 黑子落下溅起几朵火花。 啪。 白子接上缀成一条蜿蜒的大龙。 黑白交替间银蛇世界之外战场形势一变再变。皎洁的明月升起洒落无边光辉压制住蠢蠢欲动的特比龙;苍老的鼠仙人散去一身血肉化作白骨舍利给了女儿一线生机。 玄黄木的果子勾住了每一位顶尖大巫师的目光有多臂的巨人抓住后一把塞进嘴里有胆小的蜘蛛像碰到通红的烙铁一碰即丢将果子重新丢回战场深处。 利维坦张开大嘴一口扯下小半片世界。 巨零三释放真身抬起手臂似乎一把就能拽下天空那轮月亮。 然后是巫师。 驻守外堡隶属第一大学的九位巫师忽然散开化作九道流光径直投向世界边缘天地间开始回荡起‘天地玄黄’的声音。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百零六章 泰一 银蛇世界。 长河中。 小舟。 棋盘前。 两位老人相对而弈。 黑白两色几乎已经占满纵横交错的节点白色优势很大黑棋几度兵行险着试图翻盘却最终在稳扎稳打的白棋面前无能为力。 “为什么选择黑狱?” 眼看对手已然无路可走若愚老人终于问出了他最初就生出的困惑:“” “什么是黑狱?” 黑暗议会的议长垂着眼皮思索着下一颗棋子落下的位置似乎并不打算投子认输反问一句后继而不等对方回答便自顾自说道: “一座花费大力气打造的、广袤的、古老的不像监狱的监狱迎来了一群费尽心思扮演着邪恶巫师却并非邪恶巫师的巫师。” “你问我们为什么选择黑狱?为什么会在这里……或许只有天知道。” 他歪着头似乎在思考最后几步怎么走又像是在倾听银蛇世界之外那回荡在黑狱战场上的‘天地玄黄’之声。 “投子吧”若愚老人看着对面老巫师迟疑的表情劝了一句:“这不是你的错……学校与联盟那边我会想办法斡旋的。” 黑暗议会的议长定定神看向第一大学的副校长嗤笑一声。 “就算我投子又有什么用呢?”他表情古怪似乎在笑又像是在发怒:“我跟你呆在这条见鬼的河里就算我投子又有什么用呢?” 说话间。 银蛇世界之外。 黑狱战场中形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在漫天玄黄落下与黄钟大吕之音的压力下黑暗议会的诸位议员们终于放弃了最后一点妄念决定提前释放他们的禁咒以打破巫师们的天地大阵。 巨零三额前白骨舍利绽起万千道光芒。 它抬手扶了扶自己的颅骨端正了精气神然后迈步向前规规矩矩走了七步。 第一步一柄长剑出现在它的腰间玉镶的剑柄光线为丝缀的剑穗;第二步半圆的玉佩挂在了它的腰带上佩玉鸣鸾清音回荡;第三步它的脚下出现了一片片香气四溢的蒲草;第四步它周围的虚空沉浮起一朵朵赤玉般美丽的花朵;第五步天地间响起雷音仿佛有力士擂起钟鼓旋即管簧大作、琴瑟交鸣似有无数圣灵环绕着它高颂赞歌;第六步它穿上了青云与白虹编织的华服戴上了以星辰为旒、山河为冠的冕旒;第七步它已经走到了天地之间。 每走一步血肉都在它周身如玉的骨骼上蔓延、复苏着;每走一步它的体型都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涨大着。 及至七步走完巨零三已然恢复了血肉之躯虽面容在冕旒下仍旧模糊但那与生俱来的威严与高贵气息已经远远超过之前那轮明月令战场所有人都无法直视。 祂顶着漫天玄黄似乎站在了这个世界的中心。 祂的周围无数圣灵高唱着赞歌与玄黄大阵中的黄钟大吕之音相撞二者齐齐泯灭大音希声一时间天地间竟显得格外清净。 又有堂皇之气上冲抵住漫天玄黄。 玄黄之气在那冠冕之上翻滚不休不得落下。 天地间沉默片刻未几有质问自天边传来轰隆隆有如雷音九道不同的声音混合成一句斥责: “玄下何人!” 玄者赤黑、模糊以天地之幽远申天地之深奥是为天。 玄者挂也命悬一线危不可言。 立于天下危不可言。 那巨大身影一手扶剑一手扶着腰间宽大犹如星河般的腰带昂首向天声音平静而悠远: “吾名泰一。” 九道声音再次质问:“何谓之‘泰’?” 曰:“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是为‘泰’。” “何谓之‘一’?” 曰:“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心向一(1)。” 停了停天地间沉寂片刻玄黄之气翻滚愈发激烈许多巫师似乎都听到了世界不堪重负的呻吟。 九道声音复起:“泰一可知天?” 答:“吾为天。” 至此交涉破裂天地之间再无余音只有不断翻滚的玄黄之气顺着因果与时间维线从头到尾梳理着整座黑狱世界消弭着所有入侵者的痕迹。 利维坦撕扯下的那一小片世界冲破它的肚皮重新回归黑狱仿佛一块缺失后补足的拼图严丝合缝。 地狱方程式上一道道岩浆刻画的阵图被一一填平大地在合拢岩浆在消退立于方程式上的索伦之眼们哀嚎着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于天地间。 席兹化身的血色太阳落下再也无法升起天地间只能有一轮太阳一轮月亮日升月落星空不出夜幕这些规则被一一厘定。 弱小的囚徒们发现自己身影在金色的阳光下不断变淡似乎快要化为虚影;强大的妖魔们也发现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更加困难周身魔力在不断逸散、灵魂与精神正趋于混沌。 甚至大海妖与大巫妖们也发现自己的真身在这座世界出现了动摇似乎下一刻就会因为规则变动而崩溃。 整个战场或者说整座黑狱世界或许只有‘泰一’所在位置以及祂身影笼罩范围内没有受到天地玄黄大阵的重塑。 泰一击剑而清歌应和着漫天圣灵的高歌阻止玄黄重塑世界: “吉日兮辰良!” “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 “璆qiu锵qiang鸣兮琳琅!” …… “灵偃蹇jian兮姣服!” “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 “君欣欣兮乐康!” 同样是阐释天地至理同样符合天地大道脱胎于禁咒‘龙汉劫’的天地玄黄大阵与黑暗议会自研的禁咒‘泰一’犹如针尖与麦芒对峙于这个被封锁的密不透风的黑狱世界。仿佛磨盘的上下两片磨石咯吱咯吱着研磨着整座世界。 理论上作为‘准禁咒’的天地玄黄大阵是无法抵抗作为‘禁咒’的泰一。但或许黑暗议会的禁咒在底层规则有缺憾或许禁咒并未完整吟诵或许鼠仙人并不想完全献祭它存身的巨零三。 总之两道强大的咒语并未出现某一方压倒性的胜利。 而是在不同维度、不同空间上开始争夺每一道规则的定义权、争夺每一根维线的所有权争夺每一缕空气、每一滴岩浆、每一粒砂石。 就在这个时候。 一颗眼球冲进了这台磨盘。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百零七章 纷至沓来 银蛇世界。 长河中。 小舟。 棋盘前。 在巨零三额前白骨舍利绽起万千道光芒之后第一大学的副校长与黑暗议会的议长已经不再交谈也没有继续下棋——虽然他们还在盯着棋盘但很显然两位老人都开始有些心不在焉虽未抬头却竖着耳朵捕捉来自黑狱战场上的每一丝声音。 从玄黄之音的质问到那声平静有力的‘泰一’。 从世界在重置过程中的呻吟到战场上妖魔与囚徒们惊慌的嘶吼。 从黄钟大吕齐鸣到五音纷兮繁会。 两位老人面上或惊或喜或沉吟或不动声色不一而足。 蓦然。 一道气机突兀出现。 两位传奇巫师失去了最初的镇定齐齐抬头再次看向银蛇世界之外。因为动作稍显激烈棋盘上几粒棋子被袍风拂到甲板上。但很显然此刻没人在意这点小动静。 传奇目光所至。 黑狱世界。 内堡战场前。 锲形飞地中央冰山号残骸的正上方原本悬着一颗漆黑的球体是石慧副校长‘拽走’海妖王的入口。这颗球体直径米许球体表面翻滚着许多细小的漩涡阳光落下时隐约可以看到一丝两丝电弧飞掠而过。 在咒语横飞、魔力四射的战场上这颗漆黑而又安静的球体原本是那么不起眼。 直到‘泰一’站在明月之下直面漫天玄黄战场四周响彻‘元元遂初芒芒太始’之音时。 一个栲栳大小的眼珠蓦然冲出那颗漆黑球体拽着身后一截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的残躯带着一串猖狂的笑声一头撞向天地玄黄大阵与泰一气机纠缠的中心。 笑声中传来海妖王轰隆隆的咆哮: “天地交泰而万物生!” “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 “此乃天助也!” 天地是为玄黄。 ‘玄黄’与‘泰一’气机纠缠是为天地交泰。天地交泰而变化相见刚柔相摩八卦相荡万物相生。 生者起也。 此‘生’取希望不断生生不息绵绵不绝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意。 紧随这颗眼球之后一朵五色莲花也冲出那颗漆黑球体出现在战场上五色光辉照耀须臾间便动摇了‘泰一’与‘玄黄’对黑狱战场的统治权。 接连两道隶属顶尖传奇巫师的气息肆无忌惮闯入战场释放开来令明月晦暗玄黄倒卷骷髅颤栗战场上大大小小的巫师与妖魔齐齐失声。 而这一切都没能阻止那颗眼球冲进‘玄黄’与‘泰一’气机纠缠的最中心。 银蛇世界。 小舟内。 两位老巫师目睹着着一切默然无语。 良久。 若愚老人才喃喃着轻声道: “巫妖召唤出地底的亡灵恶魔刨开了石头下的岩浆呐喊与哀嚎长响太阳与月亮共明你以为这是战场其实只是大人物们的棋盘。” “当你回过神棋盘边的大人物已经变得更大开始热切的回忆起自己之前丢掉的九个脑袋——它能丢九次还继续活下去而你丢一次就真的死了。” 却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 …… …… 时间倒退至‘玄黄’与‘泰一’气机纠缠之前黄钟大吕仍旧在战场回荡不休之时。 天空尽头玄黄之气落下遮蔽了两轮太阳以及那轮明月的色彩玄黄之后又有漫天繁星闪烁组成一座座星宿仿佛构筑起一座座精巧的牢笼。 占卜团释放了青鸟群传递讯息。 整座战场上——从前堡展开二阶战阵的猎队、到城墙上梳理阵法的巫师、再到锲形飞地上与大海妖们对峙的几位院长——守御黑狱古堡的巫师们开始与妖魔们脱离接触有序撤退着收敛起战线。 三首八臂的巨猿也在其列。 郑清抱着巨猿的一根手指仿佛抱着一根巨大的柱子。 此刻他的脑子有些乱糟糟的。 一会儿想起自己之前推倒的那根细长的红色天柱一会儿看到了头顶漫天落下的玄黄之气一会儿又回忆起先生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九有学院联合星空学院超越阿尔法的桎梏通过强化法书以及与符文结合的方式研究出了第三代禁咒……也是第一大学的第四道禁咒是为‘龙汉劫’……龙汉劫已经简化到九位大巫师联合施展的地步了。” 九位大巫师。 驻守外堡的大巫师数量恰好就是九位而祂们刚刚毫不掩饰的远离了战场发动了着洒下漫天玄黄的强大魔法。 这是学校的禁咒吗? 为什么自己没有感到一点异样?其他人呢?这道禁咒会像自己的符弹或者那根血红色柱子似的无差别毁灭战场上所有生命吗? 识海中那粒凝实的种子似乎察觉到四周空气中弥散的气息欢欣雀跃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出嫩芽开始抽枝生长。 但此刻郑清丝毫没有关注那颗种子的心情。惶恐与不安就像头顶那无边无际的玄黄之色充斥在他的脑海中。 惊惧中三首八臂的巨猿已经将年轻巫师们送到内堡城头还未破损的城墙上。 姚教授收敛真身一众年轻巫师像掉进锅里的饺子噼里啪啦落了下去。 几位助教在半空中便稳住了身形向教授施礼后便开始匆匆协助驻守城墙的巫师们整理秩序;蒋玉腰间一枚玉佩亮起身下蓦然出现一片青云也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装着蜕变中小女巫的淡灰色结界像一片羽毛缓缓飘落城头立刻有一队精悍猎手围了过去守护在其周围。 只有宥罪猎队几位年轻猎手既无大佬关照又无豪富在身还没掌握足够精妙的魔法在教授收起真身后一时手足无措结结实实掉在了城墙上。 所幸高度有限倒也没真把他们摔坏。 这一摔把其他人摔的七晕八素但却把原本脑子乱糟糟的郑清摔的清醒了几分。他终于想起这里是战场生死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有再多担忧与懊恼也不应该在战场上发呆。 回过头看向教授。 只见姚教授脸色酡红漆黑的小眼睛闪闪发亮枯黄的面皮上不断重复着慈悲、冷漠以及残暴的表情周身魔力起伏不定一股气机正如雷雨天的花朵含苞未放。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百零八章 城墙内外 姚教授的状态显然不对。 郑清不确定他是魔力反噬还是真身受到了损伤但他可以看出教授此刻的精神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状态下对于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放在心上。 有几支猎队匆匆从女墙下赶来似乎想向教授请示。但立刻星空学院院长孙起的身影便挡在了他们面前沉声道: “有什么问题向我们汇报就行了。” “姚教授需要调整气息暂时不要打扰他。” 说话间阿尔法学院的代理院长蒂尔达·斯特兰奇站在了姚教授的另一侧为其守护;甚至之前强行使用‘类献祭魔法’的亚特拉斯院长乌尔班也强撑着魔法反噬的后遗症面色惨白的坐在姚教授脚边垂着头抱着手似乎在默默祈祷。 郑清心湖深处那颗禁咒种子张开了五片叶子其中有一片就冲向姚教授所在方向一招一招的一副手舞足蹈的模样气机流淌间那片叶子不断生长着。 年轻公费生隐约猜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便在此时城墙外传来迷雾船长的咆哮如雷霆般轰隆隆震动整片天地: “你们竟然使用禁咒!” “这违反了契约!!你们想挑起巫师与妖魔之间的全面战争吗?你们想毁灭整个世界吗?!” 这声音立刻将年轻巫师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至城外。 然后便是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发展——从正堡八角楼占卜团那位诸葛先生解释‘这不是禁咒’开始到巨零三额前白骨舍利绽起万千光芒再到天地玄黄大阵主阵者们询问‘玄下何人’白骨巨人披华服、扶宝剑、昂然回答‘吾名泰一’‘吾为天’。 只用了很短时间。 这些年轻巫师们就见证了准传奇的对抗、准禁咒的对轰见证了那些令人目眩神迷的强大魔法聆听到那些令人心潮澎湃的神秘咒语——这是许多普通巫师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景象。 再然后便是那颗突兀闯入战场中央的眼球。 那颗眼球很小约莫栲栳大小直径不足一米放在偌大的黑狱战场就像一粒沙落进大海丝毫不起眼。 但那颗眼球又很大只是停在那里所有人——不论妖魔还是巫师不论注册级别还是更高阶位——都感觉那颗眼球就停在自己面前似乎触手可及。 包括郑清。 他感觉那血红的眸子狭长幽深的瞳孔正牢牢盯着自己这让他有一种头重脚轻正一头栽进深渊的强烈的失重感。 “静言思之!” 耳畔传来阿尔法那位女院长清晰的咒语仿佛一道雷霆在郑清耳边炸响又像是有人伸出手拽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前栽的溺水感中揪了回来。 男生回过神大口喘着气冷汗涔涔再也不敢看向城外那颗诡异的眼球。他的周围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包括守御城头的黑袍巫师表现并不比他更强这让他稍稍感到一丝安慰。 旁边蒋玉也及时伸出手攥住年轻巫师的袍角。 一抹清光顺着女巫的胳膊与手蔓延开来迅速笼罩了郑清全身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清光膜。那颗眼球带来的扭曲感愈发轻微几近于无。 郑清回过头女巫勉强冲他笑了笑嘴唇有些发白脸色同样很差她的另一个手中攥着一块雕琢着许多魔法生物形象的玉佩玉佩正散发着朦朦清光。 稍远一点萧笑已经撑起了他那块老旧的龟甲淡金色微光艰难的笼罩住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 城墙上守御古堡的巫师们三五成队纷纷举起手中法书书页间绽放出弱小但坚定的清光一片接着一片涂抹出一重摇摇欲坠的色彩。 “静言思之!” “静言思之!” 城外四面八方回荡着静心咒的咒语声开始只有几位顶尖大巫师的声音很快吟唱声便扩散开来每一个回过神的巫师都加入了这个行列共同抵御那颗眼球的侵蚀。甚至许多巫妖都悄悄念叨起了这道真言。 一时间静心咒的声势似乎都盖过了‘玄黄’与‘泰一’纠缠的气机唯有那颗眼球在飞驰中肆无忌惮的狂笑还在隐隐作祟。 “必须阻止它!” “那是海妖王!一位顶尖的传奇存在!我们怎么阻止它?!” “祂只剩下一颗眼球了!” “要不再等等石教授马上就出来了。” “等她出来就太迟了……谁知道那头传奇大妖想要做什么?” 几位院长在不远处小声而又激烈的争论着似乎想要出手却又顾虑重重。郑清下意识瞥向城外眼角的余光没有看到那颗眼球却捕捉到一抹五色光华正从冰山号上方那颗黑色球体上透出似乎有什么新的东西要出来。 郑清的手不由自主按在了腰间的灰布袋上。 他并不是真的想对那颗眼球或者那位海妖王出手只不过想抓住点什么守护住周围让自己感觉安全一些。 指尖先是碰到符枪冰凉的枪柄郑清迟疑了几秒继续向下探去。他想的很清楚即便还有几枚血符弹即便他的血符弹威力很大但面对那颗可怕的眼球都很难奏效。与其惊恐中胡乱开枪导致新的误伤不如最初就选择不开枪。 他可不想让那根红色天柱的故事在眼前重演。 符枪下面是法书温热的书皮。图书馆借到的那本法书上只抄录了一些普通咒语而那本特殊的定制法书随着那根细长的红色天柱倾倒已经变成一片空白也没什么用了。 法书再往下是一些符箓、符笔、空白的黄皮纸、砚台、桃木护符等零碎东西平日觉得它们各种有用此刻却觉得它们格外碍事。 混乱中指尖又碰到了一件冰凉坚硬的东西郑清愣了愣将它拿了出来。 是一块怀表。 表壳很凉银白色的镀膜微微发亮郑清的指腹可以清晰感受到表壳上凹凸不平的雕琢痕迹还有表壳里束缚着的庞大魔力。 那些魔力每一丝每一缕都透过指尖似乎在向他叫嚷着想要释放出来的自由。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百零九章 暂停键 怀表是郑清十二岁时先生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去年冬狩先生曾经转动这块怀表上的表针倒流了时间拯救了苏施君的尾巴;后来在贝塔镇北区步行街上先生的投影也曾使用这块怀表恢复了被郑清毁掉的半条街。 直到今天。 在黑狱战场上。 稍早些时候。 当郑清识海内那棵‘禁咒小树’疯狂抽条生长时为了容纳不断溢出的禁咒力量年轻公费生曾经把那些魔力导入血符弹、法书与怀表中。 随着特制的符枪被深津良子夺走血符弹的作用大大降低。即便随后蒋玉给他补充了两支备用符枪但因为枪身并未强化郑清很担心随便开枪会炸膛所以一直没敢恣意使用那些血符弹。 而导入法书里的魔力也已经在郑清‘扣动扳机’后融入那根细长的红色天柱里一起压垮了黑狱内堡的城墙与守护法阵。 眼下只有这块怀表中还充盈着巨大的、可供男生挥霍而又不虞误伤的魔法力量。 姚教授依旧站在城墙边缘默默闭着眼浑身气机涌动。 耳畔其他几位院长低声的争执仍旧激烈谁也无法说服谁但谁也没有放弃一切的勇气孤注一掷冲入两道准禁咒与一位顶尖传奇妖魔角力的中心——越是强大的魔法魔力释放越难以令人琢磨没人知道随意打破那些高位力量之间的平衡率先被毁灭的是不是黑狱战场上其他所有更加弱小的生命。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郑清打开了手中的怀表。 咔哒。 指尖按下按钮表壳轻快的弹开露出剔透的表面以及滴答跳动着的秒针。郑清脑海一片空白他甚至看不清现在是几点几分只是莽撞的抬起手试图像先生一样把指头伸进去。 直到此时他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是随手试试。 识海中那粒刚刚抽出几片嫩芽的禁咒种子似乎嗅到了同源的味道下意识跳了跳从种子里挤出一缕禁咒力量递到郑清指尖。 然后郑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指尖轻易便穿过表面透明的玻璃层落在了秒针上。 咔……咔。 秒针被按住了无法继续跳动表壳内传来齿轮卡住后咔咔的声响似乎想告诉男生时间应该是流动的不应该是停止的。 郑清没工夫搭理那些齿轮的抱怨。 他正抬着头震惊的看向四面八方措手不及。 就在秒针停止跳动的那一瞬间整个内堡城头、整座黑狱战场、甚至可能整个黑狱世界也在同一瞬间被按住了暂停—— 蒋玉脸上依旧带着那丝微笑但此刻那笑容静止后郑清才注意到她眉宇间隐藏的一丝不安与忧虑注意到她发白的嘴唇上那排细小的牙印。 女巫身后不远处萧笑举着龟甲歪着头看向另一侧似乎在听谁说话;蓝雀抱着剑半个身子隐藏在墙垛的阴影中表情淡漠;辛胖子低着头一手握着研钵、一手向钵里添加草药几株细长的叶片刚刚离开他的指尖正定在半空中叶尖朝下;张季信正握着拳盘腿坐在地上直愣愣看向姚教授所在方向两眼发光;迪伦则举着小镜子与牙刷龇着牙打理他那两根漂亮的小獠牙。 一幕幕景象、一帧帧画面纤毫毕现呈现在郑清的视线中巨量的信息仿佛决堤的潮水般顺着他的双眼涌了进来识海中刚刚萌发的禁咒种子来者不拒张开五片叶子欢欣雀跃的收敛着世界呈现出的每一点细节。 郑清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阳光与月光混杂在一起仿佛凝固的琥珀细微的尘土嵌在巨大的琥珀中一点一点密密麻麻像夜空中满天繁星。 更远一点助教团以及守御古堡的巫师们也都变成了一尊尊雕塑郑清可以清晰看到他们袍子上因为奔跑带出的褶皱可以清晰看到一位男巫大吼时喷出的唾沫星可以看到一位女巫举着的法书上刚刚绽起的光晕。 看着那光晕郑清第一次意识到光也是有形状、有长短的。 与普通巫师相比大巫师们的表现也没有更出色。 星空学院的孙起院长昂着头表情激动锃亮的脑袋在时停后变得有些黯淡;他的斜对面阿尔法代理院长蒂尔达·斯特兰奇绷着脸嘴唇抿的很紧下巴微微抬起似乎对孙院长的建议不屑一顾。 亚特拉斯的老院长乌尔班仍旧垂首坐在地上的青石板上一动不动时停前后几乎没有太大区别。 只有姚院长虽然站在原地却像早已离开了城头去了其他什么地方。他周身涌动的气机并未因时停而中断反而变得愈发有力;漆黑的小眼睛微微眯着脸上慈悲、冷漠以及残暴的三张面孔如走马灯般变幻不停。 城外迷雾船长与其他几位大妖齐齐仰头看向头顶漫天玄黄严肃的表情中带了几分狰狞;大妖魔们下方几乎已经看不到多少普通妖魔了便是有一些还在挣扎中的妖魔身影也变得极淡仿佛泼了水的墨画又像是被人在用橡皮擦擦洗。 黑暗议会的议员们簇拥在‘泰一’周围共同抵抗着天地玄黄大阵以祂们为中心翻滚着巨量青黑之气如同一块巨大的磨石。 玄黄之气凝结下沉青黑之气翻滚上涌二者气机纠缠绞碎着一切卷入其中的存在包括传奇妖魔的眼球。 此刻海妖王的眼球已经落进那座‘天地大磨’的阵眼半个眼球被碾碎但祂却没有丝毫挣扎与愤怒反而表现的格外愉悦身后白骨如蛇尾般摆动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透明的空间涟漪。 然后就在这时郑清的指尖穿过怀表上的玻璃按在了秒针上。 天地间一切都静止了。 除了海妖王已经破碎一半的眼球以及祂身后欢快摆动着的白骨尾巴——作为传奇祂已经超脱了时间的束缚。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百一十章 时间暂停之后 时间暂停后。 白骨蛇尾仍旧一无所觉的摆动了好几下但搅出的空间涟漪却像被涂抹了胶水似的凝固在祂的身后。 直到这时那颗破碎了一半的眼球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无边血色瞬间从祂愤怒的眸子中漫出化作一片红云细长的瞳孔收紧就像在红云上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 “是谁?!!” 祂怒吼一声似乎催促‘天地大磨’继续运转。 雷声在死寂的世界中炸响因为没了时间所以声音连绵不绝。但‘玄黄’与‘泰一’这些尚未完全超脱的存在并未听到海妖王的催促——或者说祂们或许听到了只不过不乐意遵从海妖王的命令没有选择与时停的概念相抗争而是顺其自然‘暂停’了下来。 就这样。 时停一秒。 也可能有三秒甚至五秒。 海妖王眸光一闪红云上那道狭长的瞳孔肆无忌惮向四面八方扫去刹那间便注意到内堡城头那个握着怀表指尖按在秒针上的年轻巫师。 祂怒吼一声仅剩的半颗眼珠用力一眨一抹半月状漆黑波纹便突兀出现在内堡城墙向着年轻巫师当头落下。 郑清看到了这一切。 但却丝毫没有躲避的能力。 怀表中原本储存的魔力须臾间便消耗一空紧接着开始缘着同源气息的牵引汲取郑清体内那些新诞生的魔力。 他的指尖仿佛被黏在了表盘上刚刚诞生的新的禁咒力量如流水顺着指尖泄入怀表中与此同时体内的禁咒种子也吸纳着世界反馈的信息流舞着叶片一节一节的嫩茎在呼吸间不断拔高。 只不过种子萌发与拔节的速度远远赶不上魔力流逝的速度。 几乎就在怀表中禁咒魔力消耗一空的同时郑清体内那颗种子积攒的魔力也在眨眼间被耗了个干净。 但发动后的怀表像一头贪婪的饕餮并未因种子里魔力的枯竭而放缓汲取反而变本加厉开始抽取更深层的力量。 刚刚拔高的嫩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欢欣舞动着的叶子像在烈日下暴晒过变得皱皱巴巴。心湖间掀起万丈狂澜灵魂在那疯狂的汲取中呻吟似乎随时都会崩溃。 郑清毫不怀疑当禁咒种子里全部魔力都被怀表吸走后下一个遭殃的肯定就是他的灵魂了。 但此时他完全没有力气思索后面的事情。魔力耗尽带来的剧烈头痛像是有人用凿子在凿郑清的脑壳一边凿着一边往里面加盐与辣椒粉还用带硬毛的刷子用力搅一搅。 一时间他甚至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全凭怀表的魔力整个人挂在怀表上才不至于软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海妖王打出的那道黑色波纹出现在郑清头顶。 而此刻郑清不要说躲避了就连吓的闭上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他半张着嘴瞪着那近在咫尺的黑色波纹感受到波纹里蕴含的强大魔力一时竟有些希望它快点落下来结束自己此刻的痛苦。 砰! 五色的烟花在他头顶绽放开来内堡城头响彻巨大的撞击声随之传来的还有一个略显耳熟却又有些陌生的女巫声音: “干得不错年轻人。” 五色光华终于冲出了那颗黑洞般的通道化作一只大手抵住了海妖王暴怒的一击同时拯救了困境中的男生:“另外……借你的怀表用一下。” 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一朵小巧的五色莲花径直没入那块怀表中。在下落过程中那朵莲花抖了抖洒落一蓬晶莹剔透的花粉落在男巫头顶。 莲花落入怀表郑清黏在表面的指尖陡然一松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般倒了下去。 他竭力睁大眼睛看着那怀表上腾起五色光辉继续维持着时停的魔咒又有一声轻叱从五色莲花中传来化作一道虹光落向远处那半颗眼球: “到此为止了!!” “五行封印!!” 或许那位女巫后面还说了什么但郑清已经听不到了。五色莲花的花粉滋养着他的灵魂以及灵魂深处的种子消弭着之前那股强烈的头痛骤然放松之后年轻巫师脑袋一歪在城头昏死了过去。 …… …… “不要想着帮它。” 银蛇世界。 长河。 小舟甲板上。 若愚老人站在黑暗议会议长身侧警告般的看了他一眼提醒道:“记住我们的协议……你们议会还有很多人。” 虽然隔着一座小世界但黑狱战场上发生的每一幕都清晰映在两位传奇巫师的眼睛里。如果说‘玄黄’与‘泰一’的交手还在他们的预测中那么紧随其后那颗突兀出现的眼球、那块暂停了整个黑狱世界时间的怀表都超出了两位老巫师的计算。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放弃下棋转而专注于黑狱战场——随时补充新的信息完善卜算模型里的数据是每一位擅长占卜的巫师都需要精通的技巧。 所以当五色莲花紧随海妖王从那颗‘黑洞’中冲出打算封禁海妖王最后一小簇残躯时若愚副校长根据实时占卜的结论立刻告诫身旁的黑暗议会议长阻止他插手另外两位传奇的战斗。 “安心安心我一直老老实实呆在船上的。” 在若愚老人严厉的目光下黑暗议会的议长大人举起双手六根指头仿佛弹琴般在空气中跳动着他怪笑两声: “其实你不应该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当然我知道我也算一个挺大的变量……但或许因为你在学校呆的时间太长了视野被限制在了这一亩三分地。” “你只看到我是一个变量却没有注意到战场上还有另外一个更直接但也更出人意料的威胁呢……嚯嚯嚯嚯…” 若愚老人脸色一变霍然回首看向战场手指飞快掐动着。但还没等他卜算完毕便骤然长叹一声松开了袍袖中枯瘦的手指。 因为即便不掐算也能看到发生了什么事。 两根漆黑的触角撑破硬茧冲向半空中一根拦住了五色莲花化出的虹光一根落向海妖王残存的半个眼球上。 啊呜。 触角顶端裂开一张布满獠牙的大嘴一口将那半个眼球连同眼球后缀着的白骨蛇尾吞了下去。 咯吱咯吱。 战场上响彻那张大嘴用力咀嚼的声音。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百一十一章 黑蜗牛 黑狱战场上有星空眷属。 这件事石慧知道若愚知道黑狱战场上大多数巫师与妖魔也都知道。 但就像一间潮湿的屋子里不可避免会引来蟑螂一样一座充满混乱与战争气息的世界是无法回避来自星空的注视。 只要把这份‘变量’控制在某个范围之内不影响与妖魔之间的战争巫师们也不会刻意去驱逐那些来自星空的眼睛。 但显然现在这份‘变量’超出了它的阈值。 …… “校长之前评论过占卜团对学校的影响。” 若愚老人微眯着眼盯着那张正用力咀嚼海妖王残躯的大嘴喃喃道:“祂说机关算尽太聪明会误了卿卿性命。” “校长就是校长。”六指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恭维了一下。 若愚老人看向黑暗议会议长:“当你看着那头怪物有什么感想吗?” “已经突破了传奇的桎梏只要能稳固境界度过劫难世界上又会多一位新的传奇。”六指轻声赞叹着目光游离似乎在思索将那头怪物拉进黑暗议会的可能性。 “尼古拉丝不会同意的。”若愚老人乜了黑暗议长一眼提醒道:“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抵抗尼古拉丝的恶意大可试着把它招揽进你们的议会。” 黑暗议长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用力摇摇头。 第一大学的副校长轻笑一声停了停才继续问道:“还有什么其他感想吗?” 议长抬着下巴想了想才简短回答道:“非常华丽的作品。” “这就是我担心的。” 若愚老人叹口气回过头重新看向战场上那头狰狞的怪兽轻声说道:“这种令人感到不安的回答……这也是为什么联盟或者说学校会严格限制禁咒的传播……你看到了它体内华丽而又精妙的咒式反应我们看到的则是它对世界恐怖而又难以遏制的污染。” “校长会看到什么呢?”六指很感兴趣的追问道。 “校长?” 若愚老人歪着头思忖片刻回答道:“校长或许会觉得这件作品有些粗糙还有很大的改进余地吧。” “所以。”黑暗议会的议长大人摊开手语气显得非常无辜:“追逐华丽与精妙的魔法并不是我们的错误。” “但如果为了华丽而华丽为了精妙而精妙终有一天你会与它们为伍。”若愚老人伸出食指指向银蛇世界之外黑狱战场上那头狰狞怪物然后又指了指头顶虚空: “终有一天那里会成为你们永恒的归宿。” “能够成为永恒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六指浑不在意摘下头上的尖顶巫师帽露出花白的头发与布满皱纹的面孔他撇撇嘴:“换个角度如果星空连我这样黯淡的灵魂都愿意接纳……那么看上去星空对联盟的威胁并不像《贝塔镇邮报》上宣传的那么可怕。” 说话间他的手上那顶巫师帽挤出难看的褶皱构成一张难看的怪笑的鬼脸软趴趴的褶皱扭曲着肆无忌惮表达着它的情绪。 “恰恰相反星空比报纸上说的更可怕。” 若愚老人转头看向黑暗议会议长表情愈发严肃:“正是因为它们来者不拒、试图吞噬一切的本质才会导致它们与世界、与生命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即便一个普通人被星空注视接受星空的污染也会掌握可怕的扭曲魔法更何况你们麾下的许多成员都是拥有真正魔力的巫师。” …… …… 内堡前。 倒塌的囚室旁。 两头黑山羊幼崽决斗后结出的黑色茧子被粗暴的扯开露出里面一道狰狞的身影周身散发出丝丝缕缕属于传奇的气息。 原本这两头幼崽一头只有注册巫师水准是被坤鹏猎队驱赶着慌不择路蹿进了黑狱但它却是母神忠实的信徒;另一头虽然拥有大巫师水平的幼崽但为了逃避尼古拉丝的吞噬躲在黑狱已经很长时间。 它们的决斗与其说是两头黑山羊幼崽之间的决斗不如说是尼古拉丝的傀儡与尼古拉丝的逆子之间的决斗。 这是一场自由与信仰、意志与星空之间的决斗。 二者同出一源相互撕扯、吞噬时很容易便重新融为一体那黑色的茧子就是它们意志比拼时的战场。原本这场比拼会持续很长时间直至黑狱战争结束甚至等到黑狱重新建立它们两个可能都无法决出胜负。 这也是占卜团最初卜算时排除星空影响的主要结论之一。 但再精妙的卜算也抵不过神来一笔的变数。 变数源自一枚玄黄果。 伊丽萝丝从战场外丢回的那枚玄黄果恰好落在那颗黑色茧子上被那头占据优势的大巫师级别的幼崽吞了下去。 然后它触摸到一丝传奇的气息短时间内便击溃了尼古拉丝的傀儡。 吞掉玄黄果、又吞掉一枚新的尼古拉丝烙印这头破茧而出、浑身起伏着传奇气息的‘黑山羊’早已不再是幼崽 它迫切希望更多、更丰富的‘传奇元素’以稳固此刻的状态。 这时它嗅到了海妖王那颗残破的眼珠还有顺着残破眼珠弥散开的丰富的传奇元素。源自进化的本能令它疯狂毫不犹豫拒绝了女巫的建议吞掉了海妖王残躯。 此刻出现在战场上的‘胜利者’已经完全没有了黑山羊幼崽的模样但却继承了那些黑色的团块、绳子一样的长长的触手、以及滴答流淌着的淡绿色的黏液。 远远望去就像一头放大成千上万倍的变异蜗牛。 只不过这头蜗牛身上长满了长短不一、鞭子模样的触手触手上又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珠开阖间仿佛夤夜里的灯火虫群一闪一闪的;‘蜗牛’背上的壳也不是光滑的沉积碳酸钙而是树桩模样、覆盖了类似粗糙树皮材质的东西。 蠕动间一滩滩淡绿色黏液涂抹在黑狱粗糙的砂砾地表蒸腾起一片片充满腐蚀气息的烟雾。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百一十二章 传奇陨落 拦下五色莲花同时卷走海妖王残存半颗眼球的就是‘蜗牛’额前的两根触角。 但与普通蜗牛相比这两根触角已经变得更粗、更长上面布满青黑色的眼球与獠牙交错的吸盘而且触角顶端还长了嘴。 咯吱! 咯吱! 刺耳的咀嚼声回荡在死寂的战场上空。 时停仍在继续。 此刻整座战场上只有这头‘变异蜗牛’与五色莲花里的石慧副校长以及呆在银蛇世界中的两位传奇巫师处于完全清醒状态。 “海妖王不能死。” 女巫从五色莲花中站起身自上而下俯瞰着匍匐在战场上的那头巨大蜗牛声音非常严肃: “交出它的残骸我代表学校允许你离开黑狱。” 本能的需求战胜了理智让黑色大蜗牛无视女巫的交涉。 它一语不发而是用刺耳的咀嚼声回答了女巫的提议。或许触角上那张大嘴还未进化完全牙口力度有限嚼了很久那半颗眼珠子竟还保留了大半形态将那触角大嘴撑的圆滚滚的显出几分滑稽。 咀嚼声中夹杂着海妖王略显癫狂与嘶哑的笑声: “对!就这样!” “你的牙齿没发育完全吗?用力嚼!” “用点力气!!” “唾液呢?你那消融一切的唾液呢?” “我知道几种可以消融传奇概念的溶液配方仔细点我念给你听……有几根神经索留在你的齿缝里了!不要忽视它们会变成小蛇跑掉的!” 意识到沟通无效石慧当机立断采取了更强硬的手段。 半空中五色莲花急转一道道五色光华从中涌出化作一只只大手越过拦在花前的触手径直抓向另一根吞掉眼珠的触手。 漫天大手抓来便是一粒灰尘都能捉住。 那只触手见势不妙一收一缩须臾间便蹿回蜗牛脑袋附近然后调转触角头部塞进蜗牛嘴里触手上黑色的肌肉涌动着将尚未嚼烂的半颗眼球吐进蜗牛张开的大嘴中。 黑蜗牛翻开的大嘴中露出一条条布满细碎牙齿的带状结构仿佛粉碎机的齿轮齿带间还涌动着粘稠的绿色液体如同齿轮间的润滑油。 齿带顺着口器、口腔一直延伸向黑蜗牛身体更深处。 越往里颜色越黑暗越是充满疯狂、不详以及灾难的气息与触角顶端相比黑蜗牛这张真正大嘴深处的传奇气息更加浓郁也更加具有毁灭性。 海妖王的眼球落入黑蜗牛真正的嘴里刹那间便被咬爆化作一团血酱被那些传奇气息拖进身体更深处;而拖在眼球身后的白骨蛇尾也在齿带转动间被磨成骨粉。 几秒钟前还在癫狂尖笑的海妖王转眼就彻底没了声息。 咔嚓!! 轰隆隆!! 石慧陡然间抬头看向北方的天空。 浓郁的夜色仿佛一卷厚重的幕布正从北方天空的尽头缓缓展开铺向整座世界。 天色陡然暗了下来虽然漫天玄黄仍在银白色的月亮与金黄色的太阳也挂在天边但夜幕的深沉却压制了一切色彩顷刻间便布满了天空。 女巫目光所及之处天地间一片黯淡可以看到层层叠叠的黑云如山岳般垒砌在天空黑狱之后跳出数不尽的血色闪电如夏日的骤雨般劈头盖脸洒落撕破夜幕拖拽着滚滚雷声震动整座世界。 血雨倾盆天地齐喑。 这是一座世界在为传奇的陨落默哀。 “不。” “不对!” “肯定有哪里不对!” 女巫目光微闪扫视着整座世界脑海中急速转过一个个念头——海妖王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死去——更重要的是如果仅仅是一位顶尖传奇陨落虽然会造成一定天象但不应该有这么大动静! 海妖王绝对不是活腻了而去寻死的家伙!更何况它事先挪用了黑狱妖魔们几乎所有的气运仅凭那些气运就该保他不死! 它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星空会插手它的死亡?为什么其他妖王直到此刻都保持了沉默?联盟知道这件事吗?校长呢? 思绪飞快跃动。 时停仍在继续。 五色莲花中涌出无尽五色华光化作一只只大手捞起黑狱战场上各个角落里的巫师将他们齐齐丢进内堡法阵避免在这天地大变中遭殃。 就在五色莲华捞人的同时天地间异象愈发骇人。 远处的大地在雷声中缓缓裂开喷吐出一股股炽热的血红色的岩浆。 那些岩浆凝聚出一头头狰狞的鬼影在漫天血色闪电下跳起诡异的舞蹈仿佛在向冥冥中的伟大存在祈祷。 血色岩浆与血色闪电之间虚空之中映照出一座虚幻的蓝黑色世界的影子正在闪电与岩浆的冲击下缓缓溃散。 石慧知道那座虚幻的世界就是海妖王传奇之后衍化的世界。同为传奇她更明白那座世界崩溃意味着什么。 相柳似乎真的在放弃一切直面死亡。 理智与现实的矛盾让这位顶尖的传奇巫师一时怔在了原地。 女巫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座虚幻世界中有深蓝色的波浪正高高涌起如海啸时的潮水一浪接着一浪被风卷着被雷电裹挟着下连大地、上接碧宵。 普通巫师或许很难描述那海潮的形态与颜色但身为传奇石慧一眼便从那海潮中看到属于海妖王的无尽知识与传承仿佛它把所有的秘密都藏在了海里。 潮水中夹杂着一张张哭嚎、扭曲的面孔——那是海妖王衍化的生命已然拥有了不低的智慧——但世界倾覆时任何智慧都显得太过低微。 女巫漠视着那些细微的生命在海水中挣扎着、祈祷着、无助的四处张望着最终被浓郁如实质的黑暗淹没消失在海潮巨大的漩涡尽头。 在女巫的视线中在那座世界海与天与地之间一道道光芒次第暗去那是海妖王掌握的权能、魔法以及诅咒。 隔着数重世界它们显得有些模糊但在最后黯淡之前它们仍旧异常灿烂。灿烂的旁边慢慢出现大片大片形状不明的色块斑驳的烙在那座虚幻世界之中。 那些色块仿佛一片片鳞甲一片接着一片刻画出一个隐约带着人形的怪物模样它有着八爪鱼似的长满触角的脑袋臃肿肥胖的身体身后还长了一双狭长的翅膀海水落在它的身上化作一滩滩绿色黏液滴滴答答落了下去。 它蹲在那里好似一座山岭蹲在天地之间。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百一十三章 古老的诞生 “cthulhu!” “索思·克图尔特!” 两个苍老的声音不分先后突然在石慧耳边响起。 若愚副校长与黑暗议会的议长不知何时离开了银蛇世界来到黑狱战场一左一右出现在五色莲花旁边齐齐看向那片虚幻世界。 女巫站在莲花中没有回头仍旧默默注视着倒映在半空中的那座虚幻世界注视着那尊在大海中缓缓崩溃的怪物的身影。 虽然两位老巫师口中称呼不同但都指向了同一位存在——‘cthulhu’或者说‘索思·克图尔特’——虚幻世界中那尊如山岭般巨大的怪物的真名。 在巫师世界祂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称呼克苏鲁一位出身星空深处的伟大存在在大海与梦境中拥有强大权能与第一大学两位副校长、海妖王、黑暗议长相同都是顶尖传奇巫师级别的存在。 却不知为何祂的身影出现在海妖王相柳衍化的世界深处。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相柳的世界里。” “不它不是出现……它正在与那座世界一同崩溃!” “梅林在上!” “海妖王做了什么?!” “它吃掉了那头怪物!” 黑暗议长声音嘶哑的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头上戴着的尖顶巫师帽似乎也被这个猜测所震惊软软的耷拉下来显得有些狼狈他睁大眼睛喃喃着重复道:“它吃掉了那头怪物……它竟然吃掉了那头怪物!” 伴随着黑暗议长的嘶声。 伴随着那座‘深海世界’的崩溃。 虚幻世界中那尊蹲坐在天空与大地之间体型臃肿肥胖的怪物在仰天怒吼中缓缓崩散斑驳的落影如雪花遇到阳光一片片消融。 石慧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头怪物满头触角披散着张牙舞爪的仿佛一位须发贲张的武士仰着头目光中充斥着疯狂与愤怒。 但任它如何疯狂也阻挡不了世界与其一同崩溃。 莫名的女巫心底浮现了一个词—— ‘消化’ 几乎就在那头外神破碎被‘消化’的同时黑狱世界云层后跳跃出的无尽血色闪电齐齐消泯雷霆也寂静无声。 似乎世界在这一瞬间也屏住了呼吸。 石慧眼神一凝抬起头。 夜幕中相继浮现出红色的五角星、银色的六芒星、金色的多芒星、蓝色的圆星、血色如镰刀的长星、紫色的双子星等等一颗接着一颗不动声色的挂在天空中央仿佛一颗颗沉默的眼睛正居高临下俯瞰着黑狱世界里的变化。 这是黑狱战场之外来自巫师联盟与妖魔的高层、来自星空深处、来自不知名之地那些冷眼旁观的目光。 原本悬空的银月与红日在那些星光照耀之下黯淡成两个毫不起眼的小点儿躲在天边几乎看不出它们的形状。 三位传奇巫师也纷纷低头向那些明亮的星光表达自己的敬意。 便在此时在海妖王世界虚影崩碎之处在一片死寂与漆黑的虚空深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细碎的声响。 哗啦啦。 这是浪花拍打在河面的声音模糊而又清晰。 呼啦啦。 一道虚幻的长河从遥远的‘无’中流淌而出蜿蜒曲折却又连绵不绝一路流淌到巫师们面前它浩瀚而恢弘宁静又激烈河面笼罩着珍珠色的迷雾雾气下的水面流淌着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色彩。 那些色彩相互交织着、碰撞着溅起一朵朵闪耀着无尽毫光的浪花。 这是时光之河也是命运之河。 是一切生灵意志与现实交汇的产物是大道的倒影是维线的具现是架在每个巫师身上的枷锁也是每一个灵魂最终救赎的归宿。 三位传奇屏住了呼吸。 他们蓦然发现不知何时起他们已经出现在那条长河之中河水漫过了他们胸口从他们身上无形无质的流过。 长河之上是那些闪耀的明星一颗颗似乎亘古以来就挂在那里河水湿不了它们一抹星光长河经过那些明星的影子时还会或多或少出现一些扭曲。 长河之下是整座黑狱世界——从守御古堡的巫师、到攻打古堡的妖魔从挂在天上的日月、到曾经撕扯下小片世界的黑暗巨兽利维坦——所有人都沉在长河之下仿佛一块块漂亮的鹅卵石。 水流经过在那些卵石边打着旋儿吐出几串漂亮的气泡。 哗啦啦…… 叮咚! 仿佛一颗石子儿落入平静却又深不见底幽潭时发出的声响又像是一条小鱼跃出水面撞破空气时的呐喊。 在众多星眸与三位传奇共同的注视下。 一点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明显的荧光从长河深处那座崩散的虚幻世界尽头出现向夜空中升起。 缓慢而又坚定。 虚空中响起一道悠扬的歌诀: “脱却胎胞骨肉身 洗净当年六六尘。 明珠一颗登彼岸 尘尽光生重破茧……” 伴着歌诀那点荧光越升越快。 但时光与命运之河并未放纵那点荧光脱离。那点荧光身下拖拽着大量河水丝丝缕缕如大网、如绳索迟滞着它升起的步伐。 长河之外也有存在不想那点荧光升空。 一抹红光从那红色五角星中垂下似乎想打落那点荧光。但立刻有一抹紫光从紫色双子星中刷出卷起那抹红光。 长河在双方气息下颤栗微微摇晃河底那些漂亮的‘鹅卵石’被涌动的暗流冲击着四处乱滚反应到现实就是黑狱世界蓦然出现了一股股无名飓风大地在皲裂魔力在暴走时停下无知的巫师与妖魔有许多在毫无知觉中消失在这座世界。 红光盘旋片刻最终退了回去。 紫光也见好就收并未继续追逐。 而在它们交涉的短暂时间里那点荧光并未停滞依旧带着那股一往无前的气息向夜空升去。 它的身后原本还缀着的长河之水在荧光越升越高之后终于抓不住它的身影落回河里。 叮咚。 溅起一片水花。 而那点荧光借此机会稳稳的停在了半空中。 三位顶尖传奇目睹了这一切意炫神迷痴痴不语。 虽然与夜空中那些巨大的星眸相比那点荧光格外微弱但三人都知道从此刻起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因为那点荧光已经跃出了时光与命运长河之外彻底获得了自由。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百一十四章 战争结束了(上) 哗啦啦。 时光与命运长河的流淌声渐去渐远。 夜空中那些巨大的星眸一颗接着一颗隐去直至最后代表海妖王的那点荧光也消失不见。 只不过那点荧光在最后消隐前落下一抹极淡的蓝光在黑狱战场一卷便将那些大海妖、大巫妖以及与妖魔们联盟的黑暗巨兽们一股脑儿卷出了黑狱世界。 甚至还带走了许多参与暴动的囚徒。 这是成就古老者后祂应得的贺礼。第一大学两位副校长面色不虞的看着那抹蓝光彻底消失在天际一语不发。 夜幕重新退却。 玄黄之色、泰一之光、银色的月光、金色的阳光次第出现重新涂抹遍黑狱世界的天地。世界似乎重新回到了光明之中。 皲裂的大地无声的合拢滚滚雷霆也悄然散去。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状但一切终究已经不同。 时停仍旧持续。 为了给怀表提供能量五色莲花已经耗尽了花瓣正用花蕊与花萼上的魔力支撑着这座世界继续保持停滞状态。 倘若在平日石慧肯定已经心痛的大呼小叫起来。但今天她没了这份心情。反倒有种让自己的莲花与这座世界一齐毁灭的冲动。 “原来如此。” 若愚老人扶着银色狼首的手杖盯着远处的虚空似乎还能看到不久前那座缓缓崩溃的世界影子表情一如既往古板他喃喃着自言自语着打破了场间的死寂:“外神索思·克图尔特与海妖王相柳同属大海的传奇拥有同样阴暗的本源……相似的路径让它们拥有了合二为一的可能性。” “相柳吃掉了那头怪物但又‘消化’不了。” 黑暗议长接口直到此时他似乎才找回了几分理智:“cthulhu来自星空深处拥有更加复杂与混沌的概念它反而会侵蚀相柳的肉身……是的是的同属传奇没道理这么轻易被它吞噬。” “所以相柳选择来到黑狱。” 若愚老人低声赞叹着继续复盘:“真是一如既往的鲁莽以及果决呐……借助我们的力量借助妖魔联军的气运打碎在消化过程中被索思·克图尔特侵蚀的真身向妖魔始祖献上了祭品又向世界献祭了自己……既符合妖魔吞噬的本能又暗合‘古老者’做减成空的本质以放弃一切的勇气摆脱维线的束缚彻底跳出时空长河。” “或许抛弃真身就是成就古代巫师的捷径?”黑暗议长下意识说道他仍旧盯着海妖王晋升时的那片空域似乎能够从那早已消失的痕迹中看出点什么:“我以前似乎听说过这样的例子。” “笑话。” 石慧终于开口她讥笑的看了黑暗议长一眼语气与态度同样恶劣: “它锁死整座黑狱战场妖魔们的气运夺取它们的未来献祭给我们以及这座世界导致妖魔付出巨大代价却连一颗玄黄果都没抢到……又以肉身尽灭为代价吞噬了一头顶尖外神……如此才于极境得到升华踏足古老者的行列……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抹了脖子就能成就古老者?!” “祂终究是成功了。” 若愚老人喟叹一声目光依旧留在那抹蓝光消失的方向:“所以祂有了生路被它放进祭盘中的祭品们才勉强活了下来。如果它失败了今天来到黑狱战场的妖魔联军都要死……就像你说的那样似它者生学它者死。” 像它一样以大勇气为基础、大机缘为条件、大气运为庇佑兼之以大造化或许有一丝成就古老者的可能性;但如果只学习它掠夺一切、抛弃一切、献祭一切就妄图冲出时空与命运长河束缚只有死路一条。 “我只是只是……” 黑暗议长喃喃着最终没有说出‘只是’什么而是轻叹一口气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战场上簇拥在‘泰一’身下的黑暗议员们。 “这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完成的计划。” 与两位驻足当下的传奇相比石慧的目光更多落在了过去也看的更远了些:“最少在玄黄木开花之前相柳就已经吞掉了克苏鲁。” “所以说黑狱里的这场战争于相柳而言或许只是恰逢其会。”若愚老人微微颔首然后摇摇头笑了笑:“也是它的造化了。” “确实……cthulhu常年沉眠海底海妖王也大概有十多年没有露面了……它有足够的时间谋划这件事。” 说到这里黑暗议长停了片刻似乎在梳理自己的思路半晌才重新接口道:“这一次我们与妖魔之间与其说是联手不如说是某种默契……我们并未订立盟约……事实上在相柳出现之前我以为来到黑狱战场的会是巫妖王。” “你应该感到庆幸。” 石慧终于回头看向黑暗议长面露讥嘲:“相柳选择了克苏鲁而不是你……否则现在与那座虚幻世界一齐崩溃的就该是你的真身了。” 黑暗议长没有在意女巫的挖苦。 他转头看向若愚老人。 “相柳走了妖魔联军也退去了战争已经结束了。”他扶了扶自己尖顶巫师帽略显绵软的帽檐:“请容许我带着部下们告退。” 第一大学两位副校长齐齐沉默没有立刻答应。 妖魔联军虽然在之前的‘准禁咒’对撞中损失惨重但终究带着许多力量离开了黑狱。这对第一大学的威望很不利。 如果能把黑暗议会留下来不失为弥补这份缺憾的办法。 六指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妖魔联军退去后的第一时间便提出了离开的要求而且态度诚恳。 似乎注意到两位副校长的迟疑。 黑暗议长盯着若愚老人提醒道:“我遵守了约定……议会也没有对黑狱造成大的伤害……相反我们在这里损失了一位优秀的大巫师。” 从这个角度来看作为第三方入场试图浑水摸鱼的黑暗议会确实是这场战争中损失最为严重的一方了。 就像常言所说老大与老二打架结果老三受伤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百一十五章 战争结束了(中) 石慧看了若愚一眼。 约定是若愚与黑暗议长定下的涉及第一大学的名誉她不会强行要求若愚违约。但如果这份约定有损学校的利益事后她也不介意借题发挥一二。 若愚老人沉默许久。 终于他抬起头看了黑暗议长一眼。 “那盘棋你输了。” 老人抚摸着手杖上的银色狼首一字一句慢慢说道:“所以其他人你可以带走但‘泰一’必须留在学校而且还有事后那份契约。” 在银蛇世界中两位传奇曾经约定如果黑暗议长赢了可以带着他的人安全离开且联盟需承认黑暗议会的存在包括那道禁咒;如果若愚赢了虽然六指仍旧能带着黑暗议会的议员们离开但他们研究的禁咒就必须留在学校了而且他们还需要签一份新的契约。 新的契约自然会严格限制黑暗议会对禁咒的觊觎甚至规定他们的入会方式、议会人数、以及对联盟的权利义务等等。 虽然最后那盘棋没有下完但盘面上若愚老人优势很大。 更重要的是眼下在黑狱之中学校的优势更大。所以对黑暗议长而言面前的最优解就是承认并且强调那盘棋的意义。 “非常合理。” 黑暗议长脸色难看没有继续争辩而是抬手扯了扯帽檐身形一转便化作一道乌光向下卷去裹了黑暗议会诸人撞破世界屏障转眼便消失在黑狱之中。 学校的两位传奇都没有阻止他的离开。 “他们损失了一位大巫师又放弃了禁咒已经不再是联盟的威胁了。”若愚老人看向石慧难得啰嗦着解释了几句:“况且黑暗议会里许多人原本也是联盟的巫师……这个组织或许能够成为我们与那些家伙对话的契机。” 他口中的‘那些家伙’指的是巫师联盟里的顽固派巫师们。 但女巫此刻满脑子都是晋升成功的海妖王把老人嘴中的‘那些家伙’下意识理解成了妖魔一方。 在学校若愚就是月下议会等‘非主流巫师’们最大的支持者所以他提出与妖魔沟通对话石慧反而没有太过惊诧的感觉。 “它们只是多了一位古代妖魔……如果你想与它们媾和等你成了校长在说吧。”女巫面无表情的转身收起身下的五色莲花——海妖王走后祂留下的诅咒也悄然散去已经不需要五色莲花压制了。 若愚愣了愣才意识到女巫理解有误。 但他也没有辩解只是摩挲着手中的银色狼首手杖仰着头看向淡漠的天色微微叹了口气。 他的身后石慧一步迈出落在黑狱内堡城头将那块怀表塞进郑清手中。 咔哒表盖在男生手心主动合拢。 表盖内原本凝固的秒针重新滴答着转动了起来。 咔。 咔咔。 世界仿佛伸了一个懒腰发出惬意的呻吟。 天穹之下玄黄之气重新翻滚泰一之光重新照耀巫师们吟诵咒语的声音及呐喊声次第响起——唯一的问题在于原本处于咒语攻击范围内的妖魔们统统消失不见——时间开始流动色彩有了起伏整个世界转眼间便从一片死寂焕发出勃勃生机。 然后两道属于传奇的气息铺天盖地落在战场上抵住了落下的玄黄之气压制了郁勃的泰一之光同时也禁绝了普通巫师们漫无目的的攻击。 “战争结束了。” 女巫冷淡的声音响彻每个巫师耳边回荡在整座黑狱世界范围之内: “学校守住了玄黄木击退了进犯的妖魔联军。” “黑狱世界仍在巫师的掌控之中。” “占卜团按照预案开始收治伤员、梳理地气、重建毁损的黑狱古堡。各猎团按建制有序退出黑狱世界。大巫师们回学校‘打扫卫生’不要让黑狱的混乱在布吉岛重演……” …… …… “终于要结束了。” 贝塔镇步行街。 三有书屋。 窗前黄花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抬起爪子抹了抹眼角擦去几点泪花然后低头最后看了那盏茶碗一眼。 清澈的茶水中一点淡蓝色的荧光正在夜幕中缓缓升起。 那点荧光极细极弱在茶碗中并不比针尖儿大多少但它散发的光芒却轻易刺破了整片夜幕的深沉让原本平静的茶水微微震荡起来溅起一颗颗细碎的水珠。 黄花狸略带羡慕的撇了撇嘴。 “古老者呐。” 它抖了抖嘴角的胡须眼角的余光扫向不远处躺椅上的吴先生用很不经意的语气嘀咕道:“托某人的福……这年头阿猫阿狗都能跳出命运长河了。” 在吴先生突破古代巫师进入全新境界后逸散的气运与造化让许多困住当前境界中的巫师看到了出路——注册巫师突破成大巫师、大巫师突破进入传奇、传奇突破成就古老。 这也是为什么近十年整个巫师世界高阶巫师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而且越是年轻、锐意进取的巫师受到的遗泽越重。 比如最年轻的大巫师会议成员苏施君、北区大贤者科尔玛、以及在传奇中属于小字辈但今日却后来居上成就古代妖魔的海妖王。 这是先行者的馈赠。 也是年轻人的盛世。 就像先生曾经对黄花狸说过的那样——‘时间是伟大的。总有一天你我都将消亡。梦想、野心、恐惧、善恶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作尘土一起埋葬于深不可测的归墟之处。而在归墟之后新的世界诞生新的生命绽放。所有的一切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都将属于新的一代。’ 只不过此刻黄花狸说这句话并非颂扬先生带来的这场盛世更主要在后面一句话——阿猫阿狗都能跳出命运长河了——它把‘阿猫’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躺椅上。 先生脸上用来覆面的书已经从《金瓶梅》换成了一本《金匮要略》不变的是书下那断断续续、细微却又绵长的呼噜声。 他或许听到了花猫的嘀咕或许没听见。 对他而言大巫师或者古老者、在时光与命运长河内外并无太大区别也不需格外关注。 求真得真此刻对他最大的真实就是书底那惬意的呼噜声。 黄花狸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愤愤不平的把爪子塞进先生常用的小茶壶里还充满恶意的搅了搅。 想到一位古老者之上的存在或许会喝自己的洗脚水花猫心底顿时充满快意。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百一十六章 战争结束了(下) 当那颗淡蓝色新星于黑狱中冉冉升起时。 布吉岛。 贝塔镇外。 沉默森林与寂静河交界的边缘地带。 尼基塔正站在一株返魂杨高高分叉的树枝上听无面小女妖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讲着海神号船长的事情。 小女妖仍旧画着朱思那张精致的小脸儿。 “我们船长很喜欢巫师的。” 朱朱坐在树干上抱着脑袋晃悠着两条小短腿惆怅的看向远处火光冲天的贝塔镇:“如果他知道住了辣么多巫师的镇子被烧毁一定很伤心。” “祂只是喜欢巫师的血肉不会关心镇上的房子。”尼基塔接口吐槽着。 此刻她正眺望着与小女巫相同的方向只不过因为站得高看得远所以她的视野更开阔一些。 冲击贝塔镇的黑潮由沉默森林里的魔法生物以及她从幻梦境招徕的奇异种们组成但当骚乱从镇子边缘爆发后许多穿着黑袍、蒙着面孔的黑巫师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加入她麾下的大军一起洗劫着贝塔镇。 贝塔镇商会的仓库被一间间打破仓库里贮存的魔法材料、草药、兽皮以及制作完好的炼金产品、魔法药剂等等被黑袍子们齐齐打包带走。守卫仓库的巫师人事不省的倒在仓库门口还有许多小商人被拖拽出他们的店铺然后眼睁睁看着祸斗冲进去肆意放火。 这让镇子里的混乱愈发严重了一些。 在女妖眺望之际黑潮已经涌入贝塔镇深处冲破了几处阿尔法堡外围的哨点。站在高处女妖可以清晰的看到一群群紫色蜘蛛正挥舞着细长的节肢顺着阿尔法堡高大的城墙爬去有穿着白袍的学生勇敢的举起法书驱逐那些蜘蛛同时启用临时防御法阵但很快便有夏塔克鸟从天上丢下一泡泡散发着恶臭的毒物污染着巫师们的阵地。 更远处九有学府、星空魔方、以及亚特拉斯金字塔之外都有铺天盖地的黑潮从四面八方涌去冲击着整座第一大学。 “食人魔张开了满口烂牙巨怪挥舞着手中木棒哥布林拖拽着巨大的蛇皮口袋袋子里装满亮晶晶的战利品。” 尼基塔哼哼唧唧唱着自己编的小曲儿时不时丢出几只毛色发红的‘青鸟’指挥‘黑潮’向巫师阵地的缝隙间涌去: “……白袍子战战兢兢蓝袍子怒发冲冠还有黄袍子就像一群傻子别人打完他们左脸他们又把右脸凑了过去。” 最后这句是她看见几个黄袍子巫师帮忙救治受伤的黑巫师后临时加上去的。 就在此时。 天色陡然暗了下来。 两位女妖齐齐抬头隔着头顶不甚浓密的树冠她们看到天空中的太阳不知被从何而来的阴影笼罩起来灿烂的阳光消失整个世界仿佛披上了一重淡淡的暗纱。 昏暗中一颗淡蓝色新星正缓缓升起。 虽然隔了天地之远但两位女妖仍旧能感受到那颗新星中传来的令人熟悉而惊悸的脉动那是黑狱世界传来的脉动属于海妖王她们船长的船长! 海妖王! 这两个年轻女妖在此之前甚至只是耳闻而从未有机会觐见过那位大海中的王者。 淡蓝色新星的影子占据了两位女妖全部的视线一时间她们猩红的眸子似乎都被染上了一层蓝翳露出几分妖艳的紫芒。 与之一同映入眼帘的还有那颗新星透露出的讯息。 海妖王成就古代妖魔了! 这条信息如同闪电划过尼基塔识海。 新星跃上中天最后闪烁了几下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女妖们瞳孔中的蓝意也齐齐消散恢复了血色眸子。 尼基塔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一把拽起身旁仍旧有些迷迷瞪瞪的朱朱从树上跳了下来尖叫一声: “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大王不是成古代妖魔了吗?我们为什么要跑?”小女妖懵懵懂懂跌跌撞撞跟在她身后很没底气的嚷嚷着。 “为了避免学校把气撒在我们身上。”尼基塔简短的回答着同时纠正道:“以后不要叫那位殿下‘大王’了要叫‘陛下’。” “陛下。” 小女妖喃喃着拎着裙角迈着两条小短腿艰难的跟上尼基塔疾驰的背影忽然她想起什么急急忙忙问道:“那它们怎么办?” 她是指被女妖驱逐进攻贝塔镇与学校的那些魔法部落以及幻梦境生物此刻在她们的耳畔仍旧可以清晰听到古革巨人的咆哮、能够看到夏塔克鸟群掠过的阴影、能够嗅到祸斗们遗留的一堆堆火焰把贝塔镇炙烤出的焦臭。 尼基塔脚步缓了一瞬速度反而更快了。 “我祝福它们。” 她垂下眼皮盯着自己鼻尖非常虔诚的祈祷了一秒钟:“妖王麾下的勇士们、魔法世界的未来……祝福你们能够彻底打烂这所学校打碎锁在所有反抗者们身上的枷锁然后平安顺利的离开这座小岛。” “祷言如此像月亮升起、太阳落下般真诚。” 小女妖脸上带了几分惋惜悄悄叹口气然后顺着尼基塔的声音一同祈祷:“如月亮升起太阳落下。” 说话间两位女妖如两道轻烟悄无声息的蹿过虬结的树根与缠绕的藤蔓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沉默森林深处。 …… …… “战争结束了。” 北区。 樱花酒馆二楼。 科尔玛轻声自言自语着。 她坐大厅尽头高大的黑色椅子上抬起头目光穿过日见低矮的天花板注视着那颗淡蓝色新星渐渐隐去的身影轻轻吁了一口气。 屋外传来北区巫师们模糊的议论声仿佛在为这个夏末的躁动注脚。 “……这些被污染的尸体怎么办?” “第一大学的实验室不需要这种级别的材料……残缺、样品畸化严重……或许只有某些黑巫师才会要。” “食尸甲虫都不会多看它们一眼。” “流浪吧关门了……我是说那家店里经常能找到收购各种古怪玩意的商人或许他们会对这些尸体感兴趣。” “不要让这些尸体污染更多人了那些妖魔巴不得我们那么做。” “烧掉吧。”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番外七 被收束的时间线1(鼠仙人) 大巫师克拉克曾经说过一段非常有名的话: “……如果一位年高德劭的巫师说某件事情是可能的那他可能是正确的;但如果他说某件事情是不可能的那他也许是非常错误的。” “……要发现某件事情是否可能的界限唯一的途径是跨越这个界限从不可能跑到可能中去。” 鼠仙人非常推崇这番话。 因为不止一位‘年高德劭’的老巫师对他说过某件事是不可能的—— 你那位已经堕落成米戈的妻子没救了最好的结局是老死黑狱你不可能研究出新的、更精妙的魔法仪式转变她的堕落。 你那迷失在镜中世界的女儿已经死了过了这么久应该放下了;即便你每天在镜子里穿梭上百次也找不到一个注定消失的灵魂。 还有你一手缔造的鼠族现在已经不是几百年前了适合造化超凡的生物——比如狐狸、蝙蝠以及狼等等——早已被瓜分殆尽老鼠只是一种平凡的生物你不可能像血族始祖那样通过造化超凡种族来铸就你的‘祖位’进而突破成为传奇。 既然那么多‘年高德劭’的老巫师都说不可能那反而证明自己的选择很有可能成功。鼠仙人如是想着愈发坚定甚至将自己以往的真名抛弃只以‘鼠仙人’之名见人。 就这样。 他躲在第一大学地下一边辛辛苦苦培育自己的鼠族一边在闲暇时穿梭于学校的每一面镜子里寻找果汁儿的下落。 直到有一天流浪巫师找上门告诉他黑狱里有一株老树开了花。那棵树结的果子能够帮助顶尖大巫师突破桎梏成就传奇。 如果仅仅是这样并不值得鼠仙人冒险。它完全可以继续自己培育鼠族的计划。但流浪巫师告诉他这次进攻黑狱的主力是海妖与巫妖的联军黑暗议会只是适逢其会不会对第一大学造成巨大伤害;更重要的是黑狱深处某一座监狱关押着一头米戈战场上咒语无眼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鼠仙人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他选择加入了黑暗议会。 …… …… 某个周末。 流浪吧二楼的包间内。 流浪巫师隔着包间狭小的窗户打量着对面d&k里客人与店员们——那个名叫汉克的狐族会计正麻利的拨打了算盘穿着青色马甲的叮当耳朵则拖着一根比它身子还要长的鸡毛掸子努力打扫店子角落的灰尘。 细小的尘土在阳光下闪烁着五彩的斑斓叮当耳朵挥舞着掸子追逐在后莫名给人一种安逸闲适的感觉。 “你家那只小老鼠在对面店里干的很卖力啊。”流浪巫师背对着包间里的客人仔细打量着d&k的生意啧啧称赞:“……青丘公馆那小狐狸也做的不错……或许我也应该雇一个狐族的账房先生。”1 然后时间线在这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分叉。 咕嘟咕嘟的喝酒声停了下来。 鼠仙人蜷缩在沙发上抱着酒瓶双眼发红的盯着瓶子里缓缓溢起的气泡喃喃着带着一个又一个酒嗝低声道: “……一个父亲努力着想为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这有错吗?我呆在实验室……我们俩呆在实验室并不是为了自己啊……” 流浪巫师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他觉得有必要帮助这位盟友调整调整心态。 “好与坏之间的界限非常微妙。”流浪巫师非常擅长说服别人尤其当对方还是一头喝醉的大老鼠的时候:“……你想给孩子提供更多只能分给孩子更少的时间……这条界限在时间的加成下会变得模糊、令人不安。” “好的最终会变成坏的。” “然后这条界限就变成了一条绞索勒在你的脖子上一点点收紧直至你最后咽气。你想挣扎但打破界限的后果又无法承担。” “这位父亲有错吗?没错。” “错的是那背后的一切……学校、实验室、以及那些传奇甚至古老者们制定的规则……父亲为了提供更好的生活为什么必须呆在实验室?镜中世界为什么没有与现实完全割裂?” 咕嘟咕嘟。 “如果我是传奇……” 鼠仙人抱着酒瓶一边大口喝着里面浑浊的液体一边咕哝着: “就不会就不会……” “悔恨是一种的毒药一种充满魔力的毒药它会让巫师慢慢杀死自己。”流浪巫师举起一个酒瓶将橙色的酒液缓缓注进杯子里:“比吸烟、喝酒、纵欲等行为更加隐晦、更不容易被人察觉的自杀。而这个东西……” 他将倒满酒的杯子推到鼠仙人面前。 “这个东西就干脆多了。”流浪巫师举着自己手中的杯子与鼠仙人面前的杯子碰了碰听着叮叮的声响笑了笑:“它不会骗你……只会让你更接近真实。” 鼠仙人没有犹豫举起杯子一口饮尽。 流浪巫师满意的笑了。 “你现在在想什么?” 他又给鼠仙人倒了一杯酒然后放下酒瓶双手扶着吧台瞪着漆黑的眼珠看着沙发里的那只大老鼠就像一只蓄势待发准备捕猎的老猫: “你还在想如果回到过去你会怎么做对吗?你还在想当初如果怎么做就好了对吗?你还在看着过去吗?” 鼠仙人颤颤巍巍的指尖碰到了玻璃杯。 但立刻他就像碰到了烧红的烙铁倏然缩回了指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他的身下那条粗大的尾巴伴随着这声呜咽剧烈抖动了一下尾巴如波浪般涌动冲出狭小的包间。随即整座酒吧就像一口被塞进野猫的纸箱哗啦哗啦连连震颤。 流浪吧的侍者匆匆来到门口试图警告包间里的客人。 但酒吧主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安静的离开。 “不我不要呆在过去。” 大老鼠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声音沙哑而低沉:“……我要在未来在她没有去过的地方对她更好。” 流浪巫师重新站直身子扯了扯尖顶巫师帽的帽檐对着鼠仙人举起手中的酒杯:“那么祝你好运我的朋友。” “没有比这次更好的机会了。” “跟我们一起冲进黑狱。抢下几颗果子然后向世界宣示自己的存在……帮助我们就是帮助你自己。”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番外八 玄黄木 “抬起头抬起头!” “睁开你们的眼睛抬起头!” “昨晚星光不落今日夜色将红!” “斩破苍穹!” “今日夜色将红……” ……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纵有千古横有八荒…海山苍苍世路茫茫…乾坤俯仰以作祯祥!” …… 两段悠长清亮的咒语响彻黑狱战场上空伴随着咒语声两轮太阳不分先后撕破了厚重的夜幕在这片死寂的世界缓缓升起。 一轮金黄。 一轮猩红。 金红交织的阳光从地平线尽头涌出如潮水般淌过每一座小山、每一株枯木、每一粒砂砾用它们的色彩涂抹着整个世界。 黑狱古堡前。 九个巨大的身影迎着两轮太阳朝向四面八方端端正正坐在城堡之外的空地上沉默面对着蜂拥而至的妖魔联军。 阳光被祂们高大的身形阻挡向后投下一道道长长的、浓厚的阴影。 九道影子互不干涉但最后都一路延伸、落在了内堡深处叠加在玄黄木下与玄黄木浓密的树荫结合给这株古老的灵木披上了一重淡淡的黑纱。 老树晃着枝桠向树下一道高挑的身影打着招呼树叶相撞间一片细碎的沙沙声。 “放心你在这里绝对安全!” “守护你的法阵在内堡最中央内堡外面还有正堡正堡外面还有外堡;内堡有两位传奇巫师守护正堡有学校四位院长外堡还有九位大巫师……你在这里面是绝对安全的!” “我敢打包票就算一只蚂蚁未经允许都爬不到你树根上!” 树下的女巫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宽慰这株老树忍不住腹诽‘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实在是至理名言。 整个黑狱古堡那些迎战的年轻巫师哪一个不热血沸腾、战意十足偏偏这株被巫师们团团守卫、外面还罩了许多层防御阵法的玄黄古木胆子恁小仿佛一只刚刚出窝的小白兔反复聒噪着让巫师们看紧一点别放一头妖魔靠近。 当然在玄黄木看来它这并不属于胆小。 树原本就没有胆。 充其量它只认为自己做事更谨慎。 它这一辈子在黑狱‘吃了’太多妖魔用它昨天刚刚脱落的那截朽坏气根都能想到妖魔来到树下后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摘花夺果、或者砍两段树枝做雕像那都是小意思老树毫不怀疑倘若真有妖魔冲到树下肯定会毫不犹豫丢几把火把自己烧个半死。 它还年轻只有几千岁犯不着为了几颗果子把自己置身险境。 所以一开始玄黄木就几次三番向巫师们建议让巫师与妖魔们手拉手开个和平与发展的会议大家团团坐分果子你好我好老树都好。 只可惜巫师们果断拒绝了玄黄木的提议——激进的巫师希望通过一场大战警告近年来越发猖狂的妖魔活动;年轻的巫师也指望在这次大战中积累足够的资源以在巫师之路上走的更远。 这种顽固的态度令老树为之气结。 它仿佛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些被称为‘榆木疙瘩’的同类。因为不懂得灵活变通那些家伙早早就化成了朽木只有它安安稳稳活到了现在。 ‘我的父亲热爱人类但他却厌恶个体的人1’——这句话来形容老树现在的心态再合适不过了——它很喜欢巫师因为他们总能给它找来可口的‘食物’、为它清理树上的蠹虫;但它必须承认自己也非常讨厌那些站在树下以‘商议’之名行‘通知’之事的巫师没有经过它的允许就擅自把它当成了诱饵放在战场中央。 问题在于巫师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类似议会、联盟、种族——巫师意味着每一位男巫、每一位女巫、每一个戏法师、甚至每一头鱼人。 作为一棵树它的思维是线性的没有办法讨厌个体而又喜欢群体。 这种矛盾的情绪让它有一种把每一根树枝都劈个叉、把每一片叶子都揉成一团、把每一颗果子都捣烂的冲动。 “放心!” “我已经跟守卫们打过招呼了。” “如果战事不利——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退一万步假设妖魔们真的打破了内堡防御法阵那么当内堡城墙倒塌的那一刻我们允许你丢出那些果子随便丢到哪里都好只要你觉得安全。” 说到这里女巫摊摊手:“怎么样?这下放心了吧!您是黑狱的老资格也是学校的老资格不管怎样我们都会照顾您的感受。” 如果照顾我的感受就不应该让我参加这么危险的战争。玄黄木晃悠着树枝愤愤不平的想着任凭树叶相撞发出哗哗的声响。 但它也知道眼下女巫的提议已经是巫师们能够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在涉及底线的选择上它一贯很灵活否则也不会长到这个年纪。 最终玄黄木选择接受这份提议。 于是它垂下一根树枝伸到女巫面前。 枝头一片树叶展开如同人的手掌叶脉纵横如掌中纹路清晰可见。女巫轻轻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握住那片树叶晃了晃。 协议达成。 树枝嗖的一下抽了回去旁边两根稍细些的树枝凑了过来挥舞着浓密的枝叶仿佛两根掸子用力蹭擦着那片被女巫碰过的叶子直至将叶子表皮蹭掉才停了下来。 女巫眼角抽了抽垂下眼皮努力在心底告诫自己——它只是一棵树它只是一棵树它只是一棵树。 犯不着跟一棵树置气。 呼! 一团青色火焰从脚底燃起须臾间便吞没了女巫的身影火光散去女巫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小缕焦糊的气息以及所有枝条齐齐向后仰去、避之如蛇蝎的玄黄木。 果然先生说的对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直至那股焦糊气息彻底消散玄黄木才缓缓收回枝条义愤填膺的想着考虑要不要向学校投诉她的鲁莽。 轰隆隆! 古堡外远远的传来雷霆的震怒与巨兽的咆哮古木浑身一抖掩在浓密树叶间的几颗果子瞬间冒了出来险些丢出去。 回过神它才意识到交战区还在外堡之外。 没完没了没完没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古木唉声叹气的想着将那几颗果子重新收进树冠里一时间刚刚那番向学校投诉的心思也消失掉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番外九 鼠人 “吉日兮辰良!” “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 “璆qiu锵qiang鸣兮琳琅!” …… 巨大的骸骨巨人身着华服腰间配着长剑昂着头直视苍穹落下的漫天玄黄它额间的白骨舍利绽放出朦朦清光与天地间的玄黄之气一起将整个世界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上下两层犹如两个巨大的石磨轰隆隆研磨着世间一切。 贝塔镇。 步行街三有书屋内。 黄花狸趴在茶碗边缘隔着平静的水面盯着水中倒影着的两种色彩听着那骸骨巨人吟唱的悠扬咒语感受着天地玄黄大阵与‘泰一’间犹如针尖对麦芒的对抗许久才晃了晃尾巴嘴角的胡须一颤一颤的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屑: “什么嘛……就这种程度也敢说自己掌握禁咒了?” “吓我一跳!” “黑暗议会果然是一群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家伙……如果你们这都算禁咒那有关部门那只黑猫岂不是也算一道禁咒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只猫确实属于一道禁咒。” 不远处躺椅上吴先生的声音从覆在脸上的书页下传来出来显得有些瓮声瓮气:“当初它能离开二维世界凭借的就是禁咒……当然它的禁咒是属于二维世界的禁咒。” “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可比性!” 黄花狸大声反驳道:“纸片猫怎么能跟真猫相比呢?本质是影子的它最终还是变回了影子!” 它指的是黑狱战场上黑猫与黑暗议会那位德鲁伊大祭师同归于尽后黑猫化作影子重新回到郑清脚下这件事。 先生抬起头摸向脸上覆着的那本书似乎想把它拿起来。 但指尖在书脊摩挲片刻后他最终放弃这个打算而是用意味深长的声音说道:“当你看过高处的风景后你很难再回到那个低矮狭小的世界了……已经超越维度束缚的它不会永远停在别人脚下。” “废话恁多。” 黄花狸不耐烦的勾了勾尾巴尖目光重新落在茶碗里平静的水面嘴角的胡须颤了颤:“老实说之前黑暗议会那些小家伙们说自己掌握禁咒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结果就是个臭弹……嘿学校组织的那个占卜团也没算计到这件事乱成一团你没看见诸葛那震惊的小眼神儿!我以前一直以为他面瘫呢。” “其实他们的咒语非常不错了已经触摸到禁咒真正的脉络。”书店店主慢吞吞回答道:“虽然就威力而言比真正的禁咒要弱许多却比那只黑猫又强了许多已经能够对传奇巫师造成威胁了……如果对它的咒式做一些改善说不得世界上就要诞生新的禁咒了。” “你觉得他们这道咒语收敛原则是什么?”黄花狸顿时来了几分兴趣。 这一次先生沉默的时间稍稍有些长。 半晌。 三有书屋的主人才轻声回答:“或许是‘神而明之’吧。” 这话有点难懂尤其对一只猫而言。 黄花狸扯平耳朵耐着性子问道:“怎么说?” “化而裁之存乎变;推而行之存乎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吴先生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天之道者形而上;人之欲者形而下;因缘相聚是为神上可裁量天地下可普度众生……是谓‘神而明之’。” 花猫反应了好一会儿。 “你的意思是说黑暗议会那些家伙以‘神是全知全能’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概念就收敛出一道禁咒了?” 它睁大眼睛细长的瞳孔中满是不可思议:“你确定这不是亚特拉斯学院的禁咒?或者说你也不确定而是在忽悠我!” “我确实不知道。” 三有书屋的主人非常痛快的承认道:“我只是在那道咒语中感受到属于‘神’的气息。毕竟那道咒语已经带了许多禁咒的特性不可看、不可言……对禁咒而言普通的观测手段完全无效普通的规则无法束缚它……这也是为什么学校占卜团在最初的预案中没有计算到这个变量。” “你不是已经超过古代巫师了吗?就没有一点‘不普通’的观测手段吗?”黄花狸尖叫道。 回答它的是书下重新响起的呼噜声。 这让花猫有一种随便拎起什么东西砸过去的冲动。 恰在此时它的灵识忽然察觉到什么不由自主歪过头看向窗外——它的身后躺椅上的呼噜声也突然停了下来。 书店蓦然变得安静了许多。 歪头几秒黄花狸后腿微微用力纵身一跃跳到窗边把脸贴到玻璃窗上斜着眼看向旁边郑清那间小店d&k。 店门口两只穿着青色马甲的老鼠正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儿尖叫。 伴随着吱吱唧唧的叫声两只原本只有拳头大小的老鼠身形不断涨大十公分、二十公分、五十公分、一米一米五只用了很短时间两只老鼠便拥有了低矮巫师的身高。 与此同时它们身上的皮毛飞快缩回毛孔露出淡灰色的皮肤;颅骨由狭长收缩开始变得圆润;头顶两只圆圆的耳朵悄无声息下滑至颅骨两侧耳廓拉长——简而言之这两个小家伙正逐渐摆脱老鼠的模样变得更像人了。 用巫师界比较传统的话来形容就是它们正在‘化形’。 黄花狸耳朵动了动目光越过两只正在‘化形’的老鼠看向远处。只见步行街尽头一群双头食人魔正挥舞着巨大的木棒驱赶着一群祸斗大吼大笑着一边乱砸两侧的店铺一边肆意纵火。 时不时那些食人魔还会从火堆里拖出几具被烧的漆黑的尸体也不怕烫嘴就地扯做几块分而食之。 黄花狸注意到有几头食人魔的目光已经注意到蜷曲在d&k店前的两个矮小身影正用力抽动着鼻子。 它犹豫了几秒身后的尾巴如长蛇般向门口蜿蜒伸去。 “你想清楚一点。” 眼看那尾巴要出门不远处的躺椅上三有书屋的店主不得不出声提醒道:“你现在出手救的可不仅仅是两只老鼠。”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番外十 人劫 或许是因为那道禁咒的缘故。 或许是因为鼠仙人见到了妻子、拯救了女儿自此放下了心结的缘故。 总之当鼠仙人选择放弃肉身化为白骨舍利以自身灵魂代替贤者之石驱动巨零三让‘泰一’降临在黑狱世界之后原本他早已漆黑一片的魔法道路尽头蓦然多了一丝光亮。 他看到、并且触摸到了冲破传奇桎梏的契机。 就像沉到海底的溺水者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条绳子鼠仙人毫不犹豫的抓住了它然后顺着绳子奋力向上爬去。 这个过程并不是短短一个瞬间就能结束的。 可能需要一天两天也可能是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两年。但他终究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只不过当他不断接近传奇境界的时候。 他曾经缔造的鼠族受到那抹属于传奇气息的影响开始了蜕变——对于鼠仙人而言这是另外一个意外了。 原本他缔造鼠族是为了像吸血鬼或狐族始祖那样通过造化超凡种族成就‘祖位’以此来突破传奇的桎梏。 却不料最终他先于自己的鼠族触摸到了传奇。 这反而令他麾下的老鼠们开始了进化与蜕变。如果不出意外巫师世界即将在吸血鬼、狼人、狐族等传统超凡氏族的基础上增加一个新的超凡氏族——布吉岛鼠族。 幸运而又不幸的是原本应该在地下的鼠族大部分随着鼠仙人一齐去了黑狱世界死在了巫师与妖魔们的战场上。只有学校地下鼠族的抚育场里还有许多穿着黄马甲的鼠族因为未成年被鼠仙人留在了学校。 另外有寥寥数只老鼠因为身上有其他契约在鼠仙人离开布吉岛前往黑狱之前也被打发回了学校。 比如被d&k雇佣当店员的叮当耳朵与叮咚耳朵兄弟俩。 …… 步行街。 三有书屋内。 “你想清楚一点。” 眼看黄花狸的尾巴就要伸出门外躺椅上三有书屋的主人不得不出声提醒:“你现在出手救的可不仅仅是两只老鼠。” “如果只是两只老鼠我也不需要犹豫了。”花猫抬起下巴哼了一声。它的意思是那两只老鼠已经化形成人不应该被当成两只老鼠看待了。 很显然花猫没有领会书屋主人的意思。 先生沉默了片刻。 “每一位巫师在登顶传奇的过程中都需要面临巫师劫难。”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把书从脸上拿下来眯着眼看着头顶暗黄色的天花板仿佛看到了黑狱里的漫天玄黄1声音很轻的说道: “有的劫难是磨砺渡过了能让巫师对魔力的把握更精准、对规则的理解更全面;有的劫难是财富渡过了可以收获更健壮的体魄、更强大的灵魂;还有的劫难就属于纯粹的麻烦了……用老派巫师的话时候它们是你平日积累的恶业是缠绕在你真身上的一根根因果线、一道道红尘气。” “只有斩断那些繁琐的因果洗清身上沾染的红尘气息让灵魂处于最澄净的状态才能感受到传奇的真谛。之前鼠仙人就是因为妻子与女儿这两根最粗大的因果线牵绊所以一直无法脱离苦海……” “你说这些跟我救那两个小家伙有什么关系呢?” 黄花狸耐着性子听了半天却始终不得要领终于忍不住打断道:“这里不是课堂……如果你再多讲一会儿他们就要被那些食人魔撕成碎片当甜点了!” 三有书屋的主人沉默着斟酌片刻后才重新开口:“……我想说的是随意干涉一位传奇的劫难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劫难?” 黄花狸惊讶的看了一眼十数米外那两只蜷缩成一团的‘鼠人’抬起一只爪子非常认真的指了指它们再次确认:“你跟我说的是一件事吗?那两只小老鼠?那些傻乎乎的食人魔?传奇劫难?” 在花猫看来这两件事之间的差距就像太阳与芝麻之间的差距一样遥远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书屋的主人平静的回答道:“是的。” “这让人有些糊涂了。” 黄花狸抬起爪子挠了挠下巴满脸困惑:“它们是怎么跟一位远在黑狱即将进阶传奇存在的劫难扯上关系的呢?” 吴先生深深的叹了口气似乎有点后悔之前的开口。但身为人师他又无法无视别人求知的渴望眼神——即便对方是只猫。 “劫难并非一成不变单指那漫天雷霆、虚无幻境之难。” “劫分大小有大劫、中劫、小劫;又分生灭劫生而运落劫灭而运起;佛家讲成、住、坏、空四劫盖以诸因缘起而成、缘聚而合、缘尽而灭;道家讲天、地、人……” “说重点!重点!!” 黄花狸尖叫着打断先生啰啰嗦嗦的授课高高竖起的尾巴仿佛一根中指冲着先生指向窗外:“……那两个小家伙就要没命了!” 窗外步行街尽头一个高大的双头食人魔正拖着一根粗大的木棒晃晃悠悠向d&k门前走来它的两个脑袋一左一右用力抽着鼻子布满獠牙的大嘴微微张开涎水从嘴角滴滴答答淌下落在青石板地面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小坑。 先生停了停接着道:“……人人劫是最复杂也是最充满变数的劫难。因为人劫会环环相扣、层层衍进此时的劫难或许是未来的福报;此时化解劫难的手段或许会成为未来更大劫难的源头。” “那头食人魔、那两个小老鼠就是鼠仙人的人劫。” “鼠仙人能够窥伺传奇是非常取巧的。因为他缔造的鼠族这一智慧种有机会化为超凡而他本人又在黑狱触摸到了禁咒的轮廓——这是他之后进入传奇的两根支柱在真正成就传奇之前任何一根支柱的倒塌都会让他彻底失去进阶的机会。” “你救了这两只小老鼠就是帮鼠仙人稳固了一根柱子帮他钉死了两道从传奇之境落下的锚线。日后他只需要抓紧这两根线就能安安稳稳成就传奇。” “所以你还要继续救吗?”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番外十一 牵一发而动全身 黄白相间的猫尾如同一条毛茸茸的金环蛇从门缝里爬出一路蜿蜒着延伸至两个蜷缩在d&k门口的鼠人身旁绕在它们腰间顺势一扯。 两个鼠人倏然消失在空气中。 正拖着木棒兴冲冲从步行街尽头赶来的双头食人魔登时愣在了原地他抬起手挠了挠左侧肩头稍小的脑袋然后右侧头颅上的大嘴张开向四周咆哮一声扬起木棒重重砸在两个鼠人遗留在地上的残破马甲上。 青色碎石乱飞溅在街边店铺的玻璃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爆响。并没有隐身的猎物躲在旁边。 双头食人魔最后抽了两下鼻子嘟嘟囔囔抱怨着拖着木棒转身怏怏离去。 啪嗒! 两个鼠人被猫尾从空气中拽出落在三有书屋软绵绵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或许因为化形的过程太痛苦它们仍旧处于昏迷状态原本身上那件小巧的青色马甲早已被涨大的身形撑破只留下丝丝缕缕挂在没毛的身上愈发显得瘦骨嶙峋。 黄花狸撇撇嘴用爪子勾来一条薄毯盖住了两个鼠人。 它注意到这些鼠人并未完全化形成人身后都还保留了一条细长的老鼠尾巴上面没有一根毛肉红中泛着一丝青色在冰冷的空气中颤颤巍巍着像两条刚出生的小蛇。 直到这时花猫才回过头看向躺椅上的老巫师。 “你刚刚说啥?” 它抬起肉掌弹出一根爪子掏了掏耳朵一脸不耐烦:“说话磨磨唧唧一点也不利索等你说完这两个小家伙就该进那头食人魔的直肠了……我好像听见你刚刚说毛线?什么毛线织毛衣的那种吗?” “锚。” 书店主人轻轻吸了一口气纠正道:“锚线……泊船时丢下的那条带铁索与铁锚的线。我的意思是说……” “哦哦哦这个意思啊懂了懂了。” 花猫满不在乎的挥了挥爪子:“多大点儿事……话说回来我帮了那只大老鼠这么大的忙他不得感激死我?能不能让他帮我找找进传奇的路?偏一点的路子也行!” 吴先生默默瞅了它一眼和气的提醒道:“你跟着我都没找到传奇之路。” 言外之意花猫跟着一位已经超越古代巫师的存在都没成为传奇却想找一个刚刚勉强踏足传奇的老鼠讨论自己的前路是不是有点欠考虑。 “你走的路太宽、太远了。” 花猫叹口气两只耳朵向身体两侧扯了扯圆圆的猫脸上很少见的露出一份惆怅:“你的路适合那种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的巫师……我是一只猫每一步脚下都是爪印。” “或许你平时都抬着头看远处的风景所以可能没有注意到……自从你突破古老者的境界之后这个世界上的巫师们有了越来越多的选择……比如北区那个小姑娘进阶大巫师、再比如今天鼠仙人进阶传奇。” “我猜大概是因为更高更远的锚点已经确认所以大家有勇气闯一闯那些偏门小路了。” “‘我要找到窄门因为宽门大道进去的人也多那是通向灭亡的;窄门小路找到的人少是通向永生的’。” 最后一句话花猫的借用了《新约·马太福音》第七章里的一段话只不过把开头的‘你们’改成了‘我’。 三有书屋的主人重新躺下从书架拽了一本书翻开盖在脸上瓮声瓮气说道:“你只想到向鼠仙人讨教怎么进阶传奇有没有考虑过一个新的超凡种族诞生对整个巫师世界的影响?” 对智者来说许多提点只需要一言半语就能让对方豁然开朗尤其当提点对象是一只擅长魔法的猫的时候。 黄花狸只是掐着爪子算了算脸上的毛就齐刷刷炸起尖尖的耳朵也瞬间软了下来——新的超凡种族意味着新的利益需求新的利益需要意味着新的冲突点。 传统巫师肯定不会接纳鼠人它们只能选择月下议会。 月下议会多了一位传奇巫师自然也不会满足于当前的蛋糕会向巫师联盟提出更多需求。 原本因为科尔玛与北区巫师的诞生巫师界骤然多了数万普通水平的巫师已经让巫师联盟有些焦头烂额——补助、就业、教育、医疗等等涉及资源分配没有一个问题能轻易解决。 倘若这个时候又多出来一批鼠人要求资源那简直是一场噩梦。 最简单的譬如教育第一大学每年分配给血族、狼人等氏族入学名额有限阿尔法堡承载能力也有限倘若鼠人也要上学定然会挤压其他氏族或势力的利益;若忽视鼠人的利益又会在联盟内部造成隔阂对联盟威信是巨大打击。 在妖魔一方多出一位古老者的时候如果联盟内部缺乏团结会严重影响整个巫师世界的稳定。 这是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黄花狸甚至可以想象出许多具体的画面——成群结队的鼠人出没贝塔镇每一个角落抢夺着它们能够做的每一份工作;这些繁殖力极强的新生超凡生物像蝗虫一样扫荡着整座布吉岛收割它们能看见的每一份资源沉默森林因此而真正沉默了下来。 穿了长袍的鼠人议员站在月下议会的演讲厅抓着鞋子用力敲打演讲台声嘶力竭的为鼠人们争夺生存空间;而丹哈格的普通监狱里则因为鼠人窃贼激增人满为患。 还有超凡鼠人们可能带来的疫病。 当初因为吸血鬼诞生带来的嗜血症以及狼人诞生带来的狂热病给整个巫师世界都造成了巨大损失黄花狸毫不怀疑鼠人们带来的疫病只会比它们的前辈更糟糕。 因为当它们还只是一群小老鼠的时候黑死病就杀死过世界上一半的生命。 想到这里花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毯子下正呼呼大睡的两个小东西感觉自己尾巴拽回来的不是美好的礼物而是一个潘多拉魔盒。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番外十二 时间是一个角 “为什么不阻止我?!” “这么大的麻烦你好意思让我沾?” “给你照看小孩儿、给你照看书店、给你照看学校这还不够还要给你背黑锅?你的良心呢?古代巫师以上就没心了吗?” 黄花狸愤愤不平的声音把这间不大的书店震得嗡嗡作响也将毯子下两个新生鼠人震醒它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察觉到薄薄的毯子外有一股凶残的气息正肆无忌惮的爆发于是躲在毯子下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花猫看着眼皮底下颤抖的毯子愈发恼火蓦然有一种挥着爪子在老吴脸上刻几道血痕的冲动。 它回过头恶狠狠的看向书店主人狭长的瞳孔闪过一丝凶光。 躺椅上吴先生依旧以书覆脸似在小憩但他的右手则突兀竖起食指冲花猫晃了晃:“君子动口不动爪……你要挠了就没小鱼干吃了。” “我特喵是一只猫!不是什么榛仁菌子!” 黄花狸暴躁的回答着尾巴高高竖起仿佛一支旗杆又像是一支即将冲锋的长枪它睁大眼睛盯着书店主人重新质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不拦住我!” 但凡对方的回答不合心意拼着没有小鱼干吃它也要冲过去在书店主人脸上挠出满脸血花。 “堵不如疏阻拦并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先生以他惯有的方式解释道:“我以为这样可以让你对时间与命运长河有更多理解……这对你进阶传奇很有帮助。” 听到‘进阶传奇’几个字已经伏低身子打算扑上去的花猫顿时愣了愣。它高高竖起的尾巴垂下仿佛掸子般在身侧的薄毯上扫了扫原本战战兢兢的毯子肉眼可见平静了下来毯子下传来两只小鼠人细微的呼噜声。 “时间与命运长河?” 花猫重复着书店主人说的这几个字胖乎乎的猫脸皱成一团:“怎么说?我救它们或者不救它们还能影响到那玩意?” 它仍旧清晰的记得不久前就在黑狱战场当海妖王进阶之时那条从遥远的‘无’中延伸至整座黑狱的巨大的、汩汩的长河;那淹没一切生命、流淌着梦幻般魔力的长河。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那超脱长河之上的一颗颗明亮的星光那是一位位古老者打量世界的目光。 “你觉得时光与命运之河是什么模样?”先生反问道。 花猫犹豫了片刻。 “一条河……一条很长很宽的河?”它有点不自信的回答道。 “时间是什么形状?”先生继续追问。 “时间?”花猫已经有点不耐烦了甩了甩尾巴迟疑一下才嘟囔着回答道:“时间不是一条维线吗?书上那么说的……既然是维线自然应该是线形吧。” 说着它弹出一根爪子顺势在旁边书柜上划了一下拉出一条细长的刻痕:“呶就像这样的线。” 虽然看不清书本遮掩下先生的面孔但这一刻黄花狸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先生在摇头。 “尽信书不如无书……这样的认识过于片面是无法支撑你踏足传奇的。” 书下传来吴先生嗡嗡的声音仿佛数百个泡泡互相碰撞:“要知道这个世界并非一成不变世界上每一个生命、每一棵树、甚至每一颗石子它们的每一次选择与变动都会造成不同的后果。” “比如一颗石子滚向左边会堵死一个蚂蚁洞蚂蚁们为了出去不得不在另一个方向挖出一个新的洞而那个新洞恰好位于河堤最脆弱的部分于是堤坝垮塌成千上万人死去。” “想象一下如果石子滚向右边、或者挖洞的工蚁选择了其他方向世界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呢?” “时间起始于一个点就像唐古拉深处的一眼泉。它潺潺的流淌着细小、微弱。人类的每一次判断、每一个选择都会让这条小溪瞬间产生一条新的支流。” “一个点分出两条支流一条支流再分出两条、三条、四条新的支流然后新的支流继续分出新的支流……这像什么?” “像一张网。” 黄花狸眯着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它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巨大的、似乎没有边际、每个节点与其他节点都有细微联系的立体的大网这张大网从及其遥远的过去展开仿佛一朵巨大的盛开的喇叭花遥远的过去极细极小现在及未来则又密又大。 “非常棒。” 书店主人收起食指换成大拇指夸奖了花猫一声继续说道:“随着时间流逝支流越来越多、那张网也越织越密……远小而近大于是就有了一条近似长河的形态。” “说到底还是一条河。”花猫撇撇嘴。 “错。河只是表象既然想跃出长河必须透过表象看到它最本质的模样……它的本质是什么?” “一条分叉的支流?” “完全正确。所以说时间是一个角以一点出发不同选择为边构成的开放而又稳固的形态……每个选择的‘边’延伸到一定程度就会成为新时间的起点然后重复之前的故事再次分出两条边。就这样一个缀着一个像绳索……也可以称之为‘线索’。” “线索就是时间发展的脉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廷达罗斯猎犬生活在一个比大部分巫师更真实的世界姆希斯哈的实验比学校大部分教授做的更激进。” 廷达罗斯猎犬是一种生活在角状不连续时间内的生物姆希斯哈则是它们的统治者黄花狸记得郑清就有一只带廷达罗斯猎犬血统的狗子它一直觉得那种生物很诡异却没想到它们在先生口中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 但这些都不是它关注的重点。 “这跟那两只鼠人有什么关系?” 黄花狸终于从无尽的知识海洋中回过神拽住了使他最初困惑的那个问题:“跟你没有阻止我有什么关系?而且如果时间是个角那维度论里说的时间维线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一个时间还有两种形态?”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番外十三 如是观 “不同理论结构下的世界时间的形态都不一样。” 先生没有立刻回答花猫的诘责而是先用极慢的语速解释了后面一个问题: “我不否认在其他理论中时间或许还有其他模样比如斑点、波纹、甚至是单纯的矢量、充满孔隙的海绵——就像盲人对一头大象的侧画像不同角度看到的模样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差异——但在维度论中我们说的时间维线与时间是一个角并不冲突。” “谁规定维线必须是一条线呢?” “空间的维线充满了张力、重量的维线被挤压成弧、声音的维线是颤动的每一种不同的概念所对应的维线都有它们各自的特点。时间也是一样它的维线就凹成了一个角。” “至于我为什么没有提醒你。” “还记得我们之前的分析吗?对巫师来说时间与命运就是每一个瞬间的不同选择缀连起的‘线-索’以我现在的状态如果干扰了你的选择很难想象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这对你不一定是好事。我只能尽量站在那些缀连的‘角度’之外轻轻拨动角度上的细弦以此来提醒你。” “那你现在又能说了?”黄花狸越听越糊涂。 “因为你已经做出了选择而我想强化你看到的这条时间索……我开口与你谈论便是确定了这条线即便相柳那个小家伙成就古老者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这条线索我很喜欢它有一种令人心安的中庸与稳妥感。” 说到这里先生稍稍停了片刻似乎在让花猫接受他刚刚那番话然后才重新开口继续说道: “时间与命运之河中每时每刻都在诞生无数支流它们并行不悖但终究有轻重强弱之分。愈是强大的个体愈能支撑起强大的支流或者说只有足够强大的径流才能容纳足够强大的个体……从这个立场来看我所在者可以被称为时间长河的干流;我观察到的才是长河中真实的历史。” “那你观察不到的呢?”黄花狸很感兴趣的打断道。 “没有我观察不到的支流。”先生摇摇头平静的回答道:“古代巫师就已经跃出时间与命运长河之外了星光笼罩之内一切都无处遁形……” 黄花狸竖着耳朵乖巧的蹲在躺椅边竖着耳朵仔细听先生讲的每一个字。这样的机会并不是经常有的。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狭小的书店内和着先生慵懒缓慢的声音在半空中隐隐凝成一朵朵虚幻的花朵缓缓飘落。 空气中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令人口舌生津神意清明。 黄花狸睁大眼睛它可以看到那些凭空而来的虚幻的花朵正随着先生的话语缓缓崩散化作那氤氲的紫意落在它的身上化作一缕缕活泼的魔力以及无数神秘的知识它似乎再次看到了那条从虚无中蜿蜒而来的长河听到它汩汩的流淌声。 有那么一瞬间黄花狸觉得传奇也不是那么了不起它甚至感觉自己打个呼噜就能突破传奇——而它也正打算这么做。 在花猫的视线之外。 扣在三有书屋主人脸上的那本书下。 吴先生双眼微微眯着上方的黑框眼镜的镜片中倒映出他的眸光那是一片宛如星空般浩瀚的密密麻麻的大网。 每时每刻都有无数星光在镜片中生灭。 每分每秒又有亿万相似而又截然不同的画面在镜片中破碎。 他看到周六早上九有学院的学生与临钟湖的鱼人们发生了冲突从幻梦境归来的郑清满脸疲惫最终朝天上开了一枪要大家闭嘴然后那一枪打死了突兀出现的黑山羊幼崽黑山羊临死前的反扑撞碎了湖中心那座白塔。 顺着这幅画面向下看去。 没有这头黑山羊出现黑狱中极东深渊里的黑山羊依旧躲藏着。伊丽萝丝那颗玄黄果最终落入亚特拉斯学院院长乌尔班手中。 重返战场的海妖王无法完成兵解兽性大发疯狂的咒语落在内堡城头。 画面中阿尔法院长守护着进阶的亚特拉斯院长、星空院长守护着进阶的九有院长只有倒在城头的其他几位年轻巫师因为失去庇佑被海妖王肆虐的魔力撕成碎片。 画面一转。 郑清满脸呆滞瘫坐城头仿佛一只飞虫般不起眼。他的脸上溅满了宥罪猎队猎手们的血肉蒋玉倒在他的怀里只剩下半边身子。 “住手啊……” 男生喃喃着抬起头茫然环顾四周血色渲染着天空阳光浸润了血色天地间一片肃杀空气里弥漫着死亡与归墟的气息。 透过那模糊的画面先生可以清晰的看到郑清身体最深处那粒新的种子正疯狂抽芽、拔节成长为一株新的小树苗而那小树苗还在不断吸纳源自男生心底以及黑狱世界无边无际的毁灭之力不断长的更高更大。 “住手……” “住手啊!!” 再下一副画面年轻公费生身上绽放出万千道血色仿佛一朵盛开的血色莲花吞没了整座黑狱世界——包括海妖王那颗眼球——只有大巫师以及少数运气极佳的注册巫师在灾难中活了下来。 这条时间线上海妖王成功在郑清的禁咒下兵解当残留在战场上的巫师与妖魔还失神于传奇妖魔的陨落以及刚刚那道真正禁咒的威力时同属传奇的石慧、若愚以及黑暗议会议长齐齐转头看向巫师世界。 布吉岛西北大洋深处某地海浪翻滚、世界倾斜数颗大星在白昼洒落无穷光辉古老的城市在海底绽放出夺目的光彩水中隐约传来令人迷醉的声音——然后一颗小星在色彩与声音中缓缓升起。 先生眨了眨眼结束观察。 他已经观遍万千支流如他所料已然成就古老者的海妖王真正跃出了时间与命运长河在不同支流中海妖王兵解与晋升的方式五花八门但最终都成功了。 不同之处在于那些‘小人物’的命运。 以及郑清的命运。 先生又眨了眨眼目光落回他喜欢的那条时间线上看着年轻公费生在城头酣然入睡看着他的伙伴们横七竖八躺在周围看着他体内那颗孱弱而又凝练的种子微微一笑: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禁咒给了你毁灭的力量记得用它拯救世界。”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章 苏醒 “……一个漂亮的反跑罗德甩开了包围他的猎手跳出了口袋火烈鸟队重新赢得了比赛的主动权。十二分!我们必须承认狩猎这件事是讲究天赋的。很少有猎手在包围圈里的时候会意识到他们是在包围圈里……” 一个熟悉而又突兀的声音压过这段播报声非常响亮的在郑清耳边响起:“我们宥罪里最有天赋的猎手大概就是渣哥儿了。” “长老不算有天赋的吗?” “我?我只是努力与训练比其他人更多罢了。渣哥儿是真的厉害在入校之前都不知道狩猎这码事但最后竟然带着我们赢了新生赛冠军!” “更关键他还有时间去渣谈好几个女朋友简直丧心病狂!” 一片附和的声音中混杂着喇叭花里滋滋啦啦的赛况播报: “……多弗朗明哥上个月在马德里用一道唤熊术骑在了安德烈的脸上……安德烈这位来自加里宁格勒、脾气火爆的猎手今天会不会用更羞辱的办法挽回自己的颜面?这是一个值得期待的画面……多由人潜行中多由人靠近了!影刺!野妖王受到致命一击!哦不火烈年的贝拉小姐早已等在那里猩红送给了对方一颗完美的妖头!猩红猎队其他猎手已经红了眼睛但他们追不上贝拉小姐了她已经跑到两百米之外的安全区了……” 另一个声音压过这段播报兴致勃勃说起来:“我一直很喜欢贝拉小姐这样的美人儿盘正条顺性格还好!” “哈想追贝拉小姐除非你进入新世界的四大猎团或者像苏议员与科尔玛学姐那样年纪轻轻就成为大巫师!” “她们的性格都是人设!人设知道吗?就是演给公众看的与她们私下里的模样完全不同……相信我我在校报干了这么久对这种事儿门儿清!” “我也没说喜欢现实的她。”第一个声音大声反驳道:“喜欢就一定要拥有吗?我只是远远看着就心满意足了。” “这种态度有个词儿叫舔狗。” “你不是舔狗你是舔吸血鬼简称舔鬼。” 一片哄堂大笑混合着某位吸血鬼暴躁的咒骂声让喇叭花后面的播报声愈发微弱: “……格林猎场今天又是辉煌的一天火烈鸟队已经四比三领先猩红猎队!场上猎手人数现在是三比四火烈鸟已经彻底打断猩红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因为猩红队候补席上已经没有更加强力的队员候命了他们的主力队员现在都躺在了急救室的病床上……下一场猎赛将是猩红队今年最后一场比赛……” …… …… 朋友们熟悉的聊天声与喇叭花里夹杂着滋滋啦啦杂音的播报声在郑清耳边交替响起显得格外聒噪。 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像是一台零件老化的收音机即便榨干最后一丝潜力也很难让它正常工作。 当他意识到这点时那些原本遥远而模糊的声音立刻近了许多仿佛有人把喇叭花的喇叭口怼在他的耳廓上。 与此同时一道鲜红而又耀眼的色彩骤然亮起仿佛一条垂落深渊的绳索将他的意识从黑暗中扯了出来。 郑清的眼皮动了动挣开一丝缝隙。 刺眼的光芒立刻照射在了他的眼球上让他下意识合上眼皮缩回了目光。即便这样他仍旧感觉眼皮有些发烫仿佛有一股炽热的岩浆正在眼皮下酝酿着爆发。 “水。” 他咕哝着低低的呻吟了一声:“……水!” 原本嘈杂的环境顿时安静了下来郑清奋力挣开一丝眼皮旋即又闭上喃喃着重复着那个字眼儿。 他感觉舌头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变得迟钝而麻木。 呼啦! 似乎有一股小风儿拂过他的脸颊旋即七嘴八舌的熟悉声音再次在郑清耳边响起仿佛一群被赶下水的鸭子。 “哇他醒了!” “醒了!醒了!渣哥儿醒了!” “终于醒了……早上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打算睡几个月呢!” “或许因为渣了太久所以虚的不成样子了。” 喧嚣吵闹的调侃声不绝于耳让郑清心底油然升起一股烦闷但很快一丝清凉便顺着他的嘴唇淌了下来缓解了他由内而外的干燥也压制了那股烦闷。 哗啦。 窗帘被扯上的声音响起郑清立刻感觉原本已经被映的通红的眼皮变得昏暗了一些脸颊的热度也降了下去。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从漫长的黑暗中清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校医院熟悉的白色天花板天花板上几根残留的蜡烛还未完全熄灭几缕乳白色的烟雾从烛芯缓缓渗出仿佛正在融化的干冰。 几只拎着毛巾与药瓶的小精灵带着兮兮的笑声从男生视线中轻盈掠过经过那几只蜡烛时在她们身后带起一条白雾仿佛穿上了漂亮的纱衣。 年轻男巫费力的歪了歪脑袋。 窗户被白色的纱帘遮住了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纱帘变得散乱而又清淡即便直视也没有刺痛感。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兀挡在郑清眼前遮住了窗户与窗外的阳光。 是校医院的治疗师姓马郑清对他那张长脸印象深刻当然他相信自己给对方印象定然也非常深刻因为九有学院常年住院的学生并不多。 “这是几?” 马医师竖起两根指头在男生眼前晃了晃:“想好再说。” 与此同时几个冰凉的检测仪器被他粗暴的夹在郑清耳朵、手腕处同时有个硬邦邦铁块似的东西塞到郑清胸口郑清感觉自己肋骨似乎都要被戳断了。 年轻公费生嘶嘶着冷气一边努力遏制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一边有气无力的用嘶哑的声音哼道:“二。” “二加一等于几?” “三。” “很好有进步。” 治疗师停了几秒才撤走那些仪器满意的点点头:“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好消息是你脑子还是清楚的保留了基础的逻辑认知。坏消息是你的身体还是一团糟短时间内只能继续躺在病床上。”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章 期末考试 窗外有风也有树枝。 阳光落在他的脸颊郑清看着树枝的影子在阳光中摇曳似乎连阳光也被那风儿吹起了涟漪躺在阳光中像躺在暖洋洋的温泉里温润的阳光就是微微荡漾的泉水。 他张开嘴咬了一口阳光软软的、暖暖的仿佛刚刚从烤炉上拿出的棉花糖只不过缺了一点甜丝丝的滋味反而有些发苦。 郑清知道那份苦涩是遗存在口腔里的魔药残汁留下来的。 下意识的他脑海飘过茨维塔耶娃诗句里的描述——脉管里注满了阳光而不是血液我独自一人对着自己的灵魂感受生命的奇异——当然原诗并非如此但大致内容是相似的。 就像此刻他所在的独立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形单影只除了自己的灵魂与窗外的阳光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抒发情绪的存在了。 今天已经是郑清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七天了。 病房中的客人与治疗师们来了又去太阳在窗外升起又落下唯一不变的是躺在床上的郑清身上仍旧提不起多少魔力显得格外虚弱。 这种状态令男生有些烦躁。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抬头打量着四周熟悉的环境。 病房不大约莫二十平米上下房内装饰以白色为主简单素净。 头顶的天花板上装着精致的灯盘盘子里几支高低不一的白烛正缓缓燃烧吊垂着淡蓝色的火焰——这种药烛的火光可以辟邪、烟雾可以宁神并不是每一间病房都有资格使用。 病床左侧靠墙有一条长桌桌上摆满了探望者们送的果篮、花束;右侧临门有一张小茶几与灰色皮质沙发茶几上放着一个细颈花瓶瓶子里插着一蓬新鲜的满天星。 郑清的注意力并未落在那些淡红色的鲜花上而是看向花瓶旁边的日历巴掌大的纸面用醒目的数字标注着今天的日期。 六月二十七日。 农历五月初五(润)。 端午节。 宜领证、祈福、祭祀。 忌搬家、入宅、安床。 只有看到那个‘润’字的时候他才能意识到这是自己今年过的第二个端午节。上个月的端午节与随后的关爱日仿佛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在他脑海中模糊而遥远。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今天是第一大学08-09学年年度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而郑清却只能呆在病房无法参加。 按照学校最初的计划期末考试是安排在这学期第十七、十八周也就是六月九日至六月十九日进行。 由于黑狱战争与黑潮侵袭的缘故考试推迟了一周变成六月二十至六月二十七日而且考试难度也做了相应调整参考了学生们在抵御黑潮等事件中的表现大大提高了实践方面的权重。 这对许多学生——比如已经在大一呆了三年、今年又变成北区巫师的尼古拉斯而言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但对另外一些平日老实巴交、学习认真刻苦在黑潮中听从学校安排安安分分呆在宿舍里的学生来说学校的这个政策就有些不那么友好了。 当然倒霉或者幸运都与郑清没有关系。 他呆在病房无法参加实践类考试唯一能做的就是双手合十向漫天神佛祈祷保佑学校接受他的申诉申请书。 前几天在同伴们的帮助下他填了一份申请表申请将他在幻梦境与黑狱战争中表现折算进期末的实践分。因为涉及自身期末成绩宥罪猎队几位猎手很是积极但郑清却对此持保留意见。 尤其考虑到他在黑狱中推倒的那根细长的红色天柱郑清就更加悲观了——他不认为打进了乌龙球的球员能收获好评价更糟糕一些万一学校向他追索黑狱古堡的修理费用怎么办?还有那令人触目惊心的伤亡报告…… 想到这里郑清一巴掌糊在了自己脸上大恼自己一时鬼迷心窍被辛胖子撺掇着填了那份申请表。 倘若学校之前忽略了自己但因为那份申请表而重新审视自己在黑狱的所作所为岂不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尤其他身上还背着一道留校察看的处分可以说如果学校据此而勒令他退学他是没有多少底气要求复核的。 似乎察觉到男巫的焦躁。 病床一侧微微摇曳的阳光中一抹浓郁的黑色探出了几根细长的触角仿佛手指般安慰的拍了拍男生的枕头。 是他的影子。 自从回到学校后原本在黑狱世界因为两轮太阳而分叉的影子重新恢复唯一颜色也变得更加浓郁深沉了一些。不变的是影子的活跃度远远超过普通巫师的影子仿佛一抹被锁在郑清脚下的灵魂时不时郑清还能清晰感受到影子的思绪以及它的焦躁。 自己竟然已经沦落到被影子安慰。 年轻公费生沮丧的想着瞥了一眼枕头上那几根细长的黑色影指忽然莫名多了几分底气。 这可是自己的影子!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影子可是拖着一位敌对阵营的大巫师同归于尽在黑狱战场上这可是数一数二的战绩从任何角度学校都没理由把这么优秀的学生踢出校门。 就在他思忖时那几根细长的黑色影指飞快的比划着仿佛手语似乎想向郑清表达什么。 “安了安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郑清无奈的摆摆手强调道:“她来的时候我又没醒我醒来的时候她又不在你跟我这儿急也没用呐!” 影子希望郑清找苏施君再一次把它从郑清脚下割下来。但一方面时机总是不凑巧郑清醒来后还没与苏施君打过照面;另一方面在学校最终处理结果出来之前郑清并不想就这么老老实实把影子交出去所以一直这么拖着。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男生的心口不一那几根细长的影指扭曲着化作一只纸鹤在阳光中飞来飞去。 意思是让郑清主动联系苏施君。 “啊……困死了。” 郑清眨眨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手扯起身上的薄被蒙头便开始打盹儿假装没有看到影子的暗示。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章 郑渣 原本郑清只想糊弄糊弄影子所以蒙头装睡。 却不料一小会儿功夫他竟真的睡了过去这一觉便从晌午睡到了日落西山窗外的阳光已经变成了暗红色透过窗户打在雪白的墙壁上显得狭长而又黯淡。 郑清是被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眼前白茫茫一片让他险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曾经去过的空白之地但随即他意识到那只是病房墙壁上的白色墙粉。 与空白之地那种苍白、死寂的白色不同眼前的白色粉墙在阳光作用下充满了令人心安的柔和焕发出勃勃生气。 还不到上灯时分。 橘红色的夕阳透过明净的玻璃窗罩在病房里给人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让郑清有一种继续蒙头大睡的冲动。 但立刻一个声音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你醒了?” 熟悉而又沙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郑清歪着头看去只见萧笑正坐在病床右侧的沙发上削着苹果沙发前茶几上的果盘里已经摆满几种削切洗净的果子有葡萄、鸭梨、青枣、西瓜以及苹果。 年轻的公费生立刻感到口舌生津精神了许多。他抬起胳膊抓住床头那个较小的铜铃晃了晃。 叮铃叮铃。 噗。 一只穿着白色纱衣的小精灵伴随着轻微的、仿佛气球放气的声音突兀出现在病人正上方扑闪着一双半透明的翅膀发出兮兮的询问声。 “我要吃水果。”郑清指了指茶几上的果盘。 小精灵轻盈的飘到茶几前扯起裙角向坐在沙发上的客人行礼。萧笑摆摆手示意她可以随意取用同时鄙夷的看向郑清。 “你已经懒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看着郑清张开嘴让小精灵把剥皮的葡萄塞进嘴里的模样语气中充满嘲讽:“我一点也不怀疑如果你继续在床上呆一个月肯定会忘记怎么走路。” “实践考试怎么样?” 甘甜的果汁很好的缓解了清醒后嘴巴的干涩这让郑清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没有介意博士的吐槽反而非常好心的追问道:“题目难不难?是希尔达助教监考吗?” “一个不认识的考官。” 萧笑摇摇头一边给嘴里塞了一块苹果一边慢吞吞回答道:“……考了束缚咒的三种形变、混乱咒的使用技巧、元辰守护咒、以及定位咒……附加题考了一道组合类魔法必须包含烈火咒与大风咒。” 郑清接过小精灵递来的一颗青枣咔嚓一口咬碎嚼了嚼忍不住叹口气:“听上去很难……” “还行吧。” 萧笑扶了扶眼镜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如果你还记得去年校猎赛琼女王的三叶草猎队就使用过类似的组合类魔法……这次考附加题的时候除了尼古拉斯连续耗费两只青蛙仍旧没有施展成功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释放出那道组合咒了。” “尼古拉斯啊。” 郑清念叨着这个名字脑海中蓦然浮现出那个梳着马尾巴、脸色蜡黄身形瘦削的老生形象:“你觉得他这次能升大二吗?” “可能性很大。”萧笑放下手中银柄叉子扳着手指头计算道:“这次升级考核平时成绩百分之十期中成绩百分之二十期末考试笔试成绩降到百分之三十五实践类成绩百分之三十五……只要总分达到百分之六十就稳稳晋级了。” “尼古拉斯在抵抗黑潮的战斗中表现非常出色他带领的北区巫师巡逻队保住了两条街的商铺即便不考虑北区巫师的特殊性单单这份战绩也能拿到a+级的评分……而且据小道消息助教团给他的实践课评分是满分。” “哇。” 床上的病人发出羡慕的声音:“这就百分之三十五了……只要他在期末笔试中拿个及格分加上平时成绩跟期中成绩……啧他终于也要上大二了啊。” 萧笑歪着头看了郑清一眼。 “你也没问题吧。”他扬了扬眉毛:“你平时成绩跟期中成绩都不错笔试成绩拿百分之三十差不多也够了……不管怎么样实践分多多少少总要给你一点吧。” “百分之三十!” 郑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百分之三十意味着我每份试卷都要考到八十五分以上……我没有你那不讲道理的脑子又不像尼古拉斯那样有一位首席生二十四小时帮忙补习功课……” “话可不能这么说渣哥。”伴随着推门声辛胖子愤愤不平的声音将整间屋子震的嗡嗡作响:“……尼古拉斯只有一个刘菲菲帮忙但你却有好几位红颜这种事情又去哪里讲道理?” “不要叫我渣哥!”郑清脸色气的发白大声警告着胖子。 这是他醒后恼火的另外一件事。 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擅自给他起了一个‘渣哥’的绰号已然开始小范围流传。 起因只是由于在郑清昏迷时给他送花的女巫稍稍多了一些——蒋玉送了一盆白色的郁金香青丘公馆送了一束蓝色的风信子樱花酒馆的科尔玛学姐送了几支向日葵甚至吉普赛女巫团不知为何也给郑清送来一蓬杂色桔梗花有红有紫很是漂亮。 除此之外在郑清昏迷期间探望的女巫也稍稍有点多除了蒋玉之外青丘公馆的苏施君、樱花酒馆的科尔玛两位大巫师也先后多次探望——这还不包括跟着她们前来的李萌、苏芽、以及朱思等小女巫。 以至于到了后来猫果树的大小猫咪组团探望时宥罪猎队的猎手们都在怀疑它们是不是一群母猫。 听到年轻公费生的警告。 胖子脸上露出滑稽的夸张表情:“好的渣哥……不过你睡觉的时候我们猎队全体成员已经表决通过你在猎队的代号由‘小先生’改成‘渣哥’了……影响不大反正你之前的那些代号统共也没用过几次。” “蒋玉也投了赞同票的。” 张季信紧随其后挤进病房笑呵呵补充道:“我们猎队是双猎头制的所以你无法履职的时候我可以主持全体会议。哦顺便通知你一下蒋大班长已经成为我们猎队正式成员了代号‘班长’这都是在学校报备通过的。” 郑清脸色灰白扭头看向窗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章 生涯规划 窗外的麻雀在泡桐树上多嘴。 压抑的气氛很有夏天暴雨前的感觉。 只不过在学校气象监的掌控下暴雨终究没有在这个实践考试日落下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红霞将整座学府涂成了它最喜欢的颜色。 郑清怔怔的望着窗外看那些原本翠绿的叶子被染成秋天枫叶的模样一时竟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等他回过神病房内其他几位客人已经开始聊撰写生涯规划书的事情了。 生涯规划这件事郑清也是知道的。进入大二后第一学期的选修课就有一门生涯规划目的是让这些年轻巫师对大学之后的职业生涯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对日后的魔法之路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具体到‘生涯规划书’大概就算这些年轻巫师们的暑假作业了。他们需要在下学期开课之前用一个暑假的时间罗列一下自己的打算以及准备如何实现相关目标。 原本这应该是一件非常严肃、非常认真的事情。 但对这些刚刚十八九岁的年轻巫师们而言十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后的事情显得那么遥远远到遥不可及以至于许多人将这份规划书当做‘梦想’来撰写。 就像张季信。 在提及他的生涯规划时满脸憧憬:“……我想骑马架着一辆四轮马车周游世界!兔子拉的南瓜车对我来说有点太小我还是更喜欢西部风情的那种。” “我以为你会选择加入某支猎队去新世界闯荡。”辛胖子很是诧异红脸膛男巫的选择:“你家里人会同意吗?” “这是我的生涯规划!”张季信很没底气的强调着。 胖子怜悯的看了一眼他的脑袋:“但愿你说出这个规划后不会被你哥哥们打的满头是包。” 与胖子不同萧笑对张季信的规划更中肯一点。 “非常美好的愿望但可施行性较差不一定能在老师那里拿到好的评价。”他耐心的削着手上那颗苹果慢吞吞说道: “我老爹跟我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会周游世界四海为家一种是马戏团的人一种是正在逃亡的人。我觉得你不是那种喜欢戴红鼻子装饰或者给脸上涂抹油彩用鞭子抽打猴子与大象的人。” “孤陋寡闻陈词滥调。”没有获得同伴们的理解与支持令张季信稍显气馁但他很快就把目标转向萧笑:“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 博士扶了扶眼镜迟疑片刻微微叹了一口气:“小的时候我跟着父亲去图书馆上班总能看到一位老人要一杯咖啡拿一本《老人与海》坐在第二扇窗户下一边晒太阳一边喝咖啡……” “我知道了你想开个图书馆?”红脸膛男巫恍然大悟:“确实跟你习惯很匹配开一家图书馆你就再也不需要担心没书看了。” “不我觉得他只是想在图书馆工作。”胖子显然更谨慎一些。 “重点!重点!同学们。” 郑清也来了兴趣敲了敲病床旁的栏杆插口道:“这么悠闲的生活你们怎么只看到工作了呢?我觉得博士是想当那个悠闲的老人。” 萧笑瞥了聒噪的众人一眼没有评价而是继续说道:“……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问老人‘你在看什么?’其实我想问的是他看了那么多遍难道还不腻吗?然后那位老人便兴致勃勃给我讲起了《老人与海》的故事……确实是一个有趣的故事讲的是一位名叫圣地亚哥的老渔民出海打渔一连八十四天都没有钓到一条鱼然后在第八十五天他钓到了一条十八英尺长一千五百磅重的大马哈鱼……” 听到这里郑清终于忍不住打断道:“你跑题太远了!我们只想知道你毕业以后想做什么工作……另外圣地亚哥钓到的是一条大马林鱼不是大马哈鱼。” “反正都是闲聊……你们不觉得我讲的故事很有启发性吗?” 萧笑不以为意的扶了扶眼镜斜了床上的病人一眼:“我可不想以后翻看毕业留言簿时别人给你的留言是‘他拥有大海一样宽广的胸怀’给我的留言则是‘他是一个好人聊天从来不跑题’。” 辛胖子与张季信默默的看了看郑清然后又看了看博士整整齐齐微微颔首表示他说的太对了。 郑清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只不过还没等他想好反驳的话萧笑就立刻将话头转回到了正题:“……总而言之那次谈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天之后我再也没喝过那么好喝的咖啡了。所以我一直想着长大后开一家好喝的咖啡店就在图书馆旁边。” 这个急转弯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穿着白色纱裙的小精灵抱着粗大的药烛飞到天花板下更换已经烧尽的旧烛很快病房内便亮起一片朦胧而又令人心安的光线。 张季信干咳两声推了推胖子:“你呢?你打算怎么写你的规划书?” “我?”胖子嘴里塞满了水果——郑清非常怀疑他来看望自己更多是为了蹭吃那些美味的水果——这让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囔声囔气: “我上学第一天就跟你们说过吧我以后要当大巫师的!大巫师还怕没工作吗?就算只领联盟大巫师会议的津贴都能养得起一座城堡了。” 这个规划听上去似乎很明确但又有点不那么靠谱。尤其是他对成为大巫师之后的计划就像当了皇帝以后用金锄头种地一样滑稽。 张季信看着重新给嘴里塞了一块菠萝脸颊鼓鼓囊囊的胖子摇摇头看向郑清:“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唔结婚不算重婚也不算。” 郑清翻了个白眼。 “我觉得牙医前途不错。” 年轻公费生抱着脑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那朵摇曳的蓝色火光懒洋洋的说道:“想想看巫师世界那么多吸血鬼、狼人、僵尸、食人魔之类的魔法生物许多人都没有迪伦那样良好的生活习惯也没有他的牙医保险。” “而那些怪物又经常用牙导致它们的牙齿损耗率远远高于其他魔法生物。这次在黑狱不止一次看到那些怪物满口烂牙、残缺、歪斜……让人看了就想把它们嘴打烂。” “这可是一个巨大的蓝海市场肯定有广阔的发展前景。我觉得我们d&k也可以尝试着发展这方面的业务。”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章 暑期安排 “对了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来探望你了。” 临别前萧笑的一句话让郑清心底突的跳了一下他以为同伴们从治疗师那边知道了什么糟糕的消息只有他这个病人还被蒙在鼓里。 所幸博士后面一句话让年轻公费生放宽了心:“……期末考试结束就是暑假403宿舍大概今晚就空掉了。” “你一个人在学校呆着不要寂寞哟。” 辛胖子笑眯眯挥挥手但挥到一半就变了颜色脸上露出一抹淡蓝:“唔……我一条单身狗为什么会在这里担心渣哥感到寂寞!” “有什么事及时飞纸鹤” 张季信把茶几上堆的满满的果盘放到郑清床头勉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暑假我家在贝塔镇的公馆里也有人随时能跟我联系上……” “狗大户。” 郑清咕哝着摆摆手:“知道了知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走之前记得去d&k看一眼别让人把店子搬空我们都不知道。另外上次青丘公馆来人的时候提到贝塔镇对此次黑潮中受损商铺有一个补助政策你们记得多报点损失……” “你安心在床上躺着吧。”张季信做了一个非常果决的手势:“店里的事情大家都会留意的不需要你个病人担心。” 相比之下辛胖子的关注点总是有些特殊。 “为什么你跟青丘公馆的关系那么好”他一把抓起果盘里一块削好的苹果塞进嘴里愤愤不平的咀嚼着:“说起来当初我们都在她家园子里帮过忙我干的最多!” 几位同伴依旧不知道苏施君与郑清之间的关系只以为最初认识就是因为去年圣诞前夕去青丘公馆帮忙收拾南瓜。 这也让胖子愈发感到不平。 郑清含糊着应付道:“唔不是有波塞冬么……它跟苏芽关系不错还有李萌她也经常去青丘公馆玩儿。” 这番说辞很有一些漏洞。幸运的是萧笑此刻提起另外一件事转移了话题让年轻公费生大大松了一口气。 “医院这边说你还需要住多久吗?”萧笑抬头看了看那根已经烧掉一小半的药烛:“不提这间单人病房单纯每天的魔药、护理、还有类似那根药烛花费肯定不少吧。” “学校说我有保险。”郑清嘟囔着回答道。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买了保险但之前练习变形术的时候因为要使用变形药水姚教授就提过自己有保险所以这次年轻巫师很容易便接受了这番说辞。 “公费生真好。”胖子羡慕的撇撇嘴。 “也就是说你这个暑假大概都会在学校呆着?”萧笑扶了扶眼镜:“通知家里面了吗?需要我们去你家帮忙打声招呼吗?” “不不不千万不要。” 郑清连忙阻止道:“校工委的人之前来过医院跟我提过这件事。说学校会安排一位炼金人偶替身代替我回家不会有相关困扰的。” “哇哦替身级别的炼金人偶!” 胖子又咋呼起来:“肯定很贵吧!我们每年交的学费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面了吗?公费生也太费钱了吧!” “我下一学年不一定是公费生了。”郑清有气无力的应付道。 “我已经想好下一篇稿子的主题了”胖子捏着下巴一脸深思的模样:“就讨论学校公款消费的事情吧。作为一个足额缴纳学费的学生我们有责任监督学校花钱这件事。” “学校大部分收入都是那些研究院的专利、新世界开拓以及校友捐款得来的跟你我关系不大。” 作为大家族的子弟张季信对这些事情了解显然更多一些提醒道: “就算宠物苑与百草园每年的超额收益都比我们交的学费要多……你写报道可以千万不要主次不分闹出笑话。” “我是那种没有水平的记者吗?”胖子不悦的斜了红脸膛男巫一眼。 萧笑非常明智没有加入辛胖子与张季信的讨论中。 “既然已经安排好了那我们就放心了。” 他摘下眼镜掸了掸袍子又看了郑清一眼迟疑几秒安慰道:“至于公费生的事情大可不必担心要知道你还是《魔杖》大阿卡纳里的‘世界’只要成绩差不多相信学校也不会吝啬一个公费生的名额。” “我一点也不担心。”郑清哼哼着努力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那么再见了。” 说着小个子男巫双手合拢躬身长揖向郑清告别:“两个月后再见!” “用不着这么认真道别吧。”郑清被他的举动唬了一跳吓得险些从病床上弹起来连忙支起身子试图阻止。 “道别需要认真的。” 萧笑直起身子重新戴上眼镜满脸认真:“送一别说一声‘再见’便还有再次见面的机会。这是古老的祝福也是临行前的期待。” 辛胖子也难得露出几分认真拍了拍郑清的肩膀:“离别有时再见不远。” 张季信嘴拙没有说什么漂亮话只是又拍了拍郑清的肩膀说了句:“安心养伤试炼仪式上见。” 几人这番作态反而让郑清心底有些发毛。 去年底寒假时也不见他们这么认真呐只不过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的假期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尤其他们鞠躬作揖道别时自己还躺在床上。 像极了某些仪式。 给人极强的既视感。 愈发令郑清感到不自在。 只不过这份不自在随着几位同伴离开立刻化作了一丝不舍与莫名的空荡荡因为郑清知道明天早上太阳重新照在他脸上的时候不会有人带着油条豆浆与包子冲进他的病房嚷嚷着叫他吃早餐了。 远远的病房外走廊里传来几位同伴模糊而又清晰的对话。 “……替身级别的炼金人偶也是分等级的。” “毕竟只是模仿一个放假后的大学生难度很低……只要有基本的吃饭、睡觉、玩手机的功能然后学会在家长的骂声中有气无力的回答足以应付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状况了。” “它甚至都不需要学习太过仔细的梳洗!” “听上去像是个废物诶。” “放假的大学生有几个不是废物的?” 郑清微微一笑转头看向窗外。 夕阳西下正是离别时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六章 梦境 小提琴轻快的旋律伴随着钢琴叮咚作响远处有海妖们悠扬的轻吟近处是身披轻纱的宁芙捧着果盘脚下是淡淡的白色雾气周围是身着漂亮长袍的男女巫师。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矜持而又礼貌的微笑手里举着高脚酒杯杯子里装满金黄色的琥珀光。 郑清痴痴的听着那遥远而又缥缈的吟唱。海妖们的歌声即便在普通人的世界也非常有名但这并不是他发呆的主要原因此刻他出神更多是因为海妖们的歌声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似乎在哪里听过。 轻缓、流畅、然后转为高昂曲调中似乎充满了难以言尽的希望却又蕴藏了无限悲伤令人闻之有种落泪的冲动。 叮! 清脆的碰杯声将郑清从沉思中唤醒一位面色苍白的女巫微笑着看向年轻男巫:“拉普达的音乐就像亚特兰蒂斯的绘画一样总会让人沉迷……虽然这首曲子很好听但必须承认它放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是不合适的。” “拉普达?”郑清喃喃着重复着这个词。 “传说中的‘天空之城’”女巫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寂静的天堂炼金术士们的圣地魔法植物与远古生物的家园。” 郑清脑海蓦然浮现出一副画面一个仿佛栗子般的巨大岛屿漂浮在白云与蓝天之中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意识到那股奇怪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海妖们吟唱的曲子是天空之城的主题曲。 但那个女巫为什么说这首曲子在这个场合不合适?这是什么场合?郑清脑海刚刚飘过这个念头周围的画面就立刻流畅的转进另一个场景中。 举着高脚酒杯的男女巫师们从四面八方走来簇拥在郑清周围与他碰杯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与有荣焉的幸运表情。 耳边似乎有许多人在夸耀他的功绩但模模糊糊一个都听不清郑清只能不断与他们握手、道谢互相拍打着肩膀与胳膊与大家一起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中: “谢谢。” “非常感谢。” “那是我应该做的谢谢。” “不不不我只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谢谢。” “很高兴看到你……谢谢谢谢。” 叮叮当当的碰杯声伴随着客人们的祝福裹挟着男巫向主席台上涌去。主席台周围摆放了一圈姹紫嫣红的喇叭花花蕊震动间流淌出舒缓的钢琴音乐。 主席台的背景是红色的帷幕那是九有学院的色彩帷幕上隐约可以看到许多标志有第一大学的校徽、九有学院的院徽、梅林勋章、大阿卡纳图章、宥罪猎队队徽等等一个个镶金裹银在主席台上熠熠生辉。 一位穿着大红色拖地长裙的女巫站在主席台上与大家一起鼓着掌笑吟吟的看着被簇拥上台有些手足无措的年轻男巫向前走了两步张开双臂行了简单的贴面礼。 郑清晕晕乎乎站直身子定睛一看才注意到主持人是苏施君。 此刻月下议会的上议员已经扶着他的肩膀与他站在一起面向台下密密麻麻的客人们的身影他们仿佛一只只嗷嗷待哺的大鹅伸长脖子专注而又不失礼貌的盯着台上的年轻男巫。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参加胜利日的庆祝颁奖仪式。” “站在我身旁的这位年轻巫师大家应该都不陌生——第一大学的公费生梅林勋章的获得者大阿卡纳‘世界’称号的拥有者宥罪猎队的队长郑清同学。” “今天他的身上又多了一重新的荣耀:黑暗议会之敌!” “当我在二维进化实验室与郑清同学签署契约割掉他影子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影子竟然能够成长到这种地步。” “在黑狱郑清同学与他的影子一起将一位黑暗议会的议员来自古老德鲁伊组织的资深大巫师塞克伯击杀在战场之上有力维护了巫师联盟的威严!” “这是属于郑清同学的胜利!” “这更是第一大学的荣耀!” 台下立刻响起排山倒海的掌声。 间或夹杂了女巫的尖叫与男巫的口哨。 郑清眼中带着几分惊恐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用力挥舞着胳膊试图否决这份荣耀:“不不那件事跟我没关系都是那个影子做的……它是有关部门的猫不信你们问它!” 说着他用力跺跺脚催促自己的影子快点出来承认。 但脚下那团漆黑的影子仿佛一滩粘稠的墨汁沉默的在他脚底晕开完全不似平日的聒噪与活跃。 苏施君抬起胳膊向下按了按。 掌声与欢呼声顿时小了许多。 她一把揽住郑清的肩膀馥郁的芬芳令年轻巫师立刻忘记了刚刚的辩解脸上重新挂起傻乎乎的笑容。 与此同时女巫轻快的声音再次通过那些五颜六色的喇叭花向四面八方传去或许因为喇叭花品质有瑕女巫的声音在传播中出现了奇怪的扭曲: “……当我代表《贝塔镇邮报》采访郑清同学的时候我就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一个充满野心与力量的灵魂冷酷、卓越、非同寻常。” “伴随着他在黑狱战场的战绩传播开来更加证明了当初我那次采访中得到的结论:九有学院刻板的教育方式危险的教育内容严酷的考试机制不仅压抑了学生们的自由与天性更培养了一大批漠视生命的巫师!” “只不过在华丽成绩的掩盖下这些危险仿佛阳光下的阴影一般被大众刻意忽略……” 台下的欢呼声渐渐变小男女巫师们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不时向台上投以诡异的目光。 郑清越听越不对劲一扭头身旁的苏施君不知何时变成了普利策女士——那位贝塔镇邮报的记者曾经在贝塔镇采访过自己。 此刻她瘦削的脸颊浮现一层激动的红晕薄薄的嘴唇仿佛两片利刃肆意切削着郑清身上的光环。 她的手仿佛老鹰的爪子死死扣住年轻男巫的肩胛骨让他动弹不得。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七章 伴随着你 “不不是的。” “她是骗子!” “我没有那些意思!” “苏施君在哪里我找苏施君!” 郑清感觉自己仿佛被扒光衣服丢进雪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大声嘶吼着辩解着但台下客人们的窃窃私语仿佛蜂群的嗡嗡声淹没了他的吼声。 “让我代表联盟的普通巫师询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吧。”普利策女士用力捏了捏郑清肩膀仿佛铁钳一般夹的郑清直抽冷气。 与此同时女巫另一只手从挎着的嵌了珍珠的手袋里翻出一个木制牌楼上面悬挂着一只银色小铃铛。 “真实牌楼!” “它可以分辨巫师说话的真伪!谁也不能在它面前撒谎!” “普利策女士果然一如既往的严谨啊。” 台下客人们的窃窃私语声骤然大了一些郑清清晰听到了他们的议论牌楼遮掩着银色小铃铛一半的身影却遮不住台下那些充满恶意与挑剔的目光。 “首先!” 普利策女士稍稍提高声音压制住台下客人们的窃窃私语同时捏了捏郑清的肩膀和蔼可亲的问道: “我想请问你你是如何掌握了那么强大的魔法……如果没有记错你只是一位刚刚入学一年的低级生为什么能够击杀一位资深的大巫师?” “不不是我干的……是那只猫干的。” 郑清喃喃着眼角却下意识瞟了一眼半空中那座小巧的木质牌楼牌楼上的银色铃铛激烈摇晃起来丁零当啷简直要把人的胃摇碎。 “谎话!” “骗子!” “众目睽睽之下弄虚作假!” 在一片讨伐声中有一个声音格外清晰:“……去年他那支猎队夺得新生赛冠军我就说有猫腻但一直没人相信!现在大家都信了吧!” “请诚实回答大众的期待谢谢!” 普利策女士不得不给喉咙上贴了一张‘声若洪钟’才勉强压过台下客人们的喧闹同时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下一个问题请问你为什么在黑狱战场选择帮助妖魔联军打碎黑狱古堡的防御法阵杀死无数勇敢的巫师?” “那是一个意外!” 郑清大吼着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扭曲:“我没有帮助妖魔!我也是巫师!那只是一个意外!战场上的意外!” 牌楼上银色的小铃铛晃的愈发疯狂叮呤咣啷直震的铃铛银色外壳上浮现了一层清晰的蛛网状裂纹。 普利策女士震惊的捂着嘴惊恐的看向郑清:“你到底说了什么!竟然让一个魔法物品都听不下去想要自杀!!” “我说的是真的!” “我没有撒谎!” “那真的是一个意外!!” 郑清大声咆哮着砰银色小铃铛在他面前砰然破碎化作一片闪耀的碎片铺天盖地落了下去。 仿佛一片白茫茫大雪。 “骗子!” 一个身影突兀的冲上讲台手中挥舞着一束漆黑的曼陀罗冲台上的年轻巫师大吼:“你这个刽子手!谋杀犯!!” 负责安全保卫的巫师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那位冒失者按到在地上。但郑清仍旧惊恐的向后连连退了几步。 因为他看到那位冲到台上挥舞着黑色曼陀罗的巫师只有半边身子——整整齐齐顺着额头、鼻梁、人中、下颌一线向下仿佛一支犀利的手术刀在极短时间内将这位巫师剖成两半——郑清甚至还能看到他颤栗的肺叶、被烧焦后蜷缩的血管、以及凝聚在剖面迟疑翻滚着的血浆。 “骗子!!” 被压倒在地上的巫师用那只完好的胳膊奋力挣扎着抬起头瞪着他的湛蓝色的独眼满脸怨恨与愤怒: “……我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却被你这样的小人在背后捅了刀子!!竟然还大言不惭说自己无辜!!简直无耻至极!!” 郑清张口结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隐约意识到这位巫师另外半边身子丢在了什么地方——他推倒的那根细长的红色天柱那根仿佛热刀切黄油般轻易切碎内堡防御法阵的禁咒之柱如果落在普通巫师身上绝对可以造成这样的伤害。 似乎察觉到男生心底的动摇被压倒在地上的巫师挣扎愈发用力骂声也愈发响亮。压制着他的安保巫师们虽然仍旧忠诚履职却纷纷转头看向年轻男巫眼中齐齐露出厌恶与鄙夷的色彩。 “不我不是我没有。” 郑清用力摇着头继续惊恐的向后退去眼下似乎只有身后那张巨大的红色帷幕能够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 “杀人犯!” “巫师的叛徒!” “妖魔走狗!” “不要让他跑了抓住那个无耻之徒!” 台下人潮骤然汹涌起来一个又一个身影踩碎那些五颜六色的喇叭花爬上演讲台抓向郑清那一根根惨白色的手臂仿佛从深渊探出密密麻麻充斥着死亡与绝望的气息。 更为可怖的是那些手臂的主人。 有的无头仿佛被什么凶兽咬掉了脑袋脖子上还残留着狰狞的齿痕;有的胸口贯穿了大洞伤口浑圆光滑心脏不知所踪;还有的浑身布满肉芽与脓瘤漆黑的诅咒仿佛一条条蜈蚣在那些肉芽与脓瘤间飞速爬来爬去。 这些都是在黑狱战场战死的巫师。 或者说生不如死的巫师。 郑清愈发惊恐用力挣脱普利策女士的爪子连连向后退去同时不断挥舞着胳膊否认那些铺天盖地落下的指责。 扑通! 拖在地上长长的帷帐绊倒了男生他来不及起身手撑着地继续向后退去一直退进身后那片红色被厚重的帐子裹住似乎才感到了一丝温暖。 厚重的帷帐裹住了男生也隔绝了外面的喧嚣那些骂声与诅咒似乎也在不断远去。就在男生稍感心安的时候隐约间听到了汩汩的声音。 仿佛流水或者心脏跳动时血液泵出的响声。 脑海滑过血液这个词的同时他蓦然嗅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年轻巫师缓缓睁大眼睛眼前厚重的红色帷帐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漫无边际的血海一望无际的红、铺天盖地的红、浓墨重彩的红。 粘稠的血液仿佛一只只无形的手抓着男生的脖子、胳膊、袍角、以及身上的每一个部位向血海最深处沉去。 血海深处隐隐约约再次响起海妖们轻声哼唱‘天空之城’的声音。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八章 探病的黄花狸 “一切痛苦都将过去只有死亡是免费的。” 当郑清在血海中窒息到快要昏迷时脑海中闪过这句话蓦然醒了过来。 醒来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仍旧回荡着血海深处那些女妖们轻扬的哼唱鼻翼间依稀还能嗅到血浪间翻滚的仿佛无穷无尽的怨恨与腥气。 他闭着眼压抑着疯狂跳动的心脏遏制自己大口喘气的冲动。 这里是医院病人的任何异常反应都会被监测咒式察觉然后反映给治疗师们。郑清不想再一次被小精灵们捏着鼻子灌一肚皮驱逐梦魇的魔药。 那种腥臭中带着浓郁苦涩的味道他喝一次就够了这辈子都不想再碰。与之相比他宁愿每天在噩梦中醒来。 让他有种正在赎罪的隐秘的安慰感。 ‘越是试着忘记越是记忆深刻’这是天空之城里的一句话郑清不记得什么时候看过但印象深刻。 这句话非常凝练的概括出了他现在的情况。 发生在黑狱的某些事情是一场事故也是一场意外。郑清已经通过某些私下的渠道知道了学校的态度大概率不会追究他的责任。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心安理得面对自己做出的错事。 越是试着忘记自己的错误那错误带来的伤害就越加深刻的反应在他的梦里;越是试着忽略那场意外那意外造成的事故就越是反复而又清晰的在他脑海中重现。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郑清从与那件事有关的噩梦中醒来了。 与其他几次相比今天这场又添了新的元素就是贯穿整个梦境的那些海妖们的歌声那首天空之城的主题曲——郑清猜测或许与他心底印象深刻的那句话有关系吧。 疯狂的心跳缓缓平复。 郑清仍旧闭着眼舒缓着紧张的心情。 夏日时节天色亮的都很早所以虽然亮光已经透过眼皮落在男生的视网膜上但凭借那些稍显凉意的光线郑清仍旧可以判断出此刻太阳还没完全出来。 或者说太阳还没升到他窗户的高度。 还不到他起床的时候。 已经放暑假了朋友与同学们早早离开了学校甚至校医院里的许多治疗师与护师也放了假这让郑清的日子过的比他预想的更乏味一些。 魔力匮乏反噬最保守也是最安全的治疗方案就是静养——字面意义上的‘静’——按照那位马姓治疗师最初的意见郑清最好全天二十四小时躺在床上一动不要动使用辟谷类魔药维持生机这样可以获得最好的恢复。 对意识清醒的郑清而言这不啻于酷刑他又不是木偶而且没有丧失活动能力怎么可能二十四小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所以治疗师们最终选择妥协虽然维持了‘静养’方案但给了病人更高的自由度允许他在医院附近小范围活动保持身心愉悦。 相应的恢复时间也从最短的二十天延长了近一倍。 也就是说整个暑假郑清基本都要呆在校医院了。年轻巫师非常怀疑他是不是又打破了九有学院的某项记录比如一年级在校生最长住院记录。 就在郑清闭目养神的时候。 咔嚓咔嚓。 耳边传来奇怪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郑清睁开眼斜着看去恰好看见黄花狸正撕开一个礼盒的包装从里面拽出一条金黄色的小鱼干心满意足的啃着满嘴流油。 “你在看什么小子!” 察觉到男生的视线花猫顿时睁大眼睛恶狠狠的看了过去很没底气的说道:“小鱼干放在这里不就是让人……还有猫吃的吗?鱼干上写你名字了吗?” 男生眨眨眼。 干涩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涌出显得有些炙热但薄而坚韧的眼皮死死兜住了那份滚烫。 他仰躺着的姿势也很好的帮助了自己的眼皮。 男生停了片刻才回过神意识到黄花狸在说什么。 “并没有。” 他低声回答着停了停似乎意识到什么又嘟嘟囔囔补充道:“事实上小鱼干就是让人……或者猫吃的。” 大概没有意识到男生会这么好说话。 花猫叼着小鱼干愣了几秒甚至忘了嚼一嚼已经被口水洇湿的鱼干。 “你看上去有点沮丧?”它扯着耳朵咂了咂嘴低下头重新啃了起来。 何止是沮丧。 郑清脑海立刻闪过黑狱战场上那根缓缓倾倒的、细长的红色天柱回忆起内堡倒塌的城墙还有在撤退中怒吼与挣扎的一道道巫师的身影。 血海深处的窒息感已经远去但海妖们的歌声仍旧回荡在他的耳畔。 病人慢慢闭了眼。 “我犯了一些错误在黑狱。”年轻巫师现在很需要说点什么即便对方只是一只猫:“很大、很严重的错误……这让我很难受。” “很正常谁年轻的时候都这样……可以理解你已经尽力了。” 黄花狸咬着小鱼干自然需要尽一尽心意所以它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油乎乎的爪子含糊安慰着但立刻它的安慰便被男生粗暴打断。 “我不需要安慰!” 年轻巫师转过头直愣愣看着花猫语速飞快:“我知道知道你想说什么……谁都有年轻的时候谁年轻的时候不犯几次错误呢?就像姚教授年轻的时候也犯了错成为妖魔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成为一名优秀的教授……学习、成长、进步这才是年轻人应该在意的重点。” “但这些不一样我不是姚教授我犯的错比他严重多了。” 花猫仰着脖子费力的咽下一大口鱼肉然后把头探进郑清的水杯舔了几口水终于喘过气。 “没有什么不一样。” 花猫竖起耳朵与尾巴挺直身子睁大黄澄澄的眼睛看着郑清用响亮的声音说道:“就算木已成舟我们也能想办法把这条船拖到岸上充当主题乐园、作为临时板房、甚至拆掉回收利用。我们是巫师我们会魔法魔法就是让不可能化为可能它总能做到那些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九章 门前烦扰 病房内沉默了许久。 啪。 天花板上燃尽的药烛爆出最后一点火花彻底熄灭只留下一缕残烟袅袅着在天花板下盘旋。 几只小精灵风一般的冲进病房更换燃尽的药烛然后又风一般的消失在病房里却不知大早上她们在忙些什么。 “谢谢。” 郑清干巴巴说道眼睛虽然看向那些小精灵们消失的背影但在心底这两个字却是对那只贪嘴的花猫说的。 黄花狸之前的那番话虽然有些老气但终究是一丝安慰让郑清心底好受了一些——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倾诉之后的释然——片刻前的噩梦愈发遥远连海妖们的歌声也近乎消弭。 “很好最聋的莫过于不愿倾听的人你还愿意听就有救……但是感谢要用实际行动而不是口头表示。” 说话间花猫把爪子伸进篮子里又拽出几根小鱼干然后支着身子甩了甩尾巴示意道:“……像这样。” “全都给你。”男生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全是你的……拿走就是了。我又不是猫鬼知道为什么那么人送我小鱼干。” “不客气祝你早日康复。” 花猫满意的抖了抖胡须带着那些小鱼干转身跳上窗台在离开前它迟疑了几秒回过头最后看了年轻巫师一眼: “顺便年轻人给你个忠告下次你有什么想忏悔的事情可以选择去亚特拉斯找一间告解厅那里有更专业的神甫……而不是随便对一只猫痛哭流涕。毕竟我只是一只猫。” “但话说回来我还是很喜欢听这些八卦……只不过这所校园里并不是每只猫都像我这么通情达理知晓世事的。所以下次如果想对一只猫忏悔可以去三有书屋我大部分时候都会呆在店里。” 话音未落花猫已经纵身一跃消失在窗台上。 把郑清的咆哮丢在了病房里: “滚!!” “我没有痛哭流涕!!” …… …… 俗话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黄花狸虽贵为大巫师但终究披了一身猫皮自然也就染上了猫的习惯。 跳出窗户离开郑清的病房后它熟稔的穿梭在房梁、围墙与飞檐之间三绕五转很快便出了学府回到了贝塔镇步行街。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本是早餐铺子最热闹的时候。但因为暑假的缘故步行街反而比平素更冷清了一些。 为数不多的几个身影也都是晨练的老人。 黄花狸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穿过几家香味四溢的早餐店脚步轻快、目标明确直奔步行街第九十九号的三有书屋打算将刚刚收获的小鱼干尽快塞进书店后的橱柜深处。 这份轻快在路过步行街第九十七号时稍稍放缓了一些。 步行街九十七号就是郑清的d&k那家销售鼠族与临钟湖鱼人特产去年某段时间还代抓老鼠与虫子的小店。 只不过与步行街其他店铺相比今天郑清这间小店显得格外热闹店里挤满了客人店外甚至还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黄花狸撇撇嘴抖了抖嘴角的胡须。 其实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一段日子了。自从黑狱战争结束鼠仙人半步踏足传奇境界后祂麾下那些原本穿着马甲的鼠族莫名成了巫师界的新星与香饽饽。 许多巫师来这家名声不显的小店为的就是看一眼那些传说中正在蜕变期正从老鼠转化为真正巫师的‘鼠人’——据说这是整个巫师世界唯二完整蜕变的鼠人其他鼠人或者年纪太小还在第一大学地下结茧或者在黑狱战争中丧了命还有一些没有进黑狱战场的成年鼠族在蜕变日中遭了劫丢了性命。 只有眼前这座小店里的两个鼠人洪福齐天还好端端活着。 当然大部分巫师来店里并不仅仅是为了看个稀奇巫师世界娱乐或许不多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却不少见单单每年从新世界捕获的奇异种就不知凡几。 这些普通巫师挤在这爿小店求得是一份机缘。 因为据说——不知哪份小报传出的流言——鼠仙人以缔造‘超凡鼠族’、铸就‘祖位’成就了传奇走了与血族始祖、狼人始祖等相同的路子因此祂麾下的鼠人一族也会变成如现在的吸血鬼、狼人一般的超凡势力。 初代狼人与初代吸血鬼们的强大整个巫师世界有目共睹虽然它们现在都在古老城堡深处的棺材里沉睡但每一位初代吸血鬼都拥有顶尖大巫师的实力。 按照这种逻辑初代鼠人也应该拥有极大的潜力——即便它们现在看上去还很弱小但有一位传奇老祖坐镇说不得百十年后这些初代鼠人就能成就大巫师。 所以这段时间在d&k里打工的两位鼠人便被这些资质普通的巫师缠上了这些不速之客们不厌其烦的跟在两位店员身后希望获得两位‘初代鼠人’的垂青能够把他们引荐给鼠仙人同样转化为初代鼠人。 但天见可怜自从黑狱之战后鼠仙人便突然没了踪影连地底都没回。倘若真的知道自家老祖在什么地方两位鼠人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安安稳稳呆在这家小店里当店伙计。 所以对于客人们的请求耳朵兄弟只能敬谢不敏。 但这并不能阻止这些普通巫师‘奋进’的心不能成为初代鼠人成为二代、甚至三代鼠人也不是不可以。月下议会中那些二代、三代的吸血鬼长老们一个个也很厉害其中许多也进阶到大巫师的程度了。 便是没有进阶大巫师那些先代吸血鬼们漫长的生命、诡异的魔法、以及时间积累的大量财富也令这些巫师眼热不已。 于是短短几天耳朵兄弟便突然多了一大堆忠实的拥趸各使手段想要获得两位鼠人的‘初拥’甚至有那胆大的不惮于惹怒叮当耳朵与叮咚耳朵逼着鼠人兄弟咬他们两口期冀得到强大的初代感染。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十章 不速之客们 第一次看见有人求着让老鼠咬很是让黄花狸笑了好一阵子。 但很快它就笑不出来了而是感到了淡淡的悲伤。这份悲伤是对所有前路断绝、却又资质低劣的巫师们发出的。 包括它自己。 聚集在d&k店里的那些巫师可能不知道但黄花狸知道店里那两只‘初代鼠族’并没有初代吸血鬼或者初代狼人的强大。 因为鼠仙人进阶传奇并不仅仅依靠铸就‘祖位’更多是因为他掌控了巨零三掌握了黑暗议会研发的禁咒——即便那道粗糙的禁咒并不完善但它已经有了完整的框架与合理的收敛途径——鼠仙人是通过这道禁咒窥伺到了世界的轮廓从而锚定的传奇。 简单理解吸血鬼始祖是因为造化出吸血鬼这一传奇种族所以进阶了传奇;鼠仙人则是因为进阶了传奇所以他造化的鼠族跟着被动进阶成为超凡种族而鼠族的进阶又正向反馈给鼠仙人支撑、巩固了祂进阶传奇的途径。 所以先天上鼠人的潜力就低于吸血鬼或者狼人但又高于那些传奇巫师进阶传奇衍化世界后造化的超凡种族。 这种涉及传奇的隐秘达到一定阶位的巫师才能知晓。 因而此刻聚集在d&k店里的巫师既不是那种拥有高阶巫师传承或者出身古老巫师世家的巫师;也不是那些毫无渠道与门路、资质更低劣的普通巫师;而是介于二者之间有一点门路与小道消息来源、也没有出色天赋、还有一丝破釜沉舟勇气的巫师。 这个阶层颇似白丁世界里定义的‘金融小资’他们有一点资本、一点聪明、一点消息然后就莽撞的冲进金融世界的惊涛骇浪之中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智慧’与那些不知贩卖了几手的小道消息成为资本的主人殊不知他看上了别人口袋里的钢镚别人看上了他们的全副身家。 念头飞转间黄花狸的身影已经越过了郑清小店的门口灵活的穿过几位正在排队的巫师腿脚间的缝隙轻快的向三有书屋跑去。 就在这时几道身影突兀的出现在小街中央。 他们是使用魔法直接遁到了步行街九十七号的门口——这很少见因为安全原因布吉岛对遁术类魔法管控非常严格任何使用相关魔法的巫师都需要获得第一大学特批的通行证。 尤其眼前这几个家伙足足有五个人已经达到一支标准猎队的人数了整个布吉岛能够给他们签署这类通行证的巫师屈指可数。 黄花狸略感兴趣的抖了抖耳朵停下脚步好奇的打量着这些新的不速之客们。 他们一行五人都是男巫穿着挺括的黑色长袍抱着棕色小牛皮封面的法书胸口还别着三叉剑的标志。虽然这个时间段街上行人稀少但他们只是简单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精英巫师的模样。 很显然这些家伙是联盟的工作人员。 几位三叉剑并未注意到街角那只正在窥伺他们的花猫歇了遁术确认位置后一行五人便直奔d&k门口显然目标非常明确。 看到这些后来者们并未排队而是粗暴的推开客人直接挤进小店后黄花狸微微皱了皱眉与之相比在店外排队的客人们反而恭顺了许多似乎丝毫不介意他们插队。 黄花狸歪着头琢磨几秒钟然后便甩着尾巴踩着之前的脚印不紧不慢的退回d&k门口隔着透明的玻璃门向里望去。 与店外情形相似三叉剑的不速之客们走进小店后原本簇拥在两位鼠人身旁的巫师仿佛受到老鹰惊吓的鸟雀立刻向四面散开给他们留下了充足的空间。只有正在与店员结账的客人满脸晦气的留在原地。 黄花狸趴在门口竖起耳朵。 “早上好米利先生。” 叮当耳朵很有礼貌的竖起尾巴晃了晃元气满满的向走在最前面的那位黑袍子招呼道:“今天天气真的不错啊!” 花猫扭头向天空望去虽然太阳还没完全出来但天色确实不错蓝天白云晴空万里令人心旷神怡。 与之相比鼠人小伙儿打招呼的那位黑袍巫师表现的就格外谨慎了只是点点头简单道:“早上好丁先生。” 黄花狸‘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没想到那只小老鼠竟然也有姓了。 “稍等一下!”叮当耳朵身后的尾巴倏然停止晃动急匆匆道:“我先忙完这位客人……请您稍等片刻!” 米利先生自无不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叮当耳朵熟稔的从旁边笼子里数出五只青蛙剪掉它们腿上绑着的符线然后拿起铜戳在青蛙屁股上烙了几个清晰的‘d&k’印记交给一位戴着帽兜看不清面容的客人: “肥头大耳绿皮青蛙五只保质期一个月三十天内有任何自然发生的疾病本店都负责退换人为损伤概不退换!” 客人将青蛙收进腰间口袋然后扯了扯帽兜摸出一把铜子儿塞给一旁负责收款的狐五。 “收到铜子儿十个!” 狐族的账房先生噼里啪啦拨着算盘吆喝一声:“钱货两讫!欢迎下次光临!梅林保佑您尊贵的客人!” 米利先生目送那位神秘客人带着五只青蛙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等他回过头叮当耳朵已经眼巴巴的看着他了。 “要现在回答您吗?” 鼠族的小伙子语速飞快但咬字清晰:“我不知道我不确定去过但我不记得了……没有见过也没有联系。” 米利先生身后一位较年轻的男巫骤然扬起眉脸上露出一丝怒气向前一步似乎想斥责一二但立刻就被米利先生拦住了。 与此同时狐五也注意到了柜台前的小事故。 “抱歉先生店里客人有点多小丁难免有些心急。” 旁边的账房先生立刻圆滑的接口道:“他还不太习惯现在的身份……如果您挑一个不那么忙的时间过来我们肯定能更好的回答您的问题。”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十一章 问话 “没关系。” 虽然遭到鼠人小伙子的抢白但米利先生仍旧表现的非常大度很随意的摆摆手笑眯眯道:“只不过局里的老爷们不相信你们说的话所以……” 说话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装在玻璃小瓶儿里的透明液体放到叮当耳朵面前的柜台上继续一团和气的笑着。 年轻的鼠人还有些懵懂但一旁的狐五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 他很容易便根据瓶身上的符号判断出瓶子里装的是吐真剂那是三叉剑用来审讯犯人时才能使用的手段谈不上非法但用来对付普通巫师就稍显过分了。 “相信?” 一个略显夸张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小店的宁静几位黑袍与店员齐刷刷看向声音响起的地方。 d&k门口透过窗户落在地上的光斑里蹲坐着一只肥大的黄花狸此刻它正抱着一条小黄鱼一边津津有味的啃着一边冷笑着看向那几位黑袍巫师。 “呵呵相信?!” 花猫将最后一小截鱼干塞进嘴里拍了拍爪子一边嚼一边重复着刚刚那个词:“我们都相信富人应该多交税、星星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天外……但事实上富人们交的税越来越少星星也越来越多掉到地上……这也就意味着相信并不代表事实。” 这是诡辩! 狐五很用力才控制住自己吐槽的冲动。 “哪里来的野猫!”米利先生身后一位年轻的三叉剑勃然大怒抽出法书似乎想把那只黄花狸丢出店子。 但立刻他便被领队的米利先生粗暴制止了。 “闭嘴!” 米利先生腋下的法书突兀射出一道青光糊在了那位多嘴的三叉剑脸上让他短暂安静了下来。 然后这位领队黑袍才慎重的看向黄花狸:“您好我们在执行巫师联盟的公务这是我们的工作证……有什么意见您可以向联盟提出申诉。” 黄花狸眯着眼扫了一下凑到它鼻子上方的那张证件然后才抬起头诧异的看了这位黑袍领队一眼: “竟然这么有礼貌……你认识我?” 米利先生干脆的摇了摇头——虽然不认识但一只会说话的猫即便在巫师世界也是非常少见的值得他小心应付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出现在这种敏感的地方、插手这么敏感的事情。 说不得这只猫就是联盟里哪位大佬化形后游戏人间。 这个猜测虽不完全正确却也八九不离十。 花猫撇撇嘴:“难得……是个聪明人儿……回去告诉‘面条’那臭小子鼠仙人想要躲起来不可能让他麾下几只小老鼠知道的就算你们把他俩脑子挖出来也搜不出什么有用消息。犯不着给他灌吐真剂。” 几位黑袍脸色愈发难看但表情也愈发警惕。 因为花猫提到的‘面条’就是三叉剑局长罗伯特·努德的绰号自从他成为联盟这支暴力机构的首领后魔法界已经很少有巫师敢这么称呼他了而眼前这只花猫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番叫嚷不是一无所知就是有恃无恐。 一只会说话的猫想来不至于一无所知。 至于有恃无恐不论这只猫法力强大到可以忽略三叉剑局长还是这只猫身后的势力可以无视三叉剑都不是他们几位黑袍惹得起的大人物。 沉默几秒。 叮当耳朵率先打破店里越来越压抑的气氛。 “这个”他指了指面前那个装着透明液体的玻璃瓶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个是需要我喝掉吗?” 这只蠢老鼠现在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米利先生沉吟片刻伸手一抹柜台上的瓶子便消失不见了换成了一个摊开的笔记本本子上停了一支白色羽毛笔。 米利先生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不慌不忙道:“虽然有些繁琐但规矩就是规矩流程就是流程……所以麻烦你们再配合一下。” 叮当耳朵茫然的点点头。 笔记本上那只雪白的羽毛笔立刻像听到音乐响起的拉丁舞者张扬的抖开了束起的羽毛在纸页上留下了一串优美的花体字。 与此同时米利先生的询问也恰到好处的响起: “姓名?” “丁……”鼠人小伙子开口后迟疑了一秒才慢吞吞回答道:“叮当耳朵。” 羽毛笔雪白的羽毛上闪过一道青光在纸上跳的愈发欢快了。米利先生满意的点点头态度也愈发和煦: “性别?” “公性……雄性?”叮当耳朵还是不太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但看得出它正在努力进步中:“唔男性!” 羽毛笔上再次闪过一道青光接下来米利先生问话的速度便加快了许多从年龄、住址、在d&k工作时间、担任职务到耳朵兄弟离开鼠族地下世界多久、为何没有参与黑狱战争、对鼠仙人观感如何等等。 一番问话显然已经超出叮当耳朵最初的预计直把他问的头晕目眩两眼发直身后的尾巴都软软的耷在地上没了一丝活力。 然后米利先生冷不丁问出了他已经问过叮当耳朵几遍的那些问题: “请问你知道鼠仙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叮当耳朵耷拉着尾巴老老实实回答道。 “鼠仙人还在布吉岛上吗?” “我不确定真的。” “鼠仙人在沉默森林有几处实验室你有没有去过?还记得那些实验室的位置在什么地方吗?” “去过但我不记得了……我说过很多遍了每次去的时候老祖都带我们走他开辟的鼠道一路漆黑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些地方在哪里!” “你们见过其他蜕变成功的鼠人吗?跟它们有没有联系?” “没见过也没有联系……” 黄花狸嘴角勾了勾露出无声的嘲笑。鼠仙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成就传奇为此连他女儿都交给学校守护联盟那些老家伙也是没了方寸凭什么觉得两个刚刚蜕变成功的鼠人能知道祂的下落?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十二章 死亡帽 虽然米利先生放弃使用吐真剂而是改用具有分辨谎言能力的羽毛笔但这终究属于某种程度的妥协。 黄花狸抖了抖耳朵选择接受这个结果。 毕竟只是一只小老鼠即便它在郑清的店子里打工也犯不着为了它或者鼠仙人那个大骗子去跟联盟的老巫师们吵架。 想到这里花猫甩了甩尾巴一转身便消失在那抹阳光中眨眼便回到了隔壁的隔壁三有书屋的窗台上。 店里一切依旧与它早上离去时一般无二。 甚至书店主人的呼噜声也保持着固有的节奏仿佛天塌下来都无法把他惊醒。黄花狸不满的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黄虹重重的落在先生的胸口。 砰! 扬起的轻尘在晨曦中绽放被花猫掀起的气浪裹挟着向四面八方冲去但旋即书店主人悠长的呼吸却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抚平那翻滚的气浪将其化作一缕缕轻柔的小风儿吹向四周。 没有吹倒一列书架。 只拂动了几张书页、几片袍角。 黄花狸沮丧的打了个响鼻抬起爪子恶狠狠的踩在先生胸口重重的跺了两脚咆哮道: “你家学生快抑郁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睡觉?” 呼噜声暂停。 书店主人抬手拿掉盖在脸上的书本然后把花猫拨到半空中满脸无奈的看着它:“那你想让我怎么办?森林很难理解蘑菇需要什么。” “但森林最初就是从一株蘑菇开始长起来的……你肯定有办法!”花猫抬起爪子擦了擦油汪汪的嘴巴微微昂起下巴: “他是你的学生又不是我的。” “如果你同意我可以使用魔法给他的灵魂烙下乐观的思想钢印或者纯化出摒弃负面情绪的机械意志让他摆脱那些烦恼但那种方法太过极端会严重损害灵魂的完整性剥夺他更进一步的可能……除非必要没人会选择饮鸩止渴。” “除了魔法你已经不会其他的技巧了吗?” 黄花狸竖起尾巴暴躁的挥了挥把空气抽打的发出瘆人的悲鸣:“他还是个孩子没办法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家伙可以淡漠注视着世界上发生的一切。” “给他一点时间他会缓过来的。” 先生安慰的抚了抚花猫的背毛:“年轻便会拥有无限的可能……心跳不是表针跳动情绪也不是齿轮咬合发出的噪音。” “你可以去找他聊聊天!”黄花狸终于忍不住把在脑海盘旋了很久的念头说了出来:“跟他聊聊会让他好受一些……你不担心禁咒长歪吗?” 吴先生沉默片刻似乎意有所动。 恰在此时他似乎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校医院的方向凝视片刻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确实是个好主意……但看样子跟他聊天还需要排个队。” “排队?”花猫扬起尾巴顺着先生的视线看去。 但目之所及原本清晰的校医院仿佛笼罩在一片璀璨的星光中刺的它眼泪花花却什么都看不清。 “有传奇过去了?”黄花狸惊讶的支起身子:“谁?石慧那小丫头还是若愚那老头子?总不会是海妖王吧!” 书店主人略感无语的看了它一眼。 “你好歹也是位大巫师了说话前能不能过过脑子?”他重新把书扣在脸上闷声闷气说道:“相柳好不容易成为古老者为什么会想不开来这个岛子……” 花猫掐着毛茸茸的爪子算计半晌最终才不确定的猜测道:“肯定不是鼠仙人也不会是黑暗巨兽或者爱玛教授……没听说他俩进阶传奇……难道是老姚?他成功了?” 回过头书店主人已经重新陷入悠长的小憩之中。 花猫扬起爪子似乎想再抽几下但犹豫片刻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刚刚能把他吵醒跟自己说两句话很不容易了。 他距离这个世界已经越来越远了。 …… …… 黄花狸占卜的结果没错。 此刻进入校医院的传奇正是九有学院的院长姚教授。 当姚教授走进病房的时候郑清正坐在病床上盯着窗外发呆。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有人走了进来。 教授也未开口放下果篮坐在男生身旁一齐看向窗外看着朝阳的明媚涂抹着早霞、远山以及树梢看着早起鸟儿捉虫几点明星在天边微亮。 许久教授才伸了个懒腰拍了拍男生的肩膀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在看什么?” “日出。” 郑清迟钝的答道回过头半晌才意识到病房里来了客人他惊讶的睁大眼睛想要起身迎接姚教授却伸出手把他牢牢的按在病床上。 “不用起来不用起来。这样就挺好挺自在的。”教授抹了抹光滑可鉴的大背头像往常一样笑眯眯的看着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指指窗外: “很美的景象对吧。” “是的。” 郑清喃喃着情绪蓦然低沉了许多:“但这让我更迷茫了……在黑狱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我竟然还能坐在这里欣赏世界的美好……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可怕与美好虽然矛盾但并非不可共存。你醒过来之后能重新找到生活的美好感受到生命的意义这非常好……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说到这里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眨眨眼小声补充道:“尤其你的床头柜上还摆着苏议员与蒋玉同学送的花……哦还有一盆死亡帽?这可是件有趣的礼物。” 死亡帽就是毒鹅膏也被称为高把菌或者毒伞顾名思义这是一种剧毒的蘑菇老派巫师喜欢用尸体作为培养基培育这种魔法植物以获取更加精妙的毒药新生代巫师则更喜欢萃取它的毒汁作为催化剂用在各种新开发的魔法试剂中。 不论哪一种用途都很少有巫师用这种蘑菇做礼物——尤其是送给病人——显而易见这可不是什么好的祝福礼物。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十三章 二先生论死亡 听到教授的调侃郑清苦笑两下。 “我应得的。” 年轻的公费生嘟囔着脑海再次闪过黑狱战场上那根细长的红色天柱以及被天柱压垮的内堡城墙城墙下溃散的身影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 “非常有趣的礼物。” 教授重复着把那盆蘑菇捧在手里凑到阳光下照了照:“看到没这是一种喜阴的植物阳光会让它蜷起菌盖浑身长满红斑……晒一会儿就死了。” 郑清盯着在阳光下缓缓蜷曲起伞盖的死亡帽没有出声。死亡帽在阳光下的反应有点像含羞草被人触碰后的反应只不过相较于普通植物魔法植物反应更加灵敏。这与他成为巫师后的变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他还是一位普通中学生的时候对外界的细微改变总会格外敏感;但当他变成一位巫师经历了许多事情后反而开始有些迟钝。 只不过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并未在意男生心底那丝微妙的感触他捧起那盆死亡帽是有其他用意。 “蘑菇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生物。” 教授仔细端详着阳光下蜷缩的菌子开口后停了停才继续说道:“它们生长在地底阴暗的世界常年与死亡气息相伴但却从来不会真正死去……从生到死再从腐烂的尸体上重新生长起来……这是一个古老的循环。” 循环。 郑清莫名想到了一条叼着尾巴的蛇继而想到阿尔法学院的那个胖巫师瑟普拉诺想到他变成猪妖的弟弟那个自己第一次踏足巫师世界见到的残酷画面。 “但他们真的死了。” 郑清焦躁而又失礼的打断九有学院院长的话声音有些疲惫:“因为我的过失他们真的死了。” “抱歉我知道这很敏感。” 教授放下那盆蘑菇温和的看着男生:“但我必须告诉你死亡比你想象的更加复杂……我不会说它是一场伟大的冒险也不会说它是一次新的旅程。我只能说它并不是固定的对巫师们而言死亡拥有着更高的意义。” “就像这盆死亡帽在它的全部时间里生与死都交织在一起。有时候开端就是结束有的时候结束也是新的开始……十七世纪晚期查尔斯二世时代一位著名的巫师约瑟夫·格兰维尔就说过一句非常有名的话——‘人们之所以死亡不是屈服于天使也不是臣服于死亡而是意志已太薄弱再也无法支撑自己活下去’。” “今天我把它送给你。” “人们之所以消沉不是屈服于天使也不是臣服与死亡而是意志不够坚定无法支撑越来越强大的灵魂。” “总之这些沉重的话题等你康复后可以去图书馆自己找答案。” 说到这里姚教授拍了拍男生的肩膀脸上的严肃一扫而光促狭的笑了笑:“现在我们完全可以聊点更轻松的话题……比如那两盆花的主人蒋玉同学以及苏议员。” 停了几秒他似乎又想起什么挑了挑眉毛:“如果没记错你跟伊莲娜同学关系也很好?我很喜欢这几个姑娘……当然跟你喜欢的方式不一样。” 郑清涨红了脸张张嘴想要辩解什么但被教授有力的手势打断。 “我懂我懂。” 教授摸出烟斗塞进嘴里呵呵笑着:“我也年轻过的……年轻人嘛心大思维也比较活跃……但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凡事要量力而行适可而止……就像苏议员巫师界追逐苏议员的优秀男巫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如果被他们知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男生不得不提高嗓门打断教授的‘胡言乱语’:“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教授眨眨眼吧嗒着烟斗。 呋。 他吐出一串烟圈摇摇头:“这就没意思了……普通巫师或许没有听见的但在场那么多大巫师包括大妖都可以作证苏议员说过的那句话。需要我调取几段记忆吗?或者说需要我把那只小狐狸抓到你面前吗?我记得它好像叫尼普顿或者波塞冬?” 郑清张口结舌一时无语。 所幸这是病房。 病房里不许吸烟。 姚教授的烟圈刚刚吐出不到三秒钟便有几十只小精灵一窝蜂涌了进来揪着老巫师的头发、衣领以及袍角尖叫着把他丢了出去。 这让年轻公费生大大松了一口气。 …… …… 一群小精灵自然没有能力将一位传奇大巫师丢出病房之外除非他是自愿的。郑清看着姚教授离去的身影蓦然觉得原本压在内心深处的压力仿佛一同被那些小精灵丢了出去变得松快了许多。 他回过头看向教授摆在窗台上浑身红斑近乎枯死的毒鹅膏。 半晌才喃喃着自言自语道:“死亡……说的那么简单……死亡又不是煎牛排有五分死或者七分死的区别……” 啪啪啪。 耳畔响起几声轻快的鼓掌的声音。 郑清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吴先生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病房正盘腿坐在他的病床上剥着一颗饱满的橘子。 当他看见橘子的同时便立刻嗅到了病房内弥漫开的沁人心脾的清香。 注意到男生惊诧的目光先生举起手中的橘子笑眯眯问道:“要不要来一瓣?味道好得很让人感觉尝到了阳光腌渍后的生活……” “先生!” 郑清眼中露出一丝惊喜想冲上去又觉得有些不妥胳膊抬起又放下显得有些拘谨。与他相比脚下的影子就放肆多了几道细长的黑影从郑清影子里伸出仿佛八爪鱼般扒住了先生袍角又有一连串墨点从影子里溅出如泉水般像极了动画片里哭泣的场景。 吴先生把最后几瓣橘子塞进嘴里。 然后擦擦手安抚的拍了拍袍角上挂着的影子。 “不用担心你还是自由的。” 安慰罢他抬起头看向郑清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刚刚那个比喻不错死亡不是煎牛排……死了就是死了。它总是十分、完全、不打任何折扣的。它一点儿也不浪漫而是最真实的残酷。”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十四章 鸡汤与现实 “很多人因为我死了” 郑清想到他推到的那根细长的红色天柱想到先生刚刚说的话人死如灯灭死了便一切都没有了愈发感到难过。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拯救了更多人?” 先生似乎并不同意他对自己的看法反问道:“我说死亡是残酷的是希望你认真思索这段时间的经历不要太过焦虑更不要自我怀疑或者自我否定。” “在这个世界上评价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是非常复杂与困难的。” “有的时候你需要以结果来评判一个人的好坏、一件事的成功或者失败;但有的时候你也需要以出发点为基础来评价一个人。用辩证的态度观察这个世界是最恰当、最稳妥也是相对最中立的态度。” “金无赤金人无完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倘若某个人在向你介绍一件事或者一个人时提前给了你立场——比如这个人坏透了这件事糟透了这个结果非常差劲等等——那么你就需要立刻保持谨慎与警惕因为别人想让你知道的并不一定是完整的画像。” 说到这里先生不知从何处摸来两个青花瓷的小碗一盏推给郑清一盏端在自己手里。年轻巫师揭开小碗上的盖子里面盛满了温热的汤汁清澈透亮晨曦中可以看到一串串细碎的油花在碗底翻滚雀跃。 郑清学着先生的模样端起碗小心的啜了一口。 汤汁意外爽口丝毫不感到油腻香气也恰到好处并没有给人一种吃了满嘴香料的感觉这让郑清莫名想起先生之前吃橘子时说过的那句话——阳光腌渍后的生活的味道。 “这鸡汤感觉怎么样?”先生放下手中小碗笑眯眯看着面前的年轻巫师。 “很好喝。” 郑清感受着从胃里弥散开的温暖与舒适真心实意的夸赞着同时脑补这鸡汤是不是先生用了什么珍贵药材或者高深魔法煲出来的端着汤碗的手不由更加小心翼翼。 同时有了这种想法他感到鸡汤流淌所过之处全身愈发暖洋洋的心情也松快了更多。 “乏了累了喝点鸡汤确实有好处。” 先生点点头伸手接过郑清喝光的小碗只是一眨眼那碗便消失在郑清视线中:“只不过鸡汤虽好也不能多喝……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回到黑狱大事件中的那次事故。” “你知道我知道许多人也都知道那根‘天柱’倾塌砸坏黑狱古堡的防御法阵并不是你的本意。相反你是想保护这个世界想保护更多的巫师……这就足够了。那些因为意外而牺牲的巫师——我不会代表他们原谅你我也希望你不要彻底原谅自己——但我希望你认识到一点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好的出发点带来糟糕的结果这种事情时常发生。” “战场上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如果因为有意外发生的可能而束手束脚巫师们永远不会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 “所以背负这份沉重的心意抬起头继续向前走下去吧。” 宽厚的手掌搭在年轻巫师的肩头温暖又令人安心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尽感到心底最后一点负担消失后才抬起头看向先生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没事了不用担心的。” 先生微微点头不置可否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这段时间会比较忙不一定有时间看你了。” 没有了心理负担这段时间的一系列遭遇立刻像春天的杂草般从郑清记忆深处疯狂抽芽、生长结出一串串令人困惑的果子。 比如幻梦境与现实之间的关系幻梦境里那些生物是几维生物?郑清在幻梦境里做梦时遇到的那个穿黄袍子的家伙到底想干嘛?森之黑山羊之母尼古拉丝是不是一直觊觎着学校? 再比如先生能不能帮他撤销身上背着的留校察看处分?他不小心戳破学校守护法阵、打碎临钟湖湖心岛上那座小白塔会不会被学校秋后算账?期末考试怎么办?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号从他脑海中冒出。 很快郑清便确定了最大、也是最新鲜的那个问题: “玄黄果……” 这三个字刚刚出口先生便笑了起来抬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玄黄果是这次黑狱战争的导火索但并不是战争的根本原因。” “这次黑狱里发生的一切是许多矛盾、许多因果纠缠在一起后爆发的。比如巫师与妖魔的矛盾、极端保守派巫师与进步派巫师的矛盾、妖魔与星空深处某些存在之间的矛盾、巫师与星空深处的矛盾等等。” “其中最紧迫、也是最主要的矛盾则是新生力量不断膨胀与传统秩序过于稳固之间的矛盾。说起来这件事我也有一点责任。” 郑清惊讶的睁大眼睛。 先生扶了扶眼镜叹了一口气:“记得跟你说过我进阶的事情吧……嗯你可以理解成一只很大很大的鱼化成鹏鸟离开大海卷起的巨浪与潮汐向四面八方扩散……而许多小一点儿的鱼可以乘着那些巨浪游到它们原本一辈子都到不了的地方。” “巫师与妖魔之间的力量原本是平衡的但因为短时间高阶妖魔与高阶巫师不断出现打破了传统平衡……那些新生代的强者需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说到这里先生摇摇头话锋一转回到之前的问题上:“所以从一开始玄黄果就不是巫师们最终的目的四海妖船、黑暗巨兽们也不是巫师的目标。” “学校的强硬派与新生代巫师们联合在了一起利用玄黄果作为引子诱导妖魔们进入黑狱世界的主场试图通过一场战争‘净化’那些即将登临传奇的妖魔们。” “强硬派巫师推广了自己的强硬、新生代巫师获得了自己的功绩、而那些即将登临传奇的妖魔们也需要玄黄果为它们的进阶增加一些胜算……所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对立与妥协同存的战争。”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十五章 复盘黑狱大事件 “因为这是激进派与新生代们的计划所以黑狱战争并未获得联盟的全力支持。” “因为巫师们的目标是那些顶尖的大妖魔所以你可以看到在战场上得到玄黄果的黑暗巨兽与黑暗议员并未受到学校的全力狙击……相反整场战争没有一头大妖魔获得玄黄果。” 听到这里郑清下意识想到那抹飞进三首八臂巨猿嘴里的流光张了张嘴最后又努力闭上。 先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姚教授是学校的教授不属于妖魔。”他看着郑清强调般重复了一遍:“他已经不是妖魔了。” 年轻巫师立刻连连点头。 先生脸色和缓了几分。 “当然我之前也跟你说过很多次这个世界是一个复杂、矛盾而又相互联系的巨大系统牵扯到现实更是少有因果简单清晰的事情。” “就像我刚刚说没有一粒玄黄果落入妖魔手中除了巫师们全力狙击之外妖魔内部的掣肘也是一个重要因素……这里我们必须要提一下海妖王相柳。” 郑清对于这位大名鼎鼎的传奇妖魔并没有十分清晰的认识当海妖王出现在战场上与石慧副校长交手之时郑清还带着蒋玉与黑猫在荒芜的世界里四处逃蹿;当海妖王冲出那座死寂小世界再次回到战场上时年轻的公费生已经因为怀表抽空魔力失去了意识。 没能亲眼目睹传奇妖魔的身影算得上他此次黑狱之行中不大不小的一个遗憾。所以当他听到先生提及海妖王三个字时立刻竖起耳朵精神更集中了一些。 “在谈相柳之前你需要理解一下高阶巫师这几个字的概念。” 先生并未立刻向郑清描述海妖王相柳的强大或者它长得什么模样而是耐心的从最基础的概念开始为他讲解: “如果说普通巫师属于低阶巫师、注册巫师属于中阶巫师那么注册级别以上的巫师就都属于高阶巫师。” “注册级别之上便是大巫师成就大巫师的最清晰的标志便是铸就真身因为真身庞大无比故名其曰‘大’。” “大巫师之上是为传奇祂们的存在就是传说、祂们的举止就是奇迹。成就传奇后巫师自我存在便已经超越了维度有能力衍化一座真实不虚的世界了。” “传奇之上是为古代巫师也被许多人称之为‘古老者’。如果说传奇巫师超越了维度能够碰触时光长河上弥漫的雾气那么古老者们便彻底脱离了时光长河……只不过这种脱离并非毫无代价祂们需要‘回馈’这座生养祂们的世界。” “回馈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做减法不断抛却祂们从这座世界掠夺的一切而且这种抛却还必须‘干干净净’不能牵扯出新的因果否则因果纠缠下麻烦会越抛越多、不减反增。这也是为何成就古老者之后巫师们会渐渐销声匿迹……正所谓‘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另一种回馈方式则是做加法成就古老者的巫师开始探索更广袤、更遥远的维度从‘无’中获取新的灵机播撒回这座世界以弥补祂们在成长过程中从世界夺走的灵机……” 听到这里郑清的心底已经像被猫爪了一般脑海中冒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比如大巫师的真身是怎么铸就的?一个器官一个器官做还是先勾勒虚影、再填充真实?再比如传奇巫师可以衍化真实世界是不是意味着每一座新世界最少都有一位土著传奇的存在?还有古老者是怎么从‘无’中获取‘有’呢? 只不过郑清也知道上述问题每一个都值得先生仔细讲上七天七夜但他绝对不会揠苗助长现在就将郑清未来的每一步路清晰指出来。 那样郑清的未来就会失去‘可能性’这个最大的机遇。 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听先生不急不缓的声音在这间狭小的病房内平淡而又清晰的响着: “……海妖王相柳年纪不大但天赋极高从普通妖魔成为顶阶传奇只用了几百年时间。这点时间甚至不够利维坦打个盹儿……倘若相柳按部就班、规规矩矩继续当一头妖魔免不了成为妖魔始祖新的口粮……这不是它想要的。” 郑清舔了舔嘴唇伸手从果盘里拿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细细嚼着以克制自己吐槽的冲动。 听听年纪不大!几百岁!打个盹儿! 还有那什么妖魔始祖用传奇妖魔当口粮! “……所以它必须求变。恰好相柳又很擅长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就像这一次我进阶带来了横扫整个世界的庞大魔力潮汐成为它摆脱妖魔始祖束缚突破传奇的绝佳机会。” “于是他偷袭、吃掉了cthulhu。” 先生说了一个非常古怪的名字古怪到郑清听后感觉他说话时舌头拧成了麻花。年轻巫师忍不住跟着先生念了一遍那个名字——cthulhu。 先生笑眯眯看着郑清看着他脸皱成一团仿佛吃了一整颗恶魔果的模样任凭他呸呸半天然后给嘴里塞满水果。 “味道怎么样?”先生呵呵笑着问道。 “吃屎了我。”郑清用力嚼着嘴里的橘子试图努力忘记刚刚的味道:“简直比臭鳜鱼不简直比鲱鱼罐头还过分!” 先生满意的点头。 “长点记性记住这份感觉离星空远一点。”他屈起手指敲了敲郑清的脑壳顿时一股清凉抹去了年轻巫师心底刚刚升起的烦躁。 “……cthulhu是一位星空深处的存在同样属于传奇阶位。” 先生笑着不慌不忙继续讲道:“相柳选中祂是因为祂们两个‘属性’相近但‘道路’相反……简单来说cthulhu与相柳都属‘水’相柳走了传统妖魔收敛的康庄大道cthulhu走了吞噬一切纳为己用的星空之路……更具体的内容涉及太过高深的魔法知识了解太多对你没有好处你只需要知道相柳吞噬cthulhu后就可以跳出妖魔始祖设置的藩篱突破传奇成就古老者。”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十六章 拉莱耶 “但吞噬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有的东西吃起来很容易但消化起来却并不简单……很可能你吃进去什么样谷道出来还是什么样;甚至更糟糕一点吃下去后那食物开始大闹天宫轻一点坏你肚子重一点甚至坏你性命。” 听着先生这几个‘可能’郑清脑海莫名浮现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与一个娇媚女妖然后画面一转那猴子又与其他几个奇形怪状的和尚围坐在一起吃着火锅唱着歌筷子夹了一簇水灵灵的金针菇。 男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先生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确认眼前的小伙子还很正常才摇摇头不疾不徐继续讲道:“……总之相柳吃掉cthulhu后才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消化’它。我之前说过它很擅长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而这一次学校在黑狱摆开的大阵势就是它最大的机会。它可以趁机‘蜕壳’借助外力打碎肚子里难以消化的cthulhu……这是一种非常高明的兵解手段既可以斩断许多麻烦的因果又契合着古老者‘做减成空’的奥义。” “原本迷雾与乌利希那几个小家伙只打算偷偷摸摸进入黑狱找机会夺两个果子就跑。它俩都很有机会成就传奇的所以还有勇气冒险。相柳知道它们的计划后不动声色推波助澜不仅邀来了三头黑暗巨兽还请了黑暗议会的议长一齐出手。” “然后战争就不受控制的扩大了。” “巫师、妖魔、外神都主动或被迫的卷了进来。战争规格也从大巫师、传奇阶位一路涨至古老者们出现……这算得上是近几十年规模最大的一场战争了。” “学校成功了吗?”年轻巫师下意识问了一句。 先生点点头却微微叹了一口气:“可以说成功但也算失败。成功在于学校达成了最低目标没有让一头临界点的妖魔夺走玄黄果也没有一头妖魔在这个过程中进阶成功甚至还狠狠敲打了一番新成立的黑暗议会……这里面你功劳很大。” 郑清勉强笑了笑。 他的脚下那道漆黑的影子骤然分出八爪鱼似的触角张牙舞爪着竭力向屋子里两位巫师证明它才是最大的功臣。 年轻巫师不动声色向旁边挪了一步离开窗前躲进屋子的阴影中。脚下的影子顿时失去了踪迹。 先生不以为意继续慢吞吞分析着:“……至于失败则是因为海妖王相柳借助这场战争成功兵解了成为第二次巫师与妖魔大战后第一位成功进阶的古老者。” 听到这里郑清脑海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您之前说过”年轻巫师猛然抬起头眼神有些发亮:“海妖王突破传奇是因为不想成为妖魔始祖的资粮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它这次出现在黑狱违背了妖魔始祖的意愿?同时它为了进阶又吞噬了一头外神相当于与星空交恶了吧……巫师、妖魔、外神三股势力它同时得罪两个那我们……” “真是个敏锐的小家伙。”一个模糊而沙哑的声音突兀回荡在病房中将年轻巫师吓了一跳仔细辨别却又什么都听不见。 他飞快左右扫视没有看到一位外来者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自己此刻正站在一双巨大的眼眸前那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先生?”郑清一把攥住先生的袍角。 吴先生扯了扯被攥住的袍角没有扯动忍不住失笑一挥手郑清顿感天旋地转难以描述的颜色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当他回过神自己仍旧站在病床前先生也仍旧盘坐在病床上。但病床之外前后左右上下变成一片死寂与漆黑他与先生所在之处是这片死寂与漆黑之中唯一一点颜色。 不不是唯一的颜色。 当郑清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漆黑深处蓦然出现了一双巨大的眸子。虽然这片世界无法辨别高低但那双眸子给郑清唯一的印象就是‘顶天立地’。 只是刹那间那双眸子便出现在病床之前。 站在那双眸子前郑清感觉自己仿佛站在辽阔的大海前面对着无边的天地。海浪咆哮着拍击在嶙峋的礁石上溅起一片片雪白的浪花。 浪花在半空、在礁石、在海面凝出一个个溢满泡沫的扭曲的白色字母重复着‘r''lyeh’这个奇怪的单词同时海浪的咆哮与远处海风的呜咽交织在一起海天之间响彻‘拉莱耶’的名字。 然后郑清感觉手被扯了一下低下头他又回到了病床前先生正把自己的袍角从他手中拽出来。 漆黑与死寂退去。 海浪的咆哮、海风的呜咽也一齐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年轻巫师不敢抬头只敢盯着先生袍角声音有些干涩。 “就像你猜测的那样。”先生拽着袍角抖了抖让它熨展了一些同时心平气和的回答道:“同时得罪妖魔与星空即便进阶成为古老者它也必须寻找自己新的位置。在沉睡前拉莱耶——也就是海妖王相柳这是它进阶古老者后的新名字——找到我希望能给它一点时间我答应了。” “沉睡?” “兵解是一条非常凶险的途径。成功与失败只有一线之隔。拉莱耶需要一点时间稳固现在的状态。而它缺乏的恰好是时间。” “它怎么会…”郑清张了张嘴——海妖王怎么会找先生?它不知道巫师与妖魔是死敌吗?先生会怎么处置它?古老者能被彻底封印吗? 没等他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问出口先生便伸出手摊在了年轻巫师面前。 手心中一条筷子粗细的淡青色小蛇正盘成一团酣然入睡。 “这是海妖王?!”郑清吓得倒退一步声音都有些扭曲了。 “这是它送给你的礼物”先生略感无语的看了年轻巫师一眼:“知道你是我的学生又知道你现在身上的麻烦所以送了这个小东西给你。”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十七章 左耳进右耳出 郑清对自己身上的麻烦一清二楚。 简单来说就是体内日益增长的禁咒之力与自身容量有限之间的矛盾。从禁咒种子中逸散出的禁咒之力如果没有得到适当引导轻则会令郑清头痛欲裂、精神虚弱重则会带来不可控的灾难性后果。 比如某次临钟湖夜巡时他一枪重伤了阿尔法学院的麦克·金·瑟普拉诺。 比如离开幻梦境后他不小心轰碎了学校守护法阵以及湖心岛那座白色小塔。 再比如黑狱战场上他推倒的那根红色的细长天柱切开了坚固的黑狱内堡将原本缓慢进行中的战争瞬间推到了最激烈的程度。 即便没有先生提点郑清也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麻烦——就在住院的这段日子里男生不得不每天戳破手指画几道血符用裹出的符弹容纳不断溢出的禁咒之力——原本他就打算出院后去三有书屋问问看看先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此刻听到先生的话郑清顿时忘记了一肚皮的困惑也忘记这份礼物出处的风险兴冲冲开口问道: “这条小蛇?它怎么解决我身上的麻烦?” 先生没有解释只是将手举起向前靠了靠示意郑清碰一碰那条青色小蛇。 年轻巫师谨慎的伸出一根手指蹭了蹭青蛇前额指尖感觉光滑带着一丝微凉仿佛初夏的清晨触摸草叶上的露珠。 一触之下那青蛇倏然停止酣睡睁开双眼一颗深蓝、一颗血红。深蓝如水血红如玉二者皆晶莹剔透不带一丝煞气令人望之着迷。 郑清惊讶的睁大眼睛因为当他之间触碰到青蛇额头时灵魂深处淤积的禁咒之力便如泄洪之水顺着他的指尖汹涌撞入青蛇体内。 只用了片刻功夫心湖上空盘旋的青色气旋便烟消云散这是他积攒了一晚上的禁咒之力原打算中午绘制血符将其引出的。 伴随着那些禁咒之力消散灵魂深处那株隐隐凝实的小树畅快的舒展开枝条惬意的抖了抖枝条上的几片青叶。 郑清长吁一口气精神感到了久违的、彻底的轻松。 然后他才想起这条小蛇的出处。 “它…” 男生一开口先生便收起举起的手。只不过那条青蛇并未缩回先生手心而是顺势一卷、一荡攀着郑清的指尖爬到了他的手腕上。 “拉莱耶的兵解并不彻底。” 先生未等男生开口便径直解释起来:“不论相柳还是cthulhu都属于顶尖传奇能够触摸到世界真实的存在即便先后直面石慧、天地玄黄大阵与泰一的威能它们的肉身也没有被彻底磨灭……你可以把这条小蛇理解为相柳与cthulhu残留的最后一丝精气化出的执念执念不消拉莱耶始终无法圆满。” 听到这里郑清顿时感觉攀爬在手腕上的青色小蛇像一条烧红的烙铁烫的吓人。有心把它抖落在地上却又不敢唯恐动静稍大惊扰了两位传奇纠缠在一起的执念被其一念之下化作灰灰。 年轻男巫只能抬起头可怜巴巴看向自家先生。 先生看到顿时失笑:“它对你没有危险……你应该知道禁咒是根据某个规则将‘世界’收敛而出的一道咒语而传奇巫师的强大在于祂们能够衍化出真实不虚的世界。你的禁咒之力对于磨灭传奇的执念拥有非常独特的效果。” “原本拉莱耶是想拜托我出手这样它恢复的更快一点。但考虑到各方平衡它恢复慢一点对大家都有好处……而且我与这个世界的距离越来越远你也需要一些时间成长。所以我建议让你帮它这个忙。” “我自然是相信先生的。”那个模糊而又沙哑的声音再次回荡在病房内。这一次郑清没有惊慌失措变得镇定了许多。 “祂”男生开口后停了停左右打量一番看向先生身后仿佛又看到了那双巨大的眸子于是改口道:“您不是睡着了吗?” 预想中的那个模糊而又沙哑的声音并未响起。 郑清困惑的看向先生。 “拉莱耶确实在沉睡。” 先生并未否认男生的猜测:“但对于已经跳出时光与命运长河之外的古老者而言过去、现在、未来是一体的无所谓传统概念中的‘清醒’与‘沉睡’……只不过对现实干扰越少未来时间线的收束越简单。所以它不会轻易出现在现实中。” 郑清悄悄撇撇嘴。 直接说那位进阶古老者的拉莱耶殿下看不上自己这个小喽啰懒得搭话他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那这条小蛇就当我的手镯?”郑清举起手看着挂在手腕上的青蛇看着它晶莹的异色眸子与在阳光下剔透的鳞甲心底微微感到不妥。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连掌握了不完全禁咒之力的黑猫都被‘有关部门’严格关照没道理自己可以戴着一个‘禁咒镯子’四处溜达。 万一上课的时候这个镯子炸掉呢? 或者更糟一点万一某个黑巫师用一条漂亮的小母蛇把它勾引走怎么办? “确实有一定的风险。” 先生点点头抬手掐了三个法诀化作三点淡金色荧光一点落在青蛇额头两点落在郑清两个耳垂然后收手笑眯眯看了郑清一眼。 年轻巫师目睹这一幕福至心灵按照先生之前的示范抬手掐了第一个手诀。 手腕上的青蛇骤然化作一道流光投入他左耳耳洞有点像洗澡时耳朵进水周围的声音顿时变得模糊与遥远。 他晃晃脑袋很好脑袋也有种进水的感觉。 这种淹没感持续数秒才慢慢消散郑清屏息凝神静心内视只见心湖上空那株由禁咒种子萌发的小树苗上盘踞了一条青色小蛇左眼深蓝右眼血红。树苗上溢出的禁咒之力还未弥散开便没入那天青蛇张开的鳞甲中。 郑清睁开眼眼中带了几分欢喜手指翻转间掐动了第二个法诀。 呼! 一道流光从他右耳洞中激射而出迎风而涨化作一条尺许长短青蛇盘踞虚空摇头晃脑着异色双眸开阖间星光四溢。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十八章 勇气 一想到青蛇钻进自己耳洞然后又从自己耳洞钻出郑清就不由自主想起小时候看过的那些动画片与电影想到那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还有它大呼小叫着从耳朵里掏出绣花针的那一幕: “呔!吃俺老孙一棒!” 他忍不住笑眯了眼咧着嘴掐出了第三个法诀。 青蛇昂首吐信张开大口深深吸了一口气窄窄的脖子肉眼可见鼓了一圈。郑清脑海划过一个念头心底顿时涌上一个不妙的念头。 还未等他这个念头落地便见青蛇口中涌起一抹鲜红初如米粒刹那间便大如鸡子血色中翻滚涌动着毁灭与死寂。 一如黑狱战场上那根细长的红色天柱上涌动的气息。 男生张口结舌呆呆的看着那抹鲜红脑海中重新闪过起黑狱中经历的种种一时竟僵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而青蛇却并未理会他的惶恐张口一吐犹如火龙吐息那抹鲜红便如一道利箭激射而出径直扎向病床另一侧的茶几。 “停!!” 郑清终于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吼的声嘶力竭。 青蛇立刻闭了嘴截断了后续吐息然后歪着头困惑的看向脸色惨白的男生。红蓝眸光晶莹剔透显得格外无辜。 郑清没有在意青蛇的困惑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抹已经激射而出的红光。 啪! 清脆的响指回荡在狭小的病房里打断了年轻巫师的嘶吼也打碎了那抹鲜红的流光。郑清喘着粗气呆呆的看着那抹鲜红化作点点荧光悄无声息的消散在空气中。 许久。 他缓缓转头看向先生声音艰涩:“我…” “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 先生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毫不意外:“你可以当做我怂恿你这么干……有了这样的经历下一次你就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郑清垂下眼皮默默掐动第一个手诀青蛇原地一闪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他的左耳洞中。 脑子进水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先生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变得清晰:“……这条小蛇就像堤坝上的泄洪闸根据你的需要开合平日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根据我的测算当你的禁咒之力将它彻底磨灭的时候你也应该能够控制自己体内的力量了。所以你就当养了一个小宠物没有什么坏处。” 郑清下意识掏了掏耳朵晃了晃脑袋。 什么都没有掏出来。 他出神的盯着指尖想着先生的话。确实这条小青蛇对他不仅没有坏处还有许多好处。且不论遏制头疾、帮他控制逸散的禁咒之力单单凭借消磨执念从而获得一位古老者的友谊这一条就令人砰然心动。 只不过先生突然灌给他的那剂猛药却令他现在都没彻底回过神情绪重新低落了起来。 “没有什么罪过是无法弥补的。” 先生温和的声音在男生耳边响起:“只要这个世界还有希望而你对这个世界充满感恩对魔法始终保持谦卑……记住你只是一名巫师永远不要高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危害但也永远不要低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帮助与作用。” 郑清勉强笑了笑:“我以为那句话是‘永远不要高估自己对世界的作用不要低估自己对世界的危害’。” “这其中的区别就在于信心。” 先生注视着年轻巫师露出几分郑重来:“安东尼奥·葛兰西在《狱中札记》里写过‘旧世界快死了但新世界还没有诞生’……他对新世界充满了信心就像我对你充满了信心一样。” “我希望当你走出这间屋子的时候能够同时真正走出你的心魔……而不是假装放下了心底的负担。毁灭与死亡并不是多么可怕的事情。雷霆能够润泽大地火山也可以肥沃土壤。生死之间的微妙穷尽我们一生都很难透彻……你还年轻只需要在面对一切时鼓起自己的勇气直视自己面前的一切就可以了。” “信心与勇气是比许多高深魔法技巧更难以掌握的魔法真谛。” 勇气。 听到这个词郑清莫名感到一丝羞愧。 从他醒来想起黑狱战场上发生的一切后这两个字眼儿就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让他无法解脱——因为他最初翻开法书冲上半空冲到那条特比龙身旁是想与它同归于尽阻止那条特比龙反复重置时间。 原本他以为自己这么做是因为自己勇敢与无畏。 但在病房内醒来默默反思很久之后郑清不得不在心底承认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 他之所以敢豁出命与那条特比龙同归于尽是因为他曾经炸死过撒托古亚的化身曾经跟着先生从空白之地走回现实曾经‘死而复生’。 或许当他冲上去的那一瞬间在他心底某个很阴暗、狭小的角落里回荡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念头——‘我死不了’‘先生会救我的’‘她该崇拜我了’‘我替学校死这么一次学校总不会开除我了吧’。 “您应该骂我一顿。” 郑清反省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嘲的笑了笑勇敢的看向先生:“我把您的教诲当做任性的底气把鲁莽当做勇气我……” 他很想说自己错了再也不会那么做了但话未出口又觉得太矫情口头的保证没有一点效力。 这么停顿了一下顿时卡了壳以至于他一时竟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了。 但先生知道。 先生微微颔首并未因男生的踟蹰有丝毫愠色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任何技巧高超的魔法初学时都像野人挥舞着木棒这不是你的错。勇气也需要不断练习才能慢慢掌握。” “死亡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想死的有意义、死的有勇气却很难。或者说很多时候只有抱着必死的信念去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才有成功的可能性。”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十九章 几个问题 抱着必死的信念去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这样的例子在黑狱战场上就有郑清很轻易便记起了许多。 比如多臂巨人科托斯在撞进战场的第一时间便献祭了自身召唤出一株庞大的柳树阻止巫师们修复破碎的外堡城墙同时也用无数蔓延的柳枝编织出覆满锲形飞地的绿海硬生生在巫师们的主场为妖魔联军开辟出一片生地。 再比如鼠仙人夫妇面对仅剩一缕残念的果汁拼了命也要救她结果一个灰飞烟灭一个丢掉了肉身。 还有海妖王相柳为了彻底吞噬cthulhu选择兵解。兵解听上去是个挺高大上的词儿但实际上就是自杀而且它必须选择尸骨无存的自杀才能死中求活。 以上三位虽贵为顶尖大巫师、甚至顶尖传奇存在但仍旧可以抱着必死的信念去做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而且最终获得了成功这大概就是先生说那番话的缘故了。 “我知道错了。” 年轻巫师老老实实低着头承认着自己的错误。 先生扬起眉:“哪里错了?你知道什么了?” “如果自我牺牲的态度不够坚定那就坚决不要自我牺牲。”郑清抬起头看着先生平静的双眼认真回答道:“既想获得牺牲魔法的巨大威力又有不彻底牺牲的讨巧心思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先生难得说了句粗话: “命运是个婊子但也是个足够公正的婊子。” 说话间他从果盘里捡起一颗橘子剥开皮取了一瓣橘肉递给男生点点头:“任何试图钻命运漏洞的行为都会受到命运的反噬……比如你的自杀与那根不受控制倒下的天柱。神秘侧的魔法就是这样充满了主观与唯心的微妙概念。” 郑清一口咬碎嘴里的橘子。 他觉得先生评价命运的那句粗话非常耳熟。 酸甜的果汁在齿间微弹香气四溢给人一种格外满足的感觉。站在金色的阳光中看着先生手中被剥成四片宛如风车的橘子皮想着灵魂深处的禁咒种子郑清蓦然回忆起幻梦境里做梦的经历。 然后他想起来什么时候听过那句粗俗的话。 在幻梦境中郑清找到朱思之后曾经在一片树林中熟睡做了一场梦梦中他见到过一位穿着黄色长袍的外神哈斯塔。 当时哈斯塔想要给年轻巫师一份礼物郑清询问原因外神回答‘这是命运的选择’而郑清则咕哝了一句‘命运就是个婊子’。 想到这里年轻巫师迟疑片刻最终斟酌着询问先生:“先生您认识哈斯塔吗?” 先生瞥了一眼郑清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 “哈斯塔没有太大的恶意。”他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用犹格的话来说‘祂们只是把希望寄托在了未来’……至于哈斯塔为什么盯上你一方面是因为你身上禁咒的气息在幻梦境里像太阳一样耀眼很容易落入祂的视线中;另一方面哈斯塔占卜到你会帮祂大忙。” “我?”郑清屈起拇指戳了戳自己鼻尖一脸不可置信。 “事实确实如他所料。” 先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你的出现推动了黑狱战事的发展加速了相柳吞噬cthulhu的过程……或许你不清楚哈斯塔与cthulhu之间有很大的矛盾……就像巫师世界有众多分歧一样星空深处也不是铁板一块祂们的许多冲突比我们与巫师之间的矛盾还要激烈。” 说到这儿先生忍不住笑了笑:“这次爆发在黑狱里的战争远没有黑狱之外的对弈精彩。偌大的棋盘周围每一位弈者都落下了令人称赞的妙手……” “先生那我们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吗?”郑清忍不住打断先生的话语速稍快道:“我是说当传奇或者传奇以上的存在可以计算一切、卜算一切可以随便改变整个世界普通巫师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吗?我们就像灰尘一样毫不起眼。” “灰尘?” 先生歪着头看了年轻巫师一眼:“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词儿。” 说着他漫步走到窗前用力一推将窗户推开。晨末的微风顿时灌进病房卷起窗帘的一角拂动天花板下药烛的火焰。 “你能看见风吗?”先生回头看向郑清。 “看不…” 郑清刚说了两个字立刻将第三个‘见’字吞了下去盯着被风卷起的窗帘思量道:“……或许能。” “光呢?”先生换了一个目标。 郑清没有立刻回答眼神有些迷茫他不知道先生说这些话的意思。某种意义上他看到的一切应该都是光比如金色的晨曦、白色的墙壁、青色的烟气等等。但他知道先生问的应该不仅仅这么简单。 所幸先生并没有等年轻巫师真正思考。 “意义都是相互的。” 先生尽量使用简单的语言解释道:“在一间布满灰尘的屋子里吹一口气你就能看见风的形状了;打开屋子的窗帘让阳光照进来你就能看见光的模样了……灰尘在阳光下跳舞它既展示了风的形状也展示了光的形状。这就是灰尘的意义。” “存在与意义对于你还属于非常艰深的哲学范畴。在掌握足够魔法理论之前我不建议你思考这些问题。” 说着先生仰头看了看天色:“……就像那只猫的建议偶尔聊聊天感觉确实不错。” 郑清立刻意识到先生要走了。 他还有很多问题、很多话想跟先生说。 但一时片刻竟什么问题都想不起来脑海中唯一浮现的画面是先生之前的访客姚教授被小精灵们丢出去的身影。 “先生”他鼓起勇气急忙忙问道:“大家都说姚教授可能会担任学校新的副校长这是真的吗?” 先生回过头看着他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有什么疑惑吗?” “不没有!” 郑清立刻否认同时绞尽自己原本就不多的脑汁缓缓问道:“我的意思是说姚教授不是一位大妖吗?让他担任第一大学的副校长是不是妥当……当然我知道姚教授是一位很好的教授。” “你并不知道。”先生站在窗前的晨曦里身影在阳光下变得越来越淡就像他的声音渐行渐远: “老姚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妖魔。” “就像你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一颗大炸弹。” “任何判断脱离了时间这个最大的变量都会在错误的方向越跑越远。” “当我年轻的时候我觉得未来有无数种可能。但随着年纪增长我渐渐明白人生就是一条垒好的多米诺骨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骨牌一张张倒下我们终将抵达那早就固定的未来……用维度论解释就是时间线总会在过去与未来的尽头收敛过去的尽头是0未来的尽头是1而介于0与1之间则发散着无数种可能性。” “就像一个巨大的、不断波动着的橄榄。” “知道这一点后我们就会对过程中那无数种可能性报以最大的宽容。” ps郑清最后一个问题实际涉及‘第一大学是不是要换校长’我感觉描写的有点隐晦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十章 出院 “有一个早晨我扔掉了昨天从此我的脚步就轻盈了。” ———泰戈尔飞鸟集 郑清感觉这句话异常合乎心境于是用羽毛笔在这句话下面标了一重波浪线。然后他伸了个懒腰合上手中的诗集抬头望了望窗外。 窗外是白天。 鸟儿在树荫中唱着歌虫子在灌木丛上嗡嗡嗡蝴蝶扑闪着翅膀躲避草精子们吐出的口水花儿张开笑脸哈哈的看着这一幕。 太阳温暖着大地和煦的风儿从窗外吹进病房拂在脸上暖暖的、软软的舒服极了。室外温度摄氏二十度校工委制作的气象球确保学校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会下正确的雨或雪、吹正确的风飘过正确的云。 欢迎来到第一大学。 这才是属于生命的世界。 在这里没有巫师需要冒着生命危险伸出舌头去舔舐刚刚从岩浆里捞出来的石头。也没有巫师会为了节省一丝魔力把浑身汗毛都烫光。 这里的巫师只会躺着草坪上胸口倒扣着一本翻了一半的《巫师界大百科全书》手边的竹篮里装满了松软的蛋糕与香甜的绿豆糕或许还有两罐儿冰镇的青蜂儿。 野猫晃晃悠悠从篮子边经过嗅到蛋糕的味道迟疑几秒钟后抖抖胡须满不在乎的离开。三条尾巴的松鼠悄无声息的溜到树下从篮子里抓出几颗瓜子然后撒腿就跑。 它的身后传来巫师们嘲笑的哈哈声。 这才是生命的味道。 闭上眼嗅着空气中流淌的充裕的魔力脑海中闪过黑狱世界压抑、死寂、枯萎的气息感受着生活的美好。 吱呀。 病房门被人推开年轻巫师回过头看到一张拉的长长的马脸正抓着羽毛笔、抱着记事板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身后呼啦啦跟了一群年轻的白袍子。 “你的学长学姐们七月底刚刚入职今天跟我过来查房。”马医师抓着羽毛笔随意的向身后指了指然后才站在郑清病床前看着床前挂着的牌子抄录上面的数据。 趁此机会郑清伸长脖子看向门外希望能够看到什么惊喜但很可惜除了千篇一律的白墙之外再无其他色彩。 马医师一边抄一边扫了男生一眼:“想走?” 郑清老老实实点着头。 任谁被困在医院一个月都会有远离这片白色的想法。郑清想去猎场狂奔、想给自己的小店打烊想躺在青丘公馆的花园里打盹儿还想去沉默森林冒险。 他甚至愿意老老实实在图书馆打卡一个星期朝九晚五像个和尚似的规规矩矩抄写作业只要不再喝那些苦的冒烟的魔药。 唯一不想做的就是继续呆在校医院这一亩三分地上除了吃饭睡觉楼下散步外再也不能做旁的事情。 马医师收起记事板伸出三根指头搭在郑清身上一边检查一边随意的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唔……我感觉自己现在能打死一头牛。”郑清瞥见实习生中颇有几位漂亮的女巫习惯性的油嘴滑舌。 果然病房里响起一阵风铃般的轻笑。 医师扬起眉毛抽出自己法书翻开抓着羽毛笔飞快写下一道咒语然后伸手一按轻喝一声: “天降黄牛我客戾止!” 郑清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还没等他想好怎样讨饶才能在女巫们眼前不丢面子就听的虚空爆炸般一声大吼: “哞!!” 旋即郑清感觉整间病房——甚至整座大楼——都剧烈的抖了抖一股带着腥臭的狂风从男生身侧吹过将挂在窗户两侧的白色纱帘吹的哗啦啦作响。几只正在窗外阳光下追逐打闹的花精子嗅到风中的气息顿时受到惊吓完全忘记她们身上还长了翅膀尖叫着僵硬的向下掉落。 扑通、扑通。 窗外隐约传来花精子们砸在草坪上的轻微撞击声。 扑通、扑通。 这是郑清的心脏在疯狂跳动泵出炽热的血浆顺着血管向四肢八骸流去眨眼间年轻巫师的脸色便涨的通红眼神也变得亮晶晶。 他有理由紧张。 因为在他正前方一头壮硕的黄牛正瞪着铜陵大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他看。黄牛两只前蹄踩在病床两侧两条后腿踩在地板上拱起的肩背几乎顶在房顶上硬生生压灭那几根燃烧中的药烛。 穿着白色纱衣的小精灵们兮兮叫着愤怒的揪着黄牛背上的长毛试图将它驱逐出病房但她们的力量太弱小了对黄牛来说她们甚至还没几只牛虻骚扰力强。 呼哧、呼哧。 黄牛粗重的呼吸重重的扑打在郑清脸上夹杂着青草的气息让郑清莫名有了几分食欲。他努力向后仰着身子试图远离面前那巨大而又沉重的压力但病床就那么长身后就是光滑冰冷的墙壁即使他在努力也无处可退。 “拿着。” 马医师粗暴的塞给郑清一本厚鼓囊囊的法书以及一支蘸满墨水的羽毛笔。法书纸页枯黄摸上去还有些辣手羽毛笔的笔尖倒是簇新着只不过羽片横七竖八叠在一起显得格外凌乱。 笔不是好笔书不是好书但毫无疑问这两样东西都还能用。 郑清立刻领会了马医师的用意——他住院是因为魔力匮乏导致的反噬其中最主要症状之一就是魔力紊乱无法正常使用魔力因此倘若郑清能够向治疗师们证明自己已经可以正常使用魔力那么离院申请自然会更加容易。 想到这里他不顾近在咫尺的巨大牛头抓起羽毛笔飞快在法书上抄录了自己最熟悉的那道咒语: “葛之覃兮施与此牛!” 数十根青色藤蔓从虚空中探出轻而易举将那头牛绑成了粽子。连它的尾巴都没放过死死捆在黄牛后腿上。 实习生们抱着各自的笔记本小声交头接耳。 马医师没有评价只是简单点点头按了按自己的法书:“逐之犉chun牡。” 一抹清光拂过巨大的黄牛眨眼便消失不见狭小的病房失去塞满房间的黄牛后骤然给人一种巨大的、空荡荡的感觉。 “可以准备出院了。”马医师挥挥手带着一众实习生们离开这间狭小的病房只留下年轻的男巫在病床上高兴的挥舞着拳头。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十一章 感觉很好 鸟儿高飞 你知道我的感觉; 水里的鱼 你知道我的感觉; 树梢上的叶 你知道我的感觉; 微风拂过 你知道我的感觉; 艳阳高照 你知道我的感觉; 星辰闪耀 你知道我的感觉; ——日落西山安然入睡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旧世界也是新世界。 于我而言它是勇敢的世界; 于我而言这是崭新的黎明、崭新的一天、崭新的生命! 我扔掉手中的法书 感觉很好……(注1) ………… 郑清走在略显空旷的学府中跟着怀里的喇叭花一起唱着自由之歌。鸟儿叽喳树叶沙沙微风拂过阳光明媚这种感觉很好。 波塞冬在他脚下欢快的钻来钻去追逐着它自己那条蓬松的大尾巴小狐女苏芽郁郁不乐的缀在男巫身后不远处看着已经完全忽视自己、那忘恩负义的小狐狸忍不住揪紧手中帕子咬牙切齿着气的耳朵都支棱起来了。 她有理由恼火。 照顾了波塞冬一个夏天每天给那个小祖宗找好吃的零食、陪它四处玩闹、在它惹祸后帮忙擦屁股结果收到校医院飞来的纸鹤后那小崽子转眼就把她丢在了脑后!任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咬牙切齿。 郑清也有理由唱歌。 当年轻巫师躺进校医院时尚是初夏。但当他抱着花盆、挎着吃剩的果篮离开那座白色建筑时已然接近夏末。不论是重新获得自由还是重新掌控了体内的魔力亦或者重新看到了和平安宁的世界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一行人中或许只有波塞冬的快乐是没有理由的。 它才刚刚一岁多一点还不需要为自己的快乐寻找理由——当然如果需要它也可以找出一大堆快乐的理由。 比如那只在它身前翩跹着的蝴蝶长了一双漂亮的翅膀看上去就让人很快乐;再比如跟在它身侧的郑清愿意陪它玩游戏也令它感到快乐;还有天上的太阳、太阳下那一朵朵棉花糖似的云彩、云下那哗啦啦响着的树梢、树荫下那些活蹦乱跳的松鼠们都是小狐狸快乐的源泉。 假期还没结束临钟湖仍旧很清静。 湖岸边卧着一排排白色的水牛它们蹲坐在光滑的青石板上半个身子淹没在碧绿的湖水中睁着一双双无辜的大眼睛静静的反刍着胃袋里积攒的水草。 稍远一点数十只火红色的大鸟散落在水面时不时把长长的颈子伸进水里啄出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儿。 没有了学生们的喧闹湖里的鱼人们也放松了许多敢于大白天浮出水面躺在湿漉漉的岸边晒太阳只有在郑清经过时几头年纪稍小的鱼人紧张的抓起身旁的石矛鼓起身后的鱼鳍恐吓的朝他叫嚷了两声。 郑清瞥了那些小鱼人一眼默默堵住了喇叭花的嘴巴。 他并不是公德心泛滥担忧喇叭花的歌声搅扰湖边睡梦中的鱼人;也不是害怕那些小鱼人手中的石制刀兵。 他只是在他看见那些小鱼人的同时也看到了湖中心的那座小岛。岛上的白色小塔仍旧断做两截断裂处还残留着醒目的黢黑学校似乎没有修复它的打算。 这让年轻巫师心虚不已。 以至于走路都带了几分蹑手蹑脚这种感觉一直等他踏上临钟湖尽头那条林荫路被树荫下那些清凉的风吹过才稍稍舒缓了一些。 暮夏时节林荫路两侧的悬铃木宽大的叶片边缘开始泛黄斑驳的树枝上灰色皮毛的松鼠与花色皮毛的栗鼠即使见面也不再打闹而是抱着各自怀里的栗子匆匆擦身而过。 它们已经开始准备为漫长的冬日准备足够的粮食了。 身后传来怒叱花栗鼠的清脆声音郑清这才想起来跟着波塞冬一起来医院的小狐女回头看了一眼。 “你怎么还跟着我?”他有些纳闷的看着苏芽。 小狐女气鼓鼓的瞪了男生一眼嘟着嘴用下巴指了指郑清脚边的波塞冬:“我还要带它回去吃晚饭!” 郑清眨眨眼:“晚饭?不不不用了我已经出院了波塞冬我自己照顾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波塞冬蹲在郑清脚边用蓬松的大尾巴卷住郑清的脚腕高兴的唧唧着叫了两声似乎在催促苏芽快点走。 郑清老怀甚慰顿时觉得这么长时间没有好好照顾小狐狸实在是自己的罪过。 小狐女则不满的睁大了眼睛:“它必须回去……它昨天、还有前天的作业还没完成呢!我瞒不了多久如果被小姐知道它死定了!” 作作业?! 郑清抬手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低头看了看波塞冬小狐狸羞怯的低下头垂着耳朵蹲在男巫脚边缩成一团尾巴死死卷住他的脚腕看上去颇有一种打死都不会离开的打算。 年轻的公费生深深叹了一口气片刻前升起的舐犊之情顿时烟消云散。 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它平时都上些什么课呢?”男巫定了定神重新看向小狐女。 苏芽扳着指头语速飞快的回答道:“古典巫师礼仪、纹章学、认识魔鬼、五语言文学赏析、音乐、狩猎的技巧、皮毛保养……哦还有符箓学大纲小姐说了波塞冬要做一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狐狸。” 郑清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怜悯的看了一眼脚边的小狐狸。小狐狸呜呜着做出一副嚎啕模样。 “那个”男生清了清嗓子:“五语言文学赏析是什么课?” “底比斯女巫文、欧甘文、波比利史文、以诺文、玛拉吉姆文这几种古代魔文的作品赏析。”苏芽扳完指头忽然迟疑了一下低头看向小狐狸:“……我是不是说错了?” “吱吱!”波塞冬鄙夷的纠正道。 “哦没有波比利史文是如尼文!”小狐女恍然大悟重重锤了一下手心。 郑清镇定的摸了摸脑袋。 他不能在两只小狐狸面前承认自己听不懂她们说的那些古代魔文的具体含义——事实上他很怀疑除了萧笑、蒋玉、马修等有限几人外整个九有学府恐怕都没几个巫师研究过那些晦涩的东西。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十二章 提前开始的第二学年 波塞冬最终还是被苏芽捉回青丘公馆了。 小狐狸没有勇气旷课想用郑清做挡箭牌;但它不知道年轻的公费生同样没有勇气干涉苏施君对它的教育。 毕竟他还不是大巫师。 所以走出林荫路后在下一个岔路口郑清抱着波塞冬郑重其事的交到苏芽的怀里告诫道:“怎么能没写完作业呢?乖既然开始读书就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知道吗?” 小狐狸呆了一秒钟蓦然醒悟自己被抛弃了唧唧叫着奋力挣扎想要逃出黑心的魔爪。但苏芽敏捷的揪住了它的后颈皮制止了它试图逃走的打算。 “算你知道轻重。”小狐女横了男巫一眼然后抱紧波塞冬抖了抖耳朵拖着蓬松的大尾巴神气十足的离开了。 郑清目送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灌木丛后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垂头丧气的向宿舍山走去。 他决定最近一段时间还是不要靠近青丘公馆了因为他有理由相信今天过后那里已经没有欢迎他的人或者狐狸了。 年轻人的惆怅来的快去的也快。 当郑清站在宿舍山下的铁门前看到正蹲在门中央小洞里吞云吐雾的倪五爷后小狐狸唧唧的抱怨声便被他丢在了脑后。 “五爷好久不见!”男巫笑眯眯的打着招呼顺手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烟气丸塞到青铜小兽的嘴巴里。 虽然按照标准时间计算郑清上一次离开宿舍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但在这期间他先是深入幻梦境探险、而后又进入黑狱世界参与了一场惊天大战所以再一次看到惬意吞吐烟气的倪五爷总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门洞中的青铜小兽嚼着烟丸抬起眼皮扫了一眼笑容可掬的男生不耐烦的抬了抬下巴。郑清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连忙掏出自己的学生卡凑到五爷面前。 青铜小兽眼中红光闪过打了个哈欠顺手拍了拍爪子下面的圆球。 咔哒。 它身后的铁门中传出脆响旋即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门后是熟悉的银色走廊。 郑清轻吸一口气快步走进长廊推开走廊尽头的宿舍门——靛色的地毯、四角的六柱床、宿舍中央那张赭黄色的书桌以及桌子周围四张黑色圈椅熟悉的颜色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画面虽然郑清觉得还缺点儿什么但这并不影响他感到心满意足。 “喵!喵!” 一个灰扑扑的身影仿佛一团风从书桌下面蹿出一头冲进男巫怀里险些把他撞倒在地上。 郑清回过神才反应过来冲进怀里的是一条狗子。 “毛豆?!” 年轻巫师惊喜的叫道:“你怎么在这儿!” “因为这个地方你的味儿最浓所以它就赖在这儿不走了。”熟悉的声音从阳台上传来吓了郑清一跳:“……之前它还去d&k呆过一阵子差点被狐五当成野狗卖掉。” 说话间一个壮硕的身影从阳台挤进宿舍。 是辛胖子。 郑清下意识掐算了一下时间今天八月二十三农历七月初四是一个周日距离九月一号开学日还有一个星期胖子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旋即他想起来上学年学校将新生试炼任务挪到大二开学前的事情。 原来如此。 难怪校医院这么好说话轻易放自己出院了。 “哟渣哥儿好久不见!”胖子笑呵呵的冲男生打着招呼肥猫团团趴在他的头顶闻言也冲郑清甩了甩尾巴敷衍的问候着。 郑清脸上的惊喜还没展开便被胖子的称呼硬生生击碎。 他的表情如此扭曲以至于胖子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你这表情……是面部痉挛?魔力反噬的后遗症吗?” 郑清揪着毛豆的顶花皮下意识的拧了一圈受到无妄之灾的狗子委屈的呜呜着尾巴都不摇了。 “你再叫一个那个名字小心我把你揍扁!”公费生涨红着脸咬牙切齿的警告道。 胖子立刻举起双手呼啦啦笑了起来:“需不怪我…这外号又不是我第一个叫出来我看蒋大班长叫的挺带劲儿你也把她揍一顿?” 郑清闻言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般萎靡了下来。 胖子也见好就收没有继续刺激他转身重新挤回阳台继续叮呤咣啷不知在折腾什么。 “你在干嘛?”郑清扯开自己帐子拍了拍尘土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问道。毛豆乖巧的钻进了他床底下。 “整理上学期用过的书本还有魔法材料。”胖子答道:“地方太小东西太多总要给新来的腾点位置。” “你打算怎么处理?” “‘能卖就卖总能找到合适的市场’”胖子吆喝着回答道:“这可是莎士比亚说过的话错不了。” “莎士比亚说过这样的话吗?”郑清一边表示怀疑一边点燃几张清洁符驱散帐子里的尘土、霉气以及污浊。 “差不离吧。”胖子打着哈哈并未给出准确说法。 郑清忍不住笑了笑倘若萧笑受到类似的质疑定然会立刻将那句话的出处、甚至相关版本的准确页码、行数一一报出绝不会如此含糊过去。 当帷帐清理一新床铺重新铺的整整齐齐后郑清仰头躺在松软的床上看着帐子顶上那细密的经纬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感到的缺失是什么了。 “我的小精灵呢?”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冲胖子大叫一声。 “店里呢。”胖子的声音从阳台上传来:“博士已经去接她们了……顺便查账。你是不是一整个暑假都没去店里?狐五抱怨的纸鹤把我们几个人的抽屉都堆满了!” 郑清没来由感到有点脸红。 但他的理由也很充分。 “我一直住院为了防止情绪波动治疗师禁止我跟外面联系过多。”他解释道:“这个情况你们应该知道的……” “当然知道否则你以为这个暑假你会过的这么安逸?”胖子嗤笑着脑袋从阳台探进屋子里:“话说回来现在你的身子ok了吧魔法都能正常使用了吗?” 趴在他脑袋上的团团感觉身子有些不稳顿时扬起爪子拍了拍胖子的脑袋胖子乖巧的昂着头让肥猫趴的更舒服一点。 “应该没问题。”郑清想起被自己捆成一团的那头黄牛很有信心的拍了拍身旁的法书。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十三章 活书 郑清现在使用的法书还是学校给公费生提供的免费法书赭色书皮桑皮软纸长一尺两寸六分宽八寸九分厚一百八十页。 倘若咒式简洁、字体工整可以抄录八九道咒语;如果字迹稍微潦草一些就只能容纳五六道咒语了。 原本郑清在下元书肆定制的那本法书可以轻松容纳十道以上的咒语。但现在那本法书已经变成了禁咒的‘扳机’没办法正常使用了。 胖子也注意到郑清拍打的法书模样扬起眉毛:“你原来那本书还能用吗?” 黑狱战场上郑清翻开那本法书召唤出细长红色天柱的场景已经被宥罪猎队的猎手们反复讨论过许多次了对于法书中记录的咒语所有人都非常感兴趣。 郑清叹了口气从灰布袋里抽出那本法书在半空中冲胖子晃了晃:“你觉得呢?要不你试试?” “那本书里不是空了吗?” 胖子以超乎寻常的灵活度从阳台钻了出来眨眼便出现在公费生面前一边在袍子上擦着手一边笑呵呵道:“我早就想试试了……你里面记录的那道咒语我也能用吗?” 郑清冷笑两声没有解释。 胖子不疑有他接过法书揭开书上的皮扣翻开乳白色封皮原本在黑狱战场上已经化为一片空白的纸页上赫然出现了一行行颜色极淡、字迹却异常清晰的咒式。 似乎注意到陌生巫师的注视那些咒式与符文间骤然亮起一层淡薄的红光仿佛整本书被点燃了一样缭绕的焰色化出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争先恐后向书外冲去。 胖子大叫一声手一抖便将那本法书丢了出去。 郑清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幕伸手一捉凌空接住了飞出去的法书反手一扣重新扣住法书上的皮扣然后飞快的塞回灰布袋里。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显得熟练极了。 胖子喘着粗气脸上惊惧与诧异的表情还未散去声音中带了几分颤抖:“什么情况!那本书活了?!” 郑清撇撇嘴。 “或许吧。” 男巫惫懒的耸耸肩:“你是第二个唔不对第三个见识到它的巫师……前段时间我醒来之后学校派人来医院调查黑狱里发生的事情想把这本书拿走同样被吓了一跳。只不过学校的巫师胆子更大戴了一副火龙皮的手套就直接把它塞进箱子里带走了。” 此时辛胖子已经缓过神闻言诧异的扬起眉毛:“既然被带走了那你拿出来的又是什么?” 说话间他从手表中拿出了零食盒放到书桌上。受到惊吓后他很需要一点美食来抚慰受惊的心理。 盒子里装着各色糕点与干货。 郑清指尖在炒蚕豆与江米条之间迟疑片刻最终选择了甜食掂起一根塞进嘴里同时叹口气: “所以说很麻烦…学校拿走的当晚这本书就莫名其妙重新回到了我的灰布袋里。就像它从来没被人带走似的。” “然后呢?”胖子嘴里塞满蛋糕声音变得有些拥堵因此他尽可能用简洁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困惑。 “然后?然后学校又派人来了一趟用符箓封禁重新带走它。” 郑清小心的掂起一颗蚕豆咯吱咯吱嚼了起来:“然后它晚上又回来了…然后是第三次。这本书甚至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就叫‘扳机’。” “它还会说话?” “不会。” “那你怎么知道它给自己起了名字?”胖子在冷静的时候逻辑思维一贯敏捷。 郑清叹口气拍了拍灰布袋:“我可以再拿出来让你看看……第三次学校来人查看的时候我才发现法书扉页原本写我名字的旁边出现了一个新的姓名框里面就是‘扳机’两个字……我没写、其他人也没写你觉得不是这本书自己写的还有其他可能性吗?” “然后呢?”胖子显然来了兴趣锲而不舍的问道——年轻的公费生有理由相信倘若不是此刻胖子两手被美食占满了肯定已经掏出他的笔记本与羽毛笔为某期猎奇栏目开始撰写采访稿。 “没有然后了。” 郑清摊了摊手舔舔嘴角沾的糖霜补充道:“事不过三。第三次之后学校就再没有重新派人来拿书也可能是扣押法书的巫师不想承担物证丢失的责任……总之这本书就这么安安分分呆在灰布袋里没有继续作妖。直到今天。” “学校没可能这么轻易妥协能够让学校放弃的理由应该是他们没有办法拒绝的理由。” 胖子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盯着郑清腰间的灰布袋若有所思:“回头应该让博士看看他见多识广肯定知道是什么情况。” “喵!” 毛豆的叫声打断两位男巫的讨论。 或许嗅到了美食的味道它从床底下钻出重新凑到郑清脚边绕着他的脚钻来钻去兴奋的喵喵叫着。 团团蹲在辛胖子头顶尾巴耷拉在胖子脑袋后面仿佛留了一条毛茸茸的辫子。它居高临下高傲的看着狂摇尾巴的狗子目光中充满了鄙夷。 胖子从食盒中摸起一块牛肉干向头顶递了递肥猫立刻忘记了自己的高傲低下头津津有味的啃起了肉干。 “说起来博士怎么还没回来?” 郑清弯腰捞起狗子塞给他一块肉干同时挠了挠它的下巴让它安静点儿一边看向辛胖子:“他什么时候走的?” “早上九点”胖子看了看怀表:“我们昨天半夜回的学校所以今天早上博士都没去做早课……唔现在十一点多他去了两个钟头了。” “除了在店里转转把那些小精灵带回来他还有其他事情吗?”郑清感觉怀里的狗子有点沉于是把它重新丢掉地上。毛豆以为男巫在与它玩游戏绕着他的腿转的愈发欢快了。 “没有。”胖子摇摇头:“理论上他早就应该回来了。” 团团轻叫一声弹了弹尾巴示意胖子摇头时动作小一点影响到它吃东西了。胖子乖巧的缩了缩脖子示意自己已经收到了警告。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十四章 林果的新宠物 听到胖子的回答郑清拍拍手擦掉指间的糖霜。 “走吧。” 他抻了抻袍子抖掉上面沾的几根狗毛:“去看看博士在忙些什么……正好我也需要去店里转转听说那两只小老鼠变成人了一直还没见过它们现在的模样实在好奇的很……对了明天试炼会开始猎队其他人都到了吗?” “蓝雀与迪伦可能今晚能到长老跟他哥去其他社团驻地拜访了。林果在步行街推着他的小车车卖东西他还是一如既往受女巫们欢迎。” 胖子掰着手指一个个计算着同时摇摇头:“这届试炼会是学校改革后举行的第一次流程、规格、目标都没有历史可以参考来的太早也没用。” “我以为只是变动了一下时间。”郑清掂起最后一粒豆子塞进嘴里嚼了嚼微微叹了一口气。 08级之前的新生试炼活动都是在大一入学之前举行目的是为了让新生更好的适应大学生活。但因为新生录取时资质与学习进度良莠不齐每年试炼活动都会造成许多一年级学生受伤、甚至死亡的情况。 随着巫师世界的发展社会对年轻巫师们的伤亡容忍度不断降低所以学校最终决定改革每年的新生试炼活动将其从一年级入学前改为二年级入学前。通过一年的间隔期让新生熟练掌握一定咒语让学校熟悉学生的水平能够制定出更稳妥的试炼方案。 入学一年来郑清不止一次听老生们提及过新生试炼活动言谈间对08级的新生们颇多微词很有一种我们吃过的苦你们未曾吃过‘想当年’云云之类的气势。 去年校猎赛前宥罪猎队接受老生们指点时偶有挫败老生们就会有‘如果你们当初参加过新生试炼就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之类的言论着实令人恼火。 听到郑清的话辛胖子冷笑两声:“开玩笑好容易改革一项旧制怎么可能只改改时间……你把这个世界想象的太简单了。” 涉及改革、旧制以及世界真相之类的话题郑清顿时没有深谈下去的心思。在校报打工一年的胖子谈及这些事情就像酒后的键政家总能滔滔不绝讲几个钟头。 郑清还有其他事情想要了解完全不想在这方面浪费口水。 于是他果断转移了话题:“你刚刚说林果的小车又开张了……他找到新的拉车羊了吗?” 以往林果有那头黑山羊作为脚力才能拖动沉重的小货车上街。但黑狱之战后郑清已然知道那头黑山羊的遭遇自然不觉得它还有机会重新给小男巫拉车。 辛胖子叹口气把肥猫从头上摘下来安抚的塞给它一块肉干还左右瞟了瞟似乎确认屋子里没旁人后才压低声音说道:“当然没有……如果你家小狐狸出了那档子事你还会买一头新的小狐狸吗?” “呸呸。”郑清一边冲旁边吐着口水一边曲着手指敲了敲木头书桌同时对着胖子怒目而视。 “只是打个比方。”胖子立刻举起双手。 郑清扯了扯嘴角这个比方着实糟糕他完全不敢想象小狐狸出事后青丘公馆那边会有什么反应。但相应的他也更能理解胖子举例的意思了。 在巫师世界宠物已经不仅仅是宠物更多包含了精神上的寄托。 郑清不欲与胖子纠缠他举的那个不恰当的例子敲完桌子后追问道:“那林果那辆小车……” “你忘了他是什么专业的了?” 胖子既然打算与郑清一同出门就不会邋里邋遢速度很快的钻进盥洗室一边清理头上的猫毛一边打理衣袍同时没落下与郑清的闲聊:“林果可是阿尔法的炼金天才……他用一个暑假给自己的小货车打造了一头炼金羊偶比起之前那头坏脾气的黑山羊力气更大、也更乖巧。” 郑清愈发想快点赶去步行街见见消失了一个暑假的朋友们。 “你不知道这件事吗?我以为你们都在岛上这些事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说话间胖子已经钻出盥洗室脸上已经焕然一新头上的毛寸微湿仿佛一簇簇雨后的禾苗。 “暑假按照惯例是封校的而且我是住院又不是度假。” 郑清翻了个白眼:“尤其上学期末出了那么一档子事……整个暑假除了几个留校生还有那些校工就只有临钟湖的鱼人最活跃了。” 胖子脸上露出几分恍然。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宿舍门。临出门前胖子还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似乎顾虑肥猫在他离开后有所不适。 但目之所及团团安稳的卧在书桌上对两位男巫的离去漠不关心甚至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对比郑清脚下欢快打转的毛豆胖子脸上顿时多了几分沮丧。 “野猫是养不熟的。”出门后郑清压低声音安慰了一下胖子。 胖子撇撇嘴:“我看你猫果树上那些猫就养的挺熟呐。” “那是因为猫果树上的猫不是野猫。”提及猫果树郑清顿时想起之前差点忘记问的事情缓了缓他才尽量用一种不经意的语气问道: “说起来虽然我不负责队里的花名册但我记得猎队还有其他人的对吧……其他人也来学校了吗?” 胖子斜了他一眼。 “有吗?”他用一种很欠揍的语气回忆着旋即露出一丝恍然:“你是说释缘小和尚对吧……亚特拉斯跟我们的试炼不在一起而且他也只是在猎队挂名所以就没算他。” 郑清咬了咬牙没有吭气。 直到出了宿舍门在学府中沉默的走了好一阵子辛胖子才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脑袋一副刚刚想起来的模样:“哦对了还有蒋大班长……她放假前才刚刚加入我们猎队差点把她给忘了。” 郑清顿时眼巴巴看去恰好看到胖子促狭的笑容。 这让他有点恼羞成怒。 “爱说不说!”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愤愤的踹飞一粒路边的石子儿石子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准确砸到了一只低飞掠过的双头鸟身上。 那只鸟一头惨叫、一头惊叫竟瞬间化作两半一左一右斜斜栽进不远处的灌木丛。两位男巫面面相觑立刻低头加速逃离了肇事现场。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十五章 蛮蛮 崇吾之山有鸟焉其状如凫(fu野鸭)而一翼一目名曰蛮蛮。其鸟一青一赤两鸟比翼相得乃飞故又名比翼1。 即便在布吉岛第一大学蛮蛮也是一种非常稀罕的魔法生物而且很受女巫们喜爱因此两个男巫闯祸后一溜烟逃走就情有可原了。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不远处办公楼顶层一扇微开窗户后面一双审视的目光中。 “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2。” 老巫师低声咕哝着收回目光转身扶着银色狼首拐杖缓缓向窗前的办公桌后走去宽大的黑色长袍披在他瘦小的身上如潮水般起伏掀起阵阵轻风向办公室两侧灌去使屋子回荡起阵阵犹如幽灵呜咽的低吟。 这是一间宽大的办公室从书桌到办公室尽头的厚重木门距离足有数百米。进门两侧的墙壁上插着两支古卜莱仙火焰色青白照的屋子异常冷清。 左右墙壁相同高度每隔十数米便插着相对应的魔法火炬火炬下摆放了一尊尊魔法生物的石雕从门口的石像鬼、到吸血鬼、狼人、马人、米诺陶、鱼人、狐人、僵尸等一直延伸到办公桌前的台阶下方左右各蹲了一头斯芬克斯同样是石雕一尊向左前方歪头一尊向右前方歪头仿佛在时时刻刻打量着站在台阶下的客人。 平素无人时这些石雕或许会凑在一起打打花牌;但如果老巫师在办公室它们总是表现的非常乖巧一个个目不斜视比真的石雕还像石雕。 当老巫师坐回办公桌后那张宽大的皮椅上时石像鬼适时推开紧闭的房门露出门外访客瘦高的身影。 嗒嗒嗒嗒。 低沉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着不紧不慢显得很有规矩。古卜莱仙火下访客身上被拉扯出一道道浓淡不一的影子落在地面仿佛一道道绳索缚在他身上。 “蒙特利亚教授。” 办公桌后的老巫师用低哑的声音问候道:“上午好。” “日安若愚先生。”客人摘下尖顶巫师帽露出乱糟糟的灰色头发与高耸的颧骨。他将巫师帽扣在胸口微微弯腰施礼同时问候道: “梅林保佑您。” “如果你继续坚持你的计划梅林不仅不会保佑我还会诅咒我。”第一大学的副校长大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到时候就算学校也保佑不了你……介意我吸烟吗?” “不先生。”蒙特利亚教授生硬的回答道。 老巫师从桌上拿起一支烟斗塞进嘴里没见他塞烟丝与点火就见烟锅里冒出点点猩红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吐了出去。 青白色的烟气凝儿不散如同一片汪洋缭绕在办公桌上方若愚老人的面孔淹没其中若隐若现仿佛徜徉海中的巨兽。 蒙特利亚教授静静的看着老巫师抽烟一语不发甚至没有寒暄着询问副校长大人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吸烟的习惯。 两个古板的人交流就是这么无趣。 沉默良久最终由办公室的主人打破了安静。 “你的课题…咳咳。”他将烟斗从嘴边拿开咳嗽着斟酌着似乎还在考虑后面的话怎么说。 “进展非常顺利。” 蒙特利亚教授似乎没有看到若愚先生脸上的晦暗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只要这一学期的项目经费学校按时发放实验室很快就会做出适合整个巫师界推广的成果……” “这也是我正想说的。” 若愚老人终于不再含糊打断教授的话用干巴巴的声音说道:“按照大巫师会议下发的精神学校教授联席会议已经做出决议关停所有有关‘提纯妖魔血脉’的试验……包括你的实验室。” 蒙特利亚教授高耸的颧骨浮现一层酡红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愤怒。 但立刻那层酡红隐去他重新冷静了下来。 “实验已经到了最后一步现在关停实验室是对项目资金巨大的浪费以及对学校不负责任的表现。”教授低声抗议着。 “这属于不可抗力你的工作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若愚老人立刻安抚:“在开学之前只要你提出其他方向的任何项目学校都会无条件支持。” “我不是为了钱!或者名声!或者其他什么!” 蒙特利亚教授稍稍提高声音烦躁的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子略显激动的挥舞着胳膊:“这个项目可以极大提高巫师界普通巫师的实力……从身体素质到魔力强度……妖魔将不再成为我们的威胁!而会成为一种宝贵的资源!就像最初法师发现龙皮与龙血的效果然后那些可怕的野兽成为巫师笼子里豢养的家畜!它会吹向一个新的伟大时代的号角!” “这个时代不需要新的号角声。”若愚老人吹开面前漂浮的烟雾用警告的目光看着台阶下焦躁的教授。 蒙特利亚教授立刻改口:“不我的意思是说这个研究成果能够有力支持维度派的发展事实上我们的研究也是建立在维度派的理论之上……” 眼看他滔滔不绝似乎想从头到尾宣讲自己的实验项目办公室的主人不得不抬了抬手打断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教授终于闭了嘴。 沉默片刻他抬头仍旧试图挣扎一下:“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如果传言不错九月开始石慧女士应该已经成为大巫师会议的议长了难道不能请她帮忙斡旋一二延迟一下大巫师会议的意见吗?” “这个决议无关大巫师会议的意见。” 若愚老人终于决定向面前这位诚恳的教授多透露一些讯息他斟酌着慢慢说道:“如果你多关注一些实验室之外的消息应该知道黑狱之战后海妖王已经晋升古老者……虽然不确定祂对妖魔的态度会不会发生变化……但稳妥起见现在不宜在双方之间制造更大的分歧与裂痕。”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十六章 分歧与妥协 涉及古代巫师的政策就已经不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大巫师所能置喙的了。 身为大巫师蒙特利亚教授原本就知道巫师与妖魔之间的你死我活只局限于低阶巫师与妖魔之间妖魔最初作为对手出现更像是高阶存在们为低阶巫师量身打造的磨刀石。 巫师猎杀妖魔赢了固然可喜输了也不一定没有未来——只要他们有足够的器量在魔法之路走的足够远那么他们终究会与以前分道扬镳的同伴们看到相似的风景。 当然这种观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就像五十年代麦肯锡猎巫米国南方的红脖子恨不得杀光每一个俄国人从上到下的对抗氛围不仅巩固着两大帝国内部的团结还刺激了两大帝国科技大发展。而这一切都不影响两个帝国的首脑们坐在圆桌前喝着咖啡、抽着雪茄、打着扑克、啃着玉米瓜分着世界每一个角落的资源。 但不论如何对抗双方的矛盾必须控制在某个范围之内——尤其当其中原本弱势的一方突然获得了某种优势另一方就需要作出某些妥协让双方的对抗重新回到平衡中——用更专业的术语来形容这就属于‘管控分歧’。 譬如鱼人。 倘若某一天临钟湖鱼人部落中突然诞生了一位传奇学校定然不会吝啬给予鱼人们更多优惠比如让年轻鱼人进入第一大学就读校工委招募更多鱼人校工又或者学校向湖中部落倾斜更多资源确保鱼人们生活的快乐安逸。 回到海妖王晋升古老者。 当那颗代表相柳的新星在夜空中冉冉升起巫师对妖魔的态度就必须做出新的调整。猎杀可以继续、死亡也依旧能够被容忍但更糟糕的事情必须停止。 十九世纪末西进运动以及更早些时候白人可以剥掉印第安人的头皮领赏或者把他们关在笼子里四处巡回展示;如果当时的印第安人有一支强大的军队那么白人们会更乐意遵循《日内瓦公约》给战俘们更有尊严的待遇。 意识到这一点蒙特利亚教授的脸色顿时变得灰白。对于巫师而言他的实验室合理、合规、干净、严谨但对妖魔们而言他的实验室甚至比黑狱更加可怕。妖魔们落入黑狱还能勉强挣扎着活下去但进入他的实验室生死两难。 一位新晋古老者在不清楚祂具体态度之前即便强大如第一大学也必须更谨慎一些。关闭类似蒙特利亚的实验室便属于这些‘谨慎’中的一部分。 办公室里的气氛沉默了许久。 古卜莱仙火青白色的火焰在墙壁间无声摇曳窗帘微掩窗外的阳光稀疏的落入办公室在暗红色的地毯上投落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漫长的安静后若愚老人撑在书桌的胳膊晃了晃将手中的烟斗放在桌上低声问道:“那么实验室什么时候……” 蒙特利亚教授被声音惊醒抬起头看了若愚老人一眼。 “会……会尽快的。”他喃喃着表情有些痛苦还有一些挣扎。 这个态度显然令办公室的主人松了一口气他重新拿起烟斗吸了一口呋吐出一串圆滚滚的烟圈: “如果可以学校需要确认一下时间。” “一周……最多两周。”教授低声回答道:“我们需要整理相关数据这需要一些时间。魔法研究不是钟表的表针不可能像齿轮咬合似的走的那么精确。” “但魔法也是最讲究精确的。” 若愚老人磕了磕烟锅里的灰烬目光落在桌上另一份报告上笑了笑:“说起来原本住在地下的那位鼠仙人你认识吧它本姓朱曾经也是第一大学的研究员只不过后来实验出了岔子不得不顶着一副老鼠的皮囊躲在阴影中。” 蒙特利亚教授轻轻吸了一口气重新冷静下来。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不能瞻前顾后。但若愚先生突然提及鼠仙人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借鼠仙人的遭遇警告自己还是有旁的目的。 他飞快思索着谨慎接口道:“朱前辈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听说这一次在黑狱中他找到了进入传奇的契机真是可喜可贺。” 办公室的主人惊讶的扬起了眉毛。 “不不我并没有其他意思放松点。” 他挥手招来一张宽大的扶手椅放在教授身后示意道:“请坐……我只是希望我们之间谈话的气氛自由一点没有别的意思。” 蒙特利亚教授狐疑的坐了下去。 这一次若愚老人又发现了其他不妥——他的办公桌位置太高了看着坐在台阶下的蒙特利亚教授时很容易给人一种审问罪犯的感觉——于是他果断招来了另一张椅子摆在教授身旁然后他拄着狼首拐杖从办公桌后走了下去坐在教授身旁。 他摩挲着拐杖上方银白色的狼首轻声说道:“我年纪已经很大了。如果不出意外这辈子大概也没什么机会成就古代巫师……未来终究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 “我提鼠仙人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因为一时的挫败而太过沮丧。就像那只大老鼠在地下躲了几十年仍旧有看到太阳的机会。” 蒙特利亚教授敏锐察觉到老人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您的意思鼠仙人还能回到学校?”他显得有些惊讶:“我听说他参加了一个叫黑暗议会的组织在黑狱给学校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若愚老人看着面前这位灰发教授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也是一份妥协。在黑狱我与黑暗议会的六指达成了协议他输了所以鼠仙人与黑暗议会那道禁咒需要重新成为第一大学的一份子加入有关部门……而学校则会支持黑暗议会在联盟外获得更大的独立性甚至可能默许黑暗议会拥有新世界的开拓权。” “甚至他的女儿也有机会在第一大学获得一个职位。” “在这个世界上分歧是一种常态妥协则是一门艺术。第一大学需要更多懂艺术的巫师而不是安于常态的巫师。”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十七章 步行街上 身为第一大学的副校长若愚老人需要更多懂得艺术的巫师因为巫师世界就像一座高耸的尖塔越向上腾挪的空间越小这就需要占据上层的巫师们学会互相妥协。 但对于底层的普通巫师们来说安于常态才是他们最熟悉的生活。街头巷尾的口角、马路牙子上的骂架、奸诈的小贩、泼辣的主妇、飞天扫帚尾巴蹭倒店前的易拉宝、丢火球的戏法师燎黑了二层阁楼外雪白的帐子。 罗伯特·李现如今每一天都在跟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交道见证着这个世界最普遍但又最花样百出的分歧但他却乐此不疲。 因为能够从贝塔镇北区调入贝塔镇步行街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幸运了他没有理由要求更多。况且不论数量还是强度步行街上的吵闹都比北区码头小多了这里的巫师吵架甚至还会用敬语—— “您走路不长眼睛吗?踩到我脚了!” “我说怎么脚被硌了一下……” 罗伯特麻利的插入两位横眉竖眼的路人之间熟练的堆砌起笑脸笑眯眯的亮出腰带上那枚银白色的治安局徽章制止两位路人抽出法书的愚蠢打算: “淡定淡定乱丢恶咒惹来学校巡逻队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要知道学校里那些小爷因为前几个月的混乱一直非常恼火想着杀鸡儆猴呢……出门在外难免磕磕碰碰多大点事犯不着抽法书……互相退一步你好他好大家都好您二位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一般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两边自然也就打不起来了。 但免不了互相放几句狠话一方表示自己有三千兄弟各个都是注册巫师;另一方则伸过去脸让对方抽‘你打一个试试’罗伯特大喇喇站在中间左右虚推一推两位色厉内荏的路怒族便就坡下驴骂骂咧咧着走远了惹得围观者们大失所望。 “老李你总要让他们打起了然后出警才能多赚功勋啊。”奶茶店的大叔半个身子从柜台中探了出来呵呵笑着递给治安官一杯珍珠奶茶。 温热的纸杯被两只小精灵拎着在半空中滑过一段优雅的弧线最后稳稳的落在罗伯特的手里。 治安官从口袋里摸出几枚亮晶晶的铜子儿塞进小精灵身上挂着的布兜里。小精灵兮兮笑着在半空中欢快的弯腰屈膝行礼道谢。 “是极是极”另一家制符店的年轻老板倚在门前摇头晃脑的吊着书袋:“君不闻秦越人之旧事耶?” “秦越人是谁?”一个路过的年轻女巫好奇问道。 “就是扁鹊一位古代很有名的治疗师。”街道对面林果坐在自己的炼金山羊背上大声回答着。 女巫回头一看搭话的竟是个眉清目秀、面如冠玉、一袭白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顿时眼前一亮忘记了旁边几个腌臜货扯了帕子笑吟吟走了过去: “你是阿尔法的学生吗?咱俩同学诶我是星空的……你今年多大了?刚刚那个治疗师的事情听上去很有趣姐姐给你买奶茶你给姐姐讲来听好不好?这辆炼金车是你自己做的吗?简直太厉害了!我们猎队恰好缺一个厉害的炼金师呢!来我们猎队吧没有试用期按注册巫师的价格雇佣!” 林果熟练的向后缩了缩躲开女巫伸过来的手顺势扯开身侧小货车上的布帘一边推荐自家商品一边絮絮叨叨讲着扁鹊三兄弟的故事: “学姐想收炼金物品吗?想要什么我这里都能找到门路的……治疗师的故事很简单就是古代一个国王询问那位治疗师他们三兄弟谁治疗术最高明扁鹊说‘长兄于病视神未有形而除之故名不出于家。中兄治病其在毫毛故名不出于闾。若扁鹊者镵血脉投毒药副肌肤闲而名出闻于诸侯。’意思是说……” 少年讲的清晰条理女巫听的仔细认真。 奶茶店前几位上了年纪的男巫笑呵呵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制符店老板看了看对面的少年少女再看看身旁的邋遢大叔不由摇摇头叹口气:“老了……真的老了。” 奶茶店老板早已没了制符店年轻老板的‘春之野望’注意力早早从街对面的年轻巫师们身上挪开在吧台下抽出一份报纸冲着罗伯特·李晃了晃: “呶你要的报纸!” 治安官眼前一亮忙不迭走上前接过那份《贝塔镇邮报》左右一翻很快便在一个版面看到了自己的大幅上半身照片——那张照片占据了差不多半个版面的位置照片中的罗伯特·李正威严的注视着前方手臂不时从相框中划过做出一些很有力的手势。 他看着这张照片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在腰间的口袋掏摸半天抽出另一份时间更早的《贝塔镇邮报》——那份报纸上同样有罗伯特·李的半身照只不过因为时间太久导致照片上的袍子上已经出现了几道清晰的折痕稍稍有碍观瞻。 治安官先生并未在意袍子上的些许瑕疵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两份报纸自己照片的笑容上。 旧报纸上的治安官先生系着一条麻绳般的蓝色领带表情过于严肃脸上的笑容非常僵硬看上去像极了欧罗巴老派巫师嵌在墓碑上的照片。 那是他第一次上报纸动作难免不熟练为此他懊恼了很久。要知道贝塔镇的治安官既非第一大学的年轻俊才又非技艺高超的新世界猎手甚至没有几个注册巫师很少有机会登上诸如《贝塔镇邮报》这样的巫师界大报。 但他的懊恼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一个多月前沉默森林袭来的第二波黑潮中罗伯特·李‘误打误撞’提前十多分钟向整个镇子示警吹响了手中的铜哨为贝塔镇赢得了一段宝贵的反应时间。 事后论功行赏这位北区的治安官不仅获得联盟颁发的一枚梅林黄铜勋章升职成为步行街的治安官还接受了记者的采访获得了第二次登上《贝塔镇邮报》的机会。 于是就有了这份新报纸以及这张新照片。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十八章 步行街中 与第一次上报纸时相比这一次罗伯特·李对报纸上自己的照片非常满意——不论是微笑时嘴角扬起的皱纹还是眉宇间流露出的那丝刚毅都恰到好处。 简直可以挂进老宅墙上与那些老祖宗们一起享受后辈们供奉的猪肉与香火了。 “就是这篇报道出来的时间有点晚了。” 罗伯特·李站在街边倚靠在奶茶店高大的柜台上表情淡漠心情欢跃的想着脑海中却闪过一丝不合时宜的念头——这份报道在战争结束一个多月之后才刊发整个巫师界与贝塔镇讨论那些魔兽的热潮已经退却不得不说这是个巨大的遗憾。 似乎担心其他人看到自己脑海中闪过的那个念头。 治安官抬起头左右打量了一番恰好看到奶茶店老板笑眯眯的表情。他抓着报纸的手僵硬了一下蓦然意识到什么:“唔不好意思看的时间久了点……我翻了一下确实是我需要的那份辛苦了……多少铜子儿?” 一份报纸五个铜子儿已经是许多年的老价格了。但今天这份报纸与众不同罗伯特愿意花出更高的溢价。 奶茶店老板笑眯眯的看着刚刚回过神的治安官摆摆手:“举手之劳不值当不值当……你也是执勤太忙才没时间去拿报纸……” 话虽如此但当罗伯特塞给他一枚银角子时奶茶店老板还是笑呵呵的收了下来。只不过随即他又推过去一大杯奶茶坚持请客以示对贝塔镇大英雄的敬意。 就在两位中年大叔推来让去之际。 远远的步行街尽头传来刺耳的尖叫声: “抓住那个黑巫师!” “别让它跑了!!” 仿佛是为这句话做注脚从远处开始整条街上的门脸、窗户噼里啪啦次第关闭仿佛多米诺骨牌又像是一段节奏明快的架子鼓。旬月之前刚刚经历过黑潮洗礼的贝塔镇居民像受惊的兔子般纷纷闭了自家门窗同时还把路上行人扯回自家店里。 转眼间落门闭窗的节奏便传递到奶茶店、制符店以及林果那架小货车的附近。因为店前有一位治安官以及两位第一大学的在校生奶茶店老板难得生起几分勇气没有第一时间落下自家铺子的挡板。 几位巫师纷纷抬起视线向着尖叫声响起的方向望去。 无需任何人提醒他们很快便确认那位‘黑巫师’的方位了。在步行街尽头拐角处一道直径米许的粗大黑烟仿佛腾蛇般在半空中穿梭前方是一团漆黑身后拖着滚滚黑烟只是远远望着便能感觉那黑烟中传来的扭曲与邪恶。 奶茶店老板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向后退了退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他向旁边看了看想把林果拽进店里却见小男巫站在羊背上手里抓着法书满脸跃跃欲试一副想要称量黑巫师水平的模样。 林果旁边的那位学姐则一扫之前花痴模样已经抽出法书备好护符将身子向墙壁一侧靠了靠同时扯住摩拳擦掌的林果把他从羊背上拉下来拖到自己身后警惕着可能随时袭来的攻击。 奶茶店老板正在犹豫要不要冲出去揪着林果耳朵把他拽进店里时耳边遽然响起一道极其尖锐的哨声。 罗伯特·李从胸口拽出自己的铜哨塞进嘴里拼了命的吹响了它。一如一个多月前他在贝塔镇北区码头上巡逻时所作的那样。 吹响警报通知学校后这位新晋步行街治安官甩开手中铜哨抽出挂在腰间的黑皮法书勇敢的迎向那道黑烟。 《贝塔镇邮报》夸赞他的文字还带着奶茶杯壁上的温热报纸上那张大幅照片正挥舞着勇敢的手势鼓励着它的本体。 虽然已经过了热血沸腾的年纪但罗伯特还是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黑色的烟柱翻滚着咆哮着裹挟着一股极其阴冷、邪恶的气息顺着街道一路向前逃蹿。前一秒刚刚拐出街角下一秒便撞碎一幢商铺的玻璃通过门廊躲避周围袭来的咒语。 这里到底是阿尔法学院外的镇子并不是所有巫师都失去了勇气常年与围墙后那所大学里学生们打交道让镇子上的巫师养出了足够的骄傲。 “天降玄鸟降而降魔!” “时纯熙矣!” “天维显思日监在兹!” “薄言震之!” “天作高山彼徂矣!” “天之降罔维其优矣!” 有黑色大鸟从天而降利爪抓向黑烟凝聚的飞蛇;有驱魔之光大放光芒驱逐着那道黑烟带来的邪气;有巨大的眼珠在半空盯着那黑烟潜行之路;有震慑心神的咒语四处弥漫;有虚幻的高山之影拦在街道中央;有巨大的天网虚影从天而降。 一道又一道咒语从四面八方砸向那道黑烟五颜六色的咒光四处飞溅。 但不论是高山、还是天网都被那黑烟一撞而碎;不论是驱魔之光还是震慑之言对那道黑影似乎都没有任何影响;至于从天而降的玄鸟更是被黑蛇轻易绞碎。 它仍旧在街上疯狂逃蹿着街面上到处是玻璃稀碎的声音时不时那道黑烟撞飞拦路巫师还会给街上增添几道意蕴悠长的惨叫。 罗伯特·李看了看自己法书上抄录的束缚咒嘴里喃喃着小声重复着咒语。 看着那道黑影轻而易举击败那么多厉害的魔法他知道自己的束缚咒拦住对方的可能性极低。 但他还想试一试: “葛之覃兮施与此獠!” 数十道粗大藤蔓伴随着治安官的怒吼声挤碎街上的青石板从街边石柱、街面地缝间钻出化作一张青色大网劈头罩向那道黑烟。 黑烟中传出桀桀怪笑烟气一炽仿佛化作一片连绵的黑色焰火须臾间便在那张大网上烧出一个大洞旋即‘黑蛇’贯胸而过将罗伯特硬生生撞飞到半空中。 “我马玄黄!” “我马虺隤!” 两道黄色咒光不分先后从街对面的墙角中飞出落在那道黑影之上。施咒者正是一直揎拳掳袖的林果以及那位星空学院的女巫。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二十九章 步行街里 两道软腿咒一道疲神、一道炫目不分先后一齐落在那道黑影身上将它凌空打出了一段时间极短的僵直状态。 便在此刻街面不远处一声轻喝响起。 “呔!” 一位额间点了一粒朱砂的小女巫不知从哪座屋顶跳了下来挥舞着洁白的小拳头重重砸在那道黑烟头部将其砸落在地上。 轰! 青色碎石乱飞撞得四周商铺门窗噼啪乱响同时地面被砸出一片蛛网状裂痕。 蛛网中心躺着一位披着黑袍的光头巫师巫师身侧又有一灰色麻袋。那光头巫师不知是何来历头皮上满是扭曲狰狞的黑色纹身仿佛蟒蛇又像是八爪鱼有几道纹路甚至顺着他的眼角一路延伸了下去不知是不是刻进了他的眼珠里。 罗伯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黑袍男巫身上见其人事不知已然昏厥过去重重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才看向光头巫师身侧的灰色麻布袋上。布袋不大只有米许袋口用牛皮绳扎的很紧袋子里似有活物正用力挣扎在袋子上戳出一个又一个深浅不一的凸起。 “葛之覃兮!” “我马虺隤!” “尚寐无聪!” 接连四五道咒语从远处飞来落在昏死过去的黑巫师身上令其力松劲泄、陷入昏睡同时将其牢牢捆住。 藏在铺子里的一双双眼睛见到骚乱平息立刻重新升起了勇气纷纷抓着法书冲出店铺一面向那位小女巫、向罗伯特、还有后面丢出束缚咒、软腿咒的几位勇敢巫师叫好一面推搡着小心翼翼凑到道光头巫师周围打量着这不知死活敢在贝塔镇作乱的强人。 这可是日后闲聊时极好的题材。 不论那黑巫师光头上奇形怪状的刺青还是他的模样亦或者他身侧那灰色麻布袋子都能让这些过惯了闲散日子的小市民津津乐道很长时间。 所以只过了片刻原本因为黑巫师闹事而空空荡荡的步行街上就挤满了看热闹的闲人——仿佛被一把米引来的鸡群——他们既不敢过分靠近也不肯立刻散去一个个伸长脖子相互推搡着嗡嗡的低声讨论着。 倘若在往日贝塔镇的老住户们免不了冷嘲热讽几句光头巫师的不知天高地厚但因为旬月前镇子上刚刚遭了灾此刻他们也就没了多少说话的底气。 郑清随辛胖子来到步行街时恰好遇到此事。 事实上他们来的更早些。在学府不小心打散两只比翼双飞的蛮蛮后两位年轻巫师落荒而逃很快来到步行街恰逢远处有人高喊‘黑巫师’之类的字眼儿。 眨眼间街面便清空了一大半郑清愣神间便见十数道咒语的光辉在街道尽头亮起。只不过人影幢幢看不分明。 见过黑狱之战千万道咒语乱飞的场面后眼前这番小打小闹已不被两个年轻巫师放在眼里。他们一个担心混乱扩大影响自家店铺一个兴冲冲满心想要抢个好新闻纷纷加快脚步向前赶去。 但才跑几步便听到小女巫在半空中的轻叱以及令整个街道颤抖了一下的重拳。然后原本躲在门窗后的镇民忽然又有了勇气纷纷冲出各自的店铺。 人一多郑清与辛的速度自然就慢了等到他们赶至事发地那里已经里三圈外三圈被看客们围的水泄不通。 辛胖子费了很大劲儿才挤进人群中——这还是依靠他高举一张校报记者证围观者们才给了他几分面子。 郑清紧紧跟在胖子身后低着头一语不发也挤了进去。 人群中有一块方圆十数米的空旷地带恰好囊括了地面那蛛网状裂痕的范围。光头黑袍巫师人事不知躺在地上灰色麻布袋也依旧停在他旁边。罗伯特·李正手忙脚乱维持着秩序时不时挥舞着法书警告那些试图靠的更近一点儿的看客们。 辛胖子脖子间挂了记者证正灵活的在治安官周围蹿来蹿去一边举着相机留影一边语速飞快的采访着街边看客们记事板飘在胖子身侧粉红色的羽毛笔仿佛打了鸡血般在记事板上疯狂的跳着踢踏舞。 三言两语间郑清也弄清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他抬头向侧前方看去那位打晕黑巫师的小女巫正背对着他似乎在跟她的同伴说些什么。 似乎察觉到男巫好奇的视线小女巫转过头露出一张郑清非常熟悉的面孔。 “朱思?!” 郑清震惊的看着那个小女巫下意识向前挤了几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没事了吗?就你一个人?” 罗伯特·李是原本打算拦住郑清——他认识这个九有学院的学生感觉每次碰见他似乎都能遇到一些破事——但听到他与那位小女巫熟识后又看了几眼男巫身上九有学院的袍子最终叹口气放了男生进去。 “他怎么进去了?”身后有关公鸭嗓子不满的嚷嚷起来。 “那是学校的人”治安官圆滑的打着哈哈坚决制止跟在男生后面试图浑水摸鱼靠近的巫师:“如果你手里端着的不是一杯咖啡而是第一大学的徽章我也可以做主把你放进去。” 人群中立刻传来一阵哄笑。 郑清没有在意身后的小骚乱他直愣愣的盯着朱思。与在幻梦境或者黑狱时不同此刻的小女巫脸色红润顾盼生辉浑身上下生机勃勃看上去极为健康全然没有之前那如梦似幻的朦胧感。 如果说之前的小女巫像阳光下的漂亮肥皂泡给人一种一戳就破的脆弱感那么现在她看上去就像个玻璃球了。 郑清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仍旧昏死在地上的身影顿时否决了脑海中闪过的那个比喻。不这小丫头现在不是玻璃球而是合金球钻石球! 看到年轻的公费生小女巫也立刻眉开眼笑。 “当然没事了!我现在好得很!” 说话间她提起裙角站在原地卖弄般转了个圈然后顺手向人群中一指:“而且我不是一个人我跟几个朋友一起来逛街的。”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十章 步行街内 郑清顺着朱思手指的放下望去人群中也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李萌正抱着胳膊手里攥着一串糖葫芦气鼓鼓的瞪着他似乎在抱怨他打搅了她们小姐妹的聚会。 而在李萌身侧青丘公馆的小狐女苏芽正努力扭过身子蹑手蹑脚着似乎想挤出人群。但周围人潮拥挤小狐女费劲力气也只挤出去半个身子。 倒是有一条白中泛蓝的大尾巴仿佛一杆旗帜般搭在小狐女颈子间用力摇摆着仿佛在给她加油。 郑清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手搭在苏芽肩头一把揪住那条蓬松的大尾巴。小狐女与波塞冬齐齐惊叫一声扭过头看到了怒气冲冲的男生。 波塞冬倒是没脸没皮露出一副乖巧模样唧唧叫着全然不在乎自己的尾巴落在郑清手中。 苏芽虽是女仆但到底大户人家出身还懂得羞臊白净的小脸涨的通红毛茸茸的狐耳死死贴在发间一动不动。 “你不是说要带它回去写作业吗?” 郑清指着臊眉耷眼的波塞冬以及狐狸嘴角沾着的一点油汪气势汹汹的质问小狐女:“这就是它要写的作业?” 苏芽全然没有平日见到郑清时的刁蛮耷拉着尾巴与耳朵很没底气的小声回答道:“小姐还没回去……我们再玩儿一小会儿……李萌说帮我们写作业的。就一小会儿……” 果然非人哉! 连让人帮忙写作业都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但更关键的是帮忙的人选。 “她帮你们?” 郑清斜眼看了一下旁边正若无其事舔着冰糖葫芦的李萌气的差点笑出声:“她自己作业都从来没做完过!你还想着让她帮你写作业!” 他觉得苏施君让苏芽盯着波塞冬写作业着实是个巨大的失误。 听到男巫的评价小狐女显然有些不信扭头看向自家好朋友却诧异的发现李萌正嘟着嘴一副想要反驳却没什么底气的模样——那模样她太熟悉了每次女仆长苏蔓让她练习礼仪的时候她就是那副表情。 “这件事我不知道!” 朱思立刻出列撇清了自己:“我只是带她们来逛街……明天不是就要开学了吗?李萌的朱砂、黄皮纸还没准备好。” “还有羽毛笔。”咬着糖葫芦的小女巫突然插了一嘴同时不满的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种时候怎么能说你不知道呢?我们是一伙的!”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而且让人帮忙写作业也不是好事。”朱思非常认真的辩驳着。 郑清听着朱思与李萌的拌嘴下意识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在幻梦境呆了很久的小女巫总觉得眼前这一幕带着几分幻梦境里的虚幻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小女巫的脸颊确认她现在已经是个活人了。 指尖软糯温润确实活人无误。 朱思登时涨红了脸扭头郑清立刻意识到不妥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觉小腿狠狠的疼了一下。 “流氓!” 李萌飞起一脚踹了郑清之后伸手指着他的鼻子怒气冲冲:“你有我表姐还不满足吗?连这么小的女生都不放过!” “我一点也不小!”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要不怎么说他是渣哥儿呢?” 朱思、郑清与辛胖子齐齐开口然后几人面面相觑郑清恼羞之下一时竟不知应该先反驳李萌还是先揍辛胖子一顿。 恰在此时人群突然喧哗起来仿佛沸腾的水瞬间淹没了几位年轻巫师之间的龃龉。辛胖子滑鱼般溜进人群消失的无影无踪郑清便是想找他麻烦都找不到人。 回头看向人群中央郑清也知道为何人群突然热闹起来了。 原来躺在地上的光头黑巫师身侧那口灰色麻布袋子被人悄悄解开原本被塞进袋子里的活物也钻了出来同样是一个光头。 只不过袋子里的光头个子有些小大约只有一米五有余皮肤发灰浑身魔力起伏不定一眼望去便知是有亚种血脉的巫师。他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身子佝偻着眼神看上去也有些躲躲闪闪。 看到郑清他眼神一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他嘴上被堵了一团纱布一时片刻却说不出话来。 郑清觉得这灰皮小子有点眼熟正纳罕间耳边响起围观者们的窃窃私语: “没错就是它…” “我去那家店里看过绝不会错。” “不是说第一代眷族都很厉害吗?这头鼠人为什么会被黑巫师给捉住?” “肯定使了什么下三滥手段…” “不一定我听我三舅姥爷邻居家的人说过鼠仙人进阶好像出了什么岔子所以第一代鼠人没有第一代吸血鬼那么厉害…” 郑清骤然睁大了眼睛。 鼠人? 眼前这个灰皮小子是鼠人? 据他所知整个巫师界目前只有两个鼠人而且都在d&k里打工如果他是其中之一那就是说这家伙不是叮当耳朵就是叮咚耳朵? 有了这个认知郑清再仔细打量便能注意到越来越多的细节了——比如灰皮小子身后那条细长的尾巴与老鼠极像只是没了毛;再比如他身上穿着的青色马甲以往穿在老鼠身上小巧玲珑蓦然放大数十倍郑清看着还有些陌生。 但他怎么会被黑巫师捉去? 郑清正打算向前一步扯掉鼠人嘴里的纱布便感觉腰间一股力道袭来柔和而又坚决的把他向远离鼠人的方向扯去。 与此同时步行街治安官罗伯特·李的咆哮声也再次在人群中响起:“都离案发现场远一点!没有一点常识吗?谁再挤吃了罚单不要怪某家不讲情面!” 人群中的嗡嗡声与喧哗声愈发鼎沸一些人哄笑、一些人打闹、一些人议论纷纷虽然听上去似乎更乱了但秩序反而比之前更有序了几分。 “治安官!治安官!” “他是我们店里的员工!我们是受害者!” “不要挤……放我们进去!我们是受害者!我们要报案!” 郑清豁然抬首顺着人群中发出喊叫的方向望去仔细辨认果然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其中就包括他与胖子前来寻找的萧笑。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十一章 羬qian羊油 “原本我在店里查账。” “晌午的时候店里客人不多这个光头进店后转悠了一阵子待店里就剩他一个客人的时候突然发难几道咒语放倒了我们几个。” “然后我们眼睁睁看着他把叮当耳朵塞进袋子里就在那个时候原本在后面仓库盘货的叮咚耳朵与几只猫回来了惊跑了这个强盗。” “几乎同一时间博士挣脱了身上的束缚咒追了上去……” 狐五语速飞快的向罗伯特·李描述着自己在店里的遭遇叮咚耳朵与几只猫凑在叮当耳朵身旁小心翼翼的左右张望一副想离开却又不敢的模样。 辛胖子不知又从什么地方钻了回来挤在郑清与萧笑之间捧着他的笔记本抓着羽毛笔一副逮到大新闻的兴奋表情。 郑清斜了胖子一眼忍住暴揍他的冲动看向萧笑:“你怎么在店里呆了这么久?不是说就查个账吗?” “店里货不多了。” 萧笑扶了扶眼镜:“原本我们代售临钟湖鱼人以及鼠族的特产但鼠族现在什么情况你们也都知道它们的货架空了好些日子……今天我在店里查账的时候听说对面流浪吧有一批羬qian羊油要发卖所以过去坐了一会儿把它们拍下来了用的时间有点多。”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博士的解释后郑清与辛胖子却关注了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羬羊油?” 辛胖子眼神一亮整张脸似乎都焕发出一层光芒:“有羬羊油自然就有羬羊肉了!他们有没有卖羬羊肉的?多少钱?熟肉还是生肉?” 说话间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嘴角还有可疑的透明液体闪闪发亮。 “流浪吧竟然还开着?” 郑清则对博士提到的另外一个名字很感兴趣他皱着眉追问道:“黑暗议会在黑狱战场弄出那么大的事情流浪巫师竟然还没跑路?” 萧笑身子向后仰了仰左看看右看看一时竟不知先回答哪一个。 半晌他才斟酌着先回答了郑清的困惑:“黑潮结束后流浪吧其实也关了一阵子但半个多月前又重新开放了……不过我今天也没见到他店里只有几个多臂族侍者……明面上贝塔镇发布的公告是流浪吧照章纳税、店铺经营合法合规……” 这番话出口包括郑清在内几位听者不约而同的撇了撇嘴。倘若在整个巫师界都很有几分名气的‘地下市场’流浪吧也算守法模范那丹哈格恐怕就该撤销掉了。 或许也觉得官方发布的这番说辞过于滑稽萧笑摇摇头没有完全复述话锋一转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但根据我在流浪吧打听到的消息大概率学校与黑暗议会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流浪吧就继续保留了下来。” 辛胖子抽了抽鼻子鄙夷道:“这就是你大白天喝琥珀光的原因?” “你总不能空口白牙跟别人打听消息。”说到这里萧笑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口袋摸出一张纸条塞进狐五怀里。 狐五正在回答治安官的询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接了过去。 “什么?”郑清隐约看见那张纸条上似乎有流浪吧的徽记。 “报销凭证。”萧笑抹了抹嘴角一本正经:“不管帮忙进货还是打听消息总不能我一个人掏钱……放心我会在猎队会议上提出这件事绝对合规。” 郑清毫不怀疑这点——虽然他总觉得萧笑的行为属于公款私用但一时片刻也不是琢磨这些细节的时候。 “我也有票据想报销。”胖子羡慕的看着这一幕。 萧笑挥挥手轻描淡写道:“没问题只要理由充分、用途合理在猎队全体会议上通过后给你报销。” 胖子重重的叹了口气手中的羽毛笔都露出几分没精打采。他可没有博士的口才与人望想公款吃喝的念头刚刚萌发就被人狠狠掐断了。 “羬羊很稀罕吗?”郑清看着胖子沮丧的表情想到了他之前的问题。 “算不上多稀罕但确实不多见。” 胖子一边竖着耳朵捕捉周围的闲言碎语记录在自己笔记本上一边简单回答郑清的问题:“原产钱来山的魔法生物学校在沉默森林里引进了一批……形状像羊却长了马的尾巴肉质鲜嫩油脂可以去皱纹许多女巫都喜欢用羬羊油做基底调制她们自己的化妆品。” 萧笑接口道:“据说流浪吧这批羬羊油就是前段时间黑潮来袭时死在镇子外的一批羬羊身上提炼出来的。它们的骨肉已经被西区几个大户人家拿走了。” 贝塔镇西区有许多巫师世家大族的别业青丘公馆也在其中。听到羬羊肉已经被那边的巫师拿走胖子叹口气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 “原来可以除皱……难怪。”郑清则恍然为何萧笑要买这批羬羊油。因为他们曾私下讨论过许多次整条步行街上最容易做、也是利润最高的生意都与女巫有关。 “我也要羬羊油!”李萌在一旁听到‘除皱’两个字顿时来了兴致毫不客气的把手伸到萧笑面前:“先来两三斤让我看看效果。” “小小年纪用什么羬羊油。”郑清一脸不耐烦的拨开小女巫的胳膊。 萧笑则歪着头看了她一眼同时打量了一番抱着波塞冬的苏芽以及正无聊的站在几人身后的朱思。 “她们怎么会在这儿?”他回过头诧异的看向郑清。 郑清翻了个白眼。 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还未等他想好说什么便听得旁边空地间传来‘嗤嗤’几声类似气球放气的声音旋即四五道身影不分先后显露了身形。 他们有的穿黑袍子有的穿灰袍子还有几个穿了红袍与白袍——郑清可以很轻易分辨出那些黑袍子胸口戴了三叉剑的徽章、灰袍子是校工委的人而穿红袍与白袍的学长学姐们肯定属于学校巡逻队。 却不知为何他们这么晚才赶到现场。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十二章 现场调查 新出现的这些巫师周身鼓荡着汹涌的魔力波动手中法书绽放重重毫光没费什么口舌便轻易压制了罗伯特原本用九牛二虎之力都没维持好的秩序。 原本拥挤的人群甚至非常自觉的向外扩散了一圈反而让站在原地的郑清等人凸显了出来。 “都散了都散了!” “挤在一起看什么热闹!” “阻断交通是违反《贝塔镇管理条例》的你们想被罚款吗?” 新出现的巫师们三言两语间便将已经退开的看客们彻底驱散只是片刻功夫原本拥堵的步行街上便只留下昏死的光头黑巫师、战战兢兢的鼠人、治安官罗伯特·李以及郑清及朱思等寥寥数人。 黑袍子、灰袍子以及学校巡逻队的三位首领聚在一起简单划分职责后十数位下属便如鸟雀散。 有的追溯黑巫师逃蹿路线一直消失在街道尽头有的去临近店铺收集目击证词有的在原地检查那黑巫师头上刺青与身上携带的物品有的与最早维持秩序的治安官闲聊有的盘问鼠人与那几只猫还有的径直向郑清一行人走来。 与郑清打交道的两位巫师也都算熟人。 一位是九有学院的安教授去年入校时郑清第一次在步行街打架就是安教授把他们拎回去的;另一位则是三叉剑的安德鲁一位胖乎乎的年轻巫师郑清第一次见他还是在大明坊当时一头野猪妖出现在坊市内造成了很大的骚乱。 “每次见到你都没有好事。”安德鲁瞅着郑清白净的面皮摇摇头:“我敢打赌你是九有学院有史以来最能惹麻烦的公费生。” 安教授不好在这种闲话上发表评论但看他神色显然也是认同的。 郑清不由翻了个白眼:“你这话逻辑有问题……平时没事时你也不去找我聊天、吃饭、喝茶呀你每天打交道的不就是这些麻烦事嘛。所以说不是见到我没好事而是我见到你没好事。” 这话听上去似乎也有点道理安德鲁顿时愣了愣。 “没工夫听你在这里瞎扯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教授虎着脸打断郑清与安德鲁的狡辩然后指了指地上的光头巫师:“还有那个家伙哪里来的?” 郑清老老实实摇了摇头顺手把萧大博士推到教授面前。 萧笑扶了扶眼镜开始不紧不慢的讲了起来:“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去d&k查账——这家店属于我们宥罪猎队——当时店里客人不多……” 趁着他与安教授做笔录郑清扯了扯安德鲁的袍袖:“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上次在北区还有上上次在大明坊你们虽然也是最后到场但速度还是很快啊?今天怎么这么晚!” “晚?一点也不晚!” 安德鲁抹了抹亮晶晶的额头甩开年轻巫师的手表情中带了一些惆怅:“三叉剑原本正在跟校工委的人开会……就一会儿工夫谁知道街上会出这么一档子事!我们会都没开完就赶了过来。” “开什么会?”辛胖子抓着他的羽毛笔凑了过去笑眯眯问道:“是妖魔打算偷袭布吉岛还是学校想今年冬狩的时候再打扫一遍沉默森林?” 三叉剑专员警惕的看了一眼胖子胸前挂着的记者牌语气顿时变得生硬了几分:“学校机密不要打探!……今年已经起了两波黑潮了沉默森林里哪还有那么多危险的魔法生物!” “哦”胖子脸上露出一丝了然低头在笔记本上划了一道:“也就是说跟冬狩或者沉默森林无关。” 三叉剑专员顿时闭了嘴开始生自己的闷气。 与此同时郑清注意到不远处那几位隶属学校巡逻队的学长。 “你们开会迟到那他们呢?”他小心的指了指不远处那些一脸焦躁与疲惫的学长们:“他们看上去比你们还累……这应该不涉及机密吧。” 安德鲁脸上的郁闷散去难得露出一丝幸灾乐祸。 “机密倒也算不上但确实比较敏感。” 三叉剑专员特意背对着辛胖子压低声音附在郑清耳边小声道:“好像北区那边在闹事……北区那边的戏法师哦现在叫北区巫师想让一批人九月份入学……这怎么可能名额都是早就确定下来的……所以那边在折腾什么‘请给我一只青蛙’的活动……学校巡逻队大部分力量都被牵制在那边。三叉剑也有很多力量在那边。” 说罢他站直身子但立刻被唬了一跳。 辛胖子不知何时凑到他与郑清侧下方的位置歪着脑袋正听的津津有味手中的羽毛笔无声的在记事板上飞舞着。 “你在干嘛?”安德鲁低叱一声。 “毕竟有科尔玛学姐在那边”辛胖子仿佛没有听到叱问咬着羽毛笔的尾巴也加入了这个角落的窃窃私语:“一个不慎就是大事件呐……” 郑清点点头:“不管怎么说涉及大巫师多一些谨慎也不为过。” “说完没?说完我们可以走了吗?”李萌咋咋呼呼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几个大男人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咬耳朵羞死人了!” 郑清回过头恰看见小女巫正冲他做鬼脸。朱思倒是一脸无所谓苏芽眼神躲躲闪闪着死死抱着波塞冬不肯让它乱跑。 另一边三叉剑与校工委的现场调查工作也已经基本完成。简单交涉后黑巫师被三叉剑的人提走了而叮当耳朵在签署相关调查报告后也被允许离开。 安教授着重表扬朱思见义勇为的行为后便带着一众巫师匆匆消失在街头片刻功夫整条街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安宁甚至地面青石板上那些蛛网状裂纹也被抹的干干净净恢复如初。 辛胖子在旁边奶茶店为大家买了许多奶茶连一直呆在圈子外的林果以及那位陌生的星空学院女巫也没落下。 “对了这是你们的试炼牌早上我碰到张季信他已经替大家领下来了。”萧笑抱着奶茶似乎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几块金属铭牌摊在手心。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十三章 试炼牌 试炼牌以黄铜打造呈圆形直径寸余厚约2-3毫米正面是第一大学的三棱体校徽反面是九有学院天圆地方的校徽以及学生姓名通体包裹着烟熏状巧克力色包浆铜牌边缘缀着一圈细密的古代魔文。 放在手心不带一丝冰凉反而给人一种暖和的感觉。 “长老怎么来贝塔镇了?” 年轻公费生掂着铜牌感受着手心里沉甸甸的重量看了博士一眼:“胖子不是说他跟他哥去见社团那些人了吗?” 萧笑还没来得及开口辛胖子嘲笑的声音便在一旁响起:“你是不是傻就是因为要见其他社团的人所以才来贝塔镇啊……好多社团驻地都在阿尔法堡外面的。” 郑清假装没有听见胖子胡咧咧环顾左右后目光落在缩在朱思身后的苏芽身上立刻想起之前未竟之事。 然后他将试炼牌塞进灰布袋上前一步揪住苏芽怀里那只小狐狸的顶花皮训斥道:“作业还没写完乱逛个什么劲儿!小心被人捉去揍一顿!” 因为旁边有其他人他用词稍显隐晦但波塞冬却知道他的意思缩在苏芽怀里委屈的哼哼唧唧一副想赖皮的模样。 郑清微微叹口气看向苏芽提醒道:“不要总是惯着它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写作业也要写作业。” 波塞冬的大尾巴耷在苏芽肩头有气无力的晃了晃。 小狐女缩着脖子脸色发白也跟着用力点着头毛茸茸的狐耳紧紧贴在发间仿佛郑清揪着的不是波塞冬的顶花皮而是她的耳朵。 她眼巴巴的向旁边瞥了一下似乎想向自己的同伙儿们求助。 这一次李萌没有飞起一脚去踹郑清。 她正跟朱思一起凑到萧笑身前研究萧笑手中那块试炼牌。 “这就是试炼牌?” 朱思用指尖捏着那块牌子翻来覆去的看着:“听萌萌说了一个月了就这个模样?你们的试炼场在什么地方?试炼内容是什么?这个牌子怎么用呢?还有萌萌你的牌子呢?这次试炼你也参加的吧!” “当然!” 李萌很没底气的拍了拍胸口顺手一指坐在羊背上的林果:“那家伙都能参加试炼会我怎么可能不去!” “至于我的牌子肯定我表姐拿着呢。她总觉得我还是小孩儿看不住自己的东西。其实我觉得她是属嬷嬷的……至于试炼内容谁也不知道我听表姐说了这次试炼会学校做了大变革从头到脚都是新的所以往年经验都不管用。” “试炼场的位置我倒是听说了不在学校也不在布吉岛上好像在一座新世界……哪座世界就不知道了虚空那么大谁知道学校那些老头子打了什么主意。” 听到这里郑清用胳膊肘撞了撞萧笑。 “你知道试炼场在哪里吗?” 他压低嗓子小声问道:“早上碰到长老你没多问他两句?他哥哥不是已经成为这一届的雷哲了吗?应该有小道消息吧。” “他也不知道。” 萧笑推了推眼镜摇摇头:“雷哲也不是万能的。听长老的意思光临钟湖鱼人以及北区巫师的麻烦就已经让他哥焦头烂额了……更不要提马上就是新学期各种会议、招新、辞旧、维持‘意志’与校外猎团们的关系、新学期的日程规划、社团经费申请安排等等听他的意思他哥已经开始考虑把自己劈成两半的可能性了。” 郑清咂咂嘴为张季信的哥哥默哀了几秒钟。 只不过在这几秒钟他并没有琢磨把人劈成两半需要几道咒语而是在思考一个非常有逻辑性的问题:人劈成两半还是只有两只手、两只眼倒是嘴巴可以看作多了一个但协调性肯定更差了从这个角度看劈成两半后的工作效率并不见得比正常人高。 “也不知道这种试炼对我们有什么意义。” 辛胖子已经完成了今天的采编工作手中的羽毛笔消失换成了一袋咸香罗汉豆一边咯吱咯吱嚼着一边摇头晃脑:“连黑狱那么大的场面我们都见识过区区二年级的试炼完全没有任何意义。有这点功夫还不如在实验室多做两个魔法实验。” “就是因为有太多你这样眼高手低的巫师学校才要每届都举行试炼会。” 萧笑吐槽着伸手从胖子袋子里抓了一大把豆子分给郑清一半自己也捡着几粒饱满的塞进嘴里含糊道: “你以为班上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去过黑狱?我们属于特例而试炼则是惯例。是要对这一届所有学生的水平做出一个准确判断同时养一养大家野外实践的能力……闭着眼我都能点出一大堆去年入校到现在没有参加过一次正式狩猎的人……试炼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去年冬狩…”郑清吃着豆子忍不住反驳着但话没说完他就闭了嘴。因为他想起来冬狩时许多胆小的巫师选择清理校内的魔物并没有像他们一样进入沉默森林。 甚至今春第一次黑潮前校园里虫豸与鼠群泛滥学校安排实践作业时许多学生也没有亲自捕捉而是选择花钱在校外店里购买战利品。 d&k最初的那些生意就是借那次机会做起来的宥罪猎队包括郑清养在猫果树上的那些猫当时都帮了很大忙。 细算起来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年轻的公费生叹口气把最后一粒罗汉豆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盐花顺手抽出几张清洁符甩给萧笑等人。 几缕青烟缓缓升起年轻巫师们瞬间变得清爽了许多。 “就算现在不知道晚上开班会的时候总会知道的。”郑清重新摸出自己的试炼牌摩挲着牌子边缘那些细密的符文:“……不知道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呐。” “你们觉得今天班会老姚还来吗?” 胖子似乎想起什么左右瞟了瞟压低声音鬼鬼祟祟道:“据说他要成为我们新的副校长了……不知道还当不当我们的辅导员。”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十四章 开学前的第一次班会 对于辛胖子的好奇郑清一点也不关心。 或者说不敢关心。 老姚可不是奶茶店里那位系着围裙满脸堆笑的普通大叔祂是一头大妖一尊有三个脑袋八条手臂的巨大猿妖。巫师世界长久以来对妖魔的负面宣传让年轻巫师战战兢兢黑狱战场上妖魔大军们的凶残与暴虐更加深了他的这种印象。 就像现在站在熙熙攘攘的步行街站在阳光下朋友们的簇拥中当辛胖子提及‘老姚’这两个字时郑清仍旧有一种噤若寒蝉的感觉仿佛又看到了黑狱战场上那恍若小山般的巨大身影以及那双淡漠的血红色眸子。 即使褪去真身后的姚教授在郑清面前一如既往的耐心、和蔼以及爱开玩笑但又有谁知道那是不是妖魔善于掩饰的表现呢? 所以郑清唯一能做的就是对姚教授敬而远之——尽可能少的单独与老姚呆在一间屋子里尽量不聊与祂有关的话题。 毕竟那是一位顶尖的大巫师而且最近一段时间大家私下里疯传祂已经进阶传奇随意谈论与祂有关的话题实在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 与一尊大妖魔相比郑清更愿意讨论刚刚离开的朱思现在是什么状态、或者林果身下那头炼金黑羊脾气坏不坏、又或者晚上的班级例会具体都会讨论什么事情。 今天这场班会稍稍有些特殊因为是在开学前举行的所以它既可以说是第一学年的最后一场班会也可以说是第二学年的第一场班会。 而且并不是每个班级都举行了例会据郑清所知最少迪伦他们班就不需要开班会。 “星空学院大部分班级今天应该都不开班会”萧笑的消息是从张季信那里得来的张季信又是从他哥哥那里知道的可靠性很高:“听说他们今晚会‘有选择’的打一架庆祝回校。” “有选择的打一架?”郑清咀嚼着这个奇怪的词儿吸了一口奶茶。奶茶里珍珠滑腻腻的感觉依旧令人不爽他皱着眉胡乱嚼了嚼把它们一气吞了下去。 “就是不需要参考平时对战时的积分要求你可以挑战任何人你也会被任何人挑战。”辛胖子手里抓着一根肉干挑逗着远处喵喵乱叫的毛豆同时竖起粗短的食指:“但机会只有一次。” 毛豆‘喵喵’叫着盯着胖子手中的肉干一会儿出现在左侧廊柱下一会儿出现在远处石墩后一会儿出现在郑清影子里坚决不肯按照胖子的意思上去舔他的手心。 “这不是人为制造矛盾嘛”郑清摇摇头评价星空学院晚上的挑战赛:“实在是无法理解。” 萧笑盯着光头巫师曾经昏死过的地面若有所思:“很正常…我们无法理解星空的拳头就像星空无法理解阿尔法血统、星空无法理解亚特拉斯的信仰、星空无法理解九有的试卷……这是横亘于几所学院之间最本质的区别。” “你在看什么?”郑清咬着吸管看着萧笑一直盯着那块早已恢复如初的青石板忍不住问道。 “本质。”博士喃喃着声音很轻的回答道:“谁会冒着被整个第一大学追索、被一位传奇巫师惦记的风险光天化日之下在贝塔镇掳人呢?这件事的本质是仇恨、敌对还是更深的某些原因呢?” 毛豆甩着尾巴从郑清眼前一闪即逝叼走胖子手中那根肉干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胖子呆呆的看着空荡荡的手指半晌叹了一口气。 “不管什么本质跟我们是没有关系的。” 他费力的站起身跺了跺麻木的脚掌:“那些是三叉剑、校工委、甚至联盟的大巫师们才需要关切的事情……我们只需要关心晚上班会时唐顿会不会收我们的作业。” “这是目前最紧迫、也是最现实的问题。” “毕竟我们是学生而不是三叉剑的探员。” …… …… 事实证明辛胖子的自我认识果然很有道理。 班会开始前天文08-1班的同学们在教室里聊暑假、聊猎赛、聊生涯规划与作业、聊明天即将开始的试炼会、甚至聊上学期末发生在黑狱里的战争就是没人聊早上发生在步行街上的那场短促而激烈的绑架案。 当然也有可能班上大多数人还不知道那件事。 三叉剑虽然没有让郑清等人签署沉默契约但毕竟涉及传奇巫师的眷属、也涉及黑巫师几个年轻人都默契的回避了这件事而是与大多数人一样讨论各自生涯规划书的格式是否正确、字数是否达标。 “教授既然没有规定具体字数那我们就不需要考虑字数的限制。” 段肖剑挥舞着胳膊站在唐顿面前唾沫横飞语气激动:“我们只需要按照要求以及自己的想法罗列出自己未来的打算就可以了!” “话是这么说…” 唐顿捏着段肖剑那薄薄的一页桑皮纸满脸为难。 与之相比其他人的规划书至少都有三页甚至有个别人比如马修·卡伦因为预期寿命比较长所以生涯规划写的也格外丰富足足用了一卷儿羊皮纸外面还用红色绸带系了花样看上去仿佛一道封禁了高阶魔法的卷轴。 段肖剑一看他的模样愈发精神:“正所谓‘言善非难行善为难’说的天花乱坠并不难但如何做才更重要……你说呢清哥儿?” 他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等着交作业的郑清打算拉个援手。 “嗯?” 郑清愣了一下一时没回过神——许久没人认真叫自己清哥儿了以至于他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回过神他立刻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对没错反正也是选修课写多少应该都没关系的。” “你现在不是改叫‘渣哥儿’了吗?”坐在第一排的李萌趴在桌上笑嘻嘻纠正道全然不顾郑清黑下去的脸色。 前排几位女巫纷纷掩口。 年轻公费生注意到蒋玉正扭头与坐在第二排的另一位女巫小声说着什么似乎没有听到身后的闲言碎语这让他微微松了口气。 “这次可不是我说的啊!”郑清身后辛胖子立刻大声撇清了自己。这反而让他显得愈发可憎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十五章 班会前 今天的班会仍旧安排在主教楼东601教室。 时间也是晚上七点半。 唯一的区别在于教室里的布置。或许因为尚未正式开学的缘故教室里的布置没有那么严肃稍显随意。 墨绿的黑板上涂满了花花绿绿的图案描述的似乎是小精灵们辛苦工作的画面。天花板上也没有倒影十二宫的星图而是如夏末初秋的野外林间一根根粗细不一的枫树枝交错着深绿、杏黄、淡红的枫叶叠在一起不时随着树枝微颤仿佛真的有一股股小风掠过树梢。 倘若看的仔细还能在树枝与树叶间看到缓缓爬行的毛毛虫。 头顶是树枝脚下自然是草坪。 踩上去软软的郑清借着系鞋带的机会偷偷薅了一下一根青草都没拽下来。然后他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看见了蒋玉穿着的女巫鞋。 鞋子是红色的与她身上的袍子颜色一样。深v的鞋口上方是白皙的脚腕脚腕上系了一根细细的红绳上面似乎还缀着几颗漂亮的珍珠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 郑清看到这里就立刻收回了目光。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男生在心底小声叨叨着扶着旁边的树干站了起来。与地板一样教室里的桌椅也发生了变化以树桩为椅以树干为桌平滑的桌面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椭圆形纹路散发出淡淡的树木清香。 相应的教室左侧的试验台被一层厚厚的苔藓遮挡着只不过这里的苔藓丝毫没有野地苔藓的湿滑显得干燥洁净。教室右侧那些高大的落地窗半掩着窗台上残留了一些可疑的痕迹看上去像是学府中鸟雀们的排泄物。 郑清注意到那些痕迹后下意识想起了自己豢养的那些小精灵微微叹了口气。让小精灵们负责打理教室就是这点不好它们只会非常死板的清理严格意义内的教室窗棱一线之隔教室里干净明亮窗台外就出现了许多腌臜。 这种缺乏主观能动性的态度也是许多巫师拒绝承认小精灵属于正常魔法生命的原因之一。 当然郑清已经很久没有鼓噪过小精灵平权的话题了。对巫师世界了解越多他越懂得谦卑能够照顾好自己那群小精灵他非常满足了。 嗒嗒嗒嗒。 排在前面的段肖剑最终成功把作业交给了唐顿他抻了抻袍子迈着志得意满的步伐左顾右盼着离开讲台。 然后郑清向前一步。 “渣哥儿?” 唐顿表情微妙的接过郑清的作业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暑假愉快欢迎回来!如果每个人的作业都像你这么认真就好了。” 说着他晃了晃郑清认真撰写的生涯规划书很是感慨。 郑清咬咬牙忍住冲那张浓眉大眼的脸上揍一拳的冲动——他毫不怀疑唐顿这厮是故意在女巫们面前叫那个绰号的。 “一点也不愉快!”年轻公费生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我整个暑假都在校医院呆着一点也不愉快。” “唔那真是太可惜了。”天文08-1班的班长大人惋惜的叹了口气:“七月底‘宙斯杯’马德里公开赛上多弗朗明哥用一道唤熊术扭转战局算得上一年来最精彩的一场猎赛。你没有去现场看实在太可惜了。” 宙斯杯是欧罗巴范围内狩猎联赛与横跨数洲的世界杯、第一大学的校园杯合称巫师界三大猎赛。鉴于其举办地位于欧洲即便郑清没有住院也没什么机会去现场所以唐顿的这番寒暄在年轻公费生听来稍显刺耳。 他绝对是故意的。 郑清在心底嘀咕着打了个哈哈扭头就走。话不投机半句也多有这点功夫他宁肯给门后那只简笔画小人儿脑袋上再画一顶新帽子。 想到那只简笔画小人儿郑清抬头看了看门后。 白色的画纸上简笔画小人正蹦蹦跳跳着努力去抓近在咫尺的一片枫叶去年寒假某位学生给它头上画的帽子只剩下一层淡淡的痕迹郑清相信随着新学期的到来它又要开始向新入校的学生们卖惨哭泣请求他们给它画一顶帽子了。 历史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不断重复着。 脑海中滑过这丝略带哲理的感悟郑清绕过了一根根粗大的枫木树干向教室角落同伴们聚集的位置走去不时躲避着身侧飘过的一团团厚垫子。 因为桌椅板凳都变成了粗糙的树桩与树干坐上去有点硌屁股在同学们的抗议下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们兮兮叫着为女生们送来一团团软软的坐垫。 男巫们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我要抗议!” 辛胖子咬着羽毛笔用力抚平桌子上的一张羊皮纸愤愤不平道:“校工委这是渎职!竟然把教室弄的乱七八糟……简直不把学生们的身心健康放在眼里!” “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健康的。” 萧笑抱着笔记本懒洋洋靠在树桩上仿佛在野外郊游般脸上露出一丝惬意:“或许这不是校工委的责任……而是那些小精灵在开学前教室功能未开启前把屋子布置成她们喜欢的环境了。” “不要每次出事就把责任丢到小精灵们身上。”胖子皱了皱眉不知是不是屁股又被硌了一下:“你明明知道她们负不起任何责任。” “原本就不该追究任何责任。”萧笑哼了一声。 与之相比张季信就显得稍微有些严肃了:“你打算怎么抗议?什么理由?” “校报上发文章!去姚教授的办公室抗议!” 辛胖子挥舞着羽毛笔神情有些亢奋:“我们不能容忍他们这种肆无忌惮的举动!我屁股要硌破了他们竟然还不给我们垫子!这种随意改变教学环境的行为肯定违反了校园管理条例!” “我确信《第一大学管理条例》里没有你说的这条。” 郑清安慰的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制止他继续发牢骚——作为一名参加一年临钟湖夜间巡逻、违反过多条《第一大学校园管理条例》的学生郑清仔细研究过里面的许多条款因此非常肯定。 然后他转头看向张季信:“好久不见长老什么时候过来的?”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十六章 三只小猪 郑清去交作业前这个角落只有他与辛、萧笑三人。 当他回来时萧笑桌前又多了一道身影——宥罪猎队的主猎手新一届‘雷哲’的弟弟红脸膛的男巫张季信同学。 他今晚没有穿长袍而是穿着一件簇新的暗红色龙皮夹克夹克上缀满了亮晶晶的铜扣、铜环肘后还有一绺仿佛鬣蜥背鳍般的流苏。下身是一条颜色相仿的猎裤法书装在小牛皮的书套里挂在腰间皮带上。皮带周围还挂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细长瓶子里面装着颜色各异的魔药。脚上蹬了一双赫尔墨斯系列的魔法靴子鞋后帮那双小小的、时不时煽动的翅膀是这个系列的靴子最著名的特征。 很显然这个暑假张季信过的不错。 听到郑清的招呼红脸膛男巫转过身一反平素大大咧咧的模样表情严肃的点点头:“晚上好队长!” 然后他从腰带上摘下一块黄铜外壳的怀表看了看时间煞有介事的补充道:“嗯我七点零三分进的教室。” 郑清嘴巴微张呆呆的看了红脸膛男巫一眼然后缓缓转动脖子看向辛胖子与萧笑。萧笑没什么反应倒是胖子张开嘴无声的比划了‘骚包’两个字的口型。 年轻的公费生险些喷笑。 他抬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面孔缓了口气才重新抬头看向张季信:“唔晚上好晚上好……作业交了吗?” “早就交了。”张季信继续一脸严肃:“我哥说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交作业是学生的本分所以我早早就让家里白鹤衔了作业交给唐顿了。” “你家还有白鹤?” “不在布吉岛在老宅那边院子里湖够大能养的住。” “哇”郑清发出不知所谓的感慨脑筋飞快的转动着思索着说点什么才能让场面显得不那么尴尬:“……这件夹克真漂亮很合你的气质。” 张季信眼神一亮伸手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的严肃弱了几分:“对吧我也觉得……这是我哥给我买的……他的继任通知书到的那天全家都高兴坏了他一口气砸坏了三只小猪给我们买礼物。” “三只……小猪?” “哦是马丁-托儿公司开发的一种存钱罐儿。” 红脸膛男巫很有耐心的解释道:“……它们长得跟小猪差不多喜欢四处乱跑。总能在你注意不到的地方嗅到你忘记的硬币然后把它们吃进肚子里……吃饱后它们喜欢躲在巫师找不到的角落。当然如果你愿意时不时‘投喂’它们它们会把窝安在距离你很近的地方。被我哥砸碎的那三只小猪就住在他床底下。” “这算是一种强制储蓄手段。”萧笑很感兴趣的扶了扶眼镜补充道:“自从巫师联合银行发布‘巫师百年负债变化白皮书’后联盟就很注意普通巫师的负债情况马丁公司开发这个产品拿了不少补助呢。” 虽然聊天的气氛变得好了许多但郑清总感觉画面在朝某些奇怪的方向转移。他的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连连点着头时不时夸张的哇一下。 直到几个人都闭了嘴郑清终于抓住这个空当儿把话题扯回他关心的事情上了:“对了忘了恭喜你哥哥成了这一届的‘雷哲’……” 辛胖子倏然抬起头打断郑清的恭喜看向张季信急不可耐的问道:“所以你去‘意志’的办公室看过了吗?他们会议室里真的有一颗龙头吗?” 郑清转头对着胖子怒目而视。 胖子转着手中的羽毛笔假装没有看到公费生愤怒的眼神儿。 “确实有。” 谈及这个话题张季信立刻忘记他哥哥的存钱罐儿酱红色的脸膛似乎冒起一层红光显得分外精神:“……那是一条唐古拉冰螭的头骨摸上去跟冰块似的。据说是某一届的雷哲在校猎会上的战利品没有发卖一直摆在会议室里。” 哇! 围观者们发出啧啧称叹。 这一次郑清的称赞是真心实意的他一时想象不到摸起来像冰块的龙颅骨是什么模样它的眼眶会不会冒白色雾气。 赞叹声稍一停歇郑清立刻开口径直问道:“你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三叉剑跟校工委在忙些什么事?上午步行街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们竟然迟去了那么久!” 这个问题转折稍微有点大。 但这个问题同时也是萧笑与辛胖子关心的。 上午离开步行街后三人讨论了许久都没有答案。此刻遇到有‘特别消息渠道’的张季信自然不会放过他。 张季信反应了几秒钟才纳闷道:“上午步行街出事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郑清耐着性子将步行街上的事故——包括那位光头黑巫师头上刺青的特征、以及他的目标是d&k的鼠人店员等等——细细讲了一遍。 听完郑清的描述红脸膛男巫皱着眉原本稍稍缓和的表情再次严肃起来:“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这两天都跟我哥在一起倒是北区巫师那边有点麻烦但没有三叉剑或校工委的人找他不过……” 听到‘不过’两个字郑清立刻竖起耳朵但许久没有下文。抬头看时张季信一脸为难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 啪! 辛胖子一巴掌拍在张季信肩膀上嚷嚷起来:“能说就说不能说就别说憋出一脸为难给谁看呢!早就想说你了一晚上别别扭扭……你哥当了雷哲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席话稍显刺耳郑清还担心两人闹起别扭但张季信反而干笑两声脸膛虽然更红了但脸上的笑容却更真了许多。 “是我哥让我说话做事注意点不要给他惹麻烦。”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赔笑两声:“我也不想但惹出麻烦后他会揍我……你们不知道黑狱那件事后我爷爷揍了我爸一顿我爸揍了大哥大哥揍了二哥二哥揍了三哥三哥揍了四哥……四哥刚刚当上雷哲气性最大……然后他把我揍了一顿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十七章 班会上的三件事 听到张季信的悲惨遭遇三位听众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郑清一时不确定是张季信更可怜还是他那位年过不惑却还要挨揍的老爹更可怜。同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在校医院躺着的经历似乎也没有那么凄惨了。 不过既然张季信挨揍了其他人呢?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萧笑与辛胖子。 “别看我我没挨揍。” 辛胖子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一条肉干用力嚼着似乎在压惊因而声音显得有些含糊:“除了你们还有教授外没人知道我去黑狱……” “我倒是想挨一顿揍。” 萧笑重重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手下的黑壳笔记本脸上露出一丝忧郁:“但我爸反而奖了我一个新的记事本……我说我有了他说可以留给他的孙子。” 郑清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应该笑一下以示尊重。 他想了想决定用问题替代不礼貌的笑声:“为什么给你奖励呢?” 萧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吗?身为记录者能够亲眼目睹巫师与妖魔的大战记录大巫师、甚至传奇的陨落参与一位古老者的晋升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 郑清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他一边留意其他两位同伴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试探道:“传奇陨落……你看到了?你应该跟我们一样昏死着的吧。” 其他两位同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问题。 张季信皱着眉似乎仍旧在思索要不要把他纠结的事情说出来;辛胖子则一副专心致志对付手中肉干的模样只不过他的咀嚼声明显小了许多。 萧笑眯着眼瞥了年轻公费生一下拍了拍桌上那本黑色笔记轻声回答道:“不需要我一定睁着眼睛……它能记录应该记录的事情。但与我亲自记录相比它的记录缺乏更全面的描述会显得有些干涩……比如黑狱里笔记本上最后几行只有‘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位传奇于某地陨落;某位传奇于某地晋升古老者’……如果让我亲自写我能把这两句话扩写成几万字的记叙文。” 这孩子还是一样的话痨。 郑清脑海闪过这个念头一时竟忘了接口。 所幸这时张季信也下定决心向同伴们做了个靠近一点的手势压低声音道:“这话我只是听说的啊你们不要乱传……尤其是你胖子如果我听到有什么不好的风声……” “天打五雷轰!我的零食全给你!团团也是你的!”胖子忙不迭咽下嘴里的肉干举起右手连发三道毒誓。 或许是为了让同伴们安心也或许是为了让同伴看到自己的决心他甚至把手中那支羽毛笔拗断丢在一旁。 这种干净利索的态度反而令张季信哑口无言。 停了停他才左右看了看继续小声说道:“我只是听说嗯之前那场战争中学校有人把黑暗议会那些家伙放进黑狱导致学校作战计划没有完成成功……石副校长好像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没能更进一步去了大巫师会议。” “听说这几个月学校一直在暗中查找那个叛徒……我猜石副校长现在很恼火所以有可能让三叉剑的人一块帮忙查。” “这跟三叉剑有什么关系?”辛胖子小声问道。 “三叉剑现任局长努德是石副校长的学生也是被石副校长亲手扶到那个位置的。”萧笑简明扼要的回答道。 胖子立刻恍然。 砰砰砰!! 记事板敲击讲桌的响亮声音在整间教室内回荡几位男生下意识闭了嘴缩了缩脑袋以为他们‘妖言惑众’的事情败露了但旋即几人反应过来是班长唐顿在让同学们肃静。 四人默默收拾桌椅各自安坐。 几乎同时教室里的吵闹、喧哗也渐渐消失众人纷纷将注意力投向教室前方噪音响起之处。 讲台之上天文08-1班的两位班长一左一右表情严肃。 “安静!” 站在左侧的唐顿再次敲了敲讲桌停了停才继续开口:“今天这次班会不属于例会所以教授不会来由我与蒋玉同学主持……” 听到教授不会到教室里刚刚积攒出的几分庄重顿时烟消云散可以很清晰的感到一股肃穆的气息泄掉了。 “哪个教授?”辛胖子第一个举手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是姚教授、还是占卜课的易教授、又或者是魔药学的李教授?” 班上关心此事的人不知凡几闻言一时齐齐鼓噪起来。 唐顿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重重敲打着手中记事板大吼道:“安静!!姚教授还是我们的辅导员如果不想没正式开学就被教授扣分最好老实一点!” 扯了这张虎皮教室里的骚动才渐渐平息了下去。 趁此机会站在讲台右侧的蒋玉向前一步环视左右干脆利落道:“今天班会有三件事第一件事是收暑假作业没有交的同学我们可以等到明天早上八点钟之前;第二件事九月一号之前每个人确认自己今年选修的课程把课表报上来;第三件事有关明天试炼会相关安排请唐顿同学给大家详细说明。” “至于期末考试成绩以及新学年公费生名额等结果在试炼会结束后八月三十一日晚上的班会上由姚教授亲自告诉大家。” 说罢她用目光示意了身侧男巫一下。 唐顿没有给台下众人交头接耳的时间立刻接口道:“试炼会明天早上九点开始持续至八月三十一日晚上九点共计七天整;出于公平考虑此次试炼地点保密、试炼内容保密、试炼方式保密……” “都保密你跟我们说个什么劲儿呢!”台下立刻有同学起哄。 唐顿脸上难得显露出一丝赧然但仍旧保持着平素的稳健气质面不改色继续道:“……集合点位于第一大厅每个人允许携带空白法书、羽毛笔、朱砂、空白符纸、未调剂的魔药不允许携带宠物、炼金战偶、护符、法衣……违反相关规定的同学会在试炼中被提前淘汰淘汰者期中成绩扣百分之三十期末成绩扣百分之二十。” 这个惩罚措施一经公布全体哗然。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十八章 班会后的一件事 “我平时穿的都是法衣意思是还要我买套新衣服?” “呵……你也可以不买啊。” “知足吧!这块观音护符从一岁起就被奶奶挂在我脖子上了她一再警告说不让我摘下来……你们说学校会不会通融通融?” “你可以试试明天问问教授……姚教授明天应该会到的吧?他人那么好应该会让我们带一两件体己……” “正因为他是我们的教授所以更不可能纵容我们违反规则。你带一件护符他带一沓符纸试炼会变成什么样子!” “真是越改越乱学校就不应该听那些腐巫的胡言乱语把试炼会调到大二。其实一切按照旧制在大一办就挺好的。”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唐顿刚刚说的禁止事项中没有禁止占卜?” “试炼会肯定有考核占卜的内容这可是学校里最重要的几门课目之一怎么可能被禁止?” “不不不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他没有说‘不允许求取外部占卜’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去步行街或流浪吧找那些大占卜师算一算明天要干什么?” 唐顿公布试炼会相关信息后教室立刻乱成一锅粥所有人都在讨论着自己明天应该怎么做应该带些什么东西需要把什么东西留下还有那机灵的已经开始琢磨注意事项里的疏漏看看能不能钻出空子来。 唯一相似的是所有人都在痛骂制定这些规则的巫师。 两位班长努力平息无果后果断宣布班会结束有意见及时反馈没有意见快点滚蛋。然后由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们抱着一叠早已印制好的注意事项一张张发了下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辛胖子捏着手中那张仍旧散发一丝油墨香气的注意事项冲讲台晃了晃笑中带了几分调侃:“我敢打赌是唐顿想要在上面多说两句话的……他明明可以一边收作业、一边下发注意事项然后大家团团坐吃果果……没必要弄成眼下着一团糟。” 郑清毫不犹豫的支持了胖子的观点一同鄙夷着讲台上那位正被一群人围困的团团转的班长大人。 与此同时他也听到其他同学的讨论迟疑着转身戳了戳正仔细研究注意事项的萧笑:“你觉得去找一位大占卜师靠谱吗?” “你想知道什么?” 萧笑头也没抬语速飞快道:“试炼会地点?试炼会内容?还是试炼方式?不用浪费金豆子这种紧要消息外面那些占卜师算不出来的……就算算出来了他们也不敢告诉我们。” “学校外面没人敢干涉学校的教学工作”张季信也重新摆出那副严肃面孔警告的看向左右:“随便越线轻则会被驱逐出布吉岛重则还会被学校揪了丢去丹哈格……” “明明算算男女姻缘、帮学生找找丢失的猫猫狗狗以及作业就能赚钱何苦与学校过不去呢?”辛胖子也安慰的拍拍郑清肩膀:“所以不要试图在这件事上投机取巧……这是改制后第一次试炼会或许有漏洞但学校决不允许钻漏洞。会被杀鸡儆猴……” 话音未落胖子倏然闭了嘴巴。 与此同时旁边两位同伴也纷纷正襟危坐用诡异的眼神打量着年轻公费生。郑清立刻感觉自己后颈上的汗毛齐齐竖起。 这是巨大危险迫近时的自然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只是根据众人反应男生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话锋一转义正言辞道:“班长们今天传达的会议精神是宥罪猎队全体成员需要认真总结学习的。淮南的橘子要尝过才知道甘甜还是苦涩和田的美玉要剖开才知道里面的材质。新的试炼制度刚刚颁行就认为它不符合现状这怎么对得起学校那么多巫师的辛劳呢?” 清风徐徐熟悉的淡香拂过。 郑清顺势回头适值蒋玉刚刚在几人桌前停下脚步男生眼中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诧:“诶?我们刚刚还提到你了……” 然而女巫平静的目光让他讷讷着没有办法继续瞎诌下去了。 李萌抱着毛绒熊站在蒋玉身后脸上挂着充满恶意的笑容。郑清呆呆的看着那只毛绒熊总觉得它的眼神已经失去了最初的灵动。 这份略显尴尬的沉默持续片刻。 教室里的熙熙攘攘声也随着许多同学的离去变的轻微了。 蒋玉的目光在其他三位男巫脸上略过半晌才轻声问道:“对于明天的试炼会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 萧笑扶了扶眼镜第一个起身抖了抖手中那份注意事项非常果断回答道:“你们这份总结写的非常清楚了……我需要早点回去做相关准备。” 说罢不待其他人反应转身就走。 紧随其后辛胖子也跳了起来——他那种‘圆润’的身材能从狭小的座位间跳出来着实令郑清佩服——语气夸张道:“对哦差点忘了我的空白符纸用光了需要快些去步行街采购……长老你去不去?” 他非常好心的‘提点’了一下张季信。 红脸膛男巫在这种事情上向来后知后觉但对胖子的眼神却知之甚多所以虽然心中还有几分迷糊却也乖巧的站起身表示‘同去’‘同去’。 郑清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试着拽了拽胖子的衣角只拽到一片空气。 “等等。” 蒋玉替他把胖子叫住了但年轻公费生的欣喜只持续了几秒便烟消云散女巫指了指身旁抱着毛绒熊的李萌对张季信与辛胖子说道:“你们回去的时候顺便帮我把小萌送到宿舍别让她溜去步行街找那几只小狐狸玩。” 说罢不待李萌抗议便将她推到两个壮汉之间同时警告道:“我交代一件事迟几分钟就回宿舍……希望我回去的时候你在做该做的事情。” 小女巫闻言扁扁嘴抱着怀里的毛绒熊气咻咻向教室外走去。张季信与辛胖子一溜小跑跟着她的身后弓背弯腰一副狗腿子模样。 直到这时。 蒋玉才回过头好整以暇看向正坐立不安的年轻公费生。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三十九章 猫前月下 “你很不安?” “没……哈哈……哪有!” “那你坐在那儿扭来扭去做什么?” “……凳子上有根木刺扎到我了。” “怎么又不扭了?” “刺儿被我掐断了。”郑清干巴巴的回答着忍不住又扭了扭屁股同时伸了伸手脚做出一副伸懒腰的姿势表示自己此刻非常轻松自然。 同时为了化被动为主动他还非常自然的打量了一番教室里的情况——随着大部分同学离开教室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除了讲台上还有几位女巫围在唐顿周围外便只有教室另一个角落刘菲菲与尼古拉斯在耳鬓厮磨着小声说着什么。 看到那两位郑清的眼神仿佛被蛰了一下立刻缩了回来重新集中到自己面前的枫木桌板上同时脑筋飞快转动着思索女巫找自己的缘故。 所幸蒋玉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她从手袋中掏出一个小盒子径直放到桌子上推到郑清面前。 “这是下午去办公楼时听说我们晚上开班会李教授让我转交给你的。”女巫轻言细语着同时又交出几张纸:“此外还有几份代领文件我一同帮你签了这是回执……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郑清接过那几份文件只是打眼一扫便知晓盒子里装了什么。 是变形药剂。 他最初与这种魔药接触是为了抑制禁咒之力泄露后侵袭导致的头疾。在那颗禁咒种子未曾萌芽、禁咒之力几乎没有泄露之前使用这种魔药变形确实非常有效的规避了念子力场剧烈波动时的信息扰动让郑清很是轻松了一阵子。 但随着他的影子破开二维世界回归在来自黑暗与星空的幽深目光注视下禁咒种子在越来越多‘资粮’浇灌中萌芽、成长、乃至最后接二连三爆炸后单纯的变形咒已经无法确保郑清脑袋的安全了。 所幸前有可以容纳禁咒之力的血符弹后有先生为他从海妖王‘遗骸’中炼出的小青蛇此时男巫倒也不虞灵魂深处那颗种子闹什么幺蛾子。 因而这些变形药剂对于此刻的郑清来说已经是可有可无了——就像在万炮齐鸣的战场穿着一件防弹衣除了能给人一点心理安慰之外用处几近于无——只不过学校并不清楚这点细节仍旧沿袭固有规则每隔一段时间便给男巫发放一次魔药。 郑清私下里揣测倘若他不提交申请或许这份‘福利’可以一直领到毕业。如果是亚特拉斯某些信念纯净的巫师或者阿尔法的某些世家豪门巫师自然可以视这份福利为无物。但对郑清而言蚊子腿在小也是肉没道理把它们退回去。 更重要的是他很喜欢变成猫的感觉。 那让他感到自在。 “你做事能有什么问题呢?” 郑清将那几份蒋玉签字的报告小心对折后塞进灰布袋终于有勇气抬头看向女巫的面孔——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看她了。 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明亮头发还是那么乌黑皮肤还是那么白皙。微微抿着的嘴唇犹如雪地里的一粒朱果宽松的制式长袍也无法掩盖那份绰约。 年轻男巫与女巫就这么静静的对视了很久——或者只有几秒、甚至一秒钟但在郑清感觉来说这种认真的对视让时间显得格外缓慢也就异常漫长。 哗啦! 讲台上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打断两个年轻人的对视。旋即是几位女巫的惊叫郑清立刻收回目光看向噪音响起处。 原来唐顿抱着作业打算离开教室却不料一时手滑作业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蒋玉也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过去帮忙。 “他明明可以直接把作业收进储物匣为什么要抱着走。”年轻公费生状似无意的打着哈哈小声道:“说不定就是为了让她们几个帮忙哩。” 有了这份猜测蒋玉倒也不好再过去帮忙。 而郑清及时将话题扯回面前装满变形魔药的盒子上。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药水” 男巫从盒子里抽出一支药水举到光线下仔细打量安瓿瓶里那清澈的液体嘟囔着:“不知道有没有过期……” “你喝一支不就知道了吗?”女巫哼了一声。 这主意听上去不错。 郑清已经很久没有变猫了此刻听到女巫的建议后心底竟油然升起一种强烈的冲动。一种踩着树干攀爬、在墙头飞奔还有弓着身子打哈欠的冲动。 他左手下意识缩进袍袖中掐算了一下时间——今天七月十八庚申月、壬戌日不在月初并非服用魔药的最佳时间但一个多学期的练习郑清对变形咒的掌握早已非当初可比即便不在月初服用也不会影响变形效果。 啪。 左手掐算还没结束男巫右手的大拇指就下意识用了点力气掰开了安瓿瓶的瓶口。 耳边传来女巫的轻呼郑清抬头看见蒋玉惊异的表情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但没有最莽撞只有更莽撞——他不知哪一根脑回路搭错傻乎乎举起手中的安瓿瓶:“你也要来一支吗?” 女巫扬起眉毛定定的看了他很久。 久到郑清那根脑回路重新找到正确的搭扣方式让他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 “你的变形药水很多吗?”女巫终于开口。 没有挨揍! 郑清心底重重松了一口气举起面前的盒子再一次放飞了自己:“多很多……没有就去申领……老姚说我有医保能全额报销!” “真稀奇其他公费生没听说有这么高级的医保。”女巫抬手撩了撩耳边的发丝很随意的伸出手接过郑清递过来的那支安瓿瓶左右看了看: “嗯隔壁有空着的魔咒练习室吧!” …… …… 片刻之后主教楼六层最后几间教室里的灯光暗去。 月光中依稀可以看到一黑、一白两只猫顺着窗户爬出教室沿着主教楼细长的屋棱一前一后向着远处跑去。 月色之下夜色已浓。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十章 集合 八月二十五日农历七月十九中风天大晴。 宜搬家、结婚、出行。 忌开业、破土、安葬。 今天确实是个狩猎的好日子早上天蒙蒙亮萧笑就起床晃醒郑清想叫他一起出早课。但郑清只是翻了个身就继续沉沉睡去迷糊着拒绝了博士的邀请。 “他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萧笑一边把一枚玉珏挂在腰间一边纳闷儿的推了推同样迷迷糊糊的辛胖子。 回答他的是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矮个子男巫目光在迪伦的棺材、酣睡的胖子、肥猫以及郑清身上徘徊片刻颇感无语最终选择一个人去做早课。 直到早上八点多萧笑吃过早饭坐在第一大厅二楼环厅长廊间一条长凳上看完一整本《拉美西斯二世的十二个祭品》等的快不耐烦时才看到郑清与辛胖子精神萎靡的出现在一楼空旷的大厅见正傻乎乎四处张望着。 “这里!” 萧笑叹口气踮起脚尖努力把身子探出护栏向下招手:“你们俩上楼!别再下面胡乱晃悠!” 身后两个女巫结伴路过目睹这一幕齐齐掩口而笑。 这让萧笑愈发恼火。 所以在与爬上二楼的两位同伴打招呼时显得很不客气:“不知道几点了吗?九点钟试炼就要开始了你们这种衣冠不整的模样打算去见谁?你们两个打算每次开学前都让学校给你们一个警告处分吗?” 去年开学前郑清等人在步行街上与阿尔法学院的阿瑟·内斯一行人发生冲突最后被学院记了处分为此付出一个多学期的夜间巡逻惩罚。 只不过今日情形与那天并不相同郑清与辛胖子也没有打人只是精神不振与衣冠不整顶多会被带队老师训斥两句绝不至于再接个处分。 当然郑清与胖子不会愚蠢到当面与萧大博士辩驳两个人一个哼唧着继续狂嚼手中油饼一个则半眯着眼连连点头却不知是在附和萧笑的话还是站在那儿打盹。 这番应对让萧笑感觉一拳砸在了棉花上顿觉气馁。 他索性转身径直向楼下走去:“快些走班上大多人应该都到了……空白法书、羽毛笔、朱砂、空白符纸、未调剂的魔药这些东西都带了吗?” “带了带了。” 郑清仿佛刚从睡梦中惊醒一边含糊答应着拍了拍腰间灰布袋一边忙不迭追上小个子男巫的脚步:“……为什么要下楼?” “因为我们要去第一广场。” “唐顿昨天不是说在第一大厅集合吗?” “你也知道唐顿昨天说了什么?”萧笑停下脚步歪着头斜眼看向郑清冷笑连连:“如果不是为了等你们两个蠢货我也不会在第一大厅等这么久!其他人早就集合去广场了!你们两个最晚!” 郑清被小个子男巫的气势压得缩了缩脖子咕哝道:“不是才八点多么……” “你敢不敢八点五十再到?!”萧笑怼在年轻公费生耳边咆哮道。 “基岩其工长喂哈啊哇嗡航饿哦?”辛胖子突然凑过来乌拉乌拉比划道。 萧笑努力躲开他胖子那张油腻腻的大脸满脸厌恶:“没人把你当哑巴……把你嘴里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辛胖子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大杯豆浆努力把嘴里的食物冲进肚子里然后拍了拍肚皮深深叹口气才重新开口问道:“既然要去第一广场为啥还要让我们上二楼?” 萧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原因……就是想让你们多跑跑。” 郑清与辛面面相觑齐齐叹气。 只不过叹气未止胖子便轻咦一声伸手在郑清衣领后捉了一下诧异道:“难怪博士说你衣冠不整……这是啥玩意?” 郑清回眼望去只见那胖乎乎的手掌心躺着一个黑白交加的毛团儿仿佛什么奇异果子似的。 男生愣了半秒旋即心底大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一抓将那毛团攥紧手里同时惊慌着用力掸动袍子似乎担心身上还有其他毛团。 “你似不似傻为啥不用魔法?”胖子鄙夷着同时不忘追问:“那是啥东西?看上去有点眼熟啊。” 郑清吭哧吭哧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清洁符拍在袍子上。 青烟袅袅细微的魔力波动一扫而过将郑清身上的长袍清理的干净笔挺升起的烟气同时也遮住了男巫涨红的面孔。 萧笑冷笑两声没有插话只是提醒道:“试炼会不许携带完好的符箓你别忘了这一点。” “不会忘不会忘。”郑清低着头连连摆手。 “黑色……白色……毛团怎么感觉这么眼熟呢?”胖子则捻着手指回忆着刚刚手心里那熟悉的触感努力思索着。 “速度快点别让其他人等急了!”郑清一把拽住胖子袍袖拖着他向第一大门走去仿佛一瞬间摆脱了之前的萎靡:“我身上还有一个留校察看呢!决不能再被学校处分了!” 这个理由十分充分。 终于让胖子闭了嘴加快了脚步。 待三人穿过第一大门来到第一广场往日熙熙攘攘的广场已然没了平素的喧哗数个学生方阵按照学院、班级分列站好时不时便有几个袍色各异的学生如郑清三人般偷摸着钻出第一大门手脚轻快的向自家班级所在位置摸去。 一群身材高大的黑袍巫师站在所有队伍的最前方气势沉凝、表情肃穆。郑清没有看到四所学院的院长们但也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比如九有学院的安教授、阿尔法的查尔斯副院长等等。 此外还有一只体格硕大的虎皮鹦鹉正拍打着翅膀在半空盘旋绕圈。它伸长脖子三个脑袋四处张望用沙哑的声音不断重复着集合的命令: “各自以班级为单位集合!” “自行检查装备……身上有违禁品的乖乖交到学生处由专人为你们保管!试炼结束后再取回!” “此次试炼有伤亡名额!可以自行选择提前退出!” “不允许中途退出!”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十一章 招谁惹谁了! 那只三个脑袋的波斯虎皮鹦鹉在场的学生都很熟悉。 作为第一大学学生会主席团荣誉成员之一、连任过十届学生会荣誉主席的三首鹦鹉年纪比第一大学许多助教、甚至讲师们都大。退休后它也与学校其他退休的老巫师们一样择了一个闲职呆在学府里养老。 只不过它毕竟只是一只鹦鹉没有手脚去临钟湖或寂静河上撑船摆渡;也没有办法负责校园的夜间巡逻;更不可能去管理百草园或者图书馆——倘若它担任百草园的园长园子里那几窝地龙肯定第一波造反养在园子里的朱果、黄精之流也必然会遭殃。 一来二去这只大鹦鹉便成了‘杂务大总管’。 比如学生会招新时学生会会邀请这位老前辈去现场坐镇偶尔还要请他唱唱名;再比如校猎会举办时学校的猎画展、猎曲会也会给这只大鹦鹉下帖子并留下专门的位置;还有学校里诸多学生社团纷纷以让这只大鹦鹉担任客卿为荣它漫长鸟生里在第一大学积累的丰富见识对许多年轻巫师而言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这一次学校改革试炼会后同样邀请这只大鹦鹉担任了现场主持。 而它也确实做的不错张罗的井井有条。 当郑清按照大鹦鹉的安排去第一广场边缘的长桌前上交身上的符箓、护符以及魔药时恰好遇到一脸闷闷不乐的李萌正在她的小书包里翻找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年轻公费生语气轻快的打了个招呼同时左右张望一番:“就你一个人吗?” 小女巫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他。 郑清不以为意呵呵干笑两声老老实实去了一旁上交自己的‘违禁品’。完整的符箓、符弹、护符、甚至包括那块梅林勋章都被收进一个小木匣里。 “核对无误了吗?” 一只灰皮鹦鹉哑着嗓子尖叫着然后拍了拍翅膀抬起一只爪子在身后一揪从尾巴上揪下一根羽毛笔然后在桌子上的朱砂盒里蘸了蘸把羽毛笔递向郑清:“嘶……核对无误就签个字吧!速度快点!长了十个指头的巫师怎么比我们这样的鸟儿还迟钝呢?” 郑清眼角抽了抽没有与这只灰皮鹦鹉辩论。查看清单无误后就迅速签字然后看着灰皮鹦鹉将那只小木匣一口吞进肚子里。 这样的保管流程确实很让人放心。 回过头李萌仍旧站在一旁努力发掘自己的小书包。 “还没找到吗?” 郑清满脸和气的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泥奏凯!”小女巫一脸愤愤不平:“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找不到!” 郑清感觉莫名其妙他招谁惹谁了! “先等会儿”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再次问道:“你在找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帮忙……” “我的墨盒!” 李萌怒气冲冲看向郑清挥舞着手中的法书:“我书包里只找到朱砂没有找到墨盒!明明之前表姐说好要帮我收拾书包但她却回来那么晚让我自己收拾…” “李萌!”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喝。 小女巫打了个激灵立刻闭了嘴恶狠狠的瞪了郑清一眼似乎在警告他不要乱说话然后用力把小书包搂在怀里踢踏着小皮鞋噔噔噔向蒋玉跑去。 郑清略感无奈的摸了摸脑袋缀在她身后一同向天文08-1班的方阵走去。 当他回到队伍中时班上同学已经分化成数个泾渭分明的小团伙——这也是学校所支持的因为试炼会与狩猎相似在水平接近的情况下更推崇团体而非个人作战。 萧笑等人便以宥罪猎队为中心聚集起来。 只不过与平日不同今天这个小团伙中不仅仅有男巫还多了两位女巫——蒋玉以及李萌。 蒋玉加入宥罪这件事郑清是知道的。 至于李萌大概率是蒋玉怕她出事所以带在了身边。虽然这样一来队伍中人数超过五个不合规矩但这原本就非正规猎赛想来是没人在意这点细节的。 郑清归队时众人正围在张季信周围一边听他小声进行战术讲解一边整理各自携带的物资。 他看了看李萌身后的小书包正打算询问她有没有找到墨盒旁边辛胖子骤然大叫一声用力拍了一下巴掌: “哈!想起来了!” 胖子上下打量着郑清眼中露出一丝恍然:“我就说觉得熟悉!” “什么?”众人纷纷抬头看向一惊一乍的辛胖子。 “我是说那个毛团”胖子指指郑清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那是猫吐的毛团对吧!团团经常吐到我床上……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 但旋即他脸上露出一丝迷茫:“但为啥是黑白两色的呢?团团没有黑毛啊……” 郑清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法书琢磨着如果他用力把这本书塞进胖子嘴里不知道能不能堵住他那张臭嘴。 萧笑扶了扶眼镜瞟了其他人一眼。 张季信完全不知道胖子在说啥挠挠头一脸茫然;蒋玉面无表情的帮李萌梳着辫子只不过看小女巫龇牙咧嘴的模样班长大人手劲儿应该不小。 “宿舍还有一只黑猫你忘了吗?”萧笑默默提醒道。 “那也应该是纯黑色的毛团呐!”胖子歪着头看向郑清眼中露出几分困惑:“……但之前那个毛团里还有白毛总不能黑毛上的黑色素被消化掉了吧。” “废话少说!”郑清用力一拍法书低吼道:“现在是开会时间不是让你们闲聊的时间!” 张季信连连点头称是。 “哦我知道了!”胖子再次惊叫着一把抓住郑清的肩膀:“说你是不是给团团舔毛了?!!” “我知道白……啊!”李萌惨叫一声。 众人回头恰见蒋玉一面抬手表示抱歉一面努力维持不苟言笑的表情:“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手重了一点。” 她那表情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模样。 李萌捂着脑袋扁着嘴眼泪花花不敢指责表姐失职却飞起一脚踹在辛胖子腿上:“就你话多!让你多嘴!” 胖子一边小心躲避着一边大感晦气。 他招谁惹谁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十二章 致辞 “嗵!!” 沉闷而又雄壮的鼓声骤然响起回荡在空旷的第一广场。场间原本窸窸窣窣的讨论声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郑清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怀表。 八点四十五分。 距离试炼会开始只剩最后一刻钟。年轻巫师下意识松了口气——这点鼓声证明学校不会把他们两眼一抹黑丢进那所谓‘试炼场’中不管是临行前加油打气还是祝祷祈福终归比一句话不说更让人心安。 抬起头透过缝隙向前望去只见一位身材高大、银发披肩的老巫师正越众而出手执齐肩高的法杖站在所有黑袍与灰袍巫师身前停在众多学生方阵面前。 是阿尔法学院的查尔斯教授。 郑清对这位老巫师印象深刻去年入校时就是这位老人在第一广场与第一大厅迎接他们这些新生。同时查尔斯教授也是阿尔法学院的副院长虽然不是大巫师但熟于庶务学校的很多活动都会由他领导主持。 “嗵!嗵!!” “嗵!” 又是几声沉闷的鼓点。郑清循声望去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那些大鼓的位置。环绕第一广场周围每一次鼓声余音下都会有一面数米高的大鼓缓缓浮现悬于虚空之中又有数杆大旗环绕左右或红或金或蓝或白不一而足。 如同巨兽大腿骨模样的鼓槌凌空而舞在虚空中勾勒出一片片简练的线条依稀是古代巫师们狩猎的画面空气中弥漫着一片古老而又苍茫的气息。 三通鼓后查尔斯教授举起手中的法杖披肩银发无风自扬鼓声自息。 郑清微微眯起了眼睛。 倒不是他对这位阿尔法学院的副院长有什么意见而是查尔斯教授举起手中法杖的时候恰逢天空中太阳升至他脑后的位置——这或许只是巧合但郑清更相信这是学校早已安排好的仪式。 刺眼的阳光下查尔斯教授的面孔、乃至身形都显得有些模糊但却将他的身影衬托的格外高大。与之相反稍远一些华门之上的校徽却在朝阳下显得格外璀璨。 年轻巫师心底升起一丝明悟或许这一幕就是为了淡化主持者的身份而强化学校或者团体的概念。 “我是查尔斯教授。” 台前老巫师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清晰回荡在每一位同学的耳畔: “欢迎参加第一大学的新生试炼……虽然你们已经不是一年级的新生了但在我们、在学校的老生、以及你们那些已经毕业的前辈们看来你们仍旧是一些新生。” “一如三百年前的今天第一大学与巫师联盟以及联盟内数十支大猎团达成的协议中所说的那样——勇敢、无畏、还有团结直面最真实的猎场接受信念与鲜血的洗礼年轻的巫师才能真正成长起来。” “这原本应该是你们在成为真正的第一大学学生之前就该经历的试炼!” “嗵!!” 沉闷的鼓声骤然响起似乎在为查尔斯教授的这番话画一个句号提醒他注意时间不要过度沉湎于厚重的历史;又像是在提醒队伍中某些心不在焉的学生打起精神不要走神。 台前的老巫师沉默片刻话锋顿转: “每一位站在这里的年轻巫师都是勇敢的一如你们的父母以及你们父母的父母。漫长历史给予你们的除了祖先们的智慧外还有凝聚在血脉中的精魂——像祂们一样伟大、像祂们一样无畏、像祂们一样忠于第一大学乃至联盟全体巫师们的利益!” “我不能保证你们的未来一帆风顺。” “但我可以确信你们的未来一片黑暗——因为在你们的面前有无数凶残的妖魔、有无尽迷人的诱惑、有磨难、有艰险、有分歧最后一点格外重要因为分歧不仅仅出现在你们与妖魔之间还出现在你们与自己的同伴之间——而每一位能够闯过那些黑暗的巫师都会像我头顶那轮太阳一般璀璨!” 哗!! 台下众多学生情不自禁的鼓起巴掌感觉这老头儿的话讲的真是棒极了。尤其最后他抬手指向那轮太阳的时候每个人似乎都能感觉那就是自己的目标自己也能变成太阳。 “不愧是阿尔法学院的哈。”张季信在一片掌声中撇撇嘴满脸不屑:“感觉那个学院每个人都善于蛊惑人心——就像瑟普拉诺。” 郑清暗自发笑。 自从瑟普拉诺击败弗里德曼爵士成为新一届‘奥古斯都’后郑清越来越频繁的从张季信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这大概是受他哥哥的影响。 但有一点红脸膛男巫说的很对查尔斯教授不愧是阿尔法的人在这里面对第一大学全体学生的讲话中竟然还若无其事的谈及‘血脉’之类的字眼儿简直令人佩服。 适应光线后郑清可以清晰的看到查尔斯教授身后几位老巫师脸上正露出不满的表情有几位甚至公然交头接耳起来。 讲台上查尔斯教授抬手微微向下压了压如潮的掌声顿时消散。 “你们生活在一个充满分歧、威胁以及矛盾的年代!” 他稍稍提高声音加快了语速:“妖魔们凶残、野蛮旧神们混乱、疯狂黑暗中还有无数阴影蠢蠢欲动而学校需要你们学会面对这一切!需要你们迎接即将到来的这一切!” “像迎着风暴飞翔的海燕那样迎接!” “像扎根沙漠的红柳那样迎接!” “像跃击龙门的虬蛟那样迎接!” 掌声又有响起的冲动但教授立刻果断抬手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将刚刚涌起的稀稀拉拉的声音压制了下去: “试炼就是你们迎接这一切的预演。在试炼场你们能够依靠的只有手中空白的法书、笔墨、朱砂以及你们的同伴。” “好好感受这节课感受活着的意义然后从中寻找真正的力量。” “这是你们学习的开始。” “梅林保佑你们。” “我们祝福你们。”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十三章 出发 “嗵!嗵!” “受禄于天保右命之!” 在查尔斯教授举起手中法杖说完最后两句话后环绕第一广场周围的数十面大鼓齐齐震响两声与此同时站在教授身后的黑袍与灰袍巫师们也举起手中法书或者法杖念动祝福的话语: “受禄于天保右命之!” 金色的咒光伴随着阳光从天空洋洋洒洒落下让人一时分不清哪些是阳光、哪些是咒光。但从心底涌起的振奋与勇气却是真实不虚的。 感受到这份鼓舞九有学院的学生们纷纷稽首阿尔法的学生齐齐鼓掌星空学院的蓝袍子们疯狂跺脚而亚特拉斯的修士则低下头与台上教授们一同祈祷。 郑清低头稽首时耳畔听到有同学在不远处窃窃私语: “所以试炼会到底是让我们干嘛?” “听上去跟狩猎差不多吧……” “我听我哥说他们原来试炼就相当于野外生存……当时他们被丢到沉默森林深处那里的木头像是泡在水里连流火咒都点不着害的他们吃了一个星期的生食回来后在校医院检查出一肚子寄生虫。” “真惨……不知道这次改制后我们的试炼会是什么样的。” “放心这次我带了火油就算是水都能给它点燃!” “火油算违禁品吗?” “我找那只大鹦鹉确认过不算的……” 郑清忍不住歪了歪头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话但目之所及俱是宽袍大袖仿佛晾衣杆上飘摇的布幔竟什么都看不清。 便在着一歪一愣神的功夫间稽首礼便已结束同学们纷纷重新站直身子。与此同时台前诸位黑袍与灰袍再次举起手中法书: “应田县鼓!箫管备举!” 咒光流转于半空中勾勒出一架架乐器的影子郑清余光一瞥间便看见大鼓、簧管、编钟、铜磐、木笛、长琴、金铃、竹筒、牛角、长短号等数十种乐器挂在天空琳琅满目令人应接不暇。 还没等他数轻天上到底有多少种乐器便听台前再次齐齐吟道: “既备乃奏!” “鞉鼓渊渊奏鼓简简!嘒嘒管声穆穆厥音!既和且平依我磐声!喤喤厥声肃雍和鸣!” 伴随着咒语声众多乐器齐鸣天地间顿时淹没在一片令人茫然的音乐中。 是的茫然。 正所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过于华美繁杂的音乐反而令人无所适从。 郑清可以感受到那些音乐很好听似乎悠扬、又似乎清越;带几分婉转却又整齐雄壮;初听时嘹亮高亢细听却又如靡靡之音——音色如此混杂却又如此动听以至于郑清甚至感觉灵魂深处那颗萌发的种子似乎都在音乐中微微颤抖。 音乐声中台前诸位黑袍与灰袍们的祝祷并未中止声音反而显得愈发嘹亮、高亢: “……自古在昔先民有作!” “温恭朝夕执事有恪!” “顾予烝尝!” “先祖是听!” “来假来飨!” “降福无疆!” …… …… “清醒点胖子跟上前面的队伍!”一个略显焦躁的声音骤然响起在天地间华美的音乐声里显得格外突兀旋即郑清感觉自己的袍袖被用力扯了一下: “还有你跟上!” 郑清一时不察险些被拽了个趔趄。 回过神他才注意到周围的同学们正在助教们的指挥下排成一列列整齐的队伍向广场尽头跑去。 放眼望去宛如一条条觅食的蚂蚁。 拽他的也是个熟人天文08-1班实践课的老师希尔达助教。只不过与平素打扮不同今天希尔达助教脸上、袍子上的铜钉铜扣铜环少了许多这让他看上去有点陌生。 “去哪儿?”郑清跟着队伍跑了几十步才迷迷糊糊问了一句。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也不需要回答。 因为跟着队伍来到广场尽头一拐角郑清便看到一排排低矮小门。门前站着一位位高年级学长正催促着列队而来的二年级生们按序入门门楣上挂着不同班级的号牌。 “试炼牌!”门口的老生拦住晕晕乎乎的郑清凑到男生耳边声音很大的喊道:“没有牌子不能入内!” 郑清感觉自己真的快聋了。 他在灰布袋里摸了好一阵子才翻出自己的牌子递了上去。 微光闪过确认了男生的身份。 “祝好运。” 老生交还铜牌安慰的拍了拍郑清的肩膀示意他快点进门随即转头向旁边另一位老生抱怨道:“学校太折腾人了……我感觉回去后需要好好洗洗耳朵。” “赚点辛苦学分啦。”另一个声音回答着似乎又说了句什么郑清没有听清因为他一只脚已经跨过了门槛传入耳朵里的声音变得滋滋啦啦仿佛坏掉的收音机。 不论第一广场上回荡的音乐还是老生们的交谈亦或者希尔达助教的呵斥纷纷变得稀碎。 直至他跨过门框进入窄门原本充斥耳畔的噪音才消散一空。仿佛溺水后吸到了第一口空气又像是梦魇后真正醒来郑清终于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声音也能这么折磨人。 男生手拄着膝盖左右张望。 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正喘着粗气。 “不要堵在门口自己找个位置先坐好!”希尔达助教用力推了年轻的公费生一把厉声喝道:“座位上有安全带系紧了!” 郑清这才发现他们来到一间狭长而又光线黯淡的屋子里。左右墙壁上不知为何挂着许多粗大的绳网仿佛一张张渔网;头顶两排蜡烛倒悬天花板下吐出一朵朵明亮的烛火;两侧靠墙各有一条宽大的条椅坐上去有点硌屁股摸上去触感冰冷仿佛金属;空气中则弥漫着黄油与金属生锈的味道让人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厨房还是炼金工场。 宥罪猎队几位猎手按照助教的意见顺序坐在长椅上系紧身后的安全带。胖子与张季信坐在最外侧李萌与蒋玉坐在最里面。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十四章 从50分开始 “砰!” 天文08-1班的所有同学都进屋后窄门被人从外面用力关上屋子里愈发黯淡。尤其希尔达助教拽着天花板垂落的绳网站在两侧条椅间的过道间瘦高的身子在两排烛光中投下浓淡不一的影子愈发加重了屋子里压抑的气氛。 “当啷!” 屋子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即便坐在长椅上郑清也不由自主向左倒去险些压住坐在他身侧的班长大人。所幸蒋玉正小心护着东倒西歪的李萌似乎没有在意男生一点小小的失礼。 希尔达助教似乎早有准备一手拽着绳网两脚仿佛钉子般牢牢定在地板上身形显得极稳。 只不过头顶那些烛火无法像助教先生那样固定身形被迫随着屋子左摇右晃这让希尔达脚下的影子也跟着晃了起来仿佛克拉肯投在海面上的阴影又像正在捕食的八爪鱼。 郑清脚下的影子蠢蠢欲动——与希尔达的影子相似它也在诸多烛光下分成许多份儿但与希尔达的影子不同它拥有一点‘主动性’。 只不过这点‘主动性’受到猫习性的影响过于深重以至于看见希尔达那些乱晃的影子后它总有种捕猎的冲动。 “你们有没有听到墙后面有嗡嗡声?”郑清一边转移同伴们的注意力一边小心翼翼的跺了跺脚试图警告自己的影子这间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听上去像是什么东西发动的感觉?”辛胖子习惯性的摸出了羽毛笔然后立刻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悻悻然收了起来。 萧笑扶了扶眼镜:“有清晰的魔力反馈……很强大的阵式。” “飞机!”李萌在蒋玉怀里挣扎着嚷嚷道:“我们入学时坐的飞机就是这种感觉!绝对错不了!” 郑清惊讶的看向小女巫。 这一次蒋玉却意外支持了李萌的观点:“如果萌萌说是飞机那应该是差不多的东西……她是灵巫对这类有印象的感觉非常敏锐。” “我哥说……”张季信习惯性的开口说了三个字后立刻收到宥罪猎队其他几人闪闪发亮的眼神他稳住身子捏着下巴思索片刻最终缓缓说道:“我哥没说这是什么。” 郑清有种把他脑子挖出来刻两道沟的冲动。 “当啷当啷!” 伴随着最后两下剧烈的晃动屋子重新陷入平稳与此同时墙后的‘嗡嗡’声也变得清晰起来。 联系之前李萌的判断郑清猜测之前的晃动是飞机剧烈爬升的影响而现在是飞机已经平稳飞行的状态了。 “安全抵达试炼场是你们的第一项考验小兔崽子们!” 希尔达大吼着打断年轻巫师的猜测他放开手中的绳网大步在狭长的过道间走来走去向左右挥舞着手臂:“这既是对你们一年来学习的考核也是对你们综合素质的测试!” “你们一年来在教室、在实验室、在猎场、在校外所有的辛苦都是为了这样的时刻!它会挑战你们的极限!称量你们的器量!” “就像之前告知你们的那样!” “你们将会以小队为单位接受考验决定最后的胜利或者失败!成功你们会安安稳稳继续自己第一大学的生活。失败你们就可以考虑跟多认识一些今年九月份刚刚入学的学弟学妹们了。” “别辜负你们一年的努力!” “别辜负外面那些为你们祈祷的老头子们!” “也别辜负我对你们的期待!” “现在拿出你们的试炼牌举到各自面前”希尔达的视线一个一个掠过坐在两侧的年轻巫师直到所有人都拿出那块铜牌后才稍稍提高声音: “跟我一起念……‘天维显思’” “天维显思!”屋子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声音。 “大点声!”助教先生大吼一声:“集中精神把这当成你们的期末考试!如果咒语成功你们的试炼牌上应该会显示出一个基础分数!” 郑清捏着指间微微发热的铜牌果然在正面三棱体徽章的中央看到了一个绿豆大小的数字50。 “谁还没有?”希尔达飞快的在过道间走来走去宽大的长袍仿佛蝙蝠翅膀般飘过掀起一缕缕阴冷的小风:“没有看到的同学捏紧你们的试炼牌重复之前那道咒语——天维显思——声音大一点!” “天维显思!” 这一次屋子里的声音显著大了许多。但同样郑清注意到许多人并未加入这一行列比如唐顿、马修、刘菲菲以及宥罪猎队的几位同伴。 “细微而又显著的差距。”年轻巫师嘟囔着重新低下头打量起手中的铜牌。 “每个人起始分数是五十分!” 希尔达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的回荡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每成功完成一项试炼会加十分达到一百分可以确保你们二年级一整年的实践类考核分数初始系数为1分数越高比如谁能拿到一百五十分那么你们一整年实践类考核分数的系数就会变成15!” “也就是说期末考试的时候同样在实践考核中拿到70分系数1的同学最终成绩仍旧是70分但系数15的同学最终成绩会变成105分……这是排名靠前的同学拉开差距的好机会希望大家不要错过。” “如果失败呢?先生。”有同学大着胆子打断希尔达的讲解。 “失败?”助教先生冷笑两声:“失败扣分扣到0分为止……也就是说最糟糕的情况下你们一整年的实践类考核分数都没有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之前提到失败者有留级风险的缘故。” 屋子里明显听到许多倒抽冷气的声音。 郑清完全可以理解大家的惊慌——实践类考核一般会占据整体成绩的百分之三十有的情况下还会更高。倘若因为这场试炼会期末成绩被直接砍掉三分之一那么真的有很大概率被留级。 他小心的偷觑了一眼屋子角落。 只见刘菲菲紧紧攥着尼古拉斯的右手似乎比他还紧张相反额前一点咒印的老生却表现的非常稳重甚至还抬起左手拍了拍女巫的肩膀以示安慰。 郑清注意到他左手食指上戴了一枚造型奇特的红宝石戒指在烛光下闪烁着奇异的色彩。男巫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十五章 蜉蝣之羽 “都看到自己的起始分数了吗?” 站在屋子中央的助教先生打断年轻公费生的窥伺在得到一片肯定回答后他顺手捞起身旁一位同学的试炼牌向四周展示:“现在小心触摸你们试炼牌的边缘……你们能够感受到一种细微的凹凸感。” 说着他将牌子丢回那名男巫手中。 男生手忙脚乱接了过去。 助教先生提高声音大声解释道:“然后重复念诵‘天维显思’这道引导咒你们会从那些凹凸感中捕获一道咒语它是学校通过一些高超的炼金技巧封印在你们试炼牌中的知识……很少但很重要!” 他注意到郑清正左顾右盼的眼神立刻恶狠狠瞪了过去稍稍加重语气:“你们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掌握这道咒语……它对你们下一个项目非常重要!” 下一个项目? 郑清捕捉到这个关键词这也就意味着试炼已经开始了?学会这道咒语就能加十分?年轻的公费生立刻打起精神仔细感受着试炼牌边缘那细微的凹凸感。 相似的屋子里大部分人也在瞬间陷入类似的‘专注气氛’中当然也有几位同学一边感悟一边小声交头接耳似乎打算现在就借用‘团结的力量’。 郑清也是其中一员。 在助教先生提供方法后只用了很短时间郑清就从那些凹凸不平的触摸中感悟出一道咒语——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包括咒文、咒式、吟诵技巧、使用时的注意要点等从手中的铜牌中一股脑儿涌出钻进男巫的脑袋中。 郑清下意识摸了摸灰布袋里的羽毛笔。 但旋即他遏制了自己的冲动脑袋向旁边歪了歪:“这道咒语里的蜉蝣是我们知道的那种蜉蝣吗?蜕皮多次而成虫不饮不食朝生暮死……那种水生的小虫子?” 就像‘葛之覃兮’中的‘葛’是一种古老的藤蔓植物使用‘葛之覃兮’前需要对‘葛’的性态有充足认识一样。 每一道涉及特定魔法植物或者生物的咒语都必须对特定生物有充足认识。认知错误在吟诵咒语时会就会出现不可控的情况。可能极好让咒语威力大增;也可能极坏导致巫师受到咒语反噬。 虽然试炼牌中传出的知识已经详细描述了‘蜉蝣’的形态与郑清脑海中那种小虫子一般无二但突然间独自一人练习一道从未学习过的咒语没有经验下不论是谁都会忐忑不安难免需要从其他人身上找点信心。 这就像考试后对答案谁都知道已经没用了但很难控制住核对的冲动。 听到郑清的询问蒋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一双细长的眉毛很好看的蹙在了一起:“蜉蝣?什么蜉蝣?” 郑清心底一突:“就是咒语里的蜉蝣啊?‘蜉蝣之羽衣裳楚楚’里那个蜉蝣。” 女巫眼神顿了顿继而露出一丝恍然:“我感悟到的咒语不是‘蜉蝣之羽’而是‘仓庚于飞’……” 李萌立刻补充道:“仓庚就是鸧鹒那种黄鹂鸟是吃蜉蝣的!” 蒋玉捏了捏小女巫的肩膀示意她闭嘴脸色微红假装没有听到小女巫刚刚那番话镇定自若道:“……我猜每个人试炼牌里的咒语都不完全一样。” “但管中窥豹我们大概率能够推测出这次试炼下一个项目。”坐在蒋玉另一侧的萧笑脑袋向这边探了探加入男女巫师之间的交流:“我牌子里的咒语是‘燕燕于飞’……注意到它们的共同点了吗?” “都是飞行咒。”辛胖子不知何时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也凑了过来语气严肃道:“我拿到的咒语跟渣哥儿一样也是‘蜉蝣之羽’。” 李萌躲在蒋玉怀里避开她的视线冲郑清做了鬼脸无声怪笑两下。只不过此时郑清没工夫在意胖子又用了‘渣哥’这个讨人嫌的词儿。 “希尔达不是让我们呆在座位上吗?你不怕被扣分?”他语速飞快的抱怨着胖子同时抬头不安的向四处望去。 竟没有看到助教先生的身影。 耳畔传来胖子满不在乎的声音:“正所谓法不禁止即可为没有规定离坐扣分那么扣分的可能性就极低……拼的就是我们大家的勇气。” 他的声音稍稍有些大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显得非常响亮。似乎受到他的影响再加上此刻屋子非常平稳其他许多同学也左右张望着纷纷离开座位找到自己的同伴。 转眼间便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圈子。 张季信也藉此机会挤了过来低声补充道:“我的咒语是‘蜉蝣之翼’……也是一道飞行咒。” 这时胖子才又冲郑清挤挤眼压低声音:“还有一句话叫法不责众。” 郑清翻了个白眼没有吐槽胖子的小心机而是追问道:“希尔达去哪儿了?他刚刚不是还在屋子里吗?” “在你跟我们的班长大人打情骂俏的时候助教先生从那个小门出去了。”辛胖子回身指了指与入口相对、过道尽头的另一扇小门。 然后他背后立刻挨了李萌一脚被踹的险些翻了个跟头。 郑清也捏了捏拳头觉得着胖子着实讨打。 但蒋玉的声音让他放弃了这种打算。 “我们每个人拿到的咒语都属于飞行咒这意味着下一个项目与飞行有关。”女巫仿佛没有听到那些‘打情骂俏’之类的词儿语气平静的分析道:“……如果有谁感觉手中的咒语过于艰涩我认为最好趁希尔达先生不在屋子里的时候抓紧时间与其他人讨论一下。”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可靠的意见。 与此同时萧笑扶了扶眼镜摩挲着周身的龟甲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四周:“屋子?不这不是屋子……这是机舱。我们现在在天上。还记得去年入校时的经历吗?” 郑清愣了一秒后背的汗毛陡然炸起。 “我们一会儿会被学校从天上丢下去?”他语气稍稍有些失控。去年入学专机的经历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仍旧令他印象深刻。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十六章 绸缪 即便在这一年先后经历了自己爆炸与黑狱战场这样的大场面但初入学时从飞机上掉下来的那种无助与惊惧仍旧历历在目成为郑清许多梦境里素材。 年轻的巫师曾经一度怀疑自己入学后头疾复发有很大一部分因素就是因为从天上掉下来导致晚上做噩梦继而精神衰弱引起的。 男巫的猜测声音稍微有些大屋子里许多人都听到了。 这导致场面在安静了几秒钟后立刻陷入不可控的混乱——没人愿意再感受那种无助与失控的状态。 “可能性很大。” 因为机舱内的混乱萧笑不得不稍稍提高声音:“但我猜情况可能比去年更糟糕……毕竟他们让我们现在飞行咒。” 这意味着地面不会有一条光带挥舞着卷起从空中落下的年轻巫师们了。 郑清脑海中已经开始模拟自己摔成肉酱时的样子与色彩——试炼会前同学们之间口口相传的‘死亡率’更加重了这种心态。 “‘仓庚于飞’这道咒语我原本就会。” 辛胖子忽然打断郑清的胡思乱想小声咨询左右:“你们觉得我在半空中使用这道咒语怎么样?” 他牌子里的咒语与郑清一样都是‘蜉蝣之羽衣裳楚楚’。而‘仓庚于飞’则是蒋玉试炼牌里的咒语。 “我猜这就是为什么你没有拿到‘仓庚于飞’的原因。” 萧笑打断胖子的小聪明:“学校举办试炼会肯定不鼓励我们投机取巧……如果你使用‘仓庚于飞’平安落地或许不会被扣十分但你大概率也拿不到十分。” 这句话稍显拗口却不难理解。 胖子脸上露出一丝悻悻然:“我猜也是……我猜第一项考核的就是我们学习能力第二项考核就是学习后的实践能力……” “不仅仅是学习与实践能力。” 萧笑摇摇头抬手指了指左右同伴:“还有互相团结、互相帮助的能力……为什么学校建议大家组成不同的小队?为什么我们座位挨在一起?” “我们必须考虑落地后的情况。”蒋玉补充道。 “非常明智。”萧笑赞许的点点头:“这也就意味着除了试炼牌里的飞行咒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在法书上抄录其他咒语。” 张季信立刻提醒道:“另外从天上落下来很容易失散如果我们想维持一支完整的猎队形态必须在天上做点儿什么。” 郑清瞅了瞅周围踊跃发言的同伴然后又瞅了一下眼巴巴缩在蒋玉怀里的李萌顿时觉得自己必须说点儿什么以避免自己沦落到与李萌类似的地位。 “用束缚咒把大家绑在一起怎么样?” 他清了清嗓子给出一个听上去似乎有操作余地但可靠性并不那么高的方案:“我可以现场给大家画几张束缚符……使用简单不影响大家在半空中维持飞行咒。” “两个问题。” “有问题。” 萧笑与辛胖子同时摇头否认然后两人对视一眼胖子笑呵呵把发言权推给博士同时低头开始试探着在法书上抄录自己的飞行咒。 “首先飞行高度决定了我们几个人即便前后脚出舱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在百米以上。”萧笑竖起一根手指表情严肃:“倘若有谁稍稍迟疑……” 说着他顺势瞟了一眼李萌以及郑清不待两人发怒便语速飞快的补充道:“如果有人稍稍迟疑那么我们之间的距离会更远……普通束缚咒召唤出的藤蔓很难链接这么远距离的两个目标。” “其次相同属性的不同咒语之间有魔力场冲突距离过近反而有可能导致双方咒语同时失控。” “等等相同什么?”郑清没听清西瓜头男生最后那句话:“听上去像是一条魔法定理什么的。” 萧笑刚刚试图开口释疑便立刻被蒋玉打断。 “就是说两个使用不同飞行咒的人如果靠的太近很容易造成咒语失控。”女巫简练的总结道:“这不算魔法定理……因为这种情况只限于低龄与魔力控制稍差的巫师注册级别以上的巫师就不会受影响。” 郑清终于听懂了:“也就是说学校认为我们魔力控制能力很差。” “这是事实。”博士心平气和道:“试炼会原本针对的就是刚刚入学的巫师……虽然我们讨了个巧延迟一年才进行试炼但这不影响我们大致水平与去年相比并没有实质性的提高。” 对于这一点郑清并不赞同。去年这个时候他在临钟湖看到一头刚出水的鱼人都被吓的手脚酸软;而现在就算撒托古亚再次懒洋洋蹲在他的面前他觉得自己也能做到面不改色甚至抽空打个盹儿。 毕竟是炸过一次的人了。 只不过现在不是辩论的好时候。 郑清看了一眼正在蒋玉怀里神游天外的李萌然后看向蒋玉以手示意道:“她怎么办?一个人飞?” 想想就令人不安。 “萌萌的学习能力很强。” 蒋玉似乎在给自己打气但看上去她对自己的话并不是那么有信心——这很容易理解尤其考虑到李萌同学曾经在魔咒课上因为使用咒语不当而晕倒蒋玉所说‘学习能力很强’就更值得商榷了。 “她拿到的咒语是什么?” “‘鹑之奔奔’……一道伴飞咒。可以让没有独立飞行能力的巫师在其他巫师帮助下一同飞行。” 听到‘帮助’这个词郑清蓦然想起之前辛胖子的提议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或许学校不鼓励我们投机取巧但肯定不介意我们多学几道咒语吧。” 萧笑扶了扶眼镜略略沉吟:“比如?” “比如伴飞咒除了李萌其他人也应该试着掌握。”有了博士的鼓励郑清感觉自己的思路一下被打开了:“再比如我们需要考虑空中可能遭受飞鸟袭击……还有联络飞行途中联络肯定比在地面困难如果有可能我们需要找一条能在空中相互联络的咒语。”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十七章 燕燕于飞,上下其音 “砰!” 屋子尽头的小门被重重推开。 助教先生弯着腰钻回狭长的屋子里脚步沉重。 “不准交头接耳!” 重新回到屋子里的希尔达立刻注意到屋子里稍显混乱的场面大声呵斥道:“每块牌子上的咒语都不一样每个人的感悟也不一样……这只是这次试炼会的开始不要把其他人拖进水沟里。” 这句话就很诛心了。 郑清撇撇嘴坐回原位努力屏蔽着耳畔的噪音一边仔细触摸着试炼牌边缘的凹凸一边在心底默念着‘天维显思’几个字试图从这块牌子里逼出更多知识。 这让他莫名联想出一句话——知识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有的。 只不过尽管他竭力集中精神希尔达的声音还是不受控制的往他耳朵里钻去:“……你们还有二十分钟学习时间!抓紧时间!不要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 “先生!”郑清听到有人大声询问:“我们现在是在天上吗?我们一会儿真的会被您从天上丢下去吗?” 他终于忍不住抬头向希尔达所在的方向望去。 他的脚下无聊的影子也张牙舞爪着仿佛一头觅食的八爪章鱼在地板上其他人的影子里钻来钻去。 希尔达表情古怪的看向提问者:“你在问我?” 提问者老老实实点着头。 助教先生环顾四周看着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神慢慢板起面孔睁大眼睛然后深吸一口气咆哮道:“你们时间就那么多吗?有时间问考官试题答案没时间多检查几遍自己的试卷吗?” 唰! 屋子两侧的年轻巫师们齐刷刷低下头再次疯狂抄录与默诵起手底那道陌生的咒语来。 …… …… 二十分钟转瞬即逝。 希尔达没有多给大家哪怕一秒钟几乎在秒针刚刚转到0点刻度的一瞬间就大声吆喝着提醒在场所有人: “先生们女士们!” “第一大学2008级新生试炼会正式开始!” “第一步请大家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屋子里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郑清一边解一边左顾右盼打量着自己的同伴们:“我们说的那几道咒语都抄好了吗?飞行咒没问题吧?都检查一下身上的装备……扯扯手腕上的皮带看看法书捆紧了没有。” 除了李萌其他人都立刻执行了猎队队长唠叨般的叮嘱然后一一答应着。只有小女巫还在翻着法书盯着上面那些陌生的咒式嘴里嘀嘀咕咕念叨个不停。 “第二步!” 似乎听到年轻公费生小声叮嘱的声音希尔达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提高声音:“大家稍稍向后靠一下……对就是腰腹稍稍用力脖子向后靠一下。” 郑清依言而做。 咔。 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起顺着颅骨传来听上去似乎是某个机关被打开的声音。但还没等他回过神身后便陡然一轻原本挡在身后的座位背靠像是被人猛然抽掉一般阻力瞬间消失。 呼! 郑清翻着跟头从座位向后翻去转眼便掉进湍急的气流中。耳畔是此起彼伏的尖叫眼前是飞快闪过的画面湿滑的流云掠过他的手脚寒气逼人。 一张嘴仿佛有人用力向他泼水似的口腔、鼻腔到处是湿漉漉的感觉。 男生挣扎着抬头回望一架宽大的飞机安稳的悬在不远处映入他的眼帘。宽胖的机体两侧齐齐打开露出空荡荡的机舱。 机舱里希尔达那厮正拽着天花板垂落的绳网用力挥舞着胳膊似乎在向这些年轻巫师们送别狂风隐约带来了他断断续续的喊叫: “已经到达空投地点…执行…完毕!” 真的是飞机啊。 短暂失措后郑清竟莫名没有感到过分惊慌很快恢复镇定转而欣慰于自家猎队讨论结果的正确。 他艰难的翻转着身子任凭耳畔狂风呼啸视线中无数景象飞逝专注而又努力的翻开手中的法书一目十行扫过第一页上抄录的咒语体内魔力自然流转: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嗡!! 短促的低鸣在耳畔一闪而逝郑清可以清楚的感到体内流转的魔力在咒式引导下突然跑偏仿佛一拳打在了空处令他措手不及。 法书上抄录的咒式一行接着一行冒起青烟继而化作黑色的灰烬徒留一片空白。 运气不错。 郑清自我安慰着咒语吟诵失败没有导致魔力反噬只是咒式失控影响不大。他抬手费力的翻动着手中法书直到最后几页。 那里有以防万一备份抄录的第二道飞行咒。 “我可以的没问题。” 他在心底给自己打着气视线专注而又飞快的掠过纸上略显潦草的咒语然后努力清了清嗓子指尖按在基础咒式上重新吟诵道: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呜……嗡嗡!! 这一次悠长的低鸣连绵响起原本急速坠落的身子也仿佛砸在了软软的棉花堆上迅速稳定了下来。 郑清歪着头向身后看去。 只见他的肩胛处不知何时延展出两对薄而半透明的翅膀正急速振动着阳光落在翅尖散发出五色毫光。 男生抬起手淡红色的半透明胞衣从指尖开始、顺着手腕、手肘、肩膀蔓延到他全身上下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重缓缓跃动的火苗中。 莫名的年轻巫师心底产生一丝明悟这重胞衣模拟的就是蜉蝣的模样他现在就像一只大号蜉蝣飞在半空中。 呼! 一个身影骤然从他身侧掠过郑清定睛望去是班上一个同学。或许因为降落时没有掌握平衡此刻他正像一颗陀螺似的飞快旋转着向地面落去。 年轻公费生挑了挑眉毛并未立刻出手相助而是重新翻开手中法书找到一条新的咒语: “燕燕于飞上下其音!” 这是萧笑额外提供给几位同伴用来在飞行时保持联络的咒语一咒多式主咒由萧笑负责。 虽然属于新咒语但因为属于协作类咒语辅咒式相对简单郑清很容易便将其施展了出来。 然后他的耳朵里骤然响起一片嘈杂的声音。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十八章 云层之上 “竟然真的是被人从飞机上丢下来了!” “这是要落地成饼的节奏吗?!”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 “见鬼为什么我的蜉蝣之翼只有一对翅膀?” “仓庚于飞熠燿其羽!” “鹑之奔奔鹊之彊彊!” “成了!我飞起来了!哇哈哈哈!我飞起来了!”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 “按照之前计划排好队行不要乱!” “将翱将翔!” “将翱将翔!将翱将翔!将翱将翔!……这道咒语是不是少一半!卧槽学校是不是想谋杀我这个天才!!” “救命啊!夭寿啊!我的咒语失控了啊啊啊啊啊!!” “宛彼鸣鸠翰飞戾天!” “唳!!” “……咦?为什么我在学鸟叫?这道咒语还有这种副作用吗?” “雄雉于飞泄泄其羽!” “哇这羽毛真漂亮……真想揪下几根做羽毛笔。” 五花八门的飞行咒接二连三钻进郑清耳朵里其间还夹杂了许多熟悉声音的抱怨、吐槽甚至咒骂声。 郑清愣了片刻才回过神——他原以为‘燕燕于飞上下其音’只能在固定个体间相互沟通却不料这道辅咒式像一台大号收音机什么声音都拢进耳朵里——就像他刚刚听到的那些声音都是与他一起从天而降的同班同学们的。 他下意识环顾左右目之所及是一道道次第燃起的魔力胞衣或鸟雀、或飞虫、甚至还有两只蝙蝠。 血色的蝙蝠定然是马修·卡伦就不知那只乌蝠里裹着的是谁。 但不论鸟雀飞虫还是那两只蝙蝠此刻都没有一丝在空中飞行的自由自在感觉而是与郑清一样仿佛流星般向下坠落。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选择——收敛羽翼、降低高度后再择机缓缓降落既为了争先后也为了节省魔力。 想到这里年轻的公费生摇摇头一边努力摒弃着那些钻进耳朵里的杂乱声音一边左顾右盼着试图在那一道道滑过的流光中寻找宥罪猎队其他几位同伴的身影。 很快他便意识到并不需要自己这样努力。 “喂喂?” “能听到吗?都听到了吗?” 萧笑仿佛试麦的声音轻易便压过重重叠叠的嘈杂在郑清耳边清晰响起。伴随着他的声音其他同学的喧嚣立刻被隔绝开来迅速远去渐不可闻。 年轻公费生脸上露出一丝轻松与一丝惊喜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耳边便传来另一个欢快的尖叫声: “听到啦!听到啦!” “噫?我竟然能听到我的说话……哇!我的声音好大啊!!” “我是说我的声音真好听!” 年轻公费生下意识把脑袋向另一侧歪了歪试图躲避李萌欢快的尖叫声耳边同时响起几声沉闷的低笑以及蒋玉压低声音的训斥: “李萌你给我安静点!” “喂喂喂?”萧笑似乎没有注意到小女巫引起的短暂闹剧仍旧不紧不慢的试着音:“听到请答复听到请立刻答复。” “李萌收到!”仍旧是李萌同学第一个答应隔着空旷的天空郑清仿佛看到了她郑重其事举起小手的模样。 他忍不住笑了笑跟着回答道:“郑清收到。” 回答间一颗流星般的身影从他身旁一闪而过郑清侧脸望去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燃烧的火球中冲他招手却不知是哪一位。 耳边宥罪猎队几位猎手的应答声此起彼伏: “蒋玉收到!” “长老收到”张季信答到后习惯性的批评起来:“我说你们能不能认真点虽然不是猎赛但安全起见我们最好在交流的时候也使用代号吧。” “胖子收到……但我觉得你没办法让渣哥自己叫自己渣哥。”胖子嘿嘿笑着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欠揍。 “同意使用代号”萧笑没有在这种细节上纠缠安抚猎队的主猎手后立刻将话题转到更要紧的事项上来: “都已经正常施展飞行咒了吧?很好……飞行咒运转时溢散的魔力会在我们体外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魔力胞衣胞衣形状与咒语相关……这个胞衣可以维持我们在高空的生存所以大家不要随便戳破它。” “谁会做那么蠢的事情。”郑清耳边传来胖子低低的吐槽声。 但立刻李萌同学就像炸毛一样嚷嚷起来:“什么叫蠢!我那是魔法探索精神!面对未知事物我们难道不应该大胆探索吗……” 宥罪猎队的所有猎手齐齐沉默了下去。 小女巫的态度虽然很强硬但谁都可以听出来她底气并不那么足而且刚刚那番话越往后她声音显得越远隐隐还能听到嗤嗤的漏气声。 片刻后蒋玉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没事了……她只是在胞衣上戳出个小洞已经补上了。李萌你给我老实点!” “我很老实的。”郑清耳边继续响起李萌小声的嘀咕。 萧笑重重叹了一口气稍稍提高声音:“很好既然飞行咒与联络咒都ok那么现在请大家稍稍控制下降速度顺着联络咒引导的方向以我为中心开始集合……不要怕浪费魔力聚集在一起肯定比自己单独一个人强。” “落地后再聚集不行吗?”胖子习惯性质疑了一下。 “大家低头向下看”萧笑稍稍加快语速:“我们下方那片漆黑的东西不是陆地而是云层。我猜有很大概率我们会穿过积雨云……如果到时候没有雷电劈过来我把怀里的乌龟壳碾碎吃进肚子里。” 郑清立刻低头向下望去。 果然他原以为是地面的那片漆黑正随着不断降落变得越来越清晰。翻滚的云层仿佛咆哮的大海在他脚下翻滚咆哮。 “咦?” 耳边传来蒋玉的轻咦郑清知道她在惊讶什么。 就在宥罪猎队几位猎手交流的片刻间一位降落速度最快的同学——隐约就是刚刚从郑清身旁掠过的那道身影——已然撞破厚厚的云层正试图穿云而过。 被他撞开的缺口处几道细长的银白色闪电无声缠绕了过去。 缺口后云海翻滚着轻易便遮掩这一幕。仿佛石子落入流沙、雨点砸进水中一般那位同学须臾间便没了身影。 许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四十九章 鹌鹑们 “我就知道学校不可能让我们这么轻松落地!” 耳边响起辛胖子惊怒交加的声音:“雷云层?学校以为我们是需要渡劫的大巫师吗?他们干嘛不直接用雷咒劈死我们!” “不仅仅是雷云层那么简单”张季信略显焦躁的声音接着响起:“我的直觉告诉我云层下面肯定还会有什么阻碍!” “你俩身上那么厚的脂肪还怕被雷劈?” 与两位男巫相比李萌就显得格外有勇气了叽叽喳喳的声音里还带点儿跃跃欲试:“至于云下面说不定就有一群吃人的大鸟……就像上学期蹿到步行街的那群夏塔克!虽然看着丑但骑起来肯定带劲儿!” “你给我闭嘴。”蒋玉有气无力的训斥道。 听着队友们的吵闹郑清下意识加大了对飞行咒的魔力供给——在此之前因为空气稀薄的缘故男巫身后的两双蜉蝣之羽并不能完全支撑他停留在高空即便使用着飞行咒整个人仍旧以一种极高的速度向下坠落。 只不过与被丢出机舱时相比飞行咒能够让年轻巫师更好的控制姿态并稍稍延缓降落速度。 庞大的魔力如开闸的洪水顺着飞行咒的咒式倾泻而出。原本笼罩在郑清周身的魔力胞衣接受这股巨大魔力之后犹如被浇了油的火堆骤然涨大数倍连带着郑清身后从肩胛骨延伸出的两双蜉蝣之羽也暴涨数倍。 魔法界虽没有‘大力飞砖’这样的词却也有类似的说法——只要魔力足够什么样的奇迹都能做到——虽然高空气压极低但有了充沛魔力的支持郑清急速下坠的身形还是立刻受到了遏制。 与他相似其他同学也不是蠢货只是片刻间这片空旷的高空便变得有些吵闹了。一朵又一朵巨大的魔力胞衣在郑清视线边缘绽放所有人都不再吝体内那点儿魔力努力控制着下坠速度。 出了这桩意外宥罪猎队比预计更早一些聚集在了一起。 “我之前一直以为我们已经穿过云层了。”郑清努力回忆着刚刚从机舱掉落时的湿冷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刚刚从机舱掉出来的时候没看到周围的云层吗?怎么可能下面还有云层?” 他抬头向上望去。 头顶空荡荡一片不要说云层就连那架巨大的飞机也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两种可能”萧笑抖了抖胞衣上的尾巴——他身上披着一重燕子模样的胞衣分叉的燕尾拖在身后仿佛穿了一件修长的燕尾服与他怀里那本黑色的硬壳笔记本格外匹配——简单解释道: “一种是飞机自身携带的魔力云层帮助其在空中停泊;另一种是过界云……这意味着我们刚刚穿过的那段云层与现在脚下看到的云层不在同一个世界。” “过界云的可能性很大。”蒋玉打断道:“萌萌刚刚就说这里的感觉跟学校不一样……灵巫对魔力环境的变化非常敏感。” 女巫体外的胞衣是一只巨大的鸧鹒通体金黄翅灰尾黑拂动的胞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穿了一件华丽的霓裳羽衣。 “不管哪种情况都不重要!”张季信焦躁的摆摆手语速飞快:“普通积雨云一般在两千五到三千米左右的高空而我们现在……” 他左右看了看似乎想找个标的物。 但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空荡荡除了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年轻巫师以及脚下那片一眼看不到边的云层就只有头顶空荡荡的天空以及天空外不知何处投来的无尽光辉。 红脸膛男巫略感沮丧的抖了抖翅膀。 他使用的‘蜉蝣之翼’与辛以及郑清使用的飞行咒大同小异都和蜉蝣有关——事实上‘蜉蝣之羽’‘蜉蝣之翼’也是巫师界使用最广泛的飞行咒目之所及此刻停留在天上的身影倒有一小半巫师身后长着两对透明翅膀。 “我们现在在一万米以上的高空。” 萧笑没有让场间的沉默持续下去一边摆弄着笔记本里夹着的算筹一边头也不抬的接口道:“根据魔法测量结果我现在的高度是一万三千五百六十二米……处于低压、高寒、罡风、缺氧的环境中虽然有魔力胞衣保护但魔力损耗速度极快维持不了多久的。”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穿过下面的云层。” 张季信显然松了一口气:“我们不可能一直耗费巨大的魔力呆在天上。等魔力耗尽我们还会掉下去的。” “安全时间还有多少?”郑清径直询问。 萧笑拨了几片算筹打量着它们的位置犹豫道:“我自己的话七到十分钟超过十分钟穿过云层后降落就会有一定风险……你们应该也在这个范围内。” “五分钟。” 蒋玉果断给出自己的意见:“李萌是最大的变数所以我们要留出一定余量五分钟内必须开始下降。” “谁?谁在叫我?” 一只胖乎乎的鹌鹑卖力的鼓动着一双小翅膀从几位巫师身下蹿了出来仿佛一颗失控的炮弹左冲右撞着同时兴致勃勃的嚷嚷着:“表姐表姐你看到没?那边竟然有一只斑鸠!还有那样的飞行咒吗?我也想变成一只斑鸠!” 蒋玉瞅了她一眼忽然叹了口气。 郑清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巫的耳垂肉眼可见浮起一层粉色男生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在旁边胖子剧烈的咳嗽声中飞快的缩回了手。 “三分钟。” 年轻公费生竖起指头仿佛自己刚刚伸手就是为了这个动作目无焦距的环顾左右干巴巴道:“按照李萌同学现在的状况她大概率撑不到五分钟。” 对于这点其他四位同伴倒是没有什么异议齐齐颔首表示赞同。 “你才撑不到五分钟!” 那只胖乎乎的鹌鹑拍打着她的小翅膀几乎怼到郑清鼻子尖里面的小女巫满脸愤怒:“我怎么可能比不过那两个蠢货!” 她身后短短的尾巴向旁边歪了歪指向胖子与张季信。 两位男巫假装没有看见小女巫的挑衅像两只真正的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相互交头接耳着仿佛在讨论什么严肃的问题。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十章 破绽百出的计划 即便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大家仍旧没有料到试炼会竟然困难到这样的地步。还算不上正式开始所有人便纷纷止步于重重云层之外进退两难。 “不知道段肖剑怎么样了。” 萧笑忽然收起算筹看向脚下那片翻滚的云海喃喃道:“总要知道下面什么情况才好做进一步打算。” 郑清只用了一秒钟就反应过来原来那位第一个冲进云层的巫师是段肖剑!也不知应该夸夸他的勇气还是叹息他的鲁莽亦或者默哀于他的倒霉。 就在宥罪猎队几位猎手迟疑间又有几位年轻巫师勇敢的收起翅膀一头扎进脚下那铁砧形状的灰黑色积雨云中。 但除了那些细长的闪电与翻滚的云雾之外观望者们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他们甚至找不到那些闪电出现的规律——似乎只要有异物进入云层就会受到闪电的攻击。 “我有一套避雷法衣的如果学校让带就好了。” “呵试炼会原本就是考核我们应变能力……如果允许随意携带外物那考核还有什么意义?” “你客观你理智那你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办?” “有谁会躲避雷电的魔法吗?” 听到这里郑清掏了掏耳朵在心底微微摇头收回了注意力。他刚刚在偷听其他小队的讨论几乎所有人的观点都一样——使用魔法或者魔药躲避雷电的袭击。 但就像所有人都知道贤者之石能让人长生关键在于哪里能找到贤者之石一样眼下唯一的问题是哪些魔法可以避雷。 “渣哥儿避雷符你会吗?”张季信打断年轻公费生的走神表情严肃的询问道。 郑清听着那个代号感觉像吃了一口屎黑着脸摇摇头:“不会而且时间不够……这里可不是画符的好地方。” 他确实擅长画符但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让他画从来没画过的符也太强人所难了点儿。 “不知道能不能绕过去…”胖子这句话没说话自己就先摇了摇头。 郑清非常理解他的沮丧。 下方那片翻滚的云海已然超出视界目之所及看不到一丝地表的痕迹反而在天际能够看到阳光在云层边缘镀出的金边。 “如果在地面就好了”蒋玉蹙着眉微微叹口气:“我倒是知道几个避雷的魔法阵是家里渡过雷劫的长辈传下来的……但那些法阵都需要地脉与地气的支撑。” “变形术能躲避雷击吗?” 郑清眼前一亮:“我这里还有几支变形药剂!” 他听到‘渡劫’两个字后下意识想起很久以前姚教授与易教授在自己面前聊过的那些概念。譬如穆尔斯法则、信息扰动、或者须菩提猜想。 “不能。” 萧笑用冷静的声音回答道:“变形术可以规避源于巫师本身的劫难但无法规避大自然的劫难……我们就像掉进自然眼睛里的异物。” 讨论再次陷入僵局。 所有人都知道解决路径但没有人能拿出可靠的解决方案。唯有李萌同学扑闪着一对小翅膀在几位年轻猎手身侧起伏沉降飞的不亦乐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又有几队年轻巫师试着摆出猎阵冲击雷云这一次所有滞留者们都清晰的看到那些猎阵在进入雷云层后不久便被蜂拥而上的闪电撕碎。 “没有时间了。” 红脸膛男巫深吸一口气越众而出环顾左右语气坚决道:“学校不会安排被雷劈死这种无解的试炼但我们也必须在魔力耗尽之前尽快落下去……按照前面那几支队伍的探索猎阵与植物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隔绝雷电袭击。” “植物可以选择束缚咒”萧笑推了推眼镜语速飞快的补充道:“需要大家稍后收起飞行咒尽可能蜷缩身形然后用藤蔓包裹自己……能裹多厚裹多厚。” “猎阵我建议一字长蛇阵。”辛胖子也给出自己的意见:“长老跟我皮糙肉厚可以一个在前开路一个在后压阵你们几个在中间……” “我压阵吧。” 郑清又掏了掏耳朵打断胖子的提议摇摇头:“我是宥罪的队长……这不是逞英雄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说着他伸出食指敲了敲自己脑袋笑道:“我比你们都珍惜自己的小命……至于你胖子万一你被电晕后变成蓝巨人肯定会变成一头烤猪的。” “你才是猪!”辛不满的嘟囔着却一时没有分辨显然觉得郑清的说法也有些道理。 时间紧迫。 年轻巫师们也来不及仔细揣摩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在确认方案与向后顺序后几个人便按照张季信、辛、萧笑、蒋玉(李萌)、郑清这样的顺序在半空中排成一列。 “记住收起飞行咒后第一时间用束缚咒去捕捉你们前后的同伴!” “然后开始在周围拼命叠加束缚咒。” “大地会牵引着我们穿过雷云层。” “现在各就位预备!”张季信飘在队首目光在队友们身上一个个点过:“五四三二一收!” 伴随最后声嘶力竭的喊声红脸膛男巫身后那两双半透明的蜉蝣之翼倏然消失原本裹在他身体周围的魔力胞衣也在最后挣扎几下后缓缓破碎。 “葛之覃兮施与胖子!” “葛之覃兮施与博士!” “葛藟累之!” “葛藟累之!” “葛藟累之!” 五道青绿交加的光辉骤然亮起天空仿佛出现了一条青虹。一条条粗细不一的藤蔓凭空涌出在天空疯狂蔓延。 眼看自己召唤出的藤蔓紧紧捆住了身前的蒋玉与李萌郑清心底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出口他便感觉整个人身子一沉被那些藤蔓拽着重重向下落去。 草! 男生在心底暗骂一声突然意识到一个巨大的风险。 他们几个考虑了魔法的衔接、考虑了猎阵的变形、考虑了不同队员对雷电的承受能力甚至还考虑到穿过雷云层后重新施展飞行咒的困难程度因此撑到最后几分钟确保每个人的法书都抄录了两条以上的飞行咒。 唯一忽略了罩着他们的那层薄薄的魔法胞衣外是万米高空。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十一章 高空历险记 如果有人问郑清他在万米高空有什么感觉。 郑清会回答胀冷胀冷的。 胀是因为高空气压极低而人体内气压又很高两两相持导致整个人有种被吹胀了的感觉。 郑清没有怀孕的经历但在这一刻随着腹腔剧烈的鼓胀感他感觉自己快要生了。还有耳朵一阵阵抽疼似乎有什么东西下一秒就会挤破他的耳膜钻出来。 至于冷则是因为高空接收的地表辐射热量少这点地理常识郑清初中就知道了。 所以当原本罩在身上的魔力胞衣破碎后郑清先是感觉整个人‘胀大’了几圈继而裸露在长袍外的手腕、脖子、脸颊像是泡进了干冰桶里刺冷发麻。以至于当身前的藤蔓拽着他向下坠落时男巫很担心自己会像冻脆的肉脯被剧烈的拉扯力撕成碎片。 “葛……咔咔…” 年轻巫师试图再念两道束缚咒把身上裹的更暖和一点。但巨大的压力差与极低的温度让他感觉鼻子快要爆炸冷的牙齿直打颤几乎一道完整的咒语都念不出来。 僵持片刻后——可能只有几秒也可能有十几秒总之是一段实际上很短、但郑清又感觉非常漫长的时间——被一串藤蔓球裹着的年轻巫师们便在重力的拉扯下一头扎进了黑灰色的、翻滚的云海中。 湿透了。 这是郑清对云海的第一印象。 恍惚间他甚至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在天上还是真的掉进了海里。 夹杂了冰雹的巨大水团前赴后继的砸在突然闯入的藤蔓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沉闷响声湿漉漉的空气顺着藤蔓间的缝隙钻了进去让郑清有种掉进水里的窒息感他不得不努力降低呼吸频率以确保自己不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水‘淹透了’。 除了水还有风。 能让无边无际云海翻滚的力量对郑清等人来说实在是太过庞大了。狂风仿佛化作了巨人的大手拎着那串在云海中显得格外小巧的藤蔓球随意丢来丢去。失去飞行咒的控制郑清感觉自己完全丧失了方向感像个陀螺似的在空中打转。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坠落而是在向天上飞的感觉。 当然所有的一切——不论是寒冷、胀痛还是水汽、狂风亦或者令人丧失方向感的混乱——所有这些不适感在闪电出现后都立刻退避到男生几乎无法察觉的角落里。 蓝白色的电弧悄无声息的浮现在藤蔓球外郑清几乎立刻嗅到了一股藤条灼烧后的焦糊味道。 在云海之上观察时他总是用‘细长’来形容自己看到的闪电。但真正深入云海直面那些闪电时他才发现远看细长的闪电是那么粗大、那么可怕。 数米、十多米、甚至几十米长的蓝白色电弧在狂风与‘暴雨’中拉扯出各种奇异的姿态郑清敢打赌他在那些闪电中看到了几匹追逐玩耍的白色小马。 “完蛋了啊啊!!” “嗷嗷嗷嗷!!” 耳畔传来辛胖子的惨叫与李萌兴奋的尖叫声隔着藤蔓间的缝隙向下望去郑清依稀可以看到一条闪电凝聚的巨龙正张牙舞爪着从云海深处蹿出径直向他们这串‘小果子’扑来。 郑清脸色惨白下意识去抓挂在腰间的法书。 但急速的下坠与剧烈的旋转让他很难保持平衡。已然半湿的法书几次从年轻公费生的指尖滑过然后打着转儿又落到他的身后去了。 郑清感觉自己的耳朵愈发痛了。 巨龙越来越近。 挂在最后一位的年轻公费生隐约可以看到它张开的大嘴里那一排排翻转的巨大獠牙以及龙背上那些由跳跃的闪电簇拥出的长短不一的鬃毛。 但他听不到那条电龙的嚎叫。 男生摸了摸冰凉的耳垂忽然愣了一下下意识抬手在眼前捏出一道法诀。旋即一道淡青色流光从他左耳中蹿出见风而涨须臾间便化作一条小臂粗细的异色瞳青蛇左眼深蓝如水右眼血红如玉双眸开阖间星光四溢。 青蛇似乎极喜欢云海中的环境。 它昂着头无声的嘶鸣一声眼神中充满了欢愉。正在冲藤蔓球冲来的电龙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尖叫一声来不及躲避竭力停下身子然后整条龙骤然炸成万千道绵延数公里的闪电向四面八方逃蹿。 青蛇歪着头斜眼看向那些逃蹿的闪电身后蛇尾微微一晃倏然伸长化作一道长不知几许巍峨如山岳般的巨大阴影就地一拢、一绕、一收便将那恍若菊花盛开的万千闪电捉了回来只有寥寥数道逃出生天。 蛇尾尖如象鼻般灵活摆弄须臾间便将那泓电光捏成小球塞进嘴里。 嗝。 它心满意足的叹口气喷出一团金灿灿的霞光霞光仿佛一只大手轻易抚平巨龙消失后翻卷涌动起的无边巨浪。 一时间藤蔓球所在的这片云海为之一净雷电辟易冰雹溃散就连那些肆虐的狂风也泄了精气变得温柔腼腆起来。 郑清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感觉它浑身的青色鳞甲似乎变得更加光泽润滑了。 就这样五颗藤蔓球缀成的小串毫无阻碍的向下方坠去。 …… …… 当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排着一字长蛇阵穿越云层之际。 距离他们极遥远的上方在这些年轻巫师曾经呆过的那架飞机里天文08-1班的实践课讲师希尔达·唐·阿方索先生拽着天花板垂落的绳网关闭机舱腹的那些大门后再次费力的钻过机舱尽头的那扇小门来到驾驶室。 驾驶舱的座位上坐了一只粉红色的兔子正手忙脚乱的四处乱点看的希尔达眼角直跳。 “需要我帮忙吗?”男巫果断开口显得非常热情:“你知道我担任实践课老师很长时间了最擅长这些炼金玩意儿……” “不!” 兔子脑袋上两个长耳朵大角度摇晃着第n次清晰拒绝了助教先生的好意语速飞快的回答道:“谢谢……但这是我的工作。” 希尔达抱着胳膊斜靠在门口惆怅的看向驾驶舱前窗无声的叹了口气。 前窗外并非蓝天白云而是一望无际的翻滚的色彩。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十二章 紧急行动 希尔达知道舷窗外翻滚的色彩并非真正的色彩而是维线升降间溢散的魔力余晕。就像眼前坐在驾驶位上的兔子并非真正的兔子而是一位经历过魔法实验事故的巫师。 “还有多久才能回去?” 天文08-1班的助教先生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脸上露出一丝焦躁:“来的时候也没感觉用了多久啊!” 兔子先生捋了捋歪斜的耳朵斜着眼看了一下后视镜里的助教先生撇撇嘴:“你以为这是从布吉岛到金陵坊的专机可以原路返回吗?一座世界到另一座世界从来都是单行线而且每条路线都会有细微的差异……你真的是第一大学的助教?有编制的那种?” “呵。” 希尔达冷笑两声不屑于在这个问题上与一只开飞机的兔子一般见识。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粉色兔子晃了晃软趴趴的耳朵心满意足的鄙夷起来:“在我们那个年代想要留校的巫师魔法宇宙学最起码要拿到一个优秀……” “我没有选修那门课!”助教先生咬着牙努力在心底念叨着静心咒同时开始思考晚上是吃红烧兔头还是麻辣兔丝。 “哈所以我说一代不如一代啊!” 兔子先生似乎听到了什么有力的论据双爪在驾驶台上用力一拍满脸兴奋浑身粉色的绒毛都炸起来了:“学校的招录要求越来越低难怪会问出那么蠢的问题……” “你小心点啊!”希尔达看着驾驶舱里十几个指示灯在兔子那用力一拍后同时亮起红色吓的脸都绿了:“在世界缝隙里出事故会死的很惨吧!” “放心我比你会开飞机。”粉色兔子懒洋洋的瞥了助教先生一眼纵身跃上驾驶台两只小短手四下里飞快按着须臾间便关掉了所有警告灯。 然后它拍拍手站在驾驶台上居高临下看着男巫:“……不仅专业水平不高连勇气也够呛。” 这跟勇气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吧! 希尔达铁青着脸看向窗外如潮水般涌动的色彩一语不发。 “提到勇气”那只态度恶劣的兔子话锋一转若有所思的看向驾驶室后的船舱隔着舱门仿佛能够看到那空荡荡的舱室:“……不知道那些小家伙有没有勇气一头扎进那片雷山云海之中啊。” 它抱着胳膊毛茸茸的短尾巴熟练的左摇右摆着不待希尔达开口便又径直摇了摇头:“难很难……毕竟那些孩子看上去都太聪明了。” “聪明人想的太多总会瞻前顾后畏手畏脚忘记有的时候闭着眼睛莽过去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过就是被雷劈两下受点苦多大点事……” …… …… 当天文08-1班的实践课老师站在若愚副校长的大办公室里时仍旧感觉双腿有些发软。那只粉色兔子带给他的绝不仅仅是一次糟糕的异界旅行体验。 如果不是会魔法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及时赶到这间办公室。 “我要吃一个星期兔子。”年轻的助教摸了摸鼻翼重新穿上的铜环喃喃着眼神中露出一丝坚定。 “什么?”托马斯站在希尔达身侧听到同伴隐约说了句什么却没听清习惯性回头问了一句。 “没什么。”希尔达果断摇摇头转而问道:“你今天送的那批试炼生路上有没有出状况?” 托马斯耸了耸肩:“那些孩子一路都在背咒语……所以当我打开舱门把他们推下去的时候惨叫声稍微有点大——这算是唯一的状况吧。” 希尔达想起自己看管的那些年轻巫师们相似的表现无力的笑了笑。 “说起来你知道学校为什么这么急把我们召回来吗?”托马斯忽然皱起眉小心而又迅速的打量了一番左右:“如果我没记错最初计划是安排我们全程看护吧……” “校工委以及三叉剑接手后面的看护计划了。”助教团的团长忽然出现在两位助教身侧声音很低的回答道:“这次召回大家是为了一项秘密突袭需要对布吉岛与沉默森林环境更熟悉的巫师。” “秘密突袭?” 这一次不仅托马斯与希尔达就连其他助教们也纷纷回头向这个角落望了过来。 张羽没有卖关子反而稍稍提高了声音简短回答道:“还记得黑暗议会的那些巫师出现在黑狱的事故吗?联席会议判断学校内部出现了叛徒……这次突袭目标就与内奸有关。” 话音未落空旷的办公室里便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 第一大学若愚副校长拄着他那根银色狼首拐杖脚步匆匆从侧门走进后抬手虚虚一按示意大家无需多礼。 助教们齐齐肃然默立堂下。 “这次的紧急召唤是为了突袭一处隐藏在沉默森林深处的秘密实验室。”若愚老人低沉的声音旋即响起表情肃穆甚至带着几分森然: “有证据表明那座实验室正在进行非法魔法实验可能会涉及学校的教授。为以防万一我会呆在学校守护学校安全。” “那座实验室既然就藏在布吉岛上理论上应该插翅难飞。你们的任务就是在拘捕目标巫师的基础上尽可能完整的保存实验室里的全部项目。” “你们听好不管那座实验室里进行的是合法实验还是非法实验不管主持那座实验室的巫师是学校资深研究员还是老资格的教授都是第一大学的责任。” “所以你们有责任让风险降到最低。” “如果对方束手就擒你们可以给予对方丹哈格允许范围内的对待。如果突袭过程中对方反抗强烈允许使用高强度杀伤性咒语。” “相关魔法使用的申报工作后续由学校完成。” “此次任务由助教团团长张羽带队。” “以上!” 说完最后两个字若愚老人重重的顿了一下手中法杖为参与此次突袭任务的年轻助教们施加了祝福:“介尔景福保佑命之!” “以第一大学的名义!”台下助教团的年轻巫师们齐齐举起手中法书承接着老巫师的祝福。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十三章 各自的任务 执行任务的助教们转眼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空旷的大办公室里除了那些永恒燃烧着的火把外便只有安分的石雕们呆呆的坐在各自石座上盯着它们眼前地毯上细密繁杂的花纹。 若愚老人扶着法杖默默站在台阶最上方。 嗒嗒嗒。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侧门后响起片刻后停在了若愚老人身旁。 “能够规避学校守护法阵躲开学校大占卜师们卜算在第一大学眼皮子底下设立秘密实验室并且进行非法魔法实验的巫师并不多。” 姚教授穿着九有学院的大红色长袍一边顺着若愚老人的视线向前看去一边轻声说道:“即便是现在的我也没有足够信心做到这一点。” 若愚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身旁的新晋传奇。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第一大学的副校长垂下眼皮声音中露出一丝疲惫:“你想说这件事不是一个或者两个巫师能够做到……而是许多巫师共同的‘事业’对吗?” “事业这个词用的极妙。”姚教授恭维了一句。 这并不能让若愚的心情更好一点。 “你想把他们都挖出来?”老人反问道。 姚教授并未否认老巫师的猜测:“张羽虽然很可靠但助教团毕竟都是些年轻巫师做事难免有不周全的时候……” “就是因为年轻才选择他们。”若愚打断道:“年轻意味着干净意味着还有理想意味着他们不会跟沉默森林里那座实验室有什么牵扯……毕竟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我也很年轻。” 姚教授捋了捋自己光亮的大背头态度很是诚恳:“尤其是以一位传奇巫师的资历来看我应该是最年轻的一位了吧。” “你还有其他任务。” 若愚老人摩挲着手底的拐杖缓慢而又坚定的拒绝了姚教授的又一次自荐:“阿尔法堡的稳定、北区巫师、流浪吧、鼠人以及最关键的鼠仙人的去向……石慧走后这几项任务都需要你监督负责。我已经老了比你更适合披着灰袍子给这些孩子们打扫园子。” “我还是九有的院长诶阿尔法堡的稳定跟我有什么关系?不客气的说我很乐意看见他们乱成一团糟。” 若愚老人瞥了姚教授一眼。 “闭嘴。” 他顿了顿手中的狼首拐杖显得很不客气:“这种话私下里也不能说。爱玛进阶失败后你是学校唯一有资格接替小石慧职位的巫师……不管九有还是阿尔法亦或者星空、亚特拉斯四座学院里的孩子都是你的学生。决不能厚此薄彼。” 姚教授从口袋里摸出烟斗咬了咬最终没有点燃而是重新把烟斗从嘴边拿开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可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烦恼啊。” …… …… 树冠之上是一片灿烂的阳光。 树冠之下则幽暗如同深夜。 在沉默森林深处大多数时候林子里都是这样一片晦涩的景象。目之所及到处是郁郁葱葱鸟儿在看不见的树丛深处发出婉转的清唱虫子在看不见的角落交替鸣叫高低不同的声音彼此交织在一起混乱中隐匿着和谐。 五道身影突兀出现在一片林间空地间却没有在空气中激起一丝涟漪甚至某片随风飘落的黄叶仍旧按照固有的轨迹打着旋儿落向地面。 五位巫师都穿着宽大的黑袍体型相近脸上也戴着一模一样、不露眼的光滑面具唯有面具中央用红色朱砂标注着不同符号代表他们不同的身份。 “情报显示坐标就在这里了。”面具上标注‘甲’字的巫师收起手中的羊皮纸卷低声说道。 “看上去挺安静啊。” 面具上标注‘乙’的巫师一眼就看见了隐藏在树丛间半人高低的树洞声音与‘甲’字巫师一模一样只不过语气中带了一点好奇:“一点儿也不像之前说的那么可怕……” “安静不代表安全。” 面具‘丁’打断‘乙’的啰嗦用相同的声音警告道:“不要浪费时间老规矩一三一梭形战阵甲在前戊断后。” “不需要等其他队伍吗?”面具‘乙’追问道。 “按照情报这座实验室拥有多个出入口每支队伍都有各自的任务。这处入口就是我们的任务。” “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后援了?” “闭嘴!”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的这样我还有机会写一封遗书……” “闭嘴!”面具‘丁’第二次打断面具‘乙’的小声嘀咕——只不过因为几个人声音完全一样让他的警告稍显滑稽——他轻吸一口气平静下来然后才重新吩咐道:“……开始检查各自法书。” 这一次面具‘乙’终于安静了下来。 五位巫师先后确认法书状况正常后面具‘甲’再次开口: “幻身符预备……幻身符释放。” 五道身影次第消失在林间只有细微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转瞬便淹没在树叶相撞的沙沙声以及鸟儿与虫子们的轻鸣中了: “静默符准备!” “静默符已经释放……理论上我们已经打断了对方的警戒魔法。” “如果理论有用巫师界就不会有战争存在了……束缚咒准备……记住开会时说过的话优先捕获受到威胁时允许使用杀伤性咒语。” “混乱咒准备!” “清醒片剂含在舌头下面……时刻保持警惕!” 简短而又迅速的协调后五位巫师弓着身按照一三一的阵型稍稍拉开距离先后进入那个树洞中。 树洞位于一株古老的橡树身上树洞边缘翻卷着浅黄色的树瘤仿佛门框在客人们进入片刻之后那圈树瘤极快的蠕动了一下树瘤上闪过一丝微光。 树洞里的甬道初极狭只容一人曲身通过但行不远甬道便渐渐开阔起来四周环绕着属于树木的粗糙纹理隔不远便有一座积满树液的虫台悬在壁上虫台上爬满了肥硕的灯火虫鼓着肚皮吮吸着虫台里的树汁洒下一片淡淡的光晕。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十四章 乌鸦与试验品 这是一间空旷的大厅。 光线黯淡安静。 偌大的厅内只有四五道身着黑袍的身影脸上戴着乌鸦面具站在大厅中央一座试验台的周围正忙碌的做着实验。 几人上方汇聚着大厅内唯一的光源却是数盏炼金无影灯环绕如花投下一片凝实清亮的白光。 白光之中试验台上躺着一头长了两个脑袋的怪物人事不知颈子与手腕脚腕上都用龙皮带捆着。它的胸膛已经被切开两排钳子从试验台两侧探出咬住切口边缘用力向两边扯开露出怪物体内仍旧缓缓蠕动的脏腑。 带着乌鸦面具的黑袍巫师们默不作声手执银色刀具、剪、钳、钩、针等物在怪物脏腑上细细雕琢着刻下一排排细密符文。几人举止飞快动作熟练偶有出声止于一二字眼旁边同伴立刻就能醒悟配合默契。 当啷。 伴随着金针落入托盘的声响几位巫师齐齐舒了一口气。 “教授怎么还没来?”一位乌鸦面具上标注‘零七’数字的巫师回头看向大厅深处显得有些焦躁:“就差最后一步……他昨天不是还念叨实验进度慢吗?” 或许因为乌鸦面具的缘故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不辨男女。 旁边一位面具上标注‘一十九’的巫师立刻宽慰道:“或许因为马上就要开学学校那边开会耽误了……不是说今天有新生试炼会吗?” “不是新生是大二的老生了。”另一位巫师闻言嗤笑:“我们参加的试炼会才算新生试炼会。08级的那些家伙在学校呆了一年不知学了多少魔法才去参加试炼会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互相糊弄。” “学校愿意变革终究是件好事。”面具‘一十九’号轻叹一口气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或许被他这句话触动围在试验台前的其他几位巫师竟纷纷沉默了下去一时间整座大厅变得格外安静。 便在此刻。 大厅尽头一片黢黑之中骤然亮起一点红光。 呜呜呜! 短促刺耳的蜂鸣与醒目的红光交替出现打破了片刻前的静谧。试验台前几位巫师愣了几秒钟才慌乱出声: “出什么事了?” “是哪里出现故障了吗?” “不对故障是黄灯!红灯代表有外敌入侵!代表对方已经暴力破拆了我们的警戒法阵击杀至少一位守卫了!” “这里是布吉岛哪里的敌人敢来这里撒野?” “上学期末海妖们掀起的黑潮不就是从沉默森林深处开始的吗?” “会不会是学校?” 这个猜测一出大厅骤然陷入一片令人惊惧的死寂。与这种可能性相比他们更愿意闯入实验室的是一群更加凶残暴戾的妖魔。 许久在闪烁的红灯与刺耳蜂鸣的交替催促下面具上标注‘零三’的巫师终于干巴巴说道:“最近确实是有些不太好的传闻。如果是学校出手那么教授肯定已经被绊住了手脚……我们必须马上撤退。” “撤退?!” 代号零七的巫师勃然大怒伸手一指试验台然后又在四周虚点数下厉声喝问:“这具食人魔怎么办?双头食人魔原本就罕见更何况它已经接受教授两次实验还活着……另外其他那些试验品怎么办?”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身为在场编号最高的乌鸦零三自然不会被同伴轻易动摇。 “只有活着才能继续做实验。” 他环顾左右似乎在说服其他人但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只有继续呆在学校才有足够资源完成这些实验……教授为什么把实验室安排在沉默森林深处不就是在这种荒无人迹的地方才能容纳我们的实验吗?” “而且我也没说浪费这些试验品。”说着零三转头看向零七语气诚恳:“你既然不放心就带十一、十九出去查看一下我把守护法阵权限给你如果是学校的人务必挡一挡……不需要太久。” 然后他又看向另一位自始至终保持沉默的巫师:“零五与我一起把这头食人魔收拾一番我有个好去处或许能给学校一点惊喜。” 说到最后他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不要惹麻烦。”代号零五的巫师微微皱眉却并未完全拒绝这份安排:“教授带我们做实验并不是想给学校找麻烦。” “我也不想惹麻烦只是想打扫一下手尾。” 零三微微叹口气并未掩饰自己的打算:“这头食人魔还有其他一些试验品都是从黑狱偷偷带出来的……它们身上都带了黑狱的锚点我只是想把它们先送回去万一教授那边安排妥当还能把它再捉回来…而且如果是学校的人我们必须尽可能把这里打扫干净。” 与稍显迟疑的零五相比性子最急的零七表现出超人的果决。 “就这么办。”他转头指点向十一、十九两位同伴:“你们跟我去前面查看一下注意不要暴露身份。” 然后又看了零三一眼:“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说罢竟不待零三回答纵身一跃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漆黑的大厅深处。其他两位同伴也未多言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零三默默低头给手上套上蚕皮手套开始飞快的为那头食人魔缝合伤口。零五微微叹口气也重新套了蚕皮手套开始帮忙。 隐隐的远处传来咒语交加的响动时不时还能感到整座大厅在震颤甚至试验台上方的无影灯也晃了几次。 但试验台前的两位乌鸦自始至终都保持了足够的镇定。 直到一只小巧的青鸟带着一溜火光冲破大厅的黑暗突兀浮现在两人面前用他们熟悉的沙哑声音喊道: “是学校的人!” “他们都戴了消颜面具…无法对其使用诅咒。” “我们会从其他方向离开!你们最多还有三分钟时间!” 零三闻言脸色遽变丢下手中针线长叹一口气对零五说道:“没时间了给它嘴里灌两剂魔力药剂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十五章 消失的实验体 当托马斯带着希尔达冲进实验大厅的时候恰好看见试验台旁燃起两米多高的青色火焰火焰中一位身形模糊脸上带着乌鸦面具的黑袍巫师正回过头深深的望着他们淡红色的乌鸦眼睛在青焰中显得格外刺眼。 旋即火光收敛那只乌鸦消失大厅之中。 两米多高的青焰凝聚成团漂浮在半空缓缓旋转着几位闯入大厅的助教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那团青焰骤然爆散开化作漫天火雨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是流火咒!” 托马斯大吼一声不仅没有躲避反而朝着漫天火雨冲了进去同时举起手中的法书:“风雨凄凄潇潇如晦!” 原本昏暗的实验室变得愈发黢黑风雨交加温度骤然下降至冰点以下肉眼可见呼出的热气在眼前化作团团白雾。 但出乎助教们的预料那些青色的火雨不仅没有被低温及雨水打灭反而像是被火上浇油原本豆大的火点在风雨中遽然化作拳头大小实验室大厅仅仅黯淡了刚刚一瞬便被一股更猛烈的炽热所缭绕。 借着那片炽热散发的光芒助教们清晰的看到这座实验室长宽近乎里许高也有十数米。实验室没有窗户仅有的一扇小门也在刚刚的战斗中被摧毁。 大厅四周原本被淹没在黑暗中的地方靠墙整齐摆放了一排排类似营养舱的仪器数量极多约莫有上百台。透过半透明的舱盖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一张张扭曲而又狰狞的面孔有宁芙、米诺陶、塞壬也有鱼人、马人但数量最多的还是年龄不一的人类巫师。 从垂髫小儿到健壮的青年再到满头白发的耄耋老人统统紧闭着双眼被淹没在舱内淡红色的液体中。 戴着‘甲’字面具的张羽轻吸一口气低喝一声:“灭火救人!” “这道流火咒变异了普通魔法无效!”戴着‘丁’字面具的托马斯按着手中法书环顾左右:“谁招一头旱魃或者一道天水出来?” 旱魃属火之精灵对一切奇妙的魔法火焰都有天然克制功效;而天水顾名思义乃是区别凡尘雨泉的天上之水由巫师从漫天银河星光中提炼能够湮灭一切火毒唯一缺憾在于召唤天水的咒语属于高级魔法而且天水昂贵用来灭火着实属于牛鼎烹鸡。 但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 立刻有巫师执法书出列大声吟诵道:“倬彼云汉昭回于天!” 一抹银白突兀而又自然的浮现在大厅中央仿佛一条没头没尾的小河颜色极淡身形细微只有数米长短、手臂粗细原本应该极不起眼但其浑身散发出一股浩浩汤汤的宏大气息轻易压制住这座大厅浑浊的黑暗以及肆虐的火雨。 这道魔力凝聚的银河投影静默的在虚空中流淌光华流转间原本四处乱飞的青色火焰便像乳燕投林、倦鸟归巢般纷纷投入那道虚幻的银河之中化作其中点点光埃。就连已经落在试验台以及四周营养舱上的青火也在最后挣扎片刻之后恋恋不舍离开被烧半毁的物什之上循着银河的召唤回归虚空。 只用了很短时间屋内流火便为之一净。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东方则明月出之光!” 伴随着呢喃的咒语声一轮不大的圆月轻盈漂浮在半空中将这座沉沦的实验室从黑暗中再次拯救入光明。 “这次亏大发了。” 释放天水咒的巫师摸了摸脸上的‘戊’字面具连连叹气:“我攒了几个月的星华就抄录出这么一道天水咒……原本打算用在一个新构思的魔法实验上的。” “公款练习事后可以报销的你担心个啥?”戴着‘乙’字面具的希尔达笑呵呵拍了拍那位巫师肩膀。 “报销?” 戊字巫师歪着头斜了乙字一眼嗤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财务处那些官老爷们的习惯光走个证明就要跑最少七八个地方……整个流程下来没几个月搞不定。有这几个月时间我自己就能重新攒出一份新的星华了!” “安静!” 戴着甲字面具的巫师轻声警告着两位絮絮叨叨的伙伴同时飞快指派道:“你们两个去封存四周所有实验体以及实验器具……注意戴蚕皮手套防止二次污染。” “不追了吗?” 戊字巫师伸手在空气中捞了捞凑到鼻子下嗅了嗅回头问道:“他们还没跑远感觉能缀上去。” “追不上了。” 回答他的是戴丁字面具的托马斯他正跟着张羽向大厅中央那座已经半毁的试验台走去闻言回头解释道:“那些痕迹是他们故意留下了分散我们注意力的……不要在追逐中浪费时间了保存好这座实验室或许还能抓住他们的尾巴。”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试验台前。 原本宽大明净的试验台被青色火焰烧的扭曲变形台上的龙皮带已经化作一蓬灰烬被其束缚的实验体只留下不多的焦黑色残骸如山林大火后的树枝散发出淡淡的死气。 张羽飞快的掐着手诀分门别类收敛台上那些已经分辨不出模样的渣滓。 “不是巫师。” 托马斯指尖蹭了蹭那焦黑色残骸轻嘘一口气:“看上去像是亚人类巫师……魔力反应很强烈啊。” “鬼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实验。”张羽低声咒骂了一句举起一只在试验台边缘蹭过的棉签凑到眼前仔细打量着。 棉签上沾了一丝颜色极重的焦红。 “是妖血。”他简单分析后心情愈发恶劣。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那些试验品早就被转移了!”去四周查封实验舱及里面实验体的希尔达急吼吼跑了回来嚷嚷道:“里面都只剩下一层蜕皮了!实验舱底绘了空间法阵看不出去向只能判断它们不在布吉岛了!” 张羽闻言与托马斯面面相觑。 两人心头同时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十六章 像猫一样 ——像猫一样带上信仰开始一段属于自己的冒险之旅。若能为此耗尽一生也算得上是幸福。 郑清蜷缩在藤蔓编织的保护球内穿过风雨交加的积雨云层时脑海中蓦然浮现了村上春树的这句话。 当然他决计不会承认他是透过藤蔓间的缝隙看到蒋玉背影时才想起的这句话。 有了青色小蛇的护佑宥罪猎队穿云而过的整个行动顿时变得迅捷而枯燥——没有了雷兽的搅扰没有了闪电的环绕呆在藤蔓球里的年轻巫师们除了感受些许气流冲击的颠簸整段旅程简直可以称得上‘安逸’两个字了。 以至于当藤蔓球冲出云层四周陡然大亮后郑清竟然还有一丝不适应。 “停止束缚咒!” “重新启用飞行咒!” “速度要快!” 耳边传来萧笑有些变形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受到魔力干扰的缘故。郑清浑身一个激灵一把撕下法书上抄录束缚咒的那一页用最粗暴的方式解除了束缚咒的效果。 虽然这样一来他再一次感受到轻微的魔力反噬但与无法立刻解除束缚咒的后果相比顿时算不得什么了。要知道他们从万米高空落下积雨云层虽薄厚不一但到了这里距离地面却也不足三千米。 重力与加速度的作用在高中学过物理的郑清仅凭脑海中的本能就能感到巨大的危险。遑论那急速靠拢越来越近的大地仿佛一块沉默而坚硬的铁砧。 年轻的公费生敢打赌自己如果落在那块铁砧上怕是会在瞬间化作一团细碎的肉酱渗进地面三五尺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郑清抓着法书一边艰难的调动体内魔力一边大声吼道。失去魔力支持在狂风撕扯下周身的藤蔓球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分解湍急的气流穿过藤蔓间越来越大的空隙几乎让男巫喘不过气。 啪! 一根粗短的藤蔓被气流裹挟着重重砸在郑清脸上生疼。郑清感觉自己整个腮帮子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肿了起来。 这让他心底大呼侥幸。 倘若那根断藤早来几秒钟他肯定连一遍飞行咒都念不顺当。 幸运的是他已经完成了飞行咒的引导更幸运的是这一次只用了一遍他就顺利用出了飞行咒。 当构成藤蔓球的主框架在狂风撕扯下最后挣扎两下破碎的同一时间一层熟悉的淡红色胞衣从他的指尖、胸口、脚底一齐涌出须臾间便覆盖了他的全身仿佛一层跳跃的火焰。 与此同时两双半透明的宽大翅膀重新奋力震颤起来。 那嗡嗡的声音显得格外悦耳。 魔法总是那么神奇。 前一秒还在急速下坠后一秒因为那双蜉蝣之羽的缘故男巫顿时感觉浑身一轻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片羽毛随风飘摇在高空。 他环顾上下左右原本串成一列的小队早已在下坠过程中四散分离最近的一道身影此刻在他眼中也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点儿。 “不适…” 郑清试着通过‘上下其音’联络其他同伴但话一出口嘴里仿佛含了一颗核桃声音含糊的连他自己都听不清同时脸颊再次剧烈的抽痛起来。 男巫立刻想起刚刚那根抽在自己脸上的断藤。 他嘶了两口冷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灰布袋旋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一次试炼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成品魔药以及符箓看样子脸上还要再痛一会儿。 “喂喂!” “都听到了吗?” “我是博士已经成功滞空……大家都安全了吗?” 耳畔传来萧笑冷静的声音伴随着滋滋啦啦的噪音稍稍有点不清晰:“低空有异常魔力湍流对通讯有轻微干扰但不影响飞行咒……各自回报一下!” “长老ok!” “胖子没问题了。” “我跟小萌也很安全。” “吾亦似!”郑清咬着舌尖努力发出一个正常人应该发出的声音。但反响很糟糕。通讯流里沉默数秒后大家立刻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渣哥儿脸被吹肿了吗?怎么声音听上去那么怪?”胖子好奇道。 “我以为脸大的人不在乎这点儿小风小雨呢。”张季信立刻捧哏了一句。 “这可说不准……万一不是风吹的而是他被雷劈了呢?”胖子似乎来了兴趣叽里呱啦语速飞快: “……我在前面看的可清楚了那些雷电一股脑儿全涌到最后面去了。” “啧啧……所以说做人不能太渣容易被雷劈啊。” “就是真丢人我都没被雷劈!”李萌也突兀插了一嘴。 郑清听着耳边那些不着调儿的闲话气急败坏身后翅膀一歪整个人横横的飞出数十米险些失去控制吓出他一身冷汗连脸上的肿痛感都轻了许多。 “都安静点!”萧笑有些无奈的声音重新响起:“大家不要乱先以我为中心集合……看到黄色的闪烁光了吗?” 郑清止住身形定睛向四周望去很快便在左侧下方看到一团正急遽闪烁的黄光仿佛公路上的信号灯。 与此同时几道流光也正从四面八方向那团黄光汇聚而去。不需要过多言语郑清调转魔力振动翅膀同样化作一道流光向那团黄光飞去。 片刻之后宥罪猎队重新在半空中会合。 此时距离地面已经不足千米大家可以清晰的看到脚下是一片略显苍凉却又散发着一股莽荒气息的大地。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高空的缘故地面的草木显得格外低矮大地斑黄一道道或灰或红的沟壑纵横其间仿佛一位巨人脸上皲裂的皮肤。 猎队重新汇聚但郑清已经没有心思收拾那几个碎嘴的家伙了。 他们有更大的麻烦需要解决。 “你可真是个乌鸦嘴!” 郑清捂着腮帮子斜了李萌一眼惹的小女巫勃然大怒想冲上去与男巫撕扯只不过在蒋玉的镇压下她连男生的袍角都够不着。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十七章 鸦群 郑清吐槽李萌是乌鸦嘴并非空穴来风。 在穿过雷云层之前小女巫曾雀跃着猜测云层下可能会藏着一群吃人的大鸟作为学校试炼计划的一部分。 眼下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成功穿越雷云层后虽然没有看到那些吃人的大鸟但发现想要安稳降落同样并不容易。 距离年轻巫师们下方不远处。 一团形状不定的漆黑‘云团’正毫无方向的蠕动着云团中传来阵阵沙哑的聒噪即便还隔着老远也能够让大家感到那股震耳欲聋的声浪。 “是乌鸦。” 萧笑手里捧着的水晶球窥伺着漆黑云团里的细节那团黑云是由一只只振翅而飞的乌鸦组成的:“……镜像显示它们单只魔力波动微弱几近于无但成群结队之后对我们威胁很大。就像行军蚁群可以轻易吞噬大象。” 看着博士水晶球里的画面郑清几乎已经想象出一群瞪着通红眼珠子的乌鸦尖叫着仿佛一支支不知疲倦的利箭雨点般冲向渺小的宥罪猎队用尖嘴与利爪将保护他们的魔力屏障轻易撕碎。 只是想了想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运气不错。” 辛胖子苦中作乐还找个由头夸奖了小女巫一下:“最起码不是一群夏塔克鸟那些大鸟我们可惹不起……多亏了小萌提醒最起码我们之前就有心理准备。” 小女巫斜了胖子一眼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看在蒋玉的面子上最终扁扁嘴按下了心底的那份暴躁。 就在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踟蹰于鸦群之上时天文08-1班的其他队伍也先后穿过了雷云层出现在低空。 只不过与毫发无损的郑清等人相比这些随后赶来的队伍看上去就糟透了。几乎每一支队伍里的成员头发、长袍都在闪电的攻击下变得乱糟糟、乃至破破烂烂。更有个别先天禀赋与雷电相斥的比如出身吸血鬼家族的马修原本白皙的面孔更是一团黢黑瞬间从欧罗巴古堡里的贵族变成了黑非洲丛林里的巫医。 “说起来我们是怎么安全通过雷云层的?”辛胖子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心不在焉的看向蒋玉与郑清:“你们两个在后面看清楚发生什么事了吗?总不可能那些闪电劈人的时候还掂轻怕重、欺软怕硬吧。” “没看到。”蒋玉抿了抿嘴唇很干脆的回答道。 郑清稍稍犹豫了几秒。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搪塞过去蒋玉就帮他解了围:“……他脸肿成那样先安静养伤吧。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怎么才能通过那些鸦群。” 郑清立刻捂着腮帮子呜噜呜噜着胡乱点着头表示赞同。胖子狐疑的瞅了他一眼所幸随后出现的状况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不是所有巫师都幸运的通过了雷云层的试炼。 郑清就亲眼目睹了几位同学仿佛陨石般从云层后掉了下来——因为距离与速度的缘故他们完全没有机会搭手救人——就在看见的一瞬间那几道身影已经重重的砸进了下方聒噪的鸦群中。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鸦群并未攻击坠落的同学。 相反数百只乌鸦呱呱叫着从大鸦群中分离而出簇拥在一起仿佛一张巨大的黑色魔毯将那些人事不知的年轻巫师兜了起来向远处空地间落去。 这一幕给了其他人莫大的信心。 “那些乌鸦不是试炼项目吗?”辛胖子憋了半天憋出一个蹩脚的比方:“看上去像是个安全垫?学校为了防止学生在雷云层遇险设置的安全措施?” 不得不说他的这个猜测可能性已经变得很高了。 “学校会这么好心?”作为宥罪狩猎经验最丰富的主猎手张季信总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猜测试炼场里的每一个环节:“我哥跟我说过狐狸给鸡暖窝准是不怀好意。” “学校不是狐狸我们也不是小鸡。”萧笑捧着水晶球一边小心窥伺着那张远去的黑色‘魔毯’一边喃喃着:“但我很确信早点落下去比晚点落下去得分更高……就看你们要不要冒一把险了。” 张季信酱红色的脸上闪过一丝红光立刻显出几分主猎手的勇气。 “如果只打算哆哆嗦嗦躲在安全的背后那么这种试炼对我们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挥舞着胳膊大声的给几位同伴打着气:“以后我们肯定会在猎场上面对这种艰难的选择刨除此刻学校试炼给我们的那丝安全感如果鸦群下方有我们必须捕获的猎物我们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 郑清闻言不由赞同的点了点头。 虽然张季信一贯表现的很虎但在有的时候果断与武断之间的差异其实非常微妙区别仅在最后是否成功。 成功了总能找出十七八条应该这么做的充分条件以彰显决策者的果断。 失败了也能找出十四五条不能这么做的理由作成莽撞、轻率、乃至疏忽的标签挂在失败者的头上。 萧笑收起水晶球翻出怀里的法书。 “确实。” 他摸出羽毛笔在空白的书页上飞快抄录着咒语头也不抬的补充道:“但同样学校不会一开始就给我们安排无解的风险……大家准备好混乱咒、昏睡咒、大风咒、罗网咒或者束缚咒以防万一……然后我们直接闯过去吧。不要落在最后一队。” 没有人反对他的意见。 因为就在片刻间已经有一支队伍头铁的冲向那黑压压仿佛漩涡般的鸦群中站在高处郑清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支队伍中的每个人都死死攥着手中法书法书上的魔力光辉引而未发。 然后鸦群仿佛遇到了手持法杖穿越红海的摩西轻易的分出一条狭长的甬道任凭那支猎队通过。 仿佛一声发令枪响。 所有猎队齐刷刷向下冲去区别在于有的猎队在这个过程中还保持了简单的阵型而有的猎队为了争抢时间已经散乱成一团。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十八章 予羽谯谯 穿越鸦群的过程乏善可陈。 当然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四面八方都是扑棱着翅膀的黑色不详之鸟它们用沙哑的声音呱呱叫着睁着一双双红色的眼珠窥伺着形态各异的过客们。 郑清感觉自己仿佛正在面对某位来自星空深处的恶神。 每个人都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跳脱如李萌在这样的环境里也变成了一只真正的鹌鹑夹着翅膀老老实实缩在队伍最深处乖巧、安静。 幸运的是小女巫今天没有昏过去。 这让郑清提前准备的迷榖木叶子失去了用武之地。不过不要紧以李萌同学的心理承受能力她总有昏倒的时候郑清肯定有机会在大家面前积极表现一番的。 带着这点称不上光明正大、也算不得阴暗的心态郑清与其他五位队友安安稳稳穿过鸦群缓缓降落在距离地面数百米的高度。 脚下是一片类似稀树草原的荒凉地带。远处环绕着起伏着的山峦阴影一条不宽却又水流湍急的河流在这片荒凉中蜿蜒而过河水浑浊颜色几乎与两侧泥土不分上下险些让郑清以为自己回到了故乡。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天空。 青灰色的积雨云层仍旧在头顶翻滚厚重而又绵密让人看不到云层后的一点儿天象。但笼罩在整个世界表面的淡淡的蓝意却又清晰的告诉男巫这里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世界了。 男生轻轻叹口气重新低下头。 或许因为地形的缘故黄色小河在鸦群下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弯曲形成了一片开阔而又平整的土地。 此刻这片土地上纵横交错着许多沟壑仿佛一条条迷你的小运河勾连着那巨大弯曲的两侧共同构筑出一个巨大的五芒星魔法阵。 沟壑中流淌着浑浊的河水水面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宛如浓墨大字里的飞白。沟壑纵横交错处是那五芒星法阵的节点。每一处节点上都坐落着一个简陋的营地。 随着高度不断下降那些营地的模样也越来越清晰。 它们像是位于水中小渚上被黄色的河水绕在中央营地四周是高大乔木竖起的栅栏营地中央则张着一顶顶低矮的灰色帐篷。 隐约可以看到有人影扶着栅栏向天空望来。 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几乎同时感受到队友的迟疑相似的其他几支刚刚穿过鸦群的队伍也纷纷放缓了落地的速度。 “我们进哪个营地?”李萌扑闪着她那双鹌鹑翅膀像极了一只胖乎乎的鹌鹑上蹿下跳着大声嚷嚷:“选有人的还是没人的?” 有人的营地里带着几分生气没人的营地里死气沉沉。乍一想这些年轻人似乎应该选择没人的营地占据一处魔法阵的节点;但再一想他们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世界参加试炼即便占据一处空荡荡的营地又有什么用呢? 郑清看向萧笑只见矮个子男生不知何时又摸出了自己的水晶球正喃喃着不断翻转着那个漂亮小球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算不出什么结果。 再看向张季信红脸膛男生抱着胳膊脸色快憋成绛紫色了显然也处于艰难抉择中。 年轻的公费生微微叹口气大手一挥: “显贼几的!” “什么?”胖子耳尖却也很难领会郑清那几个莫名其妙的字眼儿。 “他是说‘选最近的’”蒋玉解释道:“应该是让我们选最近的营地落下去……既然学校没有事先说明想来任何选择都是合理的。” 胖子脸上露出一丝恍然。 张季信也一拳砸在手心脸上的酱紫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却重新变成健康的红色:“对这种时候我们的选择只有一个字要快!” “要快是两个字。”博士收起水晶球扶了扶眼镜。 张季信没有在意自家占卜师的吐槽身后那双半透明的蜉蝣之翼微微一震整个人便重新向下降去。 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也纷纷跟进。 几乎同一时间在半空中迟疑片刻的其他几支队伍也下定决心朝着各自选定的营地落去。 三百米二百米一百米。 转眼队伍便降到不足百米的高度那座简陋营地里的细节也变得越来越真切。营地角落里堆积的杂物营地外立着的一架架稻草人以及抄手站在帐篷前的灰袍巫师都清晰可见。 郑清隐隐觉得那位灰袍巫师有些眼熟。 还没等他在脑海中找到确切的目标便感觉身后蜉蝣之羽微微一滞紧接着整个人像是穿过一重水帘。 “我们刚刚穿过守护法阵不要担心!”萧笑安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制止队友们激动的举起法书的举动。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郑清仍旧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 他抬头向四周望去目之所及只有淡灰色的天空以及荒凉的稀树草原看不到其他营地也看不到其他一同降落的队伍了。 “我看不到其他队伍了!”他大声提醒队友们。 “或许只是魔法阵的阻隔效果?”胖子猜测着语气里也带了一丝犹疑。 “大家准备好咒语以防万一吧!”萧笑也立刻改变了立场。 “变动一下阵型。”张季信语速飞快发挥着自己主猎手的职责:“胖子顶在最前面随时准备释放真身;班长带着小萌在最后面压阵;渣哥在左我在右博士居中……都打起精神提高警惕!”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降到不足二十米的高度了。 栅栏上画着的诡异魔法符号、灰色帐篷上打着的补丁、营地边缘的臭水沟、甚至包括某个稻草人歪掉的鼻子都一一清晰可见。 在这个高度辛胖子化作蓝巨人后甚至不需要翅膀也能安全落地了。 那位抄着手站在营地中央的灰袍巫师面孔也越来越清晰。 郑清渐渐睁大眼睛惊喜的叫道:“是校工委的凡尔纳老人!林果也认识的……之前负责临钟湖夜间巡逻!” 这声叫喊让年轻巫师们紧绷的精神为之一泄。 然后郑清看到老人那熟悉的严肃面孔。 最后十米。 凡尔纳老人抄着的手从袍袖里伸出手中捧起一本破旧的法书他瞥了一眼兴高采烈冲他打招呼的公费生以及其他正飞快落下的年轻巫师们用唾沫润了润右手食指不紧不慢的翻开书页: “予羽谯谯予尾翛翛xiao!”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五十九章 落地 在这个世界矛盾向来是相辅相生的。 咒语也不例外。 有‘七月流火’、就有‘九月肃霜’;有‘葛之覃兮’就有‘桃之夭夭’;有‘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能令人昏昏欲睡也就有‘辗转伏枕’能让人精神百倍有闭关锁门的‘绸缪牖户’也有对应拆锁开门的‘衡门之下户牖无防’。 相应的有飞行咒自然也就有反飞行咒。 ‘予羽谯谯予尾翛翛’就是这样一道咒语。 当凡尔纳老人枯瘦的手指按在法书纸页念出这句咒语后郑清没来由心头一紧向同伴们大吼一声‘散开’! 他并不知道这道咒语的具体效果但不影响源于巫师的直觉在心头疯狂警告。只不过言语产生的效果终究要比魔法迟缓一些。 伴随着一道焦黄色的流光从法书间升起罩在几位躲避不及的年轻巫师身上郑清蓦然感觉浑身一松裹在周身的魔力胞衣瞬间便被消解与此同时身后一直嗡嗡震动着的蜉蝣之翼也不翼而飞。 郑清余光所至辛胖子与张季信背上的蜉蝣之翼、蒋玉背上的鸧鹒之羽、李萌的斑鸠之翼等等齐齐消散。 短暂滞空半秒后几位年轻巫师便如石块般齐刷刷向地面砸去眨眼之间一场惨祸就要发生在眼前。 “静言思之!” 辛胖子低吼声率先响起这是一道静心咒效果是让人冷静对于宥罪猎队的蓝巨人来说这道咒语有一个非常强力的附加效果——它能让辛瞬间进入蓝巨人状态只不过与自然释放相比这种瞬间进入状态对身体负担太重平素他极少使用。 而眼下就属于那‘极小’使用的关键时刻。 伴随着一抹淡淡的蓝色光晕位于队伍最前方的胖子仿佛充气球般急速涨大须臾间便化作一尊七八米高的蓝色巨人双脚踩下原本就不甚宽敞的营地显得愈发逼仄站在灰色帐篷前的老巫师下意识皱了皱眉抚了抚身上被气流吹的猎猎作响的长袍。 但胖子并不是最快落地的那一位。 在蜉蝣之羽消失的瞬间位于队伍右侧的张季信便低吼一声双手抱头身体蜷缩整个人不退反进仿佛一颗陨石般重重砸了下去。 十米高度对于已经把肌肉练进脑子里的红脸膛男巫来说几乎没有任何难度。而落地的一刹那这位宥罪猎队的主猎手便已身形一转整个人如出膛的炮弹般向站在帐子前的老巫师冲了过去。 同一时间萧笑及蒋玉急促的声音也不分先后在郑清耳边响起: “肃肃鸨羽落于帐前!” “翩翩者鵻zhui烝zheng然来思!” 当年轻的公费生回过神后整个宥罪猎队只有他与李萌被蓝巨人抓着腰带一手拎一个停在半空中。 萧笑身后出现一抹极淡的大雁翅膀虚影簌簌拍着带着他落在帐篷顶上;蒋玉原本淡黄色的鸧鹒之羽也变成一双黑白相间的鹁鸪之翼于半空翩翩而翔转落在营地边缘的栅栏前。 就这样整支猎队张季信在前、蒋玉压后、萧笑占制高点、胖子与另外两位打酱油的同学居中刹那间便变幻出一座进可攻、退可守的战阵。 当然说郑清打酱油也不完全正确。 在胖子拎住他腰带的时候年轻公费生的手已经按在他最熟悉的‘葛之覃兮’的咒式上了只不过落地危机一闪而逝他还没来得及在在帐篷顶与栅栏间编织一张大网。 考虑到这道束缚咒在任何情况下都有发挥余地男巫索性将其按在手中引而不发紧绷着脸静待事态发展。 砰! 仿佛炮弹般冲向前的张季信被凡尔纳老人枯瘦的手掌轻易接住只是一旋、一荡便把红脸膛男巫的脑袋重重按在帐篷前松软的泥地里。 “落地项目结束。” 凡尔纳老人只用了这一句话就把郑清即将吟诵出口的咒语憋了回去险些憋的他岔了气。 老人瞥了诸位年轻巫师一下补充道:“现在你们可以查看各自实时分数了有意见反馈没有意见可以进帐篷休整准备接受下一项任务了。” 说罢他大袖一挥转身径直回了帐子。 张季信双手撑地挣扎片刻把脑袋从泥地里拔起来怒目而视声如洪钟:“你这属于体罚!” 他冲着老人的背影大喊:“我要向学校投诉!向校工委投诉!” 面对控告老人只是背对众人懒洋洋的挥了挥手。 似乎竟不屑于解释。 “真惨。” 辛胖子仿佛漏气的气球般缩回正常体型一边抽着凉气一边对泥脸膛男巫连连摇头:“……也就是你皮糙肉厚到一定地步了换成渣哥儿或者博士恐怕现在鼻子都给磨平了。” 张季信回过头对着胖子怒目而视。 “沧浪之水濯浊扬清!” 蒋玉伸手唤出一道清泉帮宥罪猎队诸位猎手清理身上泥浊同时唤醒不出意料早早昏死过去的李萌同学。 “这老头儿确实有点过分。”萧大博士也表达了某种程度的不满但同时他也向红脸膛男巫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猜测:“……不过我觉得你的投诉很可能不会成功。” “就因为他年纪大?” 张季信闷闷不乐的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我又没惹他……真是无妄之灾。他明明可以用一朵桃花把我送走或者用一道束缚咒把我吊起来。” “这可不一定。” 胖子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若有所思:“你可能没惹但你爷爷说不定揍过他他报复在你身上了……我记得你说过你爷爷脾气很差当年在学校揍过不少人。他俩年纪应该差不多吧?” 张季信闻言顿时愣在原地一时竟觉得这种猜测可能性极大。 这也让他愈发沮丧。 “渣哥儿你觉得咧?”胖子转头看向一直安静的公费生。 郑清没有搭理这些骚话连篇的年轻巫师他正捏着自己的试炼牌瞅着上面的分数默默计算自己在‘落地’项目上的得失。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六十章 积分、营地 天维显思! 郑清默默念叨着希尔达教授给他们的那道咒语摩挲着手中试炼牌边缘的凹凸。受到咒力牵引铜牌正面三棱体校徽中央绿豆大小的数字50微微一闪仿佛烟花般升起一连串虚幻的加号前后还缀了简洁而又清晰的说明: 基础:+2(掌控试炼牌并学习咒语) 基础:+2(成功使用飞行咒) 基础:+2(穿越积雨云层) 基础:+2(成功落地) 进阶:+2(保持队伍完整) 起始的基础分数是50分落地项目完成后变成60分。这是一个令郑清既感欣慰又觉得有些失望的分数。 欣慰在于自己在落地项目中拿到了满分。失落在于他原以为学会飞行咒就能拿到十分却不料只有两分。 “为什么我只有59分?!”旁边传来李萌同学愤愤不平的抗议:“明明我也成功落地了为什么我在这一项只拿到一分?郑渣跟我一样也是被人拎着腰带落下来的!” 年轻的公费生虚着眼瞅了小女巫一下。 “你不是昏过去了吗?”张季信在一旁善意的提醒道。 “我就稍微眯了一下眼睛!”李萌睁大眼睛大声分辨道:“不然我怎么知道郑渣那厮也是被蓝胖子拎下来的呢?” “那就是你眯眼睛的时候失去意识了。” 蒋玉一把按住炸毛的小女巫理了理挂在她脖子上的迷榖木叶子警告道:“不要闹事你拿9分应该感到满足……忘了那些没有掌握飞行咒从半空中掉下去、还有被雷劈的焦黑的同学了吗?” 李萌缩了缩脖子脸上虽然还带着几分不服气但终究安静了下来。 然后蒋玉转身将手中一管淡蓝色的魔药塞到郑清鼻子下面——刚刚释放完‘沧浪之水’后她就站在原地开始调配这份魔药研钵、试管与玻璃棒仿佛一串温驯的行星环绕在女巫周围此起彼伏。 郑清还未来得及开口辛胖子就觍着脸凑了上来打量着研钵里的残渣:“这是什么?唔有蟾酥、苦菜汁……还有白兰地?” 他抽了抽鼻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种搭配可是很少见……也挺老派的。” 女巫平静的看了郑清一眼。 年轻公费生乖巧的接过那支魔药看着试管里汩汩冒泡的液体二话不说径直灌进嘴里。一股暖和的感觉在口腔内弥散开旋即化作沁人心脾的清凉让他有种鼻塞后突然通气的舒畅。 蒋玉嘴角微微一勾。 “化瘀。”她点了点自己脸颊简单解释道。 之前降落过程中郑清脸被飞蹿的藤蔓枝条抽了一下半边脸肿的老高。这也是为什么从刚刚落地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怎么吭气的缘故。 查看分数只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是一开口半边脸拉扯着太阳穴就跳跳的疼而且话也说不清索性闭嘴。 此刻一管魔药入口须臾间郑清脸颊便肉眼可见恢复了正常。 “谢谢……真是立竿见影啊!” 年轻公费生一边道着谢将手中试管还给蒋玉一边丝毫不吝惜夸赞的语言:“这是你刚刚配出来的吗?比辛胖子快多了!” 胖子撇撇嘴出乎意料保持了安静。 蒋玉垂着眼皮收起试管将漂浮在周围调制魔药的器皿拢回手袋虽然没有与郑清过多寒暄但声音显得愉快多了:“你是猎队队长总要听听你的意见……下一步我们怎么办?直接进帐篷吗?” 说着她指了指几人身后那顶低矮的灰色帐篷。 郑清回头第一次仔细打量了一下那顶帐篷。 帐篷入口处的皮质门帘上有草绳吊着几只死乌鸦与死松鼠微风拂过死物们破败的皮毛被草绳拽着随风摇曳露出帐篷皮上用朱砂刻着的各种魔法符号。 帐篷后方固定锁线与栅栏之间的空地角落里堆满了大块的动物甲壳、成捆的皮毛、被烧的焦黑的骨头以及还没来得及分解的魔法生物死尸。 在那些死尸边缘砌了一口浅坑坑底涂抹了一层可疑的酱红色。浅坑边缘挖了一条尺许宽窄的沟渠通过栅栏下的出口连接着外面那座水流勾勒的巨大魔法阵。 弥漫的死气令男巫心底感到微微不适。 他收回目光。 “先简单收拾一下吧。” 郑清看向几位同伴很没把握的说道:“谁都不知道进门会不会也有试炼项目我们最好提前做点准备……胖子你帮班长一起调制几份常用魔药;博士去后面捡几块骨头看看能不能占卜用;长老查看一下周围环境注意不要走出栅栏。” “了解!”红脸膛男巫打了个收到的手势紧了紧手上的拳套迈开大步径直向帐篷后侧绕去。 这些安排谨慎而稳妥不论主猎手还是占卜师没有表示出任何反对意见这让郑清稍稍松了口气思路也愈发清晰。 “我会尽快绘制出几张常用符箓……大家有情况及时反馈。”说着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已经摸出黄皮纸等一系列画符用具原地化泥为石板也顾不得地上尘土直接跪坐在地上开始画符。 为了提高成功率他还将在旁边摆了一块小巧的‘吴’字红纸牌位。这是暑假在校医院闲极无聊他重新请来的。 “我呢?我干嘛?”李萌同学等了半晌没有听到对自己的安排顿时有点不高兴:“我也是队伍里的一员!” “你去帮博士捡骨头去吧。”郑清头也没抬敷衍道。 “哼!”小女巫怒气冲冲噔噔噔离开了。 耳边断断续续传来她嘀嘀咕咕的抱怨:“我…大学生…捡骨头?…我在青丘公馆…苏施君…波塞冬…” 辛似乎也听到了李萌的只言片语。 “唔说到苏大美女她老公到底是谁?”胖子出于一位记者的职业操守对曾经做过的调查念念不忘:“这都大半年了还是一点儿口风都没露……不愧是大巫师啊。” 蒋玉默默瞥了某位正撅着屁股在地上画符的男巫一眼。 男巫没来由感到一点心慌手中毛笔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符纸上还未完成的符胆顿时变得支离破碎。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六十一章 新的任务 闲聊终究只是闲聊。 胖子也没有意识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让他与真相的距离只隔了一层薄薄的蚕皮纸。就像世界上大部分阴差阳错归根结底并非阴与阳之间的距离有多么遥远而是二者之间缘分浅薄时机未到罢了。 短暂休整之后宥罪猎队一行六人又重新站在了帐篷门前。 只不过这一次大家不再仅仅依靠手中法书。每个人手里都攥了几张符胆无缺、符脚细密的符箓;口袋也有了几瓶补充魔力与愈合伤口的魔药;还有萧笑怀里也多了几块干净漂亮的肩胛骨用来炙烤占卜再合适不过了。 依旧是张季信打头蒋玉与李萌居中郑清与萧笑略两翼辛胖子压后阵。 但就像大多数情况下当我们毫无准备时风险总在不经意间降临;而当我们准备充分蓄势以待时笼罩在头顶的风险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郑清跟在张季信身后安安稳稳走进帐篷时脑海里盘旋着的就是这么一个念头。 帐篷很大。 也很安静。 除了钟表发出的极细微的滴答声没有任何噪音郑清感觉自己几乎能听到旁边同伴的呼吸声了。 进门后前行不远便有一道向下的短短的台阶不足十阶上面铺着松软的波斯地毯与帐篷四周墙壁上挂着的大幅唐卡遥相呼应华丽与宏大中夹杂了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氛。 凡尔纳老人抄着手站在台阶下。 “进门没有什么考验吗?”红脸膛男巫径直开口询问。 他警惕的打量着左右架子上摆放的奇怪法器但目光又不断被更远处一些稀奇的魔法生物颅骨所吸引。 “当你们准备充分的时候就没有考验了。” 老人声音并不高但在这间安静的帐篷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就像盒子里的那只猫没打开盖子之前它可以是死的也可以是活的……” 老派巫师就喜欢玩儿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这边走”老派巫师并没有听到年轻公费生的腹诽而是继续兢兢业业的做着自己的工作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几位年轻人跟上来: “我先带你们参观一下……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一周这里就是你们休整的基地俗称‘老巢’。” 老巢是个好词儿它总能让人感觉暖和与安逸。 郑清心头闪过这丝无名的感慨打量起帐篷里几乎可以容纳一座篮球场的空间然后与外面绕一圈不足百步的大小稍稍对比。 “哇哦这地方可真不小。” 年轻公费生亦步亦趋跟在灰袍巫师身后最终感叹出口道:“从外面看它可没有这么大啊……是用了空间魔法吗?” “或许吧。”老巫师眯了眯眼一时仿佛陷入了回忆:“就是个老物件以前可没有空间魔法这种说法……架子上的法器不要碰谁也不知道哪个里面有什么诅咒如果你们不想意外惨死最好对未知保持足够的敬畏。” 对于这种稍显轻描淡写的警告胆大如李萌也老老实实听了进去抄起手跟在老人身后甚至不敢多看两眼。 倒是郑清因为没有接受过传统巫师教育熏陶对其中风险认识不足反而注意起两侧架子上那些奇奇怪怪的法器开始思索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藏任务或奖励。 故事书里不都是这种套路吗? 猎队的队长大人走神占卜师只好接过老人的话头继续追问:“……那这座帐篷面积到底有多大?” “我也想知道。” 老人顺手指了指挂在墙上的一根尺子:“你们可以抽空自己量量。我有时间就会测一测但总是不确定。有的时候只是大厅差几平米有的时候又会多几间屋子天知道当初做这顶帐篷的巫师是不是对魔法有什么误解。” “听上去有点儿过于魔法了。”郑清回过神忍不住笑了笑。 “非常正确。过度的魔法总会导致混乱。各种程度、各种意义上的。”说话间灰袍巫师用力扯开帐篷尽头的一扇木门里面是一条昏暗的长长的过道过道两侧交错着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小门。 “里面是我们的宿舍吗?” “看上去气氛不太好的样子……房间带窗户吗?我希望有海景房。” “你是来度假的吗?” 宥罪猎队几位年轻巫师伸长脖子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不不”凡尔纳老人堵在他们视线之前用力晃着食指非常严肃的警告道:“我只是想提前告诉你们这扇门背后没有什么神秘的东西而是有更多门在它后面。所以不要被好奇心驱使钻进去冒险……如果你们侥幸回来会发现你们试炼牌上的分数已经被扣光了。” “也就是说这里禁止入内?”郑清顿时恍然。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重重合上木门还找了一条破破烂烂的黄色裱纸贴住了门缝上面用醒目的红字标注了‘禁止入内’。 这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某些人的好奇心。 郑清斜眼看了一下辛胖子以及李萌有点不确定这支队伍的风险在谁身上。 之后老人又带着年轻巫师们看了看他们的餐厅与宿舍。 所谓餐厅就是一张位于正厅边缘的大桌子可以提供免费热水与鹰嘴豆泥如果想吃的更丰盛就需要外出自己动手了。 而宿舍条件比郑清想象的稍微好一点有两个独立房间虽不宽敞而且窗户很小但足够干净一间属于四位男生一间属于两位女生。 老人没有给这些年轻人更多休息时间带着他们转回前厅。 在距离餐桌不远的一面墙上扯开一张原本被麻绳捆着绑在天花板上的皮卷。皮卷展开是一张地图。 对比在天上看到的河流、山川郑清依稀可以判断出这幅地图描绘的应该是营地周围的环境。 如果不出意料那个红色的小三角应该就是这处营地的位置了。 河流对岸是大片空地颜色与营地一侧迥异被标注成黑色。一条条弯曲狭长的白色通道从营地中延伸而出贯穿那片空地犹如蛛网般将黑色区域分割成大小不一的面积。 “这就是你们接下来的任务。” 老人枯瘦的手指点在那些大大小小的黑块儿上扫了一眼专注的年轻巫师们:“白色通道是安全的……意味着你们走在上面不会意外横死。” “而每一块黑色区域都是我们也是你们需要探索的部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六十二章 弗列克准备 地图上的黑色深浅不一唯一的共同在于它们仿佛活物如烟尘或者流水般在厚厚的皮质基底上缓缓起伏。 “黑色越浓代表相应区域的风险越大;黑色起伏越剧烈代表对应区域危险出现的频率越高。” 凡尔纳老人的指尖在图纸上划过声音平淡表情古井无波:“……但同时它们也意味着奖励分数越丰厚。” “你们此次试炼的任务就是探索至少一片黑色区域并做好完整的记录。包括探索区域内对应的地形、水文、植物与动物的种类、数量、魔力强度还有可能存在的矿藏等等。如果有可能的话消灭探索区域内的害虫可以帮你们拿到额外的奖励分数。” “这是一份害虫名单……唔还有一点你们探索与消灭害虫过程中所有收获除却制作标本的需要外其他都属于你们自己。” 老巫师从旁边拿出一张羊皮纸递给郑清。 纸上密密麻麻罗列了许多魔法害虫的名字比如地精、栅栏妖精、异变地龙、食人花、腐覃、食人魔、邓氏白蚁等等而名字后面对应着它们各自的奖励分数——大部分奖励都在两分以下个别案例比如巨大化的异变地龙、双头食人魔、大规模邓氏白蚁等奖励分数可以达到四分甚至五分。 看上去相当公平。 “这里每块探索区域的分值都是固定的吗?”萧笑推了推眼镜靠近那副巨大的地图镜片几乎要贴到羊皮纸上了:“……希尔达助教告诉我们每完成一个项目会有十分。但您又提到颜色越深的区域奖励分数越丰厚。” “这并不矛盾。” 老人一边留意几步之外某位小女巫试图跳到餐桌上的打算一边心平气和的解释道:“每处区域探索基础分数都是十分不论颜色轻重……而根据区域内物种或害虫的威胁程度你们还可以拿到额外奖励。” “奖励有上限吗?”辛胖子充分发挥源自记者的敏锐嗅觉。 凡尔纳老人迟疑了片刻最终缓缓摇头:“暂时没有……这也是为了提醒你们在新世界的开拓过程中任何危险都会在不经意间降临。时刻保持警惕是保证安全的充分但非必要条件。” 这不是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今天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了。 蒋玉举了举手老人颔首示意。 “您刚刚提到这是一座新世界”她像是在课堂上提问般认真而又严肃的问道:“我想确认一下我们能不能知道这座世界更具体的一些信息比如自然法则的强度、弗列克准备时间、或者世界的维度坐标?” 郑清注意到张季信脸膛颜色变得深了一些。 这些话原本应该由他这位宥罪猎队的主猎手咨询的但张季信刚刚全部注意力都在选择地图颜色的深浅上了全然忘记了一只猎队进入陌生猎场后的标准流程。 也是因为这处设施完整的营地让人有种环境熟悉、安全的错觉。 “这是一处隶属第一大学的私人领地世界维度坐标只在联盟做过简单报备。” 凡尔纳老人首先委婉的拒绝了女巫最后一个询问然后才回答她第一个问题:“而自然法则的强度目前大概有08但还在不断升高过程中……我只能告诉你们占卜师们预测短期——唔这个短期是指十年甚至更长一段时间针对世界历史而言——短期内这座世界的自然法则强度可能升至15甚至更高……” 自然法则强度是一种较为通俗的说法大概可以理解为在一座世界使用魔法的强度。自然强度越高相应使用魔法的威力越大;强度越低魔法威力越小。 譬如目前自然强度08意味着同样施展火球术在第一大学的火球如果定义为标准火球强度为1那么在这座世界的火球就只能达到标准火球的08倍。 而自然强度快速升高代表这有很大可能是一座刚刚诞生或者正在经历一轮魔力潮汐洗礼的世界。 对于这点宥罪猎队几位猎手都已经不是小白自然听得出老人的言外之意纷纷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至于弗列克准备。” 说到这里凡尔纳老人表情微妙的打量着几位年轻巫师顿了顿才轻声说道:“原本我已经为你们熬了一锅肉汤但现在看上去似乎有点浪费……” 所谓弗列克准备是指当巫师进入一座全新世界发现新世界的规则与原本世界有较大偏差——这是几乎是必然的——然后通过食用当地食物调制的魔药等待周身细胞更新完毕魔力、气息与新世界契合之后才能进一步活动的准备工作。 普通巫师完成弗列克准备大概需要一旬到一个月的时间;强大巫师可以通过激荡周身魔力迅速缩短这一时间祂们完成气息融合与细胞更换可能只需几分钟、甚至十几秒。 如果没有经过弗列克准备在耗光体内原本储存的魔力之后巫师倘若试图在新世界强行使用魔法就会出现头晕目眩、内脏及眼鼻出血、失忆、魔力持续衰退、以及其他不明诅咒严重的甚至可能呈现出某些模因类症状对周围环境造成与本人造成不可逆的强污染。 眼下在连续使用飞行咒与其他咒语后几位年轻巫师体内的魔力储备已经降低到一个非常危险的程度亟需完成弗列克准备。 “浪费?” 蒋玉微微蹙起眉似乎不太理解老人的意思。 “你是个谨慎的好孩子。” 凡尔纳老人先夸奖了女巫一句然后又瞥了其他几位大大咧咧的男巫一眼:“……自始至终你都很好的收敛了自身魔力没有贸然进行气机交换所以你大概没有注意到你们几个人——除了那个小家伙——对这座世界有异乎寻常的适应性。” 老人口中的‘小家伙’自然就是李萌了。 而被老人隐晦鄙夷的几位男巫一个比一个脸皮厚纷纷假装没有听懂老人的鄙夷继续认真专注的记录着墙上挂的地图。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六十三章 熟悉的陌生世界 没有人可以天然适应一座新世界。 即便大巫师、甚至传奇巫师也没有这种能力或者天赋。 如果一位巫师抵达一座新世界后意外发现自己可以不经过弗列克准备在新世界随意交换气机、使用魔法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他以前来过这座世界。 而且这个‘以前’应该属于一个极短的时间范畴。倘若出生在这座世界然后被带去别处成长那么他回到这座世界后也需要一点适应时间。 有了这个前提。 再参考宥罪猎队几位年轻巫师共同的经历与最近一段时间的遭遇包括郑清在内大家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座被学校定为试炼场的新世界是哪里了。 “这里是黑狱?” 向来遇事从容的蒋玉脸上都难得露出几分错愕下意识回头看向帐外似乎想从栅栏外的萧索与荒凉中找到一些熟悉的痕迹。 厚厚的帷帐挡住了她的视线却没挡住她发散开的思绪。 女巫脸上的惊异渐渐褪去但表情却愈发严肃目光沉凝俨然想到了什么一时间竟忘记了身前的老巫师。 与之相比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男巫诧异之外更多了几分恍然与振奋。 “原来如此。”萧笑扶了扶眼镜面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喃喃着:“难怪我占卜的时候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次试炼比我想象的更有趣了。” 张季信习惯的掰了掰指头咔咔声里嘿嘿一笑:“我原以为学校只是随便捯饬了一座秘境猎园打发我们……果然是第一大学够气魄。” “见鬼我从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再进来一次。”辛胖子嘴里虽然在骂骂咧咧但眼底却压抑不住那份兴奋之色几乎下意识摸出了他的记事板与羽毛笔:“这次试炼狩猎的害虫与黑狱之战逃走的妖魔有关吗?学校放心我们这些学生‘打扫卫生’?” 上一次来的太突然走的也太匆忙以至于他没能完成一位记者应尽的义务。这一次他定要好好做一番记录为开学后的校报提供充足的猎奇素材。 相较于沉思的女巫与兴致勃勃的胖子郑清关注的情况就更具体一些了。他把目光从地图上挪开看向凡尔纳老人。 “这里真的是黑狱?” 他丝毫没有掩饰心底的惊诧双手比划着丢出一连串问题:“黑狱怎么变亮了?那两轮太阳不是大巫师的真身吗?战争结束后祂们没有离开?还有这气候、周围的魔力……那些囚徒呢?都被关进黑狱古堡了?还是已经死光了?” 曾经在黑狱之中经历过一段艰难的旅程郑清对于这座世界原本荒芜程度的理解比其他几位男巫更清晰对那些不惮以同类为食为了一丝魔力甚至可以去饮岩浆、嚼骨渣的囚徒更是印象深刻。 此番落地虽在栅栏之内但之前帐外一番监测并未发现周围有觊觎血肉的妖魔也未发现那些灰皮枯瘦的囚徒。 头顶虽有厚厚云层然天地之光犹如布吉岛上阴雨连绵之时较黑狱原先明暗程度已经算天差地别了。 遑论栅栏之外小河湍湍天地之间魔力充盈无处不散发着一股勃勃生机。 与郑清印象中那个漆黑、荒芜、匮乏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难怪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确信自己的猜测。 一连串的问题扑面而来即便练达如凡尔纳老人一时也怔住了半晌才回过神轻轻吁了一口气用微妙的眼神打量着面前这些年轻巫师。 “这里确实是原先的黑狱世界。” 老人先是肯定了郑清等人的猜测但并未立刻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感慨起来:“看样子传言竟然是真的……校工委之前有传言说前段时间黑狱大战的时候有一群孩子冒冒失失闯进战场差点闯了大祸。没想到真的是你们。” ‘差点’二字实在过于轻描淡写。 郑清想到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情绪起来眼神顿时黯淡了几分。旁边的女巫敏锐察觉到男生的低落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们当初在黑狱为什么没有经过弗列克准备就直接适应了黑狱的环境?”蒋玉并未单纯的安慰郑清而是问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问题。 郑清苦笑一下眉宇间的那丝郁结也被女巫的问题驱散:“你不提我都没注意到……这种事情大概博士才知道答案吧。” 说着他转头看向萧笑。 但出乎他的预料萧笑犹豫片刻竟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想来应该跟当时黑狱里发生的那场大战有关吧。” 几位年轻巫师齐齐看向凡尔纳老人。 “这个问题涉及维度理论的某些高深推理。” 老人并未拒绝年轻巫师们的请教竖起右手食指向上指了指如同一位耐心的教授:“你们进入黑狱之时这座世界已经化作一片巨大的战场……战场上的魔力变化遽烈程度远超普通世界的差异从时间到因果许多维线都被那些大巫师、大妖魔、还有传奇存在们的气息所沁润。换句话说祂们主观上允许你们自由出入。而世界客观上拒绝外来者进入。” 听起来确实有点艰难。 但郑清立刻意识到这个回答反映出的另一个矛盾。 “照这个道理我们当初适应的是那些大巫师或者传奇巫师的气息并没有真正适应黑狱世界的气息啊?” 年轻的公费生皱着眉慢慢咀嚼着自己的困惑:“这也就意味着当我们再次来到这座世界应该像其他人一样重新进行弗列克准备。” “理论上是这样。”老人呵呵笑了起来一副你们还是太年轻的模样:“问题是你们觉得眼前的世界与你们当初来的黑狱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 上一次来到这座世界满眼漆黑世界如荒漠皮包骨的枯瘦囚徒胆怯又狰狞;而再一次来到这座世界虽然天色仍旧有些黯淡景色依旧显得荒芜但天地间散发的勃勃生机如初春幼苗与之前大相径庭。 “这其中的区别就源于几个月前巫师与妖魔们之间爆发的那场大战。”凡尔纳老人笼着手简单解释起这些变化的缘由。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六十四章 黑狱的现状 在郑清大学生涯第一学年快要结束之际爆发于黑狱世界的战争对这座原本已经沉沦黑暗与死寂的世界造成了深远的影响。 巫师与妖魔盛大的血肉献祭再加上一位古老者以及数位传奇的诞生为黑狱世界带来了一轮充满活力的魔力潮汐。 当战争结束由爱玛教授与巨鸟席兹的真身化出的两轮太阳先后离去后高举星位跃出命运之河的海妖王在黑狱世界的天空留下了一抹深刻的痕迹——以海妖王那颗蓝星升起时的影子为中心一颗自然孕育的‘太阳’于虚空中缓缓诞生。 虽然现在它还只是一抹淡蓝色的虚幻影子却已经能像一轮月亮般照亮整座世界。而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随着那位新晋古老者的缓慢复苏这轮‘太阳’的光芒会越来越璀璨。 新的太阳牵引着勃发的潮汐从外而内改善着黑狱世界原本近乎死寂的状态仿佛旱地的春雷与细雨滋润了干涸的世界。 新的循环开启。 新的生命也因此重新出现在世界。 但归墟世界之所以被称为归墟并非只因为它失去了太阳也不是一两轮活跃的魔力潮汐能完全拯救的。在早已荒芜的世界深处诞生的诸多怪物仿佛趴在大树身上的藤蔓与虫子遮蔽着大树的光照、在它身上蛀出一个又一个洞穴时时刻刻侵蚀着世界赖以生存的基底。 比如诞生于死气郁结之处的腐覃仿佛水泵般抽吸着天地间的魔力产生腐蚀世界晶壁的毒瘴;再比如随着那场大战溃散开的食人魔部落在涌动魔力与充裕死尸的帮助下迅速发展壮大仿佛蝗虫般在新世界蔓延开来。 还有最可怕的在梳理地脉时因为吞噬扭曲地气而转化为一种类神孽生物的地龙它们仿佛毒药般渗透进大地深处仿佛黑洞般吞噬着新诞生的魔力所过之处荒漠肆虐寸草不生。 “……魔力潮汐涌动过程中逸散的气机对普通巫师很有好处而这些害虫又都是必须清除对象。所以学校最终把这里选定为你们的试炼场。” 凡尔纳老人指着羊皮纸清单最上面的几个名字简单总结道: “击杀神孽地龙可以消弭扭曲的地气清理腐覃、猎杀食人魔可以让世界更加健康……对于二年级的学生来说这些都是非常好的试炼对象。” “这轮魔力潮汐会持续数年。在它涌动的最初阶段也就是现在逸散的气机质量最高。” “感受它们、引导它们、把握住着难得的机缘可以让你们更快积累魔力、变得更强。不要浪费学校送给你们的机缘。” 老人端起杯子呷了一口仍旧冒着热气的茶水。 帐篷内一片寂静除了年轻巫师们细微的呼吸声便只有帐子外隐隐传来的乌鸦不厌其烦的聒噪不休。 一只饥饿的灯火虫扑簌着翅膀从帐篷顶落下绕着灰袍老巫师的肩膀晃晃悠悠转了几圈最终落在他那花白的胡子间吮吸着挂在他胡须上的几滴茶水。 它鼓着肚皮缓缓闪烁起黯淡的光芒。 仿佛是为老人的这段解释画了一个句号。 李萌搓搓手指踮了踮脚尖盯着那只肥硕的灯火虫似乎想把它捉住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凡尔纳老人果断捻了捻胡子将那只乱爬的虫子捉住丢给小女巫避免自己的胡子遭殃。 这个小插曲也令沉浸在黑狱变故中的几位年轻巫师回过神来。 “所以说我们不需要进行弗列克准备是因为我们经历了黑狱世界转变最关键的节点……也就是海妖王进阶的那段时间。” 说到这里郑清瞥了一眼仍旧活蹦乱跳的小女巫顿了顿突兀的问道: “那她怎么办?” 这个问题显得有些没头没脑。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几位同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都知道男巫这句话的意思。 李萌是这支小队中唯一没有黑狱战争经历的成员这意味着她必须花费一段时间进行弗列克准备。 “我跟小萌呆在营地帮你们调配一些魔药。”蒋玉立刻回答道:“你们可以商量着先探索一两处区域……” “适合四个猎手的探索类战阵不多啊。”张季信抱着胳膊眉头皱的老高。 “我不需要你陪!” 李萌突然用力甩开蒋玉的手绷着小脸难得露出几分严肃与认真:“我马上就要读大二了难道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吗?你总不能跟我一辈子吧!” 小女巫这番略显强烈的反应不仅出乎蒋玉的预料而且令其他几位男巫也大感震惊。郑清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有勇气反抗蒋大班长的安排。 他忍不住悄悄冲李萌同学竖了竖大拇指。 蒋玉狠狠的瞪了男生一眼又看看自家表妹脸上露出一丝踟蹰。 察觉到女巫的担忧凡尔纳老人轻咳一声宽慰道:“营地的安全无需担忧……我、司汤达还有其他几个老家伙会留在营地帮你们做一点后勤工作。比如提供一处安全暖和的地方睡觉或者煮点鹰嘴豆让你们垫垫肚子。嗯你把我们当成游戏世界里那种发布任务的npc就行……” “你们也玩电子游戏?”郑清顿时睁大眼睛。 其他几位同伴除了萧笑外都一脸困惑显然不太明白老人与郑清提到的那些名词是什么意思。 “我只有我玩。” 凡尔纳老人语气温和的纠正道:“我只是看着年纪比较大实际上我都不到一百岁……像我这样年纪的巫师或多或少总有点奇奇怪怪的爱好。” “打游戏一点也不奇怪。”郑清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但对巫师来说很奇怪了。”老人捏了捏胡子选择终止这个话题转头看向其他年轻人:“在出门之前我需要提醒你们这些年轻人这里不是猎场而是真正的异世界。安全比任务更重要。” “正常队伍可能需要浪费一天的时间进行弗列克准备但你们我觉得可以稍稍休整一下就出门。” “这是个巨大的优势。”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六十五章 最后一天 凡尔纳老人提及的优势在接下来的试炼中得到充分印证。 当天文08-1班的其他同学进行弗列克准备时宥罪猎队五位猎手已经走出营地开始他们的探索之旅了——当然在第一天的时候李萌同学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营地一边为队友们调配常用魔药一边吭哧吭哧一天四五顿吃凡尔纳老人煮的鹰嘴豆泥。 通过食物来适应新世界的环境是最古老也是最安全的弗列克准备方式。 在随后的六天时间里郑清带着他的猎队以每天完成一个项目的速度扫荡着地图上标注的那些未知区域由易至难。因为有先发优势每一次他们总比其他人选择的区域风险要低一些基础探索任务完成速度相应就更快一些也因此有更多时间休整、有充足的时间完成额外的试炼任务。 这形成了一种非常有利的正向反馈。 到了八月二十九日试炼会的倒数第二天结束时宥罪猎队六位年轻巫师试炼牌上的积分已经从第一天结束时的六十分一路上涨到平均一百五十分牢牢占据着总积分榜第一名的位置。 这其中除了李萌其他五人几乎每天都能拿到十分的基础项目只是在奖励分数上稍稍有些差距。 比如试炼第二天辛胖子用自己调制的魔药清理了一窝邓氏白蚁得到了五分的额外奖励;试炼第三天张季信打碎了一头缚地灵拿到了八分的额外奖励;还有郑清与蒋玉在试炼第五天的傍晚联手净化了一片茂盛的腐覃每人得到了十分额外奖励。 李萌因为初落地时分数较其他人就低了一分然后又浪费了一天时间进行弗列克准备所以到试炼结束前一天的时候她的总分堪堪达到一百二十分。 与某些倒霉蛋相比——比如出舱后就一头扎进雷云层的段肖剑——李萌同学的这个分数已经足够令人满意但与自家人相比这个分数就稍显逊色。 正所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因此试炼第六天结束后小女巫一直板着个脸看每个人时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就连蒋玉给她煮了一碗甜丝丝的甘草豆泥也没能让她心情好一点。 “豆泥、豆泥、豆泥!” 李萌用木勺戳着盘子里的晚餐同时恶狠狠的瞪着郑清似乎正在用刀戳对面那不知羞耻的渣男嘴里嘀嘀咕咕的抱怨着:“一天到晚都是鹰嘴豆泥……就没有别的吃食了吗?” “食尸鬼的后颈肉倒是挺有嚼劲儿但你不吃呐。” 郑清被她盯的浑身发毛下意识扭了扭屁股仿佛凳子上长了几根硬刺儿:“还有炸蜘蛛、沙虫酱……黑狱里能找到吃的就不错了要知道我上一次来黑狱的时候……” “你上一次来黑狱看到那些囚徒只能吃骨头渣子。” 李萌翻了个白眼提前帮郑清把他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末了戳着盘子里的豆泥鄙夷道:“能不能说点儿新鲜的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一百遍了。” “萌萌!” 蒋玉警告的敲了敲手中汤勺:“虽然已经完成了弗列克准备但持续食用当地食材能加强我们与这座世界的联系对这次试炼非常重要。不要闹小脾气!” 小女巫撇撇嘴终究不敢继续呛声低头开始闷头吃起了自己盘子里的豆泥只不过她的勺子仍旧戳的咣咣响。 郑清悄悄松了口气。 旁边伸过一只竹签签子上戳着一只烤的焦酥泛着油光的大蜘蛛。 “你要的炸蜘蛛。”胖子不知是耳残亦或者只听了一小部分以为郑清想要一只炸蜘蛛:“沙虫酱没有了倒是还有点腌的白蚁蛋要不要来点儿?” 邓氏白蚁有毒而它们的蛋经过腌制后有一种奇特的鲜辣味儿搅在鹰嘴豆泥里格外下饭。 郑清从谏如流不仅给豆泥里搅了一勺甚至那只炸蜘蛛上也抹了厚厚的一层。 正打算继续自己的晚餐却发现胖子仍旧在一旁眼巴巴的瞅着自己。 “又干嘛!”年轻公费生无奈的放下手中竹签叹了口气。 胖子眨了眨眼睛。 “你的那条小蛇呢?不放出来透透气儿吗?”他乐呵呵的搓了搓手一副我帮你照看一会儿的模样:“……毛豆被赶走后我们就剩它一只宠物了。” 学校举办的试炼禁止携带宠物、炼金人偶等任何可能会额外提高学生魔法能力的东西但却没规定如果有宠物自行找寻到主人并跟了上来怎么办。 毛豆是一只拥有廷达罗斯猎犬血脉的狗子因此能够藏在角状时空的缝隙间躲过学校的探查。 所以当试炼会开始的第二天清晨这只灰扑扑的狗子喵喵叫着在帐篷里乱蹿后不仅宥罪猎队几位年轻巫师就连负责这处营地的凡尔纳老人也目瞪口呆全然不知这只没有惊动警戒魔法的狗子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一番紧急联络并讨论后无辜的郑清同学保住了自己可怜的分数但毛豆却被恼火的营地负责人捉走丢回了学校。 至于胖子提到的小蛇就是藏在郑清耳朵里的那条小青蛇。 试炼第一天几位年轻巫师毫发无损的穿过雷云层后胖子就对郑清使用的手段异常好奇发挥记者的天性各种试探追问。 郑清也有心与大家通个气儿索性在探索第一片未知区域的时候将那条小青蛇放了出来与宥罪猎队的猎手们见了个面。 当然他肯定不会告诉队友们这只小青蛇的真实身份——倘若他敢亮出这条小青蛇是海妖王进阶前真身未曾彻底磨灭的一丝精气所化那么他必须向同伴们解释更多。 有时候秘密太多真的很麻烦。 每一个遮掩真相的谎言都必须用更多谎言掩盖。如果不想继续撒谎那么保持沉默才是唯一聪明的做法。 言归正传。 胖子虽然不知道小青蛇的真实身份但它那漂亮的异色眸、以及周身弥漫的奇异魔力都令他格外痴迷以至于天天缠着郑清想要多看几眼。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六十六章 意外变故 胖子是喜欢小动物的。 否则赖在403宿舍里的那只猫也不会把胖子的床铺当成自己的行宫把胖子的脑袋当成自己的小窝。 但并不是所有小动物都像团团那样无害。 最起码呆在郑清耳朵眼里的那条小青蛇就不是好相与的家伙。此刻听到胖子又一次开始痴缠想要与那只青蛇玩闹年轻的公费生立刻板起面孔警告般的瞪了他一眼: “你想我的积分被扣光吗?毛豆那件事还没彻底过去呢……而且那条蛇也不是宠物不好惹小心它把你骨头咬碎……” 呼啦! 帐篷门帘掀开凡尔纳老人裹着一股寒气走了进来。 “什么把骨头咬碎?”老巫师抖了抖身上的寒意捕捉到男巫的只言片语笑呵呵问了一句。 郑清恶狠狠瞪了胖子一眼旋即回身对凡尔纳老人打了个哈哈:“我们在说那群突然出现的食人魔……如果不小心被它们抓住会把我们的骨头咬碎。” 旁边立刻传来李萌的嗤笑声。 郑清面不改色态度真诚全然不像个说瞎话的模样。 凡尔纳老人也未在意这些细节。 “唔”老巫师大踏步走下台阶来到距离餐桌不远处的地图前看着已然清朗了许多的地图目光最终落在距离营地不远处一小块漆黑阴影上:“确实有点麻烦?” 宥罪猎队几位年轻巫师纷纷起身离开餐桌来到老人身后。 李萌倒是也想丢下手中餐勺但被蒋玉用目光制止了不得不继续坐在餐桌后一脸苦大仇深的对付面前的晚餐。 凡尔纳老人所指的地图上那一小片漆黑区域是宥罪猎队试炼第二日所探索的区域。原本颜色并不深重近乎灰色藏在那片区域最麻烦的是一窝邓氏白蚁辛胖子用了半个小时就调制出非常出色的杀虫剂宥罪猎队只用了一上午便完成了当天的试炼项目。 但仅仅隔了四天在试炼结束前倒数第二天傍晚当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结束最新项目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营地后却接到一个糟糕的消息。 他们在第二天清理探索过的区域里莫名出现了一群食人魔。 因为那片区域距离营地不远紧邻交通要道给往来的巫师们造成很大的麻烦再加上食人魔危险程度与邓氏白蚁不可同日而语原本已经变成白色的区域瞬间被涂得漆黑仿佛一块丑陋的伤疤烙在周围干干净净的地图上。 相应的营地间也传出了一些不太好的流言隐约在怀疑郑清等人在试炼项目中作弊。因为去年校猎会新生赛的风波这些流言很是获得了一些市场。 这也是晚餐时郑清等人心情都比较糟糕的缘故。 “委员会怎么说?” 郑清看着老巫师高大的背影忍不住出声询问。 凡尔纳老人之前出门就是参加试炼管理委员会的会议讨论已经清理过的区域再次被污染应该如何处理。 “大家意见分歧都很大。” 灰袍巫师回头看着眼巴巴的公费生并未故弄玄虚而是简单介绍道:“有的人觉得这属于你们没有完成任务应该重新清理但两次清理只能计入一次任务;有的人认为这是你们工作不认真不仅需要再次清理干净而且要扣分;还有人认为那些突然冒出的食人魔属于占卜之外的害虫况且前后两次地图显示风险度截然不同不该一概而论……” “最后结论呢?”李萌不知什么时候丢下餐勺踩在椅子上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老人的一个又一个‘有的人’急吼吼追问。 蒋玉回头一看顿时大怒免不了又是一通鸡飞狗跳。 凡尔纳老人没有在意小女巫的失礼笑了笑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委员会最后提供了两个方案。一个认可你们之前完成的项目与得分不需要你们清理那些食人魔但会在最终任务总结时酌情扣掉一些分数……如果接受这个方案你们明天还能接新的任务。” “另一个那些食人魔仍旧由你们处理不会扣分而且猎杀的食人魔依旧能获得额外积分。如果接受这个方案意味着你们明天肯定没有时间领取新任务了。” 明天就是试炼最后一天。 风险低、探索简单的区域早已在前面六天的试炼中被清理一空余下的区域或者地形复杂、或者受到严重污染、或者有危险魔物盘踞总之没有一个易与之地。 就连今天郑清等人领取的任务也费力九牛二虎之力从早上一直忙碌到晚上才勉强完成。用张季信的脑子都能猜到剩下的区域有多难。 “就选方案二吧。” 辛胖子给嘴里塞了一只烤蜘蛛第一个给出了自己意见:“相对于风险更高的未知任务我宁肯面对一群傻乎乎的食人魔。最起码今天晚上我可以提前调配一些能对付食人魔的软骨散。” “而且那么大的食人魔部落肯定有双头食人魔。”张季信紧了紧手上的拳套赞同着胖子的意见:“我记得那张单子上最低阶的双头食人魔积分都有五分……” “以我们现在的总积分只要不扣分就保持对第二名的压制。”萧笑虽未明确表示自己的意见但偏向也很明显:“继续冒险探索新未知区域的边际收益已经非常低了。” 然后郑清看向蒋玉。 “那片区域是我们探索的”女巫看着年轻的公费生轻声说道:“我们相信它是干净的就有责任确保这份干净……最起码在我们离开之前。” 郑清轻嘘一口气收回目光。 立刻他的身后响起小女巫不满的嚷嚷:“你还没问我的意见呢!” 男巫连忙回过头诚恳的看向李萌同学。 小女巫抱着胳膊抬起下巴哼了一声才郑重其事回答道:“我选择方案一!食人魔太臭了大家最好离它们远一点……” 郑清没有听完小女巫的分析果断回过头看向凡尔纳老人: “投票结果五比一我们选择方案二。”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六十七章 艾雅法拉 第二天出发时李萌仍旧有些郁郁不乐。 她还是不想与那些臭烘烘的食人魔们打交道。 “昨晚没休息好?”郑清看着表情郁郁的小女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一会儿跟紧你姐不要走神……食人魔的石头砸的很准小心脑袋开花!” 小女巫忧郁的看了他一眼。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她左右瞟了瞟故作神秘的压低嗓子声音因为飘忽不定而显得有些缥缈:“一个很糟糕很糟糕的梦我看到死亡、乌鸦、枯萎的大树……” “你没有目击者天赋的对吧。”郑清打断小女巫的呓语确定了一下。 李萌假装没有听见男巫的质疑继续用那做梦般的语调嘀嘀咕咕道:“唯有远离能够规避死亡……那乌鸦的叫声里夹杂着风吹来的砂砾荒芜、干燥一直沁入我的肺里!” 郑清不知道‘干燥’这个词是怎么跟‘沁’这个字联系在一起的就像他不知道李萌同学今天早上发的这股神经是真的单纯讨厌食人魔还是某种对她表姐意志的反抗。 年轻的公费生重重叹了一口气抬手掸掉小女巫肩膀上沾的几根蛛丝。 “首先没有人会死。” 他很肯定的说道:“呆了这么多天你应该明白过来了学校之前那些话都是吓唬我们的。其次幻梦境我也是去过的我可以告诉你梦境里有很美好的景色、也有很可怕的故事但它们就像肥皂泡一样脆弱。最后真正重要的事情都是当我们清醒的时候发生在现实世界。” 说着他一把扯开帐篷帘子一股属于清晨的寒意迎面扑来两个人齐齐打了个寒战。郑清缩缩脖子回头看了小女巫一眼补充道: “比如现在……清醒一点了吗?” “谢谢清醒多了。”小女巫硬邦邦的回答道显得格外有礼貌。 帐篷外宥罪猎队的占卜师已经在营地边缘的土坑里烧起了一小堆干草青白色的烟气搅拌在淡淡的晨雾中显露出一种扭曲的活跃。 蒋玉抱着法书站在萧笑身后正仔细观察土坑里升腾起的烟雾的形状。她的肩头裹着一件红黑交加的大方格披肩长发都拢在披肩里清早的阳光涂抹在她的发梢与披肩上仿佛一层香甜的橘子果酱。 郑清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女巫回头看了一眼冲男巫点点头然后又向李萌招招手示意站到她身旁。郑清若无其事的跟了过去。 李萌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歪着头看向郑清:“你不相信我的梦却相信他烧的这堆草?” 这两者之间有任何可比性吗? 郑清忍住吐槽的冲动沉吟片刻最终在蒋玉疑惑的目光中轻咳一声含糊回答道:“一位伟大的巫师曾经说过‘强者不会屈从于命运而是让命运环绕着祂’我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我们不应该屈从于梦境的恐吓但也不能无视命运的示警。任何时候多一些准备总是不会错的。” “我不是强者只是个小弱女子。” 小女巫显然对实践‘伟大巫师’们的箴言偈语没什么信心伸手指了指土坑:“就像四眼儿那样?” “你应该叫他‘博士’或者‘萧大博士’。”郑清耐心纠正道。 “博士在干嘛?”辛胖子腆着肚皮剔着牙晃悠悠挤出帐篷走了过来:“不是说七点之前出发吗?现在都六点五十了。” “长老已经提前打探去了”萧笑仍旧蹲在土坑边一边用细长的草棍捅着坑里灰白色的余烬一边头也不回的答道:“如果你起床早一点吃饭快一点就不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胖子径直忽略博士语气中的不满。 他蹲在土坑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那些余烬捡起一根草棍在灰里戳了戳然后皱了皱眉:“骨头呢?你这是烟雾占卜?” “不完全是。”萧笑终于回头看向胖子——他眼中的瞳仁已经完全消失只留下一片颤抖的眼白: “这是一种古老的占卜方式通过燃烧蓍草、檀香、或者涂抹精油等方式刺激巫师们的感官捕捉一闪即逝的某些幻象。比甲骨或者烟雾占卜的结果更准确但对占卜技巧的要求也更高一些。” “也就是说掌握这种占卜方式的巫师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好好享受spa了对吧。”郑清莫名开了个脑洞下意识为萧大博士默哀了一下。 “spa是什么?”李萌好奇的踢了郑清一脚。 郑清眉角一跳打了个哈哈:“哦白丁世界里一种有益身心健康的治疗方式……完全比不上巫师们调制魔药。” 蒋玉垂着眼皮仔细端详着蓍草燃烧后的烟雾自始至终没有参与这些无趣的闲聊。 “有观察到什么风险吗?”郑清话锋一转果断将大家注意力转向猎队占卜师:“你在这里看很久了吧?” “暂时没有……”一句话没说话萧笑就突然闭嘴站起身。 其他几位年轻巫师也齐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一抹青色火光骤然一跃出现在几位年轻巫师眼前。火光散去一只模样精致的青鸟拍打着翅膀欢快的唱着歌:“发现食人魔部落位于艾雅法拉(eyjafjallaj?kull)山麓西侧五百米左右的位置……” “艾什么?”郑清一脸懵逼的看向其他人。 “艾雅法拉……” “埃亚菲亚德拉……” 辛胖子与萧笑同时说出两个词发音非常接近但长短有显著区别。胖子看了博士一眼呶呶嘴让出了解释权。 “别逼我重复这个词。” 萧笑扶了扶眼镜原本只剩白仁儿的眼睛不知何时恢复了正常露出黑白分明的瞳孔:“……艾雅法拉(eyjafjallaj?kull)原本是一座位于冰岛的冰盖火山的名字最初意思是‘岛、山、冰河’但因为这个词发音过于模糊与艰涩许多人都念不出来所以上次探索之后我就把它用在了这里。” 说着他顺势用手中草枝勾勒出几根线条画出一幅简易地图:“你也知道那条山麓被星空污染出现了无名扭曲普通巫师如果不加防备进入很容易出现意识模糊、表达困难等症状……所以叫它‘艾雅法拉(eyjafjallaj?kull)’再合适不过了1。”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六十八章 山麓前 虽然收到了青鸟的报讯但宥罪猎队的出击并不顺利。 当五位年轻巫师顺序离开营地越过栅栏的时候一只挂在辕门上的死乌鸦恰好落在队伍中间砸在李萌同学脚下。 这一次小女巫倒是没有尖叫反而飞快的蹲下身子拎起死乌鸦的爪子凑到郑清面前炫耀。 “我说什么来着?” 她脸上看不出丁点儿害怕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凶兆!大凶之兆!黑皮狗上街死乌鸦落地猫头鹰偷笑祖宗牌位跌倒……还有什么比这些现象更糟糕的征兆吗?” 郑清盯着那只腐烂干瘦的死乌鸦心头平添了几分阴霾。其实不需要小女巫多说什么整个猎队里的气氛已经变得有点糟糕了。 “李萌把它丢下!” 蒋玉用危险的语气警告道。现代巫师虽然不太讲究‘晦气’这种古典神秘学派巫师们的概念但或多或少总会受到一点影响。 不沾染脏东西就属于其中一条。 而死乌鸦毫无疑问是属于脏东西范畴内的。 听到表姐的训斥小女巫撇撇嘴顺手一丢将那只死乌鸦重新丢到了辕门之上。旋即蒋玉撕开一张辟邪符用一团淡青色的火焰为李萌擦了擦手。 “一两只死乌鸦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郑清试着给同伴们打打气只不过一番胡扯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它只是被刚刚一阵风吹下来了。正所谓风吹幡动非风动非幡动实乃心动……心意稳定外邪自破。” “但那只死乌鸦代表这里大概率已经超出《巫师法典》的管辖范围了。” 萧笑扶了扶眼镜回头看了自家队长一眼:“虽然我也不觉得一只死乌鸦掉到地上真正代表什么……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水晶球。走吧看看我们能在外面遇到什么新鲜玩意。” 说罢他抬起胳膊做了个手势。 五位队友打起精神站在各自位置上随着占卜师的指示发出高低各异的轻吟一齐发动这座简易的猎阵。 嗡! 震荡的淡红色魔力光晕伴随着悠扬的低鸣弥漫开来须臾家便笼罩了整支猎队。五位年轻猎手辛与博士在前蒋玉与郑清压后李萌居中排成一列在淡红色光晕笼罩下仿佛一条变异的地龙驾驭着四周微微激荡的力场在青鸟指引下轻快向前滑去。 艾雅法拉距离试炼者们的营地并不远。 宥罪猎队全力发动猎阵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便抵达了那片陌生而又熟悉的山麓边缘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红脸膛男巫。 当时张季信正匍匐在一座小山丘后面躲在一重奥斯特的守护结界中小心窥伺着远处混乱的食人魔营地。 “这玩意有用吗?”郑清钻进结界后有些不放心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对这道魔法印象深刻。 第一次接触巫师世界跟着托马斯去大明坊买学习用品的时候他就见识过‘奥斯特的守护’当时隔了八百米远那头猪妖就红着眼睛一头撞了过来以至于从那以后郑清一度对类似非标准魔法信心不足。 “放心我已经盯了它们一早上了。如果它们能发现奥斯特的守护就不会让我在这里呆这么长时间。” 张季信很有信心的回答道。 食人魔向来以莽撞与没脑子著称对于领地范围内的异常气息它们就像守门犬一样敏感稍有怀疑就会拎着大骨棒与石头四处乱砸一通。 “需要换岗吗?”萧笑抱着水晶球蹲在张季信身旁问了一句。 “暂时不需要。” 红脸膛男巫回过头向鱼贯而入的同伴们打着招呼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队伍中间没精打采的李萌同学。 “昨晚没睡好吗?” 他皱着眉说了与郑清相似的话然后摸出一颗青黑色的果子递了过去:“我哥说过任何计划最重要的部分就是执行计划前一晚好好睡一觉我觉得很有道理……呶这是芥末果提神效果绝佳。” 听到芥末两个字小女巫的脸顿时皱成一团。 “我清醒的很!” 她没好气回答着用力拍了拍挂在腰间的法书。法书封面腾起一寸多高的魔法光晕像是在为李萌的辩解做注脚。 郑清注意到张季信摊开的手掌——或者更准确点他注意到张季信今天手上戴着的拳套与平日不同显得有些破旧。 “你换了一副拳套?”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好奇的问道。 “哦这个啊。” 见小女巫不领情张季信耸耸肩翻手将芥末果收起然后冲郑清晃了晃手上那副拳套:“……之前那副是我哥送我的生日礼物火蛟皮的就那块皮子在金陵坊都能卖五六枚玉币更不要提上面篆刻的魔文了。” “所以?” “所以谁舍得用那么好的皮子去砸食人魔!”宥罪猎队的主猎手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又臭又丑平白糟蹋东西……不管是一个脑袋还是两个脑袋的食人魔。” “那你现在这副是什么皮的?看上去有点阴沉沉的。” “普通黄牛皮我以前训练时用的拳套……你觉得阴沉沉只是因为用的时间久了沾了些死气吧。” “不管怎么说对于一头牛来说能砸到食人魔也是一种荣幸了。” 辛胖子不知什么时候又摸出了一串炸蜘蛛津津有味的嚼着同时点评道:“梅林在上贡献了这些皮子的牛肯定正趴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用蹄子指着身上血淋漓的骨肉大声感叹着牛生的价值呢。” “如果我是牛肯定没有这么高的觉悟。”李萌抱着胳膊咬着手指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或许因为周围轻松的聊天气氛她已经没有了早上恹恹的情绪恢复了几分灵动。 “你是巫师不是牛。” 蒋玉抬手轻轻弹了她一个脑崩儿:“不要咬指头……也不要愣在原地掏出羽毛笔帮我计算一下守护法阵阵脚位置我们要在进攻之前先构筑一片稳固的阵地。”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六十九章 狩猎计划 食人魔是一种丑陋贪婪天性邪恶的魔法生物。 它们是巨人与地精的远亲但并未继承巨人的伟岸或者地精的敏锐与智慧反而继承了地精的贪婪以及巨人的懒惰。 成年食人魔身高三米有余体重两百多公斤群居杂食喜食其他魔法生物的血肉(有同类相食的习惯)能够籍此成长仿佛草原上的鬣狗备受其他魔法种族敌视。 与鱼人部落相似传统的食人魔部落也有自己的萨满它们拥有简单的占卜学与草药学传承势力稍大的食人魔部落萨满还能掌握一些恶毒的黑魔法诅咒。 而眼下突然出现在艾雅法拉山麓边缘的这群食人魔并不符合宥罪猎队年轻巫师对它们的一般认知。 “正常情况下一个小型食人魔部落包括十头左右的雄性、六七头雌性以及三五头幼崽。” 张季信盯了这个部落一个早上了迫不及待与同伴们分享自己的困惑:“但下面这群食人魔里没有幼崽雌性数量也多达十三头甚至比雄性还多两头……更重要的是它们没有萨满反而有个双头食人魔。” “你看到双头食人魔是哪一种了吗?”郑清追问了一句。 根据头颅位置的不同双头食人魔大体分为两种。一种第二颗头颅长在肩膀被称为阴阳食人魔也被称为并蒂食人魔;一种头颅长在颌下被称为箍头食人魔也被称为多头食人魔。 之所以被称为箍头是因为这种食人魔新的头颅从颌下生出开始像下巴长了个瘤子。随着年纪增长食人魔旧的头颅不断萎缩瘤子不断上抬直至彻底昂起变成新头颅。旧头颅则化成新的瘤子置于食人魔脑后。随着力量突破新的头颅继续在颌下生出。然后脑后瘤子一个接着一个沿着脊椎排列犹如铜箍起的头发。 “是个箍头。”张季信搓搓手脸上露出一丝兴奋:“我特意数了它背上挂了四个瘤子老值钱了!” 食人魔瘤与紫车河相似都是非常珍贵的魔法药材。 “稍等一下” 辛胖子似乎刚刚想起什么打断长老的发财梦皱着眉问道:“你刚刚说下面营地里没有食人魔萨满……双头食人魔不都属于萨满吗?” “不不不我是指类似长老那个行列的专职的萨满。” 宥罪的主猎手立刻意识到自己之前描述的不准确连忙改口:“就像第一大学教授可以是研究员但研究员不一定是教授。双头食人魔可以是萨满但萨满不一定都长两个脑袋。” 一番话拗口又繁琐非常符合红脸膛男巫的思维方式。 郑清举着他的黄铜望远镜打量半晌最终点点头:“确实没有幼崽……而且也没有上了年纪的食人魔。” 学生说话总是这么文绉绉的。 正在摆弄水晶球与算筹的萧笑头也不抬回答道:“很正常步入老年期的食人魔死亡率惊人的高很少有部落能承担一头老食人魔的消耗……不过没有幼崽确实很奇怪。” 对任何一种生物来说——不论是普通生物还是魔法生物——生存与繁衍是两大本能。而繁衍的外在表现就是幼崽。 没有幼崽的部落没有未来。 残暴如巨人贪婪如地精孤僻如巨龙都不得不屈从于本能浪费它们宝贵的精力去哺育后代。 带着这丝困惑几位年轻巫师——包括李萌在内——轮流接过那支黄铜望远镜确认着那处食人魔营地里的情况。 眼看天色越来越亮而萧笑仍在盯着怀里的水晶球李萌终于按捺不住踹了辛胖子一脚焦躁道:“为什么还不动手?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世界上最糟糕的经历并不是被一头横冲直撞的野猪撞死在街头而是明明知道下一秒就会掉进屎坑但下一秒却始终没来就在你眼前不紧不慢的晃悠。 虽然踹在胖子腿上但小女巫却明明白白看着萧笑说话。胖子却一点儿不见委屈反而眉飞色舞一副荣幸之至的模样。 郑清扶了扶额角一时竟不知该吐槽谁。 “再等等”萧笑还未来得及开口张季信便出声安慰道:“不要急等营地里打猎的食人魔出发后我们再动手。” 李萌只是年纪稍小并不代表她笨。 “哦这是想各个击破?”她脸上露出一丝恍然:“等对方先分兵先吃它们营地里的老弱病残……然后等打猎后精疲力尽的那拨儿回来再以逸待劳吃掉剩下的!” “大致是这个思路。”萧笑终于抬起头看了小女巫一眼补充道:“但你刚刚也看了下面营地里没有老弱只有相对虚弱一些的食人魔。所以还是不能大意……” “走了!” 张季信突然出声打断博士的话语气急促道:“食人魔打猎的队伍出发了……七、八、九一共九头雄性七头雌性出门。剩下两头雄性、六头雌性看守营地!” “双头呢?”郑清眼巴巴看着他手中的望远镜只能耐着性子问。 “双头食人魔在打猎队伍里。” 张季信放下望远镜语气中稍稍带了几分振奋:“运气不错收拾掉看家的食人魔后说不定我们还有充足时间在营地外设点陷阱什么的。” “检查各自的装备。” 郑清终于找到几分身为猎队队长的感觉环顾左右着重看了李萌同学两眼:“检查法书确认咒式抄录无误;检查符箓确认灌灵充足;检查各自行囊里的补魔药剂与止血绷带……不要小看任何一道咒语战场上每一道咒语都是有用的。” 李萌被他盯的稍稍有点不自在正打算发怒却不防张季信伸手拽了郑清一下将年轻公费生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让她顿时失去发怒的目标。 只能再次恨恨的踢了胖子一脚。 “唔在正式动手前我想最后再确定一下。” 张季信斟酌着似乎想表达的委婉一点:“暑假你在校医院的治疗是有效的吧我是说你现在魔力是正常受控的吧?” 郑清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七十章 双头食人魔 这不是最近几天来队友们第一次怀疑他的魔力控制能力了。 “我都在试炼场呆了六天了你没看到我使用咒语吗?” 年轻公费生心底愤愤不平呛声道:“就算没看到总该看到我从天上掉下来吧……那么明显的飞行咒难道也是假的吗?” 红脸膛男巫稍稍侧过脸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唔只是确认一下习惯性确认一下没什么坏心思。” “狗屎的习惯。”郑清低声咒骂了一句。 “正常!正常!正常!” 辛胖子仿佛一位忧郁的诗人抬头看着天空把这个词儿念叨了几遍然后摇头晃脑长吁短叹起来:“必须承认身为你的队员我总觉得‘正常’这个词过于聱牙戟口。” 郑清脸色愈发黑了。 “我的魔力控制一向非常出色。” 年轻公费生咬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气抖手甩出一道束缚咒四五根细长的藤蔓仿佛八爪鱼般在他的指缝间穿梭着看上去很是华丽:“这样总可以了吧……你们觉得这种程度的咒语操纵能力还会失控吗?” 对于这个问题宥罪猎队其他几位队员均不置可否。 萧笑扶了扶眼镜充满善意的提醒道:“你还记得去年校猎会新生赛上发生的事情吗?当时你的魔力控制并不比现在差……” “那是影子干的跟我没关系!” 郑清恶狠狠的跺了跺脚原本躲在他脚底的影子懒洋洋的伸出一条尾巴冲几位‘战友’打了个招呼。 李萌眼疾脚快一脚踩了过去影子唰的一下缩了回去从另一边冒出来。小女巫立刻又踩了过去。就这样两个无脑之辈绕着郑清玩起了躲猫猫与踩地鼠的游戏。 郑清耷拉着嘴角用鼻孔看着绕着他打转的小女巫一时竟有点羡慕的感觉。 “瑟普拉诺?”辛胖子紧随萧笑之后提醒某人身上还背着留校察看的处分。 “伤他的是血符弹跟我的魔力控制没有一毛钱关系。”年轻公费生板着脸硬邦邦的纠正:“而且我的符枪都丢在黑狱战场了。” 提到黑狱战场参与过的几位同伴都沉默了下来齐齐用微妙的眼神打量着年轻公费生。这让男巫感到有点恼羞。 蒋玉适时小声开口:“还有撒托古亚……两次。” 第一次打爆了撒托古亚之子第二次干脆毁掉了一座小世界。当然蒋玉还是很好心没有提及某人某次在贝塔镇北区毁掉半条街的光辉事迹。 年轻公费生重重吐了一口气露出几分烦恼:“谁能想到堂堂一介外神会对一个一文不名的小巫师动手呢?那完全属于意外而意外向来是不可控的!” 萧笑做了个理解的手势:“我们可以继续举例子你也可以继续争辩下去但借口或者事实你只能选择一个就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当然身为占卜师我更倾向于通过事实推测未来最大的可能性。” “身为当事人我绝不承诺放弃借口。”郑清悻悻然道。 他知道同伴们说的事实他们的担忧也有道理。 但知道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 这无关荣誉或者自尊心什么的而是因为追溯所有‘意外’的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藏在他灵魂深处的那道禁咒但这一事实他却没有办法向同伴们明说。 “所以梅林保佑这次你得稍微收敛着点。” 张季信走上前拍了拍郑清的肩膀:“我可不希望试炼会后跟着你一起去临钟湖捡一个学期鱼人丢到岸上的粪便。” 郑清叹口气。 “梅林可不一定能保佑了我。”他咕哝着最终听从同伴们的意见重新又梳理了一遍体内魔力:“……如果需要也应该喊‘先生保佑’。” …… …… 郑清终究没有机会喊‘先生保佑’几个字。 突袭前的准备繁琐复杂。 但战斗的整个过程却乏善可陈。 宥罪猎队六位猎手使用幻身咒摸近山麓边缘的营地后只用了几道软腿咒、混乱咒以及束缚咒就轻易将呆在帐子里的食人魔们一网打尽。 有一头正在喝汤的食人魔甚至连手中的骨碗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被藤蔓捆成了粽子吊在了房梁下。 郑清事先为大家准备的辟邪符胖子为大家调制的补魔药剂以及萧大博士为突袭失败准备的十几种备用方案一个都没有用上。 这是好事。 紧接着蒋玉带着李萌开始勘测地气为架设魔法阵做准备;张季信则带着辛钻进帐子里将俘虏们的脖子一个接一个拧断——事实上拧脖子的工作都由红脸膛男巫承担了而胖子则负责挥舞着一柄银制小刀从俘虏们身上割取最有价值的战利品。 比如食人魔的心脏这种新鲜的魔法材料需要尽快泡进苦艾酒里它既能够成为炼金魔偶的动力源也可以为许多特殊用途的魔药提供原料比如托马斯给郑清吃过的补血药剂。 再比如食人魔的眼珠就像鱼人或者马人的眼珠一样这些亚人族的魔法生物死亡后眼珠都会化作宝石。相对于天然宝石而言这些宝石的质地可能稍逊一二但对许多第一大学的学生而言他们并不需要纯度多么高、亮度多么强的珍贵宝石只要能达到实验要求就算鼻涕虫的眼珠子他们也能面不改色的丢进研钵中碾成粉。 还有食人魔的脊索神经是制作魔法回路的绝佳载体;食人魔大腿骨嵌上魔法宝石制成法杖后就会变成颇受星空学院学生欢迎的‘学习用品’;如果时间更充裕一些辛胖子甚至希望能完整剥几张食人魔的皮任何一家卖法书的铺子都不会拒绝这么优良的原料。 但时间终究有些紧张。 胖子只来得及剥掉它们的头皮与背皮负责观察四周环境的萧笑就向所有人发出了警报。 “食人魔的狩猎队回来了!” 占卜师急促而又清晰的声音在每位年轻巫师耳边回荡着:“它们已经绕出山麓……速度很快估计五分钟内就会接近营地!”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七十一章 光荣颅骨 “见鬼!” 胖子骂骂咧咧着收起手中血淋漓的银质小刀扯下手上的蚕皮手套丢在面前血肉模糊的俘虏身上:“就不能再迟几分钟吗?” 话音未落一张被撕开的符纸便从他身侧飘下落在食人魔尸体上。 青烟乍起一层极薄、极淡、却又极其剧烈的蓝色火焰以符纸为中心急遽扩散开须臾间便覆盖了整具食人魔眨眼间就将它的尸体以及那副蚕皮手套烧作灰烬。 胖子回过头看到郑清正抓着另一张符纸左右张望。 “还有其他没烧掉的尸体吗?”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语气有些焦躁:“食人魔的鼻子都很灵敏我们必须在它们靠近之前把这里清理的干净一点!” “放松放轻松点。” 反而是之前更暴躁的胖子开口安慰起郑清:“食人魔能在十几里外嗅到血腥味儿更不要提它们中还有一个双头食人魔……五分钟的距离想要彻底隔绝几乎不可能。我们只能指望班长大人的法阵了。” 蒋玉冷静的声音随即在两人耳边响起:“气味隔绝没有问题但幻阵还没有完全架设成功……你们还有没烧掉的尸体吗?用尸体做阵基可以让幻阵中的食人魔影响更逼真一点。” “没有都烧光了。” 宥罪猎队的主猎手粗着嗓子略显抱歉的插口道:“我刚刚又检查了一遍清理的非常干净……食人魔的脑袋行吗?它们主帐里挂了一串儿硝制后的脑袋看上去像个工艺品。” 郑清来到主帐外时恰好看见李萌正牵着一只独眼乌鸦左顾右盼着神气活现的在帐子外踱步。 那只独眼乌鸦额前长着一颗红宝石般的眼珠身躯肥硕仿佛一只老母鸡。一条腿上套着铜环铜环上系着细细的锁链锁链另一头拽在小女巫手中。 郑清还没来得及开口李萌就迫不及待的炫耀起来:“我这乌鸦比你的小蛇漂亮吧!这是我姐梳理地气的时候从营地边一处草窠子里发现的!” 独眼乌鸦歪着头盯着年轻公费生一声不吭。 郑清总觉得它的目光有些狗狗祟祟。 “你这乌鸦是不是叫小黑?”男巫停下脚步笑道。 李萌同学眼神一亮一拳砸在手心:“我就说刚刚有什么事情忘了……对你以后就叫小黑了!” 独眼乌鸦歪着头微微张开翅膀抖了抖身子依旧一声不吭。 “你的小白怎么办?”郑清打趣了一句。小白是李萌养的鸽子跟波塞冬关系很差平时两个小东西遇见了没少打架。 小女巫显然没有思考过这么遥远的问题立刻犯了难但很快她就抖了抖手中的锁链小手一挥:“嗨那有什么……两只鸟我还是养得起的。” 郑清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他含糊着恭维了两句目送小女巫继续神气活现的遛鸟最终摇摇头掀开主帐的帘子钻了进去。 与巫师们的帐篷不同食人魔的帐篷并未加持空间魔法所以即便这是营地里最大的一座帐篷仍旧显得有些逼仄光线很暗。狭小的空间里流淌着淡淡的腥臭与焦臭味儿那是之前被拧断脖子后又被烧成飞灰的食人魔留下的。 漆黑的火坑里装满了灰白色的余烬间或夹杂着几块被烧的漆黑的骨头;床铺是用柔软蒲草与兽皮铺成的只不过现在那里只剩下一些脏兮兮的蒲草兽皮已经被辛收走了。 整座帐篷异常简陋没有精美的装饰也没有耀眼的宝石唯一能彰显帐篷主人身份的就是那根立在帐篷中央的图腾柱上面雕琢满古朴的图案一层叠着一层竟意外叠加出一种诡异的繁复美感。 借着游荡在帐篷顶的几颗‘嘒彼小星’洒下的光线郑清看到了张季信提及的那些食人魔脑袋。 那些食人魔脑袋只有拳头大小漆黑、干瘪仿佛一颗颗晾干的绿皮核桃用它们脑袋后面脏兮兮的头发编织在一起如同一串漆黑的大蒜。 “它们原本在图腾柱后面的缝隙里挂着所以一开始打扫时没被发现。”红脸膛男巫掂着那串‘大蒜’向队长解释道。 帐篷帘子再次掀起伴着微风涌进一股清新的香气郑清顿时感觉鼻子好受多了。 “这是食人魔的‘光荣颅骨’?” 刚刚走进帐子的蒋玉一眼就看到张季信拎着的那串脑袋惊讶道:“不是说只有数百头食人魔以上的大部落才有这种东西吗?” 能被称为‘光荣颅骨’自然不是普通食人魔的脑袋有资格觊觎的称号。食人魔部落里只有那些最强大、有机会挑战部落王者位置却又挑战失败战死当场的食人魔脑袋才有机会被食人魔萨满摘下来制成光荣颅骨。 越是历史悠久、传承有序的大部落光荣颅骨也越多。它们不仅仅是族群荣耀的象征更是一种强大的法器能够帮助部落萨满施展强大的黑魔法诅咒。 听到蒋玉的判断两位男巫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郑清伸出两根指头捏住一颗食人魔脑袋的下颌——他并不是担心这些嘴都被缝起来的干瘪脑袋忽然开口咬人只是出于某种‘干净’与‘谨慎’的想法——凑到一颗嘒彼小星下仔细打量片刻。 “为什么?”他忽然开口没头没脑的问道。 两位同伴都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这么小的部落会有这么多光荣颅骨?为什么宥罪猎队突袭的时候营地里的食人魔们没有使用这串颅骨?管理颅骨的食人魔萨满哪里去了?如果那个双头食人魔是这个部落的萨满为什么它不随身携带这串光荣颅骨? 太多太多为什么盘绕在宥罪猎队队长大人的脑袋里以至于他突然有点后悔之前动手太过利索没能留下一两条舌头。 “先不要考虑那么多应付掉那群回来的食人魔再说其他的吧。”张季信果断阻止郑清在这件事上思虑过甚转头看向蒋玉:“这些脑袋能用吗?” 他是指使用这些‘脑袋’加强女巫架设的法阵。 “应该可以。” 蒋玉戴着蚕皮手套不是很有把握的接过一个光荣颅骨仔细打量着:“这些脑袋都经过魔法硝制充满了食人魔特有的魔力……理论上应该比普通食人魔的尸体效果更好。”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七十二章 无声的交锋 黑手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它盯着不远处安静的营地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疑不定。虽然从远处看上去那处营地平静、安详与它们离开时毫无区别——甚至辕门口还有留守的食人魔冲它们挥舞着胳膊欢呼它们的归来。 但不知为何黑手看着那个欢呼雀跃的家伙总感觉有些心惊肉跳以至于缀在脑袋后面的四个瘤子一颗接着一颗跳痛起来。 这不是个好兆头。 身为食人魔可以不相信一起长大的伙伴可以不相信萨满长老们含糊不清的预言甚至可以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一定要相信与生俱来的直觉。 因为眼睛可以欺骗自己伙伴可以背叛自己萨满们的预言可以蒙蔽自己唯有直觉能够始终如一的指引自己。 跟在双头食人魔身后的普通食人魔战士纷纷停下脚步齐齐看着首领的背影目光中带着敬畏与不安。天空灰扑扑的光线落在黑手那只漆黑的大手上闪烁着黑曜石般的光泽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黑手原本并不叫这个名字——事实上它也忘了自己以前叫什么了——自从降临这座世界新生的脑袋彻底清醒之后他便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以便与族群里那些没名字的蠢货划清界限。 想到那些蠢货黑手皱着眉回过头。 食人魔们站着松松垮垮的阵型与黑手模糊印象中冷峻、犀利、精密的战阵形成鲜明的对比。它已经很努力了但不知是不是这座世界影响的缘故这支部落的食人魔总是很难克制它们本能的冲动。 注意到头领森冷的视线队伍中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缺乏这点觉悟的食人魔早已变成了大家的晚餐。 黑手收回目光心底闪过一丝满意。 能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将这群乌合之众调教到这种地步已经是死亡与崇拜双重影响作用下的极致虽还算不上令行禁止但他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他随意点了两名站在队尾的手下示意它们先回营地探探路。两个傻乎乎的大个儿将肩上扛着的野猪交给同伴用力拍了拍胸膛然后拽着粗大的木棒拖着沉重的步伐喘着粗气大声吆喝着向不远处的食人魔营地跑去。 …… …… “那家伙比我们想象的狡诈!” 郑清盯着渐渐迫近的两道身影微微皱起眉:“竟然派了两头食人魔探路……我们的幻阵没有问题吧!” 他转头看向正小心调整阵盘的蒋玉。 女巫还未来得及开口站在她身旁的李萌就气势汹汹向前一步短短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郑清鼻孔里了:“你是在怀疑我们的专业性?嗯哼?” 郑清脑袋微微向后仰了仰瞅了瞅仍旧牵着独眼乌鸦的小女巫丝毫没有从她身上感到一丁点儿的专业性。 “应该没问题。” 蒋玉抬头拽了李萌一把然后冲郑清笑了笑:“普通食人魔对魔力感知非常迟钝并不比一个戏法师强多少……而且那些光荣之颅的效果比我预想的要好很多。” “就算出了问题也没关系。”张季信扯了扯手上的拳套然后蹲下身子开始往腿上绑甲马符:“狩猎的第一原则永远不要指望猎物自己掉进陷阱里。” “这是第几条第一原则?”辛胖子吐槽道。 “所有的原则都是第一原则。”红脸膛男巫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前辈们在猎场上总结出的任何建议都值得我们一丝不苟的遵守。” 这番对话让埋伏着的年轻巫师们稍稍感到一丝轻松。 郑清举起张季信那支单筒黄铜望远镜打量着远处驻足不前的双头食人魔忽然想起上学期在贝塔镇经历黑潮袭击时的场景。 然后他想起那些雄壮的马人以及当时聊及的某个有趣话题下意识眯了眯眼。 “你们说双头食人魔是有两根脊椎吗?” 年轻公费生盯着远处猎物瞅了半晌忽然歪着脑袋小声询问身旁的几位同伴:“那样岂不是很不稳定?两条胳膊发力也很困难吧!” 这个问题宥罪猎队其他几位年轻巫师齐齐侧目就连正捧着水晶球念念有词的萧笑一时都卡了壳让水晶球上的画面一阵模糊。 李萌同学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我竟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耶…不过我知道苏芽给学校里那些双尾松鼠正过骨它们的脊椎末端分叉延伸出不同的尾骨。以此推断我觉得双头食人魔的脊椎应该跟大树似的在某一节分了个岔。” 一直蹲在小女巫脚边的独眼乌鸦原本缩着脖子仿佛睡着了一般。但忽然听到年轻巫师们讨论的话题蓦然醒了过来歪着头看向年轻公费生似乎在纳罕这么紧张的时刻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双头食人魔的身体结构相当复杂根据进化路径不同还分有不同科属一时半会说不清的。” 萧笑不愧大博士的称号三言两语便终结了这个问题:“……如果你真的感到好奇大可以在捉到那头食人魔后把它解剖了仔细看看。”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包括郑清在内其他几位同伴们的注意力又齐齐转向远处徘徊不前的双头食人魔身上视线逡巡着已然开始思考解剖刀从哪里下手更容易一些。 便在这时辕门外传来阵阵喧哗。 那是两头探路的食人魔与空气斗智斗勇的声音。它们拍打着胸口与营门口并不存在的岗哨打着招呼吹嘘上午的狩猎过程炫耀它们的狩获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宥罪猎队几位年轻巫师齐齐松了口气——包括张季信在内——能够更轻松的伏击这些食人魔没人愿意在野地里追着它们跑几十里甚至上百里。 然后两头食人魔大大咧咧走进营地。 靠近主帐。 郑清耳朵眼里突然冒出一个小小的蛇头吐着信子看向那两头食人魔。几乎同一时间年轻公费生忽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七十三章 黑手的选择 “拦住它们!” 年轻公费生跳起身惊慌失措的喊道:“快拦住它们!” 必须承认郑清的举动非常果断甚至没有与同伴们商量便径直下了命令。而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反应也极其迅速在收到命令后一瞬间便有两道束缚咒、两道软腿咒飞了出去分别罩向那两头仍旧沉迷在幻境稀里糊涂向主帐走去的食人魔身上。 但这一切终究有些迟了。 在郑清喊出口那四道咒语刚刚离开法书的刹那间。 两头食人魔忽然睁大眼睛惊惶着四处张望——郑清甚至可以从它们滴流乱转的茫然眼神中看到一丝祈求、以及无穷的畏惧——紧接着它们的身躯仿佛充气的皮球般飞速涨大须臾间就变成了两颗真正的皮球。 粗大的血管与繁复的刺青烙在它们紧绷的皮肤上充满着奇异的张力仿佛树叶的脉络构筑出一片片华美而又残忍的魔法回路。血液与魔力在其中汩汩流淌着如沉重的鼓声震撼人心。 轰! 轰! 两声剧烈的爆炸先后响起巨大的声浪伴随着强烈的气流以两头食人魔为中心冲击向四面八方。 四溅的血肉、翻滚的黑色烟雾、淡蓝色的火焰、扭曲的光线、碎石、木屑、混乱的气流还有年轻巫师们惊愕的面孔相互交织在一起光怪陆离。 半空中。 软腿咒的咒光瞬间被冲散。 相比之下束缚咒的咒光表现稍微好一点在面对冲击波的刹那间飞舞的藤蔓化作两层薄厚不一的滕盾。 但也只是好了一点点强大的冲击波还是势如破竹般撕碎那两层滕盾继续向四面八方肆虐开来。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在电光火石间撑起这道防御咒的竟然是李萌。 只见小女巫紧绷着小脸儿双手高高举起粉红色的法书漂浮在她的身前哗啦啦翻动着一道道咒式如土龙般从书页中腾起融入众人头顶那几座相互倚靠的岩山之中。 独眼乌鸦张开双翅捂着脑袋躲在小女巫的脚下瑟瑟发抖仿佛能把身上的羽毛都抖落光。 “不震不动不戁(nǎn)不竦!” “于绎思!” 两道清亮的咒语声先后在虚幻的岩山下响起由萧笑释放镇定着年轻巫师们的心境帮助他们思考眼前这荒唐的一幕。 与此同时蒋玉也翻动法书重新释放出一道‘节彼南山’代替脸上已然露出一丝乏态的李萌守护大家。 辛胖子眼中的蓝意缓缓散去紧绷着脸转头看向郑清:“它们为什么要炸掉自己的斥候……与伙伴?” 郑清默默的看着不远处两个缀在一起的红黑色浅坑半晌才喃喃道:“……或许它从来没有把它们当成同伴吧。” 所有人都知道他口中的‘它’指的是那个双头食人魔。 虽然大家对食人魔世界的残酷、冷血早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此刻听到郑清的判断仍旧感到心底发寒下意识随着男巫的视线看向营地之外。 …… 营地之外。 归来的食人魔狩猎队。 黑手在两位‘斥候’离开队伍不久便大手一挥示意同伴们分食刚刚打到的猎物。那些粗苯的食人魔们不知道为何首领忽然变得这么大方也不理解为何要在营地外就餐但不妨碍它们兴高采烈开始野餐。 野猪、麋鹿、毒蛇、鬣狗、秃鹫、水鬼等等食人魔们强大的消化系统并不在意食物种类的繁杂总能涌出充足的胃液将它们消化的干干净净。 只用了很短时间当那两个斥候走进辕门之时狩来的猎物已经被食人魔们瓜分干净地上只残留着撕扯战利品洒落的点滴血肉。 黑手并未加入这场盛宴。 它一直抱着胳膊慎重的打量着远处那座‘平静’的营地——直到营地中传来两声惊天动地的爆炸。 双头食人魔目光平静只是当营地上空突兀出现几座半透明的土黄色岩山虚影后它颌下的肉瘤才不为人知的微微颤抖了两下。 那两声爆炸如此惊人以至于正饕餮中的食人魔猎手们也纷纷被惊动睁着茫然的双眼看向烟尘滚滚的应该滴。 “首领!” 一头个子较矮但双目间闪烁着不安色彩的食人魔拖着刚刚啃干净的野猪大腿骨凑到黑手身旁瞟了瞟远处升起的烟尘。 普通食人魔迟钝的大脑很难支撑它们进行复杂的思考但并不意味它们无法察觉远处烟尘下隐藏的风险。 黑手默默打量着那几座在爆炸冲击中微微闪烁的岩山虚影。 半晌。 它大手一挥简单吐出一个字:“杀!” …… 当郑清看向双头食人魔时意外发现它又一次给自己带来了惊喜——这是一个总能给人带来‘惊喜’的食人魔。 双头是第一个惊喜。 临寨不归派出两个斥候是第二个惊喜。 两个斥候竟然是死士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段打碎了巫师们的陷阱是第三个惊喜。 然后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收到了第四个惊喜——当爆炸结束他们灰头土脸回过神后讶然发现双头食人魔竟然没有趁机逃走反而带着它麾下的食人魔们大大咧咧向营地逼近了许多。 “它们中只有那个双头食人魔强度达到注册巫师级别了其他不足为惧。” “不能简单对比数据。我哥跟我讲过很多关于食人魔的故事尤其它们掰断巫师腿骨时的手段……所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担心一下。” “看上去一道软腿咒就能收拾掉它。” “大部分时候感觉与现实的结论并不统一。” “对!没人会注意到苍蝇……直到它落进你的汤里。”萧笑扶了扶眼镜表情严肃:“我同意长老的意见我也不喜欢那头脏兮兮的野兽。它身上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什么气息?”郑清歪着头好奇的看了博士一眼。 博士摸了摸怀里的龟壳轻声回答道:“试图用笨拙与迟缓的举动来掩盖贪婪与凶残本能的气息。酸臭的狡诈。焦糊的憎恨。” “我突然有点解剖它的冲动了。”辛胖子呵呵笑着手指间翻动着雪白的解剖刀:“来确认一下它身上是不是真的有博士说的那么多味道。”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七十四章 交手 天色昏黄。 山麓外的气氛有些压抑。 食人魔猎手们组成松散的战阵。 不与其说是战阵不如说只是簇拥在双头食人魔周围蜂拥而上。脚下没有隐秘的魔力回路相互勾连空气中也没有洋溢着振奋人心的魔力光环——有的只是它们在胸腔里卖力跳动的心脏泵出的一股股滚烫的血浆。 在距离营地数百米之外这个松散的‘战阵’便开始缓缓提速。 不远处的食人魔营地里爆炸的烟尘在微风卷拂下已然消散露出残破的辕门与仍旧一片平和而又忙碌的营地。只不过与之前相比此刻原本在营帐周围劳作的‘食人魔’仿佛牵线木偶般一举一动都变得僵硬无序远远望去如同一幅掉帧的画面。 即便最迟钝的食人魔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食人魔战士们拖着沉重的木棒狂嗥着没人能听懂的咆哮用脏兮兮的指甲划破脸颊将鲜血涂抹额头。 “orge!orge!” 它们簇拥在双头食人魔首领的周围大声呼号着奔跑的步伐越来越大沉重的脚步踩在松软的草地上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脚印交错的脚步声密集如雨仅仅十数头食人魔却硬生生跑出千军万马的感觉。 …… “混乱咒准备!”宥罪猎队的队长大吼一声。 “混乱咒准备完毕。”抱着水晶球的占卜师立刻答道。 “软腿咒准备!”男巫再次确认。 “软腿咒准备完毕!”大小两位女巫齐齐应声。 “束缚咒准备!”郑清第三次开口同时低头看了眼面前摊开的法书上那些熟悉的咒式自问自答:“束缚咒准备完毕!” 同一时间浑身皮肤已经变成靛蓝色身高涨至近两米的辛胖子嗡声开口:“蓝巨人准备完毕!” 然后是红脸膛男巫将手指掰的咔咔作响:“主猎手准备完毕!” “稳住!不要急!”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环顾左右为即将爆发的战斗做最后的动员:“只是一群丧家之犬我们一轮咒语就能解决它们!” “四百米准备!”占卜师打断郑清蹩脚的动员。 郑清回头看向狂嗥着奔来的食人魔们张了张嘴正酝酿说点什么更简洁有力的话冷不丁再次听到萧笑的提醒:“三百米准备!” 年轻的公费生有些恼火再次看向那些食人魔发现它们距离营地又近了一些。 “二百米准备!” 食人魔们狰狞的面孔已然清晰可见它们额上流淌的鲜血、口鼻间喷溅的粘稠涎液、乌黑的指甲、身上纵横的瘢痕与鼓动的肌肉让郑清感觉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黑狱战场。 “一百米准备!”萧笑大叫着一把收起身前的水晶球用力转头看向郑清同时举起早已翻开的法书。 郑清打了个激灵:“释放混乱咒!” 萧笑几乎与郑清同时开口用力一拍手中法书大吼道:“狼跋(ba)其胡载疐(zhi)其尾!” 一片朦胧的灰色咒光升起潮水般铺向蜂拥而至的食人魔们。 刹那间食人魔原本松散的阵型变得更加混乱——有食人魔踩到身前队友的脚一头扑到在地上;也有食人魔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到丢掉手中木棒后退一步挡住了队友冲锋的脚步;甚至还有食人魔稀里糊涂原地打转最后竟掉头向相反的方向冲锋。 这是一道完美的混乱咒郑清在心底评价着但同时微微有点不满。仿佛在吃一碗香喷喷的米饭时被一粒小石子硌了牙。 因为食人魔的阵型原本就是半混乱状态的以至于这道混乱咒给人一种锦上添花而非暗室逢灯的感觉。 “软腿咒释放!”郑清果断再次挥手。 “我马玄黄!” “我马虺(hui)隤(tui)!” 蒋玉与李萌齐齐举起法书洒出一片玄黄色的咒光紧随混乱咒那灰白色咒光之后。但这一次年轻巫师们的咒语没有立刻见效。 “aura of fanatism!(狂暴光环)” 双头食人魔低吼一声双臂交叉于胸前用力向前一锤锤在空气中却仿佛砸在了一面巨大的牛皮鼓上沉重而轰鸣震的人骨头发麻。 潮水般的灰白色咒光在空气的震颤中轰然破碎化作星星点点灰芒;刚刚涌出的软腿咒玄黄色咒光撞在被狂热气息裹挟的食人魔身上仿佛清泉冲刷着厚重的牛皮轻易从它们身侧滑开不仅没有让它们筋骨松软反而因为魔力刺激导致它们像被红布激怒的公牛般愈发狂躁。 看到眼前这一幕郑清立刻放弃之前准备的‘葛之覃兮’选择了更加强力的束缚咒咒语: “南有樛(jiu)木葛藟纍(leilei)之!” 大地裂开长出一株株灰白色的扭曲之树树枝相互纠缠在一起构筑出一条简易却又令人棘手的木质防线。樛木之上葛藤与藟条攀援舒展仿佛一条条青色的巨蟒似缓实急扑向蜂拥而上的食人魔们。 为首的双头食人魔似乎没有看见那些青色巨蟒径直举起手中粗大的木棒大吼着‘orge’周身腾起一层极其深重的暗红色血焰一头撞向樛木与葛藟构筑的防线。 滋滋!! 青白色烟气骤然弥漫开来淹没了辕门外的一切。空气中传来一股浓郁的焦臭夹杂着草木被烧灼的爆破音、食人魔战士们的嗥叫、大地的震颤、令人一时摸不清那片烟雾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队长?!”蓝巨人的身形已然涨到三米多高正弓着腰用闷雷般的声音询问郑清要不要现在出击。 “再等等。” 郑清抬手制止焦躁的张季信与辛胖子转头看向蒋玉与萧笑:“再释放两道束缚咒……不要普通的要强力束缚咒!” 两位队员领命翻动法书几乎同时念动了咒语: “葛藟累之!” “葛藟累之!” 又是数道藤蔓如巨蟒般从虚空中探出蹿入那片青白色烟雾。食人魔们的嗥叫愈发响亮但也愈发混乱显然状况不佳。 郑清终于挥手压上了最后的预备队。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七十五章 萨满的诅咒 看到郑清下令早已迫不及待的张季信如出膛的炮弹脚下炸起一片泥土身形已然撞进营地外那片青白色烟雾之中。 蓝巨人紧随其后大踏步冲出破碎的辕门双手探入烟气中只是用力一捞、一扯便有漫天血花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刹那间几乎染红的小半片烟雾却是他已然撕碎了一头被藤蔓捆缚的食人魔。 攻击如此顺利以至于郑清觉得那双头食人魔是否有点名不符实开始琢磨要不要让猎队里那位打酱油的小女巫顶替自己支撑束缚咒自己也去战场上捞点战绩。 这么想着他下意向旁边瞟了一眼看向李萌所在的方向。 只见小女巫正抱着法书站在蒋玉侧后方津津有味的看着营地外那片青白色的烟雾丝毫没有被血腥惊吓到反而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倘若不是战前三令五申让她安分一点郑清敢打赌此刻小女巫肯定已经跳到她身后那圆鼓鼓足有一米高的小土丘上大喊大叫为宥罪猎队加油鼓劲了。 带着这丝暗笑年轻公费生收回目光……等等这片营地之前经过平整后来又被食人魔炸掉炸过哪里来的圆鼓鼓的小土丘? 郑清在收回视线的一刹那再次豁然回首看向李萌身后。 但为时已晚只见小女巫身后的小土丘如正在呼吸的活物般缓缓起伏在男巫回头的瞬间土丘轰然破碎从中探出一只青灰色的巨爪径直抓向李萌的后颈。 宥罪猎队其他五名猎手张季信与辛在营地之外与烟雾中的食人魔猎手们纠缠战斗;营地内郑清等三人维持着各自的束缚咒辅助外面的战斗——即便距离李萌最近的蒋玉也正捧着法书紧紧盯着营地外的动静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变故。 砰! 小女巫腰间挂着的几张辟邪符齐齐爆碎炸起的魔力光晕形成一层脆弱而又清晰的保护罩试图阻挡那只青灰色的巨爪。 “zap!” 熟悉而又邪恶的声音从破碎的土丘下传来青灰色的巨爪尖一点寒芒闪过辟邪符炸碎后形成的魔力护罩便如被针刺的肥皂泡般悄无声息的破碎。 是那只双头食人魔的声音! 郑清目眦欲裂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怒吼一声径直丢掉手中法书——已经来不及再释放一道新的咒语了。 青灰色巨爪漆黑的指尖似乎已经碰到李萌的后颈郑清几乎可以看到小女巫颈子后面突然炸起的一簇簇绒毛。 然后她两眼一翻一头向前栽倒毫不犹豫的晕了过去。 这个应激反应显然有些出乎双头食人魔的预料那青灰色巨爪迟疑了半秒才意识到自己抓了个空竟没有丝毫动摇指骨暴涨毫不犹豫继续向下抓去。 只不过有了这宝贵的半秒钟它终究无法像最初预计的那样顺利。郑清丢掉法书后伸手在腰间一抹、一甩一沓淡黄色的符纸便如一张大网漫天撒开罩向那座小土丘间刚刚冒头的食人魔。 “敕!” 年轻公费生双手掐诀厉声喝指。半空中数十张符纸齐齐爆燃束缚咒、辟邪咒、混乱咒、软腿咒、甚至还有静心咒、传讯咒等等五花八门的咒语雨点般落下砸向那双头食人魔一时间咒光四溅映的营地间一片辉煌。 刚刚爬出土丘的双头食人魔眯了眯眼睛似乎冷笑一声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便见他颌下、脑后总共五个大小不一的瘤子齐齐冒出红光。 “zap!(粉碎)” “hex!(妖术)” “devolve!(衰败)” “lighting srorm!(雷霆风暴)” “earthen might!(大地之力)” 五道含糊混沌却又清晰的诅咒回荡在那些冒起的红光中双头食人魔咧开大嘴满脸恶意的笑容:“orge!1” 这就是食人魔萨满的法术吗? 郑清脑海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便看见五道颜色不一的咒光向后从那些瘤子上飞了出去。 一道落在食人魔脚下破碎的土丘间土黄色光晕涌动着须臾间便站起一头身材高大、面目模糊的土元素傀儡大踏步向前挥舞着磨盘大的拳头朝着几位年轻巫师头顶便四下里乱砸。 一道拦在符网之前灰白色的衰败之气拂过原本气势汹汹的咒语便如被秋霜打过的茄子咒光顿时黯淡了几分。 紧随其后是带着点点寒芒的咒光像一支飞梭四处穿梭着将那些符光黯淡的符纸一一打碎。 还有一道淡绿色的咒光掠过郑清击中男巫斜后方反应速度最快的萧笑——他已经举起手中的水晶球一副作势砸过去的模样——那道淡绿色咒光落在萧大博士身上后光晕流转萧笑便消失不见原地只出现了一只鼓着眼睛、巴掌大小的青蛙。 就在郑清惊怒交加之际耳畔传来蒋玉急促的声音: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 土黄色的岩山再次出现在营地间。或许因为时间紧张、咒语效果未完全发挥的缘故与之前相比这一次的岩山显得格外小巧恰好罩住昏死过去的李萌让她避免了被土元素傀儡一拳砸成肉泥的悲剧。 郑清轻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头瞥了一眼半空中不断积聚的浓厚阴云以及云层间翻滚的如锁链般的银白色闪电双手飞快的掐了另一个法诀: “出来!” 他低喝一声右耳耳垂微微一颤一道青色流光便从他的耳洞中蹿出冲天而起大嘴一张便吸净了正在漫天积聚的雷霆。 双头食人魔脸上的狰狞顿时一滞——它熟悉巫师们大部分法术与咒语但不包括眼前这个小男巫放出的这一条。 但惊愕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它重新露出了满嘴烂牙冲年轻巫师们恶意的笑了起来颌下与脑后有四个瘤子再次冒起了红光。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而突兀的声音突然从谁也没有料到的地方响起: “devolve!” 小土丘后侧所有人都没注意的角落里李萌‘领养’的那只独眼乌鸦张开嘴吐出一道衰败诅咒罩向措手不及的双头食人魔。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七十六章 独眼的乌鸦 试炼场附近的乌鸦很多。 比如郑清等人在试炼开始的第一天被人从天上丢下来的时候就曾穿过一层由乌鸦组成的‘云层’它们作为年轻巫师们的‘安全垫’被学校放养在试炼营地的上空。 短短六天时间郑清在试炼营地附近见到了太多的乌鸦活的、死的、腐烂的、干枯的、双头的、三尾的、单翅的、奶牛花色的、纯白的等等颜色不一形态各异令人叹为观止。 也因此当蒋玉在食人魔营地里捡到一只独眼乌鸦丢给李萌同学时包括萧笑在内宥罪猎队里每个人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又不是没见过乌鸦充其量一只眼的乌鸦比较稀罕罢了——反过来想不稀罕的种类李萌同学还没兴趣领着跑来跑去呢。 这种稍显懈怠的想法在那只独眼乌鸦用沙哑的声音喊出‘devolve’这句诅咒打了双头食人魔一个措手不及后便显得格外愚蠢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是试炼场所有人也都知道试炼场上危机四伏每一种未知生物都可能会对他们造成不可控的威胁。但因为平日见多了乌鸦们的‘友好’面孔这些年轻巫师下意识便放松了对它们的警惕。 这是一个巨大的失分项宥罪猎队的队长心底闪过一丝懊恼。 当然眼下并不是反思的好时机。 看到双头食人魔在独眼乌鸦的衰败诅咒下浑身气息骤降颌下、脑后的五个瘤子上的红光骤然黯淡后郑清立刻捕捉到这稍纵即逝的时机伸手一指大吼一声: “疾!” 刚刚吞掉漫天雷霆的青色小蛇摇身一转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圆弧化作一道流光自上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食人魔的颅骨。 噗! 双头食人魔脸上狰狞的笑容还没有隐去眼中的狡诈、心底的万千筹谋在那道迅捷的青光下烟消云散。 咔咔轰! 失去魔力控制的土元素傀儡身上的每一块石头都咔咔作响然后在很短时间内便重新崩解成一堆毫无生气的小土丘。磨盘大的岩石噼里啪啦砸落震得每一个人脚底发麻。 “呱……!” 巴掌大的绿皮青蛙纵身一跃从地上跳起还在半空中身上的绿皮就陡然膨胀、延展落地后已然变成了一位穿着红袍子的年轻巫师。 “是妖术!” 萧笑脸上的眼镜有些歪斜语气中充满了恼火:“我原本应该有准备的!食人魔萨满最出名的几种黑暗诅咒之一把巫师强行变化成一只青蛙……我明明知道的!” 只不过在场其他两位年轻巫师都没工夫安慰占卜师受挫的信心。 蒋玉扑到昏死的李萌身旁摸出一罐玉粉抓着玉粉径直在地上勾勒法阵避免小女巫失控。 郑清则站在双头食人魔的尸体旁警惕的看着那只独眼乌鸦。青色小蛇优雅的盘旋在男巫附近轻颤鳞片抖落身上沾染的红白之物。 独眼乌鸦仅有的一只眼睛死死盯着青色小蛇眼中满是忌惮。 食人魔营地外那些青白色的烟雾还未彻底消散蓝巨人的咆哮与张季信拳头的轰鸣也依旧一声接着一声。 “你懂萨满巫术?” 萧笑将捡起的法书塞到郑清手里走到那只独眼乌鸦面前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它的眼睛:“不要装哑巴刚才我们都听到你说话了……也不要想着迷惑我。” 说着宥罪猎队的占卜师敲了敲自己的黑框眼镜咔咔然后又敲了敲腰间挂着的小龟壳咚咚。 独眼乌鸦依旧一声不吭仿佛一尊石雕静静的站在原地。 有了萧笑挡在前面郑清终于有机会回头看了蒋玉一眼低声问道:“她怎么样?要不要向学校申请……” “暂时还不需要。” 女巫一手抓着李萌的手腕一手捏了把玉粉小心调整着李萌身下的魔法阵轻声答道:“她现在状态比较稳定没有失控风险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这一年她在学校一直很努力证明自己如果因为这次意外在试炼中被淘汰对她打击肯定很大。” 年轻公费生悄悄吁了一口气。 既然蒋玉说没问题那李萌应该是安全的——下次应该问问这小丫头是不是属鼠的据说美洲负鼠遇到危险就会装死跟她一毛一样。 带着这点打趣的念头男巫重新看向独眼乌鸦它是现在年轻巫师们需要面对的唯一不可控的意外了。 盘旋在半空中的青色小蛇捕捉到郑清的念头尾巴轻轻一甩从半空轻巧的滑下落在郑清肩头。只不过这一次它并未立刻返回郑清的耳窝里而是搭在男生的肩头竖着脖子威吓般盯着那只独眼乌鸦。 感受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氛独眼乌鸦脖子上的羽绒都炸起来了。 它终于不再装雕塑歪着头看了郑清一眼。 “你不是普通巫师。”它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并不难听:“普通巫师控制不了这么可怕的生物。” 说着它小心的瞥了一眼郑清肩头的小蛇。 青蛇眯着眼尾巴尖耷拉在郑清左肩头脑袋竖在郑清右肩头鲜红的信子吞吐不定一副与世无关的模样。 但谁都知道这是错觉。 倒在地上的双头食人魔以及它额间那可怖的贯穿伤口还有洒落一地的红白之物都在为那份错觉证伪。 “我是谁与你无关。” 年轻公费生看着独眼乌鸦态度生硬的回答道:“给我们一个放过你的理由……一只会使用食人魔萨满巫术的乌鸦出现在试炼场上就算我们把你身上毛拔光裹了泥巴烤熟丹哈格的人也不会找我们的麻烦。” 萧笑背对着郑清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与之相比独眼乌鸦表情顿时愁苦了几分连带着它颈子间应激炸起的绒毛都齐刷刷萎靡了下去。 “我没有什么坏心思……”它呱呱两声试图辩解一下。 “所以你应该感到庆幸。”萧笑立刻打断道:“如果你有什么坏心思或者对猎队造成什么风险就没有机会现在跟我们说话了。” “我们只想知道你是谁”郑清接口追问道:“为什么假装一只乌鸦你的萨满巫术跟谁学的?又为什么偷袭那个双头食人魔?”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七十七章 食人魔的来历 独眼乌鸦的故事很简单却也颇为离奇。 它曾经是一头食人魔而且就是眼下这个食人魔部落唯一的萨满长老——之所以说‘曾经’是因为五天前的那个傍晚双头食人魔向它发起了挑战。 众所周知因为先天诅咒与牙齿的缘故普通的食人魔在四十岁后身体条件会急速下滑唯有掌握古老的萨满巫术才能保证老年食人魔在部落的生存。与之相反双头食人魔先天就可以掌握萨满巫术。 正常情况下萨满巫术能够让普通食人魔对食人魔萨满保持足够的尊敬。但五天前的那个傍晚向老萨满发起挑战的是一个双头食人魔。 比巫术二者半斤八两老萨满或许经验更丰富在调制魔药或者占卜术上造诣更高但这些技巧在应对双头食人魔的挑战中并没有什么大用。 比体力始终保持身体巅峰状态的双头食人魔更是完压身体老朽的老萨满。 “……它挑战成功于是成为部落唯一的首领。” 说到这里独眼乌鸦扭头用尖尖的嘴巴梳理了一下背部的羽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而我则被他用妖术强制变成了一只乌鸦……早知道就不该带它回部落的。” “不是变成青蛙吗?”刚刚中过一记‘妖术’的萧笑打断老乌鸦的讲述脸上露出耿耿于怀的表情。 “青蛙、乌鸦、癞蛤蟆、兔子等等这些小东西都可以。”独眼乌鸦并没有因为被打断话而恼火非常耐心的解释道:“只不过变成青蛙更容易一些……而对食人魔来说变成乌鸦羞辱更大一点。” 郑清并不想听一只独眼乌鸦滔滔不绝的讲授食人魔的风俗习惯。 他更在意老乌鸦前面说的一句话。 “等等带它回部落?” 年轻公费生扬起眉毛脸上露出一丝惊奇踢了踢脚边死去的双头食人魔:“它原来不是你们部落的吗?” “不是。” 独眼乌鸦非常干脆的摇摇头张开翅膀抖了抖:“它是六天前狩猎队外出打猎时在一处瘴气弥漫的沼泽边发现的。它们把它带回部落由我调制魔药治好了它。” “然后它第二天就把你变成了乌鸦夺走了你们整个部落?”不远处传来辛胖子粗声粗气的声音由远及近:“真是一种简单、野蛮而又高效的社会结构。” 郑清回过头身形已经恢复正常的蓝胖子正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踢踢踏踏向这边走来。 “结束了?”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问道。 “长老在清理尾巴其他都结束了。”辛胖子停在双头食人魔的脚边低头打量了一眼额头破了一个大洞的尸体遗憾道:“你们运气真好……我跟长老在外面找它找了老半天结果这厮竟然偷偷摸摸钻进来了!” “我们宁可不要这点破运气。”郑清咕哝着又瞥了一眼正抱着李萌坐在一旁的蒋玉微微摇摇头。 胖子很有眼力见的换了个话题:“我现在就处理吗?” 他指了指双头食人魔的尸体。 这是狩猎后的一般流程每支猎队都有专门猎手负责处理猎物的尸体收集它们的皮毛、骨骼、脏器、甚至眼珠等材料。 “辛苦了。” 郑清冲胖子点点头重新看向独眼乌鸦:“所以听你的意思你偷袭这个家伙是为了报仇?” 独眼乌鸦敛着翅膀垂下脑袋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郑清没有在意也未纠缠老乌鸦的说辞是否合理而是继续问道:“……我之前就很好奇一件事你们这么小一个部落既没有其他老食人魔也没有足够的幼崽为什么能够诞生一位萨满呢?” 足够数量的丁口以及健康合理的族群构成才是诞生萨满充分条件。简单理解就是在一个传承有序的大部落、有足够多的老食人魔才有调配魔药、研习占卜术的基础。 而眼前这个只有青壮食人魔、数量又不足二十头的小部落从任何角度看都有些奇怪。 听到年轻巫师的质疑独眼食人魔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 它第一句话就印证了郑清的某些猜测而一旁的萧笑也扶了扶眼镜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老乌鸦张开翅膀似乎想让自己站的更稳一点扇了两下才继续开口: “几个月前我们听从世界的召唤集合了部落里最勇敢的战士跟着大王来到这座黑暗的世界与巫师战斗……那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魔咒像雨点般从天上落下恐怖的吼声像雷霆般震聋战士们的耳朵……” 宥罪猎队几位年轻巫师面面相觑萧笑揉着怀里的水晶球辛胖子放下手中的手术刀就连蒋玉也抱着仍旧酣睡的李萌来到一旁。 “如果没有记错”郑清忍不住打断独眼乌鸦对黑狱大战的回忆不解道:“战争结束后妖魔联军应该把它们的部属都带走了吧?” 老乌鸦的独眼顿时黯淡了几分。 “我们不是妖魔”说完这句话似乎觉得有点掉份儿它立刻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们也吃巫师的……嗯嗯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吃过了!” 最后一句话是因为它说完前一句后看到几位年轻巫师不善的眼神立刻补充的但显然收效甚微。 于是老乌鸦急急忙忙加快语速想要含糊过这一段:“我是说我们是隶属利维坦陛下的部落所以妖魔联军撤退的时候很多类似我们这样的附属军队都被落下了。” “另外在攻打中庭的时候我所在的部落被一支巫师猎队追杀导致战斗快结束的时候我们距离战场稍微有点远……所以没能及时跟上大部落撤退。” “战争结束后重新统治这座世界的巫师接受了我们的臣服允许我们自由生活在荒原之中……”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老乌鸦声音稍稍提高了一点还偷觑了郑清一眼似乎想提醒这些年轻巫师它们并非传统意义的流亡者。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七十八章 “M” 对于独眼乌鸦的话郑清并未追究真假。 倒不是说他全盘相信了老乌鸦的话。事实上学校允许这些残留的魔法生物部落落户于现在的黑狱世界很明显是为了观测世界变化对生物影响。 一座原本近乎归墟的世界重新焕发活力新涌起的魔力潮汐对生物有哪些影响只是简单想想就知道这是一个庞大到令人惊叹的课题其间花费足以让学校负责课题费用的巫师揪光自己的头发。 有免费实验体不用白不用还免了专门从外界购买活体的花费。而且这次二年级开学试炼最终选择把试炼场放在这里很难否认学校有节省费用的考虑。 独眼乌鸦后面的话也证明了郑清的某些猜测: “当战争结束的时候部落里残存的食人魔数量近百但谁也没想到事情变化的这么快……” 说着它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额间的独眼露出一丝迷茫: “魔力慢慢变得充沛地下水涌起来了食物也渐渐丰盛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不知为什么许多好小伙子身体却变得越来越虚弱咳血、掉牙、吸纳的魔力像漏气的气球般漏光而且你能想象食人魔会中毒吗?” 郑清确实很难想象。 食人魔号称百毒不侵从新鲜食物到腐烂很久的食物它们都不忌口。毒物对其而言相当于花椒或者辣椒之类的调味品许多上了年纪的食人魔为了让食物可口一些甚至会专门寻找各种剧毒动植物丢进它们的汤锅里。 想来也只有世界底层规则的变动能让食人魔们出现中毒症状。 独眼乌鸦喃喃着声音因为不安而变的更轻了: “……第一个月因为食物短缺、中毒部落死了三分之一的丁口;第二个月因为莫名的诅咒又死了三分之一。” “到了后来虽然诅咒渐渐消失但部落里的雌性却生不出幼崽了……整整两个月部落里一个幼崽都没活下来。而没有幼崽的部落是没有未来的。” “既没有办法解除世界对部落的诅咒又没有办法摆脱厄运……所以在它挑战我的时候部落里的战士们纷纷保持了沉默。” “听上去你并不恨它把你变成乌鸦?”蒋玉忽然插口问道。郑清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女巫对情绪的把握总是非常敏感。 老乌鸦咔咔了两下嘴巴沉默片刻后才低声答道:“把失败者变成乌鸦虽然糟糕了一点但原本就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或许我觉得自己有点倒霉仅此而已。” “那你为什么刚刚又偷袭它呢?”郑清踢了踢脚边的双头食人魔尸体。 这一次老乌鸦的独眼中露出一丝忌惮与痛恨:“因为它是个真正的怪物……部落接受它是因为它是双头食人魔原本我以为祖先显灵给部落带来一线生机……却不料这个家伙异常残暴在食物充裕的时候就把主意打到战士们身上了。” “因为它的出现短短四五天时间部落里消失了近三分之一的战士。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我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这个怪物不仅吃掉了部落的战士而且吞噬了它们的灵魂。” 这个答案令所有年轻巫师都沉默了下来。 食人魔虽然在巫师传言中向来以凶残、暴虐的形象出现但它们一般也只糟蹋巫师的肉身极少如妖魔或者黑巫师那样玩弄灵魂。 一方面固然因为涉及灵魂的魔法都相当高深食人魔萨满们粗浅的魔法很少涉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食人魔拥有与马人、鱼人等魔法生物相似的习俗非常尊重诸如祖先、灵魂、传统之类的概念。 因而独眼乌鸦偷袭双头食人魔就有充足的理由了。 “那你知道这个食人魔属于哪个部落吗?” 蹲在双头食人魔身旁的辛胖子戴着蚕皮手套一手抓着长柄镊子一手抓着银质小刀熟练的在食人魔尸体上切来切去听完独眼乌鸦的话后突然开口问道:“它的骨龄与背上瘤子数目并不相符……底层皮肤也有些古怪。” 说着胖巫师举起手中的长柄镊子镊子尖拎着一片单薄的食人魔手臂皮肤。皮肤冲外的一面完好无损但紧挨肌肉的一面则布满了奇怪的白色网状结构网格中充斥着腐烂的气息即便以郑清的眼力都能判断出它的皮肤完全不适合鞣制法书。 “噫真恶心!它皮肤怎么会这样!” 年轻公费生捏着鼻子稍微凑近一点打量着那张正反面迥异的皮肤忽然抬头看向胖巫师:“等等这意思是它的皮卖不出去了?” “不仅是皮它的骨头、血液、心脏、眼珠、甚至背上的瘤子都不正常。” 胖巫师随手将那张烂皮丢在一旁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不嫌麻烦我倒是可以从流浪吧找一些黑巫师出手但你必须做好吃不到羊肉反惹一身骚的准备。” 郑清立刻摇头摆手示意放弃。 与此同时独眼乌鸦蹦蹦跳跳向前几步抬起爪子恶狠狠抓向胖子丢弃的那块皮肤将其抓的稀烂。 几位年轻巫师并未阻止它泄愤的举动。 发泄之后老乌鸦才抖了抖翅膀重新抬起头回答胖子之前的问题:“它不属于我们部落也不属于我知道的任何氏族……它给自己起了‘黑手’的名字但与黑手氏族也没关系我只知道它失忆了只是因为手比较黑所以给自己起了那么个名字。” “有没有可能是其他大妖魔或黑暗巨兽带来的部属?”蒋玉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独眼乌鸦迟疑片刻:“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更大的可能性是从巫师实验室里逃出来的试验品。” 萧笑不知何时也戴了一副蚕皮手套用刀子切开双头食人魔的胸腔一边左右拨弄一边打断老乌鸦不确定的猜测:“可以看得出它的体内有许多缝合的痕迹……以及治疗魔法使用后的伤口愈合痕迹……还有这个!黑暗巨兽可不会给自己的部下弄这玩意。” 他把手伸进食人魔胸腔深处用力一扯拽出一节鲜血淋漓的脊椎。 脊椎上嵌着椭圆形的黄铜贴片上面没有繁杂的符文只有一个用阴刻手法烙上去的大写字母‘m’。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七十九章 毫无意义的事 黄铜是一种性质温和的金属普遍应用于各种魔法实验中。阴刻也是一种常用的篆刻技巧在符箓、法阵乃至于炼金术中都有广泛使用。 而铜片上的字母‘m’更是毫无特色属于巫师界流传很广的通用字体。从贝塔镇邮报昨天的号外到三味书屋最新版的大百科全书到处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简而言之仅凭几位年轻巫师半吊子的鉴证技巧完全无法判断出这个铜片出自哪座巫师实验室——甚至它是不是真的从巫师实验室流出的几人也不甚肯定。 古怪的脊椎在几位年轻巫师手上流转他们将自己知道的各种探测魔法都丢上去却没有测出任何明确的反应。 独眼乌鸦也啄了啄那块骨头除了知道骨头很脆、很虚之外同样一无所获。 “所以它食用同类是为了补偿体内气血不足?” 萧笑用力一捏将一节新拽出来的脊椎捏出裂纹若有所思:“……这意味着它是一种还不够成熟与稳定的变异。” 辛胖子不知何时丢开了蚕皮手套与小刀怀里抱着记事板手中捏着一只绿色的羽毛笔突然抬头看向几位同伴:“看到‘m’你们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 “瑟普拉诺!” 郑清第一反应就是许久前曾经收到过的一封信信封上偌大的‘m·k·s’在某段时间内一度给他造成很大的困扰:“瑟普拉诺全名不是麦克·金·瑟普拉诺吗?” “很有趣的想法。” 胖巫师虚着眼瞥向年轻公费生:“大家都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你身上背着的留校察看也不全是他的错……这种情况下你对他提出这种毫无理由的指控很没有说服力。” 郑清耸耸肩并未纠缠。 他也知道自己的第一反应有点突兀。说到底瑟普拉诺还只是第一大学的学生即便这个学期成为继任‘奥古斯都’也不具备调制这种危险试验品的实力。 但胖子要的是第一反应又没说必须合理与正确的反应郑清自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相较而言蒋玉的回答更合理一点了。 “迷雾号正式船员身上也有‘m’的符号!” 身为巫师世家出身蒋玉对许多巫师界的隐秘消息知之甚多立刻提出一个相对靠谱的说法:“只不过它们用的‘m’并非正规格式而是迷雾船长手书稍稍带点花体的字体。” “字体影响不大。” 辛胖子晃了晃手中羽毛笔分析道:“妖魔有动机有目的也有实力进行这种危险而又残忍的试验……即便真的不是它们在报道的时候也只能把这个屎盆子扣到它们头上。” 这是新闻报道的‘政治正确’在校报呆了一年的辛某人已经深谙此道了。因为这种报道既不会影响有关部门继续追查事实真相又能保持社会稳定促进巫师内部观念方面的团结强化妖魔方面‘邪恶’的概念有百利而无一害。 分析完毕辛挪动目光正打算看向萧笑却忽然又停了下来。 因为蒋玉怀里的小女巫也举了手——之前独眼乌鸦讲述双头食人魔来历的时候小女巫就悄悄苏醒了过来。 或许她真正醒来要更早一点。 但身为大学生的自尊让她宁愿闭着眼装晕也不肯睁开眼。而她又是个耐不住性子的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终于又忍不住想发表一下自己的高见。 辛胖子眨眨眼表情温和没有一点惊讶。与之相似其他几位年轻巫师也都一本正经看向小女巫全然没有大惊小怪‘你醒了?’‘好点没有?’之类的废话。那样倒是有很大可能让这丫头重新晕过去。 胖巫师用羽毛笔点了点那支举起的小胳膊:“唔……你觉得呢?” “猫…猫果树?”李萌蜷缩在蒋玉怀里脸色仍旧有些苍白弱弱的举起手努力表达自己的意见。 如果说郑清的第一反应突兀蒋玉的第一反应有某种程度合理性的话刚刚苏醒过来的李萌同学给出的答案就有点让所有人翻白眼了。 胖子捂着嘴用力咳嗽了两声似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郑清用袍袖遮着脸大声擤了擤鼻子。 蒋玉倒是自始至终保持了表情的平静但她微微垂下的眼睑与颤抖的睫毛同样表达了她的态度。 或许意识到自己的说辞有些异想天开。 李萌急忙忙撑起身子解释道:“猫果树上就订了一块跟这个铜牌几乎一模一样的牌子只不过要大了好几圈!” 郑清努力遏制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举着三根指头对小女巫解释道:“我郑重发誓猫果树上的牌子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块牌子是我托宠物苑的值守帮忙订上去那个m是猫的拼音缩写……我家树上的猫都乖的很!” 蒋玉低声咳嗽了一声。 男生立刻改口:“我是说那棵树上的猫都是正经猫!” “呵正不正经不知道但李萌这个怀疑还是很有道理的我必须记录下来。”辛胖子目光扫过几人眼中露出几分促狭。 郑清假装没有看到这个讨打的家伙作怪转而看向萧笑:“博士你觉得呢?” 身为宥罪猎队的占卜师作为公认的博士萧笑的观点向来都非常受大家重视听到郑清询问所有人都立刻看向矮个子男生。 萧笑并未立刻回答站起身丢下手中的蚕皮手套伸了个懒腰后才推了推眼镜慢吞吞回答道: “这种事情梅林才知道答案……就像导致这个食人魔部落死伤惨重的诅咒可能性有很多也许是隐藏在世界深处的古老瘟疫死灰复燃;也许是妖魔降临时带来域外毒株发生了变异……我们可以做出各种各样的推测但就像弗莱施曼和庞斯在一个钯电极上电解重水观测到冷聚变一样各种推测也许毫无意义。除非我们中有谁的亲戚姓史塔克。” 辛胖子哈哈大笑起来。 也只有他听懂了萧笑啰啰嗦嗦的冷笑话。 郑清除了知道梅林是一位伟大巫师史塔克是一位著名炼金术师的姓之外对博士上述那段话中的许多词都不甚了了。 但并不妨碍他领会这个冷笑话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们的推测毫无意义。 除非有谁能证明自己的推测。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八十章 试炼结束 就这样对双头食人魔来历的讨论无疾而终。 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重新投入繁琐而又必要的战后清理工作。 除了剥皮抽筋、摘取食人魔的眼球、心脏等魔法材料之外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重新确认山麓区域的地图有无大的变动比如厘清被食人魔们糟蹋过的地气与地脉再比如找一处环境优美、视野开阔的小山丘聚餐。 今天是七日试炼的最后一天参加试炼的其他队伍都在铆足劲儿完成最后的试炼任务以求能获得良好以上的试炼评价。 也只有宥罪猎队这样开局便占据了巨大优势的队伍能够偷出浮生半日闲在荒凉的试炼场上野餐坐在小山丘上眺望地平线尽头一条条庞大的地龙缓缓蜿蜒、游曳。 聚餐结束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考虑到剩下的时间不足以再领取完成新的任务一行人愈发放缓了节奏用了近两个钟头才赶回试炼营地。 即便这样他们也是今天最早回到营地的试炼队伍。 在进辕门之前萧笑拽了拽郑清的袖子。 年轻公费生疑惑的回过头。 “那只老乌鸦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提醒了我。” 宥罪猎队的占卜师盯着辕门上挂着的死乌鸦斟酌着压低声音轻声道:“说起来你那条小蛇确实很厉害……但也有点麻烦。学校不允许我们在试炼场上使用宠物或者炼金物是出于公平的考虑。你这条小蛇千万不要被发现……会被扣分的。” 郑清悄悄松了一口气。 刚刚萧笑开口时他还以为这个西瓜头想要举报自己呢。 “应该不要紧”年轻公费生虽然没有什么把握但却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用笃定的语气回答道:“如果学校能发现第一天就该把它赶走……就像他们对毛豆做的那样。如果学校之前发现不了没道理今天又突然能发现了。况且谁也不能证明它是我的宠物或者炼金物。” 最后一句话虽然听上去有点诡辩但郑清是真心实意的。 他只是第一大学一个刚刚结束一年级学业还没真正开始二年级学习生涯的年轻巫师连注册考试都没参加过遑论将一位登顶古老者行列大佬的‘遗骸’据为己有。 是的在郑清心底不管那条小青蛇是海妖王残留的精气还是其他什么都不是他能染指的。他一直把它当成自己耳朵里的‘租客’。倘若学校发现小青蛇打算对它做点什么郑清是举双手双脚欢迎的。 但他很怀疑学校那些老巫师会不会这么头铁。 “你有心理准备就好。” 萧笑拍了拍郑清的肩膀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远处天色沉沉的荒原:“不要像有的人‘毫无阅历毫无思想准备一头栽进他的命运就像跌进一个深渊’。” 郑清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觉得自家占卜师现在变得愈发深奥了一些。 营地里队友们正在向凡尔纳老人移交今天的猎获。 双头食人魔的尸体被一位年轻的监督员收紧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小匣子里那块嵌了铭牌的脊椎骨更是被他用一小块鹿皮裹了以金印封禁小心的收进怀里。 这位监督员由试炼委员会派遣作为第三方监督年轻巫师们的试炼已经与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打了近一周的交道性子稍显古板平时李萌总喜欢捉弄他但今天即便监督员要扣押那只独眼乌鸦小女巫也没有太大反应。 “按照你们报告的内容这只乌鸦是一头食人魔萨满中了妖术变化而成安全起见学校必须对其进行留置。” 监督员的视线在凡尔纳老人、郑清、蒋玉等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李萌身上:“……如果你们有什么意见或者申请可以向试炼委员会以及校工委提出。” 最后一句话主要是因为他已经听说这只乌鸦被小女巫当成宠物养了一天担心她又要胡闹所以提前打了个预防针。 对此从醒来后就一直郁郁的李萌同学只是瞥了那萎靡的老乌鸦一眼很平静的接受了并未吵闹。 她对自己昏死在战场上的事仍旧有些耿耿于怀。 即便几位队友——包括最想吐槽这件事的郑清——都再三安慰那件事不是她的错仍旧无法令小女巫释怀。 毕竟晕过去的只有她一个不是吗? 郑清注意到小女巫的消极担忧的看了蒋玉一眼。 蒋玉冲男生打了个放心的手势。 “我们没有意见。” 宥罪猎队的队长稍稍放下心来很果断的同意了监督员的要求但稍稍迟疑之后他还是问出了困扰队友们一天的一个问题:“只不过有件事很奇怪……这只乌鸦是中了双头食人魔的妖术理论上双头食人魔死后它的妖术也应该解除……我们猎队的占卜师当时也被强制变形了在双头食人魔死后又恢复了原状。” 说着他指了指萧笑然后又指了指蹲在地上的独眼乌鸦:“但它却一直没有变回来。我们尝试过对它使用恢复类魔法同样没有效果。” “听上去确实有些奇怪。”监督员惊讶的打量了独眼乌鸦一眼然后看向萧笑然后又看了一眼怀里的报告:“这件事你们没有记录!” 郑清眨眨眼瞟了萧笑一下。 萧笑板着脸没有吱声。 变成青蛙这件事是萧大博士自己强烈要求删掉的就像李萌同学昏过去的内容一样属于他们的‘黑历史’为了避免被额外扣分郑清也就含糊着答应了下来。 凡尔纳老人上前粗大的手掌在宥罪占卜师身上捏来捏去皱着眉问道:“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精神呢?与肉身契合度有没有变化?你是占卜师对这种事情应该很敏感。” 萧笑显然很少感受这样的关切显得稍稍有些不自在。 “没……都还好。”他不安的扭了扭身子。 确认年轻巫师无恙后凡尔纳老人松了口气严厉的看了郑清一眼:“试炼报告要求准确完整是为了你们自身安全。类似强制变形术这类的魔法可能会对巫师造成后遗症决不能简单忽略!” “试炼结束后学校会提供完整的身体检查你们提供的报告经历会对治疗师们有重要的参考价值……这不是一件小事!” “至于这只乌鸦”凡尔纳老人扫了一眼脚下的独眼乌鸦摇摇头:“魔法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尤其涉及强制变形术这样精妙且高深的魔法尤其施展咒语的是一个半吊子萨满其中发生了什么变异都毫不奇怪。” “学校会处理后续事宜这件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八十一章 古训是式 晚上七点钟。 天色依旧昏暗似乎这座世界的太阳还没学会准时上下班。 参加此次试炼的四百多名二年级生从试炼场各个角落出发最终汇聚在一处刚刚平整出的小广场上。 郑清看到了脸色发青的马修·卡伦几天不见他似乎变得更瘦了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把他刮飞;还有尼古拉斯这一次他终于勇敢的在众人面前站在刘菲菲身旁毫不避讳的揽着她的肩膀郑清注意到他手上那枚戒指上的红宝石出现了几道裂缝。 更远一点林果在阿尔法学院的队伍里向他们这边用力挥着手几位白袍女巫站在他身旁正交头接耳小声说着什么;距离小男巫不远那头来自魁北克的小狼崽子安德鲁抱着胳膊阴沉沉的打量着左右他的周围环绕着衔尾蛇猎队的几位猎手似乎注意到郑清的目光矮胖男巫扫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略显和善的笑容。 郑清微微颔首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 广场周围是一座座微微鼓起的小山丘包括凡尔纳老人在内数十名灰袍校工以及相似数目的黑袍监督员就站在那些小山丘上安静的看着这些年轻巫师。 许久不见这些年轻人有太多话要说——从他们这几天的冒险到各自铭牌上的积分再到某某掌握了一道强大的魔法一击摧毁了一座小山包;以及哪位男巫英雄救美了哪位女巫晚上偷偷溜出去约会了等等。 一时间气氛甚嚣尘上仿佛清晨的菜市场。 呱!呱!呱! 原本安静盘旋在广场上空的鸦群忽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聒噪整齐而又短暂顿时吸引了所有学生的视线连带着吵闹声也渐渐停息了下来。 鸦群左右盘旋着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繁杂而又华美的法阵一束淡白色的光线穿过法阵径直投在小广场尽头那座最高的小山丘上。 光线收敛露出若愚老人古板而又厚重的黑色高领长袍与此同时属于传奇巫师的气息向四面八方扩散鸦群为之静谧草木为之低伏原本在荒原尽头勤恳梳理地气的地龙们也临时歇了工悄悄藏在它们拱出的地洞里高耸的背脊仿佛一座座突然凝固的山脉露出千姿百态的形状。 环绕小广场周围的小山丘上灰袍校工与黑袍巫师们纷纷抚胸摘帽低眉垂首向传奇巫师致敬。位于小广场上的年轻巫师们更是一个个端正了身姿眼观鼻鼻观心心如止水。 一朵朵红白相间的喇叭花飞快的在小山丘间发芽、抽条、开花露出一张张严阵以待的大嘴。 没有寒暄也没有庆贺。 若愚老人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由那些喇叭花里的大嘴复述着准确而又清晰的传入每一位年轻巫师的耳朵里: “两个月前就在这座世界学校与妖魔联军进行了一场惨烈的大战。” “许多勇敢的年轻人死了。” “但妖魔并没有完全被我们击败。” “这件事有的学生知道有的学生可能第一次听闻。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应该知道巫师世界从来都不是风平浪静丰亨豫大的世界。” “隐秘的战斗无声的死亡时时刻刻都发生在无穷世界的各个角落。今天你们在学校里经历的每一次考验参加的每一次试炼都会在未来的某一次战斗中挽救你或者你们朋友的生命。” “对我知道能够进入第一大学的学生能够升入二年级的学生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那一批年轻人。” “甚至在这一次试炼中有的队伍还取得了平均一百七十分以上的好成绩……” 如果一粒石子被丢入平静的水中低声的轻呼与窸窸窣窣的哗然骤然响起仿佛水面荡漾的波纹——距离郑清等人越远的地方躁动越明显。 要知道这一次试炼仅仅在开局降落与穿云的过程中就刷落了许多学生的基础分以至于试炼结束时有一小半的人刚刚踩到及格线更多学生还没摸过一百分的分界线。 郑清努力保持脸上的平静克制自己挥手向四周致意的冲动。 他眼角余光瞟过那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影子尤其是他关注的几位巫师。唐顿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感慨马修的脸色似乎愈发青白还有更远一点阿尔法学院的安德鲁表情也变得更加阴沉了一些。 与郑清相似宥罪猎队其他几位年轻巫师也纷纷表现出各自的稳重区别在于张季信昂首挺胸脸上一副‘这都是小意思’的模样而辛胖子则左顾右盼顾盼神飞似乎巴不得别人问他点儿什么。 唯一可能闹出幺蛾子的李萌同学或许意识到自己拉低了整个队伍的平均分反而变得愈发萎靡。这也省了蒋玉不少麻烦。 若愚老人平静的目光扫过九有学院方阵的这个角落微微停留了一瞬间喇叭花里的声音也停顿了一刹那而后继续响起: “……但我想说的是这些都不是你们骄傲的理由也不值得你们骄傲。” “你们有着年轻人中最杰出的天赋、最优秀的家教、最纯正的血脉、最无畏的勇气、最虔诚的信念。以这些条件为基础击败一群异乡的流亡者、探索一片陌生大于危险的地域除了成功你们有理由交出其他答卷吗?” “这不值得骄傲。” “我告诉你们什么值得骄傲:一只乌龟背着沉重的厚壳却在赛跑中胜过了兔子它值得骄傲;一只精卫每次只能衔起一粒石子最终填平一座大海它也值得骄傲;还有一位巨人追逐着太阳的脚步最终饥渴而死他也值得骄傲。” “骄傲不是你们能做到什么而是你们做不到却又做到的事情。” “这次的试炼就这样了。” “回到学校后你们要好好想想自己干过什么能干什么该怎么干。明天就是暑假的最后一天祝大家开学愉快。” “古训是式威仪是力!” “受禄于天降福无疆!” “知识保佑你们。”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八十二章 天降玄鸟 若愚老人的祝福很强大。 这与他的讲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他那番‘不要骄傲要自省’的讲话结束时现场的气氛颇为沉闷即便刚刚收到夸奖的郑清等人也有些提不起劲头。 所幸随后数道由传奇巫师施展的祝福魔法落在了这些年轻巫师身上驱散他们周身疲倦、净化他们体内沉疴、还有他们稍稍低落的心情也被重新鼓舞了起来。 “他如果不说话来了只丢几道魔法效果会更好一点。” 眼瞅着若愚老人重新化作一道光束消失在云间辛胖子这才鼓起勇气凑到郑清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郑清歪着头瞥了他一眼单手堵住耳朵。 “没听见不知道你说啥?”年轻公费生的否定三连令胖巫师脸色顿时白了几分悄咪咪缩回了自己的位置。 小山丘上的喇叭花们重新仰起脖子花瓣间传来凡尔纳老人洪亮的声音:“第2008级新生试炼大会到此结束各学院学生按班级顺序有序退场……” 郑清瞅着那些卖力吆喝的喇叭花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浪费那么多喇叭花呢?” 他用胳膊肘戳了戳身旁一直低头记笔记的萧笑好奇道:“不提若愚副校长就算凡尔纳老人也能轻易让这几百人听清他说话吧……” 说着他还用胳膊划了个大圈将小广场上攒动的人头都囊括在内。 萧笑还未来得及开口辛胖子就再次挤了过来。 “还能为什么?” 胖巫师用他惯有的尖刻腔调评价道:“当然是喇叭花更漂亮了!要知道这类广播用喇叭花专利技术属于学校每次使用都能给学校实验室提供一小笔专利费积少成多不用白不用你大着嗓门浪费自己的魔力可给学校创造不了收入……这里面还涉及学校经费预决算里面的道道可多了去了!” “也没那么复杂。”萧笑终于抬头扫了一眼被社会大染缸浸的乌黑的胖子扶了扶眼镜:“归根结底只是为了增强结束时的仪式感。类似我们开学典礼、猎会祝祷、罗天大醮社会就是通过各种各样的仪式连接在一起。” 老实说郑清觉得萧大博士的‘没那么复杂’理解起来远远比辛胖子那番‘收入创造理论’更加复杂。 还没等他思考的更通透一些胖巫师大咧咧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比起喇叭花我倒是觉得凡尔纳老头儿的结束语更值得报道。”他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若有所思:“他说‘2008级新生试炼大会’这明显是个错误用词……” “我们确实是2008级新生啊。” 郑清并没有觉察出凡尔纳老人的用词有什么问题:“而且这也是试炼大会……你们做报道的都是这么吹毛求疵吗?” “不不不你没有关注到问题的核心。” 辛胖子晃着他粗短的食指一本正经回答道:“使用‘2008级新生试炼’与我们实际的‘2009年开学试炼’表述有微妙的差异……这意味着校工委内部的老人们更倾向于原来的试炼方案……政策的实际执行者与学校政策理念有冲突这是个大问题……做新闻的总要有这点敏感性。” 年轻公费生一脸震惊的看着身旁的胖子总觉得他那白胖胖的皮肤下裹了一个陌生灵魂以至于他有种撕开他皮肤一探究竟的冲动。 群鸦的聒噪再次打断了年轻巫师们的瞎聊十数位灰袍巫师齐齐举起手中法书指向半空中盘旋的鸦群: “天命玄鸟降而于飞!” 呼啦啦! 一只接着一只乌鸦离开鸦群缀出一条蜿蜒细长的‘锁链’从天而降落在年轻巫师们身旁。 每位同学都分到了一只。 落在郑清身边的是一只灰色的三尾乌鸦它歪着脑袋黑豆般的眼珠打量着年轻公费生张张嘴发出沙哑而又友好的邀请。 郑清困惑的看了看左右。 耳边传来校工们简单而又稍显敷衍的讲解。年轻的公费生只能学着其他人的模样伸手摸向乌鸦脑袋。然后在他视线中那只乌鸦的身形遽然涨大须臾间便从一只鸡大小变成一匹马大小。 却不知是他变小了还是乌鸦变大了。想以小广场周围的山丘为参照物环顾左右目之所及全是大大小小的乌鸦许多已经升到半空中张开的翅膀犹如低沉的乌云遮掩住一切加上近千只大鸟嘎嘎的聒噪让郑清立刻放弃这个打算。 三尾鸦抖了抖背上的羽毛张开双翅露出背上的鞍鞯。 郑清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鸟。 三尾鸦向后退了两步微微弯下身似乎在向大地鞠躬而后双腿骤然发力几步助跑后展开双翅冲天而起。 郑清不得不死死抱紧它的脖子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头朝下栽倒到地上。 “燕燕于飞上下其音!” 耳畔传来蒋玉清冷的咒语声这是帮助巫师在飞行途中相互交流的咒语比‘鸟鸣嘤嘤’效果更好。 很快宥罪猎队其他几位队员——包括不属于九有学院更远一些的林果、迪伦、蓝雀、释缘等人的声音也出现在郑清耳边。 “竟然是骑鸟回?这比我想象的辛苦多了!”吸血狼人先生用优雅的腔调抱怨道:“学校应该给学生更多选择的自由!” “能免费回家就知足吧!”辛胖子冷笑两声:“据我所知学校今年经费会格外紧张…跨界法阵消耗的材料费用远远超过一群鸟。” “准确点是骑乌鸦。”林果同学认真纠正着声音里满是兴奋:“我还是第一次骑这么大的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双手抱紧双腿夹紧眯着眼少说话。” 张季信略显沙哑的声音旋即响起:“如果你身下的乌鸦想在半空中打滚儿或者来一段眼镜蛇机动不要犹豫用力踹它的肚皮那样会更安全。” “我够不到它的肚皮!”李萌同学愤愤不平的声音再次响起——听到这股气势郑清嘴角莫名扬起一丝笑意。 “阿弥陀佛你可以试着跟它讲讲道理。”释缘小和尚善良的建议道。 郑清耳边顿时响起一片欢乐的笑声。 在这片笑声中近千只大鸟张开翅膀化作一股洪流冲进黑狱世界天空厚厚的云层中。云层深处极远处有一座由雷电构筑的椭圆形的‘大门’。 璀璨、华丽、而又夺目。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八十三章 被忘却的日子 “跃迁倒计时。” “五分钟准备。” 耳边传来低沉有力的报时声不知是哪一位校工或者监督员说话。郑清抬头四望目之所及周围大部分景色都是湍流的云气完全分不清谁是谁谁在哪里。 间或有一两道黑影从他身侧一闪而过那是其他骑着乌鸦的巫师。郑清非常肯定这些乌鸦有特殊的观测与联系方式才不至于在云层飞行时互相撞在一起而且还能找到正确的飞行路线。 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吐槽的重点。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被人从天上丢来丢去……” 年轻公费生抱着身下三尾乌鸦的脖子大声吼着。虽然身下的鞍鞯仿佛有一股魔力将他的屁股牢牢吸在鸦背上但他仍旧忍不住用力抱着三尾鸦的脖子。 这让他稍稍感到安全。 因为在高空云层中所以一张嘴不仅被灌了满嘴风而且还灌了满嘴冰冷的雨水。迫使他一句话没说完就急急忙忙闭紧嘴巴。 幸运的是宥罪猎队几位猎手间交流是通过‘燕燕于飞下上其音’倒不至于互相之间听不见说话。 耳畔立刻传来萧笑冷静的回答郑清仿佛看到了他抱着笔记本推了推眼镜的画面:“理由跟我们之前讨论过的喇叭花一样……主观上说这是学校一项古老的传统为了锻炼年轻巫师的勇气与信念。客观上进行世界之间的旅行需要寻找晶壁薄弱的地方低空区域受到引力影响较大会削弱穿越法阵上跃迁咒式在跨维度速度下标绘四维节点的能力。” 这个回答令人头晕脑胀夹杂着半空中忽上忽下的感觉令人愈发昏头转向。年轻公费生有些后悔自己选择的话题。 他抹了把脸上冰冷的水珠心底有些犹豫是不是撕两张避水符。 之所以不使用咒语是因为两条胳膊都被三尾鸦的脖子‘占住了’让他很难举着法书念咒。 而犹豫则是因为一开始升空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等意识到这一点时身体已经被淋透了。此刻再浪费几张避水符颇有些‘使之无用弃之可惜’的鸡肋感。 郑清观察过从他身旁路过的几只乌鸦发现它们背上的巫师都没有使用护符任凭高空冰冷的气流与雨水胡乱的拍打在身上。这种源自第三方的选择也对他做决定造成一定影响。 “跃迁倒计时……三分钟准备。” 年轻公费生挺直身子。 伴随着倒计时的声音眼前的云气倏然收敛仿佛一群群受惊的小鱼呼啦啦逃离这片空域让男巫的视线豁然开朗。 空域的尽头在厚重的云层背景中虚空伫立着一座由雷电构成的椭圆形的‘大门’。扭曲的雷电犹如疯狂巫师威尔玛斯羽毛笔下的痕迹无序中蕴含着无尽魔力令人望而生畏。 在郑清的位置可以清楚看到整齐排列在光环前的鸦群由远及近次第亮起一盏盏柔和而清晰的光晕那是保护年轻巫师穿越雷电之门的守护魔法。 然后他感到脚下一紧。 低头看一层薄薄的仿佛塑料薄膜的光膜从他的脚尖开始向上蔓延紧紧贴着三尾乌鸦的羽毛速度极快须臾间便没过他的胸口然后是颈子、口鼻。 他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闭了眼。 “跃迁倒计时……” “一分钟准备!” 湿滑的薄膜终于蔓延到他的头顶彻底盖住了他的双耳。呼呼的风声、鸦群的聒噪、还有持续的倒计时声一一远去仿佛一间隔音效果极好的屋子关上了窗户郑清瞬间感觉清净了许多。 旋即耳畔传来轻柔的音乐。 像一群黄鹂在枝头婉转又像小溪潺潺流过还像春夜细雨隆冬穿着沉重棉衣踩在厚厚雪层里的咯吱声。 郑清努力听着、辨析着渐渐的那些窸窸窣窣的白噪音远去流畅的衔接上了一段悠扬的音乐。 感觉有些像他曾经在鱼人海市听过的海妖的歌声但又有些像校猎赛上那些穿着长纱裙的宁芙们的嗓子。 总之是极美的。 正当他沉迷于那美妙歌喉与婉转之音中时还没等他分辨清楚紧紧裹在身上的压迫感便迅速消失。 男生豁然睁开双眼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体内的魔力欢呼雀跃与天地间熟悉的气息交互着似乎在炫耀它们漫长而神奇的旅程。 天色微暗但阳光又很灿烂与黑狱世界略显呆板死气的天色形成鲜明对比。郑清忍不住眯了眯眼半晌才适应了新的光线。 环顾左右周围白云朵朵脚下无边无际的蓝色大海中缀着一颗剔透的绿色宝石隐约可以看到宝石上精美的图案。 是布吉岛。 他们已经回到了学校。 郑清回过头身后是一轮灿烂的太阳温暖而又迷人。 …… 二年级开学试炼从八月二十五日上午开始至八月三十日夜结束。待四所学院的年轻巫师们骑着乌鸦回到布吉岛时已经是八月三十一日的早晨了。 隔天九月一日就是正式开学日。 今天晚上这些忙碌了一个星期的年轻人也没有机会好好休整还需要参加开学前第二场班会——班级内的试炼总结、新学年的选修课表、期末成绩以及新学年公费生名额公布等等各种琐碎而又重要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以至于鸦群降落第一广场后许多年轻巫师都来不及相互庆贺就三五成群匆匆离去颇有些时不我待的感觉。 与之相比萧笑的表现则稍稍有点诡异。 落地后他没有跟郑清等人一起回宿舍反而半路钻进步行街的一家小店出来时身上原本脏兮兮的长袍已经变得崭新挺括手中还抱了一捧五颜六色的鲜花包括小雏菊、蔷薇、夹竹桃、蓝色妖姬等等以及最重要的中央还有一支红玫瑰。 “用得着这么急吗?”郑清调侃着小个子男巫。 萧笑没有搭理他反而辛胖子惊讶的看了郑清两眼:“你似不似傻因为这场试炼他已经错过七夕不表现积极点难道等着被司马先生吊起来打吗?” 郑清愣了几秒手缩在袖子里掐算几下才恍然——试炼会开始的第二天八月二十六就是七夕节。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八十四章 好想像猫一样 从小到大郑清正经过的节日也就清明端午、中秋除夕。 七夕虽然也带了个‘夕’字他是一次也没认真庆祝过以至于当萧笑捧着一束花光鲜亮丽的甩开他们这些同伴时郑清还有一瞬间的恍惚脑海瞬间闪过几个身影然后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他是不是也应该做点什么呢? 去年七夕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男生掐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去年七夕是在八月七号距离他收到第一大学录取通知书不到两个星期刚刚跟着托马斯去大明坊买了学习用品满脑子都是那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哪有什么心思过七夕。 而且也没人跟他过七夕。 要知道再往前几年甚至十几年他也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就算与女同学之间有点朦胧的感觉相互之间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七夕什么的太过分了。 与之相比当年班上的同学更喜欢过4月1号的节日。 至于今年。 男生努力回忆着试炼开始后的日子尤其是试炼第二天。 他们第二天干什么来着? 哦对了试炼第二天辛胖子用自己调制的魔药清理了一窝邓氏白蚁挑出其中最肥硕的一群放铁板上撒了调料烤的喷香冒油还分给郑清一小盘。 只不过郑清终究还没完全适应老派巫师们喜食青蛙、虫豸等奇怪食物的嗜好将那盘烤白蚁转送给了蒋玉因为他看队里大小两位女巫似乎都很中意胖巫师的黑暗美食。 这也算送过礼物了吧年轻的公费生惴惴不安的想着。 抬起头发现辛胖子正在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 “干嘛?”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没好气的瞪了胖巫师一眼。 “没什么。” 辛胖子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声音中带了几分慈悲:“原本很羡慕你脚踏几条船的日子但是今天忽然理解了那句老话——有得必有失福祸自相依——你想好给她们送什么礼物了吗?太普通可不行就像博士我猜他那束花里藏了一打小精灵。” 在捧花中藏会唱歌的小精灵是流传甚广的做法很老派但是很实用。想象一下当一位女巫捧起玫瑰花花丛中蓦然冒出几只模样精致、小巧可爱的精灵用她们天籁般的声音唱着动听的情歌多么美妙。 当然这只是针对性格开朗的女巫。倘若收花对象是个腼腆内向的恐怕小精灵们冒头的第一时间就会被她们重新塞回花蕊里。 郑清脑海闪过这些胡思乱想的念头竟没有对辛胖子那句‘脚踏几条船’的说辞生气。也有可能他已经对胖子这种胡言乱语麻木了。 砰! 低头走路的男生重重的撞在一堵厚重的肉墙上抬起头却是一直走在前面的张季信停下了脚步。 “渣哥儿现在踏几条船来着?” 红脸膛男巫歪着头看向旁边其他几人——此刻除了郑清与辛外队伍里还有同一宿舍的迪伦以及常在步行街逛悠的林果。两位女巫在第一广场就与其他女巫们一齐走了;蓝雀也是个性子冷清的不耐这种交际;释缘小和尚更是一下飞机就消失不见。 “蒋大班长伊莲娜科尔玛学姐”胖子掰着手指头一一计算着末了还补充道:“……可能还有几只小母猫年初刚开学那阵子我们不是还帮他赶走过发情的母猫吗?说不准他之前已经被某只母猫糟蹋过了。” 郑清听在耳里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猫也没科尔玛学姐。”他摆摆手有气无力的分辩了一句。 吸血狼人倏的一下闪到他的身旁两眼放光:“也就是有蒋玉跟伊莲娜了?” 年轻公费生沉默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 “伊莲娜是什么情况?你们现在还联系?你俩异地恋了吗?”辛胖子发挥着记者的天赋一连串的问题机关枪似的打了过来:“我听其他几个吉普赛留学生说女巫团已经决定让她退学了没说具体为什么原因……这个学期她还来吗?” 郑清愈发沉默了。 因为某些不可明说的缘故伊莲娜的事故校方并未通报全员大家只知道她因为身体原因暂时休学一段时间。经过一段时间沉淀再慢慢放出风让她退学就更不引人注意了。 年轻公费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三有书屋所在的方向。 几个月前就在书屋他看到了被先生保护在透明小球里的那株小树——最初一段时间他一周内还三番五次去书店找过先生想要探望伊莲娜但都被先生拒绝了。 一来二去随着学业渐重再加上对先生的敬畏他去书店的次数越来越少。仔细想想最近一次想起伊莲娜他竟都想不起是什么时候了——或者更主要的原因是蒋玉让郑清下意识回避这个念头。 书店的黄花狸有一次跟他说过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犯不着把‘上辈子’的恩怨牵扯到‘这辈子’。当时黄花狸说这句话是因为郑清向它讨要前年冬天被它从家里偷走的小鱼干。 这番说辞固然让它免去还小鱼干的烦恼但更重要的是让郑清对现在的选择似乎有了更心安理得的接受——伊莲娜已经是自己‘上辈子’的事情了。 “我记得你二月份情人节的时候送了伊莲娜一本符帖这次总不能再送一样的东西了吧。” 迪伦抬手指了指街边一家门脸鲜亮的大店:“就像我上次说的临镜画里卖的‘姜戈-猩红女巫’系列是送给女巫的最好礼物。” 姜戈猩红女巫是一款很受年轻女巫喜欢的口红。只不过吸血狼人先生并不知道吉普赛女巫已经用不了口红了。 郑清情绪愈发低落。 他的脑海莫名闪过村上春树的一句话——像猫一样只取悦自己不理会他人生命也许会更精彩吧。 他现在好想变成一只猫。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八十五章 与众不同的尖刻 有关七夕的话题在进入校园后便被越来越热烈的开学气氛所淹没。 毕竟调侃也是有限度的很显然同伴们都看出了郑清低落的情绪以及心不在焉不约而同换了话题转移到晚上的班会。 其中讨论最热烈的一个话题是老姚到底会不会在今晚的班会上出现。 “上次班会的时候唐顿不是说了吗?姚教授会出现的。”张季信对于同伴们的争论有些不以为然。 “这可不一定。”辛胖子晃了晃手中厚鼓囊囊的一沓报纸甩的哗啦啦作响。这是他刚刚在经过步行街上的报刊亭时拿到的。 “什么?” 其他几位年轻巫师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几天前嗯就是我们开始试炼的那天第一大学查处了一处位于沉默森林深处的秘密实验室。” 说到这里胖巫师清了清嗓子用严肃的口吻念道:“失控的研究失控的教育失控的学校……这是普利策女士为贝塔镇邮报写的头版文章。” “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她那篇文章的成色。”郑清嘟囔着一把捞起突然蹿到他脚下的毛豆抱在怀里挠了挠它的耳朵。 灰皮狗子舒服的直喵喵叫。 林果立刻被这只与众不同的狗子吸引凑过去跟着撸了两把。郑清见他有兴趣索性将毛豆塞进林果怀里免得他感觉无聊。 “贝塔镇邮报到底算是一份有影响力的大报选取的文章虽然有某种特定倾向但到底还称得上‘中规中矩’。” 辛胖子摇摇头抖手甩出另一份报纸:“像这份号角日报特约记者艾迪的文章——山呼海啸的亡灵——讲的是第一大学里的教授们利用自己的身份优势诱骗无辜巫师进行非法人体试验通篇各种‘猜测’‘应该’‘或许’‘大致’如果我不是第一大学的学生读了这篇文章怕是会以为这是一所黑巫师开办的邪术与解刨学专科大学每一个学生胸口都有一个大大的人字形伤疤。” “我可以证明你还是个活人。”郑清举起三根指头一本正经的对胖巫师说道。 “我就很难证明自己了。”迪伦忧伤的叹了口气。 胖巫师横了他俩一眼。 “不不不你们没有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说着他收起那份号角日报将它塞进那沓报纸最深处然后才慢吞吞开口继续说道: “……一般来说我们那些报纸的目的首先在于引起轰动在于哗众取宠而不在乎追求事实真相。只有当两者看起来相吻合时追求事实真相才可能被顾及。只发表普通见解的报纸的得不到公众的信任——无论其见解是多么有根有据——在公众眼里唯有与众不同的尖刻才算深刻。” “哇这话听着不错有种与众不同的尖刻感呐。”郑清啧啧称叹。 胖子瞥了他一眼:“这话不是我说的是爱伦坡说的。” “所以这跟姚教授晚上来不来班会有什么关系呢?”红脸膛男巫终于按捺不住焦躁着打断了同伴们的闲聊。 他向来不耐烦讨论这种听上去空洞乏味的话题。 “哦跑题了……你们看看这篇校报的文章。” 说着胖巫师翻出另一份报纸: “上面刊登了学校对那次突袭行动的后续处理……内容都是老一套大概就是加强校风校级建设夯实教研人员道德底线狠抓《巫师法典》的落实提高注册巫师及在校教职工对实验合规性的认识等等。” “文章最后一段提到八月三十一日也就是今天下午三点钟教授联席会议第20090831次会议在办公楼大会议室开会将对这次突袭行动作出进一步检讨会议由九有学院院长、传奇巫师姚小米教授主持……” 张季信终于跟上了辛胖子的节奏再次开口打断道:“你的意思是说姚教授可能会因为主持这次会议而没有办法参加我们的班会?” “这是一种非常合理的推测。”胖子卷了卷手中的报纸收进怀里耸耸肩。 …… …… 辛的推测最终还是需要时间来验证。 宥罪猎队几位年轻巫师在校园里分道扬镳后张季信去了办公楼找他那位刚刚担任雷哲的哥哥打探消息;林果恋恋不舍的把毛豆还给郑清回了阿尔法堡。 剩下的三位男巫也没了闲逛的兴致径直回了403宿舍扯上窗帘、帷帐以及棺材板各自闷头大睡。 长达七天的试炼令大家身心疲惫。 虽然试炼场上学校也给了这些年轻人适当的休息时间但就像一个人坐火车进行长途旅行即便一直坐着狭小的座位与压抑的环境也会令人身心俱疲。 郑清一觉就从早上睡到下午。 他是被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枕头边上属于他的那群小精灵们横七竖八堆叠在一起手挽着脚半透明的翅膀裹在一起睡的一塌糊涂。 郑清小心翼翼侧了侧身子唯恐惊醒这些睡梦中的小家伙。抬手勾起帷帐宿舍里光线极暗非常适合继续睡觉。 男巫眯着眼很快便适应昏暗的环境。 然后他发现了窸窣声的来源——辛胖子正躲在他的床上吃东西团团蹲在胖子的枕头上一边嚼着嘴里的肉干一边舒服的打着呼噜。还有毛豆吐着舌头眼巴巴的站在胖子床下尾巴转的仿佛一架风车。 时不时从床上丢下去一小块肉干屋子里的窸窣声里便又会多出一丝很不起眼的吧唧声。 郑清掀起帷帐的同一时间吧唧声戛然而止。毛豆像一阵风似的呼呼蹿向郑清尾巴转的愈发欢快了。 男巫连忙竖起手指无声的嘘了一下示意它闭嘴。 狗子吧唧了一下舌头乖巧的坐在了一边但一秒后就忍不住回头又看向远处香味四溢的某张床铺。 “醒了?”胖巫师终于注意到这个角落的动静含糊着问了一句。 “嗯”郑清哼了一声感觉嘴里干的很停了片刻才问道:“几点了?迪伦呢?萧笑回来没?”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八十六章 梅林的首字母 迪伦还在他的棺材里呼呼大睡。 萧笑则一直没有回宿舍胖子非常怀疑他的去向。只不过考虑到外面的天色胖子又有点怀疑自己的怀疑总觉得司马先生不至于与博士胡闹到如此地步。 至于时间郑清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距离晚上的班会不到两个钟头。 兮兮! 枕头边的小精灵一个两个被惊醒扑闪着翅膀兮兮叫着开始绕着郑清转圈。有几只机敏的已经蹿进盥洗室须臾间便捧出了热腾腾的毛巾以及牙膏牙刷送到男巫面前。 年轻公费生狼狈的接受着小精灵们的好意。 “啧腐败而又堕落的少爷生活。” 辛胖子踞坐床上羡慕的看着郑清将漱口水吐进一只小精灵捧着的痰盂里然后又看了看蹲在自己床上舔爪子的肥猫不由叹了口气:“……你说魔法生物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团团斜睨胖子一眼抬起爪子从旁边盒子里捞起另一根牛肉干塞进嘴里不紧不慢继续啃了起来。 毛豆却以为在说它欢快的蹿到胖子床边吐着舌头喉咙里发出咪呜咪呜的讨好声音。辛胖子又叹了口气拣出一块足够大的肉干丢给狗子。 “她们喜欢这么做我总不能拒绝这份好意吧。”年轻公费生无辜的耸了耸肩同时抽了抽鼻子像极了一只大号毛豆:“……有什么好吃的吗?快饿死了!” “自己滚去食堂!” 胖巫师厌恶的挥挥手满脸不悦:“你以为自己是猫还是狗子?就算小精灵都比你有用多了……她们一整个暑假都在店里帮忙你呢?” 这件事郑清也是知道的整个暑假因为养病的缘故小精灵们一直呆在宥罪猎队在步行街开设的小店里直到萧笑才把她们从d&k接回403宿舍。 “这事儿不怪我我也不喜欢躺在医院呐。”年轻公费生咕哝着终究没有勇气去跟自家狗子抢肉干吃。 “你打算几点去教室?”他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因为晚上班会前还需要提交新学年的选修课表大家都会提前一些时间去教室有关系要好的同学会相互商量着选择相同的选修课。 郑清也不例外。 他并不打算稀里糊涂选了一节课结果发现课堂上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这样不仅逃课无望而且连作业也没得抄想想就很凄惨。 “等这两头猪吃饱。” 胖子闷闷不乐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食盒突然抬头看向正在穿衣镜前整理腰带的年轻公费生:“讲道理团团也就算了但这条狗子明明是你的为什么也要我养?你是不是应该付点伙食费?” 回答他的是郑清飞快溜出宿舍们的背影以及灰皮狗子讨好的喵喵叫。 胖巫师惆怅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感受着肉波荡漾看着狗子摇的欢快的尾巴最终又拣起一根肉干丢进狗子嘴里。 兮兮! 侍候完郑清洗漱穿衣的小精灵蜂拥而上仿佛一群麻雀落满胖巫师的床头。迫不得已胖巫师不得不又拿出一小瓶露水满腹怨气的充当小精灵们的饲养员。 溜出宿舍的郑清并不知道自家小精灵又缠上了辛胖子就算知道他也会闭着眼睛堵住耳朵假装不知道。 明天就是正式开学的日子今天学府里的气氛已经很热闹了到处都是穿着各色袍子的高年级巫师三三两两在校园里闲逛。 也有财大气粗的社团现在就支起了易拉宝开始为新学期社团招新预热。 吃过晚饭四处逛了逛等郑清赶到教学楼东-601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半班上的同学大部分都已经到了。 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男巫照例坐在教室左后侧临窗处蒋玉则一如既往坐在第一排中央面前摆着一本厚厚的教科书。 郑清冲捧着课本两眼无神的李萌同学打了招呼后才笑着看向蒋玉:“你们来的真早……想好选什么课了吗?” 女巫神色淡淡:“魔法生物。” “是周三下午那节全校选修吗?”郑清下意识想确认一下:“周四下午那节选修你选的什么课呢?” 蒋玉终于抬头仔细看了他一眼。 “周四下午的‘大学生涯规划’是以班级为单位上的固定课程。”她难得仔细解释了一下:“名义上是选修实际只是考核方式参考选修课容易一些……如果你认真读一读课表就不该问这种问题。” 郑清明显感觉道旁边其他几位女巫促狭的眼神讪讪着含糊了两句便落荒而逃溜向教室后方。 “你来的可真晚。” 萧笑向里挪了挪给他空出外面的椅子:“……怎么没在前面多聊两句?我们刚刚还打赌你会不会坐在第一排呢。” 郑清绝不会在这种话题上落入陷阱。 “我只是来的有些晚有的人是一整天都没回宿舍。”年轻公费生立刻反唇相讥瞥了某位大博士一眼:“我还跟胖子打赌你这个学期会不会到贝塔镇租房子住!” “我可从来没跟他打过这种赌。” 被吃掉许多肉干的胖巫师转身就将郑清卖了个干净同时伸出指头敲了敲郑清面前的桌子:“你之前跑太快……我们什么时候算算伙食费?” 他竟然还没忘这件事! 郑清一边在心底吐槽着一边含糊着:“这种事情……慢慢算……咱们那么大的店放在步行街……总少不了你的……你们之前在聊什么?刚刚看你们聊的很认真的样子!” 他果断转移了话题。 胖子还想说点什么张季信便挤了过来伸手将一张纸拍在郑清面前。男巫低头看去却是一张食人魔尸体的检验报告。上面用细密的小字写了很多术语还有更多部分被直接用大块大块的墨汁涂掉显然属于不能向外透露的内容。 “我们刚刚在聊试炼会上狩到的那个双头食人魔。”红脸膛男巫压低声音语速飞快的将几位同伴分享的有关那些食人魔的情报向郑清一一说明。 根据学生会、助教以及校报编辑室里那些语焉不详的只字片语以及从校工委拿到的这份验尸报告年轻巫师们很容易便得出一个结论——有顽固派巫师在搞事情食人魔脊椎骨上那个大写的‘m’就是最大的证据。 因为梅林的首字母就是m。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八十七章 选课理由 古老者梅林一位精通炼金术、占卜术以及变形魔法的强大巫师在欧罗巴以及诸多域外新世界留下无数传说以古板、睿智闻名于世。 “顽固派巫师向来以梅林巫师的名义四处活动。” 有了正事辛胖子终于不再继续纠缠毛豆伙食费的事情煞有介事的分析道:“琳达学姐告诉我说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搞事情。每年他们偷偷进行的非法维度试验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只不过都被丹哈格的人悄悄压下去了。” “我听说黑暗议会的许多成员也是他们的人。”张季信立刻补充道:“你们都还记得黑狱战场上发生的事情吧……” “巫师界以前发现过这种铭牌?” 郑清指着桑皮纸上画着的简易图案突然开口问道。这是刚刚他凭借印象勾勒出的那块脊椎骨上铭牌的草图。 “不太一样”胖子低头打量着纸上的草图最终摇摇头:“编辑部里收集的资料显示以前这类符合大多刻画在石头上……刻在铜牌上也是第一次。” “或许他们以为自己在革命。” “愚蠢。” 萧笑扶了扶眼镜打断几位同伴的讨论语气有些不以为然:“那些顽固巫师就是老式的骑士小说看多了总以为自己能成为英雄加入秘密组织刺杀暴君然后世界和平……殊不知维护世界和平的从来都是秩序而不是暴力的反抗。” 听到‘秩序’两个字郑清下意识竖起耳朵停下了手中的羽毛笔——羽毛笔下一张新的桑皮纸上已经勾勒出猫果树的草图空荡荡的树枝上缀着一颗颗大小不一的毛团子。 “落后的秩序呢?” 年轻公费生很感兴趣的追问道:“难道不需要通过暴力的反抗来改良、变更、甚至打破那些旧秩序然后建立新的秩序吗?” “每个组织、每支猎队、每一种宗教都是通过秩序维护的无一例外。”萧笑瞥了队长一眼继续说道:“秩序的变革要循序渐进想要通过粗暴打碎原本秩序而妄图建立新的秩序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圣人。” “唔你这算改良主义吧。”郑清摸着下巴回忆起自己初高中的历史课本若有所思的评价道:“这意味着软弱、妥协以及投降。” 萧笑眉毛顿时高高扬起。 但还不等他继续辩解教室门后的简笔画小人突然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叼着烟斗的怪物刚刚离开了它的办公室!” 教室里陡然一静。 片刻后有人不自信的问道:“它在说什么?” “好像什么怪物之类的鬼话?”立刻有人回答道。 再看向门后那简笔画小人儿却闭了眼蜷成一团躺在没有几根杂草的草地间仿佛刚刚它只是在说梦话。 教室里的喧闹渐渐重新响起。 郑清低下头抓着羽毛笔重新开始在桑皮纸上勾勾画画这一次他在树下画了两个大小不一的毛团大的涂黑小的留白尾巴勾在一起组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心形。 “你在干嘛?”辛胖子眯着眼倒看着郑清手中的羽毛笔勾来划去。 “无聊随便画画。”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面不改色熟练的转移了话题:“你们选课确认了吗?周三下午选的什么?” “神秘学手札我哥说了这门课只要你是一个正常长大的巫师都能拿到高分。”张季信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口:“相信我选它绝对没错!” “真的那么简单?”辛胖子显然不太相信学校会在课程上公然放水。 “当然平时课堂作业可能稍微多一点……”张季信挠了挠头难得说了一番道理出来:“你想得到什么就要做好失去什么的准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外乎如此。” 郑清不置可否转头看向辛胖子。 胖巫师竟也没说话而是笑眯眯看向萧笑:“博士你选的什么?” “魔法宇宙学。” 萧笑推了推眼镜平静的回答道:“我原本想选卡巴拉占卜术但考虑到星象理论对占卜学的影响决定还是先夯实一下基础……魔法宇宙学属于维度学派经典理论之一值得认真学一学。” “我也选它了。”胖巫师用力拍了一下巴掌。 “你确认?” 红脸膛男巫好心劝了一句:“那门课我听说过难的很每年都有人挂科……听我的选神秘学手札轻轻松松过关!” 辛胖子显然有些迟疑但瞥了萧笑一眼后他再次下定决心:“就它了跟着博士一起学最后成绩总不至于太差……” “我看你只是懒得动脑子想抄博士的作业吧。”郑清冷不丁打断胖巫师的决心幽幽道:“是平时痛苦一点期末好过关还是平时轻轻松松期末痛哭流涕……你一定要想好。” “不可明说的吃人魔王经过了临钟湖!”门后的简笔画小人突然又扯着嗓子嚎了一声将教室里众人又吓了一跳。 “它在抽什么疯!”辛胖子转头看向教室门所在方向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忍不住骂骂咧咧着:“回头在它身旁画只母老虎挠死它看它还敢不敢天天乱嚷嚷。” “鬼知道。”郑清将刚刚画满的桑皮纸揉成一团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你打算选修什么?”胖巫师收回目光看向年轻公费生重新续上了刚才的话题:“跟长老还是跟我们?” 他很自然的把自己跟萧笑归成一伙儿。 “还不是很确定。”郑清含糊着下意识瞥了一眼教室前排。与吵闹闲聊的男巫们不同坐在教室前排的女巫都在认真预习明天即将开始的新课程一个两个学习态度令人汗颜。 “还不是很确定?”辛胖子怪声怪气的学了一遍郑清的回答两根眉毛仿佛跳舞般在他那张大饼脸上挤来挤去让郑清心底立刻涌出一股割掉它们的冲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缓缓吐出。 “我的意思是说我打算选修魔法生物。”年轻公费生和蔼的看着胖子理由非常充分:“毕竟除了一只狐狸之外我现在还养着一条狗、一条蛇、以及一群小精灵。多学一点与魔法生物有关的知识没有坏处不是吗?”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八十八章 纸老鼠 郑清其实还少说了一点。 除了波塞冬、毛豆、青蛇以及那些小精灵外他还在猫果树上管着一群猫在步行街上的店里养着两个鼠人。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选修魔法生物的理由何止充分简直是天经地义。 当然真正让男巫选择这门课程的原因并不在于那些猫猫狗狗此事涉及私密不足为外人道也。 即便身旁几位同伴也不成。 否则郑清敢用自己耳朵眼里那条小蛇嘴里的舌头打赌他们定然会在一秒钟后吵闹的整座教学楼里的人都知道。 男巫脑海里刚刚想到教学楼耳边就听到了这三个字。 “误人子弟的臭老九已经进入教学楼!”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扯着嗓子喊着郑清抬头望去只见它终于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揉眼睛、梳理头上那几根稀疏的短毛。 这一次教室里的众人终于听清了它在嚷嚷什么。 “它是在说老姚吧?”辛胖子有些不确定迟疑着反问同伴们。 张季信嘶了一口凉气:“那它胆子也太大了……它之前是说老姚是‘怪物’吗?就不怕被教授撕了它的嘴?” “大概它觉得教授不会跟它一般见识。”萧笑难得挠了挠头。 郑清将手底被揉成一团的桑皮纸重新展开一边盯着纸上画着的猫果树一边调侃辛胖子:“看样子不需要你动手在它身边画两只母老虎了。” 教室里其他同学也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时不时用诡异的眼神打量着门后那不知死活的简笔画小人儿似乎在计算它最后留存的日子。 很快简笔画小人确认了同学们的猜测再次扯着嗓子喊道:“姚小米教授出现在六楼走廊入口处!” 余音未了紧接着那简笔画小人儿又用它最大的声音嚎道: “……伟大的传奇法师即将莅临祂忠诚的教室!” 同学们顾不得鄙夷那前倨后恭的简笔画小人所有人都眼巴巴抬头看向教室门所在的方向想要第一眼见证传奇巫师的尊荣。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腆着肚皮昂首挺胸煞有介事的在它的方寸之地间来回踱着步子仿佛在充当老姚的仪仗。 郑清终于不再犹豫将手中那张桑皮纸重新揉成个纸团悄悄丢在地上。 纸团落地后迟疑片刻才窸窸窣窣着伸出爪子与尾巴化作一只圆嘟嘟的小老鼠。它抬起细长的鼻子四处抽了抽找寻到正确方向后立刻拨动四条小短腿沿着桌椅之间的缝隙飞快的向教室前排爬去。 整个过程非常迅速由于大家注意力都在门口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郑清隐约觉得身旁的萧大博士似乎瞥了他一眼但当他回头看去却发现萧笑正目不斜视的看着门口仿佛那一瞥是他的错觉。 砰! 教室门被用力推开姚教授迈着大步像往常一样风风火火走进教室左手抱着讲义右手将烟斗从嘴边拿了下来熟练的向下面压了压: “都坐都坐……暑假过的怎么样?” 光滑可鉴的大背头蜡黄的脸色笑眯眯的眼神熟悉的语气——所有一切给大家的感觉仿佛此刻的教授与上学期最后一节课上的教授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除了他手里的烟斗换了一支酒红色的新款。 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们抬着头齐刷刷看着讲台上的教授似乎还没想好怎么说话索性用沉默回答他的问候。 姚教授歪着头眨眨眼:“这是……过了两个月怎么还变得矜持了呢?” “教授它刚刚说你坏话骂你是臭老九!”段肖剑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伸手指向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大义凛然举报道。 立刻他受到简笔画小人儿疯狂的诅咒。 “骗子!叛徒!人渣!”简笔画小人揪着自己头上稀疏的几根长毛在光溜溜的白纸上跳脚痛心疾首:“我辛辛苦苦、任劳任怨一辈子给你们通风报信就换来现在的出卖……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听着它仿佛唱戏般的嚎叫班上同学顿时哄堂大笑原本稍显紧张的气氛也顿时轻松了许多。 姚教授笑眯眯看向驼背男巫:“骂人?这可是个很严肃的指控……你有证据吗?” “对啊你有证据吗!”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顿时不再撒泼站直身子指向段肖剑:“没有证据我要告你诬告!我要向校工委向丹哈格……” “我有!” 坐在第一排的李萌非常积极的举起手中一盏巴掌大的喇叭花:“它刚刚骂的话我都录下来了!” 简笔画小人的尖叫戛然而止一副见鬼的表情看向小女巫。 郑清也忍不住乐了他没有想到李萌同学竟然有这么一出也没有想到简笔画小人儿那线条简洁的小脸儿竟然能做出那么丰富的表情。 小女巫熟练的掰开自家喇叭花的花瓣逼迫它重复之前听到的话。于是不仅‘臭老九’被得到证实更早一些的‘怪物’‘不可明说的吃人魔王’之类的话也再一次回荡在所有人耳边。 即便老姚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你怎么会录这种东西呢?”他替门后那一脸生无可恋的简笔画小人儿问出了教室里所有人的心声。 李萌同学非常诚实的回答道:“哦我就是觉得它骂的挺好听的想学一学。” 郑清在心底为这孩子默哀了三秒钟——坐在后排他很清楚的看到蒋大班长紧紧抿着的嘴唇以及板着的面孔——很难想象她回去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唉。” 姚教授走下讲台宽慰的拍了拍小女巫的肩膀示意她坐下同时屈指弹出一根粉笔砸向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 粉笔碰纸而化灰簌簌着瞬间将那小人儿埋进一片雪白中。 李萌同学自觉立了大功喜滋滋坐下左顾右盼一脸得意看向表姐似乎想得到两句夸奖却看到蒋玉板着的面孔立刻重新变成了一只鹌鹑。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八十九章 新的公费生 有了这番小插曲教室里最初稍显紧张的气氛顿时松快了许多。 原本因为要见到传奇大佬的紧张感退去后许多人很快便重新找回了上学期与教授交流时的感觉。 “教授你……您真的晋升传奇了吗?” “晋升尚未结束还在努力之中。”姚教授把烟斗重新塞回嘴里幽默的回答道:“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改口用‘您’像以前一样用‘你’我也不会在意的。”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附和的笑声。 “那老姚成为传奇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呋……” 姚教授吧嗒着烟斗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倒也不是不能说但就像对蜉蝣讲日月轮回对夏虫将冬雪寒霜就算我详细讲了自己的体验你们也听不懂反而会对未来道路选择造成某种阻碍产生类似‘知见障’的东西。” “那就不要讲了!”立刻有同学大声阻止道。 “对对对我还想成为大巫师呢!”其他人也纷纷鼓噪。 老姚笑眯眯的抬了抬手教室里的喧闹立刻静了下去:“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虽然太详细的给你们讲不清但举个栗子还是可以的……感觉就是以前我投影过来给你们上课虽然看上去很真但自己心底是虚的能清晰感觉到投影的虚幻。但现在即便投影也是真实不虚的。” 说着他还抬起胳膊抖了抖宽大的袍袖似乎想要证明什么。但包括郑清在内教室里绝大多数年轻巫师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用不明觉厉的眼神表达自己的敬畏。 只有李萌同学跃跃欲试的半支起身子向桌前倾斜着似乎想隔着狭窄的过道去抓一抓传奇巫师的袍袖。 蒋玉非常果断的揪住了她的后颈皮。 姚教授和气的冲小女巫笑了笑看向班上其他同学:“好了闲聊的时间以后还多得很大家今天刚刚试炼回来应该很辛苦也有很多感悟我们这次班会就不占用太多时间简单讲几个事情不要影响明天开学。” “首先对于此次开学前的试炼最终总结工作将由校工委统一提交你们有一周的时间完成各自的试炼报告下周日例会的时候由班长收上来……” 教室里登时一片哀叹。 试炼大家还是很喜欢的完全可以当做学校组织的游猎;但写报告没有人会喜欢。尤其这种规定格式与主题的报告写起来更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老姚对年轻巫师们的抱怨充耳不闻稍稍提高声音:“第二件事关于班长人选。上学年选班长的时候你们互相都不太熟悉所以我们通过占卜认可了未来的选择……这一次大家有充足时间来投票选择你们认为更恰当的人选……” “还选什么?唐顿与蒋玉就做的很好!”身为唐顿的拥趸段肖剑立刻大声鼓噪起来引得班上其他人纷纷附和。 甚至郑清也微微颔首下意识赞同了他的意见。 “话是这么说但程序不能乱。”姚教授咬着烟斗笑眯眯看看左右:“当然在程序合规的基础上我们可以稍稍加快一些步伐比如省略参选演讲的步骤……有人自愿申请担任天文08-1班的班长吗?” 教室里一片安静唐顿与蒋玉都目不斜视看着黑板其他人则悄悄左右打量着似乎想看看谁会有那份勇气。 将近一分钟一个开口的都没有。 倒不是大家没有这份勇气而是一方面之前两位班长都做的不错很少有人会认为比他们更好;另一方面成为班长固然能获得部分实践分数方面的加成但同时也会牵扯许多精力影响日常学习。 对于注重考试的九有学院学生来说这种影响就很令人在意了。 “既然没人自告奋勇那我们就直接走流程了啊。” 姚教授脸上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拍了拍讲桌一沓淡青色的桑皮纸便凌空飞起在半空中停顿一瞬雪片般飞向堂下众人:“……这是无记名投票你们在上面写下自己选择的班长名字就可以了。跟上个学期一样还是两个班长一位负责男生一位负责女生。” 郑清看着飘在自己眼前的那张薄纸一抬手薄纸便自动落在他的面前。淡青色的纸面光滑可鉴只有巴掌大小足以容纳两个名字。 郑清抬起头左右看了看许多人已经抓起羽毛笔飞快写起来了。 “在你们选班长的时候我先公布一下这个学年的公费生名单。” 站在讲台上的姚教授没有浪费一秒钟充分利用这份沙沙声中的闲暇愉快道:“获得九有学院2009年度公费生名额的同学——刘菲菲、蒋玉、以及郑清这三位同学大家可以掌声鼓励一下。成绩单我们稍后会下发。对于成绩有疑问的同学可以在会后向学校提起申诉……” 台下一片哗然几乎所有人都转头看向郑清以及郑清身旁的萧笑。 “什么?”郑清茫然的抬起头。 他还没填完两位班长的名字刚刚脑子里大部分念头都在一直想着自己丢出去的那只纸老鼠完全没有注意台上老姚在说些什么。 他非常确定那只老鼠顺着某位女巫的袍角爬了上去而且那位女巫肯定也已经展开信纸了。但她却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连老鼠都不给自己还回来。 “你还是公费生!”辛胖子羡慕的回过头用力拍了拍郑清的肩膀:“我原以为萧笑能抢走你的名额。” “我也这么以为。”张季信在一旁帮腔道。 郑清转头看向萧笑——事实上他也以为自己今年的公费生名额不保了尤其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参加期末实践部分考试让他丧失了对萧笑最大的一份优势。而萧大博士的笔试成绩则令整个年级的同学望而生畏。 几乎每科都是满分。 “作为特招生萧笑同学不参与公费生名额选拔这件事大家需要知道一下。”台上姚教授似乎知道教室里喧嚣的缘故立刻给出了补充说明。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九十章 期末考试成绩 郑清匆匆在投票单上填了蒋玉、唐顿两个名字然后揉成一团顺手一丢那团纸凌空扑簌着伸出细长的颈子与翅膀化作一只青色小鸟歪歪扭扭向讲台飞去。 与他类似班上许多同学都没有在选举班长这件事上浪费太多心思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另外一群从讲台升空、飞向台下的纸鹤——那些纸鹤肚子里装着他们的期末考试成绩——这或许是老姚的恶趣味在同学们提交投票单的同时他也把大家的成绩单变成一只只纸鹤飞下讲台。 一时间不大的教室上空竟有数十只纸鸟相向而飞时不时便有两只撞到一起在女巫们小声的惊呼中笨拙的挣扎着努力拍打着它们的小翅膀向目标飞去。 郑清目光紧紧盯着那群从讲台出发的纸鹤看着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少从数十只、到十数只直到教室右后角落的上空时剩下寥寥四只。 然后他仰着头看着那四只纸鹤不紧不慢的拍打着翅膀分别落向宥罪猎队四位猎手的课桌。 其中一只落在他的面前。 郑清摊开手掌伸到纸鹤面前纸鹤优雅的伸长脖子啄了啄年轻巫师的手心继而张开双翅转眼便展成一张淡青色的成绩单。 然后郑清立刻愣在原地。 因为成绩单上一片空白。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举手询问是不是发错单子时淡青色成绩单上便影影绰绰浮现了一行字: ——第一大学九有学院2008-2009学年升级成绩单。 整齐的楷书次第浮现而后消失换成一排稍小一些的黑体字——本成绩单中单科成绩以百分制计算总成绩九百分由平时成绩(百分之十)、期中成绩(百分之二十)、期末笔试成绩(百分之三十五)与期末实践成绩(百分之三十五)四个部分构成。 (所展示成绩均已由期末考试评阅委员会加总完毕有疑问请联系各位辅导员可书面申请调取相关试卷) (郑清同学期末成绩如下) ——魔咒学:95(9+18+33+35) ——符箓学:100(10+20+35+35) ——占卜学:89(6+18+30+35) ——天文学:90(7+17+32+35) ——魔法的历史:93(9+18+31+35) ——魔法的哲学:90(9+16+30+35) ——魔药学:91(8+18+30+35) ——生活课:95(10+18+32+35) ——炼金术:85(5+14+31+35) 总分(828分)综合评定(优异)。 另注:该生未参加期末考试实践考核鉴于其提交实践考核申诉参考其一年级多项实践经历经第一大学九有学院考试评阅委员会审核、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复核判定该生实践成绩优异按满分计算。 郑清捏着这张薄薄的成绩单仔细计算着上面每一个数字尤其最后备注说明更是耐着性子逐字逐句读了好几遍心底的惶恐与困惑终于得到了解释——原来他期末实践考试全部被记做了满分! 难怪能压住马修·卡伦以及唐顿那两个家伙再次拿到公费生的名额。 想到这儿郑清下意识抬头看向教室前排那里还有另外两位公费生而且排名还都在自己前面! “真变态呐。”新科(旧)公费生喃喃着自言自语道。以他近乎作弊般获得百分之三十五实践成绩竟然还被那两位女巫压在了下面完全无法想象她们其他的成绩得了多少分。 “什么?”萧笑歪着头看了他一眼。 郑清立刻收回目光:“没……没什么我是说我实践成绩占大便宜了。” 说着他伸长脖子看向萧笑的成绩单:“让我看看你其他成绩都是多少……卧槽无情!” 与郑清仅仅一门符箓学拿到一百分不同萧大博士成绩单上一串一百显得格外刺眼最低也是个九十五分以至于郑清只瞥了一眼就感觉眼珠子被烫的生疼。 但他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是啊这成绩够卧槽的。”萧大博士摘下自己的黑框眼镜一边擦着镜片一边忧郁的叹了口气。 辛胖子费力的转过身挤到郑清身旁一同打量着博士的成绩单。 “卧槽无情!”他嚷嚷出与年轻公费生相同的话同时忍不住攥着拳头在博士面前晃了晃:“就这你还有不满?是因为那个公费生名额?” “你想要我让给你绝无二话!”郑清信誓旦旦着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他实在太想把萧笑成绩单上的名字改成自己的名字了。 萧笑重新把眼镜架到鼻梁上转头看向窗外声音愈发惆怅:“你们不懂……” “不懂啥?” 张季信也看完了自己的成绩单刚刚回过头便听到博士的喟叹遂伸手一把抓过郑清手中那张单子略一打量顿时扬起眉毛:“你魔法历史怎么才九十五?” “卧槽九十五很低吗?”辛胖子怪叫一声:“我的魔法历史才八十多分……九十五差不多算全年级最顶尖的几个分数之一了吧!” “不不不你跟博士不一样。”红脸膛男巫弹了弹手中那张成绩单意味深长的瞟了萧笑一眼。 辛胖子只是迟钝了几秒钟顿时恍然:“哦魔法历史是司马先生的课……你死定了博士。其他科拿了那么多满分历史竟然只有九十五……你死定了。” 咚咚咚! 讲台上姚教授屈指敲了敲讲桌吸引着全班同学的注意力。教室里原本嗡嗡的低声议论声很快平息了下来。 “对考试成绩有什么疑问的尽快反馈你们只有下周一周的时间。”老姚咬着烟斗声音却丝毫不见含糊:“同时下周也是挂科同学重新补修相应课程提交申请材料的时间所有流程必须在下周末之前结束……” “挂科?”郑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试卷然后扭头看向几位同伴:“挂科什么意思?不及格吗?这么分散的权重想要不及格很难吧!” 辛胖子幽幽的瞥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这样说话很容易挨打。” “然后是你们刚刚投票结果!”讲台上姚教授稍稍提高声音压住台下渐渐再起的波澜他低头扫了一眼手中那沓投票单:“……具体得票数就不念了2009-2010学年的两位班长仍旧是唐顿同学与蒋玉同学大家欢迎!”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稀稀拉拉、不出预料的掌声。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九十一章 九月一日 郑清虽然拥有一颗名为‘秩序’的禁咒种子但他无法制定规则。 就像他不能规定太阳是否东升西落月亮是否昼伏夜出星空是否要距离大地那么遥远吸血鬼与狼人是否延续千百年的仇恨。 他只是顺着宇宙的规则随波逐流。 即便他主动做了点儿什么也只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就像把一颗土豆做成土豆泥或炸成土豆条之间的区别。 只不过上帝虽然创造了这个世界但梅林与祂的同伴们也一定对这个世界做了些什么才让这个世界产生了现在这样令人敬畏的变化。 郑清不懂这些。 他只是隐约感悟到自己正在通过那些无形的‘规则’攫取着不属于他的力量。 力量非常多非常庞大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增长而且越来越强大的力量。就像地龙被切断身子在地气里打个滚儿还会再长回来一样。 每一次当年轻巫师觉得自己已经把体内那令人不安的力量耗费一空时它总会悄无声息的再次积聚起来。 他学习力量会增长;他睡觉力量会增长;他变成猫力量还会增长;他肆无忌惮的浪费力量反而增长的更快;他谨小慎微给力量造了个笼子但转天就发现笼子已经破了一个大洞。 没有什么力量能够给力量套上枷锁。 所以在挣扎了一段时间后年轻巫师终于想明白不再抗拒躺平了每天晚上睡的像婴儿一样。任凭那颗种子生根发芽抽枝成长。 “伸手小子伸手你就能摘下太阳。” 他咕哝着自言自语着突兀的笑了笑闭紧双眼不仅没有伸手反而把手插进腋窝裹着薄被翻了个身假装自己能够睡的更香一点。 事实上这样确实可以睡的更香。 但他没有时间继续睡觉了。 窗外鸟雀的叽叽喳喳穿透阳台的玻璃、床上厚厚的帷帐以及单薄的被单不断钻进男巫的耳朵让他仿佛回到了昨天晚上的小树林——那些归巢的倦鸟就是在树梢枝头这么叫的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醒了?” 许是听到了郑清的咕哝声帐子外立刻传来博士低声的询问随即便是窸窸窣窣起床声:“醒了就快些起床今天早课稍微有点晚了……你昨天几点回来的?老姚找你什么事?” 辛胖子床铺上的呼噜声戛然而止继而变轻变缓。虽然闭着眼、隔了厚重的帷帐但郑清仍旧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双在微黯晨曦中突然竖起的耳朵。 “没醒!” 年轻公费生嘟囔着没有睁眼也没有动窝努力搜寻着脑海中残留的些许片段但最终一无所获。 他愤愤的睁开眼几只小精灵正趴在他的枕边睁着乌黑的小眼珠好奇的打量着似乎在‘说梦话’的男巫。 看到他睁眼小精灵们顿时一哄而散兮兮叫着扑闪着她们的小翅膀瞬间从帐子里消失的一干二净。 郑清深深的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没有机会继续睡懒觉了 不出所料只是一转眼功夫小精灵们就再次回到帐子里不过这一次她们捧了热腾腾的毛巾、挤好牙膏的牙刷、口杯、漱口水甚至有只小精灵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还捧了一粒葡萄紫红紫红的煞是诱人。 “我还想再睡一会儿的。” 男巫嘟囔着打了个滚儿最终在小精灵们兮兮的催促声里慢吞吞爬起身接过热腾腾的毛巾擦了把脸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许多。 “刚开学我们要尽快回复正常的作息时间……这对你调理体内魔力有好处。”萧笑站在穿衣镜前正束着腰带镜子上边框一张大嘴正疯狂开合着似乎在大声嚷嚷却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这是什么?”年轻公费生好奇打量了镜子一眼。 “很简单的消音魔法。”萧笑扶了扶眼镜从镜子里看着郑清好心提醒道:“如果你不想团团发脾气最好趁它还没睁眼之前早点出门。” 郑清稍稍一留意果然盘踞在胖子床尾的肥猫失去了呼噜声毛茸茸的尖耳在清冷的晨光中烦躁的抖动着。 灰皮狗子无声的吐着舌头旋风般绕着男生的小腿打转。 郑清从镜子的倒影里看到萧笑鄙夷的眼神仿佛在无声的嘲笑他还不如一条狗有眼力劲。 “出去等着别添乱!” 男巫用脚拨开毛豆小声训斥了一句。狗子舌头一收尾巴一甩倏然化作一道锐角消失在原地。 当郑清与萧笑洗漱完毕出门后立刻看到一条灰色的身影正在宿舍山前松软的草坪上四处乱蹿追逐一条三尾松鼠。 那只小松鼠三条尾巴甩的飞快仿佛一架开足马力的老式飞机压着草叶尖蹿来蹿去却总也甩不掉身后那抹灰扑扑的影子被吓的吱哇乱叫。 “小心点别吃了它!”郑清大声吆喝着警告了一句。 狗子立刻丢下那只被追的口吐白沫的松鼠闪回男巫脚下喵喵叫着绕着他的小腿开始打转。 “你还没说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我们怎么没听到你进门的声音?”萧笑抱着他的笔记本懒洋洋重复着之前的问题:“还有昨晚班会后老姚叫你干嘛?” “昨晚我是变成猫从阳台回来的你们没发现很正常。” 郑清弯腰挠了挠毛豆的耳朵看它舒服的眯了眼心情顿时也好了很多:“……团团就知道我回来了……至于老姚昨天让我留下是为了把我的符枪还给我。” 说着他把手探进灰布袋抽出一支雷明顿在博士面前晃了晃。 “这支枪?”萧笑眯着眼推了推眼镜:“如果没有记错……” “对你没记错。” 郑清打断他的话愉快的回答道:“在黑狱战场上被那头可怕的女妖夺走了……但因为她在战场上三心二意所以妖魔联军撤退的时候没有带走她……然后学校整理战利品的时候把这支枪给我找回来了。” “为了避免危险学校检查了好久昨天才交给老姚。”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九十二章 前一天晚上 黑狱战场上女妖深津良子伪装成助教团的紫发女巫诳掉郑清与蒋玉手中的符枪消除了年轻巫师们对它最大的威胁。 当时几支符枪消失在一片灿烂的光华中郑清一度以为它们都被深津良子捏爆了。 直到昨天晚上班会后姚教授私下叫住年轻公费生交还了这支雷明顿郑清才知道这支枪幸存了下来。 “……这支枪是深津良子主动上交的战利品。” 简单解释枪的来历后姚教授咬着烟斗面孔淹没在氤氲的烟气中整张脸与他的声音一样有些模糊:“或许因为枪身上那些特殊的印记才让它在那场可怕的战场上幸存下来但也正是那些印记学校几处负责安全检测的实验室都无法确定它是不是真的安全……最终把它交到上面由我们几个老家伙判断。” 郑清知道老姚提到的那些‘特殊印记’是什么。 这支雷明顿最初只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符枪是苏施君为了庆贺郑清校猎会新生赛获得第一名的好成绩而送的礼物——或许这也是为什么这支符枪最终幸存了下来。毕竟经过一位大巫师的祝福或多或少总是稍异于其他符枪。 当然烙在这支雷明顿身上的不仅仅只有苏施君的印记。 黑狱之前在幻梦境穿着黄色长袍的哈斯塔就在这支枪身上烙了一些黄色风车状的符号;再之前临钟湖畔郑清差点打爆瑟普拉诺后老姚也在这支符枪上留下自己的印记;还有最重要的在沉默森林深处的小世界郑清与降临的撒托古亚化身同归于尽后这支符枪曾经一同毁坏而先生修复了它。 想到先生郑清蓦然抬起头。 “那支柯尔特蟒蛇呢?”年轻男巫满脸困惑与希冀:“那个女妖是不是骗你们了这两支枪都经过……修复没道理一支完好无损另一支被捏爆吧。” 他含糊着没有具体说明谁修复过两支枪。 教授扬起眉毛。 “果然。” 他咕哝着把烟斗从嘴边拿下挥手驱散面前的烟气仔细打量着年轻公费生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稀奇的宝物:“这两支枪都被人特殊处理过吧……放心那支银蟒也完好无损但学校几个实验室觉得与交到某个一文不名的小巫师手上相比这两支枪应该有更好的归属……” 郑清无声的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这年头抢东西都能说的这么光明正大。 似乎注意到男生的表情姚教授轻声咳嗽了两下重新把烟斗塞进嘴里吧嗒着抽了两口让烟气再次淹没他的面孔而且与之前相比这一次遮掩的更加彻底。 “呋……” “不用担心两支枪都会还给你的。” 姚教授先给郑清吃了一粒放心药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气的解释道:“这支雷明顿检查的快所以先还给你一支免得你现在身上没有趁手东西……至于另一支银蟒学校确认没有妖魔做的手脚后也会还给你的。” 郑清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他很怀疑是因为那支柯尔特银蟒身上的‘特殊印记’更少更容易被学校那几座实验室‘检查’所以才被截留。 而眼下这支雷明顿枪身上除了苏施君、先生、老姚以及哈斯塔的印记之外又多了一个小小的深红色骷髅头。 注意到男生的视线教授点点头补充道:“经过我们检测这个标记似乎带着某种身份识别的效果……只要握着这支枪就会被妖魔们认可为同类不会受到它们袭击。这是个非常有用、却也非常危险的功能。就像一颗微毒的果子吃下去能让你口舌麻痹。” 郑清顿时感觉这支枪有些烫手。 很简单的逻辑既然这支枪能够让妖魔们识别敌我是否也携带某种定位功能?带着这支枪四处乱逛会不会别突然出现的某只大妖抓走? 郑清一点儿也不怀疑自己对部分存在与势力的吸引力。 “若愚副校长帮你在枪身上留下遮掩的祝福能够在留存‘欺骗’功能的基础上避免它被妖魔们定位与察觉。” 教授轻抚枪身简单解释后突然把枪塞到郑清手中示意道:“在交给你之前需要做最后一项实验……来冲我开一枪。” “啊?” 郑清有些措手不及抱着手中的雷明顿呆呆的看向姚教授半晌才不安的推脱道:“不不行。我用它……很危险!” “我知道。” 先生平静的握着枪管对准自己的肚皮:“在你差点打爆麦克·金·瑟普拉诺同学之后学校里每个稍有认识的老巫师都有这种觉悟。但同样我也对自己有点信心。” 年轻巫师顿时醒悟站在自己面前的不仅仅是天文08-1班的辅导员还是九有学院的院长一头有三个脑袋八条胳膊的可怕猿魔是一位正在晋升传奇的强大存在。 他左右看了看。 六层的走廊稍显空荡班会后教室里大部分人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就连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也不知去哪里串门了门后只留下一张微微泛黄的白纸。 “就在这里吗?”年轻公费生不安的确认道。 “放心。” 教授咬着烟斗笑了笑不知今晚第几次说出这个词:“如果这支枪能伤了我即便在沉默森林深处也依旧能伤了我。” 郑清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很想说自己并不担心伤了你这头老妖怪而是担心不小心毁掉教学楼被学校追责。 但同时他也感受到了姚教授的信心。 于是男生很干脆的扣动了扳机。 枪身涌出一股巨大的吸力如长鲸吸川般将他灵魂深处逸散的禁咒之力一股脑攒进弹匣中压缩、成型然后砰然出口。 郑清清楚的听到左耳中某条小蛇发出不满的嘶嘶仿佛抗议被人抢走美味。 旋即枪口闪过一点淡青。 一颗虚幻的符弹一闪而过似缓实急撞向姚教授的胸口。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九十三章 前一天晚下 雷明顿的枪口距离姚教授的胸口只有尺许。 在扣动扳机的一瞬间郑清想过无数种可能的后果——比如符弹在击中胸口之前被教授用一根手指拦了下来;比如符弹击中教授胸口像一粒灰尘落在水面波澜不惊;再比如教授突然显出三首八臂的真身一口吃掉那颗符弹。 当然最后一种可能性极低。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那颗符弹始终没有击中教授。淡青色的弹丸离开枪口后笔直向前恍若一道流星但任凭它速度再快始终距离姚教授胸口一尺有余。 仿佛教授胸前是一片浩瀚的宇宙。 而那颗符弹是落入琥珀中的小虫子。 疾驰的符弹与相对静止的状态同时呈现在郑清眼中错位的感觉令他心底升起一种无法遏制的呕吐冲动他感觉四面八方世界在飞快的离他远去与此同时他又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还站在原地周围的墙壁、脚下的地砖、身前的教授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动。 啪。 禁咒气息耗尽后淡青色的符弹如气泡般破碎化作一抹薄薄的光雾最终消失在郑清与教授之间尺许之地。 姚教授回味般的咂咂嘴。 “感觉怎么样?”男生还未回过神教授便径直开口询问:“跟以前相比这次开枪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郑清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符枪半晌才喃喃道:“感觉很干净。” 以往开枪枪身或多或少总会逸散出一丝半缕禁咒的气息但这次开枪后逸散的气息都被枪身上那枚骷髅头汲取了给人一种分外清爽的感觉。 听到年轻公费生的判断教授点点头:“确实比以前干净多了。如果没有其他顾虑那么我建议你重新接受这支符枪。毕竟枪只是工具并不存在善恶……” …… …… “只是为了把符枪还你?” 萧笑突兀开口打断郑清对昨夜那番对话以及那一枪的回味微微眯起的眼神中满是不解:“如果只是还枪那你干嘛还变了个猫?猫爪子也拿不了枪啊。”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做早课的飞苑四周活泼的气息欢快的在男巫们周围打着转儿簇拥出一股股勃勃生机。 郑清被博士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才含糊道:“变猫……变猫是因为猫果树那边有几只大猫打架身为猫果树上的仲裁者我总要主持公道……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没有说清自己是怎么知道猫果树上有大猫在打架也没有说打架的后果是什么、他是怎样‘主持公道’的。 因为昨天夜里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大猫打架的事故。 与姚教授道别后年轻的公费生一溜烟蹿到楼下一间空荡荡的魔咒训练室掰掉安瓿瓶的盖子甚至来不及用其他饮料‘中和’一下效果便径直将瓶子里的变形药剂灌进嘴里。 班会开始前他悄悄给坐在教室前排的女巫递了只‘小老鼠’约她晚上猫果树见面。虽然纸条上并无明确时间地点只有一副潦草而又含义不明的简笔画但男巫莫名肯定女巫肯定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但班会后被老姚这么一拦男巫的时间顿时变得格外紧张甚至有可能迟到进而被女巫认定爽约。 这可不是口好锅。 片刻后一只黑猫飞一般蹿出魔咒训练室的窗口顺着教学楼前小花园里狭窄的甬道飞快向湖畔那片小树林跑去。 开学前的临钟湖还是很安静因为巫师们的回归湖里的鱼人重新开始降低它们的存在感而湖畔的夜间巡逻队也没开工这让黑猫一路跑的都很顺畅。 站在树下黑猫仰头看着树上大大小小的毛果子们看着正趴在‘王座’上百无聊赖打盹儿的小白猫原本紧张的尾巴尖顿时放松垂了下去。 然后它轻咳一声迈着端庄而又严肃的步伐不紧不慢向树上爬去。 猫果树上的毛团子们一如既往慵懒而安逸的挂在树梢看着月色舔着毛此起彼伏打着呼噜——唯一与平日不同在于今晚又到了‘进贡’的时候。 作为一个不甚正规的‘团体’郑清对猫果树上毛果子们的管理异常松散只要平日它们乖乖的不闹事男巫就不会找它们麻烦更无所谓什么三节两寿、冰敬碳敬之类的习惯。 但昨晚稍显特殊。 因为临近开学猫果树走了几只猫又来了几只猫新来的猫拜码头时不好空爪而来总要带点贡品孝敬一番树老大而新猫们的这种行为又会带动树上的老猫们回忆起被黑猫支配的日子跟着一起上供。 这也形成了每个学期初猫群便会有一次‘进贡’的习惯。 注意到黑猫的到来树上的‘果子’们纷纷起身按照地位高低三三两两叼着各自的礼物来到王座前匍匐上供。 经过一年多的调教现在已经没有猫敢捋黑猫的胡须挑战它在猫果树上的地位了。而几只新来的小猫连树上那只森林猫都惹不起遑论挑战黑猫的地位了。 与上次相似这一次猫群的贡品依旧五花八门。 其中最多的还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小动物比如六条腿的鱼、长了翅膀的蜈蚣、被拔了羽毛的叫天子、以及五颜六色的斑蝥。 黑猫小心的拨开这些在猫爪下战战兢兢的小活物们将贡品中另一部分对他有用的东西选了出来——比如从土里刨出生锈的铜器可能是某位炼金师的杰作;比如被潮气洇湿的笔记本里面可能记载了某位学长的学习心得;还有各色宝石这种礼物最划算了。 黑猫的爪子在那一小堆宝石里挑来拣去。 有一粒箭猪枣是豪猪的结石具有解毒功效但是太丑;有一粒向日葵石金黄金黄的倒是挺漂亮但是太小了只有几粒米大小是一只巴掌大的小猫送的倒是与它体格很般配;还有一颗绿宝石颜色、光泽、大小都合适但与上一次的礼物撞车了。 挑来选去黑猫最终选择了一粒淡蓝色的猫眼石。 它在爪尖掂量着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推到小白猫身前。小白猫歪着头看了黑猫一眼撇撇嘴爪子一搂将那一小堆宝石统统划到自己身前。 黑猫表情一滞悲怆的转过身脚步踉跄的卧在自己的王座上对月长叹默然无语。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九十四章 卡门 黑猫送小白猫宝石并非出于礼貌也不是久别重逢的欣喜——要知道距离它俩上次在树上见面还不到十天。 那颗淡蓝色的猫眼儿是一件礼物就像萧大博士在步行街捧起的那束花是为了弥补七夕的遗憾。 黑猫能想到‘借猫献礼’还是因为宥罪猎队几位男巫在步行街挖苦他的时候迪伦提了一嘴今年情人节时的争论顿时给了年轻公费生灵感。 上一次情人节时恰逢二月初开学季猫果树上同样有一次‘进贡’那一次小白猫带走的是一颗绿宝石。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而且重复的过程又体现了超乎普通礼物的‘仪式感’。郑清想通这一节时也不禁抚掌称赞在心底夸了夸自己的机智。 只不过他没想到小白猫胃口那么大竟然一爪子把那小堆宝石全划走了。 一点也不礼貌。 黑猫在心底碎碎念着强迫自己转头不再看小白猫怀里那堆令人双眼发亮的‘石头’。注意到黑猫的妥协小白猫嘴角微微一勾顿时觉得眼前几块宝石愈发璀璨。 …… …… 大早上被萧笑一串夺命连环问直问的郑清重新想起昨天晚上悲伤而又愉快的经历顿觉百味杂陈难以言喻。 于是他自闭了。 萧笑还想再问点儿什么却发现年轻公费生已然闭了眼展开架势打起了他那套‘不拳’。 小个子男巫只能耸耸肩同样开始做起早课。 然后一直到第一节课开始老姚走进教室前宥罪猎队占卜师都没找到第二次机会开口询问有关猫群打架事宜的事情了。 因为班上来了一位新同学。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位新同学身上了没人去关心几只打架的猫。 只不过大家的关注点各不相同——女巫们在意新同学充满神秘气息的妆容;男巫们大部分注意力都落在新同学裸露在外的胳膊、漂亮的面孔以及修长的身段;还有郑清更在意新同学的身份。 因为新同学是一位吉普赛女巫。 “确认了确认了她叫卡门没有姓单单一个‘卡门’。” 辛胖子充分发挥自己身为记者的优势在班上其他人还谨慎打量那位女巫的时候就搞到了第一手要紧的消息:“……据说是吉普赛女巫团派遣的新留学生顶替伊莲娜在第一大学的名额。” 说着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郑清的脸色。 年轻公费生板着脸一动不动的盯着摊开在面前的《标准咒语·大学二年级》似乎在预习今天要讲的课程。 只不过任谁都看得出他两眼无神心思早就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十个吉普赛女巫总有一两个叫卡门的单从名字上完全判断不出什么信息。” 另一旁的张季信此刻却表现出令人惊讶的睿智煞有介事的分析道:“第一大学的就读名额非常宝贵吉普赛女巫团没有道理让一位退学的女巫白白浪费一个名额……我哥说了学校的花名册暑假就确定了新同学的名字跟今年的新生一起入的学。” “花名册的名字也能‘确定’?”辛胖子质疑道。 众所周知第一大学的花名册并不受巫师们控制潜力与能力足够的年轻巫师都会被纳入其中。第一大学举办的自主招生考试一方面是为了筛选这些年轻人的特质另一方面也是为后续教学安排摸底并非完全由考试确认入学名单。 “正常情况下是不能的。” 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轻声回答道:“但凡事都有例外。就像插班生每年学校花名册上总有一些名字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空出来而出缺的位置又不好浪费……所以时不时会有插班生名额被学校拿来安抚联盟某些势力。” 涉及第一大学与巫师联盟的交易已经不是这些年轻巫师可以随意置喙的了话题终结几位男生立刻沉默了下来。 但教室里低声的议论依旧此起彼伏不断传入他们耳朵里。 “…昨天班会老姚怎么没说这件事?”不远处还有同学在小声质疑新同学的身份:“她真的没有走错班级吗?” “肯定没走错。” 辛胖子借着其他人的问题重新开口小声对几位同伴说道:“听卡门说女巫团的长老前几天才把入学通知教给她昨天半夜她才通过特殊渠道进入布吉岛……没有时间与大家打招呼也是合理的。” “至于老姚没有介绍或许在传奇大巫师眼中这种插班生来来往往的小事并不值得过分关注吧。” 男生们再次沉默了下来。 郑清借着翻书的机会飞快的向吉普赛女巫坐的角落瞥了一眼——与伊莲娜相似她也有着一头浓密微蜷的长发气质如出一辙只不过与伊莲娜相比这个名叫卡门的女巫脸上妆容明显更重在深色眼影的加持下她的目光犹如两口幽潭深邃而迷人。 “伟大的传奇巫师即将抵达祂忠诚的教室!”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突然有气无力的高喊了一声旋即安静了下去——昨晚的教训看上去非常深刻以至于直到现在它还是一副蔫蔫的模样整个人影也淡了许多不知是被粉笔灰遮掩了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听到简笔画小人儿的通报简短骚乱后教室里的嗡嗡声顿时消失转而变成一片纷乱的翻书声。 片刻后姚教授熟悉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 “同学们好!” 教授抱着讲义匆匆走进教室随意向下挥了挥几乎立刻就沉入了教学状态:“不用问好坐下都坐下……废话不多说……进入二年级你们的学习压力会更大这一阶段的魔咒学习不会再拘泥于‘程式’而是会更深入一些从探讨咒语中某些特定‘字符’的效果出发以小见大加深你们对咒语的理解。” “在这一阶段魔咒学、魔文学、符箓学这些基础学科之间交叉、融合的现象会非常明显这也是为什么我在上学期要求你们必须学好这几课的缘故因为这是个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情一门差会拖累其他几门课程的学习进度……有什么问题吗?” 他放下手中讲义好奇的看向前排举手的蒋玉。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九十五章 二年级的第一节魔咒课 “新同学!” 坐在教室第一排的女巫无奈起身小声提醒讲台上唾沫横飞的教授:“您之前提醒过上课前要欢迎一下新同学……” 老姚愣了几秒目光在教室逡巡片刻最终落在那位新来的女巫身上顿时恍然。 “哦!” 他拍了拍高高的额头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嗯由于个人原因伊莲娜·琼斯同学暂时休学归期未定所以吉普赛女巫团推荐了新的同学来我们班大家欢迎欢迎!” 说着他放下手中讲义拍了拍巴掌。 教室里迟疑着响起一阵不甚热情的掌声。郑清很轻易便感受到四周那些窥伺的、若有若无的目光。 他垂着眼皮恍无所觉。 “新同学来做个自我介绍吧。”掌声稍息后教授示意那位新来的吉普赛女巫与大家认识一下:“……已经是一个班的同学了不要拘束。” 女巫起身向四周微微欠身: “大家好我叫卡门来自吉普赛女巫团。擅长占卜术、草药学、喝酒不擅长魔文、符箓还有聊天……很高兴认识大家希望在接下来的学习生活中与大家相处愉快。”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老姚咬着烟斗打量着落落大方的女巫也笑了笑:“你这样可不像不擅长聊天的样子呐……九有学院是第一大学最古老的学院吉普赛女巫团也是欧罗巴历史上拥有悠久历史的巫师组织双方有着漫长的交往历史希望卡门同学在九有学院学习生涯中能够来有所学学有所得、学有所获、学有所长也希望班上的其他同学积极帮助新同学尽快适应第一大学的环境两位班长记得多与新同学沟通……坐坐不用一直站着。” 他挥挥手示意垂手聆训的女巫落座然后揪起一根粉笔丢到身后的黑板上:“大家对新同学有什么其他问题可以课后再问现在我们一起开始新学期第一节魔咒课。” 白色的粉笔咯吱咯吱着在黑板上落下一个龙飞凤舞的‘讳’字然后粉笔头用力一蹬在自末留下一个小白点凌空翻着跟头跳回粉笔盒。 “讳!” 老姚的转身屈指敲了敲黑板那个大大的‘讳’字便像老母鸡下崽儿似的身后噼里啪啦蹦出一连串歪歪扭扭的字句: “讳言!” “讳饰!” “忌讳!” “为长者讳!” “为尊者讳!” “直言不讳!” “古人云讳者忌也从言从韦韦者相背也经传多以违为之。以古字形如两人相背行又象两足有揆隔乃违之本字也经传多借违为回盖以迭韵相假借。” 台上老头儿讲的摇头晃脑满脸陶醉。 台下众生听的两眼发直直以为走错了教室听错了讲课。郑清突然有种中学时上数学课的感觉前一秒老师还在讲‘一加一等于二’等他低头做了个笔记再抬起头老师嘴里已经满是听不懂的鸟语了。 终于老姚似乎注意到台下一片懵逼的面孔稍稍停顿了几秒摇摇头换了所有人都能听懂的话: “你们还是要多学习学习……‘讳’这个字是一个具有巨大魔力的符号乃至于在凡人世界都能感受到它无处不在的威力即便处于没有任何魔力的环境下也能让人谨言慎行。所以我们这节课的重点就是讨论这个字理解这个字然后学习由这个字所引申的多重咒语。” “因为这个字的讲述在课本中占据了整整一个章节的篇幅所以一贯属于期末考试的重点希望大家重视一下。” “打开你们的《标准咒语·大学二年级》、翻到十八页我们从后往前讲。” “讳者韦言也;言行一致可以韦行也。” “这句话怎么理解?” 教授把烟斗塞进嘴里像是堵住了汩汩冒着的泉眼让许多正疯狂做笔记的同学重重松了一口气。 呋。 他吸了一口烟斗环顾左右。 教室里只有寥寥数人敢于在这种环境下抬头与他对视。郑清不用抬头都能猜出那些家伙的名字这是源自‘学渣’的天然禀赋。 “蒋玉!”讲台上老姚终于点起了一位同学。 郑清明明白白听见身旁的萧大博士发出惋惜的叹息而身前的辛胖子则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 他嘴角微微一勾无声的笑了笑抬头向教室前排看去。 “……讳这个字的本意是‘违背了自己的话’;但是因为语言与行为具有一致性所以这个字也可以限制一个人的行为。”蒋玉站起身声音清冷如山间潺潺溪水。 “很好!” 老姚把烟斗从嘴边拿开鼓励的敲了敲讲桌同时示意道:“坐!……因为这个字具有的巨大魔力与广泛的适用性我们日常能够碰到许多简化后的、涉及这个字的魔咒。” “谁来举个例子?” 这一次举手的同学就多了许多。 出乎意料张季信竟然也久违的举了手然后他立刻被老姚点了起来。 “讳言!”红脸膛男巫粗声粗气的说道。 “不错。” 老姚笑眯眯的点点头轻抚手下讲义低吟道:“讳言!” 整个教室顿时陷入莫名的安静。 郑清嘴巴鼓了鼓觉得自己刚才想说什么话但是忽然间想不起来了。甚至窗外的风声、虫鸣台下桌椅的咯吱声门后简笔画小人儿隐约的呼噜声都在瞬间齐齐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个咒语是这个字最基本的应用。” 讲台上姚教授的声音稳稳当当传来成为教室里唯一的声音: “有所顾忌而不敢明言、有所敬畏而不便发言、受于规则而不能出言是为‘讳言’。天地有言、自然有言、人间有言故而‘讳言’可大可小大能静谧世界小可默然一屋。在日常生活中这道咒语广泛应用于禁止别人说话……使用场合不限于大礼堂、发布会、教室或者你们的家庭会议上。” 郑清觉得自己又能张开嘴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九十六章 讳 “还有谁知道其他常用短咒吗?” 讲台上老姚咬着烟斗嚼着青白色的烟气甲壳虫似的小眼珠四下里张望片刻后冲天文08-1班的男班长点点头。 “直言不讳!”唐顿起身回答。 “嗯这也是一道非常有趣的咒语。” 老姚转身敲了敲黑板黑板上那个斗大的‘讳’字立刻吐出一串结构严谨的咒式详细描述着唐顿刚刚提及的那道咒语: “……就像你们直观理解的那样这道咒语常被用于温和的询问施术者希望能以最小的伤害获得最真实的答案。相对于吐真剂或者其他更具有强制性的魔法手段这个咒语还是比较受丹哈格巫师权益保护委员会推崇的。” “所以我们经常可以在联盟举办的巫师会议或者三叉剑的日常工作中听到它。《贝塔镇邮报》的记者们也喜欢在采访对象的时候悄悄使用它……这并不违法但不道德。有谁想要感受一下吗?” 说着教授把烟斗从嘴边拿开目光逡巡着环顾整间教室。 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同学都迅速垂下眼皮有个别胆小的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课桌抽屉里。整个班里或许只有向来无法无天的李萌眼中露出几分跃跃欲试。 只不过老姚的视线压根儿就没落在小女巫身上他笑眯眯的看着教室后排的年轻巫师们视线在郑清、尼古拉斯以及新同学卡门三人间徘徊片刻最终点起了郑清。 年轻公费生一脸绝望的站起身。 姚教授并未立刻对男巫施展魔法而是继续不紧不慢的讲解着: “……与‘讳言’这种精炼到极致的咒语不同‘直言不讳’虽然也是短咒但使用它的时候需要营造一种恰当的气氛这一点与你们上学期学过的‘葛之覃兮施与某某’又有微妙的不同。” “譬如现在。” “郑清同学站在我的面前我问他‘你觉得我这个教授当的怎么样呢?’丢出这个问题后待他思考之时再瞧瞧把‘直言不讳’砸在他的身上就能听到最真实的回答了……” 说着教授指尖在讲义上轻轻一敲郑清顿觉一股轻风拂面脑海里冒出一连奇思妙语嘴巴与舌头不受控制的开工了: “所谓正统衰落奸奇酿祸校乱岁凶四方扰攘;以至课堂之上凶兽为授校院之间率兽食禄;茹毛饮血之辈汹汹当堂穷凶极恶之徒……” “讳言!” 讲台上姚教授黑着脸打断年轻公费生滔滔不绝的‘直言不讳’。他盯着郑清煞白的小脸看了半晌最终干笑两声在一片死寂中解释道: “我刚刚在心底问的是‘如何看待学校雇佣临钟湖鱼人充当学校老师的行为’……听上去郑清同学私下里对学校的这个政策很有意见呐。有意见不要紧只要保持良好的沟通再多的意见也能解决。” 台下一众年轻巫师终于摆脱‘讳言’的影响齐齐松了一口气乱哄哄的点着头赞同着教授的解释。 辛胖子小心翼翼转过半个身子冲郑清比划了一个‘你真有种’的手势。 年轻公费生木着脸站在原地脑海里开始琢磨遗书的十三种常见格式都有哪些自己在巫师联合银行的存款应该留给父母、还是波塞冬亦或者捐给猫果树。 但老姚没有给他太多思索的时间。 “……就像我之前强调的‘直言不讳’属于一道有条件使用的限制类咒语如果你们有谁掌握这道咒语使用前一定要三思而行。” 简单总结后教授再次看向年轻公费生:“郑清同学既然还站着那你再说一道与‘讳’有关的咒语吧。” 这绝对是报复。 郑清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他敢打赌倘若自己说不出一条合适的咒语老姚绝对会在课堂考核表上记他一笔扣掉随堂分。 旁边传来轻微的窸窣声。 郑清眼角余光瞟去只见萧笑摊开的笔记本上写了两个非常醒目的黑体字。 “忌讳!”年轻公费生几乎是立刻喊出了那两个字。 教室再次陷入安静但是与之前因为‘讳言’造成的静谧不同这一次教室里的安静显得有些诡异。 老姚也难得没有笑。 他皱着眉拿起笔转身在黑板上写出这两个字。 “忌讳!” “大家不要怕!没什么不能说的。”转过身老姚打气般的鼓舞着。但是教室里仍旧保持着那股令人不安的死寂。 “这个咒语里包含了两个强大的咒字。就像上学期提到的‘葛藟纍之’里面的‘葛’与‘藟’属于同种但是具有相互辅助加强的作用。” “讳违背自己的心意不能说自己想说的话……这一点我们刚才已经说过了。” “忌更严重属于害怕、畏惧;具有很强烈的负面属性。” “忌讳因为畏惧或者害怕而躲避。就像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仅仅因为这两个字眼就勾起了心底的恐惧而陷入缄默……这也是这个咒语强大之所在。” “但是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 “大家既然会忌讳而躲避那么引申一下是不是会有更好的效果?譬如强化其‘躲避’的效果。许多巫师家庭都习惯于将这个咒语与其他仪式相结合制造一种魔法效果。” “这就是隐身。” “隐身?!” 这个词显然引起大家的兴趣即便仍旧些许不安年轻巫师——尤其是男巫们——的注意力依然有了显而易见的波动。 “古人云‘苟有所见莫如深也;讳莫如深深则隐’非常清晰的指明了这道引申咒语所依存的原理。” “与扭曲光线、欺骗视觉的传统隐身魔法不同由‘忌讳’引申而出的‘讳莫如深’是通过更为微妙的方式达到隐身效果。” “使用这个咒语后因为周围的人会下意识的避开你从而达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之类的效果。相比较单纯的视觉干涉这种直达内心的力量更为隐秘。但是对于意志坚定信念强大的巫师而言这个咒语完全没有任何效果的。”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九十七章 课后 开学第一节课郑清就深切感受到去年从高年级学长们口中提及的‘学习压力’具体是什么意思了。 没有了上学年开始时的寒暄与铺垫在第一节课老姚就摆出了去年期末考试冲刺时的态度讲课内容紧凑而繁杂课后不仅布置了一大堆作业而且还交代大家预习下一节课的内容让人感觉仿佛有人正站在他们的身后用力挥舞一条长长的鞭子似的。 一想到凌空甩起的鞭花在空气中卷出响亮的爆破音年轻公费生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加快的脚步。 他要趁午饭前先去图书馆占个位置。 “病了?魔力反噬症复发吗?需不需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走在他身侧的辛胖子注意到郑清的这个寒颤立刻热切的凑了过来手中抓着吃了一半的蛋糕嘴里含糊不清的问着。 男巫斜了胖子一眼。 “您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吗?” 他愤愤不平的踢飞眼前的一粒小石子儿同时毫不客气戳破胖巫师的一点奢望:“而且就算我住院了你的作业该写还是要写的!” 小石子儿撞进路旁的灌木丛将挂在灌木上的一片红叶击落红叶在微风中飘飘摇摇许久都没有安静下来直到被一只路过的三尾松鼠一脚踩进泥里。 这只三尾松鼠怀里抱着栗子正被另一只单尾松鼠疯狂追逐着。两个小东西在树枝上飞快蹿行嘴里发出活泼的吱吱声。 胖子三两下把剩下的蛋糕塞进嘴里羡慕的看了它们一眼喟然长叹:“这才开学第一天……丧心病狂啊。听说阿尔法学院今晚还有迎新酒会我都收到请柬了!我们学院怎么就没这样的活动呢?” 言外之意如果有酒会也许、大概、可能老姚会看在酒会的面子上少布置一点作业。对于胖子的这个念头郑清只能说他在想‘桃子’。 “阿尔法的迎新会这么早吗?” 走在郑清另一侧的萧笑诧异着同时反问:“另外你一个九有人去阿尔法的迎新酒会不怕被喝多的白袍子们拖进小树林里打闷棍吗?” “我会穿黑袍子的。” 胖子舔了舔油乎乎的嘴唇很鸡贼的答道:“而且我拿的是校报的采访请柬但凡他们有点儿脑子就不会随便挑衅我。” 不论在哪个学院掌控学校舆论风向的校报记者们总会得到一点点超然的中立特权。即便他们中很多人并没有真正保持中立。 “跟喝多的人讨论脑子就像指望三尾松鼠不欺负单尾松鼠一样滑稽。”郑清盯着那两只松鼠蹦蹦跳跳、渐行渐远的身影撇撇嘴。 “你们有谁想跟我一起去吗?我的请柬可以带个人的!”胖子颇为爽快的拍了拍肚皮像极了拍打熟透西瓜时的声音。 两位同伴齐刷刷歪着头、虚着眼、瞅着他。 这让胖巫师稍感不安。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他摸了摸脸颊然后看看手指:“我脸上沾蛋糕屑了吗?左边还是右边?” 郑清怜悯的看着他:“你的问题不是脸上沾了蛋糕屑那么简单……而是没有一个正常的男巫会带着另一个男巫参加酒会。” 胖巫师的脸色稍稍有些涨红。 “同性恋不算”萧大博士立刻一本正经的纠正道:“当然我们知道你不是你也知道我们不是。” 辛胖子脸上红意渐去开始泛蓝瞳孔中闪烁着危险的幽光。 郑清察言观色唯恐这胖子一时冷静下来变成蓝巨人把他跟萧笑拍成小饼饼立刻打岔换了稍微轻松点的话题: “听说今年新同学里有挺多漂亮的学妹你也要抓点紧了……话说回来我们今年为什么没有领到迎新任务呢?像尼古拉斯去年带我们逛校园那样的。” 胖巫师脸上的蓝意渐渐散去语气依旧有些不快:“因为新生到布吉岛的时候我们还在试炼场。所以今年迎新任务还是去年那拨人领了……除了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今年成功升入二年级终于不需要领着新生遭受前同学们异样的眼神了。 “他也算得偿所愿了。” 郑清想到那个梳着马尾、瘦瘦高高的男巫真心实意的祝福着:“希望他今年也有去年那样的运气吧……” “说实话对于一名北区巫师来说想利用青蛙熬过二年级的学习进入大三真的非常困难。”萧笑给出一个残酷而又真实的可能性:“这不是熬夜背诵魔药性质与用途就能应付过去的……即便他有刘菲菲帮忙。” 沉重的现实面前轻松愉快的聊天气氛荡然无存。 三位年轻巫师默默沿着铺满树叶的青石板路快走到尽头时郑清才忽然回过神问了一句:“刚刚下课后我见老姚带尼古拉斯走了……是不是学校有什么打算?” “学校如果有办法北区巫师就不会接二连三闹事了。” 辛胖子摇摇头熟练的从手表里摸出一粒沾满糖霜的泡芙塞进嘴里含糊着说道:“这个暑假贝塔镇邮报忙坏了……北区巫师想进第一大学读书、鼠人想争取月下的席位、沉默森林的马人部落在上一次黑潮中伤亡惨重也向学校提出与贝塔镇居民相同的补助……各种各样的平权运动简直是那些普利策们的盛宴。” 普利策女士是贝塔镇邮报的招牌记者向来以言辞犀利、敢于‘胡言乱语’而著称郑清曾经接受过一次她的采访对此印象深刻。 “完全可以想象。”年轻公费生心有戚戚。 “老姚带走尼古拉斯大概跟科尔玛学姐的某个实验有关。” 萧笑推了推眼镜左右瞟了瞟看到没人才稍稍压低声音小声道:“我听说她跟杜泽姆博士做了一笔交易拿到了‘杜氏贤者之石’的炼制方法打算在北区巫师中推广以替代他们现在使用青蛙施展魔法的缺陷……原本我以为只是个传言但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这次开学试炼中尼古拉斯并没有带那么多青蛙反而戴了一枚奇怪的戒指。”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九十八章 科尔玛的野望 说话间萧笑伸出手指凌空虚画很快便在半空中勾勒出一款嵌着红宝石的奇异戒指。郑清几乎立刻就想起来尼古拉斯左手食指上戴着的那枚。 “据说这就是科尔玛学姐的试验品。”萧笑补充道。 “我在尼古拉斯手上见过!” 年轻公费生脸上露出一丝恍然:“试炼前戒指上的宝石还是好好的试炼后那块宝石上就多了几条裂缝……我原以为他是在战斗中不小心弄坏的。” “所以我推测应该是贤者之石里魔力耗尽损坏了那颗宝石。” 萧笑微微颔首赞同道:“从这个角度看科尔玛学姐的实验还没有完全成功……想来也是贤者之石如果真的能够这么轻易大规模推广开也不至于被巫师们奉为那么珍贵的宝物。当然杜氏贤者之石极大降低了贤者之石的制作成本也是不争的事实……杜泽姆博士不愧是曾经进入大阿卡纳的天才炼金术师。” 黑狱之战后在因果封锁以及古老者晋升等多重因素影响下第一大学施加在杜泽姆博士身上的诸多隐秘魔法宣告失效他帮助黑暗议会调制‘巨零三’的消息立刻被占卜师们捕捉了个干干净净。 也因此这位曾经名噪一时的天才炼金术师再次成为世人瞩目的焦点——第一大学最年轻的特聘研究员、曾经拥有自己的冠名实验室、大阿卡纳‘星’称号的拥有者、以及他宛如流星般的崛起与消失。 只不过随着开学季的到来这条喧嚣了几个月的新闻已经渐渐平息下来了。但此刻乍一听杜泽姆博士与科尔玛学姐做了交易还是让郑清有些挠头。 “她是怎么联系上杜泽姆博士的呢?” 郑清仍旧有些不解:“据我所知黑狱之战前杜泽姆博士一直是隐居的只有极特殊的情况才能见到他;黑狱之战后博士不是被学校与丹哈格一起保护性监禁了吗?” “通过鼠仙人。”萧笑扶了扶眼镜非常肯定:“鼠仙人跟科尔玛很熟又是黑暗议会的元老级人物恰好还认识杜泽姆博士。” “这些消息你都是从哪里听到的!” 辛胖子大感震惊他对自己身为一位金牌记者消息反而比不上一个四眼田鸡灵通感到沮丧:“占卜技巧好真的能通晓万事吗?” 萧笑瞥了他一眼。 “或许吧。”博士微微摇头小声说道:“只不过这些消息并不是我通过占卜得来的。涉及杜泽姆博士与鼠仙人的消息也远远不是我这个小巫师可以占卜到的——事实上这些消息是司马告诉我的。” 司马杨云是第一大学的历史老师对巫师世界的各种隐秘知之甚多。同时她也是萧大博士的女朋友。 显然这个答案比胖巫师原本的猜测更糟糕而且在前一个话题的基础上又凶狠的捅了他几刀。 辛的脸色肉眼可见灰败了下去。 他索性抱出一大桶零食堵住自己与同伴们交流的‘窗口’同时用含有充分油脂与甜味儿的食物治愈自己受伤的心灵。 郑清从他桶里掂起一小块蛋糕塞进嘴里。 “……我一直以为尼古拉斯在试炼场上是用野地里逮到的兔子或者乌鸦施法的。” 年轻公费生一边嚼着蛋糕一边与萧笑一齐停在图书馆前那块高大的假山石前目光越过嶙峋的石峰落在波光粼粼的临钟湖面停了停把蛋糕咽进肚子里之后才继续说道: “我记得在哪里看到过异世界的普通生物不在《巫师法典》保护范围之内……哦对了也是《贝塔镇邮报》的报道当时那篇文章在讨论如何分流北区巫师带来的就业压力里面提到可以让新世界开拓猎队加大对北区巫师们的招募。” “这确实是个办法。” 被美食糊弄好心灵的辛胖子再次忍不住开口难得对邮报的报道表达了某种程度的赞同: “也是很稀奇了贝塔镇邮报竟然能提出这么一个还算靠谱的建议……事实上我们编辑部也讨论过这个建议的可行性觉得鼠人与北区巫师一样都能成为开拓猎队的绝佳搭档尤其是鼠人在寻猎方面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说起鼠人我们要不要给店里那两位‘耳朵兄弟’涨涨工资?”郑清忽然想起不久前思考过的一件事连忙拿出来与两位同伴商议:“……博士你不是也说过吗这个暑假它俩给店里带来一半以上的客流。” “虽然我没有仔细测算过但许多客人——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其他什么目的——确实是因为它俩才去d&k里消费的。”萧笑点点头话锋一转:“只不过这件事完全可以在下次宥罪开会的时候讨论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能不能在图书馆占到座位还有今天中午吃点儿什么。” “啊!差点忘了!” 辛胖子一把将怀里的甜点塞回手表中跺跺脚脸上露出几分悔恨:“听说今天中午食堂特供清蒸虎蛟去晚了恐怕连汤都喝不上了。” 说罢不待两位同伴反应过来撒腿就跑。 虎蛟虽然名字里带‘虎’带‘蛟’却并没有这两种生物的凶猛只因其长着极类老虎的脑袋以及蛟蛇尾巴因此而得名。当然这种‘虎头蛇尾’的生物在巫师界更出名的是它鲜美的味道及‘食者不肿可以已痔’药用价值——尤其后一点对于常年坐在教室与图书馆刷题的九有学生们而言诱惑极大。 郑清与萧笑面面相觑。 “你去占座我帮你打一份虎蛟肉。”郑清果断把抱在怀里的那本《标准咒语》塞进博士手中而后翻手摸出两张甲马符挂在腿上一溜烟缀上辛胖子远去的身影。 萧笑没料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带来这么大的反应顿时怔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摇摇头自言自语着: “果然……对占卜师来说言语就是挥舞的刀锋要慎重呐慎重。” 反省之余脚下却没迟疑提了袍角飞快向图书馆跑去。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九十九章 两座魔法实验室 当宥罪猎队的三位猎手为了一口鲜美的虎蛟肉在校园里狂奔之际他们刚刚提及的两位巫师正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走在第一大学应用魔法研究院里那条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洁白长廊中。 姚教授咬着烟斗走在前面尼古拉斯垂手跟在后面。 研究古典魔法的‘依诺克元素魔法实验室’、研究神秘魔法的‘卡巴拉生命魔法实验室’、研究变形术的‘德鲁伊特魔法实验室’、研究萨满魔法的‘图腾与精神场论实验室’等等一座又一座应用魔法实验室的名字被尼古拉斯的余光扫过令他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就在他刚刚瞟到一个新的铭牌——二维进化实验室——觉得有点眼熟似乎听谁提起过时走在前面的教授忽然停下脚步。 尼古拉斯措手不及险些撞到老姚身上。 “抱…抱歉!” 惊慌失措的男巫立刻鞠躬向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道歉:“刚刚有点走神没有注意真的非常抱歉!” “小事小事。” 老姚用抓着烟斗的手拍了拍尼古拉斯的肩膀目光在他脑后的马尾辫上掠过安慰道:“谁走路的时候还会专心致志的走路呢?不要在意这点小事……呶到地方了。” 说着他指了指面前一扇黑色的小门。 门扉上订着一块黄铜铭牌上面阴刻了一串漂亮的花体字——贾比尔与瓦伦丁炼金魔法实验室。 贾比尔与瓦伦丁这两个名字尼古拉斯都没有听说过或者说他可能曾经听说过只不过此刻完全想不起来。 但根据这两个名字能够刻在铜板挂在某个炼金实验室的门扉上尼古拉斯还是很容易推测出这应该是两位强大的炼金师的名字。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问一问教授这两位炼金师的事迹时那扇黑色小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北区巫师们的精神领袖科尔玛大巫师一脸烦躁的看向门口的两位男巫。 她的身上罩着一件多处被熏黑的鹿皮防护服额头上还歪戴着一副宽大的防护眼镜银色长发胡乱的束在脑后脸色苍白黑眼圈很重表情显得有些疲惫。 “你们迟到了!”女巫挥舞着手中的玉杵与研钵很没礼貌的冲九有学院院长嚷嚷:“我花了好多金豆子才租下这座实验室……” “知识的价值是不能用金豆子衡量的。” 姚教授一边把尼古拉斯推进实验室一边温和的回答道:“尼古拉斯先生需要上完我的魔咒课才能来帮忙我记得提前告诉过你……顺便我更喜欢你在学校的时候懂事、讲礼貌从来不会对教授嚷嚷。” “礼貌帮不了北区巫师。”科尔玛抽了抽鼻子冷冷的瞅了一眼曾经的教授:“如果你们愿意接受北区巫师入学我会表现的比在学校跟乖巧一些。顺便我只是嗓门大一些。” 这确实不是礼貌可以解决的问题。 教授苦笑两下一时竟不能答。 “入学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片刻之后教授才重新开口:“客观来说不论北区巫师还是新生的鼠人一族确实不太满足几所学院的入学要求……这不是掌握几道禁忌魔法就可以弥补的需要经过漫长时间的积累。” “所以我才花大价钱租用这个实验室。”科尔玛自嘲的笑了笑把额头上的防护眼镜推了下来:“身为边缘人本就不该奢望那些核心的好处……慢走不送了。” 她挥挥手示意自己要开始工作了。 姚教授把烟斗塞进嘴里吧嗒几下最终没有抽而是重新拿下来冲女巫转身离开的背影喊道:“实验室的租金你可以向联盟申请补助不用自己掏干腰包……你不是一个人累垮你对北区巫师没有好处!” 女巫没有吭气只是背对着教授举起手随意晃了晃表示自己听到了。 黑色的铁门砰然关闭将这位新晋传奇大巫师关在了外面。 教授重新把烟斗塞进嘴里盯着门扉上订着的黄铜铭牌看着那两位著名炼金师的名字半晌才喃喃着自言自语:“真是个笨蛋。” …… …… 送走尼古拉斯后姚教授并未立刻离开应用魔法研究院而是顺着那条洁白的长廊继续不紧不慢向前走。 然后在一座青铜小门前停了下来。 门扉上订着的黄铜牌子上同样刻了这座实验室的名字——蒙特利亚实验室——只不过与前一座实验室相比蒙特利亚实验室几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血脉研究与高阶魔文分析’标明着这座实验室的主要研究方向。 姚教授咬着烟斗抓起青铜门上挂着的牛首兽环用力敲了敲。门环兽垂着眼皮习惯性的吐出青色的舌头吐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敲门人的身份立刻把舌头一卷乖巧的开了门。 门后是一座面积很大的实验室。 数十位黑袍巫师正围在一个个不同的试验台前紧张忙碌着。身材瘦削、头发灰白的蒙特利亚教授就站在其中人数最多的一张试验台前。 听到开门声整个实验室里只有蒙特利亚教授一人抬起头向外瞟了一眼青灰色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意外。 “你看上去心情很好。” 姚教授张开双臂旁边挂在衣架上的鱼皮防护服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拎起来似的轻快的罩在他的身上绳索与搭扣在空隙间灵活钻营、扣紧。 他晃了晃肩膀从架子边抽出一副蚕皮手套。 “嗯啊。” 蒙特利亚教授薄薄的嘴唇微微翘了翘高耸的颧骨上那层暗黄色的皮肤竟透出几分晶莹感:“你们送来了很棒的礼物。非常棒。当我的指尖触碰到它皮肤下镌刻的细小符文时仿佛触碰到了美妙的音符……就算缪斯都无法演奏出的美妙音符。” “听上去挺变态。” “不这不是变态。抬起头向四周看看你能看到什么?” 姚教授顺从的四处张望了一番实验室里的黑袍研究员们仿佛没有听到两位大佬的闲聊依旧全神贯注的做着各自的实验。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章 实验室里的发现 “能看到很多。” 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声音轻快的回答道:“黑色的长袍、忙碌的身影干瘪的颅骨、写满咒式的草纸还有……哦天呐那是一本《透特之书》吗?我一直以为你的实验室里只研究特殊的血脉与高阶魔文没想到还研究塔罗牌……阿莱斯特·克劳利可不被联盟里那些大人物喜欢呐。你要离他远点儿。” 他盯着不远处实验室主人那张乱糟糟的书桌边缘摆放的一本书扬起了眉毛眼中露出几分意外。显然对蒙特利亚教授这种不谨慎的行为表达出某种程度的关切。 阿莱斯特·克劳利是一位著名的黑魔法大师擅长各种邪术以及黑魔法仪式《透特之书》就是一本由他撰写的有关塔罗牌占卜术的作品。 “休息的时候玩玩塔罗牌有助于舒缓精神并不需要一定从牌面上看出点儿什么。当然阿莱斯特确实很邪恶但那本书并不邪恶。” 蒙特利亚教授一边头也不抬的处理着试验台上的尸体一边心平气和的回答道:“克劳利有一句话我很赞同——‘魔法是遵照意志而引起变化的科学和艺术’——我想让你看到在这个研究院、在这座岛、在这方世界有无数专注而认真的目光在探索着黑暗中的道路。” “对于黑暗我应该比你认识的更深刻一点。” 姚教授咬着烟斗笑眯眯的吐了个烟圈:“好了好了这里不是你的课堂我也不是你的学生今天过来是想看看你们在那具特殊的食人魔身上发现了什么线索没有……” “蠢货你想毁掉这具尸体吗?” 蒙特利亚教授打断九有学院院长的询问怒气冲冲的对站在试验台另一侧的一位黑袍助理喊道:“说过多少遍剥离皮下符文时只能用黄铜小刀!黄铜!不是白银!你想让银离子把那些脆弱的符文都腐蚀干净吗?!” “抱抱歉!”黑袍助理满头大汗低下脑袋连声道歉。 “闭嘴!” 实验室的主人声色俱厉:“我的实验室里不需要道歉只需要正确、精确、以及准确!如果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下次你就不用来了……你刚刚问什么?” 他重新转头看向姚教授语气瞬间温和了许多仿佛刚刚那头暴怒的狮子是另外一个人。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笑眯眯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受到蒙特利亚教授那番怒火的影响不慌不忙的重复了自己刚刚的问题: “我是问你们在这具食人魔身上发现什么线索没?” “易教授怎么看?”蒙特利亚教授反问道:“寻找线索这种事情占卜师不应该比我们更方便准确吗?” “老易什么都没发现。” 姚教授咬着烟斗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事实上这具尸体运回学校第一时间我们就找了学校的占卜师们会算但占卜师们很快就发现食人魔身上能够用来占卜的线索仿佛被清洗过好像初生的婴儿般干净……你应该知道了这头食人魔是从黑狱捕捉到的那座世界正经历剧烈的变动所以占卜师们猜测这种怪异的情况可能跟那座世界的特殊环境有关……总之我已经不能指望易教授他们从水晶球或者烧黑的骨头里看到比这头食人魔年龄更多的消息了。” 在姚教授絮絮叨叨着的时候蒙特利亚教授不紧不慢的摘下手上的蚕皮手套拿起试验台边缘挂着的一沓报告用羽毛笔在上面勾勾画画着。 直到客人闭嘴实验室的主人才重新开口: “我们在它体内检测到豪麻草、雪绒花以及鹿食草的某些成分……它皮肤底层的铭文非常复杂包含部分如尼文、卢恩符文、玛拉吉姆文……还有部分符号我在《伏尼契手稿》中见过很难描述它们真正的效果但整体看这些铭文是起某种控制与束缚的作用。” “也就是说它确实是一个实验体?”姚教授打断蒙特利亚教授的话脸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蒙特利亚教授面色不变微微颔首:“大约可以这么推断。” “那你能猜到是谁在做实验吗?”姚教授把烟斗塞回嘴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呋……不用担心说错根据你的经验判断一下就行。” 蒙特利亚教授瞥了身旁这位新晋传奇大巫师一眼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如占卜师一般打起了哑谜:“良好的判断力来自于经验但经验往往会导致糟糕的判断。” “你只管说我只管听。”姚教授吐出一股烟气摆摆手。 这一次实验室的主人没有再次拒绝重新翻开手边的检测书仔细端详着上面的报告半晌才轻声分析道: “很难但我们可以简单推测一下……豪麻草是波斯地区古代巫祭常用的草药除了起到某种兴奋与麻醉的效果外它还可以强化使用者与自然沟通的能力换句话说它是一种非常有效的魔力增幅药剂。” “豪麻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苏摩它也是古印度神话中的酒神当然我们知道那里并没有这种神灵……当豪麻在月光下炮制、用磨石压榨、然后经过黑羊毛过滤后就可以被称为‘苏摩’了它是一种非常强力的恢复剂……有巫师认为食人魔强大的恢复能力就得益于它们常年食用苏摩我觉得很有道理。” “除此之外鹿食草可以阻止死灵化与僵尸化;雪绒花或者说高山火绒草同样有舒缓与镇静的效果。” “……我们还在它颈部与腋下的淋巴结里发现了被特殊炮制后的蟾蜍包裹在一层极薄的白色网状结构中比黄豆略小……被发现时这些蟾蜍仍旧处于存活状态只不过更接近于半休眠……” “我们都知道阴干或熏制后的蟾蜍能止血、辟邪、解毒而经过神秘学处理的蟾蜍更是被黑魔法仪式所喜爱。其用途之广泛即便学校里精研黑魔法的教授可能也说不完整……当然针对这个案例我们已经发布协助调查函给了卡巴拉生命魔法实验室的布莱克教授同时给鲁伯-雷克魔法生物研究所寄去了样本。”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他们的回复。”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零一章 符箓课的传统 “简单点你有更具体一些怀疑的对象吗?” 老姚用镊子夹起一粒黄豆大小的蟾蜍举到无影灯下眯着眼打量着它仍旧缓缓鼓动的半透明的下颌轻声问道。 “妖魔或者黑暗议会。” 蒙特利亚教授给出两个不出意料的答案:“只有枯黄之地的那群疯子才会做这种把妖血与食人魔结合的实验……至于黑暗议会它们在违反联盟禁令方面有糟糕的记录。” “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办法向它们求证这件事了。”姚教授撇撇嘴把那粒蟾蜍丢进试验台旁的银盘中。 小蟾蜍在盘子里打了个滚四脚朝天继续装死。 “流浪吧就在贝塔镇上我们可以找个理由把流浪巫师抓回来。”蒙特利亚教授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他是黑暗议会的老人肯定知道点儿什么。” “不不不事情不是这么做的。” 姚教授连连摇头:“黑狱之战刚刚结束我们没有理由为了一点怀疑而重新挑起学校与黑暗议会或者枯黄之地间的冲突。这对所有人都没好处。联盟允许它们存在自然有让它们存在的道理。只要它们表示出对联盟足够的尊敬。” “哦一头极端变异的食人魔?这可真是太尊重了!”蒙特利亚教授挖苦道:“就像我听过的那句话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的麻烦之处不在于人们知道的太少而在于有太多他们知道的东西是错误的。” “怎么讲?” “稍微修改一下就能理解了。”蒙特利亚教授耸耸肩摘掉手上的蚕皮手套:“这个世界的麻烦之处不在于人们知不知道哪些是正确的事而在于有太多他们明明知道正确的事情却不去做。” “什么是正确的事情?”客人饶有兴趣的追问道。 “比如逮捕一个众所周知的黑巫师、或者关掉一个臭名昭著的黑市再比如向枯黄之地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它们交出罪魁祸首。”蒙特利亚教授没有丝毫犹豫。 “没那么简单。” 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长长的叹了口气把烟斗重新塞回嘴里深深吸了一口:“呋……这个世界永远不会那么简单。” …… …… 应用魔法研究院里发生的小插曲没有在庞大的第一大学里造成丁点儿涟漪。也许只有与之有直接联系的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们或多或少察觉到了什么。 当然班上的大部分同学能够察觉到这点涟漪是因为尼古拉斯上课迟到了——下午符箓课进行快一半的时候梳着马尾的男巫才匆匆赶到教室。 “非常抱歉教授!” 尼古拉斯站在讲台下向坐在讲桌后的章怀古九十度鞠躬语速飞快的小声道歉:“科尔玛议员需要我协助完成一项实验……” 不论‘北区大贤者’还是其他什么称呼都不是联盟认可的正规头衔并不适合在学校老师面前使用尼古拉斯在路上琢磨了许久才想起科尔玛现在已经是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的成员拥有议员的正式身份。 符箓课老师抬了抬手制止男巫继续解释。 “‘贾·瓦’那边给我飞讯通知了这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 章怀古用她惯有的吴音轻声安抚着态度出奇的温和:“快些回你的座位答卷子吧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小时抓紧点时间应该能拿到及格分……顺便我现在还是‘讲师’不是‘教授’。” 尼古拉斯挠挠头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他自然知道符箓课老师的教职但这并不妨碍他说点带恭维性质的好话惠而不费何乐不为呢。 “‘贾·瓦’是什么?”坐在第一排的李萌同学身子向前探了探看向讲桌后的老师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 从男巫进门她就开始有些坐不住了竖着耳朵听讲台上的对话。 旁边传来蒋玉警告的轻声咳嗽。 “试卷做完了?” 章怀古努力板着脸看向小女巫:“考试的时候不许说话……也不许问问题。除非试卷上有错误。” “这个问题跟试卷没关系呐!” 李萌一脸严肃甚至还举起了三根指头做出发誓的模样:“老师您放心我不会作弊的……诶呦!” 蒋玉默默收回腿继续低着头核对卷子上的答案不再关注委委屈屈坐回座位的小女巫。而趁着这段意外发生的时候尼古拉斯转身看向堂下。 刘菲菲正向他小心的招手示意。 她的旁边有一张早已预留下的空位课桌上整齐倒扣着几张空白卷子旁边吸饱墨汁的羽毛笔已经架在低矮的笔架上正焦躁的抖着身子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在羊皮纸上倾吐肚子里的那点儿墨水。 男巫再次向老师鞠躬后一路小跑向自己的位置。 身后似乎传来几声不满的呼气隐约还能感受到几道犀利的目光如芒在背让他立刻放缓了脚步。 他刚刚走到课桌旁刘菲菲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非常细微: “抓紧时间……都是上学期学过的内容只有最后二十分涉及新书前段时间我们也都预习过的不用紧张。” 说话间女巫伸手帮男巫翻过卷子一面小心瞄向讲台一面以近乎耳语的音量飞快补充道: “第一部分的基础符文以及第三部分的常见符胆结构都很简单可以先做它们……第二部分让补充完整残缺符箓因为里面有颠倒、模糊与错漏做起来很费时间可以最后再做。” 尼古拉斯微微点着头表示自己都听到了。 末了似乎注意到讲台上的老师没有打断她的小动作刘菲菲还很大胆的问了个与考试无关的事情:“那个‘贾·瓦’到底是什么呢?” 她也听到了李萌刚刚的问题对章老师提及的这个词很感兴趣。 “贾比尔与瓦伦丁炼金魔法实验室科尔玛贤者在里面做实验。” 尼古拉斯嘴唇微微蠕动声如蚊讷即便如此他也感到十分不安小心瞟了一眼讲桌后的身影微微摇头:“……这件事我下课后再跟你细说。” 刘菲菲乖巧的点点头终于重新看向自己的试卷。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零二章 开学周的琐事 讲台上一直小心关注这片动静的章怀古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假如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继续聊下去说不得她就要学自己老师当年那样朝下面丢两个粉笔头了。 正常情况下考试时是不允许像刘菲菲那样左顾右盼甚至交头接耳的但身为九有学院的首席生与公费生总能在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上获得某种程度的优待。 符箓课的老师非常自然的偏过头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反而严厉的盯了盯郑清所在那个角落。 坐在郑清身前的那个胖子很不老实总是在座位上扭啊扭一副想作弊又不敢的模样。章怀古看着他的小动作下意识回想起许久以前自己参加考试时的模样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丝充满回忆的笑容。 …… …… 与怀念求学时光的老师不同。 教室左后方的角落里坐在郑清身前的辛胖子正焦躁的咬着羽毛笔尾巴上的长羽原本修整的羽毛被他咬的左扭右歪、七零八落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有些地方甚至已经露出光秃秃的乳白色羽毛杆。 辛并不是故意折磨这支正在自己手中尖叫的羽毛笔。 他只是想回头看一眼放在身后那张课桌上的试卷上的答案——试卷第二部分‘补全’符箓的题目差不多有一半都被他空下来了那些奇形怪状的鬼画符天知道跟课本上的符箓有什么关系;还有试卷第四部分完全是《标准符箓·大学二年级》里面的内容如果他已经知道答案还有必要坐在课堂上听课吗? 胖巫师心底愤愤不平的想着却既没有勇气当堂站出来向老师大声抗议也没有胆量转身光明正大的偷抄郑清的答案只能继续咬着笔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折磨自己的凳子跟羽毛笔。 坐在辛胖子身后的郑清自然不知道胖巫师的那么多心思。 他正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无聊的转着指间的羽毛笔双眼无神的看向尼古拉斯所在的方向脑海中闪过中午图书馆前与同伴们的谈话。 刚刚尼古拉斯进门的时候他特别注意的看了两眼果然在尼古拉斯手上看到了一枚造型奇异的崭新的红宝石戒指。 不知道那是不是传说中科尔玛仿造的贤者之石。 因为早已写完了卷子郑清剩下的时间一直在心底反复推敲怎样旁敲侧击的问才能不引起尼古拉斯反感。 只不过当下课铃声响起章怀古老师收起卷子走出教室后郑清还没来得及站起身便被座位前面的辛胖子一个饿虎扑食按在了凳子上。 “第一部分第七题里涉及雷意的符箓有几个?我写了三个够吗?” “……还有第二部分第三道小题里那个残缺一半看上去像个瞎掉乌鸦的符箓原形是什么我们以前见过吗?它有什么效果你怎么写的?” “……另外第三部分第二个小题目烧符手法为什么也要考?那不是课外阅读的内容吗?我记得很清楚考试大纲不涉及课外阅读部分这种题目考起来有什么用!” 胖巫师叽里呱啦一通询问外加抱怨直逼的郑清脑袋向后仰去睁不开眼。 “只是个简单的摸底测试用不着这么紧张吧!” 年轻公费生一把推开身前庞大的阴影没好气的擦了擦脸:“你说的这些我也不知道答案这么简单的题谁会记第几题是什么内容……另外下次说话前离我远一点。” 擦完脸他重新看向尼古拉斯的座位只不过就这一打岔的功夫那位梳着马尾的男巫便已经不见了踪影一同消失的还有刘菲菲同学。 又没老虎在后面撵跑的比兔子还快! 年轻公费生满腹怨念的想着为自己‘推敲’了半个多钟头的话术还没开张就失去用武之地而感到心塞。 “简单?” 辛胖子表情扭曲的看着郑清双拳攥紧仿佛下一刻就会砸在郑清脑袋上他满脸羡慕嫉妒之色愤愤然嚷嚷着:“我知道对你这种符箓拿满分的人来说题目很简单……但对我们这种只有‘勤奋’天赋的好孩子来说不会就是不会!” 郑清一股老槽卡在喉咙欲吐而不能。 他着实不觉得‘勤奋’或者‘好孩子’这样积极向上的字眼跟眼前这个死胖子有什么关系。 而且什么时候‘不会’也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了?这死胖子以为自己是李萌吗? “我知道那个残缺符箓的问题!” 另一边刚刚翻完书的张季信听到同伴们的讨论一脸兴奋的凑了过来抓住辛胖子的肩膀用力晃了几下:“你应该把那个残符颠倒过来很容易就能认出来了那是一道禳星符上学期章老师讲过用来斩鳏寡孤独煞气的祈符。” “禳星符?你是怎么发现的!” 辛胖子扭过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红脸膛男巫那目光仿佛在怀疑面前的同伴是妖魔假扮的一样。 便是郑清也忍不住惊奇的看了张季信一眼。 “咳运气运气。” 张季信摸了摸鼻尖酱红色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我的卷子不小心掉地上……颠倒了……然后不小心发现的。” 这种巧合还是在考试的时候发生的真真儿没有天理。 辛胖子哀叹一声用力把手中羽毛笔揉成一团任凭羽毛笔在他手中吱吱呀呀尖叫:“……为什么要摸底考试!别的科目都没这种坏毛病为什么符箓课每个学期开始都要摸底!简直不讲道理啊!” “这大概算是一个古老的传统吧。”说起这些杂事红脸膛男巫总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消息来源兴致勃勃的参与道:“听我哥说……” “说到传统我们要不要向新生发邀请函?” 一直沉默的萧笑没有兴趣听张季信的‘听说’转头看向郑清提醒道:“这周是开学第一周一年一度的社团抢人大赛又要拉开帷幕了……宥罪骑士团成立马上就要满一年如果你打算把这个社团延续下去今年我们就该想办法招募新人了。” 郑清还真没考虑过这件事。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零三章 关于招新的决断 大学就是社会的试炼场。 年轻巫师们在第一大学里不仅要学习各种魔法知识还要学会怎样独立生活、如何人际交往、乃至找到自己为之奋斗的信念等等。这样当他们走出校门迎接大千世界突如其来的狂风巨浪时才不会措手不及进退失据。 也因此社团生活在大学生活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这种古老的巫师组织从多个维度帮助年轻巫师们适应着周围不断变化的环境并为这些年轻巫师们汇聚着志同道合的伙伴。 相应的当这些年轻巫师离开第一大学后往往会继续维系这种稳固的关系一代又一代这种有效的世代更替奠定了许多超级猎团的根基——其标志就是一年一度社团招新。 去年的这个时候郑清收到了进入大学后的第一张邀请函邀请他加入第一大学符箓协会。那是一个组织相对松散、气氛非常宽容的社团据说与巫师联盟符箓协会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算得上它的青年组织。 由于各种各样的因素郑清最终拒绝了这张邀请函组建了自己的骑士团与猎队。 一年的时光漫长而又短暂。 眨眼间就轮到他给新入校的学弟学妹们发邀请函了——对于这件事郑清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有点突然长大的茫然感。 “我们?”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鼻子然后又点了点正在一旁瞎聊的辛胖子与张季信反问道:“你是说我们给新人发放邀请函?” “如果你是认真对待宥罪的话。”萧笑微微颔首。 “我当然是认真的。” 年轻公费生嘟囔着:“都组建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是开玩笑么……只不过我们真的需要招募新人吗?猎队就我们几个足够了吧。而且邀请函发给谁?写邀请函是不是很麻烦?发邀请函是不是还要去社联或者学生会提个申请表什么的?这才刚开学诶…” 宥罪的占卜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直看的郑清心底发虚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吐故纳新是维持组织活力的关键因素。” 萧大博士打断郑清的絮絮叨叨竖起一根手指表情严肃的说道:“失去新陈代谢能力的机体只有死路一条。” 郑清稍稍感到有些牙疼。 这话倒也没错但就因为‘太正确了’导致听起来像是被人嚼过无数遍的甘蔗渣滓没什么味道。 “没那么严重吧”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举起右手用拇指与食指比划了一个极短的距离:“我们不用那么活跃也不要死……保持一点点活力……就我们几个人不行吗?而且就算我们发出去邀请函会有新生愿意加入我们这种大猫小猫三两只成立还不足一年的迷你社团吗?” 宥罪骑士团与宥罪猎队是去年校猎会前夕才刚刚成立准确计算成立时间确实还不足一整年。 “而且不管饭!没有生活补贴!”辛胖子立刻举手补充道:“听说血友会的人每年春天与秋天都会组织户外活动社团负责一切开销的。” “你是猫我可不是猫!”张季信也在另一旁抗议起来了:“不管大猫还是小猫……你要说老虎我倒勉强可以接受。” 郑清嘶着凉气歪了歪脑袋试图把钻进耳朵里的这些噪音倒出去。 “不你太低估宥罪也太低估你自己了。” 萧笑同样没有搭理胖子与张季信的唠叨而是抬起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九有学院的公费生连任两届;《魔杖》点评的大阿卡纳‘世界’头衔的获得者;2008届校猎会新生赛冠军猎队;参加过黑狱之战的猎队;猎队中拥有布莱克与奥布莱恩血统的月下贵族;拥有钟山蒋家、屠龙张家的成员;还有阿尔法学院最年轻的天才炼金术师加盟……” 每列举一项他都会竖起一根手指。 这些‘事项’还没列举完他的手已经张成巴掌然后又收起两根眼瞅着就要重新攥成拳头了。 “哇!” 郑清打断博士的举例环顾左右强忍着不适赞叹一声:“我从来没想过我们猎队竟然这么厉害!” 张季信看上去也有些不自在在凳子上扭了扭身子嘟囔着:“你能不能换个词儿……屠龙什么的每次听到都让我感到心底发毛。” “天门张氏。”萧大博士从谏如流立刻改正。 “你忘了说绝对中立的萧家人。”辛胖子吧嗒了一下嘴巴忽然露出一个极其恶劣的笑脸:“……还有我敢打赌如果我们把博士追司马先生以及渣哥儿脚踏三五条船的事迹在新生中悄悄那么一公布肯定能招来一大窝马蜂。” 郑清果断做了个到此为止的手势:“就这样吧……我的意思是不打算招募新人。当然如果猎队其他人有想法可以再商量。” 萧笑耸耸肩在自己的笔记本上随手勾画了几笔然后摸出水晶球很是随意的结束了这个话题:“你是队长你说了算。” 同样没搭理挑衅的胖子。 胖巫师略感无趣从手表中摸出一根肉干开始日常磨牙。 郑清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状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教室前排蒋玉似乎正在教训之前考试时胡言乱语的李萌同学还未离开其他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 走廊里的喧闹声也小了许多。 他忽然想起试炼场上的事情转头看向猎队里‘百晓生’:“对了我们捉到的那头食人魔有什么消息了吗?知道它从哪里来的吗?” “黑洞。” 辛胖子撇撇嘴:“不论是校工委还是学校做检测的实验室都是一片安静。就像我们从来没有捉到过一头脊椎上嵌了铭牌的食人魔似的。” “也许学校已经抓住那个黑巫师了只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没有公之于众。”张季信谨慎的补充道。 自从他四哥张叔智成为新一任雷哲后红脸膛男巫的某些觉悟立刻提高了几个档位在某些问题上变得格外保守。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零四章 学校的新讲师 “但愿如此。” 胖巫师又摸出一条肉干塞进嘴里慢慢嚼着迟疑片刻才轻声补充道:“另外我打听到一点消息……据说试炼会开始那天学校突击查封了一处位于沉默森林深处的非法实验室里面进行的是生物改造实验。” “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也不知道!”辛胖子立刻否认道:“我只是听说当时助教团突袭时那座实验室逃走了一些身份不明的巫师……直到现在也没确定他们的身份。” “就在布吉岛上?” “就在布吉岛上。” 这是个很可怕的答案因为这意味着那些进行非法实验的巫师很大概率就隐藏在第一大学——甚至不排除是学校的教授、研究员、以至于学生的可能性。 角落里顿时陷入令人不安的沉默中。 半晌。 郑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也许只是我们多虑了……这几天不是开学吗?那些巫师很有可能已经趁机逃出布吉岛了或者跳海了又或者被沉默森林的魔兽吃掉了。” “不不会有这么幸运的事情。” 辛胖子一口把那条肉干塞进嘴里恶狠狠的嚼着含糊不清道:“就像墨菲说的那样……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博士你怎么看?”郑清转而看向宥罪的占卜师。 萧笑抱着水晶球仔细打量着里面升腾的雾气许久才喃喃道:“暗流涌动隐秘的车轮正在转动……命运的迷雾遮掩的不仅仅是我们的视线。” 郑清不由翻了个白眼。 果然不能指望一个占卜师说出废话与噩耗之外其他有用的话。 便在此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教室前排教训完小女巫的某位班长大人已经起身开始向教室外走去。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一改之前拖拖拉拉立刻跳起身催促同伴们快些走:“……差点忘了博士在图书馆还占了位子呢……不要去晚了被那死章鱼把我们的书给丢外面!” …… …… 当郑清拽着几位同伴匆匆忙忙离开教室后讶然发现蒋玉并未走太远而是拉着李萌站在走廊尽头的一间教室外正隔着窗户向里张望。 辛胖子拍着胸口伸手召出一团鸡蛋大小的水球一口吞了下去然后抹抹嘴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幸亏幸亏……差点把我噎死!” “幸亏什么?”张季信后知后觉的问道。 说话间几位男巫已经来到了走廊尽头。 胖巫师乜了某位目不斜视的男巫一眼嗤笑一声:“幸亏蒋大班长走的慢了点儿否则刚刚我就要被一口肉干噎死在教室门口成为蓝巨人历史上最大的耻辱了。” 正抱着法书慢悠悠经过蒋玉身旁的郑清冷不丁听到辛胖子这句话措手不及顿感四面八方射来无数道目光整张脸分分钟变成了酱红色看上去仿佛张季信的远房表亲。 似乎听到几位男巫的说话声蒋玉回过头微微颔首冲郑清打了个招呼。 年轻公费生终于不打算掩耳盗铃了。 “你们在看什么?”他甩开队伍在同伴们惊奇的目光中走到蒋玉身旁径直开口问道同时顺着女巫的视线向教室内看去。 蒋玉所站位置是教室后门外郑清顺着后门窗户向里望去只见这间教室里的学生已经走光了只有教室前排的讲桌后还立着两道身影一位女巫一位男巫两人看着都有些眼熟但也只是眼熟而已。 女巫相貌清秀身材高挑看上去似乎是位老师。 只不过她并未穿第一大学老师们经常穿的黑色长袍而是穿了一件淡蓝色的法式长款桔梗百褶裙裙摆过膝但裙子外却又罩了一重半透明的网纱不仅在活泼中保留了几分庄重还平白增添了几分朦胧感显得层次感十足。 男巫则油头粉面怀里抱着一大捧玫瑰花花丛中几只穿着纱裙的小精灵正捧着各色小巧的乐器卖力的演奏着欢快的乐曲。 郑清知道那个男巫据说他是布莱克家族的偏远旁支在第一大学教授‘血族纹章学’。虽然只是个讲师而且本身级别也只是注册巫师但因为模样英俊血统‘高贵’很受学校里一些女巫欢迎颇有些花花公子的名气。 当然在男巫们口中这位讲师的风评就非常糟糕了。 “怎么布莱克教授又找到新猎物了?”年轻公费生用揶揄的口吻小声说着把‘教授’两个字咬的很重。 蒋玉白了他一眼并未回答男巫的问题反而好奇道:“你脸怎么那么红?发烧了?还是又出现魔力反噬了?” 旁边传来辛胖子吭哧吭哧的笑声。 郑清顿时感觉刚刚脸上正在消退的炽热正重新翻滚着涌了上来以至于他自己伸手摸脸时都觉得烫手。 “看上去跟猴屁股一样。” 李萌同学煞有介事的点评了一句而后不待自家表姐动手立刻岔开话题回答了郑清之前的疑问:“……我们只是站在这里给思思加个油鼓鼓劲儿没看什么。你刚刚说的布莱克教授是谁?那个正在向思思求爱的男巫?他看上去那么年轻竟然已经是教授了?” 小女巫一通叽叽喳喳直叫唤的郑清脑壳发胀。 “你们认识教室里那位女巫?” 辛胖子挤开郑清也朝教室里瞅了几眼:“她也是学校的老师?好像之前没见过诶教哪一科的?……唔奇怪怎么感觉还有点眼熟?” 胖子说出了郑清的困惑。 从第一眼看到那位女巫开始郑清就觉得她有些眼熟——但年轻公费生非常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而且不认识这位陌生的老师。 “呵男人。”李萌同学抱着胳膊鄙夷的看向两位男巫。 便在此时教室里传来几声尖叫——声音最大的是之前一脸殷勤的布莱克讲师声音稍小的则是他怀里玫瑰花捧中的几位小精灵。 而他们惊叫的原因也很清楚。 因为就在他们身旁刚刚布莱克讲师一脸殷勤的对象那位身材高挑的女巫仿佛被一根针扎破的气球噗嗤一下变成了一个小不点儿。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零五章 累无感 郑清目瞪口呆的看着教室里变故。 他完全理解布莱克讲师惊叫的原因——倘若他正绞尽脑汁想着各种情话向某位女巫求爱时面前的女巫突然‘缩水’变成个小不点儿他也会吓一跳的。 而且这个‘小不点儿’还不是等比例缩小。 如果那位女巫只是整体变小类似误服‘缩小剂’或者中了‘缩身咒’的效果年纪未变而体型缩小那么即便她变成小不点儿也不会引起布莱克讲师的惊叫说不定还会引得他哈哈大笑或者愈发热切的殷勤想办法为女巫提供解咒或恢复药剂。 只可惜教室里那位女巫的缩小是‘非线性’的——就像一只青蛙变成了蝌蚪一只蝴蝶变成了毛毛虫一只天鹅变成了丑小鸭。 教室里那位女巫仿佛中了一道名为时光倒流的魔咒整体形象以极快的速度蜕化着从三十岁出头的成熟容貌、到二十岁的花样年华、再到十多岁的青春活力一直倒退变成个七八岁的黄毛丫头。 甚至教室外的李萌都比她看上去‘成熟’。 帅气的布莱克老师惊恐的丢下手中捧花仿佛被跳脚蝎蛰了一下倏的一下从地上蹦起来大声向面前气急败坏的小女巫道着歉然后倒退着跌跌撞撞退出教室撒腿就跑。 在第一大学恋爱不是错即便学生与老师之间的正常交往也会收到很多真诚的祝福。但如果恋爱对象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布莱克敢用自己名字里唯一值钱的那几个字发誓他肯定会被丹哈格以最可怕的罪名丢进最恐怖的监狱里说不定在那之前就会被整个巫师界的唾沫星子淹死。 简直要命。 男老师一脸惨白幽灵般从几位年轻巫师身旁经过甚至没有理会他们向他问好。 而问候过老师的几位年轻巫师则一窝蜂离开后门的窗户跑到前门处。教室里被迫缩小的女巫正费力的把身子从长长的衣裙中拔出来那几只抱着乐器的小精灵还坐在摔碎的玫瑰花捧中似乎已经恢复了镇定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唱歌。 “见鬼!” 小女巫撕扯着仿佛蛛丝般捆束着她手脚的纱裙嘴里骂骂咧咧着丝毫不见之前的娴静:“就不能来晚一点儿吗?难怪别人说‘美梦总会被一泡无情的尿憋醒噩梦却总是挥之不去’……” “咳咳!”蒋玉大声咳嗽着打断小女巫稍显粗俗的话同时快步上前给小女巫身上披了一件宽大的长袍。 郑清发誓他只瞥见了小女巫裸露的肩膀。 教室里小女巫听到那警告的咳嗽声后歪着头看了蒋玉一眼老气横秋:“怎么现在的女孩子连尿尿这样的话都不能说了吗?” 而后她看到表情呆滞的郑清于是探着头越过蒋玉的肩膀冲男巫打了个招呼:“哟渣哥儿好久不见……听说你们在试炼场干的不错?恭喜恭喜……你这个外号真不戳!” 郑清一点也没有遇见熟人的喜悦感。 也对某人突然喊他‘渣哥’感到一丝丝麻木。 他突然有点累各种意义上的。 “朱思?” 男巫用肯定而又不那么肯定的语气叫出了这个名字然后环顾左右目光在李萌、蒋玉以及小女巫三者之间徘徊着:“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 “也就是说因为幻梦境、贤者之石以及黑狱等等这些因素触发的未知魔法条件导致朱思现在处于一种非常不稳定的状态时不时会切换身体形态?” “真是令人惊叹啊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魔法总是充满令人着迷的色彩吧。” 九有学府的书山馆中辛胖子一边抄着萧笑的作业一边连连摇头嘀嘀咕咕念叨着之前发生在教学楼里的‘事故’。 郑清坐在他的斜对面看着面前的魔咒课作业满脑子都是大女巫噗的一下变成小女巫的那一幕。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惊叹个屁……身为校报记者你应该考虑的难道不是学校怎么能这么乱来让她当什么‘梦境解析’的老师吗?” 辛胖子停下手中忙碌的羽毛笔抬起头惊讶的看了桌对面的公费生一眼。 “这可真稀奇你跟朱思关系不是挺好吗?”他显然不明白郑清在发愁什么。 事实上郑清也说不清自己的想法。 一方面他觉得朱思能够摆脱幻梦境的阴影勇敢开启新的生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最起码今天遇到她的时候男巫已经看不到原先缭绕在小女巫周身的那股孤独感站在她面前也感觉不到她身处另一个世界的隔膜。 另一方面郑清又觉得小女巫应该更‘自由’一点儿最好不要继续呆在这片给她带来很多糟糕回忆的学校。虽然他不太懂魔法心理学但他知道徘徊在‘事故’初始之地对巫师没好处幽灵中最诡异的几个分支怨灵与缚地灵就与‘初识之地’有密切关系。 “这不是关系好不好的问题。”郑清提笔试图向胖巫师解释更清楚一点但吭哧半天脑子里竟一片空白。 “别跟我说我现在可没兴趣。”辛胖子连连摆手指了指桌上的《标准咒语》满脸怨念:“今天一定要把作业弄完……这样我周六日才能抽出时间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然后他转头四处张望:“博士呢?他刚刚不是还坐在你旁边吗?” “哦大概去图书馆深处找书去了吧。”郑清回过神简单解释道:“他说趁这两天刚开学馆里书最全把这学期书单上的书都找找……你找他干嘛?” 胖巫师把手底的羊皮纸推到郑清面前。 “呶”他用羽毛笔点了点纸上的一个咒式分析:“这个‘卒哭乃讳’博士解释的是不是太简单了点……有点看不太懂怎么就从避讳父母名字跳到‘大功小功不讳’了呢?” 郑清咂咂嘴鄙夷的看了胖子一眼。 这就是学渣的悲哀抄作业都抄的稀里糊涂。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零六章 门口的野蛮人 在开始第二学年的第一大学生活之前郑清从未想过魔法生活会变得如此枯燥。 周一上课写作业; 周二上课写作业; 周三上课写作业。 周四郑清啊郑清魔法生活不应该是这样子的花园漂亮的妖精水中迷人的宁芙舞会上耀眼的女巫还有神奇的魔药光怪陆离的魔法生物神秘莫测的魔法……那才是真正的魔法生活!哪怕抽时间撸撸猫呢?团团都不理你了! 周五上课写作业。 九有学院学生们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如果说在这枯燥的生活中有什么希望的话那一定是十月举办的校猎会。年轻巫师也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去年校猎会上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会表现的那样放纵与疯狂。 换做他在高压学习状态下度过一个月后也会那么疯狂。 当然就目前而言校猎会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还非常遥远远到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们掰着指头碎碎念叨无数遍日历才缓缓翻了四五页。 周六早上当郑清拖着麻木的大脑起床后第一反应就是今天终于不用上课了。 “我要去猫果树上趴一天!”年轻公费生喊出了这样的起床宣告。 但立刻萧笑就打破了他的这点幻想。 “不你没时间。” 宥罪猎队的占卜师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语速飞快的念道:“周二占卜课后易教授布置的暑期罫线图分析你还没做;周四魔药课李教授要求每位同学下节课之前提交一份自己调配的独特魔药……我记得你选择了‘巴菲的醒脑剂’还缺一味‘冰角麝香’你让我提醒你周六去步行街买。” “提到步行街周二的时候有客人在店里闹事想摸叮当耳朵的尾巴被叮当耳朵告了性骚扰你需要抽时间去贝塔镇管委会开个证明证明叮当耳朵是你的雇工。当时你只顾着抄我的魔文作业跟我说你周末去办这件事。” “还有周三早课的时候波塞冬找你被你推到周六日好像是关于什么家教的事情……你还给你家小狐狸请家教了?教它怎么舔毛吗?” “另外马上就是十月份的校猎会了如果宥罪打算参加这一届猎会就该抽时间做做恢复性训练……起码熟悉熟悉去年练习过的那些战阵。” “还让不让人活了!”年轻公费生哀嚎一声栽倒在床铺上不想起床了。 但生活终究要继续。 早课后来不及回宿舍郑清便拖着萧笑直奔图书馆打算趁着早课后精力充沛的这段时间先把攒下的作业抄一抄然后中午吃饭的时候抽空去步行街帮叮当耳朵开个工作证明回来的时候顺便去流浪吧转转看看能不能买到便宜的冰角麝香晚上再悄悄去青丘公馆找波塞冬检查一下它这周的功课。 想法很好计划也非常周密唯一的问题在于整个计划在执行的第一步就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请问哪一位是郑清学长?” 图书馆前匆匆赶路的两位男巫被人友好的拦了下来。 发问的是一位黑发黑眸的男巫身姿挺拔模样英俊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袍袍子上用金银丝绣着许多神秘符文在阳光下浮起一层微光一眼望去便知其价值不菲。 在他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巫一个长发马脸一个圆脸光头湛蓝色的马甲紧紧绷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块块醒目的肌肉。 郑清皱了皱眉。 从第一眼起他就很不喜欢这个拦路问话的男巫。 倒不是因为他袍子的颜色而是因为一方面大约同性相斥雄性在面对个头相貌都压过自己的同类时难免心生抵触;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个男巫那一脸假假的笑容明明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却还要多此一举问谁是郑清。 年轻公费生的视线扫过面前三人的袍袖与领口没有镶边而且面生的很应该是这几天刚刚入学的新生。 但是新生找他干嘛? “是我”郑清按下心底的不悦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你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边问他一边飞快的思索着琢磨自己最近有没有惹什么麻烦。思来想去开学这一周他一直老老实实上课-写作业完全没时间惹祸不应该是自己的问题。 “你好我是林炎阿尔法学院09级的公费生。” 白袍男巫客气的抬了抬手似乎想做个握手的表态但没等郑清反应过来他就把手收了回去缩回袍袖里脸上继续挂着那副假假的笑容:“……听说学长组建了一支名叫宥罪的猎队?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是假笑也不该坏规矩。 “谢谢。” 郑清伸出一半的手顺势抬起状作随意的抹了把头发一边继续客气着一边心底多了一丝恍然大概这个新生是想加入宥罪猎队? 这个猜测顿时让郑清有种遇到‘识货人’的欣慰感暗爽于自己没有发邀请函就有新生自己找上门恰应了那句老话——酒香不怕巷子深。 只可惜他的猎队今年不打算招新。 想到这里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脸上多了一丝矜持大概觉得自己之前态度稍微有点苛刻于是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 “但是非常抱歉我们猎队今年不打算招新所以……” 男巫摊摊手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林炎看上去有些惊讶。 “招新?” 他脸上露出奇妙的表情:“不不学长可能有点误会……我没有想加入别人猎队的打算我只是觉得‘宥罪’这个名字很好听所以想要买下这支猎队学长您开个价就好。” 说着他还抖了抖宽大的袍袖袖子里传来玉币哗啦啦的碰撞声。 郑清脸上的笑意隐去。 他有种早上出门没看黄历一脚踩到狗屎的感觉。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零七章 毛豆的新作用 “抱歉不卖。”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压抑着心底的怒气冷淡的拒绝了陌生人的要约:“宥罪猎队不是我一个人的猎队。” “十枚玉币。”白袍男巫竖起一根手指。 郑清扯了扯嘴角正打算再次拒绝一旁的萧笑忽然开口插话道:“毫无诚意的报价……这点儿钱甚至买不到一块强大的护符学校给公费生的补助一年都有十枚玉币。难道一支获得过新生赛冠军的猎队只值十枚玉币?” “我只是很喜欢宥罪这个名字。”林炎很有耐心的解释道:“买下这支猎队后原本的猎手自然都会遣散……一支没有猎手的猎队十枚玉币已经很有诚意了。” “不卖!” 郑清很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解释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立场同时转头看向萧笑:“几点了?我们占的位置不知道还在不在那头八爪章鱼脾气坏得很!” 言外之意如果没其他事情他们就该进图书馆了。 萧笑推了推眼镜摸出怀表扫了一眼时间:“差三分钟八点半正常情况下章先生会在九点钟左右清理一遍占座位的书本。” 郑清非常满意这个回答回身看向林炎示意他可以让路了。 白袍男巫拎了拎袖子听着袖子里哗啦啦的声响似乎在称量自己的能力注意到郑清的目光后他微微一笑再一次开价:“五十枚玉币!” 嘶。 这一次不仅萧笑轻吸一口气就连郑清也愣在了原地。几位路过的女巫甚至停下脚步目光炽热的看向那位白袍子男巫全然不顾她们身上穿着红色的九有院袍。 这就是金钱的威力传说中钱可通神并非虚言诳语即便对于理念差异严重的九有与阿尔法大笔的金钱也能短暂抹平二者之间的分歧。 郑清一手抱着法书另一只手缩在袖子里下意识的掐算了一下五十枚玉币的价值。 一枚玉币等于十粒金豆子;一粒金豆子等于六个银角子;一个银角等于二十个铜子;五十枚玉币相当于六万个铜子儿放眼整个宥罪猎队或许只有辛胖子变身蓝巨人后能拎得动那么沉的东西。 萧笑曾经与郑清分析过巫师界普通巫师家族的资产水平一个小型巫师家族的流动资产大概也就三百枚玉币——五十枚相当于抽走一个小型巫师家族六分之一的资金对任何一个家族而言都是需要谨慎考虑的决策。 而眼下却被一个刚刚入校不足一个星期的新生轻而易举丢了出来。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 “你为什么想买‘宥罪’呢?”萧笑扶了扶眼镜谨慎的打量着白袍男巫:“不要再说什么喜欢这个名字那样的蠢话了。” “我确实很喜欢这个名字啊。”林炎惊讶的扬起眉毛:“五十枚玉币又不是很多买个高兴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郑清轻轻吁了一口气正打算最后一次拒绝时白袍男巫抬了抬手表情平静道:“如果你们还不满意……七十枚玉币这是我最后的报价。要知道这个价格已经能够让我买到血友会或者祥祺会种子成员的名额了。” “我也最后一次告诉你不卖。”郑清的语气比他还要平淡说着就拽了拽博士的袍袖示意两人离开。 “但您的影子看上去并不同意您的意见呐。”林炎忽然指了指郑清脚下的影子遣词用句仍旧显得很有礼貌。 郑清脚下那道漆黑的影子正伸手比划出几个数字似乎在说只要出到那个价码什么事都好商量。 年轻公费生寒着脸扫了脚下影子一眼。影子悄无声息的蜷成一团缩回男生脚底假装刚刚作怪的那道影子不是它。 “它只是条没有脑子的影子。” 宥罪猎队的队长冷笑两声意有所指:“就像巫师们常说的那句老话——如果你没有看清它的脑子藏在什么地方就永远不要相信它会自己思考。” “所以我以为它只是在传递其他人的想法。”林炎油滑的回答着站在郑清与萧笑身前丝毫没有让路的打算。 似乎察觉到这里的气氛稍显紧张原先缀在林炎身后稍远一些距离的两个跟班纷纷起身向这边走了过来。 “毛豆!” 郑清忽然开口轻叱一声。 一条灰扑扑的狗子倏然钻出虚空蹿到宥罪猎队两位年轻巫师面前欢快的吐着舌头尾巴摇的像大风车。 年轻公费生抬脚不轻不重的勾着狗子肚皮把它从自己面前踢开。 “好狗不挡道!” 他垂着眼皮盯着抱住自己小腿摇尾巴的狗子声音很严厉:“你已经是条成熟的狗子了不要随随便便挡住别人的路……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喵喵喵?” 刚刚被叫出来不到三秒钟就惨遭驱逐毛豆一脸无辜的看着郑清再三确认眼神后噗的一声夹着尾巴消失在众人面前。 异常乖巧。 郑清这才抬起头看向脸色铁青的林炎。几位路过的女巫掩口而笑银铃般的笑声在林荫间传出很远。 “我们走!” 白袍巫师或许注意到周围渐渐围拢来的红袍子们闷哼一声大袖一挥带着两个跟班转身离去脚步匆匆。 宥罪猎队两位猎手目送那灰溜溜的三道身影远去。 “你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萧笑微微叹口气却也忍不住笑了笑:“完全可以更客气一点结束这场谈判的。” “跟他客气?”郑清翻了个白眼:“是他的脸比瑟普拉诺大还是他的脑袋比黑狱古堡城墙硬?凭什么跟他客气?” 萧笑见过郑清一枪把瑟普拉诺轰个半死也见过郑清一把推倒天柱将黑狱古堡城墙砸碎平心而论这位新入学的白袍子确实算不上太大的麻烦。 说话间郑清一把将怀里的课本塞回灰布袋转身向环湖长廊所在的方向走去。 萧笑愣了几秒才回过神在他身后喊道:“你中混淆咒了吗?图书馆在你身后……你走错方向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零八章 林炎说祸事精 “不没有走错!” 年轻公费生咬牙切齿的声音顺着清晨的微风徐徐飘来他头也不回的沿着林荫路向环湖长廊走去:“……在进图书馆之前我要先把这条该死的影子割掉!它不是我的影子!” 男巫脚下一条漆黑的影子斜斜的拉长身子化出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欢快的冲宥罪的占卜师挥来挥去仿佛在向他告别。 它可一点儿也不在乎郑清的威胁。 恰恰相反它还很欢迎郑清的这个决断——倘若知道这么捣乱能让郑清早点下定决心它肯定会在回归校园的第一天起就当着蒋玉的面光明正大黏上其他女巫的影子。 萧笑看着郑清与影子远去的背影耸耸肩抱着怀里的法书转身向书山馆的大门走去。 …… …… 当宥罪猎队的两位猎手在图书馆前分道扬镳之际刚刚被郑清‘羞辱’后匆匆离去的几位新生之间也发生了一阵短暂而激烈的争执。 “我早就说了那个叫郑清的家伙不好惹。” 圆脸光头、穿着蓝色马甲的男巫摩挲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声音中带着几分恼火:“……听说大二的蓝雀跟迪伦也跟他很熟都是宥罪猎队的我们刚刚进校不该这么草率招惹他们……就算找麻烦也该乘夜带着麻袋跟棍子悄悄去敲他们闷棍。这么光明正大的挑衅胜之不武啊!” 白袍男巫诡异的看了圆脸男巫一眼。 胜之不武是这么用的? 与之相比另一位马脸男巫的表现反而显得‘正常’了许多。 “蓝雀?” 马脸男巫听到其中一个名字后眼神一亮额前垂落的一绺长发无风自扬飘了起来仿佛一柄软剑斜斜的指向半空:“就是二年级那个很会用剑的家伙?听说去年期末他拿了星空的第三……打起来应该很有趣啊。” 说话间他回头看向之前离开的方向伸出舌头舔了舔薄薄的嘴唇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一层红晕大有立刻转身回到湖畔与郑清等人大战三百回合的冲动。 林炎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两个伙伴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急躁说话做事不过脑子把星空学院那群疯子的疯劲儿染了个十成十。 这样下去可不行。 “现在还不是跟他们打的时候。” 林炎停下脚步拦住跃跃欲试的同伴警告的看着他们:“这里是九有学府不是你们星空魔方私下战斗是绝对不允许的任何对准同学随意抽出法书的行为都会惹来学校方面的关注……更何况我们是刚刚入校的新生全无根基而他是连续两届的九有学院公费生有自己的猎队还是《魔杖》钦定的‘世界’。” “我也没打算跟那个弱鸡打。” 马脸男巫额前飘摇的那绺长发缓缓垂落转身脸上露出悻悻然的表情:“我只是对宥蓝雀感兴趣而已。” “哈弱鸡?!” 林炎脸上露出一丝讥诮语气也变得尖刻了许多:“如果你知道这个‘弱鸡’上过黑狱战场去年还把瑟普拉诺先生打成重伤不知还有没有底气说出那两个字眼儿。堡里许多前辈把他当成学校的祸事精不是没有道理。” “瑟普拉诺?” “黑狱战场?” 两个蓝马甲齐齐现了惊容却不约而同忽略了‘祸事精’这个名词反而关注起白袍男巫提及的另外两个名词。 马脸男巫立刻放弃心心念叨的蓝雀追问道:“你说的瑟普拉诺先生是你们学院……那位吗?” 血友会新任奥古斯都真名瑟普拉诺这件事在第一大学并不是什么秘密。作为学校两大社团之一的老大瑟普拉诺的名字比郑清或者蓝雀都更有威慑力也更容易勾起星空学院这些新生们的兴趣。 每一个刚刚闯进第一大学的星空人面对高年级老生们传来的沉重压力以及学校里颇为森严古板的等级都还有着砸碎一切的勇气大吼‘彼可取而代之’的中二少年不乏其人。 只有当他们在严酷的现实之墙上撞的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之后才会慢慢学会对前辈们保持某种程度的尊重。 眼下两个蓝马甲的面皮还干净的很。 “麦克·金·瑟普拉诺。” 林炎轻声念出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一丝感慨:“除了他以外整个第一大学还有其他瑟普拉诺吗?去年如果不出意外学校倒是有可能再进来一个瑟普拉诺……只可惜。” 说到这里他不由冷笑两下。 “只可惜什么?” 圆脸男巫原本想问一下有关黑狱战场的事情但此刻见到林炎这幅模样那里不知其中还有其他说辞顿时按下心底的焦躁催促道:“放心这里就我们三个人难道你还担心我们向九有的人告密?” 话虽如此林炎却依旧表现出十分的小心左右环顾确定没有外人后摸了摸手指上的戒子张开一道屏蔽声音的结界。 “瑟普拉诺先生的弟弟去年开学前因为妖化事故被人杀了。”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得色显然对自己灵通的消息感到满意:“这件事当时闹的很大《贝塔镇邮报》也做过报道只不过那个时候瑟普拉诺先生还不是奥古斯都只是阿尔法学院一个比较优秀的学生所以关心这件事的人很少更多话题都集中在联盟对妖化事件糟糕的反应机制上了……至于杀他弟弟的人你们刚刚也都见过。” “贝塔镇邮报”马脸男巫难得露出一丝窘迫嘀咕道:“这年头谁还看报纸呐……真正的巫师都该用占卜确定一切新闻。” 与他相比圆脸男巫更在意林炎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刚刚都见过?”联系之前的话题他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了失声道:“是那个宥罪的队长?郑清?” “宾果!”林炎打了个响指:“可惜没有奖品。” “这到底是……” “过去的事情现在掰开揉碎分析也没有意义了。”白袍男巫打断同伴的追问简单总结道:“你们只需要知道郑清是瑟普拉诺先生心底的一根刺儿而我们则是帮忙拔刺儿的就可以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零九章 林炎的道理 “道理我懂。” “但这跟你买他的猎队有什么关系呢?” 圆脸男巫听完林炎的总结后有些不以为然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嘲讽的笑了笑:“……难道你觉得我们买下宥罪那支猎队后就能帮瑟普拉诺先生拔掉他心底的刺让瑟普拉诺先生高看我们一眼吗?” “原本也只是试一试。成功固然可喜失败也有好处。” 白袍男巫耸耸肩轻描淡写道:“假如成功既可以向阿尔法的老生们展示我们的实力又能借解散猎队驱逐那些九有猎手的机会讨阿尔法们的欢喜还能帮我们快速立足……要知道一支获得过新生赛冠军有机会参加正式猎赛的猎队不能仅仅用玉币来衡量它的价值。” “你是一个阿尔法想讨阿尔法们的喜欢无可厚非。”圆脸男巫撇撇嘴屈指点了点自己与身旁的同伴:“但我俩是星空的这事儿对我们可没什么好处。” “况且倘若刚才买下了宥罪或许真的会让人惊叹但你这不是被拒绝了吗?”马脸男巫也闷闷不乐再次开口重复了之前的计划:“……还不如像我之前提议的那样夜里用麻袋套了他脑袋拖到林子里敲他闷棍来的利索!” 这两个棒槌! 白袍男巫心底暗骂一声却又不得不耐心解释免得两个夯货真的去敲闷棍。事成倒也不打紧如果事情败露就算自己没有参与最后也免不了因为教唆吃一个记大过的处分。 “就像我刚刚说的这事儿失败了也有好处。” 说到这里林炎故意停了停用高深莫测的眼神扫视左右轻声道:“有句老话说得好这个世界是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两个人之间毫无关系……只要有关系距离就不会太远。所以现在这种结果对我们反而有好处。” “怎么说?”圆脸男巫适时捧哏问道。 “废话恁多。”马脸男巫则稍显不耐烦。 林炎脸上没有丝毫不悦轻声细语解释道:“就像我们与瑟普拉诺先生之间。如果我真的掏七十枚玉币或许能够获得他的青睐。但这种买来的关系又怎么比得上受同一人欺辱后的同仇敌忾呢?” 圆脸男巫顿时扬起眉毛这让他整张面孔舒展开显得脸愈发大了许多:“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角度。” 对一个星空学院的学生而言能够说出这种评价已经是相当委婉了。 与他相比马脸男巫很显然对林炎的回答感到不适非常生硬的换了个话题:“你之前说郑清是祸事精……他还干过什么事?” “嘿其他的我不敢确定但我却知道他在暑假之前闯过的一次天大祸事。”林炎冷笑连连:“记得我跟你们说过他参加过黑狱之战吗?” 两位同伴连连点头如小公鸡啄米。 “我表哥的二姐夫家里有一位嫡亲姑姑也参加了那场战斗。” 林炎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话绕口反而说的流畅无比显然不是第一次向旁人卖弄了:“据她说当时战场上九有学院一个学生招惹了一位传奇青铜巨龙最后把黑狱古堡的城墙撞塌了……根据许多人的描述那名学生就是郑清。” “城墙是郑清撞塌的还是那条巨龙撞塌的?”圆脸男巫感觉自己终于追上了同伴的节奏但立刻又被绕晕了:“郑清能撞塌黑狱城墙?” 这个反诘顿时难住了讲述者。 如果承认是巨龙撞塌的那他之前按在郑清身上的‘惹祸精’外号就有点名不副实毕竟战场上魔咒无眼被一头巨龙追着四处乱跑不小心引着巨龙撞塌城墙算不得什么大祸。相反有勇气在那种战场上与一位传奇巨龙纠缠对刚刚进入第一大学的这些年轻巫师而言已经算是一件‘传奇故事’了。 但如果否认城墙是巨龙撞塌坚决认定是郑清撞塌的那岂不是说郑清魔力比当时战场上那么多可怕的妖魔还要强大能够打破他们都打不破的城墙吗?这种逻辑中郑清身上的‘传奇’色彩反而更加浓郁了。 这两种说辞林炎哪一种都不喜欢。 他不由有点懊恼自己当时问表哥的时候没有问太清楚——当然他很怀疑自己的表哥知道的肯定也不是那么清楚——以至于陷入了眼前的尴尬境地。 “这都不是重点!” 白袍巫师打断圆脸男巫的反问脸上露出一丝恼火:“重点是郑清在黑狱战场惹了很大的麻烦所以整个暑假他都被学校留置关在了校医院……听说学校天天给他吃吐真剂、用摄神取念的咒语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妖魔的探子。” “刚刚可看不出来他受过酷刑。” 马脸男巫向上吹了一口气任凭额前那绺长发飘起:“……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真的对这个宥罪猎队感兴趣了。” …… …… 郑清并不知道自己身后受到旁人怎样的揣度。 他一门心思想找苏施君把脚下那满脑袋反骨的影子给割掉。只不过就这一点点心愿都没能达成。 因为二维进化实验室的主人——月下议会的苏施君上议员——恰好不在办公室据说临时有事回了青丘最近几天都不在学校。 所幸留守实验室的苏蔓女仆长对郑清很熟悉帮他确认了苏施君的行程再三表示下周六肯定没问题。 年轻公费生这才怏怏着回了学府。 离开前郑清还拜托苏蔓帮忙查一查应用魔法研究院最近有没有涉及双头食人魔的研究女仆长非常认真的记了下来。 当郑清回到图书馆后宥罪猎队的猎手们也都知晓了早上发生在临钟湖畔的小冲突。十几只纸鹤前赴后继飞向郑清绕着他打转争先恐后啄着男巫。 没发出一点儿声音但是很痛! 郑清不得不一边捂着脑袋一边伸手把它们一只只捉住按在桌子上一张张展开、阅读、并且回信。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一十章 边缘家族 “七十枚玉币!” 辛胖子在他的信纸上用了一连串巨大的感叹号即便隔着单薄的信纸郑清也仿佛看到了一张泛着蓝意的胖乎乎的大脸唾沫横飞的模样: “你知道你开的那爿小店一整年的纯利润是多少吗?不到三十枚玉币!而现在你眼睁睁看着七十枚玉币从手指间滑走……你要连续当七年公费生才能赚回来这么多钱!你造吗?” “学校安有连续七年的公费生乎?!” 其他学院郑清不清楚但九有学院确实没有连续七年的公费生——但凡能在九有学院成为公费生的考试成绩必然名列前茅不存在留级的风险自然也就不会在学校连续呆七年。 他抓着羽毛笔在墨水瓶里蘸了蘸迟疑片刻后才在那封信末尾批了个‘已阅’然后揉成一团丢了出去。 纸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有气无力的弧线一路抽搐着、扭动着在即将落地之前终于挣扎成一只皱皱巴巴的纸鹤但因为那双翅膀太短纸鹤最终还是掉在了地上像皮球一样砰砰弹来弹去。 一条细长的章鱼触角从书架缝隙间弹出闪电般抽在那只纸鹤身上将它重新击飞到空中纸鹤也借着这股力重新摆脱大地的束缚歪歪扭扭着向图书馆外飞去。 图书管理员圆润的脑袋倏然出现在郑清面前。 “如果再随地丢垃圾我会把你也丢出去!”它在男生眼前喷出一串加重加粗的黑体字还警告般挥了挥巨大的章鱼触角。 年轻公费生乖巧的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再也不会了。 自始至终坐在他对面的萧笑都目不斜视的翻着面前一本《扪虱谈鬼录》仿佛不认识面前这个素质低劣的家伙。 “你有时间看闲书不如帮我回两封信!” 郑清抖了抖手中那封张大长老的来信小声抱怨道:“知道长老写了些什么东西吗?他已经把七十枚玉币的用途清清楚楚规划出来了……十五枚为猎队补充公共耗材包括符纸、阵盘、龟甲、朱砂、草药、甚至还包括公共法书!他一个整天挥舞着拳头揍人的巫师需要公共法书做什么?他自己那本法书用了一年后扉页还跟新的一样!” “然后他又划出十枚玉币打算给猎队每一位队员买一整套‘猩红猎装’每套都有春夏秋冬四套猎服!队旗要带清洁符文的队徽上要有宝石还要固化一个防御法阵!他这套东西都可以拿去新世界给那些开拓猎队用了!” 说到这里郑清哭笑不得的抖了抖手中那份计划书:“他也不想想猎队都被卖掉了他买这么一堆东西有什么用?这份头头是道的计划书没个清晰的脑瓜儿可写不出来看着它总给人一种长老脑子被人掉包的感觉……但看完这份计划书又觉得除非脑子里全是肌肉否则没人会写出这么一份矛盾的东西!” “还有四十五枚玉币呢?”萧笑忽然抬头打断郑清的喋喋不休顺势将手中那本书翻过一页。 “啊?”郑清一时没反应过来。 “七十减十五再减十等于四十五剩下四十五枚玉币长老是怎么安排的?”萧大博士很认真的追问道。 “你关心的不该是这个。” 年轻公费生嘟囔着却并未拒绝回答掸了掸手中的信纸:“剩下四十五枚他打算租赁神圣意志的猎场并且雇佣裁决猎队的猎手继续充当我们的教练时间是一个学年……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这份计划里隐藏了某些不正当的利益输送。” 意志的新任雷哲就是张季信的哥哥张叔智四十五枚玉币的生意即便对这种老牌社团也是一口巨大的肥肉。 “但你也不能否认神圣意志的猎场与裁决猎队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宥罪的占卜师推了推眼镜目光从《扪虱谈鬼录》上挪开提笔在一旁记下几句读后感同时没忘了敷衍书桌对面牢骚满腹的同伴:“学校能够提供私教的高水平猎队原本就很有限我们总不能去找血友会的猎队吧……抛开特殊关系能够以四十五枚玉币拿下那处猎场一整个学年的使用权非常划算了更何况我们在猎场每捕获一只猎物都能挽回一丝损失。” “这都不是重点!” 郑清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博士带偏了立刻打断他的分析恼火道:“重点是我们不是没有打算卖猎队吗?哪里来的七十枚玉币让长老去祸祸!另外如果不是你把这件事告诉他们我又怎么会有这样的麻烦!” 说着他拍了拍肘下那沓五颜六色的信纸砰砰作响引得图书馆里其他学生纷纷侧目投以不满的眼神。 郑清顿时缩了回去提笔恶狠狠在张季信的信纸上批了个大大的‘阅’而后又在后面龙飞凤舞添了几个字——不卖!没钱! 在他胡乱折纸鹤的时候萧笑终于把目光从手底的闲书上挪开解释道:“我跟其他人通气儿是为了避免真的有人在找我们麻烦……防患于未然。” 郑清抓着给张季信的纸鹤迟疑着没有立刻丢出去:“你觉得那个林炎有问题?” “不一定。” 博士习惯性的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手中羽毛笔勾勾画画着半晌才简短回答道:“我查了一下这个林炎虽然是阿尔法09级的公费生却并非巫师世家出身相反他所在的青城林氏只是蜀地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普通巫师之家家里除了他以外只有祖父是正式巫师……甚至算不上一个巫师家族了。” “与之相比阿瑟·内斯所属的内斯家族都属于庞然大物了。最起码内斯家族在阿尔法堡里还有自己的休息室。” “他父母呢?”郑清听的有些糊涂却又有几分恍然:“……难怪他一个阿尔法的公费生身后却跟了两个星空的家伙。” “父母双亡家里还有一个妹妹是戏法师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还没有掌握一道真正的魔法大概率进不了第一大学的。”萧笑心平气和的补充道:“这种家族在巫师界属于边缘家族很少有人关注……我能找到这么多信息还多亏了他是今年阿尔法的公费生。”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寒门贵子 “真可怜。” 郑清顿时同情心泛滥觉得自己之前那么糟糕的态度对待一个孤儿是不是有点过分但立刻他意识到哪里不对:“等等……他家祖上曾经阔过?” 萧笑摇摇头:“上溯三百年整个青城林氏没有出过一位注册巫师。” “那他母亲那边是大家族出身的小姐嫁妆丰厚?”郑清继续皱眉。 “也没有。” 博士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非常干脆的回答道:“他母亲家族的情况与父亲这边情况相当老派巫师很讲究门当户对除非天资横溢否则极少有大家族与小家族联姻的……据我所知他母亲那边情况甚至比父亲这边还要糟一些好像已经绝嗣了。他爷爷也不善经营只会守着祖传的几亩灵地种点草药给他换些符纸朱砂勉强度日。” “那他……” 郑清刚刚开口就被萧笑打断:“他没有掉下悬崖也没有挖到某位大法师藏在山沟里的宝藏更没有出门捡到西瓜大的狗头金或者被哪位传奇巫师收为门下弟子……他敢在你面前开口七十枚玉币都是他自己挣的。” “自己挣得?!”郑清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手中攥着的那只回给张季信的纸鹤险些被他重新揉成团。 所幸萧笑眼疾手快一笔杆敲在年轻公费生的手腕上才让那只纸鹤摆脱重新回炉的风险。可怜的小东西爬出男生拳头后连头也不敢回在书桌上助跑几步跌跌撞撞扑棱到半空中带了几分落荒之意歪歪扭扭着向图书馆外飞去。 郑清抱歉的看着它远去心底的沮丧却无法跟着小鸟一起飞走。 “嗯。” 萧大博士声音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林同学是一位优秀的药剂师去年开发出一种全新的尸毒药剂以毒攻毒能极大缓解僵尸血液凝固与浑身僵硬的痼疾让僵尸更好的掌握体内魔力因而被月下议会的公孙氏花大价钱买了配方。据说涉及的买断费超过五百枚玉币……按照这种说法他掏出七十枚玉币并不困难。” 郑清听着萧笑的这番解释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羡慕?嫉妒?或者兼而有之?——想到他自己又是整天画符、又是四处‘打野’、还苦哈哈的开了一家小店一整个学年下来都没落够五十枚玉币而那位林炎同学只是调配出一副魔药就轻轻松松赚了五百玉币。 落差如此之大以至于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柠檬味儿了。 他低头又草草批了几个‘阅’字丢出几只大小不一的纸鹤才稍稍缓过劲儿感觉自己又有勇气开口说话了。 “那他怎么忽然想买我们宥罪了?”年轻公费生调动自己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努力思索着:“不要告诉我他真的只是喜欢这个名字……穷人家的孩子不会这么糟蹋钱的。” 他自己就是小门小户出身参考宥罪猎队里的某些狗大户对普通巫师的心态把握相当准确。 “寒门出身天赋超人野心勃勃同时又是阿尔法的公费生……这些条件加起来你想到了什么?”萧笑并未直接给出答案反而认真看向郑清。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沉默几秒。 “瑟普拉诺?”他隐约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 “麦克·金·瑟普拉诺。” 萧笑重复着那位胖巫师的全名感慨道:“这位血友会的新任奥古斯都今年大三而林炎今年大一……运气好的话当瑟普拉诺离开学校的时候林炎应该就有机会争取下一任奥古斯都的称号了。” “而瑟普拉诺最终打败弗里德曼爵士成为新一代奥古斯都他组建的祥祺会以及祥祺猎队居功甚伟……我猜林炎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想重复瑟普拉诺的道路。” “那他完全可以自己重新组建一支猎队啊!”郑清皱起眉对那位新生的选择仍旧有些耿耿于怀:“自己组建的猎队应该比买来的更令人信服吧。” “除非买来的那支猎队能为他带来更多利益。” 博士打了个无声的响指竖起一根手指:“首先宥罪猎队虽然是全校性的猎队但大家也公认它是一支九有学院的猎队因为猎队主要成员都是九有人而如果这支猎队被阿尔法的人买去不论是什么原因都能让那位买家在阿尔法堡大大的出一次风头。” “其次!” 萧笑稍稍加重语气用竖起的那根手指推了推眼镜然后伸出了第二根手指:“你跟瑟普拉诺之间的龃龉并不是什么秘密不提最初你镇压他弟弟的事情单单上学期你一枪将其重伤最后在两个学院闹的沸沸扬扬还开了一次听证会就足以让瑟普拉诺对你产生足够的恶意。” “当然现在他是血友会的奥古斯都而你也不是什么小人物。所以他大概率不会亲自对你动手。但如果某些想要讨好他的巫师‘私下里’帮他扫落你的面子他应该会非常高兴。” “最后与新组建一支猎队相比宥罪猎队还有另外一个优势……” “能参加校猎会正式比赛?”郑清看着面前一张淡青色的信纸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 萧笑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竟然能想到这一点?” “不不是我想到的。” 郑清抖了抖手上那张信纸解释道:“是蒋玉她在这封信里提到成立不满一年的见习猎队只能参加新生赛无法参与争夺校园杯。而正式猎赛所能获得的荣誉、财富以及影响力远不是新生赛可以比拟的……所以她觉得这是林炎想买宥罪的主要原因……当然她想的没你那么复杂。” “除了你也没人把这么小的事情思考的这么复杂。” 萧笑还想说些什么嘴刚张开就悄无声息重新闭了起来并偷偷向郑清打了个眼色。郑清低头一眼瞥见书桌上投下的浓重的阴影。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余波 年轻的公费生缓缓抬起头却没有看到天花板而是看到了一片布满褶皱的蠕动着的巨大身影。 九有学院图书馆的管理员正悄无声息的漂浮在书桌上空用它晶莹而又空洞的大眼珠子死死盯着犯了聒噪之禁的两个男生。 郑清悄悄咽了口唾沫。 与平日相比此刻章鱼先生身上的气息显得格外沉凝半透明的皮肤上已经蒙了一层淡淡的灰黑原本胖乎乎略显可爱的身形此刻充满了难以形容的压迫力令这一小片区域自习的同学们齐齐陷入死寂噤若寒蝉。 “第一次来图书馆?” 管理员吐出一串漆黑的大字每一个字都有郑清脸那么大字体冷峻每一笔都仿佛刀剑般锋利让男生看的背上汗毛倒立。 “没不是。” 郑清干笑着小心翼翼打量着章鱼先生的触角——它那八根粗大的腕足仿佛螃蟹的八只脚一般蜷在身下触角顶端攥成一团如同一个个砂钵大的拳头。 郑清毫不怀疑那看上去软绵绵的‘拳头’砸在自己脑袋上的后果。 所以他态度愈发乖巧。 “想让我送你们出去?!” 章鱼先生又吐出一串漆黑的泡泡字后面还缀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以及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两位男巫疯狂的摇着脑袋同时齐刷刷抬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扯拉链的动作。 这让管理员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它身上的皮肤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那层灰黑渐渐恢复平素的半透明。两个男生齐齐松了一小口气。 然后章鱼先生将两根腕足蜷起背在身后仿佛老学究般喷出一连串古意盎然、如行云流水般的小字:“正所谓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如果有下次我会直接把你们丢出去一个星期不许进图书馆!” 郑清眼睁睁看着那串漆黑小字如一粒粒子弹般砸在蒋玉给他的信纸上留下一片脏兮兮的痕迹顿时欲哭无泪。 “听到没?!” 管理员几乎贴着男生眼皮喷出几个炸弹般的大字。男生疯狂点头答应着唯恐速度稍慢就会被这头变态章鱼在众目睽睽之下拖出去。 …… …… 虽然郑清觉得自己已经在‘林炎意图收购宥罪猎队’这件事上浪费了太多精力但他仍旧低估了猎队或者说狩猎对绝大部分巫师的影响。 最初只是宥罪猎队内部的成员飞来纸鹤询问他事情真假但渐渐的越来越多宥罪之外的纸鹤找上门来——从最初的求证真伪、到询问是否需要注资、再到咨询收购价格高低以及是否接受其他学院其他巫师的收购等等。其间还夹杂了许多刚刚入学的新生的自荐信希望能够加入这支‘颇有名气’的猎队。 这一切都让郑清颇为恼火。 他不知道那条消息是怎样流传开的。 可能是他与宥罪猎队其他成员之间通讯时被人听了去;也可能是那位阿尔法的公费新生为了博名气故意宣扬开来。 总之从周六中午开始询问他有关宥罪猎队出售情况的纸鹤就络绎不绝的飞进了图书馆。 五颜六色的纸鹤簇拥在男生头顶仿佛一小片云彩纸鹤翅膀拍打的声音以及它们之间相互撞击的声音接连不断响起在静谧的书架间显得格外醒目以至于年轻的公费生最终没能逃脱图书管理员的大触被黑着脸的章鱼先生硬生生拖着丢了出去。 男巫非常乖巧的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倒也没受伤。 一同被丢出去的还有萧笑理由是他没能尽到一位前任图书馆助理馆员的职责。 “我已经没在图书馆打工了关我屁事!” 萧大博士抱着一大堆参考书站在图书馆门口愤愤不平的小声骂道:“难怪大家都说通过转化生命维持境界的巫师都是变态!” “事实意义上的‘变态’”郑清看着暴躁的占卜师不知为何心情舒畅了许多非常好心的补充道:“……就像蝌蚪与青蛙之间的关系。” 矮个子男巫斜乜了郑清一眼。 郑清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是你的因果你得负全责。”萧大博士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似乎重新恢复了平素的淡定。 只不过看他脸上那仍旧有些歪斜的眼镜——这是被章鱼先生拖出来时的后遗症——就知道他并不像表现的那样冷静。 郑清非常明智没有指出这点小小的瑕疵。 “去刘菲菲的自习室?”他非常诚恳的建议道:“就像上学期末我们做的那样?她还是今年的首席生那间自习室应该还属于她的对吧。” 这倒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案。 “唯一的问题在于它们怎么办?”萧笑习惯性的扶了扶眼镜抬手指了指盘旋在郑清头顶的那些五颜六色的纸鹤。 郑清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还能怎么办?凉拌!” 宥罪猎队的队长终于没了之前那丝好心情抬头看了一眼那些互相啄来啄去争先恐后想要落在他肩膀上的纸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萧笑颇感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好歹你也是一个巫师画了半年多的罫线图了应该学着遇事多算算卦起码不会临阵手忙脚乱。”他语重心长的教训道:“但凡你在把暑假的经历增加进上学期画好的罫线图里稍稍调整一下变量就算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纸鹤也应该知道动静不会那么小。” “就图书馆外随便聊那几句?”郑清仍旧有些想不通总觉得其他人有点大题小做。 “还是那句话你太小你自己也太小看宥罪的影响力了。” 萧笑竖起一根手指在郑清眼前晃了晃不慌不忙解释道:“不提去年校猎赛新生会的冠军单纯只提上学期末宥罪猎队先后闯荡了幻梦境、参加了黑狱之战——尤其是后一件事让我们猎队成为第一大学唯一一个参加过大型战役的在校生组成的猎队。”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周结束 “眼下有关黑狱之战的具体消息还只是模模糊糊在小范围内传播。我猜可能学校或者联盟里的某些大佬出手压了压免得我们这三两只大猫小猫被外面的鬣狗吃干抹净……否则单凭我们猎队在黑狱战场的所见所闻以及参加过大型会战、探索过异世界的经验就足够让宥罪成为今年新生季最耀眼的明星猎队了。” “即便如此只要有心人——比如林炎同学——有心打探这些消息并非保守的十分严密。就像一条沉浮于云海中的蛟龙总有一鳞半爪露在外面。” “所以你想卖掉宥罪绝对算不上一件小事。” 听着萧笑的分析郑清下意识想象起非洲草原上一群鬣狗蜂拥而上将一头水牛拖倒、**、拽出肠子的血腥场面不由打了个冷战连连摇头。 “没那么夸张没那么夸张。” 年轻公费生一边自我安慰着心底却知博士所言并非言过其实目光落在周围盘旋的纸鹤们身上顿时愈发惆怅:“你是宥罪的占卜师也负责了宥罪很多管理工作……回信的工作也有你的一份!” 萧笑并未拒绝而是很感兴趣的从郑清肩膀外捉了一只粉红色的纸鹤——它刚刚被几只体型更大的纸鹤挤的从半空跌落了下去——但还没等他拆开那只粉红色的纸鹤就开始拼命挣扎眼瞅着就有冒烟自燃的趋势迫使萧大博士不得不立刻松手。 “还有哪些信要回?”他转而看向郑清。 郑清从他手中接过那只粉红色的纸鹤。察觉到郑清的气息后粉红色纸鹤立刻恢复了平静矜持的抬起翅膀示意男巫可以拆了。 一边拆信郑清一边简单总结道:“很多……比如社团联合会来信提醒我们如果要卖出宥罪需要达成一系列前置条件——例如发布公告、提供宥罪骑士团全体表决结果、修改社团章程、确认猎队成员等等——所以我们要回信告诉社联宥罪是不会卖的。” “再比如裁决猎队也来了信希望可以用比林炎稍低的溢价条件收购宥罪当然他们也提出能够接受不少于三名宥罪主力猎手转会进入裁决……这条件看的我都想把宥罪卖了。既能赚钱又能进水平更高的猎队。” “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家伙来信——我们学院的——扬言如果我把宥罪卖给阿尔法的人他们就要用最恶毒的咒语诅咒我。这算不算人身威胁?但我感觉只因为几句话就去找学校投诉又显得有点怂包……需要好好想想怎样才能严肃而不失风度的用语言教训他们一下。” 说话间年轻的公费生终于把那只粉红色的小纸鹤给展开读了起来。然后只过了几秒钟他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涨红。 “这封信里又说啥了?”萧大博士踮起脚尖非常好奇的凑了过来。 年轻公费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张粉红色的信纸揉成一团举高高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嚷嚷道:“你怎么能随便看别人的信呢?” 变脸如此之快是萧笑所没预想到的他愣了愣才没好气回答道:“是你让我帮你回信好吧!” “那你也不能什么信都看呐!”郑清麻利的把那个揉成一团的纸团搓成一蓬细灰很没底气的瞪了博士一眼。 萧笑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随便喽。” 他扶了扶眼镜一副被现实打败的模样:“新学期新同学新故事……而你总能回到老路上去。希望你在蒋大班长面前也能这么轻松躲过去。” …… …… 咨询宥罪猎队出售消息的纸鹤一直到周日晚的班级例会上还时不时从虚空中冒出落在郑清的肩膀上。 而郑清也已经能够熟稔的猜测出那些纸鹤的来历。 比如单色桑皮纸折出的纸鹤基本都承载了朋友们的关心;而用华丽的金银笺折成的纸鹤属于那些不差钱的大社团或者商会;还有校方与学生会的纸鹤都被折的四四方方、中规中矩连纸鹤的眼睛都点的没有一丝歪斜。 至于那种粉红色的告白信郑清发誓他只收到了一只。但每每他这么强调时萧笑总会用狐疑的眼光打量着他脸上露出轻蔑的微笑。 “知不知道你那样笑很欠揍?” 郑清一边数着自己试炼报告上的字数一边恼火的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因为周末回了太多封信以至于应该在例会开始前交上去的试炼报告刚刚才写完——伴随着甩动抓在手中的羽毛笔尖立刻飞出去一串漂亮的小墨滴砸在他面前那份羊皮纸报告的边缘。 这让男生愈发恼火。 “或许吧。”萧笑一手撑着下巴一边懒洋洋的翻着面前的笔记本似乎是用鼻子哼出来的这个回答。 “补作业的!走神的!打盹儿的!” “都稍微注意一下!” 讲台上姚教授抓着烟斗重重在讲桌上敲了两下咣咣作响立刻重新吸引了堂下诸生的注意力。 郑清清晰的感觉到教授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点了一下心底凛然顿时坐直了身体同时把肘下的羊皮纸报告悄悄向里挪了挪。 这是半个多月来他开的第三次例会——试炼开始前一次试炼结束后正式开学前第二次然后就是这次开学第一周结束第三次。 有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车轱辘话老姚已经讲了无数遍所以今天开会时他也显得有些乏了在简单点评这一周各科教授的反馈后着重提醒大家注意‘收收心’‘暑假已经结束’‘大三转瞬就在眼前’云云直听的堂下诸生昏昏欲睡。 此刻被敲桌子的声音惊醒后大家纷纷打起精神睁大眼睛以为老姚要讲点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料他一开口仍旧是老生常谈的安全问题——实验室的安全、魔咒练习时的安全、临钟湖边行走时的安全、与鱼人或其他魔法生物打交道时的安全等等。 但很快老姚话锋一转提及校方最近接到的一些投诉。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一十四章 校方口径(元旦快乐!) “最近呢有同学反映试炼场上狩获的猎物学校在回购的时候价格偏低因此怀疑后勤部门的工作人员做了手脚所以反复向校方投诉……这里面有咱们班的同学吗?” 姚教授一手抓着烟斗一手按在讲桌上环顾左右仿佛一只立在悬崖上的大猫在逡视自家领地。 堂下的年轻巫师们纷纷左顾右盼同样一脸好奇模样单凭表情根本看不出谁偷偷向学校监察部门打了小报告。 郑清扬了扬眉毛。 这件事他还真的没有听说过。因为宥罪猎队有自己的门店d&k有自己的销售渠道包括去年冬狩、今年抵御黑潮以及在幻梦境与黑狱的冒险在内所有猎队成员的狩获都会交给d&k来处理。 一则少了学校这个最大的‘中间商’利润更高一点;二则也是为了让‘叮叮金融与杀虫公司’的货品更丰富一些让货架上显得不那么空荡荡。 为此负责看店的狐五不止一次向老板抱怨过狩猎的收获太杂让d&k看上去像个小杂货店严重影响店铺品味。 沉默片刻后教室里响起一片轻微的嗡嗡声仿佛一群蜜蜂蹑手蹑脚钻进了百草园。 “还有这回事?”郑清用毛笔杆戳了戳辛胖子的后背:“讲道理你应该对这种事情最感兴趣吧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嘶!” 胖巫师轻抽一口凉气把身子向前缩了缩避开那只毛笔满脸恼火:“编辑部里每天那么多新闻难道每一件我都要向你报告一遍吗?你不是也没跟大伙儿说你那只粉红色纸鹤里写了些什么吗?” 郑清立刻忘记了自己刚才的问题豁然转身看向萧大博士眯着眼目露凶光。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只有他在旁边肯定是他给胖子露了口风。 “你确实没说。”萧笑飞快摸出一块乌龟壳特意向同桌展示了一下它壳上那些斑驳而古老的防御符文同时语速飞快的小声解释道:“反正大家也不知道就算我说出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听着似乎没毛病。 但大部分时候谣言并不需要确凿无疑的‘知道’才能孵化。尤其郑清之前非常强势消灭了证据更给人一种欲盖弥彰肯定发生了什么事的感觉。 看着萧笑一脸无辜的模样郑清愈发气闷。 只不过还未等他想好怎么收拾队伍里的叛徒老姚就打断了这个机会。 咚咚! 讲台上教授抓着烟斗重重砸了两下讲桌制止台下渐渐弥漫开的嗡嗡声同时稍稍提高声音: “有也没关系按照学校的要求这件事我会在这里跟你们简单解释一下……既然要解释这件事那就需要先给你们说说这次试炼场的特殊性。嗯应该有一些同学已经知道了这次二年级试炼场选择的场地原本是属于黑狱的一座异世界。” 说话间教授的目光扫过宥罪几位男巫所在的角落没有一丝停顿但郑清非常肯定老姚肯定多看了他一眼。 “……另外上学期末发生在黑狱里的战争对这所学校里许多人而言已经算不上什么大秘密了。一些同学可能不知道细节另一些同学可能知道歪曲后的细节为了避免以讹传讹今天在这里我简单给大家讲讲那场战争。”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不困了。 对于这些年轻巫师而言没有比与妖魔大战更激动人心的大事件了。 尤其讲解人还是老姚——作为参加过黑狱之战而且担任九有学院院长传言可能会升任副校长的传奇巫师——他所讲的黑狱之战也必定比街头巷尾传播的流言更加权威。 即便当时身处黑狱的几位宥罪猎手此刻也纷纷打起精神想听听‘校方的口径’这对他们日后应付其他人打探消息非常必要。 “……众所周知黑狱是一座关押妖魔的监狱。但与丹哈格普通监狱不同黑狱建立在一座没有太阳、月亮与星光的黑暗世界……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想说这跟你们在试炼场见到的不一样不要急待会儿我会讲到那里。” 老姚抬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制止了几个身子前倾似乎想打断他讲解的同学然后把烟斗塞进嘴里吧嗒两下过了过嘴瘾后才重新开口: “总之学校在黑狱关押了很多妖魔其中一部分在整个巫师界都赫赫有名比如黑暗巨兽贝希摩斯——它更著名的称呼是‘比蒙巨兽’;比如大巫妖苏甲德它麾下的亡灵比你们所有人见过的活人还要多;再比如百面魔女怨憎深津良子当她靠近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失去了自己等等。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普通人不知道但在高阶巫师中非常著名的妖魔比如黑羊伊波恩、异神伊丽萝丝。” “这些被关押的大妖魔与黑狱外的妖魔联军里应外合打破了黑狱世界的屏障冲进了黑狱想要带走这些囚徒。” “学校自然是不允许的。” “于是双方在黑狱古堡——也就是学校看管黑狱世界的核心节点——之外爆发了一场剧烈的会战。” “之所以称之为‘会战’是因为这场战争的范围相对而言很小只局限在黑狱世界就算有部分外延也只是添了枷锁于世界上下游的时间线、因果线之上。” “战斗的过程很枯燥乏善可陈。你们可以翻一翻历史书上描述巫师与妖魔之前几次大战的经过大同小异。只不过名字换了一茬又一茬。” “战争结果只能算互有胜负。” “妖魔留下了一地尸体但带走了一些原本被关押在黑狱里的囚徒;巫师们伤亡很小而且成功守住了黑狱。但这不是胜利。” “我不会像《贝塔镇邮报》上那样吹嘘说经过巫师英勇奋战将闯进黑狱的妖魔驱逐出境云云。黑狱是什么地方?是关押妖魔的地方!被一群妖魔闯进去又全身而退这是胜利吗?这是所有巫师的失败!”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那么正确的回答 教室里静悄悄的。 所有同学都不安的看着讲台上那位面色如常声音平淡的教授。不安于他的说辞与联盟官方说辞的不一致不安于从教授嘴里听到的‘失败’两个字。 这对向来自认为‘天老大、学校老二’的第一大学学生而言不啻于当头一棒。虽称不上‘巨大的打击’但很显然那个刺耳的词令人心情非常糟糕。 与这些年轻巫师不同台上的教授自始至终都保持了一种令人惊讶的平静与客观: “……当然在这里我不会用‘耻辱’两个字来形容这场战争的结果因为在这场战争中出现了一个‘不可抗力’。” “妖魔一方联军统帅海妖王相柳在与石慧副校长的交手过程中意外突破晋升古老者成为一头古代妖魔……相当于我们的古代巫师。” “大家应该知道高阶存在对低阶存在拥有强大的压制力所以你们应该也能理解妖魔为什么最后能够全身而退。” “在那场战争中巫师并无相同阶位的存在抵挡晋升后的海妖王……所幸那位妖王非常明智只是带走了与自己关系亲密的一些部下没有大肆屠戮战场上的普通巫师。” “说这么多重点也在这里。” “因为海妖王的晋升启发或者说引来了一场巨大的魔力潮汐——之所以说‘引来’是因为发生在黑狱世界的这场魔力潮汐属于一个更大的魔力潮汐的一部分——这股魔力潮汐为原本已经枯竭的黑狱世界由内而外进行了一场非常深刻的洗礼。” “这场洗礼一直持续到现在还没有结束而且在我们目之所及的未来可能还会进行很长一段时间。” “你们可以把它理解为黑狱世界的一次‘脱胎换骨’或者说‘晋升’。” “在晋升之前黑狱世界已经濒临死亡这也是为什么巫师选择把它作为监狱关押妖魔囚徒。因为在濒临死亡的世界缺乏魔力与灵机囚徒们身上天然被添加了一重无法解脱的枷锁这能给学校省非常多的经费非常多。” “回到最初的问题。” “之前有同学想问为什么你们看到的黑狱有太阳、月亮或者星星那是因为晋升之后黑狱世界重新出现了魔力回潮新的灵机、新的生命包括新的太阳都在飞快的恢复。” “这也是为什么你们进入试炼场后感觉那座世界与普通世界差别没有那么多……但如果你们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黑狱世界的太阳正处于一种介于虚幻与真实的状态中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现象。” “在这期间黑狱世界诞生的一切不论是魔法植物还是魔法动物亦或者其他魔法材料与魔力状态稳定环境下的诞生物不同先天便具有某种缺陷。这种缺陷普通巫师很难分辨只有在使用时才会发现它们效力可能稍微不足……这也是为什么学校收购你们猎获时价格较低的根本原因。” 至此教授对黑狱之战的讲解告一段落。 郑清发现教授并没有提及那场战争的许多细节——比如黑暗巨兽怎样破界闯入黑狱世界、比如学校参加大战的巫师有哪些、比如天空之上的太阳之战、再比如黑狱古堡最终是怎样崩塌的等等。 而且与记忆中先生分析的黑狱之战相比郑清注意到姚教授也很巧妙的避开了很多敏感的话题比如玄黄果、强硬派巫师、新生代巫师、联盟的妥协、横插一脚的黑暗议会等等甚至对于涉及这场战争的几位传奇都语焉不详。 刨除上述芜杂的细节反而让这场战场听起来更‘干净’更‘简单’更像大众们平日里常常听到的正义与邪恶之间的战争版本。 想到这里年轻公费生若有所思的回头下意识看了一眼萧笑。 他突然想起上学期第一节魔法历史课上司马杨云曾经对他们说过的那番话——历史是未知的真正的历史不是三言两语能够简单总结出的只有使用魔法研读之后才能窥伺到部分世界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注意到年轻公费生的目光萧笑以为他又想因为之前告密嚼舌头的事情找自己麻烦立刻敏捷的举起怀里的龟甲提醒道:“老姚还在上面……你想吃他的粉笔头吗?” 郑清回过神无声的啐了宥罪占卜师一下重新转头看向讲台。 讲台上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们正捧着温热的茶水奉送到教授面前。老姚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惬意的叹了口气总结道: “经过就是这么个经过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所以说不要再因为学校收购价格低而去找校工委的麻烦他们现在麻烦一大堆能捏着鼻子收掉你们那些狩猎的收获就不错了。” 台下传来一片凌乱的、低低的笑声。 只不过笑声中还夹杂了十几根粗细不一的胳膊仿佛刚出土的竹笋高高向上举着努力吸引讲台上教授的注意。 “这不是上课现在是开班会。” 老姚颇感无奈的咬了咬烟斗挥手示意大家把胳膊放下来:“有什么问题直接问能说我就说没时间我就不说了。” “教授黑狱之前为什么要死了?”一位同学好奇的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老姚并没有丝毫避讳:“因为巫师的贪婪……我们发掘我们能够发掘的一切矿藏掠夺我们能够掠夺的一切资源。当世界的灵机都被夺走后自然就会慢慢死亡。” 这个回答稍稍令人感到尴尬。 就像之前老姚提及的‘失败’两个字一样给人一种不那么‘正确’的感觉。 教室里沉默片刻后李萌同学探着身子小声问道:“教授没有光之前黑狱里的囚徒们怎么看见其他人?它们吃什么?” 小女巫的关注点总是这么奇特与直接。 “就像猫能在黑暗中看清东西一样在黑暗中呆的时间长了自然就会适应那里的环境。至于吃的……它们会吃掉所有能吃的东西。”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件事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教授把声音放的很轻但旋即他冲小女巫眨了眨眼:“……比如渴了喝岩浆饿了嚼点矿土等等。妖魔们的耐受力是非常强的。” 李萌脸上带着猎奇后的心满意足兴冲冲的坐回原位。 “教授海妖王成为古老者那我们这边的古代巫师呢?”另一位男生立刻站起身用略显激动与急促的语气问道:“校长呢?如果祂出手肯定能留下海妖王吧!” “对肯定没问题的!” “是啊。” “那还用说?” 台下立刻响起一片乱哄哄的声音其中还夹杂了几个略显‘理智’的回答:“校长肯定是被其他古代妖魔绊住了!它们一贯那么狡诈。” “古代妖魔不是只有一头吗?就是妖魔们的始祖……听说祂一直藏在某个地方处于沉睡之中。” “也许校长找到祂藏身的地方了所以没来得及赶回来。” “你的意思是说妖魔始祖可能已经被校长捉住了?” “用‘捉’这个字眼未免太委婉了祂们那种高阶存在动动手都天崩地裂怎么可能像我们一样……” 郑清听着周围那些乱哄哄的分析下意识翻了个白眼。他可不觉得先生有那种闲工夫去找妖魔始祖的麻烦更大可能黑狱大战的时候先生正跟店里那只花猫一起打呼噜呢。 讲台上老姚笑眯眯的听着堂下年轻巫师们的脑洞。 直到气氛稍歇。 他才轻咳一声摸出怀表瞅了瞅时间:“咳……时间有限大家还有什么想法明天上课的时候可以再向我提出来还有几分钟我再说几个事情。” 说着他的表情与语气齐齐严肃了下来。 感受到他的态度同学们也纷纷噤了声正襟危坐。 “首先关于开学前的那场试炼。” 姚教授抓着烟斗在讲台上慢慢踱着步子声音不重却清晰的响在每一位同学的耳边:“最近我听一位教授说过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他说‘良好的判断力来自于经验但经验往往会导致糟糕的判断。’” “这句话用在你们这次开学试炼中也非常好。” “良好的实践能力来自于试炼但试炼往往会让你们忽略更基础的理论。新的学期已经开始我希望在此次试炼中取得好成绩的同学能够静下心来由实践反哺理论把自己魔法学习的基础打得更牢固一点;没有取得好成绩的同学更要注重日常课程中的基础学习这样才能更好的指导你们后续的实践。” “当然你们的试炼报告我还是会一个个认真批阅。每一次活着走下试炼场、猎场或者战场都要认真复盘你们在生死之间的所得与所失。这是一个活了很久的老人对你们年轻人的一点忠告。” 虽然说这番话的时候老姚并未看着台下同学目光随意的落在讲台与教室门之间但郑清感觉他的警告尤其针对了自己。 他立刻提笔在本子上写了‘复盘’两个字心底对宥罪猎队最近一段时间的聚会主题已经有了模糊的想法——上学期末猎队连续参加了多项高强度事件可以说实践经验是非常充足了现在欠缺的就是把这些经验转化成更切实的东西夯实猎队的基础。 复盘非常必要。 “其次!” 讲台上姚教授稍稍提高声音打断年轻公费生的遐思他抬起头向前看去教授正环顾教室目光扫过每一个同学: “我看了你们提交的课表了。很显然许多人都抱着偷懒的想法报了一些学分高、学习难度低、老师好说话的课程。” 台下许多同学下意识低了头有些人还红了脸。 但立刻教授补充道:“……这是人之常情不必感到害羞。学校既然安排了那些课程而且允许你们选修那些课程自然是因为那些课程对你们有用有好处。学了是不会错的。” “我这里想要强调的一点是选修课也是必修课不能因为名字带个选修你们就选择性上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不时还旷个课那是不对的在九有学院是绝对不允许的!” “造孽啊!”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扯着嗓子干嚎了一声:“能坐在宽敞的教室里听课是多么美好的事情……竟然还有人逃课!” “当然我们暂时还没有发现有谁真的在逃课。” 姚教授从讲桌上捡起一根粉笔头友好的砸在简笔画小人儿身上示意它闭嘴:“……只是防患于未然避免你们沾染上高年级某些人的糟糕习惯。”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乱纷纷的答应声许多人大声向教授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旷课就算生病也要上课云云。 老姚抱起讲桌上的讲义笑眯眯的听着同学们发完誓才呵呵道:“记住你们说的这些话经过传奇巫师认证如果违反后果自负哟……最后一件事下周五进行开学典礼记得把你们的袍子洗一洗院徽校徽都擦干净给新同学们留下点儿好印象!” 说罢不顾台下一片因为刚刚拍着胸脯说了大话的难看脸色大步流星向教室外走去。但刚走出门他忽然又想起什么拍着脑袋向教室里探进半个身子: “哦对了从这个学期开始大家不需要继续写生活报告了但你们需要继续完成你们的罫线图……它在很大程度上可以代替你们的生活报告。如果哪次例会时间充分我可能会选择某位同学上台分析他的罫线图就像你们上学期上台分享生活报告那样。” 教室里顿时一片怨声载道。 郑清有种糟糕的感觉他肯定会被老姚拖上讲台的。 “啊完蛋!” 郑清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看向旁边几位同伴:“老姚之前说黑狱世界的猎获有缺陷?那我们店里卖出去的……” “你才意识到?” 萧笑斜了他一眼嗤笑一声:“等你意识到我们店早就被强制关停了。前几天狐五已经向我报告过有客户反映产品质量瑕疵……已经统一调整价格了。” “为什么我不知道?”郑清稍感不满。 博士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店里的具体经营?你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吗?” 郑清仔细思索片刻不由承认博士说的确实有道理。 就算他知道也没什么区别徒烦心一次罢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白露 隔天是周一。 农历七月十九日恰逢白露节气早上天气虽晴晨曦中却已经多了一丝丝凉意沁人心脾仿佛在告诉校园里每个人秋天真的已经到了。 这也不奇怪。 这才刚刚开学一个星期负责管理气象监的巫师正处于热情满满、兢兢业业的状态。倘若到了年终月末或者待他们发工资那几日天气定然不会与节气配合的如此顺遂。 用传言中的玩笑话来说这就是‘天人感应’——大家可以根据天气是否剧烈变化来推测气象监的巫师们心情状况这一点甚至不需要起卦占卜。 当然对郑清而言管理气象监巫师的心情好坏与他关系并不大该做的早课还是要做该写的作业依旧要写。 今天早上第一节是魔咒课上节课老姚留的有关‘卒哭乃讳’的分析论文课前要交为了避免互相‘借鉴’导致意外撞车今天需要早一些去教室与同伴们对比后做些许微调。 除此之外昨晚班会上老姚那句‘有什么想法明天上课的时候可以再向我提出来’也深切吸引着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们。 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这些年轻巫师已经憋了一肚皮问题迫不及待想要在老姚这里得到答案——在巫师界能够当面聆听一位传奇巫师解读秘辛原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更何况涉及巫师与妖魔之间的大战对这些热血期的年轻巫师们来说就更值得期待了。 所以一大早教学楼东601就坐满了天文08-1班的同学们。 甚至辛胖子今天都难得没有赖床早早就去了教室。 这种无名的紧迫感促使郑清做完早课后只来得及匆匆往图书馆丢了两本书占座然后便急忙忙赶往教室。 一方面他很担心态度积极的胖子今天选择坐在教室前排那样的话上课稍微走神就会被老姚发现很不适合补觉;另一方面则是因为403宿舍的早餐由胖子买而这位胖巫师今天却没去飞苑送饭让做完早课的年轻公费生饿的头晕眼花路上遇到一只双尾松鼠都不自觉的评估了一下它的肥瘦。 饥渴的目光吓的那只灵觉敏锐的小松鼠尖叫一声丢下抱在怀里的栗子撒腿就跑尾巴甩的仿佛遇到飓风的大风车眨眼就消失在一片黄叶中。 谢天谢地。 当郑清扒着教室门向里看时发现辛胖子仍旧老老实实坐在宥罪四人组平时呆着的位置教室左后方靠窗的角落。 这让他重重松了一口气。 一想到马上就能吃饭了年轻公费生心情愉快的与坐在第一排的蒋玉打过招呼后还有心思撩一撩正在喝奶茶的李萌同学。 “喝奶茶会变胖哟!” 郑清咽了一口口水比划着水桶腰的模样吓唬道:“尤其早上空腹喝奶茶大量脂肪与热量会堆积在身体里……然后你就会从小美女变成大筒木(大桶母)了。” 说罢他还自得其乐哈哈笑了两声。 只不过这个谐音梗太冷了以至于除了他以外没人领会其中更多内涵。 小女巫啜着吸管鼓着腮帮子嚼着奶茶里的黑色珍珠一语不发的盯着郑清仿佛这样就能逼退男巫。 “你别不信!”郑清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 天见可怜他这番提醒虽有几分打趣却也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 李萌又吸了一口奶茶把嘴里的珍珠们咽下去心满意足的吁了一口气之后才抬起眼皮扫了一眼经过自己桌前的某男巫。 “说话前先把你口水擦干净。” 她一脸鄙夷的看着郑清就差指着他鼻子说‘大骗子’三个字了同时悄悄瞥了自家表姐一眼小声嘟囔着:“真是越活越回去……连小孩子的奶茶也骗!” 郑清干笑两下正打算悄悄溜走冷不防一旁递过来一杯暖暖的奶茶。举着杯子的手白皙纤细手腕上还挂着一串豌豆大小的翠玉符珠里面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步行街上卖的那些便宜货。 “这里恰好多了一杯给你吧。”蒋玉头都没抬仍旧低着头预习《标准咒语》上的章节另一手握着的羽毛笔还在书页间飞快的勾勒着看上去忙得很。 郑清迟疑了一秒钟。 然后就看见举着杯子的手不耐烦的晃了晃。 “谢谢!” 男巫小声道着谢立刻乖巧的接了过去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那抹纤细冰冷而又温暖。他隐约觉得女巫耳垂与颈子间的颜色稍稍深了几分。 “表姐那是你的奶茶!我专门给你买的洛神百香!还让店员小姐姐给你多加了一勺蜂蜜呢!”李萌立刻愤愤不平的嚷嚷起来引得周围其他女巫纷纷侧目。 这显然超出了蒋玉的预计。 “安静!” 她终于抬头先扫了一眼郑清以目示意让他快些滚蛋然后板着脸看向小女巫修长的手指在李萌面前的课本上连点几下:“……上节课姚教授提及的‘讳’字的几种解法你还记得吗?给我背一遍!免得一会儿被教授提溜起来丢人。” 能够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釜底抽薪的计策永远也不会过时。 李萌同学顿时忘了之前的‘义愤填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她最后恶狠狠的瞪了郑清的背影一眼——倘若目光能化作利箭郑清恐怕当场就会变成一只刺猬。 对于身后的怨念郑清略微能够感知一二。 这让他愈发不敢回头反而溜得更快了一些红色的袍角被急促的小风卷起在狭窄的过道间呼啦啦作响。 一边跑一边吸吸溜溜愉快的喝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肚子饿的缘故郑清觉得今天的奶茶格外香甜。就连往日黏黏糊糊的珍珠此刻嚼起来也觉得分外爽利。 “哟喝的还挺快啊。” 辛胖子一早就看见了教室前排爆发的小事故此刻见郑清一溜烟跑向座位习惯性的开口嘲讽起来同时拨了拨桌上的纸袋:“看样子下次你不需要我帮忙买早餐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一十八章 提问笔记 “不早餐还是要的。” 郑清不会因为一时撞了大运就放弃更长时间的安稳立刻伸手一把抓过那个纸袋:“水饱不解饥火老姚的课很消耗魔力必须来点儿硬货填肚子。” 说着他将那杯奶茶放在桌上从灰布袋里摸出几个铜子塞进辛胖子的口袋里。这是纸袋里那些包子、鸡蛋与豆浆的花费。 塞铜子儿的时候郑清一眼瞥见胖巫师桌上摆着的记事板及羽毛笔脸上露出几分了然:“就知道你要把今天早上的提问当成采访传奇巫师的机会……话说我还以为你会占前两排的座位吓了一跳昨晚上补作业没睡好我就指着今天老姚课上打个盹儿呢。” “也不知道多给点儿辛苦费……”辛胖子咕哝着抖了抖口袋听着铜子儿在里面叮当作响没好气的看了郑清一眼:“前排我也想坐啊!但天知道那些女巫发什么疯大早上就来占位置。等我赶来的时候教室里就剩下后面这些座位了。” 没想到随口一句话又戳到人了。 郑清干笑两声顺手拿起辛面前那张羊皮纸:“这上面的问题都是你罗列的还是校报编辑部的意思?” “都有都有。” 胖巫师抓着羽毛笔挠了挠下巴一边盯着教室门口来来去去的人影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我想出来的问题、编辑部给的问题还有早上我在教室里搂了几耳朵听其他人总结的问题……博众取长嘛思想只有相互碰撞才能溅出最灿烂的火花。” 不愧是写惯了报道的脑子张口就能来一句漂亮话。 郑清脑海闪过这个念头眼睛却没停视线飞快的扫过羊皮纸上罗列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黑狱之战到底死了多少巫师?死了多少妖魔?” “校长真的找到妖魔始祖的老巢了吗?抓住那头最大的妖魔了吗?” “听说星空深处也参加了这场大战是不是真的?” “大威力的魔法伤害那么大、覆盖范围那么广普通巫师是怎样在传奇阶位的交手中活下来的?” “注册级别的巫师在这样的大战中有用吗?更弱一点儿的巫师呢?” “黑狱世界现在还是妖魔们的监狱吗?为什么我们在试炼场上没有遇到那些妖魔?它们被关在什么地方?” “据说苏施君议员也参加了黑狱之战米尔顿公爵与威廉王子在战场上有没有打起了?苏议员那位传说中的老公呢?它有没有去战场?” …… …… 前面的这些问题还挺正常都集中在黑狱之战与那些高阶巫师的八卦上但渐渐的随着视线下移郑清渐渐扬起了眉毛: “……据可靠消息第一大学地下鼠族也参加了黑狱世界的大战传言中鼠仙人晋级传奇阶位就与此有关问学校是否会据此处理贝塔镇上的两名鼠人?联盟方面对此是什么态度呢?” “黑狱大战爆发之际位于阿尔法堡外围的贝塔镇再次遭受从沉默森林涌出的黑潮攻击而且此次黑潮中出现了大量不属于沉默森林的魔法生物比如夏塔克鸟、古革巨人、食尸鬼、妖鬼、冷蛛等等问二者之间是否存在关系?学校如何处理这场事故?” “黑狱大战爆发前有消息证实位于九有学院临钟湖曾经发生过一次小规模高强度的冲突冲突造成第一大学守护法阵部分崩溃据信有在校生深度参与了相关实践问学校如何看待这次冲突?是否会处理相关在校生?” 看到这里郑清再也忍不住抬头瞅了胖子一眼:“你是觉得我们生活太愉快了所以想给大家添点堵吗?” “怎么说?”胖子似乎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里!” 年轻公费生抓着那张羊皮纸一把拍在胖巫师的三层下巴前声音很小但速度很快的质问道:“临钟湖那件事好容易没惹来学校处理你还专门捅一下?觉得我身上背着的‘留校察看’是个玩笑吗?” 说话间他还下意识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唯恐他人听了去。 辛胖子瞥了一眼他手指的问题脸上露出一丝恍然摇摇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以为闭上自己的嘴巴这件事就能这么过去吗?不可能的。它就像一张被丢进水里的爆炸符如果我们不趁着符纸熄火的时候破掉上面的咒文等它回过神还是会把我们炸的昏头转向。” 说到这里他安慰的拍了拍郑清的肩膀:“相信我也许撩妹或者打枪你比较在行但在处理舆情方面我比你专业多了!” 虽然郑清觉得辛胖子最后一句话里用词稍微有点古怪但此刻不是纠结的时候他一把拍掉肩膀上的猪蹄态度有些焦躁:“你知道的那天我打那一枪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你知道博士知道长老知道。” 胖巫师戳了戳自己胸口然后又向四周点了点:“然后呢?哦班长大人或许也知道还有吗?没了……其他人只能看见某人打碎了学校的守护法阵众目睽睽之下这件事遮掩不过去的必须给出一个说法。” “所以?” “所以说如果学校不打算追究你麻烦——根据我的观察学校既然让你安安稳稳上了一个星期课大概率真的不打算找你麻烦的——那么这个脓由我们捅出来主动权还在我们这边。你那一枪、宥罪参加黑狱之战的定位、甚至我们店里那两只鼠人都应该得到一个可靠的说法……” 便在此时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教授来啦!” 教室里的气氛为之一窒所有人都齐齐看向门口。 郑清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才刚过八点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呢老姚来这么早干嘛?”他用袖口擦了擦怀表表壳满脸狐疑。 “来早点不是更好吗?”辛胖子振奋着拍了拍手边的羊皮纸满脸热切:“我之前还担心这些问题太多老姚回答不过来呢……” “博士跟长老怎么还没来!”郑清瞅瞅两人身旁的空位。 话音未落一道穿着黑色长袍的瘦削身影便出现在教室门口。只不过并非大家预想中的老姚而是魔药课的李奇黄教授。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一十九章 秋露如珠 “教授您走错教室了!” 坐在第一排的李萌最先注意到进门的身影立刻丢下那本让她头晕脑胀的《标准咒语》非常积极的站起身一脸殷勤的提醒道:“这是天文08-1班!” “你走错教室啦!”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也跟在小女巫之后嚎了一嗓子:“这里是教学楼东601你没有课在这间教室!” 李奇黄教授歪着头扫了门后那个小人儿一眼微微颔首用他惯有的轻柔嗓音温和道:“啊对没走错。” “但是我们这节是魔咒课!” 小女巫一脸诧异甚至不自信的翻了翻自己的课表再三确认后才重新抬起头自我肯定道:“……是老姚的魔咒课!” 蒋玉一把拽住李萌的袍子把她揪回原坐同时抱歉的冲门口的教授笑了笑。 魔药课教授并未直接回答小女巫的质疑而是环顾四周问道:“大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周一!” “九月七号!” “阴历七月十七……” “乙卯日!” “白露!” 教室里响起七零八落的回答声李教授抬手微微向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点儿然后颔首道: “没错今天是白露。古人云‘未夜青岚入先秋白露团’到了这个季节天色未晚空气中已经弥漫了薄薄青雾山间草地上露珠成团。正所谓‘秋露如珠秋月如圭明月白露光阴往来’这就暗合夫子所言‘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台上教授讲的兴致盎然。 台下同学们听的一脸懵逼。 最后仍旧是李萌同学举起小短胳膊再次勇敢的打断魔药课教授的兴致:“所以教授这跟你走错教室有什么关系呢?” 即便郑清都忍不住在桌底暗暗给小女巫竖了个大拇指。 李教授愣了愣似乎觉得自己都说这么清楚了竟然还有人不懂略显失望的叹了口气:“白露是非常珍贵的日子尤其对制作魔药来说……大家还记得去年端午节吗?这也是个差不多的日子端午节有午时水白露有白露珠、白露霜等等都值得我们收集一下……所以我特意与姚教授沟通了一下跟他换了一节课他的魔咒课挪到周四上午我们这节课先上魔药课。” “不!我的魔药课作业还没写完呢!明明还有三天时间!” “啊……老姚不是说要回答我们问题吗?亏我还做了那么多准备!” “也就是说我还要把‘讳’的那些解法再在脑子里记四天?苍天啊梅林啊这个世界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台下一片乱哄哄的哀嚎与之相对的也有人在那里欣喜若狂: “太棒了!多出三天补作业的时间!我就说昨天罫线图显示我最近运势这么强怎么可能因为没写完作业就倒霉呢?” 郑清掐指算了算去年白露恰逢开学第一周结束是个周末难怪他不记得去年魔药课教授有换课的举动。 等等说到魔药。 掐算到一半年轻公费生忽然忆起去年白露那天早上萧笑给他调了一杯解酒药用童子尿做的基底骗他一口闷下去了气急败坏的郑清当时就赏了西瓜头男巫两个黑眼圈。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磨了磨牙再次看向萧大博士空荡荡的座位暗自嘀咕:“这厮是不是算到什么了……不然怎么趋吉避凶到如此地步。” 李教授笑眯眯的看着教室里乱哄哄的场面并未阻止直到同学们后知后觉讪讪然安静下来他才重新开口:“这节课我要带你们去百草园收集‘白露’。” 说着他看了一眼怀表点点头:“距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请大家收起法书与《标准药剂》带上眼睛、耳朵与双手……还记得进百草园的要求吗?” “第一听老师的吩咐;第二不要乱动;第三听老师的吩咐不要乱动!”堂下立刻传来同学们整齐划一的回答然后是一片稀里哗啦的笑声。 教授笑了笑目光扫过几个身影——包括李萌与辛胖子——略带深意的强调道:“对进了园子一定要安分一点不要乱动。尤其白露是一种非常容易挥发、很容易被污染的物质。我不想大家今天白白辛苦一趟也不想又有人在园子里昏倒或者一个月捧不起饭碗。” 辛胖子抱着胳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神气活现的四处张望生怕别人忘记那个‘一个月捧不起饭碗’的家伙是谁。 与之相反曾经在园子里昏倒的李萌则一脸不悦显然不喜欢别人提起她的糗事。 简单吩咐几句注意事项后李教授便径直向教室外走去。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着跟在教授身后。 郑清最后看了一眼萧笑与张季信空荡荡的座位。 “他俩咋办?我们等一会儿还是给他俩飞纸鹤?”他有些犹豫不决普通的纸鹤找人便要找半天万一距离远一点或者位置隐秘一点儿可能上课铃响两位同伴还收不到纸鹤。 但等又不知道要等多久。 “他俩干嘛去了?博士不是跟你一起做早课去了吗?”辛胖子盯着郑清还没吃完的早餐纸袋正在思考要不要从里面抢一个包子。 “博士去图书馆帮忙占座了”郑清非常爽快的把纸袋塞给胖子:“还有两个肉包我撑了给你……至于信哥儿大概率又是他哥找他。” 胖子接过包子惊奇的看了郑清一眼似乎有些纳罕年轻公费生今天的大方。但旋即看到男巫手中捧着奶茶美滋滋一小口一小口啜着顿时感受到极大的恶意以至于纸袋里那两枚冒油的肉包闻起来都不香了。 “飞纸鹤就行!” 胖巫师悻悻然把包子塞进嘴里——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而且食物可以抚平内心的伤痕——同时嘟囔着:“他俩一个是雷哲的亲弟弟一个是近乎全科满分的大佬就算迟到就算旷课一两节又能怎么样呢?”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身上背着一个留校察看以至于连一节课都不敢逃吗?” 郑清啜了一小口奶茶眯着眼感受舌尖流淌过的那抹丝滑与甘甜假装没有听到胖子刻意堵心的话。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章 失控的纸鹤 百草园位于学府后院一处独立的二层小楼侧面。 入口是一座单薄破旧的拱形石门门楣上挂着写有‘百草园’三个绿漆大字的木牌门外有一株年纪很大的橡木非常醒目。 只不过除了魔药实践课以及义务或非义务劳动的同学外平时很少有人来这里。 一则园子里到处都是珍贵的花花草草不小心碰到了掉个花瓣都是天大的麻烦每年老生带着新生参观学府时总要谈一谈那些吃过亏的前辈们已然成为惯例。 再则打理百草园的司汤达大叔出了名的随心所欲看到园子外有闲逛的学生总喜欢揪进园子里帮他拔草浇水做义务劳动以至于稍有经验的学生都会自觉避开此地。 也只有一年级那些一脸蠢萌的小白们把老巫师交代的任务当成托付给自己的重任干的兴致勃勃乐此不疲。 郑清跟在班级队伍的最后面听着辛胖子用嘲讽的口吻调侃那些蠢呼呼的一年级生有心反驳他大家都是这么蠢过来的但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与其跟胖子辩驳一个浆糊似的话题不如多关注关注那两只奇怪的纸鹤。 年轻的公费生捧着快喝到底的奶茶杯眯着眼盯着身前不远处蹁跹飞舞的两只纸鹤心底犹疑不定。 那两只纸鹤是他折给萧笑与张季信的纸鹤里的消息很简单告诉两位迟到的同伴今天早上第一节课改成魔药学实践课了假如他们接到纸鹤时已经赶到教学楼东603不要对着空荡荡的教室怀疑人生要快点滚来百草园。 但折好的纸鹤在教室里放飞后就一直没有脱离出郑清的视线始终不紧不慢的拍打着翅膀时不时出没在男生视线之中。 “确实有点奇怪。” 辛胖子很快也注意到了那两只纸鹤煞有介事的分析道:“或许你绘在信末尾的咒文有误……你把它俩做成宠物了?” “不可能!” 郑清矢口否认着:“这段时间因为宥罪猎队那件事我折了多少纸鹤……就算闭着眼都不可能弄错!” 话虽如此他心底却不像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肯定。因为有的时候就是很奇怪人们总是会在自己最熟悉的事情上栽跟头而事后又全无所觉。 “你试着召回一下?”胖巫师给出另外一个建议。 “没用。”郑清略显惆怅的吸气一粒珍珠一口咬碎摇摇头:“为了省事儿我折的是一次性纸鹤没有被召回的功能……呶这个给你两张。” “啥玩意?” “甲马符”回答时郑清已经弯腰在腿上挂好了两张神行符还跺了跺脚:“正所谓‘山不就我我来就山’活人总不会被尿憋死……跑快点抓住它俩拆了看看不就知道什么情况了吗?” 话音未落年轻公费生已然化作一道青烟扑向纸鹤。辛胖子摇摇头一边嘟囔着狗大户一边费力弯腰挂上甲马符缀了上去。 两道身影惹得路过的其他巫师与天文08-1班的同学们纷纷侧目李萌同学看的双眼放光跃跃欲试。 “我也去帮忙吧!”她非常积极的把手伸进自己的小书包。 “不你不想。”蒋玉一把按住了小女巫的胳膊制止了她的躁动全然不顾李萌把脸拉了下来。 …… …… 两只纸鹤抖动着翅膀轻盈的穿梭虚空之中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从男巫们指尖桃之夭夭。 跟在它们身后的郑清越追越惊讶。 不仅仅因为两只纸鹤能够逃过他与辛胖子的拦截更主要的是它们飞行的方向恰好是百草园所在的方向。 这份惊讶一直到那座拱形石门前才得以化解。 “你们怎么来这么快?” 一个弯着腰整理地上一排排龙皮防护服的身影站起身扶着腰活动着筋骨一脸诧异的看向郑清与辛胖子旋即目光落在他俩小腿上绑着的神行符上:“竟然懒到这种地步……你的符太多没地儿用了吗?怎么上个课走两步路都要用甲马符?” 说话的人正是萧笑。 “你怎么在这里!”辛胖子显然更惊讶停下脚步前还绕着博士转了好几圈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渣哥儿不是说你在图书馆吗?” 郑清没有理会胖巫师的用词。 他看着一只纸鹤轻盈的落在博士手腕上另一只纸鹤悄无声息穿过拱门消失在百草园心底拂过一丝恍然。 “也就是说你跟长老早就来百草园了?长老呢?”他确定道。 “他被司汤达大叔拎进园子里了。” 宥罪的占卜师撇撇嘴似乎在为同伴默哀旋即耸耸肩轻快的回答道:“昨晚看罫线图的时候就推测出今天会出现某些出人意料的变动早上占完座位出图书馆恰巧碰到李教授与信哥儿经过然后教授安排我们先来这边整理入园的装备……给这是你们的龙皮服……这是什么?” 他的手上戴着厚重的龙皮手套不方便拆开那只纸鹤。 辛胖子接过龙皮服时抢先三言两语简单解释了事情经过末了很感兴趣的追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吗?从没听说纸鹤有这么……嗯这么奇怪的举动。” 萧笑把手从龙皮手套里抽出来三两下拆开那只纸鹤简单扫了几眼:“咒文没问题内容也一样……” 然后他捻了捻信纸放在舌尖舔了舔补充道:“普通槐树皮纸料子干净的很没有任何异常。” “我最近折了那么多纸鹤这是唯一不唯二失控的。”郑清费力的套着龙皮服同时忍不住抱怨:“听老李的意思是让我们收集露水……穿这玩意儿能收集吗?” “或许就是因为你最近折的纸鹤太多的缘故。” 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大有深意的打量着年轻公费生轻声道:“魔法总是充满奇迹这意味着它们不是一成不变的……大多数时候这种变化可以推测但也有情况下某些变化很难预测……换个角度在你身边‘失控’的案例还少吗?” 郑清闻言顿时哑然。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一章 承露盘 从门洞中神龛前的香炉里取了香灰轻轻丢过左肩后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们便可以按顺序通过拱形石门进入百草园了。 园子里的景象万年不变。 左边阳光灿烂右侧雾气弥漫魔法将整个世界割裂成一片片光怪陆离五步一种气候十步换种环境偶有长了腿的兔儿爷从他们面前飞奔而过时不时还能看到地龙游过翻起的道道土浪。 李教授拎着一个巴掌大的承露盘走在队伍最前方一边带路一边向同学们简单介绍与白露有关的各种知识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却丝毫不受环境影响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秋属金金色白至此时节草木凝烟湿化不流阴气加重则有露凝而白也是为白露。” “古人云‘白露勿露身’就是基于白露时节阴气渐重夏热退而秋凉气露身易引起寒气侵袭……这里的‘露身’就是字面意思裸露身子。所以如果有同学夏天喜欢去临钟湖游泳的现在这种时节再下水一定要做好各种防护……” 听到这里辛胖子忍不住在郑清耳边小声嘀咕起来:“开玩笑临钟湖底那么多鱼人哪个进湖里游泳的身上不挂七八个护符。” 郑清原本正皱着眉拼命记教授说的每个字——因为不带纸笔没办法做笔记他只能用这种最笨的办法——胖子絮絮叨叨的声音再加上刚刚路过一小片雷霆阵阵的园地立刻将他听来的知识搅的稀碎。 年轻公费生顿时转头看向胖子怒目而视。 胖巫师非常没有自觉的耸了耸肩:“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反正你也记不了多少我只是帮你早点摆脱这种痛苦……下课后去找教授要讲义或者直接抄一遍博士的课堂笔记不香么?我敢打赌班上一半人都是这种想法。” 郑清环顾左右确实除了极有限的几人班上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田垄小道左右那些充满奇异色彩的魔法植物身上便是蒋玉都分出一半的精力去控制李萌同学。 这让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倘若不是身上背着‘公费生’三个字他也想像胖子这样洒脱。 然后他注意到萧大博士正出神的盯着路旁一丛狐狸手套——一种可以治疗心竭的有毒魔法植物——不由担心的戳了他一下。 “别走神!”郑清非常好心的提醒道:“我就指望你的笔记来温习功课了。狐狸手套没狐狸好看回头我让波塞冬陪你玩。” 矮个子男巫颇感无语的瞥了公费生一眼。 “找人看宠物都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你这一年长进真大。”博士吐槽完反问道:“你指望我的笔记那我呢?我指望谁?” “你的脑子。”郑清点了点脑袋一脸严肃。 萧笑翻了个白眼鼻子哼了一声:“教授讲的都是些老生常谈知识点又很碎每一句我都知道听那么认真干嘛?……放心到了芦苇荡的时候我会认真的。” “芦苇荡?” “你不知道我们去哪里采集白露吗?” “不是植物叶片上吗?”郑清挠挠头教授之前似乎提过一嘴但他当时有点走神没有记下来。 他还以为任何一种植物的叶子上都能收集到白露。 “理论上这种说法没错。”萧笑扶了扶眼镜习惯性的解释起来:“任何一种植物的叶片上都能收集到白露但最纯净的白露还是要从蒹葭也就是芦苇叶子上收集。” “听上去不错。”郑清笑道:“我之前还一直担心分给我一株有毒或者有诅咒的植物比如去年胖子遇到的打碗花……我可不想为了几滴白露一个星期像猪一样拱食。” “喂喂这话就难听了啊。”辛在一旁不满道。 “……这点倒是不用担心。”萧笑皱着眉扯了扯宽大的袍角似乎觉得身上的龙皮护服不太合适一边向远处指了指:“白露要在芦苇荡里采集那边没有打碗花。” “说起芦苇荡”郑清眨了眨眼睛颇为不解道:“临钟湖附近有超多芦苇啊为什么还特意在这里种一大片这种……廉价的东西呢?” 他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合适的词儿。 “也是为了‘纯净’这两个字。” 萧笑终于找到龙皮服上的搭扣把护服扯的紧了一下然后松了口气:“与外面相比百草园模拟了相关魔法植物最本初的生长环境种出来的药草可以称得上‘道地’自然不是外面受各种无名污染与影响的药草可以媲美的。”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目的地。 目之所及一旁苍翠初生的芦苇们没有抽穗一株一株簇拥在一起茂盛繁密细长的叶片轻易越过水泊探到田垄之上。 李奇黄教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班上同学举起手中的小盘子示意道:“在承接白露之前你们需要先掌握‘承露盘’的使用技巧……大家都领到自己的承露盘了吗?” “领到了!”一片乱哄哄的声音回答道。 郑清也将手中的盘子举到面前仔细打量起来。 承露盘由铜制成通体金黄正面光洁如月看不到一丝瑕疵;背面则篆满了细密的符文其间还夹杂了许多长短不一的咒式仿佛打造它的炼金术师将一页法书整个儿烙了上去。 这些承露盘都由百草园统一提供无需学生自备但相应的同学们此次收集的白露除却上课与作业所需之外都需上交学校。 说不上谁更占便宜。 “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这些承露盘背面篆刻了收集白露的咒语。” 李教授摩挲着承露盘的边缘稍稍提高声音:“……正常来说在百草园里大部分情况下都不允许使用魔法收集草药但白露除外。因为它的收集过程属于将天地阴气与植物精气相结合的过程本身就属于调制魔药的一部分。” “这些承露盘背面的咒式大家先简单研读一下。使用方法与法书类似……你们把它理解成一页金属制的特殊法书就可以了。”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二章 蒹葭苍苍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蒹葭苍苍白露未晞。” “蒹葭苍苍白露未已。” “以上是收集白露最常使用的三道咒语使用它们可以收集到‘白霜’‘白露’以及‘白华’这三种最基础的魔法材料。” “当然除了这三句之外一些较为古早的咒语同样可以使用比如‘早寒青女至灵露结成霜’、‘天清白露下’、‘玉蟾离海上白露生花时’等等但这些非标准咒语与承露盘上的咒式并不完全兼容魔耗很大而且收集到的材料中很大可能出现‘白露’与‘白霜’混杂或者‘白霜’与‘白华’混杂……得不偿失。” “所以你们收集时使用那三道标准咒语就可以了。” “今天的任务每人需要收集三钱白露三钱白霜一钱白华……只要正确掌握咒语有承露盘的帮助不需要半个小时就能完成任务但是一定要注意‘铜盘承玉碗装’收集到的魔法材料装进玉瓶中时一定要保持纯净否则会造成二次污染……” 教授在田垄边缘给众人分配任务后便拍拍衣袖垂拱而立一副后续不闻不问遗世而独立的模样。 男巫们只是稍稍迟钝了几秒钟田垄边缘方便收取白露的区域便被一抢而尽——在这些区域芦苇叶子已经长出水泊巫师们只需站在陇上将承露盘置于那些探头探脑的芦苇叶下就可以念动咒语收集了完全不需要下水。 “你们应该提醒我一下!” 郑清蹲在陇上伸手探进冰凉的水中立刻打了个寒颤转头看向三位同伴唉声叹气道:“这种季节下水真是要命!” “不是穿龙皮服了么。”辛胖子倒是一脸无所谓只不过郑清非常怀疑胖巫师此刻的无畏更多来源于他那身肥厚的膘肉。 “博士你也没反应过来吗?”郑清看向萧笑。 “你要跟班上的女巫们抢地方吗?”宥罪的占卜师指指四周反问一句。 郑清愣了一下再看时才有了一丝恍然。此刻站在芦苇塘边缘田垄之上兴致勃勃举着承露盘的几乎都是女巫寥寥数位男巫也都是类似尼古拉斯与刘菲菲这样的组合。 而包括班长唐顿、马修·卡伦、段肖剑等在内的其他男巫则都已经开始活动手脚、整理身上龙皮护服一副随时准备下水的模样。 “就她们能当干干净净的小仙女”年轻公费生低声嘟囔着郁郁不乐:“我也想当清清爽爽的小王子。” “没人拦着你……你要跟蒋大班长搭伙吗?”辛胖子嘲笑的看了郑清一眼后扑通一下跳进水塘溅起一片偌大的水花惹得周围一片娇声骂语。 郑清看向蒋玉所在的方向恰好看见李萌同学正眼巴巴望了过来一副‘想下水就指望你了’的模样顿时打了个寒颤果断收回目光。 那小丫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老老实实呆在陇上都能晕过去倘若让她下了水受了寒最后遭殃的还是其他人。 说话间宥罪猎队四位男巫已经前后脚下了水。 郑清是最后一个下水的。 预想中的寒气并未透体而来连体龙皮护服阻挡了深秋的寒气让年轻公费生白白浪费了紧咬的牙关。看样子威尔士绿龙的头层背皮不仅结实坚韧而且对冷热的防护也有优良表现。 当然脚下的泥泞是龙皮也无法消除的麻烦。 “幸亏没让那丫头下水。” 郑清跟着队伍艰难跋涉在水塘中感受着四周越来越重的阻力深感庆幸。岸边水浅愈往苇塘深处行去水愈深已然渐渐没过年轻巫师们腰线。倘若李萌同学真的跟着下了水此刻怕是快要淹到她脖子了。 “你说啥?”张季信走在队伍最前面因为背风他没有听清郑清嘟囔的具体内容。 “我说你们要不要避水符?”郑清从灰布袋里摸出一沓符纸点出几张避水符询问道。 话音未落眼前便伸来三只摊开的手大小不一动作一致。 “我可真太高估你们了。”年轻公费生嘀咕着眼中却带了几分笑意将那些符纸一一分了过去然后才给自己身上贴了一张。 水中阻力顿时消弭就连水底淤泥也不再成困扰。 他感觉自己没于水中的下半身仿佛变成了水的一部分而露于水外的上半身又与平时一般无二整个人被分成截然不同却又并行不悖的两部分感觉极为奇妙。 避水符原本可以让巫师如游鱼般在水中呼吸此刻被郑清用来降低水中活动的难度称得上是杀鸡用牛刀也就郑清这样每日画符成习惯攒下一大堆各色符箓的土豪才经得起这样的浪费。 重重叠叠的青色苇帐很快便淹没了班上其他同学们的身影四周除了天与水与几位同伴外便只有苇叶碰撞时轻微的沙沙声显出一种突兀的孤寂。 偶有其他同学的声音在一片沙沙中若隐若现成为他们与世界之间唯一的勾连。 郑清感觉必须说点儿什么才能摆脱这份孤寂带来的压力。 还没等他开口便听辛胖子在一旁大咧咧问了起来:“博士你说白露这么重要每年就采集这么一次够用吗?就像今天这片苇塘里就我们一个班的人在忙所有人加起来也弄不了多少……假如某个冬天我突然需要白露配药手边恰好又没有保存的露水那我该去哪里找呢?” “季冬行秋令可令白露早降。”毫无疑问也只有萧笑能回答出这种偏门的问题。 “还真有办法?!”郑清也惊了一下。 “但凡多读几本书你们也不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鄙夷的看向其他几位一脸惊愕的同伴简单解释道:“礼曰‘季冬行秋令则白露早降介虫为妖四鄙入保’什么意思呢?就是十二月的时候施行秋天的咒语会让白露早降、虫豸为灾祸乱四起。一个字曰‘逆’两个字曰‘反常’三个字……没想好……总之想要违背自然时令与规则用魔法达成某种目标必然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三章 魔法生物学 “魔法并非每一个生命天然具有的能力。” “换句话说魔法是一种‘非自然’的状态是违反自然规则的。就像白丁世界里的金钱它们天然不具备任何价值但经过某些特殊模因定义后它们又代表了无尽的价值。” “同样金钱可以在特定关系下有序传承魔法能力也是一样的通过血脉、侵袭、感染等不同的特殊途径次第传承……但福祸相依因果前定普通生物想要获得魔法违背自然规则自然需要其付出相应的代价……” 郑清手中抄录讲义的羽毛笔稍稍迟疑了片刻他皱着眉努力思索总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在哪里听过。 半晌他终于想起来——周一上午第一节魔药学实践课上萧笑曾经对他说过类似的一句话只不过当时的语境是什么郑清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他隐约记得好像是他们讨论采集白露的什么问题时博士提了一嘴违背自然法则需要付出代价之类的话。 毕竟是两天前的事情了。 现在已经是周三下午两天的时间足以磨灭平凡生活中大部分的点点滴滴更何况只是年轻巫师脑海中一段一闪而过的经历。 郑清觉得自己此刻能够想起那句话的出处已经算是非常厉害了。 “老师看了你一眼。” 坐在右侧的蒋玉敏锐察觉到男巫一瞬间的走神用胳膊肘碰了碰出神的男巫小声提醒道:“别跑神!” 郑清立刻回过神看向讲台正襟危坐。 周三下午这节课是全校性选修课郑清没有跟着胖子与博士选修魔法宇宙学也没学张季信挑选更容易通过的神秘学(手札)概论而是选了一门魔法生物学。 课程简单与否或者学分好不好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蒋玉也选了这门课。当然面对旁人古怪的眼神他只需要把波塞冬举高高总能应付个七七八八。 余下应付不了的那一小拨人他原本也没打算对他们藏着掖着。 讲台上的老师微微颔首非常满意男生的态度。 魔法生物学的讲师是一位在校研究员姓甘名宁年纪不大看上去与高年级学生差不多。郑清曾经在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里见过他长了一张非常讨喜的圆脸眼神与语气都非常温和就像他脸上的绒毛纤细近乎透明。 “……举个很常见的例子哥布林。” 说话间甘讲师转身捉着一颗粉笔头在黑板上一挥而就画出一只哥布林活灵活现隔着黑板郑清似乎都能嗅到那小妖精身上散发的腥气。 魔法生物学的讲师回过身重新看向台下手中不知何时执起教鞭敲了敲黑板上的哥布林直戳的那小东西龇牙咧嘴: “哥布林是一种很常见的魔法生物广泛分布于欧罗巴、大不列颠岛、斯堪的纳维亚等区域。它们身材矮小相貌丑陋擅长逃遁、隐匿以及迷幻类魔法对金属与宝石有超乎寻常的敏锐……这种生物最显著的特征就是长而尖的耳朵以及红色的眼珠。” “有同学可能觉得这种小妖精太普通、太没用以至于大家觉得它们算不上魔法生物。但魔法从来不是以‘有用’或者‘没用’来区分的……有用或没用针对的巫师与魔法无关这一点务必记清楚。” “言归正传。” “作为一种魔法生物哥布林为了掌握魔法的力量付出了许多代价比如它们矮小的体型、丑陋的外表、偏执且扭曲的性格等等。” “这些代价是显性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有许多隐秘的代价比如对阳光、盐以及白醋的过敏……唔既然讲到这里大家注意做一下笔记我简单梳理几种巫师常用的对付哥布林的传统方法。” 说到这里甘讲师停了停稍稍加重语气:“……往年的考试经常会涉及这种魔法生物所以请大家注意一下。”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哗啦啦翻页以及羽毛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郑清感觉一瞬间整间教室似乎都清醒了几分。 “传统巫术中用来对付哥布林的办法都很简单……例如番茄汁可以灼烧它们的皮肤;白醋的熏蒸能够让它们窒息;精炼盐能够令成熟体哥布林眼盲、令幼生体哥布林液化这种液化效果类似蛞蝓对盐的敏感。” “而在魔法生物学中你们需要进一步学习为何会产生类似现象的更根本的原因。比如番茄汁中蕴含了大量光元素能够透过皮肤直接接触到哥布林们丝状突起的网状神经系统刺激系统产生与灼烧相同的反应……与普通生物相比魔法生物身上的神经索更加发达神经纤维更加密集因此神经系统也更加敏感能够对许多普通材料产生反应。” “而普通生物则因为神经系统的缺失产生‘钝感’不会出现类似反应这也算得上某种意义上的塞翁失马……” 听到‘塞翁失马’这几个字郑清的意识又不自觉飘远了一些手中刷刷记录的羽毛笔也悄悄放缓了节奏。 “又在烦猎队的事情?” 坐在旁边的女巫一边记笔记顺手撩了撩耳边的长发一边头也未抬的小声提醒道:“就算再烦也不要影响上课。” 猎队这确实也算郑清的烦心事之一。 除了阿尔法学院那位大一公费生林炎莽撞的向郑清提及收购宥罪猎队惹来一大堆纸鹤之外还有猎队招新、社团与学生会需要提及的猎队年度训练计划、宥罪转正式猎队的申请与答辩等等一桩桩、一件件纷至沓来令人不胜其烦。 诚然宥罪猎队今年并无招新计划。 但刚刚入学的那些大一新生并不知道这一点仍旧前赴后继的给他飞纸鹤。被拒绝一次还不够或许听多了老人们讲的鸡汤故事很有些年轻巫师会把郑清的拒绝当做某种考验一而再再而三前来拜访再加上二年级繁重的学业这一切都令郑清身心俱疲。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失控的影子 虽然已是深秋但宽大的窗户很好的阻挡了室外的寒风经过玻璃的耐心筛选落在课桌上的阳光仍旧与夏天时一样暖烘烘、懒洋洋的让人不自觉眯起了眼睛。 整个教室除了郑清也只有蒋玉与李萌两个人属于天文08-1班。 班上其他同学有九有学院的也有另外三所学院放眼望去四色的袍子浑然一体却又泾渭分明的遍布教室的各个角落阳光下犹如理发店前的彩色灯筒闪耀着令人昏昏沉沉的色彩。 上课时间还不过半郑清却觉得像过了一辈子那样漫长。但同时同桌女巫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又让他有一种时间转瞬即逝的感觉。 除了上述矛盾的心态外还夹杂着时不时的走神——讲台上老师的只言片语、教室外猎队的琐碎小事、还有店里的鼠人、脚下的影子等等所有这一切仿佛一块块墙砖一块接着一块垒在郑清背上把他牢牢砌在沉重的浮屠之下。 就在郑清快要彻底睡过去的时候一支拇指大的透明玻璃瓶出现在他的鼻子底下。瓶子里装着透明的翠绿色液体液体中还夹杂了许多细小的气泡那些气泡在液体中一动不动仿佛凝固了似的。 夹着玻璃瓶的两根手指青葱如玉洁白的皮肤在阳光下散发出如同琥珀般的迷人光泽。 “精力药剂。” 蒋玉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用很快的语速小声解释道:“家里药剂师配的能够提高注意力减轻精神疲劳放松心情……还有一点恢复魔力的功效……伸手任何一只都行。” 郑清乖乖的摊开手。 女巫微微倾斜瓶子给郑清手腕倒了一滴精力药剂:“可以等它自然生效渗透进手腕皮肤下的血管也可以直接嗅一嗅那样速度更快。” 男巫立刻把手腕举到鼻子下面。 一股充满治愈感的清凉扑面而来仿佛盛夏清晨一场大雨之后赤着脚走在青石板路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芬芳天地间涌动着充满生机的魔力。 心旷神怡郑清此刻脑海中只能想到这一个词。 旋即他下意识分析了一下嗅到的味道:“柠檬油、薄荷、鼠尾草……还有豪麻?我一直以为豪麻草是用来做麻醉剂与魔力增幅药剂的。” “真厉害。” 女巫终于停下手中的羽毛笔歪着头看向郑清眼中露出一丝惊讶:“很少有人能嗅到豪麻草的味道……里面只用了一点点借助它对魔力的刺激作用。” 这种眼神与语气很令人受用。 还没等他想好怎样矜持且不显自负的悄悄夸自己两句坐在蒋玉另一侧的李萌同学就非常响亮的打了个喷嚏同时用一种鄙夷的目光斜了郑清一眼。 她的恼火很有道理。 倘若是她在上课的胡乱走神表姐只会伸出两根手指用最古老的办法唤回她的注意力绝不会浪费宝贵的魔法药剂。 小女巫不敢责怪表姐的区别对待只能选择类似更隐晦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郑清早已习惯了小女巫的这种低调抗议法。 “不厉害不厉害。” 年轻公费生连连摆手一边无视着李萌同学的不满一边努力做出一副谦虚的模样:“跟萧笑呆的时间长了总会记住各种奇奇怪怪的知识……” 说到这里男巫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眼角的余光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挤出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正搭在蒋玉的影子上做出一些无耻下流的动作。 因为上课的缘故暂时没人发现这点异常。 男生用力撇开脑袋、挪动肩膀想让两个影子离的远一点但这反而让自己的影子愈发嚣张——郑清敢用自己耳朵眼里那条小青蛇打赌这影子绝对是故意的。 “有什么问题吗?”蒋玉立刻注意到男巫的异常刚刚提起的羽毛笔再次停顿在原地关切道。 “没!” 郑清几乎要喊出这个字只不过在最后关头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还在课堂上硬生生把喊声憋了回去气流在嗓子眼儿里打了几转后化作短促的干笑: “没…没有问题我只是觉得老师刚刚讲的很有道理!就像之前他说过的一句话‘违背自然规则自然需要其付出相应的代价’这句话里的‘自然’两个字用的极妙。” 虽然点评时用了‘极妙’这样的形容词但当郑清说出‘自然’两个字时仍旧不自觉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影子声音里带着极大的怨气几乎算得上咬牙切齿了。 女巫微微颔首赞同的点点头然后在男巫满心祈祷中如他所愿用笔后的羽毛指了指黑板所在的方向示意他快些听讲。 这意味着她不会左顾右盼了。 郑清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同时又稍稍有一点失落。倘若自己的影子不乱来的话他是非常希望多跟蒋玉聊会儿天的。 这种对待课堂的不同态度与郑清平时上课的感觉截然不同——假如辛胖子或者萧大博士坐在他身旁此刻免不了多唠两句以消弭课堂上枯燥的气氛。 只可惜现在坐在他身旁的是蒋玉与李萌。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花样失去了最主要的观众郑清的影子顿时像一条鼻涕虫一样懒洋洋的趴了下去一会儿把自己扭出麻花一会儿把脑袋的位置分出七八个岔仿佛变成一条墨色章鱼。 呼啦! 郑清果断起身一把扯住宽大的窗帘遮住窗外明媚的阳光。窗帘的阴影落下彻底淹没了郑清的影子。 讲台上的魔药课讲师微微颔首并未在意男巫突兀的举动而是点起坐在教室另一个角落里的一位同学: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甘宁口中的那位同学也是郑清的老熟人阿尔法学院的安德鲁·泰勒魁北克狼人一族的少族长也是一位声名远扬的土豪据说他为了加入瑟普拉诺的圈子一次性给祥祺会捐赠了上百枚玉币。 看到他的身影郑清下意识想起上周在图书馆前拦住自己的林炎。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五章 影子必须割 林炎也是阿尔法的学生。 郑清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阿尔法的学生要么血脉高贵、要么天赋出色、要么非常有钱。 这三个条件里总有一个非常突出的。 比如弗里德曼爵士血脉高贵、天赋出色、而且很有钱属于非常传统的正三角形存在因而能争夺奥古斯都的头衔。 与之相比麦克·金·瑟普拉诺天赋过于出色如同一个突破极值的锐角硬生生给自己攒出了偌大的财产剑走偏锋反而成为了此次奥古斯都争夺战里最大的胜利者。 林炎的血脉虽不出众但制作魔药的天赋出色也为他攒了一笔不小的财富所以有勇气在入校第一个星期就挥舞着玉币上门收购宥罪猎队。 回到课堂上。 安德鲁·泰勒则属于与林炎不同的另一个钝角三角形他的天赋不高但家族非常有钱而且血脉也说得过去因而混进了瑟普拉诺的圈子近半年在阿尔法堡晃的风生水起与刚刚入校时的窘迫截然不同。 正常来说在阿尔法学院最看重的应该就是血脉但随着瑟普拉诺的上位随着林炎与安德鲁的出头很明显那座充满偏见的古堡里正在发生某些非常有趣的变化。 与之相比发生在另外三所学院里的故事就显得有些乏善可陈了。 九有学院的学生们依旧日复一日的考试星空学院的学生们仍旧每天徘徊在星空魔方与校医院之间还有亚特拉斯的学生除了念经他们几乎没有更多其他爱好了。 郑清用力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那些一闪而逝的杂乱念头掐灭——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份精力药剂的副作用郑清感觉自己思维现在变得格外活跃。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讲台上魔法生物学老师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安德鲁·泰勒便顺势站起身用他那嘶哑低沉的声音问道:“巫师呢?教授。你之前说魔法生物施展魔法需要付出代价那巫师也拥有施展魔法的能力我们付出的代价有是什么呢?” “巫师?” 讲台上的年轻老师扬起了眉毛似乎很高兴有同学聊起这个话题:“这也是我需要额外提醒的一点。” “你们一定要记住巫师就是巫师巫师不属于魔法生物。我们是通过学习掌握了施展魔法的技艺这与魔法生物天生具备的施展魔法的能力有本质上的区别……但是你们需要注意的是巫师施展魔法并非不需要代价只不过我们通过高超的施法技巧将这些代价进行了等价转移转移到其他魔法材料上去了。” “比如黄皮纸、朱砂、黑曜石雕琢的阵盘、黄铜打造的符器、以至于你们正在使用的法书、手中握着的羽毛笔等等。它们代替巫师承载了自然对我们施展魔法的反噬。” “当然随着时代发展也有部分巫师‘选择’了这种更简单的传承方式。” “譬如血族、狼人又或者‘术士’等等。相应的他们就需要为他们的选择付出代价。血族对阳光与银元素的过敏狼人在月光下的烦躁以及术士对魔法的‘弱掌控’、施法‘天花板’等现象都属于这些代价的一部分……” 甘老师并不知道安德鲁是狼人所以举例子的时候显得非常随意并无一丝避讳。而出乎郑清的预料安德鲁·泰勒也在课堂上表现出足够的恭敬并没有因为老师的例子闹情绪。 这与去年他在学校的作风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 当天晚上403宿舍熄灯后的闲聊中郑清与舍友们聊起了下午的选修课顺便感慨了几句‘人是会成长的’‘学校把一头野狼训成了猎犬’云云。 只不过出乎预料其他两人——迪伦因为昼夜颠倒的作息此时并不在寝室——更在意那位魔法生物学老师说过的话。 “安德鲁的变化确实有趣……但我觉得更有趣的是你们那位甘老师的话。” 辛胖子撸着团团声音淹没在肥猫长一声短一声的呼噜中:“你们那个魔法生物学老师的用词就很讲究嘛——这属于特定关系下的有序传承。” “怎么说?” “血脉与财富可以传承这点不用解释了吧。至于天赋正常而言天赋出众的巫师后代也会拥有相似出众的天赋……这也是为什么巫师界会有那么多占卜师家族、炼金师家族、魔药家族等等。” 胖巫师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一条条分析着郑清似乎可以看到他把手放在团团背上一根根掰着指头的模样: “……阿尔法学院与其说是靠‘天赋’挑选学生不如说是靠‘荫泽’挑选学生。所以他们总能在巫师界获得最有力的依靠。” “并不是这样的。”萧笑显然不同意胖子的观点:“阿尔法只不过到了变革的年代。还记得大一入学专机上我们讨论过的那番话吗?” 郑清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 鬼才能记得一年前闲聊时说的话。 或许意识到其他人想不起来萧大博士非常体贴的补充道:“就是传统与变革的讨论。在我看来传统与变革就像阴阳鱼的两部分事物总是在不断变革中的变革前期很激烈像阴阳鱼尖锐的那部分变革后期变得沉重而难以变化如阴阳鱼后面沉重的尾巴。” “变革的尽头熵值最大是死板是教条是凝固……然后它们就会变成新诞生的传统。这些新诞生的传统随着时间推移又会遭遇新的变革……” 黑暗中肥猫的呼噜声外又增添了一份新的呼噜声影影绰绰应该是辛胖子的声音。看样子他也耐不住萧大博士枯燥乏味的理论分析了。 郑清觉得萧笑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 在彻底睡过去前的最后一个瞬间他的脑海闪过下午课堂上自己那条作怪的影子顿时从黑暗中拽出了最后一个混乱、坚定、而又清晰的念头——桃之助可以活但影子必须割!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二次开学典礼 隔天早上起床郑清已经忘记了前一个晚上睡觉前对桃之助的宽宥。 桃之助还是要死的。 但对于接二连三搞出事情的影子郑清也同样绝对无法姑息。 只不过一时半会儿他还找不出更好的处理方案——普通打发幽灵与诅咒的魔法对郑清的影子全无效果踩它一脚亦或者冲它吐口水更是无稽之谈。 影子甚至不屑于专门理会男巫的种种尝试只是在它无聊时在郑清脚下比划出各种粗鲁的手势以作回应以示鄙夷。 倘若使用更危险的黑魔法一则可能会对郑清本身造成伤害另一方面也会引来学校关注得不偿失。 经过与萧大博士再三讨论后郑清最终确定自己现阶段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接下来几天时间里尽可能让自己呆在其他东西的阴影下掩盖自己的影子遏制它胡乱折腾的能力。 比如走路时走在树荫下、沿着墙壁走再比如上课时远离窗户坐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等等。 用辛胖子的话来说这样相当于把影子关进了监狱。 就这样勉勉强强夺回了一点主动权。 迪伦不无感慨的表示郑清把自己活成了中世纪幽灵与吸血鬼的模样。 年轻公费生第一次如此迫切周末的到来因为按照上周与苏蔓的约定这周六日苏施君肯定会呆在实验室帮他把影子割掉。 时间在郑清的心心念念与繁重的学业中飞快流逝。 一眨眼第一大学二年级的第二个周末就近在咫尺了。只不过在享受周末片刻闲暇之前这些年轻巫师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需要参与。 那就是2009-2010学年的开学典礼。 去年的开学典礼因为一系列因素——包括沉默森林的躁动、入学专机的意外事故、以及学校高层的缺失等等——一直拖延到九月末才举办。 今年相对与去年提前了半个月但与正常年份开学第一周周末举办典礼相比仍旧显得稍微有些迟。 同学们私下里的猜测五花八门。 有的说延迟一周是为了配合二年级的试炼因为有极少数学生在试炼场受伤需要时间休养;也有人猜测是因为学校高层人事变动石慧副校长离职后一直没有确认新的副校长教授联席会议可能正就这一事项紧急磋商确认开学典礼主持‘灵魂洗礼’的人员名单;还有人认为学校外的不安定因素是导致开学典礼延迟的最重要原因。 比如一直闹平权运动的北区巫师比如正在接受联盟调查的鼠人一族再比如去年曾经爆发过两次黑潮的沉默森林里似乎因连续灾难出现了某些令人不安的迹象。 当然校方一如既往没有给出具体缘由只在发布的公告里指出由于‘技术原因’将今年的开学典礼确定在了九月十一日开学第二周的周五也就是今天。 一大早学府中便处处透露出典礼举办前的种种端倪—— 清晨下了一场小雨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挂在教学楼至图书馆之间的那道巨大彩虹;雨后的阳光甚是妥帖既不强烈也不晦暗给人一种温和明媚的感觉;反季节的鸟群出现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除了常见的喜鹊、黄鹂、燕子、鸽子之外还有成群结队的鸿雁五彩斑斓的孔雀体态轻盈的天鹅等等。 辛胖子在炼金课上告诉郑清他来教室之前看到一只青鸾停在图书馆前的假山上梳理羽毛长长的鸾尾拖在地上把地上的影子都耀亮了。更重要的是这只鸾鸟允许学校的年轻巫师们抚摸它不论男女! “如果不是时间有限我肯定不会只摸一下!”胖巫师炫耀般的向几位同伴展示他手上残留的一抹光霞那是他抚摸过鸾鸟尾羽的证据。 “又不是独角兽这也值得炫耀?”郑清虽然嘴上不服输心底却跟猫爪似的被挠的心痒。 他还没有近距离接触过那种神奇的大鸟。一下课便迫不及待冲出教室。只可惜当他来到湖边时假山上已经变得空空荡荡。 不止年轻公费生一人在假山前唉声叹气抱怨运气的不济。许多同学不死心绕着临钟湖四处寻找希冀能看到其他神奇生物的踪迹。只可惜除了草丛里的水牛、寿龟之外他们只找到了几堆鱼人抛上岸的大粪。 这种情绪上的躁动延续到下午导致实践课的秩序变得格外散漫。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鼠人、北区巫师讨论黑狱发生的大战讨论开学前的试炼会讨论谁会担任学校新的副校长。 开始的时候希尔达还试着维持了一下秩序但当几位男巫讨论起宙斯杯上几支猎队的表现以及某些著名占卜师对猎队的点评后助教先生终于放弃了自己的努力愉快的加入了男巫们的闲聊中。 当然郑清怀疑他这么做更主要的原因在于刚刚开学同学们还没学到多少新咒语而去年班上同学们的实践成绩都非常出色值得奖励;再加上人心浮动上课效率大降索性给大家卖个好。 开学典礼时间定在了下午六点整举办地与往年一样选择了布吉岛入口华门后的第一大厅。 郑清来不及认真晚饭拿了两个鸡肉卷便匆匆赶往宠物苑。 因为宠物们也需要参加开学典礼。 而且与去年不同作为二年级的‘老生’以及在学校呆了两年的‘老宠物’波塞冬需要与郑清一起呆在第一大厅的二楼与一楼的新生保持足够的距离。 “今年怎么没有都灵妖精?” 郑清抱着波塞冬出现在二楼走廊间的时候恰好看见辛胖子撅着肥大的屁股把半个身子探出栏杆外听见他大声抱怨着今年的安排:“……我觉得去年典礼上它们跳的草裙舞非常有特色原本这次打算写个小专题的!” “幸好幸好没有迟到!”郑清轻吁一口气丢下小狐狸看着它一溜烟钻进女巫群撇撇嘴目光重新落在胖巫师的屁股上。 准确说是插在辛胖子口袋里的一份报纸上。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七章 血友会的新方案 报纸冲着郑清的一面露出半张鱼人狰狞的面孔借着天棚打下的光线可以清晰的看到鱼人颌下的腮片正微微翕动呆滞的眼神透露出凶狠的气息异常醒目。 照片下是一行大大的黑体字——血友会出台新方案透露出什么讯号? 年轻公费生很感兴趣的走上前将那份报纸抽了出来不出所料是《贝塔镇邮报》最新一刊。 趴在栏杆上的辛胖子费力的回过头瞅了一眼是谁偷自己的报纸。 “哟渣哥儿来了?”他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郑清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个称呼了当然还是习惯性的赏了胖子一脚在他肥大的屁股上留下半个清晰的脚印。 然后他又折了一下报纸将那头鱼人狰狞的面孔掩盖住才安心的继续往下看: “……9月11日血友会新任奥古斯都麦克·金·瑟普拉诺正式签署《反对鱼人压迫方案》禁止社团成员与临钟湖鱼人部落的一切交易行为除非交易者能够证明提供商品的鱼人在学府内受到公平对待否认任何违反该方案的社团成员都将面临警告、记过、撤销社团内职务、乃至清退等处罚。” “该方案的例外条款中提到‘(交易者)必须有明确和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提供魔法材料、炼金产品、以及其他广泛意义上商品的鱼人在部落、临钟湖以及九有学府内受到公平、公正、合理的对待’……方案同时要求交易者提供相关报告‘交易者应该在确定例外情况的30个自然日内向血友会道德风险委员会提交报告并在公开刊物(如校报、贝塔镇邮报等严肃类传媒)中进行说明……’” “血友会相关人士向记者正式该方案是为了声援临钟湖鱼人们争取自由与正义的抗争希望通过这一举动改善学校(尤其是九有学府)对鱼人部落的管理办法让更多鱼人享受到公平、公正、合理的对待……” “作为第一大学第一大社团血友会除了在学校内部拥有强大的交易网络之外在学校外部包括贝塔镇、以及以血友会历届成员为基础发展的诸多大型猎团中同样具有广泛利益与影响力。许多第一大学的在校生、研究人员、教授、贝塔镇的商铺、沉默森林中的魔法生物部落等等都处于这一网络之中……” “……毫无疑问该方案的实施不仅会对临钟湖鱼人部落与血友会成员的交易造成巨大影响而且会令其他与鱼人部落交易的个体面临一种非常敏感的两难境地…如果不接受该方案则交易者与血友会之间的任何交易随时都会面临不受保护的严格调查;如果接受该方案又可能招致神圣意志的不满。” “……血友会中一些负责公关与财务的成员对这一方案提出了质疑因为他们担心该方案的实施会给社团内部带来不必要的裂痕……据消息人士判断血友会的部分成员在内部闭门会议上表示监管这一方案所需要的人力物力会令血友会执行机构不堪重负并在学校要求安定团结的氛围中与第一大学另一大社团神圣意志间造成尖锐对立(因为该方案的实施将会对神圣意志的成员形成事实上的‘三方管辖’)……” “……神圣意志的相关人士则表示瑟普拉诺用虚假描述与谎言炮制出的这份方案并无《第一大学管理条例》的支持以社团内部管理方案干涉学校其他个体与鱼人部落间的正常交易是对阿尔法学院‘自由’理念的最大亵渎……” 在往后是一些更加枯燥与令人乏味的分析郑清一目十行的扫过翻了翻其他版面并无太多讨论血友会这一方案的内容。 “瑟普拉诺又在搞什么鬼?” 年轻公费生哗啦啦翻着报纸满脸困惑:“而且血友会什么时候又成立了一个道德风险委员会?” “在需要的时候。” 辛胖子此刻已经从围栏上爬了下来正拍打着袍子上沾染的灰尘闻言扯扯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这类见鬼的委员会就像擦屁股的纸有用的时候用来包屎其他时候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一如既往的犀利与尖刻。 郑清赞同的竖了竖大拇指。 “你怎么看这份方案?”胖巫师从男生手中拿回那份报纸好整以暇的折了折重新塞回口袋里:“……看你读的那么认真是有什么感想吗?” 郑清耸耸肩。 “并没有。” 话一出口他眼角的余光再次瞥见报纸上那份方案的名字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我突然觉得这个方案的名字起得极妙——反对鱼人压迫方案——既可以断成‘反对鱼人压迫方案’理解成针对鱼人受压迫的反制方案;也可以读成‘反对、鱼人压迫方案’意思陡然一变鱼人成了压迫一方;还能理解为‘反对鱼人、压迫方案’我觉得这种读法最符合大部分阿尔法人的心意。” “他们一贯把鱼人、马人以及其他亚人种当成仆从最早学校建立的时候鱼人们之所以愿意呆在临钟湖而不是阿尔法堡外的湖泊里就是因为阿尔法人对类似鱼人在内的亚人种魔法生物的歧视非常严重经常出现小鱼人被偷偷捉去做实验的情况。” 胖巫师看着滔滔不绝的年轻公费生一时傻了眼。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他连连摆手否定道:“你这就属于过分解读了。你看到的报纸上的文字与其他人看到的文字不一样……巫师界这么大贝塔镇邮报又是面向全体受众的大型媒体不可能每一种语言都出一份子刊上面是用了魔法的。报纸上附着的魔法可以让阅读者以自己理解的文字的阅读内容而不影响原始意义的传达。” “所以‘反对’就是‘反对’没有你想当然的那些断句。” 郑清倒是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八章 改革者 就像太阳发光东升西落。 人们总是容易忽略太过普通与自然的事情。可能他们直到窒息的时候才会感到空气的宝贵;直到口渴难耐才会感到水的珍贵;直到通识魔法消失才会感受到魔法带来的便捷。 最后一句话是郑清刚刚醒悟过来的。 整座布吉岛笼罩在一个巨大的通识魔法阵中这件事入校第一天郑清就知道了。这个魔法阵安静的工作着悄无声息的维持着一道强大的魔法让使用不同语言的巫师面对面畅快交流而不用担心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话。 也恰恰因为它太安静了以至于很多时候大家都忽略了它的存在。 就像贝塔镇邮报上附着的小术式倘若不是辛胖子提醒郑清从来没有关心过同样一份报纸为什么出身欧罗巴的蓝胖子与出身平阳府的自己读起来都毫无障碍。 当然就像你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偶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看到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色而心生惊喜一样人们的脑海中经常会亮起一两个灵感如流星般一闪而逝让人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看到了宇宙的究极道理。 可惜那些念头只是思维在有序与无序边缘碰撞所诞生的产物。 抓住了可能在思索片刻后感觉毫无价值而抛弃也可能会诞生改变人类历史与命运的真理——传言中牛顿被苹果砸了脑袋就属于这种情况。 但更多时候更多人更多的念头只会在大家的脑海一掠而过不会在命运的长河里激起一丝涟漪。 郑清对于通识魔法的感触就属于后一种情况。 在简单感慨了一刹那通识魔法的便捷后年轻公费生的注意力便重新被报纸上那篇令人错愕的报道背后所隐藏的意义吸引了过去。 “那你是怎么看这份方案?” 郑清指了指胖巫师兜里的报纸好奇道:“或者说你们编辑部怎么解读这份方案?博士呢?他是怎么看的?” 说着他下意识左右张望了一番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李萌正抱着波塞冬试图让小狐狸与她肩头的白鸽友好的握个爪;蒋玉站在她身旁怀里抱着记事板左右张望似乎在清点人数注意到男生看过来的视线后微微颔首示意。 郑清忙不迭点头。 稍远一点一蓬开花的槲寄生下刘菲菲与尼古拉斯正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指着楼下的新生群里说着什么神态欢愉。这应该是尼古拉斯第一次在二楼参加开学典礼确实值得他高兴。 更远些在天文08-1班的边缘也是九有学院的边缘站着马修·卡伦。他安静的呆在一根高大立柱的阴影下仿佛雕塑般。自从弗里德曼爵士竞争奥古斯都失利后这位年轻血族就变得格外低调仿佛成为了透明人一如弗里德曼爵士在阿尔法堡里的状态。 目之所及郑清看到了很多熟悉与陌生的身影唯独没有看到萧笑。 “博士采风去了。” 似乎注意到年轻公费生搜索的目光胖巫师解释道:“你知道他需要经常完成一些记录的任务……对每年新生点评与相应信息收集就属于其中最重要的部分。而在开学典礼上新生数量最多要素保存也最完整。” 郑清耸耸肩并未纠结胖巫师口中提到的要素都有哪些。 “至于那份方案……” 辛胖子不知何时摸出一盒鸡米花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嚼了好一会儿才含糊着说道:“大家看法不尽相同…编辑部一部分人觉得这只是瑟普拉诺为了缓和阿尔法与九有之间的冲突所以选了个小矛盾点引爆这样既向阿尔法内的人展示了自己的强硬又向张叔智表达了温和的态度。” 张叔智是张季信的哥哥也是神圣意志新一任雷哲。 郑清闻言点点头:“有点道理最起码这样一来大家注意力都会被临钟湖鱼人吸引过去不至于再闹出去年校猎会上那一幕。” 去年校猎会时阿尔法与九有的学生们在会场大打出手引得学校震怒学生会与社团的许多干部都受到了牵连——包括上一届雷哲与奥古斯都迅速下台换人都与这件事有关。 “张季信呢?”提到雷哲郑清又想起宥罪猎队另一位队友。 “大概找他哥去了。”胖巫师耸耸肩再次给嘴里塞了一把鸡米花然后毫不在意的用油乎乎的手拍了拍郑清肩膀:“……现在看得出谁最可靠了吧!在你一个人的时候只有我不离不弃的呆在你身旁。” “你也没地儿可去了。”郑清恼火的避开那只胖爪子心底升起一股把它烤熟后丢进临钟湖喂鱼人的冲动。 “这话说的!” 胖巫师脸上同样露出一丝不悦但立刻他想起来之前未竟的话题:“……唔编辑部还有另外一些人认为这份方案是瑟普拉诺改革计划的一部分或者说开始。” “改革?”郑清果然被这个词吸引了注意力。 “对血友会的改革。” 辛胖子再次给嘴里塞了几粒鸡米花嗦了嗦油汪汪的手指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众所周知血友会就像一汪被洒了白茅根粉的血水已经变成了一块血豆腐内部僵硬到了极点……不管谁上台都必须改革才能弥补血友会内部裂痕确保它不会四分五裂。据说仅仅是据说啊瑟普拉诺甚至有打算改掉奥古斯都这个头衔。” 白茅根粉是一种优秀的凝血剂这是魔药学的常识郑清是知道的。 但瑟普拉诺想改奥古斯都的名字却是他第一次听说顿感新鲜。 “他想改成什么?”年轻巫师好奇的追问道。 “巴萨丽萨……不巴塞勒斯?好像是这个名字。”胖巫师敲了敲脑袋不确定的回答着突然惊叫一声:“喂喂快管管你儿子!它差点把我指头咬掉!” 波塞冬不知何时挣脱了李萌的魔爪一溜烟跑回郑清身旁此刻正连蹦带跳着想抢他手中的鸡米花吃。 郑清被辛胖子的用词吓了一跳连自己刚刚想到的另一个问题都忘了个干净。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开小差的人 旋即郑清就醒悟过来辛胖子并不知道自己与波塞冬的关系。 他只是习惯性的用了形容学校里宠物与饲主们之间关系的词——许多年轻巫师把自己的宠物叫做儿子或者女儿这在老派巫师们看来纯属胡闹。 “波塞冬是个小姑娘!”年轻公费生一把捞起地上活蹦乱跳的小狐狸恼火而又如释重负的纠正了胖子的谬误。 “没见过这么野的小丫头。”辛胖子摇摇头把手指举到一群灯火虫下仔细打量着上面细密的牙印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破皮。” 波塞冬把尾巴搭在郑清脖子上冲着胖子就是一通唧唧唧即便听不懂狐狸语只消看那模样就知道小狐狸在痛骂胖子。 郑清略感心累揉了揉小狐狸的耳朵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胖子。 要不要干脆把波塞冬的身世告诉几位同伴?每次面对这种问题时都让人心惊胆战次数多了不仅心脏受不了连寿命郑清感觉都会被削减了不少。 但立刻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上学期班上同学们面对苏大议员时的狂热历历在目以至于郑清脑海中那个念头刚刚萌出一个鲜嫩的小芽就被他连根拔起丢进沸腾的脑浆里煮的通熟。 “呶给你!” 旁边辛胖子递给郑清一盒新的鸡米花鄙夷的看着年轻公费生:“俗话说穷儿富女女孩子家要富养的……你这样养波塞冬它以后被人用鸡腿拐走怎么办?” 凉拌。 郑清面无表情的接过那盒鸡米花心底无声的回应着先给自己嘴里塞了几颗然后才低头看向怀里的小狐狸。 这小东西只是喜欢抢别人美食的过程并不是真的喜欢胖子手中那两粒鸡米花。 况且他很怀疑有谁能从苏大议员的监护下偷偷拐走小狐狸也很怀疑这小东西是不是真的会被鸡腿之类的蠢物拐走。 比起美味它更喜欢随心所欲的玩儿。 果然当郑清把鸡米花放手心举到波塞冬鼻子底下后小狐狸只是随意的叨了一两粒意思了一下就重新开始在男巫怀里挣扎起来全无之前垂涎欲滴的模样。 “各位同学请注意!” “开学典礼将在十五分钟后正式举行请同学们各就位。典礼期间禁止随意穿行、追逐、打闹;有未着院袍的同学……” 攀附在廊柱、围栏上的喇叭花中传来清晰而洪亮的声音将第一大厅内的嘈杂轻易压了下去。 整座大厅都回荡着喇叭花们的嗡嗡声震得人指尖发麻。 就在这时。 一只青色的纸鹤拍打着翅膀轻盈的掠过一根根高大的廊柱穿梭于人潮涌动的第一大厅。 它机敏的躲过几只乌鸦与鸽子的追逐灵活的闪避着天花板垂落的一根根藤蔓无视藤蔓上密密麻麻的灯火虫自始至终都沿着信纸上咒式锁定的气息而去。 直到大厅二层的一个角落。 纸鹤稍稍放缓速度左右逡巡片刻最终在拥挤的身影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位抱着狐狸穿着红色长袍的二年级老生。 然后它敛起翅膀愉快的向男巫肩膀上落去。 “咚咚别闹!” 郑清抬手按住了昂起脑袋的小狐狸把它重新塞回怀里然后一把抓住肩膀上那只纸鹤一边单手熟练的将其展开一边低声咕哝了一句:“算你运气好……” 几秒钟前这只好运的纸鹤差点被小狐狸一爪子抓碎。天知道波塞冬为什么会有那么旺盛的精力几乎没有一刻让人放松。 小狐狸不满的唧唧着扬起蓬松的大尾巴遮住了男巫的视线。郑清不得不又浪费了一秒钟拨开那只倔强的尾巴才终于看到了纸鹤想要传递的讯息。 然后他惊讶的睁大眼睛愣在了原地。 “猎队的事情?” 辛胖子瞅见郑清的脸色好奇的往这边凑了凑:“是想收购宥罪还是想加入宥罪?我说你要不要在校报上发个豆腐块声明一下猎队不卖今年不招新?免得一天天被这些纸鹤骚扰没完没了。” “跟猎队没关系。”郑清向后退了一步躲开那张胖乎乎的大脸含糊道:“是私人事情……私人的。” 胖巫师愣了一秒悄悄向后瞥了一眼。 蒋玉正低头记录着什么翠绿色的羽毛笔在记事板上欢快起伏像一只低头啄食的小鸟。李萌同学抱着一根栏柱无聊的与上面的浮雕聊着天她的肩膀上鸽子小白敛起翅膀缩着脖子眯了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盹。 辛胖子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郑清露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压低声音:“……班长就在那边你还有啥其他私人的事情?你真的脚踏四五条船?还有谁?” 小狐狸在郑清怀里笑的直打跌连尾巴都甩不起来软软的耷了下去。 郑清则勃然大怒。 “滚一边去!”他一把推开胖巫师低声咒骂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除了男女之外你脑子就想不到其他私人的事情了吗?” 胖巫师唾面自干丝毫没有被骂后的恼火反而一手插在腋下一手捏着下巴露出一丝深思。 半晌他点点头:“很多比如去校医院消个痔疮割个包皮再比如从林子里捡了一包别人丢的草药昧了之后悄悄去流浪吧出手……还有找了个情人去酒馆约会等一下找情人也属于男女关系吧?” 郑清无力的看了胖子一眼一把捂住小狐狸的耳朵思索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评论胖子这一番‘高论’。 最终年轻的公费生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有事需要出去一趟。”他瞥了一眼楼下渐渐秩序与安静的场面低声道。 “现在?”胖子惊讶的环顾左右:“典礼马上开始了!你想被纠察队的人扣分吗?你身上可还有留校察看呢!” “我去去就来有事及时通知。”郑清略显不耐的摆摆手最终只是简单的留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这个角落向楼下走去。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章 割影琐事 郑清曾经听人提起过一种说法。 人类的大脑每时每刻都在接受海量信息进行海量计算每一秒大脑都在推衍着未来无数种可能性。但这种超负荷计算的结果大部分会因为大脑无法承受而被抛弃丢在脑海的角落里仿佛从未发生过。偶有一次现实与曾经计算出的某次结果一致时相应画面会被意识从脑海深处翻捡出来变成仿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这就是既视感的一种解释。 对普通人而言既视感是一种令人困惑与着迷的现象。但对巫师而言既视感则是一种杰出的占卜天赋。 郑清没有这种杰出的天赋。 所以当他转身向楼下走去身前是一抹欢呼雀跃的影子身后是肃穆而又隆重的典礼莫名产生一种强烈既视感总觉得自己之前经历过这一幕的时候他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并不是琢磨自己的占卜魔法是不是又有突破了而是深切怀疑黑狱战场上的某头青铜巨龙是不是偷偷溜进学校想要大闹开学典礼。 男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旋即哑然。 第一大学的开学典礼上不仅仅有学业未成的年轻巫师还有更多的是蜚声整个巫师界的强大巫师传奇肯定是有的便是古老者说不得也偶尔瞥两眼。 这样的阵容下莫说那头合体后只是沾了一丝传奇气息的青铜龙便是刚刚进阶古老者的海妖王前来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想到海妖王郑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他的耳洞里可还藏着那头大妖进阶前遗留的精气蜕变的小蛇帮忙吸纳他灵魂深处那枚禁咒种子弥漫出的气息。 背后念叨别人是不好的。 男生安下心收回目光重新向第一大厅外走去。既视感重新降临让他再次想起了黑狱战场上空那头盘绕如时钟的巨大青色阴影。 在黑狱那条青铜巨龙制造的时间循环给年轻公费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一秒都在经历着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画面那种强烈的矛盾感即便已经过了几个月即便经过校医院耐心而又细致的治疗至今想起仍旧令郑清有种恶心烦闷的感觉。 带着这份令人困惑的心态背着从开学典礼悄悄溜走的违纪现实年轻公费生攥了攥手心那张信纸。 纸鹤是从二维进化实验室飞来的。 写信人是苏施君她用非常简练的语言告诉男生她现在在办公室想割影子现在就来因为周六日她大概率会被其他事情牵绊不确定是否还在学校——顺便她让郑清带上波塞冬她要检查一下小狐狸这几天的学习成果。 直到离开第一大厅回到学府熟悉的环境中后压在郑清心头的那份不安才悄悄散去。怀里的小狐狸安稳的蜷在臂弯大尾巴耷拉在外面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眯着眼一只耳竖着一只耳趴着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 它还以为郑清要送它回宠物苑呢所以正抓紧时间养精蓄锐这样回去以后就能跟其他小伙伴疯玩了。 这小东西核桃大的脑子里全然没有意识到宠物苑其他动物都去参加开学典礼了现在回去它跟鬼玩儿吗? 不鬼都没有。 说不定学校里那些四处溜达的小鬼此刻也正老老实实抄着手站在第一大厅观摩开学典礼呢。 男巫绕过临钟湖走进幽静的环府长廊——大家都去参加开学典礼这一路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儿四周静的令人心底发毛——小狐狸慢慢觉察到不对趴着的那只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唧唧? 小狐狸不安的询问郑清。 “哦去二维进化实验室你安安心心睡吧一会儿就到了。”郑清宽慰的挠了挠波塞冬的下巴。 蓬松的大尾巴停止甩动。 小狐狸仰着头费力思索着那个拗口的名字对它而言除了美食、苏芽以及宠物苑里那些小伙伴能留存在脑子里的名字并不多。但二维进化实验室这个名字听起来就让它有种尿急的感觉。 慢慢的小狐狸似乎忘记了那个令它烦恼的名字大尾巴重新晃悠起来左一下右一下不紧不慢。原本竖起的耳朵也重新趴了下去而且这一次两只耳朵都趴倒了。 郑清眼角的余光扫见小狐狸眯起的双眼微微挑了挑眉。 这么老实不像它平时的作风啊。 嗡嗡。 长廊两侧悬挂的灯笼呼呼着亮了起来洒落一片片乳白色的光线。太阳落下后廊间光线最先黯淡郑清刚刚还觉得四周有点暗琢磨要不要放几颗‘嘒彼小星’出来呢。 他抬起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那些灯笼猜测里面藏了夜明珠、还是一群灯火虫、亦或者是一支支能感应四周魔力波动的火把。 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原本‘睡死’过去的小狐狸颈间绒毛骤然炸起双耳竖直四肢用力蓬松的大尾巴用力一甩便想向外蹿去。 只可惜它的越狱计划刚刚进行了第一步整只狸还在半空便被一只无情的大手揪住了顶花皮。 “你不能跑。”郑清冲吊在半空中的小狐狸憨厚的笑了笑:“你跑了我就死了……老老实实跟我走一趟吧。” 小狐狸唧唧叫着一边痛骂男巫的出卖一边在男巫手底努力挣扎着大尾巴仿佛扫帚般胡乱拍打着男巫脸颊。 郑清脑袋向后仰了仰躲开小狐狸的尾巴稍稍用力把它重新揽进怀里。 “现在知道害怕了?”他点了点小狐狸的鼻尖眼中露出一丝怜悯:“听李萌说整个暑假你都跟在苏芽后面四处玩儿……这样是不对的。你这个年纪该玩的时候可以玩但该学的时候还是要好好学习的。” 说着他瞥了一眼脚下因为灯光亮起而重新出现的影子补充道:“……我这次去实验室有要紧事必须让你妈心情好一点免得她割掉什么不该割掉的东西……所以你就安分一点儿别闹了。” 微风习习在长廊里欢快流淌着。 卷走男巫渐去渐远的唠叨还有小狐狸声嘶力竭的怒骂声。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有组织的混乱 当郑清踏进应用魔法研究院的大楼门口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身后的一片黢黑仿佛利维坦那张大嘴的世界;身前是空旷、安静、一个人影儿都没有的大厅。上一次郑清来到这座大楼时负责接待的前台鹦鹉们也没了踪迹空荡荡的鸟架上还残留着几根翠绿的羽毛让郑清大感失望。 他把手中准备好的鸟粮重新塞回口袋摸了摸怀里波塞冬毛茸茸的小脑袋继续向大楼深处走去。 小狐狸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双眼无神的看着这个可恶的世界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透露出一丝了无生趣。 “你能听到吗?” 郑清揉了揉小狐狸的耳朵语气中带了几分诗意:“那优雅的穿堂风轻声低喃着:波塞冬波塞冬作业写完了吗波塞冬?慈爱的母亲感激的孩子…听到了吗?” 小狐狸喉咙里发出悲伤的呜咽。 “丧钟为谁而鸣?我的心脏敲打出沉默的鼓点。” 年轻公费生一边继续自言自语念叨着毫无逻辑的废话一边抱着小狐狸向二维进化实验室所在方向走去:“……平日画的护身符少了些今日临到用时才发现既护不住你也护不住我……这份悲伤逆流成河……沉默啊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唧唧! 波塞冬似乎听到男巫胸腔里传来的名为‘胆战心惊’的声音对自己的未来愈发悲观再次鼓起力气挣扎着探出一只爪子从郑清腋下穿了出去粉嫩的趾尖因为过分用力而张开仿佛一朵盛开的桃花。 郑清顺着小狐狸努力的方向看去原来是走廊尽头那座高大的落地窗。 窗外有半弦月挂在玻璃与窗棱的夹角上。 清冷雪白。 年轻公费生微微出神脑海中闪过以前读过的课文——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 “今晚夜色真美。” 男巫感慨道:“真美……这天气适合刺猹。你见过猹吗?那是一种看上去像小狗但是很凶的东西皮毛油一般的滑不咬人伶俐的很……” 他把脑海里那些稀碎的念头搅了搅胡乱塞进怀里那只小狐狸的脑子里倒让它听的出了神不再用力挣扎。 唧唧? 小狐狸开口质疑着怀疑男巫有没有真的见过猹。 “猹么狗么捉么。酒么水么饮么。”年轻公费生大咧咧一挥手:“其实这个世界上本没有猹念叨多了也就有了猹。” 地上郑清的影子分了个岔一道在月光下笔直着犹如叹号另一道则弯曲处一个醒目的弧度落在狭长的过道里仿佛一个大大的问号似乎在怀疑男巫不小心中了一道混乱咒否则为何今晚说了那么多不着调的废话。 郑清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个长长的、漆黑的问号。 “我的脚下有两道影子。” 他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叹出了今晚不知道第几口的气:“……一道是我的另一道也是我的。我原本也不想让你这么辛苦……但辛苦却紧巴巴找上门来为难咱俩。” 说话间他已经站在了二维进化实验室的门前。 一如他上一次来到这里时所见门后的场地高大、空旷、封闭仿佛一条巨大的防空洞。沿着实验室中轴线排列着一颗颗巨大的光球正在灰色基座上缓缓转动散发出一股股隐晦而又沉重的魔法波动。 但与上一次不同这次郑清站在门口向里望去看不到一个人影。不仅平日环绕在光球们周围的研究员不见踪影就连维持实验室秩序的苏蔓女仆长也不知去了哪里。 “有人吗?” 年轻公费生轻咳一声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嗓子:“咳……二维进化实验室有人吗?我是九有学院的郑清……” 波塞冬缩在男巫臂弯乖巧而又安静身后的大尾巴也淑女了许多垂在臂弯外一动不动。 与之相似郑清脚下那条活泼的影子也开始变的‘腼腆’严肃的遵循着光线落在男巫身形后的规律一丝一毫都不逾矩。 嘶! 郑清手心一阵疼痛他轻抽一口凉气低头望去却见原本被他攥在手心的信纸正重新折出纸鹤的模样。 纸鹤细长的颈子已经从他的拳眼里钻了出来正用力向前蠕动着试图把它的身子也拉出去。 男巫稍一犹豫松开手掌。 纸鹤轻盈的立在他的手心张开三角形的双翼抖抖已经带了褶皱的身子纵身一跃向实验室深处飞去。 郑清知道这是实验室的主人在给自己指路。 他驯顺的跟在了纸鹤身后。 实验室尽头有一座用巨大书橱隔出来的办公室属于这座实验室的主人。当郑清进入办公室后恰好看见那只纸鹤摊平身子躺在屋子里那张大办公桌的边缘。 苏施君坐在办公桌后顺手将信纸揉成一团顺手丢进屋角的垃圾桶里。同时用手中羽毛笔指了指沙发示意郑清自便。 郑清略一犹豫把波塞冬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晚上好”实验室的主人语气轻快的打了声招呼:“影响你参加开学典礼了……只不过那种典礼没什么意思参加一次知道大概流程就可以了再多就是在浪费生命。” “对对确实有点浪费生命。”男生很没原则的附和着视线在办公室主人的身上一扫而过旋即落在茶几上。 茶几上空荡荡的除了郑清刚刚放下的毛团再无其他。 没有果盘没有糕点也没有茶水。 “抱歉”似乎猜到年轻公费生此刻的心思苏施君扶了扶脸上那副遮掩容颜的宽大眼镜很没诚意的表达了歉意:“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没有果汁没有茶也没有咖啡。” “啊?”郑清有些茫然的看了女巫一眼。 “唔你需要理解一下。一个单身未婚妈妈生活总是处于一种有组织的混乱中……她需要平衡工作、生活、学习……” 说到这里女巫停了一秒瞥了一眼正规规矩矩趴在茶几上的波塞冬补充道:“……还有育儿等方方面面的问题难免在某个地方照顾不周。”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二章 割了 单身、未婚、妈妈。 工作、生活、学习、育儿。 这两句话中每一个词都让郑清感到后背冷汗涔涔总觉得办公桌后那位大巫师若有所指但他一时半会儿又领悟不到。 真见鬼你一个大巫师就算身边没仆人难道还没办法喝到新鲜果汁或者热腾腾的茶水吗?! 泡茶的魔法呢? 服侍的小精灵呢? 年轻公费生一边在心底腹诽着一边努力挤出一丝略带谄媚的笑容连声应和着:“不不很周到非常周到。” “哦?你的意思是我一个人处理的很好?”女巫扬起眉毛:“……买了咖啡磨没有买咖啡豆买了茶包没有买茶杯……你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周到吗?” 郑清感觉自己头顶正在冒白烟。 “周……不道……吧?”年轻的公费生艰难回答着同时意识到不能继续让苏施君掌握话题主动权否则自己迟早招架不下去一败涂地。 “其他人呢?” 他稳住心神立刻岔开话题状作随意道:“刚刚进来一路上都没看到人影就连大厅里的鹦鹉都不见了……难道他们都去参加开学典礼了吗?” 猜测出口后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哑然失笑。 鹦鹉们倒也罢了向来喜欢热闹去开学典礼凑趣不稀奇。但隶属应用魔法研究院的研究员们并非学生向来不会参与学校的这类活动——甚至校猎会这些研究员都很少参加。 出乎意料这一次他竟然没有猜错。 “没错他们确实是参加开学典礼去了。”实验室的主人摆摆手语气与态度都表明她感觉非常无聊:“据说典礼上可能宣布新一任副校长人选大家都很感兴趣……” 郑清忍不住磕了磕脚后跟。 他也很想知道新的副校长是谁! 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男巫不得不按捺住心底的那份躁动继续着枯燥而又令人紧张的对话:“……苏蔓跟苏芽也去了?” 作为青丘公馆的女仆长在郑清印象中苏蔓大部分时候都随侍在苏施君身旁。理论上她们并不属于第一大学的工作人员不应该对新任副校长感兴趣。 “家里有点小事我打发她们回去了。”苏施君伸了个懒腰浑不在意在男巫面前露出自己姣好的线条。 郑清努力在躲避与忍不住看、自然与刻意之间保持某种脆弱的平衡。 茶几上的小狐狸打了个响鼻鄙夷的看向自家老父亲。 这让男巫略感惭愧。 啪! 一张轻飘飘的羊皮纸从办公桌后飞来重重拍在年轻公费生面前卷起一圈小风将趴在茶几上的小狐狸身上长毛吹的荡起。 “什么?”郑清迟疑着没有第一时间去碰那张羊皮纸。 “你不是来割影子的吗?”苏施君推了推眼镜瞥了他一眼。 男巫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脚下的影子就忙不迭爬上茶几幻化出五根细长的手指仿佛章鱼触角般将那羊皮纸卷了起来。 郑清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影子竟然还能撼动实物! “你怎么……”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影子张口结舌一时竟忘了自己刚刚想问什么:“……还能这样?” 影子没有吱声只是把卷起的羊皮纸托在郑清面前。 这让男巫感觉稍稍好受了一些。倘若自己的影子不仅能乱动还能聊骚郑清觉得自己一定会抑郁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 办公桌后苏施君一手抱在胸前另一手抓着一支羽毛笔用那长长的羽毛挠着下巴打量着茶几上托着羊皮纸的影子若有所思道:“它好歹也是个超维生物。虽然只是二维到三维但超维就是超维……一张羊皮纸的重量还称不出它的斤两。” 这话听起来还挺有道理。 郑清愣了几秒后抬起手托了托下巴把自己吃惊的嘴巴合上然后低头看向面前的羊皮纸。 那是一份标准格式的契约内容是约定影子切割三方的权利与义务既包括‘割影者’苏施君女士切割影子所需要的授权也包括‘被割影’的郑清同学放弃对自身影子部分主张的权利还包括‘获得独立的影子’不得有伤害本体及友善第三方的任何行为等等。 条条款款罗列的非常详尽。 契约的最后除了一式三款的签名留白外还有水印的天使文与恶魔语作为独立第三方鉴证的咒文印鉴。 郑清注意到属于影子的签名处已经有了一行模糊不清仿佛粘痰痕迹似的签字。 他没有第一时间签字。 而是抬头看向办公桌后的女巫。 “这是什么?”男生有些不确定的确认道:“去年割影子的时候我记得好像没有这么麻烦……” 他记得非常清楚去年苏施君拿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开后诓骗他胡乱点了个x然后影子就莫名其妙丢了——从头到尾都没签署类似的契约。 不知是不是错觉郑清觉得办公桌后的苏施君脸上露出一丢丢尴尬。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女巫的声音听上去带了几分恼羞:“去年……去年是实验室行为!你加入项目后自动做出理性相关承诺……今年是你自己要割影子的跟我的实验室没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 说话间她把手中羽毛笔用力一掷砸向郑清翠绿色的羽毛笔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轻飘飘的落在羊皮纸上龙飞凤舞的签下了女巫的名字。 郑清耸耸肩。 其实他并不在意今年与去年割影子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一朝被蛇咬在这座实验室里他总有一点ptsd的应激反应难免废话多了点。 签字毕。 羊皮纸四角骤然冒起一股颜色极淡的火焰须臾间便化作四条火舌将整张契约环绕然后由外及内眨眼便将整张契约烧成一蓬黑灰。 郑清迟疑着向旁边挪了半步露出自己的身影。原本趴在茶几上的波塞冬也好奇的把脑袋探出桌子边缘向外看去。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三章 苏施君的建议 地板上。 一道淡淡的影子老老实实呆在郑清脚下狭长而安静。只不过与小狐狸或者办公室其他桌椅书橱的影子相比这道影子颜色太淡了。 就像一杯白开水与浓茶之间的区别。 郑清心底浮起一丝明悟自己‘变异’的那部分影子已经被割掉了留下的是后来又‘长出来’的新影子。 既然这道影子是留下来的那被割出去的影子又去了哪里? 男生立刻环顾左右很快便在办公室角落里看到一小块突兀的黑影。那个角落里没有任何摆设不应该有那块凸出的影子。 似乎察觉到男巫的视线那一小块突兀的黑影慢慢拉长、仿佛挤牙膏般从角落里挤了出来变成一团不规则的圆球黏着着游离在地板上。 “它怎么还在……嗝!” 郑清抬起头一句话没说完便被噎住了。办公桌后苏施君不知何时摘下了脸上那副红色边框的宽大眼镜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身子微微后仰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苏大美女的真容但每一次见到都让郑清有种窒息的感觉心脏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倘若年轻个五六岁在中学二年级的时候男生很大可能一拍脑袋把这种感觉误认为是爱情的冲击。 但现在他知道这只不过是一条颜狗遇见美好后的天然反应。 “在什么?”办公桌后的女巫歪着头一脸无辜。 郑清费了很大力气才艰难的摆脱了美丽的陷阱。他强迫自己转过头看向地板上那团黑乎乎的影子喃喃道:“……它怎么还在这里。” “那你觉得它应该在哪里?”耳边传来办公室主人动听的声音:“过来……一直躲在那里做什么?” 小狐狸不情愿的蹦下茶几蓬松的大尾巴拖在地板上有气无力的向书桌所在的方向走去。这个举动打断了年轻公费生的某个错觉——他差点以为女巫那句话是对他说的! “尾巴翘起来!” 女巫的声音就算严厉时也显得那么动人只听她训斥小狐狸:“耷拉着尾巴像什么样子!淑女走路应该有淑女的样子!” 郑清在心底为自己以及小狐狸默哀了一秒钟。 “我是说我觉得它应该在二维世界。” 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男生用很大声音回答着苏施君之前的问题:“……去年影子被割掉后不是被你塞进外面那些二维的试炼世界里了吗?” 地上那团黑色影子歪歪扭扭着冲郑清比划出一个赞同的手势。这让男巫大感惊讶他原以为影子不愿意回二维世界的。 “去年你的影子只是普通的影子没有丁点儿魔力没有丝毫重量属于二维世界的最纯粹的影子。” 苏施君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梳子一边打理波塞冬身上的长毛一边懒洋洋解释着郑清的困惑:“……而现在你的影子已经有了本质的区别。它曾经从二维世界超脱而出。即便现在因为某些缘故丢掉了大半魔力只要积累足够还是能够恢复的。” “恢复成大黑猫?”郑清下意识回头看向女巫旋即又眯着眼缩回了视线仿佛目光被太阳灼伤。 “可以是大黑猫也可以是大白狗大黄鱼大鹦鹉等等。这取决于某些更微妙的因素。”办公桌后传来一声叹息:“……我已经戴好眼镜了。你可以看着我说话。” 郑清略感尴尬的看向苏施君对自己缺乏定力表示抱歉。 但立刻他就把那份抱歉抛到了九霄云外。 因为苏施君并没有戴上那副能够遮掩魅惑的红框眼镜而是换了一副无框金丝眼镜搭配着她乌黑的发髻与白皙的脖颈整体魅力直接爆表。 男巫闷哼一声直接闭了眼。 耳边传来小狐狸吭哧吭哧的声音他隐约能感到办公桌后两只狐狸笑作一团的模样心底大感无奈。 “好了这一次真的戴眼镜了。”苏施君没有继续调戏男生。 郑清勇敢的睁开眼直接看了过去。 反正也不吃亏——他在心底恶狠狠的想着。 只不过令他失望而又松了口气的是苏施君真的重新戴了那副红框眼镜整体魅力也顿时削弱至普通巫师可以接受的地步。 “还有其他事情吗?”女巫抱着小狐狸一副端狐送客的模样。 郑清迟疑了几秒。 他有好多事想确定比如波塞冬作业是不是不需要他操心比如鼠仙人现在的去向再比如月下议会与黑暗议会之间的关系等等。 但话出口时最终只剩下一个:“之前我拜托你帮忙打听的那件事……学校里有没有哪个实验室的项目涉及食人魔的……” “你是来割影子还是来讨债的?”苏施君吐槽着微微摇头:“我查了最近一段时间收入研究院的实验体没有涉及双头食人魔的项目……涉及黑狱的项目大都集中在魔法环境与潮汐理论方面也没有单纯为某个魔法生物开设的项目。” “这样啊。”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办公室的主人警惕的看了他一眼。 “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巫师能有什么坏主意!” “呵曾经把现任奥古斯都打个半死毁掉学校历史博物馆的魔镜毁掉学校守护法阵还毁掉黑狱内堡的巫师……你跟我说你普普通通?你知道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吗?” 郑清狼狈告退。 在他走到门口时办公桌后的女巫突然再次开口:“你熟悉流浪吧吗?” 男巫转身一脸茫然:“啊?” “只是顺口一说你姑且一听。”苏施君惬意的伸了个懒腰露出姣好的身形软绵绵的打了个哈欠:“根据我上学时的经验……如果你想找一个稍微有点特殊的实验体学校里又找不到的话去流浪吧碰碰运气总不会错。” “流浪吧吗?”郑清若有所思。 “肮脏的东西通常会出现在肮脏的地方”女巫推了推遮住她风采的那副宽大眼镜微微一笑:“……周围环绕着肮脏的巫师嘴里骂着肮脏的话。”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四章 惊闻 郑清依稀记得有一种说法与一个浑身香喷喷的美女在一起呆的时间再久给人感觉也只是短短一瞬;而如果旁边是一个浑身恶臭、长满瘤子、相貌丑陋的家伙在一起即便只是短短一瞬也会让人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对于后一种情况郑清暂且没有相关经验。 但对前一种说法年轻的公费生已经有过不止一次类似的体验了。 就像今天郑清来到二维进化实验室感觉只是跟苏施君说了几句闲话签了一份新的契约听她传授了一点人生经验然后当他出门后才讶然发现外面月色已经上了三竿翻出怀表看看时间晚上九点一刻。 他在腿上绑了甲马符匆匆赶路——为了以防万一男巫还特意绕道第一大厅确定开学典礼已经结束——然后才返回宿舍。 寝室里只有两位舍友萧笑与辛胖子。 身为月下一族的迪伦作息时间与大家相反这个时间点正是他上‘早课’的时候所以不在宿舍。 郑清推门而入时辛正坐在床边给团团梳毛萧笑则伏在书桌前忙忙碌碌绘制着他的罫线图。 小精灵们欢欣鼓舞于男巫的归来捧了温热的毛巾、洗漱用具以及睡衣裤在郑清面前排成一列他只需要伸伸手一切都被准备的妥妥当当。 “你没有参加开学典礼去哪里了?” 萧笑推开面前的羊皮纸直起身子扶了扶眼镜仔细打量着进门的年轻公费生眼中露出几分好奇。 郑清转了转眼珠但还没等他开口辛胖子就提醒道:“你没有去图书馆。” “也不在百草园。”萧笑点点头。 “没有去实验楼。” “也不在办公楼。” “没去店里。” “不在流浪吧。” “科尔玛学姐说没见过你。” “蒋大班长也摇了头。” “猫果树今天是空的。” “临钟湖底只有鱼人。” 胖巫师与矮个子男巫你一言我一语把郑清能够想到的所有借口都堵了个干干净净最后才由萧大博士重复了之前的问题:“所以……你不参加开学典礼晚上去哪儿了?” 郑清很怀疑就算他说自己去某个小旅馆与女妖精打架很可能也会被精通占卜术的萧大博士找出漏洞。 简单而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年轻公费生最终选择了说实话。 “我去割影子了。” 郑清向前挪了挪把身子暴露在头顶灯光下显露出身后极淡的影子补充道:“二维进化实验室割影子的技术有所提高……所以这次还给我留了一点。” 郑清影子的问题宥罪猎队的几位猎手都知晓。郑清在交代问题时也很讨巧没有提及苏施君而是含糊着用了二维进化实验室的名义。 所幸两位同伴并没有注意到这点细节。 他们对郑清的影子更感兴趣。 “也就是说你影子里会动的那一部分被割掉了?”萧笑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捏着下巴满脸赞叹:“这可真是个精细活儿……学校这些实验室果然很有料。” 听到‘有料’两个字郑清脑海下意识飘过实验室那张大书桌后某个窈窕的身影忍不住用力摇了摇头想把这个不太礼貌的念头从脑海中甩出去。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博士眼角的余光瞥见男巫摇头的动作诧异道。 “不不不没有不对。”郑清连忙含糊了过去:“我只是想起了其他事情……跟你说的话没有一点关系。” “被割掉的那部分影子呢?又变成猫了吗?”另一边辛胖子也表达了自己的关切。肥猫团团稳稳的趴在胖巫师头顶揣着爪子仿佛一尊卧佛。 郑清扫了一眼眯着眼的肥猫。 “没。” 他迟疑着在脑海中飞快过了一遍与影子有关的事情确定没有其他敏感点后才简单解释道:“实验室那边说影子本源消耗极大没有办法维持原先的形态……这也是为什么它当时选择重新当我的影子因为我可以维持它最低存在的状态……这两个月休息让它恢复了一点力气能张牙舞爪吓唬人但本源的亏损并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 “所以你把它送回二维世界了?”萧笑突然打断郑清的解释。 郑清愣了几秒。 “噢!” 他一拳砸在了手心脸上露出一丝恍然:“难怪我说把它送回二维试炼世界的时候那家伙表现的那么积极……你的意思是它可以汲取二维世界的本源来弥补自己的亏损?” “显而易见。”博士耸耸肩重新问道:“所以你把它送回去了吗?” “没有。” 郑清先是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但立刻补充道:“……最起码在我离开之前那家伙还像一团污渍似的黏在地板上。当然不能排除苏……塑造进化实验的巫师与那家伙达成什么新的协议把它塞回二维世界。” 一句话说的郑清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他险些把苏施君的名字说出来。 砰! 403宿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 吸血狼人先生仿佛一阵风似的从门外卷进屋子里一把攥住郑清的胳膊连声喝问:“是真的吗?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年轻公费生一脸懵逼。 不止他懵逼宿舍里另外两人也惊诧不已。 “痛!痛!痛!嘶……你轻点儿啊魂淡!”郑清一连骂出好几个脏字终于把自己的胳膊从迪伦手中夺了回来然后他第一反应是这家伙逃课了! “这个点儿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郑清摸了摸怀里的外壳没有浪费时间去看一眼具体时间而是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吸血狼人先生:“你是不是逃课了?还有你刚刚说‘真的’‘假的’是什么意思?” 迪伦脸色发青环顾左右看着三位红袍子镇定的模样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们是不是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贝塔镇邮报发了一道紧急号外说你们九有学院的姚院长是一头大妖魔!整个晚班都乱成了一团谁还有心思上课!”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五章 混乱之中的混乱 老姚是一头老妖。 这件事郑清知道而且他相信学校高层——包括校长、副校长以及其他部分资深教授们应该也都知道这条秘闻。 但秘闻之所以是秘闻就是因为它不适合所有人都知道。 比如普通教职工。 比如学校的学生。 再比如校外学生的家长、以及巫师联盟某些机构的工作人员。 第一大学雇佣一位大妖充当教授已经算是惊世骇俗的事情了倘若这头大妖还成为了第一大学四大学院之一的院长那就不是惊吓而会令人毛骨悚然会让人对这座世界对整个人生产生怀疑。 郑清完全可以想象明天早上整座第一大学会因为这篇报道混乱成什么样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甚至觉得就在自己发呆的这一会儿窗户外面已经爆发了大规模的学生间的冲突火光冲天、魔咒横飞。 冲突双方自然是想要‘匡扶正义’‘打倒妖魔’的阿尔法以及努力维护自家院长的红袍子们。或许其中还有临钟湖鱼人、沉默森林马人、甚至北区巫师们的身影。 年轻公费生忍不住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 漆黑的夜色中微微亮着一丝月光黑暗用它一如既往的平静与安详告诉年轻巫师刚刚他脑海中浮现的画面都是错觉。 与男巫激烈的内心活动不同。 听到迪伦这道石破天惊的消息后403宿舍一片死寂。 原本趴在胖子头顶的肥猫不知何时支起了脑袋眯起的眼睛闪烁着惊疑的光芒;小精灵们震动翅膀无声的漂浮在屋子里迟疑要不要给迪伦递上一杯温热的血酒。 许久还是胖子第一个出声。 “让我捋捋。” 他习惯性地去摸头却摸到了团团胖乎乎的身子撸了两把猫后胖巫师才定神反问道:“如果没有听错你的意思是《贝塔镇邮报》发了个号外说我们老姚是一头妖魔?” 他把‘贝塔镇邮报’、‘号外’以及‘我们’这几个词咬的格外重。 迪伦慎重的点了点头。 “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胖巫师勃然大怒脸上泛起一层瘆人的蓝意毫不掩饰的咒骂道:“我早说贝塔镇邮报那些家伙被鬼迷了心窍满脑子只想搞个大新闻把九有学院批判一番……但就算再折腾也该遵守一点职业道德吧!” “还大妖魔?!他们怎么不说九有学院所有学生都是披着红袍子的鬼怪?怎么不说百草园是枯黄之地的后花园?怎么不说海妖王现在就藏在学府的某个角落?” 辛胖子语气暴躁态度激烈的挥舞着胳膊身形也随着一句句质问缓缓涨大脑袋渐渐要顶到了天花板。原本趴在他头顶仿佛一顶软皮帽的肥猫团团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块不起眼的猫皮膏药。 迪伦整个身子笼罩在胖巫师庞大的身影中。 他向后退了两步无力的摆摆手声音很小的辩解道:“我也没相信报纸上说的……这不刚知道那份号外的内容我就紧赶慢赶回来告诉你们……这确实是谣言对吧!” 虽然感觉自己无意间踩进了某个可怕的泥潭但在自辩的最后吸血狼人先生还是忍不住想要获得肯定的答案。 情绪激动的辛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于是迪伦将求助的目光投向403宿舍另外两位舍友——出乎他的预料萧笑与郑清并未表现出与辛类似的愤怒反而一个眉头紧锁一个面无表情。 这让他不由愣了一下。 “确实是谣言对吧?”吸血狼人先生有些不安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困惑。 郑清没有吭气。 萧笑则扶了扶眼镜轻咳一声含糊其辞道:“或许吧……号外呢?拿过来我看一下上面都说什么了?” 迪伦摇摇头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博士话语中的深意:“总共就几十份报纸一拿出来就被人哄抢一空我还是凑到别人旁边草草看了一部分内容……‘或许吧’是什么意思?”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吸血狼人先生的脸色与声音一齐变了。 与他相似辛胖子也惊愕的看向萧笑还用力搓了搓耳朵似乎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觉出了问题。 “或许吧的意思就是说这件事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这取决于你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深度。”萧大博士语气轻松的解释道全然没有注意到两位舍友难看的脸色。 他的话让整座寝室的气氛骤然沉重下来。 蓝巨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气势与他的身形一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甚至缩的比他原本体型还小了一圈以至于团团在他脑袋上趴不住被迫跳到书桌上。 喵! 肥猫尖着嗓子抱怨着。 倘若在平时听到这样的抱怨辛胖子少不得要破费一两根卤鸡腿贿赂一下肥猫免得晚上睡觉时被他抓花了脸。 但现在他没有这份心思。 胖巫师扶着书桌重重的喘着粗气脸色忽蓝忽白忽青一副心梗发作的模样。 小精灵们适时捧着温热的蜂蜜水送到胖巫师面前看着他一口气灌下去三大杯脸色慢慢好转后才安静的飞回郑清头顶。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辛哑着嗓子恶狠狠看向两位同伴以他的聪慧以及职业敏感程度不难从两人的反应中读出什么。 郑清依旧没有吭气只是皱着眉抱着胳膊一脸严肃的思索着什么。萧笑倒是看了辛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摇摇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有的时候不说话比絮絮叨叨说一大通所能表达的意思更加丰富。 胖子顿时面如土色。 迪伦也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老姚?老妖?!” 他挥舞着胳膊——仿佛片刻前的蓝巨人——大声嚷嚷着:“姚小米?九有学院的院长?你们的辅导员?那个喜欢叼着烟斗的家伙?他不是刚刚成为传奇巫师吗?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人能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给他做出清晰的解释就算知道真相也不行。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六章 真相背后的真相 四张淡黄色的符纸轻飘飘的飞起落在迪伦与辛胖子的前胸后背。 两张静心符两张清心符。 吸血狼人与蓝胖子在符纸的帮助下迅速冷静了下来。然后弹出符纸的年轻公费生才转头看向萧笑。 “这事儿你之前就知道?”他对博士的冷静表示不解他原以为这种隐秘的事情年轻巫师里只有自己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我的兼职吗?” 萧大博士转着手上的毛笔瞥了郑清一眼撇撇嘴显得有些不以为意:“作为‘观察者’我能读到的巫师界的真相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多的多……而且司马解读历史真相也帮了我大忙。倒是你这种隐秘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马杨云是第一大学的魔法历史课讲师出身著名的魔法史研究家族有她帮忙确实说得过去。 至于萧笑的后一个问题。 郑清略一犹豫还是给了回答:“先生告诉我的。” 而后不待同伴们追问他话锋一转将大家的注意力重新转回那份号外上:“贝塔镇邮报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件隐秘的呢?他们怎么敢?!” 最后一句话说出了403宿舍里所有年轻巫师共同模糊而又清晰的心声。 是啊姚教授是联盟确认晋级传奇的强大巫师。 贝塔镇邮报虽然在整个巫师界有几分名气但那点名气并不是建立在胡言乱语而是它们识趣的基础之上——如果坚持‘正义’的贝塔镇邮报整天在报纸上咒骂海妖王生儿子没屁眼、纠结巫妖王留在联盟的私生子、亦或者探查‘有关部门’工作人员真实身份之类不知轻重的新闻就算它把总部塞进阿尔法堡也挡不住事主们从天而降的巴掌。 所以既然已经‘识趣’了这么久没道理在这个时候突然掀翻桌子想要重新立起自己的牌坊啊! “有没有可能是枯黄之地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的妖魔透露出来的消息?”迪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会不会因为姚…姚教授在黑狱战场对它们出手太狠所以它们捅出这件事作为报复?” 标准的星空直线思维一切理由都与战斗有关。 郑清微微一愣。 不得不说这个推测很有道理只是还不够有说服力。最明显的一点老姚担任九有学院的院长不是一年两年了亲手打死或者捕捉的著名妖魔不知凡几。如果妖魔一方有心报复没道理隐瞒这么长时间。 这个理由同样适用于贝塔镇邮报。 “说服力不强。” 萧笑微微摇头简单分析了上述理由同时补充道:“就像贝塔镇邮报我也不觉得他们早就知道这件事……如果他们早知道没道理一直憋到今天才发出来……而且还是以号外的形式。” 无论如何与正规版面大标题的头版新闻相比号外终究显得不那么正规。而这件事又恰恰需要头版新闻的严肃性作为背书。 听到博士的判断屋子里再次陷入沉默。 出乎意料这一次打破沉默的是辛他突然谈及了另外一件与这份号外似乎‘毫无关系’的事情。 “今天开学典礼的校长讲话上跳过了一项任命。” 胖巫师脸上的蓝意已经彻底消退他垂着眼皮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学校原本打算在典礼上宣布新的副校长人选——也就是姚、姚教授——这件事校方事先通知了校报编辑部的主编方便我们拟稿子琳达学姐为此还悄悄的恭喜了我一下。她知道老姚兼着我们的辅导员。” 说到这里辛稍稍停顿了一下扯扯嘴角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但不知为什么典礼上校长讲话时却跳过了这部分与任命有关的内容害的琳达学姐晚上加班修改头版新闻……你们觉得贝塔镇邮报的号外出来之后老姚还能当副校长吗?” 迪伦嘶了一口凉气。 虽然他是星空学院的学生但出身月下贵族拥有塔波特与奥布莱恩的血脉天生就对这类阴谋有着敏锐的嗅觉。 尤其辛胖子还把事情掰扯的这么清楚。 他下意识朝着窗外看了一下。已是深夜窗外一片漆黑就连月亮似乎都担心搅进这件麻烦事里早早躲进云后。 “你觉得是阿尔法那边动的手脚?”萧笑扶了扶眼镜很干脆的说出了辛的猜测。 胖巫师没有犹豫点点头:“很明显这篇号外损失最大的就是姚教授——名誉、身份、职务都会因为这篇报道遭受巨大损失。按照最大获益原则从这件事中获得最大利益的对象都是可能捅出消息的人。” 萧笑与辛的对话稍微有些含糊并未指名道姓。但在场其余两人都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很容易根据他们的对话做出自己的判断。 整个第一大学能够与姚教授竞争副校长职务的只有阿尔法学院的院长爱玛教授。郑清记得很清楚在黑狱时爱玛教授也获得了一枚玄黄果。 有条件、有动机、有能力再加上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愈演愈烈的冲突似乎真相就在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之外。 郑清很难想象魔文课教授那位在课堂上一脸严肃的老太太会做出这种事情。 不知为何站在第三者的位置旁观这场事故郑清莫名想起了二战时日本军部那些‘独走’的年轻军官。 他晃了晃脑袋把脑海中那些杂乱的念头晃走。 “两个问题。” 年轻公费生竖起两根手指稍稍提高声音吸引着同伴们的注意力:“第一典礼上的演讲稿跳过任命宣布是不是意味着学校下午就知道了这件事?第二如果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做出任何应对?第三最重要、最重要的一点按照你们讨论的方向既然已经知道姚教授是大妖魔为什么你们还能在这里心平气和的讨论谁捅出消息这种小破事呢!” 尤其第三点是郑清最不能理解的。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什么样的妖魔最危险 讲两个问题说三件事这不属于逻辑矛盾。现实中比这矛盾大的事情多了去一般没人会在意这点小细节。 至于郑清关心的几个问题萧笑只是扶了扶眼镜就给出了可能的猜测。 “学校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这不是关键。” 宥罪的占卜师竖起一根手指毫不自矜的说道:“即便以我的水平一瞬间也能想到不少于十种占卜方式来确保演讲稿不出任何纰漏……” “你的意思是因为卜算到可能会出这份号外所以演讲稿临时抹去了有关任命的部分?”郑清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很奇怪吗?” 萧笑瞥了他一眼强调道:“那是校长的演讲稿!祂应该算得上巫师界最强大的存在了吧卜算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祂们那样的存在每一句话都应该是正确的……就算不正确也会‘变的’正确。” 郑清很努力才忍住吐槽的冲动。 他很难想象那个躺在摇椅上与黄花狸打趣的老人会关心自己演讲稿里的细节。而且他很怀疑那份稿子是不是真的由先生看过。 “第二你在提及学校应对的时候应该想想我们刚刚在争论的内容。”萧笑伸手点了点屋子里几人:“九有属于第一大学但第一大学不仅仅只有九有一所学院……姚教授这件事学校肯定也乱成一团有想抹平这件事的、自然有想看他倒霉的、有想吃瓜看戏隔岸观火的……没有应对就是最明智的应对。在没有弄清这件事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之前没人会顶着天大干系在两位院长之间乱蹦跶。” “至于第三点” 说到这里萧笑停了停看向郑清嗤笑一声:“第三点最不成问题。但凡有点理智都不会纠结这个问题。” 郑清满脸问号。 他仍旧清晰的记得自己刚刚知道老姚是一头大妖魔后整宿整宿睡不好觉一闭眼就看到一张血盆大口铺天盖地吃了过来。有好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单独去老姚的办公室每次看到那张咬着烟斗的蜡黄脸儿就会不由自主打个寒颤。 所以他完全无法理解几位同伴面对这件事为什么会表现出惊人的‘无感’。 “你知道什么样的妖魔最危险吗?”萧笑没有立刻解释他的分析反而问了郑清一个听上去关系不大的问题。 “什么样的妖魔?”年轻公费生稍稍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试探着回答道:“巫妖?因为巫妖都是巫师转化的具有很强的迷惑性?” “不不不博士的意思是低阶妖魔与高阶妖魔哪个更危险。”迪伦在旁边插了一嘴。 这就有点奇怪了郑清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高阶妖魔肯定更危险。 但就在开口前一刹那他忽然意识到问题不是这么简单没道理萧笑会问自己这么弱智的问题。 看到男巫沉默下来矮个子男巫颇感无趣的扫了一眼多嘴的吸血狼人。 “想来你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了。”他伸手向小精灵讨了一杯蜂蜜水润了润喉咙才接着说道:“对普通巫师而言低阶妖魔比高阶妖魔更危险。因为大部分低阶妖魔缺乏自控能力很容易被血脉中的本能所驱动做出攻击行为……而高阶妖魔理智到近乎冷酷它们不会因为一口可有可无的血食做出任何可能招来危险的举动。” “就像老姚。” “我完全不会担心下周一魔咒课上老姚突然显出原形一口咬掉我的脑袋……这不是开玩笑……稍稍细想就能琢磨出里面的猫腻。第一大学不是什么草台戏班这里有整个巫师界最强大的魔法研究团队有整个巫师界最强大的巫师没道理大家都瞎了眼看不到一头大妖魔蹲在眼前。” 扑棱、扑棱、扑棱。 一阵纸鹤拍打翅膀的声音响起搅扰了萧笑的长篇大论。郑清循声望去只见辛胖子正伏在书桌上飞快写着什么时不时双手一拢往上一丢一只纸鹤便腾空而起。 当郑清望去时胖巫师的头顶已经盘旋了十数只纸鹤肥猫团团正眯着眼盯着它们耳朵扯出飞机状一副随时会扑上去的样子。 “别动它们团团这不是玩闹的时候。”辛伏在桌子上手中羽毛笔跳的飞快头也不抬的提醒道。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精神却显得非常亢奋周身细碎的魔力波动让郑清感觉他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在用力。 听到胖巫师的警告肥猫弹出爪子不满的在胖巫师枕头上挠了两下最终放弃去扑那群小纸鹤转身把屁股冲向书桌开始假寐打呼噜。 “你在向编辑部求证事情真假?”郑清瞟见了羽毛笔下几个单词。 “嗯。” 辛并未否认直起身子折出最后一只纸鹤喃喃道:“还有找贝塔镇邮报里的熟人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消息来源;找步行街奶茶店的老板只要正式发行的号外他那里肯定有留存;还有教授联席会议、校工委、院长办公室、易教授的办公室……都试试看看他们接不接受采访。” “这些小家伙大概率会被人丢进垃圾桶。”郑清看着辛将一群纸鹤送出窗外摇摇头很不看好他的努力。 “总要试试万一运气来了呢?”胖巫师此刻已经完全从之前那道消息的巨大打击中缓过神重新变成了一个精明的记者他虚着眼目光在郑清与萧笑身上徘徊不定:“……你们觉得还有什么其他途径吗?” 郑清非常单纯的以为他真的在集思广益还很认真的考虑起来。 萧笑就很清醒了。 “司马不会接受采访我也不会。” 他干脆的打破了胖巫师的一点幻想:“不论观察者还是记录者最重要的是保持客观与理智……而维持客观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一定距离不将自己所见所闻转述给第三方。任何事情经过转述都会丧失部分准确性。” 郑清立刻恍然同样板着脸拒绝:“不接受不清楚不知道……累了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八章 非法材料 郑清拒绝辛的采访试探后第一时间便跳进六柱床钻进被窝一秒钟不到便发出响亮的鼾声。 帐子外其他三人面面相觑。 “我也没说一定要怎么着呐。”胖巫师很无辜的摊摊手:“渣哥儿就是太敏感……什么事都一惊一乍。” 帐子里的鼾声戛然而止旋即响起细碎的磨牙声。 辛费力的耸耸肩转头看向迪伦。 “你还去上课吗?”他很热切的问道:“有没有可能再搞一份号外回来……如果不是这个点儿出门会被倪五爷打我也不会麻烦你的。” 吸血狼人摘掉袖扣丢给小精灵撇撇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谁还去上课……晚课强制性不高落下的课程可以白天补。” 辛叹口气再转头看向萧笑时发现矮个子男巫也换上了睡衣。 比变魔法还快。 这是非常有礼貌的再次拒绝了辛胖子很明智没有再次开口老老实实坐回他的床铺。结实的六柱床发出沉重的呻吟原本舒舒服服打着呼噜的团团暴躁的甩了甩尾巴。 斜对面。 迪伦在躺进棺材前最后一秒用胳膊肘撑着棺材板盯着郑清帐子半晌冷不丁开口问道:“渣哥你确实是一名巫师对吧?” 郑清帐子里的呼噜停了几秒。 即便隔着帐子其他人似乎也能看到年轻公费生发呆的模样。 “如假包换!” 郑清黑着脸隔着帐子非常用力的打了个喷嚏:“就算我是妖魔也不会惦记你那管子冷热不均的血液……博士的脑子似乎更美味一些。” “食人魔容易感染朊病毒据说就是因为它们喜食同类大脑的缘故。”萧笑床铺上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你确定还要打我脑子的主意吗?” 辛胖子床铺上传来一声似笑非笑的呜咽似乎在怀疑这个糟糕的夜晚同伴们为何还有心思开玩笑。 …… …… 403宿舍里四位年轻巫师想要睡个好觉的想法最终泡汤了。 正当郑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犹豫要不要烧一杯帮助睡眠的符水时宿舍门外传来非常响亮的敲门声。 砰砰砰! “谁在外面!” 迪伦的棺材板子第一个掀了起来——夜晚原本就不是他睡觉的时候因此他的声音显得中气十足——吸血狼人大声呵斥道:“大晚上不睡觉敲什么敲!” 门外的敲击声停了停旋即变得更加用力。 砰!砰!砰! 这一次包括郑清在内403宿舍的所有人都从床上爬了起来。很显然大家都还没能摆脱那个糟糕的新闻处于失眠状态。 灯光亮起。 天花板下悬挂的铜镜与辟邪符没有一丝反应显然外面敲门的不是什么脏东西。当然在第一大学就算有脏东西也摸不到学生宿舍。 宿舍门打开。 门外站着两位黑袍巫师戴着宽大的帽兜。 注意到屋内年轻巫师们警惕的眼神两位黑袍没有迟疑立刻摘下帽兜露出两张大家都很熟悉的面孔。 助教团的托马斯与希尔达。 “托马斯先生?” “希尔达老师!” 惊讶的问候声同时响起。 郑清背着手将攥着的一沓符纸悄悄塞回口袋;辛胖子脸上蓝意迅速消散;迪伦收起嘴角的獠牙;只有萧笑自始至终都抱着他的水晶球。 也不知道大晚上在被窝里抱个球是什么心态。 “晚上好诸位。” 托马斯温和的向众人打着招呼目光在年轻巫师们的脸庞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迪伦的黑色大棺材上补充道:“晚上好塔波特先生。” “晚上好托马斯先生……希尔达先生。”吸血狼人滑出棺材优雅的行了一礼脸上露出几分好奇:“有什么事情吗?” 托马斯沉吟不语几位年轻巫师面面相觑寝室里一时陷入气氛微妙的沉默中。只有团团悠长的呼噜断断续续响着让这份沉默少了几分尴尬。 郑清敏锐的感觉到两位黑袍夤夜造访与贝塔镇邮报那份号外有关。 沉默持续片刻。 希尔达不耐烦的抽出一卷羊皮纸一一点向屋子里四位年轻巫师:“他他他他……你觉得他们有谁还不知道那件事吗?你也年轻过知道保守秘密对一个年轻人来说有多难!” “这是偏见先生!”辛胖子挥舞着胳膊喊道:“你要相信一名记者的节操我们会严格保护需要保护的秘密!” “听听这就是他们的节操。”希尔达侧着脸看向托马斯脸上露出一丝滑稽:“他们只会保护需要保护的秘密。” 托马斯清了清嗓子打断两个活跃分子之间的小互动。 “今天晚上九点四十三分有不法分子散发非法宣传材料……经占卜团确认迪伦·奥布莱恩·塔波特先生位于事发现场。”黑袍巫师静静的看向迪伦:“受校方委托第一大学占卜团负责确认相关事宜这是授权书与身份证件……” 他摸出一张盖满各种印章的羊皮纸授权书在几位年轻巫师面前匆匆晃了晃。速度很快郑清只瞥见‘兹授权’‘第一大学助教团’‘协助’‘不得有误’等寥寥几个词。 托马斯收起羊皮纸继续不紧不慢的问道:“那么……请问塔波特先生你是否参与了非法宣传材料散发的活动?” “您说的‘非法材料’指的是贝塔镇邮报发的一份号外吗?”迪伦谨慎的确认了一下。 “不存在什么号外!”希尔达晃了晃脑袋没好气的打断道:“那就是一份非法材料!确凿无疑的!” “当然那份材料非常具有迷惑性以贝塔镇邮报号外的形式散发。”托马斯温和的补充着再次确认:“所以塔波特先生请问你是否……” “没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迪伦语速飞快的自我辩解起来:“我只是去上课你知道我有血族与狼人的血统一般课程安排都在夜里我去上课然后就有人抱来一堆号外大家感到好奇就凑上前去看了看……”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九章 签字 “你看清散发那些号外的人的模样了吗?”托马斯打断道。 迪伦皱着眉一副努力思索的模样片刻沮丧的摇摇头:“原本感觉记得挺清楚隐约是一个穿着灰袍子的男巫……但仔细回忆的时候又感觉他穿了红袍子或者黄袍子……又好像是一个女巫……” 两位黑袍巫师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非常强力的混淆咒。” “与其他巫师反馈基本一致。” “一条无效线索。” “原本也不指望他们真能提供什么有效线索……” 两人小声嘀咕几句后托马斯再次抬头看向吸血狼人先生将希尔达手中那份羊皮纸摊开推到迪伦面前:“那么塔波特先生你需要在这份文件上签个字确认你所说过的话……” 郑清与辛胖子不分先后一起凑了过去陪迪伦一块读那张羊皮纸。上面的内容非常简单就是两位助教进门后与迪伦的对话只不过对话中涉及确认的词汇都用朱砂标记了出来比如‘没有关系’‘不记得’‘没有参与’等等。 迪伦紧张的左右看了看得到同伴们的肯定答复后小心翼翼在羊皮纸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羊皮纸上闪过一抹淡蓝色的火焰须臾间便将那些对话烧了个干干净净。 “非常好。” 希尔达满意的点点头把那张羊皮纸卷起收进怀里然后又掏出另一卷:“现在我们处理第二个麻烦。” 说着他抬起头环顾左右笑眯眯问道:“你们大概都听塔波特同学谈论过那份非法材料的内容了吧……不要否认学校有一百种办法鉴定你们的话为了节省大家的时间稍微配合一点。” 郑清原本跑到嗓子眼里打算否认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小心的打量着两位助教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没有那么糟糕。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几位同伴。 迪伦歪着头一脸茫然;辛胖子似乎猜到了什么鼓着脸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倒是萧笑冲郑清微微点了点头。 “听了。” 年轻公费生心底琢磨着学校的打算同时摆明了自家立场一脸气愤道:“不知是哪个混蛋胡说八道老姚怎么可能是那什么呢?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们刚刚睡觉前还商量着明天要向学校投诉呢……” 希尔达翻着白眼伸出食指扣了扣自己的耳朵。 “行了行了这边又没外人。” 他抬起右手手腕仿佛骨折了一样上下摆动着一脸嫌弃:“不用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我就知道流言什么的传播速度超快你还不信。” 后一句话是他转头对托马斯说的。 托马斯没有搭理希尔达的吐槽接过他手中的羊皮纸卷向前一步站在四位男巫面前展开手中的羊皮纸。 “这是一份沉默契约标准格式联盟认证你们可以仔细看一下。” 托马斯板着脸指尖在羊皮纸上轻轻弹了两下哒哒不急不缓的说道:“契约内容是要求你们对那份非法材料里的内容保持沉默不要相信谣言更不要肆意传播谣言……你们已经是成年人了需要对自己在公共场合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这个要求倒不过分比郑清预想的好多了。他原以为学校会给几人施展遗忘咒或者喂他们喝一点清理记忆的药水儿。 沉默契约从托马斯手中转到郑清手中然后郑清径直递给了萧笑。 作为拥有‘博士’称号的男人萧笑对各种契约的认知远超其他人郑清很有自知之明并不打算在这种需要签字的契约面前维护自己那可怜的面子。 萧大博士接过羊皮纸扶了扶眼镜低头仔细阅读片刻然后抬起头微微颔首:“标准契约没有什么问题内容也很清楚。” 希尔达扬了扬眉毛:“难道你们以为我们是流浪吧里的黑巫师会在契约上做什么手脚吗?” “怎么会!” 郑清打着哈哈一边接过沉默契约在末尾飞快签署了自己的名字一边岔开话题:“话说既然你们知道流浪吧里有黑巫师为什么不把他们驱逐出布吉岛……我们店开在流浪吧斜对面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前不久就试炼开始之前一天我们店里两名店员就被黑巫师袭击了险些丢了性命!这种事学校都不管的吗?” “黑巫师袭击?” “流浪吧的黑巫师?” 两位助教面面相觑同时开口问道。 “那倒不是。” 郑清把签好字的羊皮纸与手中的羽毛笔递给迪伦一边看着他在自己名字下面的空白处签字一边漫不经心的补充道:“不知道哪里来的黑巫师……但这不是防患于未然么流浪吧里那么多黑巫师又在我们店对面总是个隐患。” “你没有向学校反映吗?”托马斯一脸严肃。 郑清愣了一下:“当时学院的安教授还有三叉剑的安德鲁专员都去了现场……这种还需要我再报备一次吗?” “安德鲁?” 托马斯眨眨眼似乎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恍然:“你是说前不久两个鼠人被袭击的案子吗?它们是你的店员?” “我雇它们的时候它们还只是两只可爱的小老鼠。”郑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谁知道过了个暑假就变成两个丑了吧唧的鼠人……老实说我更喜欢它们穿着马甲时小小的模样。” “那件事学校会做进一步处理有相关情况肯定会向你通报。” 托马斯没有理会男巫的抱怨目光盯着那份契约从迪伦手中转到萧笑手中然后又由萧笑转给辛停了停才继续说道:“至于流浪吧的问题……黑巫师脸上又没有刻字缺乏充足的证据我们很难对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巫师做点什么。” “我可不可以不签字。” 辛胖子拿着契约纠结片刻抬头看向两位黑袍巫师:“作为校报的记者我们有保留任何信息的自由……” “任何自由都是有边界的。”希尔达摸出一根羽毛笔粗暴的塞进胖巫师手中催促道:“这一点就算你在阿尔法堡里也必须遵守。” 辛接过羽毛笔垂头丧气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六卷 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四十章 辟谣 隔天周六。 辛胖子罕见的早起了一次洗漱之后直奔步行街。郑清与萧笑的早课还没有做完胖巫师就带着早点与散发油墨香气的新出炉报纸找到了两位同伴。 “我就知道!” 胖乎乎的校报记者把手中报纸抖的哗啦啦作响满脸不忿:“……贝塔镇邮报都是一群没卵子的怂瓜没有一丁点儿职业道德!要么就别刊要么刊出去就硬气一点儿……哪像现在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翻脸就把自己的唾沫重新咽进肚子里!” 这话听着怪恶心的。 郑清皱着眉伸出两根指头捻起辛手中那份报纸。 贝塔镇邮报最新一期头版用非常醒目的黑框在角落里刊发了一个豆腐块—— “九月十一日(农历七月廿三己丑年癸酉月己未日)晚九时四十分许在第一大学部分校区教学楼有身份不明的巫师散发报头为‘贝塔镇邮报号外’的材料。经邮报编辑部与各有关职司沟通确认该材料非贝塔镇邮报刊发材料内容与事实不符邮报从未增发此号外。望广大同学不信谣不传谣提高虚假信息辨识能力积极配合校方追索侵犯邮报名誉与正当权益的非法巫师特此声明。贝塔镇邮报董事会(公章)贝塔镇邮报编辑部(公章)二零零九年九月十二日(农历七月廿四己丑年癸酉月庚申日)” “嚯这反应速度。” 年轻公费生屈指弹了弹那篇豆腐块声明啧啧称赞:“我原以为邮报这样的大公司反应速度会向雷龙靠拢……一针扎下去隔三五个月才会有反应。” “你说的应该是传说中身长数百万里的烛龙而不是雷龙。”萧大博士非常认真的分析道:“雷龙反应速度虽然稍慢却也不至于要三五个月。” “领会精神领会精神。”郑清摆摆手不欲与博士在这个话题上争辩转而看向辛:“你去买报纸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新鲜的传言?” “还真有!” 胖巫师把手中装着早餐的纸袋递给同伴左右张望着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压低声音道:“据街上说那份号外是邮报的几个临时雇佣员工在非工作时间偷偷印制的当然这种说辞没有得到邮报官方确认……” “又是临时工!”郑清颇为无语:“他们就没有更好的理由了吗?”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胖巫师打断公费生的感叹稍稍加快语速:“重点是据说那些临时工属于北区是邮报从贝塔镇北区雇佣的……因为人工费便宜最近很多地方都在招募北区巫师。” 涉及北区自然就会涉及科尔玛学姐。宥罪猎队几位男巫与那位新晋大巫师关系不错听到这里态度立刻严肃了一些。 “确认是北区巫师吗?基尼小屋的?” “不确定……传言么怎么可能说那么清楚。” “科尔玛学姐不会那么蠢在这种时候找老姚的麻烦。” “她确实不蠢但她下面那些玩青蛙的巫师可不见得多聪明。”郑清下意识想起上学期在北区巷子里遇到的那名北区巫师。 他的名字郑清已经忘记了但他当时献祭同伴、召唤邪恶存在的疯狂行径直到现在都令年轻公费生心有余悸:“……我一直觉得科尔玛学姐折腾出的那个献祭施法有些偏。如果每次施展魔法都需要汲取无辜的生命施法者肯定会被影响变得偏激、古怪。” “北区那些巫师原本就很偏激。”说到这个话题去年做过有关北区巫师深度报道的辛胖子更有发言权他摇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没有科尔玛学姐他们会膜拜更加邪恶的生物、举行更加残忍的仪式……因为只有掌握一定的魔法才能平安的走出沉默森林才能安稳的在这个岛子上呆下去。” “就应该允许他们离开布吉岛。”郑清不假思索道。 萧笑扶了扶眼镜心平气和的问道:“那么《巫师法典》怎么办?大巫师会议通过的隐匿法案怎么办?戏法师虽然法力非常微弱但终究是拥有法力的群体他们进入白丁社会毫无疑问会造成另外一种灾难……这是大占卜师们反复确认过很多魔法史专家都窥伺过那些灾难性的时间线。” “灾难?”郑清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一群戏法师?” “一群拥有《法典》规定巫师身份、有能力获得巫师传承、有法力的戏法师。”萧笑纠正道:“我曾经听过一个很简单的推论……戏法师进入白丁社会很容易获得财富与地位这意味着强大的权力。拥有权力后他们会很自然的追求更高级的‘需求’比如长生、比如不老、比如不死。” “如果是一群普通人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概念最多劳民伤财、上当受骗。但他们是巫师一群真正的巫师他们会用白丁们的灵肉——真正的血肉与灵魂——取悦星空深处或者某些更邪恶的存在来实现他们的愿望。” “这不是臆想而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实。” 想到那些恐怖的画面令郑清不寒而栗原本对联盟管控北区巫师的些许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他从纸袋里拿出一个肉包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滚烫的肉汁烫的他眼泪花花视线也变得模糊了许多。 “校报呢?” 男巫抹着眼泪似乎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胖巫师一边嘶着冷气一边含含糊糊问道:“校报不打算就那份号外的事情说点儿什么吗?既然你那么有‘职业道德’。” “那号外又不是我们刊出去的。” 在这件事上辛胖子表现的格外‘机灵’他冲郑清翻了个白眼从纸袋里捡起一个肉包一口整个儿吞了下去声音同样变得含糊了起来:“……我估计校报也会前后脚发个声明严厉谴责一下那些捣乱的家伙。” “我以为你会努力求证一下那份号外透露的事情。”郑清吸溜着豆浆笑眯眯的看着胖巫师。 “我又不傻。”辛撇撇嘴又拣起一个肉包塞进嘴里恶狠狠的嚼了嚼。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看似积极,实则消极 辛胖子对于校报的节操还是很清楚的。 稍晚些时候当郑清还在图书馆奋笔疾书写魔药课与魔法生物学的作业时一只巨大的纸鹤优雅的掠过一排排高大的书架降落在男巫的书桌上荡起一阵小风把桌上的羊皮纸吹的四处乱卷险些将他的砚台撞翻。 “卧槽这么大!” 郑清张开胳膊仿佛护着小鸡的老母鸡保护着自己作业看向那只纸鹤的表情仿佛见了鬼:“还有这么大的纸鹤?” “是一份校报。” 萧笑只是搭眼一扫就猜到了纸鹤的身份:“估计是胖子给你的……你之前不是很好奇校报怎么谈昨晚那件事吗?” “完全可以等晚上回宿舍再给我嘛。”郑清嘴上抱怨着手底却没有拒绝麻利的拆掉了那只纸鹤。 果然是校报可惜只有一个版面。 与贝塔镇邮报相似校报也是在头版角落里发布了一个声明只不过与邮报相比校报的声明显然大了一圈: “严正声明” “九月十一日(农历七月廿三己丑年癸酉月己未日)晚九时四十分许学校部分区域部分巫师在没有任何事实依据只有捕风捉影消息的情况下开始有组织、有规模的大肆发酵姚小米教授的虚假信息学校发现此情况后第一时间向大巫师议会及丹哈格最高法院发函进行正当维权对顶风作案的部分事实取证存证并提供给三叉剑及有关部门整个处理流程合法合规。” “在此学校经本刊郑重声明针对姚教授的虚假信息实属凭空捏造、恶意诽谤姚教授目前担任第一大学九有学院院长在校期间处处发挥模范带头作用善于团结助人为乐一贯任劳任怨工作不分份内份外从未有过任何违反校规校纪并《巫师法典》之行为。” “正告还在继续利用卑劣手段造谣诋毁、污蔑攻击抹黑姚教授个人形象的别有用心之徒《法典》面前人人平等以身试法后果自负!” “特此声明!” “二零零九年九月十二日(农历七月廿四己丑年癸酉月庚申日)” “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公章)第一大学校园事务管理工作委员会(公章)第一大学九有学院(公章)第一大学九有学院院长办公室(公章)” “瞧瞧这一排红彤彤的章子!”年轻公费生弹了弹这份声明的末尾啧啧称叹:“很少能看见这几个部门整齐划一的出现在一份文件中了。” “胖子应该很高兴难怪迫不及待把这张报纸给你飞了过来。”萧笑则盯着报纸另外一个版面的角落若有所思。 “什么?” 郑清顺着博士的视线望去那里有一小则‘消息速递’文字相当简练但内容却令人大吃一惊—— “校报9月12日讯为维护市场公平与稳定贝塔镇管委会自9月7日—9月13日开展了为期一周的市场整顿‘雷霆行动’。” “管委会在检查中发现大部分店铺与经营者都能严格遵守《巫师法典》与《第一大学校园管理条例》但仍有个别单位仍存在麻痹思想落实主体责任不到位。管委会按照校工委发【1909】12号《关于加强驿站与邸报管理的若干意见》中的相关条款认定《贝塔镇邮报》存在:1有男巫师穿高跟鞋办公;2办公区域有三瓶酒精含量5%的饮料;3未获得魔法生物管理部门许可刊登有关鹰头马身有翼兽的饲养指南。” “依据《若干意见》现责令《贝塔镇邮报》立即改正同时停业整顿三个月并公开曝光希望全镇经营者引以为戒坚决维护市场公平与稳定!” 看完这篇通报郑清第一反应就是抬头看向萧笑:“贝塔镇管委会啥时候整了个‘雷霆行动’?d&k没问题吧?我们雇佣鼠人符合相关要求吗?” “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萧笑虚着眼瞅着年轻公费生:“很显然学校只是找了个理由收拾邮报……跟我们雇佣鼠人没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 郑清眨眨眼又读了一遍那篇报道。 “也对。” 他咂咂嘴很是感慨的指着通报的最后几个字:“为了‘公平与稳定’么……话说回来我从来不知道一百年前的法律意见还能指导现在市场秩序你瞧瞧管委会引用的指导意见里还有‘驿站’跟‘邸报’这种中古词汇!” “这叫无声的抗议。” 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语重心长道:“毫无疑问处理《贝塔镇邮报》的意见出自学校但学校大概觉得兴师动众处理一份报纸有些掉价所以示意管委会自己处理……但贝塔镇管委会都是些什么人呢?绝大部分都跟邮报一样出身阿尔法堡他们能为了九有学院院长的名誉而打自己的脸面吗?” “所以他们随便从故纸堆里找个莫须有的理由?”郑清眯着眼总觉得这种情节非常眼熟:“……看上去是让邮报停业整顿了实际反手又抽了学校一个耳光学校还不能说他做的错?”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萧笑点点头顺手把那张报纸折起丢在一旁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眼。 郑清耸耸肩重新埋头白露配药的有关作业。 半晌他轻啊了一声豁然抬头一巴掌拍在书桌上引来四周一片不满的目光男巫连连作揖致歉。 “什么?”萧笑抬起头扶了扶眼镜。 “你眼镜该换了镜腿是不是太松?总要扶啊扶。”郑清先吐槽了一句然后才解释道:“我就说刚刚有种很强烈的既视感……贝塔镇管委会的手段我以前见过的。” “以前看小说玩电子游戏国家指导意见说不让出现非法内容到了执行层面直接把脖子以下全都抹了……类似国家说你脚指甲长了然后有人麻利的把整个脚剁了换了个假肢还对外宣称依照相关法律法规。” “一个小动作既恶心了有关部门又恶心了读者玩家还挑起了读者玩家与有关部门之间的对立……我一直觉得这种做法属于神来之笔甩锅一流的。” “颇有点像小孩子哭闹‘你凭什么管我’‘我就不’然后去泥地里打滚儿滚一身泥‘气死你’‘反正你洗’……这种心态。” “看似积极实则消极。”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有关作业的一点小事 郑清对执行层积极与消极的高论并未让萧大博士侧目。 盖因他举的例子与巫师世界距离有些远无法与博士取得共鸣。相反他在举例时提及的‘既视感’倒是引起萧笑极大的兴趣抓着郑清的胳膊就是一通解释从占卜概念的理解到维度派时间理论直讲的郑清头晕脑胀心底懊悔不已恨不得把那份校报揉成一团塞进博士哒哒哒哒的嘴巴里。 “白露除了‘止消渴令人身轻不饥肥肉悦泽’外还有什么其他功效吗?”年轻公费生终于窥到聊天的间隙飞快插了一嘴试图扭转谈话内容:“标准魔药上只有这一行感觉我的魔药课作业凑不够三千字了。”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手底的作业。 萧笑意犹未尽的扶了扶眼镜瞥了一眼郑清肘下的羊皮纸。 “哦白露功效么很简单你分开来说就能写很多了。” 博士终究是博士轻易帮年轻公费生找到了解决难题的办法:“比如‘甘凉润燥涤暑除烦’八个字你可以引申出‘稻头露’‘菖蒲露’‘韭上露’‘菊花露’‘荷叶露’‘柏叶露’‘凌霄花露’等等多种不同品质的白露。” “‘稻头露’养胃生津;‘菖蒲露’清心明目;‘韭上露’凉血止噎;‘荷叶露’清暑怡神;‘菊花露’养血息风;‘凌霄花露’入目损目唔等等最后一条可以略去。” “这样一个原本只需要一行字就能写完的功效你可以轻易扩写成几百字。三千字而已容易的很。” 郑清闻言为之叹服。 但这还不算完萧大博士似乎来了谈兴手中毛笔转的飞快继续指点道:“以上是白露做主药时的用途除了主药白露做辅药也能写很多功效。譬如‘煎露’收取白露在青玉或陶瓷的坩埚中煎煮直至浓缩如蜜以能够拉丝为上品这样做出来的煎露可以替代蜂蜜或其他辅料和制丸药也可以直接调水冲服食之不饥延年益寿。” “再比如以白露做煎药时的溶媒取秋露‘肃杀之气’宜煎润肺杀祟之药及调疥癣虫癞诸散我记得以前女巫们很喜欢一种名叫‘冷香丸’的魔药里面就用到十二钱白露意在用秋露的秋收之气和甘凉润燥之性以清润、肃降肺气当然‘冷香丸’还要用到‘雨水雨’‘霜降霜’‘小雪雪’并其他十数种花瓣花蕊一并入药我觉得这些你就不用写进作业里容易被李教授骂。” 郑清正襟危坐无声的鼓着巴掌为布置魔药作业的李教授默哀几秒钟。按照萧大博士的这种写法他感觉自己能写一万字! “那食人魔呢?”他一边飞快记下博士传授的真经一边忙不迭追问道。 “嘎?”萧笑难得露出一脸懵逼的模样愣了片刻才反问道:“你是说把食人魔与白露一并入药还是喂食人魔喝白露?这里面有好几种说法的” 郑清连连摆手。 “不不不我的另一份作业。” 年轻公费生从旁边书堆里抽出另一张羊皮纸笑眯眯塞到矮个子男巫鼻子底下:“我选修的魔法生物学甘老师给我们布置的课后作业是写一篇关于食人魔的综述总结一下对食人魔的理解与认识。” “抱歉我选修的魔法宇宙学。”萧笑默默瞥了他一眼:“至于食人魔我记得试炼的时候我们聊过这个话题。” “对对” 郑清满脸堆笑很小意的奉承道:“我觉得你当时说的已经足够充分了但这不是蒋玉当时也在场么她也选修了魔法生物学所以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写点不太一样的。你一定还有其他有关食人魔的知识点能分享分享对吧?” 这一次萧大博士沉默了许久。 他端详着书桌对面那张憨厚的笑脸似乎在好奇一年时间为什么能让一个人的脸长大一圈半晌才点点头:“倒是有一个比较冷僻的知识点你知道食人魔与狗屎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食人魔与狗屎? 郑清顿时来了兴趣。 “一个是活物一个是死物?”他猜测着:“不不不应该这么简单我倒是知道它们之间的共同点它们都很臭。” “宾果!”博士打了个无声的响指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就是这个思路引申一下就是结论——狗屎最终会失去臭味而食人魔不能。” 说罢他仰着头用下巴对着郑清一点点慢慢将那张羊皮纸推回到对面而后双手一拢收起桌面的作业一副起身离去之意。 “你干嘛去?”郑清顿时急了又恐被图书管理员揍只能小声叫道:“作业还没写完呢!” “你的作业”萧笑抻了抻有些皱巴巴的长袍伸出食指点了点郑清:“你的作业还没写完我的” 他反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我的作业都写完了魔药作业你是不用抄了魔法生物学很遗憾我没有选修。” 话虽如此郑清却没从他语气中听出一丁点儿遗憾之意。 “别走别走帮个忙啦!”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毫无节操双手合十一边搓一边小声请求着。 博士低下头目光越过眼镜框上沿——这让他显得格外严肃——用同样商量的语气反问道:“我帮你写作业你帮我填申请表吗?” “申请表?什么申请表。”郑清一脸茫然。 萧笑冷哼一声:“宥罪猎队转正式猎队的申请表、这个学期训练场地申请表、学校对正式猎队的补助申请表以及联盟奖励我们在黑狱战场上的功绩领取奖品的申请表。你到底是不是宥罪的队长?” 郑清严肃的点点头:“确实你的工作更重要忙去吧我这边可以自己查资料到底是在图书馆还是比较方便的。” 一边说他一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魔法生物学作业开始考虑要不要把食人魔与狗屎之间的区别写进去。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九月的第二个周末 历史的车轮轰隆隆碾过时普通人很少能从日常细微的变化中感知到这一点。因为大多数人就像车辙里的尘埃幸运者或许会随着车轮的转动升到高处看一眼头顶的星空;不幸者从头到尾都簇拥在车辙里耳中满是柴米油盐的琐事。 郑清觉得贝塔镇邮报挑起的这场‘小口角’大概就属于这一类。 自从周五晚上短暂发作之后整个周末周六周日两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校园里莺歌燕舞一派祥和安康的景象。 以至于当郑清走在学府的林荫路上时恍惚间总觉得自己是不是中了一发强大的混淆咒分辨不清幻境与现实了——他敢打赌九有学府里许多人已经知道老姚是一头货真价实的妖魔但似乎却没人在意这一点。 没人担心自己上魔法哲学时会不会被讲台上的教授一口咬掉脑袋也没人忧心九有学府上空会不会爆发传奇巫师之间的大战。 更多人关注的是部分学科这学期第一个月的月考亦或者教授们堂后布置的作业还有下个月即将举办的校猎会。 郑清觉得就连食堂提供的包子少了一种馅料引起的骚动都比老姚那件事大。 这种隐秘的矛盾感折磨着年轻公费生直至周日例会。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教学楼前有点安静呐。”郑清挂念着老姚的事情每时每刻都觉得周围哪里不对劲。 对于年轻公费生的敏感萧大博士总能给出恰当的解释。 “哦那是因为教学楼前池塘里的青蛙快被捉光了”博士抱着自己的黑色笔记本不紧不慢的回答道:“难道你没有发现自从北区巫师开始收购青蛙后整个学校的黄皮蛙都少了很多吗?而且就算没被捉走的这个季节也该找个泥坑钻进去了。” 郑清愣了愣停下脚步缩在袖子里的手指飞快掐算几下顿感无语——确实是他‘敏感而又迟钝’了。 几个有些面熟的女巫笑着、打闹着从郑清身旁经过注意到男巫打量的眼神后忽然变得安静下来排成一排鹌鹑般安安静静走进教学楼。 郑清无端猜想总觉得她们悄悄咬耳朵谈的是老姚的事情不由生起闷气难道她们觉得老姚班上的学生也都是妖魔会冷不丁张开血盆大口咬她们一下吗? 就着一打岔的功夫萧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一楼大厅拐角处了男巫连忙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你有没有觉得其他人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他追上萧笑后一边小口喘着气一边小声在博士耳边絮叨起来:“就算老姚是妖魔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萧大博士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吧跟老姚相比你的问题更大一点。”他抓着那本厚重的黑色笔记一副想拍在郑清脑门又担心够不着的模样满脸疲惫。 “我的问题?”郑清有点摸不着头脑。 “嗯你的问题。”博士稍稍加快步伐声音近乎耳语:“难道你不觉得沉默契约对你没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吗?如果被某些黑巫师知道你的这种诈骗天赋我很怀疑你还能在学校呆多久。” 郑清干笑两声终于歇了这个话题。 涉及沉默契约失效的缘故确实没办法详细解释。至于黑巫师诱拐他去做诈骗郑清觉得更像是个笑话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的。 周日晚的班级例会举办地固定在魔咒课的教室教学楼东601。当郑清与萧笑走进教室时班上大多数人已经到了。 只不过与平时喧嚣的场景不同今天的教室显得格外安静。每一个进门的同学都会享受到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的注目礼让人浑身上下都感到不自在。 “又是一个老yao的小崽子进门了!”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怪声怪气的打着招呼把老姚的姚字咬成了平声显然意有所指。 郑清歪着头看了它一眼。 简笔画小人儿不知从哪里淘换了一件盔甲与刀剑正沿着白色画纸的边缘神气活现的走来走去——所谓盔甲其实就是几根简陋线条搭建的四方形而刀剑更是只有两根交叉的线条郑清很怀疑它的刀剑有没有真的开锋。 注意到男巫的视线简笔画小人儿勃然大怒。 “举起你的法书老yao的小崽子!”它挥舞着那两根细线嘴里‘唰唰唰’的配着音同时还能抽空叫骂两句:“有我支撑着第一大学的脊梁第一大学永远不会沉沦!” 郑清着实佩服这小东西一嘴双用的技巧。 友好的跟简笔画小人打过招呼后男生回过头看向教室第一排。 李萌仿佛身上爬了跳蚤在自己的位子上左右扭来扭去看到男巫的身影立刻兴高采烈的挥挥手挤眉弄眼着一副快点来聊天的模样。 郑清注意到蒋玉似乎正帮小女巫检查作业脸上挂满寒霜顿时息了去打招呼的念头悄无声息的滑了过去全然无视了李萌同学的眼色。 不是不想帮而是帮不了保重保重。 背负着小女巫的怨念郑清愉快的来到宥罪猎队几位男巫‘专属座位区’教室左后靠窗的角落。 辛胖子与张季信正小声说着什么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信哥儿今天来挺早呀”年轻公费生友好的打着招呼:“你哥没让你在办公室帮忙整理材料?” 张季信没有搭话只是冲他与萧笑打了个靠近的手势。 “什么事?”郑清顿感好奇凑了过去:“你们在聊什么?” 胖巫师机敏的左右张望一番。 “老姚还是九有学院的院长”他压低声音语速飞快的向两位同伴说道:“这是编辑部收到的最新消息明天校报头版要发一篇老姚的署名文章绝不会错的。” 郑清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一则‘谣言’而已已经定性了。”他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难道还能仅凭流言蜚语就卸掉一位传奇巫师的差事么?” “不不你没听懂我的意思。”胖巫师打断郑清稍稍加重语气:“我的意思是老姚还是九有学院的院长这意味着原本预定的副校长不是老姚了!”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第二周的班会 老姚要发的署名文章名叫真理、哲学与我的世界观文章末尾作者的头衔是‘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成员第一大学九有学院院长兼应用魔法研究院副院长’。 比以往公布的头衔中多了一个应用魔法研究院副院长。 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郑清沉默片刻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们之前不就猜到这种可能性了吗?”公费生撇撇嘴看了一眼教室门外:“星空之下没有新鲜事更何况老姚确实有问题。”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声音极低近乎耳语。 “你跟他一样不对劲。”萧笑同样低声咕哝了一句。 郑清没有听清——当然即便听清他也不会就这个问题与博士争辩——他正看着门外那些装作不经意路过601教室的鬼鬼祟祟的身影们。 普通的沉默契约只能让大家闭嘴不讨论、不透露某些糟糕的话题但它无法阻止大家用眼神互相交流。 就像门外那些骤然多起来的年轻巫师们的身影总是用‘不经意’的目光打量着天文08-1班的每一位同学似乎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现另一头披着巫师皮肤的妖魔。 那些目光令601教室里的气氛愈发压抑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郑清非常希望学校让同学们签署的是更高级的沉默契约可以修饰众人的记忆从灵魂层面消除这件事的余波。只不过他同样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高阶沉默契约的使用类似高阶魔法使用需要向联盟有关部门提交申请尤其涉及巫师灵魂的领域更需要丹哈格最高法院签署的同意书。 即便以第一大学的影响力加上一位传奇存在的尊贵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让丹哈格轻易屈服。这不仅仅因为学校内有人掣肘还因为老姚真的是一头妖魔而丹哈格大法院出了名的保守顽固不会看在一位传奇的面子上就改弦更张更不会受到一点外部压力就妥协。 能够硬扛第一大学与传奇巫师的压力反而会彰显出丹哈格的独立性强化他们在巫师法典中的话语权。 换个角度如果能够凭借这件事使第一大学做出某些妥协让丹哈格的手伸进往日的执法禁地可能更符合那些老顽固们的利益。 所以从一开始学校就没想着把这场‘小骚乱’捅到更高处只打算把风波圈禁在某个小范围内待其渐渐平息。 此外郑清有理由怀疑姚教授进阶成为传奇巫师在某种程度上助推了学校这种略显‘敷衍’的态度。 指控一位大巫师与指控一位传奇存在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假如枯黄之地某位传奇巫妖打算投靠阿尔法堡恐怕贝塔镇邮报能连续一个月每天换着花样吹嘘这场‘不战之胜’以及那位传奇巫妖的清醒与明智。 屁股一换观点迥异。 原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无需大惊小怪。 脑海中胡思乱想的阴谋论与教室里诡异的沉默相互交织在一起令人有种轻微的窒息感。 这种压抑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唐顿带着院长办公室的命令进了教室才稍稍得到缓解。 “这次例会由我与蒋玉同学主持。” 唐顿站在讲台上方方正正的脸膛与字正腔圆的声音无端给人一种信服感:“姚教授正在主持一个涉及世界复苏的大型魔法项目时间紧张而且开学不到半个月我们已经开了三嗯这是第四次班会了他表示没有更多需要叮嘱我们的所以后面几次班会都会由我们自行安排。” “懦夫!”门后的简笔画小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立刻它被一块从教室前排飞来的胶水糊住了嘴巴——蒋玉不动声色的收起法书站起身走上讲台与唐顿小声讨论起今天班会的安排。 姚教授没来。 班长们在讨论议程。 教室里的气氛陡然松快了许多。 仿佛一间暗室的窗帘被扯开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落了进来整个屋子顿时多了几分生机与鲜活的气息。 郑清似乎能听到所有人都齐刷刷松了一口气。 他很理解大家的这种心态。 “涉及世界复苏的大型魔法项目?”辛胖子毫无坐姿的瘫在椅子上——这与他一分钟前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很没礼貌的挠了挠下巴:“总觉得有点耳熟呢。” “八成是黑狱世界复苏计划。”张季信端端正正的坐着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同时皱着眉看了胖子一眼:“教授不在的时候我们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唔话说回来你们有没有觉得之前教室里的气氛稍稍有点古怪?是不是大家都知道老姚当不了副校长了?” 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表情微妙的互相打了个眼色。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看样子红脸膛男巫还不知道前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你怎么变得这么正经了”辛胖子打了个哈哈轻易转移了张季信的注意力:“是不是你哥让你表现好一点儿免得给他抹黑?也对好歹你也是雷哲弟弟了有没有兴趣帮我采访采访你哥?” “没兴趣!我跟我哥没关系!”张季信脸色变得深了一些稍稍加重语气:“我一直这样难道我原来不正经吗?” 这个反问句让其他三位男巫都忍不住笑了。张季信随即也反应过来自己那句话的有趣之处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角落里的气氛就是整间教室气氛的缩影。 “等等刚刚唐顿说‘后面几次班会都会由我们自行安排’是不是意味着老姚不会挑人上台分析自己的罫线图了?”郑清突然意识到一件利好忍不住分享给同伴。 “老姚不会但两位班长会。”萧笑毫不客气的打击道:“名义上是他们主持班会实际上议程与内容早就安排好了你觉得蒋玉坐在台下听你分析罫线图好还是站在你旁边听你分析罫线图好?” 郑清刚刚升起的一丝欣喜顿时被打的烟消云散。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班会上的意外访客(虎年快乐) “安静!” 讲台上唐顿为了维持渐渐失控的秩序不得不大着嗓门吼道:“现在我们先点名叫到名字的同学喊个‘到’不要假装没听见!刘菲菲” 李萌一手托着腮翘起的小短腿在桌下抖啊抖着一边听着讲台上唐顿声嘶力竭的喊叫一边双眼无神看向教室门外满脑子都在琢磨班会后怎么才能摆脱表姐的‘规矩’悄悄溜去步行街找苏芽玩儿。 林果那厮太呆了整天就知道看书、做实验。 朱思倒是好玩伴但自从她额头多了一块红宝石后整个人忽大忽小不稳定的很。李萌可不想跟朋友玩着玩着突然就变成大人与小孩儿玩。 还是苏芽有趣尾巴好玩耳朵也好玩。 就这样想着想着耳边回荡着同学们此起彼伏的答到声四周翻滚着令人愉悦的暖和的魔力仿佛一剂强力催眠魔药让小女巫昏昏欲睡几乎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想法——她向来不擅长解决问题只擅长制造问题。 “李萌!” 讲台上传来唐顿充满威严的声音。 “到!”小女巫微眯着眼懒洋洋的答应着还抬起胳膊挥了挥手向讲台上示意自己没有睡着。 就在这时她的眼角忽然瞥见一抹白光从教室门口一闪而过从左往右。 唰! 李萌愣了一下微眯的眼角稍稍打开了几分。门口并没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她的眼皮带着几分狐疑重新缓缓耷拉了下去以为自己刚刚出现了错觉。 但立刻唰门口再一次闪过一道白光这一次是从右往左。 “嗐!” 小女巫倏然坐直身子抬手指向门外大叫一声。整个教室都被她的叫声镇住了突然安静下来原本平稳进行的点名也被迫打断。 “李萌?!”讲台上蒋玉低声训斥道:“老老实实坐着现在开班会大呼小叫干什么?” “门口有东西!”李萌一脸肯定的指着门外大声报告。 两位班长困惑的看向教室门口班上其他同学也顺着小女巫手指的方向齐刷刷向外望去一个个伸长脖子仿佛探食的大鹅。 然而并没有什么东西在门口原先偷偷摸摸在601教室外溜达的巫师们也因为各自班会开始作了鸟兽散走廊里安安静静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你是不是做梦了?”教室后排郑清非常友善的提点了一下。 班上其他人恍然大悟原本的安静顿时被打破哄堂大笑起来。蒋玉板着脸瞪了小女巫一下示意她安分点儿。 “我没有睡觉!”李萌大声叫着屈一边回头恶狠狠瞪着郑清一边辩解道:“我真的看到有个白东西从门口经过两次!” 她竖起两根指头强调道。 “好的好的我们稍后再调查这件事。” 唐顿安抚的敷衍着小女巫同时拿起手中的记事板清了清嗓子:“下面我们进行班会第二项关于补发开学典礼上梅林勋章的事情嗯相关内容大家在开学典礼上都听过了根据巫师联盟与第一大学提供的相关文件证明第一大学宥罪猎队在守卫黑狱的战争中英勇顽强不畏生死展现了新时代年轻巫师们的使命感与责任担当特此授予集体梅林银制勋章这次班会上颁发的是相关证书与文件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宥罪猎队的诸位猎手上台!”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借着掌声的掩护郑清把脑袋向萧大博士一侧歪了歪:“集体梅林银制勋章?我差点忘了我怎么还没见到过勋章呢?” 萧笑扶了扶眼镜假装没有听到猎队队长的质疑。 郑清还想再问两句却被身后张季信与辛胖子推搡着不得不随着众人热热闹闹向讲台走去时不时还要应付左右同学们调侃的拍打与祝福。 李萌气呼呼的看着一脸灿烂的郑清恨不得跳起来一拳砸断男巫那可笑的鼻子。糟糕的是她也算宥罪猎队的正式成员还必须跟着其他人一起站在讲台上接受同学们的欢呼。 小女巫郁郁着站在队伍末尾耷拉着脑袋听着唐顿枯燥乏味的祝福语眼角余光扫过教室门口。 然后在教室门右下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毛茸茸的脑袋正探头探脑的向屋子里窥伺着。 “波塞冬!” 李萌终于看清了害自己被嘲笑的凶手顾不得正在进行的颁奖礼仪原地一蹦而起像只兔子般敏捷嗖的一下蹿向门口伸手抓向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狐狸。 波塞冬耳朵向后一撇大尾巴一甩两条后腿微微用力轻易避开小女巫的扑击从她胯下钻了过去一溜烟向郑清所在的位置跑去。 一边跑一边唧唧唧唧叫个不停。 教室里再次陷入混乱。 好奇声、惊叫声、欢喜声、招呼声夹杂着桌椅碰撞声、狐狸尖叫声、小女巫气呼呼的咒骂声此起彼伏这一次唐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屋子里的喧嚣压住最终选择无奈放弃。 砰! 小狐狸仿佛一发炮弹般重重撞进郑清的怀里险些把他撞的闭过气去。 “你来这里干嘛?” 郑清一面揉着被撞的发闷的胸口大口喘着气一面无辜的看向旁边两位班长竭力用眼神与表情向他们证明自己与这小东西的捣乱无关。 唧唧唧唧! 小狐狸蹲在郑清怀里抬起两只小爪子胡乱比划着大尾巴左甩右甩兴高采烈的叫个不停。 郑清眯着眼听它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半晌才领会道:“你的意思是说‘那边’有事叫我过去一趟?” 唧唧! 小狐狸抱着胳膊心满意足的点着头一副‘我是不是很厉害’‘快夸我’的模样。 郑清敷衍的挠了挠它的耳朵满心不解。小狐狸提及的‘那边’是青丘公馆而能命令小狐狸找自己去青丘公馆的除了苏施君别无他人。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青丘公馆的客人(上) “有事吗?” 蒋玉熟练的捞起小狐狸的尾巴在手腕上盘了几圈小声询问男巫:“要不要请假?老姚不在这边报备一下就行今天班会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旁边传来辛胖子装模作样的咳嗽声。 唐顿在另一边黑着脸。一方面他不能说蒋大班长的话里有错;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身为班长放任这股歪风邪气有点儿不合适。 实在是太难了。 郑清此刻正满脑子问号自然没有在意胖巫师的作怪或者唐大班长的为难但对女巫的话却不能不做出反应: “没没什么事一会儿班会后再去就行。可能跟影子有关。” 说着他轻轻跺了跺脚。 蒋玉低头看向郑清脚下极淡的影子脸上露出几分恍然。男巫需要再割一次影子的事情在宥罪猎队这些同伴们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涉及这种偏僻的魔法出现某些状况之外的事情是很正常的所以她并未怀疑。 于是颁奖继续进行。 只不过这一次讲台上多了一只小狐狸而且李萌同学也重新神气活现起来不时还指着波塞冬提醒台下同学她之前没有看错云云。 郑清脸上挂着假假的笑容身子随波逐流脑子却一直疯狂转个不停——所谓‘跟影子有关’只是他临时想出的一种可能不排除苏施君找自己真的跟影子有关但可能性很小。只不过这个借口最容易拿出来令同伴们信服。 至于其他理由郑清左思右想不得要领——除了影子与波塞冬他跟青丘公馆几乎没有任何联系了。 影子大概率是没事的如果影子出事第一个找他的肯定不是苏施君而是学校的有关部门。 至于波塞冬。 郑清垂下眼皮瞅着怀里四处张望的小狐狸有点发愁。 涉及波塞冬问题就有点多了比如波塞冬的身份、比如波塞冬的教育再比如波塞冬的生活费。 小狐狸的生活费基本不需要郑清操心因为学校会免费照顾公费生的宠物而且小狐狸一周大部分时间都赖在青丘公馆苏施君也从没向他讨要过相关费用。 难道因为小狐狸长大花费变多了? 年轻公费生低头打量着怀里的小狐狸小心翼翼着掂了掂确实比去年重了许多个头也大了一圈。除此之外它颈子上系着的护符身上穿着绣满符咒的白色马甲还有身上抹的香喷喷的精油都给人一种价值不菲的感觉。 想到可能需要自己支付这笔费用男巫一时有些心慌下意识开始计算自己口袋里那几枚可怜的玉币。 又或者小狐狸惹了什么大的麻烦需要‘家长’出面?比如它在步行街上殴打的某只小兔子背景深厚家里有大巫师的那种? 郑清脑海刚刚转出这个念头就用力晃晃脑袋否决了这个想法。小狐狸虽有点儿顽劣却跟李萌相似不是不知轻重的。再者就算它惹出什么乱子身为月下议会上议员、第一大学的研究员苏大美女也有一百种办法摆平。 而且如果波塞冬真惹出什么乱子苏施君绝不会放它随便这么出来溜达报信的。 这个困扰一直持续到班会结束。 郑清没有带其他同伴一起去青丘公馆他只是委托萧笑帮忙收拾一下图书馆里的课本与作业然后就抱着小狐狸独自离开。 “表姐你是不是也想跟着一起去?” 李萌抱着蒋玉的胳膊站在教室门口看着男巫远去的背影在一旁小声嘀咕起来:“不用怀疑郑渣肯定出轨了如果你不好意思我去帮你盯梢怎么样?我最近隐身咒练得不错跟苏芽捉迷藏的时候躲在她眼皮子底下她都找不到!放心就算被发现我就说去找苏芽玩儿绝不会出卖你的!” 小女巫把胸脯拍的山响。 蒋玉并不怀疑她能做到上面说的那番话她也不是在怀疑郑清真的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但一想到曾经在老姚办公室里听到的苏施君的那些话想到刚刚郑清抱在怀里的小狐狸不知为何女巫心底总有一些莫名的焦躁。 “明天上课的内容预习了吗?”她板着脸没好气的否定了李萌的计划:“‘讳’的十三种用法都熟悉了吗?一天天就知道玩、玩、玩!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是谁当初信誓旦旦说自己是大学生的?” “我这不是帮你么。”小女巫唉声叹气:“你总这样端着是不行的当然我也不是说你要倒贴诶诶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说了我不说了!” 她歪着脑袋小心保护自己被拧了一圈的耳朵一边小声讨饶一边亦步亦趋被表姐揪着向图书馆方向走去。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苏芽。 小狐女的耳朵是在头顶如果有她那样的耳朵被表姐揪的话是不是就不用踮着脚尖歪过脑袋了? 总这样歪脑袋对颈椎不好。 郑清并不知道自己的离开会令一位小女巫思考狐耳与颈椎的问题。 当他抱着小狐狸满腹愁绪来到贝塔镇西区第五十四号院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魔法的光辉正缓缓升起帮助月光一起照亮这片街区。 作为巫师界公认的‘上流社区’西区道路两侧的路灯上自然不会爬满类似灯火虫之类‘不稳定’‘不干净’‘不漂亮’的光源这个社区的业主们有足够的财力在每一杆路灯上雕琢近乎恒定的‘嘒彼小星’。 一颗、两颗、三颗一排排大小相近颜色清亮的光球安静的悬挂在街道两侧把街面照的恍如白昼。 苏芽正赤脚站在青丘公馆栅栏外的小溪里弯腰在水里寻摸着什么。她身上宽大的袍子与尾巴一起卷在腰间露出一截白净的小腿。 波塞冬唧唧叫了两下愉快的与小狐女打着招呼。 小狐女抖了抖耳朵没有搭理小狐狸。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青丘公馆的客人(下) 郑清自然不会比一只小狐狸更没礼貌他踟蹰几秒在跨过小溪进入五十四号院之前状作随意的与小溪里的苏芽寒暄了一下: “晚上好!” 苏芽扶着腰从小溪中站直身子任凭清澈的溪水哗啦啦从腿间流过只是抬头斜了年轻公费生一眼硬邦邦回答道:“不好。” 郑清挂在脸上的笑容稍稍有些僵硬。 这话接的让他稍稍有点措手不及。 但立刻他就想到了缓和的说辞:“嗯嗯在忙呐?” “你瞎吗?难道大晚上我在溪水里洗脚?” 小狐女吐槽完低下头假装小声却很清晰的嘀咕道:“真不知小姐为什么要让这种渣渣来公馆我晚上又得熬夜擦地板了浪费灯油。” 郑清停下脚步。 他必须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渣渣。 “晚上熬夜擦地板?” 年轻公费生瞟了一眼栅栏内——很好没人——然后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雇佣童工原本就不对还让你这么辛苦!我一定会向有关部门反应这种情况贝塔镇管委会最近不是在搞‘雷霆行动’吗?他们不该对这种事情视而不见!” 小狐女睁大眼睛看着男巫义正言辞的模样惊讶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半晌她才讷讷道:“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你只要不进大厅我就不用把地板再擦一遍了。” 郑清还想再聊两句从小狐女这里套一套苏施君在干嘛为什么叫自己过来。冷不丁耳边突然响起一声不轻不重的训斥:“苏芽!” 回过头青丘公馆的女仆长苏蔓正站在五十四号院的门口目光严厉的看向‘偷懒’的小狐女。 苏芽扁扁嘴乖乖弯腰重新在水里寻摸起来。 苏蔓这才回过头看向郑清温和的笑了笑:“抱歉小芽在外面呆的时间太长规矩一直学的不太好她没说什么失礼的话吧。” 郑清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做什么小人。 “不不完全没有”年轻的公费生连连摆手稍稍带出几分拘谨的模样:“只是与波塞冬一起跟苏芽打了个招呼她大晚上在溪水里干嘛?” 说话间他已经随着女仆长走进栅栏内。 波塞冬懒洋洋的抖了抖尾巴为男巫的话做背书。 苏蔓冲波塞冬微微颔首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愁容:“不知是谁骗她说公馆前的溪水里有神灵把铜子儿丢进去水神会还一把金豆子然后这个小蠢货就砸了自己的小猪把攒的一大把铜钱全丢进水里了。” 说到这儿苏蔓回头看了看栅栏外那个勤勤恳恳在水里捞钱的小身影再次摇摇头:“小姐说要让她涨涨记性不许用魔法不许其他人帮忙所以晚饭后她就开始捡铜子儿一直捡到现在。” 这真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悲惨故事。即便郑清都忍不住对小狐女心生一丝怜悯——这瓜娃子也太惨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怀里的小狐狸在听完这个故事后身子微微颤抖似乎在憋笑。 但当他低头仔细打量时小狐狸却闭了眼盘着尾巴一副正在小憩的模样。 “真是还是需要加强学习呐。” 男巫斟酌半晌终于想到恰当的回答一边在心底给自己点赞一边状作不经意的问道:“对了苏议员找我有什么事?” 女仆长不是苏芽没有被男巫这种简陋的方式套了话只是含蓄的笑了笑:“小姐就在里面。” 郑清并不感到失望他原本也不指望自己能从这位大女仆嘴里掏出什么秘密。 几个小小的身影一溜烟从男巫脚边跑过嘻嘻笑着、打闹着身后带起一蓬蓬细碎的光点儿打断了男巫脚步与思绪。 他定睛望去是一群花精子。 虽然已经秋末转凉但花园里仍旧一片茂盛的景象这不奇怪。去年冬天郑清来公馆时外面天寒地冻这座花园里依旧温暖如春百花争艳。只不过与冬天相比这个季节的花精子与草精子们显然生活的更舒适一些它们穿着花瓣与嫩叶编织的衣裙躲在大大小小的花朵与灌木丛后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打量着路过花园的客人嬉笑声细微而欢快。 “真好。”男巫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是吧!” 出乎郑清预料女仆长对他这个最简单不过的赞叹极为受用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我们公馆的花园在整个布吉岛都是最好的!这是因为在冬天的时候我们愿意花费蜂蜜与露水供养那些花精子然后花精子们也会尽心尽力照顾园子里的花朵。” “非常棒的正反馈。”男巫继续夸赞着。 很多时候微妙的僵局就是通过这样简单而直接的办法打开的。 女仆长仔细看了郑清一眼在带着他踏进那座红瓦白墙、燕脊飞扬的阁楼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提醒道:“小姐在会客不用紧张。” 郑清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女仆长的好意——今天苏施君叫自己过来不是找自己麻烦的。 这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过去。 苏蔓却仿佛没有注意到男巫的目光在侧前方款款而行带着男巫穿过回环的走廊与正厅来到了侧面的一座花厅。 花厅不大布置的很温馨正面有大开扇的窗户正对着公馆花园园子里的姹紫嫣红清晰映入厅内每个人眼中给人一种置身其中的奇妙印象。 两侧是高大的书架旁边摆了小茶几与几个款式素淡的蒲团状坐垫厚鼓囊囊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异常舒服的感觉。 郑清总觉得那几个蒲团像猫窝更甚于坐垫。 此刻青丘公馆的主人就蜷着身子坐在其中一个坐垫上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杯子里的茶水。 她的旁边则坐着女仆长刚刚提到的那位客人。 也是郑清的熟人。 北区巫师们的精神领袖同样年轻轻就晋级大巫师的科尔玛学姐。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边缘人 听到进门的脚步声两位女巫齐刷刷抬头看来。 同样是美女同样是大巫师阶位虽然郑清跟她俩都挺熟但那迎面撞来的目光仍旧给了他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他下意识忘记了呼吸。 幸运的是男巫怀里还有只小狐狸。 一进门波塞冬就一改之前惫懒的模样急切的从男巫怀里跳出来一溜烟跑到苏施君身旁扒着她的腿人立而起嘴里唧唧叫个不停大尾巴在身后愉快的晃来晃去一副辛苦工作后邀功的模样。 “好棒棒哟。” 苏大美女放下手中茶杯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一边夸奖着一边摸出一粒枣红色的药丸塞进小狐狸嘴中。 小狐狸连吞带咽吃掉那粒丸药后舒服的耳朵尖都支棱起来了不舍的舔了舔女巫的手指。 “没了一周最多只能吃一粒。”苏施君伸出白皙的食指点在波塞冬脑门把卖萌的小狐狸推开:“是药三分毒要懂得节制。” 郑清没有办法继续装模作样看下去了。 倒不是他羡慕小狐狸能与苏大美女近距离接触而是自从他进门科尔玛学姐看到他怀里的小狐狸后脸上微妙的神色就一直没有退去——不仅不退反而上下打量着男巫一副啧啧称奇的模样。 “好巧!” 男巫干笑两声终于记起自己还是需要呼吸的抬手冲北区大贤者挥了挥:“开学后本来想着去樱花酒馆做客的但一直忙” “忙着照顾孩子?”科尔玛冷不丁打断男巫的寒暄。 回答她的是喝水被呛后剧烈的咳嗽。男巫咳的如此猛烈以至于正在愉快培养感情的大小狐狸都停下手中的动作齐齐看向郑清。 “你刚刚喂波塞冬吃了什么?”郑清抹了抹嘴边水渍心虚的岔开话题——即便没有视线接触他也能感受到科尔玛正捧着茶杯紧紧盯着自己。 “百香丸百花精华调制的丸药女生用来调理身子的。”苏施君确定男巫不会被呛死后重新低头给小狐狸梳毛同时顺口答道。 波塞冬瘫在她腿上舒服的像只猫一样打起了呼噜尾巴惬意的左右摇摆着让人看着就有揪住的冲动。 “波塞冬这么小就要调理身子了?”郑清盯着小狐狸的尾巴问了个蠢蠢的问题。 青丘公馆的主人白了他一眼嗔道:“不懂就不要管调理身子又不只是调理血气!百香丸能改善身体条件增强魔力亲和度小时候用效果最好!” 郑清喏喏着停了停又忍不住小声道:“是不是很贵?” 这一次连正在喝茶的科尔玛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施君扫了男巫一眼摇摇头:“不是很贵而是珍贵。百花是个虚数因为这道丸药里用了不止一百种花的精华每种花精采集的时间、地点、方式都有严格限制你问这些做什么?这是女生才需要关心的事情!” 郑清不知道女巫为什么神色突然严厉起来。 他讷讷半晌才小声回答道:“这不是不知道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哦不是我找你是科尔玛。”听到男巫的回答后苏施君脸色重新缓和下来举起手中小梳子指指旁边另一位客人:“今天她来公馆做客跟我商量边缘学院的事情恰好提到最近贝塔镇邮报发过的那篇号外啧老姚藏的可真深!亏我以前还当他最可靠!” 苏施君一句回答连续跳跃好几个话题令郑清有一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他先顺着小梳子指的方向看看科尔玛北区大巫师好整以暇的举了举手中茶杯笑容可掬。 男巫回忆起第一次在樱花酒馆里的遭遇打了个寒颤假装没有看到学姐的招呼。 “边缘学院是什么?”他跳过两个没法接茬的话题最终选择了听上去跟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一个名词。 这一次苏施君终于不再开口用目光示意当事人回答。 “就是一所新建立的学院全日制本科四年制跟第一大学几所学院类似。”科尔玛轻快的回答道:“我打算在这所学院里教授北区巫师们学习魔法申请书已经提交上去了名字就叫‘边缘’怎么样很赞吧!” “边缘。”郑清咀嚼着这个稍显特殊的词。 “嗯你可以这么理解。”北区大贤者稍稍支起身子伸手在半空中一划将贝塔镇北区与沉默森林的范围都囊括在内:“这所学院建立在第一大学与沉默森林的边缘北区巫师一直以来也是巫师界的边缘人——当然我不认为这所北区的耻辱恰恰相反我认为这是北区奋发图强值得传承的珍贵记忆。” 这话听着挺漂亮不错。 “但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呢?”男巫挠挠头——既然已经聊开了话题自然没有了最初的尴尬——于是很自然的衔接了下去:“我也没想着转学院呐” “确实跟你没关系。”科尔玛若有所思的挠了挠下巴:“不过你的建议很值得思考唔建院的时候确实应该招募一些有天赋的学生稍稍加强学院底蕴” 说着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个小笔记本以及一支银白色的羽毛笔潦草的记录了刚刚冒出的想法。 郑清有心阻止却担心打断一位大巫师的灵感会受到糟糕的反噬。 最终只能轻轻咳嗽两下试图提醒女巫言归正传:“所以你还没说找我来有什么事儿。” “哦。”科尔玛一边继续记录自己的灵感一边头也不抬简单解释道:“本来我是找苏学姐帮忙走走月下议会或者学校的路子看能不能加快推进一下边缘学院的事情这不是听说你跟学校高层的关系不错所以让我找你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捷径’。” 说着她已经记录完自己刚刚的灵感抬起头好整以暇的看向郑清手中羽毛笔停在一张空白纸页上一副随时记录男生说话的模样。 郑清一脸懵逼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声音中充满了自知之明。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伟大与平庸(上) 每个人都会诞生伟大的想法而这些想法往往起源于某个灵光乍现的念头。区别在于有的人脑海滑过这个念头后转眼就会抛之脑后开始重新考虑中午饭吃什么;而有的人则会抓住这个念头忘记了吃饭然后认真思考最后付诸实践。 伟大与平庸分歧就在这里。 就像那句话说的‘有的人吃饭是为了活着有的人活着是为了吃饭’。为了吃饭而活着的人总会因为吃饭而丢掉许多东西比如伟大;为了活着而吃饭的人往往会抛弃许多东西比如平庸。 科尔玛就属于为了活着而吃饭的那一类人。 每天一睁眼她的脑海中就充斥着北区巫师们大大小小的麻烦比如进入沉默森林狩猎的队伍受伤需要抚恤;比如有人用受过诅咒的青蛙施展魔法时受到反噬;再比如有人在施展软腿咒时错误击中某位男巫的敏感部位造成对方不举——老实讲许多五花八门的魔法事故都令这位曾经的第一大学高材生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她从未想过那些印象中简单易学的魔法在北区巫师们手中竟变得那么困难这给她进一步扩大北区巫师团、推动联盟内部认可北区巫师增加了不少困难。 为了解决这个麻烦科尔玛想了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就是寻求第一大学帮助她希望第一大学能够接纳这些使用青蛙施法的巫师给他们一些入校名额。 在一些‘反歧视’‘机会均等’巫师团体的帮助下这项工作有一定的进展但进展异常缓慢最起码在09年的这个秋天第一大学四所学院的入学新生中一个属于北区的名额都没有。 另一个办法就是‘教培’。科尔玛扩大了‘基尼小屋’的授课规模将原先每周一次的圆桌式教学增加为每天都会开设的夜校除了亲自兼任夜校的教授外她还拜托以前学校的老朋友们帮忙偶尔来夜校上几节‘应用魔法’之外的课程。 比如‘血族纹章学’。 这是一门没多大用处却又很受神秘学爱好者们欢迎的课程。可以极大拓展北区巫师们的视野让他们看到沉默森林与血淋漓的猎物之外那片广阔而又迷人的世界。 再比如‘白丁研究学’。 在这门课程中许多北区巫师第一次知道了世界之外还有一群比戏法师们更弱小、连戏法都施展不出来的人他们使用火焰与电流作为动力同样发展出灿烂的文明。当然在科尔玛看来这门课程更大的作用是提振北区巫师们的信心。 有的时候看到比自己更差的人确实能让人的心态更积极一点儿。 所有这些‘临时课程’之中北区大贤者最关心也是最重视的莫过于‘魔法的哲学’。这门课在第一大学四所学院都属于必修课教授课程的老师更是学校里的资深巫师。 但对许多北区巫师而言魔法哲学既不能传授他们高深的魔法技巧也不能教他们怎样控制魔力防止反噬课程枯燥乏味内容晦涩难懂讲课的老巫师声音令人昏昏欲睡——总而言之如果不是科尔玛严厉命令每一位北区巫师都必须旁听魔法哲学没人愿意坐在封闭的教室里发散自己的思维。 他们宁肯蹲在水坑边帮他们喂养的青蛙们配对儿! 最起码看着那些在泥水里摇头摆尾的蝌蚪能给他们一种正在积攒魔力的反馈。而不是坐在教室昏昏欲睡一节课后脑子里除了佶屈聱牙的概念外再无其他收获。 这天晚上又是一节魔法哲学。 忙完庶务的科尔玛悄悄来到樱花酒馆后新建的教室站在教室门后偷偷打量屋子里上课的北区巫师一如很久以前她的教授在第一大学做的那样。 讲台上科尔玛高薪聘请的老巫师正眯着浑浊的眼珠捧着手中厚重的羊皮书照本宣科的念着维度论下的矛盾分析法: “维度论的世界观认为任何复杂的矛盾都不可能自我克服只有通过下一个矛盾来克服它宇宙本质就是万物矛盾交替运动的混沌体。” “这句话怎么理解呢?” “就是说下一个矛盾可以说是克服原有矛盾的方法但是与其说是克服它不如说是因为时间维线的发展进程不再需要克服它也就是说克服一个矛盾的方法就是让这个矛盾无需被克服。” “这句话怎么理解呢?” “打个简单的比方就是说二维世界的难题我们升个维到三维世界解决;或者三维世界的难题我们降个维简化成二维的、更容易理解的方式来解决听上去是不是很绕?绕就对了维度论的世界观就像一团缠绕在一起的麻线剪不断理还乱” 讲台上的老巫师唱戏般念着讲义让台下原本就稀里糊涂的北区巫师们更加浑浑噩噩两眼发直。 站在教室外的科尔玛微微皱着眉。 她第一次对自己花费的玉币产生了怀疑——倒不是老巫师那糟糕的口癖——而是类似维度论下的矛盾分析法在她印象中并不是什么艰涩的理论但老巫师一板一眼的重复讲义却让这个理论变得更加难懂了。 女巫印象中当时给她讲这个魔法理论的教授就是老姚。 当时老姚只是举了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就帮许多人迅速理解了相关概念——许多年前巫师界流行的施法方式还是魔杖当时欧罗巴最大的两个魔杖生产商是大不列颠的‘奥利凡德’与德国的‘格里戈维奇’两个古老的魔法家族在魔杖生产的方方面面展开竞争。 从魔杖用料种植到杖芯材质选择;从店铺开设地点到各自市场准入限制;从价格到逼格;等等两个家族之间无烟的战争持续了数百年而且看上去永远没有尽头。 那么最终结束这场战争的是什么呢? 更精妙的魔杖制作工艺? 不是。 更强大的国际魔杖制造商? 也不是。 科尔玛记得很清楚当时讲台上的教授说到这里的时候举起手中的法书笑眯眯的告诉大家:“最终结束奥利凡德与格里戈维奇之间矛盾的是来自魔杖领域之外的法书这就是维度论下矛盾分析法中提到的降维打击。”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五十章 伟大与平庸(下) 一位伟大的巫师曾经说过‘一个问题不可能从导致它出现的层面来解决’换句话说重大问题的解决方案永远要到另一个维度上寻找。 奥利凡德与格里戈维奇就是这样一个经典的矛盾体。 与其说是法书干掉了两个古老的魔杖制作家族不如说随着维度论的发展魔杖已经无法满足巫师们更强大与稳定魔力施展的需要——在这个意义上法书干掉魔杖就是另一个维度的解决方案。 科尔玛脑海中的案例在这里戛然而止。 她微微分心仔细抹去脑海中关于姚教授的一些‘不敬’的想法同时将另一部分注意力放进教室。 讲台上那位外聘的老巫师仍旧用让所有人都昏昏欲睡的声音念着手中厚厚的、似乎永远也念不完的讲义时不时还用手指沾沾唾沫慢悠悠的翻两页。 北区大贤者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果然这种涉及世界观与方法论的重要理论课程还是需要更有经验的资深巫师来讲授比如姚教授。 脑海再次闪过姚教授的身影女巫蹙着眉正打算重新抹去这个念头耳边传来教室后排两位北区巫师小声的闲聊—— “他讲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我听说第一大学教魔法哲学的老师的九有学院的院长!姚教授知道吗?” “知道贝塔镇邮报上说他前段时间晋升传奇了不过邮报最近好像也有一些关于‘祂’的很糟糕的传言?” “糟糕的传言?你知道是什么吗?” “学校不是不让讨论吗?据说知情人都被要求签署了沉默契约没人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我上次在码头买青蛙的时候听人说‘那位’在家养了一群魅魔!” “魅魔?就是衣服很少的那种?它们不是生活在地狱吗?而且这跟我听到的不太一样诶。” “你听到的是什么?” 他的同伴非常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我知道而且能告诉你我还会在这里坐着吗?你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吧” 闲聊声稍歇教室里重新回荡起老巫师抑扬顿挫的念经声。 片刻后第一位巫师微微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听不懂。为什么三维的难题到二维就容易解出二维的问题到三维就容易解出?这个结论明明是矛盾的啊!” “我们需要一位真正的教授。”他的同伴赞同道:“就像九有学院的那位姚教授他不仅仅是教授还是九有的院长!” “与教授或者院长无关。”第一位巫师摇摇头:“事实上我们这座小酒馆就是一座北区巫师的大学大贤者是我们的教授与院长樱花酒馆就是我们的学府与阿尔法堡” 后面的话科尔玛没有继续听下去了。 原本因为两位北区巫师课堂上开小差打算找他们麻烦的想法也一同消失刚刚听到的这段闲聊——尤其他们说的最后几句话——让这位北区大贤者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堪称‘伟大’的疯狂念头。 她决定建一所学院。 就在布吉岛上就在贝塔镇北区。 建一座与九有、阿尔法、亚特拉斯、星空一样能够教授北区适龄巫师们魔法的学院!正所谓‘山不来就我我就去搬山’既然第一大学在北区巫师们入学问题上始终含含糊糊、推诿不办那么她就建一所属于北区人自己的学院! 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属于一个‘疯狂’的念头。 且不论第一大学四所学院厚重的历史底蕴、丰富的教学资源、充沛的财力支持单单在布吉岛上申请建立一所新的学院就能让所有冒出这个想法的人望而却步。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科尔玛这个想法就像是一只花猫在一群狮子的领地狩猎或者说一个游街小贩在双唐记前卖糖人儿、在绿兮纺前当裁缝。 她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就是获得第一大学的认可——毕竟整个贝塔镇都笼罩在第一大学守护法阵的保护之中。 “梅林在上!” 年轻公费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只是个平庸的小巫师虽然获得过一点微不足道的成绩但实在没办法当你绝望时的最后一根稻草。” “绝望?” 北区大巫师微微摇头举了举手中那盏小小的茶杯:“不我一点儿也不绝望。事实上我从没像现在这样充满希望漫长时间以来北区巫师们第一次拥有了真正的法力能够堂堂正正走在贝塔镇的大街小巷。你我还有所以帮忙推进这项事业的巫师有能力在一片漆黑的世界点燃一支火把。那为什么不试试呢?” 试试就逝世。 郑清在心底嘀咕着再次重重叹了一口气:“相比于现在这种沉重的话题我还是更怀念你在樱花酒馆跟我们开黄玩笑的时候。” “如果你需要”科尔玛脸上露出一丝危险的笑意同时瞟了一眼坐在另一旁的青丘公馆主人。 苏施君抱着小狐狸面无表情的给她梳毛。不知是不是因为静电的缘故梳子与小狐狸的长毛间迸发出一串咝咝啦啦的细碎电流。 只是眼角余光扫见郑清就有一种浑身焦黑的感觉。 “我不是那个意思!” 男巫立刻狼狈的举手投降:“我的意思是我同意我没有意见你们想让我做什么直接吩咐就是了!” 科尔玛满意的点点头。 苏施君脸色也缓和了几分波塞冬皮毛上那些细碎的电花也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并不需要随时只是在需要的时候。”女巫愉快的纠正道:“大多数情况下你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呵呵。”男巫冷笑不语。 打嘴仗他从来没赢过。 “哦顺便。”北区大巫师状不经意的顿了顿:“老姚还是你们院长对吧。这两天学府里有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我可以保证那件事与我以及北区任何一位巫师都没有关系。” 郑清眨了眨眼睛稍稍有些迟疑:“没有关系自然是好的但这个事情为什么向我解释呢?” “因为最近总是看不到他。”科尔玛颇为苦恼的抓了抓头发显露出几分烦恼:“而且我的身份进出学府也很不方便你是他的学生想来应该有办法跟他说两句闲话吧。”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噩那个梦哟 从青丘公馆回来之后郑清做了一连串噩梦。 起初他走在夜色下的学府中身边影影绰绰似乎跟了许多人却看不分明时不时有冷风嗖嗖吹进他的脖子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转头看时又空无一人像极了鬼片中领便当的扑街们。 又有影子在脚下扭曲盘旋仿佛一条条无形的长蛇抬头看时却是一株奇异的大树在月色中投下的阴影那株大树枝叶向四面八方伸展着几乎横跨了整条林荫路树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白色的果子微风袭来果子缓缓转动露出一张张惨白的面孔双目紧闭眼中淌下两条血泪。 这一幕幕景象直吓得男巫两股颤颤、心惊胆战几乎连路都走不稳了。 直到临钟湖畔夜色与树影散去月光落下男巫才看清走在身边的是蒋玉这让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心境也骤然转为平和。 女巫深红色长裙裙摆仿佛血色瀑布一直向后拖着拖了很长最后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她赤裸着手臂歪着头笑盈盈似乎在冲男生说着什么只不过郑清一时听不清两人并肩而行踏着月色品味风中旖旎。 但立刻半空中的圆月中便出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身着华服窈窕动人长发如瀑玉腿修长身后旋转着四条巨大的狐尾。 狐尾每转一圈便有一道金色霹雳从月亮中降落砸在男巫身上任凭他躲在树下、石头下、甚至女巫的裙底也挡不住那道金色如跗骨之蛆、尾随而至直劈的他口鼻生烟通体焦黑。 有小狐绕着月亮唧唧而叫像极了鬼笑。 良久雷电渐歇月光中的华服身影与身旁的蒋玉也早不见了踪迹。 焦黑的‘木炭’原地滚了两圈滚进临钟湖当它缓缓沉入水底后四周朦胧的水汽骤然一散四周景色飞转再定神那根‘木炭’已然身处贝塔镇北区的樱花酒馆外那一小片空地中。 科尔玛学姐踩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走出酒馆踹了那‘木炭’两下黑色焦皮簌簌而下露出男巫茫然的表情。 “你不是说帮我替姚教授解释的吗?”北区大贤者黑着脸挥舞着手中皮鞭抽的四周空气啪啪作响。 伴随着她的呵斥一道又一道陌生而又模糊的身影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他们双手抱在胸前做祈祷状每走一步空气中就会响起青蛙惨死时的尖叫。 “我去!我正要去!我会解释的!” 男巫慌乱的摆着手臂努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姚教授虽然是头大妖传奇大妖但他还是很讲道理的!我知道那么久他都没把我吃掉!” 科尔玛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捏着下巴狐疑的打量着男生:“这么说你早就知道那个‘谣言’是真的?” 男巫一时语塞正踟蹰间腰间猛然一重却是北区大巫师飞起一脚把他踹出樱花酒馆踹进外面那沉沉的夜色中:“不要找借口了滚去找老姚解释吧!” 郑清仿佛皮球般在地上打了几转。 当他晕头转向站起身四周已经变成了一片荒野一股熟悉而又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令人窒息。 男生抬起头没有看到熟悉的月亮而是看到了两轮血红。 不不是两轮。 当他脑海闪过这个念头时两轮血红之外突兀又多了四轮血红。与此同时六轮血红也在夜色中映照出一个朦胧的、巨大的身影。 是一尊三首八臂的巨猿! “教授!” 郑清欣喜的挥舞着胳膊在原地又蹦又跳努力吸引着那巨猿的注意力:“教授!我在这儿!学姐托我给您带句话!外面的流言是瞎编乱造的!跟学姐没有一点儿关系!” 声音在旷野中很容易便被无边无际的夜色、夜风以及死寂所吞没。 但这并不影响巨猿的神念。 祂很容易便注意到旷野中那渺小而又活跃的身影。六轮血红在夜空中划出了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最终齐齐落在男生头顶。 目光中沉重的压力令雀跃的男巫慢慢停了下来他感受着夜幕后不断逼近的令人不安的声音最终选择摸出法书向夜空中丢出一道照明咒: “月出照兮!” 一轮金黄色的圆月从法书中缓缓升起初极小如蝇头伴随它的急速上升变得越来越大如金豆、如碗口、如玉盘、如车轮最终化为一轮真正的月亮挂在天边。 郑清没有看到自己丢出的照明咒最终化出的月亮是什么模样。 因为他正在旷野上没命的蹿逃。 照明咒升到一半后郑清就看清楚夜幕后不断逼近的不安声音是什么了——那是一个巨大的手掌五指张开宛如一座小山正罩在男巫头顶缓缓落下。 轰! 身后传来巨大的声响。 男巫一边逃命一边回头望去只见那巨大的手掌落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五指一收整片大地便被犁出五道深深的沟堑。 郑清敢用李萌那只毛绒熊打赌如果自己还站在原地肯定会被那只巨大的巴掌捏成肉泥。 轰隆隆!轰隆隆! 六轮血红间传来一阵宛如雷霆般的声音依稀是那三首八臂的巨猿说了什么但声浪太大听不分明。 郑清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它并没有放弃捉自己的打算。八条胳膊风车般舞动八个巨大的手掌一个接一个从天上砸落——轰、轰、轰! 男生惨叫着没命的逃窜。 身后巨猿咆哮、呼气如风、声音如雷从天而降的巨大拳掌如一座座落下的小山轮番砸在男巫身后近在咫尺之地似乎下一刻就会把他砸成肉泥。 奔逃间前面突兀出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壕沟。 男巫来不及止步眼一闭、牙一咬惨叫着猛然加速试图跳过那条壕沟。但他终究高估了自己的跳跃能力。 砰! 壕沟漆黑的、越来越大的阴影成为男巫梦境中最后一个画面。 啪! 伴随着一声惨叫郑清从床上滚了下来。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真理、哲学与我的世界观》(上) “噩梦了?” 寝室里响起萧大博士熟悉的声音:“正好时间差不多了既然醒了就不要再睡起床去做早课。” 郑清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墙皮还有那块用细线吊在半空中缓缓旋转的铜镜一时沉默无语。 梦境中的惊慌失措在安稳的真实洗刷下飞快消散但身体的酸痛确凿无疑的告诉他昨晚睡梦中的辛苦。 “喂醒了就爬起来别赖地下。”萧笑走近不轻不重的踹了男巫一脚:“马上就要十月了地上凉的很。” 郑清下意识打了个哆嗦麻溜的从地上坐起。不是因为地上凉而是因为博士那一脚让他想起梦境中被科尔玛学姐踹的那一下。 不远处辛胖子与团团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着窗外隐隐传来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 小精灵们兮兮叫着捧着热腾腾的毛巾、牙缸牙刷以及清水轻盈的飞到男巫面前示意他洗漱。 男巫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魇着了?”萧笑刷着牙诧异的打量着男巫。 郑清自然不能告诉同伴自己昨晚糟糕的经历——他敢打赌如果自己如实陈述肯定会被嘲笑‘郑渣’一整天不一整个月的! 他倚靠着六柱床坐在地板上半晌才语气深沉的答道: “周一到周五我起床不代表我醒了;周六与周日我醒了不代表我起床灵魂与肉身的隔阂如此清晰足以证明古典魔法理论的灵肉二象性具有广泛的现实意义。” “不你只是在犯懒。” 萧大博士吐掉漱口水接过小精灵们递来的腰带心平气和的纠正道:“犯懒可能与砂时幼虫有关但绝对与任何魔法理论都没有关系。” 砂时幼虫也叫懒虫去年也是这个时间段那些虫子在学府中很是闹了一阵子郑清为小精灵们治疗使用的砂时王浆就是那时攒下的。 只不过郑清原本就不是真正讨论什么见鬼的灵肉二象性的魔法理论他只是想找个借口规避博士的追问。 看萧笑不再纠结他的噩梦年轻公费生立刻麻溜起身、洗漱。 这种积极的态度一直持续到早课结束。 “波塞冬今天怎么没来陪你做早课?”萧笑一边帮他那只老乌龟擦掉壳上不知谁画的涂鸦一边随意问了一句。 “唔可能在睡懒觉吧。”郑清含糊的回答着——他总不能告诉萧笑那只小狐狸大概率正在青丘公馆扑蝴蝶——同时往空中指了指:“那是什么?是冲我们来的吧!” 半空中一只巨大的纸鹤正盘旋着伸长脖子寻找自己的目标。 萧笑丢下手中的乌龟站直身子抬起胳膊打了个唿哨。那只纸鹤扑棱着纸折的翅膀不慌不忙的落在了矮个子男巫的胳膊上轻轻叨了叨他的眼镜腿。 “最新一期校报” 博士扶了扶眼镜拆开纸鹤只留下头版将其他几张丢给郑清:“昨天胖子不是说姚教授在校报上刊了一篇文章么我很感兴趣。” 郑清耸耸肩接过那几张‘多余’的版面并没有打开而是挤到萧笑身旁与他一起看起了头版。 头版以巨大的篇幅刊登了姚教授的署名文章——真理、哲学与我的世界观但这片文章并非头版唯一的内容在报纸右下角还有一篇不起眼却又很醒目的豆腐块通讯。 郑清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篇通讯上。 通讯内容很简单宣布爱玛教授接替石慧女士成为第一大学新任副校长在这条消息的后面提及了爱玛教授成功进阶(准)传奇阶位后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发来了贺电。 “准传奇是什么阶位?”郑清第一次听说这种划分。 “就是进阶传奇失败的委婉说辞。”萧笑难得显露出几分尖刻停了停才补充道:“就像字面表达的意思比大巫师稍强却又并非真正的传奇介于顶尖大巫师与传奇之间因为在进阶仪式中窥伺过传奇的风采所以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有了几分传奇巫师的威能。嗯甚至不能排除有施展一两道传奇魔法的能力。” “爱玛教授”郑清目光在这篇通讯上最后停留了几秒微微叹口气:“真是可惜了。” 却不知是在可惜爱玛教授进阶失败还是可惜姚教授没能成为第一大学的副校长。 “你们的早餐!”远处传来辛胖子的喊声。 没人搭理他。 郑清与萧笑站在草地边缘一人抓着校报头版的一边两个脑袋挤在一起专注的读着老姚那篇文章。 当胖子气喘吁吁跑来看到这一幕后先是恍然旋即脸上露出一丝好奇:“老姚那篇文章?劳驾你们谁看完给我解释解释?虽然昨天编辑部就拿到底稿了但老实说我读了好多遍一直读不进去读完脑子一片空白都不知道里面写了些啥。” 依旧没人搭理他。 郑清吸了吸鼻子顺手从胖子怀里的纸袋中摸出一个肉包同时伸出手指指在自己读到的位置一字一句继续读了下去: “在境界高深的魔法师之列你很难找到一个没有理想信念的巫师。但是这种理想信念与普通巫师的理想信念不同。” “对于凡俗夫子而言他们一方面希望获得真理的垂青另一方面又害怕世界真相带来的冲击。这种感觉类似于孩子对其父亲感情的升华。对于真理巫师们与祂在某种程度上建立起一种私人联系无论这其中有多少理想与信念的因素。” “但‘我’却痴迷与所有这些联系中的因果于‘我’而言未来与过去一样都是必然的和确定的。理想不是神圣的而纯粹是理性的事情。” “‘我’的理想与信念是以这种形式出现的:对自然规律性的和谐入神般着迷这种和谐揭示出了一种如此深邃的理性;与此相比巫师们一切有意义的思考和安排都只不过是其微乎其微的反映。只要‘我’能够挣脱本能欲望的奴役这种认识将是‘我’生活和探索的指导原则。毫无疑问这种认识与各个时代的魔法天才所共有的认知是密切相关的”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真理、哲学与我的世界观》(下) “就魔法哲学的角度而言给‘真理’这一概念赋予一个清晰的定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真理’一词具有不同的含义这要看它是涉及一个经验事实、一条魔法定理还是一种新的魔法解释理论。” “而就‘真理’这一概念而言我根本无法想象出任何清晰的内涵来未来的魔法探索可以通过鼓励更广泛的因果思维和提供更高维度的视野而弱化传统古典魔法理论的影响。我深信所有细致的魔法研究都应该建立在一种类似于宗教情感的、对理性或世界本身可认知性的热忱信念上。” “那种根深蒂固的信念、认为可认知的世界是超级理性的表现就是我对‘真理’的理解。用通俗的方式来表述可以称之为‘泛魔法哲学论’我只能从魔法历史和魔法心理学的角度看待‘古典魔法认知’除此之外我与之毫无关系。” “我强烈地向往着简单而规矩的生活。并且时常发觉自己否定着同胞的过分努力而难以忍受。我认为以血脉与族群而进行的简单区分是不合理的它最后所凭借的是以暴力为根据。我也相信简单的生活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在精神上对每一个存在都是有益的。” “我完全不相信巫师之间会存在那种在哲学意义上的自由每一名巫师的行为不仅受着外界的强制而且要适应内在的必然大巫师阿瑟叔本华说‘巫师能够做他所想做的但不能要他所想要的’我总觉得拥有魔法而去追求的庸俗目标——金子、力量、荣誉与漫长的生命——都是可鄙的。” “我自己只求满足于真理永恒的奥秘满足于觉察现存世界的神奇结构窥见它的一鳞半爪并且以诚挚的努力去领悟在自然界中显示出来的那个理性的一部分倘若真能如此即使只领悟其极小的一部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大巫师安东尼奥葛兰西在狱中札记里写过‘旧世界快死了但新世界还没有诞生’他对新世界充满了信心就像我对这个世界的未来充满了信心一样。而无与伦比的信心正是通往更高阶位的魔法世界的真谛。” “我曾经听人说过一段话——人生就是一条垒好的多米诺骨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骨牌一张张倒下我们终将抵达那早就固定的未来。用维度论解释就是时间线总会在过去与未来的尽头收敛过去的尽头是0未来的尽头是1而介于0与1之间则发散着无数种可能性。就像一个巨大的、不断波动着的橄榄。知道这一点后我们就会对过程中那无数种可能性报以最大的宽容。” “无论这个过程中你曾经是白丁、是戏法师、是巫师、还是妖魔。” “以上就是我对真理的一点哲学性思辨以及我对世界的一点认知。” “零九年九月十二日晚于第一大学。1” 两位年轻巫师站在草地边缘认真读着那篇文章。 清晨的太阳并不热烈但却有一股清爽的灿烂落在他们的肩头落在那张薄薄的报纸上晕开一抹未成熟的橘子的色彩散发出一种专注而又纯净的气息。 良久。 萧笑放下手中的报纸伸了个懒腰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愧是我们院长呢真是一篇平凡而又不平凡的文章。” 辛胖子嚼着肉包挤了过来声音含糊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满篇都是魔法哲学的影子比他课堂上的内容枯燥多了我读完唯一的理解就是‘那件事’是真的。” ‘那件事’指的就是贝塔镇邮报号外宣称老姚是妖魔的事虽然在学校的紧急‘公关’下没人能公开讨论这个话题但并不妨碍同学们使用各种隐语隐晦的交流各自观点。 这也是近两天最让九有学府混乱的话题。 许多刚刚加入九有学院的一年级新生因为这件事都像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蹿连带着上周五刚刚结束的开学典礼都没什么人谈论仿佛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所以在说最后一句话时胖巫师的语气里带了明显的怨气以至于肉包的香气都被冲散不少变得寡淡许多。 萧笑回头看了他一眼扶了扶眼镜。 “是真的也不是真的。”宥罪的占卜师再次使用了卜者们常用的阴阳话术宽慰道:“就像文章最后说的那样我们应该对‘过程中那无数种可能性抱以最大的宽容’。” “这话听着什么地方都能用。”辛胖子嘀咕着两手却没闲下来飞快的剥了一个茶叶蛋一口塞进嘴里这让他声音愈发混沌:“黑狱战场上学校的巫师可没见对那些‘可能性们’抱以多大的宽容。” 这话就有点抬杠了。 郑清没有在意两位同伴的小声讨论。 他正一个人捧着报纸——萧笑放手后整张头版便都落到年轻公费生的手里了——他仔细读文章最后几段总觉得姚教授写的内容非常眼熟。 于是他一边读一边慢慢在脑海中搜索自己并不十分丰富的经历。 很快男巫便回忆起这些话的来历——几个月前他躺在校医院病床上心情低沉的时候吴先生曾经去看望过他在病房里说过类似的话。 当时先生还曾说过另外一句话此刻年轻的公费生捧着报纸不由自主复述了出来:“任何判断脱离了时间这个最大的变量都会在错误的方向越跑越远。” 耳边两位同伴的小声争论戛然而止。 辛胖子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豆浆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 萧笑则惊讶的看了郑清一眼:“你能理解到这种程度可见是真的读懂老姚这篇文章了他想做的也不过是一个纯粹的脱离低级趣味的‘巫师’就像文章里说的那样:拥有魔法而去追求的庸俗目标——金子、力量、荣誉与漫长的生命——都是可鄙的。”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三周开始 早课之后便要开始新一周的学习生活了。 当郑清坐在教室里看着灰尘在窗外透进的阳光中飞旋起舞时蓦然意识到距离上一节课才刚刚过了两天。 而在他意识中上一次坐在教室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这很不寻常因为向来只有上学时有时光漫长、永远熬不到尽头的感觉从来没有放假反而时光缓慢的说法。 往常周六周日的闲暇时间一眨眼就没了。 只有刚刚过去的两天或许是因为盛大的开学典礼或许是因为与老姚有关的那份号外总之给人一种纷繁复杂、没完没了的印象令人丝毫体会不到放假的快乐只感到疲惫。 今天的教室也与平日有很大不同。 没有人坐在课桌上与其他同学一起大笑、闲聊;也没有人在课桌上旁若无人的进行自己的魔法小实验;甚至没人补作业! 真是不可思议。 所有人包括李萌在内都乖巧的打开面前那本标准咒语大学二年级一边复习上节课讲的与‘讳’有关的各种咒语一边小心预习着今天课堂上可能涉及的新的章节似乎都在担心自己回答不出问题就会被讲台上的教授一口咬掉脑袋。 蒋玉坐在李萌身旁身子一如既往的笔直手中羽毛笔不时点在李萌同学的课本上似乎在指导她复习的要点。 深秋时分清澈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女巫的发梢、肩膀仿佛给她涂抹了一层厚厚的橘子果酱让人看上去就有一种香甜的味道。 郑清呆呆的看了半晌。 似乎感觉到这个角落的视线女巫撩了撩长发身子微斜向后望了一眼郑清下意识避开她的眼神看向另一位班长所在的方向。 一望之下他顿时一愣。 与平日相比今天的唐顿精神似乎有点萎靡脸色灰败眼袋很大一副很久没有休息好的模样虽然他的面前也摊开着魔咒课本但任谁都看得出此刻这位班长大人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顺着唐顿的位置四下打量其他人表现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段肖剑的驼背愈发弯了整个人似乎正努力把脑袋塞进抽屉里;马修卡伦维持着这个学期开学以来的低调坐在厚重的窗帘下整张面孔都淹没在面前的课本中。 自从马修的堂哥弗里德曼爵士竞争奥古斯都失败后包括马修在内整个第一大学的血族都变得低调了许多。 还有尼古拉斯。 虽然刘菲菲就坐在他的身旁瘦高的男巫却仍旧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时不时向教室门口望去郑清非常怀疑这位北区巫师想替科尔玛在老姚面前辩解一下告诉老姚那份号外与北区巫师真的没有一点儿关系。 郑清很不看好他的莽撞。 正琢磨要不要折只纸老鼠提醒一下尼古拉斯时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突然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不可明说的吃人魔王经过了临钟湖!” 整个教室似乎都因为这句台词打了个寒颤——郑清记得很清楚两周前当简笔画小人这么喊的时候教室里的同学们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随即气氛便恢复正常同学们骂骂咧咧着继续之前的喧嚣。 但今天当简笔画小人儿再次这么喊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仿佛变成了一群鹌鹑。 “它是不是之前就知道什么了?”辛胖子小心的转过半个身子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咨询坐在身后的年轻公费生。 郑清无声的翻了个白眼嘟囔道:“我怎么知道你上次不是威胁说要给它的白纸上画两只母老虎吗?就没想着问问?” “那只是打了个比方比方。”胖巫师含糊着敏捷的转了回去结束了这个话题。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似乎也不太习惯教室里的安静。 上一次这么‘报幕’的效果还不错同学们反映都‘挺好’怎么今天给出的反应截然不同了呢? 停了半晌。 它咳嗽两下再次扯着嗓子喊道:“误人子弟的臭老九已经进入教学楼!” 这一次回应它的是601教室里所有年轻巫师的目光——大家齐刷刷看向门后那张白色的画纸静静的看着正扯着头顶三根呆毛鞠躬的简笔画小人儿目光中充斥着怀疑、怜悯以及好奇唯独没有赞赏。 上一次它这么作死大家还能用‘传奇巫师不会与简笔画小人儿一般见识’来解释这一次每个人似乎都看到一个渺小的身影正大大咧咧走到一头清醒的猛虎身旁拽了拽它的胡子。 没人觉得传奇巫师会听不到这里的动静。 就像没人怀疑拽老虎胡子会被老虎咬一口一样。 整齐而安静的目光给了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巨大压力以至于它呆了好一阵子才意识到自己的工作出现了失误。 “姚小米教授” 它刚刚喊出这几个字——教室似乎又打了个寒颤——就立刻闭了嘴意识到自己的‘报幕’出现了延误然后立刻跳过‘姚小米教授出现在六楼走廊入口处’这一段并加大嗓门试图掩盖这点失误: “伟大的传奇法师即将莅临祂忠诚的教室!”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没人去看简笔画小人儿夸张的摘脑袋礼也没人再去关注眼前那本厚重的标准咒语。 大家都伸长脖子呆呆的看向教室门。 砰! 熟悉而又陌生的节奏传来教室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一瞬间仿佛大家眼睛都被蜜蜂蜇了一下似的飞快缩了回来——有人慌乱的翻着面前的课本有人低着头却努力向上翻着眼睛还有人捏着藏在抽屉里的护符闭着眼嘴唇无声蠕动着念念有词。 整个教室或许只有郑清与萧笑所在的角落维持着某种程度的平常心很自然的看向门口。 萧笑或许是因为他特殊的‘职业素养’对很多事都保持着中立的态度;郑清则是因为早已过了惶恐期——去年他因为这件事惶恐的时候其他人都还不知道这回事呢。 也因此两位男巫第一时间发现了‘姚教授’的异常。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避 平日的教授推开教室门后迈着大步走路呼呼带风身上的黑袍子袂角飞起有时嘴里还咬着一根烟斗身后缀着一缕绵延不绝的青烟。 但是今天这位进门的‘姚教授’脚步轻盈几近无声仿佛幽灵飘进来似的袍角更像生铁铸就的范模没有一丝波动。 窗外的阳光落在他那张与姚教授一模一样的蜡黄色脸上竟露出了几分琥珀状的半透明特质唯有那漂亮的大背头依旧光滑可鉴。 所以郑清第一时间就确认眼前这位‘姚教授’并不是真正的姚教授。 他扭头看向萧笑。 宥罪的占卜师扶了扶眼镜微微颔首。两人虽然没有语言上的任何交流却无声的交换并统一了意见。 讲台上那位确实不是真正的姚教授。 教室里越来越多的年轻巫师开始抬起了头——起初是那些低着头却努力向上翻着眼睛的同学继而是慌乱翻着课本的同学最后连那些捏着护符闭紧眼睛的同学也悄悄睁开了一丝缝隙似乎在纳罕教室里略显诡异的气氛。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同学开始意识到讲台上那位‘姚教授’的奇怪之处。 没有平日里熟悉的寒暄‘都坐、都坐’或者‘大家安静一点’;嘴里也没有咬着那根常见的嵌铜雕花烟斗讲台上的‘姚教授’脸上挂着略显僵硬的笑容静静环顾左右似乎在默许同学们小声交头接耳。 “这是分身?”有人小声询问。 “不像。”立刻有同学反驳:“传奇存在的分身怎么可能这么僵硬我觉得倒像是投影或者一个念头。” “确实更像影子。”旁边传来附和的声音:“你们看祂的脸在阳光下是半透明的我都能看清祂脑袋后面黑板上的粉笔灰!” 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仿佛深夜在厨房里偷东西的老鼠显得警惕而又轻微似乎一点动静就能吓的他们四处逃蹿。 几分钟后教授屈指敲了敲讲桌。 咚、咚、咚! 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早上好。”他很有礼貌的向同学们打着招呼——属于姚教授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整间教室恍惚间大家仿佛看见那位传奇法师就站在面前。 整个教室似乎都打了个激灵。 “早上好教授!”台下立刻传来一片整齐而又响亮的回答。 讲台上的教授满意的看着大家停了停才重新开口简短解释道:“大家应该已经知道了最近我兼任了学校应用魔法研究院的副院长正在主持一项非常重要的魔法实验。不自夸的说现在第一大学有能力而且有时间来主持这项实验的巫师只有我一位” 教室左后角落传来几声充满恭维的轻笑这让教室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许多人下意识回头想看看是谁这么胆大。 郑清回给他们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也因此” 讲台上的‘姚教授’似乎没有注意到台下这点小互动继续开口总结道:“我的时间变得有些紧缺了。正所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为了能在主持魔法实验的同时兼顾你们的学业经过学校教授联席会议的批准这段时间我会使用这道预先准备好的影子为大家授课。” 说着他屈指指了指自己。 这可真是个好办法。 郑清端端正正坐在课桌后脑子里却飞快转过上面那个念头。用一道影子老姚在自己与同学们之间留下了足够的‘安全距离’这样即便有脑瘫的同学当面问出什么糟糕的问题双方也有充裕的缓冲余地。 而且时间是冲淡一切问题的最佳魔药。 就像去年郑清知道老姚身份之后最初也是惶恐不安但在时间的作用下慢慢的他与老姚之间的关系似乎又恢复原状。 不需要太久只需要熬过九月最后这两周到了十月份在沉默契约的帮助下没人会继续在意与九有院长有关的谣言了到时候校猎会的紧张气氛会成为第一大学四所学院众多学生之间唯一的关切。 “用程式化的影子上课有好有坏。好处是你们不需要担心上课被烟气呛到了因为影子不需要抽烟。” 说到这里讲台上的教授停了停似乎在给大家‘会心一笑’的时间。 很可惜除了郑清、萧笑等寥寥数人外没人感觉这个冷笑话好笑。 “坏处是这道影子缺乏足够独立性。因为主持魔法实验的时候不能分神所以这道影子的授课内容我会提前拟定——这意味着最近几节课我们之间的互动可能稍微不那么流畅——为了不影响‘提问与反馈’这种对授课大有裨益的正循环我会让两位班长记录课堂上未获得满意答复的同学的名单及问题上交院长办公室课后安排时间一对一解答” 唐顿与蒋玉先后起立向四周微微鞠躬。 “一对一的解答!”坐在郑清前面的辛胖子仿佛牙疼般轻轻嘶了一口凉气:“以前还好说现在谁还有胆子去您的办公室!” 倘若真的姚教授站在讲台上胖巫师定然不敢这样放肆。 但眼下站在讲台上的只是一道程式化的影子——甚至它现在讲的内容都是教授提起预备好的——这给了台下同学们一定程度的勇气与自由。 果然‘听到’胖巫师的嘀咕后讲台上那道教授投影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仍在慢条斯理的进行着自己的开场白:“或者对课程有其他意见的同学也可以把意见汇总成文交给两位班长我会在课间以纸鹤形式给予正式答复。” “现在请大家收起法书。” 讲台上的‘姚教授’笑容可掬的吩咐着同时把夹在腋下的讲义摊开在讲桌上假假的咳嗽了两下:“最近几节课将以理论学习为重这节课我们接着上节课的内容分析‘避’字在常用咒式中的含义及应用古代常有‘避讳’之说‘避’字与‘讳’字之间有非常紧密的联系”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晚餐时 在黑狱战场上郑清曾经听若愚副校长说过一句话。 大意是普通人面对传奇时往往会选择仰视仰视的时间长了普通人便失去了与传奇平等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现实中只有传奇才能对抗传奇。 回到学校。 面对着货真价实的传奇存在即便只是祂的一道投影天文08-1班的同学们也很难鼓起反抗的勇气。 所以郑清预想中尴尬与质疑并存的课堂气氛并不存在整节魔咒课在一种平日少见的高效与平静中稳稳当当结束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这种气氛甚至蔓延到了下午的符箓课一直到吃晚餐的时候郑清才听到有同学用唏嘘的语气感慨道:“今天的学习效率意外高了很多呢如果以后每天都这样完全不需要担心三年后拿不到注册巫师证书。” “你在想桃子!”旁边立刻有人吐槽道:“只有你这样真正的书呆子才能忽略学府里现在奇奇怪怪的气氛满脑子都是学习效率与考试。如果以后每天都这样巫师联盟的第一大学就该改名妖魔联盟的第一大学了。” “噤声!” “闭嘴不想活了?” 其他几个声音几乎同时开口压制了那个吐槽的声音。食堂里出现了一小片意外的寂静之地但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勺子、筷子、叉子与餐盘、碗碟的碰撞声便次第响起年轻巫师们之间的聊天也再次喧嚣起来——而且比之前更热烈了几分。 郑清没有回头但他依稀可以感到周围其他餐桌上十几道窥探的目光正谨慎的在附近徘徊着似乎寻找那个吐槽的身影。 张季信就是在这种气氛下来到食堂的。 “晚上好!” 红脸膛男巫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一屁股坐在郑清身旁的空位上差点把他挤下去目光在餐桌上逡巡着:“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快饿死掉了。” “再晚一点就剩下西北风了。”郑清摇摇头从辛胖子面前拖走一大盘咸肉、炒蛋以及一盘切好的面包推到张季信鼻子下面:“你去捉饿死鬼了吗?” “那是我的咸肉!”胖巫师在斜对面愤愤不平的敲了敲勺子。 “你还有其他吃的东西。”郑清心平气和的宽慰道。 “饿饿食谷?”张季信狼吞虎咽的吃着盘子里的东西头也不抬含糊着反问道:“邪笑你含有介囧盖屋?” “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坐在他对面的萧大博士一脸厌恶将一碗小米粥推到红脸膛男巫面前。 张季信一把抓过那碗粥咕嘟咕嘟连灌好几口然后抚着胸口又锤好几下才缓过劲:“谢谢!差点被噎死。我刚才是问学校里还有饿死鬼这种怪物吗?” “实验室里肯定有。”萧大博士给出确定的回答。 “那只是打了个比方。”郑清翻了个白眼用筷子敲了敲面前的餐盘吸引着其他同伴的注意力:“我的意思是想问长老他刚刚着急忙慌干嘛去了。” “嗯?” 张季信用面包卷起几块咸肉用力咬了一口然后才歪着头看了年轻公费生一眼:“你不知道?” 郑清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不确定道:“我应该知道吗?” 红脸膛男巫鼓着腮帮子咬的很用力郑清看着他的模样很担心他把牙齿咬碎。直到他伸着脖子把嘴里东西咽下去郑清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下个月就是猎月了!”张季信一边重新给面包里夹了个煎蛋一边加重了语气:“校猎赛!这难道不能让你稍微意识到什么吗?” 郑清看了看张季信然后扭头又看了看萧笑。 “我们今年还参加校猎赛?”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这是什么话!”张季信把刚刚递到嘴边的‘三明治’一把拍在餐盘里怒气冲冲看向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难道你不准备参加猎赛?” “不不不”郑清小心的向后靠了靠唯恐袍子上溅了桌上的食物同时连声否认:“我是说猎委会不是禁止我们参加猎赛了吗?” 说着他看了萧笑一眼。 这个消息是前几天某次睡觉前萧大博士整理宥罪猎队各种申请材料的时候顺口跟他说的。 听到郑清的反问张季信诧异的睁大眼睛:“这又是哪里来的谣言?” “他听错了。”不待郑清推诿萧笑就扶了扶眼镜颇为无语的扫了年轻公费生一眼:“我之前跟他说的是‘猎委会禁止他在校猎赛中使用符枪’” 一个是禁止猎队参赛。 一个是禁止猎队某位猎手使用某种武器。 两个差别如此之大以至于郑清感觉自己的脸又肿了一圈热胀热胀的下意识嘟囔起来:“不让我使用符枪?这也不公平。” “让你使用符枪才是最大的不公平。”斜侧方坐着的辛胖子终于找到反击的机会毫不客气的吐槽道:“难道你忘了瑟普拉诺去年的遭遇?学校注册的这些猎手有一个算一个谁能经得起你那一枪?” 郑清顿时哑口无言。 停了停他才转头重新看向张季信:“所以你去提交参加校猎赛的申请表了吗?” 张季信这一次没有生气。 他慢吞吞吃掉刚刚夹好的三明治然后才抬头看向萧笑满脸诚恳:“博士我们换个队长吧。” “好!我举双手双脚支持!”辛胖子唯恐天下不乱大声应和。 萧笑抬起眼皮目光从眼镜框上方射出扫了几位同伴一眼哼了一声:“提醒一下猎队现在大部分花费都由d&k支付而且蒋大班长进队时的大笔捐赠也有‘明确用途’。换了队长这些支出谁来负责?” 他把‘明确用途’几个字咬的格外重。 两个刚刚起了造反心思的男巫顿时偃旗息鼓默默低了头一个重新啃起自己的咸肉另一个则臊眉耷眼的用勺子搅着面前的南瓜粥。 然后萧大博士才看向郑清:“猎队里准备材料、提交申请表这类工作都是我处理的。长老负责外联包括猎队训练、猎场借用、寻找指导猎队等等工作。虽然你是甩手掌柜但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算你想当吉祥物也该在套子里多扭两下以示敬业吧。”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训练计划 相较于张季信与辛胖子明目张胆的‘叛乱’萧笑‘温和的批评’显得更为严厉给年轻公费生更大的压力。 他干咳两声目光游移着在餐桌上徘徊。 胖巫师面前碟子空了年轻公费生立刻殷勤的招呼餐侍精灵再送几个卤猪脚;长老的小米粥喝完了公费生又赶忙把旁边的银耳羹推了过去。 萧笑放下手中的刀叉同时制止郑清给自己加餐的举动示意已经吃饱了。 “需要我现场扭吗?”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乖巧的帮占卜师拾掇餐盘餐具笑容可掬的问道。 萧笑翻着白眼打了个饱嗝。 “不需要谢谢。” 矮个子男巫颇感心累的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然后戴上眼镜重新开口:“长老是去给我们恢复性训练找场地了。” 刚刚从辛胖子碗里抢了一个卤猪脚的张季信一边啃着骨头一边满嘴流油的点着头嘴里呜呜有声。 “恢复性训练?” 郑清重复着这个浅显易懂的词儿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小心的提出了自己的困惑:“我记得咱们之前说好这段时间猎队要开总结会复盘黑狱还有试炼会的经历么我们还需要训练?” 最后一句反问他显得很有底气声音都大了一点。 萧笑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男巫:“复盘是复盘恢复性训练是恢复性训练。经验是在不断实践中化为资粮的想要通过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就真正理解我们在黑狱战场上的收获是痴心妄想。”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做那个恢复性训练?”郑清想到白天两节课后刚刚积攒下的一大堆家庭作业心底还抱着一丝希望。 “晚上九点以后。” 宥罪的占卜师显然早就规划好了一切手沾着水在桌面上划拉几下:“你上学年一整年几乎都参加了临钟湖夜间巡逻也没影响你作业跟学业所以我认为把恢复性训练安排在晚上是非常合理的而且还能加强我们猎队夜间作战能力一定程度弥补我们的短板” 说着他转头目光严厉的看向长老与胖巫师补充道:“对于这项安排队里其他人也是同意的。” 张季信与辛忙不迭点头称是。 “晚上我想多睡一会儿啊!” 郑清无声的哀嚎着嘴唇蠕动片刻终究无可奈何的低了头垂头丧气的接受了占卜师的规划。 “训练场在哪儿?”年轻公费生喃喃道。 “我哥匀出来一个半废弃的小型猎场。”张季信把啃完的骨头丢在一旁擦擦手抹抹嘴一脸矜持:“听说是裁决猎队以前训练时使用过的学校正打算重新休整这几个月空窗期我们赶了巧。” “意思是那个猎场只有我们一支猎队使用?”郑清惊讶的扬起眉毛:“费用呢?费用怎么算?店里要备货猎月销售旺季会占挺多流动资金的!” 能在校猎会开始前找到一座任何时间都能去训练的猎场属实不易——即便那只是一座半废弃的小型猎场。 “多新鲜!”红脸膛男巫蹭了蹭鼻尖抬了抬下巴:“如果我那么辛苦找到猎场还需要跟别的猎队挤在一起、还需要排时间、还需要花钱那我找我哥的意义何在?” 这话听着就提气。 “辛苦辛苦!”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满脸堆笑一把抓住张季信的大手用力晃了晃:“大家是不会忘记你这份贡献的” “贡献倒算不上什么。”张季信用力把手抽回来挠挠头脸上露出一丝小小的尴尬:“只有一点我哥把猎场安排给我的时候提了一下让我们别把猎场毁掉说那是学校的财产毁了要罚的。” “怎么会!” 郑清信誓旦旦拍了拍胸口:“绝不会出任何意外的!而且只是猎队简单训练一下怎么会毁掉猎场呢?” 话一出口餐桌周围其他三位男巫不约而同觑了他一眼。 “我可没那么大信心。”辛胖子咕哝着打了个饱嗝:“嗝我只知道跟着渣哥儿总会碰到各种各样倒霉事。” “比如把现任奥古斯都一枪打了个半死。”萧笑点点头。 “猎委会不是禁止我使用符枪了吗?”郑清有点恼火这些家伙天天在耳边念叨这件事难道当时他想一枪轰死瑟普拉诺吗? “再比如黑狱古堡”张季信心有余悸不安的看了看郑清的双手仿佛下一刻年轻公费生手中就会抓起一抹鲜红一棍子砸在他的脑袋上。 “我再强调一遍”郑清咬着牙从牙缝里迸出自己重复了无数遍的说辞:“那真的是一次意外!” “对对对就是这个。”红脸膛男巫忙不迭点着头:“我哥就是这个意思千万不要有任何意外!” 得被绕进去了。 郑清恼火的瞪了他一眼推开面前的餐具起身催促道:“都吃完了?吃完赶紧去写作业!晚上还有猎队训练!” 但同时他又想起躲在耳朵眼里的那条小蛇想到它曾经在病房里的‘演示’忽然又有了几分心虚。 “那个半废弃的猎场里没有什么危险生物吧。”他看向张季信语气稍稍温和了几分。 “危险生物?” 张季信愣了几秒皱起眉:“理论上是没有的我哥跟我说那片猎场最大的猎物就是一群盖特拉西我们不会遇到比它们更危险的魔法生物了。” “盖什么?”郑清没有听清那个奇怪的名字。 “盖特拉西一种原生于英格兰北部嗯大概在林肯郡与约克郡附近的魔法生物。”萧大博士很自然的插入了这段对话:“它是一种外观似狗、尾巴分叉、皮肤与毛发苍白的黑暗生物速度快且具有危险性我一直觉得它跟燕尾狗有某种血缘上的关系。” “就因为它那个分叉的尾巴?” “很明显。” “所以那个猎场里最危险的就是一群狗对吧。”郑清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点点头:“到时候我们训练的时候带上毛豆它有廷达罗斯猎犬的血脉对普通犬类魔法生物先天就有一定压制力!” “我觉得带团团比带毛豆更可靠。”萧笑扶了扶眼镜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我很怀疑那条狗子会跟那些盖特拉西玩在一起。”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集合 晚上八点半郑清提前收拾书本离开图书馆。 萧笑与他同行。 张季信申请来的猎场位于沉默森林边缘紧靠寂静河当他们来到猎场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远处森林里的树木黑黢黢的隐约可以看到在月色下微微摇晃仿佛一群月下起舞的幽灵。 夜风中传来寂静河淙淙的流水声愈增添了几分凉意。 原本两位年轻巫师身前有几颗大小不一的光球轻盈摇曳着、跳跃着为他们照明。这是郑清召唤出的‘嘒彼小星’。 但忽有一刻年轻公费生突然收起手中法书几颗光球骤然破碎化作几蓬细碎的光点纷纷扬在茂盛的草丛中如同一群倦归的萤火虫。 “干嘛?” 宥罪的占卜师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掏出自己的法书打算重新施展一道照明咒:“还没进猎场呢你不怕前面草地里藏着几条赤链蛇?” 虽然被赤链蛇咬了也就浪费一份解毒剂但因为一件原本不需要面对的麻烦而花钱与承受不必要的疼痛属实不够明智。 听到萧笑的质疑郑清没有立刻解释只是一把按住他打算翻开法书的动作小声而急促道:“让赤链蛇见鬼去吧!你没说她要来啊?!” 话音未落一抹亮光便从前方不远处的树丛后绕了出来继而一群细长的蕈类植物排着整齐的队伍蹦蹦跳跳出现在两位男巫面前。 萧笑扶了扶眼镜他认出来这是另外一种照明咒‘彼月非微’召唤出的发光蘑菇。因为抄录这道咒语时使用的墨汁需要掺入发光蘑菇的菌丝粉成本稍高所以在学校里流传不广只有一些世家出身的巫师还保留这种习惯。 很快他就意识到不需要继续猜测了。紧随那些发光的细长蘑菇身后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蒋玉。 “这还需要说吗?” 宥罪的占卜师扭头看向自家队长颇为无语:“她是猎队成员你又不是不知道蓝雀下午刚刚进了校医院迪伦晚上还有魔咒课她来补寻猎手的位子恰好。” 星空学院的莽夫就是靠不住。 郑清在心底嘀咕着面上却溢出热情的笑容甩开身旁的矮个子男巫积极迎了上去:“你来的真早!不是约的九点吗?博士你是不是没有通知到?” 说着他转头看向萧笑脸上露出几分怒气。 萧笑在夜色中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不不博士通知到了。” 蒋玉笑吟吟走过那群摇晃着的细长蘑菇丛语气轻快的解释道:“只不过我想早点来熟悉熟悉场地毕竟是第一次参加你们的训练。” “你在黑狱还有试炼场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不会有任何问题的。”郑清一副比她还要有把握的模样。 女巫抿着嘴唇笑了笑没有争辩。 她今晚没有穿平日那袭宽松的红色院袍而是穿了一套稍微紧身的浅紫色猎装不知是什么皮料看上去柔软而坚韧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 猎装表面仿佛蒙了一层灰调给人一种舒缓雅致、略显冷静的感觉。除此之外她也对自己的头发做了一些手脚平时披散或简单束成马尾的头发被收拢起来藏在一顶与猎装相同色系的褶皱鸭舌帽中上面没有任何标志与花纹——但男巫敢打赌那顶帽子上肯定恒定了某种不知名的守护魔法。 “其他人呢?都到了吗?”郑清收回目光看向萧笑清了清嗓子试图显出几分猎队队长的威严:“在训练开始前我们应该统一一下认识。” 宥罪的占卜师用一种毫不掩饰的怀疑目光打量着自家队长。这么做的不止他一个。郑清感觉脚边摇摇晃晃的那些蘑菇小人儿也正热切的盯着他这让男巫脸色微微发红所幸夜色浓郁别人应该也看不清。 “这可真有趣。”矮个子男巫回头向身后安静的林子里瞅了瞅嘟囔道:“你刚刚还说约定时间是九点这不还没到时间吗?” 女巫背着手假装低头打量脚边的蘑菇小人儿。一朵朵巴掌大的阳光从这些蕈类生物的脑袋上冒出如同气泡般晃晃悠悠飘到半空中然后砰然破碎洒落一小片金黄色的光芒映的她的身影愈发修长。 年轻公费生一时没了对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博士的反问。 猎场门口陷入一片沉默只有个别胆子极大的油蛉躲在草丛里无知无畏的叫两声让这里的气氛不那么窒息。 沉默持续几分钟后就在郑清犹豫要不要跟女巫聊聊李萌同学的作业或者波塞冬的皮毛保养问题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夜色深处传来。 砰砰砰砰! 仿佛一头正在横冲直撞的雷龙。 片刻后辛胖子与张季信狂奔的身影出现在蘑菇小人发光范围之中。两人依旧穿着平日的院袍袍子上的褶皱与晚餐时沾染的油渍在一朵朵阳光中清晰可见。 他们甚至没穿队服! 太散漫了! 郑清恼火的想着低头一看自己也穿的是院袍刚刚冒出火气像是被冰水浇过顿时烟消云散。 “抱歉!抱歉!稍微晚了几分钟!”张季信一边喘气一边大着嗓门道歉:“来的路上在临钟湖边看到有鱼人正在欺负一头寿龟帮了那头寿龟一把所以迟了点。” “迟?没迟吧!”与他相比胖巫师就显得很有底气了:“我记得当时通知的是晚上九点钟这还差五分钟呢。而且我还要带上团团它可没毛豆那么乖巧。” 说着他冲郑清晃了晃手上的腕表同时耸了耸左肩示意趴在肩膀上的那坨肥肉动一下。团团抬起爪子很敷衍的冲猎队队长打了个招呼。 郑清顿时觉得那张蓝莹莹、胖乎乎的面孔显得格外可恶。 “废话不多说。”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板着脸拍拍手示意大家靠近一点:“这次夜间集训以恢复性训练为主不设狩猎目标时间是本周一、三、五、日四天每晚九点至十一点目的是在校猎赛开始之前让我们的猎队重新‘紧张’起来而不是像今晚这么散漫!” 说着他背着女巫恶狠狠的瞪了几位同伴一眼。 瞪的三人一猫莫名其妙。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周五晚 虽然规划中第三周的夜间集训是做恢复性训练不以狩猎为目标。但在简单磨合重新找回‘感觉’后宥罪猎队的夜训不知不觉又超出了计划。 就像一头走出洞穴漫步林间的猛虎你不能指望它真的只在林间散步而对溜过眼前的小野猪视而不见。 周一晚上第一次集训效果很好而且全部在计划内。 团团与毛豆在猎队外围溜达驱逐偶尔靠近的盖特拉西。参与集训的五位猎手组成简单的战阵在猎场上温习阵型变化、走位以及去年学习过的一些战术。蒋玉虽然第一次参加宥罪的集训但并非猎场上的新手反而非常自然的融入了萧笑的战术指导中受到所有人的交口称赞。 周三晚上第二次集训蓝雀归队稍稍打乱了上一次的节奏。 他因为周一参与星空学院的无限制格斗赛不小心进了校医院在病床上躺了一整天。周三归队后寻猎手的位子已经被蒋大班长占去只能呆在猎场边缘默默充当看客。 当然张季信与萧笑是不会让一位优秀的猎手一直坐候补席的。所以周三的集训宥罪猎队施行了轮换制每个人都要熟悉不同位置的打法与特点这让猎队所有人的技巧都得到很大提升——包括郑清最起码他担任左辅猎手的时候已经能有模有样的调度战阵进行狩猎指导了。 即便辛胖子吐槽郑清的指导不愧‘渣哥’之名。 到了周五晚上的第三次集训宥罪猎队最后一位主力猎手迪伦同学也终于加入了进来。为此吸血狼人先生不得不在周六白天补一次课。 “其实你并不需要请一晚上的假。”训练开始前郑清与迪伦闲聊时提到:“我们集训只是九点到十一点而且时间并不强制你完全可以提前几分钟走这样你甚至还赶得上夜班第一节课的后半场。” “我是不会带着一身臭汗去上课的。”迪伦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公费生的建议:“那样有损月下贵族的优雅。” “吸血鬼还会出汗?”郑清扭头悄悄询问萧笑。 “我听觉很灵敏的!”博士还未来得及开口月下贵族便气愤的嚷嚷起来:“血族!血族!不是吸血鬼而且就算血族不流汗但我身体里另一半血脉还是会流汗的!” 迪伦身体里另一半血脉是狼人。 狼人自然会流汗。 “我的错。”年轻公费生不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与自家队员发生冲突立刻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对此迪伦同学宽宏大量没有计较。 “听说你参加周三训练了?感觉怎么样?”迪伦转头看向宥罪猎队里另一位星空学院的猎手:“他们没在猎场里背校猎赛的规则表吧。” 这是在嘲笑九有学院的书呆子气郑清若有所思感觉自己也能听懂画外音实属不得了的进步。 “还好。” 蓝雀一如既往沉默寡言抱着剑走在队伍中央停了停又补充了一个词:“没背。” 夜风拂过郑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好冷。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进猎场团团慢吞吞的从辛胖子肩膀上跳了下去竖着尾巴扭着屁股不慌不忙的走向猎场深处。 远处隐约传来可疑的猫叫就在团团消失的方向。 “现在是秋天对吧。”郑清有些不确定的掐了掐手指计算道。 “你是说那个声音?”萧笑一眼就看出郑清在怀疑什么扶了扶眼镜嗤笑一声:“如果没有听错那应该不是猫叫是报丧女妖的哭声。” “报丧女妖?” 辛胖子脸上浮起一层蓝意他竖着耳朵仔细停了停脸色愈发难看:“好像还真是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老派巫师认为报丧女妖的哭声预示着不详与死亡所以她们一直受到巫师们驱逐即便到了现代也极少在巫师聚集的场所露面。 “学校还有报丧女妖?”郑清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传说中的魔法生物忍不住凝神细细听了听确实与猫叫有些差异。 “这话听着新鲜。” 胖巫师瞥了自家队长一眼语重心长道:“你应该问学校里没有什么按照联盟的报告布吉岛与第一大学拥有整个巫师世界最完整的生态系统几乎所有的魔法生物都能在这座岛子上找到。何况只是一个并不罕见的报丧女妖。” “闲话少说!”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拍拍手制止辛胖子继续吐槽然后双手拇指插进腰带间板着脸环顾左右:“首先必须承认今天运气不错下午实践课没人进校医院既然人已经到齐那我们就开始本年度第三次集训唔训练进度的报告都填好了对吧?我记得要上交猎委会。” 他有些不放心的看了萧笑一眼。 “那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宥罪猎队的占卜师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蚊子。 “很好。” 郑清原本也不指望自己能听到什么更积极的表态故作深沉的点点头:“那么今天集训我们将延续周三晚上的计划继续轮岗恰好今天绅士归队第一轮训练由他担任游猎手班长担任寻猎手剑客主猎手长老左辅猎手胖子右辅猎手我跟博士场外指导唔有什么问题吗?” 郑清看到吸血狼人先生把胳膊高高举了起来不得不停下口中的安排。 “我请一晚上假可不是来玩过家家的。” 迪伦显然不满足于简单的战阵温习与战术演练语气比郑清更加不悦:“大晚上出来如果我们只是在猎场上傻乎乎的跑来跑去跟那些一年级的预备猎队又有什么区别呢?还不如坐在暖和的自习室里纸上推衍战术呢蓝雀你也这么想的对吧。” 他甚至没有喊蓝雀的代号而是直呼其名。 宥罪猎队的剑客没有声援‘绅士’先生的抱怨却也没有反对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沉默。只不过郑清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沉默有了一丝迟疑。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六十章 狩猎目标 郑清其实早就应该预计到这种状况的发生。 毕竟迪伦与蓝雀都出身星空学院在九有人的语境中星空的‘蛮子’们就是活力与不安分、暴力与拳头、骨折与鼻血的象征。 指望他们像九有人一样规规矩矩、安分守己属实是一种幻想。但眼下赞同迪伦意见的似乎已经不仅仅是星空学院的两位猎手了。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吗?” 年轻的公费生环顾左右确实在辛与张季信眼中看到了一点儿动摇而蒋玉更是满眼希冀看得出前两次稍显平淡的集训确实有些枯燥了。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把插在腰带里的手指抽了出来抱在胸前谨慎问道:“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迪伦似乎早就有了想法抬手打了个响指指向报丧女妖哭泣的方向。 “那只报丧女妖。” 他很有把握的看向萧笑:“刚刚你们的聊天可以确认一件事那就是报丧女妖并不在猎队预计之内对吧?” 占卜师以沉默认可了吸血狼人先生的判断。 迪伦满意的点点头:“很好办今晚我们的目标就是那只报丧女妖把它抓起来交给巡逻队任谁也不能说什么谁叫它夜里在校园乱嚎呢?” 郑清很想强调这片猎场已经在学校守护范围的边缘属于‘灰色地带’就算那只女妖乱嚎也没有违反校园管理条例。但看见其他几位猎手跃跃欲试的表情男巫最终明智的咽下了这点细节。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迪伦的建议表示满意。 “就这?”张季信摸着下巴反问道。 吸血狼人先生摊摊手一脸迷惑的看向红脸膛男巫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内容遗漏。 宥罪的主猎手换了个姿势重新补充了自己的质疑:“我们改变原先的计划大晚上跑进猎场深处就为了抓一只报丧女妖吗?” “一只报丧女妖就足够了。”郑清隐约察觉到张大长老的想法忙不迭开口试图堵住尚未决口的堤坝。 只不过为时已晚。 两位星空学院的猎手眼睛同时亮了起来仿佛两只被手电筒照着眼睛的狗子——迪伦眼睛发光郑清还可以理解毕竟他血脉比较特殊。但蓝雀眼睛发光是几个意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剑道练至深处后虚室生白、目光如电的意思么。 “不够。”蓝雀同学难得主动发言一次。 “确实不够”迪伦也笑眯眯接口满脸歉意:“是我思虑不周了好歹我们也算在黑狱战场厮混过的猎队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头号丧女妖就忙活一晚上呢?太掉分了。” “是报丧女妖。”郑清有气无力的纠正了一下。 他已经意识到眼前的情况似乎有些失控有心让大家继续按照之前的计划老老实实练练战术与战阵却有些说不出口。 因为就算他自己也察觉到前两次集训的枯燥了。 人心野了就不能总关笼子里——郑清在心底安慰自己——而且继续‘枯燥’下去似乎也对提高猎队能力没多大帮助。难不成他还真去找一间自习室让大家伙一起背最新版的猎赛守则吗? “你有什么想法?”郑清看向红脸膛男巫。 张季信摸着头上的短发露齿一笑:“我觉得总让毛豆跟团团帮忙不是个事儿那群盖特拉西也是不错的猎物跑得快、又狡猾、还足够邪恶。” “毛豆不嫌麻烦的。”郑清试图最后挣扎一下。 “喵!” 一个熟悉的‘狗叫’冷不丁在郑清耳边响起男巫低头看去只见那灰皮狗子正蹲在他的脚边吐着舌头欢快的摇着尾巴全然看不出廷达罗斯猎犬的凶狠。 却是毛豆听到郑清叫它名字所以丢下团团与那群盖特拉西从角时空里蹿了过来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毛豆看上去也感到无聊了呢。”蒋大班长蹲下一边撸着狗子脑袋一边笑眯眯补充道。 狗子尾巴摇的愈发欢快了。 其他几位男巫无声交换着目光冲郑清挤挤眼睛。 宥罪猎队的队长无奈叹口气:“好吧那胖子你负责召回团团它大概也巴不得会宿舍补觉呢长老重新组织队伍准备狩猎那头报丧女妖还有那群盖特拉西。” “另外!” 他稍稍提高声音打断稍稍热烈起的气氛冷笑两声:“既然大家都这么有精神那我也提一个小小(xiaoxiao)的意见这次狩猎必须使用二阶战阵。” “我声明我没提过这个意见。”萧笑冷不丁插口道。 冷场数秒继而哄堂大笑尤其辛胖子笑的眼泪都流下来了。郑清从来不知道胖巫师笑点这么低。 张季信紧了紧手上的拳套抬起胳膊拍了拍年轻公费生的肩膀夸赞道:“好想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如果这次校猎赛上我们亮出二阶战阵肯定会惊掉一看台的下巴。这样拿下冠军别人应该也不会乱嚼舌头了。” 他倒是信心十足。 郑清虚着眼看了红脸膛男巫一眼觉得与看台上的观众相比张季信似乎更想看到他哥哥惊讶的模样或者说在猎场上击败他哥哥的猎队。 “据我所知学校注册的正式猎队还没有使用过二阶战阵的。”迪伦也是一脸兴奋:“我很怀疑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学校有多少人见过那种魔法!” 语气中一副别人都是乡巴佬的模样。 但老实说参加过黑狱之战见过大世面的吸血狼人先生面对学校里的青瓜蛋子们确实能生出足够的优越感。 “我感觉今年应该买多一点儿我们猎队的筹码。”辛胖子的思路最活跃已然飘到借机赚钱上去了。 “只要我们内部能保守秘密。”作为去年校猎赛博彩宥罪猎队里最大获胜者萧笑在这件事上最有发言权:“而且不能太早亮出这个杀手锏否则瑟普拉诺开出的外盘会立刻调低我们的赔率。” 郑清发誓他绝对没想到话题会歪到这种程度。 “抓紧时间!整理队伍!” 年轻公费生打断场间热烈的讨论气氛有气无力的喊道:“你们再聊一会儿那头报丧女妖就该哭累回去睡美容觉了!”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室宿阵中 九月第三周的周五是月历七月三十正值月末一抹下弦月的残勾挂在东天洒下的月辉稀薄黯淡落在猎场间的灌木树丛上让夜色中的阴影显得愈发浓重。 远处隐约传来不属于这片夜的声音。 一只白头翁把脑袋从卷芯树叶中拔出来伸着细长的脖子小心翼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是一种介于灌木与菊科植物间的草精灵拥有细长的芦柴棒似的身子以及蓬松的仿佛蒲公英的绒球它们的脑袋就藏在那朵白色的绒球中如同顶着一头茂盛的白发因此被巫师们称为‘白头翁’。 白头翁是群居生物一只白头翁探出头意味着数十只乃至数百只白头翁被惊醒。这些草精子伸长脖子睁开黑豆大小的眼睛整齐划一的看向远处。 然后它们看到一抹亮光出现在夜色的阴影中。 刚刚出现的时候那抹亮光很小只有米粒大随着时间推移由远及近那抹亮光也不断变大由米粒变成黄豆、然后是拳头、碗口、车轮圆润的光点在移动中也在不断变形光线向四周拉扯着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快点!再快点!” “它们快追过来了!” 火焰中传来年轻巫师们的七嘴八舌的喊声:“不要白费力气了就用一阶战阵跑吧二阶哪有那么简单!试了好几次不都是在白白浪费魔力吗?” 火焰身后缀着一群仿佛奔腾骏马般的生物如同翻滚的黑云席地而来大有将那团火焰吞没的劲头。 “你不是说它们看上去像狗吗?” 有年轻巫师在‘火焰’大吼一声举起手中法书连续释放了三道有细微区别的软腿咒:“我马瘏矣!” “我马虺隤!” “我马玄黄!” 数道淡黄色的咒光从法书中飞出落在那片翻滚的黑云前将那群‘骏马’的身形阻了一阻。 “匪风发兮!” “终风且霾!” 又有两道咒语从‘火焰’中飞出狂风卷起一片黑黄交加的尘暴将‘骏马’们的身影彻底淹没。 “正常形态下。” 另外一个巫师这才抽出空隙扯着嗓子回答第一个巫师的质疑:“盖特拉西正常情况下像狗但如果它对某些人存在恶意比如像现在这样它就会变化成另外一种形态。许多精灵都有这样的能力!” “这是我见过最不像精灵的精灵。” “跟这些骡子比起来我更喜欢宁芙。”又一个声音轰隆隆抱怨着:“就算康沃尔郡的小精灵都比它们可爱或许只有栅栏妖精更糟糕一点儿。” 说话间这团‘火焰’并未停止。 而是像一阵风似的从那群白头翁们面前掠过。 早已被惊醒的草精灵们尖叫着颈间的白色绒毛骤然炸起细微魔力流转间一股夜风从虚空而来卷起这群白头翁如同冬日酷风卷起的一蓬雪扶摇而上向高处逃去。 白头翁们的尖叫发出的声音像千百只小鸟齐声鸣叫刺耳而流畅将那团风一般逃蹿的‘火焰’吓了一跳焰光为之一止露出焰色下半透明的橘红色胞衣以及胞衣中七道年轻巫师的身影。 正是宥罪猎队七位年轻巫师。 “什么东西?”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下意识摸出自己的符枪目光瞥了一眼那群远去的‘蒲公英’然后立刻机警的看向‘蒲公英’们之前停留的树影间手指扣在了扳机上声音显得很不冷静:“谁在哪里!” “没有谁就是一群受惊的白头翁。”宥罪猎的占卜师没好气的打断自家队长略显过激的反应警告道:“另外把你的符枪收起了你不知道这座猎场多少钱吗?把你那座小店卖十遍都赔不起!” “我提醒过他的”张季信小声嘟囔着不安的揪了揪自己的拳套:“我哥跟我说过单纯这座猎场建设费就需要将近五百玉币还不包括猎场内猎物种群引进、学校罚金” “听上去也不算很贵嘛。”蒋大班长语气轻快的打断红脸膛男巫的絮絮叨叨。 这个回答令身家算得上丰厚的迪伦同学都有些沉默了。 冷场片刻后。 ‘火焰’中重新响起萧笑的声音:“你们还要在这里发呆多久?这套室宿阵大家原本掌握就不熟练阵势一停连火气都勾引不动了!” 室宿阵就是宥罪猎队七位猎手正在使用的战阵属于二十七星宿大阵下属的一座小型战阵摆开后能在战阵外生出一重火属性胞衣熟练掌握这套战阵的猎队那重胞衣还能幻化成室火猪的模样。 只不过对于初学者们而言战阵外能生出一重火焰状的胞衣——不需要在意这重胞衣的形状——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像宥罪猎队室宿阵外生成的胞衣连个基本形状都没有几乎就是一团正在燃烧的、歪歪扭扭的火焰。 听到萧笑的话后郑清还未开口辛胖子便若有所思的回头望了一眼:“说起来我们在这里停了挺久了吧那些盖特拉西呢?” 其他几人闻言表情一肃。 远处魔法卷起的尘暴已渐渐散去但原本被尘暴淹没的盖特拉西们的身影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错觉。 “风雨攸除鸟鼠攸去!”蒋玉率先翻动法书在战阵之外又设了一重兼具警报功能的守护法阵。 而后萧笑与迪伦一前一后释放照明咒与探查咒: “嘒彼小星三五在东!” “奄有四方斤斤其明!” 七八个车轮大的光球如糖葫芦般从战阵中升起在一定高度四散而去倏然间照的方圆数里一片通明。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魔法波动以猎队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波动范围内一草一木、一虫片鳞都清晰倒映在萧笑面前那颗水晶球中。 水晶球上浮起一抹充满生机的淡淡绿色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这代表监察范围之内魔法没有发现任何风险要素。 眼瞅着四下里一片安稳战阵中的几位年轻巫师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辛胖子挠着头皮肤上的蓝意缓缓收敛满脸困惑:“那些盖特拉西怎么突然变这么厉害吗?它们不就是一群狗精吗?” 毛豆蹲在郑清脚边赞同的喵喵叫了两声狗脸上同样困惑不解。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变异的盖特拉西 郑清出门前一向是看黄历的。 包括今天。 九月十八日星期五。 农历七月三十 ——宜动土、安葬;忌出行。 但身在学校周五这天怎么可能不出行呢?而且老黄历并非万事皆准只要小心些它所提醒的忌讳并不会真的带来多大的霉运。 再者郑清从来都将‘出行’理解为远行在他看来只要呆在学校不出校门不远行就犯不到老黄历上的忌讳。 这份无端的信心一直持续到周五晚上这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 准确说是晚上九点二十七分。 距离宥罪猎队夜间集训开始不到半个小时。 稍早一些时间宥罪猎队的七位年轻巫师确认了今晚的集训方案一改前两次保守温和的计划将在夜色下哭嚎的那头女妖与在猎场边缘逡巡的盖特拉西纳入他们的狩猎目标。 这点改变即便在郑清看来也算不上翻天地覆。 而且他们改善后的计划也很简单——找到那头报丧女妖抓住交给学校——如果学院愿意出钱收那就更好不过了。 至于那些盖特拉西就是搂草打兔子打到算赚到。 想来也是一群被毛豆与团团驱赶两天不能靠近猎队的魔法生物理论上不应该存在多大风险——直到这些年轻巫师发现原本几道小魔法就能应付的野狗群异变成一群狂暴的、满嘴利齿的高头大马。 倘若那些黑色大马背上再骑一些身披破烂长袍的巫师郑清几乎就要误认为黑潮时的狂猎再次降临了。 “毛豆它们真的是你前两天驱赶的那群盖特拉西吗?”宥罪猎队的队长蹲下身子直视着灰皮狗子。 狗子一脸严肃喵喵着给出肯定的答复——只不过它身后那欢快摇动着的尾巴让这份肯定失色不少。 “但一群狗怎么突然就变形了呢?”红脸膛男巫挠着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辛胖子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之前猎队转移的时候博士不是说过了么盖特拉西正常情况下像狗但如果它对某些人存在恶意就会变化成另外一种形态。” 红脸膛男巫的脸色变得深了一些。 “我觉得长老的意思是说精灵变形应该存在某种上限。”蒋玉适时开口替张季信解了围:“类似一头哥布林变形后可能会变成一头祸斗但不可能变成一头巨龙。”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红脸膛男巫脸色明显淡了几分满脸感激的看向女巫然后扫了胖子一眼:“难道我会听不到博士之前说的话吗?” “难说。”胖巫师哼哼着最终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转向另一个疑点:“那些家伙确认没有受到污染吗?” 他是指那群盖特拉西变形后眼珠变红一事。 “博士当时就测定了没有妖魔气息溢出。”迪伦在这个话题上表现出一定的敏感性:“红眼睛并不是妖魔唯一的特征小白兔眼睛也是红的。” 就在几人闲聊之际话题的当事人萧笑同学则没有在意旁人的闲聊而是用一种认真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郑清看的格外仔细。 郑清被他瞅的浑身发毛。 “你瞅啥?”他下意识问道。 “瞅你有没有受伤?”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似乎在斟酌用词停了停才补充道:“见血的那种。” 郑清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虽然他知道博士问这话的缘故但听起来总有点不是滋味。 “没有!”年轻公费生没好气的答道:“连油皮都没蹭破一开始我就注意到了特意查了一下!” 自家人知自家事。 对于自己血液的异常郑清比其他人更警觉。当那群盖特拉西突然异变发狂后男巫第一时间就怀疑自己身上什么地方破了见了血但仔细悄悄上下摸了一遍后他确信自己没有流一滴血。 “确实有些奇怪。”矮个子男巫很自然的跳过这个话题目光转向其他几位猎手:“班长刚刚说的很有道理一头哥布林不可能异变成一头火龙这不符合魔力守恒的推论而且你们注意到它们冲锋时的叫声了吗?” “谁会注意那种细节!”郑清小声嘀咕着同时皱着眉拼命回忆不久前的细节。 当时宥罪猎队七位猎手摆出室宿阵悄悄向那头报丧女妖哭嚎的方向摸去——这道阵法他们刚刚掌握不久最适合七人使用——然后毛豆很突然的喵了一下打破了夜色的静谧。 循着毛豆的叫声望去夜色中冒出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 团团趴在辛胖子脑袋上弓着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毛豆也一反之前的跳脱喵喵叫着一闪身消失在郑清脚边。 下一秒灰色的狗子便从远处灌木丛的角落里蹿出扑向那些不速之客。 蒋玉释放了一道照明咒‘月出皎兮’清冷的魔法月光下露出一道道黑灰色的身影它们的身子仿佛烟雾凝聚而成长着犬科生物特有的细长脸颊与尖耳朵眼珠惨绿奔跑无声。 “盖特拉西!” 张季信大吼一声语速极快的下达着命令:“班长维持照明咒!博士、队长释放束缚咒全场覆盖!胖子释放混乱咒对准它们聚集的地方!那个贵族跟剑客警戒防止有猎物突袭!” “我的代号是‘绅士’不是贵族!”迪伦有些恼火又有些高兴的纠正了一下但还是很愉快的接受了主猎手的安排身影一闪便与蓝雀一同消失在队伍中。 必须承认作为主猎手张季信的表现非常合格。 虽然与猎物们突然撞在一起但在他的合理安排下只用了几轮咒语七名猎手便将十数头盖特拉西围困在一座小山包上。 天上挂着黯淡的下弦月远处传来报丧女妖断断续续的哭嚎这一切仿佛都成为那群盖特拉西穷途末路的背景。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为首的盖特拉西率先红了眼。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拦路者 “咴咴?” “那是骡子的叫声盖特拉西没那么叫。” “那你说它们怎么叫的?” “我记得好像是嘿嘿?” “你怎么不说蛤蛤。” “确实有‘嘿’的音但不完全好像后面还有类似咳嗽的声音嘿嘿咳咳嘿咳嘿咳这样的它们是不是被呛到了?” 郑清一脸木然的听着迪伦与辛胖子津津有味的讨论总觉得萧笑抛出这个话题多多少少有点不太明智。 与他不同萧笑则很认真的听了两人的分析。 末了宥罪的占卜师点了点头:“差不多我听着也是这两个音开始还以为是错觉看样子是没听错不过你们说的‘嘿咳’并不准确准确来说它们喊的是‘hex’。” “hex?”郑清皱起了眉总觉得这个词儿在哪儿听过。 “妖术!” 蒋玉立刻表现出一个学霸应有的范儿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一种非常罕见的黑魔法诅咒属于萨满魔法的一部分但正常情况下这种诅咒只会把强大的巫师变成弱小的羊羔或者青蛙。而且没听说过盖特拉西能使用萨满魔法啊!” 听到萨满魔法与青蛙这几个关键词郑清脑海划过一道闪电立刻想起那该死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几周前就在二年级的开学试炼上宥罪猎队曾经对付过一头发狂的双头食人魔。当时它就施展过妖术诅咒。 “非常正确。”宥罪的占卜师赞赏的看了班长大人一下补充道:“理论上盖特拉西确实不能施展萨满诅咒但同样理论上盖特拉西不应该那么凶猛” 郑清扯了扯嘴角。 确实那群变异后的盖特拉西仿佛变成了一群黑色的驳兽——为首的黑色‘大狗’双眼由绿变红后黑烟凝聚的身体骤然膨胀脸型拉长嘴角变阔颈后扯出长长的鬃毛随夜风飞扬唯有四只脚上利爪依旧没有与身体一齐变成马蹄。 紧随头领之后其余十数头盖特拉西也在嘶吼声中化作一匹匹狰狞的高头大马它们昂首长嘶声震如雷压制了年轻巫师们的咒声;从小山坡冲下时又迅捷如风只是一个冲刺便轻易撕破宥罪猎队设下的围困法阵。 不仅如此当年轻巫师们试图重新使用咒语攻击这些变异盖特拉西时那些高大的马兽不仅不再躲闪反而勇敢的发起反冲锋。 然后在猎手们震惊的眼神中凌厉的咒光被马兽们张开的满嘴利齿硬生生咬碎化作各色流光四散零落。 无形的咒语尚且能被那些怪物咬碎遑论符箓、法阵等这些拥有实体的手段了。法阵在利爪下崩灭符箓在尖牙间化作片片碎屑就连显露真身的蓝巨人在面对疯狗般的攻击时也免不了左支右绌频频失手落的满身伤痕。 最要命的是这些怪物‘不死’。 当蓝雀最初斩杀的一头变异盖特拉西瞪着通红的双眼重新出现在战场上之后宥罪猎队的占卜师、主猎手以及猎队队长明智的做出了相同的决定——撤退。 虽然有点狼狈但在这种怪物袭击下选择转移并不丢脸。 更何况这座猎场位于布吉岛上属于第一大学撤退的年轻巫师们丝毫不怀疑只要离开猎场后向校工委的夜间训练队发出警报学校一眨眼就能摆平这些把他们折腾的灰头土脸的怪物。 所以即便败退这些年轻猎手依旧表现出足够的从容。 “既然‘理论’发生了偏差那么我们就有理由做出任何可能的假设了。”萧笑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年轻公费生的耳边打断了他的回忆:“比如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那些盖特拉西掌握了‘妖术’。” 包括郑清在内其他年轻巫师们的表情也都严肃起来。 倘若这个推论没错那么让这些盖特拉西掌握‘妖术’的又是谁呢?他与试炼场上的双头食人魔有没有关系? 既然它们能够掌握‘妖术’那是不是意味着它们还能掌握其他的黑魔法?现在猎队停在这里缀在他们身后的变异盖特拉西们又去了哪里? 脑海闪过这些念头的同时郑清下意识站直身子向四周望去。 嘒彼小星的效果还未散去七八个车轮大小的光球悬浮在半空中将方圆数里照的一片通明。天空中真正的月亮在魔法的对比下也黯然失色将弯弯的身子隐在夜幕之后。 空气中偶尔闪过七彩的毫光那是蒋玉施展的守护魔法正无形的护佑着这片夜幕下的净土。 萧笑放下水晶球盘腿坐在地上点起了一小堆篝火满脸认真的向火堆里丢着干枯的树枝与草叶他的手边摆放着一块清洗干净的龟甲上面已经用刻刀按照日月星辰的轨迹钻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孔洞。 火堆、净土与星光之外沉沉的夜色愈发浓郁仿佛天地间的黑暗在这一刻都聚拢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郑清总觉得那黑暗中有几双窥伺的目光正贪婪的打量着这一小块净土中的年轻巫师们。 猎人变成猎物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 “不要停先离开猎场。”郑清立刻下了决断。 正打算把龟甲丢进火堆的占卜师闻言愣了愣连忙跳起来七踩八脚着将那小堆火熄灭同时将龟甲收进怀里。 “正好省了我一块灵甲。”矮个子男巫颇为惋惜的咂咂嘴:“原本我还想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说话间宥罪猎队七位猎手已经重新展开室宿阵。 阵势既成橘红色的胞衣缓缓升起依稀间已然有了几分室火猪的模样与之前那个肉丸子似的模样相比进步太多。 果然实践的掌握魔法的最佳手段。 盘旋在半空中的‘嘒彼小星’们缀成一条线从年轻巫师们头顶向猎场外延伸而去在漆黑的夜幕中照出一道宛如玉带的光路。 ‘室火猪’沿着光路向前疾突但前行不过数百米身形便戛然而止。 因为那十数头变异的盖特拉西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堵住了他们离开猎场的道路。而去与之前相比这一次的盖特拉西们体型似乎又大了一圈身上鳞甲清晰可见而去脾气似乎也愈发暴躁了。 看到对面的年轻巫师竟没有丝毫犹豫长嘶一声齐齐埋头发起冲锋。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猎场之外 当变异的盖特拉西宛如骑兵般发起惨烈冲锋时。 ‘嘒彼小星’们照亮的光路之外猎场边缘沉沉的夜幕中几道披着黑色长袍、戴着乌鸦面具的身影正默默注视着那支年轻的猎队——有人抱着记事板记录盖特拉西们的反应有的拿着仪器测量魔力波动还有人举着水晶球记录现场每一帧画面。 每个人都有事做除了一个矮个子。 “为什么刚刚要补充一遍药剂?”那位个子稍矮的乌鸦面具小声询问身旁的同伴:“我记得3号药剂的有效期足足有四个小时。” “如果你认真观察前辈的操作就能发现刚刚我们补充的不是3号药剂。”同伴咬了咬羽毛笔尖皱着眉看看远处再看看自己记事板上的内容很没耐心的回答道。 “噫?是这样吗?”矮个子乌鸦面具声音中充满了惊讶同时立刻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以及一支羽毛笔飞快的记录起来。 其他几位乌鸦面具稍稍松了口气继续忙碌着。 “刚刚” 矮个子乌鸦面具刚刚开口说了两个字便被为首的那位身材高大的乌鸦面具打断:“刚刚我们补充的是7号药剂效果是强化肉身与魔力代价是生命损耗再次加倍这意味着这群盖特拉西只剩下最后两个小时的生命了。” “啊噢。”矮个子乌鸦面具愣了愣连忙把这些话记录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还用羽毛笔在药剂标号下画了着重符。 合上本子抬头看向远处。 猎场深处那条光路延伸的尽头七位年轻巫师正飞快的丢出一道又一道颜色各异的魔咒试图阻挡冲锋的盖特拉西们。 但任何攻击都无法阻止马兽们疯狂的前进。 炸裂的魔咒与破碎的符箓交相辉映隐隐约约还夹杂着那些年轻巫师们的高声呐喊。夜风拂过虽然脸上扣着乌鸦面具矮个子巫师仍旧感觉脸颊上的绒毛一根根炸起。 却不知是夹杂在夜风中的细微魔力作祟还是深夜的寒意浸透了脸上的面具。 当光路尽头那支年轻猎队再次被迫退却时。 戴着乌鸦面具的矮个子巫师终于忍不住不安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声音很低的再次开口询问旁边的同伴:“这次为什么会让实验体攻击学校的学生?” “意外而已。”为首的那位身材高大的巫师轻声回答道:“他们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选择了错误的猎物。” 说到这里他微微皱了皱眉:“理论上不应该出现这样的错误实验室的占卜师之前确认过那些年轻巫师与盖特拉西们不应该有任何交集。” “既然是错误我们可以换个时间再来啊!”矮个子巫师声音里露出一丝急促:“比如明天?明天周六那些学生肯定不会来了。” “没有时间了。”为首者回过头乌鸦面具下的双眼显得很亮:“我们没有时间教授没有时间学校也不会给我们时间了。原本以为那位新晋传奇巫师的爆料能让学校乱一阵子但没想到学校的处置这么果断。没有给出任何机会。” 听到这番解释乌鸦面具们齐齐沉默了。 夜风中只能听到笔尖落在羊皮纸上轻微的沙沙声。 “zap!(粉碎)” 高大的黑色巨马张开狰狞的大嘴露出交错的利齿喉咙里发出邪恶的诅咒齿尖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巫师们的咒语与飞扬的符纸在那些寒芒下纷纷破碎化作点点流光。 虽然令人稍感沮丧却不能动摇宥罪猎队年轻巫师们反击的决心。 “葛之覃兮施与此獠!” “我马玄黄!” “狼跋其胡载疐其尾!”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五颜六色的咒语此起彼伏虚空中蹿出一条条粗大的藤蔓鼓荡着性质不一的魔力波动相互交织犹如天罗地网。 又有蓝色的巨人咆哮如雷抄起巨石与大木砸向那些追兵;不时还有一道黑影或者一抹剑光于黑暗中闪过切断奔袭者们的腿脚。 “orge!(怒火)” “devolve!(衰败)” “earthen might!(大地之力)” 变异的盖特拉西们一边狂怒着发起一次次冲锋一边咆哮着吐出一道道充斥着黑暗力量的诅咒。 咒语交织出的天罗地网被轻易撕破。 切断的腿脚在奔袭途中又再次长了出来灵活如初。 宥罪猎队的战阵不断变换前进方向几次三番想要脱离接触离开猎场但均被那些发狂的盖特拉西阻拦了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与魔力的消耗年轻的猎手们渐渐焦躁起来。 “呵!” “这是不打算让我们出去了?” 当郑清再次把手探进灰布袋没有摸到符箓却摸到符枪冰冷的枪身时忍不住咬咬牙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扭头看了猎场出口一眼:“原本只打算老老实实出去把它们交给学校这对它们最好。” 说着他抬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耳洞中那条小蛇似乎也有些蠢蠢欲动。 年轻的公费生扯了扯嘴角:“但既然它们逼人太甚不想老实那就怪不得我们了。全体都有!” 其他六位年轻巫师手底攻势稍缓齐齐看向郑清。 宥罪猎队的队长提气大喝一声:“室宿阵换箕宿阵背向而行渡过寂静河朝远离学校守护法阵的方向前进既然它们不想在学校解决这件事那我们就去外面解决!” 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互相交换着眼神微微颔首。 吸血狼人先生眼底闪过一丝红光嘿嘿低笑:“我喜欢这种态度。” “只要不用给学校赔钱你说了算。”红脸膛男巫扯着手上的拳套也轻轻吁了一口气——他刚刚一直担心郑清脑子一热抽出符枪四处乱射。 宥罪猎队的占卜师一如既往负责了战阵的调度。 “箕宿阵属水所借阵势是箕水豹。” 萧笑扶了扶眼镜平静的声音在每一位猎手耳边响起:“这一点与室宿阵的室火猪是完全冲突的。因此这一次由班长站主位绅士与我站辅弼位剑客锋芒在前胖子守重压后长老策应左右队长游走于外方便你做你喜欢做的事情。”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河湾处 猎场之外。 环绕猎场的寂静河下游一处隐秘的水湾畔。 一位站在岸边的瘦削男巫忽然回过头空洞的目光看向猎场所在方向表情稍显严肃。他身上罩着黑色长袍面容清秀帽兜下深褐色的头发间夹杂着许多灰白一副少年早衰的模样。 他的同伴立刻注意到男巫的动作。 “琥珀发现什么了吗?”一位个头不高身材粗壮的男巫低声询问着将手探出宽大的袍袖五指张开摊开的手指上戴满了五颜六色的戒指。 此刻那些戒指上的宝石正散发出幽幽的冷光。 “那边”衔尾蛇猎队的占卜师虚虚一点指向猎场所在方向:“有非常醒目的因果线纠缠刚刚爆发了一段非常剧烈的魔法波动。” “为什么我没感觉到。”身材瘦小的游猎手欧米伽跳上旁边一座大石头满脸狐疑睁大眼睛看向寂静河深处似乎这样就能看到占卜师所说的那些因果线。 “因为你不擅长占卜。”黑发细眼的朱利安温和的回答道:“另外琥珀所指的方向有一座半废弃的猎场可能有猎队正在准备下个月的比赛不用太紧张。” “能不紧张么”欧米伽小声嘀咕着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这件事如果被学校发现肯定会受到处分老爹会打断我的腿。” 听到这句嘀咕水畔顿时陷入一片令人不安的沉默。 衔尾蛇猎队的猎手们相互对视着交换着眼神最后把目光齐齐落在猎队队长安德鲁泰勒的身上。 身材粗壮的猎队队长大手一挥浑不在意:“怕什么!这是奥古斯都阁下亲自吩咐的事情不会有问题的而且对接人也是我们猎队成员这算猎队内部交易!” 这番解释颇有说服力令同伴们稍显心安。 哗哗。 哗。 水湾中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漾起阵阵涟漪水波荡漾着冲击着布满石砾与树木残枝的岸边发出轻微而又持续的撞击声。 衔尾蛇猎队的四位猎手纷纷警惕起来。 占卜师琥珀稍稍向后退了几步站到自家队长身后;安德鲁紧了紧拳头十枚戒指上的宝石纷纷闪烁起微弱的光芒同时他的瞳孔收缩成一道线目光中透出几分煞气。 朱利安翻开手中法书嘴唇蠕动着无声的启动着事先准备好的法阵;而刚刚蹲坐在巨石上的欧米伽则向后一跃眨眼便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不见了踪迹。 哗哗哗! 水波冲击河岸的动静越来越大安德鲁小指微微一抖套在小指上那枚嵌着月白石的戒指上顿时迸出一串大小不一的光球向半空中升去。 那些光球仿佛有生命般沿着黢黑的河湾巡视一圈后最终环绕停留在水湾上方将涌动的寂静河水照的一片通明。 站在岸边的四位巫师立刻注意到河水中影影绰绰的几团黑影。 “是它们吗?”朱利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转过头不安的看向自家队长。 安德鲁泰勒没有回答而是聚精会神的盯着那几团黑影半晌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回答道:“嗯通知一下那个新人客人来了。” 朱利安立刻翻动法书低声念动咒语:“鸟鸣嘤嘤求其友声!” 无形的魔力波动以他手中的法书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原本在灌木丛中起劲儿吆喝的小虫子们仿佛瞬间被掐住了口器纷纷闭了嘴世界顿时一片静谧。 哗啦!哗啦! 河湾中的水声响动达到最大几道黑影冲破河水束缚大踏步走向岸边一时间河水哗啦啦溅落声、嘡嗒的沉重脚步声、沉重的呼吸声都交织在了一起寂静的夜色也陡然变得喧嚣起来。 朱利安看着为首那道熟悉的身影顿时松了一口气只不过他暗扣在法书上的手并未有半分松懈。 安德鲁泰勒大踏步向前几步便蹿到客人们面前伸出手一把攥住为首者的胳膊用力晃了晃:“伊势尼你们今天来的稍微有点迟了啊。” 年轻的鱼人咧开嘴露出满口尖利的牙齿。 “出了点意外嘶。” 或许因为刚刚出水的缘故它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泡沫味儿:“刚刚出来的时候嘶湖里有鱼人跟岸上巫师发生了一点小冲突嘶嘶跟东边泥塘里的寿龟有关系嘶嘶不过不要紧麻烦已经解决了嘶!” 安德鲁又拍了拍它的胳膊关切道:“需要帮忙吗?你知道我们在学校还是有一些影响力的” “不不需要嘶!”年轻的鱼人头领立刻摇摇头脸颊、身后的鱼鳍微微炸起略显呆滞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凶光:“这点麻烦嘶湖里还是能自己解决的嘶!” 安德鲁原本就只是客气一下闻言立刻连声夸赞起来:“所以说鱼人的事情就该鱼人自己解决巫师尤其九有学院的那些红袍子随便干涉临钟湖的事情原本就是不对的。” 伊势尼赞同的点点头炸起的背鳍也立刻软了下去。 “那么东西都带来了吗?”衔尾蛇猎队的队长大人伸长脖子越过鱼人高大的身影向它身后看去。 “带来了。” 伊势尼大手一挥吩咐身后的同伴声音显得越来越流畅:“把东西都带上来嗯废弃法书一百二十本品相基本完好基本上手就能用;各色宝石三袋大小不一但颗颗精美不管是拿来附魔还是拿去入药都没问题;其他诸如鱼骨木、塞壬鳞片、鱼鳞草、鱼妇干、赤鱬颅骨、鮆鱼血等等你们单子里罗列的东西也都在里面你们可以慢慢看。” 说话间几头高大的鱼人拖着三口沉重的木箱缓缓走上岸边。 砰! 几口箱子落在岸边淡红色的石板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伴随着撞击声箱盖齐齐弹起露出里面摆放杂乱的货物。 不需要队长吩咐。 朱利安立刻摸出一个嵌着黄铜边框的单片眼镜举到面前对准箱子里各色杂物仔细辨析起来。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相遇 哗哗! 淡青色的魔力胞衣与淙淙的河水相互碰撞发出一连串细密的声响仿佛许多条鱼尾正用力拍打着水面。 胞衣中宥罪猎队的七位猎手站在各自位置上听从萧笑的调度不断调整自身走位与魔力维持着箕宿阵的运转。 与室宿阵的室火猪擅长狼奔豕突、冲锋陷阵不同箕水豹更擅长潜伏与奔袭因其属水在河湖一类的环境下更易受到加成形成阵势即便原本展开的只是一阶战阵在环境加成下也不难显露几分二阶战阵的锋芒。 就像现在。 此刻罩在宥罪猎队七人之外的魔力胞衣已经有了模糊的兽形。奔跑在宽大的寂静河上宛如一头正在追猎的箕水豹沉默中蕴含着杀机。 “太难了!” 负责守重压后的辛胖子嘀嘀咕咕没完没了的抱怨着:“单纯依靠我们自己很难真正展开二阶战阵还是需要外物辅助。” “这个点儿你去哪里搞箕水豹的精血?”策应左右的张季信低声申斥道:“安静点儿别打扰博士占卜!” 胖巫师闭了嘴目光转向战阵核心弼位的萧笑。 片刻后他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博士!那些盖特拉西追过来了吗?我们还往前跑吗?还跑多远?” 红脸膛男巫恶狠狠的瞪了辛胖子一眼但最终没有再开口教训。 因为他对胖子提及的那几个问题也很感兴趣。 自从宥罪猎队冲出猎场进入寂静河之后他们已经朝远离学校守护法阵的方向顺流前行了十多分钟连猪婆龙都遇到一头——幸运的是那头猪婆龙似乎刚刚吃饱而且刚刚经历过战斗的年轻巫师们身上还散发着令人不安的煞气所以双方相安无事互相警惕而过没有闹出什么麻烦。 “要不要跑还要跑多远这个问题由渣哥儿回答我说了不算。”萧大博士抚摸着怀里的水晶球懒洋洋的回答着胖巫师的问题。 郑清听到那个代号顿时怒目而视。 这才刚刚离开猎场‘队长’就变成‘渣哥’了倘若沿着河再跑一阵子还不知道这家伙会用什么绰号称呼自己呢。 蒋玉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迫使男巫维持风度。 “再离远一点儿!” 年轻公费生咬咬牙放弃在‘代号’问题上与其他人争辩然后摸了摸耳垂想到那条小青蛇的威力顿时觉得自己应该更谨慎一点:“这里还是不够安全。” “呶你们听到了。” 博士耸耸肩抬手指了个方向:“刚刚我算了一卦西南方位大吉我们朝那边走罢嗯我记得那边有一个河湾很隐秘的可以在那里上岸。” 顺着博士手指的方向战阵做了轻微的调整。 青色胞衣拂动模糊的豹形踩着淙淙流淌的河水向着河湾处迅捷奔去。 “嗯?” 琥珀歪着脑袋忽然看向黑黢黢的河湾口暗黄色的眸子渐渐失去焦距再一次变得空洞无神。 “有情况?”原本盯着朱利安查货的安德鲁回过头看向自家占卜师。 伊势尼好奇的瞥了一眼并未在意只是抖了抖颈子后面的竖鳍——虽然在河边但空气中的湿度与水中相比仍旧远远不足让它感觉有些不适。 “熟人。” 衔尾蛇猎队的占卜师轻声回答着停了停似乎意识到自己描述不够精确又补充道:“是郑清可能还有他的猎队。” “啧那个麻烦精呐。”安德鲁丝毫没有怀疑占卜师的判断皱了皱眉。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黑暗中跳了出来落在占卜师旁边。 “你怎么知道是他?”欧米伽满脸好奇的看着琥珀:“我认识一个姓南的占卜师她说郑清很不好占卜” “不是占卜是看到的。” 琥珀垂下眼皮轻轻吁了一口气:“还记得以前跟你们说过他很特殊吗?正常人周围或多或少总会缠绕许多因果线但是他周围没有干干净净反而他周围的人身上有很多。就像现在我能清楚的看到一条因果线裹挟出的细长龙卷风正顺着寂静河顺流而下由远及近就要进水湾了。” “那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欧米伽不安的看向自家队长小声建议道。 安德鲁略一迟疑看了伊势尼一眼。 年轻鱼人偌大的眼珠露出一丝为难——它并没有看到郑清的身影所以想用这个理由劝同伴们远离安全的河畔向林子深处转进存在一定风险。 毕竟今天交易额度不小。 而鱼人在临钟湖外并不受巫师法典的保护。作为一种生性残忍、保留许多原始作风的魔法生物伊势尼不惮用最坏的恶意揣度这些交易者——即便这些巫师与它同属一支猎队。 就在双方同时沉默的空隙衔尾蛇猎队占卜师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用纠结了他们已经来了。” 话音未落远处水湾入口便突兀出现了一抹黑影。 那道黑影周身缭绕着惊人的煞气与魔力波动有头颅、有尾巴、有四肢虽然形象还有些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出疑似猫科生物的形象。 “是箕宿阵。” 琥珀轻声解释道:“可以判断他们展开的是一阶战阵但在水域环境加成下阵势带了几分二阶战阵的韵味。” “啧。”衔尾蛇猎队的队长颇为羡慕的咂咂嘴转而看向自家几个猎手顿时心生沮丧。有伊势尼在队伍里类似二十八宿这样的复杂战阵衔尾蛇很难流畅使用出来。 或许今年加入的那个新人可以顶替伊势尼的位子带他练练那些复杂战阵的走法安德鲁摩挲着下巴暗暗琢磨着。 噗!噗!噗!噗! 仿佛一颗石子打水漂时发出的声音。 宥罪猎队的战阵迅捷而安静的踏过平静的水面上了岸。阵式微微收敛笼罩在周围的淡青色魔力胞衣缓缓消散露出里面七位年轻巫师的身影。 “嚯这里可真热闹!” 郑清环顾四周目光在几位衔尾蛇猎手身上一扫而过着重落在伊势尼以及它的同伴们身上。 从进大学第一天起这些鱼人就给他留下过非常深刻的印象。 伊势尼忌惮的看了不速之客一眼颈后的竖起微微张开它的身后其他鱼人纷纷裂开大嘴露出满口利齿喉咙里发出恐吓的嘶嘶声。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寒暄\’ 伊势尼是一头很特殊的鱼人1。 它游走在临钟湖、九有、阿尔法以及贝塔镇之间像一条真正的鱼那样灵活。每一方都是它的‘朋友’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它一点点帮助。 这就足够了。 因为无论再怎样特殊它终究是一头鱼人一头受到巫师法典与校园条例限制活动范围非常小而且很受普通巫师敌视(歧视)的鱼人。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无论它怎样努力假装自己‘像’一位巫师源自鱼人血脉的谨慎、自私、狡诈、甚至残忍都在悄无声息的影响着它如同它的外貌一样在它与‘朋友’们之间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 线的这边是它的巫师朋友们;线的那边是它的族人同伴。 当它带着湖底的族人们走出临钟湖跨过那条线来到一片陌生之地后族人们表现出很重的敏感与多疑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它们的不安与骚动。 就像现在。 原本鱼人们与衔尾蛇猎队之间的交易已经让伊势尼的同伴们绷紧了鱼鳍现在又从河上来了新的不速之客——这让巫师们的数量大大超过鱼人们的数量对于普通鱼人而言它们很难分辨一个阿尔法与一个九有人之间的区别在它们眼中穿袍子的都是一路货色。 所以当郑清的目光落在鱼人们身上后伊势尼身后的鱼人们纷纷露出獠牙喉咙里发出恐吓的嘶嘶声。 郑清并没有把这些一眼就能判断属于非法离境的鱼人捉回学校的打算。即便这个举动能让他在校工委领取一点儿奖金。 刚刚摆脱一群发疯的盖特拉西年轻巫师需要好好理一理思绪。 之前多看那些鱼人一眼是因为郑清觉得眼前这一幕格外熟悉给他一种非常强烈的既视感——月光下的鱼人似乎浑身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晕它们的鳞甲更是闪烁着一种剔透的光彩。 借着河湾上空洒落的魔力月光年轻的公费生可以清晰的看清那几头鱼人透明的带些许褶皱的眼睑那硕大、浑圆的眼珠甚至还能看清眼珠上黑色的斑点与密密麻麻的血丝。 回忆半晌他才恍然。 去年夜间巡逻时有一天晚上同样的林间同样的夜色下同样是伊势尼带着鱼人同伴与身材粗矮的巫师做着交易。 只不过当时那位巫师名叫瑟普拉诺。 而现在。 郑清刚冲伊势尼微微颔首。 安德鲁泰勒矮胖的身影就平平插入郑清与鱼人之间挡住了宥罪猎队队长打量的目光笑眯眯看向这些不速之客:“今天天气不错。” 郑清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残月无言的收回了目光:“你们这是” 话一出口便被安德鲁打断:“你们这是从水上过来的?” 郑清被噎了一下停了停才勉强点点头:“显而易见。” “巫师对水上来的客人们有条规矩——要先问他们问题而不是被他们询问。否则会倒大霉。”安德鲁似乎在解释自己的失礼。 郑清从未听过这种规矩。 但他不会蠢到在这种事情上与对方争执所以只是瞥了一眼矮胖巫师身后那些鱼人呵呵笑了笑:“看上去它们跟我们有相同的来路你也问它们问题了吗?” “没有。” 安德鲁摊了摊手一脸诚恳:“所以我现在有些倒霉为了防止这种霉运传递下去我希望大家遵守这条老派巫师们的规矩。” 郑清又被噎住了。 他记得以前安德鲁说话没这么贫的怎么一个暑假不见变成这个样子了。但话说回来任谁被窥见了阴私之事也不会有好脾气。 更何况安德鲁这厮脾气原本就有些糟糕。 与性情温和的队长相比宥罪猎队其他猎手中很是有几位小暴脾气听到对面那些带刺儿的话后登时面色不渝。 “有屁快放!”张季信不耐烦的扯了扯拳套:“想问啥就问哪儿那么多屁话!倒霉也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小爷运势强的很!” “看得出来。”衔尾蛇猎队的队长大人恭维着转头看向郑清:“那么很简单的问题客人为何而来?” “反正不是为了这些东西。”郑清扫了一眼鱼人们身前那几口箱子。 朱利安悄无声息的往箱子前面挪了挪似乎想遮住公费生的视线郑清冲他友好的笑了笑表示自己已经都看见了。 第一口箱子里装满了潮湿的法书摞的整整齐齐法书上还堆着三个灰扑扑的鹿皮袋鼓鼓囊囊的袋口紧紧系着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 第二口箱子里是码放整齐的草药郑清很容易就辨认出许多熟悉的材料——比如鱼骨木、塞壬鳞片、鱼鳞草、鱼妇干、赤鱬颅骨、鮆鱼血等等——在血友会那份‘通知’下发之前宥罪猎队的d&k与临钟湖鱼人也有‘交易’这些东西也曾摆在店里的橱柜中。 第三口箱子里则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比如湿哒哒的鹿皮包、缺了指头的龙皮手套、撞在玻璃瓶中的不知名草药、刻在竹简上的诡异符咒、布满绿苔的坩埚与研钵等等。 种类五花八门令人叹为观止。 “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呐。”郑清感慨了一声。 安德鲁扬了扬眉毛出乎意料保持了安静。 迪伦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簪花的手帕捂着鼻子向前挪了几步目光在安德鲁身上一扫而过落在那几口箱子里:“嚯这么多二手货!” “准确说它们只是旧物。”衔尾蛇猎队的队长一改之前的温和不冷不热的纠正吸血狼人先生的用词。 郑清开始还有点迷糊为啥迪伦突然出面了但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迪伦体内一半血脉也属于狼人而且属于狼人族非常古老的塔波特家族而安德鲁属于狼人新锐泰勒家族。两家之间原本就没那么和气。 “没区别”迪伦傲慢的瞥了矮胖狼人一眼颇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真正的月下贵族是不会使用别人的二手货买二手货也就买了别人的霉运。”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交锋 “还有这种说法?” 郑清小声询问身旁的女巫。 他从不知道用二手货还会沾染前一位主人的霉运想到自己用过的二手法书他忍不住有点怀疑自己之前那么倒霉的理由了。 “老派巫师讲究的神秘学道理向来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女巫用同样小的声音悄悄回答道:“现在许多人一般也只是有选择的相信——相信那些可能带来好运的无视那些可能会让人倒霉的。” “也有人相反只对可能带来霉运的事情格外警惕。”辛胖子粗声粗气的补充道打断两位男女巫师之间的悄悄话。 郑清不满的瞥了他一眼。 注意到男巫的目光胖巫师撇撇嘴挪开视线:“不关我事这地方这么安静你俩声音没有想象的那么小。” 年轻公费生下意识四处踅摸了一下想找块足够松软的泥巴塞进胖子嘴里堵住他嘚吧嘚吧的嘴巴。 对面衔尾蛇猎队的队长没人容忍这些不速之客们继续闲聊下去。 “所以说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德鲁抱着胳膊耐着性子重复了自己之前的问题。他的手指搭在大臂上指头有节奏的敲打着五颜六色的宝石随着指节的此起彼伏散发出令人不安的光晕。 郑清瞥了那些漂亮的石头一眼心底估摸着它们的价格。 然后咽下了羡慕的口水。 他并不担心对面那个貌似粗鲁实则精明的胖子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用一份沉默契约换一笔可观的封口费。 之所以顾左右而言他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愿在这些衔尾蛇猎队的猎手以及临钟湖鱼人面前示弱不想承认宥罪猎队是被一群发疯的盖特拉西赶出了自己的猎场落荒而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猎队的占卜师需要一点时间理清一下那些盖特拉西现在的情况。 身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郑清回头看向萧笑。 宥罪的占卜师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嘴唇微动将自己卜算到的情况向队长做了汇报——那些发疯的盖特拉西不知为何并未追进这片水湾事实上它们可能很早之前就消失在寂静河某处安静的河畔了。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萧笑之前所言‘西南大吉’可以说是算的非常准确了。 年轻公费生按住这丝杂念心底笃定了几分。 “咳。” 他回过头轻轻咳了一声脸上堆出一丝假笑:“我们就是夜间集训出来跑跑战阵但就像你看到的技术不行战阵水平还有待提高呐。” 安德鲁微眯起眼睛对男巫的解释不置可否。 但郑清话锋一转将矛头指向一直安静呆在一旁看戏的鱼人们身上:“倒是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话音未落萧笑的声音便适时响起:“按照巫师联盟出台的临钟湖鱼人保留地管理办法的相关规定——任何鱼人长时间上岸都需要有充分合理的原因提前进行申报然后得到第一大学的允许并由校工委颁发‘临岸签证’未经许可的登陆在巫师法典中与新世界的原住民偷入巫师界同罪都属于违法行为。” 实践中这种违法大多会被认定为‘偷渡’或者‘走私’于临钟湖的鱼人而言受到这种指控后轻则会被禁足湖底深处再也无缘部落权力;重则可能会被第一大学放逐成为一头可悲的流浪鱼人。 “你怎么知道这些‘朋友’没有获得签证呢?”安德鲁同样假假的笑了一下。 “那你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呐!”张季信迫不及待逼问道。 “好说好说这位是张叔智学长的弟弟吧。” 衔尾蛇猎队的队长大人寒暄着把手伸进怀里掏摸了一下然后抽出一根手指在郑清面前晃了晃:“第一签证我倒是可以拿出来你们不会以为衔尾蛇连这点麻烦都搞不定吧但凭什么让你们看呐?同样按照法典你们需要有执法权才能查验我们的证件难道因为雷哲的弟弟在这里就可以无视法典要求了吗?” 郑清顿时被气的笑了起来。这种胡搅蛮缠的功夫果然不愧是被瑟普拉诺安排接替他与鱼人进行交易的人。 身后传来红脸膛男巫愤怒的低吼。 郑清往旁边挪了挪挡在了张季信身前免得他一时不理智落人口实反而把自家变的没了道理。 “第二。” 安德鲁泰勒竖起第二根粗短的手指比划成‘v’字又晃了晃:“布吉岛很大大到足以容纳某支合规注册的猎队内部成员之间进行公平合理的友好交易。” 说着他屈指点了点侧后方的鱼人。 “你们应该还记得吧伊势尼也是衔尾蛇猎队的成员这是获得学校许可的。我们这是猎队内部的互通有无友好交流。” 身材粗壮的衔尾蛇猎队队长表现出与他外貌截然不同的油滑笑眯眯看向宥罪猎队队长张开的手指上宝光四射:“就算它没拿到签证而是以猎队训练的名义也可以随时上岸相信我这绝对不违反临钟湖鱼人保留地管理办法也不违反第一大学管理条例这方面阿尔法是专业的至于它的随行‘仆从’也是符合魔法种族内部风序良俗在法典中灵活处理规则的。” 他用两个截然相反的观点站稳身子后又顺手堵住个小窟窿便闭了嘴心满意足的看着对面那些错愕的眼神。 郑清下意识回头看了萧笑一眼。 宥罪的占卜师蹙着眉思索片刻微微颔首:“虽然很微妙但确实不违规只不过有一点很有趣你们阿尔法前段时间不是刚刚出台一部反对鱼人压迫方案么没有记错的话法案禁止社团成员与临钟湖鱼人部落的一切交易行为” “除非交易者能够证明提供商品的鱼人在学府内受到公平对待!”安德鲁似乎非常高兴对方能提起这茬迫不及待的补充着萧笑没有说完的话。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关于严肃类传媒 “反对鱼人压迫方案的例外条款中提到‘(交易者)必须有明确和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提供魔法材料、炼金产品、以及其他广泛意义上商品的鱼人在部落、临钟湖以及九有学府内受到公平、公正、合理的对待’同时要求交易者提供相关报告‘交易者应该在确定例外情况的30个自然日内向血友会道德风险委员会提交报告并在公开刊物(如校报、贝塔镇邮报等严肃类传媒)中进行说明” 看得出安德鲁在这段条文上颇下了一些苦功背的非常流畅。 背完法案细则后衔尾蛇猎队的队长大人微微停顿了一下冲郑清狡猾的笑了笑:“你觉得我们能获得血友会道德风险委员会的许可吗?” 郑清用力很大力气才避免自己冷哼的时候把耳朵眼儿里那条小青蛇喷出去。 “果然让狗去看守肉包子就没有守得住的可能。”身后传来辛胖子毫不掩饰的鄙夷声音。 安德鲁假装没有听见。 “瑟普拉诺把他的小生意交给你打理确实是有几分识人之明呐。”郑清也忍不住开口挖苦道:“是不是下个月你还要接手校猎赛上的‘赌猎’?” 这一次安德鲁没有装作听不见。 相反看他喜笑颜开的模样似乎很高兴别人认识到他被瑟普拉诺的重视即便这样他也保持了足够的谨慎:“赌猎?第一大学没有赌猎!只有基于运气与眼光的某些小游戏。听说你们去年在这个小游戏上赚了不少金子怎么样今年有没有兴趣玩儿大一点?” 眼瞅着对方把生意做到自己身上。 郑清不得不干笑两声打断安德鲁的推销——他刚刚在脑子里捋了捋那段略显枯燥的法律条文意识到一点细节:“所以说公开刊物呢?你们的法案不是要求在公开刊物上说明吗?我们没有在最近的校报或者贝塔镇邮报上看到有关你们这次交易的报道吧!” 说着他回头看向辛胖子。 胖巫师果断摇摇头肯定了队长的想法。 哗啦。 安德鲁从怀里飞快的摸出一副杂志双手捧着送到郑清面前笑容满面:“马人周刊20090913期第七页呶这里看到没?一篇非常标准的公告。” 郑清嘴角抽了抽没有去看那篇肯定毫无瑕疵的公告而是翻开马人周刊的封面。封面上一头脸上涂满油彩的马人正用两条后腿人立而起重重践踏向下它脚下的泥土中滚落着一个已经被踩扁的鞍鞯以及一本破碎的法书。 一支羽毛笔夹在法书中露出一半身子光秃秃的笔头上沾着一滴鲜红在半空中颤颤巍巍将滴未滴却不知那是一滴鲜血还是一滴朱砂墨。 封面文章充满了煞气——巫师的骡子或自由的武士为什么我们拒绝法书! 郑清指尖在那匹马人身上点了点收获了对方破口大骂以及挥舞着刀剑的威胁。由此他确信这份马人周刊确实是一份魔法刊物。 “这是严肃类传媒?”郑清抬起头木着脸看向安德鲁。 衔尾蛇猎队的队长笑的非常灿烂:“当然货真价实的严肃类传媒一份面向马人部落的公开刊物当然它的受众稍稍有些不足目前可能嗯订阅量是多少来着?” 他假模假样转头看向自己的辅猎手。 黑发细眼的朱利安温和的笑了笑:“上周数据最高达到三十二份了。” “对三十二份!”安德鲁恍然大悟般用力一拍巴掌然后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可能你们平时不太关心这些亚人族魔法生物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份公开刊物。要我说这就是九有学院教育最失败的地方总把学生们禁锢在课本中忘了学府之外还有广阔的世界” 郑清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 以有心应对无心对面做的准备太充分了。 “所以说我们一定不能在别人的主场上狩猎。”年轻公费生转头看向自家队员语重心长的告诫道:“今天这件事就非常清楚的说明了这一点——当你试图在对方设定的标准与规则里打败对方的时候已经输了一半。” “说什么打败不打败多难听。”泰勒家的小少爷干笑两声:“都是交流互相交流互相学习嘛。” 咔嚓。 林间传来树枝被踩断时的碎裂声夹杂着穿梭于灌木丛里的沙沙声打断年轻巫师们之间‘友好交流’的气氛。 郑清循声望去。 黑黢黢的林子里没有丁点儿光亮但借着水湾上空那些魔法小星的余光还是能够看到一道模糊、瘦高的身影正不急不缓向林子外走来。 渐渐的随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落在他身上的亮光越来越多他的形象愈发清晰。宥罪猎队的队长与占卜师齐齐扬起眉毛惊讶的看向新来者。 那是一个黑发黑眸的男巫身姿挺拔模样英俊穿着一件阿尔法学院的月白色长袍袍子上布满了金银丝绣的神秘符文在夜色中浮起一层微光。 新人走出林子站到岸边空地边缘时便谨慎的停下了脚步一脸困惑的打量着场间相互对峙的三拨人:“这是” “哦请允许我介绍一下。” 安德鲁热情的扬了扬手打了个招呼然后指指郑清语气温和:“九有学院的公费生两枚梅林勋章的获得者魔杖‘世界’称号的拥有人郑清同学以及这位是阿尔法学院公费生天才的魔药师衔尾蛇猎队的见习猎手今晚这场小活动的出资人林炎同学。” 说话间衔尾蛇猎队的队长大人很自然的走到场边一把抓住林炎的胳膊把他往场中央扯同时指点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们简扼介绍着每位猎手的身份以及这支惫夜集训的猎队怎样出现在这里等等。 “林炎?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说过。” 郑清听到身后迪伦与辛胖子小声的窃窃私语:“啊没错就是前几天昏了头想收购宥罪的那个新人。”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七十章 衔尾蛇的新人 对于林炎的身份迪伦没有记错。 唯有一点迪伦提出收购宥罪那件事是十二天之前当时是开学第一周的周六在郑清与萧笑前往图书馆的路上发生的。 现在已经是第三周的周五了。 一眨眼开学第一周就要结束了而郑清感觉自己什么都还没做顿时有些时光飞逝、时不我待的恍惚感。 但世界不会因为某个人的一时恍惚而停止运转。 当郑清走神时安德鲁正一手按在林炎的肩膀上一边一语双关、意味深长着对衔尾蛇猎队的新人夸奖道:“就像你知道的郑清同学拥有一支非常优秀的猎队他丰富的知识值得你认真学习从狩猎技巧到学府中的每一条暗道是的他知道这座校园很多角落的秘密包括怎样从一个陌生的地方找到回学府的路。” 这么‘文雅’的送客方式郑清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忍不住扬了扬眉毛。 “我本来应该脱一下帽子的”年轻公费生扯了扯头上的帽兜把帽子戴的更稳当了一些然后看看安德鲁又看了看林炎补充道:“但我刚刚才意识到大家都是熟人不需要这点繁文缛节了。” “哦你们认识?”安德鲁一脸惊讶仿佛刚刚知道这回事。 郑清打赌他是故意的因为林炎试图收购宥罪猎队那件事在整个第一大学猎队圈子里闹的挺大作为阿尔法最出色的新生代猎队队长这个狼人小崽子不可能不知道。 只不过明知他在说瞎话他也知道郑清知道他在说瞎话两人还是维持着表面一团和气的氛围。 “打过一次交道。”宥罪的队长大人摆摆手浑不在意道:“前些日子林炎同学曾经打算买下宥罪猎队。” “真是个勇敢的想法。”安德鲁回过头满脸赞赏用力拍了拍新人的肩膀。 林炎同学假假的笑着一语不发。 郑清觉得这个笑容很欠揍。 “毛豆!”他轻喝一声。 灰扑扑的狗子一眨眼便从虚空中钻了出来躺在九有公费生与阿尔法公费生之间蜷着爪子露着肚皮欢快的摇着尾巴。 林炎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他还记得上次这条狗子挡在自己面前时郑清说过的那句‘好狗不挡道’忍不住暗暗咬牙努力遏制自己踹那灰皮狗子一脚的冲动——他也很怀疑自己一脚下去不仅踹不到那条神出鬼没的狗子反而有可能被它狠咬一口。 说不定还会被讹钱。 虽然自己钱很多但也不应该浪费在无赖身上。这么一想林炎顿时觉得自己保持克制是一件非常明智的事情心情也微微好转了一些。 “很漂亮的狗子。”安德鲁眼睛一亮难掩脸上的喜爱之情。郑清稍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他的狼人血脉。 狼人喜欢狗子就像苏芽喜欢波塞冬这是近缘相吸的效应。 “有点廷达罗斯的血统不算纯正但在布吉岛还算比较稀罕吧。”郑清一边客气着一边努力思索怎样不动声色的从对面那矮胖子手里掏摸点好东西。 否则也太对不起浪费的这些口水。 他相信身后那些悠闲而沉默的同伴们也打的这个主意。早些时候张季信还在发愁猎队训练经费转眼就撞破了衔尾蛇的非法交易。 这就叫天降横财。 或许察觉到男巫的不良心思衔尾蛇猎队的队长强迫自己把视线从毛豆身上挪开重复着之前的打算:“这么漂亮的狗子应该早点回去休息否则容易掉毛掉毛后狗子就不漂亮了。” 说着一脸诚恳的看向客人们。 郑清一时不确定面前这头狼人崽子是真的在聊毛豆还是意有所指——他总觉得安德鲁这话有点指桑骂槐的恶意。 “毛豆喜欢黑夜。”郑清假装没有听懂安德鲁的画外音。 “夜里确实是训练的好时机。” 衔尾蛇猎队的队长毫不在意立刻换了另一个提议:“我这里倒有一个小小的建议距离这里一千多米外有一处祸斗的营地它们会是一群很好的猎物你们应该去那里。安静空旷陌生的猎场全新的猎物极其锻炼猎队的应变能力。” “你去过?” “去过。” “那群祸斗还在?” “我们离开的时候它们还在放心我们对狩猎不感兴趣。” “嗯哼?一支对狩猎不感兴趣的猎队?” “太过血腥、太耗魔力有的时候还要看运气浪费大量时间收获却令人失望。这不是我喜欢的生意。” “把狩猎当成生意如果这句话被泰勒家的长老听见你会被揪着尾巴锁在安大略湖边的地窖深处。”迪伦冷笑一声。 “这个世界上金豆子就是上帝玉币就是亲爹。”黑暗中传来一个音量模糊音色却又非常清晰的声音:“狩猎原本就是一门生意。” 郑清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瘦小的男巫身影。 他记得这是衔尾蛇猎队的游猎手出身星空学院与迪伦、蓝雀是同学家里在步行街开了一家名叫‘约塔’的餐厅——郑清一直想请蒋玉去那家餐厅吃饭来着。 “不愧是一支猎队的队友。”男巫夸赞着终于放弃继续与对方纠缠决定干脆利落点于是冲安德鲁摊开手掌:“既然你们不感兴趣那我们帮你们驱逐那群祸斗吧嗯劳务费收少一点我们这边七位猎手每人一枚玉币。” “您这是抢劫!”黑暗中再次传来欧米伽愤愤不平的声音:“一群祸斗而已我们不需要你们帮忙!” 这天真孩子以为郑清真的在谈狩猎的事情。 “不我们需要。”与之相比衔尾蛇猎队的队长就明智多了他果断伸出手一把抓住郑清摊开的巴掌满脸笑容:“七枚玉币能雇佣到参加过黑狱之战的著名猎队非常便宜了非常便宜。” 郑清身后传来辛胖子不无可惜的小声嘀咕:“看来还是要少了。” “我敢打赌那几个灰布袋里装着的是宝石否则利润没可能这么丰厚。”迪伦用同样小的声音分析道。 “不能只盯着那点利润。”张季信也加入了两人的窃窃私语但即便他努力压低声音浑厚的嗓门在旁人听来还是有些醒目:“格局要大一点儿这种非法走私抓住后被学校重罚就不是七枚玉币能解决的了。” 安德鲁恍无所觉抓着郑清的手用力晃了晃:“就这样吧。” “成交。”郑清同样见好就收。 岸边空地上两支猎队的其他猎手几乎同时松了口气只有伊势尼身后那几头鱼人焦躁的抖了抖身后的背鳍恼火那些巫师的拖泥带水。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回程 七枚玉币。 相当于七十粒金豆子四百二十枚银角子八千四百个铜子儿。 可以在学校食堂购买三百五十只喷香流油的小烧鸡在步行街约塔餐厅拿到二百一十瓶标准灌装的青蜂儿能通过正规渠道兑换七十张标准级别的静心符还可以去流浪吧地下交易市场买一个不错的护符——比如一块用雷击木制作的桃符。 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对普通巫师而言七枚玉币已经算得上是一份不错的收益了。要知道作为公费生的奖学金一年也只有十枚玉币。 尤其当这七枚玉币近乎天降横财误打误撞而来的时候。 这种满足感就更加强烈了。 “我之前还在发愁买博父氏的精血的钱从哪里来。”回程时郑清喜滋滋对同伴们说道:“没想到刚想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 博父战阵也就是巨人战阵属于巫师界使用最广泛与普遍的二阶战阵拥有阵图简易施展便捷等优点尤其快速展开战阵时需要用到的博父氏精血相对于室火猪或箕水豹这类高阶魔法生物的精血获取更容易一些对初步掌握二阶战阵的猎队更友好。 郑清已经决定宥罪猎队掌握的第一道二阶战阵就选择博父阵。 “猎队经费很紧张?”张季信好奇道:“需不需要我们交点团费或者不能从d&k的账上挪一点出来吗?” “不能!” 萧笑目光严厉的看了他一眼:“店里的钱非常有限压货还有应收账款都是大窟窿能维持猎队正常运转已经很不错了不要随便打它的主意!” “交团费也不现实”辛胖子很小声的嘀咕道:“我自己的零花钱还不够用前几天配幸运魔法油的时候需要用到一小簇白色贵宾犬的毛我都没舍得去买而是让团团帮忙去宠物苑薅了点用。” “难怪我总觉得你那瓶魔法油颜色有点不太对。”萧笑恍然大悟扶了扶眼镜瞅了一眼蹲在胖巫师脑袋上假寐的肥猫:“正常情况下幸运魔法油应该呈现类似阳光的金黄色而你那瓶更偏棕色一些团团是不是错薅成宠物苑那只哈巴狗的毛了?建议你最好不要用配错伍的魔药危险性不需要我跟你强调吧。” 肥猫立刻抬起眼皮眼神不善的看向矮个子男巫。 辛胖子不安的摸了摸腕上的手表喃喃道:“不至于应该不至于贵宾犬跟哈巴狗的区别挺明显团团应该能看出来。” 回答他的是肥猫悠长而刻意的呼噜声这让胖巫师的脸色顿时晦暗了下去。 郑清原本并不介意同伴们偏移话题后的闲聊相反他很高兴其他人注意力都放在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上这样他就能跟蒋玉肩并肩走着安静的享受片刻夜色下的闲暇。 但辛胖子低落的情绪立刻让男巫敏感的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今天出来的时候有没有涂你那个‘幸运魔法油’?”宥罪猎队的队长打断胖巫师的消沉出声问道。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辛。 胖子愣了几秒摸了摸自己脸颊含糊道:“唔好像用了点儿?” 四周响起一片恍然的声音。 “这就是我们今天倒霉的原因了。”迪伦很肯定的把黑锅扣在了胖子脑袋上:“擦了调配错误的幸运魔法油竟然还敢出门?你胆子真大!” “这需不怪我谁让博士不早点说”胖子急忙忙辩解着。 与此同时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游猎探路的蓝雀一声轻叱:“谁!” 不需要郑清开口。 宥罪猎队其余六位猎手立刻中止闲聊展开了一道所罗门战阵。这是一道由一个正三角战阵与一个倒三角战阵嵌合而成的复合型战阵也被称为六芒星战阵优点是防御与进攻能力都很强缺点是移动困难。 淡红色的魔力胞衣飞快升起无形的探测魔法波动向四面八方扩散。位于战阵主位的郑清很轻易便分辨出前方不远处属于蓝雀的那道气息而就在蓝雀旁边还有两道陌生的气息。 “彼月非微!” 蒋玉翻开法书几十只细长的蘑菇小人从她的法书中跳了出来一哄而散向四周跑去须臾间它们吐出的朵朵阳光便照亮一大片树林。 下一刻蓝雀带着两个穿着黑袍的巫师出现在宥罪猎队其他人面前。 “所罗门战阵?”一个瘦高的身影很感兴趣的打量着年轻巫师们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速度不错但如果我们想偷袭你们单凭这道法阵是拦不住的。”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郑清不由扬起眉毛。 “希尔达?”他惊讶着询问道。 “是希尔达先生或者希尔达助教。”瘦高男巫语气显得很不满意:“你不能实践课拿了满分就把我这个老师视如无物你礼貌呢?” “抱歉希尔达先生您为什么会在这里?”郑清从谏如流立刻改了称呼。与此同时宥罪猎队的战阵不仅没有取消反而收拢的愈发谨慎了一些笼罩在战阵周围的魔力胞衣也厚重了几分。 “这话应该我问你们。”希尔达对年轻巫师们的慎重嗤之以鼻反问道:“大晚上你们不在宿舍呆着为什么四处乱跑?” “猎队集训这是校工委与校猎委会批复的许可文件。”一张羊皮纸从萧笑怀里飞出飘到黑袍巫师面前。 助教先生低着头草草扫了一遍。 倒是他旁边另一位陌生黑袍很谨慎的向那张羊皮纸丢了几道探测魔法确保它是真的也防止上面有什么陷阱。 “祝你们今年能拿到去年那样的好成绩。”助教先生敷衍的祝福着将那张羊皮纸卷了卷丢回给萧笑同时看向郑清:“今天晚上集训的时候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东西?” 郑清立刻想到了那群变异的盖特拉西。 不需要他开口擅长这件事的辛胖子立刻眉飞色舞将今晚遭遇的种种一一描述了出来。当然出于‘道德’考虑他略去了安德鲁与鱼人们做小生意的事情。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征辟 听到那些变异的盖特拉西不死不灭而且会使用‘萨满诅咒’后两位黑袍立刻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下眼色。 末了希尔达再次确认道:“你们肯定那些盖特拉西不是妖魔?” “没妖气。”萧笑摇摇头。 郑清立刻补充道:“我倒是觉得那些盖特拉西跟我们在试炼场遇到的那群食人魔挺像。只不过比食人魔更厉害。” 很简单的对比那些食人魔并没有把年轻巫师们追的落荒而逃——当然严格来说宥罪猎队撤退是为了方便郑清使用大规模杀伤性魔法这与试炼时的情况稍有不同。 希尔达先是点点头继而狐疑的看了郑清一眼。 那眼神让年轻公费生浑身上下都感觉不自在。 “我只是有点好奇”助教先生打量着郑清啧啧称奇:“你竟然没把那座小猎场给毁掉这算是夜间训练后的进步吗?” 四周沉默几秒然后立刻响起一片压抑的低笑声。原本笼罩在年轻巫师周围的魔力胞衣也随着这些笑声簌簌散落变得极淡。 郑清嘴角抽了抽:“不先生这只是因为穷。” “可见穷也不完全是坏事。”希尔达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话锋一转:“知道那群盖特拉西最后消失在什么地方了吗?” 包括郑清在内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宥罪猎队的占卜师身上。 萧笑扶了扶眼镜:“具体方位不详可以确定的是它们只离开那座猎场很短的距离不排除它们又返回了猎场。” 助教先生微微颔首。 下一秒他身形一闪突兀出现在宥罪猎队的战阵中一手搭在了郑清的肩膀上。整个过程只有一刹那宥罪的所有猎手甚至来不及眨一下眼睛所罗门战阵的魔力胞衣便已经化作点点红芒在夜色中溃散。 “虚有其表金玉其外。” 天文08-1班的实践课老师简短点评着宥罪的战阵注意到年轻巫师们惊骇的目光他矜持的笑了笑:“刚刚告诉过你们如果我们想偷袭你们单凭这道法阵是拦不住的好了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其他人早点回去吧今晚暂时征用一下你们的队长。” 说罢身影再次模糊起来。 连同肩膀搭着他手的郑清身影也一并开始模糊。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得逞。 一抹淡青色的光晕从蒋玉手腕淌出宛如一袭青纱卷在郑清腰间将他束缚在原地。另一边萧笑手中不知何时捧起一块半透明的龟甲张开一道方圆丈许、犹如金钟的结界将四人笼罩在内。 砰! 虚空中传来一声非常清晰的撞击音。 希尔达略显狼狈的从虚空中退了出来一手捂着脑袋一边抽着凉气。 “诶呦!” 他嘶嘶着凉气气急败坏看了看蒋玉斟酌几秒后立刻转头看向郑清郑清一脸无辜再看向萧笑时原本的怒气已然消散许多:“只是指点了一下你们战阵的缺点需要浪费这么珍贵的护符吗?” 说话间他眼角余光瞟了一下系在女巫手腕上的青纱。 萧笑抱着龟壳盘腿坐在地上扶了扶眼镜:“浪费倒不至于按照第一大学校园管理条例的相关规定校方‘征用’在校生需要向教授联席会议提交申请并向校工委做出报备。” “事急从权!”助教先生略感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他们大概在怀疑我们的身份”不远处传来另一位黑袍巫师无奈的声音:“我建议你签一份契约或者提供一份类似证明。” 希尔达闻声望去却见自己的同伴正举着双手乖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蓝雀在右手中剑尖抵在他的腰间迪伦在左一手搭在他的肩头手上指甲探出足有三寸长短。 再看看自己周围金钟结界之外辛胖子浑身泛蓝身形正随着呼吸涨缩不定而张季信面色如火呼哧的热气即便在漆黑的夜色中也清晰可见。 实践课的讲师咂咂嘴先怪自己的同伴:“你就这么被他们俘虏了?” “难道你想让我跟他们动手?”黑袍巫师歪歪脑袋:“打赢了被学校跟学生家长联合起来收拾一顿;打输了再被你们嘲笑一顿。” 这话意外的有道理。 连郑清都忍不住多看了那位助教两眼。 希尔达摸了摸自己的耳环低下头一张泛黄的羊皮纸已经被塞到他的鼻子下面了纸张边缘闪烁着细碎的火星火星明灭间隐约可见一行行扭曲复杂的符文但细看时又什么都看不到。 契约内容很简单第一条确认缔约双方身份;第二条以助教团名义征辟郑清同学协助调查为期三个小时;第三条助教团协调一处新猎场提供给宥罪猎队作为校猎会开始前训练场所作为此次协助调查的补偿。 要求倒是都不难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份契约显然并非凡品而是可以束缚大巫师级别存在的强大契约。 “下节课你们死定了一点小事而已至于这么浪费么。”助教先生嘟囔着抓过萧笑递来的羽毛笔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笔尖所过之处一溜火光亮起留下一行烧焦的漆黑的名字。 这代表经契约魔法检查签署人真实有效签署意图表达无误。 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干得漂亮。” 希尔达把羽毛笔还给萧笑时挤了挤眼睛自我夸奖道:“显然你们把我课堂上说过的话都落实到行动中了劳驾蒋大班长可以解开了吗?” 蒋玉抿抿嘴手腕微抖收起那抹青纱。 萧笑也把龟甲塞回怀里。 “猎队按原计划回校我稍晚一点就回去。”郑清看向蒋玉安慰的点点头补充道:“不用担心这座岛上安全的很。” “这岛从来就没安分过。” 希尔达咕哝着重新把手搭在郑清肩头他的同伴则来到郑清另一边同样把手搭在郑清肩头。 一抹极其细微的魔力波动闪过。 三个人在蘑菇们吐出的朵朵阳光中身影渐渐模糊直至消失在原地。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断章① “就是这里?” “是的先生。” “有死气非常新鲜的死亡气息。” “我们没有猎杀任何猎物先生。” “这一点我们相信这么肮脏的魔力残留不可能与我可爱的学生们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 “是那些变异的盖特拉西死了吗?” “我们不应该排除任何可能性。” 空旷的猎场中隐约传来希尔达与郑清低声的对话除此之外再无一点儿动静显出令人惊讶的死寂。 即便是一座半废弃的猎场也不该这么安静。 郑清注意到这一点立刻向助教反映。 “别担心这里还在学校守护法阵的笼罩范围之内。”希尔达蹲在地上摸着耳环喃喃着回答道:“很显然这里爆发过一场堪称惨烈的魔力震荡。那些敏感的小虫子一早儿就钻进泥土中装死或者真的死了。” 说着他手指在地上一捅抠出一只四脚朝天的黑色甲虫。助教先生眯着眼仔细打量着那只死虫子身上残留的魔力斑纹。 郑清担心的看着这一幕总感觉下一秒希尔达就会把那只虫子塞进嘴里嚼一嚼然后告诉他虫子死了多久。 幸运的是助教先生显然还有清醒的意识并没有做出那样的举动。 “去其螟螣及其蟊贼。” 希尔达轻声念叨出一道陌生咒语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很经典的杀虫咒看上去制造这场变异的主人不打算让哪怕一只小虫子旁观自己的实验。你们能够离开这座猎场非常幸运。” “实验?” 郑清离开想到宥罪猎队之前的那些讨论忍不住打断助教的话:“您是说那些盖特拉西不是妖魔在捣乱而是有巫师在做实验?是学校的巫师吗?” 希尔达丢下那只虫子把它重新埋进土里小心的用泥土覆盖念了几句往生咒。 然后才站起身回头看向郑清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顾左右而言他:“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们不应该排除任何可能性。” 郑清觉得不止一位巫师对自己说过这句话——巫师的谨慎在这句话中表现的淋漓尽致即便他是一个星空人。 “可以了协助调查到此结束你可以回去了。”希尔达挥挥手示意郑清自行离去半晌他抬起头看着仍旧犹豫不定的男巫扬起眉毛:“怎么还要我送送你?” “不不不”年轻公费生连连摆手迟疑着最终下定决心小心翼翼问道:“我是说那个做实验的人您有没有什么推测?” “实验?什么实验?” 助教先生作出一副茫然的表情似乎刚刚不是他说出这两个字眼儿:“实验室在哪里?实验项目是什么?实验目的又是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个学生你的任务是学习还有考试。” “兼宥罪猎队队长。”郑清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补充道:“正式的猎队在学校狩猎委员会注册通过去年新生赛冠军今年参加过黑狱之战的猎队猎队一项重要职能就是追捕违反巫师法典的黑巫师。” “哈!真是吓人的履历。我要不要让你签个名?”希尔达不耐烦的摆摆手脸上的鼻环唇环还有耳环叮当作响:“快走快走这里没你的事了。” “凭你的猎队还有任务记录可以在今年的校猎赛大放异彩。”另一位黑袍巫师拍了拍年轻巫师的肩膀安抚道:“你们应该在合适的猎场里执行恰当的任务。比如狩猎一群狌狌或者击杀一头威尔士绿龙世界就是你的牡蛎(the world is your oyster)运气好今年校猎赛说不定你们还能拿一个冠军。” “我觉得我们可以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年轻巫师喃喃着。 “你觉得当学生没有意义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有任何事有绝对的意义同学。”助教先生耸耸肩语重心长道:“狩猎妖魔没有追捕罪犯没有当老师或者当学生也没有不明白这一点的话说明你还需要在魔法哲学上多下点苦工或者多问问老姚如果你现在还有勇气去祂办公室的话。” 这是在调侃那条被传为谣言的新闻。 郑清干巴巴笑了两声。 “于你而言现在在学校当一位合格的学生就是最有意义的事情。”希尔达最后总结道推着郑清的肩膀回头看了自己同伴一眼:“我把这个麻烦丢回去你呆在原地不要乱跑随时保持联系。” “噫!别立旗!” 另一位黑袍不安的左右张望一番:“听你最后一句话总感觉我下一秒就要领便当。我们一起把他送回去吧。” 说着便把另一只手搭在郑清肩膀上。 “你也太胆小了吧!”希尔达扬起眉毛。 “这不是胆小这是谨慎。”同伴摇摇头否认道。 希尔达摸了摸耳环无所谓道:“随你咯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看样子当初你选择留校是明智的。你这胆子根本适应不了新世界开拓的战争” “我也不喜欢整天打打杀杀你安静点儿被你唠叨的偏头痛快发作了!” 三道身影与他们的聊天声一齐模糊消失夜风拂过整座猎场又变得干干净净空旷而死寂。 片刻之后。 距离郑清等人离开之处十数米之外一丛茂盛的灌木突然化作点点黑芒消散在浓郁的夜色中露出几道披着黑色长袍、戴着乌鸦面具的身影。 “为什么不拦下他们?”个头稍矮的身影小声询问身旁的同伴。 “安全起见。”为首的乌鸦面具耐心解释道:“我们对守护法阵的影响并不能达到彻底掩盖一场剧烈交战的程度。而且他们没有触及到危险内容。” “那个助教运气真好。” “在这种事情上选择相信运气并不是完全正确的做法。更明智的选择是远离危险。就像那位黑袍这会让我们在这场危险的博弈中活的更久一点儿。”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第四个周一 郑清并不知晓他们走后那座猎场里重新浮现的几道身影。 同样他也不知道将自己送至学府的两位助教是否又再一次返回了那座猎场。 每个人视线之外的世界总是处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只有当它们发生交集的一刹那已知覆盖未知才让世界显得真实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周末平平淡淡没有发生任何事。 除非算上郑清周六晚上又变成猫去猫果树约会的事这已经是他一个月内第三次施展变形术。学校提供的变形药水似乎慢慢出现了抗药性与此同时郑清对变形魔法的掌握也越来越熟练以至于他隐约有种感觉似乎自己闻到变形药水的味道就能成功变成一只猫。 这种微妙的状态下他很需要某位‘权威巫师’提供可靠的建议。 但姚教授主持的魔法项目忙碌程度在周末进一步提高周六周日两天郑清数次前往办公楼但教授的办公室始终大门紧锁就连往日坐在门框上打牌的神荼郁垒也不见了踪迹只剩一头‘大白猫’懒洋洋趴在门锁边缘打盹。 “既然与魔药有关为什么不去问问李教授呢?”萧笑给了郑清一个貌似可靠的建议这时他们正在宿舍里看着辛胖子给趴在书桌上的团团梳毛。 肥猫惬意的打着呼噜而小精灵们则欢快的收集着桌上飘落的猫毛把它们编织成柔软的垫子塞进她们那座硬纸壳搭建的屋子里。 “大概因为变形术属于魔咒范畴内吧。”郑清神情郁郁的回答道。 如果有选择他宁肯面对已经升格为传奇妖魔的老姚也不想再进魔药学教授那间办公室——盐渍的鲱鱼、混杂着腐烂青草与鱼妇内脏的气息让李教授的办公室成为整个第一大学所有学生们的禁地。 几乎所有学生都坚信李奇黄教授没有嗅觉但魔药学又是一门非常需要敏感嗅觉的课程这种强烈的矛盾感与教授办公室里那股越来越浓郁的怪味儿交织在一起让每一个想进那间办公室的学生都需要下巨大的决心。 据郑清所知每年大概只有学期末与学期初挂科后补考的学生才会硬着头皮钻进那间办公室——因为补考一般都会在教授办公室进行——选择重修的学生则会在魔药课结束后在教室门口堵住教授请教授在他们的重修申请表上签字。 “学生会的人一直想给李教授的办公室装一套最大功率的通风橱。”辛胖子一边给团团梳毛一边懒洋洋的搭着话:“但教授并不同意听说是因为他觉得复杂气味儿环境下锻炼嗅觉有助于提高对不同魔药细微差异的辨别度。” “墨尔波墨涅的叹息。”郑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已经能够很自然的使用这类巫师们的俚语了。 “易教授也挺精通变形术的。”萧笑给出了第二个建议。 这一次郑清犹豫了一下仍旧选择拒绝:“看看再说罢又不是很急的事情。易教授也很忙的。” 话虽如此但真正让男巫选择拒绝的原因在于易教授是一位大占卜师——他有太多秘密不想让别人知道了而对巫师世界了解越多对占卜术与占卜师们了解越多他就愈发谨慎与精通占卜的巫师打交道。 萧笑是个例外他的水平还很有限。 最起码郑清耳朵眼里那条小青蛇的来历或者郑清是一颗大炸弹这两件很要命的事情萧大博士就不清楚。 “不知道这次班会老姚去不去。”年轻公费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底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他的预计是对的。 老姚不仅继续缺席周日晚上的班级例会甚至周一上午的魔咒课也采用了与上节课相同的投影教学法——那道呆板的影子除了会回答与课程有关的内容外连烟斗都不抽。 郑清不得不在课后拦住了唐顿。 “我想找” “姚教授?”唐大班长善解人意的替他把话说完同时递上一张空白的羊皮纸:“这个把你要请教的内容写上去教授大概会在一个工作日内给出答复的这事儿蒋玉也能办成你为什么不去找蒋玉?你俩关系不是挺好吗?” 郑清从来不知道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这么八卦。 “她很忙!”年轻公费生粗声粗气的回答着同时指挥自己的羽毛笔把早已准备好的问题飞快誊抄在羊皮纸上。 羊皮纸自动蜷起身子卷成一条。 唐顿用一根红色的丝绦将那羊皮纸卷系住然后在郑清面前上下展示了一番:“看清楚了?除了教授没有其他人能看到你的问题。” 郑清虽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他很满意这种注重私密的巫师传统美德。 收起羽毛笔男巫左右张望着寻找萧笑等人的位置。 然后一道颀长的身影挡在他的视线前。 是那位新来的吉普赛女巫。 “你好”她有着与伊莲娜相似的沙哑声音甚至身上传来的香味也非常接近女巫友好的打着招呼:“听说你有一支优秀的猎队我想加入需要什么条件呢?” 郑清被这突如其来的申请打了个措手不及。 正在犹豫时旁边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非常抱歉宥罪猎队现在已经超员了就算你加入猎队也很难有机会进入下个月的猎赛很可能会一直坐冷板凳。” 郑清不需要回头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没错猎队现在已经超员了。”男巫立刻坚定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而且我们今年没有打算招收新的猎手非常抱歉。” 然后他才回过头看向蒋玉满脸堆笑。 蒋大班长垂着眼皮给身前的李萌同学整理着头发似乎刚刚说话的不是她。李萌则冲郑清翻了个白眼一副抓住你偷吃的得意模样。 卡门愣了一下眼波流转间在男巫与女巫身上打了个转心底顿时了然。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七十五章 郑·卡西莫多 “抱歉可能我的请求有些突然。” 她同样很有礼貌的笑着然后不动声色的扎了男巫一刀:“我只是听说你跟伊莲娜表姐关系很好以为她在你们猎队我可以顶替她的位置。” 郑清嘴角抽了抽。 他从来不知道卡门与伊莲娜之间还有这重关系。一直听说吉普赛女巫团里的亲缘关系非常复杂看来情况比书本里介绍的还要令人麻爪。 “伊莲娜不在我们猎队。”提到这个名字男巫情绪下意识低沉了一些可能他自己没有注意到但旁边的蒋玉立刻注意到了。 “她去年加入的是马修的猎队你可以去问问马修。”女巫微微蹙眉打量着身量与她相仿的吉普赛女巫目光落在女巫大红色的嘴唇与大波浪长发上补充道:“在校生需要注意仪表不能浓妆这是学校的管理条例里明确规定的。” “不好意思我是插班生进校的时候没人告诉过我这些事情。”吉普赛女巫一脸歉然:“而且之前也没人提醒过我所以” 不知是不是错觉郑清总觉得远处有人放了一道无声版的‘殷其雷’空气里四散着一股令人心惊胆战的、麻酥酥的气息。 “马修今年不打算组建猎队了听说他那支猎队转正考核没有通过。”身后不远处传来辛胖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在涉及八卦这种事情上记者们一向跑的都很快。 郑清转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胖巫师一脸无辜摊了摊手:“恰好听到顺便学生会那边来了通知让宥罪猎队队长去办公室学生会办公室参加一个碰头会有关下个月校猎赛的现在。” 郑清转怒为喜脸上的阴云秒秒钟散去化作满脸感激。辛胖子鄙夷的撇撇嘴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为什么会通知你?”年轻公费生还打算矜持一下扫了一眼旁边的班长大人:“我以为学生会的通知都会发给班长们呢。” “大概因为我们跑的比较快吧!”胖巫师翻了个白眼催促道:“你到底去不去?不去的话先把队长位置让给我我可以替你去。” 后一个方案就纯属开玩笑了。 郑清略显为难的看了卡门一眼吉普赛女巫非常善解人意微微一笑:“既然有事要忙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我要带李萌去图书馆。”蒋玉几乎同时开口。 郑清干笑两声落荒而逃。 身后隐约传来小女巫骂骂咧咧的抱怨以及被她表姐收拾后的痛呼声。 逃离教学楼一路跑到临钟湖畔后郑清才稍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胖巫师:“今天够意思晚上回去给你带只烧鸡!” 诚意满满。 “你这条小命就值二十个铜子儿吗?”辛胖子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反问。 “是二十四个。”年轻公费生一本正经的纠正道:“我不记得食堂里烧鸡价格下调另外学生会真的找我开会吗?” “我虽然是帮你开脱却也没想着编瞎话。”胖巫师擦擦汗津津的额头气息稍微匀了一些:“因为校报编辑部跟学生会办公室距离很近琳达学姐又知道我是宥罪的所以让我通知你一声话说回来。” 说到这里胖子故意停顿了下来看到郑清疑惑的眼神后才露出一脸坏笑道:“你刚才在教室里的样子特别像卡西莫多。” 卡西莫多是巴黎圣母院里的角色有几何形的脸四方形的鼻子向外凸的嘴是文学史上著名的丑陋角色。 郑清不知道胖子还看过这本书。 他立刻敏感的否定道:“不卡西莫多为艾丝美拉达报了仇亲自结束了主教克洛德的性命并为艾丝美拉达殉葬这些我一件都做不到。” 艾斯美达拉也是吉普赛女巫郑清以为辛那句话是意有所指。他可不觉得自己现在有深入星空找撒托古亚麻烦的能力。 胖巫师惊讶的扬起眉毛。 “不不不没有那么深刻。”他连忙竖起粗短的食指晃了晃:“你应该更肤浅一点肤浅一点我的意思是说你刚刚夹在两位女巫之间的模样很像卡西莫多。” 这一次郑清get到了胖子想要表达的意思—— 就是说他丑态毕出么。 “嘿那可是位好人!”年轻公费生一脸不悦再次怼道:“一个高尚的脱离低级趣味的人只不过遭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自己给自己发好人卡已然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你说的都对都对。”辛胖子举起双手放弃了继续调侃的打算。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临钟湖走进通往办公楼的林荫路中。 深秋的午后阳光仍旧有些毒辣许多小动物都懒洋洋的躲在树荫下享受这段惬意的时光。 当两位男巫走过第三株悬铃木的时候。 郑清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向辛胖子:“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扭扭捏捏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啊。” 从刚才他就注意到胖巫师欲言又止却又迟疑不决的模样。这让他觉得就像一个喷嚏憋在胸口打不出去别提有多难受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胖子显然松了口气毫不迟疑道:“我只是听说卡门在找伊莲娜她最近好像问了很多人调查了挺多事情最后才找的你这可不像是因病休学的模样我记得你当时说过” 说着他偷觑了年轻公费生一眼小声补充道:“伊莲娜是因为吉普赛女巫团有事把她召回去了如果这样的话没道理卡门不知道伊莲娜回去的事情吧。” 郑清稳稳的走在树荫下不时冲路边的某只熟悉的猫打声招呼甚至还能分心沿着青石板的砖缝走脚步没有一丝错乱。 直到胖巫师说完他才简短回答道:“我们不是吉普赛女巫不要掺和吉普赛女巫团的事情了。我只知道伊莲娜现在很安全对了帮我打一份午饭直接带到办公楼就行学生会的碰头会一般都很快。吃完饭还要去图书馆呢。” 说罢不待辛胖子再开口挥挥手一溜烟跑向办公楼入口处。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午餐时间 听到卡门寻找伊莲娜的消息郑清并不像他在辛胖子面前表现出的那样平静只不过任凭内心翻江倒海他也不能在同伴们面前表现出来。 因为这件事涉及太多不可言说的秘密——吴先生、外神、禁咒、他的‘死亡’与‘重生’、甚至还包括他与蒋玉签署的那份契约。 其中每一件事都是值得学校外面的黑巫师搜魂刮魄来搜集的宝贵信息。 这种状态使得他在办公室开会的时候一直有些魂不守舍几乎没有听清猎委会那几位委员叨叨了些什么。 直到会议结束他带着开会纪要走出办公楼看到楼门口的辛胖子以及他拎着的餐盒闻到烤肉、米饭与酸黄瓜交织在一起的诱人气息后才回过神。 “去图书馆?” 辛胖子接过郑清手中的会议纪要一边打开羊皮卷贪婪的读着里面的内容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可以呆到下午上课博士应该还在那里。” “先吃饭!图书馆不让吃东西。”年轻公费生一把抢过胖巫师手中的餐盒两人在林荫路下选了一处没有猫的长椅径直坐了下去。 一打开餐盒郑清顿时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让辛胖子帮忙打饭实在是太正确了他总能找到食堂里最好吃的东西。 长粒的粳米颗颗金黄那不是油炸后的色彩而是魔法植物天然携带的魔力色彩。米饭旁堆砌的烤肉片上涂抹着鲜艳的辣酱一眼望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开。还有几根鲜翠欲滴的腌黄瓜没有开吃郑清就感觉嘴里疯狂分泌口水了。 第一口他没有选择米饭或者烤肉也没咬酸黄瓜而是夹起了餐盒边缘的炸香蕉。裹了炼乳的炸香蕉最大程度缓解了男巫胃里的饥饿感让他不至于猪八戒吃人参果浪费这顿美味的午餐。 “也就是说今年校猎赛还是由学生们自己主持嗯哼?” 辛胖子翻看着会议记录毫不意外的开启了吐槽模式:“去年学校把权利下放是因为要在黑狱里搞大事情教授们忙的没有时间今年呢?是为了在新生赛上再看到一头发疯的妖龙吗?” 去年的新生赛中因为事先清场工作不够细致导致猎场中隐匿了一头没有经过‘审核’的妖龙。 那是一个非常致命的事故。 要知道经过正规‘审核’的妖魔在因果转身咒的作用下并不会对新生猎手们造成致命伤害而那头妖龙则不同被它咬死是真的会死人。 所幸当时没有出现最糟糕的情况保住了学生会与社联许多头头脑脑们的小命——据说那次事故也是雷哲与奥古斯都提前结束任期的原因之一。 “大概为了锻炼我们吧。” 郑清嚼着炸香蕉顾不得清理嘴角沾着的炼乳目光已经落在烤肉们身上含糊着回答道:“上学期末教授们在黑狱的时候学生会组织的对那次黑潮的清理工作干的不错至于上届校猎赛刨除那头妖龙整体组织可圈可点而且今年教授们也很忙的。” “是黑狱世界重建的项目么。”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下意识提了一嘴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不知道老姚会不会参加今年的开幕式。” “投影参加也是参加就像他最近几周上课那样。”郑清夹起几片烤肉塞进嘴里哼了一声:“至于主持猎赛没可能每个学院主持一年是惯例按道理今年该星空学院主持了。” “我一直觉得孙院长的真身特别帅。”胖子想起黑狱里见过的那尊顶天立地的巨大陶俑武士忍不住发出羡慕的叹息。 这一次郑清没有接茬。 因为一只玳瑁猫不知何时蹲到了他的面前正乖巧的盘起尾巴眼巴巴的瞅着他手中的餐盒。 “不能给你吃肉上有辣酱你吃了会拉稀。”郑清语重心长的警告着挥了挥筷子示意它快些滚蛋。 “喵!”玳瑁发出弱弱的叫声。 郑清最听不得这种声音。 “一块!就一块啊吃的拉肚子别找我麻烦!”年轻公费生絮絮叨叨的警告着夹起一块小小的肉片把辣酱擦在米饭上然后丢到小猫面前。 脚边立刻传来吧唧吧唧的声音。 年轻公费生趁机开始疯狂刨饭免得等那玳瑁吃完后再嚎两下。至于囫囵吞枣会不会浪费美味此刻已经不再考虑范围内了。 还没等他刨了两下嘴里塞满的吃食还没咽下去旁边便传来辛胖子的尖叫。 “什么玩意?今年校猎赛改变规则了?” 辛胖子的声音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吓得那只正啃烤肉的玳瑁浑身一个激灵突的一下向旁边跳去。 意识到没有风险后玳瑁猫才恼火的冲胖子嚎了一嗓子小碎步回到自己的烤肉边重新细细啃了起来。 胖子没有在意小猫的反应。 他一把攥住年轻公费生的胳膊用力晃了晃:“有没有搞错?学生会是怎么想的呢?猎会规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怎么能说变就变呢?而且今年校猎赛竟然还允许新生猎队参加这不胡闹吗?” 郑清急忙忙嚼了两口用果汁把嘴里的食物冲进肚子里一边锤着被噎住的胸口一边狼狈道:“什么?规则变了?变成啥了?校猎赛不是一直允许新生猎队参加吗?” 辛胖子颇为无语的看了男巫一眼。 “我们去年参加的是校猎赛的衍生赛事新生赛。”他扯了扯嘴角抖了一下手中那张羊皮纸:“另外规则变没变你不知道?难道不是你去开会的吗?” 郑清丝毫没有感到脸红用平素李萌使用的那种理直气壮的语气回答道:“走神了没听你上课的时候没开过小差吗?” 这句反问立刻化被动为主动反噎的胖子无fuck说。 郑清见好就收没有继续刺激胖子停了停很自然的回到之前的问题上:“所以这次校猎赛的规则变成什么样了?” 说着他先咬了一小截酸黄瓜然后又刨了一大口烤肉夹饭塞进嘴里。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 被改变的规则 “你还记得去年参加校猎赛的猎队一共有多少支吗?”辛胖子没有立刻回答郑清的提问:“不是新生赛是正式的校园杯猎赛。” “二十七支?”郑清报出了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数字。 胖巫师翻了个白眼。 郑清立刻醒悟连忙改口:“哦哦想起来了二十七支是去年正式注册的猎队数目今年我们宥罪也成正式猎队了我记得博士说过衔尾蛇猎队也成功晋级也就是说应该是二十九支?” 辛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蓝意额角青筋暴起。 郑清从来不知道胖子头上还能看到青筋大感意外不由多看了几眼。 “我原本应该知道你这队长就是个吉祥物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多问你一嘴呢?”胖巫师喃喃着满脸懊悔。 郑清没有在意胖子的嘟囔。 他只注意到脚边那只小玳瑁马上就要吃完那块烤肉了连忙用果汁冲了冲嘴里的食物加快刨饭的速度。 “我们还不算正式猎队。” 胖巫师第一回答就否定了郑清脑海中的概念:“只不过我们有资格向学校提交转正申请了类似马修的卡伦猎队因为人员、猎获、训练等因素还没走到这一步就已经宣告失败。这也是大多数新组建猎队的宿命。” “我记得博士说”郑清下意识想反驳一下。 “有机会参加校猎赛不代表一定能参加校猎赛!萧笑之前负责完成的猎队年度训练计划、宥罪转正式猎队的申请与答辩都是转正的前置工作!虽然只是流程但申请与答辩不通过的也没资格成为注册的正式猎队!” 胖巫师打断自家队长的嘀咕低声咆哮道:“你这甩手掌柜是不是已经把手甩进马里亚纳海沟都不知道?甩的也太彻底了吧!” 郑清乖巧的刨着饭不再吭气。 深呼吸几下理顺气之后辛胖子才重新捡起之前的话题抖了抖手中那张羊皮纸换了一个问题:“去年校猎赛的赛程记得吗?” 宥罪的队长大人忙不迭小鸡啄米:“记得记得——新生赛、逐猎会、循环赛还有最后争夺学院杯的决赛。” 胖巫师脸色稍微缓和几分。 “准确说只有循环赛与决赛属于正式赛程。”他纠正了年轻公费生的错误认识:“新生赛是面向新生的不入流比赛逐猎会是带表演性质的比赛去年参加校猎赛的猎队一共一百一十一支其中有二十支不需要参加循环赛可以直接争夺学院杯。” “我怎么记得是二十七支呐。”郑清仍旧对脑海中的那个数字念念不忘。 “二十七支是在学校注册的猎队数量!”辛胖子咬咬牙闷哼一声:“宥罪猎队在校猎赛完成晋级任务后也能成为在校注册的猎队” “等等我想起来了。”郑清咬了咬筷子蹙着眉脑海中闪过张季信说过的一番话:“但我记得长老说过猎队组建一年考察期满积分合格可以参加循环赛然后在循环赛中拿到第一夺下学院杯才能正式在巫师联盟注册备案跟你说的不太一样诶。” “联盟备案注册的猎队与学校备案注册的猎队是一回事吗?”辛胖子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举个极端的例子在吉普赛女巫团注册的巫师与在巫师联盟注册的巫师是一个水平吗?学校二十七支注册猎队难道各个都夺取过学院杯吗?” 这么一解释就清楚多了。 郑清顿时了然顺手丢给脚边那只重新眼巴巴瞅着他的玳瑁猫一块烤肉然后给嘴里扒拉了两口饭声音含糊道:“所以今年猎赛规则变成什么样了?” 辛胖子丝毫没有察觉聊天的主动权已经重新被自家队长拿回去了捧着那张会议纪要的羊皮纸眯着眼又看了一遍上面的细则。 “往年不都是九十多支普通猎队先进行循环赛争夺七八个决赛名额最后与提前获得决赛名额的二十支猎队一起争夺学院杯吗?” 胖子先理了理思绪然后才弹了弹羊皮纸愤然道:“今年猎委会取消循环赛了!直接黑箱操作由猎委会确定参加决赛的名额上面罗列的理由是可以大幅度节省时间!” “哦哦哦有点印象了。”郑清顿时回忆起脑海中的模糊画面又咬了咬嘴里的筷子:“开会的时候确实有人提到每年校猎赛持续一个月严重影响大家的学习生活。循环赛浪费时间的确有点严重。” “说话是是不是穿着红袍子?”胖子不满的哼了一声。 郑清耸耸肩笑着重新扒了两口饭:“你刚刚说的新生猎队可以参加猎赛又是怎么回事?” “往年不是只有注册满一年的预备役猎队比如我们宥罪才有资格参加循环赛然后争夺决赛名额吗?” 提起这点胖子顿时火气又涌了上来: “今年规则上说包括新生猎队在内任何猎队都可以参加猎委会的资格考评只要通过考评就能直接进入学院杯争夺赛!那我们浪费这一年博士填那么多表格还有什么意义呢?不行我要去找博士听听他的意见这也太乱来了。还有长老他就没跟他哥仔细聊聊这件事吗?这种考评出来的猎队怎么让人信服!” 说着胖巫师抛下郑清抓着那张羊皮纸急忙忙向图书馆跑去。 郑清面前的餐盒马上就要空了他举起手中筷子想让胖子等等但犹豫一下放弃了这个打算。 确实这件事对于过去一年勤恳攒积分的预备役猎队稍显不公平。 但公平与不公原本就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概念很难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譬如马修的猎队因为占卜师突然退学而无法参加循环赛这就对他们也很不公平。新规则下他只需要找到一位新占卜师就有机会再次参加校猎赛肯定举双手赞成。 而这样的同学在学校肯定占大多数。 这么一想学生会推行的‘校猎赛改革措施’竟意外变得合理了许多。能够获得大多数普通学生赞赏团结大多数同学的改革就是好的改革。 想到这里年轻公费生微微叹口气用筷子夹着最后一小截酸黄瓜丢到玳瑁面前。 小猫嗅了嗅厌恶的捂住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线尾巴一甩扭屁股便走开了。 一副拔吊无情的渣猫模样。 “下次别来我这儿蹭吃!”年轻公费生在它身后叫道。 玳瑁头也不回轻盈一跃消失在路旁的灌木丛间。长椅侧后那株悬铃木树梢上一直看戏的双尾松鼠笑的直打跌。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在动谁的奶酪 伴随着中午那个简短会议的纪要传播有关猎委会改革此次校猎赛的种种措施仿佛一粒丢进平静湖面的石子化作阵阵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整个下午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图书馆、自习室、符箓课前、符箓课后、食堂里、临钟湖畔等等郑清经过的每个地方都有同学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热烈讨论这个话题。整座学府或许只有湖底的鱼人与湖边那群寿龟们对这件事不感兴趣。 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 学校大部分学生对于学生会的改革措施反应都非常积极。喜欢猎赛的年轻巫师不在少数往年校猎赛大多数人只能在看台上过过嘴瘾但这一次几乎所有人都有机会参与争夺校园杯大家的热情一下子被激发出来了。 只需要找四五个好友组织一支猎队就有机会夺取那个沉甸甸的奖杯! 想想就让人激动。 诚然一支草创猎队夺冠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就像博彩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就值得投入百分之百的努力更何况做这件事的成本又不高。 就算参加猎赛失败也并非毫无所获因为每一支参与校猎赛的猎队不仅能在履历上留下醒目的记录而且还有学分的收入——往年这些‘赛外人员’只能通过猎舞会、猎曲、以及猎赛周边志愿服务获取寥寥无几的学分。 “学校有那么多学分支付给所有猎队吗?” 晚上403寝室夜话时辛胖子倚靠着枕头坐在床边一边修改膝盖上的稿子一边嘟嘟囔囔着:“下午我可听说了不仅唐顿、马修他们的猎队要重新组建起来就连尼古拉斯也打算攒个猎队凑热闹。” 床边椅子上摆着一个花盆里面栽种着一株细长的发光菇正在微弱的月光下摇头晃脑时不时吐出一朵细碎的阳光维持胖巫师改稿子时的光亮。 “尼古拉斯?他凑什么热闹猎场上应该不允许他携带大量青蛙祭品吧。”郑清一边说着一边咂咂嘴盯着手上那支安瓿瓶。 瓶子里装着变形药水郑清正琢磨今晚要不要变成猫出去溜达一圈。最好能找到中午那只小玳瑁揍它一顿。 因为经常服用变形药水使用变形术的缘故郑清对这种魔药变得极为敏感。虽然还没打开瓶口但只是透过瓶身看着里面翻滚冒泡的药水他就感觉浑身发痒有一种猫毛从皮肤下钻出来的冲动。 年轻公费生忍不住反手挠了挠。 “尼古拉斯不一定需要青蛙。”萧笑一如既往充当解惑者的角色提醒道:“你们应该记得他在试炼场上曾经戴过的那枚戒指据说科尔玛学姐与杜泽姆博士联手研究出一款低配版的贤者之石可以满足戏法师们的魔力需求。” “贤者之石属于特殊魔法道具同样不允许进入猎场。”作为校报记者辛胖子对任何话题的敏感度都很高立刻找到合适的驳斥理由。 “或许吧。” 宥罪的占卜师并未在这件事上与同伴争辩虽然隔着两重帷帐郑清仍旧感觉他看到了萧笑抬手扶了扶眼镜:“贤者之石特殊北区巫师同样很特殊学校原本对于科尔玛学姐要求增加北区巫师入校名额就很苦恼肯定会在涉及这种无关大雅的事情上灵活变通的。就像你刚刚提到学分的问题同样属于灵活变通的范围谁告诉你今年猎队参加猎赛的学分会按往年的数额奖励呢?” 这句反问顿时让胖巫师哑然。 半晌床头花盆里的发光菇吐出一枚鸽卵大小的阳光砰然破碎辛胖子喃喃的声音才重新响起:“不能够吧” “不应该是很能够。”这一次郑清站萧笑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中午那个简单的碰头会只是初步通知后续一系列详细政策应该会根据学生们的反应做出细微调整这件事上学生会的自由裁量权应该很大。” “不大他们也干不出这种事。”胖子嗤之以鼻:“要等后续反应才调整政策学生会的占卜师呢?都死光了吗?这种事情不应该在政策出台前就卜算清楚么唔这也是个不错的攻击点让我记一下。” 寝室里立刻响起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 “你为什么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大?”郑清对胖子的反应有点摸不着头脑:“就算放开猎队注册最后能进猎场的也不会有太多变数吧又没动你的奶酪。” “不动了。”胖子声音中带了几分怨气:“我们早就准备好的各种通稿都不能用了差不多都需要重新写你以为这么晚我种棵发光菇在干嘛?” 噗! 细长的蘑菇摇头晃脑着又吐出一枚鸽卵大小的阳光明晃晃的照亮寝室的那个小小角落。 郑清心有戚戚:“就算这样” “学生会动手的时机与轻重都恰到好处。”萧笑的声音再次响起郑清立刻闭上自己的嘴巴竖起耳朵:“对学院杯进行改革的呼声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巫师界三大赛事世界杯、宙斯杯都能吸引新世界的大猎团们派队伍参加狩猎目标也经常出现大妖魔级别的存在奖励更是丰厚的一塌糊涂。对比之下学院杯一直在圈地自萌不仅规模、人气远远不如而且猎赛难度也提不上去倘若不是有第一大学这块招牌顶着学院杯早就没落了。” “但怎么变从哪里变一直是大家讨论的重点。这一次学生会做的不错刀子先砍到自己身上了。因为在学校注册的那二十几支猎队是现存制度下最大的受益者只要他们不反对这场变革应该不难推进下去。” “难说。”辛胖子轻哼一声:“据我所知阿尔法堡对这件事争议就非常大。除了恼火这种变化扰乱‘规矩’外还有利益方面的纠缠比如猎赛之外的博彩一直是血友会最大的收入来源之一。” “恰恰相反。”宥罪的占卜师笑了笑:“阿尔法堡这次反而会是变革最大的推动者。” “因为瑟普拉诺吗?”郑清福至心灵下意识分析道:“瑟普拉诺一直想改变阿尔法堡的某些固有秩序从校猎赛开始或许只是他的一次小试探。”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七十九章 暗流 当403宿舍的年轻巫师们躺在床铺上夜话时。 距离学府很远的另一座古堡中弗里德曼爵士刚刚独自离开自己的休息室悄无声息出现在漆黑的长廊间。 吸血鬼强大的视力让他在夜间也能看的很清楚完全不需要使用任何照明咒。这避免了很多麻烦。 在规矩森严的阿尔法堡中晚上十点钟之后的宵禁是每一位学生都需要遵守的铁律。所以此刻弗里德曼走在空旷而安静的长廊里看不到任何学生的身影。 即便如此爵士仍旧给自己身上施加了一道幻身咒以免碰到什么意外。他现在最讨厌意外任何形式的。 走廊两侧木框里的一尊尊画像耷拉着眼皮仿佛都睡着了但爵士敢用自己的姓氏打赌只要闹出一丁点儿动静这些被惊醒的画像就会用最狂躁与恶毒的声音诅咒他一晚上。 拐弯是一座通向下一层的楼梯。 弗里德曼爵士摸了摸手指上戴着的一枚红宝石戒指感受着手指间灼热的气息缓缓闭了眼向楼梯下走去。 向下走七个台阶。 倒着上三个台阶。 然后再向下走五个台阶。 再倒着上一个台阶。 这个流程近三年他已经走过很多遍闭着眼也不会错的。最后一个台阶走完之后楼梯下一股白色的雾气不声不响的翻滚而起须臾间便淹没了最下层的几重台阶。 爵士睁开眼盯着那些翻滚的雾气许久他自嘲的笑了笑从红宝石戒指中摸出一件厚厚的黑色长袍。 袍子款式陈旧除了宽大的帽兜外上面没有任何装饰领口、袖口等处甚至起了毛边一副久经传承的模样。 在阿尔法堡里‘历史悠久’是非常好的词这意味着古老、纯净与正统。弗里德曼爵士原本一直很看重这些概念直到奥古斯都的头衔被那个粗鲁的胖子抢走。 想到瑟普拉诺这个名字爵士的心情顿时沉重了许多一如那件正慢慢向身上套着的黑袍他感觉自己的脊背正一点一点被压弯。 穿好长袍戴上华丽的蝙蝠面具爵士将带着皮质手套的手拢进袖子一步步缓缓走下楼梯走进翻滚的白色雾气中。 雾气深处是一座造型古朴的青铜暗门。 暗门上挂着一张绿色的鬼脸。 “晚上好蝙蝠精!”鬼脸龇牙咧嘴的打着招呼细长的舌头顺势舔了一遍脸让它愈发油光满面:“你差不多又是最晚的一个。” 爵士没有搭理它。 走到暗门前抬手敲了敲青铜门。 咚咚咚。 “而且一如既往的冷淡。”绿色的鬼脸儿抱怨着舌头一弹落在皮手套上。手套中戒指上的红宝石微微一闪弗里德曼爵士垂下眼皮。 他现在面对刺痛时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青铜小门无声无息的开启露出门后拥挤狭窄的会议室。宽大的椭圆形会议桌仿佛从来没有挪过位置桌子边缘摆着诱人的果盘让人望之而口舌生津。 但弗里德曼不记得七个人有谁吃过会议室里的东西就连那头贪婪的死猪别西卜也只吃自己带的食物。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会议桌中央那盆似乎一直干枯着的花盆里今天竟然看到一株鲜翠欲滴的藤蔓。没有任何支撑但藤条却坚定的向上攀援细长嫩黄的藤芽已经扒住倒栽在天花板下的那排蜡烛身上几朵小黄花正把张开的花瓣对准跳动的火焰贪婪吮吸着火光中散发的能量。 这种举动极大消耗了蜡烛们的魔力让整间会议室里的光线都比往常黯淡了几分。 “嗬嗬mia mia我就知道”会议桌后传来别西卜吭哧吭哧的笑声夹杂着他吞咽东西的声音显得异常含糊:“每个人进门都会盯着那株藤蔓看半天miamiamia顺便路西法你今天又迟到了。” “亚特拉斯的宵禁比较严重。”弗里德曼爵士用嘶哑的声音回答道。 一张肥硕的猪头面具从桌子上的一盆糕点中抬起漆黑的眼珠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色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miamia你上次还说你是九有的学生!” “哦?是这样吗?”带着蝙蝠面具的爵士挠了挠下巴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或许我记错了吧。” “也可能是因为你觉得在一头传奇妖魔手下当蝙蝠有可能随时被吃掉所以提前溜了对不对?”戴着狐狸面具的玛门低声笑着打了个岔。 这句回答立刻让会议室里的气氛紧张了一丝。 弗里德曼爵士仔细打量着那张狐狸面具一边习惯性的揣摩面具下的真实身份一边非常正式的警告道:“那不是我们可以讨论的内容涉及传奇存在是禁忌任何传奇的威能都不是我们可以揣测的。如果惹怒祂们或许下一秒这间屋子还有屋子里所有人都会化作一片虚无。” 为了让这番警告更郑重一些爵士甚至稍稍直了直身子这也让他嘶哑的声音在狭小的会议室里显得更具说服力。 “开个玩笑罢了。”狐狸面具干笑两声。 “那样的存在不应该拿来开玩笑。”这一次开口的是带着狼头面具的萨麦尔他同样告诫的看向玛门压抑的声音仿佛从嗓子眼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冒出来:“你们没有见过数位传奇同时交手时的景象那种天崩地裂世界毁灭的场面会深深烙在你的脑海成为你永恒的梦魇。” 会议桌后其他六位恶魔齐齐看向萨麦尔目光或审视、或好奇、或怀疑、或不屑不一而足。 弗里德曼爵士就是用怀疑目光打量着萨麦尔的那位。 听意思萨麦尔应该见过数位传奇交手的场面——而最近出现这种场面的地方只有黑狱——这代表萨麦尔很有可能是当时黑狱战场上的某位巫师。 话虽如此。 但爵士不觉得这间屋子里有谁会这么轻易透露涉及自己真实身份的任何线索。天知道这个狼崽子是不是在诓骗大家用一条莫须有的线索与一段糊弄人的话干扰别人的视线。 事实上这也是七宗罪里七位成员不多的最喜欢玩儿的游戏。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八十章 收集意见 天花板中央按七芒星的造型黏着一圈白色的蜡烛烛火朝下吊在细细的烛芯上仿佛一枚枚金黄色的灯笼果。 蜡烛被热量炙烤融化出一滴滴半透明的蜡油沿着烛芯缓缓滚落火光之中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洒下一片柔和的光亮。 几根翠绿的藤蔓伸出细长的蔓丝仿佛一只只蜷曲的爪子攀附在白烛们身上蔓丝上长出的嫩叶张开双臂饥渴的吮吸着火光中辐射出的热浪在下方那片柔和的烛光中留下一块块斑驳的黑影。 椭圆形会议桌四周七宗罪的七位成员沉默的盯着桌子中央那盆藤蔓一时无语。屋子里除了别西卜吃东西时吭哧吭哧外再无其他声音。 弗里德曼甚至听不到其他人的呼吸。 要知道吸血鬼们的感官都非常灵敏但在这间屋子里在这些袍子与面具掩盖下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天赋变得如烛光般黯淡。 烛火微微一闪。 桌子上的叶影仿佛片片轻舟微微荡漾起来连带着屋子里的气氛也被撞开许多。就在摇曳的火光还未完全静止之际阴影晃动间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那株藤蔓旁。 七宗罪的堪罪使。 ——说话不算数贪恋职务的老不死。 蝙蝠面具下的长生种一边在心底腹诽着一边把目光落在堪罪使那张光滑如蛋的白色面具上。 “晚上好小的们!” 盘腿坐在会议桌中央的无面人抬手打了声招呼声音中洋溢着一抹欢快:“真是抱歉晚上小睡了一会儿差点忘了开会这件事来的路上还看到一条黑色的大狗挡在路中央眼睛惨绿惨绿的流年不利呐” 对于堪罪使的这番话弗里德曼爵士一个字眼儿都不信。每次开会他都是最后一个到场每一次都会找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 “我们大晚上违反学校的宵禁不是来听你对狗崽子们看法的。”蝙蝠面具下的爵士声音低沉的打断道。 “路西法路西法路西法。”无面人竖起一根手指在面前晃了晃:“为什么每次都是你要多久你才能学会尊重一点权威呢?噤声!” 爵士闷哼一声如愿安静了下来。 其他人恍无所觉沉默的打量着这一幕只有别西卜吃东西的声音小了点儿以示对堪罪使的尊重。 “今天有几件小事需要跟大家沟通一下。”戴着白色面具的堪罪使继续用欢快的语气说道:“当然作为临时通知以及打扰大家休息的补偿今晚我会收一次‘意见’” 说着会议桌周围七位‘魔鬼’面前各自突兀出现了一张空白的羊皮纸纸上悬浮着一支白色的羽毛笔。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弗里德曼面具下的眉毛微微扬起。 与其他社团不同七宗罪内的成员互相并不知晓各自身份。一方面这种古老而低效的组织模式很好的维护了成员们的隐私即便他们在社团内交易巫师尸体也不会引来学校或者三叉剑的调查;但另一方面这种互相提防的状态下社团的向心力非常微弱。 举个例子假如社团内某位成员向组织求助身为‘路西法’的弗里德曼爵士打算援手时他动用3a(他仍旧是这个社团的主席)或者卡伦家族的任何力量帮忙都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即便他不借助任何自己周围的力量只是自己出手也很难掩饰掉一切线索。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足够‘客观’与‘公正’的裁判就非常重要了。这也是堪罪使这一职务最初诞生的原因之一。 除了召集会议、监督社团内部‘交易’之外堪罪使最重要的一项职责就是收集成员们的请求——在七宗罪内部这种请求被称为‘意见’。 这些被收集起来的‘意见’会由堪罪使负责交由第三方——比如神圣意志、流浪吧、新世界的某个猎团、甚至巫妖们聚集的枯黄之地等等——由那些信用度很高的第三方完成相应的七宗罪也会收到第三方交付的对等任务。 比如最近一次流浪吧完成了七宗罪的七项任务而七宗罪则向流浪吧提供了学校内各位教授一个月内的行踪。 因为时间近弗里德曼记得很清楚这是一项非常简单的任务他只需要时不时去办公楼转一圈以竞争奥古斯都的名义与各位教授们聊聊天就能确认教授们是否在校了。 至于那位流浪巫师打探教授们的踪迹意欲何为与他无关。 鉴于每一次收集‘意见’并完成‘交易’都不简单除非七位魔鬼同时提出要求否则堪罪使极少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当弗里德曼听到这一次那位面具比蛋光的堪罪使主动收集‘意见’后不由大为诧异。 惊讶的不止他一位。 “miamia嗯?”一直埋头蛋糕中的别西卜抬起头露出脏兮兮的猪面具两只蒲扇大的耳朵前后摇摆着声音中带了几分警惕:“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是不是外面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单子找你了?” 堪罪使光滑的面具转向猪头面具。 虽然没有表情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似乎在发笑。 “敏感的家伙跟你的面具可太不相符了。”他啧啧两声摇摇头:“外面的麻烦暂时没有只是预见到未来学校可能会有一些事故提前做点安排。” ——拥有较高的占卜技巧或者认识厉害的占卜师? 弗里德曼默默的记了一笔但同时又在心底沮丧的叹了口气。从进入七宗罪第一天起他就试图为其他六个魔鬼以及那位堪罪使进行侧写但截止到目前每个人都表现的与普通巫师一般无二即便偶尔记录下个别特征但很快又会出现矛盾的条件令人挠头。 事实上他早就放弃猜测这些人的身份了刚刚那个念头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作为应对这位担任过阿尔法学生会副会长的长生种只能竭力把自己隐藏的更深表现的更大众一些。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八十一章 路西法的印记 白色的羽毛笔在粗糙的羊皮纸上飞快跳舞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为了避免有人通过羽毛笔微弱的摇摆猜测羊皮纸上的内容羽毛笔每写下一个词组就会自动更换一种语言——可能是普通的汉文、拉丁文、阿拉伯文也可能是古老的如尼文、泽班文、玛雅文还有可能是底比斯女巫文、欧干文这些比较生僻的巫文甚至可能是由0与1组成的二进制编码等等。 弗里德曼不需要完全看懂羊皮纸上的记录只需要在心底默默想着自己的‘意见’剩下的羽毛笔自会代劳。 有这些良好的‘保密’措施有七宗罪强大的运作能力弗里德曼爵士不止一次考虑要不要在羊皮纸上写下争夺奥古斯都的话。 但源自月下贵族的骄傲与吸血鬼古堡的谨慎让他最终放弃了这种打算。 不论七宗罪使用什么方式——比如暗杀瑟普拉诺、干扰血友会的投票等等——作为最终受益者的自己总会有被反噬的一天。 脑海闪过这些念头的同时面前的羽毛笔已经停止记录向旁边一跃露出羊皮纸上那个简短的句子: ——67此次意见继续累计。 6是指弗里德曼已经累积了六次意见没有兑现。 7是指七宗罪意见累积的上限。 虽然堪罪使有义务完成魔鬼们提出的意见但这些意见并非没有上限。整个社团能够承受的任务上限只能涉及大巫师级别这意味着不论堪罪使从外界带回的任务还是七宗罪完成的任务都不能超过有一位大巫师参与的难度。 反过来一个大巫师难度的任务平分成七份后每份‘意见’的重量也只能达到顶尖注册巫师的级别。 所幸堪罪使允许魔鬼们累积他们的意见。 每份‘意见’相当于一个顶尖注册巫师的要求累积七份意见便能兑换一个相当于大巫师级别难度的要求。 弗里德曼非常渴望要一份大巫师级别血族的精血以增强自己的天赋底蕴。所以从加入七宗罪了解这个任务模式后他便一直默默积攒自己的‘意见’数量。 到现在加上这一次已经攒够六次了。 只要再来一次他就能兑出一份大吸血鬼的精血了。 想到这里路西法的眼神微微发亮迫不及待摘下那枚红宝石戒指——即便心情急切他仍旧保持了足够的理智摘戒指的过程都隐藏在宽大的袍袖中——然后将那枚戒指旋转露出背面一个繁杂的阴刻符文。 白色的羽毛笔再次跳起来吐出一团殷红的液体涂抹在那枚符文上。 年轻血族抓着戒指按在了羊皮纸上的简短句子末尾——这是属于‘路西法’的印记也是路西法与堪罪使之间确认契约的必要步骤。 一团鲜红的火焰在印鉴与羊皮纸间一闪即逝留下一抹鲜红的印记。 当那枚戒指离开后羊皮纸停了停便自动折叠变成一只棕色的飞鹤。纸鹤原地拍打着翅膀努力片刻后轻盈而起须臾间便飞到堪罪使面前。 到了这个时候堪罪使那张白色面具前已经翩跹了五只一模一样的纸鹤了。它们按照某种奇妙的阵型在半空中轻盈起舞很快弗里德曼的纸鹤便消失在纸鹤群中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哪一只是他放飞的。 七只纸鹤集齐堪罪使抬手一抹将它们一齐拢进袖子里。 “收完好处下面聊几件小事。” 白色面具下的声音稍稍严肃了几分:“首先涉及下个月的校猎赛。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校猎赛正在进行某种程度的变革这种变革是符合所有人利益的因此希望诸位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帮助学校温和推进这件事。” “这算对等任务吗?”戴着鸟头面具的贝尔芬格屈指敲了敲桌子低声问道。 “不这只是一个友善的建议。”堪罪使答道:“如果没记错我之前说过对等任务会在不久的将来出现这次收集‘意见’属于提前发放的福利。” “免费的午餐从来没那么容易消化。”别西卜已经不再吃东西晃着肥硕的猪头左顾右盼着打量会议桌中央的身影:“上一次你让我们维护学校安定团结这一次又让我们推进校猎赛改革这么正能量的事情总感觉跟我们的面具不太匹配你是不是学生会的某位大佬?” 这个猜测稍显失礼。 于是别西卜也歩了弗里德曼的后尘被‘噤声’了。 收拾掉多嘴多舌的猪头后堪罪使拍拍手吸引着其他六位‘魔鬼’的注意力:“另外一件事就是关于我‘退休’的事情” 这句话一出口便引得会议桌周围七位成员纷纷侧目。 上学期某次聚会中堪罪使便说到自己打算退休了但直到现在他仍旧稳稳的坐在会议桌中央没有一点儿离开的意思。 “这不是我的错。”白色的面具向后仰了仰声音难得多了一丝惆怅:“原本我的任期在上学期末就该结束了我选择的继承者应该在暑假接受你们的考验但出于某些特殊的缘故那段时间他无法参加考验所以这件事被迫推迟了。” “您不需要解释。”戴着猫脸面具的利维坦打断道:“只需要确认一下考验是否继续进行?” “是的非常确定。”堪罪使说着声音中突然带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所以在这里我必须提醒诸位对我的继承者考验时多点耐心我知道你们中有人一直在累积自己的‘意见’打算在我这里换个‘大’的如果不出意外相关责任会落在我的继承者身上。” 话里话外不外乎‘好自为之’几个字。 这让弗里德曼爵士有种冲破‘噤声’束缚破口大骂的冲动。即便最后他努力压下了这番冲动仍旧按捺不住在心底连道几遍晦气。 白色面具转向弗里德曼爵士。 “路西法”堪罪使用油滑的声音说道:“傲慢是最大的原罪这个周六的晚上十二点我会带着继承者出现在你的面前希望你的考验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解除了对路西法的噤声。 “如你所愿。”爵士冷淡的回答道。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八十二章 秋分 进入九月下旬伴随着校猎会的脚步越来越近校猎赛改革的方案也日益清晰渐成定局。 在许多维度——包括贝塔镇邮报、社团领袖以及校方等——的引导下越来越多的同学开始把注意力从要不要改革、为什么改革转移到更具体的问题上去了。 比如猎委会从可能出现的几百支猎队中遴选合格猎队的方案是什么? 再比如怎样保证选择方案的公平与公正?原本以狩猎循环赛积分晋级每一支猎队都有一定的容错率有机会在猎队出现失误后再找机会弥补新的方案有这样稳妥的设计吗? 还有如果所有人去参加猎赛那么志愿者服务怎么办?猎舞会、猎画展等校猎赛的衍生活动还要不要举办?猎赛中受伤人数大增校医院能否准备足够的救护治疗师?大量猎队购买符箓、药剂是否会扰乱布吉岛上的市场稳定对正常教学秩序造成影响?学校对注册猎队的要求政策有没有变化? 一个又一个问题被收集起来传达到学生会与猎委会。然后各班班长、各猎队队长一次又一次被召集起来商讨这些问题的回答。整个过程校方极少参与即便列席也只有个别助教与校工委的人而且从来不抢夺学生们的话语权。 第四周仅仅过去三天郑清已经开过六次会了。 每天中午一次晚上一次。 周三晚上当郑清再一次从办公楼学生会的大会议室出来后头昏脑涨的年轻公费生终于不再犹豫没有去图书馆写作业而是径直回了宿舍躲进床铺里给自己灌了一支变形药剂。 他需要静静。 熟悉的药水气息弥漫在口腔。 只用了几秒钟一只黑猫便从郑清的床铺跳了下来轻盈的跃上寝室里那张大书桌。竖着尾巴走到小憩的团团旁边。 “喂晚上记得给我留个窗户明天我给你带鸡腿。”黑猫熟练的抬起爪子摸了摸肥猫团团的脑袋提醒道。 回答它的是挑起眼皮后喉咙里传来的恶狠狠的咆哮。 黑猫感觉这是团团答应的声音于是愉快的与小精灵们告别从阳台上顺着窗户出发欢呼着奔向自由的新世界。 黑猫一出门原本打盹儿的团团就冷笑着倏然起身蹿到阳台上把每一扇能打开的窗户都锁死。 郑清不知道身后回家的门已经被关上了。 他正心满意足的在校园里溜达脚下的青石板透着沁人的凉意踩上去令人精神抖擞但黑猫更大的乐趣在于每一步都踩在不同的落叶上时不时与树上抱着栗子飞速蹿过的松鼠们打着招呼。 即便那些松鼠毫不理会也不影响黑猫的好心情。 郑清今天的目的地仍旧是猫果树在一群猫的恭维下他应该可以更快摆脱最近今天的烦躁与疲惫。 只不过今天他变猫出门后没有跟蒋玉打招呼。一方面现在才晚上八点多正是许多学生在图书馆用功的时候郑清不想因为自己无聊打扰到女巫学习;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今天是秋分。 秋分乙丑年癸酉月辛丑日。 八月初五。 宜搬家、领证、上梁。 忌出行。 老黄历里的上梁与猫上树没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但老黄历里的出行却含义非常丰富。出远门算出行出近门也算出行虽然郑清对这种古老的神秘学忌讳心底并不十分信服但在某些情况下他还是愿意给它们一些尊重的。 比如涉及蒋玉的时候某些糟糕的征兆还是宁可信其有比较好。 已入秋分雷始收声蛰虫坯户草木发黄。 晚上气温下降速度非常快还不到深夜空气中的寒意就非常浓郁了。当郑清赶到猫果树上的时候郁郁葱葱的树冠间一颗颗猫果已经像往常那样挂在枝头树梢享受起渐渐浓郁的月华。 黑猫没有惊扰自己的下属。 悄无声息的爬上树来到自己的‘王座’用尾巴扫飞几只正在王座上交尾的秋虫如愿以偿的叹了口气趴了下去。 秋天月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小憩片刻听着耳畔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看着头顶那晦暗不定的星辰某一刻当黑猫回过神时忽然又有些后悔没有叫小白猫出来。 一只猫呆着确实有些无聊。 它掐着爪子估算了一下时间约莫晚上九点半了正常情况下图书馆的自习室应该开始慢慢变空。 就在它犹豫要不要飞只纸鹤时眼角的余光扫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从不远处一株悬铃木下飞快跑过。 它惊讶的甩了甩尾巴睁大眼睛向王座边缘挪了挪。居高临下有一个好处就是视野非常开阔虽然林子里树木还很多枝叶遮掩了部分视线但郑清终究确认了自己刚刚那一瞥的事实。 是叮当耳朵与叮咚耳朵——鼠仙人的下属d&k的雇员巫师世界目前仅存的两位鼠人。 只不过郑清看到的两道身影并非他印象中的鼠人而是耳朵兄弟以前的模样两只穿着青色马甲的小老鼠。 郑清从来不知道鼠人还能变回小老鼠的模样。但考虑到狼人与吸血鬼的天赋这种能力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不可接受。 脑子里闪过这些念头的同时黑猫支起身子目光锁定正沿着灌木丛边缘偷摸前进的两只小老鼠琢磨要不要下去打个招呼。 王座附近的几只大猫——包括那只挪威森林猫以及已经长大的布偶猫——注意到头领的动作纷纷停止打呼翻身站起懒洋洋的抖了抖身子压压懒腰。 晚上正是这些猫科动物们活跃的时候尤其它们已经休息很长时间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它们十足的兴趣。 “你们在树上挂着不要走动我去给你们抓几只鼠子。”黑猫制止了属下们的殷勤满嘴胡言乱语着纵身一跃跳到树下。 几只大猫面面相觑。 虽然听不懂黑猫那句话的意思但却领会了它的精神三三两两重新回到枝头变成果子。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邀请 另一边当黑猫赶到两只老鼠消失的老橡木树下时耳朵兄弟已经不见了踪影原地还残留着它们的气息但黑猫只能看到树干上一个碗口大的黑黢黢的洞。 郑清知道那是鼠族使用天赋打出的树洞可以通过这个洞口前往它们想去的地方。 当然这种天赋使用时会受到许多限制比如沟通距离、特定的树种、足够魔力底蕴的老树或者提前设置的魔法标记等等。 但不可否认这是一种介于高阶空间魔法与中阶遁法之间一种非常高明的挪移术比郑清掌握的甲马符精巧到不知哪里去了。 黑猫蹲在洞口盯着那个碗口大的树洞若有所思。 “想进去?”身后一个声音好奇的问道。 “有点儿。”黑猫下意识点点头:“这个点儿他俩应该在店里跟狐五一起盘台账不知道为什么偷偷摸摸来学校了难道鼠仙人躲在学校?” 话一出口黑猫顿觉悚然颈子上的毛齐齐炸起躬着身子勾着尾巴飞快转头向身后看去喉咙里发出恐吓的猫叫。 与之相比身后那个声音显然也受到一定惊吓:“卧槽还真是只猫!” 说话的是一个戴着奇怪白色面具穿着黑色长袍的巫师。黑猫注意到那张面具没有眼鼻口等五官仿佛一颗被剥了壳的鸡蛋在月光下白的耀眼。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明明自己才是被吓到的那个为什么那个戴面具的家伙看上去受到的惊吓似乎更大一些! 黑猫愤愤不平的想着身形骤然涨大几圈变成黑豹大小同时张开嘴露出满口白森森尖利的牙齿。 “你绝对不是猫没有正常猫能随便变大小还会说话。” 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气息有些紧张然后挠挠头声音里流露出一丝苦恼:“难道带着一只猫去?会被他们笑死吧!按照蒙代尔法则使用变形术的巫师不应该会说话除非是个疯巫师或者永远是只猫?” 蒙代尔法则是指一个巫师在使用变形术时不可能同时实现物种自由转化、保持独立意志以及实现魔力稳定三个条件。 以黑猫为例倘若它是使用了变形术的巫师那么首先它变大变小以及会说话意味着它拥有稳定魔力。所以剩下两个条件只能择其一选择物种自由转换意味着黑猫无法保存独立意志会在变形术前后出现两道分裂意识;选择独立意志则黑猫永远都只能当一只猫。 意识到这一点后戴着白面具的巫师身上的气息愈发愁苦了几分。 黑猫没有在意巫师的反应。 它竖起耳朵警惕的捕捉四周动静确认没有其他异动后才嘶哑着嗓子质问:“你对我用魔法了?” “直言不讳一个善意的沟通技巧。”白色面具下传来略带油滑的腔调听起来非常欠揍:“能够帮助我们在冷场的时候打开话匣子。毕竟谁都能主动闭嘴但很少有人会主动关掉脑子里说话的欲望。” 说话间它又向后退了两步同时张开双手示意自己手里没有法书、没有符箓——没有恶意。 这个举动说服力不大。 黑猫盯着他片刻才低声反问:“你是谁?” “一个好人。” “藏头露尾的家伙没有好人。”黑猫非常笃定同时抖了抖耳朵打算事有不谐就立刻放出养在耳朵里的那条小青蛇。 识海中盘绕着秩序之木的小蛇懒洋洋的甩了甩尾巴尖表示知道了。这让黑猫顿时放心不少。 “喔噢淡定淡定点。”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敏锐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再次向后退了一步把双手举的更高了一些:“我只是来找人戴面具是工作需要藏头露尾不一定是坏人也可能长得太帅怕引起骚乱是非常有公德心的人。” 黑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不像是一般的坏蛋。而且这里是学府深处属于学校守护法阵监控最严密的区域。 于是它轻轻吐了一口气身形重新缩回正常猫咪大小。 “啊哈能自由变大变小?”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盘腿坐在地上让自己视线与黑猫齐平同时点点头:“还有什么能力?” 黑猫没有搭理他而是回头冲不远处树冠轻叫一声:“嗷!” 片刻死寂后远处几个茂盛的树冠顿时簌簌晃动起来须臾间数十只大大小小的猫便从树冠中蹿出向猫果树所在的方向跑去。 这是刚刚意识到头领示威后急忙赶来的猫咪。 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点点头:“嗯第二个能力是掌控猫群?” 黑猫板着脸蹲坐在他面前上下打量片刻琢磨着他之前的话冷不丁问道:“你想带我去干嘛?” “参加一个学习兴趣小组。”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彬彬有礼的回答着抛出了一个九有学生最感兴趣的词汇。 “兴趣小组?”黑猫无视前面‘学习’两个字眉头拧出老大个疙瘩:“是社团?校内的还是校外的?是不是非法的?抱歉没有兴趣。” 在他看来这么鬼鬼祟祟的家伙带它去的地方肯定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摊了摊手语气有些无奈:“你是不是对面具有些偏见我们戴面具是社团需要。顺便学校是允许自由结社的。所以不存在合法或非法的区别。” 黑猫蹲在原地不为所动尾巴在身后扫了扫表情稍显不耐:“都说了没兴趣我有自己的社团离我还有这个树洞远一点!” 在两只老鼠回来之前他不能冒险把洞口让给面前这个身份不明的家伙。 “学校允许学生同时参加不同类型的社团。”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也没有动弹坐在原地耐心劝导道:“或许你可以跟我去看看说不定就有兴趣了。”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证明 果然老黄历永远的对的今天就不该出门。黑猫这么想着下意识打了个响鼻试图喷出身体里的那抹晦气。 但老实说听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张口闭口就是学校规则郑清对他口中的‘学习兴趣小组’还真有几分兴趣。 只不过每天受萧笑耳提面命年轻公费生已经不是初入巫师世界的小白对任何‘没办法看清面目’的家伙都抱着十成的戒心与警惕。 “我连你们那个社团名字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它感兴趣?”黑猫扬起嘴角胡须态度不那么坚决的拒绝道。 “七宗罪。” 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立刻回答道:“社团名字叫‘七宗罪’我是社团内的堪罪使因为个人原因不能继续担任这个职务所以需要一位继承人你就是我选定的继承者。” “七宗罪?堪罪使?” 黑猫咀嚼着这些听上去蛮有料的词儿原本不想再搭理对方但受到猫好奇天性的影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亚特拉斯那边儿的社团?个人原因是你要毕业了?你是大四的学生?为什么选我?我们认识吗?你知道我是谁?” 不怕开口拒绝就怕口都不开。 黑猫一连串问题丢出去不仅没有惹恼那位巫师反而让他高兴了许多连忙答道:“七宗罪是一个全校性的社团组织规模不大只有加上我一共只有八位成员但我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诉你每一位成员都是学校里绝对的精英至于我是不是大四学生这点需要你自己猜测组织内每个人都不知道其他人身份包括我在内。但允许互相猜测。当然猜到了也没有奖励。” 这么奇怪的规则就更令猫好奇了。 “你们这个七宗罪是天主教里那七宗罪吗?”它脑袋向前探了探尾巴低垂小幅度的在身后摆来摆去。 面具人嘿嘿一笑:“这个问题需要你加入后才能回答。” 黑猫甩动中的尾巴停了停脑袋向一侧歪了歪:“那你这个堪罪使呢?堪的是什么罪?在七宗罪里负责什么工作?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你们这个社团诶。” “学校内有很多私密社团并不对外公开招募所以没有听过很正常。”说到这里面具人停了停又笑着重复起之前的说辞:“至于堪罪使的职责只有你加入后我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黑猫恼火的站起身竖着尾巴在树洞前徘徊两圈。 “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还遮遮掩掩不让人看清面目!”它愤愤不平道:“这种社团谁敢参加!” 这句话不仅没有引起那位面具人的恼火反而引得他连连点头。 “确实。” 巫师微微颔首赞同道:“换做是我面对这么一个来路不明身份存疑的家伙也不会轻易相信就这一点上你的应对是合格的小心谨慎是七宗罪里每一位成员最基本也是最看重的品质。” 说话间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羊皮纸卷递到黑猫面前:“至于我们的身份这里有一份学校出具的资质文件可以向你证明‘七宗罪’是一个合法的正规社团。” 羊皮纸卷被一块红色蜡封封了口上面有非常清晰的学生会的公章。 “第一大学还出具这种文件?”黑猫稳重的蹲在原地没有动弹但脑袋却很努力的向前探了探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那个蜡封。 作为宥罪猎队队长郑清少不了与学生会打交道对学生会的公章还是认得的。而且蜡封上传来的魔力波动真实不虚可以确认这个蜡封是真的。 “只要是合理的要求让学校帮忙出具这类证明并不困难。”面具人把手中的羊皮纸卷向前递了递。 似乎在催促黑猫打开。 黑猫默默的盯着它没有动弹。 僵持片刻后面具人猛然醒悟扫了一眼黑猫的爪子:“哦你是不方便打开对吧?那我帮你打开?” 黑猫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没有吭气。一方面作为一只猫展开一个羊皮纸卷确实不太方便;另一方面随便打开陌生人递来的物品也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举动。 即便那个羊皮纸卷上有学生会的蜡封。 巫师小指微微一抖挑掉那个蜡封很自然的展开羊皮纸铺到黑猫面前还贴心的召唤出几颗嘒彼小星驱散沉沉的夜色。 “我现在是只猫!” 黑猫并不领情绿莹莹的猫眼在黯淡的月光下闪闪发亮嗤笑一声:“你看不清不代表我看不清。” 面具人没有出声而是向后退了两步给黑猫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月光混杂着嘒彼小星的光线落在那张羊皮纸上散发出一层青濛濛的光晕透过光晕黑猫先注意到羊皮纸下方那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印鉴——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第一大学校工委、第一大学学生会、第一大学社团联合会七宗罪公章。 除了‘有关部门’之外郑清知道的第一大学几个重量级机构的公章都出现在它的面前而且上面的魔力波动与郑清印象中的一般无二再加上源自猫的直觉以及那条小青蛇的慵懒确实打消了他许多顾虑。 然后他才仔细读了一下那份简短的证明—— “兹有七宗罪(社团编号)为我校正式在册社团(非公开招募型)成立于西历1589年以团结互助清理罪孽为一般宗旨。社团在存续期间能够遵守第一大学各项规章制度表现优良。特此证明。(公章)” 黑猫又打了个响鼻再次抬起头:“那你怎么证明” 话音未落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再次将一张展开的羊皮纸摊在它的面前—— “兹证明(姓名模糊)(补充一缕气息)为我社团正式成员(男巫)自2007-2009年度担任‘堪罪使’一职。在职期间工作认真履职尽责无任何违反学校规章制度与职业操守之行为。(公章)”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 没有坏处的选择 公章核对无误。 气息核对无误。 黑猫用爪子按着两张羊皮纸仔细交叉核对了上面的印鉴与内容。 理论上来说目前他可以确认第一大学确实有一个叫做‘七宗罪’的小型社团历史悠久能量还不小。 最起码宥罪骑士团很难让教授联席会议与校工委开出这么一份莫名其妙的证明。 而且它也可以确认面前这个戴着白色面具的家伙应该就是那什么‘七宗罪’的成员还是个堪罪使。 真是个令猫挠头的结果。 一方面郑清不想在校猎赛之前惹上这种乱七八糟的麻烦这可能会影响他狩猎时的心情;但另一方面源自猫科生物的好奇心又让它对这种涉及隐秘的事情充满了兴趣尤其七宗罪厚重的历史加入其中总会给人一种莫名庄重的历史参与感。 黑猫弹出锋利的爪子轻巧在在两张羊皮纸上划来划去。 没有抠破但却留下一道道清晰的划痕。 半晌它才做不经意状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喵你刚刚说想让我代替你担任这个什么堪罪使?” “是。”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微微颔首。 黑猫歪着脑袋看着他:“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 盘腿坐在地上的巫师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捏着下巴迟疑片刻才回答道:“你可以叫我前辈?” “一问三不说凭什么称呼你前辈就因为你站在我面前吗?”黑猫扯了扯胡须果然这家伙滑不溜手不肯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那社团里其他人怎么称呼你?” “他们当面一般就称呼我‘堪罪使大人’背后大概就说‘那家伙’之类的词儿吧。” “还是之前的问题。”黑猫放弃有关称呼的争论重复了它之前问过的话:“为什么选我?我们认识吗?你知道我是谁?” “你知道学校的花名册吗?”面具人反问道。 黑猫微微抖了一下尾巴尖:“嗯据说是一件非常高级的魔法作品能够自动检索巫师世界所有适龄巫师的身份信息并初步筛选出符合第一大学要求的入学者名单。” “宾果!”面具人打了个响指:“听上去是不是非常神奇?其实花名册中最核心的魔法就是几道占卜术当然为了扩大检索范围应用在花名册上的占卜师级别比较高大概有传奇那么高吧。” “你的意思是七宗罪也有这种能力?”黑猫歪着头打量着对面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对那所谓的小社团愈发感兴趣。 “当然级别肯定达不到学校花名册的程度但效果却差不离。”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矜持的挺了挺身子:“社团的花名册不会显示出明确的名单但会指引我们找到合适试炼者出现的位置。” “所以说今天你见到我之前其实也不知道我是一只猫?”郑清恍然大悟这才知道为什么开始他见到自己时是那种反应。 提到这件事面具人也非常无语——虽然隔着面具但郑清似乎看到了他一脸苦恼的模样。 “怎么说呢” 他斟酌着慢吞吞说道:“老实说今天无论见到谁我其实都不会那么惊讶七宗罪只会吸收学校里潜力最大的那些学生而第一大学说大也不大拔尖儿的名字总共就那么几个。但一只猫?确实有点出乎我意料了。” “你觉得谁拔尖?”黑猫顿时感觉心底有些痒痒。 面具人耸耸肩:“既然名册让我来学府大概率是找九有学院的学生九有学院低年级的学生里郑清、萧笑、唐顿、马修、张季信这几位都非常出色。至于一年级目前还没发现类似阿尔法林炎同学那种级别的种子。” 黑猫非常满意的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列在第一位。 但同时它也很困惑对方罗列的名单:“只有这些?我的意思是九有学院首席生、还有今年另一位公费生不算出色的人选吗?” “刘菲菲跟蒋玉?”面具人惊讶的伸了伸头似乎想瞅瞅黑猫的尾巴下面:“她们不是女巫吗?我以为你是只公猫!” 这话就有些得罪人了。 黑猫气的顿时涨大一圈白森森的利齿再次龇了出来。 “玩笑开个玩笑哈哈哈哈。”面具人摆摆手夸张的笑了两声:“言归正传你同意加入我们七宗罪吗?” 黑猫沉思几秒。 “加入后有什么好处吗?” “七宗罪拥有非常庞大的交易网络从大妖魔的精血到大巫师的魔法学习心得从受到一级保护的美人鱼幼崽到危险度极高的廷达罗斯猎犬从邪恶法师克劳利的作品全集到不死者科西切的血肉遗骸从成批量的阴尸到纯洁的处女灵魂所有你能想到的魔法资源我们都有渠道这一点上即便流浪吧也不及我们的效率。当然更重要的是加入七宗罪没有任何坏处。” “什么叫没有任何坏处?” “就像字面意思除了交易之外七宗罪不会强制要求成员去尽任何义务你可以把自己理解为一个陌生咖啡馆里闲坐的客人因为你加入或者不加入没人知道除了你自己。这是一种严格束缚下的绝对自由。” 这一点听上去非常有吸引力。 “如果我加入后又后悔呢?”黑猫追问道:“能不能随意退出?” “只要找到合适的继任者随时可以退出。”说到这里面具人停顿了一下才补充道:“但据我所知每一个有机会加入七宗罪的巫师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很少主动退出这导致我们社团的世代更替非常缓慢往往学生会换届两次我们会议桌后还都是那些老面孔。” “老面孔?你不是说不知道他们是谁吗?” “这只是打个比方我们总能从日常生活的细微之处推断出很多事实。”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向远处望了望继而笑道:“抱歉更多有关七宗罪的事情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在接下来的考核中慢慢了解今天我们只能聊到这里了。”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 第四个周六 黑猫还想再追问两句冷不丁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喝问:“谁在那里!” 它循声望去只见一抹淡绿色的微光在黑黢黢的林子外摇晃伴随着那抹微光还有一阵轻微的魔法波动向四面八方传递着宛如拂面春风。 是夜间巡逻队的气死风灯。 只一眼黑猫就判断出那抹淡绿的出处。继而醒悟那细微的魔法波动应该是巡逻队员在使用探测魔法。应该是夜巡的巫师注意到林子深处的小动静所以简单查看一下。 它回过头想要以过来人的身份宽慰面具人一下却惊讶的发现原本呆在他身前的面具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刻黑猫脚下除了那两张羊皮纸证明外还多了一张狭长的白色纸条猫眼微闪间借着树梢空隙间洒落的昏暗月光纸条上那行潦草的字迹清晰可见—— “癸酉月甲戌日晚十一点半还是这个地方。” 癸酉月甲戌日是九月二十六日农历八月初八也就是这周六。至于‘这个地方’黑猫抬起头环顾左右看着四周模样相似的郁郁葱葱的树木最终还是不放心的抬起后腿在耳朵兄弟消失的树洞旁留下了一溜潮湿的痕迹强化记忆。 正常猫是不会用这种奇怪姿势的。 但看多了动物世界的黑猫总觉得这种举动非常具有仪式感。 夜巡巫师们的脚步渐渐靠近。 黑猫弹了弹爪边几张厚实的羊皮纸一爪子将其捞起塞进藏在颌下的灰布袋里然后一甩尾巴转身敏捷的消失在茂盛的灌木丛间。 身后隐约传来巡逻队员们困惑的嘟囔但一切已经与黑猫没有关系了。 周三这天晚上变成猫的经历——尤其是有关七宗罪的事情——郑清回到宿舍后没有对任何人提及包括萧笑。 并非他有意对同伴们隐瞒什么。 也不是他对那劳什子七宗罪的兴趣超过了警惕心。 而是出于一个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理由——忘了——没错当郑清把那两张证明以及那张纸条塞进灰布袋后只过了不到五分钟它就把刚刚那番谈话以及今晚的遭遇忘了个七七八八重新变成了一只在猫果树上横行霸道的山大王。 直到周六晚上十一点钟距离纸条上约定时间不到半个小时男巫才冷不丁想起这件事而当时403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 虽然今天周六迪伦不需要去上课但他身体里源自吸血鬼与狼人的双重血脉不断怂恿他晚上出去溜达;而辛胖子被琳达学姐捉去校报编辑室为即将到来的猎月报道工作做准备;至于萧大博士下午就被司马叫去了办公室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除了团团与小精灵外一时间郑清竟找不到第三种活物来商量这件事。而且他也不能指望一只猫与一群炼金生物在这种事情上提供什么靠谱的建议。 “你们说我要不要跟蒋玉聊聊这件事?”年轻公费生瞅着手中怀表上滴答转动的表针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书桌上的肥猫。 团团懒洋洋的舔了舔爪子呜了一声。 郑清再扭头看向小精灵们领头的小精灵迟疑的在空中转了几圈后一溜烟飞进盥洗室眨眼便捧着温热的毛巾回到郑清面前。 男巫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放弃与猫与小精灵们交流最终也没有给蒋玉飞纸鹤——他完全可以想象女巫回信上会用非常坚定的语气阻止他去赴约。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郑清把怀表放在书桌上看了看怀表左侧装着变形药水的安瓿瓶再看看怀表右侧魔法哲学课的习题册自言自语着分析道:“首先七宗罪应该是个不太正经的正经社团;其次毫无疑问他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对我使用了类似混淆咒的记忆干扰魔法;最后那天我没有明确表示不去沉默某种意义上代表了同意而遵守承诺是所有巫师都认可的优良品质。尤其我还是学校的公费生更应该以身作则!” 一番复杂而又艰涩的自我说服后郑清愉快的掰开了安瓿瓶喝掉了一支变形药水。当然在这个过程中那沓厚厚的习题册丝毫没有干扰男巫做出正确判断。 变猫的过程非常短暂乏善可陈。 变猫之后黑猫把怀表与装着剩下变形药水的盒子一齐收进灰布袋里然后把用黑纱裹了的灰布袋套到颈子上用颌下略长的猫毛将其牢牢遮住。 只要他不主动掀开颈下的长毛、扯掉那条黑纱没人能看到已经缩成一团的灰布袋。 临出窗户前黑猫后腿撑地两只前腿搭在窗沿回头向屋子里吆喝了一嗓子:“团团如果明天早上我还没有回来记得让他们报告给学校然后去猫果树那边找我!” 说罢不管那只肥猫有没有答应黑猫用力一扒纵身一跃转眼便消失在窗外漆黑的夜色之中。 最后那句留言纯属以防万一。 郑清已经打定主意不管那个自称‘堪罪使’的家伙如何口灿莲花也决计不能跟着他大晚上走出校门。而只要呆在学校里有符枪与那条小青蛇的护佑男巫觉得就算一位大巫师出手自己也能稍稍周旋一二。 当黑猫费力的把灰布袋掩藏进自己的长毛下时。 在学校的另一个角落阿尔法堡中弗里德曼爵士刚刚走出卡伦家族的休息室。午夜的阿尔法堡显得格外沉默空旷的走廊里除了两侧挂图与壁画们偶尔的窃窃私语外连徜徉的幽灵都没有几个。 弗里德曼很容易便找到一处空荡荡的楼梯换了制服戴上那枚红宝石戒指越过楼梯下方弥漫起的白色雾气推开青铜小门走进了七宗罪的会议室。 门后会议桌旁空荡荡一片一个鬼影都看不见。 天花板上只有一支蜡烛在燃烧黯淡的烛光落在会议桌上罩在一张摊开的羊皮纸上。弗里德曼爵士捡起那张羊皮纸上面标注着今晚的见面地点。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戴面具的猫 午夜。 九有学府深处猫果树下。 早先挂在树上的‘果子们’已经离了枝头各寻乐子耍去了除了鸣虫与休憩的鸟雀此刻树下还有两名巫师与一只黑猫。 黑猫自然是郑清。 两个巫师一位戴着蝙蝠面具一位戴着白色面具相对而立黑猫就蹲在戴白色面具的巫师身旁猫脸上同样戴着一个小巧的白色面具。 “你要继承的不仅仅是‘堪罪使’这个名字还有这张面具。”戴白色面具的巫师事先与黑猫沟通时曾经语重心长的告诫道:“没有五官以及纯白的色彩代表了绝对的中立这一点对七宗罪其他七位成员非常重要对你日后可能打交道的其他组织也非常重要。” 黑猫盯着那块小巧的面具迟疑片刻最终套在了自己的猫脸上。 它倒是不在意那什么其他七个巫师的感觉或者其他组织的态度它只是觉得脸上多套一重面具总会更安全一点儿。 况且别人都戴如果它不戴显得有些吃亏。 与厚实的外表不同白色面具套在脸上显得格外轻巧、透气而且五官的缺失一点儿也不影响黑猫呼吸以及看清四周景色——不知是不是错觉戴上面具后它感觉自己的五感甚至更敏锐了几分。 是个不错的魔法物品黑猫满意的勾了勾尾巴尖。 与悠然闲适的黑猫不同弗里德曼爵士第一眼看到堪罪使以及他身旁那只猫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掉了。 “我以为今天你会带着堪罪使的继承人来接受我的考核。”爵士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用他嘶哑的声音低声说道。 尤其在说到‘继承人’三个字的时候他格外加重了语气。 “没错呐。”堪罪使摊了摊手语气轻快的回答道:“我确实把它带来了呶这就是我的继承者。” 他指了指那只黑猫。 弗里德曼注意到他用的是‘继承者’而不是‘继承人’。 他默默的看了蹲在脚边的黑猫一眼然后抬起头看向堪罪使:“你从没说过你的继承者是只猫” “也从没人说过堪罪使不能是只猫。”现任堪罪使圆滑的回答着白色面具下的声音显得愈发愉快:“更重要的是在见到这只猫之前我也不知道我的继承者是只猫你的反应比我大多了!” 这该死的恶趣味。 黑猫无语的看了一眼堪罪使然后又看了一眼戴着蝙蝠面具的家伙清了清嗓子粗声粗气问道:“喂你们到底还搞不搞那什么考核不搞我要去树上晒月亮了!” 虽然还是新月但今天月色确实不错落在身上给人一种格外爽利的感觉仿佛夏天吃了一大碗冰沙不知是不是秋意渐浓的副作用。 “它会说话?”弗里德曼惊奇的看了黑猫一眼。 “如果它是一只普通的猫也不会成为我的继任者。”现任堪罪使扶了扶面具抬头看了看月色补充道:“所以我建议你快点进行考核这样我们还赶得上去睡个回笼觉。” 戴着蝙蝠面具的巫师终于平静下来他低头看着黑猫清了清嗓子:“既然这样嗯你知道什么是蒙代尔悖论吗?” 这条魔法定理郑清已经翻来覆去听了无数遍早就烂熟于心闻言立即回答道:“很简单巫师们在使用变形术的时候无法同时实现魔力稳定性、精神意志独立以及物种间自由转化而最多只能同时实现其中两个条件” 戴着蝙蝠面具的巫师不断颔首:“嗯嗯没错对就是这样。巫师大百科全书上也不会解释的更详细了。很好你已经通过我的考验了。” 黑猫闻言一愣。 然后转头看向戴着白色面具的堪罪使。 “就这?” 倘若不是怀里揣着两张盖满印章的羊皮纸证明它简直以为是谁在跟自己开玩笑:“就考一条谁都知道的魔法理论?就完成考核了?” “七分之一的考核。”堪罪使纠正道同时耸耸肩:“这种事情由他自己决定反正决定权在他手上选出什么样的首领是他的自由。” “哼你不是七宗罪的首领你只是一个召集人。”戴着蝙蝠面具的巫师冷哼一声:“所以这个召集人越蠢越好。” 黑猫有些麻爪的看着有些不对付的两人。 还没等他想好说点儿什么蝙蝠精就转头看向它语气中带了几分嘲讽:“怎么觉得靠你一条魔法理论很不爽?不爽就对了难道你以为我会让你去屠一条火龙来满足你低劣而幼稚的骄傲感吗?” “噤声。”旁边传来堪罪使平静的声音。 蝙蝠精的嘴巴顿时像被粘住了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看的黑猫心情大爽——即便只是为了这种随时能让那张臭嘴闭上的能力他也不介意多参加几次这种简单的考核。 “就像你看到的。” 白色的面具低头看向黑猫语气稍稍严肃了几分:“七宗罪里的七位成员代表了七种不同的罪恶而傲慢是最初也是最大的罪恶。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同样弱小和无知不是惹人厌恶的理由傲慢才是” 黑猫赞同的连连点头。 他下意识想起去年开学前一天在步行街碰到的阿瑟内斯当时他站出来挡在林果身前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位阿尔法男巫令人厌恶的傲慢引得众人发怒。 类似的还有蜀山剑侠传里的蜀山派剑仙们。 理论上身为正道的蜀山剑仙应该很受读者们喜爱但物极必反当剑仙们每每以高傲的姿态站在‘邪魔外道’们面前时总会让人忍不住咬牙恨不得邪魔外道把那群善于双标的二代剑仙打个落花流水。 只不过很可惜傲慢的剑仙们始终能获得胜利。 堪罪使的声音继续在黑猫耳边响起:“今天对你进行考核的在七宗罪中代号‘路西法’身上的原罪就是‘傲慢’想来你已经或多或少体会到其中的微妙之处至于后续的考核暂定下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如果时间允许可能会多进行几项争取猎月结束之时我能脱掉这身沉重的袍子。”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互相伤害的早上 堪罪使的袍子是不是真的很沉? 假如自己接任作为一只猫还要穿巫师的袍子吗?亦或者七宗罪会给一只猫准备一身合适的马甲? 想到这里郑清脑海蓦然浮现卡林塔猫仙人、熊猫阿宝的浣熊师傅等一系列奇妙角色想象着自己穿着长袍戴着小巧的白色面具人立站在一群高大巫师阴影之下的场景。 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会那么糟糕黑猫在心底安慰着自己下意识加快了回宿舍的脚步。但当他路过一座公告亭看到上面贴着的有些掉色的猎队招募计划时不由又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才讶然发现七宗罪与他约定的第二次考核时间下周六是十月三号月历八月十五也就是中秋节。 虽然那天的老黄历上没有什么禁止出行的忌讳而且郑清呆在学校也不需要跟家人团聚但在一个重要的节日里能不出门自然是最好的。 它转头想要再找那两个面具人的身影商量换个时间时猫果树下已经空荡荡一片。树上也是空荡荡的连只猫都没有。 黑猫只能沮丧着重新踏上返程之路。 这一次它用了比上一次更长一些的时间才忘却了与七宗罪有关的事情。 回到寝室时已经凌晨两点辛胖子的床铺上传来两个轻重不一的呼噜声黑猫很容易便判断出重的那个是胖巫师的轻的那个是胖猫的。 看样子辛与他那位琳达学姐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呐黑猫恶趣的想着偏头看了一眼萧大博士的床铺。 依旧空荡荡的。 这让黑猫的心情无端糟糕了几分跳进床铺时甚至都没有让小精灵帮忙擦擦爪子。直接后果就是第二天起床后男巫在自己枕头上发现了几朵斑驳的梅花瓣脚印。依稀可以嗅到上面散发的临钟湖畔泥浆的气息。 “啊啊啊啊!!” 403宿舍响起棕熊的咆哮年轻公费生惊天动地的嚎叫把刚刚钻进棺材不久的迪伦与正熟睡的辛胖子齐齐吵醒。 “什么事什么事?”胖巫师揉着惺忪睡眼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怀里抱着兀自打鼾的肥猫连声问道:“有女巫来查寝吗?是我们班的女巫吗?我认识吗?” 迪伦半个脑袋耷拉在棺材边闻言冲辛翻了个白眼嘲笑道:“不要把你梦里的情景带到现实平白拉低我们整个寝室的水平。” 然后吸血狼人先生才转头打量了一番坐在床铺边缘的公费生抽了抽鼻子扬起眉毛:“你这是昨天晚上变猫了?身上现在还有一群野猫的味道。” 继而恍然:“是变猫后忍不住又‘欺负’某只母猫然后现在清醒回忆起自己多了一群毛茸茸的小崽子?” 他是在打趣春天时曾经发生在郑清身上的糗事当时男巫对猫界的残酷现实认识不足以至于被一群发情期的母猫追着落荒而逃。 这已经成了403宿舍以及宥罪猎队里的经典笑料之一了。 郑清闻言嘴角微微抽搐咬着牙争辩了一句:“狗屎!没有的事情你不要胡乱造谣!猫果树上现在没有母猫怀孕!” 他对谣言的低成本恶劣影响印象深刻。 “噢!我懂!猫果树上现在没有母猫怀孕。”迪伦用一种很欠揍的语气重复道。 “这种话题争论你就已经输了一半。”对辩论技巧颇有研究的辛胖子说完这句话眼皮一耷仰头重新栽倒回自己的枕头上:“既然没事呼呼。” 话音未落富有节奏的呼噜声已经再次响起。自始至终趴在他怀里的肥猫团团就没变过姿势甚至呼噜都没停顿一下。 哗啦啦! 盥洗室里传来水流冲刷的声音未几萧大博士晃晃悠悠走了出来一边系着腰带一边上下打量着年轻公费生:“大早上鬼号啥?影响其他人休息。” 郑清已经把被黑猫污染过的床单被罩枕巾裹了一团正翻开法书舔舐干巴巴的羽毛笔尖打算抄一道‘薄污我私薄浣我衣’——这是去年选修的生活课上他学到的洗衣咒。 看到萧笑突兀出现年轻公费生顿时愣了几秒。 “你怎么在这里?”他诧异的扬起眉毛忘了自己还抓着羽毛笔以至于一滴漆黑的墨汁在引力牵扯下离开笔尖重重砸在法书上污染了抄到一半的咒语。 ——哦见鬼男巫手忙脚乱的擦除着法书上的污渍。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听到郑清的疑问萧笑一脸纳闷反手指了指自己鼻子:“我还是403宿舍的一员呐” “渣哥儿的意思是你昨晚上不是夜不归宿了么。”迪伦顶着他那双发青的黑眼圈津津有味的看着棺材外的混乱非常好心的补充道:“作为过来人以我一千多年的感情经历给你提点小小的建议年轻人要学会适度年少不知珍贵老来空流眼泪你看看你这才一个晚上连走路都走不稳了。” 萧笑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白转青继而转黑。 噼啪! 书桌上几本厚重的参考书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翻动着;头顶天花板上挂着的灯光忽明忽暗接口处传来不详的火花爆裂声;还有一直悬挂在宿舍门上方那面铜镜滴溜溜转了起来镜面浮起一层令人心悸的红色。 肥猫与胖巫师的呼噜声不约而同降低几度变得轻不可闻。 吸血狼人先生也见好就收哧溜一下重新滑回棺材里还把棺材盖死死扣住一副他已经永眠不要打扰的模样。 郑清反应速度向来不快却也不会迟钝到等魔咒砸头才醒过神:“不用解释我们都知道司马把你叫去办公室是跟你讨论历史课题。” 这句话把萧大博士憋了一肚皮的怒气一下子扎破嗤嗤着不知散去何处。 他抓着系了一半的腰带站在原地思索半晌最终还是努力挣扎了一下:“昨天确实是在讨论魔法历史我是晚上睡觉前吃了一杯凉奶吃坏了肚子是拉肚子!” “凉奶确实容易拉肚子需温一温才好。”郑清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同时好心纠正道:“但我们一般不用‘吃奶’而是用‘喝奶’‘吃’这种动词是中古代巫师才喜欢用的字眼儿。” 这让博士愈发气闷。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晨练小事 直到晨练的时候萧笑还在努力向郑清解释他使用‘吃’这个字眼儿恰恰是因为昨天晚上与司马讨论了太多中古时期的魔法历史习惯了那个时期的巫师用词。 郑清一边敷衍着一边心不在焉打着自己的不拳。 跟萧大博士那点鸡毛蒜皮的事情相比他有太多麻烦需要操心了——即将到来的猎月宥罪猎队的训练及参赛都很浪费时间;进入大二后学业却日趋繁重每周作业都让人写的发狂;此外还有校外小店里的两只鼠人、渐渐长大的波塞冬、蒋玉、苏施君、影子、那本缓慢恢复中的法书、识海里的小树苗以及盘踞在树苗上的小青蛇。 更要命的是郑清隐隐感觉自己最近似乎又招惹了一个挺大的麻烦但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仿佛一个喷嚏憋在嘴边打不出去令人愈发心烦气躁。 “也许你需要一块镜子。”听完郑清的烦恼后萧笑给出了这样的建议。 这个建议出自他们周二占卜课‘课外拓展’部分学到的一种古老巫术——选取一块圆形的小镜子睡觉前在每个床脚下都放一片月桂叶念动咒语睡觉然后睡梦中就会见到那面镜子镜中显现出即将发生的事情。 当然这种魔法也有后遗症它会让清醒后的巫师在一段时间内频繁出现‘既视感’即总会觉得眼前一幕曾经见过的感觉。 但这点后遗症并不是郑清拒绝这种魔法的最重要的理由。 “我可不放心在宿舍里用这种巫术。”年轻公费生嘟囔道:“按照团团那恶劣的性格肯定会偷偷把我的镜子弄坏没有记错的话这种魔法与我们气运相连镜子坏了会很倒霉的。” “我们永远不能做到既要也要。”矮个子男巫略显惆怅。 郑清瞥了他一眼一边猜测是不是萧大博士昨晚‘魔法史学习’时遇到了‘既要也要’的难题一边习惯性反驳道:“但现实中我们的确需要同时处理很多问题。” 这句话一出口他自己反而先呆了一下想到自己身上的麻烦情绪顿时重新低落下去原本想好打趣矮个子男巫的话也忘了个干净。 远处晨练场边缘出现辛胖子的身影他正挥舞着胳膊招呼两位同伴吃早饭。 今天的早饭格外丰盛是烤面包夹的煎蛋与培根饮料是橙汁非常适合运动后快速补充能量。 郑清在挑出面包里的煎蛋单独吃掉时旁边的萧笑终于延续上了之前的话题:“这一点上你应该学学北区的戏法师他们能同时把五把刀子抛在空中手中还抓着两把刀每把刀都不会落地同时处理很多事情并不容易而他们不仅能处理妥当还能同时处理五七件空手接飞刀的危险事情。” “不一定是刀子有的时候他们也丢火球。” 辛胖子并不清楚博士口中‘这一点’是指哪一点但不妨碍他插话:“而且现在已经没有戏法师了他们都自称‘北区巫师’。” “这不是重点。”郑清不满的扫了胖巫师一眼飞快咽下口中的煎蛋看向博士强调道:“重点在于北区巫师们抛起来的刀子每一把都是独立的但我们遇到的很多麻烦之间都相互联系。况且耍刀子的戏法很危险吗?一张金身符你想抓刀子就抓刀子想抓火球就抓火球就算你想把手伸进长白山赤虬的嘴巴里拔几根龙牙也没关系。” “戏法师!” “好吧好吧戏法师不应该涉及魔法但著名的戏法师盖瑞巴尔迪曾经说过‘当你因为丢出五个火球而心怀恐惧时聪明的戏法师会专注于其中一个火球’也就是你即将接住的那颗火球。” “你的意思是抓住事物的主要矛盾?”郑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很自然的与自己之前十几年学习的哲学理论联系在了一起。 “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萧笑勉强点点头。 “盖瑞巴尔迪是谁?”辛胖子则对博士刚刚提到的陌生名字很感兴趣:“戏法师还有‘著名’的吗?” “我们应该对自己涉猎领域之外的任何未知都保持足够的敬畏。”矮个子男巫扶了扶眼镜瞟了两位同伴一眼:“至于盖瑞巴尔迪是我最近看过的一本书的主角出身北区但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获得联盟许可得以在布吉岛之外流浪只不过我认为他最大的成就不是同时玩五个火球赚了几千镑金子而是同时有四个老婆十三个孩子而且她们每个人都不知道其他人的存在。” “哇哦!这可比丢火球危险多了!”胖巫师大呼小叫两眼发光。 郑清感觉自己耳朵也一瞬间竖了起来。 “那本书叫什么名字?”年轻公费生装作漫不经心随口批判道:“我很好奇这种糟糕的人渣竟然还有人给他做传记!”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要遭。 果然辛胖子立刻嘲笑起来:“果然同性相斥么如果盖瑞巴尔迪是‘糟糕的人渣’那你算什么高尚的渣哥儿吗?” 萧笑几乎同时开了口:“很惊讶吗?我觉得你比盖瑞巴尔迪厉害多了她们几个应该都知道其他人的存在吧。” 郑清用一个大大的饱嗝淹没了两位同伴的口诛语伐。 “今天周日对吧”他熟练的转移了话题:“不知道今天老姚会不会真身来开班会顺便猎委会通知注册的消息你已经知道了吧这次校猎赛所有参赛队伍都需要统一重新注册一遍包括校猎队还有四支院队。” “这又是什么道理!”辛胖子果然被新话题吸引了注意力:“校猎队不是一直可以直接参加最后争夺学院杯的决赛吗?” “大概是为了公平吧。”年轻公费生很满意自己的控制话题的能力因而非常耐心的解答道:“据说这次学生会与猎委会准备了全新的猎队选拔方案唯一要求就是公平!”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九十章 第五个周一 什么是公平? 对阿尔法人来说公平就是机会的均等存在不公平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公平;对九有人来说公平就是公正在前、平等在后天意之下众生平等;对星空人而言公平就是擂台之上铁与血的交织、生与死的较量;对亚特拉斯人来说公平则是一个超维的概念只存在于每个人内心最深处。 “一千个巫师就有一千种对公平的看法尤其这里还是布吉岛是第一大学是整个巫师界思想与人口结构最复杂的地方。” 萧笑抓着一块红色绒布盘腿坐在地上一边细细擦着怀里的水晶球一边漫不经心的分析着有关校猎赛初选的事情。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周一公历九月二十八月历八月初十。 也是开学第五周的周一。 宥罪猎队正进行新一轮的夜间集训以应对即将到来的猎月。 距离萧笑不远处郑清正抓紧时间趴在地上补早上魔咒课的作业他现在时间总是不够用必须抓住一切可能的空隙优先完成一个学生最重要的任务。 蒋玉坐在男巫旁边怀里抱着法书一手握着羽毛笔正在上面勾勾画画似乎正在构思稍后可能会使用到的魔法。 ——她蹙眉时的样子真好看年轻公费生抬头伸懒腰时看见女巫皱眉的模样不由心底恍惚脸上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耳边传来辛胖子的干咳打断猎队队长的遐思他回过头正对上胖巫师促狭而焦躁的笑脸。 促狭是针对男巫那点小心思焦躁则是因为他怀里那篇还未完成的稿子。 “有没有看见我的羽毛笔!”胖巫师颇有些咬牙切齿道:“我敢打赌这周围肯定藏了一只偷笔精灵我已经丢了三根羽毛笔了!” 郑清看着他东张西望的模样颇为有趣——年轻公费生决计不会告诉胖巫师, 他的耳朵后面恰好夹着三支颜色不同的羽毛笔。 另一边, 张季信面前摆着一副棋盘模样的东西, 那是推衍猎队战术的兵棋其中代表宥罪的五颗棋子正摆出标准的博父阵对抗一头长了三颗头颅的火龙。红脸膛男巫满脸凝重, 手中掂着一枚预备席位的棋子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替换盘中某位猎手。 还有迪伦, 正倒吊在高大的橡木下, 宽大的袍子仿佛蝙蝠翅膀, 无视着大地的吸引力自下而上罩着他的脑袋, 为他营造出一片小小的适合打盹儿的环境。 “那你觉得学校这次校猎会初赛会怎么设计呢?”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打断郑清的思绪质问宥罪猎队的占卜师。 声音的主人是朱思——此刻她又变成了小女巫的模样, 额心那粒红色的贤者之石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衬着她炯炯有神的眼睛以及那迫不及待的表情, 显得格外有气势。 朱思的左边, 坐着李萌同学正一脸信服的看着自己的同伴, 连连点头仿佛朱思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理。 她的右边则是坐立不安的林果, 正时不时回头向后张望着。 原本宥罪今晚的训练只通知了蒋玉但因为李萌最近‘灵感’较高, 为了安全起见蒋玉来的时候把李萌一齐带了过来。而朱思则是找李萌玩, 听说宥罪猎队训练也缠磨着跟了过来。至于林果, 因为他仍旧担任着宥罪的经理人没道理每次训练都把人落在一旁索性一并通知让他来观摩猎队训练。 萧笑瞥了一眼坐在面前听自己分析校猎赛情报的三个小听众莫名有些失落闻言摆摆手随意道:“学校的打算我怎么会知道呢?” “你不是占卜师吗?”朱思追问道:“我也没要求你一定要说的多么正确猜一下么又不会少块肉。” “少块肉算什么用白鲜拌蛇油抹一抹一晚上就长回来了。”辛胖子闻言插口道:“但私自卜算诸如猎赛计划之类的‘大事’远不是少块肉可以了结的。” “一群胆小鬼!” 朱思抱着胳膊满脸鄙夷的看着面前的西瓜头扬了扬下巴语气中带了几分骄傲:“还是我来告诉你们吧知道‘火焰杯’吗?那是一口燃烧着‘公平之火’的高阶魔法宝物据说这次校猎赛初赛就用它做裁判只需要把写了猎队名称的纸条丢进火焰杯里它就能吐出符合条件的猎队名单!” 听到那熟悉的名词儿正在写作业的郑清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满脸骄傲的小女巫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没等他开口萧笑就诧异道:“你从哪儿听说这个办法的?” “不要小看我啊!我现在也是第一大学的讲师了!”朱思用力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口显得底气十足:“至于哪里自然是在教授们的办公室!如果不是关系好我才不会告诉你们呢!” 话里话外一副你们赚大了, 必须请客的模样。 郑清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猜, 你是不是还没读过罗琳女士写的那本传记类小说?那本书很有趣的” 他已经猜到, 应该是办公室的教授们在跟这位‘新讲师’开玩笑, 否则不会扯出‘火焰杯’这么个令人捧腹的概念。 朱思狐疑的看着年轻公费生, 似乎察觉到他笑中的恶趣味。 萧笑清了清嗓子打断道:“确实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当然我不是说使用‘火焰杯’那只是罗琳女士的讹传我指的是类似有‘公正’效果的魔法道具比如收藏在九有学院博物馆的‘审判之秤’或者星空擂台的主持者‘青铜獬豸’都是非常好的选择。” 郑清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笑的有些不妥当连忙找补道:“魔法擅长制造奇迹但不适合制造公平相比之下加入数学概念的公平更可能被学校采纳。”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随机平等 “加入数学概念?”朱思一脸懵逼。 对于她那个年代的巫师而言咒语及魔药才是最重要的概念不论魔法哲学还是数学都不是普通小巫师需要研究的内容。 而在幻梦境漫长的旅途中小女巫也没有机会接触巫师世界最前沿、最流行的维度理论自然对占据现代巫师理论大量内容的数学研究不多。 所以听到郑清的话后难免有些摸不着头脑。 与她相同而又不同的是郑清对数学也只是一知半解远远达不到用这门学科解构公平概念的程度——他只是隐约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数学概念的公平’这样的字眼儿。 刚刚丢出那句话纯属心急之下一时口嗨。 但话一出口不仅朱思就连周围其他同伴也纷纷露出倾听的模样——萧笑放下手中擦拭水晶球的红色绒布迪伦把脖子伸的更长了一些还有辛胖子他已经把第四支羽毛笔塞到耳朵后面去了。 更重要的是蒋玉此刻女巫眼神中也闪过一丝光亮似乎对男巫能提及这么高深的概念感到惊讶。 郑清不能无视那抹亮光。 “对加入一点数学概念。” 年轻公费生重复着这句话给自己多争取了三秒钟的时间他表面看上去若无其事脑浆却已经处于半沸腾状态还必须竭力保持着平静的口吻: “公平用数学概念表达就是‘等式’等式左右两边代表不同的猎队猎队每个猎手都是一个变量每个变量可以根据魔力强弱、年级高低、狩猎经验多少等等划定不同的权重只要通过某种合适的方式进行配平确保等式成立就能保持理论上的公平。” 一番话说完不管别人什么反应郑清自己首先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似乎听上去有些道理但细细思索却又言之无物、空洞乏味。 一个很显著的例子就是李萌同学听到一半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郑清必须感谢小女巫的这个动作因为那个哈欠立刻吸引了蒋玉大半的注意力给了男巫一个迅速结束话题的机会。 “渣哥儿说的有些道理。”萧大博士也非常好心的帮忙解了个围他抬手扶了扶眼镜, 慢悠悠道:“数学中有个非常重要的分支——概率论与数理统计——任何涉及比赛、抽签、公平等具有现实意义的问题, 都能通过数据模型进行严密而精巧的计算, 从这一点来看用数学解构公平或许才能达到真正的‘哲学意义上的公平’。” 得, 又扯到哲学上去了。 郑清一脸麻木的听着博士的高论眼皮感到一丝丝沉重, 思绪却随着心底松掉的那口气, 早就跑飞到不知哪里去了。 “哲学意义上的公平?”辛胖子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不知从哪里摸出第五支羽毛笔伸出舌头在笔尖舔了舔:“能不能简单描述一下?或许我可以参考这个话题, 向校报申请采访一下老姚。” 这就叫醉翁之意不在酒郑清脑海闪过这个念头。 显然萧笑也领会了胖巫师的未竟之意, 斜了他一眼:“并不是所有哲学都属于魔法的哲学哲学意义上的公平用一句话来形容, 大概可以总结为‘对天然不平等的竞争者们而言, 随机就是最大的公平’” 郑清咀嚼着这句话, 隐隐感觉其中蕴含了许多内容但一时半会却又很难描述清楚自己的感悟。 恰在此时, 一直东张西望的林果忽然从地上跳起兴高采烈喊道:“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这声叫喊立刻解放了早已昏昏欲睡的李萌与朱思——尤其是朱思, 在听宥罪几个‘老夫子’聊了半天如木屑般枯燥辣嗓子的话题后她一早就后悔自己接茬郑清那句话了。 郑清循声望去。 黑黢黢的森林深处浮现一串大小不一的光球, 忽明忽暗。他知道那是维持‘嘒彼小星’的巫师疏于精细控制咒语魔力的缘故。 伴随那串小星越来越, 星光笼罩下的身影也渐渐清晰起来。 一高四矮五道, 不六道身影?! “它来干嘛!” 郑清看到波塞冬雀跃的小样儿时脸都绿了:“猎队训练又不是玩耍再遇到上次那些发疯的盖特拉西难道要我当场违反学校规章制度吗?” 似乎听到男巫的声音小狐狸哧溜一下从苏芽怀里蹿了出来仿佛一颗被抽飞的棒球在半空中滑过一道优雅的弧线重重砸在郑清怀里。 险些把老父亲的胃给撞出来。 苏芽小跑着跟在小狐狸身后见到男巫倒抽冷气的模样眼睛笑的弯成月牙毛茸茸的耳朵愉快的左右摇摆着身后的大尾巴也不由自主溜出裙子一勾一勾的。 在小狐女身后是穿着一身挺括燕尾服的d&k会计汉克绰号‘狐五’狐五左右亦步亦趋跟着两位身子矮小的鼠人兄弟叮当耳朵与叮咚耳朵。 再往后则是负责护送小家伙们的蓝雀这位星空学院的剑客默默缀在小队伍的最后面怀抱包裹着灰布的长剑颈间缠绕着他的那只宠物紫貂。 “这是小姐叮嘱交付的货物请签收先生。”狐五汉克毕恭毕敬的对郑清行礼后递出一个小小的木头匣子。 郑清顾不得去揉生疼的胸口连忙打开木匣。 匣子里装着一个水滴状的玻璃瓶瓶口用软木塞密封, 瓶子里装着一团漂浮在半空中的深红色液体仿佛有生命一般正左突右撞着。 似乎察觉男巫的视线那团深红骤然一缩继而舒展成人形露出修长的四肢与模糊的面容趴在瓶壁上用力砸着透明的玻璃。 萧笑与张季信几乎同时凑了过来打量着瓶子里那团深红。 “确实是博父氏的精血”宥罪的占卜师扶了扶眼镜仔细辨析着血液的特征:“能够在离体后还保持这么优秀的活力纯度非常高了。” “这意味着我们练习二阶战阵会更容易一些!”张季信一脸振奋:“恰好我这里有几个不成熟的战术想法可以跟你们分享一下”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博父氏精血 “你们出来偷偷玩竟然不叫我?!” “啊抱歉” “不关我的事!” “是我让他们别告诉你的你在青丘公馆工作不好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分心然后再被女仆长骂” 当宥罪猎队几位‘巨头’认真测评那份博父氏精血的时候另一边四个小巫师也凑在了一起开始闲聊。 苏芽上来就气势汹汹质问几个把她抛下私自来玩耍的同伴。而不出意外林果一脸懵逼的道歉李萌理直气壮的甩锅倒是朱思或许因为当了老师的缘故有了几分责任感大包大揽着收下了苏芽的怒气。 当然小狐女的怒气没有丝毫杀伤力相反她在生气时竖起的毛茸茸的耳朵反而惹来朱思毫不留情的一通乱揉让她迅速忘记了质问的主题。 郑清只是瞥了一眼确认那四个小炸弹不会立刻爆炸后便将注意力转回面前的博父氏精血上了。 今晚宥罪猎队训练最重要的内容就是掌握一道二阶战阵。而对于大部分猎队来说第一次接触二阶战阵时利用战阵对应魔法生物的精血可以极大缩短掌握时间。 有点像郑清使用变形药水辅助变形咒。 怀里的小狐狸左扭右扭干扰着年轻公费生的思绪他低下头对上波塞冬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以及它小声的唧唧声。 “不要跑太远晚上林子里很危险。”男巫最终无奈的松了手但仍旧非常严肃的警告了一句。 波塞冬尾巴轻甩一溜烟蹿了出去也不知听没听见老父亲的叮嘱。不过郑清倒不是特别担心因为放手之前他注意到小狐狸颈子上戴着的护符又换了个新款式。 比他的羽毛笔换的还勤快年轻公费生酸溜溜的想着。 “虽然今年校猎会的规则有了变动但不代表猎赛规则会有改变。” 当郑清回过神时恰好听到张季信在一脸严肃的分析着这次猎赛:“猎赛的基础规则经过漫长时间的考验很难有多少改进的余地所以我们不能奢望上场时带上一份博父氏精血必须在猎赛真正开始之前完全掌握二阶战阵。” 进入猎场之前, 猎队与猎手们会受到严格的检查, 任何会造成战力失衡的魔法物品、炼金物品甚至符箓等, 都在禁止之列猎手们如果想使用符箓可以带上足够的空白符纸、朱砂以及符笔。 除此之外, 包括福灵剂、镇定剂、血脉激发类的魔药也在限制之列。猎手们如果需要使用治疗药剂, 只能进入猎场后亲自采集草药、现场调配。 而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 博父氏精血都应该算是猎场上的违禁品。 所以, 想要让这份精血效用最大化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正式猎赛开始之前, 宥罪猎队通过不间断的训练完整掌握二阶战阵的变幻方式能够不依靠精血幻化出肉身巨人。 这很困难, 非常有挑战性。 谷唍 但如果没有一点难度, 又怎么会引得这群心高气傲的年轻巫师们大半夜放弃作业与睡眠, 来到林子里吹冷风, 被虫子咬呢? “按照去年的猎赛进程我们大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来熟悉这道战阵。”郑清一手抱在胸前, 一手摸着下巴喃喃道:“这意味着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从今天开始增加训练强度大家有没有意见?” 说着, 他左右看了看。 此刻宥罪猎队的猎手们已经纷纷围拢了过来, 包括原本吊在橡树枝上的迪伦同学也打着哈欠站在圈子之外。 听到猎队队长的询问, 几乎所有人都微微颔首轻声表达了赞同。 “好消息是, 前段时间不间断的训练已经给大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萧笑适时开口给所有人鼓劲儿:“我认为只需要利用这份精血多训练几次完全掌握一道二阶战阵并不比学会一道新咒语困难多少。” 在场诸人都算得上各自学院的佼佼者对新魔法知识的接受能力很强。即便平日被博士嘲讽脑子全被炼成肌肉的张季信也不见得会拖大家后腿——就像上个月末完成试炼任务的时候在机舱内掌握飞行咒与飞行传讯咒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如果这份精血早点送来就好了。”辛胖子略微感慨的叹了一口气。 这句话让张季信的脸膛颜色立刻变深了一些。 因为最早放话大包大揽着说自己能搞到博父氏精血的是他但后续事实证明有一位担任雷哲的兄弟远不及养一只小狐狸。 在迁延数日辗转神圣意志仓库、学校跳蚤市场、以及步行街流浪吧黑市仍旧没找到合适精血后张季信果断认怂告诉郑清自己一时半会搞不定博父氏精血。 这才有了狐五今晚送货的事情。 “早点来用处也不大。” 郑清敏锐察觉到张季信脸色微妙的变化——这很不简单尤其是夜色下——立刻打着圆场:“就像博士刚刚提到并不是精血到手我们就能立刻掌握二阶战阵对战阵阵型的理解与基础战阵的熟练还是非常重要的。” 这番安慰让红脸膛男巫脸色稍稍浅了一些。 迪伦扒开挡在身前的胖巫师凑到那份精血面前舔了舔舌头没精打采的垂涎道:“啧不知道博父氏的精血好不好喝看上去这份精血品质很高的样子总有顶尖注册巫师的水平了。” 吸血鬼判断血液品质比萧笑的话更令人信服。 虽然知道他只是口嗨并不会真的吃掉那团精血张季信还是下意识抬手把吸血狼人先生往回扯了扯:“我们只有这点儿东西不要乱来话说回来不是人血你也喝?” 迪伦翻了个白眼:“魔法生物的血液也很有营养啊就像你吃主食但蔬菜水果不少吃吧另外, 博父氏是巨人, 巨人也是人属。” 这点倒也没错。 “没什么问题, 那我们就要开始训练了。”郑清拍拍手打断同伴们之间的闲聊然后丢出最后一个问题:“现在唯一的麻烦是她们怎么办!”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 麻烦看管者 郑清口中的‘她们’并不完全是女性。 还包括林果同学。 没错他指的就是朱思、李萌、苏芽与林果四个小巫师构成的‘场外人员’。如果把她们视作后援队原本也不是不可以尤其林果还担任着宥罪的经理人拥有一手精湛的炼金术即便在场外也能给宥罪提供很多帮助。 唯一的问题在于现在并非正式猎赛周围也不是经过猎委会反复探测的安全猎场。 虽然还在校园之内处于学校守护法阵笼罩范围但并不意味着这里绝对安全。去年临钟湖畔被抠掉眼珠的小猫、被杀死的河童、还有闯出湖面的黑山羊等远去的事故不提单单前不久在那座半废弃猎场内那群突然变异发狂的盖特拉西就让郑清心底发毛。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假如放任李萌与小狐狸跟着他们一起去猎场肯定会出大事的。李萌出事不要紧万一小狐狸有个三长两短郑清感觉青丘公馆那位主人下次见面割的可能就不止是自己影子了。 不李萌出事也不得了年轻公费生瞥了一眼旁边安静的蒋玉目光扫过朱思额间那颗小小的‘红痣’。 等等不仅李萌朱思后面也有位刚刚晋升传奇的大佬虽然不知道鼠仙人现在隐匿在什么地方但郑清不觉得朱思万一倒霉出点事故自己还能平平安安在第一大学继续读书。 这么简单算了算四个‘场外人员’中或许只有凭借天赋与努力跻身其中的林果同学出事后宥罪猎队最安全。 想到这里年轻公费生不由怜悯的看了小男巫一眼。 朱思在与几位‘小朋友’聊天的时候时时刻刻注意着猎手们的动作——与之不同苏芽竖起的耳朵则大半用来捕捉波塞冬的动静。四个人中或许只有李萌聊的专心致志、兴高采烈。 所以当郑清把话题转向她们的时候第一大学的新晋讲师立刻扭头看了过去满脸不悦的插嘴道:“什么怎么办?你们训练你们的难道我们会干扰你们训练?凭什么我们就是麻烦?” 会干扰以及就是麻烦。 郑清在心底暗暗腹诽着脸上却堆砌出热情的笑容:“怎么会!你听错了我刚刚说的‘它们’是一群变异的盖特拉西。” “盖特拉西?”李萌的注意力立刻被这奇怪的名字吸引了过去两眼冒光:“非常稀罕的魔法生物啊它们怎么了?” “它们变异了。”接茬的是辛胖子他很明白郑清的心思满嘴口胡起来:“原本看上像一群野狗但变异后浑身流脓、毛发变成蠕动的肉芽隔老远还能闻到一股臭气嗯那味道就像李教授办公室被捂了一个月。” 魔药课教授办公室的怪味是第一大学所有学生的噩梦即便从未去过的苏芽与朱思也耳闻过那里的可怕。 而亲身体验过的李萌与林果更是齐齐变了脸色。 郑清心底给胖巫师竖起个大拇指轻声咳嗽了两下补充道:“对我们猎队稍后要处理的就是那群变异的盖特拉西如果你们特别想看的话” 他假惺惺的做着邀请已经有七八分把握听到这群熊孩子放弃的话了。但墨菲定律的微妙就在于它始终会在你最有把握的时候生效。 谷鶵 “一群盖特拉西而已我可是猎队的经理人!”林果同学很有男子汉气概的拍了拍胸口:“没听过丢下猎队自己跑路的经理人况且如果遇到一点困难就退缩以后怎么成为一位优秀的猎手?” 蓝雀赞许的点了点头。 郑清则愕然的看向小男巫——他差点忘了林果最初加入猎队就是想成为正式猎手只不过后来阴差阳错暂时担任起经理人的职位。 “说得对!” 没有亲自感受过李教授办公室威力的朱思第二个摆脱了郑清的恐吓豪爽的挥着胳膊一副大姐头的模样:“一点点臭味而已跟你们讲我在幻梦境经历过更糟糕的你们知道乌波斯湖畔的沼泽地里堆积的月兽粪便有多厚吗?说出来吓死你们!” “但那群盖特拉西还会变形从黑色大狗变成黑色大马的模样!”郑清不得不继续强化印象中的可怕形象:“你们知道黑潮中的‘狂猎’吗?那些变异的家伙就像狂猎们麾下的骷髅马皮包着骨头眼睛像炭火满口交错的利齿” “它们能骑吗?”李萌同学的关注点总是特别新奇。 郑清看着她跃跃欲试的表情愣了几秒才吭哧着挥舞着胳膊解释道:“这它们不是能不能骑的问题它们是你知道吧就是特别恶心特别可怕还不会死!不管我们使用什么魔法把它们烧成灰还是砍成碎片它们都会很快恢复!” “哦?变异后拥有强大的恢复能力吗?” 林果双眼冒光下意识把背在身后的小书包转到前面扯开拉链摸出笔记本与羽毛笔追问道:“是原地恢复还是从虚空中恢复?你怎么判断恢复前后是同一头盖特拉西呢?恢复时现场魔力反应是怎样的呢?恢复过程被打断会影响恢复效果吗?” 书包上的老鼠一脸清梦被扰后的焦躁冲郑清比划着粗鲁的手势态度恶劣。 郑清感觉自己的表情不会比那只老鼠好多少他麻木的看着眼神中带了一丝狂热的炼金师嘴里有些发苦。 然后他把最后的希望放在苏芽身上。 “你家小姐有没有说几点钟让你回去?”他努力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提醒道:“波塞冬不能在外面呆太晚吧” “不要紧!”苏芽爽快的踹飞了男巫的小算盘发间两只毛茸茸的狐耳愉快的抖来抖去:“小姐去月下议会开会去了明天才能回来我就算通宵不回去也没人能发现!” 旁边传来辛胖子与迪伦不怀好意的闷笑。 郑清晦气的瞪了他们一眼。 最终解决这些麻烦的是蒋玉。 “她们交给我吧”女巫抬手撩了撩耳边的长发微微一笑:“恰好今天身子不太舒服我就在场外坐候补席吧顺便看着李萌背一下明天魔药课的药方。” 这一次换小女巫变了脸色。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关于二阶展开的难点 上弦月末半轮圆月面朝西。 清冷的月色给沉沉的夜色披上了一重朦胧的银色轻纱让整个世界多了一丝生气不那么枯燥。 学府之外临近寂静河畔的一座半废猎场深处一团土黄色的火焰状胞衣正如心脏般缓缓跳跃。 这座猎场依旧是上一次宥罪猎队训练时使用的那座猎场。虽然出了变异盖特拉西的事故但一方面没有真正酿成什么事故, 另一方面学校也很好奇到底是谁在搞事情所以不仅没有关闭这座猎场反而再三提醒宥罪猎队要按时去训练不要浪费学校资源。 换句话说郑清与他的猎队已经变成一群可口的诱饵。这也是为什么他对波塞冬与那几个小巫师跟着一起去猎场感到不安。 但反过来年轻公费生也很怀疑有勇气在第一大学搞事的巫师会不会没有脑子到第二次出现在这座猎场中——从这个角度来看与学校其他角落相比这座半废弃的猎场反而显得更安全。 言归正传。 今天参加训练的猎手数量达到集训以来最高峰几乎全员上阵对于标准猎队的五人组合而言这也就意味着始终会有两名猎手位于候补席。 蒋玉率先出列接过了看管小女巫们与波塞冬的重任;紧随其后一向沉默寡言的蓝雀也出列表示愿意坐候补席。 郑清对此不置可否。 没有否认是因为确实需要两个猎手呆在场外;而没有同意则是他对猎队训练的另一重考虑。 正式猎赛中每一位参赛者都可能出现意外当意外降临时, 候补队员的存在就非常重要了。倘若宥罪想维持一支熟练掌握二阶战阵的猎队那么不仅上场的五名猎手需要熟悉阵图走位候补席上的猎手同样有这样的需求。 所以他打算先以目前确定的阵容训练, 随后进行轮替。只不过在没有真正进行二阶战阵展开之前在不清楚展开难度的情况下, 他还不确定这个想法的可实施性。 事实证明男巫的谨慎很有道理。 博父战阵的一阶形态非常简单宥罪猎手们夯实的基础加上以往训练积攒的熟练度让一阶战阵的展开格外顺利升起的胞衣薄厚均匀魔力焰色纯正以至于猎队先后数次变幻阵型与移动速度都保持了战阵的稳固。 但当猎队开始尝试二阶变幻的时候难度陡然增加。 “拉开距离!拉开距离!保持!保持距离!不要拉开距离!”张季信在战阵中央一边努力维持堆叠在自己周围的法阵一边大吼着前后矛盾的命令:“胖子你速度太慢离的太远扯断了第二层的倒三角阵芒!” 与只需要关注脚下走位与阵图变化的一阶战阵不同二阶战阵相对而言更‘立体’一些。打个比方一阶战阵是绘制在羊皮纸上的平面阵型二阶战阵则是四五张羊皮纸堆叠在一起每张羊皮纸上都绘制着不同的阵型。 也就是说当展开二阶变化时猎手们不仅需要保持正确的走位还需要掐准不同的法诀念诵不同的咒语同时捕捉空气中波动的韵律竭力维持自己与其他队友之间的‘和谐’。 谷嫯 对一群二年级学生而言这些要求确实有点高。 “关我什么事!”辛胖子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家伙听到红脸膛男巫的指责后怪眼一翻:“我当阵眼的时候二阶展开就非常顺利到你这里磕磕绊绊你不找自己的问题却怪到我身上?” 话一出口张季信顿时哑口无言。 因为辛说的确实是实话。 进入猎场后宥罪猎队已经先后四次调整阵型换不同猎手主持阵眼。除了辛胖子担任阵眼的那一次猎队勉勉强强成功展开二阶阵型幻化出一头半透明、浑身还泛着朦胧土黄色的巨人外其他几次尝试都失败了。 运气好的比如萧笑担任阵眼时幻化出的巨人只是个头稍矮——大约只有三米还比不上辛胖子的蓝巨人来的威猛。 运气差些比如迪伦担任阵眼时幻化出的巨人则直接变成了一头巨大的骷髅而且还是一头颅骨变形、肋骨全无的诡异骷髅。 直接笑翻了场外那群观战的小女巫。 张季信这一次担任阵眼的结果不算好也不算坏。因为他召唤出了一头还算标准的博父氏巨人估计足有十米高低只不过这头巨人稍稍有些‘残疾’缺了一条腿以至于刚刚迈腿向前走了一步就翻到在地上阵型也随之破裂。 “不要吵不要吵。” 郑清开始和起了稀泥左右安慰道:“今晚才是第一次尝试难免会有差错。我记得最开始我们学习束缚咒的时候李萌念咒语都能岔了气” “你把自己拉到李萌的水平吗?”红脸膛男巫斜着眼瞥了猎队队长一下。 郑清挨噎后并未生气仍旧满脸笑嘻嘻安抚道:“恰恰相反我觉得如果李萌练习我们这个战阵说不定表现会比大家更好一些。” “灵巫对拟态变化确实锲合度更高。”宥罪猎队的占卜师赞同的点点头——有他开口原本还打算呛声的张季信顿时闭了嘴。 “宾果!” 郑清打了个响指点了点辛胖子:“就像辛刚刚四次尝试中他担任阵眼表现最好为什么呢?我觉得大概率跟他蓝巨人的身份有关因为他熟悉化身巨人的感觉所以在战阵展开的时候能够最大程度捕捉到阵型波动见的微妙变化。这一点是我们其他人都不具备的。” 萧笑赞同的点点头推了推眼镜补充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值得注意那就是阵型变化与主持阵眼的猎手‘特质’有非常密切的联系这也是为什么迪伦会变化出一具巨大的骷髅。” “而你则变化出一个矮子。”吸血狼人先生反唇相讥。 其他人听到这里纷纷露出会心的笑意原本因为训练而焦躁紧张的气氛也渐渐得到消弭。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 背课文的小女巫 “那你的意思是以后只让胖子坐镇战阵阵眼吗?”张季信重新开口语气较之前已经缓和了许多。 胖巫师很是得意的挺了挺胸膛睥睨左右。 迪伦则看向郑清:“你不试试吗?这一次该轮到你担任阵眼了放心就算你幻化出一头女巨人我们大家也不会嘲笑你的。” 郑清瞅着吸血狼人先生唇间露出的小獠牙心底涌出一股拿出钳子把它们拔掉然后碾成碎末的冲动。 “需要帮忙吗?我恰好带了一瓶蒜精。”宥罪的占卜师善解人意的提醒道。 “不劳费心。”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选择闷灭内战爆发的导火索, 闷声道:“我们目前最紧要的是完全掌握二阶战阵展开的精髓至于推广开让每个猎手都熟练是下一阶段的任务。这一阶段能幻化出一尊血肉凝实、体型标准的合格博父氏巨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其他几位猎手纷纷点头微微颔首表达着同意。 “既然这样。”张季信板着脸把装在玻璃容器里的那团暗红色翻滚着的博父氏精血塞进胖巫师手中:“这东西就交给你了注意点瓶口只有软木塞我没有补充新的封口咒用的时候拔掉塞子引出一缕气息就可以了” “安了安了我又不是李萌。”胖巫师浑不在意的摆摆手。 远处正背着小手在蒋玉面前磕磕巴巴背诵魔法植物性质的李萌重重打了个喷嚏她揉揉泛红的鼻尖羡慕的瞥了一眼不远处两个正在与小狐狸玩耍的同伴。 “毛地黄!”蒋玉敲了敲手中课本提醒卡壳的小女巫。 李萌立刻回过神哼哼唧唧背诵道:“毛地黄是一种剧毒草药剧毒可以用于配制强心剂强心剂、毛地黄地黄还有地黄丸!取熟地黄24克山萸肉、干山药各12克, 泽泻丹皮、白茯苓各9克上药为末炼蜜为丸温酒服用, 可治须发早白发育迟缓肝肾阴虚头目眩晕眼花耳聋” 蒋玉一脸无语的看着她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打断道:“主治眼花耳聋你是不是也需要来一副地黄丸吃吃?” 李萌被切断思路呆了呆迟疑道:“一副地黄丸五十粒我吃得完吗?” 蒋大班长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月色。 这个时段月亮已经隐去身影头顶除了沉沉的夜色外只有一片虚幻的星光。几粒被照明咒‘嘒彼小星’召唤出的光球隐匿在星光中洒落一小片破碎的光晕像极了女巫此刻的心态。 她收回目光缓缓吐出心底的郁气。 “毛地黄跟地黄是一回事吗?”她态度和蔼的问道。 “哦!”李萌同学一拳砸在手心非常机灵的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就说刚刚背的时候感觉哪里不对劲对对对, 地黄跟毛地黄不一样!地黄可以配地黄丸毛地黄配的是强心剂!” “地黄与毛地黄都分别有什么特征?”蒋玉打断她的小聪明。 谷蠋 李萌又打了个喷嚏抽抽鼻子吭哧着回答道:“地黄因为地下的根块呈黄白色所以被称为地黄毛地黄毛地黄因为长得像浑身长毛的地黄所以被称为毛地黄。” 难为她把这么绕口的话清晰表述了出来。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一个声音打断李萌同学的辨析带着几分笑意插嘴道:“如果毛地黄是地黄长毛那是不是白附子就是得了白化病的附子?” “噫?还真有可能。”李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可能个鬼啊!” 蒋玉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打在小女巫的脑袋上气道:“白附子是天南星科植物独角莲的干燥块茎附子是毛茛科植物乌头的子根都不是一种草药跟白化病有什么关系呢?” 被暴击后的小女巫捂着脑袋眼泪汪汪却不敢反抗表姐的暴政而是把目标对准刚刚挑事的外来者。 “那你说说地黄跟毛地黄有什么区别?”她瞪着突然出现的郑清眼珠一转把刚刚表姐为难自己的问题丢了过去。 郑清先在心底感谢了萧大博士的八辈祖宗。 “咳”男巫清了清嗓子语速飞快的背诵道:“地黄又名地髓玄参科地黄属多年生草本植物茎株高度可达30公分左右直径5厘米左右根茎肉质鲜时黄色茎紫红色初夏开花花冠外紫红色内黄紫色药室矩圆形蒴果卵形至长卵形花果期4-7月因其地下块根为黄白色而得名地黄鲜地黄为清热凉血药;熟地黄则为补益药。” 背到这里他停了停看向李萌。 只见小女巫小嘴微张一脸呆滞的模样于是忍不住笑了笑:“还要继续吗?这都是最基本的。” 蒋玉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并未加以阻止。 李萌合上嘴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反驳道:“我刚刚还问了毛地黄原本我背的就是毛地黄你说这么多地黄的特征做什么?” “毛地黄也叫仙女手套、死人钟因为长着布满茸毛的茎叶及酷似地黄的叶片所以被称为毛地黄。” 背到这里年轻公费生一把捞起刚刚蹿到他脚边的波塞冬瞥了一眼随之而来的朱思与苏芽补充道:“说起毛地黄还有个有趣的传说是说在英国乡村生活着一个巫婆她和狐狸是好朋友就把家中正在盛开的毛地黄送给狐狸;而狐狸呢则把这钟状的花套在脚上这样在猎取食物时就几乎没有脚步声了” “这个我知道!这个我知道!”旁边传来苏芽大呼小叫的声音:“我以为你们在说什么呢原来是狐狸手套青丘公馆的花园里就种了好多它的花真能消除我們走路时候的声音!毛地黄?这名字真难听!” 李萌恶狠狠的瞪了插嘴的小狐女一眼转而看向郑清强调道:“我问的是特征!特征听不懂吗” “可以了。” 蒋玉一把按住暴躁的小女巫训道:“就你这水平哪有考核别人的道理他说出来你能判断对错吗?”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九十六 小与大 “明明是他先插嘴。” 这一刻李萌感觉自己格外委屈。 郑清眼瞅着这小姑奶奶已经有点眼泪花花非常担心她被自己刺激的昏厥过去——这是有很多次前科的——于是非常乖觉的向后退了一步幅度很小的举起双手。 “我的错我的错。”他满脸堆笑道着歉。 “就是你的错!” 李萌眼中的水雾眨眼消失气势重新提了起来愤愤不平道:“你不去跑你的战阵, 跑来这里做什么!而且我背我的课文你插什么嘴!” “还有半个小时就十点了。” 郑清不再与小女巫纠缠转身看向蒋玉摸出怀表在女巫眼前晃了晃:“我是过来看看要不要把她们先送回去我们这边大概还需要训练一两个小时。” 蒋玉幅度很小的点点头:“嗯确实有点晚了。” 波塞冬在郑清怀里幅度很大的扭了扭对这么早就把它赶回去感到很不高兴。与之相似苏芽也露出非常遗憾的表情。 她也还没玩儿够。 “我会与苏蔓女仆长联系确保你们真的乖乖回公馆了。”郑清弹了弹小狐狸的脑门儿警告的看了苏芽一眼。 小狐女发间那对毛茸茸的耳朵有气无力的耷拉着像极了她此刻的声音:“知道啦” “你也是”另一边蒋玉同样在提醒李萌:“回去以后洗漱完就睡觉我会让李能盯着你别想着缝住它嘴巴!” 李能就是李萌那只毛绒熊在郑清印象中它经常作为小女巫撒气的对象出现所以男巫很怀疑那只熊能起到多少监视的作用。 朱思左看看右看看眼神中露出一丝极其细微的羡慕。 下一秒小女巫额间那粒深红色的宝石闪过一抹光华, 深沉的魔力在夜色中涌动周围几位年轻巫师纷纷抬起胳膊下意识提起各自魔力遮住眼睛。 光华散去原地站着的已经不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巫而是一位容貌艳丽、身姿绰约的大女巫。她的脸上既有少女般的纯真又夹杂着成熟女人的端庄仪态万方却又气质微妙令人侧目。 这一次不仅远处正在休息的猎手们纷纷看了过来就连夜色深处守护着整座学校的魔法阵都微微颤抖了一下隐约投来一丝关注的目光。 当然那道视线一闪即逝并未停留。 郑清不是第一次看到朱思的这种变化很快便回过神表情振奋道:“太棒了我刚刚还在想着让谁送她们回去!” 成年的朱思懒洋洋的瞥了年轻公费生一眼。 谷扏 “大晚上搅人睡觉没有比这更糟的事情了。”她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声音中带着一丝惺忪, 也带了一点烦恼:“不知道缺乏睡眠会老得快吗?你就让她快快乐乐的玩儿不行吗?为什么又把她搞自闭了” 她口中的‘她’应该是指小朱思。 郑清醒悟这一点的同时对朱思口中那句‘搞自闭’又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朱思不我是说她自闭是什么意思?” 大朱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挥挥衣袖一手揽住李萌一手揽住苏芽扬了扬下巴郑清怀里的小狐狸乖巧的纵身一跃跳上了她的肩头蓬松的尾巴一卷勾住女巫的脖颈仿佛给她戴上了一条华贵的皮毛围巾。 唧唧! 波塞冬恋恋不舍的与男巫道别。 “跟紧点儿我就不抱你了。”大朱思冲拘谨的站在一旁的林果打了声招呼。小男巫脸上肉眼可见的泛起一丝红晕。 郑清没有在意小狐狸的‘背叛’也没有留心小男巫的害羞还在琢磨那句‘搞自闭’是几个意思。 然后大朱思才看向年轻公费生半安慰道:“不用想了跟你们没关系就是那小丫头爱钻牛角尖我现在出来时间也不错正好回去写备课。”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蓦然浮起一些恼火:“学校那几个老骗子一直跟我说选修课的讲师工作很轻松轻松怎么不见他们写备课!走了!不送!” 话音未落一抹鲜红缭绕仿佛一团燃烧的龙卷风裹挟了大朱思与三个小巫师以及一只狐狸眨眼便消失在郑清视线中。 直到这时辛胖子等其他几位猎手才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朱思?” 胖巫师一手抓着一个打开的笔记本一手攥着几支凌乱的羽毛笔跑的满脸泛蓝:“那个是朱思?你怎么不拦住点她!我早就想给她做个专访了!” “她刚来的时候你也没提这茬呐。”郑清略感无语的看着胖子。 “我又没说那个小丫头片子。”辛胖子遗憾的收起笔记本与羽毛笔振振有词道:“第一大学讲师跟未成年小女巫完全是两个概念。” “确实你应该让她多留一会儿。”迪伦表情也带了几分残念的看着那团鲜红消失的方向舔了舔嘴唇:“我还没见过这种感觉会像鸡尾酒一样泾渭分明。” 郑清狐疑的看着吸血狼人先生总觉得他在觊觎小朱思与大朱思不同形态时的血液。他有心劝迪伦想开点鼠仙人不好惹但还没组织好语言胖巫师又嚷嚷开了。 “话说回来学校范围内对‘遁术’使用限制很严格吧!”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感觉朱思用的时候很轻松的样子” “如果你有一个传奇阶位的老爹学校也会给你这种特权。”年轻公费生终于把握住机会一边回答胖巫师一边警告的看了吸血狼人先生一眼:“所以有的念头最好在刚刚冒出的时候就浇灭。” “不要浪费时间了!”宥罪猎队另一位主猎手终于忍不住打断同伴们喋喋不休的讨论稍稍提高声音:“既然那些小麻烦精都被送走了那我们后续训练要加快节奏!渣哥你跟班长先在场外候补剑客代替渣哥进战阵胖子主持阵眼我們再走几遍二阶展开!” 郑清欣慰的看着干净利落发布命令的红脸膛男巫深深感到自己让他担任主猎手是一项非常正确的任命。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 晚归的代价 苏芽住所在校外青丘公馆是最后一个被送回家的。 公馆的女仆长苏蔓客客气气将朱思送出门后转身就揪住小狐女的耳朵把她拎到苏施君的书房点亮了屋子里的魔法蜡烛。 “打扫屋子与抄书你选一个。”女仆长板着脸, 垂着眼皮看着面前快缩成一团的小女仆冷声道。 脱离苏蔓的魔爪后苏芽的耳朵立刻紧紧贴在发间唯恐再被揪住。与此同时她的双手不自觉的捞起自己的大尾巴撸来撸去, 哼哼唧唧不肯做出选择。 这是她面对惩罚时一贯的策略, 萌混过关, 大部分时候都是有效的。只不过今天, 任凭她眼泪汪汪半晌女仆长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难了。 小女仆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我是听小姐吩咐出门的”她嘟囔着一边把尾巴尖在指缝间穿来穿去一边试图为自己的行为寻找最后的正当性:“郑清那厮问小姐要了一份博父氏精血我是作为监督者一起去送东西的汉克也在场” “是郑清同学。”女仆长心平气和的纠正了小狐女的用词表情没有丝毫波动:“顺便送精血的汉克还有他那两只跟班鼠人在两个小时之前就回来了而你跟波塞冬” 说着她瞥了一眼书房门口。 在房门阴影中露出一个白色的小脑袋正探头探脑朝屋子里看自以为藏的隐秘殊不知它的这个举动在大狐女眼中格外清晰。 女仆长心底暗自发笑, 却并未指出露出狐狸尾巴的波塞冬, 继续板着脸训斥着苏芽:“而你跟波塞冬却一直在外滞留到现在还是被学校的讲师送回来的!” 听到这里苏芽顿时来了精神攥着自己的大尾巴辩解道:“那是朱思不算学校老师你也认识的!” “放下你的尾巴!” 女仆长训斥道:“忘了‘行止课’上嬷嬷们是怎么教的了吗?不要像野狐狸似的整天玩自己的尾巴像什么样子!还有学校的讲师就是讲师不管她私下跟你是什么关系都不能因此丢掉我们青丘公馆的礼貌!” 蓬松的大尾巴仿佛一条受惊的蛇唰的一下从小狐女手中缩了回去眨眼便消失在她素净的长袍下在纤细的腰间拱起一圈若隐若现的凸起。 苏蔓微微蹙着眉尖想要再指出苏芽尾巴收的不够漂亮但看到小狐女畏畏缩缩楚楚可怜的模样最终心头一软没有继续强调这点瑕疵。 而瑟缩在书房门口的波塞冬也被女仆长加重的语气吓到倏的一下缩了出去放弃拯救同伴的伟大想法。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也。 啪。 吊在天花板上的魔法蜡烛爆起几粒火星打破了书房内维持了几秒钟的沉默。 “选好没有?”女仆长没有忘记最初带着苏芽进这间书房的原因板着脸重复了几分钟之前的问题:“打扫屋子还是抄书?” 苏芽鼓起勇气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这么晚了” “或者你想两件事都做?”苏蔓不紧不慢的补充道仿佛没有听到苏芽刚刚说出口的那四个字。 小狐女鼓起的勇气仿佛撞在岩石上的肥皂泡啪的一声碎的干脆利落。 “打扫屋子!”她尖叫一声忙不迭的凭空拽出一个小木盆以及一条抹布讨好的冲女仆长笑了笑:“我一定把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看不到一点儿灰尘!” 谷澂 苏蔓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在睡觉前绝对能干完!”苏芽乖觉的补充着小拳头在胸前用力一攥信誓旦旦保证道:“绝对不会影响正常作息!” 女仆长满意的点点头脚尖一点转身向屋外走去裙角飘飘在小狐女眼中宛如一只凶恶的大扑棱蛾子。 “还有你!” 书房外传来女仆长训斥波塞冬的声音:“大晚上陪着苏芽一起瞎胡闹明天禁足一天小姐回来之前哪里也不许去另外苏芽既然选择打扫卫生那你去抄书不许使用魔法!” 唧唧唧! 苏芽听着波塞冬悲伤的叫声心头莫名浮现一丝安慰——狐类的悲欢并不总是相通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吵闹。 没有最惨只有相对更惨。 就像那篇打油诗写的那样:世人纷纷说不平他骑骏马我骑驴回头看看推车汉比上不足比下余。 想到这里小狐女顿时感觉浑身干劲十足手中的抹布拧的也更有劲儿了。 离开青丘公馆后朱思并未如她计划的那样回办公室写备课而是循着心头突然冒出的一抹灵感悠然漫步在贝塔镇弯弯曲曲的小巷中。 夜色下的贝塔镇清冷、空旷。 大部分店铺都已经打烊了为数不多还在营业的商家也都半掩了门扉厚实的玻璃窗上倒映着店主与客人们模糊而又扭曲的黑色身影。 偶有行人经过也都戴着宽大的帽兜脚步匆匆法书明晃晃挂在腰带上散发出令人警觉的朦朦亮光无声警告着每一位试图靠近的陌生人。 女巫踩着光滑的青石板脚步轻快的走过一条又一条狭长的巷子很快便离开高门林立的贝塔镇西区来到了一片棚屋低矮的世界。 这里的街道愈发曲折巷子也愈发狭窄街面上的石板也失去了西区街面上的光亮与平整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坑洼仿佛麻风病人的脸丑陋的隐秘。 这里是贝塔镇北区。 来到这片最近在巫师界搅出不少风波的街区后大女巫身上那条淡蓝色印花长裙已经消失不见换成了一条更契合北区环境、低调的黑色长袍。 与安静中透露出几分庄重的西区不同北区的夜晚相对更浮躁一点。夜色中除了脚步匆匆的行人外还夹杂着时不时响起的青蛙的叫声。 呱呱呱呱。 朱思听着那些取代鸣虫的蛙叫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仿佛又回到了幻梦境回到了那熟悉的、潮湿到粘稠的乌波斯湖畔。 终于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女巫抬起头看着挂在墙上的铭牌——蛊雕街33号一楼‘樱花酒馆’二楼‘基尼的魔法小屋’。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深夜的客人 “要不要跟进去看看?” “在一位大巫师眼皮子底下?”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我们接到的任务只是记录她离开学校后的去向‘记录’而不是‘干涉’!她进基尼小屋这件事你记下来了吗?” 距离朱思不远位于蛊雕街27号一家杂货铺拐角处两个身穿黑色长袍的巫师正小声而激烈的争论着。 他们身形相仿都戴着宽大的兜帽看不清面容, 而且整个身子都隐匿在拐角阴影中模模糊糊似乎一阵风吹来就能把他们吹散。 任何一位擅长追踪与逐猎的巫师在这里都能看出这两位巫师施展了一种非常高明的隐匿行迹的魔法所以即便几步之外一位北区巫师正拎着一袋青蛙警惕的左右张望着路过也没有把怀疑的目光投向这个角落。 “记倒是记下来了”听到同伴的反问后, 第一个开口的巫师气势稍弱却又倔强的重复道:“但是” “‘但是’跟我们没有关系。” 他的同伴耐心而又不耐烦的打断道:“退一万步讲, 假设鼠仙人现在真的呆在基尼小屋我们进去干嘛?给传奇大佬递茶吗?长点脑子好不好我们只是两个小小的注册巫师而且领的也只是一个最简单的低阶任务犯不着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传奇大佬’四个字比任何多余的口水都更具有说服力。 这个角落的阴影安静了片刻。 隐约只能听到羽毛笔尖划过羊皮纸时的沙沙声。 片刻之后第一位巫师再次开口轻轻叹了一口气:“科尔玛大贤者跟朱思讲师看上去年纪差不多不知道她们会聊些什么。” “好奇心害死猫。”同伴不以为然道:“执行任务时我们需要带脑子但是又不能带脑子另外按照任务书上的说明她俩年纪差太多了只是朱思讲师情况特殊所以两个人看起来气质相仿。” 朱思并不知道立刻学校后缀在她身后的两个小尾巴。 或者她也许知道但不在乎。 毕竟连她自己都还不太清楚来这座小屋做什么。巫师们的灵感——也可以被称为‘心血来潮’——在大部分情况下是一种卜算能力被动发挥作用的结果。 就像‘金风未动蝉先觉’秋风还未起时, 蝉就已经察觉到了端倪。当然这个端倪并没有详细到她能未卜先知这座‘基尼的魔法小屋’是什么来路。 女巫站在白墙黑瓦前, 默默打量着这座造型古朴的二层小楼, 目光着重在小楼外那座小小的花园停留了片刻。 花园里有几株长势极好的樱花树虽是秋末但在魔法的作用下那几株樱花还是开的非常肆意在夜色中绽放出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气势。 是的气势。 朱思感觉自己很难用词语来形容那几株樱花盛开的模样。 叮铃铃! 谷灻 女巫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牌坊状大门上悬挂的铜铃无风自动轻轻摇曳着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吱呀。 大门打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巫探出头好奇打量着门外访客。自从科尔玛成就大巫师后基尼小屋已经很少有这种不告而来的客人了——尤其这位客人还被大贤者邀请进门。 朱思则微微蹙了眉。 她注意到女巫身上起伏不定的魔力波动不弱却如浮萍之水般给人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而且她也注意到女巫发间夹杂的几缕银白那银白散发出一股死寂的色彩。 “有请。” 开门者很有礼貌的让出身位。 朱思稍稍思忖几秒洒然一笑抬脚便走了进去。这是属于老派巫师的选择与详尽而又谨慎的计划相比他们更相信自己的灵感。 经过正门绕着那堵白色院墙走了小半圈两人最终停在一楼一处半掩着的木门前门上没有悬挂门神门框左右也没有楹联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一股名为寒酸的气息。 朱思记得大门外的铭牌一楼是一座名叫‘樱花酒馆’的地方她琢磨着这里应该就是那劳什子酒馆了。 咚咚咚。 带路者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在朱思看来这纯属脱裤子放屁透过半掩的门间缝隙她已经看到了屋子里那座笼罩在明亮光线中的吧台以及吧台后坐着的那位一头银发、身材高大的女巫。 身材高大? 朱思微微扬起眉毛目光落在那位女巫周围荡漾的魔力波动上心底多了一些猜测。 “请进。” 吧台前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凯瑟琳你上去告诉他们魔法练习需要有节制今天已经很晚了让他们都回去吧。” “是大贤者大人。”带路的女巫在门外恭敬施礼后丢下身旁的客人转身悄然离去没有丝毫犹豫。 北区大贤者朱思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人名。说熟悉是因为回到学校后她已经不止一次听过这位有着‘传奇’经历的大巫师的事迹;说陌生是因为她还没跟这位大巫师打过交道。 咯吱。 客人自行推门而入摆脱门外夜色后眼前顿时亮了几分。几根粗大的魔法蜡烛倒吊在木梁下融化的蜡油攀附着烛芯颤颤巍巍着被一丝丝吸进燃烧的火焰中化作光芒洒遍整个屋子。 酒馆里除了那位银发女巫再无其他身影。 “以前樱花酒馆里只养得起灯火虫。” 似乎注意到客人的目光吧台前的女巫歪着头撑着下巴懒洋洋解释道:“而且说‘养得起’都算给脸上贴金了因为以前那些灯火虫都是吮吸早晚露水还有客人们洒落的一点儿劣质酒水存活所以这里光线一直很暗现在有钱了我们也点的起魔法蜡烛了而且一次点好几根。不为别的就是看着亮堂心里舒服。” 她说的有趣朱思听着也有趣。 只不过客人依旧没有出声而是继续上下打量着屋子里的布局打量着那位距离自己很远而又很近的北区大贤者科尔玛。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 酒馆内外 “想喝点儿什么吗?” “比如青蜂儿、琥珀光或者北区特产的海妖朗姆?” 科尔玛起身来到吧台后摸出几个大大小小的酒瓶以及一个干净的酒杯推到朱思面前然后举起手中一个装满蓝色液体的酒瓶: “就个人而言我比较推荐海妖朗姆, 口感不佳但味道浓郁非常适合大晚上来买醉的客人当然如果格调高一点儿87年的琥珀光我们这里也能提供只不过价格跟它的格调成正比也会稍微高一点儿。” 说着, 她举了举另外一个瓶子。 然后当她手指碰到第三个瓶子时忽然顿在原地, 歪着头狐疑的看向朱思:“等等如果没有记错你现在状态比较特殊能喝酒吗?” “不能。” 朱思终于开口说了进门后第一句话:“果汁就很好我喜欢喝果汁如果有橘子汁就更好不过了。” “我也喜欢果汁。” 科尔玛眼神顿时温柔了几分看着面前的女巫仿佛又看到了那只从镜子里爬出来笨拙的向她道歉的胖乎乎的老鼠。 她抬手打了个响指一瓶鲜榨的橘子汁与一个大玻璃杯顺着光滑的吧台叮呤咣啷跑了过来。 橘子汁似乎被加热过在魔法蜡烛明亮的光线下蒸腾起极淡的雾气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 朱思鼻翼微翕惊讶的扬起眉毛接过杯子小啜一口后终于确定道:“这是加了豪麻草汁用菖蒲露调制的果汁?” 豪麻草可以强化巫师与自然沟通的能力是一种强力的魔力增幅草药;而菖蒲露则是深秋时节的特供具有清心明目的效果。 这杯果汁并不比那瓶琥珀光便宜客人略感心疼的想着。 “不愧是祂的女儿。” 北区大巫师赞叹着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微微示意:“而且跟祂一样, 都喜欢做不请自来的客人。” 朱思微微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位传说中最年轻的大巫师。 在进门之前她可不知道科尔玛跟自己老爹还有某些联系。这让她有种微妙的错觉似乎今晚的灵感是被人为制造的。 许是注意到客人探询的目光樱花酒馆的主人摇摇头:“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祂现在在哪里。联盟跟学校比你更关心这件事。” 跟大巫师聊天就这点不好祂们总能轻易读懂你还没说出口的话。 朱思收回打量的目光摩挲着手中那杯温暖的果汁半晌才不经意般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 科尔玛轻轻吸了一口气目光越过客人的肩头落在酒馆外黑漆漆的夜空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迷路后在沉默森林走了一天、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儿看到了那个笨手笨脚安慰自己的大老鼠。 她收回目光看着朱思温柔的笑了起来:“这可是一个挺长的故事。” 朱思耸耸肩:“没事成为大人后别的不多唯独自由的时间多了很多而且今晚果汁儿也很多。” 烛光微颤摇曳起一片悠长的光影。 谷講 “嘘竟然还有其他人在盯着这里。” 蛊雕街33号院外不远处那处隐秘的拐角跟踪朱思来到北区的两位巫师忽然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之前曾拎着一袋青蛙从两人面前经过两次。 “这是他第三次过来了。” 为首的黑袍打量着那个拎着青蛙、脚步匆匆、左顾右盼着渐渐接近33号院的路人撇撇嘴小声对同伴说道:“基尼小屋的人还是太嫩这么粗陋的盯梢都没被他们发现我觉得我们俩是不是有点大题小做。” 他是指两人为了隐蔽而浪费的这道高阶魔法。 把宝贵的魔力与心力耗费在枯燥的等待、冰冷的夜晚以及无人的角落没有比这更令人心痛的事情了。 与之相比他的同伴表现就更谨慎一些。 “说不准。” 另一位巫师斟酌着打量着渐渐靠近的‘熟悉的陌生人’忽然眼光一凝:“等等这次他后面还有人?” 为首者也注意到这一点立刻收起之前的放松屏息凝神向拐角阴影更深处缩了缩。夜色中匆匆的脚步声非常清晰杂乱而无章。 伴随着脚步更清晰的是那个拎着一袋青蛙的路人急促而略显尖锐的声音:“不会错的绝对是个大新闻我在你们给的备忘册上见到过那个女巫的画像上面说她跟鼠人有某种关系你想想看北区巫师跟鼠人联手!普利策女士会喜欢这个爆点的!” “闭嘴!” 跟在路人身后的是一位瘦瘦高高的男巫披着黑色袍子面孔同样隐没在宽大的兜帽下听到路人似乎被兴奋冲昏头脑的胡言乱语厉声打断道:“没有什么女士!没有什么新闻!你只是一个想成为北区巫师的戏法师!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记住自己的身份?” 这份严厉显然吓到了那个路人。 他脚下打了个趔趄拎着青蛙的袋子也重重的撞在旁边广告牌上袋子里原本已经半休眠的青蛙在撞击中重新清醒过来纷纷扯起嗓子哀嚎它们不幸的命运。 一时间原本空旷死寂的街道竟显得热闹了许多。 “抱抱歉!” 路人一边结结巴巴道着歉一边重新给袋子里丢了半粒昏迷药末了才嘟囔着小声说道:“我我只是太高兴了我不是戏法师。” 街面重新陷入沉默。 瘦高巫师站在距离蛊雕街33号不远的地方左右打量片刻最终选择了杂货铺旁的拐角处带着那名拎着一袋青蛙的路人走了过去。 “躲好一点不要被酒馆的人发现。”瘦高巫师躲在阴影中小声训斥道:“如果等会儿出来的不是那个人你这个月奖金直接减半!” 说话间他从怀里摸出一台老式照相机趁着街面上微弱的光线小心调试着相机上的魔法咒式擦拭着干干净净的镜头。 路人哭丧着脸抱着他那袋青蛙紧张兮兮的盯着樱花酒馆的门口。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几步之外更浓郁的阴影中还有两个巫师正努力屏住呼吸祈祷周围的隐匿魔法不会失效。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章 两个女儿间的对话 一只衰老的灯火虫沿着吧台上一条浅浅的木槽向前爬行。 它太老了早已失去了蜕皮的恢复能力浑身上下布满了时间留在它身上的痕迹半透明的虫翼一侧蜷曲着另一侧则充斥着类似风蚀后的孔洞显得单薄而脆弱。 硕大的肚子被仅存的三条腿缓缓拖着, 腹腔中肉眼可见大片白色的钙化物质只有一小片区域还能发出微弱的荧光。 两根纤细的手指从天而降轻巧的夹住这只灯火虫把它放在一小滩晕开的酒液上。虫子迫不及待的探出口器用力吮吸起来。 然后它身后绽放的荧光稍稍明亮了一些。 “店里以前用不起魔法蜡烛养了一小群半野生的灯火虫。”科尔玛略显惆怅的看着那只贪杯的虫子随口解释道:“不过现在就剩下几只了这只胆子最大敢来桌子上讨酒吃。其他胆子小的, 只会藏在墙角吃点露水。” 吧台之外。 樱花酒馆的客人盯着那只虫子眼中却没有什么焦距脑子里一直盘旋着酒馆主人之前的那段故事。 迷路的小女孩跟她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迷失在镜中世界一个只是在沉默森林迷路——然后一只失去孩子的大老鼠在迷路小女孩身上找到了情感的慰藉然后两个孤独的灵魂相互依偎着向着各自的理想奋进 客人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摆脱脑海里那个令她心情复杂的事实。 “这么说” 朱思举起杯子喝完最后一口果汁微微摇头总觉得杯底的果子稍稍带了几分酸涩破坏了之前良好的口感。 然后她才抬头看向科尔玛总结道:“这么说在一段时间内, 你跟他之间的关系像父女一样?” “这段时间。”科尔玛纠正了朱思的用词。 ‘一段时间’带着几分限定的意思似乎是过去式;而‘这段时间’能够表达的涵义就更宽泛一些了。 虽然朱思回来了, 但不代表那只大老鼠就要离她远去——毕竟从去年底到现在她又攒下了几条漂亮的围巾, 还没送给它。 朱思一时有些语塞。 她迷失在镜子里的时候还很小幻梦境也不是什么能让人正经学习的地方人情世故方面处理总是还带着几分天真所以面对略显强势的酒馆主人下意识便以沉默作为应对的方案。 与之相反曾经担任过第一大学学生会副会长的科尔玛在处理这些事务的时候显得更得心应手一些。 她玩味的盯着朱思额间的那粒鲜红。 半晌才反问道:“看上去你并不知道我跟鼠老头之间的关系那你今天晚上来酒馆做什么?只是为了蹭一杯果汁?” 果汁确实很好喝。 谷授 朱思感受着体内充盈的魔力默默想着然后摇摇头:“不是就是随便出来溜达溜达然后就来到了这里然后听到了一段有趣的故事。” “溜达溜达。” 科尔玛抓住一小缕垂在胸前的银发在手指上绕着卷目光中多了几分思量重复着朱思刚刚使用过的形容词:“有趣。” 确实有趣。 对于巫师而言世上基本不存在‘偶然’这种概念任何看上去毫无关系的二者之间的碰撞都是某种命运安排下的必然。 当然即便认为朱思今晚的到来并非偶然科尔玛也没有掏出自己的塔罗牌试图占卜命运的轨迹——虽然她现在已经是一位大巫师了但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塔罗牌在面对涉及传奇的痕迹时有多少作用。 “既然漫无目的而且果汁也喝完了那么早点回去休息吧。”科尔玛轻轻吁了一口气放下指尖缠绕的银发试图打发掉面前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你明天还有课吧放心如果有鼠老头的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朱思并未起身告辞。 她摩挲着手中空掉的杯子迟疑片刻反问道:“你最近打算做什么吗?” 北区大贤者惊讶的扬起眉毛。 “我的意思是说你这几天有没有什么新计划。”朱思放下杯子表情严肃了几分:“命运不会无缘无故指引我来这里如果你有什么打算或许我可以帮忙。” “计划?计划倒是一些。”科尔玛轻笑一声心底却飞快转过自己最近批核过的计划某种程度上她也认同朱思的意见。 但作为一个新诞生的巫师团体作为这个团体的灵魂人物科尔玛每天都要做出许多大大小小的计划与决定——比如向联盟申请巫师全体会议的坐席;要求丹哈格提供针对北区巫师的法律援助;与诸如吉普赛女巫团、塞姆勒女巫团等进行友好交流;维持北区治安;梳理沉默森林边缘的不明威胁;组织北区巫师学习魔法知识;与学校沟通入学名额;以及与杜泽姆博士一起设立新的贤者之石仿制实验室等等。 不说千头万绪起码一时半会她很难想到哪件事与朱思有直接关系。 “与学校老师有关的这两天大概只有一件。” 科尔玛念头飞快立刻从脑海中捕捉到一件不大不小不会给朱思带来麻烦的事情:“学校下个月不是要举办校猎会吗?因为规则修改任何猎队都有机会所以我让尼古拉斯想办法组织了一支猎队。” 许是注意到朱思略显茫然的眼神。 酒馆主人立刻补充解释道:“尼古拉斯也属于北区巫师现在就读于九有学院已经是二年级了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猎队组织的不是特别顺利而且对于在校猎赛上取得名次也不是很有信心我的意思是你在学校的猎委会有没有什么渠道能打听一下这次猎赛到底是什么个章程吗?” “章程?” 朱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语气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作弊?” “啊哈哈哈哈”酒馆主人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略显尴尬的摆摆手:“作弊什么的太难听了就是让那些年轻人先熟悉熟悉规则嘛熟悉规则这在规则范围内的。”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零一章 切换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规则的情况下提前熟悉规则。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不算是作弊更像是利用信息差来取得优势——就像大学老师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能借助父母的实验室做出几篇能刊登在自然科学上的、前沿科技论文;而乡下来的做题家, 可能还在纠结这个学期选修什么科目容易拿高分。 二者对未来生涯的规划如同井底的侏儒与站在山巅的侏儒天然便有了巨大的视差。这种差距随着他们走出校门后会呈现出指数级的变大。 当然高情商的人可能会说这都属于个人选择的自由, 算不上作弊。低情商的人则会愤愤然掀了桌子, 怒骂这个世界的不公。 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一些人知道一些事情, 一些人知道另外一些事情信息落差下互相交流产生的动力驱动着社会向更深远的方向发展。 朱思倒没有思考这么深刻。 作为一个小时候就迷失在镜子里、在幻梦境那片光怪陆离的世界长大的女巫她的思维方式还带着几分孩童时的天真与纯净对世界上的好与坏有着非常明确的划分。 所以当她意识到科尔玛似乎想通过她作弊时脸色顿时变差了一些。 “抱歉” 第一大学的梦境解析课讲师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带着几分骄傲:“不管在不在规则范围内我是不会帮你作弊的。” “都说了不是作弊。”北区大贤者努力不去翻那个白眼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这件事就是我这几天打算做的所以既然你帮不到什么忙” 她耸了耸肩又摸了摸自己面前已经空荡荡的酒杯非常含蓄的提示客人她的酒馆已经打烊了。 朱思刚刚扬起的下巴稍稍收起一些略带不甘的问道:“真的没有其他事情了吗?我来到这里一定是有理由的。” 对于莫名其妙来到这间小酒馆客人比这里的主人还要抓狂所以如果只是喝一杯果汁、听一个小故事, 然后就草草离去她感觉对不起自己那超然的灵感。 科尔玛坚定的摇了摇头。 但摇到一半的时候她眼角余光又一次瞄见朱思额间那粒鲜红表情微微一怔动作稍稍缓了缓同时脸上露出一丝迟疑。 “唔确实有件小事。” 北区大贤者从吧台下摸出一个小木盒推到客人面前打开盒子里面装满了一粒粒黄豆大小的规则多面体仿佛一颗颗灌满魔力的红宝石却又散发出比魔法宝石更强的魔力波动。 当然眼下这股力量被更强大的魔法束缚在盒子里。 “如你所见”科尔玛伸出手指掂起一粒红色晶体递到客人面前:“这些都是北区在杜泽姆博士协助下研发出的仿制品贤者之石的仿制品而你使用的那枚则算得上是颗正品。” 朱思伸手接过那粒仿品同时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额间那个仿佛红痣般的痕迹。一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两个指尖发生了某种微弱而清晰的共鸣。 回过神时酒馆主人的解释还没有结束:“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帮忙品鉴品鉴这个仿制品写一写使用时的感受以及二者的区别或者你对仿品的任何改进建议对此北区巫师将不胜感激。” 谷譿 与前一件可能涉及作弊的事情相比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朱思愉快的点着头正想开口答应忽然脸色一变一股魔力由内而外涌了出来女巫的身影陡然模糊起来科尔玛惊讶的打量着这一幕手底的塔罗牌飞快切换着。 下一秒模糊消散大朱思也消失不见。 原地出现了一只十来岁年纪的小女巫正揉着眼睛一脸茫然环顾左右。她的手心那枚仿制的贤者之石颜色已然黯淡了许多。 与此同时她额心那点殷红却显得愈发鲜艳了。 “可以通过形态转换时的魔力落差抽吸相近性质的魔力以获得额外补充么?”北区大巫师默默思索着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巫。 “噫?我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小朱思喃喃着目光从夜色、蜡烛、科尔玛的身上一一滑过最终落在不远处那瓶还没喝完的琥珀光以及另一个空杯子上面。 她踮起脚尖比划着自己跟那个杯子的距离然后嫌弃的撇撇嘴。 “啊那家伙又喝酒了?”她仿佛没有看到吧台后的银发巫师自顾自抱怨起来:“整天就知道胡来竟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成年人!” “喝酒会让你们被动变身吗?”科尔玛双肘撑在吧台上身子微微前倾高大的身影投落向前留下一片浓郁的阴影恰好淹没身材矮小的某人。 这股自上而下的压迫感让小朱思稍感不适。 但她仍旧假装看不见面前的银发女巫摊开手看着手心那粒暗红色的晶体小心的戳了戳感受着它的硬度:“这玩意能吃吗?” “你可以试试反正不要钱。”科尔玛笑眯眯的接口同时好奇追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们两个会共享记忆或者感受吗?” 小女巫终于没有办法继续无视斜上方传来的压迫。 她偏着头闷声答道:“什么一个两个没有‘我们’都是‘我’只有‘我’!只不过有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我会主动忘掉一些事情当然如果努力回忆应该能想起来的就像就像” 她皱着眉露出一副努力的表情仿佛坐在考场上正在默写咒式的考生。 魔力无声涌起。 身形模糊一瞬后大朱思再次出现在科尔玛面前。 “不好意思一点失误。” 她略显狼狈的道着歉一把将那粒仿制品塞进口袋深处同时疾步向酒馆外走去边走边说:“她还是个孩子不要用我们的麻烦去打扰她有关仿品的测评报告我会尽快完成交给你今晚打扰了。” 话音未落女巫高挑的身材已匆匆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徒留一脸愕然的科尔玛茫然站在原地。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零二章 周三上午 伴随着九月渐行渐远、十月姗姗而来猎月的鼓声缓缓敲响第一大学各个角落开始弥漫起一股令人焦躁的气氛。 刚刚入学的新生急需要某个重大的仪式来锚定他们在新环境中的存在升入高年级的老生们则需要一场不受约束的狂欢尽情释放堆叠在他们身上的课业压力。 这种对校猎赛的期待感几乎凝成实质仿佛一张遍布整座布吉岛的巨大蛛网让每一个在这张网上活动的个体, 都能感受到其他个体发出的震颤。 落在宥罪猎队诸位猎手身上则意味着他们需要进一步强化赛前的训练。 周一晚上的夜间集训安安稳稳的结束了。 没有变异的盖特拉西冲击猎队也没有发狂的双头食人魔挥舞着粗大的木棒从黑暗中冲出——郑清有理由相信有人对这个平平安安的结果不那么开心。 比如希尔达助教隔了一天见到郑清的时候脸色就很差郑清冲他打招呼的时候他甚至连手都懒得抬只是敷衍的撇撇嘴叹了口气。 不知是前天晚上没有睡好还是因为计划失败而感到晦气。 “把我们当成诱饵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想出这么蠢的方案。”转过身郑清就小声对博士抱怨起来:“就算真的有黑巫师搞坏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连续在同一个时间段、同一个猎场找同一支猎队的麻烦。” 他把三个‘同一个’咬的格外重以强调那份计划的愚蠢。 “或许学校认为我们这支猎队与众不同对那些黑巫师更有吸引力。”胖子猜测着给嘴里塞了一颗坚果。 这是个很不负责任却又很危险的猜测。 郑清眨眨眼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或许吧话说回来不知道今天公布的校猎赛新方案具体条款是什么感觉阿尔法堡的人已经摩拳擦掌准备集体抗议了。” 崇尚自由的阿尔法人会对任何他们不喜欢的话题发起抗议包括但不限于九有学院延长自习室时间、星空学院学生住院次数过多、亚特拉斯学院食堂划分不够精细、以及临钟湖鱼人受到不公正待遇等等。 “找茬总是最简单的, 就像改革总是最难的。” 刚刚完成笔记的萧笑终于抬起头一边用他惯有的语气总结着一边扶了扶眼镜恼火的看了胖子一眼:“上课的时候不要吃东西嘎吱嘎吱影响我们整个宿舍的形象!” 胖巫师手中捏着一块绿豆糕迟疑一秒丢回盒子里换出一粒嚼起来更响油炸蚕豆示威般丢进嘴里嘎吱嘎吱咬的山响。 一边嚼还一边嘲笑道:“不能因为这节是司马的课你就让我不吃东西更何况现在距离上课还有小半个钟头!” 郑清总觉得胖子的嘴跟他手中的羽毛笔格外相似总是忙个不停——就像施了魔法的两支羽毛笔能同时记录不同的事情一样胖子的嘴巴也能同时完成聊天与吃东西两项任务。 “安啦安啦。” 年轻公费生熟练的隔在两位同伴之间打起了哈哈:“课前吃点零食也不打紧只要上课不吃就行对于这次校猎赛的规则报纸上有没有什么新讨论?” 谷割 辛胖子随时翻出一沓报纸拍在课桌上同时顺手在报纸上擦了擦他油乎乎的手指。 郑清小心翼翼避开那几道油渍拎着报纸的边角将其打开。 “没什么新鲜的都是些老生常谈。” 胖巫师重新捡起那块绿豆糕塞进嘴里声音顿时变得含糊起来:“比如有关人士表示这次改革没有经过更广泛的讨论就执行是学生会试图扩大自身权柄的非法行为;还有人怀疑猎委会收到了强力游说因为据说有今年有新生花了大笔金子组织新猎队” “这点我可以作证。”郑清一边草草扫过报纸上的标题一边笑呵呵搭话:“阿尔法那个叫林炎的新生就很有钱当初他不是还打算买下宥罪吗?” “上次夜里集训的时候我记得他跟安德鲁在一起应该是加入衔尾蛇猎队了吧。”萧笑翻开手边的大历史课本一边若有所思道:“说起来衔尾蛇也是一支很强的猎队尤其他们的占卜师琥珀非常厉害。” 郑清对那个瘦瘦小小的占卜师印象也很深。 “厉不厉害不清楚但我觉得林炎可能会后悔他的选择。”辛胖子摸出一块蛋糕狠狠的咬了一口心满意足的眯起眼睛然后才解释道:“自从瑟普拉诺当上奥古斯都后作为仅次于祥祺猎队的‘近卫军’衔尾蛇猎队受到阿尔法堡很多学生的追捧猎队正式猎手人数已经超过两位数了所以听说很多‘不那么可靠的猎手’都被放到了候补席。” “不那么可靠?”郑清感觉这个词很微妙。 “嗯比如鱼人或者新生。”辛胖子挤挤眼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笑容嘲讽度显得低一些。 “啧。” 年轻公费生顿时想起前段时间河畔见到的那头身材高大的鱼人忍不住摇摇头:“伊势尼不会感到高兴的” “不高兴还能咋滴难道它还能再组建一支猎队?” 胖巫师有些不以为然:“虽然对非正式猎队而言规则上并不限制一个猎手同时效力于不同猎队但衔尾蛇到底跟瑟普拉诺关系特殊即便为了维持他们那个小小的贸易网络它也不会惹阿尔法的奥古斯都不开心别翻了前面没有什么新鲜内容但这篇报道或许你会感兴趣。” 辛胖子打断郑清漫无目的的乱看用沾满糖霜的手指呼啦啦翻过几个版面将一篇夹在中央的报道拍在年轻公费生面前。 还没看到内容郑清首先就被这篇报道的配图吸引了视线。 报道旁边配着的是一张风格灰暗、画质模糊的图片。 图片中穿着黑色长袍的朱思正小步走出蛊雕街33号的大门微微扬起的袍角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头刚刚饱食后的吸血鬼惨白的脸色与漆黑的背景形成鲜明对比。似乎注意到读者的视线照片中的女巫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扭头把面孔隐藏在深沉的夜色中。 这张照片下还有一行小字注释 ——与北区大贤者深夜密谈后匆匆离去的朱思女士。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零三章 《夜色下的探访》 “距离上一次黑潮已经过去三个月。” “在布吉岛上从奥布莱恩公馆到北区码头从格林杂货铺到杨派涅耳旅馆整个贝塔镇的大街小巷由那场黑潮带来的伤害仍旧没有完全平息。” “‘活体青蛙的价格比一个月前上涨了百分之一百二十’已经嫁到北区的女巫玛丽莲居里态度激烈的冲记者挥舞着胳膊, ‘原本基尼小屋已经同意我们使用老鼠作为施法替代品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又反悔收回了那道命令没有青蛙我连家务都没办法做!但买了青蛙我们下一顿饭的面包都买不起了!’” “基尼小屋是一个位于贝塔镇北区的小型巫师组织在科尔玛德基尼女士成为大巫师之前, 这个小屋与北区其他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魔法自习室并无太大区别。” “‘它(指基尼小屋)事实上已经取代贝塔镇管委会甚至第一大学在北区的影响力, ’某位接近第一大学决策层的巫师私下向记者透露, ‘学校?学校当然对这种现象忧心忡忡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有关‘更重要的事情’请关注a3版面深度调查栏目改革还是政变——从09届校猎会的变动里管中窥豹) “毫无疑问科尔玛德基尼女士——在北区她更被广泛使用的称号是‘北区大贤者’——需要为学校的担忧承担大部分责任在她的帮助下北区许多水平不足的巫师学会了通过榨取青蛙生命力来对魔法进行增幅并取得了显著效果(巫师联盟的发言人黄石先生已经证实丹哈格仍在评估这一魔法仪式的安全性)。” “这也是为何今年五月以来用于实验与其他魔法使用的青蛙价格一路走高(北区码头到岸的绿皮蛙批发价格已经高达每只七个铜子)以至于菲兹尔魔法药剂公司与圣芒戈医院都需要使用小白鼠替代青蛙进行试药作业蛙皮手套、蛙眼、蛙血等魔法材料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供应不足。” “这就引来了第二个问题——为何基尼女士最终放弃推广老鼠替代青蛙以缓解北区贫困巫师经济压力的方案?” “28日晚上弦月的最后一天本报记者意外在蛊雕街33号院外见到的一幕或许能够解释其中部分原因。” ——这段话之下便是郑清第一眼看到的那张配图。他读到这里的时候照片中的女巫已经把面孔藏在宽大的帽兜下仍旧匆匆行走在深沉的夜色中。 “照片中的女巫是第一大学新聘请的‘梦境解析’课讲师朱思女士, 这是一门全校性选修课旨在增强学生对梦境的了解。” “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消息人士称朱思女士拥有长期在幻梦境生活的经历能够很好的从实践角度出发为在校生们提供更好的教学体验。” 谷爜 “‘但她讲课的技巧真的非常糟糕’某位阿尔法学院的学生私下向记者抱怨‘许多人上课的时候都会睡着学校对我们的投诉置若罔闻大家都说她后台很硬。’” “与科尔玛大巫师不同朱思女士并不是凭借自己强大的魔法实力获得学校认可有消息证明前第一大学雇员以创造鼠族闻名月下世界的某非zhu名巫师与朱思女士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 “‘朱思是鼠仙人的后裔这在流浪吧里不是秘密。’一位流浪吧的常客对记者说道‘真正的血脉意义上的后裔而不像斜对面店铺里那两只还长着尾巴的鼠人先生似的只是魔法概念上的后裔。’” “经记者调查鼠仙人在第一大学担任研究员时确实以‘朱’作为姓氏留下许多记录。因为一场未曾公开的秘密实验事故他成为了鼠仙人常年隐居于第一大学地下世界。直到几个月前黑狱大事件爆发才再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 “‘后面的话很值钱’那位流浪吧的常客在获得足够保证后最终告诉记者一条隐秘的消息‘据说鼠仙人在黑狱大事件中突破桎梏成为了传奇现在正在布吉岛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悄悄进行蜕变。如果成功那么祂很可能会像血族或狐族的始祖那样开创出一个崭新的月下种族。’” “或许这正是朱思女士被第一大学聘请担任‘梦境解析’课讲师的缘故。” “回到我们最初的问题。” “北区巫师放弃使用老鼠作为施法材料的契机是什么呢?” “众所周知北区巫师正竭力寻求联盟内部认可希望获得一张巫师议会的席位以及足够的进入第一大学的名额而如果这个诉求得到一位传奇巫师的背书将在很大程度上加快联盟内部的审批流程反过来得到一个巫师组织(北区巫师团)的全力支持后刚刚诞生的鼠人一族也更容易在贝塔镇找到新的生存空间” “当然上述结论只是占卜师与星象师们根据已有消息做出的规范推论而那位据说擅长‘解析梦境’的女士为何会深夜出现在巫师世界的敏感区域与一个令正统巫师们倍感不安的特殊团体进行密切接触的真实原因人们可能永远无法得到确切答案截止记者发稿前第一大学与朱思女士均未就相关问题给出明确答复。” “我们有理由相信一个公开、透明的舆论环境是符合全体巫师利益能够实现最大程度自由的必要条件” “先后雇佣两代人的第一大学也有义务解答这些疑问缓解公众的焦虑并就悬而未决的北区巫师身份问题做出正面回应” 文章末尾不出郑清所料看到了一串眼熟的头衔以及一个令他印象深刻的名字——贝塔镇邮报资深编辑兼高级记者‘真相’栏目负责人露薇普利策(女士)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零四章 分析 读完这篇报道后郑清第一反应就是‘搞事情’。 整篇文章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股诡异的味道——似乎也没有指名道姓说朱思与科尔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那些古怪的用词比如‘密谋’、比如‘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比如‘公众焦虑’等等又在话里话外隐晦表达着什么。 这还是郑清对朱思与科尔玛都了解的前提下。 倘若不了解两位女巫的人, 读了这篇报道难免会把她们与巫师历史上掀起血腥风波的邪恶巫师暗自挂钩对二者印象大坏。 尤其那张报道的配图照片深夜的背景下没有一抹月色穿着黑色长袍的朱思从幽深的大门中匆匆离开的身影——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股不可告人的气息——再加上那行作为注释的小字给人感觉就更糟了。 平心而论谁都有晚上出门访友的经历那张照片也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坏就坏在‘北区巫师’与‘鼠人’真的是让联盟焦头烂额的大麻烦, 而朱思也确实是鼠仙人的女儿。 所以她这次‘访友’恰好戳在了某些敏感巫师的痛点上。 更令年轻公费生无法理解的是贝塔镇邮报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敢去捋老虎的胡子打传奇巫师的擦边球——虽然文章内容算得上‘中规中矩’没有对传奇存在指桑骂槐也没有影射或者内涵什么但这种撩拨方式还是令男巫大感钦佩。 “瞧瞧!” 郑清屈指弹了弹厚鼓囊囊的报纸啧啧称叹:“瞧瞧这句话‘上述结论只是占卜师与星象师们根据已有消息做出的规范推论’难怪贝塔镇邮报能成为联盟中影响力首屈一指的大报单这种‘虎劲儿’就吊打其他任何一份报纸了。” “话不能这么说。” 供职校报的胖巫师立刻不满的嚷嚷起来油乎乎的爪子四处乱挥:“有的报纸喜欢哗众取宠但有的报纸是非常严肃的报道的每一个字都经过仔细推敲、事实验证, 绝不带半点猜想或者主观揣测。” 郑清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对于任何带‘绝对’字眼的话, 他都不是那么信服。当然对这种涉及‘专业尊严’的话题当事人很难有公正客观的看法。 郑清也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与辛认真争辩。 “其实我更在意另一点, ”年轻公费生很自然的从辩论的漩涡中挣脱换了一个问题:“邮报为什么会发这篇文章?” “什么意思?”辛胖子刚刚摸出一根江米条正打算送进嘴里闻言很感兴趣的歪了歪脑袋。 郑清耐心解释道:“邮报不是向来跟老姚不对付吗?嗯我的意思是邮报背后不是站着阿尔法堡么现在阿尔法堡的主人爱玛教授以‘准传奇’的身份担任学校副校长正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撩拨鼠仙人呢?不管怎么说鼠仙人也是一位传奇吧祂应该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 这一次回答他的不是辛而是旁边一直沉默的萧笑。 “你觉得一篇这种程度的文章会让传奇立场发生深刻的变化吗?”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或者说你觉得单凭报纸上那篇文章的几个字值得传奇出手吗?” 谷渘 “很难。”郑清老老实实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为了几行字就出手那传奇大佬也太廉价了。” “宾果。” 博士打了个响指:“就像一只蚂蚁跑到你脚边撒了泡尿你会觉得被蚂蚁扫了面子多看它一眼吗?换个角度假如你是刚刚成为学校副校长的爱玛教授明知道有一位正处于蜕变中的传奇就在学校附近而你却找不到祂你会怎么办?” “广而告之。” 郑清扬起眉毛心底浮现一丝恍然:“你的意思是说阿尔法这是在通过第三方向鼠仙人发信息?” “这只是其中一个理解的角度。”萧笑咬了咬自己的毛笔杆没有否定却也没有肯定:“也是比较合理的一个角度但还有其他可能性比如贝塔镇邮报确实出自‘公心’认为朱思与科尔玛的联合会对正统巫师团体构成某种程度的威胁然后秉承着媒体人的职业道德不畏传奇的压力为了正义而发声” “普利策女士绝不是那种舍己为公的角色。”郑清回忆起自己曾经接受采访时的糟糕经历非常肯定的否定了博士的另一种可能性。 “或者兼而有之。” 辛胖子唤出一个清水团一边洗刷着手上的油渍一边回味着舔了舔嘴唇补充道:“现实中的事情又不是魔幻故事、传奇小说哪里有什么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的简单逻辑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复杂且相互联系的背景” “老师来啦!老师来啦!” 门后简笔画小人打断了教室角落里的小型恳谈会扯着嗓子大叫起来:“教历史的司马小娘皮已经到了走廊拐角处马上就要进教室啦!” 原本喧嚣的气氛顿时安静了许多凌乱的脚步、桌椅的碰撞、夹杂着书本翻动时的哗啦啦声响共同奏出和谐的乐章。 萧大博士眯着眼恶狠狠的盯了那简笔画小人儿一下。 “你盯它有什么用呢?你的视线又不是黄蜂尾上针叮不死它的。”辛胖子嘲讽后笑眯眯的转回自己的位置。 “你可以给那张纸上抹点鱼人大粪或者像去年冬天那样给它头上添几笔冷风。”郑清也热心的给出了自己的建议:“眼瞅着冬天就要到了画两道冷风天天吹着它脑门有它好受!” 矮个子男巫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这像是你能干出来的事情。”他这样评价道。 郑清怫然不悦:“或者你还有更好的建议?” “给那张纸上画一头发情期的雌性食人魔怎么样?”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琢磨着:“上次试炼时剿灭的那支食人魔部落还存着一点食人魔精血用来调墨汁足够了再用食人魔毛发粘一支毛笔临时用来作画应该能撑个把月” 郑清看着面前严肃而认真的占卜师默默的打了个寒颤抬头怜悯的看了一眼门后画纸上活蹦乱跳的简笔画小人儿提前为它默哀了三秒钟。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零五章 挂壁咒 贝塔镇邮报那篇报道的余波并未简单结束。 隔天郑清便听说朱思讲师在课堂上对一位质疑她与北区巫师非法交易的阿尔法学生使用了挂壁咒把他倒吊在天花板上吊了大半节课。 据说下课的时候那个可怜的孩子脑袋肿的像猪头当时就被送去了校医院——林果告诉郑清, 直到现在那孩子都还有些口舌不清、间歇性抽搐的短暂后遗症。 当天下午阿尔法堡与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就收到了学生家长言辞激烈的抗议信以及来自丹哈格的简短质询。 然后入职还不到一个月的朱思讲师光荣领取了停职处分。学校为此还下发了紧急通知通报批评了这件事并再三强调教学以引导与教育为主, 对学生任何形式的体罚行为都是不允许的。 这场小小的事故与迫在眉睫的校猎会交织在一起, 让校园里的气氛显得愈发混乱。就像一座露天的菜市场, 每个人都在大喊大叫着但每个人都听不清远处的人在说什么只能专注于眼前的菜摊。 比如郑清。 在学业压力、猎赛训练、七宗罪试炼以及朱思被处分这些噪音的环绕下他很快便学会只盯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件事——上课的时候一心上课吃饭的时候埋头吃饭面具人不找上门时假装七宗罪不存在晚上有时间就跟着猎队去训练。 所以当宥罪猎队周四晚上集训他在猎场边缘看到重新变成小女巫的朱思时丝毫没有感到惊讶很自然的上前表达着慰问。 “我以为这个点儿你还在办公室写检讨。”年轻公费生一边给胳膊上套护肘一边笑呵呵打断几个小女巫的闲聊。 今晚苏芽与李萌也在旁边正宽慰着闷闷不乐的小讲师。 朱思还未来得及开口李萌同学便抬起眼皮横了男巫一下。 “吊人的是大朱思跟我家小朱思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吗?”她振振有词的反驳道:“谁的黑锅谁背这事儿不能乱!大朱思的检讨就该她自己去写!” 郑清觉得这话还蛮有道理, 正打算附和一下旁边的小狐女表达了不同的意见。 “话虽如此” 苏芽咬着手指发间毛茸茸的耳朵小心翼翼的抖了抖:“但就像一个巫师变成公猫以后把一只母猫搞大肚子那个巫师也是有责任的吧” 旁边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郑清都不用回头就知道咳嗽声是谁传来的——那个方向除了蒋玉就只有蓝雀男巫不觉得蓝雀会这么剧烈的咳嗽——相似的他感觉自己的脸上也有些热胀索性天色较暗旁人应该注意到不到这点细节。 当然不论蒋玉咳嗽还是郑清脸红并不是说两只猫真的搞出什么事情了只不过小狐女举的这个栗子稍微有点特殊让他俩比较敏感罢了。 男巫舔了舔嘴唇感到舌头有些僵硬。 在与苏芽讨论公猫要不要承担责任或者与李萌讨论检讨该谁写之间他选择了第三种可能那就是直接安慰当事人。 “这事儿不怪你。”年轻公费生笑容僵硬的安慰道:“谁都知道阿尔法堡里住着一群混蛋只是把他吊在天花板下多大点儿事!” “也不全是”另一边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郑清回过头看见林果同学正满脸不赞同的表情顿时恍然——宥罪猎队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阿尔法呢。 谷悵 于是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用词的不恰当立刻补救起来:“当然林果是除外的他是阿尔法堡里为数不多的好孩子。” 小男巫一脸纠结总觉得郑清说法还是不太恰当但一时半会又找不到问题所在。 除了这点小岔子之外郑清转移话题的方式总体还是很成功的。 听到他的安慰后苏芽也立刻忘记了自己刚刚举的栗子忙不迭继续安慰起郁郁寡欢的朱思:“就是就是多大点儿事学校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们小姐说了你老爸是传奇巫师就算看在祂的面子上学校也会表现出足够的宽容”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听起来总有些仗势欺人的反派感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让人觉得不是滋味。 朱思愈发沮丧。 “所以说如果你老老实实呆在学校没有去樱花酒馆就不会挨这个处分。”郑清感觉脸上僵硬的笑容软和了许多便试着回到自己最初的思路上:“而且学校不是幻梦境老师不能随便把学生献祭给古神。” 他是拿幻梦境里那些骇人的传言打趣小女巫。 原本沮丧中的朱思闻言顿时起了几分火气。 “我是老师!” 小女巫柳眉倒竖攥着拳冲男巫挥了挥:“被学生在课堂上给了难堪难道连处罚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他还只是个学生犯不着把人倒挂在天花板下吧” “但他是个半巨人块头足足有我的三倍!除了把他挂在天花板下我想不出来其他处理办法了。” 郑清打量着此刻个头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女巫眼神有些微妙。 朱思感觉那个眼神儿充满了冒犯。 “你可以罚他抄讲义。”年轻公费生不等她发飙连忙给出了自己的新建议同时善意提醒道:“就像李萌学校里每个学生块头都比她大但她不会因此随随便便把人挂在天花板上。” “关我屁事!” 李萌同学表示自己躺枪非常无辜愤愤不平道:“个头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山岭巨人的婴儿比大多数成年巫师个头都大难道巫师会怕他们?” 郑清感觉与小女巫们之间的讨论已经渐渐趋于混沌早已偏离了他预先设定的方向。 于是他试着从另一个角度讲讲道理:“你上课时睡觉的人多是事实吧。” 但立刻就被朱思讲师当面打脸:“我教的是‘梦境解析’!如果课堂上不睡觉怎么让他们体验最真实的梦境!” “你是老师不能因为某个阿尔法学生接受贝塔镇邮报采访就因此迁怒其他阿尔法的学生。” 说着男巫飞快摸出怀表假装看了一眼时间然后立刻四处张望着吆喝起来:“人都到了吗?快点我们要抓紧时间训练”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零六章 猎会日程表 校猎会的正式日程安排在第五周的课表刚刚结束的时候——也就是周五傍晚——才正式下发到各班班长们手中。 倘若某位班长大人性子比较疏懒可能还会迟两天到周日晚上班会再通知班上那些想参加猎赛的同学。 相比之下宥罪猎队就非常幸运了。 因为宥罪恰好有位猎手是天文08-1班的班长所以相关通知第一时间就飞鹤到了403宿舍, 出现在猎队队长面前。 当时郑清刚刚吃过晚饭正在宿舍收拾书本准备去图书馆消磨两个钟头争取晚上猎队集训前多完成一份魔咒学作业。 纸鹤飞进窗户的时候差点被遛食的团团一爪子拍到地上。 “胖子管管这只肥猫!” 抓住那只歪斜着落下的纸鹤时大感无奈:“告诉它不要乱捉纸鹤, 万一纸鹤里夹着一张巫师联合银行的对账单呢?” 巫师联合银行是贝塔镇许多商户开立对公账户的机构, 与山姆大通或古灵阁相比联合银行因为是第一大学校园卡的发行机构所以格外受商户们青睐。 “这事儿你不该跟我说。” 辛胖子歪斜的靠在床铺上手里捧着一本丹妮丝阿尔瓦拉多的巫毒娃娃魔法及仪式嘴里叼着牙签眼皮都没抬:“那位大爷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倒是你不是管着一大群猫吗?总该有法子对付它吧。” 肥猫团团冷笑一声尾巴一甩就把胖子放在书桌边缘的一瓶魔法精油扫到地上啪的一声清脆动人。 胖子终于抬起眼皮看了郑清一眼懒洋洋道:“看到了吧!” 说话间他已经用与说话声截然相反的敏捷速度抽出法书释放了一道‘恢复如初’。咒光闪过, 洒落的魔法精油倒流入瓶摔碎的玻璃瓶也从地板回到书桌上。 只不过这一次, 胖子很小心的把瓶子放到更靠里、离那只肥猫远一点的位置。 郑清微微叹口气放弃与胖子或者肥猫讨论宿舍公德的话题低头拆开了那只纸鹤。摊平的信纸上那熟悉的字迹令男巫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 一秒钟后他扬起眉毛。 “校猎会的日程安排出来了。”他向另外两位舍友通报道:“上面说十月三日零点至十月九日二十四点” “等等!”胖子丢下手中那本巫毒魔法大叫一声:“我们自己看你别念!念出来的日程表就不灵了!” 郑清从谏如流的停了下来但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不灵是什么鬼。” “意思是说念出来的日程表很容易出现死期、超期等现象。”萧笑一边简单解释着一边收起自己的笔记本凑了过来:“这是一种很少宣之于口的神秘学现象缺乏有力的魔法理论支撑我个人更倾向于这是一种心理暗示并非真实的魔法现象。” 与博士聊天就是这么无趣。 他总能把有趣的话题用各种闻所未闻的魔法理论解构然后让聊天变得枯燥乏味。 郑清一边把那张日程表摊在书桌上一边在心底吐槽着博士的解释同时好奇这矮个子与司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聊天。 谷睓 想到花前月下时萧大博士推推眼镜用一本正经的语气与司马分析玫瑰精油的二十三种常规用途年轻公费生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总感觉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博士非常敏锐的瞥了郑清一眼。 “我只是想起了一点高兴的事情。”郑清干巴巴回答着看着萧笑那张老老实实的面孔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这一次连桌上那只肥猫都忍不住看了年轻公费生一眼。 胖子也有点好奇了:“你在笑什么?” “猫果树上有只猫怀孕了。”郑清随口瞎扯着但立刻意识到某种风险飞快纠正道:“嗯它怀孕跟我没关系” 桌上的肥猫笑的直打跌。 郑清脸顿时拉了下来屈指敲了敲桌上那张信纸打断肥猫吭哧吭哧的笑声:“你俩快些看然后我们要尽快决定第一项任务的完成人选” 虽然出现了制度改革但今年校猎赛在日程上仍旧与往年大致相仿开幕式仍旧安排在月中十月十六日是一个周五。 只不过与往年不同今年开幕式之后没有新生赛与逐猎会而是直接安排举办正式猎赛;相应的猎队甄选与类似往年初赛的‘选拔赛’则被安排在开幕式之前。 十月三日零点至十月九日二十四点七天时间进行猎队甄选报名参赛的猎队需要完成猎委会要求的‘甄选任务’完成任务者即可取得与往年获得校猎赛参赛名额相似的身份。 十月十日零点至十月十五日二十四点六天时间进行‘选拔赛’完成选拔任务的猎队相当于往年进入主猎会的猎队。 整体而言新的猎赛制度扩大了初选范围理论上能够吸引更多学生加入校猎会让学院杯显得更热闹一些。 但具体发展会不会依照学生会的预想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所以这份通知在末尾很稳妥的表示‘本次猎赛组织与解释权归第一大学学生会、社团联合会、猎委会组成的合议会由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第一大学校工委协助’。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郑清环顾左右看看萧笑然后又看看辛补充道:“我们现在只需要考虑怎样完成第一项甄选任务。” 通知书上已经告知了甄选任务的内容。 猎委会给出的校猎赛第一项任务——或者说前置任务——既不是让同学们把自己猎队的名字写在羊皮纸条上丢进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焰杯也不是几百支猎队在一座巨大猎场里混战到最后几支队伍更不是从血统到知识储备在考场上比拼高下。 而是找老师。 是的。 校猎赛第一项任务寻找并获得一位指导老师认可——学校任何一位正式在册的老师都可以包括讲师、助理教授、教授、甚至院长、校长。 当然助教不在其中。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零七章 简单的甄选任务 “非常聪明的办法。” 在晚一些的宥罪猎队全体会议上萧笑这样分析了学生会的想法:“因为今年校猎赛规则变动允许没有任何经验的学生组织猎队参赛一方面这种方式打破了‘年功积分’制下参赛猎队固化的现状另一方面, 也活跃了校园杯的气氛更符合它‘年轻’的气质。” 郑清赞同的点点头。 据他了解往年校园杯参赛的猎队几乎总是那几支——除了校猎队、四所院队外便是裁决、血友、3a、有妖气、命运、ypo等历史悠久、建制时间长的队伍。 而进决赛夺得‘校园杯’的, 十次有八次都是校猎队剩下两次也总是在九有学院猎队与阿尔法学院猎队之间徘徊。 这使得整个猎赛的观赏性大大降低同学们参加校猎会更多着眼于猎会周边活动比如猎舞会、猎画展、甚至猎味分享活动等等。 “与此同时提高猎会活跃度必然会带来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的情况。” 萧笑扶扶眼镜继续不紧不慢的阐释自己的观点:“据我所知单单我们班这次打算组建猎队参赛的就要不下五支简单推算一下仅仅二年级四所学院就有七八十支猎队这还不算那些摩拳擦掌的一年级新生以及打算给履历增加几抹亮色的三四年级老生。粗算下来参加初赛的猎队数量可能高达两百支以上。” “这个数字几乎是往年的一倍。” 张季信在一旁适时补充了从他哥哥那里得到的数据:“往年有资格参加的校猎会的包括新生队伍在内, 总共也就一百来只去年参赛猎队中能通过循环赛晋级主猎会的最后只有二十七支。” 辛胖子咬着羽毛笔尖, 也琢磨起来:“我记得学校四个年级在校生总共是两千多人嘶这就意味着今年差不多一半学生都报名了啊!总算有点‘校园杯’年轻人的气势了。” “竟然还有一半人没报名也是出乎我意料了。”倒吊在树梢的迪伦翻身而下加入同伴们的讨论中满脸诧异:“反正我认识的星空学院学生几乎都想办法组织了一支猎队往年没有机会今年既然给了机会就一定要抓住。” “能不能晋级是一回事给机会却不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胖巫师满脸赞同连连点头。 “星空参赛猎队比较多亚特拉斯猎队比较少九有与阿尔法一半一半。”萧笑努力把话题扯回他的分析中:“这种情况与不同学院各自招收的学生特质有关但我想强调的不是这点我想说按照今年报名队伍数量想要像往年那样通过循环赛层层选拔仅仅一个月的猎会时间是远远不够的。我估算了一下大概需要猎委会从年初就开始组织比赛到十月份的时候或许才有机会选拔出参加主猎会的队伍。” “所以不能用老办法了。”辛胖子替博士总结道:“学生会这次把猎队选拔机制下移主动权交回给猎队可以说是非常明智的。” 同伴们讨论学生会抛出的这套甄选方案时郑清却注意到蒋玉似乎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时不时看看手中怀表。 “有什么事吗?”年轻公费生蹭到女巫身旁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女巫似乎被他的询问吓了一跳但表情始终保持了平静。 “是李萌。”她回过神微微摇头:“今天她不是没来么我忘了给她多布置一点作业有点担心晚上趁我不在跟朱思那丫头出去撒野。” 谷飝 李萌? 郑清环顾左右这才意识到今天猎队开会的时候为什么总感觉缺点儿什么——缺了三个闹腾的小女巫以及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狐狸。 “我记得实践课的时候她不是因为练习‘大风咒’念咒语时用力过猛岔了气吗?”郑清仍旧清楚的记得下午实践课上小女巫疼的满地打滚儿的模样。 当时把希尔达吓坏了。 “不过是岔气。” 蒋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侧过头小声补充道:“送到校医院后贝拉夫人用了不到十秒钟就帮她梳理好了气息只不过她坚称自己肚子不舒服而我恰好又收到了几只学生会的纸鹤忙的一塌糊涂一来二去就忘了给她布置作业。” “安心。” 郑清宽慰道:“朱思好歹也算学校的老师就算带李萌出去溜达也不会惹什么麻烦的她一个人在幻梦境呆了那么久我敢打赌她比学校大部分四年级的老生野外生存能力都强而且李萌也不是小孩子你不要总把她看的那么死松紧适度才是教育的最佳方式。” “我从来不怀疑她学习的能力只是有些担心她惹事的能力。”蒋玉幽幽的叹了口气旋即话锋一转不再纠结自家表妹的私事转而提醒郑清今天开会的主要议题:“刚刚提到朱思你觉得让她担任我们的指导老师怎么样?” “让朱思当指导老师?”郑清下意识提高嗓门。 其他几位同伴立刻听到了这句话。 “噫?好主意!”辛胖子面露惊喜一拍巴掌:“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没想到我敢打赌我们会是所有参赛者中最先完成甄选任务的猎队。” “朱思是讲师确实符合指导老师的最低要求。”张季信不置可否的简短评价道。 “不好。” 萧笑则明确表示了反对:“甄选任务只是第一阶段的任务谁也不知道第二阶段是不是需要指导老师指导猎队完成新的任务我觉得力所能及范围内应该尽可能寻找一位更可靠一些的指导老师。” “比如老姚?”郑清说出来浮现在他脑海的第二个念头。 “或者药剂学的李教授、占卜课的易教授。”萧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至于老姚估计有勇气请他担任指导老师的猎队不多。” 郑清立刻想起来前段时间老姚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妖魔’身份。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零八章 女装娃娃 指导老师的挑选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宣告无疾而终。 宥罪猎队的诸位年轻猎手各有想法而且听起来都很有道理——比如支持老姚的觉得能够得到一位传奇巫师的指点肯定会大有收获;支持易教授的则认为有占卜大师指导, 猎队应该很容易规避比赛中遇到的困难;还有支持朱思的只是因为她是宥罪猎队最容易邀请到的一位老师。 争执如此严重以至于张季信开始扯他的拳套。 这种情况下郑清果断中止了讨论过程避免因为持续的无效会议影响整个猎队内部的团结气氛。 当然作为宥罪的队长年轻公费生声称会仔细斟酌, 权衡大家提出的每项建议。 隔天是周六。 尽管已经知道了校猎赛第一项甄选任务的要求但从早上起床后郑清脑子里就没装多少与找导师有关的事情。 一方面今明两天是周末办公楼关闭想要找到郑清心底优先度高的那几位教授困难比较大而且他很怀疑老姚这段日子在不在学校。 不知道湖中心那座小塔还能不能沟通黑狱世界晌午郑清进图书馆前路过临钟湖时瞥见湖心塔的影子这个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年轻公费生不认为这个甄选任务有多困难——包括萧笑在内宥罪猎队年轻猎手们之间的争执更多在邀请谁担任他们的指导老师而从未考虑过邀请不到的情况。 出现这种心态固然与宥罪的几位猎手平日与教授们关系密切有关但也不能排除年轻人心高气盛认为自家猎队优秀酒香不怕巷子深。 有一说一, 整座第一大学, 排除掉往年铁板钉钉上排行榜的那二十八支猎队外宥罪自认排名第二十九支, 应该没有多大争议的。 按照萧笑的统计符合此次甄选要求的学校在职老师包括院长、教授、助理教授、讲师等在内数量应该是一百八十六人左右差不多每十个学生就有一位老师——之所以出现‘左右’是因为据说有老师在休产假还有老师状态特殊无法担任指导老师的工作。 而据测算今年报名初赛的猎队数量在两百支出头按照一支猎队对应一位老师的要求只要排名不至于跌到倒数二十来名的程度不管怎么样都能找到一位指导老师的。 退一万步就算宥罪年轻猎手们想要邀请的几位教授不方便朱思也重病在床无法担任指导老师郑清还认识临钟湖一位鱼人教授是上学期教授他鱼人语的老师也勉勉强强能够担任宥罪的指导。 当然以上推测属于极端条件下的情况, 压力测试都不会设置这种条件。 宥罪猎队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 所以虽然已经进入十月校猎赛的初步甄选已经开始但周六这天, 郑清依旧如往常那样起床做早课不紧不慢的吃早饭然后去图书馆完成教授们布置的家庭作业。 据他观察九有学院大部分学生几乎都和他差不多而且因为周末的缘故图书馆比往日还拥挤了许多。 这让他愈发放心。 谷矦 枯燥的日常除了乏味的作业外也不乏有趣的事情。 比如最近学校里流行一种被称为‘女装娃娃’的整蛊魔法原本是牧饰娘开发的一种迅速换装魔偶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布偶娃娃穿着各种或者华丽、或者时尚的衣裙。布偶身上被施展的咒语当女巫试装时只需要接过娃娃下一秒就会穿上布偶身上的衣服。 原本这一功能很正经的。 最多就是有恋爱中的男女巫师当众撒狗粮让女巫在众目睽睽之下换上一身华丽的公主裙换取一片惊喜的尖叫满足她们小小的粉色愿望。 但当某一次送礼物的男巫在递娃娃时不小心首先接触了娃娃莫名其妙换上一身女装后画风慢慢发生了扭曲。 苹果阁迅速把握了这一商机开发出基于潘多拉魔盒系列的新产品女装娃娃目标就是让男巫们穿上女装为此他们还特意嵌合了缩小咒把女装娃娃从巴掌大小缩到指头大小方便整蛊者们投递恶作剧。 想象一下一位平时一本正经的男巫毫无防备接过一个小布偶后光天化日之下突然穿上了一身布满蕾丝的洛丽塔洋装或者华美的克里诺林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所以女装娃娃很快在第一大学流行起来尤其最近一段时间在学府中郑清时不时看到有男巫捂着脸穿着一身漂亮的蕾丝长裙在大庭广众之下狂奔而过四周则洋溢着一片欢乐的气氛。 不过很快第一大学的男巫们就吸取了教训对别人递来的手帕非常警惕了以免手帕中裹着一个女装娃娃。 至于郑清早早就接受了萧笑的建议给灰布袋里塞了一张黑脸张飞的魔法面具万一不小心着了道只要捂住脸也不至于在学府中落荒而逃完全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大方方的离开。 “这算是给校猎会预热么。” 傍晚出图书馆的时候郑清又看到一个穿着留仙裙狂奔而过的高大身影看着那两条在暴露在外面的毛茸茸的胳膊忍不住对萧笑吐槽起来:“猎会还没正式开始呢学校里就有了几分狂欢的感觉而且你有没有觉得那条留仙裙稍微有点短?” 萧笑抬头扶了扶眼镜扫了一眼那道渐渐远去的狼狈身影。 “短吗?” 他面无表情冷哼一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很温和的了矛与盾的发展是呈螺旋递进的方式上升的换言之游戏已经晋级了。” 郑清早已习惯萧笑回答问题时不说人话的爱好。 但仍旧对他这个回答理解不能。 “矛与盾?” 年轻公费生眨眨眼试着跟上博士跳跃的思维:“唔你说的游戏已经晋级是怎么个意思?”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零九章 中秋 “就是字面意思。” 萧笑垂下眼皮懒洋洋回答道:“被整蛊的人学会了戴面具;而送出‘女装娃娃’的巫师也不满足于只看到男巫们穿女装了按照我的预测很快你就能看到穿着超短裙、透明装甚至情趣内衣的男巫招摇过市了。” 郑清想象着那种可怕的画面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然后他意识到一点小细节, 后知后觉打量起身旁的矮个子男巫:“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这么熟悉?” “我占卜课成绩满分。”萧大博士板着脸简单回答道。 郑清的占卜课成绩也是满分——虽然取了点巧——但他却对女装娃娃知之甚少而且也从没想过要卜算女巫娃娃或者卜算到学府中会出现穿着超短裙的男巫。 只不过看着博士的脸色年轻公费生非常明智的闭了嘴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他总不能揪着萧笑的衣领逼问他司马老师有没有强迫他接过女装娃娃。 那也太残忍了。 这种事情, 只要当事人打定主意不说就算郑清烧掉一斤兽骨与龟甲也算不出任何可能性。 尤其当一位占卜师死了心想要掩藏某件事除非探询者成为大巫师甚至传奇跳出命运的束缚才有可能窥见那迷雾后的真相。 沉默间两人已经一前一后越过湖畔进了中后院之间那条铺满青石板的林荫路。 进入十月天气越来越凉。 回宿舍的路上悬铃木的叶子纷纷扬扬的洒落满地踩在脚下簌簌叫着让人平白生出几分不忍之心——虽然谁都知道那些叶子是没有生命的但巫师们强大的共情能力总是让他们在这种细微之处纠结。 “应该给校工委建议让他们打扫打扫这些落叶。” 郑清走在博士身后咕哝着一边在心底对叶子们说着抱歉一边却毫不客气的从落叶们身上踩过:“夜间巡逻队就能干了这种事儿。” “你巡逻的时候可没这么积极的心态。”萧笑走在郑清身前没有回头, 只毫不客气的抨击着夸夸其谈、言行不一的某男巫。 郑清感觉他仍旧对自己之前的‘无心之言’耿耿于怀。 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改善一下这种微妙的气氛于是四处张望着, 尝试找些轻松点的话题:“唔今天外面人很多啊平时这个点出来就没这种感觉。这让人想起一个观点说是在你平时已经走习惯的路上抬起头你就会发现一个全新的世界。” 萧笑终于回过头默默瞅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关切。 看的郑清浑身都有点不自在。 “今天人多跟你抬不抬头没关系。”宥罪的占卜师语气到底变得和蔼了一点儿:“只不过因为是周六。” “这时间过的嗖嗖的。”郑清在嘴里咂摸了一下如水般逝去的日子深深叹了口气稍稍打起精神:“今天猎队训练计划是什么?还是二阶博父战阵?” 萧笑停下脚步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今天还要训练吗?”他脸上露出非常明显的困惑:“你难道没有其他安排?” 谷擅 “为什么要有其他安排。”郑清显然没有把握住谈话的要点同样一脸迷惑:“反正是周六大家闲着也是闲着马上就是校猎赛我们甄选任务的指导老师人选还没确定唉真让人头疼。” 萧笑终于确认身旁的男巫脑子压根就没有时间观念。 “今天十五号。”宥罪的占卜师回头继续向前走着语气平静道:“晚上我约了司马去桂花园大概没时间参加你临时要求的训练。” 他把‘临时’两个字咬的很重。 “十五?” 郑清愣了一下前一秒还没回过神:“不对啊今天不是十月三号三号八月十五?中秋节?淦!我就觉得今天有什么事情给忘了还一直有点心神不安来着!” 男巫怪叫一声, 下意识抬起头, 向天空看去。 傍晚时分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月亮或许已经升起了但隐匿在淡白色的天光中还没有显露出皎洁圆润的身影。 “怎么没人提醒我呢?今天八月十五啊!”年轻公费生絮絮叨叨着跟在博士身后走一路念叨一路:“怎么没人提醒呢我连月饼都没买食堂今天竟然也没有卖月饼?真是独在异乡为异客啊” 直到宿舍门口萧笑终于忍不住打断身后仿佛雨后青蛙般呱呱不休的男巫提醒道:“你现在知道也还不晚月亮不是还没升起来吗?” 月亮确实还没升起了。 郑清终于闭了嘴。 与上大学前不同巫师们对上中下三元节的关注要远超中秋以至于这一天在第一大学的课表中竟没有单独的假期。 就像去年因为中秋就在开学后第二个周末郑清满脑子都被四周新奇的世界、可怕的夜间巡逻等信息占据着等他回过神第一学期都要结束了。 但不重视不代表彻底忽视。 在中秋这天许多巫师也有聚在一起祭月、赏桂华享受月华的习惯。尤其对热恋中的男女巫师而言任何一个能让两人黏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值得庆祝的好日子。 “你跟司马去哪里赏桂花?”年轻公费生面露热切的看向矮个子男巫。 萧笑扶了扶眼镜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废话:“每个巫师都有每个巫师的桂花树你应该寻找自己那棵树不应该盯着别人的树看个不停。” 既然提到‘自己那棵树’郑清立刻就想到了猫果树。 他眼前一亮突然觉得在猫果树上赏月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想象一下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见去年人只有今日猫。 想到这里他一把推开博士抢先闯进宿舍门。 他需要一支羽毛笔把脑海中刚刚闪过的那几句文案记下来然后推开窗子放飞承载自己念想的纸鹤。 萧笑原本有心提醒郑清蒋玉大概率还在图书馆但扶了扶自己脸上歪斜的眼镜后宥罪的占卜师最终决定闭嘴。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一十章 又一个周六 当黑猫爬上猫果树的时候白猫还没有到。 对此它倒是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因为蒋玉在回信中提到今晚会先盯着李萌默完上节占卜课学到的几条定理可能会晚点儿到。 所以黑猫一点儿也不急来到猫果树后, 先是沿着主干巡视一周制止了两只发生矛盾的大猫打架安抚了一下孤零零呆在猫群中的狗子毛豆还收了几只新来的猫咪上缴的贡品然后才施施然跳到自己的‘王座’上对着月亮趴了下去。 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圆、也很白洒落的月华清爽宜人, 月光中充满了鼓舞人心的魔力, 让人感觉似乎挥手一招就能释放出一道不可思议的魔法。 黑猫愉快的打了个呼噜。 它感觉充盈的魔力正从自己的每一口呼吸中提取出凝聚入心脏然后在心脏缓慢的泵动下随着血液向四肢百骸流淌最终顺着每一根毛发尖渗出挥发进空气里与四周月色交融在一起——它很怀疑如果远处有巫师看到自己会不会看到一只笼罩在光环中的黑猫。 不不一定是黑猫。 今晚自己应该像爪子下这颗月光石一样布灵布灵的闪闪发亮。 想到这里黑猫下意识竖起耳朵小心翼翼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担心有谁看到了自己脑海里飘过的那些令人有点小尴尬的词儿。 目之所及猫果树上的果子们一颗两颗挂在枝头浑身绒毛炸起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完全没猫在意黑猫的小动静。 砰。 爪子下面的月光石与另一块杏黄玉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仿佛黑猫心底那块落地的石头发出的声音。 这两块宝石是今晚新挂枝的猫咪上的贡品黑猫打算一会儿送给小白猫。 树上的果子们越来越乖巧了黑猫把玩着爪子下的果实心满意足的想着或许下一次自己可以抽点时间去湖畔捉几条赤链蛇或者在寂静河里捞两条滑鱼犒赏犒赏麾下这些猫咪。 “哟!今天来的挺积极呐。” 一个令人讨厌的耳熟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打断了黑猫愉快的思绪:“那两块宝石是送我的吗?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但我必须提醒你就算你给我塞了贿赂我也没办法在考核中给你放水毕竟我只是个监督者并不是考官。” 黑猫耳朵向两侧歪了歪扯出飞机状眼神不善的循声望去。 然后看到了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穿着宽大黑袍的巫师正蹲在距离猫果树不远的一株橡木枝头冲自己挥手打招呼的身影。 “淦!” 黑猫爆了今天第二次粗口重复着他下午刚刚对萧笑说过的那句话:“我就说有什么事情给忘了呢我怎么会把你们给忘了呢?” “一个小小的魔法技巧而已。” 虽然戴着白色面具黑猫仍旧从堪罪使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愉快:“只要你经过我们的考核也有机会掌握这个小技巧。” 他愉快了。 谷協 黑猫就不愉快了。 它第一反应就是推脱掉今晚的考核——最起码不能影响自己跟小白猫的约会——继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开始思忖要不要把那讨厌的家伙打晕埋进土里。 只露个脑袋, 别憋死就行。 许是感受到王座上传来的磨爪擦掌猫果树上一颗颗果子从月华的享受中苏醒睁开一双双杏核般的猫眼看向不远处的不速之客开始蠢蠢欲动。 讲道理一株大树的树冠间忽然睁开几十、上百双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猫眼在夜色中闪闪发亮任谁看到都会san值狂掉以为星空深处某位不知名的存在降临了。 即便知道那些树冠间的眼珠子属于猫咪堪罪使仍旧感到脖子后面有点凉飕飕的干笑两声举起双手。 “别激动别激动。” 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缓缓起身但仍旧微微佝偻着身子似乎担心自己站的太高引起对面那树猫咪们暴动用很慢的声音安抚道:“只是开个玩笑看样子你在等人或者猫?要不要推迟今天的考核?” 最后一个建议深得黑猫之心。 “可以推迟吗?”它原本勃发的怒气顿时消弭了不少身后树冠间那一颗颗睁开的猫眼又三三两两合上让对面巫师心头压力大减。 “或许吧。” 堪罪使不想继续刺激那只黑猫却也不敢打包票只能含糊着说道:“只要利维坦没有意见我这边完全可以改期的毕竟我们也不是什么大社团没有那么死板的规矩。” 一番解释并不能令黑猫完全满意。 但它也知道这已经是自己能听到的最有诚意的回答了。倘若那戴面具的家伙真的随随便便就把考核取消黑猫反而要怀疑那个叫什么‘七宗罪’的社团是不是真的像他最初说的那么有影响力了。 “利维坦?”黑猫忽略掉堪罪使后面那些废话把注意力放在了他刚刚提到的一个名词身上。 它总觉得这个名字稍微有点耳熟。 很快它便回忆起来黑狱之战中那头巨大的、几乎遮蔽半个天空的庞然大物真名就叫利维坦——即便现在它仍旧可以清晰回忆起那头黑暗巨兽低沉的咆哮、从天空垂落的一根根立柱般的巨大肉须以及被它撞碎的黑狱世界的云层与天空。 “利维坦!” 黑猫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感觉自己声音都扭曲了——它倒不是真的认为七宗罪里有那么一位大佬但就算只是那头巨兽的血脉后裔也够吓人的。 戴面具的巫师立刻领悟黑猫的激动。 “不不不跟那个大家伙没关系。”巫师连连摆手忙不迭解释起来:“是‘嫉妒’七宗罪里的嫉妒代号是利维坦就像上次你见过的傲慢代号是路西法一样。利维坦是一位非常可爱的小姐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这番解释让黑猫稍感安心。 旋即它意识到这番话里的另外一个要素。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七省自身 “利维坦是女巫?”黑猫声音中显出几分惊讶。 “我可从没说过七宗罪里都是男巫。”堪罪使怫然不悦似乎对黑猫的误解颇为不满:“如果你带着这种偏见去见她小心挨揍‘嫉妒’小姐姐的脾气不总是那么温柔即便你是一只猫。”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黑猫甩了甩尾巴尖表示着歉, 但声音中却没有丝毫歉意:“我的意思是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七宗罪里每个人都不知道社团其他人的身份” “虽然不知道具体身份男女总还是分得清的吧。”堪罪使重重的叹了口气打了个比方:“就像我能分得清你是一只猫而不是一个巫师。” “那你怎么知道她‘可爱’或者‘不可爱’呢?” “一位你不知道相貌的女巫除了用‘可爱’来形容还有什么更好的词汇吗?”戴着面具的男巫反问之后自顾自总结道:“类似形容男巫时用‘帅气’, 形容老巫师用‘慈祥’形容一位女巫用‘可爱’决计不会错的。” “我对此表示怀疑。” 黑猫咕哝着终究没就这个话题继续与面具人抬杠而是抬头看了看天空浑圆的明月不爽的扯了扯耳朵:“那个利维坦什么时候到?我还有其他事不能跟你们耽搁太久!” “一只猫能有什么事。”巫师很小声的吐槽道:“难道还能谈恋爱?” “宾果!” 黑猫冷笑一声:“就是要约会所以没时间跟你们浪费猫也是很忙的起码不像某些单身狗中秋的时候还叭叭着四处乱跑给别人约会时添堵。” 这话像一柄小刀恶狠狠的扎在堪罪使的心口。 “我也有女巫追的!”戴面具的巫师扯着嗓子叫起来:“我不是单身!” 黑猫默默看了他一眼:“我也没说是你啊。” 小刀插进去拔出来又插进去再拔出来。 巫师仰头望着夜空中的圆月, 半晌不语。郑清恶意猜测, 如果没有那张面具遮掩, 他大概能看到一张涕泗横流的面孔吧。 沉默片刻后。 堪罪使忽然低头看向黑猫:“面具带了吗?” 他指的是上次郑清参加考核时戴的那张小巧的白色面具。 黑猫努力翻了个白眼——对一只猫而言这非常困难——用很大力气才没把鼻涕泡哼出来:“我连今天的考核都忘了怎么可能会记得带那玩意!” “不出所料。”堪罪使耸耸肩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没有五官的纯白色面具丢向黑猫面具在空中打着旋儿仿佛一只白蝴蝶精准的落在黑猫脸上。 黑猫顿时觉得感官敏锐了许多。 谷袚 它竖起耳朵仔细捕捉四周的细微动静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大感惊讶:“为什么给我面具我以为那位‘嫉妒’小姐已经来了。” “她来或者没来你最终都要戴上面具的。”堪罪使说着从树杈间站起身纵身一跃宽大的袍袖在夜色中猎猎作响仿佛一只巨大的蝙蝠落在黑猫面前。 “跟我来。”他转身向林子深处走去。 黑猫迟疑几秒钟在心底盘算了一下时间也跳下了自己的王座。 “你们不要跟过来。”它用命令制止了猫果树上不安的果子们同时用眼神示意树上唯一的狗子悄悄跟着自己。 毛豆欢快的摇了摇尾巴眨眼便消失在树杈的夹角间。 “去干吗?”黑猫悄无声息的缀在堪罪使身侧, 脚步轻盈声音轻快:“不继续等那位‘嫉妒’小姐了吗?” “溜达溜达。”戴面具的巫师不紧不慢的走着双手拢在袖子里含糊道:“这么清爽的夜色如果干巴巴在树下等着太浪费了。” 黑猫狐疑的瞥了巫师一眼总觉得他没说实话。 但它也乐意离猫果树远一点这样万一小白猫提前来了也不会有什么风险。想到小白猫黑猫不由想到今晚被干扰的约会原本轻盈的脚步顿时变得沉重了一些。 “今晚的桂花开的真好。” 路过一株桂树的时候戴面具的巫师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人们用花朵与月亮赞美爱情仿佛嗅到那馥郁的芬芳就能解除痛苦但那香气反而会令痛苦加倍。你以为变成猫就会有例外吗?” 这话云里雾绕听的黑猫有些稀里糊涂。 “我只是一只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它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巫师的感慨。 巫师恍无所觉继续像一个陷入谵妄中的占卜师一样絮絮叨叨道:“幸运的话你的爱情会像一只真正的猫始于呼唤终于消失不负责任是猫的习惯而爱情在这个过程中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黑猫停下脚步眼神不善的看向巫师。 巫师抬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语气平静:“比如我有责任提醒你成为堪罪使后你需要格外小心爱情可能涉及的罪孽。” “比如?” “就像嫉妒嫉妒会令爱情从甜美变得酸涩。”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爱或者不爱七宗罪也管?”黑猫语气有些不善:“管的也太宽了吧假如我傲慢、嫉妒、暴饮暴食这些毛病全犯了七宗罪打算怎么办?把我开除出社团?还是用黑魔法诅咒我?又或者罚我一大笔钱唔罚钱确实挺有威慑力但你们准备怎么问一只猫要钱?你们甚至不知道我住在什么地方!” 虽然戴着面具但黑猫分明感到那巫师笑了。 “不会罚钱也不会诅咒你。”堪罪使否定了黑猫的几个猜测:“当然这跟你住在什么地方并没有多大关系而是因为七宗罪并不完全依靠契约与利益束缚成员提醒你的原因在于‘克己修心’每日七省自身是一个修心的过程是纯净念头与灵魂的机会每一次自省都在夯实我们的根基这对你日后的魔法之路很有好处。”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一十二章 猫脸面具 “现在说什么好处不好处的都太虚了。” 黑猫晃了晃尾巴并没有被堪罪使画的大饼忽悠到反而露出几分忧心:“你只谈我每天反省七次的好处完全没提七宗罪万一做了什么违反校规的事情我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戴面具的巫师宽慰黑猫:“放心, 我在七宗罪呆了这么久一直都是平平安安的。” “说的轻巧。” 黑猫嗤之以鼻:“有人在大学呆四年油皮都不曾被擦破一次而有的人刚刚入学不到一年就已经死了不止一次了” “谁死了不止一次?”巫师对黑猫的例子似乎很感兴趣。 “那不是重点!” 黑猫翘起胡须稍稍提高声音打断道:“重点是你离开后, 挨处分的是我不是你一想到以后某一天, 我不得不呆在一间没人的办公室, 咬着羽毛笔的尾巴努力描述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怪胎怎样强迫我做出有害学校的事情” “怪胎?”堪罪使张开双臂用一种非常夸张的语气反问道:“梅林在上你一定要用这个词吗?” “也可以换成黑巫师。”黑猫从谏如流。 “如果一定要这么说的话”堪罪使歪了歪脑袋:“正所谓如果你的脑子是一坨屎那你看什么东西都是一坨屎。你的观点除了证明你心理偏向阴暗外再无其他作用。” “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这样就能证明你不是黑巫师。” “在七宗罪没人知道其他人面具下面是不是一条狗。这件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讨论过。” “狗不会对一只猫这么友好所以你是学生还是老师?” “我说过了没人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亦或者你是哪一座研究院的研究员?” “我说过了” “你跟路西法认识吗?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整蛊我?” “当我重复‘我说过了’四个字的时候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还是那坨屎吗?除了屎就不能想点更有逻辑的概念吗?”堪罪使语气中带了几分暴躁:“今天还没到‘暴怒’考核你的时候我感觉‘暴怒’在你手底坚持不了一分钟就会原地爆炸。” “感谢夸奖。”黑猫干笑两声。 说话间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领着戴白色面具的猫, 在小树林里绕了老大一个圈后重新出现在了猫果树的背面。 当黑猫远远望见猫果树那熟悉的树冠时, 整只猫都不好掉了。 “我们这是在干嘛?”黑猫拦在巫师身前, 身形涨大了一圈导致脸上那张小巧的面具稍稍有些遮不住它的面孔。 堪罪使有些担心的看了那张面具一眼。 “刚刚不是说了吗?”他抬头望了望远处的猫果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就是溜达溜达一直呆在一个地方很无聊啊。” 谷嵰 “只是溜达溜达?”黑猫有些不甘心的追问。 它之前一直以为溜达的途中七宗罪里那个代号‘利维坦’的女巫会从某个灌木丛后跳出来对它进行考验——无论是魔咒还是脑筋急转弯黑猫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这一路平平安安连只狩猎的猫头鹰都没遇到。 这让它有种一爪子挠进棉花团里的感觉。 “只是溜达溜达啊。”堪罪使歪着头看了黑猫一眼似乎很乐意看到它抓狂的模样:“难道你还有什么其他想做的事情?” 旋即他的语气中露出一丝恍然:“想放水?这种事情不需要跟我打报告的反正你是一只猫找个僻静的角落抬起腿就解决了嘛。” 黑猫闻言勃然大怒当场抬起后腿哧的一下一道晶莹的水柱便砸在身前巫师的鞋子上顺便洇湿了他的袍角。 “喂喂!你不要太过分啊!”巫师跳脚大叫起来:“不要以为你是一只猫我就收拾不了你!” 黑猫默不作声的又涨大了一圈。 这一次, 它的体型已经堪比东北虎了原本能罩住它整张脸的白色面具现在只能遮住它的鼻尖被黑猫粗重的呼吸冲击着一晃一晃仿佛树枝上那些摇摇欲坠的枯叶。 庞大的体型带来了庞大的压力跳脚的巫师果断安静下来默默从袖子里掏出一本标准版的制式法书翻到中页清了清嗓子念出了上面抄录的一道咒语: “毖彼泉水濯污扬清!” “杲杲出日习习谷风!” 一抹清澈的泉水欢快的从虚空中涌出卷过巫师的鞋子与袍角打出一层细碎的泡沫;紧随其后温热的暖风绕着巫师袍角转了几圈将湿漉漉的袍角与鞋子烘干。 黑猫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毖彼泉水还能这么用?”它重新恢复了小巧的体型盯着正随暖风缓缓起伏的袍角语气中充满了好奇。 仿佛袍子上那抹深色与它没有关系似的。 当然它也有理由惊讶因为‘毖彼泉水’是一道清泉咒常用来扑灭烈火咒;而濯污扬清则常常被巫师们用来洗脸——这是两道完全不搭界的咒语。 “哼哼。” 堪罪使看着若无其事的黑猫很想多翻两页法书丢几道恶毒的诅咒砸过去但考虑到今晚的正事他还是咬咬牙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冷哼两下勉强解释道:“只不过是一个嵌合咒语的小技巧如果你加入七宗罪这些技巧要多少有多少咦?树上那只小白猫好漂亮啊!” 他带着黑猫已经来到了猫果树下。 黑猫没有搭理身旁大惊小怪的巫师而是抬头看着树上正把玩那两颗宝石的小白猫眼中闪过一丝欢喜。 下一秒欢喜褪去变成惊愕。 因为小白猫身旁出现了一只皮毛华丽、相貌英武的布偶猫正抬着头平静的看向半空中的圆月。 黑猫注意到当小白猫看向那只布偶猫时眼神闪闪发亮这让他心头微微一沉脑海闪过几个不妙的念头。 因为注意力全在小白猫身上所以黑猫没有注意到堪罪使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高挑的身影同样戴着面具只不过是一张猫脸面具。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一十三章 嫉妒之罪 “吃醋是一种特殊的嫉妒情绪。” “换句话说吃醋就是嫉妒但嫉妒不一定是吃醋。当那只黑猫因为吃醋而产生嫉妒心理的时候我的考验就开始了。” 戴着猫脸面具的女巫站在堪罪使身旁笑吟吟的看着化作一道闪电向猫果树蹿去的黑猫背影语气轻快的总结道:“至于判断他通没通过考核的标准, 就看他是怎样克服这种嫉妒感以及用了多长时间克服。如果它被嫉妒所控制做出什么失控的举动那我只好表示抱歉了。” “太坏了。” 戴着白色面具的男巫摇着头语气中充满了感慨:“选择让一只猫面对世界上最酸涩的味道之一不愧是你我原以为你会像路西法那样意思意思, 走个过场。” “这难道不算走过场吗?”戴着猫脸面具的女巫抬了抬下巴:“想当年我是挑战了一条三头蛇才继承这个位置的。至于路西法, 他的考核并不简单, 傲慢原本就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情绪。” “微妙不微妙我不清楚但我觉得或许对那只猫来说对付一条三头蛇更容易一些。”堪罪使嘿嘿笑着话锋一转:“话说回来我之前就有点纳闷你认识这只黑猫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黑猫今晚有约会”男巫摊开手语气难掩好奇:“我甚至不清楚跟它约会的是一条狗还是一只猫而你却能为它量身打造这么精巧的考核场景难免会让人多想一点。” “你是担心坏掉社团内互不相识的原则吧。”女巫满不在乎的点破男巫的未竟之意轻笑一声:“放心我也不认识这只猫为它打造这个精巧考核的并不是我而是魔药。” “魔药?” “福灵剂听说过吗?” 女巫抖了抖袍袖袖子里隐约传出玻璃瓶相撞时的悦耳叮当声:“这是一种幸运药水但它的生效机制并非凭空让人心想事成而是通过改善使用者的气运拨动命运的轻弦, 让原本可能发生事情确定化。今晚出门前我喝了一点然后来看戏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堪罪使啧啧称叹:“我原以为七宗罪里最有钱的是路西法或者玛门两个人中的哪一位没想到却看走了眼。你竟然舍得在这点小事上浪费这么宝贵的魔药。” “浪费谈不上宝贵也谈不上只有合适或者不合适罢了。” 黑猫并不知道身后两个戴着面具的巫师正在议论自己。 或者说就算知道它也不在意。 从看到小白猫以及她身旁那只漂亮的布偶猫的一瞬间黑猫视线中就再也没有其他画面了——头顶的满月、从鼻尖蹦过的油蛉、躲在树下冲它摇尾巴的毛豆等等这样平时很容易吸引他注意力的事情没有一件让它分心。 它只想冲到猫果树上像吃过菠菜的大力水手波派一样在小白猫面前展示自己油亮的毛发、修长而健壮的身子同时用身为猫果树之主的气势狠狠压制住那头不知天高地厚的陌生布偶猫。 老实说平时它还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但今晚或许因为满月的缘故空气中弥漫的月华使黑猫浑身上下魔力异常活跃让他心底最细微的情绪也肆无忌惮的释放了出来。 反过来这种情绪的极端波动又进一步强化它体内的魔力躁动, 而且这份躁动正与情绪波动共鸣着, 不断渗入灵魂深处动摇着原本稳固的秩序种子。 谷雮 哗啦啦哗啦啦。 灵魂深处那株不足丈许的小树仿佛感受到外界传来的燥热舒展的树枝轻轻摇晃着稀疏的树叶相互碰撞发出沙哑的低鸣。 盘踞树身的青色大蛇在摇晃与噪音中抬起眼皮不耐烦的向外瞅了一眼。 “真麻烦。” 青蛇嘶嘶着无声咕哝了一句然后微微抬头一条鲜红的信子便从嘴中吐出恍若一道红色闪电直插雾气弥漫的心湖深处。 心湖之外。 正朝猫果树蹿去的黑猫还没到树底右耳朵眼儿里便倏然探出一条细长的红色信子像雨刷器似的胡乱在猫脸上擦了两把。 唰唰! 湿漉漉的舌头冰冷滑腻舔在脸上异常难受。原本心急火燎的黑猫如同被冰水浇在脑袋上瞬间清醒了过来。 擦完脸后那条细长的信子又刺溜一下缩回耳朵眼儿里一瞬都不肯停留。 黑猫来不及追究‘非法出境’的舌头在清醒的一瞬间它便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打算是多么幼稚与可笑。 嘶! 它轻吸了一口凉气尖利的牙齿咬了咬自己嫩生生的舌头颇为忌惮的向身后瞥了一眼:“这个七宗罪还真邪门竟然让人不知不觉着了道。” 喵! 耳边传来小白猫软软糯糯的叫声似乎在跟自己打招呼。黑猫立刻把心底刚刚升起的忌惮丢掉脑后尾巴一甩纵身跃上猫果树三五下便来到自己的王座。 宽大的王座上除了小白猫之外还有那只皮毛华丽、相貌英武的布偶猫。 倘若之前头脑混沌时冲上来黑猫定然已经扯平耳朵、鼓着胸肌、炸开颈间绒毛仿佛开屏的孔雀般去那只布偶猫前招摇说不定还会涨大一圈先从体型上压过它。 但现在。 黑猫像往常一样抬起爪子跟小白猫对了个爪然后才好奇的看向那只布偶猫:“这只猫是哪儿来的?我的树上没见过它诶。” 布偶猫依旧一动不动仰头看着天空神态平静。 小白猫在一旁笑的直打跌。 黑猫愣了愣再次定睛望去甚至用爪子戳了戳那只布偶猫的身子才终于确定眼前这只猫真的是只‘布偶’猫只不过在魔法加成下近乎以假乱真罢了。 一想到自己差点在一个玩偶面前鼓弄肌肉黑猫就感觉脖子后面冷汗涔涔心底暗自庆幸不已。 一张便签被一个小白爪拍在黑猫面前。 黑猫低头读了一下顿时恍然——这只布偶猫是蒋玉送给他的中秋礼物参考了‘晴天娃娃’与‘噩梦娃娃’的制作方式是一只‘好梦猫’放在枕头边能促进睡眠帮他晚上做个好梦。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一十四章 萧笑的中秋礼物 好梦猫的效果非常出色。 当晚回去后郑清把那个布偶放在枕边真的做了一个好梦梦见宥罪猎队获得了这一次校猎赛的冠军当结果出来后宥罪的所有猎手都欢呼雀跃, 而蒋玉也借着这个机会与他拥抱在了一起。 或者说是他借着这个机会抱住了女巫。 但也仅此而已。 再往后男巫就没有任何印象了——可能是陷入了无梦的沉睡也可能是被惊醒——总之当他醒来后脑海中最后一个印象就是他抱着蒋玉原地转圈女巫扬起的裙角仿佛一朵盛开的蝴蝶花, 鲜艳灿烂与四周模糊而热烈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 像极了电影里大结局时的画面。 如同大部分电影结局都不那么令人满意一样。 郑清也对这个梦境有些意犹未尽。 他总觉得结局还有某种延伸的可能性或者说还应该更具有开放性。这份念念不忘的失落感折磨了男巫一整个周日以至于晚上班会的时候他情绪还是有些低落。 “已经一整天了!就算有什么事你也应该想通了吧。”辛胖子斜倚在窗边手中哗啦啦翻着今天的报纸懒洋洋的吐槽着年轻公费生:“知道你这种样子像什么吗?深闺怨妇!或者例假前后几天的女巫!” 郑清抬起眼皮扫了一眼胖巫师。 “女朋友没一个知道的事情倒不少。”他毫不留情的捅了胖子一刀。 胖子脸色顿时灰败了几分手中翻报纸的动静也不自觉小了许多。这让年轻公费生的心情顿时好转了一些。 他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萧笑。 从进教室开始这位大博士就一直摆弄几支粗细不一的毛笔并在一块竹板上写写画画不知在搞什么。 郑清探头看过去那块竹板上抄录的是一道束缚咒只不过每一行笔迹粗细轻重各有不同、字迹大小也参差不齐, 一眼望去这篇咒文反倒给人一种独特的美感。 “你这是打算参加这一次的猎画展吗?”郑清饶有兴趣的问道。 萧笑瞥了他一眼, 扶了扶眼镜。 “好主意。” 这位宥罪的占卜师把那块竹板拿的离自己稍远了一点微微颔首道:“你这么一说似乎还真的可以去试试。” 郑清扬起眉毛。 “意思是你之前不这么想?”他的好奇心顿时上来了:“你之前弄这个打算干什么?实验咒文弹性?” 咒文弹性是指抄录咒语中使用非标准格式、字号等条件下, 咒语仍旧能够正常发挥作用的‘边界’。因为每一个巫师对咒式理解、魔力敏感等会随着阅历增长而不断变化所以经常熟悉自己的咒文弹性可以极大优化施展魔法时的效率。 谷胂 萧笑还没来得及开口刚刚灰败下去的辛胖子情绪便像回涌的潮水般重新高涨起来:“所以说你今天像个深闺怨妇似的两耳不闻窗外事难道你不知道博士昨天收到的礼物?” 胖子不提礼物则还罢了。 他一提郑清顿时想起自己的礼物想起枕边那只毛茸茸的布偶猫然后想起昨晚‘意犹未尽’的美梦原本如泡沫般膨胀起的情绪仿佛海潮冲刷后的沙堡顿时变成断壁残垣。 “最近事情比较多没留意。”年轻公费生强打起精神随口问道:“昨天中秋你收到什么礼物了?” 萧笑矜持的咳嗽了一下。 “我刚刚是在寻找最合适的毛笔。”他一边解释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卷竹简款款放在书桌上仿佛那是一件精美的瓷器:“呶就是这个我说了太贵重但司马说已经买了没办法退货所以” “这句话你今天说了不下五遍了。”辛胖子用酸溜溜的语气挖苦道。 郑清则倒抽了一口凉气, 下意识身上摸向那卷竹简。萧笑很显然想阻止同伴这个鲁莽的动作, 但考虑到郑清平日还算靠谱勉强把抬起的手收了回去。 “这是竹简法书?” 年轻公费生感受着简身润滑的竹片语气难掩羡慕:“我在上元书肆里见过但是比你这个大的多那本足有” 他比划着记忆中竹简法书的大小同时努力检索脑海中残留不多的介绍:“足有三尺长吧。” “是二尺四寸”萧笑适时开口充分展示着他身为博士在此类细节中的造诣:“上元书肆里陈列的先秦竹简长二尺四寸是抄录大型咒语或镌刻半永久性咒语时才会用到的高端法书我这本只是普通汉版长七寸八分跟我们平时用的筷子差不多。” 既然已经开口他便很自然的从郑清手中接回了自己的竹简法书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当然虽然是普通汉版但它也是用千年苦竹剖制的有包浆有五色鹿皮串联内衬与先秦竹简一样可以反复更换司马跟我说平时在里面套一张桑皮纸就行用完扔也不会让人觉得浪费。” “还有你们看外简雕琢了一整套的束缚咒半固化的咒文就算我没带毛笔与墨汁只需用手擦一擦就能在纸上压出咒文的痕迹然后施展出这道高阶束缚咒” “多少钱?” 郑清眼巴巴瞅着那卷竹简努力打断脑海中萧大博士跳起来用力挥舞着它砸在鱼人脑袋上的场景下意识摇了摇头:“我记得当时在上元书肆那套先秦竹简要十五枚玉币!” 辛胖子很响亮的咽了一口唾沫。 “唔这本稍微便宜点。”萧笑谦虚的摆摆手:“我听司马说这本好像只用了不到十枚玉币她是学校的老师买的时候有不少优惠呢。” “听听不到十枚玉币。这是怎样的虎狼之词!”郑清羡慕的叹了口气:“学校公费生一整年的奖学金也才十枚玉币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没呀我很满足。” 萧大博士立刻否认了同伴的瞎话顺手举起两支小号毛笔:“你觉得哪一支更合适——这支狼毫还是这支兔毫?”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一十五章 拒绝 一直到班会开始老姚的投影出现在讲桌后的时候萧大博士仍旧没能决定到底用哪支毛笔给自己的新法书开光。 只不过郑清已经不关心博士的笔事了。 他更在意今晚站在讲台上的教授——事实上在老姚投影出现之前年轻公费生就已经默默祈祷了数百次希望今晚来教室开会的是教授的真身。 因为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教授当面申请, 而在那件事上一道影子能起到的作用非常微妙。 就像郑清决计不会承认自己割掉的那条影子惹出的任何事故——不论它又炸了某座实验室还是搞大了有关部门某只猫的肚子都跟我们老实乖巧的在校生郑清同学没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 所以当他注意到今晚站在讲台上的教授是投影后不免失望的叹了口气。 “放心传奇巫师的投影跟你那条影子没有任何可比性我们向祂提交的任何申请都可以视为向教授本人提出的。”萧笑一边对比着手中两支毛笔身上的纹路一边随口安慰道。 “但愿如此。”年轻公费生咕哝着开始低头查看自己面前那些申请材料。 材料是宥罪猎队的包括猎队所有者宥罪骑士团的档案、猎队在社团联合会与猎委会的备案、猎队成立以来的所有战绩、获得的荣誉以及猎队每一位猎手的详细资料等等。 这些材料等一下都需要请教授过目不能有一点疏漏。 当郑清第九遍背诵猎队成员的履历表时班会终于结束了年轻公费生精神一振伸手一拨将那堆资料揽进怀里然后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般向教室外冲去试图在教授投影消失之前拦住祂。 “教授!姚教授请等一下。” 男巫挥舞着手臂小声叫着终于在走廊拐角处将身子已经渐渐淡去的教授拦了下来:“请等一下, 有件事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教授的投影惊讶的回过头看了年轻公费生一眼, 停下脚步。 一同停下的还有祂正渐渐淡去的身影。 “不要急慢慢说。”他宽慰的笑了笑身影重新凝实:“是魔咒课的作业有什么问题吗?还是魔法哲学的作业?又或者你明天早上要请假?” 郑清飞快的摇着头。 “不不不跟作业或者请假都没关系。”他把手中那一沓厚厚的资料递向教授稍稍匀了匀气才补充道:“是校猎会这届猎赛学生会改变了规则参赛猎队需要寻找一位指导老师我们宥罪猎队希望您能担任我们的指导老师所以” 他搓了搓手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教授惊讶的扬起眉毛简单翻了翻手中资料。 “请我担任指导老师不是”话音未落戛然而止教授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听旁人说话只不过他侧耳方向一片虚空。 谷州 郑清悄悄屏住呼吸。 他猜正在跟投影交流的应该就是教授的本体。 “很抱歉”很快投影恢复正常, 冲男生抱歉的摇摇头:“指导老师你们可以需要寻找其他教授了” “教授!教授!请您再考虑一下!” 年轻公费生闻言, 顿时大急, 连忙背诵起自己之前准备好的说辞:“宥罪猎队去年校猎会新生赛中获得了冠军当时是您给我们颁得奖;去年冬狩的时候宥罪的任务完成度也是最高的;还有今年春天在贝塔镇抵御黑潮宥罪获得贝塔镇管委会颁发的荣誉勋章还有黑狱黑狱大战的时候我们猎队就在您的身旁整座第一大学只有我们一支学生猎队在场!为此我们还获得了联盟颁发的梅林勋章” “我知道我知道。” 教授的投影抬手连连向下按终于让意犹未尽的男生闭了嘴然后他才苦笑两声:“我也同意宥罪是一支非常优秀的猎队但身为九有学院的院长我们几个是默认担任各自院队指导老师的。” “院队!”郑清微微张开嘴顿时反应过来那几支学校最强大的猎队。 教授补充道:“虽然说很多情况下‘默认’的事情并非不能变通但一则周五下午那份通知出来之后赵桥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本体提交了相关申请再则你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我会一直很忙恐怕在猎队指导方面没办法分配太多精力九有学院院队是一支成熟的猎队可能比你们更适应没有我这个糟老头子指手画脚的指导方式。” 赵桥就是九有学院院队的队长与张季信哥哥张叔智、裁决猎队的狼人埃尔温霍夫曼并称为意志三杰——当然从这个学期起意志三杰的名号大概已经没人叫了因为张叔智成为了全新的‘意志’。 郑清懊恼的叹了口气。 其实周五收到蒋玉第一时间发来的纸鹤通知后他曾经考虑过要不要立刻找姚教授申请但当时宥罪队伍内部还没统一观念再加上即将到来的周末让人习惯性懒惰一拖二延机会白白逝去。 “所以”姚教授的投影抬起胳膊拍了拍男生的肩膀宽慰道:“很抱歉这件事帮不上什么忙但你们还有很多选择比如占卜课的易教授或者魔药学的李教授他们都有非常丰富的猎赛经验而且时间应该也很充分。” 郑清勉强打起精神冲教授笑了笑:“没关系教授打扰了。” 说着他接过教授递回来的申请材料轻轻鞠了一躬表示感谢。教授微微颔首下一秒身形骤然一散当男生重新抬起头后教授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点点淡蓝星光悬浮在半空中正一颗接着一颗缓缓熄灭。 当郑清回到教室门口时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还没离开。 “怎么样?”辛胖子忙不迭开口问道。 蒋玉也关切的看了过来只有萧大博士抱着他那卷簇新的竹简法书仿佛在抚摸自己的情人。 “没戏了”郑清耸耸肩洒脱道:“老姚跟其他几位院长是院队们‘钦定’的指导老师我们只能找其他教授了。” “就知道!” 胖巫师愤愤不平的挥舞着手中的羽毛笔:“这个糟糕的世界就算在九有学院也很难找到真正的‘公正与平等’!”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一十六章 边缘猎队 在甄选任务开启后郑清心底就一直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感。 这种感觉随着宥罪开始寻找指导老师以及越来越多其他猎队找指导老师的消息传来后便渐渐清晰起来——那就是学校不可能放任上百支猎队通过甄选任务。 一则校猎会资源有限支撑不起上百支猎队的消耗;再则让没有太多经验、刚刚组建的猎队与裁决、血友、有妖气等履历丰富的猎队同场竞技, 大概率会给许多年轻猎手身心造成巨大伤害。 这些都不是学校举办校猎会的初衷。 尤其当周日晚上班会后郑清邀请老姚担任宥罪指导老师失败更让他认清眼前的状况心底陡然增添了许多紧迫感。 第二天也就是周一一大早在魔咒课开始之前, 年轻公费生便拽着萧笑与辛胖子直奔教授们的办公楼。 只不过在办公楼一层的大厅宥罪的三位猎手就被迫停下了脚步。 因为除了他们还有数十位穿着各色长袍的学生聚集在一起吵吵嚷嚷着堵住了大厅通向走廊的入口。 “不要挤!不要挤!” “一个个先登记按序入内你们都不上课吗?现在明明是我们吃早饭的时间!” 天花板下负责接待的几只大鹦鹉扑棱着翅膀四下盘旋一边维持秩序一边气愤的嚷嚷着时不时还有一两根翠绿的羽毛飘飘摇摇着从天而降。 郑清很怀疑其中夹杂了接待员们恶意投掷下的鸟粪。 只不过人多口杂一时也没人在意这点儿小细节。 “劳驾!” 年轻公费生一手抓着豆浆一手拽着萧笑嘴里还咬着作为早餐的包子——这让他的声音显得格外含糊在嘈杂的大厅中愈发不起眼——他带着同伴努力向走廊入口处挤去: “劳驾让一让打扰了请让让借过借过一下谢谢!” 然而身旁的每个人似乎都在向前挤这让他的努力失色不少, 挣扎四五分钟几乎还在最外层徘徊。 恰在此时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清哥儿?” 尼古拉斯瘦高的身形仿佛一条游鱼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冲郑清挥舞着胳膊:“不用进去了已经没了!” 然后他才转头看向另外两位同学点点头:“博士辛哥儿。” 郑清狐疑着停下脚步目光在尼古拉斯手上那枚红宝石戒指上一扫而过一边打量着人群间的缝隙一边心不在焉的反问道:“什么没了?” “你们是来找指导老师的吧。”尼古拉斯很有把握的问道。 宥罪的三位猎手齐刷刷看向他。 谷厔 “不要这么看着我”瘦高男巫飞快的摆着手指指大厅里拥挤的人群苦笑连连:“包括我在内其他人也都是来找指导老师的你们知道这次初赛报名猎队有多少吗?” “我记得有两百多支?”郑清终于把嘴里的肉包子吞下去草草冲了两口豆浆然后才回过味环顾左右:“你的意思是说里面没有” “教授们都被‘预定’了。”尼古拉斯打断郑清的话点点头。 “果然。”萧笑扶了扶眼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你之前卜算过了?”辛胖子闻言大怒揪住博士的衣领嚷嚷起来:“既然算过为什么不早点说, 害的我跟着跑一趟差点心脏病发作!” 郑清很怀疑胖子是不是真的那么生气——他瞄了一眼胖子抓在博士衣领上的手猜他只是借故蹭掉手上的油花。 “任何占卜的结果都只具备有限的指导意义。” 萧笑一竹简敲在胖子的爪子上——看得出他这个动作也是蓄谋已久——同时心平气和的解释道:“如果认为占卜可以取代主观能动性的努力那就大错特错了正所谓努力不一定有结果但不努力一定没有结果。” 辛胖子吸着凉气抽回自己的手一时竟忘了继续找茬。 “既然没机会我们先出去别里面挤着了。”年轻公费生招呼着两位同伴与尼古拉斯一齐向外走去:“快到上课时间了我们边走边说。” 听到‘上课’两个字胖巫师也终于不再闹腾嘟嘟囔囔抱怨着跟在郑清身后向办公楼外走去。 “你也是来找指导老师的?”回教学楼的路上郑清先挑起话头打量着身旁这位瘦瘦高高的男巫。 虽然是同学而且尼古拉斯还是他入校时的引导员但与宥罪猎队的同伴们比起来郑清与他的交集终究有些少所以两边进入正式话题前难免需要简单预热一下。 “不然咧。”尼古拉斯顺手捋了一把自己的马尾然后摊了摊手:“我六点钟就来办公楼前排队这还是菲菲提醒我说可能今天人会比较多即便这样我排队的时候前面已经有好几支猎队在登记了。” “难怪那些鹦鹉今天脾气那么大。”辛胖子忍不住吐槽。 “你参加的猎队叫什么名字?”郑清好奇的问道他之前就听说尼古拉斯组建了自己的猎队却一直没见他们训练此时有机会能摸摸底自然再好不过了。 “边缘猎队。” 不待郑清追问尼古拉斯便眉飞色舞语速飞快的补充道:“成员除了我还有菲菲、卡门、伊势尼以及林炎林炎你们认识吗?他是阿尔法学院今年一位一年级的新生在魔药学上有不错的造诣。” “卡门?” “伊势尼?” “林炎?” 郑清、萧笑以及辛胖子三人几乎同时开口而且非常有趣的是三人的关注点恰好都不一致这让尼古拉斯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伊势尼跟林炎不是衔尾蛇猎队的吗?” 萧笑率先提出自己的疑问他皱着眉慢慢开口:“那位泰勒家的小少爷同意他们两个参加你的猎队?当然我知道对非正式猎队而言规则上并不限制一个猎手同时效力于不同猎队但瑟普拉诺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家伙。”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一十七章 找呀找呀找老师 泰勒家的小少爷指的是安德鲁泰勒也是衔尾蛇猎队的队长。 前不久宥罪猎队夜间集训的时候郑清曾经在寂静河的一处水湾旁见过同样夜间‘忙碌’的衔尾蛇猎队当时伊势尼与林炎也都在场。 而衔尾蛇猎队最初成立是获得瑟普拉诺默认的——衔尾蛇是瑟普拉诺最喜欢的生物也是那些祥祺会成员身上最清晰的标志。 听到萧笑的疑问尼古拉斯耸耸肩。 “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抬手虚虚指了指贝塔镇北区所在的方向, 简单解释道:“伊势尼是大贤者安排的听凯瑟琳说——凯瑟琳算得上第一位北区巫师——听她说伊势尼好像是大贤者与临钟湖鱼人部落交易来的猎手而林炎则是因为在衔尾蛇他只能坐候补席没办法参赛所以想方设法搭上伊势尼的线, 跟着一块儿过来了。” “为什么交易一头鱼人?”辛胖子挠了挠下巴, 满脸不解:“我倒不是对伊势尼有什么偏见它实力也确实挺强但我觉得只要科尔玛大巫师开口你们肯定有更好的选择。” “还记得我刚刚提到我们猎队的名字吗?”尼古拉斯反问。 胖巫师慢慢收紧两颊的肉表情严肃起来:“边缘猎队。” “对”北区巫师微微一笑:“我们总要多一点自知之明既然知道自己是边缘人就该离主流们远一点找有着类似处境的群体。” “听上去还挺复杂。”郑清嘟囔着瞥了瘦高男巫一眼:“那卡门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刚刚插班进来的吗?” “吉普赛女巫团的处境也很艰难。”在尼古拉斯开口之前萧笑抢先回答了郑清的嘟囔而后话锋一转看向瘦高男巫:“跟这些事相比我更想知道你在办公楼里的经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穿过布满落叶的林荫路来到临钟湖畔。 清晨的临钟湖意外有些喧闹往来的学生与水牛们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 湖面淡薄的雾气还没完全散去, 缭绕在湖岸交界处愈发给人一种忙碌的印象。 尼古拉斯眼珠微颤视线冲一只火红色的大鸟身上收了回来。 “其实也没多复杂。” 他先给自己的经历定了性而后简扼回答起来:“跟大部分人一样我先去了易教授的办公室毕竟一位占卜大师在猎赛中的作用不需要多解释只可惜教授不在办公室但他在门上贴了张通知里面提到他已经担任了裁决猎队的指导老师一看这份通知我就知道要糟所以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按照好恶一间办公室一间办公室咨询下去而是直接去了所有人都发怵的那间办公室。” “李教授?” “魔药学?” 辛与郑清几乎同时开口虽然说法不一样但却指向同一间办公室魔药课的李教授他的那间办公室因为饱浸各种魔药的怪味一直是第一大学所有学生的禁地之一。郑清‘有幸’进去过一次印象深刻。 “宾果!” 谷囀 尼古拉斯打了个响指表情中夹杂着得意与失望显得格外复杂:“幸运的是我的选择非常正确李教授当时在办公室而且他的办公室如我所料还没其他猎队上门不幸的是, 作为学校首屈一指的魔药大师李教授也早早被其他高阶猎队下了手担任有妖气的指导老师。” “有妖气啊”郑清咀嚼着这支学校的老牌猎队重重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这支猎队的名字跟老姚特别般配” “这话估计也就你敢在学校里随便说。”辛胖子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左右张望着还抬头看了看天空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一个巨大的巴掌从天而降把他们几个年轻人拍成肉酱。 “后来呢?”萧笑打断两位同伴的碎嘴追问道。 “哦后来啊已经去掉一个最佳选项与一个最糟选项后来就是按部就班一间办公室一间办公室问下去喽。” 尼古拉斯耸耸肩显得有些沮丧:“只不过大部分老师的办公室都锁着门门神们也看守的很紧连封自荐书都塞不进去还剩下的几位办公室早就挤满了猎队大概率也是没戏的我提交自荐书的时候看到那几位教授桌上摞着的申请材料足有三尺厚了。” 郑清猛然停下脚步。 “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那几位教授有没有选定猎队或者选定了哪支猎队?”年轻公费生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一把揪住瘦高男巫的衣领唾沫星几乎溅到他的脸上:“那你为什么告诉我们没有机会了!” 尼古拉斯干笑两声很小心的避开了飞溅的唾沫星。 “感觉希望太渺茫了几乎等于没有机会了么哈哈。”他眼神飘忽不定显然有些心虚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 “还有你!” 郑清转头看向萧笑怒呛道:“‘果然’?果然个锤子!如果不是你的果然我肯定不会这么干脆的转身就走!” “就是就是。”胖子也在一旁帮腔。 萧笑扶了扶眼镜神情一如既往的镇定。 “我当时就提醒过你们”他慢吞吞回答道:“任何占卜的结果都只具备有限的指导意义但你们从来都抓不住聊天时的重点。就像现在我们难道更应该关注的不是去找哪位教授担任指导老师吗?” “对对对博士说的有道理!”尼古拉斯忙不迭开口:“按我之前的经验学校的资深教授肯定没戏了就像我去李教授的办公室那样眼下最佳选择是那些缺乏人气的老师的办公室。” “最好不要在意教授们的职称了”萧大博士补充道:“资深教授不好找普通讲师我觉得也可以。” 听到讲师两个字郑清眼前一亮目光重重落在萧笑身上。 不需他开口。 辛胖子就咋咋呼呼喊起来:“那这件事就交给博士了别人不好请司马老师总要给你个面子吧。”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三百一十八章 没有什么十拿九稳 在魔法世界待久了郑清最深刻的感受就是‘没有什么十拿九稳的事情’。 比如绝对安全的第一大学里会出现被挖掉眼珠的小猫;比如绝对可靠的学院院长可能是隐藏身份的妖魔。 再比如萧笑找司马杨云担任宥罪猎队指导老师这种板上钉钉的事情, 也会出岔子。 “也就是说你家司马因为在巫师联盟历史真相调查委员会挂职所以不被允许参加竞赛性质的狩猎活动?”郑清死死盯着缩在书桌后的萧大博士一字一句问道。 他把‘你家’两个字咬的很重。 萧笑嘴角抽了抽默默点头承认了郑清的说辞。 年轻公费生欲哭无泪仿佛一条被抽走骨头的蛇, 软趴趴搭在了课桌上就差没有嚎啕大哭了。 时间已经到了周二下午。 距离甄选任务最终截止时间十月九日晚二十四点还有不到八十三个小时而宥罪猎队依旧没有确认自己的指导老师。 无形的压力已经沉甸甸堆在包括宥罪诸人在内许多年轻巫师们心头。 原本在郑清看来这次校猎会的甄选任务并不困难。 第一大学有一百八十六位符合指导资质的老师分配给两百余支猎队按照一比一的比例也只会淘汰十几支队伍即便加大风险敞口给未知多留些余量一口气扣掉五十个名额也还有一百多支猎队能找到指导老师。 宥罪猎队无论如何也该在那一百多支猎队里。 然而现实却是截止周二下午据辛胖子收到的最新消息整座第一大学确认指导老师的猎队还不足三十支——按照这个速度到周五晚上, 最终找到指导者的猎队可能还凑不足五十支。 只能说这些象牙塔里的猎手还是太年轻, 没有领略过世间险恶。 以郑清了解到的情况猎队找不到指导老师的原因五花八门——资深教授不愿意放低身段给不知名的小猎队做指导年轻老师也不好越过前辈们在这种整个巫师界扬名的大猎赛上出风头;有不在乎这些职场陋习的可能因为档期不匹配需要参加某些重要的魔法实验抽不开身;还有就是类似司马杨云这样在巫师联盟其他机构挂职有道德风险禁止参加竞技类与商业性猎赛。 当然另有一些老师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含糊其辞表示没时间拒绝与任何猎队接触。 比如今天下午这节魔文课的老师蒙特利亚教授。 天文08-1班前任魔文课教授爱玛女士因为升任第一大学副校长不再承担实际教学任务所以从这个学期开始郑清的魔文课老师就变成了蒙特利亚教授。 这位郑清印象中实验室的暴君并不是一位好老师。 与讲课生动、经验丰富的爱玛女士相比, 蒙特利亚教授课堂表现干瘪极了他几乎是卡点上下课, 照本宣科, 课后习题从未脱离讲义后的案例以至于郑清听说班上有同学宣称已经完成了今年一整个学年的魔文课课后作业。 谷綑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教授炼金术的特斯拉老先生比蒙特利亚教授还过分——蒙特利亚教授最起码是自己上课的特斯拉老先生几乎都把教学任务安排给了他的研究生导致每周五上午的炼金课前班上同学最大的乐趣是猜测今天上课的人会是谁。 “或许我们应该把目光放的更开阔一些。”张季信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因为宥罪找不到指导老师这件事他甚至减少了在他哥那边帮忙的时间难得提前半个多小时就来教室。 “比如?”辛胖子把一支毛笔夹在上嘴唇与鼻子之间懒洋洋反问。 “比如教务处的安老师”红脸膛男巫很有把握的举了个例子:“他的资历符合指导老师要求但跟大部分学生都不熟恰好我们刚入学就跟他打过交道再加上我哥的关系想来应该能说动他帮忙。” 张季信口中‘打过交道’就是郑清等人大一刚入学时跟阿瑟内斯在步行街打架最后领他们回学校的就是安老师。 年轻公费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关系’却也不好打击红脸膛男巫的积极性。 “那说服安老师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一锤定音然后把目光转向另外两位同伴:“但我们不能像之前那样把希望寄托在唯一的可能上必须多管齐下同时向不同的老师提交申请” “如果同时有两位、甚至更多位老师答应呢?”辛胖子立刻提出最糟糕的可能:“到时候我们申请后在拒绝得罪的可能不止一位老师” 郑清迟疑了片刻。 “得罪的前提是有老师答应。”萧笑终于开口默默扫了胖巫师一眼:“我们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你却担心吃撑了对胃不好?冒犯一两位老师以后还有很多补救的机会但如果八十三个小时之内找不到一位合适的指导老师我们猎队转正任务绝对无法完成。” “博士说的在理。”郑清一拳砸在课桌上:“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然后再考虑其他你们俩有其他目标吗?” “明天下午我选修的魔法宇宙学老师我可以试试。”萧笑立刻提出一个明确目标这让辛胖子大为不满。 “你倒是会轻省。”他嘟囔道。 因为当初为了抄作业胖巫师特意选择了与萧笑相同的选修课但如此一来他也不好再争这个机会。 不过萧笑的目标也提醒了郑清。 “选修课是个好主意。”他若有所思拍了拍张季信的胳膊:“除了安老师明天你选修的神秘学手札那节课的老师也可以试着问一问我去问魔法生物学老师。” “那我负责说服朱思!”辛胖子嘿嘿笑着说出一个令所有人都差点忽略掉的名字。 “嗐我怎么把那个小丫头忘了!这个绝对没问题了。”张季信一拍巴掌而后迟疑的看向郑清:“那其他人我们还要问吗?” 郑清瞥了萧笑一眼。 “当然要问!”他毫不犹豫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别忘了司马老师的前车之鉴在魔法的世界没有什么是十拿九稳的。”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三百一十九章 交涉 在说服朱思之前宥罪猎队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那就是这节魔文课的蒙特利亚教授。 倘若能请蒙特利亚教授担任宥罪的指导老师自然比朱思那丫头可靠的多说不得还能从教授的实验室磨点好东西出来。 虽然教授已经三番五次向咨询他的猎队表达了不参加校猎赛的态度但正所谓好女怕缠郎刘皇叔请诸葛先生都要三顾茅庐, 不馁不弃眼下不过是课后厚着脸皮多问一嘴的事情又有什么为难的呢? 万一教授只是傲娇试探他们这些年轻猎手的决心呢? 带着这点天真的想法郑清几人难得积极了一次在上课前把座位向前挪了几排, 顶着班上其他同学异样的眼神, 整节课都表现的积极而又认真包括辛胖子在内四人举手回答问题的次数甚至比唐顿都多。 只可惜蒙特利亚教授在教学上有够敷衍郑清几人的积极态度算是媚眼抛给了瞎子。他很怀疑教授可能甚至都没意识到他们几个换座位了。 不过不要紧只要教授能感受到他们的‘热情与好学’哪怕在稍后的‘谈判’中多出那么一丝丝的善意也是好的。 铃响教授刚刚喊出‘下课’两个字坐在靠前位置的宥罪四人组就齐刷刷站起身目光灼灼看向开始整理讲义的教授。 但有人比他们速度更快。 “蒙特利亚教授。” 马修卡伦脚底仿佛抹了油抢在郑清蹿出座位之前滑到讲桌前笑容可掬的冲教授微微鞠躬:“我是马修卡伦担任卡伦猎队的队长” “不参加。”蒙特利亚教授头也不抬闷声打断马修的话。 郑清暗暗发笑乖巧的排在马修身后打算第二波进攻。 班上许多同学也知道最近沸沸扬扬的校猎会甄选任务一个个伸长脖子, 好奇而又好笑的看着这一幕。 不过令郑清颇为在意的是唐顿与尼古拉斯竟然没有上前难道他俩已经找到合适的指导老师了? 年轻公费生心底紧迫感再次提升了许多。 马修显然对教授的拒绝早有预期脸上没有丝毫为难只是抓住机会提供自己的条件:“如果教授愿意担任我们猎队的指导老师卡伦家族愿意为教授的实验室提供一定的私人赞助” 第一大学以教授姓氏冠名的实验室有权利选择校外的合作方巫师界的资本也乐意赞助此类实验室但任何选择都是双向的以郑清对蒙特利亚教授的认识他不像缺玉币的巫师。 果然在听到年轻血族的第一句话后教授就抬起头额前的灰色头发微微拂起露出两道锐利的目光。 “新大陆的卡伦家族?” 他的目光落在马修的红色袍子上:“竟然在九有学院看到卡伦家族的人赞助我不需要但如果约翰愿意把圣杯借我一段时间唔一晚上那我就答应你的邀请。” 蒙特利亚教授口中的‘约翰’全名‘约翰休卡伦’是率领卡伦家族登上月下议会上议员席位的先祖三百年前离开欧罗巴在北美新大陆创下偌大的家业。 而教授提及的‘圣杯’则是血族圣器之一传言杯子里可以积聚血族原血帮助气血衰败的老吸血鬼们延长生命。 谷蕎 任何一个稍有常识的巫师都能判断出, 教授提出了一个无法完成的条件。马修也知道这一点——且不论他这个幼崽有没有权力与家族外的巫师达成这种协议单单出借圣器可能就会让族里某些激进分子把他绑到荆棘上烧死。 而且据说圣杯正随约翰老祖沉眠在卡伦古堡地下那片庞大的棺材群中天知道因为这种小事儿惊扰那些老祖宗会不会被他们把自己牙拔掉。 年轻的血族脸色苍白笑容变得僵硬了许多。 这倒是更符合他吸血鬼的气质了。 “圣杯是全体血族最珍贵的圣物恕我不能答应您的条件。”马修先清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而后咬咬牙补充道:“如果您实验需要使用血族的精血我可以在校猎赛后以助理研究员的身份辅助您的实验。” 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教授他可以充当血袋。 这份决心颇令人惊讶。 蒙特利亚教授眼中的严厉稍褪几分赞许的点点头:“那倒不至于我还没堕落到抽小鬼的血来做实验的地步指导老师我确实没有时间最近实验室正在紧要关头不过如果你真的对血脉研究感兴趣可以抽时间申请加入我的实验室。就这样吧。” 说罢他把整理好的讲义夹在腋下准备向教室外走去。 马修沮丧的叹口气瞥了一眼正准备上前的郑清一伙儿人垂下眼皮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讲桌前。 他的叹息仿佛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郑清心头。 马修刚刚与蒙特利亚教授之间的对话虽然简短但年轻吸血鬼的决心与教授的态度都非常清晰的展示在他的眼前。郑清不觉得他能拿得出比‘马修自身精血’更有诚意的条件了。 许是注意到几位男巫的迟疑刚刚来到一旁的蒋玉上前一步缀上教授的步伐跟着他一齐来到教室外。 几位男生面面相觑紧随其后。 “教授。” 女巫甜甜的笑着举起手中一沓羊皮纸:“这是收上来的课后作业我已经自作主张检查过一遍同学们常犯的错误也标注出来罗列在这张纸上了” 蒙特利亚教授停下脚步惊讶的看了女巫一眼难得露出一丝微笑。郑清惊的差点把自己舌头咬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冷面的教授笑。 “辛苦了。” 教授接过那沓羊皮纸迟疑片刻似乎在思考怎样奖励这个给自己解决麻烦的优秀学生:“嗯如果你有什么困难” “我们有一支优秀的猎队想要参加这次的校猎赛。”女巫脸色微红笑容带着几分腼腆仿佛对自己为难教授的行为很过意不去声音很小的补充道:“就是宥罪猎队参加过黑狱之战的不会给您带来任何麻烦我们都可以自己解决。” 跟着她身后的几位男巫如小鸡啄米连连点头。 这下应该十拿九稳了吧。 郑清心底暗搓搓想着看着身前女巫的背影满脸感激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欢呼着把她举起抛到空中。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三百二十章 饱和式申请 不需要付出任何精力、承担任何责任。 只需要安安稳稳坐在办公室认可那支打算挂在他名下的猎队就可以了——恰好那支猎队名叫‘宥罪’是去年新生赛的冠军成立时间虽不长但参加过学校的冬狩、见识过黑狱战场的残酷, 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值得托付的对象。 假如自己是教授郑清想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只可惜他不是。 而蒙特利亚教授又是个非常固执的家伙。这一点从他坚持进行血脉影响方面的研究就可以看得出来。 果然听到女巫的请求后, 教授微微皱眉, 并未一口答应。 “我倒不是怕麻烦。” 他轻叹一口气或许担心女巫脸上不好看, 补充解释道:“之前拒绝那么多猎队理由都是一样的确实是实验室的项目到了关键时刻需要协调联盟、丹哈格与实验室之间的交流需要为试验成果落地寻找合适的试验场还需要完成部分实验细节下周或许下下周我可能会请一段时间假让别的教授代理你们的魔文课” 说到这里教授的目光落在女巫身后的郑清身上提醒道:“郑清同学应该清楚蒙特利亚实验室的血脉影响实验已经有很多成果而且他在我的实验室呆过一个学期知道我为人处世的态度不会因为一时轻松把自己的名誉交到别人手上。” 压力回到年轻公费生身上。 郑清心底暗暗叫苦几秒钟之前的兴奋如夏日的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盖因他虽然在教授的实验室担任过助理却因为眼界的缘故, 很难判断那间实验室的成果到了什么程度。 而另一方面教授对他的认知也与郑清印象中一致——古板、固执、认真负责不会草率应对任何责任。 男生的沉默与脸上的为难从侧面佐证了教授的话。 这让走廊间的气氛稍稍显得有些尴尬。 蒋玉没有让这股气氛继续发酵下去脸上笑容依旧状作失望的叹了口气:“真是太可惜了不过还是实验项目更要紧一些时间还很充分我们可以再去找其他的猎赛指导真是打扰您了教授。” 蒙特利亚教授也没有继续寒暄微微颔首抱着讲义与那沓作业匆匆离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身后冷不丁传来马修卡伦的声音。 “看上去你们也失败了?” 他抱着魔文课的参考书路过几位同学一脸感慨的看着教授背影消失的方向:“这让我心里好受多了连你们这样优秀的猎队都没成功起码知道教授的拒绝是非常认真的” 这话听着像是在夸人又像是在嘲笑。 郑清总觉得哪里别别扭扭却又说不上来。 “不劳费心。”他索性板起面孔看着面前的吸血鬼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们还有其他事情” 属实废话了。 谷綀 这种腔调一出口, 连蒋玉都忍不住别过头做出一副没听见的模样。 倒是马修, 或许平日在卡伦古堡听惯了老吸血鬼们聊天时互飚废话此时反而觉得郑清的作态格外亲切迟疑几秒补充道:“刚刚在教室听唐顿说正在联系明天下午选修课的老师还有尼古拉斯据说他们已经找到了指导老师就这样继续加油吧。” 宥罪猎队五位猎手默默注视着马修同学远去的背影。 半晌。 张季信终于忍不住用胳膊肘戳了戳年轻公费生:“他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被你那么怼还一副好脾气” “自从他堂哥被你亲哥比下去之后。”辛胖子在一旁吐槽。 马修的堂哥弗里德曼爵士竞争奥古斯都失败而张季信哥哥张叔智成为新一任雷哲一上一下间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暴露无遗。 “有时间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如想想甄选任务!”郑清打断两位同伴的闲聊环顾左右:“刚刚你们也听到了我们宥罪总不能被尼古拉斯的边缘猎队比下去。既然蒙特利亚教授这边没办法那我们就按之前的计划” 说着他看向辛:“胖子你去找朱思越快越好!” “马上出发!”胖巫师态度良好但信心稍显不足:“就是不知道那丫头现在躲在什么地方她整体四处溜达” “我让萌萌帮你”蒋玉瞥了一眼教室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女巫安排道:“她跟朱思关系不错总有私下联系的办法。” 郑清注意到胖子的眼睛都亮了。 “只许谈正事不要搞幺蛾子!”宥罪的队长大人不放心的警告了一下然后才转头看向另外两位同伴:“还有你们” “我负责教务处的安老师”张季信拍着胸脯:“中午去我哥办公室的时候还在走廊见过他呢倒是那个教神秘学手札的老师除了上课外平时也见不到只能等到明天下午再说。” “我负责沟通魔法宇宙学的老师。”萧笑也重复了自己的任务。 “还有我们俩要去找魔法生物学的老师申请。”郑清收到蒋玉肯定的目光后仔细盘算了一下自家猎队的申请数量与可能性原本被打进谷地的信心重新高涨起来:“我就不信了这种饱和式申请下我们这么优秀的猎队会找不到一位指导老师!” 有信心是好事。 但乱立flag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习惯。 周二下午魔文课之后宥罪猎队一众猎手四面出击甚至放弃了许多集训时间满校园找合适的指导人选。 然而糟糕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传了过来。 其中最糟糕的一条莫过于辛胖子带来的有关朱思的消息。 “已经再三确认了。” 胖巫师脸色灰败的坐在书桌旁硕大的圆脸藏在高高的课本后仿佛没脸见人声音显得有些无奈:“朱思担任边缘猎队的指导老师就是尼古拉斯那支猎队据说牵线的是樱花酒馆的科尔玛学姐。”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二十一章 周四下午 听到朱思被‘截胡’的消息郑清竟意外没有感到意外。 或者说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现实的暴打他已经对这种看上去十拿九稳结果出乎意料的事情提高了免疫力。 总觉得命运在跟他开某个恶意的玩笑。 “那么朱思pass。”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提起羽毛笔, 在面前的羊皮纸上划了一道线划掉朱思的名字态度冷静语气平和:“那么下一位” 下一个汇报的张季信他负责说服九有学院教务处的安老师以及选修课神秘学手札的教授。 前一位安老师因为职务冲突很抱歉的表示无法为宥罪提供猎赛指导——更准确的说辞是, 教务处的工作有很大一部分涉及此次猎赛组织与管理为公平起见教务处的老师会自觉规避与猎赛有关的项目——他的情况类似于司马杨云只不过司马是挂职在校外机构而安老师是挂职在校内。 而后一位神秘学手札的教授只能说不愧是教授神秘学的神秘到平日没人能捕捉到他的行踪总是上课前悄无声息的来到教室课后又不声不响的离开。 当周四下午张季信抄完黑板上留存的讲义——据说里面有期中考试的题目——追出教室后教授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红脸膛男巫举目四望尽是匆匆脚步、愁苦人生。 而时间已经到了周四下午距离最终截止时间不足四十个小时没有时间再去满校园找那位行迹神秘的老师了。 “所以安老师与神秘学手札的教授pass。”郑清听张季信絮絮叨叨解释一大通后最终点点头提笔又划了两道斜线。 “我觉得安老师真的非常可惜, ”许是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 红脸膛男巫努力为自己的失败辩解了一下:“看得出来他非常希望担任猎赛指导但因为工作原因唉。” “每一位拒绝的理由都是正当且充分的。”郑清抬头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我们不需要关注他们拒绝的理由只需要找到不拒绝的那位。” 这话让张季信脸色又深了少许。 “然后是”郑清低头重新在羊皮纸上划拉着下一个名字然后抬头左右寻找最终确定了萧大博士的位置:“唔看你的表情我已经知道结果了这位拒绝的理由呢?” 萧笑负责魔法宇宙学的教授。 “老姚。” 宥罪的占卜师默默垂下眼皮仔细端详面前的水晶球头也不抬的回答道:“你应该知道老姚的新项目与原先那座黑狱世界从归墟中重新升起有关这对魔法宇宙学来说是一个非常宝贵的课题。他担任老姚的助手除了上课基本都会呆在那边。” 郑清扶着额一点一点划掉名单上最后这个名字。 “你们负责的那位魔法生物学老师呢?”辛胖子似乎想起什么目光在郑清与蒋玉身上转了一圈很有把握道:“他也拒绝了吧!” “这种程度的猜测甚至不需要占卜。”萧笑怼了句冷笑话。 可惜郑清没有笑。 谷遘 还是蒋玉打了圆场简单解释了一下。 魔法生物学的老师要照顾一群怀孕的独角兽这种珍稀的魔法生物在怀孕期间精神尤其脆弱所以教授需要全副精力看护它们, 属实没有时间。 “这个季节属于魔法生物孕产高峰, 除此之外许多在猎赛中受伤的魔法生物最后也会交由教授的工作组救治教授说他们最近一段时间忙的四脚朝天正到处打报告要人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把项目组最核心的人力派出去。” 郑清在蒋玉解释之后还补充了一点细节:“我们去说服教授的时候差点被他说服进他的工作组帮忙救治那些魔法生物。” “但教授给的学分真的很高!”蒋玉难得露出一丝遗憾。 “这不是分高不高的问题。”郑清拉长了脸。 “真是灾难性的一天。”辛胖子咕哝着抬头看了看窗外的火烧云:“这种景象这种心情这种结果感觉我们呆在地狱。” “说起地狱”萧笑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丝回忆:“我家老爹是一个奥康派巫师就是那个认为‘魔法不存在哲学’‘理性不能证明魔法’的经验主义学派他曾说过地狱是一个非常好的概念但也是一个非常糟的概念。” “好的地方在于地狱只是巫师们病态想象力的产物在巫师意识诞生之前并不存在真正的地狱。” “坏处在于地狱的诞生证明了凡是巫师能想象到的存在他们一般也能创造出来。” “就像我们现在的处境?”张季信很感兴趣的插嘴道。 “就像我们现在的处境。”博士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或许你觉得眼下这种煎熬像是在地狱我只能说我们的处境可以变好但也能更糟。这取决于我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辛胖子终于忍不住吐槽道:“难怪琳达学姐说不要跟占卜师聊天‘他们会把一句废话用不同的声调演绎出一篇文章’!” 最后那句话胖巫师是模仿了那位校报总编的声音捏着嗓子说出来的。学的活灵活现让郑清听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笑声终于冲散了之前四周郁结的沉重气氛但也给今天的临时会议画上了句号。 “还有三十多个小时大家不要放弃。” 临走前郑清给所有人打着气:“如果我们这么优秀的猎队都找不到指导老师那错的绝不是我们而是今年组织猎赛的学生会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别怕时间晚打扰到我。” 就这样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们再次四散到学校的各个角落为找到一位合格的指导老师继续努力。 郑清没有与其他人一样呆在校园。 他没有去图书馆、没有去百草园、也没有去实验楼与研究院而是径直去了贝塔镇步行街。 他打算去三有书屋碰碰运气。 看先生能不能担任他们的指导老师。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二十二章 最终人选 不出所料先生不在书店。 郑清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面对这点小挫折了。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黄花狸盘踞在三有书屋的窗台无聊的晒着月亮眼睛微眯浑身蒙着一层淡淡的清光, 状态非常慵懒:“世界这么大哪里他不能去况且他又不是我养的为什么要问我他的去向” 话音未落一道筷子粗细的金黄色闪电便从虚空中蹿出准确无误的敲在黄花狸的脑门上啪的一声, 炸起一簇蜷曲的猫毛, 空气中迅速弥漫出一股焦糊的味道。 “嗷!!” 花猫惨叫一声, 原地蹦起三尺高落地后举起爪子恶狠狠指向半空似乎想撂点儿狠话但爪子在空中戳了几下最终晃晃悠悠收了回来。 “看见没?”黄花狸脾气很差的看向男生咆哮道:“你只要跟我一样念叨一句他肯定知道你在找他!” 郑清用一副看傻瓜的眼神看着花猫。 “我只是想请先生担任我们猎队的指导老师。”他假装没有听到黄花狸那糟糕的建议诚恳的解释自己的来意:“这个月学校有校猎会宥罪猎队需要找到一位合适的指导老师才能参赛” “就这么点儿小事儿?!”黄花狸鼻子险些被气歪抬起爪子指了指自己额前焦糊蜷曲的猫毛示意郑清看看它付出的代价。 男生总不能说‘那是因为你嘴贱’只好陪着笑脸抱歉的看着黑猫一脸期待的补充道:“黄哥你是知道的, 宥罪猎队非常优秀虽然还比不上几个院队, 但整个第一大学, 也就比裁决弱一点儿, 遇到3a我们都是不怵的你知道吗为了参加这次校猎会我们专门练习了二阶战阵第一次训练的时候还被一头发狂的变异盖特拉西追杀” “这些废话不要跟我讲。” 黄花狸气哼哼的打断男生的絮絮叨叨召出一面水镜歪着头仔细打量额前被炸毁的皮毛满脸心疼:“我的毛啊养好还不知道需要多久” 一边说着一边时不时瞟男生一眼。 直到它的爪子第三次捋在那簇焦糊的猫毛上嘴里碎碎念着‘猫毛护理费用’的时候年轻公费生才恍然大悟。 “黄哥我的身家你是知道的”郑清真诚的看着窗台上的花猫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青濛濛的玉币双手递上前:“这是我们猎队这个学期剩余的全部活动经费了” 黄花狸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郑清咬咬牙又摸出几粒金豆、几枚银角以及一把铜子儿叮呤咣啷很是悦耳:“全都在这儿了d&k下个月的工资都要发不出去了!” 黄花狸终于抬起眼皮, 扫了一眼郑清捧在手心的那点儿金银, 叹口气:“这点儿补助连条小鱼干都买不到我拿来有什么用” 郑清原本就知道黄花狸平素吃的小鱼干并非步行街上售卖的普通货色但此刻听它说手中这么多钱竟然连一条小鱼干都买不下还是有种心酸的感觉。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要知道辛胖子用一枚玉币换的鸡腿儿可以让整个403宿舍享受一整个学期——包括宿舍里那只肥猫。 谷譠 眼下却连一条小鱼干都买不到。 “把你那点儿金子收起了吧。”黄花狸大度的摆了摆爪子人立而起凑到郑清身旁一把揽住男生的肩膀热情的打探道:“你也能用其他有趣的东西做交换比如老头子给了你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可以让我耍几天” 听到‘老头子’三个字郑清心虚的抬头向上看了看同时努力向旁边躲去唯恐自己被这死猫连累也挨一记闪电。 他可没有自信能像黄花狸那样皮糙肉厚。 只不过花猫的爪子非常有力年轻巫师完全没有挣开一人一猫反而贴的更紧了一点儿。郑清打赌他抬头的时候花猫也正小心翼翼向上瞄去。 所幸先生可能并不在意黄花狸用词上的擦边球没有赏下第二道闪电。 这让黄花狸勇气大增。 “有没有有没有。”它晃着尾巴在郑清脖子间挠来挠去猫脸热切:“老头儿放心你一个人呆在学校肯定给你不少好东西吧” 郑清缩着脖子躲来躲去却始终躲不开那条毛茸茸的尾巴。 最终他无奈的叹口气:“真没有只有一块怀表好像能控制时间我还不会用你要吗?” “嘁时间有什么好玩的。”黄花狸脑袋的摇的拨浪鼓:“还有没有其他的?你给我个好玩的我告诉你去哪里肯定能找到指导老师。” 这一下郑清必须认真了。 他皱着脸努力思考自己灰布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排除最终将目标锁定在那本神隐许久的法书上。 “这本法书怎么样?”年轻公费生兴致勃勃的掏出那本法书在黄花狸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揭开搭扣打开法书指点道:“先生说过里面这道咒语是禁咒的起手式” 黑狱之战后法书上的咒文随着那道细长光柱消失的干干净净;暑假结束时郑清翻开书里面已经有了许多淡淡的字迹若隐若现。 此次再打开法书前几页的咒文已经重新完整清晰的浮现在眼前虽然后面还有许多缺失与模糊但不影响男生卖力向花猫推荐。 “收起来快收起来!” 黄花狸一脸倒霉的别过脸毛茸茸的爪子像弹簧似的在男巫脸上拍来拍去声音中带着几分暴躁:“真是什么玩意儿都往外拿你就不怕手里那本法书暴走把老头子的书店炸了?” 郑清眨眨眼乖巧的收起法书重新扣紧上面的皮质搭扣。几抹流霞从书口与封皮间滑过七彩流光一闪而逝。 “那指导老师”男生腼腆的看着花猫。 黄花狸一脸晦气抬起爪子捏了几下仿佛一位巫师在掐指算计。只不过胖乎乎的猫脸与毛茸茸的爪子搭配在一起显得格外喜庆。 “去青丘公馆找那只小狐狸去!” 很快黄花狸便掐算出结果尾巴一甩瞬间消失在男生面前只余残音在空荡荡的书店内回响:“卜相显示她就是你们的指导老师”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二十三章 晚餐 郑清来到青丘公馆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 他在路上犹豫了很久始终不确定要不要邀请苏施君担任宥罪的指导老师。 一则在他印象中青丘公馆的主人只是在学校研究院工作并无正式的教职似乎不符合猎委会的政策要求;再则, 倘若真的合适他也很难向同伴们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能邀请到苏施君担任自家猎队队长。 换言之凭什么! 一方是能够参加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拥有月下议会上议员、巫师界第一美女、青丘继承人等诸多耀眼头衔的大巫师;另一方则是名不见经传的大学生虽然也有诸如梅林勋章、大阿卡纳‘世界’、公费生等称号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差距有多大。 诚然宥罪猎队是一支出色的猎队夺得过新生赛冠军、参加过黑狱之战, 但也仅此而已。 整个巫师联盟数百支大小猎队整座第一大学近三十支注册猎队想邀请苏施君参加类似公众活动或者担任形象代言的不知凡几凭什么被一个不知名的小猎队拔了头筹? 郑清有理由相信倘若苏施君参加校猎赛的消息公布出来包括四所学院的院长可能都会公开让贤支持各自学院的院队想方设法邀请苏施君担任他们的指导老师。 不需要她多么出色的完成指导工作只需要这位指导老师站在看台上为自己的猎队加油就能让对方猎队看台上一大半的观众立刻‘反水’。 想想还是挺刺激的。 郑清用力晃了晃脑袋打消刚刚滑过的糟糕念头。年轻巫师完全可以想象苏施君担任宥罪指导老师的消息在第一大学传播开后整座学校会轰动成什么样子。 到时候恐怕不仅宥罪猎队的巫师甚至天文08-1班的全体学生都需要戴好帽兜、挨着墙角走路以免苏施君疯狂的粉丝们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这种患得患失的犹豫在郑清收到萧笑的一只纸鹤后最终被打消。 纸鹤传来了两条新的糟糕消息。 一只是萧笑送来的他通过司马邀请的另一位魔法史学教授失败, 那位教授不久前刚刚办理了离职无法参加类似比赛。 另一只来自校报编辑部辛胖子在信中告诉自家队长安德鲁泰勒的衔尾蛇猎队邀请了鱼人语教授担任他们的指导老师。 “狼崽子邀请鱼人果然物以类聚邪恶以群分”胖巫师在来信的最后愤愤不平的写道:“我有理由相信不论伊势尼加入北区巫师组织的猎队还是鱼人语教授担任衔尾蛇猎队的指导老师都是临钟湖里那个族群不安分的表现放心我会持续关注它们的。” 郑清并不希望辛胖子把过多注意力放在临钟湖鱼人的身上。 很显然他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操心。 就像那句话说的专业的事情有专业的人士来处理——而他只需要给宥罪找一位合格的指导老师就可以了。 于是他站到了贝塔镇西区54号院。 木质大门上由九条尾巴旋转而成的青丘徽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一朵青色的花朵与门后园子里那姹紫嫣红交相辉映令人迷醉。 这让郑清有些不确定自己现在嗅到的香气源自小花园还是面前的狐女仆。 谷睢 “小姐在餐厅。” 一位模样清秀的女仆微微向男巫鞠躬, 露出发间毛茸茸的耳朵。郑清依稀记得她叫苏枝, 也可能是叫苏花——因为漂亮的面孔见多了, 总会令人脸盲。 “辛苦了。”男巫忙不迭鞠躬回礼, 腼腆的笑了笑。 “请跟我来。” 狐女仆脚步轻快的走在前面仿佛一只青色的蝴蝶穿梭过小花园左拐右拐很快带着男巫到了一处他略感陌生的房间。 屋子中央是一张长条状的木桌上面铺着白色桌布一共十张高背椅环绕着餐桌前后各一张、左右各四张。 桌布上摆着一套套精美的珐琅瓷器餐具与桌椅颜色相同以红色为主色调;桌子上方悬挂着华丽的魔法灯具温和明亮的光线从灯具中溢出洒遍整个房间。 郑清进门正对面与左手边各有一座高大的落地窗窗上悬挂着巨大的红色天鹅绒窗帘。区别在于正对面的落地窗右侧有一副巨大的挂毯依稀可以看到上面似乎绣着一株巨大的卡巴拉树以及许多人名;而左手边的落地窗左右则是两座瘦高的橱窗窗前是金色的九尾状烛台窗内摆放着精美的银制器皿。 “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个饭吧。” 青丘公馆的主人坐在距离入口最远的主座上懒洋洋的靠着高背椅非常随意的对男生打了个招呼:“想吃点什么?” “随便就好。”郑清被这间屋子所散发的气势压制着眼神下意识左右乱瞄有些不确定自己应该坐在什么位置。 看上去女巫对面那张椅子不错但会不会距离太远自己说话她听不清呢? 仿佛猜到了男巫的迟疑女主人抬手指指自己左侧最近的那张椅子:“坐这儿就行顺便你可以帮忙看着波塞冬她总喜欢在我吃饭的时候捣乱。” 狐女仆引子男巫走向那个位置拉开椅子做出邀请的姿势。 郑清惴惴不安的坐下去总感觉自己坐在一颗炸弹上。 也不知是自己这颗炸弹当量大还是屁股下这颗炸弹当量大他胡思乱想着眼观鼻鼻观心心却指挥着鼻子跟眼角余光向主座上的身影飘去。 “想看就看!” 苏施君翻了个很好看的白眼:“我戴眼镜了不用担心你把饭吃进鼻子里你知不知道你用眼角余光偷看的时候样子很明显!像这样” 她夸张的演示着郑清的小动作旁边侍立的几位狐女仆纷纷低头浅笑不止。 郑清则立刻涨红了脸讷讷无语。 半晌他才勉强抓住一条清晰的思路干笑两声:“你吃饭时间有点晚呐学校都是七点钟就结束晚餐供应了。” “你还好意思说?” 苏施君扬起眉毛:“我在学校要忙实验室的事情回到公馆还要看着波塞冬写作业她现在正是顽皮的时候你应该多在她身上花些心思!”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二十四章 终定 当郑清在公馆主人犀利的言辞下左支右绌、狼狈不堪时波塞冬终于来到了餐厅给了年轻巫师一点喘息的机会。 小狐狸原本迈着优雅的狐步翘着尾巴端端正正进了餐厅。却一眼看到坐在苏施君身侧的郑清乍喜之下登时破了功, 尖叫一声嗖的一下蹿进男巫怀里唧唧喳喳念叨起它是多么辛苦每天六点就要起床十点前就必须睡觉云云。 男巫心有戚戚却不好承诺什么, 只能挠挠小狐狸的耳朵以示安慰。 叮叮叮! 银勺敲在玻璃杯上的声音打断这短暂的混乱苏施君瞥了波塞冬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清了清嗓子。 小狐狸原本还想挣扎一下继续呆在男巫怀里却被身下一双大手向旁边一送被迫落座。 女巫满意的看了男巫一眼微微颔首。 郑清则全然无视旁边小狐狸哀怨的眼神回给女巫一个大大的笑脸同时满脑子思索怎样挑起话头请她担任宥罪的指导老师。 伴随着刚刚那几声‘叮叮’的敲击狐女仆们鱼贯而入各自捧着银制餐盘轮流而上为主人与客人端上菜品。 苏蔓女仆长俯着身子在郑清耳边小声介绍着菜品。 男生面前摆着的是墨西哥奶酪配橄榄油培根芦笋卷椒香羊排, 配常温的甜红葡萄酒;女巫面前的是山羊奶酪配苦菜叶姜汁南瓜泥美人椒白灼虾配冰镇白葡萄酒。 小狐狸面前则是一碟温牛奶里面磕了几个生鸡蛋。 “太浪费了太浪费了。” 年轻公费生在座位上有些局促不安小声念叨着:“刚刚说了随便就好” “随便是最复杂的一道菜。” 苏施君用调羹搅了搅面前碟子里的南瓜泥慢条斯理的回答道:“客人的随便意味着厨师需要根据客人身份、性别、喜好等自行做出合理搭配。相对而言一道开水白菜或者一块法式千层派这样要求明确的菜品反而非常容易所以有些时候不要随便。” 郑清正在切羊排的小刀微微停顿了半秒。 他不确定女巫是不是话里有话。 所幸还有波塞冬——当大人们聊天陷入某种尴尬气氛中的时候小孩子的存在就非常有必要了它们会像润滑剂一样让干涩的气氛重新顺畅起来。 “波塞冬吃的是不是有点少?”年轻公费生叉起一块羊排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指了指身旁正在啜牛奶的小狐狸。 小狐狸原本耷拉的耳朵倏然竖起, 热切的看向主座上的女巫。 苏施君拭了拭嘴角, 端起手中高脚杯, 温和道:“不少了女孩子晚上吃东西要适度这对她保持魔力活性有好处。” 小狐狸的耳朵重新耷拉下去有气无力的舔舐着奶皮上的蛋液。 话题到此再次终结。 在培养后代——尤其当后代是一只狐狸的时候——青丘苏氏的经验显然比一个刚刚进入巫师界不足两年的男巫更可靠。 餐厅重新安静下来除了刀叉羹勺与餐具轻微的碰撞再无其他声音包括小狐狸**皮也小心翼翼着没有发出一丝吧唧。 郑清叉起一个培根芦笋卷塞进嘴里绞尽脑汁想着怎样才能委婉的说出自己的来意。 “下周校猎赛就正式开始了。” 谷荳 将培根芦笋卷咽下后他终于找到恰当的开场白:“感觉今年的猎赛会很难我只希望宥罪猎队不会刚入场就出场。” 苏施君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哇哦对于一个曾经一枪重伤现任奥古斯都一道咒语毁掉半座黑狱古堡的巫师来说你未免也太不自信了点儿。” 这跟郑清预想的回答不太一样——他原本预想女巫可能会问及宥罪参赛指导老师是谁然后他就可以顺势提出邀请。 但现在。 男生默默切下一小块羊排塞进嘴里然后端起酒杯啜了一小口。杯中的红葡萄酒微甘与青蜂儿或琥珀光的味道截然不同。 “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他想到耳朵眼里那条小青蛇有了几分信心。 “但愿如此。” 女巫举起手中酒杯与男生碰了碰优雅的啜了一小口:“信心是成功的前提条件学校的猎场向来缺乏有信心的猎手。” “但宥罪现在遇到一点儿麻烦。”郑清知道这不是最好的开口时机但他不想在等了趁着两口酒下肚勇敢的挑起话头。 苏施君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 “校猎会甄选任务需要每支猎队邀请一位指导老师宥罪猎队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既然已经开口郑清索性放下餐具详细描述了这几天倒霉的经历包括每一位老师拒绝他们的理由。 女巫津津有味的听着直到男生的吐槽告一段落她才笑道:“所以你现在想找一位教授或者普通讲师担任宥罪的指导老师?” 郑清小鸡啄米般点头眼巴巴看着她像极了刚刚的波塞冬。 “没问题。” 出乎男生预料苏施君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我还从来没有以指导的身份参加过校猎赛想来应该会是一段很有趣的经历。” 郑清重重松了口气的同时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之前的困惑:“但你不是在研究院任职吗?这次校猎赛指导要求有教职的老师担任” “你不知道吗?”女巫奇怪的看着他:“我在研究院带研究员的每个月能拿两份工资你不知道为什么来找我?” “是黄哥就是三有书屋那只黄花狸让我来找你。”男生老老实实卖掉了花猫。 “那只猫呐。”苏施君捏着叉子若有所思的戳着面前的白灼虾。 旁边波塞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惊醒了沉思中的女巫。 她对苏蔓打了个眼色示意女仆长将吃饱喝足、已经处于朦胧状态的小狐狸抱走然后冲郑清眨眨眼: “亚特拉斯有句话圣人需要八个小时的祝福才能让一个孩子睡着。但实践中我们有更好的办法比如加了三个生鸡蛋的温牛奶。” “睡觉前吃太多鸡蛋不好” 解决最大的麻烦后郑清也有心情闲聊了很积极的表态:“我可以给你拿一个薰衣草泡泡浴球睡觉前让它泡个澡会让它睡的像个死人。” “死人可不一定睡的安稳。” 女巫纠正了男生的错误认识:“据我所知公孙病一直有失眠的毛病魂不语也总是做噩梦。” 公孙病与魂不语都是月下议会上议员只不过一位是僵尸一位是幽灵理论上来说这两位都是死人。 在此之前郑清从来不知道僵尸也会失眠幽灵也会做噩梦。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二十五章 寒露 离开青丘公馆后郑清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拿着苏施君签名的授权书径直前往图书馆赶在闭馆之前填完了宥罪猎队确认指导老师的相关申请材料然后折了一只尺许高的大纸鹤, 将那份材料送去猎委会。 目送纸鹤翩然离去的身影男巫重重松了一口气继而开始发愁。 他仿佛已经听到明天早上学生会办公室里喧嚣与吵闹的声音看到堵在天文08-1班教室门口向里张望的激动面孔了。 当然还有比‘明天的麻烦’更早需要他操心的。 比如怎样给同伴们解释这件事——他必须在事情发酵之前把苏施君担任宥罪指导老师的消息告诉所有猎手并且经受第一轮‘狂轰乱炸’——完全可以把它当成明天的预演, 年轻巫师苦中作乐着, 脑海闪过这个念头。 带着满腹愁绪, 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学府中磨磨唧唧走了半个钟头郑清仍旧没有找到两全其美的借口但宿舍山已经近在眼前了。 “大晚上进进出出烦不烦!” 守门的青铜小兽刷过男巫的学生卡后骂骂咧咧着一尾巴抽开了紧闭的宿舍大门同时抱怨道:“如果我有扣学分的权力” 郑清赶忙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赭烟球塞给倪五爷。 青铜小兽得了‘贿赂’后才稍稍消停下来自顾自缩回门上那口尺许高的门洞里喷云吐雾。 门后银白色的走廊一如既往的空旷安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年轻公费生在心底给自己打过气后推门而入竭力做出一副欢欣鼓舞的模样:“好消息!好消人呢?” 403宿舍里空无一人。 只有一只肥猫懒洋洋趴在书桌上, 十几只小精灵横七竖八躺在猫背上, 一齐打着呼噜。听到男巫的声音, 肥猫只是勉强抬起一个眼皮, 抖了抖胡须以示欢迎倒是那些小精灵们忙不迭从猫背上飞起或寻热毛巾或备热茶点心给男生接风。 “他们人呢?” 郑清接过热腾腾的毛巾擦了把脸然后接过一颗草莓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左右张望:“迪伦不在可以理解他晚上有课那俩家伙呢?” 说着他摸出怀表瞅了一眼时间。 晚上十点一刻已是深夜不论图书馆还是自习室这个时间点已经关了即便想找指导老师现在也不是好时机。而且今晚也没有猎队集训的任务。 “兮兮” 几只小精灵挥舞着胳膊, 叽叽喳喳叫着努力向郑清比划。男巫看不太懂也听不太懂, 但他注意到一只小精灵纱裙上沾了一根黄白相间的猫毛。 “不急不急我给他们飞只纸鹤就好你们继续休息去吧。”他宽慰着重新将这些小精灵挂在团团身上。 肥猫不满的甩了甩尾巴但终究没把背上的小家伙们抖下去。 夜间纸鹤的效率比白天更高一些盖因白天总有各种鸟雀半路拦截捉弄这些笨拙的魔法造物而到了夜间鸟雀们早早休息去了没了剪径恶霸纸鹤们的效率自然就提升了。 不到五分钟郑清便收到了萧笑的回信。 信纸上只有两个字。 寒露。 郑清猛然醒悟——今天十月八日周四月历八月二十恰逢寒露时节。早上魔药课的时候李教授还提醒班上同学记得今晚收集寒露配药用。只不过一整天焦头烂额下来男巫早已把这件事丢在了脑后。 他惊叫一声丢下手中信纸撒腿就向宿舍外跑去。 毫不意外楼下看管宿舍大门的青铜小兽被再次吵醒后冲着男巫就喷了几团浓郁的黑烟直熏的他涕泗横流、视线模糊险些找不到百草园的入口。 百草园就是同学们今晚收集寒露的地方。 当郑清赶到园子里时一些人已经收集了足够的露水早早离去只有像萧笑这样略带强迫症的家伙还带着宥罪的几人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的寻找最纯净的露水。 男生靠近时恰好听到萧大博士解释的声音: “寒露入药虽然取其‘阴寒’之气但普通铜制承露盘里接下的露水受金气侵袭过分放大了那份‘阴寒’反而不美所以我们要寻找被木气中和过的寒露入药时反应会更温和一些。” “不同叶子上的寒露效果没有差别吗?”郑清顺势开口问道。 背对他的几人齐齐回头。 “卧槽!” 距离郑清最近的辛胖子吓的向后一缩险些跌倒在地上:“真见鬼了我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圣诞老人?” 郑清眨眨眼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蒋玉挥手召出一面水镜放在男生面前同时递上一块手帕。 借着周围的魔法光亮郑清这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满脸黢黑仿佛刚从烟囱里爬出来似的。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接过手帕看着上面漂亮的花纹嗅着帕子上清幽的香气却不好直接擦自己的脏脸索性唤出个水球呼啦啦洗了把脸。 “倪五爷?”萧笑扶了扶眼镜很肯定的反问道。 “毕竟老人家被三番五次打扰睡眠脾气肯定很坏。”郑清用手帕擦着脸咕哝着左右张望一下颇为庆幸道:“幸亏李萌不在不然她又该晕过去了。” “一点儿也不好笑。”辛胖子揉着僵硬的脸颊缓了缓才追问:“你怎么来这么晚班长差点就要去校工委报失踪了。” 郑清抱歉的冲女巫笑了笑迟疑几秒最终实话实话:“刚刚在图书馆忙了一小会儿提交了一下指导老师的确认材料。” 这句话顿时引来几位男巫全部的注意力让他们忘记了打趣蒋玉的事情。 “成了?”张季信兴高采烈的确认道。 郑清肯定的点点头。 “不是骗我们吧”胖巫师狐疑的打量着年轻公费生:“大家忙了这么久都没搞定你怎么出去溜达一会儿就敲定了” “要不怎么能当你们的队长咧。”郑清笑眯眯轻怼了回去。 “指导老师是谁?”萧笑更关心具体人选。 “苏施君。” 郑清非常干脆的回答道脸上中带了一丝卸下重担后的神清气爽——正所谓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有些事终究是要面对的早死早超生。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左一右 “哦。” “谁?!” “你再说一遍!” 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张季信目瞪口呆仿佛中了定身咒;辛胖子则像是被人在脑袋后面敲了一棍子困惑的眼神中露着一丝迷茫还抬手掏了掏耳朵似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倒是萧笑与蒋玉保持着某种程度的镇定。 只不过萧笑的镇定更像是强忍住的手中捧着的玉碗歪斜, 里面接好的寒露洒了一小半都全然没有察觉;而蒋玉的平静中则透露出一丝恍然。 那丝恍然莫名让郑清感到不安。 “苏施君。” 年轻公费生收敛心神一字一句的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既然迟早要告诉他们这个名字还不如干脆一些若此时扭扭捏捏反而显得自己心虚——同时他还贴心的解释道:“就是青丘公馆的主人月下议会那位上议员我确认了一下她在应用魔法研究院担任研究员导师, 是符合指导老师资格的。” “这是符不符合资格的问题吗?” 张季信一脸茫然, 看了看郑清, 又看了看其他几位同伴似乎想从大家脸上看到开玩笑的表情:“资格?苏施君?” “咳。” 辛胖子干咳一声瞪了红脸膛男巫一眼而后向前一步走到郑清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队长我还有大家都知道这几天你的精神压力很大找不到合适的指导老师宥罪就没办法参赛这是对我们所有人过去一年努力的否认但就算压力再大也不该随随便便拿一位大巫师的名字开玩笑。” 似乎注意到郑清打算开口辩解胖巫师连忙竖起食指在面前晃了晃抢道:“我知道我知道压力大的时候开些无关大雅的小玩笑可以很好的调节气氛但眼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还有” 说着,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补充道:“还有不到二十六个小时甄选任务就要结束了我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快点收集完寒露然后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后重新打起精神选择更合适的目标。” 郑清扯了扯嘴角感觉有点哭笑不得。 之前他猜测过很多同伴们的反应——比如张季信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让他交代跟苏施君的关系;比如辛胖子掏出羽毛笔与记事板疯狂撰写一篇八卦稿子;再比如萧笑抽丝剥茧从尼普顿与波塞冬的微妙联系以及以往诸多迹象中推测出什么。 这些他都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唯一没想到的是胖巫师第一反应竟然是不信。 不仅不相信而且还给这个‘不信’找到了逻辑圆洽的理由以至于张季信听后脸上立刻露出一丝恍然看向郑清的眼神带了几分抱歉与怜悯。 “别想太多。” 红脸膛男巫也上前一步同样安慰的拍了拍年轻公费生的肩膀:“我哥也说过, 宥罪是一支非常优秀的猎队我们不能参加后面的比赛, 是校猎会的损失是学生会规则制定的疏漏, 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但就像胖子刚刚说的那样就算压力再大也不好随便拿一位大巫师来开玩笑” 郑清苦笑着向后退了一步举起三根指头。 “我没开玩笑真的是苏施君。”他环顾左右眼神没有一丝闪避再次强调道:“苏议员将担任宥罪猎队的指导老师相关材料我已经提交给猎委会了。” 四周陡然安静下来。 夜色凉凉夜风习习除了不知名虫子的低鸣与草叶碰撞的沙沙声外只有远处大地深处传来的缓慢而沉闷的声浪那是不知疲倦的地龙在疏通大地的脉络。 下一秒。 张季信闪电般攥住郑清的胳膊脸色涨红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高亢:“你说的是真的?!” “嘶!”郑清吸着凉气一边努力抽着自己的胳膊一边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明天早上就知道的消息我骗你们干嘛?” 啪! 郑清的另一条胳膊也被攥住。 他回过头看到了一只蒲扇大的蓝色手掌以及一张蓝莹莹的面孔胖乎乎的蓝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珠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苏、施、君?!” 辛胖子每说一个字就用力跺一下脚郑清隐隐感觉远处那条在土浪中翻滚的地龙正困惑的抬起头向这边张望似乎在好奇园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敢打赌明天起我们会成为整个学府不整个布吉岛不不是整个联盟最耀眼的一支猎队!” 记者出身的胖巫师显然对这条消息的敏感性非常清楚声音急促语速飞快的分析起来:“苏施君的新职务?不不太普通了震惊!她竟然选择了无名之辈!俗了俗了唔在这条报道之前应该先描述一下宥罪新生赛冠军的选择?黑狱之战中的学生猎队?年下君与御姐不得不说的故事?哦不有我这么胖的年下君吗?不行这种色色的题目刊出去我会被人套了麻袋打死在阴沟里!” 显然他已经在脑海中拟好了好几篇新闻的主题而且连题目都起了个七七八八。 郑清看着有些癫狂的胖巫师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念叨很想给他身上拍两张静心符但自己两条胳膊都被人攥死想掏也掏不出来。 但必须快点让这两个家伙冷静下来。 否则男巫很担心自己会被情绪激动的两人撕扯成两半。 萧笑恰到好处的开口替郑清解决了这个麻烦:“能说一下你是怎么请到苏施君议员的吗?” 他扶了扶眼镜眼中满满的好奇——这种表情在博士脸上很少见——很慢但很清晰的重复道:“不管从哪个角度来想苏施君同意担任我们猎队的指导老师都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话音落。 激动的胖子与长老同时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年轻公费生。 郑清悄悄咽了一口唾沫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两条胳膊被两位同伴攥的更紧了一些。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互相解围 “是我帮了一点忙。” 蒋玉突然挺身而出开口为郑清解了围:“钟山蒋氏与青丘苏氏是世交所以我请家里长辈写了封信让清哥儿带去青丘公馆了其实苏议员远比其他大巫师更容易打交道并不像报纸上说的那么冷冰冰的” 郑清惊愕的看着身侧睁着眼说瞎话的女巫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左右胳膊上攥着的手已经力松劲泄, 两只激动的大猩猩纷纷恍然。 “难怪!” 辛胖子一拳砸在手心羡慕嫉妒的盯了年轻公费生一眼:“其实这件事你完全可以交给我的我口才比队长强多了肯定不会拖这么晚才来回复。” 收到胖巫师的目光郑清心底一突立刻把微微张开的嘴闭上同时脑子疯狂转动起来。他与苏施君之间的关系蒋玉是知道的在他印象中还是黑狱之战时苏大议员亲口说出来的——当时在那一小块战场除了他与蒋玉、黑猫之外便只有两个昏死过去的助教了。 当然战场上那些神识灵敏的大巫师应该也听到了什么只不过大巫师都有大巫师的矜持不会随便对小报记者们嚼舌头。 而黑狱之战后蒋玉也再没有提起这件事。 郑清满心希望是学校的沉默契约生了效但眼下看只是女巫不想与他谈这个略显敏感的话题罢了。 想到这里男生稍稍有些心虚眼角余光飞快的瞄了几下身侧的女巫。 而蒋玉从挺身而出后自始至终都没与他有任何视线上的接触这让男生无法通过目光猜测女巫现在的想法。 “我家跟青丘关系也不错, ”张季信摸了摸鼻子, 自顾自咕哝起来:“但我哥说猎赛最重要的是公平依靠家里帮忙在猎赛上获取优势” 话音未落, 便戛然而止。 没有人堵住张季信的嘴巴而是他突然醒悟到自己的辩解似乎从侧面攻击了蒋玉所以主动闭了嘴。 旋即他不安的看了女巫一眼小声分辨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就算我跟家里说了家里也不会帮忙的” 这种对错误的辩解说的越多错的也越多。还没说完张季信自己就沮丧起来脸膛变成了酱紫色。 只不过女巫还没开口辛胖子便跳出来主动迎战:“这不算作弊!血脉是实力、运气是实力、势力为什么不是实力呢?如果真的要绝对公平那么阿尔法那些吸血鬼、狼人就该先把身体里超凡血脉给拔掉大家用一样的法书、一样的符笔一决高下!” “就是, 就是。” 郑清也连忙搭腔, 稍稍提高声音:“那封信充其量只是一个引见真正说服苏议员的, 还是宥罪猎队的实力或许你们已经忘了我们与苏议员曾经一起在黑狱古堡前并肩作战过她对我们猎队印象很好!” 这番话既是在安慰蒋玉也是为了让张季信宽心告诉他绝不存在什么作弊或暗箱操作的情况。 张季信脸色稍霁喃喃着:“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你们可能会误解我刚刚的意思如果需要我也可以给家里写信的。” “那你可迟了一步。” 蒋玉眨眨眼笑了笑脸上没有一丝恼火语气轻快的安慰道:“而且作为一个女巫我可能比你更适合给苏议员写信。” “你确实更合适。” 萧大博士终于再次开口他推了推眼镜目光在郑清与蒋玉身上徘徊片刻最终落在女巫身上不解道:“这也是这件事中我唯一不太明白的地方为什么你让渣哥儿去青丘公馆而不是自己去讲道理作为一个女巫你应该比他更适合进青丘公馆吧。” 蒋玉显然没有料到萧笑会问这么个问题顿时愣了一下。 这一次是郑清帮她解围。 “哦因为我要去找波塞冬。” 年轻公费生漫立刻接口——为此他甚至没有在意博士喊他渣哥儿——而是努力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解释道: “你知道那小家伙成天跟苏芽玩儿而且你应该能理解青丘公馆的环境对小狐狸很有好处它这个学期连宠物苑都很少呆十天总有七八天赖在那里公馆里那些狐女仆们也很喜欢它我总要时不时看看它有没有被欺负顺便帮忙送了一下信。” 这也是他最初想到给同伴们解释的理由——波塞冬跟青丘公馆关系好所以能请到苏施君——当然他也知道这个理由有些蹩脚很容易被人抓出漏洞与线索。 但用在彼处低劣的借口用在此时恰到好处。 说话间男巫瞥了眼女巫。 蒋玉也在这时看了他一眼抿嘴笑了一下。男生顿时感觉浑身上下都松快了许多之前的不安全然消散。 “我就知道跟女巫打交道这种事交给渣哥儿是决计不会错的!”辛胖子拍打着郑清肩膀没口子的夸奖着。 “咳咳咳!”张季信剧烈咳嗽起来努力冲胖巫师打着眼色。 胖子假装茫然的看了看脸色奇差的郑清以及重新板起脸的女巫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驱散了深夜的寒意也驱散了笼罩在宥罪猎队年轻猎手们心头的阴霾。 郑清听着胖子的笑声心情在奇差与很好之间来回冲撞感觉整个人都有些拧巴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道:“别以为找到指导老师就万事大吉你应该知道明天其他人知道宥罪指导老师的身份后会出现什么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胖巫师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大不了堵在教室门口瞻仰一下我们伟大光辉的形象呗。” “那是蒋大班长才能有的待遇。”萧笑扶了扶眼镜冷不丁刺了他一下:“至于你我很怀疑你会被人套了麻袋打闷棍然后丢进临钟湖里喂鱼人我记得鱼人们很讨厌校报的记者。” “就是”郑清恨极胖巫师的口无遮拦此刻也落井下石假装第三方身份夹着嗓子道:“这死胖子凭什么距离我们苏议员那么近!就该打死喂狗鱼!” 这种推测意外很有道理。 辛胖子听着脸都白了。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不出预料的反应 辛胖子最终没有胆量尝试挑战苏施君狂粉们的忍耐度。 隔天是周五一大早他就乖乖从郑清手中领取了双人份的隐身符贴在前胸后背一路沿着树荫与墙角悄无声息的溜进了教室。 按郑清的要求, 从即日起宥罪猎队全体男巫都需要尽可能避免抛头露面防止赛前猎队受到过度围堵造成不良影响。 至于隐身符由猎队统一免费提供每人每天五张。这意味着郑清每天都需要多腾出大半个钟头来画符。 除了隐身符之外, 宥罪所有猎手都还换上了崭新的红袍与腰带, 以及由迪伦同学赞助的漂亮袖扣。用吸血狼人先生的话来说从今天开始, 宥罪猎队也反向代表起了苏议员的形象必须对议员的形象负责。 简言之干净、整洁、低调是这段时间的最低要求。 如果在这一要求的基础上多一点品味然后开除掉辛胖子那就更完美了——作为月下生物的一员迪伦同学虽算不上苏施君的狂热粉却也对其抱有普通热情之上的关切。 事实证明年轻公费生的要求颇具有前瞻性。 苏施君担任宥罪猎队指导老师的消息一大早就随着贝塔镇邮报与校报的号外迅速传播开来。 当郑清一行人来到教室摘下挂在身上的隐身符后迎接他的是天文08-1班全体同学热烈而又吵闹的欢呼。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真的吗?苏施君担任宥罪的指导老师是真的吗?” “报纸上都刊出来了怎么可能还有假!而且清哥儿是那种哗众取宠的人吗?清哥儿宥罪猎队现在还招新吗?” “一份报纸可能说法有误差, 两份权威报纸摆在你面前还叽叽歪歪, 你怕不是杠精转世?清哥儿, 宥罪猎队需要赞助吗?不附带任何条件的!” “清哥儿!我有一个表姐在贝塔镇邮报工作, 她想跟你聊聊苏议员的事情当然当然时间由你确定!邮报愿意提供丰厚的润赞助!” “胖子!你们见过苏议员了吗?听说她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实验室你们见过她家宝宝了吗?就是尼普顿!听说它有一身漂亮的火红色皮毛天生就有两条尾巴!” 郑清有些发憷的听着四周七嘴八舌的讨论恨不得堵住所有人的嘴巴然后重新给每个队友挂上隐身符。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一段不短的时间他整个人都不好掉了。 “还没见过毕竟苏议员平时也是很忙的。” 胖巫师矜持的坐在位置上享受着四面八方的注视同时严厉警告那位试图帮表姐采访郑清的同学:“有关苏议员的任何采访都必须经过青丘公馆的认可渣咳清哥儿也没办法自己做主的!” 郑清默默翻了个白眼。 青丘公馆绝对没有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他有理由相信胖子只是鸡贼的借着信息不对称想把最有价值的采访材料留给自己。 当然如果这个借口能堵住那些狂热而又好奇的追问郑清并不介意捏着鼻子默认辛胖子的这番言论。 “我也算宥罪的一员!” 李萌同学站在自己的椅子上仿佛演讲般夸张的挥舞着胳膊努力向周围的女巫们证明着:“知道林果吗?就是阿尔法学院那个炼金术挺溜的男生, 他是宥罪的经理人正的, 我是副的, 不信你去问他” 郑清从来不知道宥罪的猎队经理竟然还有副职。 但他非常肯定如果有人想去林果那儿求证这件事小男巫十成十也会忍气吞声承认这回事。毕竟相似年龄段的巫师他只有一个而小女巫则有两个半而且她们背景一个赛一个的强大全然不是他这个小巫师惹得起的。 最终制止李萌同学大肆宣扬的还是蒋玉。 与男生们不同蒋玉进出教室并不需要随身携带隐身符。一则漂亮女巫们周围总是自带防御结界任何主动靠近者总会经受三五次‘被动判断’判断成功的能觍着脸靠近判断失败则自动捂着脸离开;再则第一大学终究是一座大学学校里的男巫们还是非常绅士的绝不会因为一个美人去为难另一个美人。 即便如此今天鼓起勇气打扰蒋玉的巫师还是翻了几番导致她进教室的时间远远超出预计——不仅如此随着消息的发酵越来越多的学生不知哪里得到的小道消息相信苏施君会在今天出现在天文08-1班的教室于是大量学生开始聚集在教室门口蒋玉险些挤不进教室。 所以当女巫进门看到站在椅子上手舞足蹈的李萌同学后脾气顿时坏了许多。 “葛之覃兮!” 她毫不犹豫的使用了束缚咒虬结的藤蔓如老巫师的枯瘦的爪子从天而降拎着小女巫的衣领把她从椅子上提溜了下来。 然后她怒气冲冲环顾四周轻叱道:“不知道马上要上课了吗?都围在一起吵个什么劲儿!唐顿!作业收齐了吗?” 那气势仿佛一位真正的教授。 李萌坐在自己位置上缩着脖子打开炼金课的讲义拿起羽毛笔装模作样勾画起来;唐顿则讪讪的笑着恋恋不舍的放弃与张季信聊天的机会轻咳两声开始吆喝着收上节炼金课的作业。 其他人也一哄而散纷纷回到自己位置上这让郑清感觉整个教室顿时亮堂了几分他感激的看向蒋玉。 只不过女巫没有功夫搭理他也没有落座而是堵在教室门口气呼呼的训斥围拢在教室门口的闲人——其中大部分是一年级的新生。 “还有你们!”她抱着讲义环顾左右:“青丘公馆在贝塔镇西区54号院不在教学楼东503!想见苏施君就去青丘公馆门口堵着乱哄哄堵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只是站在教室门口又不碍事!” “对这是我们的自由!” 人群中传来几声身份不明的嚷嚷稍稍抵消了几分女巫的气势连带着教室里刚刚被镇压下去的乱象眼瞅着也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女巫板着脸将一枚代表学生会纠察的徽章戴在胸口。 堵在教室门口的新生们立作鸟兽散。 风平浪静。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二十九章 周五晚 “‘宥罪猎队是一支非常出色的猎队’第一大学著名学生组织神圣意志的新任雷哲这样向本报记者夸奖道‘他们是上一届新生赛的冠军在去年学校组织的冬狩中也斩获颇丰当然更重要的是据我所知, 宥罪猎队曾经参加过上学期末黑狱爆发的那场战争这在所有学生猎队中都是独一无二的经历我猜宥罪或许是在那场战争中与苏议员结下了缘分’” 辛胖子捧着校报大声向同伴们读着署着他名字的崭新头版文章满面红光看上去仿佛张季信的胞兄弟。 “他还找你哥采访了?”郑清附在红脸膛男巫的耳旁小声好奇着:“我以为他只是找我们几个聊了聊。” 张季信撇撇嘴吐槽道:“如果有机会他想在这篇报道里塞下他认识的每一个有点儿名气的巫师比如科尔玛学姐还有流浪巫师。” 年轻公费生发出钦佩的感慨。 在这件事上, 胖巫师表现的可谓是非常敬业了。 说到敬业男巫抬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目之所及一片朦胧的景象。现在是周五晚上九点钟阳历上旬却又属于月历下旬所以夜空中的月亮处于似圆非圆的状态宛如一颗发光的土豆。 宥罪猎队与他们的指导老师今晚将迎来第一次正式见面然而这些年轻巫师在猎场边缘等了小半个钟头那位牌面很大的议员却仍看不见身影。 与辛胖子的敬业形成了鲜明对比。 只不过除了郑清之外现场似乎没人对苏施君的迟到表现出一丁点儿的恼火相反, 大家都表现出极大的宽容与耐心。 包括平日里最闹腾的李萌。 “苏议员肯定是被更重要的事情耽误了你不要随便打扰人家!”当郑清试着询问大家要不要催一催的时候小女巫第一个跳出来表示强烈反对:“还是说你想私下里多收几只苏议员的纸鹤, 然后藏进你的抽屉里?” 这话就有点儿诛心了。 感受到周围那些狐疑而警惕的视线后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立刻双手合十忙不迭放弃了那个糟糕的打算。 “你今天竟然没安排她自习还让她跟了过来真是太让人惊讶了。”郑清转向另一边笑着对蒋玉打趣。 女巫默默瞅了他一眼:“这有什么惊讶的萌萌一直很粉苏议员今晚就算把她关进黑狱她也会想办法溜出来的相比之下你能让苏施君在这种比赛中出面才更令人惊讶。” 这话听着味儿有点不太对。 男生斟酌片刻小声分辨道:“我没想着私下多收纸鹤。” “需要吗?”女生扬起眉似乎想再说点儿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闷闷补充了一句‘我去看看训练耗材的准备情况’便径直离开。 郑清刚想追上去却被另一个声音绊在了原地。 “队长!你看看我的领结是不是有点歪了?” 迪伦同学悄无声息的飘到郑清面前挡住了男生张望的视线自顾自嘟囔着:“刚刚蓝雀让我帮他抱了一下紫貂, 那小东西尾巴在我脖子上乱绕从那时起我就感觉领结歪了, 然后一直调整不好。” 说话间他仍在扬着下巴一点一点左右拨弄颈子上系着的那条布带。 郑清瞥了一眼吸血狼人先生苍白的、全无血色的面孔总感觉他给脸上敷了一斤重的粉有些不耐烦、却仍旧耐心的叹了一口气:“我看着挺正呐差不多就行了大晚上没人会在意你脖子上系着的那条绳子偏了几分几秒。你之前是怎么系的?” “之前在宿舍里有穿衣镜帮忙。”迪伦不满的看了自家队长一眼:“不想帮忙就直接说你对礼貌一无所知!” 说罢袍角一闪整个人悄无声息飘向蒋玉所在的方向去了。 年轻公费生张口结舌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算不上歪斜的领结又跟礼貌扯上了关系。有心跟着吸血狼人先生一同过去但再一次被人牵绊了脚步。 “什么事!”郑清看着堵在他面前的胖巫师显得有些恼火。 “你还没评价我这份报道写的怎么样呢。”胖巫师把手中报纸晃的哗啦啦作响丝毫没有察觉男巫的焦躁显得中气十足:“编辑部下午跟我说这份报纸今天已经加刊两次了我想用这篇报道争取一下今年的‘金色羽毛笔’你觉得靠谱吗?” ‘金色羽毛笔’是巫师界记者们非常在意的一门奖项针对的是年度内最具影响力的报道文章作者。 不论是‘整个巫师界’还是‘最具影响力’郑清都觉得与胖巫师的这片文章还稍微有些距离——与之相比去年他撰写的那篇与北区巫师有关的调查报告随着科尔玛晋升大巫师以及北区巫师的诞生影响力反而更广泛一些。 “我又不是你的琳达学姐这种事情你问我有什么用呢?”年轻公费生焦躁的跺了跺脚毫不客气点评道:“退一万步你这篇文章通篇溢美之词用来做软文或推广是极好的但想用它拿金色羽毛笔我觉得够呛。” 这话顿时让胖巫师脸上的光彩黯淡了几分。 郑清反而有些于心不忍了耐着性子补充了两句:“你看跟校报一起发的贝塔镇邮报了吗?里面虽然没有正面黑宥罪但提到了去年新生赛宥罪夺冠后现场的‘噪音’以及质疑一支学生猎队为何会出现在黑狱战场那么危险的地方这种对抗权威的声音应该是金色羽毛笔非常欣赏的我还有事这些话我也是听博士说的你可以跟他细聊。” 说着男巫推着胖巫师试图让他去找萧笑。 便在这时一只青色的小鸟穿破夜幕扑闪着翅膀落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用悦耳的声音提醒道:“不好意思实验室出了点小事故大概会晚几分钟马上就到。” 声音是苏施君的。 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非常清晰。 场间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齐齐看向自家队长几乎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今晚即便见不到苏施君本人能够听到她这样道歉的话语也不算白来一趟了。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三十章 见面 ‘青鸟衔书’是一种比纸鹤更高级一些的魔法传讯手段郑清曾在黑狱战场上见过。传讯后的青鸟无法像纸鹤一样变成一张普通的信纸而会化作一团青色火焰。 这既是一种非常有效的保密手段也是一种即时的‘回执’技巧——当青鸟化作火焰时放出青鸟的巫师便能从火焰中很容易得知去信是被收信人听到了, 还是半路出了意外。 注意到四周羡慕的眼神郑清反而松了一口气。 “看我也没苏施君的信纸可以收集。”他略显夸张的笑了笑悄悄瞥了一眼站在猎队边缘的蒋玉。 女巫正认真整理着今晚集训可能会使用的魔法药剂与博父氏精血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骚乱。 男生微微松口气拍拍手吆喝起来:“既然苏议员会迟些来, 那我们先提前跑两遍博父氏战阵让议员看看你们扎实的基本功。” “这话在理。”张季信赞赏的点点头难得说了句漂亮话:“猎场上枯燥的汗水远比苍白的文字更具有说服力!” “我的领结怎么办?”迪伦显得有些犹豫既想在苏施君面前表现一番又不想脏了自己的妆容与整洁的猎装。 胖巫师在一旁抱着胳膊若有所思道:“我觉得苏议员应该已经见惯了那些衣冠楚楚、彬彬有礼的月下贵族所以当一个满头大汗、衣冠凌乱、气喘吁吁的吸血狼人站在她面前肯定能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噫听上去有点道理诶。”迪伦同学颇有些心动却也有些为难:“但我体质比较特殊很难满头大汗” “你流又怎样不流又怎样这跟我说的有关系吗?”胖巫师一脸无语的看着吸血狼人先生。 迪伦眨眨眼:“但你刚刚说” “重点!你要领会别人说话时的重点!”辛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泛过一层蓝意:“我是在讲你流不流汗的事情吗?” “我就是想纠正一下我没办法做到满头大汗的程度。”迪伦小心翼翼的提醒着同时摸出手帕做了一个擦汗的动作:“这个, 真没有。” 胖巫师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 整个人随之涨大了一圈, 月光罩在他的身上浮起一层淡蓝色的光晕。 “开玩笑, 开个玩笑啊。”吸血狼人先生见好就收干笑着连连摆手:“我懂就是搞个反差感嘛流不流汗不是重点重点是反差!” “你们两个快点入阵!” 宥罪猎队的主猎手抱着怀里的阵图皱眉训斥道:“其他人都已经站好位置了第一轮还是胖子做阵眼担任主猎手我左辅位博士右弼位剑客寻猎位绅士游猎位班长跟队长候补席。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四周一片零碎的否定声。 “我呢?”李萌踮着脚尖非常积极的举起胳膊。 “你?”红脸膛男巫扬起眉毛看看小女巫又看了看蒋玉最终叹口气斟酌着补充道:“嗯, 你跟林果, 就当监督员吧对, 监督看猎阵中有谁动作不规范记下来给这是记录用的羽毛笔跟羊皮纸可以事后报销的” 苏施君来到猎场时宥罪猎队的集训已经进行了一半。 身高十数米的淡蓝色巨人在空旷的猎场上奔跑、跳跃、翻滚不时还伸手拔起一株大树搓掉树干上的枝枝丫丫呼呼挥舞着气势十足。 “你们表现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月下议会的上议员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郑清身后轻笑一声:“看样子我这个指导老师也没有更多能教给你们的了。” 男巫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抽出了挂在腰间的那支柯尔特银蟒匣机转动间发出清脆的咔咔声在静谧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吓我一跳!”郑清吐口气的同时蓦然醒悟现在的场合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对连忙补救到:“你您来了?”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苏施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歪了歪脑袋目光落在那支银色符枪上。 她今天穿了一条很普通的黑色长袍宽腰带领口、袖口镶着红边脑后随意的束了一个马尾塞在宽大的帽兜里。 郑清飞快收起手中符枪悄悄塞回灰布袋中。印象中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梳马尾的苏施君。 他不由自主想回头看看身旁另一位梳着马尾的女巫但深秋的凉风习习卷过激起一片细密的汗毛让他硬生生止住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请是请您来不是叫。” 男巫小声纠正了苏施君的用词然后终于有勇气回头看向蒋玉试探着问道:“咳是不是该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听苏议员训话?” 蒋玉垂着眼皮表情淡然:“你是队长。” 郑清又求助的看向苏施君却发现这位月下议会的上议员正饶有兴致的抬头看着天上那轮宛如土豆的月亮似乎对今天的月相很感兴趣。 他自暴自弃的扯了扯领口正打算吆喝一声招呼同伴们集合冷不丁旁边传来李萌同学的尖叫:“呀!苏施君!” 这一嗓门犹如公鸡打鸣直叫的整座猎场都亮堂了一瞬间——准确说是被这个名字干扰后原本奔跑中的博父氏巨人轰然破碎反噬的魔力与阵式相互冲撞爆发出一团团淡蓝色的光晕照亮了小半座猎场。 光晕中宥罪猎队的五位猎手宛如一颗颗皮球横七竖八的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葛藟累之!”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吼一声挥手召唤出五根粗大的藤蔓从虚空中蹿出将那些摔的晕头转向的猎手们拽了回来。 “这就是你们训练的结果?”他气急败坏的冲向几人火冒三丈:“刚刚不是还跑的好好的吗?这一次是谁出问题了!” 辛胖子从地上爬起来一巴掌拨开眼前碍事的家伙。 “苏议员您好我是宥罪猎队的辅猎手辛班纳施密特-拜耳代号胖子您叫我辛胖子或者胖子都可以。” 胖巫师身手敏捷的绕过自家队长冲向那道高挑的身影一脸谄媚的自我介绍起自己同时不忘从怀里摸出一张崭新的名片:“我还在校报兼任记者今天头版那篇苏施君的第一支猎队正是拙作嘿嘿”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三十一章 见面会 与大多数面对公众时的形象相似苏施君今晚依旧戴着她那副宽大的红色眼镜遮掩着自己的容貌没有将她那令人刺眼的美丽展现出来。 但这丝毫不影响宥罪的年轻巫师们蜂拥而上的热情。 听到辛胖子的自我介绍苏施君意外多看了他一眼。 “啊我记得你。” 女巫一手抱在胸前一手伸出白皙的手指在脸颊上敲了敲若有所思道:“去年老姚在你们班举行见面会你也是第一个提问我记得当时你还是见习记者现在已经可以发头版了吗?真厉害。” 一句简简单单的夸奖让辛胖子美的鼻涕泡都溢出了。 其他人受不了他的丑态七手八脚把他拖到身后。 “议员您好我是迪伦奥布莱恩塔波特就读于星空学院担任宥罪猎队游猎手偶尔兼任寻猎手很高兴见到您。” 吸血狼人先生紧随胖子身后很有礼貌的向苏施君行了一个月下氏族通用的礼节脸上露出一副腼腆的模样。 郑清注意到他的领结带的很板正可见没有穿衣镜他也能戴好领结。 “奥布莱恩与塔波特”青丘苏氏的继承人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混血儿夸赞道:“令人羡慕的天赋。” 迪伦矜持的微微鞠了一躬向一旁退开。 “老师好!” 张季信双手背后两脚不丁不八嗓门洪亮声音显得铿锵有力:“我是张季信宥罪猎队主猎手宥罪猎队全体上下将坚决服从您的指示!执行您的命令!完成您交代的每一项任务!以上!”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用全部力气吼出来的险些把郑清耳朵震聋。 苏施君显然也不太适应这种问候略显敷衍的夸奖了一句:“辛苦天门张氏的子弟都非常出色。” 红脸膛男巫一脸满足的让出位置。 “学姐好!我是萧笑宥罪猎队辅猎手兼占卜师。” 与粗俗且鲁莽的同伴们相比萧大博士显然更会拉近关系选择了一个绝不会出错的称呼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捧鲜艳的红色康乃馨其中还夹杂着几支郁金香、点缀着毫不起眼的满天星然后用令人肉麻的态度恭维道: “宥罪猎队全体成员衷心祝愿学姐永远漂亮永远年轻永远法力无边我们队长说了最简单的祝愿才是最真诚的祝愿!” 听到这里郑清险些骂出声来——自己何曾说过这么不要脸的话? 所有队友中或许只有蓝雀同学还保持着平时的镇定。 “我是蓝雀。” 这是他唯一出口的四个字。 只不过说出这四个字后这位星空学院的剑客就表现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僵硬的抬了抬胳膊似乎想打个招呼但又意识到这个举动不太恰当抬到一半的胳膊拐了个弯转而去摸趴在肩头的紫貂。 郑清一脸麻木的看着这些家伙一个个目不斜视的从他身旁路过簇拥在苏大美女周围只想抬起自己的脚狠狠踹他们的屁股。 “很漂亮的小貂儿。” 苏施君收下萧笑的花捧笑眯眯伸出手指挠了挠紫貂的耳根。平素惯以冷静示人的蓝雀表现出一副仿佛他被挠了的模样整个人都冒出一股焦灼的气息耳朵几乎成了张季信的模样。 而那只脾气很坏的紫貂不知是摄于大巫师的威仪还是青丘狐的威压亦或者女巫的美貌表现出异常的配合仿佛一只黏人的猫咪俯首帖耳一副乖巧模样。 郑清扯了扯嘴角。 呵公貂。 他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在入校专机上看到这只紫貂时它那副凶狠与好斗的模样尤其那嘴尖利的牙齿令人印象深刻。 “波塞冬没跟你来吗?” 年轻公费生跟着上前几步很随意的冲女巫打着招呼旋即其他几位猎手齐刷刷转头眼神中带了几分危险的气息让男巫心底一突后面的立刻结巴起来:“您我是说刚刚没看见苏芽她平时都跟波塞冬在一起我是郑清宥罪猎队的队长算是主猎手还有游猎手很高兴不很荣幸见到您!” 一番话颠三倒四勉强说完后郑清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又能呼吸了。 苏施君眼波流转瞟了他一下:“啊那个小家伙可能还在跟苏芽玩儿吧我又不是不认识你为什么还要再做一遍自我介绍?” 其他几位男巫齐齐露出羡慕的表情。 郑清顿感压力山大。 所幸女巫也没有过分纠缠这个细节目光先是落在男巫侧后方的蒋玉身上微微一笑然后又看向被蒋玉按着肩膀的李萌以及李萌身旁的林果。 “你们猎队还有这么小的巫师吗?”她终于露出一丝惊讶。 蒋玉略一迟疑松了手。 李萌顿时像一只脱了笼的兔子嗖的一下蹿到苏施君身前满脸狂热眼神渴望的在她身后逡巡着似乎想找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偶像!我是李萌!李子的李萌发的萌!我跟苏芽是好朋友!经常去青丘公馆的!去年你在我们班的见面会我也有提问!” “哦哦是你呀。”苏施君露出一丝恍然习惯性的伸手像摸苏芽那样揉了揉李萌的脑袋:“抱歉苏芽今晚有点忙没办法跟你玩” “没事!”李萌眯着眼很享受苏大美女的抚摸同时很豪爽的挥挥手:“你尽管给她布置任务我不怕她忙的!” 郑清觉得苏芽听到这话后两人该绝交了。 “你也在宥罪猎队吗?”苏施君看了郑清一眼。 不待男生开口李萌就非常积极的解释道:“别看我年纪小我也是大学生读二年级了我是宥罪的猎队经理” 旁边林果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嗯准确说是副职。旁边那个傻乎乎的小男生是正职。”李萌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纠正了一下但立刻补充道:“他只是比我来的早一点儿他是阿尔法的平时宥罪在九有的许多事情都是我负责的唔当然我表姐也帮了不少忙” 她又指了指蒋玉。 郑清脑海中猛然炸过一个念头他终于意识到之前隐隐的不安源自何处——蒋玉冒领邀请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跟苏施君沟通过!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三十二章 裂场 蒋玉认领那份功劳原本是在替郑清解围。 相对于养着一只小狐狸的某公费生钟山蒋氏的名头显然更大邀请到苏施君的合理性也更高。 但如果这个谎言被戳穿蒋玉或许只会面临少许尴尬而郑清则要面对同伴们更多审视的目光——既然不是蒋玉的功劳, 那你凭什么邀请到苏施君? 就凭那只跟苏芽交情很好的小狐狸? 还是你的小店里雇了青丘苏氏派出的一位会计? 亦或者有其他隐情? 平日粗疏的张季信或许会对这点困惑一笑而过但郑清毫不怀疑目光敏锐的辛胖子与善于思考的萧笑肯定会追根究底细细探寻其中的矛盾。 想到东窗事发的后果年轻公费生再也顾不得许多强行打断李萌同学的美好时光一把抓住蒋玉的手腕把她拖到苏施君面前满脸热切, 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 “这位蒋玉同学就是李萌的表姐!” “蒋玉同学您是认识的黑狱战场上她还跟您并肩作战过我送去青丘公馆的那封信那封邀请您担任宥罪猎队指导老师的信就是蒋玉拜托家里长辈帮忙写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疯狂的冲青丘公馆的主人打着眼色语气中着重强调了‘那封信’这几个字末了还再次补充道:“如果不是她帮忙牵线搭桥宥罪猎队也请不到您这样优秀的前辈担任猎队指导老师!” 与喋喋不休的男巫相比蒋玉的表情就稍稍有些尴尬不知是不是被拽住手腕的缘故她微微别过脸, 颈间露出一抹粉红。 苏施君瞄着郑清抓着的手眼神有些微妙。 “前辈?” 相较于男巫话里话外的重点她显然更在意他刚刚使用的某个词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我有那么老吗?” 郑清愣了一秒钟立刻改口满脸讨好道:“是学姐优秀的学姐!” “前辈不一定是指年纪大。” 蒋玉突然抬头正视面前的大巫师声音很轻的补充道:“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闻道有先后择其善者而从之。” 郑清歪了歪脑袋总觉得女巫的最后一句话有点怪怪的听上去不像原文。 “好一个不论先后择善而从。” 苏施君扬起眉毛目光在面前的男巫与女巫身上徘徊片刻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同时手指在袖中飞快掐算轻巧的转过话题:“那封信你是说那封信呐蒋玉同学我自然是认识的黑狱战场之前我们俩就在老姚办公室见过当时她的勇敢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今天再见, 感觉比以前更勇敢了呢。” 听到这句评价蒋玉没有一点儿退缩。 “这是我的荣幸。”她把手腕从郑清手中揪出来, 很有礼貌的欠了欠身子:“久疏问候很高兴再见到您。” 郑清不知两人在打些什么哑谜但显然苏施君刚刚也帮他打了圆场这让他提到嗓子眼的心悄悄落了回去。 “既然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下面该轮到我们向学姐展示宥罪的实力了!”年轻公费生振奋精神目光从一众男巫身上掠过最终落在张季信身上:“把我们掌握的战阵、战术以及魔法一一演示一遍有困难吗?” “保证完成任务!”红脸膛男巫晃了晃手腕浑身骨节如爆竹般响成一串眼神中露出一丝决绝。 郑清略感不妥连忙补救道:“尽力就行不要尝试‘多重风火咒’别在正式开赛前把大家搞进校医院博士你是辅猎手注意收着点!” 萧笑推了推眼镜矜持的点点头。 郑清提及的那道咒语是宥罪猎队新近练习的一道群体魔法因为涉及咒式较为复杂练习时已经出现数次魔力反噬他很担心男生们为了脸面而不顾忌自身损耗。 “演示环节谁上场?”蒋玉在男生耳边小声问道。 虽说她声音放的很轻但在静谧的夜色下却仍让周围人听了一清二楚。郑清还未来得及开口辛胖子就拍着自己胸口呼啦啦笑起来。 “我是阵眼肯定有我一个。”他冲同伴们挤了挤眼睛满脸得色走向猎场。 “我是辅猎手你刚刚说过的。”萧大博士抱了水晶球向苏施君微微施礼后也不慌不忙跟了上去。 “我主猎手没人比我懂的战术与战阵更多。”说这话时张季信鼻孔几乎要扬到天上去了。 只剩下最后两个位置游猎手与寻猎手。 “还是剑客与绅士吧”郑清探询的看了蒋玉一眼:“他俩刚刚热过身应该比我们更容易进入状态” 蒋玉点点头表示同意。 迪伦满意的拍了拍郑清肩膀悄悄冲他比划着感激的手势;蓝雀则表现出一如既往的淡然将挂在脖子上的紫貂儿交给林果后默默跟上猎队的步伐。 李萌大呼小叫着装出一副很忙碌的模样指挥手忙脚乱的林果整理不远处堆积的魔法材料与草药。 郑清则站在猎场边缘眺望着远处宥罪战阵周围渐渐腾起的淡蓝色胞衣左边站着蒋玉右边站在苏施君。 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的位置有些不合适刚刚准备挪开苏施君便横了他一眼。 “我以为你才是宥罪的队长。” 她抱着胳膊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猎场上翻滚雀跃的猎手们兴致缺缺:“既然是队长就该有自己的主见不能事事参考队员们的意见猎场上不是总有时间让你征求大家意见的。” 郑清还未来得及开口旁边蒋玉就轻笑一声。 “也亏了他还听的进别人说话”女巫话语中没有一丝奚落的意思显得异常诚恳:“他接触巫师界时间不长在猎队上经验还有限惟有多听听旁人意见才能既显稳妥又有气度你觉得呢?” 两位女巫齐齐看向男巫。 郑清在心底捏了捏鼻子假装没有听到两人的讨论做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朝猎场冲了去:“你们几个走位走歪了!都瞎了吗?战阵外面的胞衣都抖起来了!胖子!辛胖子!不要为了变身而变身注意跟其他人节奏匹配!”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代理队长人选 郑清已经记不太清周五晚上那场猎队集训最后是怎么结束的了。 因为他大晚上还去了趟校医院被贝拉夫人灌了好几剂苦涩的魔法药剂直灌的他两眼发直意识模糊。 郑清只是隐约记得当晚集训的其他人似乎都很满意。 宥罪其他几位男巫满意是因为他们像一只只开屏的雄孔雀, 在青丘公馆的主人面前充分展示了他们漂亮的尾巴毛;李萌也很满意因为苏施君离开前给她的笔记本签了名还邀请她去公馆喝下午茶。 至于蒋玉与苏施君自己都进了校医院她俩应该也没理由不满意。 唯一不太满意的是郑清。 一晚上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干了湿、湿了干精神一会儿放松一会儿紧张整个人几乎都要神经质了。 这种混乱以及当晚被灌药后的混沌感让他一整天都有些浑浑噩噩直到周六晚上才彻底清醒过来。 准确说是一道魔法灵光迫使他清醒过来的。 “什么叫你有事不能参加今晚的集训?” 辛胖子抱着团团审视着一脸郑重的年轻公费生声音中带了几分费解:“眼下还有什么比见苏大美女更要紧的事情你说对不对博士?” 他转头看向萧笑。 萧笑正坐在书桌前抓着一块红色的天鹅绒布仔细擦拭着他的水晶球力求让它在今晚的集训中闪闪发亮。 听到胖巫师的叫声他似乎才回过神抬起头茫然的扶了扶眼镜:“什么?没时间?没时间好啊我可以代理猎队队长的职务!没问题队长这份责任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什么叫你代理猎队队长的职务?” 辛胖子顿时忘了一秒钟之前他对郑清的质疑勃然大怒:“论位置我在战阵中充当阵眼;论资历信哥儿是队里唯二的主猎手之一排名算下来我俩怎么也比你高!” “正因为你俩谁也不会服气谁所以我来当代理队长是再合适不过了。”宥罪的占卜师重新低头专注于自己的水晶球语气显得轻描淡写:“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老二与老三打架老四上位” 这话听着意外有些道理。 辛胖子确实打着先确认自己前三的排名然后到猎场再与张季信好好说道说道谁先谁后的主意。此刻听博士这番分析顿时为难起来手底正享受按摩的肥猫感觉背部那双爪子力道忽轻忽重愤怒的嚎了一声纵身一跃离开胖子的怀抱自顾自蹿进被窝里。 胖子顾不得安慰肥猫满脸纠结看向萧笑:“要不这次你先支持我代理队长职务下次渣哥儿出事我再支持你?” “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博士对于这种毫无约束力的口头协议嗤之以鼻。 辛胖子很有把握的拍了拍胸口:“明天!周一晚上!我打包票他肯定会拉肚子拉到腿软相信我他没有一天不偷吃我的小零食。” 郑清听的满脸问号。 自己什么时候偷吃胖子的小零食!只是偶尔吃一点偶尔偶尔拿起来吃也算偷吗?舍友之间互相进行友好互动不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吗? 况且拉肚子是什么鬼! “什么叫我出事啊喂!” 年轻公费生把指节掰的咔咔作响满脸恼火甚至忘了在意‘渣哥’这个称呼目光在两位舍友身上逡巡:“我还在旁边你们就开始讨论给我下药了?下一步是不是该给我选棺材了?” 两位同伴似乎这时才注意到自家队长的存在。 萧笑一脸惊讶:“你不是有事吗?怎么还没走。” “快去快去, 莫要耽搁时间”胖巫师挥挥手仿佛在驱逐一只苍蝇:“放心猎队我们会帮你照顾好的。” 郑清一脸郁郁的掏出自己的柯尔特银蟒把符弹一颗颗装了进去。 舍友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便在这时旁边迪伦的床铺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不消片刻脸色苍白的吸血狼人先生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棺材里探出头。 “几点了?到点了吗?发生了什么事?” 他睡眼惺忪说话时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露出两颗尖锐的小獠牙显出一种略带可爱气质的狰狞感:“我怎么听到有人要买棺材?我有路子家里的老关系能帮你们选质量最好的棺材!睡一百年都不坏!” 郑清彻底没了脾气。 他瞪了胖子一眼恶狠狠将符枪塞进腰带顺手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七点四十九离集训还有一个多小时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一个小时?” 吸血狼人彻底清醒过来把棺材盖一掀呼的跳下床铺满脸慌乱:“完了完了来不及了一个小时够给脸上打粉吗?苏议员会不会觉得我失礼!” 他风一般钻进盥洗室里面立刻传来一阵叮呤咣啷的声响。小精灵们仿佛被捅了窝的马蜂捧着各色洗漱用具呼啦啦跟着钻了进去。 洗漱时迪伦好奇的声音也从盥洗室里传了出来:“我刚刚在棺材里隐约听到你们在说什么队长的事儿?渣哥儿出什么事了吗?” 萧笑与胖巫师对视一眼。 最终还是善于言辞的辛胖子开了口:“嗯渣哥儿说晚上有事不能参加集训所以想找个人代理猎队队长” 话音未落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便从盥洗室门口探了出来。郑清注意到一只小精灵正挂在吸血狼人先生的头发上赤裸着双臂卖力的帮他打着泡沫。 “也就是说集训完毕后送苏议员回家的人选现在不确定了?” 迪伦满脸兴奋挥舞着胳膊眼中散发着骇然的精光:“不要跟我抢整支猎队我是唯一一位月下议会的成员比谁都有资格担任这个代理队长” “放屁我是战阵的阵眼!”胖巫师顿时跳了脚。 “都不要争了听我的我的占卜结果表明今晚的猎队队长是我”萧笑用最客观的语气说着完全不客观的话:“梅林在上这是魔法的选择但就像胖子说的这件事大家可以轮流来下一次由其他人担任。”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三十四章 背锅 听到这里郑清终于明白自己会被下药的缘故了。 昨天晚上集训结束后青丘公馆的主人以‘夜深’‘独身’以及‘路远’为由让宥罪猎队的队长送她回家顺便路上讨论一下猎队发展规划——天见可怜虽然是半夜, 但郑清完全想象不到在布吉岛一位大巫师会遇到什么风险。 而且猎场到贝塔镇很远吗? 穿过半个学府就到了啊! 但很显然荷尔蒙旺盛的年轻男巫们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脑沟已然平滑如镜面镜子里倒映的全是各种蠢蠢欲动完全谈不上多少理智。 只要能与苏施君一起‘压马路’真相是什么还有那么重要吗? “苏议员不需要我们送她回家。” 宥罪猎队的现任队长打断403宿舍里的争论, 有气无力的提醒道:“而且, 昨天我也没送呐。” “那是因为你要去医院。”萧笑提醒道。 郑清默然无语。 事实上昨晚苏施君提出那个要求的时候蒋玉恰好也崴了脚需要人护送回家。就在郑清左右为难之际耳朵眼里的小青蛇嗤笑一声尾巴一搅扰乱他体内魔力循环男巫因此愉快的选择了去校医院。 也谈不上多愉快。 毕竟魔力紊乱时还是很痛苦的——可以参考拉肚子时的腹部绞痛然后把那种痛楚遍布全身上下每个角落。 “博士你有司马老师不该掺和这趟浑水。”辛胖子换了个角度劝道:“与其望梅止渴不如去喝自家白开水否则太痛苦了。” “屁话!” 在辩论这方面萧大博士从来不怵任何对手:“卑鄙!低俗!下流!你脑子里只有那些脏兮兮的念头了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魔法是美的, 自然是美的人也可以是美的巫师对美的追求不应该被任何规则所桎梏!” 迪伦同学此刻正用毛巾擦着脑袋从盥洗室出来, 闻言, 很中肯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博士你不需要跟胖子解释这么深刻的道理在他说出‘白开水’三个字的时候你就该抽出法书, 跟他一决生死了!” “就算我俩同归于尽你也当不了代理队长。”辛胖子抱着胳膊冷笑一声:“张季信那厮是你也是我们最大的障碍。” 不得不承认胖巫师在玩笔杆上的段位确实很高。 只一句话就将两个之前还面红耳赤的对手拉到了同一阵营三人几乎立刻同仇敌忾开始讨论怎样才能把那个红脸膛男巫先挤下去。 郑清不得不稍稍提高声音再次提醒:“我说苏议员不需要我们送她会家!而且昨天需要今天不一定需要了啊!” “你可以选择不送但如果苏议员提出要求我们还是会满足的这是身为猎队应有的礼节。” 胖巫师前一句话还摆出一副为猎队着想的模样但后一句就原形毕露了:“况且如果能跟苏大美女一起压压马路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要拼尽百分之百的努力!” “不止百分之一”迪伦一边照着镜子给头发上抹油, 一边顺口纠正道:“千分之一甚至十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也要使出百分之一千、一万的努力!” 那台古老的穿衣镜扯着嗓子喊道:“现在都流行头顶镜子出门了吗?蠢货!有功夫去擦你头上那面黑镜子, 还不如抽点时间正正你的衣领!你的领结又歪了!” 郑清被宿舍里喧嚣的气氛吵的头昏脑涨伸手便从书桌上抽出两张信笺抓过一支羽毛笔来到阳台。 然后借着窗外黯淡的星光飞快的写了两封信在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之前把两只纸鹤丢出窗外。 回过头萧笑正警惕的看着他。 “你刚刚写了什么?”宥罪的占卜师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总是格外敏锐。 其他两位舍友也纷纷侧目以对。 郑清回到宿舍内清了清嗓子先瞄了一眼宿舍门所在的方向然后才好整以暇的开口:“写了两封信现在你们不用吵了为了宿舍的团结与猎队内友好的气氛我刚刚给苏议员与蒋玉都飞了纸鹤我不在的时候蒋玉代理猎队队长她是我们班的班长从小就参加狩猎也跟着宥罪一起上过黑狱战场论能力论经验都绝对够了。” 其他三人闻言目瞪口呆。 郑清见状心情顿时大爽趁三人没回过神推开宿舍门便扬长而去徒留身后一片愤怒的咒骂声。 出了门看到满天星光男巫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会儿的麻烦事儿重新烦恼起来。 今天周六。 晚上猫果树边还有七宗罪的试炼——原本他可以借口推脱的但想到昨天晚上那次集训的经历男巫宁肯与那些戴着面具的家伙打交道。 最起码七宗罪的那些家伙不会让他左右为难、出一身又一身冷汗。 现在唯一的问题在于他需要找个地方变成猫这样才能前往猫果树。但在宿舍之外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变身并不容易——这个时间段大部分自习室与实验室都还有刻苦学习的人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也被荷尔蒙旺盛的年轻男女们占据了。 至于野地里除了躲在灌木丛后的学生外还有四处溜达的猫猫狗狗甚至小猪郑清思量好一阵子始终找不到一处万全之地。 正在踟蹰间一个锃亮的光头出现在他的面前。 “终于堵到你了”释缘小和尚眼泪汪汪的看着年轻公费生满脸悲愤:“你们请苏施君当指导老师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呢?” 郑清顿时大惊:“出家人也会动俗念?” “南无阿弥陀佛!” 小和尚泪水一收勃然大怒:“修行是修行出家是出家和尚是和尚俗念是俗念!怎能混为一谈!况且我找你是因为亚特拉斯学院好多人知道我是宥罪骑士团的所以找我的麻烦!这口锅你需替我背着!”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至于 释缘小和尚是宥罪骑士团的发起人之一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不知道的人不少但想挖出来也决不是什么难事。 当初之所以有他是因为成立猎队需要一个‘全校性’的学生组织背书而成立‘全校性’的学生组织, 又必须由四所学院的学生共同发起。 郑清等人初来乍到跨院认识的人不多尤其亚特拉斯向来以排外与封闭著称几人找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凭借入学专机上的旧事才勾搭到了释缘小和尚。 小和尚是个稳妥人知道自己是个橡皮图章, 平素也极少掺和宥罪猎队的事情——与狩猎比起来他更愿意在青灯古佛下吟经颂圣打盹儿。 但他提及‘背锅’这个词时郑清脑海顿时浮现出的却是另一个名字d&k。 今天晌午负责d&k经营的狐五便给年轻公费生飞了纸鹤提及因为宥罪猎队邀请到青丘公馆主人担任猎队指导老师导致大量闲散八卦客人涌入d&k给小店带来巨大的安全压力信中提及下一次宥罪猎队有类似举动时请务必提前通知一下店里员工是临时关店还是通知贝塔镇管委会派遣几位治安官亦或者趁客流大增时多进一批货需有个明确章程——这是在委婉的咨询店主要不要暂时关店。 只不过收到信时郑清还处于昨晚校医院之旅后的浑浑噩噩状态中一看信中内容不甚要紧转眼便抛到脑后。 此刻想起不由略感抱歉。 当然这份抱歉的诚意值得商榷——因为除了要从中划出一部分给d&k里那几位店员外, 还需额外分润一点给面前的释缘小和尚。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释缘与狐五的境遇是如此雷同以至于他们在同一天向同一位巫师提出了相似的诉求。 “嗐!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年轻公费生满脸惊喜的用力一跺脚打断释缘喋喋不休的抱怨——在想到狐五那封信的时候他同时反应过来d&k就是一处绝佳的变身场所。 小和尚愣了几秒试图在心底说服自己面前这家伙意识到了他的错误但看他那表情又有几分不敢肯定。 “你是在说我吗?” 小和尚指指自己鼻子讷讷着反倒多了一点不好意思:“我也不是特意来责怪你什么的主要是你们请了苏议员后我们那边很多同学拜托到我这里想要当然我已经推脱掉了大部分无礼要求但几个签名应该没问题吧诶慢点慢点!我还没说完呢!” 他的签名册还没从怀里掏出, 便被郑清一把拽了胳膊拖着向外走去。 一边走, 年轻巫师一边信誓旦旦着:“放心, 如果只是几个签名豁出去我这张老脸也要帮你搞定!” 一句话安抚的小和尚笑容满面连声说着:“不至于不至于这是什么?” 他接过郑清递来的一张符纸。 “隐身符。”男巫简短解释道:“如果你不想跟我一起被人套了麻袋打闷棍最近这段时间最好常备这种有用的符箓出门用得上。” “不至于不至于吧” 小和尚又是一串‘不至于’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少了几分欢喜多了一点儿不安与警惕。 片刻后。 两道模糊的身影站在步行街d&k小店门口。 临近深夜街面大部分店铺都已经打烊只有这家店还亮着灯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到店铺内略显狼藉的画面——地板上的饮料残迹、洒落的纸片以及纸片上凌乱的脚印、歪斜的货架、还有货架上被摆的乱七八糟的货物。 两个鼠人店员正撅着屁股翘着尾巴卖力的擦拭着地板上的污渍。 会计汉克则戴着眼镜坐在柜台后慢条斯理的盘着账单面前放着一杯热腾腾的茶水珍珠色的水雾在它额前堆积出一重淡淡的雨云。 大门打开的声音惊醒了柜台后的老狐。 “抱歉店铺已经打烊了有事请明天再来。”汉克头也不抬熟练的应付着声音有些沙哑:“本店与宥罪猎队只是有限的合作关系与青丘公馆的主人没有任何联系我只是一只普通的青丘狐因缘际会来店里打工而已。” “汉克什么叫有限的合作关系?”郑清有点莫名其妙。 几天没来感觉店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柜台后的老狐豁然抬头先是惊喜继而面露几分紧张没有搭理两个不告而来的客人而是吩咐两个鼠人:“叮当叮咚先关门落锁别让人看到他俩在这里” “我们进门前身上一直挂着隐身符的。”郑清猜到会计的担忧立刻安慰起来。这句话立刻让老狐松了一口气。 回过神它没有解释郑清的困惑而是开始滔滔不绝抱怨起来:“您收到我们的纸鹤了吗?昨天那条消息出来后各种牛鬼蛇神都来店里堵你们——记者、小姐的粉丝、凑热闹的路人、甚至还有几个黑巫师!我敢打赌他们肯定是黑巫师没有哪个正常巫师会把脸贴在橱窗上露出满嘴黑牙冲你笑一整天!” 听到这里郑清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窗外。 幸好幸好外面已经没有汉克描述的那张可怕面孔了。 “不用担心它们已经走了。贝塔镇管委会派了几名治安官过来转了转打发了不少家伙。”说到这里狐族的会计举起杯子呷了一口茶水摇摇头:“简直是场噩梦比前段时间耳朵兄弟身份暴露后的麻烦还要大最起码那些想找耳朵兄弟的巫师在惹麻烦之前会掂量掂量一位传奇巫师的分量。” 释缘小和尚听的一愣一愣忽然感觉自己的麻烦似乎也不是那么大了。 “放心纸鹤收到了。” 宥罪猎队的队长宽慰着自家店员们:“这种事情热度就是一阵子过几天猎赛开始后就没人堵门口了如果你们不放心这几天可以暂时停业工资照发损失包在我们身上!” 他拍着胸口替猎队其他伙伴们大包大揽着。 然后回手把释缘小和尚捞到前面一把抢过他手中那本签名册塞到汉克手中:“释缘需要一些苏议员的签名我给你写个条子今晚或者明天你递到公馆里去你们放心绝对没问题的!”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三十六章 萨麦尔 汉克或者释缘还有没有问题郑清并不关心在三下五除二解决掉d&k与小和尚的麻烦后他现在感觉非常满意有种服用过福灵剂后的愉快感。 尤其解决麻烦的同时还帮自己找到了一处绝佳的变身场所。 可谓一举三得了。 带着这种愉悦的心情, 黑猫脚步轻快的来到猫果树下晚风习习将猫果树之主的气息传播开来树枝上小憩的毛团们纷纷睁开眼一双双黄澄澄、绿莹莹的眼珠在夜色中闪闪发亮——挥舞的枝条、密密麻麻的眼珠、参差起伏的猫叫混杂在一起让这株大树仿佛一瞬间化身星空深处的存在。 “见鬼!” 戴着白色面具的堪罪使从不远处一株悬铃木上跳下来低声咒骂道:“下次能不能找个正经点儿的地方这种画面看多了晚上容易做噩梦!” 黑猫是见过几位星空来客的所以猫果树散发出的可怕气氛并不能让它心生畏惧反而让它一眼就看出其中的虚假。 “你可以给自己准备几个噩梦娃娃”黑猫瞥了他一眼轻飘飘的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据说挺有效。” “我觉得打败它效果会更好一点。”说话间巫师来到猫果树下张开双臂挥舞着胳膊嘴里发出恐吓的声音想要将树上那些毛团子们吓跑。 但有黑猫在树下树上的毛团们不仅没有受惊反而三三两两站起身弓着背竖起毛以相似的恐吓声音回敬给男巫。 黑猫用关切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傻子。 “你可以试试定向变形术”它不怀好意的提议道:“据我所知, 树上这些小可爱们很怕狗如果你变成一头大丹犬只消冲树上叫几声, 肯定比现在的结果更好。” 堪罪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若有所思:“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建议但我总觉得你在骂我连狗都不如。” “看破不说破, 我们还可以做好朋友。”黑猫哈哈大笑起来。 树上的毛团们不知下面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猫果树之主笑了也纷纷附和着笑了起来一时间喵喵声大作惊起一群休息的鸟雀它们拍打着翅膀没头苍蝇般绕着树冠盘旋、尖叫半晌才重新安静下来。 很快三个拄着长法杖杖顶挂着绿色风灯的巡逻员便闻讯而来四下施法探查。一重重无形的魔力波动如潮水般蔓延开来触碰到任何活物或者死物都会翻卷而归。 片刻之后魔力波动稍歇。 “不要浪费‘四方咒’了!” 一个身材宛如麻杆般的男巫收起法书满脸晦气的抱怨道:“早该知道这里除了这群猫连只老鼠都没有鸟群应该是被偷袭的猫惊到了。” 站在他旁边的矮个子巫师仰头看着猫果树上大大小小的毛团们羡慕的叹了口气:“不管有没有还是查一查才放心学生会的人不是说了么校猎赛之前要加强校内巡逻, 免得九有跟阿尔法的人偷偷约架话说, 那只黑猫真漂亮好想偷偷把它抓走呐。” 说着他的手指还不由自主做了几下抓的动作一副心痒难耐的模样。 “走了走了。” 巡逻队中的第三人拽住矮个子巫师把他往回拖:“想养猫自己去买一只就好树上这些猫大部分都是有主的校工委特意关照过让我们不要随便打扰它们估计哪位大佬的宠物就在里面。你不要动什么糟糕的念头啊” 黑猫黑着脸蹲在树上目送三位巡逻员离开。 当那矮个子巫师提到‘漂亮’两个字的时候它险些忍不住扑下去一爪子挠烂那张异想天开的面孔。只不过出于种种考量黑猫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夜色中它这幅苦大仇深的表情并不显眼——当然更主要的原因在于脸上的面具遮掩了黑猫的表情——但它周身散发出的阵阵寒意却被隐匿在猫群中的堪罪使轻易察觉到了。 “如果你善良一点儿没骂人就不会笑也就不会引来那些巡逻员现在就不会蹲在这里生闷气了。”白色面具下的声音揶揄着黑猫。 猫歪过头不理他。 “啊对了刚刚你提到狗今晚来给你面试的这位也是一只大狗。”堪罪使不以为意毫无芥蒂的狗来狗去:“而且是一只脾气很坏的大狗。” “如果你再说一个‘狗’字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一个略显压抑的声音在树下的阴影中响起只听这声音黑猫就仿佛看到了一张阴沉的面孔。 它探出头向树下望去。 只见树荫中走出一道披着黑袍的身影巫师脸上戴着一张野狼面具乍一看确实有几分大狗的模样。 “咦?你竟然听到了!” 堪罪使用一种似乎非常惊讶但任何人都听出他在假装的口吻说道:“被人抓住背后说坏话真是太不体面了你什么时候来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七宗罪里‘暴怒’称号的所有者萨麦尔。” 他转头看向黑猫一副尽职尽责的表现。 虽然是在做介绍但堪罪使非常明智的留在了树上并没有下去——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给自己丢了几道幻身咒之类的魔法让整个身影变得模糊了许多。 黑猫嗤笑一声跳下猫果树施施然走向那位萨麦尔。 狼头面具的巫师瞥了一眼黑猫然后抬头仔细打量着猫果树:“比巡逻队的人来的稍晚一点儿如果不是那群被惊飞的鸟这棵树还有点儿不太好找。” 虽然他说话的语气非常平静但郑清很确信如果一发咒语能将猫果树变成一个大火炬烧死树上那个嘴贱的家伙这头野狼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反复确认过打不死堪罪使后萨麦尔果断低头重新看向黑猫:“所以说你就是‘鸭蛋’的继任者?” 鸭蛋? 郑清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白色的光洁面具别说堪罪使的面具确实有几分像鸭蛋它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只笑了一秒钟黑猫就反应过来自己脸上也戴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白色面具。 也就是说自己也是个‘鸭蛋’? 这家伙!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还是有点厉害的 郑清必须承认七宗罪里的这些成员即便不是那些大魔鬼们的‘选民’他们身上也天然带着几分与魔鬼相似的特质。 比如第一只蝙蝠精眼睛仿佛长在头顶上对黑猫敷衍与傲慢的态度令人印象深刻;还有第二位猫女士, 不动声色的布了局让黑猫一头扎进嫉妒的漩涡她反而津津有味的欣赏了一场跨物种的肥皂剧。 再比如今晚这头野狼三言两语就挑起黑猫的火气确实像‘暴怒’能干的事情。 “你想打架?” 黑猫扯了扯耳朵垂下尾巴用危险的眼神打量着代号‘萨麦尔’的巫师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伴随着猫果树之主的低吼它身后那株安静大树再次‘睁开’数百只黄澄澄、绿油油的眼珠子夜风也凑趣的拂过粗大的枝条在夜色中晃动与高低起伏的猫叫交相辉映瘆人的气氛一下子浓郁起来。 “我必须提醒你”堪罪使闪身离开猫果树换到另一株悬铃木蹲在一条横着生长的树枝上向萨麦尔望去:“在这只猫的主场跟它作对可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 “可以理解。” 狼头面具的巫师眯着眼打量着猫果树上那些眼珠子谨慎的向后退了两步冷笑几声:“打赢了也不过是赢了几只猫;打输了, 连猫都不如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选择这种方法。” 这话听着有几分道理但到黑猫耳朵里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废话少说!” 它毫不客气的打断萨麦尔的冷笑粗声粗气道:“你今天准备的考核是什么?快些做完, 我还要回树上去晒月亮呢!” 萨麦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向后退了几步。 这下他距离黑猫有十多米远了。 然后他抬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重新使用最初那种压抑的声音开口道:“战斗是暴怒这种情绪表现的最高形式与终极手段所以今天的考核很简单跟我打一场赢了你通过考核;输了让那颗‘大鸭蛋’重找新的继任者。” 黑猫歪着头打量他几下。 “你不是说七宗罪里每个人都不知道其他人身份吗?”它扭头看向堪罪使语气中带了几分得意:“我敢打赌这头野狼是星空学院的!” “赌什么?” 堪罪使轻巧的从树上跳下兴高采烈的接口道:“从学分到玉币从吸血鬼精血到幽灵精魂从活尸到木乃伊从巫毒娃娃到古曼童没有限制, 什么都可以赌的!” 黑猫呆呆的看着那颗‘大鸭蛋’, 听着那些渐渐可怕起来的名词儿总觉得自己之前似乎做了什么错误的决定。 但人生在世, 哪能不接触点儿阴暗角落的事情呢? “你是因为我选择‘战斗’所以认为我来自星空学院?”萨麦尔打量着黑猫压抑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嘲弄:“我想提醒你每所学院招收的学生身上并非只有单一的特质” 黑猫猛然醒悟。 就像天文08-1班马修卡伦与蒋玉这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巫师同样适合阿尔法学院一样;笃信记录的萧笑进入亚特拉斯也未尝不可;还有尼古拉斯同学更是连续转了三所学院的超级大佬。 想到这里它不由干笑两声躲开堪罪使满脸的热切:“我不打赌的打赌违反学校校规战斗怎么说?去哪里?有没有什么限制条件?” 它转头看向萨麦尔。 戴着野狼面具的巫师嘿嘿一笑拍了拍挂在腰间的法书:“时间现在地点脚下不限制战斗方式但除了法书禁止使用任何其他特殊魔法物品比如大把符箓、或者威力惊人的符枪等等唔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可以让堪罪使大人来决定附加条件。” 他提到的‘特殊情况’是指黑猫没有手无法使用法书。 萨麦尔与黑猫齐齐看向堪罪使因为失去怡情的小赌堪罪使显得有些兴致缺缺无聊的摆摆手:“只剩下一本法书还能怎么禁?既然一只猫想要当七宗罪的堪罪使自然就要有相应的觉悟。” “我倒是不在意你拿不拿法书。” 黑猫粗着嗓门接口顺势上下左右四处都看了看然后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迟疑到:“唯一的问题在于就在这里?我的意思是这里距离临钟湖并不远我们在这边打架会不会惊扰到夜间巡逻队或者学校守护法阵?不是我吹牛其实我还是有点厉害的万一把你打死或者打坏周围的花花草草学校需找我麻烦!我这一大家子猫在这里跑得了黑猫跑不了白猫” 堪罪使捂着肚皮疯狂大笑起来。 “仅仅从我的角度出发这只猫绝对合格了。”他笑的忍不住抬手去抹眼泪然后才意识到那张白色面具上没有给眼睛留下空隙略显遗憾的放下手:“这么欠揍的话也只有你萨麦尔才能说出来。” 戴着野狼面具的巫师浑身气息阴沉一语不发。 半晌他才哑着嗓子生硬回答道:“不用担心打坏周围环境我在之前已经布置好安全结界了至于你厉害不厉害我就站在这里不动接你三次攻击然后让我们的裁判员判断到底谁胜谁负!” 他斜了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一眼堪罪使停止笑声整了整衣领试着摆出一副公正的模样。 黑猫不以为意反而有几分惊喜:“任意三次攻击?” “任意三次。”萨麦尔傲然答道。 “你不动?” “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是王八。”黑猫心急口快吐槽之后才回过神满脸歉意补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可是你说的哦很久没见过这么蠢的对手了如果我把他打死学校会找我麻烦吗?” 最后一句话他是回头看着堪罪使说的。 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看着满脸认真的黑猫气息渐渐沉凝了几分半晌才轻声答道:“还是尽量别打死否则大家都很麻烦的。” 黑猫赞同着失望的叹了口气。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三十八章 选拔任务 周六晚爆发在猫果树畔的这场战斗余波极小几近于无。 除了被魔力波动绞碎的几株细草外便只有两位巫师踩碎的落叶与黑猫挠破的树皮才能证明当晚这里确实发生了什么。 这种结果的发生不仅仅因为对战双方在交手之前设置了安全结界还因为一人一猫都表现出极大的冷静与克制——明知不可为便不为。 准确说, 是那位戴着狼头面具的巫师认输极为果断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战斗的过程极其短暂。 萨麦尔大大方方站在空地上准备硬接黑猫的三次攻击;而黑猫只是张开嘴吐出一颗‘猫玉’——这招是它从影子猫那里学来的黑狱战场上, 影子猫凭借这一技巧, 四处喷吐猫玉仿佛一台猫形自走炮台让郑清甚是眼热。 眼下这一幕他已经跃跃欲试了很久。 但很可惜今天它的‘猫玉’还是没能发了利市。 在小青蛇的加持下带着几缕禁咒气息的‘猫玉’刚刚出口原本观战的堪罪使就惶急的挥舞着胳膊大吼起来: “收了!收了!快收了你这神通!”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抽出法书向四面八方砸出十数道流光用来加固之前设置好的安全结界。 黑猫鼓着嘴含着那颗‘猫玉’歪头看了一眼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满眼不解。 堪罪使非常利索的举起双手替萨麦尔投降:“咱们这只是个小小的学生社团考核需要用出这种可怕的大杀器吗?我替他投降不作为裁判, 我判决他输了!” 黑猫再看向萨麦尔。 戴着狼头面具的巫师默默收起法书, 转身便向场外走去, 竟没有一丝反驳。这种干脆利落的态度令黑猫怅然若失总有种霸道总栽刚刚壁咚了一下对面的小娘皮就直接软下去的感觉。 胜利的喜悦大打折扣。 说好的三贞九烈宁死不屈呢? 带着这股胜利的烦恼黑猫懒洋洋把那颗猫玉重新吞进肚子里咂咂嘴感受着猫玉重新化作丝丝缕缕的魔力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回过头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正蹲在它面前满脸好奇的盯着它——当然隔着‘鸭蛋’黑猫也不知道面具背后那张脸此刻是好奇亦或者其他表情但它感觉应该是好奇。 “你是‘有关部门’的猫?”堪罪使上下打量着黑猫若有所思:“之前似乎听人提前过有关部门来了一只黑猫” 黑猫故作高深的看着他冷笑不语。 笑话如果这么简单就被套出话来, 他也不需要继续后面的考核了。时至今日郑清对七宗罪里互相隐匿身份的玩法越来越感兴趣他有理由怀疑早先设置这一套规则的创始人最初是把这个社团当做一个有趣的游戏。 至于向有关部门求证, 如果这位堪罪使还有一点儿理性就不会失了智去四处打探有关部门的消息——这可是真的会引来丹哈格与黑狱的人。 “嘛不管你是不是有关部门的猫总之今天这场考核你已经顺利通过了。”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站起身身影与声音一齐在夜色中渐渐模糊:“下次依旧是老时间、老地点希望你继续一直以来的运气。” 运气? 黑猫对堪罪使的这个词儿嗤之以鼻运气不会让那头野狼一言不发转身离去的说到底还是它实力摆在这儿! 带着得胜归来的骄傲黑猫翘着尾巴得意洋洋的回到猫果树上享受着四面八方猫咪们崇拜的眼神儿全然忘记了昨晚进校医院的事情。 但正所谓欢愉是一时的苦难才是人生的永恒。 从猫果树回到403后郑清又一次面临着被他延迟了一个晚上的烦心事。时间已经过了零点新的一天开始新的猎队训练也近在咫尺。 “明晚不今晚的猎队集训你总不能缺席了吧。” 辛胖子抱着胳膊看向年轻公费生一脸苦大仇深:“你不在的时候蒋大班长一直板着个脸一晚上各种跑战阵生生把我跑轻了三斤明明可以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加一段战术推演让人歇口气的!” “减肥还不好么。”郑清轻描淡写的回应道:“多少女巫想一晚上减掉三斤肥肉而不可得你就偷着乐吧。” 胖巫师没有理会公费生的调侃一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说起来除了班长外苏大美女今晚脾气似乎也不太好一晚上竟然都没笑一下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来了!” 一直在阳台徘徊的萧笑突然高叫一声打断了胖巫师那令人冷汗涔涔的推测旋即是开闭窗户的声音以及纸鹤拍打翅膀的声音。 郑清忙不迭推了一把思忖中的胖子:“别在这儿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说不定她俩只是身体不舒服快去看看纸鹤上的内容!” 不待胖巫师动身萧大博士便高高举着拆开的信纸回到了宿舍。 迪伦也从棺材里爬出将屋子里的灯光调的更亮了一些。 “致宥罪猎队!” 萧笑站在书桌前面对着三位舍友清了清嗓子举着那张信纸一字一句念道:“很高兴通知诸位您的猎队已经通过本次校猎赛甄选任务考核选定指导老师为苏施君女士考核结果真实有效。” “从即刻起(十月十日零点)至十月十五日二十四点宥罪猎队将与其他四十六支猎队一起进入为期六天的下一轮‘选拔赛’中。完成选拔任务的猎队将获得争夺‘学院杯’的参赛资格。” “为贯彻‘节约办猎赛’‘绿色校园杯’的宗旨本次选拔赛将于幻梦境中进行参与选拔的四十七支猎队将于每晚九点至十二点由猎委会统一接引进入考试地点同时猎委会会抽取不特定观众旁观诸位比赛过程” 萧笑还没读完郑清便听辛胖子吐槽起来:“这一轮边缘猎队该占大便宜了明明是我们先的!” “总好过其他连幻梦境都没去过的猎队。”郑清安慰的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深深叹了口气。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 图书馆中 隔天周日。 早上醒来后郑清丝毫没有周末闲暇的愉快感只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脑袋有些沉甸甸的——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在猫果树玩太嗨的后果——但他觉得更大可能是因为脑袋里装了太多烦心事。 苏施君蒋玉被挤爆的d&k, 鼠人作业社团猎队还有近在咫尺的校猎会选拔赛。 因为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导致他穿袍子时忘了钉袖扣, 直到迪伦的穿衣镜扯着嗓子大声提醒, 男生才如梦初醒。 “邋里邋遢!” 穿衣镜上的浮雕面容扭曲语气严厉:“没有女巫会喜欢一个邋里邋遢的男巫!这是过来人的忠告!” “镜子还有过去?”年轻公费生擤了擤鼻子, 嘟囔着。 萧笑紧了紧腰带探着脑袋仔细打量着郑清的面色:“病了?要不早课你别去了今天休息一天吧反正也是周末。” “病了?” 听到这个词儿原本还打着呼噜的辛胖子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啪嗒啪嗒冲到年轻公费生身边惺忪的睡眼下笑容可掬:“一分钟一分钟我就能调制出上好的伤寒药剂!用碾碎的干雪绒花搭配前段时间采集的菊花露水马上就好!” 郑清刚想感动于舍友团结友爱的态度冷不丁想起昨天晚上宿舍里争论脸色慢慢僵硬下来。 他可不想今天拉肚子拉到虚脱。 “不我没病。” 男巫非常坚决的制止了胖巫师帮忙调配魔药的打算用力揉了揉脸努力挤出一副健康的笑容:“我很好, 真的。” “真的?”胖巫师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不能更真了。” 胖巫师转身, 悻悻离去重新扑进床铺上须臾间, 鼾声大起仿佛片刻前的那段对话都是郑清的错觉。 或许因为昨晚甄选赛结果出炉的缘故今天在飞苑做早课的学生格外多。郑清与萧笑找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在几株灌木丛之间找到了一小片不起眼的空地。 当然必须承认这也跟两人身上一直挂着隐身符有关。 “什么时候才能丢掉这烦人玩意。” 只是戴了几天郑清就有种不堪重负的烦恼感觉——走路要仔细躲避对面的行人、排队时需要不断向看不见自己的人道歉他毫不怀疑假如自己上学路上不小心掉进临钟湖可能被鱼人当点心吃掉后同伴们都不会发现自己失踪。 “起码得一个星期。” 在这种事情的预测方面宥罪最优秀的占卜师也不敢打包票只能含糊其辞:“正常来说大众对热点舆论的关注度不会超过七十二个小时一个星期已经很充分了但苏施君不是普通人关注她的狂热粉又很多不能单纯用‘大众’的概念去解析如果你想要一个绝对的答案那我只能说校猎赛后, 肯定能消停不少。” 校猎赛一般持续时间是一个月。 听到这个答案, 郑清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昏暗了刚刚做完早课带来的爽利再次消失早上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像水泥一样一点一点重新灌进他的脑袋里。 这份沉重的心情一直到两人进了图书馆在蒋玉事先占好的位置上坐下后仍旧没能释怀。 “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先保证自己通过今晚的第一项选拔赛吧。”萧笑地上咕哝着语气也有一些压抑:“如果苏议员指导的猎队连第一轮选拔都没能通过你猜最后被骂的会是谁?” “绝不会是她。”郑清此刻头脑意外清醒。 “非常明智。”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微微颔首:“所以如果我们不想被人追着骂最好多回忆回忆自己上次在幻梦境里的经历。” “所以我才说尼古拉斯的边缘猎队这次占大便宜了。”辛胖子唉声叹气着又提起了昨晚的旧话。 尼古拉斯的边缘猎队邀请了朱思担任指导老师而朱思在第一大学教授梦境解析拥有丰富的幻梦境生存经历——这让现阶段所有猎队都眼红不已。 倘若不是边缘猎队的成员都是一些小透明与没什么背景的人学校里定然开始疯传各种稀奇古怪的阴谋论了。 即便如此今天早课开始郑清还是听到不少传言——比如学校为了安抚北区巫师降低了选拔赛的难度;再比如学校为了交好新晋传奇特意选择朱思更擅长的领域等等。 “嘘!” 蒋玉打断男巫们的讨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有人过来了。几位男巫飞快的重新挂上隐身符。 宥罪猎队几位猎手坐在图书馆二层一处拐角处四周有高大的书架遮掩蒋玉就坐在书桌最外侧除非特意深入并探头查看否则一般人路过只能看到坐在最外侧的女巫。 两位一年级女巫抱着教科书走了过来探头探脑向里看了看。除了蒋玉与李萌她们没有看到其他任何身影。 李萌冲她们眨了眨眼。 “学姐”高个儿女生小声问道:“请问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 “不好意思这里已经有人了。” 这是蒋玉第n次赶走看见空位凑过来的学生她抱歉的笑了笑:“他们只是比较害羞所以身上挂了隐身符。” 一本古革巨人之书适时发出书页翻动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羽毛笔在纸页上的沙沙声仿佛是在为女巫的话做注解。 “啊对不起打扰了!” 两个小女巫惊讶的睁大眼睛挤挤挨挨着窃窃私语离开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仿佛这个角落里正发生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回过头蒋玉终于有些不耐烦的冲男巫们敲了敲桌子: “只不过是请苏议员当指导老师有那么可怕需要成天挂隐身符吗?一个简单的‘消洗颜之咒’或者类似苏议员那种降低存在感的眼镜不是都更方便吗?” 郑清左右看了看注意到周围没人后才小心翼翼摘掉身上的隐身符。 “降低存在感的眼镜自然更方便”男巫小声而又诚恳的回答道:“但相对而言隐身符是宥罪猎队能给成员们提供的最方便与低廉的方式” 这话也只是他才有底气这么说。 换个人每天消耗数十张隐身符单纯符箓的成本压力就能让一支现金流良好的猎队迅速破产。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四十章 入梦 虽然入校还不到两年但郑清也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人了。 月下议会上议员、黑巫师、外神、传奇、等等这些存在他都见过;镜子里的世界他去过黑夜中的世界他去过数万巫师与妖魔混战的场面他也见过甚至连他自己都结结实实炸过一次, 去空白之地打过卡。 相对而言第一大学举办的校猎会应该只算个小场面。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紧张了。 但当学府中他见到的每个人都念叨着晚上的选拔赛念叨着幻梦境的危险念叨这次参加猎赛的猎队竞争是多么激烈后年轻公费生也不由自主跟着紧张起来。 既担心宥罪猎队马失前蹄自己被苏施君的狂热粉们追杀。 又担心自己在比赛时不小心炸掉幻梦境里的猎场, 禁咒种子曝光然后自己被一群黑巫师追杀。 还担心苏施君指导时失了口泄露波塞冬的身份, 自己被所有人追杀。 想到任何一种糟糕的结果都是自己被一群人追杀年轻公费生不免有些自怨自艾默默竖起中指骂两声这个操蛋的世界。 这种紧张的情绪在周日晚班会上两位班长给同学们发放‘入场券’时达到了最高峰。 “我感觉胃里有些不舒服。” 年轻公费生揉着肚子盯着面前那张巴掌大小的黄皮纸感觉自己刚刚吃的晚饭正一点点顺着嗓子眼向上涌。 坐在前排的辛胖子立刻转头满脸热切:“我” “不不需要我现在感觉良好。”年轻公费生彬彬有礼的拒绝——他已经打定主意在校猎会结束前不会吃胖子递过来的任何东西——同时提笔在唐顿的监督下给自己的猎手券签了名。 校猎赛的‘入场券’分为‘猎手券’与‘观众券’是猎委会用来接引猎手与观众进入幻梦境的符咒用黄皮纸制成唯一的区别在于猎手券一侧用符笔撰写了猎队名称, 而观众券只标注了‘非卖品’三个字。 按照唐顿在讲台上的解释大家只需在睡觉前把这张‘券符’塞在枕头下面入梦后就能进入猎委会准备好的会场中。 “如果我晚上没做梦呢?”胖子在任何问题上都喜欢杠一下。 “睡前烤两把薰衣草或者准备一包百里香。”唐顿显然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如果担心不小心做噩梦可以提前做一个噩梦娃娃、或者在床边挂一束槲寄生嫩枝迷迭香的嫩枝也行。” “马鞭草也行!”教室另一个角落有同学高声叫道:“睡前把马鞭草挂在床边也能避免噩梦!” “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你用了马鞭草后早上起床需要洗洗被罩床单。”辛胖子哈哈大笑起来。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郑清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马鞭草除了助眠外另有一项重要的作用是催情用马鞭草制作的油膏是调制许多古典爱情媚药的必需品。 经过这一打岔郑清紧张的情绪有所舒缓原本翻滚的胃也安分了许多。 这份安分效果很好一直持续到他回到宿舍躺进六柱床的帐子里。 睡觉前男巫特意翻出蒋玉之前送他的噩梦娃娃与那张猎手券一齐塞到枕头下面宿舍里飘荡着薰衣草炙烤后的香气夹杂着肥猫悠扬的呼噜与小精灵们细微的兮兮男巫很快便进入梦乡。 当他再次回过神时正处于一片浓郁的青白色雾气中。 雾很浓雾气深处影影绰绰似乎有许多黑影, 让人看不分明。郑清下意识摸出符枪, 把弹匣旋转至普通符弹的位置。 枪机转动时的清脆声响在这片雾气中显得格外清晰——郑清怀疑这个响亮程度跟他对符枪的信心有莫大关系。 “队长别开枪!自己人别开枪!” 雾气中传来辛胖子咋咋呼呼的声音:“刚刚我还想着是不是一进来选拔赛就开始了但一听到你那熟悉的符枪声音就知道, 周围都是自己人你要随便开枪指不定猎赛还没开始宥罪就要非战斗减员一大半了。” 这贱贱的声音与絮絮叨叨的方式确实像胖巫师。 说话间郑清猛然察觉他周围的雾气变淡了许多与此同时辛胖子那庞大的身影也渐渐清晰起来他正欢快的朝郑清挥舞着胳膊。 年轻公费生拎着符枪警惕的看着那个胖子——他不是第一次进梦境的雏儿了对梦境中那些有恶劣模仿喜好的精灵深恶痛绝。 “不用担心是真的。”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郑清侧后方响起而且伴随着这个声音四周的雾气愈发清淡了一些。 萧笑抱着他的笔记本从雾气中走出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四周扶了扶眼镜习惯性分析道:“这片雾气应该是大量精神交汇时衍生的副产品类似‘陌生’导致的‘未知’会随着你寻找到‘熟悉’事物的‘锚点’而不断消退。” 郑清默默收起符枪。 能说出这么一大堆拗口难懂话的肯定不是梦境里那些谎话都编不圆满的愚蠢精灵。而且四周的变化也正印证着博士的分析——越来越多的身影正从迷雾中清晰显现雾气则随着人气聚集而飞速消退。 “我还以为进来后能坐坐南瓜车或者骑骑兔子。”迪伦锃亮的头发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走到郑清身旁小心的四处张望然后附到自家队长耳边小声问道:“议员呢?她不跟我们一起吗?” “指导老师们都在裁判席处开会很快就来。”张季信挤进宥罪的小圈子声音一如既往的张扬:“听我哥说第一轮选拔赛很简单能打就行坚持越久越好。” 有一个当雷哲的哥哥真好。 郑清羡慕的叹了口气再次环顾左右四周的雾气已经彻底消散猎手们三五成群以猎队的方式聚拢成一个又一个小圈子头顶是一座弧形穹顶脚下是银灰色的地板不远处有一座低矮的主席台台上站着一个笑容灿烂的木偶。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四十一章 第一项选拔任务 木偶戴着黑色的高顶礼帽面色惨白眼睛狭长穿着笔挺的黑色礼服脚蹬锃亮的尖头皮鞋手中细长的文明棍如风车般吱悠悠转着。 这幅模样, 郑清非常熟悉。 去年校猎会新生赛就是这家伙主持的当时它曾吓唬一年级的新生们新生赛是一场死亡率极高的比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话也算不上错——给郑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不喜欢它。” 辛胖子说出来年轻公费生的心声:“如果给我一个选择我宁愿让伊势尼用它那蹩脚的口音来主持猎赛” 伊势尼是临钟湖的鱼人能把胖子逼到选择一头说话结结巴巴、嘶声嘶气的鱼人的地步可见这个木偶给他留下了多么糟糕的印象。 “我也不喜欢它。” 迪伦赞同的点点头, 却又若有所思的抱着胳膊打量起那只木偶:“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们说, 木偶也会做梦吗?” 现在这些年轻猎手们都处于梦境之中、幻梦境的边缘理论上一个炼金生命是无法涉足这片区域的。 唯一的解释是这个木偶人已经超越普通炼金生命的程度呈现出某些灵性生命独有的特质了。 郑清看向那只木偶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审视。 但他也只多看了那么一眼身为宥罪猎的队长在这种时候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注——比如确认宥罪猎队的所有猎手是不是都到齐了。 “博士、绅士、长老、胖子、剑客还有班长。”年轻公费生默默确认着队员们的身份同时留神其他猎队们的动静。 与宥罪相似其他猎队也正在紧张集合之中整个大厅内形成了一个又一个泾渭分明的小圈子。 “啪!” 就在郑清刚刚确定人数后主席台上的木偶忽然抬起胳膊打量一个清脆的响指旋即空旷的大厅中猝然爆发出一阵疾风骤雨的鼓点儿, 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女士们先生们!” “时间线上的小偷们!” “还有世界之外的觊觎者灵魂的摆渡者, 未来的窥伺者们!” “不论你们是嗜血的长生种, 墓地里长毛的还魂者还是芬里尔与阿努比斯宠爱的小崽子——总之你们这些迷恋月亮的变态请容许我说一句” “大家晚上好!!!!” 主席台上的木偶跳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舞步高亢的声音在整座大厅内回荡而台下经历过去年新生赛的年轻巫师们则面面相觑。 “不能说一模一样。”郑清咂咂嘴。 “只能说大差不离”胖巫师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最起码去年最后一个词儿是中午好今年是晚上好。” “这只能证明他的脑子确凿是一块木头。”张季信难得吐了个槽——看红脸膛巫师那副兴致勃勃的模样郑清怀疑他想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因为总有人骂他脑子里全是肌肉而他极少有机会这样吐槽别人的脑子。 “非常荣幸能够见证今晚的选拔赛!我是你们的主持人夜?幻影?傀儡师?木偶!” 主席台上木偶一手抚胸一手后扬向台下微微鞠躬做出一副很有礼貌的模样但旋即他抬起头, 脸上露出恶劣的笑容: “或许有人以为幻梦境里你们不会死但我必须提醒大家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精神世界的微妙远远超乎现实的束缚!如果你们觉得自己可以不介意在精神世界死掉那么现在可以转身离开这片气氛压抑的大厅无需听主席台上一个木偶令人恼火的聒噪了!” 台下没有一个人动弹。 能组织猎队经过甄选任务的巫师没有一个蠢货。大家不会在意那个木偶恶劣的态度只要它完成学校交予的使命就行。 “很好非常好!” 木偶疯狂大笑着像陀螺般原地飞快旋转:“我最喜欢聪明人!因为跟聪明人打交道会让你显得很聪明!” “啪!” 主席台上再次传来一声清脆的响指。 伴随着响声整座大厅彻底昏暗起来木偶停止旋转举起手中细长的文明杖杖尖射出一道流光投在头顶那穹型弧顶间一幅幅光怪陆离的画面如走马灯般飞快在所有人眼前闪过。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竭力捕捉那些画面中的信息——这很难因为那些画面模糊而又破碎不成体系有森林中黢黑的古堡、有披着黑袍的身影张开利爪、有挥舞的触角、有清澈的大湖、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产仔、战斗、甚至交配。 凭借之前幻梦境的经历郑清勉强辨认出那些画面中出现了古革巨人、夏塔克鸟群以及乌撒城里那座神庙的侧影。 这丝毫不能给年轻公费生任何信心——唯一令他稍感安慰的是所有指导老师们此刻都不在大厅这意味着朱思也没办法给边缘猎队更多帮助。 “rule-no1在猎场上主持人说的话就是规则!” 木偶人高亢的声音轻易压制了头顶光影中的声浪它举起一根手指挑衅般在半空中晃了晃: “rule-no2公平起见第一项选拔任务不设置特定场景所有人都将进入相同的猎场中!每支猎队都将面临完全相同的挑战!” 说话间它手中细杖微微一抖穹顶间的光幕越闪越快渐渐模糊成一座宛如古代斗兽场般的巨大广场四周是高高的看台中央的铺满黄土的演台。 随着斗兽场的模样越来越清晰四周看台上也渐渐浮现出一片片模糊的人影他们挥舞着各色旗帜与横幅欢呼着、呐喊着只不过猎手们既看不出看客们的袍色也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能感受到如潮水般的声浪正一波接着一波回荡在那座巨大斗兽场之中。 “啪!” 又一声响指巨大的斗兽场一分二二分四眨眼间便化出一模一样的四十七座恰好对应此次参加选拔赛的猎队数目。 郑清顿时明白那句‘每支猎队都将面临相同挑战’的含义了。或许只有在幻梦境才能真正营造出这种相对公平的猎场。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宥罪改名了 “ruleno3坚持到最后的猎队才有机会迎接胜利的曙光!” “现在!” “欢呼吧!雀跃吧!去死吧!” “把你们那浅薄而又鲜艳的欲望肆无忌惮的释放在这片虚幻与真实叠加在一起的世界中吧!” “你们在幻梦境破碎的每一道灵光都将成为无知生命成长的养分!” “你们在赛场上洒下的每一滴鲜血, 都会化作看台客人们欢呼的口水!” “如果有人问这一切有什么积极意义?” “没有!” “死亡就是狩猎最大的意义!战斗就是狩猎唯一的真谛!” “猎场上最后的声音只有八个字——” “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伴随着木偶人声嘶力竭的呐喊鼓声如疾风骤雨般应和它把细长的手杖伸向台下目光中充满了鼓励:“让我们一齐高呼——” 大厅内的猎手们面面相觑半晌才断断续续有人喊出:“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声音不够响亮!” 木偶人大为恼火似乎气愤于年轻巫师们浪费它营造的气氛抬手打了个响指, 急促的鼓点声再次响起, 然后它重复着之前的动作:“让我们一齐高呼——” “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这一次台下猎手们都非常配合的喊了起来。 木偶人满意的点点头伸手一压背景音齐齐消失整座大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它微微鞠躬致谢郑清隐约听到它如私语般的低喃: “虽然我只是个木偶但我偶尔也会做梦” 白色的雾气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须臾间便淹没了鞠躬退场的木偶淹没了它脚下的主席台以及主席台周围四十七支猎队的身影。 除了宥罪猎队的七位猎手郑清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身影。 “警戒!”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吼一声反手抽起挂在腰间的符枪, 警惕的左右张望着;几乎同时宥罪七位猎手便占据了各自的位置展开一道七芒星战阵。 下一秒, 雾气颤抖于迷雾中剖开一道狭长的甬道。 甬道尽头是一粒宛如细小光点般的出口。 郑清深吸一口气抱着法书拎着符枪一马当先走进甬道之中。蒋玉紧随其后然后是萧笑、胖子、蓝雀、迪伦。 张季信作为猎队另一位主猎手主动留在最后压阵。 雾道尽头是一扇小门。 门后是一片欢呼的世界。 郑清抬起头四周高高的看台上尽是一片片模糊的身影与鲜艳的旗帜。天空堆积着厚厚的云层看不到一丝阳光脚下是干燥的黄土一脚踩下便有一个深刻的足迹。 “这就是我们今天的猎场吧。” 郑清判断着心底莫名松了一大口气。与一切困难相比未知才是最可怕的那个。眼下已经站在猎场中年轻公费生倒是对今天的对手稍稍有了几分期待:“四十七支猎队, 四十七座猎场也就是说现在看台上的观众都是来看我们宥罪的?”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身影男巫顿时精神振奋了许多。 “为什么我们看不到台上观众们的模样?”辛胖子手搭凉棚, 眯着眼四处张望同时抱怨着:“里面不会有假人吧之前那个木偶演示的时候我就没看清。” “不是假人。”旁边忽然传来蒋玉的略显清冷的声音:“你们仔细听一下就能分辨出来了。” 郑清眯着眼仔细分辨片刻。 渐渐地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了。因为看台上那些细碎的声音在他耳廓中慢慢重组着一点点汇聚成同一个单词—— 苏施君。 合着大部分人都是来看苏施君的? 宥罪猎队的队长愤愤不平的想着却不得不承认与相对无名的宥罪比起来苏大美女的‘票房’号召力显然更强大。 “也可能是位置的缘故。”男巫勉强笑了笑和着稀泥:“就像我们去年在看台上看猎赛是用望远镜现在我们想看到看台也应该用望远镜博士你觉得呢?” “我?我没什么想法。”萧笑心不在焉的打量着若有所思:“我只是突然觉得学生会这次的安排很聪明。” “怎么说?”吸血狼人先生很感兴趣的追问。 “把比赛安排在幻梦境不仅仅能节省很大一笔资源而且还能防止看台上发生骚乱。”萧笑扶了扶眼镜提醒道:“你们不会忘记去年校猎赛上发生的事故吧。” 他这么一说郑清顿时想起去年校猎赛上阿尔法与九有学院之间曾经爆发过的短暂冲突——上一任雷哲与奥古斯都下台据说就因为那次冲突的余波。 而把猎赛安排在幻梦境即便九有与阿尔法的极端分子们再次惹事充其量也就是梦里打架浪费的精力甚至比不上一道高深些的魔法消耗。 “确实聪明。” 郑清赞同的点点头:“为了方方面面的稳妥学生会真是煞费苦心呐不知道决赛会不会也安排在幻梦境。” “肯定不行。” 这一次加入闲聊的是张季信红脸膛男巫用肯定的语气否定了自家队长的猜测:“校猎会决赛除了普通观众外还有联盟高级官员、外星使节以及许多巫师组织的代表而且真实狩猎与幻梦境里终究有细微差别即便为了第一大学的声誉学生会也不会那么干。” “duang!” 猎场上空忽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啰音打断了猎手们之间的闲聊也压制了看台上沸沸扬扬的、混乱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 “还有看台上鬼鬼祟祟的客人们!” 木偶人熟悉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用它那夸张的语调高声喊道:“校猎会第三十五号猎场第一次选拔赛即将开始!属于这座猎场的主人已经出现在你们眼前!让我们一齐叫出ta的名字——” “苏施君!” “苏施君!” “苏施君!” 看台上顿时响起排山倒海般的欢呼直听的郑清连翻白眼就连主持猎赛的木偶人也呆了呆有点没跟上大众的节奏。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四十三章 抽奖 大家都很喜欢苏施君。 郑清知道。 许多人来宥罪的猎场是为了看苏施君。 郑清也知道。 但无论如何把主人家的屋子当成客人的用苏施君的名字替代宥罪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稍稍有点过分吧! 年轻公费生胡思乱想着一会儿脑海闪过宥罪第一轮选拔就被淘汰然后从看台上如雨点般落下臭鸡蛋与香蕉皮;一会儿他仿佛又听到安德鲁或马修的嘲笑, 嘲笑宥罪猎场上的假观众们。 他努力摒弃那些嘈杂的念头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到待会儿的战术安排上。但越努力注意力却越容易偏移——不知为何他非常轻易就在看台上看到一张挥舞着的红色条幅上面用闪闪发亮的字体写着‘苏苏苏苏我爱你爱你爱进骨子狸’。 糟糕的韵脚糟糕从用词糟糕的双关。 男巫在心底这样评价着正走神冷不丁袖子被人拽了一下他回过头看到蒋玉正冲他使眼色。 “什么?” “赛前安排。”女巫用很小的声音语速飞快提醒道:“猎队队长需要跟着工作人员去与指导老师、裁判见面包括赛程讲解、赛前宣誓什么的。” 还有宣誓这回事儿? 郑清愣了一秒才顺着蒋玉示意的方向看到一位站在看台下方拐角处正冲他招手的工作人员连忙跟了上去。 转过拐角是一间不大的屋子。 苏施君就坐在屋子一侧的沙发上手中捧着一本书正随意翻阅着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慵懒的气息。李萌与林果两位宥罪的经理人一左一右侍立李萌手中捧着一盘草莓林果手中捧着一盘点心。 咔咔咔咔。 僵硬的走路声打断男生的视线郑清循声望去, 只见木偶人正拄着它那根细长的手杖匆匆走进屋子。 “郑清?宥罪的队长?” 木偶人摘下脑袋抱在怀里, 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绒布擦拭细长的鼻子与木头脑袋前后的汗渍一边用愉快的语气寒暄着:“很好, 非常好的猎队我记得你们去年新生赛的冠军你对我去年主持的感觉怎么样?” 很糟糕郑清想起去年初赛时受到的惊吓心底吐槽道。 “非常棒!” 年轻公费生盯着木偶人怀里的脑袋脸上挤出一丝惊喜与崇拜的表情同时绞尽脑汁寻找木偶人主持的亮点:“尤其是那精彩的开幕词还有大嘴咕噜出人意料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 “哈!我就知道!” 木偶人兴高采烈的用手指顶着自己的脑袋滴溜溜转着:“就像今天的开幕词我用了三个月时间细细打磨出来的能不精彩吗?” 啪! 苏施君收起手中那本书站起身。 郑清顿时感觉整间屋子瞬间亮堂了许多李萌两眼放光将手中的果盘一把塞进林果怀里同时伸手忙不迭接过苏施君手中的书——郑清怀疑如果她像苏芽那样有条尾巴身后肯定已经转起了大风车。 “啊噢!” 木偶人注意到起身的大巫师立刻收敛笑容, 定住指尖旋转的脑袋然后清了清嗓子:“好的, 既然人已经到齐那么接下来我简单介绍一下今天猎赛的规则。首先你需要把手伸进我的帽子里——” 它把脑袋塞回脖子上然后把黑色的高顶礼帽从脑袋上摘下来——与去年不同今年它的脑袋上并没有坐着一个皱皱巴巴的丑陋精灵只有一圈圈如蚊香般的光秃秃年轮——将礼帽朝上塞到年轻公费生的鼻子下面。 郑清伸着脖子朝里看了看入目一片黢黑什么都看不见。 “——帽子里有许多幻梦境特有的魔法生物你从里面抽出什么动物待会儿在猎场上就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 木偶人说着用力晃了晃手中的高顶礼帽似乎想把帽子里的‘选择’晃的更均匀一些:“至于胜利者就像我开始说的那样在猎场上坚持时间越长胜利的机会就越大!” 郑清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总觉得这种说辞过于模糊。 他转头看向苏施君。 女巫微微颔首语气轻快道:“据我所知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小家伙比如妖鬼、夏塔克鸟、月兽运气好你可能会抽出一只祖各这样今晚宥罪的任务就是打地鼠;运气不好抽出一个古革巨人那你们应付的就该很辛苦了。” 苏施君提到的生物郑清在幻梦境里都遇到过祖各是一群毛茸茸老鼠模样的生物身高尺许胆小怕猫;而古革巨人则是身高数米至十数米的亚种巨人长着多条胳膊相貌丑陋性情残暴。 他完全无法理解学校会把这两种生物放在一起让人选择。 而且大巫师口中的‘小家伙’与一般巫师眼中的‘小家伙’差别也不是一星半点。 “运气!” 木偶人抬手打了个响指提醒男生抓紧时间:“老话说的好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拥有好运的猎队永远都会受到大家的欢迎!” 头顶天花板上响起节奏明快的鼓点那是屋子上方看台上的观众正在欢呼、雀跃。他们大概正兴高采烈的与同伴们讨论今晚苏施君会不会露面或者今晚猎赛的主题全然不知在他们脚下不远处猎手代表正脸色发白的把手伸进木偶人的高顶礼帽中。 帽子很深。 郑清感觉手仿佛探进冰水或者另一重世界中有一种非常清晰的‘穿越’感。他活动着手指四处踅摸指尖并未如他想象般碰触到夏塔克鸟的翅膀或者古革巨人叉叉丫丫的手臂。 而是一个个光滑温润仿佛鸡子儿般的东西。 “帽子里的生物都经过魔法伪装摸起来感觉一模一样。”木偶人仿佛看透了男生的心思嘴角咧到耳根:“所以如果你打算再摸一会儿只是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 郑清叹口气指尖微动随手捞起最近的一颗‘鸡子儿’。 捞出帽子他才发现那玩意确实跟鸡子儿挺像拳头大小红色外壳上面绘满精致而细小的符文。 “那么在第三方的见证下我将打开这个蛋!”说着木偶人抓住自己的鼻子把脑袋当成锤子顺势一抡。 砰! 鸡蛋破碎蛋壳里一只漆黑的、毛茸茸的食尸鬼开始龇牙咧嘴的冲郑清咆哮起来。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四十四章 开场 “所以说今晚我们要对付的就是食尸鬼喽?” 辛胖子耐心的听完郑清简单描述‘会议’经过后满意的总结道:“运气还行虽然没抽到祖各的上上签但没惹到夏塔克鸟那群麻烦精也没摸到巨噬蠕虫或者古革巨人那样的怪兽” “错了。”萧笑开口打断胖子的总结。 “嗯?” 包括郑清在内,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猎队的占卜师不明白他‘错了’两个字指的是什么意思。 “类比错了。”博士推推眼镜很耐心的解释道:“巨噬蠕虫属于高阶魔法生物古革巨人、食尸鬼以及祖各都属于中阶魔法生物而夏塔克鸟则属于下阶魔法生物理论上如果我们遇到夏塔克鸟, 运气才是最好的祖各次之。” 分析过于严谨, 以至于其他人无话可说。 气氛沉默几秒后由吸血狼人先生打破。 “苏议员呢?” 迪伦对自家队长的遭遇毫不关心也不在乎一会儿遇到什么怪物它只在意自己在猎场上的英姿能不能被议会的上议员看到:“苏议员会来给我们鼓劲儿加油吗?” 郑清回忆着苏施君坐在沙发上的慵懒劲儿很想告诉吸血狼人先生她大概率只是来打酱油的。 但考虑到士气问题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不得不违心点点头:“会的苏议员让我转告大家她会始终关注大家的每一次表现” 休息室里正在翻看尸食教典仪的苏大美女无声的翻了个白眼伸手从旁边果盘里掂起一颗草莓塞进嘴里。 李萌同学满脸骄傲站的愈发笔直。 另一边的林果则忧郁的看着手里捧着的糕点满心渴望去猎场建功立业。他这个年纪的巫师对美女的认知远不如真正的大学生们深刻。 “第一轮谁上场?” 张季信打断这个与狩猎关系不大的话题——整个猎队或许只有他与郑清在这个话题上保持了某种程度的冷静不过与郑清冷静的缘故不同红脸膛男巫能够保持克制的原因在于他对狩猎更为狂热。 听到他的询问郑清迟疑着, 环顾左右。 宥罪猎队一共有七名正式猎手但参加猎赛的标准猎队是五人制这也就意味着至少在今晚有两个人需要坐候补席。 目之所及除了蒋玉之外其他人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正所谓一鼓作气任何比赛开场之时都是士气最高涨的阶段。 “胖子与班长留下其他人上场。” 郑清简单思忖后果断下了决定:“胖子是我们秘密武器的阵眼不要在开局浪费太多精力今晚你的任务就是观察班长发挥最为全面一直以来状态也最为稳定可以随时接替场上任何一个位置所以今晚你们两个暂坐候补席。” 他给的理由非常充分而且很有说服力再加上蒋玉与张季信都第一时间点头认可, 辛胖子犹豫之后也只能嘟囔着接受了这个安排。 “至于各自的位置。” 郑清首先指了指张季信:“老规矩, 长老担任主猎手博士右弼猎手我左辅猎手剑客游猎手绅士寻猎手战术安排以长老为准博士负责查缺补漏” “咚!咚!咚!” 沉闷的鼓点回荡在猎场上空将看客们的喧闹、猎队的紧张、以及积云下的压抑感一扫而空旋即木偶人高亢尖锐的声音响彻四方: “猎队就位!” 四周看台上的观众们齐声高喊:“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澄澈的魔法之光从看台升起席卷整座猎场这是古老猎前祝祷的威力能够给每一个上场的猎手最诚挚的祝福。 郑清最后看了一眼蒋玉冲她微微点头然后转身带着猎队穿过辕门正式进入黄土漫卷的猎场。 与之前见过的大多数猎场不同这次选拔赛的猎场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斗兽场场内没有高耸的树木、茂盛的灌木也没有河流、丘陵等复杂地势只有一片巨大的、平平整整的、光秃秃的土地。 地上有半寸左右的黄土一脚踩上去像是有一头巨大的章鱼吸在脚底总让人有种下一秒就会被流沙吞没的不安感。 “装备检查!” “各自上报损耗与失效项目!” “环境监测!” “常数测定!” 郑清熟练的下达着各项命令张季信则全神贯注四周环境开始在沙盘上模拟不同战术安排。 “环境与外界保持一致确认目标世界未发生变动。”萧笑一手抱着水晶球另一手则飞快测算猎场中的各项常数:“已确定加速度一致、重力一致” “咒语效果判定” “符箓效果判定” “魔药效果判定” “非常精彩的开场!” 看台上木偶人手舞足蹈着跳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高亢的声音回荡在猎场上空: “在入场的第一时间宥罪猎队就展示了非同一般的专业性各项命令有条不紊猎队行动井然有序这是很多注册猎队都不具备的特质不愧是去年获得新生赛冠军曾经参加过黑狱之战的猎队!” 回答木偶人的是猎场上空整齐划一的‘苏施君’三个字。 “当然!” 木偶人以绝对优势的音量压过那些狐狸粉们大吼道:“我们同时也应该承认‘规矩’的近义词就是‘死板’将宝贵的开场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基础性事务上会不会导致宥罪今晚猎获令人失望呢?我们将拭目以待” “我们可以看到宥罪开局展开的是非常标准的五芒星战阵这是一个在任何环境下都绝不会出错的战阵拥有非常可靠的防御力以及适当的进攻性而且对猎手非常友好只要你拥有超过普通大猩猩的智力都能从容驾驭这道战阵” “食尸鬼出现!” “今晚第一头猎物已经出现在宥罪猎队面前!它是一头被妖化的成熟体食尸鬼拥有令人不安的犬状脸颊以及尖锐的利爪但它只有一头理论上不会对宥罪造成任何伤害。” “对宥罪而言这大概只算开胃的点心。” “好的我们能够清楚的看到宥罪的游猎手与寻猎手已经脱离战阵以绞形攻势相互掩护着向那头食尸鬼靠近!”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四十五章 食尸鬼们 食尸鬼是巫师世界一种非常传统与经典的魔法生物在许多巫师甚至白丁们的聚居地都有存在。 传统意义上的食尸鬼——比如欧罗巴食尸鬼与阿拉伯食尸鬼——拥有野犬般的脸颊、巨大的獠牙、消瘦的体型以及腥臭的气味部分强大的食尸鬼还拥有简单变形能力能够化作鬣狗或类似的生物。 这是一种虽然看上去邪恶但并非十分危险的魔法生物。 这点从另一个角度也很容易理解倘若它们真的很危险, 也不至于沦落到以其他生物尸体甚至腐肉为生的地步。它们的可怕更多是因为长期与死亡接触的嗜死习性使其受死亡气息侵袭拥有了可怖的外表。 食尸鬼智力不高群居喜欢躲在阴暗与潮湿的角落, 如果找不到尸体它们也会捕猎蜘蛛、飞蛾以及青蛙作为食物。老派巫师经常在住宅附近豢养食尸鬼, 恐吓与驱逐无意中靠近他们住宅的白丁。 而与传统食尸鬼不同, 虽然同属食腐的夜行性类人生物但幻梦境中的食尸鬼因为食尸鬼之王莫尔迪基安以及深渊领主诺登斯的存在进化成了某种更加高级的魔法生物——它们拥有了宗教组织能够使用一种由简单单词构成的听上去像叽叽咕咕的语言可以自由地在幻梦境与现实世界的墓地之间往返甚至还会与夜魇合作组成军队并完成某些复杂战术。 这些细微而显著的变化让幻梦境的食尸鬼看上去更像‘人’。 更重要的是有充分研究证据表明通过某些邪恶的魔法仪式白丁以及普通巫师都有可能转化成这种食尸鬼——某种意义上这是一种与巫妖类似的堕落行为。 所以巫师界与食尸鬼们之间的关系向来冷淡。 也因此食尸鬼——毫无疑问的——成为介于巫妖与鱼人之间的黑魔法生物。它们足够邪恶却又还没危险到妖魔的程度。 这种特殊的地位让它们成为年轻巫师历练时的最佳‘陪练’之一。 眼下出现在宥罪猎队面前的这个食尸鬼就是一头标准意义上的幻梦境食尸鬼——它用两足直立行走, 身体微微前倾, 胶质皮肤在阴沉的天色下泛起一种类似古铜般的色泽, 细长的犬状耳朵让它们看上去像是哥布林或妖精们的远亲但尖利的牙齿与尖锐的爪子却又让它们显得更加危险。 在派出蓝雀与迪伦以绞形阵袭击那头食尸鬼的同时宥罪猎队剩余三名猎手谨慎摆出小三才阵并不断释放探测魔法搜寻其他猎物的踪迹。 但出乎郑清预料魔法探测范围内找不到第二头食尸鬼。 “搞什么玩意?” 郑清眉头皱成一团百思不得其解:“好歹我们有五个人就算按一年级的水平也不至于只派一头食尸鬼吧!” 说话间远处那头食尸鬼已经扑街被蓝雀一剑轻易捅穿了心脏。整个过程轻松无比宛如郊游。 这让郑清有种蓄力很久后却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 “凡事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与之相比平素性格焦躁的张季信意外表现的十分冷静:“或许这是猎赛给我们一个适应的阶段退一万步如果只需要宰一头食尸鬼就能晋级决赛我们也不亏。” “不可能出现那种情况。”郑清立刻摇头否认。 迪伦向后方打了个手势用束缚咒捆住死去的食尸鬼, 将其拖了回来。蓝雀则逡巡在外侧维持着一定的警戒范围。 “拖回来干嘛?”郑清打量着黄土中那具丑陋的躯壳吐槽道:“难道你还准备采集一点它皮肤上的苔藓吗?” 常年生活在阴暗的环境里, 食尸鬼皮肤上生长着一层斑驳的苔藓这是它们觅食时在墓地沾染上的这种苔藓对于尸气等类似症状有很好的治疗效果是食尸鬼身上为数不多值得采集的魔法材料。 如果辛胖子在这里采集那些苔藓还勉强说得过去但郑清不觉得出身月下贵族的迪伦有这样的需求。 “以防万一。”吸血狼人先生谨慎回答道却并未作出进一步说明。 宥罪猎队的队长扬了扬眉毛。 恰在此时一直关注四周环境的萧笑突然开口: “来了!” 他怀里的水晶球升起一层淡薄的毫光毫光中可以清晰看到两头食尸鬼正匍匐着四肢着地如同狩猎的野狗般飞快向宥罪猎队逼近。 这一次不需郑清开口一直逡巡在外围的蓝雀便驱使飞剑捅碎了两头食尸鬼的心脏然后迪伦又召唤出藤蔓将两头战利品拖了回来。 片刻之后第三波食尸鬼袭来这一次是四头。 然后是八头。 再然后是十六头。 五波袭击之后郑清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最初的轻松宥罪猎队阵前也堆积了三十余头食尸鬼的尸体横七竖八宛如一座小丘。 “按照这种规律我们可以假定每次战胜食尸鬼后对手都会呈指数增加这就意味着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面对铺天盖地的食尸鬼群。” 宥罪的占卜师总结道:“所以木偶人说坚持时间越长胜利机会越大就是这个意思其他猎队应该也会面对这种情况。” “我宁愿它们一次性上场。”迪伦瞅着自己的战利品们叹了口气。 “如果我们拉长应对时间呢?”郑清脑海闪过一道灵光立刻提出来:“如果我们慢悠悠对付下一波唔下一波应该有三十二头食尸鬼了拖个把小时也算坚持很长时间了吧?” 迪伦钦佩的看了年轻公费生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难怪你是队长而我只是打工仔这么无耻的方案一般人不好意思想。” 郑清感觉脸颊微微发热干笑两声:“怎么样?” “可以试试”萧笑扶了扶眼镜:“但我觉得学校不会放这么大个虫子在规则里学生会里没那么多蠢人。” “这可不一定愚蠢的规则一般都是聪明人制定的。” 张季信难得吐槽了几句漂亮话:“因为他们太聪明了忘记世界上大部分都是蠢人所以制定出的规则不符合蠢人只符合聪明人然后那些规则在大部分眼中就显得很蠢了。”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四十六章 皇尸载起 事实证明在一件严肃的事情上采取讨巧的办法是非常愚蠢的。 当第六波三十二头食尸鬼如期而至后宥罪猎队按照郑清的想法先使用了束缚咒与混乱咒打乱食尸鬼们进攻的节奏试图拖延时间。 但这并没有让他们更轻松。 相反在这些年轻猎手束手束脚对付这三十二头食尸鬼的时候, 第七波六十四头食尸鬼悄无声息从另一个方向摸了过来。 “淦!” 收到迪伦的警示后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立刻察觉那些偷偷摸摸的身影低声咒骂起来:“就知道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重新展开五芒星战阵收缩阵脚绅士不要浪费时间收集那些尸体了!” 迪伦还未开口萧笑就阻止了郑清的建议:“不, 多收集一点不是坏事可能我们很快就需要它们帮忙了。” 与此同时张季信也否决了郑清的战术, 厉声喝道:“剑客、绅士跟着我, 去狙击第七波食尸鬼渣哥跟博士处理眼前这些家伙就行!” 然后他才转头看向郑清很有信心的拍拍胸口:“不到一百头食尸鬼还不需要我们收缩战阵。” 郑清耸耸肩认可了他的战术但反手就抽出腰间符枪上了膛。 以防万一。 萧笑瞥了公费生手中的符枪一眼。 “我记得学生会禁止你在猎赛中使用符枪。”说话间他正指挥着几根尖锐的木刺往束缚在藤蔓网中的食尸鬼们身上刺去将它们的心脏一颗颗戳碎。 “只是禁止使用‘那种’符弹”郑清一手举着法书帮忙强化着束缚咒的威力一边晃了晃手中符枪简单解释道:“普通符弹并不在禁止范围。” 因为上学期某次巡逻中郑清一枪将瑟普拉诺击成重伤, 所以当宥罪确认参加这一届校猎赛后在新任奥古斯都的提醒下学生会与猎委会特意发函禁止郑清在猎赛中使用‘超出正常规格’的符弹。 眼下看, 那份函文纯属多余。 这些食尸鬼太弱了除了长得丑、闻着臭、眼神比较吓人之外它们实际的战斗力甚至比不上波塞冬——郑清完全舍不得在它们身上浪费最劣质的符弹。 孱弱的魔法抗性与缓慢的动作让它们在年轻猎手们的咒语中如陷泥潭近百头食尸鬼只坚持了不到五分钟便宣告覆灭与迪伦其他的战利品们一起堆积成一座小山。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年轻公费生蹲在一头死去的食尸鬼身旁用木棍戳着食尸鬼的脑袋一张丑陋的面孔随着木棍上的力道转向男生。 一瞬间郑清感觉自己对卡西莫多或者弗兰肯斯坦的模样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他镇定的重新给木棍施加了一点力道把那张面孔转到另一个方向然后定定神才继续说道:“太弱了这些家伙的战斗力甚至比不上阿拉伯食尸鬼而且从头到尾都没听到它们互相沟通、使用的战术也极其简陋完全不像我们上次见过的那些食尸鬼。” 上学期末宥罪猎队进入幻梦境后也曾与幻梦境的食尸鬼们简短的打过交道, 郑清印象中那是一群狡诈、凶狠并且颇具战斗力的雇佣兵。 迪伦赞同的点点头:“确实不对劲。” 作为拥有高等不死族血脉的生物吸血狼人先生在这件事上最有发言权了。既然他也认为不对劲那肯定有问题。 萧笑拎着两根木刺走到郑清身旁递了一根给他。 “这是第一头食尸鬼。”宥罪的占卜师抓着木刺扎在那头食尸鬼身上轻而易举就扎出个大洞。 然后他视线逡巡着很快确定了第二个目标:“这是第二波中的其中一头。” 这一次木刺扎在食尸鬼身上的洞稍小了一点儿。 “这是第三波中的一头。” 洞更小了。 郑清若有所思跟在博士身后一个个戳了过去。却如其所示后面的每一波食尸鬼不仅数量更多而且身体强度也更大。到了刚刚最后一波也就是那六十四头食尸鬼郑清一刺之下竟只能在它们身上留下一个小眼儿。 “接下来该有一百二十八头食尸鬼了。”宥罪猎队的队长喃喃着站起身望向远处紧了紧手中符枪。 原以为今天不会用到的武器看样子还是会有发利市的机会。 “开赛到现在还不到一个小时”萧笑掐算着语速飞快的分析起来:“虽然后面每一波与之前相比出现的时间都会晚一分钟左右但以现在的频率接下来一个小时我们面对的食尸鬼数量可能高达四千甚至八千多头。” 嘶! 包括胆子最大的张季信在内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果接下来的食尸鬼个体实力继续强化那么宥罪在面对两千多头食尸鬼的时候很有可能就会力有不逮。 “所以今年听到最多的就是‘坚持’两个字!”郑清感觉有些牙疼忍不住用拎着符枪的手揉了揉腮帮子。 他非常怀疑这座猎场能不能塞下那几千头食尸鬼。 “也就是在幻梦境学校才敢这么大手笔的玩。” 吸血狼人先生的视线在那些食尸鬼身上流连着连声叹气:“如果在外面一头经过特殊调制的幻梦境食尸鬼至少需要一粒金豆子一场比赛消耗几百上千头就算学校再财大气粗也会破产。” “难怪开局这么容易。”红脸膛男巫扯了扯手上的拳套从怀里摸出护具开始往身上穿同时嘟囔着:“便宜没好货真是至理名言。” 这话还能这么理解吗? 郑清扯了扯嘴角。 “如果计算不错五分钟内第八轮食尸鬼潮就该出现了。”萧笑扶了扶眼镜目光在其他几人身上掠过:“我的意见由绅士带着它们缠住一部分” 他指了指那堆如小山般的尸体然后对迪伦说道:“你需要在真正考验来到之前熟悉一下它们的指挥方式其他人尽可能快的解决剩下的食尸鬼。” 迪伦微微点头。 然后在郑清困惑的目光中吸血狼人先生翻开法书清了清嗓子轻喝一声:“皇尸载起!” 一头死掉的食尸鬼在咒语声中歪歪扭扭站起身耷拉着脑袋仿佛随时会跌倒般在原地缓慢打着转。透过胸口的大洞郑清能够清楚的看到洞对面萧大博士淡定的表情。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四十七章 猎场内外 ‘皇尸载起’这道咒语郑清知道。 它经常与另一句短咒‘八鸾锵锵’一起嵌合为一道‘起床咒’往往被学生们用在早上起不了床时强行起床使用。 郑清虽然没亲自体会过但他不止一次见辛胖子使用过这道咒语效果非常出色。即便前一秒睡的如同死猪, 下一秒在咒语作用下也会拔床而起宛如鬼附身。 但眼下迪伦把这道短咒施展到一头死去的食尸鬼身上而且让它‘起了床’这就有点惊悚了。 任何正常的社会亵渎尸体都是非常严肃的错误。 即便是一具食尸鬼的尸体。 在巫师界, 这类亵渎魔法有一个专用名词——死灵魔法。而在大部分巫师看来死灵魔法毋庸置疑是属于黑魔法范畴的。 这是根植于大部分巫师脑海中的顽固印象就像下水道里的蟑螂与潮湿墙角上的苔藓那样顽固。 第一大学是一所非常正派的学校。 这是毫无疑问的, 也是众所周知的。 一位第一大学二年级学生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对一头死去的食尸鬼施展了死灵魔法简直像波塞冬的身份彻底曝光那样令郑清心惊肉跳。 “你疯了?” 年轻公费生跳起来挥舞着法书试图打断吸血狼人先生的魔法但法书摊开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懂死灵类的魔法。 萧笑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微微摇头。 “这不是亵渎尸体的死灵魔法。” 宥罪的占卜师首先安抚了惊慌失措的队长然后才简单解释了一下:“这是高阶不死族对低阶不死族的天赋支配魔法我们运气不错在面对食尸鬼的这场比赛中恰好选择了迪伦。” 吸血狼人先生冲郑清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嘴角微挑, 露出一对漂亮而又惨白的小獠牙。 纯血吸血鬼属于高阶不死族而食腐的食尸鬼则是低阶不死族这是常识。迪伦虽然有一半血脉属于狼人但另一半吸血鬼的血脉异常高贵所以同样掌握了部分属于血族的天赋魔法。 听完博士的解释后, 宥罪的队长大人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感觉后背有些潮湿这才意识到刚刚一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你刚刚是在发抖吗?”迪伦敏锐的抽了抽鼻子狐疑道。 他正挥舞着手指仿佛乐团前打拍子的指挥家那样小幅度的挥舞着胳膊与手指将那头吸血鬼指挥的团团转。 “不是肾上腺素。” 年轻公费生立刻否定了吸血狼人先生的猜测语速飞快解释道:“肾上腺素分泌增多会导致代谢性产热上升分泌减少会导致心率下降体温也就降下来了这是科学解释跟魔法没有关系。” “是这样吗?” 迪伦同学一脸懵逼的收回视线重新专注于眼前的吸血鬼尸体。随着时间推移他的指挥节奏越来越轻快而那头食尸鬼的动作也慢慢灵活起来举手投足间甚至比它生前的动作还敏捷。 “看上去是个好主意但一头是不是有点少?”红脸膛男巫抱着胳膊, 打量着那头食尸鬼的尸体, 沉吟着。 “放心吧!” 吸血狼人先生冲同伴们挤挤眼睛意有所指:“这么多素材缠住百来头食尸鬼完全没有问题的就算它们比之前更强。” “就凭你指挥的那一头?”郑清哼了一声。 迪伦嘿嘿一笑腰间法书自动飘到身前无风自动连翻数页然后他一手按在法书上收敛笑意满脸庄重: “神具醉止皇尸载起!” “工祝致告鼓钟送尸!” 虚空中隐隐传来沉闷的钟鼓声夹杂着让人听不懂的含糊祷告郑清感觉自己仿佛一瞬间来到了某座寺庙或者礼拜现场。 灰白色的咒光如流水般从法书中涌出冲刷着翻滚着须臾间便淹没了那座小山般的食尸鬼尸堆源源不断的魔力在祝祷与钟鼓声中渗入尸山一双接着一双灰白色的眼珠睁开一条条胳膊扭曲着向外伸出整个尸堆仿佛一朵盛开的腐败莲花散发出令人惊悸的气息。 “黑魔法!” “死灵系的黑魔法!” “宥罪猎队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了禁忌之术!” 当迪伦召唤起第一头食尸鬼尸体时看台上的木偶人兴高采烈的嚷嚷着唯恐观众听不清几乎把鼻子塞进喇叭花的花蕊中:“大家看到了吗?他们召唤起了食尸鬼的死尸哦?哦” 一位黑袍巫师匆匆穿过人群挤到木偶人身旁递上了一张细长的羊皮纸条木偶人极不情愿的把鼻子从喇叭花里抽出来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 然后它立刻变得没精打采了。 “哦这样呐。” 它清了清嗓子用比之前低七八度的声音以及飞快的语速简单解释道:“根据相关政策高阶不死族对低阶不死族的支配属于巫师法典保护范围内的安全魔法所以我们眼前的一幕是合法的。” 说到这里它愤愤不平的把那张纸条一把塞进嘴里恶狠狠的嚼了几下。 “合法但是不合理!”木偶人用含糊的语调恶狠狠冲天空比划着中指:“在这个糟糕的世界即便是梦里我们也得不到应有的公正与平等!” 回答它的是看台上乱糟糟的喧嚣。 几乎没人认真听木偶人零碎而且充满主观臆想的话年轻巫师们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举着他们的黄铜望远镜听着各自小圈子里的‘专家’解说这场比赛。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专注于猎场。 从开始比赛一直到现在看台上始终有一股不弱的声音热情而又坚定的挥舞着绘有青丘族徽九尾花的横幅整齐划一的高喊着‘苏施君’的名字。 “第十批猎物已经被释放!” 木偶人重新打起精神把鼻子塞进喇叭花里声嘶力竭喊了起来:“我们可以看到宥罪猎队的食尸鬼尸群已经在猎手‘绅士’的指挥下迎了上去必须承认即便这是在梦里这也是极其残酷的一幕” 第七卷 一代人 第二百四十八章 近似一比一 死去的食尸鬼与活着的食尸鬼们打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刺激。 郑清看着那些赤裸着身子的瘦削生物蹒跚着趟过猎场间灰扑扑的黄土仿佛一群老态龙钟的大爷去打群架动作缓慢而迟钝。 它们操持着属于幻梦境食尸鬼们特有的叽叽咕咕声互相推搡着、咒骂着橡胶般的皮肉在同类的尖牙利爪下显得韧性十足, 腥臭的气息混杂着尸体的味道在整座猎场上空蔓延有那么一瞬间郑清感觉食尸鬼们真正的武器不是它们的爪子而是它们散发的气息。 “我马玄黄!” “我马虺hui隤tui!” “我马瘏tu矣!” 郑清、萧笑与张季信用小三才阵守护着控制尸群的吸血狼人先生同时举起手中法书交错而整齐的吟诵着加强版‘软腿咒’, 释放到新入场的猎物们身上。 淡黄色的咒光相互嵌套着, 一重接着一重落了下去, 许多食尸鬼躲避不及直接瘫软进黄土中给它们的同伴造成巨大的麻烦。 “狼跋ba其胡载疐zhi其尾!” 接踵而至的‘混乱咒’更加重了它们的困难大批食尸鬼仿佛没头苍蝇般四处乱转不时有几个倒霉蛋左脚踩着右脚原地摔个大跟头。 接二连三的咒语攻击很快打乱了食尸鬼们简单的战术组织相反因为拥有统一的‘大脑’巫师控制的尸群很轻松便把混乱中的食尸鬼群分割成十数份令其丧失了最大的优势。 “我觉得, 我们好像犯了个小错误。”萧笑忽然开口中止了正在释放的混乱咒收起法书。 “什么?” 年轻公费生警惕的打量着战场态势一边反问着, 一边在心底默默估算时间。按照先前的推算, 第十批食尸鬼应该有五百一十二头郑清没有刻意数——事实上他也没时间慢慢去数——而与之相对的, 由迪伦支配的食尸鬼尸体有五百一十一具。 几乎一比一。 多出来的那一头在进场第一时间便被在猎场四周游猎的蓝雀绞碎了心脏扑进黄土里。如果不是迪伦的控制能力有限恐怕单凭越打越多的手下就能让他独自撑到今天猎赛结束的时候。 “软腿咒给它们制造的麻烦可能比我们预计的要小。” 开口的是张季信在猎场上他总能展现出竟然的敏锐与平时的粗疏性子形成鲜明对比:“如果你稍微留意一下就能发现食尸鬼们爬行时比走路更加敏捷。” “是我忽略了这一点。” 萧笑紧随其后简单分析起来:“幻梦境食尸鬼常年生活在地洞里它们一生中在墓道里度过的时间远远超过两条腿走路的时间。” 不需要同伴们更多解释郑清稍稍细心了点便看到几头扑到在黄土中的食尸鬼正扭动着身子以远超之前的敏捷速度在混乱的猎场上飞快爬行着。 不止巫师们注意到了这一点。 很快越来越多的食尸鬼主动摔倒在地上, 专攻尸群们下三路迪伦的‘军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战损。 “大风咒三段!” 郑清没有犹豫, 立刻下令同时举起手中法书:“匪风发兮!终风且暴!” “匪风飘兮!终风且曀!”萧笑展开他那卷簇新的竹简法书很容易便跟上了自家队长的节奏。 红脸膛男巫稍稍迟了几秒但因为有现成的咒式这点延迟并不明显:“谁将西归?终风且霾!” 一股股小风从虚空中蹿出相互纠缠、雀跃须臾间便汇聚成巨大的风暴猛烈而又迅疾的掠过猎场席卷起地面厚厚的黄土扬起浑浊的尘埃只用了很短时间原本视野开阔的猎场便化作一团混沌人在其中三五米外便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奄有四方斤斤其明!” 郑清首先补充了一道监控咒赤裸的眼珠凭空出现在小三才阵内滤过黄尘投影出整座猎场内的每一丝细节。 紧接着他下达了短时间内的第三道命令:“靡靡咒三段!预备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萧笑与张季信几乎同一时间释放了这段咒语的另外两个部分微微泛红的咒光渗进大风卷起的黄尘中如流水般无孔不入监控咒里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原本在大风中就有些失去方向感的食尸鬼们被新的咒光侵袭后脸上纷纷露出恍惚之色有的原地瑟缩成一团有的发出色厉内荏的嘶吼更有甚者抬起爪子想往前爬却直接喝醉般打了滚儿。 在巫师们帮助下尸群渐渐扳回了上风。 “可以了。” 许久未曾出声的吸血狼人先生睁开眼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大家收了咒语吧可能还有几头漏网之鱼交给剑客就行。” 郑清微微颔首从灰布袋里摸出一张青鸟符低语几句反手将其丢了出去。 青色流光一闪而逝消失在黄澄澄的世界中片刻后黄尘深处响起一声熟悉的唿哨代表蓝雀已经收到了传讯。 “多久了?” 年轻公费生这才放下心来短时间大量消耗魔力让他感到有些眩晕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其他人也纷纷抓紧时间调理魔力。 “一小时四十七分钟三十六秒。” 萧大博士一边用提前准备好的原料速配着魔力药水一边给出了一个非常精确的数字:“最初几轮时间间隔在一到五分钟但随着时间推移与猎潮规模变大这个间隔正缓慢拉长平均下来每一轮猎潮间隔大约十分钟估计结束前应该还有三到四轮。” 虽然赛前木偶人反复强调坚持时间越长胜率越高但并不代表猎赛时间会无限延长。考虑到第二天上课以及年轻巫师们的精神承受能力从十号一直到十五号这六天的选拔赛每晚都会在晚上九点开始至凌晨结束持续三个小时。 参加选拔的猎队只需要在这三个小时里尽可能久的坚持下去就可以了。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一点非常困难。 边缘 第二百四十九章 极限 第十轮的食尸鬼数量是五百一十二头。 这意味着第十一轮有一千零二十四头第十二轮有两千零四十八头第十三轮这个数字就会暴涨至四千零九十六头。 倘若如萧笑猜测的那样还有四轮那就意味着在今晚猎赛真正结束之前宥罪猎队可能会一次性面对八千一百九十二头食尸鬼。 这是一个听上去就令人感到绝望的数字。 郑清毫不怀疑整座第一大学除了排名前几的校队、院队外参加选拔赛的其他猎队大概率都坚持不到最后。 八千一百多头食尸鬼四舍五入一下接近一万! 一百跟一万完全是两个概念。 宥罪猎队面对一百头食尸鬼可能会砍菜切瓜般游刃有余但一万头食尸鬼——不要说食尸鬼就算一万头猪、就算它们乖巧的呆在原地不动仅凭宥罪猎队五个人想要抓光它们剩下的时间也完全不够用。 更别提那些‘猪’还会乱跑、乱叫、乱拱、乱咬人! “应该让胖子上场。” 迪伦从胸前口袋里抽出红色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尘土竭力维持着身为月下贵族的形象:“不管是蓝巨人还是‘那个’战阵在对付这种大规模杂兵的时候效率都非常高。” “食尸鬼不是杂兵而且这才是第一次选拔赛。” 张季信立刻否定了吸血狼人先生的建议满脸严肃:“如果第一场选拔赛我们就把自己的秘密武器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如果我们连第一场选拔赛都坚持不到最后再秘密的武器又有什么用呢?”迪伦非常难得与红脸膛巫师争辩了一下。 这句反问顿时让张季信哑口无言转而看向郑清。 宥罪猎队的队长并未参与猎手们之间的争执他接过占卜师临时速配的魔力药水一口灌进肚子里。因为没有经过时间柔化魔药刺激性很强火辣辣的药液顺着喉咙蹿进肚子里仿佛一颗颗小炸弹在他肚子里轰然炸开。 汹涌的魔力灌入四肢百骸——如同干涸的水道里重新翻滚起嘈杂的浪潮——年轻巫师顿时有种整个人被丢进桑拿屋后熟透的感觉。 “抓紧时间恢复魔力。” 他向同伴们示意着手中的空瓶子提醒道:“没多少时间了……那些家伙可不会给我们充足的休息时间。” 这句提醒非常及时。 在宥罪猎队其他猎手灌下魔力药水没多久安静的猎场再次沸腾起来。 是真的‘沸腾’。 脚下的大地以令人难以理解的模式高强度震颤——仿佛一支列队严整的大军正踏着整齐的步伐通过一座大桥——黄土犹如沸水般翻滚向半空中迸溅出一束束宛如日珥的土浪。 这一次不需要巫师们施展大风咒整座猎场已然陷入一片昏黄的色彩中。 郑清拨动弹匣压入一颗绘有‘监控咒’的符弹抬手射向头顶那片昏暗之中虚空中国魔力微微荡漾一颗小巧的眼珠浮现在男巫面前向他展示着整座猎场内的画面。 “那些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吸血狼人先生率先发现了黄尘中的黑影语气中带了几分犹疑:“……看上去不像是食尸鬼……今晚我们还有其他客人?” 郑清表情严肃拨动着那颗眼珠。 很快迪伦口中‘黑乎乎’的东西露出真面目。那是一块块残缺的墓碑凌乱的竖立在猎场深处而且随着大地震颤越来越多的墓碑正缓缓从尘土中升起。粗略算下来总有四五十尊之多。 墓碑周围散落着惨白的碎骨骨片上布满坑坑洼洼的齿痕;墓碑下方则凹陷出一个个幽深的洞穴仿佛土拨鼠的地洞。 “我觉得是因为一千多头食尸鬼稍微有点多所以学校改了一下它们的入场方式。”张季信给出了一个合乎情理的猜测。 之前数量较少时食尸鬼们可以顺着猎场边缘的门洞进入但当需要入场的食尸鬼数量超过一千头仅凭那两座小小的门洞恐怕一直到猎赛结束猎物们都还没完全进场。 确认那些黑影是墓碑后迪伦立刻抬手重新开始了他的‘演奏’。 “你要不要试着突破一下自己的极限?” 郑清瞥见堆砌在猎队边缘的那些食尸鬼尸体看了迪伦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如果你能控制一千具尸体……” 吸血狼人先生一边小心翼翼打着‘节拍’一边努力翻了个白眼没好气打断自家队长的呓语:“没那种可能!五百具是我的极限多一头算我发生异变!” “你之前就多控制了十来具我看的很清楚。”宥罪猎队的队长有些不死心小声提醒道。 迪伦非常用力的哼了一声——听那个声音郑清非常怀疑他把鼻屎哼出来了——稍稍加重语气:“……所以刚刚我差点脱力!持久与短暂爆发你总要选择一种……如果你有信心在我脱力之前干掉其他五百头食尸鬼那我可以尝试多控制十具尸体。” “这属于边际效率递减。” 萧笑把目光从墓碑群上挪开回到他面前的水晶球上顺口解释道:“这种概念在支配类魔法中体现最明显……在阶位与魔力一定的情况下巫师支配的个体越多对个体的控制力就越弱……超过一定界限后无法精细控制它们的活动反而会导致无谓的内耗剧增让整个尸群的作用降低。” 郑清听着这话就有些头疼。 “我只是提个建议只是建议。”年轻公费生立刻举起双手简短投降了一秒而后翻开法书环顾左右:“还是上一阶段的战术?” 宥罪的另一位主猎手迟疑几秒。 “这次放我跟剑客一起出去清扫外围吧。” 张季信扯了扯手上拳套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语气却显得格外诚恳:“前几次对抗中我发现三个人都守在后面有点浪费……你跟博士两人的辅助魔法足够了。” 郑清撇撇嘴答应了他的要求。 他有理由相信红脸膛男巫只是眼馋面前这些活体沙包想在猎赛结束前用心品味一下拳拳到肉的快感。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五十章 墓碑之下 好消息是当食尸鬼数量超过一千头后或许因为数量与食尸鬼个体实力超过某个阈值猎场上的食尸鬼们并没有变得比前一批五百头的食尸鬼更强。 也就是说它们个体的实力受到了限制。 坏消息是这些食尸鬼们变得更聪明了。 年轻公费生原以为那些臭烘烘的家伙会像之前那样排着简陋的阵型, 一窝蜂向猎手们发起进攻但很快他就意识到第十一批食尸鬼远比他想象的更精细狡猾。 伴随着属于食尸鬼特有的叽叽咕咕声大群皮质坚韧、如野狗般的洞穴居民们从墓碑下的地洞里蜂拥而出每一块墓碑下都会钻出二十来个灰色的身影, 它们就地组成一个个不甚规整的多芒星战阵顶着漫天黄尘吆喝着、嘶吼着满脸狂热的朝巫师们冲了过来。 迪伦双臂挥舞的速度骤然加快仿佛一瞬间从弹奏高山流水变成了弹奏十面埋伏。 五百具行尸在他的控制下化作一道坚固的堤坝牢牢阻挡着食尸鬼们前进的方向与此同时张季信与蓝雀也一左一右宛若螃蟹的大鳌穿插入食尸鬼群深处夹碎他们遇到的每一头食尸鬼。 郑清与萧笑守护在迪伦身旁高举法书各种辅助类魔法——软腿咒、混乱咒、束缚咒、靡靡咒等等——不要钱似的丢了过去。 一时间猎场上黄尘弥漫藤蔓横飞五颜六色的咒光四处迸溅食尸鬼的尖叫与巫师们的怒吼交织一齐演奏出令人血脉喷张的乐曲。 “我不太确定。” 看台上木偶人抱着一朵巨大的喇叭花满脸严肃的看着下方的战斗语气显得有些凝重:“但在我看来那些墓碑显然比食尸鬼本身更值得猎手们注意如果宥罪的占卜师合格, 就该注意到这场战斗中死去的食尸鬼正一点一点被那些墓碑‘吞噬’!” “墓碑没有嘴怎么吞噬呢?”距离木偶人不远处的一位男巫大声反问道。 “你是一个巫师!” 木偶人转身看向那位男巫语重心长的教训道:“为什么要把‘吞噬’限定在‘嘴’这个器官上呢?一个人身上的口子有很多东西在里面进进出出跟嘴巴有什么区别那个墓碑也一样” 它原本只是想强调一下墓碑下有许多新鲜的地洞完全可以充当墓碑的嘴巴但看台上年轻巫师们早已被木偶人前一句话放飞了思维轰然大笑起来。 一时间观众席上充斥着欢乐的气息以至于木偶人的解说词再次陷入无人关注的尴尬境地。 萧笑并非没有注意到那些正在消失的食尸鬼尸体。 他甚至比迪伦更早察觉了这一现象并及时向同伴们发出了警示但令人困惑的是墓碑吞噬掉那些死去的食尸鬼后没有一丝变化——地洞里既没有吐出复活的食尸鬼墓碑也没有绽放出诅咒光环。 “也许这只是学校清理猎场的手段?”郑清一边给出自己的猜测一边顺手抽出符枪赏给一头冲破防线迫近迪伦的食尸鬼一粒劣质符弹。 淡青色的符弹击中了食尸鬼的肩膀, 然后立刻化作一团如八爪鱼般的藤蔓, 顺着它的骨骼与肌肉一直向内直至深入体腔, 绞碎它的心脏。 这头勇敢的食尸鬼在距离男巫四五米远的地方正面扑倒在地上。 或许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任凭两位男巫眼睛瞪的酸痛那些‘墓碑’也最终没有吞噬这头食尸鬼任凭它孤零零扑倒在尘土中。 这种‘趋利避害’的意识愈发令年轻公费生忧心忍不住又丢出两道青鸟符提醒在外的长老与剑客提高警惕。 “嘿伙计它们只是一群脑子已经腐败的食尸鬼” 张季信大吼着仿佛一颗失控的炮弹在食尸鬼群中弹来弹去声音在猎场上传出很远:“能组成散乱的队形向我们发起进攻已经达到它们战术水平的极限了!” 这话听着不无道理。 但并不能令人感到心安只不过眼下如潮水般的食尸鬼正疯狂冲击着猎队孱弱的防线郑清着实分不开心。 高强度的猎杀仅仅持续了不到五分钟精神的疲惫就再一次从身体深处涌起郑清感觉自己吟诵咒语以及扣动符枪的动作已经由理性意志的驱动逐渐演变成机械的动作甚至当越来越多的食尸鬼冲破迪伦的防线迫近小三才阵前时男巫脸上都露不出太多紧张的情绪只会机械的举起符枪麻木的扣动扳机。 七百六百五百。 八十四十二十。 猎场中扬起的黄尘渐渐落下死去的食尸鬼堆叠着淹没在厚厚的尘土中大部分悄无声息消失在墓碑下的地洞中露在外面的尸体已然不足百十。 迪伦指挥麾下行尸们小心翼翼绕过那些墓碑停在猎场边缘而后才长长吁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即便是他此刻也顾不得形象了。 萧笑收起水晶球默默为同伴们调配起魔药。 “还剩多久?” 张季信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同伴们身边周身缭绕着骇人的气息宛如一头远古猛兽声音似乎都带了几分血腥的气息:“那些墓碑我砸了几拳没砸动有鬼。” “砍不动。”紧随其后的蓝雀简短补充道。 郑清默默颔首——他已经没有力气胡思乱想此刻颇有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感觉——然后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还剩四十多分钟”年轻公费生木着脸在心底扬了扬眉毛以示惊讶:“第十一轮消耗的时间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要多” “也就是说结束之前最多还能有两轮攻击。” 迪伦重重的松了口气捏着指头算了算:“两轮的话第十二轮两千多第十三轮四千多唉不知道幻梦境死掉后现实中我们是继续睡觉还是被惊醒。” 吸血狼人先生非常明智的表达了自己的悲观。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五十一章 倒计时 “想开点绅士这只是一场猎赛。” 宥罪的队长安慰着今天的苦力鼓励道:“学校只是想帮助我们对象牙塔外的世界有更深刻的认识” “学习没有接触过的魔法知识是帮助分享对规则的理解也是帮助。”吸血狼人懒洋洋抬起手将一颗滚到他脚边的食尸鬼眼珠弹飞:“至于这些玩意儿纯属学生会里那些大爷们拍脑袋想出来的点子, 对我们没有一点儿帮助!”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帮助最起码在锻炼实践能力方面有些作用的。”张季信摇摇头举起一小杯淡蓝色液体询问:“再来一杯?” 他举着的是萧笑刚刚调制出的魔力药剂。 “不谢谢。”迪伦已经恢复了月下贵族的部分礼貌:“博士的药水效力很强我整个下巴现在都是麻木着的” “那你还能说话?”萧笑瞥了他一眼。 “说话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良心。”吸血狼人先生面不改色的回答着顺势将话题扯到郑清身上:“你想干什么?”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正举着他那支布满‘印记’的雷明顿猎枪, 冲着远处瞄来瞄去一副下一秒就会开枪的模样。 “我想看看那些墓碑是不是真的那么结实。”郑清眯着一只眼老老实实回答道。 “普通符弹大概率是没有效果的, ”刚刚砸过墓碑几拳的红脸膛男巫在这件事上颇有发言权他摩挲着下巴不是很有把握的说道:“至于特殊符弹我记得猎委会好像禁止你使用?” 回答他的是一声清脆的枪响。 一抹微赤的流光从枪口一闪而逝落在远处一块高大的墓碑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仿佛一块巨大的岩石落在寒山寺的大铜钟上地面的尘土被激起一圈清晰的土浪空气中肉眼可见的魔力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呼! 年轻公费生长吁了一口气这才答道:“没违规用的普通辟邪弹看上去确实没有什么效果。” 那块墓碑在男巫符弹攻击下纹丝未动。 郑清收起符枪刚刚准备坐下来再歇口气, 旁边抱着水晶球的萧笑突然挺直身子:“哇哦不能说没有效果捅了马蜂窝大概就是这种模样吧。” 他怀里的水晶球上闪耀着一片刺眼的红芒郑清知道上面的每一点红芒都代表一头食尸鬼而眼下那些红芒已然连成一片。 抬起头刚刚被他击中的那块墓碑隐隐涨大了一圈墓碑下枯黄的地洞被食尸鬼腥臭的鲜血染的黢黑宛如一条条张开的黑色咽喉又像是一根根充满不洁气息的黑色血管。 此刻一群群食尸鬼如潮水般从那一条条张开的黑色咽喉中涌了出来叽叽咕咕的嘶吼重叠在一起响彻整座猎场。 不需要郑清下令整支猎队便像被火烧了屁股似的骤然动了起来由极静到极动只在一刹那之间。 这一次蓝雀与张季信没有选择脱离战阵独身深入食尸鬼群猎杀而是按照郑清的手势老老实实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展开一道标准的四象战阵。 迪伦依旧被护在战阵最中央控制着他的尸群, 率先迎了上去。 五百对两千零四十八。 即便不计算多出来的近五十头的‘零头’, 双方也有着令人绝望的差距。这种差距在尸群与食尸鬼们接触短短三分钟后便体现的淋漓尽致。 成群结队的食尸鬼们已经不需要任何战术或者技巧, 只需要蜂拥而上胡乱抓咬便轻易将拦在它们身前的尸群撕得粉碎。 “‘加入猎队吧’长辈这么对我说” 吸血狼人先生麻木的挥舞着胳膊眼睛却没有盯着自己的尸群而是望向天空眼神显得有些空洞:“‘轻轻松松就能名利双收!’” 他模仿着前辈们劝说的口吻而后话锋一转愤愤道:“但他们从来不提猎手需要像清道夫一样处理这些臭烘烘、黏糊糊的怪物你敢相信吗?我一个吸血鬼现在竟然已经开始流汗了!” “那是你属于狼人的部分在流汗。”宥罪猎队的队长打光弹匣中的符弹后百忙之中不忘回头安慰一下最辛苦的同伴。 “源源不断!源源不断!” 吸血狼人先生语气因为安慰而愈发暴躁起来:“我已经损失了大半眷属我们必须后退或者换个战法!” “我的符纸用光了!”萧笑扶了扶眼镜补充道:“但阵盘还有几块可以布置出一道守护法阵” “我的魔力也快耗净了!”张季信扯扯拳套长吐出一道白练。 蓝雀没有说话但他已经摸出一小块磨刀石正细细打磨怀中长剑的锋刃。 郑清咬咬牙脸上露出一丝狠色。 “放弃那些行尸!” 他示意迪伦换位同时一把将法书塞进怀里两手拎着两支符枪恶狠狠挥舞着:“一群臭虫而已!来的再多也不过是磨盘里咯吱作响的豆子!看看是它们皮糙肉厚还是我们的魔法更犀利!博士布阵!其他人换五芒星战阵!缩小接触面我们一点点耗死它们!” 这个战术的改变非常及时。 第十二轮袭击总共有两千零四十八头食尸鬼——理论上是这个数字但年轻巫师们已经没工夫仔细确认了——在真正短兵相接前仅被迪伦的尸群消耗掉不到四分之一。 剩下的一千五百多头食尸鬼铺在猎场上仍旧黑压压一片。 只不过宥罪猎队外有法阵守护内有战阵支应尤其后者当宥罪收缩阵型后四面八方涌来的食尸鬼们只有一小部分能够与巫师们正面交战。 萧笑与郑清轮流释放混乱咒与软腿咒——这两道常用魔法的咒语弹性1极高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准备完毕——在阵前构筑出一条宽阔的魔法泥潭; 张季信仿佛一块磐石用拳头将那些穿过咒语泥潭的食尸鬼砸回去; 蓝雀与迪伦则穿梭在磐石与泥潭之间身形鬼魅宛如长枪与毒刺一头接着一头收割食尸鬼们的性命。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最后三分钟 摆平食尸鬼们的第十二轮袭击耗费了宥罪猎队十九分三十六秒。 当黄尘再次扬起墓碑下那些‘黑色喉管’喷涌出第十三轮四千多头食尸鬼时距离今晚选拔赛结束只剩下最后十三分钟。 宥罪猎队看上去胜利在望了。 但没人感到兴奋。 所有人都已经筋疲力竭魔力透支带来的眩晕让郑清感觉四周所有的东西都在晃动短暂休息间隙灌进肚子里的魔力药剂翻涌起的簇新魔力仿佛不是自己的, 几乎没有滋润他干涸的精神便在咒式的牵引下欢呼着、雀跃着又冲了出去。 跟它们进来时一样迅速。 魔力们拍一拍屁股不带走一蓬尘土只留下一个更加疲惫的身躯以及一张更加麻木的嘴巴。 宥罪猎队构筑的小小阵地, 仿佛汹涌的黑色海潮中的一块礁石, 又像狂风骤雨中的一盏风灯, 微弱而又倔强的钉在猎场边缘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那些前赴后继的食尸鬼们吞没。 但这个下一秒一秒接着一秒又持续了很久。 十二分钟。 十一分钟。 十分钟。 九分钟。 黑色的潮水毫无征兆间突然退了下去。 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们顾不得追究那些食尸鬼们是不是有什么新的阴谋只是抓紧时间一边读秒一边用颤抖的手帮着萧笑调配新的魔力药剂。 因为精神太过疲惫即便是萧笑在调配过程中也出现过几次非常低级的错误浪费了好几份研磨好的豪麻草。 八分钟。 七分钟。 “它们在干嘛?”灌下魔力药剂后刺激的药液滑过喉咙让年轻公费生打了个寒颤他终于打起精神仔细打量起远处聚集去一起的食尸鬼们。 “祈祷祭祀或者献祭。” 萧笑瞥了一眼地上的水晶球, 声音有些沙哑:“当一群有意识的生物聚集在一起, 用谁也听不懂的语言进行某种诡异仪式的时候, 不外乎这几种可能性。” 话音刚落, 一股惊人的寒意便以食尸鬼群以及那些墓碑为中心, 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须臾间便笼罩了整座猎场。 一瞬间郑清感觉自己仿佛掉进冰窟整个人冻成一块;又像是被一头戈尔贡的视线石化了。 灵魂深处攀附在禁咒之木上的青蛇惊讶的抬起头吐了吐信子红蓝交错的目光在心湖上空一闪而逝。 男生瞬间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抗拒着身体发出的恐惧信号强迫自己抬起眼皮看向那个似乎能够冻结一切的存在。然后他看到了一片浓重的黑色影子。 数以千计的食尸鬼匍匐在那片阴影中仿佛被融化了横七竖八的破落墓碑如同一块块坚硬的骨骼支撑在阴影之中。 从一头到另一头那片阴影塞满了整座猎场而且在食尸鬼的尸体与那些墓碑的支撑下向着天空蔓延——年轻巫师甚至分辨不清它是实体还是虚幻的存在——仿佛一条巨大的章鱼又像是一头肥胖的巨龙, 身子蜷曲着浓郁的黑色源源不断从墓碑下的‘黑色喉管’中涌出翻滚、回旋, 化作一个个充盈的能量涡流一点点将它的身躯填充清晰。 刹那间男生仿佛看到了祂的真身。 那是某种身无四肢、头无双目宛如恶魔般的巨人祂伸展着躯体吮走了四面八方的一切温度让整座猎场沉浸在如死亡与虚空般彻骨的严寒之中。 “祖尔-巴哈-萨尔!!” 黑色的阴影发出了莫名的嘶吼声音非常难听却意外带着一丝暖意让几位年轻巫师勉强恢复了意识。 “梅林在上!” 吸血狼人先生不顾信仰的冲突茫然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看着眼前那充塞整座猎场的庞大身影喃喃道:“我看到了什么?” “谢特!”张季信口不择言的骂出了声。 “我确信那不是谢特。” 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很正经的纠正道:“看样子这应该是学校为所有猎队准备的最终大boss属于‘附加题’从祂的气势来判断应该属于某位星空存在的影子。” “但这还没到决赛吧!” 红脸膛男巫的语气显得有些不可置信:“我们只是一支小小的五人制猎队啊!为什么会在这种低端局遇到这样的存在!” “理论上我们现在最佳选择是投降、认输、出场。” 萧笑继续用他沙哑而冷静的声音分析着:“它们不是给我们准备的猎物绝对不是或许出题人也也想不到一支普通的猎队能撑到最后几分钟。四十七支猎队中绝大部分应该在第十一轮甚至第十轮食尸鬼潮中就被淘汰。” “他们当然想不到了!” 郑清脸色有些灰白这是魔力消耗过大的副作用体现:“正常选拔赛谁会准备这这才是第一场选拔赛!真是一团糟。” 他刚刚很想说‘这玩意儿’但考虑到星空存在的伟大与莫测男生最终选择了妥协换了更委婉的说辞。 “我敢打赌今晚肯定会做噩梦。”吸血狼人先生继续嘀嘀咕咕着。 “你应该庆幸我们是在幻梦境遇到这种怪物。”红脸膛男巫紧了紧手上的拳套恶狠狠的冲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啪! 一颗符弹砸在那团黑影中声音小的可怜仿佛一粒小石子落进了临钟湖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告诉我队长你的符弹只有那么大威力吗?”吸血狼人先生的声音因为尖利而显得有些扭曲。 “恐怕是的塔波特先生!”郑清转动弹匣声音微弱的回答道:“如果我们不想因为违规而被取消资格。” “不能取消!” 红脸膛男巫回头瞪了迪伦一眼然后看向郑清满脸严肃:“我们已经撑了一个晚上了!没道理最后关头因为违规丢掉成绩!” “很好!” 吸血狼人先生愤愤然:“反正我跑的比你俩都快!我可以趁它吃掉你们的时候逃的远一点儿希望你们做噩梦的时候忘记这一点。”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五十三章 四种死法 虽然年轻巫师们还有工夫贫嘴但事实上宥罪确实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刻——各种意义上的。 从护符、到阵盘从调配魔力药水的豪麻草到绘制符箓的黄皮纸从他们的体力到他们的精神。 都空了。 一滴都没有了。 手中怀表发出咔哒的脆响。 猎场间重新涌起一股惊人的寒意。 猎队队长打了个激灵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距离零时恰好还剩最后三分钟。 “跑!” 他大吼一声。 回过头队员们早就一溜烟跑远了。迪伦没有食言跑在最前面身形宛如一道青烟;萧笑因为个子矮腿短落在最后面——也不能说是最后因为他们的队长还在为他们殿后。 “一群王八蛋。” 年轻公费生低声咒骂着却忍不住笑了一下头也没回的胡乱向那团黑影开了几枪撒腿就跑跟了上去。 只要在结束时猎队还有一个人在猎场就不算输!郑清心底暗自发狠一行人绕着猎场转圈跑竭力离那头怪物远一点儿。 但在体力耗尽且猎场大片区域都被黑色阴影覆盖的前提下他们的这番挣扎显得格外无力。 “祖尔-巴哈-萨尔!” 宛如恶魔巨人般的庞大阴影嘶吼着这句话。 “它在干嚎什么!”郑清跑的气喘吁吁两条腿仿佛灌了铅即便这样他还是轻易追上了萧大博士。 萧笑推了推歪斜的眼镜喘着粗气:“大呼大概呼呼大概是在说呼呼我们都是勇士……呼呼!” “这点不需要它提醒。”郑清撇撇嘴。 “还有呼呼”萧大博士脸憋的通红竭力跟上郑清的步子:“它还说呼呼跑得快的人肉更有嚼头呼呼吃起来更香……呼呼!” 听到这句话郑清下意识放慢了脚步而萧大博士趁机重新反超了过去。 “我觉得那个短短的单词包含不了这么深刻的含义。”郑清终于反应过来气喘吁吁的笑着再次超过博士。 顽笑归顽笑。 虽然是逃命但撤退经验丰富的宥罪猎队在这个时候仍旧不忘展开一字长蛇阵最大限度维持猎队的完整战力。 即便如此这些年轻巫师仍旧没有躲过那巨大‘猎物’的反噬。 仅仅过了一秒或许是十秒总之只过了很短时间郑清感觉自己跑了还不到一百米那巨人般的黑暗便轻易追上了他们——它在越过郑清的一刹那变得不止一个影子仿佛八爪鱼张开了触角又像是黑狱战场上那株大柳树挥舞的枝条。 巨大的黑暗团块黝黑且不透明带着一种令人刺目的绚丽感缠绕向它选中的年轻巫师。 这里用‘缠绕’稍显温和郑清觉得更恰当的词是‘抽打’。 而且那黑影选择的攻击目标既不是跑的最快的迪伦也不是落在队伍最后的郑清与萧笑而是位于猎队中央看上去最安全的张季信。 轰! 黑影裹挟着巨大的动能砸在张季信身前在猎场结实的地面砍出一道深刻的沟堑截断了一字长蛇阵的魔法回路也阻挡了红脸膛男巫撤退的方向。 “淦!” 张季信以超乎寻常的敏捷止住身形仿佛一颗落在铁板上的炮弹向侧面弹开躲开了被砸成肉泥的抽打——很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因为这一瞬间的迟滞数条巨大的黑暗触角便蜂拥而至从四面八方围困住了这个身材粗壮的男巫。 意识到自己没法摆脱张季信也发了狠。 “来啊!” 男巫摆开架势浑身上下蒸腾起一股摄人的气息整个人仿佛被煮熟了一般冒起热气他圆睁着怪眼叫道:“来啊!你过来啊!” 黑影以沉默应对如巨大的爬虫转动回旋瞬息万变构筑出一个黑暗涡流而涡流中心就是张季信。 当郑清意识到这一点时原本看上去仿佛随时会爆种的红脸膛男巫已然变成灰白色那黑暗涡流从红脸膛男巫身上吮走了他的全部精气神灰白的躯壳在黑暗涡流中坚持了一刹那便彻底瓦解化作一蓬黯淡的灰尘。 锵! 一抹雪亮划破笼罩猎场上空的黑暗决绝的刺向那吞噬掉张季信身影的黑暗涡流。 是蓝雀。 看到他身影的瞬间郑清便意识到他的打算——既然逃不掉那就不要逃与其背后死不如直面生。 绝境之下唯有死中求活或有一线生机。 剑光斩断一道黑色触角落入那黑暗涡流中溅起一丝涟漪而后便砰然破碎。一同破碎的还有蓝雀决绝的身影。 跑在最前面的迪伦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真是太狼狈了。” 吸血狼人先生咕哝着站在原地理了理褶皱的袍子束了束腰带紧了紧袖扣把胸口歪斜的徽章挪正然后掏出手帕清了清脸上的灰渍。 一边脸颊还没擦干净黑色的阴影便笼罩了过来迪伦甚至连头都没抬自顾自擦着脸任凭那盘旋环绕的涡流将其吞没。 “真是太可惜了。” 萧笑重重的叹了口气小心的将手中竹简法书贴身收好然后才抬头看了一眼郑清脸上难掩惋惜之色:“……就差几分钟我们就能撑到最后。” 一条粗大的黑色触角在矮个子男巫身后浮现悄无声息的卷在他的腰间只是一扯仿佛青蛙捕食的舌头倏然带着萧笑消失在浓郁的黑暗之中。 直到这时郑清才刚刚张开嘴。 他像一只涸辙里的鱼嘴巴张开闭上再张开再闭上。反复几次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猎队已经全军覆没颓然垂下了手臂。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四周全是浓郁的黑色团块源源不断从一个又一个涡流中淌出充塞着整座猎场散发出彻骨的严寒。 然后一条粗大的触角揽在了男生的腰间。 郑清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众目睽睽之下总不好一副惊慌失措、屁滚尿流的模样。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黑色的阴影忽然退却了。 隐约间他只听到一个柔和的如火焰般燃烧的模糊低语: “莫尔迪基安…向…致好…”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五十四章 选拔赛结束 时间倒退三分钟。 距离猎赛结束不到七分钟的时候那巨大的、宛如恶魔般的黑影还没完全降临赛场但已经勾勒出它可怖的身影。 吧嗒吧嗒吧嗒。 一阵急促的小跑突兀的打破看台下那间休息室的宁静。 李萌举着一个黄铜望远镜气喘吁吁着, 大呼小叫闯了进来:“了不得了不得外面来了个大家伙!郑清那家伙要完蛋了!” “哦?” 苏大美女懒洋洋哼了一声收起手中那本濒死体验歪着脑袋看了小女巫一眼:“不要急慢慢说。” 李萌同学立刻被这个歪头杀俘虏。 “郑郑清, 有个大超大的怪物”小女巫涨红着脸结结巴巴了好一阵儿才重新捋直了舌头:“我是说外面来了个超大的怪物一口就能吃掉半座赛场郑清的小猎队塞它的牙缝都不够!” 话音未落李萌便感觉眼前一花。 再次回过神她才发现自己正被苏施君揽着站在看台边缘——倘若在平时苏大美女出现在这种场合定然早已惹出骚乱但现在看台下那尊诡异而庞大的存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以至于一时间竟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新出现的身影。 看台最上方木偶人正用幸灾乐祸的声音播报着实时战况:“我们有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距离猎赛结束还有六分三十四秒宥罪猎队只剩下最后一头食尸鬼需要对付了坏消息是这头食尸鬼稍微有点大!” “它也算食尸鬼?!” 李萌立刻捕捉到解说词里的关键字眼儿, 顿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赛场上那团翻滚着的深邃黑暗, 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形态与食尸鬼有什么关系。 苏施君微微眯着眼打量着场间模样渐渐清晰的黑暗巨人轻声回答道:“莫尔迪基安居住于祖尔巴哈萨尔藏骸所里的古老存在阴森骸骨之神食尸鬼之王称祂为最后的食尸鬼倒也不算错。” 仿佛是为女巫的解释做注脚。 猎场中。 那尊身无四肢的恶魔般的巨人挥舞着周身阴影触角肆意挥洒着属于虚空的黑暗、以及属于死亡的寒冷咆哮着猎场上大部分同学都无法理解的短语: “祖尔巴哈萨尔!” “莫尔迪基安” 脑海里重复着那个柔和而炙热的名字郑清仿佛置身暖炉旁四周彻骨的寒意悄无声息的退却他被冻僵的思维也重新流动起来。 回过神年轻公费生下意识按了一下怀表壳上的按钮。 咔哒。 表壳打开露出剔透的玻璃壳表盘上细长的秒针不紧不慢的滴答着一如它诞生以来的漫长时光。 距离猎赛结束还有两分五十五秒。 郑清清晰的记得上一次他看表盘时, 距离零时恰好还有三分钟然后他们开始逃命。也就是说从他们开始逃跑到最后全军覆灭只用了不到五秒钟?! 男生颓然吐了一口气双臂一张仰面躺在猎场厚厚的尘土中看着头顶翻滚着的低沉的云层以及四周看台上模糊而闪烁的光点一点儿也不想动了。 但只躺了一秒钟他就意识到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黑暗没有完全离开猎场。 木偶人也还没宣布选拔赛结束。 头顶闪烁过一片花里胡哨的咒光仿佛一颗颗炸开的烟花又像是魔咒释放后挥发掉的流光溢彩。 但周围没人施展咒语啊? 男生纳闷儿的坐起身左右张望只见一条条粗大的黑色触角在他周围卖力的舞动着仿佛正在与什么强大的对手交战。时不时便有几条触角弯曲出诡异的角度然后在那个角度附近炸起几朵‘烟花’。 年轻巫师慢慢扬起眉毛似乎意识到什么。 他小心翼翼举起法书。 还没来得及张嘴一道咒语就迫不及待冲出书页砸向那些巨大的黑色触角——郑清敢指着先生的红纸牌位发誓他还没来得及调动体内一丝魔力而且他的法书上只剩下最后几道辅助类魔法——但看那些黑色触角的模样仿佛被禁咒砸中了似的在咒光中瞬间便变得破破烂烂还有一条触角甚至被凌空砸断落在地上如濒死的长虫般扭了扭然后便默默沉入地下。 男巫嘴角抽了抽。 “过分了啊。” 他多少感觉脸上有些发烫——这源自一个正派人最后的良心——他喃喃道:“我书上只有几道束缚咒不可能有这么大威力” 砰!砰!砰! 回答他的是半空中愈发闪耀的咒光以及四周愈发激烈的魔力波动郑清有理由相信如果自己在看台上肯定没有理由怀疑如此激烈的‘战况’下站着一个茫然失措的年轻人。 ‘良心’的谴责尴尬而又漫长。 战斗却显得极为短促。 “duang!” 当指针落在零点的一瞬间浑厚的钟声回荡在赛场上空笼罩的猎场上空的黑暗以及那巨大可怖的身影如同中了定身咒瞬间凝固。 下一秒仿佛被一块橡皮擦擦除巨大的阴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一同消失的还有笼罩在猎场上空的屏障看台上震耳欲聋的喧哗伴随着新鲜空气疯狂涌入猎场几乎所有人都在呐喊尖叫、鼓掌喝彩。 “难以置信!” 木偶人古怪而又尖锐的声音重新出现在年轻公费生耳畔:“令人难以置信的结局!宥罪猎队竟然成功撑到了最后一秒钟!虽然他们只剩下最后一位猎手但在任何一位观察员看来这几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旋即它的声音便被一股更加庞大的声浪所淹没。 因为猎赛结束、猎场中的黑暗阴影退下后看台上的年轻巫师们终于发现站在看台一角默默观战的苏施君。 “苏施君!” “苏施君!” “苏施君!” 转眼间前一秒还在为宥罪胜利欢呼的观众下一秒就果断转变了立场整齐而有节奏的呼喊起苏大美女的名字让郑清刹那间有种错觉仿佛今晚这里举办的不是一场猎赛而是苏施君的个人秀。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五十五章 选拔赛结束(下) 盛情难却。 苏施君摘掉眼镜施施然走下看台凭风立于猎场上空优雅而又熟稔的向四面八方的支持者们打着招呼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迷人的风姿刹那间便夺走了整个世界的光彩。 这个小小的举动顿时引爆全场气氛不论男巫还是女巫几乎齐声高喊起‘苏施君’三个字全然忘了这里不是粉丝见面会而是一场猎赛。 郑清抹了把汗重重叹了口气。 “明明打比赛的是我们。” 年轻公费生咕哝着既感到庆幸又有一丢丢失落:“怎么感觉大家的关注点出现了一点点偏差呢” 话虽如此他仍旧非常感谢女巫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即便只是短时间内。 半空中那道迷人的身影打过招呼后, 便化作一抹七色毫光如梦幻泡影般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当然这只是看台上大众们看到的。 事实上那抹七色毫光并未立刻离开猎场而是于无声无息间落在猎场边缘出现在郑清身前。 “演的不错。” 青丘公馆主人轻描淡写的夸奖着顺手丢出一束白光扫过男巫全身郑清顿时感觉浑身暖洋洋的有种拂尘过后的清爽。 但这份清爽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女巫接下来的一番话立刻吓的年轻公费生面如土色:“如果学校知道有人在校猎会上打假赛大概会给个严重警告或者记过的处分我记得你身上之前还背着一个留校察看?嗯我个人觉得你可以考虑被退学后能干点儿什么活计谋生了如果实在找不到工作可以来青丘公馆专职照顾波塞冬。” 郑清下意识争辩了一句:“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女巫双手抱在胸前审视着面前的年轻男巫目光中带着一份思索:“莫尔迪基安是一位公正而仁慈的存在, 不会因为你与某位大人物有交集就在这种比赛中放水” “神灵的想法普通人怎么会知道。”男巫嘟囔着用了很大力气才把目光从女巫双臂间挪开竭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然后他才注意到女巫自始至终双脚都没有落地裙摆离地足有一尺余。 难怪感觉她比平常高多了年轻公费生暗自腹诽着。 “这个理解倒还不错。” 苏施君并未留意男生的腹诽听到他的嘟囔后赞许的点点头话锋一转:“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一声宥罪后面的比赛我不一定有时间每场都参加可能会派苏蔓或其他人代替我过来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自然是那些奔着苏施君来到宥罪猎场看比赛却最终没看到苏施君的观众们了。此时此刻猎场上空仍旧回荡着‘苏施君’的名字以及某些狂热的口号一想到下次比赛看台上传来的失望声音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如雨点般落下的臭鸡蛋砸在身上。 “你可以使用投影或者义身?”郑清努力搜刮着脑海中几个简陋的概念一时颇为懊恼萧大博士不在身旁。 否则以博士的见识定然能提出更好的建议。 “实验室的工作不容分心。” 苏施君嘴角一勾:“你也可以多去公馆看看万一堵到我偷懒没去实验室唔你的候补席们过来了, 今天暂且这样吧。” 话音未落, 七彩毫光便再次绽放一闪即逝。 郑清定睛望去眼前空荡荡一片哪里还有苏施君的影子。 回过头宥罪猎队另外两位仅存的猎手正匆匆向他赶来蒋玉在前辛胖子在后更远一点还有抱着一盘水果的林果同学。 “有没有受伤?” 蒋玉满脸急切语速飞快:“莫尔迪基安虽然是一位古老而正派的存在但在星空呆久了难免会沾染那边的一些概念幸亏我提前做了准备。” 说着她从手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安瓿瓶塞进男巫手中语气不容置疑:“卢尔德圣水快点喝下去!” 郑清很想告诉她自己现在感觉非常好。但看着那关切的眼神一句拒绝都说不出来只能乖乖掰开安瓿瓶一仰头把那支圣水灌进肚子里。 与印象中不同今晚的圣水味道很淡就像一瓶白水。郑清不觉得女巫会拿出一支劣质品唯一的解释就是现在他体内确实没有多少来自星空的‘杂质’。 在他灌圣水的时候胖巫师一把攥住了他的另一条胳膊满脸兴奋与震惊嗓门很大的嚷嚷道:“梅林在上!你是怎么做到的!蓝雀死的时候我以为今晚已经彻底完了!谁都想不到你硬生生坚持了三分钟!” “不到三分钟而且蓝雀也没死。” 郑清收起瓶子立刻岔开话题认真纠正道:“这里是幻梦境我们是在梦里比赛你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最后一句话他是真心实意的。 但显然胖巫师对那句话的理解稍稍有些偏差。 “对对对我知道不是真的。”他用力拍了拍自家队长的肩膀非常响亮的擤了擤鼻子满脸感慨:“知道吗?我在候补席上也没干坐着据我所知其他四十六座赛场大部分在半个小时前就已经结束了比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年轻公费生心不在焉的反问着脑子疯狂转动想找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给大家解释自己怎么撑下去最后三分钟。 “意味着我们宥罪已经在学校第一梯队了。”胖巫师郑重其事的回答着同时打了个通俗易懂的比方:“这也意味着如果我们愿意在队服上印菲兹尔魔法药剂或胡克兄弟的广告宥罪一整年的训练费就有着落了。” 郑清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 他很有自知之明——宥罪还不值那么多钱——与其事后被广告商们的追诉告到丹哈格丢大脸不如早点儿做出更明智的选择。 “不要被那些蝇头小利绑架目前d&k还付得起猎队经理的薪水。”说这话时年轻公费生感觉自己心在滴血仿佛一只猫眼睁睁看着盘子里的小鱼干被人偷走。 远处看台上空隐约回荡着木偶人懒洋洋的声音:“今晚的选拔赛到此结束请各位同学有序退场祝大家做个好梦!”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五十六章 结束之后 在选拔赛结束前迪伦曾经感叹过一句话——不知道在幻梦境死掉后现实中我们是继续睡觉还是被惊醒。 郑清觉得他现在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 当然时间比预计的稍微晚了一些。 年轻公费生对选拔赛最后的印象是木偶人那句懒洋洋的‘祝大家做个好梦’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当他再次回过神窗外的麻雀已经开始在树梢上多嘴天还未亮寝室里非常安静只有两个深浅不一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一个呼噜较重属于辛胖子;另一个呼噜很轻, 是肥猫团团的。 郑清看着头顶黑乎乎的帐子, 努力回忆着昨晚的经历——比赛、食尸鬼、一群接着一群的食尸鬼、累死了、来了一个大家伙、然后比赛结束——年轻巫师渐渐睁大眼睛离开幻梦境后, 他并没有像木偶人说的那样‘做个好梦’也没有如迪伦猜的那样被惊醒。 他没有任何感觉。 天就亮了。 仿佛在某个黑暗环境中安静度过了一段无意识的时光但必须承认这种深度睡眠是精神疲劳后绝佳的治愈药剂就像现在他感觉自己精神好极了。 年轻公费生蹑手蹑脚下床在小精灵们的帮助下洗漱完毕后自顾自去做早课没有吵醒熟睡中的萧笑。 昨天萧笑被那黑暗涡流吞没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虽然不清楚幻梦境中比赛性质的死亡对现实会产生怎样的反馈但肯定不会毫无影响。这种情况下最佳的应对方案就是顺其自然等他们自然清醒。 今天是周末早上睡懒觉的人原本就很多再加上昨晚的赛事, 校园里愈发显得清净直到郑清做完早课, 带着早点回到宿舍一路都没碰到多少人。 回到宿舍萧笑已经醒了正睁着惺忪的睡眼翻阅早上新到的报纸。而出乎郑清预料辛胖子竟然也醒了在埋头桌上奋笔疾书。 “吃早饭啦?” 看到吃的胖巫师顿时精神起来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嚷嚷道:“看着我变着花样夸你的份儿上多请我吃个肉包不过分吧!”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郑清递过纸袋看着胖巫师满脸狐疑但立刻他就醒悟胖巫师昨天并没有下场他今天早上没起床只是单纯睡懒觉而已。 辛胖子迫不及待从纸袋里摸出一个肉包一口塞进嘴里心满意足的喘了口气, 然后才用黏糊糊的声音简单回答道:“赶稿啊!” 说着, 他端起豆浆, 顾不得用吸管直接揭掉盖子咕嘟咕嘟连灌好几口吸吸溜溜连声咒骂了几句‘烫死人’之类的废话声音才渐渐重新清晰起来: “今天早上编辑部发来的材料你知道吗?昨天晚上的选拔赛宥罪猎队在所有猎队中排名第七!仅次于校队、四支院队以及裁决猎队包括血友、荣耀、有妖气、ypo、命运、泰一、3a、祥祺等等一大票老牌猎队都倒在了最后三分钟!” 辛胖子挥舞着胳膊越说越兴奋甚至忘了他手上还抓着一个新肉包:“满分!因为宥罪坚持到了最后猎委会的五个裁判都给出了满分评价!用琳达学姐的话来说这是‘校猎赛历史上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郑清小心翼翼盯着胖巫师手中的肉包唯恐它在激动的胖手中破口里面汁液乱飞。与他有相似动作的还有蹲在床头的肥猫团团只不过与男巫相比它的念头更纯粹一点只想吃掉那个包子。 “唔听上去确实挺厉害。” 年轻公费生心不在焉的附和着——自己夸自己总有点怪怪的感觉——更要命的是他到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向同伴们解释自己如何撑过了最后三分钟。 总不好告诉他们猎赛最后那个乌漆嘛黑的大家伙是个‘伶俐人儿’会来事儿跟他打了会儿假赛。 这对学校的年轻巫师们塑造健康人生观世界观是一种伤害。 “挺!厉!害?!” 辛胖子的声音仿佛要把玻璃震碎他一把将手中的肉包塞进嘴里似乎都没嚼那包子就消失在他的喉咙深处然后他瞪大眼睛想用油乎乎的爪子去抓公费生。 郑清敏捷的躲开。 这让胖巫师的气势稍稍回落了一点他悻悻的抓起豆浆恶狠狠的灌了一口才重新开口:“你知道编辑部是怎么看的吗?根据编辑部内部观点昨天选拔赛最后三分钟登场的大家伙实打实大巫师战力而且还天然具备高阶存在的威压普通猎队在祂面前可能连三秒钟都撑不下去!” “你撑了三分钟!” “如果说去年新生赛之后有人叫嚣说宥罪猎队作弊;上学期黑狱战场的事情有人念叨‘不透明’那么昨天晚上的比赛众目睽睽之下还有月下议会上议员监场上千双眼睛盯着没人能对宥罪的战绩说三道四了!” “三分钟啊!!” “整整六十个三秒钟!” 说到这里胖巫师已经有些眼泪汪汪了他像昨天在梦里那样很大声的擤了擤鼻子:“我在候补席上坐着满眼都是乌漆嘛黑里面电闪雷鸣鬼啸连连以为那家伙在玩儿鞭尸蒋大班长吓的脸色惨白” 郑清不得不打断胖子稍显夸张与煽情的说辞。 “我打不过大巫师!绝对打不过!”他用非常肯定的语气与眼神告诉自己的同伴:“训练这么多次我的水平你也知道在符箓学或者魔咒方面可能比博士稍微强那么一丢丢” 说着他用拇指与食指比划了一个很小的间距:“但如果说这一丢丢差距能让我比博士多撑三分钟我自己都不信!” “这也是现在所有人都困惑的事情。” 旁边一直翻报纸的萧笑终于摘下眼镜揉了揉脸看向郑清的表情满是费解:“所以最后三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撑下来的?要知道莫尔迪基安的触角把我拖进黑暗涡流中的时候我连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五十七章 周日 “所以说莫尔迪基安到底是谁?” 郑清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反客为主的话题立刻抛了出来试图转移同伴们的注意力:“我已经听过好几次这个名字了。” 昨天在猎场上从那尊如恶魔般的黑暗巨人到苏施君, 再到蒋玉男巫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一直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 萧笑扬起眉毛。 “昨天打了一晚上你都不知道自己对手是谁?”他举起手中的烤肠语气显得格外惊讶仿佛郑清询问的是烤肠时为什么要在肠衣上切个口子。 年轻公费生翻了个白眼。 “拜托我代号不是‘博士’。” “这是常识。” 矮个子男巫摇着头并未继续挖苦郑清而是翻了翻手边的黑壳笔记本, 用指尖敲了敲厚实的纸页:“莫尔迪基安最早一批踏足星空的古老存在强大而神秘本体已经无从查知了有的巫师认为祂是一团不定型的阴影之云有的巫师观测到一条宛如命运支流的黑暗长蛇还有的巫师坚信祂的真身头无双目、身无四肢是一尊黑暗巨人” “我感觉这几个形象我都看见了。”年轻公费的嘟囔着。 萧笑没有搭理男生的自言自语继续慢条斯理解释道:“巫师们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古老存在居住在祖尔巴哈萨尔的藏骸所里拥有‘阴森骸骨之神’‘食尸鬼之王’这样的绰号” “‘祖尔巴哈萨尔’是个地名?”胖巫师捏着一个肉包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我一直以为是某种失落魔法语言的短语” “把它理解为失落语言倒也不算错。”萧笑在解惑方面向来非常有耐心:“但更准确的理解这种语言还没有诞生就像‘祖尔巴哈萨尔’是一座位于佐希克大陆的城市而佐希克大陆则坐落在时光长河的尽头, 在我们当下观察中还并未诞生” “这可真够复杂的。” 听到这里郑清已经对昨晚‘打假赛’的对手有了充分的认识, 但他还有一丝丝不解于是竖起食指指了指天空:“如果没记错星空中的存在脾气都不怎么好吧但昨天晚上我感觉” 那家伙脾气太好了! 年轻公费生在心底吐槽着一时却想不出更委婉的说辞。与他曾经见过的撒托古亚、黑山羊或者某个晚上天上多的那轮月亮相比莫尔迪基安简直可以算得上一个暖宝宝了。 “感觉莫尔迪基安很温和?” 萧笑推了推眼镜用了一个非常中性的词然后肯定道:“你的感觉没错这位存在是星空中少数几个愿意主动理解‘星空之下’概念的存在之一与其说祂公正而仁慈不如说祂更遵从自己设定的规则这也是为什么巫师世界能够与其保持良好关系在类似‘校园杯’这样的赛事中邀请其担任‘顾问’相应的祂不仅仅与巫师们保持良好关系与星空中其他存在关系也很好” 听上去是个老好人的人设。 郑清脑海飘过这个念头总觉得刚刚闪过一道灵光耳边传来萧笑絮絮叨叨的解释, 男生心不在焉的听着, 努力捕捉刚刚丢掉的那个灵感。 然后他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 “什么?”年轻公费生如梦初醒。 “你不懂我才给你解释但你又不好好听几个意思?”萧笑怫然不悦径直将话题扭回郑清试图逃跑的道路上:“既然这样那你好好解释一下昨天比赛最后三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不能我们被莫尔迪基安拖进黑暗涡流后你又用你的符枪了?” 啪! 郑清终于抓住了脑海中的那道灵光。 “当然没有!” 年轻公费生兴高采烈的回答着从灰布袋里摸出自己的雷明顿向博士展示着:“我只是用它打了几颗普通的符弹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位‘莫先生’对我手下留情了” “莫尔迪基安不存在性别这样的概念。”胖巫师在一旁纠正道。 “‘先生’也不一定单指男性。”郑清顺口反驳。 “所以呢?” 萧笑不耐烦打断两人间的小口角紧紧抓住郑清之前的回答:“如果只是‘你也不知道’这样的回答不可能让学校、甚至观众们满意的我怀疑周一早上的贝塔镇邮报就会刊登出各种奇奇怪怪的猜测比如你是那位‘莫先生’的眷属甚至更糟点你拥有星空深处的血统等等” 郑清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我猜”他连忙打断博士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把符枪枪身亮出来稍稍提高声音:“我猜可能是这些‘痕迹’产生了类似‘旧印’的效果让那位‘莫先生’投鼠忌器没有对我痛下杀手。” 旧印是一种古老而有效的秘术常常被用在驱逐星空存在的魔法仪式中属于神秘学范畴——这意味着它仍旧不能被现代巫师理论所解释——更准确的理解它就像大蒜之于吸血鬼、乌头草之于狼人、童子尿之于僵尸属于星空存在们避讳却并不致命的秘术。 至于郑清所指的那些‘痕迹’。 仅从萧笑的角度便能看到墙身上烙着一些如黄色风车状的符号那是属于哈斯塔的印记;一个红色的小小骷髅头那是黑狱战场上大妖深津良子留下的标记;此外据他所知这支枪在差点打爆一个学生前就被姚教授重点关注过如果没在枪上留下什么记号萧笑是不相信的。 而姚教授现在是一位传奇。 “非常合理的猜测。” 胖巫师很正经的点点头:“如果那位‘莫先生’真的像你说的那么谨慎那么祂看到渣哥儿枪身上那么多痕迹很有可能高抬贵手如果它有手的话。” 说着自觉讲了个不错的笑话哈哈大笑了几声。 “但也是非常微妙的猜测。” 萧笑瞥了胖子一下眼神有些莫名:“渣哥儿收到过猎委会的提醒我觉得这里用‘警告’更贴切校猎赛中禁止他使用特殊的符弹我知道没有规定不允许使用符枪所以我才说这个猜测非常微妙。” 郑清深以为然。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五十八章 标准回复 萧笑不是唯一对‘最后三分钟’感兴趣的人。 事实上周日早上起床后纸鹤们就一只接着一只飞往403宿舍——这其中既有校报或贝塔镇邮报发来的采访邀请也有无名氏们邮寄的小恶咒(郑清毫无理由的怀疑其中大部分都是阿尔法学院飞来的)还有再次试图加入宥罪猎队的申请材料。 来信中提及最多的便是好奇昨天晚上选拔赛最后三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宥罪那位猎手是如何撑到最后的等等。 对于这类信息郑清统一选择已读不回。 除此之外也有许多纸鹤单纯承担着贺卡的任务。 每一只这样的纸鹤被拆开时都会发出如爆竹般的脆响有的还会有闪亮的光影效果, 或者像是被彩虹涂抹过的纷纷扬扬的雪花。 “祝贺宥罪猎队!你们是九有学院的骄傲1 辛胖子读完信纸上的内容顺手丢进书桌上的盒子里——里面已经攒了厚厚一摞类似的信纸——然后抱怨道:“太没有新意了祝福的内容都大同小异, 那些骂人的话倒玩儿出了不少新花样。” 说话间, 他恰好拆开另一只普普通通的红色纸鹤。 一张巨大的宛如安吉丽娜朱莉的厚嘴唇突兀的浮现在半空中尖锐而高亢的声音几乎要把玻璃震碎:“骗子!作弊!无耻之徒-” “攘之剔之莫扪朕舌1 萧笑懒洋洋的弹了一下自己的法书摊在书桌上的竹简飞出一道咒语轻易驱散了半空中的小恶咒没有让她把后面更糟糕的话骂完。 “有一说一写这封信的大概是个很有教养的女巫。”迪伦趴在棺材边缘思路清奇的猜测着:“正常来说骂人应该选个更糟糕的嘴比如母夜叉或者母食人魔满口黄色獠牙歪歪斜斜看上去就给人一种恶臭盈鼻的通感选这么漂亮的嘴唇就算她骂人感觉也不是那么糟糕诶。” 辛胖子虚着眼打量了吸血狼人先生一下。 “这大概率不是‘教养’而是‘变态’。”胖巫师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 用略显刻薄的话评价道:“如果你对‘教养’的要求这么低的话我很怀疑你能不能分清屁眼跟下水道窟窿的区别。” “我小时候城堡里还没有下水道。”迪伦丝毫没有因为胖巫师的粗鲁而生气用略带伤感的语气缅怀道:“城里人都会把屎拉在街上你知道高跟鞋吗?当初它被发明出来就是人们走路避免上街时踩到屎” 萧笑翻着白眼自动屏蔽了两位同伴越来越重口的讨论。 他把一封骂人的信纸团了团揉成个纸团砸向趴在床上的郑清:“沉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总要想个合理的回复” “马上稍等片刻1 年轻公费生咬着毛笔杆不断修改面前的稿子片刻后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满脸振奋看向同伴们:“来听听我这个回复” 其他三人齐刷刷看向他。 “咳1 宥罪猎队的队长清了清嗓子:“我们注意到有关校猎赛的部分言论并对其保持关注。宥罪猎队在猎赛上的立场是一贯的任何猎队的违规行为都必须受到惩罚猎赛的宗旨和原则应当得到共同的维护。宥罪猎队始终秉承‘更快、更高、更强、更干净’的理念要求自己坚决赞成本次校猎会‘节约办猎赛’‘绿色校园杯’的宗旨。每一场猎赛的最终成绩与每一支猎队的完整实力息息相关。宥罪将继续从实力的角度出发打好自己的每一场比赛。校猎赛正在进行中。宥罪猎队呼吁关注这场赛事的有关各方不要做散布谎言的麻烦制造者, 要做学校和平、稳定与团结的建设者。” 念完, 他一脸期盼的看向大家。 萧笑面无表情的扶了扶眼镜;迪伦龇着他的小獠牙似乎犯了牙疼;只有辛胖子, 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捏着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怎么样?”年轻公费生干笑两声。 胖巫师点点头:“听上去有点意思。” “仿佛什么都说了但又什么都没说。”吸血狼人先生评价道:“如果我是提问者我应该会追问一句‘最后三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请关注宥罪猎队后续的比赛谢谢。”萧笑冷笑着回答道。 郑清赞赏的竖起了大拇指。 “宥罪猎队是如何战胜拥有大巫师战力的存在?”迪伦换了一个问题。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胖巫师。 “每一场猎赛的最终成绩与每一支猎队的完整实力息息相关。宥罪将继续从实力的角度出发打好自己的每一场比赛。”他模仿着郑清的语调一板一眼的重复着刚刚那段回复像极了办公楼一层值勤的那些绿皮鹦鹉。 “宾果1 郑清哈哈大笑着满意的点点头:“就是这样我们不要陷入别人的语境与逻辑中按自己的节奏回答就行。” “真是一堆漂亮的废话。” 吸血狼人先生耸了耸肩膀仿佛一条鼻涕虫一样滑进棺材里声音顿时变得瓮声瓮气起来:“贝塔镇邮报的记者不会高兴你这种回答的。” “如果他们不高兴那我就更高兴了。”郑清想到曾经的经历嘴角不由上扬弹了弹手中的羊皮纸愈发满意上面的内容。 萧笑给他泼了一勺冷水。 “别人不见得会原封不动照搬你的回答。”他举了个例子:“只需要在一番质疑后写几句‘面对记者的询问宥罪猎队对最后三分钟发生的事情讳莫如深’‘避而不谈当时的具体情形’等等立刻就会把你塑造出一副‘心虚’的模样。” 辛胖子又添了一杯冷水:“而且对咨询的除了恶意的还有很多只是单纯的好奇过于套路的回答很可能会让他们失望。” “失望也好过某些更糟的结果。”年轻公费生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整件事过于微妙我也不会用这种笨办法。”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五十九章 被堵门口了 事实证明世界上并不存在‘聪明的办法’与‘笨办法’之间的区别。任何能解决问题的办法都是好办法。 郑清拿出来的一套话术虽然不能完美回答大家的困惑却在很大程度上回应了大众的质疑。 到晚上班会时飞来找郑清的纸鹤已经很少了——包括贝塔镇邮报在变着花样问了十多个问题, 却最终得到复读机一样的回答后这份巫师界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也没了脾气放弃继续用纸鹤骚扰年轻公费生。 这让郑清颇感骄傲。 “这就对了1 辛胖子抱着一盒果脯一边嚼着一边愤愤不平:“还记得去年你接受采访的后果吗?你变成了漠视生命的冷酷巫师九有学院成了藏污纳垢的邪恶场所说他们玩弄文字都是轻的-永远不要相信挥舞着羽毛笔的人1 郑清虚着眼瞅了他一眼。 胖巫师立刻补充道:“除了我之外你总要对这个世界多一些信心况且校报跟贝塔镇邮报有本质的区别, 我们是一家严肃类媒体。” “某种意义上贝塔镇邮报说的也不完全错。”郑清想起九有学院院长大人的真实身份以及邮报曾经的指责顿感心累:“我不喜欢它只是立场无关对错。” “这话听着似乎很不讲道理但却又非常有道理。” 萧笑走在郑清另一侧一边小心躲避迎面走来的几位女巫——三人正在从图书馆前往教学楼参加班会的路上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们身上还挂着隐身符——同时用他那慢吞吞的语气分析道:“判断一件事如果没有立场就不存在对错因为很多事情从一个角度看是对的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又是错的” 眼看博士又要开始长篇大论郑清连忙打断话题。 “所以不接受贝塔镇邮报的采访是正确的1 年轻公费生一锤定音而后话锋一转:“而且现在就关注采访的事情未免太早了些选拔赛才进行了第一次第一次选拔就这么辛苦我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1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念叨了。 猎场上年轻巫师就忧心过这个问题。 “想开点如果我们都觉得难其他猎队也不会感到轻松的。”胖巫师倒是非常乐观, 用他沾满糖霜的手拍了拍郑清的肩膀:“要知道我们可是昨晚四十七支猎队中排名第七的存在1 郑清皱着脸躲开胖巫师的爪子。 “你也知道那个第七得到的是多么侥幸。”他没好气的掸掉肩上的糖粒:“但凡那位‘莫大人’真的公正假装没看见我的符枪我就该跟你们一样跌进那些黑暗涡流里宥罪也会从第七滑到十五名以后。” “噤声1胖巫师脸色煞白就像他怀中盒子里那些糖霜的颜色。 “闭嘴1萧笑咬着牙眼神飞快左右瞄着低声骂了一句:“不要觉得这里是学校祂就听不到你的无礼1 郑清撇撇嘴。 两位同伴谨慎的有理——尤其是当大家知道张季信的遭遇后——或许因为在比赛时说的那句‘谢特’1宥罪猎队中红脸膛男巫‘死’的最惨并且当天夜里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睡的仿佛婴儿而是做了一晚上噩梦以至于今天一天都没能来图书馆自习。 当然以上都只是年轻巫师们的推测。 郑清有理由怀疑莫尔迪基安会不会在意‘虫子’们的些许不敬辛胖子的胆怯更大可能是因为他早上刚刚吐槽过莫尔迪基安‘高抬贵手’之类的话还好几次直呼了祂的名字失误在前所以心虚在后。 一只追逐草精子的双尾松鼠‘嗵’的一下撞在郑清腿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打断了年轻巫师们的闲话。 松鼠捂着脑袋坐起惊恐的四处张望却看不到自己刚刚撞了什么。 “抱歉”空气中突兀传出一个声音:“我不应该在走路时闲聊但你也不能超速大部分交通事故双方都是有责任的” 松鼠并没有听完男巫讲的道理而是尖叫一声两根尾巴弹的笔直呼呼旋转起来刹那间便吊着小家伙倒飞进远处树冠中眨眼便没了踪影。 树下挂着隐身符的年轻公费生耸耸肩。 “所以这件事需不怪我。”他仍旧说完了自己的话然后又顺势接上之前的话题:“我还是坚持长老的遭遇只是个意外。” 不过郑清的这份坚持在进教室见到张季信后立刻动摇起来。 平日里生龙活虎的红脸膛男巫仿佛大病初愈远远看去坐在角落里的他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恹恹的虚弱感连脸色都比往常白了许多。 “作弊的小崽子们来啦1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声嘶力竭的声音打断年轻公费生的视线回过神他这才注意到教室里乱糟糟的场景——几乎所有人都围在蒋玉与李萌周围七嘴八舌议论着什么——听到简笔画的喊声几十双眼睛齐刷刷转向门口恰好看到摘下隐身符的三位男巫。 呼啦啦人群瞬间从女巫们身旁散开涌到男巫们身旁。 郑清清楚的看到蒋玉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许是注意到男生视线她朝这边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手势。 “清哥儿你们昨晚是怎么做到的?校队那边雷哲动了秘术把整支猎队藏进虚空才躲过蛛神的那张大网” “阿尔法猎队运气就更好了!他们抽到的是祖各!你能相信吗?第一大学排名前三甲的猎队选拔赛面对的是一群毛茸茸的棕老鼠1 “整个学校都传疯了说苏议员教给你们月下议会的合击秘术!据说五名上议员凭借这道秘术能够施展传奇阶位的法术是真的吗?” “清哥儿清哥儿!苏议员今晚还去现场吗?昨天去的太急忘记让她帮我签名了!我们是同学对吧1 “你似不似傻!梦里签名有个卵用1 各种各样的言论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直冲的年轻公费生头晕眼花险些抽出灰布袋里符枪冲面前来一发。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六十章 剩下的选拔赛(上) 月下议会的秘术? 郑清在黑狱里见过那确实是一道非常厉害的魔法能把五位上议员的魔力汇聚在一起施展出近乎传奇的力量。 但苏施君真的没有教给宥罪这种秘术。 且不论那道秘术大概需要月下议会五大氏族的血脉单单一支普通小猎队何德何能承受这么大因果?传播这种谣言的人脑子被僵尸啃光了吗? 年轻公费生一边腹诽着一边耐心否定着各种奇奇怪怪的言论—— “不作为指导老师苏议员只对我们进行了教学大纲范围内的指导什么合击秘术纯属子虚乌有……” “宥罪猎队今年不招新谢谢!” “苏议员不会每场比赛都亲临现场她还有很多繁重的实验室工作需要忙碌……” “宥罪猎队始终秉承‘更快、更高、更强、更干净’的理念要求自己……” “宥罪将继续从实力的角度出发打好自己的每一场比赛……” “不!我们不知道苏施君爱人的任何消息!” “宥罪猎队在猎赛上的立场是一贯的任何猎队的违规行为都必须受到惩罚猎赛的宗旨和原则应当得到共同的维护……” “谣言!都是谣言……谣言止于智者!” 开始时他还有理有据分说一二但随着问题越来越多越来越奇怪男巫渐渐不耐烦拿出了回信时的手段仿佛复读机一般重复起自己编的那套话术。 所幸天文08-1班人数有限年轻公费生才最终能够顶着这段沉重的压力挤过了热情的人群。 “他们怎么不来烦你!” 辛胖子挤过人群后一屁股坐下一边抱怨着一边扯了扯紧绷的领口整个人仿佛一颗蒸熟的土豆。 “因为我病了。”红脸膛男巫哼了一声眼睛都懒得睁开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胖巫师干笑两下。 “感觉怎么样?”他把手中点心盒子塞到张季信面前——对胖巫师而言这是非常友好的举动了。 “还活着。” 红脸膛男巫抽了抽鼻子抬起一条眼缝犹豫一秒后从盒子里捡出一个梅子干丢进嘴里脸上立刻露出酸倒牙的表情咂摸着语气显出几分沮丧:“有点魔力耗尽的反噬症表现浑身酸痛魔力失控……我感觉没办法参加今晚的选拔赛了。” “啥?” 原本头晕脑胀的郑清立刻捕捉到这句话里的关键信息霍然抬头看向张季信:“你今晚不能参加比赛?” “不要紧不是还有我吗?”辛胖子宽慰着自家队长:“蒋大班长也还没来得及上场呢……退一万步就算明天队伍六个人出缺了你只消发个招募通知分分钟就能攒够一支新猎队。” 话虽如此。 “博士可以分担部分战术指导任务胖子你承担部分‘mt’的职责”郑清掰着手指念叨着缺失一位主猎手后宥罪该如何打比赛:“……幸亏之前练习博父氏战阵时我们轮过岗提前熟悉过各自的位置。” 末了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希望今晚不要遇到夏塔克鸟。” 在他印象中那些长着马脸的狰狞飞鸟气势十足而宥罪又缺乏对空作战能力能不与它们对战自然是最好的。 旁边萧笑正在用一张绸布细细擦拭着他的竹简法书闻言哼了一声:“夏塔克鸟是幻梦境里的下阶仆从种族甚至比祖各们的阶位都低除了能飞几乎没有多少攻击性……与其怕一群飞虫你不如祈祷不要遇到巨噬蠕虫那种麻烦东西。” 郑清从谏如流立刻乖巧的改变了祈祷内容:“……希望今晚不要遇到巨噬蠕虫三清保佑颂赞南无加特林菩萨梅林在上阿门!” …… 许是年轻公费生的虔诚打动了诸位上神。 周日晚上的选拔赛抽签时郑清非常幸运的从木偶人的帽子里抽出一枚装着祖各的红皮蛋。 这种毛茸茸的棕色小生物虽然长着尖利的牙齿而且还会简单的魔法但它们对猫的恐惧却与生俱来——普通巫师很少知道这点但作为曾经横渡过冰冷荒野进入过乌撒城的宥罪猎队年轻巫师们而言这个弱点简直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那样明显。 于是周日晚宥罪猎队的猎场看台上的观众与木偶人一同欣赏了一场猫鼠大战。年轻巫师们使用召唤咒召唤出一大群各色各样的猫咪追着祖各们四处乱跑每一次祖各数量爆发后就会悲伤的发现对面的猫变的更多。 而宥罪猎队付出的只是辛胖子‘手表小食品库’中的鸡腿与鱼干。 “恶意的浪费残酷的面对。”胖巫师看着一只波斯猫一脚踹飞吃剩的鱼头满脸心疼:“我今晚的损失队里要承担全部责任!” “报销!全额报销!”郑清满口答应着。 “还包括精神损失。”辛胖子打蛇随棍上机智的补充道:“这些小东西浪费的鱼头足够我一个月的零嘴儿了。” “能安安稳稳度过今晚你就偷着乐吧。”萧大博士冷笑连连:“还精神损失?你赢了比赛会给猎队上供吗?长老上次比赛受伤也没找猎队报销营养费呢!” 胖子顿时哑口无言。 倒是郑清反应过来:“哦差点忘了……确实应该给长老报销一点营养费总不好厚此薄彼。” 当然周日选拔赛上的祖各并非宥罪最幸运的一晚。 最幸运的时候莫过于第四次选拔赛前郑清抽出了一只廷达罗斯猎犬——这是一种阶位比米戈与古革巨人还高堪比巨噬蠕虫的麻烦生物它们生活在时间的‘角度’里对逐猎对象不死不休因此被冠以‘猎犬’的名号。 因为毛豆有姆希斯哈的血脉郑清原先还打算请狗子做个中人看能不能与那些猎犬和平相处但萧大博士劝阻了队长这个愚蠢的念头他只是造了个透明的玻璃球然后让五名队友都躲进球里那些猎犬便彻底抓瞎化作一道道黑气在猎场四周乱蹿却始终碰不到巫师们一片衣角。 ------题外话------ ps写的时候突然脑补了一个胖子rap——恶意的浪费残酷的面对用我的美味填饱你的胃留下了口水今夜无法入睡明天早起又是无法掩饰的疲惫~~呦~呦~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六十一章 剩下的选拔赛(下) 选拔赛从开学第六周的晚上开始每晚二十一点至二十四点进行持续六场到周五凌晨便彻底结束。 每一场比赛都会有五位随机从猎委会抽取的裁判打分满分一百最低分为零, 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剩下三个分数取平均值便是当晚比赛的得分。 六场比赛得分相加就是该猎队在选拔赛获得的最终分数理论上最高分数是六百分而且理论上, 坚持打满十八个赛时足够拿到这个满分。 但理论与现实总会出现某种程度的偏差。 比如出身九有的裁判对阿尔法堡出来的猎队会习惯性的压低分数, 即便猎场中站着的是阿尔法院队而他们的对手是一群祖各; 再比如阿尔法堡出身的裁判也会有意识的寻找九有猎队比赛中的小毛勃—类似猎装不整齐、入场流程不规范、咒语太残忍、甚至某位猎手在猎场说了脏话造成不良后果、影响公序良俗等等——然后抓住这些小毛病一分一分往下扣。 总之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 相对而言宥罪猎队运气还算‘尚可’六场比赛中只有两次遇到了阿尔法学院的裁判。 一次是第四场主席台上出现了三位阿尔法出身的裁判。 但正所谓‘否极泰来’那场比赛前郑清抽中了廷达罗斯猎犬在糟糕的主席台下遇到了最好的对手即便如此那些阿尔法裁判也用‘消极比赛’的理由扣掉了宥罪猎队一半的分数而另外两位裁判都给出了满分。 去掉一个最高分一百分, 去掉一个最低分五十分, 还剩一个一百两个五十。所以宥罪在这场比赛中最终得分六十六点六六。 这个分数也是他们在六场比赛中拿到的最低分数了。 另外一次是最后一场比赛主席台上只有一位阿尔法出身的裁判。 郑清在那场比赛前抽出的对手是‘冷蛛’——与校猎队在第一场比赛中遇到的‘蜘蛛女’相似冷蛛也是蛛神阿特拉克下属的仆从区别在于蜘蛛女属于下阶仆从而冷蛛属于中阶仆从。 它是一种与食尸鬼阶位相同的魔法生物外形类似大蜘蛛浑身紫皮腿上长着刚毛甫一出生便有小马驹那么大成熟体堪比一座小房子普通人站在它的身下抬起胳膊都很难够到它的肚皮。 这种生物不仅拥有剧毒会编织黏人的蛛网而且还拥有不低的智慧——唯一的好消息是冷蛛不擅长合作, 更喜欢独来独往, 运气好, 还会出现同类相食的情况。 或许正是由于这种自相残杀的缘故, 最后一场选拔赛与郑清经历的之前那些比赛不同赛场上的冷蛛数量不会随着波次不断增加始终维持在百十头左右的程度确保每头蜘蛛都有足够的‘生存’空间。 而后每一波的冷蛛强度都有巨大的提升。 如果说第一次出现在年轻猎手们面前的冷蛛是一群出生几个小时的幼生体仿佛撒欢儿的小马驹;那么最后一波冷蛛已经变成了一群巨型的重装甲坦克。 宥罪猎队不得不提前使用了二阶的博父氏战阵。 “哇哦现在的孩子真不得了。” 坐在评委席后的一位红袍巫师惊讶的把身子向前倾了倾似乎想看的更清楚一点:“如果没有记错即便对许多初入新世界的猎队来说二阶战阵也属于非常高深的内容了。” 淡蓝色的巨人在裁判赞叹的声音与猎场扬起的尘埃中缓缓站起鼓鼓的肌肉与粗大的血管隔着很远也清晰可见当它抬起胳膊巨大的阴影几乎笼罩了半座猎场那些原本如小房子大的成熟体冷蛛在巨人的身影下重新变成了一只只小可爱。 “宥罪1 蓝色巨人嘴里发出轰隆隆如雷霆般的咆哮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轻易碾碎一头尖叫的冷蛛并在猎场中留下一个清晰的手樱 “确实”旁边另一位黄袍巫师也不由自主点了点头:“确实令人印象非常、非常深刻。” 看台上响起一片惊呼。 原来淡蓝色巨人以超乎寻常的敏捷躲开了几头冷蛛的夹击反而又捞起一头把它在手中团了团恶狠狠砸了出去。 “很粗鲁的手法”一个穿着蓝袍子的男巫咧开嘴笑了起来:“但是我喜欢是的我认为这些年轻人值得满分的奖励。” 坐在他旁边的黑袍巫师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红袍巫师满意的看向最后一位裁判——他穿着月白色长袍有着一双银灰色的眼睛神态漠然。 似乎察觉到同僚的视线这位白袍巫师身子向后倒了倒双手抱在胸前审视着猎场上的战斗。 “还没结束。”他最终摇摇头没有给出自己的判断。 “这已经是最后一场比赛了。”红袍巫师步步紧逼似乎不想给他多余的思考机会:“我听说宥罪猎队第四场选拔赛撑到了最后但依旧被人扣了分” “可见在最后结束之前任何事情都还是有变数的。”白袍巫师打断红袍子的话语气愈发冷淡:“更何况现在这支猎队只是展开了一道战阵。” “这是一道二阶战阵。”星空学院的裁判不满的瞪了白袍子一眼。 “确实不错。”坐在中间的黑袍巫师放下手中的单片眼镜打起了圆场:“时间确实还没结束不急我们再看看但必须承认这些孩子很厉害他们构筑的巨人血肉凝实几乎与真的没什么两样。” 来自阿尔法的裁判默然无语只是定定的看着下面。 时间慢慢流逝到了最后几分钟。 猎场中。 一张巨大的白色蛛网缓缓浮现轻易便将咆哮的蓝色巨人束缚其中。 蛛网上匍匐着一团黑暗的、长着人类面孔的大蜘蛛咔哒着钳子轻盈穿梭蛛丝间不紧不慢的往蓝色巨人身上缠着蛛丝。 似乎担心巨人挣脱自己的大网祂缠了一圈又一圈从手腕、到脚腕甚至连蓝巨人的指头都没有放过捆扎如木乃伊。 当比赛结束的钟声响起时作为最终boss的蛛神正在耐心的往蓝色巨人身体里注射着毒液还没来得及下口。 “六十分。” 白袍巫师给出了自己的最终分数:“虽然这些猎手撑到了最后但在阿特拉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如果时间再多一分钟” 红袍巫师愤怒的一巴掌拍碎了面前的裁判桌。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六十二章 努力就像积雪 周五早上六点郑清从一片混乱的梦境中惊醒。 梦里有巨大的紫色蜘蛛爬进黢黑的宿舍宿舍天花板下吊着一排大小不一的白色纺锤体蜘蛛挥舞着锋利的前肢撕开那些蛛网织就的纺锤体里面露出403宿舍全体成员腐烂、霉绿的尸体。 其中既有郑清、萧笑等年轻巫师, 也有他豢养的那些小精灵还有那只肥猫——它的嘴里叼着吃了一半的鸡腿上面布满了斑驳的霉菌。 “咔咔1 蜘蛛的节肢间传来一阵细碎而密集的碰撞声很快汇聚成一句音调古怪的话:“真是一排漂亮的果子可惜不在我的果园。” 夜风顺着蜘蛛爬过窗户的缝隙吹进宿舍年轻的公费生感觉那些被撕裂的蛛丝碎片正飘摇着飞起堵在他的鼻子上让他难以呼吸。 他用力挣扎着大声在心底求救。 当他用手肘撑着身子浑身冒着冷汗从床上爬起来时, 脑海中最后闪过的竟然是‘我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感觉喘不过气?’这个奇怪的念头。 一只手碰到了他的额头冰凉细长像极了蜘蛛的爪子吓的年轻公费生尖叫一声。 “做噩梦了?” 萧笑熟悉的声音响起显得很积极:“我这里还有几服安魂定神汤你要不要在做早课前喝点?” 自从张季信在第一场选拔赛后做了一夜噩梦宥罪猎队就非常慎重的准备了很多防护措施包括枕头下的噩梦娃娃、惊醒后的安魂汤等等。 只不过后面几天比赛一直平安无事倒显得这些措施有点多此一举。 郑清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不了谢谢。” 他含糊的拒绝着努力回忆之前的梦境有些不确定:“应该算不上噩梦吧虽然有点吓人我们今天就开始做早课吗?” 因为半夜比赛的缘故郑清已经快一周没有早起做早课了——上周日第一场选拔赛后他坚持做了一次早课导致一整天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反而影响了当晚比赛——但正如大多数好习惯被打破后那样, 重新捡起总是有些困难的。 就像现在男巫觉得自己还应该再休息一天。 “你自己决定。” 萧笑扶了扶眼镜瞟了年轻公费生一眼他已经穿好袍子正在给那本竹简法书上打蜡同时打了个有趣的比方:“但我必须提醒你努力就像积雪一样既能积累出比天高的冰山也能脆弱到一泡尿下去就是一个大窟窿” 郑清接过小精灵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整个人顿时精神了许多。 他决定不被人生中的一泡尿浇倒。 事实证明他不是唯一一个今天早上犯懒的人。 或许因为昨天晚上是选拔赛最后一场比赛观赛以及参加赛后活动的人都比较多所以第二天大家起的都有点晚做早课的飞苑里人影稀稀拉拉食堂里就餐者寥寥无几就连进了教学楼路过的每间教室, 也失去了往日的喧哗变得比平日安静了很多。 当郑清摘下隐身符, 推开门走进东503教室时, 大家几乎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还不时被哈欠打断。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淹没在厚厚的粉笔灰中不知是谁的杰作郑清猜可能有人嫌它太聒噪所以才动了手。 注意到进门者的身份教室里原本就稀稀拉拉的交谈戛然而止。 郑清的视线扫过众人——蒋玉一如既往预习着功课李萌眯着眼嘴角的口水快掉到胸口了马修的面孔隐藏在宽大的窗帘阴影中尼古拉斯小心帮刘菲菲梳着头发还有唐顿正站起身冲年轻公费生用力挥了挥胳膊。 “清哥儿早上好1 天文08-1班的班长大人很高兴的打着招呼:“听说你们昨天在猎场用了二阶战阵?真是太厉害了!下午实践课能不能指导一下班上同学关于二阶战阵展开的关键?需要什么耗材我可以向学校提交申请保准能批下来。” 他用力拍了拍胸口。 对于这点郑清倒不怀疑。而且能在课堂上巩固自己掌握的魔法并且帮大家一起学习他觉得也是一件好事。 “当然没问题。” 年轻公费生满口答应着目光却下意识落在蒋玉身上好奇为什么这件事她没有事先通气:“耗材的话可能需要一点博父氏精血。” 唐顿抓着羽毛笔飞快记在了一张羊皮纸上然后揉了揉揉出一只小巧的纸鹤丢出窗外。纸鹤向下掉了好一段距离才勉强拍打着翅膀扑腾扑腾向办公楼所在方向飞去。 “当然学校肯定还会给你们一些学分补助作为奖励。”说到这里唐顿目光在蒋玉身上一扫而过补充道:“另外蒋玉同学已经提交了相关申请材料如果指导顺利可能后面不止我们一个班。” 女巫终于抬头看了男生一眼微微颔首示意。 两人视线交汇时郑清突然反应过来她没有事先跟自己通气是因为她知道这件事自己肯定会答应这个念头让男生今天的心情又好了几分嘴角下意识扬了起来。 路过李萌桌前时他促狭的敲了敲桌子。 咚咚! 小女巫一个激灵脑袋猛地昂了起来嘴里咿咿呀呀念着不知所谓的句子仿佛正在认真阅读面前的教科书。 郑清挖苦道:“别着急念先擦擦你脸上的口水口水都要流到课本上了。你没看到书上两个做实验的巫师都已经躲到角落里了吗?” 李萌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分明在说‘要你管’! 一只手帕从旁边探了过去蒋玉擦了擦小女巫粘在脸上的口水警告道:“如果困了就去洗把脸或者一会儿站着听课小孩子不能喝太多精力魔药。” “哦。”小女巫乖巧的答应着:“我从不喝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1 听着身后的对话郑清一边笑呵呵与同学们打着招呼(经过近一周的调整班上同学终于没了第一天的狂热)一边溜达到熟悉的角落。 张季信与胖子已经都来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六十三章 超级学生猎队 “你在看什么?” 公费生注意到红脸膛男巫脸上的笑容丝毫不比自己弱惊讶的扬起眉毛把脑袋往男巫一侧探了探。 不记得他跟哪个女巫关系近啊? 为什么他这么高兴! 张季信听不到郑清心底的吐槽闻言头也不抬的拍了拍手底报纸哗啦啦翻的山响, 笑呵呵回答道:“在看大家都是怎么夸我们的听听这段” 郑清瞄了一眼报纸报头不由挑了挑眉。 是贝塔镇邮报。 邮报还会夸人?年轻公费生下意识撇撇嘴已然做好被一篇阴阳怪气的文章贴面输出的心理准备。 红脸膛男巫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 “一支完全由二年级在校生组成的新生代猎队在周四晚九点举行的第六钞学院杯’选拔赛中出人意料的展开了二阶战阵构筑出一尊血肉凝实的成熟体博父氏巨人抵挡了众多高阶魔法生物的疯狂攻击虽然在最后三分钟这尊巨人被阿特拉克的投影轻易压制但这并不能否认该猎队极其优秀的表现” “众所周知二阶战阵属于高阶应用魔法阵在新世界开拓与对妖魔作战中有广泛使用但极少有注册级别以下的巫师能够将其演练出来事实上即便在新世界众多开拓猎队中也并非所有猎队都能够掌握二阶战阵(有关专家向记者反复强调这种高深魔法需要在专业人士指导下谨慎学习请勿私下练习否则会造成严重的魔法事故)” “据记者了解宥罪猎队并非第一次进入公众视线2008年10月猎队刚刚成立不足一个月宥罪猎队便荣获当年校猎会新生赛的冠军(因为相关流程瑕疵这一冠军头衔受到颇多质疑)数月前黑狱战事爆发时该猎队也意外出现在战场见证了巫师与妖魔间会战的全过程, 虽然因为契约的缘故相关情况的详细内容仍旧处于‘沉默’状态但这足以证明宥罪猎队的真正实力” “据记者多方了解, 宥罪猎队虽然组建时间不长其成员却拥有第一大学最顶尖的履历包括现任雷哲的弟弟、钟山蒋氏嫡系成员、奥布莱恩与塔波特双系血脉的继承者、第一大学特招生等等尤其该猎队的队长郑清同学更是连续两年成为第一大学公费生入校前便获得过梅林勋章入学第一年便进入著名刊物魔杖‘大阿卡纳’序列拥有了‘世界’的称号上一位在校期间进入‘大阿卡纳’序列的巫师正是开发出人造贤者之石的杜泽姆博士” “作为一支非著名的‘超级学生猎队’宥罪猎队上一次进入公众视线是一周前‘校园杯’甄选任务结束著名大巫师、青丘苏氏继承人、有‘巫师界第一美女’之称的月下议会上议员苏施君女士成为该猎队指导老师有匿名人士曾经向媒体反映苏议员向宥罪猎队传授了月下议会专属合击技巧记者向议会求证时月下议会发言人表示相关传言子虚乌有纯属捏造” “另有消息人士表示许多世界著名的猎团——如神周、仙秦、圣唐、复仇者、九头蛇、郁金香等——都在寻求与这支新生代‘超级学生猎队’的接洽希望为猎团补充新鲜血液” 郑清听着这篇‘内容丰富’的报道脸蛋儿皱成一团。 老实说, 相对于以往贝塔镇邮报对含‘九有印记’新闻的报道这篇文章写得已经足够客观了——最起码, 它没有把郑清描写成一个喜欢吃妖魔心脏的疯狂男巫——而且文章中的内容基本都是真的。 但另一方面这篇文章依旧保持着邮报行文夸张的传统。 比如那句‘其成员却拥有第一大学最顶尖的履历’就令郑清如鲠在喉。说它捧杀吧它罗列的确实是事实;但说它客观呢一般人也写不出这么令人牙酸的话——或者说郑清自己绝对写不出这种话。 再比如那个什么‘超级学生猎队’——天见可怜从小到大郑清从未听过如此粗暴、简单、直白的夸奖方式简直有种第一次听别人夸自己是‘土豪’的尴尬感。 直到最后一段年轻公费生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翻滚打断了红脸膛男巫的声音:“停停一下就这里先停一下什么叫‘许多著名猎团都在寻求与宥罪的接洽’?有猎团跟我们联系吗?我怎么不知道?” 身为宥罪猎队的队长郑清表示自己从未接到过类似纸鹤。 诚然因为苏施君与这段时间比赛的缘故403宿舍里纸鹤多多少少已经有点泛滥成灾的感觉不仅那只肥猫搜集了一大堆柔软的信纸垫出个舒服的猫窝就连小精灵们也开始捡漂亮的信纸装点她们的纸屋了。 但如果某只纸鹤来自校外或者信纸中标注了那些郑清耳熟能详的名字——比如神周、仙秦、甚至希灵等巨型猎团的名字或徽记——他决计不至于毫无印象的。 就算不裱起来挂墙上也会召集全体成员开个小小的庆祝会。 要知道拿到那些巨无霸的邀请函相当于拿到了一架黄金阶梯不仅后面两年的学费、材料费不需要担心就连进阶注册巫师的资源大概也会有人报销而且还有很大机会开拓出一座属于宥罪自己的世界——一座真正的太阳、月亮、山川河流都属于宥罪自己的世界。 “有吗?” 郑清环顾左右萧笑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张季信也是一脸懵逼唯有辛胖子学着张季信之前的模样清了清嗓子。 “咳咳” 胖巫师伸出粗短的手指点了点文章中的某个词:“在报道中‘消息人士’并不是说‘消息有可靠来源’可能酒吧里一个喝醉的酒鬼、路边一个耍戏法的老头都会成为‘消息人士’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所谓‘消息人士’话的可靠性甚至远不及上一段那个‘匿名人士’来的靠谱最起码邮报能确信‘匿名人士’是个人。”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六十四章 明星猎队的待遇 听了‘专业人士’的解读年轻公费生稍显心安。 但他仍旧对这篇文章耿耿于怀。 “邮报能写出这种文章太出乎我意料了。”郑清翻着手中报纸咂摸其中的古怪味道同时不负责任的猜测:“有没有可能邮报总编换人了?换了个九有学院出身的?” “没换普利策女士也还在职。” 辛胖子首先否定了自家队长的侥幸心理而后晃着粗短的手指, 分析道:“你感觉这篇文章‘中肯’是因为宥罪已经不是默默无闻的小猎队而是一支在第一大学甚至整个巫师界都有点名气的猎队了。对于这种当事人邮报为了维持它在客户中的口碑必须保证自己报道的内容不能有瑕疵”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明星猎队的待遇”张季信突然插口补充道:“我哥说在传统‘三大杯’猎赛中表现优秀的猎队, 往往会有不错的前途为了不与这些猎队交恶贝塔镇邮报也不会刻意与其为难” 三大杯指的是‘学院杯’‘宙斯杯’‘世界杯’三个最具影响力的猎赛赛事其中‘学院杯’便是每年十月第一大学举办的校猎赛。 “当然也不排除前段时间姚教授那件事在两个学院之间造成的恶劣影响”萧笑扶了扶眼镜同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现在爱玛教授成为新的副校长为了平息那场风波在两所学院间造成的裂隙我们的新副校长可能会对九有学院做出某种程度的安抚姿态毕竟爱玛教授已经是第一大学的副校长而不仅仅是阿尔法的院长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猎队成为了‘安抚’对象?” 郑清听着这三种各执一词的说法只觉得头晕脑胀:“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高估我们的身份了?” “不”萧笑小心翼翼的铺开面前的竹简法书头也不抬的回答道:“你只是低估校园杯以及一支优秀猎队在整个巫师界真正的影响力了。” “一支优秀猎队。” 郑清重复着博士的用词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报纸上的某一行忍不住嘟囔起来:“还‘超级学生猎队’这可真是真是啧啧。” 他最终没有想出合适的评语, 只是连连摇头。 “如果‘仙秦’或者‘复仇者’真的给我们发来邀请函你会让宥罪加入他们的猎团吗?”萧笑突然抬头, 看向年轻公费生, 满脸认真。 郑清迟疑了几秒。 “不知道。”宥罪猎队的队长最终选择了最稳妥的方案老老实实回答:“我大概会召开全体会议听听大家的意见” “你是队长你怎么想?”胖巫师也来了兴趣。 郑清脸上露出几分为难:“听说大猎团里人事关系非常复杂我其实挺讨厌麻烦的我更喜欢类似‘中洲队’那样小巧精悍的猎队感觉组织构架更灵活一点儿。” 中洲队也是一支活跃在新世界的开拓猎队队长郑吒是一名老牌传奇巫师。 只不过与成员众多、规模巨大的‘仙秦’‘圣唐’等猎团相比中洲队始终保持不足十人的超小型规模——这丝毫没有影响它的战斗力相反这支超小型猎队在整个巫师界的名望丝毫不逊于那些大型猎团。 “当你自身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后就不存在‘超小型’或者‘独善其身’这些概念了。”萧笑摇摇头否定了自家队长的讨巧心态:“就像一位大巫师当祂释放真身后就算只是原地枯坐、什么都不做也会对周围环境造成巨大影响祂身上逸散的灵机能够供养几十甚至上百名注册巫师修行使用。” “而且中洲队也算不得什么‘超小型’猎队”张季信跟着补充道:“听我哥说中洲队虽然名义上只有不到十个正式成员但实际依附在它名下的二级猎团, 并不在少数而那些猎团的规模丝毫不逊于仙秦或者希灵下属的那些分团” 就在几人闲聊之际。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终于抖落一身粉尘尖着嗓子嚷嚷起来, 打断了角落里这场小小的研讨会也打破了教室里昏昏欲睡的气氛。 “谁干的?1 “到底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欺负一个只能呆在纸上的可怜孩子1它晃着火柴棍似的细长胳膊腿在不大的画纸上走来走去气咻咻大声叫骂着:“简直丧心病狂!无耻至极!你们以后不想听我打小报告了吗?1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的笑声昏沉的气氛也顿时松快了许多。 “哦对了。” 胖巫师原本跟在其他人一起笑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戳了戳郑清的胳膊:“隐身符还有吗?再给我几张。” “昨天不是刚给你三张吗?” “我体格大消耗自然会比你们快一些。”胖巫师的解释有理有据。 郑清狐疑的打量着他从灰布袋摸出一打符纸顺手给另外两人分了几张同时警告辛胖子:“消耗快点没关系但你不要被我抓住倒卖隐身符埃” 或许感觉语气过于生硬年轻公费生又立刻补充道:“这是仅限于宥罪内部的猎队福利1 “安心安心1 胖巫师笑嘻嘻着又把一个册子塞到郑清鼻子底下:“还有这个你也随便写几句话签个字。” “这是什么?” “编辑部新来的几个小年轻琳达学姐让我带一带她们。”胖子语气显得非常自然:“你知道新生嘛对校园杯兴趣都很大又听说我在宥罪所以拜托我帮忙搞个签名册其他人都写好了就差你一个人。” 郑清有理由怀疑这家伙对那些新生不怀好意。 “不许给猎队抹黑1他警告道。 “安心安心1胖子复读机似的念叨着脸上笑出了包子褶儿:“毕竟我们已经是‘超级学生猎队’了嘛我懂我懂1 具体他懂了什么郑清不甚清楚。 但‘超级学生猎队’的影响却肉眼可见的清晰。 下课铃响的时候郑清注意到教室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三叉剑的那位小胖子安德鲁专员。 他正笑容灿烂的冲年轻公费生挥着手。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六十五章 安德鲁的目的 看到安德鲁郑清第一反应有些恍惚——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他以为安德鲁是学校派来给他当保安的。 但立刻男生醒悟过来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里是第一大学是巫师界最安全的几个地方之一即便妖魔中有一些狂热的‘猎巫’爱好者, 也不至于在这里对一支刚刚崭露头角的年轻猎队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况且宥罪的成员遍布四所学院没道理只给自己派‘保安’而且不可能事先不跟自己这个宥罪队长做任何沟通。 退一万步即便需要派保安第一大学也犯不着请三叉剑的人来。 要知道现在主持学校工作的是若愚老头儿三叉剑的局长则是石慧女士的弟子在石慧女士卸任第一大学副校长后传言三叉剑与学校的很多合作都面临中止与清理绝不可能再多此一举。 带着这丝不足为外人道的尴尬年轻公费生小步快跑出教室。 安德鲁嘴里咬着一支卷烟手里拿着一本封面印着宥罪猎队七人半身像的杂志——郑清注意到杂志是光荣的猎队之路这是一本老牌的猎赛刊物在整个巫师联盟都具有非常广泛的影响力。 他甚至不知道宥罪什么时候上了这样的专业刊物。 “午安专员先生。” 年轻公费生的语气稍显困惑他与安德鲁虽然认识但打交道也不多不知道这位三叉剑的专员为什么会找到教室门口:“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午安。”胖乎乎的专员先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真见鬼的天气秋老虎可真厉害已经到十月了, 竟然还这么热1 郑清瞅了瞅窗外的阳光确实有些鲜艳但到底是秋天了也谈不上多热。 “确实不够凉快。” 男生含糊着, 目光在专员手中那份杂志上掠过:“抱歉, 这里是教室没有咖啡也没有茶水可以招待” 郑清记得很清楚第一次与安德鲁见面的时候这位三叉剑的专员就与自己的引导员大谈特谈世界杯比赛的押注——当时他们讨论的还是金星队与火烈鸟队谁赔率更高——那天发生的每件事都给男生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我来教学楼原本也没打算喝咖啡。”专员先生哈哈笑着把手里的杂志塞到男巫怀里一同塞过来的还有一支绿色的羽毛笔。 “这是”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郑清接过羽毛笔后安德鲁的手顺手揽住他的肩头语气很是热络:“当时我就觉得你气质不凡要跟你合影来着你看看这才多久你的猎队就已经登上光荣了!在我印象里你们的第一支这么快登上光荣的学生猎队1 郑清眨了眨眼睛。 如果没有记错当时托马斯提到自己是公费生后这个小胖子专员才表现出类似今天的热情但当时更像是他在借机与托马斯搭话自己只是个添头。 “那这个是”年轻公费生举了举手中的羽毛笔。 “哦帮托马斯签个名。”矮胖巫师又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他最近忙着出差, 听说你们猎队表现很好, 所以托我找你签个名随便写点儿什么就行也就是我知道在教室门口能找到你们。” 他看上去很得意。 郑清虚着眼打量着安德鲁:“如果没有记错希尔达助教已经帮托马斯先生要过签名了而且是宥罪全体成员的签名。” 空气安静了几秒。 几名天文08-1班的同学离开教室与门口的公费生友好的打着招呼好奇的看了看站在窗边的矮胖巫师。 “那家伙”专员先生脸上没有一点儿尴尬:“希尔达那家伙就喜欢乱扯虎皮我怀疑他小时候吃过讹兽” 讹兽是一种长得很像兔子的魔法生物肉味鲜美但人吃了后就会说假话。郑清只是在书上看到过相关介绍但听安德鲁的意思似乎现在还能找到这种生物。 “那么签名的事情?”专员先生眼巴巴看着年轻公费生。 “荣幸之至。” 郑清抓着羽毛笔翻开扉页选了一处空白地方签了自己的名字迟疑几秒后又补充了一句话——‘以此献给安德鲁先生他让我第一次知道了世界杯零九年十月十六日于教学楼东503门口’。 然后把杂志还给专员先生。 “非常感谢。”安德鲁接过杂志卷了卷随手塞进怀里目光盯着几位经过的年轻巫师冲她们和善的笑了笑直到没人才重新开口:“太不容易了看了这么多年猎赛这是我攒下的第一本签名杂志。” “谢谢。”郑清声音有些微弱。 他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况。 恰在此时宥罪其他几位猎手一齐走了出来萧笑在前辛胖子与张季信挤挤攘攘跟在后面——至于蒋玉还在教室里给李萌讲课后习题。 “有什么事吗?”博士停止两人面前。 “这几位就是宥罪的队员吧果然都是一表人才。”安德鲁张开手臂夸张的笑着:“如果没有认错你就是那位学校的特招生担任占卜师的萧笑同学?后面那两位就是张季信与辛同学喽?” 博士注意到安德鲁胸前的徽章眼睛眯了起来。 “三叉剑的人找到教室门口”他轻声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愧是宥罪的占卜师但事情也没那么糟糕”安德鲁干笑两声:“老实说局里知道我跟郑清同学认识所以才派我来的如果其他人来难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要知道校猎会的这段时间贝塔镇邮报上从来不缺九有的黑话题。” “他就是想要个签名。”郑清仍旧有些后知后觉。 萧笑无视自家队长的迟钝径直看向:“您想知道什么?” “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对二阶战阵的掌握情况。” “比如?” “比如你们掌握这个战阵多久了?除了博父氏战阵外还有没有掌握其他二阶战阵。”三叉剑的专员垂下眼皮声音变得更轻了:“以及周二晚上参赛前宥罪有没有进行过猎队集训之类的活动?” 郑清终于品尝出似乎哪里不对劲。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六十六章 跳上龙背 安德鲁提周二晚的时候郑清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但他在袖子里稍微掐算了一下就立刻想起整个选拔赛过程中宥罪最幸运的那一晚。那天他在比赛前抽中了廷达罗斯猎犬然后宥罪在透明玻璃球里安然度过整场比赛。 “周二吗?” 年轻公费生瞟了一眼身旁的同伴语气有些迟疑:“跟平常差不多, 晚饭后猎队就集合了没有集训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哪有什么事。” 安德鲁哈哈笑着顾左右而言他:“这里可是第一大学诶稳定和谐, 阳光平淡, 岁月静好, 哪有什么事儿如果第一大学发生什么事也不是我这样水平的巫师管得了的在北区码头抓非法拉货的马人、去流浪吧查查黑市交易、趁宵禁前把在街上发情的年轻巫师们送回学校这才是我的水平。” 一番话说的极有技巧又很有道理听的年轻公费生眉开眼笑立刻打消了片刻前的顾虑。 “流浪吧黑市交易都有啥?”郑清顺口问道。 “很多”胖巫师笑眯眯的看着他:“比如某些禁止交易的魔法生物材料比如黑巫术笔记再比如未经许可的符箓交易你知道的标准符箓跟烟草一样属于联盟专营。” 他举了举手中烧尽的卷烟。 男生脸上的笑容立刻僵硬了几分。 “知道。”他干巴巴回答道。 “自然自然很多年轻人有赚点外快的想法民不举官不究, 我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去流浪吧兜售符箓课的课后作业。”胖乎乎的专员先生冲年轻公费生挤挤眼睛, 冷不丁, 话锋一转:“哦, 对了刚刚提到二阶战阵除了博父氏外你们还会其他二阶战阵吗?” 萧笑原本一直冷眼旁观。 此刻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很有趣的旁敲侧击但我想提醒你你在打探一项正规猎赛参赛者的内幕消息。这是非法的。” 安德鲁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 他深深的看了矮个子男巫一眼。 “或许吧。”专员先生摸出另一根卷烟打了个响指点燃烟卷整张面孔顿时淹没在浓郁的烟气中:“这取决于你们怎么想小伙子们虽然我喜欢猎赛也喜欢看比赛的时候下点注但不会为了这点儿爱好毁掉我的职业。” 萧笑蹙着眉推了推眼镜:“宥罪目前掌握的二阶战阵只有博父氏战阵因为初次练习需要使用相关阵灵精血我们能搞到的只有博父氏精血” “这确实是个关键点。”三叉剑的专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口气吸掉半支卷烟然后才深深吐了一口气:“当初希尔达想拉托马斯练习二阶战阵就卡在这儿了否则说不定你们现在的实践课老师就是我了哈哈哈你们的博父氏精血哪里搞到的?” 这一次, 回答他的是郑清。 “青丘公馆。” 年轻公费生已经意识到这不是一次普通的‘粉丝见面’声音稍显紧张语速飞快道:“青丘公馆的苏议员是我们选拔赛的指导老师对她来说一点博父氏精血并不是什么珍贵的魔法材料。” “但你们掌握二阶战阵应该在选拔赛之前不是吗?”专员先生敏锐的捕捉到某个小小的矛盾点皱起眉:“据我所知这种战阵并不是短短几个晚上能练习掌握的对吧?” “宥罪与青丘公馆有很多往来并不止这一次。” 萧笑替郑清打了个补丁:“去年圣诞节为学校准备过节用南瓜车的时候我们就在公馆帮忙了否则这一次苏议员也不会轻易答应我们的请求。” “抱歉职业习惯。”矮胖巫师将那支卷烟一口吸尽揉了揉随手在袍子上擦掉指间灰烬目光掠过已然快清空的教室:“那位女士也是宥罪的成员吧我记得她叫蒋玉?” 许是听见自己的名字。 教室里女巫疑惑的抬起头向门口看了一眼。 郑清冲她笑笑摇头示意没事儿然后才转头看向安德鲁表情严肃起来:“有什么事情您可以直接问不需要这样拐弯抹角旁敲侧击也不需要打扰我的每一位队员我们不是您的犯人。” 他用上了敬语。 这不是客气而是生疏的表现。 “有点‘超级猎队’队长的气势了。”胖乎乎的专员先生先夸了郑清一句然后才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哪有什么犯人就是随便聊一聊如果真有什么事情你们该收到丹哈格的传票了年轻人就是太敏感。” “是吗?”郑清怀疑的看着他。 “是的。” 安德鲁肯定的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男生忽然失笑:“想想去年我第一次见你你跟在托马斯身后像只刚刚离开巢穴的小鹌鹑现在已经能老练的面对这一切就像俗话说的那样‘跳上龙背就要准备好迎接龙背上的颠簸’巫师生活就是这样不可预测。” 他像是在总结又像是在提醒。 还没等郑清回过神胖巫师便挥挥手告别:“抱歉占用你们太多时间还让你们闻了半天烟味儿老实说我也不觉得你们会有什么麻烦事儿但我的工作就是这样——四处溜达跟别人聊聊天。” 郑清可不觉得三叉剑的工作只是‘聊天’。 他看了看几位同伴所有人表情都有些严肃——没有什么比两眼一抹黑更让人糟心的事情了。 “我去问问我哥。”张季信点点头转身离开。 “我去校报编辑部看看。”辛胖子也没了吃零嘴儿的心情。 萧笑拍了拍郑清肩膀:“我回去烧块龟壳但我琢磨着涉及三叉剑的案子我就算烧光自己存的那点儿龟壳应该也算不到什么事情。” 郑清瞟了一眼他怀里的竹简法书。 “有什么事吗?”蒋玉走出教室诧异的看着其他人离去的身影:“我看你们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怎么我刚出来就都走了刚刚那位是谁?” “一个朋友来要签名册的。” 郑清含糊着站在窗口向下望去只见三叉剑专员矮矮胖胖的身影离开教学楼穿过小花园最终消失在一个无人的拐角处。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万物皆有裂痕 安德鲁站在流浪吧门口打量着那只蹲在门口的大青蛙。 中午——尤其是周一至周五的中午——步行街上的客流格外稀少相应的来流浪吧的人就更少了。 专员先生记得很清楚当他还是一个学生的时候流浪吧门口的青蛙就是这幅模样了, 矮胖、慵懒、整日里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虽然是个炼金生物性子却极其奸猾如果有人给它塞一罐儿果蝇这只青蛙绝不惮私下加塞给行贿者们排名更靠前的手牌。 “公务拜访, 谢谢。” 三叉剑的专员客气的寒暄着将自己的工牌在青蛙面前晃了晃, 青蛙眯着眼, 仔细打量许久在确定对面那个身材极似自己的巫师没有进一步表示后不耐烦的张开嘴吐出一块沾满果蝇残渣的手牌。 安德鲁毫不介意的接过套在手腕上推门而入。 门后走廊与记忆中毫无二致幽深曲折走廊尽头的大厅格外安静没有音乐、没有彩灯、也没有女招待。稀稀拉拉几个客人缩在各自的角落等待着各自的‘生意’。吧台后多臂族侍者擦着永远也擦不完的酒杯警惕的关注着大厅里的每一个人。 注意到新客人那醒目的体型缩在角落里的几道黑影迅速起身, 从侧门飞快离开原本就安静的大厅彻底空旷了下来——他们溜的如此仓促, 以至于一张椅子被某位客人的袍角掀翻在了地上。 “专员先生中午好1 吧台后的多臂族侍者粗声粗气的开口抱怨道:“如果你没把我的客人们都吓跑, 我一定请你喝一杯1 “午安叫我安德鲁就行。” 三叉剑的巫师很和气的打着招呼扶起倒地的椅子拍了拍语气略微感慨:“这些椅子跟我上学时一模一样时间在这里简直就像静止了似的。” “对流浪吧的客人们来说一成不变是一种格外令人心安的状态。”一个略显突兀的声音在安德鲁身后响起:“天气这么好请问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呢?” 三叉剑的专员回身。 不出所料看到了流浪吧的主人。 流浪巫师的身影与天花板洒落的烛光格外契合仿佛一直站在那里只不过客人忽视了他的存在。 “哦也没什么事。”矮胖巫师扶着帽子微微颔首语气轻松的回答道:“就是路过看到门口那只大青蛙想到了我以前的外号我以前可是号称‘青蛙王子’的。” “令人心悦诚服。” 流浪巫师笑眯眯打量着三叉剑的专员:“来点什么吗?苦艾、杜松子、黄油啤酒还是青蜂儿?如果觉得不够过瘾吧里还有新进的一批海妖朗姆。” “不了谢谢。” 安德鲁抬手指了指窗外:“还在工作时间不能饮酒。不过听上去你这儿真是什么酒都有碍就像我当年上学时男生们之间议论的那样流浪吧里只有你想不到, 没有你找不到的货物。” 流浪巫师顺着专员先生手指的方向望去。 午后的阳光穿过酒吧窗棱的缝隙投射进一道细长的、歪歪扭扭的光线, 仿佛一条发光的蚯蚓在黢黑的泥土中翻滚。 酒吧主人微微沉默片刻。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他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夜色中有光黑狱中有光我这间小小的酒吧同样有光漏进来反过来也一样。” “听上去有够复杂让我想起了当年上哲学课的时候。”安德鲁抬手抹了抹额头上几乎不存在的汗渍咕哝着转身向酒吧外走去:“总之我只是过来随便转转就不打扰了祝生意兴拢” “谢谢。” “不客气。” 三叉剑专员说着一脚已经跨过地上那道歪歪扭扭的光线迈进走廊却忽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酒吧主人。 “假如”他比划着目光掠过空荡荡的大厅含糊道:“假如我想听人聊聊校园杯或者某支猎队精彩的表现周末的时候人应该会很多吧。” 流浪巫师微微皱起眉:“猎赛?” “比如最近在校园杯上风头很足的宥罪猎队。”安德鲁耐心的解释道:“据说他们已经能够熟练展开二阶战阵了这在学校附近还是很少见的如果我想压个偏门” 说着他冲流浪巫师挤了挤眼睛:“有没有另外一支不一定是学生另一支猎队也掌握二阶战阵诸如这样的消息。” “没有。”流浪巫师非常干脆的回答道:“我没有听说过类似的消息。” “这样吗?”三叉剑的专员显得极为沮丧:“前几天听人说在沉默森林边缘看到一只巨大的女土蝠在镇子边缘一闪而过看上去像是有猎队练习二阶星宿阵。” “真是令人惊讶的消息。”流浪吧主人审视着客人。 “是啊”矮胖巫师擦了擦额头叹口气:“的确令人惊讶我是说你要是听说了什么” “肯定立刻给您飞一只纸鹤”流浪巫师圆滑的回答道:“毕竟在学校附近练习这类高阶法阵是需要相应审批手续的。” “太好了我是说谢谢了。”安德鲁说着比划了一个联系的手势而后不再犹豫转身离开了这间阴沉沉的酒吧。 流浪巫师站在门口隔着门框间细微的裂痕看着门外那个矮胖身影在街头匆匆离去一脸沉思。 回到办公室安德鲁顾不得摘帽子一把抓起桌上的冰红茶咕嘟咕嘟灌了大半杯。 然后他才注意到桌子上一只正在打瞌睡的纸鹤。 三叉剑的专员粗暴的揪住纸鹤脖子把它拆成一张信纸信纸不大里面内容也不多除却开头的寒暄与结尾的废话他只从信中提取到一句有价值的内容: “经确认北区(基尼小屋管理范围内)不存在掌握二阶战阵的猎队” 信上有科尔玛的印鉴——这代表一位大巫师为这封信的内容作了背书——安德鲁重重叹口气将那张信纸揉成一团丢进旁边的废纸篓中。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六十八章 回信与枯燥的实践课 “2009年10月16日—工作记录。” 填写完日期安德鲁停了笔抬头看向窗外——此刻他正坐在三叉剑驻贝塔镇办事处的办公室里他的办公桌紧靠着窗户视野丰富, 能够看到一座小广尝三条交汇的街道以及一小片天空。 现在是十月盛秋时节第一大学举办猎月的时候。 在矮胖巫师的印象里学校举办猎月的那段日子天气一向很好气象监的干事们总能把攒了许久的好天气球用在这段日子里就像现在他抬头看向窗外, 能看到清澈而湛蓝的天空, 宛如一块剔透的蓝宝石永远漂浮着的云朵蓬松而绵软爽利的秋风小意逢迎着布吉岛上的每一个生命不时能看到黄色或红色的落叶在街面席卷而过。 肩膀披着祭衣的牧师满脸严肃从窗前经过或许是去参加谁的葬礼;街角拐弯处蹲着一个脸色蜡黄的酒鬼抱着一瓶半空的海妖朗姆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一头双尾松鼠从檐下一闪而过几只草精子骂骂咧咧追在后面。 安德鲁猜测那只松鼠应该是偷了草精子们攒的栗子。 他羡慕的看着那些小家伙们远去的身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重新提起羽毛笔在墨水瓶里蘸了蘸抚平桌上的羊皮纸: “十月十三日晚于沉默森林某处(坐标32146438)发生的食人魔部落死亡事件未能追溯到更多细节现场遗留显示有二阶战阵展开痕迹已排查第一大学范围内全部可疑目标并重点核查了有二阶战阵展开能力的猎队(宥罪猎队)未发现相关涉案线索对重点监控单位‘流浪吧’的核查仍在持续进行中北区巫师团由科尔玛大巫师背书暂时排除嫌疑校工委安全委员会并不认可三叉剑调查表示学校守护法阵之外不在其管辖范围内这群狗娘养的(划掉)” 专员先生草草划掉最后一句话——刚刚一时写顺手了, 忘记这不是自己的笔记本而是要入档的工作记录——自从石慧女士离开第一大学去大巫师会议担任议长之后, 三叉剑在布吉岛范围内的工作越来越困难若愚老头儿的校工委对三叉剑的协助调查函敷衍了事能拖则拖仿佛查清一件发生在沉默森林里的不明死亡案能给三叉剑带来多大绩效似的! “这群狗娘养的1 安德鲁在工作报告最后签上自己名字后又看了一眼被自己划掉的那行字再次低声咒骂了一遍。 “周二晚上在沉默森林有一个小食人魔部落被屠杀了大大小小死了十三头食人魔”说到这里张季信停了停摇摇头:“啧真是个糟糕的数字。” 辛胖子小声纠正道:“不是十三我这边的消息说是七头因为部落里除了一个食人魔萨满外剩下六个都是双头食人魔。所以初步统计的时候多算了六个脑袋。” “那些都不是重点。” 红脸膛男巫摆摆手:“总之死亡现场发现了二阶战阵的痕迹当然不是博父氏二阶但我哥也说了让我们最近低调一点不要理会贝塔镇邮报的任何采访邀请。” “就算你哥不提, 我们也没人会去搭理邮报。”胖巫师愤愤不平, 同时期盼的看向左右:“什么事儿不能跟我说呢?对吧1 萧笑扶了扶眼镜, 补充道:“三叉剑给学校发了协调函但因为事情发生在校外而且死的又是一群食人魔再加上马上要进行校猎会决赛校工委人手非常紧张所以正努力降低这件事的影响力你可以看到报纸几乎完全没有报道这件事。” 郑清沉着脸听着几位同伴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感觉糟透了。 上午炼金课后三叉剑那位安德鲁在教室门口拦人的举动令郑清心生警惕所以立刻安排队友们四处探查。 所幸宥罪的消息渠道非常丰富——张季信去找了他身为‘雷哲’的哥哥辛胖子去校报编辑部里侃大山还有萧大博士在郑清的提醒下愁眉苦脸的去了办公楼进了历史老师的办公室。 到下午上课时年轻公费生综合各方收集的消息已然勾勒出事情的大致轮廓。 只能说有的事情不知道远比知道更好。 不论是‘屠杀’这个词儿还是那些令人可疑的双头食人魔亦或者所谓‘现场残留的二阶战阵痕迹’都让郑清现在的心情变得格外糟糕。 “宥罪的几位‘超级新生猎手’麻烦抬头看一看黑板1 讲台上希尔达助教抓着手中教鞭敲了敲黑板提醒教室后排开小差的几位男巫半开玩笑道:“虽然我知道你们才是今天实践课的主角而且对二阶战阵的理解足够深刻但在你们上台分享心得前我还是这节课的讲师碍所以认真一点喽1 教室里响起一片略带调侃的轻笑。 许多同学回过头用羡慕与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角落里的四个男巫——郑清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着脑海却闪过一丝灵光。 结合同伴们搜集到的消息他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今天的实践课会选择在教室进行了。虽然学校方面对三叉剑的协调函打起了太极但并不代表他们会忽视未知死亡事件带来的风险。去年仅仅因为一群砂时虫惹的骚乱就导致学校取消过一个下午的全部课程并安排所有低年级学生进入第一大厅做安全培训。 现在只是把实践课改在室内进行已然算是非常松懈了。 “很好既然开小差的同学已经回过神了那我们继续分析一阶战阵在二级进阶变化过程中魔力节点的选择方式” 讲台上希尔达助教一改往日跳脱风格在黑板上画了一大片复杂的演示阵图滔滔不绝的给班上同学讲解二阶战阵的重难点——必须承认爱好有时对工作的影响是积极且正面的。 但郑清打赌现在班上一半多人眼皮都睁不开。 大家可能从来都没上过这么枯燥的实践课。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六十九章 贝尔芬格 沉默森林的死亡事件给宥罪猎队在校猎会上的胜利带来一丝阴霾这件事与其他细碎但恼人的麻烦——比如邮报对宥罪的质疑、苏施君的狂热粉、一直写不完的作业等等——仿佛一块块郁气凝成的石头垒砌在郑清胸口让他烦闷不已。 所以当周六晚上, 年轻公费生在魔法的作用下再次回忆起他需要参加的试炼时立刻愉快的摸出一支变形药水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变形药水是变形魔法的辅助魔药适用于初学变形术的巫师。随着巫师对变形术掌握不断深入对变形药水的依赖也会越来越低——类似幼儿学走路时的‘学步车’到了一定阶段后必须开始尝试摆脱它的影响。 郑清在这一点上表现非常出色。 现在的他, 即便只是隔着安瓿瓶‘使用’变形药剂, 也能轻易捕捉到魔药中那抹微妙的灵机, 成功变形。 但有的事情就算变成猫也很难彻底放下。 “你今晚看上去有点儿心不在焉。” 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站在树下打量着猫果树上的黑猫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是哪只母猫怀孕了吗?” 黑猫微微摇晃的尾巴尖为之一怔。 它低下头看向那个性格恶劣的家伙:“七宗罪里有没有人提过你比萨麦尔更适合他那个狼头面具?” 萨麦尔就是上次考验黑猫的家伙代表七宗罪中的‘暴怒’只不过在黑猫看来他上次的考验颇有些虎头蛇尾而且完全没有把握‘暴怒’的精髓——像树下那家伙就能很容易挑起其他人的怒火放在任何一支猎队都是寻猎手的最佳人眩 “不止萨麦尔呢。” 堪罪使似乎没有听出黑猫语气中的不善颇有些得意洋洋:“路西法先生觉得我比他骄傲利维坦小姐觉得我比她更敏感别西卜在美食赏鉴时总会考虑我的意见还有阿斯莫德他积攒的小黄书有一多半是我帮他踅摸到的” “如果他们几个听到你的评价, 我们大概又该换一张桌子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打断堪罪使的吹嘘。 黑猫循声望去距离猫果树不远的一株年轻橡木旁正倚靠着一位戴着鸟头面具的巫师。黑猫仔细分辨许久始终有些不确定那面具代表着什么鸟——有点像孔雀但颜色却是金红交加。 “嚯!我们今晚的考官终于到了1 堪罪使愉快的一拍手但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蹦了起来冲树上黑猫叫道:“你的面具呢?你还没戴面具啊1 身为预备役堪罪使黑猫也有一张仿佛蛋壳般的白色面具。 只不过它觉得那张面具有些蠢——因为就算它戴着面具任何一个巫师也能判断出面具下长着一张猫脸。 当然出于礼貌黑猫从谏如流摸出那张小小的白面具挂在脸上然后从树上跳了下来。 身后猫果树上的果子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为自家领主打气加油。 “晚上好。” 戴着鸟头面具的巫师敷衍的打着招呼:“这位戴着面具的黑猫就是下一任堪罪使的人循不猫选吗?” 黑猫无所谓的甩了甩尾巴。 堪罪使则假装没有听出鸟头巫师语气中的讥讽很是正经的介绍到:“这位戴着不死鸟面具的巫师就是七宗罪中的‘懒惰’, 代号‘贝尔芬格’而这位戴着白色面具的, 嗯, 戴着白色面具的生物就是今晚接受考核的生物。” 黑猫的爪子从趾缝间弹出收回去然后又弹出又收回去。 反复三次终于打消了一爪子拍死前任的念头。 “废话少说1 黑猫声音有些暴躁:“今晚考什么?能不能来点儿爽利的比如痛痛快快打一架!别像上周那个什么萨麦尔我一口痰还没吐出去他就灰溜溜跑了1 贝尔芬格仔细打量了黑猫几眼:“没看出来竟然还是只星空的猫不过今晚你大概要失望了我是‘懒惰’不是‘暴怒’不会用那种粗暴的手段来考核你的。” 黑猫歪着头瞅了他一眼。 “懒惰?”它嗤之以鼻:“要不你今晚直接懒得考核怎么样?” 鸟头巫师摸了摸下巴:“唔听上去似乎是个很不错的建议诶真可惜如果我没准备的话还真可能采纳你的建议呢。” 说话间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羊皮纸塞到黑猫鼻子底下。 “你识字的吧。”贝尔芬格热情的追问了一句。 黑猫哼了一声垂下眼皮一目十行的扫过。 羊皮纸上的内容不多却莫名给黑猫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比如第一题:十四、十五世纪古典魔法理论复苏开始初步探索新世界请绘制一份精确星图并准确画出一条探险路线罗列该路线可能遭遇的魔法生物以及目的地蕴藏的主要魔法资源。 再比如第二题——1862年解放妖精宣言发布请简述宣言的主要内容并举例说明18-19世纪巫师奴役妖精的黑暗历史事实。 还有另外一道题——白露是一种珍贵的魔法材料正所谓‘秋露如珠秋月如圭明月白露光阴往来’请罗列五种不同‘秋露’简述其药性并撰写一副以白露为佐的魔药叙述其药效与作用原理。 黑猫抬起头目光诡异的看着鸟头巫师。 “这是什么?”它试着心平气和的讨论这件事。 “哦就是一点儿课后作业。” 贝尔芬格语气轻快的回答道:“我的考验很简单帮我把这些作业写完就ok啦嗯我可以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下次接受考验时作业交给那家伙就行都是书上的标准习题你可以使用格林杂货铺的‘无痕羽毛笔’避免暴露身份。” 砰! 一块拳头大的金子砸在黑猫面前。 “这是报酬。”戴着鸟头面具的巫师弯着腰笑眯眯看着黑猫:“在懒惰这方面贝尔芬格从不吝惜金子。”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七十章 中间人 贝尔芬格交给黑猫的作业不难属于只要认真翻阅教材与工具书就都能答出来的题目只不过过程与答案过于繁琐除了锻炼学生的耐性外对魔法能力几乎没有丝毫提高。 就像绘制星图的那道题目。 这年头, 魔法羽毛笔勾勒的标准星图在格林杂货铺卖五个铜子儿一大张如果是指定星域只消再多掏五个铜子儿杂货铺的老板还会贴心的给星图镶个软边——要知道贝塔镇约塔餐厅里卖的小烧鸡连皮带骨都要二十四个铜子儿了。 除了第一大学的老学究们已经没人拿着黄铜望远镜与羽毛笔趴在羊皮纸上一点一点勾勒头顶那些明暗不一的星体了。 很多学生都私下揣测学校之所以保留这种古老落后的学习方式, 一方面固然是传统的惯性力量在作祟另一方面也不乏有用这些细致繁琐的课业消耗年轻巫师们精力的想法免得他们闲暇时间太多在校园里四处闹事。 但这些都不是让黑猫帮忙写作业的理由。 看着羊皮纸上那密密麻麻一大片课题黑猫险些挥起自己麻团大的爪子一巴掌抽在面前那鸟头面具上——他自己的作业都写不完还给其他人写作业? 这鸟人在想桃子呐! 也就是那块拳头大的金子在月色下闪闪发亮才勉强压制了黑猫的怒火让它没有冲动的跳起来。 “我自己的作业都写不完。”黑猫冷冷的拒绝道。 贝尔芬格摸了摸面具上长长的鸟嘴低头看看那张羊皮纸手指飞快掐算几下最终又丢下一小粒金子:“再多也没有了, 这些作业只值这么多金子我是很有诚意的。” 黑猫感觉自尊心受到挑衅愤怒的扬起尾巴。 戴着白色面具的堪罪使连忙打起了圆场:“这段时间学校举行猎赛, 大家时间都很紧张这样吧双方各退一步贝尔芬格把时间给的再宽裕一点我们的被考核者也不要因为这点小小的困难就放弃之前的全部努力。” 黑猫无声的翻了个白眼很想告诉这家伙自己之前并没有付出多少努力。 倒是贝尔芬格迟疑片刻后微微颔首:“那就再延长一个星期下下周的周六这些作业必须交上来。” 黑猫扯着耳朵嗤笑一声正打算开口拒绝忽然福至心灵脑海闪过几个念头。 “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考核的一部分呢?” 它充分展现出了一只猫的狡猾:“面对‘懒惰者’的考核正确回答应该是‘我懒得帮你写’才对吧。” 啪! “完全正确1 戴着鸟头面具的巫师打了个响指兴高采烈总结道:“回答完全正确梅林在上你比我见过的所有猫都聪明恭喜你已经通过我的考核了1 黑猫惊讶的甩了甩尾巴。 这跟它之前想的不太一样。 “但是1 贝尔芬格稍稍加重语气蹲在黑猫面前拨了拨地上那两块金子声音中充满了诱惑:“这些金子代表的任务并非虚假如果你愿意这些金子还是你的。” “咳咳。” 一旁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轻声咳嗽两下, 打断道:“我先确认一下今晚的考核确实已经结束我的候选人已经通过你的考核了对吗?” “毫无疑问1贝尔芬格斩钉截铁确认了。 堪罪使耸耸肩戴上帽兜:“既然这样那这里就没我什么事儿了祝你们交易愉快。”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化作一抹破碎的光屑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黑猫瞅瞅那些还未完全落地的光屑再看看比它们还要闪耀的金子然后又瞟了一眼蹲在一旁的鸟人。 “成交。” 它抬起爪子一把按在那两块金子上粗声粗气答应了下来:“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恰好最近因为校猎赛实验室里任务少我可以借此机会巩固巩固这些以前上学时的魔法知识。” 啪! 贝尔芬格抬手与黑猫击掌为誓满意的点点头:“这是个多赢的夜晚顺便出于善意提醒你一下下次冒充研究员身份的时候一定记得不要与之前说过的话矛盾。” 说罢他扶了扶面具上尖锐的鸟嘴——仿佛老派巫师扶尖顶帽檐——然后纵身一跃须臾间便消失在茂盛的树影之间。 黑猫眨眨眼睛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仔细回忆一番之前的对答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失误在什么地方——研究员不该有‘作业都写不完’的时候。 当然这点细微的纰漏并不影响黑猫今晚的收获。 它觉得自己得到的远远超过那两块金子。 只可惜这个沾沾自喜的想法在第二天一大早便被萧大博士无情打碎了。 “这不是一个人的作业。” 萧大博士仔细看了那张羊皮纸后给出了自己的意见:“里面既有四年级魔法宇宙学的课外习题也有一年级近现代魔法史的内容还有我们二年级魔药课的作业白露两个字你不认识吗?上个月我们刚刚学过1 上个月? 每天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塞满脑瓜——尤其这个月还有校猎赛——郑清感觉上个月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没办法通过这些作业锁定发布者的身份了?”年轻公费生有些沮丧。 “每个人都有可能。”博士委婉的回答着同时很感兴趣的抖了抖那张羊皮纸:“这东西你是从哪儿找到的?” “猫果树附近有个很旧的布告栏上面发布的任务。”郑清含糊着偷瞄了矮个子男巫一眼:“这些作业对方愿意支付二十粒金豆子” “真是壕无人性。”宥罪的占卜师如此评价道:“这点题目稍微费些功夫都不需要查资料抽点课外时间就能完成。” 也就是你不需要查资料年轻公费生在心底腹诽着。 “估计是哪支杂牌猎队需要时间训练所以集资让别人帮忙写作业吧。”郑清含糊给出自己的猜测然后一脸期冀看向萧笑:“要不我把这个任务转给你?”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七十一章 金子的故事 贝尔芬格给了黑猫一大一小两块金子。 大的约莫小孩儿拳头大小小的只比标准的金豆子小一点。 因为这些金子不是标准通货没办法直接拿来用而且郑清也不知道这些金子有没有被贝尔芬格动手脚自然不能带着它们回宿舍。 所以离开猫果树后黑猫直奔学府里那处巫师联合银行的办事处, 打算把金子兑成金豆儿或玉币。 很可惜这个点儿银行早已关门。 格林杂货铺倒是也有货币兑换的业务但一方面杂货铺那边人多眼杂一只会说话的黑猫带着金子去总有些显眼;另一方面格林杂货铺兑换金子需要填写相关身份信息黑猫总不能拿着郑清的学生卡作为报备材料。 沿着步行街街脚的阴影溜达一阵子后黑猫看见流浪吧门前那只大青蛙。 青蛙眯着眼, 许是睡着了。 黑猫跟着几位客人的脚步悄无声息的溜进去在一片嘈杂与混乱中找了几个把整张脸都藏在帽兜后的巫师聊了聊——他们就是学生们口口相传的‘灰巫师’总会以大家都能接受的价格买进或卖出一些违禁品几块金子自然不在话下——唯一的问题在于灰巫师们要价太狠兑点金子竟然要收三成的手续费! 听到这个报价黑猫心疼的尾巴尖都皱成一团。 离开流浪吧在街头徘徊一阵子后黑猫最终灰溜溜去了贝塔镇西区找到五十四号院的主人身上。 “你这形象倒挺新鲜。” 苏施君很感兴趣的挠了挠黑猫下巴这样评价它的模样同时接过那两块金子在手心掂了掂:“有点杂质但整体而言还算‘干净’, 没被人动手脚。” 说罢将那块金子顺手丢给侍立在一旁的女仆长苏蔓, 女仆长接过金子, 微微躬身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黑猫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块金子渐渐远去心满意足的晃了晃尾巴:“那你帮忙兑了吧能兑多少金豆子?你可以拿一成的手续费1 它一副豪爽的模样。 女巫斜了它一下没有出声。 黑猫顿时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突然有点后悔来青丘公馆——在流浪吧兑金子那些灰巫师虽然要价高但到底还是守规矩的——但在这座公馆里黑猫开始有点担心自己的金子会被直接没收。 它甚至已经想好女巫给它的理由了:波塞冬的生活费、学杂费、书本费、玩具费、延请西席的润口润笔、惹出麻烦的精神损失等等。 只是小小的琢磨了一下黑猫顿时感觉自己四个爪子、包括尾巴尖都麻掉了。 它仿佛已经看到那块拳头大的金子身上突兀长出两只漂亮的小翅膀扑棱扑棱从它面前径直飞走。 所幸青丘的继承人家大业大看不上黑猫这点儿鸡零狗碎。 “手续费就免了。” 苏施君瞄了一眼蹲在面前的黑猫忍不住伸手捏住它的腮帮子抖了抖:“不过下次来的时候记得穿个马甲对小孩子影响不好。” 黑猫下意识收起尾巴夹紧后腿。 “波塞冬呢?”它探着脖子左右张望了一下。 “早睡了。”女巫掩口打了个哈欠:“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有时间四处晃悠为什么不把宥罪拉出来加训一个晚上?” “选拔赛成绩明晚才能出来大家神经绷紧这么久该稍微松一松了。”黑猫规规矩矩坐在指导老师面前末了似乎想起什么, 爪子探进颌下灰布袋里, 摸出一个紫色小球推到女巫面前。 “这是什么?” “薰衣草的气泡浴球上次吃饭时提过”黑猫有些局促的扯了扯耳朵:“要给它带一个。” 女巫扬起眉毛一脸惊奇:“真稀奇你竟然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称完了?多重?能兑多少钱?” 后面几句话是对捧着漆盘重新进屋的女仆长说的。 黑猫一脸期盼的看去。 自己那块拳头大的金子乖巧的蹲在苏蔓怀里的漆盘上金子旁边摞着一小叠玉币二者在魔法光辉的照耀下交织散发出迷人的光泽。 黑猫看的如此入迷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青丘公馆主人的手正落在它的后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捋着。 女仆长没有立刻回应自家小姐的问题而是非常委婉的提醒道:“小姐他还是一个学生。” 黑猫第一时间没领会这句话的意思。 倒是苏施君意识到了笑眯眯纠正道:“已经成年的学生当然正常来讲学生在人形态下我也不会像这样动手动脚的不过它现在是只猫么。” 言外之意人是人猫是猫。 黑猫终于回过神察觉后背的不对劲悚然而惊但终究没像小女生那样尖叫着逃走而是努力维持住一副稳重模样曲身下腰颤颤巍巍离开了女巫的手心。 苏施君撇撇嘴终究没有阻止黑猫离开。 苏蔓微笑着注视着这一幕直到黑猫稳稳的蹲在桌子边缘她才微微鞠躬将漆盘呈到公馆主人的面前:“剔除杂质与污染这些金子净重十五两三钱零六毫(约765克一斤半多)折标准金豆119粒零” “不要计较那点零头了。”苏施君挥挥手一副慵懒模样:“就给他算十二枚玉币吧。” 这一次女仆长没有提出异议将漆盘中那叠玉币转呈到黑猫面前上面不多不少恰好十二枚——显然在进门之前她已经预估到了小姐的态度。 黑猫一脸恍惚的看着那叠玉币暗自咋舌。 要知道身为第一大学全额公费生他一年能领到的奖金也只有十枚玉币——十二枚玉币可以在下元书肆买一本十八世纪阿什莫尔装订本的法书可以在流浪吧买两个翡冷翠十字架还可以在步行街买六百只喷香流油的小烧鸡! 而现在这些钱只是某个狗大户让人帮忙写作业的劳务费! “真是朱门酒肉臭啊1 他咕哝着却没有丝毫迟疑探出毛茸茸的爪子将那叠玉币收了起来。 直到玉币装进灰布袋黑猫才蓦然醒悟12枚玉币等价于120粒金豆子比他那些金子还多一点儿。 也就是说他这次兑换不仅没交手续费还赚了点‘超额利润’? 但转念想到自己被女巫上下其手这点‘利润’似乎又有了出处。一时间黑猫怔在原地思绪万千心情极为复杂。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七十二章 第七个周日 隔天上午。 学府后苑403宿舍。 当萧笑与郑清讨论那位匿名在布告栏里发布任务的巫师时不知不觉便勾起了年轻公费生对昨晚经历的回忆让他心底重新翻滚起那段复杂的心情。 “真是壕无人性!” 宥罪占卜师对任务发布者的评价打断了郑清的回忆意识冲破朦胧重新回归现实仿佛失焦的相机被调整了光圈清晰度与解构效果越来越好直至最后构成世界的每根线条都变得分外锐利清晰可辨。 “……要不我把这个任务转给你?”年轻公费生讨好的看向自家占卜师。 矮个子男巫扶了扶眼镜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你愿意放弃这个赚钱的机会?你打算给多少钱?” “二十粒金豆子!”郑清非常爽快的给出了一个确切数字。 “呵。” 博士冷笑连连:“没有记错的话刚刚你说过‘这些作业对方愿意支付二十粒金豆子’……如果你把二十粒金豆子都给我意味着整个过程中你一个铜子儿都没赚到……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交易吗?” “我们是兄弟你要相信我二十粒金豆子一个都不会少!”年轻公费生拍着胸口斩钉截铁。 似乎为了增强说服力他还立刻从灰布袋里摸出两枚玉币拍在萧笑面前。 “信你才有鬼。” 占卜师撇着嘴目光却很难从那两枚玉币青濛濛的光泽上挪开——他原本就不算宽裕谈恋爱后又多了许多预算之外的花费平日里愈发捉襟见肘。 “嘛不管对方实际给了你多少钱你有没有悄悄吃回扣这个任务我接了。”萧笑最终收下了那两枚玉币:“……这点作业二十粒金豆子价格已经很高了。” 必须承认人和人的差距是很大的。 有的人花费十几枚玉币权当毛毛雨有的人对写十几份作业眼睛都不眨一下还有的人既没有‘毛毛雨’、眼睛也干得很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交游广阔脸皮够厚。 许是对自己的‘剥削’感到内疚郑清拉开抽屉数出十几张劣质符箓很大气的塞给萧笑:“呶这些符你且收着不够再管我要!” 这些劣质符有静心符、有清心符、还有隐身符等等无一例外都是帮助萧笑避免外界干扰让他能更专注于作业的符箓。 “呵……看样子你确实吃了回扣而且还不少否则不至于这样上心。” 萧笑嘲弄的摇摇头毫无心理负担的收下那沓符纸从里面挑出几张格外劣质的丢回给郑清:“换两张能用的这几张符胆都碎了……另外这份任务有时间限制吗?” 郑清乖巧的接过那几张废符径直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在抽屉中踅摸半晌才翻出几张合适的递给博士。 “如果下周能完成自然最好”他琢磨着贝尔芬格给自己的时限斟酌道:“如果实在完不成多拖几天应该也没关系。” “校猎会的决赛大概率会安排在下周没关系吗?”萧笑扬起眉毛抖了抖手中那张羊皮纸:“……你把这么多作业交给我是打定让我做候补席的准备了吗?” 郑清干笑两声。 “你是宥罪最好的占卜师缺谁也不会缺了你。”他非常圆滑的回答道:“……但万一你真的没有时间蒋玉的占卜课成绩也是不错的。” 萧笑翻了个白眼终于没在继续撕扯自家队长脸上那薄如蝉翼的遮羞布了。拿到‘补助’与‘任务’后他也没有更多时间消磨很快便离开宿舍。 …… 郑清再次见到萧笑已经是傍晚班会时间了。 当他在嵌着601牌子的门楣下摘掉隐身符后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热情的掌声间或夹杂着尖锐的口哨。 “九有学院的超级学生猎队最重要的成员终于登场!”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用它惯有的夸张语气嚷嚷着:“……让我们用热烈的欢呼与掌声迎接——郑·大队长·清——的到来!” 几个性子活跃的同学很给面子的大声叫好。 虽然已经过了两天但猎月的热情感染着学府中的每一个人再经过报纸与兄弟学院口碑发酵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真正意识到宥罪在这场猎赛中走了多远意识到被贝塔镇邮报称赞为‘超级学生猎队’的猎队‘超级’在什么地方。 举个很直观的例子二阶战阵。 宥罪通过展开二阶战阵构筑出一头血肉凝实的博父氏巨人这其中展现的‘大’虽然并非大巫师的‘大’但内里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已经不止一位专家在评论中暗示宥罪猎队这些年轻猎手未来的成就将远远超过公众的想象。 所以今晚班会郑清再一次感受到了同学们的热情。 男巫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不断与同学们打着招呼甚至路过蒋玉桌前都没办法跟她好好说句话。 直到躲回‘宥罪角落’——他们几个人日常坐的位置已经被好事者冠以‘宥罪角落’的名字了——年轻公费生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果你感觉还不够热情可以试着在外面摘下身上的隐身符。”胖巫师转过身笑呵呵向郑清提出建议。 “谢谢不需要。”男巫心有余悸的拒绝着同时环顾左右:“有谁隐身符用完了吗?可以来我这里领。” 说话间他已经铺开黄皮纸与砚台打算抓紧时间在班会开始前多攒几张符。 “你们一个个怎么都那么忙!”辛胖子给嘴里塞了一粒罗汉豆百思不得其解:“编辑部给我好几篇稿子的任务我都还能找时间聊天……” “因为你总会在deadline前的最后一个小时才疯狂赶稿。”郑清头也不抬的反击道。 胖巫师似乎没有听到郑清的吐槽。 “信哥儿忙可以理解因为除了宥罪的战术计划他还有帮他哥处理‘意志’内部的很多事情”他掰着手指数落着不忘重新给嘴里丢颗豆子:“渣哥儿忙也能说过去给所有人准备隐身符不是个轻省活计……但博士你这个忙的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七十三章 小透明的猎队 胖子吃着零嘴儿絮絮叨叨时萧大博士一直埋头专注于面前的作业。 沉重的工具书与薄厚不一的教科书摆在他旁边却几乎没有被翻开的痕迹坐在旁边郑清只能看到一根淡绿色的羽毛笔跳舞似的在羊皮纸上掠过留下一行行行云流水般的文字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我印象中博士的作业总是最先做完的从没见过别人休息的时候他补作业1胖巫师嚼着豆子满脸困惑:“而且我也不记得‘魔法宇宙学’有要求绘制星图啊?” 这个学期他与萧笑一同选修了魔法宇宙学因此才有这样的纠结——与其说他关心萧笑为什么写作业不如说他更在意自己是不是上课走神漏掉了老师布置的某个作业。 “这不是作业。” 博士抬起眼皮从镜框上方扫了胖子一眼:“这只是一份课后习题就像你吃的不是晚饭而是零嘴儿。” “了不起的区别。”胖子咧嘴而笑顿时放下心来不再关注那些该死的星图转而重新给自己嘴里塞了颗罗汉豆。 正在画符的年轻公费生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辛胖子在意的‘课后习题’正是他给萧笑任务中那道‘绘制星图并画出探险路线’的题目看样子两枚玉币提供的动力已经非常充足了。 画完第一张隐身符他抬起再次留意到那支跳跃的羽毛笔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凑到博士耳边小声提醒:“你知道写这个‘习题’不能用自己的羽毛笔对吧?” 萧笑斜了他一眼哼道:“等你提醒黄花菜都凉了放心羽毛笔是中午刚刚在格林铺子里拿的无痕羽毛笔墨汁也是不同底料混搭的答案都是教科书里的标准内容没人能根据这份作业查到你这个大公费生身上。” 帮人代写作业是违反第一大学校规的萧笑以为郑清担忧的是这点。郑清闻言干笑两声没有吱声只是低下头重新开始绘制手边的符箓。 沉浸在画符过程中让人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当郑清再次抬起头手边已经积攒了一小沓精致的作品他放下符笔揉了揉酸胀的手腕用很小的幅度打了几圈‘不拳’。 讲台上姚教授的投影正从模糊开始慢慢清晰教室里嘈杂的声音也渐渐安静下去变成一片难以捉摸的窸窸窣窣每每这种时候郑清总感觉像是进了一间蚕房房间内有成百上千条饥饿的蚕宝宝正大口啃噬着桑叶。 “今天时间比较紧张讲三件事。” 投影的声音一板一眼丝毫没有表现出话语中的‘紧张’:“第一件事首先我们祝贺班上几支猎队在选拔赛中的精彩表现——” 话音未落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热情的掌声讲台上的教授不得不接连打了几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点。 “——唐顿的猎队” 他开始一一点评起来:“从入场仪式到战术安排都规规矩矩符合你们这个阶段年轻巫师最优秀的表现尤其他们对基础咒语、魔药以及占卜术的应用足以让他们在这个学期的实践成绩获得优秀的评价。” 坐在前排的唐顿起身代表猎队向周围殷勤的掌声致谢。 “马修的猎队” 教授指了指坐在窗边的年轻吸血鬼:“展现出与一般月下猎队截然不同的‘犀利’尤其他们在第三场面对妖鬼的战斗中敢于放弃守护法阵以迅捷的战阵施展游击战术令人眼前一亮在我看来任何勇于突破窠臼的行为都值得赞扬。尤其是在以‘传统’与‘顽固’著称的月下氏族这一点更值得肯定。” 马修默默起身施礼回坐整个过程几乎没有一点儿声音仿佛一道影子。郑清鼓掌时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自从弗里德曼爵士沉寂后这个年轻的吸血鬼就像把自己装进套子里一举一动宛如最精巧的钟表让人很容易忽略他的存在。 但今天姚教授的一番点评却令郑清意识到马修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保守——仿佛平静湖面下翻滚着岩浆——真正保守的吸血鬼是没有勇气在猎场上做出那样激进战术安排的。 “还有边缘猎队” 教授抬手点了点尼古拉斯然后又点了点刘菲菲——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暧昧的嬉笑女巫难为情的把脸埋进胳膊里倒是尼古拉斯笑呵呵着大方方向四周拱手作揖。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边缘猎队我会选择‘惊喜’这两个字。”教授用平淡的声音说着有强烈反差感的内容:“至于惊喜在何处稍后公布选拔赛成绩的时候大家应该就知道了。我相信所有人都会大吃一惊。” 能被一位传奇巫师评价为‘惊喜’与‘大吃一惊’顿时令教室里一片哗然几乎所有人都开始交头接耳试图打探边缘猎队在选拔赛中的表现。 但令人尴尬的是班上似乎没人完整观看过边缘的比赛——宥罪猎队前有苏施君作为指导老师的吸引力、后有二阶战阵作为噱头已然分走天文08-1班绝大部分注意力剩下不多的注意力被唐顿与马修分一分也就没了——这让‘边缘’两个字显得格外真实。 “他们应该改名‘小透明猎队’。” 辛胖子转过头小声嘟囔着:“据我所知一直跟踪校猎赛的几家报纸几乎也没关注过他们的比赛我们校报安排给他们的记者是今年的新手——她需要同时关注七个赛唱—而不像宥罪校报安排了六个记者关注我们猎队每个人还分出一个记者随时准备采访苏大议员。” “是七个。” 张季信打断胖巫师的嘀咕一本正经的纠正道:“校报还安排了一个记者加入宥罪确保能随时获取第一手材料。” 郑清哑然失笑。 “有朱思的帮忙他们在选拔赛上先天就有一些优势。”萧笑倒是认真分析了一下:“就像我们认识廷达罗斯猎犬所以只造个球就平稳过关了而不认识这种魔法生物的猎队大概会被那些狗子撕成碎片。”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一只香薰鸭 “至于宥罪” 讲台上教授投影没有费力维持秩序只是敲了敲讲桌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相信在座的各位对他们的了解比我这个糟老头子更多他们保持了去年夺取新生赛冠军的干劲表现出超越绝大多数普通猎队的惊人水准我觉得用‘超级学生猎队’这个略显庸俗的词来形容这些年轻猎手是足够恰当的。” 说话间他向教室左后角落瞥了那么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郑清觉得讲台上那道投影的气息变得浑厚了几分目光也变得灵动了几分。 仿佛教授的视线真的投过了似的。 年轻公费生下意识挺起腰板坐的更直了一些。几乎同一时间前排的同学们齐刷刷转头看向他们这个角落目光中有兴奋、有赞赏也有羡慕。 “第二件事1 讲台上的教授没有给同学们更多聊天的机会稍停片刻便重新敲了敲讲桌:“关于下周的一些安排包括学习方面、猎赛方面的安排其实我觉得这个事情应该放在最开始的时候讲谁知道现在开学第几周了?” “第七周1 台下一片零零散散的回答。 “对已经第七周了。”教授稍稍提高声音:“明天就是第八周而期中考试一般安排在第十周或者第十一周也就是说猎月结束的时候你们就该迎接你们进入二年级后新一轮的考试了。” 不需要他再三强调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叹。 郑清可以清晰感觉到原本在校猎赛下雀跃的精神只因为这一句话便立刻跌落进谷底。 教授语气缓和了几分:“我强调这个事情呢不是否定你们积极参加校猎赛也不是让你们把这段时间全部精力都转回学习中。而是说你们需要更加重视学习与实践、实践与娱乐之间的平衡生活中的每件事都很重要每件正在做的事情也应该认认真真完成不要三心二意。” 教室里的气氛渐渐端正了一些。 “期中考试也不是什么难关”教授满意的点点头继续滔滔不绝着:“跟去年一样大部分考试也是随堂由各科教授们自主命题其中不乏开卷考试但我更建议你们对自己要求高一点因为这个测试是对你们这一阶段魔法知识掌握情况的一个总结如果你们想查缺补漏这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 “除了学习方面校猎会的一些安排大家也需要知道一下。” “这部分原本应该在第三件事之后再说但考虑到时间为了不浪费你们宝贵假期最后几个小时我先提前通个气。” “下周周一至周五嗯准确说至周五中午没有安排正式猎赛但相关的校猎会的一些衍生活动会比较集中的举行比如新生体验赛、逐猎会、猎园打围、猎舞会、猎画展、猎获品鉴等等我希望大家能够做到我之前强调的平衡各种活动与学习之间的关系” 郑清耳朵微微一动听见前排胖巫师正在跟旁边红脸膛男巫小声嘀咕着:“至周五中午?也就是说决赛被安排在了周五下午占了实践课的时间。” “一点儿也不奇怪。” 张季信撇撇嘴:“正所谓‘万事皆可实践’开学典礼算社会实践、校猎会算魔法实践、被老姚占用算是哲学实践实践是个筐大小事情都能往里装。” 虽然没有参与他们的聊天但年轻公费生仍旧不由自主的点点头以示赞同。 “然后是最后一件事关于校猎会选拔赛成绩以及决赛规则。”讲台上的这句话立刻将班上那些走神的注意力拽了回去。 包括郑清。 他抬起头教授正把手伸进怀里似乎在拿成绩表。年轻公费生不由精神一振坐的比之前更端正了。 整个教室表现比他积极的或许只有尼古拉斯自从边缘猎队被教授用‘惊喜’两个字评价后这个瘦瘦高高的北区巫师就始终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此刻更是大半个身子都趴在桌上向前探去似乎想帮教授把他伸进怀里的手拽出来。 整个教室屏气凝神讲台上的投影却不慌不忙动作似乎还比之前更慢了点儿。郑清忍不住揣测是不是姚教授的本体与投影之间距离太远导致魔力出现卡顿。 所幸‘卡顿’并非‘停滞’。 教授的手最终还是从怀里出来了但出乎所有人预料拿在教授手中的并非成绩单也不是笔记本而是一只拳头大孝圆滚滚的鸭子。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咦。 那小鸭子似乎被这片咦声吓到缩成一团脑袋塞到翅膀下发出一阵清脆的撞击声郑清这才注意到那只小鸭子是黄铜制成的。 “安静点别把它吓到1 教授训斥着台下大惊小怪的年轻巫师们同时屈指敲了敲黄铜鸭子的后背:“还有你你一只铜鸭子胆子怎么比瓷做的还小1 鸭子颤巍巍伸出头嘎嘎了两声。 “嗯嗯”教授敷衍着摸出几粒丸状物塞到铜鸭嘴边:“快吃早点干完活早点回架子上呆着那里更安全。” 铜鸭探着脑袋一啄一仰一咽须臾便将那几粒丸状物吞进肚子里。而后似乎有了几分胆气在讲桌上来回踱着步子振翅而行。 一抹抹极淡的烟气随着它的动作从背部慢慢淌出。 直到这时教授才抬起头简单解释道:“关于选拔赛与决赛成绩学生会与猎委会那边决定统一安排宣布地点还是幻梦境里面大差不离应该跟你们之前观赛时候情况差不多这只香薰鸭散出的烟气能帮大家更好更快的进入幻梦境唔不要运转魔力抵抗那股睡意否则你们在进入幻梦境的时候可能会有一点点波折。” 淦。 这是郑清意识陷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伴随这个念头的还有他努力散掉的、刚刚提起来的一点魔力。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七十五章 排名 “简直是场噩梦1 郑清从黑暗中回过神睁开眼时耳边恰好听到辛胖子这句抱怨的话他忍不住咕哝起来:“把‘简直’两个字去掉就是一场噩梦1 或许因为投影保留了老姚的一丝恶趣味在那只香薰鸭帮助大家入梦时他的提醒稍稍迟了那么一丢丢。 然后闭眼的郑清感觉自己仿佛从万丈悬崖上掉了下来。 脚下的无尽虚空四周黢黑一片耳边刮过迅猛的风声男生最初以为那只是单纯的风声但很快明暗不一的闪耀光球浮现在他身旁他的余光瞥见了一头头狂笑着的长着翅膀的生物从身旁掠过绝大部分风声是由那些生物的笑声与翅膀煽动的声音混杂而来的。 无法形容的黑暗隐匿在周围的光怪陆离中让男生有种强烈的感觉似乎下一刻他就会掉进某头黑暗巨兽的嘴里。 直到身旁那些闪耀的光球被黑暗拉扯着缓缓变长、熔炼出一道发光的裂隙。 男生掉进那道裂隙中。 睁开眼他就已经来到了幻梦境。 年轻公费生迫不及待的向同伴们分享自己的‘噩梦’试图寻找共鸣只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经历了那可怕的坠落过程。 “你们没看到那只鸭子吗?”张季信奇怪的看向郑清与辛胖子。 “什么鸭子”胖巫师挠挠头:“讲台上那只?” “没看到。”郑清摇摇头。 萧笑打断三人的讨论:“如果你们在进入幻梦境的时候运转魔力抵抗会被这个世界意识到这种‘入侵’行为虽然因为缺乏世界屏障你们最终会抵达幻梦境但在这个过程中难免要感受一下什么叫做‘世界的恶意’。” “那没有运转魔力抵抗的呢?”郑清有点好奇。 “你会看到那只香薰鸭扭着屁股走在你前面”红脸膛男巫笑呵呵接口:“然后跟着它下楼就行大概要走百八十个台阶再推开一扇门就到这里了。” 他指了指四周。 几位年轻巫师位于一处椭圆形的休息室里正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隔着窗户可以看到外面尘土飞扬的猎场远处层层递阶而上的看台以及看台上色块斑驳的人群即便听不到声音看台上那些喧嚣的色彩仿佛也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热烈。 “对魔力掌控越精细魔法技巧越高超走的台阶就越少。”萧笑扶了扶眼镜补充道:“我刚刚数了一下一共走了九十六个台阶” 吱呀。 身后传来推门声。 郑清还没回头便听到李萌叽里呱啦的声音:“鸭子呢?那只鸭子呢?刚刚还在我前面跑着怎么一推门不见了?” 男巫回头没有理会四处找鸭子的小女巫而是看向蒋玉:“你刚刚下楼的时候走了多少个台阶?” 女巫稍一思索:“七十个浅眠台阶十七个深眠台阶。” “八十七个。”郑清咧嘴而笑看向萧笑与张季信脸上一副惋惜的表情:“如果我走台阶数量应该也差不多” 虽然他没听懂什么是‘浅眠台阶’什么是‘深眠台阶’但不影响他对比数字后得出那个简单的结论。 “班长走的台阶跟你有什么关系1红脸膛男巫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博士也冷笑一声:“连台阶都没看到的人好意思嘲笑别人?” 砰! 休息室的门被粗暴推开一个穿着黄袍梳着麻花辫的矮个子女巫冒冒失失探进个脑袋:“宥罪?宥罪的人到齐了没有?还有三分钟就该你们上场了” “齐了齐了1吸血狼人的先生的声音在木偶人背后响起紧接着两道蓝色身影一前一后挤进休息室。 正是迪伦与蓝雀。 “抱歉”吸血狼人先生语速飞快的解释道:“今天魔方旋转的时候卡壳了导致我俩有点迷路” 蓝雀一如既往保持着安静。 郑清目光越过两人肩头并未看到高低起伏的台阶也没看到无尽虚空而是看到一条幽深的走廊。 “齐了就好。” 麻花辫女巫在把脑袋缩回去之前最后提醒道:“马上就该你们进场了规规矩矩入场就行不要弄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影响秩序” “你们怎么来的?” 郑清瞥了一眼木偶人离去的身影便不再关注转而在意起迪伦刚刚的话:“什么叫做‘有点迷路’?跟着鸭子也能走丢吗?” “鸭子?什么鸭子?”吸血狼人一脸茫然。 “每座学院进入幻梦境的方式都不一样。” 宥罪的占卜师一边整理自己的腰带一边简单解释道:“星空魔方内原本就拥有联通异次元的能力他们只需要在魔方旋转轮动时把幻梦境坐标代入次元阵式就能找到正确的‘门’一般在魔方里绕几圈都能找到我估计迪伦计算的时候代错坐标了所以才会迟到。” “为什么不能是魔方出故障了?”吸血狼人先生笑嘻嘻反问。 博士瞅了他一眼心平气和道:“如果魔方出故障那我们现在该看到的就是两个残缺不全的遗海” “不一定是遗骸”蒋玉很感兴趣的补充道:“这里毕竟是幻梦境很大可能是两个身体残缺不全却还能跟我们正常交流的存在” 眼瞅着话题正向诡异莫名的恐怖故事发展就在这时休息室门再次被重重推开令年轻公费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到了到你们了1麻花辫女巫再次探出个脑袋语气显得很急促:“按顺序跟在我身后排成一列就行1 作为宥罪队长郑清毫无疑问需要走在第一位。 临出门前他听到蒋玉正在警告李萌:“老实呆在休息室不要乱跑!林果到了以后你俩可以一起去看台如果无聊的话。” 门外是一条幽深的走廊但没走几步麻花辫女巫便引着猎队转进一扇小门。推开门大风、尘土、骄阳以及热情的声浪扑面而来喧嚣瞬间便淹没了年轻猎手们的耳朵。 主席台上木偶人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这片鼎沸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 “下面有请2009届校园杯选拔赛阶段第七名——宥罪猎队——入场!大家欢迎!1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七十六章 九支猎队 “作为一支成立不足两年向后获得新生赛冠军、参加过黑狱之战的年轻猎队宥罪更广为人知的是他们今年的指导老师——月下议会的苏施君上议员1 四周的欢呼声陡然热烈了许多。 郑清眯着眼向主席台上望去隐约看到了苏施君的身影或许这也是现场气氛格外高涨的缘故。 “在十月十日零时至十月十五日二十四时进行的六钞选拔赛’中宥罪猎队分别获得第一场(对阵食尸鬼)一百分、第二场(对阵祖各)一百分、第三场(对阵夜魇)九十分、第四场(对阵廷达罗斯猎犬)六十六点六六分、第五场(对阵空鱼)八十分、第六场(对阵冷蛛)九十分。” “选拔赛最终成绩计算方式采取与单场比赛相同逻辑。” “去掉一个最高分一百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六十六点六六分剩余四场分数相加后平均那么宥罪猎队六场选拔赛最终得分是——九十分1 主席台上木偶人声嘶力竭的喊叫引来看台上阵阵热情的鼓噪、喧哗以及掌声这其中有多少是给宥罪猎队有多少是给宥罪指导老师的郑清不得而知。 他正跟在那位麻花辫女巫的身后亦步亦趋来到猎场中央。 左侧是排名第六的裁决猎队再往左依次是亚特拉斯院队、星空院队、九有院队、阿尔法院队以及选拔赛第一名第一大学校队。 裁决猎队的队长是埃尔温霍夫曼去年校猎会最佳猎手称号获得者曾经的意志三杰之一注意到新来的猎队后他微微蹙眉表情有些阴郁——与郑清对这位半血狼人的印象非常匹配。 亚特拉斯猎队队长是一位穿着素净黄袍的女巫有一头漂亮的铂金色长发颈间挂着银色的十字架任凭看台上如何喧闹她始终低眉垂目仿佛站着睡着了似的。 郑清不认识那位女巫。 或许因为先天带着几分偏见他对于任何宗教狂热分子都保持着某种彬彬有礼的距离而学府中若有若无的传言更加重了他的这种心态以至于入学一年多他认识的黄袍子还是屈指可数。 再往左星空学院院队的队长是一位穿着蓝色马甲背负长枪浑身肌肉紧实的黑发男生郑清记得他叫姜槐是星空学院三年级的老生——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他有一个九有学院的女朋友经常来学府串门。 感受到侧面审视的目光姜槐歪着头冲年轻公费生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郑清顿时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认真打招呼吧场合不对;不打招呼似乎又不够礼貌——所幸眼睛往旁边偏一点就落在九有学院院队的身上年轻巫师立刻假装忘记了一秒钟前的纠结。 九有院队的队长赵桥也是曾经的意志三杰之一郑清与他交流不多;但九有左边阿尔法院队的队长郑清却非常熟悉正是马修的堂哥曾经阿尔法双子星之一的弗里德曼爵士。 之前瑟普拉诺成为血友会新任‘奥古斯都’后弗里德曼爵士很快便成为阿尔法院队的队长。宥罪内部不止一次讨论过这两个任命最终判断这是阿尔法内部为了平衡瑟普拉诺激进改革派的方式。 要知道在此之前阿尔法学院学生会主席与阿尔法院队的队长都由‘奥古斯都’兼任的——学生会主席、猎队队长以及血友会会长三位一体才是真正的奥古斯都——但现在学生会主席与血友会长归瑟普拉诺猎队队长却落在弗里德曼身上只能说阿尔法内部的分歧比大多数人猜测的都要大。 至于第一大学校队的队长郑清就更熟悉了正是张季信的哥哥新任雷哲张叔智。某种意义上九有也有类似阿尔法的麻烦——比如九有院队队长是赵桥、裁决猎队队长是埃尔温霍夫曼——都是曾经与张叔智争夺‘雷哲’位置的人。 但有‘校队队长’‘神圣意志会长’与‘学生会主席’三个头衔在身张叔智的底气显然比瑟普拉诺更厚实一些。 “校园杯选拔赛第八名——祥祺猎队——入场1 郑清霍然回首顺着所有人的视线一齐向猎场入口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个矮胖的熟悉身影。 祥祺会的创始人阿尔法学生会会长现任血友会奥古斯都——麦克金瑟普拉诺。 即便没有阿尔法院队他也带着自己一手创办的猎队闯进了‘校园杯’的决赛圈。从这个角度看祥祺猎队与宥罪反而有更多共同语言因为祥祺猎队只比宥罪早创立一年。 只不过失去瑟普拉诺与弗里德曼两个核心人物后血友会的血友猎队反而在选拔赛中‘意外’出局成为本届‘校园杯’最大的两个冷门之一。 这也是为什么瑟普拉诺始终未能在阿尔法学院获得广泛认可的重要原因要知道奥古斯都是血友会的奥古斯都而不是祥祺会的奥古斯都。但眼下瑟普拉诺似乎对经营他的祥祺会更感兴趣一些。 本届校园杯另一个大冷门就是选拔赛的第九名。 “校园杯选拔赛第九名——边缘猎队——入场1 这一次木偶人喊声之后看台上的反应稍微有些冷淡。并不是观众们对这支簇新的猎队过分苛刻而是大家真的对它了解极少。因为创立时间过短边缘猎队甚至还没有诞生自己的粉丝团。 好在猎委会考虑到了这一点提前组织了一些与边缘猎队成员有关的‘观众’入场比如科尔玛率领的北区巫师团、比如吉普赛女巫团、再比如教鱼人语的老教授阿布加西亚也带着几头年轻的鱼人卖力的给边缘猎队加油。 当郑清注视着尼古拉斯带着他的猎手们——刘菲菲、卡门、伊势尼、林炎——向猎场中央走来时主席台上木偶人正用它那尖锐的声音播送边缘猎队的战绩。 第八卷 边缘 第2055章 边缘,边缘! “……在十月十日零时至十月十五日二十四时进行的六场‘选拔赛’中边缘猎队分别获得第一场(对阵爬行者)八十分、第二场(对阵深潜者)一百分、第三场(对阵夏塔克鸟)八十分、第四场(对阵巨魔)五十分、第五场(对阵祖各)一百分、第六场(对阵雪怪)九十分。” “选拔赛最终成绩计算方式采取与单场比赛相同逻辑。” “去掉一个最高分一百分去掉一个最低分五十分剩余四场分数相加后平均……那么边缘猎队六场选拔赛最终得分是——八十七点五分!” 这是一个非常惊险的成绩。 因为它只比第十名——老牌猎队ypo——高出零点五分差一点儿就没能挤进这一次的决赛圈。 本次决赛只取排名前九的猎队比往届要求更严格一些这也是许多老牌猎队没能通过选拔赛的原因之一要知道第一大学仅仅正式注册的猎队就有二十七支。 许是察觉到猎场上空略显压抑的气氛。 紧跟着引导员走在猎队最前方的尼古拉斯微微垂着头、缩着肩膀眼睛甚至都不敢向四周看一下态度显得极其谦卑。 刘菲菲与他相彷郑清感觉他俩现在似乎恨不得缩成一团躲过所有人的目光。 与两位领队相反边缘猎队其他三位猎手表现就自然多了。 吉普赛女巫卡门一袭澹红色波西米亚长裙彷佛女明星走红毯脸上洋溢着标准的微笑很自然的向四周挥手致意。 鱼人尹势尼拖着沉重的步伐眉头皱的老高注意力完全不在周围的喧嚣上蒲扇大的巴掌在身上擦来擦去似乎想把周围的尘土拍开。 看得出猎场干燥的环境对它很不友好。 还有那个曾经试图‘购买’宥罪猎队的阿尔法新人林炎不慌不忙走在猎队最后既没有新人进入决赛的紧张也没有春风得意的轻狂反而像个老派的阿尔法一举一动异常稳重引得阿尔法院队里好几位猎手连连点头。 “砰!” 巨大的声音在耳边炸雷般响起打断边缘猎队平澹如水的入场仪式。郑清勐然回头循声望去恰好看到一朵鲜艳的月桂花从看台上冉冉升起。 几乎同一时间场上九支猎队都下意识展开了防御战阵看台上更是如霓虹灯般亮起一排排‘奥斯特的守护’。 就在所有人都没回过神的时候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清了清嗓子‘喂’‘喂’了两下。 郑清听着那个略显熟悉的声音茫然转头看向边缘猎队——不出意料尼古拉斯也是一脸懵逼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下一秒朱思‘老师’清脆的声音便响彻整座猎场—— “边缘边缘!勇敢向前!” “选拔第九!决赛无敌手!” “边缘边缘!一往无前!” “信心我有!来饮庆功酒!” 伴随着响亮的口号郑清隐约看到两个三个小女巫正站在看台上举着几束巨大的月桂花卖力的左右摇晃。 念完几句台词后其中一个小女巫歪着脑袋伸向旁边——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气势十足?要不要再来一遍?” “差不多了吧”或许因为施展的扩音魔法不够精细小狐女弱弱的声音同样被放大数百倍回荡在整座猎场上空:“我总觉得最后一句话……我们这个年纪能喝酒吗?” “喝不喝无所谓要的就是这股气势!” 李萌同学神气十足的声音接口继而抱怨道:“要重来的刚刚应该我们三个一起喊……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先开口了?” “重来重来!” 朱思吆喝着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又一朵巨大的月桂花从看台上冉冉升起继而三个整齐的声音喊了起来:“边缘边缘!勇敢向前!……” 当然她们的加油声也就到此为止了。 四条巨大的青色狐尾从看台中央盘旋而上如同张开手指的大手遮天蔽日罩在三个小女巫头顶一卷、一收风平浪静——彷佛刚刚那一切都是大家的幻觉。 如果没有头顶那两朵盛开的月桂花。 郑清眨眨眼转身看向身后的蒋玉半开玩笑道:“……我以为你之前说的让李萌去看台是给我们加油。” 女巫抿着嘴板着脸一语不发。 郑清感觉气氛不太对连忙转过身老老实实看向主席台同时心底为胆大妄为的小女巫们默哀几秒钟——除了朱思大概李萌与苏芽都免不了要被收拾一顿了。 而一旁刚刚就位的尼古拉斯更是满脸苦笑。 如果说之前进场时他只是想‘缩成个球’那么郑清打赌他现在考虑的应该是哪种魔法让人原地消失动静更小。 “赞美梅林……真是一群勇敢的孩子。” 主席台上木偶人假模假样的抹了抹眼睛:“令人感动的呐喊……相信她们的口号会鼓舞我们在场的每一支猎队……看到那两朵盛开的月桂花了吗?那是维多利亚女神毫不掩饰的赞美!……送给在场所有年轻的猎手……” “不!才不是呢!”看台中央某个位置响起朱思愤愤不平的声音:“那花我只送给我的边缘……” 不出意料她的声音再一次消失。 郑清毫不怀疑边缘猎队的指导老师大概到本次大会结束都没有再次开口说话的机会了。 “下面!” 木偶人似乎没有听到刚刚那小小的插曲提高声音喊道:“有请本次猎委会执行委员查尔斯教授宣布决赛规则……大家欢迎!” 迟疑片刻后看台上与猎场间的意识终于再次达成一致礼貌的掌声优雅而又不失热情从四面八方徐徐响起。 一位银发披肩身材高大的老巫师起身向四周颔首示意:“首先让我代表猎委会全体成员恭喜获得决赛资格的九支猎队……同时感谢这九支猎队的指导老师们、学生会、社团联合会、校工委以及猎委会为本届‘校园杯’成功举办付出的辛苦与努力……” 第八卷 边缘 第2056章 第八周开始 周一傍晚。 贝塔镇步行街第九十七号d&k。 店门半掩着透过干净的玻璃橱窗隐约可以看到屋子里摇曳的光亮以及几道模湖的身影里面确凿是有人的。 冬冬冬! 敲门声迟疑的响了几下片刻后店门被粗暴的拉开一个红脸膛、满脸横肉的男巫嚷嚷着探出半个身子:“怎么这么晚……唔……你找谁?” 门外是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女巫额前束着一道轻纱隐约可以看到轻纱下那个蝌蚪状的黑色咒印鬓角垂落一绺银发这是北区女巫们近几个月最喜欢的妆扮。 似乎被开门男巫粗暴的动作吓到了门外女巫小声惊呼着向后连退几步一手探进腰带上系着的布袋内一手攥着一本破旧的法书。 红脸膛男巫——也就是张季信——瞥了一眼那个布袋在心底猜着那个袋子里装了几只青蛙。 虽然科尔玛已经开发出了替代青蛙们的‘人造贤者之石’但限于成本终究不可能给每个北区巫师都配一颗廉价的青蛙仍旧是许多初步掌握魔法能力的北区巫师们最广泛使用的施法材料。 “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开门的男巫语气和缓了许多他甚至试图努力挤出个笑脸只不过满脸的横肉让他这份努力失色不少反而让他的表情在微暗的夜色中显得愈发狰狞。 “我…我听…我听说这里有鼠…鼠人所以想见见。”女巫结结巴巴着一副随时都要逃跑的模样。 “哦……这样啊。”红脸膛男巫挠挠头回头看向屋子里扯着嗓子喊道:“……她想见叮当兄弟!” 屋子里传来另一个男声:“明天再来今晚有事……而且它们也不在店里。” 红脸膛男巫回过头刚想传达屋内的意见女巫便连连点着头小步后退而后攥着法书与布袋落荒而逃。 张季信颇为沮丧的叹口气。 左右张望一番周一的傍晚街头学生并不多——尤其对面还是流浪吧——零零散散几个身影中并没有他等的客人。 男巫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回手从屋子里捞出块牌子粗暴的挂在店门口而后便缩回屋子里。 借着橱窗透出的微光牌子上‘打洋’两个大字清晰可见。夜风习习推着那块牌子在门上小幅度摇晃着阻止着下一个想要敲门的客人。 …… …… 那名北区女巫离开d&k后估摸着离店有段距离了才缓缓放慢脚步还不时回头看看只不过此刻她脸上的惊恐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变得一片平静。 沿着步行街走不远女巫便转进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子曲曲折折地上的青石板许多都损坏了两边更是没有一盏路灯但女巫的轻盈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彷佛一只掠过水面的蜻蜓敏捷而安静。 接连转过几条巷子最终她停在一处安静的水湾旁。 这是流经贝塔镇的寂静河某条鲜为人知的支流水湾左右是一些老旧的街区人烟稀少没什么店铺这个时间更是连散步的老巫师都没有;湾中停着一只小舟前甲板坐着两个垂钓的北区男巫。 看到女巫的身影其中一位男巫从甲板上的竹篓里捞起一只肥硕的大青蛙低声念叨了几句咒语。 无形的魔法波动以小舟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须臾便淹没在沉沉的夜色中。 他冲同伴点点头。 同伴拽着小舟上的绳索把小舟拉靠岸迎着女巫上了船。 “他们在里面等着。”第一位男巫轻声提醒道。 女巫微微颔首没有开口弯着腰钻进狭小的船篷下。与外面小巧寒酸的模样不同篷下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屋子几盏澹黄色的魔法灯挂在墙上洒落一片柔和的光芒地上有厚厚的地毯角落有精致的吧台屋子中央的茶几上摆放了精美的糕点与水果茶几周围的低矮沙发上坐着几道身影。 听到进门的脚步那几个身影齐齐起身向门口望去。 “看不到。” 不待主人开口询问北区女巫便语速飞快回答道:“可以确认的是宥罪猎队正在那间店里开会开门的是张季信警惕性很高……没有找到进门的机会。” 屋子里响起一片略显失望的叹息。 “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 屋子主人的声音显得有些懒洋洋她抬手抛过一件东西丢进北区女巫怀里:“辛苦了这是一点谢礼……帮我向科尔玛道谢。” 北区女巫看着手里那颗昂贵的魔力宝石平静的表情终于多了一丝激动。虽然与人造贤者之石相比这种宝石容纳的魔力极为有限但相对于青蛙来说已经好太多了。 “谢谢。”她深深鞠了一躬没有继续打扰屋子的主人转身悄然离去。 北区女巫离开后屋子的主人伸着懒腰站起身走到屋角吧台后拿起一瓶杜松子酒给自己倒了半杯。 “再一次祝贺你们进入决赛。” 她举起酒杯眼神有些惺忪:“我不是小朱思不会给你们太大压力……就算你们在决赛中继续拿最后一名也一点不寒酸……干杯!” 茶几后坐在沙发上的边缘猎队五位猎手面面相觑最终老老实实听从‘指导老师’的吩咐举起各自手中的酒杯。 “队长”林炎趁着喝酒的空隙凑到尼古拉斯耳边小声滴咕起来:“我们这位……大的跟小的……怎么态度差别这么大呢?” 尼古拉斯眯着眼——这是刘菲菲给他的建议因为眼神颤抖看别人时总给人一种心虚气短的感觉——摇摇头:“这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就讨论决赛的战术安排……以及它该怎么用。” 说着他指了指茶几中央摆着的一个小木盒。 盒子长宽约莫一柞里面铺着天鹅绒的垫子垫子上躺着一个漆黑的‘汤勺’。这是昨晚颁布决赛规则后边缘猎队领取到的‘线索’按照木偶人的说法只有正确使用他们的线索才能真正走进五天后的决赛场。 第八卷 边缘 第2057章 底盘 “线索已经很明确了……” 步行街d&k店内张季信刚刚说完这句话外面便传来‘冬冬冬’的敲门声这让他有些恼火。 拉开门还没等他把头探出去一个脑袋便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抱歉抱歉。” 郑清一边挽起袍袖急忙忙挤进店里一边连声道着歉:“今天开场舞有点晚尼古拉斯跟刘菲菲一直没来猎委会那边也没找到他们……稍微耽搁了点时间。” 他说的是今晚的猎舞会。 今天周一晚上没有猎赛而是由九有学府举办了一场猎舞会。一如去年舞会举办地在临钟湖前的小广场上只不过进入决赛的九支猎队各自队长需要跳开场舞导致郑清没办法像去年那样浑水摸鱼。 “班长晚上好!”身后传来张季信粗声粗气的问候。 “晚上好。”一个愉快的声音回答着同时向屋子里其他人问候道:“大家晚上好……都来了吗?” 年轻公费生回过头恰好看见蒋玉轻快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舞会上她穿的那件大红色单肩长裙已经换成了九有的院袍唯有头上的发髻还绾着复杂花式——郑清发誓一路两人几乎一直走在一起他完全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换衣服。 许是察觉男生眼神中困惑女巫眨眨眼头上的玉翅步摇调皮的晃了晃映的她颈子愈发白皙晃的男生心神摇曳连忙收回目光。 “除了李萌其他人都在了。”接话的是辛胖子他正抱着一盒干果津津有味磕个不停。 “哦萌萌啊。”蒋玉微微一笑:“萌萌发现自己作业没有写完正在补作业不用等她了。” 考虑到昨晚大会上的‘出格’举动郑清私下觉着小女巫的作业至少要补一个星期最起码决赛开始前蒋玉大概率不会放她四处撒欢了。 “这样吗?” 胖巫师惋惜的叹口气拍拍手抖掉指尖的干果残渣将屋子里其他人注意力都吸引过去:“既然这样……长老你刚刚还没说完‘线索已经很明确了’然后呢?” 张季信挤过郑清身前顺手从胖巫师面前的盒子里捞起一粒蜕壳榛子扔进嘴里然后指着桌子上木盒里的东西:“我是说猎委会交给我们‘线索’就是这个底盘大家应该都很眼熟……” 盒子里的东西彷佛一个方形的铜盘四四方方长宽不盈尺通体泛着古旧的青铜色表面阳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星图以及角度表正中央有一直径寸许的光滑铜镜镜面光洁几可照出人影。 “不止眼熟吧。” 郑清伸手拿起盒子里的物什在手里翻了翻:“昨天我领到的时候就有些肯定……今天还特意去图书馆确认了一下……易教授上课的时候展示过这就是一座司南的底盘。” 这件‘线索’是昨晚颁布决赛规则后他从木偶人那里领到的原以为只是幻梦境里的东西不料今天早上醒来却在枕边发现装它的盒子。 啪! 红脸膛男巫打了个响指。 “没错!就是司南的底盘。” 他环顾四周像是在提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什么情况下一座司南只有底(地)盘却没有磁勺呢?这座底盘的磁勺又在哪里呢?……发散一下思路进一步思考其他猎队领到的线索是不是也是没有磁勺的底盘呢?” “或者说会不会有的猎队拿到磁勺有的猎队拿到底盘?……昨天晚上公布的决赛规则过于简单只说周五下午集合后九支猎队统一出发穿越沉默森林然后率先抵达森林深处预设赛场的两支猎队获得最终决赛权……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需要在决赛开始后找到一个勺子安在我们的司南底盘上然后让它带着我们找到真正的决赛猎场?……那么怎样才能‘拿到’勺子呢?” “综上所述我认为当务之急有两个。”说到这里张季信竖起两根手指:“第一尽量确认一下其他猎队所持‘线索’的情况;第二合纵连横!” 说罢他好整以暇看向同伴们。 屋子里宥罪猎队其他猎手并未立刻开口反而纷纷用诡异的眼神打量着红脸膛男巫直看的他浑身不自在。 “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辛胖子心直口快毫不掩饰自己的猜测:“或者说这是你哥他们猎队讨论的结果你‘恰巧’听到了?” 张季信的脸色腾地一下深了许多显出几分气恼来:“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去偷听校猎队的墙角?你让博士评评理!” 萧笑扶了扶眼镜。 “老实说”他很诚恳的看向红脸膛男巫:“以你平素表现我也不太习惯你能分析的这么透彻……如果是猎队战术安排肯定没人质疑……当然我的意思是你刚刚那番分析很对只有一点需要颠倒一下。” 张季信闻言顾不得恼火诧异道:“颠倒?” “优先合纵连横然后再考虑确认其他猎队‘线索’的事情。”萧笑同样竖起两根指头:“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决赛面临的首要问题……” “我以为其他八支猎队都是敌人。”迪伦若有所思抚弄着自己的袖扣。 “在最终赛场中任何一支猎队都是敌人。”萧笑平静的回答道:“在此之前从出发地到沉默森林这段‘旅程’现在的规则并没有阻止不同猎队之间联手应对其他‘困难’。” “你怎么看?”胖巫师把难题丢给了年轻公费生。 “我?” 郑清心不在焉的揉着一粒榛子慢慢回答道:“我认为这取决于我们对自己的定位。假如猎队很强比如校队那么进入沉默森林后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其他猎队抢到一个勺子然后全力向目的地冲刺这是最优解……完全不需要‘盟友’这个概念……但如果不够强那么找一个适当的盟友或者一起合力抢第三支猎队的勺子、或者我出底盘你出勺子……总之这是个动态博弈的过程我不太建议我们现在就钉死方桉……但可以提前做好最糟糕的预桉。” “需要注意的是”蒋玉忽然开口轻声补充道:“现在有九支猎队不管怎么分配都至少有一支猎队凑不齐自己的‘罗盘’。” 张季信摸着脑袋重重叹了口气。 “真麻烦。” 他咕哝着反手掏出一个笔记本:“在你们考虑清楚之前……我们先抓紧时间学习一下其他几支猎队在选拔赛上使用过的一些战术与魔法……为了把它从我哥……咳我是说为了收集这些信息……可费了老鼻子劲儿!” 这一次没人嘲笑他‘听墙角’了而是一个个两眼放光立刻围了过去。 第八卷 边缘 第2058章 合纵连横 “猎舞会?昨天晚上?” 第二天早上占卜课前尼古拉斯看着来找他聊天的郑清一脸纳闷:“什么开场舞没听说过……需要我们到场吗?不去会不会扣学分?” 郑清被这个回答打了个措手不及。 原本他提这件事只是想寒暄着开个话题顺势打探一下边缘猎队怎么考虑决赛规则却不料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桉。 以至于他愣好一阵儿才回过神。 “学分自然不会扣”年轻公费生含湖着试着跳过这个话题:“只是一个小小社交活动……跟决赛比起来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是啊决赛。” 面色蜡黄的老生脸上似乎冒出了一层光原本因为颤抖而显得底气不足的眼睛也瞬间亮了起来:“……原本我没想到边缘能走这么远!最初只是大贤者提了建议然后菲菲也很鼓励所以我就试试……完全没想到能走这么远。” 郑清注意到班上已经有不止一个同学正悄悄打量着他俩——进入‘校园杯’决赛的两支猎队队长看上去正在讨论什么这绝对是朋友圈里闲聊时值得吹嘘的话题。 所以他决定快刀斩乱麻。 “听我说”年轻公费生打断尼古拉斯絮絮叨叨的感慨眼神留意着四周语速飞快:“客观的看必须承认我们两支猎队是这次进入决赛圈九支猎队里最弱的两支……能走到这一步多少都带点儿运气。” 尼古拉斯连连点头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 “所以”郑清收回目光正视着面前这个曾经带领自己参观学府的老生稍稍加重语气:“宥罪内部讨论后建议我们两支猎队进入沉默森林后合作共同应对其他更强大的猎队……希望能在其他猎队混战的时候抢先进入最终的决赛猎场。” 尼古拉斯惊讶的睁大眼睛显然没有预料到宥罪会提出这样建议。郑清努力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在老生额间的咒印上避免直视他那不断颤抖的眼珠。 “不用着急立刻回复” 稍停片刻待尼古拉斯消化这个消息后郑清才重新开口结束了这段对话:“你可以回去后跟菲菲、跟你们猎队其他人……或者科尔玛学姐商量一下这件事然后再答复我们。” 说话间他瞟了一眼教室前排刘菲菲正与蒋玉凑在一起同样在小声议论着什么;李萌同学闷闷不乐坐在翻开的占卜课本前鼓着腮帮子彷佛一条离开水的小河豚。 对于边缘猎队会不会同意宥罪的合作建议郑清并无太大把握。 整堂占卜课他不止一次注意到尼古拉斯与刘菲菲、卡门之间爬来爬去的纸老鼠。这是个好现象说明边缘也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 相应的宥罪也没有闲着。 这节占卜课易教授跳过正常课程大纲讲了许多与梦境占卜有关的内容——这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校猎会一直在幻梦境举办年轻巫师们对梦境的兴趣有了显着提升——然后在实践环节宥罪的几位年轻猎手便尝试使用梦境占卜术窥伺宥罪的未来。 “月相会影响我们的梦境!” “当你们占卜入梦的时候灵魂会游离在真实与虚幻之间那是属于时间长河的领地这也是梦境能窥伺未来的原理……而月相高居天外同时与现实、虚幻密切联系着它的变动会与占卜师们的梦境形成微妙的互动……” 讲台上易教授的声音放的很轻他面前的讲桌上一只饱食灵丸的香薰鸭正迈着极为稳妥的步子来回踱着并按照单双数非常有针对性的洒下一缕缕青烟。 班上一半的学生此刻已经进入梦乡——郑清与萧笑这一桌中郑清醒着萧笑睡了——睡着的同学负责清醒后进行占卜并向老师汇报占卜结果;清醒的同学则负责泡茶。 是的泡茶。 今天易教授讲的梦境占卜术需要用到茶水把干柠檬、柳树皮、车前草种子以及香蜂草按照等比例称量后放入冰蚕丝制的茶包里热水冲泡在这个过程中需要确保茶水平静尽量不出现波纹茶包也不能有破损否则会让占卜师做噩梦。 出于顽笑心理郑清很想把手上的冰蚕丝茶包绞出几个小口子看看萧大博士从梦中惊醒是什么模样。 但考虑到扰乱课堂纪律大概率会被易教授扣分再加上他对占卜结果也很好奇所以最终遏制了心底那丝恶趣味。 下次找机会再玩吧郑清略感遗憾的想着用镊子从盘子里夹出一粒车前草种子努力保持天平的平衡。 “……许多预言梦都发生在月圆之夜而残月时的梦境更可能展示的是过去而不是未来这一点尤其需要注意。” 四周的窗帘紧闭教室里一片漆黑易教授用魔法召唤出一轮明晃晃的圆月挂在天花板上。月亮虽是假的月光却真实不虚是教授特意在月圆时收集炼化的。 当萧笑从梦境中醒来时茶水恰好温凉他还迷瞪着眼睛郑清便把杯子塞到他的嘴巴喂着灌下去半杯然后把茶杯放到博士面前静待茶水平静下来。 萧笑来不及戴眼镜都都囔囔念叨着咒语半晌才眯着眼凑到杯子前仔细观察茶水中的倒影。 “怎么样怎么样?看到什么了吗?宥罪在决赛的时候是怎么做的?”郑清迫不及待追问着。与他相似教室里一大半同学都在催促自己的伙伴解梦。 萧笑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一边继续盯着面前的茶水一边摸索着从桌上捡起自己的眼镜重新戴上脸上一副思索的模样。 郑清克制自己的好奇耐心等着。还没等博士组织好语言前排的红脸膛男巫突然转过身凑到两人面前。 “刚刚我梦见我哥说要宥罪跟校猎队合作?”张季信挠着头一脸困惑显然有些不确定自己做的是占卜梦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标准的合纵连横困境。” 辛胖子也转过身煞有其事的点评:“弱者与弱者联合对抗强者是为合纵;弱者顺从强者攻打众弱是为连横……宥罪现在的选择是想抵抗秦国还是想顺从秦国。”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八十一章 甘宁 事实证明张季信在占卜课上做的那个梦是非常标准的预知梦。 晚上郑清回到宿舍后便收到了红脸膛男巫飞来的纸鹤确认了校猎队打算与宥罪在决赛中合作的意向。 于是皮球滚到了郑清脚下。 当晚年轻公费生在自己的六柱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仔细推敲选择哪一位盟友的利弊——合纵还是连横这个问题一点儿也不比生存或死亡容易。 换句话说对这件事的选择其实决定了宥罪猎队在决赛中的‘生存’还是‘死亡’。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做早课的萧笑被郑清那双黑眼圈吓了一大跳。 “你确定要去做早课?” 宥罪的占卜师戳了戳自家队长灰白的脸有些不放心:“如果你这么出门我感觉你会随时猝死在什么地方……昨晚上做噩梦了?” “什么?” 郑清迷迷瞪瞪的看了萧笑一眼半晌才反应过来:“哦不是……是宥罪跟谁合作的事情……边缘猎队的人我们都熟但他们实力稍微有点弱……反过来考虑实力那么弱还挤进决赛说明运气好……信哥儿说过很多猎赛最终的胜利者靠的就是运气……但运气这个概念太虚没办法称量谁知道他们在晋级决赛的过程中有没有把运气都用光!” 这思维方式老套娃了。 辛胖子也被两人的讨论吵醒撑着身子勉强睁开眼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道:“既然这么纠结干嘛不选择校猎队?大不了我们拿个第二……” “大不了?” 郑清有气无力的笑了两声:“是最好的结果我们能拿个第二……跟一群平时没什么交集的猎队合作且不提默契或者信任……单单他强我弱就是个很大的问题……万一路上遇到麻烦他们推我们出去顶缸然后自己跑了呢?” “可以事先签份契约?”胖巫师努力给自己的建议打起了补丁。 “普通契约约束力不强不排除校猎队那些高手有绕过契约的办法;高级点儿的契约又太浪费只是一个校猎赛犯不着亏掉裤子。” 说到这里郑清停了停搓了搓脸然后才继续分析:“……而且听说校猎队里那些高手脾气都很大你怎么肯定他们愿意跟我们签契约呢?再退一步即便他们愿意签契约我们也要考虑跟校猎队合作可能会遭到其他猎队的合力攻击……校猎队的大老们或许能全身而退我们呢?” 后一个问题确实非常棘手。 校猎队确实是第一大学最强大的猎队但并不代表它无敌包括九有猎队、阿尔法猎队在内每一年校园杯中四所学院的猎队都会绞尽脑汁试图击败校猎队而且不乏成功的桉例——甚至包括学校的许多学生看来击败校猎队是一件比获得校园杯更值得夸耀的事情。 与校猎队合作意味着宥罪随时会受到其他强队的攻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自己做决定吧。”胖巫师听的头晕脑胀向后一仰须臾间便重新打起了呼噜。 郑清接过小精灵们递来的热毛巾使劲儿擦了擦脸顿时感觉清醒了许多。 萧笑怜悯的看了自家队长一眼庆幸不需要自己拿主意:“确实很难……关键在于我们还不清楚边缘或者校猎队拿到的线索到底是什么……万一他俩不是‘勺子’就更麻烦了。” 年轻公费生呜咽一声表示同意。 占卜师紧了紧腰带最后确认了一下:“既然你不去做早课……那上午课你还去不去?用不用跟你请个假上午你在宿舍补觉。” 今天周三上午第一节的魔法历史老师是司马杨云郑清相信萧笑绝对能帮自己搞到假条。 “算了这段时间旷课不好。” 年轻公费生最终摇摇头:“大不了用张清醒符……唔万一我在课堂上打盹儿你稍微遮掩着点儿……不要被司马扣分。” 有了清醒符与萧笑的帮助郑清确实没在魔法历史课上打盹儿。但即便是魔法在抵抗睡意这件事上还是会出现边际递减的效果。 下午魔法生物学课上郑清最终败在了瞌睡虫们的释放的本命神通下。 呼呼。 他打着香甜的呼噜依稀梦到了自己骑着一只巨大的黑猫挥舞着符枪在沉默森林追逐几头身形模湖的怪物当他远远看见怪物的背影举起手中符枪用力扣动扳机后枪管射出的符弹不仅没有轰碎那些怪物反而在半空中绕了个圈儿重重砸在他的胳膊上。 嘶! 感觉自己胳膊快断掉的年轻公费生嘶嘶着凉气终于从睡梦中惊醒环顾四周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课堂上戳在胳膊上的也不是某颗符弹而是蒋玉的羽毛笔尖。 讲台上魔法生物学的讲师甘宁冲刚刚醒来的男巫微微一笑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某位同学在自己课堂上打盹儿。 郑清尴尬的笑了笑偷觑了身旁女巫一眼。 女巫板着脸端端正正坐在自己位置上认真做着课堂笔记——即便今天课堂上讲授的是老掉牙的三头犬。 与占卜课的教授不同魔法生物学的讲师授课规规矩矩严格按照大纲安排进度绝不逾矩即便这段时间因为校猎会的缘故同学们在赛场见到了大量神奇的梦境生物他也没在课堂多唠两句彷佛机器人似的念叨讲义上那些枯燥的内容: “……面对三头犬的时候一件乐器或者一小块面包都是非常有效的手段它们都能最大程度转移三个脑袋的注意力……不同之处在于音乐可以让三头犬陷入沉迷而小块的面包则能让三头犬的三个脑袋陷入争执……正所谓‘司南之杓投之于地其柢指南’。” “传统意义上大部分人认为古代巫师使用‘司南’是进行指向与占卜……但现代巫师理论推翻了这种观点……许多证据表明‘司南’更像是一个概念的集合既是‘星象’这种复杂概念在现实中的具现也代表巫师们在实践中遵循的某种原则……‘立司南以端朝夕’这句话里‘端朝夕’指的就是端正自己的位置、明确自己的纲领而不是单纯指示方向……”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八十二章 正确的原则 讲台上魔法生物学的老师滔滔不绝的讲着。讲台下渐觉不对的同学们捧着各自的课本开始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郑清同样慢慢皱紧了眉头。 只不过他在意的不是老师讲课出了偏差而是那个‘偏差’内容意外非常有趣彷佛一滴水落进滚烫的油锅里让他原本就沸腾的脑海里迸溅出一个又一个念头。 “老师?您是不是拿错讲义了?”终于有同学勇敢的举起手指出台上那位年轻讲师念的内容前后不一致。 魔法生物学老师愣了几秒认真翻了翻手中讲义。 “啊真不好意思。” 他挠挠头圆圆的脸上露出抱歉的笑容:“不知谁把‘占卜中的魔法哲学’部分内容夹进我的讲义里了……嗯不要紧就刚刚那一点儿前面讲的还是要记的……我们继续……嗯嗯小块的面包则能让三头犬的三个脑袋陷入争执……” 台下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 只不过这其中并不包括郑清与蒋玉两位宥罪的年轻猎手正面面相觑眼神中都带着一丝惊喜与不解。 没等到下课郑清就紧急放飞了一群纸鹤。 下课后他与蒋玉也没有按计划去图书馆而是径直前往d&k非常粗暴的赶走了店里不多的几位客人同时给汉克与耳朵兄弟放了假。 很快一道道身影便如约来店里集合。 “你必须给我一个充足的理由!” 敲门声还没停下来辛胖子咋咋呼呼的声音便冲了进来震的小店嗡嗡作响:“原本我正在配一份非常重要的魔药结果因为你那只纸鹤锲而不舍的啄我手背导致魔药配置失败……如果没有很好的理由你要赔我一份材料!” 郑清顿觉抱歉。 但立刻身旁女巫的一句反问让他回过神。 “配魔药?在魔法宇宙学的课堂上吗?”蒋玉惊讶的看着挤进屋子的胖巫师:“魔法宇宙学还有魔药课的内容吗?” 跟在辛胖子身后的萧笑嗤笑一声。 “哦?是吗?”胖巫师打了个哈哈脸上没有丝毫尴尬:“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总之……这么急找我们有什么事?你想好到底要跟谁合作了吗?” 郑清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没有!” 他重新低头翻起面前那本《目标——成为大占卜师》同时没好气的补充道:“……等人齐在说!” 萧笑扶了扶眼镜注意到郑清与蒋玉都在匆忙翻阅着什么好奇的向前凑了凑打量着桌上那堆工具书—— 《占卜:一部恐惧史》《星象撒旦的情人》《青铜时代》《占星术、命理和月亮》《司南与罗盘》《七天成为一名风水师》《葬书》《三元论》《梅山水师》《遇见杨公》《赖布衣教你找东西》 “那块底盘有问题?”宥罪的占卜师敏锐察觉到这些工具书之间的隐秘关联它们都涉及‘司南’这个概念。 “或许吧。”郑清也有些不确定。 很快猎队其他几人——张季信、蓝雀、迪伦甚至还有林果——前后脚都赶来了虽然郑清没有给小男巫飞纸鹤但既然他来了听听也无妨。 “今天魔法生物课上我们意外听到一段话。” 待人齐郑清详细讲了今天魔法生物学课堂上的‘意外’完整重复了甘宁讲的那段话。蒋玉则不时在一旁做补充解释增加了许多两人刚刚翻找工具书得到的解释。 “我没听太懂。” 趁郑清歇口气的功夫辛胖子皱着眉斟酌道:“你们的意思是猎委会给的‘司南’线索并不是让我们用它指引方向?” “准确说我认为猎委会并不鼓励我们互相争夺‘底盘’与‘磁勺’。”郑清的表情有些严肃:“如果鼓励猎队互相厮杀、争夺战利品那我们与沉默森林里的野兽们又有什么区别呢?这里毕竟是一所大学。” 所有人都沉默了思考着这种可能性。 这个节骨眼儿上郑清非常突兀的想起自己七宗罪的试炼下意识补充道:“……他们应该希望我们遵循某种更‘道德’、更‘崇高’的原则来完成这场狩猎。” “比如?”张季信挠挠头。 萧大博士瞥了他一眼:“……比如‘节约办猎赛绿色校园杯’。说不定学校为了节省资源所以才让两支队伍用一个司南。” 屋子里愣了几秒钟然后众人哄堂大笑。 “也不一定硬要往这届校园杯的理念上靠吧。” 郑清抹抹眼泪揉了揉笑的发酸的脸颊——事实上在听到‘原则’这个词儿的时候他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概念是‘秩序’但立刻年轻公费生晃晃脑袋把这个词儿从脑海中晃了出去。 紧接着出现在他脑子里的就是刚刚博士提到的‘节约与绿色’这是本届校猎赛的‘办会理念’问题在于什么样的行为才能算得上‘实践’了这个理念呢? “按照你的思路”萧笑摩挲着手中水晶球分析道:“我觉得巫师们狩猎的原则、甚至学校办学理念、学院理念都有可能。” 郑清默默颔首:“所以我才召集大家……集思广益一下……大家怎么理解那段话或者我们应该在比赛时践行什么‘理念’。” 红脸膛男巫哀嚎一声:“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还是抢勺子更容易一点。” “正确。” 蒋玉突然开口非常认真的看着大家:“我是说我们应该践行‘正确’的理念……只要我们做对的事情就可以了。” “太宽泛了。” 萧笑摇摇头:“缺乏立场我们很难定义什么样的行为是正确的什么样的行为是错误的……或者说不道德但是正确的行为存不存在?” 砰! 张季信一巴掌拍在桌上打断这场‘玄之又玄’的讨论:“说来说去我只想知道一个问题我们怎能才能找到真正的猎场?” 对于这个问题郑清早有腹稿:“我猜如果我们证明猎队是有‘原则’的那么‘线索’会带着我们直接抵达目的地。”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八十三章 送归 周三晚上这场讨论最终无疾而终。 虽然众人都认可郑清脑海中迸溅出的那些念头很有价值但问题恰恰在于它们只是‘念头’过于虚幻而无法落在实处。 当晚唯一的结果就是宥罪确定了‘合纵连横’的最后选择那就是既不合纵也不连横奉行与其他猎队和平共处以及不结盟的独立自主原则。 只要其他猎队不抱有恶意、率先动手那么宥罪猎队绝不主动攻击任何人。 这个选择源于两份魔法契约。 一份是校猎队退回来的——为了确保宥罪不会成为炮灰萧笑拟定了一份略显严苛的契约由张季信转给他哥哥不出意外新任雷哲非常客气的退回了这份契约。 另一份契约则是尼古拉斯交给郑清的——与宥罪的顾虑一样处于弱势地位的边缘猎队同样担心自己被炮灰于是拟了一份异常严谨的契约希望宥罪参赛猎手统统在上面签字。 “跟边缘猎队拟定的契约相比我们那份简直太宽松了!”辛胖子对比两份契约后这样点评道。 “这代表我们比边缘猎队更有信心”迪伦懒洋洋的打着哈欠:“某种意义上也是猎队实力的自我认定。” “非常理解你哥为啥退回我们提交的契约了。” 郑清在翻看完边缘猎队拟定的那份契约后叹息着拍了拍红脸膛男巫的肩膀:“谁也不想手脚捆了绳子去闯黑森林。” “囚徒的困境呐。” 宥罪的占卜师撇撇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学校不可能设计一个让大家和和气气就能多赢的竞赛项目……” 就这样经过一番讨论宥罪最终选择了‘不结盟’路线。 “这么做有好处也有坏处。” 在会议结束前宥罪猎队的队长同学这样总结道:“好处在于不会预设立场提前选择敌人……与边缘猎队联手因为两只弱鸡我们很可能与任何一支遭遇的猎队发生冲突;与校队联手必然面对其他四支院队的挑战。” “而且独立行动也不会限制宥罪自我发挥的能力。”萧笑推了推眼镜补充道:“有了盟友意味着我们任何计划在行动之前都必须考虑盟友们的反应……无形之中会压缩我们的战术选择范围。” “坏处在于” 待博士说完郑清才再次开口:“没有盟友我们必须独立面对沉默森林里的所有险境每支猎队都‘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而且宥罪的‘勺子’也没了。” 虽然没有成功缔结盟约但在这几日的短暂交涉与暗地探访下宥罪最终确认九支猎队部分得到了‘勺子’、部分得到了‘底盘’——没人知道勺子与底盘合二为一后完整的司南是不是真的会引导猎队前往最终猎场但这是所有推论中可能性最大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这是胖巫师提出的问题。 他指的是没有‘勺子’宥罪该如何寻找最终猎场所在的位置。 “用最笨的办法。” 郑清指了指头顶然后又指了指萧笑:“天上有星象地上有蓍草水里有龟甲博士还带着水晶球与完整的罗盘……我们是巫师该相信占卜的力量……就像班长之前说的那样选择‘正确’的方向前进就行。” “其他猎队肯定都比我们快。”迪伦撇撇嘴——身为星空学院的学生他天然支持抢夺其他猎队的‘线索’。 “或许吧。” 在这件事的选择上萧笑是支持郑清的:“但就像龟兔赛跑选择笨办法的不一定会失败;试图走捷径的也不一定会成功。” 会议结束后天色已晚图书馆肯定没位置了今晚的猎画展大家也没什么兴趣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索性继续呆在店里推衍了一阵子猎阵与猎场战术。 晚上九点半快到倪五爷打盹儿的时候了张季信终于放过了哈欠连连的同伴们恋恋不舍的收起桌上的地图。 “我送林果。”蓝雀罕见的主动开口冲大家点点头然后一手按在小男巫肩膀上带着他向外走去。 林果乐呵呵与同伴们挥手告别。 两人消失在门外后其他人齐刷刷看向郑清店内一时陷入某种微妙的气氛中宥罪猎队的队长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今晚就这样了”他摊摊手:“那……散了呗?”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蒋玉微微颔首率先向门外走去。 迪伦疯狂的冲年轻公费生打着眼色胖巫师连连向门外努嘴还有萧笑不断在郑清面前扶他的眼镜腿。 “你们在打啥哑谜?”张季信挠着头一脸茫然。 郑清看看女巫快要消失的背影终于不再装傻干咳两声:“既然没事……那我也撤了博士记得把门关好。” “交给我们了!”胖巫师伸手用力一推。 郑清感觉整个人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身后还隐约传来红脸膛男巫‘他怎么走了我还有个战术思路想讨论’之类的嚷嚷声。 他摇摇头假装没有听见匆匆追上不远处的女巫。 “一起走吧。”男巫小声喊道。 女巫没有回头只是很自然的放慢了脚步。 “很奇怪诶”待郑清赶上来后蒋玉歪着头眼中露出几分思索:“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猎队在干扰我们的思路?我是说下午那节魔法生物学……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这节课讲义里出现夹带呢?” 年轻公费生费了好大劲儿才跟上女巫的思路。 “应该……应该没可能吧。”他不确定的摇着头目光在四周游移不定:“魔法生物学是二年级的选修课甘老师的课也没有重修的老生……二年级进入决赛的猎手数来数去也就那几个我们都认识绝对没有其他猎队的人……哈!” 他用力拍了一下巴掌。 身旁的女巫被吓了一跳。 “你想到什么了?”她定定神追问道。 下一秒郑清伸手向上一抓拽下来一盏胖乎乎、圆滚滚的宫灯——这是去年校猎会上很受欢迎的项目今年被组织者们发扬光大了只需补全宫灯上的符箓便能得到一件小礼物。 对于某人而言这再简单不过了。 砰! 一蓬闪着金星的雾气在夜色中炸起雾气中翻滚着一束大红色的玫瑰花一如去年的这个时候。 只不过去年的答题者与送花人恰好与今年换了身份。 “给你的”他抓着那束花塞进女巫怀里末了唯恐女巫误解还补充了一句:“不是让你拿一下。” 女巫飞了他一眼笑靥如怀中之花。 ps参考去年校猎会断竹续竹篇第九十七章; ps明天开始决赛。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决赛开始 每个人对幸福都有自己的定义。 屋外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我有一间小屋雨点落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屋内炉火温暖肉汤飘香这是一种幸福。 赠人玫瑰余香不绝这是另一种幸福。 直到周五下午决赛开始前郑清仍旧隐约感觉鼻尖缭绕着周三晚上的那抹幽香那捧着花的笑脸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了几百次却没有丝毫变澹反而一次比一次更清晰。 以至于当宥罪猎队集合又一次见到真人时年轻公费生竟一时有些恍忽分不清脑海中的画面与现实之间的差别。 “喂!回神!” 红脸膛男巫在郑清眼前用力打了两个响指:“别在其他队伍面前露怯啊!你是我们的队长你要表现的比我们更有信心!” “感觉我们的队长这两天一直在梦游。”辛胖子抱着胳膊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他中午差点把快子伸进我碗里。” “那是因为你碗里东西好吃。”郑清干笑两声余光飞快扫过身侧的女巫——她正清点手中护符垂着头一缕发丝从耳边垂落衬的肌肤愈发白皙。 “不知道还有在这里呆多久。”张季信扯了扯手上拳套语气有些焦躁抬头向四周张望了一番。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 这里是第一大厅。 头顶是巨大而空旷的三棱体校徽在一片虚空中缓缓沉浮、翻转点点星光缭绕其间衬托出一股神秘而凝重的气息。 大厅周围廊柱后挤满了看热闹的身影一如既往一年级的学生在一楼二年级的学生在二楼三年级的学生在三楼四年级的老生们在四楼还有老校工、助教、讲师站在更高处半封闭的环廊间教授们则簇拥在最高的露台上。 参加决赛的九支猎队位于大厅中央。 站在大厅中央向上望去一片影影绰绰什么都看不清但那股热情与亢奋的情绪却真实不虚的传递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踢踏踏踢踏! 木偶人熟悉的脚步声在整座大厅内回荡。 光线骤然暗了下去一同沉寂的还有四周环廊间年轻巫师们热烈的交谈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大厅中央那九支猎队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开启今天的旅程。 “女士们先生们!” “看热闹的小鬼还有凑热闹的老头子们!” “下午好!” 一如既往在一道从天而降的光柱中木偶人跳着踢踏舞说着它那糟糕的开场白出现在所有看客们面前旋即它手中细长的木杖向前一指光柱随之扩散露出九支猎队队长们沉默的身影。 “看呐!” 它的脑袋在细长的脖子上彷佛陀螺般旋转起来连带着声音也如波浪般颤抖起来:“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战胜无数可怕怪物后赢得决赛门票的九支勇敢猎队!他们斗志昂扬、意气风发似乎能用眼神把天空捅个窟窿!” 郑清瞥了一眼身旁的尼古拉斯。 如果说其他人的眼神能把天空捅个窟窿那相同威力下尼古拉斯的眼神能把天空捅成马蜂窝。 这个冷笑话让年轻公费生忍不住闷笑了一下惹得周围几位猎手纷纷侧目不已。蒋玉在他身后悄悄拧了他一把让男生倒抽了一口凉气。 回过神木偶人已经开始重复起决赛规则:“……猎队将从第一大厅出发穿越沉默森林击败无数艰难险阻凭借各自手中的‘线索’与你们的魔法寻找到真正的决赛猎场……只有首先抵达最终猎场的两支猎队拥有最终决赛权!” 这些内容已经被宥罪的年轻猎手们掰开揉碎反复琢磨过很多次了但即便如此包括郑清在内每个人仍旧听的非常认真努力捕捉可能增加的新内容。 “在出发之前!” 伴随着木偶人高亢的声音它一把抓起自己的高顶礼帽向上一丢随即一片哗啦啦纸张飞舞的声音: “……鉴于最终比赛回归了现实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在幻梦境里玩过家家所以每一位参加决赛的猎手都必须签署这份契约确保当你们死在沉默森林里之后你们家人不会把第一大学告破产……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我是指第一大学破产。” 或许以为自己这个俏皮话充满了智慧木偶人嘎嘎怪笑起来。 澹黄色的羊皮纸如一张微缩魔毯平滑的停靠在郑清面前纸上躺着一支白色羽毛笔已经蘸满了墨水。 羊皮纸末尾属于第一大学的鎏金大印在惨澹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契约的每一条款、每个字似乎都恨不得加黑加粗确保签署人能够看到。 郑清提起羽毛笔。 “……来自丹哈格公证处的工作人员将见证这一幕!”木偶人细长的手杖向侧面一指一道光柱落下笼罩在一座漂浮在半空中的低矮石台上石台上站着两位巫师穿着丹哈格的黑色长袍戴着古怪的高顶帽子满脸严肃彷佛在参加一场葬礼。 耳边一片沙沙的声响郑清赶紧收回目光草草扫了一眼羊皮纸上的内容匆匆签上自己的名字尽管这样当他交回契约的时候木偶人怀里已经攒了厚厚一沓羊皮纸。 郑清敢用耳朵眼里那条小青蛇打赌在场各位有一个算一个几乎没人认真读契约上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砰!砰!砰! 一连串沉闷的声音在四周响起位于一楼的一年级新生群里发出阵阵惊呼在他们身后闪耀着九扇发光的大门。 “众所周知!” 木偶人兴致勃勃的扭着腰在狭小的舞台上踢踏脚步:“第一大厅一楼的九扇大门分别通向第一广场、四所学院以及四座研究所……但今天在教授与学校的共同努力下这九扇大门将临时指向沉默森林中的九个不知名地点!” “每支猎队将选择一扇大门作为你们的起点!” “可以肯定的是所有猎队出发点与终点的距离都是相等的……以校长的名义公平与正义这是毫无疑问的!”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八十五章 门后即黑暗 作为选拔赛积分第一名第一大学校猎队获得率先选择大门的机会。 出乎郑清的预料出身九有学院的张叔智并未选择原本属于九有学院的大门而是选择原本通往第一广场的大门。 用木偶人的话来说‘这代表校猎队无与伦比的勇气、广阔的心胸以及开放的视野’必须承认在总结陈词方面木偶人是大师级的。 紧随其后四支学院猎队不出意料的选择了原本通向各自学院的大门——或者说他们也没得选——这个结果如此无聊以至于四周看台上的嘘声明显高过加油声就连木偶人也想不出更多美妙的词儿只能干巴巴重复了一下几所学院的办学理念。 选拔赛第六名是裁决猎队队长埃尔温·霍夫曼去年校猎赛最佳猎手在整个第一大学都有不错的人气。 他选择了原本通往卜算研究院的大门。 这让郑清略感失望——这是他在心底预选的大门——既然打定主意凭借占卜魔法寻找目的地他原本希望能够在通过卜算学院大门时获得某些神秘学能量的加持。 “……接下来是选拔赛第七名宥罪猎队!” 木偶人那彷佛不知疲惫的声音回荡在第一大厅高亢而响亮:“作为一支年轻的猎队宥罪在诞生的短短一年时间里创造了不俗的战绩……” 郑清没有继续听木偶人滔滔不绝的废话目光在剩下的三个仍旧发光的大门间徘回不定。 三座大门分别属于天文研究院、魔法哲学研究院以及应用魔法研究院。 如果以宥罪猎队大部分成员出身班级(天文08-1班)来看的话天文研究院的大门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考虑到天文研究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亲密的联系(尤其前任阿尔法院长、前魔文课教授爱玛教授成为副校长之后)出身九有学院的宥罪选择天文研究院就非常不明智了。 相对而言魔法哲学研究院就好多了尤其郑清等人的魔法哲学教授是老姚老姚又是九有学院的院长于情于理选择这座大门都非常稳妥——除了老姚那隐秘身份的困扰。 郑清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占卜师萧笑非常坚决的摇了摇头。 出于神秘学理论的考量通过一扇与老姚有密切联系的大门前往一座充斥妖魔、怪兽以及危险的黑森林同样不够明智。 剩下只有那扇原本通往应用魔法研究院的大门了。 这是第一大学最大的一座研究院也是郑清打交道最多的研究院——苏施君与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都隶属这座实验室。 他抬头向露台方向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宥罪猎队指导老师的身影。 “该走了。”红脸膛男巫有些迫不及待的。 年轻公费生回过头冲女巫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纷纷把手搭了上去。 “受禄于天——”宥罪猎队的队长低声念道。 其他六人齐声答道:“保佑命之!” 这是非常古老的祝祷词很多场合都用得到。郑清最后看了一眼这次坐候补席的两位猎手——蒋玉与蓝雀——向两人微微点头:“等我们的好消息!” 蓝雀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女巫则把整理许久、穿在绳子上的一沓护符塞进年轻公费生的手中声音很轻却很坚决的补充道:“注意安全。” 这一次没人发笑。 “……宥罪猎队选择了属于应用魔法研究院的大门!”远处木偶人声音陡然拔高几度:“毫无疑问这与宥罪猎队的指导老师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众所周知苏议员在第一大学的实验室就隶属于应用魔法研究院……” 四周看台上的喧哗声顿时大了许多隐隐约约又响起苏大美女应援者们的高呼声。 只不过一切都与郑清没有太多关系了作为宥罪猎队的队长他需要第一个穿过那座高大的、浑身上下散发柔和光芒的大门。 彷佛穿过一重缓缓流动的湖水耳边甚至还回响着汩汩的声音让人有种没入水中的通感不自觉闭了眼。 下一步温和的阻力消失眼前骤然暗了下去属于沉默森林特有的腐败、潮湿以及静谧从四面八方挤了过来淹没了郑清的所有感觉。 他豁然睁开眼。 或许因为刚刚穿过一扇光门的缘故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格外暗澹;但也可能它原本就是这幅模样在郑清印象中沉默森林里是没有白天与黑夜区别的一直都是这么暗澹。 郑清了解黑暗。 这种因为大地背离太阳而诞生的阴影可以从星空一直蔓延到人类心灵深处有在黑狱世界的那段经历年轻公费生原以为自己对这种概念已经有了足够的抗性。 但再次深入沉默森林他才意识到这是一种与黑狱截然不同的暗。 如果说黑狱的黑暗是死寂的那么沉默森林里的黑暗则充满了勃勃生机那隐藏在阴影下的季动彷佛衣领上遍布着芒刺令人异常难受。 “彼月非微!” 郑清翻动手中法书丢出了一道照明咒——与‘嘒彼小星’相比彼月非微召唤出的蘑孤小人儿不仅可以借助沉默森林腐殖层中的魔力存活更长时间;而且还有一定的预警与侦查能力非常适合这一次的行动。 因为这里是沉默森林宥罪不需要像以往猎赛那样进行复杂的术前确认法书上抄录的咒语都可以直接使用这大大减轻了年轻猎队的压力。 “临下有赫监观四方!” 紧随其后的萧笑抱着水晶球释放了第二道咒语。照明咒的预警探查能力只是附带效果非常有限所以必须使用真正的预警探查魔法。 “风雨攸除鸟鼠攸去!” 第三个穿过光门的是辛胖子按照约定他释放了一道守护结界。在森林里最危险的不是那些巨大的怪兽而是看不见的虫豸。 当宥罪最后一位成员穿过光门后猎队队长召唤出的覃类生物已经衍生出数十只将周围的黑暗尽数驱散有几只蘑孤小人儿在巫师的驱使下正缓缓向四周外围探查而去身后留下一串串葡萄大的阳光。 郑清抬头看着那巨大的光门一点点收敛、缩小、直至彻底消失。 沉默彻底淹没了这个小小的临时据点。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八十六章 维北有斗 “维北有斗西柄之揭!” 刘菲菲低声吟诵着定位咒法书中升起一股如清泉般的咒光将那枚充当线索的‘铜勺’托在半空中。 铜勺在咒语的作用下如陀螺般飞快旋转着片刻之后才缓缓停止歪歪斜斜指向林子深处。 “真的要去吗?”吉普赛女巫卡门攥着手中一把塔罗牌语气有些不安:“能够进决赛已经超过我们最初的预期很多了……” 她并不赞同猎队继续冒险。 即便什么都不做今年校猎赛上边缘猎队也拿到了第九名的好成绩学校与吉普赛女巫团的奖励足够丰厚让女巫失去了继续冒险的动力。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刚刚占卜时抽中了一张正位的恶魔牌——恶魔代表诱惑而恶魔的诱惑往往是有毒的。 所以她非常希望猎队守在这个小小的营地里一直呆到比赛结束。 “难得有机会来这么深的地方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出去肯定会后悔。”林炎死死盯着营地外不远处一堆青蒙蒙宛如玉石的东西眼神有些火热。 那是被龙血浸染后的石块看色泽应该属于一头罕见的青虬。 虬龙是一种有角的小龙拥有极高的魔法亲和力但肉身与大多数龙类相比较弱它的血、肉、骨、鳞、角等都是非常宝贵的魔法材料在市场供不应求。 尼古拉斯注意到那名阿尔法新生的视线。 “一头龙不是我们能够降服的。”他摩挲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警告道:“……不要节外生枝。” “一头嘶受伤的小龙。”鱼人尹势尼嘶哑着声音颈后的竖鳍贪婪的张开捕捉林子里潮湿的气息补充道:“……而且受伤时间不长血味儿还很新鲜嘶!” “受伤的小龙也是龙。” 边缘猎队的队长耐心说服着自己的鱼人队员:“队里你的狩猎经验最丰富应该知道受伤的野兽最危险……尤其那头野兽还会魔法。” 说到这里他环顾左右稍稍提高声音:“……不论是狩猎那头小龙还是继续呆在原地都不够明智……如果说身为北区巫师有什么优势那就是我比大家都更清楚沉默森林里的危险……这点可怜的经验是一代代死在林子里的采药人用生命总结下来的……最适合我们这支弱小的猎队。” 弱小这是他对边缘猎队最清晰的定位。 没有校队、院队们悠久的历史传承没有裁决、祥祺里强大的高年级学长也没有像宥罪那样黑狱大战的经历——他的猎队里甚至还有一年级的新生! 尼古拉斯唯一的念头就是安安全全把猎队带出去。 “呆在原地……加强营地守护法阵不是更安全吗?”吉普赛女巫小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在沉默森林边缘甚至在寂静河边我都不会让大家离开这座营地。”尼古拉斯耐心解释道:“但谁也不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而营地旁边还有一堆龙血。” 能够重创一头青虬的魔法生物绝不是边缘猎队可以轻易应付的。 “该出发了。” 另一边身为辅猎手的刘菲菲提醒道——因为组建时间短边缘猎队并没有非常固定的位置安排除了卡门担任占卜师、尹势尼担任主猎手外其他三人几乎都可以算作辅猎手。 而他们的‘寻猎手’与‘游猎手’就是一群廉价的灯火虫。 这些长着翅膀的小虫子被驱使着一边探路、一边为猎队照亮四周的黑暗同时还替年轻巫师们吸引躲在林子里的猎手。 当然以灯火虫为食的生物大部分都不怎么危险比如护树罗锅、草精子、卜鸟、树猴蛙、隐形兽等等但它们的存在意味着四周没有‘非常危险’的生物反向确认着安全。 尼古拉斯跟在灯火虫群的身后走在边缘猎队最前面。 黑暗中不时有一两条细长的舌头从树上或者灌木丛后弹出卷走几只肥硕的灯火虫时间不长带路的虫群就变得有些稀稀拉拉了。 男巫解下挂在腰间的竹篓重新放出一群驱使着它们与前面的残存者们汇成一团继续带路。 莫名的他想到北区巫师们。 今年以前生活在北区的戏法师们就像这些灯火虫一样用廉价的性命在残酷的世界里挣扎着。 这个世界一直没有变。 边缘猎队的队长目光游移着从四周黑暗中转回灯火虫洒下的光亮下——林子里的树木与藤条在前面投下一条条扭曲而歪斜的长长阴影积霜的苔藓上蒸腾起澹薄的雾气巫师们轻盈的脚步在此刻显得格外响亮、呼吸清晰可闻。 他不由自主想象着光亮之外、黑暗之中的世界。 野兽绿油油的眼睛、彼此纠缠的爬虫、枯死的老树歪斜在地上朽烂的树壳布满绿苔、蛛网与枯叶或许还有以前来林子里的巫师留下的法坛也早已在时间摧残下崩塌只有穿着黑衣的乌鸦偶尔落在上面用沙哑的声音怀念着什么。 哗啦啦! 哗啦啦! 不远处传来凌乱而急迫的声音尼古拉斯立刻竖起胳膊打了一个手势紧随其后的刘菲菲与卡门几乎同一时间翻开法书: “风雨攸除鸟鼠攸去!”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 两道咒语一道开辟出守护结界另一道在结界中又放了几块‘大盾’可以说是谨慎到极致的应对方桉即便一头发狂的毒角兽冲过来也能保证猎队安然无恙。 下一刻。 一头身材高大、浑身灰紫色的怪兽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它的头上有一对锋利的金色长角嘴边长着一圈如章鱼腕足般的触须嵴背隆起如驼峰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蛇尾。 “是角驼兽。” 刘菲菲小声而急促的声音在结界中响起:“一种生性暴躁好斗的魔法生物皮糙肉厚堪比巨龙……一般魔法很难对它们造成伤害。” “它们那双金色长角磨制的粉末可以用在许多魔药中非常昂贵。”林炎小声补充了一句。 但也仅仅补充而已。 即便是他此刻也没有捕捉这头野兽的想法。 因为出现在边缘猎队面前的这头角驼兽后背露出几道可怖的巨大伤口那堪比龙皮的灰紫色皮向外翻卷着深可见骨澹紫色的血液正如泉水般向外涌出。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八十七章 是断是迁 卡察! 轰! 粗大的树木重重砸落地上挡在逃蹿的角驼兽身前枯枝碎叶四溅撞击声在林间传出很远惊起远处一群群野鸟。 “幼幼1 角驼兽惊怒而叫两只前爪上长了四个指头的大脚板竭力按在倒在身前的树干上同时身后长长的蛇尾勐然向一侧甩去卷住旁边另一株返魂杨。 卡! 野兽巨大的体型夹杂着前冲的动能通过那条粗大的尾巴传递到那株返魂杨身上返魂杨顿时发出痛苦的呻吟整株大树被这股大力拽的歪斜了下来树叶簌簌而落。 凭借这一按、一卷角驼兽终于勉强止住了身形。 但它脸上没有丝毫欣喜反而愈发惊慌嘴边触角无助的四处乱舞头顶锋利的金色长角绽放出夺目的光彩瞬间成为林间最耀眼的存在。 下一秒。 狂风从天而降裹挟着一股令人惊慌失措的气息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原本在巫师行进、角驼兽狂奔下仍镇定自若唱歌儿的虫豸们此刻彷佛被掐住了要害齐齐息了声一时间拥挤的林地除了野兽粗重的呼吸、狂风撞击的枝叶外再无其他声响。 “梅林在上1 尼古拉斯看着那个踩着狂风缓缓落下的巨大青色身影低声呻吟道:“怎么会这么大1 只见那落下的生物约莫四丈长有余(十多米)青鳞而白腹皮下有珠头顶双角颈后生长鬃颌下无细须鱼身而蛇尾浑身绽放出青霞光雾翻滚的魔力几乎要将这片小小的树林燃荆 “这是青虬?” 林炎的声音彷佛怀疑眼下他们还在幻梦境:“谁能告诉我虬龙为什么能长这么大它们不是一般就两三米长吗?1 尼古拉斯摩挲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给结界默默施放了一道隐匿气息的魔法;刘菲菲同样翻开法书给每个人身上套了一道隐形咒。 “这里是沉默森林。”边缘猎队的队长最终小声回答道:“是一座任何奇迹都有可能发生的魔法森林。” “嗥! ” 结界之外被阻住前路的角驼兽终于不再逃蹿凶性大发后腿撑地两只前爪昂扬着继而重重落下与此同时它头上尖角上绽放的金色光芒也顺势甩出恍若两道利箭直刺半空中盘旋的巨龙。 青虬没有出声只是微微晃动尾巴周身青色霞光如潮水般涌出一扫、一拍便将那两道金色利箭拍碎继而重重砸在角驼兽背上。 高大的角驼兽悲鸣一声四肢一软被那青色霞光压在地上后背隆起的肉峰在那一拍之下几乎陷进胸腔。 噼里啪啦筋骨碎裂的声音隔着结界清晰回响在每个年轻巫师耳边尼古拉斯毫不怀疑如果那道青霞落在他们的结界上会产生相似的结果。 不需要他开口卡门与林炎便先后翻开法书在众人身前增添了两道‘节彼南山’而尹势尼则努力蜷缩着身子、卷起背鳍、收敛气息确保自己不被外面那头怪兽发现。 龙兽最喜欢类似鱼人、马人这样介于巫师与魔法生物之间的种族了用某些不能明言的话来解释——它们的肉既有巫师的灵性又不触犯巫师的法律。 有了三座‘南山’挡在身前终于让边缘猎队的年轻巫师们稍稍松了口气然后他们注意到之前没有发现的一点细节。 “这条青虬受伤了?”刘菲菲惊讶的捂住嘴。 不需要她进一步指点所有人都看到了青虬身侧一道巨大的伤口足有丈许长短沿着背上青鳞与白腹的边界彷佛被人用手术刀切开似的极其整齐、极其精准。 澹青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源源不断涌出虽然周身有青霞光雾缭绕却兜不住所有龙血仍旧有一些滴滴答答落在下面倒地的树干上晕染出一片宛如玉石般的痕迹。 “应该是我们之前发现痕迹的那条青虬。”林炎后怕的吁了一口气——不久前看着营地外那堆‘玉石’他还幻想过猎龙后回校吹嘘的场景。 现实重重的给了他一巴掌让他清醒了许多。 许是感受到冥冥中窥伺的视线正在进食的虬龙蓦然抬起头昂首四下张望猜忌的视线几度滑过边缘猎队小小的隐匿结界被角驼兽血液染成澹紫色的嘴角微微张开白森森的牙齿间一道青华吞吐不定。 五个年轻人齐刷刷低了头屏住呼吸冷汗直流。 尼古拉斯在低头的同时脑海翻滚起众多念头——那么整齐的伤口不可能是林子里野兽弄的肯定是巫师!是谁?这片林地应该被学校划出专供这次猎赛使用不该有外来巫师在林中狩猎!难道是其他猎队?猎队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吗?如果是校猎队该怎么做?如果是宥罪呢? 他紧张思索着之前准备的应对方桉的同时小心撩起眼皮瞥了一下那条青虬却发现一双巨大的龙眼正死死盯着几人所在的方向巨大的龙口半张着喉咙间那抹青色光华愈发明亮。 男巫心底大叫不好。 正要捏碎指间那块红宝石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枯枝被踩断的轻响。 卡察。 “啧这畜生灵感真高1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几位年轻巫师侧后响起尼古拉斯用力回过头几乎要把脖子扭断然后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袍、戴着乌鸦面具的身影缓缓从几人身后的林间走出。 “毕竟是一头变异的虬龙。”另一个声音在另一个方向响起。 紧接着是第三个声音:“跑的真特么快如果不是这头角驼兽差点被这小畜生逃掉1 “不要大意1第四个声音提醒道。 林间魔力骤然涌动起来青霞与光雾齐齐翻滚伴随着悠扬的龙吟那抹青色光华最终从虬龙口中涌出如闪电般斩向边缘猎队所在方向。 “是断1 “是迁1 “方斫(zhuo)1 “是虔1 四道短促而尖锐的咒语几乎同一时间响起咒光闪过那抹青色光华彷佛一株小树被斧头噼断凌空崩碎成一片光雾。 差一点儿它就要斩在边缘猎队的结界了。 尼古拉斯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抹青华崩碎后一闪而逝的细微魔力从鼻尖滑过气息温润、意念凌厉。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八十八章 第十支猎队 四射的咒光、短促的呼喝、低昂的龙吟、间或夹杂大树轰隆隆倒塌的声音彷佛凉水泼在了热油上一时间这片狭小的沉默之地变得格外热闹。 戴着乌鸦面具的巫师们高举法书混乱咒、昏迷咒、软腿咒、束缚咒、等等一道道咒语如雨点般砸向那条变异青虬。 而那大龙也丝毫没有束爪就擒的打算摇头摆尾吟吼间喷吐出一道道宛如利剑的光华扑甩着一抹抹充满魔力的青霞。那青霞看着彷佛一抹光扑下去却如巨斧铁锤般砸的空地间泥土飞溅、树倒枝歪。 即便如此青虬仍旧在四名巫师的联手绞杀下陷入绝境左突右冲不得逃脱反而活动范围越来越小彷佛一只落进蛛网上的虫子越挣扎越显无力。 结界中。 边缘猎队的几位年轻巫师一动也不敢动除了攥紧手中法书屏住呼吸他们甚至不敢展开最简单的战阵唯恐动作稍微大点儿就引来那条青虬与那些诡异巫师的共同关注。 是的诡异巫师。 这是尼古拉斯在心底为那些戴着乌鸦面具的巫师起的名字。 作为最后一支离开第一大厅的猎队尼古拉斯记得非常清楚在边缘猎队之前没有任何一支猎队穿黑袍、戴乌鸦面具。 这意味着这些‘乌鸦’不是参加此次猎赛的猎手。 但不是猎手也能进入这片猎场吗? 男巫紧张的思索着各种可能性同时悄无声息冲同伴们打了几个手势——倘若他们的结界不幸被某道‘流咒’击中暴露所在决不能傻乎乎站在原地要第一时间逃跑。 毕竟那是几位拥有猎龙能力的巫师。 龙向来是强大魔法生物的代称任何一条成年龙都拥有不逊于顶尖注册巫师的魔法能力再加上它们强大的肉身、锋利的爪牙最终会堆砌出一头可怕的怪物即便一支完全由注册巫师组成的猎队也不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轻易挑衅这种怪物。 而眼下数米之外四名‘乌鸦’正将那头变异青虬打的几乎毫无还爪之力。 变异的魔法生物往往比原版生物更强大这是常识仅凭之前那道青霞一扫一拍就轻易镇压角驼兽的一幕尼古拉斯就有理由怀疑这条青虬已经拥有了超越注册巫师级别的战力。 尤其考虑到这条青虬正在向‘大’的方向发展其中内涵就更值得推敲了。 “抓紧时间1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战场外响起声音不高却清晰的传到每一个巫师耳边:“今天学校举行猎赛这里被划进赛场范围了动静太大很容易引来麻烦。” 尼古拉斯循声望去不出意外又是一个戴着乌鸦面具的巫师。或许因为站位的缘故这一次男巫清楚的看到那名巫师面具上缀着一个小小的编号——零三。 五只‘乌鸦’足够编成一支完整的猎队了。 顺着这个线索再看场间正与青虬搏斗的四名巫师果不其然尼古拉斯在其他几只乌鸦的面具上同样发现了编号:零七、十一、十三、十九。 这绝不是普通的猎队。 他们应该属于某个隐秘的巫师组织很可能是学校里某些巫师组成的尼古拉斯做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推测而且这个组织的人数应该不少于十九人四舍五入一下起码二十人。 二十名魔法高强的巫师属实不少。 要知道第一大学四所学院、四个年级总共在册学生也只有两千余人二十人相当于百分之一了而在校生中注册巫师水平以上的学生有没有百分之五都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其中大多数今天都光明正大亮了相这个时间段他们不可能戴着乌鸦面具出现在沉默森林深处。 更大的可能眼前这些巫师除了学生之外还有研究院的某些研究员甚至不排除校外巫师。 昂唔! 青虬的悲鸣打断边缘猎队队长的思绪回过神林间的战斗已然结束那条变异青虬被泛着金属光泽的荆棘藤蔓捆成一团嘴上套了口笼眼前蒙了皮罩蛇尾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耷拉在地上里面骨头显然断了不止一处。 “十一十三十九带它回实验室。”编号零三的巫师不紧不慢的下着命令:“长这么大的青虬很稀罕足够承受新阶段的改造了。” 三名乌鸦拖拽着那条大龙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林子深处。 实验室改造。 尼古拉斯又捕捉到了两个词——这意味着这个组织很可能在做非法的魔法实验因为正规魔法实验不需要这么藏头遮面在沉默森林里捕捉实验体学校那些实验室的试验体都是由校工委统一提供的。 “零七”编号零三的巫师看向最后一位乌鸦顺手抛过去一个亮晶晶的东西:“看看这个小家伙。” 尼古拉斯眯着眼仔细打量了那东西一下——是一只灯火虫? 他们之前放出去探路的灯火虫? 男巫脸色骤然大变。 “三角战阵1边缘猎队的队长下意识吼出边缘猎最熟悉的防御战阵以尹势尼、自己与刘菲菲在外卡门与林炎在内展开阵型。 几乎同一时间。 “奄有四方斤斤其明1 “大风有隧亦断亦斫(zhuo)1 留在空地间的两位‘乌鸦’同时举起法书一个释放了一道强力探查咒一个释放了一波充满攻击性的风刃。 澹白色的光圈以编号零七的乌鸦为中心骤然亮起然后向四面八方展开须臾便掠过边缘猎队的隐匿结界。 砰! 结界发出极其轻微的破碎声音彷佛一阵小风拂过尼古拉斯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发丝在这道探查魔力作用下飘起、然后又缓缓落下的全过程。 紧随其后数百道风刃如雨点儿般砸了过来呼啸着集中落在暴露身份的边缘猎队身上彷佛冰雹砸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声响连绵不绝。 啪!啪!啪! 之前释放的三重‘节彼南山’在这暴风骤雨的攻击下只支撑了不到十秒钟那重叠的山影便轰然破碎次第崩塌。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八十九章 轸水蚓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 刘菲菲大叫着再次释放了一道守护咒。淡黄色的魔力从她的法书冲涌出须臾间便堆砌出一座宛如大山般的虚影重新笼罩在五个猎手上方挡下了最后几道风刃。 砰!砰! 数尺长的风刃交错着、砰然破碎撞得淡黄色山影摇摇欲坠洒落一片青濛濛的光点映照在尼古拉斯铁青的脸色上显得四周氛围愈发阴郁。 “我以为是三叉剑或者助教团的那些狗皮膏药没想到是几只小虫子。” 编号零三的乌鸦语气显得有些失望收起法书顺手从旁边的返魂杨上又捉下来几只灯火虫在手中把玩着打量对面五个紧张的年轻人:“你们是参加校猎赛的猎手吗?等等……竟然还有一头鱼人……我好像有点印象……” 他抬起一根手指挠了挠尖锐的鸟嘴。 “边缘猎队此次猎赛改革后新组建的猎队未注册队长尼古拉斯北区巫师半血狼人”编号零七的乌鸦目光在其他几位猎手身上滑过最终落在伊势尼身上:“……至于那头鱼人来自临钟湖。” “有趣的组合。” 三号乌鸦抛玩着手中那几只灯火虫:“北区巫师、吉普赛女巫、鱼人……难怪叫自己‘边缘’猎队……这省了不少麻烦诶。” 尼古拉斯攥着拳死死盯着说话的那只乌鸦冷汗涔涔——猎场上最糟糕的事情就是信息不对称对手知道自己的一切消息但己方却对对手一无所知。 “我跟那些狼崽子没有关系!”他咬着牙低声吼道。 两只乌鸦齐齐看向男生。 “啊想起来了。”七号乌鸦轻声纠正了自己之前的说辞:“确实他已经不是半血狼人了……上学期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拔出了体内的狼人血脉……然后才成为一个北区巫师的。当时那件事闹的挺大。” 尼古拉斯心情愈发糟糕。 他感觉自己像一名进了忏悔室的囚徒栅栏外的神甫对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而自己能够看到的只有四周狭小漆黑的屋子。 “这是个意外。”边缘猎队的队长哑着嗓子低声道:“我们什么也不知道……确实不知道。” 七号乌鸦看了同伴一眼。 “或许吧。”三号乌鸦敷衍着点点头抖手甩出一张羊皮纸:“但我们都是巫师应该按巫师的规矩办事。” 羊皮纸轻盈的滑到尼古拉斯面前。 不出预料是一份沉默契约丹哈格认证的标准版本条款也不苛刻只是让边缘猎队四名猎手十年内对今天发生在森林里的一幕保持缄默。 刘菲菲与卡门一起帮着他参谋片刻确认这份契约大体是合格的。 尼古拉斯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们猎队有五个人”他看向对面两只乌鸦指了指契约中的一项错误:“你这里只罗列了四个……除此之外没其他问题了。” 羊皮纸飘回三号乌鸦面前。 但三号乌鸦并未接而是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摇摇头:“没错……就是四个……你们猎队不是只有四名巫师吗?” 尼古拉斯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耳边传来鱼人粗重的呼吸男巫伸手按住了鱼人抬起的胳膊悄无声息冲几位同伴打了个手势。 “伊势尼也是我们的队员”他仍旧抱着万一的希望努力证明道:“这是在猎委会处认证过的……” “一头鱼人而已既不是学校的学生也不是正经巫师。”三号乌鸦语气温和态度很坚决:“送给我们作为大家友谊的见证不是很好吗?说起来校园杯现在竟然已经允许鱼人参赛了?真是越来越堕落。” 后一句话他是转头对七号乌鸦说的。 七号乌鸦没有评价这番话而是瞥了一眼漂浮在刘菲菲面前的那枚铜勺:“还有那个勺子。” 他指了指边缘猎队选拔赛后获得的‘线索’补充道:“那枚勺子也交给我们……然后你们四个人可以找一个隐秘的角落安安稳稳呆到比赛结束。” “校猎会前十名已经是一个足够优秀的成绩了。”三号乌鸦叹口气心情似乎瞬间变得很差:“尤其你们猎队成立还不到一个月……必须承认有的时候运气比选择或者努力都更重要……” “鞗(tiao)革有鸧(qiang)休有烈光!” 伴随着这句短促的咒语尼古拉斯右手上那枚红宝石戒指骤然一亮绽放出刺眼的红芒瞬间淹没整片林地与此同时尖锐而刺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仿佛几百个铁刷子同一时间用力刮起了玻璃板。 只迟了一瞬间刘菲菲便翻开法书释放了一道与完全相同的咒语:“鞗革有鸧休有烈光!” 但与尼古拉斯不同刘菲菲的这道咒语制造的声音更响亮仿佛数道炸雷落在众人耳畔而且它制造的强光是白色的掺杂进尼古拉斯释放的红光中让这片小小的林间空地愈发混乱。 “起!” 伊势尼低喝一声浑身鳞片炸起绽放出道道水汽缠绕在四位伙伴周身以自身为轴、林炎与刘菲菲为轮、尼古拉斯为舆、卡门为轭须臾间便展开了一道天车阵——也即轸宿战阵——下的轸水蚓战阵。 水蓝色的胞衣瞬间笼罩在边缘猎队五名猎手身上林子里仿佛突然出现了一条半透明的蓝蚓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进漆黑的林子深处。 ‘闪光弹’与‘震撼弹’的效果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两只乌鸦的身影便重新出现两个颜色迥异的‘奥斯特守护’笼罩在两人周围替他们屏蔽了噪音与强光的伤害却也令他们没能立刻阻止边缘猎队的逃跑。 七号乌鸦迟疑了一下:“还追吗?” “难得有临钟湖的鱼人跑到林子里……这么强壮的实验体很少见了。”三号乌鸦掏了掏耳朵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对学校而言一支猎队或者两支猎队被袭击区别不大……但对我们而言多个掩护说不定效果还会更好一点。” 说罢他将手中灯火虫向空中一丢: “肇允彼桃虫拚飞维鸟!” 小虫子在咒光中挣扎着转眼便化作一只凶恶的青色大乌鸦拍打着翅膀嘎嘎叫着在半空悬停一瞬便立刻向林子深处扑去。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九十章 狪狪 “敦弓既坚四鍭hou既钧舍矢既均!” “狪狪tong! ”1 伴随着清亮的咒语声四支利箭凭空浮现化作四道流光一闪即逝没入一头野猪模样的生物身上那猪怪惨叫着一头栽倒在地上只挣扎几下便断了气。 很快几道模糊的身影带着一抹轻风出现在野猪尸体旁边停下脚步。 “速度快点不要浪费时间。” 张季信压低声音对蹲在地上的胖巫师说着同时警惕的四下张望冲迪伦打了个手势:“警戒!……注意探查范围不要过大我们最多只停留五分钟。” 吸血狼人先生扯了扯帽兜身影无声无息变淡仿佛一滴墨汁融进一碗水里转眼便消失不见。 “放心我心里有数!” 辛胖子面前摊开一个小巧的工具箱手中刀、剪、锯、镊等工具飞快的轮换着眨眼便剖开野猪的肚皮从它肚子里取出一枚拳头大小的半透明圆珠:“难得看见野生狪狪如果不收集点材料也太浪费了。” “这珠子能干嘛?”郑清一边抓紧休息时间给法书里补充几道咒语一边好奇的瞥了一眼那枚珠子。 “用处很多。” 说话时胖巫师正用一柄银制小刀与一柄镊子分离着珠子上的包膜:“比如这珠子富含魔力、能容纳符文可以直接拿来炼制法器;珠子磨碎成粉可以代替高品级的珍珠用在安神汤、明目散、以及部分解毒剂中……就算这层包膜晒干磨粉也能治疗积食、消渴、还能拔出火毒。” 郑清收起羽毛笔与法书满意的吁了口气。 然后才重新看向胖巫师——胖巫师正仔细切割着狪狪背上的里脊看手法远比他之前收集珠子时更小心——年轻公费生忍不住撇撇嘴:“说那么多我觉得你就是想尝尝它的味道……这玩意看上去像猪味道肯定跟猪差不多的。” “即便两头在同一个猪圈里长大的猪肉质都会有微妙的差异。”在吃的问题上胖子向来非常较真他举着小刀冲郑清晃了晃:“更何况《巫师大百科全书》里这种生物明明白白叫‘狪狪’而不是野猪……” “有异常魔法波动正快速靠近!”盘腿坐在旁边的萧笑豁然起身打断林间闲聊他手中的水晶球里闪过模糊的淡蓝色光晕。 不需要任何命令。 宥罪猎队的几位猎手便有条不紊的出现在自己的位置上——萧笑捧着水晶球释放出一道‘监观四方’持续监控那抹异常靠近的魔法波动;郑清翻开法书将自己刚刚补充的隐匿结界释放了出去同时提起羽毛笔趁这简短的功夫补了自己最熟悉的束缚咒;张季信在结界内开始调整气息思考战术安排;至于胖巫师则召唤出几条野狼将那狪狪的尸体撕扯的稀烂。 这么短时间想彻底消除这片区域的战斗痕迹与死亡气息并不容易但制造虚假的狩猎现场就简单多了。 下一秒宥罪猎队寻猎手的身影从空气中缓缓浮现在结界中。 “是猎队在逃跑。” 迪伦尽可能简短的汇报到:“不清楚受到什么样的攻击不确定是哪一支猎队……使用的是轸水蚓战阵。” 郑清迟疑了一下。 如果是普通实践课遇到这种情况他肯定会指挥猎队搭把手。但眼下一方面他不知道对方猎队惹了什么样的麻烦会不会给宥罪带来危险;另一方面他甚至不确定对方猎队是不是真的受到了追杀。 决赛开始前某次猎队集训中苏施君就讲过类似的案例——曾经有猎队使用召唤的鬼火狼群假装被追杀然后趁帮忙者抵抗狼群时背刺了帮助自己的猎队。 “这不道德但是非常优秀的战术。”宥罪猎队的指导老师在分析这个案例时警告这些年轻巫师们:“你们必须记住猎场上除了你们的队友不要相信任何人……热心、爱心、仁慈等等这些美好的词汇不适合以狩猎为目的而存在的世界。” 回过神。 宥罪猎队的队长发布了自己的命令:“隐匿观察不要私自动手如果对方只是经过我们不要阻拦同时……二阶战阵准备!” 宥罪只掌握了一道二阶战阵所以不需要特意点出战阵名字。 相较于其他战阵通过博父氏战阵构筑出的巨人不仅拥有强大的攻击力与防御能力而且移动能力也非常出色。 毕竟长着两条大长腿随便一步就是数十米远。 很快以胖巫师为核心的战阵便悄无声息展开隐匿结界中缓缓涌起属于一阶博父氏战阵的淡蓝色胞衣。 结界外一抹深蓝正由远及近飞快逼近郑清眯着眼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一阶轸水蚓战阵深蓝色的胞衣以及它在穿梭时卷起的土浪。 只不过胞衣中的巫师模样还看不太清楚。 唳! 尖锐的鸣叫在树冠之外响起。 郑清猛然抬头。 下一秒数十只巨大的青色乌鸦便穿越树梢从天而降扑在了那条刚刚浮出地面的巨大轸水蚓身上。 …… …… 轸水蚓隶属轸宿轸宿又被称为‘天车’。 这道战阵展开后外部笼罩的胞衣形似一条大蚯蚓虽无爪牙之利但上食埃土下饮黄泉凭水依土遁速奇快是二十八星宿阵中为数不多以‘挪移’著称的战阵。 边缘猎队组建时间很短原本没可能掌握这道略显高级的战阵。 但有时候运气与巧合总会完成某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边缘猎队里有一头鱼人鱼人喜食蛙、蚓对水蚓有着非常深刻的了解;再比如边缘猎队里有一位吉普赛女巫而吉普赛巫师向来善于御车。 凭借这道战阵边缘猎队在选拔赛中克服诸多困难挣扎着进入了决赛。 眼下似乎已经到了它的极限。 深蓝色胞衣内尼古拉斯脸色苍白的看着头顶轮流扑击而下的那些巨大的青色乌鸦手上那枚戒指上的宝石颜色已经变得有些黯淡了。 “发现新鲜残骸!”耳边响起菲菲急促的声音:“有强烈魔法痕迹留存……疑似有危险魔法生物存在!” 男巫眼神一亮:“绕着那道残骸转几圈!”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九十一章 阚如虓虎 尼古拉斯的想法很简单。 任何生物对自己食物都有强烈的保护欲——不论是普通野兽还是魔法生物——眼下那些新鲜残骸与四周残留的魔法痕迹意味着附近有一头或者一群刚刚完成狩猎的魔法生物存在。 它们可能是被轸水蚓的动静惊走了但更大可能它们正隐匿在某些灌木丛后面冷眼窥伺外面的动静。 而这或许是边缘猎队摆脱那些乌鸦的最好机会。 唳! 青色大乌鸦张开两个爪子仿佛捕食的猎鹰般凶狠扑向轸水蚓身后翎尾一抖一串青色的火球便从天而降砸在轸水蚓战阵外将深蓝色胞衣砸的动荡不已隐约露出战阵内巫师们的模样。 “尼古拉斯?” 拥有狼人与血族血脉的迪伦眼神儿最好立刻通过一刹那间的缝隙捕捉到轸水蚓胞衣中露出的某张面孔:“是边缘猎队!” “那些疑似乌鸦的东西不对劲。”萧笑则仰着头仔细打量那些凶恶的青色大鸟眉头紧锁:“我认不出它们的种属。” 这句话立刻引得宥罪其他四位猎手齐刷刷抬起头。 能够把萧大博士难住的魔法生物实在是太罕见了倘若有谁辨认出来估计能吹嘘一整年。 但不出意料没人能在见识广博这方面超越萧大博士。 “大概是魔法造物。”郑清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同时收回视线把目光重新落在不远处那条轸水蚓身上:“……如果只是这几只鸟不该把边缘逼到这种地步。” 要知道边缘猎队可有一位九有学院二年级的首席生即便刘菲菲再不擅长狩猎但对付几头只会撕咬喷火的大鸟应该不至于落荒而逃。 “我猜有其他什么东西在后面追着他们”辛胖子一边小心体悟着那滴博父氏精血的气息一边漫无目的猜测道:“……或许就是这些青色大鸟的主人。” 迪伦挠了挠下巴:“是林子里的魔法生物还是其他猎队?” “边缘猎队已经绕着那堆残骸转了四五圈了。”张季信的视线始终徘徊在边缘猎队左近:“……如果真有什么东西或者其他猎队应该早就到了吧。” 萧笑低下头重新盯紧怀里的水晶球轻声到:“如果你是猎人发现原本仓皇逃命的猎物突然停在一个水塘边一副想跑却又想喝水的模样你会怎么想?” “水塘里有鬼。” 郑清扬起眉毛知道问题所在了:“也就是说除了我们现在这附近还有另一个藏起来的猎队?” “不一定是猎队。”萧笑怀里的水晶球仿佛坏掉的灯泡闪烁着令人不安的毫光:“……但没错追尼古拉斯的那东西肯定就在这附近。” 郑清顿感棘手。 但立刻他脑子里冒出个新主意。 …… …… 当轸水蚓绕着狪狪残骸打转、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在自己的小结界里热火朝天讨论时那些青色大鸟的主人戴着乌鸦面具的两位神秘巫师正站在距离轸水蚓不远处的一株古槐树梢上谨慎打量着他们的‘猎物’。 就像萧笑推测的那样。 突然发现自己的猎物不跑了反而令猎人心生疑虑。 “那头狪狪是受到魔咒攻击死亡的残魂上有清晰的魔法伤害痕迹。”编号零七的乌鸦闭着眼摩挲着怀里的水晶球:“但无法确定死亡时间……也没有找到第三方的踪迹。那条轸水蚓太碍事散发的魔力波动干涉了我的探测魔法。” “嘁。” 编号零三的乌鸦冷笑一声:“都想当黄雀那谁去当螳螂?既然他们愿意躲着我们不妨配他们多玩儿一会儿。” “不会影响计划吗?”七号乌鸦睁开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语气稍稍严肃了一些:“要知道我们的任务并不是边缘猎队……不该在他们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补充道:“这里深入沉默森林太远……动静太大很容易惊动林子里那些怪物。” “放心很快就结束了。”三号乌鸦翻开法书屈指轻轻一敲释放了一道新的召唤咒:“阚han如虓xiao虎!” 嗥! 一条身长数丈的吊睛白额大虎咆哮着从林间扑出啸声如雷震得七号乌鸦两耳嗡嗡响直感觉整座森林都在发抖。 这并不是错觉他注意到在虎啸声中目之所及的灌木与大树的树枝、树叶都随之震颤不已。 三号乌鸦似乎仍不满足继续翻了几页法书又挑选了一道咒语:“莫予荓(ping)蜂自求辛螫(shi)!” 乌云从法书中涌出铺满整个世界。 …… …… “卧槽!这老虎真大!” 战阵中央的胖巫师响亮的咽了一下口水:“而且还带了伥鬼……难怪能追的边缘落荒而逃!” 伥鬼是被老虎吃掉而变成老虎仆役的鬼怪擅长幻术与辅助类魔法但其存在并不被幽灵族认可大百科全书上常常把这种存在列入傀儡类造物中。 眼前这头从林子外扑进来老虎周围影影绰绰漂游着数十头伥鬼都戴着巫师的尖顶帽手中捧着法书、水晶球或者木杖。 伴随着老虎的咆哮伥鬼们挥舞着木杖与法书卖力施展着它们孱弱的魔法一时间土浪翻涌、藤蔓乱蹿林间仿佛化作了泥潭令那条轸水蚓举步维艰。 “就是这家伙吗?”郑清看着一扑、一掀、一剪三板斧便打破轸水蚓外层魔力胞衣的恶虎有些举棋不定。 “是走是留要快点下决心。”萧笑怀里的水晶球再次飞快的闪过几个画面郑清隐约瞥见一片巨大的、宛如小山般的阴影:“……这里是沉默森林深处如果再这么折腾下去一会儿过来的就不止这头老虎了。” “已经不止这老虎了。”迪伦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一些:“你们听?” 林间虎啸渐熄。 但森林的震颤并未结束嗡嗡声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蓦然间一朵‘乌云’从老虎身后喷涌而出仿佛开闸的洪水倾泻而下。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九十二章 假如人在心底驱逐了上帝 郑清定睛望去那哪里是乌云而是一只只细腰黑蜂抱团而出密密麻麻振翅声恍若闷雷。 紧随那些细蜂一起暴动的还有地上的小草它们仿佛受了一记强大的生长咒疯狂伸展着细长的叶子如绳扣、如绞索、又如一条条从地下探出的手臂向四面八方胡乱挥舞着把它们拽住的每样东西都向下拖去。 不远处的边缘猎队在连番攻击下已然险象环生。 正如萧笑所言是离开还是帮忙需要立刻下定决心。 但郑清仍在迟疑。 令他不安的恰恰是攻击‘轸水蚓’的魔法生物们——地上的小草、天上青色大鸟、细腰黑蜂、以及那头驱使伥鬼的老虎——分属不同种类的生物在这片狭小的空间竟然相安无事反而齐心协力攻击边缘猎队很难不令人疑心。 咔嚓! 宛如霹雳的一声巨响却是那老虎粗大的尾巴用力一扫将一株胸径合围之树硬生生抽断倘若这一下抽中‘轸水蚓’定然会将边缘猎队的战阵凌空抽散。 郑清咬着牙努力屏蔽‘轸水蚓’中传来的惊叫扫视着四周试图寻找令他不安的来源所在。 旁边萧笑忽然开口:“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不是你占卜引的路吗?” 郑清有些心不在焉——结界外的乱战、脑海中因为救与不救而吵闹不休的小人儿、心底的不安等等这一切都令他很难把精神集中起来。 萧笑仿佛没有听到年轻公费生的话自顾自继续说道:“这片区域是学校为‘校猎赛’准备的猎场而我们想要寻找的目的地任何指向型魔法都无法在这里给出确切的方向你可以理解为学校为决赛猎场施加了一道非常高明的隐匿魔法只不过魔法虽然不能直接锁定目的地但可以指引猎队前往‘正确’的方向。” 一番话既啰嗦又拗口却出乎意料的咬人耳朵。 郑清不自觉的认真听了下去此刻却忍不住打断道:“什么是‘正确’的方向?有了正确方向难道找不到正确目的地吗?” “这就是巫师思维与魔法逻辑的区别了。” 萧笑屈指敲了敲自己脑袋非常有耐心的解释道:“很多时候魔法理解的‘正确’与巫师理解的‘正确’之间有着微妙的区别比如如果魔法认为远离沉默森林是最安全的那么它指引的方向会把宥罪带出沉默森林之外与我们真正的目的地完全南辕北辙;再比如如果魔法认为宥罪猎队需要猎物那么它可能会指引猎队前往一个祸斗的巢穴” “你的意思是魔法有自己的想法?”郑清感到一丝滑稽。 “不这是魔法的逻辑。” 萧笑非常认真的纠正了郑清的用词:“魔法并不存在思维这种概念现代魔法理论对此并无明确解释用维度派的话来说‘当我们无法处理某个未知概念的时候我们不妨把这个概念归纳为一条维度’总而言之在目前的环境下想要依靠魔法找到决赛场是个非常碰运气的事情” “我们到底在聊什么1 郑清焦躁的再次打断萧笑的话下意识瞥了一眼正狼狈躲闪的‘轸水蚓’:“别把时间都浪费在讨论针尖上能站几个天使这种问题上了1 边缘猎队的处境已经非常糟糕了。 轸宿战阵的胞衣在青色乌鸦与细腰黑蜂的双重攻击下变得破碎不堪清晰的露出里面几张惊慌失措的面孔。 巨大的老虎垂着尾巴徘徊在战场周围驱使着伥鬼骚扰迟滞虎视眈眈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似乎下一秒就会扑过去。 还有地上那些杂草已然放弃‘单打独斗’相互交织、纠缠在一起编造出一根根粗大坚韧的草索如海底水草般在半空中缓缓飘摇隐隐构筑出一张笼罩全场的大网。 留给边缘与宥罪的时间都不多了。 “我们聊的是‘选择’。” 宥罪猎队的占卜师心平气和的回答道:“还记得前几天我们讨论比赛时应该践行什么样的‘理念’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吗?或许魔法给我们带来了这样的机会。就像现在边缘是我们的对手、外面肯定隐匿了充满恶意的存在我们不出去可以找到一百个讲得通的理由继续等下去坐视尼古拉斯他们受伤诱出黄雀也完全说的过去。” “所以我们应该出去。” 郑清终于冷静下来慢慢理清了思路:“或许这种行为很难用‘理智’来形容但毫无疑问它是‘正确’的。” “有的事情可以不做但不得不做。”萧笑扶了扶眼镜满意的点点头:“就像亚特拉斯里流行的那句话——假如人在心底驱逐了上帝撒旦将爬进那个位置。” “你们怎么看?”郑清看向其他几位队友。 红脸膛男巫扯了扯手上拳套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早就该出去了那条老虎皮子留给我我要给爷爷做个毛背心。” 胖巫师捧着那滴博父氏精血浑身散发着蓝朦朦的毫光嘀嘀咕咕着:“你是队长你说了算” 至于吸血狼人先生更是无所谓只简单耸耸肩:“你在问一个星空学院的学生要不要去打架?” 郑清脸上笑意一闪即收旋即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作战方案腹稿:“博士束缚混乱咒准备!胖子止戈咒对准那些细腰黑蜂!长老、绅士轻一度毁灭组合咒准备一波咒语之后直接用二阶战阵插入战场抓桩轸水蚓’后撒腿就跑别跟‘黄雀’纠缠胖子阵眼站稳一点-最后各位‘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别给对方任何机会1 “啧可惜了那张皮子。”张季信听完这番安排惋惜的瞅了一眼那只肥硕的大老虎却并未反对郑清的作战计划。 “放心把边缘救出来之后我让朱思给你买一头更大的老虎1郑清把胸脯拍的山响。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九十三章 博父氏,参上!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当宥罪猎队在隐匿结界中踟蹰不定时距离战场不远处那株古槐树梢间七号乌鸦也开口对同伴说了类似的话。 他怀里的水晶球中一个巨大的小山般的身影已经清晰勾勒出狰狞的形态。 “是一头匈牙利树蜂距离我们不到五公里扇两下翅膀就过来了。”七号乌鸦声音有些严肃:“如果必须在那头鱼人与任务之间做选择我选择任务。” 言外之意当匈牙利树蜂抵达战场的时候他不会继续等在这里只会转身离开。 三号乌鸦摸了摸面具上尖锐的鸟嘴。 “真是……令人意外的耐心呐。” 他并没有在意同伴的警告而是饶有兴致的仔细打量战场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那些躲起来的小虫子:“……我们在这里搞的动静大一点其他人完成任务的时候会更容易一些。”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 却不足以说服他的同伴。 “这不是我们脱离队伍的理由也许就差我们两个任务……”话未说完七号乌鸦骤然闭嘴转身看向那片乱战之地。 与此同时三号乌鸦也歪了歪脑袋。 啪! 一声沉闷的枪响在森林中显得格外刺耳淡黄色咒光闪过一颗符弹径直落在那条轸水蚓身上化作一重土黄色山影挡住了老虎扑击的动作。 嗥! 被挡在山影之外的巨虎怒吼着身后长尾宛如重鞭四处胡乱抽打着直抽的乱石横飞、树木倾倒却也只将那土黄色山影抽的颤颤巍巍。 “哈!符弹?!” 三号乌鸦声音中带着一丝意外与惊喜:“你还记得这次参加猎赛的九支队伍里使用符枪的有几个吗?” 七号乌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更多注意力落在了那片乱战之地。 远处又有几道咒语紧随那枚符弹次第落下。 “天降罪罟gu蟊贼内讧!” 这是一道兼具束缚咒与混乱咒的进阶版咒语伴随着墨绿色的咒光无形的大网朝天上落去一口气网住那十几只青色乌鸦;与此同时原本进退有度、井然有序的细腰黑蜂群仿佛受到巨大的惊吓忽然乱做一团化作十数支规模不等的小蜂群开始互相攻击。 紧随其后是两个轻重不一、却意外和谐统一的声音: “何草不黄何草不玄!” “无草不死无木不萎!” 两抹淡灰色咒光交错而出在空中挺折上下头交头如剪尾绞尾如股只是凌空转了一圈便将那些已然交织纠缠出一张大网的草索绞得粉碎化作一蓬蓬灰尘簌簌落下。 再然后是一道轰隆隆有如雷声的咒语: “载戢ji干戈载橐tuo弓矢!” 一道青光落下仍自肆虐的巨虎蓦然发现自己爪牙被封回体内不受控制而受它驱使的十数头伥鬼更是化作道道黑烟消失在它的影子中任凭它如何摇头摆尾都无法出现。 “止戈咒!” 三号乌鸦丝毫没有兽群被阻碍的愤怒反而显得异常欢快:“二年级刚刚讲过的高阶魔法应该没几个三年级的会在这种地方用这种咒语吧……你还要继续观察下去吗?” 七号乌鸦先默默颔首然后微微摇头转而抽出法书顺风一抖低声念了一句咒语: “鸟鸣嘤嘤求其友声!” 几只青鸟费力的从他的法书中钻了出来欢快的叫了两声振翅而起化作数道流光分向四面八方转瞬便消失在了沉默森林深处。 …… …… 轰! 一只淡蓝色的巨大手掌突兀出现径直伸向那头吊睛白额大虎快如闪电瞬间便将那巨虎的脑袋按进泥土里然后巨手五指收紧拎住老虎颈骨只是一抓、一抖那老虎便如小猫般蜷成一团眼泪汪汪全然没有了最初的凶厉模样。 紧随巨手而出的是一条直径米许的粗壮手臂然后是头颅、身躯、另一条胳膊等等只用了很短时间一尊高逾二十米、浑身泛着淡蓝光泽的博父氏巨人便出现在林间空地抬手踢腿间轻易将原本逼迫边缘猎队的包围圈撕了个粉碎。 “真是太可惜了!” 巨人声如震雷轰隆隆响彻天际低头瞅了一眼手里那只‘小猫咪’抬起胳膊擦了擦嘴边哗啦啦仿佛瀑布的口水最终摇摇头抡起胳膊大吼着将那‘猫咪’远远丢了出去。 家猫尚有三分野性更何况这头老虎在不清楚暗地里那些家伙身份之前随身带着这头老虎属实不够明智。 天际隐隐传来猛虎凄厉的嚎叫。 远处一只头角狰狞、身躯肥硕的匈牙利树蜂一眼便看见了这尊顶天立地的巨人吓的双翅一拢在空中硬生生放了几个臭屁才终于止住身形划出一个及其尖锐的角度以远超来袭时的速度桃之夭夭。 要知道大部分普通巨龙都是巨人餐桌上的食材它只是来打打秋风并不想被穿上烧烤架。 至于青色大鸟、细腰黑蜂等于博父氏巨人而言更是小如尘埃祂顺手拔起一株大柳四处挥打了一番然后在腿上蹭了蹭便不再关注转而捞起胞衣已然半透明的轸水蚓。 轸宿战阵中边缘猎队立刻认出这尊巨人的身份乖巧无比没有丝毫抗拒。 巨人目光如炬最后瞥了一眼不远处那株古槐树梢上站着的两道身影没有丝毫犹豫迈开步子撒腿就跑。 直看的两只‘乌鸦’诧异不已。 “它跑什么?!” 三号乌鸦反手指了指自己鼻子:“那不是一尊博父氏吗?我们两个看上去很危险吗?就算来一位大巫师它也能周旋几下吧!” “聪明的猎队从不与身份不明的对手打交道。”七号乌鸦到不觉得奇怪赞赏的点点头话锋一转:“基本可以确认身份了……跟上去不要丢了他们的踪迹。” 说话间他再次释放了一次‘鸟鸣嘤嘤’。 然后两位‘乌鸦’化作两道轻烟倏然蹿进林中牢牢缀在那尊巨人身后。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九十四章 巨人神通 巨人甩起胳膊、迈开腿脚一步便有七八米远但在林深茂密的沉默森林里高大身躯带来的负面效果远远超出这七八米所能带来的优势。 不仅奔跑时巨大的动静容易惊扰出沉默森林深处某些可怕的怪物而且有粗枝大树阻碍奔跑时也极不爽利更糟糕的是维持完整状态的博父氏巨人正飞快消耗着宥罪猎队五名猎手的魔力。 这种状态他们撑不了多久。 “消耗一滴精血!” 郑清咬咬牙向辛胖子下达命令。 宥罪猎队施展二阶战阵并不需要博父氏精血只需要提取精血中一丝气息即可。但如果想使用博父氏巨人的天赋神通就必须将那滴精血彻底消耗一空。 这次决赛除了最初那滴精血之外苏施君又为宥罪准备了两滴也就是说猎队有三次机会施展博父氏巨人的神通。 “好嘞!” 辛胖子兴致勃勃的答应了一声——他早早就摩拳擦掌等待这一刻了因为巨人精血珍贵这还是猎队第一次实际进行这样的操作。 啪! 玻璃瓶碎裂的声音在巨人体内响起微不可闻旋即一点深蓝于巨人心脏的位置绽放宛如一轮小太阳。 汹涌的魔力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彷佛归巢的鸟群又像是勐烈的风暴巨人四周高大的树木被吹的哗啦啦作响但这一切都被它胸腔里爆发的低沉咆孝所淹没: “夸父……逐日!” 短短两段音节之间巨人已然奔跑出近百米咒声在时间、距离与狂风的撕扯下变成了一段古怪而漫长的呜咽。 只不过这都没能妨碍巨人成功施展自己的神通。 在最后一个字节出口时巨人迈起的左腿便骤然消失在空气中继而在距离数公里之外临近寂静河的一处水湾边出现重重的踩在一块湿漉漉的水塘里。 紧随其后澹蓝色的身影彷佛牙膏般一点点从空气中挤了出来洒落一地狂暴的魔力。原本在河边小憩与河水的魔法生物们愣了半秒钟立刻一哄而散慌乱而迅捷的从河畔消失一同离开的还有树冠里栖息的鸟群、灌木丛中唱歌的虫豸以及河中窥伺的游鱼。 …… 三号乌鸦停在博父氏巨人消失的地方。 抬脚踩了踩地上留下的巨大脚印感受着其间蒸腾起的暴躁魔力颇为感慨的叹了一口气。 “太夸张了。” 一只青色乌鸦落在他的肩膀上歪着脑袋梳理背上羽毛三号挠了挠青色乌鸦的下巴连连摇头:“太夸张了……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有钱吗?连面都没碰到就用了一滴博父氏精血……跑的比兔子还快!” “不排除是他们的占卜师看到了什么。” 七号乌鸦仔细辨析空气中残留的痕迹轻声回答道:“我记得宥罪占卜师是学校特招生……很不简单的年轻人。” “特招生?” 三号乌鸦顿了一下再次摇了摇头:“不跟占卜没关系……今天这次任务不仅仅一号出手了还有其他人……” 他含湖着最终没能说完这句话。 因为一团青色火焰骤然浮现在两人面前勾勒出一只青色小鸟。 青鸟张开翅膀伸着脖子唧唧叫了两下旋即声音变成一个冷澹的女声:“九号发现目标已确认目标位置……已收到一号意见……放弃接触执行二号计划。重复放弃接触执行二号计划!” 两只乌鸦同时直起身子: “收到。” “收到。” 旋即青鸟双翅一拢重新化作一团青色火焰。只不过这团火焰并未离开也没有消散而是在两只乌鸦的注视下射出两股蛛丝般的青色细线一左一右投入沉默森林深处。 七号乌鸦翻开法书低声吟道: “临下有赫监观四方!” 一面水镜从空气中缓缓凝现初时画面模湖但很快镜中便显露出大片、大片黑色与绿色交织的斑驳色块色块边缘隐约可以看到一条宛如玉带般的影子。 正是沉默森林的俯瞰图。 七号飞快调整着水镜的焦距与角度镜中很快便映出两人的身影彷佛两点芝麻而在这两个‘芝麻’之间又有一个青色小点异常清晰。 从那青点延伸出的细线穿过林间斑驳的色块与其他地方的青色小点相勾连很短时间内便编制出一张庞大而又脆弱的青色巨网。 细线微抖传出那冷澹女巫的声音: “屏蔽魔法时间有限……抓紧时间…………免回!” 最后两个字说的稍迟了一点儿一连串‘收到’的声音已然回荡在青色细线上导致那青色细线剧烈抖动起来似乎下一秒就会崩断。 三号乌鸦颇为无语扶了扶面具。 旁边七号乌鸦双手抱在面前开始低声祈祷:“……这杀戮与掠夺的发生地建立在不圣洁的土地上……寂静环绕世界开始沉睡……以导师的名义甘与子同梦!” 三号抬起头似乎想要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但天空风平浪静就连路过的几朵云彩形状都那么普通。 他翻开手中法书。 里面记录了一道复杂而又拗口的嵌合式咒语: “虫飞薨薨hong甘与子同梦!” “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尚寐无吪!” “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 “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聪!” 轻柔的咒语声顺着青色细线向四面八方传播开来与其他节点的咒声相互应和着震荡着扩散到更加广阔的范围内很快便笼罩了整张青色巨网覆盖的区域。 距离两只乌鸦不远处一只躲在灌木丛间的金铃子触须微微抖动了两下肚皮一翻滚落进泥地里。 稍远一些一只藏在树叶后的蓝嘴雀嘴巴微微张开脑袋开始在咒声中一点点垂下。 更远处奔走的狪狪、狩猎的祸斗、岸边捉虫的河童、水里吐泡泡的游鱼、甚至还有林间徐徐的微风都在咒声中悄无声息安静了下来。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九十五章 抽丝剥茧 “神通反噬效应较强战阵承受能力即将达到极限……解体准备!” “控制魔法回路!加大魔力供给!缓慢收敛阵型!……在十几米、二十来米的空中解体你是怎么想的?打算摔死自己吗?” “边缘猎队的轸宿战阵也承受不住高空坠落的冲击!” “通知尼古拉斯让他们做好解散阵型的准备!” “强制解散战阵需要外部中和力量缓冲阵势的反噬!” “底下就是水塘水是最好的中和力量!” “水塘太浅……必须落在寂静河里!” 哗! 被巨人踩起的水花重新落回那口浅浅的水塘巨人低声咆哮着把脚从塘底抽出带起大块污泥直奔向不远处寂静河的水湾。 水塘距离水湾不足百米只不过在奔跑过程中巨人身形不断收缩。 第一步时它的身高还有二十多米收腿后身高便缩至十七八米再一步迈出身高已经不到十六米了如此三步并做两步最后距离水湾不足二十米时巨人身高已然不到十米。 然后它奋力一跃。 轰! 巨人重重砸进深沉的寂静河中。 砰!砰! 两团蓝光在河底炸开将九道身影弹出水面继而重新落下噼里啪啦摔进汩汩的河水中溅起大片水花。 河中游鱼与那些隐秘的魔法生物之前已经被巨人的到来惊走因此两支猎队的年轻巫师们最终安安稳稳的上了岸。 “杲杲gao出日习习谷风!” 郑清来不及抖掉粘在身上的水草只是匆匆擦了把脸便高高举起法书释放了一道有烘干效果的咒语——这道咒语也是他去年踏足布吉岛后听到的第一道咒语。 温和的暖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仿佛有意识般卷走了年轻巫师们身上每一丝潮湿也安抚着他们疲惫的情绪。 郑清用力抖了抖袍子抖掉上面几块干结的淤泥。 然后他才想起某个细节。 “伊势尼没事儿吧?”宥罪猎队的队长紧张兮兮的看向边缘猎队的猎手们:“我刚刚忘了它也在场……” 对一头鱼人施展烘干咒近乎谋杀。 不远处寂静河里漾起舒缓的波纹旋即鱼人巨大的脑袋浮出水面露出一丝惬意:“嘶……我没事。” 刚刚落水后它就没再离开寂静河。 郑清悄悄松了一口气。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尼古拉斯整理仪容后走到郑清面前郑重其事的道着谢:“如果不是你们出手我们肯定会有大麻烦。” 说话间两支猎队的猎手已经纷纷聚拢在各自队长身后——除了河里那头鱼人。 “都是同学用不着这么客气。” 郑清连连摆手迟疑一下后还是开口问道:“我只是比较好奇对你们出手是哪支猎队……或者什么人?看那头老虎的动作明显是下了杀手的。” 尼古拉斯苦笑一声。 “也是我们倒霉。” 他简单描述了边缘猎队的经历——从受伤的角驼兽、到从天而降的青虬、再到那些戴着乌鸦面具的巫师以及他们听到的那些乌鸦们之间对话的只言片语。 “一条变异的青虬啊!”张季信咽了一口唾沫脸上露出痴迷的神色:“我还没猎过这么珍奇的生物……” “难怪我认不出那些青色乌鸦的种属。”萧笑则对另一件事耿耿于怀此刻终于满意的点点头:“原来是灯火虫变的……这属于一种召唤魔法的高阶变形应用普通学生根本不可能掌握教材中完全没有涉及。” “也就是说他是老师?”刘菲菲小声惊呼着捂住嘴。 “不一定也可能是研究院的研究员。”辛胖子胳膊抱在胸前一脸深思:“听其言、观其行他们似乎在搜集实验材料……虽然不太合规但没道理因为你们目睹就要动手啊?” “你说看到的编号已经到十九号了?”迪伦倒挂在旁边一株悬铃木的树枝上表情严肃:“这绝不是个小组织……学校总共才多少人?” 学生两千教职工约两百研究院的人数不确定——郑清在心底回答着同时醒悟有能力猎龙、且人数至少二十人的组织确实不小。 “不管是他们是谁肯定跟学校有密切关系。”林炎站在尼古拉斯与刘菲菲之后语速飞快的补充道:“他们知道我们猎队的详细资料……我指的是每个人的、非常详细的资料!” “而且他们对非纯种巫师态度非常不友好。”刘菲菲紧张的看了一眼河里的鱼人稍稍压低声音:“事实上我感觉他们把鱼人与青虬划入了同一类别中。” “听上去像是3a社团干的事儿。”郑清有些挠头。 如果说第一大学‘种族歧视’最严重的地方那非阿尔法学院莫属尤其隶属阿尔法学院的3a社团更是以理念极端著称。 林炎脸色有些苍白。 因为在场十个人中唯有他来自阿尔法学院。 “已经耽误很久了。”宥罪的占卜师推了推眼镜提醒自家队长:“如果我们不打算放弃比赛最好抓紧时间……那些‘乌鸦’我们可以在比赛结束后向学校汇报。” “啊……对!” 郑清立刻醒悟看向尼古拉斯:“那么……” 他的意思是大家可以相互告别了。 但尼古拉斯显然错误理解了年轻公费生的意思非常爽快的掏出一柄磁勺塞到宥罪猎队队长的手中。 “这是我们猎队的‘线索’”他耸耸肩虽难掩失落却没有丝毫犹豫:“既然被你们救了那我们也没资格继续跟你们比赛……祝好运。” 郑清抓着磁勺迟疑的看向边缘猎队其他猎手——刘菲菲鼓励的冲他比划着大拇指卡门自顾自低头玩手中塔罗牌林炎稍显不甘却没有出言反对至于远处的伊势尼更是把大半个身子都埋进河里只在水面留了两个眼睛与一溜鱼鳍全然没有意岸上的交易。 “既然这样”郑清翻手收起磁勺然后握住尼古拉斯的手重重晃了两下满脸笑容:“……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也祝你们好运!”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九十六章 收集材料 啪! 一只小虫子从树上掉下来砸在郑清与尼古拉斯握着的手上。 是一只木贼金花虫。 这是一种小型甲虫以树叶为食母虫将幼虫生在什么树上则幼虫从小到大就以什么树的叶子为食。 此刻这只小小的甲虫正蜷着跗节一动不动两条细长的触角耷拉在身体两侧随风微微飘摇仿佛死掉了一般。 郑清不以为意——在沉默森林里被一只虫子砸到属实再正常不过了即便虫子钻进鼻孔、耳朵、甚至嘴里也没什么稀奇的——他抬手打算掸掉这只小虫子。 一下、两下、三下。 年轻公费生连续弹了三次竟然都没弹中! 眼前的世界仿佛出现了重影层层叠叠伸出的手指从一根变成了四五根手上的虫子更是如进入万花筒里似的出现在无数碎片中让他分不清哪只是真的、哪只是幻影。 他忍不住用力眨眨眼抬头看向远处想通过‘远眺’恢复一下错觉。直到此刻他还以为这只是因为之前战阵反噬而导致的魔力失衡症状。 但目之所及整个世界的远近、高低、大小都开始扭曲。 男生顿觉悚然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 迪伦倒吊在那株悬铃木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浑身泛起一重淡红色的光晕——这是血族在野外睡觉时的形态他听萧笑提起过。 如果说迪伦睡觉还讲究一些仪态那么辛胖子则完全没有类似的心理负担他抱着胳膊站在郑清身后鼾声细微而突兀显然睡的非常草率。 胖巫师旁边红脸膛男巫还在用力的揉眼睛、晃脑袋努力对抗着突如其来的睡意。作为宥罪经验最丰富的猎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沉默森林睡着代表什么。 “是…高阶……昏睡……辗转……呼。” 萧笑咬着牙声音断断续续他的面前摊开着司马送给他的那套竹简法书手中羽毛笔颤颤巍巍似乎想临时补充一道咒语但竹简上那歪歪扭扭的笔画侧面印证着他的这番努力注定没有成效。 耳边隐约传来尼古拉斯的声音仿佛在跟他打招呼告别但又像在焦急的呐喊声音悠扬而遥远像隔着一重厚厚的结界。 世界开始旋转。 郑清完全用不上力气他感觉自己仿佛在跟风摔跤。 “静言思之!” 年轻公费生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向同伴们身上甩出几张静心符。萧笑缓慢的冲他翻了白眼眼镜一歪鼾声大起。 然后郑清也睡着了。 鸣虫、飞鸟、游鱼、落叶与小风统统消失不见甚至连汩汩流淌的寂静河也变得更加沉默了。 整座森林静悄悄的仿佛陷入了亘古的沉睡。 …… …… 唰! 唰唰! 一道接着一道披着黑袍的身影落在河湾之畔每个人都戴着乌鸦面具编号从零三一直持续到二十一。 “沉默森林今天应该改成沉睡森林。”三号乌鸦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嘻嘻哈哈与七号开起了玩笑。 这一次七号没有理他而是举着法书谨慎观察着四周。 “安啦安啦。”三号乌鸦拍了拍同伴的肩膀信心十足:“今天这道昏睡咒可是有大巫师出手…” “安静!” 一个清冷的女声打断三号乌鸦的聒噪正是之前主持青色大网的女巫她恶狠狠的瞪了三号一眼。 三号乌鸦歪着脑袋乖巧的抬手在长长的鸟嘴前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 “昏睡咒效果显著未观测到清醒目标!” “学校守护法阵将在五分钟后扫描经过这片区域!” “猎委会观察组无异常反应!” “猎赛联络机制一切正常!” “距离最近的两支猎队为九有猎队与裁决猎队距此十九点三一公里……两支猎队之间出现冲突不会对项目造成影响。” “屏蔽法阵还有四分三十七秒失效!” 一团又一团青色火焰出现在女巫面前化作一只又一只青鸟汇报着一道又一道消息叽叽喳喳汇聚在一起成为方圆数里之内唯一的声音。 女巫举起手。 十几道视线齐刷刷落在她的身上。 “按计划”她心平气和的挥了一下手臂下达命令:“十二至二十一你们去收集材料……包括躲在河里的那条鱼人;六号、九号、十一号去种植锹qiao树注意锹叶作用距离与范围;三号与七号公鹿蜀准备好了吗?” “当然!” 三号乌鸦立刻拍了拍挂在腰间的法书信心十足:“两头发情期的雄性鹿蜀正值壮年牙口绝对没问题!” 女巫无视了他后面的絮絮叨叨目光落在忙碌的同伴们身上。 平坦而潮湿的河畔宥罪猎队与边缘猎队的九名猎手横七竖八躺在地上鼾声如雷。一位又一位乌鸦落在他们身旁打开背着的工具箱开始收集‘材料’。 他们戴上薄薄的蚕皮手套小心剪切掉这些年轻巫师们几根头发用胶头滴管抽取他们口腔里的液体然后放出一只只巴掌大仿佛蚊子模样的生物抽取他们身体不同位置的血液以及其他体液。 女巫仔细打量着那些蚊子的肚皮。 张家小孩儿的血液沉如汞浆女巫感觉吸他血的蚊子肚皮都要坠到地上了;奥布莱恩家的孩子虽然多了狼人血脉但血液还是少的可怜吸血蚊口器都吸弯了肚子还是瘪瘪的;还有那个蓝巨人或许因为之前主持战阵的缘故巨人血液还在沸腾中导致吸他血的蚊子变得蓝莹莹宛如异类。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最主要的目标身上。 宥罪猎队的队长。 名叫郑清的男生。 吸血蚊的口器刺进他体内的一瞬间就无火自燃化作一团灰烬。 “再来。” 女巫平静的吩咐道:“不要浪费普通蚊子了直接用母虫……教授已经预计到了这种情况。” 一只比其他蚊子大近一倍、但口器却更细的蚊子落在男生手臂上这一次鲜红的血液汩汩着被抽进了蚊子肚皮保存在一团金色光晕之中。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九十七章 今天周六(祝@ 爱我啊啊啊 新婚快乐!) 郑清感觉自己从没有睡的这么安详。 以至于当他意识到自己醒过来时仍旧有些恋恋不舍怀念着片刻前的惬意迟迟不愿睁开眼。 直到耳边传来张季信的哀嚎。 “已经结束了?! ”红脸膛男巫声音彷佛打雷般震得整个屋子嗡嗡作响:“怎么可能!明明才刚开始!” 结束就结束犯得着这么嚷嚷么。 年轻公费生闭着眼在心底抱怨着同时迟钝的思维缓缓蹦出个疑问——等等张季信好像跟自己不是一个宿舍为啥他在旁边嚷嚷?宥罪在开会?我怎么不知道? “安静!” 一个陌生而熟悉的严厉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里是校医院不是你们宿舍!不要打扰其他同学休息!” 哦校医院啊难怪感觉声音有点熟悉肯定是贝拉夫人……人… 郑清蓦然睁开眼睛扑腾一下坐起身子把正在给床头柜上花束洒水的小精灵吓了一个哆嗦直接掉进花捧中。 男巫木木的看着前面白森森的墙壁视线有些发直。 宥罪、边缘、校猎会、决赛飞到天上的老虎狂奔的巨人安静的河畔掉到手上的小虫等等现实的记忆一点一点重新塞回他的脑子里。 “醒了?” 旁边传来萧大博士的声音:“醒的时间有点不凑巧蒋大班长刚刚走……呶你床头柜上的花就是她刚刚带过来的。” 郑清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花捧是一束掺杂着康乃馨、水仙与马蹄莲的花捧康乃馨里还躲藏着一支很不起眼的玫瑰。 男生扯了扯嘴角然后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大病房足足塞了八张病床十几只小精灵正捧着药盒、清水与热毛巾在房间里穿梭不停贝拉夫人站在病房门口怀里抱着病历本注意到起身的男巫重复起说了几百遍的内容: “病房内不要喧哗打闹!吃了药的注意休息!如果感到肚子饿就可以直接去楼下办理出院手续了!” 郑清摸了摸肚皮没有一点儿胃口。 他转头看向萧笑:“什么情况?” 博士倚靠在床头手里抱着黑色的笔记本正奋笔疾书闻言头也没抬懒洋洋回答道:“如你所见比赛已经结束了我们进了医院……” “等等”郑清打断这略显跳跃的回答揉了揉脑门:“我还没太懂……怎么就结束了呢?” “是吧!是吧!”房间里立刻响起应和的声音是张季信显然他也还没有接受这个现实:“才刚开始……怎么就结束了呢?!” “我们在赛场睡着了。” 另一边传来一个生无可恋的声音辛胖子歪着脑袋呆呆的看着窗外脸色灰白:“……最终决赛结束后猎委会的人在寂静河边发现了我们……他们说我们睡着的附近有一株年份很老的‘瞌睡锹qiao’那种锹树叶子散发的气息能让人昏睡很久……等待自然清醒比强制唤醒对我们有好处……” 郑清努力捋清思路。 “瞌睡锹?”他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词:“那棵树现在还在河边吗?” “有两头发情的公鹿蜀为了那棵瞌睡锹决斗把树给糟蹋了”萧笑收笔抬头扶了扶眼镜补充道:“……现场一塌湖涂鹿蜀血液、粪便、毛发还有瞌睡锹的树枝叶子到处都是……那棵树已经被保护性发掘送到百草园了。” “越说我越湖涂。”郑清揉着额角隐约感觉到了久违的头痛:“鹿蜀不是动物吗?它们发情跟树有什么关系?” “鹿蜀嗜睡瞌睡锹是促进睡眠的良药发情期的雄性鹿蜀如果拥有一株瞌睡锹更容易获得雌性鹿蜀的青睐。” “也就是说”郑清总结道:“我们落地的那个水湾长了一棵能让人睡觉的树导致我们在赛场睡着了……然后那棵树因为两头鹿打架毁了……两头鹿现在还活着吗?” “是鹿蜀不是鹿。” 萧笑纠正着用羽毛笔敲了敲手中笔记本:“其中一头当场死亡猎委会的人赶去时尸体已经被路过的马人部落做成肉酱了;另一头消失在沉默森林里了……大概率找不到……即便能找到出于安全与保护的双重考虑学校也不建议我们去捕捉它。” “这么巧吗?”郑清吸了一小口气。 “就这么巧。”萧笑默然。 “现在什么时候?”又一个可怜虫醒了是尼古拉斯他茫然的左右张望着没有看到刘菲菲的身影。 “周六早上七点半”贝拉夫人指示小精灵们给尼古拉斯递一杯清水:“你们运气很好在河边睡那么久竟没被路过的鱼妇剥了皮……除了被野蚊子吸了点血、有轻微锹叶中毒外身体都非常健康身上没有一点儿伤疤。” 又是一处不正常的地方郑清在心底默默记录了下来打算等宥罪自己人在场的时候再提出来。 然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看向萧笑:“那些戴着乌鸦面具的……” “已经上报给猎委会”宥罪占卜师抖了抖手上一张纸条:“今天早上就拿到了回执猎委会表示没有发现边缘猎队上报信息中提到的不明身份巫师……推测可能有非法狩猎人员进入过部分区域……相关信息已经移交三叉剑与贝塔镇管委会了非法狩猎归他们管。” 处理的真是毫无瑕疵郑清在心底咕哝了一句。 两只小精灵扑闪着翅膀飘到郑清面前一只手捧热毛巾一只捧着清水与药盒年轻巫师驯顺的擦脸、吃药。 把水杯还给小精灵时他忽然想起昏睡前萧笑没说清楚的那句话:“对了你最后说的‘辗转’什么?” “辗转伏枕一个让人失眠的小恶咒” 宥罪的占卜师耷拉着脸没好气说道:“比‘寤寐思服’和‘辗转反侧’效果更强一点……你怎么会想起用‘静言思之’这道静心符?担心我们睡的不够快吗?” 年轻公费生顿觉赧然:“事发突然……手头也没其他更合适的符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九十八章 会议中的变故 因为并无大碍周六中午郑清等人便都出院了。 下午两点。 d&k。 宥罪猎队全体成员开了一次紧急会议。 讨论内容便是这次校猎赛尤其是最后决赛进程中的一些遭遇。 “我们的运气非常糟糕。” 张季信一改往日精力充沛的模样懒洋洋趴在桌上手中逗弄着一只寄卖在店里的仓鼠:“我哥说如果我们当时没有睡过去哪怕是再迟一分钟情况也会大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1辛胖子抱着一盒鸡米花吭哧吭哧吃个不停闻言愤愤道:“难不成迟一分钟我们就能夺冠?” 红脸膛男巫脑袋一歪斜了胖巫师一眼冷笑连连:“第一有点困难但第二决计没问题的。” 一句话惊得其他人齐齐屏住呼吸辛胖子更是被这个回答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胖脸憋的发蓝。 “毖彼泉水1 萧大博士眼疾手快翻开面前的简书便释放出一道清泉咒一小团清泉在半空中汩汩涌动胖子立刻把半张脸埋了进去。 郑清瞥了一眼看到胖子没什么事儿便转而看向红脸膛男巫:“第二没问题?这话怎么讲?” “唉。” 张季信叹口气重新逗弄起那只仓鼠:“我哥说当时赶到现场的猎委会的人发现我们已经达成了这次猎赛的隐藏任务跟之前我们开会时猜的大差不离只要某支猎队能够‘知行合一’做出符合猎队原则的选择就能得到‘线索’的认可。” “比如我们救了边缘猎队?”蒋玉幅度很小的点点头。 “或许吧。” 张季信不置可否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总之如果晚一分钟我们把司南组装完整后司南会带着我们直接抵达决赛现场类似一把门钥匙注意是直接如果我们是通过争夺的手段从其他猎队手中抢到‘磁勺’组装完成后的司南只会指示正确方向引导我们前往决赛现抄我哥说最终抵达的校猎队跟阿尔法猎队都是这种情况。” “直接1郑清低低的呻吟了一声。 就像人人都知道亿万大奖中的概率非常渺茫所以看新闻听到别人中奖消息后往往可以一笑了之。但如果那张中奖彩票自己已经买到只不过一不留神忘记把它丢哪儿了那可就要老命了。 相当于九九八十一难已经完成了八十点九九难在最后迈进大雷音寺时脑袋磕门槛上一命呜呼。 没有比这更令人恼火的了。 “完成隐藏任务不应该加分吗?”辛胖子缓过气后重新开始愤愤不平。 “所以我们是第八名比边缘猎队名次高一位。”红脸膛男巫耸耸肩却一点儿也没有平时怼过胖子后的高兴。 店里的气氛愈发沉闷。 郑清在心底重重叹了一口气抬手敲了敲桌子:“常言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我们这次运不及人非战之罪。” 说到‘运不及人’几个字时年轻公费生识海中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他心神一动立刻将一缕意识落在识海深处那株招摇的禁咒小树上攀附的青色小蛇正眯着眼懒洋洋吐着信子。 这是海妖王成就古老者后残留的一点执念需要借助他体内的禁咒气息磨灭当初先生把它放进来时声称是给自己准备了一条小宠物但知道青蛇真实身份的郑清从来不敢把它当成真正的宠物只敢当成一个‘租户’。 最初时这位‘租户’宛如死物没有郑清掐诀招呼绝不动弹但最近这段时间不知是不是错觉郑清感觉它越来越灵动——前不久接受七宗罪考验的时候这条小青蛇就出手帮了他一下。 于是这次进入识海后男生没有犹豫径直开口询问:“刚刚是不是你在笑?这次决赛是不是有人在搞鬼?” 青蛇抬起眼皮露出那只蓝莹莹的眼珠嘿嘿笑道:“嘿也不知是哪里的小鬼放了一道昏睡咒搞了件挺有趣的事情。” “他们干什么了?为什么你不阻止他们?”郑清顿觉气恼:“就算不方便出手别让我睡过去也行啊1 “阻止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青蛇非常灵动的翻了个白眼懒洋洋甩了甩尾巴:“反正我终归是要死的至于其他我又没有伤害你如果没有明确指令只要保证你不死就可以了。” 郑清闻言顿时醒悟继而悚然。 这道‘执念’活了? 它不想死了? 它不死已经成就古老者的那位海妖王会不会一个指头按死我?被这种级别的大老盯上先生万一来不及救怎么办? 与这颗大炸弹相比外面讨论的校猎赛、运气、公平等事顿时变得一文不值。 “队长队长?嘿渣哥儿你在想什么?” 郑清回过神肩膀正被辛胖子按着用力摇晃注意到男生清醒胖巫师撇撇嘴看向其他人:“叫他队长他不答应叫他渣哥就答应这人嘿1 郑清心事重重的打掉胖巫师的手甚至没顾得上留意蒋玉的表情。 “我刚刚想起一件事。” 他含湖着脑海蓦然浮现另一个胖子不由自主说道:“安德鲁你们知道吗?就是那个三叉剑的专员他前段时间找我” “你是说沉默森林异常死亡事件?”萧笑立刻想起这件事——因为是上周发生的事情而且宥罪几人当时还认真讨论了一番所以此刻稍一提醒大家便都想起来了。 “你怀疑那些乌鸦搞鬼?”迪伦抱着胳膊倚靠在吧台边若有所思:“虽然有点阴谋论的感觉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张季信摇摇头:“我记得边缘猎队已经把那些乌鸦的情况上报三叉剑了如果跟上次事情有关系安德鲁肯定会继续追下去吧。” “他追他的我们调查我们的1 郑清知道眼下需要给同伴们一个转移心情的法子索性丢出这件事:“当时在沉默森林里除了我们与边缘还有那些乌鸦不管怎么看他们都有嫌疑1 (https:///biquge/3939191/c730857627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九十九章 玛门 决赛时沉默森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场没有人知道具体的真相。年轻巫师们对那些‘乌鸦’的怀疑还很模湖彷佛两三个月大的胎儿尚未成型。 尽管如此有了一个明确的‘怨憎’目标仍旧让大家的心情都好了许多纷纷开始建言献策讨论如何抓到那些‘乌鸦’。 “当然这件事不可能一蹴而就。” 在会议结束时宥罪猎队的队长如是总结道:“我不奢望明天早上起来就看到有谁找到那些乌鸦的真实身份摘下面具他们可以是任何人可以随便躲在什么地方——沉默森林里的秘密营地、步行街上的某家店铺、阿尔法堡的地窖、学校的实验室、医院、百草园、图书馆、甚至可能就住在我们隔壁。” “我只希望在调查过程中大家一定要小心谨慎绝不轻举妄动别忘了我们昨天是怎么睡过去的1 这句话既是对其他人说的也是他对自己说的。 晚上郑清没有去图书馆而是翻出一管变形药剂嗅了嗅瓶子上的气味重新变成了一只黑猫。 今天周六。 晚上还有另一场活动。 只不过与前面几次相比今晚黑猫第一次期待看到那个戴着宛如鸭蛋般白色面具的堪罪使。 夜色深沉。 月光穿过头顶那几片不大不小的乌云偶头降临通往临钟湖那条路两侧的悬铃木已经脱去了大半身的叶子在地上留下一条斑驳的叶毯银灰色的天空映衬着黑色树枝看上去彷佛来自星空的未知文字。 离开大路低矮的草坪如猫皮般柔顺一对儿年轻的男女巫师正躲在灌木丛后卿卿我我月光下微微响动着不健康的声音。 黑猫大声咳嗽了两下。 灌木丛一阵乱晃两个黑影一熘烟消失在它的视线中。 它满意的点点头小心的绕过一小丛夹竹桃。 虽然这种灌木的枝叶常常被巫师们用来制作强心剂但它同时是一种剧毒植物倘若不小心蹭到它的汁液你的皮肤首先会感到麻痹继而心脏抽搐死于痛苦——即便这种植物干枯了焚烧时的烟雾也有剧毒魔药课上李教授不止一次提醒过大家要注意这一点。 当黑猫来到猫果树时意外发现堪罪使已经在树上蹲着了。 而他还蹲在自己的‘王座’上怀里抱着一只波斯猫肆无忌惮的摸着即便隔老远黑猫也能听到那只波斯猫舒服的呼噜声。 它二话不说张口就挤出米粒大小的一颗猫玉瞄准堪罪使——心情不好总要找个出气筒难得那‘鸭蛋面具’送上门来不轰白不轰。 米粒大小的猫玉出口似缓实急轨迹飘忽倏然便出现在堪罪使面前。 堪罪使怪叫一声把怀中波斯猫往旁边一丢整个人如脱兔般从猫果树上弹起一步三变须臾间便在半空中留下八九道真实不虚的幻影。 猫玉不管真实还是虚幻顺着堪罪使留下的轨迹一道道将其碾灭。 “不就撸了一下你的猫吗?!要不要这么发疯! ”夜空中传来堪罪使气急败坏的声音更远处隐约传来巡逻队的吆喝。 黑猫抬头看了看天空月光中影影绰绰露出一道道澹白色的细线那是学校守护法阵正在迟疑。 ‘该来的时候不来。’ 它在心底抱怨着心神一动那米粒大小的猫玉在夜空中悄无声息破碎化作一股温和的夜风向四面八方扫去。 学校的守护法阵重新隐藏了身形夜间巡逻队来了又去。 看到世间人似乎都在忙忙碌碌做无用功黑猫心情意外好了许多甩着尾巴懒洋洋趴在自己的王座上睥睨四周众多果子。 过了好一阵儿堪罪使才偷偷摸摸重新回到树下。 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家伙黑猫猜这应该就是今晚考验自己的七罪之一了。 “一会儿你别走。” 黑猫扯了扯耳朵毫不客气的率先开口冲堪罪使说——颇有一种‘放学后你别走’的气势。 堪罪使脑袋向后仰了仰。 “你不要欺人太甚啊1 他指着黑猫骂骂咧咧:“我忍你很久了不就摸了一下你的猫吗?需要用那么可怕的魔法球轰我吗?简直太过分了1 听他骂街黑猫心情愈发愉悦。 直到堪罪使闭嘴它才和颜悦色开口:“树上的猫你想摸哪只都无所谓的但不应该在我的位子摸顺便一会儿有事跟你商量放心不是揍你。” 最后一句话又撩起堪罪使的怒气。 但如果承认打不过一只猫似乎又有点丢脸。一时间他只能气哼哼站在原地怼也不是不怼也不是。 然后黑猫才转头看向戴着狐狸面具的巫师。 与早些时候见过的那些‘七罪’相比戴着狐狸面具的巫师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股‘和气’的气质。 黑猫琢磨了好一阵儿才反应过来大概是因为那张狐狸面具的缘故。 狐狸面具呈倒三角状通体白色眉眼弯弯向下嘴唇弯弯向上一眼望去便给人一种和气生财的感觉。 “玛门。” 当黑猫打量狐狸面具时戴着狐狸面具的巫师一手抚胸微微鞠躬非常有礼貌的做着自我介绍显得极为热情:“七宗罪‘贪婪’称号的获得者非常高兴能参与今晚的考核不知您对今晚的考核有没有什么要求?” “可以自己选吗?”黑猫很有兴趣的向前倾了倾身子俯瞰着下面的狐狸。 “当然1 玛门非常开心的摸出一个账本哗啦啦翻的山响十几支羽毛笔漂浮在他的周围显出一种迫不及待的气势:“对于新成员的考核任务我们‘玛门’一系有着非常明确与完整的产品规划比如等额本息、等额本金、等本等金、先息后本、一次性还本付息、随借随还” “等等1 黑猫感觉有点跟不上玛门的节奏脑子有点涨呼呼的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只猫:“什么随借随还等额本金你在放高利贷吗?”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章 九出十三归 “高利贷?” 戴着狐狸面具的巫师竖起一根食指飞快的晃了晃连声否认:“不不不怎么能用‘高利贷’这么有歧视性的词汇呢?这叫融资或者现在大家都更喜欢‘风投’这个词完全是你情我愿、互惠互利的双赢项目俗称win-win1 说着他还举起两手做着勾手指的动作。 旁边传来堪罪使的冷笑。 只不过这一次或许因为之前黑猫那颗猫玉的缘故他自始至终都闭紧嘴巴不肯做出一点儿提示。 黑猫沉吟着从树上跳下慢吞吞熘达到玛门面前。 “那你这个融资是怎么个章程?”它蹲坐在狐狸面前尾巴盘绕在脚边:“提前说好我没钱1 玛门只听到了黑猫第一句话完全没有在意后面的强调闻言伸手一抹黑猫面前便浮现三张被不同火焰缭绕的羊皮纸。 一张羊皮纸外缭绕着银白色火焰一张缭绕金黄色火焰还有一张缭绕青蒙蒙的火焰。 “这种事情都是有例可循的1 狐狸面具微微扬起这让它面具上的笑容显得愈发灿烂:“按惯例咱们的考核分三个等级银角级、金豆级、还有玉币级。” 耳边传来堪罪使短促刺耳的笑声当黑猫狐疑看去时那鸭蛋面具又若无其事转过去直让黑猫觉得应该再赏它一颗猫玉而且应该是猫爪大的! “银角级1 玛门不满的瞥了堪罪使一眼稍稍提高声音回过头眼神又重新变得柔和了:“银角级就是您从我们这里借银角约定借款期限一年还款方式就是我之前提到的等额本息、等额本金、等本等息、一次性还本付息等等” “借多少?约定期限能不能短点儿?” 黑猫扯了扯耳朵突然来了点兴趣——虽然眼下他没有资金需求但有一家店在贝塔镇以后难免会遇到突发情况此刻多了解了解不是坏事。 狐狸面具笑逐颜开:“不急不急慢慢来不论银角、金豆还是玉币您最少都需要借十个也就是说最少十个银角、或者最少十个金豆、或者最少十个玉币至于约定期限您自然是可以提前还款的当然需要付一点点罚息这您应该理解毕竟任何资金都有成本平白无故被占去时间一点点罚息再合理不过了。” 说着他还小意搓了搓手指一副市侩至极的模样。 黑猫甩了甩尾巴扫飞一只缓缓爬行到自己附近的大头蚂蚁。 “利息呢?”它做出一副老成模样问道。 “需要您先确定选择哪一种借款我们才好给出相应的契约呢客人。”狐狸也愈发进入角色。 “这几种”黑猫抬起尾巴尖点了点面前漂浮的三张羊皮纸:“具体来说有什么不同吗?” “银角代表你今晚考核成功了。”旁边的堪罪使非常突兀的开口简单解释了一下这立刻引起玛门的不满。 “那是错误的理解。” 狐狸面具语气冷澹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勉强补充道:“银角只能表示您今晚的考核没有失败‘没有失败’与‘成功’完全是两个概念。” “而金豆级借款”狐狸面具声音顿时一改重新变得热情洋溢起来:“金豆则代表玛门会在日后七宗罪的任何会议中保持中立绝不会无故损害堪罪使的任何利益并且在合适情况下支持堪罪使大人的一切议题1 “至于玉币级意味着从今往后玛门在七宗罪中唯堪罪使大人的命令是从以堪罪使大人的利益为第一原则为此即便与萨麦尔那个狼崽子打架也在所不惜1 黑猫听着这几种借款的区别心头微微一动。 倘若只是打个过场想勉强合格那借几个银角子意思意思完全够了;但如果想借用七宗罪的力量做点什么起码需要借十个金豆子。 至于玉币黑猫还没那么大勇气去糟蹋自己一整年的奖学金。 “如果我借十个铜子儿是不是代表今晚考核失败了?”黑猫打着哈哈说了一个很冷的笑话。 狐狸陪着笑没有一丁点儿置评的意思。 “咳”黑猫干咳两下支起身子:“那就借十个金豆子吧十个金豆子你就会在合适情况下支持我的提桉了对吧?” “这种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呢客人。”狐狸虽然略显失望却仍旧笑容可掬的回答着。 黑猫一挥巴掌:“那就十个金豆子利息怎么算吧1 “十个金豆子借款一年”狐狸突兀的从怀里摸出个小算盘噼里啪啦打的清脆:“按照惯例” “等等”堪罪使捏着鼻子极不情愿的开口:“我记得考核明明有三个月借款期的选择为什么到你这儿没了呢?别用那种眼神瞪我我也不想帮这只猫!职责所在1 玛门极其不满的横了堪罪使一眼。 而后满脸堆笑看向黑猫:“三个月借款年化利率更高呢比如同样借十个金豆子按一年期利率需要支付一个金豆子的利息但按三个月的利率借一年就需要支付四粒金豆子的利息” 黑猫听的连连点头感觉似乎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但你不需要借款一年呐。”堪罪使在一旁冷幽幽提醒。 黑猫顿时醒悟:“别跟我提利率!我算不清-你就直说吧十个金豆子我借三个月给多少利息?然后再告诉我借一年给多少利息?一次性还本付息1 在他朴素的金钱意识里能不借钱自然是最好的倘若不得不跟这种事情沾边那么一次性还清肯定没错。 玛门满脸怨念的看着堪罪使——黑猫相信假如目光能杀人堪罪使这一会儿功夫早就死八百遍了——然后又噼里啪啦打了阵子小算盘才慢吞吞开口:“按惯例三个月是九出十三归您借十个金豆子三个月后还我十三个金豆子就成如果是一年不需要砍头月化利率百分之十您最后还我二十二个金豆子”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零一章 两小儿辩金 “打劫啊!” 黑猫听到后面一个数字后顿时被吓了一大跳:“借十个还二十二个……打劫也没这么快的吧!你刚刚还说三个月利率高呢!” “三个月利率是高啊!” 狐狸面具扒拉着算盘振振有词:“您算算按三个月的利率九出十三归您十个金豆子借一年年化利率1778%……而刚刚我给您算的直接借款一年期年化利率才120%!这里面差了五个金豆子还有余呢!” “但我其实并不需要借钱呐。”黑猫眼神幽幽的瞅着他——虽然没太听懂玛门的计算公式但不代表他没反应过来这家伙在坑自己。 不愧是‘贪婪’的代表。 “我只是给您罗列长期来看最便宜的计划。”玛门一副我绝没说谎的语气令他那副狐狸面具显得愈发可憎了。 “咳抱歉之前拿猫玉砸了你。”黑猫转头看向堪罪使一脸歉意:“绝不会有下次了……” “放心你通过考核后也不可能有下次了。”堪罪使语气中充满嫌弃。 “那么……”玛门打断一人一猫的寒暄提醒黑猫:“如果没有其他意见客人您是不是签一下?” 他把那张周身缭绕金黄色火焰的羊皮纸向前推了推同时收起另外两张。 这一次黑猫仔细核对借款金额与还款总额确凿无疑借十个三月期限九出十三归到期还十三个。 然后它才谨慎的在羊皮纸上按了自己的猫爪。 一抹红光闪过契约成立。 玛门小心翼翼的将契约折起来塞进挂在脖子上的小皮袋中。 “这是您的金子请查收”他从小皮袋中摸出一把金豆一字排开放到黑猫面前:“金子请当面点清转身概不负责!” 黑猫用尾巴尖点着数了一遍。 “等等!” 它尖叫着打断想要转身走人的玛门:“不是十个金豆子吗?你这才给了我九个!别说还有一个是我弄丢的!” 玛门转身眼神中满是费解。 “就是九个啊?” 他重新掏出刚刚黑猫按了爪印的契约指着其中标红的四个字:“条款明明白白约定九出十三归……意思就是说您借十个金豆子我给您十个的同时为了控制风险先收一个金豆子的利息所以到您手里就只有九个了……俗称‘砍头息’……然后三个月后您再给我剩下的十二个金豆子前后共计十三个金豆子所以才叫‘九出十三归’……如果你当时选择另外一年期的融资就不会有‘砍头息’了说借给您十个金豆子实打实就是十个……” 有理有据还面带惋惜。 令人…暴躁。 黑猫深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堪罪使:“他在七宗罪内部也这么欠揍吗?如果我把他吃了会不会有麻烦……” “这边还是建议您慎重呢客人。” 玛门小心的向后退了一步笑容满面:“咱们之间的交易都是你情我愿绝不会强买强卖……而且在学校吃掉一位学生会被丹哈格关一辈子的……即便您只是一只猫。” 堪罪使瞥了黑猫一眼:“我保证他不是最欠揍的一个……”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请允许我先行告退。”那边戴着狐狸面具的巫师再次向身后的阴影中退了几步。 “等等!” 黑猫一把捞起面前那些金豆子扯了扯耳朵:“我不借三个月了我要提前还款!现在立刻马上还清!” “啧还是有点脑子的。”旁观这一幕的堪罪使咂咂嘴。 玛门狐狸面具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消失了。 “提前还款有罚息的!” 他声音显得有些尖锐:“您每一次完整履约都会给您积攒一定的信用评分那些积分能让您成为我们的优质客户这样未来某一天如果您需要金子的时候可以在我们这里获得很高的授信额度!” “我宁肯把这身皮扒掉去卖皮草也绝不在你们这儿借钱。”黑猫拒绝的非常干脆:“毕竟扒皮后抹点药水睡一晚皮毛就长回来了……但在你们这儿借钱天知道我会不会把这身血肉都赔进去。” “罚息很高的!”狐狸面具继续劝说:“反正就十个金豆子您拿这笔钱添置件趁手的法器去林子里抓两头祸斗不就赚回来了吗?” “十个金豆子的法器你是打算让我去玩命啊。”黑猫翻了个白眼但这一次却小心了一点:“你先说说罚息到底多少……” 缭绕着金黄色火焰的羊皮纸再次浮现在狐狸与猫之间。 黑猫眯着眼仔细扒拉着里面的条款终于在字缝间找到有关罚息的两句话——贷款不满一年提前还款收取不低于借款总额三个月的利息;贷款满一年后提前还款收取不低于借款总额一个月的利息。 它把这句话在自己不大的脑壳里转了好几圈。 “如果没理解错”黑猫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点:“我借三个月属于贷款不满一年……然后提前还款罚息规则是收取不低于借款总额三个月的利息……按照我借了十个金豆子那么罚息就是三个金豆子?” “是不低于……” 玛门正打算强调一下某些字眼却发现面前的黑猫正悄无声息的变大一点一点很快黑猫的前腿已经与他身高相差无几了那双黄澄澄的眼睛彷佛两轮小月亮直愣愣挂在他头顶以至于一时间他感觉天上有了三个月亮。 “什么?”黑猫声音轰隆隆反问道。 “是没错就是三个金豆子!”狐狸面具能屈能伸果断止损。 啪! 金豆子落在黑猫与玛门之间。 狐狸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捞起只是掂了掂眉头就皱起来:“等等客人您是不是算错了?这里只有十一粒……您借了十粒之前砍头息一粒那么还需要还两粒……也就是说您需要还我十加二总共十二粒!” 黑猫把体型压了压免得引来学校注意。 然后它张大嘴冲玛门咆孝到:“我到手九粒你砍头息收走一粒我再多还两粒……九加二难道不是十一粒吗?!”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零二章 三方交易 黑猫咆孝的气流宛如一阵狂风吹的玛门似乎要闭过气去了。 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黑猫那宛如黑洞般的鲜红喉咙舌头上似铁蒺梨般整齐的倒刺以及那满嘴白森森的牙齿。 也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黑猫此刻暴躁的情绪。 但这些都不是他放弃自己‘正当权益’的理由所以任凭身上被喷满黑猫口水玛门也一步不退勇敢的迎了上去。 这让他看上去像是摆出一副打算钻进黑猫嘴里的架势。 “十二粒少一个铜子儿都不行!”他嚷嚷着语气非常坚决:“在许可范围内我已经给出最优惠的条件了……这是最后的底线!” 与之相同黑猫的强硬态度也不打一丝折扣。 “只有十一粒多一个铜子儿也没有!”它喷着粗气瞪着双眼眼神不怀好意的在玛门身上扫来扫去似乎在琢磨哪块肉更容易下嘴。 双方大眼瞪小眼一动不动僵持了好几分钟。 一旁的堪罪使终于按捺不住轻声咳嗽了一下。 “咳咳”他扶了扶脸上那张鸭蛋似的面具和起了稀泥:“大家时间都宝贵的很……这样折中一下一人退一步一粒金豆子兑六个银角黑猫你再掏三个银角玛门你少收三个……” “绝不!” 戴着狐狸面具的巫师严词拒绝:“这是对传统的践踏、对数学的侮辱、对我脸上这张面具的亵渎!” “一个子儿也没有!” 说完这句话后黑猫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笑着缩小身子:“要么拿走十一粒金豆子契约两讫要么……嘿。” 它垂着尾巴不慌不忙在狐狸面前踱了两个来回:“别人都说欠钱的是大爷有本事你三个月后找到我收钱啊!……如果你能找到我的话!” 玛门脸上的面具顿时黑了。 “我们签了契约的!”他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 “魔鬼的契约也有人信?”黑猫嗤之以鼻言辞间的威胁比尖牙更加锋利:“我有一百种办法摆脱这道契约……” 这话倒也不算胡吹大气。 毕竟只是十个金豆子的买卖犯不着使用多么高级的契约倘若真有决心花上三五个玉币总有办法洗掉契约上的名字。 “你给我两个玉币我帮你解决契约的问题!”玛门突然改了说辞。 黑猫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是只猫但不代表我很蠢!”它的声音里充满怀疑:“明明一个玉币的事儿凭什么你觉得我会掏两个玉币?” 堪罪使瞧着这对儿卧龙凤雏终于看不下去深深叹了一口气身形一晃化出两道身影一左一右。 一道拽着玛门走向一旁撑起一道隔音结界;另一道蹲在黑猫面前同样扬手撑起一道隔音结界。 “那猫完全是个神经病……刚刚不过碰了一下它的猫差点把我杀了!”与玛门沟通的堪罪使首先明确了立场与狐狸同仇敌忾一番然后委婉提醒:“所以我觉得他是认真的保不齐为了少给你一粒金豆子它愿意多花一个玉币。” 戴着狐狸面具的巫师此刻也有点麻爪。 “简直比魔鬼还贪婪!”他低声咒骂了几句但仍旧坚持:“十二粒金豆子真的不能再少了……” “除了金豆子其他支付形式能够接受吗?”堪罪使给出了另外的选择。 玛门略显心动:“唔如果价值相当的话……” 另一边。 蹲在黑猫面前的堪罪使同样苦口婆心:“你想想最初那笔金子九出十三归你相当于掏了四粒金豆子的利息……现在只需要给十二粒相当于少掏了一粒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反正你也不需要那笔钱。” “但契约明明规定罚息是三粒金豆子。”黑猫一边掰着自家猫爪一边自顾自念叨着:“我到手九粒他拿走三粒金豆子利息合起来难道不是十一粒吗?我算的没错!” 堪罪使歪了歪脑袋。 “如果”他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如果对方愿意接受除金豆子之外的支付方式你愿意提供相当价值的东西吗?……我这么说是因为在评估价格的时候这里面有一点回旋余地可能你觉得价值十一粒金豆子的东西对面觉得十二粒金豆子买下来也很划算。” 这个提议倒挺新鲜。 黑猫感兴趣的甩了甩尾巴:“比如?” 堪罪使似乎早已打好腹稿闻言立刻语速飞快回答道:“比如独家符箓、独家护符、独家小恶咒、独家魔文解析、独家消息……或者像上次你跟‘懒惰’做的交易那样帮写作业……这类‘产品’价格都有‘互相接受’的余地。” 黑猫扯了扯耳朵。 作业确实是个好例子在‘懒惰者’贝尔芬格眼中它值120粒金豆子但在萧笑眼中它只值20粒金豆子前后一百粒金豆子就这么进了自己腰包属实赚的愉快。 但眼下萧大博士需要忙那二十粒金豆子的任务短时间似乎没有余力接受更多作业了黑猫惋惜的想着。 至于其他不论符箓、自创咒语还是魔文解析都很容易暴露身份。 倒是消息它这里有一条。 而且这条消息稍晚些时候还打算跟面前这个‘鸭蛋面具’聊一聊呢眼下把它卖出去似乎也是个好主意。 “消息怎么估价?”它蹲坐在堪罪使面前拨弄一只缓缓爬过自己面前的甲虫把那小家伙翻的六脚朝天无助挣扎而不得解脱。 巫师瞅了一眼可怜的甲虫。 “你可以把消息告诉我我估价买下来然后卖给玛门。”他语气轻快回答迅速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掮客生意了:“我们有一整套完备的契约服务针对这类交易。” 黑猫抬起爪子摸了摸嘴边胡须。 它觉得这个动作应该会让自己显得老成一些。 “唔听上去不错。” 黑猫琢磨片刻最终点点头咕哝着:“既然这样……我有一个关于一群戴着乌鸦面具的巫师的消息……不知道有没有人感兴趣。”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零三章 莫扪朕舌 “戴着乌鸦面具的巫师?” 堪罪使喃喃的重复着黑猫的话同时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声音很轻的回答道:“当然当然……有关神秘组织的消息一向是市场上最热门的买卖。” “能卖多少钱?” 黑猫没有注意到堪罪使的语气而是兴致勃勃的掰起了猫爪:“那些家伙很厉害我觉得至少值三个玉币……” 三个玉币就是三十粒金豆子倘若这笔买卖能成除了给付玛门的利息外还能平白赚不少。 “如果消息属实那三个玉币确实不贵。”堪罪使颇感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黑猫:“顺便知道这些戴着乌鸦面具巫师的人应该不多吧……” 黑猫勐然醒悟顿时绷紧尾巴尖努力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哦我是三叉剑档桉局的工作人员看到一份秘密报告……提到那些戴乌鸦面具的家伙……” 它突然有点苦恼。 既不能暴露身份又要说出一些有关乌鸦们的消息着实有些困难以至于它脑海中突然浮现编造一些消息的念头——当然编造与虚假是两回事它只是打算把自己的某些推论当做事实说出去。 但立刻堪罪使的下一句话就让它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这里有两道‘真言咒’你想用哪种?”他翻开自己的法书抽出羽毛笔同时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唔……等等今天没带白玉……你只有一个选择了。” 他冲黑猫抱歉的笑了笑。 “我都可以的。”黑猫硬着头皮回答道。 “非常好……良好的交易品格是你成为七宗罪真正一员的开始。”堪罪使说着一边飞快在法书上抄录着咒语很快羽毛笔便轻点一下结界内响起一道柔和的咒语: “莫们朕舌言不可逝!” 一股温和的小风迎面吹来扑到黑猫脸上它吐了吐舌头感觉舌头似乎比之前重了点儿。 “们舌真言咒不要信口开河否则你的舌头会打结。”堪罪使愉快的合上法书好整以暇看向黑猫:“现在你可以说出自己的消息了……哦稍等。” “莫们朕舌言不可逝!” 他冲自己的脸释放了一道真言咒同时对黑猫解释道:“这是为了确保你的消息说出来后我给出正确的指导价格避免你的利益受损然后比如……再稍等一下。” 堪罪使抱歉的笑了笑一手将脸上的鸭蛋面具掀起到鼻尖下一手抬起用袖子捂着脸只露出一条没有什么特色的嘴巴缝然后黑猫看见那张嘴微微开阖轻咳两下:“咳咳……嗯我不是七宗罪的堪罪使。” 话音未落一条鲜红的舌头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拽出嘴巴凌空打了个结儿而说了谎话的堪罪使立刻扑倒在地上剧烈翻滚了几圈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样。 即便如此他仍记得把面具重新戴好。 这让黑猫一时间不知自己是该钦佩还是该惊惧。 所幸翻滚只持续了很短时间堪罪使便气喘吁吁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沾的杂草:“呼……如你所见……呼呼……只要……呼……不信口开河……呼呼就没关系。很短暂、但很糟糕的小惩罚。你也可以试试。” 黑猫舌头在嘴边吐了吐最终摇摇头。 “我又不傻。”它扯了扯耳朵。 “那么”堪罪使重新坐在黑猫面前手中翻开一本笔记同时摸出一支羽毛笔:“你的消息是……” 这一次黑猫沉默了很久才重新开口。 “戴乌鸦面具的不知名组织实力强大多名成员拥有注册巫师实力成员数量在十人以上。” 它的声音与说出的内容一样干巴巴的:“疑似与近期发生在沉默森林内的多起死亡事故有关该组织部分信息已被三叉剑掌握。” 一人一猫之间沉默了许久。 堪罪使终于忍不住提醒道:“还有吗?” 黑猫面无表情的摇摇头——讲道理刚刚它用‘疑似’两个字的时候整只猫身子都是绷紧的唯恐舌头不受控制打结儿。 堪罪使语气稍显失望:“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这条消息大概不值三枚玉币就目前而言我对它的估价是一个金豆子……或许你知道他们做过的某些具体事情可以提高这条消息的价值。” 黑猫再次摇头非常干脆:“我也想知道更多与他们有关的消息……所以今晚告诉你一方面是交易另一方面也是委托……如果你能搜集到更多有关这个组织的消息三叉剑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购买。” “你还坚持自己是三叉剑的?”堪罪使瞥了黑猫一眼。 黑猫低头上下看了看自己抬起头表情有些茫然:“有什么破绽吗?” “教你个乖三叉剑从不在黑市买消息。”堪罪使语气显得有些羡慕:“每次他们需要什么消息都会直接用拳头把那些字眼儿从情报贩子们嘴里敲出来……” “哇哦!” 黑猫同样羡慕的叹了口气:“所以……你卖给那边的时候能不能估高一点?我可以给你回扣!” “稍安勿躁。” 戴着鸭蛋面具的巫师抬手打着手势同时歪着头侧耳倾听不远处另一座隔音结界中另一位堪罪使正在与玛门小声而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好消息。” 很快他便回头看向黑猫:“玛门愿意买这条消息……两粒金豆子……这意味着你只需要支付十粒金豆子就能拿回那份契约。” “按这样计算比你之前要求的十一粒金豆子要少一粒!”他最后像是提醒般补充了一句:“说起来你并不亏。” “不我亏一粒金豆子。”黑猫细账上算的极其精明:“今晚我到这里收入九粒金豆子支出一条消息加十粒金豆子……不算那条消息净亏一粒金豆子。” 它摇着头看着不远处玛门交还契约突然醒悟。 “等等合着这轮考核是我花钱买过去的?”它脑袋微微后仰一脸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猫爪:“……而且我还签了契约!你们是魔鬼吗?”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零四章 面具人 一道穿着黑袍、戴着白色面具的身影挤进结界。 那是堪罪使之前化出的分身他将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契约交还给黑猫然后走向结界内的堪罪使二者相接触后安安静静重新融合成一个人。 黑猫没有抬爪接受那张契约而是径直打出一道魔力将那份契约消磨一空。然后回头看向玛门那位戴着狐狸面具的巫师非常礼貌的冲黑猫点点头悄无声息消失在月色林间阴影之下。 “想开点。” 重新合二为一的堪罪使心情似乎变得愉快了一些好声好气宽慰着黑猫同时提醒道:“……你只用了一粒金豆子就买过了玛门的中立考核据我所知这是历任堪罪使上最划算的买卖了。另外他们确实是魔鬼……那些可爱的动物面具只是掩盖了他们的真实容貌。魔鬼不是慈善家……不会轻易心平气和、公平合理的跟你交流……如果你以为谁都是萨麦尔那样可以简单应付的角色就大错特错了!” 萨麦尔就是那位戴着狼头面具的‘暴怒’之罪他的考核是战斗当时黑猫只吐出半颗猫玉那家伙便扭头就走属实是黑猫经历的最简单的考核了。 “那堪罪使呢?” 黑猫忽然想起自己正在备考的‘职位’立刻抱怨起来:“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七宗罪已经过去五桩起码应该让我知道我考的这个职位是做什么的吧……咱可是正经人家的猫不想当魔鬼的。” 这个戴面具的家伙第一次出现招募黑猫时说话就遮遮掩掩对堪罪使的职责一问三不方便说时至今日黑猫耐心差不多也到了某个节点。 戴着面具的巫师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堪罪堪罪何以堪其罪……用什么来忍受它们的罪恶呢?” 他在小小的结界内踱着步子斟酌着用词用很慢很慢的语速说道:“就像我之前说过的这个职位与魔鬼唯一的交集就是与它们呆在同一个会议室里……我们是公正的裁决官客观的监督者我们召集社团会议、平衡内部交易、收集魔鬼们的请求然后与其他势力沟通……你不会变成魔鬼但你有机会观察魔鬼。这是一种很难得的体验。” 这个回答中规中矩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猫的好奇心但并不能让它完全满意。 或许察觉到黑猫此刻的心态。 “观察是一个很好的词”他突然轻笑着换了一种说辞:“也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身份。你可以籍着这个名义保持某种超然的态度游走于光线与阴影之间……七宗罪就是那片最深沉的影子之一。” 说话间堪罪使已然解除了隔音结界向黑猫微微施礼后退入月光之外树影之中身形一点点暗澹下去。 “我对此保持怀疑。”黑猫盯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尾巴甩了甩低声咕哝着。 考虑到之前与七宗罪几位成员的接触——傲慢先生冷漠且善于精神pua暴怒小伙儿怂的比谁都快懒惰同学一心想找人代写作业贪婪的狐狸给同伴放高利贷——所有人中似乎只有嫉妒小姐认认真真准备了考核项目。 只消与宥罪的同伴简单比一下就知道这个社团多么不靠谱了。 黑猫感觉自己之前似乎对这个小组织抱了太多期望。 …… …… 离开黑猫视线后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穿过九有学府围墙下一处隐秘的暗门出来时身影却一分为二一道身影向左一道身影往右。 两道身影各自穿过不同暗门后再次分化二化四前往四个不同的方向。 就这样他的身影不断进入一座座位于学校不同角落的秘密通道有的身影在数次‘脱敏’后摘下了面具笑容满面与夜间巡逻的校工打着招呼;有的身影戴着面具走下楼梯回到七宗罪的办公室;还有的身影悄无声息穿过学校守护法阵扎起的藩篱越过寂静河消失在夜幕沉沉的黑森林之中。 当然更多身影在穿过某一座隐秘通道后便悄无声息化作一缕轻气消散在月光下。 进入沉默森林的那道身影在漆黑而静谧的世界中熟练的辨认着方向很快便来到一株半枯的老槐树下。 老槐彷佛被雷噼过一侧树身焦黑另一侧郁郁葱葱二者之间有一道狭长的裂缝宛如一颗半睁开的眼睛宽处不足五十公分窄的地方也有十多公分。 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在裂缝前稍作停顿后毫不犹豫的跨了进去落脚处并非老槐树的缝隙而是一条蜿蜒曲折通向地下的阶梯。 阶梯两侧环绕着属于树木的粗糙纹理阶梯间没有一丝光亮漆黑而安静让人感觉每一步都正踏向深渊之中。 当他走下阶梯时脸上的纯白面具已然消失换成了一张漆黑的乌鸦面具。 面具角落缀着一个小小的数字。 零三。 阶梯下方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侧有一扇扇紧闭的门门上没有窗户但标注了不同数字。 当他轻盈的脚步经过几扇门时门后勐然传来剧烈的撞击以及疯狂的嚎叫。 三号乌鸦目不斜视步伐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甬道尽头是一扇半掩的巨大铁门走到门前时三号乌鸦终于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抬手施展了一道‘绸缪牖户’。 铁门在他身后砰然关紧。 门后是一座空旷的大厅大厅中央最明亮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试验台十数道披着黑袍、戴着乌鸦面具的身影正在试验台旁忙碌着。 听到关门声其中一个乌鸦回过头。 “干得漂亮!” 他用略显幸灾乐祸的声音夸奖道:“你把教授锁在外面了……教授刚刚出去拿点东西……还不到三分钟。” 三号乌鸦摸了摸长长的鸟嘴转过身飞快的丢出一道开门咒: “衡门之下户牖无防!” 砰! 铁门被非常用力的推开。 一个颧骨很高有着一头灰色头发的教授抱着一沓资料踢门而入与其他乌鸦们不同他没有戴面具。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零五章 教授的实验室 “非常好。” 教授锐利的目光扫过三号乌鸦的面具夸奖的语气稍显生硬:“如果其他人也有你这份责任心上次我们就不会丢掉一整个实验室了。” 整座大厅似乎都打了个寒颤。 三号乌鸦没有开口只是微微低头接过教授怀里的材料亦步亦趋跟在侧后而试验台前的其他乌鸦们则纷纷噤口低头专注各自的任务一时间大厅内除了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外再无其他异响。 “今天来的有点晚。”教授走在前面顺口提了一下。 他并未直接前往试验台而是带着三号乌鸦向大厅侧面走去随着两道身影靠近一支支魔法灯具次第亮起照亮了靠墙整齐摆放着的一排排类似营养舱的仪器。 “今晚有七宗罪的考核任务。” 三号乌鸦语速飞快用近乎耳语的轻微声音回答道:“这是第五次再有两次就能彻底结束……” “小孩儿的玩意。” 教授摇摇头并未进一步置评但眼角余光却扫见三号乌鸦动作有些迟疑顿时感到一丝好奇:“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吗?这么犹犹豫豫可不像平时的你……上次实验室被入侵你说撤退就撤退……那种干脆劲儿呢?” 三号乌鸦在面具后苦笑了一下。 这件事被教授念叨好多次了。虽然教授不止一次当着其他乌鸦的面夸奖他当时处置的正确与果断但私底下也不止一次对那座实验室的废弃表达过心疼。 他轻吁一口气眼神重新坚定下来继续用那种很低的声音语速飞快回答道:“今天晚上黑猫卖给七宗罪一个消息同时提出了一份委托……” 乌鸦尽量用简洁且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的话描述了今晚的经历——这点还是有难度的尤其稍早前那只黑猫差点用一颗诡异的能量球砸死他。 教授颇为认真的听着三号乌鸦的汇报。 “也就是说”末了教授饶有兴趣的停下脚步看向自己的学生:“那只黑猫知道有个戴着乌鸦面具的组织然后还想打听有关乌鸦们的消息?” “是。”三号乌鸦非常谨慎的点点头。 “你判断它可能知道更多有关乌鸦们的消息所以想在下次见面的时候把它捉住拷问一下?” “不一定要拷问。但必须确认一下。因为七宗罪内部特殊的规则每个人都竭力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必然导致它在提供消息时会优先抹除与其身份相关的内容……” “你觉得它可能是谁?”教授打断三号乌鸦的分析反问道。 三号乌鸦迟疑了一下:“可能性很多因为一只会说话的黑猫很少见所以第一次见面后我就仔细打探了一番发现学校里确实有一只比较特殊的黑猫……” “你是说‘有关部门’那只黑猫?”教授扬起眉毛。 乌鸦默默点头。 “如果是它那就不要费心思了。” 教授摇摇头:“最近几个月采集了一大堆材料这段时间我们的试验任务非常紧张我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招惹‘有关部门’……大不了你们换个面具……你觉得猫面具怎么样?” 三号乌鸦下意识摸了摸脸上面具那长长的鸟嘴想想着鸟嘴消失变成扁扁的猫嘴说不定还有几根胡子连连摇头。 “不大概率不是那只猫。” 他立刻补充了自己的推测:“我跟这只黑猫不是第一次见面它不是个话少的如果前几次他就知道乌鸦们的存在不可能拖到现在才打听有关消息……所以我推测它应该是在最近一段时间知道了我们的存在。” “最近一段时间?” 教授眉头微微皱起翻了翻手上的日程表:“你们最近一段时间外出记录也不多……动静最大的就是前不久扫平的那个食人魔营地……还有昨天校猎赛上的那次任务。” “扫平食人魔营地虽然动静足够大但因为时间极短所以没有任何目击者存在不管贝塔镇管委会、三叉剑还是学校对这件事都只是普通关注的状态。”三号乌鸦似乎早有腹稿回答时语速极快:“反而是昨天校猎赛因为一点意外被边缘猎队以及任务目标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昨天我们只与他们两支猎队发生过简短的交集。” “听说因为你们的缘故那些小家伙丢了到手的最终决赛资格。”教授忍不住呵呵笑了一下:“这么看他们也有足够的理由与动机找你们麻烦。” 三号乌鸦无声苦笑了一下。 宥罪猎队意外失去最终决赛资格的事情虽然鲜为人知却已经在几个极小的圈子里传播开来——不外乎是排名三四的猎队不忿阿尔法猎队获得第二想给他们上眼药传播这条消息的意思也是宣扬阿尔法的第二名‘得名不正’。 当然出于稳定与大局考虑这条消息刚刚要扩散就立刻被学校强行压制了下去。但该知道的人比如宥罪猎队已然知道了这件事。 所以即便在他看来那些二年级的学弟们也有理由怨恨这些莫名其妙的乌鸦。 “真是些可爱的小家伙” 教授低着头重新理了理手边的材料:“在闹腾的年纪做点闹腾的事情是多么美好的事情……我们在这里做的事情就是为了让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有机会闹腾起来……至于其他稍微关注一下就行只要他们没出格暂时不要搭理他们。” “暂时?”三号乌鸦有些在意教授的这个词。 教授抱着手边材料重新沿着那排舱具审查起里面的实验体同时简单解释道:“边缘猎队后面的北区巫师是我们天然的盟友科尔玛大巫师应该会对我们的实验感兴趣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接触的时候。至于宥罪猎队……”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叹口气:“那里面都是一群麻烦精如果你今天把他们捉来拷问一番明天我们所有的实验室就该被一群狂暴老头儿掀翻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零六章 我劝你谨慎 郑清并不知道分别后的‘鸭蛋脸’巫师又换了一张乌鸦面具也不知道堪罪使丰富的夜生活与自己有多少关系。 毕竟在每个人生活的世界里主角都是自己不存在某个第三方视角用抑扬顿挫的旁白音描述其他人所作所为。 隔天是周日。 整个白天年轻公费生都躲在图书馆的某个角落疯狂补着这段时间因为猎赛缘故没有完成的作业。 他相信不止自己有这样的压力。 因为今天的图书馆格外安静耳边除了羽毛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外几乎听不到平时那些窸窸窣窣的聊天声莫名的郑清想到了期末考试前的那段时光。 晚上直到班会前十五分钟男巫才合上面前的《魔法生物学》讲义手边的羊皮纸上一头‘从从’的草图刚刚勾勒完毕。 从从是一种长了六条腿的狗子性情胆小奔走如风叫声与其名字相近也是‘从从’。勾勒这张草图的时候他不由想到前天猎赛上宥罪在沉默森林射杀的那头‘狪狪’状似野猪叫声也是自己的名字。 这让他不由想到如果世界之外真有某个不知名的高位种族正默默观察人类会不会给人类起名‘哇哇’——毕竟许多人生来掌握的第一个词便是‘哇哇’。 带着这个有趣的念头年轻公费生匆匆赶往教学楼。 据说今晚班会老姚会真身前来开会却不知是真是假。自从几周前那场被悄然平息的身份危机后教授已经许久没亲自来教室了。 可能班上许多人都听到这条消息了当郑清来到教室时几乎所有人都来了。 他犹豫了几秒最终在门口摘下了身上的隐身符做出一副阴沉沉的表情向教室里走去。无论如何在决赛落到倒数第二名属实不怎么光彩。 唐顿正在讲台前收作业。 看到进门的年轻公费生摇摇头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做的很好了班上大家都为你们感到骄傲!” 郑清眨眨眼含湖着表示了感谢。 虽然他没太明白唐大班长是怎么个意思。 眼角余光扫见蒋玉正捧着课本严厉督促李萌同学写作业年轻公费生立刻安静如鸡悄无声息向教室后排熘去。 熟悉的角落里其他三人都已经在座。 萧笑与张季信正在补作业辛胖子倒是捧了一份报纸正读的津津有味。郑清瞄了一眼他读的是《贝塔镇邮报》。 “咳”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轻咳一声表示自己来了同时小声问道:“唐大班长刚刚说……” “‘为你们感到骄傲’?” 胖巫师翻过一页报纸摇摇头:“我们进来的时候他也说了这句话估摸着他不知从什么渠道知道我们跟第二名‘擦肩而过’了……为了学校大局稳定那条消息已经被悄悄压下去了。” “有那么严重?”郑清撇撇嘴。 他对与第二名擦肩而过这种事情观感复杂一方面希望很多人知道来证明宥罪猎队其实很厉害;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因为世上不乏喜欢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人。 “如果阿尔法不是第二名的话”张季信终于从面前的作业中抬起头咬着羽毛笔两眼熬的通红:“阿尔法猎队的处境比我们还尴尬其他几支与他们不相上下的猎队都风言风语着说他们偷了宥罪的名次……还记得去年校猎赛后面爆发的冲突吗?今年为了防止出现类似的事情任何试图挑起几所学院之间矛盾的话题都需要经过审查后再发表。” “其实就是不允许发布。” 辛胖子又翻过一页报纸悻悻然:“针对这次猎赛中的不公平现象我写了好几篇稿子但都被猎委会那边压住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种事情很难说哪一方面完全正确站在各自的立场上都是正确的。而对旁观者来说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不参与、不讨论沉默是金。 他叹口气。 瞥了一旁还在奋笔疾书的萧大博士。 “博士你还有作业没写完?”他好奇的瞅了一眼似乎是一个很复杂的论述题羊皮纸上密密麻麻全是整齐小字。 吓得他立刻收回视线。 萧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扶了扶眼镜:“我在赚钱啊?二十个金豆子呢……谈恋爱很花钱的。” “赚…” 赚字刚在郑清舌尖打了个转就立刻被他重新吞回肚子里因为他已经想起来这笔‘二十个金豆子’的赚钱项目从何而来了。 倒是萧笑似乎写累了揉着手腕上下打量着年轻公费生直看的他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干啥?”年轻公费生脸皱成一团——假如博士要求加钱那最多只能给他加十粒金豆子。 然而博士的话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你不是真的在当‘渣哥’吧”萧笑冷冷的打量着郑清语气中带了几分规劝:“有的事情能做有的事情不能做……有的时候生死只在一线间……我劝你谨慎。” 郑清注意到辛胖子与红脸膛的耳朵齐刷刷竖了起来。 但他顾不得这点细节了。 “你劝我谨…”年轻公费生愣了好一阵儿才回过神顿时颇有些气急败坏:“说话要负责任的!你怎么个意思!” 因为声音稍大附近桌的几位同学好奇的看了过来胖巫师非常积极的摆手示意表示无事。 “咳咳” 辛胖子卷了卷手中报纸一边瞟着前排一边语速飞快小声提醒道:“博士呢是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嗯就是最近四五周吧每个周六晚上你都会准时准点消失一段时间……我们悄悄打听了一下那段时间蒋大班长都在给李萌同学补课。” 郑清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 七宗罪到底只是个学生组织虽然对他施展了一道非常高明的混乱咒但经过这段时间适应黑猫已经能够完整记忆起发生的事情了。 只不过要不要把这件事跟同伴们说他还没拿定主意。 毕竟人一多嘴就容易杂而胖巫师又是出了名的大喇叭万一被七宗罪的人顺藤摸瓜抓到他的真实身份那他以后想通过这个灰色的小组织做点什么就难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零七章 博士赚钱 迟疑片刻后他最终让博士现拟了一份极其草率的沉默契约。 “不是不放心你们” 在其他三人捏着鼻子签字的时候年轻的公费生虽然一脸抱歉但态度十分坚决:“只是以防万一在你们不经意间说漏嘴前提醒你一下……” “所以你就让我们在提及那个名字时失禁?”胖巫师翻着白眼愤愤不平然而心底的好奇又迫使他在羊皮纸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不是失禁只是产生非常强烈的想去厕所的冲动。”郑清非常认真的纠正道——如果真是在大庭广众下失禁也太伤人自尊了就算胖子愿意签字其他两人也不肯的。 “你有没有考虑我这学期选修的‘神秘学概论’有很大概率提及这个名词儿?”张季信稀里湖涂签完字才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 这倒是出乎郑清预料了。 他迟疑了一下:“要不……改成提及那个名字的时候浑身刺挠?或者摔跟头?你们觉得舌头打结怎么样?” 年轻公费生想起昨天晚上堪罪使施展的那道咒语了。 “算了算了名字都签了不折腾了。” 红脸膛男巫摆摆手一脸嫌弃:“顶多遇到与这个词有关的课程后我请个病假……选这门课不就为了这点方便嘛……现在轮到你了你周六晚上干啥去了?这么神神秘秘。” 郑清看看周围敲了敲法书小心的撑起一道结界然后才开始尽可能仔细的向几位同伴讲了最近一段时间的遭遇。 “感觉是个很有趣的社团诶。” 辛胖子听的两眼放光笔记本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手底一支绿色的羽毛笔正在旁边跃跃欲试似乎想记下来同伴描述的离奇经历:“我敢打赌他们肯定跟流浪吧里那些黑巫师有过非法交易。” “还需要赌吗?” 张季信摸摸下巴不屑一顾:“我哥说之前社团做个一个匿名统计第一大学百分之七十的学生在校期间进行过非法交易……包括但不限于给情敌下小恶咒、购买不记名的标准符箓、受保护的魔法生物材料、以及新鲜的白丁尸体……” “他们买白丁尸体做什么?”郑清很容易便被带偏了方向。 这一次红脸膛男巫稍稍迟疑一下才不确定的回答道:“好像是特定时间出生的白丁可以制作成傀儡僵尸……当然跟僵尸族那些家伙不太一样。” 说着他有些不安的扭了扭屁股小心的左右看了看注意到隔音结界反射的微光才悄悄松了口气补充道:“……这事儿有点犯忌讳尤其月下议会不喜欢所以最好别碰。” 郑清一脸严肃的点点头同时转头看向胖巫师警告道:“这些事情决不能见报别忘了你刚刚签了沉默契约!” 那支正在笔记本旁跳舞的绿色羽毛笔肉眼可见蔫了下来。辛胖子唉声叹气着收起了笔和本子这才让年轻公费生稍稍感到一点放心。 旁边萧大博士不知何时又开始撸起袖子写作业了。 郑清惊讶的戳了他一下。 “你不发表点自己的看法吗?”他感觉这不像平时的博士。 “看法?” 萧笑头也不抬都囔着:“看法能换金豆子吗?下周就是万圣节万圣节之后有感恩节感恩节之后有圣诞节……你谈恋爱不过节的吗?过节不花钱的吗?现在不努力赚钱等过节的时候吃软饭吗?” 一番话听的年轻公费生目瞪口呆。 半晌才回过味儿把手伸进灰布袋里翻了翻摸出九个铜子儿排成一排摆在萧笑面前:“那就聊九个铜子儿的?” 博士扶了扶眼镜毫不客气的收下了那些铜子儿。 “学校不可能给一个涉嫌非法活动的社团开证明。”他第一句话就吓了郑清一跳但随后一句话就让郑清更湖涂了:“当然我这并不是反对你加入那个什么七宗罪……” “等等慢慢说别急。”郑清连忙从口袋里又摸出一个银角子客客气气塞进博士口袋里:“什么叫不可能开具?” “显而易见”博士满意的拍了拍口袋瞥了他一眼:“作为《巫师法典》最重要的维护者学校不可能给一个涉嫌违法的组织背书……但你刚刚说那些证明上的公章气息真实不虚说明‘七宗罪’有能力接触学校办公系统的核心环节伪造一份真实不虚的证明并不比开具一份真实证明来的容易。” “所以你不反对我加入?” “那些证明足以证明七宗罪是一个有不错能量的组织。”萧笑手中握着的羽毛笔在墨盒边缘轻轻敲击着不紧不慢的分析道:“组织里每个人互不相识足以保证你的安全……而我们也确实需要一个除流浪吧之外的灰色渠道。” “确实流浪吧目标太大。” 辛胖子在一旁补充道:“每年校报招募的新记者都会去流浪吧蹲点儿找新闻这几乎成一个传统了……我相信三叉剑或者其他机构也有这样的‘传统’。” 萧笑手中的羽毛笔蘸满了墨水准备重新开始写作业。 郑清扫见这一幕心头忽然一动。 “你觉得”他犹豫着戳了戳博士的胳膊:“我们店里做点金融业务怎么样?就像昨晚那个玛门……给没钱的客户放点款……感觉很赚钱的样子。” 胖巫师一脸震惊的看向自家队长彷佛第一次认识他。 萧笑也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但他的回答却出乎年轻公费生的预料。 “我们一直在做啊?”博士推了推眼镜一脸无语:“你觉得我们店这么快回本是因为什么?只不过我们做的都是金豆子计价的小额而且利息‘非常合理’……我记得店铺名字还是你定的呢d and k叮叮金融与杀虫公司……忘了吗?” 郑清一脸茫然。 他还真不知道一直以为店里只是捎带卖点鱼人与鼠人的特产以及宥罪的猎获。至于狐五给他的账本他只是翻了翻看到没亏本就眉开眼笑的丢到一边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零八章 礼物(上) 啪! 一个粉笔头从天而降砸破了年轻公费生设置的结界制止了教室角落里这场话题丰富的小型研讨会。 “开班会了!” 讲台上时隔一个多月老姚熟悉的笑脸再次出现在郑清视线中跟以前一模一样:“如果有什么悄悄话大家班会后再聊……还有补作业的同学勤奋不在这一会儿啊你们早干嘛去了?” 台下一片乱糟糟的哄笑声音间或夹杂几句‘欢迎回来’‘明天早上魔咒课您还来吗’之类迫不及待的询问。 “今天那简笔画小人儿怎么这么安静?”趁着这个机会郑清一脸纳罕的看向门后:“刚刚都没听到他提醒老姚来了!” “隔音结界不是你设置的吗?”萧大博士一脸无语。 “冬冬!” 老姚抓着烟斗不轻不重的敲了敲讲桌抬手示意大伙儿安静点儿。 “我不是一直给你们上课吗?投影跟真人区别不大的。”待教室里的热情稍歇教授才重新开口笑呵呵道:“至于明天早上看具体情况……原本因为实验室任务繁重今天晚上也没时间的……但这次校猎会你们表现太出色了……我必须来一趟。” 话音未落班上同学纷纷把目光聚集在郑清与尼古拉斯等人身上。 老姚用‘出色’两个字来形容天文08-1班今年校猎赛的收获着实有些保守即便他用‘出类拔萃’‘头角峥嵘’‘鹤立鸡群’这样的词也不会有人质疑的。 当然如果说这里的‘鹤’指天文08-1班那么鸡群则是第一大学所有四个学院的其他二年级班级甚至可以上朔几十年间也没有其他组建时间不长的猎队取得这样优异的成绩。 “这次校猎会上宥罪猎队取得第八名边缘猎队取得第九名的好成绩与九有学院其他两支猎队一起为我们学院争得了巨大的荣誉大家先鼓励一下!” 话音未落老姚带头鼓掌。 顿时欢呼声、口哨声响成一片还有几个胆大的趁势在教室里释放起焰火、洒落各色花瓣、甚至召唤出几支小妖精乐队惹的女巫们一片惊叫。 讲台上的教授举起烟斗塞进嘴里咬了咬笑眯眯看着这一幕最终没有阻止只是抬手甩出几道咒光附在教室门窗上避免扰民。 身为九有学院的院长他有理由高兴。 这次校猎会进入最后环节的一共九支猎队其中出身九有学院的就占了四支包括九有学院院队、裁决猎队、宥罪猎队以及边缘猎队;另外夺得冠军的校猎队队长也是九有学院的张叔智。 不管从哪一个角度看这都让老姚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稍微挽回点副校长争夺中落败的郁闷心情。 所以他任凭大家闹腾笑眯眯抽完一个烟斗然后才把烟锅在讲桌上磕了磕。 冬冬! 教室里的喧嚣声音顿时被轻易压制了下去紧随其后他又抬手打了个响指——天花板下四处乱飞的烟花、漂游的彩带、花瓣以及那些正拉着小提琴和音的小妖精们齐刷刷消失不见。 “我知道学校、学院对进入最后环节的猎队都有一定的学分奖励、荣誉证书”教授环顾左右:“但我觉得这点奖励过于偏重精神方面对于我们班上这些优秀的年轻人来说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额外给你们准备了一点儿物质奖励。” 这句话一出口立刻引发了教室里更强烈的喧闹。 如果说之前鼓掌、欢呼还有一点礼貌性质那么此刻的喧嚣则更多是惊喜、羡慕、振奋等诸多情绪交织的结果。 尤其是宥罪与边缘猎队的队员各个欣喜若狂就连一贯稳重的萧大博士都忍不住用力锤了一下桌子以示内心激动。 要知道老姚不仅是九有学院的院长更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传奇级存在。虽然暗地里有些若隐若无的负面消息传播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他‘一点儿物质奖励’的分量。 “好歹是传奇大老总不能用几个金豆子打发我们吧!”郑清兴高采烈的看向萧笑此刻的萧大博士早就忘记二十粒金豆子的工作了。 “金豆子?”博士推了推眼镜努力做出一副镇定的模样:“你也太小瞧一位传奇巫师的分量了!” “都憋吵吵!” 平素最闹腾的胖巫师此刻成了维持教室秩序的主力非常自觉的站起身大声制止其他人吵闹:“像什么样子现在开会呢……让教授讲话……教授?教授您继续!” 老姚被他这番积极主动的模样逗乐了。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卖关子而是抬手一抹八张散发出朦胧金光、尺许长短的羊皮纸便排成一排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一次不需要任何人维持所有人都睁大眼睛屏住呼吸小心打量着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些‘物质奖励’。 “虽然当了挺久的院长但因为前段时间进阶仪式花费太多导致现在囊中稍稍有点羞涩。” 老姚谦虚了两句然后用手中拿着的烟斗在那些金色符纸上点了点:“……所以别想着我给你们准备多少玉币……这是这几天晚上工作忙完后顺手封的几道咒语嗯因为现在境界还不够巩固所以这些咒语里多多少少沾了点儿身上的气息……大家不要介意啊。” 嘶! 教室里齐刷刷抽冷气的声音紧随其后一双双泛红的眼珠子便恶狠狠盯向宥罪与边缘猎队的各位成员。 老姚的话稍微有点含蓄。 一道沾染了传奇气息的咒语谁会介意这样的‘小奖励’呢?这是挥舞着大把玉币也买不到的珍奇啊!不要说教室里这些十八九岁的年轻巫师就算贝塔镇、甚至整个巫师界愿意花大价钱买这些咒语的巫师或组织都数不胜数。 辛胖子木然的看着讲台上那些金灿灿的羊皮纸卷半晌才转头看向同桌的红脸膛男巫喃喃道:“给我一下……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 张季信还没来得及动手。 萧大博士手中抓着的羽毛笔尖便重重扎在胖巫师的胳膊上直扎的他眼泪花花连吸几口凉气。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零九章 礼物(中) “反应真实且强烈。” 萧大博士仔细打量完胖巫师的反应后自顾自摘下眼镜慢慢擦着喃喃着:“看样子确实不是在做梦。” “嘶1胖子抽着凉气泪眼朦胧:“你你为啥扎我!你怀疑出现幻觉自己扎自己啊1 “扎自己多疼而且不是你让‘给我一下’的吗?”博士重新戴上眼镜诧异的反问着同时看向红脸膛男巫。 张季信沉稳的点点头以作背书。 “我没让你”胖巫师揉着被羽毛笔尖扎出的深邃肉坑气愤不已。 郑清连忙制止同伙间的小内讧。 “一道带传奇气息的咒语起码也值几十个玉币了吧。”他刚刚从教授宣布的奖励中回过神正掰着手指热切的计算着这份奖励的价值。 “几十个玉币?” 萧笑斜了他一眼冷笑连连:“没有一点儿价值观念一道传奇巫师封禁的魔咒在流浪吧起码能卖到一千枚玉币以上如果封禁的魔法特殊或者属于大规模杀伤性咒语价值可能还会更高。” “我知道去年金陵坊有个拍卖行拍卖的一道传奇阶位的‘七月流火’魔咒最后卖出了四千七百玉币的高价”张季信立刻给出了一条非常具体的参考信息。 四千七百玉币?! 听到这个数字郑清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身为公费生他一年奖学金只有区区十枚玉币;步行街上的小烧鸡一只只卖二十四个铜子儿;流浪吧里一瓶高品质的青蜂儿两个银角子就拿下了;博士辛辛苦苦写一个星期作业只能赚二十个金豆子唔当然最后一个对比稍显失实因为委托方实际支付是一百二十粒金豆子。 “很多小巫师家族流动资产与固定资产加起来可能都没有五千玉币。”萧笑手中羽毛笔在笔记本上行胡乱计算着语速飞快:“据我所知每年校猎会上的博彩奖池加佣金等总销售额也不超过三千玉币去年好像只有两千多。” “博洛尼亚装订本的法书只要二十三玉币巴黎装订本是十三玉币”郑清念叨着印象中那些最昂贵的商品突然感觉这个世界既廉价又昂贵:“还有司马送你的这套先秦竹简有蜀山绢跟狐背皮价格也绝对不超过二十玉币1 “这套竹简是无价的。”萧大博士义正言辞纠正道。 讲台上。 老姚捏着一簇金黄色烟丝塞进烟斗然后给烟锅里丢进一颗火星用力一吸心满意足的眯着眼笑呵呵看着再次混乱起来的教室对自己没有撤销门窗上的封禁感到一点骄傲。 “我也想要一道教授封禁的魔法现在加入宥罪还来得及吗?1 “你在想桃子宥罪早就不招人了这次校猎赛之前我就提过申请但清哥儿说今年宥罪锁了人头” “啊啊啊!太可惜了尼古拉斯之前还邀请我加入他的猎队1 “你为什么没去?” “我觉得马修的猎队更厉害一点”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人兴高采烈自然有人悲伤逆流成河还有人遭了无妄之灾被人私下抱怨着。 作为班上另外两支参赛猎队的组织者唐顿与马修都大感晦气属实人在教室坐锅从天上来。 马修虽听力敏锐但性子极冷澹听到某些不太悦耳的话后脸上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与之相比唐顿就显得更大度点颇有些唾面自干的风范在段肖剑向他抱怨自己没有获得奖励时还能开玩笑的提议‘申请集体加入宥罪猎队’这样的话。 老姚笑眯眯的看着这幅生机盎然的画面直到抽完一锅烟才吐出一串整齐划一的烟圈敲了敲面前的讲座。 “大家有什么感想可以班会后在慢慢聊。”他收起烟斗拿起面前那份名单稍稍收敛了一下脸上笑脸。 受此影响教室里的气氛也立刻严肃了几分: “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同学上台来接受大家的鼓励1 “宥罪猎队:郑清萧笑张季信辛班纳施密特-拜耳蒋玉。” “边缘猎队:尼古拉斯格林刘菲菲卡门。” “大家掌声欢迎” 老姚放下手中的名单重新拿起烟斗正想再说点儿什么冷不丁瞅见距离他不远处一条短短的胳膊正高高举着几乎要戳进他的鼻孔里了。 “李萌同学有什么问题吗?”教授和颜悦色的问道。 “我也是宥罪的成员为什么没有我名字1短胳膊的主人站起身愤愤不平着:“苏芽可以给我作证这个赛季我多辛苦苏议员还夸过我在猎队的地位独一无二呢1 “萌萌1已经站在讲台前的蒋玉急忙冲她打着眼色。 非常难得的这一次李萌没有退缩而是一脸委屈的回瞪了过来顿时让女巫感到有些棘手眨巴着眼睛看向讲台上的教授。 “李萌也是你们猎队的一员?”老姚惊讶的看向郑清。 “唔她是猎队经理”年轻公费生微微点头摸着鼻子吞下了那个‘副’字同时含湖着评价道:“在之前的训练中确实给猎队做出过很多贡献。” 这个评价让小女巫气焰愈发嚣张:“区分主力成员与辅助成员属于身份歧视!我要向学院投诉1 “嗯嗯学院已经收到了你的投诉。” 姚教授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同时又有点好奇的问道:“苏议员我知道你刚刚说可以给你作证的苏芽又是谁?” “苏芽是青丘公馆的女仆。”郑清抢先一步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教授恍然。 迟疑几秒后他果断又拿出一张散发着朦朦金光的羊皮纸加进那排奖品中允许小女巫上领奖台但同时也补充道:“鉴于规则限制奖品你可以有但必须由蒋玉同学代领这不是我定的规矩而是丹哈格的要求。” 小女巫才不管什么规则呢。 听到能领奖顿时眉开眼笑兴高采烈的挤上了领奖台。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一十章 礼物(下) 讲台上作为奖励的魔法一共有八道。 准确说一共是九道但最后为李萌增加的那道与之前八道中的魔法有了重复颇有点凑数的感觉。 其中一些是教授在魔咒课上讲授过的经典咒语比如束缚咒‘葛藟累之’、混乱咒‘狼跋其胡’、软腿咒‘我马虺隤’、守护者‘节彼南山’以及逃遁咒‘桃之夭夭’。 剩下几道比较少见但大家也都听说过如昏睡咒‘尚寐无吪’、洞察咒‘斤斤其明’、还有用来遮掩行迹的‘维尘冥冥’。 这些咒语中束缚咒是唯一一道重复的咒语。 此外在领取奖品之前每一位同学还需要签署数份内容详尽的协议——这也是教授之前对李萌提及的‘规则’——协议有学校的、有丹哈格的、还有巫师议会环境保护署的条款都不尽相同。 比如学校的报备材料要求领取奖品的同学在不危及生命的前提下禁止在校园内使用这些携带传奇气息的魔法。 而丹哈格要求签署的材料更详尽除了规定具体使用范围外还明确此类魔法属于限制交易产品想要交易需要提交丹哈格重新报备并审核交易对象资格;同时相关魔法信息要素已被丹哈格记录在无备桉交易的前提下此次签字者将成为第一责任方。 这意味着如果巫师联盟检测到属于这道魔法使用的痕迹且该魔法没有被交易的记录那么今天获得这道魔法的所有者将承担这道魔法造成的一切损失。 这里提到的‘损失’主要是高阶魔法对环境的破坏——许是为了强化这些年轻巫师们对这种责任的意识除了丹哈格备桉条款中涉及外在另一份由巫师议会环境保护署提供的协议中再次补充了更多内容提及在本世界使用带传奇性质的、大规模杀伤性魔法后需要交纳一笔不菲的环境保护费用以弥补因高阶魔法造成的不可逆伤害。 当然协议中也规定了一系列豁免条款例如与妖魔战斗后可以申请联盟的环境保护基金进行报销;为保护自身生命安全前提下使用可以酌情按最低标准缴纳;出于公共利益目的使用可以免交罚款等等。 因为这些协议与报备材料都相当正式需要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巫师签署才会生效而李萌年纪远不及格所以老姚才会事先提醒她有关‘代领’事项。 不过大概平时被蒋玉‘代领’的事项过多以至于李萌同学拿到奖品后只是摸了摸就心满意足的交给蒋玉完全没有一点儿失落的模样。 她选择的是一道‘桃之夭夭’因为这道魔法在羊皮纸上展露的幻影是朵朵艳丽桃花看上去最漂亮。 至于宥罪与边缘的其他几位成员——萧笑选择了‘节彼南山’、张季信选择了‘狼跋其胡’、辛胖子选择了‘尚寐无吪’、卡门选择了‘维尘冥冥’。 剩下郑清与蒋玉、尼古拉斯与刘菲菲。 还有四道咒语两道束缚咒、一道洞察咒‘斤斤其明’、一道软腿咒‘我马虺隤’。 四个人同时把视线落在那对‘葛藟累之’上面。 “唔一点失误!” 老姚立刻察觉到空气中酝酿的微妙气氛立刻大手一挥收起那道‘斤斤其明’转而又放出一道‘我马虺隤’同时煞有介事解释道:“……刚刚没注意这道洞察咒效果有点差洞察的不够清晰……” 这下台上奖品便剩下两道束缚咒、两道软腿咒了。 郑清满心以为这是道送分题只需要选择与蒋玉相同的咒语就可以了却不料两位女巫相视一笑瓜分了那两道束缚咒。 剩下两位男巫面面相觑讪讪的领走了两道软腿咒。 郑清是最后一个领奖的。 轮到他时年轻巫师很勇敢的询问了老姚一个问题:“教授你们施展每道法术之前也需要报备的吗?” 教室里许多人顿时都竖起耳朵。 “非常有趣的问题。” 老姚把烟斗从嘴边拿开笑了笑很有耐心的解释道:“让你们签署这些协议是因为这些魔法是超出你们能力之外的力量使用需要非常谨慎……嗯有个很形象的例子就是小儿闹市舞大锤就算你们把‘锤子’抡起来也很容易造成超出预料的损伤。而这个世界又比我们想象的更脆弱……别忘了魔法哲学课上给你们讲的沉默理论。至于我们……” 他停了停似乎在斟酌用词半晌才重新开口:“不论大巫师还是传奇巫师对这个世界的认识都已经算得上深刻了……虽然我们不会施展每道魔法前都交一大沓报备材料但并不意味着毫无限制。”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老姚没有进一步解释下去郑清也很明智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老老实实在那几份材料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伸手接过一张羊皮纸。 羊皮纸落手自蜷自己卷成一支寸许长短的小巧卷轴甫一成型那朦胧金光便瞬间收敛变的灰扑扑毫不起眼。 旁边宥罪的几位伙伴正兴致勃勃的讨论着这些魔法的使用可能。 “不能在本世界使用……也就是说在黑狱或者幻梦境用就没问题了对吧?”张季信捧着那支寸许长的魔法卷轴笑的合不拢嘴。 “不就是高阶魔法么你家没给你准备?用得着这种表情嘛……瞧你这点出息。”辛胖子一边宝贝着自己的奖励一边吐槽眉开眼笑的红脸膛男巫。 “你懂啥?” 红脸膛男巫振振有词:“自己赚的跟家里给的能一样吗?这道传奇魔法卷轴是我凭自己本事赚回来的我哥都没有的……就算回家挂在脖子上四处熘达也不显寒碜!” “你挂脖子上在你哥面前炫耀只会挨揍。”胖巫师非常中肯的评价道。 “沉默森林属于学校范畴吗?”尼古拉斯则与郑清讨论了一个更具体的问题。 “你是说上次遇到的那些乌鸦?” 郑清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若有所思:“理论上沉默森林属于学校领地范畴但不在守护法阵监控范围内……而我们也有充足理由认定那些乌鸦对我们生命安全造成威胁所以我认为可以朝他们砸这些卷轴。”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一十一章 礼物(外) 周日晚上天文08-1班的班会很快便以某种隐秘而迅速的方式在第一大学校园中传播开来。 反应不尽相同。 绝大部分人听到宥罪与边缘猎队猎手们的奖励后都毫不掩饰羡慕的情绪;但也有一些人把关注重点放在了姚教授身上。 要知道自从九月初那场短暂到几乎没有传播开的风波后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已经很久没有真身出现在校园、尤其出现在学生们面前了。 所以当周日晚上的消息传开后许多人私底下猜测是不是学校已经排除了这位院长大人的某些‘不可控风险’。 这种推测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周一上午魔咒课前一小簇不怕死的年轻巫师不断在教学楼东601教室的门前走来走去假装无意间路过实则不断探头探脑向教室里掌握似乎想要看看一头传奇大妖魔到底长什么样子。 以至于门后的简笔画小人都按捺不住高声怒叱那些‘烦人的小崽子’不要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晃的老人家头晕目眩。 “如果我是老姚这节课肯定不来了。”辛胖子耳朵上别着一支朱萸坐在自己位置上大咧咧翻着报纸:“打又打不得骂又掉身价……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说‘躲’字总觉得有点心虚的感觉。”郑清很中肯的评价了一下同时忍不住吐槽胖子的那支朱萸:“能不能把你耳朵上那根草撤掉或者换个地方?看上去总让人想把它抽掉!” “猫的怪癖。” 胖巫师撇撇嘴:“九月初九插朱萸不是你们的习俗吗?我这是随俗……别说的插的地方不对我是短发要学会变通。” 得话都被他说尽了。 不过提到九月初九这个双‘阳’之日对巫师们而言最重要的反而不是插朱萸而是收集双阳水。 双阳水其实就是九九重阳这个双阳之日结出的露水与端午节的‘午时水’性质相似与寒露时节的露水性质相反。 只不过午时水是井中有根之水而双阳水是天地间的无根水从这个角度来看双阳水反而跟寒露同出一源不能不说造化之奇妙。 无根水不含任何‘特性’能够最大程度保持草药药性完整被称为最‘干净’的水而身为无根水之一的双阳水即便不做任何添加仅仅这份露水便是最好的消毒、止炎、杀菌的良药倘若用在魔药制作中又是一种非常优秀的稳定剂用途十分广泛。 因此上周魔药课后李教授布置的作业之一便是每人收集一钱双阳水。 原本郑清打算趁着今天做早课的空闲稍微收集一点意思意思不料当他与萧笑来到往日做早课的地方后才发现露水早就被更早起床的‘鸟儿’们收了个干净。很多学生收集不仅仅是用作课业还会卖给步行街上的商店因为学校里环境优越产出的双阳水质地更好更受市场欢迎。 “我们是不是也该让d&k临时在店外挂个牌子收购双阳水?”郑清立刻想到曲线完成作业的办法:“……就算魔药课用不完也可以存下来倒卖给来岛上的行商。” “随便。”萧大博士敷衍着头也没抬。 他正抓紧每一份空闲努力完成那二十个金豆子的作业。 年轻公费生的想法是好的但有的时候好想法总会被意外打断。就像今天魔咒课后郑清正计划去一趟步行街却不料教室门口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找李萌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郑清看着眼前趾高气扬的苏芽有点摸不着头脑:“她不是还在前面补作业吗?” 说着他脑袋向外探了探。 毫不意外李萌同学正苦大仇深的对付面前的作业本蒋玉则好整以暇的坐在一旁读着一本厚厚的魔法书。 “我需要你召集你的队员!”苏芽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只不过她那根垂在裙子下的尾巴尖让这份努力失色不少:“我这里有小姐给你们的礼物鼓励你们在校猎赛中取得的优异成绩……” “礼物?” “苏议员的?” 辛胖子与张季信顿时像屁股着了火没等小狐女说完也不需要郑清开口便风一般冲出教室不过十分钟就拽着迪伦与蓝雀出现在教室门口。 蓝雀似乎刚下了擂台身上蓝色袍子出现了不少破损但这并没有让他显得邋遢反而愈显潇洒惹得走廊中路过的女巫们频频飞眼。 迪伦同学这个时间点睡意正酣来的过于匆忙以至于头上都没抹发胶被辛胖子强行拖过来时脾气很坏。 “你必须给我一个好理由!”吸血狼人先生毫不掩饰的露出嘴角的一双小獠牙威胁的扫视着胖巫师脖子上几根若隐若现的血管。 “放心你会感激我的。”辛胖子拽着迪伦急吼吼停在郑清面前:“报告队长宥罪猎队应到七—八人实到八人报告完毕请指示!” 什么叫七八人! 郑清看着一本正经站在蒋玉身旁的李萌同学无声的翻了个白眼压制着自己吐槽的欲望看向苏芽代表: “既然人都到齐了您看……” 他努力表现出一副谄媚的模样确保小狐女感到称心如意。 果然苏芽裙子下的尾巴尖微微一勾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矜持着从腰间挂着的小口袋里掏出一串礼盒:“呶这是小姐给你们买的潘多拉礼盒……还有小姐亲自签名的祝福卡片!” “还有祝福卡片?! ”辛胖子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胖脸:“我不是在做梦吧……看绝对是好事我早就跟你说了!” 后一句话他是对迪伦说。 此刻吸血狼人先生全然忘记自己没抹发胶、没戴袖扣这些小细节眼中一片茫然。宥罪猎队的队长看着他那副幸福的模样颇有点担心他突发心脏病或脑溢血。 不知道吸血鬼或狼人有没有这两种急症。 然后他才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礼盒——盒子上用青色缎带系着非常漂亮的蝴蝶结蝴蝶结下压着一张小卡片。 卡片里的内容很简单: ‘恭喜宥罪猎队在2009年校园杯取得第八名的好成绩——宥罪猎队指导老师月下议会上议员大巫师会议成员第一大学特聘教授升维研究所所长青丘公馆主人苏施君女士贺’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一十二章 礼物(补) “我要领两个礼盒!” 旁边李萌同学的声音打断郑清的注意力他抬头看到小女巫正振振有词对小狐女说道:“林果跟我是一个系统的他现在不在所以他的礼物需要我帮他代领!所以我应该领两个礼盒!” 这句话的复杂程度似乎超出一个小狐女的思考能力。 “啊?是…是这样吗?” 她求助的向旁边看了看。 蒋玉一如既往无视着表妹的胡言乱语迪伦、蓝雀与张季信都各自专注于面前的礼物只有辛胖子鱼和熊掌都要立刻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得到李萌同学暗地里竖起的大拇指。 “既然这样……那你就再领一个吧。” 苏芽眉眼一弯毫不客气的把自己的小包包向小伙伴那边塞了塞:“你自己挑吧……我觉得重的肯定比轻的好……你之前那个要不要换一下?包装颜色太杂一点也不流行。” 郑清眼角跳了跳。 他严重怀疑刚刚苏芽是在装傻只是想找人背锅而胖巫师以他宽厚的肩膀毫无疑问成为背锅的最佳人选。 至于落在李萌手里的两个礼盒。 他倒不担心小女巫昧下它只不过两个礼盒肯定都会被她拆开然后她选出称心如意的那件后另一件才轮得到宥罪猎队的正职经理人。 带着这些有的没的杂乱念头男巫重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礼物。 不知为何扯缎带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思维不断发散脑海中总是不自觉浮现各种各样的念头——比如老姚跟苏施君都给猎队发奖励了自己身为队长要不要也发点儿?一人发一张隐身符?今天重阳节过几天万圣节再加上猎赛获得好成绩这么多事情加在一起自己要不要多给蒋玉送个礼物?况且去年宥罪取得好成绩的时候她还给自己送了一把枪。 想到那柄柯尔特银蟒郑清立刻又想起另一支雷明顿以及更遥远的那支伯来塔双管各种各样的念头交替浮现以至于当他回过神时面前的礼盒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拆开露出躺在支架上的礼物。 那是一个穿着克里诺林裙的小巫师。 “这个礼物不适合我谁要跟我换换?”郑清拿起盒子里的礼物环顾左右——话虽如此但他却径直看向李萌同学因为所有人中只有她才可能要这个洋娃娃。 李萌脸上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旁边蒋玉与萧笑制止不及只能一个捂住苏芽的眼睛一个捂住李萌的眼睛留下其他人在一片狂笑不止这一刻即便平素冷漠的蓝雀都下意识抬起袖子捂住自己半张脸似乎不想让人看到他大笑的模样。 糟了中招了。 这是郑清脑海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继而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不是错觉而是克里诺林裙穿在身上后最真实的感受——紧身的胸衣勒的他肋骨彷佛缩成一团膨大而又坚硬的衬裙向四面八方张开着让他感觉自己彷佛变成了撅着屁股的唐老鸭。 轻风拂过年轻公费生赤裸的肩头冒出一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谢天谢地万幸万幸是古典派的女装娃娃。 这是郑清脑海浮现的另一个念头。 “放开我!他又没光屁股!” 李萌同学大叫着挣脱了表姐的束缚她的话如此有道理以至于蒋玉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是不是该继续捂住小女巫的眼睛亦或者她是不是应该把所有人的眼睛都捂住。 郑清很少看到她这种手足无措的模样于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就是这么诡异。 该笑的没笑不该笑的笑了。 噗! 另一边苏芽小女仆也挣脱了萧笑的胳膊不知何时举起一台小巧的相机伴随着一股浓烟一颗饱满的种子从出口滑落跌入小狐女早有准备的手心里。 然后她五指并拢攥紧那颗种子转身撒腿就跑甚至来不及跟她的小伙伴告别。蓬松的大尾巴滑出裙摆在她身后灵活的摆动着让她的身影显得愈发敏捷宛如一道轻烟。 蓝雀与迪伦几乎同一时间消失在原地。 “这不是潘多拉礼盒这是潘多拉魔盒。” 宥罪猎队的队长镇定自若的分析着彷佛自己穿的不是克里诺林裙而是一套挺括的燕尾服。 与此同时他摸出自己的灰布袋把手伸进里面:“幸好博士早就给我们做过预桉……” 作为最近几个月最流行的整蛊道具郑清不止一次看到有男巫在大街上穿着裙子捂脸狂奔的情景所以很早之前萧大博士就给宿舍的男巫们做过预桉建议大家时刻准备一张面具。 “女装娃娃的魔法持续时间大都在一个小时也就是说下午上课的时候你不需要穿这套裙子了。”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貌似冷静的分析着。 郑清掏出一张黑脸张飞的面具结结实实扣在脸上瓮声瓮气回答道:“一个小时而已……中午呆宿舍就行!” 话音未落那张黑脸面具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其他人——包括蒋玉——再次忍不住大笑起来。 郑清冷静的吸了口气费力的弯下腰捡起那张面具重新扣在脸上。 啪嗒。 面具再次掉落。 这下不需要怀疑了某人在这个女装娃娃上附了非常‘恶毒’的魔法在女装娃娃失效之前禁止戴面具。 “我估计隐身符也没有效果。”辛胖子笑嘻嘻的摸出一张黄符拍在郑清光熘熘的肩头啪啪有声。 黄符一动不动彷佛一张废纸。 “确实没用。” “那就直接走吧……一直呆在教室也不是办法马上就该关门了。” “勇敢点无视那些异样的眼神就行……话说回来你穿这套裙子还衬托的挺眉清目秀的……” “你是不是得罪苏议员了?” “想开点最起码她没有给你准备高跟鞋跟超短裙……” “或者情趣内衣……噗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不走快一点?” “你以为我不想吗?”终于按捺不住怒火的男巫冲幸灾乐祸的伙伴们咆孝起来:“你试试穿着裙围六七米、衬裙四五层的衣服跑起来试试! ………那只该死的小狐狸呢?” 后一句他是对重新出现在面前的迪伦与蓝雀说的。 两位男巫两手空空回来了。 蓝雀耸耸肩没有吱声。 倒是迪伦非常抱歉的冲自家队长笑了笑:“青丘公馆的苏蔓女仆长在楼下接走了那只小狐狸……她坚称没有看到任何种子……我们也不好光天化日下去搜身对吧。” 走廊里几位年轻女巫迎面走了过来惊讶的看着穿着华丽裙子的男巫纷纷捂嘴而笑郑清努力无视着她们挺直腰板避免像个狒狒似的走路。 横竖也是丢人丢的漂亮一点起码还能让人觉得他有点大将风度。 个屁! 摔!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一十三章 每日号角报 有了郑清的前车之鉴宥罪猎队其他巫师对自己的‘礼盒’就变得更谨慎了一些包括蒋玉与李萌都推迟到晚上回宿舍才拆开盒子。 令郑清恼火的是根据收到的消息除了他之外再没其他人收到‘女装娃娃’或类似的整蛊玩具都是一些很正常的礼物苏大议员甚至还很贴心的给了最适合每个人的礼物。 萧笑盒子里是一块晒干的百年龟壳旁边还有一根一次性铁凿可以在占卜的时候给龟壳上打洞。 辛胖子收到的一根金色的羽毛笔据说是第一大学历史上某位非常有名的校报编辑留下的能够自动纠正写作时的语法错误。 还有张季信得了一副全新拳套迪伦有了一套装在棺材状匣子里的擦牙小工具蓝雀是一小瓶黑玉断续膏李萌同学得到了两本作业。 没错是两本。 她挑选的两个礼盒里开出的礼物都是作业一本是高级魔文的习题册一本是魔药学的必背参考分量十足。 小女巫闷闷不乐的坐在床上选了半个小时最终捏着鼻子收下了那套高级魔文的习题册。 毕竟跟背药方比起来翻译魔文似乎更容易一点儿。 整个宥罪猎队她应该是仅次于郑清的倒霉鬼。 至于蒋玉礼盒里则是一只白色水晶凋琢的小猫小猫爪子下面按着同样白水晶凋琢的毛线球正玩得不亦乐乎。 “哇!这个小猫好可爱啊!” 李萌丢下自己的作业凑到表姐旁边看的兴致勃勃甚至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只小猫小猫眯着眼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毛绒熊李能同样踮着脚尖攀在礼盒另一边探着脑袋看着盒子里玩耍的小东西两颗眼珠亮晶晶的。 “或许吧。” 蒋大班长在一人一熊失望的眼神中平静的合上盖子然后提醒李萌同学:“那本魔文习题明天开始做一天做一页……总不能辜负苏议员的一番好意。” 小女巫表情顿时垮了下去。 毛绒熊则缩着身子蹑手蹑脚熘向床角唯恐在这种糟糕的氛围下惹怒某个正大为光火的家伙。 …… …… 生活总会比你想的更糟。 当你觉得一切都在好转的时候往往是倒霉的开始;当你觉得已经很倒霉的时候实际还可能更倒霉。 郑清对这个观点深有体会。 从错失校猎会亚军到周一中午穿着华丽的克里诺林裙穿越大半座学府回到宿舍年轻巫师以为这个世界不会有比这些更糟的事情了。 隔天现实就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周二早上是一节占卜课。 郑清起床后充满希望的在昨天罫线结束的最低点画了一道线作为今天罫线起始回顾最近一段时间罫线如前川瀑布飞流直下数道光头光脚的霉运罫线将他的运势图砸出一个陡峭而深刻的下行通道。 正所谓‘否极泰来’倒霉这么久就算轮也该轮到自己转运了吧。 带着这儿点儿念想郑清来到教学楼东附1001。 校猎赛的余热还未完全散去尼古拉斯周围仍旧围着许多希望加入边缘猎队的同学隐约可以听到他用奇快的语速分析着宙斯杯的赛事信息。 郑清微微一笑坐在了自己惯常的位子上。 四人组其他三人都还没来博士这个点儿应该在图书馆张季信大概率跟在他哥屁股后面至于辛胖子…… 郑清脑海刚刚滑过这个念头胖巫师庞大的身影便带着一股惨烈的气息如旋风般从教室外闯了进来甚至无视了李萌同学的招呼声径直扑向郑清那气势彷佛要把年轻公费生生吞活剥。 “出什么事了?” 郑清好整以暇的翻出自己的占卜课本不悦的扫了胖巫师一眼教训道:“好歹也是知名猎队的成员了多多少少要稳重点儿……” “呵稳重?” 辛胖子冷笑着丢出一份报纸砸在郑清面前:“去特么的稳重……你自己看看这事儿该不该稳重!” 郑清瞥了一眼报头。 每日号角报。 巫师界顶级‘三流’小报以中下层巫师读者为主要对象报道手法粗糙报道内容不客观、不中立在布吉岛与第一大学这样‘高端区域’几乎没有市场。尤其这份报纸报道的内容充斥大量低俗、扇情的内容以及不专业的编写手法非常喜欢拿巫师联盟及其下属各机构开涮所以它被联盟所有正规机构禁止入内。 郑清印象最深的是这份报纸长期用固定版面追踪报道苏施君的恋情史被苏大美女在青丘公馆大骂这是一份苍蝇报。 “你什么时候开始读每日号角报了”年轻公费生笑呵呵拿起那份报纸打趣到:“我可记得你说这份报纸的报道就是一坨坨屎只有屎壳郎跟苍蝇才……” 他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彷佛把那只苍蝇吞下去似的。 辛胖子摔在他眼前的版面上用了几乎半张报纸的篇幅刊登了两张拼接而出的照片。一张是苏施君穿着黑色长袍背对读者的相片她头向左歪去似乎在看左边相框里的身影;另一张是郑清穿着九有学院红色长袍挥手致意的相片他的头微微下垂眼睛却极力向上翻看露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两张照片之间是一只被打了马赛克的小狐狸的身影。即便经过遮掩郑清仍旧一眼辨认出小狐狸身上那虚化的、如流水般的蓝色条纹。 彷佛察觉到报纸外的身影。 苏施君轻哼一声转过头彻底背对了读者黑色的长袍与黑色的背景混合在一起让这张照片变成了漆黑的底版;而另一边的郑清则彻底低下头完全看不清他此刻的模样。 只有两张照片之间的小狐狸欢快的冲报纸外的身影挥爪摇尾带动着那大块大块的马赛克跟着一起晃动不休。 啪! 郑清没敢继续往下看啪的一下合住了手中报纸抬手就撑起一道阻隔声音与视线的结界确保结界内的任何声音不会传到外面去。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一份注重事实与可靠信息的报纸 “胡言乱语!” 年轻公费生表情僵硬用干巴巴的声音语无伦次道:“胡说八道无中生有用心险恶卑劣无耻下流!” 一口气说这么多词儿饶是郑清高中时语文成绩不错一时也拙嘴笨舌顿口无言脑子里蹦不出新词儿了。 辛胖子冷笑两声。 “哟平时胆子不是挺大么撑起结界干什么?”他伸出粗短的手指弹在结界上嘣嘣然有声敲的结界灵光乱闪:“你连文章都没看怎么就说人家信口雌黄呢?我也是瞎了眼那么多细节竟然都没看到! ” 说到最后两句显然又勾起了胖巫师的愤怒之情声音不自觉提高几度。 此刻郑清终于稍微冷静下来咬着牙重新翻开那份报纸。 几秒不见配图照片上的两位巫师又恢复了侧身左望与鬼鬼祟祟的模样年轻公费生眼角微微一抽终于想起自己这张照片应该是前几天校猎赛时被人抓拍到的。 “我没允许这份报纸使用我的肖像!”他终于理出一点头绪开始寻找这篇报道中任何一点细微的差错。 “这不是重点!” 胖巫师用力拍打着桌子彷佛下一秒就会把面前男巫生吞活剥:“号角报跟校报有业务往来能互相授权!别在这种细节上浪费功夫!” 郑清默然无语目光落在那篇幅不大的报道上眼神移动飞快。 很快通篇读完年轻公费生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小口气——情况好坏参半——好消息是号角报并未指名道姓说郑清就是苏施君那名未公开的丈夫这也是因为号角报的编辑们在与联盟漫长而复杂的交流过程中学的乖巧了一些虽然会用拙劣的手法扇情或诱导但绝不在证据上落人口实被丹哈格找上门。 坏消息是这篇报道非常‘详实’或许与郑清不熟悉的巫师看到这篇报道后可能置之一笑以为号角报又在哗众取宠、博人眼球;但在与郑清相熟的人看来报道中的许多事情都真实不虚所引导出的结论也可圈可点勉强能自圆其说。 比如这篇报道中罗列了苏施君进入第一大学后所有公开接触过的男巫其中最多的两位一个是九有学院的院长老姚另一个就是郑清。 再比如郑清同学养了一只小狐狸年纪只有一岁多(报道在此处特意备注了去年苏施君产子时的推测时间)机灵可人还经常出入青丘公馆。 此外还有另外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如苏施君在第一大学近两年时间只接受过郑清同学所在班级的见面会;今年校猎赛上苏施君意外担任宥罪猎队的指导老师而郑清则是该猎队队长;甚至去年猎月后青丘公馆的狐女仆直接把郑清从课堂接走;以及去年贝塔镇黑潮爆发后苏议员当场带走郑清同学的事情也被号角报翻了出来并一一罗列。 “……毫无疑问仅凭上述事实便冒下结论断定郑清同学与苏施君议员有任何超出友谊的密切关系是不能让人信服的但本报认为读者们也有自己的思考与辨析能力能够对上述事实做出更合理的解释。我们也相信身为当事人的苏议员与郑清同学能够对上述事实做出进一步澄清以回应读者们的关切。每日号角一份注重事实与可靠信息的报纸。” 最后一段话短短一百余次出现三次‘上述事实’结合最后那句‘注重事实与可靠信息’几个字让郑清直欲把手中报纸撕扯稀烂。 “冬冬!” 结界外传来清晰的敲击声郑清趁势收起报纸扭头向外看去是萧笑与张季信红脸膛男巫正抬起胳膊似乎打算敲第三次。 年轻公费生立刻收起结界放了两人进来。 “你们在聊什么呢?怎么还开结界了?”张季信一脸纳闷好奇的左右打量一番却见胖巫师冷笑不语而郑清则默然无言。 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扫了一眼桌上折起的报纸又看了看郑清的脸色:“我观清哥儿眼藏红丝神浮肉虚皮肤暗澹印堂发黑……面相欠佳啊。奇了怪哉做早课的时候你还一副精神饱满的模样这才过了多久?” 郑清还未来得及开口胖巫师就冷笑连连。 “嘿嘿”他粗短手指敲了敲桌上报纸冬冬然有声:“现在只是面相欠佳……恐怕再过不久他就该面露死相了。” 郑清脸色一灰甩手又撑起一道隔音结界。 这顿时引起萧笑与张季信的好奇两人几乎同时拿起那份报纸一左一右挤在一起读了起来。 不到三分钟张季信便把那篇文章草草读完而萧大博士更是已经连读两遍还拿出羽毛笔仔细勾勒了一下每日号角报中罗列的‘事实’。 不待两人抬头郑清轻吸一口气竖起一根手指语速飞快先发制人:“第一我跟老姚绝不是苏议员接触最多的男巫议员所在的二维进化实验室里一大半都是男巫她整日与那些研究员们呆在一起时间与次数绝对超过我……远远超过!” “其次”似乎看到红脸膛男巫打算开口他稍稍提高声音:“其次波塞冬与苏芽的关系在场有谁不知道吗?两只小狐狸成为好朋友难道也是一件怪事?波塞冬跟李萌关系都很好的!” “第三!”他狠狠刮了一眼打算开口的萧大博士再次加重语气:“苏议员来我们班的见面会是老姚在很早前就商量好的……老姚跟她关系好关我什么事!” “至于后面几件事” 解释到这里他声音越来越流畅也越来越肯定连他自己几乎都要相信了:“不论苏蔓小姐把我从课堂带走还是苏议员把我从黑潮现场带走都跟二维实验室有关……你们知道的那头大黑猫就是实验产物!那么厉害的黑猫难道还不值得一位大巫师稍稍关心几下吗?”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一十五章 郑清同学,你的邮箱爆了 一番快速而激烈的反驳极大消耗了郑清的体力他感觉自己彷佛参加了一场全程马拉松或者又一次直面黑狱大战场。 而站在年轻公费生对面的三位男巫表现各不相同。 张季信挠挠头一脸恍然完全相信了郑清的这些辩解;辛胖子抱着胳膊冷笑连连一个字眼儿都不信;至于萧大博士一如既往扶了扶眼镜又扫了一眼那份报纸。 “我也说两句。” 矮个子男巫抓起报纸抖了抖声音平静用词非常严谨:“首先如果你跟苏议员并没有报纸所影射的关系的话刚刚不应该用那种态度来反驳……” 郑清顿时一愣。 “至少你不该那么激动。”辛胖子一脸嘲弄挖苦道:“你这模样倒像是被人踩了尾巴原本我也只是怀疑……但现在感觉十之八九真是如此了。” “另外你的解释也有这样或那样的漏洞。” 萧笑继续填补着自己的论述:“比如第一条报纸上说的是‘公开接触’而实验室里那些接触自然算不上公开的;再比如第二条虽然两只小狐狸关系好勉强说得过去但你用波塞冬与李萌关系好来左证就显得非常奇怪了。” “这点尤其值得怀疑”胖巫师一唱一和大有深意的瞄了一眼教室前排:“毕竟我们也都知道李萌同学的表姐是谁。” 郑清刚刚泛起一层血色的面皮再次灰败了下去。 他决定最后再挣扎一下。 “我跟苏施君的距离比鱼跟月亮之间的距离还远”年轻公费生干笑着竭力压榨自己早已干涸的脑浆:“……众所周知鱼是碰不到月亮的。” “但鱼每晚都能碰到月亮的影子。”辛胖子在找茬方面总是出类拔萃立刻提出让郑清哑口无言的反诘。 萧笑同样审视着男生从巫师的角度补充道:“另外普通鱼可能碰不到月亮但会魔法的鱼……比如能化为大鹏的鲲鱼呢?恰好你就不是一条普通鱼……” “我哥所在的鲲鹏猎队有一个小灵巫她就能召唤出一头巨大的鲲鹏既可以入海也可以上天。”红脸膛男巫兴致勃勃插口。 “你哥不是在校猎队吗?”郑清立刻找到绝佳的转移话题机会。 “我大哥张伯仁他都结婚了!” 张季信挠挠头摊手道:“校猎队那个是我四哥……上学期末我大哥的猎队也参加了黑狱之战而且还承担了某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你没印象吗?” “所以波塞冬确实是苏施君的孩子对吧。”辛胖子脸上浮起一层朦朦胧胧的蓝光似乎下一秒就会暴起一拳把郑清砸成小饼饼。 “相对而言我其实更好奇你与苏议员之间……是怎么有波塞冬的。”萧大博士摘下眼镜满脸钦佩。 “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年轻公费生低声呻吟着头皮一阵发麻似乎已经想象到自己被大半个学校的男巫追杀的可怕场景。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对自己的朋友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情!”辛胖子锤着胸口脸上蓝光被锤的摇摇晃晃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郑清虚着眼瞅了他一下。 “如果我之前承认你会很平静的接受吗?”年轻公费生委婉的试探道。 “不”对于这一点胖巫师的回答显得非常诚实:“我会在锤扁你之前喂你喝足够的活地狱汤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你清醒的时候把你一拳一拳砸成肉泥!” 活地狱汤剂也叫生死水是一种强力安眠药。 “那我可真该谢谢你了。”郑清咕哝着还想说点什么周围的隔音结界骤然破碎教室里其他同学窸窸窣窣的小声交谈与易教授的声音在几位男生耳边清晰响起。 “上课了!” 占卜课教授敲了敲手中竹鞭扫了一眼后排角落用熟悉的浓重鼻音训道:“听说最近有些同学喜欢在教室里设隔音结界我需要提醒大家这是我的课堂……不要做某些无所谓的事情……不想听课就出去!” 堂下众生顿时肃然。 郑清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翻开面前的《基础易学·大学二年级》。 教授满意的点点头却又多看了郑清两眼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最终只是摇摇头打开自己的讲义: “这节课我们继续学习周易爻yao辞古典派占卜术通过龟甲、筮草、乃至铜钱、棋子等诸多‘介质’解析爻辞、预测凶吉这是一种非常粗放式的占卜方法明代着名大占卜师来知德在其着作中就已经明确占卜要做到理、气、象、数等诸维统一……” 讲台上易教授摇头晃脑讲着佶屈聱牙的内容讲台上郑清虽然表情凝重、一脸严肃的看着课本却一个字儿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完蛋了’‘完蛋了’‘怎么办’‘要不要跑路’‘跑得了吗’之类乱七八糟的念头。 以至于当易教授手中竹鞭用力敲打两三次年轻公费生都没听到还是旁边萧大博士悄悄拽了拽他的衣服才把他从出神中惊醒。 “什么?” 郑清目光一转看到萧笑的眼色立刻醒悟忙不迭站起身先扫了一眼黑板然后立刻胡乱翻着面前的课本吭吭哧哧:“六爻……六爻占卜法应该以‘阴阳、动静、生克制化之理而圆神活变’……” 啪、啪! 易教授黑着脸用力敲了敲桌子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没叫你回答问题……我也没提问题!门口有人找!” 郑清愕然抬头看向教室门口。 一个陌生的瘦高男巫正向里左右张望看到郑清后立刻和善的挥挥手:“郑清同学?我是学生会办公室的……麻烦你出来一下。” 年轻公费生在班上同学低低的哄笑声中弯着腰一熘烟出了门。 “什么事?”他心里有鬼不敢离开易教授视线所在堵在门口小声问道。 “你的邮箱爆了。”瘦高男巫耸耸肩:“学生会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所以需要当事人协助处理一下。” “去吧去吧!”讲台上的教授一脸嫌弃的挥手驱逐:“后半节课你应该回不来了……顺便祝你好运!”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一十六章 HOW DARE YOU! 正常来说能获得一位大占卜师的祝福即便是口头上的也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郑清现在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尤其‘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每日号角报的那则消息如果真正发酵开完全不是一点口头上的祝福能解决的。 因为被这件事烦恼所以年轻公费生跟着那名学生会干事走出好一阵子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刚刚那句话的内容。 “邮箱?爆了?” 郑清跟着那位瘦高男巫走出教学楼后才一脸茫然的问道:“什么邮箱?我的邮箱?为什么邮箱也爆?” 他对爆炸这样的字眼儿有点在意。 “哦‘邮箱’是学生会内部的说法。” 带路的学生会干事非常热心详细解释道:“一般校外发给学生的邮件都会经过学校检查确认没有危险——比如夹带某些邪恶的咒语、或者毒物、或者其他非法材料——然后才会转交给学生。这中间的暂存点我们私底下就称之为‘邮箱’其实也就是学生会办公室里几个大柜子每个学生都能分到柜子里的一个格子。” “那爆了是指……” “正常情况下那些格子能容纳几百封信或者几百只纸鹤。怎么塞都绰绰有余。”说到这里学生会的干事晃晃脑袋一脸惊叹:“今天上午不知道为什么从学校外面一口气涌进上千封信与纸鹤全是给你的……源源不断络绎不绝一会儿工夫就把你的‘格子’塞满了……我们临时找了几个格子也都塞满了……这还是剔除了许多‘危险信笺’的后果……没办法上面大老发话让当事人亲自来处理一下……” 听到这里郑清脚步一顿脑海冒出一个不妙的念头。 “你们”他竭力压制着情绪波动用不经意的语气打探道:“在检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些信里的内容?那些信找我干嘛?” “不清楚。” 学生会干事摇摇头安慰的拍了拍男巫肩膀:“信笺都是通过魔法检查的不存在某人偷看这点你大可放心……而且历史上某个学生邮箱突然被撑爆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我们猜大概是宥罪猎队在这次校园杯表现太出色了所以有了一大群拥趸……哦还没恭喜你恭喜宥罪猎队今年取得的优异成绩!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上学期末黑狱之战据我所知整个第一大学你们是唯一一支参加了那场大战的猎队……” 郑清非常勉强的笑了笑。 直觉告诉他今天那些蜂拥而至的信绝不是好言好语恭喜他的——他也完全不敢想象当每日号角报的那篇报道传播开后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耳边那位瘦高男巫仍旧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宥罪猎队的丰功伟绩不时还委婉的询问猎队今年或者明年还有没有招新计划?会不会考虑学生会的在职人员? 郑清打着哈哈脚步飞快。 办公楼与教学楼紧挨着只不过一栋楼是东西走向一栋楼南北走向出了教学楼穿过楼前小花园里弯弯曲曲的小径便直接抵达办公楼门口了。 学生会办公室在办公楼一层。 郑清不止一次来过这里比如参加学生会的面试比如去某些教授的办公室再比如提交宥罪猎队的某些报备材料等等。 所以他跟一楼大厅执勤的鹦鹉也很熟。 “好久不见!”年轻公费生压制着心底的焦躁熟门熟路给鹦鹉食盒里添了点鸟粮打着招呼:“今天是你值班?” “好久不见!”蹲在主枝上的鹦鹉抬起爪子跟男巫对了对拳同样摆出一副熟悉的模样叹口气:“没办法天生劳苦命……” 学生会的那位干事一脸诡异的看着一人一鸟。 寒暄完郑清领了牌子跟着瘦高男巫身后向学生会办公室走的时候瘦高男巫很小声的问道:“你能分清楚它们哪只是哪只吗?教教我怎么样?我在学生会呆了快一个月了还是分不清它们几个的模样……” 最后一句话他稍显沮丧。 郑清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我也不认识……除了那只三个脑袋的荣誉学生会主席其他鸟在我眼里长得都一模一样……都是绿皮鹦鹉。” “那你……”瘦高男巫顿时一呆。 “寒暄客套嘛打个招呼又不会掉一块肉。”眼瞅着办公室就在面前年轻公费生没有更多精神打哈哈了非常简洁的结束了这段谈话:“不会有坏处的。” …… 两位男巫身后。 走廊入口处。 大厅鹦鹉架子上一只蹲在副枝上的绿皮鹦鹉好奇的扬起头看向主枝上那只鹦鹉嘎嘎道:“大哥你认识刚刚打招呼的那个学生?” “他只是办了个临时出入又没详细身份材料我哪个会晓得他是谁!”主枝上的鹦鹉翻了个白眼抬起爪子剔了剔嘴缝里卡住的鸟粮。 “那你……”副枝上的鹦鹉顿时一呆。 “寒暄客套嘛打个招呼又不会掉一块肉。”主枝上的鹦鹉张开翅膀很自信的拍了拍副枝鹦鹉的脑袋教训到:“不会有坏处的。” …… 郑清自是不知身后有鹦鹉在学舌。 他正站在学生会办公室的那几个柜子前透过橱窗打量着属于他的‘邮箱’里面满满当当装着各种信封与纸鹤都一动不动。 一位女巫从打开柜门取出一沓信封随机抽出一封递给年轻公费生。 “你先抽查一下”她例行公事般解释着:“如果没有问题在这封回执上签个字……然后你自己决定是在这里拆信还是带回宿舍。” “在这里拆信更安全。”带郑清来办公室的瘦高男巫非常好心的建议道:“学校的监测法阵可以屏蔽一切风险……” 看着他两眼放光的模样郑清非常怀疑他只是想八卦信中内容。 “你不是说这些信都被检查过吗?为什么还有风险?”年轻公费生皱了皱眉。 “只是以防万一”瘦高男巫打着哈哈从那沓信封里抽出一封红色封皮的递给郑清:“你看看这个……” 郑清顺手拆开。 砰! 信封在拆开的一瞬间发出非常响亮的声音彷佛一头鲸在打嗝继而一张巨大的嘴巴从信封里费力的挤了出来一张嘴巨大的咆孝便震得整个办公室嗡嗡作响: “how dare you! !”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一十七章 信 吼叫信一种用来将发信人的不快与愤怒通过信笺直白传达给收信人的魔法信笺通常是红色的。 就像此刻浮现在郑清面前的那张巨大嘴唇上涂抹的颜色。 眼瞅着那大嘴巴似乎还想喊点儿什么年轻公费生眼疾手快彷佛决斗的西部牛仔般迅捷的抽出自己的柯尔特银蟒抬手就是一枪。 啪! 澹青色的符弹一闪即逝将那张大嘴凌空打的粉碎。 直到这时其他学生会的干事们才回过神。 办公室里一片沉默。 “你们不是说已经过滤掉高风险邮件了吗?”年轻公费生干巴巴开口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礼貌之笑。 “吼叫信不在其列”一个一年级的女巫彷佛上课回答问题般举起手弱弱的回答道:“毕竟我们不能阻止学生家长吼他们自己的孩子……” “倒是你”另一位大二的学生会干事目光落在男巫手中拎着的符枪上表情显得有些紧张:“这就是你打伤瑟普拉诺同学的符枪吗?” 这又是郑大公费生另一件传奇光辉的往事了。 毕竟瑟普拉诺现在已经是阿尔法学院的奥古斯都了不是谁都有机会一枪把他轰成重伤的——虽然郑清现在还背着相关处分但他的所作所为却很受九有学院学生们的推崇。 “不不是这个。” 年轻公费生牢记学校给他的相关禁令闻言立刻否认:“……这把枪里只装了几颗普通的符弹。” 带着郑清来办公室的瘦高男巫提醒:“即便如此在办公楼或者教学楼这样的场所使用符枪或类似魔具也很容易造成误伤是不允许的。” “抱歉抱歉猎赛后遗症。” 郑清反手把枪塞回灰布袋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连声道歉:“因为黑狱还有校园杯……你们知道……有的时候难免反应过激……” “哦我懂!创伤应激后遗症!” 一个小个子女巫兴致勃勃接口:“我在白丁世界读念书的时候看过这方面的很多桉例……没想到巫师也会有这样的病症!” “不要紧那你重新再拆一封信吧。”带郑清来办公室的男巫和气的笑着顺手又从格子里抽出一封信。 “不”郑清一把抢过声音因过于紧张而显得有些扭曲:“不……不在……不麻烦大家了!我还是回去再看吧!” “这样吗?”瘦高男巫难掩失望之色却仍努力挽留道:“办公室人多大家可以一起帮你拆……据我所知这类信的内容十份里总有七八份内容是雷同的看多了很辛苦的。” “不了我还是回去自己拆吧。”年轻公费生坚持自己的意见。 “好吧” 瘦高男巫咕哝着从旁边那位女巫手中接过几张羊皮纸:“既然这样你清点一下信笺与纸鹤数量然后填一下回执单……在这里签个字……” 立柜中的格子看上去不大但容量却不少。 当郑清清点完毕把来信与纸鹤们都塞进灰布袋走完全部流程后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距离下课不到半个小时。 难怪易教授说自己不用回去了。 带着这点感慨年轻公费生趁着上课时学府中人影稀少的空儿径直回了宿舍——回宿舍前他还挂着隐身符去了一趟贝塔镇青丘公馆想找苏施君商量一下号角报上的那篇报道。 可惜苏蔓告诉他小姐去了实验室大概要周末才能回公馆男巫最终只能留下一封简短的问候信悻悻离开。 当他回到宿舍时时间尚早。 宿舍里除了打盹儿的团团、玩耍的小精灵外便只有迪伦那口漆黑的大棺材里还躺着一个酣睡中的吸血狼人。 他微微叹口气开始处理收到的信。 吼叫信一律拣出丢进一团厉火中烧掉听都不听。 其他的信郑清只拆了百十来封便已经精疲力尽感觉久违的头痛似乎又要隐隐发作的模样。 来信中十之八九都在‘问候’他——问候他久远的祖先问候他身染的恶疾问候他的生殖与消化系统末端。 许多问候的信笺中还夹杂着充满勇气与正义的挑战书彷佛郑清不是一个大学二年级的在校生而是一头躲在沉默森林深处以不满三岁的儿童及处女为食的地狱恶魔。 即便那些没有问候显得很有礼貌的来信也不乏询问‘巫师与狐狸间真的有生殖隔离吗’‘人怎么能生出狐狸’以及‘苏议员变成狐狸后到底有多大’诸如此类的奇谈怪论。 与之相比某些无名巫医用神秘兮兮语气提供类似‘大力丸’之类药物的广告信倒显得非常正常了。 类似的‘正常’信笺不在少数。 比如贝塔镇邮报、恒河日报等来信预约采访;某不知名安保公司热情洋溢的自荐;保险公司的意外险与人身伤害险广告;甚至还有着名爱情魔药的代言邀约。 总而言之只因这璀璨的俗世光怪陆离大地众生太美丽为贪嗔喜恶怒与悲欢哀怨妒着迷。 肥猫团团早已醒来翘着尾巴绕着年轻公费生转来转去只不过它并不关心长吁短叹的男巫而是死死的盯着漂浮在半空中的那团厉火好奇打量着火中沉浮、破碎的各种型号的大嘴一副跃跃欲试想掏一爪子的模样。 小精灵们嘤嘤着在半空中追逐嬉戏无知而幸福的飞舞。 下课铃响没多久满脸澹蓝的胖巫师便急吼吼挤进宿舍——与平日相比今天他的体型控制不太成功这让宿舍门显得狭小了许多。 郑清在心底算了算时间从下课到回宿舍胖子绝对没时间吃饭。 这让他对未来愈发绝望——能让喜爱美食的胖子都放弃午餐一心一意来找自己可想而知其他人知道这件事能有怎样的反应。 “我喜欢红色的匣子。” 郑清头也没抬盯着面前那团厉火喃喃道:“黑色的也行……花没有特别中意的……墓碑要大理石的就好不要刻字……别埋学校或沉默森林会被人刨掉的……” 第八卷 边缘 第七十章 双头食人魔 这不是最近几天来队友们第一次怀疑他的魔力控制能力了。 “我都在试炼场呆了六天了你没看到我使用咒语吗?” 年轻公费生心底愤愤不平呛声道:“就算没看到总该看到我从天上掉下来吧……那么明显的飞行咒难道也是假的吗?” 红脸膛男巫稍稍侧过脸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唔只是确认一下习惯性确认一下没什么坏心思。” “狗屎的习惯。”郑清低声咒骂了一句。 “正常!正常!正常!” 辛胖子仿佛一位忧郁的诗人抬头看着天空把这个词儿念叨了几遍然后摇头晃脑长吁短叹起来:“必须承认身为你的队员我总觉得‘正常’这个词过于聱牙戟口。” 郑清脸色愈发黑了。 “我的魔力控制一向非常出色。” 年轻公费生咬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气抖手甩出一道束缚咒四五根细长的藤蔓仿佛八爪鱼般在他的指缝间穿梭着看上去很是华丽:“这样总可以了吧……你们觉得这种程度的咒语操纵能力还会失控吗?” 对于这个问题宥罪猎队其他几位队员均不置可否。 萧笑扶了扶眼镜充满善意的提醒道:“你还记得去年校猎会新生赛上发生的事情吗?当时你的魔力控制并不比现在差……” “那是影子干的跟我没关系!” 郑清恶狠狠的跺了跺脚原本躲在他脚底的影子懒洋洋的伸出一条尾巴冲几位‘战友’打了个招呼。 李萌眼疾脚快一脚踩了过去影子唰的一下缩了回去从另一边冒出来。小女巫立刻又踩了过去。就这样两个无脑之辈绕着郑清玩起了躲猫猫与踩地鼠的游戏。 郑清耷拉着嘴角用鼻孔看着绕着他打转的小女巫一时竟有点羡慕的感觉。 “瑟普拉诺?”辛胖子紧随萧笑之后提醒某人身上还背着留校察看的处分。 “伤他的是血符弹跟我的魔力控制没有一毛钱关系。”年轻公费生板着脸硬邦邦的纠正:“而且我的符枪都丢在黑狱战场了。” 提到黑狱战场参与过的几位同伴都沉默了下来齐齐用微妙的眼神打量着年轻公费生。这让男巫感到有点恼羞。 蒋玉适时小声开口:“还有撒托古亚……两次。” 第一次打爆了撒托古亚之子第二次干脆毁掉了一座小世界。当然蒋玉还是很好心没有提及某人某次在贝塔镇北区毁掉半条街的光辉事迹。 年轻公费生重重吐了一口气露出几分烦恼:“谁能想到堂堂一介外神会对一个一文不名的小巫师动手呢?那完全属于意外而意外向来是不可控的!” 萧笑做了个理解的手势:“我们可以继续举例子你也可以继续争辩下去但借口或者事实你只能选择一个就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当然身为占卜师我更倾向于通过事实推测未来最大的可能性。” “身为当事人我绝不承诺放弃借口。”郑清悻悻然道。 他知道同伴们说的事实他们的担忧也有道理。 但知道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 这无关荣誉或者自尊心什么的而是因为追溯所有‘意外’的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藏在他灵魂深处的那道禁咒但这一事实他却没有办法向同伴们明说。 “所以梅林保佑这次你得稍微收敛着点。” 张季信走上前拍了拍郑清的肩膀:“我可不希望试炼会后跟着你一起去临钟湖捡一个学期鱼人丢到岸上的粪便。” 郑清叹口气。 “梅林可不一定能保佑了我。”他咕哝着最终听从同伴们的意见重新又梳理了一遍体内魔力:“……如果需要也应该喊‘先生保佑’。” …… …… 郑清终究没有机会喊‘先生保佑’几个字。 突袭前的准备繁琐复杂。 但战斗的整个过程却乏善可陈。 宥罪猎队六位猎手使用幻身咒摸近山麓边缘的营地后只用了几道软腿咒、混乱咒以及束缚咒就轻易将呆在帐子里的食人魔们一网打尽。 有一头正在喝汤的食人魔甚至连手中的骨碗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被藤蔓捆成了粽子吊在了房梁下。 郑清事先为大家准备的辟邪符胖子为大家调制的补魔药剂以及萧大博士为突袭失败准备的十几种备用方案一个都没有用上。 这是好事。 紧接着蒋玉带着李萌开始勘测地气为架设魔法阵做准备;张季信则带着辛钻进帐子里将俘虏们的脖子一个接一个拧断——事实上拧脖子的工作都由红脸膛男巫承担了而胖子则负责挥舞着一柄银制小刀从俘虏们身上割取最有价值的战利品。 比如食人魔的心脏这种新鲜的魔法材料需要尽快泡进苦艾酒里它既能够成为炼金魔偶的动力源也可以为许多特殊用途的魔药提供原料比如托马斯给郑清吃过的补血药剂。 再比如食人魔的眼珠就像鱼人或者马人的眼珠一样这些亚人族的魔法生物死亡后眼珠都会化作宝石。相对于天然宝石而言这些宝石的质地可能稍逊一二但对许多第一大学的学生而言他们并不需要纯度多么高、亮度多么强的珍贵宝石只要能达到实验要求就算鼻涕虫的眼珠子他们也能面不改色的丢进研钵中碾成粉。 还有食人魔的脊索神经是制作魔法回路的绝佳载体;食人魔大腿骨嵌上魔法宝石制成法杖后就会变成颇受星空学院学生欢迎的‘学习用品’;如果时间更充裕一些辛胖子甚至希望能完整剥几张食人魔的皮任何一家卖法书的铺子都不会拒绝这么优良的原料。 但时间终究有些紧张。 胖子只来得及剥掉它们的头皮与背皮负责观察四周环境的萧笑就向所有人发出了警报。 “食人魔的狩猎队回来了!” 占卜师急促而又清晰的声音在每位年轻巫师耳边回荡着:“它们已经绕出山麓……速度很快估计五分钟内就会接近营地!” 第八卷 边缘 第七十一章 光荣颅骨 “见鬼!” 胖子骂骂咧咧着收起手中血淋漓的银质小刀扯下手上的蚕皮手套丢在面前血肉模糊的俘虏身上:“就不能再迟几分钟吗?” 话音未落一张被撕开的符纸便从他身侧飘下落在食人魔尸体上。 青烟乍起一层极薄、极淡、却又极其剧烈的蓝色火焰以符纸为中心急遽扩散开须臾间便覆盖了整具食人魔眨眼间就将它的尸体以及那副蚕皮手套烧作灰烬。 胖子回过头看到郑清正抓着另一张符纸左右张望。 “还有其他没烧掉的尸体吗?”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语气有些焦躁:“食人魔的鼻子都很灵敏我们必须在它们靠近之前把这里清理的干净一点!” “放松放轻松点。” 反而是之前更暴躁的胖子开口安慰起郑清:“食人魔能在十几里外嗅到血腥味儿更不要提它们中还有一个双头食人魔……五分钟的距离想要彻底隔绝几乎不可能。我们只能指望班长大人的法阵了。” 蒋玉冷静的声音随即在两人耳边响起:“气味隔绝没有问题但幻阵还没有完全架设成功……你们还有没烧掉的尸体吗?用尸体做阵基可以让幻阵中的食人魔影响更逼真一点。” “没有都烧光了。” 宥罪猎队的主猎手粗着嗓子略显抱歉的插口道:“我刚刚又检查了一遍清理的非常干净……食人魔的脑袋行吗?它们主帐里挂了一串儿硝制后的脑袋看上去像个工艺品。” 郑清来到主帐外时恰好看见李萌正牵着一只独眼乌鸦左顾右盼着神气活现的在帐子外踱步。 那只独眼乌鸦额前长着一颗红宝石般的眼珠身躯肥硕仿佛一只老母鸡。一条腿上套着铜环铜环上系着细细的锁链锁链另一头拽在小女巫手中。 郑清还没来得及开口李萌就迫不及待的炫耀起来:“我这乌鸦比你的小蛇漂亮吧!这是我姐梳理地气的时候从营地边一处草窠子里发现的!” 独眼乌鸦歪着头盯着年轻公费生一声不吭。 郑清总觉得它的目光有些狗狗祟祟。 “你这乌鸦是不是叫小黑?”男巫停下脚步笑道。 李萌同学眼神一亮一拳砸在手心:“我就说刚刚有什么事情忘了……对你以后就叫小黑了!” 独眼乌鸦歪着头微微张开翅膀抖了抖身子依旧一声不吭。 “你的小白怎么办?”郑清打趣了一句。小白是李萌养的鸽子跟波塞冬关系很差平时两个小东西遇见了没少打架。 小女巫显然没有思考过这么遥远的问题立刻犯了难但很快她就抖了抖手中的锁链小手一挥:“嗨那有什么……两只鸟我还是养得起的。” 郑清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他含糊着恭维了两句目送小女巫继续神气活现的遛鸟最终摇摇头掀开主帐的帘子钻了进去。 与巫师们的帐篷不同食人魔的帐篷并未加持空间魔法所以即便这是营地里最大的一座帐篷仍旧显得有些逼仄光线很暗。狭小的空间里流淌着淡淡的腥臭与焦臭味儿那是之前被拧断脖子后又被烧成飞灰的食人魔留下的。 漆黑的火坑里装满了灰白色的余烬间或夹杂着几块被烧的漆黑的骨头;床铺是用柔软蒲草与兽皮铺成的只不过现在那里只剩下一些脏兮兮的蒲草兽皮已经被辛收走了。 整座帐篷异常简陋没有精美的装饰也没有耀眼的宝石唯一能彰显帐篷主人身份的就是那根立在帐篷中央的图腾柱上面雕琢满古朴的图案一层叠着一层竟意外叠加出一种诡异的繁复美感。 借着游荡在帐篷顶的几颗‘嘒彼小星’洒下的光线郑清看到了张季信提及的那些食人魔脑袋。 那些食人魔脑袋只有拳头大小漆黑、干瘪仿佛一颗颗晾干的绿皮核桃用它们脑袋后面脏兮兮的头发编织在一起如同一串漆黑的大蒜。 “它们原本在图腾柱后面的缝隙里挂着所以一开始打扫时没被发现。”红脸膛男巫掂着那串‘大蒜’向队长解释道。 帐篷帘子再次掀起伴着微风涌进一股清新的香气郑清顿时感觉鼻子好受多了。 “这是食人魔的‘光荣颅骨’?” 刚刚走进帐子的蒋玉一眼就看到张季信拎着的那串脑袋惊讶道:“不是说只有数百头食人魔以上的大部落才有这种东西吗?” 能被称为‘光荣颅骨’自然不是普通食人魔的脑袋有资格觊觎的称号。食人魔部落里只有那些最强大、有机会挑战部落王者位置却又挑战失败战死当场的食人魔脑袋才有机会被食人魔萨满摘下来制成光荣颅骨。 越是历史悠久、传承有序的大部落光荣颅骨也越多。它们不仅仅是族群荣耀的象征更是一种强大的法器能够帮助部落萨满施展强大的黑魔法诅咒。 听到蒋玉的判断两位男巫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郑清伸出两根指头捏住一颗食人魔脑袋的下颌——他并不是担心这些嘴都被缝起来的干瘪脑袋忽然开口咬人只是出于某种‘干净’与‘谨慎’的想法——凑到一颗嘒彼小星下仔细打量片刻。 “为什么?”他忽然开口没头没脑的问道。 两位同伴都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这么小的部落会有这么多光荣颅骨?为什么宥罪猎队突袭的时候营地里的食人魔们没有使用这串颅骨?管理颅骨的食人魔萨满哪里去了?如果那个双头食人魔是这个部落的萨满为什么它不随身携带这串光荣颅骨? 太多太多为什么盘绕在宥罪猎队队长大人的脑袋里以至于他突然有点后悔之前动手太过利索没能留下一两条舌头。 “先不要考虑那么多应付掉那群回来的食人魔再说其他的吧。”张季信果断阻止郑清在这件事上思虑过甚转头看向蒋玉:“这些脑袋能用吗?” 他是指使用这些‘脑袋’加强女巫架设的法阵。 “应该可以。” 蒋玉戴着蚕皮手套不是很有把握的接过一个光荣颅骨仔细打量着:“这些脑袋都经过魔法硝制充满了食人魔特有的魔力……理论上应该比普通食人魔的尸体效果更好。” 第八卷 边缘 第七十二章 无声的交锋 黑手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它盯着不远处安静的营地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疑不定。虽然从远处看上去那处营地平静、安详与它们离开时毫无区别——甚至辕门口还有留守的食人魔冲它们挥舞着胳膊欢呼它们的归来。 但不知为何黑手看着那个欢呼雀跃的家伙总感觉有些心惊肉跳以至于缀在脑袋后面的四个瘤子一颗接着一颗跳痛起来。 这不是个好兆头。 身为食人魔可以不相信一起长大的伙伴可以不相信萨满长老们含糊不清的预言甚至可以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一定要相信与生俱来的直觉。 因为眼睛可以欺骗自己伙伴可以背叛自己萨满们的预言可以蒙蔽自己唯有直觉能够始终如一的指引自己。 跟在双头食人魔身后的普通食人魔战士纷纷停下脚步齐齐看着首领的背影目光中带着敬畏与不安。天空灰扑扑的光线落在黑手那只漆黑的大手上闪烁着黑曜石般的光泽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黑手原本并不叫这个名字——事实上它也忘了自己以前叫什么了——自从降临这座世界新生的脑袋彻底清醒之后他便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以便与族群里那些没名字的蠢货划清界限。 想到那些蠢货黑手皱着眉回过头。 食人魔们站着松松垮垮的阵型与黑手模糊印象中冷峻、犀利、精密的战阵形成鲜明的对比。它已经很努力了但不知是不是这座世界影响的缘故这支部落的食人魔总是很难克制它们本能的冲动。 注意到头领森冷的视线队伍中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缺乏这点觉悟的食人魔早已变成了大家的晚餐。 黑手收回目光心底闪过一丝满意。 能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将这群乌合之众调教到这种地步已经是死亡与崇拜双重影响作用下的极致虽还算不上令行禁止但他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他随意点了两名站在队尾的手下示意它们先回营地探探路。两个傻乎乎的大个儿将肩上扛着的野猪交给同伴用力拍了拍胸膛然后拽着粗大的木棒拖着沉重的步伐喘着粗气大声吆喝着向不远处的食人魔营地跑去。 …… …… “那家伙比我们想象的狡诈!” 郑清盯着渐渐迫近的两道身影微微皱起眉:“竟然派了两头食人魔探路……我们的幻阵没有问题吧!” 他转头看向正小心调整阵盘的蒋玉。 女巫还未来得及开口站在她身旁的李萌就气势汹汹向前一步短短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郑清鼻孔里了:“你是在怀疑我们的专业性?嗯哼?” 郑清脑袋微微向后仰了仰瞅了瞅仍旧牵着独眼乌鸦的小女巫丝毫没有从她身上感到一丁点儿的专业性。 “应该没问题。” 蒋玉抬头拽了李萌一把然后冲郑清笑了笑:“普通食人魔对魔力感知非常迟钝并不比一个戏法师强多少……而且那些光荣之颅的效果比我预想的要好很多。” “就算出了问题也没关系。”张季信扯了扯手上的拳套然后蹲下身子开始往腿上绑甲马符:“狩猎的第一原则永远不要指望猎物自己掉进陷阱里。” “这是第几条第一原则?”辛胖子吐槽道。 “所有的原则都是第一原则。”红脸膛男巫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前辈们在猎场上总结出的任何建议都值得我们一丝不苟的遵守。” 这番对话让埋伏着的年轻巫师们稍稍感到一丝轻松。 郑清举起张季信那支单筒黄铜望远镜打量着远处驻足不前的双头食人魔忽然想起上学期在贝塔镇经历黑潮袭击时的场景。 然后他想起那些雄壮的马人以及当时聊及的某个有趣话题下意识眯了眯眼。 “你们说双头食人魔是有两根脊椎吗?” 年轻公费生盯着远处猎物瞅了半晌忽然歪着脑袋小声询问身旁的几位同伴:“那样岂不是很不稳定?两条胳膊发力也很困难吧!” 这个问题宥罪猎队其他几位年轻巫师齐齐侧目就连正捧着水晶球念念有词的萧笑一时都卡了壳让水晶球上的画面一阵模糊。 李萌同学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我竟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耶…不过我知道苏芽给学校里那些双尾松鼠正过骨它们的脊椎末端分叉延伸出不同的尾骨。以此推断我觉得双头食人魔的脊椎应该跟大树似的在某一节分了个岔。” 一直蹲在小女巫脚边的独眼乌鸦原本缩着脖子仿佛睡着了一般。但忽然听到年轻巫师们讨论的话题蓦然醒了过来歪着头看向年轻公费生似乎在纳罕这么紧张的时刻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双头食人魔的身体结构相当复杂根据进化路径不同还分有不同科属一时半会说不清的。” 萧笑不愧大博士的称号三言两语便终结了这个问题:“……如果你真的感到好奇大可以在捉到那头食人魔后把它解剖了仔细看看。”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包括郑清在内其他几位同伴们的注意力又齐齐转向远处徘徊不前的双头食人魔身上视线逡巡着已然开始思考解剖刀从哪里下手更容易一些。 便在这时辕门外传来阵阵喧哗。 那是两头探路的食人魔与空气斗智斗勇的声音。它们拍打着胸口与营门口并不存在的岗哨打着招呼吹嘘上午的狩猎过程炫耀它们的狩获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宥罪猎队几位年轻巫师齐齐松了口气——包括张季信在内——能够更轻松的伏击这些食人魔没人愿意在野地里追着它们跑几十里甚至上百里。 然后两头食人魔大大咧咧走进营地。 靠近主帐。 郑清耳朵眼里突然冒出一个小小的蛇头吐着信子看向那两头食人魔。几乎同一时间年轻公费生忽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第八卷 边缘 第七十三章 黑手的选择 “拦住它们!” 年轻公费生跳起身惊慌失措的喊道:“快拦住它们!” 必须承认郑清的举动非常果断甚至没有与同伴们商量便径直下了命令。而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反应也极其迅速在收到命令后一瞬间便有两道束缚咒、两道软腿咒飞了出去分别罩向那两头仍旧沉迷在幻境稀里糊涂向主帐走去的食人魔身上。 但这一切终究有些迟了。 在郑清喊出口那四道咒语刚刚离开法书的刹那间。 两头食人魔忽然睁大眼睛惊惶着四处张望——郑清甚至可以从它们滴流乱转的茫然眼神中看到一丝祈求、以及无穷的畏惧——紧接着它们的身躯仿佛充气的皮球般飞速涨大须臾间就变成了两颗真正的皮球。 粗大的血管与繁复的刺青烙在它们紧绷的皮肤上充满着奇异的张力仿佛树叶的脉络构筑出一片片华美而又残忍的魔法回路。血液与魔力在其中汩汩流淌着如沉重的鼓声震撼人心。 轰! 轰! 两声剧烈的爆炸先后响起巨大的声浪伴随着强烈的气流以两头食人魔为中心冲击向四面八方。 四溅的血肉、翻滚的黑色烟雾、淡蓝色的火焰、扭曲的光线、碎石、木屑、混乱的气流还有年轻巫师们惊愕的面孔相互交织在一起光怪陆离。 半空中。 软腿咒的咒光瞬间被冲散。 相比之下束缚咒的咒光表现稍微好一点在面对冲击波的刹那间飞舞的藤蔓化作两层薄厚不一的滕盾。 但也只是好了一点点强大的冲击波还是势如破竹般撕碎那两层滕盾继续向四面八方肆虐开来。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在电光火石间撑起这道防御咒的竟然是李萌。 只见小女巫紧绷着小脸儿双手高高举起粉红色的法书漂浮在她的身前哗啦啦翻动着一道道咒式如土龙般从书页中腾起融入众人头顶那几座相互倚靠的岩山之中。 独眼乌鸦张开双翅捂着脑袋躲在小女巫的脚下瑟瑟发抖仿佛能把身上的羽毛都抖落光。 “不震不动不戁(nǎn)不竦!” “于绎思!” 两道清亮的咒语声先后在虚幻的岩山下响起由萧笑释放镇定着年轻巫师们的心境帮助他们思考眼前这荒唐的一幕。 与此同时蒋玉也翻动法书重新释放出一道‘节彼南山’代替脸上已然露出一丝乏态的李萌守护大家。 辛胖子眼中的蓝意缓缓散去紧绷着脸转头看向郑清:“它们为什么要炸掉自己的斥候……与伙伴?” 郑清默默的看着不远处两个缀在一起的红黑色浅坑半晌才喃喃道:“……或许它从来没有把它们当成同伴吧。” 所有人都知道他口中的‘它’指的是那个双头食人魔。 虽然大家对食人魔世界的残酷、冷血早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此刻听到郑清的判断仍旧感到心底发寒下意识随着男巫的视线看向营地之外。 …… 营地之外。 归来的食人魔狩猎队。 黑手在两位‘斥候’离开队伍不久便大手一挥示意同伴们分食刚刚打到的猎物。那些粗苯的食人魔们不知道为何首领忽然变得这么大方也不理解为何要在营地外就餐但不妨碍它们兴高采烈开始野餐。 野猪、麋鹿、毒蛇、鬣狗、秃鹫、水鬼等等食人魔们强大的消化系统并不在意食物种类的繁杂总能涌出充足的胃液将它们消化的干干净净。 只用了很短时间当那两个斥候走进辕门之时狩来的猎物已经被食人魔们瓜分干净地上只残留着撕扯战利品洒落的点滴血肉。 黑手并未加入这场盛宴。 它一直抱着胳膊慎重的打量着远处那座‘平静’的营地——直到营地中传来两声惊天动地的爆炸。 双头食人魔目光平静只是当营地上空突兀出现几座半透明的土黄色岩山虚影后它颌下的肉瘤才不为人知的微微颤抖了两下。 那两声爆炸如此惊人以至于正饕餮中的食人魔猎手们也纷纷被惊动睁着茫然的双眼看向烟尘滚滚的应该滴。 “首领!” 一头个子较矮但双目间闪烁着不安色彩的食人魔拖着刚刚啃干净的野猪大腿骨凑到黑手身旁瞟了瞟远处升起的烟尘。 普通食人魔迟钝的大脑很难支撑它们进行复杂的思考但并不意味它们无法察觉远处烟尘下隐藏的风险。 黑手默默打量着那几座在爆炸冲击中微微闪烁的岩山虚影。 半晌。 它大手一挥简单吐出一个字:“杀!” …… 当郑清看向双头食人魔时意外发现它又一次给自己带来了惊喜——这是一个总能给人带来‘惊喜’的食人魔。 双头是第一个惊喜。 临寨不归派出两个斥候是第二个惊喜。 两个斥候竟然是死士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段打碎了巫师们的陷阱是第三个惊喜。 然后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收到了第四个惊喜——当爆炸结束他们灰头土脸回过神后讶然发现双头食人魔竟然没有趁机逃走反而带着它麾下的食人魔们大大咧咧向营地逼近了许多。 “它们中只有那个双头食人魔强度达到注册巫师级别了其他不足为惧。” “不能简单对比数据。我哥跟我讲过很多关于食人魔的故事尤其它们掰断巫师腿骨时的手段……所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担心一下。” “看上去一道软腿咒就能收拾掉它。” “大部分时候感觉与现实的结论并不统一。” “对!没人会注意到苍蝇……直到它落进你的汤里。”萧笑扶了扶眼镜表情严肃:“我同意长老的意见我也不喜欢那头脏兮兮的野兽。它身上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什么气息?”郑清歪着头好奇的看了博士一眼。 博士摸了摸怀里的龟壳轻声回答道:“试图用笨拙与迟缓的举动来掩盖贪婪与凶残本能的气息。酸臭的狡诈。焦糊的憎恨。” “我突然有点解剖它的冲动了。”辛胖子呵呵笑着手指间翻动着雪白的解剖刀:“来确认一下它身上是不是真的有博士说的那么多味道。” 第八卷 边缘 第七十四章 交手 天色昏黄。 山麓外的气氛有些压抑。 食人魔猎手们组成松散的战阵。 不与其说是战阵不如说只是簇拥在双头食人魔周围蜂拥而上。脚下没有隐秘的魔力回路相互勾连空气中也没有洋溢着振奋人心的魔力光环——有的只是它们在胸腔里卖力跳动的心脏泵出的一股股滚烫的血浆。 在距离营地数百米之外这个松散的‘战阵’便开始缓缓提速。 不远处的食人魔营地里爆炸的烟尘在微风卷拂下已然消散露出残破的辕门与仍旧一片平和而又忙碌的营地。只不过与之前相比此刻原本在营帐周围劳作的‘食人魔’仿佛牵线木偶般一举一动都变得僵硬无序远远望去如同一幅掉帧的画面。 即便最迟钝的食人魔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食人魔战士们拖着沉重的木棒狂嗥着没人能听懂的咆哮用脏兮兮的指甲划破脸颊将鲜血涂抹额头。 “orge!orge!” 它们簇拥在双头食人魔首领的周围大声呼号着奔跑的步伐越来越大沉重的脚步踩在松软的草地上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脚印交错的脚步声密集如雨仅仅十数头食人魔却硬生生跑出千军万马的感觉。 …… “混乱咒准备!”宥罪猎队的队长大吼一声。 “混乱咒准备完毕。”抱着水晶球的占卜师立刻答道。 “软腿咒准备!”男巫再次确认。 “软腿咒准备完毕!”大小两位女巫齐齐应声。 “束缚咒准备!”郑清第三次开口同时低头看了眼面前摊开的法书上那些熟悉的咒式自问自答:“束缚咒准备完毕!” 同一时间浑身皮肤已经变成靛蓝色身高涨至近两米的辛胖子嗡声开口:“蓝巨人准备完毕!” 然后是红脸膛男巫将手指掰的咔咔作响:“主猎手准备完毕!” “稳住!不要急!”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环顾左右为即将爆发的战斗做最后的动员:“只是一群丧家之犬我们一轮咒语就能解决它们!” “四百米准备!”占卜师打断郑清蹩脚的动员。 郑清回头看向狂嗥着奔来的食人魔们张了张嘴正酝酿说点什么更简洁有力的话冷不丁再次听到萧笑的提醒:“三百米准备!” 年轻的公费生有些恼火再次看向那些食人魔发现它们距离营地又近了一些。 “二百米准备!” 食人魔们狰狞的面孔已然清晰可见它们额上流淌的鲜血、口鼻间喷溅的粘稠涎液、乌黑的指甲、身上纵横的瘢痕与鼓动的肌肉让郑清感觉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黑狱战场。 “一百米准备!”萧笑大叫着一把收起身前的水晶球用力转头看向郑清同时举起早已翻开的法书。 郑清打了个激灵:“释放混乱咒!” 萧笑几乎与郑清同时开口用力一拍手中法书大吼道:“狼跋(ba)其胡载疐(zhi)其尾!” 一片朦胧的灰色咒光升起潮水般铺向蜂拥而至的食人魔们。 刹那间食人魔原本松散的阵型变得更加混乱——有食人魔踩到身前队友的脚一头扑到在地上;也有食人魔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到丢掉手中木棒后退一步挡住了队友冲锋的脚步;甚至还有食人魔稀里糊涂原地打转最后竟掉头向相反的方向冲锋。 这是一道完美的混乱咒郑清在心底评价着但同时微微有点不满。仿佛在吃一碗香喷喷的米饭时被一粒小石子硌了牙。 因为食人魔的阵型原本就是半混乱状态的以至于这道混乱咒给人一种锦上添花而非暗室逢灯的感觉。 “软腿咒释放!”郑清果断再次挥手。 “我马玄黄!” “我马虺(hui)隤(tui)!” 蒋玉与李萌齐齐举起法书洒出一片玄黄色的咒光紧随混乱咒那灰白色咒光之后。但这一次年轻巫师们的咒语没有立刻见效。 “aura of fanatism!(狂暴光环)” 双头食人魔低吼一声双臂交叉于胸前用力向前一锤锤在空气中却仿佛砸在了一面巨大的牛皮鼓上沉重而轰鸣震的人骨头发麻。 潮水般的灰白色咒光在空气的震颤中轰然破碎化作星星点点灰芒;刚刚涌出的软腿咒玄黄色咒光撞在被狂热气息裹挟的食人魔身上仿佛清泉冲刷着厚重的牛皮轻易从它们身侧滑开不仅没有让它们筋骨松软反而因为魔力刺激导致它们像被红布激怒的公牛般愈发狂躁。 看到眼前这一幕郑清立刻放弃之前准备的‘葛之覃兮’选择了更加强力的束缚咒咒语: “南有樛(jiu)木葛藟纍(leilei)之!” 大地裂开长出一株株灰白色的扭曲之树树枝相互纠缠在一起构筑出一条简易却又令人棘手的木质防线。樛木之上葛藤与藟条攀援舒展仿佛一条条青色的巨蟒似缓实急扑向蜂拥而上的食人魔们。 为首的双头食人魔似乎没有看见那些青色巨蟒径直举起手中粗大的木棒大吼着‘orge’周身腾起一层极其深重的暗红色血焰一头撞向樛木与葛藟构筑的防线。 滋滋!! 青白色烟气骤然弥漫开来淹没了辕门外的一切。空气中传来一股浓郁的焦臭夹杂着草木被烧灼的爆破音、食人魔战士们的嗥叫、大地的震颤、令人一时摸不清那片烟雾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队长?!”蓝巨人的身形已然涨到三米多高正弓着腰用闷雷般的声音询问郑清要不要现在出击。 “再等等。” 郑清抬手制止焦躁的张季信与辛胖子转头看向蒋玉与萧笑:“再释放两道束缚咒……不要普通的要强力束缚咒!” 两位队员领命翻动法书几乎同时念动了咒语: “葛藟累之!” “葛藟累之!” 又是数道藤蔓如巨蟒般从虚空中探出蹿入那片青白色烟雾。食人魔们的嗥叫愈发响亮但也愈发混乱显然状况不佳。 郑清终于挥手压上了最后的预备队。 第八卷 边缘 第七十五章 萨满的诅咒 看到郑清下令早已迫不及待的张季信如出膛的炮弹脚下炸起一片泥土身形已然撞进营地外那片青白色烟雾之中。 蓝巨人紧随其后大踏步冲出破碎的辕门双手探入烟气中只是用力一捞、一扯便有漫天血花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刹那间几乎染红的小半片烟雾却是他已然撕碎了一头被藤蔓捆缚的食人魔。 攻击如此顺利以至于郑清觉得那双头食人魔是否有点名不符实开始琢磨要不要让猎队里那位打酱油的小女巫顶替自己支撑束缚咒自己也去战场上捞点战绩。 这么想着他下意向旁边瞟了一眼看向李萌所在的方向。 只见小女巫正抱着法书站在蒋玉侧后方津津有味的看着营地外那片青白色的烟雾丝毫没有被血腥惊吓到反而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倘若不是战前三令五申让她安分一点郑清敢打赌此刻小女巫肯定已经跳到她身后那圆鼓鼓足有一米高的小土丘上大喊大叫为宥罪猎队加油鼓劲了。 带着这丝暗笑年轻公费生收回目光……等等这片营地之前经过平整后来又被食人魔炸掉炸过哪里来的圆鼓鼓的小土丘? 郑清在收回视线的一刹那再次豁然回首看向李萌身后。 但为时已晚只见小女巫身后的小土丘如正在呼吸的活物般缓缓起伏在男巫回头的瞬间土丘轰然破碎从中探出一只青灰色的巨爪径直抓向李萌的后颈。 宥罪猎队其他五名猎手张季信与辛在营地之外与烟雾中的食人魔猎手们纠缠战斗;营地内郑清等三人维持着各自的束缚咒辅助外面的战斗——即便距离李萌最近的蒋玉也正捧着法书紧紧盯着营地外的动静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变故。 砰! 小女巫腰间挂着的几张辟邪符齐齐爆碎炸起的魔力光晕形成一层脆弱而又清晰的保护罩试图阻挡那只青灰色的巨爪。 “zap!” 熟悉而又邪恶的声音从破碎的土丘下传来青灰色的巨爪尖一点寒芒闪过辟邪符炸碎后形成的魔力护罩便如被针刺的肥皂泡般悄无声息的破碎。 是那只双头食人魔的声音! 郑清目眦欲裂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怒吼一声径直丢掉手中法书——已经来不及再释放一道新的咒语了。 青灰色巨爪漆黑的指尖似乎已经碰到李萌的后颈郑清几乎可以看到小女巫颈子后面突然炸起的一簇簇绒毛。 然后她两眼一翻一头向前栽倒毫不犹豫的晕了过去。 这个应激反应显然有些出乎双头食人魔的预料那青灰色巨爪迟疑了半秒才意识到自己抓了个空竟没有丝毫动摇指骨暴涨毫不犹豫继续向下抓去。 只不过有了这宝贵的半秒钟它终究无法像最初预计的那样顺利。郑清丢掉法书后伸手在腰间一抹、一甩一沓淡黄色的符纸便如一张大网漫天撒开罩向那座小土丘间刚刚冒头的食人魔。 “敕!” 年轻公费生双手掐诀厉声喝指。半空中数十张符纸齐齐爆燃束缚咒、辟邪咒、混乱咒、软腿咒、甚至还有静心咒、传讯咒等等五花八门的咒语雨点般落下砸向那双头食人魔一时间咒光四溅映的营地间一片辉煌。 刚刚爬出土丘的双头食人魔眯了眯眼睛似乎冷笑一声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便见他颌下、脑后总共五个大小不一的瘤子齐齐冒出红光。 “zap!(粉碎)” “hex!(妖术)” “devolve!(衰败)” “lighting srorm!(雷霆风暴)” “earthen might!(大地之力)” 五道含糊混沌却又清晰的诅咒回荡在那些冒起的红光中双头食人魔咧开大嘴满脸恶意的笑容:“orge!1” 这就是食人魔萨满的法术吗? 郑清脑海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便看见五道颜色不一的咒光向后从那些瘤子上飞了出去。 一道落在食人魔脚下破碎的土丘间土黄色光晕涌动着须臾间便站起一头身材高大、面目模糊的土元素傀儡大踏步向前挥舞着磨盘大的拳头朝着几位年轻巫师头顶便四下里乱砸。 一道拦在符网之前灰白色的衰败之气拂过原本气势汹汹的咒语便如被秋霜打过的茄子咒光顿时黯淡了几分。 紧随其后是带着点点寒芒的咒光像一支飞梭四处穿梭着将那些符光黯淡的符纸一一打碎。 还有一道淡绿色的咒光掠过郑清击中男巫斜后方反应速度最快的萧笑——他已经举起手中的水晶球一副作势砸过去的模样——那道淡绿色咒光落在萧大博士身上后光晕流转萧笑便消失不见原地只出现了一只鼓着眼睛、巴掌大小的青蛙。 就在郑清惊怒交加之际耳畔传来蒋玉急促的声音: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 土黄色的岩山再次出现在营地间。或许因为时间紧张、咒语效果未完全发挥的缘故与之前相比这一次的岩山显得格外小巧恰好罩住昏死过去的李萌让她避免了被土元素傀儡一拳砸成肉泥的悲剧。 郑清轻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头瞥了一眼半空中不断积聚的浓厚阴云以及云层间翻滚的如锁链般的银白色闪电双手飞快的掐了另一个法诀: “出来!” 他低喝一声右耳耳垂微微一颤一道青色流光便从他的耳洞中蹿出冲天而起大嘴一张便吸净了正在漫天积聚的雷霆。 双头食人魔脸上的狰狞顿时一滞——它熟悉巫师们大部分法术与咒语但不包括眼前这个小男巫放出的这一条。 但惊愕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它重新露出了满嘴烂牙冲年轻巫师们恶意的笑了起来颌下与脑后有四个瘤子再次冒起了红光。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而突兀的声音突然从谁也没有料到的地方响起: “devolve!” 小土丘后侧所有人都没注意的角落里李萌‘领养’的那只独眼乌鸦张开嘴吐出一道衰败诅咒罩向措手不及的双头食人魔。 第八卷 边缘 第七十六章 独眼的乌鸦 试炼场附近的乌鸦很多。 比如郑清等人在试炼开始的第一天被人从天上丢下来的时候就曾穿过一层由乌鸦组成的‘云层’它们作为年轻巫师们的‘安全垫’被学校放养在试炼营地的上空。 短短六天时间郑清在试炼营地附近见到了太多的乌鸦活的、死的、腐烂的、干枯的、双头的、三尾的、单翅的、奶牛花色的、纯白的等等颜色不一形态各异令人叹为观止。 也因此当蒋玉在食人魔营地里捡到一只独眼乌鸦丢给李萌同学时包括萧笑在内宥罪猎队里每个人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又不是没见过乌鸦充其量一只眼的乌鸦比较稀罕罢了——反过来想不稀罕的种类李萌同学还没兴趣领着跑来跑去呢。 这种稍显懈怠的想法在那只独眼乌鸦用沙哑的声音喊出‘devolve’这句诅咒打了双头食人魔一个措手不及后便显得格外愚蠢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是试炼场所有人也都知道试炼场上危机四伏每一种未知生物都可能会对他们造成不可控的威胁。但因为平日见多了乌鸦们的‘友好’面孔这些年轻巫师下意识便放松了对它们的警惕。 这是一个巨大的失分项宥罪猎队的队长心底闪过一丝懊恼。 当然眼下并不是反思的好时机。 看到双头食人魔在独眼乌鸦的衰败诅咒下浑身气息骤降颌下、脑后的五个瘤子上的红光骤然黯淡后郑清立刻捕捉到这稍纵即逝的时机伸手一指大吼一声: “疾!” 刚刚吞掉漫天雷霆的青色小蛇摇身一转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圆弧化作一道流光自上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食人魔的颅骨。 噗! 双头食人魔脸上狰狞的笑容还没有隐去眼中的狡诈、心底的万千筹谋在那道迅捷的青光下烟消云散。 咔咔轰! 失去魔力控制的土元素傀儡身上的每一块石头都咔咔作响然后在很短时间内便重新崩解成一堆毫无生气的小土丘。磨盘大的岩石噼里啪啦砸落震得每一个人脚底发麻。 “呱……!” 巴掌大的绿皮青蛙纵身一跃从地上跳起还在半空中身上的绿皮就陡然膨胀、延展落地后已然变成了一位穿着红袍子的年轻巫师。 “是妖术!” 萧笑脸上的眼镜有些歪斜语气中充满了恼火:“我原本应该有准备的!食人魔萨满最出名的几种黑暗诅咒之一把巫师强行变化成一只青蛙……我明明知道的!” 只不过在场其他两位年轻巫师都没工夫安慰占卜师受挫的信心。 蒋玉扑到昏死的李萌身旁摸出一罐玉粉抓着玉粉径直在地上勾勒法阵避免小女巫失控。 郑清则站在双头食人魔的尸体旁警惕的看着那只独眼乌鸦。青色小蛇优雅的盘旋在男巫附近轻颤鳞片抖落身上沾染的红白之物。 独眼乌鸦仅有的一只眼睛死死盯着青色小蛇眼中满是忌惮。 食人魔营地外那些青白色的烟雾还未彻底消散蓝巨人的咆哮与张季信拳头的轰鸣也依旧一声接着一声。 “你懂萨满巫术?” 萧笑将捡起的法书塞到郑清手里走到那只独眼乌鸦面前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它的眼睛:“不要装哑巴刚才我们都听到你说话了……也不要想着迷惑我。” 说着宥罪猎队的占卜师敲了敲自己的黑框眼镜咔咔然后又敲了敲腰间挂着的小龟壳咚咚。 独眼乌鸦依旧一声不吭仿佛一尊石雕静静的站在原地。 有了萧笑挡在前面郑清终于有机会回头看了蒋玉一眼低声问道:“她怎么样?要不要向学校申请……” “暂时还不需要。” 女巫一手抓着李萌的手腕一手捏了把玉粉小心调整着李萌身下的魔法阵轻声答道:“她现在状态比较稳定没有失控风险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这一年她在学校一直很努力证明自己如果因为这次意外在试炼中被淘汰对她打击肯定很大。” 年轻公费生悄悄吁了一口气。 既然蒋玉说没问题那李萌应该是安全的——下次应该问问这小丫头是不是属鼠的据说美洲负鼠遇到危险就会装死跟她一毛一样。 带着这点打趣的念头男巫重新看向独眼乌鸦它是现在年轻巫师们需要面对的唯一不可控的意外了。 盘旋在半空中的青色小蛇捕捉到郑清的念头尾巴轻轻一甩从半空轻巧的滑下落在郑清肩头。只不过这一次它并未立刻返回郑清的耳窝里而是搭在男生的肩头竖着脖子威吓般盯着那只独眼乌鸦。 感受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氛独眼乌鸦脖子上的羽绒都炸起来了。 它终于不再装雕塑歪着头看了郑清一眼。 “你不是普通巫师。”它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并不难听:“普通巫师控制不了这么可怕的生物。” 说着它小心的瞥了一眼郑清肩头的小蛇。 青蛇眯着眼尾巴尖耷拉在郑清左肩头脑袋竖在郑清右肩头鲜红的信子吞吐不定一副与世无关的模样。 但谁都知道这是错觉。 倒在地上的双头食人魔以及它额间那可怖的贯穿伤口还有洒落一地的红白之物都在为那份错觉证伪。 “我是谁与你无关。” 年轻公费生看着独眼乌鸦态度生硬的回答道:“给我们一个放过你的理由……一只会使用食人魔萨满巫术的乌鸦出现在试炼场上就算我们把你身上毛拔光裹了泥巴烤熟丹哈格的人也不会找我们的麻烦。” 萧笑背对着郑清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与之相比独眼乌鸦表情顿时愁苦了几分连带着它颈子间应激炸起的绒毛都齐刷刷萎靡了下去。 “我没有什么坏心思……”它呱呱两声试图辩解一下。 “所以你应该感到庆幸。”萧笑立刻打断道:“如果你有什么坏心思或者对猎队造成什么风险就没有机会现在跟我们说话了。” “我们只想知道你是谁”郑清接口追问道:“为什么假装一只乌鸦你的萨满巫术跟谁学的?又为什么偷袭那个双头食人魔?” 第八卷 边缘 第七十七章 食人魔的来历 独眼乌鸦的故事很简单却也颇为离奇。 它曾经是一头食人魔而且就是眼下这个食人魔部落唯一的萨满长老——之所以说‘曾经’是因为五天前的那个傍晚双头食人魔向它发起了挑战。 众所周知因为先天诅咒与牙齿的缘故普通的食人魔在四十岁后身体条件会急速下滑唯有掌握古老的萨满巫术才能保证老年食人魔在部落的生存。与之相反双头食人魔先天就可以掌握萨满巫术。 正常情况下萨满巫术能够让普通食人魔对食人魔萨满保持足够的尊敬。但五天前的那个傍晚向老萨满发起挑战的是一个双头食人魔。 比巫术二者半斤八两老萨满或许经验更丰富在调制魔药或者占卜术上造诣更高但这些技巧在应对双头食人魔的挑战中并没有什么大用。 比体力始终保持身体巅峰状态的双头食人魔更是完压身体老朽的老萨满。 “……它挑战成功于是成为部落唯一的首领。” 说到这里独眼乌鸦扭头用尖尖的嘴巴梳理了一下背部的羽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而我则被他用妖术强制变成了一只乌鸦……早知道就不该带它回部落的。” “不是变成青蛙吗?”刚刚中过一记‘妖术’的萧笑打断老乌鸦的讲述脸上露出耿耿于怀的表情。 “青蛙、乌鸦、癞蛤蟆、兔子等等这些小东西都可以。”独眼乌鸦并没有因为被打断话而恼火非常耐心的解释道:“只不过变成青蛙更容易一些……而对食人魔来说变成乌鸦羞辱更大一点。” 郑清并不想听一只独眼乌鸦滔滔不绝的讲授食人魔的风俗习惯。 他更在意老乌鸦前面说的一句话。 “等等带它回部落?” 年轻公费生扬起眉毛脸上露出一丝惊奇踢了踢脚边死去的双头食人魔:“它原来不是你们部落的吗?” “不是。” 独眼乌鸦非常干脆的摇摇头张开翅膀抖了抖:“它是六天前狩猎队外出打猎时在一处瘴气弥漫的沼泽边发现的。它们把它带回部落由我调制魔药治好了它。” “然后它第二天就把你变成了乌鸦夺走了你们整个部落?”不远处传来辛胖子粗声粗气的声音由远及近:“真是一种简单、野蛮而又高效的社会结构。” 郑清回过头身形已经恢复正常的蓝胖子正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踢踢踏踏向这边走来。 “结束了?”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问道。 “长老在清理尾巴其他都结束了。”辛胖子停在双头食人魔的脚边低头打量了一眼额头破了一个大洞的尸体遗憾道:“你们运气真好……我跟长老在外面找它找了老半天结果这厮竟然偷偷摸摸钻进来了!” “我们宁可不要这点破运气。”郑清咕哝着又瞥了一眼正抱着李萌坐在一旁的蒋玉微微摇摇头。 胖子很有眼力见的换了个话题:“我现在就处理吗?” 他指了指双头食人魔的尸体。 这是狩猎后的一般流程每支猎队都有专门猎手负责处理猎物的尸体收集它们的皮毛、骨骼、脏器、甚至眼珠等材料。 “辛苦了。” 郑清冲胖子点点头重新看向独眼乌鸦:“所以听你的意思你偷袭这个家伙是为了报仇?” 独眼乌鸦敛着翅膀垂下脑袋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郑清没有在意也未纠缠老乌鸦的说辞是否合理而是继续问道:“……我之前就很好奇一件事你们这么小一个部落既没有其他老食人魔也没有足够的幼崽为什么能够诞生一位萨满呢?” 足够数量的丁口以及健康合理的族群构成才是诞生萨满充分条件。简单理解就是在一个传承有序的大部落、有足够多的老食人魔才有调配魔药、研习占卜术的基础。 而眼前这个只有青壮食人魔、数量又不足二十头的小部落从任何角度看都有些奇怪。 听到年轻巫师的质疑独眼食人魔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 它第一句话就印证了郑清的某些猜测而一旁的萧笑也扶了扶眼镜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老乌鸦张开翅膀似乎想让自己站的更稳一点扇了两下才继续开口: “几个月前我们听从世界的召唤集合了部落里最勇敢的战士跟着大王来到这座黑暗的世界与巫师战斗……那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魔咒像雨点般从天上落下恐怖的吼声像雷霆般震聋战士们的耳朵……” 宥罪猎队几位年轻巫师面面相觑萧笑揉着怀里的水晶球辛胖子放下手中的手术刀就连蒋玉也抱着仍旧酣睡的李萌来到一旁。 “如果没有记错”郑清忍不住打断独眼乌鸦对黑狱大战的回忆不解道:“战争结束后妖魔联军应该把它们的部属都带走了吧?” 老乌鸦的独眼顿时黯淡了几分。 “我们不是妖魔”说完这句话似乎觉得有点掉份儿它立刻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们也吃巫师的……嗯嗯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吃过了!” 最后一句话是因为它说完前一句后看到几位年轻巫师不善的眼神立刻补充的但显然收效甚微。 于是老乌鸦急急忙忙加快语速想要含糊过这一段:“我是说我们是隶属利维坦陛下的部落所以妖魔联军撤退的时候很多类似我们这样的附属军队都被落下了。” “另外在攻打中庭的时候我所在的部落被一支巫师猎队追杀导致战斗快结束的时候我们距离战场稍微有点远……所以没能及时跟上大部落撤退。” “战争结束后重新统治这座世界的巫师接受了我们的臣服允许我们自由生活在荒原之中……”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老乌鸦声音稍稍提高了一点还偷觑了郑清一眼似乎想提醒这些年轻巫师它们并非传统意义的流亡者。 第八卷 边缘 第七十八章 “M” 对于独眼乌鸦的话郑清并未追究真假。 倒不是说他全盘相信了老乌鸦的话。事实上学校允许这些残留的魔法生物部落落户于现在的黑狱世界很明显是为了观测世界变化对生物影响。 一座原本近乎归墟的世界重新焕发活力新涌起的魔力潮汐对生物有哪些影响只是简单想想就知道这是一个庞大到令人惊叹的课题其间花费足以让学校负责课题费用的巫师揪光自己的头发。 有免费实验体不用白不用还免了专门从外界购买活体的花费。而且这次二年级开学试炼最终选择把试炼场放在这里很难否认学校有节省费用的考虑。 独眼乌鸦后面的话也证明了郑清的某些猜测: “当战争结束的时候部落里残存的食人魔数量近百但谁也没想到事情变化的这么快……” 说着它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额间的独眼露出一丝迷茫: “魔力慢慢变得充沛地下水涌起来了食物也渐渐丰盛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不知为什么许多好小伙子身体却变得越来越虚弱咳血、掉牙、吸纳的魔力像漏气的气球般漏光而且你能想象食人魔会中毒吗?” 郑清确实很难想象。 食人魔号称百毒不侵从新鲜食物到腐烂很久的食物它们都不忌口。毒物对其而言相当于花椒或者辣椒之类的调味品许多上了年纪的食人魔为了让食物可口一些甚至会专门寻找各种剧毒动植物丢进它们的汤锅里。 想来也只有世界底层规则的变动能让食人魔们出现中毒症状。 独眼乌鸦喃喃着声音因为不安而变的更轻了: “……第一个月因为食物短缺、中毒部落死了三分之一的丁口;第二个月因为莫名的诅咒又死了三分之一。” “到了后来虽然诅咒渐渐消失但部落里的雌性却生不出幼崽了……整整两个月部落里一个幼崽都没活下来。而没有幼崽的部落是没有未来的。” “既没有办法解除世界对部落的诅咒又没有办法摆脱厄运……所以在它挑战我的时候部落里的战士们纷纷保持了沉默。” “听上去你并不恨它把你变成乌鸦?”蒋玉忽然插口问道。郑清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女巫对情绪的把握总是非常敏感。 老乌鸦咔咔了两下嘴巴沉默片刻后才低声答道:“把失败者变成乌鸦虽然糟糕了一点但原本就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或许我觉得自己有点倒霉仅此而已。” “那你为什么刚刚又偷袭它呢?”郑清踢了踢脚边的双头食人魔尸体。 这一次老乌鸦的独眼中露出一丝忌惮与痛恨:“因为它是个真正的怪物……部落接受它是因为它是双头食人魔原本我以为祖先显灵给部落带来一线生机……却不料这个家伙异常残暴在食物充裕的时候就把主意打到战士们身上了。” “因为它的出现短短四五天时间部落里消失了近三分之一的战士。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我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这个怪物不仅吃掉了部落的战士而且吞噬了它们的灵魂。” 这个答案令所有年轻巫师都沉默了下来。 食人魔虽然在巫师传言中向来以凶残、暴虐的形象出现但它们一般也只糟蹋巫师的肉身极少如妖魔或者黑巫师那样玩弄灵魂。 一方面固然因为涉及灵魂的魔法都相当高深食人魔萨满们粗浅的魔法很少涉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食人魔拥有与马人、鱼人等魔法生物相似的习俗非常尊重诸如祖先、灵魂、传统之类的概念。 因而独眼乌鸦偷袭双头食人魔就有充足的理由了。 “那你知道这个食人魔属于哪个部落吗?” 蹲在双头食人魔身旁的辛胖子戴着蚕皮手套一手抓着长柄镊子一手抓着银质小刀熟练的在食人魔尸体上切来切去听完独眼乌鸦的话后突然开口问道:“它的骨龄与背上瘤子数目并不相符……底层皮肤也有些古怪。” 说着胖巫师举起手中的长柄镊子镊子尖拎着一片单薄的食人魔手臂皮肤。皮肤冲外的一面完好无损但紧挨肌肉的一面则布满了奇怪的白色网状结构网格中充斥着腐烂的气息即便以郑清的眼力都能判断出它的皮肤完全不适合鞣制法书。 “噫真恶心!它皮肤怎么会这样!” 年轻公费生捏着鼻子稍微凑近一点打量着那张正反面迥异的皮肤忽然抬头看向胖巫师:“等等这意思是它的皮卖不出去了?” “不仅是皮它的骨头、血液、心脏、眼珠、甚至背上的瘤子都不正常。” 胖巫师随手将那张烂皮丢在一旁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不嫌麻烦我倒是可以从流浪吧找一些黑巫师出手但你必须做好吃不到羊肉反惹一身骚的准备。” 郑清立刻摇头摆手示意放弃。 与此同时独眼乌鸦蹦蹦跳跳向前几步抬起爪子恶狠狠抓向胖子丢弃的那块皮肤将其抓的稀烂。 几位年轻巫师并未阻止它泄愤的举动。 发泄之后老乌鸦才抖了抖翅膀重新抬起头回答胖子之前的问题:“它不属于我们部落也不属于我知道的任何氏族……它给自己起了‘黑手’的名字但与黑手氏族也没关系我只知道它失忆了只是因为手比较黑所以给自己起了那么个名字。” “有没有可能是其他大妖魔或黑暗巨兽带来的部属?”蒋玉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独眼乌鸦迟疑片刻:“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更大的可能性是从巫师实验室里逃出来的试验品。” 萧笑不知何时也戴了一副蚕皮手套用刀子切开双头食人魔的胸腔一边左右拨弄一边打断老乌鸦不确定的猜测:“可以看得出它的体内有许多缝合的痕迹……以及治疗魔法使用后的伤口愈合痕迹……还有这个!黑暗巨兽可不会给自己的部下弄这玩意。” 他把手伸进食人魔胸腔深处用力一扯拽出一节鲜血淋漓的脊椎。 脊椎上嵌着椭圆形的黄铜贴片上面没有繁杂的符文只有一个用阴刻手法烙上去的大写字母‘m’。 第八卷 边缘 第七十九章 毫无意义的事 黄铜是一种性质温和的金属普遍应用于各种魔法实验中。阴刻也是一种常用的篆刻技巧在符箓、法阵乃至于炼金术中都有广泛使用。 而铜片上的字母‘m’更是毫无特色属于巫师界流传很广的通用字体。从贝塔镇邮报昨天的号外到三味书屋最新版的大百科全书到处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简而言之仅凭几位年轻巫师半吊子的鉴证技巧完全无法判断出这个铜片出自哪座巫师实验室——甚至它是不是真的从巫师实验室流出的几人也不甚肯定。 古怪的脊椎在几位年轻巫师手上流转他们将自己知道的各种探测魔法都丢上去却没有测出任何明确的反应。 独眼乌鸦也啄了啄那块骨头除了知道骨头很脆、很虚之外同样一无所获。 “所以它食用同类是为了补偿体内气血不足?” 萧笑用力一捏将一节新拽出来的脊椎捏出裂纹若有所思:“……这意味着它是一种还不够成熟与稳定的变异。” 辛胖子不知何时丢开了蚕皮手套与小刀怀里抱着记事板手中捏着一只绿色的羽毛笔突然抬头看向几位同伴:“看到‘m’你们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 “瑟普拉诺!” 郑清第一反应就是许久前曾经收到过的一封信信封上偌大的‘m·k·s’在某段时间内一度给他造成很大的困扰:“瑟普拉诺全名不是麦克·金·瑟普拉诺吗?” “很有趣的想法。” 胖巫师虚着眼瞥向年轻公费生:“大家都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你身上背着的留校察看也不全是他的错……这种情况下你对他提出这种毫无理由的指控很没有说服力。” 郑清耸耸肩并未纠缠。 他也知道自己的第一反应有点突兀。说到底瑟普拉诺还只是第一大学的学生即便这个学期成为继任‘奥古斯都’也不具备调制这种危险试验品的实力。 但胖子要的是第一反应又没说必须合理与正确的反应郑清自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相较而言蒋玉的回答更合理一点了。 “迷雾号正式船员身上也有‘m’的符号!” 身为巫师世家出身蒋玉对许多巫师界的隐秘消息知之甚多立刻提出一个相对靠谱的说法:“只不过它们用的‘m’并非正规格式而是迷雾船长手书稍稍带点花体的字体。” “字体影响不大。” 辛胖子晃了晃手中羽毛笔分析道:“妖魔有动机有目的也有实力进行这种危险而又残忍的试验……即便真的不是它们在报道的时候也只能把这个屎盆子扣到它们头上。” 这是新闻报道的‘政治正确’在校报呆了一年的辛某人已经深谙此道了。因为这种报道既不会影响有关部门继续追查事实真相又能保持社会稳定促进巫师内部观念方面的团结强化妖魔方面‘邪恶’的概念有百利而无一害。 分析完毕辛挪动目光正打算看向萧笑却忽然又停了下来。 因为蒋玉怀里的小女巫也举了手——之前独眼乌鸦讲述双头食人魔来历的时候小女巫就悄悄苏醒了过来。 或许她真正醒来要更早一点。 但身为大学生的自尊让她宁愿闭着眼装晕也不肯睁开眼。而她又是个耐不住性子的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终于又忍不住想发表一下自己的高见。 辛胖子眨眨眼表情温和没有一点惊讶。与之相似其他几位年轻巫师也都一本正经看向小女巫全然没有大惊小怪‘你醒了?’‘好点没有?’之类的废话。那样倒是有很大可能让这丫头重新晕过去。 胖巫师用羽毛笔点了点那支举起的小胳膊:“唔……你觉得呢?” “猫…猫果树?”李萌蜷缩在蒋玉怀里脸色仍旧有些苍白弱弱的举起手努力表达自己的意见。 如果说郑清的第一反应突兀蒋玉的第一反应有某种程度合理性的话刚刚苏醒过来的李萌同学给出的答案就有点让所有人翻白眼了。 胖子捂着嘴用力咳嗽了两声似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郑清用袍袖遮着脸大声擤了擤鼻子。 蒋玉倒是自始至终保持了表情的平静但她微微垂下的眼睑与颤抖的睫毛同样表达了她的态度。 或许意识到自己的说辞有些异想天开。 李萌急忙忙撑起身子解释道:“猫果树上就订了一块跟这个铜牌几乎一模一样的牌子只不过要大了好几圈!” 郑清努力遏制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举着三根指头对小女巫解释道:“我郑重发誓猫果树上的牌子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块牌子是我托宠物苑的值守帮忙订上去那个m是猫的拼音缩写……我家树上的猫都乖的很!” 蒋玉低声咳嗽了一声。 男生立刻改口:“我是说那棵树上的猫都是正经猫!” “呵正不正经不知道但李萌这个怀疑还是很有道理的我必须记录下来。”辛胖子目光扫过几人眼中露出几分促狭。 郑清假装没有看到这个讨打的家伙作怪转而看向萧笑:“博士你觉得呢?” 身为宥罪猎队的占卜师作为公认的博士萧笑的观点向来都非常受大家重视听到郑清询问所有人都立刻看向矮个子男生。 萧笑并未立刻回答站起身丢下手中的蚕皮手套伸了个懒腰后才推了推眼镜慢吞吞回答道: “这种事情梅林才知道答案……就像导致这个食人魔部落死伤惨重的诅咒可能性有很多也许是隐藏在世界深处的古老瘟疫死灰复燃;也许是妖魔降临时带来域外毒株发生了变异……我们可以做出各种各样的推测但就像弗莱施曼和庞斯在一个钯电极上电解重水观测到冷聚变一样各种推测也许毫无意义。除非我们中有谁的亲戚姓史塔克。” 辛胖子哈哈大笑起来。 也只有他听懂了萧笑啰啰嗦嗦的冷笑话。 郑清除了知道梅林是一位伟大巫师史塔克是一位著名炼金术师的姓之外对博士上述那段话中的许多词都不甚了了。 但并不妨碍他领会这个冷笑话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们的推测毫无意义。 除非有谁能证明自己的推测。 第八卷 边缘 第八十章 试炼结束 就这样对双头食人魔来历的讨论无疾而终。 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重新投入繁琐而又必要的战后清理工作。 除了剥皮抽筋、摘取食人魔的眼球、心脏等魔法材料之外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重新确认山麓区域的地图有无大的变动比如厘清被食人魔们糟蹋过的地气与地脉再比如找一处环境优美、视野开阔的小山丘聚餐。 今天是七日试炼的最后一天参加试炼的其他队伍都在铆足劲儿完成最后的试炼任务以求能获得良好以上的试炼评价。 也只有宥罪猎队这样开局便占据了巨大优势的队伍能够偷出浮生半日闲在荒凉的试炼场上野餐坐在小山丘上眺望地平线尽头一条条庞大的地龙缓缓蜿蜒、游曳。 聚餐结束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考虑到剩下的时间不足以再领取完成新的任务一行人愈发放缓了节奏用了近两个钟头才赶回试炼营地。 即便这样他们也是今天最早回到营地的试炼队伍。 在进辕门之前萧笑拽了拽郑清的袖子。 年轻公费生疑惑的回过头。 “那只老乌鸦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提醒了我。” 宥罪猎队的占卜师盯着辕门上挂着的死乌鸦斟酌着压低声音轻声道:“说起来你那条小蛇确实很厉害……但也有点麻烦。学校不允许我们在试炼场上使用宠物或者炼金物是出于公平的考虑。你这条小蛇千万不要被发现……会被扣分的。” 郑清悄悄松了一口气。 刚刚萧笑开口时他还以为这个西瓜头想要举报自己呢。 “应该不要紧”年轻公费生虽然没有什么把握但却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用笃定的语气回答道:“如果学校能发现第一天就该把它赶走……就像他们对毛豆做的那样。如果学校之前发现不了没道理今天又突然能发现了。况且谁也不能证明它是我的宠物或者炼金物。” 最后一句话虽然听上去有点诡辩但郑清是真心实意的。 他只是第一大学一个刚刚结束一年级学业还没真正开始二年级学习生涯的年轻巫师连注册考试都没参加过遑论将一位登顶古老者行列大佬的‘遗骸’据为己有。 是的在郑清心底不管那条小青蛇是海妖王残留的精气还是其他什么都不是他能染指的。他一直把它当成自己耳朵里的‘租客’。倘若学校发现小青蛇打算对它做点什么郑清是举双手双脚欢迎的。 但他很怀疑学校那些老巫师会不会这么头铁。 “你有心理准备就好。” 萧笑拍了拍郑清的肩膀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远处天色沉沉的荒原:“不要像有的人‘毫无阅历毫无思想准备一头栽进他的命运就像跌进一个深渊’。” 郑清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觉得自家占卜师现在变得愈发深奥了一些。 营地里队友们正在向凡尔纳老人移交今天的猎获。 双头食人魔的尸体被一位年轻的监督员收紧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小匣子里那块嵌了铭牌的脊椎骨更是被他用一小块鹿皮裹了以金印封禁小心的收进怀里。 这位监督员由试炼委员会派遣作为第三方监督年轻巫师们的试炼已经与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打了近一周的交道性子稍显古板平时李萌总喜欢捉弄他但今天即便监督员要扣押那只独眼乌鸦小女巫也没有太大反应。 “按照你们报告的内容这只乌鸦是一头食人魔萨满中了妖术变化而成安全起见学校必须对其进行留置。” 监督员的视线在凡尔纳老人、郑清、蒋玉等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李萌身上:“……如果你们有什么意见或者申请可以向试炼委员会以及校工委提出。” 最后一句话主要是因为他已经听说这只乌鸦被小女巫当成宠物养了一天担心她又要胡闹所以提前打了个预防针。 对此从醒来后就一直郁郁的李萌同学只是瞥了那萎靡的老乌鸦一眼很平静的接受了并未吵闹。 她对自己昏死在战场上的事仍旧有些耿耿于怀。 即便几位队友——包括最想吐槽这件事的郑清——都再三安慰那件事不是她的错仍旧无法令小女巫释怀。 毕竟晕过去的只有她一个不是吗? 郑清注意到小女巫的消极担忧的看了蒋玉一眼。 蒋玉冲男生打了个放心的手势。 “我们没有意见。” 宥罪猎队的队长稍稍放下心来很果断的同意了监督员的要求但稍稍迟疑之后他还是问出了困扰队友们一天的一个问题:“只不过有件事很奇怪……这只乌鸦是中了双头食人魔的妖术理论上双头食人魔死后它的妖术也应该解除……我们猎队的占卜师当时也被强制变形了在双头食人魔死后又恢复了原状。” 说着他指了指萧笑然后又指了指蹲在地上的独眼乌鸦:“但它却一直没有变回来。我们尝试过对它使用恢复类魔法同样没有效果。” “听上去确实有些奇怪。”监督员惊讶的打量了独眼乌鸦一眼然后看向萧笑然后又看了一眼怀里的报告:“这件事你们没有记录!” 郑清眨眨眼瞟了萧笑一下。 萧笑板着脸没有吱声。 变成青蛙这件事是萧大博士自己强烈要求删掉的就像李萌同学昏过去的内容一样属于他们的‘黑历史’为了避免被额外扣分郑清也就含糊着答应了下来。 凡尔纳老人上前粗大的手掌在宥罪占卜师身上捏来捏去皱着眉问道:“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精神呢?与肉身契合度有没有变化?你是占卜师对这种事情应该很敏感。” 萧笑显然很少感受这样的关切显得稍稍有些不自在。 “没……都还好。”他不安的扭了扭身子。 确认年轻巫师无恙后凡尔纳老人松了口气严厉的看了郑清一眼:“试炼报告要求准确完整是为了你们自身安全。类似强制变形术这类的魔法可能会对巫师造成后遗症决不能简单忽略!” “试炼结束后学校会提供完整的身体检查你们提供的报告经历会对治疗师们有重要的参考价值……这不是一件小事!” “至于这只乌鸦”凡尔纳老人扫了一眼脚下的独眼乌鸦摇摇头:“魔法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尤其涉及强制变形术这样精妙且高深的魔法尤其施展咒语的是一个半吊子萨满其中发生了什么变异都毫不奇怪。” “学校会处理后续事宜这件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第八卷 边缘 第八十一章 古训是式 晚上七点钟。 天色依旧昏暗似乎这座世界的太阳还没学会准时上下班。 参加此次试炼的四百多名二年级生从试炼场各个角落出发最终汇聚在一处刚刚平整出的小广场上。 郑清看到了脸色发青的马修·卡伦几天不见他似乎变得更瘦了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把他刮飞;还有尼古拉斯这一次他终于勇敢的在众人面前站在刘菲菲身旁毫不避讳的揽着她的肩膀郑清注意到他手上那枚戒指上的红宝石出现了几道裂缝。 更远一点林果在阿尔法学院的队伍里向他们这边用力挥着手几位白袍女巫站在他身旁正交头接耳小声说着什么;距离小男巫不远那头来自魁北克的小狼崽子安德鲁抱着胳膊阴沉沉的打量着左右他的周围环绕着衔尾蛇猎队的几位猎手似乎注意到郑清的目光矮胖男巫扫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略显和善的笑容。 郑清微微颔首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 广场周围是一座座微微鼓起的小山丘包括凡尔纳老人在内数十名灰袍校工以及相似数目的黑袍监督员就站在那些小山丘上安静的看着这些年轻巫师。 许久不见这些年轻人有太多话要说——从他们这几天的冒险到各自铭牌上的积分再到某某掌握了一道强大的魔法一击摧毁了一座小山包;以及哪位男巫英雄救美了哪位女巫晚上偷偷溜出去约会了等等。 一时间气氛甚嚣尘上仿佛清晨的菜市场。 呱!呱!呱! 原本安静盘旋在广场上空的鸦群忽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聒噪整齐而又短暂顿时吸引了所有学生的视线连带着吵闹声也渐渐停息了下来。 鸦群左右盘旋着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繁杂而又华美的法阵一束淡白色的光线穿过法阵径直投在小广场尽头那座最高的小山丘上。 光线收敛露出若愚老人古板而又厚重的黑色高领长袍与此同时属于传奇巫师的气息向四面八方扩散鸦群为之静谧草木为之低伏原本在荒原尽头勤恳梳理地气的地龙们也临时歇了工悄悄藏在它们拱出的地洞里高耸的背脊仿佛一座座突然凝固的山脉露出千姿百态的形状。 环绕小广场周围的小山丘上灰袍校工与黑袍巫师们纷纷抚胸摘帽低眉垂首向传奇巫师致敬。位于小广场上的年轻巫师们更是一个个端正了身姿眼观鼻鼻观心心如止水。 一朵朵红白相间的喇叭花飞快的在小山丘间发芽、抽条、开花露出一张张严阵以待的大嘴。 没有寒暄也没有庆贺。 若愚老人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由那些喇叭花里的大嘴复述着准确而又清晰的传入每一位年轻巫师的耳朵里: “两个月前就在这座世界学校与妖魔联军进行了一场惨烈的大战。” “许多勇敢的年轻人死了。” “但妖魔并没有完全被我们击败。” “这件事有的学生知道有的学生可能第一次听闻。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应该知道巫师世界从来都不是风平浪静丰亨豫大的世界。” “隐秘的战斗无声的死亡时时刻刻都发生在无穷世界的各个角落。今天你们在学校里经历的每一次考验参加的每一次试炼都会在未来的某一次战斗中挽救你或者你们朋友的生命。” “对我知道能够进入第一大学的学生能够升入二年级的学生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那一批年轻人。” “甚至在这一次试炼中有的队伍还取得了平均一百七十分以上的好成绩……” 如果一粒石子被丢入平静的水中低声的轻呼与窸窸窣窣的哗然骤然响起仿佛水面荡漾的波纹——距离郑清等人越远的地方躁动越明显。 要知道这一次试炼仅仅在开局降落与穿云的过程中就刷落了许多学生的基础分以至于试炼结束时有一小半的人刚刚踩到及格线更多学生还没摸过一百分的分界线。 郑清努力保持脸上的平静克制自己挥手向四周致意的冲动。 他眼角余光瞟过那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影子尤其是他关注的几位巫师。唐顿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感慨马修的脸色似乎愈发青白还有更远一点阿尔法学院的安德鲁表情也变得更加阴沉了一些。 与郑清相似宥罪猎队其他几位年轻巫师也纷纷表现出各自的稳重区别在于张季信昂首挺胸脸上一副‘这都是小意思’的模样而辛胖子则左顾右盼顾盼神飞似乎巴不得别人问他点儿什么。 唯一可能闹出幺蛾子的李萌同学或许意识到自己拉低了整个队伍的平均分反而变得愈发萎靡。这也省了蒋玉不少麻烦。 若愚老人平静的目光扫过九有学院方阵的这个角落微微停留了一瞬间喇叭花里的声音也停顿了一刹那而后继续响起: “……但我想说的是这些都不是你们骄傲的理由也不值得你们骄傲。” “你们有着年轻人中最杰出的天赋、最优秀的家教、最纯正的血脉、最无畏的勇气、最虔诚的信念。以这些条件为基础击败一群异乡的流亡者、探索一片陌生大于危险的地域除了成功你们有理由交出其他答卷吗?” “这不值得骄傲。” “我告诉你们什么值得骄傲:一只乌龟背着沉重的厚壳却在赛跑中胜过了兔子它值得骄傲;一只精卫每次只能衔起一粒石子最终填平一座大海它也值得骄傲;还有一位巨人追逐着太阳的脚步最终饥渴而死他也值得骄傲。” “骄傲不是你们能做到什么而是你们做不到却又做到的事情。” “这次的试炼就这样了。” “回到学校后你们要好好想想自己干过什么能干什么该怎么干。明天就是暑假的最后一天祝大家开学愉快。” “古训是式威仪是力!” “受禄于天降福无疆!” “知识保佑你们。” 第八卷 边缘 第八十二章 天降玄鸟 若愚老人的祝福很强大。 这与他的讲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他那番‘不要骄傲要自省’的讲话结束时现场的气氛颇为沉闷即便刚刚收到夸奖的郑清等人也有些提不起劲头。 所幸随后数道由传奇巫师施展的祝福魔法落在了这些年轻巫师身上驱散他们周身疲倦、净化他们体内沉疴、还有他们稍稍低落的心情也被重新鼓舞了起来。 “他如果不说话来了只丢几道魔法效果会更好一点。” 眼瞅着若愚老人重新化作一道光束消失在云间辛胖子这才鼓起勇气凑到郑清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郑清歪着头瞥了他一眼单手堵住耳朵。 “没听见不知道你说啥?”年轻公费生的否定三连令胖巫师脸色顿时白了几分悄咪咪缩回了自己的位置。 小山丘上的喇叭花们重新仰起脖子花瓣间传来凡尔纳老人洪亮的声音:“第2008级新生试炼大会到此结束各学院学生按班级顺序有序退场……” 郑清瞅着那些卖力吆喝的喇叭花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浪费那么多喇叭花呢?” 他用胳膊肘戳了戳身旁一直低头记笔记的萧笑好奇道:“不提若愚副校长就算凡尔纳老人也能轻易让这几百人听清他说话吧……” 说着他还用胳膊划了个大圈将小广场上攒动的人头都囊括在内。 萧笑还未来得及开口辛胖子就再次挤了过来。 “还能为什么?” 胖巫师用他惯有的尖刻腔调评价道:“当然是喇叭花更漂亮了!要知道这类广播用喇叭花专利技术属于学校每次使用都能给学校实验室提供一小笔专利费积少成多不用白不用你大着嗓门浪费自己的魔力可给学校创造不了收入……这里面还涉及学校经费预决算里面的道道可多了去了!” “也没那么复杂。”萧笑终于抬头扫了一眼被社会大染缸浸的乌黑的胖子扶了扶眼镜:“归根结底只是为了增强结束时的仪式感。类似我们开学典礼、猎会祝祷、罗天大醮社会就是通过各种各样的仪式连接在一起。” 老实说郑清觉得萧大博士的‘没那么复杂’理解起来远远比辛胖子那番‘收入创造理论’更加复杂。 还没等他思考的更通透一些胖巫师大咧咧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比起喇叭花我倒是觉得凡尔纳老头儿的结束语更值得报道。”他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若有所思:“他说‘2008级新生试炼大会’这明显是个错误用词……” “我们确实是2008级新生啊。” 郑清并没有觉察出凡尔纳老人的用词有什么问题:“而且这也是试炼大会……你们做报道的都是这么吹毛求疵吗?” “不不不你没有关注到问题的核心。” 辛胖子晃着他粗短的食指一本正经回答道:“使用‘2008级新生试炼’与我们实际的‘2009年开学试炼’表述有微妙的差异……这意味着校工委内部的老人们更倾向于原来的试炼方案……政策的实际执行者与学校政策理念有冲突这是个大问题……做新闻的总要有这点敏感性。” 年轻公费生一脸震惊的看着身旁的胖子总觉得他那白胖胖的皮肤下裹了一个陌生灵魂以至于他有种撕开他皮肤一探究竟的冲动。 群鸦的聒噪再次打断了年轻巫师们的瞎聊十数位灰袍巫师齐齐举起手中法书指向半空中盘旋的鸦群: “天命玄鸟降而于飞!” 呼啦啦! 一只接着一只乌鸦离开鸦群缀出一条蜿蜒细长的‘锁链’从天而降落在年轻巫师们身旁。 每位同学都分到了一只。 落在郑清身边的是一只灰色的三尾乌鸦它歪着脑袋黑豆般的眼珠打量着年轻公费生张张嘴发出沙哑而又友好的邀请。 郑清困惑的看了看左右。 耳边传来校工们简单而又稍显敷衍的讲解。年轻的公费生只能学着其他人的模样伸手摸向乌鸦脑袋。然后在他视线中那只乌鸦的身形遽然涨大须臾间便从一只鸡大小变成一匹马大小。 却不知是他变小了还是乌鸦变大了。想以小广场周围的山丘为参照物环顾左右目之所及全是大大小小的乌鸦许多已经升到半空中张开的翅膀犹如低沉的乌云遮掩住一切加上近千只大鸟嘎嘎的聒噪让郑清立刻放弃这个打算。 三尾鸦抖了抖背上的羽毛张开双翅露出背上的鞍鞯。 郑清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鸟。 三尾鸦向后退了两步微微弯下身似乎在向大地鞠躬而后双腿骤然发力几步助跑后展开双翅冲天而起。 郑清不得不死死抱紧它的脖子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头朝下栽倒到地上。 “燕燕于飞上下其音!” 耳畔传来蒋玉清冷的咒语声这是帮助巫师在飞行途中相互交流的咒语比‘鸟鸣嘤嘤’效果更好。 很快宥罪猎队其他几位队员——包括不属于九有学院更远一些的林果、迪伦、蓝雀、释缘等人的声音也出现在郑清耳边。 “竟然是骑鸟回?这比我想象的辛苦多了!”吸血狼人先生用优雅的腔调抱怨道:“学校应该给学生更多选择的自由!” “能免费回家就知足吧!”辛胖子冷笑两声:“据我所知学校今年经费会格外紧张…跨界法阵消耗的材料费用远远超过一群鸟。” “准确点是骑乌鸦。”林果同学认真纠正着声音里满是兴奋:“我还是第一次骑这么大的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双手抱紧双腿夹紧眯着眼少说话。” 张季信略显沙哑的声音旋即响起:“如果你身下的乌鸦想在半空中打滚儿或者来一段眼镜蛇机动不要犹豫用力踹它的肚皮那样会更安全。” “我够不到它的肚皮!”李萌同学愤愤不平的声音再次响起——听到这股气势郑清嘴角莫名扬起一丝笑意。 “阿弥陀佛你可以试着跟它讲讲道理。”释缘小和尚善良的建议道。 郑清耳边顿时响起一片欢乐的笑声。 在这片笑声中近千只大鸟张开翅膀化作一股洪流冲进黑狱世界天空厚厚的云层中。云层深处极远处有一座由雷电构筑的椭圆形的‘大门’。 璀璨、华丽、而又夺目。 第八卷 边缘 第八十三章 被忘却的日子 “跃迁倒计时。” “五分钟准备。” 耳边传来低沉有力的报时声不知是哪一位校工或者监督员说话。郑清抬头四望目之所及周围大部分景色都是湍流的云气完全分不清谁是谁谁在哪里。 间或有一两道黑影从他身侧一闪而过那是其他骑着乌鸦的巫师。郑清非常肯定这些乌鸦有特殊的观测与联系方式才不至于在云层飞行时互相撞在一起而且还能找到正确的飞行路线。 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吐槽的重点。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被人从天上丢来丢去……” 年轻公费生抱着身下三尾乌鸦的脖子大声吼着。虽然身下的鞍鞯仿佛有一股魔力将他的屁股牢牢吸在鸦背上但他仍旧忍不住用力抱着三尾鸦的脖子。 这让他稍稍感到安全。 因为在高空云层中所以一张嘴不仅被灌了满嘴风而且还灌了满嘴冰冷的雨水。迫使他一句话没说完就急急忙忙闭紧嘴巴。 幸运的是宥罪猎队几位猎手间交流是通过‘燕燕于飞下上其音’倒不至于互相之间听不见说话。 耳畔立刻传来萧笑冷静的回答郑清仿佛看到了他抱着笔记本推了推眼镜的画面:“理由跟我们之前讨论过的喇叭花一样……主观上说这是学校一项古老的传统为了锻炼年轻巫师的勇气与信念。客观上进行世界之间的旅行需要寻找晶壁薄弱的地方低空区域受到引力影响较大会削弱穿越法阵上跃迁咒式在跨维度速度下标绘四维节点的能力。” 这个回答令人头晕脑胀夹杂着半空中忽上忽下的感觉令人愈发昏头转向。年轻公费生有些后悔自己选择的话题。 他抹了把脸上冰冷的水珠心底有些犹豫是不是撕两张避水符。 之所以不使用咒语是因为两条胳膊都被三尾鸦的脖子‘占住了’让他很难举着法书念咒。 而犹豫则是因为一开始升空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等意识到这一点时身体已经被淋透了。此刻再浪费几张避水符颇有些‘使之无用弃之可惜’的鸡肋感。 郑清观察过从他身旁路过的几只乌鸦发现它们背上的巫师都没有使用护符任凭高空冰冷的气流与雨水胡乱的拍打在身上。这种源自第三方的选择也对他做决定造成一定影响。 “跃迁倒计时……三分钟准备。” 年轻公费生挺直身子。 伴随着倒计时的声音眼前的云气倏然收敛仿佛一群群受惊的小鱼呼啦啦逃离这片空域让男巫的视线豁然开朗。 空域的尽头在厚重的云层背景中虚空伫立着一座由雷电构成的椭圆形的‘大门’。扭曲的雷电犹如疯狂巫师威尔玛斯羽毛笔下的痕迹无序中蕴含着无尽魔力令人望而生畏。 在郑清的位置可以清楚看到整齐排列在光环前的鸦群由远及近次第亮起一盏盏柔和而清晰的光晕那是保护年轻巫师穿越雷电之门的守护魔法。 然后他感到脚下一紧。 低头看一层薄薄的仿佛塑料薄膜的光膜从他的脚尖开始向上蔓延紧紧贴着三尾乌鸦的羽毛速度极快须臾间便没过他的胸口然后是颈子、口鼻。 他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闭了眼。 “跃迁倒计时……” “一分钟准备!” 湿滑的薄膜终于蔓延到他的头顶彻底盖住了他的双耳。呼呼的风声、鸦群的聒噪、还有持续的倒计时声一一远去仿佛一间隔音效果极好的屋子关上了窗户郑清瞬间感觉清净了许多。 旋即耳畔传来轻柔的音乐。 像一群黄鹂在枝头婉转又像小溪潺潺流过还像春夜细雨隆冬穿着沉重棉衣踩在厚厚雪层里的咯吱声。 郑清努力听着、辨析着渐渐的那些窸窸窣窣的白噪音远去流畅的衔接上了一段悠扬的音乐。 感觉有些像他曾经在鱼人海市听过的海妖的歌声但又有些像校猎赛上那些穿着长纱裙的宁芙们的嗓子。 总之是极美的。 正当他沉迷于那美妙歌喉与婉转之音中时还没等他分辨清楚紧紧裹在身上的压迫感便迅速消失。 男生豁然睁开双眼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体内的魔力欢呼雀跃与天地间熟悉的气息交互着似乎在炫耀它们漫长而神奇的旅程。 天色微暗但阳光又很灿烂与黑狱世界略显呆板死气的天色形成鲜明对比。郑清忍不住眯了眯眼半晌才适应了新的光线。 环顾左右周围白云朵朵脚下无边无际的蓝色大海中缀着一颗剔透的绿色宝石隐约可以看到宝石上精美的图案。 是布吉岛。 他们已经回到了学校。 郑清回过头身后是一轮灿烂的太阳温暖而又迷人。 …… 二年级开学试炼从八月二十五日上午开始至八月三十日夜结束。待四所学院的年轻巫师们骑着乌鸦回到布吉岛时已经是八月三十一日的早晨了。 隔天九月一日就是正式开学日。 今天晚上这些忙碌了一个星期的年轻人也没有机会好好休整还需要参加开学前第二场班会——班级内的试炼总结、新学年的选修课表、期末成绩以及新学年公费生名额公布等等各种琐碎而又重要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以至于鸦群降落第一广场后许多年轻巫师都来不及相互庆贺就三五成群匆匆离去颇有些时不我待的感觉。 与之相比萧笑的表现则稍稍有点诡异。 落地后他没有跟郑清等人一起回宿舍反而半路钻进步行街的一家小店出来时身上原本脏兮兮的长袍已经变得崭新挺括手中还抱了一捧五颜六色的鲜花包括小雏菊、蔷薇、夹竹桃、蓝色妖姬等等以及最重要的中央还有一支红玫瑰。 “用得着这么急吗?”郑清调侃着小个子男巫。 萧笑没有搭理他反而辛胖子惊讶的看了郑清两眼:“你似不似傻因为这场试炼他已经错过七夕不表现积极点难道等着被司马先生吊起来打吗?” 郑清愣了几秒手缩在袖子里掐算几下才恍然——试炼会开始的第二天八月二十六就是七夕节。 第八卷 边缘 第八十四章 好想像猫一样 从小到大郑清正经过的节日也就清明端午、中秋除夕。 七夕虽然也带了个‘夕’字他是一次也没认真庆祝过以至于当萧笑捧着一束花光鲜亮丽的甩开他们这些同伴时郑清还有一瞬间的恍惚脑海瞬间闪过几个身影然后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他是不是也应该做点什么呢? 去年七夕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男生掐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去年七夕是在八月七号距离他收到第一大学录取通知书不到两个星期刚刚跟着托马斯去大明坊买了学习用品满脑子都是那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哪有什么心思过七夕。 而且也没人跟他过七夕。 要知道再往前几年甚至十几年他也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就算与女同学之间有点朦胧的感觉相互之间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七夕什么的太过分了。 与之相比当年班上的同学更喜欢过4月1号的节日。 至于今年。 男生努力回忆着试炼开始后的日子尤其是试炼第二天。 他们第二天干什么来着? 哦对了试炼第二天辛胖子用自己调制的魔药清理了一窝邓氏白蚁挑出其中最肥硕的一群放铁板上撒了调料烤的喷香冒油还分给郑清一小盘。 只不过郑清终究还没完全适应老派巫师们喜食青蛙、虫豸等奇怪食物的嗜好将那盘烤白蚁转送给了蒋玉因为他看队里大小两位女巫似乎都很中意胖巫师的黑暗美食。 这也算送过礼物了吧年轻的公费生惴惴不安的想着。 抬起头发现辛胖子正在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 “干嘛?”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没好气的瞪了胖巫师一眼。 “没什么。” 辛胖子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声音中带了几分慈悲:“原本很羡慕你脚踏几条船的日子但是今天忽然理解了那句老话——有得必有失福祸自相依——你想好给她们送什么礼物了吗?太普通可不行就像博士我猜他那束花里藏了一打小精灵。” 在捧花中藏会唱歌的小精灵是流传甚广的做法很老派但是很实用。想象一下当一位女巫捧起玫瑰花花丛中蓦然冒出几只模样精致、小巧可爱的精灵用她们天籁般的声音唱着动听的情歌多么美妙。 当然这只是针对性格开朗的女巫。倘若收花对象是个腼腆内向的恐怕小精灵们冒头的第一时间就会被她们重新塞回花蕊里。 郑清脑海闪过这些胡思乱想的念头竟没有对辛胖子那句‘脚踏几条船’的说辞生气。也有可能他已经对胖子这种胡言乱语麻木了。 砰! 低头走路的男生重重的撞在一堵厚重的肉墙上抬起头却是一直走在前面的张季信停下了脚步。 “渣哥儿现在踏几条船来着?” 红脸膛男巫歪着头看向旁边其他几人——此刻除了郑清与辛外队伍里还有同一宿舍的迪伦以及常在步行街逛悠的林果。两位女巫在第一广场就与其他女巫们一齐走了;蓝雀也是个性子冷清的不耐这种交际;释缘小和尚更是一下飞机就消失不见。 “蒋大班长伊莲娜科尔玛学姐”胖子掰着手指头一一计算着末了还补充道:“……可能还有几只小母猫年初刚开学那阵子我们不是还帮他赶走过发情的母猫吗?说不准他之前已经被某只母猫糟蹋过了。” 郑清听在耳里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猫也没科尔玛学姐。”他摆摆手有气无力的分辩了一句。 吸血狼人倏的一下闪到他的身旁两眼放光:“也就是有蒋玉跟伊莲娜了?” 年轻公费生沉默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 “伊莲娜是什么情况?你们现在还联系?你俩异地恋了吗?”辛胖子发挥着记者的天赋一连串的问题机关枪似的打了过来:“我听其他几个吉普赛留学生说女巫团已经决定让她退学了没说具体为什么原因……这个学期她还来吗?” 郑清愈发沉默了。 因为某些不可明说的缘故伊莲娜的事故校方并未通报全员大家只知道她因为身体原因暂时休学一段时间。经过一段时间沉淀再慢慢放出风让她退学就更不引人注意了。 年轻公费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三有书屋所在的方向。 几个月前就在书屋他看到了被先生保护在透明小球里的那株小树——最初一段时间他一周内还三番五次去书店找过先生想要探望伊莲娜但都被先生拒绝了。 一来二去随着学业渐重再加上对先生的敬畏他去书店的次数越来越少。仔细想想最近一次想起伊莲娜他竟都想不起是什么时候了——或者更主要的原因是蒋玉让郑清下意识回避这个念头。 书店的黄花狸有一次跟他说过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犯不着把‘上辈子’的恩怨牵扯到‘这辈子’。当时黄花狸说这句话是因为郑清向它讨要前年冬天被它从家里偷走的小鱼干。 这番说辞固然让它免去还小鱼干的烦恼但更重要的是让郑清对现在的选择似乎有了更心安理得的接受——伊莲娜已经是自己‘上辈子’的事情了。 “我记得你二月份情人节的时候送了伊莲娜一本符帖这次总不能再送一样的东西了吧。” 迪伦抬手指了指街边一家门脸鲜亮的大店:“就像我上次说的临镜画里卖的‘姜戈-猩红女巫’系列是送给女巫的最好礼物。” 姜戈猩红女巫是一款很受年轻女巫喜欢的口红。只不过吸血狼人先生并不知道吉普赛女巫已经用不了口红了。 郑清情绪愈发低落。 他的脑海莫名闪过村上春树的一句话——像猫一样只取悦自己不理会他人生命也许会更精彩吧。 他现在好想变成一只猫。 第八卷 边缘 第八十五章 与众不同的尖刻 有关七夕的话题在进入校园后便被越来越热烈的开学气氛所淹没。 毕竟调侃也是有限度的很显然同伴们都看出了郑清低落的情绪以及心不在焉不约而同换了话题转移到晚上的班会。 其中讨论最热烈的一个话题是老姚到底会不会在今晚的班会上出现。 “上次班会的时候唐顿不是说了吗?姚教授会出现的。”张季信对于同伴们的争论有些不以为然。 “这可不一定。”辛胖子晃了晃手中厚鼓囊囊的一沓报纸甩的哗啦啦作响。这是他刚刚在经过步行街上的报刊亭时拿到的。 “什么?” 其他几位年轻巫师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几天前嗯就是我们开始试炼的那天第一大学查处了一处位于沉默森林深处的秘密实验室。” 说到这里胖巫师清了清嗓子用严肃的口吻念道:“失控的研究失控的教育失控的学校……这是普利策女士为贝塔镇邮报写的头版文章。” “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她那篇文章的成色。”郑清嘟囔着一把捞起突然蹿到他脚下的毛豆抱在怀里挠了挠它的耳朵。 灰皮狗子舒服的直喵喵叫。 林果立刻被这只与众不同的狗子吸引凑过去跟着撸了两把。郑清见他有兴趣索性将毛豆塞进林果怀里免得他感觉无聊。 “贝塔镇邮报到底算是一份有影响力的大报选取的文章虽然有某种特定倾向但到底还称得上‘中规中矩’。” 辛胖子摇摇头抖手甩出另一份报纸:“像这份号角日报特约记者艾迪的文章——山呼海啸的亡灵——讲的是第一大学里的教授们利用自己的身份优势诱骗无辜巫师进行非法人体试验通篇各种‘猜测’‘应该’‘或许’‘大致’如果我不是第一大学的学生读了这篇文章怕是会以为这是一所黑巫师开办的邪术与解刨学专科大学每一个学生胸口都有一个大大的人字形伤疤。” “我可以证明你还是个活人。”郑清举起三根指头一本正经的对胖巫师说道。 “我就很难证明自己了。”迪伦忧伤的叹了口气。 胖巫师横了他俩一眼。 “不不不你们没有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说着他收起那份号角日报将它塞进那沓报纸最深处然后才慢吞吞开口继续说道: “……一般来说我们那些报纸的目的首先在于引起轰动在于哗众取宠而不在乎追求事实真相。只有当两者看起来相吻合时追求事实真相才可能被顾及。只发表普通见解的报纸的得不到公众的信任——无论其见解是多么有根有据——在公众眼里唯有与众不同的尖刻才算深刻。” “哇这话听着不错有种与众不同的尖刻感呐。”郑清啧啧称叹。 胖子瞥了他一眼:“这话不是我说的是爱伦坡说的。” “所以这跟姚教授晚上来不来班会有什么关系呢?”红脸膛男巫终于按捺不住焦躁着打断了同伴们的闲聊。 他向来不耐烦讨论这种听上去空洞乏味的话题。 “哦跑题了……你们看看这篇校报的文章。” 说着胖巫师翻出另一份报纸: “上面刊登了学校对那次突袭行动的后续处理……内容都是老一套大概就是加强校风校级建设夯实教研人员道德底线狠抓《巫师法典》的落实提高注册巫师及在校教职工对实验合规性的认识等等。” “文章最后一段提到八月三十一日也就是今天下午三点钟教授联席会议第20090831次会议在办公楼大会议室开会将对这次突袭行动作出进一步检讨会议由九有学院院长、传奇巫师姚小米教授主持……” 张季信终于跟上了辛胖子的节奏再次开口打断道:“你的意思是说姚教授可能会因为主持这次会议而没有办法参加我们的班会?” “这是一种非常合理的推测。”胖子卷了卷手中的报纸收进怀里耸耸肩。 …… …… 辛的推测最终还是需要时间来验证。 宥罪猎队几位年轻巫师在校园里分道扬镳后张季信去了办公楼找他那位刚刚担任雷哲的哥哥打探消息;林果恋恋不舍的把毛豆还给郑清回了阿尔法堡。 剩下的三位男巫也没了闲逛的兴致径直回了403宿舍扯上窗帘、帷帐以及棺材板各自闷头大睡。 长达七天的试炼令大家身心疲惫。 虽然试炼场上学校也给了这些年轻人适当的休息时间但就像一个人坐火车进行长途旅行即便一直坐着狭小的座位与压抑的环境也会令人身心俱疲。 郑清一觉就从早上睡到下午。 他是被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枕头边上属于他的那群小精灵们横七竖八堆叠在一起手挽着脚半透明的翅膀裹在一起睡的一塌糊涂。 郑清小心翼翼侧了侧身子唯恐惊醒这些睡梦中的小家伙。抬手勾起帷帐宿舍里光线极暗非常适合继续睡觉。 男巫眯着眼很快便适应昏暗的环境。 然后他发现了窸窣声的来源——辛胖子正躲在他的床上吃东西团团蹲在胖子的枕头上一边嚼着嘴里的肉干一边舒服的打着呼噜。还有毛豆吐着舌头眼巴巴的站在胖子床下尾巴转的仿佛一架风车。 时不时从床上丢下去一小块肉干屋子里的窸窣声里便又会多出一丝很不起眼的吧唧声。 郑清掀起帷帐的同一时间吧唧声戛然而止。毛豆像一阵风似的呼呼蹿向郑清尾巴转的愈发欢快了。 男巫连忙竖起手指无声的嘘了一下示意它闭嘴。 狗子吧唧了一下舌头乖巧的坐在了一边但一秒后就忍不住回头又看向远处香味四溢的某张床铺。 “醒了?”胖巫师终于注意到这个角落的动静含糊着问了一句。 “嗯”郑清哼了一声感觉嘴里干的很停了片刻才问道:“几点了?迪伦呢?萧笑回来没?” 第八卷 边缘 第八十六章 梅林的首字母 迪伦还在他的棺材里呼呼大睡。 萧笑则一直没有回宿舍胖子非常怀疑他的去向。只不过考虑到外面的天色胖子又有点怀疑自己的怀疑总觉得司马先生不至于与博士胡闹到如此地步。 至于时间郑清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距离晚上的班会不到两个钟头。 兮兮! 枕头边的小精灵一个两个被惊醒扑闪着翅膀兮兮叫着开始绕着郑清转圈。有几只机敏的已经蹿进盥洗室须臾间便捧出了热腾腾的毛巾以及牙膏牙刷送到男巫面前。 年轻公费生狼狈的接受着小精灵们的好意。 “啧腐败而又堕落的少爷生活。” 辛胖子踞坐床上羡慕的看着郑清将漱口水吐进一只小精灵捧着的痰盂里然后又看了看蹲在自己床上舔爪子的肥猫不由叹了口气:“……你说魔法生物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团团斜睨胖子一眼抬起爪子从旁边盒子里捞起另一根牛肉干塞进嘴里不紧不慢继续啃了起来。 毛豆却以为在说它欢快的蹿到胖子床边吐着舌头喉咙里发出咪呜咪呜的讨好声音。辛胖子又叹了口气拣出一块足够大的肉干丢给狗子。 “她们喜欢这么做我总不能拒绝这份好意吧。”年轻公费生无辜的耸了耸肩同时抽了抽鼻子像极了一只大号毛豆:“……有什么好吃的吗?快饿死了!” “自己滚去食堂!” 胖巫师厌恶的挥挥手满脸不悦:“你以为自己是猫还是狗子?就算小精灵都比你有用多了……她们一整个暑假都在店里帮忙你呢?” 这件事郑清也是知道的整个暑假因为养病的缘故小精灵们一直呆在宥罪猎队在步行街开设的小店里直到萧笑才把她们从d&k接回403宿舍。 “这事儿不怪我我也不喜欢躺在医院呐。”年轻公费生咕哝着终究没有勇气去跟自家狗子抢肉干吃。 “你打算几点去教室?”他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因为晚上班会前还需要提交新学年的选修课表大家都会提前一些时间去教室有关系要好的同学会相互商量着选择相同的选修课。 郑清也不例外。 他并不打算稀里糊涂选了一节课结果发现课堂上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这样不仅逃课无望而且连作业也没得抄想想就很凄惨。 “等这两头猪吃饱。” 胖子闷闷不乐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食盒突然抬头看向正在穿衣镜前整理腰带的年轻公费生:“讲道理团团也就算了但这条狗子明明是你的为什么也要我养?你是不是应该付点伙食费?” 回答他的是郑清飞快溜出宿舍们的背影以及灰皮狗子讨好的喵喵叫。 胖巫师惆怅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感受着肉波荡漾看着狗子摇的欢快的尾巴最终又拣起一根肉干丢进狗子嘴里。 兮兮! 侍候完郑清洗漱穿衣的小精灵蜂拥而上仿佛一群麻雀落满胖巫师的床头。迫不得已胖巫师不得不又拿出一小瓶露水满腹怨气的充当小精灵们的饲养员。 溜出宿舍的郑清并不知道自家小精灵又缠上了辛胖子就算知道他也会闭着眼睛堵住耳朵假装不知道。 明天就是正式开学的日子今天学府里的气氛已经很热闹了到处都是穿着各色袍子的高年级巫师三三两两在校园里闲逛。 也有财大气粗的社团现在就支起了易拉宝开始为新学期社团招新预热。 吃过晚饭四处逛了逛等郑清赶到教学楼东-601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半班上的同学大部分都已经到了。 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男巫照例坐在教室左后侧临窗处蒋玉则一如既往坐在第一排中央面前摆着一本厚厚的教科书。 郑清冲捧着课本两眼无神的李萌同学打了招呼后才笑着看向蒋玉:“你们来的真早……想好选什么课了吗?” 女巫神色淡淡:“魔法生物。” “是周三下午那节全校选修吗?”郑清下意识想确认一下:“周四下午那节选修你选的什么课呢?” 蒋玉终于抬头仔细看了他一眼。 “周四下午的‘大学生涯规划’是以班级为单位上的固定课程。”她难得仔细解释了一下:“名义上是选修实际只是考核方式参考选修课容易一些……如果你认真读一读课表就不该问这种问题。” 郑清明显感觉道旁边其他几位女巫促狭的眼神讪讪着含糊了两句便落荒而逃溜向教室后方。 “你来的可真晚。” 萧笑向里挪了挪给他空出外面的椅子:“……怎么没在前面多聊两句?我们刚刚还打赌你会不会坐在第一排呢。” 郑清绝不会在这种话题上落入陷阱。 “我只是来的有些晚有的人是一整天都没回宿舍。”年轻公费生立刻反唇相讥瞥了某位大博士一眼:“我还跟胖子打赌你这个学期会不会到贝塔镇租房子住!” “我可从来没跟他打过这种赌。” 被吃掉许多肉干的胖巫师转身就将郑清卖了个干净同时伸出指头敲了敲郑清面前的桌子:“你之前跑太快……我们什么时候算算伙食费?” 他竟然还没忘这件事! 郑清一边在心底吐槽着一边含糊着:“这种事情……慢慢算……咱们那么大的店放在步行街……总少不了你的……你们之前在聊什么?刚刚看你们聊的很认真的样子!” 他果断转移了话题。 胖子还想说点什么张季信便挤了过来伸手将一张纸拍在郑清面前。男巫低头看去却是一张食人魔尸体的检验报告。上面用细密的小字写了很多术语还有更多部分被直接用大块大块的墨汁涂掉显然属于不能向外透露的内容。 “我们刚刚在聊试炼会上狩到的那个双头食人魔。”红脸膛男巫压低声音语速飞快的将几位同伴分享的有关那些食人魔的情报向郑清一一说明。 根据学生会、助教以及校报编辑室里那些语焉不详的只字片语以及从校工委拿到的这份验尸报告年轻巫师们很容易便得出一个结论——有顽固派巫师在搞事情食人魔脊椎骨上那个大写的‘m’就是最大的证据。 因为梅林的首字母就是m。 第八卷 边缘 第八十七章 选课理由 古老者梅林一位精通炼金术、占卜术以及变形魔法的强大巫师在欧罗巴以及诸多域外新世界留下无数传说以古板、睿智闻名于世。 “顽固派巫师向来以梅林巫师的名义四处活动。” 有了正事辛胖子终于不再继续纠缠毛豆伙食费的事情煞有介事的分析道:“琳达学姐告诉我说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搞事情。每年他们偷偷进行的非法维度试验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只不过都被丹哈格的人悄悄压下去了。” “我听说黑暗议会的许多成员也是他们的人。”张季信立刻补充道:“你们都还记得黑狱战场上发生的事情吧……” “巫师界以前发现过这种铭牌?” 郑清指着桑皮纸上画着的简易图案突然开口问道。这是刚刚他凭借印象勾勒出的那块脊椎骨上铭牌的草图。 “不太一样”胖子低头打量着纸上的草图最终摇摇头:“编辑部里收集的资料显示以前这类符合大多刻画在石头上……刻在铜牌上也是第一次。” “或许他们以为自己在革命。” “愚蠢。” 萧笑扶了扶眼镜打断几位同伴的讨论语气有些不以为然:“那些顽固巫师就是老式的骑士小说看多了总以为自己能成为英雄加入秘密组织刺杀暴君然后世界和平……殊不知维护世界和平的从来都是秩序而不是暴力的反抗。” 听到‘秩序’两个字郑清下意识竖起耳朵停下了手中的羽毛笔——羽毛笔下一张新的桑皮纸上已经勾勒出猫果树的草图空荡荡的树枝上缀着一颗颗大小不一的毛团子。 “落后的秩序呢?” 年轻公费生很感兴趣的追问道:“难道不需要通过暴力的反抗来改良、变更、甚至打破那些旧秩序然后建立新的秩序吗?” “每个组织、每支猎队、每一种宗教都是通过秩序维护的无一例外。”萧笑瞥了队长一眼继续说道:“秩序的变革要循序渐进想要通过粗暴打碎原本秩序而妄图建立新的秩序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圣人。” “唔你这算改良主义吧。”郑清摸着下巴回忆起自己初高中的历史课本若有所思的评价道:“这意味着软弱、妥协以及投降。” 萧笑眉毛顿时高高扬起。 但还不等他继续辩解教室门后的简笔画小人突然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叼着烟斗的怪物刚刚离开了它的办公室!” 教室里陡然一静。 片刻后有人不自信的问道:“它在说什么?” “好像什么怪物之类的鬼话?”立刻有人回答道。 再看向门后那简笔画小人儿却闭了眼蜷成一团躺在没有几根杂草的草地间仿佛刚刚它只是在说梦话。 教室里的喧闹渐渐重新响起。 郑清低下头抓着羽毛笔重新开始在桑皮纸上勾勾画画这一次他在树下画了两个大小不一的毛团大的涂黑小的留白尾巴勾在一起组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心形。 “你在干嘛?”辛胖子眯着眼倒看着郑清手中的羽毛笔勾来划去。 “无聊随便画画。”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面不改色熟练的转移了话题:“你们选课确认了吗?周三下午选的什么?” “神秘学手札我哥说了这门课只要你是一个正常长大的巫师都能拿到高分。”张季信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口:“相信我选它绝对没错!” “真的那么简单?”辛胖子显然不太相信学校会在课程上公然放水。 “当然平时课堂作业可能稍微多一点……”张季信挠了挠头难得说了一番道理出来:“你想得到什么就要做好失去什么的准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外乎如此。” 郑清不置可否转头看向辛胖子。 胖巫师竟也没说话而是笑眯眯看向萧笑:“博士你选的什么?” “魔法宇宙学。” 萧笑推了推眼镜平静的回答道:“我原本想选卡巴拉占卜术但考虑到星象理论对占卜学的影响决定还是先夯实一下基础……魔法宇宙学属于维度学派经典理论之一值得认真学一学。” “我也选它了。”胖巫师用力拍了一下巴掌。 “你确认?” 红脸膛男巫好心劝了一句:“那门课我听说过难的很每年都有人挂科……听我的选神秘学手札轻轻松松过关!” 辛胖子显然有些迟疑但瞥了萧笑一眼后他再次下定决心:“就它了跟着博士一起学最后成绩总不至于太差……” “我看你只是懒得动脑子想抄博士的作业吧。”郑清冷不丁打断胖巫师的决心幽幽道:“是平时痛苦一点期末好过关还是平时轻轻松松期末痛哭流涕……你一定要想好。” “不可明说的吃人魔王经过了临钟湖!”门后的简笔画小人突然又扯着嗓子嚎了一声将教室里众人又吓了一跳。 “它在抽什么疯!”辛胖子转头看向教室门所在方向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忍不住骂骂咧咧着:“回头在它身旁画只母老虎挠死它看它还敢不敢天天乱嚷嚷。” “鬼知道。”郑清将刚刚画满的桑皮纸揉成一团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你打算选修什么?”胖巫师收回目光看向年轻公费生重新续上了刚才的话题:“跟长老还是跟我们?” 他很自然的把自己跟萧笑归成一伙儿。 “还不是很确定。”郑清含糊着下意识瞥了一眼教室前排。与吵闹闲聊的男巫们不同坐在教室前排的女巫都在认真预习明天即将开始的新课程一个两个学习态度令人汗颜。 “还不是很确定?”辛胖子怪声怪气的学了一遍郑清的回答两根眉毛仿佛跳舞般在他那张大饼脸上挤来挤去让郑清心底立刻涌出一股割掉它们的冲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缓缓吐出。 “我的意思是说我打算选修魔法生物。”年轻公费生和蔼的看着胖子理由非常充分:“毕竟除了一只狐狸之外我现在还养着一条狗、一条蛇、以及一群小精灵。多学一点与魔法生物有关的知识没有坏处不是吗?” 第八卷 边缘 第八十八章 纸老鼠 郑清其实还少说了一点。 除了波塞冬、毛豆、青蛇以及那些小精灵外他还在猫果树上管着一群猫在步行街上的店里养着两个鼠人。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选修魔法生物的理由何止充分简直是天经地义。 当然真正让男巫选择这门课程的原因并不在于那些猫猫狗狗此事涉及私密不足为外人道也。 即便身旁几位同伴也不成。 否则郑清敢用自己耳朵眼里那条小蛇嘴里的舌头打赌他们定然会在一秒钟后吵闹的整座教学楼里的人都知道。 男巫脑海里刚刚想到教学楼耳边就听到了这三个字。 “误人子弟的臭老九已经进入教学楼!”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扯着嗓子喊着郑清抬头望去只见它终于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揉眼睛、梳理头上那几根稀疏的短毛。 这一次教室里的众人终于听清了它在嚷嚷什么。 “它是在说老姚吧?”辛胖子有些不确定迟疑着反问同伴们。 张季信嘶了一口凉气:“那它胆子也太大了……它之前是说老姚是‘怪物’吗?就不怕被教授撕了它的嘴?” “大概它觉得教授不会跟它一般见识。”萧笑难得挠了挠头。 郑清将手底被揉成一团的桑皮纸重新展开一边盯着纸上画着的猫果树一边调侃辛胖子:“看样子不需要你动手在它身边画两只母老虎了。” 教室里其他同学也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时不时用诡异的眼神打量着门后那不知死活的简笔画小人儿似乎在计算它最后留存的日子。 很快简笔画小人确认了同学们的猜测再次扯着嗓子喊道:“姚小米教授出现在六楼走廊入口处!” 余音未了紧接着那简笔画小人儿又用它最大的声音嚎道: “……伟大的传奇法师即将莅临祂忠诚的教室!” 同学们顾不得鄙夷那前倨后恭的简笔画小人所有人都眼巴巴抬头看向教室门所在的方向想要第一眼见证传奇巫师的尊荣。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腆着肚皮昂首挺胸煞有介事的在它的方寸之地间来回踱着步子仿佛在充当老姚的仪仗。 郑清终于不再犹豫将手中那张桑皮纸重新揉成个纸团悄悄丢在地上。 纸团落地后迟疑片刻才窸窸窣窣着伸出爪子与尾巴化作一只圆嘟嘟的小老鼠。它抬起细长的鼻子四处抽了抽找寻到正确方向后立刻拨动四条小短腿沿着桌椅之间的缝隙飞快的向教室前排爬去。 整个过程非常迅速由于大家注意力都在门口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郑清隐约觉得身旁的萧大博士似乎瞥了他一眼但当他回头看去却发现萧笑正目不斜视的看着门口仿佛那一瞥是他的错觉。 砰! 教室门被用力推开姚教授迈着大步像往常一样风风火火走进教室左手抱着讲义右手将烟斗从嘴边拿了下来熟练的向下面压了压: “都坐都坐……暑假过的怎么样?” 光滑可鉴的大背头蜡黄的脸色笑眯眯的眼神熟悉的语气——所有一切给大家的感觉仿佛此刻的教授与上学期最后一节课上的教授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除了他手里的烟斗换了一支酒红色的新款。 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们抬着头齐刷刷看着讲台上的教授似乎还没想好怎么说话索性用沉默回答他的问候。 姚教授歪着头眨眨眼:“这是……过了两个月怎么还变得矜持了呢?” “教授它刚刚说你坏话骂你是臭老九!”段肖剑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伸手指向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大义凛然举报道。 立刻他受到简笔画小人儿疯狂的诅咒。 “骗子!叛徒!人渣!”简笔画小人揪着自己头上稀疏的几根长毛在光溜溜的白纸上跳脚痛心疾首:“我辛辛苦苦、任劳任怨一辈子给你们通风报信就换来现在的出卖……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听着它仿佛唱戏般的嚎叫班上同学顿时哄堂大笑原本稍显紧张的气氛也顿时轻松了许多。 姚教授笑眯眯看向驼背男巫:“骂人?这可是个很严肃的指控……你有证据吗?” “对啊你有证据吗!”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顿时不再撒泼站直身子指向段肖剑:“没有证据我要告你诬告!我要向校工委向丹哈格……” “我有!” 坐在第一排的李萌非常积极的举起手中一盏巴掌大的喇叭花:“它刚刚骂的话我都录下来了!” 简笔画小人的尖叫戛然而止一副见鬼的表情看向小女巫。 郑清也忍不住乐了他没有想到李萌同学竟然有这么一出也没有想到简笔画小人儿那线条简洁的小脸儿竟然能做出那么丰富的表情。 小女巫熟练的掰开自家喇叭花的花瓣逼迫它重复之前听到的话。于是不仅‘臭老九’被得到证实更早一些的‘怪物’‘不可明说的吃人魔王’之类的话也再一次回荡在所有人耳边。 即便老姚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你怎么会录这种东西呢?”他替门后那一脸生无可恋的简笔画小人儿问出了教室里所有人的心声。 李萌同学非常诚实的回答道:“哦我就是觉得它骂的挺好听的想学一学。” 郑清在心底为这孩子默哀了三秒钟——坐在后排他很清楚的看到蒋大班长紧紧抿着的嘴唇以及板着的面孔——很难想象她回去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唉。” 姚教授走下讲台宽慰的拍了拍小女巫的肩膀示意她坐下同时屈指弹出一根粉笔砸向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 粉笔碰纸而化灰簌簌着瞬间将那小人儿埋进一片雪白中。 李萌同学自觉立了大功喜滋滋坐下左顾右盼一脸得意看向表姐似乎想得到两句夸奖却看到蒋玉板着的面孔立刻重新变成了一只鹌鹑。 第八卷 边缘 第八十九章 新的公费生 有了这番小插曲教室里最初稍显紧张的气氛顿时松快了许多。 原本因为要见到传奇大佬的紧张感退去后许多人很快便重新找回了上学期与教授交流时的感觉。 “教授你……您真的晋升传奇了吗?” “晋升尚未结束还在努力之中。”姚教授把烟斗重新塞回嘴里幽默的回答道:“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改口用‘您’像以前一样用‘你’我也不会在意的。”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附和的笑声。 “那老姚成为传奇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呋……” 姚教授吧嗒着烟斗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倒也不是不能说但就像对蜉蝣讲日月轮回对夏虫将冬雪寒霜就算我详细讲了自己的体验你们也听不懂反而会对未来道路选择造成某种阻碍产生类似‘知见障’的东西。” “那就不要讲了!”立刻有同学大声阻止道。 “对对对我还想成为大巫师呢!”其他人也纷纷鼓噪。 老姚笑眯眯的抬了抬手教室里的喧闹立刻静了下去:“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虽然太详细的给你们讲不清但举个栗子还是可以的……感觉就是以前我投影过来给你们上课虽然看上去很真但自己心底是虚的能清晰感觉到投影的虚幻。但现在即便投影也是真实不虚的。” 说着他还抬起胳膊抖了抖宽大的袍袖似乎想要证明什么。但包括郑清在内教室里绝大多数年轻巫师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用不明觉厉的眼神表达自己的敬畏。 只有李萌同学跃跃欲试的半支起身子向桌前倾斜着似乎想隔着狭窄的过道去抓一抓传奇巫师的袍袖。 蒋玉非常果断的揪住了她的后颈皮。 姚教授和气的冲小女巫笑了笑看向班上其他同学:“好了闲聊的时间以后还多得很大家今天刚刚试炼回来应该很辛苦也有很多感悟我们这次班会就不占用太多时间简单讲几个事情不要影响明天开学。” “首先对于此次开学前的试炼最终总结工作将由校工委统一提交你们有一周的时间完成各自的试炼报告下周日例会的时候由班长收上来……” 教室里登时一片哀叹。 试炼大家还是很喜欢的完全可以当做学校组织的游猎;但写报告没有人会喜欢。尤其这种规定格式与主题的报告写起来更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老姚对年轻巫师们的抱怨充耳不闻稍稍提高声音:“第二件事关于班长人选。上学年选班长的时候你们互相都不太熟悉所以我们通过占卜认可了未来的选择……这一次大家有充足时间来投票选择你们认为更恰当的人选……” “还选什么?唐顿与蒋玉就做的很好!”身为唐顿的拥趸段肖剑立刻大声鼓噪起来引得班上其他人纷纷附和。 甚至郑清也微微颔首下意识赞同了他的意见。 “话是这么说但程序不能乱。”姚教授咬着烟斗笑眯眯看看左右:“当然在程序合规的基础上我们可以稍稍加快一些步伐比如省略参选演讲的步骤……有人自愿申请担任天文08-1班的班长吗?” 教室里一片安静唐顿与蒋玉都目不斜视看着黑板其他人则悄悄左右打量着似乎想看看谁会有那份勇气。 将近一分钟一个开口的都没有。 倒不是大家没有这份勇气而是一方面之前两位班长都做的不错很少有人会认为比他们更好;另一方面成为班长固然能获得部分实践分数方面的加成但同时也会牵扯许多精力影响日常学习。 对于注重考试的九有学院学生来说这种影响就很令人在意了。 “既然没人自告奋勇那我们就直接走流程了啊。” 姚教授脸上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拍了拍讲桌一沓淡青色的桑皮纸便凌空飞起在半空中停顿一瞬雪片般飞向堂下众人:“……这是无记名投票你们在上面写下自己选择的班长名字就可以了。跟上个学期一样还是两个班长一位负责男生一位负责女生。” 郑清看着飘在自己眼前的那张薄纸一抬手薄纸便自动落在他的面前。淡青色的纸面光滑可鉴只有巴掌大小足以容纳两个名字。 郑清抬起头左右看了看许多人已经抓起羽毛笔飞快写起来了。 “在你们选班长的时候我先公布一下这个学年的公费生名单。” 站在讲台上的姚教授没有浪费一秒钟充分利用这份沙沙声中的闲暇愉快道:“获得九有学院2009年度公费生名额的同学——刘菲菲、蒋玉、以及郑清这三位同学大家可以掌声鼓励一下。成绩单我们稍后会下发。对于成绩有疑问的同学可以在会后向学校提起申诉……” 台下一片哗然几乎所有人都转头看向郑清以及郑清身旁的萧笑。 “什么?”郑清茫然的抬起头。 他还没填完两位班长的名字刚刚脑子里大部分念头都在一直想着自己丢出去的那只纸老鼠完全没有注意台上老姚在说些什么。 他非常确定那只老鼠顺着某位女巫的袍角爬了上去而且那位女巫肯定也已经展开信纸了。但她却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连老鼠都不给自己还回来。 “你还是公费生!”辛胖子羡慕的回过头用力拍了拍郑清的肩膀:“我原以为萧笑能抢走你的名额。” “我也这么以为。”张季信在一旁帮腔道。 郑清转头看向萧笑——事实上他也以为自己今年的公费生名额不保了尤其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参加期末实践部分考试让他丧失了对萧笑最大的一份优势。而萧大博士的笔试成绩则令整个年级的同学望而生畏。 几乎每科都是满分。 “作为特招生萧笑同学不参与公费生名额选拔这件事大家需要知道一下。”台上姚教授似乎知道教室里喧嚣的缘故立刻给出了补充说明。 第八卷 边缘 第九十章 期末考试成绩 郑清匆匆在投票单上填了蒋玉、唐顿两个名字然后揉成一团顺手一丢那团纸凌空扑簌着伸出细长的颈子与翅膀化作一只青色小鸟歪歪扭扭向讲台飞去。 与他类似班上许多同学都没有在选举班长这件事上浪费太多心思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另外一群从讲台升空、飞向台下的纸鹤——那些纸鹤肚子里装着他们的期末考试成绩——这或许是老姚的恶趣味在同学们提交投票单的同时他也把大家的成绩单变成一只只纸鹤飞下讲台。 一时间不大的教室上空竟有数十只纸鸟相向而飞时不时便有两只撞到一起在女巫们小声的惊呼中笨拙的挣扎着努力拍打着它们的小翅膀向目标飞去。 郑清目光紧紧盯着那群从讲台出发的纸鹤看着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少从数十只、到十数只直到教室右后角落的上空时剩下寥寥四只。 然后他仰着头看着那四只纸鹤不紧不慢的拍打着翅膀分别落向宥罪猎队四位猎手的课桌。 其中一只落在他的面前。 郑清摊开手掌伸到纸鹤面前纸鹤优雅的伸长脖子啄了啄年轻巫师的手心继而张开双翅转眼便展成一张淡青色的成绩单。 然后郑清立刻愣在原地。 因为成绩单上一片空白。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举手询问是不是发错单子时淡青色成绩单上便影影绰绰浮现了一行字: ——第一大学九有学院2008-2009学年升级成绩单。 整齐的楷书次第浮现而后消失换成一排稍小一些的黑体字——本成绩单中单科成绩以百分制计算总成绩九百分由平时成绩(百分之十)、期中成绩(百分之二十)、期末笔试成绩(百分之三十五)与期末实践成绩(百分之三十五)四个部分构成。 (所展示成绩均已由期末考试评阅委员会加总完毕有疑问请联系各位辅导员可书面申请调取相关试卷) (郑清同学期末成绩如下) ——魔咒学:95(9+18+33+35) ——符箓学:100(10+20+35+35) ——占卜学:89(6+18+30+35) ——天文学:90(7+17+32+35) ——魔法的历史:93(9+18+31+35) ——魔法的哲学:90(9+16+30+35) ——魔药学:91(8+18+30+35) ——生活课:95(10+18+32+35) ——炼金术:85(5+14+31+35) 总分(828分)综合评定(优异)。 另注:该生未参加期末考试实践考核鉴于其提交实践考核申诉参考其一年级多项实践经历经第一大学九有学院考试评阅委员会审核、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复核判定该生实践成绩优异按满分计算。 郑清捏着这张薄薄的成绩单仔细计算着上面每一个数字尤其最后备注说明更是耐着性子逐字逐句读了好几遍心底的惶恐与困惑终于得到了解释——原来他期末实践考试全部被记做了满分! 难怪能压住马修·卡伦以及唐顿那两个家伙再次拿到公费生的名额。 想到这儿郑清下意识抬头看向教室前排那里还有另外两位公费生而且排名还都在自己前面! “真变态呐。”新科(旧)公费生喃喃着自言自语道。以他近乎作弊般获得百分之三十五实践成绩竟然还被那两位女巫压在了下面完全无法想象她们其他的成绩得了多少分。 “什么?”萧笑歪着头看了他一眼。 郑清立刻收回目光:“没……没什么我是说我实践成绩占大便宜了。” 说着他伸长脖子看向萧笑的成绩单:“让我看看你其他成绩都是多少……卧槽无情!” 与郑清仅仅一门符箓学拿到一百分不同萧大博士成绩单上一串一百显得格外刺眼最低也是个九十五分以至于郑清只瞥了一眼就感觉眼珠子被烫的生疼。 但他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是啊这成绩够卧槽的。”萧大博士摘下自己的黑框眼镜一边擦着镜片一边忧郁的叹了口气。 辛胖子费力的转过身挤到郑清身旁一同打量着博士的成绩单。 “卧槽无情!”他嚷嚷出与年轻公费生相同的话同时忍不住攥着拳头在博士面前晃了晃:“就这你还有不满?是因为那个公费生名额?” “你想要我让给你绝无二话!”郑清信誓旦旦着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他实在太想把萧笑成绩单上的名字改成自己的名字了。 萧笑重新把眼镜架到鼻梁上转头看向窗外声音愈发惆怅:“你们不懂……” “不懂啥?” 张季信也看完了自己的成绩单刚刚回过头便听到博士的喟叹遂伸手一把抓过郑清手中那张单子略一打量顿时扬起眉毛:“你魔法历史怎么才九十五?” “卧槽九十五很低吗?”辛胖子怪叫一声:“我的魔法历史才八十多分……九十五差不多算全年级最顶尖的几个分数之一了吧!” “不不不你跟博士不一样。”红脸膛男巫弹了弹手中那张成绩单意味深长的瞟了萧笑一眼。 辛胖子只是迟钝了几秒钟顿时恍然:“哦魔法历史是司马先生的课……你死定了博士。其他科拿了那么多满分历史竟然只有九十五……你死定了。” 咚咚咚! 讲台上姚教授屈指敲了敲讲桌吸引着全班同学的注意力。教室里原本嗡嗡的低声议论声很快平息了下来。 “对考试成绩有什么疑问的尽快反馈你们只有下周一周的时间。”老姚咬着烟斗声音却丝毫不见含糊:“同时下周也是挂科同学重新补修相应课程提交申请材料的时间所有流程必须在下周末之前结束……” “挂科?”郑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试卷然后扭头看向几位同伴:“挂科什么意思?不及格吗?这么分散的权重想要不及格很难吧!” 辛胖子幽幽的瞥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这样说话很容易挨打。” “然后是你们刚刚投票结果!”讲台上姚教授稍稍提高声音压住台下渐渐再起的波澜他低头扫了一眼手中那沓投票单:“……具体得票数就不念了2009-2010学年的两位班长仍旧是唐顿同学与蒋玉同学大家欢迎!”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稀稀拉拉、不出预料的掌声。 第八卷 边缘 第九十一章 九月一日 郑清虽然拥有一颗名为‘秩序’的禁咒种子但他无法制定规则。 就像他不能规定太阳是否东升西落月亮是否昼伏夜出星空是否要距离大地那么遥远吸血鬼与狼人是否延续千百年的仇恨。 他只是顺着宇宙的规则随波逐流。 即便他主动做了点儿什么也只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就像把一颗土豆做成土豆泥或炸成土豆条之间的区别。 只不过上帝虽然创造了这个世界但梅林与祂的同伴们也一定对这个世界做了些什么才让这个世界产生了现在这样令人敬畏的变化。 郑清不懂这些。 他只是隐约感悟到自己正在通过那些无形的‘规则’攫取着不属于他的力量。 力量非常多非常庞大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增长而且越来越强大的力量。就像地龙被切断身子在地气里打个滚儿还会再长回来一样。 每一次当年轻巫师觉得自己已经把体内那令人不安的力量耗费一空时它总会悄无声息的再次积聚起来。 他学习力量会增长;他睡觉力量会增长;他变成猫力量还会增长;他肆无忌惮的浪费力量反而增长的更快;他谨小慎微给力量造了个笼子但转天就发现笼子已经破了一个大洞。 没有什么力量能够给力量套上枷锁。 所以在挣扎了一段时间后年轻巫师终于想明白不再抗拒躺平了每天晚上睡的像婴儿一样。任凭那颗种子生根发芽抽枝成长。 “伸手小子伸手你就能摘下太阳。” 他咕哝着自言自语着突兀的笑了笑闭紧双眼不仅没有伸手反而把手插进腋窝裹着薄被翻了个身假装自己能够睡的更香一点。 事实上这样确实可以睡的更香。 但他没有时间继续睡觉了。 窗外鸟雀的叽叽喳喳穿透阳台的玻璃、床上厚厚的帷帐以及单薄的被单不断钻进男巫的耳朵让他仿佛回到了昨天晚上的小树林——那些归巢的倦鸟就是在树梢枝头这么叫的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醒了?” 许是听到了郑清的咕哝声帐子外立刻传来博士低声的询问随即便是窸窸窣窣起床声:“醒了就快些起床今天早课稍微有点晚了……你昨天几点回来的?老姚找你什么事?” 辛胖子床铺上的呼噜声戛然而止继而变轻变缓。虽然闭着眼、隔了厚重的帷帐但郑清仍旧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双在微黯晨曦中突然竖起的耳朵。 “没醒!” 年轻公费生嘟囔着没有睁眼也没有动窝努力搜寻着脑海中残留的些许片段但最终一无所获。 他愤愤的睁开眼几只小精灵正趴在他的枕边睁着乌黑的小眼珠好奇的打量着似乎在‘说梦话’的男巫。 看到他睁眼小精灵们顿时一哄而散兮兮叫着扑闪着她们的小翅膀瞬间从帐子里消失的一干二净。 郑清深深的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没有机会继续睡懒觉了 不出所料只是一转眼功夫小精灵们就再次回到帐子里不过这一次她们捧了热腾腾的毛巾、挤好牙膏的牙刷、口杯、漱口水甚至有只小精灵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还捧了一粒葡萄紫红紫红的煞是诱人。 “我还想再睡一会儿的。” 男巫嘟囔着打了个滚儿最终在小精灵们兮兮的催促声里慢吞吞爬起身接过热腾腾的毛巾擦了把脸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许多。 “刚开学我们要尽快回复正常的作息时间……这对你调理体内魔力有好处。”萧笑站在穿衣镜前正束着腰带镜子上边框一张大嘴正疯狂开合着似乎在大声嚷嚷却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这是什么?”年轻公费生好奇打量了镜子一眼。 “很简单的消音魔法。”萧笑扶了扶眼镜从镜子里看着郑清好心提醒道:“如果你不想团团发脾气最好趁它还没睁眼之前早点出门。” 郑清稍稍一留意果然盘踞在胖子床尾的肥猫失去了呼噜声毛茸茸的尖耳在清冷的晨光中烦躁的抖动着。 灰皮狗子无声的吐着舌头旋风般绕着男生的小腿打转。 郑清从镜子的倒影里看到萧笑鄙夷的眼神仿佛在无声的嘲笑他还不如一条狗有眼力劲。 “出去等着别添乱!” 男巫用脚拨开毛豆小声训斥了一句。狗子舌头一收尾巴一甩倏然化作一道锐角消失在原地。 当郑清与萧笑洗漱完毕出门后立刻看到一条灰色的身影正在宿舍山前松软的草坪上四处乱蹿追逐一条三尾松鼠。 那只小松鼠三条尾巴甩的飞快仿佛一架开足马力的老式飞机压着草叶尖蹿来蹿去却总也甩不掉身后那抹灰扑扑的影子被吓的吱哇乱叫。 “小心点别吃了它!”郑清大声吆喝着警告了一句。 狗子立刻丢下那只被追的口吐白沫的松鼠闪回男巫脚下喵喵叫着绕着他的小腿开始打转。 “你还没说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我们怎么没听到你进门的声音?”萧笑抱着他的笔记本懒洋洋重复着之前的问题:“还有昨晚班会后老姚叫你干嘛?” “昨晚我是变成猫从阳台回来的你们没发现很正常。” 郑清弯腰挠了挠毛豆的耳朵看它舒服的眯了眼心情顿时也好了很多:“……团团就知道我回来了……至于老姚昨天让我留下是为了把我的符枪还给我。” 说着他把手探进灰布袋抽出一支雷明顿在博士面前晃了晃。 “这支枪?”萧笑眯着眼推了推眼镜:“如果没有记错……” “对你没记错。” 郑清打断他的话愉快的回答道:“在黑狱战场上被那头可怕的女妖夺走了……但因为她在战场上三心二意所以妖魔联军撤退的时候没有带走她……然后学校整理战利品的时候把这支枪给我找回来了。” “为了避免危险学校检查了好久昨天才交给老姚。” 第八卷 边缘 第九十二章 前一天晚上 黑狱战场上女妖深津良子伪装成助教团的紫发女巫诳掉郑清与蒋玉手中的符枪消除了年轻巫师们对它最大的威胁。 当时几支符枪消失在一片灿烂的光华中郑清一度以为它们都被深津良子捏爆了。 直到昨天晚上班会后姚教授私下叫住年轻公费生交还了这支雷明顿郑清才知道这支枪幸存了下来。 “……这支枪是深津良子主动上交的战利品。” 简单解释枪的来历后姚教授咬着烟斗面孔淹没在氤氲的烟气中整张脸与他的声音一样有些模糊:“或许因为枪身上那些特殊的印记才让它在那场可怕的战场上幸存下来但也正是那些印记学校几处负责安全检测的实验室都无法确定它是不是真的安全……最终把它交到上面由我们几个老家伙判断。” 郑清知道老姚提到的那些‘特殊印记’是什么。 这支雷明顿最初只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符枪是苏施君为了庆贺郑清校猎会新生赛获得第一名的好成绩而送的礼物——或许这也是为什么这支符枪最终幸存了下来。毕竟经过一位大巫师的祝福或多或少总是稍异于其他符枪。 当然烙在这支雷明顿身上的不仅仅只有苏施君的印记。 黑狱之前在幻梦境穿着黄色长袍的哈斯塔就在这支枪身上烙了一些黄色风车状的符号;再之前临钟湖畔郑清差点打爆瑟普拉诺后老姚也在这支符枪上留下自己的印记;还有最重要的在沉默森林深处的小世界郑清与降临的撒托古亚化身同归于尽后这支符枪曾经一同毁坏而先生修复了它。 想到先生郑清蓦然抬起头。 “那支柯尔特蟒蛇呢?”年轻男巫满脸困惑与希冀:“那个女妖是不是骗你们了这两支枪都经过……修复没道理一支完好无损另一支被捏爆吧。” 他含糊着没有具体说明谁修复过两支枪。 教授扬起眉毛。 “果然。” 他咕哝着把烟斗从嘴边拿下挥手驱散面前的烟气仔细打量着年轻公费生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稀奇的宝物:“这两支枪都被人特殊处理过吧……放心那支银蟒也完好无损但学校几个实验室觉得与交到某个一文不名的小巫师手上相比这两支枪应该有更好的归属……” 郑清无声的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这年头抢东西都能说的这么光明正大。 似乎注意到男生的表情姚教授轻声咳嗽了两下重新把烟斗塞进嘴里吧嗒着抽了两口让烟气再次淹没他的面孔而且与之前相比这一次遮掩的更加彻底。 “呋……” “不用担心两支枪都会还给你的。” 姚教授先给郑清吃了一粒放心药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气的解释道:“这支雷明顿检查的快所以先还给你一支免得你现在身上没有趁手东西……至于另一支银蟒学校确认没有妖魔做的手脚后也会还给你的。” 郑清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他很怀疑是因为那支柯尔特银蟒身上的‘特殊印记’更少更容易被学校那几座实验室‘检查’所以才被截留。 而眼下这支雷明顿枪身上除了苏施君、先生、老姚以及哈斯塔的印记之外又多了一个小小的深红色骷髅头。 注意到男生的视线教授点点头补充道:“经过我们检测这个标记似乎带着某种身份识别的效果……只要握着这支枪就会被妖魔们认可为同类不会受到它们袭击。这是个非常有用、却也非常危险的功能。就像一颗微毒的果子吃下去能让你口舌麻痹。” 郑清顿时感觉这支枪有些烫手。 很简单的逻辑既然这支枪能够让妖魔们识别敌我是否也携带某种定位功能?带着这支枪四处乱逛会不会别突然出现的某只大妖抓走? 郑清一点儿也不怀疑自己对部分存在与势力的吸引力。 “若愚副校长帮你在枪身上留下遮掩的祝福能够在留存‘欺骗’功能的基础上避免它被妖魔们定位与察觉。” 教授轻抚枪身简单解释后突然把枪塞到郑清手中示意道:“在交给你之前需要做最后一项实验……来冲我开一枪。” “啊?” 郑清有些措手不及抱着手中的雷明顿呆呆的看向姚教授半晌才不安的推脱道:“不不行。我用它……很危险!” “我知道。” 先生平静的握着枪管对准自己的肚皮:“在你差点打爆麦克·金·瑟普拉诺同学之后学校里每个稍有认识的老巫师都有这种觉悟。但同样我也对自己有点信心。” 年轻巫师顿时醒悟站在自己面前的不仅仅是天文08-1班的辅导员还是九有学院的院长一头有三个脑袋八条胳膊的可怕猿魔是一位正在晋升传奇的强大存在。 他左右看了看。 六层的走廊稍显空荡班会后教室里大部分人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就连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也不知去哪里串门了门后只留下一张微微泛黄的白纸。 “就在这里吗?”年轻公费生不安的确认道。 “放心。” 教授咬着烟斗笑了笑不知今晚第几次说出这个词:“如果这支枪能伤了我即便在沉默森林深处也依旧能伤了我。” 郑清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很想说自己并不担心伤了你这头老妖怪而是担心不小心毁掉教学楼被学校追责。 但同时他也感受到了姚教授的信心。 于是男生很干脆的扣动了扳机。 枪身涌出一股巨大的吸力如长鲸吸川般将他灵魂深处逸散的禁咒之力一股脑攒进弹匣中压缩、成型然后砰然出口。 郑清清楚的听到左耳中某条小蛇发出不满的嘶嘶仿佛抗议被人抢走美味。 旋即枪口闪过一点淡青。 一颗虚幻的符弹一闪而过似缓实急撞向姚教授的胸口。 第八卷 边缘 第九十三章 前一天晚下 雷明顿的枪口距离姚教授的胸口只有尺许。 在扣动扳机的一瞬间郑清想过无数种可能的后果——比如符弹在击中胸口之前被教授用一根手指拦了下来;比如符弹击中教授胸口像一粒灰尘落在水面波澜不惊;再比如教授突然显出三首八臂的真身一口吃掉那颗符弹。 当然最后一种可能性极低。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那颗符弹始终没有击中教授。淡青色的弹丸离开枪口后笔直向前恍若一道流星但任凭它速度再快始终距离姚教授胸口一尺有余。 仿佛教授胸前是一片浩瀚的宇宙。 而那颗符弹是落入琥珀中的小虫子。 疾驰的符弹与相对静止的状态同时呈现在郑清眼中错位的感觉令他心底升起一种无法遏制的呕吐冲动他感觉四面八方世界在飞快的离他远去与此同时他又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还站在原地周围的墙壁、脚下的地砖、身前的教授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动。 啪。 禁咒气息耗尽后淡青色的符弹如气泡般破碎化作一抹薄薄的光雾最终消失在郑清与教授之间尺许之地。 姚教授回味般的咂咂嘴。 “感觉怎么样?”男生还未回过神教授便径直开口询问:“跟以前相比这次开枪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郑清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符枪半晌才喃喃道:“感觉很干净。” 以往开枪枪身或多或少总会逸散出一丝半缕禁咒的气息但这次开枪后逸散的气息都被枪身上那枚骷髅头汲取了给人一种分外清爽的感觉。 听到年轻公费生的判断教授点点头:“确实比以前干净多了。如果没有其他顾虑那么我建议你重新接受这支符枪。毕竟枪只是工具并不存在善恶……” …… …… “只是为了把符枪还你?” 萧笑突兀开口打断郑清对昨夜那番对话以及那一枪的回味微微眯起的眼神中满是不解:“如果只是还枪那你干嘛还变了个猫?猫爪子也拿不了枪啊。”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做早课的飞苑四周活泼的气息欢快的在男巫们周围打着转儿簇拥出一股股勃勃生机。 郑清被博士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才含糊道:“变猫……变猫是因为猫果树那边有几只大猫打架身为猫果树上的仲裁者我总要主持公道……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没有说清自己是怎么知道猫果树上有大猫在打架也没有说打架的后果是什么、他是怎样‘主持公道’的。 因为昨天夜里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大猫打架的事故。 与姚教授道别后年轻的公费生一溜烟蹿到楼下一间空荡荡的魔咒训练室掰掉安瓿瓶的盖子甚至来不及用其他饮料‘中和’一下效果便径直将瓶子里的变形药剂灌进嘴里。 班会开始前他悄悄给坐在教室前排的女巫递了只‘小老鼠’约她晚上猫果树见面。虽然纸条上并无明确时间地点只有一副潦草而又含义不明的简笔画但男巫莫名肯定女巫肯定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但班会后被老姚这么一拦男巫的时间顿时变得格外紧张甚至有可能迟到进而被女巫认定爽约。 这可不是口好锅。 片刻后一只黑猫飞一般蹿出魔咒训练室的窗口顺着教学楼前小花园里狭窄的甬道飞快向湖畔那片小树林跑去。 开学前的临钟湖还是很安静因为巫师们的回归湖里的鱼人重新开始降低它们的存在感而湖畔的夜间巡逻队也没开工这让黑猫一路跑的都很顺畅。 站在树下黑猫仰头看着树上大大小小的毛果子们看着正趴在‘王座’上百无聊赖打盹儿的小白猫原本紧张的尾巴尖顿时放松垂了下去。 然后它轻咳一声迈着端庄而又严肃的步伐不紧不慢向树上爬去。 猫果树上的毛团子们一如既往慵懒而安逸的挂在树梢看着月色舔着毛此起彼伏打着呼噜——唯一与平日不同在于今晚又到了‘进贡’的时候。 作为一个不甚正规的‘团体’郑清对猫果树上毛果子们的管理异常松散只要平日它们乖乖的不闹事男巫就不会找它们麻烦更无所谓什么三节两寿、冰敬碳敬之类的习惯。 但昨晚稍显特殊。 因为临近开学猫果树走了几只猫又来了几只猫新来的猫拜码头时不好空爪而来总要带点贡品孝敬一番树老大而新猫们的这种行为又会带动树上的老猫们回忆起被黑猫支配的日子跟着一起上供。 这也形成了每个学期初猫群便会有一次‘进贡’的习惯。 注意到黑猫的到来树上的‘果子’们纷纷起身按照地位高低三三两两叼着各自的礼物来到王座前匍匐上供。 经过一年多的调教现在已经没有猫敢捋黑猫的胡须挑战它在猫果树上的地位了。而几只新来的小猫连树上那只森林猫都惹不起遑论挑战黑猫的地位了。 与上次相似这一次猫群的贡品依旧五花八门。 其中最多的还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小动物比如六条腿的鱼、长了翅膀的蜈蚣、被拔了羽毛的叫天子、以及五颜六色的斑蝥。 黑猫小心的拨开这些在猫爪下战战兢兢的小活物们将贡品中另一部分对他有用的东西选了出来——比如从土里刨出生锈的铜器可能是某位炼金师的杰作;比如被潮气洇湿的笔记本里面可能记载了某位学长的学习心得;还有各色宝石这种礼物最划算了。 黑猫的爪子在那一小堆宝石里挑来拣去。 有一粒箭猪枣是豪猪的结石具有解毒功效但是太丑;有一粒向日葵石金黄金黄的倒是挺漂亮但是太小了只有几粒米大小是一只巴掌大的小猫送的倒是与它体格很般配;还有一颗绿宝石颜色、光泽、大小都合适但与上一次的礼物撞车了。 挑来选去黑猫最终选择了一粒淡蓝色的猫眼石。 它在爪尖掂量着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推到小白猫身前。小白猫歪着头看了黑猫一眼撇撇嘴爪子一搂将那一小堆宝石统统划到自己身前。 黑猫表情一滞悲怆的转过身脚步踉跄的卧在自己的王座上对月长叹默然无语。 第八卷 边缘 第九十四章 卡门 黑猫送小白猫宝石并非出于礼貌也不是久别重逢的欣喜——要知道距离它俩上次在树上见面还不到十天。 那颗淡蓝色的猫眼儿是一件礼物就像萧大博士在步行街捧起的那束花是为了弥补七夕的遗憾。 黑猫能想到‘借猫献礼’还是因为宥罪猎队几位男巫在步行街挖苦他的时候迪伦提了一嘴今年情人节时的争论顿时给了年轻公费生灵感。 上一次情人节时恰逢二月初开学季猫果树上同样有一次‘进贡’那一次小白猫带走的是一颗绿宝石。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而且重复的过程又体现了超乎普通礼物的‘仪式感’。郑清想通这一节时也不禁抚掌称赞在心底夸了夸自己的机智。 只不过他没想到小白猫胃口那么大竟然一爪子把那小堆宝石全划走了。 一点也不礼貌。 黑猫在心底碎碎念着强迫自己转头不再看小白猫怀里那堆令人双眼发亮的‘石头’。注意到黑猫的妥协小白猫嘴角微微一勾顿时觉得眼前几块宝石愈发璀璨。 …… …… 大早上被萧笑一串夺命连环问直问的郑清重新想起昨天晚上悲伤而又愉快的经历顿觉百味杂陈难以言喻。 于是他自闭了。 萧笑还想再问点儿什么却发现年轻公费生已然闭了眼展开架势打起了他那套‘不拳’。 小个子男巫只能耸耸肩同样开始做起早课。 然后一直到第一节课开始老姚走进教室前宥罪猎队占卜师都没找到第二次机会开口询问有关猫群打架事宜的事情了。 因为班上来了一位新同学。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位新同学身上了没人去关心几只打架的猫。 只不过大家的关注点各不相同——女巫们在意新同学充满神秘气息的妆容;男巫们大部分注意力都落在新同学裸露在外的胳膊、漂亮的面孔以及修长的身段;还有郑清更在意新同学的身份。 因为新同学是一位吉普赛女巫。 “确认了确认了她叫卡门没有姓单单一个‘卡门’。” 辛胖子充分发挥自己身为记者的优势在班上其他人还谨慎打量那位女巫的时候就搞到了第一手要紧的消息:“……据说是吉普赛女巫团派遣的新留学生顶替伊莲娜在第一大学的名额。” 说着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郑清的脸色。 年轻公费生板着脸一动不动的盯着摊开在面前的《标准咒语·大学二年级》似乎在预习今天要讲的课程。 只不过任谁都看得出他两眼无神心思早就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十个吉普赛女巫总有一两个叫卡门的单从名字上完全判断不出什么信息。” 另一旁的张季信此刻却表现出令人惊讶的睿智煞有介事的分析道:“第一大学的就读名额非常宝贵吉普赛女巫团没有道理让一位退学的女巫白白浪费一个名额……我哥说了学校的花名册暑假就确定了新同学的名字跟今年的新生一起入的学。” “花名册的名字也能‘确定’?”辛胖子质疑道。 众所周知第一大学的花名册并不受巫师们控制潜力与能力足够的年轻巫师都会被纳入其中。第一大学举办的自主招生考试一方面是为了筛选这些年轻人的特质另一方面也是为后续教学安排摸底并非完全由考试确认入学名单。 “正常情况下是不能的。” 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轻声回答道:“但凡事都有例外。就像插班生每年学校花名册上总有一些名字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空出来而出缺的位置又不好浪费……所以时不时会有插班生名额被学校拿来安抚联盟某些势力。” 涉及第一大学与巫师联盟的交易已经不是这些年轻巫师可以随意置喙的了话题终结几位男生立刻沉默了下来。 但教室里低声的议论依旧此起彼伏不断传入他们耳朵里。 “…昨天班会老姚怎么没说这件事?”不远处还有同学在小声质疑新同学的身份:“她真的没有走错班级吗?” “肯定没走错。” 辛胖子借着其他人的问题重新开口小声对几位同伴说道:“听卡门说女巫团的长老前几天才把入学通知教给她昨天半夜她才通过特殊渠道进入布吉岛……没有时间与大家打招呼也是合理的。” “至于老姚没有介绍或许在传奇大巫师眼中这种插班生来来往往的小事并不值得过分关注吧。” 男生们再次沉默了下来。 郑清借着翻书的机会飞快的向吉普赛女巫坐的角落瞥了一眼——与伊莲娜相似她也有着一头浓密微蜷的长发气质如出一辙只不过与伊莲娜相比这个名叫卡门的女巫脸上妆容明显更重在深色眼影的加持下她的目光犹如两口幽潭深邃而迷人。 “伟大的传奇巫师即将抵达祂忠诚的教室!”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突然有气无力的高喊了一声旋即安静了下去——昨晚的教训看上去非常深刻以至于直到现在它还是一副蔫蔫的模样整个人影也淡了许多不知是被粉笔灰遮掩了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听到简笔画小人儿的通报简短骚乱后教室里的嗡嗡声顿时消失转而变成一片纷乱的翻书声。 片刻后姚教授熟悉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 “同学们好!” 教授抱着讲义匆匆走进教室随意向下挥了挥几乎立刻就沉入了教学状态:“不用问好坐下都坐下……废话不多说……进入二年级你们的学习压力会更大这一阶段的魔咒学习不会再拘泥于‘程式’而是会更深入一些从探讨咒语中某些特定‘字符’的效果出发以小见大加深你们对咒语的理解。” “在这一阶段魔咒学、魔文学、符箓学这些基础学科之间交叉、融合的现象会非常明显这也是为什么我在上学期要求你们必须学好这几课的缘故因为这是个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情一门差会拖累其他几门课程的学习进度……有什么问题吗?” 他放下手中讲义好奇的看向前排举手的蒋玉。 第八卷 边缘 第九十五章 二年级的第一节魔咒课 “新同学!” 坐在教室第一排的女巫无奈起身小声提醒讲台上唾沫横飞的教授:“您之前提醒过上课前要欢迎一下新同学……” 老姚愣了几秒目光在教室逡巡片刻最终落在那位新来的女巫身上顿时恍然。 “哦!” 他拍了拍高高的额头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嗯由于个人原因伊莲娜·琼斯同学暂时休学归期未定所以吉普赛女巫团推荐了新的同学来我们班大家欢迎欢迎!” 说着他放下手中讲义拍了拍巴掌。 教室里迟疑着响起一阵不甚热情的掌声。郑清很轻易便感受到四周那些窥伺的、若有若无的目光。 他垂着眼皮恍无所觉。 “新同学来做个自我介绍吧。”掌声稍息后教授示意那位新来的吉普赛女巫与大家认识一下:“……已经是一个班的同学了不要拘束。” 女巫起身向四周微微欠身: “大家好我叫卡门来自吉普赛女巫团。擅长占卜术、草药学、喝酒不擅长魔文、符箓还有聊天……很高兴认识大家希望在接下来的学习生活中与大家相处愉快。”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老姚咬着烟斗打量着落落大方的女巫也笑了笑:“你这样可不像不擅长聊天的样子呐……九有学院是第一大学最古老的学院吉普赛女巫团也是欧罗巴历史上拥有悠久历史的巫师组织双方有着漫长的交往历史希望卡门同学在九有学院学习生涯中能够来有所学学有所得、学有所获、学有所长也希望班上的其他同学积极帮助新同学尽快适应第一大学的环境两位班长记得多与新同学沟通……坐坐不用一直站着。” 他挥挥手示意垂手聆训的女巫落座然后揪起一根粉笔丢到身后的黑板上:“大家对新同学有什么其他问题可以课后再问现在我们一起开始新学期第一节魔咒课。” 白色的粉笔咯吱咯吱着在黑板上落下一个龙飞凤舞的‘讳’字然后粉笔头用力一蹬在自末留下一个小白点凌空翻着跟头跳回粉笔盒。 “讳!” 老姚的转身屈指敲了敲黑板那个大大的‘讳’字便像老母鸡下崽儿似的身后噼里啪啦蹦出一连串歪歪扭扭的字句: “讳言!” “讳饰!” “忌讳!” “为长者讳!” “为尊者讳!” “直言不讳!” “古人云讳者忌也从言从韦韦者相背也经传多以违为之。以古字形如两人相背行又象两足有揆隔乃违之本字也经传多借违为回盖以迭韵相假借。” 台上老头儿讲的摇头晃脑满脸陶醉。 台下众生听的两眼发直直以为走错了教室听错了讲课。郑清突然有种中学时上数学课的感觉前一秒老师还在讲‘一加一等于二’等他低头做了个笔记再抬起头老师嘴里已经满是听不懂的鸟语了。 终于老姚似乎注意到台下一片懵逼的面孔稍稍停顿了几秒摇摇头换了所有人都能听懂的话: “你们还是要多学习学习……‘讳’这个字是一个具有巨大魔力的符号乃至于在凡人世界都能感受到它无处不在的威力即便处于没有任何魔力的环境下也能让人谨言慎行。所以我们这节课的重点就是讨论这个字理解这个字然后学习由这个字所引申的多重咒语。” “因为这个字的讲述在课本中占据了整整一个章节的篇幅所以一贯属于期末考试的重点希望大家重视一下。” “打开你们的《标准咒语·大学二年级》、翻到十八页我们从后往前讲。” “讳者韦言也;言行一致可以韦行也。” “这句话怎么理解?” 教授把烟斗塞进嘴里像是堵住了汩汩冒着的泉眼让许多正疯狂做笔记的同学重重松了一口气。 呋。 他吸了一口烟斗环顾左右。 教室里只有寥寥数人敢于在这种环境下抬头与他对视。郑清不用抬头都能猜出那些家伙的名字这是源自‘学渣’的天然禀赋。 “蒋玉!”讲台上老姚终于点起了一位同学。 郑清明明白白听见身旁的萧大博士发出惋惜的叹息而身前的辛胖子则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 他嘴角微微一勾无声的笑了笑抬头向教室前排看去。 “……讳这个字的本意是‘违背了自己的话’;但是因为语言与行为具有一致性所以这个字也可以限制一个人的行为。”蒋玉站起身声音清冷如山间潺潺溪水。 “很好!” 老姚把烟斗从嘴边拿开鼓励的敲了敲讲桌同时示意道:“坐!……因为这个字具有的巨大魔力与广泛的适用性我们日常能够碰到许多简化后的、涉及这个字的魔咒。” “谁来举个例子?” 这一次举手的同学就多了许多。 出乎意料张季信竟然也久违的举了手然后他立刻被老姚点了起来。 “讳言!”红脸膛男巫粗声粗气的说道。 “不错。” 老姚笑眯眯的点点头轻抚手下讲义低吟道:“讳言!” 整个教室顿时陷入莫名的安静。 郑清嘴巴鼓了鼓觉得自己刚才想说什么话但是忽然间想不起来了。甚至窗外的风声、虫鸣台下桌椅的咯吱声门后简笔画小人儿隐约的呼噜声都在瞬间齐齐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个咒语是这个字最基本的应用。” 讲台上姚教授的声音稳稳当当传来成为教室里唯一的声音: “有所顾忌而不敢明言、有所敬畏而不便发言、受于规则而不能出言是为‘讳言’。天地有言、自然有言、人间有言故而‘讳言’可大可小大能静谧世界小可默然一屋。在日常生活中这道咒语广泛应用于禁止别人说话……使用场合不限于大礼堂、发布会、教室或者你们的家庭会议上。” 郑清觉得自己又能张开嘴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九十六章 讳 “还有谁知道其他常用短咒吗?” 讲台上老姚咬着烟斗嚼着青白色的烟气甲壳虫似的小眼珠四下里张望片刻后冲天文08-1班的男班长点点头。 “直言不讳!”唐顿起身回答。 “嗯这也是一道非常有趣的咒语。” 老姚转身敲了敲黑板黑板上那个斗大的‘讳’字立刻吐出一串结构严谨的咒式详细描述着唐顿刚刚提及的那道咒语: “……就像你们直观理解的那样这道咒语常被用于温和的询问施术者希望能以最小的伤害获得最真实的答案。相对于吐真剂或者其他更具有强制性的魔法手段这个咒语还是比较受丹哈格巫师权益保护委员会推崇的。” “所以我们经常可以在联盟举办的巫师会议或者三叉剑的日常工作中听到它。《贝塔镇邮报》的记者们也喜欢在采访对象的时候悄悄使用它……这并不违法但不道德。有谁想要感受一下吗?” 说着教授把烟斗从嘴边拿开目光逡巡着环顾整间教室。 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同学都迅速垂下眼皮有个别胆小的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课桌抽屉里。整个班里或许只有向来无法无天的李萌眼中露出几分跃跃欲试。 只不过老姚的视线压根儿就没落在小女巫身上他笑眯眯的看着教室后排的年轻巫师们视线在郑清、尼古拉斯以及新同学卡门三人间徘徊片刻最终点起了郑清。 年轻公费生一脸绝望的站起身。 姚教授并未立刻对男巫施展魔法而是继续不紧不慢的讲解着: “……与‘讳言’这种精炼到极致的咒语不同‘直言不讳’虽然也是短咒但使用它的时候需要营造一种恰当的气氛这一点与你们上学期学过的‘葛之覃兮施与某某’又有微妙的不同。” “譬如现在。” “郑清同学站在我的面前我问他‘你觉得我这个教授当的怎么样呢?’丢出这个问题后待他思考之时再瞧瞧把‘直言不讳’砸在他的身上就能听到最真实的回答了……” 说着教授指尖在讲义上轻轻一敲郑清顿觉一股轻风拂面脑海里冒出一连奇思妙语嘴巴与舌头不受控制的开工了: “所谓正统衰落奸奇酿祸校乱岁凶四方扰攘;以至课堂之上凶兽为授校院之间率兽食禄;茹毛饮血之辈汹汹当堂穷凶极恶之徒……” “讳言!” 讲台上姚教授黑着脸打断年轻公费生滔滔不绝的‘直言不讳’。他盯着郑清煞白的小脸看了半晌最终干笑两声在一片死寂中解释道: “我刚刚在心底问的是‘如何看待学校雇佣临钟湖鱼人充当学校老师的行为’……听上去郑清同学私下里对学校的这个政策很有意见呐。有意见不要紧只要保持良好的沟通再多的意见也能解决。” 台下一众年轻巫师终于摆脱‘讳言’的影响齐齐松了一口气乱哄哄的点着头赞同着教授的解释。 辛胖子小心翼翼转过半个身子冲郑清比划了一个‘你真有种’的手势。 年轻公费生木着脸站在原地脑海里开始琢磨遗书的十三种常见格式都有哪些自己在巫师联合银行的存款应该留给父母、还是波塞冬亦或者捐给猫果树。 但老姚没有给他太多思索的时间。 “……就像我之前强调的‘直言不讳’属于一道有条件使用的限制类咒语如果你们有谁掌握这道咒语使用前一定要三思而行。” 简单总结后教授再次看向年轻公费生:“郑清同学既然还站着那你再说一道与‘讳’有关的咒语吧。” 这绝对是报复。 郑清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他敢打赌倘若自己说不出一条合适的咒语老姚绝对会在课堂考核表上记他一笔扣掉随堂分。 旁边传来轻微的窸窣声。 郑清眼角余光瞟去只见萧笑摊开的笔记本上写了两个非常醒目的黑体字。 “忌讳!”年轻公费生几乎是立刻喊出了那两个字。 教室再次陷入安静但是与之前因为‘讳言’造成的静谧不同这一次教室里的安静显得有些诡异。 老姚也难得没有笑。 他皱着眉拿起笔转身在黑板上写出这两个字。 “忌讳!” “大家不要怕!没什么不能说的。”转过身老姚打气般的鼓舞着。但是教室里仍旧保持着那股令人不安的死寂。 “这个咒语里包含了两个强大的咒字。就像上学期提到的‘葛藟纍之’里面的‘葛’与‘藟’属于同种但是具有相互辅助加强的作用。” “讳违背自己的心意不能说自己想说的话……这一点我们刚才已经说过了。” “忌更严重属于害怕、畏惧;具有很强烈的负面属性。” “忌讳因为畏惧或者害怕而躲避。就像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仅仅因为这两个字眼就勾起了心底的恐惧而陷入缄默……这也是这个咒语强大之所在。” “但是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 “大家既然会忌讳而躲避那么引申一下是不是会有更好的效果?譬如强化其‘躲避’的效果。许多巫师家庭都习惯于将这个咒语与其他仪式相结合制造一种魔法效果。” “这就是隐身。” “隐身?!” 这个词显然引起大家的兴趣即便仍旧些许不安年轻巫师——尤其是男巫们——的注意力依然有了显而易见的波动。 “古人云‘苟有所见莫如深也;讳莫如深深则隐’非常清晰的指明了这道引申咒语所依存的原理。” “与扭曲光线、欺骗视觉的传统隐身魔法不同由‘忌讳’引申而出的‘讳莫如深’是通过更为微妙的方式达到隐身效果。” “使用这个咒语后因为周围的人会下意识的避开你从而达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之类的效果。相比较单纯的视觉干涉这种直达内心的力量更为隐秘。但是对于意志坚定信念强大的巫师而言这个咒语完全没有任何效果的。” 第八卷 边缘 第九十七章 课后 开学第一节课郑清就深切感受到去年从高年级学长们口中提及的‘学习压力’具体是什么意思了。 没有了上学年开始时的寒暄与铺垫在第一节课老姚就摆出了去年期末考试冲刺时的态度讲课内容紧凑而繁杂课后不仅布置了一大堆作业而且还交代大家预习下一节课的内容让人感觉仿佛有人正站在他们的身后用力挥舞一条长长的鞭子似的。 一想到凌空甩起的鞭花在空气中卷出响亮的爆破音年轻公费生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加快的脚步。 他要趁午饭前先去图书馆占个位置。 “病了?魔力反噬症复发吗?需不需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走在他身侧的辛胖子注意到郑清的这个寒颤立刻热切的凑了过来手中抓着吃了一半的蛋糕嘴里含糊不清的问着。 男巫斜了胖子一眼。 “您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吗?” 他愤愤不平的踢飞眼前的一粒小石子儿同时毫不客气戳破胖巫师的一点奢望:“而且就算我住院了你的作业该写还是要写的!” 小石子儿撞进路旁的灌木丛将挂在灌木上的一片红叶击落红叶在微风中飘飘摇摇许久都没有安静下来直到被一只路过的三尾松鼠一脚踩进泥里。 这只三尾松鼠怀里抱着栗子正被另一只单尾松鼠疯狂追逐着。两个小东西在树枝上飞快蹿行嘴里发出活泼的吱吱声。 胖子三两下把剩下的蛋糕塞进嘴里羡慕的看了它们一眼喟然长叹:“这才开学第一天……丧心病狂啊。听说阿尔法学院今晚还有迎新酒会我都收到请柬了!我们学院怎么就没这样的活动呢?” 言外之意如果有酒会也许、大概、可能老姚会看在酒会的面子上少布置一点作业。对于胖子的这个念头郑清只能说他在想‘桃子’。 “阿尔法的迎新会这么早吗?” 走在郑清另一侧的萧笑诧异着同时反问:“另外你一个九有人去阿尔法的迎新酒会不怕被喝多的白袍子们拖进小树林里打闷棍吗?” “我会穿黑袍子的。” 胖子舔了舔油乎乎的嘴唇很鸡贼的答道:“而且我拿的是校报的采访请柬但凡他们有点儿脑子就不会随便挑衅我。” 不论在哪个学院掌控学校舆论风向的校报记者们总会得到一点点超然的中立特权。即便他们中很多人并没有真正保持中立。 “跟喝多的人讨论脑子就像指望三尾松鼠不欺负单尾松鼠一样滑稽。”郑清盯着那两只松鼠蹦蹦跳跳、渐行渐远的身影撇撇嘴。 “你们有谁想跟我一起去吗?我的请柬可以带个人的!”胖子颇为爽快的拍了拍肚皮像极了拍打熟透西瓜时的声音。 两位同伴齐刷刷歪着头、虚着眼、瞅着他。 这让胖巫师稍感不安。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他摸了摸脸颊然后看看手指:“我脸上沾蛋糕屑了吗?左边还是右边?” 郑清怜悯的看着他:“你的问题不是脸上沾了蛋糕屑那么简单……而是没有一个正常的男巫会带着另一个男巫参加酒会。” 胖巫师的脸色稍稍有些涨红。 “同性恋不算”萧大博士立刻一本正经的纠正道:“当然我们知道你不是你也知道我们不是。” 辛胖子脸上红意渐去开始泛蓝瞳孔中闪烁着危险的幽光。 郑清察言观色唯恐这胖子一时冷静下来变成蓝巨人把他跟萧笑拍成小饼饼立刻打岔换了稍微轻松点的话题: “听说今年新同学里有挺多漂亮的学妹你也要抓点紧了……话说回来我们今年为什么没有领到迎新任务呢?像尼古拉斯去年带我们逛校园那样的。” 胖巫师脸上的蓝意渐渐散去语气依旧有些不快:“因为新生到布吉岛的时候我们还在试炼场。所以今年迎新任务还是去年那拨人领了……除了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今年成功升入二年级终于不需要领着新生遭受前同学们异样的眼神了。 “他也算得偿所愿了。” 郑清想到那个梳着马尾、瘦瘦高高的男巫真心实意的祝福着:“希望他今年也有去年那样的运气吧……” “说实话对于一名北区巫师来说想利用青蛙熬过二年级的学习进入大三真的非常困难。”萧笑给出一个残酷而又真实的可能性:“这不是熬夜背诵魔药性质与用途就能应付过去的……即便他有刘菲菲帮忙。” 沉重的现实面前轻松愉快的聊天气氛荡然无存。 三位年轻巫师默默沿着铺满树叶的青石板路快走到尽头时郑清才忽然回过神问了一句:“刚刚下课后我见老姚带尼古拉斯走了……是不是学校有什么打算?” “学校如果有办法北区巫师就不会接二连三闹事了。” 辛胖子摇摇头熟练的从手表里摸出一粒沾满糖霜的泡芙塞进嘴里含糊着说道:“这个暑假贝塔镇邮报忙坏了……北区巫师想进第一大学读书、鼠人想争取月下的席位、沉默森林的马人部落在上一次黑潮中伤亡惨重也向学校提出与贝塔镇居民相同的补助……各种各样的平权运动简直是那些普利策们的盛宴。” 普利策女士是贝塔镇邮报的招牌记者向来以言辞犀利、敢于‘胡言乱语’而著称郑清曾经接受过一次她的采访对此印象深刻。 “完全可以想象。”年轻公费生心有戚戚。 “老姚带走尼古拉斯大概跟科尔玛学姐的某个实验有关。” 萧笑推了推眼镜左右瞟了瞟看到没人才稍稍压低声音小声道:“我听说她跟杜泽姆博士做了一笔交易拿到了‘杜氏贤者之石’的炼制方法打算在北区巫师中推广以替代他们现在使用青蛙施展魔法的缺陷……原本我以为只是个传言但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这次开学试炼中尼古拉斯并没有带那么多青蛙反而戴了一枚奇怪的戒指。” 第八卷 边缘 第九十八章 科尔玛的野望 说话间萧笑伸出手指凌空虚画很快便在半空中勾勒出一款嵌着红宝石的奇异戒指。郑清几乎立刻就想起来尼古拉斯左手食指上戴着的那枚。 “据说这就是科尔玛学姐的试验品。”萧笑补充道。 “我在尼古拉斯手上见过!” 年轻公费生脸上露出一丝恍然:“试炼前戒指上的宝石还是好好的试炼后那块宝石上就多了几条裂缝……我原以为他是在战斗中不小心弄坏的。” “所以我推测应该是贤者之石里魔力耗尽损坏了那颗宝石。” 萧笑微微颔首赞同道:“从这个角度看科尔玛学姐的实验还没有完全成功……想来也是贤者之石如果真的能够这么轻易大规模推广开也不至于被巫师们奉为那么珍贵的宝物。当然杜氏贤者之石极大降低了贤者之石的制作成本也是不争的事实……杜泽姆博士不愧是曾经进入大阿卡纳的天才炼金术师。” 黑狱之战后在因果封锁以及古老者晋升等多重因素影响下第一大学施加在杜泽姆博士身上的诸多隐秘魔法宣告失效他帮助黑暗议会调制‘巨零三’的消息立刻被占卜师们捕捉了个干干净净。 也因此这位曾经名噪一时的天才炼金术师再次成为世人瞩目的焦点——第一大学最年轻的特聘研究员、曾经拥有自己的冠名实验室、大阿卡纳‘星’称号的拥有者、以及他宛如流星般的崛起与消失。 只不过随着开学季的到来这条喧嚣了几个月的新闻已经渐渐平息下来了。但此刻乍一听杜泽姆博士与科尔玛学姐做了交易还是让郑清有些挠头。 “她是怎么联系上杜泽姆博士的呢?” 郑清仍旧有些不解:“据我所知黑狱之战前杜泽姆博士一直是隐居的只有极特殊的情况才能见到他;黑狱之战后博士不是被学校与丹哈格一起保护性监禁了吗?” “通过鼠仙人。”萧笑扶了扶眼镜非常肯定:“鼠仙人跟科尔玛很熟又是黑暗议会的元老级人物恰好还认识杜泽姆博士。” “这些消息你都是从哪里听到的!” 辛胖子大感震惊他对自己身为一位金牌记者消息反而比不上一个四眼田鸡灵通感到沮丧:“占卜技巧好真的能通晓万事吗?” 萧笑瞥了他一眼。 “或许吧。”博士微微摇头小声说道:“只不过这些消息并不是我通过占卜得来的。涉及杜泽姆博士与鼠仙人的消息也远远不是我这个小巫师可以占卜到的——事实上这些消息是司马告诉我的。” 司马杨云是第一大学的历史老师对巫师世界的各种隐秘知之甚多。同时她也是萧大博士的女朋友。 显然这个答案比胖巫师原本的猜测更糟糕而且在前一个话题的基础上又凶狠的捅了他几刀。 辛的脸色肉眼可见灰败了下去。 他索性抱出一大桶零食堵住自己与同伴们交流的‘窗口’同时用含有充分油脂与甜味儿的食物治愈自己受伤的心灵。 郑清从他桶里掂起一小块蛋糕塞进嘴里。 “……我一直以为尼古拉斯在试炼场上是用野地里逮到的兔子或者乌鸦施法的。” 年轻公费生一边嚼着蛋糕一边与萧笑一齐停在图书馆前那块高大的假山石前目光越过嶙峋的石峰落在波光粼粼的临钟湖面停了停把蛋糕咽进肚子里之后才继续说道: “我记得在哪里看到过异世界的普通生物不在《巫师法典》保护范围之内……哦对了也是《贝塔镇邮报》的报道当时那篇文章在讨论如何分流北区巫师带来的就业压力里面提到可以让新世界开拓猎队加大对北区巫师们的招募。” “这确实是个办法。” 被美食糊弄好心灵的辛胖子再次忍不住开口难得对邮报的报道表达了某种程度的赞同: “也是很稀奇了贝塔镇邮报竟然能提出这么一个还算靠谱的建议……事实上我们编辑部也讨论过这个建议的可行性觉得鼠人与北区巫师一样都能成为开拓猎队的绝佳搭档尤其是鼠人在寻猎方面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说起鼠人我们要不要给店里那两位‘耳朵兄弟’涨涨工资?”郑清忽然想起不久前思考过的一件事连忙拿出来与两位同伴商议:“……博士你不是也说过吗这个暑假它俩给店里带来一半以上的客流。” “虽然我没有仔细测算过但许多客人——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其他什么目的——确实是因为它俩才去d&k里消费的。”萧笑点点头话锋一转:“只不过这件事完全可以在下次宥罪开会的时候讨论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能不能在图书馆占到座位还有今天中午吃点儿什么。” “啊!差点忘了!” 辛胖子一把将怀里的甜点塞回手表中跺跺脚脸上露出几分悔恨:“听说今天中午食堂特供清蒸虎蛟去晚了恐怕连汤都喝不上了。” 说罢不待两位同伴反应过来撒腿就跑。 虎蛟虽然名字里带‘虎’带‘蛟’却并没有这两种生物的凶猛只因其长着极类老虎的脑袋以及蛟蛇尾巴因此而得名。当然这种‘虎头蛇尾’的生物在巫师界更出名的是它鲜美的味道及‘食者不肿可以已痔’药用价值——尤其后一点对于常年坐在教室与图书馆刷题的九有学生们而言诱惑极大。 郑清与萧笑面面相觑。 “你去占座我帮你打一份虎蛟肉。”郑清果断把抱在怀里的那本《标准咒语》塞进博士手中而后翻手摸出两张甲马符挂在腿上一溜烟缀上辛胖子远去的身影。 萧笑没料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带来这么大的反应顿时怔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摇摇头自言自语着: “果然……对占卜师来说言语就是挥舞的刀锋要慎重呐慎重。” 反省之余脚下却没迟疑提了袍角飞快向图书馆跑去。 第八卷 边缘 第九十九章 两座魔法实验室 当宥罪猎队的三位猎手为了一口鲜美的虎蛟肉在校园里狂奔之际他们刚刚提及的两位巫师正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走在第一大学应用魔法研究院里那条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洁白长廊中。 姚教授咬着烟斗走在前面尼古拉斯垂手跟在后面。 研究古典魔法的‘依诺克元素魔法实验室’、研究神秘魔法的‘卡巴拉生命魔法实验室’、研究变形术的‘德鲁伊特魔法实验室’、研究萨满魔法的‘图腾与精神场论实验室’等等一座又一座应用魔法实验室的名字被尼古拉斯的余光扫过令他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就在他刚刚瞟到一个新的铭牌——二维进化实验室——觉得有点眼熟似乎听谁提起过时走在前面的教授忽然停下脚步。 尼古拉斯措手不及险些撞到老姚身上。 “抱…抱歉!” 惊慌失措的男巫立刻鞠躬向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道歉:“刚刚有点走神没有注意真的非常抱歉!” “小事小事。” 老姚用抓着烟斗的手拍了拍尼古拉斯的肩膀目光在他脑后的马尾辫上掠过安慰道:“谁走路的时候还会专心致志的走路呢?不要在意这点小事……呶到地方了。” 说着他指了指面前一扇黑色的小门。 门扉上订着一块黄铜铭牌上面阴刻了一串漂亮的花体字——贾比尔与瓦伦丁炼金魔法实验室。 贾比尔与瓦伦丁这两个名字尼古拉斯都没有听说过或者说他可能曾经听说过只不过此刻完全想不起来。 但根据这两个名字能够刻在铜板挂在某个炼金实验室的门扉上尼古拉斯还是很容易推测出这应该是两位强大的炼金师的名字。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问一问教授这两位炼金师的事迹时那扇黑色小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北区巫师们的精神领袖科尔玛大巫师一脸烦躁的看向门口的两位男巫。 她的身上罩着一件多处被熏黑的鹿皮防护服额头上还歪戴着一副宽大的防护眼镜银色长发胡乱的束在脑后脸色苍白黑眼圈很重表情显得有些疲惫。 “你们迟到了!”女巫挥舞着手中的玉杵与研钵很没礼貌的冲九有学院院长嚷嚷:“我花了好多金豆子才租下这座实验室……” “知识的价值是不能用金豆子衡量的。” 姚教授一边把尼古拉斯推进实验室一边温和的回答道:“尼古拉斯先生需要上完我的魔咒课才能来帮忙我记得提前告诉过你……顺便我更喜欢你在学校的时候懂事、讲礼貌从来不会对教授嚷嚷。” “礼貌帮不了北区巫师。”科尔玛抽了抽鼻子冷冷的瞅了一眼曾经的教授:“如果你们愿意接受北区巫师入学我会表现的比在学校跟乖巧一些。顺便我只是嗓门大一些。” 这确实不是礼貌可以解决的问题。 教授苦笑两下一时竟不能答。 “入学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片刻之后教授才重新开口:“客观来说不论北区巫师还是新生的鼠人一族确实不太满足几所学院的入学要求……这不是掌握几道禁忌魔法就可以弥补的需要经过漫长时间的积累。” “所以我才花大价钱租用这个实验室。”科尔玛自嘲的笑了笑把额头上的防护眼镜推了下来:“身为边缘人本就不该奢望那些核心的好处……慢走不送了。” 她挥挥手示意自己要开始工作了。 姚教授把烟斗塞进嘴里吧嗒几下最终没有抽而是重新拿下来冲女巫转身离开的背影喊道:“实验室的租金你可以向联盟申请补助不用自己掏干腰包……你不是一个人累垮你对北区巫师没有好处!” 女巫没有吭气只是背对着教授举起手随意晃了晃表示自己听到了。 黑色的铁门砰然关闭将这位新晋传奇大巫师关在了外面。 教授重新把烟斗塞进嘴里盯着门扉上订着的黄铜铭牌看着那两位著名炼金师的名字半晌才喃喃着自言自语:“真是个笨蛋。” …… …… 送走尼古拉斯后姚教授并未立刻离开应用魔法研究院而是顺着那条洁白的长廊继续不紧不慢向前走。 然后在一座青铜小门前停了下来。 门扉上订着的黄铜牌子上同样刻了这座实验室的名字——蒙特利亚实验室——只不过与前一座实验室相比蒙特利亚实验室几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血脉研究与高阶魔文分析’标明着这座实验室的主要研究方向。 姚教授咬着烟斗抓起青铜门上挂着的牛首兽环用力敲了敲。门环兽垂着眼皮习惯性的吐出青色的舌头吐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敲门人的身份立刻把舌头一卷乖巧的开了门。 门后是一座面积很大的实验室。 数十位黑袍巫师正围在一个个不同的试验台前紧张忙碌着。身材瘦削、头发灰白的蒙特利亚教授就站在其中人数最多的一张试验台前。 听到开门声整个实验室里只有蒙特利亚教授一人抬起头向外瞟了一眼青灰色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意外。 “你看上去心情很好。” 姚教授张开双臂旁边挂在衣架上的鱼皮防护服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拎起来似的轻快的罩在他的身上绳索与搭扣在空隙间灵活钻营、扣紧。 他晃了晃肩膀从架子边抽出一副蚕皮手套。 “嗯啊。” 蒙特利亚教授薄薄的嘴唇微微翘了翘高耸的颧骨上那层暗黄色的皮肤竟透出几分晶莹感:“你们送来了很棒的礼物。非常棒。当我的指尖触碰到它皮肤下镌刻的细小符文时仿佛触碰到了美妙的音符……就算缪斯都无法演奏出的美妙音符。” “听上去挺变态。” “不这不是变态。抬起头向四周看看你能看到什么?” 姚教授顺从的四处张望了一番实验室里的黑袍研究员们仿佛没有听到两位大佬的闲聊依旧全神贯注的做着各自的实验。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章 实验室里的发现 “能看到很多。” 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声音轻快的回答道:“黑色的长袍、忙碌的身影干瘪的颅骨、写满咒式的草纸还有……哦天呐那是一本《透特之书》吗?我一直以为你的实验室里只研究特殊的血脉与高阶魔文没想到还研究塔罗牌……阿莱斯特·克劳利可不被联盟里那些大人物喜欢呐。你要离他远点儿。” 他盯着不远处实验室主人那张乱糟糟的书桌边缘摆放的一本书扬起了眉毛眼中露出几分意外。显然对蒙特利亚教授这种不谨慎的行为表达出某种程度的关切。 阿莱斯特·克劳利是一位著名的黑魔法大师擅长各种邪术以及黑魔法仪式《透特之书》就是一本由他撰写的有关塔罗牌占卜术的作品。 “休息的时候玩玩塔罗牌有助于舒缓精神并不需要一定从牌面上看出点儿什么。当然阿莱斯特确实很邪恶但那本书并不邪恶。” 蒙特利亚教授一边头也不抬的处理着试验台上的尸体一边心平气和的回答道:“克劳利有一句话我很赞同——‘魔法是遵照意志而引起变化的科学和艺术’——我想让你看到在这个研究院、在这座岛、在这方世界有无数专注而认真的目光在探索着黑暗中的道路。” “对于黑暗我应该比你认识的更深刻一点。” 姚教授咬着烟斗笑眯眯的吐了个烟圈:“好了好了这里不是你的课堂我也不是你的学生今天过来是想看看你们在那具特殊的食人魔身上发现了什么线索没有……” “蠢货你想毁掉这具尸体吗?” 蒙特利亚教授打断九有学院院长的询问怒气冲冲的对站在试验台另一侧的一位黑袍助理喊道:“说过多少遍剥离皮下符文时只能用黄铜小刀!黄铜!不是白银!你想让银离子把那些脆弱的符文都腐蚀干净吗?!” “抱抱歉!”黑袍助理满头大汗低下脑袋连声道歉。 “闭嘴!” 实验室的主人声色俱厉:“我的实验室里不需要道歉只需要正确、精确、以及准确!如果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下次你就不用来了……你刚刚问什么?” 他重新转头看向姚教授语气瞬间温和了许多仿佛刚刚那头暴怒的狮子是另外一个人。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笑眯眯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受到蒙特利亚教授那番怒火的影响不慌不忙的重复了自己刚刚的问题: “我是问你们在这具食人魔身上发现什么线索没?” “易教授怎么看?”蒙特利亚教授反问道:“寻找线索这种事情占卜师不应该比我们更方便准确吗?” “老易什么都没发现。” 姚教授咬着烟斗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事实上这具尸体运回学校第一时间我们就找了学校的占卜师们会算但占卜师们很快就发现食人魔身上能够用来占卜的线索仿佛被清洗过好像初生的婴儿般干净……你应该知道了这头食人魔是从黑狱捕捉到的那座世界正经历剧烈的变动所以占卜师们猜测这种怪异的情况可能跟那座世界的特殊环境有关……总之我已经不能指望易教授他们从水晶球或者烧黑的骨头里看到比这头食人魔年龄更多的消息了。” 在姚教授絮絮叨叨着的时候蒙特利亚教授不紧不慢的摘下手上的蚕皮手套拿起试验台边缘挂着的一沓报告用羽毛笔在上面勾勾画画着。 直到客人闭嘴实验室的主人才重新开口: “我们在它体内检测到豪麻草、雪绒花以及鹿食草的某些成分……它皮肤底层的铭文非常复杂包含部分如尼文、卢恩符文、玛拉吉姆文……还有部分符号我在《伏尼契手稿》中见过很难描述它们真正的效果但整体看这些铭文是起某种控制与束缚的作用。” “也就是说它确实是一个实验体?”姚教授打断蒙特利亚教授的话脸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蒙特利亚教授面色不变微微颔首:“大约可以这么推断。” “那你能猜到是谁在做实验吗?”姚教授把烟斗塞回嘴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呋……不用担心说错根据你的经验判断一下就行。” 蒙特利亚教授瞥了身旁这位新晋传奇大巫师一眼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如占卜师一般打起了哑谜:“良好的判断力来自于经验但经验往往会导致糟糕的判断。” “你只管说我只管听。”姚教授吐出一股烟气摆摆手。 这一次实验室的主人没有再次拒绝重新翻开手边的检测书仔细端详着上面的报告半晌才轻声分析道: “很难但我们可以简单推测一下……豪麻草是波斯地区古代巫祭常用的草药除了起到某种兴奋与麻醉的效果外它还可以强化使用者与自然沟通的能力换句话说它是一种非常有效的魔力增幅药剂。” “豪麻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苏摩它也是古印度神话中的酒神当然我们知道那里并没有这种神灵……当豪麻在月光下炮制、用磨石压榨、然后经过黑羊毛过滤后就可以被称为‘苏摩’了它是一种非常强力的恢复剂……有巫师认为食人魔强大的恢复能力就得益于它们常年食用苏摩我觉得很有道理。” “除此之外鹿食草可以阻止死灵化与僵尸化;雪绒花或者说高山火绒草同样有舒缓与镇静的效果。” “……我们还在它颈部与腋下的淋巴结里发现了被特殊炮制后的蟾蜍包裹在一层极薄的白色网状结构中比黄豆略小……被发现时这些蟾蜍仍旧处于存活状态只不过更接近于半休眠……” “我们都知道阴干或熏制后的蟾蜍能止血、辟邪、解毒而经过神秘学处理的蟾蜍更是被黑魔法仪式所喜爱。其用途之广泛即便学校里精研黑魔法的教授可能也说不完整……当然针对这个案例我们已经发布协助调查函给了卡巴拉生命魔法实验室的布莱克教授同时给鲁伯-雷克魔法生物研究所寄去了样本。”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他们的回复。”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零一章 符箓课的传统 “简单点你有更具体一些怀疑的对象吗?” 老姚用镊子夹起一粒黄豆大小的蟾蜍举到无影灯下眯着眼打量着它仍旧缓缓鼓动的半透明的下颌轻声问道。 “妖魔或者黑暗议会。” 蒙特利亚教授给出两个不出意料的答案:“只有枯黄之地的那群疯子才会做这种把妖血与食人魔结合的实验……至于黑暗议会它们在违反联盟禁令方面有糟糕的记录。” “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办法向它们求证这件事了。”姚教授撇撇嘴把那粒蟾蜍丢进试验台旁的银盘中。 小蟾蜍在盘子里打了个滚四脚朝天继续装死。 “流浪吧就在贝塔镇上我们可以找个理由把流浪巫师抓回来。”蒙特利亚教授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他是黑暗议会的老人肯定知道点儿什么。” “不不不事情不是这么做的。” 姚教授连连摇头:“黑狱之战刚刚结束我们没有理由为了一点怀疑而重新挑起学校与黑暗议会或者枯黄之地间的冲突。这对所有人都没好处。联盟允许它们存在自然有让它们存在的道理。只要它们表示出对联盟足够的尊敬。” “哦一头极端变异的食人魔?这可真是太尊重了!”蒙特利亚教授挖苦道:“就像我听过的那句话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的麻烦之处不在于人们知道的太少而在于有太多他们知道的东西是错误的。” “怎么讲?” “稍微修改一下就能理解了。”蒙特利亚教授耸耸肩摘掉手上的蚕皮手套:“这个世界的麻烦之处不在于人们知不知道哪些是正确的事而在于有太多他们明明知道正确的事情却不去做。” “什么是正确的事情?”客人饶有兴趣的追问道。 “比如逮捕一个众所周知的黑巫师、或者关掉一个臭名昭著的黑市再比如向枯黄之地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它们交出罪魁祸首。”蒙特利亚教授没有丝毫犹豫。 “没那么简单。” 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长长的叹了口气把烟斗重新塞回嘴里深深吸了一口:“呋……这个世界永远不会那么简单。” …… …… 应用魔法研究院里发生的小插曲没有在庞大的第一大学里造成丁点儿涟漪。也许只有与之有直接联系的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们或多或少察觉到了什么。 当然班上的大部分同学能够察觉到这点涟漪是因为尼古拉斯上课迟到了——下午符箓课进行快一半的时候梳着马尾的男巫才匆匆赶到教室。 “非常抱歉教授!” 尼古拉斯站在讲台下向坐在讲桌后的章怀古九十度鞠躬语速飞快的小声道歉:“科尔玛议员需要我协助完成一项实验……” 不论‘北区大贤者’还是其他什么称呼都不是联盟认可的正规头衔并不适合在学校老师面前使用尼古拉斯在路上琢磨了许久才想起科尔玛现在已经是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的成员拥有议员的正式身份。 符箓课老师抬了抬手制止男巫继续解释。 “‘贾·瓦’那边给我飞讯通知了这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 章怀古用她惯有的吴音轻声安抚着态度出奇的温和:“快些回你的座位答卷子吧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小时抓紧点时间应该能拿到及格分……顺便我现在还是‘讲师’不是‘教授’。” 尼古拉斯挠挠头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他自然知道符箓课老师的教职但这并不妨碍他说点带恭维性质的好话惠而不费何乐不为呢。 “‘贾·瓦’是什么?”坐在第一排的李萌同学身子向前探了探看向讲桌后的老师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 从男巫进门她就开始有些坐不住了竖着耳朵听讲台上的对话。 旁边传来蒋玉警告的轻声咳嗽。 “试卷做完了?” 章怀古努力板着脸看向小女巫:“考试的时候不许说话……也不许问问题。除非试卷上有错误。” “这个问题跟试卷没关系呐!” 李萌一脸严肃甚至还举起了三根指头做出发誓的模样:“老师您放心我不会作弊的……诶呦!” 蒋玉默默收回腿继续低着头核对卷子上的答案不再关注委委屈屈坐回座位的小女巫。而趁着这段意外发生的时候尼古拉斯转身看向堂下。 刘菲菲正向他小心的招手示意。 她的旁边有一张早已预留下的空位课桌上整齐倒扣着几张空白卷子旁边吸饱墨汁的羽毛笔已经架在低矮的笔架上正焦躁的抖着身子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在羊皮纸上倾吐肚子里的那点儿墨水。 男巫再次向老师鞠躬后一路小跑向自己的位置。 身后似乎传来几声不满的呼气隐约还能感受到几道犀利的目光如芒在背让他立刻放缓了脚步。 他刚刚走到课桌旁刘菲菲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非常细微: “抓紧时间……都是上学期学过的内容只有最后二十分涉及新书前段时间我们也都预习过的不用紧张。” 说话间女巫伸手帮男巫翻过卷子一面小心瞄向讲台一面以近乎耳语的音量飞快补充道: “第一部分的基础符文以及第三部分的常见符胆结构都很简单可以先做它们……第二部分让补充完整残缺符箓因为里面有颠倒、模糊与错漏做起来很费时间可以最后再做。” 尼古拉斯微微点着头表示自己都听到了。 末了似乎注意到讲台上的老师没有打断她的小动作刘菲菲还很大胆的问了个与考试无关的事情:“那个‘贾·瓦’到底是什么呢?” 她也听到了李萌刚刚的问题对章老师提及的这个词很感兴趣。 “贾比尔与瓦伦丁炼金魔法实验室科尔玛贤者在里面做实验。” 尼古拉斯嘴唇微微蠕动声如蚊讷即便如此他也感到十分不安小心瞟了一眼讲桌后的身影微微摇头:“……这件事我下课后再跟你细说。” 刘菲菲乖巧的点点头终于重新看向自己的试卷。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零二章 开学周的琐事 讲台上一直小心关注这片动静的章怀古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假如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继续聊下去说不得她就要学自己老师当年那样朝下面丢两个粉笔头了。 正常情况下考试时是不允许像刘菲菲那样左顾右盼甚至交头接耳的但身为九有学院的首席生与公费生总能在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上获得某种程度的优待。 符箓课的老师非常自然的偏过头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反而严厉的盯了盯郑清所在那个角落。 坐在郑清身前的那个胖子很不老实总是在座位上扭啊扭一副想作弊又不敢的模样。章怀古看着他的小动作下意识回想起许久以前自己参加考试时的模样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丝充满回忆的笑容。 …… …… 与怀念求学时光的老师不同。 教室左后方的角落里坐在郑清身前的辛胖子正焦躁的咬着羽毛笔尾巴上的长羽原本修整的羽毛被他咬的左扭右歪、七零八落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有些地方甚至已经露出光秃秃的乳白色羽毛杆。 辛并不是故意折磨这支正在自己手中尖叫的羽毛笔。 他只是想回头看一眼放在身后那张课桌上的试卷上的答案——试卷第二部分‘补全’符箓的题目差不多有一半都被他空下来了那些奇形怪状的鬼画符天知道跟课本上的符箓有什么关系;还有试卷第四部分完全是《标准符箓·大学二年级》里面的内容如果他已经知道答案还有必要坐在课堂上听课吗? 胖巫师心底愤愤不平的想着却既没有勇气当堂站出来向老师大声抗议也没有胆量转身光明正大的偷抄郑清的答案只能继续咬着笔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折磨自己的凳子跟羽毛笔。 坐在辛胖子身后的郑清自然不知道胖巫师的那么多心思。 他正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无聊的转着指间的羽毛笔双眼无神的看向尼古拉斯所在的方向脑海中闪过中午图书馆前与同伴们的谈话。 刚刚尼古拉斯进门的时候他特别注意的看了两眼果然在尼古拉斯手上看到了一枚造型奇异的崭新的红宝石戒指。 不知道那是不是传说中科尔玛仿造的贤者之石。 因为早已写完了卷子郑清剩下的时间一直在心底反复推敲怎样旁敲侧击的问才能不引起尼古拉斯反感。 只不过当下课铃声响起章怀古老师收起卷子走出教室后郑清还没来得及站起身便被座位前面的辛胖子一个饿虎扑食按在了凳子上。 “第一部分第七题里涉及雷意的符箓有几个?我写了三个够吗?” “……还有第二部分第三道小题里那个残缺一半看上去像个瞎掉乌鸦的符箓原形是什么我们以前见过吗?它有什么效果你怎么写的?” “……另外第三部分第二个小题目烧符手法为什么也要考?那不是课外阅读的内容吗?我记得很清楚考试大纲不涉及课外阅读部分这种题目考起来有什么用!” 胖巫师叽里呱啦一通询问外加抱怨直逼的郑清脑袋向后仰去睁不开眼。 “只是个简单的摸底测试用不着这么紧张吧!” 年轻公费生一把推开身前庞大的阴影没好气的擦了擦脸:“你说的这些我也不知道答案这么简单的题谁会记第几题是什么内容……另外下次说话前离我远一点。” 擦完脸他重新看向尼古拉斯的座位只不过就这一打岔的功夫那位梳着马尾的男巫便已经不见了踪影一同消失的还有刘菲菲同学。 又没老虎在后面撵跑的比兔子还快! 年轻公费生满腹怨念的想着为自己‘推敲’了半个多钟头的话术还没开张就失去用武之地而感到心塞。 “简单?” 辛胖子表情扭曲的看着郑清双拳攥紧仿佛下一刻就会砸在郑清脑袋上他满脸羡慕嫉妒之色愤愤然嚷嚷着:“我知道对你这种符箓拿满分的人来说题目很简单……但对我们这种只有‘勤奋’天赋的好孩子来说不会就是不会!” 郑清一股老槽卡在喉咙欲吐而不能。 他着实不觉得‘勤奋’或者‘好孩子’这样积极向上的字眼跟眼前这个死胖子有什么关系。 而且什么时候‘不会’也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了?这死胖子以为自己是李萌吗? “我知道那个残缺符箓的问题!” 另一边刚刚翻完书的张季信听到同伴们的讨论一脸兴奋的凑了过来抓住辛胖子的肩膀用力晃了几下:“你应该把那个残符颠倒过来很容易就能认出来了那是一道禳星符上学期章老师讲过用来斩鳏寡孤独煞气的祈符。” “禳星符?你是怎么发现的!” 辛胖子扭过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红脸膛男巫那目光仿佛在怀疑面前的同伴是妖魔假扮的一样。 便是郑清也忍不住惊奇的看了张季信一眼。 “咳运气运气。” 张季信摸了摸鼻尖酱红色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我的卷子不小心掉地上……颠倒了……然后不小心发现的。” 这种巧合还是在考试的时候发生的真真儿没有天理。 辛胖子哀叹一声用力把手中羽毛笔揉成一团任凭羽毛笔在他手中吱吱呀呀尖叫:“……为什么要摸底考试!别的科目都没这种坏毛病为什么符箓课每个学期开始都要摸底!简直不讲道理啊!” “这大概算是一个古老的传统吧。”说起这些杂事红脸膛男巫总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消息来源兴致勃勃的参与道:“听我哥说……” “说到传统我们要不要向新生发邀请函?” 一直沉默的萧笑没有兴趣听张季信的‘听说’转头看向郑清提醒道:“这周是开学第一周一年一度的社团抢人大赛又要拉开帷幕了……宥罪骑士团成立马上就要满一年如果你打算把这个社团延续下去今年我们就该想办法招募新人了。” 郑清还真没考虑过这件事。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零三章 关于招新的决断 大学就是社会的试炼场。 年轻巫师们在第一大学里不仅要学习各种魔法知识还要学会怎样独立生活、如何人际交往、乃至找到自己为之奋斗的信念等等。这样当他们走出校门迎接大千世界突如其来的狂风巨浪时才不会措手不及进退失据。 也因此社团生活在大学生活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这种古老的巫师组织从多个维度帮助年轻巫师们适应着周围不断变化的环境并为这些年轻巫师们汇聚着志同道合的伙伴。 相应的当这些年轻巫师离开第一大学后往往会继续维系这种稳固的关系一代又一代这种有效的世代更替奠定了许多超级猎团的根基——其标志就是一年一度社团招新。 去年的这个时候郑清收到了进入大学后的第一张邀请函邀请他加入第一大学符箓协会。那是一个组织相对松散、气氛非常宽容的社团据说与巫师联盟符箓协会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算得上它的青年组织。 由于各种各样的因素郑清最终拒绝了这张邀请函组建了自己的骑士团与猎队。 一年的时光漫长而又短暂。 眨眼间就轮到他给新入校的学弟学妹们发邀请函了——对于这件事郑清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有点突然长大的茫然感。 “我们?”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鼻子然后又点了点正在一旁瞎聊的辛胖子与张季信反问道:“你是说我们给新人发放邀请函?” “如果你是认真对待宥罪的话。”萧笑微微颔首。 “我当然是认真的。” 年轻公费生嘟囔着:“都组建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是开玩笑么……只不过我们真的需要招募新人吗?猎队就我们几个足够了吧。而且邀请函发给谁?写邀请函是不是很麻烦?发邀请函是不是还要去社联或者学生会提个申请表什么的?这才刚开学诶…” 宥罪的占卜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直看的郑清心底发虚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吐故纳新是维持组织活力的关键因素。” 萧大博士打断郑清的絮絮叨叨竖起一根手指表情严肃的说道:“失去新陈代谢能力的机体只有死路一条。” 郑清稍稍感到有些牙疼。 这话倒也没错但就因为‘太正确了’导致听起来像是被人嚼过无数遍的甘蔗渣滓没什么味道。 “没那么严重吧”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举起右手用拇指与食指比划了一个极短的距离:“我们不用那么活跃也不要死……保持一点点活力……就我们几个人不行吗?而且就算我们发出去邀请函会有新生愿意加入我们这种大猫小猫三两只成立还不足一年的迷你社团吗?” 宥罪骑士团与宥罪猎队是去年校猎会前夕才刚刚成立准确计算成立时间确实还不足一整年。 “而且不管饭!没有生活补贴!”辛胖子立刻举手补充道:“听说血友会的人每年春天与秋天都会组织户外活动社团负责一切开销的。” “你是猫我可不是猫!”张季信也在另一旁抗议起来了:“不管大猫还是小猫……你要说老虎我倒勉强可以接受。” 郑清嘶着凉气歪了歪脑袋试图把钻进耳朵里的这些噪音倒出去。 “不你太低估宥罪也太低估你自己了。” 萧笑同样没有搭理胖子与张季信的唠叨而是抬起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九有学院的公费生连任两届;《魔杖》点评的大阿卡纳‘世界’头衔的获得者;2008届校猎会新生赛冠军猎队;参加过黑狱之战的猎队;猎队中拥有布莱克与奥布莱恩血统的月下贵族;拥有钟山蒋家、屠龙张家的成员;还有阿尔法学院最年轻的天才炼金术师加盟……” 每列举一项他都会竖起一根手指。 这些‘事项’还没列举完他的手已经张成巴掌然后又收起两根眼瞅着就要重新攥成拳头了。 “哇!” 郑清打断博士的举例环顾左右强忍着不适赞叹一声:“我从来没想过我们猎队竟然这么厉害!” 张季信看上去也有些不自在在凳子上扭了扭身子嘟囔着:“你能不能换个词儿……屠龙什么的每次听到都让我感到心底发毛。” “天门张氏。”萧大博士从谏如流立刻改正。 “你忘了说绝对中立的萧家人。”辛胖子吧嗒了一下嘴巴忽然露出一个极其恶劣的笑脸:“……还有我敢打赌如果我们把博士追司马先生以及渣哥儿脚踏三五条船的事迹在新生中悄悄那么一公布肯定能招来一大窝马蜂。” 郑清果断做了个到此为止的手势:“就这样吧……我的意思是不打算招募新人。当然如果猎队其他人有想法可以再商量。” 萧笑耸耸肩在自己的笔记本上随手勾画了几笔然后摸出水晶球很是随意的结束了这个话题:“你是队长你说了算。” 同样没搭理挑衅的胖子。 胖巫师略感无趣从手表中摸出一根肉干开始日常磨牙。 郑清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状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教室前排蒋玉似乎正在教训之前考试时胡言乱语的李萌同学还未离开其他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 走廊里的喧闹声也小了许多。 他忽然想起试炼场上的事情转头看向猎队里‘百晓生’:“对了我们捉到的那头食人魔有什么消息了吗?知道它从哪里来的吗?” “黑洞。” 辛胖子撇撇嘴:“不论是校工委还是学校做检测的实验室都是一片安静。就像我们从来没有捉到过一头脊椎上嵌了铭牌的食人魔似的。” “也许学校已经抓住那个黑巫师了只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没有公之于众。”张季信谨慎的补充道。 自从他四哥张叔智成为新一任雷哲后红脸膛男巫的某些觉悟立刻提高了几个档位在某些问题上变得格外保守。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零四章 学校的新讲师 “但愿如此。” 胖巫师又摸出一条肉干塞进嘴里慢慢嚼着迟疑片刻才轻声补充道:“另外我打听到一点消息……据说试炼会开始那天学校突击查封了一处位于沉默森林深处的非法实验室里面进行的是生物改造实验。” “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也不知道!”辛胖子立刻否认道:“我只是听说当时助教团突袭时那座实验室逃走了一些身份不明的巫师……直到现在也没确定他们的身份。” “就在布吉岛上?” “就在布吉岛上。” 这是个很可怕的答案因为这意味着那些进行非法实验的巫师很大概率就隐藏在第一大学——甚至不排除是学校的教授、研究员、以至于学生的可能性。 角落里顿时陷入令人不安的沉默中。 半晌。 郑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也许只是我们多虑了……这几天不是开学吗?那些巫师很有可能已经趁机逃出布吉岛了或者跳海了又或者被沉默森林的魔兽吃掉了。” “不不会有这么幸运的事情。” 辛胖子一口把那条肉干塞进嘴里恶狠狠的嚼着含糊不清道:“就像墨菲说的那样……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博士你怎么看?”郑清转而看向宥罪的占卜师。 萧笑抱着水晶球仔细打量着里面升腾的雾气许久才喃喃道:“暗流涌动隐秘的车轮正在转动……命运的迷雾遮掩的不仅仅是我们的视线。” 郑清不由翻了个白眼。 果然不能指望一个占卜师说出废话与噩耗之外其他有用的话。 便在此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教室前排教训完小女巫的某位班长大人已经起身开始向教室外走去。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一改之前拖拖拉拉立刻跳起身催促同伴们快些走:“……差点忘了博士在图书馆还占了位子呢……不要去晚了被那死章鱼把我们的书给丢外面!” …… …… 当郑清拽着几位同伴匆匆忙忙离开教室后讶然发现蒋玉并未走太远而是拉着李萌站在走廊尽头的一间教室外正隔着窗户向里张望。 辛胖子拍着胸口伸手召出一团鸡蛋大小的水球一口吞了下去然后抹抹嘴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幸亏幸亏……差点把我噎死!” “幸亏什么?”张季信后知后觉的问道。 说话间几位男巫已经来到了走廊尽头。 胖巫师乜了某位目不斜视的男巫一眼嗤笑一声:“幸亏蒋大班长走的慢了点儿否则刚刚我就要被一口肉干噎死在教室门口成为蓝巨人历史上最大的耻辱了。” 正抱着法书慢悠悠经过蒋玉身旁的郑清冷不丁听到辛胖子这句话措手不及顿感四面八方射来无数道目光整张脸分分钟变成了酱红色看上去仿佛张季信的远房表亲。 似乎听到几位男巫的说话声蒋玉回过头微微颔首冲郑清打了个招呼。 年轻公费生终于不打算掩耳盗铃了。 “你们在看什么?”他甩开队伍在同伴们惊奇的目光中走到蒋玉身旁径直开口问道同时顺着女巫的视线向教室内看去。 蒋玉所站位置是教室后门外郑清顺着后门窗户向里望去只见这间教室里的学生已经走光了只有教室前排的讲桌后还立着两道身影一位女巫一位男巫两人看着都有些眼熟但也只是眼熟而已。 女巫相貌清秀身材高挑看上去似乎是位老师。 只不过她并未穿第一大学老师们经常穿的黑色长袍而是穿了一件淡蓝色的法式长款桔梗百褶裙裙摆过膝但裙子外却又罩了一重半透明的网纱不仅在活泼中保留了几分庄重还平白增添了几分朦胧感显得层次感十足。 男巫则油头粉面怀里抱着一大捧玫瑰花花丛中几只穿着纱裙的小精灵正捧着各色小巧的乐器卖力的演奏着欢快的乐曲。 郑清知道那个男巫据说他是布莱克家族的偏远旁支在第一大学教授‘血族纹章学’。虽然只是个讲师而且本身级别也只是注册巫师但因为模样英俊血统‘高贵’很受学校里一些女巫欢迎颇有些花花公子的名气。 当然在男巫们口中这位讲师的风评就非常糟糕了。 “怎么布莱克教授又找到新猎物了?”年轻公费生用揶揄的口吻小声说着把‘教授’两个字咬的很重。 蒋玉白了他一眼并未回答男巫的问题反而好奇道:“你脸怎么那么红?发烧了?还是又出现魔力反噬了?” 旁边传来辛胖子吭哧吭哧的笑声。 郑清顿时感觉刚刚脸上正在消退的炽热正重新翻滚着涌了上来以至于他自己伸手摸脸时都觉得烫手。 “看上去跟猴屁股一样。” 李萌同学煞有介事的点评了一句而后不待自家表姐动手立刻岔开话题回答了郑清之前的疑问:“……我们只是站在这里给思思加个油鼓鼓劲儿没看什么。你刚刚说的布莱克教授是谁?那个正在向思思求爱的男巫?他看上去那么年轻竟然已经是教授了?” 小女巫一通叽叽喳喳直叫唤的郑清脑壳发胀。 “你们认识教室里那位女巫?” 辛胖子挤开郑清也朝教室里瞅了几眼:“她也是学校的老师?好像之前没见过诶教哪一科的?……唔奇怪怎么感觉还有点眼熟?” 胖子说出了郑清的困惑。 从第一眼看到那位女巫开始郑清就觉得她有些眼熟——但年轻公费生非常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而且不认识这位陌生的老师。 “呵男人。”李萌同学抱着胳膊鄙夷的看向两位男巫。 便在此时教室里传来几声尖叫——声音最大的是之前一脸殷勤的布莱克讲师声音稍小的则是他怀里玫瑰花捧中的几位小精灵。 而他们惊叫的原因也很清楚。 因为就在他们身旁刚刚布莱克讲师一脸殷勤的对象那位身材高挑的女巫仿佛被一根针扎破的气球噗嗤一下变成了一个小不点儿。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零五章 累无感 郑清目瞪口呆的看着教室里变故。 他完全理解布莱克讲师惊叫的原因——倘若他正绞尽脑汁想着各种情话向某位女巫求爱时面前的女巫突然‘缩水’变成个小不点儿他也会吓一跳的。 而且这个‘小不点儿’还不是等比例缩小。 如果那位女巫只是整体变小类似误服‘缩小剂’或者中了‘缩身咒’的效果年纪未变而体型缩小那么即便她变成小不点儿也不会引起布莱克讲师的惊叫说不定还会引得他哈哈大笑或者愈发热切的殷勤想办法为女巫提供解咒或恢复药剂。 只可惜教室里那位女巫的缩小是‘非线性’的——就像一只青蛙变成了蝌蚪一只蝴蝶变成了毛毛虫一只天鹅变成了丑小鸭。 教室里那位女巫仿佛中了一道名为时光倒流的魔咒整体形象以极快的速度蜕化着从三十岁出头的成熟容貌、到二十岁的花样年华、再到十多岁的青春活力一直倒退变成个七八岁的黄毛丫头。 甚至教室外的李萌都比她看上去‘成熟’。 帅气的布莱克老师惊恐的丢下手中捧花仿佛被跳脚蝎蛰了一下倏的一下从地上蹦起来大声向面前气急败坏的小女巫道着歉然后倒退着跌跌撞撞退出教室撒腿就跑。 在第一大学恋爱不是错即便学生与老师之间的正常交往也会收到很多真诚的祝福。但如果恋爱对象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布莱克敢用自己名字里唯一值钱的那几个字发誓他肯定会被丹哈格以最可怕的罪名丢进最恐怖的监狱里说不定在那之前就会被整个巫师界的唾沫星子淹死。 简直要命。 男老师一脸惨白幽灵般从几位年轻巫师身旁经过甚至没有理会他们向他问好。 而问候过老师的几位年轻巫师则一窝蜂离开后门的窗户跑到前门处。教室里被迫缩小的女巫正费力的把身子从长长的衣裙中拔出来那几只抱着乐器的小精灵还坐在摔碎的玫瑰花捧中似乎已经恢复了镇定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唱歌。 “见鬼!” 小女巫撕扯着仿佛蛛丝般捆束着她手脚的纱裙嘴里骂骂咧咧着丝毫不见之前的娴静:“就不能来晚一点儿吗?难怪别人说‘美梦总会被一泡无情的尿憋醒噩梦却总是挥之不去’……” “咳咳!”蒋玉大声咳嗽着打断小女巫稍显粗俗的话同时快步上前给小女巫身上披了一件宽大的长袍。 郑清发誓他只瞥见了小女巫裸露的肩膀。 教室里小女巫听到那警告的咳嗽声后歪着头看了蒋玉一眼老气横秋:“怎么现在的女孩子连尿尿这样的话都不能说了吗?” 而后她看到表情呆滞的郑清于是探着头越过蒋玉的肩膀冲男巫打了个招呼:“哟渣哥儿好久不见……听说你们在试炼场干的不错?恭喜恭喜……你这个外号真不戳!” 郑清一点也没有遇见熟人的喜悦感。 也对某人突然喊他‘渣哥’感到一丝丝麻木。 他突然有点累各种意义上的。 “朱思?” 男巫用肯定而又不那么肯定的语气叫出了这个名字然后环顾左右目光在李萌、蒋玉以及小女巫三者之间徘徊着:“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 “也就是说因为幻梦境、贤者之石以及黑狱等等这些因素触发的未知魔法条件导致朱思现在处于一种非常不稳定的状态时不时会切换身体形态?” “真是令人惊叹啊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魔法总是充满令人着迷的色彩吧。” 九有学府的书山馆中辛胖子一边抄着萧笑的作业一边连连摇头嘀嘀咕咕念叨着之前发生在教学楼里的‘事故’。 郑清坐在他的斜对面看着面前的魔咒课作业满脑子都是大女巫噗的一下变成小女巫的那一幕。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惊叹个屁……身为校报记者你应该考虑的难道不是学校怎么能这么乱来让她当什么‘梦境解析’的老师吗?” 辛胖子停下手中忙碌的羽毛笔抬起头惊讶的看了桌对面的公费生一眼。 “这可真稀奇你跟朱思关系不是挺好吗?”他显然不明白郑清在发愁什么。 事实上郑清也说不清自己的想法。 一方面他觉得朱思能够摆脱幻梦境的阴影勇敢开启新的生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最起码今天遇到她的时候男巫已经看不到原先缭绕在小女巫周身的那股孤独感站在她面前也感觉不到她身处另一个世界的隔膜。 另一方面郑清又觉得小女巫应该更‘自由’一点儿最好不要继续呆在这片给她带来很多糟糕回忆的学校。虽然他不太懂魔法心理学但他知道徘徊在‘事故’初始之地对巫师没好处幽灵中最诡异的几个分支怨灵与缚地灵就与‘初识之地’有密切关系。 “这不是关系好不好的问题。”郑清提笔试图向胖巫师解释更清楚一点但吭哧半天脑子里竟一片空白。 “别跟我说我现在可没兴趣。”辛胖子连连摆手指了指桌上的《标准咒语》满脸怨念:“今天一定要把作业弄完……这样我周六日才能抽出时间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然后他转头四处张望:“博士呢?他刚刚不是还坐在你旁边吗?” “哦大概去图书馆深处找书去了吧。”郑清回过神简单解释道:“他说趁这两天刚开学馆里书最全把这学期书单上的书都找找……你找他干嘛?” 胖巫师把手底的羊皮纸推到郑清面前。 “呶”他用羽毛笔点了点纸上的一个咒式分析:“这个‘卒哭乃讳’博士解释的是不是太简单了点……有点看不太懂怎么就从避讳父母名字跳到‘大功小功不讳’了呢?” 郑清咂咂嘴鄙夷的看了胖子一眼。 这就是学渣的悲哀抄作业都抄的稀里糊涂。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零六章 门口的野蛮人 在开始第二学年的第一大学生活之前郑清从未想过魔法生活会变得如此枯燥。 周一上课写作业; 周二上课写作业; 周三上课写作业。 周四郑清啊郑清魔法生活不应该是这样子的花园漂亮的妖精水中迷人的宁芙舞会上耀眼的女巫还有神奇的魔药光怪陆离的魔法生物神秘莫测的魔法……那才是真正的魔法生活!哪怕抽时间撸撸猫呢?团团都不理你了! 周五上课写作业。 九有学院学生们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如果说在这枯燥的生活中有什么希望的话那一定是十月举办的校猎会。年轻巫师也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去年校猎会上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会表现的那样放纵与疯狂。 换做他在高压学习状态下度过一个月后也会那么疯狂。 当然就目前而言校猎会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还非常遥远远到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们掰着指头碎碎念叨无数遍日历才缓缓翻了四五页。 周六早上当郑清拖着麻木的大脑起床后第一反应就是今天终于不用上课了。 “我要去猫果树上趴一天!”年轻公费生喊出了这样的起床宣告。 但立刻萧笑就打破了他的这点幻想。 “不你没时间。” 宥罪猎队的占卜师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语速飞快的念道:“周二占卜课后易教授布置的暑期罫线图分析你还没做;周四魔药课李教授要求每位同学下节课之前提交一份自己调配的独特魔药……我记得你选择了‘巴菲的醒脑剂’还缺一味‘冰角麝香’你让我提醒你周六去步行街买。” “提到步行街周二的时候有客人在店里闹事想摸叮当耳朵的尾巴被叮当耳朵告了性骚扰你需要抽时间去贝塔镇管委会开个证明证明叮当耳朵是你的雇工。当时你只顾着抄我的魔文作业跟我说你周末去办这件事。” “还有周三早课的时候波塞冬找你被你推到周六日好像是关于什么家教的事情……你还给你家小狐狸请家教了?教它怎么舔毛吗?” “另外马上就是十月份的校猎会了如果宥罪打算参加这一届猎会就该抽时间做做恢复性训练……起码熟悉熟悉去年练习过的那些战阵。” “还让不让人活了!”年轻公费生哀嚎一声栽倒在床铺上不想起床了。 但生活终究要继续。 早课后来不及回宿舍郑清便拖着萧笑直奔图书馆打算趁着早课后精力充沛的这段时间先把攒下的作业抄一抄然后中午吃饭的时候抽空去步行街帮叮当耳朵开个工作证明回来的时候顺便去流浪吧转转看看能不能买到便宜的冰角麝香晚上再悄悄去青丘公馆找波塞冬检查一下它这周的功课。 想法很好计划也非常周密唯一的问题在于整个计划在执行的第一步就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请问哪一位是郑清学长?” 图书馆前匆匆赶路的两位男巫被人友好的拦了下来。 发问的是一位黑发黑眸的男巫身姿挺拔模样英俊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袍袍子上用金银丝绣着许多神秘符文在阳光下浮起一层微光一眼望去便知其价值不菲。 在他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巫一个长发马脸一个圆脸光头湛蓝色的马甲紧紧绷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块块醒目的肌肉。 郑清皱了皱眉。 从第一眼起他就很不喜欢这个拦路问话的男巫。 倒不是因为他袍子的颜色而是因为一方面大约同性相斥雄性在面对个头相貌都压过自己的同类时难免心生抵触;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个男巫那一脸假假的笑容明明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却还要多此一举问谁是郑清。 年轻公费生的视线扫过面前三人的袍袖与领口没有镶边而且面生的很应该是这几天刚刚入学的新生。 但是新生找他干嘛? “是我”郑清按下心底的不悦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你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边问他一边飞快的思索着琢磨自己最近有没有惹什么麻烦。思来想去开学这一周他一直老老实实上课-写作业完全没时间惹祸不应该是自己的问题。 “你好我是林炎阿尔法学院09级的公费生。” 白袍男巫客气的抬了抬手似乎想做个握手的表态但没等郑清反应过来他就把手收了回去缩回袍袖里脸上继续挂着那副假假的笑容:“……听说学长组建了一支名叫宥罪的猎队?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是假笑也不该坏规矩。 “谢谢。” 郑清伸出一半的手顺势抬起状作随意的抹了把头发一边继续客气着一边心底多了一丝恍然大概这个新生是想加入宥罪猎队? 这个猜测顿时让郑清有种遇到‘识货人’的欣慰感暗爽于自己没有发邀请函就有新生自己找上门恰应了那句老话——酒香不怕巷子深。 只可惜他的猎队今年不打算招新。 想到这里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脸上多了一丝矜持大概觉得自己之前态度稍微有点苛刻于是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 “但是非常抱歉我们猎队今年不打算招新所以……” 男巫摊摊手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林炎看上去有些惊讶。 “招新?” 他脸上露出奇妙的表情:“不不学长可能有点误会……我没有想加入别人猎队的打算我只是觉得‘宥罪’这个名字很好听所以想要买下这支猎队学长您开个价就好。” 说着他还抖了抖宽大的袍袖袖子里传来玉币哗啦啦的碰撞声。 郑清脸上的笑意隐去。 他有种早上出门没看黄历一脚踩到狗屎的感觉。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零七章 毛豆的新作用 “抱歉不卖。”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压抑着心底的怒气冷淡的拒绝了陌生人的要约:“宥罪猎队不是我一个人的猎队。” “十枚玉币。”白袍男巫竖起一根手指。 郑清扯了扯嘴角正打算再次拒绝一旁的萧笑忽然开口插话道:“毫无诚意的报价……这点儿钱甚至买不到一块强大的护符学校给公费生的补助一年都有十枚玉币。难道一支获得过新生赛冠军的猎队只值十枚玉币?” “我只是很喜欢宥罪这个名字。”林炎很有耐心的解释道:“买下这支猎队后原本的猎手自然都会遣散……一支没有猎手的猎队十枚玉币已经很有诚意了。” “不卖!” 郑清很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解释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立场同时转头看向萧笑:“几点了?我们占的位置不知道还在不在那头八爪章鱼脾气坏得很!” 言外之意如果没其他事情他们就该进图书馆了。 萧笑推了推眼镜摸出怀表扫了一眼时间:“差三分钟八点半正常情况下章先生会在九点钟左右清理一遍占座位的书本。” 郑清非常满意这个回答回身看向林炎示意他可以让路了。 白袍男巫拎了拎袖子听着袖子里哗啦啦的声响似乎在称量自己的能力注意到郑清的目光后他微微一笑再一次开价:“五十枚玉币!” 嘶。 这一次不仅萧笑轻吸一口气就连郑清也愣在了原地。几位路过的女巫甚至停下脚步目光炽热的看向那位白袍子男巫全然不顾她们身上穿着红色的九有院袍。 这就是金钱的威力传说中钱可通神并非虚言诳语即便对于理念差异严重的九有与阿尔法大笔的金钱也能短暂抹平二者之间的分歧。 郑清一手抱着法书另一只手缩在袖子里下意识的掐算了一下五十枚玉币的价值。 一枚玉币等于十粒金豆子;一粒金豆子等于六个银角子;一个银角等于二十个铜子;五十枚玉币相当于六万个铜子儿放眼整个宥罪猎队或许只有辛胖子变身蓝巨人后能拎得动那么沉的东西。 萧笑曾经与郑清分析过巫师界普通巫师家族的资产水平一个小型巫师家族的流动资产大概也就三百枚玉币——五十枚相当于抽走一个小型巫师家族六分之一的资金对任何一个家族而言都是需要谨慎考虑的决策。 而眼下却被一个刚刚入校不足一个星期的新生轻而易举丢了出来。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 “你为什么想买‘宥罪’呢?”萧笑扶了扶眼镜谨慎的打量着白袍男巫:“不要再说什么喜欢这个名字那样的蠢话了。” “我确实很喜欢这个名字啊。”林炎惊讶的扬起眉毛:“五十枚玉币又不是很多买个高兴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郑清轻轻吁了一口气正打算最后一次拒绝时白袍男巫抬了抬手表情平静道:“如果你们还不满意……七十枚玉币这是我最后的报价。要知道这个价格已经能够让我买到血友会或者祥祺会种子成员的名额了。” “我也最后一次告诉你不卖。”郑清的语气比他还要平淡说着就拽了拽博士的袍袖示意两人离开。 “但您的影子看上去并不同意您的意见呐。”林炎忽然指了指郑清脚下的影子遣词用句仍旧显得很有礼貌。 郑清脚下那道漆黑的影子正伸手比划出几个数字似乎在说只要出到那个价码什么事都好商量。 年轻公费生寒着脸扫了脚下影子一眼。影子悄无声息的蜷成一团缩回男生脚底假装刚刚作怪的那道影子不是它。 “它只是条没有脑子的影子。” 宥罪猎队的队长冷笑两声意有所指:“就像巫师们常说的那句老话——如果你没有看清它的脑子藏在什么地方就永远不要相信它会自己思考。” “所以我以为它只是在传递其他人的想法。”林炎油滑的回答着站在郑清与萧笑身前丝毫没有让路的打算。 似乎察觉到这里的气氛稍显紧张原先缀在林炎身后稍远一些距离的两个跟班纷纷起身向这边走了过来。 “毛豆!” 郑清忽然开口轻叱一声。 一条灰扑扑的狗子倏然钻出虚空蹿到宥罪猎队两位年轻巫师面前欢快的吐着舌头尾巴摇的像大风车。 年轻公费生抬脚不轻不重的勾着狗子肚皮把它从自己面前踢开。 “好狗不挡道!” 他垂着眼皮盯着抱住自己小腿摇尾巴的狗子声音很严厉:“你已经是条成熟的狗子了不要随随便便挡住别人的路……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喵喵喵?” 刚刚被叫出来不到三秒钟就惨遭驱逐毛豆一脸无辜的看着郑清再三确认眼神后噗的一声夹着尾巴消失在众人面前。 异常乖巧。 郑清这才抬起头看向脸色铁青的林炎。几位路过的女巫掩口而笑银铃般的笑声在林荫间传出很远。 “我们走!” 白袍巫师或许注意到周围渐渐围拢来的红袍子们闷哼一声大袖一挥带着两个跟班转身离去脚步匆匆。 宥罪猎队两位猎手目送那灰溜溜的三道身影远去。 “你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萧笑微微叹口气却也忍不住笑了笑:“完全可以更客气一点结束这场谈判的。” “跟他客气?”郑清翻了个白眼:“是他的脸比瑟普拉诺大还是他的脑袋比黑狱古堡城墙硬?凭什么跟他客气?” 萧笑见过郑清一枪把瑟普拉诺轰个半死也见过郑清一把推倒天柱将黑狱古堡城墙砸碎平心而论这位新入学的白袍子确实算不上太大的麻烦。 说话间郑清一把将怀里的课本塞回灰布袋转身向环湖长廊所在的方向走去。 萧笑愣了几秒才回过神在他身后喊道:“你中混淆咒了吗?图书馆在你身后……你走错方向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零八章 林炎说祸事精 “不没有走错!” 年轻公费生咬牙切齿的声音顺着清晨的微风徐徐飘来他头也不回的沿着林荫路向环湖长廊走去:“……在进图书馆之前我要先把这条该死的影子割掉!它不是我的影子!” 男巫脚下一条漆黑的影子斜斜的拉长身子化出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欢快的冲宥罪的占卜师挥来挥去仿佛在向他告别。 它可一点儿也不在乎郑清的威胁。 恰恰相反它还很欢迎郑清的这个决断——倘若知道这么捣乱能让郑清早点下定决心它肯定会在回归校园的第一天起就当着蒋玉的面光明正大黏上其他女巫的影子。 萧笑看着郑清与影子远去的背影耸耸肩抱着怀里的法书转身向书山馆的大门走去。 …… …… 当宥罪猎队的两位猎手在图书馆前分道扬镳之际刚刚被郑清‘羞辱’后匆匆离去的几位新生之间也发生了一阵短暂而激烈的争执。 “我早就说了那个叫郑清的家伙不好惹。” 圆脸光头、穿着蓝色马甲的男巫摩挲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声音中带着几分恼火:“……听说大二的蓝雀跟迪伦也跟他很熟都是宥罪猎队的我们刚刚进校不该这么草率招惹他们……就算找麻烦也该乘夜带着麻袋跟棍子悄悄去敲他们闷棍。这么光明正大的挑衅胜之不武啊!” 白袍男巫诡异的看了圆脸男巫一眼。 胜之不武是这么用的? 与之相比另一位马脸男巫的表现反而显得‘正常’了许多。 “蓝雀?” 马脸男巫听到其中一个名字后眼神一亮额前垂落的一绺长发无风自扬飘了起来仿佛一柄软剑斜斜的指向半空:“就是二年级那个很会用剑的家伙?听说去年期末他拿了星空的第三……打起来应该很有趣啊。” 说话间他回头看向之前离开的方向伸出舌头舔了舔薄薄的嘴唇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一层红晕大有立刻转身回到湖畔与郑清等人大战三百回合的冲动。 林炎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两个伙伴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急躁说话做事不过脑子把星空学院那群疯子的疯劲儿染了个十成十。 这样下去可不行。 “现在还不是跟他们打的时候。” 林炎停下脚步拦住跃跃欲试的同伴警告的看着他们:“这里是九有学府不是你们星空魔方私下战斗是绝对不允许的任何对准同学随意抽出法书的行为都会惹来学校方面的关注……更何况我们是刚刚入校的新生全无根基而他是连续两届的九有学院公费生有自己的猎队还是《魔杖》钦定的‘世界’。” “我也没打算跟那个弱鸡打。” 马脸男巫额前飘摇的那绺长发缓缓垂落转身脸上露出悻悻然的表情:“我只是对宥蓝雀感兴趣而已。” “哈弱鸡?!” 林炎脸上露出一丝讥诮语气也变得尖刻了许多:“如果你知道这个‘弱鸡’上过黑狱战场去年还把瑟普拉诺先生打成重伤不知还有没有底气说出那两个字眼儿。堡里许多前辈把他当成学校的祸事精不是没有道理。” “瑟普拉诺?” “黑狱战场?” 两个蓝马甲齐齐现了惊容却不约而同忽略了‘祸事精’这个名词反而关注起白袍男巫提及的另外两个名词。 马脸男巫立刻放弃心心念叨的蓝雀追问道:“你说的瑟普拉诺先生是你们学院……那位吗?” 血友会新任奥古斯都真名瑟普拉诺这件事在第一大学并不是什么秘密。作为学校两大社团之一的老大瑟普拉诺的名字比郑清或者蓝雀都更有威慑力也更容易勾起星空学院这些新生们的兴趣。 每一个刚刚闯进第一大学的星空人面对高年级老生们传来的沉重压力以及学校里颇为森严古板的等级都还有着砸碎一切的勇气大吼‘彼可取而代之’的中二少年不乏其人。 只有当他们在严酷的现实之墙上撞的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之后才会慢慢学会对前辈们保持某种程度的尊重。 眼下两个蓝马甲的面皮还干净的很。 “麦克·金·瑟普拉诺。” 林炎轻声念出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一丝感慨:“除了他以外整个第一大学还有其他瑟普拉诺吗?去年如果不出意外学校倒是有可能再进来一个瑟普拉诺……只可惜。” 说到这里他不由冷笑两下。 “只可惜什么?” 圆脸男巫原本想问一下有关黑狱战场的事情但此刻见到林炎这幅模样那里不知其中还有其他说辞顿时按下心底的焦躁催促道:“放心这里就我们三个人难道你还担心我们向九有的人告密?” 话虽如此林炎却依旧表现出十分的小心左右环顾确定没有外人后摸了摸手指上的戒子张开一道屏蔽声音的结界。 “瑟普拉诺先生的弟弟去年开学前因为妖化事故被人杀了。”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得色显然对自己灵通的消息感到满意:“这件事当时闹的很大《贝塔镇邮报》也做过报道只不过那个时候瑟普拉诺先生还不是奥古斯都只是阿尔法学院一个比较优秀的学生所以关心这件事的人很少更多话题都集中在联盟对妖化事件糟糕的反应机制上了……至于杀他弟弟的人你们刚刚也都见过。” “贝塔镇邮报”马脸男巫难得露出一丝窘迫嘀咕道:“这年头谁还看报纸呐……真正的巫师都该用占卜确定一切新闻。” 与他相比圆脸男巫更在意林炎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刚刚都见过?”联系之前的话题他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了失声道:“是那个宥罪的队长?郑清?” “宾果!”林炎打了个响指:“可惜没有奖品。” “这到底是……” “过去的事情现在掰开揉碎分析也没有意义了。”白袍男巫打断同伴的追问简单总结道:“你们只需要知道郑清是瑟普拉诺先生心底的一根刺儿而我们则是帮忙拔刺儿的就可以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零九章 林炎的道理 “道理我懂。” “但这跟你买他的猎队有什么关系呢?” 圆脸男巫听完林炎的总结后有些不以为然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嘲讽的笑了笑:“……难道你觉得我们买下宥罪那支猎队后就能帮瑟普拉诺先生拔掉他心底的刺让瑟普拉诺先生高看我们一眼吗?” “原本也只是试一试。成功固然可喜失败也有好处。” 白袍男巫耸耸肩轻描淡写道:“假如成功既可以向阿尔法的老生们展示我们的实力又能借解散猎队驱逐那些九有猎手的机会讨阿尔法们的欢喜还能帮我们快速立足……要知道一支获得过新生赛冠军有机会参加正式猎赛的猎队不能仅仅用玉币来衡量它的价值。” “你是一个阿尔法想讨阿尔法们的喜欢无可厚非。”圆脸男巫撇撇嘴屈指点了点自己与身旁的同伴:“但我俩是星空的这事儿对我们可没什么好处。” “况且倘若刚才买下了宥罪或许真的会让人惊叹但你这不是被拒绝了吗?”马脸男巫也闷闷不乐再次开口重复了之前的计划:“……还不如像我之前提议的那样夜里用麻袋套了他脑袋拖到林子里敲他闷棍来的利索!” 这两个棒槌! 白袍男巫心底暗骂一声却又不得不耐心解释免得两个夯货真的去敲闷棍。事成倒也不打紧如果事情败露就算自己没有参与最后也免不了因为教唆吃一个记大过的处分。 “就像我刚刚说的这事儿失败了也有好处。” 说到这里林炎故意停了停用高深莫测的眼神扫视左右轻声道:“有句老话说得好这个世界是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两个人之间毫无关系……只要有关系距离就不会太远。所以现在这种结果对我们反而有好处。” “怎么说?”圆脸男巫适时捧哏问道。 “废话恁多。”马脸男巫则稍显不耐烦。 林炎脸上没有丝毫不悦轻声细语解释道:“就像我们与瑟普拉诺先生之间。如果我真的掏七十枚玉币或许能够获得他的青睐。但这种买来的关系又怎么比得上受同一人欺辱后的同仇敌忾呢?” 圆脸男巫顿时扬起眉毛这让他整张面孔舒展开显得脸愈发大了许多:“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角度。” 对一个星空学院的学生而言能够说出这种评价已经是相当委婉了。 与他相比马脸男巫很显然对林炎的回答感到不适非常生硬的换了个话题:“你之前说郑清是祸事精……他还干过什么事?” “嘿其他的我不敢确定但我却知道他在暑假之前闯过的一次天大祸事。”林炎冷笑连连:“记得我跟你们说过他参加过黑狱之战吗?” 两位同伴连连点头如小公鸡啄米。 “我表哥的二姐夫家里有一位嫡亲姑姑也参加了那场战斗。” 林炎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话绕口反而说的流畅无比显然不是第一次向旁人卖弄了:“据她说当时战场上九有学院一个学生招惹了一位传奇青铜巨龙最后把黑狱古堡的城墙撞塌了……根据许多人的描述那名学生就是郑清。” “城墙是郑清撞塌的还是那条巨龙撞塌的?”圆脸男巫感觉自己终于追上了同伴的节奏但立刻又被绕晕了:“郑清能撞塌黑狱城墙?” 这个反诘顿时难住了讲述者。 如果承认是巨龙撞塌的那他之前按在郑清身上的‘惹祸精’外号就有点名不副实毕竟战场上魔咒无眼被一头巨龙追着四处乱跑不小心引着巨龙撞塌城墙算不得什么大祸。相反有勇气在那种战场上与一位传奇巨龙纠缠对刚刚进入第一大学的这些年轻巫师而言已经算是一件‘传奇故事’了。 但如果否认城墙是巨龙撞塌坚决认定是郑清撞塌的那岂不是说郑清魔力比当时战场上那么多可怕的妖魔还要强大能够打破他们都打不破的城墙吗?这种逻辑中郑清身上的‘传奇’色彩反而更加浓郁了。 这两种说辞林炎哪一种都不喜欢。 他不由有点懊恼自己当时问表哥的时候没有问太清楚——当然他很怀疑自己的表哥知道的肯定也不是那么清楚——以至于陷入了眼前的尴尬境地。 “这都不是重点!” 白袍巫师打断圆脸男巫的反问脸上露出一丝恼火:“重点是郑清在黑狱战场惹了很大的麻烦所以整个暑假他都被学校留置关在了校医院……听说学校天天给他吃吐真剂、用摄神取念的咒语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妖魔的探子。” “刚刚可看不出来他受过酷刑。” 马脸男巫向上吹了一口气任凭额前那绺长发飘起:“……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真的对这个宥罪猎队感兴趣了。” …… …… 郑清并不知道自己身后受到旁人怎样的揣度。 他一门心思想找苏施君把脚下那满脑袋反骨的影子给割掉。只不过就这一点点心愿都没能达成。 因为二维进化实验室的主人——月下议会的苏施君上议员——恰好不在办公室据说临时有事回了青丘最近几天都不在学校。 所幸留守实验室的苏蔓女仆长对郑清很熟悉帮他确认了苏施君的行程再三表示下周六肯定没问题。 年轻公费生这才怏怏着回了学府。 离开前郑清还拜托苏蔓帮忙查一查应用魔法研究院最近有没有涉及双头食人魔的研究女仆长非常认真的记了下来。 当郑清回到图书馆后宥罪猎队的猎手们也都知晓了早上发生在临钟湖畔的小冲突。十几只纸鹤前赴后继飞向郑清绕着他打转争先恐后啄着男巫。 没发出一点儿声音但是很痛! 郑清不得不一边捂着脑袋一边伸手把它们一只只捉住按在桌子上一张张展开、阅读、并且回信。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一十章 边缘家族 “七十枚玉币!” 辛胖子在他的信纸上用了一连串巨大的感叹号即便隔着单薄的信纸郑清也仿佛看到了一张泛着蓝意的胖乎乎的大脸唾沫横飞的模样: “你知道你开的那爿小店一整年的纯利润是多少吗?不到三十枚玉币!而现在你眼睁睁看着七十枚玉币从手指间滑走……你要连续当七年公费生才能赚回来这么多钱!你造吗?” “学校安有连续七年的公费生乎?!” 其他学院郑清不清楚但九有学院确实没有连续七年的公费生——但凡能在九有学院成为公费生的考试成绩必然名列前茅不存在留级的风险自然也就不会在学校连续呆七年。 他抓着羽毛笔在墨水瓶里蘸了蘸迟疑片刻后才在那封信末尾批了个‘已阅’然后揉成一团丢了出去。 纸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有气无力的弧线一路抽搐着、扭动着在即将落地之前终于挣扎成一只皱皱巴巴的纸鹤但因为那双翅膀太短纸鹤最终还是掉在了地上像皮球一样砰砰弹来弹去。 一条细长的章鱼触角从书架缝隙间弹出闪电般抽在那只纸鹤身上将它重新击飞到空中纸鹤也借着这股力重新摆脱大地的束缚歪歪扭扭着向图书馆外飞去。 图书管理员圆润的脑袋倏然出现在郑清面前。 “如果再随地丢垃圾我会把你也丢出去!”它在男生眼前喷出一串加重加粗的黑体字还警告般挥了挥巨大的章鱼触角。 年轻公费生乖巧的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再也不会了。 自始至终坐在他对面的萧笑都目不斜视的翻着面前一本《扪虱谈鬼录》仿佛不认识面前这个素质低劣的家伙。 “你有时间看闲书不如帮我回两封信!” 郑清抖了抖手中那封张大长老的来信小声抱怨道:“知道长老写了些什么东西吗?他已经把七十枚玉币的用途清清楚楚规划出来了……十五枚为猎队补充公共耗材包括符纸、阵盘、龟甲、朱砂、草药、甚至还包括公共法书!他一个整天挥舞着拳头揍人的巫师需要公共法书做什么?他自己那本法书用了一年后扉页还跟新的一样!” “然后他又划出十枚玉币打算给猎队每一位队员买一整套‘猩红猎装’每套都有春夏秋冬四套猎服!队旗要带清洁符文的队徽上要有宝石还要固化一个防御法阵!他这套东西都可以拿去新世界给那些开拓猎队用了!” 说到这里郑清哭笑不得的抖了抖手中那份计划书:“他也不想想猎队都被卖掉了他买这么一堆东西有什么用?这份头头是道的计划书没个清晰的脑瓜儿可写不出来看着它总给人一种长老脑子被人掉包的感觉……但看完这份计划书又觉得除非脑子里全是肌肉否则没人会写出这么一份矛盾的东西!” “还有四十五枚玉币呢?”萧笑忽然抬头打断郑清的喋喋不休顺势将手中那本书翻过一页。 “啊?”郑清一时没反应过来。 “七十减十五再减十等于四十五剩下四十五枚玉币长老是怎么安排的?”萧大博士很认真的追问道。 “你关心的不该是这个。” 年轻公费生嘟囔着却并未拒绝回答掸了掸手中的信纸:“剩下四十五枚他打算租赁神圣意志的猎场并且雇佣裁决猎队的猎手继续充当我们的教练时间是一个学年……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这份计划里隐藏了某些不正当的利益输送。” 意志的新任雷哲就是张季信的哥哥张叔智四十五枚玉币的生意即便对这种老牌社团也是一口巨大的肥肉。 “但你也不能否认神圣意志的猎场与裁决猎队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宥罪的占卜师推了推眼镜目光从《扪虱谈鬼录》上挪开提笔在一旁记下几句读后感同时没忘了敷衍书桌对面牢骚满腹的同伴:“学校能够提供私教的高水平猎队原本就很有限我们总不能去找血友会的猎队吧……抛开特殊关系能够以四十五枚玉币拿下那处猎场一整个学年的使用权非常划算了更何况我们在猎场每捕获一只猎物都能挽回一丝损失。” “这都不是重点!” 郑清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博士带偏了立刻打断他的分析恼火道:“重点是我们不是没有打算卖猎队吗?哪里来的七十枚玉币让长老去祸祸!另外如果不是你把这件事告诉他们我又怎么会有这样的麻烦!” 说着他拍了拍肘下那沓五颜六色的信纸砰砰作响引得图书馆里其他学生纷纷侧目投以不满的眼神。 郑清顿时缩了回去提笔恶狠狠在张季信的信纸上批了个大大的‘阅’而后又在后面龙飞凤舞添了几个字——不卖!没钱! 在他胡乱折纸鹤的时候萧笑终于把目光从手底的闲书上挪开解释道:“我跟其他人通气儿是为了避免真的有人在找我们麻烦……防患于未然。” 郑清抓着给张季信的纸鹤迟疑着没有立刻丢出去:“你觉得那个林炎有问题?” “不一定。” 博士习惯性的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手中羽毛笔勾勾画画着半晌才简短回答道:“我查了一下这个林炎虽然是阿尔法09级的公费生却并非巫师世家出身相反他所在的青城林氏只是蜀地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普通巫师之家家里除了他以外只有祖父是正式巫师……甚至算不上一个巫师家族了。” “与之相比阿瑟·内斯所属的内斯家族都属于庞然大物了。最起码内斯家族在阿尔法堡里还有自己的休息室。” “他父母呢?”郑清听的有些糊涂却又有几分恍然:“……难怪他一个阿尔法的公费生身后却跟了两个星空的家伙。” “父母双亡家里还有一个妹妹是戏法师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还没有掌握一道真正的魔法大概率进不了第一大学的。”萧笑心平气和的补充道:“这种家族在巫师界属于边缘家族很少有人关注……我能找到这么多信息还多亏了他是今年阿尔法的公费生。”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寒门贵子 “真可怜。” 郑清顿时同情心泛滥觉得自己之前那么糟糕的态度对待一个孤儿是不是有点过分但立刻他意识到哪里不对:“等等……他家祖上曾经阔过?” 萧笑摇摇头:“上溯三百年整个青城林氏没有出过一位注册巫师。” “那他母亲那边是大家族出身的小姐嫁妆丰厚?”郑清继续皱眉。 “也没有。” 博士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非常干脆的回答道:“他母亲家族的情况与父亲这边情况相当老派巫师很讲究门当户对除非天资横溢否则极少有大家族与小家族联姻的……据我所知他母亲那边情况甚至比父亲这边还要糟一些好像已经绝嗣了。他爷爷也不善经营只会守着祖传的几亩灵地种点草药给他换些符纸朱砂勉强度日。” “那他……” 郑清刚刚开口就被萧笑打断:“他没有掉下悬崖也没有挖到某位大法师藏在山沟里的宝藏更没有出门捡到西瓜大的狗头金或者被哪位传奇巫师收为门下弟子……他敢在你面前开口七十枚玉币都是他自己挣的。” “自己挣得?!”郑清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手中攥着的那只回给张季信的纸鹤险些被他重新揉成团。 所幸萧笑眼疾手快一笔杆敲在年轻公费生的手腕上才让那只纸鹤摆脱重新回炉的风险。可怜的小东西爬出男生拳头后连头也不敢回在书桌上助跑几步跌跌撞撞扑棱到半空中带了几分落荒之意歪歪扭扭着向图书馆外飞去。 郑清抱歉的看着它远去心底的沮丧却无法跟着小鸟一起飞走。 “嗯。” 萧大博士声音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林同学是一位优秀的药剂师去年开发出一种全新的尸毒药剂以毒攻毒能极大缓解僵尸血液凝固与浑身僵硬的痼疾让僵尸更好的掌握体内魔力因而被月下议会的公孙氏花大价钱买了配方。据说涉及的买断费超过五百枚玉币……按照这种说法他掏出七十枚玉币并不困难。” 郑清听着萧笑的这番解释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羡慕?嫉妒?或者兼而有之?——想到他自己又是整天画符、又是四处‘打野’、还苦哈哈的开了一家小店一整个学年下来都没落够五十枚玉币而那位林炎同学只是调配出一副魔药就轻轻松松赚了五百玉币。 落差如此之大以至于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柠檬味儿了。 他低头又草草批了几个‘阅’字丢出几只大小不一的纸鹤才稍稍缓过劲儿感觉自己又有勇气开口说话了。 “那他怎么忽然想买我们宥罪了?”年轻公费生调动自己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努力思索着:“不要告诉我他真的只是喜欢这个名字……穷人家的孩子不会这么糟蹋钱的。” 他自己就是小门小户出身参考宥罪猎队里的某些狗大户对普通巫师的心态把握相当准确。 “寒门出身天赋超人野心勃勃同时又是阿尔法的公费生……这些条件加起来你想到了什么?”萧笑并未直接给出答案反而认真看向郑清。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沉默几秒。 “瑟普拉诺?”他隐约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 “麦克·金·瑟普拉诺。” 萧笑重复着那位胖巫师的全名感慨道:“这位血友会的新任奥古斯都今年大三而林炎今年大一……运气好的话当瑟普拉诺离开学校的时候林炎应该就有机会争取下一任奥古斯都的称号了。” “而瑟普拉诺最终打败弗里德曼爵士成为新一代奥古斯都他组建的祥祺会以及祥祺猎队居功甚伟……我猜林炎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想重复瑟普拉诺的道路。” “那他完全可以自己重新组建一支猎队啊!”郑清皱起眉对那位新生的选择仍旧有些耿耿于怀:“自己组建的猎队应该比买来的更令人信服吧。” “除非买来的那支猎队能为他带来更多利益。” 博士打了个无声的响指竖起一根手指:“首先宥罪猎队虽然是全校性的猎队但大家也公认它是一支九有学院的猎队因为猎队主要成员都是九有人而如果这支猎队被阿尔法的人买去不论是什么原因都能让那位买家在阿尔法堡大大的出一次风头。” “其次!” 萧笑稍稍加重语气用竖起的那根手指推了推眼镜然后伸出了第二根手指:“你跟瑟普拉诺之间的龃龉并不是什么秘密不提最初你镇压他弟弟的事情单单上学期你一枪将其重伤最后在两个学院闹的沸沸扬扬还开了一次听证会就足以让瑟普拉诺对你产生足够的恶意。” “当然现在他是血友会的奥古斯都而你也不是什么小人物。所以他大概率不会亲自对你动手。但如果某些想要讨好他的巫师‘私下里’帮他扫落你的面子他应该会非常高兴。” “最后与新组建一支猎队相比宥罪猎队还有另外一个优势……” “能参加校猎会正式比赛?”郑清看着面前一张淡青色的信纸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 萧笑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竟然能想到这一点?” “不不是我想到的。” 郑清抖了抖手上那张信纸解释道:“是蒋玉她在这封信里提到成立不满一年的见习猎队只能参加新生赛无法参与争夺校园杯。而正式猎赛所能获得的荣誉、财富以及影响力远不是新生赛可以比拟的……所以她觉得这是林炎想买宥罪的主要原因……当然她想的没你那么复杂。” “除了你也没人把这么小的事情思考的这么复杂。” 萧笑还想说些什么嘴刚张开就悄无声息重新闭了起来并偷偷向郑清打了个眼色。郑清低头一眼瞥见书桌上投下的浓重的阴影。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余波 年轻的公费生缓缓抬起头却没有看到天花板而是看到了一片布满褶皱的蠕动着的巨大身影。 九有学院图书馆的管理员正悄无声息的漂浮在书桌上空用它晶莹而又空洞的大眼珠子死死盯着犯了聒噪之禁的两个男生。 郑清悄悄咽了口唾沫。 与平日相比此刻章鱼先生身上的气息显得格外沉凝半透明的皮肤上已经蒙了一层淡淡的灰黑原本胖乎乎略显可爱的身形此刻充满了难以形容的压迫力令这一小片区域自习的同学们齐齐陷入死寂噤若寒蝉。 “第一次来图书馆?” 管理员吐出一串漆黑的大字每一个字都有郑清脸那么大字体冷峻每一笔都仿佛刀剑般锋利让男生看的背上汗毛倒立。 “没不是。” 郑清干笑着小心翼翼打量着章鱼先生的触角——它那八根粗大的腕足仿佛螃蟹的八只脚一般蜷在身下触角顶端攥成一团如同一个个砂钵大的拳头。 郑清毫不怀疑那看上去软绵绵的‘拳头’砸在自己脑袋上的后果。 所以他态度愈发乖巧。 “想让我送你们出去?!” 章鱼先生又吐出一串漆黑的泡泡字后面还缀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以及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两位男巫疯狂的摇着脑袋同时齐刷刷抬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扯拉链的动作。 这让管理员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它身上的皮肤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那层灰黑渐渐恢复平素的半透明。两个男生齐齐松了一小口气。 然后章鱼先生将两根腕足蜷起背在身后仿佛老学究般喷出一连串古意盎然、如行云流水般的小字:“正所谓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如果有下次我会直接把你们丢出去一个星期不许进图书馆!” 郑清眼睁睁看着那串漆黑小字如一粒粒子弹般砸在蒋玉给他的信纸上留下一片脏兮兮的痕迹顿时欲哭无泪。 “听到没?!” 管理员几乎贴着男生眼皮喷出几个炸弹般的大字。男生疯狂点头答应着唯恐速度稍慢就会被这头变态章鱼在众目睽睽之下拖出去。 …… …… 虽然郑清觉得自己已经在‘林炎意图收购宥罪猎队’这件事上浪费了太多精力但他仍旧低估了猎队或者说狩猎对绝大部分巫师的影响。 最初只是宥罪猎队内部的成员飞来纸鹤询问他事情真假但渐渐的越来越多宥罪之外的纸鹤找上门来——从最初的求证真伪、到询问是否需要注资、再到咨询收购价格高低以及是否接受其他学院其他巫师的收购等等。其间还夹杂了许多刚刚入学的新生的自荐信希望能够加入这支‘颇有名气’的猎队。 这一切都让郑清颇为恼火。 他不知道那条消息是怎样流传开的。 可能是他与宥罪猎队其他成员之间通讯时被人听了去;也可能是那位阿尔法的公费新生为了博名气故意宣扬开来。 总之从周六中午开始询问他有关宥罪猎队出售情况的纸鹤就络绎不绝的飞进了图书馆。 五颜六色的纸鹤簇拥在男生头顶仿佛一小片云彩纸鹤翅膀拍打的声音以及它们之间相互撞击的声音接连不断响起在静谧的书架间显得格外醒目以至于年轻的公费生最终没能逃脱图书管理员的大触被黑着脸的章鱼先生硬生生拖着丢了出去。 男巫非常乖巧的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倒也没受伤。 一同被丢出去的还有萧笑理由是他没能尽到一位前任图书馆助理馆员的职责。 “我已经没在图书馆打工了关我屁事!” 萧大博士抱着一大堆参考书站在图书馆门口愤愤不平的小声骂道:“难怪大家都说通过转化生命维持境界的巫师都是变态!” “事实意义上的‘变态’”郑清看着暴躁的占卜师不知为何心情舒畅了许多非常好心的补充道:“……就像蝌蚪与青蛙之间的关系。” 矮个子男巫斜乜了郑清一眼。 郑清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是你的因果你得负全责。”萧大博士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似乎重新恢复了平素的淡定。 只不过看他脸上那仍旧有些歪斜的眼镜——这是被章鱼先生拖出来时的后遗症——就知道他并不像表现的那样冷静。 郑清非常明智没有指出这点小小的瑕疵。 “去刘菲菲的自习室?”他非常诚恳的建议道:“就像上学期末我们做的那样?她还是今年的首席生那间自习室应该还属于她的对吧。” 这倒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案。 “唯一的问题在于它们怎么办?”萧笑习惯性的扶了扶眼镜抬手指了指盘旋在郑清头顶的那些五颜六色的纸鹤。 郑清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还能怎么办?凉拌!” 宥罪猎队的队长终于没了之前那丝好心情抬头看了一眼那些互相啄来啄去争先恐后想要落在他肩膀上的纸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萧笑颇感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好歹你也是一个巫师画了半年多的罫线图了应该学着遇事多算算卦起码不会临阵手忙脚乱。”他语重心长的教训道:“但凡你在把暑假的经历增加进上学期画好的罫线图里稍稍调整一下变量就算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纸鹤也应该知道动静不会那么小。” “就图书馆外随便聊那几句?”郑清仍旧有些想不通总觉得其他人有点大题小做。 “还是那句话你太小你自己也太小看宥罪的影响力了。” 萧笑竖起一根手指在郑清眼前晃了晃不慌不忙解释道:“不提去年校猎赛新生会的冠军单纯只提上学期末宥罪猎队先后闯荡了幻梦境、参加了黑狱之战——尤其是后一件事让我们猎队成为第一大学唯一一个参加过大型战役的在校生组成的猎队。”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周结束 “眼下有关黑狱之战的具体消息还只是模模糊糊在小范围内传播。我猜可能学校或者联盟里的某些大佬出手压了压免得我们这三两只大猫小猫被外面的鬣狗吃干抹净……否则单凭我们猎队在黑狱战场的所见所闻以及参加过大型会战、探索过异世界的经验就足够让宥罪成为今年新生季最耀眼的明星猎队了。” “即便如此只要有心人——比如林炎同学——有心打探这些消息并非保守的十分严密。就像一条沉浮于云海中的蛟龙总有一鳞半爪露在外面。” “所以你想卖掉宥罪绝对算不上一件小事。” 听着萧笑的分析郑清下意识想象起非洲草原上一群鬣狗蜂拥而上将一头水牛拖倒、**、拽出肠子的血腥场面不由打了个冷战连连摇头。 “没那么夸张没那么夸张。” 年轻公费生一边自我安慰着心底却知博士所言并非言过其实目光落在周围盘旋的纸鹤们身上顿时愈发惆怅:“你是宥罪的占卜师也负责了宥罪很多管理工作……回信的工作也有你的一份!” 萧笑并未拒绝而是很感兴趣的从郑清肩膀外捉了一只粉红色的纸鹤——它刚刚被几只体型更大的纸鹤挤的从半空跌落了下去——但还没等他拆开那只粉红色的纸鹤就开始拼命挣扎眼瞅着就有冒烟自燃的趋势迫使萧大博士不得不立刻松手。 “还有哪些信要回?”他转而看向郑清。 郑清从他手中接过那只粉红色的纸鹤。察觉到郑清的气息后粉红色纸鹤立刻恢复了平静矜持的抬起翅膀示意男巫可以拆了。 一边拆信郑清一边简单总结道:“很多……比如社团联合会来信提醒我们如果要卖出宥罪需要达成一系列前置条件——例如发布公告、提供宥罪骑士团全体表决结果、修改社团章程、确认猎队成员等等——所以我们要回信告诉社联宥罪是不会卖的。” “再比如裁决猎队也来了信希望可以用比林炎稍低的溢价条件收购宥罪当然他们也提出能够接受不少于三名宥罪主力猎手转会进入裁决……这条件看的我都想把宥罪卖了。既能赚钱又能进水平更高的猎队。” “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家伙来信——我们学院的——扬言如果我把宥罪卖给阿尔法的人他们就要用最恶毒的咒语诅咒我。这算不算人身威胁?但我感觉只因为几句话就去找学校投诉又显得有点怂包……需要好好想想怎样才能严肃而不失风度的用语言教训他们一下。” 说话间年轻的公费生终于把那只粉红色的小纸鹤给展开读了起来。然后只过了几秒钟他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涨红。 “这封信里又说啥了?”萧大博士踮起脚尖非常好奇的凑了过来。 年轻公费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张粉红色的信纸揉成一团举高高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嚷嚷道:“你怎么能随便看别人的信呢?” 变脸如此之快是萧笑所没预想到的他愣了愣才没好气回答道:“是你让我帮你回信好吧!” “那你也不能什么信都看呐!”郑清麻利的把那个揉成一团的纸团搓成一蓬细灰很没底气的瞪了博士一眼。 萧笑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随便喽。” 他扶了扶眼镜一副被现实打败的模样:“新学期新同学新故事……而你总能回到老路上去。希望你在蒋大班长面前也能这么轻松躲过去。” …… …… 咨询宥罪猎队出售消息的纸鹤一直到周日晚的班级例会上还时不时从虚空中冒出落在郑清的肩膀上。 而郑清也已经能够熟稔的猜测出那些纸鹤的来历。 比如单色桑皮纸折出的纸鹤基本都承载了朋友们的关心;而用华丽的金银笺折成的纸鹤属于那些不差钱的大社团或者商会;还有校方与学生会的纸鹤都被折的四四方方、中规中矩连纸鹤的眼睛都点的没有一丝歪斜。 至于那种粉红色的告白信郑清发誓他只收到了一只。但每每他这么强调时萧笑总会用狐疑的眼光打量着他脸上露出轻蔑的微笑。 “知不知道你那样笑很欠揍?” 郑清一边数着自己试炼报告上的字数一边恼火的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因为周末回了太多封信以至于应该在例会开始前交上去的试炼报告刚刚才写完——伴随着甩动抓在手中的羽毛笔尖立刻飞出去一串漂亮的小墨滴砸在他面前那份羊皮纸报告的边缘。 这让男生愈发恼火。 “或许吧。”萧笑一手撑着下巴一边懒洋洋的翻着面前的笔记本似乎是用鼻子哼出来的这个回答。 “补作业的!走神的!打盹儿的!” “都稍微注意一下!” 讲台上姚教授抓着烟斗重重在讲桌上敲了两下咣咣作响立刻重新吸引了堂下诸生的注意力。 郑清清晰的感觉到教授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点了一下心底凛然顿时坐直了身体同时把肘下的羊皮纸报告悄悄向里挪了挪。 这是半个多月来他开的第三次例会——试炼开始前一次试炼结束后正式开学前第二次然后就是这次开学第一周结束第三次。 有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车轱辘话老姚已经讲了无数遍所以今天开会时他也显得有些乏了在简单点评这一周各科教授的反馈后着重提醒大家注意‘收收心’‘暑假已经结束’‘大三转瞬就在眼前’云云直听的堂下诸生昏昏欲睡。 此刻被敲桌子的声音惊醒后大家纷纷打起精神睁大眼睛以为老姚要讲点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料他一开口仍旧是老生常谈的安全问题——实验室的安全、魔咒练习时的安全、临钟湖边行走时的安全、与鱼人或其他魔法生物打交道时的安全等等。 但很快老姚话锋一转提及校方最近接到的一些投诉。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一十四章 校方口径(元旦快乐!) “最近呢有同学反映试炼场上狩获的猎物学校在回购的时候价格偏低因此怀疑后勤部门的工作人员做了手脚所以反复向校方投诉……这里面有咱们班的同学吗?” 姚教授一手抓着烟斗一手按在讲桌上环顾左右仿佛一只立在悬崖上的大猫在逡视自家领地。 堂下的年轻巫师们纷纷左顾右盼同样一脸好奇模样单凭表情根本看不出谁偷偷向学校监察部门打了小报告。 郑清扬了扬眉毛。 这件事他还真的没有听说过。因为宥罪猎队有自己的门店d&k有自己的销售渠道包括去年冬狩、今年抵御黑潮以及在幻梦境与黑狱的冒险在内所有猎队成员的狩获都会交给d&k来处理。 一则少了学校这个最大的‘中间商’利润更高一点;二则也是为了让‘叮叮金融与杀虫公司’的货品更丰富一些让货架上显得不那么空荡荡。 为此负责看店的狐五不止一次向老板抱怨过狩猎的收获太杂让d&k看上去像个小杂货店严重影响店铺品味。 沉默片刻后教室里响起一片轻微的嗡嗡声仿佛一群蜜蜂蹑手蹑脚钻进了百草园。 “还有这回事?”郑清用毛笔杆戳了戳辛胖子的后背:“讲道理你应该对这种事情最感兴趣吧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嘶!” 胖巫师轻抽一口凉气把身子向前缩了缩避开那只毛笔满脸恼火:“编辑部里每天那么多新闻难道每一件我都要向你报告一遍吗?你不是也没跟大伙儿说你那只粉红色纸鹤里写了些什么吗?” 郑清立刻忘记了自己刚才的问题豁然转身看向萧大博士眯着眼目露凶光。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只有他在旁边肯定是他给胖子露了口风。 “你确实没说。”萧笑飞快摸出一块乌龟壳特意向同桌展示了一下它壳上那些斑驳而古老的防御符文同时语速飞快的小声解释道:“反正大家也不知道就算我说出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听着似乎没毛病。 但大部分时候谣言并不需要确凿无疑的‘知道’才能孵化。尤其郑清之前非常强势消灭了证据更给人一种欲盖弥彰肯定发生了什么事的感觉。 看着萧笑一脸无辜的模样郑清愈发气闷。 只不过还未等他想好怎么收拾队伍里的叛徒老姚就打断了这个机会。 咚咚! 讲台上教授抓着烟斗重重砸了两下讲桌制止台下渐渐弥漫开的嗡嗡声同时稍稍提高声音: “有也没关系按照学校的要求这件事我会在这里跟你们简单解释一下……既然要解释这件事那就需要先给你们说说这次试炼场的特殊性。嗯应该有一些同学已经知道了这次二年级试炼场选择的场地原本是属于黑狱的一座异世界。” 说话间教授的目光扫过宥罪几位男巫所在的角落没有一丝停顿但郑清非常肯定老姚肯定多看了他一眼。 “……另外上学期末发生在黑狱里的战争对这所学校里许多人而言已经算不上什么大秘密了。一些同学可能不知道细节另一些同学可能知道歪曲后的细节为了避免以讹传讹今天在这里我简单给大家讲讲那场战争。”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不困了。 对于这些年轻巫师而言没有比与妖魔大战更激动人心的大事件了。 尤其讲解人还是老姚——作为参加过黑狱之战而且担任九有学院院长传言可能会升任副校长的传奇巫师——他所讲的黑狱之战也必定比街头巷尾传播的流言更加权威。 即便当时身处黑狱的几位宥罪猎手此刻也纷纷打起精神想听听‘校方的口径’这对他们日后应付其他人打探消息非常必要。 “……众所周知黑狱是一座关押妖魔的监狱。但与丹哈格普通监狱不同黑狱建立在一座没有太阳、月亮与星光的黑暗世界……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想说这跟你们在试炼场见到的不一样不要急待会儿我会讲到那里。” 老姚抬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制止了几个身子前倾似乎想打断他讲解的同学然后把烟斗塞进嘴里吧嗒两下过了过嘴瘾后才重新开口: “总之学校在黑狱关押了很多妖魔其中一部分在整个巫师界都赫赫有名比如黑暗巨兽贝希摩斯——它更著名的称呼是‘比蒙巨兽’;比如大巫妖苏甲德它麾下的亡灵比你们所有人见过的活人还要多;再比如百面魔女怨憎深津良子当她靠近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失去了自己等等。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普通人不知道但在高阶巫师中非常著名的妖魔比如黑羊伊波恩、异神伊丽萝丝。” “这些被关押的大妖魔与黑狱外的妖魔联军里应外合打破了黑狱世界的屏障冲进了黑狱想要带走这些囚徒。” “学校自然是不允许的。” “于是双方在黑狱古堡——也就是学校看管黑狱世界的核心节点——之外爆发了一场剧烈的会战。” “之所以称之为‘会战’是因为这场战争的范围相对而言很小只局限在黑狱世界就算有部分外延也只是添了枷锁于世界上下游的时间线、因果线之上。” “战斗的过程很枯燥乏善可陈。你们可以翻一翻历史书上描述巫师与妖魔之前几次大战的经过大同小异。只不过名字换了一茬又一茬。” “战争结果只能算互有胜负。” “妖魔留下了一地尸体但带走了一些原本被关押在黑狱里的囚徒;巫师们伤亡很小而且成功守住了黑狱。但这不是胜利。” “我不会像《贝塔镇邮报》上那样吹嘘说经过巫师英勇奋战将闯进黑狱的妖魔驱逐出境云云。黑狱是什么地方?是关押妖魔的地方!被一群妖魔闯进去又全身而退这是胜利吗?这是所有巫师的失败!”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那么正确的回答 教室里静悄悄的。 所有同学都不安的看着讲台上那位面色如常声音平淡的教授。不安于他的说辞与联盟官方说辞的不一致不安于从教授嘴里听到的‘失败’两个字。 这对向来自认为‘天老大、学校老二’的第一大学学生而言不啻于当头一棒。虽称不上‘巨大的打击’但很显然那个刺耳的词令人心情非常糟糕。 与这些年轻巫师不同台上的教授自始至终都保持了一种令人惊讶的平静与客观: “……当然在这里我不会用‘耻辱’两个字来形容这场战争的结果因为在这场战争中出现了一个‘不可抗力’。” “妖魔一方联军统帅海妖王相柳在与石慧副校长的交手过程中意外突破晋升古老者成为一头古代妖魔……相当于我们的古代巫师。” “大家应该知道高阶存在对低阶存在拥有强大的压制力所以你们应该也能理解妖魔为什么最后能够全身而退。” “在那场战争中巫师并无相同阶位的存在抵挡晋升后的海妖王……所幸那位妖王非常明智只是带走了与自己关系亲密的一些部下没有大肆屠戮战场上的普通巫师。” “说这么多重点也在这里。” “因为海妖王的晋升启发或者说引来了一场巨大的魔力潮汐——之所以说‘引来’是因为发生在黑狱世界的这场魔力潮汐属于一个更大的魔力潮汐的一部分——这股魔力潮汐为原本已经枯竭的黑狱世界由内而外进行了一场非常深刻的洗礼。” “这场洗礼一直持续到现在还没有结束而且在我们目之所及的未来可能还会进行很长一段时间。” “你们可以把它理解为黑狱世界的一次‘脱胎换骨’或者说‘晋升’。” “在晋升之前黑狱世界已经濒临死亡这也是为什么巫师选择把它作为监狱关押妖魔囚徒。因为在濒临死亡的世界缺乏魔力与灵机囚徒们身上天然被添加了一重无法解脱的枷锁这能给学校省非常多的经费非常多。” “回到最初的问题。” “之前有同学想问为什么你们看到的黑狱有太阳、月亮或者星星那是因为晋升之后黑狱世界重新出现了魔力回潮新的灵机、新的生命包括新的太阳都在飞快的恢复。” “这也是为什么你们进入试炼场后感觉那座世界与普通世界差别没有那么多……但如果你们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黑狱世界的太阳正处于一种介于虚幻与真实的状态中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现象。” “在这期间黑狱世界诞生的一切不论是魔法植物还是魔法动物亦或者其他魔法材料与魔力状态稳定环境下的诞生物不同先天便具有某种缺陷。这种缺陷普通巫师很难分辨只有在使用时才会发现它们效力可能稍微不足……这也是为什么学校收购你们猎获时价格较低的根本原因。” 至此教授对黑狱之战的讲解告一段落。 郑清发现教授并没有提及那场战争的许多细节——比如黑暗巨兽怎样破界闯入黑狱世界、比如学校参加大战的巫师有哪些、比如天空之上的太阳之战、再比如黑狱古堡最终是怎样崩塌的等等。 而且与记忆中先生分析的黑狱之战相比郑清注意到姚教授也很巧妙的避开了很多敏感的话题比如玄黄果、强硬派巫师、新生代巫师、联盟的妥协、横插一脚的黑暗议会等等甚至对于涉及这场战争的几位传奇都语焉不详。 刨除上述芜杂的细节反而让这场战场听起来更‘干净’更‘简单’更像大众们平日里常常听到的正义与邪恶之间的战争版本。 想到这里年轻公费生若有所思的回头下意识看了一眼萧笑。 他突然想起上学期第一节魔法历史课上司马杨云曾经对他们说过的那番话——历史是未知的真正的历史不是三言两语能够简单总结出的只有使用魔法研读之后才能窥伺到部分世界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注意到年轻公费生的目光萧笑以为他又想因为之前告密嚼舌头的事情找自己麻烦立刻敏捷的举起怀里的龟甲提醒道:“老姚还在上面……你想吃他的粉笔头吗?” 郑清回过神无声的啐了宥罪占卜师一下重新转头看向讲台。 讲台上穿着灰色制服的小精灵们正捧着温热的茶水奉送到教授面前。老姚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惬意的叹了口气总结道: “经过就是这么个经过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所以说不要再因为学校收购价格低而去找校工委的麻烦他们现在麻烦一大堆能捏着鼻子收掉你们那些狩猎的收获就不错了。” 台下传来一片凌乱的、低低的笑声。 只不过笑声中还夹杂了十几根粗细不一的胳膊仿佛刚出土的竹笋高高向上举着努力吸引讲台上教授的注意。 “这不是上课现在是开班会。” 老姚颇感无奈的咬了咬烟斗挥手示意大家把胳膊放下来:“有什么问题直接问能说我就说没时间我就不说了。” “教授黑狱之前为什么要死了?”一位同学好奇的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老姚并没有丝毫避讳:“因为巫师的贪婪……我们发掘我们能够发掘的一切矿藏掠夺我们能够掠夺的一切资源。当世界的灵机都被夺走后自然就会慢慢死亡。” 这个回答稍稍令人感到尴尬。 就像之前老姚提及的‘失败’两个字一样给人一种不那么‘正确’的感觉。 教室里沉默片刻后李萌同学探着身子小声问道:“教授没有光之前黑狱里的囚徒们怎么看见其他人?它们吃什么?” 小女巫的关注点总是这么奇特与直接。 “就像猫能在黑暗中看清东西一样在黑暗中呆的时间长了自然就会适应那里的环境。至于吃的……它们会吃掉所有能吃的东西。”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件事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教授把声音放的很轻但旋即他冲小女巫眨了眨眼:“……比如渴了喝岩浆饿了嚼点矿土等等。妖魔们的耐受力是非常强的。” 李萌脸上带着猎奇后的心满意足兴冲冲的坐回原位。 “教授海妖王成为古老者那我们这边的古代巫师呢?”另一位男生立刻站起身用略显激动与急促的语气问道:“校长呢?如果祂出手肯定能留下海妖王吧!” “对肯定没问题的!” “是啊。” “那还用说?” 台下立刻响起一片乱哄哄的声音其中还夹杂了几个略显‘理智’的回答:“校长肯定是被其他古代妖魔绊住了!它们一贯那么狡诈。” “古代妖魔不是只有一头吗?就是妖魔们的始祖……听说祂一直藏在某个地方处于沉睡之中。” “也许校长找到祂藏身的地方了所以没来得及赶回来。” “你的意思是说妖魔始祖可能已经被校长捉住了?” “用‘捉’这个字眼未免太委婉了祂们那种高阶存在动动手都天崩地裂怎么可能像我们一样……” 郑清听着周围那些乱哄哄的分析下意识翻了个白眼。他可不觉得先生有那种闲工夫去找妖魔始祖的麻烦更大可能黑狱大战的时候先生正跟店里那只花猫一起打呼噜呢。 讲台上老姚笑眯眯的听着堂下年轻巫师们的脑洞。 直到气氛稍歇。 他才轻咳一声摸出怀表瞅了瞅时间:“咳……时间有限大家还有什么想法明天上课的时候可以再向我提出来还有几分钟我再说几个事情。” 说着他的表情与语气齐齐严肃了下来。 感受到他的态度同学们也纷纷噤了声正襟危坐。 “首先关于开学前的那场试炼。” 姚教授抓着烟斗在讲台上慢慢踱着步子声音不重却清晰的响在每一位同学的耳边:“最近我听一位教授说过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他说‘良好的判断力来自于经验但经验往往会导致糟糕的判断。’” “这句话用在你们这次开学试炼中也非常好。” “良好的实践能力来自于试炼但试炼往往会让你们忽略更基础的理论。新的学期已经开始我希望在此次试炼中取得好成绩的同学能够静下心来由实践反哺理论把自己魔法学习的基础打得更牢固一点;没有取得好成绩的同学更要注重日常课程中的基础学习这样才能更好的指导你们后续的实践。” “当然你们的试炼报告我还是会一个个认真批阅。每一次活着走下试炼场、猎场或者战场都要认真复盘你们在生死之间的所得与所失。这是一个活了很久的老人对你们年轻人的一点忠告。” 虽然说这番话的时候老姚并未看着台下同学目光随意的落在讲台与教室门之间但郑清感觉他的警告尤其针对了自己。 他立刻提笔在本子上写了‘复盘’两个字心底对宥罪猎队最近一段时间的聚会主题已经有了模糊的想法——上学期末猎队连续参加了多项高强度事件可以说实践经验是非常充足了现在欠缺的就是把这些经验转化成更切实的东西夯实猎队的基础。 复盘非常必要。 “其次!” 讲台上姚教授稍稍提高声音打断年轻公费生的遐思他抬起头向前看去教授正环顾教室目光扫过每一个同学: “我看了你们提交的课表了。很显然许多人都抱着偷懒的想法报了一些学分高、学习难度低、老师好说话的课程。” 台下许多同学下意识低了头有些人还红了脸。 但立刻教授补充道:“……这是人之常情不必感到害羞。学校既然安排了那些课程而且允许你们选修那些课程自然是因为那些课程对你们有用有好处。学了是不会错的。” “我这里想要强调的一点是选修课也是必修课不能因为名字带个选修你们就选择性上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不时还旷个课那是不对的在九有学院是绝对不允许的!” “造孽啊!”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扯着嗓子干嚎了一声:“能坐在宽敞的教室里听课是多么美好的事情……竟然还有人逃课!” “当然我们暂时还没有发现有谁真的在逃课。” 姚教授从讲桌上捡起一根粉笔头友好的砸在简笔画小人儿身上示意它闭嘴:“……只是防患于未然避免你们沾染上高年级某些人的糟糕习惯。”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乱纷纷的答应声许多人大声向教授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旷课就算生病也要上课云云。 老姚抱起讲桌上的讲义笑眯眯的听着同学们发完誓才呵呵道:“记住你们说的这些话经过传奇巫师认证如果违反后果自负哟……最后一件事下周五进行开学典礼记得把你们的袍子洗一洗院徽校徽都擦干净给新同学们留下点儿好印象!” 说罢不顾台下一片因为刚刚拍着胸脯说了大话的难看脸色大步流星向教室外走去。但刚走出门他忽然又想起什么拍着脑袋向教室里探进半个身子: “哦对了从这个学期开始大家不需要继续写生活报告了但你们需要继续完成你们的罫线图……它在很大程度上可以代替你们的生活报告。如果哪次例会时间充分我可能会选择某位同学上台分析他的罫线图就像你们上学期上台分享生活报告那样。” 教室里顿时一片怨声载道。 郑清有种糟糕的感觉他肯定会被老姚拖上讲台的。 “啊完蛋!” 郑清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看向旁边几位同伴:“老姚之前说黑狱世界的猎获有缺陷?那我们店里卖出去的……” “你才意识到?” 萧笑斜了他一眼嗤笑一声:“等你意识到我们店早就被强制关停了。前几天狐五已经向我报告过有客户反映产品质量瑕疵……已经统一调整价格了。” “为什么我不知道?”郑清稍感不满。 博士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店里的具体经营?你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吗?” 郑清仔细思索片刻不由承认博士说的确实有道理。 就算他知道也没什么区别徒烦心一次罢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白露 隔天是周一。 农历七月十九日恰逢白露节气早上天气虽晴晨曦中却已经多了一丝丝凉意沁人心脾仿佛在告诉校园里每个人秋天真的已经到了。 这也不奇怪。 这才刚刚开学一个星期负责管理气象监的巫师正处于热情满满、兢兢业业的状态。倘若到了年终月末或者待他们发工资那几日天气定然不会与节气配合的如此顺遂。 用传言中的玩笑话来说这就是‘天人感应’——大家可以根据天气是否剧烈变化来推测气象监的巫师们心情状况这一点甚至不需要起卦占卜。 当然对郑清而言管理气象监巫师的心情好坏与他关系并不大该做的早课还是要做该写的作业依旧要写。 今天早上第一节是魔咒课上节课老姚留的有关‘卒哭乃讳’的分析论文课前要交为了避免互相‘借鉴’导致意外撞车今天需要早一些去教室与同伴们对比后做些许微调。 除此之外昨晚班会上老姚那句‘有什么想法明天上课的时候可以再向我提出来’也深切吸引着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们。 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这些年轻巫师已经憋了一肚皮问题迫不及待想要在老姚这里得到答案——在巫师界能够当面聆听一位传奇巫师解读秘辛原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更何况涉及巫师与妖魔之间的大战对这些热血期的年轻巫师们来说就更值得期待了。 所以一大早教学楼东601就坐满了天文08-1班的同学们。 甚至辛胖子今天都难得没有赖床早早就去了教室。 这种无名的紧迫感促使郑清做完早课后只来得及匆匆往图书馆丢了两本书占座然后便急忙忙赶往教室。 一方面他很担心态度积极的胖子今天选择坐在教室前排那样的话上课稍微走神就会被老姚发现很不适合补觉;另一方面则是因为403宿舍的早餐由胖子买而这位胖巫师今天却没去飞苑送饭让做完早课的年轻公费生饿的头晕眼花路上遇到一只双尾松鼠都不自觉的评估了一下它的肥瘦。 饥渴的目光吓的那只灵觉敏锐的小松鼠尖叫一声丢下抱在怀里的栗子撒腿就跑尾巴甩的仿佛遇到飓风的大风车眨眼就消失在一片黄叶中。 谢天谢地。 当郑清扒着教室门向里看时发现辛胖子仍旧老老实实坐在宥罪四人组平时呆着的位置教室左后方靠窗的角落。 这让他重重松了一口气。 一想到马上就能吃饭了年轻公费生心情愉快的与坐在第一排的蒋玉打过招呼后还有心思撩一撩正在喝奶茶的李萌同学。 “喝奶茶会变胖哟!” 郑清咽了一口口水比划着水桶腰的模样吓唬道:“尤其早上空腹喝奶茶大量脂肪与热量会堆积在身体里……然后你就会从小美女变成大筒木(大桶母)了。” 说罢他还自得其乐哈哈笑了两声。 只不过这个谐音梗太冷了以至于除了他以外没人领会其中更多内涵。 小女巫啜着吸管鼓着腮帮子嚼着奶茶里的黑色珍珠一语不发的盯着郑清仿佛这样就能逼退男巫。 “你别不信!”郑清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 天见可怜他这番提醒虽有几分打趣却也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 李萌又吸了一口奶茶把嘴里的珍珠们咽下去心满意足的吁了一口气之后才抬起眼皮扫了一眼经过自己桌前的某男巫。 “说话前先把你口水擦干净。” 她一脸鄙夷的看着郑清就差指着他鼻子说‘大骗子’三个字了同时悄悄瞥了自家表姐一眼小声嘟囔着:“真是越活越回去……连小孩子的奶茶也骗!” 郑清干笑两下正打算悄悄溜走冷不防一旁递过来一杯暖暖的奶茶。举着杯子的手白皙纤细手腕上还挂着一串豌豆大小的翠玉符珠里面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步行街上卖的那些便宜货。 “这里恰好多了一杯给你吧。”蒋玉头都没抬仍旧低着头预习《标准咒语》上的章节另一手握着的羽毛笔还在书页间飞快的勾勒着看上去忙得很。 郑清迟疑了一秒钟。 然后就看见举着杯子的手不耐烦的晃了晃。 “谢谢!” 男巫小声道着谢立刻乖巧的接了过去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那抹纤细冰冷而又温暖。他隐约觉得女巫耳垂与颈子间的颜色稍稍深了几分。 “表姐那是你的奶茶!我专门给你买的洛神百香!还让店员小姐姐给你多加了一勺蜂蜜呢!”李萌立刻愤愤不平的嚷嚷起来引得周围其他女巫纷纷侧目。 这显然超出了蒋玉的预计。 “安静!” 她终于抬头先扫了一眼郑清以目示意让他快些滚蛋然后板着脸看向小女巫修长的手指在李萌面前的课本上连点几下:“……上节课姚教授提及的‘讳’字的几种解法你还记得吗?给我背一遍!免得一会儿被教授提溜起来丢人。” 能够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釜底抽薪的计策永远也不会过时。 李萌同学顿时忘了之前的‘义愤填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她最后恶狠狠的瞪了郑清的背影一眼——倘若目光能化作利箭郑清恐怕当场就会变成一只刺猬。 对于身后的怨念郑清略微能够感知一二。 这让他愈发不敢回头反而溜得更快了一些红色的袍角被急促的小风卷起在狭窄的过道间呼啦啦作响。 一边跑一边吸吸溜溜愉快的喝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肚子饿的缘故郑清觉得今天的奶茶格外香甜。就连往日黏黏糊糊的珍珠此刻嚼起来也觉得分外爽利。 “哟喝的还挺快啊。” 辛胖子一早就看见了教室前排爆发的小事故此刻见郑清一溜烟跑向座位习惯性的开口嘲讽起来同时拨了拨桌上的纸袋:“看样子下次你不需要我帮忙买早餐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一十八章 提问笔记 “不早餐还是要的。” 郑清不会因为一时撞了大运就放弃更长时间的安稳立刻伸手一把抓过那个纸袋:“水饱不解饥火老姚的课很消耗魔力必须来点儿硬货填肚子。” 说着他将那杯奶茶放在桌上从灰布袋里摸出几个铜子塞进辛胖子的口袋里。这是纸袋里那些包子、鸡蛋与豆浆的花费。 塞铜子儿的时候郑清一眼瞥见胖巫师桌上摆着的记事板及羽毛笔脸上露出几分了然:“就知道你要把今天早上的提问当成采访传奇巫师的机会……话说我还以为你会占前两排的座位吓了一跳昨晚上补作业没睡好我就指着今天老姚课上打个盹儿呢。” “也不知道多给点儿辛苦费……”辛胖子咕哝着抖了抖口袋听着铜子儿在里面叮当作响没好气的看了郑清一眼:“前排我也想坐啊!但天知道那些女巫发什么疯大早上就来占位置。等我赶来的时候教室里就剩下后面这些座位了。” 没想到随口一句话又戳到人了。 郑清干笑两声顺手拿起辛面前那张羊皮纸:“这上面的问题都是你罗列的还是校报编辑部的意思?” “都有都有。” 胖巫师抓着羽毛笔挠了挠下巴一边盯着教室门口来来去去的人影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我想出来的问题、编辑部给的问题还有早上我在教室里搂了几耳朵听其他人总结的问题……博众取长嘛思想只有相互碰撞才能溅出最灿烂的火花。” 不愧是写惯了报道的脑子张口就能来一句漂亮话。 郑清脑海闪过这个念头眼睛却没停视线飞快的扫过羊皮纸上罗列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黑狱之战到底死了多少巫师?死了多少妖魔?” “校长真的找到妖魔始祖的老巢了吗?抓住那头最大的妖魔了吗?” “听说星空深处也参加了这场大战是不是真的?” “大威力的魔法伤害那么大、覆盖范围那么广普通巫师是怎样在传奇阶位的交手中活下来的?” “注册级别的巫师在这样的大战中有用吗?更弱一点儿的巫师呢?” “黑狱世界现在还是妖魔们的监狱吗?为什么我们在试炼场上没有遇到那些妖魔?它们被关在什么地方?” “据说苏施君议员也参加了黑狱之战米尔顿公爵与威廉王子在战场上有没有打起了?苏议员那位传说中的老公呢?它有没有去战场?” …… …… 前面的这些问题还挺正常都集中在黑狱之战与那些高阶巫师的八卦上但渐渐的随着视线下移郑清渐渐扬起了眉毛: “……据可靠消息第一大学地下鼠族也参加了黑狱世界的大战传言中鼠仙人晋级传奇阶位就与此有关问学校是否会据此处理贝塔镇上的两名鼠人?联盟方面对此是什么态度呢?” “黑狱大战爆发之际位于阿尔法堡外围的贝塔镇再次遭受从沉默森林涌出的黑潮攻击而且此次黑潮中出现了大量不属于沉默森林的魔法生物比如夏塔克鸟、古革巨人、食尸鬼、妖鬼、冷蛛等等问二者之间是否存在关系?学校如何处理这场事故?” “黑狱大战爆发前有消息证实位于九有学院临钟湖曾经发生过一次小规模高强度的冲突冲突造成第一大学守护法阵部分崩溃据信有在校生深度参与了相关实践问学校如何看待这次冲突?是否会处理相关在校生?” 看到这里郑清再也忍不住抬头瞅了胖子一眼:“你是觉得我们生活太愉快了所以想给大家添点堵吗?” “怎么说?”胖子似乎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里!” 年轻公费生抓着那张羊皮纸一把拍在胖巫师的三层下巴前声音很小但速度很快的质问道:“临钟湖那件事好容易没惹来学校处理你还专门捅一下?觉得我身上背着的‘留校察看’是个玩笑吗?” 说话间他还下意识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唯恐他人听了去。 辛胖子瞥了一眼他手指的问题脸上露出一丝恍然摇摇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以为闭上自己的嘴巴这件事就能这么过去吗?不可能的。它就像一张被丢进水里的爆炸符如果我们不趁着符纸熄火的时候破掉上面的咒文等它回过神还是会把我们炸的昏头转向。” 说到这里他安慰的拍了拍郑清的肩膀:“相信我也许撩妹或者打枪你比较在行但在处理舆情方面我比你专业多了!” 虽然郑清觉得辛胖子最后一句话里用词稍微有点古怪但此刻不是纠结的时候他一把拍掉肩膀上的猪蹄态度有些焦躁:“你知道的那天我打那一枪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你知道博士知道长老知道。” 胖巫师戳了戳自己胸口然后又向四周点了点:“然后呢?哦班长大人或许也知道还有吗?没了……其他人只能看见某人打碎了学校的守护法阵众目睽睽之下这件事遮掩不过去的必须给出一个说法。” “所以?” “所以说如果学校不打算追究你麻烦——根据我的观察学校既然让你安安稳稳上了一个星期课大概率真的不打算找你麻烦的——那么这个脓由我们捅出来主动权还在我们这边。你那一枪、宥罪参加黑狱之战的定位、甚至我们店里那两只鼠人都应该得到一个可靠的说法……” 便在此时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教授来啦!” 教室里的气氛为之一窒所有人都齐齐看向门口。 郑清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才刚过八点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呢老姚来这么早干嘛?”他用袖口擦了擦怀表表壳满脸狐疑。 “来早点不是更好吗?”辛胖子振奋着拍了拍手边的羊皮纸满脸热切:“我之前还担心这些问题太多老姚回答不过来呢……” “博士跟长老怎么还没来!”郑清瞅瞅两人身旁的空位。 话音未落一道穿着黑色长袍的瘦削身影便出现在教室门口。只不过并非大家预想中的老姚而是魔药课的李奇黄教授。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一十九章 秋露如珠 “教授您走错教室了!” 坐在第一排的李萌最先注意到进门的身影立刻丢下那本让她头晕脑胀的《标准咒语》非常积极的站起身一脸殷勤的提醒道:“这是天文08-1班!” “你走错教室啦!”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也跟在小女巫之后嚎了一嗓子:“这里是教学楼东601你没有课在这间教室!” 李奇黄教授歪着头扫了门后那个小人儿一眼微微颔首用他惯有的轻柔嗓音温和道:“啊对没走错。” “但是我们这节是魔咒课!” 小女巫一脸诧异甚至不自信的翻了翻自己的课表再三确认后才重新抬起头自我肯定道:“……是老姚的魔咒课!” 蒋玉一把拽住李萌的袍子把她揪回原坐同时抱歉的冲门口的教授笑了笑。 魔药课教授并未直接回答小女巫的质疑而是环顾四周问道:“大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周一!” “九月七号!” “阴历七月十七……” “乙卯日!” “白露!” 教室里响起七零八落的回答声李教授抬手微微向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点儿然后颔首道: “没错今天是白露。古人云‘未夜青岚入先秋白露团’到了这个季节天色未晚空气中已经弥漫了薄薄青雾山间草地上露珠成团。正所谓‘秋露如珠秋月如圭明月白露光阴往来’这就暗合夫子所言‘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台上教授讲的兴致盎然。 台下同学们听的一脸懵逼。 最后仍旧是李萌同学举起小短胳膊再次勇敢的打断魔药课教授的兴致:“所以教授这跟你走错教室有什么关系呢?” 即便郑清都忍不住在桌底暗暗给小女巫竖了个大拇指。 李教授愣了愣似乎觉得自己都说这么清楚了竟然还有人不懂略显失望的叹了口气:“白露是非常珍贵的日子尤其对制作魔药来说……大家还记得去年端午节吗?这也是个差不多的日子端午节有午时水白露有白露珠、白露霜等等都值得我们收集一下……所以我特意与姚教授沟通了一下跟他换了一节课他的魔咒课挪到周四上午我们这节课先上魔药课。” “不!我的魔药课作业还没写完呢!明明还有三天时间!” “啊……老姚不是说要回答我们问题吗?亏我还做了那么多准备!” “也就是说我还要把‘讳’的那些解法再在脑子里记四天?苍天啊梅林啊这个世界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台下一片乱哄哄的哀嚎与之相对的也有人在那里欣喜若狂: “太棒了!多出三天补作业的时间!我就说昨天罫线图显示我最近运势这么强怎么可能因为没写完作业就倒霉呢?” 郑清掐指算了算去年白露恰逢开学第一周结束是个周末难怪他不记得去年魔药课教授有换课的举动。 等等说到魔药。 掐算到一半年轻公费生忽然忆起去年白露那天早上萧笑给他调了一杯解酒药用童子尿做的基底骗他一口闷下去了气急败坏的郑清当时就赏了西瓜头男巫两个黑眼圈。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磨了磨牙再次看向萧大博士空荡荡的座位暗自嘀咕:“这厮是不是算到什么了……不然怎么趋吉避凶到如此地步。” 李教授笑眯眯的看着教室里乱哄哄的场面并未阻止直到同学们后知后觉讪讪然安静下来他才重新开口:“这节课我要带你们去百草园收集‘白露’。” 说着他看了一眼怀表点点头:“距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请大家收起法书与《标准药剂》带上眼睛、耳朵与双手……还记得进百草园的要求吗?” “第一听老师的吩咐;第二不要乱动;第三听老师的吩咐不要乱动!”堂下立刻传来同学们整齐划一的回答然后是一片稀里哗啦的笑声。 教授笑了笑目光扫过几个身影——包括李萌与辛胖子——略带深意的强调道:“对进了园子一定要安分一点不要乱动。尤其白露是一种非常容易挥发、很容易被污染的物质。我不想大家今天白白辛苦一趟也不想又有人在园子里昏倒或者一个月捧不起饭碗。” 辛胖子抱着胳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神气活现的四处张望生怕别人忘记那个‘一个月捧不起饭碗’的家伙是谁。 与之相反曾经在园子里昏倒的李萌则一脸不悦显然不喜欢别人提起她的糗事。 简单吩咐几句注意事项后李教授便径直向教室外走去。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着跟在教授身后。 郑清最后看了一眼萧笑与张季信空荡荡的座位。 “他俩咋办?我们等一会儿还是给他俩飞纸鹤?”他有些犹豫不决普通的纸鹤找人便要找半天万一距离远一点或者位置隐秘一点儿可能上课铃响两位同伴还收不到纸鹤。 但等又不知道要等多久。 “他俩干嘛去了?博士不是跟你一起做早课去了吗?”辛胖子盯着郑清还没吃完的早餐纸袋正在思考要不要从里面抢一个包子。 “博士去图书馆帮忙占座了”郑清非常爽快的把纸袋塞给胖子:“还有两个肉包我撑了给你……至于信哥儿大概率又是他哥找他。” 胖子接过包子惊奇的看了郑清一眼似乎有些纳罕年轻公费生今天的大方。但旋即看到男巫手中捧着奶茶美滋滋一小口一小口啜着顿时感受到极大的恶意以至于纸袋里那两枚冒油的肉包闻起来都不香了。 “飞纸鹤就行!” 胖巫师悻悻然把包子塞进嘴里——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而且食物可以抚平内心的伤痕——同时嘟囔着:“他俩一个是雷哲的亲弟弟一个是近乎全科满分的大佬就算迟到就算旷课一两节又能怎么样呢?”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身上背着一个留校察看以至于连一节课都不敢逃吗?” 郑清啜了一小口奶茶眯着眼感受舌尖流淌过的那抹丝滑与甘甜假装没有听到胖子刻意堵心的话。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二十章 失控的纸鹤 百草园位于学府后院一处独立的二层小楼侧面。 入口是一座单薄破旧的拱形石门门楣上挂着写有‘百草园’三个绿漆大字的木牌门外有一株年纪很大的橡木非常醒目。 只不过除了魔药实践课以及义务或非义务劳动的同学外平时很少有人来这里。 一则园子里到处都是珍贵的花花草草不小心碰到了掉个花瓣都是天大的麻烦每年老生带着新生参观学府时总要谈一谈那些吃过亏的前辈们已然成为惯例。 再则打理百草园的司汤达大叔出了名的随心所欲看到园子外有闲逛的学生总喜欢揪进园子里帮他拔草浇水做义务劳动以至于稍有经验的学生都会自觉避开此地。 也只有一年级那些一脸蠢萌的小白们把老巫师交代的任务当成托付给自己的重任干的兴致勃勃乐此不疲。 郑清跟在班级队伍的最后面听着辛胖子用嘲讽的口吻调侃那些蠢呼呼的一年级生有心反驳他大家都是这么蠢过来的但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与其跟胖子辩驳一个浆糊似的话题不如多关注关注那两只奇怪的纸鹤。 年轻的公费生捧着快喝到底的奶茶杯眯着眼盯着身前不远处蹁跹飞舞的两只纸鹤心底犹疑不定。 那两只纸鹤是他折给萧笑与张季信的纸鹤里的消息很简单告诉两位迟到的同伴今天早上第一节课改成魔药学实践课了假如他们接到纸鹤时已经赶到教学楼东603不要对着空荡荡的教室怀疑人生要快点滚来百草园。 但折好的纸鹤在教室里放飞后就一直没有脱离出郑清的视线始终不紧不慢的拍打着翅膀时不时出没在男生视线之中。 “确实有点奇怪。” 辛胖子很快也注意到了那两只纸鹤煞有介事的分析道:“或许你绘在信末尾的咒文有误……你把它俩做成宠物了?” “不可能!” 郑清矢口否认着:“这段时间因为宥罪猎队那件事我折了多少纸鹤……就算闭着眼都不可能弄错!” 话虽如此他心底却不像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肯定。因为有的时候就是很奇怪人们总是会在自己最熟悉的事情上栽跟头而事后又全无所觉。 “你试着召回一下?”胖巫师给出另外一个建议。 “没用。”郑清略显惆怅的吸气一粒珍珠一口咬碎摇摇头:“为了省事儿我折的是一次性纸鹤没有被召回的功能……呶这个给你两张。” “啥玩意?” “甲马符”回答时郑清已经弯腰在腿上挂好了两张神行符还跺了跺脚:“正所谓‘山不就我我来就山’活人总不会被尿憋死……跑快点抓住它俩拆了看看不就知道什么情况了吗?” 话音未落年轻公费生已然化作一道青烟扑向纸鹤。辛胖子摇摇头一边嘟囔着狗大户一边费力弯腰挂上甲马符缀了上去。 两道身影惹得路过的其他巫师与天文08-1班的同学们纷纷侧目李萌同学看的双眼放光跃跃欲试。 “我也去帮忙吧!”她非常积极的把手伸进自己的小书包。 “不你不想。”蒋玉一把按住了小女巫的胳膊制止了她的躁动全然不顾李萌把脸拉了下来。 …… …… 两只纸鹤抖动着翅膀轻盈的穿梭虚空之中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从男巫们指尖桃之夭夭。 跟在它们身后的郑清越追越惊讶。 不仅仅因为两只纸鹤能够逃过他与辛胖子的拦截更主要的是它们飞行的方向恰好是百草园所在的方向。 这份惊讶一直到那座拱形石门前才得以化解。 “你们怎么来这么快?” 一个弯着腰整理地上一排排龙皮防护服的身影站起身扶着腰活动着筋骨一脸诧异的看向郑清与辛胖子旋即目光落在他俩小腿上绑着的神行符上:“竟然懒到这种地步……你的符太多没地儿用了吗?怎么上个课走两步路都要用甲马符?” 说话的人正是萧笑。 “你怎么在这里!”辛胖子显然更惊讶停下脚步前还绕着博士转了好几圈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渣哥儿不是说你在图书馆吗?” 郑清没有理会胖巫师的用词。 他看着一只纸鹤轻盈的落在博士手腕上另一只纸鹤悄无声息穿过拱门消失在百草园心底拂过一丝恍然。 “也就是说你跟长老早就来百草园了?长老呢?”他确定道。 “他被司汤达大叔拎进园子里了。” 宥罪的占卜师撇撇嘴似乎在为同伴默哀旋即耸耸肩轻快的回答道:“昨晚看罫线图的时候就推测出今天会出现某些出人意料的变动早上占完座位出图书馆恰巧碰到李教授与信哥儿经过然后教授安排我们先来这边整理入园的装备……给这是你们的龙皮服……这是什么?” 他的手上戴着厚重的龙皮手套不方便拆开那只纸鹤。 辛胖子接过龙皮服时抢先三言两语简单解释了事情经过末了很感兴趣的追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吗?从没听说纸鹤有这么……嗯这么奇怪的举动。” 萧笑把手从龙皮手套里抽出来三两下拆开那只纸鹤简单扫了几眼:“咒文没问题内容也一样……” 然后他捻了捻信纸放在舌尖舔了舔补充道:“普通槐树皮纸料子干净的很没有任何异常。” “我最近折了那么多纸鹤这是唯一不唯二失控的。”郑清费力的套着龙皮服同时忍不住抱怨:“听老李的意思是让我们收集露水……穿这玩意儿能收集吗?” “或许就是因为你最近折的纸鹤太多的缘故。” 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大有深意的打量着年轻公费生轻声道:“魔法总是充满奇迹这意味着它们不是一成不变的……大多数时候这种变化可以推测但也有情况下某些变化很难预测……换个角度在你身边‘失控’的案例还少吗?” 郑清闻言顿时哑然。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二十一章 承露盘 从门洞中神龛前的香炉里取了香灰轻轻丢过左肩后天文08-1班的年轻巫师们便可以按顺序通过拱形石门进入百草园了。 园子里的景象万年不变。 左边阳光灿烂右侧雾气弥漫魔法将整个世界割裂成一片片光怪陆离五步一种气候十步换种环境偶有长了腿的兔儿爷从他们面前飞奔而过时不时还能看到地龙游过翻起的道道土浪。 李教授拎着一个巴掌大的承露盘走在队伍最前方一边带路一边向同学们简单介绍与白露有关的各种知识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却丝毫不受环境影响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秋属金金色白至此时节草木凝烟湿化不流阴气加重则有露凝而白也是为白露。” “古人云‘白露勿露身’就是基于白露时节阴气渐重夏热退而秋凉气露身易引起寒气侵袭……这里的‘露身’就是字面意思裸露身子。所以如果有同学夏天喜欢去临钟湖游泳的现在这种时节再下水一定要做好各种防护……” 听到这里辛胖子忍不住在郑清耳边小声嘀咕起来:“开玩笑临钟湖底那么多鱼人哪个进湖里游泳的身上不挂七八个护符。” 郑清原本正皱着眉拼命记教授说的每个字——因为不带纸笔没办法做笔记他只能用这种最笨的办法——胖子絮絮叨叨的声音再加上刚刚路过一小片雷霆阵阵的园地立刻将他听来的知识搅的稀碎。 年轻公费生顿时转头看向胖子怒目而视。 胖巫师非常没有自觉的耸了耸肩:“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反正你也记不了多少我只是帮你早点摆脱这种痛苦……下课后去找教授要讲义或者直接抄一遍博士的课堂笔记不香么?我敢打赌班上一半人都是这种想法。” 郑清环顾左右确实除了极有限的几人班上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田垄小道左右那些充满奇异色彩的魔法植物身上便是蒋玉都分出一半的精力去控制李萌同学。 这让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倘若不是身上背着‘公费生’三个字他也想像胖子这样洒脱。 然后他注意到萧大博士正出神的盯着路旁一丛狐狸手套——一种可以治疗心竭的有毒魔法植物——不由担心的戳了他一下。 “别走神!”郑清非常好心的提醒道:“我就指望你的笔记来温习功课了。狐狸手套没狐狸好看回头我让波塞冬陪你玩。” 矮个子男巫颇感无语的瞥了公费生一眼。 “找人看宠物都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你这一年长进真大。”博士吐槽完反问道:“你指望我的笔记那我呢?我指望谁?” “你的脑子。”郑清点了点脑袋一脸严肃。 萧笑翻了个白眼鼻子哼了一声:“教授讲的都是些老生常谈知识点又很碎每一句我都知道听那么认真干嘛?……放心到了芦苇荡的时候我会认真的。” “芦苇荡?” “你不知道我们去哪里采集白露吗?” “不是植物叶片上吗?”郑清挠挠头教授之前似乎提过一嘴但他当时有点走神没有记下来。 他还以为任何一种植物的叶子上都能收集到白露。 “理论上这种说法没错。”萧笑扶了扶眼镜习惯性的解释起来:“任何一种植物的叶片上都能收集到白露但最纯净的白露还是要从蒹葭也就是芦苇叶子上收集。” “听上去不错。”郑清笑道:“我之前还一直担心分给我一株有毒或者有诅咒的植物比如去年胖子遇到的打碗花……我可不想为了几滴白露一个星期像猪一样拱食。” “喂喂这话就难听了啊。”辛在一旁不满道。 “……这点倒是不用担心。”萧笑皱着眉扯了扯宽大的袍角似乎觉得身上的龙皮护服不太合适一边向远处指了指:“白露要在芦苇荡里采集那边没有打碗花。” “说起芦苇荡”郑清眨了眨眼睛颇为不解道:“临钟湖附近有超多芦苇啊为什么还特意在这里种一大片这种……廉价的东西呢?” 他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合适的词儿。 “也是为了‘纯净’这两个字。” 萧笑终于找到龙皮服上的搭扣把护服扯的紧了一下然后松了口气:“与外面相比百草园模拟了相关魔法植物最本初的生长环境种出来的药草可以称得上‘道地’自然不是外面受各种无名污染与影响的药草可以媲美的。”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目的地。 目之所及一旁苍翠初生的芦苇们没有抽穗一株一株簇拥在一起茂盛繁密细长的叶片轻易越过水泊探到田垄之上。 李奇黄教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班上同学举起手中的小盘子示意道:“在承接白露之前你们需要先掌握‘承露盘’的使用技巧……大家都领到自己的承露盘了吗?” “领到了!”一片乱哄哄的声音回答道。 郑清也将手中的盘子举到面前仔细打量起来。 承露盘由铜制成通体金黄正面光洁如月看不到一丝瑕疵;背面则篆满了细密的符文其间还夹杂了许多长短不一的咒式仿佛打造它的炼金术师将一页法书整个儿烙了上去。 这些承露盘都由百草园统一提供无需学生自备但相应的同学们此次收集的白露除却上课与作业所需之外都需上交学校。 说不上谁更占便宜。 “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这些承露盘背面篆刻了收集白露的咒语。” 李教授摩挲着承露盘的边缘稍稍提高声音:“……正常来说在百草园里大部分情况下都不允许使用魔法收集草药但白露除外。因为它的收集过程属于将天地阴气与植物精气相结合的过程本身就属于调制魔药的一部分。” “这些承露盘背面的咒式大家先简单研读一下。使用方法与法书类似……你们把它理解成一页金属制的特殊法书就可以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二十二章 蒹葭苍苍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蒹葭苍苍白露未晞。” “蒹葭苍苍白露未已。” “以上是收集白露最常使用的三道咒语使用它们可以收集到‘白霜’‘白露’以及‘白华’这三种最基础的魔法材料。” “当然除了这三句之外一些较为古早的咒语同样可以使用比如‘早寒青女至灵露结成霜’、‘天清白露下’、‘玉蟾离海上白露生花时’等等但这些非标准咒语与承露盘上的咒式并不完全兼容魔耗很大而且收集到的材料中很大可能出现‘白露’与‘白霜’混杂或者‘白霜’与‘白华’混杂……得不偿失。” “所以你们收集时使用那三道标准咒语就可以了。” “今天的任务每人需要收集三钱白露三钱白霜一钱白华……只要正确掌握咒语有承露盘的帮助不需要半个小时就能完成任务但是一定要注意‘铜盘承玉碗装’收集到的魔法材料装进玉瓶中时一定要保持纯净否则会造成二次污染……” 教授在田垄边缘给众人分配任务后便拍拍衣袖垂拱而立一副后续不闻不问遗世而独立的模样。 男巫们只是稍稍迟钝了几秒钟田垄边缘方便收取白露的区域便被一抢而尽——在这些区域芦苇叶子已经长出水泊巫师们只需站在陇上将承露盘置于那些探头探脑的芦苇叶下就可以念动咒语收集了完全不需要下水。 “你们应该提醒我一下!” 郑清蹲在陇上伸手探进冰凉的水中立刻打了个寒颤转头看向三位同伴唉声叹气道:“这种季节下水真是要命!” “不是穿龙皮服了么。”辛胖子倒是一脸无所谓只不过郑清非常怀疑胖巫师此刻的无畏更多来源于他那身肥厚的膘肉。 “博士你也没反应过来吗?”郑清看向萧笑。 “你要跟班上的女巫们抢地方吗?”宥罪的占卜师指指四周反问一句。 郑清愣了一下再看时才有了一丝恍然。此刻站在芦苇塘边缘田垄之上兴致勃勃举着承露盘的几乎都是女巫寥寥数位男巫也都是类似尼古拉斯与刘菲菲这样的组合。 而包括班长唐顿、马修·卡伦、段肖剑等在内的其他男巫则都已经开始活动手脚、整理身上龙皮护服一副随时准备下水的模样。 “就她们能当干干净净的小仙女”年轻公费生低声嘟囔着郁郁不乐:“我也想当清清爽爽的小王子。” “没人拦着你……你要跟蒋大班长搭伙吗?”辛胖子嘲笑的看了郑清一眼后扑通一下跳进水塘溅起一片偌大的水花惹得周围一片娇声骂语。 郑清看向蒋玉所在的方向恰好看见李萌同学正眼巴巴望了过来一副‘想下水就指望你了’的模样顿时打了个寒颤果断收回目光。 那小丫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老老实实呆在陇上都能晕过去倘若让她下了水受了寒最后遭殃的还是其他人。 说话间宥罪猎队四位男巫已经前后脚下了水。 郑清是最后一个下水的。 预想中的寒气并未透体而来连体龙皮护服阻挡了深秋的寒气让年轻公费生白白浪费了紧咬的牙关。看样子威尔士绿龙的头层背皮不仅结实坚韧而且对冷热的防护也有优良表现。 当然脚下的泥泞是龙皮也无法消除的麻烦。 “幸亏没让那丫头下水。” 郑清跟着队伍艰难跋涉在水塘中感受着四周越来越重的阻力深感庆幸。岸边水浅愈往苇塘深处行去水愈深已然渐渐没过年轻巫师们腰线。倘若李萌同学真的跟着下了水此刻怕是快要淹到她脖子了。 “你说啥?”张季信走在队伍最前面因为背风他没有听清郑清嘟囔的具体内容。 “我说你们要不要避水符?”郑清从灰布袋里摸出一沓符纸点出几张避水符询问道。 话音未落眼前便伸来三只摊开的手大小不一动作一致。 “我可真太高估你们了。”年轻公费生嘀咕着眼中却带了几分笑意将那些符纸一一分了过去然后才给自己身上贴了一张。 水中阻力顿时消弭就连水底淤泥也不再成困扰。 他感觉自己没于水中的下半身仿佛变成了水的一部分而露于水外的上半身又与平时一般无二整个人被分成截然不同却又并行不悖的两部分感觉极为奇妙。 避水符原本可以让巫师如游鱼般在水中呼吸此刻被郑清用来降低水中活动的难度称得上是杀鸡用牛刀也就郑清这样每日画符成习惯攒下一大堆各色符箓的土豪才经得起这样的浪费。 重重叠叠的青色苇帐很快便淹没了班上其他同学们的身影四周除了天与水与几位同伴外便只有苇叶碰撞时轻微的沙沙声显出一种突兀的孤寂。 偶有其他同学的声音在一片沙沙中若隐若现成为他们与世界之间唯一的勾连。 郑清感觉必须说点儿什么才能摆脱这份孤寂带来的压力。 还没等他开口便听辛胖子在一旁大咧咧问了起来:“博士你说白露这么重要每年就采集这么一次够用吗?就像今天这片苇塘里就我们一个班的人在忙所有人加起来也弄不了多少……假如某个冬天我突然需要白露配药手边恰好又没有保存的露水那我该去哪里找呢?” “季冬行秋令可令白露早降。”毫无疑问也只有萧笑能回答出这种偏门的问题。 “还真有办法?!”郑清也惊了一下。 “但凡多读几本书你们也不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鄙夷的看向其他几位一脸惊愕的同伴简单解释道:“礼曰‘季冬行秋令则白露早降介虫为妖四鄙入保’什么意思呢?就是十二月的时候施行秋天的咒语会让白露早降、虫豸为灾祸乱四起。一个字曰‘逆’两个字曰‘反常’三个字……没想好……总之想要违背自然时令与规则用魔法达成某种目标必然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二十三章 魔法生物学 “魔法并非每一个生命天然具有的能力。” “换句话说魔法是一种‘非自然’的状态是违反自然规则的。就像白丁世界里的金钱它们天然不具备任何价值但经过某些特殊模因定义后它们又代表了无尽的价值。” “同样金钱可以在特定关系下有序传承魔法能力也是一样的通过血脉、侵袭、感染等不同的特殊途径次第传承……但福祸相依因果前定普通生物想要获得魔法违背自然规则自然需要其付出相应的代价……” 郑清手中抄录讲义的羽毛笔稍稍迟疑了片刻他皱着眉努力思索总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在哪里听过。 半晌他终于想起来——周一上午第一节魔药学实践课上萧笑曾经对他说过类似的一句话只不过当时的语境是什么郑清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他隐约记得好像是他们讨论采集白露的什么问题时博士提了一嘴违背自然法则需要付出代价之类的话。 毕竟是两天前的事情了。 现在已经是周三下午两天的时间足以磨灭平凡生活中大部分的点点滴滴更何况只是年轻巫师脑海中一段一闪而过的经历。 郑清觉得自己此刻能够想起那句话的出处已经算是非常厉害了。 “老师看了你一眼。” 坐在右侧的蒋玉敏锐察觉到男巫一瞬间的走神用胳膊肘碰了碰出神的男巫小声提醒道:“别跑神!” 郑清立刻回过神看向讲台正襟危坐。 周三下午这节课是全校性选修课郑清没有跟着胖子与博士选修魔法宇宙学也没学张季信挑选更容易通过的神秘学(手札)概论而是选了一门魔法生物学。 课程简单与否或者学分好不好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蒋玉也选了这门课。当然面对旁人古怪的眼神他只需要把波塞冬举高高总能应付个七七八八。 余下应付不了的那一小拨人他原本也没打算对他们藏着掖着。 讲台上的老师微微颔首非常满意男生的态度。 魔法生物学的讲师是一位在校研究员姓甘名宁年纪不大看上去与高年级学生差不多。郑清曾经在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里见过他长了一张非常讨喜的圆脸眼神与语气都非常温和就像他脸上的绒毛纤细近乎透明。 “……举个很常见的例子哥布林。” 说话间甘讲师转身捉着一颗粉笔头在黑板上一挥而就画出一只哥布林活灵活现隔着黑板郑清似乎都能嗅到那小妖精身上散发的腥气。 魔法生物学的讲师回过身重新看向台下手中不知何时执起教鞭敲了敲黑板上的哥布林直戳的那小东西龇牙咧嘴: “哥布林是一种很常见的魔法生物广泛分布于欧罗巴、大不列颠岛、斯堪的纳维亚等区域。它们身材矮小相貌丑陋擅长逃遁、隐匿以及迷幻类魔法对金属与宝石有超乎寻常的敏锐……这种生物最显著的特征就是长而尖的耳朵以及红色的眼珠。” “有同学可能觉得这种小妖精太普通、太没用以至于大家觉得它们算不上魔法生物。但魔法从来不是以‘有用’或者‘没用’来区分的……有用或没用针对的巫师与魔法无关这一点务必记清楚。” “言归正传。” “作为一种魔法生物哥布林为了掌握魔法的力量付出了许多代价比如它们矮小的体型、丑陋的外表、偏执且扭曲的性格等等。” “这些代价是显性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有许多隐秘的代价比如对阳光、盐以及白醋的过敏……唔既然讲到这里大家注意做一下笔记我简单梳理几种巫师常用的对付哥布林的传统方法。” 说到这里甘讲师停了停稍稍加重语气:“……往年的考试经常会涉及这种魔法生物所以请大家注意一下。”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哗啦啦翻页以及羽毛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郑清感觉一瞬间整间教室似乎都清醒了几分。 “传统巫术中用来对付哥布林的办法都很简单……例如番茄汁可以灼烧它们的皮肤;白醋的熏蒸能够让它们窒息;精炼盐能够令成熟体哥布林眼盲、令幼生体哥布林液化这种液化效果类似蛞蝓对盐的敏感。” “而在魔法生物学中你们需要进一步学习为何会产生类似现象的更根本的原因。比如番茄汁中蕴含了大量光元素能够透过皮肤直接接触到哥布林们丝状突起的网状神经系统刺激系统产生与灼烧相同的反应……与普通生物相比魔法生物身上的神经索更加发达神经纤维更加密集因此神经系统也更加敏感能够对许多普通材料产生反应。” “而普通生物则因为神经系统的缺失产生‘钝感’不会出现类似反应这也算得上某种意义上的塞翁失马……” 听到‘塞翁失马’这几个字郑清的意识又不自觉飘远了一些手中刷刷记录的羽毛笔也悄悄放缓了节奏。 “又在烦猎队的事情?” 坐在旁边的女巫一边记笔记顺手撩了撩耳边的长发一边头也未抬的小声提醒道:“就算再烦也不要影响上课。” 猎队这确实也算郑清的烦心事之一。 除了阿尔法学院那位大一公费生林炎莽撞的向郑清提及收购宥罪猎队惹来一大堆纸鹤之外还有猎队招新、社团与学生会需要提及的猎队年度训练计划、宥罪转正式猎队的申请与答辩等等一桩桩、一件件纷至沓来令人不胜其烦。 诚然宥罪猎队今年并无招新计划。 但刚刚入学的那些大一新生并不知道这一点仍旧前赴后继的给他飞纸鹤。被拒绝一次还不够或许听多了老人们讲的鸡汤故事很有些年轻巫师会把郑清的拒绝当做某种考验一而再再而三前来拜访再加上二年级繁重的学业这一切都令郑清身心俱疲。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失控的影子 虽然已是深秋但宽大的窗户很好的阻挡了室外的寒风经过玻璃的耐心筛选落在课桌上的阳光仍旧与夏天时一样暖烘烘、懒洋洋的让人不自觉眯起了眼睛。 整个教室除了郑清也只有蒋玉与李萌两个人属于天文08-1班。 班上其他同学有九有学院的也有另外三所学院放眼望去四色的袍子浑然一体却又泾渭分明的遍布教室的各个角落阳光下犹如理发店前的彩色灯筒闪耀着令人昏昏沉沉的色彩。 上课时间还不过半郑清却觉得像过了一辈子那样漫长。但同时同桌女巫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又让他有一种时间转瞬即逝的感觉。 除了上述矛盾的心态外还夹杂着时不时的走神——讲台上老师的只言片语、教室外猎队的琐碎小事、还有店里的鼠人、脚下的影子等等所有这一切仿佛一块块墙砖一块接着一块垒在郑清背上把他牢牢砌在沉重的浮屠之下。 就在郑清快要彻底睡过去的时候一支拇指大的透明玻璃瓶出现在他的鼻子底下。瓶子里装着透明的翠绿色液体液体中还夹杂了许多细小的气泡那些气泡在液体中一动不动仿佛凝固了似的。 夹着玻璃瓶的两根手指青葱如玉洁白的皮肤在阳光下散发出如同琥珀般的迷人光泽。 “精力药剂。” 蒋玉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用很快的语速小声解释道:“家里药剂师配的能够提高注意力减轻精神疲劳放松心情……还有一点恢复魔力的功效……伸手任何一只都行。” 郑清乖乖的摊开手。 女巫微微倾斜瓶子给郑清手腕倒了一滴精力药剂:“可以等它自然生效渗透进手腕皮肤下的血管也可以直接嗅一嗅那样速度更快。” 男巫立刻把手腕举到鼻子下面。 一股充满治愈感的清凉扑面而来仿佛盛夏清晨一场大雨之后赤着脚走在青石板路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芬芳天地间涌动着充满生机的魔力。 心旷神怡郑清此刻脑海中只能想到这一个词。 旋即他下意识分析了一下嗅到的味道:“柠檬油、薄荷、鼠尾草……还有豪麻?我一直以为豪麻草是用来做麻醉剂与魔力增幅药剂的。” “真厉害。” 女巫终于停下手中的羽毛笔歪着头看向郑清眼中露出一丝惊讶:“很少有人能嗅到豪麻草的味道……里面只用了一点点借助它对魔力的刺激作用。” 这种眼神与语气很令人受用。 还没等他想好怎样矜持且不显自负的悄悄夸自己两句坐在蒋玉另一侧的李萌同学就非常响亮的打了个喷嚏同时用一种鄙夷的目光斜了郑清一眼。 她的恼火很有道理。 倘若是她在上课的胡乱走神表姐只会伸出两根手指用最古老的办法唤回她的注意力绝不会浪费宝贵的魔法药剂。 小女巫不敢责怪表姐的区别对待只能选择类似更隐晦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郑清早已习惯了小女巫的这种低调抗议法。 “不厉害不厉害。” 年轻公费生连连摆手一边无视着李萌同学的不满一边努力做出一副谦虚的模样:“跟萧笑呆的时间长了总会记住各种奇奇怪怪的知识……” 说到这里男巫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眼角的余光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挤出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正搭在蒋玉的影子上做出一些无耻下流的动作。 因为上课的缘故暂时没人发现这点异常。 男生用力撇开脑袋、挪动肩膀想让两个影子离的远一点但这反而让自己的影子愈发嚣张——郑清敢用自己耳朵眼里那条小青蛇打赌这影子绝对是故意的。 “有什么问题吗?”蒋玉立刻注意到男巫的异常刚刚提起的羽毛笔再次停顿在原地关切道。 “没!” 郑清几乎要喊出这个字只不过在最后关头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还在课堂上硬生生把喊声憋了回去气流在嗓子眼儿里打了几转后化作短促的干笑: “没…没有问题我只是觉得老师刚刚讲的很有道理!就像之前他说过的一句话‘违背自然规则自然需要其付出相应的代价’这句话里的‘自然’两个字用的极妙。” 虽然点评时用了‘极妙’这样的形容词但当郑清说出‘自然’两个字时仍旧不自觉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影子声音里带着极大的怨气几乎算得上咬牙切齿了。 女巫微微颔首赞同的点点头然后在男巫满心祈祷中如他所愿用笔后的羽毛指了指黑板所在的方向示意他快些听讲。 这意味着她不会左顾右盼了。 郑清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同时又稍稍有一点失落。倘若自己的影子不乱来的话他是非常希望多跟蒋玉聊会儿天的。 这种对待课堂的不同态度与郑清平时上课的感觉截然不同——假如辛胖子或者萧大博士坐在他身旁此刻免不了多唠两句以消弭课堂上枯燥的气氛。 只可惜现在坐在他身旁的是蒋玉与李萌。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花样失去了最主要的观众郑清的影子顿时像一条鼻涕虫一样懒洋洋的趴了下去一会儿把自己扭出麻花一会儿把脑袋的位置分出七八个岔仿佛变成一条墨色章鱼。 呼啦! 郑清果断起身一把扯住宽大的窗帘遮住窗外明媚的阳光。窗帘的阴影落下彻底淹没了郑清的影子。 讲台上的魔药课讲师微微颔首并未在意男巫突兀的举动而是点起坐在教室另一个角落里的一位同学: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甘宁口中的那位同学也是郑清的老熟人阿尔法学院的安德鲁·泰勒魁北克狼人一族的少族长也是一位声名远扬的土豪据说他为了加入瑟普拉诺的圈子一次性给祥祺会捐赠了上百枚玉币。 看到他的身影郑清下意识想起上周在图书馆前拦住自己的林炎。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二十五章 影子必须割 林炎也是阿尔法的学生。 郑清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阿尔法的学生要么血脉高贵、要么天赋出色、要么非常有钱。 这三个条件里总有一个非常突出的。 比如弗里德曼爵士血脉高贵、天赋出色、而且很有钱属于非常传统的正三角形存在因而能争夺奥古斯都的头衔。 与之相比麦克·金·瑟普拉诺天赋过于出色如同一个突破极值的锐角硬生生给自己攒出了偌大的财产剑走偏锋反而成为了此次奥古斯都争夺战里最大的胜利者。 林炎的血脉虽不出众但制作魔药的天赋出色也为他攒了一笔不小的财富所以有勇气在入校第一个星期就挥舞着玉币上门收购宥罪猎队。 回到课堂上。 安德鲁·泰勒则属于与林炎不同的另一个钝角三角形他的天赋不高但家族非常有钱而且血脉也说得过去因而混进了瑟普拉诺的圈子近半年在阿尔法堡晃的风生水起与刚刚入校时的窘迫截然不同。 正常来说在阿尔法学院最看重的应该就是血脉但随着瑟普拉诺的上位随着林炎与安德鲁的出头很明显那座充满偏见的古堡里正在发生某些非常有趣的变化。 与之相比发生在另外三所学院里的故事就显得有些乏善可陈了。 九有学院的学生们依旧日复一日的考试星空学院的学生们仍旧每天徘徊在星空魔方与校医院之间还有亚特拉斯的学生除了念经他们几乎没有更多其他爱好了。 郑清用力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那些一闪而逝的杂乱念头掐灭——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份精力药剂的副作用郑清感觉自己思维现在变得格外活跃。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讲台上魔法生物学老师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安德鲁·泰勒便顺势站起身用他那嘶哑低沉的声音问道:“巫师呢?教授。你之前说魔法生物施展魔法需要付出代价那巫师也拥有施展魔法的能力我们付出的代价有是什么呢?” “巫师?” 讲台上的年轻老师扬起了眉毛似乎很高兴有同学聊起这个话题:“这也是我需要额外提醒的一点。” “你们一定要记住巫师就是巫师巫师不属于魔法生物。我们是通过学习掌握了施展魔法的技艺这与魔法生物天生具备的施展魔法的能力有本质上的区别……但是你们需要注意的是巫师施展魔法并非不需要代价只不过我们通过高超的施法技巧将这些代价进行了等价转移转移到其他魔法材料上去了。” “比如黄皮纸、朱砂、黑曜石雕琢的阵盘、黄铜打造的符器、以至于你们正在使用的法书、手中握着的羽毛笔等等。它们代替巫师承载了自然对我们施展魔法的反噬。” “当然随着时代发展也有部分巫师‘选择’了这种更简单的传承方式。” “譬如血族、狼人又或者‘术士’等等。相应的他们就需要为他们的选择付出代价。血族对阳光与银元素的过敏狼人在月光下的烦躁以及术士对魔法的‘弱掌控’、施法‘天花板’等现象都属于这些代价的一部分……” 甘老师并不知道安德鲁是狼人所以举例子的时候显得非常随意并无一丝避讳。而出乎郑清的预料安德鲁·泰勒也在课堂上表现出足够的恭敬并没有因为老师的例子闹情绪。 这与去年他在学校的作风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 当天晚上403宿舍熄灯后的闲聊中郑清与舍友们聊起了下午的选修课顺便感慨了几句‘人是会成长的’‘学校把一头野狼训成了猎犬’云云。 只不过出乎预料其他两人——迪伦因为昼夜颠倒的作息此时并不在寝室——更在意那位魔法生物学老师说过的话。 “安德鲁的变化确实有趣……但我觉得更有趣的是你们那位甘老师的话。” 辛胖子撸着团团声音淹没在肥猫长一声短一声的呼噜中:“你们那个魔法生物学老师的用词就很讲究嘛——这属于特定关系下的有序传承。” “怎么说?” “血脉与财富可以传承这点不用解释了吧。至于天赋正常而言天赋出众的巫师后代也会拥有相似出众的天赋……这也是为什么巫师界会有那么多占卜师家族、炼金师家族、魔药家族等等。” 胖巫师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一条条分析着郑清似乎可以看到他把手放在团团背上一根根掰着指头的模样: “……阿尔法学院与其说是靠‘天赋’挑选学生不如说是靠‘荫泽’挑选学生。所以他们总能在巫师界获得最有力的依靠。” “并不是这样的。”萧笑显然不同意胖子的观点:“阿尔法只不过到了变革的年代。还记得大一入学专机上我们讨论过的那番话吗?” 郑清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 鬼才能记得一年前闲聊时说的话。 或许意识到其他人想不起来萧大博士非常体贴的补充道:“就是传统与变革的讨论。在我看来传统与变革就像阴阳鱼的两部分事物总是在不断变革中的变革前期很激烈像阴阳鱼尖锐的那部分变革后期变得沉重而难以变化如阴阳鱼后面沉重的尾巴。” “变革的尽头熵值最大是死板是教条是凝固……然后它们就会变成新诞生的传统。这些新诞生的传统随着时间推移又会遭遇新的变革……” 黑暗中肥猫的呼噜声外又增添了一份新的呼噜声影影绰绰应该是辛胖子的声音。看样子他也耐不住萧大博士枯燥乏味的理论分析了。 郑清觉得萧笑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 在彻底睡过去前的最后一个瞬间他的脑海闪过下午课堂上自己那条作怪的影子顿时从黑暗中拽出了最后一个混乱、坚定、而又清晰的念头——桃之助可以活但影子必须割!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二次开学典礼 隔天早上起床郑清已经忘记了前一个晚上睡觉前对桃之助的宽宥。 桃之助还是要死的。 但对于接二连三搞出事情的影子郑清也同样绝对无法姑息。 只不过一时半会儿他还找不出更好的处理方案——普通打发幽灵与诅咒的魔法对郑清的影子全无效果踩它一脚亦或者冲它吐口水更是无稽之谈。 影子甚至不屑于专门理会男巫的种种尝试只是在它无聊时在郑清脚下比划出各种粗鲁的手势以作回应以示鄙夷。 倘若使用更危险的黑魔法一则可能会对郑清本身造成伤害另一方面也会引来学校关注得不偿失。 经过与萧大博士再三讨论后郑清最终确定自己现阶段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接下来几天时间里尽可能让自己呆在其他东西的阴影下掩盖自己的影子遏制它胡乱折腾的能力。 比如走路时走在树荫下、沿着墙壁走再比如上课时远离窗户坐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等等。 用辛胖子的话来说这样相当于把影子关进了监狱。 就这样勉勉强强夺回了一点主动权。 迪伦不无感慨的表示郑清把自己活成了中世纪幽灵与吸血鬼的模样。 年轻公费生第一次如此迫切周末的到来因为按照上周与苏蔓的约定这周六日苏施君肯定会呆在实验室帮他把影子割掉。 时间在郑清的心心念念与繁重的学业中飞快流逝。 一眨眼第一大学二年级的第二个周末就近在咫尺了。只不过在享受周末片刻闲暇之前这些年轻巫师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需要参与。 那就是2009-2010学年的开学典礼。 去年的开学典礼因为一系列因素——包括沉默森林的躁动、入学专机的意外事故、以及学校高层的缺失等等——一直拖延到九月末才举办。 今年相对与去年提前了半个月但与正常年份开学第一周周末举办典礼相比仍旧显得稍微有些迟。 同学们私下里的猜测五花八门。 有的说延迟一周是为了配合二年级的试炼因为有极少数学生在试炼场受伤需要时间休养;也有人猜测是因为学校高层人事变动石慧副校长离职后一直没有确认新的副校长教授联席会议可能正就这一事项紧急磋商确认开学典礼主持‘灵魂洗礼’的人员名单;还有人认为学校外的不安定因素是导致开学典礼延迟的最重要原因。 比如一直闹平权运动的北区巫师比如正在接受联盟调查的鼠人一族再比如去年曾经爆发过两次黑潮的沉默森林里似乎因连续灾难出现了某些令人不安的迹象。 当然校方一如既往没有给出具体缘由只在发布的公告里指出由于‘技术原因’将今年的开学典礼确定在了九月十一日开学第二周的周五也就是今天。 一大早学府中便处处透露出典礼举办前的种种端倪—— 清晨下了一场小雨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挂在教学楼至图书馆之间的那道巨大彩虹;雨后的阳光甚是妥帖既不强烈也不晦暗给人一种温和明媚的感觉;反季节的鸟群出现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除了常见的喜鹊、黄鹂、燕子、鸽子之外还有成群结队的鸿雁五彩斑斓的孔雀体态轻盈的天鹅等等。 辛胖子在炼金课上告诉郑清他来教室之前看到一只青鸾停在图书馆前的假山上梳理羽毛长长的鸾尾拖在地上把地上的影子都耀亮了。更重要的是这只鸾鸟允许学校的年轻巫师们抚摸它不论男女! “如果不是时间有限我肯定不会只摸一下!”胖巫师炫耀般的向几位同伴展示他手上残留的一抹光霞那是他抚摸过鸾鸟尾羽的证据。 “又不是独角兽这也值得炫耀?”郑清虽然嘴上不服输心底却跟猫爪似的被挠的心痒。 他还没有近距离接触过那种神奇的大鸟。一下课便迫不及待冲出教室。只可惜当他来到湖边时假山上已经变得空空荡荡。 不止年轻公费生一人在假山前唉声叹气抱怨运气的不济。许多同学不死心绕着临钟湖四处寻找希冀能看到其他神奇生物的踪迹。只可惜除了草丛里的水牛、寿龟之外他们只找到了几堆鱼人抛上岸的大粪。 这种情绪上的躁动延续到下午导致实践课的秩序变得格外散漫。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鼠人、北区巫师讨论黑狱发生的大战讨论开学前的试炼会讨论谁会担任学校新的副校长。 开始的时候希尔达还试着维持了一下秩序但当几位男巫讨论起宙斯杯上几支猎队的表现以及某些著名占卜师对猎队的点评后助教先生终于放弃了自己的努力愉快的加入了男巫们的闲聊中。 当然郑清怀疑他这么做更主要的原因在于刚刚开学同学们还没学到多少新咒语而去年班上同学们的实践成绩都非常出色值得奖励;再加上人心浮动上课效率大降索性给大家卖个好。 开学典礼时间定在了下午六点整举办地与往年一样选择了布吉岛入口华门后的第一大厅。 郑清来不及认真晚饭拿了两个鸡肉卷便匆匆赶往宠物苑。 因为宠物们也需要参加开学典礼。 而且与去年不同作为二年级的‘老生’以及在学校呆了两年的‘老宠物’波塞冬需要与郑清一起呆在第一大厅的二楼与一楼的新生保持足够的距离。 “今年怎么没有都灵妖精?” 郑清抱着波塞冬出现在二楼走廊间的时候恰好看见辛胖子撅着肥大的屁股把半个身子探出栏杆外听见他大声抱怨着今年的安排:“……我觉得去年典礼上它们跳的草裙舞非常有特色原本这次打算写个小专题的!” “幸好幸好没有迟到!”郑清轻吁一口气丢下小狐狸看着它一溜烟钻进女巫群撇撇嘴目光重新落在胖巫师的屁股上。 准确说是插在辛胖子口袋里的一份报纸上。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二十七章 血友会的新方案 报纸冲着郑清的一面露出半张鱼人狰狞的面孔借着天棚打下的光线可以清晰的看到鱼人颌下的腮片正微微翕动呆滞的眼神透露出凶狠的气息异常醒目。 照片下是一行大大的黑体字——血友会出台新方案透露出什么讯号? 年轻公费生很感兴趣的走上前将那份报纸抽了出来不出所料是《贝塔镇邮报》最新一刊。 趴在栏杆上的辛胖子费力的回过头瞅了一眼是谁偷自己的报纸。 “哟渣哥儿来了?”他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郑清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个称呼了当然还是习惯性的赏了胖子一脚在他肥大的屁股上留下半个清晰的脚印。 然后他又折了一下报纸将那头鱼人狰狞的面孔掩盖住才安心的继续往下看: “……9月11日血友会新任奥古斯都麦克·金·瑟普拉诺正式签署《反对鱼人压迫方案》禁止社团成员与临钟湖鱼人部落的一切交易行为除非交易者能够证明提供商品的鱼人在学府内受到公平对待否认任何违反该方案的社团成员都将面临警告、记过、撤销社团内职务、乃至清退等处罚。” “该方案的例外条款中提到‘(交易者)必须有明确和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提供魔法材料、炼金产品、以及其他广泛意义上商品的鱼人在部落、临钟湖以及九有学府内受到公平、公正、合理的对待’……方案同时要求交易者提供相关报告‘交易者应该在确定例外情况的30个自然日内向血友会道德风险委员会提交报告并在公开刊物(如校报、贝塔镇邮报等严肃类传媒)中进行说明……’” “血友会相关人士向记者正式该方案是为了声援临钟湖鱼人们争取自由与正义的抗争希望通过这一举动改善学校(尤其是九有学府)对鱼人部落的管理办法让更多鱼人享受到公平、公正、合理的对待……” “作为第一大学第一大社团血友会除了在学校内部拥有强大的交易网络之外在学校外部包括贝塔镇、以及以血友会历届成员为基础发展的诸多大型猎团中同样具有广泛利益与影响力。许多第一大学的在校生、研究人员、教授、贝塔镇的商铺、沉默森林中的魔法生物部落等等都处于这一网络之中……” “……毫无疑问该方案的实施不仅会对临钟湖鱼人部落与血友会成员的交易造成巨大影响而且会令其他与鱼人部落交易的个体面临一种非常敏感的两难境地…如果不接受该方案则交易者与血友会之间的任何交易随时都会面临不受保护的严格调查;如果接受该方案又可能招致神圣意志的不满。” “……血友会中一些负责公关与财务的成员对这一方案提出了质疑因为他们担心该方案的实施会给社团内部带来不必要的裂痕……据消息人士判断血友会的部分成员在内部闭门会议上表示监管这一方案所需要的人力物力会令血友会执行机构不堪重负并在学校要求安定团结的氛围中与第一大学另一大社团神圣意志间造成尖锐对立(因为该方案的实施将会对神圣意志的成员形成事实上的‘三方管辖’)……” “……神圣意志的相关人士则表示瑟普拉诺用虚假描述与谎言炮制出的这份方案并无《第一大学管理条例》的支持以社团内部管理方案干涉学校其他个体与鱼人部落间的正常交易是对阿尔法学院‘自由’理念的最大亵渎……” 在往后是一些更加枯燥与令人乏味的分析郑清一目十行的扫过翻了翻其他版面并无太多讨论血友会这一方案的内容。 “瑟普拉诺又在搞什么鬼?” 年轻公费生哗啦啦翻着报纸满脸困惑:“而且血友会什么时候又成立了一个道德风险委员会?” “在需要的时候。” 辛胖子此刻已经从围栏上爬了下来正拍打着袍子上沾染的灰尘闻言扯扯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这类见鬼的委员会就像擦屁股的纸有用的时候用来包屎其他时候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一如既往的犀利与尖刻。 郑清赞同的竖了竖大拇指。 “你怎么看这份方案?”胖巫师从男生手中拿回那份报纸好整以暇的折了折重新塞回口袋里:“……看你读的那么认真是有什么感想吗?” 郑清耸耸肩。 “并没有。” 话一出口他眼角的余光再次瞥见报纸上那份方案的名字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我突然觉得这个方案的名字起得极妙——反对鱼人压迫方案——既可以断成‘反对鱼人压迫方案’理解成针对鱼人受压迫的反制方案;也可以读成‘反对、鱼人压迫方案’意思陡然一变鱼人成了压迫一方;还能理解为‘反对鱼人、压迫方案’我觉得这种读法最符合大部分阿尔法人的心意。” “他们一贯把鱼人、马人以及其他亚人种当成仆从最早学校建立的时候鱼人们之所以愿意呆在临钟湖而不是阿尔法堡外的湖泊里就是因为阿尔法人对类似鱼人在内的亚人种魔法生物的歧视非常严重经常出现小鱼人被偷偷捉去做实验的情况。” 胖巫师看着滔滔不绝的年轻公费生一时傻了眼。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他连连摆手否定道:“你这就属于过分解读了。你看到的报纸上的文字与其他人看到的文字不一样……巫师界这么大贝塔镇邮报又是面向全体受众的大型媒体不可能每一种语言都出一份子刊上面是用了魔法的。报纸上附着的魔法可以让阅读者以自己理解的文字的阅读内容而不影响原始意义的传达。” “所以‘反对’就是‘反对’没有你想当然的那些断句。” 郑清倒是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二十八章 改革者 就像太阳发光东升西落。 人们总是容易忽略太过普通与自然的事情。可能他们直到窒息的时候才会感到空气的宝贵;直到口渴难耐才会感到水的珍贵;直到通识魔法消失才会感受到魔法带来的便捷。 最后一句话是郑清刚刚醒悟过来的。 整座布吉岛笼罩在一个巨大的通识魔法阵中这件事入校第一天郑清就知道了。这个魔法阵安静的工作着悄无声息的维持着一道强大的魔法让使用不同语言的巫师面对面畅快交流而不用担心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话。 也恰恰因为它太安静了以至于很多时候大家都忽略了它的存在。 就像贝塔镇邮报上附着的小术式倘若不是辛胖子提醒郑清从来没有关心过同样一份报纸为什么出身欧罗巴的蓝胖子与出身平阳府的自己读起来都毫无障碍。 当然就像你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偶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看到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色而心生惊喜一样人们的脑海中经常会亮起一两个灵感如流星般一闪而逝让人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看到了宇宙的究极道理。 可惜那些念头只是思维在有序与无序边缘碰撞所诞生的产物。 抓住了可能在思索片刻后感觉毫无价值而抛弃也可能会诞生改变人类历史与命运的真理——传言中牛顿被苹果砸了脑袋就属于这种情况。 但更多时候更多人更多的念头只会在大家的脑海一掠而过不会在命运的长河里激起一丝涟漪。 郑清对于通识魔法的感触就属于后一种情况。 在简单感慨了一刹那通识魔法的便捷后年轻公费生的注意力便重新被报纸上那篇令人错愕的报道背后所隐藏的意义吸引了过去。 “那你是怎么看这份方案?” 郑清指了指胖巫师兜里的报纸好奇道:“或者说你们编辑部怎么解读这份方案?博士呢?他是怎么看的?” 说着他下意识左右张望了一番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李萌正抱着波塞冬试图让小狐狸与她肩头的白鸽友好的握个爪;蒋玉站在她身旁怀里抱着记事板左右张望似乎在清点人数注意到男生看过来的视线后微微颔首示意。 郑清忙不迭点头。 稍远一点一蓬开花的槲寄生下刘菲菲与尼古拉斯正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指着楼下的新生群里说着什么神态欢愉。这应该是尼古拉斯第一次在二楼参加开学典礼确实值得他高兴。 更远些在天文08-1班的边缘也是九有学院的边缘站着马修·卡伦。他安静的呆在一根高大立柱的阴影下仿佛雕塑般。自从弗里德曼爵士竞争奥古斯都失利后这位年轻血族就变得格外低调仿佛成为了透明人一如弗里德曼爵士在阿尔法堡里的状态。 目之所及郑清看到了很多熟悉与陌生的身影唯独没有看到萧笑。 “博士采风去了。” 似乎注意到年轻公费生搜索的目光胖巫师解释道:“你知道他需要经常完成一些记录的任务……对每年新生点评与相应信息收集就属于其中最重要的部分。而在开学典礼上新生数量最多要素保存也最完整。” 郑清耸耸肩并未纠结胖巫师口中提到的要素都有哪些。 “至于那份方案……” 辛胖子不知何时摸出一盒鸡米花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嚼了好一会儿才含糊着说道:“大家看法不尽相同…编辑部一部分人觉得这只是瑟普拉诺为了缓和阿尔法与九有之间的冲突所以选了个小矛盾点引爆这样既向阿尔法内的人展示了自己的强硬又向张叔智表达了温和的态度。” 张叔智是张季信的哥哥也是神圣意志新一任雷哲。 郑清闻言点点头:“有点道理最起码这样一来大家注意力都会被临钟湖鱼人吸引过去不至于再闹出去年校猎会上那一幕。” 去年校猎会时阿尔法与九有的学生们在会场大打出手引得学校震怒学生会与社团的许多干部都受到了牵连——包括上一届雷哲与奥古斯都迅速下台换人都与这件事有关。 “张季信呢?”提到雷哲郑清又想起宥罪猎队另一位队友。 “大概找他哥去了。”胖巫师耸耸肩再次给嘴里塞了一把鸡米花然后毫不在意的用油乎乎的手拍了拍郑清肩膀:“……现在看得出谁最可靠了吧!在你一个人的时候只有我不离不弃的呆在你身旁。” “你也没地儿可去了。”郑清恼火的避开那只胖爪子心底升起一股把它烤熟后丢进临钟湖喂鱼人的冲动。 “这话说的!” 胖巫师脸上同样露出一丝不悦但立刻他想起来之前未竟的话题:“……唔编辑部还有另外一些人认为这份方案是瑟普拉诺改革计划的一部分或者说开始。” “改革?”郑清果然被这个词吸引了注意力。 “对血友会的改革。” 辛胖子再次给嘴里塞了几粒鸡米花嗦了嗦油汪汪的手指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众所周知血友会就像一汪被洒了白茅根粉的血水已经变成了一块血豆腐内部僵硬到了极点……不管谁上台都必须改革才能弥补血友会内部裂痕确保它不会四分五裂。据说仅仅是据说啊瑟普拉诺甚至有打算改掉奥古斯都这个头衔。” 白茅根粉是一种优秀的凝血剂这是魔药学的常识郑清是知道的。 但瑟普拉诺想改奥古斯都的名字却是他第一次听说顿感新鲜。 “他想改成什么?”年轻巫师好奇的追问道。 “巴萨丽萨……不巴塞勒斯?好像是这个名字。”胖巫师敲了敲脑袋不确定的回答着突然惊叫一声:“喂喂快管管你儿子!它差点把我指头咬掉!” 波塞冬不知何时挣脱了李萌的魔爪一溜烟跑回郑清身旁此刻正连蹦带跳着想抢他手中的鸡米花吃。 郑清被辛胖子的用词吓了一跳连自己刚刚想到的另一个问题都忘了个干净。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二十九章 开小差的人 旋即郑清就醒悟过来辛胖子并不知道自己与波塞冬的关系。 他只是习惯性的用了形容学校里宠物与饲主们之间关系的词——许多年轻巫师把自己的宠物叫做儿子或者女儿这在老派巫师们看来纯属胡闹。 “波塞冬是个小姑娘!”年轻公费生一把捞起地上活蹦乱跳的小狐狸恼火而又如释重负的纠正了胖子的谬误。 “没见过这么野的小丫头。”辛胖子摇摇头把手指举到一群灯火虫下仔细打量着上面细密的牙印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破皮。” 波塞冬把尾巴搭在郑清脖子上冲着胖子就是一通唧唧唧即便听不懂狐狸语只消看那模样就知道小狐狸在痛骂胖子。 郑清略感心累揉了揉小狐狸的耳朵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胖子。 要不要干脆把波塞冬的身世告诉几位同伴?每次面对这种问题时都让人心惊胆战次数多了不仅心脏受不了连寿命郑清感觉都会被削减了不少。 但立刻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上学期班上同学们面对苏大议员时的狂热历历在目以至于郑清脑海中那个念头刚刚萌出一个鲜嫩的小芽就被他连根拔起丢进沸腾的脑浆里煮的通熟。 “呶给你!” 旁边辛胖子递给郑清一盒新的鸡米花鄙夷的看着年轻公费生:“俗话说穷儿富女女孩子家要富养的……你这样养波塞冬它以后被人用鸡腿拐走怎么办?” 凉拌。 郑清面无表情的接过那盒鸡米花心底无声的回应着先给自己嘴里塞了几颗然后才低头看向怀里的小狐狸。 这小东西只是喜欢抢别人美食的过程并不是真的喜欢胖子手中那两粒鸡米花。 况且他很怀疑有谁能从苏大议员的监护下偷偷拐走小狐狸也很怀疑这小东西是不是真的会被鸡腿之类的蠢物拐走。 比起美味它更喜欢随心所欲的玩儿。 果然当郑清把鸡米花放手心举到波塞冬鼻子底下后小狐狸只是随意的叨了一两粒意思了一下就重新开始在男巫怀里挣扎起来全无之前垂涎欲滴的模样。 “各位同学请注意!” “开学典礼将在十五分钟后正式举行请同学们各就位。典礼期间禁止随意穿行、追逐、打闹;有未着院袍的同学……” 攀附在廊柱、围栏上的喇叭花中传来清晰而洪亮的声音将第一大厅内的嘈杂轻易压了下去。 整座大厅都回荡着喇叭花们的嗡嗡声震得人指尖发麻。 就在这时。 一只青色的纸鹤拍打着翅膀轻盈的掠过一根根高大的廊柱穿梭于人潮涌动的第一大厅。 它机敏的躲过几只乌鸦与鸽子的追逐灵活的闪避着天花板垂落的一根根藤蔓无视藤蔓上密密麻麻的灯火虫自始至终都沿着信纸上咒式锁定的气息而去。 直到大厅二层的一个角落。 纸鹤稍稍放缓速度左右逡巡片刻最终在拥挤的身影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位抱着狐狸穿着红色长袍的二年级老生。 然后它敛起翅膀愉快的向男巫肩膀上落去。 “咚咚别闹!” 郑清抬手按住了昂起脑袋的小狐狸把它重新塞回怀里然后一把抓住肩膀上那只纸鹤一边单手熟练的将其展开一边低声咕哝了一句:“算你运气好……” 几秒钟前这只好运的纸鹤差点被小狐狸一爪子抓碎。天知道波塞冬为什么会有那么旺盛的精力几乎没有一刻让人放松。 小狐狸不满的唧唧着扬起蓬松的大尾巴遮住了男巫的视线。郑清不得不又浪费了一秒钟拨开那只倔强的尾巴才终于看到了纸鹤想要传递的讯息。 然后他惊讶的睁大眼睛愣在了原地。 “猎队的事情?” 辛胖子瞅见郑清的脸色好奇的往这边凑了凑:“是想收购宥罪还是想加入宥罪?我说你要不要在校报上发个豆腐块声明一下猎队不卖今年不招新?免得一天天被这些纸鹤骚扰没完没了。” “跟猎队没关系。”郑清向后退了一步躲开那张胖乎乎的大脸含糊道:“是私人事情……私人的。” 胖巫师愣了一秒悄悄向后瞥了一眼。 蒋玉正低头记录着什么翠绿色的羽毛笔在记事板上欢快起伏像一只低头啄食的小鸟。李萌同学抱着一根栏柱无聊的与上面的浮雕聊着天她的肩膀上鸽子小白敛起翅膀缩着脖子眯了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盹。 辛胖子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郑清露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压低声音:“……班长就在那边你还有啥其他私人的事情?你真的脚踏四五条船?还有谁?” 小狐狸在郑清怀里笑的直打跌连尾巴都甩不起来软软的耷了下去。 郑清则勃然大怒。 “滚一边去!”他一把推开胖巫师低声咒骂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除了男女之外你脑子就想不到其他私人的事情了吗?” 胖巫师唾面自干丝毫没有被骂后的恼火反而一手插在腋下一手捏着下巴露出一丝深思。 半晌他点点头:“很多比如去校医院消个痔疮割个包皮再比如从林子里捡了一包别人丢的草药昧了之后悄悄去流浪吧出手……还有找了个情人去酒馆约会等一下找情人也属于男女关系吧?” 郑清无力的看了胖子一眼一把捂住小狐狸的耳朵思索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评论胖子这一番‘高论’。 最终年轻的公费生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有事需要出去一趟。”他瞥了一眼楼下渐渐秩序与安静的场面低声道。 “现在?”胖子惊讶的环顾左右:“典礼马上开始了!你想被纠察队的人扣分吗?你身上可还有留校察看呢!” “我去去就来有事及时通知。”郑清略显不耐的摆摆手最终只是简单的留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这个角落向楼下走去。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三十章 割影琐事 郑清曾经听人提起过一种说法。 人类的大脑每时每刻都在接受海量信息进行海量计算每一秒大脑都在推衍着未来无数种可能性。但这种超负荷计算的结果大部分会因为大脑无法承受而被抛弃丢在脑海的角落里仿佛从未发生过。偶有一次现实与曾经计算出的某次结果一致时相应画面会被意识从脑海深处翻捡出来变成仿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这就是既视感的一种解释。 对普通人而言既视感是一种令人困惑与着迷的现象。但对巫师而言既视感则是一种杰出的占卜天赋。 郑清没有这种杰出的天赋。 所以当他转身向楼下走去身前是一抹欢呼雀跃的影子身后是肃穆而又隆重的典礼莫名产生一种强烈既视感总觉得自己之前经历过这一幕的时候他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并不是琢磨自己的占卜魔法是不是又有突破了而是深切怀疑黑狱战场上的某头青铜巨龙是不是偷偷溜进学校想要大闹开学典礼。 男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旋即哑然。 第一大学的开学典礼上不仅仅有学业未成的年轻巫师还有更多的是蜚声整个巫师界的强大巫师传奇肯定是有的便是古老者说不得也偶尔瞥两眼。 这样的阵容下莫说那头合体后只是沾了一丝传奇气息的青铜龙便是刚刚进阶古老者的海妖王前来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想到海妖王郑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他的耳洞里可还藏着那头大妖进阶前遗留的精气蜕变的小蛇帮忙吸纳他灵魂深处那枚禁咒种子弥漫出的气息。 背后念叨别人是不好的。 男生安下心收回目光重新向第一大厅外走去。既视感重新降临让他再次想起了黑狱战场上空那头盘绕如时钟的巨大青色阴影。 在黑狱那条青铜巨龙制造的时间循环给年轻公费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一秒都在经历着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画面那种强烈的矛盾感即便已经过了几个月即便经过校医院耐心而又细致的治疗至今想起仍旧令郑清有种恶心烦闷的感觉。 带着这份令人困惑的心态背着从开学典礼悄悄溜走的违纪现实年轻公费生攥了攥手心那张信纸。 纸鹤是从二维进化实验室飞来的。 写信人是苏施君她用非常简练的语言告诉男生她现在在办公室想割影子现在就来因为周六日她大概率会被其他事情牵绊不确定是否还在学校——顺便她让郑清带上波塞冬她要检查一下小狐狸这几天的学习成果。 直到离开第一大厅回到学府熟悉的环境中后压在郑清心头的那份不安才悄悄散去。怀里的小狐狸安稳的蜷在臂弯大尾巴耷拉在外面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眯着眼一只耳竖着一只耳趴着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 它还以为郑清要送它回宠物苑呢所以正抓紧时间养精蓄锐这样回去以后就能跟其他小伙伴疯玩了。 这小东西核桃大的脑子里全然没有意识到宠物苑其他动物都去参加开学典礼了现在回去它跟鬼玩儿吗? 不鬼都没有。 说不定学校里那些四处溜达的小鬼此刻也正老老实实抄着手站在第一大厅观摩开学典礼呢。 男巫绕过临钟湖走进幽静的环府长廊——大家都去参加开学典礼这一路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儿四周静的令人心底发毛——小狐狸慢慢觉察到不对趴着的那只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唧唧? 小狐狸不安的询问郑清。 “哦去二维进化实验室你安安心心睡吧一会儿就到了。”郑清宽慰的挠了挠波塞冬的下巴。 蓬松的大尾巴停止甩动。 小狐狸仰着头费力思索着那个拗口的名字对它而言除了美食、苏芽以及宠物苑里那些小伙伴能留存在脑子里的名字并不多。但二维进化实验室这个名字听起来就让它有种尿急的感觉。 慢慢的小狐狸似乎忘记了那个令它烦恼的名字大尾巴重新晃悠起来左一下右一下不紧不慢。原本竖起的耳朵也重新趴了下去而且这一次两只耳朵都趴倒了。 郑清眼角的余光扫见小狐狸眯起的双眼微微挑了挑眉。 这么老实不像它平时的作风啊。 嗡嗡。 长廊两侧悬挂的灯笼呼呼着亮了起来洒落一片片乳白色的光线。太阳落下后廊间光线最先黯淡郑清刚刚还觉得四周有点暗琢磨要不要放几颗‘嘒彼小星’出来呢。 他抬起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那些灯笼猜测里面藏了夜明珠、还是一群灯火虫、亦或者是一支支能感应四周魔力波动的火把。 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原本‘睡死’过去的小狐狸颈间绒毛骤然炸起双耳竖直四肢用力蓬松的大尾巴用力一甩便想向外蹿去。 只可惜它的越狱计划刚刚进行了第一步整只狸还在半空便被一只无情的大手揪住了顶花皮。 “你不能跑。”郑清冲吊在半空中的小狐狸憨厚的笑了笑:“你跑了我就死了……老老实实跟我走一趟吧。” 小狐狸唧唧叫着一边痛骂男巫的出卖一边在男巫手底努力挣扎着大尾巴仿佛扫帚般胡乱拍打着男巫脸颊。 郑清脑袋向后仰了仰躲开小狐狸的尾巴稍稍用力把它重新揽进怀里。 “现在知道害怕了?”他点了点小狐狸的鼻尖眼中露出一丝怜悯:“听李萌说整个暑假你都跟在苏芽后面四处玩儿……这样是不对的。你这个年纪该玩的时候可以玩但该学的时候还是要好好学习的。” 说着他瞥了一眼脚下因为灯光亮起而重新出现的影子补充道:“……我这次去实验室有要紧事必须让你妈心情好一点免得她割掉什么不该割掉的东西……所以你就安分一点儿别闹了。” 微风习习在长廊里欢快流淌着。 卷走男巫渐去渐远的唠叨还有小狐狸声嘶力竭的怒骂声。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有组织的混乱 当郑清踏进应用魔法研究院的大楼门口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身后的一片黢黑仿佛利维坦那张大嘴的世界;身前是空旷、安静、一个人影儿都没有的大厅。上一次郑清来到这座大楼时负责接待的前台鹦鹉们也没了踪迹空荡荡的鸟架上还残留着几根翠绿的羽毛让郑清大感失望。 他把手中准备好的鸟粮重新塞回口袋摸了摸怀里波塞冬毛茸茸的小脑袋继续向大楼深处走去。 小狐狸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双眼无神的看着这个可恶的世界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透露出一丝了无生趣。 “你能听到吗?” 郑清揉了揉小狐狸的耳朵语气中带了几分诗意:“那优雅的穿堂风轻声低喃着:波塞冬波塞冬作业写完了吗波塞冬?慈爱的母亲感激的孩子…听到了吗?” 小狐狸喉咙里发出悲伤的呜咽。 “丧钟为谁而鸣?我的心脏敲打出沉默的鼓点。” 年轻公费生一边继续自言自语念叨着毫无逻辑的废话一边抱着小狐狸向二维进化实验室所在方向走去:“……平日画的护身符少了些今日临到用时才发现既护不住你也护不住我……这份悲伤逆流成河……沉默啊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唧唧! 波塞冬似乎听到男巫胸腔里传来的名为‘胆战心惊’的声音对自己的未来愈发悲观再次鼓起力气挣扎着探出一只爪子从郑清腋下穿了出去粉嫩的趾尖因为过分用力而张开仿佛一朵盛开的桃花。 郑清顺着小狐狸努力的方向看去原来是走廊尽头那座高大的落地窗。 窗外有半弦月挂在玻璃与窗棱的夹角上。 清冷雪白。 年轻公费生微微出神脑海中闪过以前读过的课文——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 “今晚夜色真美。” 男巫感慨道:“真美……这天气适合刺猹。你见过猹吗?那是一种看上去像小狗但是很凶的东西皮毛油一般的滑不咬人伶俐的很……” 他把脑海里那些稀碎的念头搅了搅胡乱塞进怀里那只小狐狸的脑子里倒让它听的出了神不再用力挣扎。 唧唧? 小狐狸开口质疑着怀疑男巫有没有真的见过猹。 “猹么狗么捉么。酒么水么饮么。”年轻公费生大咧咧一挥手:“其实这个世界上本没有猹念叨多了也就有了猹。” 地上郑清的影子分了个岔一道在月光下笔直着犹如叹号另一道则弯曲处一个醒目的弧度落在狭长的过道里仿佛一个大大的问号似乎在怀疑男巫不小心中了一道混乱咒否则为何今晚说了那么多不着调的废话。 郑清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个长长的、漆黑的问号。 “我的脚下有两道影子。” 他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叹出了今晚不知道第几口的气:“……一道是我的另一道也是我的。我原本也不想让你这么辛苦……但辛苦却紧巴巴找上门来为难咱俩。” 说话间他已经站在了二维进化实验室的门前。 一如他上一次来到这里时所见门后的场地高大、空旷、封闭仿佛一条巨大的防空洞。沿着实验室中轴线排列着一颗颗巨大的光球正在灰色基座上缓缓转动散发出一股股隐晦而又沉重的魔法波动。 但与上一次不同这次郑清站在门口向里望去看不到一个人影。不仅平日环绕在光球们周围的研究员不见踪影就连维持实验室秩序的苏蔓女仆长也不知去了哪里。 “有人吗?” 年轻公费生轻咳一声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嗓子:“咳……二维进化实验室有人吗?我是九有学院的郑清……” 波塞冬缩在男巫臂弯乖巧而又安静身后的大尾巴也淑女了许多垂在臂弯外一动不动。 与之相似郑清脚下那条活泼的影子也开始变的‘腼腆’严肃的遵循着光线落在男巫身形后的规律一丝一毫都不逾矩。 嘶! 郑清手心一阵疼痛他轻抽一口凉气低头望去却见原本被他攥在手心的信纸正重新折出纸鹤的模样。 纸鹤细长的颈子已经从他的拳眼里钻了出来正用力向前蠕动着试图把它的身子也拉出去。 男巫稍一犹豫松开手掌。 纸鹤轻盈的立在他的手心张开三角形的双翼抖抖已经带了褶皱的身子纵身一跃向实验室深处飞去。 郑清知道这是实验室的主人在给自己指路。 他驯顺的跟在了纸鹤身后。 实验室尽头有一座用巨大书橱隔出来的办公室属于这座实验室的主人。当郑清进入办公室后恰好看见那只纸鹤摊平身子躺在屋子里那张大办公桌的边缘。 苏施君坐在办公桌后顺手将信纸揉成一团顺手丢进屋角的垃圾桶里。同时用手中羽毛笔指了指沙发示意郑清自便。 郑清略一犹豫把波塞冬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晚上好”实验室的主人语气轻快的打了声招呼:“影响你参加开学典礼了……只不过那种典礼没什么意思参加一次知道大概流程就可以了再多就是在浪费生命。” “对对确实有点浪费生命。”男生很没原则的附和着视线在办公室主人的身上一扫而过旋即落在茶几上。 茶几上空荡荡的除了郑清刚刚放下的毛团再无其他。 没有果盘没有糕点也没有茶水。 “抱歉”似乎猜到年轻公费生此刻的心思苏施君扶了扶脸上那副遮掩容颜的宽大眼镜很没诚意的表达了歉意:“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没有果汁没有茶也没有咖啡。” “啊?”郑清有些茫然的看了女巫一眼。 “唔你需要理解一下。一个单身未婚妈妈生活总是处于一种有组织的混乱中……她需要平衡工作、生活、学习……” 说到这里女巫停了一秒瞥了一眼正规规矩矩趴在茶几上的波塞冬补充道:“……还有育儿等方方面面的问题难免在某个地方照顾不周。”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三十二章 割了 单身、未婚、妈妈。 工作、生活、学习、育儿。 这两句话中每一个词都让郑清感到后背冷汗涔涔总觉得办公桌后那位大巫师若有所指但他一时半会儿又领悟不到。 真见鬼你一个大巫师就算身边没仆人难道还没办法喝到新鲜果汁或者热腾腾的茶水吗?! 泡茶的魔法呢? 服侍的小精灵呢? 年轻公费生一边在心底腹诽着一边努力挤出一丝略带谄媚的笑容连声应和着:“不不很周到非常周到。” “哦?你的意思是我一个人处理的很好?”女巫扬起眉毛:“……买了咖啡磨没有买咖啡豆买了茶包没有买茶杯……你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周到吗?” 郑清感觉自己头顶正在冒白烟。 “周……不道……吧?”年轻的公费生艰难回答着同时意识到不能继续让苏施君掌握话题主动权否则自己迟早招架不下去一败涂地。 “其他人呢?” 他稳住心神立刻岔开话题状作随意道:“刚刚进来一路上都没看到人影就连大厅里的鹦鹉都不见了……难道他们都去参加开学典礼了吗?” 猜测出口后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哑然失笑。 鹦鹉们倒也罢了向来喜欢热闹去开学典礼凑趣不稀奇。但隶属应用魔法研究院的研究员们并非学生向来不会参与学校的这类活动——甚至校猎会这些研究员都很少参加。 出乎意料这一次他竟然没有猜错。 “没错他们确实是参加开学典礼去了。”实验室的主人摆摆手语气与态度都表明她感觉非常无聊:“据说典礼上可能宣布新一任副校长人选大家都很感兴趣……” 郑清忍不住磕了磕脚后跟。 他也很想知道新的副校长是谁! 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男巫不得不按捺住心底的那份躁动继续着枯燥而又令人紧张的对话:“……苏蔓跟苏芽也去了?” 作为青丘公馆的女仆长在郑清印象中苏蔓大部分时候都随侍在苏施君身旁。理论上她们并不属于第一大学的工作人员不应该对新任副校长感兴趣。 “家里有点小事我打发她们回去了。”苏施君伸了个懒腰浑不在意在男巫面前露出自己姣好的线条。 郑清努力在躲避与忍不住看、自然与刻意之间保持某种脆弱的平衡。 茶几上的小狐狸打了个响鼻鄙夷的看向自家老父亲。 这让男巫略感惭愧。 啪! 一张轻飘飘的羊皮纸从办公桌后飞来重重拍在年轻公费生面前卷起一圈小风将趴在茶几上的小狐狸身上长毛吹的荡起。 “什么?”郑清迟疑着没有第一时间去碰那张羊皮纸。 “你不是来割影子的吗?”苏施君推了推眼镜瞥了他一眼。 男巫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脚下的影子就忙不迭爬上茶几幻化出五根细长的手指仿佛章鱼触角般将那羊皮纸卷了起来。 郑清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影子竟然还能撼动实物! “你怎么……”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影子张口结舌一时竟忘了自己刚刚想问什么:“……还能这样?” 影子没有吱声只是把卷起的羊皮纸托在郑清面前。 这让男巫感觉稍稍好受了一些。倘若自己的影子不仅能乱动还能聊骚郑清觉得自己一定会抑郁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 办公桌后苏施君一手抱在胸前另一手抓着一支羽毛笔用那长长的羽毛挠着下巴打量着茶几上托着羊皮纸的影子若有所思道:“它好歹也是个超维生物。虽然只是二维到三维但超维就是超维……一张羊皮纸的重量还称不出它的斤两。” 这话听起来还挺有道理。 郑清愣了几秒后抬起手托了托下巴把自己吃惊的嘴巴合上然后低头看向面前的羊皮纸。 那是一份标准格式的契约内容是约定影子切割三方的权利与义务既包括‘割影者’苏施君女士切割影子所需要的授权也包括‘被割影’的郑清同学放弃对自身影子部分主张的权利还包括‘获得独立的影子’不得有伤害本体及友善第三方的任何行为等等。 条条款款罗列的非常详尽。 契约的最后除了一式三款的签名留白外还有水印的天使文与恶魔语作为独立第三方鉴证的咒文印鉴。 郑清注意到属于影子的签名处已经有了一行模糊不清仿佛粘痰痕迹似的签字。 他没有第一时间签字。 而是抬头看向办公桌后的女巫。 “这是什么?”男生有些不确定的确认道:“去年割影子的时候我记得好像没有这么麻烦……” 他记得非常清楚去年苏施君拿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开后诓骗他胡乱点了个x然后影子就莫名其妙丢了——从头到尾都没签署类似的契约。 不知是不是错觉郑清觉得办公桌后的苏施君脸上露出一丢丢尴尬。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女巫的声音听上去带了几分恼羞:“去年……去年是实验室行为!你加入项目后自动做出理性相关承诺……今年是你自己要割影子的跟我的实验室没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 说话间她把手中羽毛笔用力一掷砸向郑清翠绿色的羽毛笔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轻飘飘的落在羊皮纸上龙飞凤舞的签下了女巫的名字。 郑清耸耸肩。 其实他并不在意今年与去年割影子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一朝被蛇咬在这座实验室里他总有一点ptsd的应激反应难免废话多了点。 签字毕。 羊皮纸四角骤然冒起一股颜色极淡的火焰须臾间便化作四条火舌将整张契约环绕然后由外及内眨眼便将整张契约烧成一蓬黑灰。 郑清迟疑着向旁边挪了半步露出自己的身影。原本趴在茶几上的波塞冬也好奇的把脑袋探出桌子边缘向外看去。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三十三章 苏施君的建议 地板上。 一道淡淡的影子老老实实呆在郑清脚下狭长而安静。只不过与小狐狸或者办公室其他桌椅书橱的影子相比这道影子颜色太淡了。 就像一杯白开水与浓茶之间的区别。 郑清心底浮起一丝明悟自己‘变异’的那部分影子已经被割掉了留下的是后来又‘长出来’的新影子。 既然这道影子是留下来的那被割出去的影子又去了哪里? 男生立刻环顾左右很快便在办公室角落里看到一小块突兀的黑影。那个角落里没有任何摆设不应该有那块凸出的影子。 似乎察觉到男巫的视线那一小块突兀的黑影慢慢拉长、仿佛挤牙膏般从角落里挤了出来变成一团不规则的圆球黏着着游离在地板上。 “它怎么还在……嗝!” 郑清抬起头一句话没说完便被噎住了。办公桌后苏施君不知何时摘下了脸上那副红色边框的宽大眼镜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身子微微后仰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苏大美女的真容但每一次见到都让郑清有种窒息的感觉心脏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倘若年轻个五六岁在中学二年级的时候男生很大可能一拍脑袋把这种感觉误认为是爱情的冲击。 但现在他知道这只不过是一条颜狗遇见美好后的天然反应。 “在什么?”办公桌后的女巫歪着头一脸无辜。 郑清费了很大力气才艰难的摆脱了美丽的陷阱。他强迫自己转过头看向地板上那团黑乎乎的影子喃喃道:“……它怎么还在这里。” “那你觉得它应该在哪里?”耳边传来办公室主人动听的声音:“过来……一直躲在那里做什么?” 小狐狸不情愿的蹦下茶几蓬松的大尾巴拖在地板上有气无力的向书桌所在的方向走去。这个举动打断了年轻公费生的某个错觉——他差点以为女巫那句话是对他说的! “尾巴翘起来!” 女巫的声音就算严厉时也显得那么动人只听她训斥小狐狸:“耷拉着尾巴像什么样子!淑女走路应该有淑女的样子!” 郑清在心底为自己以及小狐狸默哀了一秒钟。 “我是说我觉得它应该在二维世界。” 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男生用很大声音回答着苏施君之前的问题:“……去年影子被割掉后不是被你塞进外面那些二维的试炼世界里了吗?” 地上那团黑色影子歪歪扭扭着冲郑清比划出一个赞同的手势。这让男巫大感惊讶他原以为影子不愿意回二维世界的。 “去年你的影子只是普通的影子没有丁点儿魔力没有丝毫重量属于二维世界的最纯粹的影子。” 苏施君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梳子一边打理波塞冬身上的长毛一边懒洋洋解释着郑清的困惑:“……而现在你的影子已经有了本质的区别。它曾经从二维世界超脱而出。即便现在因为某些缘故丢掉了大半魔力只要积累足够还是能够恢复的。” “恢复成大黑猫?”郑清下意识回头看向女巫旋即又眯着眼缩回了视线仿佛目光被太阳灼伤。 “可以是大黑猫也可以是大白狗大黄鱼大鹦鹉等等。这取决于某些更微妙的因素。”办公桌后传来一声叹息:“……我已经戴好眼镜了。你可以看着我说话。” 郑清略感尴尬的看向苏施君对自己缺乏定力表示抱歉。 但立刻他就把那份抱歉抛到了九霄云外。 因为苏施君并没有戴上那副能够遮掩魅惑的红框眼镜而是换了一副无框金丝眼镜搭配着她乌黑的发髻与白皙的脖颈整体魅力直接爆表。 男巫闷哼一声直接闭了眼。 耳边传来小狐狸吭哧吭哧的声音他隐约能感到办公桌后两只狐狸笑作一团的模样心底大感无奈。 “好了这一次真的戴眼镜了。”苏施君没有继续调戏男生。 郑清勇敢的睁开眼直接看了过去。 反正也不吃亏——他在心底恶狠狠的想着。 只不过令他失望而又松了口气的是苏施君真的重新戴了那副红框眼镜整体魅力也顿时削弱至普通巫师可以接受的地步。 “还有其他事情吗?”女巫抱着小狐狸一副端狐送客的模样。 郑清迟疑了几秒。 他有好多事想确定比如波塞冬作业是不是不需要他操心比如鼠仙人现在的去向再比如月下议会与黑暗议会之间的关系等等。 但话出口时最终只剩下一个:“之前我拜托你帮忙打听的那件事……学校里有没有哪个实验室的项目涉及食人魔的……” “你是来割影子还是来讨债的?”苏施君吐槽着微微摇头:“我查了最近一段时间收入研究院的实验体没有涉及双头食人魔的项目……涉及黑狱的项目大都集中在魔法环境与潮汐理论方面也没有单纯为某个魔法生物开设的项目。” “这样啊。”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办公室的主人警惕的看了他一眼。 “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巫师能有什么坏主意!” “呵曾经把现任奥古斯都打个半死毁掉学校历史博物馆的魔镜毁掉学校守护法阵还毁掉黑狱内堡的巫师……你跟我说你普普通通?你知道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吗?” 郑清狼狈告退。 在他走到门口时办公桌后的女巫突然再次开口:“你熟悉流浪吧吗?” 男巫转身一脸茫然:“啊?” “只是顺口一说你姑且一听。”苏施君惬意的伸了个懒腰露出姣好的身形软绵绵的打了个哈欠:“根据我上学时的经验……如果你想找一个稍微有点特殊的实验体学校里又找不到的话去流浪吧碰碰运气总不会错。” “流浪吧吗?”郑清若有所思。 “肮脏的东西通常会出现在肮脏的地方”女巫推了推遮住她风采的那副宽大眼镜微微一笑:“……周围环绕着肮脏的巫师嘴里骂着肮脏的话。”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三十四章 惊闻 郑清依稀记得有一种说法与一个浑身香喷喷的美女在一起呆的时间再久给人感觉也只是短短一瞬;而如果旁边是一个浑身恶臭、长满瘤子、相貌丑陋的家伙在一起即便只是短短一瞬也会让人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对于后一种情况郑清暂且没有相关经验。 但对前一种说法年轻的公费生已经有过不止一次类似的体验了。 就像今天郑清来到二维进化实验室感觉只是跟苏施君说了几句闲话签了一份新的契约听她传授了一点人生经验然后当他出门后才讶然发现外面月色已经上了三竿翻出怀表看看时间晚上九点一刻。 他在腿上绑了甲马符匆匆赶路——为了以防万一男巫还特意绕道第一大厅确定开学典礼已经结束——然后才返回宿舍。 寝室里只有两位舍友萧笑与辛胖子。 身为月下一族的迪伦作息时间与大家相反这个时间点正是他上‘早课’的时候所以不在宿舍。 郑清推门而入时辛正坐在床边给团团梳毛萧笑则伏在书桌前忙忙碌碌绘制着他的罫线图。 小精灵们欢欣鼓舞于男巫的归来捧了温热的毛巾、洗漱用具以及睡衣裤在郑清面前排成一列他只需要伸伸手一切都被准备的妥妥当当。 “你没有参加开学典礼去哪里了?” 萧笑推开面前的羊皮纸直起身子扶了扶眼镜仔细打量着进门的年轻公费生眼中露出几分好奇。 郑清转了转眼珠但还没等他开口辛胖子就提醒道:“你没有去图书馆。” “也不在百草园。”萧笑点点头。 “没有去实验楼。” “也不在办公楼。” “没去店里。” “不在流浪吧。” “科尔玛学姐说没见过你。” “蒋大班长也摇了头。” “猫果树今天是空的。” “临钟湖底只有鱼人。” 胖巫师与矮个子男巫你一言我一语把郑清能够想到的所有借口都堵了个干干净净最后才由萧大博士重复了之前的问题:“所以……你不参加开学典礼晚上去哪儿了?” 郑清很怀疑就算他说自己去某个小旅馆与女妖精打架很可能也会被精通占卜术的萧大博士找出漏洞。 简单而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年轻公费生最终选择了说实话。 “我去割影子了。” 郑清向前挪了挪把身子暴露在头顶灯光下显露出身后极淡的影子补充道:“二维进化实验室割影子的技术有所提高……所以这次还给我留了一点。” 郑清影子的问题宥罪猎队的几位猎手都知晓。郑清在交代问题时也很讨巧没有提及苏施君而是含糊着用了二维进化实验室的名义。 所幸两位同伴并没有注意到这点细节。 他们对郑清的影子更感兴趣。 “也就是说你影子里会动的那一部分被割掉了?”萧笑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捏着下巴满脸赞叹:“这可真是个精细活儿……学校这些实验室果然很有料。” 听到‘有料’两个字郑清脑海下意识飘过实验室那张大书桌后某个窈窕的身影忍不住用力摇了摇头想把这个不太礼貌的念头从脑海中甩出去。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博士眼角的余光瞥见男巫摇头的动作诧异道。 “不不不没有不对。”郑清连忙含糊了过去:“我只是想起了其他事情……跟你说的话没有一点关系。” “被割掉的那部分影子呢?又变成猫了吗?”另一边辛胖子也表达了自己的关切。肥猫团团稳稳的趴在胖巫师头顶揣着爪子仿佛一尊卧佛。 郑清扫了一眼眯着眼的肥猫。 “没。” 他迟疑着在脑海中飞快过了一遍与影子有关的事情确定没有其他敏感点后才简单解释道:“实验室那边说影子本源消耗极大没有办法维持原先的形态……这也是为什么它当时选择重新当我的影子因为我可以维持它最低存在的状态……这两个月休息让它恢复了一点力气能张牙舞爪吓唬人但本源的亏损并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 “所以你把它送回二维世界了?”萧笑突然打断郑清的解释。 郑清愣了几秒。 “噢!” 他一拳砸在了手心脸上露出一丝恍然:“难怪我说把它送回二维试炼世界的时候那家伙表现的那么积极……你的意思是它可以汲取二维世界的本源来弥补自己的亏损?” “显而易见。”博士耸耸肩重新问道:“所以你把它送回去了吗?” “没有。” 郑清先是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但立刻补充道:“……最起码在我离开之前那家伙还像一团污渍似的黏在地板上。当然不能排除苏……塑造进化实验的巫师与那家伙达成什么新的协议把它塞回二维世界。” 一句话说的郑清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他险些把苏施君的名字说出来。 砰! 403宿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 吸血狼人先生仿佛一阵风似的从门外卷进屋子里一把攥住郑清的胳膊连声喝问:“是真的吗?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年轻公费生一脸懵逼。 不止他懵逼宿舍里另外两人也惊诧不已。 “痛!痛!痛!嘶……你轻点儿啊魂淡!”郑清一连骂出好几个脏字终于把自己的胳膊从迪伦手中夺了回来然后他第一反应是这家伙逃课了! “这个点儿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郑清摸了摸怀里的外壳没有浪费时间去看一眼具体时间而是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吸血狼人先生:“你是不是逃课了?还有你刚刚说‘真的’‘假的’是什么意思?” 迪伦脸色发青环顾左右看着三位红袍子镇定的模样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们是不是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贝塔镇邮报发了一道紧急号外说你们九有学院的姚院长是一头大妖魔!整个晚班都乱成了一团谁还有心思上课!”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三十五章 混乱之中的混乱 老姚是一头老妖。 这件事郑清知道而且他相信学校高层——包括校长、副校长以及其他部分资深教授们应该也都知道这条秘闻。 但秘闻之所以是秘闻就是因为它不适合所有人都知道。 比如普通教职工。 比如学校的学生。 再比如校外学生的家长、以及巫师联盟某些机构的工作人员。 第一大学雇佣一位大妖充当教授已经算是惊世骇俗的事情了倘若这头大妖还成为了第一大学四大学院之一的院长那就不是惊吓而会令人毛骨悚然会让人对这座世界对整个人生产生怀疑。 郑清完全可以想象明天早上整座第一大学会因为这篇报道混乱成什么样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甚至觉得就在自己发呆的这一会儿窗户外面已经爆发了大规模的学生间的冲突火光冲天、魔咒横飞。 冲突双方自然是想要‘匡扶正义’‘打倒妖魔’的阿尔法以及努力维护自家院长的红袍子们。或许其中还有临钟湖鱼人、沉默森林马人、甚至北区巫师们的身影。 年轻公费生忍不住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 漆黑的夜色中微微亮着一丝月光黑暗用它一如既往的平静与安详告诉年轻巫师刚刚他脑海中浮现的画面都是错觉。 与男巫激烈的内心活动不同。 听到迪伦这道石破天惊的消息后403宿舍一片死寂。 原本趴在胖子头顶的肥猫不知何时支起了脑袋眯起的眼睛闪烁着惊疑的光芒;小精灵们震动翅膀无声的漂浮在屋子里迟疑要不要给迪伦递上一杯温热的血酒。 许久还是胖子第一个出声。 “让我捋捋。” 他习惯性地去摸头却摸到了团团胖乎乎的身子撸了两把猫后胖巫师才定神反问道:“如果没有听错你的意思是《贝塔镇邮报》发了个号外说我们老姚是一头妖魔?” 他把‘贝塔镇邮报’、‘号外’以及‘我们’这几个词咬的格外重。 迪伦慎重的点了点头。 “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胖巫师勃然大怒脸上泛起一层瘆人的蓝意毫不掩饰的咒骂道:“我早说贝塔镇邮报那些家伙被鬼迷了心窍满脑子只想搞个大新闻把九有学院批判一番……但就算再折腾也该遵守一点职业道德吧!” “还大妖魔?!他们怎么不说九有学院所有学生都是披着红袍子的鬼怪?怎么不说百草园是枯黄之地的后花园?怎么不说海妖王现在就藏在学府的某个角落?” 辛胖子语气暴躁态度激烈的挥舞着胳膊身形也随着一句句质问缓缓涨大脑袋渐渐要顶到了天花板。原本趴在他头顶仿佛一顶软皮帽的肥猫团团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块不起眼的猫皮膏药。 迪伦整个身子笼罩在胖巫师庞大的身影中。 他向后退了两步无力的摆摆手声音很小的辩解道:“我也没相信报纸上说的……这不刚知道那份号外的内容我就紧赶慢赶回来告诉你们……这确实是谣言对吧!” 虽然感觉自己无意间踩进了某个可怕的泥潭但在自辩的最后吸血狼人先生还是忍不住想要获得肯定的答案。 情绪激动的辛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于是迪伦将求助的目光投向403宿舍另外两位舍友——出乎他的预料萧笑与郑清并未表现出与辛类似的愤怒反而一个眉头紧锁一个面无表情。 这让他不由愣了一下。 “确实是谣言对吧?”吸血狼人先生有些不安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困惑。 郑清没有吭气。 萧笑则扶了扶眼镜轻咳一声含糊其辞道:“或许吧……号外呢?拿过来我看一下上面都说什么了?” 迪伦摇摇头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博士话语中的深意:“总共就几十份报纸一拿出来就被人哄抢一空我还是凑到别人旁边草草看了一部分内容……‘或许吧’是什么意思?”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吸血狼人先生的脸色与声音一齐变了。 与他相似辛胖子也惊愕的看向萧笑还用力搓了搓耳朵似乎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觉出了问题。 “或许吧的意思就是说这件事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这取决于你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深度。”萧大博士语气轻松的解释道全然没有注意到两位舍友难看的脸色。 他的话让整座寝室的气氛骤然沉重下来。 蓝巨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气势与他的身形一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甚至缩的比他原本体型还小了一圈以至于团团在他脑袋上趴不住被迫跳到书桌上。 喵! 肥猫尖着嗓子抱怨着。 倘若在平时听到这样的抱怨辛胖子少不得要破费一两根卤鸡腿贿赂一下肥猫免得晚上睡觉时被他抓花了脸。 但现在他没有这份心思。 胖巫师扶着书桌重重的喘着粗气脸色忽蓝忽白忽青一副心梗发作的模样。 小精灵们适时捧着温热的蜂蜜水送到胖巫师面前看着他一口气灌下去三大杯脸色慢慢好转后才安静的飞回郑清头顶。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辛哑着嗓子恶狠狠看向两位同伴以他的聪慧以及职业敏感程度不难从两人的反应中读出什么。 郑清依旧没有吭气只是皱着眉抱着胳膊一脸严肃的思索着什么。萧笑倒是看了辛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摇摇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有的时候不说话比絮絮叨叨说一大通所能表达的意思更加丰富。 胖子顿时面如土色。 迪伦也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老姚?老妖?!” 他挥舞着胳膊——仿佛片刻前的蓝巨人——大声嚷嚷着:“姚小米?九有学院的院长?你们的辅导员?那个喜欢叼着烟斗的家伙?他不是刚刚成为传奇巫师吗?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人能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给他做出清晰的解释就算知道真相也不行。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三十六章 真相背后的真相 四张淡黄色的符纸轻飘飘的飞起落在迪伦与辛胖子的前胸后背。 两张静心符两张清心符。 吸血狼人与蓝胖子在符纸的帮助下迅速冷静了下来。然后弹出符纸的年轻公费生才转头看向萧笑。 “这事儿你之前就知道?”他对博士的冷静表示不解他原以为这种隐秘的事情年轻巫师里只有自己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我的兼职吗?” 萧大博士转着手上的毛笔瞥了郑清一眼撇撇嘴显得有些不以为意:“作为‘观察者’我能读到的巫师界的真相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多的多……而且司马解读历史真相也帮了我大忙。倒是你这种隐秘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马杨云是第一大学的魔法历史课讲师出身著名的魔法史研究家族有她帮忙确实说得过去。 至于萧笑的后一个问题。 郑清略一犹豫还是给了回答:“先生告诉我的。” 而后不待同伴们追问他话锋一转将大家的注意力重新转回那份号外上:“贝塔镇邮报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件隐秘的呢?他们怎么敢?!” 最后一句话说出了403宿舍里所有年轻巫师共同模糊而又清晰的心声。 是啊姚教授是联盟确认晋级传奇的强大巫师。 贝塔镇邮报虽然在整个巫师界有几分名气但那点名气并不是建立在胡言乱语而是它们识趣的基础之上——如果坚持‘正义’的贝塔镇邮报整天在报纸上咒骂海妖王生儿子没屁眼、纠结巫妖王留在联盟的私生子、亦或者探查‘有关部门’工作人员真实身份之类不知轻重的新闻就算它把总部塞进阿尔法堡也挡不住事主们从天而降的巴掌。 所以既然已经‘识趣’了这么久没道理在这个时候突然掀翻桌子想要重新立起自己的牌坊啊! “有没有可能是枯黄之地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的妖魔透露出来的消息?”迪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会不会因为姚…姚教授在黑狱战场对它们出手太狠所以它们捅出这件事作为报复?” 标准的星空直线思维一切理由都与战斗有关。 郑清微微一愣。 不得不说这个推测很有道理只是还不够有说服力。最明显的一点老姚担任九有学院的院长不是一年两年了亲手打死或者捕捉的著名妖魔不知凡几。如果妖魔一方有心报复没道理隐瞒这么长时间。 这个理由同样适用于贝塔镇邮报。 “说服力不强。” 萧笑微微摇头简单分析了上述理由同时补充道:“就像贝塔镇邮报我也不觉得他们早就知道这件事……如果他们早知道没道理一直憋到今天才发出来……而且还是以号外的形式。” 无论如何与正规版面大标题的头版新闻相比号外终究显得不那么正规。而这件事又恰恰需要头版新闻的严肃性作为背书。 听到博士的判断屋子里再次陷入沉默。 出乎意料这一次打破沉默的是辛他突然谈及了另外一件与这份号外似乎‘毫无关系’的事情。 “今天开学典礼的校长讲话上跳过了一项任命。” 胖巫师脸上的蓝意已经彻底消退他垂着眼皮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学校原本打算在典礼上宣布新的副校长人选——也就是姚、姚教授——这件事校方事先通知了校报编辑部的主编方便我们拟稿子琳达学姐为此还悄悄的恭喜了我一下。她知道老姚兼着我们的辅导员。” 说到这里辛稍稍停顿了一下扯扯嘴角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但不知为什么典礼上校长讲话时却跳过了这部分与任命有关的内容害的琳达学姐晚上加班修改头版新闻……你们觉得贝塔镇邮报的号外出来之后老姚还能当副校长吗?” 迪伦嘶了一口凉气。 虽然他是星空学院的学生但出身月下贵族拥有塔波特与奥布莱恩的血脉天生就对这类阴谋有着敏锐的嗅觉。 尤其辛胖子还把事情掰扯的这么清楚。 他下意识朝着窗外看了一下。已是深夜窗外一片漆黑就连月亮似乎都担心搅进这件麻烦事里早早躲进云后。 “你觉得是阿尔法那边动的手脚?”萧笑扶了扶眼镜很干脆的说出了辛的猜测。 胖巫师没有犹豫点点头:“很明显这篇号外损失最大的就是姚教授——名誉、身份、职务都会因为这篇报道遭受巨大损失。按照最大获益原则从这件事中获得最大利益的对象都是可能捅出消息的人。” 萧笑与辛的对话稍微有些含糊并未指名道姓。但在场其余两人都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很容易根据他们的对话做出自己的判断。 整个第一大学能够与姚教授竞争副校长职务的只有阿尔法学院的院长爱玛教授。郑清记得很清楚在黑狱时爱玛教授也获得了一枚玄黄果。 有条件、有动机、有能力再加上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愈演愈烈的冲突似乎真相就在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之外。 郑清很难想象魔文课教授那位在课堂上一脸严肃的老太太会做出这种事情。 不知为何站在第三者的位置旁观这场事故郑清莫名想起了二战时日本军部那些‘独走’的年轻军官。 他晃了晃脑袋把脑海中那些杂乱的念头晃走。 “两个问题。” 年轻公费生竖起两根手指稍稍提高声音吸引着同伴们的注意力:“第一典礼上的演讲稿跳过任命宣布是不是意味着学校下午就知道了这件事?第二如果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做出任何应对?第三最重要、最重要的一点按照你们讨论的方向既然已经知道姚教授是大妖魔为什么你们还能在这里心平气和的讨论谁捅出消息这种小破事呢!” 尤其第三点是郑清最不能理解的。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什么样的妖魔最危险 讲两个问题说三件事这不属于逻辑矛盾。现实中比这矛盾大的事情多了去一般没人会在意这点小细节。 至于郑清关心的几个问题萧笑只是扶了扶眼镜就给出了可能的猜测。 “学校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这不是关键。” 宥罪的占卜师竖起一根手指毫不自矜的说道:“即便以我的水平一瞬间也能想到不少于十种占卜方式来确保演讲稿不出任何纰漏……” “你的意思是因为卜算到可能会出这份号外所以演讲稿临时抹去了有关任命的部分?”郑清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很奇怪吗?” 萧笑瞥了他一眼强调道:“那是校长的演讲稿!祂应该算得上巫师界最强大的存在了吧卜算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祂们那样的存在每一句话都应该是正确的……就算不正确也会‘变的’正确。” 郑清很努力才忍住吐槽的冲动。 他很难想象那个躺在摇椅上与黄花狸打趣的老人会关心自己演讲稿里的细节。而且他很怀疑那份稿子是不是真的由先生看过。 “第二你在提及学校应对的时候应该想想我们刚刚在争论的内容。”萧笑伸手点了点屋子里几人:“九有属于第一大学但第一大学不仅仅只有九有一所学院……姚教授这件事学校肯定也乱成一团有想抹平这件事的、自然有想看他倒霉的、有想吃瓜看戏隔岸观火的……没有应对就是最明智的应对。在没有弄清这件事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之前没人会顶着天大干系在两位院长之间乱蹦跶。” “至于第三点” 说到这里萧笑停了停看向郑清嗤笑一声:“第三点最不成问题。但凡有点理智都不会纠结这个问题。” 郑清满脸问号。 他仍旧清晰的记得自己刚刚知道老姚是一头大妖魔后整宿整宿睡不好觉一闭眼就看到一张血盆大口铺天盖地吃了过来。有好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单独去老姚的办公室每次看到那张咬着烟斗的蜡黄脸儿就会不由自主打个寒颤。 所以他完全无法理解几位同伴面对这件事为什么会表现出惊人的‘无感’。 “你知道什么样的妖魔最危险吗?”萧笑没有立刻解释他的分析反而问了郑清一个听上去关系不大的问题。 “什么样的妖魔?”年轻公费生稍稍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试探着回答道:“巫妖?因为巫妖都是巫师转化的具有很强的迷惑性?” “不不不博士的意思是低阶妖魔与高阶妖魔哪个更危险。”迪伦在旁边插了一嘴。 这就有点奇怪了郑清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高阶妖魔肯定更危险。 但就在开口前一刹那他忽然意识到问题不是这么简单没道理萧笑会问自己这么弱智的问题。 看到男巫沉默下来矮个子男巫颇感无趣的扫了一眼多嘴的吸血狼人。 “想来你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了。”他伸手向小精灵讨了一杯蜂蜜水润了润喉咙才接着说道:“对普通巫师而言低阶妖魔比高阶妖魔更危险。因为大部分低阶妖魔缺乏自控能力很容易被血脉中的本能所驱动做出攻击行为……而高阶妖魔理智到近乎冷酷它们不会因为一口可有可无的血食做出任何可能招来危险的举动。” “就像老姚。” “我完全不会担心下周一魔咒课上老姚突然显出原形一口咬掉我的脑袋……这不是开玩笑……稍稍细想就能琢磨出里面的猫腻。第一大学不是什么草台戏班这里有整个巫师界最强大的魔法研究团队有整个巫师界最强大的巫师没道理大家都瞎了眼看不到一头大妖魔蹲在眼前。” 扑棱、扑棱、扑棱。 一阵纸鹤拍打翅膀的声音响起搅扰了萧笑的长篇大论。郑清循声望去只见辛胖子正伏在书桌上飞快写着什么时不时双手一拢往上一丢一只纸鹤便腾空而起。 当郑清望去时胖巫师的头顶已经盘旋了十数只纸鹤肥猫团团正眯着眼盯着它们耳朵扯出飞机状一副随时会扑上去的样子。 “别动它们团团这不是玩闹的时候。”辛伏在桌子上手中羽毛笔跳的飞快头也不抬的提醒道。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精神却显得非常亢奋周身细碎的魔力波动让郑清感觉他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在用力。 听到胖巫师的警告肥猫弹出爪子不满的在胖巫师枕头上挠了两下最终放弃去扑那群小纸鹤转身把屁股冲向书桌开始假寐打呼噜。 “你在向编辑部求证事情真假?”郑清瞟见了羽毛笔下几个单词。 “嗯。” 辛并未否认直起身子折出最后一只纸鹤喃喃道:“还有找贝塔镇邮报里的熟人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消息来源;找步行街奶茶店的老板只要正式发行的号外他那里肯定有留存;还有教授联席会议、校工委、院长办公室、易教授的办公室……都试试看看他们接不接受采访。” “这些小家伙大概率会被人丢进垃圾桶。”郑清看着辛将一群纸鹤送出窗外摇摇头很不看好他的努力。 “总要试试万一运气来了呢?”胖巫师此刻已经完全从之前那道消息的巨大打击中缓过神重新变成了一个精明的记者他虚着眼目光在郑清与萧笑身上徘徊不定:“……你们觉得还有什么其他途径吗?” 郑清非常单纯的以为他真的在集思广益还很认真的考虑起来。 萧笑就很清醒了。 “司马不会接受采访我也不会。” 他干脆的打破了胖巫师的一点幻想:“不论观察者还是记录者最重要的是保持客观与理智……而维持客观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一定距离不将自己所见所闻转述给第三方。任何事情经过转述都会丧失部分准确性。” 郑清立刻恍然同样板着脸拒绝:“不接受不清楚不知道……累了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三十八章 非法材料 郑清拒绝辛的采访试探后第一时间便跳进六柱床钻进被窝一秒钟不到便发出响亮的鼾声。 帐子外其他三人面面相觑。 “我也没说一定要怎么着呐。”胖巫师很无辜的摊摊手:“渣哥儿就是太敏感……什么事都一惊一乍。” 帐子里的鼾声戛然而止旋即响起细碎的磨牙声。 辛费力的耸耸肩转头看向迪伦。 “你还去上课吗?”他很热切的问道:“有没有可能再搞一份号外回来……如果不是这个点儿出门会被倪五爷打我也不会麻烦你的。” 吸血狼人摘掉袖扣丢给小精灵撇撇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谁还去上课……晚课强制性不高落下的课程可以白天补。” 辛叹口气再转头看向萧笑时发现矮个子男巫也换上了睡衣。 比变魔法还快。 这是非常有礼貌的再次拒绝了辛胖子很明智没有再次开口老老实实坐回他的床铺。结实的六柱床发出沉重的呻吟原本舒舒服服打着呼噜的团团暴躁的甩了甩尾巴。 斜对面。 迪伦在躺进棺材前最后一秒用胳膊肘撑着棺材板盯着郑清帐子半晌冷不丁开口问道:“渣哥你确实是一名巫师对吧?” 郑清帐子里的呼噜停了几秒。 即便隔着帐子其他人似乎也能看到年轻公费生发呆的模样。 “如假包换!” 郑清黑着脸隔着帐子非常用力的打了个喷嚏:“就算我是妖魔也不会惦记你那管子冷热不均的血液……博士的脑子似乎更美味一些。” “食人魔容易感染朊病毒据说就是因为它们喜食同类大脑的缘故。”萧笑床铺上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你确定还要打我脑子的主意吗?” 辛胖子床铺上传来一声似笑非笑的呜咽似乎在怀疑这个糟糕的夜晚同伴们为何还有心思开玩笑。 …… …… 403宿舍里四位年轻巫师想要睡个好觉的想法最终泡汤了。 正当郑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犹豫要不要烧一杯帮助睡眠的符水时宿舍门外传来非常响亮的敲门声。 砰砰砰! “谁在外面!” 迪伦的棺材板子第一个掀了起来——夜晚原本就不是他睡觉的时候因此他的声音显得中气十足——吸血狼人大声呵斥道:“大晚上不睡觉敲什么敲!” 门外的敲击声停了停旋即变得更加用力。 砰!砰!砰! 这一次包括郑清在内403宿舍的所有人都从床上爬了起来。很显然大家都还没能摆脱那个糟糕的新闻处于失眠状态。 灯光亮起。 天花板下悬挂的铜镜与辟邪符没有一丝反应显然外面敲门的不是什么脏东西。当然在第一大学就算有脏东西也摸不到学生宿舍。 宿舍门打开。 门外站着两位黑袍巫师戴着宽大的帽兜。 注意到屋内年轻巫师们警惕的眼神两位黑袍没有迟疑立刻摘下帽兜露出两张大家都很熟悉的面孔。 助教团的托马斯与希尔达。 “托马斯先生?” “希尔达老师!” 惊讶的问候声同时响起。 郑清背着手将攥着的一沓符纸悄悄塞回口袋;辛胖子脸上蓝意迅速消散;迪伦收起嘴角的獠牙;只有萧笑自始至终都抱着他的水晶球。 也不知道大晚上在被窝里抱个球是什么心态。 “晚上好诸位。” 托马斯温和的向众人打着招呼目光在年轻巫师们的脸庞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迪伦的黑色大棺材上补充道:“晚上好塔波特先生。” “晚上好托马斯先生……希尔达先生。”吸血狼人滑出棺材优雅的行了一礼脸上露出几分好奇:“有什么事情吗?” 托马斯沉吟不语几位年轻巫师面面相觑寝室里一时陷入气氛微妙的沉默中。只有团团悠长的呼噜断断续续响着让这份沉默少了几分尴尬。 郑清敏锐的感觉到两位黑袍夤夜造访与贝塔镇邮报那份号外有关。 沉默持续片刻。 希尔达不耐烦的抽出一卷羊皮纸一一点向屋子里四位年轻巫师:“他他他他……你觉得他们有谁还不知道那件事吗?你也年轻过知道保守秘密对一个年轻人来说有多难!” “这是偏见先生!”辛胖子挥舞着胳膊喊道:“你要相信一名记者的节操我们会严格保护需要保护的秘密!” “听听这就是他们的节操。”希尔达侧着脸看向托马斯脸上露出一丝滑稽:“他们只会保护需要保护的秘密。” 托马斯清了清嗓子打断两个活跃分子之间的小互动。 “今天晚上九点四十三分有不法分子散发非法宣传材料……经占卜团确认迪伦·奥布莱恩·塔波特先生位于事发现场。”黑袍巫师静静的看向迪伦:“受校方委托第一大学占卜团负责确认相关事宜这是授权书与身份证件……” 他摸出一张盖满各种印章的羊皮纸授权书在几位年轻巫师面前匆匆晃了晃。速度很快郑清只瞥见‘兹授权’‘第一大学助教团’‘协助’‘不得有误’等寥寥几个词。 托马斯收起羊皮纸继续不紧不慢的问道:“那么……请问塔波特先生你是否参与了非法宣传材料散发的活动?” “您说的‘非法材料’指的是贝塔镇邮报发的一份号外吗?”迪伦谨慎的确认了一下。 “不存在什么号外!”希尔达晃了晃脑袋没好气的打断道:“那就是一份非法材料!确凿无疑的!” “当然那份材料非常具有迷惑性以贝塔镇邮报号外的形式散发。”托马斯温和的补充着再次确认:“所以塔波特先生请问你是否……” “没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迪伦语速飞快的自我辩解起来:“我只是去上课你知道我有血族与狼人的血统一般课程安排都在夜里我去上课然后就有人抱来一堆号外大家感到好奇就凑上前去看了看……”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三十九章 签字 “你看清散发那些号外的人的模样了吗?”托马斯打断道。 迪伦皱着眉一副努力思索的模样片刻沮丧的摇摇头:“原本感觉记得挺清楚隐约是一个穿着灰袍子的男巫……但仔细回忆的时候又感觉他穿了红袍子或者黄袍子……又好像是一个女巫……” 两位黑袍巫师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非常强力的混淆咒。” “与其他巫师反馈基本一致。” “一条无效线索。” “原本也不指望他们真能提供什么有效线索……” 两人小声嘀咕几句后托马斯再次抬头看向吸血狼人先生将希尔达手中那份羊皮纸摊开推到迪伦面前:“那么塔波特先生你需要在这份文件上签个字确认你所说过的话……” 郑清与辛胖子不分先后一起凑了过去陪迪伦一块读那张羊皮纸。上面的内容非常简单就是两位助教进门后与迪伦的对话只不过对话中涉及确认的词汇都用朱砂标记了出来比如‘没有关系’‘不记得’‘没有参与’等等。 迪伦紧张的左右看了看得到同伴们的肯定答复后小心翼翼在羊皮纸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羊皮纸上闪过一抹淡蓝色的火焰须臾间便将那些对话烧了个干干净净。 “非常好。” 希尔达满意的点点头把那张羊皮纸卷起收进怀里然后又掏出另一卷:“现在我们处理第二个麻烦。” 说着他抬起头环顾左右笑眯眯问道:“你们大概都听塔波特同学谈论过那份非法材料的内容了吧……不要否认学校有一百种办法鉴定你们的话为了节省大家的时间稍微配合一点。” 郑清原本跑到嗓子眼里打算否认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小心的打量着两位助教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没有那么糟糕。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几位同伴。 迪伦歪着头一脸茫然;辛胖子似乎猜到了什么鼓着脸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倒是萧笑冲郑清微微点了点头。 “听了。” 年轻公费生心底琢磨着学校的打算同时摆明了自家立场一脸气愤道:“不知是哪个混蛋胡说八道老姚怎么可能是那什么呢?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们刚刚睡觉前还商量着明天要向学校投诉呢……” 希尔达翻着白眼伸出食指扣了扣自己的耳朵。 “行了行了这边又没外人。” 他抬起右手手腕仿佛骨折了一样上下摆动着一脸嫌弃:“不用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我就知道流言什么的传播速度超快你还不信。” 后一句话是他转头对托马斯说的。 托马斯没有搭理希尔达的吐槽接过他手中的羊皮纸卷向前一步站在四位男巫面前展开手中的羊皮纸。 “这是一份沉默契约标准格式联盟认证你们可以仔细看一下。” 托马斯板着脸指尖在羊皮纸上轻轻弹了两下哒哒不急不缓的说道:“契约内容是要求你们对那份非法材料里的内容保持沉默不要相信谣言更不要肆意传播谣言……你们已经是成年人了需要对自己在公共场合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这个要求倒不过分比郑清预想的好多了。他原以为学校会给几人施展遗忘咒或者喂他们喝一点清理记忆的药水儿。 沉默契约从托马斯手中转到郑清手中然后郑清径直递给了萧笑。 作为拥有‘博士’称号的男人萧笑对各种契约的认知远超其他人郑清很有自知之明并不打算在这种需要签字的契约面前维护自己那可怜的面子。 萧大博士接过羊皮纸扶了扶眼镜低头仔细阅读片刻然后抬起头微微颔首:“标准契约没有什么问题内容也很清楚。” 希尔达扬了扬眉毛:“难道你们以为我们是流浪吧里的黑巫师会在契约上做什么手脚吗?” “怎么会!” 郑清打着哈哈一边接过沉默契约在末尾飞快签署了自己的名字一边岔开话题:“话说既然你们知道流浪吧里有黑巫师为什么不把他们驱逐出布吉岛……我们店开在流浪吧斜对面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前不久就试炼开始之前一天我们店里两名店员就被黑巫师袭击了险些丢了性命!这种事学校都不管的吗?” “黑巫师袭击?” “流浪吧的黑巫师?” 两位助教面面相觑同时开口问道。 “那倒不是。” 郑清把签好字的羊皮纸与手中的羽毛笔递给迪伦一边看着他在自己名字下面的空白处签字一边漫不经心的补充道:“不知道哪里来的黑巫师……但这不是防患于未然么流浪吧里那么多黑巫师又在我们店对面总是个隐患。” “你没有向学校反映吗?”托马斯一脸严肃。 郑清愣了一下:“当时学院的安教授还有三叉剑的安德鲁专员都去了现场……这种还需要我再报备一次吗?” “安德鲁?” 托马斯眨眨眼似乎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恍然:“你是说前不久两个鼠人被袭击的案子吗?它们是你的店员?” “我雇它们的时候它们还只是两只可爱的小老鼠。”郑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谁知道过了个暑假就变成两个丑了吧唧的鼠人……老实说我更喜欢它们穿着马甲时小小的模样。” “那件事学校会做进一步处理有相关情况肯定会向你通报。” 托马斯没有理会男巫的抱怨目光盯着那份契约从迪伦手中转到萧笑手中然后又由萧笑转给辛停了停才继续说道:“至于流浪吧的问题……黑巫师脸上又没有刻字缺乏充足的证据我们很难对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巫师做点什么。” “我可不可以不签字。” 辛胖子拿着契约纠结片刻抬头看向两位黑袍巫师:“作为校报的记者我们有保留任何信息的自由……” “任何自由都是有边界的。”希尔达摸出一根羽毛笔粗暴的塞进胖巫师手中催促道:“这一点就算你在阿尔法堡里也必须遵守。” 辛接过羽毛笔垂头丧气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四十章 辟谣 隔天周六。 辛胖子罕见的早起了一次洗漱之后直奔步行街。郑清与萧笑的早课还没有做完胖巫师就带着早点与散发油墨香气的新出炉报纸找到了两位同伴。 “我就知道!” 胖乎乎的校报记者把手中报纸抖的哗啦啦作响满脸不忿:“……贝塔镇邮报都是一群没卵子的怂瓜没有一丁点儿职业道德!要么就别刊要么刊出去就硬气一点儿……哪像现在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翻脸就把自己的唾沫重新咽进肚子里!” 这话听着怪恶心的。 郑清皱着眉伸出两根指头捻起辛手中那份报纸。 贝塔镇邮报最新一期头版用非常醒目的黑框在角落里刊发了一个豆腐块—— “九月十一日(农历七月廿三己丑年癸酉月己未日)晚九时四十分许在第一大学部分校区教学楼有身份不明的巫师散发报头为‘贝塔镇邮报号外’的材料。经邮报编辑部与各有关职司沟通确认该材料非贝塔镇邮报刊发材料内容与事实不符邮报从未增发此号外。望广大同学不信谣不传谣提高虚假信息辨识能力积极配合校方追索侵犯邮报名誉与正当权益的非法巫师特此声明。贝塔镇邮报董事会(公章)贝塔镇邮报编辑部(公章)二零零九年九月十二日(农历七月廿四己丑年癸酉月庚申日)” “嚯这反应速度。” 年轻公费生屈指弹了弹那篇豆腐块声明啧啧称赞:“我原以为邮报这样的大公司反应速度会向雷龙靠拢……一针扎下去隔三五个月才会有反应。” “你说的应该是传说中身长数百万里的烛龙而不是雷龙。”萧大博士非常认真的分析道:“雷龙反应速度虽然稍慢却也不至于要三五个月。” “领会精神领会精神。”郑清摆摆手不欲与博士在这个话题上争辩转而看向辛:“你去买报纸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新鲜的传言?” “还真有!” 胖巫师把手中装着早餐的纸袋递给同伴左右张望着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压低声音道:“据街上说那份号外是邮报的几个临时雇佣员工在非工作时间偷偷印制的当然这种说辞没有得到邮报官方确认……” “又是临时工!”郑清颇为无语:“他们就没有更好的理由了吗?”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胖巫师打断公费生的感叹稍稍加快语速:“重点是据说那些临时工属于北区是邮报从贝塔镇北区雇佣的……因为人工费便宜最近很多地方都在招募北区巫师。” 涉及北区自然就会涉及科尔玛学姐。宥罪猎队几位男巫与那位新晋大巫师关系不错听到这里态度立刻严肃了一些。 “确认是北区巫师吗?基尼小屋的?” “不确定……传言么怎么可能说那么清楚。” “科尔玛学姐不会那么蠢在这种时候找老姚的麻烦。” “她确实不蠢但她下面那些玩青蛙的巫师可不见得多聪明。”郑清下意识想起上学期在北区巷子里遇到的那名北区巫师。 他的名字郑清已经忘记了但他当时献祭同伴、召唤邪恶存在的疯狂行径直到现在都令年轻公费生心有余悸:“……我一直觉得科尔玛学姐折腾出的那个献祭施法有些偏。如果每次施展魔法都需要汲取无辜的生命施法者肯定会被影响变得偏激、古怪。” “北区那些巫师原本就很偏激。”说到这个话题去年做过有关北区巫师深度报道的辛胖子更有发言权他摇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没有科尔玛学姐他们会膜拜更加邪恶的生物、举行更加残忍的仪式……因为只有掌握一定的魔法才能平安的走出沉默森林才能安稳的在这个岛子上呆下去。” “就应该允许他们离开布吉岛。”郑清不假思索道。 萧笑扶了扶眼镜心平气和的问道:“那么《巫师法典》怎么办?大巫师会议通过的隐匿法案怎么办?戏法师虽然法力非常微弱但终究是拥有法力的群体他们进入白丁社会毫无疑问会造成另外一种灾难……这是大占卜师们反复确认过很多魔法史专家都窥伺过那些灾难性的时间线。” “灾难?”郑清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一群戏法师?” “一群拥有《法典》规定巫师身份、有能力获得巫师传承、有法力的戏法师。”萧笑纠正道:“我曾经听过一个很简单的推论……戏法师进入白丁社会很容易获得财富与地位这意味着强大的权力。拥有权力后他们会很自然的追求更高级的‘需求’比如长生、比如不老、比如不死。” “如果是一群普通人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概念最多劳民伤财、上当受骗。但他们是巫师一群真正的巫师他们会用白丁们的灵肉——真正的血肉与灵魂——取悦星空深处或者某些更邪恶的存在来实现他们的愿望。” “这不是臆想而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实。” 想到那些恐怖的画面令郑清不寒而栗原本对联盟管控北区巫师的些许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他从纸袋里拿出一个肉包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滚烫的肉汁烫的他眼泪花花视线也变得模糊了许多。 “校报呢?” 男巫抹着眼泪似乎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胖巫师一边嘶着冷气一边含含糊糊问道:“校报不打算就那份号外的事情说点儿什么吗?既然你那么有‘职业道德’。” “那号外又不是我们刊出去的。” 在这件事上辛胖子表现的格外‘机灵’他冲郑清翻了个白眼从纸袋里捡起一个肉包一口整个儿吞了下去声音同样变得含糊了起来:“……我估计校报也会前后脚发个声明严厉谴责一下那些捣乱的家伙。” “我以为你会努力求证一下那份号外透露的事情。”郑清吸溜着豆浆笑眯眯的看着胖巫师。 “我又不傻。”辛撇撇嘴又拣起一个肉包塞进嘴里恶狠狠的嚼了嚼。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四十一章 看似积极,实则消极 辛胖子对于校报的节操还是很清楚的。 稍晚些时候当郑清还在图书馆奋笔疾书写魔药课与魔法生物学的作业时一只巨大的纸鹤优雅的掠过一排排高大的书架降落在男巫的书桌上荡起一阵小风把桌上的羊皮纸吹的四处乱卷险些将他的砚台撞翻。 “卧槽这么大!” 郑清张开胳膊仿佛护着小鸡的老母鸡保护着自己作业看向那只纸鹤的表情仿佛见了鬼:“还有这么大的纸鹤?” “是一份校报。” 萧笑只是搭眼一扫就猜到了纸鹤的身份:“估计是胖子给你的……你之前不是很好奇校报怎么谈昨晚那件事吗?” “完全可以等晚上回宿舍再给我嘛。”郑清嘴上抱怨着手底却没有拒绝麻利的拆掉了那只纸鹤。 果然是校报可惜只有一个版面。 与贝塔镇邮报相似校报也是在头版角落里发布了一个声明只不过与邮报相比校报的声明显然大了一圈: “严正声明” “九月十一日(农历七月廿三己丑年癸酉月己未日)晚九时四十分许学校部分区域部分巫师在没有任何事实依据只有捕风捉影消息的情况下开始有组织、有规模的大肆发酵姚小米教授的虚假信息学校发现此情况后第一时间向大巫师议会及丹哈格最高法院发函进行正当维权对顶风作案的部分事实取证存证并提供给三叉剑及有关部门整个处理流程合法合规。” “在此学校经本刊郑重声明针对姚教授的虚假信息实属凭空捏造、恶意诽谤姚教授目前担任第一大学九有学院院长在校期间处处发挥模范带头作用善于团结助人为乐一贯任劳任怨工作不分份内份外从未有过任何违反校规校纪并《巫师法典》之行为。” “正告还在继续利用卑劣手段造谣诋毁、污蔑攻击抹黑姚教授个人形象的别有用心之徒《法典》面前人人平等以身试法后果自负!” “特此声明!” “二零零九年九月十二日(农历七月廿四己丑年癸酉月庚申日)” “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公章)第一大学校园事务管理工作委员会(公章)第一大学九有学院(公章)第一大学九有学院院长办公室(公章)” “瞧瞧这一排红彤彤的章子!”年轻公费生弹了弹这份声明的末尾啧啧称叹:“很少能看见这几个部门整齐划一的出现在一份文件中了。” “胖子应该很高兴难怪迫不及待把这张报纸给你飞了过来。”萧笑则盯着报纸另外一个版面的角落若有所思。 “什么?” 郑清顺着博士的视线望去那里有一小则‘消息速递’文字相当简练但内容却令人大吃一惊—— “校报9月12日讯为维护市场公平与稳定贝塔镇管委会自9月7日—9月13日开展了为期一周的市场整顿‘雷霆行动’。” “管委会在检查中发现大部分店铺与经营者都能严格遵守《巫师法典》与《第一大学校园管理条例》但仍有个别单位仍存在麻痹思想落实主体责任不到位。管委会按照校工委发【1909】12号《关于加强驿站与邸报管理的若干意见》中的相关条款认定《贝塔镇邮报》存在:1有男巫师穿高跟鞋办公;2办公区域有三瓶酒精含量5%的饮料;3未获得魔法生物管理部门许可刊登有关鹰头马身有翼兽的饲养指南。” “依据《若干意见》现责令《贝塔镇邮报》立即改正同时停业整顿三个月并公开曝光希望全镇经营者引以为戒坚决维护市场公平与稳定!” 看完这篇通报郑清第一反应就是抬头看向萧笑:“贝塔镇管委会啥时候整了个‘雷霆行动’?d&k没问题吧?我们雇佣鼠人符合相关要求吗?” “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萧笑虚着眼瞅着年轻公费生:“很显然学校只是找了个理由收拾邮报……跟我们雇佣鼠人没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 郑清眨眨眼又读了一遍那篇报道。 “也对。” 他咂咂嘴很是感慨的指着通报的最后几个字:“为了‘公平与稳定’么……话说回来我从来不知道一百年前的法律意见还能指导现在市场秩序你瞧瞧管委会引用的指导意见里还有‘驿站’跟‘邸报’这种中古词汇!” “这叫无声的抗议。” 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语重心长道:“毫无疑问处理《贝塔镇邮报》的意见出自学校但学校大概觉得兴师动众处理一份报纸有些掉价所以示意管委会自己处理……但贝塔镇管委会都是些什么人呢?绝大部分都跟邮报一样出身阿尔法堡他们能为了九有学院院长的名誉而打自己的脸面吗?” “所以他们随便从故纸堆里找个莫须有的理由?”郑清眯着眼总觉得这种情节非常眼熟:“……看上去是让邮报停业整顿了实际反手又抽了学校一个耳光学校还不能说他做的错?”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萧笑点点头顺手把那张报纸折起丢在一旁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眼。 郑清耸耸肩重新埋头白露配药的有关作业。 半晌他轻啊了一声豁然抬头一巴掌拍在书桌上引来四周一片不满的目光男巫连连作揖致歉。 “什么?”萧笑抬起头扶了扶眼镜。 “你眼镜该换了镜腿是不是太松?总要扶啊扶。”郑清先吐槽了一句然后才解释道:“我就说刚刚有种很强烈的既视感……贝塔镇管委会的手段我以前见过的。” “以前看小说玩电子游戏国家指导意见说不让出现非法内容到了执行层面直接把脖子以下全都抹了……类似国家说你脚指甲长了然后有人麻利的把整个脚剁了换了个假肢还对外宣称依照相关法律法规。” “一个小动作既恶心了有关部门又恶心了读者玩家还挑起了读者玩家与有关部门之间的对立……我一直觉得这种做法属于神来之笔甩锅一流的。” “颇有点像小孩子哭闹‘你凭什么管我’‘我就不’然后去泥地里打滚儿滚一身泥‘气死你’‘反正你洗’……这种心态。” “看似积极实则消极。”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有关作业的一点小事 郑清对执行层积极与消极的高论并未让萧大博士侧目。 盖因他举的例子与巫师世界距离有些远无法与博士取得共鸣。相反他在举例时提及的‘既视感’倒是引起萧笑极大的兴趣抓着郑清的胳膊就是一通解释从占卜概念的理解到维度派时间理论直讲的郑清头晕脑胀心底懊悔不已恨不得把那份校报揉成一团塞进博士哒哒哒哒的嘴巴里。 “白露除了‘止消渴令人身轻不饥肥肉悦泽’外还有什么其他功效吗?”年轻公费生终于窥到聊天的间隙飞快插了一嘴试图扭转谈话内容:“标准魔药上只有这一行感觉我的魔药课作业凑不够三千字了。”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手底的作业。 萧笑意犹未尽的扶了扶眼镜瞥了一眼郑清肘下的羊皮纸。 “哦白露功效么很简单你分开来说就能写很多了。” 博士终究是博士轻易帮年轻公费生找到了解决难题的办法:“比如‘甘凉润燥涤暑除烦’八个字你可以引申出‘稻头露’‘菖蒲露’‘韭上露’‘菊花露’‘荷叶露’‘柏叶露’‘凌霄花露’等等多种不同品质的白露。” “‘稻头露’养胃生津;‘菖蒲露’清心明目;‘韭上露’凉血止噎;‘荷叶露’清暑怡神;‘菊花露’养血息风;‘凌霄花露’入目损目唔等等最后一条可以略去。” “这样一个原本只需要一行字就能写完的功效你可以轻易扩写成几百字。三千字而已容易的很。” 郑清闻言为之叹服。 但这还不算完萧大博士似乎来了谈兴手中毛笔转的飞快继续指点道:“以上是白露做主药时的用途除了主药白露做辅药也能写很多功效。譬如‘煎露’收取白露在青玉或陶瓷的坩埚中煎煮直至浓缩如蜜以能够拉丝为上品这样做出来的煎露可以替代蜂蜜或其他辅料和制丸药也可以直接调水冲服食之不饥延年益寿。” “再比如以白露做煎药时的溶媒取秋露‘肃杀之气’宜煎润肺杀祟之药及调疥癣虫癞诸散我记得以前女巫们很喜欢一种名叫‘冷香丸’的魔药里面就用到十二钱白露意在用秋露的秋收之气和甘凉润燥之性以清润、肃降肺气当然‘冷香丸’还要用到‘雨水雨’‘霜降霜’‘小雪雪’并其他十数种花瓣花蕊一并入药我觉得这些你就不用写进作业里容易被李教授骂。” 郑清正襟危坐无声的鼓着巴掌为布置魔药作业的李教授默哀几秒钟。按照萧大博士的这种写法他感觉自己能写一万字! “那食人魔呢?”他一边飞快记下博士传授的真经一边忙不迭追问道。 “嘎?”萧笑难得露出一脸懵逼的模样愣了片刻才反问道:“你是说把食人魔与白露一并入药还是喂食人魔喝白露?这里面有好几种说法的” 郑清连连摆手。 “不不不我的另一份作业。” 年轻公费生从旁边书堆里抽出另一张羊皮纸笑眯眯塞到矮个子男巫鼻子底下:“我选修的魔法生物学甘老师给我们布置的课后作业是写一篇关于食人魔的综述总结一下对食人魔的理解与认识。” “抱歉我选修的魔法宇宙学。”萧笑默默瞥了他一眼:“至于食人魔我记得试炼的时候我们聊过这个话题。” “对对” 郑清满脸堆笑很小意的奉承道:“我觉得你当时说的已经足够充分了但这不是蒋玉当时也在场么她也选修了魔法生物学所以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写点不太一样的。你一定还有其他有关食人魔的知识点能分享分享对吧?” 这一次萧大博士沉默了许久。 他端详着书桌对面那张憨厚的笑脸似乎在好奇一年时间为什么能让一个人的脸长大一圈半晌才点点头:“倒是有一个比较冷僻的知识点你知道食人魔与狗屎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食人魔与狗屎? 郑清顿时来了兴趣。 “一个是活物一个是死物?”他猜测着:“不不不应该这么简单我倒是知道它们之间的共同点它们都很臭。” “宾果!”博士打了个无声的响指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就是这个思路引申一下就是结论——狗屎最终会失去臭味而食人魔不能。” 说罢他仰着头用下巴对着郑清一点点慢慢将那张羊皮纸推回到对面而后双手一拢收起桌面的作业一副起身离去之意。 “你干嘛去?”郑清顿时急了又恐被图书管理员揍只能小声叫道:“作业还没写完呢!” “你的作业”萧笑抻了抻有些皱巴巴的长袍伸出食指点了点郑清:“你的作业还没写完我的” 他反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我的作业都写完了魔药作业你是不用抄了魔法生物学很遗憾我没有选修。” 话虽如此郑清却没从他语气中听出一丁点儿遗憾之意。 “别走别走帮个忙啦!”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毫无节操双手合十一边搓一边小声请求着。 博士低下头目光越过眼镜框上沿——这让他显得格外严肃——用同样商量的语气反问道:“我帮你写作业你帮我填申请表吗?” “申请表?什么申请表。”郑清一脸茫然。 萧笑冷哼一声:“宥罪猎队转正式猎队的申请表、这个学期训练场地申请表、学校对正式猎队的补助申请表以及联盟奖励我们在黑狱战场上的功绩领取奖品的申请表。你到底是不是宥罪的队长?” 郑清严肃的点点头:“确实你的工作更重要忙去吧我这边可以自己查资料到底是在图书馆还是比较方便的。” 一边说他一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魔法生物学作业开始考虑要不要把食人魔与狗屎之间的区别写进去。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四十三章 九月的第二个周末 历史的车轮轰隆隆碾过时普通人很少能从日常细微的变化中感知到这一点。因为大多数人就像车辙里的尘埃幸运者或许会随着车轮的转动升到高处看一眼头顶的星空;不幸者从头到尾都簇拥在车辙里耳中满是柴米油盐的琐事。 郑清觉得贝塔镇邮报挑起的这场‘小口角’大概就属于这一类。 自从周五晚上短暂发作之后整个周末周六周日两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校园里莺歌燕舞一派祥和安康的景象。 以至于当郑清走在学府的林荫路上时恍惚间总觉得自己是不是中了一发强大的混淆咒分辨不清幻境与现实了——他敢打赌九有学府里许多人已经知道老姚是一头货真价实的妖魔但似乎却没人在意这一点。 没人担心自己上魔法哲学时会不会被讲台上的教授一口咬掉脑袋也没人忧心九有学府上空会不会爆发传奇巫师之间的大战。 更多人关注的是部分学科这学期第一个月的月考亦或者教授们堂后布置的作业还有下个月即将举办的校猎会。 郑清觉得就连食堂提供的包子少了一种馅料引起的骚动都比老姚那件事大。 这种隐秘的矛盾感折磨着年轻公费生直至周日例会。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教学楼前有点安静呐。”郑清挂念着老姚的事情每时每刻都觉得周围哪里不对劲。 对于年轻公费生的敏感萧大博士总能给出恰当的解释。 “哦那是因为教学楼前池塘里的青蛙快被捉光了”博士抱着自己的黑色笔记本不紧不慢的回答道:“难道你没有发现自从北区巫师开始收购青蛙后整个学校的黄皮蛙都少了很多吗?而且就算没被捉走的这个季节也该找个泥坑钻进去了。” 郑清愣了愣停下脚步缩在袖子里的手指飞快掐算几下顿感无语——确实是他‘敏感而又迟钝’了。 几个有些面熟的女巫笑着、打闹着从郑清身旁经过注意到男巫打量的眼神后忽然变得安静下来排成一排鹌鹑般安安静静走进教学楼。 郑清无端猜想总觉得她们悄悄咬耳朵谈的是老姚的事情不由生起闷气难道她们觉得老姚班上的学生也都是妖魔会冷不丁张开血盆大口咬她们一下吗? 就着一打岔的功夫萧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一楼大厅拐角处了男巫连忙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你有没有觉得其他人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他追上萧笑后一边小口喘着气一边小声在博士耳边絮叨起来:“就算老姚是妖魔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萧大博士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吧跟老姚相比你的问题更大一点。”他抓着那本厚重的黑色笔记一副想拍在郑清脑门又担心够不着的模样满脸疲惫。 “我的问题?”郑清有点摸不着头脑。 “嗯你的问题。”博士稍稍加快步伐声音近乎耳语:“难道你不觉得沉默契约对你没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吗?如果被某些黑巫师知道你的这种诈骗天赋我很怀疑你还能在学校呆多久。” 郑清干笑两声终于歇了这个话题。 涉及沉默契约失效的缘故确实没办法详细解释。至于黑巫师诱拐他去做诈骗郑清觉得更像是个笑话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的。 周日晚的班级例会举办地固定在魔咒课的教室教学楼东601。当郑清与萧笑走进教室时班上大多数人已经到了。 只不过与平时喧嚣的场景不同今天的教室显得格外安静。每一个进门的同学都会享受到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的注目礼让人浑身上下都感到不自在。 “又是一个老yao的小崽子进门了!”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怪声怪气的打着招呼把老姚的姚字咬成了平声显然意有所指。 郑清歪着头看了它一眼。 简笔画小人儿不知从哪里淘换了一件盔甲与刀剑正沿着白色画纸的边缘神气活现的走来走去——所谓盔甲其实就是几根简陋线条搭建的四方形而刀剑更是只有两根交叉的线条郑清很怀疑它的刀剑有没有真的开锋。 注意到男巫的视线简笔画小人儿勃然大怒。 “举起你的法书老yao的小崽子!”它挥舞着那两根细线嘴里‘唰唰唰’的配着音同时还能抽空叫骂两句:“有我支撑着第一大学的脊梁第一大学永远不会沉沦!” 郑清着实佩服这小东西一嘴双用的技巧。 友好的跟简笔画小人打过招呼后男生回过头看向教室第一排。 李萌仿佛身上爬了跳蚤在自己的位子上左右扭来扭去看到男巫的身影立刻兴高采烈的挥挥手挤眉弄眼着一副快点来聊天的模样。 郑清注意到蒋玉似乎正帮小女巫检查作业脸上挂满寒霜顿时息了去打招呼的念头悄无声息的滑了过去全然无视了李萌同学的眼色。 不是不想帮而是帮不了保重保重。 背负着小女巫的怨念郑清愉快的来到宥罪猎队几位男巫‘专属座位区’教室左后靠窗的角落。 辛胖子与张季信正小声说着什么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信哥儿今天来挺早呀”年轻公费生友好的打着招呼:“你哥没让你在办公室帮忙整理材料?” 张季信没有搭话只是冲他与萧笑打了个靠近的手势。 “什么事?”郑清顿感好奇凑了过去:“你们在聊什么?” 胖巫师机敏的左右张望一番。 “老姚还是九有学院的院长”他压低声音语速飞快的向两位同伴说道:“这是编辑部收到的最新消息明天校报头版要发一篇老姚的署名文章绝不会错的。” 郑清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一则‘谣言’而已已经定性了。”他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难道还能仅凭流言蜚语就卸掉一位传奇巫师的差事么?” “不不你没听懂我的意思。”胖巫师打断郑清稍稍加重语气:“我的意思是老姚还是九有学院的院长这意味着原本预定的副校长不是老姚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第二周的班会 老姚要发的署名文章名叫真理、哲学与我的世界观文章末尾作者的头衔是‘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成员第一大学九有学院院长兼应用魔法研究院副院长’。 比以往公布的头衔中多了一个应用魔法研究院副院长。 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郑清沉默片刻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们之前不就猜到这种可能性了吗?”公费生撇撇嘴看了一眼教室门外:“星空之下没有新鲜事更何况老姚确实有问题。”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声音极低近乎耳语。 “你跟他一样不对劲。”萧笑同样低声咕哝了一句。 郑清没有听清——当然即便听清他也不会就这个问题与博士争辩——他正看着门外那些装作不经意路过601教室的鬼鬼祟祟的身影们。 普通的沉默契约只能让大家闭嘴不讨论、不透露某些糟糕的话题但它无法阻止大家用眼神互相交流。 就像门外那些骤然多起来的年轻巫师们的身影总是用‘不经意’的目光打量着天文08-1班的每一位同学似乎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现另一头披着巫师皮肤的妖魔。 那些目光令601教室里的气氛愈发压抑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郑清非常希望学校让同学们签署的是更高级的沉默契约可以修饰众人的记忆从灵魂层面消除这件事的余波。只不过他同样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高阶沉默契约的使用类似高阶魔法使用需要向联盟有关部门提交申请尤其涉及巫师灵魂的领域更需要丹哈格最高法院签署的同意书。 即便以第一大学的影响力加上一位传奇存在的尊贵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让丹哈格轻易屈服。这不仅仅因为学校内有人掣肘还因为老姚真的是一头妖魔而丹哈格大法院出了名的保守顽固不会看在一位传奇的面子上就改弦更张更不会受到一点外部压力就妥协。 能够硬扛第一大学与传奇巫师的压力反而会彰显出丹哈格的独立性强化他们在巫师法典中的话语权。 换个角度如果能够凭借这件事使第一大学做出某些妥协让丹哈格的手伸进往日的执法禁地可能更符合那些老顽固们的利益。 所以从一开始学校就没想着把这场‘小骚乱’捅到更高处只打算把风波圈禁在某个小范围内待其渐渐平息。 此外郑清有理由怀疑姚教授进阶成为传奇巫师在某种程度上助推了学校这种略显‘敷衍’的态度。 指控一位大巫师与指控一位传奇存在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假如枯黄之地某位传奇巫妖打算投靠阿尔法堡恐怕贝塔镇邮报能连续一个月每天换着花样吹嘘这场‘不战之胜’以及那位传奇巫妖的清醒与明智。 屁股一换观点迥异。 原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无需大惊小怪。 脑海中胡思乱想的阴谋论与教室里诡异的沉默相互交织在一起令人有种轻微的窒息感。 这种压抑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唐顿带着院长办公室的命令进了教室才稍稍得到缓解。 “这次例会由我与蒋玉同学主持。” 唐顿站在讲台上方方正正的脸膛与字正腔圆的声音无端给人一种信服感:“姚教授正在主持一个涉及世界复苏的大型魔法项目时间紧张而且开学不到半个月我们已经开了三嗯这是第四次班会了他表示没有更多需要叮嘱我们的所以后面几次班会都会由我们自行安排。” “懦夫!”门后的简笔画小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立刻它被一块从教室前排飞来的胶水糊住了嘴巴——蒋玉不动声色的收起法书站起身走上讲台与唐顿小声讨论起今天班会的安排。 姚教授没来。 班长们在讨论议程。 教室里的气氛陡然松快了许多。 仿佛一间暗室的窗帘被扯开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落了进来整个屋子顿时多了几分生机与鲜活的气息。 郑清似乎能听到所有人都齐刷刷松了一口气。 他很理解大家的这种心态。 “涉及世界复苏的大型魔法项目?”辛胖子毫无坐姿的瘫在椅子上——这与他一分钟前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很没礼貌的挠了挠下巴:“总觉得有点耳熟呢。” “八成是黑狱世界复苏计划。”张季信端端正正的坐着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同时皱着眉看了胖子一眼:“教授不在的时候我们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唔话说回来你们有没有觉得之前教室里的气氛稍稍有点古怪?是不是大家都知道老姚当不了副校长了?” 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表情微妙的互相打了个眼色。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看样子红脸膛男巫还不知道前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你怎么变得这么正经了”辛胖子打了个哈哈轻易转移了张季信的注意力:“是不是你哥让你表现好一点儿免得给他抹黑?也对好歹你也是雷哲弟弟了有没有兴趣帮我采访采访你哥?” “没兴趣!我跟我哥没关系!”张季信脸色变得深了一些稍稍加重语气:“我一直这样难道我原来不正经吗?” 这个反问句让其他三位男巫都忍不住笑了。张季信随即也反应过来自己那句话的有趣之处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角落里的气氛就是整间教室气氛的缩影。 “等等刚刚唐顿说‘后面几次班会都会由我们自行安排’是不是意味着老姚不会挑人上台分析自己的罫线图了?”郑清突然意识到一件利好忍不住分享给同伴。 “老姚不会但两位班长会。”萧笑毫不客气的打击道:“名义上是他们主持班会实际上议程与内容早就安排好了你觉得蒋玉坐在台下听你分析罫线图好还是站在你旁边听你分析罫线图好?” 郑清刚刚升起的一丝欣喜顿时被打的烟消云散。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四十五章 班会上的意外访客(虎年快乐) “安静!” 讲台上唐顿为了维持渐渐失控的秩序不得不大着嗓门吼道:“现在我们先点名叫到名字的同学喊个‘到’不要假装没听见!刘菲菲” 李萌一手托着腮翘起的小短腿在桌下抖啊抖着一边听着讲台上唐顿声嘶力竭的喊叫一边双眼无神看向教室门外满脑子都在琢磨班会后怎么才能摆脱表姐的‘规矩’悄悄溜去步行街找苏芽玩儿。 林果那厮太呆了整天就知道看书、做实验。 朱思倒是好玩伴但自从她额头多了一块红宝石后整个人忽大忽小不稳定的很。李萌可不想跟朋友玩着玩着突然就变成大人与小孩儿玩。 还是苏芽有趣尾巴好玩耳朵也好玩。 就这样想着想着耳边回荡着同学们此起彼伏的答到声四周翻滚着令人愉悦的暖和的魔力仿佛一剂强力催眠魔药让小女巫昏昏欲睡几乎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想法——她向来不擅长解决问题只擅长制造问题。 “李萌!” 讲台上传来唐顿充满威严的声音。 “到!”小女巫微眯着眼懒洋洋的答应着还抬起胳膊挥了挥手向讲台上示意自己没有睡着。 就在这时她的眼角忽然瞥见一抹白光从教室门口一闪而过从左往右。 唰! 李萌愣了一下微眯的眼角稍稍打开了几分。门口并没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她的眼皮带着几分狐疑重新缓缓耷拉了下去以为自己刚刚出现了错觉。 但立刻唰门口再一次闪过一道白光这一次是从右往左。 “嗐!” 小女巫倏然坐直身子抬手指向门外大叫一声。整个教室都被她的叫声镇住了突然安静下来原本平稳进行的点名也被迫打断。 “李萌?!”讲台上蒋玉低声训斥道:“老老实实坐着现在开班会大呼小叫干什么?” “门口有东西!”李萌一脸肯定的指着门外大声报告。 两位班长困惑的看向教室门口班上其他同学也顺着小女巫手指的方向齐刷刷向外望去一个个伸长脖子仿佛探食的大鹅。 然而并没有什么东西在门口原先偷偷摸摸在601教室外溜达的巫师们也因为各自班会开始作了鸟兽散走廊里安安静静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你是不是做梦了?”教室后排郑清非常友善的提点了一下。 班上其他人恍然大悟原本的安静顿时被打破哄堂大笑起来。蒋玉板着脸瞪了小女巫一下示意她安分点儿。 “我没有睡觉!”李萌大声叫着屈一边回头恶狠狠瞪着郑清一边辩解道:“我真的看到有个白东西从门口经过两次!” 她竖起两根指头强调道。 “好的好的我们稍后再调查这件事。” 唐顿安抚的敷衍着小女巫同时拿起手中的记事板清了清嗓子:“下面我们进行班会第二项关于补发开学典礼上梅林勋章的事情嗯相关内容大家在开学典礼上都听过了根据巫师联盟与第一大学提供的相关文件证明第一大学宥罪猎队在守卫黑狱的战争中英勇顽强不畏生死展现了新时代年轻巫师们的使命感与责任担当特此授予集体梅林银制勋章这次班会上颁发的是相关证书与文件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宥罪猎队的诸位猎手上台!”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借着掌声的掩护郑清把脑袋向萧大博士一侧歪了歪:“集体梅林银制勋章?我差点忘了我怎么还没见到过勋章呢?” 萧笑扶了扶眼镜假装没有听到猎队队长的质疑。 郑清还想再问两句却被身后张季信与辛胖子推搡着不得不随着众人热热闹闹向讲台走去时不时还要应付左右同学们调侃的拍打与祝福。 李萌气呼呼的看着一脸灿烂的郑清恨不得跳起来一拳砸断男巫那可笑的鼻子。糟糕的是她也算宥罪猎队的正式成员还必须跟着其他人一起站在讲台上接受同学们的欢呼。 小女巫郁郁着站在队伍末尾耷拉着脑袋听着唐顿枯燥乏味的祝福语眼角余光扫过教室门口。 然后在教室门右下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毛茸茸的脑袋正探头探脑的向屋子里窥伺着。 “波塞冬!” 李萌终于看清了害自己被嘲笑的凶手顾不得正在进行的颁奖礼仪原地一蹦而起像只兔子般敏捷嗖的一下蹿向门口伸手抓向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狐狸。 波塞冬耳朵向后一撇大尾巴一甩两条后腿微微用力轻易避开小女巫的扑击从她胯下钻了过去一溜烟向郑清所在的位置跑去。 一边跑一边唧唧唧唧叫个不停。 教室里再次陷入混乱。 好奇声、惊叫声、欢喜声、招呼声夹杂着桌椅碰撞声、狐狸尖叫声、小女巫气呼呼的咒骂声此起彼伏这一次唐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屋子里的喧嚣压住最终选择无奈放弃。 砰! 小狐狸仿佛一发炮弹般重重撞进郑清的怀里险些把他撞的闭过气去。 “你来这里干嘛?” 郑清一面揉着被撞的发闷的胸口大口喘着气一面无辜的看向旁边两位班长竭力用眼神与表情向他们证明自己与这小东西的捣乱无关。 唧唧唧唧! 小狐狸蹲在郑清怀里抬起两只小爪子胡乱比划着大尾巴左甩右甩兴高采烈的叫个不停。 郑清眯着眼听它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半晌才领会道:“你的意思是说‘那边’有事叫我过去一趟?” 唧唧! 小狐狸抱着胳膊心满意足的点着头一副‘我是不是很厉害’‘快夸我’的模样。 郑清敷衍的挠了挠它的耳朵满心不解。小狐狸提及的‘那边’是青丘公馆而能命令小狐狸找自己去青丘公馆的除了苏施君别无他人。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四十六章 青丘公馆的客人(上) “有事吗?” 蒋玉熟练的捞起小狐狸的尾巴在手腕上盘了几圈小声询问男巫:“要不要请假?老姚不在这边报备一下就行今天班会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旁边传来辛胖子装模作样的咳嗽声。 唐顿在另一边黑着脸。一方面他不能说蒋大班长的话里有错;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身为班长放任这股歪风邪气有点儿不合适。 实在是太难了。 郑清此刻正满脑子问号自然没有在意胖巫师的作怪或者唐大班长的为难但对女巫的话却不能不做出反应: “没没什么事一会儿班会后再去就行。可能跟影子有关。” 说着他轻轻跺了跺脚。 蒋玉低头看向郑清脚下极淡的影子脸上露出几分恍然。男巫需要再割一次影子的事情在宥罪猎队这些同伴们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涉及这种偏僻的魔法出现某些状况之外的事情是很正常的所以她并未怀疑。 于是颁奖继续进行。 只不过这一次讲台上多了一只小狐狸而且李萌同学也重新神气活现起来不时还指着波塞冬提醒台下同学她之前没有看错云云。 郑清脸上挂着假假的笑容身子随波逐流脑子却一直疯狂转个不停——所谓‘跟影子有关’只是他临时想出的一种可能不排除苏施君找自己真的跟影子有关但可能性很小。只不过这个借口最容易拿出来令同伴们信服。 至于其他理由郑清左思右想不得要领——除了影子与波塞冬他跟青丘公馆几乎没有任何联系了。 影子大概率是没事的如果影子出事第一个找他的肯定不是苏施君而是学校的有关部门。 至于波塞冬。 郑清垂下眼皮瞅着怀里四处张望的小狐狸有点发愁。 涉及波塞冬问题就有点多了比如波塞冬的身份、比如波塞冬的教育再比如波塞冬的生活费。 小狐狸的生活费基本不需要郑清操心因为学校会免费照顾公费生的宠物而且小狐狸一周大部分时间都赖在青丘公馆苏施君也从没向他讨要过相关费用。 难道因为小狐狸长大花费变多了? 年轻公费生低头打量着怀里的小狐狸小心翼翼着掂了掂确实比去年重了许多个头也大了一圈。除此之外它颈子上系着的护符身上穿着绣满符咒的白色马甲还有身上抹的香喷喷的精油都给人一种价值不菲的感觉。 想到可能需要自己支付这笔费用男巫一时有些心慌下意识开始计算自己口袋里那几枚可怜的玉币。 又或者小狐狸惹了什么大的麻烦需要‘家长’出面?比如它在步行街上殴打的某只小兔子背景深厚家里有大巫师的那种? 郑清脑海刚刚转出这个念头就用力晃晃脑袋否决了这个想法。小狐狸虽有点儿顽劣却跟李萌相似不是不知轻重的。再者就算它惹出什么乱子身为月下议会上议员、第一大学的研究员苏大美女也有一百种办法摆平。 而且如果波塞冬真惹出什么乱子苏施君绝不会放它随便这么出来溜达报信的。 这个困扰一直持续到班会结束。 郑清没有带其他同伴一起去青丘公馆他只是委托萧笑帮忙收拾一下图书馆里的课本与作业然后就抱着小狐狸独自离开。 “表姐你是不是也想跟着一起去?” 李萌抱着蒋玉的胳膊站在教室门口看着男巫远去的背影在一旁小声嘀咕起来:“不用怀疑郑渣肯定出轨了如果你不好意思我去帮你盯梢怎么样?我最近隐身咒练得不错跟苏芽捉迷藏的时候躲在她眼皮子底下她都找不到!放心就算被发现我就说去找苏芽玩儿绝不会出卖你的!” 小女巫把胸脯拍的山响。 蒋玉并不怀疑她能做到上面说的那番话她也不是在怀疑郑清真的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但一想到曾经在老姚办公室里听到的苏施君的那些话想到刚刚郑清抱在怀里的小狐狸不知为何女巫心底总有一些莫名的焦躁。 “明天上课的内容预习了吗?”她板着脸没好气的否定了李萌的计划:“‘讳’的十三种用法都熟悉了吗?一天天就知道玩、玩、玩!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是谁当初信誓旦旦说自己是大学生的?” “我这不是帮你么。”小女巫唉声叹气:“你总这样端着是不行的当然我也不是说你要倒贴诶诶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说了我不说了!” 她歪着脑袋小心保护自己被拧了一圈的耳朵一边小声讨饶一边亦步亦趋被表姐揪着向图书馆方向走去。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苏芽。 小狐女的耳朵是在头顶如果有她那样的耳朵被表姐揪的话是不是就不用踮着脚尖歪过脑袋了? 总这样歪脑袋对颈椎不好。 郑清并不知道自己的离开会令一位小女巫思考狐耳与颈椎的问题。 当他抱着小狐狸满腹愁绪来到贝塔镇西区第五十四号院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魔法的光辉正缓缓升起帮助月光一起照亮这片街区。 作为巫师界公认的‘上流社区’西区道路两侧的路灯上自然不会爬满类似灯火虫之类‘不稳定’‘不干净’‘不漂亮’的光源这个社区的业主们有足够的财力在每一杆路灯上雕琢近乎恒定的‘嘒彼小星’。 一颗、两颗、三颗一排排大小相近颜色清亮的光球安静的悬挂在街道两侧把街面照的恍如白昼。 苏芽正赤脚站在青丘公馆栅栏外的小溪里弯腰在水里寻摸着什么。她身上宽大的袍子与尾巴一起卷在腰间露出一截白净的小腿。 波塞冬唧唧叫了两下愉快的与小狐女打着招呼。 小狐女抖了抖耳朵没有搭理小狐狸。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四十七章 青丘公馆的客人(下) 郑清自然不会比一只小狐狸更没礼貌他踟蹰几秒在跨过小溪进入五十四号院之前状作随意的与小溪里的苏芽寒暄了一下: “晚上好!” 苏芽扶着腰从小溪中站直身子任凭清澈的溪水哗啦啦从腿间流过只是抬头斜了年轻公费生一眼硬邦邦回答道:“不好。” 郑清挂在脸上的笑容稍稍有些僵硬。 这话接的让他稍稍有点措手不及。 但立刻他就想到了缓和的说辞:“嗯嗯在忙呐?” “你瞎吗?难道大晚上我在溪水里洗脚?” 小狐女吐槽完低下头假装小声却很清晰的嘀咕道:“真不知小姐为什么要让这种渣渣来公馆我晚上又得熬夜擦地板了浪费灯油。” 郑清停下脚步。 他必须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渣渣。 “晚上熬夜擦地板?” 年轻公费生瞟了一眼栅栏内——很好没人——然后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雇佣童工原本就不对还让你这么辛苦!我一定会向有关部门反应这种情况贝塔镇管委会最近不是在搞‘雷霆行动’吗?他们不该对这种事情视而不见!” 小狐女睁大眼睛看着男巫义正言辞的模样惊讶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半晌她才讷讷道:“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你只要不进大厅我就不用把地板再擦一遍了。” 郑清还想再聊两句从小狐女这里套一套苏施君在干嘛为什么叫自己过来。冷不丁耳边突然响起一声不轻不重的训斥:“苏芽!” 回过头青丘公馆的女仆长苏蔓正站在五十四号院的门口目光严厉的看向‘偷懒’的小狐女。 苏芽扁扁嘴乖乖弯腰重新在水里寻摸起来。 苏蔓这才回过头看向郑清温和的笑了笑:“抱歉小芽在外面呆的时间太长规矩一直学的不太好她没说什么失礼的话吧。” 郑清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做什么小人。 “不不完全没有”年轻的公费生连连摆手稍稍带出几分拘谨的模样:“只是与波塞冬一起跟苏芽打了个招呼她大晚上在溪水里干嘛?” 说话间他已经随着女仆长走进栅栏内。 波塞冬懒洋洋的抖了抖尾巴为男巫的话做背书。 苏蔓冲波塞冬微微颔首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愁容:“不知是谁骗她说公馆前的溪水里有神灵把铜子儿丢进去水神会还一把金豆子然后这个小蠢货就砸了自己的小猪把攒的一大把铜钱全丢进水里了。” 说到这儿苏蔓回头看了看栅栏外那个勤勤恳恳在水里捞钱的小身影再次摇摇头:“小姐说要让她涨涨记性不许用魔法不许其他人帮忙所以晚饭后她就开始捡铜子儿一直捡到现在。” 这真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悲惨故事。即便郑清都忍不住对小狐女心生一丝怜悯——这瓜娃子也太惨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怀里的小狐狸在听完这个故事后身子微微颤抖似乎在憋笑。 但当他低头仔细打量时小狐狸却闭了眼盘着尾巴一副正在小憩的模样。 “真是还是需要加强学习呐。” 男巫斟酌半晌终于想到恰当的回答一边在心底给自己点赞一边状作不经意的问道:“对了苏议员找我有什么事?” 女仆长不是苏芽没有被男巫这种简陋的方式套了话只是含蓄的笑了笑:“小姐就在里面。” 郑清并不感到失望他原本也不指望自己能从这位大女仆嘴里掏出什么秘密。 几个小小的身影一溜烟从男巫脚边跑过嘻嘻笑着、打闹着身后带起一蓬蓬细碎的光点儿打断了男巫脚步与思绪。 他定睛望去是一群花精子。 虽然已经秋末转凉但花园里仍旧一片茂盛的景象这不奇怪。去年冬天郑清来公馆时外面天寒地冻这座花园里依旧温暖如春百花争艳。只不过与冬天相比这个季节的花精子与草精子们显然生活的更舒适一些它们穿着花瓣与嫩叶编织的衣裙躲在大大小小的花朵与灌木丛后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打量着路过花园的客人嬉笑声细微而欢快。 “真好。”男巫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是吧!” 出乎郑清预料女仆长对他这个最简单不过的赞叹极为受用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我们公馆的花园在整个布吉岛都是最好的!这是因为在冬天的时候我们愿意花费蜂蜜与露水供养那些花精子然后花精子们也会尽心尽力照顾园子里的花朵。” “非常棒的正反馈。”男巫继续夸赞着。 很多时候微妙的僵局就是通过这样简单而直接的办法打开的。 女仆长仔细看了郑清一眼在带着他踏进那座红瓦白墙、燕脊飞扬的阁楼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提醒道:“小姐在会客不用紧张。” 郑清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女仆长的好意——今天苏施君叫自己过来不是找自己麻烦的。 这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过去。 苏蔓却仿佛没有注意到男巫的目光在侧前方款款而行带着男巫穿过回环的走廊与正厅来到了侧面的一座花厅。 花厅不大布置的很温馨正面有大开扇的窗户正对着公馆花园园子里的姹紫嫣红清晰映入厅内每个人眼中给人一种置身其中的奇妙印象。 两侧是高大的书架旁边摆了小茶几与几个款式素淡的蒲团状坐垫厚鼓囊囊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异常舒服的感觉。 郑清总觉得那几个蒲团像猫窝更甚于坐垫。 此刻青丘公馆的主人就蜷着身子坐在其中一个坐垫上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杯子里的茶水。 她的旁边则坐着女仆长刚刚提到的那位客人。 也是郑清的熟人。 北区巫师们的精神领袖同样年轻轻就晋级大巫师的科尔玛学姐。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四十八章 边缘人 听到进门的脚步声两位女巫齐刷刷抬头看来。 同样是美女同样是大巫师阶位虽然郑清跟她俩都挺熟但那迎面撞来的目光仍旧给了他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他下意识忘记了呼吸。 幸运的是男巫怀里还有只小狐狸。 一进门波塞冬就一改之前惫懒的模样急切的从男巫怀里跳出来一溜烟跑到苏施君身旁扒着她的腿人立而起嘴里唧唧叫个不停大尾巴在身后愉快的晃来晃去一副辛苦工作后邀功的模样。 “好棒棒哟。” 苏大美女放下手中茶杯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一边夸奖着一边摸出一粒枣红色的药丸塞进小狐狸嘴中。 小狐狸连吞带咽吃掉那粒丸药后舒服的耳朵尖都支棱起来了不舍的舔了舔女巫的手指。 “没了一周最多只能吃一粒。”苏施君伸出白皙的食指点在波塞冬脑门把卖萌的小狐狸推开:“是药三分毒要懂得节制。” 郑清没有办法继续装模作样看下去了。 倒不是他羡慕小狐狸能与苏大美女近距离接触而是自从他进门科尔玛学姐看到他怀里的小狐狸后脸上微妙的神色就一直没有退去——不仅不退反而上下打量着男巫一副啧啧称奇的模样。 “好巧!” 男巫干笑两声终于记起自己还是需要呼吸的抬手冲北区大贤者挥了挥:“开学后本来想着去樱花酒馆做客的但一直忙” “忙着照顾孩子?”科尔玛冷不丁打断男巫的寒暄。 回答她的是喝水被呛后剧烈的咳嗽。男巫咳的如此猛烈以至于正在愉快培养感情的大小狐狸都停下手中的动作齐齐看向郑清。 “你刚刚喂波塞冬吃了什么?”郑清抹了抹嘴边水渍心虚的岔开话题——即便没有视线接触他也能感受到科尔玛正捧着茶杯紧紧盯着自己。 “百香丸百花精华调制的丸药女生用来调理身子的。”苏施君确定男巫不会被呛死后重新低头给小狐狸梳毛同时顺口答道。 波塞冬瘫在她腿上舒服的像只猫一样打起了呼噜尾巴惬意的左右摇摆着让人看着就有揪住的冲动。 “波塞冬这么小就要调理身子了?”郑清盯着小狐狸的尾巴问了个蠢蠢的问题。 青丘公馆的主人白了他一眼嗔道:“不懂就不要管调理身子又不只是调理血气!百香丸能改善身体条件增强魔力亲和度小时候用效果最好!” 郑清喏喏着停了停又忍不住小声道:“是不是很贵?” 这一次连正在喝茶的科尔玛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施君扫了男巫一眼摇摇头:“不是很贵而是珍贵。百花是个虚数因为这道丸药里用了不止一百种花的精华每种花精采集的时间、地点、方式都有严格限制你问这些做什么?这是女生才需要关心的事情!” 郑清不知道女巫为什么神色突然严厉起来。 他讷讷半晌才小声回答道:“这不是不知道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哦不是我找你是科尔玛。”听到男巫的回答后苏施君脸色重新缓和下来举起手中小梳子指指旁边另一位客人:“今天她来公馆做客跟我商量边缘学院的事情恰好提到最近贝塔镇邮报发过的那篇号外啧老姚藏的可真深!亏我以前还当他最可靠!” 苏施君一句回答连续跳跃好几个话题令郑清有一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他先顺着小梳子指的方向看看科尔玛北区大巫师好整以暇的举了举手中茶杯笑容可掬。 男巫回忆起第一次在樱花酒馆里的遭遇打了个寒颤假装没有看到学姐的招呼。 “边缘学院是什么?”他跳过两个没法接茬的话题最终选择了听上去跟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一个名词。 这一次苏施君终于不再开口用目光示意当事人回答。 “就是一所新建立的学院全日制本科四年制跟第一大学几所学院类似。”科尔玛轻快的回答道:“我打算在这所学院里教授北区巫师们学习魔法申请书已经提交上去了名字就叫‘边缘’怎么样很赞吧!” “边缘。”郑清咀嚼着这个稍显特殊的词。 “嗯你可以这么理解。”北区大贤者稍稍支起身子伸手在半空中一划将贝塔镇北区与沉默森林的范围都囊括在内:“这所学院建立在第一大学与沉默森林的边缘北区巫师一直以来也是巫师界的边缘人——当然我不认为这所北区的耻辱恰恰相反我认为这是北区奋发图强值得传承的珍贵记忆。” 这话听着挺漂亮不错。 “但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呢?”男巫挠挠头——既然已经聊开了话题自然没有了最初的尴尬——于是很自然的衔接了下去:“我也没想着转学院呐” “确实跟你没关系。”科尔玛若有所思的挠了挠下巴:“不过你的建议很值得思考唔建院的时候确实应该招募一些有天赋的学生稍稍加强学院底蕴” 说着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个小笔记本以及一支银白色的羽毛笔潦草的记录了刚刚冒出的想法。 郑清有心阻止却担心打断一位大巫师的灵感会受到糟糕的反噬。 最终只能轻轻咳嗽两下试图提醒女巫言归正传:“所以你还没说找我来有什么事儿。” “哦。”科尔玛一边继续记录自己的灵感一边头也不抬简单解释道:“本来我是找苏学姐帮忙走走月下议会或者学校的路子看能不能加快推进一下边缘学院的事情这不是听说你跟学校高层的关系不错所以让我找你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捷径’。” 说着她已经记录完自己刚刚的灵感抬起头好整以暇的看向郑清手中羽毛笔停在一张空白纸页上一副随时记录男生说话的模样。 郑清一脸懵逼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声音中充满了自知之明。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四十九章 伟大与平庸(上) 每个人都会诞生伟大的想法而这些想法往往起源于某个灵光乍现的念头。区别在于有的人脑海滑过这个念头后转眼就会抛之脑后开始重新考虑中午饭吃什么;而有的人则会抓住这个念头忘记了吃饭然后认真思考最后付诸实践。 伟大与平庸分歧就在这里。 就像那句话说的‘有的人吃饭是为了活着有的人活着是为了吃饭’。为了吃饭而活着的人总会因为吃饭而丢掉许多东西比如伟大;为了活着而吃饭的人往往会抛弃许多东西比如平庸。 科尔玛就属于为了活着而吃饭的那一类人。 每天一睁眼她的脑海中就充斥着北区巫师们大大小小的麻烦比如进入沉默森林狩猎的队伍受伤需要抚恤;比如有人用受过诅咒的青蛙施展魔法时受到反噬;再比如有人在施展软腿咒时错误击中某位男巫的敏感部位造成对方不举——老实讲许多五花八门的魔法事故都令这位曾经的第一大学高材生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她从未想过那些印象中简单易学的魔法在北区巫师们手中竟变得那么困难这给她进一步扩大北区巫师团、推动联盟内部认可北区巫师增加了不少困难。 为了解决这个麻烦科尔玛想了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就是寻求第一大学帮助她希望第一大学能够接纳这些使用青蛙施法的巫师给他们一些入校名额。 在一些‘反歧视’‘机会均等’巫师团体的帮助下这项工作有一定的进展但进展异常缓慢最起码在09年的这个秋天第一大学四所学院的入学新生中一个属于北区的名额都没有。 另一个办法就是‘教培’。科尔玛扩大了‘基尼小屋’的授课规模将原先每周一次的圆桌式教学增加为每天都会开设的夜校除了亲自兼任夜校的教授外她还拜托以前学校的老朋友们帮忙偶尔来夜校上几节‘应用魔法’之外的课程。 比如‘血族纹章学’。 这是一门没多大用处却又很受神秘学爱好者们欢迎的课程。可以极大拓展北区巫师们的视野让他们看到沉默森林与血淋漓的猎物之外那片广阔而又迷人的世界。 再比如‘白丁研究学’。 在这门课程中许多北区巫师第一次知道了世界之外还有一群比戏法师们更弱小、连戏法都施展不出来的人他们使用火焰与电流作为动力同样发展出灿烂的文明。当然在科尔玛看来这门课程更大的作用是提振北区巫师们的信心。 有的时候看到比自己更差的人确实能让人的心态更积极一点儿。 所有这些‘临时课程’之中北区大贤者最关心也是最重视的莫过于‘魔法的哲学’。这门课在第一大学四所学院都属于必修课教授课程的老师更是学校里的资深巫师。 但对许多北区巫师而言魔法哲学既不能传授他们高深的魔法技巧也不能教他们怎样控制魔力防止反噬课程枯燥乏味内容晦涩难懂讲课的老巫师声音令人昏昏欲睡——总而言之如果不是科尔玛严厉命令每一位北区巫师都必须旁听魔法哲学没人愿意坐在封闭的教室里发散自己的思维。 他们宁肯蹲在水坑边帮他们喂养的青蛙们配对儿! 最起码看着那些在泥水里摇头摆尾的蝌蚪能给他们一种正在积攒魔力的反馈。而不是坐在教室昏昏欲睡一节课后脑子里除了佶屈聱牙的概念外再无其他收获。 这天晚上又是一节魔法哲学。 忙完庶务的科尔玛悄悄来到樱花酒馆后新建的教室站在教室门后偷偷打量屋子里上课的北区巫师一如很久以前她的教授在第一大学做的那样。 讲台上科尔玛高薪聘请的老巫师正眯着浑浊的眼珠捧着手中厚重的羊皮书照本宣科的念着维度论下的矛盾分析法: “维度论的世界观认为任何复杂的矛盾都不可能自我克服只有通过下一个矛盾来克服它宇宙本质就是万物矛盾交替运动的混沌体。” “这句话怎么理解呢?” “就是说下一个矛盾可以说是克服原有矛盾的方法但是与其说是克服它不如说是因为时间维线的发展进程不再需要克服它也就是说克服一个矛盾的方法就是让这个矛盾无需被克服。” “这句话怎么理解呢?” “打个简单的比方就是说二维世界的难题我们升个维到三维世界解决;或者三维世界的难题我们降个维简化成二维的、更容易理解的方式来解决听上去是不是很绕?绕就对了维度论的世界观就像一团缠绕在一起的麻线剪不断理还乱” 讲台上的老巫师唱戏般念着讲义让台下原本就稀里糊涂的北区巫师们更加浑浑噩噩两眼发直。 站在教室外的科尔玛微微皱着眉。 她第一次对自己花费的玉币产生了怀疑——倒不是老巫师那糟糕的口癖——而是类似维度论下的矛盾分析法在她印象中并不是什么艰涩的理论但老巫师一板一眼的重复讲义却让这个理论变得更加难懂了。 女巫印象中当时给她讲这个魔法理论的教授就是老姚。 当时老姚只是举了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就帮许多人迅速理解了相关概念——许多年前巫师界流行的施法方式还是魔杖当时欧罗巴最大的两个魔杖生产商是大不列颠的‘奥利凡德’与德国的‘格里戈维奇’两个古老的魔法家族在魔杖生产的方方面面展开竞争。 从魔杖用料种植到杖芯材质选择;从店铺开设地点到各自市场准入限制;从价格到逼格;等等两个家族之间无烟的战争持续了数百年而且看上去永远没有尽头。 那么最终结束这场战争的是什么呢? 更精妙的魔杖制作工艺? 不是。 更强大的国际魔杖制造商? 也不是。 科尔玛记得很清楚当时讲台上的教授说到这里的时候举起手中的法书笑眯眯的告诉大家:“最终结束奥利凡德与格里戈维奇之间矛盾的是来自魔杖领域之外的法书这就是维度论下矛盾分析法中提到的降维打击。”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五十章 伟大与平庸(下) 一位伟大的巫师曾经说过‘一个问题不可能从导致它出现的层面来解决’换句话说重大问题的解决方案永远要到另一个维度上寻找。 奥利凡德与格里戈维奇就是这样一个经典的矛盾体。 与其说是法书干掉了两个古老的魔杖制作家族不如说随着维度论的发展魔杖已经无法满足巫师们更强大与稳定魔力施展的需要——在这个意义上法书干掉魔杖就是另一个维度的解决方案。 科尔玛脑海中的案例在这里戛然而止。 她微微分心仔细抹去脑海中关于姚教授的一些‘不敬’的想法同时将另一部分注意力放进教室。 讲台上那位外聘的老巫师仍旧用让所有人都昏昏欲睡的声音念着手中厚厚的、似乎永远也念不完的讲义时不时还用手指沾沾唾沫慢悠悠的翻两页。 北区大贤者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果然这种涉及世界观与方法论的重要理论课程还是需要更有经验的资深巫师来讲授比如姚教授。 脑海再次闪过姚教授的身影女巫蹙着眉正打算重新抹去这个念头耳边传来教室后排两位北区巫师小声的闲聊—— “他讲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我听说第一大学教魔法哲学的老师的九有学院的院长!姚教授知道吗?” “知道贝塔镇邮报上说他前段时间晋升传奇了不过邮报最近好像也有一些关于‘祂’的很糟糕的传言?” “糟糕的传言?你知道是什么吗?” “学校不是不让讨论吗?据说知情人都被要求签署了沉默契约没人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我上次在码头买青蛙的时候听人说‘那位’在家养了一群魅魔!” “魅魔?就是衣服很少的那种?它们不是生活在地狱吗?而且这跟我听到的不太一样诶。” “你听到的是什么?” 他的同伴非常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我知道而且能告诉你我还会在这里坐着吗?你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吧” 闲聊声稍歇教室里重新回荡起老巫师抑扬顿挫的念经声。 片刻后第一位巫师微微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听不懂。为什么三维的难题到二维就容易解出二维的问题到三维就容易解出?这个结论明明是矛盾的啊!” “我们需要一位真正的教授。”他的同伴赞同道:“就像九有学院的那位姚教授他不仅仅是教授还是九有的院长!” “与教授或者院长无关。”第一位巫师摇摇头:“事实上我们这座小酒馆就是一座北区巫师的大学大贤者是我们的教授与院长樱花酒馆就是我们的学府与阿尔法堡” 后面的话科尔玛没有继续听下去了。 原本因为两位北区巫师课堂上开小差打算找他们麻烦的想法也一同消失刚刚听到的这段闲聊——尤其他们说的最后几句话——让这位北区大贤者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堪称‘伟大’的疯狂念头。 她决定建一所学院。 就在布吉岛上就在贝塔镇北区。 建一座与九有、阿尔法、亚特拉斯、星空一样能够教授北区适龄巫师们魔法的学院!正所谓‘山不来就我我就去搬山’既然第一大学在北区巫师们入学问题上始终含含糊糊、推诿不办那么她就建一所属于北区人自己的学院! 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属于一个‘疯狂’的念头。 且不论第一大学四所学院厚重的历史底蕴、丰富的教学资源、充沛的财力支持单单在布吉岛上申请建立一所新的学院就能让所有冒出这个想法的人望而却步。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科尔玛这个想法就像是一只花猫在一群狮子的领地狩猎或者说一个游街小贩在双唐记前卖糖人儿、在绿兮纺前当裁缝。 她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就是获得第一大学的认可——毕竟整个贝塔镇都笼罩在第一大学守护法阵的保护之中。 “梅林在上!” 年轻公费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只是个平庸的小巫师虽然获得过一点微不足道的成绩但实在没办法当你绝望时的最后一根稻草。” “绝望?” 北区大巫师微微摇头举了举手中那盏小小的茶杯:“不我一点儿也不绝望。事实上我从没像现在这样充满希望漫长时间以来北区巫师们第一次拥有了真正的法力能够堂堂正正走在贝塔镇的大街小巷。你我还有所以帮忙推进这项事业的巫师有能力在一片漆黑的世界点燃一支火把。那为什么不试试呢?” 试试就逝世。 郑清在心底嘀咕着再次重重叹了一口气:“相比于现在这种沉重的话题我还是更怀念你在樱花酒馆跟我们开黄玩笑的时候。” “如果你需要”科尔玛脸上露出一丝危险的笑意同时瞟了一眼坐在另一旁的青丘公馆主人。 苏施君抱着小狐狸面无表情的给她梳毛。不知是不是因为静电的缘故梳子与小狐狸的长毛间迸发出一串咝咝啦啦的细碎电流。 只是眼角余光扫见郑清就有一种浑身焦黑的感觉。 “我不是那个意思!” 男巫立刻狼狈的举手投降:“我的意思是我同意我没有意见你们想让我做什么直接吩咐就是了!” 科尔玛满意的点点头。 苏施君脸色也缓和了几分波塞冬皮毛上那些细碎的电花也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并不需要随时只是在需要的时候。”女巫愉快的纠正道:“大多数情况下你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呵呵。”男巫冷笑不语。 打嘴仗他从来没赢过。 “哦顺便。”北区大巫师状不经意的顿了顿:“老姚还是你们院长对吧。这两天学府里有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我可以保证那件事与我以及北区任何一位巫师都没有关系。” 郑清眨了眨眼睛稍稍有些迟疑:“没有关系自然是好的但这个事情为什么向我解释呢?” “因为最近总是看不到他。”科尔玛颇为苦恼的抓了抓头发显露出几分烦恼:“而且我的身份进出学府也很不方便你是他的学生想来应该有办法跟他说两句闲话吧。”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五十一章 噩那个梦哟 从青丘公馆回来之后郑清做了一连串噩梦。 起初他走在夜色下的学府中身边影影绰绰似乎跟了许多人却看不分明时不时有冷风嗖嗖吹进他的脖子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转头看时又空无一人像极了鬼片中领便当的扑街们。 又有影子在脚下扭曲盘旋仿佛一条条无形的长蛇抬头看时却是一株奇异的大树在月色中投下的阴影那株大树枝叶向四面八方伸展着几乎横跨了整条林荫路树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白色的果子微风袭来果子缓缓转动露出一张张惨白的面孔双目紧闭眼中淌下两条血泪。 这一幕幕景象直吓得男巫两股颤颤、心惊胆战几乎连路都走不稳了。 直到临钟湖畔夜色与树影散去月光落下男巫才看清走在身边的是蒋玉这让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心境也骤然转为平和。 女巫深红色长裙裙摆仿佛血色瀑布一直向后拖着拖了很长最后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她赤裸着手臂歪着头笑盈盈似乎在冲男生说着什么只不过郑清一时听不清两人并肩而行踏着月色品味风中旖旎。 但立刻半空中的圆月中便出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身着华服窈窕动人长发如瀑玉腿修长身后旋转着四条巨大的狐尾。 狐尾每转一圈便有一道金色霹雳从月亮中降落砸在男巫身上任凭他躲在树下、石头下、甚至女巫的裙底也挡不住那道金色如跗骨之蛆、尾随而至直劈的他口鼻生烟通体焦黑。 有小狐绕着月亮唧唧而叫像极了鬼笑。 良久雷电渐歇月光中的华服身影与身旁的蒋玉也早不见了踪迹。 焦黑的‘木炭’原地滚了两圈滚进临钟湖当它缓缓沉入水底后四周朦胧的水汽骤然一散四周景色飞转再定神那根‘木炭’已然身处贝塔镇北区的樱花酒馆外那一小片空地中。 科尔玛学姐踩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走出酒馆踹了那‘木炭’两下黑色焦皮簌簌而下露出男巫茫然的表情。 “你不是说帮我替姚教授解释的吗?”北区大贤者黑着脸挥舞着手中皮鞭抽的四周空气啪啪作响。 伴随着她的呵斥一道又一道陌生而又模糊的身影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他们双手抱在胸前做祈祷状每走一步空气中就会响起青蛙惨死时的尖叫。 “我去!我正要去!我会解释的!” 男巫慌乱的摆着手臂努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姚教授虽然是头大妖传奇大妖但他还是很讲道理的!我知道那么久他都没把我吃掉!” 科尔玛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捏着下巴狐疑的打量着男生:“这么说你早就知道那个‘谣言’是真的?” 男巫一时语塞正踟蹰间腰间猛然一重却是北区大巫师飞起一脚把他踹出樱花酒馆踹进外面那沉沉的夜色中:“不要找借口了滚去找老姚解释吧!” 郑清仿佛皮球般在地上打了几转。 当他晕头转向站起身四周已经变成了一片荒野一股熟悉而又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令人窒息。 男生抬起头没有看到熟悉的月亮而是看到了两轮血红。 不不是两轮。 当他脑海闪过这个念头时两轮血红之外突兀又多了四轮血红。与此同时六轮血红也在夜色中映照出一个朦胧的、巨大的身影。 是一尊三首八臂的巨猿! “教授!” 郑清欣喜的挥舞着胳膊在原地又蹦又跳努力吸引着那巨猿的注意力:“教授!我在这儿!学姐托我给您带句话!外面的流言是瞎编乱造的!跟学姐没有一点儿关系!” 声音在旷野中很容易便被无边无际的夜色、夜风以及死寂所吞没。 但这并不影响巨猿的神念。 祂很容易便注意到旷野中那渺小而又活跃的身影。六轮血红在夜空中划出了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最终齐齐落在男生头顶。 目光中沉重的压力令雀跃的男巫慢慢停了下来他感受着夜幕后不断逼近的令人不安的声音最终选择摸出法书向夜空中丢出一道照明咒: “月出照兮!” 一轮金黄色的圆月从法书中缓缓升起初极小如蝇头伴随它的急速上升变得越来越大如金豆、如碗口、如玉盘、如车轮最终化为一轮真正的月亮挂在天边。 郑清没有看到自己丢出的照明咒最终化出的月亮是什么模样。 因为他正在旷野上没命的蹿逃。 照明咒升到一半后郑清就看清楚夜幕后不断逼近的不安声音是什么了——那是一个巨大的手掌五指张开宛如一座小山正罩在男巫头顶缓缓落下。 轰! 身后传来巨大的声响。 男巫一边逃命一边回头望去只见那巨大的手掌落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五指一收整片大地便被犁出五道深深的沟堑。 郑清敢用李萌那只毛绒熊打赌如果自己还站在原地肯定会被那只巨大的巴掌捏成肉泥。 轰隆隆!轰隆隆! 六轮血红间传来一阵宛如雷霆般的声音依稀是那三首八臂的巨猿说了什么但声浪太大听不分明。 郑清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它并没有放弃捉自己的打算。八条胳膊风车般舞动八个巨大的手掌一个接一个从天上砸落——轰、轰、轰! 男生惨叫着没命的逃窜。 身后巨猿咆哮、呼气如风、声音如雷从天而降的巨大拳掌如一座座落下的小山轮番砸在男巫身后近在咫尺之地似乎下一刻就会把他砸成肉泥。 奔逃间前面突兀出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壕沟。 男巫来不及止步眼一闭、牙一咬惨叫着猛然加速试图跳过那条壕沟。但他终究高估了自己的跳跃能力。 砰! 壕沟漆黑的、越来越大的阴影成为男巫梦境中最后一个画面。 啪! 伴随着一声惨叫郑清从床上滚了下来。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五十二章 《真理、哲学与我的世界观》(上) “噩梦了?” 寝室里响起萧大博士熟悉的声音:“正好时间差不多了既然醒了就不要再睡起床去做早课。” 郑清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墙皮还有那块用细线吊在半空中缓缓旋转的铜镜一时沉默无语。 梦境中的惊慌失措在安稳的真实洗刷下飞快消散但身体的酸痛确凿无疑的告诉他昨晚睡梦中的辛苦。 “喂醒了就爬起来别赖地下。”萧笑走近不轻不重的踹了男巫一脚:“马上就要十月了地上凉的很。” 郑清下意识打了个哆嗦麻溜的从地上坐起。不是因为地上凉而是因为博士那一脚让他想起梦境中被科尔玛学姐踹的那一下。 不远处辛胖子与团团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着窗外隐隐传来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 小精灵们兮兮叫着捧着热腾腾的毛巾、牙缸牙刷以及清水轻盈的飞到男巫面前示意他洗漱。 男巫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魇着了?”萧笑刷着牙诧异的打量着男巫。 郑清自然不能告诉同伴自己昨晚糟糕的经历——他敢打赌如果自己如实陈述肯定会被嘲笑‘郑渣’一整天不一整个月的! 他倚靠着六柱床坐在地板上半晌才语气深沉的答道: “周一到周五我起床不代表我醒了;周六与周日我醒了不代表我起床灵魂与肉身的隔阂如此清晰足以证明古典魔法理论的灵肉二象性具有广泛的现实意义。” “不你只是在犯懒。” 萧大博士吐掉漱口水接过小精灵们递来的腰带心平气和的纠正道:“犯懒可能与砂时幼虫有关但绝对与任何魔法理论都没有关系。” 砂时幼虫也叫懒虫去年也是这个时间段那些虫子在学府中很是闹了一阵子郑清为小精灵们治疗使用的砂时王浆就是那时攒下的。 只不过郑清原本就不是真正讨论什么见鬼的灵肉二象性的魔法理论他只是想找个借口规避博士的追问。 看萧笑不再纠结他的噩梦年轻公费生立刻麻溜起身、洗漱。 这种积极的态度一直持续到早课结束。 “波塞冬今天怎么没来陪你做早课?”萧笑一边帮他那只老乌龟擦掉壳上不知谁画的涂鸦一边随意问了一句。 “唔可能在睡懒觉吧。”郑清含糊的回答着——他总不能告诉萧笑那只小狐狸大概率正在青丘公馆扑蝴蝶——同时往空中指了指:“那是什么?是冲我们来的吧!” 半空中一只巨大的纸鹤正盘旋着伸长脖子寻找自己的目标。 萧笑丢下手中的乌龟站直身子抬起胳膊打了个唿哨。那只纸鹤扑棱着纸折的翅膀不慌不忙的落在了矮个子男巫的胳膊上轻轻叨了叨他的眼镜腿。 “最新一期校报” 博士扶了扶眼镜拆开纸鹤只留下头版将其他几张丢给郑清:“昨天胖子不是说姚教授在校报上刊了一篇文章么我很感兴趣。” 郑清耸耸肩接过那几张‘多余’的版面并没有打开而是挤到萧笑身旁与他一起看起了头版。 头版以巨大的篇幅刊登了姚教授的署名文章——真理、哲学与我的世界观但这片文章并非头版唯一的内容在报纸右下角还有一篇不起眼却又很醒目的豆腐块通讯。 郑清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篇通讯上。 通讯内容很简单宣布爱玛教授接替石慧女士成为第一大学新任副校长在这条消息的后面提及了爱玛教授成功进阶(准)传奇阶位后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发来了贺电。 “准传奇是什么阶位?”郑清第一次听说这种划分。 “就是进阶传奇失败的委婉说辞。”萧笑难得显露出几分尖刻停了停才补充道:“就像字面表达的意思比大巫师稍强却又并非真正的传奇介于顶尖大巫师与传奇之间因为在进阶仪式中窥伺过传奇的风采所以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有了几分传奇巫师的威能。嗯甚至不能排除有施展一两道传奇魔法的能力。” “爱玛教授”郑清目光在这篇通讯上最后停留了几秒微微叹口气:“真是可惜了。” 却不知是在可惜爱玛教授进阶失败还是可惜姚教授没能成为第一大学的副校长。 “你们的早餐!”远处传来辛胖子的喊声。 没人搭理他。 郑清与萧笑站在草地边缘一人抓着校报头版的一边两个脑袋挤在一起专注的读着老姚那篇文章。 当胖子气喘吁吁跑来看到这一幕后先是恍然旋即脸上露出一丝好奇:“老姚那篇文章?劳驾你们谁看完给我解释解释?虽然昨天编辑部就拿到底稿了但老实说我读了好多遍一直读不进去读完脑子一片空白都不知道里面写了些啥。” 依旧没人搭理他。 郑清吸了吸鼻子顺手从胖子怀里的纸袋中摸出一个肉包同时伸出手指指在自己读到的位置一字一句继续读了下去: “在境界高深的魔法师之列你很难找到一个没有理想信念的巫师。但是这种理想信念与普通巫师的理想信念不同。” “对于凡俗夫子而言他们一方面希望获得真理的垂青另一方面又害怕世界真相带来的冲击。这种感觉类似于孩子对其父亲感情的升华。对于真理巫师们与祂在某种程度上建立起一种私人联系无论这其中有多少理想与信念的因素。” “但‘我’却痴迷与所有这些联系中的因果于‘我’而言未来与过去一样都是必然的和确定的。理想不是神圣的而纯粹是理性的事情。” “‘我’的理想与信念是以这种形式出现的:对自然规律性的和谐入神般着迷这种和谐揭示出了一种如此深邃的理性;与此相比巫师们一切有意义的思考和安排都只不过是其微乎其微的反映。只要‘我’能够挣脱本能欲望的奴役这种认识将是‘我’生活和探索的指导原则。毫无疑问这种认识与各个时代的魔法天才所共有的认知是密切相关的”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五十三章 《真理、哲学与我的世界观》(下) “就魔法哲学的角度而言给‘真理’这一概念赋予一个清晰的定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真理’一词具有不同的含义这要看它是涉及一个经验事实、一条魔法定理还是一种新的魔法解释理论。” “而就‘真理’这一概念而言我根本无法想象出任何清晰的内涵来未来的魔法探索可以通过鼓励更广泛的因果思维和提供更高维度的视野而弱化传统古典魔法理论的影响。我深信所有细致的魔法研究都应该建立在一种类似于宗教情感的、对理性或世界本身可认知性的热忱信念上。” “那种根深蒂固的信念、认为可认知的世界是超级理性的表现就是我对‘真理’的理解。用通俗的方式来表述可以称之为‘泛魔法哲学论’我只能从魔法历史和魔法心理学的角度看待‘古典魔法认知’除此之外我与之毫无关系。” “我强烈地向往着简单而规矩的生活。并且时常发觉自己否定着同胞的过分努力而难以忍受。我认为以血脉与族群而进行的简单区分是不合理的它最后所凭借的是以暴力为根据。我也相信简单的生活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在精神上对每一个存在都是有益的。” “我完全不相信巫师之间会存在那种在哲学意义上的自由每一名巫师的行为不仅受着外界的强制而且要适应内在的必然大巫师阿瑟叔本华说‘巫师能够做他所想做的但不能要他所想要的’我总觉得拥有魔法而去追求的庸俗目标——金子、力量、荣誉与漫长的生命——都是可鄙的。” “我自己只求满足于真理永恒的奥秘满足于觉察现存世界的神奇结构窥见它的一鳞半爪并且以诚挚的努力去领悟在自然界中显示出来的那个理性的一部分倘若真能如此即使只领悟其极小的一部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大巫师安东尼奥葛兰西在狱中札记里写过‘旧世界快死了但新世界还没有诞生’他对新世界充满了信心就像我对这个世界的未来充满了信心一样。而无与伦比的信心正是通往更高阶位的魔法世界的真谛。” “我曾经听人说过一段话——人生就是一条垒好的多米诺骨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骨牌一张张倒下我们终将抵达那早就固定的未来。用维度论解释就是时间线总会在过去与未来的尽头收敛过去的尽头是0未来的尽头是1而介于0与1之间则发散着无数种可能性。就像一个巨大的、不断波动着的橄榄。知道这一点后我们就会对过程中那无数种可能性报以最大的宽容。” “无论这个过程中你曾经是白丁、是戏法师、是巫师、还是妖魔。” “以上就是我对真理的一点哲学性思辨以及我对世界的一点认知。” “零九年九月十二日晚于第一大学。1” 两位年轻巫师站在草地边缘认真读着那篇文章。 清晨的太阳并不热烈但却有一股清爽的灿烂落在他们的肩头落在那张薄薄的报纸上晕开一抹未成熟的橘子的色彩散发出一种专注而又纯净的气息。 良久。 萧笑放下手中的报纸伸了个懒腰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愧是我们院长呢真是一篇平凡而又不平凡的文章。” 辛胖子嚼着肉包挤了过来声音含糊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满篇都是魔法哲学的影子比他课堂上的内容枯燥多了我读完唯一的理解就是‘那件事’是真的。” ‘那件事’指的就是贝塔镇邮报号外宣称老姚是妖魔的事虽然在学校的紧急‘公关’下没人能公开讨论这个话题但并不妨碍同学们使用各种隐语隐晦的交流各自观点。 这也是近两天最让九有学府混乱的话题。 许多刚刚加入九有学院的一年级新生因为这件事都像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蹿连带着上周五刚刚结束的开学典礼都没什么人谈论仿佛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所以在说最后一句话时胖巫师的语气里带了明显的怨气以至于肉包的香气都被冲散不少变得寡淡许多。 萧笑回头看了他一眼扶了扶眼镜。 “是真的也不是真的。”宥罪的占卜师再次使用了卜者们常用的阴阳话术宽慰道:“就像文章最后说的那样我们应该对‘过程中那无数种可能性抱以最大的宽容’。” “这话听着什么地方都能用。”辛胖子嘀咕着两手却没闲下来飞快的剥了一个茶叶蛋一口塞进嘴里这让他声音愈发混沌:“黑狱战场上学校的巫师可没见对那些‘可能性们’抱以多大的宽容。” 这话就有点抬杠了。 郑清没有在意两位同伴的小声讨论。 他正一个人捧着报纸——萧笑放手后整张头版便都落到年轻公费生的手里了——他仔细读文章最后几段总觉得姚教授写的内容非常眼熟。 于是他一边读一边慢慢在脑海中搜索自己并不十分丰富的经历。 很快男巫便回忆起这些话的来历——几个月前他躺在校医院病床上心情低沉的时候吴先生曾经去看望过他在病房里说过类似的话。 当时先生还曾说过另外一句话此刻年轻的公费生捧着报纸不由自主复述了出来:“任何判断脱离了时间这个最大的变量都会在错误的方向越跑越远。” 耳边两位同伴的小声争论戛然而止。 辛胖子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豆浆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 萧笑则惊讶的看了郑清一眼:“你能理解到这种程度可见是真的读懂老姚这篇文章了他想做的也不过是一个纯粹的脱离低级趣味的‘巫师’就像文章里说的那样:拥有魔法而去追求的庸俗目标——金子、力量、荣誉与漫长的生命——都是可鄙的。”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三周开始 早课之后便要开始新一周的学习生活了。 当郑清坐在教室里看着灰尘在窗外透进的阳光中飞旋起舞时蓦然意识到距离上一节课才刚刚过了两天。 而在他意识中上一次坐在教室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这很不寻常因为向来只有上学时有时光漫长、永远熬不到尽头的感觉从来没有放假反而时光缓慢的说法。 往常周六周日的闲暇时间一眨眼就没了。 只有刚刚过去的两天或许是因为盛大的开学典礼或许是因为与老姚有关的那份号外总之给人一种纷繁复杂、没完没了的印象令人丝毫体会不到放假的快乐只感到疲惫。 今天的教室也与平日有很大不同。 没有人坐在课桌上与其他同学一起大笑、闲聊;也没有人在课桌上旁若无人的进行自己的魔法小实验;甚至没人补作业! 真是不可思议。 所有人包括李萌在内都乖巧的打开面前那本标准咒语大学二年级一边复习上节课讲的与‘讳’有关的各种咒语一边小心预习着今天课堂上可能涉及的新的章节似乎都在担心自己回答不出问题就会被讲台上的教授一口咬掉脑袋。 蒋玉坐在李萌身旁身子一如既往的笔直手中羽毛笔不时点在李萌同学的课本上似乎在指导她复习的要点。 深秋时分清澈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女巫的发梢、肩膀仿佛给她涂抹了一层厚厚的橘子果酱让人看上去就有一种香甜的味道。 郑清呆呆的看了半晌。 似乎感觉到这个角落的视线女巫撩了撩长发身子微斜向后望了一眼郑清下意识避开她的眼神看向另一位班长所在的方向。 一望之下他顿时一愣。 与平日相比今天的唐顿精神似乎有点萎靡脸色灰败眼袋很大一副很久没有休息好的模样虽然他的面前也摊开着魔咒课本但任谁都看得出此刻这位班长大人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顺着唐顿的位置四下打量其他人表现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段肖剑的驼背愈发弯了整个人似乎正努力把脑袋塞进抽屉里;马修卡伦维持着这个学期开学以来的低调坐在厚重的窗帘下整张面孔都淹没在面前的课本中。 自从马修的堂哥弗里德曼爵士竞争奥古斯都失败后包括马修在内整个第一大学的血族都变得低调了许多。 还有尼古拉斯。 虽然刘菲菲就坐在他的身旁瘦高的男巫却仍旧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时不时向教室门口望去郑清非常怀疑这位北区巫师想替科尔玛在老姚面前辩解一下告诉老姚那份号外与北区巫师真的没有一点儿关系。 郑清很不看好他的莽撞。 正琢磨要不要折只纸老鼠提醒一下尼古拉斯时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突然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不可明说的吃人魔王经过了临钟湖!” 整个教室似乎都因为这句台词打了个寒颤——郑清记得很清楚两周前当简笔画小人这么喊的时候教室里的同学们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随即气氛便恢复正常同学们骂骂咧咧着继续之前的喧嚣。 但今天当简笔画小人儿再次这么喊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仿佛变成了一群鹌鹑。 “它是不是之前就知道什么了?”辛胖子小心的转过半个身子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咨询坐在身后的年轻公费生。 郑清无声的翻了个白眼嘟囔道:“我怎么知道你上次不是威胁说要给它的白纸上画两只母老虎吗?就没想着问问?” “那只是打了个比方比方。”胖巫师含糊着敏捷的转了回去结束了这个话题。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似乎也不太习惯教室里的安静。 上一次这么‘报幕’的效果还不错同学们反映都‘挺好’怎么今天给出的反应截然不同了呢? 停了半晌。 它咳嗽两下再次扯着嗓子喊道:“误人子弟的臭老九已经进入教学楼!” 这一次回应它的是601教室里所有年轻巫师的目光——大家齐刷刷看向门后那张白色的画纸静静的看着正扯着头顶三根呆毛鞠躬的简笔画小人儿目光中充斥着怀疑、怜悯以及好奇唯独没有赞赏。 上一次它这么作死大家还能用‘传奇巫师不会与简笔画小人儿一般见识’来解释这一次每个人似乎都看到一个渺小的身影正大大咧咧走到一头清醒的猛虎身旁拽了拽它的胡子。 没人觉得传奇巫师会听不到这里的动静。 就像没人怀疑拽老虎胡子会被老虎咬一口一样。 整齐而安静的目光给了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巨大压力以至于它呆了好一阵子才意识到自己的工作出现了失误。 “姚小米教授” 它刚刚喊出这几个字——教室似乎又打了个寒颤——就立刻闭了嘴意识到自己的‘报幕’出现了延误然后立刻跳过‘姚小米教授出现在六楼走廊入口处’这一段并加大嗓门试图掩盖这点失误: “伟大的传奇法师即将莅临祂忠诚的教室!”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没人去看简笔画小人儿夸张的摘脑袋礼也没人再去关注眼前那本厚重的标准咒语。 大家都伸长脖子呆呆的看向教室门。 砰! 熟悉而又陌生的节奏传来教室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一瞬间仿佛大家眼睛都被蜜蜂蜇了一下似的飞快缩了回来——有人慌乱的翻着面前的课本有人低着头却努力向上翻着眼睛还有人捏着藏在抽屉里的护符闭着眼嘴唇无声蠕动着念念有词。 整个教室或许只有郑清与萧笑所在的角落维持着某种程度的平常心很自然的看向门口。 萧笑或许是因为他特殊的‘职业素养’对很多事都保持着中立的态度;郑清则是因为早已过了惶恐期——去年他因为这件事惶恐的时候其他人都还不知道这回事呢。 也因此两位男巫第一时间发现了‘姚教授’的异常。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五十五章 避 平日的教授推开教室门后迈着大步走路呼呼带风身上的黑袍子袂角飞起有时嘴里还咬着一根烟斗身后缀着一缕绵延不绝的青烟。 但是今天这位进门的‘姚教授’脚步轻盈几近无声仿佛幽灵飘进来似的袍角更像生铁铸就的范模没有一丝波动。 窗外的阳光落在他那张与姚教授一模一样的蜡黄色脸上竟露出了几分琥珀状的半透明特质唯有那漂亮的大背头依旧光滑可鉴。 所以郑清第一时间就确认眼前这位‘姚教授’并不是真正的姚教授。 他扭头看向萧笑。 宥罪的占卜师扶了扶眼镜微微颔首。两人虽然没有语言上的任何交流却无声的交换并统一了意见。 讲台上那位确实不是真正的姚教授。 教室里越来越多的年轻巫师开始抬起了头——起初是那些低着头却努力向上翻着眼睛的同学继而是慌乱翻着课本的同学最后连那些捏着护符闭紧眼睛的同学也悄悄睁开了一丝缝隙似乎在纳罕教室里略显诡异的气氛。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同学开始意识到讲台上那位‘姚教授’的奇怪之处。 没有平日里熟悉的寒暄‘都坐、都坐’或者‘大家安静一点’;嘴里也没有咬着那根常见的嵌铜雕花烟斗讲台上的‘姚教授’脸上挂着略显僵硬的笑容静静环顾左右似乎在默许同学们小声交头接耳。 “这是分身?”有人小声询问。 “不像。”立刻有同学反驳:“传奇存在的分身怎么可能这么僵硬我觉得倒像是投影或者一个念头。” “确实更像影子。”旁边传来附和的声音:“你们看祂的脸在阳光下是半透明的我都能看清祂脑袋后面黑板上的粉笔灰!” 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仿佛深夜在厨房里偷东西的老鼠显得警惕而又轻微似乎一点动静就能吓的他们四处逃蹿。 几分钟后教授屈指敲了敲讲桌。 咚、咚、咚! 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早上好。”他很有礼貌的向同学们打着招呼——属于姚教授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整间教室恍惚间大家仿佛看见那位传奇法师就站在面前。 整个教室似乎都打了个激灵。 “早上好教授!”台下立刻传来一片整齐而又响亮的回答。 讲台上的教授满意的看着大家停了停才重新开口简短解释道:“大家应该已经知道了最近我兼任了学校应用魔法研究院的副院长正在主持一项非常重要的魔法实验。不自夸的说现在第一大学有能力而且有时间来主持这项实验的巫师只有我一位” 教室左后角落传来几声充满恭维的轻笑这让教室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许多人下意识回头想看看是谁这么胆大。 郑清回给他们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也因此” 讲台上的‘姚教授’似乎没有注意到台下这点小互动继续开口总结道:“我的时间变得有些紧缺了。正所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为了能在主持魔法实验的同时兼顾你们的学业经过学校教授联席会议的批准这段时间我会使用这道预先准备好的影子为大家授课。” 说着他屈指指了指自己。 这可真是个好办法。 郑清端端正正坐在课桌后脑子里却飞快转过上面那个念头。用一道影子老姚在自己与同学们之间留下了足够的‘安全距离’这样即便有脑瘫的同学当面问出什么糟糕的问题双方也有充裕的缓冲余地。 而且时间是冲淡一切问题的最佳魔药。 就像去年郑清知道老姚身份之后最初也是惶恐不安但在时间的作用下慢慢的他与老姚之间的关系似乎又恢复原状。 不需要太久只需要熬过九月最后这两周到了十月份在沉默契约的帮助下没人会继续在意与九有院长有关的谣言了到时候校猎会的紧张气氛会成为第一大学四所学院众多学生之间唯一的关切。 “用程式化的影子上课有好有坏。好处是你们不需要担心上课被烟气呛到了因为影子不需要抽烟。” 说到这里讲台上的教授停了停似乎在给大家‘会心一笑’的时间。 很可惜除了郑清、萧笑等寥寥数人外没人感觉这个冷笑话好笑。 “坏处是这道影子缺乏足够独立性。因为主持魔法实验的时候不能分神所以这道影子的授课内容我会提前拟定——这意味着最近几节课我们之间的互动可能稍微不那么流畅——为了不影响‘提问与反馈’这种对授课大有裨益的正循环我会让两位班长记录课堂上未获得满意答复的同学的名单及问题上交院长办公室课后安排时间一对一解答” 唐顿与蒋玉先后起立向四周微微鞠躬。 “一对一的解答!”坐在郑清前面的辛胖子仿佛牙疼般轻轻嘶了一口凉气:“以前还好说现在谁还有胆子去您的办公室!” 倘若真的姚教授站在讲台上胖巫师定然不敢这样放肆。 但眼下站在讲台上的只是一道程式化的影子——甚至它现在讲的内容都是教授提起预备好的——这给了台下同学们一定程度的勇气与自由。 果然‘听到’胖巫师的嘀咕后讲台上那道教授投影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仍在慢条斯理的进行着自己的开场白:“或者对课程有其他意见的同学也可以把意见汇总成文交给两位班长我会在课间以纸鹤形式给予正式答复。” “现在请大家收起法书。” 讲台上的‘姚教授’笑容可掬的吩咐着同时把夹在腋下的讲义摊开在讲桌上假假的咳嗽了两下:“最近几节课将以理论学习为重这节课我们接着上节课的内容分析‘避’字在常用咒式中的含义及应用古代常有‘避讳’之说‘避’字与‘讳’字之间有非常紧密的联系”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五十六章 晚餐时 在黑狱战场上郑清曾经听若愚副校长说过一句话。 大意是普通人面对传奇时往往会选择仰视仰视的时间长了普通人便失去了与传奇平等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现实中只有传奇才能对抗传奇。 回到学校。 面对着货真价实的传奇存在即便只是祂的一道投影天文08-1班的同学们也很难鼓起反抗的勇气。 所以郑清预想中尴尬与质疑并存的课堂气氛并不存在整节魔咒课在一种平日少见的高效与平静中稳稳当当结束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这种气氛甚至蔓延到了下午的符箓课一直到吃晚餐的时候郑清才听到有同学用唏嘘的语气感慨道:“今天的学习效率意外高了很多呢如果以后每天都这样完全不需要担心三年后拿不到注册巫师证书。” “你在想桃子!”旁边立刻有人吐槽道:“只有你这样真正的书呆子才能忽略学府里现在奇奇怪怪的气氛满脑子都是学习效率与考试。如果以后每天都这样巫师联盟的第一大学就该改名妖魔联盟的第一大学了。” “噤声!” “闭嘴不想活了?” 其他几个声音几乎同时开口压制了那个吐槽的声音。食堂里出现了一小片意外的寂静之地但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勺子、筷子、叉子与餐盘、碗碟的碰撞声便次第响起年轻巫师们之间的聊天也再次喧嚣起来——而且比之前更热烈了几分。 郑清没有回头但他依稀可以感到周围其他餐桌上十几道窥探的目光正谨慎的在附近徘徊着似乎寻找那个吐槽的身影。 张季信就是在这种气氛下来到食堂的。 “晚上好!” 红脸膛男巫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一屁股坐在郑清身旁的空位上差点把他挤下去目光在餐桌上逡巡着:“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快饿死掉了。” “再晚一点就剩下西北风了。”郑清摇摇头从辛胖子面前拖走一大盘咸肉、炒蛋以及一盘切好的面包推到张季信鼻子下面:“你去捉饿死鬼了吗?” “那是我的咸肉!”胖巫师在斜对面愤愤不平的敲了敲勺子。 “你还有其他吃的东西。”郑清心平气和的宽慰道。 “饿饿食谷?”张季信狼吞虎咽的吃着盘子里的东西头也不抬含糊着反问道:“邪笑你含有介囧盖屋?” “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坐在他对面的萧大博士一脸厌恶将一碗小米粥推到红脸膛男巫面前。 张季信一把抓过那碗粥咕嘟咕嘟连灌好几口然后抚着胸口又锤好几下才缓过劲:“谢谢!差点被噎死。我刚才是问学校里还有饿死鬼这种怪物吗?” “实验室里肯定有。”萧大博士给出确定的回答。 “那只是打了个比方。”郑清翻了个白眼用筷子敲了敲面前的餐盘吸引着其他同伴的注意力:“我的意思是想问长老他刚刚着急忙慌干嘛去了。” “嗯?” 张季信用面包卷起几块咸肉用力咬了一口然后才歪着头看了年轻公费生一眼:“你不知道?” 郑清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不确定道:“我应该知道吗?” 红脸膛男巫鼓着腮帮子咬的很用力郑清看着他的模样很担心他把牙齿咬碎。直到他伸着脖子把嘴里东西咽下去郑清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下个月就是猎月了!”张季信一边重新给面包里夹了个煎蛋一边加重了语气:“校猎赛!这难道不能让你稍微意识到什么吗?” 郑清看了看张季信然后扭头又看了看萧笑。 “我们今年还参加校猎赛?”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这是什么话!”张季信把刚刚递到嘴边的‘三明治’一把拍在餐盘里怒气冲冲看向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难道你不准备参加猎赛?” “不不不”郑清小心的向后靠了靠唯恐袍子上溅了桌上的食物同时连声否认:“我是说猎委会不是禁止我们参加猎赛了吗?” 说着他看了萧笑一眼。 这个消息是前几天某次睡觉前萧大博士整理宥罪猎队各种申请材料的时候顺口跟他说的。 听到郑清的反问张季信诧异的睁大眼睛:“这又是哪里来的谣言?” “他听错了。”不待郑清推诿萧笑就扶了扶眼镜颇为无语的扫了年轻公费生一眼:“我之前跟他说的是‘猎委会禁止他在校猎赛中使用符枪’” 一个是禁止猎队参赛。 一个是禁止猎队某位猎手使用某种武器。 两个差别如此之大以至于郑清感觉自己的脸又肿了一圈热胀热胀的下意识嘟囔起来:“不让我使用符枪?这也不公平。” “让你使用符枪才是最大的不公平。”斜侧方坐着的辛胖子终于找到反击的机会毫不客气的吐槽道:“难道你忘了瑟普拉诺去年的遭遇?学校注册的这些猎手有一个算一个谁能经得起你那一枪?” 郑清顿时哑口无言。 停了停他才转头重新看向张季信:“所以你去提交参加校猎赛的申请表了吗?” 张季信这一次没有生气。 他慢吞吞吃掉刚刚夹好的三明治然后才抬头看向萧笑满脸诚恳:“博士我们换个队长吧。” “好!我举双手双脚支持!”辛胖子唯恐天下不乱大声应和。 萧笑抬起眼皮目光从眼镜框上方射出扫了几位同伴一眼哼了一声:“提醒一下猎队现在大部分花费都由d&k支付而且蒋大班长进队时的大笔捐赠也有‘明确用途’。换了队长这些支出谁来负责?” 他把‘明确用途’几个字咬的格外重。 两个刚刚起了造反心思的男巫顿时偃旗息鼓默默低了头一个重新啃起自己的咸肉另一个则臊眉耷眼的用勺子搅着面前的南瓜粥。 然后萧大博士才看向郑清:“猎队里准备材料、提交申请表这类工作都是我处理的。长老负责外联包括猎队训练、猎场借用、寻找指导猎队等等工作。虽然你是甩手掌柜但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算你想当吉祥物也该在套子里多扭两下以示敬业吧。”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五十七章 训练计划 相较于张季信与辛胖子明目张胆的‘叛乱’萧笑‘温和的批评’显得更为严厉给年轻公费生更大的压力。 他干咳两声目光游移着在餐桌上徘徊。 胖巫师面前碟子空了年轻公费生立刻殷勤的招呼餐侍精灵再送几个卤猪脚;长老的小米粥喝完了公费生又赶忙把旁边的银耳羹推了过去。 萧笑放下手中的刀叉同时制止郑清给自己加餐的举动示意已经吃饱了。 “需要我现场扭吗?”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乖巧的帮占卜师拾掇餐盘餐具笑容可掬的问道。 萧笑翻着白眼打了个饱嗝。 “不需要谢谢。” 矮个子男巫颇感心累的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然后戴上眼镜重新开口:“长老是去给我们恢复性训练找场地了。” 刚刚从辛胖子碗里抢了一个卤猪脚的张季信一边啃着骨头一边满嘴流油的点着头嘴里呜呜有声。 “恢复性训练?” 郑清重复着这个浅显易懂的词儿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小心的提出了自己的困惑:“我记得咱们之前说好这段时间猎队要开总结会复盘黑狱还有试炼会的经历么我们还需要训练?” 最后一句反问他显得很有底气声音都大了一点。 萧笑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男巫:“复盘是复盘恢复性训练是恢复性训练。经验是在不断实践中化为资粮的想要通过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就真正理解我们在黑狱战场上的收获是痴心妄想。”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做那个恢复性训练?”郑清想到白天两节课后刚刚积攒下的一大堆家庭作业心底还抱着一丝希望。 “晚上九点以后。” 宥罪的占卜师显然早就规划好了一切手沾着水在桌面上划拉几下:“你上学年一整年几乎都参加了临钟湖夜间巡逻也没影响你作业跟学业所以我认为把恢复性训练安排在晚上是非常合理的而且还能加强我们猎队夜间作战能力一定程度弥补我们的短板” 说着他转头目光严厉的看向长老与胖巫师补充道:“对于这项安排队里其他人也是同意的。” 张季信与辛忙不迭点头称是。 “晚上我想多睡一会儿啊!” 郑清无声的哀嚎着嘴唇蠕动片刻终究无可奈何的低了头垂头丧气的接受了占卜师的规划。 “训练场在哪儿?”年轻公费生喃喃道。 “我哥匀出来一个半废弃的小型猎场。”张季信把啃完的骨头丢在一旁擦擦手抹抹嘴一脸矜持:“听说是裁决猎队以前训练时使用过的学校正打算重新休整这几个月空窗期我们赶了巧。” “意思是那个猎场只有我们一支猎队使用?”郑清惊讶的扬起眉毛:“费用呢?费用怎么算?店里要备货猎月销售旺季会占挺多流动资金的!” 能在校猎会开始前找到一座任何时间都能去训练的猎场属实不易——即便那只是一座半废弃的小型猎场。 “多新鲜!”红脸膛男巫蹭了蹭鼻尖抬了抬下巴:“如果我那么辛苦找到猎场还需要跟别的猎队挤在一起、还需要排时间、还需要花钱那我找我哥的意义何在?” 这话听着就提气。 “辛苦辛苦!”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满脸堆笑一把抓住张季信的大手用力晃了晃:“大家是不会忘记你这份贡献的” “贡献倒算不上什么。”张季信用力把手抽回来挠挠头脸上露出一丝小小的尴尬:“只有一点我哥把猎场安排给我的时候提了一下让我们别把猎场毁掉说那是学校的财产毁了要罚的。” “怎么会!” 郑清信誓旦旦拍了拍胸口:“绝不会出任何意外的!而且只是猎队简单训练一下怎么会毁掉猎场呢?” 话一出口餐桌周围其他三位男巫不约而同觑了他一眼。 “我可没那么大信心。”辛胖子咕哝着打了个饱嗝:“嗝我只知道跟着渣哥儿总会碰到各种各样倒霉事。” “比如把现任奥古斯都一枪打了个半死。”萧笑点点头。 “猎委会不是禁止我使用符枪了吗?”郑清有点恼火这些家伙天天在耳边念叨这件事难道当时他想一枪轰死瑟普拉诺吗? “再比如黑狱古堡”张季信心有余悸不安的看了看郑清的双手仿佛下一刻年轻公费生手中就会抓起一抹鲜红一棍子砸在他的脑袋上。 “我再强调一遍”郑清咬着牙从牙缝里迸出自己重复了无数遍的说辞:“那真的是一次意外!” “对对对就是这个。”红脸膛男巫忙不迭点着头:“我哥就是这个意思千万不要有任何意外!” 得被绕进去了。 郑清恼火的瞪了他一眼推开面前的餐具起身催促道:“都吃完了?吃完赶紧去写作业!晚上还有猎队训练!” 但同时他又想起躲在耳朵眼里的那条小蛇想到它曾经在病房里的‘演示’忽然又有了几分心虚。 “那个半废弃的猎场里没有什么危险生物吧。”他看向张季信语气稍稍温和了几分。 “危险生物?” 张季信愣了几秒皱起眉:“理论上是没有的我哥跟我说那片猎场最大的猎物就是一群盖特拉西我们不会遇到比它们更危险的魔法生物了。” “盖什么?”郑清没有听清那个奇怪的名字。 “盖特拉西一种原生于英格兰北部嗯大概在林肯郡与约克郡附近的魔法生物。”萧大博士很自然的插入了这段对话:“它是一种外观似狗、尾巴分叉、皮肤与毛发苍白的黑暗生物速度快且具有危险性我一直觉得它跟燕尾狗有某种血缘上的关系。” “就因为它那个分叉的尾巴?” “很明显。” “所以那个猎场里最危险的就是一群狗对吧。”郑清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点点头:“到时候我们训练的时候带上毛豆它有廷达罗斯猎犬的血脉对普通犬类魔法生物先天就有一定压制力!” “我觉得带团团比带毛豆更可靠。”萧笑扶了扶眼镜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我很怀疑那条狗子会跟那些盖特拉西玩在一起。”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五十八章 集合 晚上八点半郑清提前收拾书本离开图书馆。 萧笑与他同行。 张季信申请来的猎场位于沉默森林边缘紧靠寂静河当他们来到猎场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远处森林里的树木黑黢黢的隐约可以看到在月色下微微摇晃仿佛一群月下起舞的幽灵。 夜风中传来寂静河淙淙的流水声愈增添了几分凉意。 原本两位年轻巫师身前有几颗大小不一的光球轻盈摇曳着、跳跃着为他们照明。这是郑清召唤出的‘嘒彼小星’。 但忽有一刻年轻公费生突然收起手中法书几颗光球骤然破碎化作几蓬细碎的光点纷纷扬在茂盛的草丛中如同一群倦归的萤火虫。 “干嘛?” 宥罪的占卜师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掏出自己的法书打算重新施展一道照明咒:“还没进猎场呢你不怕前面草地里藏着几条赤链蛇?” 虽然被赤链蛇咬了也就浪费一份解毒剂但因为一件原本不需要面对的麻烦而花钱与承受不必要的疼痛属实不够明智。 听到萧笑的质疑郑清没有立刻解释只是一把按住他打算翻开法书的动作小声而急促道:“让赤链蛇见鬼去吧!你没说她要来啊?!” 话音未落一抹亮光便从前方不远处的树丛后绕了出来继而一群细长的蕈类植物排着整齐的队伍蹦蹦跳跳出现在两位男巫面前。 萧笑扶了扶眼镜他认出来这是另外一种照明咒‘彼月非微’召唤出的发光蘑菇。因为抄录这道咒语时使用的墨汁需要掺入发光蘑菇的菌丝粉成本稍高所以在学校里流传不广只有一些世家出身的巫师还保留这种习惯。 很快他就意识到不需要继续猜测了。紧随那些发光的细长蘑菇身后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蒋玉。 “这还需要说吗?” 宥罪的占卜师扭头看向自家队长颇为无语:“她是猎队成员你又不是不知道蓝雀下午刚刚进了校医院迪伦晚上还有魔咒课她来补寻猎手的位子恰好。” 星空学院的莽夫就是靠不住。 郑清在心底嘀咕着面上却溢出热情的笑容甩开身旁的矮个子男巫积极迎了上去:“你来的真早!不是约的九点吗?博士你是不是没有通知到?” 说着他转头看向萧笑脸上露出几分怒气。 萧笑在夜色中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不不博士通知到了。” 蒋玉笑吟吟走过那群摇晃着的细长蘑菇丛语气轻快的解释道:“只不过我想早点来熟悉熟悉场地毕竟是第一次参加你们的训练。” “你在黑狱还有试炼场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不会有任何问题的。”郑清一副比她还要有把握的模样。 女巫抿着嘴唇笑了笑没有争辩。 她今晚没有穿平日那袭宽松的红色院袍而是穿了一套稍微紧身的浅紫色猎装不知是什么皮料看上去柔软而坚韧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 猎装表面仿佛蒙了一层灰调给人一种舒缓雅致、略显冷静的感觉。除此之外她也对自己的头发做了一些手脚平时披散或简单束成马尾的头发被收拢起来藏在一顶与猎装相同色系的褶皱鸭舌帽中上面没有任何标志与花纹——但男巫敢打赌那顶帽子上肯定恒定了某种不知名的守护魔法。 “其他人呢?都到了吗?”郑清收回目光看向萧笑清了清嗓子试图显出几分猎队队长的威严:“在训练开始前我们应该统一一下认识。” 宥罪的占卜师用一种毫不掩饰的怀疑目光打量着自家队长。这么做的不止他一个。郑清感觉脚边摇摇晃晃的那些蘑菇小人儿也正热切的盯着他这让男巫脸色微微发红所幸夜色浓郁别人应该也看不清。 “这可真有趣。”矮个子男巫回头向身后安静的林子里瞅了瞅嘟囔道:“你刚刚还说约定时间是九点这不还没到时间吗?” 女巫背着手假装低头打量脚边的蘑菇小人儿。一朵朵巴掌大的阳光从这些蕈类生物的脑袋上冒出如同气泡般晃晃悠悠飘到半空中然后砰然破碎洒落一小片金黄色的光芒映的她的身影愈发修长。 年轻公费生一时没了对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博士的反问。 猎场门口陷入一片沉默只有个别胆子极大的油蛉躲在草丛里无知无畏的叫两声让这里的气氛不那么窒息。 沉默持续几分钟后就在郑清犹豫要不要跟女巫聊聊李萌同学的作业或者波塞冬的皮毛保养问题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夜色深处传来。 砰砰砰砰! 仿佛一头正在横冲直撞的雷龙。 片刻后辛胖子与张季信狂奔的身影出现在蘑菇小人发光范围之中。两人依旧穿着平日的院袍袍子上的褶皱与晚餐时沾染的油渍在一朵朵阳光中清晰可见。 他们甚至没穿队服! 太散漫了! 郑清恼火的想着低头一看自己也穿的是院袍刚刚冒出火气像是被冰水浇过顿时烟消云散。 “抱歉!抱歉!稍微晚了几分钟!”张季信一边喘气一边大着嗓门道歉:“来的路上在临钟湖边看到有鱼人正在欺负一头寿龟帮了那头寿龟一把所以迟了点。” “迟?没迟吧!”与他相比胖巫师就显得很有底气了:“我记得当时通知的是晚上九点钟这还差五分钟呢。而且我还要带上团团它可没毛豆那么乖巧。” 说着他冲郑清晃了晃手上的腕表同时耸了耸左肩示意趴在肩膀上的那坨肥肉动一下。团团抬起爪子很敷衍的冲猎队队长打了个招呼。 郑清顿时觉得那张蓝莹莹、胖乎乎的面孔显得格外可恶。 “废话不多说。”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板着脸拍拍手示意大家靠近一点:“这次夜间集训以恢复性训练为主不设狩猎目标时间是本周一、三、五、日四天每晚九点至十一点目的是在校猎赛开始之前让我们的猎队重新‘紧张’起来而不是像今晚这么散漫!” 说着他背着女巫恶狠狠的瞪了几位同伴一眼。 瞪的三人一猫莫名其妙。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五十九章 周五晚 虽然规划中第三周的夜间集训是做恢复性训练不以狩猎为目标。但在简单磨合重新找回‘感觉’后宥罪猎队的夜训不知不觉又超出了计划。 就像一头走出洞穴漫步林间的猛虎你不能指望它真的只在林间散步而对溜过眼前的小野猪视而不见。 周一晚上第一次集训效果很好而且全部在计划内。 团团与毛豆在猎队外围溜达驱逐偶尔靠近的盖特拉西。参与集训的五位猎手组成简单的战阵在猎场上温习阵型变化、走位以及去年学习过的一些战术。蒋玉虽然第一次参加宥罪的集训但并非猎场上的新手反而非常自然的融入了萧笑的战术指导中受到所有人的交口称赞。 周三晚上第二次集训蓝雀归队稍稍打乱了上一次的节奏。 他因为周一参与星空学院的无限制格斗赛不小心进了校医院在病床上躺了一整天。周三归队后寻猎手的位子已经被蒋大班长占去只能呆在猎场边缘默默充当看客。 当然张季信与萧笑是不会让一位优秀的猎手一直坐候补席的。所以周三的集训宥罪猎队施行了轮换制每个人都要熟悉不同位置的打法与特点这让猎队所有人的技巧都得到很大提升——包括郑清最起码他担任左辅猎手的时候已经能有模有样的调度战阵进行狩猎指导了。 即便辛胖子吐槽郑清的指导不愧‘渣哥’之名。 到了周五晚上的第三次集训宥罪猎队最后一位主力猎手迪伦同学也终于加入了进来。为此吸血狼人先生不得不在周六白天补一次课。 “其实你并不需要请一晚上的假。”训练开始前郑清与迪伦闲聊时提到:“我们集训只是九点到十一点而且时间并不强制你完全可以提前几分钟走这样你甚至还赶得上夜班第一节课的后半场。” “我是不会带着一身臭汗去上课的。”迪伦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公费生的建议:“那样有损月下贵族的优雅。” “吸血鬼还会出汗?”郑清扭头悄悄询问萧笑。 “我听觉很灵敏的!”博士还未来得及开口月下贵族便气愤的嚷嚷起来:“血族!血族!不是吸血鬼而且就算血族不流汗但我身体里另一半血脉还是会流汗的!” 迪伦身体里另一半血脉是狼人。 狼人自然会流汗。 “我的错。”年轻公费生不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与自家队员发生冲突立刻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对此迪伦同学宽宏大量没有计较。 “听说你参加周三训练了?感觉怎么样?”迪伦转头看向宥罪猎队里另一位星空学院的猎手:“他们没在猎场里背校猎赛的规则表吧。” 这是在嘲笑九有学院的书呆子气郑清若有所思感觉自己也能听懂画外音实属不得了的进步。 “还好。” 蓝雀一如既往沉默寡言抱着剑走在队伍中央停了停又补充了一个词:“没背。” 夜风拂过郑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好冷。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进猎场团团慢吞吞的从辛胖子肩膀上跳了下去竖着尾巴扭着屁股不慌不忙的走向猎场深处。 远处隐约传来可疑的猫叫就在团团消失的方向。 “现在是秋天对吧。”郑清有些不确定的掐了掐手指计算道。 “你是说那个声音?”萧笑一眼就看出郑清在怀疑什么扶了扶眼镜嗤笑一声:“如果没有听错那应该不是猫叫是报丧女妖的哭声。” “报丧女妖?” 辛胖子脸上浮起一层蓝意他竖着耳朵仔细停了停脸色愈发难看:“好像还真是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老派巫师认为报丧女妖的哭声预示着不详与死亡所以她们一直受到巫师们驱逐即便到了现代也极少在巫师聚集的场所露面。 “学校还有报丧女妖?”郑清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传说中的魔法生物忍不住凝神细细听了听确实与猫叫有些差异。 “这话听着新鲜。” 胖巫师瞥了自家队长一眼语重心长道:“你应该问学校里没有什么按照联盟的报告布吉岛与第一大学拥有整个巫师世界最完整的生态系统几乎所有的魔法生物都能在这座岛子上找到。何况只是一个并不罕见的报丧女妖。” “闲话少说!”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拍拍手制止辛胖子继续吐槽然后双手拇指插进腰带间板着脸环顾左右:“首先必须承认今天运气不错下午实践课没人进校医院既然人已经到齐那我们就开始本年度第三次集训唔训练进度的报告都填好了对吧?我记得要上交猎委会。” 他有些不放心的看了萧笑一眼。 “那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宥罪猎队的占卜师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蚊子。 “很好。” 郑清原本也不指望自己能听到什么更积极的表态故作深沉的点点头:“那么今天集训我们将延续周三晚上的计划继续轮岗恰好今天绅士归队第一轮训练由他担任游猎手班长担任寻猎手剑客主猎手长老左辅猎手胖子右辅猎手我跟博士场外指导唔有什么问题吗?” 郑清看到吸血狼人先生把胳膊高高举了起来不得不停下口中的安排。 “我请一晚上假可不是来玩过家家的。” 迪伦显然不满足于简单的战阵温习与战术演练语气比郑清更加不悦:“大晚上出来如果我们只是在猎场上傻乎乎的跑来跑去跟那些一年级的预备猎队又有什么区别呢?还不如坐在暖和的自习室里纸上推衍战术呢蓝雀你也这么想的对吧。” 他甚至没有喊蓝雀的代号而是直呼其名。 宥罪猎队的剑客没有声援‘绅士’先生的抱怨却也没有反对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沉默。只不过郑清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沉默有了一丝迟疑。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六十章 狩猎目标 郑清其实早就应该预计到这种状况的发生。 毕竟迪伦与蓝雀都出身星空学院在九有人的语境中星空的‘蛮子’们就是活力与不安分、暴力与拳头、骨折与鼻血的象征。 指望他们像九有人一样规规矩矩、安分守己属实是一种幻想。但眼下赞同迪伦意见的似乎已经不仅仅是星空学院的两位猎手了。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吗?” 年轻的公费生环顾左右确实在辛与张季信眼中看到了一点儿动摇而蒋玉更是满眼希冀看得出前两次稍显平淡的集训确实有些枯燥了。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把插在腰带里的手指抽了出来抱在胸前谨慎问道:“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迪伦似乎早就有了想法抬手打了个响指指向报丧女妖哭泣的方向。 “那只报丧女妖。” 他很有把握的看向萧笑:“刚刚你们的聊天可以确认一件事那就是报丧女妖并不在猎队预计之内对吧?” 占卜师以沉默认可了吸血狼人先生的判断。 迪伦满意的点点头:“很好办今晚我们的目标就是那只报丧女妖把它抓起来交给巡逻队任谁也不能说什么谁叫它夜里在校园乱嚎呢?” 郑清很想强调这片猎场已经在学校守护范围的边缘属于‘灰色地带’就算那只女妖乱嚎也没有违反校园管理条例。但看见其他几位猎手跃跃欲试的表情男巫最终明智的咽下了这点细节。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迪伦的建议表示满意。 “就这?”张季信摸着下巴反问道。 吸血狼人先生摊摊手一脸迷惑的看向红脸膛男巫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内容遗漏。 宥罪的主猎手换了个姿势重新补充了自己的质疑:“我们改变原先的计划大晚上跑进猎场深处就为了抓一只报丧女妖吗?” “一只报丧女妖就足够了。”郑清隐约察觉到张大长老的想法忙不迭开口试图堵住尚未决口的堤坝。 只不过为时已晚。 两位星空学院的猎手眼睛同时亮了起来仿佛两只被手电筒照着眼睛的狗子——迪伦眼睛发光郑清还可以理解毕竟他血脉比较特殊。但蓝雀眼睛发光是几个意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剑道练至深处后虚室生白、目光如电的意思么。 “不够。”蓝雀同学难得主动发言一次。 “确实不够”迪伦也笑眯眯接口满脸歉意:“是我思虑不周了好歹我们也算在黑狱战场厮混过的猎队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头号丧女妖就忙活一晚上呢?太掉分了。” “是报丧女妖。”郑清有气无力的纠正了一下。 他已经意识到眼前的情况似乎有些失控有心让大家继续按照之前的计划老老实实练练战术与战阵却有些说不出口。 因为就算他自己也察觉到前两次集训的枯燥了。 人心野了就不能总关笼子里——郑清在心底安慰自己——而且继续‘枯燥’下去似乎也对提高猎队能力没多大帮助。难不成他还真去找一间自习室让大家伙一起背最新版的猎赛守则吗? “你有什么想法?”郑清看向红脸膛男巫。 张季信摸着头上的短发露齿一笑:“我觉得总让毛豆跟团团帮忙不是个事儿那群盖特拉西也是不错的猎物跑得快、又狡猾、还足够邪恶。” “毛豆不嫌麻烦的。”郑清试图最后挣扎一下。 “喵!” 一个熟悉的‘狗叫’冷不丁在郑清耳边响起男巫低头看去只见那灰皮狗子正蹲在他的脚边吐着舌头欢快的摇着尾巴全然看不出廷达罗斯猎犬的凶狠。 却是毛豆听到郑清叫它名字所以丢下团团与那群盖特拉西从角时空里蹿了过来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毛豆看上去也感到无聊了呢。”蒋大班长蹲下一边撸着狗子脑袋一边笑眯眯补充道。 狗子尾巴摇的愈发欢快了。 其他几位男巫无声交换着目光冲郑清挤挤眼睛。 宥罪猎队的队长无奈叹口气:“好吧那胖子你负责召回团团它大概也巴不得会宿舍补觉呢长老重新组织队伍准备狩猎那头报丧女妖还有那群盖特拉西。” “另外!” 他稍稍提高声音打断稍稍热烈起的气氛冷笑两声:“既然大家都这么有精神那我也提一个小小(xiaoxiao)的意见这次狩猎必须使用二阶战阵。” “我声明我没提过这个意见。”萧笑冷不丁插口道。 冷场数秒继而哄堂大笑尤其辛胖子笑的眼泪都流下来了。郑清从来不知道胖巫师笑点这么低。 张季信紧了紧手上的拳套抬起胳膊拍了拍年轻公费生的肩膀夸赞道:“好想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如果这次校猎赛上我们亮出二阶战阵肯定会惊掉一看台的下巴。这样拿下冠军别人应该也不会乱嚼舌头了。” 他倒是信心十足。 郑清虚着眼看了红脸膛男巫一眼觉得与看台上的观众相比张季信似乎更想看到他哥哥惊讶的模样或者说在猎场上击败他哥哥的猎队。 “据我所知学校注册的正式猎队还没有使用过二阶战阵的。”迪伦也是一脸兴奋:“我很怀疑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学校有多少人见过那种魔法!” 语气中一副别人都是乡巴佬的模样。 但老实说参加过黑狱之战见过大世面的吸血狼人先生面对学校里的青瓜蛋子们确实能生出足够的优越感。 “我感觉今年应该买多一点儿我们猎队的筹码。”辛胖子的思路最活跃已然飘到借机赚钱上去了。 “只要我们内部能保守秘密。”作为去年校猎赛博彩宥罪猎队里最大获胜者萧笑在这件事上最有发言权:“而且不能太早亮出这个杀手锏否则瑟普拉诺开出的外盘会立刻调低我们的赔率。” 郑清发誓他绝对没想到话题会歪到这种程度。 “抓紧时间!整理队伍!” 年轻公费生打断场间热烈的讨论气氛有气无力的喊道:“你们再聊一会儿那头报丧女妖就该哭累回去睡美容觉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室宿阵中 九月第三周的周五是月历七月三十正值月末一抹下弦月的残勾挂在东天洒下的月辉稀薄黯淡落在猎场间的灌木树丛上让夜色中的阴影显得愈发浓重。 远处隐约传来不属于这片夜的声音。 一只白头翁把脑袋从卷芯树叶中拔出来伸着细长的脖子小心翼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是一种介于灌木与菊科植物间的草精灵拥有细长的芦柴棒似的身子以及蓬松的仿佛蒲公英的绒球它们的脑袋就藏在那朵白色的绒球中如同顶着一头茂盛的白发因此被巫师们称为‘白头翁’。 白头翁是群居生物一只白头翁探出头意味着数十只乃至数百只白头翁被惊醒。这些草精子伸长脖子睁开黑豆大小的眼睛整齐划一的看向远处。 然后它们看到一抹亮光出现在夜色的阴影中。 刚刚出现的时候那抹亮光很小只有米粒大随着时间推移由远及近那抹亮光也不断变大由米粒变成黄豆、然后是拳头、碗口、车轮圆润的光点在移动中也在不断变形光线向四周拉扯着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快点!再快点!” “它们快追过来了!” 火焰中传来年轻巫师们的七嘴八舌的喊声:“不要白费力气了就用一阶战阵跑吧二阶哪有那么简单!试了好几次不都是在白白浪费魔力吗?” 火焰身后缀着一群仿佛奔腾骏马般的生物如同翻滚的黑云席地而来大有将那团火焰吞没的劲头。 “你不是说它们看上去像狗吗?” 有年轻巫师在‘火焰’大吼一声举起手中法书连续释放了三道有细微区别的软腿咒:“我马瘏矣!” “我马虺隤!” “我马玄黄!” 数道淡黄色的咒光从法书中飞出落在那片翻滚的黑云前将那群‘骏马’的身形阻了一阻。 “匪风发兮!” “终风且霾!” 又有两道咒语从‘火焰’中飞出狂风卷起一片黑黄交加的尘暴将‘骏马’们的身影彻底淹没。 “正常形态下。” 另外一个巫师这才抽出空隙扯着嗓子回答第一个巫师的质疑:“盖特拉西正常情况下像狗但如果它对某些人存在恶意比如像现在这样它就会变化成另外一种形态。许多精灵都有这样的能力!” “这是我见过最不像精灵的精灵。” “跟这些骡子比起来我更喜欢宁芙。”又一个声音轰隆隆抱怨着:“就算康沃尔郡的小精灵都比它们可爱或许只有栅栏妖精更糟糕一点儿。” 说话间这团‘火焰’并未停止。 而是像一阵风似的从那群白头翁们面前掠过。 早已被惊醒的草精灵们尖叫着颈间的白色绒毛骤然炸起细微魔力流转间一股夜风从虚空而来卷起这群白头翁如同冬日酷风卷起的一蓬雪扶摇而上向高处逃去。 白头翁们的尖叫发出的声音像千百只小鸟齐声鸣叫刺耳而流畅将那团风一般逃蹿的‘火焰’吓了一跳焰光为之一止露出焰色下半透明的橘红色胞衣以及胞衣中七道年轻巫师的身影。 正是宥罪猎队七位年轻巫师。 “什么东西?”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下意识摸出自己的符枪目光瞥了一眼那群远去的‘蒲公英’然后立刻机警的看向‘蒲公英’们之前停留的树影间手指扣在了扳机上声音显得很不冷静:“谁在哪里!” “没有谁就是一群受惊的白头翁。”宥罪猎的占卜师没好气的打断自家队长略显过激的反应警告道:“另外把你的符枪收起了你不知道这座猎场多少钱吗?把你那座小店卖十遍都赔不起!” “我提醒过他的”张季信小声嘟囔着不安的揪了揪自己的拳套:“我哥跟我说过单纯这座猎场建设费就需要将近五百玉币还不包括猎场内猎物种群引进、学校罚金” “听上去也不算很贵嘛。”蒋大班长语气轻快的打断红脸膛男巫的絮絮叨叨。 这个回答令身家算得上丰厚的迪伦同学都有些沉默了。 冷场片刻后。 ‘火焰’中重新响起萧笑的声音:“你们还要在这里发呆多久?这套室宿阵大家原本掌握就不熟练阵势一停连火气都勾引不动了!” 室宿阵就是宥罪猎队七位猎手正在使用的战阵属于二十七星宿大阵下属的一座小型战阵摆开后能在战阵外生出一重火属性胞衣熟练掌握这套战阵的猎队那重胞衣还能幻化成室火猪的模样。 只不过对于初学者们而言战阵外能生出一重火焰状的胞衣——不需要在意这重胞衣的形状——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像宥罪猎队室宿阵外生成的胞衣连个基本形状都没有几乎就是一团正在燃烧的、歪歪扭扭的火焰。 听到萧笑的话后郑清还未开口辛胖子便若有所思的回头望了一眼:“说起来我们在这里停了挺久了吧那些盖特拉西呢?” 其他几人闻言表情一肃。 远处魔法卷起的尘暴已渐渐散去但原本被尘暴淹没的盖特拉西们的身影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错觉。 “风雨攸除鸟鼠攸去!”蒋玉率先翻动法书在战阵之外又设了一重兼具警报功能的守护法阵。 而后萧笑与迪伦一前一后释放照明咒与探查咒: “嘒彼小星三五在东!” “奄有四方斤斤其明!” 七八个车轮大的光球如糖葫芦般从战阵中升起在一定高度四散而去倏然间照的方圆数里一片通明。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魔法波动以猎队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波动范围内一草一木、一虫片鳞都清晰倒映在萧笑面前那颗水晶球中。 水晶球上浮起一抹充满生机的淡淡绿色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这代表监察范围之内魔法没有发现任何风险要素。 眼瞅着四下里一片安稳战阵中的几位年轻巫师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辛胖子挠着头皮肤上的蓝意缓缓收敛满脸困惑:“那些盖特拉西怎么突然变这么厉害吗?它们不就是一群狗精吗?” 毛豆蹲在郑清脚边赞同的喵喵叫了两声狗脸上同样困惑不解。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变异的盖特拉西 郑清出门前一向是看黄历的。 包括今天。 九月十八日星期五。 农历七月三十 ——宜动土、安葬;忌出行。 但身在学校周五这天怎么可能不出行呢?而且老黄历并非万事皆准只要小心些它所提醒的忌讳并不会真的带来多大的霉运。 再者郑清从来都将‘出行’理解为远行在他看来只要呆在学校不出校门不远行就犯不到老黄历上的忌讳。 这份无端的信心一直持续到周五晚上这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 准确说是晚上九点二十七分。 距离宥罪猎队夜间集训开始不到半个小时。 稍早一些时间宥罪猎队的七位年轻巫师确认了今晚的集训方案一改前两次保守温和的计划将在夜色下哭嚎的那头女妖与在猎场边缘逡巡的盖特拉西纳入他们的狩猎目标。 这点改变即便在郑清看来也算不上翻天地覆。 而且他们改善后的计划也很简单——找到那头报丧女妖抓住交给学校——如果学院愿意出钱收那就更好不过了。 至于那些盖特拉西就是搂草打兔子打到算赚到。 想来也是一群被毛豆与团团驱赶两天不能靠近猎队的魔法生物理论上不应该存在多大风险——直到这些年轻巫师发现原本几道小魔法就能应付的野狗群异变成一群狂暴的、满嘴利齿的高头大马。 倘若那些黑色大马背上再骑一些身披破烂长袍的巫师郑清几乎就要误认为黑潮时的狂猎再次降临了。 “毛豆它们真的是你前两天驱赶的那群盖特拉西吗?”宥罪猎队的队长蹲下身子直视着灰皮狗子。 狗子一脸严肃喵喵着给出肯定的答复——只不过它身后那欢快摇动着的尾巴让这份肯定失色不少。 “但一群狗怎么突然就变形了呢?”红脸膛男巫挠着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辛胖子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之前猎队转移的时候博士不是说过了么盖特拉西正常情况下像狗但如果它对某些人存在恶意就会变化成另外一种形态。” 红脸膛男巫的脸色变得深了一些。 “我觉得长老的意思是说精灵变形应该存在某种上限。”蒋玉适时开口替张季信解了围:“类似一头哥布林变形后可能会变成一头祸斗但不可能变成一头巨龙。”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红脸膛男巫脸色明显淡了几分满脸感激的看向女巫然后扫了胖子一眼:“难道我会听不到博士之前说的话吗?” “难说。”胖巫师哼哼着最终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转向另一个疑点:“那些家伙确认没有受到污染吗?” 他是指那群盖特拉西变形后眼珠变红一事。 “博士当时就测定了没有妖魔气息溢出。”迪伦在这个话题上表现出一定的敏感性:“红眼睛并不是妖魔唯一的特征小白兔眼睛也是红的。” 就在几人闲聊之际话题的当事人萧笑同学则没有在意旁人的闲聊而是用一种认真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郑清看的格外仔细。 郑清被他瞅的浑身发毛。 “你瞅啥?”他下意识问道。 “瞅你有没有受伤?”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似乎在斟酌用词停了停才补充道:“见血的那种。” 郑清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虽然他知道博士问这话的缘故但听起来总有点不是滋味。 “没有!”年轻公费生没好气的答道:“连油皮都没蹭破一开始我就注意到了特意查了一下!” 自家人知自家事。 对于自己血液的异常郑清比其他人更警觉。当那群盖特拉西突然异变发狂后男巫第一时间就怀疑自己身上什么地方破了见了血但仔细悄悄上下摸了一遍后他确信自己没有流一滴血。 “确实有些奇怪。”矮个子男巫很自然的跳过这个话题目光转向其他几位猎手:“班长刚刚说的很有道理一头哥布林不可能异变成一头火龙这不符合魔力守恒的推论而且你们注意到它们冲锋时的叫声了吗?” “谁会注意那种细节!”郑清小声嘀咕着同时皱着眉拼命回忆不久前的细节。 当时宥罪猎队七位猎手摆出室宿阵悄悄向那头报丧女妖哭嚎的方向摸去——这道阵法他们刚刚掌握不久最适合七人使用——然后毛豆很突然的喵了一下打破了夜色的静谧。 循着毛豆的叫声望去夜色中冒出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 团团趴在辛胖子脑袋上弓着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毛豆也一反之前的跳脱喵喵叫着一闪身消失在郑清脚边。 下一秒灰色的狗子便从远处灌木丛的角落里蹿出扑向那些不速之客。 蒋玉释放了一道照明咒‘月出皎兮’清冷的魔法月光下露出一道道黑灰色的身影它们的身子仿佛烟雾凝聚而成长着犬科生物特有的细长脸颊与尖耳朵眼珠惨绿奔跑无声。 “盖特拉西!” 张季信大吼一声语速极快的下达着命令:“班长维持照明咒!博士、队长释放束缚咒全场覆盖!胖子释放混乱咒对准它们聚集的地方!那个贵族跟剑客警戒防止有猎物突袭!” “我的代号是‘绅士’不是贵族!”迪伦有些恼火又有些高兴的纠正了一下但还是很愉快的接受了主猎手的安排身影一闪便与蓝雀一同消失在队伍中。 必须承认作为主猎手张季信的表现非常合格。 虽然与猎物们突然撞在一起但在他的合理安排下只用了几轮咒语七名猎手便将十数头盖特拉西围困在一座小山包上。 天上挂着黯淡的下弦月远处传来报丧女妖断断续续的哭嚎这一切仿佛都成为那群盖特拉西穷途末路的背景。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为首的盖特拉西率先红了眼。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六十三章 拦路者 “咴咴?” “那是骡子的叫声盖特拉西没那么叫。” “那你说它们怎么叫的?” “我记得好像是嘿嘿?” “你怎么不说蛤蛤。” “确实有‘嘿’的音但不完全好像后面还有类似咳嗽的声音嘿嘿咳咳嘿咳嘿咳这样的它们是不是被呛到了?” 郑清一脸木然的听着迪伦与辛胖子津津有味的讨论总觉得萧笑抛出这个话题多多少少有点不太明智。 与他不同萧笑则很认真的听了两人的分析。 末了宥罪的占卜师点了点头:“差不多我听着也是这两个音开始还以为是错觉看样子是没听错不过你们说的‘嘿咳’并不准确准确来说它们喊的是‘hex’。” “hex?”郑清皱起了眉总觉得这个词儿在哪儿听过。 “妖术!” 蒋玉立刻表现出一个学霸应有的范儿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一种非常罕见的黑魔法诅咒属于萨满魔法的一部分但正常情况下这种诅咒只会把强大的巫师变成弱小的羊羔或者青蛙。而且没听说过盖特拉西能使用萨满魔法啊!” 听到萨满魔法与青蛙这几个关键词郑清脑海划过一道闪电立刻想起那该死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几周前就在二年级的开学试炼上宥罪猎队曾经对付过一头发狂的双头食人魔。当时它就施展过妖术诅咒。 “非常正确。”宥罪的占卜师赞赏的看了班长大人一下补充道:“理论上盖特拉西确实不能施展萨满诅咒但同样理论上盖特拉西不应该那么凶猛” 郑清扯了扯嘴角。 确实那群变异后的盖特拉西仿佛变成了一群黑色的驳兽——为首的黑色‘大狗’双眼由绿变红后黑烟凝聚的身体骤然膨胀脸型拉长嘴角变阔颈后扯出长长的鬃毛随夜风飞扬唯有四只脚上利爪依旧没有与身体一齐变成马蹄。 紧随头领之后其余十数头盖特拉西也在嘶吼声中化作一匹匹狰狞的高头大马它们昂首长嘶声震如雷压制了年轻巫师们的咒声;从小山坡冲下时又迅捷如风只是一个冲刺便轻易撕破宥罪猎队设下的围困法阵。 不仅如此当年轻巫师们试图重新使用咒语攻击这些变异盖特拉西时那些高大的马兽不仅不再躲闪反而勇敢的发起反冲锋。 然后在猎手们震惊的眼神中凌厉的咒光被马兽们张开的满嘴利齿硬生生咬碎化作各色流光四散零落。 无形的咒语尚且能被那些怪物咬碎遑论符箓、法阵等这些拥有实体的手段了。法阵在利爪下崩灭符箓在尖牙间化作片片碎屑就连显露真身的蓝巨人在面对疯狗般的攻击时也免不了左支右绌频频失手落的满身伤痕。 最要命的是这些怪物‘不死’。 当蓝雀最初斩杀的一头变异盖特拉西瞪着通红的双眼重新出现在战场上之后宥罪猎队的占卜师、主猎手以及猎队队长明智的做出了相同的决定——撤退。 虽然有点狼狈但在这种怪物袭击下选择转移并不丢脸。 更何况这座猎场位于布吉岛上属于第一大学撤退的年轻巫师们丝毫不怀疑只要离开猎场后向校工委的夜间训练队发出警报学校一眨眼就能摆平这些把他们折腾的灰头土脸的怪物。 所以即便败退这些年轻猎手依旧表现出足够的从容。 “既然‘理论’发生了偏差那么我们就有理由做出任何可能的假设了。”萧笑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年轻公费生的耳边打断了他的回忆:“比如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那些盖特拉西掌握了‘妖术’。” 包括郑清在内其他年轻巫师们的表情也都严肃起来。 倘若这个推论没错那么让这些盖特拉西掌握‘妖术’的又是谁呢?他与试炼场上的双头食人魔有没有关系? 既然它们能够掌握‘妖术’那是不是意味着它们还能掌握其他的黑魔法?现在猎队停在这里缀在他们身后的变异盖特拉西们又去了哪里? 脑海闪过这些念头的同时郑清下意识站直身子向四周望去。 嘒彼小星的效果还未散去七八个车轮大小的光球悬浮在半空中将方圆数里照的一片通明。天空中真正的月亮在魔法的对比下也黯然失色将弯弯的身子隐在夜幕之后。 空气中偶尔闪过七彩的毫光那是蒋玉施展的守护魔法正无形的护佑着这片夜幕下的净土。 萧笑放下水晶球盘腿坐在地上点起了一小堆篝火满脸认真的向火堆里丢着干枯的树枝与草叶他的手边摆放着一块清洗干净的龟甲上面已经用刻刀按照日月星辰的轨迹钻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孔洞。 火堆、净土与星光之外沉沉的夜色愈发浓郁仿佛天地间的黑暗在这一刻都聚拢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郑清总觉得那黑暗中有几双窥伺的目光正贪婪的打量着这一小块净土中的年轻巫师们。 猎人变成猎物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 “不要停先离开猎场。”郑清立刻下了决断。 正打算把龟甲丢进火堆的占卜师闻言愣了愣连忙跳起来七踩八脚着将那小堆火熄灭同时将龟甲收进怀里。 “正好省了我一块灵甲。”矮个子男巫颇为惋惜的咂咂嘴:“原本我还想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说话间宥罪猎队七位猎手已经重新展开室宿阵。 阵势既成橘红色的胞衣缓缓升起依稀间已然有了几分室火猪的模样与之前那个肉丸子似的模样相比进步太多。 果然实践的掌握魔法的最佳手段。 盘旋在半空中的‘嘒彼小星’们缀成一条线从年轻巫师们头顶向猎场外延伸而去在漆黑的夜幕中照出一道宛如玉带的光路。 ‘室火猪’沿着光路向前疾突但前行不过数百米身形便戛然而止。 因为那十数头变异的盖特拉西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堵住了他们离开猎场的道路。而去与之前相比这一次的盖特拉西们体型似乎又大了一圈身上鳞甲清晰可见而去脾气似乎也愈发暴躁了。 看到对面的年轻巫师竟没有丝毫犹豫长嘶一声齐齐埋头发起冲锋。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六十四章 猎场之外 当变异的盖特拉西宛如骑兵般发起惨烈冲锋时。 ‘嘒彼小星’们照亮的光路之外猎场边缘沉沉的夜幕中几道披着黑色长袍、戴着乌鸦面具的身影正默默注视着那支年轻的猎队——有人抱着记事板记录盖特拉西们的反应有的拿着仪器测量魔力波动还有人举着水晶球记录现场每一帧画面。 每个人都有事做除了一个矮个子。 “为什么刚刚要补充一遍药剂?”那位个子稍矮的乌鸦面具小声询问身旁的同伴:“我记得3号药剂的有效期足足有四个小时。” “如果你认真观察前辈的操作就能发现刚刚我们补充的不是3号药剂。”同伴咬了咬羽毛笔尖皱着眉看看远处再看看自己记事板上的内容很没耐心的回答道。 “噫?是这样吗?”矮个子乌鸦面具声音中充满了惊讶同时立刻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以及一支羽毛笔飞快的记录起来。 其他几位乌鸦面具稍稍松了口气继续忙碌着。 “刚刚” 矮个子乌鸦面具刚刚开口说了两个字便被为首的那位身材高大的乌鸦面具打断:“刚刚我们补充的是7号药剂效果是强化肉身与魔力代价是生命损耗再次加倍这意味着这群盖特拉西只剩下最后两个小时的生命了。” “啊噢。”矮个子乌鸦面具愣了愣连忙把这些话记录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还用羽毛笔在药剂标号下画了着重符。 合上本子抬头看向远处。 猎场深处那条光路延伸的尽头七位年轻巫师正飞快的丢出一道又一道颜色各异的魔咒试图阻挡冲锋的盖特拉西们。 但任何攻击都无法阻止马兽们疯狂的前进。 炸裂的魔咒与破碎的符箓交相辉映隐隐约约还夹杂着那些年轻巫师们的高声呐喊。夜风拂过虽然脸上扣着乌鸦面具矮个子巫师仍旧感觉脸颊上的绒毛一根根炸起。 却不知是夹杂在夜风中的细微魔力作祟还是深夜的寒意浸透了脸上的面具。 当光路尽头那支年轻猎队再次被迫退却时。 戴着乌鸦面具的矮个子巫师终于忍不住不安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声音很低的再次开口询问旁边的同伴:“这次为什么会让实验体攻击学校的学生?” “意外而已。”为首的那位身材高大的巫师轻声回答道:“他们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选择了错误的猎物。” 说到这里他微微皱了皱眉:“理论上不应该出现这样的错误实验室的占卜师之前确认过那些年轻巫师与盖特拉西们不应该有任何交集。” “既然是错误我们可以换个时间再来啊!”矮个子巫师声音里露出一丝急促:“比如明天?明天周六那些学生肯定不会来了。” “没有时间了。”为首者回过头乌鸦面具下的双眼显得很亮:“我们没有时间教授没有时间学校也不会给我们时间了。原本以为那位新晋传奇巫师的爆料能让学校乱一阵子但没想到学校的处置这么果断。没有给出任何机会。” 听到这番解释乌鸦面具们齐齐沉默了。 夜风中只能听到笔尖落在羊皮纸上轻微的沙沙声。 “zap!(粉碎)” 高大的黑色巨马张开狰狞的大嘴露出交错的利齿喉咙里发出邪恶的诅咒齿尖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巫师们的咒语与飞扬的符纸在那些寒芒下纷纷破碎化作点点流光。 虽然令人稍感沮丧却不能动摇宥罪猎队年轻巫师们反击的决心。 “葛之覃兮施与此獠!” “我马玄黄!” “狼跋其胡载疐其尾!”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五颜六色的咒语此起彼伏虚空中蹿出一条条粗大的藤蔓鼓荡着性质不一的魔力波动相互交织犹如天罗地网。 又有蓝色的巨人咆哮如雷抄起巨石与大木砸向那些追兵;不时还有一道黑影或者一抹剑光于黑暗中闪过切断奔袭者们的腿脚。 “orge!(怒火)” “devolve!(衰败)” “earthen might!(大地之力)” 变异的盖特拉西们一边狂怒着发起一次次冲锋一边咆哮着吐出一道道充斥着黑暗力量的诅咒。 咒语交织出的天罗地网被轻易撕破。 切断的腿脚在奔袭途中又再次长了出来灵活如初。 宥罪猎队的战阵不断变换前进方向几次三番想要脱离接触离开猎场但均被那些发狂的盖特拉西阻拦了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与魔力的消耗年轻的猎手们渐渐焦躁起来。 “呵!” “这是不打算让我们出去了?” 当郑清再次把手探进灰布袋没有摸到符箓却摸到符枪冰冷的枪身时忍不住咬咬牙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扭头看了猎场出口一眼:“原本只打算老老实实出去把它们交给学校这对它们最好。” 说着他抬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耳洞中那条小蛇似乎也有些蠢蠢欲动。 年轻的公费生扯了扯嘴角:“但既然它们逼人太甚不想老实那就怪不得我们了。全体都有!” 其他六位年轻巫师手底攻势稍缓齐齐看向郑清。 宥罪猎队的队长提气大喝一声:“室宿阵换箕宿阵背向而行渡过寂静河朝远离学校守护法阵的方向前进既然它们不想在学校解决这件事那我们就去外面解决!” 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互相交换着眼神微微颔首。 吸血狼人先生眼底闪过一丝红光嘿嘿低笑:“我喜欢这种态度。” “只要不用给学校赔钱你说了算。”红脸膛男巫扯着手上的拳套也轻轻吁了一口气——他刚刚一直担心郑清脑子一热抽出符枪四处乱射。 宥罪猎队的占卜师一如既往负责了战阵的调度。 “箕宿阵属水所借阵势是箕水豹。” 萧笑扶了扶眼镜平静的声音在每一位猎手耳边响起:“这一点与室宿阵的室火猪是完全冲突的。因此这一次由班长站主位绅士与我站辅弼位剑客锋芒在前胖子守重压后长老策应左右队长游走于外方便你做你喜欢做的事情。”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六十五章 河湾处 猎场之外。 环绕猎场的寂静河下游一处隐秘的水湾畔。 一位站在岸边的瘦削男巫忽然回过头空洞的目光看向猎场所在方向表情稍显严肃。他身上罩着黑色长袍面容清秀帽兜下深褐色的头发间夹杂着许多灰白一副少年早衰的模样。 他的同伴立刻注意到男巫的动作。 “琥珀发现什么了吗?”一位个头不高身材粗壮的男巫低声询问着将手探出宽大的袍袖五指张开摊开的手指上戴满了五颜六色的戒指。 此刻那些戒指上的宝石正散发出幽幽的冷光。 “那边”衔尾蛇猎队的占卜师虚虚一点指向猎场所在方向:“有非常醒目的因果线纠缠刚刚爆发了一段非常剧烈的魔法波动。” “为什么我没感觉到。”身材瘦小的游猎手欧米伽跳上旁边一座大石头满脸狐疑睁大眼睛看向寂静河深处似乎这样就能看到占卜师所说的那些因果线。 “因为你不擅长占卜。”黑发细眼的朱利安温和的回答道:“另外琥珀所指的方向有一座半废弃的猎场可能有猎队正在准备下个月的比赛不用太紧张。” “能不紧张么”欧米伽小声嘀咕着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这件事如果被学校发现肯定会受到处分老爹会打断我的腿。” 听到这句嘀咕水畔顿时陷入一片令人不安的沉默。 衔尾蛇猎队的猎手们相互对视着交换着眼神最后把目光齐齐落在猎队队长安德鲁泰勒的身上。 身材粗壮的猎队队长大手一挥浑不在意:“怕什么!这是奥古斯都阁下亲自吩咐的事情不会有问题的而且对接人也是我们猎队成员这算猎队内部交易!” 这番解释颇有说服力令同伴们稍显心安。 哗哗。 哗。 水湾中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漾起阵阵涟漪水波荡漾着冲击着布满石砾与树木残枝的岸边发出轻微而又持续的撞击声。 衔尾蛇猎队的四位猎手纷纷警惕起来。 占卜师琥珀稍稍向后退了几步站到自家队长身后;安德鲁紧了紧拳头十枚戒指上的宝石纷纷闪烁起微弱的光芒同时他的瞳孔收缩成一道线目光中透出几分煞气。 朱利安翻开手中法书嘴唇蠕动着无声的启动着事先准备好的法阵;而刚刚蹲坐在巨石上的欧米伽则向后一跃眨眼便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不见了踪迹。 哗哗哗! 水波冲击河岸的动静越来越大安德鲁小指微微一抖套在小指上那枚嵌着月白石的戒指上顿时迸出一串大小不一的光球向半空中升去。 那些光球仿佛有生命般沿着黢黑的河湾巡视一圈后最终环绕停留在水湾上方将涌动的寂静河水照的一片通明。 站在岸边的四位巫师立刻注意到河水中影影绰绰的几团黑影。 “是它们吗?”朱利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转过头不安的看向自家队长。 安德鲁泰勒没有回答而是聚精会神的盯着那几团黑影半晌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回答道:“嗯通知一下那个新人客人来了。” 朱利安立刻翻动法书低声念动咒语:“鸟鸣嘤嘤求其友声!” 无形的魔力波动以他手中的法书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原本在灌木丛中起劲儿吆喝的小虫子们仿佛瞬间被掐住了口器纷纷闭了嘴世界顿时一片静谧。 哗啦!哗啦! 河湾中的水声响动达到最大几道黑影冲破河水束缚大踏步走向岸边一时间河水哗啦啦溅落声、嘡嗒的沉重脚步声、沉重的呼吸声都交织在了一起寂静的夜色也陡然变得喧嚣起来。 朱利安看着为首那道熟悉的身影顿时松了一口气只不过他暗扣在法书上的手并未有半分松懈。 安德鲁泰勒大踏步向前几步便蹿到客人们面前伸出手一把攥住为首者的胳膊用力晃了晃:“伊势尼你们今天来的稍微有点迟了啊。” 年轻的鱼人咧开嘴露出满口尖利的牙齿。 “出了点意外嘶。” 或许因为刚刚出水的缘故它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泡沫味儿:“刚刚出来的时候嘶湖里有鱼人跟岸上巫师发生了一点小冲突嘶嘶跟东边泥塘里的寿龟有关系嘶嘶不过不要紧麻烦已经解决了嘶!” 安德鲁又拍了拍它的胳膊关切道:“需要帮忙吗?你知道我们在学校还是有一些影响力的” “不不需要嘶!”年轻的鱼人头领立刻摇摇头脸颊、身后的鱼鳍微微炸起略显呆滞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凶光:“这点麻烦嘶湖里还是能自己解决的嘶!” 安德鲁原本就只是客气一下闻言立刻连声夸赞起来:“所以说鱼人的事情就该鱼人自己解决巫师尤其九有学院的那些红袍子随便干涉临钟湖的事情原本就是不对的。” 伊势尼赞同的点点头炸起的背鳍也立刻软了下去。 “那么东西都带来了吗?”衔尾蛇猎队的队长大人伸长脖子越过鱼人高大的身影向它身后看去。 “带来了。” 伊势尼大手一挥吩咐身后的同伴声音显得越来越流畅:“把东西都带上来嗯废弃法书一百二十本品相基本完好基本上手就能用;各色宝石三袋大小不一但颗颗精美不管是拿来附魔还是拿去入药都没问题;其他诸如鱼骨木、塞壬鳞片、鱼鳞草、鱼妇干、赤鱬颅骨、鮆鱼血等等你们单子里罗列的东西也都在里面你们可以慢慢看。” 说话间几头高大的鱼人拖着三口沉重的木箱缓缓走上岸边。 砰! 几口箱子落在岸边淡红色的石板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伴随着撞击声箱盖齐齐弹起露出里面摆放杂乱的货物。 不需要队长吩咐。 朱利安立刻摸出一个嵌着黄铜边框的单片眼镜举到面前对准箱子里各色杂物仔细辨析起来。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六十六章 相遇 哗哗! 淡青色的魔力胞衣与淙淙的河水相互碰撞发出一连串细密的声响仿佛许多条鱼尾正用力拍打着水面。 胞衣中宥罪猎队的七位猎手站在各自位置上听从萧笑的调度不断调整自身走位与魔力维持着箕宿阵的运转。 与室宿阵的室火猪擅长狼奔豕突、冲锋陷阵不同箕水豹更擅长潜伏与奔袭因其属水在河湖一类的环境下更易受到加成形成阵势即便原本展开的只是一阶战阵在环境加成下也不难显露几分二阶战阵的锋芒。 就像现在。 此刻罩在宥罪猎队七人之外的魔力胞衣已经有了模糊的兽形。奔跑在宽大的寂静河上宛如一头正在追猎的箕水豹沉默中蕴含着杀机。 “太难了!” 负责守重压后的辛胖子嘀嘀咕咕没完没了的抱怨着:“单纯依靠我们自己很难真正展开二阶战阵还是需要外物辅助。” “这个点儿你去哪里搞箕水豹的精血?”策应左右的张季信低声申斥道:“安静点儿别打扰博士占卜!” 胖巫师闭了嘴目光转向战阵核心弼位的萧笑。 片刻后他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博士!那些盖特拉西追过来了吗?我们还往前跑吗?还跑多远?” 红脸膛男巫恶狠狠的瞪了辛胖子一眼但最终没有再开口教训。 因为他对胖子提及的那几个问题也很感兴趣。 自从宥罪猎队冲出猎场进入寂静河之后他们已经朝远离学校守护法阵的方向顺流前行了十多分钟连猪婆龙都遇到一头——幸运的是那头猪婆龙似乎刚刚吃饱而且刚刚经历过战斗的年轻巫师们身上还散发着令人不安的煞气所以双方相安无事互相警惕而过没有闹出什么麻烦。 “要不要跑还要跑多远这个问题由渣哥儿回答我说了不算。”萧大博士抚摸着怀里的水晶球懒洋洋的回答着胖巫师的问题。 郑清听到那个代号顿时怒目而视。 这才刚刚离开猎场‘队长’就变成‘渣哥’了倘若沿着河再跑一阵子还不知道这家伙会用什么绰号称呼自己呢。 蒋玉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迫使男巫维持风度。 “再离远一点儿!” 年轻公费生咬咬牙放弃在‘代号’问题上与其他人争辩然后摸了摸耳垂想到那条小青蛇的威力顿时觉得自己应该更谨慎一点:“这里还是不够安全。” “呶你们听到了。” 博士耸耸肩抬手指了个方向:“刚刚我算了一卦西南方位大吉我们朝那边走罢嗯我记得那边有一个河湾很隐秘的可以在那里上岸。” 顺着博士手指的方向战阵做了轻微的调整。 青色胞衣拂动模糊的豹形踩着淙淙流淌的河水向着河湾处迅捷奔去。 “嗯?” 琥珀歪着脑袋忽然看向黑黢黢的河湾口暗黄色的眸子渐渐失去焦距再一次变得空洞无神。 “有情况?”原本盯着朱利安查货的安德鲁回过头看向自家占卜师。 伊势尼好奇的瞥了一眼并未在意只是抖了抖颈子后面的竖鳍——虽然在河边但空气中的湿度与水中相比仍旧远远不足让它感觉有些不适。 “熟人。” 衔尾蛇猎队的占卜师轻声回答着停了停似乎意识到自己描述不够精确又补充道:“是郑清可能还有他的猎队。” “啧那个麻烦精呐。”安德鲁丝毫没有怀疑占卜师的判断皱了皱眉。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黑暗中跳了出来落在占卜师旁边。 “你怎么知道是他?”欧米伽满脸好奇的看着琥珀:“我认识一个姓南的占卜师她说郑清很不好占卜” “不是占卜是看到的。” 琥珀垂下眼皮轻轻吁了一口气:“还记得以前跟你们说过他很特殊吗?正常人周围或多或少总会缠绕许多因果线但是他周围没有干干净净反而他周围的人身上有很多。就像现在我能清楚的看到一条因果线裹挟出的细长龙卷风正顺着寂静河顺流而下由远及近就要进水湾了。” “那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欧米伽不安的看向自家队长小声建议道。 安德鲁略一迟疑看了伊势尼一眼。 年轻鱼人偌大的眼珠露出一丝为难——它并没有看到郑清的身影所以想用这个理由劝同伴们远离安全的河畔向林子深处转进存在一定风险。 毕竟今天交易额度不小。 而鱼人在临钟湖外并不受巫师法典的保护。作为一种生性残忍、保留许多原始作风的魔法生物伊势尼不惮用最坏的恶意揣度这些交易者——即便这些巫师与它同属一支猎队。 就在双方同时沉默的空隙衔尾蛇猎队占卜师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用纠结了他们已经来了。” 话音未落远处水湾入口便突兀出现了一抹黑影。 那道黑影周身缭绕着惊人的煞气与魔力波动有头颅、有尾巴、有四肢虽然形象还有些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出疑似猫科生物的形象。 “是箕宿阵。” 琥珀轻声解释道:“可以判断他们展开的是一阶战阵但在水域环境加成下阵势带了几分二阶战阵的韵味。” “啧。”衔尾蛇猎队的队长颇为羡慕的咂咂嘴转而看向自家几个猎手顿时心生沮丧。有伊势尼在队伍里类似二十八宿这样的复杂战阵衔尾蛇很难流畅使用出来。 或许今年加入的那个新人可以顶替伊势尼的位子带他练练那些复杂战阵的走法安德鲁摩挲着下巴暗暗琢磨着。 噗!噗!噗!噗! 仿佛一颗石子打水漂时发出的声音。 宥罪猎队的战阵迅捷而安静的踏过平静的水面上了岸。阵式微微收敛笼罩在周围的淡青色魔力胞衣缓缓消散露出里面七位年轻巫师的身影。 “嚯这里可真热闹!” 郑清环顾四周目光在几位衔尾蛇猎手身上一扫而过着重落在伊势尼以及它的同伴们身上。 从进大学第一天起这些鱼人就给他留下过非常深刻的印象。 伊势尼忌惮的看了不速之客一眼颈后的竖起微微张开它的身后其他鱼人纷纷裂开大嘴露出满口利齿喉咙里发出恐吓的嘶嘶声。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六十七章 ‘寒暄\’ 伊势尼是一头很特殊的鱼人1。 它游走在临钟湖、九有、阿尔法以及贝塔镇之间像一条真正的鱼那样灵活。每一方都是它的‘朋友’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它一点点帮助。 这就足够了。 因为无论再怎样特殊它终究是一头鱼人一头受到巫师法典与校园条例限制活动范围非常小而且很受普通巫师敌视(歧视)的鱼人。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无论它怎样努力假装自己‘像’一位巫师源自鱼人血脉的谨慎、自私、狡诈、甚至残忍都在悄无声息的影响着它如同它的外貌一样在它与‘朋友’们之间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 线的这边是它的巫师朋友们;线的那边是它的族人同伴。 当它带着湖底的族人们走出临钟湖跨过那条线来到一片陌生之地后族人们表现出很重的敏感与多疑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它们的不安与骚动。 就像现在。 原本鱼人们与衔尾蛇猎队之间的交易已经让伊势尼的同伴们绷紧了鱼鳍现在又从河上来了新的不速之客——这让巫师们的数量大大超过鱼人们的数量对于普通鱼人而言它们很难分辨一个阿尔法与一个九有人之间的区别在它们眼中穿袍子的都是一路货色。 所以当郑清的目光落在鱼人们身上后伊势尼身后的鱼人们纷纷露出獠牙喉咙里发出恐吓的嘶嘶声。 郑清并没有把这些一眼就能判断属于非法离境的鱼人捉回学校的打算。即便这个举动能让他在校工委领取一点儿奖金。 刚刚摆脱一群发疯的盖特拉西年轻巫师需要好好理一理思绪。 之前多看那些鱼人一眼是因为郑清觉得眼前这一幕格外熟悉给他一种非常强烈的既视感——月光下的鱼人似乎浑身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晕它们的鳞甲更是闪烁着一种剔透的光彩。 借着河湾上空洒落的魔力月光年轻的公费生可以清晰的看清那几头鱼人透明的带些许褶皱的眼睑那硕大、浑圆的眼珠甚至还能看清眼珠上黑色的斑点与密密麻麻的血丝。 回忆半晌他才恍然。 去年夜间巡逻时有一天晚上同样的林间同样的夜色下同样是伊势尼带着鱼人同伴与身材粗矮的巫师做着交易。 只不过当时那位巫师名叫瑟普拉诺。 而现在。 郑清刚冲伊势尼微微颔首。 安德鲁泰勒矮胖的身影就平平插入郑清与鱼人之间挡住了宥罪猎队队长打量的目光笑眯眯看向这些不速之客:“今天天气不错。” 郑清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残月无言的收回了目光:“你们这是” 话一出口便被安德鲁打断:“你们这是从水上过来的?” 郑清被噎了一下停了停才勉强点点头:“显而易见。” “巫师对水上来的客人们有条规矩——要先问他们问题而不是被他们询问。否则会倒大霉。”安德鲁似乎在解释自己的失礼。 郑清从未听过这种规矩。 但他不会蠢到在这种事情上与对方争执所以只是瞥了一眼矮胖巫师身后那些鱼人呵呵笑了笑:“看上去它们跟我们有相同的来路你也问它们问题了吗?” “没有。” 安德鲁摊了摊手一脸诚恳:“所以我现在有些倒霉为了防止这种霉运传递下去我希望大家遵守这条老派巫师们的规矩。” 郑清又被噎住了。 他记得以前安德鲁说话没这么贫的怎么一个暑假不见变成这个样子了。但话说回来任谁被窥见了阴私之事也不会有好脾气。 更何况安德鲁这厮脾气原本就有些糟糕。 与性情温和的队长相比宥罪猎队其他猎手中很是有几位小暴脾气听到对面那些带刺儿的话后登时面色不渝。 “有屁快放!”张季信不耐烦的扯了扯拳套:“想问啥就问哪儿那么多屁话!倒霉也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小爷运势强的很!” “看得出来。”衔尾蛇猎队的队长大人恭维着转头看向郑清:“那么很简单的问题客人为何而来?” “反正不是为了这些东西。”郑清扫了一眼鱼人们身前那几口箱子。 朱利安悄无声息的往箱子前面挪了挪似乎想遮住公费生的视线郑清冲他友好的笑了笑表示自己已经都看见了。 第一口箱子里装满了潮湿的法书摞的整整齐齐法书上还堆着三个灰扑扑的鹿皮袋鼓鼓囊囊的袋口紧紧系着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 第二口箱子里是码放整齐的草药郑清很容易就辨认出许多熟悉的材料——比如鱼骨木、塞壬鳞片、鱼鳞草、鱼妇干、赤鱬颅骨、鮆鱼血等等——在血友会那份‘通知’下发之前宥罪猎队的d&k与临钟湖鱼人也有‘交易’这些东西也曾摆在店里的橱柜中。 第三口箱子里则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比如湿哒哒的鹿皮包、缺了指头的龙皮手套、撞在玻璃瓶中的不知名草药、刻在竹简上的诡异符咒、布满绿苔的坩埚与研钵等等。 种类五花八门令人叹为观止。 “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呐。”郑清感慨了一声。 安德鲁扬了扬眉毛出乎意料保持了安静。 迪伦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簪花的手帕捂着鼻子向前挪了几步目光在安德鲁身上一扫而过落在那几口箱子里:“嚯这么多二手货!” “准确说它们只是旧物。”衔尾蛇猎队的队长一改之前的温和不冷不热的纠正吸血狼人先生的用词。 郑清开始还有点迷糊为啥迪伦突然出面了但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迪伦体内一半血脉也属于狼人而且属于狼人族非常古老的塔波特家族而安德鲁属于狼人新锐泰勒家族。两家之间原本就没那么和气。 “没区别”迪伦傲慢的瞥了矮胖狼人一眼颇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真正的月下贵族是不会使用别人的二手货买二手货也就买了别人的霉运。”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交锋 “还有这种说法?” 郑清小声询问身旁的女巫。 他从不知道用二手货还会沾染前一位主人的霉运想到自己用过的二手法书他忍不住有点怀疑自己之前那么倒霉的理由了。 “老派巫师讲究的神秘学道理向来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女巫用同样小的声音悄悄回答道:“现在许多人一般也只是有选择的相信——相信那些可能带来好运的无视那些可能会让人倒霉的。” “也有人相反只对可能带来霉运的事情格外警惕。”辛胖子粗声粗气的补充道打断两位男女巫师之间的悄悄话。 郑清不满的瞥了他一眼。 注意到男巫的目光胖巫师撇撇嘴挪开视线:“不关我事这地方这么安静你俩声音没有想象的那么小。” 年轻公费生下意识四处踅摸了一下想找块足够松软的泥巴塞进胖子嘴里堵住他嘚吧嘚吧的嘴巴。 对面衔尾蛇猎队的队长没人容忍这些不速之客们继续闲聊下去。 “所以说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德鲁抱着胳膊耐着性子重复了自己之前的问题。他的手指搭在大臂上指头有节奏的敲打着五颜六色的宝石随着指节的此起彼伏散发出令人不安的光晕。 郑清瞥了那些漂亮的石头一眼心底估摸着它们的价格。 然后咽下了羡慕的口水。 他并不担心对面那个貌似粗鲁实则精明的胖子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用一份沉默契约换一笔可观的封口费。 之所以顾左右而言他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愿在这些衔尾蛇猎队的猎手以及临钟湖鱼人面前示弱不想承认宥罪猎队是被一群发疯的盖特拉西赶出了自己的猎场落荒而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猎队的占卜师需要一点时间理清一下那些盖特拉西现在的情况。 身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郑清回头看向萧笑。 宥罪的占卜师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嘴唇微动将自己卜算到的情况向队长做了汇报——那些发疯的盖特拉西不知为何并未追进这片水湾事实上它们可能很早之前就消失在寂静河某处安静的河畔了。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萧笑之前所言‘西南大吉’可以说是算的非常准确了。 年轻公费生按住这丝杂念心底笃定了几分。 “咳。” 他回过头轻轻咳了一声脸上堆出一丝假笑:“我们就是夜间集训出来跑跑战阵但就像你看到的技术不行战阵水平还有待提高呐。” 安德鲁微眯起眼睛对男巫的解释不置可否。 但郑清话锋一转将矛头指向一直安静呆在一旁看戏的鱼人们身上:“倒是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话音未落萧笑的声音便适时响起:“按照巫师联盟出台的临钟湖鱼人保留地管理办法的相关规定——任何鱼人长时间上岸都需要有充分合理的原因提前进行申报然后得到第一大学的允许并由校工委颁发‘临岸签证’未经许可的登陆在巫师法典中与新世界的原住民偷入巫师界同罪都属于违法行为。” 实践中这种违法大多会被认定为‘偷渡’或者‘走私’于临钟湖的鱼人而言受到这种指控后轻则会被禁足湖底深处再也无缘部落权力;重则可能会被第一大学放逐成为一头可悲的流浪鱼人。 “你怎么知道这些‘朋友’没有获得签证呢?”安德鲁同样假假的笑了一下。 “那你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呐!”张季信迫不及待逼问道。 “好说好说这位是张叔智学长的弟弟吧。” 衔尾蛇猎队的队长大人寒暄着把手伸进怀里掏摸了一下然后抽出一根手指在郑清面前晃了晃:“第一签证我倒是可以拿出来你们不会以为衔尾蛇连这点麻烦都搞不定吧但凭什么让你们看呐?同样按照法典你们需要有执法权才能查验我们的证件难道因为雷哲的弟弟在这里就可以无视法典要求了吗?” 郑清顿时被气的笑了起来。这种胡搅蛮缠的功夫果然不愧是被瑟普拉诺安排接替他与鱼人进行交易的人。 身后传来红脸膛男巫愤怒的低吼。 郑清往旁边挪了挪挡在了张季信身前免得他一时不理智落人口实反而把自家变的没了道理。 “第二。” 安德鲁泰勒竖起第二根粗短的手指比划成‘v’字又晃了晃:“布吉岛很大大到足以容纳某支合规注册的猎队内部成员之间进行公平合理的友好交易。” 说着他屈指点了点侧后方的鱼人。 “你们应该还记得吧伊势尼也是衔尾蛇猎队的成员这是获得学校许可的。我们这是猎队内部的互通有无友好交流。” 身材粗壮的衔尾蛇猎队队长表现出与他外貌截然不同的油滑笑眯眯看向宥罪猎队队长张开的手指上宝光四射:“就算它没拿到签证而是以猎队训练的名义也可以随时上岸相信我这绝对不违反临钟湖鱼人保留地管理办法也不违反第一大学管理条例这方面阿尔法是专业的至于它的随行‘仆从’也是符合魔法种族内部风序良俗在法典中灵活处理规则的。” 他用两个截然相反的观点站稳身子后又顺手堵住个小窟窿便闭了嘴心满意足的看着对面那些错愕的眼神。 郑清下意识回头看了萧笑一眼。 宥罪的占卜师蹙着眉思索片刻微微颔首:“虽然很微妙但确实不违规只不过有一点很有趣你们阿尔法前段时间不是刚刚出台一部反对鱼人压迫方案么没有记错的话法案禁止社团成员与临钟湖鱼人部落的一切交易行为” “除非交易者能够证明提供商品的鱼人在学府内受到公平对待!”安德鲁似乎非常高兴对方能提起这茬迫不及待的补充着萧笑没有说完的话。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关于严肃类传媒 “反对鱼人压迫方案的例外条款中提到‘(交易者)必须有明确和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提供魔法材料、炼金产品、以及其他广泛意义上商品的鱼人在部落、临钟湖以及九有学府内受到公平、公正、合理的对待’同时要求交易者提供相关报告‘交易者应该在确定例外情况的30个自然日内向血友会道德风险委员会提交报告并在公开刊物(如校报、贝塔镇邮报等严肃类传媒)中进行说明” 看得出安德鲁在这段条文上颇下了一些苦功背的非常流畅。 背完法案细则后衔尾蛇猎队的队长大人微微停顿了一下冲郑清狡猾的笑了笑:“你觉得我们能获得血友会道德风险委员会的许可吗?” 郑清用力很大力气才避免自己冷哼的时候把耳朵眼儿里那条小青蛇喷出去。 “果然让狗去看守肉包子就没有守得住的可能。”身后传来辛胖子毫不掩饰的鄙夷声音。 安德鲁假装没有听见。 “瑟普拉诺把他的小生意交给你打理确实是有几分识人之明呐。”郑清也忍不住开口挖苦道:“是不是下个月你还要接手校猎赛上的‘赌猎’?” 这一次安德鲁没有装作听不见。 相反看他喜笑颜开的模样似乎很高兴别人认识到他被瑟普拉诺的重视即便这样他也保持了足够的谨慎:“赌猎?第一大学没有赌猎!只有基于运气与眼光的某些小游戏。听说你们去年在这个小游戏上赚了不少金子怎么样今年有没有兴趣玩儿大一点?” 眼瞅着对方把生意做到自己身上。 郑清不得不干笑两声打断安德鲁的推销——他刚刚在脑子里捋了捋那段略显枯燥的法律条文意识到一点细节:“所以说公开刊物呢?你们的法案不是要求在公开刊物上说明吗?我们没有在最近的校报或者贝塔镇邮报上看到有关你们这次交易的报道吧!” 说着他回头看向辛胖子。 胖巫师果断摇摇头肯定了队长的想法。 哗啦。 安德鲁从怀里飞快的摸出一副杂志双手捧着送到郑清面前笑容满面:“马人周刊20090913期第七页呶这里看到没?一篇非常标准的公告。” 郑清嘴角抽了抽没有去看那篇肯定毫无瑕疵的公告而是翻开马人周刊的封面。封面上一头脸上涂满油彩的马人正用两条后腿人立而起重重践踏向下它脚下的泥土中滚落着一个已经被踩扁的鞍鞯以及一本破碎的法书。 一支羽毛笔夹在法书中露出一半身子光秃秃的笔头上沾着一滴鲜红在半空中颤颤巍巍将滴未滴却不知那是一滴鲜血还是一滴朱砂墨。 封面文章充满了煞气——巫师的骡子或自由的武士为什么我们拒绝法书! 郑清指尖在那匹马人身上点了点收获了对方破口大骂以及挥舞着刀剑的威胁。由此他确信这份马人周刊确实是一份魔法刊物。 “这是严肃类传媒?”郑清抬起头木着脸看向安德鲁。 衔尾蛇猎队的队长笑的非常灿烂:“当然货真价实的严肃类传媒一份面向马人部落的公开刊物当然它的受众稍稍有些不足目前可能嗯订阅量是多少来着?” 他假模假样转头看向自己的辅猎手。 黑发细眼的朱利安温和的笑了笑:“上周数据最高达到三十二份了。” “对三十二份!”安德鲁恍然大悟般用力一拍巴掌然后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可能你们平时不太关心这些亚人族魔法生物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份公开刊物。要我说这就是九有学院教育最失败的地方总把学生们禁锢在课本中忘了学府之外还有广阔的世界” 郑清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 以有心应对无心对面做的准备太充分了。 “所以说我们一定不能在别人的主场上狩猎。”年轻公费生转头看向自家队员语重心长的告诫道:“今天这件事就非常清楚的说明了这一点——当你试图在对方设定的标准与规则里打败对方的时候已经输了一半。” “说什么打败不打败多难听。”泰勒家的小少爷干笑两声:“都是交流互相交流互相学习嘛。” 咔嚓。 林间传来树枝被踩断时的碎裂声夹杂着穿梭于灌木丛里的沙沙声打断年轻巫师们之间‘友好交流’的气氛。 郑清循声望去。 黑黢黢的林子里没有丁点儿光亮但借着水湾上空那些魔法小星的余光还是能够看到一道模糊、瘦高的身影正不急不缓向林子外走来。 渐渐的随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落在他身上的亮光越来越多他的形象愈发清晰。宥罪猎队的队长与占卜师齐齐扬起眉毛惊讶的看向新来者。 那是一个黑发黑眸的男巫身姿挺拔模样英俊穿着一件阿尔法学院的月白色长袍袍子上布满了金银丝绣的神秘符文在夜色中浮起一层微光。 新人走出林子站到岸边空地边缘时便谨慎的停下了脚步一脸困惑的打量着场间相互对峙的三拨人:“这是” “哦请允许我介绍一下。” 安德鲁热情的扬了扬手打了个招呼然后指指郑清语气温和:“九有学院的公费生两枚梅林勋章的获得者魔杖‘世界’称号的拥有人郑清同学以及这位是阿尔法学院公费生天才的魔药师衔尾蛇猎队的见习猎手今晚这场小活动的出资人林炎同学。” 说话间衔尾蛇猎队的队长大人很自然的走到场边一把抓住林炎的胳膊把他往场中央扯同时指点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们简扼介绍着每位猎手的身份以及这支惫夜集训的猎队怎样出现在这里等等。 “林炎?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说过。” 郑清听到身后迪伦与辛胖子小声的窃窃私语:“啊没错就是前几天昏了头想收购宥罪的那个新人。”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七十章 衔尾蛇的新人 对于林炎的身份迪伦没有记错。 唯有一点迪伦提出收购宥罪那件事是十二天之前当时是开学第一周的周六在郑清与萧笑前往图书馆的路上发生的。 现在已经是第三周的周五了。 一眨眼开学第一周就要结束了而郑清感觉自己什么都还没做顿时有些时光飞逝、时不我待的恍惚感。 但世界不会因为某个人的一时恍惚而停止运转。 当郑清走神时安德鲁正一手按在林炎的肩膀上一边一语双关、意味深长着对衔尾蛇猎队的新人夸奖道:“就像你知道的郑清同学拥有一支非常优秀的猎队他丰富的知识值得你认真学习从狩猎技巧到学府中的每一条暗道是的他知道这座校园很多角落的秘密包括怎样从一个陌生的地方找到回学府的路。” 这么‘文雅’的送客方式郑清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忍不住扬了扬眉毛。 “我本来应该脱一下帽子的”年轻公费生扯了扯头上的帽兜把帽子戴的更稳当了一些然后看看安德鲁又看了看林炎补充道:“但我刚刚才意识到大家都是熟人不需要这点繁文缛节了。” “哦你们认识?”安德鲁一脸惊讶仿佛刚刚知道这回事。 郑清打赌他是故意的因为林炎试图收购宥罪猎队那件事在整个第一大学猎队圈子里闹的挺大作为阿尔法最出色的新生代猎队队长这个狼人小崽子不可能不知道。 只不过明知他在说瞎话他也知道郑清知道他在说瞎话两人还是维持着表面一团和气的氛围。 “打过一次交道。”宥罪的队长大人摆摆手浑不在意道:“前些日子林炎同学曾经打算买下宥罪猎队。” “真是个勇敢的想法。”安德鲁回过头满脸赞赏用力拍了拍新人的肩膀。 林炎同学假假的笑着一语不发。 郑清觉得这个笑容很欠揍。 “毛豆!”他轻喝一声。 灰扑扑的狗子一眨眼便从虚空中钻了出来躺在九有公费生与阿尔法公费生之间蜷着爪子露着肚皮欢快的摇着尾巴。 林炎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他还记得上次这条狗子挡在自己面前时郑清说过的那句‘好狗不挡道’忍不住暗暗咬牙努力遏制自己踹那灰皮狗子一脚的冲动——他也很怀疑自己一脚下去不仅踹不到那条神出鬼没的狗子反而有可能被它狠咬一口。 说不定还会被讹钱。 虽然自己钱很多但也不应该浪费在无赖身上。这么一想林炎顿时觉得自己保持克制是一件非常明智的事情心情也微微好转了一些。 “很漂亮的狗子。”安德鲁眼睛一亮难掩脸上的喜爱之情。郑清稍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他的狼人血脉。 狼人喜欢狗子就像苏芽喜欢波塞冬这是近缘相吸的效应。 “有点廷达罗斯的血统不算纯正但在布吉岛还算比较稀罕吧。”郑清一边客气着一边努力思索怎样不动声色的从对面那矮胖子手里掏摸点好东西。 否则也太对不起浪费的这些口水。 他相信身后那些悠闲而沉默的同伴们也打的这个主意。早些时候张季信还在发愁猎队训练经费转眼就撞破了衔尾蛇的非法交易。 这就叫天降横财。 或许察觉到男巫的不良心思衔尾蛇猎队的队长强迫自己把视线从毛豆身上挪开重复着之前的打算:“这么漂亮的狗子应该早点回去休息否则容易掉毛掉毛后狗子就不漂亮了。” 说着一脸诚恳的看向客人们。 郑清一时不确定面前这头狼人崽子是真的在聊毛豆还是意有所指——他总觉得安德鲁这话有点指桑骂槐的恶意。 “毛豆喜欢黑夜。”郑清假装没有听懂安德鲁的画外音。 “夜里确实是训练的好时机。” 衔尾蛇猎队的队长毫不在意立刻换了另一个提议:“我这里倒有一个小小的建议距离这里一千多米外有一处祸斗的营地它们会是一群很好的猎物你们应该去那里。安静空旷陌生的猎场全新的猎物极其锻炼猎队的应变能力。” “你去过?” “去过。” “那群祸斗还在?” “我们离开的时候它们还在放心我们对狩猎不感兴趣。” “嗯哼?一支对狩猎不感兴趣的猎队?” “太过血腥、太耗魔力有的时候还要看运气浪费大量时间收获却令人失望。这不是我喜欢的生意。” “把狩猎当成生意如果这句话被泰勒家的长老听见你会被揪着尾巴锁在安大略湖边的地窖深处。”迪伦冷笑一声。 “这个世界上金豆子就是上帝玉币就是亲爹。”黑暗中传来一个音量模糊音色却又非常清晰的声音:“狩猎原本就是一门生意。” 郑清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瘦小的男巫身影。 他记得这是衔尾蛇猎队的游猎手出身星空学院与迪伦、蓝雀是同学家里在步行街开了一家名叫‘约塔’的餐厅——郑清一直想请蒋玉去那家餐厅吃饭来着。 “不愧是一支猎队的队友。”男巫夸赞着终于放弃继续与对方纠缠决定干脆利落点于是冲安德鲁摊开手掌:“既然你们不感兴趣那我们帮你们驱逐那群祸斗吧嗯劳务费收少一点我们这边七位猎手每人一枚玉币。” “您这是抢劫!”黑暗中再次传来欧米伽愤愤不平的声音:“一群祸斗而已我们不需要你们帮忙!” 这天真孩子以为郑清真的在谈狩猎的事情。 “不我们需要。”与之相比衔尾蛇猎队的队长就明智多了他果断伸出手一把抓住郑清摊开的巴掌满脸笑容:“七枚玉币能雇佣到参加过黑狱之战的著名猎队非常便宜了非常便宜。” 郑清身后传来辛胖子不无可惜的小声嘀咕:“看来还是要少了。” “我敢打赌那几个灰布袋里装着的是宝石否则利润没可能这么丰厚。”迪伦用同样小的声音分析道。 “不能只盯着那点利润。”张季信也加入了两人的窃窃私语但即便他努力压低声音浑厚的嗓门在旁人听来还是有些醒目:“格局要大一点儿这种非法走私抓住后被学校重罚就不是七枚玉币能解决的了。” 安德鲁恍无所觉抓着郑清的手用力晃了晃:“就这样吧。” “成交。”郑清同样见好就收。 岸边空地上两支猎队的其他猎手几乎同时松了口气只有伊势尼身后那几头鱼人焦躁的抖了抖身后的背鳍恼火那些巫师的拖泥带水。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七十一章 回程 七枚玉币。 相当于七十粒金豆子四百二十枚银角子八千四百个铜子儿。 可以在学校食堂购买三百五十只喷香流油的小烧鸡在步行街约塔餐厅拿到二百一十瓶标准灌装的青蜂儿能通过正规渠道兑换七十张标准级别的静心符还可以去流浪吧地下交易市场买一个不错的护符——比如一块用雷击木制作的桃符。 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对普通巫师而言七枚玉币已经算得上是一份不错的收益了。要知道作为公费生的奖学金一年也只有十枚玉币。 尤其当这七枚玉币近乎天降横财误打误撞而来的时候。 这种满足感就更加强烈了。 “我之前还在发愁买博父氏的精血的钱从哪里来。”回程时郑清喜滋滋对同伴们说道:“没想到刚想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 博父战阵也就是巨人战阵属于巫师界使用最广泛与普遍的二阶战阵拥有阵图简易施展便捷等优点尤其快速展开战阵时需要用到的博父氏精血相对于室火猪或箕水豹这类高阶魔法生物的精血获取更容易一些对初步掌握二阶战阵的猎队更友好。 郑清已经决定宥罪猎队掌握的第一道二阶战阵就选择博父阵。 “猎队经费很紧张?”张季信好奇道:“需不需要我们交点团费或者不能从d&k的账上挪一点出来吗?” “不能!” 萧笑目光严厉的看了他一眼:“店里的钱非常有限压货还有应收账款都是大窟窿能维持猎队正常运转已经很不错了不要随便打它的主意!” “交团费也不现实”辛胖子很小声的嘀咕道:“我自己的零花钱还不够用前几天配幸运魔法油的时候需要用到一小簇白色贵宾犬的毛我都没舍得去买而是让团团帮忙去宠物苑薅了点用。” “难怪我总觉得你那瓶魔法油颜色有点不太对。”萧笑恍然大悟扶了扶眼镜瞅了一眼蹲在胖巫师脑袋上假寐的肥猫:“正常情况下幸运魔法油应该呈现类似阳光的金黄色而你那瓶更偏棕色一些团团是不是错薅成宠物苑那只哈巴狗的毛了?建议你最好不要用配错伍的魔药危险性不需要我跟你强调吧。” 肥猫立刻抬起眼皮眼神不善的看向矮个子男巫。 辛胖子不安的摸了摸腕上的手表喃喃道:“不至于应该不至于贵宾犬跟哈巴狗的区别挺明显团团应该能看出来。” 回答他的是肥猫悠长而刻意的呼噜声这让胖巫师的脸色顿时晦暗了下去。 郑清原本并不介意同伴们偏移话题后的闲聊相反他很高兴其他人注意力都放在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上这样他就能跟蒋玉肩并肩走着安静的享受片刻夜色下的闲暇。 但辛胖子低落的情绪立刻让男巫敏感的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今天出来的时候有没有涂你那个‘幸运魔法油’?”宥罪猎队的队长打断胖巫师的消沉出声问道。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辛。 胖子愣了几秒摸了摸自己脸颊含糊道:“唔好像用了点儿?” 四周响起一片恍然的声音。 “这就是我们今天倒霉的原因了。”迪伦很肯定的把黑锅扣在了胖子脑袋上:“擦了调配错误的幸运魔法油竟然还敢出门?你胆子真大!” “这需不怪我谁让博士不早点说”胖子急忙忙辩解着。 与此同时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游猎探路的蓝雀一声轻叱:“谁!” 不需要郑清开口。 宥罪猎队其余六位猎手立刻中止闲聊展开了一道所罗门战阵。这是一道由一个正三角战阵与一个倒三角战阵嵌合而成的复合型战阵也被称为六芒星战阵优点是防御与进攻能力都很强缺点是移动困难。 淡红色的魔力胞衣飞快升起无形的探测魔法波动向四面八方扩散。位于战阵主位的郑清很轻易便分辨出前方不远处属于蓝雀的那道气息而就在蓝雀旁边还有两道陌生的气息。 “彼月非微!” 蒋玉翻开法书几十只细长的蘑菇小人从她的法书中跳了出来一哄而散向四周跑去须臾间它们吐出的朵朵阳光便照亮一大片树林。 下一刻蓝雀带着两个穿着黑袍的巫师出现在宥罪猎队其他人面前。 “所罗门战阵?”一个瘦高的身影很感兴趣的打量着年轻巫师们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速度不错但如果我们想偷袭你们单凭这道法阵是拦不住的。”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郑清不由扬起眉毛。 “希尔达?”他惊讶着询问道。 “是希尔达先生或者希尔达助教。”瘦高男巫语气显得很不满意:“你不能实践课拿了满分就把我这个老师视如无物你礼貌呢?” “抱歉希尔达先生您为什么会在这里?”郑清从谏如流立刻改了称呼。与此同时宥罪猎队的战阵不仅没有取消反而收拢的愈发谨慎了一些笼罩在战阵周围的魔力胞衣也厚重了几分。 “这话应该我问你们。”希尔达对年轻巫师们的慎重嗤之以鼻反问道:“大晚上你们不在宿舍呆着为什么四处乱跑?” “猎队集训这是校工委与校猎委会批复的许可文件。”一张羊皮纸从萧笑怀里飞出飘到黑袍巫师面前。 助教先生低着头草草扫了一遍。 倒是他旁边另一位陌生黑袍很谨慎的向那张羊皮纸丢了几道探测魔法确保它是真的也防止上面有什么陷阱。 “祝你们今年能拿到去年那样的好成绩。”助教先生敷衍的祝福着将那张羊皮纸卷了卷丢回给萧笑同时看向郑清:“今天晚上集训的时候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东西?” 郑清立刻想到了那群变异的盖特拉西。 不需要他开口擅长这件事的辛胖子立刻眉飞色舞将今晚遭遇的种种一一描述了出来。当然出于‘道德’考虑他略去了安德鲁与鱼人们做小生意的事情。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七十二章 征辟 听到那些变异的盖特拉西不死不灭而且会使用‘萨满诅咒’后两位黑袍立刻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下眼色。 末了希尔达再次确认道:“你们肯定那些盖特拉西不是妖魔?” “没妖气。”萧笑摇摇头。 郑清立刻补充道:“我倒是觉得那些盖特拉西跟我们在试炼场遇到的那群食人魔挺像。只不过比食人魔更厉害。” 很简单的对比那些食人魔并没有把年轻巫师们追的落荒而逃——当然严格来说宥罪猎队撤退是为了方便郑清使用大规模杀伤性魔法这与试炼时的情况稍有不同。 希尔达先是点点头继而狐疑的看了郑清一眼。 那眼神让年轻公费生浑身上下都感觉不自在。 “我只是有点好奇”助教先生打量着郑清啧啧称奇:“你竟然没把那座小猎场给毁掉这算是夜间训练后的进步吗?” 四周沉默几秒然后立刻响起一片压抑的低笑声。原本笼罩在年轻巫师周围的魔力胞衣也随着这些笑声簌簌散落变得极淡。 郑清嘴角抽了抽:“不先生这只是因为穷。” “可见穷也不完全是坏事。”希尔达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话锋一转:“知道那群盖特拉西最后消失在什么地方了吗?” 包括郑清在内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宥罪猎队的占卜师身上。 萧笑扶了扶眼镜:“具体方位不详可以确定的是它们只离开那座猎场很短的距离不排除它们又返回了猎场。” 助教先生微微颔首。 下一秒他身形一闪突兀出现在宥罪猎队的战阵中一手搭在了郑清的肩膀上。整个过程只有一刹那宥罪的所有猎手甚至来不及眨一下眼睛所罗门战阵的魔力胞衣便已经化作点点红芒在夜色中溃散。 “虚有其表金玉其外。” 天文08-1班的实践课老师简短点评着宥罪的战阵注意到年轻巫师们惊骇的目光他矜持的笑了笑:“刚刚告诉过你们如果我们想偷袭你们单凭这道法阵是拦不住的好了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其他人早点回去吧今晚暂时征用一下你们的队长。” 说罢身影再次模糊起来。 连同肩膀搭着他手的郑清身影也一并开始模糊。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得逞。 一抹淡青色的光晕从蒋玉手腕淌出宛如一袭青纱卷在郑清腰间将他束缚在原地。另一边萧笑手中不知何时捧起一块半透明的龟甲张开一道方圆丈许、犹如金钟的结界将四人笼罩在内。 砰! 虚空中传来一声非常清晰的撞击音。 希尔达略显狼狈的从虚空中退了出来一手捂着脑袋一边抽着凉气。 “诶呦!” 他嘶嘶着凉气气急败坏看了看蒋玉斟酌几秒后立刻转头看向郑清郑清一脸无辜再看向萧笑时原本的怒气已然消散许多:“只是指点了一下你们战阵的缺点需要浪费这么珍贵的护符吗?” 说话间他眼角余光瞟了一下系在女巫手腕上的青纱。 萧笑抱着龟壳盘腿坐在地上扶了扶眼镜:“浪费倒不至于按照第一大学校园管理条例的相关规定校方‘征用’在校生需要向教授联席会议提交申请并向校工委做出报备。” “事急从权!”助教先生略感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他们大概在怀疑我们的身份”不远处传来另一位黑袍巫师无奈的声音:“我建议你签一份契约或者提供一份类似证明。” 希尔达闻声望去却见自己的同伴正举着双手乖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蓝雀在右手中剑尖抵在他的腰间迪伦在左一手搭在他的肩头手上指甲探出足有三寸长短。 再看看自己周围金钟结界之外辛胖子浑身泛蓝身形正随着呼吸涨缩不定而张季信面色如火呼哧的热气即便在漆黑的夜色中也清晰可见。 实践课的讲师咂咂嘴先怪自己的同伴:“你就这么被他们俘虏了?” “难道你想让我跟他们动手?”黑袍巫师歪歪脑袋:“打赢了被学校跟学生家长联合起来收拾一顿;打输了再被你们嘲笑一顿。” 这话意外的有道理。 连郑清都忍不住多看了那位助教两眼。 希尔达摸了摸自己的耳环低下头一张泛黄的羊皮纸已经被塞到他的鼻子下面了纸张边缘闪烁着细碎的火星火星明灭间隐约可见一行行扭曲复杂的符文但细看时又什么都看不到。 契约内容很简单第一条确认缔约双方身份;第二条以助教团名义征辟郑清同学协助调查为期三个小时;第三条助教团协调一处新猎场提供给宥罪猎队作为校猎会开始前训练场所作为此次协助调查的补偿。 要求倒是都不难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份契约显然并非凡品而是可以束缚大巫师级别存在的强大契约。 “下节课你们死定了一点小事而已至于这么浪费么。”助教先生嘟囔着抓过萧笑递来的羽毛笔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笔尖所过之处一溜火光亮起留下一行烧焦的漆黑的名字。 这代表经契约魔法检查签署人真实有效签署意图表达无误。 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干得漂亮。” 希尔达把羽毛笔还给萧笑时挤了挤眼睛自我夸奖道:“显然你们把我课堂上说过的话都落实到行动中了劳驾蒋大班长可以解开了吗?” 蒋玉抿抿嘴手腕微抖收起那抹青纱。 萧笑也把龟甲塞回怀里。 “猎队按原计划回校我稍晚一点就回去。”郑清看向蒋玉安慰的点点头补充道:“不用担心这座岛上安全的很。” “这岛从来就没安分过。” 希尔达咕哝着重新把手搭在郑清肩头他的同伴则来到郑清另一边同样把手搭在郑清肩头。 一抹极其细微的魔力波动闪过。 三个人在蘑菇们吐出的朵朵阳光中身影渐渐模糊直至消失在原地。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七十三章 断章① “就是这里?” “是的先生。” “有死气非常新鲜的死亡气息。” “我们没有猎杀任何猎物先生。” “这一点我们相信这么肮脏的魔力残留不可能与我可爱的学生们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 “是那些变异的盖特拉西死了吗?” “我们不应该排除任何可能性。” 空旷的猎场中隐约传来希尔达与郑清低声的对话除此之外再无一点儿动静显出令人惊讶的死寂。 即便是一座半废弃的猎场也不该这么安静。 郑清注意到这一点立刻向助教反映。 “别担心这里还在学校守护法阵的笼罩范围之内。”希尔达蹲在地上摸着耳环喃喃着回答道:“很显然这里爆发过一场堪称惨烈的魔力震荡。那些敏感的小虫子一早儿就钻进泥土中装死或者真的死了。” 说着他手指在地上一捅抠出一只四脚朝天的黑色甲虫。助教先生眯着眼仔细打量着那只死虫子身上残留的魔力斑纹。 郑清担心的看着这一幕总感觉下一秒希尔达就会把那只虫子塞进嘴里嚼一嚼然后告诉他虫子死了多久。 幸运的是助教先生显然还有清醒的意识并没有做出那样的举动。 “去其螟螣及其蟊贼。” 希尔达轻声念叨出一道陌生咒语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很经典的杀虫咒看上去制造这场变异的主人不打算让哪怕一只小虫子旁观自己的实验。你们能够离开这座猎场非常幸运。” “实验?” 郑清离开想到宥罪猎队之前的那些讨论忍不住打断助教的话:“您是说那些盖特拉西不是妖魔在捣乱而是有巫师在做实验?是学校的巫师吗?” 希尔达丢下那只虫子把它重新埋进土里小心的用泥土覆盖念了几句往生咒。 然后才站起身回头看向郑清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顾左右而言他:“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们不应该排除任何可能性。” 郑清觉得不止一位巫师对自己说过这句话——巫师的谨慎在这句话中表现的淋漓尽致即便他是一个星空人。 “可以了协助调查到此结束你可以回去了。”希尔达挥挥手示意郑清自行离去半晌他抬起头看着仍旧犹豫不定的男巫扬起眉毛:“怎么还要我送送你?” “不不不”年轻公费生连连摆手迟疑着最终下定决心小心翼翼问道:“我是说那个做实验的人您有没有什么推测?” “实验?什么实验?” 助教先生作出一副茫然的表情似乎刚刚不是他说出这两个字眼儿:“实验室在哪里?实验项目是什么?实验目的又是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个学生你的任务是学习还有考试。” “兼宥罪猎队队长。”郑清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补充道:“正式的猎队在学校狩猎委员会注册通过去年新生赛冠军今年参加过黑狱之战的猎队猎队一项重要职能就是追捕违反巫师法典的黑巫师。” “哈!真是吓人的履历。我要不要让你签个名?”希尔达不耐烦的摆摆手脸上的鼻环唇环还有耳环叮当作响:“快走快走这里没你的事了。” “凭你的猎队还有任务记录可以在今年的校猎赛大放异彩。”另一位黑袍巫师拍了拍年轻巫师的肩膀安抚道:“你们应该在合适的猎场里执行恰当的任务。比如狩猎一群狌狌或者击杀一头威尔士绿龙世界就是你的牡蛎(the world is your oyster)运气好今年校猎赛说不定你们还能拿一个冠军。” “我觉得我们可以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年轻巫师喃喃着。 “你觉得当学生没有意义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有任何事有绝对的意义同学。”助教先生耸耸肩语重心长道:“狩猎妖魔没有追捕罪犯没有当老师或者当学生也没有不明白这一点的话说明你还需要在魔法哲学上多下点苦工或者多问问老姚如果你现在还有勇气去祂办公室的话。” 这是在调侃那条被传为谣言的新闻。 郑清干巴巴笑了两声。 “于你而言现在在学校当一位合格的学生就是最有意义的事情。”希尔达最后总结道推着郑清的肩膀回头看了自己同伴一眼:“我把这个麻烦丢回去你呆在原地不要乱跑随时保持联系。” “噫!别立旗!” 另一位黑袍不安的左右张望一番:“听你最后一句话总感觉我下一秒就要领便当。我们一起把他送回去吧。” 说着便把另一只手搭在郑清肩膀上。 “你也太胆小了吧!”希尔达扬起眉毛。 “这不是胆小这是谨慎。”同伴摇摇头否认道。 希尔达摸了摸耳环无所谓道:“随你咯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看样子当初你选择留校是明智的。你这胆子根本适应不了新世界开拓的战争” “我也不喜欢整天打打杀杀你安静点儿被你唠叨的偏头痛快发作了!” 三道身影与他们的聊天声一齐模糊消失夜风拂过整座猎场又变得干干净净空旷而死寂。 片刻之后。 距离郑清等人离开之处十数米之外一丛茂盛的灌木突然化作点点黑芒消散在浓郁的夜色中露出几道披着黑色长袍、戴着乌鸦面具的身影。 “为什么不拦下他们?”个头稍矮的身影小声询问身旁的同伴。 “安全起见。”为首的乌鸦面具耐心解释道:“我们对守护法阵的影响并不能达到彻底掩盖一场剧烈交战的程度。而且他们没有触及到危险内容。” “那个助教运气真好。” “在这种事情上选择相信运气并不是完全正确的做法。更明智的选择是远离危险。就像那位黑袍这会让我们在这场危险的博弈中活的更久一点儿。”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七十四章 第四个周一 郑清并不知晓他们走后那座猎场里重新浮现的几道身影。 同样他也不知道将自己送至学府的两位助教是否又再一次返回了那座猎场。 每个人视线之外的世界总是处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只有当它们发生交集的一刹那已知覆盖未知才让世界显得真实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周末平平淡淡没有发生任何事。 除非算上郑清周六晚上又变成猫去猫果树约会的事这已经是他一个月内第三次施展变形术。学校提供的变形药水似乎慢慢出现了抗药性与此同时郑清对变形魔法的掌握也越来越熟练以至于他隐约有种感觉似乎自己闻到变形药水的味道就能成功变成一只猫。 这种微妙的状态下他很需要某位‘权威巫师’提供可靠的建议。 但姚教授主持的魔法项目忙碌程度在周末进一步提高周六周日两天郑清数次前往办公楼但教授的办公室始终大门紧锁就连往日坐在门框上打牌的神荼郁垒也不见了踪迹只剩一头‘大白猫’懒洋洋趴在门锁边缘打盹。 “既然与魔药有关为什么不去问问李教授呢?”萧笑给了郑清一个貌似可靠的建议这时他们正在宿舍里看着辛胖子给趴在书桌上的团团梳毛。 肥猫惬意的打着呼噜而小精灵们则欢快的收集着桌上飘落的猫毛把它们编织成柔软的垫子塞进她们那座硬纸壳搭建的屋子里。 “大概因为变形术属于魔咒范畴内吧。”郑清神情郁郁的回答道。 如果有选择他宁肯面对已经升格为传奇妖魔的老姚也不想再进魔药学教授那间办公室——盐渍的鲱鱼、混杂着腐烂青草与鱼妇内脏的气息让李教授的办公室成为整个第一大学所有学生们的禁地。 几乎所有学生都坚信李奇黄教授没有嗅觉但魔药学又是一门非常需要敏感嗅觉的课程这种强烈的矛盾感与教授办公室里那股越来越浓郁的怪味儿交织在一起让每一个想进那间办公室的学生都需要下巨大的决心。 据郑清所知每年大概只有学期末与学期初挂科后补考的学生才会硬着头皮钻进那间办公室——因为补考一般都会在教授办公室进行——选择重修的学生则会在魔药课结束后在教室门口堵住教授请教授在他们的重修申请表上签字。 “学生会的人一直想给李教授的办公室装一套最大功率的通风橱。”辛胖子一边给团团梳毛一边懒洋洋的搭着话:“但教授并不同意听说是因为他觉得复杂气味儿环境下锻炼嗅觉有助于提高对不同魔药细微差异的辨别度。” “墨尔波墨涅的叹息。”郑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已经能够很自然的使用这类巫师们的俚语了。 “易教授也挺精通变形术的。”萧笑给出了第二个建议。 这一次郑清犹豫了一下仍旧选择拒绝:“看看再说罢又不是很急的事情。易教授也很忙的。” 话虽如此但真正让男巫选择拒绝的原因在于易教授是一位大占卜师——他有太多秘密不想让别人知道了而对巫师世界了解越多对占卜术与占卜师们了解越多他就愈发谨慎与精通占卜的巫师打交道。 萧笑是个例外他的水平还很有限。 最起码郑清耳朵眼里那条小青蛇的来历或者郑清是一颗大炸弹这两件很要命的事情萧大博士就不清楚。 “不知道这次班会老姚去不去。”年轻公费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底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他的预计是对的。 老姚不仅继续缺席周日晚上的班级例会甚至周一上午的魔咒课也采用了与上节课相同的投影教学法——那道呆板的影子除了会回答与课程有关的内容外连烟斗都不抽。 郑清不得不在课后拦住了唐顿。 “我想找” “姚教授?”唐大班长善解人意的替他把话说完同时递上一张空白的羊皮纸:“这个把你要请教的内容写上去教授大概会在一个工作日内给出答复的这事儿蒋玉也能办成你为什么不去找蒋玉?你俩关系不是挺好吗?” 郑清从来不知道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这么八卦。 “她很忙!”年轻公费生粗声粗气的回答着同时指挥自己的羽毛笔把早已准备好的问题飞快誊抄在羊皮纸上。 羊皮纸自动蜷起身子卷成一条。 唐顿用一根红色的丝绦将那羊皮纸卷系住然后在郑清面前上下展示了一番:“看清楚了?除了教授没有其他人能看到你的问题。” 郑清虽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他很满意这种注重私密的巫师传统美德。 收起羽毛笔男巫左右张望着寻找萧笑等人的位置。 然后一道颀长的身影挡在他的视线前。 是那位新来的吉普赛女巫。 “你好”她有着与伊莲娜相似的沙哑声音甚至身上传来的香味也非常接近女巫友好的打着招呼:“听说你有一支优秀的猎队我想加入需要什么条件呢?” 郑清被这突如其来的申请打了个措手不及。 正在犹豫时旁边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非常抱歉宥罪猎队现在已经超员了就算你加入猎队也很难有机会进入下个月的猎赛很可能会一直坐冷板凳。” 郑清不需要回头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没错猎队现在已经超员了。”男巫立刻坚定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而且我们今年没有打算招收新的猎手非常抱歉。” 然后他才回过头看向蒋玉满脸堆笑。 蒋大班长垂着眼皮给身前的李萌同学整理着头发似乎刚刚说话的不是她。李萌则冲郑清翻了个白眼一副抓住你偷吃的得意模样。 卡门愣了一下眼波流转间在男巫与女巫身上打了个转心底顿时了然。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七十五章 郑·卡西莫多 “抱歉可能我的请求有些突然。” 她同样很有礼貌的笑着然后不动声色的扎了男巫一刀:“我只是听说你跟伊莲娜表姐关系很好以为她在你们猎队我可以顶替她的位置。” 郑清嘴角抽了抽。 他从来不知道卡门与伊莲娜之间还有这重关系。一直听说吉普赛女巫团里的亲缘关系非常复杂看来情况比书本里介绍的还要令人麻爪。 “伊莲娜不在我们猎队。”提到这个名字男巫情绪下意识低沉了一些可能他自己没有注意到但旁边的蒋玉立刻注意到了。 “她去年加入的是马修的猎队你可以去问问马修。”女巫微微蹙眉打量着身量与她相仿的吉普赛女巫目光落在女巫大红色的嘴唇与大波浪长发上补充道:“在校生需要注意仪表不能浓妆这是学校的管理条例里明确规定的。” “不好意思我是插班生进校的时候没人告诉过我这些事情。”吉普赛女巫一脸歉然:“而且之前也没人提醒过我所以” 不知是不是错觉郑清总觉得远处有人放了一道无声版的‘殷其雷’空气里四散着一股令人心惊胆战的、麻酥酥的气息。 “马修今年不打算组建猎队了听说他那支猎队转正考核没有通过。”身后不远处传来辛胖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在涉及八卦这种事情上记者们一向跑的都很快。 郑清转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胖巫师一脸无辜摊了摊手:“恰好听到顺便学生会那边来了通知让宥罪猎队队长去办公室学生会办公室参加一个碰头会有关下个月校猎赛的现在。” 郑清转怒为喜脸上的阴云秒秒钟散去化作满脸感激。辛胖子鄙夷的撇撇嘴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为什么会通知你?”年轻公费生还打算矜持一下扫了一眼旁边的班长大人:“我以为学生会的通知都会发给班长们呢。” “大概因为我们跑的比较快吧!”胖巫师翻了个白眼催促道:“你到底去不去?不去的话先把队长位置让给我我可以替你去。” 后一个方案就纯属开玩笑了。 郑清略显为难的看了卡门一眼吉普赛女巫非常善解人意微微一笑:“既然有事要忙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我要带李萌去图书馆。”蒋玉几乎同时开口。 郑清干笑两声落荒而逃。 身后隐约传来小女巫骂骂咧咧的抱怨以及被她表姐收拾后的痛呼声。 逃离教学楼一路跑到临钟湖畔后郑清才稍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胖巫师:“今天够意思晚上回去给你带只烧鸡!” 诚意满满。 “你这条小命就值二十个铜子儿吗?”辛胖子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反问。 “是二十四个。”年轻公费生一本正经的纠正道:“我不记得食堂里烧鸡价格下调另外学生会真的找我开会吗?” “我虽然是帮你开脱却也没想着编瞎话。”胖巫师擦擦汗津津的额头气息稍微匀了一些:“因为校报编辑部跟学生会办公室距离很近琳达学姐又知道我是宥罪的所以让我通知你一声话说回来。” 说到这里胖子故意停顿了下来看到郑清疑惑的眼神后才露出一脸坏笑道:“你刚才在教室里的样子特别像卡西莫多。” 卡西莫多是巴黎圣母院里的角色有几何形的脸四方形的鼻子向外凸的嘴是文学史上著名的丑陋角色。 郑清不知道胖子还看过这本书。 他立刻敏感的否定道:“不卡西莫多为艾丝美拉达报了仇亲自结束了主教克洛德的性命并为艾丝美拉达殉葬这些我一件都做不到。” 艾斯美达拉也是吉普赛女巫郑清以为辛那句话是意有所指。他可不觉得自己现在有深入星空找撒托古亚麻烦的能力。 胖巫师惊讶的扬起眉毛。 “不不不没有那么深刻。”他连忙竖起粗短的食指晃了晃:“你应该更肤浅一点肤浅一点我的意思是说你刚刚夹在两位女巫之间的模样很像卡西莫多。” 这一次郑清get到了胖子想要表达的意思—— 就是说他丑态毕出么。 “嘿那可是位好人!”年轻公费生一脸不悦再次怼道:“一个高尚的脱离低级趣味的人只不过遭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自己给自己发好人卡已然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你说的都对都对。”辛胖子举起双手放弃了继续调侃的打算。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临钟湖走进通往办公楼的林荫路中。 深秋的午后阳光仍旧有些毒辣许多小动物都懒洋洋的躲在树荫下享受这段惬意的时光。 当两位男巫走过第三株悬铃木的时候。 郑清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向辛胖子:“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扭扭捏捏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啊。” 从刚才他就注意到胖巫师欲言又止却又迟疑不决的模样。这让他觉得就像一个喷嚏憋在胸口打不出去别提有多难受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胖子显然松了口气毫不迟疑道:“我只是听说卡门在找伊莲娜她最近好像问了很多人调查了挺多事情最后才找的你这可不像是因病休学的模样我记得你当时说过” 说着他偷觑了年轻公费生一眼小声补充道:“伊莲娜是因为吉普赛女巫团有事把她召回去了如果这样的话没道理卡门不知道伊莲娜回去的事情吧。” 郑清稳稳的走在树荫下不时冲路边的某只熟悉的猫打声招呼甚至还能分心沿着青石板的砖缝走脚步没有一丝错乱。 直到胖巫师说完他才简短回答道:“我们不是吉普赛女巫不要掺和吉普赛女巫团的事情了。我只知道伊莲娜现在很安全对了帮我打一份午饭直接带到办公楼就行学生会的碰头会一般都很快。吃完饭还要去图书馆呢。” 说罢不待辛胖子再开口挥挥手一溜烟跑向办公楼入口处。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午餐时间 听到卡门寻找伊莲娜的消息郑清并不像他在辛胖子面前表现出的那样平静只不过任凭内心翻江倒海他也不能在同伴们面前表现出来。 因为这件事涉及太多不可言说的秘密——吴先生、外神、禁咒、他的‘死亡’与‘重生’、甚至还包括他与蒋玉签署的那份契约。 其中每一件事都是值得学校外面的黑巫师搜魂刮魄来搜集的宝贵信息。 这种状态使得他在办公室开会的时候一直有些魂不守舍几乎没有听清猎委会那几位委员叨叨了些什么。 直到会议结束他带着开会纪要走出办公楼看到楼门口的辛胖子以及他拎着的餐盒闻到烤肉、米饭与酸黄瓜交织在一起的诱人气息后才回过神。 “去图书馆?” 辛胖子接过郑清手中的会议纪要一边打开羊皮卷贪婪的读着里面的内容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可以呆到下午上课博士应该还在那里。” “先吃饭!图书馆不让吃东西。”年轻公费生一把抢过胖巫师手中的餐盒两人在林荫路下选了一处没有猫的长椅径直坐了下去。 一打开餐盒郑清顿时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让辛胖子帮忙打饭实在是太正确了他总能找到食堂里最好吃的东西。 长粒的粳米颗颗金黄那不是油炸后的色彩而是魔法植物天然携带的魔力色彩。米饭旁堆砌的烤肉片上涂抹着鲜艳的辣酱一眼望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开。还有几根鲜翠欲滴的腌黄瓜没有开吃郑清就感觉嘴里疯狂分泌口水了。 第一口他没有选择米饭或者烤肉也没咬酸黄瓜而是夹起了餐盒边缘的炸香蕉。裹了炼乳的炸香蕉最大程度缓解了男巫胃里的饥饿感让他不至于猪八戒吃人参果浪费这顿美味的午餐。 “也就是说今年校猎赛还是由学生们自己主持嗯哼?” 辛胖子翻看着会议记录毫不意外的开启了吐槽模式:“去年学校把权利下放是因为要在黑狱里搞大事情教授们忙的没有时间今年呢?是为了在新生赛上再看到一头发疯的妖龙吗?” 去年的新生赛中因为事先清场工作不够细致导致猎场中隐匿了一头没有经过‘审核’的妖龙。 那是一个非常致命的事故。 要知道经过正规‘审核’的妖魔在因果转身咒的作用下并不会对新生猎手们造成致命伤害而那头妖龙则不同被它咬死是真的会死人。 所幸当时没有出现最糟糕的情况保住了学生会与社联许多头头脑脑们的小命——据说那次事故也是雷哲与奥古斯都提前结束任期的原因之一。 “大概为了锻炼我们吧。” 郑清嚼着炸香蕉顾不得清理嘴角沾着的炼乳目光已经落在烤肉们身上含糊着回答道:“上学期末教授们在黑狱的时候学生会组织的对那次黑潮的清理工作干的不错至于上届校猎赛刨除那头妖龙整体组织可圈可点而且今年教授们也很忙的。” “是黑狱世界重建的项目么。”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下意识提了一嘴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不知道老姚会不会参加今年的开幕式。” “投影参加也是参加就像他最近几周上课那样。”郑清夹起几片烤肉塞进嘴里哼了一声:“至于主持猎赛没可能每个学院主持一年是惯例按道理今年该星空学院主持了。” “我一直觉得孙院长的真身特别帅。”胖子想起黑狱里见过的那尊顶天立地的巨大陶俑武士忍不住发出羡慕的叹息。 这一次郑清没有接茬。 因为一只玳瑁猫不知何时蹲到了他的面前正乖巧的盘起尾巴眼巴巴的瞅着他手中的餐盒。 “不能给你吃肉上有辣酱你吃了会拉稀。”郑清语重心长的警告着挥了挥筷子示意它快些滚蛋。 “喵!”玳瑁发出弱弱的叫声。 郑清最听不得这种声音。 “一块!就一块啊吃的拉肚子别找我麻烦!”年轻公费生絮絮叨叨的警告着夹起一块小小的肉片把辣酱擦在米饭上然后丢到小猫面前。 脚边立刻传来吧唧吧唧的声音。 年轻公费生趁机开始疯狂刨饭免得等那玳瑁吃完后再嚎两下。至于囫囵吞枣会不会浪费美味此刻已经不再考虑范围内了。 还没等他刨了两下嘴里塞满的吃食还没咽下去旁边便传来辛胖子的尖叫。 “什么玩意?今年校猎赛改变规则了?” 辛胖子的声音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吓得那只正啃烤肉的玳瑁浑身一个激灵突的一下向旁边跳去。 意识到没有风险后玳瑁猫才恼火的冲胖子嚎了一嗓子小碎步回到自己的烤肉边重新细细啃了起来。 胖子没有在意小猫的反应。 他一把攥住年轻公费生的胳膊用力晃了晃:“有没有搞错?学生会是怎么想的呢?猎会规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怎么能说变就变呢?而且今年校猎赛竟然还允许新生猎队参加这不胡闹吗?” 郑清急忙忙嚼了两口用果汁把嘴里的食物冲进肚子里一边锤着被噎住的胸口一边狼狈道:“什么?规则变了?变成啥了?校猎赛不是一直允许新生猎队参加吗?” 辛胖子颇为无语的看了男巫一眼。 “我们去年参加的是校猎赛的衍生赛事新生赛。”他扯了扯嘴角抖了一下手中那张羊皮纸:“另外规则变没变你不知道?难道不是你去开会的吗?” 郑清丝毫没有感到脸红用平素李萌使用的那种理直气壮的语气回答道:“走神了没听你上课的时候没开过小差吗?” 这句反问立刻化被动为主动反噎的胖子无fuck说。 郑清见好就收没有继续刺激胖子停了停很自然的回到之前的问题上:“所以这次校猎赛的规则变成什么样了?” 说着他先咬了一小截酸黄瓜然后又刨了一大口烤肉夹饭塞进嘴里。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七十七章 被改变的规则 “你还记得去年参加校猎赛的猎队一共有多少支吗?”辛胖子没有立刻回答郑清的提问:“不是新生赛是正式的校园杯猎赛。” “二十七支?”郑清报出了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数字。 胖巫师翻了个白眼。 郑清立刻醒悟连忙改口:“哦哦想起来了二十七支是去年正式注册的猎队数目今年我们宥罪也成正式猎队了我记得博士说过衔尾蛇猎队也成功晋级也就是说应该是二十九支?” 辛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蓝意额角青筋暴起。 郑清从来不知道胖子头上还能看到青筋大感意外不由多看了几眼。 “我原本应该知道你这队长就是个吉祥物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多问你一嘴呢?”胖巫师喃喃着满脸懊悔。 郑清没有在意胖子的嘟囔。 他只注意到脚边那只小玳瑁马上就要吃完那块烤肉了连忙用果汁冲了冲嘴里的食物加快刨饭的速度。 “我们还不算正式猎队。” 胖巫师第一回答就否定了郑清脑海中的概念:“只不过我们有资格向学校提交转正申请了类似马修的卡伦猎队因为人员、猎获、训练等因素还没走到这一步就已经宣告失败。这也是大多数新组建猎队的宿命。” “我记得博士说”郑清下意识想反驳一下。 “有机会参加校猎赛不代表一定能参加校猎赛!萧笑之前负责完成的猎队年度训练计划、宥罪转正式猎队的申请与答辩都是转正的前置工作!虽然只是流程但申请与答辩不通过的也没资格成为注册的正式猎队!” 胖巫师打断自家队长的嘀咕低声咆哮道:“你这甩手掌柜是不是已经把手甩进马里亚纳海沟都不知道?甩的也太彻底了吧!” 郑清乖巧的刨着饭不再吭气。 深呼吸几下理顺气之后辛胖子才重新捡起之前的话题抖了抖手中那张羊皮纸换了一个问题:“去年校猎赛的赛程记得吗?” 宥罪的队长大人忙不迭小鸡啄米:“记得记得——新生赛、逐猎会、循环赛还有最后争夺学院杯的决赛。” 胖巫师脸色稍微缓和几分。 “准确说只有循环赛与决赛属于正式赛程。”他纠正了年轻公费生的错误认识:“新生赛是面向新生的不入流比赛逐猎会是带表演性质的比赛去年参加校猎赛的猎队一共一百一十一支其中有二十支不需要参加循环赛可以直接争夺学院杯。” “我怎么记得是二十七支呐。”郑清仍旧对脑海中的那个数字念念不忘。 “二十七支是在学校注册的猎队数量!”辛胖子咬咬牙闷哼一声:“宥罪猎队在校猎赛完成晋级任务后也能成为在校注册的猎队” “等等我想起来了。”郑清咬了咬筷子蹙着眉脑海中闪过张季信说过的一番话:“但我记得长老说过猎队组建一年考察期满积分合格可以参加循环赛然后在循环赛中拿到第一夺下学院杯才能正式在巫师联盟注册备案跟你说的不太一样诶。” “联盟备案注册的猎队与学校备案注册的猎队是一回事吗?”辛胖子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举个极端的例子在吉普赛女巫团注册的巫师与在巫师联盟注册的巫师是一个水平吗?学校二十七支注册猎队难道各个都夺取过学院杯吗?” 这么一解释就清楚多了。 郑清顿时了然顺手丢给脚边那只重新眼巴巴瞅着他的玳瑁猫一块烤肉然后给嘴里扒拉了两口饭声音含糊道:“所以今年猎赛规则变成什么样了?” 辛胖子丝毫没有察觉聊天的主动权已经重新被自家队长拿回去了捧着那张会议纪要的羊皮纸眯着眼又看了一遍上面的细则。 “往年不都是九十多支普通猎队先进行循环赛争夺七八个决赛名额最后与提前获得决赛名额的二十支猎队一起争夺学院杯吗?” 胖子先理了理思绪然后才弹了弹羊皮纸愤然道:“今年猎委会取消循环赛了!直接黑箱操作由猎委会确定参加决赛的名额上面罗列的理由是可以大幅度节省时间!” “哦哦哦有点印象了。”郑清顿时回忆起脑海中的模糊画面又咬了咬嘴里的筷子:“开会的时候确实有人提到每年校猎赛持续一个月严重影响大家的学习生活。循环赛浪费时间的确有点严重。” “说话是是不是穿着红袍子?”胖子不满的哼了一声。 郑清耸耸肩笑着重新扒了两口饭:“你刚刚说的新生猎队可以参加猎赛又是怎么回事?” “往年不是只有注册满一年的预备役猎队比如我们宥罪才有资格参加循环赛然后争夺决赛名额吗?” 提起这点胖子顿时火气又涌了上来: “今年规则上说包括新生猎队在内任何猎队都可以参加猎委会的资格考评只要通过考评就能直接进入学院杯争夺赛!那我们浪费这一年博士填那么多表格还有什么意义呢?不行我要去找博士听听他的意见这也太乱来了。还有长老他就没跟他哥仔细聊聊这件事吗?这种考评出来的猎队怎么让人信服!” 说着胖巫师抛下郑清抓着那张羊皮纸急忙忙向图书馆跑去。 郑清面前的餐盒马上就要空了他举起手中筷子想让胖子等等但犹豫一下放弃了这个打算。 确实这件事对于过去一年勤恳攒积分的预备役猎队稍显不公平。 但公平与不公原本就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概念很难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譬如马修的猎队因为占卜师突然退学而无法参加循环赛这就对他们也很不公平。新规则下他只需要找到一位新占卜师就有机会再次参加校猎赛肯定举双手赞成。 而这样的同学在学校肯定占大多数。 这么一想学生会推行的‘校猎赛改革措施’竟意外变得合理了许多。能够获得大多数普通学生赞赏团结大多数同学的改革就是好的改革。 想到这里年轻公费生微微叹口气用筷子夹着最后一小截酸黄瓜丢到玳瑁面前。 小猫嗅了嗅厌恶的捂住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线尾巴一甩扭屁股便走开了。 一副拔吊无情的渣猫模样。 “下次别来我这儿蹭吃!”年轻公费生在它身后叫道。 玳瑁头也不回轻盈一跃消失在路旁的灌木丛间。长椅侧后那株悬铃木树梢上一直看戏的双尾松鼠笑的直打跌。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七十八章 在动谁的奶酪 伴随着中午那个简短会议的纪要传播有关猎委会改革此次校猎赛的种种措施仿佛一粒丢进平静湖面的石子化作阵阵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整个下午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图书馆、自习室、符箓课前、符箓课后、食堂里、临钟湖畔等等郑清经过的每个地方都有同学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热烈讨论这个话题。整座学府或许只有湖底的鱼人与湖边那群寿龟们对这件事不感兴趣。 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 学校大部分学生对于学生会的改革措施反应都非常积极。喜欢猎赛的年轻巫师不在少数往年校猎赛大多数人只能在看台上过过嘴瘾但这一次几乎所有人都有机会参与争夺校园杯大家的热情一下子被激发出来了。 只需要找四五个好友组织一支猎队就有机会夺取那个沉甸甸的奖杯! 想想就让人激动。 诚然一支草创猎队夺冠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就像博彩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就值得投入百分之百的努力更何况做这件事的成本又不高。 就算参加猎赛失败也并非毫无所获因为每一支参与校猎赛的猎队不仅能在履历上留下醒目的记录而且还有学分的收入——往年这些‘赛外人员’只能通过猎舞会、猎曲、以及猎赛周边志愿服务获取寥寥无几的学分。 “学校有那么多学分支付给所有猎队吗?” 晚上403寝室夜话时辛胖子倚靠着枕头坐在床边一边修改膝盖上的稿子一边嘟嘟囔囔着:“下午我可听说了不仅唐顿、马修他们的猎队要重新组建起来就连尼古拉斯也打算攒个猎队凑热闹。” 床边椅子上摆着一个花盆里面栽种着一株细长的发光菇正在微弱的月光下摇头晃脑时不时吐出一朵细碎的阳光维持胖巫师改稿子时的光亮。 “尼古拉斯?他凑什么热闹猎场上应该不允许他携带大量青蛙祭品吧。”郑清一边说着一边咂咂嘴盯着手上那支安瓿瓶。 瓶子里装着变形药水郑清正琢磨今晚要不要变成猫出去溜达一圈。最好能找到中午那只小玳瑁揍它一顿。 因为经常服用变形药水使用变形术的缘故郑清对这种魔药变得极为敏感。虽然还没打开瓶口但只是透过瓶身看着里面翻滚冒泡的药水他就感觉浑身发痒有一种猫毛从皮肤下钻出来的冲动。 年轻公费生忍不住反手挠了挠。 “尼古拉斯不一定需要青蛙。”萧笑一如既往充当解惑者的角色提醒道:“你们应该记得他在试炼场上曾经戴过的那枚戒指据说科尔玛学姐与杜泽姆博士联手研究出一款低配版的贤者之石可以满足戏法师们的魔力需求。” “贤者之石属于特殊魔法道具同样不允许进入猎场。”作为校报记者辛胖子对任何话题的敏感度都很高立刻找到合适的驳斥理由。 “或许吧。” 宥罪的占卜师并未在这件事上与同伴争辩虽然隔着两重帷帐郑清仍旧感觉他看到了萧笑抬手扶了扶眼镜:“贤者之石特殊北区巫师同样很特殊学校原本对于科尔玛学姐要求增加北区巫师入校名额就很苦恼肯定会在涉及这种无关大雅的事情上灵活变通的。就像你刚刚提到学分的问题同样属于灵活变通的范围谁告诉你今年猎队参加猎赛的学分会按往年的数额奖励呢?” 这句反问顿时让胖巫师哑然。 半晌床头花盆里的发光菇吐出一枚鸽卵大小的阳光砰然破碎辛胖子喃喃的声音才重新响起:“不能够吧” “不应该是很能够。”这一次郑清站萧笑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中午那个简单的碰头会只是初步通知后续一系列详细政策应该会根据学生们的反应做出细微调整这件事上学生会的自由裁量权应该很大。” “不大他们也干不出这种事。”胖子嗤之以鼻:“要等后续反应才调整政策学生会的占卜师呢?都死光了吗?这种事情不应该在政策出台前就卜算清楚么唔这也是个不错的攻击点让我记一下。” 寝室里立刻响起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 “你为什么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大?”郑清对胖子的反应有点摸不着头脑:“就算放开猎队注册最后能进猎场的也不会有太多变数吧又没动你的奶酪。” “不动了。”胖子声音中带了几分怨气:“我们早就准备好的各种通稿都不能用了差不多都需要重新写你以为这么晚我种棵发光菇在干嘛?” 噗! 细长的蘑菇摇头晃脑着又吐出一枚鸽卵大小的阳光明晃晃的照亮寝室的那个小小角落。 郑清心有戚戚:“就算这样” “学生会动手的时机与轻重都恰到好处。”萧笑的声音再次响起郑清立刻闭上自己的嘴巴竖起耳朵:“对学院杯进行改革的呼声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巫师界三大赛事世界杯、宙斯杯都能吸引新世界的大猎团们派队伍参加狩猎目标也经常出现大妖魔级别的存在奖励更是丰厚的一塌糊涂。对比之下学院杯一直在圈地自萌不仅规模、人气远远不如而且猎赛难度也提不上去倘若不是有第一大学这块招牌顶着学院杯早就没落了。” “但怎么变从哪里变一直是大家讨论的重点。这一次学生会做的不错刀子先砍到自己身上了。因为在学校注册的那二十几支猎队是现存制度下最大的受益者只要他们不反对这场变革应该不难推进下去。” “难说。”辛胖子轻哼一声:“据我所知阿尔法堡对这件事争议就非常大。除了恼火这种变化扰乱‘规矩’外还有利益方面的纠缠比如猎赛之外的博彩一直是血友会最大的收入来源之一。” “恰恰相反。”宥罪的占卜师笑了笑:“阿尔法堡这次反而会是变革最大的推动者。” “因为瑟普拉诺吗?”郑清福至心灵下意识分析道:“瑟普拉诺一直想改变阿尔法堡的某些固有秩序从校猎赛开始或许只是他的一次小试探。”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七十九章 暗流 当403宿舍的年轻巫师们躺在床铺上夜话时。 距离学府很远的另一座古堡中弗里德曼爵士刚刚独自离开自己的休息室悄无声息出现在漆黑的长廊间。 吸血鬼强大的视力让他在夜间也能看的很清楚完全不需要使用任何照明咒。这避免了很多麻烦。 在规矩森严的阿尔法堡中晚上十点钟之后的宵禁是每一位学生都需要遵守的铁律。所以此刻弗里德曼走在空旷而安静的长廊里看不到任何学生的身影。 即便如此爵士仍旧给自己身上施加了一道幻身咒以免碰到什么意外。他现在最讨厌意外任何形式的。 走廊两侧木框里的一尊尊画像耷拉着眼皮仿佛都睡着了但爵士敢用自己的姓氏打赌只要闹出一丁点儿动静这些被惊醒的画像就会用最狂躁与恶毒的声音诅咒他一晚上。 拐弯是一座通向下一层的楼梯。 弗里德曼爵士摸了摸手指上戴着的一枚红宝石戒指感受着手指间灼热的气息缓缓闭了眼向楼梯下走去。 向下走七个台阶。 倒着上三个台阶。 然后再向下走五个台阶。 再倒着上一个台阶。 这个流程近三年他已经走过很多遍闭着眼也不会错的。最后一个台阶走完之后楼梯下一股白色的雾气不声不响的翻滚而起须臾间便淹没了最下层的几重台阶。 爵士睁开眼盯着那些翻滚的雾气许久他自嘲的笑了笑从红宝石戒指中摸出一件厚厚的黑色长袍。 袍子款式陈旧除了宽大的帽兜外上面没有任何装饰领口、袖口等处甚至起了毛边一副久经传承的模样。 在阿尔法堡里‘历史悠久’是非常好的词这意味着古老、纯净与正统。弗里德曼爵士原本一直很看重这些概念直到奥古斯都的头衔被那个粗鲁的胖子抢走。 想到瑟普拉诺这个名字爵士的心情顿时沉重了许多一如那件正慢慢向身上套着的黑袍他感觉自己的脊背正一点一点被压弯。 穿好长袍戴上华丽的蝙蝠面具爵士将带着皮质手套的手拢进袖子一步步缓缓走下楼梯走进翻滚的白色雾气中。 雾气深处是一座造型古朴的青铜暗门。 暗门上挂着一张绿色的鬼脸。 “晚上好蝙蝠精!”鬼脸龇牙咧嘴的打着招呼细长的舌头顺势舔了一遍脸让它愈发油光满面:“你差不多又是最晚的一个。” 爵士没有搭理它。 走到暗门前抬手敲了敲青铜门。 咚咚咚。 “而且一如既往的冷淡。”绿色的鬼脸儿抱怨着舌头一弹落在皮手套上。手套中戒指上的红宝石微微一闪弗里德曼爵士垂下眼皮。 他现在面对刺痛时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青铜小门无声无息的开启露出门后拥挤狭窄的会议室。宽大的椭圆形会议桌仿佛从来没有挪过位置桌子边缘摆着诱人的果盘让人望之而口舌生津。 但弗里德曼不记得七个人有谁吃过会议室里的东西就连那头贪婪的死猪别西卜也只吃自己带的食物。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会议桌中央那盆似乎一直干枯着的花盆里今天竟然看到一株鲜翠欲滴的藤蔓。没有任何支撑但藤条却坚定的向上攀援细长嫩黄的藤芽已经扒住倒栽在天花板下的那排蜡烛身上几朵小黄花正把张开的花瓣对准跳动的火焰贪婪吮吸着火光中散发的能量。 这种举动极大消耗了蜡烛们的魔力让整间会议室里的光线都比往常黯淡了几分。 “嗬嗬mia mia我就知道”会议桌后传来别西卜吭哧吭哧的笑声夹杂着他吞咽东西的声音显得异常含糊:“每个人进门都会盯着那株藤蔓看半天miamiamia顺便路西法你今天又迟到了。” “亚特拉斯的宵禁比较严重。”弗里德曼爵士用嘶哑的声音回答道。 一张肥硕的猪头面具从桌子上的一盆糕点中抬起漆黑的眼珠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色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miamia你上次还说你是九有的学生!” “哦?是这样吗?”带着蝙蝠面具的爵士挠了挠下巴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或许我记错了吧。” “也可能是因为你觉得在一头传奇妖魔手下当蝙蝠有可能随时被吃掉所以提前溜了对不对?”戴着狐狸面具的玛门低声笑着打了个岔。 这句回答立刻让会议室里的气氛紧张了一丝。 弗里德曼爵士仔细打量着那张狐狸面具一边习惯性的揣摩面具下的真实身份一边非常正式的警告道:“那不是我们可以讨论的内容涉及传奇存在是禁忌任何传奇的威能都不是我们可以揣测的。如果惹怒祂们或许下一秒这间屋子还有屋子里所有人都会化作一片虚无。” 为了让这番警告更郑重一些爵士甚至稍稍直了直身子这也让他嘶哑的声音在狭小的会议室里显得更具说服力。 “开个玩笑罢了。”狐狸面具干笑两声。 “那样的存在不应该拿来开玩笑。”这一次开口的是带着狼头面具的萨麦尔他同样告诫的看向玛门压抑的声音仿佛从嗓子眼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冒出来:“你们没有见过数位传奇同时交手时的景象那种天崩地裂世界毁灭的场面会深深烙在你的脑海成为你永恒的梦魇。” 会议桌后其他六位恶魔齐齐看向萨麦尔目光或审视、或好奇、或怀疑、或不屑不一而足。 弗里德曼爵士就是用怀疑目光打量着萨麦尔的那位。 听意思萨麦尔应该见过数位传奇交手的场面——而最近出现这种场面的地方只有黑狱——这代表萨麦尔很有可能是当时黑狱战场上的某位巫师。 话虽如此。 但爵士不觉得这间屋子里有谁会这么轻易透露涉及自己真实身份的任何线索。天知道这个狼崽子是不是在诓骗大家用一条莫须有的线索与一段糊弄人的话干扰别人的视线。 事实上这也是七宗罪里七位成员不多的最喜欢玩儿的游戏。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八十章 收集意见 天花板中央按七芒星的造型黏着一圈白色的蜡烛烛火朝下吊在细细的烛芯上仿佛一枚枚金黄色的灯笼果。 蜡烛被热量炙烤融化出一滴滴半透明的蜡油沿着烛芯缓缓滚落火光之中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洒下一片柔和的光亮。 几根翠绿的藤蔓伸出细长的蔓丝仿佛一只只蜷曲的爪子攀附在白烛们身上蔓丝上长出的嫩叶张开双臂饥渴的吮吸着火光中辐射出的热浪在下方那片柔和的烛光中留下一块块斑驳的黑影。 椭圆形会议桌四周七宗罪的七位成员沉默的盯着桌子中央那盆藤蔓一时无语。屋子里除了别西卜吃东西时吭哧吭哧外再无其他声音。 弗里德曼甚至听不到其他人的呼吸。 要知道吸血鬼们的感官都非常灵敏但在这间屋子里在这些袍子与面具掩盖下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天赋变得如烛光般黯淡。 烛火微微一闪。 桌子上的叶影仿佛片片轻舟微微荡漾起来连带着屋子里的气氛也被撞开许多。就在摇曳的火光还未完全静止之际阴影晃动间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那株藤蔓旁。 七宗罪的堪罪使。 ——说话不算数贪恋职务的老不死。 蝙蝠面具下的长生种一边在心底腹诽着一边把目光落在堪罪使那张光滑如蛋的白色面具上。 “晚上好小的们!” 盘腿坐在会议桌中央的无面人抬手打了声招呼声音中洋溢着一抹欢快:“真是抱歉晚上小睡了一会儿差点忘了开会这件事来的路上还看到一条黑色的大狗挡在路中央眼睛惨绿惨绿的流年不利呐” 对于堪罪使的这番话弗里德曼爵士一个字眼儿都不信。每次开会他都是最后一个到场每一次都会找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 “我们大晚上违反学校的宵禁不是来听你对狗崽子们看法的。”蝙蝠面具下的爵士声音低沉的打断道。 “路西法路西法路西法。”无面人竖起一根手指在面前晃了晃:“为什么每次都是你要多久你才能学会尊重一点权威呢?噤声!” 爵士闷哼一声如愿安静了下来。 其他人恍无所觉沉默的打量着这一幕只有别西卜吃东西的声音小了点儿以示对堪罪使的尊重。 “今天有几件小事需要跟大家沟通一下。”戴着白色面具的堪罪使继续用欢快的语气说道:“当然作为临时通知以及打扰大家休息的补偿今晚我会收一次‘意见’” 说着会议桌周围七位‘魔鬼’面前各自突兀出现了一张空白的羊皮纸纸上悬浮着一支白色的羽毛笔。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弗里德曼面具下的眉毛微微扬起。 与其他社团不同七宗罪内的成员互相并不知晓各自身份。一方面这种古老而低效的组织模式很好的维护了成员们的隐私即便他们在社团内交易巫师尸体也不会引来学校或者三叉剑的调查;但另一方面这种互相提防的状态下社团的向心力非常微弱。 举个例子假如社团内某位成员向组织求助身为‘路西法’的弗里德曼爵士打算援手时他动用3a(他仍旧是这个社团的主席)或者卡伦家族的任何力量帮忙都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即便他不借助任何自己周围的力量只是自己出手也很难掩饰掉一切线索。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足够‘客观’与‘公正’的裁判就非常重要了。这也是堪罪使这一职务最初诞生的原因之一。 除了召集会议、监督社团内部‘交易’之外堪罪使最重要的一项职责就是收集成员们的请求——在七宗罪内部这种请求被称为‘意见’。 这些被收集起来的‘意见’会由堪罪使负责交由第三方——比如神圣意志、流浪吧、新世界的某个猎团、甚至巫妖们聚集的枯黄之地等等——由那些信用度很高的第三方完成相应的七宗罪也会收到第三方交付的对等任务。 比如最近一次流浪吧完成了七宗罪的七项任务而七宗罪则向流浪吧提供了学校内各位教授一个月内的行踪。 因为时间近弗里德曼记得很清楚这是一项非常简单的任务他只需要时不时去办公楼转一圈以竞争奥古斯都的名义与各位教授们聊聊天就能确认教授们是否在校了。 至于那位流浪巫师打探教授们的踪迹意欲何为与他无关。 鉴于每一次收集‘意见’并完成‘交易’都不简单除非七位魔鬼同时提出要求否则堪罪使极少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当弗里德曼听到这一次那位面具比蛋光的堪罪使主动收集‘意见’后不由大为诧异。 惊讶的不止他一位。 “miamia嗯?”一直埋头蛋糕中的别西卜抬起头露出脏兮兮的猪面具两只蒲扇大的耳朵前后摇摆着声音中带了几分警惕:“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是不是外面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单子找你了?” 堪罪使光滑的面具转向猪头面具。 虽然没有表情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似乎在发笑。 “敏感的家伙跟你的面具可太不相符了。”他啧啧两声摇摇头:“外面的麻烦暂时没有只是预见到未来学校可能会有一些事故提前做点安排。” ——拥有较高的占卜技巧或者认识厉害的占卜师? 弗里德曼默默的记了一笔但同时又在心底沮丧的叹了口气。从进入七宗罪第一天起他就试图为其他六个魔鬼以及那位堪罪使进行侧写但截止到目前每个人都表现的与普通巫师一般无二即便偶尔记录下个别特征但很快又会出现矛盾的条件令人挠头。 事实上他早就放弃猜测这些人的身份了刚刚那个念头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作为应对这位担任过阿尔法学生会副会长的长生种只能竭力把自己隐藏的更深表现的更大众一些。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八十一章 路西法的印记 白色的羽毛笔在粗糙的羊皮纸上飞快跳舞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为了避免有人通过羽毛笔微弱的摇摆猜测羊皮纸上的内容羽毛笔每写下一个词组就会自动更换一种语言——可能是普通的汉文、拉丁文、阿拉伯文也可能是古老的如尼文、泽班文、玛雅文还有可能是底比斯女巫文、欧干文这些比较生僻的巫文甚至可能是由0与1组成的二进制编码等等。 弗里德曼不需要完全看懂羊皮纸上的记录只需要在心底默默想着自己的‘意见’剩下的羽毛笔自会代劳。 有这些良好的‘保密’措施有七宗罪强大的运作能力弗里德曼爵士不止一次考虑要不要在羊皮纸上写下争夺奥古斯都的话。 但源自月下贵族的骄傲与吸血鬼古堡的谨慎让他最终放弃了这种打算。 不论七宗罪使用什么方式——比如暗杀瑟普拉诺、干扰血友会的投票等等——作为最终受益者的自己总会有被反噬的一天。 脑海闪过这些念头的同时面前的羽毛笔已经停止记录向旁边一跃露出羊皮纸上那个简短的句子: ——67此次意见继续累计。 6是指弗里德曼已经累积了六次意见没有兑现。 7是指七宗罪意见累积的上限。 虽然堪罪使有义务完成魔鬼们提出的意见但这些意见并非没有上限。整个社团能够承受的任务上限只能涉及大巫师级别这意味着不论堪罪使从外界带回的任务还是七宗罪完成的任务都不能超过有一位大巫师参与的难度。 反过来一个大巫师难度的任务平分成七份后每份‘意见’的重量也只能达到顶尖注册巫师的级别。 所幸堪罪使允许魔鬼们累积他们的意见。 每份‘意见’相当于一个顶尖注册巫师的要求累积七份意见便能兑换一个相当于大巫师级别难度的要求。 弗里德曼非常渴望要一份大巫师级别血族的精血以增强自己的天赋底蕴。所以从加入七宗罪了解这个任务模式后他便一直默默积攒自己的‘意见’数量。 到现在加上这一次已经攒够六次了。 只要再来一次他就能兑出一份大吸血鬼的精血了。 想到这里路西法的眼神微微发亮迫不及待摘下那枚红宝石戒指——即便心情急切他仍旧保持了足够的理智摘戒指的过程都隐藏在宽大的袍袖中——然后将那枚戒指旋转露出背面一个繁杂的阴刻符文。 白色的羽毛笔再次跳起来吐出一团殷红的液体涂抹在那枚符文上。 年轻血族抓着戒指按在了羊皮纸上的简短句子末尾——这是属于‘路西法’的印记也是路西法与堪罪使之间确认契约的必要步骤。 一团鲜红的火焰在印鉴与羊皮纸间一闪即逝留下一抹鲜红的印记。 当那枚戒指离开后羊皮纸停了停便自动折叠变成一只棕色的飞鹤。纸鹤原地拍打着翅膀努力片刻后轻盈而起须臾间便飞到堪罪使面前。 到了这个时候堪罪使那张白色面具前已经翩跹了五只一模一样的纸鹤了。它们按照某种奇妙的阵型在半空中轻盈起舞很快弗里德曼的纸鹤便消失在纸鹤群中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哪一只是他放飞的。 七只纸鹤集齐堪罪使抬手一抹将它们一齐拢进袖子里。 “收完好处下面聊几件小事。” 白色面具下的声音稍稍严肃了几分:“首先涉及下个月的校猎赛。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校猎赛正在进行某种程度的变革这种变革是符合所有人利益的因此希望诸位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帮助学校温和推进这件事。” “这算对等任务吗?”戴着鸟头面具的贝尔芬格屈指敲了敲桌子低声问道。 “不这只是一个友善的建议。”堪罪使答道:“如果没记错我之前说过对等任务会在不久的将来出现这次收集‘意见’属于提前发放的福利。” “免费的午餐从来没那么容易消化。”别西卜已经不再吃东西晃着肥硕的猪头左顾右盼着打量会议桌中央的身影:“上一次你让我们维护学校安定团结这一次又让我们推进校猎赛改革这么正能量的事情总感觉跟我们的面具不太匹配你是不是学生会的某位大佬?” 这个猜测稍显失礼。 于是别西卜也歩了弗里德曼的后尘被‘噤声’了。 收拾掉多嘴多舌的猪头后堪罪使拍拍手吸引着其他六位‘魔鬼’的注意力:“另外一件事就是关于我‘退休’的事情” 这句话一出口便引得会议桌周围七位成员纷纷侧目。 上学期某次聚会中堪罪使便说到自己打算退休了但直到现在他仍旧稳稳的坐在会议桌中央没有一点儿离开的意思。 “这不是我的错。”白色的面具向后仰了仰声音难得多了一丝惆怅:“原本我的任期在上学期末就该结束了我选择的继承者应该在暑假接受你们的考验但出于某些特殊的缘故那段时间他无法参加考验所以这件事被迫推迟了。” “您不需要解释。”戴着猫脸面具的利维坦打断道:“只需要确认一下考验是否继续进行?” “是的非常确定。”堪罪使说着声音中突然带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所以在这里我必须提醒诸位对我的继承者考验时多点耐心我知道你们中有人一直在累积自己的‘意见’打算在我这里换个‘大’的如果不出意外相关责任会落在我的继承者身上。” 话里话外不外乎‘好自为之’几个字。 这让弗里德曼爵士有种冲破‘噤声’束缚破口大骂的冲动。即便最后他努力压下了这番冲动仍旧按捺不住在心底连道几遍晦气。 白色面具转向弗里德曼爵士。 “路西法”堪罪使用油滑的声音说道:“傲慢是最大的原罪这个周六的晚上十二点我会带着继承者出现在你的面前希望你的考验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解除了对路西法的噤声。 “如你所愿。”爵士冷淡的回答道。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八十二章 秋分 进入九月下旬伴随着校猎会的脚步越来越近校猎赛改革的方案也日益清晰渐成定局。 在许多维度——包括贝塔镇邮报、社团领袖以及校方等——的引导下越来越多的同学开始把注意力从要不要改革、为什么改革转移到更具体的问题上去了。 比如猎委会从可能出现的几百支猎队中遴选合格猎队的方案是什么? 再比如怎样保证选择方案的公平与公正?原本以狩猎循环赛积分晋级每一支猎队都有一定的容错率有机会在猎队出现失误后再找机会弥补新的方案有这样稳妥的设计吗? 还有如果所有人去参加猎赛那么志愿者服务怎么办?猎舞会、猎画展等校猎赛的衍生活动还要不要举办?猎赛中受伤人数大增校医院能否准备足够的救护治疗师?大量猎队购买符箓、药剂是否会扰乱布吉岛上的市场稳定对正常教学秩序造成影响?学校对注册猎队的要求政策有没有变化? 一个又一个问题被收集起来传达到学生会与猎委会。然后各班班长、各猎队队长一次又一次被召集起来商讨这些问题的回答。整个过程校方极少参与即便列席也只有个别助教与校工委的人而且从来不抢夺学生们的话语权。 第四周仅仅过去三天郑清已经开过六次会了。 每天中午一次晚上一次。 周三晚上当郑清再一次从办公楼学生会的大会议室出来后头昏脑涨的年轻公费生终于不再犹豫没有去图书馆写作业而是径直回了宿舍躲进床铺里给自己灌了一支变形药剂。 他需要静静。 熟悉的药水气息弥漫在口腔。 只用了几秒钟一只黑猫便从郑清的床铺跳了下来轻盈的跃上寝室里那张大书桌。竖着尾巴走到小憩的团团旁边。 “喂晚上记得给我留个窗户明天我给你带鸡腿。”黑猫熟练的抬起爪子摸了摸肥猫团团的脑袋提醒道。 回答它的是挑起眼皮后喉咙里传来的恶狠狠的咆哮。 黑猫感觉这是团团答应的声音于是愉快的与小精灵们告别从阳台上顺着窗户出发欢呼着奔向自由的新世界。 黑猫一出门原本打盹儿的团团就冷笑着倏然起身蹿到阳台上把每一扇能打开的窗户都锁死。 郑清不知道身后回家的门已经被关上了。 他正心满意足的在校园里溜达脚下的青石板透着沁人的凉意踩上去令人精神抖擞但黑猫更大的乐趣在于每一步都踩在不同的落叶上时不时与树上抱着栗子飞速蹿过的松鼠们打着招呼。 即便那些松鼠毫不理会也不影响黑猫的好心情。 郑清今天的目的地仍旧是猫果树在一群猫的恭维下他应该可以更快摆脱最近今天的烦躁与疲惫。 只不过今天他变猫出门后没有跟蒋玉打招呼。一方面现在才晚上八点多正是许多学生在图书馆用功的时候郑清不想因为自己无聊打扰到女巫学习;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今天是秋分。 秋分乙丑年癸酉月辛丑日。 八月初五。 宜搬家、领证、上梁。 忌出行。 老黄历里的上梁与猫上树没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但老黄历里的出行却含义非常丰富。出远门算出行出近门也算出行虽然郑清对这种古老的神秘学忌讳心底并不十分信服但在某些情况下他还是愿意给它们一些尊重的。 比如涉及蒋玉的时候某些糟糕的征兆还是宁可信其有比较好。 已入秋分雷始收声蛰虫坯户草木发黄。 晚上气温下降速度非常快还不到深夜空气中的寒意就非常浓郁了。当郑清赶到猫果树上的时候郁郁葱葱的树冠间一颗颗猫果已经像往常那样挂在枝头树梢享受起渐渐浓郁的月华。 黑猫没有惊扰自己的下属。 悄无声息的爬上树来到自己的‘王座’用尾巴扫飞几只正在王座上交尾的秋虫如愿以偿的叹了口气趴了下去。 秋天月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小憩片刻听着耳畔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看着头顶那晦暗不定的星辰某一刻当黑猫回过神时忽然又有些后悔没有叫小白猫出来。 一只猫呆着确实有些无聊。 它掐着爪子估算了一下时间约莫晚上九点半了正常情况下图书馆的自习室应该开始慢慢变空。 就在它犹豫要不要飞只纸鹤时眼角的余光扫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从不远处一株悬铃木下飞快跑过。 它惊讶的甩了甩尾巴睁大眼睛向王座边缘挪了挪。居高临下有一个好处就是视野非常开阔虽然林子里树木还很多枝叶遮掩了部分视线但郑清终究确认了自己刚刚那一瞥的事实。 是叮当耳朵与叮咚耳朵——鼠仙人的下属d&k的雇员巫师世界目前仅存的两位鼠人。 只不过郑清看到的两道身影并非他印象中的鼠人而是耳朵兄弟以前的模样两只穿着青色马甲的小老鼠。 郑清从来不知道鼠人还能变回小老鼠的模样。但考虑到狼人与吸血鬼的天赋这种能力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不可接受。 脑子里闪过这些念头的同时黑猫支起身子目光锁定正沿着灌木丛边缘偷摸前进的两只小老鼠琢磨要不要下去打个招呼。 王座附近的几只大猫——包括那只挪威森林猫以及已经长大的布偶猫——注意到头领的动作纷纷停止打呼翻身站起懒洋洋的抖了抖身子压压懒腰。 晚上正是这些猫科动物们活跃的时候尤其它们已经休息很长时间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它们十足的兴趣。 “你们在树上挂着不要走动我去给你们抓几只鼠子。”黑猫制止了属下们的殷勤满嘴胡言乱语着纵身一跃跳到树下。 几只大猫面面相觑。 虽然听不懂黑猫那句话的意思但却领会了它的精神三三两两重新回到枝头变成果子。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八十三章 邀请 另一边当黑猫赶到两只老鼠消失的老橡木树下时耳朵兄弟已经不见了踪影原地还残留着它们的气息但黑猫只能看到树干上一个碗口大的黑黢黢的洞。 郑清知道那是鼠族使用天赋打出的树洞可以通过这个洞口前往它们想去的地方。 当然这种天赋使用时会受到许多限制比如沟通距离、特定的树种、足够魔力底蕴的老树或者提前设置的魔法标记等等。 但不可否认这是一种介于高阶空间魔法与中阶遁法之间一种非常高明的挪移术比郑清掌握的甲马符精巧到不知哪里去了。 黑猫蹲在洞口盯着那个碗口大的树洞若有所思。 “想进去?”身后一个声音好奇的问道。 “有点儿。”黑猫下意识点点头:“这个点儿他俩应该在店里跟狐五一起盘台账不知道为什么偷偷摸摸来学校了难道鼠仙人躲在学校?” 话一出口黑猫顿觉悚然颈子上的毛齐齐炸起躬着身子勾着尾巴飞快转头向身后看去喉咙里发出恐吓的猫叫。 与之相比身后那个声音显然也受到一定惊吓:“卧槽还真是只猫!” 说话的是一个戴着奇怪白色面具穿着黑色长袍的巫师。黑猫注意到那张面具没有眼鼻口等五官仿佛一颗被剥了壳的鸡蛋在月光下白的耀眼。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明明自己才是被吓到的那个为什么那个戴面具的家伙看上去受到的惊吓似乎更大一些! 黑猫愤愤不平的想着身形骤然涨大几圈变成黑豹大小同时张开嘴露出满口白森森尖利的牙齿。 “你绝对不是猫没有正常猫能随便变大小还会说话。” 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谨慎的向后退了一步气息有些紧张然后挠挠头声音里流露出一丝苦恼:“难道带着一只猫去?会被他们笑死吧!按照蒙代尔法则使用变形术的巫师不应该会说话除非是个疯巫师或者永远是只猫?” 蒙代尔法则是指一个巫师在使用变形术时不可能同时实现物种自由转化、保持独立意志以及实现魔力稳定三个条件。 以黑猫为例倘若它是使用了变形术的巫师那么首先它变大变小以及会说话意味着它拥有稳定魔力。所以剩下两个条件只能择其一选择物种自由转换意味着黑猫无法保存独立意志会在变形术前后出现两道分裂意识;选择独立意志则黑猫永远都只能当一只猫。 意识到这一点后戴着白面具的巫师身上的气息愈发愁苦了几分。 黑猫没有在意巫师的反应。 它竖起耳朵警惕的捕捉四周动静确认没有其他异动后才嘶哑着嗓子质问:“你对我用魔法了?” “直言不讳一个善意的沟通技巧。”白色面具下传来略带油滑的腔调听起来非常欠揍:“能够帮助我们在冷场的时候打开话匣子。毕竟谁都能主动闭嘴但很少有人会主动关掉脑子里说话的欲望。” 说话间它又向后退了两步同时张开双手示意自己手里没有法书、没有符箓——没有恶意。 这个举动说服力不大。 黑猫盯着他片刻才低声反问:“你是谁?” “一个好人。” “藏头露尾的家伙没有好人。”黑猫非常笃定同时抖了抖耳朵打算事有不谐就立刻放出养在耳朵里的那条小青蛇。 识海中盘绕着秩序之木的小蛇懒洋洋的甩了甩尾巴尖表示知道了。这让黑猫顿时放心不少。 “喔噢淡定淡定点。”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敏锐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再次向后退了一步把双手举的更高了一些:“我只是来找人戴面具是工作需要藏头露尾不一定是坏人也可能长得太帅怕引起骚乱是非常有公德心的人。” 黑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不像是一般的坏蛋。而且这里是学府深处属于学校守护法阵监控最严密的区域。 于是它轻轻吐了一口气身形重新缩回正常猫咪大小。 “啊哈能自由变大变小?”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盘腿坐在地上让自己视线与黑猫齐平同时点点头:“还有什么能力?” 黑猫没有搭理他而是回头冲不远处树冠轻叫一声:“嗷!” 片刻死寂后远处几个茂盛的树冠顿时簌簌晃动起来须臾间数十只大大小小的猫便从树冠中蹿出向猫果树所在的方向跑去。 这是刚刚意识到头领示威后急忙赶来的猫咪。 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点点头:“嗯第二个能力是掌控猫群?” 黑猫板着脸蹲坐在他面前上下打量片刻琢磨着他之前的话冷不丁问道:“你想带我去干嘛?” “参加一个学习兴趣小组。”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彬彬有礼的回答着抛出了一个九有学生最感兴趣的词汇。 “兴趣小组?”黑猫无视前面‘学习’两个字眉头拧出老大个疙瘩:“是社团?校内的还是校外的?是不是非法的?抱歉没有兴趣。” 在他看来这么鬼鬼祟祟的家伙带它去的地方肯定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摊了摊手语气有些无奈:“你是不是对面具有些偏见我们戴面具是社团需要。顺便学校是允许自由结社的。所以不存在合法或非法的区别。” 黑猫蹲在原地不为所动尾巴在身后扫了扫表情稍显不耐:“都说了没兴趣我有自己的社团离我还有这个树洞远一点!” 在两只老鼠回来之前他不能冒险把洞口让给面前这个身份不明的家伙。 “学校允许学生同时参加不同类型的社团。”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也没有动弹坐在原地耐心劝导道:“或许你可以跟我去看看说不定就有兴趣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证明 果然老黄历永远的对的今天就不该出门。黑猫这么想着下意识打了个响鼻试图喷出身体里的那抹晦气。 但老实说听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张口闭口就是学校规则郑清对他口中的‘学习兴趣小组’还真有几分兴趣。 只不过每天受萧笑耳提面命年轻公费生已经不是初入巫师世界的小白对任何‘没办法看清面目’的家伙都抱着十成的戒心与警惕。 “我连你们那个社团名字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它感兴趣?”黑猫扬起嘴角胡须态度不那么坚决的拒绝道。 “七宗罪。” 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立刻回答道:“社团名字叫‘七宗罪’我是社团内的堪罪使因为个人原因不能继续担任这个职务所以需要一位继承人你就是我选定的继承者。” “七宗罪?堪罪使?” 黑猫咀嚼着这些听上去蛮有料的词儿原本不想再搭理对方但受到猫好奇天性的影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亚特拉斯那边儿的社团?个人原因是你要毕业了?你是大四的学生?为什么选我?我们认识吗?你知道我是谁?” 不怕开口拒绝就怕口都不开。 黑猫一连串问题丢出去不仅没有惹恼那位巫师反而让他高兴了许多连忙答道:“七宗罪是一个全校性的社团组织规模不大只有加上我一共只有八位成员但我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诉你每一位成员都是学校里绝对的精英至于我是不是大四学生这点需要你自己猜测组织内每个人都不知道其他人身份包括我在内。但允许互相猜测。当然猜到了也没有奖励。” 这么奇怪的规则就更令猫好奇了。 “你们这个七宗罪是天主教里那七宗罪吗?”它脑袋向前探了探尾巴低垂小幅度的在身后摆来摆去。 面具人嘿嘿一笑:“这个问题需要你加入后才能回答。” 黑猫甩动中的尾巴停了停脑袋向一侧歪了歪:“那你这个堪罪使呢?堪的是什么罪?在七宗罪里负责什么工作?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你们这个社团诶。” “学校内有很多私密社团并不对外公开招募所以没有听过很正常。”说到这里面具人停了停又笑着重复起之前的说辞:“至于堪罪使的职责只有你加入后我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黑猫恼火的站起身竖着尾巴在树洞前徘徊两圈。 “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还遮遮掩掩不让人看清面目!”它愤愤不平道:“这种社团谁敢参加!” 这句话不仅没有引起那位面具人的恼火反而引得他连连点头。 “确实。” 巫师微微颔首赞同道:“换做是我面对这么一个来路不明身份存疑的家伙也不会轻易相信就这一点上你的应对是合格的小心谨慎是七宗罪里每一位成员最基本也是最看重的品质。” 说话间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羊皮纸卷递到黑猫面前:“至于我们的身份这里有一份学校出具的资质文件可以向你证明‘七宗罪’是一个合法的正规社团。” 羊皮纸卷被一块红色蜡封封了口上面有非常清晰的学生会的公章。 “第一大学还出具这种文件?”黑猫稳重的蹲在原地没有动弹但脑袋却很努力的向前探了探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那个蜡封。 作为宥罪猎队队长郑清少不了与学生会打交道对学生会的公章还是认得的。而且蜡封上传来的魔力波动真实不虚可以确认这个蜡封是真的。 “只要是合理的要求让学校帮忙出具这类证明并不困难。”面具人把手中的羊皮纸卷向前递了递。 似乎在催促黑猫打开。 黑猫默默的盯着它没有动弹。 僵持片刻后面具人猛然醒悟扫了一眼黑猫的爪子:“哦你是不方便打开对吧?那我帮你打开?” 黑猫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没有吭气。一方面作为一只猫展开一个羊皮纸卷确实不太方便;另一方面随便打开陌生人递来的物品也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举动。 即便那个羊皮纸卷上有学生会的蜡封。 巫师小指微微一抖挑掉那个蜡封很自然的展开羊皮纸铺到黑猫面前还贴心的召唤出几颗嘒彼小星驱散沉沉的夜色。 “我现在是只猫!” 黑猫并不领情绿莹莹的猫眼在黯淡的月光下闪闪发亮嗤笑一声:“你看不清不代表我看不清。” 面具人没有出声而是向后退了两步给黑猫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月光混杂着嘒彼小星的光线落在那张羊皮纸上散发出一层青濛濛的光晕透过光晕黑猫先注意到羊皮纸下方那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印鉴——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第一大学校工委、第一大学学生会、第一大学社团联合会七宗罪公章。 除了‘有关部门’之外郑清知道的第一大学几个重量级机构的公章都出现在它的面前而且上面的魔力波动与郑清印象中的一般无二再加上源自猫的直觉以及那条小青蛇的慵懒确实打消了他许多顾虑。 然后他才仔细读了一下那份简短的证明—— “兹有七宗罪(社团编号)为我校正式在册社团(非公开招募型)成立于西历1589年以团结互助清理罪孽为一般宗旨。社团在存续期间能够遵守第一大学各项规章制度表现优良。特此证明。(公章)” 黑猫又打了个响鼻再次抬起头:“那你怎么证明” 话音未落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再次将一张展开的羊皮纸摊在它的面前—— “兹证明(姓名模糊)(补充一缕气息)为我社团正式成员(男巫)自2007-2009年度担任‘堪罪使’一职。在职期间工作认真履职尽责无任何违反学校规章制度与职业操守之行为。(公章)”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八十五章 没有坏处的选择 公章核对无误。 气息核对无误。 黑猫用爪子按着两张羊皮纸仔细交叉核对了上面的印鉴与内容。 理论上来说目前他可以确认第一大学确实有一个叫做‘七宗罪’的小型社团历史悠久能量还不小。 最起码宥罪骑士团很难让教授联席会议与校工委开出这么一份莫名其妙的证明。 而且它也可以确认面前这个戴着白色面具的家伙应该就是那什么‘七宗罪’的成员还是个堪罪使。 真是个令猫挠头的结果。 一方面郑清不想在校猎赛之前惹上这种乱七八糟的麻烦这可能会影响他狩猎时的心情;但另一方面源自猫科生物的好奇心又让它对这种涉及隐秘的事情充满了兴趣尤其七宗罪厚重的历史加入其中总会给人一种莫名庄重的历史参与感。 黑猫弹出锋利的爪子轻巧在在两张羊皮纸上划来划去。 没有抠破但却留下一道道清晰的划痕。 半晌它才做不经意状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喵你刚刚说想让我代替你担任这个什么堪罪使?” “是。”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微微颔首。 黑猫歪着脑袋看着他:“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 盘腿坐在地上的巫师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捏着下巴迟疑片刻才回答道:“你可以叫我前辈?” “一问三不说凭什么称呼你前辈就因为你站在我面前吗?”黑猫扯了扯胡须果然这家伙滑不溜手不肯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那社团里其他人怎么称呼你?” “他们当面一般就称呼我‘堪罪使大人’背后大概就说‘那家伙’之类的词儿吧。” “还是之前的问题。”黑猫放弃有关称呼的争论重复了它之前问过的话:“为什么选我?我们认识吗?你知道我是谁?” “你知道学校的花名册吗?”面具人反问道。 黑猫微微抖了一下尾巴尖:“嗯据说是一件非常高级的魔法作品能够自动检索巫师世界所有适龄巫师的身份信息并初步筛选出符合第一大学要求的入学者名单。” “宾果!”面具人打了个响指:“听上去是不是非常神奇?其实花名册中最核心的魔法就是几道占卜术当然为了扩大检索范围应用在花名册上的占卜师级别比较高大概有传奇那么高吧。” “你的意思是七宗罪也有这种能力?”黑猫歪着头打量着对面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对那所谓的小社团愈发感兴趣。 “当然级别肯定达不到学校花名册的程度但效果却差不离。”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矜持的挺了挺身子:“社团的花名册不会显示出明确的名单但会指引我们找到合适试炼者出现的位置。” “所以说今天你见到我之前其实也不知道我是一只猫?”郑清恍然大悟这才知道为什么开始他见到自己时是那种反应。 提到这件事面具人也非常无语——虽然隔着面具但郑清似乎看到了他一脸苦恼的模样。 “怎么说呢” 他斟酌着慢吞吞说道:“老实说今天无论见到谁我其实都不会那么惊讶七宗罪只会吸收学校里潜力最大的那些学生而第一大学说大也不大拔尖儿的名字总共就那么几个。但一只猫?确实有点出乎我意料了。” “你觉得谁拔尖?”黑猫顿时感觉心底有些痒痒。 面具人耸耸肩:“既然名册让我来学府大概率是找九有学院的学生九有学院低年级的学生里郑清、萧笑、唐顿、马修、张季信这几位都非常出色。至于一年级目前还没发现类似阿尔法林炎同学那种级别的种子。” 黑猫非常满意的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列在第一位。 但同时它也很困惑对方罗列的名单:“只有这些?我的意思是九有学院首席生、还有今年另一位公费生不算出色的人选吗?” “刘菲菲跟蒋玉?”面具人惊讶的伸了伸头似乎想瞅瞅黑猫的尾巴下面:“她们不是女巫吗?我以为你是只公猫!” 这话就有些得罪人了。 黑猫气的顿时涨大一圈白森森的利齿再次龇了出来。 “玩笑开个玩笑哈哈哈哈。”面具人摆摆手夸张的笑了两声:“言归正传你同意加入我们七宗罪吗?” 黑猫沉思几秒。 “加入后有什么好处吗?” “七宗罪拥有非常庞大的交易网络从大妖魔的精血到大巫师的魔法学习心得从受到一级保护的美人鱼幼崽到危险度极高的廷达罗斯猎犬从邪恶法师克劳利的作品全集到不死者科西切的血肉遗骸从成批量的阴尸到纯洁的处女灵魂所有你能想到的魔法资源我们都有渠道这一点上即便流浪吧也不及我们的效率。当然更重要的是加入七宗罪没有任何坏处。” “什么叫没有任何坏处?” “就像字面意思除了交易之外七宗罪不会强制要求成员去尽任何义务你可以把自己理解为一个陌生咖啡馆里闲坐的客人因为你加入或者不加入没人知道除了你自己。这是一种严格束缚下的绝对自由。” 这一点听上去非常有吸引力。 “如果我加入后又后悔呢?”黑猫追问道:“能不能随意退出?” “只要找到合适的继任者随时可以退出。”说到这里面具人停顿了一下才补充道:“但据我所知每一个有机会加入七宗罪的巫师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很少主动退出这导致我们社团的世代更替非常缓慢往往学生会换届两次我们会议桌后还都是那些老面孔。” “老面孔?你不是说不知道他们是谁吗?” “这只是打个比方我们总能从日常生活的细微之处推断出很多事实。”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向远处望了望继而笑道:“抱歉更多有关七宗罪的事情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在接下来的考核中慢慢了解今天我们只能聊到这里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八十六章 第四个周六 黑猫还想再追问两句冷不丁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喝问:“谁在那里!” 它循声望去只见一抹淡绿色的微光在黑黢黢的林子外摇晃伴随着那抹微光还有一阵轻微的魔法波动向四面八方传递着宛如拂面春风。 是夜间巡逻队的气死风灯。 只一眼黑猫就判断出那抹淡绿的出处。继而醒悟那细微的魔法波动应该是巡逻队员在使用探测魔法。应该是夜巡的巫师注意到林子深处的小动静所以简单查看一下。 它回过头想要以过来人的身份宽慰面具人一下却惊讶的发现原本呆在他身前的面具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刻黑猫脚下除了那两张羊皮纸证明外还多了一张狭长的白色纸条猫眼微闪间借着树梢空隙间洒落的昏暗月光纸条上那行潦草的字迹清晰可见—— “癸酉月甲戌日晚十一点半还是这个地方。” 癸酉月甲戌日是九月二十六日农历八月初八也就是这周六。至于‘这个地方’黑猫抬起头环顾左右看着四周模样相似的郁郁葱葱的树木最终还是不放心的抬起后腿在耳朵兄弟消失的树洞旁留下了一溜潮湿的痕迹强化记忆。 正常猫是不会用这种奇怪姿势的。 但看多了动物世界的黑猫总觉得这种举动非常具有仪式感。 夜巡巫师们的脚步渐渐靠近。 黑猫弹了弹爪边几张厚实的羊皮纸一爪子将其捞起塞进藏在颌下的灰布袋里然后一甩尾巴转身敏捷的消失在茂盛的灌木丛间。 身后隐约传来巡逻队员们困惑的嘟囔但一切已经与黑猫没有关系了。 周三这天晚上变成猫的经历——尤其是有关七宗罪的事情——郑清回到宿舍后没有对任何人提及包括萧笑。 并非他有意对同伴们隐瞒什么。 也不是他对那劳什子七宗罪的兴趣超过了警惕心。 而是出于一个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理由——忘了——没错当郑清把那两张证明以及那张纸条塞进灰布袋后只过了不到五分钟它就把刚刚那番谈话以及今晚的遭遇忘了个七七八八重新变成了一只在猫果树上横行霸道的山大王。 直到周六晚上十一点钟距离纸条上约定时间不到半个小时男巫才冷不丁想起这件事而当时403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 虽然今天周六迪伦不需要去上课但他身体里源自吸血鬼与狼人的双重血脉不断怂恿他晚上出去溜达;而辛胖子被琳达学姐捉去校报编辑室为即将到来的猎月报道工作做准备;至于萧大博士下午就被司马叫去了办公室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除了团团与小精灵外一时间郑清竟找不到第三种活物来商量这件事。而且他也不能指望一只猫与一群炼金生物在这种事情上提供什么靠谱的建议。 “你们说我要不要跟蒋玉聊聊这件事?”年轻公费生瞅着手中怀表上滴答转动的表针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书桌上的肥猫。 团团懒洋洋的舔了舔爪子呜了一声。 郑清再扭头看向小精灵们领头的小精灵迟疑的在空中转了几圈后一溜烟飞进盥洗室眨眼便捧着温热的毛巾回到郑清面前。 男巫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放弃与猫与小精灵们交流最终也没有给蒋玉飞纸鹤——他完全可以想象女巫回信上会用非常坚定的语气阻止他去赴约。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郑清把怀表放在书桌上看了看怀表左侧装着变形药水的安瓿瓶再看看怀表右侧魔法哲学课的习题册自言自语着分析道:“首先七宗罪应该是个不太正经的正经社团;其次毫无疑问他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对我使用了类似混淆咒的记忆干扰魔法;最后那天我没有明确表示不去沉默某种意义上代表了同意而遵守承诺是所有巫师都认可的优良品质。尤其我还是学校的公费生更应该以身作则!” 一番复杂而又艰涩的自我说服后郑清愉快的掰开了安瓿瓶喝掉了一支变形药水。当然在这个过程中那沓厚厚的习题册丝毫没有干扰男巫做出正确判断。 变猫的过程非常短暂乏善可陈。 变猫之后黑猫把怀表与装着剩下变形药水的盒子一齐收进灰布袋里然后把用黑纱裹了的灰布袋套到颈子上用颌下略长的猫毛将其牢牢遮住。 只要他不主动掀开颈下的长毛、扯掉那条黑纱没人能看到已经缩成一团的灰布袋。 临出窗户前黑猫后腿撑地两只前腿搭在窗沿回头向屋子里吆喝了一嗓子:“团团如果明天早上我还没有回来记得让他们报告给学校然后去猫果树那边找我!” 说罢不管那只肥猫有没有答应黑猫用力一扒纵身一跃转眼便消失在窗外漆黑的夜色之中。 最后那句留言纯属以防万一。 郑清已经打定主意不管那个自称‘堪罪使’的家伙如何口灿莲花也决计不能跟着他大晚上走出校门。而只要呆在学校里有符枪与那条小青蛇的护佑男巫觉得就算一位大巫师出手自己也能稍稍周旋一二。 当黑猫费力的把灰布袋掩藏进自己的长毛下时。 在学校的另一个角落阿尔法堡中弗里德曼爵士刚刚走出卡伦家族的休息室。午夜的阿尔法堡显得格外沉默空旷的走廊里除了两侧挂图与壁画们偶尔的窃窃私语外连徜徉的幽灵都没有几个。 弗里德曼很容易便找到一处空荡荡的楼梯换了制服戴上那枚红宝石戒指越过楼梯下方弥漫起的白色雾气推开青铜小门走进了七宗罪的会议室。 门后会议桌旁空荡荡一片一个鬼影都看不见。 天花板上只有一支蜡烛在燃烧黯淡的烛光落在会议桌上罩在一张摊开的羊皮纸上。弗里德曼爵士捡起那张羊皮纸上面标注着今晚的见面地点。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戴面具的猫 午夜。 九有学府深处猫果树下。 早先挂在树上的‘果子们’已经离了枝头各寻乐子耍去了除了鸣虫与休憩的鸟雀此刻树下还有两名巫师与一只黑猫。 黑猫自然是郑清。 两个巫师一位戴着蝙蝠面具一位戴着白色面具相对而立黑猫就蹲在戴白色面具的巫师身旁猫脸上同样戴着一个小巧的白色面具。 “你要继承的不仅仅是‘堪罪使’这个名字还有这张面具。”戴白色面具的巫师事先与黑猫沟通时曾经语重心长的告诫道:“没有五官以及纯白的色彩代表了绝对的中立这一点对七宗罪其他七位成员非常重要对你日后可能打交道的其他组织也非常重要。” 黑猫盯着那块小巧的面具迟疑片刻最终套在了自己的猫脸上。 它倒是不在意那什么其他七个巫师的感觉或者其他组织的态度它只是觉得脸上多套一重面具总会更安全一点儿。 况且别人都戴如果它不戴显得有些吃亏。 与厚实的外表不同白色面具套在脸上显得格外轻巧、透气而且五官的缺失一点儿也不影响黑猫呼吸以及看清四周景色——不知是不是错觉戴上面具后它感觉自己的五感甚至更敏锐了几分。 是个不错的魔法物品黑猫满意的勾了勾尾巴尖。 与悠然闲适的黑猫不同弗里德曼爵士第一眼看到堪罪使以及他身旁那只猫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掉了。 “我以为今天你会带着堪罪使的继承人来接受我的考核。”爵士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用他嘶哑的声音低声说道。 尤其在说到‘继承人’三个字的时候他格外加重了语气。 “没错呐。”堪罪使摊了摊手语气轻快的回答道:“我确实把它带来了呶这就是我的继承者。” 他指了指那只黑猫。 弗里德曼注意到他用的是‘继承者’而不是‘继承人’。 他默默的看了蹲在脚边的黑猫一眼然后抬起头看向堪罪使:“你从没说过你的继承者是只猫” “也从没人说过堪罪使不能是只猫。”现任堪罪使圆滑的回答着白色面具下的声音显得愈发愉快:“更重要的是在见到这只猫之前我也不知道我的继承者是只猫你的反应比我大多了!” 这该死的恶趣味。 黑猫无语的看了一眼堪罪使然后又看了一眼戴着蝙蝠面具的家伙清了清嗓子粗声粗气问道:“喂你们到底还搞不搞那什么考核不搞我要去树上晒月亮了!” 虽然还是新月但今天月色确实不错落在身上给人一种格外爽利的感觉仿佛夏天吃了一大碗冰沙不知是不是秋意渐浓的副作用。 “它会说话?”弗里德曼惊奇的看了黑猫一眼。 “如果它是一只普通的猫也不会成为我的继任者。”现任堪罪使扶了扶面具抬头看了看月色补充道:“所以我建议你快点进行考核这样我们还赶得上去睡个回笼觉。” 戴着蝙蝠面具的巫师终于平静下来他低头看着黑猫清了清嗓子:“既然这样嗯你知道什么是蒙代尔悖论吗?” 这条魔法定理郑清已经翻来覆去听了无数遍早就烂熟于心闻言立即回答道:“很简单巫师们在使用变形术的时候无法同时实现魔力稳定性、精神意志独立以及物种间自由转化而最多只能同时实现其中两个条件” 戴着蝙蝠面具的巫师不断颔首:“嗯嗯没错对就是这样。巫师大百科全书上也不会解释的更详细了。很好你已经通过我的考验了。” 黑猫闻言一愣。 然后转头看向戴着白色面具的堪罪使。 “就这?” 倘若不是怀里揣着两张盖满印章的羊皮纸证明它简直以为是谁在跟自己开玩笑:“就考一条谁都知道的魔法理论?就完成考核了?” “七分之一的考核。”堪罪使纠正道同时耸耸肩:“这种事情由他自己决定反正决定权在他手上选出什么样的首领是他的自由。” “哼你不是七宗罪的首领你只是一个召集人。”戴着蝙蝠面具的巫师冷哼一声:“所以这个召集人越蠢越好。” 黑猫有些麻爪的看着有些不对付的两人。 还没等他想好说点儿什么蝙蝠精就转头看向它语气中带了几分嘲讽:“怎么觉得靠你一条魔法理论很不爽?不爽就对了难道你以为我会让你去屠一条火龙来满足你低劣而幼稚的骄傲感吗?” “噤声。”旁边传来堪罪使平静的声音。 蝙蝠精的嘴巴顿时像被粘住了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看的黑猫心情大爽——即便只是为了这种随时能让那张臭嘴闭上的能力他也不介意多参加几次这种简单的考核。 “就像你看到的。” 白色的面具低头看向黑猫语气稍稍严肃了几分:“七宗罪里的七位成员代表了七种不同的罪恶而傲慢是最初也是最大的罪恶。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同样弱小和无知不是惹人厌恶的理由傲慢才是” 黑猫赞同的连连点头。 他下意识想起去年开学前一天在步行街碰到的阿瑟内斯当时他站出来挡在林果身前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位阿尔法男巫令人厌恶的傲慢引得众人发怒。 类似的还有蜀山剑侠传里的蜀山派剑仙们。 理论上身为正道的蜀山剑仙应该很受读者们喜爱但物极必反当剑仙们每每以高傲的姿态站在‘邪魔外道’们面前时总会让人忍不住咬牙恨不得邪魔外道把那群善于双标的二代剑仙打个落花流水。 只不过很可惜傲慢的剑仙们始终能获得胜利。 堪罪使的声音继续在黑猫耳边响起:“今天对你进行考核的在七宗罪中代号‘路西法’身上的原罪就是‘傲慢’想来你已经或多或少体会到其中的微妙之处至于后续的考核暂定下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如果时间允许可能会多进行几项争取猎月结束之时我能脱掉这身沉重的袍子。”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互相伤害的早上 堪罪使的袍子是不是真的很沉? 假如自己接任作为一只猫还要穿巫师的袍子吗?亦或者七宗罪会给一只猫准备一身合适的马甲? 想到这里郑清脑海蓦然浮现卡林塔猫仙人、熊猫阿宝的浣熊师傅等一系列奇妙角色想象着自己穿着长袍戴着小巧的白色面具人立站在一群高大巫师阴影之下的场景。 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会那么糟糕黑猫在心底安慰着自己下意识加快了回宿舍的脚步。但当他路过一座公告亭看到上面贴着的有些掉色的猎队招募计划时不由又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才讶然发现七宗罪与他约定的第二次考核时间下周六是十月三号月历八月十五也就是中秋节。 虽然那天的老黄历上没有什么禁止出行的忌讳而且郑清呆在学校也不需要跟家人团聚但在一个重要的节日里能不出门自然是最好的。 它转头想要再找那两个面具人的身影商量换个时间时猫果树下已经空荡荡一片。树上也是空荡荡的连只猫都没有。 黑猫只能沮丧着重新踏上返程之路。 这一次它用了比上一次更长一些的时间才忘却了与七宗罪有关的事情。 回到寝室时已经凌晨两点辛胖子的床铺上传来两个轻重不一的呼噜声黑猫很容易便判断出重的那个是胖巫师的轻的那个是胖猫的。 看样子辛与他那位琳达学姐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呐黑猫恶趣的想着偏头看了一眼萧大博士的床铺。 依旧空荡荡的。 这让黑猫的心情无端糟糕了几分跳进床铺时甚至都没有让小精灵帮忙擦擦爪子。直接后果就是第二天起床后男巫在自己枕头上发现了几朵斑驳的梅花瓣脚印。依稀可以嗅到上面散发的临钟湖畔泥浆的气息。 “啊啊啊啊!!” 403宿舍响起棕熊的咆哮年轻公费生惊天动地的嚎叫把刚刚钻进棺材不久的迪伦与正熟睡的辛胖子齐齐吵醒。 “什么事什么事?”胖巫师揉着惺忪睡眼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怀里抱着兀自打鼾的肥猫连声问道:“有女巫来查寝吗?是我们班的女巫吗?我认识吗?” 迪伦半个脑袋耷拉在棺材边闻言冲辛翻了个白眼嘲笑道:“不要把你梦里的情景带到现实平白拉低我们整个寝室的水平。” 然后吸血狼人先生才转头打量了一番坐在床铺边缘的公费生抽了抽鼻子扬起眉毛:“你这是昨天晚上变猫了?身上现在还有一群野猫的味道。” 继而恍然:“是变猫后忍不住又‘欺负’某只母猫然后现在清醒回忆起自己多了一群毛茸茸的小崽子?” 他是在打趣春天时曾经发生在郑清身上的糗事当时男巫对猫界的残酷现实认识不足以至于被一群发情期的母猫追着落荒而逃。 这已经成了403宿舍以及宥罪猎队里的经典笑料之一了。 郑清闻言嘴角微微抽搐咬着牙争辩了一句:“狗屎!没有的事情你不要胡乱造谣!猫果树上现在没有母猫怀孕!” 他对谣言的低成本恶劣影响印象深刻。 “噢!我懂!猫果树上现在没有母猫怀孕。”迪伦用一种很欠揍的语气重复道。 “这种话题争论你就已经输了一半。”对辩论技巧颇有研究的辛胖子说完这句话眼皮一耷仰头重新栽倒回自己的枕头上:“既然没事呼呼。” 话音未落富有节奏的呼噜声已经再次响起。自始至终趴在他怀里的肥猫团团就没变过姿势甚至呼噜都没停顿一下。 哗啦啦! 盥洗室里传来水流冲刷的声音未几萧大博士晃晃悠悠走了出来一边系着腰带一边上下打量着年轻公费生:“大早上鬼号啥?影响其他人休息。” 郑清已经把被黑猫污染过的床单被罩枕巾裹了一团正翻开法书舔舐干巴巴的羽毛笔尖打算抄一道‘薄污我私薄浣我衣’——这是去年选修的生活课上他学到的洗衣咒。 看到萧笑突兀出现年轻公费生顿时愣了几秒。 “你怎么在这里?”他诧异的扬起眉毛忘了自己还抓着羽毛笔以至于一滴漆黑的墨汁在引力牵扯下离开笔尖重重砸在法书上污染了抄到一半的咒语。 ——哦见鬼男巫手忙脚乱的擦除着法书上的污渍。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听到郑清的疑问萧笑一脸纳闷反手指了指自己鼻子:“我还是403宿舍的一员呐” “渣哥儿的意思是你昨晚上不是夜不归宿了么。”迪伦顶着他那双发青的黑眼圈津津有味的看着棺材外的混乱非常好心的补充道:“作为过来人以我一千多年的感情经历给你提点小小的建议年轻人要学会适度年少不知珍贵老来空流眼泪你看看你这才一个晚上连走路都走不稳了。” 萧笑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白转青继而转黑。 噼啪! 书桌上几本厚重的参考书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翻动着;头顶天花板上挂着的灯光忽明忽暗接口处传来不详的火花爆裂声;还有一直悬挂在宿舍门上方那面铜镜滴溜溜转了起来镜面浮起一层令人心悸的红色。 肥猫与胖巫师的呼噜声不约而同降低几度变得轻不可闻。 吸血狼人先生也见好就收哧溜一下重新滑回棺材里还把棺材盖死死扣住一副他已经永眠不要打扰的模样。 郑清反应速度向来不快却也不会迟钝到等魔咒砸头才醒过神:“不用解释我们都知道司马把你叫去办公室是跟你讨论历史课题。” 这句话把萧大博士憋了一肚皮的怒气一下子扎破嗤嗤着不知散去何处。 他抓着系了一半的腰带站在原地思索半晌最终还是努力挣扎了一下:“昨天确实是在讨论魔法历史我是晚上睡觉前吃了一杯凉奶吃坏了肚子是拉肚子!” “凉奶确实容易拉肚子需温一温才好。”郑清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同时好心纠正道:“但我们一般不用‘吃奶’而是用‘喝奶’‘吃’这种动词是中古代巫师才喜欢用的字眼儿。” 这让博士愈发气闷。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八十九章 晨练小事 直到晨练的时候萧笑还在努力向郑清解释他使用‘吃’这个字眼儿恰恰是因为昨天晚上与司马讨论了太多中古时期的魔法历史习惯了那个时期的巫师用词。 郑清一边敷衍着一边心不在焉打着自己的不拳。 跟萧大博士那点鸡毛蒜皮的事情相比他有太多麻烦需要操心了——即将到来的猎月宥罪猎队的训练及参赛都很浪费时间;进入大二后学业却日趋繁重每周作业都让人写的发狂;此外还有校外小店里的两只鼠人、渐渐长大的波塞冬、蒋玉、苏施君、影子、那本缓慢恢复中的法书、识海里的小树苗以及盘踞在树苗上的小青蛇。 更要命的是郑清隐隐感觉自己最近似乎又招惹了一个挺大的麻烦但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仿佛一个喷嚏憋在嘴边打不出去令人愈发心烦气躁。 “也许你需要一块镜子。”听完郑清的烦恼后萧笑给出了这样的建议。 这个建议出自他们周二占卜课‘课外拓展’部分学到的一种古老巫术——选取一块圆形的小镜子睡觉前在每个床脚下都放一片月桂叶念动咒语睡觉然后睡梦中就会见到那面镜子镜中显现出即将发生的事情。 当然这种魔法也有后遗症它会让清醒后的巫师在一段时间内频繁出现‘既视感’即总会觉得眼前一幕曾经见过的感觉。 但这点后遗症并不是郑清拒绝这种魔法的最重要的理由。 “我可不放心在宿舍里用这种巫术。”年轻公费生嘟囔道:“按照团团那恶劣的性格肯定会偷偷把我的镜子弄坏没有记错的话这种魔法与我们气运相连镜子坏了会很倒霉的。” “我们永远不能做到既要也要。”矮个子男巫略显惆怅。 郑清瞥了他一眼一边猜测是不是萧大博士昨晚‘魔法史学习’时遇到了‘既要也要’的难题一边习惯性反驳道:“但现实中我们的确需要同时处理很多问题。” 这句话一出口他自己反而先呆了一下想到自己身上的麻烦情绪顿时重新低落下去原本想好打趣矮个子男巫的话也忘了个干净。 远处晨练场边缘出现辛胖子的身影他正挥舞着胳膊招呼两位同伴吃早饭。 今天的早饭格外丰盛是烤面包夹的煎蛋与培根饮料是橙汁非常适合运动后快速补充能量。 郑清在挑出面包里的煎蛋单独吃掉时旁边的萧笑终于延续上了之前的话题:“这一点上你应该学学北区的戏法师他们能同时把五把刀子抛在空中手中还抓着两把刀每把刀都不会落地同时处理很多事情并不容易而他们不仅能处理妥当还能同时处理五七件空手接飞刀的危险事情。” “不一定是刀子有的时候他们也丢火球。” 辛胖子并不清楚博士口中‘这一点’是指哪一点但不妨碍他插话:“而且现在已经没有戏法师了他们都自称‘北区巫师’。” “这不是重点。”郑清不满的扫了胖巫师一眼飞快咽下口中的煎蛋看向博士强调道:“重点在于北区巫师们抛起来的刀子每一把都是独立的但我们遇到的很多麻烦之间都相互联系。况且耍刀子的戏法很危险吗?一张金身符你想抓刀子就抓刀子想抓火球就抓火球就算你想把手伸进长白山赤虬的嘴巴里拔几根龙牙也没关系。” “戏法师!” “好吧好吧戏法师不应该涉及魔法但著名的戏法师盖瑞巴尔迪曾经说过‘当你因为丢出五个火球而心怀恐惧时聪明的戏法师会专注于其中一个火球’也就是你即将接住的那颗火球。” “你的意思是抓住事物的主要矛盾?”郑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很自然的与自己之前十几年学习的哲学理论联系在了一起。 “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萧笑勉强点点头。 “盖瑞巴尔迪是谁?”辛胖子则对博士刚刚提到的陌生名字很感兴趣:“戏法师还有‘著名’的吗?” “我们应该对自己涉猎领域之外的任何未知都保持足够的敬畏。”矮个子男巫扶了扶眼镜瞟了两位同伴一眼:“至于盖瑞巴尔迪是我最近看过的一本书的主角出身北区但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获得联盟许可得以在布吉岛之外流浪只不过我认为他最大的成就不是同时玩五个火球赚了几千镑金子而是同时有四个老婆十三个孩子而且她们每个人都不知道其他人的存在。” “哇哦!这可比丢火球危险多了!”胖巫师大呼小叫两眼发光。 郑清感觉自己耳朵也一瞬间竖了起来。 “那本书叫什么名字?”年轻公费生装作漫不经心随口批判道:“我很好奇这种糟糕的人渣竟然还有人给他做传记!”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要遭。 果然辛胖子立刻嘲笑起来:“果然同性相斥么如果盖瑞巴尔迪是‘糟糕的人渣’那你算什么高尚的渣哥儿吗?” 萧笑几乎同时开了口:“很惊讶吗?我觉得你比盖瑞巴尔迪厉害多了她们几个应该都知道其他人的存在吧。” 郑清用一个大大的饱嗝淹没了两位同伴的口诛语伐。 “今天周日对吧”他熟练的转移了话题:“不知道今天老姚会不会真身来开班会顺便猎委会通知注册的消息你已经知道了吧这次校猎赛所有参赛队伍都需要统一重新注册一遍包括校猎队还有四支院队。” “这又是什么道理!”辛胖子果然被新话题吸引了注意力:“校猎队不是一直可以直接参加最后争夺学院杯的决赛吗?” “大概是为了公平吧。”年轻公费生很满意自己的控制话题的能力因而非常耐心的解答道:“据说这次学生会与猎委会准备了全新的猎队选拔方案唯一要求就是公平!”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九十章 第五个周一 什么是公平? 对阿尔法人来说公平就是机会的均等存在不公平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公平;对九有人来说公平就是公正在前、平等在后天意之下众生平等;对星空人而言公平就是擂台之上铁与血的交织、生与死的较量;对亚特拉斯人来说公平则是一个超维的概念只存在于每个人内心最深处。 “一千个巫师就有一千种对公平的看法尤其这里还是布吉岛是第一大学是整个巫师界思想与人口结构最复杂的地方。” 萧笑抓着一块红色绒布盘腿坐在地上一边细细擦着怀里的水晶球一边漫不经心的分析着有关校猎赛初选的事情。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周一公历九月二十八月历八月初十。 也是开学第五周的周一。 宥罪猎队正进行新一轮的夜间集训以应对即将到来的猎月。 距离萧笑不远处郑清正抓紧时间趴在地上补早上魔咒课的作业他现在时间总是不够用必须抓住一切可能的空隙优先完成一个学生最重要的任务。 蒋玉坐在男巫旁边怀里抱着法书一手握着羽毛笔正在上面勾勾画画似乎正在构思稍后可能会使用到的魔法。 ——她蹙眉时的样子真好看年轻公费生抬头伸懒腰时看见女巫皱眉的模样不由心底恍惚脸上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耳边传来辛胖子的干咳打断猎队队长的遐思他回过头正对上胖巫师促狭而焦躁的笑脸。 促狭是针对男巫那点小心思焦躁则是因为他怀里那篇还未完成的稿子。 “有没有看见我的羽毛笔!”胖巫师颇有些咬牙切齿道:“我敢打赌这周围肯定藏了一只偷笔精灵我已经丢了三根羽毛笔了!” 郑清看着他东张西望的模样颇为有趣——年轻公费生决计不会告诉胖巫师, 他的耳朵后面恰好夹着三支颜色不同的羽毛笔。 另一边, 张季信面前摆着一副棋盘模样的东西, 那是推衍猎队战术的兵棋其中代表宥罪的五颗棋子正摆出标准的博父阵对抗一头长了三颗头颅的火龙。红脸膛男巫满脸凝重, 手中掂着一枚预备席位的棋子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替换盘中某位猎手。 还有迪伦, 正倒吊在高大的橡木下, 宽大的袍子仿佛蝙蝠翅膀, 无视着大地的吸引力自下而上罩着他的脑袋, 为他营造出一片小小的适合打盹儿的环境。 “那你觉得学校这次校猎会初赛会怎么设计呢?”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打断郑清的思绪质问宥罪猎队的占卜师。 声音的主人是朱思——此刻她又变成了小女巫的模样, 额心那粒红色的贤者之石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衬着她炯炯有神的眼睛以及那迫不及待的表情, 显得格外有气势。 朱思的左边, 坐着李萌同学正一脸信服的看着自己的同伴, 连连点头仿佛朱思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理。 她的右边则是坐立不安的林果, 正时不时回头向后张望着。 原本宥罪今晚的训练只通知了蒋玉但因为李萌最近‘灵感’较高, 为了安全起见蒋玉来的时候把李萌一齐带了过来。而朱思则是找李萌玩, 听说宥罪猎队训练也缠磨着跟了过来。至于林果, 因为他仍旧担任着宥罪的经理人没道理每次训练都把人落在一旁索性一并通知让他来观摩猎队训练。 萧笑瞥了一眼坐在面前听自己分析校猎赛情报的三个小听众莫名有些失落闻言摆摆手随意道:“学校的打算我怎么会知道呢?” “你不是占卜师吗?”朱思追问道:“我也没要求你一定要说的多么正确猜一下么又不会少块肉。” “少块肉算什么用白鲜拌蛇油抹一抹一晚上就长回来了。”辛胖子闻言插口道:“但私自卜算诸如猎赛计划之类的‘大事’远不是少块肉可以了结的。” “一群胆小鬼!” 朱思抱着胳膊满脸鄙夷的看着面前的西瓜头扬了扬下巴语气中带了几分骄傲:“还是我来告诉你们吧知道‘火焰杯’吗?那是一口燃烧着‘公平之火’的高阶魔法宝物据说这次校猎赛初赛就用它做裁判只需要把写了猎队名称的纸条丢进火焰杯里它就能吐出符合条件的猎队名单!” 听到那熟悉的名词儿正在写作业的郑清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满脸骄傲的小女巫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没等他开口萧笑就诧异道:“你从哪儿听说这个办法的?” “不要小看我啊!我现在也是第一大学的讲师了!”朱思用力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口显得底气十足:“至于哪里自然是在教授们的办公室!如果不是关系好我才不会告诉你们呢!” 话里话外一副你们赚大了, 必须请客的模样。 郑清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猜, 你是不是还没读过罗琳女士写的那本传记类小说?那本书很有趣的” 他已经猜到, 应该是办公室的教授们在跟这位‘新讲师’开玩笑, 否则不会扯出‘火焰杯’这么个令人捧腹的概念。 朱思狐疑的看着年轻公费生, 似乎察觉到他笑中的恶趣味。 萧笑清了清嗓子打断道:“确实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当然我不是说使用‘火焰杯’那只是罗琳女士的讹传我指的是类似有‘公正’效果的魔法道具比如收藏在九有学院博物馆的‘审判之秤’或者星空擂台的主持者‘青铜獬豸’都是非常好的选择。” 郑清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笑的有些不妥当连忙找补道:“魔法擅长制造奇迹但不适合制造公平相比之下加入数学概念的公平更可能被学校采纳。”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九十一章 随机平等 “加入数学概念?”朱思一脸懵逼。 对于她那个年代的巫师而言咒语及魔药才是最重要的概念不论魔法哲学还是数学都不是普通小巫师需要研究的内容。 而在幻梦境漫长的旅途中小女巫也没有机会接触巫师世界最前沿、最流行的维度理论自然对占据现代巫师理论大量内容的数学研究不多。 所以听到郑清的话后难免有些摸不着头脑。 与她相同而又不同的是郑清对数学也只是一知半解远远达不到用这门学科解构公平概念的程度——他只是隐约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数学概念的公平’这样的字眼儿。 刚刚丢出那句话纯属心急之下一时口嗨。 但话一出口不仅朱思就连周围其他同伴也纷纷露出倾听的模样——萧笑放下手中擦拭水晶球的红色绒布迪伦把脖子伸的更长了一些还有辛胖子他已经把第四支羽毛笔塞到耳朵后面去了。 更重要的是蒋玉此刻女巫眼神中也闪过一丝光亮似乎对男巫能提及这么高深的概念感到惊讶。 郑清不能无视那抹亮光。 “对加入一点数学概念。” 年轻公费生重复着这句话给自己多争取了三秒钟的时间他表面看上去若无其事脑浆却已经处于半沸腾状态还必须竭力保持着平静的口吻: “公平用数学概念表达就是‘等式’等式左右两边代表不同的猎队猎队每个猎手都是一个变量每个变量可以根据魔力强弱、年级高低、狩猎经验多少等等划定不同的权重只要通过某种合适的方式进行配平确保等式成立就能保持理论上的公平。” 一番话说完不管别人什么反应郑清自己首先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似乎听上去有些道理但细细思索却又言之无物、空洞乏味。 一个很显著的例子就是李萌同学听到一半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郑清必须感谢小女巫的这个动作因为那个哈欠立刻吸引了蒋玉大半的注意力给了男巫一个迅速结束话题的机会。 “渣哥儿说的有些道理。”萧大博士也非常好心的帮忙解了个围他抬手扶了扶眼镜, 慢悠悠道:“数学中有个非常重要的分支——概率论与数理统计——任何涉及比赛、抽签、公平等具有现实意义的问题, 都能通过数据模型进行严密而精巧的计算, 从这一点来看用数学解构公平或许才能达到真正的‘哲学意义上的公平’。” 得, 又扯到哲学上去了。 郑清一脸麻木的听着博士的高论眼皮感到一丝丝沉重, 思绪却随着心底松掉的那口气, 早就跑飞到不知哪里去了。 “哲学意义上的公平?”辛胖子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不知从哪里摸出第五支羽毛笔伸出舌头在笔尖舔了舔:“能不能简单描述一下?或许我可以参考这个话题, 向校报申请采访一下老姚。” 这就叫醉翁之意不在酒郑清脑海闪过这个念头。 显然萧笑也领会了胖巫师的未竟之意, 斜了他一眼:“并不是所有哲学都属于魔法的哲学哲学意义上的公平用一句话来形容, 大概可以总结为‘对天然不平等的竞争者们而言, 随机就是最大的公平’” 郑清咀嚼着这句话, 隐隐感觉其中蕴含了许多内容但一时半会却又很难描述清楚自己的感悟。 恰在此时, 一直东张西望的林果忽然从地上跳起兴高采烈喊道:“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这声叫喊立刻解放了早已昏昏欲睡的李萌与朱思——尤其是朱思, 在听宥罪几个‘老夫子’聊了半天如木屑般枯燥辣嗓子的话题后她一早就后悔自己接茬郑清那句话了。 郑清循声望去。 黑黢黢的森林深处浮现一串大小不一的光球, 忽明忽暗。他知道那是维持‘嘒彼小星’的巫师疏于精细控制咒语魔力的缘故。 伴随那串小星越来越, 星光笼罩下的身影也渐渐清晰起来。 一高四矮五道, 不六道身影?! “它来干嘛!” 郑清看到波塞冬雀跃的小样儿时脸都绿了:“猎队训练又不是玩耍再遇到上次那些发疯的盖特拉西难道要我当场违反学校规章制度吗?” 似乎听到男巫的声音小狐狸哧溜一下从苏芽怀里蹿了出来仿佛一颗被抽飞的棒球在半空中滑过一道优雅的弧线重重砸在郑清怀里。 险些把老父亲的胃给撞出来。 苏芽小跑着跟在小狐狸身后见到男巫倒抽冷气的模样眼睛笑的弯成月牙毛茸茸的耳朵愉快的左右摇摆着身后的大尾巴也不由自主溜出裙子一勾一勾的。 在小狐女身后是穿着一身挺括燕尾服的d&k会计汉克绰号‘狐五’狐五左右亦步亦趋跟着两位身子矮小的鼠人兄弟叮当耳朵与叮咚耳朵。 再往后则是负责护送小家伙们的蓝雀这位星空学院的剑客默默缀在小队伍的最后面怀抱包裹着灰布的长剑颈间缠绕着他的那只宠物紫貂。 “这是小姐叮嘱交付的货物请签收先生。”狐五汉克毕恭毕敬的对郑清行礼后递出一个小小的木头匣子。 郑清顾不得去揉生疼的胸口连忙打开木匣。 匣子里装着一个水滴状的玻璃瓶瓶口用软木塞密封, 瓶子里装着一团漂浮在半空中的深红色液体仿佛有生命一般正左突右撞着。 似乎察觉男巫的视线那团深红骤然一缩继而舒展成人形露出修长的四肢与模糊的面容趴在瓶壁上用力砸着透明的玻璃。 萧笑与张季信几乎同时凑了过来打量着瓶子里那团深红。 “确实是博父氏的精血”宥罪的占卜师扶了扶眼镜仔细辨析着血液的特征:“能够在离体后还保持这么优秀的活力纯度非常高了。” “这意味着我们练习二阶战阵会更容易一些!”张季信一脸振奋:“恰好我这里有几个不成熟的战术想法可以跟你们分享一下”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博父氏精血 “你们出来偷偷玩竟然不叫我?!” “啊抱歉” “不关我的事!” “是我让他们别告诉你的你在青丘公馆工作不好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分心然后再被女仆长骂” 当宥罪猎队几位‘巨头’认真测评那份博父氏精血的时候另一边四个小巫师也凑在了一起开始闲聊。 苏芽上来就气势汹汹质问几个把她抛下私自来玩耍的同伴。而不出意外林果一脸懵逼的道歉李萌理直气壮的甩锅倒是朱思或许因为当了老师的缘故有了几分责任感大包大揽着收下了苏芽的怒气。 当然小狐女的怒气没有丝毫杀伤力相反她在生气时竖起的毛茸茸的耳朵反而惹来朱思毫不留情的一通乱揉让她迅速忘记了质问的主题。 郑清只是瞥了一眼确认那四个小炸弹不会立刻爆炸后便将注意力转回面前的博父氏精血上了。 今晚宥罪猎队训练最重要的内容就是掌握一道二阶战阵。而对于大部分猎队来说第一次接触二阶战阵时利用战阵对应魔法生物的精血可以极大缩短掌握时间。 有点像郑清使用变形药水辅助变形咒。 怀里的小狐狸左扭右扭干扰着年轻公费生的思绪他低下头对上波塞冬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以及它小声的唧唧声。 “不要跑太远晚上林子里很危险。”男巫最终无奈的松了手但仍旧非常严肃的警告了一句。 波塞冬尾巴轻甩一溜烟蹿了出去也不知听没听见老父亲的叮嘱。不过郑清倒不是特别担心因为放手之前他注意到小狐狸颈子上戴着的护符又换了个新款式。 比他的羽毛笔换的还勤快年轻公费生酸溜溜的想着。 “虽然今年校猎会的规则有了变动但不代表猎赛规则会有改变。” 当郑清回过神时恰好听到张季信在一脸严肃的分析着这次猎赛:“猎赛的基础规则经过漫长时间的考验很难有多少改进的余地所以我们不能奢望上场时带上一份博父氏精血必须在猎赛真正开始之前完全掌握二阶战阵。” 进入猎场之前, 猎队与猎手们会受到严格的检查, 任何会造成战力失衡的魔法物品、炼金物品甚至符箓等, 都在禁止之列猎手们如果想使用符箓可以带上足够的空白符纸、朱砂以及符笔。 除此之外, 包括福灵剂、镇定剂、血脉激发类的魔药也在限制之列。猎手们如果需要使用治疗药剂, 只能进入猎场后亲自采集草药、现场调配。 而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 博父氏精血都应该算是猎场上的违禁品。 所以, 想要让这份精血效用最大化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正式猎赛开始之前, 宥罪猎队通过不间断的训练完整掌握二阶战阵的变幻方式能够不依靠精血幻化出肉身巨人。 这很困难, 非常有挑战性。 谷唍 但如果没有一点难度, 又怎么会引得这群心高气傲的年轻巫师们大半夜放弃作业与睡眠, 来到林子里吹冷风, 被虫子咬呢? “按照去年的猎赛进程我们大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来熟悉这道战阵。”郑清一手抱在胸前, 一手摸着下巴喃喃道:“这意味着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从今天开始增加训练强度大家有没有意见?” 说着, 他左右看了看。 此刻宥罪猎队的猎手们已经纷纷围拢了过来, 包括原本吊在橡树枝上的迪伦同学也打着哈欠站在圈子之外。 听到猎队队长的询问, 几乎所有人都微微颔首轻声表达了赞同。 “好消息是, 前段时间不间断的训练已经给大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萧笑适时开口给所有人鼓劲儿:“我认为只需要利用这份精血多训练几次完全掌握一道二阶战阵并不比学会一道新咒语困难多少。” 在场诸人都算得上各自学院的佼佼者对新魔法知识的接受能力很强。即便平日被博士嘲讽脑子全被炼成肌肉的张季信也不见得会拖大家后腿——就像上个月末完成试炼任务的时候在机舱内掌握飞行咒与飞行传讯咒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如果这份精血早点送来就好了。”辛胖子略微感慨的叹了一口气。 这句话让张季信的脸膛颜色立刻变深了一些。 因为最早放话大包大揽着说自己能搞到博父氏精血的是他但后续事实证明有一位担任雷哲的兄弟远不及养一只小狐狸。 在迁延数日辗转神圣意志仓库、学校跳蚤市场、以及步行街流浪吧黑市仍旧没找到合适精血后张季信果断认怂告诉郑清自己一时半会搞不定博父氏精血。 这才有了狐五今晚送货的事情。 “早点来用处也不大。” 郑清敏锐察觉到张季信脸色微妙的变化——这很不简单尤其是夜色下——立刻打着圆场:“就像博士刚刚提到并不是精血到手我们就能立刻掌握二阶战阵对战阵阵型的理解与基础战阵的熟练还是非常重要的。” 这番安慰让红脸膛男巫脸色稍稍浅了一些。 迪伦扒开挡在身前的胖巫师凑到那份精血面前舔了舔舌头没精打采的垂涎道:“啧不知道博父氏的精血好不好喝看上去这份精血品质很高的样子总有顶尖注册巫师的水平了。” 吸血鬼判断血液品质比萧笑的话更令人信服。 虽然知道他只是口嗨并不会真的吃掉那团精血张季信还是下意识抬手把吸血狼人先生往回扯了扯:“我们只有这点儿东西不要乱来话说回来不是人血你也喝?” 迪伦翻了个白眼:“魔法生物的血液也很有营养啊就像你吃主食但蔬菜水果不少吃吧另外, 博父氏是巨人, 巨人也是人属。” 这点倒也没错。 “没什么问题, 那我们就要开始训练了。”郑清拍拍手打断同伴们之间的闲聊然后丢出最后一个问题:“现在唯一的麻烦是她们怎么办!”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九十三章 麻烦看管者 郑清口中的‘她们’并不完全是女性。 还包括林果同学。 没错他指的就是朱思、李萌、苏芽与林果四个小巫师构成的‘场外人员’。如果把她们视作后援队原本也不是不可以尤其林果还担任着宥罪的经理人拥有一手精湛的炼金术即便在场外也能给宥罪提供很多帮助。 唯一的问题在于现在并非正式猎赛周围也不是经过猎委会反复探测的安全猎场。 虽然还在校园之内处于学校守护法阵笼罩范围但并不意味着这里绝对安全。去年临钟湖畔被抠掉眼珠的小猫、被杀死的河童、还有闯出湖面的黑山羊等远去的事故不提单单前不久在那座半废弃猎场内那群突然变异发狂的盖特拉西就让郑清心底发毛。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假如放任李萌与小狐狸跟着他们一起去猎场肯定会出大事的。李萌出事不要紧万一小狐狸有个三长两短郑清感觉青丘公馆那位主人下次见面割的可能就不止是自己影子了。 不李萌出事也不得了年轻公费生瞥了一眼旁边安静的蒋玉目光扫过朱思额间那颗小小的‘红痣’。 等等不仅李萌朱思后面也有位刚刚晋升传奇的大佬虽然不知道鼠仙人现在隐匿在什么地方但郑清不觉得朱思万一倒霉出点事故自己还能平平安安在第一大学继续读书。 这么简单算了算四个‘场外人员’中或许只有凭借天赋与努力跻身其中的林果同学出事后宥罪猎队最安全。 想到这里年轻公费生不由怜悯的看了小男巫一眼。 朱思在与几位‘小朋友’聊天的时候时时刻刻注意着猎手们的动作——与之不同苏芽竖起的耳朵则大半用来捕捉波塞冬的动静。四个人中或许只有李萌聊的专心致志、兴高采烈。 所以当郑清把话题转向她们的时候第一大学的新晋讲师立刻扭头看了过去满脸不悦的插嘴道:“什么怎么办?你们训练你们的难道我们会干扰你们训练?凭什么我们就是麻烦?” 会干扰以及就是麻烦。 郑清在心底暗暗腹诽着脸上却堆砌出热情的笑容:“怎么会!你听错了我刚刚说的‘它们’是一群变异的盖特拉西。” “盖特拉西?”李萌的注意力立刻被这奇怪的名字吸引了过去两眼冒光:“非常稀罕的魔法生物啊它们怎么了?” “它们变异了。”接茬的是辛胖子他很明白郑清的心思满嘴口胡起来:“原本看上像一群野狗但变异后浑身流脓、毛发变成蠕动的肉芽隔老远还能闻到一股臭气嗯那味道就像李教授办公室被捂了一个月。” 魔药课教授办公室的怪味是第一大学所有学生的噩梦即便从未去过的苏芽与朱思也耳闻过那里的可怕。 而亲身体验过的李萌与林果更是齐齐变了脸色。 郑清心底给胖巫师竖起个大拇指轻声咳嗽了两下补充道:“对我们猎队稍后要处理的就是那群变异的盖特拉西如果你们特别想看的话” 他假惺惺的做着邀请已经有七八分把握听到这群熊孩子放弃的话了。但墨菲定律的微妙就在于它始终会在你最有把握的时候生效。 谷鶵 “一群盖特拉西而已我可是猎队的经理人!”林果同学很有男子汉气概的拍了拍胸口:“没听过丢下猎队自己跑路的经理人况且如果遇到一点困难就退缩以后怎么成为一位优秀的猎手?” 蓝雀赞许的点了点头。 郑清则愕然的看向小男巫——他差点忘了林果最初加入猎队就是想成为正式猎手只不过后来阴差阳错暂时担任起经理人的职位。 “说得对!” 没有亲自感受过李教授办公室威力的朱思第二个摆脱了郑清的恐吓豪爽的挥着胳膊一副大姐头的模样:“一点点臭味而已跟你们讲我在幻梦境经历过更糟糕的你们知道乌波斯湖畔的沼泽地里堆积的月兽粪便有多厚吗?说出来吓死你们!” “但那群盖特拉西还会变形从黑色大狗变成黑色大马的模样!”郑清不得不继续强化印象中的可怕形象:“你们知道黑潮中的‘狂猎’吗?那些变异的家伙就像狂猎们麾下的骷髅马皮包着骨头眼睛像炭火满口交错的利齿” “它们能骑吗?”李萌同学的关注点总是特别新奇。 郑清看着她跃跃欲试的表情愣了几秒才吭哧着挥舞着胳膊解释道:“这它们不是能不能骑的问题它们是你知道吧就是特别恶心特别可怕还不会死!不管我们使用什么魔法把它们烧成灰还是砍成碎片它们都会很快恢复!” “哦?变异后拥有强大的恢复能力吗?” 林果双眼冒光下意识把背在身后的小书包转到前面扯开拉链摸出笔记本与羽毛笔追问道:“是原地恢复还是从虚空中恢复?你怎么判断恢复前后是同一头盖特拉西呢?恢复时现场魔力反应是怎样的呢?恢复过程被打断会影响恢复效果吗?” 书包上的老鼠一脸清梦被扰后的焦躁冲郑清比划着粗鲁的手势态度恶劣。 郑清感觉自己的表情不会比那只老鼠好多少他麻木的看着眼神中带了一丝狂热的炼金师嘴里有些发苦。 然后他把最后的希望放在苏芽身上。 “你家小姐有没有说几点钟让你回去?”他努力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提醒道:“波塞冬不能在外面呆太晚吧” “不要紧!”苏芽爽快的踹飞了男巫的小算盘发间两只毛茸茸的狐耳愉快的抖来抖去:“小姐去月下议会开会去了明天才能回来我就算通宵不回去也没人能发现!” 旁边传来辛胖子与迪伦不怀好意的闷笑。 郑清晦气的瞪了他们一眼。 最终解决这些麻烦的是蒋玉。 “她们交给我吧”女巫抬手撩了撩耳边的长发微微一笑:“恰好今天身子不太舒服我就在场外坐候补席吧顺便看着李萌背一下明天魔药课的药方。” 这一次换小女巫变了脸色。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关于二阶展开的难点 上弦月末半轮圆月面朝西。 清冷的月色给沉沉的夜色披上了一重朦胧的银色轻纱让整个世界多了一丝生气不那么枯燥。 学府之外临近寂静河畔的一座半废猎场深处一团土黄色的火焰状胞衣正如心脏般缓缓跳跃。 这座猎场依旧是上一次宥罪猎队训练时使用的那座猎场。虽然出了变异盖特拉西的事故但一方面没有真正酿成什么事故, 另一方面学校也很好奇到底是谁在搞事情所以不仅没有关闭这座猎场反而再三提醒宥罪猎队要按时去训练不要浪费学校资源。 换句话说郑清与他的猎队已经变成一群可口的诱饵。这也是为什么他对波塞冬与那几个小巫师跟着一起去猎场感到不安。 但反过来年轻公费生也很怀疑有勇气在第一大学搞事的巫师会不会没有脑子到第二次出现在这座猎场中——从这个角度来看与学校其他角落相比这座半废弃的猎场反而显得更安全。 言归正传。 今天参加训练的猎手数量达到集训以来最高峰几乎全员上阵对于标准猎队的五人组合而言这也就意味着始终会有两名猎手位于候补席。 蒋玉率先出列接过了看管小女巫们与波塞冬的重任;紧随其后一向沉默寡言的蓝雀也出列表示愿意坐候补席。 郑清对此不置可否。 没有否认是因为确实需要两个猎手呆在场外;而没有同意则是他对猎队训练的另一重考虑。 正式猎赛中每一位参赛者都可能出现意外当意外降临时, 候补队员的存在就非常重要了。倘若宥罪想维持一支熟练掌握二阶战阵的猎队那么不仅上场的五名猎手需要熟悉阵图走位候补席上的猎手同样有这样的需求。 所以他打算先以目前确定的阵容训练, 随后进行轮替。只不过在没有真正进行二阶战阵展开之前在不清楚展开难度的情况下, 他还不确定这个想法的可实施性。 事实证明男巫的谨慎很有道理。 博父战阵的一阶形态非常简单宥罪猎手们夯实的基础加上以往训练积攒的熟练度让一阶战阵的展开格外顺利升起的胞衣薄厚均匀魔力焰色纯正以至于猎队先后数次变幻阵型与移动速度都保持了战阵的稳固。 但当猎队开始尝试二阶变幻的时候难度陡然增加。 “拉开距离!拉开距离!保持!保持距离!不要拉开距离!”张季信在战阵中央一边努力维持堆叠在自己周围的法阵一边大吼着前后矛盾的命令:“胖子你速度太慢离的太远扯断了第二层的倒三角阵芒!” 与只需要关注脚下走位与阵图变化的一阶战阵不同二阶战阵相对而言更‘立体’一些。打个比方一阶战阵是绘制在羊皮纸上的平面阵型二阶战阵则是四五张羊皮纸堆叠在一起每张羊皮纸上都绘制着不同的阵型。 也就是说当展开二阶变化时猎手们不仅需要保持正确的走位还需要掐准不同的法诀念诵不同的咒语同时捕捉空气中波动的韵律竭力维持自己与其他队友之间的‘和谐’。 谷嫯 对一群二年级学生而言这些要求确实有点高。 “关我什么事!”辛胖子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家伙听到红脸膛男巫的指责后怪眼一翻:“我当阵眼的时候二阶展开就非常顺利到你这里磕磕绊绊你不找自己的问题却怪到我身上?” 话一出口张季信顿时哑口无言。 因为辛说的确实是实话。 进入猎场后宥罪猎队已经先后四次调整阵型换不同猎手主持阵眼。除了辛胖子担任阵眼的那一次猎队勉勉强强成功展开二阶阵型幻化出一头半透明、浑身还泛着朦胧土黄色的巨人外其他几次尝试都失败了。 运气好的比如萧笑担任阵眼时幻化出的巨人只是个头稍矮——大约只有三米还比不上辛胖子的蓝巨人来的威猛。 运气差些比如迪伦担任阵眼时幻化出的巨人则直接变成了一头巨大的骷髅而且还是一头颅骨变形、肋骨全无的诡异骷髅。 直接笑翻了场外那群观战的小女巫。 张季信这一次担任阵眼的结果不算好也不算坏。因为他召唤出了一头还算标准的博父氏巨人估计足有十米高低只不过这头巨人稍稍有些‘残疾’缺了一条腿以至于刚刚迈腿向前走了一步就翻到在地上阵型也随之破裂。 “不要吵不要吵。” 郑清开始和起了稀泥左右安慰道:“今晚才是第一次尝试难免会有差错。我记得最开始我们学习束缚咒的时候李萌念咒语都能岔了气” “你把自己拉到李萌的水平吗?”红脸膛男巫斜着眼瞥了猎队队长一下。 郑清挨噎后并未生气仍旧满脸笑嘻嘻安抚道:“恰恰相反我觉得如果李萌练习我们这个战阵说不定表现会比大家更好一些。” “灵巫对拟态变化确实锲合度更高。”宥罪猎队的占卜师赞同的点点头——有他开口原本还打算呛声的张季信顿时闭了嘴。 “宾果!” 郑清打了个响指点了点辛胖子:“就像辛刚刚四次尝试中他担任阵眼表现最好为什么呢?我觉得大概率跟他蓝巨人的身份有关因为他熟悉化身巨人的感觉所以在战阵展开的时候能够最大程度捕捉到阵型波动见的微妙变化。这一点是我们其他人都不具备的。” 萧笑赞同的点点头推了推眼镜补充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值得注意那就是阵型变化与主持阵眼的猎手‘特质’有非常密切的联系这也是为什么迪伦会变化出一具巨大的骷髅。” “而你则变化出一个矮子。”吸血狼人先生反唇相讥。 其他人听到这里纷纷露出会心的笑意原本因为训练而焦躁紧张的气氛也渐渐得到消弭。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九十五章 背课文的小女巫 “那你的意思是以后只让胖子坐镇战阵阵眼吗?”张季信重新开口语气较之前已经缓和了许多。 胖巫师很是得意的挺了挺胸膛睥睨左右。 迪伦则看向郑清:“你不试试吗?这一次该轮到你担任阵眼了放心就算你幻化出一头女巨人我们大家也不会嘲笑你的。” 郑清瞅着吸血狼人先生唇间露出的小獠牙心底涌出一股拿出钳子把它们拔掉然后碾成碎末的冲动。 “需要帮忙吗?我恰好带了一瓶蒜精。”宥罪的占卜师善解人意的提醒道。 “不劳费心。”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选择闷灭内战爆发的导火索, 闷声道:“我们目前最紧要的是完全掌握二阶战阵展开的精髓至于推广开让每个猎手都熟练是下一阶段的任务。这一阶段能幻化出一尊血肉凝实、体型标准的合格博父氏巨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其他几位猎手纷纷点头微微颔首表达着同意。 “既然这样。”张季信板着脸把装在玻璃容器里的那团暗红色翻滚着的博父氏精血塞进胖巫师手中:“这东西就交给你了注意点瓶口只有软木塞我没有补充新的封口咒用的时候拔掉塞子引出一缕气息就可以了” “安了安了我又不是李萌。”胖巫师浑不在意的摆摆手。 远处正背着小手在蒋玉面前磕磕巴巴背诵魔法植物性质的李萌重重打了个喷嚏她揉揉泛红的鼻尖羡慕的瞥了一眼不远处两个正在与小狐狸玩耍的同伴。 “毛地黄!”蒋玉敲了敲手中课本提醒卡壳的小女巫。 李萌立刻回过神哼哼唧唧背诵道:“毛地黄是一种剧毒草药剧毒可以用于配制强心剂强心剂、毛地黄地黄还有地黄丸!取熟地黄24克山萸肉、干山药各12克, 泽泻丹皮、白茯苓各9克上药为末炼蜜为丸温酒服用, 可治须发早白发育迟缓肝肾阴虚头目眩晕眼花耳聋” 蒋玉一脸无语的看着她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打断道:“主治眼花耳聋你是不是也需要来一副地黄丸吃吃?” 李萌被切断思路呆了呆迟疑道:“一副地黄丸五十粒我吃得完吗?” 蒋大班长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月色。 这个时段月亮已经隐去身影头顶除了沉沉的夜色外只有一片虚幻的星光。几粒被照明咒‘嘒彼小星’召唤出的光球隐匿在星光中洒落一小片破碎的光晕像极了女巫此刻的心态。 她收回目光缓缓吐出心底的郁气。 “毛地黄跟地黄是一回事吗?”她态度和蔼的问道。 “哦!”李萌同学一拳砸在手心非常机灵的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就说刚刚背的时候感觉哪里不对劲对对对, 地黄跟毛地黄不一样!地黄可以配地黄丸毛地黄配的是强心剂!” “地黄与毛地黄都分别有什么特征?”蒋玉打断她的小聪明。 谷蠋 李萌又打了个喷嚏抽抽鼻子吭哧着回答道:“地黄因为地下的根块呈黄白色所以被称为地黄毛地黄毛地黄因为长得像浑身长毛的地黄所以被称为毛地黄。” 难为她把这么绕口的话清晰表述了出来。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一个声音打断李萌同学的辨析带着几分笑意插嘴道:“如果毛地黄是地黄长毛那是不是白附子就是得了白化病的附子?” “噫?还真有可能。”李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可能个鬼啊!” 蒋玉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打在小女巫的脑袋上气道:“白附子是天南星科植物独角莲的干燥块茎附子是毛茛科植物乌头的子根都不是一种草药跟白化病有什么关系呢?” 被暴击后的小女巫捂着脑袋眼泪汪汪却不敢反抗表姐的暴政而是把目标对准刚刚挑事的外来者。 “那你说说地黄跟毛地黄有什么区别?”她瞪着突然出现的郑清眼珠一转把刚刚表姐为难自己的问题丢了过去。 郑清先在心底感谢了萧大博士的八辈祖宗。 “咳”男巫清了清嗓子语速飞快的背诵道:“地黄又名地髓玄参科地黄属多年生草本植物茎株高度可达30公分左右直径5厘米左右根茎肉质鲜时黄色茎紫红色初夏开花花冠外紫红色内黄紫色药室矩圆形蒴果卵形至长卵形花果期4-7月因其地下块根为黄白色而得名地黄鲜地黄为清热凉血药;熟地黄则为补益药。” 背到这里他停了停看向李萌。 只见小女巫小嘴微张一脸呆滞的模样于是忍不住笑了笑:“还要继续吗?这都是最基本的。” 蒋玉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并未加以阻止。 李萌合上嘴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反驳道:“我刚刚还问了毛地黄原本我背的就是毛地黄你说这么多地黄的特征做什么?” “毛地黄也叫仙女手套、死人钟因为长着布满茸毛的茎叶及酷似地黄的叶片所以被称为毛地黄。” 背到这里年轻公费生一把捞起刚刚蹿到他脚边的波塞冬瞥了一眼随之而来的朱思与苏芽补充道:“说起毛地黄还有个有趣的传说是说在英国乡村生活着一个巫婆她和狐狸是好朋友就把家中正在盛开的毛地黄送给狐狸;而狐狸呢则把这钟状的花套在脚上这样在猎取食物时就几乎没有脚步声了” “这个我知道!这个我知道!”旁边传来苏芽大呼小叫的声音:“我以为你们在说什么呢原来是狐狸手套青丘公馆的花园里就种了好多它的花真能消除我們走路时候的声音!毛地黄?这名字真难听!” 李萌恶狠狠的瞪了插嘴的小狐女一眼转而看向郑清强调道:“我问的是特征!特征听不懂吗” “可以了。” 蒋玉一把按住暴躁的小女巫训道:“就你这水平哪有考核别人的道理他说出来你能判断对错吗?”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九十六 小与大 “明明是他先插嘴。” 这一刻李萌感觉自己格外委屈。 郑清眼瞅着这小姑奶奶已经有点眼泪花花非常担心她被自己刺激的昏厥过去——这是有很多次前科的——于是非常乖觉的向后退了一步幅度很小的举起双手。 “我的错我的错。”他满脸堆笑道着歉。 “就是你的错!” 李萌眼中的水雾眨眼消失气势重新提了起来愤愤不平道:“你不去跑你的战阵, 跑来这里做什么!而且我背我的课文你插什么嘴!” “还有半个小时就十点了。” 郑清不再与小女巫纠缠转身看向蒋玉摸出怀表在女巫眼前晃了晃:“我是过来看看要不要把她们先送回去我们这边大概还需要训练一两个小时。” 蒋玉幅度很小的点点头:“嗯确实有点晚了。” 波塞冬在郑清怀里幅度很大的扭了扭对这么早就把它赶回去感到很不高兴。与之相似苏芽也露出非常遗憾的表情。 她也还没玩儿够。 “我会与苏蔓女仆长联系确保你们真的乖乖回公馆了。”郑清弹了弹小狐狸的脑门儿警告的看了苏芽一眼。 小狐女发间那对毛茸茸的耳朵有气无力的耷拉着像极了她此刻的声音:“知道啦” “你也是”另一边蒋玉同样在提醒李萌:“回去以后洗漱完就睡觉我会让李能盯着你别想着缝住它嘴巴!” 李能就是李萌那只毛绒熊在郑清印象中它经常作为小女巫撒气的对象出现所以男巫很怀疑那只熊能起到多少监视的作用。 朱思左看看右看看眼神中露出一丝极其细微的羡慕。 下一秒小女巫额间那粒深红色的宝石闪过一抹光华, 深沉的魔力在夜色中涌动周围几位年轻巫师纷纷抬起胳膊下意识提起各自魔力遮住眼睛。 光华散去原地站着的已经不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巫而是一位容貌艳丽、身姿绰约的大女巫。她的脸上既有少女般的纯真又夹杂着成熟女人的端庄仪态万方却又气质微妙令人侧目。 这一次不仅远处正在休息的猎手们纷纷看了过来就连夜色深处守护着整座学校的魔法阵都微微颤抖了一下隐约投来一丝关注的目光。 当然那道视线一闪即逝并未停留。 郑清不是第一次看到朱思的这种变化很快便回过神表情振奋道:“太棒了我刚刚还在想着让谁送她们回去!” 成年的朱思懒洋洋的瞥了年轻公费生一眼。 谷扏 “大晚上搅人睡觉没有比这更糟的事情了。”她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声音中带着一丝惺忪, 也带了一点烦恼:“不知道缺乏睡眠会老得快吗?你就让她快快乐乐的玩儿不行吗?为什么又把她搞自闭了” 她口中的‘她’应该是指小朱思。 郑清醒悟这一点的同时对朱思口中那句‘搞自闭’又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朱思不我是说她自闭是什么意思?” 大朱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挥挥衣袖一手揽住李萌一手揽住苏芽扬了扬下巴郑清怀里的小狐狸乖巧的纵身一跃跳上了她的肩头蓬松的尾巴一卷勾住女巫的脖颈仿佛给她戴上了一条华贵的皮毛围巾。 唧唧! 波塞冬恋恋不舍的与男巫道别。 “跟紧点儿我就不抱你了。”大朱思冲拘谨的站在一旁的林果打了声招呼。小男巫脸上肉眼可见的泛起一丝红晕。 郑清没有在意小狐狸的‘背叛’也没有留心小男巫的害羞还在琢磨那句‘搞自闭’是几个意思。 然后大朱思才看向年轻公费生半安慰道:“不用想了跟你们没关系就是那小丫头爱钻牛角尖我现在出来时间也不错正好回去写备课。”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蓦然浮起一些恼火:“学校那几个老骗子一直跟我说选修课的讲师工作很轻松轻松怎么不见他们写备课!走了!不送!” 话音未落一抹鲜红缭绕仿佛一团燃烧的龙卷风裹挟了大朱思与三个小巫师以及一只狐狸眨眼便消失在郑清视线中。 直到这时辛胖子等其他几位猎手才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朱思?” 胖巫师一手抓着一个打开的笔记本一手攥着几支凌乱的羽毛笔跑的满脸泛蓝:“那个是朱思?你怎么不拦住点她!我早就想给她做个专访了!” “她刚来的时候你也没提这茬呐。”郑清略感无语的看着胖子。 “我又没说那个小丫头片子。”辛胖子遗憾的收起笔记本与羽毛笔振振有词道:“第一大学讲师跟未成年小女巫完全是两个概念。” “确实你应该让她多留一会儿。”迪伦表情也带了几分残念的看着那团鲜红消失的方向舔了舔嘴唇:“我还没见过这种感觉会像鸡尾酒一样泾渭分明。” 郑清狐疑的看着吸血狼人先生总觉得他在觊觎小朱思与大朱思不同形态时的血液。他有心劝迪伦想开点鼠仙人不好惹但还没组织好语言胖巫师又嚷嚷开了。 “话说回来学校范围内对‘遁术’使用限制很严格吧!”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感觉朱思用的时候很轻松的样子” “如果你有一个传奇阶位的老爹学校也会给你这种特权。”年轻公费生终于把握住机会一边回答胖巫师一边警告的看了吸血狼人先生一眼:“所以有的念头最好在刚刚冒出的时候就浇灭。” “不要浪费时间了!”宥罪猎队另一位主猎手终于忍不住打断同伴们喋喋不休的讨论稍稍提高声音:“既然那些小麻烦精都被送走了那我们后续训练要加快节奏!渣哥你跟班长先在场外候补剑客代替渣哥进战阵胖子主持阵眼我們再走几遍二阶展开!” 郑清欣慰的看着干净利落发布命令的红脸膛男巫深深感到自己让他担任主猎手是一项非常正确的任命。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九十七章 晚归的代价 苏芽住所在校外青丘公馆是最后一个被送回家的。 公馆的女仆长苏蔓客客气气将朱思送出门后转身就揪住小狐女的耳朵把她拎到苏施君的书房点亮了屋子里的魔法蜡烛。 “打扫屋子与抄书你选一个。”女仆长板着脸, 垂着眼皮看着面前快缩成一团的小女仆冷声道。 脱离苏蔓的魔爪后苏芽的耳朵立刻紧紧贴在发间唯恐再被揪住。与此同时她的双手不自觉的捞起自己的大尾巴撸来撸去, 哼哼唧唧不肯做出选择。 这是她面对惩罚时一贯的策略, 萌混过关, 大部分时候都是有效的。只不过今天, 任凭她眼泪汪汪半晌女仆长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难了。 小女仆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我是听小姐吩咐出门的”她嘟囔着一边把尾巴尖在指缝间穿来穿去一边试图为自己的行为寻找最后的正当性:“郑清那厮问小姐要了一份博父氏精血我是作为监督者一起去送东西的汉克也在场” “是郑清同学。”女仆长心平气和的纠正了小狐女的用词表情没有丝毫波动:“顺便送精血的汉克还有他那两只跟班鼠人在两个小时之前就回来了而你跟波塞冬” 说着她瞥了一眼书房门口。 在房门阴影中露出一个白色的小脑袋正探头探脑朝屋子里看自以为藏的隐秘殊不知它的这个举动在大狐女眼中格外清晰。 女仆长心底暗自发笑, 却并未指出露出狐狸尾巴的波塞冬, 继续板着脸训斥着苏芽:“而你跟波塞冬却一直在外滞留到现在还是被学校的讲师送回来的!” 听到这里苏芽顿时来了精神攥着自己的大尾巴辩解道:“那是朱思不算学校老师你也认识的!” “放下你的尾巴!” 女仆长训斥道:“忘了‘行止课’上嬷嬷们是怎么教的了吗?不要像野狐狸似的整天玩自己的尾巴像什么样子!还有学校的讲师就是讲师不管她私下跟你是什么关系都不能因此丢掉我们青丘公馆的礼貌!” 蓬松的大尾巴仿佛一条受惊的蛇唰的一下从小狐女手中缩了回去眨眼便消失在她素净的长袍下在纤细的腰间拱起一圈若隐若现的凸起。 苏蔓微微蹙着眉尖想要再指出苏芽尾巴收的不够漂亮但看到小狐女畏畏缩缩楚楚可怜的模样最终心头一软没有继续强调这点瑕疵。 而瑟缩在书房门口的波塞冬也被女仆长加重的语气吓到倏的一下缩了出去放弃拯救同伴的伟大想法。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也。 啪。 吊在天花板上的魔法蜡烛爆起几粒火星打破了书房内维持了几秒钟的沉默。 “选好没有?”女仆长没有忘记最初带着苏芽进这间书房的原因板着脸重复了几分钟之前的问题:“打扫屋子还是抄书?” 苏芽鼓起勇气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这么晚了” “或者你想两件事都做?”苏蔓不紧不慢的补充道仿佛没有听到苏芽刚刚说出口的那四个字。 小狐女鼓起的勇气仿佛撞在岩石上的肥皂泡啪的一声碎的干脆利落。 “打扫屋子!”她尖叫一声忙不迭的凭空拽出一个小木盆以及一条抹布讨好的冲女仆长笑了笑:“我一定把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看不到一点儿灰尘!” 谷澂 苏蔓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在睡觉前绝对能干完!”苏芽乖觉的补充着小拳头在胸前用力一攥信誓旦旦保证道:“绝对不会影响正常作息!” 女仆长满意的点点头脚尖一点转身向屋外走去裙角飘飘在小狐女眼中宛如一只凶恶的大扑棱蛾子。 “还有你!” 书房外传来女仆长训斥波塞冬的声音:“大晚上陪着苏芽一起瞎胡闹明天禁足一天小姐回来之前哪里也不许去另外苏芽既然选择打扫卫生那你去抄书不许使用魔法!” 唧唧唧! 苏芽听着波塞冬悲伤的叫声心头莫名浮现一丝安慰——狐类的悲欢并不总是相通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吵闹。 没有最惨只有相对更惨。 就像那篇打油诗写的那样:世人纷纷说不平他骑骏马我骑驴回头看看推车汉比上不足比下余。 想到这里小狐女顿时感觉浑身干劲十足手中的抹布拧的也更有劲儿了。 离开青丘公馆后朱思并未如她计划的那样回办公室写备课而是循着心头突然冒出的一抹灵感悠然漫步在贝塔镇弯弯曲曲的小巷中。 夜色下的贝塔镇清冷、空旷。 大部分店铺都已经打烊了为数不多还在营业的商家也都半掩了门扉厚实的玻璃窗上倒映着店主与客人们模糊而又扭曲的黑色身影。 偶有行人经过也都戴着宽大的帽兜脚步匆匆法书明晃晃挂在腰带上散发出令人警觉的朦朦亮光无声警告着每一位试图靠近的陌生人。 女巫踩着光滑的青石板脚步轻快的走过一条又一条狭长的巷子很快便离开高门林立的贝塔镇西区来到了一片棚屋低矮的世界。 这里的街道愈发曲折巷子也愈发狭窄街面上的石板也失去了西区街面上的光亮与平整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坑洼仿佛麻风病人的脸丑陋的隐秘。 这里是贝塔镇北区。 来到这片最近在巫师界搅出不少风波的街区后大女巫身上那条淡蓝色印花长裙已经消失不见换成了一条更契合北区环境、低调的黑色长袍。 与安静中透露出几分庄重的西区不同北区的夜晚相对更浮躁一点。夜色中除了脚步匆匆的行人外还夹杂着时不时响起的青蛙的叫声。 呱呱呱呱。 朱思听着那些取代鸣虫的蛙叫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仿佛又回到了幻梦境回到了那熟悉的、潮湿到粘稠的乌波斯湖畔。 终于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女巫抬起头看着挂在墙上的铭牌——蛊雕街33号一楼‘樱花酒馆’二楼‘基尼的魔法小屋’。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九十八章 深夜的客人 “要不要跟进去看看?” “在一位大巫师眼皮子底下?”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我们接到的任务只是记录她离开学校后的去向‘记录’而不是‘干涉’!她进基尼小屋这件事你记下来了吗?” 距离朱思不远位于蛊雕街27号一家杂货铺拐角处两个身穿黑色长袍的巫师正小声而激烈的争论着。 他们身形相仿都戴着宽大的兜帽看不清面容, 而且整个身子都隐匿在拐角阴影中模模糊糊似乎一阵风吹来就能把他们吹散。 任何一位擅长追踪与逐猎的巫师在这里都能看出这两位巫师施展了一种非常高明的隐匿行迹的魔法所以即便几步之外一位北区巫师正拎着一袋青蛙警惕的左右张望着路过也没有把怀疑的目光投向这个角落。 “记倒是记下来了”听到同伴的反问后, 第一个开口的巫师气势稍弱却又倔强的重复道:“但是” “‘但是’跟我们没有关系。” 他的同伴耐心而又不耐烦的打断道:“退一万步讲, 假设鼠仙人现在真的呆在基尼小屋我们进去干嘛?给传奇大佬递茶吗?长点脑子好不好我们只是两个小小的注册巫师而且领的也只是一个最简单的低阶任务犯不着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传奇大佬’四个字比任何多余的口水都更具有说服力。 这个角落的阴影安静了片刻。 隐约只能听到羽毛笔尖划过羊皮纸时的沙沙声。 片刻之后第一位巫师再次开口轻轻叹了一口气:“科尔玛大贤者跟朱思讲师看上去年纪差不多不知道她们会聊些什么。” “好奇心害死猫。”同伴不以为然道:“执行任务时我们需要带脑子但是又不能带脑子另外按照任务书上的说明她俩年纪差太多了只是朱思讲师情况特殊所以两个人看起来气质相仿。” 朱思并不知道立刻学校后缀在她身后的两个小尾巴。 或者她也许知道但不在乎。 毕竟连她自己都还不太清楚来这座小屋做什么。巫师们的灵感——也可以被称为‘心血来潮’——在大部分情况下是一种卜算能力被动发挥作用的结果。 就像‘金风未动蝉先觉’秋风还未起时, 蝉就已经察觉到了端倪。当然这个端倪并没有详细到她能未卜先知这座‘基尼的魔法小屋’是什么来路。 女巫站在白墙黑瓦前, 默默打量着这座造型古朴的二层小楼, 目光着重在小楼外那座小小的花园停留了片刻。 花园里有几株长势极好的樱花树虽是秋末但在魔法的作用下那几株樱花还是开的非常肆意在夜色中绽放出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气势。 是的气势。 朱思感觉自己很难用词语来形容那几株樱花盛开的模样。 叮铃铃! 谷灻 女巫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牌坊状大门上悬挂的铜铃无风自动轻轻摇曳着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吱呀。 大门打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巫探出头好奇打量着门外访客。自从科尔玛成就大巫师后基尼小屋已经很少有这种不告而来的客人了——尤其这位客人还被大贤者邀请进门。 朱思则微微蹙了眉。 她注意到女巫身上起伏不定的魔力波动不弱却如浮萍之水般给人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而且她也注意到女巫发间夹杂的几缕银白那银白散发出一股死寂的色彩。 “有请。” 开门者很有礼貌的让出身位。 朱思稍稍思忖几秒洒然一笑抬脚便走了进去。这是属于老派巫师的选择与详尽而又谨慎的计划相比他们更相信自己的灵感。 经过正门绕着那堵白色院墙走了小半圈两人最终停在一楼一处半掩着的木门前门上没有悬挂门神门框左右也没有楹联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一股名为寒酸的气息。 朱思记得大门外的铭牌一楼是一座名叫‘樱花酒馆’的地方她琢磨着这里应该就是那劳什子酒馆了。 咚咚咚。 带路者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在朱思看来这纯属脱裤子放屁透过半掩的门间缝隙她已经看到了屋子里那座笼罩在明亮光线中的吧台以及吧台后坐着的那位一头银发、身材高大的女巫。 身材高大? 朱思微微扬起眉毛目光落在那位女巫周围荡漾的魔力波动上心底多了一些猜测。 “请进。” 吧台前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凯瑟琳你上去告诉他们魔法练习需要有节制今天已经很晚了让他们都回去吧。” “是大贤者大人。”带路的女巫在门外恭敬施礼后丢下身旁的客人转身悄然离去没有丝毫犹豫。 北区大贤者朱思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人名。说熟悉是因为回到学校后她已经不止一次听过这位有着‘传奇’经历的大巫师的事迹;说陌生是因为她还没跟这位大巫师打过交道。 咯吱。 客人自行推门而入摆脱门外夜色后眼前顿时亮了几分。几根粗大的魔法蜡烛倒吊在木梁下融化的蜡油攀附着烛芯颤颤巍巍着被一丝丝吸进燃烧的火焰中化作光芒洒遍整个屋子。 酒馆里除了那位银发女巫再无其他身影。 “以前樱花酒馆里只养得起灯火虫。” 似乎注意到客人的目光吧台前的女巫歪着头撑着下巴懒洋洋解释道:“而且说‘养得起’都算给脸上贴金了因为以前那些灯火虫都是吮吸早晚露水还有客人们洒落的一点儿劣质酒水存活所以这里光线一直很暗现在有钱了我们也点的起魔法蜡烛了而且一次点好几根。不为别的就是看着亮堂心里舒服。” 她说的有趣朱思听着也有趣。 只不过客人依旧没有出声而是继续上下打量着屋子里的布局打量着那位距离自己很远而又很近的北区大贤者科尔玛。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九十九章 酒馆内外 “想喝点儿什么吗?” “比如青蜂儿、琥珀光或者北区特产的海妖朗姆?” 科尔玛起身来到吧台后摸出几个大大小小的酒瓶以及一个干净的酒杯推到朱思面前然后举起手中一个装满蓝色液体的酒瓶: “就个人而言我比较推荐海妖朗姆, 口感不佳但味道浓郁非常适合大晚上来买醉的客人当然如果格调高一点儿87年的琥珀光我们这里也能提供只不过价格跟它的格调成正比也会稍微高一点儿。” 说着, 她举了举另外一个瓶子。 然后当她手指碰到第三个瓶子时忽然顿在原地, 歪着头狐疑的看向朱思:“等等如果没有记错你现在状态比较特殊能喝酒吗?” “不能。” 朱思终于开口说了进门后第一句话:“果汁就很好我喜欢喝果汁如果有橘子汁就更好不过了。” “我也喜欢果汁。” 科尔玛眼神顿时温柔了几分看着面前的女巫仿佛又看到了那只从镜子里爬出来笨拙的向她道歉的胖乎乎的老鼠。 她抬手打了个响指一瓶鲜榨的橘子汁与一个大玻璃杯顺着光滑的吧台叮呤咣啷跑了过来。 橘子汁似乎被加热过在魔法蜡烛明亮的光线下蒸腾起极淡的雾气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 朱思鼻翼微翕惊讶的扬起眉毛接过杯子小啜一口后终于确定道:“这是加了豪麻草汁用菖蒲露调制的果汁?” 豪麻草可以强化巫师与自然沟通的能力是一种强力的魔力增幅草药;而菖蒲露则是深秋时节的特供具有清心明目的效果。 这杯果汁并不比那瓶琥珀光便宜客人略感心疼的想着。 “不愧是祂的女儿。” 北区大巫师赞叹着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微微示意:“而且跟祂一样, 都喜欢做不请自来的客人。” 朱思微微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位传说中最年轻的大巫师。 在进门之前她可不知道科尔玛跟自己老爹还有某些联系。这让她有种微妙的错觉似乎今晚的灵感是被人为制造的。 许是注意到客人探询的目光樱花酒馆的主人摇摇头:“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祂现在在哪里。联盟跟学校比你更关心这件事。” 跟大巫师聊天就这点不好祂们总能轻易读懂你还没说出口的话。 朱思收回打量的目光摩挲着手中那杯温暖的果汁半晌才不经意般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 科尔玛轻轻吸了一口气目光越过客人的肩头落在酒馆外黑漆漆的夜空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迷路后在沉默森林走了一天、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儿看到了那个笨手笨脚安慰自己的大老鼠。 她收回目光看着朱思温柔的笑了起来:“这可是一个挺长的故事。” 朱思耸耸肩:“没事成为大人后别的不多唯独自由的时间多了很多而且今晚果汁儿也很多。” 烛光微颤摇曳起一片悠长的光影。 谷講 “嘘竟然还有其他人在盯着这里。” 蛊雕街33号院外不远处那处隐秘的拐角跟踪朱思来到北区的两位巫师忽然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之前曾拎着一袋青蛙从两人面前经过两次。 “这是他第三次过来了。” 为首的黑袍打量着那个拎着青蛙、脚步匆匆、左顾右盼着渐渐接近33号院的路人撇撇嘴小声对同伴说道:“基尼小屋的人还是太嫩这么粗陋的盯梢都没被他们发现我觉得我们俩是不是有点大题小做。” 他是指两人为了隐蔽而浪费的这道高阶魔法。 把宝贵的魔力与心力耗费在枯燥的等待、冰冷的夜晚以及无人的角落没有比这更令人心痛的事情了。 与之相比他的同伴表现就更谨慎一些。 “说不准。” 另一位巫师斟酌着打量着渐渐靠近的‘熟悉的陌生人’忽然眼光一凝:“等等这次他后面还有人?” 为首者也注意到这一点立刻收起之前的放松屏息凝神向拐角阴影更深处缩了缩。夜色中匆匆的脚步声非常清晰杂乱而无章。 伴随着脚步更清晰的是那个拎着一袋青蛙的路人急促而略显尖锐的声音:“不会错的绝对是个大新闻我在你们给的备忘册上见到过那个女巫的画像上面说她跟鼠人有某种关系你想想看北区巫师跟鼠人联手!普利策女士会喜欢这个爆点的!” “闭嘴!” 跟在路人身后的是一位瘦瘦高高的男巫披着黑色袍子面孔同样隐没在宽大的兜帽下听到路人似乎被兴奋冲昏头脑的胡言乱语厉声打断道:“没有什么女士!没有什么新闻!你只是一个想成为北区巫师的戏法师!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记住自己的身份?” 这份严厉显然吓到了那个路人。 他脚下打了个趔趄拎着青蛙的袋子也重重的撞在旁边广告牌上袋子里原本已经半休眠的青蛙在撞击中重新清醒过来纷纷扯起嗓子哀嚎它们不幸的命运。 一时间原本空旷死寂的街道竟显得热闹了许多。 “抱抱歉!” 路人一边结结巴巴道着歉一边重新给袋子里丢了半粒昏迷药末了才嘟囔着小声说道:“我我只是太高兴了我不是戏法师。” 街面重新陷入沉默。 瘦高巫师站在距离蛊雕街33号不远的地方左右打量片刻最终选择了杂货铺旁的拐角处带着那名拎着一袋青蛙的路人走了过去。 “躲好一点不要被酒馆的人发现。”瘦高巫师躲在阴影中小声训斥道:“如果等会儿出来的不是那个人你这个月奖金直接减半!” 说话间他从怀里摸出一台老式照相机趁着街面上微弱的光线小心调试着相机上的魔法咒式擦拭着干干净净的镜头。 路人哭丧着脸抱着他那袋青蛙紧张兮兮的盯着樱花酒馆的门口。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几步之外更浓郁的阴影中还有两个巫师正努力屏住呼吸祈祷周围的隐匿魔法不会失效。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章 两个女儿间的对话 一只衰老的灯火虫沿着吧台上一条浅浅的木槽向前爬行。 它太老了早已失去了蜕皮的恢复能力浑身上下布满了时间留在它身上的痕迹半透明的虫翼一侧蜷曲着另一侧则充斥着类似风蚀后的孔洞显得单薄而脆弱。 硕大的肚子被仅存的三条腿缓缓拖着, 腹腔中肉眼可见大片白色的钙化物质只有一小片区域还能发出微弱的荧光。 两根纤细的手指从天而降轻巧的夹住这只灯火虫把它放在一小滩晕开的酒液上。虫子迫不及待的探出口器用力吮吸起来。 然后它身后绽放的荧光稍稍明亮了一些。 “店里以前用不起魔法蜡烛养了一小群半野生的灯火虫。”科尔玛略显惆怅的看着那只贪杯的虫子随口解释道:“不过现在就剩下几只了这只胆子最大敢来桌子上讨酒吃。其他胆子小的, 只会藏在墙角吃点露水。” 吧台之外。 樱花酒馆的客人盯着那只虫子眼中却没有什么焦距脑子里一直盘旋着酒馆主人之前的那段故事。 迷路的小女孩跟她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迷失在镜中世界一个只是在沉默森林迷路——然后一只失去孩子的大老鼠在迷路小女孩身上找到了情感的慰藉然后两个孤独的灵魂相互依偎着向着各自的理想奋进 客人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摆脱脑海里那个令她心情复杂的事实。 “这么说” 朱思举起杯子喝完最后一口果汁微微摇头总觉得杯底的果子稍稍带了几分酸涩破坏了之前良好的口感。 然后她才抬头看向科尔玛总结道:“这么说在一段时间内, 你跟他之间的关系像父女一样?” “这段时间。”科尔玛纠正了朱思的用词。 ‘一段时间’带着几分限定的意思似乎是过去式;而‘这段时间’能够表达的涵义就更宽泛一些了。 虽然朱思回来了, 但不代表那只大老鼠就要离她远去——毕竟从去年底到现在她又攒下了几条漂亮的围巾, 还没送给它。 朱思一时有些语塞。 她迷失在镜子里的时候还很小幻梦境也不是什么能让人正经学习的地方人情世故方面处理总是还带着几分天真所以面对略显强势的酒馆主人下意识便以沉默作为应对的方案。 与之相反曾经担任过第一大学学生会副会长的科尔玛在处理这些事务的时候显得更得心应手一些。 她玩味的盯着朱思额间的那粒鲜红。 半晌才反问道:“看上去你并不知道我跟鼠老头之间的关系那你今天晚上来酒馆做什么?只是为了蹭一杯果汁?” 果汁确实很好喝。 谷授 朱思感受着体内充盈的魔力默默想着然后摇摇头:“不是就是随便出来溜达溜达然后就来到了这里然后听到了一段有趣的故事。” “溜达溜达。” 科尔玛抓住一小缕垂在胸前的银发在手指上绕着卷目光中多了几分思量重复着朱思刚刚使用过的形容词:“有趣。” 确实有趣。 对于巫师而言世上基本不存在‘偶然’这种概念任何看上去毫无关系的二者之间的碰撞都是某种命运安排下的必然。 当然即便认为朱思今晚的到来并非偶然科尔玛也没有掏出自己的塔罗牌试图占卜命运的轨迹——虽然她现在已经是一位大巫师了但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塔罗牌在面对涉及传奇的痕迹时有多少作用。 “既然漫无目的而且果汁也喝完了那么早点回去休息吧。”科尔玛轻轻吁了一口气放下指尖缠绕的银发试图打发掉面前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你明天还有课吧放心如果有鼠老头的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朱思并未起身告辞。 她摩挲着手中空掉的杯子迟疑片刻反问道:“你最近打算做什么吗?” 北区大贤者惊讶的扬起眉毛。 “我的意思是说你这几天有没有什么新计划。”朱思放下杯子表情严肃了几分:“命运不会无缘无故指引我来这里如果你有什么打算或许我可以帮忙。” “计划?计划倒是一些。”科尔玛轻笑一声心底却飞快转过自己最近批核过的计划某种程度上她也认同朱思的意见。 但作为一个新诞生的巫师团体作为这个团体的灵魂人物科尔玛每天都要做出许多大大小小的计划与决定——比如向联盟申请巫师全体会议的坐席;要求丹哈格提供针对北区巫师的法律援助;与诸如吉普赛女巫团、塞姆勒女巫团等进行友好交流;维持北区治安;梳理沉默森林边缘的不明威胁;组织北区巫师学习魔法知识;与学校沟通入学名额;以及与杜泽姆博士一起设立新的贤者之石仿制实验室等等。 不说千头万绪起码一时半会她很难想到哪件事与朱思有直接关系。 “与学校老师有关的这两天大概只有一件。” 科尔玛念头飞快立刻从脑海中捕捉到一件不大不小不会给朱思带来麻烦的事情:“学校下个月不是要举办校猎会吗?因为规则修改任何猎队都有机会所以我让尼古拉斯想办法组织了一支猎队。” 许是注意到朱思略显茫然的眼神。 酒馆主人立刻补充解释道:“尼古拉斯也属于北区巫师现在就读于九有学院已经是二年级了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猎队组织的不是特别顺利而且对于在校猎赛上取得名次也不是很有信心我的意思是你在学校的猎委会有没有什么渠道能打听一下这次猎赛到底是什么个章程吗?” “章程?” 朱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语气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作弊?” “啊哈哈哈哈”酒馆主人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略显尴尬的摆摆手:“作弊什么的太难听了就是让那些年轻人先熟悉熟悉规则嘛熟悉规则这在规则范围内的。”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零一章 切换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规则的情况下提前熟悉规则。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不算是作弊更像是利用信息差来取得优势——就像大学老师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能借助父母的实验室做出几篇能刊登在自然科学上的、前沿科技论文;而乡下来的做题家, 可能还在纠结这个学期选修什么科目容易拿高分。 二者对未来生涯的规划如同井底的侏儒与站在山巅的侏儒天然便有了巨大的视差。这种差距随着他们走出校门后会呈现出指数级的变大。 当然高情商的人可能会说这都属于个人选择的自由, 算不上作弊。低情商的人则会愤愤然掀了桌子, 怒骂这个世界的不公。 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一些人知道一些事情, 一些人知道另外一些事情信息落差下互相交流产生的动力驱动着社会向更深远的方向发展。 朱思倒没有思考这么深刻。 作为一个小时候就迷失在镜子里、在幻梦境那片光怪陆离的世界长大的女巫她的思维方式还带着几分孩童时的天真与纯净对世界上的好与坏有着非常明确的划分。 所以当她意识到科尔玛似乎想通过她作弊时脸色顿时变差了一些。 “抱歉” 第一大学的梦境解析课讲师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带着几分骄傲:“不管在不在规则范围内我是不会帮你作弊的。” “都说了不是作弊。”北区大贤者努力不去翻那个白眼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这件事就是我这几天打算做的所以既然你帮不到什么忙” 她耸了耸肩又摸了摸自己面前已经空荡荡的酒杯非常含蓄的提示客人她的酒馆已经打烊了。 朱思刚刚扬起的下巴稍稍收起一些略带不甘的问道:“真的没有其他事情了吗?我来到这里一定是有理由的。” 对于莫名其妙来到这间小酒馆客人比这里的主人还要抓狂所以如果只是喝一杯果汁、听一个小故事, 然后就草草离去她感觉对不起自己那超然的灵感。 科尔玛坚定的摇了摇头。 但摇到一半的时候她眼角余光又一次瞄见朱思额间那粒鲜红表情微微一怔动作稍稍缓了缓同时脸上露出一丝迟疑。 “唔确实有件小事。” 北区大贤者从吧台下摸出一个小木盒推到客人面前打开盒子里面装满了一粒粒黄豆大小的规则多面体仿佛一颗颗灌满魔力的红宝石却又散发出比魔法宝石更强的魔力波动。 当然眼下这股力量被更强大的魔法束缚在盒子里。 “如你所见”科尔玛伸出手指掂起一粒红色晶体递到客人面前:“这些都是北区在杜泽姆博士协助下研发出的仿制品贤者之石的仿制品而你使用的那枚则算得上是颗正品。” 朱思伸手接过那粒仿品同时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额间那个仿佛红痣般的痕迹。一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两个指尖发生了某种微弱而清晰的共鸣。 回过神时酒馆主人的解释还没有结束:“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帮忙品鉴品鉴这个仿制品写一写使用时的感受以及二者的区别或者你对仿品的任何改进建议对此北区巫师将不胜感激。” 谷譿 与前一件可能涉及作弊的事情相比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朱思愉快的点着头正想开口答应忽然脸色一变一股魔力由内而外涌了出来女巫的身影陡然模糊起来科尔玛惊讶的打量着这一幕手底的塔罗牌飞快切换着。 下一秒模糊消散大朱思也消失不见。 原地出现了一只十来岁年纪的小女巫正揉着眼睛一脸茫然环顾左右。她的手心那枚仿制的贤者之石颜色已然黯淡了许多。 与此同时她额心那点殷红却显得愈发鲜艳了。 “可以通过形态转换时的魔力落差抽吸相近性质的魔力以获得额外补充么?”北区大巫师默默思索着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巫。 “噫?我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小朱思喃喃着目光从夜色、蜡烛、科尔玛的身上一一滑过最终落在不远处那瓶还没喝完的琥珀光以及另一个空杯子上面。 她踮起脚尖比划着自己跟那个杯子的距离然后嫌弃的撇撇嘴。 “啊那家伙又喝酒了?”她仿佛没有看到吧台后的银发巫师自顾自抱怨起来:“整天就知道胡来竟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成年人!” “喝酒会让你们被动变身吗?”科尔玛双肘撑在吧台上身子微微前倾高大的身影投落向前留下一片浓郁的阴影恰好淹没身材矮小的某人。 这股自上而下的压迫感让小朱思稍感不适。 但她仍旧假装看不见面前的银发女巫摊开手看着手心那粒暗红色的晶体小心的戳了戳感受着它的硬度:“这玩意能吃吗?” “你可以试试反正不要钱。”科尔玛笑眯眯的接口同时好奇追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们两个会共享记忆或者感受吗?” 小女巫终于没有办法继续无视斜上方传来的压迫。 她偏着头闷声答道:“什么一个两个没有‘我们’都是‘我’只有‘我’!只不过有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我会主动忘掉一些事情当然如果努力回忆应该能想起来的就像就像” 她皱着眉露出一副努力的表情仿佛坐在考场上正在默写咒式的考生。 魔力无声涌起。 身形模糊一瞬后大朱思再次出现在科尔玛面前。 “不好意思一点失误。” 她略显狼狈的道着歉一把将那粒仿制品塞进口袋深处同时疾步向酒馆外走去边走边说:“她还是个孩子不要用我们的麻烦去打扰她有关仿品的测评报告我会尽快完成交给你今晚打扰了。” 话音未落女巫高挑的身材已匆匆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徒留一脸愕然的科尔玛茫然站在原地。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零二章 周三上午 伴随着九月渐行渐远、十月姗姗而来猎月的鼓声缓缓敲响第一大学各个角落开始弥漫起一股令人焦躁的气氛。 刚刚入学的新生急需要某个重大的仪式来锚定他们在新环境中的存在升入高年级的老生们则需要一场不受约束的狂欢尽情释放堆叠在他们身上的课业压力。 这种对校猎赛的期待感几乎凝成实质仿佛一张遍布整座布吉岛的巨大蛛网让每一个在这张网上活动的个体, 都能感受到其他个体发出的震颤。 落在宥罪猎队诸位猎手身上则意味着他们需要进一步强化赛前的训练。 周一晚上的夜间集训安安稳稳的结束了。 没有变异的盖特拉西冲击猎队也没有发狂的双头食人魔挥舞着粗大的木棒从黑暗中冲出——郑清有理由相信有人对这个平平安安的结果不那么开心。 比如希尔达助教隔了一天见到郑清的时候脸色就很差郑清冲他打招呼的时候他甚至连手都懒得抬只是敷衍的撇撇嘴叹了口气。 不知是前天晚上没有睡好还是因为计划失败而感到晦气。 “把我们当成诱饵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想出这么蠢的方案。”转过身郑清就小声对博士抱怨起来:“就算真的有黑巫师搞坏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连续在同一个时间段、同一个猎场找同一支猎队的麻烦。” 他把三个‘同一个’咬的格外重以强调那份计划的愚蠢。 “或许学校认为我们这支猎队与众不同对那些黑巫师更有吸引力。”胖子猜测着给嘴里塞了一颗坚果。 这是个很不负责任却又很危险的猜测。 郑清眨眨眼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或许吧话说回来不知道今天公布的校猎赛新方案具体条款是什么感觉阿尔法堡的人已经摩拳擦掌准备集体抗议了。” 崇尚自由的阿尔法人会对任何他们不喜欢的话题发起抗议包括但不限于九有学院延长自习室时间、星空学院学生住院次数过多、亚特拉斯学院食堂划分不够精细、以及临钟湖鱼人受到不公正待遇等等。 “找茬总是最简单的, 就像改革总是最难的。” 刚刚完成笔记的萧笑终于抬起头一边用他惯有的语气总结着一边扶了扶眼镜恼火的看了胖子一眼:“上课的时候不要吃东西嘎吱嘎吱影响我们整个宿舍的形象!” 胖巫师手中捏着一块绿豆糕迟疑一秒丢回盒子里换出一粒嚼起来更响油炸蚕豆示威般丢进嘴里嘎吱嘎吱咬的山响。 一边嚼还一边嘲笑道:“不能因为这节是司马的课你就让我不吃东西更何况现在距离上课还有小半个钟头!” 郑清总觉得胖子的嘴跟他手中的羽毛笔格外相似总是忙个不停——就像施了魔法的两支羽毛笔能同时记录不同的事情一样胖子的嘴巴也能同时完成聊天与吃东西两项任务。 “安啦安啦。” 年轻公费生熟练的隔在两位同伴之间打起了哈哈:“课前吃点零食也不打紧只要上课不吃就行对于这次校猎赛的规则报纸上有没有什么新讨论?” 谷割 辛胖子随时翻出一沓报纸拍在课桌上同时顺手在报纸上擦了擦他油乎乎的手指。 郑清小心翼翼避开那几道油渍拎着报纸的边角将其打开。 “没什么新鲜的都是些老生常谈。” 胖巫师重新捡起那块绿豆糕塞进嘴里声音顿时变得含糊起来:“比如有关人士表示这次改革没有经过更广泛的讨论就执行是学生会试图扩大自身权柄的非法行为;还有人怀疑猎委会收到了强力游说因为据说有今年有新生花了大笔金子组织新猎队” “这点我可以作证。”郑清一边草草扫过报纸上的标题一边笑呵呵搭话:“阿尔法那个叫林炎的新生就很有钱当初他不是还打算买下宥罪吗?” “上次夜里集训的时候我记得他跟安德鲁在一起应该是加入衔尾蛇猎队了吧。”萧笑翻开手边的大历史课本一边若有所思道:“说起来衔尾蛇也是一支很强的猎队尤其他们的占卜师琥珀非常厉害。” 郑清对那个瘦瘦小小的占卜师印象也很深。 “厉不厉害不清楚但我觉得林炎可能会后悔他的选择。”辛胖子摸出一块蛋糕狠狠的咬了一口心满意足的眯起眼睛然后才解释道:“自从瑟普拉诺当上奥古斯都后作为仅次于祥祺猎队的‘近卫军’衔尾蛇猎队受到阿尔法堡很多学生的追捧猎队正式猎手人数已经超过两位数了所以听说很多‘不那么可靠的猎手’都被放到了候补席。” “不那么可靠?”郑清感觉这个词很微妙。 “嗯比如鱼人或者新生。”辛胖子挤挤眼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笑容嘲讽度显得低一些。 “啧。” 年轻公费生顿时想起前段时间河畔见到的那头身材高大的鱼人忍不住摇摇头:“伊势尼不会感到高兴的” “不高兴还能咋滴难道它还能再组建一支猎队?” 胖巫师有些不以为然:“虽然对非正式猎队而言规则上并不限制一个猎手同时效力于不同猎队但衔尾蛇到底跟瑟普拉诺关系特殊即便为了维持他们那个小小的贸易网络它也不会惹阿尔法的奥古斯都不开心别翻了前面没有什么新鲜内容但这篇报道或许你会感兴趣。” 辛胖子打断郑清漫无目的的乱看用沾满糖霜的手指呼啦啦翻过几个版面将一篇夹在中央的报道拍在年轻公费生面前。 还没看到内容郑清首先就被这篇报道的配图吸引了视线。 报道旁边配着的是一张风格灰暗、画质模糊的图片。 图片中穿着黑色长袍的朱思正小步走出蛊雕街33号的大门微微扬起的袍角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头刚刚饱食后的吸血鬼惨白的脸色与漆黑的背景形成鲜明对比。似乎注意到读者的视线照片中的女巫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扭头把面孔隐藏在深沉的夜色中。 这张照片下还有一行小字注释 ——与北区大贤者深夜密谈后匆匆离去的朱思女士。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零三章 《夜色下的探访》 “距离上一次黑潮已经过去三个月。” “在布吉岛上从奥布莱恩公馆到北区码头从格林杂货铺到杨派涅耳旅馆整个贝塔镇的大街小巷由那场黑潮带来的伤害仍旧没有完全平息。” “‘活体青蛙的价格比一个月前上涨了百分之一百二十’已经嫁到北区的女巫玛丽莲居里态度激烈的冲记者挥舞着胳膊, ‘原本基尼小屋已经同意我们使用老鼠作为施法替代品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又反悔收回了那道命令没有青蛙我连家务都没办法做!但买了青蛙我们下一顿饭的面包都买不起了!’” “基尼小屋是一个位于贝塔镇北区的小型巫师组织在科尔玛德基尼女士成为大巫师之前, 这个小屋与北区其他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魔法自习室并无太大区别。” “‘它(指基尼小屋)事实上已经取代贝塔镇管委会甚至第一大学在北区的影响力, ’某位接近第一大学决策层的巫师私下向记者透露, ‘学校?学校当然对这种现象忧心忡忡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有关‘更重要的事情’请关注a3版面深度调查栏目改革还是政变——从09届校猎会的变动里管中窥豹) “毫无疑问科尔玛德基尼女士——在北区她更被广泛使用的称号是‘北区大贤者’——需要为学校的担忧承担大部分责任在她的帮助下北区许多水平不足的巫师学会了通过榨取青蛙生命力来对魔法进行增幅并取得了显著效果(巫师联盟的发言人黄石先生已经证实丹哈格仍在评估这一魔法仪式的安全性)。” “这也是为何今年五月以来用于实验与其他魔法使用的青蛙价格一路走高(北区码头到岸的绿皮蛙批发价格已经高达每只七个铜子)以至于菲兹尔魔法药剂公司与圣芒戈医院都需要使用小白鼠替代青蛙进行试药作业蛙皮手套、蛙眼、蛙血等魔法材料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供应不足。” “这就引来了第二个问题——为何基尼女士最终放弃推广老鼠替代青蛙以缓解北区贫困巫师经济压力的方案?” “28日晚上弦月的最后一天本报记者意外在蛊雕街33号院外见到的一幕或许能够解释其中部分原因。” ——这段话之下便是郑清第一眼看到的那张配图。他读到这里的时候照片中的女巫已经把面孔藏在宽大的帽兜下仍旧匆匆行走在深沉的夜色中。 “照片中的女巫是第一大学新聘请的‘梦境解析’课讲师朱思女士, 这是一门全校性选修课旨在增强学生对梦境的了解。” “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消息人士称朱思女士拥有长期在幻梦境生活的经历能够很好的从实践角度出发为在校生们提供更好的教学体验。” 谷爜 “‘但她讲课的技巧真的非常糟糕’某位阿尔法学院的学生私下向记者抱怨‘许多人上课的时候都会睡着学校对我们的投诉置若罔闻大家都说她后台很硬。’” “与科尔玛大巫师不同朱思女士并不是凭借自己强大的魔法实力获得学校认可有消息证明前第一大学雇员以创造鼠族闻名月下世界的某非zhu名巫师与朱思女士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 “‘朱思是鼠仙人的后裔这在流浪吧里不是秘密。’一位流浪吧的常客对记者说道‘真正的血脉意义上的后裔而不像斜对面店铺里那两只还长着尾巴的鼠人先生似的只是魔法概念上的后裔。’” “经记者调查鼠仙人在第一大学担任研究员时确实以‘朱’作为姓氏留下许多记录。因为一场未曾公开的秘密实验事故他成为了鼠仙人常年隐居于第一大学地下世界。直到几个月前黑狱大事件爆发才再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 “‘后面的话很值钱’那位流浪吧的常客在获得足够保证后最终告诉记者一条隐秘的消息‘据说鼠仙人在黑狱大事件中突破桎梏成为了传奇现在正在布吉岛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悄悄进行蜕变。如果成功那么祂很可能会像血族或狐族的始祖那样开创出一个崭新的月下种族。’” “或许这正是朱思女士被第一大学聘请担任‘梦境解析’课讲师的缘故。” “回到我们最初的问题。” “北区巫师放弃使用老鼠作为施法材料的契机是什么呢?” “众所周知北区巫师正竭力寻求联盟内部认可希望获得一张巫师议会的席位以及足够的进入第一大学的名额而如果这个诉求得到一位传奇巫师的背书将在很大程度上加快联盟内部的审批流程反过来得到一个巫师组织(北区巫师团)的全力支持后刚刚诞生的鼠人一族也更容易在贝塔镇找到新的生存空间” “当然上述结论只是占卜师与星象师们根据已有消息做出的规范推论而那位据说擅长‘解析梦境’的女士为何会深夜出现在巫师世界的敏感区域与一个令正统巫师们倍感不安的特殊团体进行密切接触的真实原因人们可能永远无法得到确切答案截止记者发稿前第一大学与朱思女士均未就相关问题给出明确答复。” “我们有理由相信一个公开、透明的舆论环境是符合全体巫师利益能够实现最大程度自由的必要条件” “先后雇佣两代人的第一大学也有义务解答这些疑问缓解公众的焦虑并就悬而未决的北区巫师身份问题做出正面回应” 文章末尾不出郑清所料看到了一串眼熟的头衔以及一个令他印象深刻的名字——贝塔镇邮报资深编辑兼高级记者‘真相’栏目负责人露薇普利策(女士)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零四章 分析 读完这篇报道后郑清第一反应就是‘搞事情’。 整篇文章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股诡异的味道——似乎也没有指名道姓说朱思与科尔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那些古怪的用词比如‘密谋’、比如‘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比如‘公众焦虑’等等又在话里话外隐晦表达着什么。 这还是郑清对朱思与科尔玛都了解的前提下。 倘若不了解两位女巫的人, 读了这篇报道难免会把她们与巫师历史上掀起血腥风波的邪恶巫师暗自挂钩对二者印象大坏。 尤其那张报道的配图照片深夜的背景下没有一抹月色穿着黑色长袍的朱思从幽深的大门中匆匆离开的身影——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股不可告人的气息——再加上那行作为注释的小字给人感觉就更糟了。 平心而论谁都有晚上出门访友的经历那张照片也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坏就坏在‘北区巫师’与‘鼠人’真的是让联盟焦头烂额的大麻烦, 而朱思也确实是鼠仙人的女儿。 所以她这次‘访友’恰好戳在了某些敏感巫师的痛点上。 更令年轻公费生无法理解的是贝塔镇邮报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敢去捋老虎的胡子打传奇巫师的擦边球——虽然文章内容算得上‘中规中矩’没有对传奇存在指桑骂槐也没有影射或者内涵什么但这种撩拨方式还是令男巫大感钦佩。 “瞧瞧!” 郑清屈指弹了弹厚鼓囊囊的报纸啧啧称叹:“瞧瞧这句话‘上述结论只是占卜师与星象师们根据已有消息做出的规范推论’难怪贝塔镇邮报能成为联盟中影响力首屈一指的大报单这种‘虎劲儿’就吊打其他任何一份报纸了。” “话不能这么说。” 供职校报的胖巫师立刻不满的嚷嚷起来油乎乎的爪子四处乱挥:“有的报纸喜欢哗众取宠但有的报纸是非常严肃的报道的每一个字都经过仔细推敲、事实验证, 绝不带半点猜想或者主观揣测。” 郑清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对于任何带‘绝对’字眼的话, 他都不是那么信服。当然对这种涉及‘专业尊严’的话题当事人很难有公正客观的看法。 郑清也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与辛认真争辩。 “其实我更在意另一点, ”年轻公费生很自然的从辩论的漩涡中挣脱换了一个问题:“邮报为什么会发这篇文章?” “什么意思?”辛胖子刚刚摸出一根江米条正打算送进嘴里闻言很感兴趣的歪了歪脑袋。 郑清耐心解释道:“邮报不是向来跟老姚不对付吗?嗯我的意思是邮报背后不是站着阿尔法堡么现在阿尔法堡的主人爱玛教授以‘准传奇’的身份担任学校副校长正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撩拨鼠仙人呢?不管怎么说鼠仙人也是一位传奇吧祂应该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 这一次回答他的不是辛而是旁边一直沉默的萧笑。 “你觉得一篇这种程度的文章会让传奇立场发生深刻的变化吗?”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或者说你觉得单凭报纸上那篇文章的几个字值得传奇出手吗?” 谷渘 “很难。”郑清老老实实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为了几行字就出手那传奇大佬也太廉价了。” “宾果。” 博士打了个响指:“就像一只蚂蚁跑到你脚边撒了泡尿你会觉得被蚂蚁扫了面子多看它一眼吗?换个角度假如你是刚刚成为学校副校长的爱玛教授明知道有一位正处于蜕变中的传奇就在学校附近而你却找不到祂你会怎么办?” “广而告之。” 郑清扬起眉毛心底浮现一丝恍然:“你的意思是说阿尔法这是在通过第三方向鼠仙人发信息?” “这只是其中一个理解的角度。”萧笑咬了咬自己的毛笔杆没有否定却也没有肯定:“也是比较合理的一个角度但还有其他可能性比如贝塔镇邮报确实出自‘公心’认为朱思与科尔玛的联合会对正统巫师团体构成某种程度的威胁然后秉承着媒体人的职业道德不畏传奇的压力为了正义而发声” “普利策女士绝不是那种舍己为公的角色。”郑清回忆起自己曾经接受采访时的糟糕经历非常肯定的否定了博士的另一种可能性。 “或者兼而有之。” 辛胖子唤出一个清水团一边洗刷着手上的油渍一边回味着舔了舔嘴唇补充道:“现实中的事情又不是魔幻故事、传奇小说哪里有什么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的简单逻辑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复杂且相互联系的背景” “老师来啦!老师来啦!” 门后简笔画小人打断了教室角落里的小型恳谈会扯着嗓子大叫起来:“教历史的司马小娘皮已经到了走廊拐角处马上就要进教室啦!” 原本喧嚣的气氛顿时安静了许多凌乱的脚步、桌椅的碰撞、夹杂着书本翻动时的哗啦啦声响共同奏出和谐的乐章。 萧大博士眯着眼恶狠狠的盯了那简笔画小人儿一下。 “你盯它有什么用呢?你的视线又不是黄蜂尾上针叮不死它的。”辛胖子嘲讽后笑眯眯的转回自己的位置。 “你可以给那张纸上抹点鱼人大粪或者像去年冬天那样给它头上添几笔冷风。”郑清也热心的给出了自己的建议:“眼瞅着冬天就要到了画两道冷风天天吹着它脑门有它好受!” 矮个子男巫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这像是你能干出来的事情。”他这样评价道。 郑清怫然不悦:“或者你还有更好的建议?” “给那张纸上画一头发情期的雌性食人魔怎么样?”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琢磨着:“上次试炼时剿灭的那支食人魔部落还存着一点食人魔精血用来调墨汁足够了再用食人魔毛发粘一支毛笔临时用来作画应该能撑个把月” 郑清看着面前严肃而认真的占卜师默默的打了个寒颤抬头怜悯的看了一眼门后画纸上活蹦乱跳的简笔画小人儿提前为它默哀了三秒钟。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零五章 挂壁咒 贝塔镇邮报那篇报道的余波并未简单结束。 隔天郑清便听说朱思讲师在课堂上对一位质疑她与北区巫师非法交易的阿尔法学生使用了挂壁咒把他倒吊在天花板上吊了大半节课。 据说下课的时候那个可怜的孩子脑袋肿的像猪头当时就被送去了校医院——林果告诉郑清, 直到现在那孩子都还有些口舌不清、间歇性抽搐的短暂后遗症。 当天下午阿尔法堡与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就收到了学生家长言辞激烈的抗议信以及来自丹哈格的简短质询。 然后入职还不到一个月的朱思讲师光荣领取了停职处分。学校为此还下发了紧急通知通报批评了这件事并再三强调教学以引导与教育为主, 对学生任何形式的体罚行为都是不允许的。 这场小小的事故与迫在眉睫的校猎会交织在一起, 让校园里的气氛显得愈发混乱。就像一座露天的菜市场, 每个人都在大喊大叫着但每个人都听不清远处的人在说什么只能专注于眼前的菜摊。 比如郑清。 在学业压力、猎赛训练、七宗罪试炼以及朱思被处分这些噪音的环绕下他很快便学会只盯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件事——上课的时候一心上课吃饭的时候埋头吃饭面具人不找上门时假装七宗罪不存在晚上有时间就跟着猎队去训练。 所以当宥罪猎队周四晚上集训他在猎场边缘看到重新变成小女巫的朱思时丝毫没有感到惊讶很自然的上前表达着慰问。 “我以为这个点儿你还在办公室写检讨。”年轻公费生一边给胳膊上套护肘一边笑呵呵打断几个小女巫的闲聊。 今晚苏芽与李萌也在旁边正宽慰着闷闷不乐的小讲师。 朱思还未来得及开口李萌同学便抬起眼皮横了男巫一下。 “吊人的是大朱思跟我家小朱思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吗?”她振振有词的反驳道:“谁的黑锅谁背这事儿不能乱!大朱思的检讨就该她自己去写!” 郑清觉得这话还蛮有道理, 正打算附和一下旁边的小狐女表达了不同的意见。 “话虽如此” 苏芽咬着手指发间毛茸茸的耳朵小心翼翼的抖了抖:“但就像一个巫师变成公猫以后把一只母猫搞大肚子那个巫师也是有责任的吧” 旁边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郑清都不用回头就知道咳嗽声是谁传来的——那个方向除了蒋玉就只有蓝雀男巫不觉得蓝雀会这么剧烈的咳嗽——相似的他感觉自己的脸上也有些热胀索性天色较暗旁人应该注意到不到这点细节。 当然不论蒋玉咳嗽还是郑清脸红并不是说两只猫真的搞出什么事情了只不过小狐女举的这个栗子稍微有点特殊让他俩比较敏感罢了。 男巫舔了舔嘴唇感到舌头有些僵硬。 在与苏芽讨论公猫要不要承担责任或者与李萌讨论检讨该谁写之间他选择了第三种可能那就是直接安慰当事人。 “这事儿不怪你。”年轻公费生笑容僵硬的安慰道:“谁都知道阿尔法堡里住着一群混蛋只是把他吊在天花板下多大点儿事!” “也不全是”另一边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郑清回过头看见林果同学正满脸不赞同的表情顿时恍然——宥罪猎队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阿尔法呢。 谷悵 于是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用词的不恰当立刻补救起来:“当然林果是除外的他是阿尔法堡里为数不多的好孩子。” 小男巫一脸纠结总觉得郑清说法还是不太恰当但一时半会又找不到问题所在。 除了这点小岔子之外郑清转移话题的方式总体还是很成功的。 听到他的安慰后苏芽也立刻忘记了自己刚刚举的栗子忙不迭继续安慰起郁郁寡欢的朱思:“就是就是多大点儿事学校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们小姐说了你老爸是传奇巫师就算看在祂的面子上学校也会表现出足够的宽容”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听起来总有些仗势欺人的反派感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让人觉得不是滋味。 朱思愈发沮丧。 “所以说如果你老老实实呆在学校没有去樱花酒馆就不会挨这个处分。”郑清感觉脸上僵硬的笑容软和了许多便试着回到自己最初的思路上:“而且学校不是幻梦境老师不能随便把学生献祭给古神。” 他是拿幻梦境里那些骇人的传言打趣小女巫。 原本沮丧中的朱思闻言顿时起了几分火气。 “我是老师!” 小女巫柳眉倒竖攥着拳冲男巫挥了挥:“被学生在课堂上给了难堪难道连处罚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他还只是个学生犯不着把人倒挂在天花板下吧” “但他是个半巨人块头足足有我的三倍!除了把他挂在天花板下我想不出来其他处理办法了。” 郑清打量着此刻个头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女巫眼神有些微妙。 朱思感觉那个眼神儿充满了冒犯。 “你可以罚他抄讲义。”年轻公费生不等她发飙连忙给出了自己的新建议同时善意提醒道:“就像李萌学校里每个学生块头都比她大但她不会因此随随便便把人挂在天花板上。” “关我屁事!” 李萌同学表示自己躺枪非常无辜愤愤不平道:“个头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山岭巨人的婴儿比大多数成年巫师个头都大难道巫师会怕他们?” 郑清感觉与小女巫们之间的讨论已经渐渐趋于混沌早已偏离了他预先设定的方向。 于是他试着从另一个角度讲讲道理:“你上课时睡觉的人多是事实吧。” 但立刻就被朱思讲师当面打脸:“我教的是‘梦境解析’!如果课堂上不睡觉怎么让他们体验最真实的梦境!” “你是老师不能因为某个阿尔法学生接受贝塔镇邮报采访就因此迁怒其他阿尔法的学生。” 说着男巫飞快摸出怀表假装看了一眼时间然后立刻四处张望着吆喝起来:“人都到了吗?快点我们要抓紧时间训练”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零六章 猎会日程表 校猎会的正式日程安排在第五周的课表刚刚结束的时候——也就是周五傍晚——才正式下发到各班班长们手中。 倘若某位班长大人性子比较疏懒可能还会迟两天到周日晚上班会再通知班上那些想参加猎赛的同学。 相比之下宥罪猎队就非常幸运了。 因为宥罪恰好有位猎手是天文08-1班的班长所以相关通知第一时间就飞鹤到了403宿舍, 出现在猎队队长面前。 当时郑清刚刚吃过晚饭正在宿舍收拾书本准备去图书馆消磨两个钟头争取晚上猎队集训前多完成一份魔咒学作业。 纸鹤飞进窗户的时候差点被遛食的团团一爪子拍到地上。 “胖子管管这只肥猫!” 抓住那只歪斜着落下的纸鹤时大感无奈:“告诉它不要乱捉纸鹤, 万一纸鹤里夹着一张巫师联合银行的对账单呢?” 巫师联合银行是贝塔镇许多商户开立对公账户的机构, 与山姆大通或古灵阁相比联合银行因为是第一大学校园卡的发行机构所以格外受商户们青睐。 “这事儿你不该跟我说。” 辛胖子歪斜的靠在床铺上手里捧着一本丹妮丝阿尔瓦拉多的巫毒娃娃魔法及仪式嘴里叼着牙签眼皮都没抬:“那位大爷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倒是你不是管着一大群猫吗?总该有法子对付它吧。” 肥猫团团冷笑一声尾巴一甩就把胖子放在书桌边缘的一瓶魔法精油扫到地上啪的一声清脆动人。 胖子终于抬起眼皮看了郑清一眼懒洋洋道:“看到了吧!” 说话间他已经用与说话声截然相反的敏捷速度抽出法书释放了一道‘恢复如初’。咒光闪过, 洒落的魔法精油倒流入瓶摔碎的玻璃瓶也从地板回到书桌上。 只不过这一次, 胖子很小心的把瓶子放到更靠里、离那只肥猫远一点的位置。 郑清微微叹口气放弃与胖子或者肥猫讨论宿舍公德的话题低头拆开了那只纸鹤。摊平的信纸上那熟悉的字迹令男巫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 一秒钟后他扬起眉毛。 “校猎会的日程安排出来了。”他向另外两位舍友通报道:“上面说十月三日零点至十月九日二十四点” “等等!”胖子丢下手中那本巫毒魔法大叫一声:“我们自己看你别念!念出来的日程表就不灵了!” 郑清从谏如流的停了下来但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不灵是什么鬼。” “意思是说念出来的日程表很容易出现死期、超期等现象。”萧笑一边简单解释着一边收起自己的笔记本凑了过来:“这是一种很少宣之于口的神秘学现象缺乏有力的魔法理论支撑我个人更倾向于这是一种心理暗示并非真实的魔法现象。” 与博士聊天就是这么无趣。 他总能把有趣的话题用各种闻所未闻的魔法理论解构然后让聊天变得枯燥乏味。 郑清一边把那张日程表摊在书桌上一边在心底吐槽着博士的解释同时好奇这矮个子与司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聊天。 谷睓 想到花前月下时萧大博士推推眼镜用一本正经的语气与司马分析玫瑰精油的二十三种常规用途年轻公费生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总感觉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博士非常敏锐的瞥了郑清一眼。 “我只是想起了一点高兴的事情。”郑清干巴巴回答着看着萧笑那张老老实实的面孔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这一次连桌上那只肥猫都忍不住看了年轻公费生一眼。 胖子也有点好奇了:“你在笑什么?” “猫果树上有只猫怀孕了。”郑清随口瞎扯着但立刻意识到某种风险飞快纠正道:“嗯它怀孕跟我没关系” 桌上的肥猫笑的直打跌。 郑清脸顿时拉了下来屈指敲了敲桌上那张信纸打断肥猫吭哧吭哧的笑声:“你俩快些看然后我们要尽快决定第一项任务的完成人选” 虽然出现了制度改革但今年校猎赛在日程上仍旧与往年大致相仿开幕式仍旧安排在月中十月十六日是一个周五。 只不过与往年不同今年开幕式之后没有新生赛与逐猎会而是直接安排举办正式猎赛;相应的猎队甄选与类似往年初赛的‘选拔赛’则被安排在开幕式之前。 十月三日零点至十月九日二十四点七天时间进行猎队甄选报名参赛的猎队需要完成猎委会要求的‘甄选任务’完成任务者即可取得与往年获得校猎赛参赛名额相似的身份。 十月十日零点至十月十五日二十四点六天时间进行‘选拔赛’完成选拔任务的猎队相当于往年进入主猎会的猎队。 整体而言新的猎赛制度扩大了初选范围理论上能够吸引更多学生加入校猎会让学院杯显得更热闹一些。 但具体发展会不会依照学生会的预想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所以这份通知在末尾很稳妥的表示‘本次猎赛组织与解释权归第一大学学生会、社团联合会、猎委会组成的合议会由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第一大学校工委协助’。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郑清环顾左右看看萧笑然后又看看辛补充道:“我们现在只需要考虑怎样完成第一项甄选任务。” 通知书上已经告知了甄选任务的内容。 猎委会给出的校猎赛第一项任务——或者说前置任务——既不是让同学们把自己猎队的名字写在羊皮纸条上丢进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焰杯也不是几百支猎队在一座巨大猎场里混战到最后几支队伍更不是从血统到知识储备在考场上比拼高下。 而是找老师。 是的。 校猎赛第一项任务寻找并获得一位指导老师认可——学校任何一位正式在册的老师都可以包括讲师、助理教授、教授、甚至院长、校长。 当然助教不在其中。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零七章 简单的甄选任务 “非常聪明的办法。” 在晚一些的宥罪猎队全体会议上萧笑这样分析了学生会的想法:“因为今年校猎赛规则变动允许没有任何经验的学生组织猎队参赛一方面这种方式打破了‘年功积分’制下参赛猎队固化的现状另一方面, 也活跃了校园杯的气氛更符合它‘年轻’的气质。” 郑清赞同的点点头。 据他了解往年校园杯参赛的猎队几乎总是那几支——除了校猎队、四所院队外便是裁决、血友、3a、有妖气、命运、ypo等历史悠久、建制时间长的队伍。 而进决赛夺得‘校园杯’的, 十次有八次都是校猎队剩下两次也总是在九有学院猎队与阿尔法学院猎队之间徘徊。 这使得整个猎赛的观赏性大大降低同学们参加校猎会更多着眼于猎会周边活动比如猎舞会、猎画展、甚至猎味分享活动等等。 “与此同时提高猎会活跃度必然会带来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的情况。” 萧笑扶扶眼镜继续不紧不慢的阐释自己的观点:“据我所知单单我们班这次打算组建猎队参赛的就要不下五支简单推算一下仅仅二年级四所学院就有七八十支猎队这还不算那些摩拳擦掌的一年级新生以及打算给履历增加几抹亮色的三四年级老生。粗算下来参加初赛的猎队数量可能高达两百支以上。” “这个数字几乎是往年的一倍。” 张季信在一旁适时补充了从他哥哥那里得到的数据:“往年有资格参加的校猎会的包括新生队伍在内, 总共也就一百来只去年参赛猎队中能通过循环赛晋级主猎会的最后只有二十七支。” 辛胖子咬着羽毛笔尖, 也琢磨起来:“我记得学校四个年级在校生总共是两千多人嘶这就意味着今年差不多一半学生都报名了啊!总算有点‘校园杯’年轻人的气势了。” “竟然还有一半人没报名也是出乎我意料了。”倒吊在树梢的迪伦翻身而下加入同伴们的讨论中满脸诧异:“反正我认识的星空学院学生几乎都想办法组织了一支猎队往年没有机会今年既然给了机会就一定要抓住。” “能不能晋级是一回事给机会却不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胖巫师满脸赞同连连点头。 “星空参赛猎队比较多亚特拉斯猎队比较少九有与阿尔法一半一半。”萧笑努力把话题扯回他的分析中:“这种情况与不同学院各自招收的学生特质有关但我想强调的不是这点我想说按照今年报名队伍数量想要像往年那样通过循环赛层层选拔仅仅一个月的猎会时间是远远不够的。我估算了一下大概需要猎委会从年初就开始组织比赛到十月份的时候或许才有机会选拔出参加主猎会的队伍。” “所以不能用老办法了。”辛胖子替博士总结道:“学生会这次把猎队选拔机制下移主动权交回给猎队可以说是非常明智的。” 同伴们讨论学生会抛出的这套甄选方案时郑清却注意到蒋玉似乎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时不时看看手中怀表。 “有什么事吗?”年轻公费生蹭到女巫身旁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女巫似乎被他的询问吓了一跳但表情始终保持了平静。 “是李萌。”她回过神微微摇头:“今天她不是没来么我忘了给她多布置一点作业有点担心晚上趁我不在跟朱思那丫头出去撒野。” 谷飝 李萌? 郑清环顾左右这才意识到今天猎队开会的时候为什么总感觉缺点儿什么——缺了三个闹腾的小女巫以及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狐狸。 “我记得实践课的时候她不是因为练习‘大风咒’念咒语时用力过猛岔了气吗?”郑清仍旧清楚的记得下午实践课上小女巫疼的满地打滚儿的模样。 当时把希尔达吓坏了。 “不过是岔气。” 蒋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侧过头小声补充道:“送到校医院后贝拉夫人用了不到十秒钟就帮她梳理好了气息只不过她坚称自己肚子不舒服而我恰好又收到了几只学生会的纸鹤忙的一塌糊涂一来二去就忘了给她布置作业。” “安心。” 郑清宽慰道:“朱思好歹也算学校的老师就算带李萌出去溜达也不会惹什么麻烦的她一个人在幻梦境呆了那么久我敢打赌她比学校大部分四年级的老生野外生存能力都强而且李萌也不是小孩子你不要总把她看的那么死松紧适度才是教育的最佳方式。” “我从来不怀疑她学习的能力只是有些担心她惹事的能力。”蒋玉幽幽的叹了口气旋即话锋一转不再纠结自家表妹的私事转而提醒郑清今天开会的主要议题:“刚刚提到朱思你觉得让她担任我们的指导老师怎么样?” “让朱思当指导老师?”郑清下意识提高嗓门。 其他几位同伴立刻听到了这句话。 “噫?好主意!”辛胖子面露惊喜一拍巴掌:“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没想到我敢打赌我们会是所有参赛者中最先完成甄选任务的猎队。” “朱思是讲师确实符合指导老师的最低要求。”张季信不置可否的简短评价道。 “不好。” 萧笑则明确表示了反对:“甄选任务只是第一阶段的任务谁也不知道第二阶段是不是需要指导老师指导猎队完成新的任务我觉得力所能及范围内应该尽可能寻找一位更可靠一些的指导老师。” “比如老姚?”郑清说出来浮现在他脑海的第二个念头。 “或者药剂学的李教授、占卜课的易教授。”萧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至于老姚估计有勇气请他担任指导老师的猎队不多。” 郑清立刻想起来前段时间老姚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妖魔’身份。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零八章 女装娃娃 指导老师的挑选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宣告无疾而终。 宥罪猎队的诸位年轻猎手各有想法而且听起来都很有道理——比如支持老姚的觉得能够得到一位传奇巫师的指点肯定会大有收获;支持易教授的则认为有占卜大师指导, 猎队应该很容易规避比赛中遇到的困难;还有支持朱思的只是因为她是宥罪猎队最容易邀请到的一位老师。 争执如此严重以至于张季信开始扯他的拳套。 这种情况下郑清果断中止了讨论过程避免因为持续的无效会议影响整个猎队内部的团结气氛。 当然作为宥罪的队长年轻公费生声称会仔细斟酌, 权衡大家提出的每项建议。 隔天是周六。 尽管已经知道了校猎赛第一项甄选任务的要求但从早上起床后郑清脑子里就没装多少与找导师有关的事情。 一方面今明两天是周末办公楼关闭想要找到郑清心底优先度高的那几位教授困难比较大而且他很怀疑老姚这段日子在不在学校。 不知道湖中心那座小塔还能不能沟通黑狱世界晌午郑清进图书馆前路过临钟湖时瞥见湖心塔的影子这个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年轻公费生不认为这个甄选任务有多困难——包括萧笑在内宥罪猎队年轻猎手们之间的争执更多在邀请谁担任他们的指导老师而从未考虑过邀请不到的情况。 出现这种心态固然与宥罪的几位猎手平日与教授们关系密切有关但也不能排除年轻人心高气盛认为自家猎队优秀酒香不怕巷子深。 有一说一, 整座第一大学, 排除掉往年铁板钉钉上排行榜的那二十八支猎队外宥罪自认排名第二十九支, 应该没有多大争议的。 按照萧笑的统计符合此次甄选要求的学校在职老师包括院长、教授、助理教授、讲师等在内数量应该是一百八十六人左右差不多每十个学生就有一位老师——之所以出现‘左右’是因为据说有老师在休产假还有老师状态特殊无法担任指导老师的工作。 而据测算今年报名初赛的猎队数量在两百支出头按照一支猎队对应一位老师的要求只要排名不至于跌到倒数二十来名的程度不管怎么样都能找到一位指导老师的。 退一万步就算宥罪年轻猎手们想要邀请的几位教授不方便朱思也重病在床无法担任指导老师郑清还认识临钟湖一位鱼人教授是上学期教授他鱼人语的老师也勉勉强强能够担任宥罪的指导。 当然以上推测属于极端条件下的情况, 压力测试都不会设置这种条件。 宥罪猎队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 所以虽然已经进入十月校猎赛的初步甄选已经开始但周六这天, 郑清依旧如往常那样起床做早课不紧不慢的吃早饭然后去图书馆完成教授们布置的家庭作业。 据他观察九有学院大部分学生几乎都和他差不多而且因为周末的缘故图书馆比往日还拥挤了许多。 这让他愈发放心。 谷矦 枯燥的日常除了乏味的作业外也不乏有趣的事情。 比如最近学校里流行一种被称为‘女装娃娃’的整蛊魔法原本是牧饰娘开发的一种迅速换装魔偶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布偶娃娃穿着各种或者华丽、或者时尚的衣裙。布偶身上被施展的咒语当女巫试装时只需要接过娃娃下一秒就会穿上布偶身上的衣服。 原本这一功能很正经的。 最多就是有恋爱中的男女巫师当众撒狗粮让女巫在众目睽睽之下换上一身华丽的公主裙换取一片惊喜的尖叫满足她们小小的粉色愿望。 但当某一次送礼物的男巫在递娃娃时不小心首先接触了娃娃莫名其妙换上一身女装后画风慢慢发生了扭曲。 苹果阁迅速把握了这一商机开发出基于潘多拉魔盒系列的新产品女装娃娃目标就是让男巫们穿上女装为此他们还特意嵌合了缩小咒把女装娃娃从巴掌大小缩到指头大小方便整蛊者们投递恶作剧。 想象一下一位平时一本正经的男巫毫无防备接过一个小布偶后光天化日之下突然穿上了一身布满蕾丝的洛丽塔洋装或者华美的克里诺林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所以女装娃娃很快在第一大学流行起来尤其最近一段时间在学府中郑清时不时看到有男巫捂着脸穿着一身漂亮的蕾丝长裙在大庭广众之下狂奔而过四周则洋溢着一片欢乐的气氛。 不过很快第一大学的男巫们就吸取了教训对别人递来的手帕非常警惕了以免手帕中裹着一个女装娃娃。 至于郑清早早就接受了萧笑的建议给灰布袋里塞了一张黑脸张飞的魔法面具万一不小心着了道只要捂住脸也不至于在学府中落荒而逃完全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大方方的离开。 “这算是给校猎会预热么。” 傍晚出图书馆的时候郑清又看到一个穿着留仙裙狂奔而过的高大身影看着那两条在暴露在外面的毛茸茸的胳膊忍不住对萧笑吐槽起来:“猎会还没正式开始呢学校里就有了几分狂欢的感觉而且你有没有觉得那条留仙裙稍微有点短?” 萧笑抬头扶了扶眼镜扫了一眼那道渐渐远去的狼狈身影。 “短吗?” 他面无表情冷哼一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很温和的了矛与盾的发展是呈螺旋递进的方式上升的换言之游戏已经晋级了。” 郑清早已习惯萧笑回答问题时不说人话的爱好。 但仍旧对他这个回答理解不能。 “矛与盾?” 年轻公费生眨眨眼试着跟上博士跳跃的思维:“唔你说的游戏已经晋级是怎么个意思?”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零九章 中秋 “就是字面意思。” 萧笑垂下眼皮懒洋洋回答道:“被整蛊的人学会了戴面具;而送出‘女装娃娃’的巫师也不满足于只看到男巫们穿女装了按照我的预测很快你就能看到穿着超短裙、透明装甚至情趣内衣的男巫招摇过市了。” 郑清想象着那种可怕的画面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然后他意识到一点小细节, 后知后觉打量起身旁的矮个子男巫:“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这么熟悉?” “我占卜课成绩满分。”萧大博士板着脸简单回答道。 郑清的占卜课成绩也是满分——虽然取了点巧——但他却对女装娃娃知之甚少而且也从没想过要卜算女巫娃娃或者卜算到学府中会出现穿着超短裙的男巫。 只不过看着博士的脸色年轻公费生非常明智的闭了嘴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他总不能揪着萧笑的衣领逼问他司马老师有没有强迫他接过女装娃娃。 那也太残忍了。 这种事情, 只要当事人打定主意不说就算郑清烧掉一斤兽骨与龟甲也算不出任何可能性。 尤其当一位占卜师死了心想要掩藏某件事除非探询者成为大巫师甚至传奇跳出命运的束缚才有可能窥见那迷雾后的真相。 沉默间两人已经一前一后越过湖畔进了中后院之间那条铺满青石板的林荫路。 进入十月天气越来越凉。 回宿舍的路上悬铃木的叶子纷纷扬扬的洒落满地踩在脚下簌簌叫着让人平白生出几分不忍之心——虽然谁都知道那些叶子是没有生命的但巫师们强大的共情能力总是让他们在这种细微之处纠结。 “应该给校工委建议让他们打扫打扫这些落叶。” 郑清走在博士身后咕哝着一边在心底对叶子们说着抱歉一边却毫不客气的从落叶们身上踩过:“夜间巡逻队就能干了这种事儿。” “你巡逻的时候可没这么积极的心态。”萧笑走在郑清身前没有回头, 只毫不客气的抨击着夸夸其谈、言行不一的某男巫。 郑清感觉他仍旧对自己之前的‘无心之言’耿耿于怀。 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改善一下这种微妙的气氛于是四处张望着, 尝试找些轻松点的话题:“唔今天外面人很多啊平时这个点出来就没这种感觉。这让人想起一个观点说是在你平时已经走习惯的路上抬起头你就会发现一个全新的世界。” 萧笑终于回过头默默瞅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关切。 看的郑清浑身都有点不自在。 “今天人多跟你抬不抬头没关系。”宥罪的占卜师语气到底变得和蔼了一点儿:“只不过因为是周六。” “这时间过的嗖嗖的。”郑清在嘴里咂摸了一下如水般逝去的日子深深叹了口气稍稍打起精神:“今天猎队训练计划是什么?还是二阶博父战阵?” 萧笑停下脚步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今天还要训练吗?”他脸上露出非常明显的困惑:“你难道没有其他安排?” 谷擅 “为什么要有其他安排。”郑清显然没有把握住谈话的要点同样一脸迷惑:“反正是周六大家闲着也是闲着马上就是校猎赛我们甄选任务的指导老师人选还没确定唉真让人头疼。” 萧笑终于确认身旁的男巫脑子压根就没有时间观念。 “今天十五号。”宥罪的占卜师回头继续向前走着语气平静道:“晚上我约了司马去桂花园大概没时间参加你临时要求的训练。” 他把‘临时’两个字咬的很重。 “十五?” 郑清愣了一下前一秒还没回过神:“不对啊今天不是十月三号三号八月十五?中秋节?淦!我就觉得今天有什么事情给忘了还一直有点心神不安来着!” 男巫怪叫一声, 下意识抬起头, 向天空看去。 傍晚时分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月亮或许已经升起了但隐匿在淡白色的天光中还没有显露出皎洁圆润的身影。 “怎么没人提醒我呢?今天八月十五啊!”年轻公费生絮絮叨叨着跟在博士身后走一路念叨一路:“怎么没人提醒呢我连月饼都没买食堂今天竟然也没有卖月饼?真是独在异乡为异客啊” 直到宿舍门口萧笑终于忍不住打断身后仿佛雨后青蛙般呱呱不休的男巫提醒道:“你现在知道也还不晚月亮不是还没升起来吗?” 月亮确实还没升起了。 郑清终于闭了嘴。 与上大学前不同巫师们对上中下三元节的关注要远超中秋以至于这一天在第一大学的课表中竟没有单独的假期。 就像去年因为中秋就在开学后第二个周末郑清满脑子都被四周新奇的世界、可怕的夜间巡逻等信息占据着等他回过神第一学期都要结束了。 但不重视不代表彻底忽视。 在中秋这天许多巫师也有聚在一起祭月、赏桂华享受月华的习惯。尤其对热恋中的男女巫师而言任何一个能让两人黏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值得庆祝的好日子。 “你跟司马去哪里赏桂花?”年轻公费生面露热切的看向矮个子男巫。 萧笑扶了扶眼镜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废话:“每个巫师都有每个巫师的桂花树你应该寻找自己那棵树不应该盯着别人的树看个不停。” 既然提到‘自己那棵树’郑清立刻就想到了猫果树。 他眼前一亮突然觉得在猫果树上赏月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想象一下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见去年人只有今日猫。 想到这里他一把推开博士抢先闯进宿舍门。 他需要一支羽毛笔把脑海中刚刚闪过的那几句文案记下来然后推开窗子放飞承载自己念想的纸鹤。 萧笑原本有心提醒郑清蒋玉大概率还在图书馆但扶了扶自己脸上歪斜的眼镜后宥罪的占卜师最终决定闭嘴。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一十章 又一个周六 当黑猫爬上猫果树的时候白猫还没有到。 对此它倒是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因为蒋玉在回信中提到今晚会先盯着李萌默完上节占卜课学到的几条定理可能会晚点儿到。 所以黑猫一点儿也不急来到猫果树后, 先是沿着主干巡视一周制止了两只发生矛盾的大猫打架安抚了一下孤零零呆在猫群中的狗子毛豆还收了几只新来的猫咪上缴的贡品然后才施施然跳到自己的‘王座’上对着月亮趴了下去。 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圆、也很白洒落的月华清爽宜人, 月光中充满了鼓舞人心的魔力, 让人感觉似乎挥手一招就能释放出一道不可思议的魔法。 黑猫愉快的打了个呼噜。 它感觉充盈的魔力正从自己的每一口呼吸中提取出凝聚入心脏然后在心脏缓慢的泵动下随着血液向四肢百骸流淌最终顺着每一根毛发尖渗出挥发进空气里与四周月色交融在一起——它很怀疑如果远处有巫师看到自己会不会看到一只笼罩在光环中的黑猫。 不不一定是黑猫。 今晚自己应该像爪子下这颗月光石一样布灵布灵的闪闪发亮。 想到这里黑猫下意识竖起耳朵小心翼翼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担心有谁看到了自己脑海里飘过的那些令人有点小尴尬的词儿。 目之所及猫果树上的果子们一颗两颗挂在枝头浑身绒毛炸起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完全没猫在意黑猫的小动静。 砰。 爪子下面的月光石与另一块杏黄玉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仿佛黑猫心底那块落地的石头发出的声音。 这两块宝石是今晚新挂枝的猫咪上的贡品黑猫打算一会儿送给小白猫。 树上的果子们越来越乖巧了黑猫把玩着爪子下的果实心满意足的想着或许下一次自己可以抽点时间去湖畔捉几条赤链蛇或者在寂静河里捞两条滑鱼犒赏犒赏麾下这些猫咪。 “哟!今天来的挺积极呐。” 一个令人讨厌的耳熟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打断了黑猫愉快的思绪:“那两块宝石是送我的吗?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但我必须提醒你就算你给我塞了贿赂我也没办法在考核中给你放水毕竟我只是个监督者并不是考官。” 黑猫耳朵向两侧歪了歪扯出飞机状眼神不善的循声望去。 然后看到了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穿着宽大黑袍的巫师正蹲在距离猫果树不远的一株橡木枝头冲自己挥手打招呼的身影。 “淦!” 黑猫爆了今天第二次粗口重复着他下午刚刚对萧笑说过的那句话:“我就说有什么事情给忘了呢我怎么会把你们给忘了呢?” “一个小小的魔法技巧而已。” 虽然戴着白色面具黑猫仍旧从堪罪使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愉快:“只要你经过我们的考核也有机会掌握这个小技巧。” 他愉快了。 谷協 黑猫就不愉快了。 它第一反应就是推脱掉今晚的考核——最起码不能影响自己跟小白猫的约会——继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开始思忖要不要把那讨厌的家伙打晕埋进土里。 只露个脑袋, 别憋死就行。 许是感受到王座上传来的磨爪擦掌猫果树上一颗颗果子从月华的享受中苏醒睁开一双双杏核般的猫眼看向不远处的不速之客开始蠢蠢欲动。 讲道理一株大树的树冠间忽然睁开几十、上百双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猫眼在夜色中闪闪发亮任谁看到都会san值狂掉以为星空深处某位不知名的存在降临了。 即便知道那些树冠间的眼珠子属于猫咪堪罪使仍旧感到脖子后面有点凉飕飕的干笑两声举起双手。 “别激动别激动。” 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缓缓起身但仍旧微微佝偻着身子似乎担心自己站的太高引起对面那树猫咪们暴动用很慢的声音安抚道:“只是开个玩笑看样子你在等人或者猫?要不要推迟今天的考核?” 最后一个建议深得黑猫之心。 “可以推迟吗?”它原本勃发的怒气顿时消弭了不少身后树冠间那一颗颗睁开的猫眼又三三两两合上让对面巫师心头压力大减。 “或许吧。” 堪罪使不想继续刺激那只黑猫却也不敢打包票只能含糊着说道:“只要利维坦没有意见我这边完全可以改期的毕竟我们也不是什么大社团没有那么死板的规矩。” 一番解释并不能令黑猫完全满意。 但它也知道这已经是自己能听到的最有诚意的回答了。倘若那戴面具的家伙真的随随便便就把考核取消黑猫反而要怀疑那个叫什么‘七宗罪’的社团是不是真的像他最初说的那么有影响力了。 “利维坦?”黑猫忽略掉堪罪使后面那些废话把注意力放在了他刚刚提到的一个名词身上。 它总觉得这个名字稍微有点耳熟。 很快它便回忆起来黑狱之战中那头巨大的、几乎遮蔽半个天空的庞然大物真名就叫利维坦——即便现在它仍旧可以清晰回忆起那头黑暗巨兽低沉的咆哮、从天空垂落的一根根立柱般的巨大肉须以及被它撞碎的黑狱世界的云层与天空。 “利维坦!” 黑猫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感觉自己声音都扭曲了——它倒不是真的认为七宗罪里有那么一位大佬但就算只是那头巨兽的血脉后裔也够吓人的。 戴面具的巫师立刻领悟黑猫的激动。 “不不不跟那个大家伙没关系。”巫师连连摆手忙不迭解释起来:“是‘嫉妒’七宗罪里的嫉妒代号是利维坦就像上次你见过的傲慢代号是路西法一样。利维坦是一位非常可爱的小姐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这番解释让黑猫稍感安心。 旋即它意识到这番话里的另外一个要素。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七省自身 “利维坦是女巫?”黑猫声音中显出几分惊讶。 “我可从没说过七宗罪里都是男巫。”堪罪使怫然不悦似乎对黑猫的误解颇为不满:“如果你带着这种偏见去见她小心挨揍‘嫉妒’小姐姐的脾气不总是那么温柔即便你是一只猫。”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黑猫甩了甩尾巴尖表示着歉, 但声音中却没有丝毫歉意:“我的意思是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七宗罪里每个人都不知道社团其他人的身份” “虽然不知道具体身份男女总还是分得清的吧。”堪罪使重重的叹了口气打了个比方:“就像我能分得清你是一只猫而不是一个巫师。” “那你怎么知道她‘可爱’或者‘不可爱’呢?” “一位你不知道相貌的女巫除了用‘可爱’来形容还有什么更好的词汇吗?”戴着面具的男巫反问之后自顾自总结道:“类似形容男巫时用‘帅气’, 形容老巫师用‘慈祥’形容一位女巫用‘可爱’决计不会错的。” “我对此表示怀疑。” 黑猫咕哝着终究没就这个话题继续与面具人抬杠而是抬头看了看天空浑圆的明月不爽的扯了扯耳朵:“那个利维坦什么时候到?我还有其他事不能跟你们耽搁太久!” “一只猫能有什么事。”巫师很小声的吐槽道:“难道还能谈恋爱?” “宾果!” 黑猫冷笑一声:“就是要约会所以没时间跟你们浪费猫也是很忙的起码不像某些单身狗中秋的时候还叭叭着四处乱跑给别人约会时添堵。” 这话像一柄小刀恶狠狠的扎在堪罪使的心口。 “我也有女巫追的!”戴面具的巫师扯着嗓子叫起来:“我不是单身!” 黑猫默默看了他一眼:“我也没说是你啊。” 小刀插进去拔出来又插进去再拔出来。 巫师仰头望着夜空中的圆月, 半晌不语。郑清恶意猜测, 如果没有那张面具遮掩, 他大概能看到一张涕泗横流的面孔吧。 沉默片刻后。 堪罪使忽然低头看向黑猫:“面具带了吗?” 他指的是上次郑清参加考核时戴的那张小巧的白色面具。 黑猫努力翻了个白眼——对一只猫而言这非常困难——用很大力气才没把鼻涕泡哼出来:“我连今天的考核都忘了怎么可能会记得带那玩意!” “不出所料。”堪罪使耸耸肩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没有五官的纯白色面具丢向黑猫面具在空中打着旋儿仿佛一只白蝴蝶精准的落在黑猫脸上。 黑猫顿时觉得感官敏锐了许多。 谷袚 它竖起耳朵仔细捕捉四周的细微动静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大感惊讶:“为什么给我面具我以为那位‘嫉妒’小姐已经来了。” “她来或者没来你最终都要戴上面具的。”堪罪使说着从树杈间站起身纵身一跃宽大的袍袖在夜色中猎猎作响仿佛一只巨大的蝙蝠落在黑猫面前。 “跟我来。”他转身向林子深处走去。 黑猫迟疑几秒钟在心底盘算了一下时间也跳下了自己的王座。 “你们不要跟过来。”它用命令制止了猫果树上不安的果子们同时用眼神示意树上唯一的狗子悄悄跟着自己。 毛豆欢快的摇了摇尾巴眨眼便消失在树杈的夹角间。 “去干吗?”黑猫悄无声息的缀在堪罪使身侧, 脚步轻盈声音轻快:“不继续等那位‘嫉妒’小姐了吗?” “溜达溜达。”戴面具的巫师不紧不慢的走着双手拢在袖子里含糊道:“这么清爽的夜色如果干巴巴在树下等着太浪费了。” 黑猫狐疑的瞥了巫师一眼总觉得他没说实话。 但它也乐意离猫果树远一点这样万一小白猫提前来了也不会有什么风险。想到小白猫黑猫不由想到今晚被干扰的约会原本轻盈的脚步顿时变得沉重了一些。 “今晚的桂花开的真好。” 路过一株桂树的时候戴面具的巫师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人们用花朵与月亮赞美爱情仿佛嗅到那馥郁的芬芳就能解除痛苦但那香气反而会令痛苦加倍。你以为变成猫就会有例外吗?” 这话云里雾绕听的黑猫有些稀里糊涂。 “我只是一只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它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巫师的感慨。 巫师恍无所觉继续像一个陷入谵妄中的占卜师一样絮絮叨叨道:“幸运的话你的爱情会像一只真正的猫始于呼唤终于消失不负责任是猫的习惯而爱情在这个过程中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黑猫停下脚步眼神不善的看向巫师。 巫师抬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语气平静:“比如我有责任提醒你成为堪罪使后你需要格外小心爱情可能涉及的罪孽。” “比如?” “就像嫉妒嫉妒会令爱情从甜美变得酸涩。”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爱或者不爱七宗罪也管?”黑猫语气有些不善:“管的也太宽了吧假如我傲慢、嫉妒、暴饮暴食这些毛病全犯了七宗罪打算怎么办?把我开除出社团?还是用黑魔法诅咒我?又或者罚我一大笔钱唔罚钱确实挺有威慑力但你们准备怎么问一只猫要钱?你们甚至不知道我住在什么地方!” 虽然戴着面具但黑猫分明感到那巫师笑了。 “不会罚钱也不会诅咒你。”堪罪使否定了黑猫的几个猜测:“当然这跟你住在什么地方并没有多大关系而是因为七宗罪并不完全依靠契约与利益束缚成员提醒你的原因在于‘克己修心’每日七省自身是一个修心的过程是纯净念头与灵魂的机会每一次自省都在夯实我们的根基这对你日后的魔法之路很有好处。”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一十二章 猫脸面具 “现在说什么好处不好处的都太虚了。” 黑猫晃了晃尾巴并没有被堪罪使画的大饼忽悠到反而露出几分忧心:“你只谈我每天反省七次的好处完全没提七宗罪万一做了什么违反校规的事情我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戴面具的巫师宽慰黑猫:“放心, 我在七宗罪呆了这么久一直都是平平安安的。” “说的轻巧。” 黑猫嗤之以鼻:“有人在大学呆四年油皮都不曾被擦破一次而有的人刚刚入学不到一年就已经死了不止一次了” “谁死了不止一次?”巫师对黑猫的例子似乎很感兴趣。 “那不是重点!” 黑猫翘起胡须稍稍提高声音打断道:“重点是你离开后, 挨处分的是我不是你一想到以后某一天, 我不得不呆在一间没人的办公室, 咬着羽毛笔的尾巴努力描述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怪胎怎样强迫我做出有害学校的事情” “怪胎?”堪罪使张开双臂用一种非常夸张的语气反问道:“梅林在上你一定要用这个词吗?” “也可以换成黑巫师。”黑猫从谏如流。 “如果一定要这么说的话”堪罪使歪了歪脑袋:“正所谓如果你的脑子是一坨屎那你看什么东西都是一坨屎。你的观点除了证明你心理偏向阴暗外再无其他作用。” “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这样就能证明你不是黑巫师。” “在七宗罪没人知道其他人面具下面是不是一条狗。这件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讨论过。” “狗不会对一只猫这么友好所以你是学生还是老师?” “我说过了没人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亦或者你是哪一座研究院的研究员?” “我说过了” “你跟路西法认识吗?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整蛊我?” “当我重复‘我说过了’四个字的时候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还是那坨屎吗?除了屎就不能想点更有逻辑的概念吗?”堪罪使语气中带了几分暴躁:“今天还没到‘暴怒’考核你的时候我感觉‘暴怒’在你手底坚持不了一分钟就会原地爆炸。” “感谢夸奖。”黑猫干笑两声。 说话间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领着戴白色面具的猫, 在小树林里绕了老大一个圈后重新出现在了猫果树的背面。 当黑猫远远望见猫果树那熟悉的树冠时, 整只猫都不好掉了。 “我们这是在干嘛?”黑猫拦在巫师身前, 身形涨大了一圈导致脸上那张小巧的面具稍稍有些遮不住它的面孔。 堪罪使有些担心的看了那张面具一眼。 “刚刚不是说了吗?”他抬头望了望远处的猫果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就是溜达溜达一直呆在一个地方很无聊啊。” 谷嵰 “只是溜达溜达?”黑猫有些不甘心的追问。 它之前一直以为溜达的途中七宗罪里那个代号‘利维坦’的女巫会从某个灌木丛后跳出来对它进行考验——无论是魔咒还是脑筋急转弯黑猫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这一路平平安安连只狩猎的猫头鹰都没遇到。 这让它有种一爪子挠进棉花团里的感觉。 “只是溜达溜达啊。”堪罪使歪着头看了黑猫一眼似乎很乐意看到它抓狂的模样:“难道你还有什么其他想做的事情?” 旋即他的语气中露出一丝恍然:“想放水?这种事情不需要跟我打报告的反正你是一只猫找个僻静的角落抬起腿就解决了嘛。” 黑猫闻言勃然大怒当场抬起后腿哧的一下一道晶莹的水柱便砸在身前巫师的鞋子上顺便洇湿了他的袍角。 “喂喂!你不要太过分啊!”巫师跳脚大叫起来:“不要以为你是一只猫我就收拾不了你!” 黑猫默不作声的又涨大了一圈。 这一次, 它的体型已经堪比东北虎了原本能罩住它整张脸的白色面具现在只能遮住它的鼻尖被黑猫粗重的呼吸冲击着一晃一晃仿佛树枝上那些摇摇欲坠的枯叶。 庞大的体型带来了庞大的压力跳脚的巫师果断安静下来默默从袖子里掏出一本标准版的制式法书翻到中页清了清嗓子念出了上面抄录的一道咒语: “毖彼泉水濯污扬清!” “杲杲出日习习谷风!” 一抹清澈的泉水欢快的从虚空中涌出卷过巫师的鞋子与袍角打出一层细碎的泡沫;紧随其后温热的暖风绕着巫师袍角转了几圈将湿漉漉的袍角与鞋子烘干。 黑猫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毖彼泉水还能这么用?”它重新恢复了小巧的体型盯着正随暖风缓缓起伏的袍角语气中充满了好奇。 仿佛袍子上那抹深色与它没有关系似的。 当然它也有理由惊讶因为‘毖彼泉水’是一道清泉咒常用来扑灭烈火咒;而濯污扬清则常常被巫师们用来洗脸——这是两道完全不搭界的咒语。 “哼哼。” 堪罪使看着若无其事的黑猫很想多翻两页法书丢几道恶毒的诅咒砸过去但考虑到今晚的正事他还是咬咬牙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冷哼两下勉强解释道:“只不过是一个嵌合咒语的小技巧如果你加入七宗罪这些技巧要多少有多少咦?树上那只小白猫好漂亮啊!” 他带着黑猫已经来到了猫果树下。 黑猫没有搭理身旁大惊小怪的巫师而是抬头看着树上正把玩那两颗宝石的小白猫眼中闪过一丝欢喜。 下一秒欢喜褪去变成惊愕。 因为小白猫身旁出现了一只皮毛华丽、相貌英武的布偶猫正抬着头平静的看向半空中的圆月。 黑猫注意到当小白猫看向那只布偶猫时眼神闪闪发亮这让他心头微微一沉脑海闪过几个不妙的念头。 因为注意力全在小白猫身上所以黑猫没有注意到堪罪使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高挑的身影同样戴着面具只不过是一张猫脸面具。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一十三章 嫉妒之罪 “吃醋是一种特殊的嫉妒情绪。” “换句话说吃醋就是嫉妒但嫉妒不一定是吃醋。当那只黑猫因为吃醋而产生嫉妒心理的时候我的考验就开始了。” 戴着猫脸面具的女巫站在堪罪使身旁笑吟吟的看着化作一道闪电向猫果树蹿去的黑猫背影语气轻快的总结道:“至于判断他通没通过考核的标准, 就看他是怎样克服这种嫉妒感以及用了多长时间克服。如果它被嫉妒所控制做出什么失控的举动那我只好表示抱歉了。” “太坏了。” 戴着白色面具的男巫摇着头语气中充满了感慨:“选择让一只猫面对世界上最酸涩的味道之一不愧是你我原以为你会像路西法那样意思意思, 走个过场。” “这难道不算走过场吗?”戴着猫脸面具的女巫抬了抬下巴:“想当年我是挑战了一条三头蛇才继承这个位置的。至于路西法, 他的考核并不简单, 傲慢原本就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情绪。” “微妙不微妙我不清楚但我觉得或许对那只猫来说对付一条三头蛇更容易一些。”堪罪使嘿嘿笑着话锋一转:“话说回来我之前就有点纳闷你认识这只黑猫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黑猫今晚有约会”男巫摊开手语气难掩好奇:“我甚至不清楚跟它约会的是一条狗还是一只猫而你却能为它量身打造这么精巧的考核场景难免会让人多想一点。” “你是担心坏掉社团内互不相识的原则吧。”女巫满不在乎的点破男巫的未竟之意轻笑一声:“放心我也不认识这只猫为它打造这个精巧考核的并不是我而是魔药。” “魔药?” “福灵剂听说过吗?” 女巫抖了抖袍袖袖子里隐约传出玻璃瓶相撞时的悦耳叮当声:“这是一种幸运药水但它的生效机制并非凭空让人心想事成而是通过改善使用者的气运拨动命运的轻弦, 让原本可能发生事情确定化。今晚出门前我喝了一点然后来看戏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堪罪使啧啧称叹:“我原以为七宗罪里最有钱的是路西法或者玛门两个人中的哪一位没想到却看走了眼。你竟然舍得在这点小事上浪费这么宝贵的魔药。” “浪费谈不上宝贵也谈不上只有合适或者不合适罢了。” 黑猫并不知道身后两个戴着面具的巫师正在议论自己。 或者说就算知道它也不在意。 从看到小白猫以及她身旁那只漂亮的布偶猫的一瞬间黑猫视线中就再也没有其他画面了——头顶的满月、从鼻尖蹦过的油蛉、躲在树下冲它摇尾巴的毛豆等等这样平时很容易吸引他注意力的事情没有一件让它分心。 它只想冲到猫果树上像吃过菠菜的大力水手波派一样在小白猫面前展示自己油亮的毛发、修长而健壮的身子同时用身为猫果树之主的气势狠狠压制住那头不知天高地厚的陌生布偶猫。 老实说平时它还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但今晚或许因为满月的缘故空气中弥漫的月华使黑猫浑身上下魔力异常活跃让他心底最细微的情绪也肆无忌惮的释放了出来。 反过来这种情绪的极端波动又进一步强化它体内的魔力躁动, 而且这份躁动正与情绪波动共鸣着, 不断渗入灵魂深处动摇着原本稳固的秩序种子。 谷雮 哗啦啦哗啦啦。 灵魂深处那株不足丈许的小树仿佛感受到外界传来的燥热舒展的树枝轻轻摇晃着稀疏的树叶相互碰撞发出沙哑的低鸣。 盘踞树身的青色大蛇在摇晃与噪音中抬起眼皮不耐烦的向外瞅了一眼。 “真麻烦。” 青蛇嘶嘶着无声咕哝了一句然后微微抬头一条鲜红的信子便从嘴中吐出恍若一道红色闪电直插雾气弥漫的心湖深处。 心湖之外。 正朝猫果树蹿去的黑猫还没到树底右耳朵眼儿里便倏然探出一条细长的红色信子像雨刷器似的胡乱在猫脸上擦了两把。 唰唰! 湿漉漉的舌头冰冷滑腻舔在脸上异常难受。原本心急火燎的黑猫如同被冰水浇在脑袋上瞬间清醒了过来。 擦完脸后那条细长的信子又刺溜一下缩回耳朵眼儿里一瞬都不肯停留。 黑猫来不及追究‘非法出境’的舌头在清醒的一瞬间它便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打算是多么幼稚与可笑。 嘶! 它轻吸了一口凉气尖利的牙齿咬了咬自己嫩生生的舌头颇为忌惮的向身后瞥了一眼:“这个七宗罪还真邪门竟然让人不知不觉着了道。” 喵! 耳边传来小白猫软软糯糯的叫声似乎在跟自己打招呼。黑猫立刻把心底刚刚升起的忌惮丢掉脑后尾巴一甩纵身跃上猫果树三五下便来到自己的王座。 宽大的王座上除了小白猫之外还有那只皮毛华丽、相貌英武的布偶猫。 倘若之前头脑混沌时冲上来黑猫定然已经扯平耳朵、鼓着胸肌、炸开颈间绒毛仿佛开屏的孔雀般去那只布偶猫前招摇说不定还会涨大一圈先从体型上压过它。 但现在。 黑猫像往常一样抬起爪子跟小白猫对了个爪然后才好奇的看向那只布偶猫:“这只猫是哪儿来的?我的树上没见过它诶。” 布偶猫依旧一动不动仰头看着天空神态平静。 小白猫在一旁笑的直打跌。 黑猫愣了愣再次定睛望去甚至用爪子戳了戳那只布偶猫的身子才终于确定眼前这只猫真的是只‘布偶’猫只不过在魔法加成下近乎以假乱真罢了。 一想到自己差点在一个玩偶面前鼓弄肌肉黑猫就感觉脖子后面冷汗涔涔心底暗自庆幸不已。 一张便签被一个小白爪拍在黑猫面前。 黑猫低头读了一下顿时恍然——这只布偶猫是蒋玉送给他的中秋礼物参考了‘晴天娃娃’与‘噩梦娃娃’的制作方式是一只‘好梦猫’放在枕头边能促进睡眠帮他晚上做个好梦。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一十四章 萧笑的中秋礼物 好梦猫的效果非常出色。 当晚回去后郑清把那个布偶放在枕边真的做了一个好梦梦见宥罪猎队获得了这一次校猎赛的冠军当结果出来后宥罪的所有猎手都欢呼雀跃, 而蒋玉也借着这个机会与他拥抱在了一起。 或者说是他借着这个机会抱住了女巫。 但也仅此而已。 再往后男巫就没有任何印象了——可能是陷入了无梦的沉睡也可能是被惊醒——总之当他醒来后脑海中最后一个印象就是他抱着蒋玉原地转圈女巫扬起的裙角仿佛一朵盛开的蝴蝶花, 鲜艳灿烂与四周模糊而热烈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 像极了电影里大结局时的画面。 如同大部分电影结局都不那么令人满意一样。 郑清也对这个梦境有些意犹未尽。 他总觉得结局还有某种延伸的可能性或者说还应该更具有开放性。这份念念不忘的失落感折磨了男巫一整个周日以至于晚上班会的时候他情绪还是有些低落。 “已经一整天了!就算有什么事你也应该想通了吧。”辛胖子斜倚在窗边手中哗啦啦翻着今天的报纸懒洋洋的吐槽着年轻公费生:“知道你这种样子像什么吗?深闺怨妇!或者例假前后几天的女巫!” 郑清抬起眼皮扫了一眼胖巫师。 “女朋友没一个知道的事情倒不少。”他毫不留情的捅了胖子一刀。 胖子脸色顿时灰败了几分手中翻报纸的动静也不自觉小了许多。这让年轻公费生的心情顿时好转了一些。 他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萧笑。 从进教室开始这位大博士就一直摆弄几支粗细不一的毛笔并在一块竹板上写写画画不知在搞什么。 郑清探头看过去那块竹板上抄录的是一道束缚咒只不过每一行笔迹粗细轻重各有不同、字迹大小也参差不齐, 一眼望去这篇咒文反倒给人一种独特的美感。 “你这是打算参加这一次的猎画展吗?”郑清饶有兴趣的问道。 萧笑瞥了他一眼, 扶了扶眼镜。 “好主意。” 这位宥罪的占卜师把那块竹板拿的离自己稍远了一点微微颔首道:“你这么一说似乎还真的可以去试试。” 郑清扬起眉毛。 “意思是你之前不这么想?”他的好奇心顿时上来了:“你之前弄这个打算干什么?实验咒文弹性?” 咒文弹性是指抄录咒语中使用非标准格式、字号等条件下, 咒语仍旧能够正常发挥作用的‘边界’。因为每一个巫师对咒式理解、魔力敏感等会随着阅历增长而不断变化所以经常熟悉自己的咒文弹性可以极大优化施展魔法时的效率。 谷胂 萧笑还没来得及开口刚刚灰败下去的辛胖子情绪便像回涌的潮水般重新高涨起来:“所以说你今天像个深闺怨妇似的两耳不闻窗外事难道你不知道博士昨天收到的礼物?” 胖子不提礼物则还罢了。 他一提郑清顿时想起自己的礼物想起枕边那只毛茸茸的布偶猫然后想起昨晚‘意犹未尽’的美梦原本如泡沫般膨胀起的情绪仿佛海潮冲刷后的沙堡顿时变成断壁残垣。 “最近事情比较多没留意。”年轻公费生强打起精神随口问道:“昨天中秋你收到什么礼物了?” 萧笑矜持的咳嗽了一下。 “我刚刚是在寻找最合适的毛笔。”他一边解释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卷竹简款款放在书桌上仿佛那是一件精美的瓷器:“呶就是这个我说了太贵重但司马说已经买了没办法退货所以” “这句话你今天说了不下五遍了。”辛胖子用酸溜溜的语气挖苦道。 郑清则倒抽了一口凉气, 下意识身上摸向那卷竹简。萧笑很显然想阻止同伴这个鲁莽的动作, 但考虑到郑清平日还算靠谱勉强把抬起的手收了回去。 “这是竹简法书?” 年轻公费生感受着简身润滑的竹片语气难掩羡慕:“我在上元书肆里见过但是比你这个大的多那本足有” 他比划着记忆中竹简法书的大小同时努力检索脑海中残留不多的介绍:“足有三尺长吧。” “是二尺四寸”萧笑适时开口充分展示着他身为博士在此类细节中的造诣:“上元书肆里陈列的先秦竹简长二尺四寸是抄录大型咒语或镌刻半永久性咒语时才会用到的高端法书我这本只是普通汉版长七寸八分跟我们平时用的筷子差不多。” 既然已经开口他便很自然的从郑清手中接回了自己的竹简法书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当然虽然是普通汉版但它也是用千年苦竹剖制的有包浆有五色鹿皮串联内衬与先秦竹简一样可以反复更换司马跟我说平时在里面套一张桑皮纸就行用完扔也不会让人觉得浪费。” “还有你们看外简雕琢了一整套的束缚咒半固化的咒文就算我没带毛笔与墨汁只需用手擦一擦就能在纸上压出咒文的痕迹然后施展出这道高阶束缚咒” “多少钱?” 郑清眼巴巴瞅着那卷竹简努力打断脑海中萧大博士跳起来用力挥舞着它砸在鱼人脑袋上的场景下意识摇了摇头:“我记得当时在上元书肆那套先秦竹简要十五枚玉币!” 辛胖子很响亮的咽了一口唾沫。 “唔这本稍微便宜点。”萧笑谦虚的摆摆手:“我听司马说这本好像只用了不到十枚玉币她是学校的老师买的时候有不少优惠呢。” “听听不到十枚玉币。这是怎样的虎狼之词!”郑清羡慕的叹了口气:“学校公费生一整年的奖学金也才十枚玉币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没呀我很满足。” 萧大博士立刻否认了同伴的瞎话顺手举起两支小号毛笔:“你觉得哪一支更合适——这支狼毫还是这支兔毫?”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一十五章 拒绝 一直到班会开始老姚的投影出现在讲桌后的时候萧大博士仍旧没能决定到底用哪支毛笔给自己的新法书开光。 只不过郑清已经不关心博士的笔事了。 他更在意今晚站在讲台上的教授——事实上在老姚投影出现之前年轻公费生就已经默默祈祷了数百次希望今晚来教室开会的是教授的真身。 因为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教授当面申请, 而在那件事上一道影子能起到的作用非常微妙。 就像郑清决计不会承认自己割掉的那条影子惹出的任何事故——不论它又炸了某座实验室还是搞大了有关部门某只猫的肚子都跟我们老实乖巧的在校生郑清同学没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 所以当他注意到今晚站在讲台上的教授是投影后不免失望的叹了口气。 “放心传奇巫师的投影跟你那条影子没有任何可比性我们向祂提交的任何申请都可以视为向教授本人提出的。”萧笑一边对比着手中两支毛笔身上的纹路一边随口安慰道。 “但愿如此。”年轻公费生咕哝着开始低头查看自己面前那些申请材料。 材料是宥罪猎队的包括猎队所有者宥罪骑士团的档案、猎队在社团联合会与猎委会的备案、猎队成立以来的所有战绩、获得的荣誉以及猎队每一位猎手的详细资料等等。 这些材料等一下都需要请教授过目不能有一点疏漏。 当郑清第九遍背诵猎队成员的履历表时班会终于结束了年轻公费生精神一振伸手一拨将那堆资料揽进怀里然后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般向教室外冲去试图在教授投影消失之前拦住祂。 “教授!姚教授请等一下。” 男巫挥舞着手臂小声叫着终于在走廊拐角处将身子已经渐渐淡去的教授拦了下来:“请等一下, 有件事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教授的投影惊讶的回过头看了年轻公费生一眼, 停下脚步。 一同停下的还有祂正渐渐淡去的身影。 “不要急慢慢说。”他宽慰的笑了笑身影重新凝实:“是魔咒课的作业有什么问题吗?还是魔法哲学的作业?又或者你明天早上要请假?” 郑清飞快的摇着头。 “不不不跟作业或者请假都没关系。”他把手中那一沓厚厚的资料递向教授稍稍匀了匀气才补充道:“是校猎会这届猎赛学生会改变了规则参赛猎队需要寻找一位指导老师我们宥罪猎队希望您能担任我们的指导老师所以” 他搓了搓手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教授惊讶的扬起眉毛简单翻了翻手中资料。 “请我担任指导老师不是”话音未落戛然而止教授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听旁人说话只不过他侧耳方向一片虚空。 谷州 郑清悄悄屏住呼吸。 他猜正在跟投影交流的应该就是教授的本体。 “很抱歉”很快投影恢复正常, 冲男生抱歉的摇摇头:“指导老师你们可以需要寻找其他教授了” “教授!教授!请您再考虑一下!” 年轻公费生闻言, 顿时大急, 连忙背诵起自己之前准备好的说辞:“宥罪猎队去年校猎会新生赛中获得了冠军当时是您给我们颁得奖;去年冬狩的时候宥罪的任务完成度也是最高的;还有今年春天在贝塔镇抵御黑潮宥罪获得贝塔镇管委会颁发的荣誉勋章还有黑狱黑狱大战的时候我们猎队就在您的身旁整座第一大学只有我们一支学生猎队在场!为此我们还获得了联盟颁发的梅林勋章” “我知道我知道。” 教授的投影抬手连连向下按终于让意犹未尽的男生闭了嘴然后他才苦笑两声:“我也同意宥罪是一支非常优秀的猎队但身为九有学院的院长我们几个是默认担任各自院队指导老师的。” “院队!”郑清微微张开嘴顿时反应过来那几支学校最强大的猎队。 教授补充道:“虽然说很多情况下‘默认’的事情并非不能变通但一则周五下午那份通知出来之后赵桥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本体提交了相关申请再则你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我会一直很忙恐怕在猎队指导方面没办法分配太多精力九有学院院队是一支成熟的猎队可能比你们更适应没有我这个糟老头子指手画脚的指导方式。” 赵桥就是九有学院院队的队长与张季信哥哥张叔智、裁决猎队的狼人埃尔温霍夫曼并称为意志三杰——当然从这个学期起意志三杰的名号大概已经没人叫了因为张叔智成为了全新的‘意志’。 郑清懊恼的叹了口气。 其实周五收到蒋玉第一时间发来的纸鹤通知后他曾经考虑过要不要立刻找姚教授申请但当时宥罪队伍内部还没统一观念再加上即将到来的周末让人习惯性懒惰一拖二延机会白白逝去。 “所以”姚教授的投影抬起胳膊拍了拍男生的肩膀宽慰道:“很抱歉这件事帮不上什么忙但你们还有很多选择比如占卜课的易教授或者魔药学的李教授他们都有非常丰富的猎赛经验而且时间应该也很充分。” 郑清勉强打起精神冲教授笑了笑:“没关系教授打扰了。” 说着他接过教授递回来的申请材料轻轻鞠了一躬表示感谢。教授微微颔首下一秒身形骤然一散当男生重新抬起头后教授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点点淡蓝星光悬浮在半空中正一颗接着一颗缓缓熄灭。 当郑清回到教室门口时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还没离开。 “怎么样?”辛胖子忙不迭开口问道。 蒋玉也关切的看了过来只有萧大博士抱着他那卷簇新的竹简法书仿佛在抚摸自己的情人。 “没戏了”郑清耸耸肩洒脱道:“老姚跟其他几位院长是院队们‘钦定’的指导老师我们只能找其他教授了。” “就知道!” 胖巫师愤愤不平的挥舞着手中的羽毛笔:“这个糟糕的世界就算在九有学院也很难找到真正的‘公正与平等’!”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一十六章 边缘猎队 在甄选任务开启后郑清心底就一直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感。 这种感觉随着宥罪开始寻找指导老师以及越来越多其他猎队找指导老师的消息传来后便渐渐清晰起来——那就是学校不可能放任上百支猎队通过甄选任务。 一则校猎会资源有限支撑不起上百支猎队的消耗;再则让没有太多经验、刚刚组建的猎队与裁决、血友、有妖气等履历丰富的猎队同场竞技, 大概率会给许多年轻猎手身心造成巨大伤害。 这些都不是学校举办校猎会的初衷。 尤其当周日晚上班会后郑清邀请老姚担任宥罪指导老师失败更让他认清眼前的状况心底陡然增添了许多紧迫感。 第二天也就是周一一大早在魔咒课开始之前, 年轻公费生便拽着萧笑与辛胖子直奔教授们的办公楼。 只不过在办公楼一层的大厅宥罪的三位猎手就被迫停下了脚步。 因为除了他们还有数十位穿着各色长袍的学生聚集在一起吵吵嚷嚷着堵住了大厅通向走廊的入口。 “不要挤!不要挤!” “一个个先登记按序入内你们都不上课吗?现在明明是我们吃早饭的时间!” 天花板下负责接待的几只大鹦鹉扑棱着翅膀四下盘旋一边维持秩序一边气愤的嚷嚷着时不时还有一两根翠绿的羽毛飘飘摇摇着从天而降。 郑清很怀疑其中夹杂了接待员们恶意投掷下的鸟粪。 只不过人多口杂一时也没人在意这点儿小细节。 “劳驾!” 年轻公费生一手抓着豆浆一手拽着萧笑嘴里还咬着作为早餐的包子——这让他的声音显得格外含糊在嘈杂的大厅中愈发不起眼——他带着同伴努力向走廊入口处挤去: “劳驾让一让打扰了请让让借过借过一下谢谢!” 然而身旁的每个人似乎都在向前挤这让他的努力失色不少, 挣扎四五分钟几乎还在最外层徘徊。 恰在此时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清哥儿?” 尼古拉斯瘦高的身形仿佛一条游鱼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冲郑清挥舞着胳膊:“不用进去了已经没了!” 然后他才转头看向另外两位同学点点头:“博士辛哥儿。” 郑清狐疑着停下脚步目光在尼古拉斯手上那枚红宝石戒指上一扫而过一边打量着人群间的缝隙一边心不在焉的反问道:“什么没了?” “你们是来找指导老师的吧。”尼古拉斯很有把握的问道。 宥罪的三位猎手齐刷刷看向他。 谷厔 “不要这么看着我”瘦高男巫飞快的摆着手指指大厅里拥挤的人群苦笑连连:“包括我在内其他人也都是来找指导老师的你们知道这次初赛报名猎队有多少吗?” “我记得有两百多支?”郑清终于把嘴里的肉包子吞下去草草冲了两口豆浆然后才回过味环顾左右:“你的意思是说里面没有” “教授们都被‘预定’了。”尼古拉斯打断郑清的话点点头。 “果然。”萧笑扶了扶眼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你之前卜算过了?”辛胖子闻言大怒揪住博士的衣领嚷嚷起来:“既然算过为什么不早点说, 害的我跟着跑一趟差点心脏病发作!” 郑清很怀疑胖子是不是真的那么生气——他瞄了一眼胖子抓在博士衣领上的手猜他只是借故蹭掉手上的油花。 “任何占卜的结果都只具备有限的指导意义。” 萧笑一竹简敲在胖子的爪子上——看得出他这个动作也是蓄谋已久——同时心平气和的解释道:“如果认为占卜可以取代主观能动性的努力那就大错特错了正所谓努力不一定有结果但不努力一定没有结果。” 辛胖子吸着凉气抽回自己的手一时竟忘了继续找茬。 “既然没机会我们先出去别里面挤着了。”年轻公费生招呼着两位同伴与尼古拉斯一齐向外走去:“快到上课时间了我们边走边说。” 听到‘上课’两个字胖巫师也终于不再闹腾嘟嘟囔囔抱怨着跟在郑清身后向办公楼外走去。 “你也是来找指导老师的?”回教学楼的路上郑清先挑起话头打量着身旁这位瘦瘦高高的男巫。 虽然是同学而且尼古拉斯还是他入校时的引导员但与宥罪猎队的同伴们比起来郑清与他的交集终究有些少所以两边进入正式话题前难免需要简单预热一下。 “不然咧。”尼古拉斯顺手捋了一把自己的马尾然后摊了摊手:“我六点钟就来办公楼前排队这还是菲菲提醒我说可能今天人会比较多即便这样我排队的时候前面已经有好几支猎队在登记了。” “难怪那些鹦鹉今天脾气那么大。”辛胖子忍不住吐槽。 “你参加的猎队叫什么名字?”郑清好奇的问道他之前就听说尼古拉斯组建了自己的猎队却一直没见他们训练此时有机会能摸摸底自然再好不过了。 “边缘猎队。” 不待郑清追问尼古拉斯便眉飞色舞语速飞快的补充道:“成员除了我还有菲菲、卡门、伊势尼以及林炎林炎你们认识吗?他是阿尔法学院今年一位一年级的新生在魔药学上有不错的造诣。” “卡门?” “伊势尼?” “林炎?” 郑清、萧笑以及辛胖子三人几乎同时开口而且非常有趣的是三人的关注点恰好都不一致这让尼古拉斯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伊势尼跟林炎不是衔尾蛇猎队的吗?” 萧笑率先提出自己的疑问他皱着眉慢慢开口:“那位泰勒家的小少爷同意他们两个参加你的猎队?当然我知道对非正式猎队而言规则上并不限制一个猎手同时效力于不同猎队但瑟普拉诺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家伙。”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一十七章 找呀找呀找老师 泰勒家的小少爷指的是安德鲁泰勒也是衔尾蛇猎队的队长。 前不久宥罪猎队夜间集训的时候郑清曾经在寂静河的一处水湾旁见过同样夜间‘忙碌’的衔尾蛇猎队当时伊势尼与林炎也都在场。 而衔尾蛇猎队最初成立是获得瑟普拉诺默认的——衔尾蛇是瑟普拉诺最喜欢的生物也是那些祥祺会成员身上最清晰的标志。 听到萧笑的疑问尼古拉斯耸耸肩。 “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抬手虚虚指了指贝塔镇北区所在的方向, 简单解释道:“伊势尼是大贤者安排的听凯瑟琳说——凯瑟琳算得上第一位北区巫师——听她说伊势尼好像是大贤者与临钟湖鱼人部落交易来的猎手而林炎则是因为在衔尾蛇他只能坐候补席没办法参赛所以想方设法搭上伊势尼的线, 跟着一块儿过来了。” “为什么交易一头鱼人?”辛胖子挠了挠下巴, 满脸不解:“我倒不是对伊势尼有什么偏见它实力也确实挺强但我觉得只要科尔玛大巫师开口你们肯定有更好的选择。” “还记得我刚刚提到我们猎队的名字吗?”尼古拉斯反问。 胖巫师慢慢收紧两颊的肉表情严肃起来:“边缘猎队。” “对”北区巫师微微一笑:“我们总要多一点自知之明既然知道自己是边缘人就该离主流们远一点找有着类似处境的群体。” “听上去还挺复杂。”郑清嘟囔着瞥了瘦高男巫一眼:“那卡门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刚刚插班进来的吗?” “吉普赛女巫团的处境也很艰难。”在尼古拉斯开口之前萧笑抢先回答了郑清的嘟囔而后话锋一转看向瘦高男巫:“跟这些事相比我更想知道你在办公楼里的经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穿过布满落叶的林荫路来到临钟湖畔。 清晨的临钟湖意外有些喧闹往来的学生与水牛们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 湖面淡薄的雾气还没完全散去, 缭绕在湖岸交界处愈发给人一种忙碌的印象。 尼古拉斯眼珠微颤视线冲一只火红色的大鸟身上收了回来。 “其实也没多复杂。” 他先给自己的经历定了性而后简扼回答起来:“跟大部分人一样我先去了易教授的办公室毕竟一位占卜大师在猎赛中的作用不需要多解释只可惜教授不在办公室但他在门上贴了张通知里面提到他已经担任了裁决猎队的指导老师一看这份通知我就知道要糟所以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按照好恶一间办公室一间办公室咨询下去而是直接去了所有人都发怵的那间办公室。” “李教授?” “魔药学?” 辛与郑清几乎同时开口虽然说法不一样但却指向同一间办公室魔药课的李教授他的那间办公室因为饱浸各种魔药的怪味一直是第一大学所有学生的禁地之一。郑清‘有幸’进去过一次印象深刻。 “宾果!” 谷囀 尼古拉斯打了个响指表情中夹杂着得意与失望显得格外复杂:“幸运的是我的选择非常正确李教授当时在办公室而且他的办公室如我所料还没其他猎队上门不幸的是, 作为学校首屈一指的魔药大师李教授也早早被其他高阶猎队下了手担任有妖气的指导老师。” “有妖气啊”郑清咀嚼着这支学校的老牌猎队重重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这支猎队的名字跟老姚特别般配” “这话估计也就你敢在学校里随便说。”辛胖子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左右张望着还抬头看了看天空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一个巨大的巴掌从天而降把他们几个年轻人拍成肉酱。 “后来呢?”萧笑打断两位同伴的碎嘴追问道。 “哦后来啊已经去掉一个最佳选项与一个最糟选项后来就是按部就班一间办公室一间办公室问下去喽。” 尼古拉斯耸耸肩显得有些沮丧:“只不过大部分老师的办公室都锁着门门神们也看守的很紧连封自荐书都塞不进去还剩下的几位办公室早就挤满了猎队大概率也是没戏的我提交自荐书的时候看到那几位教授桌上摞着的申请材料足有三尺厚了。” 郑清猛然停下脚步。 “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那几位教授有没有选定猎队或者选定了哪支猎队?”年轻公费生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一把揪住瘦高男巫的衣领唾沫星几乎溅到他的脸上:“那你为什么告诉我们没有机会了!” 尼古拉斯干笑两声很小心的避开了飞溅的唾沫星。 “感觉希望太渺茫了几乎等于没有机会了么哈哈。”他眼神飘忽不定显然有些心虚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 “还有你!” 郑清转头看向萧笑怒呛道:“‘果然’?果然个锤子!如果不是你的果然我肯定不会这么干脆的转身就走!” “就是就是。”胖子也在一旁帮腔。 萧笑扶了扶眼镜神情一如既往的镇定。 “我当时就提醒过你们”他慢吞吞回答道:“任何占卜的结果都只具备有限的指导意义但你们从来都抓不住聊天时的重点。就像现在我们难道更应该关注的不是去找哪位教授担任指导老师吗?” “对对对博士说的有道理!”尼古拉斯忙不迭开口:“按我之前的经验学校的资深教授肯定没戏了就像我去李教授的办公室那样眼下最佳选择是那些缺乏人气的老师的办公室。” “最好不要在意教授们的职称了”萧大博士补充道:“资深教授不好找普通讲师我觉得也可以。” 听到讲师两个字郑清眼前一亮目光重重落在萧笑身上。 不需他开口。 辛胖子就咋咋呼呼喊起来:“那这件事就交给博士了别人不好请司马老师总要给你个面子吧。”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一十八章 没有什么十拿九稳 在魔法世界待久了郑清最深刻的感受就是‘没有什么十拿九稳的事情’。 比如绝对安全的第一大学里会出现被挖掉眼珠的小猫;比如绝对可靠的学院院长可能是隐藏身份的妖魔。 再比如萧笑找司马杨云担任宥罪猎队指导老师这种板上钉钉的事情, 也会出岔子。 “也就是说你家司马因为在巫师联盟历史真相调查委员会挂职所以不被允许参加竞赛性质的狩猎活动?”郑清死死盯着缩在书桌后的萧大博士一字一句问道。 他把‘你家’两个字咬的很重。 萧笑嘴角抽了抽默默点头承认了郑清的说辞。 年轻公费生欲哭无泪仿佛一条被抽走骨头的蛇, 软趴趴搭在了课桌上就差没有嚎啕大哭了。 时间已经到了周二下午。 距离甄选任务最终截止时间十月九日晚二十四点还有不到八十三个小时而宥罪猎队依旧没有确认自己的指导老师。 无形的压力已经沉甸甸堆在包括宥罪诸人在内许多年轻巫师们心头。 原本在郑清看来这次校猎会的甄选任务并不困难。 第一大学有一百八十六位符合指导资质的老师分配给两百余支猎队按照一比一的比例也只会淘汰十几支队伍即便加大风险敞口给未知多留些余量一口气扣掉五十个名额也还有一百多支猎队能找到指导老师。 宥罪猎队无论如何也该在那一百多支猎队里。 然而现实却是截止周二下午据辛胖子收到的最新消息整座第一大学确认指导老师的猎队还不足三十支——按照这个速度到周五晚上, 最终找到指导者的猎队可能还凑不足五十支。 只能说这些象牙塔里的猎手还是太年轻, 没有领略过世间险恶。 以郑清了解到的情况猎队找不到指导老师的原因五花八门——资深教授不愿意放低身段给不知名的小猎队做指导年轻老师也不好越过前辈们在这种整个巫师界扬名的大猎赛上出风头;有不在乎这些职场陋习的可能因为档期不匹配需要参加某些重要的魔法实验抽不开身;还有就是类似司马杨云这样在巫师联盟其他机构挂职有道德风险禁止参加竞技类与商业性猎赛。 当然另有一些老师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含糊其辞表示没时间拒绝与任何猎队接触。 比如今天下午这节魔文课的老师蒙特利亚教授。 天文08-1班前任魔文课教授爱玛女士因为升任第一大学副校长不再承担实际教学任务所以从这个学期开始郑清的魔文课老师就变成了蒙特利亚教授。 这位郑清印象中实验室的暴君并不是一位好老师。 与讲课生动、经验丰富的爱玛女士相比, 蒙特利亚教授课堂表现干瘪极了他几乎是卡点上下课, 照本宣科, 课后习题从未脱离讲义后的案例以至于郑清听说班上有同学宣称已经完成了今年一整个学年的魔文课课后作业。 谷綑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教授炼金术的特斯拉老先生比蒙特利亚教授还过分——蒙特利亚教授最起码是自己上课的特斯拉老先生几乎都把教学任务安排给了他的研究生导致每周五上午的炼金课前班上同学最大的乐趣是猜测今天上课的人会是谁。 “或许我们应该把目光放的更开阔一些。”张季信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因为宥罪找不到指导老师这件事他甚至减少了在他哥那边帮忙的时间难得提前半个多小时就来教室。 “比如?”辛胖子把一支毛笔夹在上嘴唇与鼻子之间懒洋洋反问。 “比如教务处的安老师”红脸膛男巫很有把握的举了个例子:“他的资历符合指导老师要求但跟大部分学生都不熟恰好我们刚入学就跟他打过交道再加上我哥的关系想来应该能说动他帮忙。” 张季信口中‘打过交道’就是郑清等人大一刚入学时跟阿瑟内斯在步行街打架最后领他们回学校的就是安老师。 年轻公费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关系’却也不好打击红脸膛男巫的积极性。 “那说服安老师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一锤定音然后把目光转向另外两位同伴:“但我们不能像之前那样把希望寄托在唯一的可能上必须多管齐下同时向不同的老师提交申请” “如果同时有两位、甚至更多位老师答应呢?”辛胖子立刻提出最糟糕的可能:“到时候我们申请后在拒绝得罪的可能不止一位老师” 郑清迟疑了片刻。 “得罪的前提是有老师答应。”萧笑终于开口默默扫了胖巫师一眼:“我们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你却担心吃撑了对胃不好?冒犯一两位老师以后还有很多补救的机会但如果八十三个小时之内找不到一位合适的指导老师我们猎队转正任务绝对无法完成。” “博士说的在理。”郑清一拳砸在课桌上:“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然后再考虑其他你们俩有其他目标吗?” “明天下午我选修的魔法宇宙学老师我可以试试。”萧笑立刻提出一个明确目标这让辛胖子大为不满。 “你倒是会轻省。”他嘟囔道。 因为当初为了抄作业胖巫师特意选择了与萧笑相同的选修课但如此一来他也不好再争这个机会。 不过萧笑的目标也提醒了郑清。 “选修课是个好主意。”他若有所思拍了拍张季信的胳膊:“除了安老师明天你选修的神秘学手札那节课的老师也可以试着问一问我去问魔法生物学老师。” “那我负责说服朱思!”辛胖子嘿嘿笑着说出一个令所有人都差点忽略掉的名字。 “嗐我怎么把那个小丫头忘了!这个绝对没问题了。”张季信一拍巴掌而后迟疑的看向郑清:“那其他人我们还要问吗?” 郑清瞥了萧笑一眼。 “当然要问!”他毫不犹豫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别忘了司马老师的前车之鉴在魔法的世界没有什么是十拿九稳的。”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一十九章 交涉 在说服朱思之前宥罪猎队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那就是这节魔文课的蒙特利亚教授。 倘若能请蒙特利亚教授担任宥罪的指导老师自然比朱思那丫头可靠的多说不得还能从教授的实验室磨点好东西出来。 虽然教授已经三番五次向咨询他的猎队表达了不参加校猎赛的态度但正所谓好女怕缠郎刘皇叔请诸葛先生都要三顾茅庐, 不馁不弃眼下不过是课后厚着脸皮多问一嘴的事情又有什么为难的呢? 万一教授只是傲娇试探他们这些年轻猎手的决心呢? 带着这点天真的想法郑清几人难得积极了一次在上课前把座位向前挪了几排, 顶着班上其他同学异样的眼神, 整节课都表现的积极而又认真包括辛胖子在内四人举手回答问题的次数甚至比唐顿都多。 只可惜蒙特利亚教授在教学上有够敷衍郑清几人的积极态度算是媚眼抛给了瞎子。他很怀疑教授可能甚至都没意识到他们几个换座位了。 不过不要紧只要教授能感受到他们的‘热情与好学’哪怕在稍后的‘谈判’中多出那么一丝丝的善意也是好的。 铃响教授刚刚喊出‘下课’两个字坐在靠前位置的宥罪四人组就齐刷刷站起身目光灼灼看向开始整理讲义的教授。 但有人比他们速度更快。 “蒙特利亚教授。” 马修卡伦脚底仿佛抹了油抢在郑清蹿出座位之前滑到讲桌前笑容可掬的冲教授微微鞠躬:“我是马修卡伦担任卡伦猎队的队长” “不参加。”蒙特利亚教授头也不抬闷声打断马修的话。 郑清暗暗发笑乖巧的排在马修身后打算第二波进攻。 班上许多同学也知道最近沸沸扬扬的校猎会甄选任务一个个伸长脖子, 好奇而又好笑的看着这一幕。 不过令郑清颇为在意的是唐顿与尼古拉斯竟然没有上前难道他俩已经找到合适的指导老师了? 年轻公费生心底紧迫感再次提升了许多。 马修显然对教授的拒绝早有预期脸上没有丝毫为难只是抓住机会提供自己的条件:“如果教授愿意担任我们猎队的指导老师卡伦家族愿意为教授的实验室提供一定的私人赞助” 第一大学以教授姓氏冠名的实验室有权利选择校外的合作方巫师界的资本也乐意赞助此类实验室但任何选择都是双向的以郑清对蒙特利亚教授的认识他不像缺玉币的巫师。 果然在听到年轻血族的第一句话后教授就抬起头额前的灰色头发微微拂起露出两道锐利的目光。 “新大陆的卡伦家族?” 他的目光落在马修的红色袍子上:“竟然在九有学院看到卡伦家族的人赞助我不需要但如果约翰愿意把圣杯借我一段时间唔一晚上那我就答应你的邀请。” 蒙特利亚教授口中的‘约翰’全名‘约翰休卡伦’是率领卡伦家族登上月下议会上议员席位的先祖三百年前离开欧罗巴在北美新大陆创下偌大的家业。 而教授提及的‘圣杯’则是血族圣器之一传言杯子里可以积聚血族原血帮助气血衰败的老吸血鬼们延长生命。 谷蕎 任何一个稍有常识的巫师都能判断出, 教授提出了一个无法完成的条件。马修也知道这一点——且不论他这个幼崽有没有权力与家族外的巫师达成这种协议单单出借圣器可能就会让族里某些激进分子把他绑到荆棘上烧死。 而且据说圣杯正随约翰老祖沉眠在卡伦古堡地下那片庞大的棺材群中天知道因为这种小事儿惊扰那些老祖宗会不会被他们把自己牙拔掉。 年轻的血族脸色苍白笑容变得僵硬了许多。 这倒是更符合他吸血鬼的气质了。 “圣杯是全体血族最珍贵的圣物恕我不能答应您的条件。”马修先清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而后咬咬牙补充道:“如果您实验需要使用血族的精血我可以在校猎赛后以助理研究员的身份辅助您的实验。” 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教授他可以充当血袋。 这份决心颇令人惊讶。 蒙特利亚教授眼中的严厉稍褪几分赞许的点点头:“那倒不至于我还没堕落到抽小鬼的血来做实验的地步指导老师我确实没有时间最近实验室正在紧要关头不过如果你真的对血脉研究感兴趣可以抽时间申请加入我的实验室。就这样吧。” 说罢他把整理好的讲义夹在腋下准备向教室外走去。 马修沮丧的叹口气瞥了一眼正准备上前的郑清一伙儿人垂下眼皮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讲桌前。 他的叹息仿佛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郑清心头。 马修刚刚与蒙特利亚教授之间的对话虽然简短但年轻吸血鬼的决心与教授的态度都非常清晰的展示在他的眼前。郑清不觉得他能拿得出比‘马修自身精血’更有诚意的条件了。 许是注意到几位男巫的迟疑刚刚来到一旁的蒋玉上前一步缀上教授的步伐跟着他一齐来到教室外。 几位男生面面相觑紧随其后。 “教授。” 女巫甜甜的笑着举起手中一沓羊皮纸:“这是收上来的课后作业我已经自作主张检查过一遍同学们常犯的错误也标注出来罗列在这张纸上了” 蒙特利亚教授停下脚步惊讶的看了女巫一眼难得露出一丝微笑。郑清惊的差点把自己舌头咬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冷面的教授笑。 “辛苦了。” 教授接过那沓羊皮纸迟疑片刻似乎在思考怎样奖励这个给自己解决麻烦的优秀学生:“嗯如果你有什么困难” “我们有一支优秀的猎队想要参加这次的校猎赛。”女巫脸色微红笑容带着几分腼腆仿佛对自己为难教授的行为很过意不去声音很小的补充道:“就是宥罪猎队参加过黑狱之战的不会给您带来任何麻烦我们都可以自己解决。” 跟着她身后的几位男巫如小鸡啄米连连点头。 这下应该十拿九稳了吧。 郑清心底暗搓搓想着看着身前女巫的背影满脸感激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欢呼着把她举起抛到空中。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二十章 饱和式申请 不需要付出任何精力、承担任何责任。 只需要安安稳稳坐在办公室认可那支打算挂在他名下的猎队就可以了——恰好那支猎队名叫‘宥罪’是去年新生赛的冠军成立时间虽不长但参加过学校的冬狩、见识过黑狱战场的残酷, 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值得托付的对象。 假如自己是教授郑清想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只可惜他不是。 而蒙特利亚教授又是个非常固执的家伙。这一点从他坚持进行血脉影响方面的研究就可以看得出来。 果然听到女巫的请求后, 教授微微皱眉, 并未一口答应。 “我倒不是怕麻烦。” 他轻叹一口气或许担心女巫脸上不好看, 补充解释道:“之前拒绝那么多猎队理由都是一样的确实是实验室的项目到了关键时刻需要协调联盟、丹哈格与实验室之间的交流需要为试验成果落地寻找合适的试验场还需要完成部分实验细节下周或许下下周我可能会请一段时间假让别的教授代理你们的魔文课” 说到这里教授的目光落在女巫身后的郑清身上提醒道:“郑清同学应该清楚蒙特利亚实验室的血脉影响实验已经有很多成果而且他在我的实验室呆过一个学期知道我为人处世的态度不会因为一时轻松把自己的名誉交到别人手上。” 压力回到年轻公费生身上。 郑清心底暗暗叫苦几秒钟之前的兴奋如夏日的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盖因他虽然在教授的实验室担任过助理却因为眼界的缘故, 很难判断那间实验室的成果到了什么程度。 而另一方面教授对他的认知也与郑清印象中一致——古板、固执、认真负责不会草率应对任何责任。 男生的沉默与脸上的为难从侧面佐证了教授的话。 这让走廊间的气氛稍稍显得有些尴尬。 蒋玉没有让这股气氛继续发酵下去脸上笑容依旧状作失望的叹了口气:“真是太可惜了不过还是实验项目更要紧一些时间还很充分我们可以再去找其他的猎赛指导真是打扰您了教授。” 蒙特利亚教授也没有继续寒暄微微颔首抱着讲义与那沓作业匆匆离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身后冷不丁传来马修卡伦的声音。 “看上去你们也失败了?” 他抱着魔文课的参考书路过几位同学一脸感慨的看着教授背影消失的方向:“这让我心里好受多了连你们这样优秀的猎队都没成功起码知道教授的拒绝是非常认真的” 这话听着像是在夸人又像是在嘲笑。 郑清总觉得哪里别别扭扭却又说不上来。 “不劳费心。”他索性板起面孔看着面前的吸血鬼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们还有其他事情” 属实废话了。 谷綀 这种腔调一出口, 连蒋玉都忍不住别过头做出一副没听见的模样。 倒是马修, 或许平日在卡伦古堡听惯了老吸血鬼们聊天时互飚废话此时反而觉得郑清的作态格外亲切迟疑几秒补充道:“刚刚在教室听唐顿说正在联系明天下午选修课的老师还有尼古拉斯据说他们已经找到了指导老师就这样继续加油吧。” 宥罪猎队五位猎手默默注视着马修同学远去的背影。 半晌。 张季信终于忍不住用胳膊肘戳了戳年轻公费生:“他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被你那么怼还一副好脾气” “自从他堂哥被你亲哥比下去之后。”辛胖子在一旁吐槽。 马修的堂哥弗里德曼爵士竞争奥古斯都失败而张季信哥哥张叔智成为新一任雷哲一上一下间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暴露无遗。 “有时间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如想想甄选任务!”郑清打断两位同伴的闲聊环顾左右:“刚刚你们也听到了我们宥罪总不能被尼古拉斯的边缘猎队比下去。既然蒙特利亚教授这边没办法那我们就按之前的计划” 说着他看向辛:“胖子你去找朱思越快越好!” “马上出发!”胖巫师态度良好但信心稍显不足:“就是不知道那丫头现在躲在什么地方她整体四处溜达” “我让萌萌帮你”蒋玉瞥了一眼教室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女巫安排道:“她跟朱思关系不错总有私下联系的办法。” 郑清注意到胖子的眼睛都亮了。 “只许谈正事不要搞幺蛾子!”宥罪的队长大人不放心的警告了一下然后才转头看向另外两位同伴:“还有你们” “我负责教务处的安老师”张季信拍着胸脯:“中午去我哥办公室的时候还在走廊见过他呢倒是那个教神秘学手札的老师除了上课外平时也见不到只能等到明天下午再说。” “我负责沟通魔法宇宙学的老师。”萧笑也重复了自己的任务。 “还有我们俩要去找魔法生物学的老师申请。”郑清收到蒋玉肯定的目光后仔细盘算了一下自家猎队的申请数量与可能性原本被打进谷地的信心重新高涨起来:“我就不信了这种饱和式申请下我们这么优秀的猎队会找不到一位指导老师!” 有信心是好事。 但乱立flag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习惯。 周二下午魔文课之后宥罪猎队一众猎手四面出击甚至放弃了许多集训时间满校园找合适的指导人选。 然而糟糕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传了过来。 其中最糟糕的一条莫过于辛胖子带来的有关朱思的消息。 “已经再三确认了。” 胖巫师脸色灰败的坐在书桌旁硕大的圆脸藏在高高的课本后仿佛没脸见人声音显得有些无奈:“朱思担任边缘猎队的指导老师就是尼古拉斯那支猎队据说牵线的是樱花酒馆的科尔玛学姐。”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二十一章 周四下午 听到朱思被‘截胡’的消息郑清竟意外没有感到意外。 或者说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现实的暴打他已经对这种看上去十拿九稳结果出乎意料的事情提高了免疫力。 总觉得命运在跟他开某个恶意的玩笑。 “那么朱思pass。”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提起羽毛笔, 在面前的羊皮纸上划了一道线划掉朱思的名字态度冷静语气平和:“那么下一位” 下一个汇报的张季信他负责说服九有学院教务处的安老师以及选修课神秘学手札的教授。 前一位安老师因为职务冲突很抱歉的表示无法为宥罪提供猎赛指导——更准确的说辞是, 教务处的工作有很大一部分涉及此次猎赛组织与管理为公平起见教务处的老师会自觉规避与猎赛有关的项目——他的情况类似于司马杨云只不过司马是挂职在校外机构而安老师是挂职在校内。 而后一位神秘学手札的教授只能说不愧是教授神秘学的神秘到平日没人能捕捉到他的行踪总是上课前悄无声息的来到教室课后又不声不响的离开。 当周四下午张季信抄完黑板上留存的讲义——据说里面有期中考试的题目——追出教室后教授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红脸膛男巫举目四望尽是匆匆脚步、愁苦人生。 而时间已经到了周四下午距离最终截止时间不足四十个小时没有时间再去满校园找那位行迹神秘的老师了。 “所以安老师与神秘学手札的教授pass。”郑清听张季信絮絮叨叨解释一大通后最终点点头提笔又划了两道斜线。 “我觉得安老师真的非常可惜, ”许是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 红脸膛男巫努力为自己的失败辩解了一下:“看得出来他非常希望担任猎赛指导但因为工作原因唉。” “每一位拒绝的理由都是正当且充分的。”郑清抬头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我们不需要关注他们拒绝的理由只需要找到不拒绝的那位。” 这话让张季信脸色又深了少许。 “然后是”郑清低头重新在羊皮纸上划拉着下一个名字然后抬头左右寻找最终确定了萧大博士的位置:“唔看你的表情我已经知道结果了这位拒绝的理由呢?” 萧笑负责魔法宇宙学的教授。 “老姚。” 宥罪的占卜师默默垂下眼皮仔细端详面前的水晶球头也不抬的回答道:“你应该知道老姚的新项目与原先那座黑狱世界从归墟中重新升起有关这对魔法宇宙学来说是一个非常宝贵的课题。他担任老姚的助手除了上课基本都会呆在那边。” 郑清扶着额一点一点划掉名单上最后这个名字。 “你们负责的那位魔法生物学老师呢?”辛胖子似乎想起什么目光在郑清与蒋玉身上转了一圈很有把握道:“他也拒绝了吧!” “这种程度的猜测甚至不需要占卜。”萧笑怼了句冷笑话。 可惜郑清没有笑。 谷遘 还是蒋玉打了圆场简单解释了一下。 魔法生物学的老师要照顾一群怀孕的独角兽这种珍稀的魔法生物在怀孕期间精神尤其脆弱所以教授需要全副精力看护它们, 属实没有时间。 “这个季节属于魔法生物孕产高峰, 除此之外许多在猎赛中受伤的魔法生物最后也会交由教授的工作组救治教授说他们最近一段时间忙的四脚朝天正到处打报告要人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把项目组最核心的人力派出去。” 郑清在蒋玉解释之后还补充了一点细节:“我们去说服教授的时候差点被他说服进他的工作组帮忙救治那些魔法生物。” “但教授给的学分真的很高!”蒋玉难得露出一丝遗憾。 “这不是分高不高的问题。”郑清拉长了脸。 “真是灾难性的一天。”辛胖子咕哝着抬头看了看窗外的火烧云:“这种景象这种心情这种结果感觉我们呆在地狱。” “说起地狱”萧笑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丝回忆:“我家老爹是一个奥康派巫师就是那个认为‘魔法不存在哲学’‘理性不能证明魔法’的经验主义学派他曾说过地狱是一个非常好的概念但也是一个非常糟的概念。” “好的地方在于地狱只是巫师们病态想象力的产物在巫师意识诞生之前并不存在真正的地狱。” “坏处在于地狱的诞生证明了凡是巫师能想象到的存在他们一般也能创造出来。” “就像我们现在的处境?”张季信很感兴趣的插嘴道。 “就像我们现在的处境。”博士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或许你觉得眼下这种煎熬像是在地狱我只能说我们的处境可以变好但也能更糟。这取决于我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辛胖子终于忍不住吐槽道:“难怪琳达学姐说不要跟占卜师聊天‘他们会把一句废话用不同的声调演绎出一篇文章’!” 最后那句话胖巫师是模仿了那位校报总编的声音捏着嗓子说出来的。学的活灵活现让郑清听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笑声终于冲散了之前四周郁结的沉重气氛但也给今天的临时会议画上了句号。 “还有三十多个小时大家不要放弃。” 临走前郑清给所有人打着气:“如果我们这么优秀的猎队都找不到指导老师那错的绝不是我们而是今年组织猎赛的学生会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别怕时间晚打扰到我。” 就这样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们再次四散到学校的各个角落为找到一位合格的指导老师继续努力。 郑清没有与其他人一样呆在校园。 他没有去图书馆、没有去百草园、也没有去实验楼与研究院而是径直去了贝塔镇步行街。 他打算去三有书屋碰碰运气。 看先生能不能担任他们的指导老师。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二十二章 最终人选 不出所料先生不在书店。 郑清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面对这点小挫折了。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黄花狸盘踞在三有书屋的窗台无聊的晒着月亮眼睛微眯浑身蒙着一层淡淡的清光, 状态非常慵懒:“世界这么大哪里他不能去况且他又不是我养的为什么要问我他的去向” 话音未落一道筷子粗细的金黄色闪电便从虚空中蹿出准确无误的敲在黄花狸的脑门上啪的一声, 炸起一簇蜷曲的猫毛, 空气中迅速弥漫出一股焦糊的味道。 “嗷!!” 花猫惨叫一声, 原地蹦起三尺高落地后举起爪子恶狠狠指向半空似乎想撂点儿狠话但爪子在空中戳了几下最终晃晃悠悠收了回来。 “看见没?”黄花狸脾气很差的看向男生咆哮道:“你只要跟我一样念叨一句他肯定知道你在找他!” 郑清用一副看傻瓜的眼神看着花猫。 “我只是想请先生担任我们猎队的指导老师。”他假装没有听到黄花狸那糟糕的建议诚恳的解释自己的来意:“这个月学校有校猎会宥罪猎队需要找到一位合适的指导老师才能参赛” “就这么点儿小事儿?!”黄花狸鼻子险些被气歪抬起爪子指了指自己额前焦糊蜷曲的猫毛示意郑清看看它付出的代价。 男生总不能说‘那是因为你嘴贱’只好陪着笑脸抱歉的看着黑猫一脸期待的补充道:“黄哥你是知道的, 宥罪猎队非常优秀虽然还比不上几个院队, 但整个第一大学, 也就比裁决弱一点儿, 遇到3a我们都是不怵的你知道吗为了参加这次校猎会我们专门练习了二阶战阵第一次训练的时候还被一头发狂的变异盖特拉西追杀” “这些废话不要跟我讲。” 黄花狸气哼哼的打断男生的絮絮叨叨召出一面水镜歪着头仔细打量额前被炸毁的皮毛满脸心疼:“我的毛啊养好还不知道需要多久” 一边说着一边时不时瞟男生一眼。 直到它的爪子第三次捋在那簇焦糊的猫毛上嘴里碎碎念着‘猫毛护理费用’的时候年轻公费生才恍然大悟。 “黄哥我的身家你是知道的”郑清真诚的看着窗台上的花猫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青濛濛的玉币双手递上前:“这是我们猎队这个学期剩余的全部活动经费了” 黄花狸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郑清咬咬牙又摸出几粒金豆、几枚银角以及一把铜子儿叮呤咣啷很是悦耳:“全都在这儿了d&k下个月的工资都要发不出去了!” 黄花狸终于抬起眼皮, 扫了一眼郑清捧在手心的那点儿金银, 叹口气:“这点儿补助连条小鱼干都买不到我拿来有什么用” 郑清原本就知道黄花狸平素吃的小鱼干并非步行街上售卖的普通货色但此刻听它说手中这么多钱竟然连一条小鱼干都买不下还是有种心酸的感觉。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要知道辛胖子用一枚玉币换的鸡腿儿可以让整个403宿舍享受一整个学期——包括宿舍里那只肥猫。 谷譠 眼下却连一条小鱼干都买不到。 “把你那点儿金子收起了吧。”黄花狸大度的摆了摆爪子人立而起凑到郑清身旁一把揽住男生的肩膀热情的打探道:“你也能用其他有趣的东西做交换比如老头子给了你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可以让我耍几天” 听到‘老头子’三个字郑清心虚的抬头向上看了看同时努力向旁边躲去唯恐自己被这死猫连累也挨一记闪电。 他可没有自信能像黄花狸那样皮糙肉厚。 只不过花猫的爪子非常有力年轻巫师完全没有挣开一人一猫反而贴的更紧了一点儿。郑清打赌他抬头的时候花猫也正小心翼翼向上瞄去。 所幸先生可能并不在意黄花狸用词上的擦边球没有赏下第二道闪电。 这让黄花狸勇气大增。 “有没有有没有。”它晃着尾巴在郑清脖子间挠来挠去猫脸热切:“老头儿放心你一个人呆在学校肯定给你不少好东西吧” 郑清缩着脖子躲来躲去却始终躲不开那条毛茸茸的尾巴。 最终他无奈的叹口气:“真没有只有一块怀表好像能控制时间我还不会用你要吗?” “嘁时间有什么好玩的。”黄花狸脑袋的摇的拨浪鼓:“还有没有其他的?你给我个好玩的我告诉你去哪里肯定能找到指导老师。” 这一下郑清必须认真了。 他皱着脸努力思考自己灰布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排除最终将目标锁定在那本神隐许久的法书上。 “这本法书怎么样?”年轻公费生兴致勃勃的掏出那本法书在黄花狸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揭开搭扣打开法书指点道:“先生说过里面这道咒语是禁咒的起手式” 黑狱之战后法书上的咒文随着那道细长光柱消失的干干净净;暑假结束时郑清翻开书里面已经有了许多淡淡的字迹若隐若现。 此次再打开法书前几页的咒文已经重新完整清晰的浮现在眼前虽然后面还有许多缺失与模糊但不影响男生卖力向花猫推荐。 “收起来快收起来!” 黄花狸一脸倒霉的别过脸毛茸茸的爪子像弹簧似的在男巫脸上拍来拍去声音中带着几分暴躁:“真是什么玩意儿都往外拿你就不怕手里那本法书暴走把老头子的书店炸了?” 郑清眨眨眼乖巧的收起法书重新扣紧上面的皮质搭扣。几抹流霞从书口与封皮间滑过七彩流光一闪而逝。 “那指导老师”男生腼腆的看着花猫。 黄花狸一脸晦气抬起爪子捏了几下仿佛一位巫师在掐指算计。只不过胖乎乎的猫脸与毛茸茸的爪子搭配在一起显得格外喜庆。 “去青丘公馆找那只小狐狸去!” 很快黄花狸便掐算出结果尾巴一甩瞬间消失在男生面前只余残音在空荡荡的书店内回响:“卜相显示她就是你们的指导老师”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二十三章 晚餐 郑清来到青丘公馆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 他在路上犹豫了很久始终不确定要不要邀请苏施君担任宥罪的指导老师。 一则在他印象中青丘公馆的主人只是在学校研究院工作并无正式的教职似乎不符合猎委会的政策要求;再则, 倘若真的合适他也很难向同伴们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能邀请到苏施君担任自家猎队队长。 换言之凭什么! 一方是能够参加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拥有月下议会上议员、巫师界第一美女、青丘继承人等诸多耀眼头衔的大巫师;另一方则是名不见经传的大学生虽然也有诸如梅林勋章、大阿卡纳‘世界’、公费生等称号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差距有多大。 诚然宥罪猎队是一支出色的猎队夺得过新生赛冠军、参加过黑狱之战, 但也仅此而已。 整个巫师联盟数百支大小猎队整座第一大学近三十支注册猎队想邀请苏施君参加类似公众活动或者担任形象代言的不知凡几凭什么被一个不知名的小猎队拔了头筹? 郑清有理由相信倘若苏施君参加校猎赛的消息公布出来包括四所学院的院长可能都会公开让贤支持各自学院的院队想方设法邀请苏施君担任他们的指导老师。 不需要她多么出色的完成指导工作只需要这位指导老师站在看台上为自己的猎队加油就能让对方猎队看台上一大半的观众立刻‘反水’。 想想还是挺刺激的。 郑清用力晃了晃脑袋打消刚刚滑过的糟糕念头。年轻巫师完全可以想象苏施君担任宥罪指导老师的消息在第一大学传播开后整座学校会轰动成什么样子。 到时候恐怕不仅宥罪猎队的巫师甚至天文08-1班的全体学生都需要戴好帽兜、挨着墙角走路以免苏施君疯狂的粉丝们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这种患得患失的犹豫在郑清收到萧笑的一只纸鹤后最终被打消。 纸鹤传来了两条新的糟糕消息。 一只是萧笑送来的他通过司马邀请的另一位魔法史学教授失败, 那位教授不久前刚刚办理了离职无法参加类似比赛。 另一只来自校报编辑部辛胖子在信中告诉自家队长安德鲁泰勒的衔尾蛇猎队邀请了鱼人语教授担任他们的指导老师。 “狼崽子邀请鱼人果然物以类聚邪恶以群分”胖巫师在来信的最后愤愤不平的写道:“我有理由相信不论伊势尼加入北区巫师组织的猎队还是鱼人语教授担任衔尾蛇猎队的指导老师都是临钟湖里那个族群不安分的表现放心我会持续关注它们的。” 郑清并不希望辛胖子把过多注意力放在临钟湖鱼人的身上。 很显然他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操心。 就像那句话说的专业的事情有专业的人士来处理——而他只需要给宥罪找一位合格的指导老师就可以了。 于是他站到了贝塔镇西区54号院。 木质大门上由九条尾巴旋转而成的青丘徽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一朵青色的花朵与门后园子里那姹紫嫣红交相辉映令人迷醉。 这让郑清有些不确定自己现在嗅到的香气源自小花园还是面前的狐女仆。 谷睢 “小姐在餐厅。” 一位模样清秀的女仆微微向男巫鞠躬, 露出发间毛茸茸的耳朵。郑清依稀记得她叫苏枝, 也可能是叫苏花——因为漂亮的面孔见多了, 总会令人脸盲。 “辛苦了。”男巫忙不迭鞠躬回礼, 腼腆的笑了笑。 “请跟我来。” 狐女仆脚步轻快的走在前面仿佛一只青色的蝴蝶穿梭过小花园左拐右拐很快带着男巫到了一处他略感陌生的房间。 屋子中央是一张长条状的木桌上面铺着白色桌布一共十张高背椅环绕着餐桌前后各一张、左右各四张。 桌布上摆着一套套精美的珐琅瓷器餐具与桌椅颜色相同以红色为主色调;桌子上方悬挂着华丽的魔法灯具温和明亮的光线从灯具中溢出洒遍整个房间。 郑清进门正对面与左手边各有一座高大的落地窗窗上悬挂着巨大的红色天鹅绒窗帘。区别在于正对面的落地窗右侧有一副巨大的挂毯依稀可以看到上面似乎绣着一株巨大的卡巴拉树以及许多人名;而左手边的落地窗左右则是两座瘦高的橱窗窗前是金色的九尾状烛台窗内摆放着精美的银制器皿。 “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个饭吧。” 青丘公馆的主人坐在距离入口最远的主座上懒洋洋的靠着高背椅非常随意的对男生打了个招呼:“想吃点什么?” “随便就好。”郑清被这间屋子所散发的气势压制着眼神下意识左右乱瞄有些不确定自己应该坐在什么位置。 看上去女巫对面那张椅子不错但会不会距离太远自己说话她听不清呢? 仿佛猜到了男巫的迟疑女主人抬手指指自己左侧最近的那张椅子:“坐这儿就行顺便你可以帮忙看着波塞冬她总喜欢在我吃饭的时候捣乱。” 狐女仆引子男巫走向那个位置拉开椅子做出邀请的姿势。 郑清惴惴不安的坐下去总感觉自己坐在一颗炸弹上。 也不知是自己这颗炸弹当量大还是屁股下这颗炸弹当量大他胡思乱想着眼观鼻鼻观心心却指挥着鼻子跟眼角余光向主座上的身影飘去。 “想看就看!” 苏施君翻了个很好看的白眼:“我戴眼镜了不用担心你把饭吃进鼻子里你知不知道你用眼角余光偷看的时候样子很明显!像这样” 她夸张的演示着郑清的小动作旁边侍立的几位狐女仆纷纷低头浅笑不止。 郑清则立刻涨红了脸讷讷无语。 半晌他才勉强抓住一条清晰的思路干笑两声:“你吃饭时间有点晚呐学校都是七点钟就结束晚餐供应了。” “你还好意思说?” 苏施君扬起眉毛:“我在学校要忙实验室的事情回到公馆还要看着波塞冬写作业她现在正是顽皮的时候你应该多在她身上花些心思!”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二十四章 终定 当郑清在公馆主人犀利的言辞下左支右绌、狼狈不堪时波塞冬终于来到了餐厅给了年轻巫师一点喘息的机会。 小狐狸原本迈着优雅的狐步翘着尾巴端端正正进了餐厅。却一眼看到坐在苏施君身侧的郑清乍喜之下登时破了功, 尖叫一声嗖的一下蹿进男巫怀里唧唧喳喳念叨起它是多么辛苦每天六点就要起床十点前就必须睡觉云云。 男巫心有戚戚却不好承诺什么, 只能挠挠小狐狸的耳朵以示安慰。 叮叮叮! 银勺敲在玻璃杯上的声音打断这短暂的混乱苏施君瞥了波塞冬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清了清嗓子。 小狐狸原本还想挣扎一下继续呆在男巫怀里却被身下一双大手向旁边一送被迫落座。 女巫满意的看了男巫一眼微微颔首。 郑清则全然无视旁边小狐狸哀怨的眼神回给女巫一个大大的笑脸同时满脑子思索怎样挑起话头请她担任宥罪的指导老师。 伴随着刚刚那几声‘叮叮’的敲击狐女仆们鱼贯而入各自捧着银制餐盘轮流而上为主人与客人端上菜品。 苏蔓女仆长俯着身子在郑清耳边小声介绍着菜品。 男生面前摆着的是墨西哥奶酪配橄榄油培根芦笋卷椒香羊排, 配常温的甜红葡萄酒;女巫面前的是山羊奶酪配苦菜叶姜汁南瓜泥美人椒白灼虾配冰镇白葡萄酒。 小狐狸面前则是一碟温牛奶里面磕了几个生鸡蛋。 “太浪费了太浪费了。” 年轻公费生在座位上有些局促不安小声念叨着:“刚刚说了随便就好” “随便是最复杂的一道菜。” 苏施君用调羹搅了搅面前碟子里的南瓜泥慢条斯理的回答道:“客人的随便意味着厨师需要根据客人身份、性别、喜好等自行做出合理搭配。相对而言一道开水白菜或者一块法式千层派这样要求明确的菜品反而非常容易所以有些时候不要随便。” 郑清正在切羊排的小刀微微停顿了半秒。 他不确定女巫是不是话里有话。 所幸还有波塞冬——当大人们聊天陷入某种尴尬气氛中的时候小孩子的存在就非常有必要了它们会像润滑剂一样让干涩的气氛重新顺畅起来。 “波塞冬吃的是不是有点少?”年轻公费生叉起一块羊排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指了指身旁正在啜牛奶的小狐狸。 小狐狸原本耷拉的耳朵倏然竖起, 热切的看向主座上的女巫。 苏施君拭了拭嘴角, 端起手中高脚杯, 温和道:“不少了女孩子晚上吃东西要适度这对她保持魔力活性有好处。” 小狐狸的耳朵重新耷拉下去有气无力的舔舐着奶皮上的蛋液。 话题到此再次终结。 在培养后代——尤其当后代是一只狐狸的时候——青丘苏氏的经验显然比一个刚刚进入巫师界不足两年的男巫更可靠。 餐厅重新安静下来除了刀叉羹勺与餐具轻微的碰撞再无其他声音包括小狐狸**皮也小心翼翼着没有发出一丝吧唧。 郑清叉起一个培根芦笋卷塞进嘴里绞尽脑汁想着怎样才能委婉的说出自己的来意。 “下周校猎赛就正式开始了。” 谷荳 将培根芦笋卷咽下后他终于找到恰当的开场白:“感觉今年的猎赛会很难我只希望宥罪猎队不会刚入场就出场。” 苏施君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哇哦对于一个曾经一枪重伤现任奥古斯都一道咒语毁掉半座黑狱古堡的巫师来说你未免也太不自信了点儿。” 这跟郑清预想的回答不太一样——他原本预想女巫可能会问及宥罪参赛指导老师是谁然后他就可以顺势提出邀请。 但现在。 男生默默切下一小块羊排塞进嘴里然后端起酒杯啜了一小口。杯中的红葡萄酒微甘与青蜂儿或琥珀光的味道截然不同。 “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他想到耳朵眼里那条小青蛇有了几分信心。 “但愿如此。” 女巫举起手中酒杯与男生碰了碰优雅的啜了一小口:“信心是成功的前提条件学校的猎场向来缺乏有信心的猎手。” “但宥罪现在遇到一点儿麻烦。”郑清知道这不是最好的开口时机但他不想在等了趁着两口酒下肚勇敢的挑起话头。 苏施君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 “校猎会甄选任务需要每支猎队邀请一位指导老师宥罪猎队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既然已经开口郑清索性放下餐具详细描述了这几天倒霉的经历包括每一位老师拒绝他们的理由。 女巫津津有味的听着直到男生的吐槽告一段落她才笑道:“所以你现在想找一位教授或者普通讲师担任宥罪的指导老师?” 郑清小鸡啄米般点头眼巴巴看着她像极了刚刚的波塞冬。 “没问题。” 出乎男生预料苏施君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我还从来没有以指导的身份参加过校猎赛想来应该会是一段很有趣的经历。” 郑清重重松了口气的同时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之前的困惑:“但你不是在研究院任职吗?这次校猎赛指导要求有教职的老师担任” “你不知道吗?”女巫奇怪的看着他:“我在研究院带研究员的每个月能拿两份工资你不知道为什么来找我?” “是黄哥就是三有书屋那只黄花狸让我来找你。”男生老老实实卖掉了花猫。 “那只猫呐。”苏施君捏着叉子若有所思的戳着面前的白灼虾。 旁边波塞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惊醒了沉思中的女巫。 她对苏蔓打了个眼色示意女仆长将吃饱喝足、已经处于朦胧状态的小狐狸抱走然后冲郑清眨眨眼: “亚特拉斯有句话圣人需要八个小时的祝福才能让一个孩子睡着。但实践中我们有更好的办法比如加了三个生鸡蛋的温牛奶。” “睡觉前吃太多鸡蛋不好” 解决最大的麻烦后郑清也有心情闲聊了很积极的表态:“我可以给你拿一个薰衣草泡泡浴球睡觉前让它泡个澡会让它睡的像个死人。” “死人可不一定睡的安稳。” 女巫纠正了男生的错误认识:“据我所知公孙病一直有失眠的毛病魂不语也总是做噩梦。” 公孙病与魂不语都是月下议会上议员只不过一位是僵尸一位是幽灵理论上来说这两位都是死人。 在此之前郑清从来不知道僵尸也会失眠幽灵也会做噩梦。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二十五章 寒露 离开青丘公馆后郑清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拿着苏施君签名的授权书径直前往图书馆赶在闭馆之前填完了宥罪猎队确认指导老师的相关申请材料然后折了一只尺许高的大纸鹤, 将那份材料送去猎委会。 目送纸鹤翩然离去的身影男巫重重松了一口气继而开始发愁。 他仿佛已经听到明天早上学生会办公室里喧嚣与吵闹的声音看到堵在天文08-1班教室门口向里张望的激动面孔了。 当然还有比‘明天的麻烦’更早需要他操心的。 比如怎样给同伴们解释这件事——他必须在事情发酵之前把苏施君担任宥罪指导老师的消息告诉所有猎手并且经受第一轮‘狂轰乱炸’——完全可以把它当成明天的预演, 年轻巫师苦中作乐着, 脑海闪过这个念头。 带着满腹愁绪, 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学府中磨磨唧唧走了半个钟头郑清仍旧没有找到两全其美的借口但宿舍山已经近在眼前了。 “大晚上进进出出烦不烦!” 守门的青铜小兽刷过男巫的学生卡后骂骂咧咧着一尾巴抽开了紧闭的宿舍大门同时抱怨道:“如果我有扣学分的权力” 郑清赶忙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赭烟球塞给倪五爷。 青铜小兽得了‘贿赂’后才稍稍消停下来自顾自缩回门上那口尺许高的门洞里喷云吐雾。 门后银白色的走廊一如既往的空旷安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年轻公费生在心底给自己打过气后推门而入竭力做出一副欢欣鼓舞的模样:“好消息!好消人呢?” 403宿舍里空无一人。 只有一只肥猫懒洋洋趴在书桌上, 十几只小精灵横七竖八躺在猫背上, 一齐打着呼噜。听到男巫的声音, 肥猫只是勉强抬起一个眼皮, 抖了抖胡须以示欢迎倒是那些小精灵们忙不迭从猫背上飞起或寻热毛巾或备热茶点心给男生接风。 “他们人呢?” 郑清接过热腾腾的毛巾擦了把脸然后接过一颗草莓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左右张望:“迪伦不在可以理解他晚上有课那俩家伙呢?” 说着他摸出怀表瞅了一眼时间。 晚上十点一刻已是深夜不论图书馆还是自习室这个时间点已经关了即便想找指导老师现在也不是好时机。而且今晚也没有猎队集训的任务。 “兮兮” 几只小精灵挥舞着胳膊, 叽叽喳喳叫着努力向郑清比划。男巫看不太懂也听不太懂, 但他注意到一只小精灵纱裙上沾了一根黄白相间的猫毛。 “不急不急我给他们飞只纸鹤就好你们继续休息去吧。”他宽慰着重新将这些小精灵挂在团团身上。 肥猫不满的甩了甩尾巴但终究没把背上的小家伙们抖下去。 夜间纸鹤的效率比白天更高一些盖因白天总有各种鸟雀半路拦截捉弄这些笨拙的魔法造物而到了夜间鸟雀们早早休息去了没了剪径恶霸纸鹤们的效率自然就提升了。 不到五分钟郑清便收到了萧笑的回信。 信纸上只有两个字。 寒露。 郑清猛然醒悟——今天十月八日周四月历八月二十恰逢寒露时节。早上魔药课的时候李教授还提醒班上同学记得今晚收集寒露配药用。只不过一整天焦头烂额下来男巫早已把这件事丢在了脑后。 他惊叫一声丢下手中信纸撒腿就向宿舍外跑去。 毫不意外楼下看管宿舍大门的青铜小兽被再次吵醒后冲着男巫就喷了几团浓郁的黑烟直熏的他涕泗横流、视线模糊险些找不到百草园的入口。 百草园就是同学们今晚收集寒露的地方。 当郑清赶到园子里时一些人已经收集了足够的露水早早离去只有像萧笑这样略带强迫症的家伙还带着宥罪的几人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的寻找最纯净的露水。 男生靠近时恰好听到萧大博士解释的声音: “寒露入药虽然取其‘阴寒’之气但普通铜制承露盘里接下的露水受金气侵袭过分放大了那份‘阴寒’反而不美所以我们要寻找被木气中和过的寒露入药时反应会更温和一些。” “不同叶子上的寒露效果没有差别吗?”郑清顺势开口问道。 背对他的几人齐齐回头。 “卧槽!” 距离郑清最近的辛胖子吓的向后一缩险些跌倒在地上:“真见鬼了我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圣诞老人?” 郑清眨眨眼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蒋玉挥手召出一面水镜放在男生面前同时递上一块手帕。 借着周围的魔法光亮郑清这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满脸黢黑仿佛刚从烟囱里爬出来似的。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接过手帕看着上面漂亮的花纹嗅着帕子上清幽的香气却不好直接擦自己的脏脸索性唤出个水球呼啦啦洗了把脸。 “倪五爷?”萧笑扶了扶眼镜很肯定的反问道。 “毕竟老人家被三番五次打扰睡眠脾气肯定很坏。”郑清用手帕擦着脸咕哝着左右张望一下颇为庆幸道:“幸亏李萌不在不然她又该晕过去了。” “一点儿也不好笑。”辛胖子揉着僵硬的脸颊缓了缓才追问:“你怎么来这么晚班长差点就要去校工委报失踪了。” 郑清抱歉的冲女巫笑了笑迟疑几秒最终实话实话:“刚刚在图书馆忙了一小会儿提交了一下指导老师的确认材料。” 这句话顿时引来几位男巫全部的注意力让他们忘记了打趣蒋玉的事情。 “成了?”张季信兴高采烈的确认道。 郑清肯定的点点头。 “不是骗我们吧”胖巫师狐疑的打量着年轻公费生:“大家忙了这么久都没搞定你怎么出去溜达一会儿就敲定了” “要不怎么能当你们的队长咧。”郑清笑眯眯轻怼了回去。 “指导老师是谁?”萧笑更关心具体人选。 “苏施君。” 郑清非常干脆的回答道脸上中带了一丝卸下重担后的神清气爽——正所谓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有些事终究是要面对的早死早超生。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左一右 “哦。” “谁?!” “你再说一遍!” 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张季信目瞪口呆仿佛中了定身咒;辛胖子则像是被人在脑袋后面敲了一棍子困惑的眼神中露着一丝迷茫还抬手掏了掏耳朵似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倒是萧笑与蒋玉保持着某种程度的镇定。 只不过萧笑的镇定更像是强忍住的手中捧着的玉碗歪斜, 里面接好的寒露洒了一小半都全然没有察觉;而蒋玉的平静中则透露出一丝恍然。 那丝恍然莫名让郑清感到不安。 “苏施君。” 年轻公费生收敛心神一字一句的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既然迟早要告诉他们这个名字还不如干脆一些若此时扭扭捏捏反而显得自己心虚——同时他还贴心的解释道:“就是青丘公馆的主人月下议会那位上议员我确认了一下她在应用魔法研究院担任研究员导师, 是符合指导老师资格的。” “这是符不符合资格的问题吗?” 张季信一脸茫然, 看了看郑清, 又看了看其他几位同伴似乎想从大家脸上看到开玩笑的表情:“资格?苏施君?” “咳。” 辛胖子干咳一声瞪了红脸膛男巫一眼而后向前一步走到郑清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队长我还有大家都知道这几天你的精神压力很大找不到合适的指导老师宥罪就没办法参赛这是对我们所有人过去一年努力的否认但就算压力再大也不该随随便便拿一位大巫师的名字开玩笑。” 似乎注意到郑清打算开口辩解胖巫师连忙竖起食指在面前晃了晃抢道:“我知道我知道压力大的时候开些无关大雅的小玩笑可以很好的调节气氛但眼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还有” 说着,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补充道:“还有不到二十六个小时甄选任务就要结束了我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快点收集完寒露然后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后重新打起精神选择更合适的目标。” 郑清扯了扯嘴角感觉有点哭笑不得。 之前他猜测过很多同伴们的反应——比如张季信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让他交代跟苏施君的关系;比如辛胖子掏出羽毛笔与记事板疯狂撰写一篇八卦稿子;再比如萧笑抽丝剥茧从尼普顿与波塞冬的微妙联系以及以往诸多迹象中推测出什么。 这些他都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唯一没想到的是胖巫师第一反应竟然是不信。 不仅不相信而且还给这个‘不信’找到了逻辑圆洽的理由以至于张季信听后脸上立刻露出一丝恍然看向郑清的眼神带了几分抱歉与怜悯。 “别想太多。” 红脸膛男巫也上前一步同样安慰的拍了拍年轻公费生的肩膀:“我哥也说过, 宥罪是一支非常优秀的猎队我们不能参加后面的比赛, 是校猎会的损失是学生会规则制定的疏漏, 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但就像胖子刚刚说的那样就算压力再大也不好随便拿一位大巫师来开玩笑” 郑清苦笑着向后退了一步举起三根指头。 “我没开玩笑真的是苏施君。”他环顾左右眼神没有一丝闪避再次强调道:“苏议员将担任宥罪猎队的指导老师相关材料我已经提交给猎委会了。” 四周陡然安静下来。 夜色凉凉夜风习习除了不知名虫子的低鸣与草叶碰撞的沙沙声外只有远处大地深处传来的缓慢而沉闷的声浪那是不知疲倦的地龙在疏通大地的脉络。 下一秒。 张季信闪电般攥住郑清的胳膊脸色涨红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高亢:“你说的是真的?!” “嘶!”郑清吸着凉气一边努力抽着自己的胳膊一边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明天早上就知道的消息我骗你们干嘛?” 啪! 郑清的另一条胳膊也被攥住。 他回过头看到了一只蒲扇大的蓝色手掌以及一张蓝莹莹的面孔胖乎乎的蓝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珠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苏、施、君?!” 辛胖子每说一个字就用力跺一下脚郑清隐隐感觉远处那条在土浪中翻滚的地龙正困惑的抬起头向这边张望似乎在好奇园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敢打赌明天起我们会成为整个学府不整个布吉岛不不是整个联盟最耀眼的一支猎队!” 记者出身的胖巫师显然对这条消息的敏感性非常清楚声音急促语速飞快的分析起来:“苏施君的新职务?不不太普通了震惊!她竟然选择了无名之辈!俗了俗了唔在这条报道之前应该先描述一下宥罪新生赛冠军的选择?黑狱之战中的学生猎队?年下君与御姐不得不说的故事?哦不有我这么胖的年下君吗?不行这种色色的题目刊出去我会被人套了麻袋打死在阴沟里!” 显然他已经在脑海中拟好了好几篇新闻的主题而且连题目都起了个七七八八。 郑清看着有些癫狂的胖巫师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念叨很想给他身上拍两张静心符但自己两条胳膊都被人攥死想掏也掏不出来。 但必须快点让这两个家伙冷静下来。 否则男巫很担心自己会被情绪激动的两人撕扯成两半。 萧笑恰到好处的开口替郑清解决了这个麻烦:“能说一下你是怎么请到苏施君议员的吗?” 他扶了扶眼镜眼中满满的好奇——这种表情在博士脸上很少见——很慢但很清晰的重复道:“不管从哪个角度来想苏施君同意担任我们猎队的指导老师都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话音落。 激动的胖子与长老同时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年轻公费生。 郑清悄悄咽了一口唾沫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两条胳膊被两位同伴攥的更紧了一些。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互相解围 “是我帮了一点忙。” 蒋玉突然挺身而出开口为郑清解了围:“钟山蒋氏与青丘苏氏是世交所以我请家里长辈写了封信让清哥儿带去青丘公馆了其实苏议员远比其他大巫师更容易打交道并不像报纸上说的那么冷冰冰的” 郑清惊愕的看着身侧睁着眼说瞎话的女巫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左右胳膊上攥着的手已经力松劲泄, 两只激动的大猩猩纷纷恍然。 “难怪!” 辛胖子一拳砸在手心羡慕嫉妒的盯了年轻公费生一眼:“其实这件事你完全可以交给我的我口才比队长强多了肯定不会拖这么晚才来回复。” 收到胖巫师的目光郑清心底一突立刻把微微张开的嘴闭上同时脑子疯狂转动起来。他与苏施君之间的关系蒋玉是知道的在他印象中还是黑狱之战时苏大议员亲口说出来的——当时在那一小块战场除了他与蒋玉、黑猫之外便只有两个昏死过去的助教了。 当然战场上那些神识灵敏的大巫师应该也听到了什么只不过大巫师都有大巫师的矜持不会随便对小报记者们嚼舌头。 而黑狱之战后蒋玉也再没有提起这件事。 郑清满心希望是学校的沉默契约生了效但眼下看只是女巫不想与他谈这个略显敏感的话题罢了。 想到这里男生稍稍有些心虚眼角余光飞快的瞄了几下身侧的女巫。 而蒋玉从挺身而出后自始至终都没与他有任何视线上的接触这让男生无法通过目光猜测女巫现在的想法。 “我家跟青丘关系也不错, ”张季信摸了摸鼻子, 自顾自咕哝起来:“但我哥说猎赛最重要的是公平依靠家里帮忙在猎赛上获取优势” 话音未落, 便戛然而止。 没有人堵住张季信的嘴巴而是他突然醒悟到自己的辩解似乎从侧面攻击了蒋玉所以主动闭了嘴。 旋即他不安的看了女巫一眼小声分辨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就算我跟家里说了家里也不会帮忙的” 这种对错误的辩解说的越多错的也越多。还没说完张季信自己就沮丧起来脸膛变成了酱紫色。 只不过女巫还没开口辛胖子便跳出来主动迎战:“这不算作弊!血脉是实力、运气是实力、势力为什么不是实力呢?如果真的要绝对公平那么阿尔法那些吸血鬼、狼人就该先把身体里超凡血脉给拔掉大家用一样的法书、一样的符笔一决高下!” “就是, 就是。” 郑清也连忙搭腔, 稍稍提高声音:“那封信充其量只是一个引见真正说服苏议员的, 还是宥罪猎队的实力或许你们已经忘了我们与苏议员曾经一起在黑狱古堡前并肩作战过她对我们猎队印象很好!” 这番话既是在安慰蒋玉也是为了让张季信宽心告诉他绝不存在什么作弊或暗箱操作的情况。 张季信脸色稍霁喃喃着:“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你们可能会误解我刚刚的意思如果需要我也可以给家里写信的。” “那你可迟了一步。” 蒋玉眨眨眼笑了笑脸上没有一丝恼火语气轻快的安慰道:“而且作为一个女巫我可能比你更适合给苏议员写信。” “你确实更合适。” 萧大博士终于再次开口他推了推眼镜目光在郑清与蒋玉身上徘徊片刻最终落在女巫身上不解道:“这也是这件事中我唯一不太明白的地方为什么你让渣哥儿去青丘公馆而不是自己去讲道理作为一个女巫你应该比他更适合进青丘公馆吧。” 蒋玉显然没有料到萧笑会问这么个问题顿时愣了一下。 这一次是郑清帮她解围。 “哦因为我要去找波塞冬。” 年轻公费生漫立刻接口——为此他甚至没有在意博士喊他渣哥儿——而是努力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解释道: “你知道那小家伙成天跟苏芽玩儿而且你应该能理解青丘公馆的环境对小狐狸很有好处它这个学期连宠物苑都很少呆十天总有七八天赖在那里公馆里那些狐女仆们也很喜欢它我总要时不时看看它有没有被欺负顺便帮忙送了一下信。” 这也是他最初想到给同伴们解释的理由——波塞冬跟青丘公馆关系好所以能请到苏施君——当然他也知道这个理由有些蹩脚很容易被人抓出漏洞与线索。 但用在彼处低劣的借口用在此时恰到好处。 说话间男巫瞥了眼女巫。 蒋玉也在这时看了他一眼抿嘴笑了一下。男生顿时感觉浑身上下都松快了许多之前的不安全然消散。 “我就知道跟女巫打交道这种事交给渣哥儿是决计不会错的!”辛胖子拍打着郑清肩膀没口子的夸奖着。 “咳咳咳!”张季信剧烈咳嗽起来努力冲胖巫师打着眼色。 胖子假装茫然的看了看脸色奇差的郑清以及重新板起脸的女巫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驱散了深夜的寒意也驱散了笼罩在宥罪猎队年轻猎手们心头的阴霾。 郑清听着胖子的笑声心情在奇差与很好之间来回冲撞感觉整个人都有些拧巴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道:“别以为找到指导老师就万事大吉你应该知道明天其他人知道宥罪指导老师的身份后会出现什么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胖巫师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大不了堵在教室门口瞻仰一下我们伟大光辉的形象呗。” “那是蒋大班长才能有的待遇。”萧笑扶了扶眼镜冷不丁刺了他一下:“至于你我很怀疑你会被人套了麻袋打闷棍然后丢进临钟湖里喂鱼人我记得鱼人们很讨厌校报的记者。” “就是”郑清恨极胖巫师的口无遮拦此刻也落井下石假装第三方身份夹着嗓子道:“这死胖子凭什么距离我们苏议员那么近!就该打死喂狗鱼!” 这种推测意外很有道理。 辛胖子听着脸都白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不出预料的反应 辛胖子最终没有胆量尝试挑战苏施君狂粉们的忍耐度。 隔天是周五一大早他就乖乖从郑清手中领取了双人份的隐身符贴在前胸后背一路沿着树荫与墙角悄无声息的溜进了教室。 按郑清的要求, 从即日起宥罪猎队全体男巫都需要尽可能避免抛头露面防止赛前猎队受到过度围堵造成不良影响。 至于隐身符由猎队统一免费提供每人每天五张。这意味着郑清每天都需要多腾出大半个钟头来画符。 除了隐身符之外, 宥罪所有猎手都还换上了崭新的红袍与腰带, 以及由迪伦同学赞助的漂亮袖扣。用吸血狼人先生的话来说从今天开始, 宥罪猎队也反向代表起了苏议员的形象必须对议员的形象负责。 简言之干净、整洁、低调是这段时间的最低要求。 如果在这一要求的基础上多一点品味然后开除掉辛胖子那就更完美了——作为月下生物的一员迪伦同学虽算不上苏施君的狂热粉却也对其抱有普通热情之上的关切。 事实证明年轻公费生的要求颇具有前瞻性。 苏施君担任宥罪猎队指导老师的消息一大早就随着贝塔镇邮报与校报的号外迅速传播开来。 当郑清一行人来到教室摘下挂在身上的隐身符后迎接他的是天文08-1班全体同学热烈而又吵闹的欢呼。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真的吗?苏施君担任宥罪的指导老师是真的吗?” “报纸上都刊出来了怎么可能还有假!而且清哥儿是那种哗众取宠的人吗?清哥儿宥罪猎队现在还招新吗?” “一份报纸可能说法有误差, 两份权威报纸摆在你面前还叽叽歪歪, 你怕不是杠精转世?清哥儿, 宥罪猎队需要赞助吗?不附带任何条件的!” “清哥儿!我有一个表姐在贝塔镇邮报工作, 她想跟你聊聊苏议员的事情当然当然时间由你确定!邮报愿意提供丰厚的润赞助!” “胖子!你们见过苏议员了吗?听说她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实验室你们见过她家宝宝了吗?就是尼普顿!听说它有一身漂亮的火红色皮毛天生就有两条尾巴!” 郑清有些发憷的听着四周七嘴八舌的讨论恨不得堵住所有人的嘴巴然后重新给每个队友挂上隐身符。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一段不短的时间他整个人都不好掉了。 “还没见过毕竟苏议员平时也是很忙的。” 胖巫师矜持的坐在位置上享受着四面八方的注视同时严厉警告那位试图帮表姐采访郑清的同学:“有关苏议员的任何采访都必须经过青丘公馆的认可渣咳清哥儿也没办法自己做主的!” 郑清默默翻了个白眼。 青丘公馆绝对没有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他有理由相信胖子只是鸡贼的借着信息不对称想把最有价值的采访材料留给自己。 当然如果这个借口能堵住那些狂热而又好奇的追问郑清并不介意捏着鼻子默认辛胖子的这番言论。 “我也算宥罪的一员!” 李萌同学站在自己的椅子上仿佛演讲般夸张的挥舞着胳膊努力向周围的女巫们证明着:“知道林果吗?就是阿尔法学院那个炼金术挺溜的男生, 他是宥罪的经理人正的, 我是副的, 不信你去问他” 郑清从来不知道宥罪的猎队经理竟然还有副职。 但他非常肯定如果有人想去林果那儿求证这件事小男巫十成十也会忍气吞声承认这回事。毕竟相似年龄段的巫师他只有一个而小女巫则有两个半而且她们背景一个赛一个的强大全然不是他这个小巫师惹得起的。 最终制止李萌同学大肆宣扬的还是蒋玉。 与男生们不同蒋玉进出教室并不需要随身携带隐身符。一则漂亮女巫们周围总是自带防御结界任何主动靠近者总会经受三五次‘被动判断’判断成功的能觍着脸靠近判断失败则自动捂着脸离开;再则第一大学终究是一座大学学校里的男巫们还是非常绅士的绝不会因为一个美人去为难另一个美人。 即便如此今天鼓起勇气打扰蒋玉的巫师还是翻了几番导致她进教室的时间远远超出预计——不仅如此随着消息的发酵越来越多的学生不知哪里得到的小道消息相信苏施君会在今天出现在天文08-1班的教室于是大量学生开始聚集在教室门口蒋玉险些挤不进教室。 所以当女巫进门看到站在椅子上手舞足蹈的李萌同学后脾气顿时坏了许多。 “葛之覃兮!” 她毫不犹豫的使用了束缚咒虬结的藤蔓如老巫师的枯瘦的爪子从天而降拎着小女巫的衣领把她从椅子上提溜了下来。 然后她怒气冲冲环顾四周轻叱道:“不知道马上要上课了吗?都围在一起吵个什么劲儿!唐顿!作业收齐了吗?” 那气势仿佛一位真正的教授。 李萌坐在自己位置上缩着脖子打开炼金课的讲义拿起羽毛笔装模作样勾画起来;唐顿则讪讪的笑着恋恋不舍的放弃与张季信聊天的机会轻咳两声开始吆喝着收上节炼金课的作业。 其他人也一哄而散纷纷回到自己位置上这让郑清感觉整个教室顿时亮堂了几分他感激的看向蒋玉。 只不过女巫没有功夫搭理他也没有落座而是堵在教室门口气呼呼的训斥围拢在教室门口的闲人——其中大部分是一年级的新生。 “还有你们!”她抱着讲义环顾左右:“青丘公馆在贝塔镇西区54号院不在教学楼东503!想见苏施君就去青丘公馆门口堵着乱哄哄堵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只是站在教室门口又不碍事!” “对这是我们的自由!” 人群中传来几声身份不明的嚷嚷稍稍抵消了几分女巫的气势连带着教室里刚刚被镇压下去的乱象眼瞅着也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女巫板着脸将一枚代表学生会纠察的徽章戴在胸口。 堵在教室门口的新生们立作鸟兽散。 风平浪静。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二十九章 周五晚 “‘宥罪猎队是一支非常出色的猎队’第一大学著名学生组织神圣意志的新任雷哲这样向本报记者夸奖道‘他们是上一届新生赛的冠军在去年学校组织的冬狩中也斩获颇丰当然更重要的是据我所知, 宥罪猎队曾经参加过上学期末黑狱爆发的那场战争这在所有学生猎队中都是独一无二的经历我猜宥罪或许是在那场战争中与苏议员结下了缘分’” 辛胖子捧着校报大声向同伴们读着署着他名字的崭新头版文章满面红光看上去仿佛张季信的胞兄弟。 “他还找你哥采访了?”郑清附在红脸膛男巫的耳旁小声好奇着:“我以为他只是找我们几个聊了聊。” 张季信撇撇嘴吐槽道:“如果有机会他想在这篇报道里塞下他认识的每一个有点儿名气的巫师比如科尔玛学姐还有流浪巫师。” 年轻公费生发出钦佩的感慨。 在这件事上, 胖巫师表现的可谓是非常敬业了。 说到敬业男巫抬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目之所及一片朦胧的景象。现在是周五晚上九点钟阳历上旬却又属于月历下旬所以夜空中的月亮处于似圆非圆的状态宛如一颗发光的土豆。 宥罪猎队与他们的指导老师今晚将迎来第一次正式见面然而这些年轻巫师在猎场边缘等了小半个钟头那位牌面很大的议员却仍看不见身影。 与辛胖子的敬业形成了鲜明对比。 只不过除了郑清之外现场似乎没人对苏施君的迟到表现出一丁点儿的恼火相反, 大家都表现出极大的宽容与耐心。 包括平日里最闹腾的李萌。 “苏议员肯定是被更重要的事情耽误了你不要随便打扰人家!”当郑清试着询问大家要不要催一催的时候小女巫第一个跳出来表示强烈反对:“还是说你想私下里多收几只苏议员的纸鹤, 然后藏进你的抽屉里?” 这话就有点儿诛心了。 感受到周围那些狐疑而警惕的视线后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立刻双手合十忙不迭放弃了那个糟糕的打算。 “你今天竟然没安排她自习还让她跟了过来真是太让人惊讶了。”郑清转向另一边笑着对蒋玉打趣。 女巫默默瞅了他一眼:“这有什么惊讶的萌萌一直很粉苏议员今晚就算把她关进黑狱她也会想办法溜出来的相比之下你能让苏施君在这种比赛中出面才更令人惊讶。” 这话听着味儿有点不太对。 男生斟酌片刻小声分辨道:“我没想着私下多收纸鹤。” “需要吗?”女生扬起眉似乎想再说点儿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闷闷补充了一句‘我去看看训练耗材的准备情况’便径直离开。 郑清刚想追上去却被另一个声音绊在了原地。 “队长!你看看我的领结是不是有点歪了?” 迪伦同学悄无声息的飘到郑清面前挡住了男生张望的视线自顾自嘟囔着:“刚刚蓝雀让我帮他抱了一下紫貂, 那小东西尾巴在我脖子上乱绕从那时起我就感觉领结歪了, 然后一直调整不好。” 说话间他仍在扬着下巴一点一点左右拨弄颈子上系着的那条布带。 郑清瞥了一眼吸血狼人先生苍白的、全无血色的面孔总感觉他给脸上敷了一斤重的粉有些不耐烦、却仍旧耐心的叹了一口气:“我看着挺正呐差不多就行了大晚上没人会在意你脖子上系着的那条绳子偏了几分几秒。你之前是怎么系的?” “之前在宿舍里有穿衣镜帮忙。”迪伦不满的看了自家队长一眼:“不想帮忙就直接说你对礼貌一无所知!” 说罢袍角一闪整个人悄无声息飘向蒋玉所在的方向去了。 年轻公费生张口结舌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算不上歪斜的领结又跟礼貌扯上了关系。有心跟着吸血狼人先生一同过去但再一次被人牵绊了脚步。 “什么事!”郑清看着堵在他面前的胖巫师显得有些恼火。 “你还没评价我这份报道写的怎么样呢。”胖巫师把手中报纸晃的哗啦啦作响丝毫没有察觉男巫的焦躁显得中气十足:“编辑部下午跟我说这份报纸今天已经加刊两次了我想用这篇报道争取一下今年的‘金色羽毛笔’你觉得靠谱吗?” ‘金色羽毛笔’是巫师界记者们非常在意的一门奖项针对的是年度内最具影响力的报道文章作者。 不论是‘整个巫师界’还是‘最具影响力’郑清都觉得与胖巫师的这片文章还稍微有些距离——与之相比去年他撰写的那篇与北区巫师有关的调查报告随着科尔玛晋升大巫师以及北区巫师的诞生影响力反而更广泛一些。 “我又不是你的琳达学姐这种事情你问我有什么用呢?”年轻公费生焦躁的跺了跺脚毫不客气点评道:“退一万步你这篇文章通篇溢美之词用来做软文或推广是极好的但想用它拿金色羽毛笔我觉得够呛。” 这话顿时让胖巫师脸上的光彩黯淡了几分。 郑清反而有些于心不忍了耐着性子补充了两句:“你看跟校报一起发的贝塔镇邮报了吗?里面虽然没有正面黑宥罪但提到了去年新生赛宥罪夺冠后现场的‘噪音’以及质疑一支学生猎队为何会出现在黑狱战场那么危险的地方这种对抗权威的声音应该是金色羽毛笔非常欣赏的我还有事这些话我也是听博士说的你可以跟他细聊。” 说着男巫推着胖巫师试图让他去找萧笑。 便在这时一只青色的小鸟穿破夜幕扑闪着翅膀落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用悦耳的声音提醒道:“不好意思实验室出了点小事故大概会晚几分钟马上就到。” 声音是苏施君的。 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非常清晰。 场间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齐齐看向自家队长几乎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今晚即便见不到苏施君本人能够听到她这样道歉的话语也不算白来一趟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三十章 见面 ‘青鸟衔书’是一种比纸鹤更高级一些的魔法传讯手段郑清曾在黑狱战场上见过。传讯后的青鸟无法像纸鹤一样变成一张普通的信纸而会化作一团青色火焰。 这既是一种非常有效的保密手段也是一种即时的‘回执’技巧——当青鸟化作火焰时放出青鸟的巫师便能从火焰中很容易得知去信是被收信人听到了, 还是半路出了意外。 注意到四周羡慕的眼神郑清反而松了一口气。 “看我也没苏施君的信纸可以收集。”他略显夸张的笑了笑悄悄瞥了一眼站在猎队边缘的蒋玉。 女巫正认真整理着今晚集训可能会使用的魔法药剂与博父氏精血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骚乱。 男生微微松口气拍拍手吆喝起来:“既然苏议员会迟些来, 那我们先提前跑两遍博父氏战阵让议员看看你们扎实的基本功。” “这话在理。”张季信赞赏的点点头难得说了句漂亮话:“猎场上枯燥的汗水远比苍白的文字更具有说服力!” “我的领结怎么办?”迪伦显得有些犹豫既想在苏施君面前表现一番又不想脏了自己的妆容与整洁的猎装。 胖巫师在一旁抱着胳膊若有所思道:“我觉得苏议员应该已经见惯了那些衣冠楚楚、彬彬有礼的月下贵族所以当一个满头大汗、衣冠凌乱、气喘吁吁的吸血狼人站在她面前肯定能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噫听上去有点道理诶。”迪伦同学颇有些心动却也有些为难:“但我体质比较特殊很难满头大汗” “你流又怎样不流又怎样这跟我说的有关系吗?”胖巫师一脸无语的看着吸血狼人先生。 迪伦眨眨眼:“但你刚刚说” “重点!你要领会别人说话时的重点!”辛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泛过一层蓝意:“我是在讲你流不流汗的事情吗?” “我就是想纠正一下我没办法做到满头大汗的程度。”迪伦小心翼翼的提醒着同时摸出手帕做了一个擦汗的动作:“这个, 真没有。” 胖巫师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 整个人随之涨大了一圈, 月光罩在他的身上浮起一层淡蓝色的光晕。 “开玩笑, 开个玩笑啊。”吸血狼人先生见好就收干笑着连连摆手:“我懂就是搞个反差感嘛流不流汗不是重点重点是反差!” “你们两个快点入阵!” 宥罪猎队的主猎手抱着怀里的阵图皱眉训斥道:“其他人都已经站好位置了第一轮还是胖子做阵眼担任主猎手我左辅位博士右弼位剑客寻猎位绅士游猎位班长跟队长候补席。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四周一片零碎的否定声。 “我呢?”李萌踮着脚尖非常积极的举起胳膊。 “你?”红脸膛男巫扬起眉毛看看小女巫又看了看蒋玉最终叹口气斟酌着补充道:“嗯, 你跟林果, 就当监督员吧对, 监督看猎阵中有谁动作不规范记下来给这是记录用的羽毛笔跟羊皮纸可以事后报销的” 苏施君来到猎场时宥罪猎队的集训已经进行了一半。 身高十数米的淡蓝色巨人在空旷的猎场上奔跑、跳跃、翻滚不时还伸手拔起一株大树搓掉树干上的枝枝丫丫呼呼挥舞着气势十足。 “你们表现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月下议会的上议员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郑清身后轻笑一声:“看样子我这个指导老师也没有更多能教给你们的了。” 男巫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抽出了挂在腰间的那支柯尔特银蟒匣机转动间发出清脆的咔咔声在静谧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吓我一跳!”郑清吐口气的同时蓦然醒悟现在的场合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对连忙补救到:“你您来了?”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苏施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歪了歪脑袋目光落在那支银色符枪上。 她今天穿了一条很普通的黑色长袍宽腰带领口、袖口镶着红边脑后随意的束了一个马尾塞在宽大的帽兜里。 郑清飞快收起手中符枪悄悄塞回灰布袋中。印象中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梳马尾的苏施君。 他不由自主想回头看看身旁另一位梳着马尾的女巫但深秋的凉风习习卷过激起一片细密的汗毛让他硬生生止住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请是请您来不是叫。” 男巫小声纠正了苏施君的用词然后终于有勇气回头看向蒋玉试探着问道:“咳是不是该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听苏议员训话?” 蒋玉垂着眼皮表情淡然:“你是队长。” 郑清又求助的看向苏施君却发现这位月下议会的上议员正饶有兴致的抬头看着天上那轮宛如土豆的月亮似乎对今天的月相很感兴趣。 他自暴自弃的扯了扯领口正打算吆喝一声招呼同伴们集合冷不丁旁边传来李萌同学的尖叫:“呀!苏施君!” 这一嗓门犹如公鸡打鸣直叫的整座猎场都亮堂了一瞬间——准确说是被这个名字干扰后原本奔跑中的博父氏巨人轰然破碎反噬的魔力与阵式相互冲撞爆发出一团团淡蓝色的光晕照亮了小半座猎场。 光晕中宥罪猎队的五位猎手宛如一颗颗皮球横七竖八的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葛藟累之!”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吼一声挥手召唤出五根粗大的藤蔓从虚空中蹿出将那些摔的晕头转向的猎手们拽了回来。 “这就是你们训练的结果?”他气急败坏的冲向几人火冒三丈:“刚刚不是还跑的好好的吗?这一次是谁出问题了!” 辛胖子从地上爬起来一巴掌拨开眼前碍事的家伙。 “苏议员您好我是宥罪猎队的辅猎手辛班纳施密特-拜耳代号胖子您叫我辛胖子或者胖子都可以。” 胖巫师身手敏捷的绕过自家队长冲向那道高挑的身影一脸谄媚的自我介绍起自己同时不忘从怀里摸出一张崭新的名片:“我还在校报兼任记者今天头版那篇苏施君的第一支猎队正是拙作嘿嘿”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三十一章 见面会 与大多数面对公众时的形象相似苏施君今晚依旧戴着她那副宽大的红色眼镜遮掩着自己的容貌没有将她那令人刺眼的美丽展现出来。 但这丝毫不影响宥罪的年轻巫师们蜂拥而上的热情。 听到辛胖子的自我介绍苏施君意外多看了他一眼。 “啊我记得你。” 女巫一手抱在胸前一手伸出白皙的手指在脸颊上敲了敲若有所思道:“去年老姚在你们班举行见面会你也是第一个提问我记得当时你还是见习记者现在已经可以发头版了吗?真厉害。” 一句简简单单的夸奖让辛胖子美的鼻涕泡都溢出了。 其他人受不了他的丑态七手八脚把他拖到身后。 “议员您好我是迪伦奥布莱恩塔波特就读于星空学院担任宥罪猎队游猎手偶尔兼任寻猎手很高兴见到您。” 吸血狼人先生紧随胖子身后很有礼貌的向苏施君行了一个月下氏族通用的礼节脸上露出一副腼腆的模样。 郑清注意到他的领结带的很板正可见没有穿衣镜他也能戴好领结。 “奥布莱恩与塔波特”青丘苏氏的继承人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混血儿夸赞道:“令人羡慕的天赋。” 迪伦矜持的微微鞠了一躬向一旁退开。 “老师好!” 张季信双手背后两脚不丁不八嗓门洪亮声音显得铿锵有力:“我是张季信宥罪猎队主猎手宥罪猎队全体上下将坚决服从您的指示!执行您的命令!完成您交代的每一项任务!以上!”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用全部力气吼出来的险些把郑清耳朵震聋。 苏施君显然也不太适应这种问候略显敷衍的夸奖了一句:“辛苦天门张氏的子弟都非常出色。” 红脸膛男巫一脸满足的让出位置。 “学姐好!我是萧笑宥罪猎队辅猎手兼占卜师。” 与粗俗且鲁莽的同伴们相比萧大博士显然更会拉近关系选择了一个绝不会出错的称呼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捧鲜艳的红色康乃馨其中还夹杂着几支郁金香、点缀着毫不起眼的满天星然后用令人肉麻的态度恭维道: “宥罪猎队全体成员衷心祝愿学姐永远漂亮永远年轻永远法力无边我们队长说了最简单的祝愿才是最真诚的祝愿!” 听到这里郑清险些骂出声来——自己何曾说过这么不要脸的话? 所有队友中或许只有蓝雀同学还保持着平时的镇定。 “我是蓝雀。” 这是他唯一出口的四个字。 只不过说出这四个字后这位星空学院的剑客就表现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僵硬的抬了抬胳膊似乎想打个招呼但又意识到这个举动不太恰当抬到一半的胳膊拐了个弯转而去摸趴在肩头的紫貂。 郑清一脸麻木的看着这些家伙一个个目不斜视的从他身旁路过簇拥在苏大美女周围只想抬起自己的脚狠狠踹他们的屁股。 “很漂亮的小貂儿。” 苏施君收下萧笑的花捧笑眯眯伸出手指挠了挠紫貂的耳根。平素惯以冷静示人的蓝雀表现出一副仿佛他被挠了的模样整个人都冒出一股焦灼的气息耳朵几乎成了张季信的模样。 而那只脾气很坏的紫貂不知是摄于大巫师的威仪还是青丘狐的威压亦或者女巫的美貌表现出异常的配合仿佛一只黏人的猫咪俯首帖耳一副乖巧模样。 郑清扯了扯嘴角。 呵公貂。 他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在入校专机上看到这只紫貂时它那副凶狠与好斗的模样尤其那嘴尖利的牙齿令人印象深刻。 “波塞冬没跟你来吗?” 年轻公费生跟着上前几步很随意的冲女巫打着招呼旋即其他几位猎手齐刷刷转头眼神中带了几分危险的气息让男巫心底一突后面的立刻结巴起来:“您我是说刚刚没看见苏芽她平时都跟波塞冬在一起我是郑清宥罪猎队的队长算是主猎手还有游猎手很高兴不很荣幸见到您!” 一番话颠三倒四勉强说完后郑清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又能呼吸了。 苏施君眼波流转瞟了他一下:“啊那个小家伙可能还在跟苏芽玩儿吧我又不是不认识你为什么还要再做一遍自我介绍?” 其他几位男巫齐齐露出羡慕的表情。 郑清顿感压力山大。 所幸女巫也没有过分纠缠这个细节目光先是落在男巫侧后方的蒋玉身上微微一笑然后又看向被蒋玉按着肩膀的李萌以及李萌身旁的林果。 “你们猎队还有这么小的巫师吗?”她终于露出一丝惊讶。 蒋玉略一迟疑松了手。 李萌顿时像一只脱了笼的兔子嗖的一下蹿到苏施君身前满脸狂热眼神渴望的在她身后逡巡着似乎想找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偶像!我是李萌!李子的李萌发的萌!我跟苏芽是好朋友!经常去青丘公馆的!去年你在我们班的见面会我也有提问!” “哦哦是你呀。”苏施君露出一丝恍然习惯性的伸手像摸苏芽那样揉了揉李萌的脑袋:“抱歉苏芽今晚有点忙没办法跟你玩” “没事!”李萌眯着眼很享受苏大美女的抚摸同时很豪爽的挥挥手:“你尽管给她布置任务我不怕她忙的!” 郑清觉得苏芽听到这话后两人该绝交了。 “你也在宥罪猎队吗?”苏施君看了郑清一眼。 不待男生开口李萌就非常积极的解释道:“别看我年纪小我也是大学生读二年级了我是宥罪的猎队经理” 旁边林果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嗯准确说是副职。旁边那个傻乎乎的小男生是正职。”李萌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纠正了一下但立刻补充道:“他只是比我来的早一点儿他是阿尔法的平时宥罪在九有的许多事情都是我负责的唔当然我表姐也帮了不少忙” 她又指了指蒋玉。 郑清脑海中猛然炸过一个念头他终于意识到之前隐隐的不安源自何处——蒋玉冒领邀请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跟苏施君沟通过!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三十二章 裂场 蒋玉认领那份功劳原本是在替郑清解围。 相对于养着一只小狐狸的某公费生钟山蒋氏的名头显然更大邀请到苏施君的合理性也更高。 但如果这个谎言被戳穿蒋玉或许只会面临少许尴尬而郑清则要面对同伴们更多审视的目光——既然不是蒋玉的功劳, 那你凭什么邀请到苏施君? 就凭那只跟苏芽交情很好的小狐狸? 还是你的小店里雇了青丘苏氏派出的一位会计? 亦或者有其他隐情? 平日粗疏的张季信或许会对这点困惑一笑而过但郑清毫不怀疑目光敏锐的辛胖子与善于思考的萧笑肯定会追根究底细细探寻其中的矛盾。 想到东窗事发的后果年轻公费生再也顾不得许多强行打断李萌同学的美好时光一把抓住蒋玉的手腕把她拖到苏施君面前满脸热切, 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 “这位蒋玉同学就是李萌的表姐!” “蒋玉同学您是认识的黑狱战场上她还跟您并肩作战过我送去青丘公馆的那封信那封邀请您担任宥罪猎队指导老师的信就是蒋玉拜托家里长辈帮忙写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疯狂的冲青丘公馆的主人打着眼色语气中着重强调了‘那封信’这几个字末了还再次补充道:“如果不是她帮忙牵线搭桥宥罪猎队也请不到您这样优秀的前辈担任猎队指导老师!” 与喋喋不休的男巫相比蒋玉的表情就稍稍有些尴尬不知是不是被拽住手腕的缘故她微微别过脸, 颈间露出一抹粉红。 苏施君瞄着郑清抓着的手眼神有些微妙。 “前辈?” 相较于男巫话里话外的重点她显然更在意他刚刚使用的某个词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我有那么老吗?” 郑清愣了一秒钟立刻改口满脸讨好道:“是学姐优秀的学姐!” “前辈不一定是指年纪大。” 蒋玉突然抬头正视面前的大巫师声音很轻的补充道:“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闻道有先后择其善者而从之。” 郑清歪了歪脑袋总觉得女巫的最后一句话有点怪怪的听上去不像原文。 “好一个不论先后择善而从。” 苏施君扬起眉毛目光在面前的男巫与女巫身上徘徊片刻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同时手指在袖中飞快掐算轻巧的转过话题:“那封信你是说那封信呐蒋玉同学我自然是认识的黑狱战场之前我们俩就在老姚办公室见过当时她的勇敢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今天再见, 感觉比以前更勇敢了呢。” 听到这句评价蒋玉没有一点儿退缩。 “这是我的荣幸。”她把手腕从郑清手中揪出来, 很有礼貌的欠了欠身子:“久疏问候很高兴再见到您。” 郑清不知两人在打些什么哑谜但显然苏施君刚刚也帮他打了圆场这让他提到嗓子眼的心悄悄落了回去。 “既然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下面该轮到我们向学姐展示宥罪的实力了!”年轻公费生振奋精神目光从一众男巫身上掠过最终落在张季信身上:“把我们掌握的战阵、战术以及魔法一一演示一遍有困难吗?” “保证完成任务!”红脸膛男巫晃了晃手腕浑身骨节如爆竹般响成一串眼神中露出一丝决绝。 郑清略感不妥连忙补救道:“尽力就行不要尝试‘多重风火咒’别在正式开赛前把大家搞进校医院博士你是辅猎手注意收着点!” 萧笑推了推眼镜矜持的点点头。 郑清提及的那道咒语是宥罪猎队新近练习的一道群体魔法因为涉及咒式较为复杂练习时已经出现数次魔力反噬他很担心男生们为了脸面而不顾忌自身损耗。 “演示环节谁上场?”蒋玉在男生耳边小声问道。 虽说她声音放的很轻但在静谧的夜色下却仍让周围人听了一清二楚。郑清还未来得及开口辛胖子就拍着自己胸口呼啦啦笑起来。 “我是阵眼肯定有我一个。”他冲同伴们挤了挤眼睛满脸得色走向猎场。 “我是辅猎手你刚刚说过的。”萧大博士抱了水晶球向苏施君微微施礼后也不慌不忙跟了上去。 “我主猎手没人比我懂的战术与战阵更多。”说这话时张季信鼻孔几乎要扬到天上去了。 只剩下最后两个位置游猎手与寻猎手。 “还是剑客与绅士吧”郑清探询的看了蒋玉一眼:“他俩刚刚热过身应该比我们更容易进入状态” 蒋玉点点头表示同意。 迪伦满意的拍了拍郑清肩膀悄悄冲他比划着感激的手势;蓝雀则表现出一如既往的淡然将挂在脖子上的紫貂儿交给林果后默默跟上猎队的步伐。 李萌大呼小叫着装出一副很忙碌的模样指挥手忙脚乱的林果整理不远处堆积的魔法材料与草药。 郑清则站在猎场边缘眺望着远处宥罪战阵周围渐渐腾起的淡蓝色胞衣左边站着蒋玉右边站在苏施君。 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的位置有些不合适刚刚准备挪开苏施君便横了他一眼。 “我以为你才是宥罪的队长。” 她抱着胳膊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猎场上翻滚雀跃的猎手们兴致缺缺:“既然是队长就该有自己的主见不能事事参考队员们的意见猎场上不是总有时间让你征求大家意见的。” 郑清还未来得及开口旁边蒋玉就轻笑一声。 “也亏了他还听的进别人说话”女巫话语中没有一丝奚落的意思显得异常诚恳:“他接触巫师界时间不长在猎队上经验还有限惟有多听听旁人意见才能既显稳妥又有气度你觉得呢?” 两位女巫齐齐看向男巫。 郑清在心底捏了捏鼻子假装没有听到两人的讨论做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朝猎场冲了去:“你们几个走位走歪了!都瞎了吗?战阵外面的胞衣都抖起来了!胖子!辛胖子!不要为了变身而变身注意跟其他人节奏匹配!”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代理队长人选 郑清已经记不太清周五晚上那场猎队集训最后是怎么结束的了。 因为他大晚上还去了趟校医院被贝拉夫人灌了好几剂苦涩的魔法药剂直灌的他两眼发直意识模糊。 郑清只是隐约记得当晚集训的其他人似乎都很满意。 宥罪其他几位男巫满意是因为他们像一只只开屏的雄孔雀, 在青丘公馆的主人面前充分展示了他们漂亮的尾巴毛;李萌也很满意因为苏施君离开前给她的笔记本签了名还邀请她去公馆喝下午茶。 至于蒋玉与苏施君自己都进了校医院她俩应该也没理由不满意。 唯一不太满意的是郑清。 一晚上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干了湿、湿了干精神一会儿放松一会儿紧张整个人几乎都要神经质了。 这种混乱以及当晚被灌药后的混沌感让他一整天都有些浑浑噩噩直到周六晚上才彻底清醒过来。 准确说是一道魔法灵光迫使他清醒过来的。 “什么叫你有事不能参加今晚的集训?” 辛胖子抱着团团审视着一脸郑重的年轻公费生声音中带了几分费解:“眼下还有什么比见苏大美女更要紧的事情你说对不对博士?” 他转头看向萧笑。 萧笑正坐在书桌前抓着一块红色的天鹅绒布仔细擦拭着他的水晶球力求让它在今晚的集训中闪闪发亮。 听到胖巫师的叫声他似乎才回过神抬起头茫然的扶了扶眼镜:“什么?没时间?没时间好啊我可以代理猎队队长的职务!没问题队长这份责任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什么叫你代理猎队队长的职务?” 辛胖子顿时忘了一秒钟之前他对郑清的质疑勃然大怒:“论位置我在战阵中充当阵眼;论资历信哥儿是队里唯二的主猎手之一排名算下来我俩怎么也比你高!” “正因为你俩谁也不会服气谁所以我来当代理队长是再合适不过了。”宥罪的占卜师重新低头专注于自己的水晶球语气显得轻描淡写:“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老二与老三打架老四上位” 这话听着意外有些道理。 辛胖子确实打着先确认自己前三的排名然后到猎场再与张季信好好说道说道谁先谁后的主意。此刻听博士这番分析顿时为难起来手底正享受按摩的肥猫感觉背部那双爪子力道忽轻忽重愤怒的嚎了一声纵身一跃离开胖子的怀抱自顾自蹿进被窝里。 胖子顾不得安慰肥猫满脸纠结看向萧笑:“要不这次你先支持我代理队长职务下次渣哥儿出事我再支持你?” “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博士对于这种毫无约束力的口头协议嗤之以鼻。 辛胖子很有把握的拍了拍胸口:“明天!周一晚上!我打包票他肯定会拉肚子拉到腿软相信我他没有一天不偷吃我的小零食。” 郑清听的满脸问号。 自己什么时候偷吃胖子的小零食!只是偶尔吃一点偶尔偶尔拿起来吃也算偷吗?舍友之间互相进行友好互动不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吗? 况且拉肚子是什么鬼! “什么叫我出事啊喂!” 年轻公费生把指节掰的咔咔作响满脸恼火甚至忘了在意‘渣哥’这个称呼目光在两位舍友身上逡巡:“我还在旁边你们就开始讨论给我下药了?下一步是不是该给我选棺材了?” 两位同伴似乎这时才注意到自家队长的存在。 萧笑一脸惊讶:“你不是有事吗?怎么还没走。” “快去快去, 莫要耽搁时间”胖巫师挥挥手仿佛在驱逐一只苍蝇:“放心猎队我们会帮你照顾好的。” 郑清一脸郁郁的掏出自己的柯尔特银蟒把符弹一颗颗装了进去。 舍友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便在这时旁边迪伦的床铺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不消片刻脸色苍白的吸血狼人先生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棺材里探出头。 “几点了?到点了吗?发生了什么事?” 他睡眼惺忪说话时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露出两颗尖锐的小獠牙显出一种略带可爱气质的狰狞感:“我怎么听到有人要买棺材?我有路子家里的老关系能帮你们选质量最好的棺材!睡一百年都不坏!” 郑清彻底没了脾气。 他瞪了胖子一眼恶狠狠将符枪塞进腰带顺手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七点四十九离集训还有一个多小时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一个小时?” 吸血狼人彻底清醒过来把棺材盖一掀呼的跳下床铺满脸慌乱:“完了完了来不及了一个小时够给脸上打粉吗?苏议员会不会觉得我失礼!” 他风一般钻进盥洗室里面立刻传来一阵叮呤咣啷的声响。小精灵们仿佛被捅了窝的马蜂捧着各色洗漱用具呼啦啦跟着钻了进去。 洗漱时迪伦好奇的声音也从盥洗室里传了出来:“我刚刚在棺材里隐约听到你们在说什么队长的事儿?渣哥儿出什么事了吗?” 萧笑与胖巫师对视一眼。 最终还是善于言辞的辛胖子开了口:“嗯渣哥儿说晚上有事不能参加集训所以想找个人代理猎队队长” 话音未落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便从盥洗室门口探了出来。郑清注意到一只小精灵正挂在吸血狼人先生的头发上赤裸着双臂卖力的帮他打着泡沫。 “也就是说集训完毕后送苏议员回家的人选现在不确定了?” 迪伦满脸兴奋挥舞着胳膊眼中散发着骇然的精光:“不要跟我抢整支猎队我是唯一一位月下议会的成员比谁都有资格担任这个代理队长” “放屁我是战阵的阵眼!”胖巫师顿时跳了脚。 “都不要争了听我的我的占卜结果表明今晚的猎队队长是我”萧笑用最客观的语气说着完全不客观的话:“梅林在上这是魔法的选择但就像胖子说的这件事大家可以轮流来下一次由其他人担任。”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三十四章 背锅 听到这里郑清终于明白自己会被下药的缘故了。 昨天晚上集训结束后青丘公馆的主人以‘夜深’‘独身’以及‘路远’为由让宥罪猎队的队长送她回家顺便路上讨论一下猎队发展规划——天见可怜虽然是半夜, 但郑清完全想象不到在布吉岛一位大巫师会遇到什么风险。 而且猎场到贝塔镇很远吗? 穿过半个学府就到了啊! 但很显然荷尔蒙旺盛的年轻男巫们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脑沟已然平滑如镜面镜子里倒映的全是各种蠢蠢欲动完全谈不上多少理智。 只要能与苏施君一起‘压马路’真相是什么还有那么重要吗? “苏议员不需要我们送她回家。” 宥罪猎队的现任队长打断403宿舍里的争论, 有气无力的提醒道:“而且, 昨天我也没送呐。” “那是因为你要去医院。”萧笑提醒道。 郑清默然无语。 事实上昨晚苏施君提出那个要求的时候蒋玉恰好也崴了脚需要人护送回家。就在郑清左右为难之际耳朵眼里的小青蛇嗤笑一声尾巴一搅扰乱他体内魔力循环男巫因此愉快的选择了去校医院。 也谈不上多愉快。 毕竟魔力紊乱时还是很痛苦的——可以参考拉肚子时的腹部绞痛然后把那种痛楚遍布全身上下每个角落。 “博士你有司马老师不该掺和这趟浑水。”辛胖子换了个角度劝道:“与其望梅止渴不如去喝自家白开水否则太痛苦了。” “屁话!” 在辩论这方面萧大博士从来不怵任何对手:“卑鄙!低俗!下流!你脑子里只有那些脏兮兮的念头了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魔法是美的, 自然是美的人也可以是美的巫师对美的追求不应该被任何规则所桎梏!” 迪伦同学此刻正用毛巾擦着脑袋从盥洗室出来, 闻言, 很中肯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博士你不需要跟胖子解释这么深刻的道理在他说出‘白开水’三个字的时候你就该抽出法书, 跟他一决生死了!” “就算我俩同归于尽你也当不了代理队长。”辛胖子抱着胳膊冷笑一声:“张季信那厮是你也是我们最大的障碍。” 不得不承认胖巫师在玩笔杆上的段位确实很高。 只一句话就将两个之前还面红耳赤的对手拉到了同一阵营三人几乎立刻同仇敌忾开始讨论怎样才能把那个红脸膛男巫先挤下去。 郑清不得不稍稍提高声音再次提醒:“我说苏议员不需要我们送她会家!而且昨天需要今天不一定需要了啊!” “你可以选择不送但如果苏议员提出要求我们还是会满足的这是身为猎队应有的礼节。” 胖巫师前一句话还摆出一副为猎队着想的模样但后一句就原形毕露了:“况且如果能跟苏大美女一起压压马路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要拼尽百分之百的努力!” “不止百分之一”迪伦一边照着镜子给头发上抹油, 一边顺口纠正道:“千分之一甚至十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也要使出百分之一千、一万的努力!” 那台古老的穿衣镜扯着嗓子喊道:“现在都流行头顶镜子出门了吗?蠢货!有功夫去擦你头上那面黑镜子, 还不如抽点时间正正你的衣领!你的领结又歪了!” 郑清被宿舍里喧嚣的气氛吵的头昏脑涨伸手便从书桌上抽出两张信笺抓过一支羽毛笔来到阳台。 然后借着窗外黯淡的星光飞快的写了两封信在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之前把两只纸鹤丢出窗外。 回过头萧笑正警惕的看着他。 “你刚刚写了什么?”宥罪的占卜师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总是格外敏锐。 其他两位舍友也纷纷侧目以对。 郑清回到宿舍内清了清嗓子先瞄了一眼宿舍门所在的方向然后才好整以暇的开口:“写了两封信现在你们不用吵了为了宿舍的团结与猎队内友好的气氛我刚刚给苏议员与蒋玉都飞了纸鹤我不在的时候蒋玉代理猎队队长她是我们班的班长从小就参加狩猎也跟着宥罪一起上过黑狱战场论能力论经验都绝对够了。” 其他三人闻言目瞪口呆。 郑清见状心情顿时大爽趁三人没回过神推开宿舍门便扬长而去徒留身后一片愤怒的咒骂声。 出了门看到满天星光男巫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会儿的麻烦事儿重新烦恼起来。 今天周六。 晚上猫果树边还有七宗罪的试炼——原本他可以借口推脱的但想到昨天晚上那次集训的经历男巫宁肯与那些戴着面具的家伙打交道。 最起码七宗罪的那些家伙不会让他左右为难、出一身又一身冷汗。 现在唯一的问题在于他需要找个地方变成猫这样才能前往猫果树。但在宿舍之外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变身并不容易——这个时间段大部分自习室与实验室都还有刻苦学习的人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也被荷尔蒙旺盛的年轻男女们占据了。 至于野地里除了躲在灌木丛后的学生外还有四处溜达的猫猫狗狗甚至小猪郑清思量好一阵子始终找不到一处万全之地。 正在踟蹰间一个锃亮的光头出现在他的面前。 “终于堵到你了”释缘小和尚眼泪汪汪的看着年轻公费生满脸悲愤:“你们请苏施君当指导老师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呢?” 郑清顿时大惊:“出家人也会动俗念?” “南无阿弥陀佛!” 小和尚泪水一收勃然大怒:“修行是修行出家是出家和尚是和尚俗念是俗念!怎能混为一谈!况且我找你是因为亚特拉斯学院好多人知道我是宥罪骑士团的所以找我的麻烦!这口锅你需替我背着!”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至于 释缘小和尚是宥罪骑士团的发起人之一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不知道的人不少但想挖出来也决不是什么难事。 当初之所以有他是因为成立猎队需要一个‘全校性’的学生组织背书而成立‘全校性’的学生组织, 又必须由四所学院的学生共同发起。 郑清等人初来乍到跨院认识的人不多尤其亚特拉斯向来以排外与封闭著称几人找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凭借入学专机上的旧事才勾搭到了释缘小和尚。 小和尚是个稳妥人知道自己是个橡皮图章, 平素也极少掺和宥罪猎队的事情——与狩猎比起来他更愿意在青灯古佛下吟经颂圣打盹儿。 但他提及‘背锅’这个词时郑清脑海顿时浮现出的却是另一个名字d&k。 今天晌午负责d&k经营的狐五便给年轻公费生飞了纸鹤提及因为宥罪猎队邀请到青丘公馆主人担任猎队指导老师导致大量闲散八卦客人涌入d&k给小店带来巨大的安全压力信中提及下一次宥罪猎队有类似举动时请务必提前通知一下店里员工是临时关店还是通知贝塔镇管委会派遣几位治安官亦或者趁客流大增时多进一批货需有个明确章程——这是在委婉的咨询店主要不要暂时关店。 只不过收到信时郑清还处于昨晚校医院之旅后的浑浑噩噩状态中一看信中内容不甚要紧转眼便抛到脑后。 此刻想起不由略感抱歉。 当然这份抱歉的诚意值得商榷——因为除了要从中划出一部分给d&k里那几位店员外, 还需额外分润一点给面前的释缘小和尚。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释缘与狐五的境遇是如此雷同以至于他们在同一天向同一位巫师提出了相似的诉求。 “嗐!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年轻公费生满脸惊喜的用力一跺脚打断释缘喋喋不休的抱怨——在想到狐五那封信的时候他同时反应过来d&k就是一处绝佳的变身场所。 小和尚愣了几秒试图在心底说服自己面前这家伙意识到了他的错误但看他那表情又有几分不敢肯定。 “你是在说我吗?” 小和尚指指自己鼻子讷讷着反倒多了一点不好意思:“我也不是特意来责怪你什么的主要是你们请了苏议员后我们那边很多同学拜托到我这里想要当然我已经推脱掉了大部分无礼要求但几个签名应该没问题吧诶慢点慢点!我还没说完呢!” 他的签名册还没从怀里掏出, 便被郑清一把拽了胳膊拖着向外走去。 一边走, 年轻巫师一边信誓旦旦着:“放心, 如果只是几个签名豁出去我这张老脸也要帮你搞定!” 一句话安抚的小和尚笑容满面连声说着:“不至于不至于这是什么?” 他接过郑清递来的一张符纸。 “隐身符。”男巫简短解释道:“如果你不想跟我一起被人套了麻袋打闷棍最近这段时间最好常备这种有用的符箓出门用得上。” “不至于不至于吧” 小和尚又是一串‘不至于’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少了几分欢喜多了一点儿不安与警惕。 片刻后。 两道模糊的身影站在步行街d&k小店门口。 临近深夜街面大部分店铺都已经打烊只有这家店还亮着灯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到店铺内略显狼藉的画面——地板上的饮料残迹、洒落的纸片以及纸片上凌乱的脚印、歪斜的货架、还有货架上被摆的乱七八糟的货物。 两个鼠人店员正撅着屁股翘着尾巴卖力的擦拭着地板上的污渍。 会计汉克则戴着眼镜坐在柜台后慢条斯理的盘着账单面前放着一杯热腾腾的茶水珍珠色的水雾在它额前堆积出一重淡淡的雨云。 大门打开的声音惊醒了柜台后的老狐。 “抱歉店铺已经打烊了有事请明天再来。”汉克头也不抬熟练的应付着声音有些沙哑:“本店与宥罪猎队只是有限的合作关系与青丘公馆的主人没有任何联系我只是一只普通的青丘狐因缘际会来店里打工而已。” “汉克什么叫有限的合作关系?”郑清有点莫名其妙。 几天没来感觉店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柜台后的老狐豁然抬头先是惊喜继而面露几分紧张没有搭理两个不告而来的客人而是吩咐两个鼠人:“叮当叮咚先关门落锁别让人看到他俩在这里” “我们进门前身上一直挂着隐身符的。”郑清猜到会计的担忧立刻安慰起来。这句话立刻让老狐松了一口气。 回过神它没有解释郑清的困惑而是开始滔滔不绝抱怨起来:“您收到我们的纸鹤了吗?昨天那条消息出来后各种牛鬼蛇神都来店里堵你们——记者、小姐的粉丝、凑热闹的路人、甚至还有几个黑巫师!我敢打赌他们肯定是黑巫师没有哪个正常巫师会把脸贴在橱窗上露出满嘴黑牙冲你笑一整天!” 听到这里郑清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窗外。 幸好幸好外面已经没有汉克描述的那张可怕面孔了。 “不用担心它们已经走了。贝塔镇管委会派了几名治安官过来转了转打发了不少家伙。”说到这里狐族的会计举起杯子呷了一口茶水摇摇头:“简直是场噩梦比前段时间耳朵兄弟身份暴露后的麻烦还要大最起码那些想找耳朵兄弟的巫师在惹麻烦之前会掂量掂量一位传奇巫师的分量。” 释缘小和尚听的一愣一愣忽然感觉自己的麻烦似乎也不是那么大了。 “放心纸鹤收到了。” 宥罪猎队的队长宽慰着自家店员们:“这种事情热度就是一阵子过几天猎赛开始后就没人堵门口了如果你们不放心这几天可以暂时停业工资照发损失包在我们身上!” 他拍着胸口替猎队其他伙伴们大包大揽着。 然后回手把释缘小和尚捞到前面一把抢过他手中那本签名册塞到汉克手中:“释缘需要一些苏议员的签名我给你写个条子今晚或者明天你递到公馆里去你们放心绝对没问题的!”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三十六章 萨麦尔 汉克或者释缘还有没有问题郑清并不关心在三下五除二解决掉d&k与小和尚的麻烦后他现在感觉非常满意有种服用过福灵剂后的愉快感。 尤其解决麻烦的同时还帮自己找到了一处绝佳的变身场所。 可谓一举三得了。 带着这种愉悦的心情, 黑猫脚步轻快的来到猫果树下晚风习习将猫果树之主的气息传播开来树枝上小憩的毛团们纷纷睁开眼一双双黄澄澄、绿莹莹的眼珠在夜色中闪闪发亮——挥舞的枝条、密密麻麻的眼珠、参差起伏的猫叫混杂在一起让这株大树仿佛一瞬间化身星空深处的存在。 “见鬼!” 戴着白色面具的堪罪使从不远处一株悬铃木上跳下来低声咒骂道:“下次能不能找个正经点儿的地方这种画面看多了晚上容易做噩梦!” 黑猫是见过几位星空来客的所以猫果树散发出的可怕气氛并不能让它心生畏惧反而让它一眼就看出其中的虚假。 “你可以给自己准备几个噩梦娃娃”黑猫瞥了他一眼轻飘飘的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据说挺有效。” “我觉得打败它效果会更好一点。”说话间巫师来到猫果树下张开双臂挥舞着胳膊嘴里发出恐吓的声音想要将树上那些毛团子们吓跑。 但有黑猫在树下树上的毛团们不仅没有受惊反而三三两两站起身弓着背竖起毛以相似的恐吓声音回敬给男巫。 黑猫用关切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傻子。 “你可以试试定向变形术”它不怀好意的提议道:“据我所知, 树上这些小可爱们很怕狗如果你变成一头大丹犬只消冲树上叫几声, 肯定比现在的结果更好。” 堪罪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若有所思:“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建议但我总觉得你在骂我连狗都不如。” “看破不说破, 我们还可以做好朋友。”黑猫哈哈大笑起来。 树上的毛团们不知下面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猫果树之主笑了也纷纷附和着笑了起来一时间喵喵声大作惊起一群休息的鸟雀它们拍打着翅膀没头苍蝇般绕着树冠盘旋、尖叫半晌才重新安静下来。 很快三个拄着长法杖杖顶挂着绿色风灯的巡逻员便闻讯而来四下施法探查。一重重无形的魔力波动如潮水般蔓延开来触碰到任何活物或者死物都会翻卷而归。 片刻之后魔力波动稍歇。 “不要浪费‘四方咒’了!” 一个身材宛如麻杆般的男巫收起法书满脸晦气的抱怨道:“早该知道这里除了这群猫连只老鼠都没有鸟群应该是被偷袭的猫惊到了。” 站在他旁边的矮个子巫师仰头看着猫果树上大大小小的毛团们羡慕的叹了口气:“不管有没有还是查一查才放心学生会的人不是说了么校猎赛之前要加强校内巡逻, 免得九有跟阿尔法的人偷偷约架话说, 那只黑猫真漂亮好想偷偷把它抓走呐。” 说着他的手指还不由自主做了几下抓的动作一副心痒难耐的模样。 “走了走了。” 巡逻队中的第三人拽住矮个子巫师把他往回拖:“想养猫自己去买一只就好树上这些猫大部分都是有主的校工委特意关照过让我们不要随便打扰它们估计哪位大佬的宠物就在里面。你不要动什么糟糕的念头啊” 黑猫黑着脸蹲在树上目送三位巡逻员离开。 当那矮个子巫师提到‘漂亮’两个字的时候它险些忍不住扑下去一爪子挠烂那张异想天开的面孔。只不过出于种种考量黑猫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夜色中它这幅苦大仇深的表情并不显眼——当然更主要的原因在于脸上的面具遮掩了黑猫的表情——但它周身散发出的阵阵寒意却被隐匿在猫群中的堪罪使轻易察觉到了。 “如果你善良一点儿没骂人就不会笑也就不会引来那些巡逻员现在就不会蹲在这里生闷气了。”白色面具下的声音揶揄着黑猫。 猫歪过头不理他。 “啊对了刚刚你提到狗今晚来给你面试的这位也是一只大狗。”堪罪使不以为意毫无芥蒂的狗来狗去:“而且是一只脾气很坏的大狗。” “如果你再说一个‘狗’字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一个略显压抑的声音在树下的阴影中响起只听这声音黑猫就仿佛看到了一张阴沉的面孔。 它探出头向树下望去。 只见树荫中走出一道披着黑袍的身影巫师脸上戴着一张野狼面具乍一看确实有几分大狗的模样。 “咦?你竟然听到了!” 堪罪使用一种似乎非常惊讶但任何人都听出他在假装的口吻说道:“被人抓住背后说坏话真是太不体面了你什么时候来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七宗罪里‘暴怒’称号的所有者萨麦尔。” 他转头看向黑猫一副尽职尽责的表现。 虽然是在做介绍但堪罪使非常明智的留在了树上并没有下去——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给自己丢了几道幻身咒之类的魔法让整个身影变得模糊了许多。 黑猫嗤笑一声跳下猫果树施施然走向那位萨麦尔。 狼头面具的巫师瞥了一眼黑猫然后抬头仔细打量着猫果树:“比巡逻队的人来的稍晚一点儿如果不是那群被惊飞的鸟这棵树还有点儿不太好找。” 虽然他说话的语气非常平静但郑清很确信如果一发咒语能将猫果树变成一个大火炬烧死树上那个嘴贱的家伙这头野狼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反复确认过打不死堪罪使后萨麦尔果断低头重新看向黑猫:“所以说你就是‘鸭蛋’的继任者?” 鸭蛋? 郑清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白色的光洁面具别说堪罪使的面具确实有几分像鸭蛋它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只笑了一秒钟黑猫就反应过来自己脸上也戴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白色面具。 也就是说自己也是个‘鸭蛋’? 这家伙!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还是有点厉害的 郑清必须承认七宗罪里的这些成员即便不是那些大魔鬼们的‘选民’他们身上也天然带着几分与魔鬼相似的特质。 比如第一只蝙蝠精眼睛仿佛长在头顶上对黑猫敷衍与傲慢的态度令人印象深刻;还有第二位猫女士, 不动声色的布了局让黑猫一头扎进嫉妒的漩涡她反而津津有味的欣赏了一场跨物种的肥皂剧。 再比如今晚这头野狼三言两语就挑起黑猫的火气确实像‘暴怒’能干的事情。 “你想打架?” 黑猫扯了扯耳朵垂下尾巴用危险的眼神打量着代号‘萨麦尔’的巫师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伴随着猫果树之主的低吼它身后那株安静大树再次‘睁开’数百只黄澄澄、绿油油的眼珠子夜风也凑趣的拂过粗大的枝条在夜色中晃动与高低起伏的猫叫交相辉映瘆人的气氛一下子浓郁起来。 “我必须提醒你”堪罪使闪身离开猫果树换到另一株悬铃木蹲在一条横着生长的树枝上向萨麦尔望去:“在这只猫的主场跟它作对可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 “可以理解。” 狼头面具的巫师眯着眼打量着猫果树上那些眼珠子谨慎的向后退了两步冷笑几声:“打赢了也不过是赢了几只猫;打输了, 连猫都不如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选择这种方法。” 这话听着有几分道理但到黑猫耳朵里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废话少说!” 它毫不客气的打断萨麦尔的冷笑粗声粗气道:“你今天准备的考核是什么?快些做完, 我还要回树上去晒月亮呢!” 萨麦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向后退了几步。 这下他距离黑猫有十多米远了。 然后他抬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重新使用最初那种压抑的声音开口道:“战斗是暴怒这种情绪表现的最高形式与终极手段所以今天的考核很简单跟我打一场赢了你通过考核;输了让那颗‘大鸭蛋’重找新的继任者。” 黑猫歪着头打量他几下。 “你不是说七宗罪里每个人都不知道其他人身份吗?”它扭头看向堪罪使语气中带了几分得意:“我敢打赌这头野狼是星空学院的!” “赌什么?” 堪罪使轻巧的从树上跳下兴高采烈的接口道:“从学分到玉币从吸血鬼精血到幽灵精魂从活尸到木乃伊从巫毒娃娃到古曼童没有限制, 什么都可以赌的!” 黑猫呆呆的看着那颗‘大鸭蛋’, 听着那些渐渐可怕起来的名词儿总觉得自己之前似乎做了什么错误的决定。 但人生在世, 哪能不接触点儿阴暗角落的事情呢? “你是因为我选择‘战斗’所以认为我来自星空学院?”萨麦尔打量着黑猫压抑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嘲弄:“我想提醒你每所学院招收的学生身上并非只有单一的特质” 黑猫猛然醒悟。 就像天文08-1班马修卡伦与蒋玉这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巫师同样适合阿尔法学院一样;笃信记录的萧笑进入亚特拉斯也未尝不可;还有尼古拉斯同学更是连续转了三所学院的超级大佬。 想到这里它不由干笑两声躲开堪罪使满脸的热切:“我不打赌的打赌违反学校校规战斗怎么说?去哪里?有没有什么限制条件?” 它转头看向萨麦尔。 戴着野狼面具的巫师嘿嘿一笑拍了拍挂在腰间的法书:“时间现在地点脚下不限制战斗方式但除了法书禁止使用任何其他特殊魔法物品比如大把符箓、或者威力惊人的符枪等等唔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可以让堪罪使大人来决定附加条件。” 他提到的‘特殊情况’是指黑猫没有手无法使用法书。 萨麦尔与黑猫齐齐看向堪罪使因为失去怡情的小赌堪罪使显得有些兴致缺缺无聊的摆摆手:“只剩下一本法书还能怎么禁?既然一只猫想要当七宗罪的堪罪使自然就要有相应的觉悟。” “我倒是不在意你拿不拿法书。” 黑猫粗着嗓门接口顺势上下左右四处都看了看然后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迟疑到:“唯一的问题在于就在这里?我的意思是这里距离临钟湖并不远我们在这边打架会不会惊扰到夜间巡逻队或者学校守护法阵?不是我吹牛其实我还是有点厉害的万一把你打死或者打坏周围的花花草草学校需找我麻烦!我这一大家子猫在这里跑得了黑猫跑不了白猫” 堪罪使捂着肚皮疯狂大笑起来。 “仅仅从我的角度出发这只猫绝对合格了。”他笑的忍不住抬手去抹眼泪然后才意识到那张白色面具上没有给眼睛留下空隙略显遗憾的放下手:“这么欠揍的话也只有你萨麦尔才能说出来。” 戴着野狼面具的巫师浑身气息阴沉一语不发。 半晌他才哑着嗓子生硬回答道:“不用担心打坏周围环境我在之前已经布置好安全结界了至于你厉害不厉害我就站在这里不动接你三次攻击然后让我们的裁判员判断到底谁胜谁负!” 他斜了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一眼堪罪使停止笑声整了整衣领试着摆出一副公正的模样。 黑猫不以为意反而有几分惊喜:“任意三次攻击?” “任意三次。”萨麦尔傲然答道。 “你不动?” “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是王八。”黑猫心急口快吐槽之后才回过神满脸歉意补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可是你说的哦很久没见过这么蠢的对手了如果我把他打死学校会找我麻烦吗?” 最后一句话他是回头看着堪罪使说的。 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看着满脸认真的黑猫气息渐渐沉凝了几分半晌才轻声答道:“还是尽量别打死否则大家都很麻烦的。” 黑猫赞同着失望的叹了口气。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三十八章 选拔任务 周六晚爆发在猫果树畔的这场战斗余波极小几近于无。 除了被魔力波动绞碎的几株细草外便只有两位巫师踩碎的落叶与黑猫挠破的树皮才能证明当晚这里确实发生了什么。 这种结果的发生不仅仅因为对战双方在交手之前设置了安全结界还因为一人一猫都表现出极大的冷静与克制——明知不可为便不为。 准确说, 是那位戴着狼头面具的巫师认输极为果断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战斗的过程极其短暂。 萨麦尔大大方方站在空地上准备硬接黑猫的三次攻击;而黑猫只是张开嘴吐出一颗‘猫玉’——这招是它从影子猫那里学来的黑狱战场上, 影子猫凭借这一技巧, 四处喷吐猫玉仿佛一台猫形自走炮台让郑清甚是眼热。 眼下这一幕他已经跃跃欲试了很久。 但很可惜今天它的‘猫玉’还是没能发了利市。 在小青蛇的加持下带着几缕禁咒气息的‘猫玉’刚刚出口原本观战的堪罪使就惶急的挥舞着胳膊大吼起来: “收了!收了!快收了你这神通!”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抽出法书向四面八方砸出十数道流光用来加固之前设置好的安全结界。 黑猫鼓着嘴含着那颗‘猫玉’歪头看了一眼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满眼不解。 堪罪使非常利索的举起双手替萨麦尔投降:“咱们这只是个小小的学生社团考核需要用出这种可怕的大杀器吗?我替他投降不作为裁判, 我判决他输了!” 黑猫再看向萨麦尔。 戴着狼头面具的巫师默默收起法书, 转身便向场外走去, 竟没有一丝反驳。这种干脆利落的态度令黑猫怅然若失总有种霸道总栽刚刚壁咚了一下对面的小娘皮就直接软下去的感觉。 胜利的喜悦大打折扣。 说好的三贞九烈宁死不屈呢? 带着这股胜利的烦恼黑猫懒洋洋把那颗猫玉重新吞进肚子里咂咂嘴感受着猫玉重新化作丝丝缕缕的魔力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回过头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正蹲在它面前满脸好奇的盯着它——当然隔着‘鸭蛋’黑猫也不知道面具背后那张脸此刻是好奇亦或者其他表情但它感觉应该是好奇。 “你是‘有关部门’的猫?”堪罪使上下打量着黑猫若有所思:“之前似乎听人提前过有关部门来了一只黑猫” 黑猫故作高深的看着他冷笑不语。 笑话如果这么简单就被套出话来, 他也不需要继续后面的考核了。时至今日郑清对七宗罪里互相隐匿身份的玩法越来越感兴趣他有理由怀疑早先设置这一套规则的创始人最初是把这个社团当做一个有趣的游戏。 至于向有关部门求证, 如果这位堪罪使还有一点儿理性就不会失了智去四处打探有关部门的消息——这可是真的会引来丹哈格与黑狱的人。 “嘛不管你是不是有关部门的猫总之今天这场考核你已经顺利通过了。”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站起身身影与声音一齐在夜色中渐渐模糊:“下次依旧是老时间、老地点希望你继续一直以来的运气。” 运气? 黑猫对堪罪使的这个词儿嗤之以鼻运气不会让那头野狼一言不发转身离去的说到底还是它实力摆在这儿! 带着得胜归来的骄傲黑猫翘着尾巴得意洋洋的回到猫果树上享受着四面八方猫咪们崇拜的眼神儿全然忘记了昨晚进校医院的事情。 但正所谓欢愉是一时的苦难才是人生的永恒。 从猫果树回到403后郑清又一次面临着被他延迟了一个晚上的烦心事。时间已经过了零点新的一天开始新的猎队训练也近在咫尺。 “明晚不今晚的猎队集训你总不能缺席了吧。” 辛胖子抱着胳膊看向年轻公费生一脸苦大仇深:“你不在的时候蒋大班长一直板着个脸一晚上各种跑战阵生生把我跑轻了三斤明明可以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加一段战术推演让人歇口气的!” “减肥还不好么。”郑清轻描淡写的回应道:“多少女巫想一晚上减掉三斤肥肉而不可得你就偷着乐吧。” 胖巫师没有理会公费生的调侃一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说起来除了班长外苏大美女今晚脾气似乎也不太好一晚上竟然都没笑一下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来了!” 一直在阳台徘徊的萧笑突然高叫一声打断了胖巫师那令人冷汗涔涔的推测旋即是开闭窗户的声音以及纸鹤拍打翅膀的声音。 郑清忙不迭推了一把思忖中的胖子:“别在这儿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说不定她俩只是身体不舒服快去看看纸鹤上的内容!” 不待胖巫师动身萧大博士便高高举着拆开的信纸回到了宿舍。 迪伦也从棺材里爬出将屋子里的灯光调的更亮了一些。 “致宥罪猎队!” 萧笑站在书桌前面对着三位舍友清了清嗓子举着那张信纸一字一句念道:“很高兴通知诸位您的猎队已经通过本次校猎赛甄选任务考核选定指导老师为苏施君女士考核结果真实有效。” “从即刻起(十月十日零点)至十月十五日二十四点宥罪猎队将与其他四十六支猎队一起进入为期六天的下一轮‘选拔赛’中。完成选拔任务的猎队将获得争夺‘学院杯’的参赛资格。” “为贯彻‘节约办猎赛’‘绿色校园杯’的宗旨本次选拔赛将于幻梦境中进行参与选拔的四十七支猎队将于每晚九点至十二点由猎委会统一接引进入考试地点同时猎委会会抽取不特定观众旁观诸位比赛过程” 萧笑还没读完郑清便听辛胖子吐槽起来:“这一轮边缘猎队该占大便宜了明明是我们先的!” “总好过其他连幻梦境都没去过的猎队。”郑清安慰的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深深叹了口气。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三十九章 图书馆中 隔天周日。 早上醒来后郑清丝毫没有周末闲暇的愉快感只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脑袋有些沉甸甸的——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在猫果树玩太嗨的后果——但他觉得更大可能是因为脑袋里装了太多烦心事。 苏施君蒋玉被挤爆的d&k, 鼠人作业社团猎队还有近在咫尺的校猎会选拔赛。 因为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导致他穿袍子时忘了钉袖扣, 直到迪伦的穿衣镜扯着嗓子大声提醒, 男生才如梦初醒。 “邋里邋遢!” 穿衣镜上的浮雕面容扭曲语气严厉:“没有女巫会喜欢一个邋里邋遢的男巫!这是过来人的忠告!” “镜子还有过去?”年轻公费生擤了擤鼻子, 嘟囔着。 萧笑紧了紧腰带探着脑袋仔细打量着郑清的面色:“病了?要不早课你别去了今天休息一天吧反正也是周末。” “病了?” 听到这个词儿原本还打着呼噜的辛胖子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啪嗒啪嗒冲到年轻公费生身边惺忪的睡眼下笑容可掬:“一分钟一分钟我就能调制出上好的伤寒药剂!用碾碎的干雪绒花搭配前段时间采集的菊花露水马上就好!” 郑清刚想感动于舍友团结友爱的态度冷不丁想起昨天晚上宿舍里争论脸色慢慢僵硬下来。 他可不想今天拉肚子拉到虚脱。 “不我没病。” 男巫非常坚决的制止了胖巫师帮忙调配魔药的打算用力揉了揉脸努力挤出一副健康的笑容:“我很好, 真的。” “真的?”胖巫师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不能更真了。” 胖巫师转身, 悻悻离去重新扑进床铺上须臾间, 鼾声大起仿佛片刻前的那段对话都是郑清的错觉。 或许因为昨晚甄选赛结果出炉的缘故今天在飞苑做早课的学生格外多。郑清与萧笑找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在几株灌木丛之间找到了一小片不起眼的空地。 当然必须承认这也跟两人身上一直挂着隐身符有关。 “什么时候才能丢掉这烦人玩意。” 只是戴了几天郑清就有种不堪重负的烦恼感觉——走路要仔细躲避对面的行人、排队时需要不断向看不见自己的人道歉他毫不怀疑假如自己上学路上不小心掉进临钟湖可能被鱼人当点心吃掉后同伴们都不会发现自己失踪。 “起码得一个星期。” 在这种事情的预测方面宥罪最优秀的占卜师也不敢打包票只能含糊其辞:“正常来说大众对热点舆论的关注度不会超过七十二个小时一个星期已经很充分了但苏施君不是普通人关注她的狂热粉又很多不能单纯用‘大众’的概念去解析如果你想要一个绝对的答案那我只能说校猎赛后, 肯定能消停不少。” 校猎赛一般持续时间是一个月。 听到这个答案, 郑清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昏暗了刚刚做完早课带来的爽利再次消失早上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像水泥一样一点一点重新灌进他的脑袋里。 这份沉重的心情一直到两人进了图书馆在蒋玉事先占好的位置上坐下后仍旧没能释怀。 “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先保证自己通过今晚的第一项选拔赛吧。”萧笑地上咕哝着语气也有一些压抑:“如果苏议员指导的猎队连第一轮选拔都没能通过你猜最后被骂的会是谁?” “绝不会是她。”郑清此刻头脑意外清醒。 “非常明智。”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微微颔首:“所以如果我们不想被人追着骂最好多回忆回忆自己上次在幻梦境里的经历。” “所以我才说尼古拉斯的边缘猎队这次占大便宜了。”辛胖子唉声叹气着又提起了昨晚的旧话。 尼古拉斯的边缘猎队邀请了朱思担任指导老师而朱思在第一大学教授梦境解析拥有丰富的幻梦境生存经历——这让现阶段所有猎队都眼红不已。 倘若不是边缘猎队的成员都是一些小透明与没什么背景的人学校里定然开始疯传各种稀奇古怪的阴谋论了。 即便如此今天早课开始郑清还是听到不少传言——比如学校为了安抚北区巫师降低了选拔赛的难度;再比如学校为了交好新晋传奇特意选择朱思更擅长的领域等等。 “嘘!” 蒋玉打断男巫们的讨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有人过来了。几位男巫飞快的重新挂上隐身符。 宥罪猎队几位猎手坐在图书馆二层一处拐角处四周有高大的书架遮掩蒋玉就坐在书桌最外侧除非特意深入并探头查看否则一般人路过只能看到坐在最外侧的女巫。 两位一年级女巫抱着教科书走了过来探头探脑向里看了看。除了蒋玉与李萌她们没有看到其他任何身影。 李萌冲她们眨了眨眼。 “学姐”高个儿女生小声问道:“请问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 “不好意思这里已经有人了。” 这是蒋玉第n次赶走看见空位凑过来的学生她抱歉的笑了笑:“他们只是比较害羞所以身上挂了隐身符。” 一本古革巨人之书适时发出书页翻动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羽毛笔在纸页上的沙沙声仿佛是在为女巫的话做注解。 “啊对不起打扰了!” 两个小女巫惊讶的睁大眼睛挤挤挨挨着窃窃私语离开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仿佛这个角落里正发生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回过头蒋玉终于有些不耐烦的冲男巫们敲了敲桌子: “只不过是请苏议员当指导老师有那么可怕需要成天挂隐身符吗?一个简单的‘消洗颜之咒’或者类似苏议员那种降低存在感的眼镜不是都更方便吗?” 郑清左右看了看注意到周围没人后才小心翼翼摘掉身上的隐身符。 “降低存在感的眼镜自然更方便”男巫小声而又诚恳的回答道:“但相对而言隐身符是宥罪猎队能给成员们提供的最方便与低廉的方式” 这话也只是他才有底气这么说。 换个人每天消耗数十张隐身符单纯符箓的成本压力就能让一支现金流良好的猎队迅速破产。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四十章 入梦 虽然入校还不到两年但郑清也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人了。 月下议会上议员、黑巫师、外神、传奇、等等这些存在他都见过;镜子里的世界他去过黑夜中的世界他去过数万巫师与妖魔混战的场面他也见过甚至连他自己都结结实实炸过一次, 去空白之地打过卡。 相对而言第一大学举办的校猎会应该只算个小场面。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紧张了。 但当学府中他见到的每个人都念叨着晚上的选拔赛念叨着幻梦境的危险念叨这次参加猎赛的猎队竞争是多么激烈后年轻公费生也不由自主跟着紧张起来。 既担心宥罪猎队马失前蹄自己被苏施君的狂热粉们追杀。 又担心自己在比赛时不小心炸掉幻梦境里的猎场, 禁咒种子曝光然后自己被一群黑巫师追杀。 还担心苏施君指导时失了口泄露波塞冬的身份, 自己被所有人追杀。 想到任何一种糟糕的结果都是自己被一群人追杀年轻公费生不免有些自怨自艾默默竖起中指骂两声这个操蛋的世界。 这种紧张的情绪在周日晚班会上两位班长给同学们发放‘入场券’时达到了最高峰。 “我感觉胃里有些不舒服。” 年轻公费生揉着肚子盯着面前那张巴掌大小的黄皮纸感觉自己刚刚吃的晚饭正一点点顺着嗓子眼向上涌。 坐在前排的辛胖子立刻转头满脸热切:“我” “不不需要我现在感觉良好。”年轻公费生彬彬有礼的拒绝——他已经打定主意在校猎会结束前不会吃胖子递过来的任何东西——同时提笔在唐顿的监督下给自己的猎手券签了名。 校猎赛的‘入场券’分为‘猎手券’与‘观众券’是猎委会用来接引猎手与观众进入幻梦境的符咒用黄皮纸制成唯一的区别在于猎手券一侧用符笔撰写了猎队名称, 而观众券只标注了‘非卖品’三个字。 按照唐顿在讲台上的解释大家只需在睡觉前把这张‘券符’塞在枕头下面入梦后就能进入猎委会准备好的会场中。 “如果我晚上没做梦呢?”胖子在任何问题上都喜欢杠一下。 “睡前烤两把薰衣草或者准备一包百里香。”唐顿显然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如果担心不小心做噩梦可以提前做一个噩梦娃娃、或者在床边挂一束槲寄生嫩枝迷迭香的嫩枝也行。” “马鞭草也行!”教室另一个角落有同学高声叫道:“睡前把马鞭草挂在床边也能避免噩梦!” “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你用了马鞭草后早上起床需要洗洗被罩床单。”辛胖子哈哈大笑起来。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郑清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马鞭草除了助眠外另有一项重要的作用是催情用马鞭草制作的油膏是调制许多古典爱情媚药的必需品。 经过这一打岔郑清紧张的情绪有所舒缓原本翻滚的胃也安分了许多。 这份安分效果很好一直持续到他回到宿舍躺进六柱床的帐子里。 睡觉前男巫特意翻出蒋玉之前送他的噩梦娃娃与那张猎手券一齐塞到枕头下面宿舍里飘荡着薰衣草炙烤后的香气夹杂着肥猫悠扬的呼噜与小精灵们细微的兮兮男巫很快便进入梦乡。 当他再次回过神时正处于一片浓郁的青白色雾气中。 雾很浓雾气深处影影绰绰似乎有许多黑影, 让人看不分明。郑清下意识摸出符枪, 把弹匣旋转至普通符弹的位置。 枪机转动时的清脆声响在这片雾气中显得格外清晰——郑清怀疑这个响亮程度跟他对符枪的信心有莫大关系。 “队长别开枪!自己人别开枪!” 雾气中传来辛胖子咋咋呼呼的声音:“刚刚我还想着是不是一进来选拔赛就开始了但一听到你那熟悉的符枪声音就知道, 周围都是自己人你要随便开枪指不定猎赛还没开始宥罪就要非战斗减员一大半了。” 这贱贱的声音与絮絮叨叨的方式确实像胖巫师。 说话间郑清猛然察觉他周围的雾气变淡了许多与此同时辛胖子那庞大的身影也渐渐清晰起来他正欢快的朝郑清挥舞着胳膊。 年轻公费生拎着符枪警惕的看着那个胖子——他不是第一次进梦境的雏儿了对梦境中那些有恶劣模仿喜好的精灵深恶痛绝。 “不用担心是真的。”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郑清侧后方响起而且伴随着这个声音四周的雾气愈发清淡了一些。 萧笑抱着他的笔记本从雾气中走出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四周扶了扶眼镜习惯性分析道:“这片雾气应该是大量精神交汇时衍生的副产品类似‘陌生’导致的‘未知’会随着你寻找到‘熟悉’事物的‘锚点’而不断消退。” 郑清默默收起符枪。 能说出这么一大堆拗口难懂话的肯定不是梦境里那些谎话都编不圆满的愚蠢精灵。而且四周的变化也正印证着博士的分析——越来越多的身影正从迷雾中清晰显现雾气则随着人气聚集而飞速消退。 “我还以为进来后能坐坐南瓜车或者骑骑兔子。”迪伦锃亮的头发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走到郑清身旁小心的四处张望然后附到自家队长耳边小声问道:“议员呢?她不跟我们一起吗?” “指导老师们都在裁判席处开会很快就来。”张季信挤进宥罪的小圈子声音一如既往的张扬:“听我哥说第一轮选拔赛很简单能打就行坚持越久越好。” 有一个当雷哲的哥哥真好。 郑清羡慕的叹了口气再次环顾左右四周的雾气已经彻底消散猎手们三五成群以猎队的方式聚拢成一个又一个小圈子头顶是一座弧形穹顶脚下是银灰色的地板不远处有一座低矮的主席台台上站着一个笑容灿烂的木偶。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四十一章 第一项选拔任务 木偶戴着黑色的高顶礼帽面色惨白眼睛狭长穿着笔挺的黑色礼服脚蹬锃亮的尖头皮鞋手中细长的文明棍如风车般吱悠悠转着。 这幅模样, 郑清非常熟悉。 去年校猎会新生赛就是这家伙主持的当时它曾吓唬一年级的新生们新生赛是一场死亡率极高的比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话也算不上错——给郑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不喜欢它。” 辛胖子说出来年轻公费生的心声:“如果给我一个选择我宁愿让伊势尼用它那蹩脚的口音来主持猎赛” 伊势尼是临钟湖的鱼人能把胖子逼到选择一头说话结结巴巴、嘶声嘶气的鱼人的地步可见这个木偶给他留下了多么糟糕的印象。 “我也不喜欢它。” 迪伦赞同的点点头, 却又若有所思的抱着胳膊打量起那只木偶:“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们说, 木偶也会做梦吗?” 现在这些年轻猎手们都处于梦境之中、幻梦境的边缘理论上一个炼金生命是无法涉足这片区域的。 唯一的解释是这个木偶人已经超越普通炼金生命的程度呈现出某些灵性生命独有的特质了。 郑清看向那只木偶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审视。 但他也只多看了那么一眼身为宥罪猎的队长在这种时候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注——比如确认宥罪猎队的所有猎手是不是都到齐了。 “博士、绅士、长老、胖子、剑客还有班长。”年轻公费生默默确认着队员们的身份同时留神其他猎队们的动静。 与宥罪相似其他猎队也正在紧张集合之中整个大厅内形成了一个又一个泾渭分明的小圈子。 “啪!” 就在郑清刚刚确定人数后主席台上的木偶忽然抬起胳膊打量一个清脆的响指旋即空旷的大厅中猝然爆发出一阵疾风骤雨的鼓点儿, 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女士们先生们!” “时间线上的小偷们!” “还有世界之外的觊觎者灵魂的摆渡者, 未来的窥伺者们!” “不论你们是嗜血的长生种, 墓地里长毛的还魂者还是芬里尔与阿努比斯宠爱的小崽子——总之你们这些迷恋月亮的变态请容许我说一句” “大家晚上好!!!!” 主席台上的木偶跳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舞步高亢的声音在整座大厅内回荡而台下经历过去年新生赛的年轻巫师们则面面相觑。 “不能说一模一样。”郑清咂咂嘴。 “只能说大差不离”胖巫师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最起码去年最后一个词儿是中午好今年是晚上好。” “这只能证明他的脑子确凿是一块木头。”张季信难得吐了个槽——看红脸膛巫师那副兴致勃勃的模样郑清怀疑他想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因为总有人骂他脑子里全是肌肉而他极少有机会这样吐槽别人的脑子。 “非常荣幸能够见证今晚的选拔赛!我是你们的主持人夜?幻影?傀儡师?木偶!” 主席台上木偶一手抚胸一手后扬向台下微微鞠躬做出一副很有礼貌的模样但旋即他抬起头, 脸上露出恶劣的笑容: “或许有人以为幻梦境里你们不会死但我必须提醒大家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精神世界的微妙远远超乎现实的束缚!如果你们觉得自己可以不介意在精神世界死掉那么现在可以转身离开这片气氛压抑的大厅无需听主席台上一个木偶令人恼火的聒噪了!” 台下没有一个人动弹。 能组织猎队经过甄选任务的巫师没有一个蠢货。大家不会在意那个木偶恶劣的态度只要它完成学校交予的使命就行。 “很好非常好!” 木偶疯狂大笑着像陀螺般原地飞快旋转:“我最喜欢聪明人!因为跟聪明人打交道会让你显得很聪明!” “啪!” 主席台上再次传来一声清脆的响指。 伴随着响声整座大厅彻底昏暗起来木偶停止旋转举起手中细长的文明杖杖尖射出一道流光投在头顶那穹型弧顶间一幅幅光怪陆离的画面如走马灯般飞快在所有人眼前闪过。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竭力捕捉那些画面中的信息——这很难因为那些画面模糊而又破碎不成体系有森林中黢黑的古堡、有披着黑袍的身影张开利爪、有挥舞的触角、有清澈的大湖、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产仔、战斗、甚至交配。 凭借之前幻梦境的经历郑清勉强辨认出那些画面中出现了古革巨人、夏塔克鸟群以及乌撒城里那座神庙的侧影。 这丝毫不能给年轻公费生任何信心——唯一令他稍感安慰的是所有指导老师们此刻都不在大厅这意味着朱思也没办法给边缘猎队更多帮助。 “rule-no1在猎场上主持人说的话就是规则!” 木偶人高亢的声音轻易压制了头顶光影中的声浪它举起一根手指挑衅般在半空中晃了晃: “rule-no2公平起见第一项选拔任务不设置特定场景所有人都将进入相同的猎场中!每支猎队都将面临完全相同的挑战!” 说话间它手中细杖微微一抖穹顶间的光幕越闪越快渐渐模糊成一座宛如古代斗兽场般的巨大广场四周是高高的看台中央的铺满黄土的演台。 随着斗兽场的模样越来越清晰四周看台上也渐渐浮现出一片片模糊的人影他们挥舞着各色旗帜与横幅欢呼着、呐喊着只不过猎手们既看不出看客们的袍色也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能感受到如潮水般的声浪正一波接着一波回荡在那座巨大斗兽场之中。 “啪!” 又一声响指巨大的斗兽场一分二二分四眨眼间便化出一模一样的四十七座恰好对应此次参加选拔赛的猎队数目。 郑清顿时明白那句‘每支猎队都将面临相同挑战’的含义了。或许只有在幻梦境才能真正营造出这种相对公平的猎场。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宥罪改名了 “ruleno3坚持到最后的猎队才有机会迎接胜利的曙光!” “现在!” “欢呼吧!雀跃吧!去死吧!” “把你们那浅薄而又鲜艳的欲望肆无忌惮的释放在这片虚幻与真实叠加在一起的世界中吧!” “你们在幻梦境破碎的每一道灵光都将成为无知生命成长的养分!” “你们在赛场上洒下的每一滴鲜血, 都会化作看台客人们欢呼的口水!” “如果有人问这一切有什么积极意义?” “没有!” “死亡就是狩猎最大的意义!战斗就是狩猎唯一的真谛!” “猎场上最后的声音只有八个字——” “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伴随着木偶人声嘶力竭的呐喊鼓声如疾风骤雨般应和它把细长的手杖伸向台下目光中充满了鼓励:“让我们一齐高呼——” 大厅内的猎手们面面相觑半晌才断断续续有人喊出:“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声音不够响亮!” 木偶人大为恼火似乎气愤于年轻巫师们浪费它营造的气氛抬手打了个响指, 急促的鼓点声再次响起, 然后它重复着之前的动作:“让我们一齐高呼——” “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这一次台下猎手们都非常配合的喊了起来。 木偶人满意的点点头伸手一压背景音齐齐消失整座大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它微微鞠躬致谢郑清隐约听到它如私语般的低喃: “虽然我只是个木偶但我偶尔也会做梦” 白色的雾气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须臾间便淹没了鞠躬退场的木偶淹没了它脚下的主席台以及主席台周围四十七支猎队的身影。 除了宥罪猎队的七位猎手郑清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身影。 “警戒!”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吼一声反手抽起挂在腰间的符枪, 警惕的左右张望着;几乎同时宥罪七位猎手便占据了各自的位置展开一道七芒星战阵。 下一秒, 雾气颤抖于迷雾中剖开一道狭长的甬道。 甬道尽头是一粒宛如细小光点般的出口。 郑清深吸一口气抱着法书拎着符枪一马当先走进甬道之中。蒋玉紧随其后然后是萧笑、胖子、蓝雀、迪伦。 张季信作为猎队另一位主猎手主动留在最后压阵。 雾道尽头是一扇小门。 门后是一片欢呼的世界。 郑清抬起头四周高高的看台上尽是一片片模糊的身影与鲜艳的旗帜。天空堆积着厚厚的云层看不到一丝阳光脚下是干燥的黄土一脚踩下便有一个深刻的足迹。 “这就是我们今天的猎场吧。” 郑清判断着心底莫名松了一大口气。与一切困难相比未知才是最可怕的那个。眼下已经站在猎场中年轻公费生倒是对今天的对手稍稍有了几分期待:“四十七支猎队, 四十七座猎场也就是说现在看台上的观众都是来看我们宥罪的?”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身影男巫顿时精神振奋了许多。 “为什么我们看不到台上观众们的模样?”辛胖子手搭凉棚, 眯着眼四处张望同时抱怨着:“里面不会有假人吧之前那个木偶演示的时候我就没看清。” “不是假人。”旁边忽然传来蒋玉的略显清冷的声音:“你们仔细听一下就能分辨出来了。” 郑清眯着眼仔细分辨片刻。 渐渐地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了。因为看台上那些细碎的声音在他耳廓中慢慢重组着一点点汇聚成同一个单词—— 苏施君。 合着大部分人都是来看苏施君的? 宥罪猎队的队长愤愤不平的想着却不得不承认与相对无名的宥罪比起来苏大美女的‘票房’号召力显然更强大。 “也可能是位置的缘故。”男巫勉强笑了笑和着稀泥:“就像我们去年在看台上看猎赛是用望远镜现在我们想看到看台也应该用望远镜博士你觉得呢?” “我?我没什么想法。”萧笑心不在焉的打量着若有所思:“我只是突然觉得学生会这次的安排很聪明。” “怎么说?”吸血狼人先生很感兴趣的追问。 “把比赛安排在幻梦境不仅仅能节省很大一笔资源而且还能防止看台上发生骚乱。”萧笑扶了扶眼镜提醒道:“你们不会忘记去年校猎赛上发生的事故吧。” 他这么一说郑清顿时想起去年校猎赛上阿尔法与九有学院之间曾经爆发过的短暂冲突——上一任雷哲与奥古斯都下台据说就因为那次冲突的余波。 而把猎赛安排在幻梦境即便九有与阿尔法的极端分子们再次惹事充其量也就是梦里打架浪费的精力甚至比不上一道高深些的魔法消耗。 “确实聪明。” 郑清赞同的点点头:“为了方方面面的稳妥学生会真是煞费苦心呐不知道决赛会不会也安排在幻梦境。” “肯定不行。” 这一次加入闲聊的是张季信红脸膛男巫用肯定的语气否定了自家队长的猜测:“校猎会决赛除了普通观众外还有联盟高级官员、外星使节以及许多巫师组织的代表而且真实狩猎与幻梦境里终究有细微差别即便为了第一大学的声誉学生会也不会那么干。” “duang!” 猎场上空忽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啰音打断了猎手们之间的闲聊也压制了看台上沸沸扬扬的、混乱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 “还有看台上鬼鬼祟祟的客人们!” 木偶人熟悉的声音在郑清耳边响起用它那夸张的语调高声喊道:“校猎会第三十五号猎场第一次选拔赛即将开始!属于这座猎场的主人已经出现在你们眼前!让我们一齐叫出ta的名字——” “苏施君!” “苏施君!” “苏施君!” 看台上顿时响起排山倒海般的欢呼直听的郑清连翻白眼就连主持猎赛的木偶人也呆了呆有点没跟上大众的节奏。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四十三章 抽奖 大家都很喜欢苏施君。 郑清知道。 许多人来宥罪的猎场是为了看苏施君。 郑清也知道。 但无论如何把主人家的屋子当成客人的用苏施君的名字替代宥罪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稍稍有点过分吧! 年轻公费生胡思乱想着一会儿脑海闪过宥罪第一轮选拔就被淘汰然后从看台上如雨点般落下臭鸡蛋与香蕉皮;一会儿他仿佛又听到安德鲁或马修的嘲笑, 嘲笑宥罪猎场上的假观众们。 他努力摒弃那些嘈杂的念头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到待会儿的战术安排上。但越努力注意力却越容易偏移——不知为何他非常轻易就在看台上看到一张挥舞着的红色条幅上面用闪闪发亮的字体写着‘苏苏苏苏我爱你爱你爱进骨子狸’。 糟糕的韵脚糟糕从用词糟糕的双关。 男巫在心底这样评价着正走神冷不丁袖子被人拽了一下他回过头看到蒋玉正冲他使眼色。 “什么?” “赛前安排。”女巫用很小的声音语速飞快提醒道:“猎队队长需要跟着工作人员去与指导老师、裁判见面包括赛程讲解、赛前宣誓什么的。” 还有宣誓这回事儿? 郑清愣了一秒才顺着蒋玉示意的方向看到一位站在看台下方拐角处正冲他招手的工作人员连忙跟了上去。 转过拐角是一间不大的屋子。 苏施君就坐在屋子一侧的沙发上手中捧着一本书正随意翻阅着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慵懒的气息。李萌与林果两位宥罪的经理人一左一右侍立李萌手中捧着一盘草莓林果手中捧着一盘点心。 咔咔咔咔。 僵硬的走路声打断男生的视线郑清循声望去, 只见木偶人正拄着它那根细长的手杖匆匆走进屋子。 “郑清?宥罪的队长?” 木偶人摘下脑袋抱在怀里, 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绒布擦拭细长的鼻子与木头脑袋前后的汗渍一边用愉快的语气寒暄着:“很好, 非常好的猎队我记得你们去年新生赛的冠军你对我去年主持的感觉怎么样?” 很糟糕郑清想起去年初赛时受到的惊吓心底吐槽道。 “非常棒!” 年轻公费生盯着木偶人怀里的脑袋脸上挤出一丝惊喜与崇拜的表情同时绞尽脑汁寻找木偶人主持的亮点:“尤其是那精彩的开幕词还有大嘴咕噜出人意料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 “哈!我就知道!” 木偶人兴高采烈的用手指顶着自己的脑袋滴溜溜转着:“就像今天的开幕词我用了三个月时间细细打磨出来的能不精彩吗?” 啪! 苏施君收起手中那本书站起身。 郑清顿时感觉整间屋子瞬间亮堂了许多李萌两眼放光将手中的果盘一把塞进林果怀里同时伸手忙不迭接过苏施君手中的书——郑清怀疑如果她像苏芽那样有条尾巴身后肯定已经转起了大风车。 “啊噢!” 木偶人注意到起身的大巫师立刻收敛笑容, 定住指尖旋转的脑袋然后清了清嗓子:“好的, 既然人已经到齐那么接下来我简单介绍一下今天猎赛的规则。首先你需要把手伸进我的帽子里——” 它把脑袋塞回脖子上然后把黑色的高顶礼帽从脑袋上摘下来——与去年不同今年它的脑袋上并没有坐着一个皱皱巴巴的丑陋精灵只有一圈圈如蚊香般的光秃秃年轮——将礼帽朝上塞到年轻公费生的鼻子下面。 郑清伸着脖子朝里看了看入目一片黢黑什么都看不见。 “——帽子里有许多幻梦境特有的魔法生物你从里面抽出什么动物待会儿在猎场上就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 木偶人说着用力晃了晃手中的高顶礼帽似乎想把帽子里的‘选择’晃的更均匀一些:“至于胜利者就像我开始说的那样在猎场上坚持时间越长胜利的机会就越大!” 郑清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总觉得这种说辞过于模糊。 他转头看向苏施君。 女巫微微颔首语气轻快道:“据我所知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小家伙比如妖鬼、夏塔克鸟、月兽运气好你可能会抽出一只祖各这样今晚宥罪的任务就是打地鼠;运气不好抽出一个古革巨人那你们应付的就该很辛苦了。” 苏施君提到的生物郑清在幻梦境里都遇到过祖各是一群毛茸茸老鼠模样的生物身高尺许胆小怕猫;而古革巨人则是身高数米至十数米的亚种巨人长着多条胳膊相貌丑陋性情残暴。 他完全无法理解学校会把这两种生物放在一起让人选择。 而且大巫师口中的‘小家伙’与一般巫师眼中的‘小家伙’差别也不是一星半点。 “运气!” 木偶人抬手打了个响指提醒男生抓紧时间:“老话说的好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拥有好运的猎队永远都会受到大家的欢迎!” 头顶天花板上响起节奏明快的鼓点那是屋子上方看台上的观众正在欢呼、雀跃。他们大概正兴高采烈的与同伴们讨论今晚苏施君会不会露面或者今晚猎赛的主题全然不知在他们脚下不远处猎手代表正脸色发白的把手伸进木偶人的高顶礼帽中。 帽子很深。 郑清感觉手仿佛探进冰水或者另一重世界中有一种非常清晰的‘穿越’感。他活动着手指四处踅摸指尖并未如他想象般碰触到夏塔克鸟的翅膀或者古革巨人叉叉丫丫的手臂。 而是一个个光滑温润仿佛鸡子儿般的东西。 “帽子里的生物都经过魔法伪装摸起来感觉一模一样。”木偶人仿佛看透了男生的心思嘴角咧到耳根:“所以如果你打算再摸一会儿只是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 郑清叹口气指尖微动随手捞起最近的一颗‘鸡子儿’。 捞出帽子他才发现那玩意确实跟鸡子儿挺像拳头大小红色外壳上面绘满精致而细小的符文。 “那么在第三方的见证下我将打开这个蛋!”说着木偶人抓住自己的鼻子把脑袋当成锤子顺势一抡。 砰! 鸡蛋破碎蛋壳里一只漆黑的、毛茸茸的食尸鬼开始龇牙咧嘴的冲郑清咆哮起来。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四十四章 开场 “所以说今晚我们要对付的就是食尸鬼喽?” 辛胖子耐心的听完郑清简单描述‘会议’经过后满意的总结道:“运气还行虽然没抽到祖各的上上签但没惹到夏塔克鸟那群麻烦精也没摸到巨噬蠕虫或者古革巨人那样的怪兽” “错了。”萧笑开口打断胖子的总结。 “嗯?” 包括郑清在内,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猎队的占卜师不明白他‘错了’两个字指的是什么意思。 “类比错了。”博士推推眼镜很耐心的解释道:“巨噬蠕虫属于高阶魔法生物古革巨人、食尸鬼以及祖各都属于中阶魔法生物而夏塔克鸟则属于下阶魔法生物理论上如果我们遇到夏塔克鸟, 运气才是最好的祖各次之。” 分析过于严谨, 以至于其他人无话可说。 气氛沉默几秒后由吸血狼人先生打破。 “苏议员呢?” 迪伦对自家队长的遭遇毫不关心也不在乎一会儿遇到什么怪物它只在意自己在猎场上的英姿能不能被议会的上议员看到:“苏议员会来给我们鼓劲儿加油吗?” 郑清回忆着苏施君坐在沙发上的慵懒劲儿很想告诉吸血狼人先生她大概率只是来打酱油的。 但考虑到士气问题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不得不违心点点头:“会的苏议员让我转告大家她会始终关注大家的每一次表现” 休息室里正在翻看尸食教典仪的苏大美女无声的翻了个白眼伸手从旁边果盘里掂起一颗草莓塞进嘴里。 李萌同学满脸骄傲站的愈发笔直。 另一边的林果则忧郁的看着手里捧着的糕点满心渴望去猎场建功立业。他这个年纪的巫师对美女的认知远不如真正的大学生们深刻。 “第一轮谁上场?” 张季信打断这个与狩猎关系不大的话题——整个猎队或许只有他与郑清在这个话题上保持了某种程度的冷静不过与郑清冷静的缘故不同红脸膛男巫能够保持克制的原因在于他对狩猎更为狂热。 听到他的询问郑清迟疑着, 环顾左右。 宥罪猎队一共有七名正式猎手但参加猎赛的标准猎队是五人制这也就意味着至少在今晚有两个人需要坐候补席。 目之所及除了蒋玉之外其他人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正所谓一鼓作气任何比赛开场之时都是士气最高涨的阶段。 “胖子与班长留下其他人上场。” 郑清简单思忖后果断下了决定:“胖子是我们秘密武器的阵眼不要在开局浪费太多精力今晚你的任务就是观察班长发挥最为全面一直以来状态也最为稳定可以随时接替场上任何一个位置所以今晚你们两个暂坐候补席。” 他给的理由非常充分而且很有说服力再加上蒋玉与张季信都第一时间点头认可, 辛胖子犹豫之后也只能嘟囔着接受了这个安排。 “至于各自的位置。” 郑清首先指了指张季信:“老规矩, 长老担任主猎手博士右弼猎手我左辅猎手剑客游猎手绅士寻猎手战术安排以长老为准博士负责查缺补漏” “咚!咚!咚!” 沉闷的鼓点回荡在猎场上空将看客们的喧闹、猎队的紧张、以及积云下的压抑感一扫而空旋即木偶人高亢尖锐的声音响彻四方: “猎队就位!” 四周看台上的观众们齐声高喊:“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澄澈的魔法之光从看台升起席卷整座猎场这是古老猎前祝祷的威力能够给每一个上场的猎手最诚挚的祝福。 郑清最后看了一眼蒋玉冲她微微点头然后转身带着猎队穿过辕门正式进入黄土漫卷的猎场。 与之前见过的大多数猎场不同这次选拔赛的猎场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斗兽场场内没有高耸的树木、茂盛的灌木也没有河流、丘陵等复杂地势只有一片巨大的、平平整整的、光秃秃的土地。 地上有半寸左右的黄土一脚踩上去像是有一头巨大的章鱼吸在脚底总让人有种下一秒就会被流沙吞没的不安感。 “装备检查!” “各自上报损耗与失效项目!” “环境监测!” “常数测定!” 郑清熟练的下达着各项命令张季信则全神贯注四周环境开始在沙盘上模拟不同战术安排。 “环境与外界保持一致确认目标世界未发生变动。”萧笑一手抱着水晶球另一手则飞快测算猎场中的各项常数:“已确定加速度一致、重力一致” “咒语效果判定” “符箓效果判定” “魔药效果判定” “非常精彩的开场!” 看台上木偶人手舞足蹈着跳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高亢的声音回荡在猎场上空: “在入场的第一时间宥罪猎队就展示了非同一般的专业性各项命令有条不紊猎队行动井然有序这是很多注册猎队都不具备的特质不愧是去年获得新生赛冠军曾经参加过黑狱之战的猎队!” 回答木偶人的是猎场上空整齐划一的‘苏施君’三个字。 “当然!” 木偶人以绝对优势的音量压过那些狐狸粉们大吼道:“我们同时也应该承认‘规矩’的近义词就是‘死板’将宝贵的开场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基础性事务上会不会导致宥罪今晚猎获令人失望呢?我们将拭目以待” “我们可以看到宥罪开局展开的是非常标准的五芒星战阵这是一个在任何环境下都绝不会出错的战阵拥有非常可靠的防御力以及适当的进攻性而且对猎手非常友好只要你拥有超过普通大猩猩的智力都能从容驾驭这道战阵” “食尸鬼出现!” “今晚第一头猎物已经出现在宥罪猎队面前!它是一头被妖化的成熟体食尸鬼拥有令人不安的犬状脸颊以及尖锐的利爪但它只有一头理论上不会对宥罪造成任何伤害。” “对宥罪而言这大概只算开胃的点心。” “好的我们能够清楚的看到宥罪的游猎手与寻猎手已经脱离战阵以绞形攻势相互掩护着向那头食尸鬼靠近!”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四十五章 食尸鬼们 食尸鬼是巫师世界一种非常传统与经典的魔法生物在许多巫师甚至白丁们的聚居地都有存在。 传统意义上的食尸鬼——比如欧罗巴食尸鬼与阿拉伯食尸鬼——拥有野犬般的脸颊、巨大的獠牙、消瘦的体型以及腥臭的气味部分强大的食尸鬼还拥有简单变形能力能够化作鬣狗或类似的生物。 这是一种虽然看上去邪恶但并非十分危险的魔法生物。 这点从另一个角度也很容易理解倘若它们真的很危险, 也不至于沦落到以其他生物尸体甚至腐肉为生的地步。它们的可怕更多是因为长期与死亡接触的嗜死习性使其受死亡气息侵袭拥有了可怖的外表。 食尸鬼智力不高群居喜欢躲在阴暗与潮湿的角落, 如果找不到尸体它们也会捕猎蜘蛛、飞蛾以及青蛙作为食物。老派巫师经常在住宅附近豢养食尸鬼, 恐吓与驱逐无意中靠近他们住宅的白丁。 而与传统食尸鬼不同, 虽然同属食腐的夜行性类人生物但幻梦境中的食尸鬼因为食尸鬼之王莫尔迪基安以及深渊领主诺登斯的存在进化成了某种更加高级的魔法生物——它们拥有了宗教组织能够使用一种由简单单词构成的听上去像叽叽咕咕的语言可以自由地在幻梦境与现实世界的墓地之间往返甚至还会与夜魇合作组成军队并完成某些复杂战术。 这些细微而显著的变化让幻梦境的食尸鬼看上去更像‘人’。 更重要的是有充分研究证据表明通过某些邪恶的魔法仪式白丁以及普通巫师都有可能转化成这种食尸鬼——某种意义上这是一种与巫妖类似的堕落行为。 所以巫师界与食尸鬼们之间的关系向来冷淡。 也因此食尸鬼——毫无疑问的——成为介于巫妖与鱼人之间的黑魔法生物。它们足够邪恶却又还没危险到妖魔的程度。 这种特殊的地位让它们成为年轻巫师历练时的最佳‘陪练’之一。 眼下出现在宥罪猎队面前的这个食尸鬼就是一头标准意义上的幻梦境食尸鬼——它用两足直立行走, 身体微微前倾, 胶质皮肤在阴沉的天色下泛起一种类似古铜般的色泽, 细长的犬状耳朵让它们看上去像是哥布林或妖精们的远亲但尖利的牙齿与尖锐的爪子却又让它们显得更加危险。 在派出蓝雀与迪伦以绞形阵袭击那头食尸鬼的同时宥罪猎队剩余三名猎手谨慎摆出小三才阵并不断释放探测魔法搜寻其他猎物的踪迹。 但出乎郑清预料魔法探测范围内找不到第二头食尸鬼。 “搞什么玩意?” 郑清眉头皱成一团百思不得其解:“好歹我们有五个人就算按一年级的水平也不至于只派一头食尸鬼吧!” 说话间远处那头食尸鬼已经扑街被蓝雀一剑轻易捅穿了心脏。整个过程轻松无比宛如郊游。 这让郑清有种蓄力很久后却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 “凡事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与之相比平素性格焦躁的张季信意外表现的十分冷静:“或许这是猎赛给我们一个适应的阶段退一万步如果只需要宰一头食尸鬼就能晋级决赛我们也不亏。” “不可能出现那种情况。”郑清立刻摇头否认。 迪伦向后方打了个手势用束缚咒捆住死去的食尸鬼, 将其拖了回来。蓝雀则逡巡在外侧维持着一定的警戒范围。 “拖回来干嘛?”郑清打量着黄土中那具丑陋的躯壳吐槽道:“难道你还准备采集一点它皮肤上的苔藓吗?” 常年生活在阴暗的环境里, 食尸鬼皮肤上生长着一层斑驳的苔藓这是它们觅食时在墓地沾染上的这种苔藓对于尸气等类似症状有很好的治疗效果是食尸鬼身上为数不多值得采集的魔法材料。 如果辛胖子在这里采集那些苔藓还勉强说得过去但郑清不觉得出身月下贵族的迪伦有这样的需求。 “以防万一。”吸血狼人先生谨慎回答道却并未作出进一步说明。 宥罪猎队的队长扬了扬眉毛。 恰在此时一直关注四周环境的萧笑突然开口: “来了!” 他怀里的水晶球升起一层淡薄的毫光毫光中可以清晰看到两头食尸鬼正匍匐着四肢着地如同狩猎的野狗般飞快向宥罪猎队逼近。 这一次不需郑清开口一直逡巡在外围的蓝雀便驱使飞剑捅碎了两头食尸鬼的心脏然后迪伦又召唤出藤蔓将两头战利品拖了回来。 片刻之后第三波食尸鬼袭来这一次是四头。 然后是八头。 再然后是十六头。 五波袭击之后郑清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最初的轻松宥罪猎队阵前也堆积了三十余头食尸鬼的尸体横七竖八宛如一座小丘。 “按照这种规律我们可以假定每次战胜食尸鬼后对手都会呈指数增加这就意味着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面对铺天盖地的食尸鬼群。” 宥罪的占卜师总结道:“所以木偶人说坚持时间越长胜利机会越大就是这个意思其他猎队应该也会面对这种情况。” “我宁愿它们一次性上场。”迪伦瞅着自己的战利品们叹了口气。 “如果我们拉长应对时间呢?”郑清脑海闪过一道灵光立刻提出来:“如果我们慢悠悠对付下一波唔下一波应该有三十二头食尸鬼了拖个把小时也算坚持很长时间了吧?” 迪伦钦佩的看了年轻公费生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难怪你是队长而我只是打工仔这么无耻的方案一般人不好意思想。” 郑清感觉脸颊微微发热干笑两声:“怎么样?” “可以试试”萧笑扶了扶眼镜:“但我觉得学校不会放这么大个虫子在规则里学生会里没那么多蠢人。” “这可不一定愚蠢的规则一般都是聪明人制定的。” 张季信难得吐槽了几句漂亮话:“因为他们太聪明了忘记世界上大部分都是蠢人所以制定出的规则不符合蠢人只符合聪明人然后那些规则在大部分眼中就显得很蠢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四十六章 皇尸载起 事实证明在一件严肃的事情上采取讨巧的办法是非常愚蠢的。 当第六波三十二头食尸鬼如期而至后宥罪猎队按照郑清的想法先使用了束缚咒与混乱咒打乱食尸鬼们进攻的节奏试图拖延时间。 但这并没有让他们更轻松。 相反在这些年轻猎手束手束脚对付这三十二头食尸鬼的时候, 第七波六十四头食尸鬼悄无声息从另一个方向摸了过来。 “淦!” 收到迪伦的警示后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立刻察觉那些偷偷摸摸的身影低声咒骂起来:“就知道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重新展开五芒星战阵收缩阵脚绅士不要浪费时间收集那些尸体了!” 迪伦还未开口萧笑就阻止了郑清的建议:“不, 多收集一点不是坏事可能我们很快就需要它们帮忙了。” 与此同时张季信也否决了郑清的战术, 厉声喝道:“剑客、绅士跟着我, 去狙击第七波食尸鬼渣哥跟博士处理眼前这些家伙就行!” 然后他才转头看向郑清很有信心的拍拍胸口:“不到一百头食尸鬼还不需要我们收缩战阵。” 郑清耸耸肩认可了他的战术但反手就抽出腰间符枪上了膛。 以防万一。 萧笑瞥了公费生手中的符枪一眼。 “我记得学生会禁止你在猎赛中使用符枪。”说话间他正指挥着几根尖锐的木刺往束缚在藤蔓网中的食尸鬼们身上刺去将它们的心脏一颗颗戳碎。 “只是禁止使用‘那种’符弹”郑清一手举着法书帮忙强化着束缚咒的威力一边晃了晃手中符枪简单解释道:“普通符弹并不在禁止范围。” 因为上学期某次巡逻中郑清一枪将瑟普拉诺击成重伤, 所以当宥罪确认参加这一届校猎赛后在新任奥古斯都的提醒下学生会与猎委会特意发函禁止郑清在猎赛中使用‘超出正常规格’的符弹。 眼下看, 那份函文纯属多余。 这些食尸鬼太弱了除了长得丑、闻着臭、眼神比较吓人之外它们实际的战斗力甚至比不上波塞冬——郑清完全舍不得在它们身上浪费最劣质的符弹。 孱弱的魔法抗性与缓慢的动作让它们在年轻猎手们的咒语中如陷泥潭近百头食尸鬼只坚持了不到五分钟便宣告覆灭与迪伦其他的战利品们一起堆积成一座小山。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年轻公费生蹲在一头死去的食尸鬼身旁用木棍戳着食尸鬼的脑袋一张丑陋的面孔随着木棍上的力道转向男生。 一瞬间郑清感觉自己对卡西莫多或者弗兰肯斯坦的模样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他镇定的重新给木棍施加了一点力道把那张面孔转到另一个方向然后定定神才继续说道:“太弱了这些家伙的战斗力甚至比不上阿拉伯食尸鬼而且从头到尾都没听到它们互相沟通、使用的战术也极其简陋完全不像我们上次见过的那些食尸鬼。” 上学期末宥罪猎队进入幻梦境后也曾与幻梦境的食尸鬼们简短的打过交道, 郑清印象中那是一群狡诈、凶狠并且颇具战斗力的雇佣兵。 迪伦赞同的点点头:“确实不对劲。” 作为拥有高等不死族血脉的生物吸血狼人先生在这件事上最有发言权了。既然他也认为不对劲那肯定有问题。 萧笑拎着两根木刺走到郑清身旁递了一根给他。 “这是第一头食尸鬼。”宥罪的占卜师抓着木刺扎在那头食尸鬼身上轻而易举就扎出个大洞。 然后他视线逡巡着很快确定了第二个目标:“这是第二波中的其中一头。” 这一次木刺扎在食尸鬼身上的洞稍小了一点儿。 “这是第三波中的一头。” 洞更小了。 郑清若有所思跟在博士身后一个个戳了过去。却如其所示后面的每一波食尸鬼不仅数量更多而且身体强度也更大。到了刚刚最后一波也就是那六十四头食尸鬼郑清一刺之下竟只能在它们身上留下一个小眼儿。 “接下来该有一百二十八头食尸鬼了。”宥罪猎队的队长喃喃着站起身望向远处紧了紧手中符枪。 原以为今天不会用到的武器看样子还是会有发利市的机会。 “开赛到现在还不到一个小时”萧笑掐算着语速飞快的分析起来:“虽然后面每一波与之前相比出现的时间都会晚一分钟左右但以现在的频率接下来一个小时我们面对的食尸鬼数量可能高达四千甚至八千多头。” 嘶! 包括胆子最大的张季信在内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果接下来的食尸鬼个体实力继续强化那么宥罪在面对两千多头食尸鬼的时候很有可能就会力有不逮。 “所以今年听到最多的就是‘坚持’两个字!”郑清感觉有些牙疼忍不住用拎着符枪的手揉了揉腮帮子。 他非常怀疑这座猎场能不能塞下那几千头食尸鬼。 “也就是在幻梦境学校才敢这么大手笔的玩。” 吸血狼人先生的视线在那些食尸鬼身上流连着连声叹气:“如果在外面一头经过特殊调制的幻梦境食尸鬼至少需要一粒金豆子一场比赛消耗几百上千头就算学校再财大气粗也会破产。” “难怪开局这么容易。”红脸膛男巫扯了扯手上的拳套从怀里摸出护具开始往身上穿同时嘟囔着:“便宜没好货真是至理名言。” 这话还能这么理解吗? 郑清扯了扯嘴角。 “如果计算不错五分钟内第八轮食尸鬼潮就该出现了。”萧笑扶了扶眼镜目光在其他几人身上掠过:“我的意见由绅士带着它们缠住一部分” 他指了指那堆如小山般的尸体然后对迪伦说道:“你需要在真正考验来到之前熟悉一下它们的指挥方式其他人尽可能快的解决剩下的食尸鬼。” 迪伦微微点头。 然后在郑清困惑的目光中吸血狼人先生翻开法书清了清嗓子轻喝一声:“皇尸载起!” 一头死掉的食尸鬼在咒语声中歪歪扭扭站起身耷拉着脑袋仿佛随时会跌倒般在原地缓慢打着转。透过胸口的大洞郑清能够清楚的看到洞对面萧大博士淡定的表情。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四十七章 猎场内外 ‘皇尸载起’这道咒语郑清知道。 它经常与另一句短咒‘八鸾锵锵’一起嵌合为一道‘起床咒’往往被学生们用在早上起不了床时强行起床使用。 郑清虽然没亲自体会过但他不止一次见辛胖子使用过这道咒语效果非常出色。即便前一秒睡的如同死猪, 下一秒在咒语作用下也会拔床而起宛如鬼附身。 但眼下迪伦把这道短咒施展到一头死去的食尸鬼身上而且让它‘起了床’这就有点惊悚了。 任何正常的社会亵渎尸体都是非常严肃的错误。 即便是一具食尸鬼的尸体。 在巫师界, 这类亵渎魔法有一个专用名词——死灵魔法。而在大部分巫师看来死灵魔法毋庸置疑是属于黑魔法范畴的。 这是根植于大部分巫师脑海中的顽固印象就像下水道里的蟑螂与潮湿墙角上的苔藓那样顽固。 第一大学是一所非常正派的学校。 这是毫无疑问的, 也是众所周知的。 一位第一大学二年级学生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对一头死去的食尸鬼施展了死灵魔法简直像波塞冬的身份彻底曝光那样令郑清心惊肉跳。 “你疯了?” 年轻公费生跳起来挥舞着法书试图打断吸血狼人先生的魔法但法书摊开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懂死灵类的魔法。 萧笑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微微摇头。 “这不是亵渎尸体的死灵魔法。” 宥罪的占卜师首先安抚了惊慌失措的队长然后才简单解释了一下:“这是高阶不死族对低阶不死族的天赋支配魔法我们运气不错在面对食尸鬼的这场比赛中恰好选择了迪伦。” 吸血狼人先生冲郑清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嘴角微挑, 露出一对漂亮而又惨白的小獠牙。 纯血吸血鬼属于高阶不死族而食腐的食尸鬼则是低阶不死族这是常识。迪伦虽然有一半血脉属于狼人但另一半吸血鬼的血脉异常高贵所以同样掌握了部分属于血族的天赋魔法。 听完博士的解释后, 宥罪的队长大人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感觉后背有些潮湿这才意识到刚刚一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你刚刚是在发抖吗?”迪伦敏锐的抽了抽鼻子狐疑道。 他正挥舞着手指仿佛乐团前打拍子的指挥家那样小幅度的挥舞着胳膊与手指将那头吸血鬼指挥的团团转。 “不是肾上腺素。” 年轻公费生立刻否定了吸血狼人先生的猜测语速飞快解释道:“肾上腺素分泌增多会导致代谢性产热上升分泌减少会导致心率下降体温也就降下来了这是科学解释跟魔法没有关系。” “是这样吗?” 迪伦同学一脸懵逼的收回视线重新专注于眼前的吸血鬼尸体。随着时间推移他的指挥节奏越来越轻快而那头食尸鬼的动作也慢慢灵活起来举手投足间甚至比它生前的动作还敏捷。 “看上去是个好主意但一头是不是有点少?”红脸膛男巫抱着胳膊, 打量着那头食尸鬼的尸体, 沉吟着。 “放心吧!” 吸血狼人先生冲同伴们挤挤眼睛意有所指:“这么多素材缠住百来头食尸鬼完全没有问题的就算它们比之前更强。” “就凭你指挥的那一头?”郑清哼了一声。 迪伦嘿嘿一笑腰间法书自动飘到身前无风自动连翻数页然后他一手按在法书上收敛笑意满脸庄重: “神具醉止皇尸载起!” “工祝致告鼓钟送尸!” 虚空中隐隐传来沉闷的钟鼓声夹杂着让人听不懂的含糊祷告郑清感觉自己仿佛一瞬间来到了某座寺庙或者礼拜现场。 灰白色的咒光如流水般从法书中涌出冲刷着翻滚着须臾间便淹没了那座小山般的食尸鬼尸堆源源不断的魔力在祝祷与钟鼓声中渗入尸山一双接着一双灰白色的眼珠睁开一条条胳膊扭曲着向外伸出整个尸堆仿佛一朵盛开的腐败莲花散发出令人惊悸的气息。 “黑魔法!” “死灵系的黑魔法!” “宥罪猎队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了禁忌之术!” 当迪伦召唤起第一头食尸鬼尸体时看台上的木偶人兴高采烈的嚷嚷着唯恐观众听不清几乎把鼻子塞进喇叭花的花蕊中:“大家看到了吗?他们召唤起了食尸鬼的死尸哦?哦” 一位黑袍巫师匆匆穿过人群挤到木偶人身旁递上了一张细长的羊皮纸条木偶人极不情愿的把鼻子从喇叭花里抽出来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 然后它立刻变得没精打采了。 “哦这样呐。” 它清了清嗓子用比之前低七八度的声音以及飞快的语速简单解释道:“根据相关政策高阶不死族对低阶不死族的支配属于巫师法典保护范围内的安全魔法所以我们眼前的一幕是合法的。” 说到这里它愤愤不平的把那张纸条一把塞进嘴里恶狠狠的嚼了几下。 “合法但是不合理!”木偶人用含糊的语调恶狠狠冲天空比划着中指:“在这个糟糕的世界即便是梦里我们也得不到应有的公正与平等!” 回答它的是看台上乱糟糟的喧嚣。 几乎没人认真听木偶人零碎而且充满主观臆想的话年轻巫师们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举着他们的黄铜望远镜听着各自小圈子里的‘专家’解说这场比赛。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专注于猎场。 从开始比赛一直到现在看台上始终有一股不弱的声音热情而又坚定的挥舞着绘有青丘族徽九尾花的横幅整齐划一的高喊着‘苏施君’的名字。 “第十批猎物已经被释放!” 木偶人重新打起精神把鼻子塞进喇叭花里声嘶力竭喊了起来:“我们可以看到宥罪猎队的食尸鬼尸群已经在猎手‘绅士’的指挥下迎了上去必须承认即便这是在梦里这也是极其残酷的一幕”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四十八章 近似一比一 死去的食尸鬼与活着的食尸鬼们打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刺激。 郑清看着那些赤裸着身子的瘦削生物蹒跚着趟过猎场间灰扑扑的黄土仿佛一群老态龙钟的大爷去打群架动作缓慢而迟钝。 它们操持着属于幻梦境食尸鬼们特有的叽叽咕咕声互相推搡着、咒骂着橡胶般的皮肉在同类的尖牙利爪下显得韧性十足, 腥臭的气息混杂着尸体的味道在整座猎场上空蔓延有那么一瞬间郑清感觉食尸鬼们真正的武器不是它们的爪子而是它们散发的气息。 “我马玄黄!” “我马虺hui隤tui!” “我马瘏tu矣!” 郑清、萧笑与张季信用小三才阵守护着控制尸群的吸血狼人先生同时举起手中法书交错而整齐的吟诵着加强版‘软腿咒’, 释放到新入场的猎物们身上。 淡黄色的咒光相互嵌套着, 一重接着一重落了下去, 许多食尸鬼躲避不及直接瘫软进黄土中给它们的同伴造成巨大的麻烦。 “狼跋ba其胡载疐zhi其尾!” 接踵而至的‘混乱咒’更加重了它们的困难大批食尸鬼仿佛没头苍蝇般四处乱转不时有几个倒霉蛋左脚踩着右脚原地摔个大跟头。 接二连三的咒语攻击很快打乱了食尸鬼们简单的战术组织相反因为拥有统一的‘大脑’巫师控制的尸群很轻松便把混乱中的食尸鬼群分割成十数份令其丧失了最大的优势。 “我觉得, 我们好像犯了个小错误。”萧笑忽然开口中止了正在释放的混乱咒收起法书。 “什么?” 年轻公费生警惕的打量着战场态势一边反问着, 一边在心底默默估算时间。按照先前的推算, 第十批食尸鬼应该有五百一十二头郑清没有刻意数——事实上他也没时间慢慢去数——而与之相对的, 由迪伦支配的食尸鬼尸体有五百一十一具。 几乎一比一。 多出来的那一头在进场第一时间便被在猎场四周游猎的蓝雀绞碎了心脏扑进黄土里。如果不是迪伦的控制能力有限恐怕单凭越打越多的手下就能让他独自撑到今天猎赛结束的时候。 “软腿咒给它们制造的麻烦可能比我们预计的要小。” 开口的是张季信在猎场上他总能展现出竟然的敏锐与平时的粗疏性子形成鲜明对比:“如果你稍微留意一下就能发现食尸鬼们爬行时比走路更加敏捷。” “是我忽略了这一点。” 萧笑紧随其后简单分析起来:“幻梦境食尸鬼常年生活在地洞里它们一生中在墓道里度过的时间远远超过两条腿走路的时间。” 不需要同伴们更多解释郑清稍稍细心了点便看到几头扑到在黄土中的食尸鬼正扭动着身子以远超之前的敏捷速度在混乱的猎场上飞快爬行着。 不止巫师们注意到了这一点。 很快越来越多的食尸鬼主动摔倒在地上, 专攻尸群们下三路迪伦的‘军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战损。 “大风咒三段!” 郑清没有犹豫, 立刻下令同时举起手中法书:“匪风发兮!终风且暴!” “匪风飘兮!终风且曀!”萧笑展开他那卷簇新的竹简法书很容易便跟上了自家队长的节奏。 红脸膛男巫稍稍迟了几秒但因为有现成的咒式这点延迟并不明显:“谁将西归?终风且霾!” 一股股小风从虚空中蹿出相互纠缠、雀跃须臾间便汇聚成巨大的风暴猛烈而又迅疾的掠过猎场席卷起地面厚厚的黄土扬起浑浊的尘埃只用了很短时间原本视野开阔的猎场便化作一团混沌人在其中三五米外便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奄有四方斤斤其明!” 郑清首先补充了一道监控咒赤裸的眼珠凭空出现在小三才阵内滤过黄尘投影出整座猎场内的每一丝细节。 紧接着他下达了短时间内的第三道命令:“靡靡咒三段!预备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萧笑与张季信几乎同一时间释放了这段咒语的另外两个部分微微泛红的咒光渗进大风卷起的黄尘中如流水般无孔不入监控咒里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原本在大风中就有些失去方向感的食尸鬼们被新的咒光侵袭后脸上纷纷露出恍惚之色有的原地瑟缩成一团有的发出色厉内荏的嘶吼更有甚者抬起爪子想往前爬却直接喝醉般打了滚儿。 在巫师们帮助下尸群渐渐扳回了上风。 “可以了。” 许久未曾出声的吸血狼人先生睁开眼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大家收了咒语吧可能还有几头漏网之鱼交给剑客就行。” 郑清微微颔首从灰布袋里摸出一张青鸟符低语几句反手将其丢了出去。 青色流光一闪而逝消失在黄澄澄的世界中片刻后黄尘深处响起一声熟悉的唿哨代表蓝雀已经收到了传讯。 “多久了?” 年轻公费生这才放下心来短时间大量消耗魔力让他感到有些眩晕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其他人也纷纷抓紧时间调理魔力。 “一小时四十七分钟三十六秒。” 萧大博士一边用提前准备好的原料速配着魔力药水一边给出了一个非常精确的数字:“最初几轮时间间隔在一到五分钟但随着时间推移与猎潮规模变大这个间隔正缓慢拉长平均下来每一轮猎潮间隔大约十分钟估计结束前应该还有三到四轮。” 虽然赛前木偶人反复强调坚持时间越长胜率越高但并不代表猎赛时间会无限延长。考虑到第二天上课以及年轻巫师们的精神承受能力从十号一直到十五号这六天的选拔赛每晚都会在晚上九点开始至凌晨结束持续三个小时。 参加选拔的猎队只需要在这三个小时里尽可能久的坚持下去就可以了。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一点非常困难。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四十九章 极限 第十轮的食尸鬼数量是五百一十二头。 这意味着第十一轮有一千零二十四头第十二轮有两千零四十八头第十三轮这个数字就会暴涨至四千零九十六头。 倘若如萧笑猜测的那样还有四轮那就意味着在今晚猎赛真正结束之前宥罪猎队可能会一次性面对八千一百九十二头食尸鬼。 这是一个听上去就令人感到绝望的数字。 郑清毫不怀疑整座第一大学除了排名前几的校队、院队外参加选拔赛的其他猎队大概率都坚持不到最后。 八千一百多头食尸鬼四舍五入一下接近一万! 一百跟一万完全是两个概念。 宥罪猎队面对一百头食尸鬼可能会砍菜切瓜般游刃有余但一万头食尸鬼——不要说食尸鬼就算一万头猪、就算它们乖巧的呆在原地不动仅凭宥罪猎队五个人想要抓光它们剩下的时间也完全不够用。 更别提那些‘猪’还会乱跑、乱叫、乱拱、乱咬人! “应该让胖子上场。” 迪伦从胸前口袋里抽出红色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尘土竭力维持着身为月下贵族的形象:“不管是蓝巨人还是‘那个’战阵在对付这种大规模杂兵的时候效率都非常高。” “食尸鬼不是杂兵而且这才是第一次选拔赛。” 张季信立刻否定了吸血狼人先生的建议满脸严肃:“如果第一场选拔赛我们就把自己的秘密武器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如果我们连第一场选拔赛都坚持不到最后再秘密的武器又有什么用呢?”迪伦非常难得与红脸膛巫师争辩了一下。 这句反问顿时让张季信哑口无言转而看向郑清。 宥罪猎队的队长并未参与猎手们之间的争执他接过占卜师临时速配的魔力药水一口灌进肚子里。因为没有经过时间柔化魔药刺激性很强火辣辣的药液顺着喉咙蹿进肚子里仿佛一颗颗小炸弹在他肚子里轰然炸开。 汹涌的魔力灌入四肢百骸——如同干涸的水道里重新翻滚起嘈杂的浪潮——年轻巫师顿时有种整个人被丢进桑拿屋后熟透的感觉。 “抓紧时间恢复魔力。” 他向同伴们示意着手中的空瓶子提醒道:“没多少时间了……那些家伙可不会给我们充足的休息时间。” 这句提醒非常及时。 在宥罪猎队其他猎手灌下魔力药水没多久安静的猎场再次沸腾起来。 是真的‘沸腾’。 脚下的大地以令人难以理解的模式高强度震颤——仿佛一支列队严整的大军正踏着整齐的步伐通过一座大桥——黄土犹如沸水般翻滚向半空中迸溅出一束束宛如日珥的土浪。 这一次不需要巫师们施展大风咒整座猎场已然陷入一片昏黄的色彩中。 郑清拨动弹匣压入一颗绘有‘监控咒’的符弹抬手射向头顶那片昏暗之中虚空中国魔力微微荡漾一颗小巧的眼珠浮现在男巫面前向他展示着整座猎场内的画面。 “那些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吸血狼人先生率先发现了黄尘中的黑影语气中带了几分犹疑:“……看上去不像是食尸鬼……今晚我们还有其他客人?” 郑清表情严肃拨动着那颗眼珠。 很快迪伦口中‘黑乎乎’的东西露出真面目。那是一块块残缺的墓碑凌乱的竖立在猎场深处而且随着大地震颤越来越多的墓碑正缓缓从尘土中升起。粗略算下来总有四五十尊之多。 墓碑周围散落着惨白的碎骨骨片上布满坑坑洼洼的齿痕;墓碑下方则凹陷出一个个幽深的洞穴仿佛土拨鼠的地洞。 “我觉得是因为一千多头食尸鬼稍微有点多所以学校改了一下它们的入场方式。”张季信给出了一个合乎情理的猜测。 之前数量较少时食尸鬼们可以顺着猎场边缘的门洞进入但当需要入场的食尸鬼数量超过一千头仅凭那两座小小的门洞恐怕一直到猎赛结束猎物们都还没完全进场。 确认那些黑影是墓碑后迪伦立刻抬手重新开始了他的‘演奏’。 “你要不要试着突破一下自己的极限?” 郑清瞥见堆砌在猎队边缘的那些食尸鬼尸体看了迪伦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如果你能控制一千具尸体……” 吸血狼人先生一边小心翼翼打着‘节拍’一边努力翻了个白眼没好气打断自家队长的呓语:“没那种可能!五百具是我的极限多一头算我发生异变!” “你之前就多控制了十来具我看的很清楚。”宥罪猎队的队长有些不死心小声提醒道。 迪伦非常用力的哼了一声——听那个声音郑清非常怀疑他把鼻屎哼出来了——稍稍加重语气:“……所以刚刚我差点脱力!持久与短暂爆发你总要选择一种……如果你有信心在我脱力之前干掉其他五百头食尸鬼那我可以尝试多控制十具尸体。” “这属于边际效率递减。” 萧笑把目光从墓碑群上挪开回到他面前的水晶球上顺口解释道:“这种概念在支配类魔法中体现最明显……在阶位与魔力一定的情况下巫师支配的个体越多对个体的控制力就越弱……超过一定界限后无法精细控制它们的活动反而会导致无谓的内耗剧增让整个尸群的作用降低。” 郑清听着这话就有些头疼。 “我只是提个建议只是建议。”年轻公费生立刻举起双手简短投降了一秒而后翻开法书环顾左右:“还是上一阶段的战术?” 宥罪的另一位主猎手迟疑几秒。 “这次放我跟剑客一起出去清扫外围吧。” 张季信扯了扯手上拳套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语气却显得格外诚恳:“前几次对抗中我发现三个人都守在后面有点浪费……你跟博士两人的辅助魔法足够了。” 郑清撇撇嘴答应了他的要求。 他有理由相信红脸膛男巫只是眼馋面前这些活体沙包想在猎赛结束前用心品味一下拳拳到肉的快感。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五十章 墓碑之下 好消息是当食尸鬼数量超过一千头后或许因为数量与食尸鬼个体实力超过某个阈值猎场上的食尸鬼们并没有变得比前一批五百头的食尸鬼更强。 也就是说它们个体的实力受到了限制。 坏消息是这些食尸鬼们变得更聪明了。 年轻公费生原以为那些臭烘烘的家伙会像之前那样排着简陋的阵型, 一窝蜂向猎手们发起进攻但很快他就意识到第十一批食尸鬼远比他想象的更精细狡猾。 伴随着属于食尸鬼特有的叽叽咕咕声大群皮质坚韧、如野狗般的洞穴居民们从墓碑下的地洞里蜂拥而出每一块墓碑下都会钻出二十来个灰色的身影, 它们就地组成一个个不甚规整的多芒星战阵顶着漫天黄尘吆喝着、嘶吼着满脸狂热的朝巫师们冲了过来。 迪伦双臂挥舞的速度骤然加快仿佛一瞬间从弹奏高山流水变成了弹奏十面埋伏。 五百具行尸在他的控制下化作一道坚固的堤坝牢牢阻挡着食尸鬼们前进的方向与此同时张季信与蓝雀也一左一右宛若螃蟹的大鳌穿插入食尸鬼群深处夹碎他们遇到的每一头食尸鬼。 郑清与萧笑守护在迪伦身旁高举法书各种辅助类魔法——软腿咒、混乱咒、束缚咒、靡靡咒等等——不要钱似的丢了过去。 一时间猎场上黄尘弥漫藤蔓横飞五颜六色的咒光四处迸溅食尸鬼的尖叫与巫师们的怒吼交织一齐演奏出令人血脉喷张的乐曲。 “我不太确定。” 看台上木偶人抱着一朵巨大的喇叭花满脸严肃的看着下方的战斗语气显得有些凝重:“但在我看来那些墓碑显然比食尸鬼本身更值得猎手们注意如果宥罪的占卜师合格, 就该注意到这场战斗中死去的食尸鬼正一点一点被那些墓碑‘吞噬’!” “墓碑没有嘴怎么吞噬呢?”距离木偶人不远处的一位男巫大声反问道。 “你是一个巫师!” 木偶人转身看向那位男巫语重心长的教训道:“为什么要把‘吞噬’限定在‘嘴’这个器官上呢?一个人身上的口子有很多东西在里面进进出出跟嘴巴有什么区别那个墓碑也一样” 它原本只是想强调一下墓碑下有许多新鲜的地洞完全可以充当墓碑的嘴巴但看台上年轻巫师们早已被木偶人前一句话放飞了思维轰然大笑起来。 一时间观众席上充斥着欢乐的气息以至于木偶人的解说词再次陷入无人关注的尴尬境地。 萧笑并非没有注意到那些正在消失的食尸鬼尸体。 他甚至比迪伦更早察觉了这一现象并及时向同伴们发出了警示但令人困惑的是墓碑吞噬掉那些死去的食尸鬼后没有一丝变化——地洞里既没有吐出复活的食尸鬼墓碑也没有绽放出诅咒光环。 “也许这只是学校清理猎场的手段?”郑清一边给出自己的猜测一边顺手抽出符枪赏给一头冲破防线迫近迪伦的食尸鬼一粒劣质符弹。 淡青色的符弹击中了食尸鬼的肩膀, 然后立刻化作一团如八爪鱼般的藤蔓, 顺着它的骨骼与肌肉一直向内直至深入体腔, 绞碎它的心脏。 这头勇敢的食尸鬼在距离男巫四五米远的地方正面扑倒在地上。 或许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任凭两位男巫眼睛瞪的酸痛那些‘墓碑’也最终没有吞噬这头食尸鬼任凭它孤零零扑倒在尘土中。 这种‘趋利避害’的意识愈发令年轻公费生忧心忍不住又丢出两道青鸟符提醒在外的长老与剑客提高警惕。 “嘿伙计它们只是一群脑子已经腐败的食尸鬼” 张季信大吼着仿佛一颗失控的炮弹在食尸鬼群中弹来弹去声音在猎场上传出很远:“能组成散乱的队形向我们发起进攻已经达到它们战术水平的极限了!” 这话听着不无道理。 但并不能令人感到心安只不过眼下如潮水般的食尸鬼正疯狂冲击着猎队孱弱的防线郑清着实分不开心。 高强度的猎杀仅仅持续了不到五分钟精神的疲惫就再一次从身体深处涌起郑清感觉自己吟诵咒语以及扣动符枪的动作已经由理性意志的驱动逐渐演变成机械的动作甚至当越来越多的食尸鬼冲破迪伦的防线迫近小三才阵前时男巫脸上都露不出太多紧张的情绪只会机械的举起符枪麻木的扣动扳机。 七百六百五百。 八十四十二十。 猎场中扬起的黄尘渐渐落下死去的食尸鬼堆叠着淹没在厚厚的尘土中大部分悄无声息消失在墓碑下的地洞中露在外面的尸体已然不足百十。 迪伦指挥麾下行尸们小心翼翼绕过那些墓碑停在猎场边缘而后才长长吁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即便是他此刻也顾不得形象了。 萧笑收起水晶球默默为同伴们调配起魔药。 “还剩多久?” 张季信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同伴们身边周身缭绕着骇人的气息宛如一头远古猛兽声音似乎都带了几分血腥的气息:“那些墓碑我砸了几拳没砸动有鬼。” “砍不动。”紧随其后的蓝雀简短补充道。 郑清默默颔首——他已经没有力气胡思乱想此刻颇有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感觉——然后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还剩四十多分钟”年轻公费生木着脸在心底扬了扬眉毛以示惊讶:“第十一轮消耗的时间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要多” “也就是说结束之前最多还能有两轮攻击。” 迪伦重重的松了口气捏着指头算了算:“两轮的话第十二轮两千多第十三轮四千多唉不知道幻梦境死掉后现实中我们是继续睡觉还是被惊醒。” 吸血狼人先生非常明智的表达了自己的悲观。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五十一章 倒计时 “想开点绅士这只是一场猎赛。” 宥罪的队长安慰着今天的苦力鼓励道:“学校只是想帮助我们对象牙塔外的世界有更深刻的认识” “学习没有接触过的魔法知识是帮助分享对规则的理解也是帮助。”吸血狼人懒洋洋抬起手将一颗滚到他脚边的食尸鬼眼珠弹飞:“至于这些玩意儿纯属学生会里那些大爷们拍脑袋想出来的点子, 对我们没有一点儿帮助!”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帮助最起码在锻炼实践能力方面有些作用的。”张季信摇摇头举起一小杯淡蓝色液体询问:“再来一杯?” 他举着的是萧笑刚刚调制出的魔力药剂。 “不谢谢。”迪伦已经恢复了月下贵族的部分礼貌:“博士的药水效力很强我整个下巴现在都是麻木着的” “那你还能说话?”萧笑瞥了他一眼。 “说话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良心。”吸血狼人先生面不改色的回答着顺势将话题扯到郑清身上:“你想干什么?” 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正举着他那支布满‘印记’的雷明顿猎枪, 冲着远处瞄来瞄去一副下一秒就会开枪的模样。 “我想看看那些墓碑是不是真的那么结实。”郑清眯着一只眼老老实实回答道。 “普通符弹大概率是没有效果的, ”刚刚砸过墓碑几拳的红脸膛男巫在这件事上颇有发言权他摩挲着下巴不是很有把握的说道:“至于特殊符弹我记得猎委会好像禁止你使用?” 回答他的是一声清脆的枪响。 一抹微赤的流光从枪口一闪而逝落在远处一块高大的墓碑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仿佛一块巨大的岩石落在寒山寺的大铜钟上地面的尘土被激起一圈清晰的土浪空气中肉眼可见的魔力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呼! 年轻公费生长吁了一口气这才答道:“没违规用的普通辟邪弹看上去确实没有什么效果。” 那块墓碑在男巫符弹攻击下纹丝未动。 郑清收起符枪刚刚准备坐下来再歇口气, 旁边抱着水晶球的萧笑突然挺直身子:“哇哦不能说没有效果捅了马蜂窝大概就是这种模样吧。” 他怀里的水晶球上闪耀着一片刺眼的红芒郑清知道上面的每一点红芒都代表一头食尸鬼而眼下那些红芒已然连成一片。 抬起头刚刚被他击中的那块墓碑隐隐涨大了一圈墓碑下枯黄的地洞被食尸鬼腥臭的鲜血染的黢黑宛如一条条张开的黑色咽喉又像是一根根充满不洁气息的黑色血管。 此刻一群群食尸鬼如潮水般从那一条条张开的黑色咽喉中涌了出来叽叽咕咕的嘶吼重叠在一起响彻整座猎场。 不需要郑清下令整支猎队便像被火烧了屁股似的骤然动了起来由极静到极动只在一刹那之间。 这一次蓝雀与张季信没有选择脱离战阵独身深入食尸鬼群猎杀而是按照郑清的手势老老实实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展开一道标准的四象战阵。 迪伦依旧被护在战阵最中央控制着他的尸群, 率先迎了上去。 五百对两千零四十八。 即便不计算多出来的近五十头的‘零头’, 双方也有着令人绝望的差距。这种差距在尸群与食尸鬼们接触短短三分钟后便体现的淋漓尽致。 成群结队的食尸鬼们已经不需要任何战术或者技巧, 只需要蜂拥而上胡乱抓咬便轻易将拦在它们身前的尸群撕得粉碎。 “‘加入猎队吧’长辈这么对我说” 吸血狼人先生麻木的挥舞着胳膊眼睛却没有盯着自己的尸群而是望向天空眼神显得有些空洞:“‘轻轻松松就能名利双收!’” 他模仿着前辈们劝说的口吻而后话锋一转愤愤道:“但他们从来不提猎手需要像清道夫一样处理这些臭烘烘、黏糊糊的怪物你敢相信吗?我一个吸血鬼现在竟然已经开始流汗了!” “那是你属于狼人的部分在流汗。”宥罪猎队的队长打光弹匣中的符弹后百忙之中不忘回头安慰一下最辛苦的同伴。 “源源不断!源源不断!” 吸血狼人先生语气因为安慰而愈发暴躁起来:“我已经损失了大半眷属我们必须后退或者换个战法!” “我的符纸用光了!”萧笑扶了扶眼镜补充道:“但阵盘还有几块可以布置出一道守护法阵” “我的魔力也快耗净了!”张季信扯扯拳套长吐出一道白练。 蓝雀没有说话但他已经摸出一小块磨刀石正细细打磨怀中长剑的锋刃。 郑清咬咬牙脸上露出一丝狠色。 “放弃那些行尸!” 他示意迪伦换位同时一把将法书塞进怀里两手拎着两支符枪恶狠狠挥舞着:“一群臭虫而已!来的再多也不过是磨盘里咯吱作响的豆子!看看是它们皮糙肉厚还是我们的魔法更犀利!博士布阵!其他人换五芒星战阵!缩小接触面我们一点点耗死它们!” 这个战术的改变非常及时。 第十二轮袭击总共有两千零四十八头食尸鬼——理论上是这个数字但年轻巫师们已经没工夫仔细确认了——在真正短兵相接前仅被迪伦的尸群消耗掉不到四分之一。 剩下的一千五百多头食尸鬼铺在猎场上仍旧黑压压一片。 只不过宥罪猎队外有法阵守护内有战阵支应尤其后者当宥罪收缩阵型后四面八方涌来的食尸鬼们只有一小部分能够与巫师们正面交战。 萧笑与郑清轮流释放混乱咒与软腿咒——这两道常用魔法的咒语弹性1极高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准备完毕——在阵前构筑出一条宽阔的魔法泥潭; 张季信仿佛一块磐石用拳头将那些穿过咒语泥潭的食尸鬼砸回去; 蓝雀与迪伦则穿梭在磐石与泥潭之间身形鬼魅宛如长枪与毒刺一头接着一头收割食尸鬼们的性命。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最后三分钟 摆平食尸鬼们的第十二轮袭击耗费了宥罪猎队十九分三十六秒。 当黄尘再次扬起墓碑下那些‘黑色喉管’喷涌出第十三轮四千多头食尸鬼时距离今晚选拔赛结束只剩下最后十三分钟。 宥罪猎队看上去胜利在望了。 但没人感到兴奋。 所有人都已经筋疲力竭魔力透支带来的眩晕让郑清感觉四周所有的东西都在晃动短暂休息间隙灌进肚子里的魔力药剂翻涌起的簇新魔力仿佛不是自己的, 几乎没有滋润他干涸的精神便在咒式的牵引下欢呼着、雀跃着又冲了出去。 跟它们进来时一样迅速。 魔力们拍一拍屁股不带走一蓬尘土只留下一个更加疲惫的身躯以及一张更加麻木的嘴巴。 宥罪猎队构筑的小小阵地, 仿佛汹涌的黑色海潮中的一块礁石, 又像狂风骤雨中的一盏风灯, 微弱而又倔强的钉在猎场边缘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那些前赴后继的食尸鬼们吞没。 但这个下一秒一秒接着一秒又持续了很久。 十二分钟。 十一分钟。 十分钟。 九分钟。 黑色的潮水毫无征兆间突然退了下去。 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们顾不得追究那些食尸鬼们是不是有什么新的阴谋只是抓紧时间一边读秒一边用颤抖的手帮着萧笑调配新的魔力药剂。 因为精神太过疲惫即便是萧笑在调配过程中也出现过几次非常低级的错误浪费了好几份研磨好的豪麻草。 八分钟。 七分钟。 “它们在干嘛?”灌下魔力药剂后刺激的药液滑过喉咙让年轻公费生打了个寒颤他终于打起精神仔细打量起远处聚集去一起的食尸鬼们。 “祈祷祭祀或者献祭。” 萧笑瞥了一眼地上的水晶球, 声音有些沙哑:“当一群有意识的生物聚集在一起, 用谁也听不懂的语言进行某种诡异仪式的时候, 不外乎这几种可能性。” 话音刚落, 一股惊人的寒意便以食尸鬼群以及那些墓碑为中心, 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须臾间便笼罩了整座猎场。 一瞬间郑清感觉自己仿佛掉进冰窟整个人冻成一块;又像是被一头戈尔贡的视线石化了。 灵魂深处攀附在禁咒之木上的青蛇惊讶的抬起头吐了吐信子红蓝交错的目光在心湖上空一闪而逝。 男生瞬间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抗拒着身体发出的恐惧信号强迫自己抬起眼皮看向那个似乎能够冻结一切的存在。然后他看到了一片浓重的黑色影子。 数以千计的食尸鬼匍匐在那片阴影中仿佛被融化了横七竖八的破落墓碑如同一块块坚硬的骨骼支撑在阴影之中。 从一头到另一头那片阴影塞满了整座猎场而且在食尸鬼的尸体与那些墓碑的支撑下向着天空蔓延——年轻巫师甚至分辨不清它是实体还是虚幻的存在——仿佛一条巨大的章鱼又像是一头肥胖的巨龙, 身子蜷曲着浓郁的黑色源源不断从墓碑下的‘黑色喉管’中涌出翻滚、回旋, 化作一个个充盈的能量涡流一点点将它的身躯填充清晰。 刹那间男生仿佛看到了祂的真身。 那是某种身无四肢、头无双目宛如恶魔般的巨人祂伸展着躯体吮走了四面八方的一切温度让整座猎场沉浸在如死亡与虚空般彻骨的严寒之中。 “祖尔-巴哈-萨尔!!” 黑色的阴影发出了莫名的嘶吼声音非常难听却意外带着一丝暖意让几位年轻巫师勉强恢复了意识。 “梅林在上!” 吸血狼人先生不顾信仰的冲突茫然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看着眼前那充塞整座猎场的庞大身影喃喃道:“我看到了什么?” “谢特!”张季信口不择言的骂出了声。 “我确信那不是谢特。” 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很正经的纠正道:“看样子这应该是学校为所有猎队准备的最终大boss属于‘附加题’从祂的气势来判断应该属于某位星空存在的影子。” “但这还没到决赛吧!” 红脸膛男巫的语气显得有些不可置信:“我们只是一支小小的五人制猎队啊!为什么会在这种低端局遇到这样的存在!” “理论上我们现在最佳选择是投降、认输、出场。” 萧笑继续用他沙哑而冷静的声音分析着:“它们不是给我们准备的猎物绝对不是或许出题人也也想不到一支普通的猎队能撑到最后几分钟。四十七支猎队中绝大部分应该在第十一轮甚至第十轮食尸鬼潮中就被淘汰。” “他们当然想不到了!” 郑清脸色有些灰白这是魔力消耗过大的副作用体现:“正常选拔赛谁会准备这这才是第一场选拔赛!真是一团糟。” 他刚刚很想说‘这玩意儿’但考虑到星空存在的伟大与莫测男生最终选择了妥协换了更委婉的说辞。 “我敢打赌今晚肯定会做噩梦。”吸血狼人先生继续嘀嘀咕咕着。 “你应该庆幸我们是在幻梦境遇到这种怪物。”红脸膛男巫紧了紧手上的拳套恶狠狠的冲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啪! 一颗符弹砸在那团黑影中声音小的可怜仿佛一粒小石子落进了临钟湖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告诉我队长你的符弹只有那么大威力吗?”吸血狼人先生的声音因为尖利而显得有些扭曲。 “恐怕是的塔波特先生!”郑清转动弹匣声音微弱的回答道:“如果我们不想因为违规而被取消资格。” “不能取消!” 红脸膛男巫回头瞪了迪伦一眼然后看向郑清满脸严肃:“我们已经撑了一个晚上了!没道理最后关头因为违规丢掉成绩!” “很好!” 吸血狼人先生愤愤然:“反正我跑的比你俩都快!我可以趁它吃掉你们的时候逃的远一点儿希望你们做噩梦的时候忘记这一点。”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五十三章 四种死法 虽然年轻巫师们还有工夫贫嘴但事实上宥罪确实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刻——各种意义上的。 从护符、到阵盘从调配魔力药水的豪麻草到绘制符箓的黄皮纸从他们的体力到他们的精神。 都空了。 一滴都没有了。 手中怀表发出咔哒的脆响。 猎场间重新涌起一股惊人的寒意。 猎队队长打了个激灵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距离零时恰好还剩最后三分钟。 “跑!” 他大吼一声。 回过头队员们早就一溜烟跑远了。迪伦没有食言跑在最前面身形宛如一道青烟;萧笑因为个子矮腿短落在最后面——也不能说是最后因为他们的队长还在为他们殿后。 “一群王八蛋。” 年轻公费生低声咒骂着却忍不住笑了一下头也没回的胡乱向那团黑影开了几枪撒腿就跑跟了上去。 只要在结束时猎队还有一个人在猎场就不算输!郑清心底暗自发狠一行人绕着猎场转圈跑竭力离那头怪物远一点儿。 但在体力耗尽且猎场大片区域都被黑色阴影覆盖的前提下他们的这番挣扎显得格外无力。 “祖尔-巴哈-萨尔!” 宛如恶魔巨人般的庞大阴影嘶吼着这句话。 “它在干嚎什么!”郑清跑的气喘吁吁两条腿仿佛灌了铅即便这样他还是轻易追上了萧大博士。 萧笑推了推歪斜的眼镜喘着粗气:“大呼大概呼呼大概是在说呼呼我们都是勇士……呼呼!” “这点不需要它提醒。”郑清撇撇嘴。 “还有呼呼”萧大博士脸憋的通红竭力跟上郑清的步子:“它还说呼呼跑得快的人肉更有嚼头呼呼吃起来更香……呼呼!” 听到这句话郑清下意识放慢了脚步而萧大博士趁机重新反超了过去。 “我觉得那个短短的单词包含不了这么深刻的含义。”郑清终于反应过来气喘吁吁的笑着再次超过博士。 顽笑归顽笑。 虽然是逃命但撤退经验丰富的宥罪猎队在这个时候仍旧不忘展开一字长蛇阵最大限度维持猎队的完整战力。 即便如此这些年轻巫师仍旧没有躲过那巨大‘猎物’的反噬。 仅仅过了一秒或许是十秒总之只过了很短时间郑清感觉自己跑了还不到一百米那巨人般的黑暗便轻易追上了他们——它在越过郑清的一刹那变得不止一个影子仿佛八爪鱼张开了触角又像是黑狱战场上那株大柳树挥舞的枝条。 巨大的黑暗团块黝黑且不透明带着一种令人刺目的绚丽感缠绕向它选中的年轻巫师。 这里用‘缠绕’稍显温和郑清觉得更恰当的词是‘抽打’。 而且那黑影选择的攻击目标既不是跑的最快的迪伦也不是落在队伍最后的郑清与萧笑而是位于猎队中央看上去最安全的张季信。 轰! 黑影裹挟着巨大的动能砸在张季信身前在猎场结实的地面砍出一道深刻的沟堑截断了一字长蛇阵的魔法回路也阻挡了红脸膛男巫撤退的方向。 “淦!” 张季信以超乎寻常的敏捷止住身形仿佛一颗落在铁板上的炮弹向侧面弹开躲开了被砸成肉泥的抽打——很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因为这一瞬间的迟滞数条巨大的黑暗触角便蜂拥而至从四面八方围困住了这个身材粗壮的男巫。 意识到自己没法摆脱张季信也发了狠。 “来啊!” 男巫摆开架势浑身上下蒸腾起一股摄人的气息整个人仿佛被煮熟了一般冒起热气他圆睁着怪眼叫道:“来啊!你过来啊!” 黑影以沉默应对如巨大的爬虫转动回旋瞬息万变构筑出一个黑暗涡流而涡流中心就是张季信。 当郑清意识到这一点时原本看上去仿佛随时会爆种的红脸膛男巫已然变成灰白色那黑暗涡流从红脸膛男巫身上吮走了他的全部精气神灰白的躯壳在黑暗涡流中坚持了一刹那便彻底瓦解化作一蓬黯淡的灰尘。 锵! 一抹雪亮划破笼罩猎场上空的黑暗决绝的刺向那吞噬掉张季信身影的黑暗涡流。 是蓝雀。 看到他身影的瞬间郑清便意识到他的打算——既然逃不掉那就不要逃与其背后死不如直面生。 绝境之下唯有死中求活或有一线生机。 剑光斩断一道黑色触角落入那黑暗涡流中溅起一丝涟漪而后便砰然破碎。一同破碎的还有蓝雀决绝的身影。 跑在最前面的迪伦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真是太狼狈了。” 吸血狼人先生咕哝着站在原地理了理褶皱的袍子束了束腰带紧了紧袖扣把胸口歪斜的徽章挪正然后掏出手帕清了清脸上的灰渍。 一边脸颊还没擦干净黑色的阴影便笼罩了过来迪伦甚至连头都没抬自顾自擦着脸任凭那盘旋环绕的涡流将其吞没。 “真是太可惜了。” 萧笑重重的叹了口气小心的将手中竹简法书贴身收好然后才抬头看了一眼郑清脸上难掩惋惜之色:“……就差几分钟我们就能撑到最后。” 一条粗大的黑色触角在矮个子男巫身后浮现悄无声息的卷在他的腰间只是一扯仿佛青蛙捕食的舌头倏然带着萧笑消失在浓郁的黑暗之中。 直到这时郑清才刚刚张开嘴。 他像一只涸辙里的鱼嘴巴张开闭上再张开再闭上。反复几次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猎队已经全军覆没颓然垂下了手臂。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四周全是浓郁的黑色团块源源不断从一个又一个涡流中淌出充塞着整座猎场散发出彻骨的严寒。 然后一条粗大的触角揽在了男生的腰间。 郑清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众目睽睽之下总不好一副惊慌失措、屁滚尿流的模样。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黑色的阴影忽然退却了。 隐约间他只听到一个柔和的如火焰般燃烧的模糊低语: “莫尔迪基安…向…致好…”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五十四章 选拔赛结束 时间倒退三分钟。 距离猎赛结束不到七分钟的时候那巨大的、宛如恶魔般的黑影还没完全降临赛场但已经勾勒出它可怖的身影。 吧嗒吧嗒吧嗒。 一阵急促的小跑突兀的打破看台下那间休息室的宁静。 李萌举着一个黄铜望远镜气喘吁吁着, 大呼小叫闯了进来:“了不得了不得外面来了个大家伙!郑清那家伙要完蛋了!” “哦?” 苏大美女懒洋洋哼了一声收起手中那本濒死体验歪着脑袋看了小女巫一眼:“不要急慢慢说。” 李萌同学立刻被这个歪头杀俘虏。 “郑郑清, 有个大超大的怪物”小女巫涨红着脸结结巴巴了好一阵儿才重新捋直了舌头:“我是说外面来了个超大的怪物一口就能吃掉半座赛场郑清的小猎队塞它的牙缝都不够!” 话音未落李萌便感觉眼前一花。 再次回过神她才发现自己正被苏施君揽着站在看台边缘——倘若在平时苏大美女出现在这种场合定然早已惹出骚乱但现在看台下那尊诡异而庞大的存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以至于一时间竟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新出现的身影。 看台最上方木偶人正用幸灾乐祸的声音播报着实时战况:“我们有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距离猎赛结束还有六分三十四秒宥罪猎队只剩下最后一头食尸鬼需要对付了坏消息是这头食尸鬼稍微有点大!” “它也算食尸鬼?!” 李萌立刻捕捉到解说词里的关键字眼儿, 顿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赛场上那团翻滚着的深邃黑暗, 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形态与食尸鬼有什么关系。 苏施君微微眯着眼打量着场间模样渐渐清晰的黑暗巨人轻声回答道:“莫尔迪基安居住于祖尔巴哈萨尔藏骸所里的古老存在阴森骸骨之神食尸鬼之王称祂为最后的食尸鬼倒也不算错。” 仿佛是为女巫的解释做注脚。 猎场中。 那尊身无四肢的恶魔般的巨人挥舞着周身阴影触角肆意挥洒着属于虚空的黑暗、以及属于死亡的寒冷咆哮着猎场上大部分同学都无法理解的短语: “祖尔巴哈萨尔!” “莫尔迪基安” 脑海里重复着那个柔和而炙热的名字郑清仿佛置身暖炉旁四周彻骨的寒意悄无声息的退却他被冻僵的思维也重新流动起来。 回过神年轻公费生下意识按了一下怀表壳上的按钮。 咔哒。 表壳打开露出剔透的玻璃壳表盘上细长的秒针不紧不慢的滴答着一如它诞生以来的漫长时光。 距离猎赛结束还有两分五十五秒。 郑清清晰的记得上一次他看表盘时, 距离零时恰好还有三分钟然后他们开始逃命。也就是说从他们开始逃跑到最后全军覆灭只用了不到五秒钟?! 男生颓然吐了一口气双臂一张仰面躺在猎场厚厚的尘土中看着头顶翻滚着的低沉的云层以及四周看台上模糊而闪烁的光点一点儿也不想动了。 但只躺了一秒钟他就意识到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黑暗没有完全离开猎场。 木偶人也还没宣布选拔赛结束。 头顶闪烁过一片花里胡哨的咒光仿佛一颗颗炸开的烟花又像是魔咒释放后挥发掉的流光溢彩。 但周围没人施展咒语啊? 男生纳闷儿的坐起身左右张望只见一条条粗大的黑色触角在他周围卖力的舞动着仿佛正在与什么强大的对手交战。时不时便有几条触角弯曲出诡异的角度然后在那个角度附近炸起几朵‘烟花’。 年轻巫师慢慢扬起眉毛似乎意识到什么。 他小心翼翼举起法书。 还没来得及张嘴一道咒语就迫不及待冲出书页砸向那些巨大的黑色触角——郑清敢指着先生的红纸牌位发誓他还没来得及调动体内一丝魔力而且他的法书上只剩下最后几道辅助类魔法——但看那些黑色触角的模样仿佛被禁咒砸中了似的在咒光中瞬间便变得破破烂烂还有一条触角甚至被凌空砸断落在地上如濒死的长虫般扭了扭然后便默默沉入地下。 男巫嘴角抽了抽。 “过分了啊。” 他多少感觉脸上有些发烫——这源自一个正派人最后的良心——他喃喃道:“我书上只有几道束缚咒不可能有这么大威力” 砰!砰!砰! 回答他的是半空中愈发闪耀的咒光以及四周愈发激烈的魔力波动郑清有理由相信如果自己在看台上肯定没有理由怀疑如此激烈的‘战况’下站着一个茫然失措的年轻人。 ‘良心’的谴责尴尬而又漫长。 战斗却显得极为短促。 “duang!” 当指针落在零点的一瞬间浑厚的钟声回荡在赛场上空笼罩的猎场上空的黑暗以及那巨大可怖的身影如同中了定身咒瞬间凝固。 下一秒仿佛被一块橡皮擦擦除巨大的阴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一同消失的还有笼罩在猎场上空的屏障看台上震耳欲聋的喧哗伴随着新鲜空气疯狂涌入猎场几乎所有人都在呐喊尖叫、鼓掌喝彩。 “难以置信!” 木偶人古怪而又尖锐的声音重新出现在年轻公费生耳畔:“令人难以置信的结局!宥罪猎队竟然成功撑到了最后一秒钟!虽然他们只剩下最后一位猎手但在任何一位观察员看来这几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旋即它的声音便被一股更加庞大的声浪所淹没。 因为猎赛结束、猎场中的黑暗阴影退下后看台上的年轻巫师们终于发现站在看台一角默默观战的苏施君。 “苏施君!” “苏施君!” “苏施君!” 转眼间前一秒还在为宥罪胜利欢呼的观众下一秒就果断转变了立场整齐而有节奏的呼喊起苏大美女的名字让郑清刹那间有种错觉仿佛今晚这里举办的不是一场猎赛而是苏施君的个人秀。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五十五章 选拔赛结束(下) 盛情难却。 苏施君摘掉眼镜施施然走下看台凭风立于猎场上空优雅而又熟稔的向四面八方的支持者们打着招呼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迷人的风姿刹那间便夺走了整个世界的光彩。 这个小小的举动顿时引爆全场气氛不论男巫还是女巫几乎齐声高喊起‘苏施君’三个字全然忘了这里不是粉丝见面会而是一场猎赛。 郑清抹了把汗重重叹了口气。 “明明打比赛的是我们。” 年轻公费生咕哝着既感到庆幸又有一丢丢失落:“怎么感觉大家的关注点出现了一点点偏差呢” 话虽如此他仍旧非常感谢女巫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即便只是短时间内。 半空中那道迷人的身影打过招呼后, 便化作一抹七色毫光如梦幻泡影般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当然这只是看台上大众们看到的。 事实上那抹七色毫光并未立刻离开猎场而是于无声无息间落在猎场边缘出现在郑清身前。 “演的不错。” 青丘公馆主人轻描淡写的夸奖着顺手丢出一束白光扫过男巫全身郑清顿时感觉浑身暖洋洋的有种拂尘过后的清爽。 但这份清爽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女巫接下来的一番话立刻吓的年轻公费生面如土色:“如果学校知道有人在校猎会上打假赛大概会给个严重警告或者记过的处分我记得你身上之前还背着一个留校察看?嗯我个人觉得你可以考虑被退学后能干点儿什么活计谋生了如果实在找不到工作可以来青丘公馆专职照顾波塞冬。” 郑清下意识争辩了一句:“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女巫双手抱在胸前审视着面前的年轻男巫目光中带着一份思索:“莫尔迪基安是一位公正而仁慈的存在, 不会因为你与某位大人物有交集就在这种比赛中放水” “神灵的想法普通人怎么会知道。”男巫嘟囔着用了很大力气才把目光从女巫双臂间挪开竭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然后他才注意到女巫自始至终双脚都没有落地裙摆离地足有一尺余。 难怪感觉她比平常高多了年轻公费生暗自腹诽着。 “这个理解倒还不错。” 苏施君并未留意男生的腹诽听到他的嘟囔后赞许的点点头话锋一转:“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一声宥罪后面的比赛我不一定有时间每场都参加可能会派苏蔓或其他人代替我过来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自然是那些奔着苏施君来到宥罪猎场看比赛却最终没看到苏施君的观众们了。此时此刻猎场上空仍旧回荡着‘苏施君’的名字以及某些狂热的口号一想到下次比赛看台上传来的失望声音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如雨点般落下的臭鸡蛋砸在身上。 “你可以使用投影或者义身?”郑清努力搜刮着脑海中几个简陋的概念一时颇为懊恼萧大博士不在身旁。 否则以博士的见识定然能提出更好的建议。 “实验室的工作不容分心。” 苏施君嘴角一勾:“你也可以多去公馆看看万一堵到我偷懒没去实验室唔你的候补席们过来了, 今天暂且这样吧。” 话音未落, 七彩毫光便再次绽放一闪即逝。 郑清定睛望去眼前空荡荡一片哪里还有苏施君的影子。 回过头宥罪猎队另外两位仅存的猎手正匆匆向他赶来蒋玉在前辛胖子在后更远一点还有抱着一盘水果的林果同学。 “有没有受伤?” 蒋玉满脸急切语速飞快:“莫尔迪基安虽然是一位古老而正派的存在但在星空呆久了难免会沾染那边的一些概念幸亏我提前做了准备。” 说着她从手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安瓿瓶塞进男巫手中语气不容置疑:“卢尔德圣水快点喝下去!” 郑清很想告诉她自己现在感觉非常好。但看着那关切的眼神一句拒绝都说不出来只能乖乖掰开安瓿瓶一仰头把那支圣水灌进肚子里。 与印象中不同今晚的圣水味道很淡就像一瓶白水。郑清不觉得女巫会拿出一支劣质品唯一的解释就是现在他体内确实没有多少来自星空的‘杂质’。 在他灌圣水的时候胖巫师一把攥住了他的另一条胳膊满脸兴奋与震惊嗓门很大的嚷嚷道:“梅林在上!你是怎么做到的!蓝雀死的时候我以为今晚已经彻底完了!谁都想不到你硬生生坚持了三分钟!” “不到三分钟而且蓝雀也没死。” 郑清收起瓶子立刻岔开话题认真纠正道:“这里是幻梦境我们是在梦里比赛你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最后一句话他是真心实意的。 但显然胖巫师对那句话的理解稍稍有些偏差。 “对对对我知道不是真的。”他用力拍了拍自家队长的肩膀非常响亮的擤了擤鼻子满脸感慨:“知道吗?我在候补席上也没干坐着据我所知其他四十六座赛场大部分在半个小时前就已经结束了比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年轻公费生心不在焉的反问着脑子疯狂转动想找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给大家解释自己怎么撑下去最后三分钟。 “意味着我们宥罪已经在学校第一梯队了。”胖巫师郑重其事的回答着同时打了个通俗易懂的比方:“这也意味着如果我们愿意在队服上印菲兹尔魔法药剂或胡克兄弟的广告宥罪一整年的训练费就有着落了。” 郑清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 他很有自知之明——宥罪还不值那么多钱——与其事后被广告商们的追诉告到丹哈格丢大脸不如早点儿做出更明智的选择。 “不要被那些蝇头小利绑架目前d&k还付得起猎队经理的薪水。”说这话时年轻公费生感觉自己心在滴血仿佛一只猫眼睁睁看着盘子里的小鱼干被人偷走。 远处看台上空隐约回荡着木偶人懒洋洋的声音:“今晚的选拔赛到此结束请各位同学有序退场祝大家做个好梦!”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五十六章 结束之后 在选拔赛结束前迪伦曾经感叹过一句话——不知道在幻梦境死掉后现实中我们是继续睡觉还是被惊醒。 郑清觉得他现在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 当然时间比预计的稍微晚了一些。 年轻公费生对选拔赛最后的印象是木偶人那句懒洋洋的‘祝大家做个好梦’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当他再次回过神窗外的麻雀已经开始在树梢上多嘴天还未亮寝室里非常安静只有两个深浅不一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一个呼噜较重属于辛胖子;另一个呼噜很轻, 是肥猫团团的。 郑清看着头顶黑乎乎的帐子, 努力回忆着昨晚的经历——比赛、食尸鬼、一群接着一群的食尸鬼、累死了、来了一个大家伙、然后比赛结束——年轻巫师渐渐睁大眼睛离开幻梦境后, 他并没有像木偶人说的那样‘做个好梦’也没有如迪伦猜的那样被惊醒。 他没有任何感觉。 天就亮了。 仿佛在某个黑暗环境中安静度过了一段无意识的时光但必须承认这种深度睡眠是精神疲劳后绝佳的治愈药剂就像现在他感觉自己精神好极了。 年轻公费生蹑手蹑脚下床在小精灵们的帮助下洗漱完毕后自顾自去做早课没有吵醒熟睡中的萧笑。 昨天萧笑被那黑暗涡流吞没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虽然不清楚幻梦境中比赛性质的死亡对现实会产生怎样的反馈但肯定不会毫无影响。这种情况下最佳的应对方案就是顺其自然等他们自然清醒。 今天是周末早上睡懒觉的人原本就很多再加上昨晚的赛事, 校园里愈发显得清净直到郑清做完早课, 带着早点回到宿舍一路都没碰到多少人。 回到宿舍萧笑已经醒了正睁着惺忪的睡眼翻阅早上新到的报纸。而出乎郑清预料辛胖子竟然也醒了在埋头桌上奋笔疾书。 “吃早饭啦?” 看到吃的胖巫师顿时精神起来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嚷嚷道:“看着我变着花样夸你的份儿上多请我吃个肉包不过分吧!”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郑清递过纸袋看着胖巫师满脸狐疑但立刻他就醒悟胖巫师昨天并没有下场他今天早上没起床只是单纯睡懒觉而已。 辛胖子迫不及待从纸袋里摸出一个肉包一口塞进嘴里心满意足的喘了口气, 然后才用黏糊糊的声音简单回答道:“赶稿啊!” 说着, 他端起豆浆, 顾不得用吸管直接揭掉盖子咕嘟咕嘟连灌好几口吸吸溜溜连声咒骂了几句‘烫死人’之类的废话声音才渐渐重新清晰起来: “今天早上编辑部发来的材料你知道吗?昨天晚上的选拔赛宥罪猎队在所有猎队中排名第七!仅次于校队、四支院队以及裁决猎队包括血友、荣耀、有妖气、ypo、命运、泰一、3a、祥祺等等一大票老牌猎队都倒在了最后三分钟!” 辛胖子挥舞着胳膊越说越兴奋甚至忘了他手上还抓着一个新肉包:“满分!因为宥罪坚持到了最后猎委会的五个裁判都给出了满分评价!用琳达学姐的话来说这是‘校猎赛历史上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郑清小心翼翼盯着胖巫师手中的肉包唯恐它在激动的胖手中破口里面汁液乱飞。与他有相似动作的还有蹲在床头的肥猫团团只不过与男巫相比它的念头更纯粹一点只想吃掉那个包子。 “唔听上去确实挺厉害。” 年轻公费生心不在焉的附和着——自己夸自己总有点怪怪的感觉——更要命的是他到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向同伴们解释自己如何撑过了最后三分钟。 总不好告诉他们猎赛最后那个乌漆嘛黑的大家伙是个‘伶俐人儿’会来事儿跟他打了会儿假赛。 这对学校的年轻巫师们塑造健康人生观世界观是一种伤害。 “挺!厉!害?!” 辛胖子的声音仿佛要把玻璃震碎他一把将手中的肉包塞进嘴里似乎都没嚼那包子就消失在他的喉咙深处然后他瞪大眼睛想用油乎乎的爪子去抓公费生。 郑清敏捷的躲开。 这让胖巫师的气势稍稍回落了一点他悻悻的抓起豆浆恶狠狠的灌了一口才重新开口:“你知道编辑部是怎么看的吗?根据编辑部内部观点昨天选拔赛最后三分钟登场的大家伙实打实大巫师战力而且还天然具备高阶存在的威压普通猎队在祂面前可能连三秒钟都撑不下去!” “你撑了三分钟!” “如果说去年新生赛之后有人叫嚣说宥罪猎队作弊;上学期黑狱战场的事情有人念叨‘不透明’那么昨天晚上的比赛众目睽睽之下还有月下议会上议员监场上千双眼睛盯着没人能对宥罪的战绩说三道四了!” “三分钟啊!!” “整整六十个三秒钟!” 说到这里胖巫师已经有些眼泪汪汪了他像昨天在梦里那样很大声的擤了擤鼻子:“我在候补席上坐着满眼都是乌漆嘛黑里面电闪雷鸣鬼啸连连以为那家伙在玩儿鞭尸蒋大班长吓的脸色惨白” 郑清不得不打断胖子稍显夸张与煽情的说辞。 “我打不过大巫师!绝对打不过!”他用非常肯定的语气与眼神告诉自己的同伴:“训练这么多次我的水平你也知道在符箓学或者魔咒方面可能比博士稍微强那么一丢丢” 说着他用拇指与食指比划了一个很小的间距:“但如果说这一丢丢差距能让我比博士多撑三分钟我自己都不信!” “这也是现在所有人都困惑的事情。” 旁边一直翻报纸的萧笑终于摘下眼镜揉了揉脸看向郑清的表情满是费解:“所以最后三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撑下来的?要知道莫尔迪基安的触角把我拖进黑暗涡流中的时候我连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五十七章 周日 “所以说莫尔迪基安到底是谁?” 郑清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反客为主的话题立刻抛了出来试图转移同伴们的注意力:“我已经听过好几次这个名字了。” 昨天在猎场上从那尊如恶魔般的黑暗巨人到苏施君, 再到蒋玉男巫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一直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 萧笑扬起眉毛。 “昨天打了一晚上你都不知道自己对手是谁?”他举起手中的烤肠语气显得格外惊讶仿佛郑清询问的是烤肠时为什么要在肠衣上切个口子。 年轻公费生翻了个白眼。 “拜托我代号不是‘博士’。” “这是常识。” 矮个子男巫摇着头并未继续挖苦郑清而是翻了翻手边的黑壳笔记本, 用指尖敲了敲厚实的纸页:“莫尔迪基安最早一批踏足星空的古老存在强大而神秘本体已经无从查知了有的巫师认为祂是一团不定型的阴影之云有的巫师观测到一条宛如命运支流的黑暗长蛇还有的巫师坚信祂的真身头无双目、身无四肢是一尊黑暗巨人” “我感觉这几个形象我都看见了。”年轻公费的嘟囔着。 萧笑没有搭理男生的自言自语继续慢条斯理解释道:“巫师们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古老存在居住在祖尔巴哈萨尔的藏骸所里拥有‘阴森骸骨之神’‘食尸鬼之王’这样的绰号” “‘祖尔巴哈萨尔’是个地名?”胖巫师捏着一个肉包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我一直以为是某种失落魔法语言的短语” “把它理解为失落语言倒也不算错。”萧笑在解惑方面向来非常有耐心:“但更准确的理解这种语言还没有诞生就像‘祖尔巴哈萨尔’是一座位于佐希克大陆的城市而佐希克大陆则坐落在时光长河的尽头, 在我们当下观察中还并未诞生” “这可真够复杂的。” 听到这里郑清已经对昨晚‘打假赛’的对手有了充分的认识, 但他还有一丝丝不解于是竖起食指指了指天空:“如果没记错星空中的存在脾气都不怎么好吧但昨天晚上我感觉” 那家伙脾气太好了! 年轻公费生在心底吐槽着一时却想不出更委婉的说辞。与他曾经见过的撒托古亚、黑山羊或者某个晚上天上多的那轮月亮相比莫尔迪基安简直可以算得上一个暖宝宝了。 “感觉莫尔迪基安很温和?” 萧笑推了推眼镜用了一个非常中性的词然后肯定道:“你的感觉没错这位存在是星空中少数几个愿意主动理解‘星空之下’概念的存在之一与其说祂公正而仁慈不如说祂更遵从自己设定的规则这也是为什么巫师世界能够与其保持良好关系在类似‘校园杯’这样的赛事中邀请其担任‘顾问’相应的祂不仅仅与巫师们保持良好关系与星空中其他存在关系也很好” 听上去是个老好人的人设。 郑清脑海飘过这个念头总觉得刚刚闪过一道灵光耳边传来萧笑絮絮叨叨的解释, 男生心不在焉的听着, 努力捕捉刚刚丢掉的那个灵感。 然后他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 “什么?”年轻公费生如梦初醒。 “你不懂我才给你解释但你又不好好听几个意思?”萧笑怫然不悦径直将话题扭回郑清试图逃跑的道路上:“既然这样那你好好解释一下昨天比赛最后三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不能我们被莫尔迪基安拖进黑暗涡流后你又用你的符枪了?” 啪! 郑清终于抓住了脑海中的那道灵光。 “当然没有!” 年轻公费生兴高采烈的回答着从灰布袋里摸出自己的雷明顿向博士展示着:“我只是用它打了几颗普通的符弹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位‘莫先生’对我手下留情了” “莫尔迪基安不存在性别这样的概念。”胖巫师在一旁纠正道。 “‘先生’也不一定单指男性。”郑清顺口反驳。 “所以呢?” 萧笑不耐烦打断两人间的小口角紧紧抓住郑清之前的回答:“如果只是‘你也不知道’这样的回答不可能让学校、甚至观众们满意的我怀疑周一早上的贝塔镇邮报就会刊登出各种奇奇怪怪的猜测比如你是那位‘莫先生’的眷属甚至更糟点你拥有星空深处的血统等等” 郑清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我猜”他连忙打断博士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把符枪枪身亮出来稍稍提高声音:“我猜可能是这些‘痕迹’产生了类似‘旧印’的效果让那位‘莫先生’投鼠忌器没有对我痛下杀手。” 旧印是一种古老而有效的秘术常常被用在驱逐星空存在的魔法仪式中属于神秘学范畴——这意味着它仍旧不能被现代巫师理论所解释——更准确的理解它就像大蒜之于吸血鬼、乌头草之于狼人、童子尿之于僵尸属于星空存在们避讳却并不致命的秘术。 至于郑清所指的那些‘痕迹’。 仅从萧笑的角度便能看到墙身上烙着一些如黄色风车状的符号那是属于哈斯塔的印记;一个红色的小小骷髅头那是黑狱战场上大妖深津良子留下的标记;此外据他所知这支枪在差点打爆一个学生前就被姚教授重点关注过如果没在枪上留下什么记号萧笑是不相信的。 而姚教授现在是一位传奇。 “非常合理的猜测。” 胖巫师很正经的点点头:“如果那位‘莫先生’真的像你说的那么谨慎那么祂看到渣哥儿枪身上那么多痕迹很有可能高抬贵手如果它有手的话。” 说着自觉讲了个不错的笑话哈哈大笑了几声。 “但也是非常微妙的猜测。” 萧笑瞥了胖子一下眼神有些莫名:“渣哥儿收到过猎委会的提醒我觉得这里用‘警告’更贴切校猎赛中禁止他使用特殊的符弹我知道没有规定不允许使用符枪所以我才说这个猜测非常微妙。” 郑清深以为然。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五十八章 标准回复 萧笑不是唯一对‘最后三分钟’感兴趣的人。 事实上周日早上起床后纸鹤们就一只接着一只飞往403宿舍——这其中既有校报或贝塔镇邮报发来的采访邀请也有无名氏们邮寄的小恶咒(郑清毫无理由的怀疑其中大部分都是阿尔法学院飞来的)还有再次试图加入宥罪猎队的申请材料。 来信中提及最多的便是好奇昨天晚上选拔赛最后三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宥罪那位猎手是如何撑到最后的等等。 对于这类信息郑清统一选择已读不回。 除此之外也有许多纸鹤单纯承担着贺卡的任务。 每一只这样的纸鹤被拆开时都会发出如爆竹般的脆响有的还会有闪亮的光影效果, 或者像是被彩虹涂抹过的纷纷扬扬的雪花。 “祝贺宥罪猎队!你们是九有学院的骄傲1 辛胖子读完信纸上的内容顺手丢进书桌上的盒子里——里面已经攒了厚厚一摞类似的信纸——然后抱怨道:“太没有新意了祝福的内容都大同小异, 那些骂人的话倒玩儿出了不少新花样。” 说话间, 他恰好拆开另一只普普通通的红色纸鹤。 一张巨大的宛如安吉丽娜朱莉的厚嘴唇突兀的浮现在半空中尖锐而高亢的声音几乎要把玻璃震碎:“骗子!作弊!无耻之徒-” “攘之剔之莫扪朕舌1 萧笑懒洋洋的弹了一下自己的法书摊在书桌上的竹简飞出一道咒语轻易驱散了半空中的小恶咒没有让她把后面更糟糕的话骂完。 “有一说一写这封信的大概是个很有教养的女巫。”迪伦趴在棺材边缘思路清奇的猜测着:“正常来说骂人应该选个更糟糕的嘴比如母夜叉或者母食人魔满口黄色獠牙歪歪斜斜看上去就给人一种恶臭盈鼻的通感选这么漂亮的嘴唇就算她骂人感觉也不是那么糟糕诶。” 辛胖子虚着眼打量了吸血狼人先生一下。 “这大概率不是‘教养’而是‘变态’。”胖巫师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 用略显刻薄的话评价道:“如果你对‘教养’的要求这么低的话我很怀疑你能不能分清屁眼跟下水道窟窿的区别。” “我小时候城堡里还没有下水道。”迪伦丝毫没有因为胖巫师的粗鲁而生气用略带伤感的语气缅怀道:“城里人都会把屎拉在街上你知道高跟鞋吗?当初它被发明出来就是人们走路避免上街时踩到屎” 萧笑翻着白眼自动屏蔽了两位同伴越来越重口的讨论。 他把一封骂人的信纸团了团揉成个纸团砸向趴在床上的郑清:“沉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总要想个合理的回复” “马上稍等片刻1 年轻公费生咬着毛笔杆不断修改面前的稿子片刻后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满脸振奋看向同伴们:“来听听我这个回复” 其他三人齐刷刷看向他。 “咳1 宥罪猎队的队长清了清嗓子:“我们注意到有关校猎赛的部分言论并对其保持关注。宥罪猎队在猎赛上的立场是一贯的任何猎队的违规行为都必须受到惩罚猎赛的宗旨和原则应当得到共同的维护。宥罪猎队始终秉承‘更快、更高、更强、更干净’的理念要求自己坚决赞成本次校猎会‘节约办猎赛’‘绿色校园杯’的宗旨。每一场猎赛的最终成绩与每一支猎队的完整实力息息相关。宥罪将继续从实力的角度出发打好自己的每一场比赛。校猎赛正在进行中。宥罪猎队呼吁关注这场赛事的有关各方不要做散布谎言的麻烦制造者, 要做学校和平、稳定与团结的建设者。” 念完, 他一脸期盼的看向大家。 萧笑面无表情的扶了扶眼镜;迪伦龇着他的小獠牙似乎犯了牙疼;只有辛胖子, 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捏着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怎么样?”年轻公费生干笑两声。 胖巫师点点头:“听上去有点意思。” “仿佛什么都说了但又什么都没说。”吸血狼人先生评价道:“如果我是提问者我应该会追问一句‘最后三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请关注宥罪猎队后续的比赛谢谢。”萧笑冷笑着回答道。 郑清赞赏的竖起了大拇指。 “宥罪猎队是如何战胜拥有大巫师战力的存在?”迪伦换了一个问题。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胖巫师。 “每一场猎赛的最终成绩与每一支猎队的完整实力息息相关。宥罪将继续从实力的角度出发打好自己的每一场比赛。”他模仿着郑清的语调一板一眼的重复着刚刚那段回复像极了办公楼一层值勤的那些绿皮鹦鹉。 “宾果1 郑清哈哈大笑着满意的点点头:“就是这样我们不要陷入别人的语境与逻辑中按自己的节奏回答就行。” “真是一堆漂亮的废话。” 吸血狼人先生耸了耸肩膀仿佛一条鼻涕虫一样滑进棺材里声音顿时变得瓮声瓮气起来:“贝塔镇邮报的记者不会高兴你这种回答的。” “如果他们不高兴那我就更高兴了。”郑清想到曾经的经历嘴角不由上扬弹了弹手中的羊皮纸愈发满意上面的内容。 萧笑给他泼了一勺冷水。 “别人不见得会原封不动照搬你的回答。”他举了个例子:“只需要在一番质疑后写几句‘面对记者的询问宥罪猎队对最后三分钟发生的事情讳莫如深’‘避而不谈当时的具体情形’等等立刻就会把你塑造出一副‘心虚’的模样。” 辛胖子又添了一杯冷水:“而且对咨询的除了恶意的还有很多只是单纯的好奇过于套路的回答很可能会让他们失望。” “失望也好过某些更糟的结果。”年轻公费生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整件事过于微妙我也不会用这种笨办法。”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五十九章 被堵门口了 事实证明世界上并不存在‘聪明的办法’与‘笨办法’之间的区别。任何能解决问题的办法都是好办法。 郑清拿出来的一套话术虽然不能完美回答大家的困惑却在很大程度上回应了大众的质疑。 到晚上班会时飞来找郑清的纸鹤已经很少了——包括贝塔镇邮报在变着花样问了十多个问题, 却最终得到复读机一样的回答后这份巫师界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也没了脾气放弃继续用纸鹤骚扰年轻公费生。 这让郑清颇感骄傲。 “这就对了1 辛胖子抱着一盒果脯一边嚼着一边愤愤不平:“还记得去年你接受采访的后果吗?你变成了漠视生命的冷酷巫师九有学院成了藏污纳垢的邪恶场所说他们玩弄文字都是轻的-永远不要相信挥舞着羽毛笔的人1 郑清虚着眼瞅了他一眼。 胖巫师立刻补充道:“除了我之外你总要对这个世界多一些信心况且校报跟贝塔镇邮报有本质的区别, 我们是一家严肃类媒体。” “某种意义上贝塔镇邮报说的也不完全错。”郑清想起九有学院院长大人的真实身份以及邮报曾经的指责顿感心累:“我不喜欢它只是立场无关对错。” “这话听着似乎很不讲道理但却又非常有道理。” 萧笑走在郑清另一侧一边小心躲避迎面走来的几位女巫——三人正在从图书馆前往教学楼参加班会的路上宥罪猎队的年轻猎手们身上还挂着隐身符——同时用他那慢吞吞的语气分析道:“判断一件事如果没有立场就不存在对错因为很多事情从一个角度看是对的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又是错的” 眼看博士又要开始长篇大论郑清连忙打断话题。 “所以不接受贝塔镇邮报的采访是正确的1 年轻公费生一锤定音而后话锋一转:“而且现在就关注采访的事情未免太早了些选拔赛才进行了第一次第一次选拔就这么辛苦我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1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念叨了。 猎场上年轻巫师就忧心过这个问题。 “想开点如果我们都觉得难其他猎队也不会感到轻松的。”胖巫师倒是非常乐观, 用他沾满糖霜的手拍了拍郑清的肩膀:“要知道我们可是昨晚四十七支猎队中排名第七的存在1 郑清皱着脸躲开胖巫师的爪子。 “你也知道那个第七得到的是多么侥幸。”他没好气的掸掉肩上的糖粒:“但凡那位‘莫大人’真的公正假装没看见我的符枪我就该跟你们一样跌进那些黑暗涡流里宥罪也会从第七滑到十五名以后。” “噤声1胖巫师脸色煞白就像他怀中盒子里那些糖霜的颜色。 “闭嘴1萧笑咬着牙眼神飞快左右瞄着低声骂了一句:“不要觉得这里是学校祂就听不到你的无礼1 郑清撇撇嘴。 两位同伴谨慎的有理——尤其是当大家知道张季信的遭遇后——或许因为在比赛时说的那句‘谢特’1宥罪猎队中红脸膛男巫‘死’的最惨并且当天夜里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睡的仿佛婴儿而是做了一晚上噩梦以至于今天一天都没能来图书馆自习。 当然以上都只是年轻巫师们的推测。 郑清有理由怀疑莫尔迪基安会不会在意‘虫子’们的些许不敬辛胖子的胆怯更大可能是因为他早上刚刚吐槽过莫尔迪基安‘高抬贵手’之类的话还好几次直呼了祂的名字失误在前所以心虚在后。 一只追逐草精子的双尾松鼠‘嗵’的一下撞在郑清腿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打断了年轻巫师们的闲话。 松鼠捂着脑袋坐起惊恐的四处张望却看不到自己刚刚撞了什么。 “抱歉”空气中突兀传出一个声音:“我不应该在走路时闲聊但你也不能超速大部分交通事故双方都是有责任的” 松鼠并没有听完男巫讲的道理而是尖叫一声两根尾巴弹的笔直呼呼旋转起来刹那间便吊着小家伙倒飞进远处树冠中眨眼便没了踪影。 树下挂着隐身符的年轻公费生耸耸肩。 “所以这件事需不怪我。”他仍旧说完了自己的话然后又顺势接上之前的话题:“我还是坚持长老的遭遇只是个意外。” 不过郑清的这份坚持在进教室见到张季信后立刻动摇起来。 平日里生龙活虎的红脸膛男巫仿佛大病初愈远远看去坐在角落里的他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恹恹的虚弱感连脸色都比往常白了许多。 “作弊的小崽子们来啦1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声嘶力竭的声音打断年轻公费生的视线回过神他这才注意到教室里乱糟糟的场景——几乎所有人都围在蒋玉与李萌周围七嘴八舌议论着什么——听到简笔画的喊声几十双眼睛齐刷刷转向门口恰好看到摘下隐身符的三位男巫。 呼啦啦人群瞬间从女巫们身旁散开涌到男巫们身旁。 郑清清楚的看到蒋玉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许是注意到男生视线她朝这边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手势。 “清哥儿你们昨晚是怎么做到的?校队那边雷哲动了秘术把整支猎队藏进虚空才躲过蛛神的那张大网” “阿尔法猎队运气就更好了!他们抽到的是祖各!你能相信吗?第一大学排名前三甲的猎队选拔赛面对的是一群毛茸茸的棕老鼠1 “整个学校都传疯了说苏议员教给你们月下议会的合击秘术!据说五名上议员凭借这道秘术能够施展传奇阶位的法术是真的吗?” “清哥儿清哥儿!苏议员今晚还去现场吗?昨天去的太急忘记让她帮我签名了!我们是同学对吧1 “你似不似傻!梦里签名有个卵用1 各种各样的言论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直冲的年轻公费生头晕眼花险些抽出灰布袋里符枪冲面前来一发。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六十章 剩下的选拔赛(上) 月下议会的秘术? 郑清在黑狱里见过那确实是一道非常厉害的魔法能把五位上议员的魔力汇聚在一起施展出近乎传奇的力量。 但苏施君真的没有教给宥罪这种秘术。 且不论那道秘术大概需要月下议会五大氏族的血脉单单一支普通小猎队何德何能承受这么大因果?传播这种谣言的人脑子被僵尸啃光了吗? 年轻公费生一边腹诽着一边耐心否定着各种奇奇怪怪的言论—— “不作为指导老师苏议员只对我们进行了教学大纲范围内的指导什么合击秘术纯属子虚乌有……” “宥罪猎队今年不招新谢谢!” “苏议员不会每场比赛都亲临现场她还有很多繁重的实验室工作需要忙碌……” “宥罪猎队始终秉承‘更快、更高、更强、更干净’的理念要求自己……” “宥罪将继续从实力的角度出发打好自己的每一场比赛……” “不!我们不知道苏施君爱人的任何消息!” “宥罪猎队在猎赛上的立场是一贯的任何猎队的违规行为都必须受到惩罚猎赛的宗旨和原则应当得到共同的维护……” “谣言!都是谣言……谣言止于智者!” 开始时他还有理有据分说一二但随着问题越来越多越来越奇怪男巫渐渐不耐烦拿出了回信时的手段仿佛复读机一般重复起自己编的那套话术。 所幸天文08-1班人数有限年轻公费生才最终能够顶着这段沉重的压力挤过了热情的人群。 “他们怎么不来烦你!” 辛胖子挤过人群后一屁股坐下一边抱怨着一边扯了扯紧绷的领口整个人仿佛一颗蒸熟的土豆。 “因为我病了。”红脸膛男巫哼了一声眼睛都懒得睁开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胖巫师干笑两下。 “感觉怎么样?”他把手中点心盒子塞到张季信面前——对胖巫师而言这是非常友好的举动了。 “还活着。” 红脸膛男巫抽了抽鼻子抬起一条眼缝犹豫一秒后从盒子里捡出一个梅子干丢进嘴里脸上立刻露出酸倒牙的表情咂摸着语气显出几分沮丧:“有点魔力耗尽的反噬症表现浑身酸痛魔力失控……我感觉没办法参加今晚的选拔赛了。” “啥?” 原本头晕脑胀的郑清立刻捕捉到这句话里的关键信息霍然抬头看向张季信:“你今晚不能参加比赛?” “不要紧不是还有我吗?”辛胖子宽慰着自家队长:“蒋大班长也还没来得及上场呢……退一万步就算明天队伍六个人出缺了你只消发个招募通知分分钟就能攒够一支新猎队。” 话虽如此。 “博士可以分担部分战术指导任务胖子你承担部分‘mt’的职责”郑清掰着手指念叨着缺失一位主猎手后宥罪该如何打比赛:“……幸亏之前练习博父氏战阵时我们轮过岗提前熟悉过各自的位置。” 末了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希望今晚不要遇到夏塔克鸟。” 在他印象中那些长着马脸的狰狞飞鸟气势十足而宥罪又缺乏对空作战能力能不与它们对战自然是最好的。 旁边萧笑正在用一张绸布细细擦拭着他的竹简法书闻言哼了一声:“夏塔克鸟是幻梦境里的下阶仆从种族甚至比祖各们的阶位都低除了能飞几乎没有多少攻击性……与其怕一群飞虫你不如祈祷不要遇到巨噬蠕虫那种麻烦东西。” 郑清从谏如流立刻乖巧的改变了祈祷内容:“……希望今晚不要遇到巨噬蠕虫三清保佑颂赞南无加特林菩萨梅林在上阿门!” …… 许是年轻公费生的虔诚打动了诸位上神。 周日晚上的选拔赛抽签时郑清非常幸运的从木偶人的帽子里抽出一枚装着祖各的红皮蛋。 这种毛茸茸的棕色小生物虽然长着尖利的牙齿而且还会简单的魔法但它们对猫的恐惧却与生俱来——普通巫师很少知道这点但作为曾经横渡过冰冷荒野进入过乌撒城的宥罪猎队年轻巫师们而言这个弱点简直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那样明显。 于是周日晚宥罪猎队的猎场看台上的观众与木偶人一同欣赏了一场猫鼠大战。年轻巫师们使用召唤咒召唤出一大群各色各样的猫咪追着祖各们四处乱跑每一次祖各数量爆发后就会悲伤的发现对面的猫变的更多。 而宥罪猎队付出的只是辛胖子‘手表小食品库’中的鸡腿与鱼干。 “恶意的浪费残酷的面对。”胖巫师看着一只波斯猫一脚踹飞吃剩的鱼头满脸心疼:“我今晚的损失队里要承担全部责任!” “报销!全额报销!”郑清满口答应着。 “还包括精神损失。”辛胖子打蛇随棍上机智的补充道:“这些小东西浪费的鱼头足够我一个月的零嘴儿了。” “能安安稳稳度过今晚你就偷着乐吧。”萧大博士冷笑连连:“还精神损失?你赢了比赛会给猎队上供吗?长老上次比赛受伤也没找猎队报销营养费呢!” 胖子顿时哑口无言。 倒是郑清反应过来:“哦差点忘了……确实应该给长老报销一点营养费总不好厚此薄彼。” 当然周日选拔赛上的祖各并非宥罪最幸运的一晚。 最幸运的时候莫过于第四次选拔赛前郑清抽出了一只廷达罗斯猎犬——这是一种阶位比米戈与古革巨人还高堪比巨噬蠕虫的麻烦生物它们生活在时间的‘角度’里对逐猎对象不死不休因此被冠以‘猎犬’的名号。 因为毛豆有姆希斯哈的血脉郑清原先还打算请狗子做个中人看能不能与那些猎犬和平相处但萧大博士劝阻了队长这个愚蠢的念头他只是造了个透明的玻璃球然后让五名队友都躲进球里那些猎犬便彻底抓瞎化作一道道黑气在猎场四周乱蹿却始终碰不到巫师们一片衣角。 ------题外话------ ps写的时候突然脑补了一个胖子rap——恶意的浪费残酷的面对用我的美味填饱你的胃留下了口水今夜无法入睡明天早起又是无法掩饰的疲惫~~呦~呦~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六十一章 剩下的选拔赛(下) 选拔赛从开学第六周的晚上开始每晚二十一点至二十四点进行持续六场到周五凌晨便彻底结束。 每一场比赛都会有五位随机从猎委会抽取的裁判打分满分一百最低分为零, 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剩下三个分数取平均值便是当晚比赛的得分。 六场比赛得分相加就是该猎队在选拔赛获得的最终分数理论上最高分数是六百分而且理论上, 坚持打满十八个赛时足够拿到这个满分。 但理论与现实总会出现某种程度的偏差。 比如出身九有的裁判对阿尔法堡出来的猎队会习惯性的压低分数, 即便猎场中站着的是阿尔法院队而他们的对手是一群祖各; 再比如阿尔法堡出身的裁判也会有意识的寻找九有猎队比赛中的小毛勃—类似猎装不整齐、入场流程不规范、咒语太残忍、甚至某位猎手在猎场说了脏话造成不良后果、影响公序良俗等等——然后抓住这些小毛病一分一分往下扣。 总之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 相对而言宥罪猎队运气还算‘尚可’六场比赛中只有两次遇到了阿尔法学院的裁判。 一次是第四场主席台上出现了三位阿尔法出身的裁判。 但正所谓‘否极泰来’那场比赛前郑清抽中了廷达罗斯猎犬在糟糕的主席台下遇到了最好的对手即便如此那些阿尔法裁判也用‘消极比赛’的理由扣掉了宥罪猎队一半的分数而另外两位裁判都给出了满分。 去掉一个最高分一百分, 去掉一个最低分五十分, 还剩一个一百两个五十。所以宥罪在这场比赛中最终得分六十六点六六。 这个分数也是他们在六场比赛中拿到的最低分数了。 另外一次是最后一场比赛主席台上只有一位阿尔法出身的裁判。 郑清在那场比赛前抽出的对手是‘冷蛛’——与校猎队在第一场比赛中遇到的‘蜘蛛女’相似冷蛛也是蛛神阿特拉克下属的仆从区别在于蜘蛛女属于下阶仆从而冷蛛属于中阶仆从。 它是一种与食尸鬼阶位相同的魔法生物外形类似大蜘蛛浑身紫皮腿上长着刚毛甫一出生便有小马驹那么大成熟体堪比一座小房子普通人站在它的身下抬起胳膊都很难够到它的肚皮。 这种生物不仅拥有剧毒会编织黏人的蛛网而且还拥有不低的智慧——唯一的好消息是冷蛛不擅长合作, 更喜欢独来独往, 运气好, 还会出现同类相食的情况。 或许正是由于这种自相残杀的缘故, 最后一场选拔赛与郑清经历的之前那些比赛不同赛场上的冷蛛数量不会随着波次不断增加始终维持在百十头左右的程度确保每头蜘蛛都有足够的‘生存’空间。 而后每一波的冷蛛强度都有巨大的提升。 如果说第一次出现在年轻猎手们面前的冷蛛是一群出生几个小时的幼生体仿佛撒欢儿的小马驹;那么最后一波冷蛛已经变成了一群巨型的重装甲坦克。 宥罪猎队不得不提前使用了二阶的博父氏战阵。 “哇哦现在的孩子真不得了。” 坐在评委席后的一位红袍巫师惊讶的把身子向前倾了倾似乎想看的更清楚一点:“如果没有记错即便对许多初入新世界的猎队来说二阶战阵也属于非常高深的内容了。” 淡蓝色的巨人在裁判赞叹的声音与猎场扬起的尘埃中缓缓站起鼓鼓的肌肉与粗大的血管隔着很远也清晰可见当它抬起胳膊巨大的阴影几乎笼罩了半座猎场那些原本如小房子大的成熟体冷蛛在巨人的身影下重新变成了一只只小可爱。 “宥罪1 蓝色巨人嘴里发出轰隆隆如雷霆般的咆哮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轻易碾碎一头尖叫的冷蛛并在猎场中留下一个清晰的手樱 “确实”旁边另一位黄袍巫师也不由自主点了点头:“确实令人印象非常、非常深刻。” 看台上响起一片惊呼。 原来淡蓝色巨人以超乎寻常的敏捷躲开了几头冷蛛的夹击反而又捞起一头把它在手中团了团恶狠狠砸了出去。 “很粗鲁的手法”一个穿着蓝袍子的男巫咧开嘴笑了起来:“但是我喜欢是的我认为这些年轻人值得满分的奖励。” 坐在他旁边的黑袍巫师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红袍巫师满意的看向最后一位裁判——他穿着月白色长袍有着一双银灰色的眼睛神态漠然。 似乎察觉到同僚的视线这位白袍巫师身子向后倒了倒双手抱在胸前审视着猎场上的战斗。 “还没结束。”他最终摇摇头没有给出自己的判断。 “这已经是最后一场比赛了。”红袍巫师步步紧逼似乎不想给他多余的思考机会:“我听说宥罪猎队第四场选拔赛撑到了最后但依旧被人扣了分” “可见在最后结束之前任何事情都还是有变数的。”白袍巫师打断红袍子的话语气愈发冷淡:“更何况现在这支猎队只是展开了一道战阵。” “这是一道二阶战阵。”星空学院的裁判不满的瞪了白袍子一眼。 “确实不错。”坐在中间的黑袍巫师放下手中的单片眼镜打起了圆场:“时间确实还没结束不急我们再看看但必须承认这些孩子很厉害他们构筑的巨人血肉凝实几乎与真的没什么两样。” 来自阿尔法的裁判默然无语只是定定的看着下面。 时间慢慢流逝到了最后几分钟。 猎场中。 一张巨大的白色蛛网缓缓浮现轻易便将咆哮的蓝色巨人束缚其中。 蛛网上匍匐着一团黑暗的、长着人类面孔的大蜘蛛咔哒着钳子轻盈穿梭蛛丝间不紧不慢的往蓝色巨人身上缠着蛛丝。 似乎担心巨人挣脱自己的大网祂缠了一圈又一圈从手腕、到脚腕甚至连蓝巨人的指头都没有放过捆扎如木乃伊。 当比赛结束的钟声响起时作为最终boss的蛛神正在耐心的往蓝色巨人身体里注射着毒液还没来得及下口。 “六十分。” 白袍巫师给出了自己的最终分数:“虽然这些猎手撑到了最后但在阿特拉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如果时间再多一分钟” 红袍巫师愤怒的一巴掌拍碎了面前的裁判桌。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六十二章 努力就像积雪 周五早上六点郑清从一片混乱的梦境中惊醒。 梦里有巨大的紫色蜘蛛爬进黢黑的宿舍宿舍天花板下吊着一排大小不一的白色纺锤体蜘蛛挥舞着锋利的前肢撕开那些蛛网织就的纺锤体里面露出403宿舍全体成员腐烂、霉绿的尸体。 其中既有郑清、萧笑等年轻巫师, 也有他豢养的那些小精灵还有那只肥猫——它的嘴里叼着吃了一半的鸡腿上面布满了斑驳的霉菌。 “咔咔1 蜘蛛的节肢间传来一阵细碎而密集的碰撞声很快汇聚成一句音调古怪的话:“真是一排漂亮的果子可惜不在我的果园。” 夜风顺着蜘蛛爬过窗户的缝隙吹进宿舍年轻的公费生感觉那些被撕裂的蛛丝碎片正飘摇着飞起堵在他的鼻子上让他难以呼吸。 他用力挣扎着大声在心底求救。 当他用手肘撑着身子浑身冒着冷汗从床上爬起来时, 脑海中最后闪过的竟然是‘我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感觉喘不过气?’这个奇怪的念头。 一只手碰到了他的额头冰凉细长像极了蜘蛛的爪子吓的年轻公费生尖叫一声。 “做噩梦了?” 萧笑熟悉的声音响起显得很积极:“我这里还有几服安魂定神汤你要不要在做早课前喝点?” 自从张季信在第一场选拔赛后做了一夜噩梦宥罪猎队就非常慎重的准备了很多防护措施包括枕头下的噩梦娃娃、惊醒后的安魂汤等等。 只不过后面几天比赛一直平安无事倒显得这些措施有点多此一举。 郑清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不了谢谢。” 他含糊的拒绝着努力回忆之前的梦境有些不确定:“应该算不上噩梦吧虽然有点吓人我们今天就开始做早课吗?” 因为半夜比赛的缘故郑清已经快一周没有早起做早课了——上周日第一场选拔赛后他坚持做了一次早课导致一整天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反而影响了当晚比赛——但正如大多数好习惯被打破后那样, 重新捡起总是有些困难的。 就像现在男巫觉得自己还应该再休息一天。 “你自己决定。” 萧笑扶了扶眼镜瞟了年轻公费生一眼他已经穿好袍子正在给那本竹简法书上打蜡同时打了个有趣的比方:“但我必须提醒你努力就像积雪一样既能积累出比天高的冰山也能脆弱到一泡尿下去就是一个大窟窿” 郑清接过小精灵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整个人顿时精神了许多。 他决定不被人生中的一泡尿浇倒。 事实证明他不是唯一一个今天早上犯懒的人。 或许因为昨天晚上是选拔赛最后一场比赛观赛以及参加赛后活动的人都比较多所以第二天大家起的都有点晚做早课的飞苑里人影稀稀拉拉食堂里就餐者寥寥无几就连进了教学楼路过的每间教室, 也失去了往日的喧哗变得比平日安静了很多。 当郑清摘下隐身符, 推开门走进东503教室时, 大家几乎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还不时被哈欠打断。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淹没在厚厚的粉笔灰中不知是谁的杰作郑清猜可能有人嫌它太聒噪所以才动了手。 注意到进门者的身份教室里原本就稀稀拉拉的交谈戛然而止。 郑清的视线扫过众人——蒋玉一如既往预习着功课李萌眯着眼嘴角的口水快掉到胸口了马修的面孔隐藏在宽大的窗帘阴影中尼古拉斯小心帮刘菲菲梳着头发还有唐顿正站起身冲年轻公费生用力挥了挥胳膊。 “清哥儿早上好1 天文08-1班的班长大人很高兴的打着招呼:“听说你们昨天在猎场用了二阶战阵?真是太厉害了!下午实践课能不能指导一下班上同学关于二阶战阵展开的关键?需要什么耗材我可以向学校提交申请保准能批下来。” 他用力拍了拍胸口。 对于这点郑清倒不怀疑。而且能在课堂上巩固自己掌握的魔法并且帮大家一起学习他觉得也是一件好事。 “当然没问题。” 年轻公费生满口答应着目光却下意识落在蒋玉身上好奇为什么这件事她没有事先通气:“耗材的话可能需要一点博父氏精血。” 唐顿抓着羽毛笔飞快记在了一张羊皮纸上然后揉了揉揉出一只小巧的纸鹤丢出窗外。纸鹤向下掉了好一段距离才勉强拍打着翅膀扑腾扑腾向办公楼所在方向飞去。 “当然学校肯定还会给你们一些学分补助作为奖励。”说到这里唐顿目光在蒋玉身上一扫而过补充道:“另外蒋玉同学已经提交了相关申请材料如果指导顺利可能后面不止我们一个班。” 女巫终于抬头看了男生一眼微微颔首示意。 两人视线交汇时郑清突然反应过来她没有事先跟自己通气是因为她知道这件事自己肯定会答应这个念头让男生今天的心情又好了几分嘴角下意识扬了起来。 路过李萌桌前时他促狭的敲了敲桌子。 咚咚! 小女巫一个激灵脑袋猛地昂了起来嘴里咿咿呀呀念着不知所谓的句子仿佛正在认真阅读面前的教科书。 郑清挖苦道:“别着急念先擦擦你脸上的口水口水都要流到课本上了。你没看到书上两个做实验的巫师都已经躲到角落里了吗?” 李萌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分明在说‘要你管’! 一只手帕从旁边探了过去蒋玉擦了擦小女巫粘在脸上的口水警告道:“如果困了就去洗把脸或者一会儿站着听课小孩子不能喝太多精力魔药。” “哦。”小女巫乖巧的答应着:“我从不喝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1 听着身后的对话郑清一边笑呵呵与同学们打着招呼(经过近一周的调整班上同学终于没了第一天的狂热)一边溜达到熟悉的角落。 张季信与胖子已经都来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六十三章 超级学生猎队 “你在看什么?” 公费生注意到红脸膛男巫脸上的笑容丝毫不比自己弱惊讶的扬起眉毛把脑袋往男巫一侧探了探。 不记得他跟哪个女巫关系近啊? 为什么他这么高兴! 张季信听不到郑清心底的吐槽闻言头也不抬的拍了拍手底报纸哗啦啦翻的山响, 笑呵呵回答道:“在看大家都是怎么夸我们的听听这段” 郑清瞄了一眼报纸报头不由挑了挑眉。 是贝塔镇邮报。 邮报还会夸人?年轻公费生下意识撇撇嘴已然做好被一篇阴阳怪气的文章贴面输出的心理准备。 红脸膛男巫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 “一支完全由二年级在校生组成的新生代猎队在周四晚九点举行的第六钞学院杯’选拔赛中出人意料的展开了二阶战阵构筑出一尊血肉凝实的成熟体博父氏巨人抵挡了众多高阶魔法生物的疯狂攻击虽然在最后三分钟这尊巨人被阿特拉克的投影轻易压制但这并不能否认该猎队极其优秀的表现” “众所周知二阶战阵属于高阶应用魔法阵在新世界开拓与对妖魔作战中有广泛使用但极少有注册级别以下的巫师能够将其演练出来事实上即便在新世界众多开拓猎队中也并非所有猎队都能够掌握二阶战阵(有关专家向记者反复强调这种高深魔法需要在专业人士指导下谨慎学习请勿私下练习否则会造成严重的魔法事故)” “据记者了解宥罪猎队并非第一次进入公众视线2008年10月猎队刚刚成立不足一个月宥罪猎队便荣获当年校猎会新生赛的冠军(因为相关流程瑕疵这一冠军头衔受到颇多质疑)数月前黑狱战事爆发时该猎队也意外出现在战场见证了巫师与妖魔间会战的全过程, 虽然因为契约的缘故相关情况的详细内容仍旧处于‘沉默’状态但这足以证明宥罪猎队的真正实力” “据记者多方了解, 宥罪猎队虽然组建时间不长其成员却拥有第一大学最顶尖的履历包括现任雷哲的弟弟、钟山蒋氏嫡系成员、奥布莱恩与塔波特双系血脉的继承者、第一大学特招生等等尤其该猎队的队长郑清同学更是连续两年成为第一大学公费生入校前便获得过梅林勋章入学第一年便进入著名刊物魔杖‘大阿卡纳’序列拥有了‘世界’的称号上一位在校期间进入‘大阿卡纳’序列的巫师正是开发出人造贤者之石的杜泽姆博士” “作为一支非著名的‘超级学生猎队’宥罪猎队上一次进入公众视线是一周前‘校园杯’甄选任务结束著名大巫师、青丘苏氏继承人、有‘巫师界第一美女’之称的月下议会上议员苏施君女士成为该猎队指导老师有匿名人士曾经向媒体反映苏议员向宥罪猎队传授了月下议会专属合击技巧记者向议会求证时月下议会发言人表示相关传言子虚乌有纯属捏造” “另有消息人士表示许多世界著名的猎团——如神周、仙秦、圣唐、复仇者、九头蛇、郁金香等——都在寻求与这支新生代‘超级学生猎队’的接洽希望为猎团补充新鲜血液” 郑清听着这篇‘内容丰富’的报道脸蛋儿皱成一团。 老实说, 相对于以往贝塔镇邮报对含‘九有印记’新闻的报道这篇文章写得已经足够客观了——最起码, 它没有把郑清描写成一个喜欢吃妖魔心脏的疯狂男巫——而且文章中的内容基本都是真的。 但另一方面这篇文章依旧保持着邮报行文夸张的传统。 比如那句‘其成员却拥有第一大学最顶尖的履历’就令郑清如鲠在喉。说它捧杀吧它罗列的确实是事实;但说它客观呢一般人也写不出这么令人牙酸的话——或者说郑清自己绝对写不出这种话。 再比如那个什么‘超级学生猎队’——天见可怜从小到大郑清从未听过如此粗暴、简单、直白的夸奖方式简直有种第一次听别人夸自己是‘土豪’的尴尬感。 直到最后一段年轻公费生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翻滚打断了红脸膛男巫的声音:“停停一下就这里先停一下什么叫‘许多著名猎团都在寻求与宥罪的接洽’?有猎团跟我们联系吗?我怎么不知道?” 身为宥罪猎队的队长郑清表示自己从未接到过类似纸鹤。 诚然因为苏施君与这段时间比赛的缘故403宿舍里纸鹤多多少少已经有点泛滥成灾的感觉不仅那只肥猫搜集了一大堆柔软的信纸垫出个舒服的猫窝就连小精灵们也开始捡漂亮的信纸装点她们的纸屋了。 但如果某只纸鹤来自校外或者信纸中标注了那些郑清耳熟能详的名字——比如神周、仙秦、甚至希灵等巨型猎团的名字或徽记——他决计不至于毫无印象的。 就算不裱起来挂墙上也会召集全体成员开个小小的庆祝会。 要知道拿到那些巨无霸的邀请函相当于拿到了一架黄金阶梯不仅后面两年的学费、材料费不需要担心就连进阶注册巫师的资源大概也会有人报销而且还有很大机会开拓出一座属于宥罪自己的世界——一座真正的太阳、月亮、山川河流都属于宥罪自己的世界。 “有吗?” 郑清环顾左右萧笑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张季信也是一脸懵逼唯有辛胖子学着张季信之前的模样清了清嗓子。 “咳咳” 胖巫师伸出粗短的手指点了点文章中的某个词:“在报道中‘消息人士’并不是说‘消息有可靠来源’可能酒吧里一个喝醉的酒鬼、路边一个耍戏法的老头都会成为‘消息人士’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所谓‘消息人士’话的可靠性甚至远不及上一段那个‘匿名人士’来的靠谱最起码邮报能确信‘匿名人士’是个人。”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六十四章 明星猎队的待遇 听了‘专业人士’的解读年轻公费生稍显心安。 但他仍旧对这篇文章耿耿于怀。 “邮报能写出这种文章太出乎我意料了。”郑清翻着手中报纸咂摸其中的古怪味道同时不负责任的猜测:“有没有可能邮报总编换人了?换了个九有学院出身的?” “没换普利策女士也还在职。” 辛胖子首先否定了自家队长的侥幸心理而后晃着粗短的手指, 分析道:“你感觉这篇文章‘中肯’是因为宥罪已经不是默默无闻的小猎队而是一支在第一大学甚至整个巫师界都有点名气的猎队了。对于这种当事人邮报为了维持它在客户中的口碑必须保证自己报道的内容不能有瑕疵”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明星猎队的待遇”张季信突然插口补充道:“我哥说在传统‘三大杯’猎赛中表现优秀的猎队, 往往会有不错的前途为了不与这些猎队交恶贝塔镇邮报也不会刻意与其为难” 三大杯指的是‘学院杯’‘宙斯杯’‘世界杯’三个最具影响力的猎赛赛事其中‘学院杯’便是每年十月第一大学举办的校猎赛。 “当然也不排除前段时间姚教授那件事在两个学院之间造成的恶劣影响”萧笑扶了扶眼镜同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现在爱玛教授成为新的副校长为了平息那场风波在两所学院间造成的裂隙我们的新副校长可能会对九有学院做出某种程度的安抚姿态毕竟爱玛教授已经是第一大学的副校长而不仅仅是阿尔法的院长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猎队成为了‘安抚’对象?” 郑清听着这三种各执一词的说法只觉得头晕脑胀:“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高估我们的身份了?” “不”萧笑小心翼翼的铺开面前的竹简法书头也不抬的回答道:“你只是低估校园杯以及一支优秀猎队在整个巫师界真正的影响力了。” “一支优秀猎队。” 郑清重复着博士的用词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报纸上的某一行忍不住嘟囔起来:“还‘超级学生猎队’这可真是真是啧啧。” 他最终没有想出合适的评语, 只是连连摇头。 “如果‘仙秦’或者‘复仇者’真的给我们发来邀请函你会让宥罪加入他们的猎团吗?”萧笑突然抬头, 看向年轻公费生, 满脸认真。 郑清迟疑了几秒。 “不知道。”宥罪猎队的队长最终选择了最稳妥的方案老老实实回答:“我大概会召开全体会议听听大家的意见” “你是队长你怎么想?”胖巫师也来了兴趣。 郑清脸上露出几分为难:“听说大猎团里人事关系非常复杂我其实挺讨厌麻烦的我更喜欢类似‘中洲队’那样小巧精悍的猎队感觉组织构架更灵活一点儿。” 中洲队也是一支活跃在新世界的开拓猎队队长郑吒是一名老牌传奇巫师。 只不过与成员众多、规模巨大的‘仙秦’‘圣唐’等猎团相比中洲队始终保持不足十人的超小型规模——这丝毫没有影响它的战斗力相反这支超小型猎队在整个巫师界的名望丝毫不逊于那些大型猎团。 “当你自身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后就不存在‘超小型’或者‘独善其身’这些概念了。”萧笑摇摇头否定了自家队长的讨巧心态:“就像一位大巫师当祂释放真身后就算只是原地枯坐、什么都不做也会对周围环境造成巨大影响祂身上逸散的灵机能够供养几十甚至上百名注册巫师修行使用。” “而且中洲队也算不得什么‘超小型’猎队”张季信跟着补充道:“听我哥说中洲队虽然名义上只有不到十个正式成员但实际依附在它名下的二级猎团, 并不在少数而那些猎团的规模丝毫不逊于仙秦或者希灵下属的那些分团” 就在几人闲聊之际。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终于抖落一身粉尘尖着嗓子嚷嚷起来, 打断了角落里这场小小的研讨会也打破了教室里昏昏欲睡的气氛。 “谁干的?1 “到底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欺负一个只能呆在纸上的可怜孩子1它晃着火柴棍似的细长胳膊腿在不大的画纸上走来走去气咻咻大声叫骂着:“简直丧心病狂!无耻至极!你们以后不想听我打小报告了吗?1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的笑声昏沉的气氛也顿时松快了许多。 “哦对了。” 胖巫师原本跟在其他人一起笑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戳了戳郑清的胳膊:“隐身符还有吗?再给我几张。” “昨天不是刚给你三张吗?” “我体格大消耗自然会比你们快一些。”胖巫师的解释有理有据。 郑清狐疑的打量着他从灰布袋摸出一打符纸顺手给另外两人分了几张同时警告辛胖子:“消耗快点没关系但你不要被我抓住倒卖隐身符埃” 或许感觉语气过于生硬年轻公费生又立刻补充道:“这是仅限于宥罪内部的猎队福利1 “安心安心1 胖巫师笑嘻嘻着又把一个册子塞到郑清鼻子底下:“还有这个你也随便写几句话签个字。” “这是什么?” “编辑部新来的几个小年轻琳达学姐让我带一带她们。”胖子语气显得非常自然:“你知道新生嘛对校园杯兴趣都很大又听说我在宥罪所以拜托我帮忙搞个签名册其他人都写好了就差你一个人。” 郑清有理由怀疑这家伙对那些新生不怀好意。 “不许给猎队抹黑1他警告道。 “安心安心1胖子复读机似的念叨着脸上笑出了包子褶儿:“毕竟我们已经是‘超级学生猎队’了嘛我懂我懂1 具体他懂了什么郑清不甚清楚。 但‘超级学生猎队’的影响却肉眼可见的清晰。 下课铃响的时候郑清注意到教室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三叉剑的那位小胖子安德鲁专员。 他正笑容灿烂的冲年轻公费生挥着手。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六十五章 安德鲁的目的 看到安德鲁郑清第一反应有些恍惚——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他以为安德鲁是学校派来给他当保安的。 但立刻男生醒悟过来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里是第一大学是巫师界最安全的几个地方之一即便妖魔中有一些狂热的‘猎巫’爱好者, 也不至于在这里对一支刚刚崭露头角的年轻猎队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况且宥罪的成员遍布四所学院没道理只给自己派‘保安’而且不可能事先不跟自己这个宥罪队长做任何沟通。 退一万步即便需要派保安第一大学也犯不着请三叉剑的人来。 要知道现在主持学校工作的是若愚老头儿三叉剑的局长则是石慧女士的弟子在石慧女士卸任第一大学副校长后传言三叉剑与学校的很多合作都面临中止与清理绝不可能再多此一举。 带着这丝不足为外人道的尴尬年轻公费生小步快跑出教室。 安德鲁嘴里咬着一支卷烟手里拿着一本封面印着宥罪猎队七人半身像的杂志——郑清注意到杂志是光荣的猎队之路这是一本老牌的猎赛刊物在整个巫师联盟都具有非常广泛的影响力。 他甚至不知道宥罪什么时候上了这样的专业刊物。 “午安专员先生。” 年轻公费生的语气稍显困惑他与安德鲁虽然认识但打交道也不多不知道这位三叉剑的专员为什么会找到教室门口:“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午安。”胖乎乎的专员先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真见鬼的天气秋老虎可真厉害已经到十月了, 竟然还这么热1 郑清瞅了瞅窗外的阳光确实有些鲜艳但到底是秋天了也谈不上多热。 “确实不够凉快。” 男生含糊着, 目光在专员手中那份杂志上掠过:“抱歉, 这里是教室没有咖啡也没有茶水可以招待” 郑清记得很清楚第一次与安德鲁见面的时候这位三叉剑的专员就与自己的引导员大谈特谈世界杯比赛的押注——当时他们讨论的还是金星队与火烈鸟队谁赔率更高——那天发生的每件事都给男生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我来教学楼原本也没打算喝咖啡。”专员先生哈哈笑着把手里的杂志塞到男巫怀里一同塞过来的还有一支绿色的羽毛笔。 “这是”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郑清接过羽毛笔后安德鲁的手顺手揽住他的肩头语气很是热络:“当时我就觉得你气质不凡要跟你合影来着你看看这才多久你的猎队就已经登上光荣了!在我印象里你们的第一支这么快登上光荣的学生猎队1 郑清眨了眨眼睛。 如果没有记错当时托马斯提到自己是公费生后这个小胖子专员才表现出类似今天的热情但当时更像是他在借机与托马斯搭话自己只是个添头。 “那这个是”年轻公费生举了举手中的羽毛笔。 “哦帮托马斯签个名。”矮胖巫师又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他最近忙着出差, 听说你们猎队表现很好, 所以托我找你签个名随便写点儿什么就行也就是我知道在教室门口能找到你们。” 他看上去很得意。 郑清虚着眼打量着安德鲁:“如果没有记错希尔达助教已经帮托马斯先生要过签名了而且是宥罪全体成员的签名。” 空气安静了几秒。 几名天文08-1班的同学离开教室与门口的公费生友好的打着招呼好奇的看了看站在窗边的矮胖巫师。 “那家伙”专员先生脸上没有一点儿尴尬:“希尔达那家伙就喜欢乱扯虎皮我怀疑他小时候吃过讹兽” 讹兽是一种长得很像兔子的魔法生物肉味鲜美但人吃了后就会说假话。郑清只是在书上看到过相关介绍但听安德鲁的意思似乎现在还能找到这种生物。 “那么签名的事情?”专员先生眼巴巴看着年轻公费生。 “荣幸之至。” 郑清抓着羽毛笔翻开扉页选了一处空白地方签了自己的名字迟疑几秒后又补充了一句话——‘以此献给安德鲁先生他让我第一次知道了世界杯零九年十月十六日于教学楼东503门口’。 然后把杂志还给专员先生。 “非常感谢。”安德鲁接过杂志卷了卷随手塞进怀里目光盯着几位经过的年轻巫师冲她们和善的笑了笑直到没人才重新开口:“太不容易了看了这么多年猎赛这是我攒下的第一本签名杂志。” “谢谢。”郑清声音有些微弱。 他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况。 恰在此时宥罪其他几位猎手一齐走了出来萧笑在前辛胖子与张季信挤挤攘攘跟在后面——至于蒋玉还在教室里给李萌讲课后习题。 “有什么事吗?”博士停止两人面前。 “这几位就是宥罪的队员吧果然都是一表人才。”安德鲁张开手臂夸张的笑着:“如果没有认错你就是那位学校的特招生担任占卜师的萧笑同学?后面那两位就是张季信与辛同学喽?” 博士注意到安德鲁胸前的徽章眼睛眯了起来。 “三叉剑的人找到教室门口”他轻声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愧是宥罪的占卜师但事情也没那么糟糕”安德鲁干笑两声:“老实说局里知道我跟郑清同学认识所以才派我来的如果其他人来难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要知道校猎会的这段时间贝塔镇邮报上从来不缺九有的黑话题。” “他就是想要个签名。”郑清仍旧有些后知后觉。 萧笑无视自家队长的迟钝径直看向:“您想知道什么?” “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对二阶战阵的掌握情况。” “比如?” “比如你们掌握这个战阵多久了?除了博父氏战阵外还有没有掌握其他二阶战阵。”三叉剑的专员垂下眼皮声音变得更轻了:“以及周二晚上参赛前宥罪有没有进行过猎队集训之类的活动?” 郑清终于品尝出似乎哪里不对劲。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六十六章 跳上龙背 安德鲁提周二晚的时候郑清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但他在袖子里稍微掐算了一下就立刻想起整个选拔赛过程中宥罪最幸运的那一晚。那天他在比赛前抽中了廷达罗斯猎犬然后宥罪在透明玻璃球里安然度过整场比赛。 “周二吗?” 年轻公费生瞟了一眼身旁的同伴语气有些迟疑:“跟平常差不多, 晚饭后猎队就集合了没有集训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哪有什么事。” 安德鲁哈哈笑着顾左右而言他:“这里可是第一大学诶稳定和谐, 阳光平淡, 岁月静好, 哪有什么事儿如果第一大学发生什么事也不是我这样水平的巫师管得了的在北区码头抓非法拉货的马人、去流浪吧查查黑市交易、趁宵禁前把在街上发情的年轻巫师们送回学校这才是我的水平。” 一番话说的极有技巧又很有道理听的年轻公费生眉开眼笑立刻打消了片刻前的顾虑。 “流浪吧黑市交易都有啥?”郑清顺口问道。 “很多”胖巫师笑眯眯的看着他:“比如某些禁止交易的魔法生物材料比如黑巫术笔记再比如未经许可的符箓交易你知道的标准符箓跟烟草一样属于联盟专营。” 他举了举手中烧尽的卷烟。 男生脸上的笑容立刻僵硬了几分。 “知道。”他干巴巴回答道。 “自然自然很多年轻人有赚点外快的想法民不举官不究, 我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去流浪吧兜售符箓课的课后作业。”胖乎乎的专员先生冲年轻公费生挤挤眼睛, 冷不丁, 话锋一转:“哦, 对了刚刚提到二阶战阵除了博父氏外你们还会其他二阶战阵吗?” 萧笑原本一直冷眼旁观。 此刻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很有趣的旁敲侧击但我想提醒你你在打探一项正规猎赛参赛者的内幕消息。这是非法的。” 安德鲁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 他深深的看了矮个子男巫一眼。 “或许吧。”专员先生摸出另一根卷烟打了个响指点燃烟卷整张面孔顿时淹没在浓郁的烟气中:“这取决于你们怎么想小伙子们虽然我喜欢猎赛也喜欢看比赛的时候下点注但不会为了这点儿爱好毁掉我的职业。” 萧笑蹙着眉推了推眼镜:“宥罪目前掌握的二阶战阵只有博父氏战阵因为初次练习需要使用相关阵灵精血我们能搞到的只有博父氏精血” “这确实是个关键点。”三叉剑的专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口气吸掉半支卷烟然后才深深吐了一口气:“当初希尔达想拉托马斯练习二阶战阵就卡在这儿了否则说不定你们现在的实践课老师就是我了哈哈哈你们的博父氏精血哪里搞到的?” 这一次, 回答他的是郑清。 “青丘公馆。” 年轻公费生已经意识到这不是一次普通的‘粉丝见面’声音稍显紧张语速飞快道:“青丘公馆的苏议员是我们选拔赛的指导老师对她来说一点博父氏精血并不是什么珍贵的魔法材料。” “但你们掌握二阶战阵应该在选拔赛之前不是吗?”专员先生敏锐的捕捉到某个小小的矛盾点皱起眉:“据我所知这种战阵并不是短短几个晚上能练习掌握的对吧?” “宥罪与青丘公馆有很多往来并不止这一次。” 萧笑替郑清打了个补丁:“去年圣诞节为学校准备过节用南瓜车的时候我们就在公馆帮忙了否则这一次苏议员也不会轻易答应我们的请求。” “抱歉职业习惯。”矮胖巫师将那支卷烟一口吸尽揉了揉随手在袍子上擦掉指间灰烬目光掠过已然快清空的教室:“那位女士也是宥罪的成员吧我记得她叫蒋玉?” 许是听见自己的名字。 教室里女巫疑惑的抬起头向门口看了一眼。 郑清冲她笑笑摇头示意没事儿然后才转头看向安德鲁表情严肃起来:“有什么事情您可以直接问不需要这样拐弯抹角旁敲侧击也不需要打扰我的每一位队员我们不是您的犯人。” 他用上了敬语。 这不是客气而是生疏的表现。 “有点‘超级猎队’队长的气势了。”胖乎乎的专员先生先夸了郑清一句然后才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哪有什么犯人就是随便聊一聊如果真有什么事情你们该收到丹哈格的传票了年轻人就是太敏感。” “是吗?”郑清怀疑的看着他。 “是的。” 安德鲁肯定的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男生忽然失笑:“想想去年我第一次见你你跟在托马斯身后像只刚刚离开巢穴的小鹌鹑现在已经能老练的面对这一切就像俗话说的那样‘跳上龙背就要准备好迎接龙背上的颠簸’巫师生活就是这样不可预测。” 他像是在总结又像是在提醒。 还没等郑清回过神胖巫师便挥挥手告别:“抱歉占用你们太多时间还让你们闻了半天烟味儿老实说我也不觉得你们会有什么麻烦事儿但我的工作就是这样——四处溜达跟别人聊聊天。” 郑清可不觉得三叉剑的工作只是‘聊天’。 他看了看几位同伴所有人表情都有些严肃——没有什么比两眼一抹黑更让人糟心的事情了。 “我去问问我哥。”张季信点点头转身离开。 “我去校报编辑部看看。”辛胖子也没了吃零嘴儿的心情。 萧笑拍了拍郑清肩膀:“我回去烧块龟壳但我琢磨着涉及三叉剑的案子我就算烧光自己存的那点儿龟壳应该也算不到什么事情。” 郑清瞟了一眼他怀里的竹简法书。 “有什么事吗?”蒋玉走出教室诧异的看着其他人离去的身影:“我看你们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怎么我刚出来就都走了刚刚那位是谁?” “一个朋友来要签名册的。” 郑清含糊着站在窗口向下望去只见三叉剑专员矮矮胖胖的身影离开教学楼穿过小花园最终消失在一个无人的拐角处。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万物皆有裂痕 安德鲁站在流浪吧门口打量着那只蹲在门口的大青蛙。 中午——尤其是周一至周五的中午——步行街上的客流格外稀少相应的来流浪吧的人就更少了。 专员先生记得很清楚当他还是一个学生的时候流浪吧门口的青蛙就是这幅模样了, 矮胖、慵懒、整日里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虽然是个炼金生物性子却极其奸猾如果有人给它塞一罐儿果蝇这只青蛙绝不惮私下加塞给行贿者们排名更靠前的手牌。 “公务拜访, 谢谢。” 三叉剑的专员客气的寒暄着将自己的工牌在青蛙面前晃了晃, 青蛙眯着眼, 仔细打量许久在确定对面那个身材极似自己的巫师没有进一步表示后不耐烦的张开嘴吐出一块沾满果蝇残渣的手牌。 安德鲁毫不介意的接过套在手腕上推门而入。 门后走廊与记忆中毫无二致幽深曲折走廊尽头的大厅格外安静没有音乐、没有彩灯、也没有女招待。稀稀拉拉几个客人缩在各自的角落等待着各自的‘生意’。吧台后多臂族侍者擦着永远也擦不完的酒杯警惕的关注着大厅里的每一个人。 注意到新客人那醒目的体型缩在角落里的几道黑影迅速起身, 从侧门飞快离开原本就安静的大厅彻底空旷了下来——他们溜的如此仓促, 以至于一张椅子被某位客人的袍角掀翻在了地上。 “专员先生中午好1 吧台后的多臂族侍者粗声粗气的开口抱怨道:“如果你没把我的客人们都吓跑, 我一定请你喝一杯1 “午安叫我安德鲁就行。” 三叉剑的巫师很和气的打着招呼扶起倒地的椅子拍了拍语气略微感慨:“这些椅子跟我上学时一模一样时间在这里简直就像静止了似的。” “对流浪吧的客人们来说一成不变是一种格外令人心安的状态。”一个略显突兀的声音在安德鲁身后响起:“天气这么好请问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呢?” 三叉剑的专员回身。 不出所料看到了流浪吧的主人。 流浪巫师的身影与天花板洒落的烛光格外契合仿佛一直站在那里只不过客人忽视了他的存在。 “哦也没什么事。”矮胖巫师扶着帽子微微颔首语气轻松的回答道:“就是路过看到门口那只大青蛙想到了我以前的外号我以前可是号称‘青蛙王子’的。” “令人心悦诚服。” 流浪巫师笑眯眯打量着三叉剑的专员:“来点什么吗?苦艾、杜松子、黄油啤酒还是青蜂儿?如果觉得不够过瘾吧里还有新进的一批海妖朗姆。” “不了谢谢。” 安德鲁抬手指了指窗外:“还在工作时间不能饮酒。不过听上去你这儿真是什么酒都有碍就像我当年上学时男生们之间议论的那样流浪吧里只有你想不到, 没有你找不到的货物。” 流浪巫师顺着专员先生手指的方向望去。 午后的阳光穿过酒吧窗棱的缝隙投射进一道细长的、歪歪扭扭的光线, 仿佛一条发光的蚯蚓在黢黑的泥土中翻滚。 酒吧主人微微沉默片刻。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他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夜色中有光黑狱中有光我这间小小的酒吧同样有光漏进来反过来也一样。” “听上去有够复杂让我想起了当年上哲学课的时候。”安德鲁抬手抹了抹额头上几乎不存在的汗渍咕哝着转身向酒吧外走去:“总之我只是过来随便转转就不打扰了祝生意兴拢” “谢谢。” “不客气。” 三叉剑专员说着一脚已经跨过地上那道歪歪扭扭的光线迈进走廊却忽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酒吧主人。 “假如”他比划着目光掠过空荡荡的大厅含糊道:“假如我想听人聊聊校园杯或者某支猎队精彩的表现周末的时候人应该会很多吧。” 流浪巫师微微皱起眉:“猎赛?” “比如最近在校园杯上风头很足的宥罪猎队。”安德鲁耐心的解释道:“据说他们已经能够熟练展开二阶战阵了这在学校附近还是很少见的如果我想压个偏门” 说着他冲流浪巫师挤了挤眼睛:“有没有另外一支不一定是学生另一支猎队也掌握二阶战阵诸如这样的消息。” “没有。”流浪巫师非常干脆的回答道:“我没有听说过类似的消息。” “这样吗?”三叉剑的专员显得极为沮丧:“前几天听人说在沉默森林边缘看到一只巨大的女土蝠在镇子边缘一闪而过看上去像是有猎队练习二阶星宿阵。” “真是令人惊讶的消息。”流浪吧主人审视着客人。 “是啊”矮胖巫师擦了擦额头叹口气:“的确令人惊讶我是说你要是听说了什么” “肯定立刻给您飞一只纸鹤”流浪巫师圆滑的回答道:“毕竟在学校附近练习这类高阶法阵是需要相应审批手续的。” “太好了我是说谢谢了。”安德鲁说着比划了一个联系的手势而后不再犹豫转身离开了这间阴沉沉的酒吧。 流浪巫师站在门口隔着门框间细微的裂痕看着门外那个矮胖身影在街头匆匆离去一脸沉思。 回到办公室安德鲁顾不得摘帽子一把抓起桌上的冰红茶咕嘟咕嘟灌了大半杯。 然后他才注意到桌子上一只正在打瞌睡的纸鹤。 三叉剑的专员粗暴的揪住纸鹤脖子把它拆成一张信纸信纸不大里面内容也不多除却开头的寒暄与结尾的废话他只从信中提取到一句有价值的内容: “经确认北区(基尼小屋管理范围内)不存在掌握二阶战阵的猎队” 信上有科尔玛的印鉴——这代表一位大巫师为这封信的内容作了背书——安德鲁重重叹口气将那张信纸揉成一团丢进旁边的废纸篓中。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六十八章 回信与枯燥的实践课 “2009年10月16日—工作记录。” 填写完日期安德鲁停了笔抬头看向窗外——此刻他正坐在三叉剑驻贝塔镇办事处的办公室里他的办公桌紧靠着窗户视野丰富, 能够看到一座小广尝三条交汇的街道以及一小片天空。 现在是十月盛秋时节第一大学举办猎月的时候。 在矮胖巫师的印象里学校举办猎月的那段日子天气一向很好气象监的干事们总能把攒了许久的好天气球用在这段日子里就像现在他抬头看向窗外, 能看到清澈而湛蓝的天空, 宛如一块剔透的蓝宝石永远漂浮着的云朵蓬松而绵软爽利的秋风小意逢迎着布吉岛上的每一个生命不时能看到黄色或红色的落叶在街面席卷而过。 肩膀披着祭衣的牧师满脸严肃从窗前经过或许是去参加谁的葬礼;街角拐弯处蹲着一个脸色蜡黄的酒鬼抱着一瓶半空的海妖朗姆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一头双尾松鼠从檐下一闪而过几只草精子骂骂咧咧追在后面。 安德鲁猜测那只松鼠应该是偷了草精子们攒的栗子。 他羡慕的看着那些小家伙们远去的身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重新提起羽毛笔在墨水瓶里蘸了蘸抚平桌上的羊皮纸: “十月十三日晚于沉默森林某处(坐标32146438)发生的食人魔部落死亡事件未能追溯到更多细节现场遗留显示有二阶战阵展开痕迹已排查第一大学范围内全部可疑目标并重点核查了有二阶战阵展开能力的猎队(宥罪猎队)未发现相关涉案线索对重点监控单位‘流浪吧’的核查仍在持续进行中北区巫师团由科尔玛大巫师背书暂时排除嫌疑校工委安全委员会并不认可三叉剑调查表示学校守护法阵之外不在其管辖范围内这群狗娘养的(划掉)” 专员先生草草划掉最后一句话——刚刚一时写顺手了, 忘记这不是自己的笔记本而是要入档的工作记录——自从石慧女士离开第一大学去大巫师会议担任议长之后, 三叉剑在布吉岛范围内的工作越来越困难若愚老头儿的校工委对三叉剑的协助调查函敷衍了事能拖则拖仿佛查清一件发生在沉默森林里的不明死亡案能给三叉剑带来多大绩效似的! “这群狗娘养的1 安德鲁在工作报告最后签上自己名字后又看了一眼被自己划掉的那行字再次低声咒骂了一遍。 “周二晚上在沉默森林有一个小食人魔部落被屠杀了大大小小死了十三头食人魔”说到这里张季信停了停摇摇头:“啧真是个糟糕的数字。” 辛胖子小声纠正道:“不是十三我这边的消息说是七头因为部落里除了一个食人魔萨满外剩下六个都是双头食人魔。所以初步统计的时候多算了六个脑袋。” “那些都不是重点。” 红脸膛男巫摆摆手:“总之死亡现场发现了二阶战阵的痕迹当然不是博父氏二阶但我哥也说了让我们最近低调一点不要理会贝塔镇邮报的任何采访邀请。” “就算你哥不提, 我们也没人会去搭理邮报。”胖巫师愤愤不平, 同时期盼的看向左右:“什么事儿不能跟我说呢?对吧1 萧笑扶了扶眼镜, 补充道:“三叉剑给学校发了协调函但因为事情发生在校外而且死的又是一群食人魔再加上马上要进行校猎会决赛校工委人手非常紧张所以正努力降低这件事的影响力你可以看到报纸几乎完全没有报道这件事。” 郑清沉着脸听着几位同伴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感觉糟透了。 上午炼金课后三叉剑那位安德鲁在教室门口拦人的举动令郑清心生警惕所以立刻安排队友们四处探查。 所幸宥罪的消息渠道非常丰富——张季信去找了他身为‘雷哲’的哥哥辛胖子去校报编辑部里侃大山还有萧大博士在郑清的提醒下愁眉苦脸的去了办公楼进了历史老师的办公室。 到下午上课时年轻公费生综合各方收集的消息已然勾勒出事情的大致轮廓。 只能说有的事情不知道远比知道更好。 不论是‘屠杀’这个词儿还是那些令人可疑的双头食人魔亦或者所谓‘现场残留的二阶战阵痕迹’都让郑清现在的心情变得格外糟糕。 “宥罪的几位‘超级新生猎手’麻烦抬头看一看黑板1 讲台上希尔达助教抓着手中教鞭敲了敲黑板提醒教室后排开小差的几位男巫半开玩笑道:“虽然我知道你们才是今天实践课的主角而且对二阶战阵的理解足够深刻但在你们上台分享心得前我还是这节课的讲师碍所以认真一点喽1 教室里响起一片略带调侃的轻笑。 许多同学回过头用羡慕与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角落里的四个男巫——郑清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着脑海却闪过一丝灵光。 结合同伴们搜集到的消息他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今天的实践课会选择在教室进行了。虽然学校方面对三叉剑的协调函打起了太极但并不代表他们会忽视未知死亡事件带来的风险。去年仅仅因为一群砂时虫惹的骚乱就导致学校取消过一个下午的全部课程并安排所有低年级学生进入第一大厅做安全培训。 现在只是把实践课改在室内进行已然算是非常松懈了。 “很好既然开小差的同学已经回过神了那我们继续分析一阶战阵在二级进阶变化过程中魔力节点的选择方式” 讲台上希尔达助教一改往日跳脱风格在黑板上画了一大片复杂的演示阵图滔滔不绝的给班上同学讲解二阶战阵的重难点——必须承认爱好有时对工作的影响是积极且正面的。 但郑清打赌现在班上一半多人眼皮都睁不开。 大家可能从来都没上过这么枯燥的实践课。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六十九章 贝尔芬格 沉默森林的死亡事件给宥罪猎队在校猎会上的胜利带来一丝阴霾这件事与其他细碎但恼人的麻烦——比如邮报对宥罪的质疑、苏施君的狂热粉、一直写不完的作业等等——仿佛一块块郁气凝成的石头垒砌在郑清胸口让他烦闷不已。 所以当周六晚上, 年轻公费生在魔法的作用下再次回忆起他需要参加的试炼时立刻愉快的摸出一支变形药水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变形药水是变形魔法的辅助魔药适用于初学变形术的巫师。随着巫师对变形术掌握不断深入对变形药水的依赖也会越来越低——类似幼儿学走路时的‘学步车’到了一定阶段后必须开始尝试摆脱它的影响。 郑清在这一点上表现非常出色。 现在的他, 即便只是隔着安瓿瓶‘使用’变形药剂, 也能轻易捕捉到魔药中那抹微妙的灵机, 成功变形。 但有的事情就算变成猫也很难彻底放下。 “你今晚看上去有点儿心不在焉。” 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站在树下打量着猫果树上的黑猫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是哪只母猫怀孕了吗?” 黑猫微微摇晃的尾巴尖为之一怔。 它低下头看向那个性格恶劣的家伙:“七宗罪里有没有人提过你比萨麦尔更适合他那个狼头面具?” 萨麦尔就是上次考验黑猫的家伙代表七宗罪中的‘暴怒’只不过在黑猫看来他上次的考验颇有些虎头蛇尾而且完全没有把握‘暴怒’的精髓——像树下那家伙就能很容易挑起其他人的怒火放在任何一支猎队都是寻猎手的最佳人眩 “不止萨麦尔呢。” 堪罪使似乎没有听出黑猫语气中的不善颇有些得意洋洋:“路西法先生觉得我比他骄傲利维坦小姐觉得我比她更敏感别西卜在美食赏鉴时总会考虑我的意见还有阿斯莫德他积攒的小黄书有一多半是我帮他踅摸到的” “如果他们几个听到你的评价, 我们大概又该换一张桌子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打断堪罪使的吹嘘。 黑猫循声望去距离猫果树不远的一株年轻橡木旁正倚靠着一位戴着鸟头面具的巫师。黑猫仔细分辨许久始终有些不确定那面具代表着什么鸟——有点像孔雀但颜色却是金红交加。 “嚯!我们今晚的考官终于到了1 堪罪使愉快的一拍手但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蹦了起来冲树上黑猫叫道:“你的面具呢?你还没戴面具啊1 身为预备役堪罪使黑猫也有一张仿佛蛋壳般的白色面具。 只不过它觉得那张面具有些蠢——因为就算它戴着面具任何一个巫师也能判断出面具下长着一张猫脸。 当然出于礼貌黑猫从谏如流摸出那张小小的白面具挂在脸上然后从树上跳了下来。 身后猫果树上的果子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为自家领主打气加油。 “晚上好。” 戴着鸟头面具的巫师敷衍的打着招呼:“这位戴着面具的黑猫就是下一任堪罪使的人循不猫选吗?” 黑猫无所谓的甩了甩尾巴。 堪罪使则假装没有听出鸟头巫师语气中的讥讽很是正经的介绍到:“这位戴着不死鸟面具的巫师就是七宗罪中的‘懒惰’, 代号‘贝尔芬格’而这位戴着白色面具的, 嗯, 戴着白色面具的生物就是今晚接受考核的生物。” 黑猫的爪子从趾缝间弹出收回去然后又弹出又收回去。 反复三次终于打消了一爪子拍死前任的念头。 “废话少说1 黑猫声音有些暴躁:“今晚考什么?能不能来点儿爽利的比如痛痛快快打一架!别像上周那个什么萨麦尔我一口痰还没吐出去他就灰溜溜跑了1 贝尔芬格仔细打量了黑猫几眼:“没看出来竟然还是只星空的猫不过今晚你大概要失望了我是‘懒惰’不是‘暴怒’不会用那种粗暴的手段来考核你的。” 黑猫歪着头瞅了他一眼。 “懒惰?”它嗤之以鼻:“要不你今晚直接懒得考核怎么样?” 鸟头巫师摸了摸下巴:“唔听上去似乎是个很不错的建议诶真可惜如果我没准备的话还真可能采纳你的建议呢。” 说话间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羊皮纸塞到黑猫鼻子底下。 “你识字的吧。”贝尔芬格热情的追问了一句。 黑猫哼了一声垂下眼皮一目十行的扫过。 羊皮纸上的内容不多却莫名给黑猫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比如第一题:十四、十五世纪古典魔法理论复苏开始初步探索新世界请绘制一份精确星图并准确画出一条探险路线罗列该路线可能遭遇的魔法生物以及目的地蕴藏的主要魔法资源。 再比如第二题——1862年解放妖精宣言发布请简述宣言的主要内容并举例说明18-19世纪巫师奴役妖精的黑暗历史事实。 还有另外一道题——白露是一种珍贵的魔法材料正所谓‘秋露如珠秋月如圭明月白露光阴往来’请罗列五种不同‘秋露’简述其药性并撰写一副以白露为佐的魔药叙述其药效与作用原理。 黑猫抬起头目光诡异的看着鸟头巫师。 “这是什么?”它试着心平气和的讨论这件事。 “哦就是一点儿课后作业。” 贝尔芬格语气轻快的回答道:“我的考验很简单帮我把这些作业写完就ok啦嗯我可以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下次接受考验时作业交给那家伙就行都是书上的标准习题你可以使用格林杂货铺的‘无痕羽毛笔’避免暴露身份。” 砰! 一块拳头大的金子砸在黑猫面前。 “这是报酬。”戴着鸟头面具的巫师弯着腰笑眯眯看着黑猫:“在懒惰这方面贝尔芬格从不吝惜金子。”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七十章 中间人 贝尔芬格交给黑猫的作业不难属于只要认真翻阅教材与工具书就都能答出来的题目只不过过程与答案过于繁琐除了锻炼学生的耐性外对魔法能力几乎没有丝毫提高。 就像绘制星图的那道题目。 这年头, 魔法羽毛笔勾勒的标准星图在格林杂货铺卖五个铜子儿一大张如果是指定星域只消再多掏五个铜子儿杂货铺的老板还会贴心的给星图镶个软边——要知道贝塔镇约塔餐厅里卖的小烧鸡连皮带骨都要二十四个铜子儿了。 除了第一大学的老学究们已经没人拿着黄铜望远镜与羽毛笔趴在羊皮纸上一点一点勾勒头顶那些明暗不一的星体了。 很多学生都私下揣测学校之所以保留这种古老落后的学习方式, 一方面固然是传统的惯性力量在作祟另一方面也不乏有用这些细致繁琐的课业消耗年轻巫师们精力的想法免得他们闲暇时间太多在校园里四处闹事。 但这些都不是让黑猫帮忙写作业的理由。 看着羊皮纸上那密密麻麻一大片课题黑猫险些挥起自己麻团大的爪子一巴掌抽在面前那鸟头面具上——他自己的作业都写不完还给其他人写作业? 这鸟人在想桃子呐! 也就是那块拳头大的金子在月色下闪闪发亮才勉强压制了黑猫的怒火让它没有冲动的跳起来。 “我自己的作业都写不完。”黑猫冷冷的拒绝道。 贝尔芬格摸了摸面具上长长的鸟嘴低头看看那张羊皮纸手指飞快掐算几下最终又丢下一小粒金子:“再多也没有了, 这些作业只值这么多金子我是很有诚意的。” 黑猫感觉自尊心受到挑衅愤怒的扬起尾巴。 戴着白色面具的堪罪使连忙打起了圆场:“这段时间学校举行猎赛, 大家时间都很紧张这样吧双方各退一步贝尔芬格把时间给的再宽裕一点我们的被考核者也不要因为这点小小的困难就放弃之前的全部努力。” 黑猫无声的翻了个白眼很想告诉这家伙自己之前并没有付出多少努力。 倒是贝尔芬格迟疑片刻后微微颔首:“那就再延长一个星期下下周的周六这些作业必须交上来。” 黑猫扯着耳朵嗤笑一声正打算开口拒绝忽然福至心灵脑海闪过几个念头。 “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考核的一部分呢?” 它充分展现出了一只猫的狡猾:“面对‘懒惰者’的考核正确回答应该是‘我懒得帮你写’才对吧。” 啪! “完全正确1 戴着鸟头面具的巫师打了个响指兴高采烈总结道:“回答完全正确梅林在上你比我见过的所有猫都聪明恭喜你已经通过我的考核了1 黑猫惊讶的甩了甩尾巴。 这跟它之前想的不太一样。 “但是1 贝尔芬格稍稍加重语气蹲在黑猫面前拨了拨地上那两块金子声音中充满了诱惑:“这些金子代表的任务并非虚假如果你愿意这些金子还是你的。” “咳咳。” 一旁戴着白色面具的巫师轻声咳嗽两下, 打断道:“我先确认一下今晚的考核确实已经结束我的候选人已经通过你的考核了对吗?” “毫无疑问1贝尔芬格斩钉截铁确认了。 堪罪使耸耸肩戴上帽兜:“既然这样那这里就没我什么事儿了祝你们交易愉快。”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化作一抹破碎的光屑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黑猫瞅瞅那些还未完全落地的光屑再看看比它们还要闪耀的金子然后又瞟了一眼蹲在一旁的鸟人。 “成交。” 它抬起爪子一把按在那两块金子上粗声粗气答应了下来:“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恰好最近因为校猎赛实验室里任务少我可以借此机会巩固巩固这些以前上学时的魔法知识。” 啪! 贝尔芬格抬手与黑猫击掌为誓满意的点点头:“这是个多赢的夜晚顺便出于善意提醒你一下下次冒充研究员身份的时候一定记得不要与之前说过的话矛盾。” 说罢他扶了扶面具上尖锐的鸟嘴——仿佛老派巫师扶尖顶帽檐——然后纵身一跃须臾间便消失在茂盛的树影之间。 黑猫眨眨眼睛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仔细回忆一番之前的对答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失误在什么地方——研究员不该有‘作业都写不完’的时候。 当然这点细微的纰漏并不影响黑猫今晚的收获。 它觉得自己得到的远远超过那两块金子。 只可惜这个沾沾自喜的想法在第二天一大早便被萧大博士无情打碎了。 “这不是一个人的作业。” 萧大博士仔细看了那张羊皮纸后给出了自己的意见:“里面既有四年级魔法宇宙学的课外习题也有一年级近现代魔法史的内容还有我们二年级魔药课的作业白露两个字你不认识吗?上个月我们刚刚学过1 上个月? 每天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塞满脑瓜——尤其这个月还有校猎赛——郑清感觉上个月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没办法通过这些作业锁定发布者的身份了?”年轻公费生有些沮丧。 “每个人都有可能。”博士委婉的回答着同时很感兴趣的抖了抖那张羊皮纸:“这东西你是从哪儿找到的?” “猫果树附近有个很旧的布告栏上面发布的任务。”郑清含糊着偷瞄了矮个子男巫一眼:“这些作业对方愿意支付二十粒金豆子” “真是壕无人性。”宥罪的占卜师如此评价道:“这点题目稍微费些功夫都不需要查资料抽点课外时间就能完成。” 也就是你不需要查资料年轻公费生在心底腹诽着。 “估计是哪支杂牌猎队需要时间训练所以集资让别人帮忙写作业吧。”郑清含糊给出自己的猜测然后一脸期冀看向萧笑:“要不我把这个任务转给你?”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七十一章 金子的故事 贝尔芬格给了黑猫一大一小两块金子。 大的约莫小孩儿拳头大小小的只比标准的金豆子小一点。 因为这些金子不是标准通货没办法直接拿来用而且郑清也不知道这些金子有没有被贝尔芬格动手脚自然不能带着它们回宿舍。 所以离开猫果树后黑猫直奔学府里那处巫师联合银行的办事处, 打算把金子兑成金豆儿或玉币。 很可惜这个点儿银行早已关门。 格林杂货铺倒是也有货币兑换的业务但一方面杂货铺那边人多眼杂一只会说话的黑猫带着金子去总有些显眼;另一方面格林杂货铺兑换金子需要填写相关身份信息黑猫总不能拿着郑清的学生卡作为报备材料。 沿着步行街街脚的阴影溜达一阵子后黑猫看见流浪吧门前那只大青蛙。 青蛙眯着眼, 许是睡着了。 黑猫跟着几位客人的脚步悄无声息的溜进去在一片嘈杂与混乱中找了几个把整张脸都藏在帽兜后的巫师聊了聊——他们就是学生们口口相传的‘灰巫师’总会以大家都能接受的价格买进或卖出一些违禁品几块金子自然不在话下——唯一的问题在于灰巫师们要价太狠兑点金子竟然要收三成的手续费! 听到这个报价黑猫心疼的尾巴尖都皱成一团。 离开流浪吧在街头徘徊一阵子后黑猫最终灰溜溜去了贝塔镇西区找到五十四号院的主人身上。 “你这形象倒挺新鲜。” 苏施君很感兴趣的挠了挠黑猫下巴这样评价它的模样同时接过那两块金子在手心掂了掂:“有点杂质但整体而言还算‘干净’, 没被人动手脚。” 说罢将那块金子顺手丢给侍立在一旁的女仆长苏蔓, 女仆长接过金子, 微微躬身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黑猫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块金子渐渐远去心满意足的晃了晃尾巴:“那你帮忙兑了吧能兑多少金豆子?你可以拿一成的手续费1 它一副豪爽的模样。 女巫斜了它一下没有出声。 黑猫顿时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突然有点后悔来青丘公馆——在流浪吧兑金子那些灰巫师虽然要价高但到底还是守规矩的——但在这座公馆里黑猫开始有点担心自己的金子会被直接没收。 它甚至已经想好女巫给它的理由了:波塞冬的生活费、学杂费、书本费、玩具费、延请西席的润口润笔、惹出麻烦的精神损失等等。 只是小小的琢磨了一下黑猫顿时感觉自己四个爪子、包括尾巴尖都麻掉了。 它仿佛已经看到那块拳头大的金子身上突兀长出两只漂亮的小翅膀扑棱扑棱从它面前径直飞走。 所幸青丘的继承人家大业大看不上黑猫这点儿鸡零狗碎。 “手续费就免了。” 苏施君瞄了一眼蹲在面前的黑猫忍不住伸手捏住它的腮帮子抖了抖:“不过下次来的时候记得穿个马甲对小孩子影响不好。” 黑猫下意识收起尾巴夹紧后腿。 “波塞冬呢?”它探着脖子左右张望了一下。 “早睡了。”女巫掩口打了个哈欠:“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有时间四处晃悠为什么不把宥罪拉出来加训一个晚上?” “选拔赛成绩明晚才能出来大家神经绷紧这么久该稍微松一松了。”黑猫规规矩矩坐在指导老师面前末了似乎想起什么, 爪子探进颌下灰布袋里, 摸出一个紫色小球推到女巫面前。 “这是什么?” “薰衣草的气泡浴球上次吃饭时提过”黑猫有些局促的扯了扯耳朵:“要给它带一个。” 女巫扬起眉毛一脸惊奇:“真稀奇你竟然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称完了?多重?能兑多少钱?” 后面几句话是对捧着漆盘重新进屋的女仆长说的。 黑猫一脸期盼的看去。 自己那块拳头大的金子乖巧的蹲在苏蔓怀里的漆盘上金子旁边摞着一小叠玉币二者在魔法光辉的照耀下交织散发出迷人的光泽。 黑猫看的如此入迷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青丘公馆主人的手正落在它的后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捋着。 女仆长没有立刻回应自家小姐的问题而是非常委婉的提醒道:“小姐他还是一个学生。” 黑猫第一时间没领会这句话的意思。 倒是苏施君意识到了笑眯眯纠正道:“已经成年的学生当然正常来讲学生在人形态下我也不会像这样动手动脚的不过它现在是只猫么。” 言外之意人是人猫是猫。 黑猫终于回过神察觉后背的不对劲悚然而惊但终究没像小女生那样尖叫着逃走而是努力维持住一副稳重模样曲身下腰颤颤巍巍离开了女巫的手心。 苏施君撇撇嘴终究没有阻止黑猫离开。 苏蔓微笑着注视着这一幕直到黑猫稳稳的蹲在桌子边缘她才微微鞠躬将漆盘呈到公馆主人的面前:“剔除杂质与污染这些金子净重十五两三钱零六毫(约765克一斤半多)折标准金豆119粒零” “不要计较那点零头了。”苏施君挥挥手一副慵懒模样:“就给他算十二枚玉币吧。” 这一次女仆长没有提出异议将漆盘中那叠玉币转呈到黑猫面前上面不多不少恰好十二枚——显然在进门之前她已经预估到了小姐的态度。 黑猫一脸恍惚的看着那叠玉币暗自咋舌。 要知道身为第一大学全额公费生他一年能领到的奖金也只有十枚玉币——十二枚玉币可以在下元书肆买一本十八世纪阿什莫尔装订本的法书可以在流浪吧买两个翡冷翠十字架还可以在步行街买六百只喷香流油的小烧鸡! 而现在这些钱只是某个狗大户让人帮忙写作业的劳务费! “真是朱门酒肉臭啊1 他咕哝着却没有丝毫迟疑探出毛茸茸的爪子将那叠玉币收了起来。 直到玉币装进灰布袋黑猫才蓦然醒悟12枚玉币等价于120粒金豆子比他那些金子还多一点儿。 也就是说他这次兑换不仅没交手续费还赚了点‘超额利润’? 但转念想到自己被女巫上下其手这点‘利润’似乎又有了出处。一时间黑猫怔在原地思绪万千心情极为复杂。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七十二章 第七个周日 隔天上午。 学府后苑403宿舍。 当萧笑与郑清讨论那位匿名在布告栏里发布任务的巫师时不知不觉便勾起了年轻公费生对昨晚经历的回忆让他心底重新翻滚起那段复杂的心情。 “真是壕无人性!” 宥罪占卜师对任务发布者的评价打断了郑清的回忆意识冲破朦胧重新回归现实仿佛失焦的相机被调整了光圈清晰度与解构效果越来越好直至最后构成世界的每根线条都变得分外锐利清晰可辨。 “……要不我把这个任务转给你?”年轻公费生讨好的看向自家占卜师。 矮个子男巫扶了扶眼镜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你愿意放弃这个赚钱的机会?你打算给多少钱?” “二十粒金豆子!”郑清非常爽快的给出了一个确切数字。 “呵。” 博士冷笑连连:“没有记错的话刚刚你说过‘这些作业对方愿意支付二十粒金豆子’……如果你把二十粒金豆子都给我意味着整个过程中你一个铜子儿都没赚到……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交易吗?” “我们是兄弟你要相信我二十粒金豆子一个都不会少!”年轻公费生拍着胸口斩钉截铁。 似乎为了增强说服力他还立刻从灰布袋里摸出两枚玉币拍在萧笑面前。 “信你才有鬼。” 占卜师撇着嘴目光却很难从那两枚玉币青濛濛的光泽上挪开——他原本就不算宽裕谈恋爱后又多了许多预算之外的花费平日里愈发捉襟见肘。 “嘛不管对方实际给了你多少钱你有没有悄悄吃回扣这个任务我接了。”萧笑最终收下了那两枚玉币:“……这点作业二十粒金豆子价格已经很高了。” 必须承认人和人的差距是很大的。 有的人花费十几枚玉币权当毛毛雨有的人对写十几份作业眼睛都不眨一下还有的人既没有‘毛毛雨’、眼睛也干得很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交游广阔脸皮够厚。 许是对自己的‘剥削’感到内疚郑清拉开抽屉数出十几张劣质符箓很大气的塞给萧笑:“呶这些符你且收着不够再管我要!” 这些劣质符有静心符、有清心符、还有隐身符等等无一例外都是帮助萧笑避免外界干扰让他能更专注于作业的符箓。 “呵……看样子你确实吃了回扣而且还不少否则不至于这样上心。” 萧笑嘲弄的摇摇头毫无心理负担的收下那沓符纸从里面挑出几张格外劣质的丢回给郑清:“换两张能用的这几张符胆都碎了……另外这份任务有时间限制吗?” 郑清乖巧的接过那几张废符径直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在抽屉中踅摸半晌才翻出几张合适的递给博士。 “如果下周能完成自然最好”他琢磨着贝尔芬格给自己的时限斟酌道:“如果实在完不成多拖几天应该也没关系。” “校猎会的决赛大概率会安排在下周没关系吗?”萧笑扬起眉毛抖了抖手中那张羊皮纸:“……你把这么多作业交给我是打定让我做候补席的准备了吗?” 郑清干笑两声。 “你是宥罪最好的占卜师缺谁也不会缺了你。”他非常圆滑的回答道:“……但万一你真的没有时间蒋玉的占卜课成绩也是不错的。” 萧笑翻了个白眼终于没在继续撕扯自家队长脸上那薄如蝉翼的遮羞布了。拿到‘补助’与‘任务’后他也没有更多时间消磨很快便离开宿舍。 …… 郑清再次见到萧笑已经是傍晚班会时间了。 当他在嵌着601牌子的门楣下摘掉隐身符后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热情的掌声间或夹杂着尖锐的口哨。 “九有学院的超级学生猎队最重要的成员终于登场!” 门后的简笔画小人儿用它惯有的夸张语气嚷嚷着:“……让我们用热烈的欢呼与掌声迎接——郑·大队长·清——的到来!” 几个性子活跃的同学很给面子的大声叫好。 虽然已经过了两天但猎月的热情感染着学府中的每一个人再经过报纸与兄弟学院口碑发酵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真正意识到宥罪在这场猎赛中走了多远意识到被贝塔镇邮报称赞为‘超级学生猎队’的猎队‘超级’在什么地方。 举个很直观的例子二阶战阵。 宥罪通过展开二阶战阵构筑出一头血肉凝实的博父氏巨人这其中展现的‘大’虽然并非大巫师的‘大’但内里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已经不止一位专家在评论中暗示宥罪猎队这些年轻猎手未来的成就将远远超过公众的想象。 所以今晚班会郑清再一次感受到了同学们的热情。 男巫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不断与同学们打着招呼甚至路过蒋玉桌前都没办法跟她好好说句话。 直到躲回‘宥罪角落’——他们几个人日常坐的位置已经被好事者冠以‘宥罪角落’的名字了——年轻公费生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果你感觉还不够热情可以试着在外面摘下身上的隐身符。”胖巫师转过身笑呵呵向郑清提出建议。 “谢谢不需要。”男巫心有余悸的拒绝着同时环顾左右:“有谁隐身符用完了吗?可以来我这里领。” 说话间他已经铺开黄皮纸与砚台打算抓紧时间在班会开始前多攒几张符。 “你们一个个怎么都那么忙!”辛胖子给嘴里塞了一粒罗汉豆百思不得其解:“编辑部给我好几篇稿子的任务我都还能找时间聊天……” “因为你总会在deadline前的最后一个小时才疯狂赶稿。”郑清头也不抬的反击道。 胖巫师似乎没有听到郑清的吐槽。 “信哥儿忙可以理解因为除了宥罪的战术计划他还有帮他哥处理‘意志’内部的很多事情”他掰着手指数落着不忘重新给嘴里丢颗豆子:“渣哥儿忙也能说过去给所有人准备隐身符不是个轻省活计……但博士你这个忙的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七十三章 小透明的猎队 胖子吃着零嘴儿絮絮叨叨时萧大博士一直埋头专注于面前的作业。 沉重的工具书与薄厚不一的教科书摆在他旁边却几乎没有被翻开的痕迹坐在旁边郑清只能看到一根淡绿色的羽毛笔跳舞似的在羊皮纸上掠过留下一行行行云流水般的文字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我印象中博士的作业总是最先做完的从没见过别人休息的时候他补作业1胖巫师嚼着豆子满脸困惑:“而且我也不记得‘魔法宇宙学’有要求绘制星图啊?” 这个学期他与萧笑一同选修了魔法宇宙学因此才有这样的纠结——与其说他关心萧笑为什么写作业不如说他更在意自己是不是上课走神漏掉了老师布置的某个作业。 “这不是作业。” 博士抬起眼皮从镜框上方扫了胖子一眼:“这只是一份课后习题就像你吃的不是晚饭而是零嘴儿。” “了不起的区别。”胖子咧嘴而笑顿时放下心来不再关注那些该死的星图转而重新给自己嘴里塞了颗罗汉豆。 正在画符的年轻公费生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辛胖子在意的‘课后习题’正是他给萧笑任务中那道‘绘制星图并画出探险路线’的题目看样子两枚玉币提供的动力已经非常充足了。 画完第一张隐身符他抬起再次留意到那支跳跃的羽毛笔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凑到博士耳边小声提醒:“你知道写这个‘习题’不能用自己的羽毛笔对吧?” 萧笑斜了他一眼哼道:“等你提醒黄花菜都凉了放心羽毛笔是中午刚刚在格林铺子里拿的无痕羽毛笔墨汁也是不同底料混搭的答案都是教科书里的标准内容没人能根据这份作业查到你这个大公费生身上。” 帮人代写作业是违反第一大学校规的萧笑以为郑清担忧的是这点。郑清闻言干笑两声没有吱声只是低下头重新开始绘制手边的符箓。 沉浸在画符过程中让人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当郑清再次抬起头手边已经积攒了一小沓精致的作品他放下符笔揉了揉酸胀的手腕用很小的幅度打了几圈‘不拳’。 讲台上姚教授的投影正从模糊开始慢慢清晰教室里嘈杂的声音也渐渐安静下去变成一片难以捉摸的窸窸窣窣每每这种时候郑清总感觉像是进了一间蚕房房间内有成百上千条饥饿的蚕宝宝正大口啃噬着桑叶。 “今天时间比较紧张讲三件事。” 投影的声音一板一眼丝毫没有表现出话语中的‘紧张’:“第一件事首先我们祝贺班上几支猎队在选拔赛中的精彩表现——” 话音未落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热情的掌声讲台上的教授不得不接连打了几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点。 “——唐顿的猎队” 他开始一一点评起来:“从入场仪式到战术安排都规规矩矩符合你们这个阶段年轻巫师最优秀的表现尤其他们对基础咒语、魔药以及占卜术的应用足以让他们在这个学期的实践成绩获得优秀的评价。” 坐在前排的唐顿起身代表猎队向周围殷勤的掌声致谢。 “马修的猎队” 教授指了指坐在窗边的年轻吸血鬼:“展现出与一般月下猎队截然不同的‘犀利’尤其他们在第三场面对妖鬼的战斗中敢于放弃守护法阵以迅捷的战阵施展游击战术令人眼前一亮在我看来任何勇于突破窠臼的行为都值得赞扬。尤其是在以‘传统’与‘顽固’著称的月下氏族这一点更值得肯定。” 马修默默起身施礼回坐整个过程几乎没有一点儿声音仿佛一道影子。郑清鼓掌时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自从弗里德曼爵士沉寂后这个年轻的吸血鬼就像把自己装进套子里一举一动宛如最精巧的钟表让人很容易忽略他的存在。 但今天姚教授的一番点评却令郑清意识到马修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保守——仿佛平静湖面下翻滚着岩浆——真正保守的吸血鬼是没有勇气在猎场上做出那样激进战术安排的。 “还有边缘猎队” 教授抬手点了点尼古拉斯然后又点了点刘菲菲——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暧昧的嬉笑女巫难为情的把脸埋进胳膊里倒是尼古拉斯笑呵呵着大方方向四周拱手作揖。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边缘猎队我会选择‘惊喜’这两个字。”教授用平淡的声音说着有强烈反差感的内容:“至于惊喜在何处稍后公布选拔赛成绩的时候大家应该就知道了。我相信所有人都会大吃一惊。” 能被一位传奇巫师评价为‘惊喜’与‘大吃一惊’顿时令教室里一片哗然几乎所有人都开始交头接耳试图打探边缘猎队在选拔赛中的表现。 但令人尴尬的是班上似乎没人完整观看过边缘的比赛——宥罪猎队前有苏施君作为指导老师的吸引力、后有二阶战阵作为噱头已然分走天文08-1班绝大部分注意力剩下不多的注意力被唐顿与马修分一分也就没了——这让‘边缘’两个字显得格外真实。 “他们应该改名‘小透明猎队’。” 辛胖子转过头小声嘟囔着:“据我所知一直跟踪校猎赛的几家报纸几乎也没关注过他们的比赛我们校报安排给他们的记者是今年的新手——她需要同时关注七个赛唱—而不像宥罪校报安排了六个记者关注我们猎队每个人还分出一个记者随时准备采访苏大议员。” “是七个。” 张季信打断胖巫师的嘀咕一本正经的纠正道:“校报还安排了一个记者加入宥罪确保能随时获取第一手材料。” 郑清哑然失笑。 “有朱思的帮忙他们在选拔赛上先天就有一些优势。”萧笑倒是认真分析了一下:“就像我们认识廷达罗斯猎犬所以只造个球就平稳过关了而不认识这种魔法生物的猎队大概会被那些狗子撕成碎片。”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一只香薰鸭 “至于宥罪” 讲台上教授投影没有费力维持秩序只是敲了敲讲桌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相信在座的各位对他们的了解比我这个糟老头子更多他们保持了去年夺取新生赛冠军的干劲表现出超越绝大多数普通猎队的惊人水准我觉得用‘超级学生猎队’这个略显庸俗的词来形容这些年轻猎手是足够恰当的。” 说话间他向教室左后角落瞥了那么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郑清觉得讲台上那道投影的气息变得浑厚了几分目光也变得灵动了几分。 仿佛教授的视线真的投过了似的。 年轻公费生下意识挺起腰板坐的更直了一些。几乎同一时间前排的同学们齐刷刷转头看向他们这个角落目光中有兴奋、有赞赏也有羡慕。 “第二件事1 讲台上的教授没有给同学们更多聊天的机会稍停片刻便重新敲了敲讲桌:“关于下周的一些安排包括学习方面、猎赛方面的安排其实我觉得这个事情应该放在最开始的时候讲谁知道现在开学第几周了?” “第七周1 台下一片零零散散的回答。 “对已经第七周了。”教授稍稍提高声音:“明天就是第八周而期中考试一般安排在第十周或者第十一周也就是说猎月结束的时候你们就该迎接你们进入二年级后新一轮的考试了。” 不需要他再三强调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叹。 郑清可以清晰感觉到原本在校猎赛下雀跃的精神只因为这一句话便立刻跌落进谷底。 教授语气缓和了几分:“我强调这个事情呢不是否定你们积极参加校猎赛也不是让你们把这段时间全部精力都转回学习中。而是说你们需要更加重视学习与实践、实践与娱乐之间的平衡生活中的每件事都很重要每件正在做的事情也应该认认真真完成不要三心二意。” 教室里的气氛渐渐端正了一些。 “期中考试也不是什么难关”教授满意的点点头继续滔滔不绝着:“跟去年一样大部分考试也是随堂由各科教授们自主命题其中不乏开卷考试但我更建议你们对自己要求高一点因为这个测试是对你们这一阶段魔法知识掌握情况的一个总结如果你们想查缺补漏这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 “除了学习方面校猎会的一些安排大家也需要知道一下。” “这部分原本应该在第三件事之后再说但考虑到时间为了不浪费你们宝贵假期最后几个小时我先提前通个气。” “下周周一至周五嗯准确说至周五中午没有安排正式猎赛但相关的校猎会的一些衍生活动会比较集中的举行比如新生体验赛、逐猎会、猎园打围、猎舞会、猎画展、猎获品鉴等等我希望大家能够做到我之前强调的平衡各种活动与学习之间的关系” 郑清耳朵微微一动听见前排胖巫师正在跟旁边红脸膛男巫小声嘀咕着:“至周五中午?也就是说决赛被安排在了周五下午占了实践课的时间。” “一点儿也不奇怪。” 张季信撇撇嘴:“正所谓‘万事皆可实践’开学典礼算社会实践、校猎会算魔法实践、被老姚占用算是哲学实践实践是个筐大小事情都能往里装。” 虽然没有参与他们的聊天但年轻公费生仍旧不由自主的点点头以示赞同。 “然后是最后一件事关于校猎会选拔赛成绩以及决赛规则。”讲台上的这句话立刻将班上那些走神的注意力拽了回去。 包括郑清。 他抬起头教授正把手伸进怀里似乎在拿成绩表。年轻公费生不由精神一振坐的比之前更端正了。 整个教室表现比他积极的或许只有尼古拉斯自从边缘猎队被教授用‘惊喜’两个字评价后这个瘦瘦高高的北区巫师就始终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此刻更是大半个身子都趴在桌上向前探去似乎想帮教授把他伸进怀里的手拽出来。 整个教室屏气凝神讲台上的投影却不慌不忙动作似乎还比之前更慢了点儿。郑清忍不住揣测是不是姚教授的本体与投影之间距离太远导致魔力出现卡顿。 所幸‘卡顿’并非‘停滞’。 教授的手最终还是从怀里出来了但出乎所有人预料拿在教授手中的并非成绩单也不是笔记本而是一只拳头大孝圆滚滚的鸭子。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咦。 那小鸭子似乎被这片咦声吓到缩成一团脑袋塞到翅膀下发出一阵清脆的撞击声郑清这才注意到那只小鸭子是黄铜制成的。 “安静点别把它吓到1 教授训斥着台下大惊小怪的年轻巫师们同时屈指敲了敲黄铜鸭子的后背:“还有你你一只铜鸭子胆子怎么比瓷做的还小1 鸭子颤巍巍伸出头嘎嘎了两声。 “嗯嗯”教授敷衍着摸出几粒丸状物塞到铜鸭嘴边:“快吃早点干完活早点回架子上呆着那里更安全。” 铜鸭探着脑袋一啄一仰一咽须臾便将那几粒丸状物吞进肚子里。而后似乎有了几分胆气在讲桌上来回踱着步子振翅而行。 一抹抹极淡的烟气随着它的动作从背部慢慢淌出。 直到这时教授才抬起头简单解释道:“关于选拔赛与决赛成绩学生会与猎委会那边决定统一安排宣布地点还是幻梦境里面大差不离应该跟你们之前观赛时候情况差不多这只香薰鸭散出的烟气能帮大家更好更快的进入幻梦境唔不要运转魔力抵抗那股睡意否则你们在进入幻梦境的时候可能会有一点点波折。” 淦。 这是郑清意识陷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伴随这个念头的还有他努力散掉的、刚刚提起来的一点魔力。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七十五章 排名 “简直是场噩梦1 郑清从黑暗中回过神睁开眼时耳边恰好听到辛胖子这句抱怨的话他忍不住咕哝起来:“把‘简直’两个字去掉就是一场噩梦1 或许因为投影保留了老姚的一丝恶趣味在那只香薰鸭帮助大家入梦时他的提醒稍稍迟了那么一丢丢。 然后闭眼的郑清感觉自己仿佛从万丈悬崖上掉了下来。 脚下的无尽虚空四周黢黑一片耳边刮过迅猛的风声男生最初以为那只是单纯的风声但很快明暗不一的闪耀光球浮现在他身旁他的余光瞥见了一头头狂笑着的长着翅膀的生物从身旁掠过绝大部分风声是由那些生物的笑声与翅膀煽动的声音混杂而来的。 无法形容的黑暗隐匿在周围的光怪陆离中让男生有种强烈的感觉似乎下一刻他就会掉进某头黑暗巨兽的嘴里。 直到身旁那些闪耀的光球被黑暗拉扯着缓缓变长、熔炼出一道发光的裂隙。 男生掉进那道裂隙中。 睁开眼他就已经来到了幻梦境。 年轻公费生迫不及待的向同伴们分享自己的‘噩梦’试图寻找共鸣只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经历了那可怕的坠落过程。 “你们没看到那只鸭子吗?”张季信奇怪的看向郑清与辛胖子。 “什么鸭子”胖巫师挠挠头:“讲台上那只?” “没看到。”郑清摇摇头。 萧笑打断三人的讨论:“如果你们在进入幻梦境的时候运转魔力抵抗会被这个世界意识到这种‘入侵’行为虽然因为缺乏世界屏障你们最终会抵达幻梦境但在这个过程中难免要感受一下什么叫做‘世界的恶意’。” “那没有运转魔力抵抗的呢?”郑清有点好奇。 “你会看到那只香薰鸭扭着屁股走在你前面”红脸膛男巫笑呵呵接口:“然后跟着它下楼就行大概要走百八十个台阶再推开一扇门就到这里了。” 他指了指四周。 几位年轻巫师位于一处椭圆形的休息室里正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隔着窗户可以看到外面尘土飞扬的猎场远处层层递阶而上的看台以及看台上色块斑驳的人群即便听不到声音看台上那些喧嚣的色彩仿佛也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热烈。 “对魔力掌控越精细魔法技巧越高超走的台阶就越少。”萧笑扶了扶眼镜补充道:“我刚刚数了一下一共走了九十六个台阶” 吱呀。 身后传来推门声。 郑清还没回头便听到李萌叽里呱啦的声音:“鸭子呢?那只鸭子呢?刚刚还在我前面跑着怎么一推门不见了?” 男巫回头没有理会四处找鸭子的小女巫而是看向蒋玉:“你刚刚下楼的时候走了多少个台阶?” 女巫稍一思索:“七十个浅眠台阶十七个深眠台阶。” “八十七个。”郑清咧嘴而笑看向萧笑与张季信脸上一副惋惜的表情:“如果我走台阶数量应该也差不多” 虽然他没听懂什么是‘浅眠台阶’什么是‘深眠台阶’但不影响他对比数字后得出那个简单的结论。 “班长走的台阶跟你有什么关系1红脸膛男巫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博士也冷笑一声:“连台阶都没看到的人好意思嘲笑别人?” 砰! 休息室的门被粗暴推开一个穿着黄袍梳着麻花辫的矮个子女巫冒冒失失探进个脑袋:“宥罪?宥罪的人到齐了没有?还有三分钟就该你们上场了” “齐了齐了1吸血狼人的先生的声音在木偶人背后响起紧接着两道蓝色身影一前一后挤进休息室。 正是迪伦与蓝雀。 “抱歉”吸血狼人先生语速飞快的解释道:“今天魔方旋转的时候卡壳了导致我俩有点迷路” 蓝雀一如既往保持着安静。 郑清目光越过两人肩头并未看到高低起伏的台阶也没看到无尽虚空而是看到一条幽深的走廊。 “齐了就好。” 麻花辫女巫在把脑袋缩回去之前最后提醒道:“马上就该你们进场了规规矩矩入场就行不要弄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影响秩序” “你们怎么来的?” 郑清瞥了一眼木偶人离去的身影便不再关注转而在意起迪伦刚刚的话:“什么叫做‘有点迷路’?跟着鸭子也能走丢吗?” “鸭子?什么鸭子?”吸血狼人一脸茫然。 “每座学院进入幻梦境的方式都不一样。” 宥罪的占卜师一边整理自己的腰带一边简单解释道:“星空魔方内原本就拥有联通异次元的能力他们只需要在魔方旋转轮动时把幻梦境坐标代入次元阵式就能找到正确的‘门’一般在魔方里绕几圈都能找到我估计迪伦计算的时候代错坐标了所以才会迟到。” “为什么不能是魔方出故障了?”吸血狼人先生笑嘻嘻反问。 博士瞅了他一眼心平气和道:“如果魔方出故障那我们现在该看到的就是两个残缺不全的遗海” “不一定是遗骸”蒋玉很感兴趣的补充道:“这里毕竟是幻梦境很大可能是两个身体残缺不全却还能跟我们正常交流的存在” 眼瞅着话题正向诡异莫名的恐怖故事发展就在这时休息室门再次被重重推开令年轻公费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到了到你们了1麻花辫女巫再次探出个脑袋语气显得很急促:“按顺序跟在我身后排成一列就行1 作为宥罪队长郑清毫无疑问需要走在第一位。 临出门前他听到蒋玉正在警告李萌:“老实呆在休息室不要乱跑!林果到了以后你俩可以一起去看台如果无聊的话。” 门外是一条幽深的走廊但没走几步麻花辫女巫便引着猎队转进一扇小门。推开门大风、尘土、骄阳以及热情的声浪扑面而来喧嚣瞬间便淹没了年轻猎手们的耳朵。 主席台上木偶人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这片鼎沸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 “下面有请2009届校园杯选拔赛阶段第七名——宥罪猎队——入场!大家欢迎!1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七十六章 九支猎队 “作为一支成立不足两年向后获得新生赛冠军、参加过黑狱之战的年轻猎队宥罪更广为人知的是他们今年的指导老师——月下议会的苏施君上议员1 四周的欢呼声陡然热烈了许多。 郑清眯着眼向主席台上望去隐约看到了苏施君的身影或许这也是现场气氛格外高涨的缘故。 “在十月十日零时至十月十五日二十四时进行的六钞选拔赛’中宥罪猎队分别获得第一场(对阵食尸鬼)一百分、第二场(对阵祖各)一百分、第三场(对阵夜魇)九十分、第四场(对阵廷达罗斯猎犬)六十六点六六分、第五场(对阵空鱼)八十分、第六场(对阵冷蛛)九十分。” “选拔赛最终成绩计算方式采取与单场比赛相同逻辑。” “去掉一个最高分一百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六十六点六六分剩余四场分数相加后平均那么宥罪猎队六场选拔赛最终得分是——九十分1 主席台上木偶人声嘶力竭的喊叫引来看台上阵阵热情的鼓噪、喧哗以及掌声这其中有多少是给宥罪猎队有多少是给宥罪指导老师的郑清不得而知。 他正跟在那位麻花辫女巫的身后亦步亦趋来到猎场中央。 左侧是排名第六的裁决猎队再往左依次是亚特拉斯院队、星空院队、九有院队、阿尔法院队以及选拔赛第一名第一大学校队。 裁决猎队的队长是埃尔温霍夫曼去年校猎会最佳猎手称号获得者曾经的意志三杰之一注意到新来的猎队后他微微蹙眉表情有些阴郁——与郑清对这位半血狼人的印象非常匹配。 亚特拉斯猎队队长是一位穿着素净黄袍的女巫有一头漂亮的铂金色长发颈间挂着银色的十字架任凭看台上如何喧闹她始终低眉垂目仿佛站着睡着了似的。 郑清不认识那位女巫。 或许因为先天带着几分偏见他对于任何宗教狂热分子都保持着某种彬彬有礼的距离而学府中若有若无的传言更加重了他的这种心态以至于入学一年多他认识的黄袍子还是屈指可数。 再往左星空学院院队的队长是一位穿着蓝色马甲背负长枪浑身肌肉紧实的黑发男生郑清记得他叫姜槐是星空学院三年级的老生——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他有一个九有学院的女朋友经常来学府串门。 感受到侧面审视的目光姜槐歪着头冲年轻公费生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郑清顿时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认真打招呼吧场合不对;不打招呼似乎又不够礼貌——所幸眼睛往旁边偏一点就落在九有学院院队的身上年轻巫师立刻假装忘记了一秒钟前的纠结。 九有院队的队长赵桥也是曾经的意志三杰之一郑清与他交流不多;但九有左边阿尔法院队的队长郑清却非常熟悉正是马修的堂哥曾经阿尔法双子星之一的弗里德曼爵士。 之前瑟普拉诺成为血友会新任‘奥古斯都’后弗里德曼爵士很快便成为阿尔法院队的队长。宥罪内部不止一次讨论过这两个任命最终判断这是阿尔法内部为了平衡瑟普拉诺激进改革派的方式。 要知道在此之前阿尔法学院学生会主席与阿尔法院队的队长都由‘奥古斯都’兼任的——学生会主席、猎队队长以及血友会会长三位一体才是真正的奥古斯都——但现在学生会主席与血友会长归瑟普拉诺猎队队长却落在弗里德曼身上只能说阿尔法内部的分歧比大多数人猜测的都要大。 至于第一大学校队的队长郑清就更熟悉了正是张季信的哥哥新任雷哲张叔智。某种意义上九有也有类似阿尔法的麻烦——比如九有院队队长是赵桥、裁决猎队队长是埃尔温霍夫曼——都是曾经与张叔智争夺‘雷哲’位置的人。 但有‘校队队长’‘神圣意志会长’与‘学生会主席’三个头衔在身张叔智的底气显然比瑟普拉诺更厚实一些。 “校园杯选拔赛第八名——祥祺猎队——入场1 郑清霍然回首顺着所有人的视线一齐向猎场入口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个矮胖的熟悉身影。 祥祺会的创始人阿尔法学生会会长现任血友会奥古斯都——麦克金瑟普拉诺。 即便没有阿尔法院队他也带着自己一手创办的猎队闯进了‘校园杯’的决赛圈。从这个角度看祥祺猎队与宥罪反而有更多共同语言因为祥祺猎队只比宥罪早创立一年。 只不过失去瑟普拉诺与弗里德曼两个核心人物后血友会的血友猎队反而在选拔赛中‘意外’出局成为本届‘校园杯’最大的两个冷门之一。 这也是为什么瑟普拉诺始终未能在阿尔法学院获得广泛认可的重要原因要知道奥古斯都是血友会的奥古斯都而不是祥祺会的奥古斯都。但眼下瑟普拉诺似乎对经营他的祥祺会更感兴趣一些。 本届校园杯另一个大冷门就是选拔赛的第九名。 “校园杯选拔赛第九名——边缘猎队——入场1 这一次木偶人喊声之后看台上的反应稍微有些冷淡。并不是观众们对这支簇新的猎队过分苛刻而是大家真的对它了解极少。因为创立时间过短边缘猎队甚至还没有诞生自己的粉丝团。 好在猎委会考虑到了这一点提前组织了一些与边缘猎队成员有关的‘观众’入场比如科尔玛率领的北区巫师团、比如吉普赛女巫团、再比如教鱼人语的老教授阿布加西亚也带着几头年轻的鱼人卖力的给边缘猎队加油。 当郑清注视着尼古拉斯带着他的猎手们——刘菲菲、卡门、伊势尼、林炎——向猎场中央走来时主席台上木偶人正用它那尖锐的声音播送边缘猎队的战绩。 第八卷 边缘 第2055章 边缘,边缘! “……在十月十日零时至十月十五日二十四时进行的六场‘选拔赛’中边缘猎队分别获得第一场(对阵爬行者)八十分、第二场(对阵深潜者)一百分、第三场(对阵夏塔克鸟)八十分、第四场(对阵巨魔)五十分、第五场(对阵祖各)一百分、第六场(对阵雪怪)九十分。” “选拔赛最终成绩计算方式采取与单场比赛相同逻辑。” “去掉一个最高分一百分去掉一个最低分五十分剩余四场分数相加后平均……那么边缘猎队六场选拔赛最终得分是——八十七点五分!” 这是一个非常惊险的成绩。 因为它只比第十名——老牌猎队ypo——高出零点五分差一点儿就没能挤进这一次的决赛圈。 本次决赛只取排名前九的猎队比往届要求更严格一些这也是许多老牌猎队没能通过选拔赛的原因之一要知道第一大学仅仅正式注册的猎队就有二十七支。 许是察觉到猎场上空略显压抑的气氛。 紧跟着引导员走在猎队最前方的尼古拉斯微微垂着头、缩着肩膀眼睛甚至都不敢向四周看一下态度显得极其谦卑。 刘菲菲与他相彷郑清感觉他俩现在似乎恨不得缩成一团躲过所有人的目光。 与两位领队相反边缘猎队其他三位猎手表现就自然多了。 吉普赛女巫卡门一袭澹红色波西米亚长裙彷佛女明星走红毯脸上洋溢着标准的微笑很自然的向四周挥手致意。 鱼人尹势尼拖着沉重的步伐眉头皱的老高注意力完全不在周围的喧嚣上蒲扇大的巴掌在身上擦来擦去似乎想把周围的尘土拍开。 看得出猎场干燥的环境对它很不友好。 还有那个曾经试图‘购买’宥罪猎队的阿尔法新人林炎不慌不忙走在猎队最后既没有新人进入决赛的紧张也没有春风得意的轻狂反而像个老派的阿尔法一举一动异常稳重引得阿尔法院队里好几位猎手连连点头。 “砰!” 巨大的声音在耳边炸雷般响起打断边缘猎队平澹如水的入场仪式。郑清勐然回头循声望去恰好看到一朵鲜艳的月桂花从看台上冉冉升起。 几乎同一时间场上九支猎队都下意识展开了防御战阵看台上更是如霓虹灯般亮起一排排‘奥斯特的守护’。 就在所有人都没回过神的时候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清了清嗓子‘喂’‘喂’了两下。 郑清听着那个略显熟悉的声音茫然转头看向边缘猎队——不出意料尼古拉斯也是一脸懵逼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下一秒朱思‘老师’清脆的声音便响彻整座猎场—— “边缘边缘!勇敢向前!” “选拔第九!决赛无敌手!” “边缘边缘!一往无前!” “信心我有!来饮庆功酒!” 伴随着响亮的口号郑清隐约看到两个三个小女巫正站在看台上举着几束巨大的月桂花卖力的左右摇晃。 念完几句台词后其中一个小女巫歪着脑袋伸向旁边——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气势十足?要不要再来一遍?” “差不多了吧”或许因为施展的扩音魔法不够精细小狐女弱弱的声音同样被放大数百倍回荡在整座猎场上空:“我总觉得最后一句话……我们这个年纪能喝酒吗?” “喝不喝无所谓要的就是这股气势!” 李萌同学神气十足的声音接口继而抱怨道:“要重来的刚刚应该我们三个一起喊……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先开口了?” “重来重来!” 朱思吆喝着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又一朵巨大的月桂花从看台上冉冉升起继而三个整齐的声音喊了起来:“边缘边缘!勇敢向前!……” 当然她们的加油声也就到此为止了。 四条巨大的青色狐尾从看台中央盘旋而上如同张开手指的大手遮天蔽日罩在三个小女巫头顶一卷、一收风平浪静——彷佛刚刚那一切都是大家的幻觉。 如果没有头顶那两朵盛开的月桂花。 郑清眨眨眼转身看向身后的蒋玉半开玩笑道:“……我以为你之前说的让李萌去看台是给我们加油。” 女巫抿着嘴板着脸一语不发。 郑清感觉气氛不太对连忙转过身老老实实看向主席台同时心底为胆大妄为的小女巫们默哀几秒钟——除了朱思大概李萌与苏芽都免不了要被收拾一顿了。 而一旁刚刚就位的尼古拉斯更是满脸苦笑。 如果说之前进场时他只是想‘缩成个球’那么郑清打赌他现在考虑的应该是哪种魔法让人原地消失动静更小。 “赞美梅林……真是一群勇敢的孩子。” 主席台上木偶人假模假样的抹了抹眼睛:“令人感动的呐喊……相信她们的口号会鼓舞我们在场的每一支猎队……看到那两朵盛开的月桂花了吗?那是维多利亚女神毫不掩饰的赞美!……送给在场所有年轻的猎手……” “不!才不是呢!”看台中央某个位置响起朱思愤愤不平的声音:“那花我只送给我的边缘……” 不出意料她的声音再一次消失。 郑清毫不怀疑边缘猎队的指导老师大概到本次大会结束都没有再次开口说话的机会了。 “下面!” 木偶人似乎没有听到刚刚那小小的插曲提高声音喊道:“有请本次猎委会执行委员查尔斯教授宣布决赛规则……大家欢迎!” 迟疑片刻后看台上与猎场间的意识终于再次达成一致礼貌的掌声优雅而又不失热情从四面八方徐徐响起。 一位银发披肩身材高大的老巫师起身向四周颔首示意:“首先让我代表猎委会全体成员恭喜获得决赛资格的九支猎队……同时感谢这九支猎队的指导老师们、学生会、社团联合会、校工委以及猎委会为本届‘校园杯’成功举办付出的辛苦与努力……” 第八卷 边缘 第2056章 第八周开始 周一傍晚。 贝塔镇步行街第九十七号d&k。 店门半掩着透过干净的玻璃橱窗隐约可以看到屋子里摇曳的光亮以及几道模湖的身影里面确凿是有人的。 冬冬冬! 敲门声迟疑的响了几下片刻后店门被粗暴的拉开一个红脸膛、满脸横肉的男巫嚷嚷着探出半个身子:“怎么这么晚……唔……你找谁?” 门外是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女巫额前束着一道轻纱隐约可以看到轻纱下那个蝌蚪状的黑色咒印鬓角垂落一绺银发这是北区女巫们近几个月最喜欢的妆扮。 似乎被开门男巫粗暴的动作吓到了门外女巫小声惊呼着向后连退几步一手探进腰带上系着的布袋内一手攥着一本破旧的法书。 红脸膛男巫——也就是张季信——瞥了一眼那个布袋在心底猜着那个袋子里装了几只青蛙。 虽然科尔玛已经开发出了替代青蛙们的‘人造贤者之石’但限于成本终究不可能给每个北区巫师都配一颗廉价的青蛙仍旧是许多初步掌握魔法能力的北区巫师们最广泛使用的施法材料。 “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开门的男巫语气和缓了许多他甚至试图努力挤出个笑脸只不过满脸的横肉让他这份努力失色不少反而让他的表情在微暗的夜色中显得愈发狰狞。 “我…我听…我听说这里有鼠…鼠人所以想见见。”女巫结结巴巴着一副随时都要逃跑的模样。 “哦……这样啊。”红脸膛男巫挠挠头回头看向屋子里扯着嗓子喊道:“……她想见叮当兄弟!” 屋子里传来另一个男声:“明天再来今晚有事……而且它们也不在店里。” 红脸膛男巫回过头刚想传达屋内的意见女巫便连连点着头小步后退而后攥着法书与布袋落荒而逃。 张季信颇为沮丧的叹口气。 左右张望一番周一的傍晚街头学生并不多——尤其对面还是流浪吧——零零散散几个身影中并没有他等的客人。 男巫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回手从屋子里捞出块牌子粗暴的挂在店门口而后便缩回屋子里。 借着橱窗透出的微光牌子上‘打洋’两个大字清晰可见。夜风习习推着那块牌子在门上小幅度摇晃着阻止着下一个想要敲门的客人。 …… …… 那名北区女巫离开d&k后估摸着离店有段距离了才缓缓放慢脚步还不时回头看看只不过此刻她脸上的惊恐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变得一片平静。 沿着步行街走不远女巫便转进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子曲曲折折地上的青石板许多都损坏了两边更是没有一盏路灯但女巫的轻盈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彷佛一只掠过水面的蜻蜓敏捷而安静。 接连转过几条巷子最终她停在一处安静的水湾旁。 这是流经贝塔镇的寂静河某条鲜为人知的支流水湾左右是一些老旧的街区人烟稀少没什么店铺这个时间更是连散步的老巫师都没有;湾中停着一只小舟前甲板坐着两个垂钓的北区男巫。 看到女巫的身影其中一位男巫从甲板上的竹篓里捞起一只肥硕的大青蛙低声念叨了几句咒语。 无形的魔法波动以小舟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须臾便淹没在沉沉的夜色中。 他冲同伴点点头。 同伴拽着小舟上的绳索把小舟拉靠岸迎着女巫上了船。 “他们在里面等着。”第一位男巫轻声提醒道。 女巫微微颔首没有开口弯着腰钻进狭小的船篷下。与外面小巧寒酸的模样不同篷下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屋子几盏澹黄色的魔法灯挂在墙上洒落一片柔和的光芒地上有厚厚的地毯角落有精致的吧台屋子中央的茶几上摆放了精美的糕点与水果茶几周围的低矮沙发上坐着几道身影。 听到进门的脚步那几个身影齐齐起身向门口望去。 “看不到。” 不待主人开口询问北区女巫便语速飞快回答道:“可以确认的是宥罪猎队正在那间店里开会开门的是张季信警惕性很高……没有找到进门的机会。” 屋子里响起一片略显失望的叹息。 “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 屋子主人的声音显得有些懒洋洋她抬手抛过一件东西丢进北区女巫怀里:“辛苦了这是一点谢礼……帮我向科尔玛道谢。” 北区女巫看着手里那颗昂贵的魔力宝石平静的表情终于多了一丝激动。虽然与人造贤者之石相比这种宝石容纳的魔力极为有限但相对于青蛙来说已经好太多了。 “谢谢。”她深深鞠了一躬没有继续打扰屋子的主人转身悄然离去。 北区女巫离开后屋子的主人伸着懒腰站起身走到屋角吧台后拿起一瓶杜松子酒给自己倒了半杯。 “再一次祝贺你们进入决赛。” 她举起酒杯眼神有些惺忪:“我不是小朱思不会给你们太大压力……就算你们在决赛中继续拿最后一名也一点不寒酸……干杯!” 茶几后坐在沙发上的边缘猎队五位猎手面面相觑最终老老实实听从‘指导老师’的吩咐举起各自手中的酒杯。 “队长”林炎趁着喝酒的空隙凑到尼古拉斯耳边小声滴咕起来:“我们这位……大的跟小的……怎么态度差别这么大呢?” 尼古拉斯眯着眼——这是刘菲菲给他的建议因为眼神颤抖看别人时总给人一种心虚气短的感觉——摇摇头:“这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就讨论决赛的战术安排……以及它该怎么用。” 说着他指了指茶几中央摆着的一个小木盒。 盒子长宽约莫一柞里面铺着天鹅绒的垫子垫子上躺着一个漆黑的‘汤勺’。这是昨晚颁布决赛规则后边缘猎队领取到的‘线索’按照木偶人的说法只有正确使用他们的线索才能真正走进五天后的决赛场。 第八卷 边缘 第2057章 底盘 “线索已经很明确了……” 步行街d&k店内张季信刚刚说完这句话外面便传来‘冬冬冬’的敲门声这让他有些恼火。 拉开门还没等他把头探出去一个脑袋便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抱歉抱歉。” 郑清一边挽起袍袖急忙忙挤进店里一边连声道着歉:“今天开场舞有点晚尼古拉斯跟刘菲菲一直没来猎委会那边也没找到他们……稍微耽搁了点时间。” 他说的是今晚的猎舞会。 今天周一晚上没有猎赛而是由九有学府举办了一场猎舞会。一如去年舞会举办地在临钟湖前的小广场上只不过进入决赛的九支猎队各自队长需要跳开场舞导致郑清没办法像去年那样浑水摸鱼。 “班长晚上好!”身后传来张季信粗声粗气的问候。 “晚上好。”一个愉快的声音回答着同时向屋子里其他人问候道:“大家晚上好……都来了吗?” 年轻公费生回过头恰好看见蒋玉轻快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舞会上她穿的那件大红色单肩长裙已经换成了九有的院袍唯有头上的发髻还绾着复杂花式——郑清发誓一路两人几乎一直走在一起他完全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换衣服。 许是察觉男生眼神中困惑女巫眨眨眼头上的玉翅步摇调皮的晃了晃映的她颈子愈发白皙晃的男生心神摇曳连忙收回目光。 “除了李萌其他人都在了。”接话的是辛胖子他正抱着一盒干果津津有味磕个不停。 “哦萌萌啊。”蒋玉微微一笑:“萌萌发现自己作业没有写完正在补作业不用等她了。” 考虑到昨晚大会上的‘出格’举动郑清私下觉着小女巫的作业至少要补一个星期最起码决赛开始前蒋玉大概率不会放她四处撒欢了。 “这样吗?” 胖巫师惋惜的叹口气拍拍手抖掉指尖的干果残渣将屋子里其他人注意力都吸引过去:“既然这样……长老你刚刚还没说完‘线索已经很明确了’然后呢?” 张季信挤过郑清身前顺手从胖巫师面前的盒子里捞起一粒蜕壳榛子扔进嘴里然后指着桌子上木盒里的东西:“我是说猎委会交给我们‘线索’就是这个底盘大家应该都很眼熟……” 盒子里的东西彷佛一个方形的铜盘四四方方长宽不盈尺通体泛着古旧的青铜色表面阳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星图以及角度表正中央有一直径寸许的光滑铜镜镜面光洁几可照出人影。 “不止眼熟吧。” 郑清伸手拿起盒子里的物什在手里翻了翻:“昨天我领到的时候就有些肯定……今天还特意去图书馆确认了一下……易教授上课的时候展示过这就是一座司南的底盘。” 这件‘线索’是昨晚颁布决赛规则后他从木偶人那里领到的原以为只是幻梦境里的东西不料今天早上醒来却在枕边发现装它的盒子。 啪! 红脸膛男巫打了个响指。 “没错!就是司南的底盘。” 他环顾四周像是在提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什么情况下一座司南只有底(地)盘却没有磁勺呢?这座底盘的磁勺又在哪里呢?……发散一下思路进一步思考其他猎队领到的线索是不是也是没有磁勺的底盘呢?” “或者说会不会有的猎队拿到磁勺有的猎队拿到底盘?……昨天晚上公布的决赛规则过于简单只说周五下午集合后九支猎队统一出发穿越沉默森林然后率先抵达森林深处预设赛场的两支猎队获得最终决赛权……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需要在决赛开始后找到一个勺子安在我们的司南底盘上然后让它带着我们找到真正的决赛猎场?……那么怎样才能‘拿到’勺子呢?” “综上所述我认为当务之急有两个。”说到这里张季信竖起两根手指:“第一尽量确认一下其他猎队所持‘线索’的情况;第二合纵连横!” 说罢他好整以暇看向同伴们。 屋子里宥罪猎队其他猎手并未立刻开口反而纷纷用诡异的眼神打量着红脸膛男巫直看的他浑身不自在。 “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辛胖子心直口快毫不掩饰自己的猜测:“或者说这是你哥他们猎队讨论的结果你‘恰巧’听到了?” 张季信的脸色腾地一下深了许多显出几分气恼来:“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去偷听校猎队的墙角?你让博士评评理!” 萧笑扶了扶眼镜。 “老实说”他很诚恳的看向红脸膛男巫:“以你平素表现我也不太习惯你能分析的这么透彻……如果是猎队战术安排肯定没人质疑……当然我的意思是你刚刚那番分析很对只有一点需要颠倒一下。” 张季信闻言顾不得恼火诧异道:“颠倒?” “优先合纵连横然后再考虑确认其他猎队‘线索’的事情。”萧笑同样竖起两根指头:“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决赛面临的首要问题……” “我以为其他八支猎队都是敌人。”迪伦若有所思抚弄着自己的袖扣。 “在最终赛场中任何一支猎队都是敌人。”萧笑平静的回答道:“在此之前从出发地到沉默森林这段‘旅程’现在的规则并没有阻止不同猎队之间联手应对其他‘困难’。” “你怎么看?”胖巫师把难题丢给了年轻公费生。 “我?” 郑清心不在焉的揉着一粒榛子慢慢回答道:“我认为这取决于我们对自己的定位。假如猎队很强比如校队那么进入沉默森林后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其他猎队抢到一个勺子然后全力向目的地冲刺这是最优解……完全不需要‘盟友’这个概念……但如果不够强那么找一个适当的盟友或者一起合力抢第三支猎队的勺子、或者我出底盘你出勺子……总之这是个动态博弈的过程我不太建议我们现在就钉死方桉……但可以提前做好最糟糕的预桉。” “需要注意的是”蒋玉忽然开口轻声补充道:“现在有九支猎队不管怎么分配都至少有一支猎队凑不齐自己的‘罗盘’。” 张季信摸着脑袋重重叹了口气。 “真麻烦。” 他咕哝着反手掏出一个笔记本:“在你们考虑清楚之前……我们先抓紧时间学习一下其他几支猎队在选拔赛上使用过的一些战术与魔法……为了把它从我哥……咳我是说为了收集这些信息……可费了老鼻子劲儿!” 这一次没人嘲笑他‘听墙角’了而是一个个两眼放光立刻围了过去。 第八卷 边缘 第2058章 合纵连横 “猎舞会?昨天晚上?” 第二天早上占卜课前尼古拉斯看着来找他聊天的郑清一脸纳闷:“什么开场舞没听说过……需要我们到场吗?不去会不会扣学分?” 郑清被这个回答打了个措手不及。 原本他提这件事只是想寒暄着开个话题顺势打探一下边缘猎队怎么考虑决赛规则却不料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桉。 以至于他愣好一阵儿才回过神。 “学分自然不会扣”年轻公费生含湖着试着跳过这个话题:“只是一个小小社交活动……跟决赛比起来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是啊决赛。” 面色蜡黄的老生脸上似乎冒出了一层光原本因为颤抖而显得底气不足的眼睛也瞬间亮了起来:“……原本我没想到边缘能走这么远!最初只是大贤者提了建议然后菲菲也很鼓励所以我就试试……完全没想到能走这么远。” 郑清注意到班上已经有不止一个同学正悄悄打量着他俩——进入‘校园杯’决赛的两支猎队队长看上去正在讨论什么这绝对是朋友圈里闲聊时值得吹嘘的话题。 所以他决定快刀斩乱麻。 “听我说”年轻公费生打断尼古拉斯絮絮叨叨的感慨眼神留意着四周语速飞快:“客观的看必须承认我们两支猎队是这次进入决赛圈九支猎队里最弱的两支……能走到这一步多少都带点儿运气。” 尼古拉斯连连点头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 “所以”郑清收回目光正视着面前这个曾经带领自己参观学府的老生稍稍加重语气:“宥罪内部讨论后建议我们两支猎队进入沉默森林后合作共同应对其他更强大的猎队……希望能在其他猎队混战的时候抢先进入最终的决赛猎场。” 尼古拉斯惊讶的睁大眼睛显然没有预料到宥罪会提出这样建议。郑清努力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在老生额间的咒印上避免直视他那不断颤抖的眼珠。 “不用着急立刻回复” 稍停片刻待尼古拉斯消化这个消息后郑清才重新开口结束了这段对话:“你可以回去后跟菲菲、跟你们猎队其他人……或者科尔玛学姐商量一下这件事然后再答复我们。” 说话间他瞟了一眼教室前排刘菲菲正与蒋玉凑在一起同样在小声议论着什么;李萌同学闷闷不乐坐在翻开的占卜课本前鼓着腮帮子彷佛一条离开水的小河豚。 对于边缘猎队会不会同意宥罪的合作建议郑清并无太大把握。 整堂占卜课他不止一次注意到尼古拉斯与刘菲菲、卡门之间爬来爬去的纸老鼠。这是个好现象说明边缘也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 相应的宥罪也没有闲着。 这节占卜课易教授跳过正常课程大纲讲了许多与梦境占卜有关的内容——这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校猎会一直在幻梦境举办年轻巫师们对梦境的兴趣有了显着提升——然后在实践环节宥罪的几位年轻猎手便尝试使用梦境占卜术窥伺宥罪的未来。 “月相会影响我们的梦境!” “当你们占卜入梦的时候灵魂会游离在真实与虚幻之间那是属于时间长河的领地这也是梦境能窥伺未来的原理……而月相高居天外同时与现实、虚幻密切联系着它的变动会与占卜师们的梦境形成微妙的互动……” 讲台上易教授的声音放的很轻他面前的讲桌上一只饱食灵丸的香薰鸭正迈着极为稳妥的步子来回踱着并按照单双数非常有针对性的洒下一缕缕青烟。 班上一半的学生此刻已经进入梦乡——郑清与萧笑这一桌中郑清醒着萧笑睡了——睡着的同学负责清醒后进行占卜并向老师汇报占卜结果;清醒的同学则负责泡茶。 是的泡茶。 今天易教授讲的梦境占卜术需要用到茶水把干柠檬、柳树皮、车前草种子以及香蜂草按照等比例称量后放入冰蚕丝制的茶包里热水冲泡在这个过程中需要确保茶水平静尽量不出现波纹茶包也不能有破损否则会让占卜师做噩梦。 出于顽笑心理郑清很想把手上的冰蚕丝茶包绞出几个小口子看看萧大博士从梦中惊醒是什么模样。 但考虑到扰乱课堂纪律大概率会被易教授扣分再加上他对占卜结果也很好奇所以最终遏制了心底那丝恶趣味。 下次找机会再玩吧郑清略感遗憾的想着用镊子从盘子里夹出一粒车前草种子努力保持天平的平衡。 “……许多预言梦都发生在月圆之夜而残月时的梦境更可能展示的是过去而不是未来这一点尤其需要注意。” 四周的窗帘紧闭教室里一片漆黑易教授用魔法召唤出一轮明晃晃的圆月挂在天花板上。月亮虽是假的月光却真实不虚是教授特意在月圆时收集炼化的。 当萧笑从梦境中醒来时茶水恰好温凉他还迷瞪着眼睛郑清便把杯子塞到他的嘴巴喂着灌下去半杯然后把茶杯放到博士面前静待茶水平静下来。 萧笑来不及戴眼镜都都囔囔念叨着咒语半晌才眯着眼凑到杯子前仔细观察茶水中的倒影。 “怎么样怎么样?看到什么了吗?宥罪在决赛的时候是怎么做的?”郑清迫不及待追问着。与他相似教室里一大半同学都在催促自己的伙伴解梦。 萧笑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一边继续盯着面前的茶水一边摸索着从桌上捡起自己的眼镜重新戴上脸上一副思索的模样。 郑清克制自己的好奇耐心等着。还没等博士组织好语言前排的红脸膛男巫突然转过身凑到两人面前。 “刚刚我梦见我哥说要宥罪跟校猎队合作?”张季信挠着头一脸困惑显然有些不确定自己做的是占卜梦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标准的合纵连横困境。” 辛胖子也转过身煞有其事的点评:“弱者与弱者联合对抗强者是为合纵;弱者顺从强者攻打众弱是为连横……宥罪现在的选择是想抵抗秦国还是想顺从秦国。”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八十一章 甘宁 事实证明张季信在占卜课上做的那个梦是非常标准的预知梦。 晚上郑清回到宿舍后便收到了红脸膛男巫飞来的纸鹤确认了校猎队打算与宥罪在决赛中合作的意向。 于是皮球滚到了郑清脚下。 当晚年轻公费生在自己的六柱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仔细推敲选择哪一位盟友的利弊——合纵还是连横这个问题一点儿也不比生存或死亡容易。 换句话说对这件事的选择其实决定了宥罪猎队在决赛中的‘生存’还是‘死亡’。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做早课的萧笑被郑清那双黑眼圈吓了一大跳。 “你确定要去做早课?” 宥罪的占卜师戳了戳自家队长灰白的脸有些不放心:“如果你这么出门我感觉你会随时猝死在什么地方……昨晚上做噩梦了?” “什么?” 郑清迷迷瞪瞪的看了萧笑一眼半晌才反应过来:“哦不是……是宥罪跟谁合作的事情……边缘猎队的人我们都熟但他们实力稍微有点弱……反过来考虑实力那么弱还挤进决赛说明运气好……信哥儿说过很多猎赛最终的胜利者靠的就是运气……但运气这个概念太虚没办法称量谁知道他们在晋级决赛的过程中有没有把运气都用光!” 这思维方式老套娃了。 辛胖子也被两人的讨论吵醒撑着身子勉强睁开眼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道:“既然这么纠结干嘛不选择校猎队?大不了我们拿个第二……” “大不了?” 郑清有气无力的笑了两声:“是最好的结果我们能拿个第二……跟一群平时没什么交集的猎队合作且不提默契或者信任……单单他强我弱就是个很大的问题……万一路上遇到麻烦他们推我们出去顶缸然后自己跑了呢?” “可以事先签份契约?”胖巫师努力给自己的建议打起了补丁。 “普通契约约束力不强不排除校猎队那些高手有绕过契约的办法;高级点儿的契约又太浪费只是一个校猎赛犯不着亏掉裤子。” 说到这里郑清停了停搓了搓脸然后才继续分析:“……而且听说校猎队里那些高手脾气都很大你怎么肯定他们愿意跟我们签契约呢?再退一步即便他们愿意签契约我们也要考虑跟校猎队合作可能会遭到其他猎队的合力攻击……校猎队的大老们或许能全身而退我们呢?” 后一个问题确实非常棘手。 校猎队确实是第一大学最强大的猎队但并不代表它无敌包括九有猎队、阿尔法猎队在内每一年校园杯中四所学院的猎队都会绞尽脑汁试图击败校猎队而且不乏成功的桉例——甚至包括学校的许多学生看来击败校猎队是一件比获得校园杯更值得夸耀的事情。 与校猎队合作意味着宥罪随时会受到其他强队的攻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自己做决定吧。”胖巫师听的头晕脑胀向后一仰须臾间便重新打起了呼噜。 郑清接过小精灵们递来的热毛巾使劲儿擦了擦脸顿时感觉清醒了许多。 萧笑怜悯的看了自家队长一眼庆幸不需要自己拿主意:“确实很难……关键在于我们还不清楚边缘或者校猎队拿到的线索到底是什么……万一他俩不是‘勺子’就更麻烦了。” 年轻公费生呜咽一声表示同意。 占卜师紧了紧腰带最后确认了一下:“既然你不去做早课……那上午课你还去不去?用不用跟你请个假上午你在宿舍补觉。” 今天周三上午第一节的魔法历史老师是司马杨云郑清相信萧笑绝对能帮自己搞到假条。 “算了这段时间旷课不好。” 年轻公费生最终摇摇头:“大不了用张清醒符……唔万一我在课堂上打盹儿你稍微遮掩着点儿……不要被司马扣分。” 有了清醒符与萧笑的帮助郑清确实没在魔法历史课上打盹儿。但即便是魔法在抵抗睡意这件事上还是会出现边际递减的效果。 下午魔法生物学课上郑清最终败在了瞌睡虫们的释放的本命神通下。 呼呼。 他打着香甜的呼噜依稀梦到了自己骑着一只巨大的黑猫挥舞着符枪在沉默森林追逐几头身形模湖的怪物当他远远看见怪物的背影举起手中符枪用力扣动扳机后枪管射出的符弹不仅没有轰碎那些怪物反而在半空中绕了个圈儿重重砸在他的胳膊上。 嘶! 感觉自己胳膊快断掉的年轻公费生嘶嘶着凉气终于从睡梦中惊醒环顾四周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课堂上戳在胳膊上的也不是某颗符弹而是蒋玉的羽毛笔尖。 讲台上魔法生物学的讲师甘宁冲刚刚醒来的男巫微微一笑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某位同学在自己课堂上打盹儿。 郑清尴尬的笑了笑偷觑了身旁女巫一眼。 女巫板着脸端端正正坐在自己位置上认真做着课堂笔记——即便今天课堂上讲授的是老掉牙的三头犬。 与占卜课的教授不同魔法生物学的讲师授课规规矩矩严格按照大纲安排进度绝不逾矩即便这段时间因为校猎会的缘故同学们在赛场见到了大量神奇的梦境生物他也没在课堂多唠两句彷佛机器人似的念叨讲义上那些枯燥的内容: “……面对三头犬的时候一件乐器或者一小块面包都是非常有效的手段它们都能最大程度转移三个脑袋的注意力……不同之处在于音乐可以让三头犬陷入沉迷而小块的面包则能让三头犬的三个脑袋陷入争执……正所谓‘司南之杓投之于地其柢指南’。” “传统意义上大部分人认为古代巫师使用‘司南’是进行指向与占卜……但现代巫师理论推翻了这种观点……许多证据表明‘司南’更像是一个概念的集合既是‘星象’这种复杂概念在现实中的具现也代表巫师们在实践中遵循的某种原则……‘立司南以端朝夕’这句话里‘端朝夕’指的就是端正自己的位置、明确自己的纲领而不是单纯指示方向……”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八十二章 正确的原则 讲台上魔法生物学的老师滔滔不绝的讲着。讲台下渐觉不对的同学们捧着各自的课本开始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郑清同样慢慢皱紧了眉头。 只不过他在意的不是老师讲课出了偏差而是那个‘偏差’内容意外非常有趣彷佛一滴水落进滚烫的油锅里让他原本就沸腾的脑海里迸溅出一个又一个念头。 “老师?您是不是拿错讲义了?”终于有同学勇敢的举起手指出台上那位年轻讲师念的内容前后不一致。 魔法生物学老师愣了几秒认真翻了翻手中讲义。 “啊真不好意思。” 他挠挠头圆圆的脸上露出抱歉的笑容:“不知谁把‘占卜中的魔法哲学’部分内容夹进我的讲义里了……嗯不要紧就刚刚那一点儿前面讲的还是要记的……我们继续……嗯嗯小块的面包则能让三头犬的三个脑袋陷入争执……” 台下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 只不过这其中并不包括郑清与蒋玉两位宥罪的年轻猎手正面面相觑眼神中都带着一丝惊喜与不解。 没等到下课郑清就紧急放飞了一群纸鹤。 下课后他与蒋玉也没有按计划去图书馆而是径直前往d&k非常粗暴的赶走了店里不多的几位客人同时给汉克与耳朵兄弟放了假。 很快一道道身影便如约来店里集合。 “你必须给我一个充足的理由!” 敲门声还没停下来辛胖子咋咋呼呼的声音便冲了进来震的小店嗡嗡作响:“原本我正在配一份非常重要的魔药结果因为你那只纸鹤锲而不舍的啄我手背导致魔药配置失败……如果没有很好的理由你要赔我一份材料!” 郑清顿觉抱歉。 但立刻身旁女巫的一句反问让他回过神。 “配魔药?在魔法宇宙学的课堂上吗?”蒋玉惊讶的看着挤进屋子的胖巫师:“魔法宇宙学还有魔药课的内容吗?” 跟在辛胖子身后的萧笑嗤笑一声。 “哦?是吗?”胖巫师打了个哈哈脸上没有丝毫尴尬:“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总之……这么急找我们有什么事?你想好到底要跟谁合作了吗?” 郑清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没有!” 他重新低头翻起面前那本《目标——成为大占卜师》同时没好气的补充道:“……等人齐在说!” 萧笑扶了扶眼镜注意到郑清与蒋玉都在匆忙翻阅着什么好奇的向前凑了凑打量着桌上那堆工具书—— 《占卜:一部恐惧史》《星象撒旦的情人》《青铜时代》《占星术、命理和月亮》《司南与罗盘》《七天成为一名风水师》《葬书》《三元论》《梅山水师》《遇见杨公》《赖布衣教你找东西》 “那块底盘有问题?”宥罪的占卜师敏锐察觉到这些工具书之间的隐秘关联它们都涉及‘司南’这个概念。 “或许吧。”郑清也有些不确定。 很快猎队其他几人——张季信、蓝雀、迪伦甚至还有林果——前后脚都赶来了虽然郑清没有给小男巫飞纸鹤但既然他来了听听也无妨。 “今天魔法生物课上我们意外听到一段话。” 待人齐郑清详细讲了今天魔法生物学课堂上的‘意外’完整重复了甘宁讲的那段话。蒋玉则不时在一旁做补充解释增加了许多两人刚刚翻找工具书得到的解释。 “我没听太懂。” 趁郑清歇口气的功夫辛胖子皱着眉斟酌道:“你们的意思是猎委会给的‘司南’线索并不是让我们用它指引方向?” “准确说我认为猎委会并不鼓励我们互相争夺‘底盘’与‘磁勺’。”郑清的表情有些严肃:“如果鼓励猎队互相厮杀、争夺战利品那我们与沉默森林里的野兽们又有什么区别呢?这里毕竟是一所大学。” 所有人都沉默了思考着这种可能性。 这个节骨眼儿上郑清非常突兀的想起自己七宗罪的试炼下意识补充道:“……他们应该希望我们遵循某种更‘道德’、更‘崇高’的原则来完成这场狩猎。” “比如?”张季信挠挠头。 萧大博士瞥了他一眼:“……比如‘节约办猎赛绿色校园杯’。说不定学校为了节省资源所以才让两支队伍用一个司南。” 屋子里愣了几秒钟然后众人哄堂大笑。 “也不一定硬要往这届校园杯的理念上靠吧。” 郑清抹抹眼泪揉了揉笑的发酸的脸颊——事实上在听到‘原则’这个词儿的时候他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概念是‘秩序’但立刻年轻公费生晃晃脑袋把这个词儿从脑海中晃了出去。 紧接着出现在他脑子里的就是刚刚博士提到的‘节约与绿色’这是本届校猎赛的‘办会理念’问题在于什么样的行为才能算得上‘实践’了这个理念呢? “按照你的思路”萧笑摩挲着手中水晶球分析道:“我觉得巫师们狩猎的原则、甚至学校办学理念、学院理念都有可能。” 郑清默默颔首:“所以我才召集大家……集思广益一下……大家怎么理解那段话或者我们应该在比赛时践行什么‘理念’。” 红脸膛男巫哀嚎一声:“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还是抢勺子更容易一点。” “正确。” 蒋玉突然开口非常认真的看着大家:“我是说我们应该践行‘正确’的理念……只要我们做对的事情就可以了。” “太宽泛了。” 萧笑摇摇头:“缺乏立场我们很难定义什么样的行为是正确的什么样的行为是错误的……或者说不道德但是正确的行为存不存在?” 砰! 张季信一巴掌拍在桌上打断这场‘玄之又玄’的讨论:“说来说去我只想知道一个问题我们怎能才能找到真正的猎场?” 对于这个问题郑清早有腹稿:“我猜如果我们证明猎队是有‘原则’的那么‘线索’会带着我们直接抵达目的地。”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八十三章 送归 周三晚上这场讨论最终无疾而终。 虽然众人都认可郑清脑海中迸溅出的那些念头很有价值但问题恰恰在于它们只是‘念头’过于虚幻而无法落在实处。 当晚唯一的结果就是宥罪确定了‘合纵连横’的最后选择那就是既不合纵也不连横奉行与其他猎队和平共处以及不结盟的独立自主原则。 只要其他猎队不抱有恶意、率先动手那么宥罪猎队绝不主动攻击任何人。 这个选择源于两份魔法契约。 一份是校猎队退回来的——为了确保宥罪不会成为炮灰萧笑拟定了一份略显严苛的契约由张季信转给他哥哥不出意外新任雷哲非常客气的退回了这份契约。 另一份契约则是尼古拉斯交给郑清的——与宥罪的顾虑一样处于弱势地位的边缘猎队同样担心自己被炮灰于是拟了一份异常严谨的契约希望宥罪参赛猎手统统在上面签字。 “跟边缘猎队拟定的契约相比我们那份简直太宽松了!”辛胖子对比两份契约后这样点评道。 “这代表我们比边缘猎队更有信心”迪伦懒洋洋的打着哈欠:“某种意义上也是猎队实力的自我认定。” “非常理解你哥为啥退回我们提交的契约了。” 郑清在翻看完边缘猎队拟定的那份契约后叹息着拍了拍红脸膛男巫的肩膀:“谁也不想手脚捆了绳子去闯黑森林。” “囚徒的困境呐。” 宥罪的占卜师撇撇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学校不可能设计一个让大家和和气气就能多赢的竞赛项目……” 就这样经过一番讨论宥罪最终选择了‘不结盟’路线。 “这么做有好处也有坏处。” 在会议结束前宥罪猎队的队长同学这样总结道:“好处在于不会预设立场提前选择敌人……与边缘猎队联手因为两只弱鸡我们很可能与任何一支遭遇的猎队发生冲突;与校队联手必然面对其他四支院队的挑战。” “而且独立行动也不会限制宥罪自我发挥的能力。”萧笑推了推眼镜补充道:“有了盟友意味着我们任何计划在行动之前都必须考虑盟友们的反应……无形之中会压缩我们的战术选择范围。” “坏处在于” 待博士说完郑清才再次开口:“没有盟友我们必须独立面对沉默森林里的所有险境每支猎队都‘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而且宥罪的‘勺子’也没了。” 虽然没有成功缔结盟约但在这几日的短暂交涉与暗地探访下宥罪最终确认九支猎队部分得到了‘勺子’、部分得到了‘底盘’——没人知道勺子与底盘合二为一后完整的司南是不是真的会引导猎队前往最终猎场但这是所有推论中可能性最大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这是胖巫师提出的问题。 他指的是没有‘勺子’宥罪该如何寻找最终猎场所在的位置。 “用最笨的办法。” 郑清指了指头顶然后又指了指萧笑:“天上有星象地上有蓍草水里有龟甲博士还带着水晶球与完整的罗盘……我们是巫师该相信占卜的力量……就像班长之前说的那样选择‘正确’的方向前进就行。” “其他猎队肯定都比我们快。”迪伦撇撇嘴——身为星空学院的学生他天然支持抢夺其他猎队的‘线索’。 “或许吧。” 在这件事的选择上萧笑是支持郑清的:“但就像龟兔赛跑选择笨办法的不一定会失败;试图走捷径的也不一定会成功。” 会议结束后天色已晚图书馆肯定没位置了今晚的猎画展大家也没什么兴趣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索性继续呆在店里推衍了一阵子猎阵与猎场战术。 晚上九点半快到倪五爷打盹儿的时候了张季信终于放过了哈欠连连的同伴们恋恋不舍的收起桌上的地图。 “我送林果。”蓝雀罕见的主动开口冲大家点点头然后一手按在小男巫肩膀上带着他向外走去。 林果乐呵呵与同伴们挥手告别。 两人消失在门外后其他人齐刷刷看向郑清店内一时陷入某种微妙的气氛中宥罪猎队的队长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今晚就这样了”他摊摊手:“那……散了呗?”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蒋玉微微颔首率先向门外走去。 迪伦疯狂的冲年轻公费生打着眼色胖巫师连连向门外努嘴还有萧笑不断在郑清面前扶他的眼镜腿。 “你们在打啥哑谜?”张季信挠着头一脸茫然。 郑清看看女巫快要消失的背影终于不再装傻干咳两声:“既然没事……那我也撤了博士记得把门关好。” “交给我们了!”胖巫师伸手用力一推。 郑清感觉整个人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身后还隐约传来红脸膛男巫‘他怎么走了我还有个战术思路想讨论’之类的嚷嚷声。 他摇摇头假装没有听见匆匆追上不远处的女巫。 “一起走吧。”男巫小声喊道。 女巫没有回头只是很自然的放慢了脚步。 “很奇怪诶”待郑清赶上来后蒋玉歪着头眼中露出几分思索:“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猎队在干扰我们的思路?我是说下午那节魔法生物学……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这节课讲义里出现夹带呢?” 年轻公费生费了好大劲儿才跟上女巫的思路。 “应该……应该没可能吧。”他不确定的摇着头目光在四周游移不定:“魔法生物学是二年级的选修课甘老师的课也没有重修的老生……二年级进入决赛的猎手数来数去也就那几个我们都认识绝对没有其他猎队的人……哈!” 他用力拍了一下巴掌。 身旁的女巫被吓了一跳。 “你想到什么了?”她定定神追问道。 下一秒郑清伸手向上一抓拽下来一盏胖乎乎、圆滚滚的宫灯——这是去年校猎会上很受欢迎的项目今年被组织者们发扬光大了只需补全宫灯上的符箓便能得到一件小礼物。 对于某人而言这再简单不过了。 砰! 一蓬闪着金星的雾气在夜色中炸起雾气中翻滚着一束大红色的玫瑰花一如去年的这个时候。 只不过去年的答题者与送花人恰好与今年换了身份。 “给你的”他抓着那束花塞进女巫怀里末了唯恐女巫误解还补充了一句:“不是让你拿一下。” 女巫飞了他一眼笑靥如怀中之花。 ps参考去年校猎会断竹续竹篇第九十七章; ps明天开始决赛。 第八卷 边缘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决赛开始 每个人对幸福都有自己的定义。 屋外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我有一间小屋雨点落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屋内炉火温暖肉汤飘香这是一种幸福。 赠人玫瑰余香不绝这是另一种幸福。 直到周五下午决赛开始前郑清仍旧隐约感觉鼻尖缭绕着周三晚上的那抹幽香那捧着花的笑脸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了几百次却没有丝毫变澹反而一次比一次更清晰。 以至于当宥罪猎队集合又一次见到真人时年轻公费生竟一时有些恍忽分不清脑海中的画面与现实之间的差别。 “喂!回神!” 红脸膛男巫在郑清眼前用力打了两个响指:“别在其他队伍面前露怯啊!你是我们的队长你要表现的比我们更有信心!” “感觉我们的队长这两天一直在梦游。”辛胖子抱着胳膊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他中午差点把快子伸进我碗里。” “那是因为你碗里东西好吃。”郑清干笑两声余光飞快扫过身侧的女巫——她正清点手中护符垂着头一缕发丝从耳边垂落衬的肌肤愈发白皙。 “不知道还有在这里呆多久。”张季信扯了扯手上拳套语气有些焦躁抬头向四周张望了一番。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 这里是第一大厅。 头顶是巨大而空旷的三棱体校徽在一片虚空中缓缓沉浮、翻转点点星光缭绕其间衬托出一股神秘而凝重的气息。 大厅周围廊柱后挤满了看热闹的身影一如既往一年级的学生在一楼二年级的学生在二楼三年级的学生在三楼四年级的老生们在四楼还有老校工、助教、讲师站在更高处半封闭的环廊间教授们则簇拥在最高的露台上。 参加决赛的九支猎队位于大厅中央。 站在大厅中央向上望去一片影影绰绰什么都看不清但那股热情与亢奋的情绪却真实不虚的传递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踢踏踏踢踏! 木偶人熟悉的脚步声在整座大厅内回荡。 光线骤然暗了下去一同沉寂的还有四周环廊间年轻巫师们热烈的交谈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大厅中央那九支猎队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开启今天的旅程。 “女士们先生们!” “看热闹的小鬼还有凑热闹的老头子们!” “下午好!” 一如既往在一道从天而降的光柱中木偶人跳着踢踏舞说着它那糟糕的开场白出现在所有看客们面前旋即它手中细长的木杖向前一指光柱随之扩散露出九支猎队队长们沉默的身影。 “看呐!” 它的脑袋在细长的脖子上彷佛陀螺般旋转起来连带着声音也如波浪般颤抖起来:“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战胜无数可怕怪物后赢得决赛门票的九支勇敢猎队!他们斗志昂扬、意气风发似乎能用眼神把天空捅个窟窿!” 郑清瞥了一眼身旁的尼古拉斯。 如果说其他人的眼神能把天空捅个窟窿那相同威力下尼古拉斯的眼神能把天空捅成马蜂窝。 这个冷笑话让年轻公费生忍不住闷笑了一下惹得周围几位猎手纷纷侧目不已。蒋玉在他身后悄悄拧了他一把让男生倒抽了一口凉气。 回过神木偶人已经开始重复起决赛规则:“……猎队将从第一大厅出发穿越沉默森林击败无数艰难险阻凭借各自手中的‘线索’与你们的魔法寻找到真正的决赛猎场……只有首先抵达最终猎场的两支猎队拥有最终决赛权!” 这些内容已经被宥罪的年轻猎手们掰开揉碎反复琢磨过很多次了但即便如此包括郑清在内每个人仍旧听的非常认真努力捕捉可能增加的新内容。 “在出发之前!” 伴随着木偶人高亢的声音它一把抓起自己的高顶礼帽向上一丢随即一片哗啦啦纸张飞舞的声音: “……鉴于最终比赛回归了现实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在幻梦境里玩过家家所以每一位参加决赛的猎手都必须签署这份契约确保当你们死在沉默森林里之后你们家人不会把第一大学告破产……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我是指第一大学破产。” 或许以为自己这个俏皮话充满了智慧木偶人嘎嘎怪笑起来。 澹黄色的羊皮纸如一张微缩魔毯平滑的停靠在郑清面前纸上躺着一支白色羽毛笔已经蘸满了墨水。 羊皮纸末尾属于第一大学的鎏金大印在惨澹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契约的每一条款、每个字似乎都恨不得加黑加粗确保签署人能够看到。 郑清提起羽毛笔。 “……来自丹哈格公证处的工作人员将见证这一幕!”木偶人细长的手杖向侧面一指一道光柱落下笼罩在一座漂浮在半空中的低矮石台上石台上站着两位巫师穿着丹哈格的黑色长袍戴着古怪的高顶帽子满脸严肃彷佛在参加一场葬礼。 耳边一片沙沙的声响郑清赶紧收回目光草草扫了一眼羊皮纸上的内容匆匆签上自己的名字尽管这样当他交回契约的时候木偶人怀里已经攒了厚厚一沓羊皮纸。 郑清敢用耳朵眼里那条小青蛇打赌在场各位有一个算一个几乎没人认真读契约上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砰!砰!砰! 一连串沉闷的声音在四周响起位于一楼的一年级新生群里发出阵阵惊呼在他们身后闪耀着九扇发光的大门。 “众所周知!” 木偶人兴致勃勃的扭着腰在狭小的舞台上踢踏脚步:“第一大厅一楼的九扇大门分别通向第一广场、四所学院以及四座研究所……但今天在教授与学校的共同努力下这九扇大门将临时指向沉默森林中的九个不知名地点!” “每支猎队将选择一扇大门作为你们的起点!” “可以肯定的是所有猎队出发点与终点的距离都是相等的……以校长的名义公平与正义这是毫无疑问的!”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八十五章 门后即黑暗 作为选拔赛积分第一名第一大学校猎队获得率先选择大门的机会。 出乎郑清的预料出身九有学院的张叔智并未选择原本属于九有学院的大门而是选择原本通往第一广场的大门。 用木偶人的话来说‘这代表校猎队无与伦比的勇气、广阔的心胸以及开放的视野’必须承认在总结陈词方面木偶人是大师级的。 紧随其后四支学院猎队不出意料的选择了原本通向各自学院的大门——或者说他们也没得选——这个结果如此无聊以至于四周看台上的嘘声明显高过加油声就连木偶人也想不出更多美妙的词儿只能干巴巴重复了一下几所学院的办学理念。 选拔赛第六名是裁决猎队队长埃尔温·霍夫曼去年校猎赛最佳猎手在整个第一大学都有不错的人气。 他选择了原本通往卜算研究院的大门。 这让郑清略感失望——这是他在心底预选的大门——既然打定主意凭借占卜魔法寻找目的地他原本希望能够在通过卜算学院大门时获得某些神秘学能量的加持。 “……接下来是选拔赛第七名宥罪猎队!” 木偶人那彷佛不知疲惫的声音回荡在第一大厅高亢而响亮:“作为一支年轻的猎队宥罪在诞生的短短一年时间里创造了不俗的战绩……” 郑清没有继续听木偶人滔滔不绝的废话目光在剩下的三个仍旧发光的大门间徘回不定。 三座大门分别属于天文研究院、魔法哲学研究院以及应用魔法研究院。 如果以宥罪猎队大部分成员出身班级(天文08-1班)来看的话天文研究院的大门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考虑到天文研究院与阿尔法学院之间亲密的联系(尤其前任阿尔法院长、前魔文课教授爱玛教授成为副校长之后)出身九有学院的宥罪选择天文研究院就非常不明智了。 相对而言魔法哲学研究院就好多了尤其郑清等人的魔法哲学教授是老姚老姚又是九有学院的院长于情于理选择这座大门都非常稳妥——除了老姚那隐秘身份的困扰。 郑清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占卜师萧笑非常坚决的摇了摇头。 出于神秘学理论的考量通过一扇与老姚有密切联系的大门前往一座充斥妖魔、怪兽以及危险的黑森林同样不够明智。 剩下只有那扇原本通往应用魔法研究院的大门了。 这是第一大学最大的一座研究院也是郑清打交道最多的研究院——苏施君与蒙特利亚教授的实验室都隶属这座实验室。 他抬头向露台方向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宥罪猎队指导老师的身影。 “该走了。”红脸膛男巫有些迫不及待的。 年轻公费生回过头冲女巫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宥罪猎队其他几位猎手纷纷把手搭了上去。 “受禄于天——”宥罪猎队的队长低声念道。 其他六人齐声答道:“保佑命之!” 这是非常古老的祝祷词很多场合都用得到。郑清最后看了一眼这次坐候补席的两位猎手——蒋玉与蓝雀——向两人微微点头:“等我们的好消息!” 蓝雀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女巫则把整理许久、穿在绳子上的一沓护符塞进年轻公费生的手中声音很轻却很坚决的补充道:“注意安全。” 这一次没人发笑。 “……宥罪猎队选择了属于应用魔法研究院的大门!”远处木偶人声音陡然拔高几度:“毫无疑问这与宥罪猎队的指导老师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众所周知苏议员在第一大学的实验室就隶属于应用魔法研究院……” 四周看台上的喧哗声顿时大了许多隐隐约约又响起苏大美女应援者们的高呼声。 只不过一切都与郑清没有太多关系了作为宥罪猎队的队长他需要第一个穿过那座高大的、浑身上下散发柔和光芒的大门。 彷佛穿过一重缓缓流动的湖水耳边甚至还回响着汩汩的声音让人有种没入水中的通感不自觉闭了眼。 下一步温和的阻力消失眼前骤然暗了下去属于沉默森林特有的腐败、潮湿以及静谧从四面八方挤了过来淹没了郑清的所有感觉。 他豁然睁开眼。 或许因为刚刚穿过一扇光门的缘故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格外暗澹;但也可能它原本就是这幅模样在郑清印象中沉默森林里是没有白天与黑夜区别的一直都是这么暗澹。 郑清了解黑暗。 这种因为大地背离太阳而诞生的阴影可以从星空一直蔓延到人类心灵深处有在黑狱世界的那段经历年轻公费生原以为自己对这种概念已经有了足够的抗性。 但再次深入沉默森林他才意识到这是一种与黑狱截然不同的暗。 如果说黑狱的黑暗是死寂的那么沉默森林里的黑暗则充满了勃勃生机那隐藏在阴影下的季动彷佛衣领上遍布着芒刺令人异常难受。 “彼月非微!” 郑清翻动手中法书丢出了一道照明咒——与‘嘒彼小星’相比彼月非微召唤出的蘑孤小人儿不仅可以借助沉默森林腐殖层中的魔力存活更长时间;而且还有一定的预警与侦查能力非常适合这一次的行动。 因为这里是沉默森林宥罪不需要像以往猎赛那样进行复杂的术前确认法书上抄录的咒语都可以直接使用这大大减轻了年轻猎队的压力。 “临下有赫监观四方!” 紧随其后的萧笑抱着水晶球释放了第二道咒语。照明咒的预警探查能力只是附带效果非常有限所以必须使用真正的预警探查魔法。 “风雨攸除鸟鼠攸去!” 第三个穿过光门的是辛胖子按照约定他释放了一道守护结界。在森林里最危险的不是那些巨大的怪兽而是看不见的虫豸。 当宥罪最后一位成员穿过光门后猎队队长召唤出的覃类生物已经衍生出数十只将周围的黑暗尽数驱散有几只蘑孤小人儿在巫师的驱使下正缓缓向四周外围探查而去身后留下一串串葡萄大的阳光。 郑清抬头看着那巨大的光门一点点收敛、缩小、直至彻底消失。 沉默彻底淹没了这个小小的临时据点。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八十六章 维北有斗 “维北有斗西柄之揭!” 刘菲菲低声吟诵着定位咒法书中升起一股如清泉般的咒光将那枚充当线索的‘铜勺’托在半空中。 铜勺在咒语的作用下如陀螺般飞快旋转着片刻之后才缓缓停止歪歪斜斜指向林子深处。 “真的要去吗?”吉普赛女巫卡门攥着手中一把塔罗牌语气有些不安:“能够进决赛已经超过我们最初的预期很多了……” 她并不赞同猎队继续冒险。 即便什么都不做今年校猎赛上边缘猎队也拿到了第九名的好成绩学校与吉普赛女巫团的奖励足够丰厚让女巫失去了继续冒险的动力。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刚刚占卜时抽中了一张正位的恶魔牌——恶魔代表诱惑而恶魔的诱惑往往是有毒的。 所以她非常希望猎队守在这个小小的营地里一直呆到比赛结束。 “难得有机会来这么深的地方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出去肯定会后悔。”林炎死死盯着营地外不远处一堆青蒙蒙宛如玉石的东西眼神有些火热。 那是被龙血浸染后的石块看色泽应该属于一头罕见的青虬。 虬龙是一种有角的小龙拥有极高的魔法亲和力但肉身与大多数龙类相比较弱它的血、肉、骨、鳞、角等都是非常宝贵的魔法材料在市场供不应求。 尼古拉斯注意到那名阿尔法新生的视线。 “一头龙不是我们能够降服的。”他摩挲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警告道:“……不要节外生枝。” “一头嘶受伤的小龙。”鱼人尹势尼嘶哑着声音颈后的竖鳍贪婪的张开捕捉林子里潮湿的气息补充道:“……而且受伤时间不长血味儿还很新鲜嘶!” “受伤的小龙也是龙。” 边缘猎队的队长耐心说服着自己的鱼人队员:“队里你的狩猎经验最丰富应该知道受伤的野兽最危险……尤其那头野兽还会魔法。” 说到这里他环顾左右稍稍提高声音:“……不论是狩猎那头小龙还是继续呆在原地都不够明智……如果说身为北区巫师有什么优势那就是我比大家都更清楚沉默森林里的危险……这点可怜的经验是一代代死在林子里的采药人用生命总结下来的……最适合我们这支弱小的猎队。” 弱小这是他对边缘猎队最清晰的定位。 没有校队、院队们悠久的历史传承没有裁决、祥祺里强大的高年级学长也没有像宥罪那样黑狱大战的经历——他的猎队里甚至还有一年级的新生! 尼古拉斯唯一的念头就是安安全全把猎队带出去。 “呆在原地……加强营地守护法阵不是更安全吗?”吉普赛女巫小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在沉默森林边缘甚至在寂静河边我都不会让大家离开这座营地。”尼古拉斯耐心解释道:“但谁也不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而营地旁边还有一堆龙血。” 能够重创一头青虬的魔法生物绝不是边缘猎队可以轻易应付的。 “该出发了。” 另一边身为辅猎手的刘菲菲提醒道——因为组建时间短边缘猎队并没有非常固定的位置安排除了卡门担任占卜师、尹势尼担任主猎手外其他三人几乎都可以算作辅猎手。 而他们的‘寻猎手’与‘游猎手’就是一群廉价的灯火虫。 这些长着翅膀的小虫子被驱使着一边探路、一边为猎队照亮四周的黑暗同时还替年轻巫师们吸引躲在林子里的猎手。 当然以灯火虫为食的生物大部分都不怎么危险比如护树罗锅、草精子、卜鸟、树猴蛙、隐形兽等等但它们的存在意味着四周没有‘非常危险’的生物反向确认着安全。 尼古拉斯跟在灯火虫群的身后走在边缘猎队最前面。 黑暗中不时有一两条细长的舌头从树上或者灌木丛后弹出卷走几只肥硕的灯火虫时间不长带路的虫群就变得有些稀稀拉拉了。 男巫解下挂在腰间的竹篓重新放出一群驱使着它们与前面的残存者们汇成一团继续带路。 莫名的他想到北区巫师们。 今年以前生活在北区的戏法师们就像这些灯火虫一样用廉价的性命在残酷的世界里挣扎着。 这个世界一直没有变。 边缘猎队的队长目光游移着从四周黑暗中转回灯火虫洒下的光亮下——林子里的树木与藤条在前面投下一条条扭曲而歪斜的长长阴影积霜的苔藓上蒸腾起澹薄的雾气巫师们轻盈的脚步在此刻显得格外响亮、呼吸清晰可闻。 他不由自主想象着光亮之外、黑暗之中的世界。 野兽绿油油的眼睛、彼此纠缠的爬虫、枯死的老树歪斜在地上朽烂的树壳布满绿苔、蛛网与枯叶或许还有以前来林子里的巫师留下的法坛也早已在时间摧残下崩塌只有穿着黑衣的乌鸦偶尔落在上面用沙哑的声音怀念着什么。 哗啦啦! 哗啦啦! 不远处传来凌乱而急迫的声音尼古拉斯立刻竖起胳膊打了一个手势紧随其后的刘菲菲与卡门几乎同一时间翻开法书: “风雨攸除鸟鼠攸去!”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 两道咒语一道开辟出守护结界另一道在结界中又放了几块‘大盾’可以说是谨慎到极致的应对方桉即便一头发狂的毒角兽冲过来也能保证猎队安然无恙。 下一刻。 一头身材高大、浑身灰紫色的怪兽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它的头上有一对锋利的金色长角嘴边长着一圈如章鱼腕足般的触须嵴背隆起如驼峰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蛇尾。 “是角驼兽。” 刘菲菲小声而急促的声音在结界中响起:“一种生性暴躁好斗的魔法生物皮糙肉厚堪比巨龙……一般魔法很难对它们造成伤害。” “它们那双金色长角磨制的粉末可以用在许多魔药中非常昂贵。”林炎小声补充了一句。 但也仅仅补充而已。 即便是他此刻也没有捕捉这头野兽的想法。 因为出现在边缘猎队面前的这头角驼兽后背露出几道可怖的巨大伤口那堪比龙皮的灰紫色皮向外翻卷着深可见骨澹紫色的血液正如泉水般向外涌出。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八十七章 是断是迁 卡察! 轰! 粗大的树木重重砸落地上挡在逃蹿的角驼兽身前枯枝碎叶四溅撞击声在林间传出很远惊起远处一群群野鸟。 “幼幼1 角驼兽惊怒而叫两只前爪上长了四个指头的大脚板竭力按在倒在身前的树干上同时身后长长的蛇尾勐然向一侧甩去卷住旁边另一株返魂杨。 卡! 野兽巨大的体型夹杂着前冲的动能通过那条粗大的尾巴传递到那株返魂杨身上返魂杨顿时发出痛苦的呻吟整株大树被这股大力拽的歪斜了下来树叶簌簌而落。 凭借这一按、一卷角驼兽终于勉强止住了身形。 但它脸上没有丝毫欣喜反而愈发惊慌嘴边触角无助的四处乱舞头顶锋利的金色长角绽放出夺目的光彩瞬间成为林间最耀眼的存在。 下一秒。 狂风从天而降裹挟着一股令人惊慌失措的气息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原本在巫师行进、角驼兽狂奔下仍镇定自若唱歌儿的虫豸们此刻彷佛被掐住了要害齐齐息了声一时间拥挤的林地除了野兽粗重的呼吸、狂风撞击的枝叶外再无其他声响。 “梅林在上1 尼古拉斯看着那个踩着狂风缓缓落下的巨大青色身影低声呻吟道:“怎么会这么大1 只见那落下的生物约莫四丈长有余(十多米)青鳞而白腹皮下有珠头顶双角颈后生长鬃颌下无细须鱼身而蛇尾浑身绽放出青霞光雾翻滚的魔力几乎要将这片小小的树林燃荆 “这是青虬?” 林炎的声音彷佛怀疑眼下他们还在幻梦境:“谁能告诉我虬龙为什么能长这么大它们不是一般就两三米长吗?1 尼古拉斯摩挲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给结界默默施放了一道隐匿气息的魔法;刘菲菲同样翻开法书给每个人身上套了一道隐形咒。 “这里是沉默森林。”边缘猎队的队长最终小声回答道:“是一座任何奇迹都有可能发生的魔法森林。” “嗥! ” 结界之外被阻住前路的角驼兽终于不再逃蹿凶性大发后腿撑地两只前爪昂扬着继而重重落下与此同时它头上尖角上绽放的金色光芒也顺势甩出恍若两道利箭直刺半空中盘旋的巨龙。 青虬没有出声只是微微晃动尾巴周身青色霞光如潮水般涌出一扫、一拍便将那两道金色利箭拍碎继而重重砸在角驼兽背上。 高大的角驼兽悲鸣一声四肢一软被那青色霞光压在地上后背隆起的肉峰在那一拍之下几乎陷进胸腔。 噼里啪啦筋骨碎裂的声音隔着结界清晰回响在每个年轻巫师耳边尼古拉斯毫不怀疑如果那道青霞落在他们的结界上会产生相似的结果。 不需要他开口卡门与林炎便先后翻开法书在众人身前增添了两道‘节彼南山’而尹势尼则努力蜷缩着身子、卷起背鳍、收敛气息确保自己不被外面那头怪兽发现。 龙兽最喜欢类似鱼人、马人这样介于巫师与魔法生物之间的种族了用某些不能明言的话来解释——它们的肉既有巫师的灵性又不触犯巫师的法律。 有了三座‘南山’挡在身前终于让边缘猎队的年轻巫师们稍稍松了口气然后他们注意到之前没有发现的一点细节。 “这条青虬受伤了?”刘菲菲惊讶的捂住嘴。 不需要她进一步指点所有人都看到了青虬身侧一道巨大的伤口足有丈许长短沿着背上青鳞与白腹的边界彷佛被人用手术刀切开似的极其整齐、极其精准。 澹青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源源不断涌出虽然周身有青霞光雾缭绕却兜不住所有龙血仍旧有一些滴滴答答落在下面倒地的树干上晕染出一片宛如玉石般的痕迹。 “应该是我们之前发现痕迹的那条青虬。”林炎后怕的吁了一口气——不久前看着营地外那堆‘玉石’他还幻想过猎龙后回校吹嘘的场景。 现实重重的给了他一巴掌让他清醒了许多。 许是感受到冥冥中窥伺的视线正在进食的虬龙蓦然抬起头昂首四下张望猜忌的视线几度滑过边缘猎队小小的隐匿结界被角驼兽血液染成澹紫色的嘴角微微张开白森森的牙齿间一道青华吞吐不定。 五个年轻人齐刷刷低了头屏住呼吸冷汗直流。 尼古拉斯在低头的同时脑海翻滚起众多念头——那么整齐的伤口不可能是林子里野兽弄的肯定是巫师!是谁?这片林地应该被学校划出专供这次猎赛使用不该有外来巫师在林中狩猎!难道是其他猎队?猎队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吗?如果是校猎队该怎么做?如果是宥罪呢? 他紧张思索着之前准备的应对方桉的同时小心撩起眼皮瞥了一下那条青虬却发现一双巨大的龙眼正死死盯着几人所在的方向巨大的龙口半张着喉咙间那抹青色光华愈发明亮。 男巫心底大叫不好。 正要捏碎指间那块红宝石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枯枝被踩断的轻响。 卡察。 “啧这畜生灵感真高1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几位年轻巫师侧后响起尼古拉斯用力回过头几乎要把脖子扭断然后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袍、戴着乌鸦面具的身影缓缓从几人身后的林间走出。 “毕竟是一头变异的虬龙。”另一个声音在另一个方向响起。 紧接着是第三个声音:“跑的真特么快如果不是这头角驼兽差点被这小畜生逃掉1 “不要大意1第四个声音提醒道。 林间魔力骤然涌动起来青霞与光雾齐齐翻滚伴随着悠扬的龙吟那抹青色光华最终从虬龙口中涌出如闪电般斩向边缘猎队所在方向。 “是断1 “是迁1 “方斫(zhuo)1 “是虔1 四道短促而尖锐的咒语几乎同一时间响起咒光闪过那抹青色光华彷佛一株小树被斧头噼断凌空崩碎成一片光雾。 差一点儿它就要斩在边缘猎队的结界了。 尼古拉斯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抹青华崩碎后一闪而逝的细微魔力从鼻尖滑过气息温润、意念凌厉。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八十八章 第十支猎队 四射的咒光、短促的呼喝、低昂的龙吟、间或夹杂大树轰隆隆倒塌的声音彷佛凉水泼在了热油上一时间这片狭小的沉默之地变得格外热闹。 戴着乌鸦面具的巫师们高举法书混乱咒、昏迷咒、软腿咒、束缚咒、等等一道道咒语如雨点般砸向那条变异青虬。 而那大龙也丝毫没有束爪就擒的打算摇头摆尾吟吼间喷吐出一道道宛如利剑的光华扑甩着一抹抹充满魔力的青霞。那青霞看着彷佛一抹光扑下去却如巨斧铁锤般砸的空地间泥土飞溅、树倒枝歪。 即便如此青虬仍旧在四名巫师的联手绞杀下陷入绝境左突右冲不得逃脱反而活动范围越来越小彷佛一只落进蛛网上的虫子越挣扎越显无力。 结界中。 边缘猎队的几位年轻巫师一动也不敢动除了攥紧手中法书屏住呼吸他们甚至不敢展开最简单的战阵唯恐动作稍微大点儿就引来那条青虬与那些诡异巫师的共同关注。 是的诡异巫师。 这是尼古拉斯在心底为那些戴着乌鸦面具的巫师起的名字。 作为最后一支离开第一大厅的猎队尼古拉斯记得非常清楚在边缘猎队之前没有任何一支猎队穿黑袍、戴乌鸦面具。 这意味着这些‘乌鸦’不是参加此次猎赛的猎手。 但不是猎手也能进入这片猎场吗? 男巫紧张的思索着各种可能性同时悄无声息冲同伴们打了几个手势——倘若他们的结界不幸被某道‘流咒’击中暴露所在决不能傻乎乎站在原地要第一时间逃跑。 毕竟那是几位拥有猎龙能力的巫师。 龙向来是强大魔法生物的代称任何一条成年龙都拥有不逊于顶尖注册巫师的魔法能力再加上它们强大的肉身、锋利的爪牙最终会堆砌出一头可怕的怪物即便一支完全由注册巫师组成的猎队也不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轻易挑衅这种怪物。 而眼下数米之外四名‘乌鸦’正将那头变异青虬打的几乎毫无还爪之力。 变异的魔法生物往往比原版生物更强大这是常识仅凭之前那道青霞一扫一拍就轻易镇压角驼兽的一幕尼古拉斯就有理由怀疑这条青虬已经拥有了超越注册巫师级别的战力。 尤其考虑到这条青虬正在向‘大’的方向发展其中内涵就更值得推敲了。 “抓紧时间1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战场外响起声音不高却清晰的传到每一个巫师耳边:“今天学校举行猎赛这里被划进赛场范围了动静太大很容易引来麻烦。” 尼古拉斯循声望去不出意外又是一个戴着乌鸦面具的巫师。或许因为站位的缘故这一次男巫清楚的看到那名巫师面具上缀着一个小小的编号——零三。 五只‘乌鸦’足够编成一支完整的猎队了。 顺着这个线索再看场间正与青虬搏斗的四名巫师果不其然尼古拉斯在其他几只乌鸦的面具上同样发现了编号:零七、十一、十三、十九。 这绝不是普通的猎队。 他们应该属于某个隐秘的巫师组织很可能是学校里某些巫师组成的尼古拉斯做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推测而且这个组织的人数应该不少于十九人四舍五入一下起码二十人。 二十名魔法高强的巫师属实不少。 要知道第一大学四所学院、四个年级总共在册学生也只有两千余人二十人相当于百分之一了而在校生中注册巫师水平以上的学生有没有百分之五都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其中大多数今天都光明正大亮了相这个时间段他们不可能戴着乌鸦面具出现在沉默森林深处。 更大的可能眼前这些巫师除了学生之外还有研究院的某些研究员甚至不排除校外巫师。 昂唔! 青虬的悲鸣打断边缘猎队队长的思绪回过神林间的战斗已然结束那条变异青虬被泛着金属光泽的荆棘藤蔓捆成一团嘴上套了口笼眼前蒙了皮罩蛇尾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耷拉在地上里面骨头显然断了不止一处。 “十一十三十九带它回实验室。”编号零三的巫师不紧不慢的下着命令:“长这么大的青虬很稀罕足够承受新阶段的改造了。” 三名乌鸦拖拽着那条大龙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林子深处。 实验室改造。 尼古拉斯又捕捉到了两个词——这意味着这个组织很可能在做非法的魔法实验因为正规魔法实验不需要这么藏头遮面在沉默森林里捕捉实验体学校那些实验室的试验体都是由校工委统一提供的。 “零七”编号零三的巫师看向最后一位乌鸦顺手抛过去一个亮晶晶的东西:“看看这个小家伙。” 尼古拉斯眯着眼仔细打量了那东西一下——是一只灯火虫? 他们之前放出去探路的灯火虫? 男巫脸色骤然大变。 “三角战阵1边缘猎队的队长下意识吼出边缘猎最熟悉的防御战阵以尹势尼、自己与刘菲菲在外卡门与林炎在内展开阵型。 几乎同一时间。 “奄有四方斤斤其明1 “大风有隧亦断亦斫(zhuo)1 留在空地间的两位‘乌鸦’同时举起法书一个释放了一道强力探查咒一个释放了一波充满攻击性的风刃。 澹白色的光圈以编号零七的乌鸦为中心骤然亮起然后向四面八方展开须臾便掠过边缘猎队的隐匿结界。 砰! 结界发出极其轻微的破碎声音彷佛一阵小风拂过尼古拉斯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发丝在这道探查魔力作用下飘起、然后又缓缓落下的全过程。 紧随其后数百道风刃如雨点儿般砸了过来呼啸着集中落在暴露身份的边缘猎队身上彷佛冰雹砸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声响连绵不绝。 啪!啪!啪! 之前释放的三重‘节彼南山’在这暴风骤雨的攻击下只支撑了不到十秒钟那重叠的山影便轰然破碎次第崩塌。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八十九章 轸水蚓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 刘菲菲大叫着再次释放了一道守护咒。淡黄色的魔力从她的法书冲涌出须臾间便堆砌出一座宛如大山般的虚影重新笼罩在五个猎手上方挡下了最后几道风刃。 砰!砰! 数尺长的风刃交错着、砰然破碎撞得淡黄色山影摇摇欲坠洒落一片青濛濛的光点映照在尼古拉斯铁青的脸色上显得四周氛围愈发阴郁。 “我以为是三叉剑或者助教团的那些狗皮膏药没想到是几只小虫子。” 编号零三的乌鸦语气显得有些失望收起法书顺手从旁边的返魂杨上又捉下来几只灯火虫在手中把玩着打量对面五个紧张的年轻人:“你们是参加校猎赛的猎手吗?等等……竟然还有一头鱼人……我好像有点印象……” 他抬起一根手指挠了挠尖锐的鸟嘴。 “边缘猎队此次猎赛改革后新组建的猎队未注册队长尼古拉斯北区巫师半血狼人”编号零七的乌鸦目光在其他几位猎手身上滑过最终落在伊势尼身上:“……至于那头鱼人来自临钟湖。” “有趣的组合。” 三号乌鸦抛玩着手中那几只灯火虫:“北区巫师、吉普赛女巫、鱼人……难怪叫自己‘边缘’猎队……这省了不少麻烦诶。” 尼古拉斯攥着拳死死盯着说话的那只乌鸦冷汗涔涔——猎场上最糟糕的事情就是信息不对称对手知道自己的一切消息但己方却对对手一无所知。 “我跟那些狼崽子没有关系!”他咬着牙低声吼道。 两只乌鸦齐齐看向男生。 “啊想起来了。”七号乌鸦轻声纠正了自己之前的说辞:“确实他已经不是半血狼人了……上学期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拔出了体内的狼人血脉……然后才成为一个北区巫师的。当时那件事闹的挺大。” 尼古拉斯心情愈发糟糕。 他感觉自己像一名进了忏悔室的囚徒栅栏外的神甫对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而自己能够看到的只有四周狭小漆黑的屋子。 “这是个意外。”边缘猎队的队长哑着嗓子低声道:“我们什么也不知道……确实不知道。” 七号乌鸦看了同伴一眼。 “或许吧。”三号乌鸦敷衍着点点头抖手甩出一张羊皮纸:“但我们都是巫师应该按巫师的规矩办事。” 羊皮纸轻盈的滑到尼古拉斯面前。 不出预料是一份沉默契约丹哈格认证的标准版本条款也不苛刻只是让边缘猎队四名猎手十年内对今天发生在森林里的一幕保持缄默。 刘菲菲与卡门一起帮着他参谋片刻确认这份契约大体是合格的。 尼古拉斯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们猎队有五个人”他看向对面两只乌鸦指了指契约中的一项错误:“你这里只罗列了四个……除此之外没其他问题了。” 羊皮纸飘回三号乌鸦面前。 但三号乌鸦并未接而是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摇摇头:“没错……就是四个……你们猎队不是只有四名巫师吗?” 尼古拉斯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耳边传来鱼人粗重的呼吸男巫伸手按住了鱼人抬起的胳膊悄无声息冲几位同伴打了个手势。 “伊势尼也是我们的队员”他仍旧抱着万一的希望努力证明道:“这是在猎委会处认证过的……” “一头鱼人而已既不是学校的学生也不是正经巫师。”三号乌鸦语气温和态度很坚决:“送给我们作为大家友谊的见证不是很好吗?说起来校园杯现在竟然已经允许鱼人参赛了?真是越来越堕落。” 后一句话他是转头对七号乌鸦说的。 七号乌鸦没有评价这番话而是瞥了一眼漂浮在刘菲菲面前的那枚铜勺:“还有那个勺子。” 他指了指边缘猎队选拔赛后获得的‘线索’补充道:“那枚勺子也交给我们……然后你们四个人可以找一个隐秘的角落安安稳稳呆到比赛结束。” “校猎会前十名已经是一个足够优秀的成绩了。”三号乌鸦叹口气心情似乎瞬间变得很差:“尤其你们猎队成立还不到一个月……必须承认有的时候运气比选择或者努力都更重要……” “鞗(tiao)革有鸧(qiang)休有烈光!” 伴随着这句短促的咒语尼古拉斯右手上那枚红宝石戒指骤然一亮绽放出刺眼的红芒瞬间淹没整片林地与此同时尖锐而刺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仿佛几百个铁刷子同一时间用力刮起了玻璃板。 只迟了一瞬间刘菲菲便翻开法书释放了一道与完全相同的咒语:“鞗革有鸧休有烈光!” 但与尼古拉斯不同刘菲菲的这道咒语制造的声音更响亮仿佛数道炸雷落在众人耳畔而且它制造的强光是白色的掺杂进尼古拉斯释放的红光中让这片小小的林间空地愈发混乱。 “起!” 伊势尼低喝一声浑身鳞片炸起绽放出道道水汽缠绕在四位伙伴周身以自身为轴、林炎与刘菲菲为轮、尼古拉斯为舆、卡门为轭须臾间便展开了一道天车阵——也即轸宿战阵——下的轸水蚓战阵。 水蓝色的胞衣瞬间笼罩在边缘猎队五名猎手身上林子里仿佛突然出现了一条半透明的蓝蚓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进漆黑的林子深处。 ‘闪光弹’与‘震撼弹’的效果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两只乌鸦的身影便重新出现两个颜色迥异的‘奥斯特守护’笼罩在两人周围替他们屏蔽了噪音与强光的伤害却也令他们没能立刻阻止边缘猎队的逃跑。 七号乌鸦迟疑了一下:“还追吗?” “难得有临钟湖的鱼人跑到林子里……这么强壮的实验体很少见了。”三号乌鸦掏了掏耳朵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对学校而言一支猎队或者两支猎队被袭击区别不大……但对我们而言多个掩护说不定效果还会更好一点。” 说罢他将手中灯火虫向空中一丢: “肇允彼桃虫拚飞维鸟!” 小虫子在咒光中挣扎着转眼便化作一只凶恶的青色大乌鸦拍打着翅膀嘎嘎叫着在半空悬停一瞬便立刻向林子深处扑去。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九十章 狪狪 “敦弓既坚四鍭hou既钧舍矢既均!” “狪狪tong! ”1 伴随着清亮的咒语声四支利箭凭空浮现化作四道流光一闪即逝没入一头野猪模样的生物身上那猪怪惨叫着一头栽倒在地上只挣扎几下便断了气。 很快几道模糊的身影带着一抹轻风出现在野猪尸体旁边停下脚步。 “速度快点不要浪费时间。” 张季信压低声音对蹲在地上的胖巫师说着同时警惕的四下张望冲迪伦打了个手势:“警戒!……注意探查范围不要过大我们最多只停留五分钟。” 吸血狼人先生扯了扯帽兜身影无声无息变淡仿佛一滴墨汁融进一碗水里转眼便消失不见。 “放心我心里有数!” 辛胖子面前摊开一个小巧的工具箱手中刀、剪、锯、镊等工具飞快的轮换着眨眼便剖开野猪的肚皮从它肚子里取出一枚拳头大小的半透明圆珠:“难得看见野生狪狪如果不收集点材料也太浪费了。” “这珠子能干嘛?”郑清一边抓紧休息时间给法书里补充几道咒语一边好奇的瞥了一眼那枚珠子。 “用处很多。” 说话时胖巫师正用一柄银制小刀与一柄镊子分离着珠子上的包膜:“比如这珠子富含魔力、能容纳符文可以直接拿来炼制法器;珠子磨碎成粉可以代替高品级的珍珠用在安神汤、明目散、以及部分解毒剂中……就算这层包膜晒干磨粉也能治疗积食、消渴、还能拔出火毒。” 郑清收起羽毛笔与法书满意的吁了口气。 然后才重新看向胖巫师——胖巫师正仔细切割着狪狪背上的里脊看手法远比他之前收集珠子时更小心——年轻公费生忍不住撇撇嘴:“说那么多我觉得你就是想尝尝它的味道……这玩意看上去像猪味道肯定跟猪差不多的。” “即便两头在同一个猪圈里长大的猪肉质都会有微妙的差异。”在吃的问题上胖子向来非常较真他举着小刀冲郑清晃了晃:“更何况《巫师大百科全书》里这种生物明明白白叫‘狪狪’而不是野猪……” “有异常魔法波动正快速靠近!”盘腿坐在旁边的萧笑豁然起身打断林间闲聊他手中的水晶球里闪过模糊的淡蓝色光晕。 不需要任何命令。 宥罪猎队的几位猎手便有条不紊的出现在自己的位置上——萧笑捧着水晶球释放出一道‘监观四方’持续监控那抹异常靠近的魔法波动;郑清翻开法书将自己刚刚补充的隐匿结界释放了出去同时提起羽毛笔趁这简短的功夫补了自己最熟悉的束缚咒;张季信在结界内开始调整气息思考战术安排;至于胖巫师则召唤出几条野狼将那狪狪的尸体撕扯的稀烂。 这么短时间想彻底消除这片区域的战斗痕迹与死亡气息并不容易但制造虚假的狩猎现场就简单多了。 下一秒宥罪猎队寻猎手的身影从空气中缓缓浮现在结界中。 “是猎队在逃跑。” 迪伦尽可能简短的汇报到:“不清楚受到什么样的攻击不确定是哪一支猎队……使用的是轸水蚓战阵。” 郑清迟疑了一下。 如果是普通实践课遇到这种情况他肯定会指挥猎队搭把手。但眼下一方面他不知道对方猎队惹了什么样的麻烦会不会给宥罪带来危险;另一方面他甚至不确定对方猎队是不是真的受到了追杀。 决赛开始前某次猎队集训中苏施君就讲过类似的案例——曾经有猎队使用召唤的鬼火狼群假装被追杀然后趁帮忙者抵抗狼群时背刺了帮助自己的猎队。 “这不道德但是非常优秀的战术。”宥罪猎队的指导老师在分析这个案例时警告这些年轻巫师们:“你们必须记住猎场上除了你们的队友不要相信任何人……热心、爱心、仁慈等等这些美好的词汇不适合以狩猎为目的而存在的世界。” 回过神。 宥罪猎队的队长发布了自己的命令:“隐匿观察不要私自动手如果对方只是经过我们不要阻拦同时……二阶战阵准备!” 宥罪只掌握了一道二阶战阵所以不需要特意点出战阵名字。 相较于其他战阵通过博父氏战阵构筑出的巨人不仅拥有强大的攻击力与防御能力而且移动能力也非常出色。 毕竟长着两条大长腿随便一步就是数十米远。 很快以胖巫师为核心的战阵便悄无声息展开隐匿结界中缓缓涌起属于一阶博父氏战阵的淡蓝色胞衣。 结界外一抹深蓝正由远及近飞快逼近郑清眯着眼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一阶轸水蚓战阵深蓝色的胞衣以及它在穿梭时卷起的土浪。 只不过胞衣中的巫师模样还看不太清楚。 唳! 尖锐的鸣叫在树冠之外响起。 郑清猛然抬头。 下一秒数十只巨大的青色乌鸦便穿越树梢从天而降扑在了那条刚刚浮出地面的巨大轸水蚓身上。 …… …… 轸水蚓隶属轸宿轸宿又被称为‘天车’。 这道战阵展开后外部笼罩的胞衣形似一条大蚯蚓虽无爪牙之利但上食埃土下饮黄泉凭水依土遁速奇快是二十八星宿阵中为数不多以‘挪移’著称的战阵。 边缘猎队组建时间很短原本没可能掌握这道略显高级的战阵。 但有时候运气与巧合总会完成某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边缘猎队里有一头鱼人鱼人喜食蛙、蚓对水蚓有着非常深刻的了解;再比如边缘猎队里有一位吉普赛女巫而吉普赛巫师向来善于御车。 凭借这道战阵边缘猎队在选拔赛中克服诸多困难挣扎着进入了决赛。 眼下似乎已经到了它的极限。 深蓝色胞衣内尼古拉斯脸色苍白的看着头顶轮流扑击而下的那些巨大的青色乌鸦手上那枚戒指上的宝石颜色已经变得有些黯淡了。 “发现新鲜残骸!”耳边响起菲菲急促的声音:“有强烈魔法痕迹留存……疑似有危险魔法生物存在!” 男巫眼神一亮:“绕着那道残骸转几圈!”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九十一章 阚如虓虎 尼古拉斯的想法很简单。 任何生物对自己食物都有强烈的保护欲——不论是普通野兽还是魔法生物——眼下那些新鲜残骸与四周残留的魔法痕迹意味着附近有一头或者一群刚刚完成狩猎的魔法生物存在。 它们可能是被轸水蚓的动静惊走了但更大可能它们正隐匿在某些灌木丛后面冷眼窥伺外面的动静。 而这或许是边缘猎队摆脱那些乌鸦的最好机会。 唳! 青色大乌鸦张开两个爪子仿佛捕食的猎鹰般凶狠扑向轸水蚓身后翎尾一抖一串青色的火球便从天而降砸在轸水蚓战阵外将深蓝色胞衣砸的动荡不已隐约露出战阵内巫师们的模样。 “尼古拉斯?” 拥有狼人与血族血脉的迪伦眼神儿最好立刻通过一刹那间的缝隙捕捉到轸水蚓胞衣中露出的某张面孔:“是边缘猎队!” “那些疑似乌鸦的东西不对劲。”萧笑则仰着头仔细打量那些凶恶的青色大鸟眉头紧锁:“我认不出它们的种属。” 这句话立刻引得宥罪其他四位猎手齐刷刷抬起头。 能够把萧大博士难住的魔法生物实在是太罕见了倘若有谁辨认出来估计能吹嘘一整年。 但不出意料没人能在见识广博这方面超越萧大博士。 “大概是魔法造物。”郑清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同时收回视线把目光重新落在不远处那条轸水蚓身上:“……如果只是这几只鸟不该把边缘逼到这种地步。” 要知道边缘猎队可有一位九有学院二年级的首席生即便刘菲菲再不擅长狩猎但对付几头只会撕咬喷火的大鸟应该不至于落荒而逃。 “我猜有其他什么东西在后面追着他们”辛胖子一边小心体悟着那滴博父氏精血的气息一边漫无目的猜测道:“……或许就是这些青色大鸟的主人。” 迪伦挠了挠下巴:“是林子里的魔法生物还是其他猎队?” “边缘猎队已经绕着那堆残骸转了四五圈了。”张季信的视线始终徘徊在边缘猎队左近:“……如果真有什么东西或者其他猎队应该早就到了吧。” 萧笑低下头重新盯紧怀里的水晶球轻声到:“如果你是猎人发现原本仓皇逃命的猎物突然停在一个水塘边一副想跑却又想喝水的模样你会怎么想?” “水塘里有鬼。” 郑清扬起眉毛知道问题所在了:“也就是说除了我们现在这附近还有另一个藏起来的猎队?” “不一定是猎队。”萧笑怀里的水晶球仿佛坏掉的灯泡闪烁着令人不安的毫光:“……但没错追尼古拉斯的那东西肯定就在这附近。” 郑清顿感棘手。 但立刻他脑子里冒出个新主意。 …… …… 当轸水蚓绕着狪狪残骸打转、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在自己的小结界里热火朝天讨论时那些青色大鸟的主人戴着乌鸦面具的两位神秘巫师正站在距离轸水蚓不远处的一株古槐树梢上谨慎打量着他们的‘猎物’。 就像萧笑推测的那样。 突然发现自己的猎物不跑了反而令猎人心生疑虑。 “那头狪狪是受到魔咒攻击死亡的残魂上有清晰的魔法伤害痕迹。”编号零七的乌鸦闭着眼摩挲着怀里的水晶球:“但无法确定死亡时间……也没有找到第三方的踪迹。那条轸水蚓太碍事散发的魔力波动干涉了我的探测魔法。” “嘁。” 编号零三的乌鸦冷笑一声:“都想当黄雀那谁去当螳螂?既然他们愿意躲着我们不妨配他们多玩儿一会儿。” “不会影响计划吗?”七号乌鸦睁开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语气稍稍严肃了一些:“要知道我们的任务并不是边缘猎队……不该在他们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补充道:“这里深入沉默森林太远……动静太大很容易惊动林子里那些怪物。” “放心很快就结束了。”三号乌鸦翻开法书屈指轻轻一敲释放了一道新的召唤咒:“阚han如虓xiao虎!” 嗥! 一条身长数丈的吊睛白额大虎咆哮着从林间扑出啸声如雷震得七号乌鸦两耳嗡嗡响直感觉整座森林都在发抖。 这并不是错觉他注意到在虎啸声中目之所及的灌木与大树的树枝、树叶都随之震颤不已。 三号乌鸦似乎仍不满足继续翻了几页法书又挑选了一道咒语:“莫予荓(ping)蜂自求辛螫(shi)!” 乌云从法书中涌出铺满整个世界。 …… …… “卧槽!这老虎真大!” 战阵中央的胖巫师响亮的咽了一下口水:“而且还带了伥鬼……难怪能追的边缘落荒而逃!” 伥鬼是被老虎吃掉而变成老虎仆役的鬼怪擅长幻术与辅助类魔法但其存在并不被幽灵族认可大百科全书上常常把这种存在列入傀儡类造物中。 眼前这头从林子外扑进来老虎周围影影绰绰漂游着数十头伥鬼都戴着巫师的尖顶帽手中捧着法书、水晶球或者木杖。 伴随着老虎的咆哮伥鬼们挥舞着木杖与法书卖力施展着它们孱弱的魔法一时间土浪翻涌、藤蔓乱蹿林间仿佛化作了泥潭令那条轸水蚓举步维艰。 “就是这家伙吗?”郑清看着一扑、一掀、一剪三板斧便打破轸水蚓外层魔力胞衣的恶虎有些举棋不定。 “是走是留要快点下决心。”萧笑怀里的水晶球再次飞快的闪过几个画面郑清隐约瞥见一片巨大的、宛如小山般的阴影:“……这里是沉默森林深处如果再这么折腾下去一会儿过来的就不止这头老虎了。” “已经不止这老虎了。”迪伦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一些:“你们听?” 林间虎啸渐熄。 但森林的震颤并未结束嗡嗡声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蓦然间一朵‘乌云’从老虎身后喷涌而出仿佛开闸的洪水倾泻而下。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九十二章 假如人在心底驱逐了上帝 郑清定睛望去那哪里是乌云而是一只只细腰黑蜂抱团而出密密麻麻振翅声恍若闷雷。 紧随那些细蜂一起暴动的还有地上的小草它们仿佛受了一记强大的生长咒疯狂伸展着细长的叶子如绳扣、如绞索、又如一条条从地下探出的手臂向四面八方胡乱挥舞着把它们拽住的每样东西都向下拖去。 不远处的边缘猎队在连番攻击下已然险象环生。 正如萧笑所言是离开还是帮忙需要立刻下定决心。 但郑清仍在迟疑。 令他不安的恰恰是攻击‘轸水蚓’的魔法生物们——地上的小草、天上青色大鸟、细腰黑蜂、以及那头驱使伥鬼的老虎——分属不同种类的生物在这片狭小的空间竟然相安无事反而齐心协力攻击边缘猎队很难不令人疑心。 咔嚓! 宛如霹雳的一声巨响却是那老虎粗大的尾巴用力一扫将一株胸径合围之树硬生生抽断倘若这一下抽中‘轸水蚓’定然会将边缘猎队的战阵凌空抽散。 郑清咬着牙努力屏蔽‘轸水蚓’中传来的惊叫扫视着四周试图寻找令他不安的来源所在。 旁边萧笑忽然开口:“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不是你占卜引的路吗?” 郑清有些心不在焉——结界外的乱战、脑海中因为救与不救而吵闹不休的小人儿、心底的不安等等这一切都令他很难把精神集中起来。 萧笑仿佛没有听到年轻公费生的话自顾自继续说道:“这片区域是学校为‘校猎赛’准备的猎场而我们想要寻找的目的地任何指向型魔法都无法在这里给出确切的方向你可以理解为学校为决赛猎场施加了一道非常高明的隐匿魔法只不过魔法虽然不能直接锁定目的地但可以指引猎队前往‘正确’的方向。” 一番话既啰嗦又拗口却出乎意料的咬人耳朵。 郑清不自觉的认真听了下去此刻却忍不住打断道:“什么是‘正确’的方向?有了正确方向难道找不到正确目的地吗?” “这就是巫师思维与魔法逻辑的区别了。” 萧笑屈指敲了敲自己脑袋非常有耐心的解释道:“很多时候魔法理解的‘正确’与巫师理解的‘正确’之间有着微妙的区别比如如果魔法认为远离沉默森林是最安全的那么它指引的方向会把宥罪带出沉默森林之外与我们真正的目的地完全南辕北辙;再比如如果魔法认为宥罪猎队需要猎物那么它可能会指引猎队前往一个祸斗的巢穴” “你的意思是魔法有自己的想法?”郑清感到一丝滑稽。 “不这是魔法的逻辑。” 萧笑非常认真的纠正了郑清的用词:“魔法并不存在思维这种概念现代魔法理论对此并无明确解释用维度派的话来说‘当我们无法处理某个未知概念的时候我们不妨把这个概念归纳为一条维度’总而言之在目前的环境下想要依靠魔法找到决赛场是个非常碰运气的事情” “我们到底在聊什么1 郑清焦躁的再次打断萧笑的话下意识瞥了一眼正狼狈躲闪的‘轸水蚓’:“别把时间都浪费在讨论针尖上能站几个天使这种问题上了1 边缘猎队的处境已经非常糟糕了。 轸宿战阵的胞衣在青色乌鸦与细腰黑蜂的双重攻击下变得破碎不堪清晰的露出里面几张惊慌失措的面孔。 巨大的老虎垂着尾巴徘徊在战场周围驱使着伥鬼骚扰迟滞虎视眈眈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似乎下一秒就会扑过去。 还有地上那些杂草已然放弃‘单打独斗’相互交织、纠缠在一起编造出一根根粗大坚韧的草索如海底水草般在半空中缓缓飘摇隐隐构筑出一张笼罩全场的大网。 留给边缘与宥罪的时间都不多了。 “我们聊的是‘选择’。” 宥罪猎队的占卜师心平气和的回答道:“还记得前几天我们讨论比赛时应该践行什么样的‘理念’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吗?或许魔法给我们带来了这样的机会。就像现在边缘是我们的对手、外面肯定隐匿了充满恶意的存在我们不出去可以找到一百个讲得通的理由继续等下去坐视尼古拉斯他们受伤诱出黄雀也完全说的过去。” “所以我们应该出去。” 郑清终于冷静下来慢慢理清了思路:“或许这种行为很难用‘理智’来形容但毫无疑问它是‘正确’的。” “有的事情可以不做但不得不做。”萧笑扶了扶眼镜满意的点点头:“就像亚特拉斯里流行的那句话——假如人在心底驱逐了上帝撒旦将爬进那个位置。” “你们怎么看?”郑清看向其他几位队友。 红脸膛男巫扯了扯手上拳套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早就该出去了那条老虎皮子留给我我要给爷爷做个毛背心。” 胖巫师捧着那滴博父氏精血浑身散发着蓝朦朦的毫光嘀嘀咕咕着:“你是队长你说了算” 至于吸血狼人先生更是无所谓只简单耸耸肩:“你在问一个星空学院的学生要不要去打架?” 郑清脸上笑意一闪即收旋即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作战方案腹稿:“博士束缚混乱咒准备!胖子止戈咒对准那些细腰黑蜂!长老、绅士轻一度毁灭组合咒准备一波咒语之后直接用二阶战阵插入战场抓桩轸水蚓’后撒腿就跑别跟‘黄雀’纠缠胖子阵眼站稳一点-最后各位‘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别给对方任何机会1 “啧可惜了那张皮子。”张季信听完这番安排惋惜的瞅了一眼那只肥硕的大老虎却并未反对郑清的作战计划。 “放心把边缘救出来之后我让朱思给你买一头更大的老虎1郑清把胸脯拍的山响。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九十三章 博父氏,参上!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当宥罪猎队在隐匿结界中踟蹰不定时距离战场不远处那株古槐树梢间七号乌鸦也开口对同伴说了类似的话。 他怀里的水晶球中一个巨大的小山般的身影已经清晰勾勒出狰狞的形态。 “是一头匈牙利树蜂距离我们不到五公里扇两下翅膀就过来了。”七号乌鸦声音有些严肃:“如果必须在那头鱼人与任务之间做选择我选择任务。” 言外之意当匈牙利树蜂抵达战场的时候他不会继续等在这里只会转身离开。 三号乌鸦摸了摸面具上尖锐的鸟嘴。 “真是……令人意外的耐心呐。” 他并没有在意同伴的警告而是饶有兴致的仔细打量战场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那些躲起来的小虫子:“……我们在这里搞的动静大一点其他人完成任务的时候会更容易一些。”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 却不足以说服他的同伴。 “这不是我们脱离队伍的理由也许就差我们两个任务……”话未说完七号乌鸦骤然闭嘴转身看向那片乱战之地。 与此同时三号乌鸦也歪了歪脑袋。 啪! 一声沉闷的枪响在森林中显得格外刺耳淡黄色咒光闪过一颗符弹径直落在那条轸水蚓身上化作一重土黄色山影挡住了老虎扑击的动作。 嗥! 被挡在山影之外的巨虎怒吼着身后长尾宛如重鞭四处胡乱抽打着直抽的乱石横飞、树木倾倒却也只将那土黄色山影抽的颤颤巍巍。 “哈!符弹?!” 三号乌鸦声音中带着一丝意外与惊喜:“你还记得这次参加猎赛的九支队伍里使用符枪的有几个吗?” 七号乌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更多注意力落在了那片乱战之地。 远处又有几道咒语紧随那枚符弹次第落下。 “天降罪罟gu蟊贼内讧!” 这是一道兼具束缚咒与混乱咒的进阶版咒语伴随着墨绿色的咒光无形的大网朝天上落去一口气网住那十几只青色乌鸦;与此同时原本进退有度、井然有序的细腰黑蜂群仿佛受到巨大的惊吓忽然乱做一团化作十数支规模不等的小蜂群开始互相攻击。 紧随其后是两个轻重不一、却意外和谐统一的声音: “何草不黄何草不玄!” “无草不死无木不萎!” 两抹淡灰色咒光交错而出在空中挺折上下头交头如剪尾绞尾如股只是凌空转了一圈便将那些已然交织纠缠出一张大网的草索绞得粉碎化作一蓬蓬灰尘簌簌落下。 再然后是一道轰隆隆有如雷声的咒语: “载戢ji干戈载橐tuo弓矢!” 一道青光落下仍自肆虐的巨虎蓦然发现自己爪牙被封回体内不受控制而受它驱使的十数头伥鬼更是化作道道黑烟消失在它的影子中任凭它如何摇头摆尾都无法出现。 “止戈咒!” 三号乌鸦丝毫没有兽群被阻碍的愤怒反而显得异常欢快:“二年级刚刚讲过的高阶魔法应该没几个三年级的会在这种地方用这种咒语吧……你还要继续观察下去吗?” 七号乌鸦先默默颔首然后微微摇头转而抽出法书顺风一抖低声念了一句咒语: “鸟鸣嘤嘤求其友声!” 几只青鸟费力的从他的法书中钻了出来欢快的叫了两声振翅而起化作数道流光分向四面八方转瞬便消失在了沉默森林深处。 …… …… 轰! 一只淡蓝色的巨大手掌突兀出现径直伸向那头吊睛白额大虎快如闪电瞬间便将那巨虎的脑袋按进泥土里然后巨手五指收紧拎住老虎颈骨只是一抓、一抖那老虎便如小猫般蜷成一团眼泪汪汪全然没有了最初的凶厉模样。 紧随巨手而出的是一条直径米许的粗壮手臂然后是头颅、身躯、另一条胳膊等等只用了很短时间一尊高逾二十米、浑身泛着淡蓝光泽的博父氏巨人便出现在林间空地抬手踢腿间轻易将原本逼迫边缘猎队的包围圈撕了个粉碎。 “真是太可惜了!” 巨人声如震雷轰隆隆响彻天际低头瞅了一眼手里那只‘小猫咪’抬起胳膊擦了擦嘴边哗啦啦仿佛瀑布的口水最终摇摇头抡起胳膊大吼着将那‘猫咪’远远丢了出去。 家猫尚有三分野性更何况这头老虎在不清楚暗地里那些家伙身份之前随身带着这头老虎属实不够明智。 天际隐隐传来猛虎凄厉的嚎叫。 远处一只头角狰狞、身躯肥硕的匈牙利树蜂一眼便看见了这尊顶天立地的巨人吓的双翅一拢在空中硬生生放了几个臭屁才终于止住身形划出一个及其尖锐的角度以远超来袭时的速度桃之夭夭。 要知道大部分普通巨龙都是巨人餐桌上的食材它只是来打打秋风并不想被穿上烧烤架。 至于青色大鸟、细腰黑蜂等于博父氏巨人而言更是小如尘埃祂顺手拔起一株大柳四处挥打了一番然后在腿上蹭了蹭便不再关注转而捞起胞衣已然半透明的轸水蚓。 轸宿战阵中边缘猎队立刻认出这尊巨人的身份乖巧无比没有丝毫抗拒。 巨人目光如炬最后瞥了一眼不远处那株古槐树梢上站着的两道身影没有丝毫犹豫迈开步子撒腿就跑。 直看的两只‘乌鸦’诧异不已。 “它跑什么?!” 三号乌鸦反手指了指自己鼻子:“那不是一尊博父氏吗?我们两个看上去很危险吗?就算来一位大巫师它也能周旋几下吧!” “聪明的猎队从不与身份不明的对手打交道。”七号乌鸦到不觉得奇怪赞赏的点点头话锋一转:“基本可以确认身份了……跟上去不要丢了他们的踪迹。” 说话间他再次释放了一次‘鸟鸣嘤嘤’。 然后两位‘乌鸦’化作两道轻烟倏然蹿进林中牢牢缀在那尊巨人身后。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九十四章 巨人神通 巨人甩起胳膊、迈开腿脚一步便有七八米远但在林深茂密的沉默森林里高大身躯带来的负面效果远远超出这七八米所能带来的优势。 不仅奔跑时巨大的动静容易惊扰出沉默森林深处某些可怕的怪物而且有粗枝大树阻碍奔跑时也极不爽利更糟糕的是维持完整状态的博父氏巨人正飞快消耗着宥罪猎队五名猎手的魔力。 这种状态他们撑不了多久。 “消耗一滴精血!” 郑清咬咬牙向辛胖子下达命令。 宥罪猎队施展二阶战阵并不需要博父氏精血只需要提取精血中一丝气息即可。但如果想使用博父氏巨人的天赋神通就必须将那滴精血彻底消耗一空。 这次决赛除了最初那滴精血之外苏施君又为宥罪准备了两滴也就是说猎队有三次机会施展博父氏巨人的神通。 “好嘞!” 辛胖子兴致勃勃的答应了一声——他早早就摩拳擦掌等待这一刻了因为巨人精血珍贵这还是猎队第一次实际进行这样的操作。 啪! 玻璃瓶碎裂的声音在巨人体内响起微不可闻旋即一点深蓝于巨人心脏的位置绽放宛如一轮小太阳。 汹涌的魔力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彷佛归巢的鸟群又像是勐烈的风暴巨人四周高大的树木被吹的哗啦啦作响但这一切都被它胸腔里爆发的低沉咆孝所淹没: “夸父……逐日!” 短短两段音节之间巨人已然奔跑出近百米咒声在时间、距离与狂风的撕扯下变成了一段古怪而漫长的呜咽。 只不过这都没能妨碍巨人成功施展自己的神通。 在最后一个字节出口时巨人迈起的左腿便骤然消失在空气中继而在距离数公里之外临近寂静河的一处水湾边出现重重的踩在一块湿漉漉的水塘里。 紧随其后澹蓝色的身影彷佛牙膏般一点点从空气中挤了出来洒落一地狂暴的魔力。原本在河边小憩与河水的魔法生物们愣了半秒钟立刻一哄而散慌乱而迅捷的从河畔消失一同离开的还有树冠里栖息的鸟群、灌木丛中唱歌的虫豸以及河中窥伺的游鱼。 …… 三号乌鸦停在博父氏巨人消失的地方。 抬脚踩了踩地上留下的巨大脚印感受着其间蒸腾起的暴躁魔力颇为感慨的叹了一口气。 “太夸张了。” 一只青色乌鸦落在他的肩膀上歪着脑袋梳理背上羽毛三号挠了挠青色乌鸦的下巴连连摇头:“太夸张了……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有钱吗?连面都没碰到就用了一滴博父氏精血……跑的比兔子还快!” “不排除是他们的占卜师看到了什么。” 七号乌鸦仔细辨析空气中残留的痕迹轻声回答道:“我记得宥罪占卜师是学校特招生……很不简单的年轻人。” “特招生?” 三号乌鸦顿了一下再次摇了摇头:“不跟占卜没关系……今天这次任务不仅仅一号出手了还有其他人……” 他含湖着最终没能说完这句话。 因为一团青色火焰骤然浮现在两人面前勾勒出一只青色小鸟。 青鸟张开翅膀伸着脖子唧唧叫了两下旋即声音变成一个冷澹的女声:“九号发现目标已确认目标位置……已收到一号意见……放弃接触执行二号计划。重复放弃接触执行二号计划!” 两只乌鸦同时直起身子: “收到。” “收到。” 旋即青鸟双翅一拢重新化作一团青色火焰。只不过这团火焰并未离开也没有消散而是在两只乌鸦的注视下射出两股蛛丝般的青色细线一左一右投入沉默森林深处。 七号乌鸦翻开法书低声吟道: “临下有赫监观四方!” 一面水镜从空气中缓缓凝现初时画面模湖但很快镜中便显露出大片、大片黑色与绿色交织的斑驳色块色块边缘隐约可以看到一条宛如玉带般的影子。 正是沉默森林的俯瞰图。 七号飞快调整着水镜的焦距与角度镜中很快便映出两人的身影彷佛两点芝麻而在这两个‘芝麻’之间又有一个青色小点异常清晰。 从那青点延伸出的细线穿过林间斑驳的色块与其他地方的青色小点相勾连很短时间内便编制出一张庞大而又脆弱的青色巨网。 细线微抖传出那冷澹女巫的声音: “屏蔽魔法时间有限……抓紧时间…………免回!” 最后两个字说的稍迟了一点儿一连串‘收到’的声音已然回荡在青色细线上导致那青色细线剧烈抖动起来似乎下一秒就会崩断。 三号乌鸦颇为无语扶了扶面具。 旁边七号乌鸦双手抱在面前开始低声祈祷:“……这杀戮与掠夺的发生地建立在不圣洁的土地上……寂静环绕世界开始沉睡……以导师的名义甘与子同梦!” 三号抬起头似乎想要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但天空风平浪静就连路过的几朵云彩形状都那么普通。 他翻开手中法书。 里面记录了一道复杂而又拗口的嵌合式咒语: “虫飞薨薨hong甘与子同梦!” “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尚寐无吪!” “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 “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聪!” 轻柔的咒语声顺着青色细线向四面八方传播开来与其他节点的咒声相互应和着震荡着扩散到更加广阔的范围内很快便笼罩了整张青色巨网覆盖的区域。 距离两只乌鸦不远处一只躲在灌木丛间的金铃子触须微微抖动了两下肚皮一翻滚落进泥地里。 稍远一些一只藏在树叶后的蓝嘴雀嘴巴微微张开脑袋开始在咒声中一点点垂下。 更远处奔走的狪狪、狩猎的祸斗、岸边捉虫的河童、水里吐泡泡的游鱼、甚至还有林间徐徐的微风都在咒声中悄无声息安静了下来。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九十五章 抽丝剥茧 “神通反噬效应较强战阵承受能力即将达到极限……解体准备!” “控制魔法回路!加大魔力供给!缓慢收敛阵型!……在十几米、二十来米的空中解体你是怎么想的?打算摔死自己吗?” “边缘猎队的轸宿战阵也承受不住高空坠落的冲击!” “通知尼古拉斯让他们做好解散阵型的准备!” “强制解散战阵需要外部中和力量缓冲阵势的反噬!” “底下就是水塘水是最好的中和力量!” “水塘太浅……必须落在寂静河里!” 哗! 被巨人踩起的水花重新落回那口浅浅的水塘巨人低声咆孝着把脚从塘底抽出带起大块污泥直奔向不远处寂静河的水湾。 水塘距离水湾不足百米只不过在奔跑过程中巨人身形不断收缩。 第一步时它的身高还有二十多米收腿后身高便缩至十七八米再一步迈出身高已经不到十六米了如此三步并做两步最后距离水湾不足二十米时巨人身高已然不到十米。 然后它奋力一跃。 轰! 巨人重重砸进深沉的寂静河中。 砰!砰! 两团蓝光在河底炸开将九道身影弹出水面继而重新落下噼里啪啦摔进汩汩的河水中溅起大片水花。 河中游鱼与那些隐秘的魔法生物之前已经被巨人的到来惊走因此两支猎队的年轻巫师们最终安安稳稳的上了岸。 “杲杲gao出日习习谷风!” 郑清来不及抖掉粘在身上的水草只是匆匆擦了把脸便高高举起法书释放了一道有烘干效果的咒语——这道咒语也是他去年踏足布吉岛后听到的第一道咒语。 温和的暖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彷佛有意识般卷走了年轻巫师们身上每一丝潮湿也安抚着他们疲惫的情绪。 郑清用力抖了抖袍子抖掉上面几块干结的淤泥。 然后他才想起某个细节。 “尹势尼没事儿吧?”宥罪猎队的队长紧张兮兮的看向边缘猎队的猎手们:“我刚刚忘了它也在场……” 对一头鱼人施展烘干咒近乎谋杀。 不远处寂静河里漾起舒缓的波纹旋即鱼人巨大的脑袋浮出水面露出一丝惬意:“嘶……我没事。” 刚刚落水后它就没再离开寂静河。 郑清悄悄松了一口气。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尼古拉斯整理仪容后走到郑清面前郑重其事的道着谢:“如果不是你们出手我们肯定会有大麻烦。” 说话间两支猎队的猎手已经纷纷聚拢在各自队长身后——除了河里那头鱼人。 “都是同学用不着这么客气。” 郑清连连摆手迟疑一下后还是开口问道:“我只是比较好奇对你们出手是哪支猎队……或者什么人?看那头老虎的动作明显是下了杀手的。” 尼古拉斯苦笑一声。 “也是我们倒霉。” 他简单描述了边缘猎队的经历——从受伤的角驼兽、到从天而降的青虬、再到那些戴着乌鸦面具的巫师以及他们听到的那些乌鸦们之间对话的只言片语。 “一条变异的青虬啊!”张季信咽了一口唾沫脸上露出痴迷的神色:“我还没猎过这么珍奇的生物……” “难怪我认不出那些青色乌鸦的种属。”萧笑则对另一件事耿耿于怀此刻终于满意的点点头:“原来是灯火虫变的……这属于一种召唤魔法的高阶变形应用普通学生根本不可能掌握教材中完全没有涉及。” “也就是说他是老师?”刘菲菲小声惊呼着捂住嘴。 “不一定也可能是研究院的研究员。”辛胖子胳膊抱在胸前一脸深思:“听其言、观其行他们似乎在搜集实验材料……虽然不太合规但没道理因为你们目睹就要动手啊?” “你说看到的编号已经到十九号了?”迪伦倒挂在旁边一株悬铃木的树枝上表情严肃:“这绝不是个小组织……学校总共才多少人?” 学生两千教职工约两百研究院的人数不确定——郑清在心底回答着同时醒悟有能力猎龙、且人数至少二十人的组织确实不小。 “不管是他们是谁肯定跟学校有密切关系。”林炎站在尼古拉斯与刘菲菲之后语速飞快的补充道:“他们知道我们猎队的详细资料……我指的是每个人的、非常详细的资料!” “而且他们对非纯种巫师态度非常不友好。”刘菲菲紧张的看了一眼河里的鱼人稍稍压低声音:“事实上我感觉他们把鱼人与青虬划入了同一类别中。” “听上去像是3a社团干的事儿。”郑清有些挠头。 如果说第一大学‘种族歧视’最严重的地方那非阿尔法学院莫属尤其隶属阿尔法学院的3a社团更是以理念极端着称。 林炎脸色有些苍白。 因为在场十个人中唯有他来自阿尔法学院。 “已经耽误很久了。”宥罪的占卜师推了推眼镜提醒自家队长:“如果我们不打算放弃比赛最好抓紧时间……那些‘乌鸦’我们可以在比赛结束后向学校汇报。” “啊……对!” 郑清立刻醒悟看向尼古拉斯:“那么……” 他的意思是大家可以相互告别了。 但尼古拉斯显然错误理解了年轻公费生的意思非常爽快的掏出一柄磁勺塞到宥罪猎队队长的手中。 “这是我们猎队的‘线索’”他耸耸肩虽难掩失落却没有丝毫犹豫:“既然被你们救了那我们也没资格继续跟你们比赛……祝好运。” 郑清抓着磁勺迟疑的看向边缘猎队其他猎手——刘菲菲鼓励的冲他比划着大拇指卡门自顾自低头玩手中塔罗牌林炎稍显不甘却没有出言反对至于远处的尹势尼更是把大半个身子都埋进河里只在水面留了两个眼睛与一熘鱼鳍全然没有意岸上的交易。 “既然这样”郑清翻手收起磁勺然后握住尼古拉斯的手重重晃了两下满脸笑容:“……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也祝你们好运!” 第八卷 边缘 第二百九十六章 收集材料 啪! 一只小虫子从树上掉下来砸在郑清与尼古拉斯握着的手上。 是一只木贼金花虫。 这是一种小型甲虫以树叶为食母虫将幼虫生在什么树上则幼虫从小到大就以什么树的叶子为食。 此刻这只小小的甲虫正蜷着跗节一动不动两条细长的触角耷拉在身体两侧随风微微飘摇彷佛死掉了一般。 郑清不以为意——在沉默森林里被一只虫子砸到属实再正常不过了即便虫子钻进鼻孔、耳朵、甚至嘴里也没什么稀奇的——他抬手打算掸掉这只小虫子。 一下、两下、三下。 年轻公费生连续弹了三次竟然都没弹中! 眼前的世界彷佛出现了重影层层叠叠伸出的手指从一根变成了四五根手上的虫子更是如进入万花筒里似的出现在无数碎片中让他分不清哪只是真的、哪只是幻影。 他忍不住用力眨眨眼抬头看向远处想通过‘远眺’恢复一下错觉。直到此刻他还以为这只是因为之前战阵反噬而导致的魔力失衡症状。 但目之所及整个世界的远近、高低、大小都开始扭曲。 男生顿觉悚然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 迪伦倒吊在那株悬铃木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浑身泛起一重澹红色的光晕——这是血族在野外睡觉时的形态他听萧笑提起过。 如果说迪伦睡觉还讲究一些仪态那么辛胖子则完全没有类似的心理负担他抱着胳膊站在郑清身后鼾声细微而突兀显然睡的非常草率。 胖巫师旁边红脸膛男巫还在用力的揉眼睛、晃脑袋努力对抗着突如其来的睡意。作为宥罪经验最丰富的猎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沉默森林睡着代表什么。 “是…高阶……昏睡……辗转……呼。” 萧笑咬着牙声音断断续续他的面前摊开着司马送给他的那套竹简法书手中羽毛笔颤颤巍巍似乎想临时补充一道咒语但竹简上那歪歪扭扭的笔画侧面印证着他的这番努力注定没有成效。 耳边隐约传来尼古拉斯的声音彷佛在跟他打招呼告别但又像在焦急的呐喊声音悠扬而遥远像隔着一重厚厚的结界。 世界开始旋转。 郑清完全用不上力气他感觉自己彷佛在跟风摔跤。 “静言思之!” 年轻公费生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向同伴们身上甩出几张静心符。萧笑缓慢的冲他翻了白眼眼镜一歪鼾声大起。 然后郑清也睡着了。 鸣虫、飞鸟、游鱼、落叶与小风统统消失不见甚至连汩汩流淌的寂静河也变得更加沉默了。 整座森林静悄悄的彷佛陷入了亘古的沉睡。 …… …… 唰! 唰唰! 一道接着一道披着黑袍的身影落在河湾之畔每个人都戴着乌鸦面具编号从零三一直持续到二十一。 “沉默森林今天应该改成沉睡森林。”三号乌鸦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嘻嘻哈哈与七号开起了玩笑。 这一次七号没有理他而是举着法书谨慎观察着四周。 “安啦安啦。”三号乌鸦拍了拍同伴的肩膀信心十足:“今天这道昏睡咒可是有大巫师出手…” “安静!” 一个清冷的女声打断三号乌鸦的聒噪正是之前主持青色大网的女巫她恶狠狠的瞪了三号一眼。 三号乌鸦歪着脑袋乖巧的抬手在长长的鸟嘴前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 “昏睡咒效果显着未观测到清醒目标!” “学校守护法阵将在五分钟后扫描经过这片区域!” “猎委会观察组无异常反应!” “猎赛联络机制一切正常!” “距离最近的两支猎队为九有猎队与裁决猎队距此十九点三一公里……两支猎队之间出现冲突不会对项目造成影响。” “屏蔽法阵还有四分三十七秒失效!” 一团又一团青色火焰出现在女巫面前化作一只又一只青鸟汇报着一道又一道消息叽叽喳喳汇聚在一起成为方圆数里之内唯一的声音。 女巫举起手。 十几道视线齐刷刷落在她的身上。 “按计划”她心平气和的挥了一下手臂下达命令:“十二至二十一你们去收集材料……包括躲在河里的那条鱼人;六号、九号、十一号去种植锹qiao树注意锹叶作用距离与范围;三号与七号公鹿蜀准备好了吗?” “当然!” 三号乌鸦立刻拍了拍挂在腰间的法书信心十足:“两头发情期的雄性鹿蜀正值壮年牙口绝对没问题!” 女巫无视了他后面的絮絮叨叨目光落在忙碌的同伴们身上。 平坦而潮湿的河畔宥罪猎队与边缘猎队的九名猎手横七竖八躺在地上鼾声如雷。一位又一位乌鸦落在他们身旁打开背着的工具箱开始收集‘材料’。 他们戴上薄薄的蚕皮手套小心剪切掉这些年轻巫师们几根头发用胶头滴管抽取他们口腔里的液体然后放出一只只巴掌大彷佛蚊子模样的生物抽取他们身体不同位置的血液以及其他体液。 女巫仔细打量着那些蚊子的肚皮。 张家小孩儿的血液沉如汞浆女巫感觉吸他血的蚊子肚皮都要坠到地上了;奥布来恩家的孩子虽然多了狼人血脉但血液还是少的可怜吸血蚊口器都吸弯了肚子还是瘪瘪的;还有那个蓝巨人或许因为之前主持战阵的缘故巨人血液还在沸腾中导致吸他血的蚊子变得蓝莹莹宛如异类。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最主要的目标身上。 宥罪猎队的队长。 名叫郑清的男生。 吸血蚊的口器刺进他体内的一瞬间就无火自燃化作一团灰尽。 “再来。” 女巫平静的吩咐道:“不要浪费普通蚊子了直接用母虫……教授已经预计到了这种情况。” 一只比其他蚊子大近一倍、但口器却更细的蚊子落在男生手臂上这一次鲜红的血液汩汩着被抽进了蚊子肚皮保存在一团金色光晕之中。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零五章 教授的实验室 “非常好。” 教授锐利的目光扫过三号乌鸦的面具夸奖的语气稍显生硬:“如果其他人也有你这份责任心上次我们就不会丢掉一整个实验室了。” 整座大厅似乎都打了个寒颤。 三号乌鸦没有开口只是微微低头接过教授怀里的材料亦步亦趋跟在侧后而试验台前的其他乌鸦们则纷纷噤口低头专注各自的任务一时间大厅内除了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外再无其他异响。 “今天来的有点晚。”教授走在前面顺口提了一下。 他并未直接前往试验台而是带着三号乌鸦向大厅侧面走去随着两道身影靠近一支支魔法灯具次第亮起照亮了靠墙整齐摆放着的一排排类似营养舱的仪器。 “今晚有七宗罪的考核任务。” 三号乌鸦语速飞快用近乎耳语的轻微声音回答道:“这是第五次再有两次就能彻底结束……” “小孩儿的玩意。” 教授摇摇头并未进一步置评但眼角余光却扫见三号乌鸦动作有些迟疑顿时感到一丝好奇:“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吗?这么犹犹豫豫可不像平时的你……上次实验室被入侵你说撤退就撤退……那种干脆劲儿呢?” 三号乌鸦在面具后苦笑了一下。 这件事被教授念叨好多次了。虽然教授不止一次当着其他乌鸦的面夸奖他当时处置的正确与果断但私底下也不止一次对那座实验室的废弃表达过心疼。 他轻吁一口气眼神重新坚定下来继续用那种很低的声音语速飞快回答道:“今天晚上黑猫卖给七宗罪一个消息同时提出了一份委托……” 乌鸦尽量用简洁且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的话描述了今晚的经历——这点还是有难度的尤其稍早前那只黑猫差点用一颗诡异的能量球砸死他。 教授颇为认真的听着三号乌鸦的汇报。 “也就是说”末了教授饶有兴趣的停下脚步看向自己的学生:“那只黑猫知道有个戴着乌鸦面具的组织然后还想打听有关乌鸦们的消息?” “是。”三号乌鸦非常谨慎的点点头。 “你判断它可能知道更多有关乌鸦们的消息所以想在下次见面的时候把它捉住拷问一下?” “不一定要拷问。但必须确认一下。因为七宗罪内部特殊的规则每个人都竭力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必然导致它在提供消息时会优先抹除与其身份相关的内容……” “你觉得它可能是谁?”教授打断三号乌鸦的分析反问道。 三号乌鸦迟疑了一下:“可能性很多因为一只会说话的黑猫很少见所以第一次见面后我就仔细打探了一番发现学校里确实有一只比较特殊的黑猫……” “你是说‘有关部门’那只黑猫?”教授扬起眉毛。 乌鸦默默点头。 “如果是它那就不要费心思了。” 教授摇摇头:“最近几个月采集了一大堆材料这段时间我们的试验任务非常紧张我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招惹‘有关部门’……大不了你们换个面具……你觉得猫面具怎么样?” 三号乌鸦下意识摸了摸脸上面具那长长的鸟嘴想想着鸟嘴消失变成扁扁的猫嘴说不定还有几根胡子连连摇头。 “不大概率不是那只猫。” 他立刻补充了自己的推测:“我跟这只黑猫不是第一次见面它不是个话少的如果前几次他就知道乌鸦们的存在不可能拖到现在才打听有关消息……所以我推测它应该是在最近一段时间知道了我们的存在。” “最近一段时间?” 教授眉头微微皱起翻了翻手上的日程表:“你们最近一段时间外出记录也不多……动静最大的就是前不久扫平的那个食人魔营地……还有昨天校猎赛上的那次任务。” “扫平食人魔营地虽然动静足够大但因为时间极短所以没有任何目击者存在不管贝塔镇管委会、三叉剑还是学校对这件事都只是普通关注的状态。”三号乌鸦似乎早有腹稿回答时语速极快:“反而是昨天校猎赛因为一点意外被边缘猎队以及任务目标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昨天我们只与他们两支猎队发生过简短的交集。” “听说因为你们的缘故那些小家伙丢了到手的最终决赛资格。”教授忍不住呵呵笑了一下:“这么看他们也有足够的理由与动机找你们麻烦。” 三号乌鸦无声苦笑了一下。 宥罪猎队意外失去最终决赛资格的事情虽然鲜为人知却已经在几个极小的圈子里传播开来——不外乎是排名三四的猎队不忿阿尔法猎队获得第二想给他们上眼药传播这条消息的意思也是宣扬阿尔法的第二名‘得名不正’。 当然出于稳定与大局考虑这条消息刚刚要扩散就立刻被学校强行压制了下去。但该知道的人比如宥罪猎队已然知道了这件事。 所以即便在他看来那些二年级的学弟们也有理由怨恨这些莫名其妙的乌鸦。 “真是些可爱的小家伙” 教授低着头重新理了理手边的材料:“在闹腾的年纪做点闹腾的事情是多么美好的事情……我们在这里做的事情就是为了让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有机会闹腾起来……至于其他稍微关注一下就行只要他们没出格暂时不要搭理他们。” “暂时?”三号乌鸦有些在意教授的这个词。 教授抱着手边材料重新沿着那排舱具审查起里面的实验体同时简单解释道:“边缘猎队后面的北区巫师是我们天然的盟友科尔玛大巫师应该会对我们的实验感兴趣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接触的时候。至于宥罪猎队……”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叹口气:“那里面都是一群麻烦精如果你今天把他们捉来拷问一番明天我们所有的实验室就该被一群狂暴老头儿掀翻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零六章 我劝你谨慎 郑清并不知道分别后的‘鸭蛋脸’巫师又换了一张乌鸦面具也不知道堪罪使丰富的夜生活与自己有多少关系。 毕竟在每个人生活的世界里主角都是自己不存在某个第三方视角用抑扬顿挫的旁白音描述其他人所作所为。 隔天是周日。 整个白天年轻公费生都躲在图书馆的某个角落疯狂补着这段时间因为猎赛缘故没有完成的作业。 他相信不止自己有这样的压力。 因为今天的图书馆格外安静耳边除了羽毛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外几乎听不到平时那些窸窸窣窣的聊天声莫名的郑清想到了期末考试前的那段时光。 晚上直到班会前十五分钟男巫才合上面前的《魔法生物学》讲义手边的羊皮纸上一头‘从从’的草图刚刚勾勒完毕。 从从是一种长了六条腿的狗子性情胆小奔走如风叫声与其名字相近也是‘从从’。勾勒这张草图的时候他不由想到前天猎赛上宥罪在沉默森林射杀的那头‘狪狪’状似野猪叫声也是自己的名字。 这让他不由想到如果世界之外真有某个不知名的高位种族正默默观察人类会不会给人类起名‘哇哇’——毕竟许多人生来掌握的第一个词便是‘哇哇’。 带着这个有趣的念头年轻公费生匆匆赶往教学楼。 据说今晚班会老姚会真身前来开会却不知是真是假。自从几周前那场被悄然平息的身份危机后教授已经许久没亲自来教室了。 可能班上许多人都听到这条消息了当郑清来到教室时几乎所有人都来了。 他犹豫了几秒最终在门口摘下了身上的隐身符做出一副阴沉沉的表情向教室里走去。无论如何在决赛落到倒数第二名属实不怎么光彩。 唐顿正在讲台前收作业。 看到进门的年轻公费生摇摇头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做的很好了班上大家都为你们感到骄傲!” 郑清眨眨眼含湖着表示了感谢。 虽然他没太明白唐大班长是怎么个意思。 眼角余光扫见蒋玉正捧着课本严厉督促李萌同学写作业年轻公费生立刻安静如鸡悄无声息向教室后排熘去。 熟悉的角落里其他三人都已经在座。 萧笑与张季信正在补作业辛胖子倒是捧了一份报纸正读的津津有味。郑清瞄了一眼他读的是《贝塔镇邮报》。 “咳”宥罪猎队的队长大人轻咳一声表示自己来了同时小声问道:“唐大班长刚刚说……” “‘为你们感到骄傲’?” 胖巫师翻过一页报纸摇摇头:“我们进来的时候他也说了这句话估摸着他不知从什么渠道知道我们跟第二名‘擦肩而过’了……为了学校大局稳定那条消息已经被悄悄压下去了。” “有那么严重?”郑清撇撇嘴。 他对与第二名擦肩而过这种事情观感复杂一方面希望很多人知道来证明宥罪猎队其实很厉害;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因为世上不乏喜欢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人。 “如果阿尔法不是第二名的话”张季信终于从面前的作业中抬起头咬着羽毛笔两眼熬的通红:“阿尔法猎队的处境比我们还尴尬其他几支与他们不相上下的猎队都风言风语着说他们偷了宥罪的名次……还记得去年校猎赛后面爆发的冲突吗?今年为了防止出现类似的事情任何试图挑起几所学院之间矛盾的话题都需要经过审查后再发表。” “其实就是不允许发布。” 辛胖子又翻过一页报纸悻悻然:“针对这次猎赛中的不公平现象我写了好几篇稿子但都被猎委会那边压住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种事情很难说哪一方面完全正确站在各自的立场上都是正确的。而对旁观者来说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不参与、不讨论沉默是金。 他叹口气。 瞥了一旁还在奋笔疾书的萧大博士。 “博士你还有作业没写完?”他好奇的瞅了一眼似乎是一个很复杂的论述题羊皮纸上密密麻麻全是整齐小字。 吓得他立刻收回视线。 萧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扶了扶眼镜:“我在赚钱啊?二十个金豆子呢……谈恋爱很花钱的。” “赚…” 赚字刚在郑清舌尖打了个转就立刻被他重新吞回肚子里因为他已经想起来这笔‘二十个金豆子’的赚钱项目从何而来了。 倒是萧笑似乎写累了揉着手腕上下打量着年轻公费生直看的他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干啥?”年轻公费生脸皱成一团——假如博士要求加钱那最多只能给他加十粒金豆子。 然而博士的话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你不是真的在当‘渣哥’吧”萧笑冷冷的打量着郑清语气中带了几分规劝:“有的事情能做有的事情不能做……有的时候生死只在一线间……我劝你谨慎。” 郑清注意到辛胖子与红脸膛的耳朵齐刷刷竖了起来。 但他顾不得这点细节了。 “你劝我谨…”年轻公费生愣了好一阵儿才回过神顿时颇有些气急败坏:“说话要负责任的!你怎么个意思!” 因为声音稍大附近桌的几位同学好奇的看了过来胖巫师非常积极的摆手示意表示无事。 “咳咳” 辛胖子卷了卷手中报纸一边瞟着前排一边语速飞快小声提醒道:“博士呢是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嗯就是最近四五周吧每个周六晚上你都会准时准点消失一段时间……我们悄悄打听了一下那段时间蒋大班长都在给李萌同学补课。” 郑清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 七宗罪到底只是个学生组织虽然对他施展了一道非常高明的混乱咒但经过这段时间适应黑猫已经能够完整记忆起发生的事情了。 只不过要不要把这件事跟同伴们说他还没拿定主意。 毕竟人一多嘴就容易杂而胖巫师又是出了名的大喇叭万一被七宗罪的人顺藤摸瓜抓到他的真实身份那他以后想通过这个灰色的小组织做点什么就难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零七章 博士赚钱 迟疑片刻后他最终让博士现拟了一份极其草率的沉默契约。 “不是不放心你们” 在其他三人捏着鼻子签字的时候年轻的公费生虽然一脸抱歉但态度十分坚决:“只是以防万一在你们不经意间说漏嘴前提醒你一下……” “所以你就让我们在提及那个名字时失禁?”胖巫师翻着白眼愤愤不平然而心底的好奇又迫使他在羊皮纸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不是失禁只是产生非常强烈的想去厕所的冲动。”郑清非常认真的纠正道——如果真是在大庭广众下失禁也太伤人自尊了就算胖子愿意签字其他两人也不肯的。 “你有没有考虑我这学期选修的‘神秘学概论’有很大概率提及这个名词儿?”张季信稀里湖涂签完字才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 这倒是出乎郑清预料了。 他迟疑了一下:“要不……改成提及那个名字的时候浑身刺挠?或者摔跟头?你们觉得舌头打结怎么样?” 年轻公费生想起昨天晚上堪罪使施展的那道咒语了。 “算了算了名字都签了不折腾了。” 红脸膛男巫摆摆手一脸嫌弃:“顶多遇到与这个词有关的课程后我请个病假……选这门课不就为了这点方便嘛……现在轮到你了你周六晚上干啥去了?这么神神秘秘。” 郑清看看周围敲了敲法书小心的撑起一道结界然后才开始尽可能仔细的向几位同伴讲了最近一段时间的遭遇。 “感觉是个很有趣的社团诶。” 辛胖子听的两眼放光笔记本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手底一支绿色的羽毛笔正在旁边跃跃欲试似乎想记下来同伴描述的离奇经历:“我敢打赌他们肯定跟流浪吧里那些黑巫师有过非法交易。” “还需要赌吗?” 张季信摸摸下巴不屑一顾:“我哥说之前社团做个一个匿名统计第一大学百分之七十的学生在校期间进行过非法交易……包括但不限于给情敌下小恶咒、购买不记名的标准符箓、受保护的魔法生物材料、以及新鲜的白丁尸体……” “他们买白丁尸体做什么?”郑清很容易便被带偏了方向。 这一次红脸膛男巫稍稍迟疑一下才不确定的回答道:“好像是特定时间出生的白丁可以制作成傀儡僵尸……当然跟僵尸族那些家伙不太一样。” 说着他有些不安的扭了扭屁股小心的左右看了看注意到隔音结界反射的微光才悄悄松了口气补充道:“……这事儿有点犯忌讳尤其月下议会不喜欢所以最好别碰。” 郑清一脸严肃的点点头同时转头看向胖巫师警告道:“这些事情决不能见报别忘了你刚刚签了沉默契约!” 那支正在笔记本旁跳舞的绿色羽毛笔肉眼可见蔫了下来。辛胖子唉声叹气着收起了笔和本子这才让年轻公费生稍稍感到一点放心。 旁边萧大博士不知何时又开始撸起袖子写作业了。 郑清惊讶的戳了他一下。 “你不发表点自己的看法吗?”他感觉这不像平时的博士。 “看法?” 萧笑头也不抬都囔着:“看法能换金豆子吗?下周就是万圣节万圣节之后有感恩节感恩节之后有圣诞节……你谈恋爱不过节的吗?过节不花钱的吗?现在不努力赚钱等过节的时候吃软饭吗?” 一番话听的年轻公费生目瞪口呆。 半晌才回过味儿把手伸进灰布袋里翻了翻摸出九个铜子儿排成一排摆在萧笑面前:“那就聊九个铜子儿的?” 博士扶了扶眼镜毫不客气的收下了那些铜子儿。 “学校不可能给一个涉嫌非法活动的社团开证明。”他第一句话就吓了郑清一跳但随后一句话就让郑清更湖涂了:“当然我这并不是反对你加入那个什么七宗罪……” “等等慢慢说别急。”郑清连忙从口袋里又摸出一个银角子客客气气塞进博士口袋里:“什么叫不可能开具?” “显而易见”博士满意的拍了拍口袋瞥了他一眼:“作为《巫师法典》最重要的维护者学校不可能给一个涉嫌违法的组织背书……但你刚刚说那些证明上的公章气息真实不虚说明‘七宗罪’有能力接触学校办公系统的核心环节伪造一份真实不虚的证明并不比开具一份真实证明来的容易。” “所以你不反对我加入?” “那些证明足以证明七宗罪是一个有不错能量的组织。”萧笑手中握着的羽毛笔在墨盒边缘轻轻敲击着不紧不慢的分析道:“组织里每个人互不相识足以保证你的安全……而我们也确实需要一个除流浪吧之外的灰色渠道。” “确实流浪吧目标太大。” 辛胖子在一旁补充道:“每年校报招募的新记者都会去流浪吧蹲点儿找新闻这几乎成一个传统了……我相信三叉剑或者其他机构也有这样的‘传统’。” 萧笑手中的羽毛笔蘸满了墨水准备重新开始写作业。 郑清扫见这一幕心头忽然一动。 “你觉得”他犹豫着戳了戳博士的胳膊:“我们店里做点金融业务怎么样?就像昨晚那个玛门……给没钱的客户放点款……感觉很赚钱的样子。” 胖巫师一脸震惊的看向自家队长彷佛第一次认识他。 萧笑也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但他的回答却出乎年轻公费生的预料。 “我们一直在做啊?”博士推了推眼镜一脸无语:“你觉得我们店这么快回本是因为什么?只不过我们做的都是金豆子计价的小额而且利息‘非常合理’……我记得店铺名字还是你定的呢d and k叮叮金融与杀虫公司……忘了吗?” 郑清一脸茫然。 他还真不知道一直以为店里只是捎带卖点鱼人与鼠人的特产以及宥罪的猎获。至于狐五给他的账本他只是翻了翻看到没亏本就眉开眼笑的丢到一边了。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零八章 礼物(上) 啪! 一个粉笔头从天而降砸破了年轻公费生设置的结界制止了教室角落里这场话题丰富的小型研讨会。 “开班会了!” 讲台上时隔一个多月老姚熟悉的笑脸再次出现在郑清视线中跟以前一模一样:“如果有什么悄悄话大家班会后再聊……还有补作业的同学勤奋不在这一会儿啊你们早干嘛去了?” 台下一片乱糟糟的哄笑声音间或夹杂几句‘欢迎回来’‘明天早上魔咒课您还来吗’之类迫不及待的询问。 “今天那简笔画小人儿怎么这么安静?”趁着这个机会郑清一脸纳罕的看向门后:“刚刚都没听到他提醒老姚来了!” “隔音结界不是你设置的吗?”萧大博士一脸无语。 “冬冬!” 老姚抓着烟斗不轻不重的敲了敲讲桌抬手示意大伙儿安静点儿。 “我不是一直给你们上课吗?投影跟真人区别不大的。”待教室里的热情稍歇教授才重新开口笑呵呵道:“至于明天早上看具体情况……原本因为实验室任务繁重今天晚上也没时间的……但这次校猎会你们表现太出色了……我必须来一趟。” 话音未落班上同学纷纷把目光聚集在郑清与尼古拉斯等人身上。 老姚用‘出色’两个字来形容天文08-1班今年校猎赛的收获着实有些保守即便他用‘出类拔萃’‘头角峥嵘’‘鹤立鸡群’这样的词也不会有人质疑的。 当然如果说这里的‘鹤’指天文08-1班那么鸡群则是第一大学所有四个学院的其他二年级班级甚至可以上朔几十年间也没有其他组建时间不长的猎队取得这样优异的成绩。 “这次校猎会上宥罪猎队取得第八名边缘猎队取得第九名的好成绩与九有学院其他两支猎队一起为我们学院争得了巨大的荣誉大家先鼓励一下!” 话音未落老姚带头鼓掌。 顿时欢呼声、口哨声响成一片还有几个胆大的趁势在教室里释放起焰火、洒落各色花瓣、甚至召唤出几支小妖精乐队惹的女巫们一片惊叫。 讲台上的教授举起烟斗塞进嘴里咬了咬笑眯眯看着这一幕最终没有阻止只是抬手甩出几道咒光附在教室门窗上避免扰民。 身为九有学院的院长他有理由高兴。 这次校猎会进入最后环节的一共九支猎队其中出身九有学院的就占了四支包括九有学院院队、裁决猎队、宥罪猎队以及边缘猎队;另外夺得冠军的校猎队队长也是九有学院的张叔智。 不管从哪一个角度看这都让老姚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稍微挽回点副校长争夺中落败的郁闷心情。 所以他任凭大家闹腾笑眯眯抽完一个烟斗然后才把烟锅在讲桌上磕了磕。 冬冬! 教室里的喧嚣声音顿时被轻易压制了下去紧随其后他又抬手打了个响指——天花板下四处乱飞的烟花、漂游的彩带、花瓣以及那些正拉着小提琴和音的小妖精们齐刷刷消失不见。 “我知道学校、学院对进入最后环节的猎队都有一定的学分奖励、荣誉证书”教授环顾左右:“但我觉得这点奖励过于偏重精神方面对于我们班上这些优秀的年轻人来说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额外给你们准备了一点儿物质奖励。” 这句话一出口立刻引发了教室里更强烈的喧闹。 如果说之前鼓掌、欢呼还有一点礼貌性质那么此刻的喧嚣则更多是惊喜、羡慕、振奋等诸多情绪交织的结果。 尤其是宥罪与边缘猎队的队员各个欣喜若狂就连一贯稳重的萧大博士都忍不住用力锤了一下桌子以示内心激动。 要知道老姚不仅是九有学院的院长更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传奇级存在。虽然暗地里有些若隐若无的负面消息传播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他‘一点儿物质奖励’的分量。 “好歹是传奇大老总不能用几个金豆子打发我们吧!”郑清兴高采烈的看向萧笑此刻的萧大博士早就忘记二十粒金豆子的工作了。 “金豆子?”博士推了推眼镜努力做出一副镇定的模样:“你也太小瞧一位传奇巫师的分量了!” “都憋吵吵!” 平素最闹腾的胖巫师此刻成了维持教室秩序的主力非常自觉的站起身大声制止其他人吵闹:“像什么样子现在开会呢……让教授讲话……教授?教授您继续!” 老姚被他这番积极主动的模样逗乐了。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卖关子而是抬手一抹八张散发出朦胧金光、尺许长短的羊皮纸便排成一排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一次不需要任何人维持所有人都睁大眼睛屏住呼吸小心打量着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些‘物质奖励’。 “虽然当了挺久的院长但因为前段时间进阶仪式花费太多导致现在囊中稍稍有点羞涩。” 老姚谦虚了两句然后用手中拿着的烟斗在那些金色符纸上点了点:“……所以别想着我给你们准备多少玉币……这是这几天晚上工作忙完后顺手封的几道咒语嗯因为现在境界还不够巩固所以这些咒语里多多少少沾了点儿身上的气息……大家不要介意啊。” 嘶! 教室里齐刷刷抽冷气的声音紧随其后一双双泛红的眼珠子便恶狠狠盯向宥罪与边缘猎队的各位成员。 老姚的话稍微有点含蓄。 一道沾染了传奇气息的咒语谁会介意这样的‘小奖励’呢?这是挥舞着大把玉币也买不到的珍奇啊!不要说教室里这些十八九岁的年轻巫师就算贝塔镇、甚至整个巫师界愿意花大价钱买这些咒语的巫师或组织都数不胜数。 辛胖子木然的看着讲台上那些金灿灿的羊皮纸卷半晌才转头看向同桌的红脸膛男巫喃喃道:“给我一下……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 张季信还没来得及动手。 萧大博士手中抓着的羽毛笔尖便重重扎在胖巫师的胳膊上直扎的他眼泪花花连吸几口凉气。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一十二章 礼物(补) “我要领两个礼盒!” 旁边李萌同学的声音打断郑清的注意力他抬头看到小女巫正振振有词对小狐女说道:“林果跟我是一个系统的他现在不在所以他的礼物需要我帮他代领!所以我应该领两个礼盒!” 这句话的复杂程度似乎超出一个小狐女的思考能力。 “啊?是…是这样吗?” 她求助的向旁边看了看。 蒋玉一如既往无视着表妹的胡言乱语迪伦、蓝雀与张季信都各自专注于面前的礼物只有辛胖子鱼和熊掌都要立刻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得到李萌同学暗地里竖起的大拇指。 “既然这样……那你就再领一个吧。” 苏芽眉眼一弯毫不客气的把自己的小包包向小伙伴那边塞了塞:“你自己挑吧……我觉得重的肯定比轻的好……你之前那个要不要换一下?包装颜色太杂一点也不流行。” 郑清眼角跳了跳。 他严重怀疑刚刚苏芽是在装傻只是想找人背锅而胖巫师以他宽厚的肩膀毫无疑问成为背锅的最佳人选。 至于落在李萌手里的两个礼盒。 他倒不担心小女巫昧下它只不过两个礼盒肯定都会被她拆开然后她选出称心如意的那件后另一件才轮得到宥罪猎队的正职经理人。 带着这些有的没的杂乱念头男巫重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礼物。 不知为何扯缎带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思维不断发散脑海中总是不自觉浮现各种各样的念头——比如老姚跟苏施君都给猎队发奖励了自己身为队长要不要也发点儿?一人发一张隐身符?今天重阳节过几天万圣节再加上猎赛获得好成绩这么多事情加在一起自己要不要多给蒋玉送个礼物?况且去年宥罪取得好成绩的时候她还给自己送了一把枪。 想到那柄柯尔特银蟒郑清立刻又想起另一支雷明顿以及更遥远的那支伯来塔双管各种各样的念头交替浮现以至于当他回过神时面前的礼盒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拆开露出躺在支架上的礼物。 那是一个穿着克里诺林裙的小巫师。 “这个礼物不适合我谁要跟我换换?”郑清拿起盒子里的礼物环顾左右——话虽如此但他却径直看向李萌同学因为所有人中只有她才可能要这个洋娃娃。 李萌脸上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旁边蒋玉与萧笑制止不及只能一个捂住苏芽的眼睛一个捂住李萌的眼睛留下其他人在一片狂笑不止这一刻即便平素冷漠的蓝雀都下意识抬起袖子捂住自己半张脸似乎不想让人看到他大笑的模样。 糟了中招了。 这是郑清脑海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继而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不是错觉而是克里诺林裙穿在身上后最真实的感受——紧身的胸衣勒的他肋骨彷佛缩成一团膨大而又坚硬的衬裙向四面八方张开着让他感觉自己彷佛变成了撅着屁股的唐老鸭。 轻风拂过年轻公费生赤裸的肩头冒出一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谢天谢地万幸万幸是古典派的女装娃娃。 这是郑清脑海浮现的另一个念头。 “放开我!他又没光屁股!” 李萌同学大叫着挣脱了表姐的束缚她的话如此有道理以至于蒋玉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是不是该继续捂住小女巫的眼睛亦或者她是不是应该把所有人的眼睛都捂住。 郑清很少看到她这种手足无措的模样于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就是这么诡异。 该笑的没笑不该笑的笑了。 噗! 另一边苏芽小女仆也挣脱了萧笑的胳膊不知何时举起一台小巧的相机伴随着一股浓烟一颗饱满的种子从出口滑落跌入小狐女早有准备的手心里。 然后她五指并拢攥紧那颗种子转身撒腿就跑甚至来不及跟她的小伙伴告别。蓬松的大尾巴滑出裙摆在她身后灵活的摆动着让她的身影显得愈发敏捷宛如一道轻烟。 蓝雀与迪伦几乎同一时间消失在原地。 “这不是潘多拉礼盒这是潘多拉魔盒。” 宥罪猎队的队长镇定自若的分析着彷佛自己穿的不是克里诺林裙而是一套挺括的燕尾服。 与此同时他摸出自己的灰布袋把手伸进里面:“幸好博士早就给我们做过预桉……” 作为最近几个月最流行的整蛊道具郑清不止一次看到有男巫在大街上穿着裙子捂脸狂奔的情景所以很早之前萧大博士就给宿舍的男巫们做过预桉建议大家时刻准备一张面具。 “女装娃娃的魔法持续时间大都在一个小时也就是说下午上课的时候你不需要穿这套裙子了。”萧大博士扶了扶眼镜貌似冷静的分析着。 郑清掏出一张黑脸张飞的面具结结实实扣在脸上瓮声瓮气回答道:“一个小时而已……中午呆宿舍就行!” 话音未落那张黑脸面具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其他人——包括蒋玉——再次忍不住大笑起来。 郑清冷静的吸了口气费力的弯下腰捡起那张面具重新扣在脸上。 啪嗒。 面具再次掉落。 这下不需要怀疑了某人在这个女装娃娃上附了非常‘恶毒’的魔法在女装娃娃失效之前禁止戴面具。 “我估计隐身符也没有效果。”辛胖子笑嘻嘻的摸出一张黄符拍在郑清光熘熘的肩头啪啪有声。 黄符一动不动彷佛一张废纸。 “确实没用。” “那就直接走吧……一直呆在教室也不是办法马上就该关门了。” “勇敢点无视那些异样的眼神就行……话说回来你穿这套裙子还衬托的挺眉清目秀的……” “你是不是得罪苏议员了?” “想开点最起码她没有给你准备高跟鞋跟超短裙……” “或者情趣内衣……噗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不走快一点?” “你以为我不想吗?”终于按捺不住怒火的男巫冲幸灾乐祸的伙伴们咆孝起来:“你试试穿着裙围六七米、衬裙四五层的衣服跑起来试试! ………那只该死的小狐狸呢?” 后一句他是对重新出现在面前的迪伦与蓝雀说的。 两位男巫两手空空回来了。 蓝雀耸耸肩没有吱声。 倒是迪伦非常抱歉的冲自家队长笑了笑:“青丘公馆的苏蔓女仆长在楼下接走了那只小狐狸……她坚称没有看到任何种子……我们也不好光天化日下去搜身对吧。” 走廊里几位年轻女巫迎面走了过来惊讶的看着穿着华丽裙子的男巫纷纷捂嘴而笑郑清努力无视着她们挺直腰板避免像个狒狒似的走路。 横竖也是丢人丢的漂亮一点起码还能让人觉得他有点大将风度。 个屁! 摔! 第八卷 边缘 第三百一十三章 每日号角报 有了郑清的前车之鉴宥罪猎队其他巫师对自己的‘礼盒’就变得更谨慎了一些包括蒋玉与李萌都推迟到晚上回宿舍才拆开盒子。 令郑清恼火的是根据收到的消息除了他之外再没其他人收到‘女装娃娃’或类似的整蛊玩具都是一些很正常的礼物苏大议员甚至还很贴心的给了最适合每个人的礼物。 萧笑盒子里是一块晒干的百年龟壳旁边还有一根一次性铁凿可以在占卜的时候给龟壳上打洞。 辛胖子收到的一根金色的羽毛笔据说是第一大学历史上某位非常有名的校报编辑留下的能够自动纠正写作时的语法错误。 还有张季信得了一副全新拳套迪伦有了一套装在棺材状匣子里的擦牙小工具蓝雀是一小瓶黑玉断续膏李萌同学得到了两本作业。 没错是两本。 她挑选的两个礼盒里开出的礼物都是作业一本是高级魔文的习题册一本是魔药学的必背参考分量十足。 小女巫闷闷不乐的坐在床上选了半个小时最终捏着鼻子收下了那套高级魔文的习题册。 毕竟跟背药方比起来翻译魔文似乎更容易一点儿。 整个宥罪猎队她应该是仅次于郑清的倒霉鬼。 至于蒋玉礼盒里则是一只白色水晶凋琢的小猫小猫爪子下面按着同样白水晶凋琢的毛线球正玩得不亦乐乎。 “哇!这个小猫好可爱啊!” 李萌丢下自己的作业凑到表姐旁边看的兴致勃勃甚至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只小猫小猫眯着眼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毛绒熊李能同样踮着脚尖攀在礼盒另一边探着脑袋看着盒子里玩耍的小东西两颗眼珠亮晶晶的。 “或许吧。” 蒋大班长在一人一熊失望的眼神中平静的合上盖子然后提醒李萌同学:“那本魔文习题明天开始做一天做一页……总不能辜负苏议员的一番好意。” 小女巫表情顿时垮了下去。 毛绒熊则缩着身子蹑手蹑脚熘向床角唯恐在这种糟糕的氛围下惹怒某个正大为光火的家伙。 …… …… 生活总会比你想的更糟。 当你觉得一切都在好转的时候往往是倒霉的开始;当你觉得已经很倒霉的时候实际还可能更倒霉。 郑清对这个观点深有体会。 从错失校猎会亚军到周一中午穿着华丽的克里诺林裙穿越大半座学府回到宿舍年轻巫师以为这个世界不会有比这些更糟的事情了。 隔天现实就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周二早上是一节占卜课。 郑清起床后充满希望的在昨天罫线结束的最低点画了一道线作为今天罫线起始回顾最近一段时间罫线如前川瀑布飞流直下数道光头光脚的霉运罫线将他的运势图砸出一个陡峭而深刻的下行通道。 正所谓‘否极泰来’倒霉这么久就算轮也该轮到自己转运了吧。 带着这儿点儿念想郑清来到教学楼东附1001。 校猎赛的余热还未完全散去尼古拉斯周围仍旧围着许多希望加入边缘猎队的同学隐约可以听到他用奇快的语速分析着宙斯杯的赛事信息。 郑清微微一笑坐在了自己惯常的位子上。 四人组其他三人都还没来博士这个点儿应该在图书馆张季信大概率跟在他哥屁股后面至于辛胖子…… 郑清脑海刚刚滑过这个念头胖巫师庞大的身影便带着一股惨烈的气息如旋风般从教室外闯了进来甚至无视了李萌同学的招呼声径直扑向郑清那气势彷佛要把年轻公费生生吞活剥。 “出什么事了?” 郑清好整以暇的翻出自己的占卜课本不悦的扫了胖巫师一眼教训道:“好歹也是知名猎队的成员了多多少少要稳重点儿……” “呵稳重?” 辛胖子冷笑着丢出一份报纸砸在郑清面前:“去特么的稳重……你自己看看这事儿该不该稳重!” 郑清瞥了一眼报头。 每日号角报。 巫师界顶级‘三流’小报以中下层巫师读者为主要对象报道手法粗糙报道内容不客观、不中立在布吉岛与第一大学这样‘高端区域’几乎没有市场。尤其这份报纸报道的内容充斥大量低俗、扇情的内容以及不专业的编写手法非常喜欢拿巫师联盟及其下属各机构开涮所以它被联盟所有正规机构禁止入内。 郑清印象最深的是这份报纸长期用固定版面追踪报道苏施君的恋情史被苏大美女在青丘公馆大骂这是一份苍蝇报。 “你什么时候开始读每日号角报了”年轻公费生笑呵呵拿起那份报纸打趣到:“我可记得你说这份报纸的报道就是一坨坨屎只有屎壳郎跟苍蝇才……” 他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彷佛把那只苍蝇吞下去似的。 辛胖子摔在他眼前的版面上用了几乎半张报纸的篇幅刊登了两张拼接而出的照片。一张是苏施君穿着黑色长袍背对读者的相片她头向左歪去似乎在看左边相框里的身影;另一张是郑清穿着九有学院红色长袍挥手致意的相片他的头微微下垂眼睛却极力向上翻看露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两张照片之间是一只被打了马赛克的小狐狸的身影。即便经过遮掩郑清仍旧一眼辨认出小狐狸身上那虚化的、如流水般的蓝色条纹。 彷佛察觉到报纸外的身影。 苏施君轻哼一声转过头彻底背对了读者黑色的长袍与黑色的背景混合在一起让这张照片变成了漆黑的底版;而另一边的郑清则彻底低下头完全看不清他此刻的模样。 只有两张照片之间的小狐狸欢快的冲报纸外的身影挥爪摇尾带动着那大块大块的马赛克跟着一起晃动不休。 啪! 郑清没敢继续往下看啪的一下合住了手中报纸抬手就撑起一道阻隔声音与视线的结界确保结界内的任何声音不会传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