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知道夜的黑》 正文 第1章 江湖初遇 "第一章:江湖初遇 周六的晚上十点半,体育馆的舞会笙歌未歇,宿舍里的女孩们有一半去了舞会,另一半有各自的活动,都还没回巢,现在只剩下晴朗。 她坐在宽大的窗台上,蜷起的膝盖上放着笔记本,嘴里正吃着零食还要说话,两只手在空中不时比比划划,急于要给嘴帮忙。 她最好的朋友许烨常慨叹江湖衰微,男人的审美鉴赏力退化如此,像晴朗这般“张牙舞爪”的风格,居然也能在网络上独标一帜,获万千宠爱了。 她此时正在直播的节目,是在一个叫“叨叨江湖”的跨语言社交平台上。她是其中一个最大的中文群组的掌门。由于学校晚上有活动,今天的坛子开的晚了点儿。 晴朗是江城大学新闻系大一学生,她选择这个专业不是因为她喜欢做记者,只是因为当时报志愿时发现这是除中文和历史以外,唯一不用学高数的专业。本来她更想选中文或历史,但是爸妈反对说这两个专业将来不好找工作,她只好退而求其次。看在不用学数学的份上,她勉强忍耐着系里那些舌头和笔头永远比手快的男生。 直到今天,她的死党兼小学同学迈尔丹都记得五年级的某个下午,正在讲故事的她在教室窗外射进来的一缕冬日的金色暖阳里,眉飞色舞的表情和在阳光下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直到今天他都不相信那个跨越整个学年的漫长连载是她现编出来的。 长大后的晴朗比小时候好看了很多,但是那双眼睛却变化不大,特别的明亮,灵活的有点过分。眼波清澈,轻轻流转,就会让熟悉的人马上心生警惕,不知她又想出了什么坏主意要让身边的人受点折磨或是被她强制参加什么作恶活动以至于必然遭到池鱼之灾。 已经快十一点了,今天晴朗原本准备打烊了,可是却半路杀出个“番薯”突然发难。 “叨叨江湖”是一个跨文化的社交平台,由各种想学外语喜欢异文化的人组成。凡是非我族类,一律被她统称为番薯,番邦的薯。同时还有一批喜欢她语言犀利c剑走偏锋的中国粉丝,便是红薯了。今天这个出来砸场子的番薯中文很好,是个意大利人。据他说从来没有来过中国,是在罗马大学里修的中文。 他语气戏谑地说:“你刚才说到信仰,你们中国人好像什么都信,不管是菩萨还是狐狸,或者天神土地。不是有一句中国话说:平时不烧香,临来抱佛脚吗?难道这种极端功利主义也能算是信仰?什么都信是不是就是什么都不信?”意大利蕃薯是络腮胡子,高高的鼻梁,显得整个面部线条正如罗马雕塑般轮廓分明,说话时,嘴角微微牵起,显得有些轻慢。 晴朗心里腹诽不止,她一向觉得男人留络腮胡子显得很不洁净。 番薯反驳说:晴朗把嘴里的坚果壳吐出来,懒洋洋的说:“什么都信嘛,那是中国人比较务实也比较宽容,所以外来的宗教都能在中国找到落脚之处。你是外来的,咱们不了解,你都说你的神仙灵了,那我们尊重你,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但更重要的,是因为我们对自己的信仰足够自信,不怕被同化和颠覆。” 番薯不依不饶继续发问,“什么是你们自己的?” 晴朗坐直了点,正色说:中国古人中的大名人韩愈说: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我监督,是真正的皈依和信仰。这种信仰几千年来从未断绝,早融入骨血,无迹可寻。所以,任何异质宗教都别想改变它。有了这种信心满满,多个外来的神仙保佑有什么不好的?” 意大利番薯还不甘心,挖苦说:“哦,难怪说中国人生性狡猾,从你们对信仰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说那么好听,不过还是功利主义。” 晴朗有些生气了,反唇相讥:“那你们呢?大家都知道,神都是人造的,神性就是这个民族的人性。你是意大利人?那应该知道意大利深受希腊文化的影响,不如我们就说说希腊的神!?希腊的神比人类更美,拥有更强健的体魄和肌肉线条,他们和创造他们的希腊人一样,很人性化很有人情味,却也拥有人的所有情趣和劣根性。你们的男神往往喜欢拈花惹草c你们的女神常会拈酸吃醋,他们不住在天上住在奥林匹斯山上,男神经常下凡去找人间的女子,欢好之后往往始乱终弃,人神结合一夜风流后生下的无一例外就是你们西方的英雄。 有个熟悉西方宗教史的红薯抚掌大乐,在一边添柴烧火地帮腔说: “你们西方有一幅名画,画的是太阳神阿波罗得罪了爱神艾洛斯,艾洛斯为了报复阿波罗,就故意用他的金箭射中了阿波罗。金箭会让人产生深深的爱恋,所以他爱上了人间的女子达芙拉。爱神又射出一支铅箭给达芙拉,铅箭代表的是深深的厌恶,于是达芙拉深恶痛绝阿波罗,冷若冰霜,不停的逃走。最后在阿波罗就要追上达芙拉的那一刻,达芙拉宁可让自己变成一棵月桂树,也要逃避阿波罗的爱情。那幅名画中画的就是阿波罗追上达芙拉的那一瞬间,达芙拉的一半身子正在慢慢化成月桂树。 晴朗趁机揶揄道:神的道德标准应该比人高,才配被凡人膜拜。可你们的神都这么心胸狭隘,贪嗔痴俱全,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创造神的人就更不堪了? 晴朗英文不好,这样大战数个回合得用中文才说得赢,好在“叨叨江湖”有只很牛的鸟叫笃笃,它能将晴朗的中文,番薯的英文,模仿本人的声音即时翻译过来。至于各种精细的情绪,因为是视频聊天,揣摩着语气起伏,察言观色也能知道个八九。 晴朗的鸟因为共享了她在中文世界神一样的级别,所以已经是‘神鸟’了。神鸟在叨叨江湖是最高级别,长着鸾鸟的长喙,七彩的羽毛灿烂若锦,行动之间是凤啭九天的凌风清扬。一看晴朗的鸟,就知道她在江湖中的人气和地位。 这么一只顶戴花翎的鸟,晴朗却给它起了个很不配的名字,叫“小痞子”。在她看来,真的“名如其鸟”,这只鸟脾气很坏,至今她都很后悔,在当初它还是一只鸟蛋的时候选了它。当时鸟蛋上标着“脾气超大超各路又黄又暴力”,于是她就一时好奇心起,收养了这只“愤怒的小鸟”。等到她后悔的时候,小痞子已经积累了很多修为,她不能扔了它再换一只温驯善良的,那可是她辛辛苦苦用无数在江湖上半夜鸡叫的勤恳敬业换来的修为。做无用功是她这辈子最恨的事情,没有之一。所以,她只能忍耐啦! 这只鸟虽然每每在她怀疑嫌弃它翻译的不够中文之微言大义时,会用瞬间炸毛的鸟羽化剑射她,用标准的北京胡同口音的国骂回她,还曾在她偶然理屈词穷,被对手逼得一时无语凝噎的时候,露出招牌式的嘲笑表情,用一只爪子笃笃的敲着地板,脑袋上方配合着一串气泡泡,出现一连串冒犯她的心理活动。不过,其他的表现还是不错的,它总能把晴朗永远语速超快又思维跳跃,赋比兴一样不落,又实在典型文科生的超低逻辑性的一堆慷慨陈辞,翻译地很是接地气。而且这只鸟还能帮她记住聊过天打过仗的所有人,何方神圣c芳龄几何c脾气性格,素质涵养,再结合她的三观,给人家贴上个暗符,好人往左,坏人往右。不好不坏的是比坏人更讨厌的“闷山芋”,直接拉黑。下次这人再出现的时候,晴朗就会看见标记。 现在,小痞子正在给意大利番薯贴上“难缠讨厌鬼”和“败军之将”的标签。意大利番薯已经偃旗息鼓了,晴朗也已经困得不行,准备客栈打烊了。 此时,她突然于散去的人群中瞥见,还有一只鸟孤零零的蹲在客栈门口,那是没有抢到马扎,不能参加“坛子”,只能’偷听’的所有低级别’菜鸟’待的地方。只不过这已经是晴朗第n次注意到这只叫做“一笑倾城”的鸟了。它羽毛的颜色长短显示它是一个在中文语系中最低级别的菜鸟。它之所以引起她的注意,是因为它总是一场不落的出现在所有她主持的坛子上,任何时间。而且每次等到她下线的时候,还能看见它在那儿,仿佛一定要目送她先走一般。 晴朗下线了。 但是她准备做个试验。 过了几天,晴朗贴出了通告,预告她会在三天后的北京时间下午五点主持下一场坛子。她留意了一下那个倾城,他注册的地点是美国洛杉矶,也就是说,下次坛子是他那里的凌晨三点,她倒想看看这次他还能不能如期而至? 三天后,在北京初秋下午的阳光灿烂里,刚打完网球去冲了澡回来的晴朗脖子里搭着条毛巾,坐在宿舍的窗下打开笔记本电脑,登陆了“叨叨江湖”。一上线,她直接找寻那个已经上了心的名字。哦,他真的在。还是老样子,呆若木鸡,偶尔懒懒的伸出爪子挠挠头上的一撮短毛。这个时间,他都不需要睡觉吗? 她麻利的点开了倾城的个人资料: 一笑倾城 美国洛杉矶 男性 17岁 学历:大学重读 性格:怪异 爱好:无 今日心情:雨 晴朗忍不住皱了皱眉,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个人资料里,她嗅到一股盛夏闷热阴郁潮湿的味道,那是葳蕤繁茂的植物在幽深不见阳光的密林深处曾被雨水浸透,又被闷热的夏日阳光蒸腾出的味道,盛放却萎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味道。 “你不用睡觉吗?”晴朗一边应付坛子里的其他人,一边私信给倾城。 那边一直没有回应,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晴朗觉得那个人根本就不在电脑跟前,那只代表着倾城的鸟懒懒地摇摇头,一串文字显示在对话框里: “我白天睡觉,夜里活动。白天和黑夜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晴朗恶意地想,难道是吸血鬼? 接着她输入:“大家都睡觉了,只有你醒着,看着电脑亮着的屏幕,不会觉得心里很荒凉吗?”她会这么说,是因为这是她真实的感受。她是个喜动不喜静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喜欢身边有人陪伴。虽然她偶尔也在半夜上线,即便有很多番薯红薯陪着她,或唇枪舌剑或磨刀霍霍,可她还是会有这样的感受。 那边又停了一会儿,才说:“白天我也是一个人,和夜里没有不同。我觉得很安静。”。 “你不是在读大学吗?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你不和你的同学们一起上课吗?” “很少去上课,该读的书我都自己读完了。”倾城说什么都没有太多情绪,干巴巴地平铺直叙。 “因为是天才儿童,所以不屑于去上课?”晴朗忍不住问。 “不是,是躲着他们。他们都讨厌我”,倾城很干脆很坦白的直承,“他们说我脑子有病”。 晴朗难以置信,他说话简单干净,不像是智力有什么问题? “他们?他们是谁?“ “所有人——一” “我不相信,你看上去很好啊!”虽然压根也谈不上“看见”他,顶多的是看见一行字,还是小痞子翻译过来的。但她无端地就觉得心里有些难过,不自觉地就想安慰他。 “我不能适应现实生活中的关系,总是把事情搞的一团糟。他们都不喜欢我,说我是个怪物。很多别人能够很快理解的,我都觉得很费解。他们都喜欢的东西,我都不喜欢。别人需要的,我不需要。我看不懂他们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因为他们说的和心里想的总是不一样。” 他好像好久没有说过话了,现在聊了一会儿,渐渐顺畅了许多。电脑中开始飞快的出现一行行字符。顿了顿,又继续说: “所以,我喜欢待在网络上,我在这里可以做所有的事,买东西c阅读c四处逛,打游戏,写代码,偶尔和人说话,因为不认识我,也不会讨厌我。网络上无所谓白天还是黑夜,所以如果你是白天我也可以是白天” 晴朗闭上眼睛,午后金箔一样的阳光暖暖的,仿佛就要融化一般流泻在她乌黑的长发上。微微仰头靠在椅背上,她能感受到面部的每一个细节都被阳光照亮,每个属于她的细胞都在蜜蜡一般的阳光里舒畅的呼吸伸展,多美好的秋天啊。 她睁开眼望着窗外,宿舍楼下高大疏朗的法国梧桐有些微微的发黄,清风吹过,有几片叶子在空中优雅的旋转着落下,旁边的那些银杏树已经仿若黄金打造的一般,在阳光下夺目的绚烂,在属于它的季节。树下堆积的厚厚落叶一路迤逦着铺展到远处的小山坡和坡下的湖边,“碧云天,黄叶地,草色连波,波上寒烟翠”,此时正是校园里最好的季节。 她该怎么才能告诉这样一个把自己封闭在虚拟世界的异国男孩。白天和黑夜是多么的不同?白天有阳光,只有真实的世界才有阳光。这个光与影创造的色彩世界是多么美。他怎么能那么平淡的说,白天和晚上没什么区别? 晴朗半天没说话,那边似乎有些小小的不安,她的耳机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现在。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怪物了那声音沉厚,微凉,带着冬雪松林谡谡清风中的清新沁骨,带着淡淡回旋的尾音,会让人无来由的感到悲伤。 这句话不用翻译,晴朗也听懂了。她被这样直接而不客气的问句吓了一跳,同时也感觉到那声音里的一抹沮丧和自嘲。她的心顿时就软了一下,同时有一股热潮从深处涌起,仿佛月下的潮汐。多年之后,她才知道当时倾城声音里隐匿的脆弱无助,唤起的是她的母性: “不,我只是在想白天有光和影的变化,色彩也会变化,白天的一切都有细节有温度,而黑夜没有。我正在看我窗外的风景,很美,让我想起一首宋词,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跟你描述,因为那是一种典型的中国美学。我英文不好,而且我觉得中国的古典诗词是不能翻译的,只能在你学会中文以后,自己去文字里去体会。所以,我想给你看。” 晴朗把电脑的摄像头调整了角度,伸向窗外,让刚才正在看的那一幕秋色映入镜头。 “看到了吗?是不是很美?” “恩。” “黑夜里你能看到吗?” 对方顿了顿,陷入了沉默,仿佛很是踌躇了一会儿,然后鼓起了勇气说:“你愿意教我中文吗?我想拜你为师。这样我就能读懂,那个—一一宋词。”他想了一下,模仿中文的发音,说了最后两个字。 “我晕”,晴朗心里腹诽不止,脑补了一个画面:眼眶深邃,金发碧眼,疑似自闭症的番薯坐在自己对面,正在教他念宋词。 她正想着措辞,准备告诉他中文是所有语言里最难学的语种,他得从拼音学起,距离能读宋词,还差着十万八千里。然后期待他自己哦一声,说那还是算了吧!可是,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她的心却能感觉到那个眼神此时正紧紧地盯着屏幕,等待她的回答。那个想象中的眼神让她想起了去年年末的晚上在学校体育馆门口捡的那只小黑猫。 那一天是圣诞节,体育馆灯火熠熠,笙歌正浓,舞会的乐曲飘出很远,那只小黑猫就守在体育馆的门口,仿佛贪恋寂静冬夜偌大校园里唯一的一处热闹温暖,所以不肯走开。但是进进出出的人没有人和它是有关系的。它不时地抬起头,看着每一个从它身边路过的人。 晴朗最怕黑夜,更怕一个人在黑夜里。在小黑猫吃了她手中的鱼干,接受了她的之后,她忍不住想,这样一个已经开始飘雪的晚上,舞会散场之后,每个人都会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熄了灯的体育馆门口,将只留下小黑球,没有一个地方是属于它的。小黑球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看,黑瞳里倒影出她的脸,无端地就让她心里一软。 所以,那天晚上她终于还是把小黑球带到建筑系的师兄那里,他要做毕业设计,又是学校学生会的主席,所以,他在学生会有一间单独的宿舍,有条件可以收留无家可归的小黑球。 隔着屏幕感觉到那双紧盯着她的眼睛,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出来:一会儿她下线了以后,独自在网络上流浪的倾城,真的不会觉得荒凉吗? 对方错解了她的沉默,很快屏幕上出现了正在输入的字符:你如果不愿意,我—— 她没等那行字写下去,马上就截住了他,“我愿意——”。 倾城那边顿了一会儿,回了一个表情符号,是个笑脸。虽然只是个常见的表情符号,她的心却一松,好像真的看到他的嘴角正在轻轻扬起。甚至,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张想象中的倾城的脸,深褐色的头发,挺直的鼻子,紧紧抿着的薄薄的嘴唇,那是一张有着深刻分明轮廓的脸。但她想象不出他的眼睛,所以那张脸依然是模糊的,似乎隔着晓雾暮烟,有些飘忽的虚幻。 “那我就先教你第一个中文词,师一一一一父一一一一,从今以后,你要用中文来称呼尊师我。好,现在叫师父吧!叫了我才能收你为徒。f一ll一 ,师一一一父一一一”她促狭的说,眼睛里都是贼光。倾城可以看见她,想必看了会打个激灵。 “师——父——”倾城迟疑了片刻,模仿晴朗刚刚的发音。晴朗马上发现他对声调的捕捉能力很精确,模仿力也很强,她只说了一遍,但是他的发音并不像想象中那般生硬。 晴朗高兴的应了一声。接着指点:“在中国,拜师是要叩首行大礼的。师父我不喜欢繁文缛节,就暂且免了。你去选个“拜师礼”送给师父,拜师礼就算完成了”。 “叨叨江湖”上有个专门卖拜师礼的商店,一会儿,倾城去而复返,晴朗惊讶的看见,出现在面前的拜师礼是一只肥的流油的烧鸡。 “我晕,有游艇有豪宅你嫌贵不送也就算了,但是也不至于送只烧鸡那么惊悚啊,你难道看不见师父我是个美女吗?你是瞎呢还是瞎呢?”晴朗一边再次腹诽,一边压低声音说(其实他们俩是在私聊,别人也听不见,但她还是觉得公然讨论礼物有点赧然):喂,你干嘛送我这个?我看上去很像个吃货吗?你要是嫌贵,送我枝香草什么的也行啊!”她耐心地循循善诱。 “香草?哪个是香草?” 晴朗叹了口气,硬着头皮点了“接受”,收下了烧鸡。 晴朗和倾城的面前徐徐展开了一个玉牒,上面并排出现了两个名字:‘晴朗 vs 倾城’。这表明他们的师徒关系在“叨叨江湖”上正式确立。从此以后晴朗就要对倾城的表现负责到底,他的表现和进步将会写在她的收徒历史上,为天下知。除非有一天,晴朗将倾城逐出师门,或者他主动叛出师门。否则,他不得再拜其他师父。但是她还可以再收其他徒弟。 她心里一边想,怎么那么像结婚证啊?一边打开了教徒用的手写板,一笔一划用中文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晴朗”,然后又画了个箭头,在旁边写上“师父”。 然后她对倾城说,“今天先教给你师父的名字,我叫晴朗,我们中国人学写字一般先学自己的名字。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先学会师父的名字,这样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喊我的名字,我就来救你啊!”她想起仙侠题材的电视剧情节,一边说,一边笑:“跟我念,晴朗—师父” 稍顿,倾城准确的发出了她名字的读音。然后面前的写字板上开始一笔笔地出现笔画,她再次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倾城写的这两个汉字大小均匀,结构也算合理,间架结构和她刚才写的两个字很像,显然刻意观察了她的字,并作出了模仿。她心里暗想,这个男孩其实很聪明,内心也很敏感细腻,观察力很强。 “中国的汉字是一种象形文字,画面感很强,一般左形右声,上形下声,形声加上会意。形的部分表示字的起源和模仿的意义,声部是表示这个字的发音。配合起来非常形象。”晴朗一边解释,一边在写字板上圈圈点点,“比方说晴,左边是日字部首,右边是草色青青,既表示它的读音也会意,合起来表示晴朗的天空有太阳。你想象一下,明媚灿烂的阳光照耀着一片草色青青的山坡,不正是晴朗吗?”她继续循循善诱。 “第二个字朗,右边是部首月,左边是读音部分良,合起来,还有更深的涵义,良就是美好。合起来就是有美好的月亮的夜晚,自然是庭院疏朗,清辉遍地。中国汉字几乎每一个都有这样的源起和引申涵义,每一个字就是一幅画,你用画面感去记忆它们,就会觉得印象很深刻,而且读来意在境中,非常美好。这是你们的字母文字无论如何都不能比拟的。”晴朗临时发挥,也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 倾城听完后淡淡地说:“你很会吹牛。” 晴朗立即皱起眉头,这是在夸她?他接着说:“不过没关系,我会用心学的。还有,我学什么都很快,比他们快。”他加重了’他们’这个词的语气,透着隐约的疏离和敌意。 晴朗想,这说话还真是直截了当,需要适应呢。看了看表,已经过了食堂打饭的时间,便说:“我明天再教你,你得先学拼音和汉字。我先下了,要去吃饭,你也睡一会吧,要不天就要亮了。”“ 晴朗想了想,师父对弟子应该多加疼爱,尤其是倾城这样的问题少年,遂继续谆谆教导:“早晨太阳出来,阳气生发,人就应该到户外活动,同沐天光,吸纳天地之间的灵气,储备能量;夜晚阳气衰竭,阴气氤氲不散,就应该收敛气机,乖乖睡觉,畜养精气。不能序列颠倒,肆意妄为,否则就会生病。你这个习惯真的不好,所以以后我都不想再在半夜见到你,我是说你的半夜。听见没?”说完了又补充说:师父的话必须照办!全部照办,不得违逆师意!不能阳奉阴违!”这一大堆她直接用了小痞子翻译过去。 倾城“嗯”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第二章江湖同行 晴朗和许烨一起笑闹着走在去上晚自习的路上,手机传来清晰又特别的哨音,是倾城吹响了召唤她的玉哨。 这个家伙坚持要选这个做他的法器。 江湖上提供各种各样的法器供修炼者选择,就像每一个人的渡渡鸟都不一样,法器也有各种乐器c兵器,随着语言修为和江湖声望的升高,会逐渐变得光华璀璨。 晴朗的法器是一管玉箫,通体玉色生碧,代表着她在江湖上累积的时间和修为。倾城学中文时日尚短,那只哨子就是一把普通的竹哨,不知道那个执拗的呆子为啥偏偏在琳琅阁的诸多宝贝里看中了它。她很怀疑这家伙是故意使坏,因为只有这只哨子会发出那种刺耳的长啸声,在他召唤她时,几乎刺破她耳膜,让她无法忽略他一而再的执着呼唤她上线的请求。 许烨凑过头来笑道:你的小怪又在叫你了? 许晔是晴朗的好朋友,性格温和沉静,和晴朗的张扬恣意形成强烈反差。多年相处却如晴空烈阳与白云相伴,池边红萼与曲水环绕,相得益彰。 这段时间许晔常常听见哨音响起,晴朗每次都会挤出时间上线,去教她的小怪学中文,很是尽心。小怪是晴朗给她徒弟倾城起的名字,但并不会当面这样叫他,怕他会难堪。但是倾城的种种怪癖和言语的简单直接,让她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只小怪。 她常常得和他争辩一些常理,例如:对于你的朋友引以为傲的兴趣特长,即便你心里不以为然,也不能当面表现出嫌弃,而要适当的表示出赞美。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这是礼仪,属于人之常情,就和数学里的公理一样,是不需要去证明的公式,直接用就行了。” 倾城这时就会配合地说:“师父,你的五子棋下得超好,希望下次能再和你切磋。”五子棋是晴朗教会倾城的,自从教会他,她就再也没赢过。 所以私底下她对许晔都是这么提到他:“我家小怪”。 晴朗在手机上回了一声“就来!”,笑嘻嘻地扯起许晔的胳膊,加快了去教室的脚步。 许晔纳闷的说:“哎,我说晴朗你那么没耐心的人,怎么在小怪身上,就突然那么好为人师了?我说,你不会是看上小怪了吧?” 晴朗“嗯”了一声,突然停下来,站到许晔对面,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许晔的下巴,往上一抬,脸上配合着手中的动作露出色眯眯的笑容:“是啊,小怪,来给爷笑一个!让爷看看你漂不漂亮?” 许晔呸的一声,打掉晴朗的魔爪,继续往前走。 “看上什么啊?我压根就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儿?我得先能’看’才能‘上’啊!你知道我从来都是见色起意的。”晴朗唉了一声,甩了甩手腕,做出一副不能得手的悻悻样子。 “都教他这么久了,他还不肯让你看见他的真容啊?为什么啊?是很丑还是残疾,或者根本就是个老头子?”许晔知道晴朗从小就是外貌协会的,她很怀疑要是倾城真是个丑八怪,她这个师父还会不会这么尽心尽力? “我觉得他大概有艾斯伯格综合症,我上网查的,就是社交沟通障碍”。晴朗不自觉地皱着眉头,“一种神经发展失常,高功能自闭症。常见于天才,爱因斯坦之类的。他们在现实世界中的人际关系和事务处理上都很白痴。” 许晔打趣:“哦,你是拐弯抹角地夸你徒弟是天才啊!” 晴朗没理会许晔语气里明显的揶揄,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小怪十三岁就上大学了,绝对是天才少年,很聪明的。但他不愿意和真实世界的一切人和事发生关联,躲在他的壳子里不肯出来。我觉得他是真的有严重的心理障碍,并不是有意隐瞒身份”。 到了教室,晴朗麻利的打开电脑,登录上线江湖,倾城看见她上线,马上用中文叫了声“师父!”。 他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每次都能让她觉得心里微微一动,她能从这声呼唤中听出寂寞中的等待c期盼和终于等到的兴奋。虽然淡淡的,但总让她觉得,在这个喧嚣的世界里,这个声音和自己真的有了某种关系。有了依赖这一方的理所当然,就会有被依赖的那个人的义不容辞。倾城不善于言辞,平时话并不多,实际上有些沉闷,但是这声’师父’却总叫的甚是诚挚。 “嗯,乖徒儿,前天给你留的作业都完成了吗?”晴朗随口问。 眼前的视频屏幕上马上出现了一个练习本,一双修长而骨节均匀的手正在翻动这个写满了汉字的生词本,上面规规矩矩的重复写着她前天留的作业。他总是这样,直接用行动代替回答。 晴朗无奈地耸耸肩,默认了徒弟的惜字如金。然后点击打开了手写板,开始一笔一划教今天的汉字。 她写了个焦字,然后按照这个汉字的沿袭历史,先画出金文和小篆里的这个字上面的鸟,鸟头下面还带着翅膀,然后再在下面画上一把正在燃烧的火。一边画一边解释:焦是个会意字,就是把一只鸟放在火上面烤,后来的小篆发展成了火上有三只鸟,表示有很多只鸟在烤,所以这个字的本意就是东西经火炙烤后变黄了。现在引申为心情很着急,就像在火上烤一样,很焦躁不安啦。所以,我们经常会说‘焦虑’。 许晔把头伸过来,看着晴朗画的那只鸟吃吃的笑,她的画技说实在的真不敢恭维,比幼儿园的水平也好不了太多。 果然,她刚解释完,很快屏幕上就出现一行字“嗯,这只鸟确实烤焦了。”许晔憋住笑,把头埋在桌子上,自习室很安静,她不敢笑出声。 晴朗嘴角抽了抽,给这个字注上拼音,她前段时间先教会了倾城汉语拼音,这样在教室里这样不能语音的场景下,她就可以仅仅用文字和拼音教他发音。 “这个字今天回去写一百遍。现在用这个字造个句子”,她悍然动用权力惩罚小怪以维护师道尊严。 稍顿,耳机里传来一句话“火上烤倾城,倾城很焦虑”。晴朗噗嗤笑出声来,前边的男生闻声回过头来,她赶紧低头。 下一个字是“川”,晴朗画了条小溪,说“从甲骨文的字形看,这个字,两边是河岸,中间是弯曲的河流。古人认为川是从江河胡泊中流出来的小溪水。中国人喜欢用流水东逝来比喻时光和年华的流逝,一去不返。 耳机里倾城乖觉地说:“师父,这个河画的有点像。” 晴朗赶紧纠正:川,不是河。她想了想,又说:河是河,川是川。不过川也有河的意思啦。都是流动的水。 倾城自己发挥道:那川是小一点的河? 晴朗有点晕,她回避掉这个她也不知道的问题,企图转移掉好奇宝宝的注意力:“我们中国人常把山川河流放在一起说,常用的词有“川流不息”。还有,中国有个省,叫四川,做菜会放很多辣椒,很辣。妹子都很好看,很厉害,也很火辣。所以叫川妹子。 “哦,厉害?”倾城没看懂。 “就是你如果惹她,她会动手揍你,就像吃了她们的辣椒一样让你流鼻涕流眼泪。” “师父,你也很厉害吗!?”倾城大概感觉人身安全有危险。 “那还用说?我出生的地方很暴力。你最好别惹我” “哦。”倾城老老实实的答应了。 晴朗不得不承认,倾城虽然少言寡语,但确实非常聪明,而且记忆力超好,所有教过的生字只需要说一遍,他就能记住。还能顺便记住她在东拉西扯的解释中提到的知识和别的生字。所以,进展很快。大半年以后,倾城已经能用英文夹杂中文的方式,和她用中文对话了。 有一天教倾城“从”字,晴朗在白板上先画了个小人,后面又画了个差不多的小人跟着前面的小人,这是甲骨文里的从字,两个小人一前一后,本意就是跟随。这个图很容易画,甲骨文原本的字形就像两个倒置的衣帽钩,又像两个树杈子。晴朗画的树杈子很忠实于原图。 当她解释完两个小人相携而行的意思后,面前倾城的白板上也开始出现一些线条和形状,他的手握着笔正在上面飞快的涂抹勾勒,她渐渐看出前面画的是个长头发的女孩,后面跟着的是个男孩,而且他还伸出手去,似乎想要去前面女孩随风扬起的长发。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倾城居然这么会画画。他用的是彩笔,慢慢地给女孩的裙子涂抹上紫藤花的淡紫色,那天晴朗身上穿的正是一条紫色的长裙。 晴朗没有出声,安静的看着倾城完成他的作品。等到他完全画完,她发现男孩穿的是一身黑色的风衣,高高瘦瘦的,和她想象中的倾城的样子很吻合。他的画笔法娴熟,线条流畅,画中人物的眉目很是生动,尤其是前面那个女孩大步流星的样子,微微侧首去看后面的男孩,似乎在看他有没有跟上,轻轻挑眉的询问,淡淡的嘲笑调侃,准确的捕捉到了晴朗平常的神情。倾城一定是从小就练过画画的,有很好的绘画基础。 “倾城跟从晴朗,去她想去的地方”,倾城主动造了个句子。”这是第一次他主动表达自己的意愿和情绪。让她很惊喜。 “你画的这么好,是不是从小专门练过?谁教你的?是你爸妈中有谁会画画吗?” “一一一一一一一不是。”良久之后,倾城才回答,语气很沉闷,刚才的快乐感觉似乎一下子就不见了。空气似乎瞬间就被她问句中的魔力凝固住了。长时间的沉默后,他简短的说了声bye,就干脆下线了。 留下晴朗独自瞪着屏幕愣了半天,然后她打开小痞子的百宝囊,小痞子有自动存档功能,每天他们的聊天记录和来往痕迹都会保存。她找到了倾城的画,凝视良久,把它保存在自己的文件夹里。 第三章让我守护你 倾城三天没有上线。 晴朗试图用离线信息留言,他也没回。她很是纳闷,心情也跟着低落。在每天应该教他学中文的那个时间段,她会习惯性的上线,看着倾城那只一动也不动的菜鸟发会儿呆。 有一天她点击打开了她和他之间所有的原始聊天记录,就是小痞子翻译之前的他的原话。她英文虽不甚好,但是毕竟从初中学到大学,基础还是不错的。她一遍遍地听倾城说过的话,猜测和想象他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 他很少主动说自己的事,包括他的生活环境,有时候晴朗会问到一些诸如中午吃了什么,上了什么课,晚上准备干什么?之类的生活琐事,他往往言简意赅,或者干脆不记得。从他没什么情绪的叙述中,她和他半年多的往来中,所知道的线索可以勉强给他画个侧写。 倾城,17岁,似乎没有兄弟姐妹,他从未谈起他的父母,但是晴朗觉得他并不是没有父母。家庭经济状况应该至少在中等以上,因为不需要他打工,而且他对支出金钱的地方都不敏感。 他个性很冷c有明显的社交障碍,来自于童年阴影还是先天基因缺陷尚不明确。 计算机专业,多次病休导致仍然大学本科在读。 学习能力很强c记忆力过人,电脑极客,游戏高手。 最后这一点,晴朗是在和他一起玩网络游戏时亲身体会到的。他曾说过在真实的世界里有很多对别人来说很容易的事情他不会,他总是看不懂周围的人在想什么,因为他觉得他们说的做的和想的是分离的。但是他在任何一个游戏世界中,都如鱼得水,就像一头海怪在惊涛暴雨中的大海中畅游,浑身都散发着力量。那是他唯一会有较为强烈和正常情绪的地方。 无论怎样陌生的游戏世界,他都能用别人更短的时间c更快的速度找到出口c掌握武器c杀死攻击者c摧毁障碍。手脑配合的默契和灵活度,是晴朗至今仅见的。很多时候,他都能发现一些游戏的暗门或者可以利用的弱点,用随意的口气指出游戏设计和程序编写中的漏洞,不经意的透露出些许睥睨。 晴朗重新阅读着那些未经小痞子翻译的,来自倾城的英文句子,再一次试图读懂他亲口说出的那些信息,突然发现即便以她的英文水平,她也能读出一些隐藏在其中的情绪和信息,是小痞子的翻译中未能捕捉到的。她皱着眉头回忆最后那天到底是什么惹到了倾城,让他突然不见了。是她的询问,还是那幅画让他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 宿舍里漂亮的川妹子乔儿的老乡们又都来献殷勤了,乔儿长的漂亮,她这些老乡如辛勤的蜜蜂恋栈花丛,借着老乡的名义和各种古怪借口,常常盘亘在宿舍里不肯走。乔儿一边和他们聊天一边时不时回过头来和晴朗也说上几句。转过头来的时候乔儿就自动换频道,改成普通话,转过头去的时候就又变成了一个地道的川妹子。 她说家乡话的时候又快又急,连声音都似乎变了,语调口气连同脸上的神情都和平时宿舍里的样子完全不同。听着她的声音,晴朗经常有种诡异的错觉,让她联想起学校门口四川火锅店里乔乔在蒸腾袅袅的炭火烟气里泼辣地笑骂伙计,不然就是电视广告上青山绿水的画面里,乔乔在地头劳作时和小伙子们打情骂俏。要是没到大城市来上大学,乔乔应该会是这样子的吧?但是在这里,无论大家来自哪里,操着什么样的乡音,有着什么样的家庭背景,最终她们都会表现出差不多的标准模式。大城市和这座高等学府教会她们隐藏了那些不同。但是,当乔乔和她的老乡们在一起说着家乡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便情不自禁地背离了平时的标准模式,自行恢复至四川模式。当她转过头来面对着晴朗说普通话的时候,却又很自然的自动切换回普通模式,得体适度的落落大方。 晴朗又想起了倾城,他的问题大概就是始终不能自动切换,所以不能顺畅进入公共频道。他不能很好的隐藏真实的自己,不能在需要的时候把自己模式化,所以让别人觉得不舒服。他说话总是那么直接,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像科幻小说《三体》里三体世界的人,直接用思维和别人交流,完全不做粉饰c隐藏c迂回。看起来就是粗鲁到怪异,完全不care别人的感受和情绪。 晴朗有一次曾经试图和他讨论过这个问题,告诉他:“中国人的礼仪习惯是“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讲究“为尊者讳”,“花花轿子人抬人”,必要的隐藏和矫饰,恰到好处的奉承和讨好,让别人感到愉悦,是对别人的尊重,是一种礼貌,也是一种能力。 可是倾城冷冷的回复说:“我不会浪费脑细胞去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晴朗没好气的说:“你的脑细胞很多好不好?为了别人的感受,浪费一点有什么了不起?你这根本就是自私。” “随你怎么说。” 晴朗想,看不见的他一定耸耸肩,给了她个白眼。 那次说服,以晴朗一个星期没理睬倾城反复吹起的竹哨而告终。最后他也没为争吵道歉,而是一遍遍地问一个同样的问题:“师父,你是不是很忙?师父,你是不是在准备考试?师父?师父?” 最后,还是许晔叹口气劝说:你就不要虐待残障儿童了嘛!他根本就没发现你在和他置气,你这气还有什么价值继续生下去?” 和他在一起的感觉,让晴朗想起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励志故事:非洲丛林里发现一个部落的人都是天生的白内障。所以那里的人从来都不知道天原来是蓝的,阳光下叶尖上的露水会折射七彩的光,世界是清晰的,有细节的。他们生来如此,就以为世界就是他们看到的样子,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一个医疗队来到这里,发现了这个部落。于是他们善意的想要提供医治,但是部落里的人拒绝相信自己的眼睛有毛病,也根本不相信世界是医疗队的人描述的那般有颜色有层次,因为他们中从未有过一个人看到过这样的世界。他们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医疗队的人百般无奈,只好绑架了部落里的一部分人,强行麻醉后给他们做了去除白内障手术。于是,他们用他们自己的眼睛看见了不同的世界,终于相信了。做过手术的人回去就给部落里的人描述自己看见的世界。随着做过手术的人越来越多,部落里的人终于慢慢的开始半信半疑。再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做了手术。 晴朗恶狠狠地想,怎么才能把小怪绑架了,也给他做一个这样的白内障手术就好了,不过他的白内障大概是长在了脑袋里。他活在他那个白内障的世界里,一点也不想走出来。 屋子里太吵了,空气里充满了川味火锅辛辣火热的气息。乔儿被包围簇拥着,举止行为怎么看怎么都透着陌生。晴朗心里纳罕,想起聊斋里的画皮,现在的乔儿是没穿画皮的。 在吵闹中,晴朗觉得头晕脑胀,干脆起身离开宿舍,去机房继续上网。 机房里很多同学正在热火朝天的打着网络游戏,他们戴着耳机,手指翻飞,眼冒绿光,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晴朗并不喜欢游戏。相比游戏的世界,她更喜欢真实的世界,有温度有触感有味道。 前段时间和倾城一起玩网游,只是因为他们之间太缺乏一个平台,总是隔着时间和空间。晴朗的大多数活动时间里,都是倾城的黑夜,她一直坚持反对倾城通宵上网,拒绝和他在夜里见面。因为时差的关系,两人能够相交的白天,不过就是晨昏的一段时间。所以,有一天知道倾城在玩网游的时候,她觉得也许可以扩展一下他们的共同世界,主动提出和他一起玩。 倾城虽然玩的是网游,却是典型的“一起各自玩”的类型。他和别人绝无交互,不与任何人结盟,不加入任何团组,从不见义勇为,甚至路过也不会顺手帮助别人打怪,更不会请求别人的帮助。 晴朗实在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好在他能在摧毁自己的障碍c杀死自己面前敌人的同时,尚有十分的余力顺手护着她,一路帮她斩妖除魔,清除掉她前路上的一切障碍,有惊无险让她能够跟着他一路斩关向前,好像西天取经路上的孙悟空和唐僧。 晴朗经常几乎崇拜地看着他总保持在她身前身后三步以内的距离里,腾挪跳跃,手挥目送的抹了敌人的脖子,以刁钻的角度避开刀剑雷电的攻击,劈开前路上的障碍,为他们蹚平前路。 而且最让她稀奇的是,个性乖僻如他,却从来没有说过她笨,埋怨指责一概没有,只是一边打斗闪避一边冷静客观的随口指导: “上前一步抓住那个绿色的兽环一一一一一” “闪开让我来一一一一” “你能集中火力去把前面那个门炸开吗?一一一一一” “哦,你不要打中我好吗?” 所以,晴朗总是能很闲地四处张望,四处闲逛,顺便查看地貌,问一些很低级的问题: “为什么不从河里过?” “啊,你为什么把它炸掉了?” “哎,为什么不进这个门?” “哦,看看这个里面是什么呢?” 他们有时候用英文有时候用中文,游戏里多数只来得及直接语音,双方都渐渐能听懂对方,也逐渐的默契。 晴朗打开电脑,上了江湖,发现倾城依然是离线状态,不管是留言还是传呼也依旧没回应。 她突然心念一动,现在是倾城那边的深夜,他会不会在打游戏?她找出之前他们一起玩过的游戏账号,一个游戏接着一个游戏地登录上去找寻他。最后终于在他们第一次一起玩的游戏平台“星际联盟”里找到了他。 他们当时用的是“联命搭档”的方式注册的角色,所以,晴朗一登录马上就进入了他所在的关级。 “星际联盟”是一个大型团组游戏:外太空的变异生命进攻地球和邻近的智慧星球,智慧生命们和人类一起组成了星际联盟,共同抵御侵略和杀戮,拯救地球。看见倾城的时候,他仍旧游离在众多团组之外,完成他认为重要的任务,用他的方式做他想干的事。寻求接近“最终级别”的机会:突进变异生物位于外太空的指挥部。 看见倾城,晴朗没有问他为什么玩失踪?为什么不回信?师徒在一起半年多,她已经摸清了他的套路,这些问题会被他直接无视。所以她便也直接无视他,随心所欲的开始进入战场并滥用武力。她掉的血,丢的命,他自然会用自己的血和自己的命来贴补她,保证她能活着跟随他进入下一关。 今天,她上来不久就直接请求加入一个叫“解密者”的团组。这些不同的团组都各自有自己的任务和使命,互相配合,共同完成拯救世界的终极目标。解密者的任务更多的不是摧毁和杀伤敌人,而是为其他团组探索出口,解开密码c清理禁制c寻找线索,消除障碍,当然是在躲避开截杀,消灭敌人,保证自己活着的前提下。所以对这个组的成员的要求,既要求一定的杀伤攻击力,自我保护的灵活性,更需要脑子。 晴朗作为一个中国女孩,以往和倾城一起的历史战绩记录又相当骄人,当然受欢迎,马上就被该团组接收。倾城和晴朗是“联命搭档”,只要她登录,他就自然不能单独行动,自动被系统并入该团组。 晴朗看着屏幕上的倾城,正在奋战中却没来由地强行被转换了游戏场景,站在那里有些茫然的四顾,心里暗自偷笑。 他和以前一样,仍然一直在她三步以内的地方,手挥目送地干掉所有遇到的敌人和障碍,他没埋怨她不经过他同意就加入团组,仍然是平时那种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也不关注他们正在担当的职责,要完成的目标。一直以来,晴朗都觉得他无论打什么游戏,目的似乎只有一个:就是一直往前走,把时间都走过去而已。因为要往前走,就要消灭掉沿途阻拦的障碍和力量。不会兴奋激动,也不会自豪骄傲,没有什么一定要在乎的事情,也没有目标和使命。在现实生活中是那样,在游戏里也是。 他们一起配合着突进了异形的一艘太空战舰的指挥舱,消灭了敌人,控制了中央处理器。他们需要解开密码,启动曲速引擎,把所有团组成员“空间转移”到下一关。 计算机程序开启,屏幕上出现一行不完整的算法。团组里有计算机专业的人,试了很久也没解开,大家纷纷询问还有谁是学计算机的。晴朗看看倾城,她一直在等他主动上前帮忙,可是他的虚拟形象就像睡着了一样,倚着不远处的舱门,做无所事事状。 晴朗对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说,“我同伴以前解开过这样的密码,不过不知道这个对他会不会太难了?”团组的其他成员一听他以前解过,顿时大喜过望,都纷纷催促。倾城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走上前,看了看,敲击键盘,几下就将那行残缺不全的程序补充完毕。 密码解锁,他们进入了计算机控制中心,找到了下一个任务。他再次试了试,然后解释说:曲速引擎控制文件被破坏了,我们需要下到机械层,找到手动控制装置,手动开启。 大部分人需要留在转移舱,等待曲速启动,少数人去寻找机械层,启动手动装置。但是游戏说明手动转移只有3分钟的时效,去执行这项任务的人很可能赶不回来完成转移,就会失去进入下一关的机会。 队长主动说,我去!倾城似乎想了一下,然后说:“我和你一起”。 他知道,机械层也会有同类型的进入密码,解不开密码就进不去,所以他得去。但他没有解释原因。于是,团组决定派出他们两个去执行任务。 他的声音在晴朗耳机里响起:你留在这里,等会儿可以了,你就先去下一关。‘闷洋芋’居然会惦记她的安危了,虽然是在游戏里,仍然让她觉得心里泛起了淡淡的涟漪。 在去机械层的路上,遍布机关障碍和软体异形的纠缠,软体异形像融化的章鱼的触角般流淌在下到机械层的舷梯和甲板上,黑色石墨般的粘稠液体所到之处具有强烈的腐蚀性,他们一边躲避粘液,一边要和章鱼无所不在不时突然出现的触角搏斗。倾城和队长一路恶战,其间队长的血几乎用尽,倾城将自己的能量包转移给了他两次,才总算进入到位于战舰最底部的机械层。 然后他们需要再次突破强大的密码障碍。当他们成功解锁,并最后在密布的线路中找到标记着曲速手动的旋柄时,才发现两人无法同时全身而退,必须有人愿意牺牲,留下来固定住曲速手柄,才能让其他人顺利完成空间转移,成功到下一关。 倾城对玩这个游戏的终极目标原本就没有游戏设计者预期的那种使命感,他只是习惯于玩任何游戏都要玩到终极阶段,这次任务失败了他正好可以退出团组,下次自己玩过去。所以,很自然地说:“你走吧。我留下”。 队长立刻不容置疑的说:你是陪我来的,路上还帮过我,我不能让你过不了关。再说,你打的比我好,还善于解密,更适合当队长,你带着他们去下一关。说着,队长就将自己的导航地图给了倾城,那是只有每个团组的队长才有的,能展示整个游戏的路线图和下阶段的主要关卡和任务项目。 倾城犹豫了一下,队长催促说:快点,三分钟已经开始倒计时了!倾城看了计时器一眼,又看了看队长,点了下头。然后就干脆地转身向外跑去。等倾城赶回转移室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完成了转移,晴朗还在那里等他,看见他回来,高兴的跳了起来,很快又奇怪地问:队长呢? 倾城言简意赅地说:他来不了了,先走。说着一把将晴朗拉进了转移区域,两人一起消失。 游戏过关后,倾城想交出导航地图,但是大家都很佩服他的能力,一致要求他接任队长。 倾城不善于言辞,更不会委婉推脱,直截了当地说:“我不喜欢团体作战,我喜欢一个人自己玩”。 大家闻言都很诧异,心想那你跑这儿干什么来了?关键时候还那么神勇? 晴朗公开对他说:可是我们大家需要你啊! 同时悄悄私信给他:我想和大家一起玩,但是我一个人打不过去啊,我需要你保护我。 不知道到底是哪句话起到了作用。反正那天倾城最后是答应了。 后来晴朗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些天消失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又回到了平时的轨道上。 只是有一件事出乎晴朗的意料。 他花了一个晚上,用另外的账户注册登录这款游戏(原来的身份已经成功升级,不可以退回到上一关的游戏情境)。他一直从第一关打到和那天同样的一关,然后尝试自己独自闯关成功,最后把自己摸索出来的个人独自闯关秘笈和所有已经解密的密码写在了解密者小组的内部日志里。他是想让队长能够以个人身份闯关成功,进入下一关和团组会合。 倾城从来没有说过这个过程,但是队长自己公开在游戏日志和论坛中对倾城的帮助表示了感谢。 队长回到解密者小组的那天,全体队员都对倾城表示致敬,并一致同意将这一季的勇气勋章颁给了他。 他没有说过,那一刻他是不是觉得高兴。但是晴朗感觉到他是高兴的。以后他没有再说过喜欢一个人自己玩的话,和她一起在解密者的团组里把这个游戏玩到了最后。 倾城把导航地图重新还给了队长,但是从此以后他会主动承担一些任务,尤其是涉及到团组其他成员不具备的专长时,他会提前把一些闯关关键环节的注意事项提早发布出来。 晴朗偷偷把他的特殊技能和游戏瞬间截屏公布在游戏论坛的“交换高手”里,引得其他的一些群组经常找上门来求指点,甚至借他去做外援。倾城渐渐在这个游戏论坛上有了名气,虽然他仍然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但谁让人家技术过硬,大家都认可有本事的人可以比较高冷。还是有很多玩家喜欢他。 晴朗想,至少以后在一些他独自暗夜游荡的时候,他还是能找到一些真心喜欢他,愿意和他说话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第四章花开也会花落 经常和倾城一起打网游,晴朗渐渐觉得翻译真的是很不方便,只有用同一种语言,她和倾城之间才能真正拥有同一个世界。 倾城的中文进展很快,晴朗也开始利用一切时间苦学英语。从小学开始学了这么多年英语,但是因为没有语言环境,晴朗还是和很多中国人一样,听力和口语远不及阅读能力。考试成绩很高,却不能流畅表达。以前没有动力提高听说能力,可现在不同了,她想让倾城完全的理解自己想要向他表达的所有,想让他体会到她描述的所有生活中的点滴美好,她就必须学好他的语言。 “倾城,做了你那么长时间的师父,你是不是也应该报答一下?” “嗯,你说?” “教我学英语吧!但是我还是你师父。地位不能改变。”她很认真的强调。 “嗯,永远都是你是我师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倾城的声音不再总是干巴巴的,有的时候也会有明显的笑意。 从此,她随时随地都会有感而发,然后就不假思索的把首先蹦入脑海的英文单词组合起来,然后砰的扔给他。他就会听着自己的母语,连猜带蒙地判断她究竟想说什么? 她辩解说,“你不是说语言应该脱口而出,不是翻译?如果想语法想句型,那样就不能脱口而出了。”他淡淡一笑,无论用什么方法,他听懂了,就可以。 只是他猜的越来越准确,越来越顺畅。 另一个改变是,她开始当面叫他“小怪”,他似乎没什么心理障碍的接收了这个名字。 倾城在她看来,像是一个没有性别的朋友,虽然他性格怪异,她能想象他在真实世界里的样子,冷心冷面,不通人情,但是不知为什么却让她觉得放心也舒服。 那个冬天,晴朗开始了她的初恋。她喜欢上一个流浪歌手,他常在晚上来学校唱歌,有时候在最高的樱园顶上,有时候在桂园的操场上,抱着吉他,懒洋洋地扣弦而歌。 他有一头浓密的长发,略显凌乱,嘴唇很薄,脸部轮廓锐利鲜明,却因为那双狭长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扬和唇角似有似无的淡淡笑意,显得惫懒温和了许多。第一次听见他的吉他声,是一个夏日周末的晚上,晴朗和许烨正准备到学校门口的劝业场去逛逛,也许再看场电影,路过操场的时候,被他的吉他声阻住了脚步,晴朗在看到小木之前先听到了他的歌声,略带沙哑的男低音伴随着吉他的旋律,在夏末仍带着暑意的风里飘来,蕴涵着那么深的悲伤,让她的心突然一紧,就在她见到这声音的主人之前,她已经爱上了他。 你别为我呐喊别为我哭 别让我明亮的眼睛模糊 你别给我幸福别给我苦 别让我知道了回家的路 世界是怎样大我也很清楚 但我已不能在乎 你别让我看得你的眉目 听得清你随意里刻意的倾诉 你别用你长长的长发挥舞 纠缠我纠缠已久的关注 你的目光我想我也清楚 但我已不能在乎 世界是怎样大我也很清楚 反正我也不在乎 不能在乎啊你的容颜 誓言和眷恋为谁永远 不能在乎啊我的昨天 那天真的笑容会不会变 那天真的笑容不要改变 喔 是我已疲倦了吗 是我已厌倦了吗 抓紧我的手我不说话 你听不听得到回答 是我想离开了吗 是我想放开了吗 沉默的我怎么告诉你 其实我没有想法 小木低垂着头,耳边有一缕长发遮住了眼睛,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甩了甩头,明亮的眼波在夕阳的余晖里,和正在注视着他的晴朗撞在一起,瞬间就将她淹没。 她当时就是这样告诉倾城,她对小木的感觉,没去想他能不能听懂。 许烨以为她只是一时所动,没想到她竟真的是认真的。 “做一个流浪歌手的情人?让他给你一扇朝西的窗,可以看见天边晚霞?”许烨语气微微烦躁,她找了一些人去调查小木的来历,但是所得到的线索很少。看到晴朗真的不管他甚至没有上过大学,不去验证他所说的一切是真是假,就此陷落。作为她最好的朋友,许烨第一次觉得恋爱中的女人是如此不可理喻,刀枪不入。 许烨出身于书香世家,父母都是大学的教授,二老一辈子研究学问,著作颇丰,却只有这一个独女,从小教养严格,寄予厚望,从小就是才女淑女。和晴朗的性子其实相差甚远,却成了最好的朋友。 晴朗是被奶奶带大的,在村里野生野长,回到父母身边以后,父母又很早就离异,她跟了父亲,很快父亲有了新的家庭,她又有了弟弟,父亲忙着做生意,没有多少精力能再分给她。她就恣意地长成一朵太阳花,给点阳光就灿烂,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许烨喜欢她的恣意爽朗,她在反对晴朗这段特立独行的爱情同时,并不愿承认自己的心里其实在羡慕晴朗可以如此投入地活过,纯粹地爱,无所畏惧,只遵从内心的感觉。 晴朗在许烨这里得不到支持,便把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倾城当成了听众。倾城在她眼里,就是个哥们,虽然沉默多于评论,回应乏善可陈,但是至少不会讥笑她必然死无葬身之地的爱情。许烨说,因为婚姻确实是爱情的坟墓,所以没有婚姻的爱情自然死无葬身之地。 这不知道是小木驻足的第多少个城市,因为晴朗的关系,短暂的流浪变成了一场暂时无期的停靠,白天他去这个城市不同的地方演唱,赚取下一站的旅费,晚上他可能会陪晴朗去教室上晚自习,去图书馆看书。周末他们去了这座城市周边所有能去的地方,爱情激发了他创作的灵感,他写了不少新歌。 初冬的时候,东湖的码头边的风已经有些寒意,远处的磨山隔着浩渺的湖面,氤氲着雾气,晴朗和小木并排坐在木质码头的边沿,小木的手总是冰凉,却说要帮她暖暖手,抓住她的手在唇边呵了一口气,放在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晴朗把头歪过去,依靠在他瘦削的肩上。两人的背影是如此和谐地入画。 那天晚上,晴朗把小木下午给她讲的故事,跟倾城也讲了一遍,她用的是英文,当做完成倾城给她留的作业。这段时间和小木在一起的时间几乎占用了她全部的课余时间,她还是坚守住教倾城中文的时间,这已经成了她的责任和习惯。但是常常没有时间做自己的作业。 今天小木给她讲了一个电影,想必这个电影一定和他从前的经历有种特殊的关联,讲的时候,让晴朗感觉到一种陌生的疏离感,心中生起淡淡的微凉,但故事本身很吸引她。她连比划,间或求助小痞子,最大程度上用英文还原了故事。 那是一个爱情小说,后来拍成电影,张国荣演的。“他是一个富家公子,排行十四,别人叫他十四少。他和烟花女子如花相爱,却不能为世俗所容,于是他们相约一起服毒殉情,死后可以在一起。如花先喝下毒药,说她会等着他。可是十四少最后关头却退缩了,他没有死,苟且偷生继续着再没有如花的人生。如花到了阴间,迟迟等不到十四少来赴约,就推迟了自己转世的时间,争取到三天的时间,回到阳世来寻找他———等她历尽波折,在这个早已经不相识的世界上找到他时,发现几十年的生活磨折和命运寒凉早已经把当年风流倜傥的十四少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 晴朗深恨英语词汇的贫乏,根本无法表达“苟且偷生”这样意义精微的意思。一个“偷”字就诉尽了所有的不堪和对命运的低俯臣服。至于“风流倜傥”这样的感观画面,她只能翻译成“charg”。 她实在不知道这怎么能形容出如花初见十四少时,他的绝世风姿。她更无法用英语让他明白,相隔几十年的岁月,看着周遭熟悉的世界已经面目全非c再不相识的那种荒凉;无法让他明白当一个曾为爱愿意放弃生命的女子看到所爱的人在自己面前以一种最不堪的面目出现,过去年轻的面孔c飞扬的笑容c相爱的时光和眼前苍老衰弱卑微的脸交错闪回时那一刻对她的强烈触动。当时,小木就是用这样用语言展现出了那种电影画面的强烈对比和激荡。 小木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来讲这个电影,用语言剪辑出一帧帧的电影画面,让那部电影在他的语言中徐徐展开,再在她的想象中渲染成最美。大约只有恋爱中的男女才会在一个初冬逐渐日落而褪去温度的下午,坐在潮湿码头的寒风里,讲一个故事,并被深深感动。 多年后晴朗去看过这个电影,却完全找不到当时的心情,就像童年的美食,时隔多年再次惊喜邂逅,却完全不似记忆中那般好吃,就像一朵绚烂的花只开在了那一年的春风里。 倾城沉默着听她絮絮叨叨,沉默到她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当她试探地反问他的时候,又发现他记住了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小木讲的这个故事,却仿佛是冥冥中的某种预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第五章那时花落 虽然许烨一直没有放弃挽救因为陷入恋爱而变得格外愚蠢的女人,虽然冬天慢慢降临,天气正变得越来越寒冷,晴朗还是几乎每天都会和小木一起出去,在校门口吃羊肉串麻辣烫,然后在校园寂静的山林里游荡,听小木讲那些流浪在各地发生的故事,小木刻意地避开了那些难堪和艰辛的黑灰色,总是把晴朗逗得大笑不止,她清脆的笑声荡漾在起雾的山林中。小木年龄比晴朗只大几岁,却仿佛已经看尽人世的沧桑起伏,他也笑,可是唇角的笑意却往往进不到眼睛里,有几分若有若无的凉意。可是恋爱中的晴朗只有无尽的快乐。 这一天晚上,晴朗和小木一起从宿舍里走出来,她总是不喜欢戴围巾和手套,因为丢三落四总是会忘记在什么地方,小木抓住她的手,感觉到一片冰凉,他解下自己的围巾套在她的脖子上,然后像平常一样把她的手拿到唇边呵了呵,然后握在手心里揣进自己外套的口袋里,继续往前走。他们沿着平时走惯了的小路逐渐上了山,学校是依山势而建的,这条崎岖的小路会经过前面的一个树林,然后到达学校最高处的樱园,这样一个清冷的冬夜,很少有人会选择走这条路,黑魆魆的树林让晴朗有些畏缩,她缩了缩脖子,本能地靠近小木。虽然隔着羽绒服,亲昵的触碰还是让小木心里一紧。今天的他有些心事重重,而神经大条的晴朗依旧有说有笑地说着今天有意思的事情,浑然不觉。 走进树林不久,几个高大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前面似乎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他们停住了脚步,晴朗有些紧张地抓紧了小木的手指,小木往来时的路上看了一眼,发现也有两个人站在那里。前面的人正向他们走过来,步履漫不经心,却透着诡异的威压。 今晚的月光很明亮,月光从某个角度打到其中的一个人脸上,小木心里一动。他扭头看了晴朗一眼,她的眼睛里有明显的害怕,紧盯着前面的来人,没有注意到小木的目光和其中的异样。 前后两拨人逐渐靠近,为首的那个人呲牙一笑,冲晴朗努努嘴,说:小子,我们有事要找她谈谈,你不方便在这里,赶紧走吧! 小木的唇角牵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出声,旁边的几个人很夸张地撸撸袖子,学电影上街头的混混,作势要揍人的样子。小木松开了晴朗的手,向前一步,似乎要过去,晴朗反手迅速抓住了他的手,飞快地轻声说,我过去看看他们要干什么?你别过去。有机会你就跑,去男生宿舍叫人。小木再次看向她,月光下她的小脸因为害怕和寒冷比平时苍白,乌黑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着光,一抹平时不易看见的坚毅,让他想到纯澈的雪山融化后的湖水,自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这一眼让他终于下了决心。 他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原本反握住她的手指慢慢松开了。甚至后退了一步。晴朗微微诧异,原本以为他必定不肯,势必要多费口舌才能让他置身事外。她并不知道这些人找他干嘛?她告诉自己,这毕竟是在学校里,他们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她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尽量脸上镇定地迎着那些人走过去。 为首的那人不耐烦地向小木挥挥手,说,没你什么事了,还不走,难道留下来找打? 小木再次沉默地看向晴朗的背影,只是短短的一滞,便真的听话地转身向下山的路走去,身后的两个人向两边让了让,满眼鄙夷地看着他过来,没有拦他,只是故意用肩膀挑衅地撞了下他。他低着头,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抬头看他们,很快就消失在转弯处。月光把他的背影拉得格外的长。 晴朗听到他的脚步声,回头看他,只看到他萧索的背影,已经走出好远。他就这么走了,虽然刚才她是想让他置身事外,但他真的这么做了,她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她强迫自己把目光收回来,转过身看向那几个人,突然就升起一股怒火和勇气,“你们到底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那为首的男人看上去也很年轻,虽然穿的流里流气,但气质并不像一般的街头混混,他冲晴朗又咧嘴一笑,吊儿郎当地说:你看上这个家伙什么了?” “要你管?”晴朗没好气地回敬。 “你现在这个口气是因为恼羞成怒吧?他这么怂,几句话吓吓就轻易地抛下你走了,你是不是特失望?觉得自己的眼光有问题?”那男人肆无忌惮地调侃道。 晴朗冷冷地看着他,用眼神表达不屑于对话的意思。 旁边几个人笑起来,也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缠住她不让她走。 小木快步下了山,掏出手机打通了许烨宿舍的电话。他不知道许烨的手机号,但是知道她的宿舍号,很容易查出来。 许烨的声音从话筒那端传过来,“喂?” “是我,程小木” “哦,什么事?”她似乎并没有很奇怪他会给她打电话。 “你可以通知他们撤了。我也会走的,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小木沉声说,声音里有淡淡的疲倦。 那边许烨沉默了一瞬,没有否认,也很干脆地说:“你准备离开这个城市,不再回来?你能保证不让她找到你?” “是的,我保证。”小木突然也有种释然的轻松。他一直都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他和她不是同类,她注定了会在晴朗的天空里自由翱翔,而他会穿行在不同的陌生城市里的霓虹街巷。只是暂时贪恋她给的温暖,一时不想离开。而许烨和那些人用这么极端的方式,逼着他无法装做视而不见。当她用急促的语气在他耳边说,让他走的那一瞬,他比以往的任何时候更加自惭形秽。 “我没有告诉她关于你的过去,不想让她太伤心。”也许因为感觉到电话里声音里的落寞,她的心突然有些不忍。 “谢谢你,只是让她觉得我是个懦夫,或者只是不够爱她,很仁慈了。”他在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是我?许烨忍不住问。 “我见过其中一个人,看见过他和你在一起,你没看见我。我这双眼睛,不会忘记任何一张我见过的脸。”他解释道。 “干嘛要配合我?你早已经准备走了?” “是,没下决心。你刚好帮我下了决心。她那么嫉恶如仇的性子,也许鄙夷能让她更快地走出来”他淡淡地说。 “谢谢,你不适合她,但你是个好人。”许烨由衷地说。 “最没用的就是好人。”说完,他放下了电话。 晴朗从那晚莫名其妙的遇险,又安然无恙地回到宿舍,生活还在继续,唯一不同的是那个仿佛从天而降的程小木,就这样人间蒸发了。他的电话永远都不在服务区,她多么希望那只是一个彩铃“您拨打的用户现在不在服务区”,后面还有一句,“他正在奔向服务区”,可是没有后面了。 他就这样走了,甚至没有去叫人,没有再回来找她,而且就此不见了。她怀疑他在下山之后出了什么事,曾疯狂地山上山下找寻他。许烨不解地问她:你这样掘地三尺到底想要找到什么?一个凶杀现场吗? 后来她又连续多少天在那些他曾经演唱的酒吧,停驻过的广场和地下通道c地铁站里寻找他,她的执着和坚持让许烨都受不了,险些就要说出实情,阻止她这样无望地寻找。 许烨问她:这样一个不负责任,胆小临阵脱逃的男人,你到底要找到他干什么? 她愣愣地说:我只是想问问他,那天晚上他走的时候到底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一声再见就走了,那我们在一起的从夏到冬,对于他到底算什么? 许烨泄气地说:算什么?算一个过客。一个他生命旅途中的路人甲,同坐一节车厢的乘客,聊聊天,打发无聊的时间,然后他先下车了。 晴朗不甘心地问: “你会对一个路人甲弹一通宵吉他?会用一个下午给她讲一部电影?我不相信那些热情,那些声音里的情绪,那些眼睛里的感情都是假的。” “真的又怎么样?演员演戏时会落泪,那眼泪也是真的,那个时候他应该相信他就是那个角色,才会落泪。但是戏演完了,就结束了。他很快会接下一部戏。” “如果他上过大学,不是个流浪歌手,是不是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生活不是演电影。也许你真的喜欢他,很罗曼蒂克,算是个文艺片,这类片子就该在适当的时候结束,留下点淡淡的怅惘。真要演到底,一定是一地鸡毛。我保证。”许烨的声音里有淡淡的嘲弄。她俩也许从来都不是三观一致的朋友。 无论她怎样不相信,这个人是真的完全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想念他的时候,晴朗用英语给倾城讲那个电影,算做完成作业,私心的算作一种思念的宣泄。 倾城问:“装口红的盒子上的蝴蝶结?这么奇怪的名字,电影是讲什么的?”《胭脂扣》被晴朗翻译成这样,难怪他听不懂。 晴朗讲《胭脂扣》,也讲自己在这段感情中的不解,挫败和悲伤。用英语说这些,就像是戴上了一个面具,形成了一个自我保护的隔离层,让她有勇气直面自己的脆弱和伤心,用自黑的精神嘲笑自己。而且最重要的是,倾城绝对不会觉得她可笑,虽然他经常嘲笑他的同学在专业上的愚蠢,但是他不会嘲笑她在感情上的愚蠢,她莫名地相信这一点。 她问他为什么小木那晚就这样走了?这并不是个问句,因为她知道倾城在感情问题上像个绝缘体,谁料他居然给了个答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走也许是因为他想对你好。” 晴朗听完愣了半晌。 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听,听完就会提出各种各样的奇怪问题,这些问题就像是化学实验里的某种反向催化剂,总是会使化学反应延迟,起到阻燃或转移注意力的作用。很多时候,她都会被这些问题搞的瞬间没了情绪,自然也就忘记了之前是那么伤心那么惆怅了。 事后她会怀疑,他是故意的。有时候她会觉得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迟钝麻木,也许是个隐藏她身边的绝世高手。 听完了她讲的胭脂扣,他慢吞吞地说:”你要是因为他会讲故事才这么想找到他,我也可以的。“她被他煞有其事的郑重语气逗乐了,并没有往心里去。 讲完《胭脂扣》的第一个晚上,临睡前晴朗靠在宿舍的床头用电脑上网,收到了倾城的语音文件。打开一听,是他给她讲的第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半神半人的男孩在格格不入的人类世界中寻找认同和自我的故事。 倾城用的是英语,并特意将语速降低,讲的很慢,吐字异常清晰,以便能让她容易听懂。 晴朗第一次发现,英语其实也很美。倾城的叙述难得的有了感情和情绪,她能从他语气的起伏c长时间的停顿和深深延展的尾音以及她所深深熟悉的他的气息变化中,捕捉到那个作为异类的男孩怎样挣扎在被否定被欺辱背弃的挫败感中。 所有被压抑的情绪,第一次被给予信任和欣赏时的不知所措,第一次知道有人会不嫌弃自己,还有人会喜欢自己时的心动,第一次终于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也不是怪物时的悲喜交集。那个故事很长很长,晴朗戴着耳机渐渐地在他声音的陪伴下就要沉入梦乡,她迷迷糊糊地把手机凑近嘴边,嘟嘟囔囔地说:小怪,你讲的是自己吗?是不是你也是个神和人类女子生的孩子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从那晚开始,每天晴朗都会收到一个《一千零一夜》倾城版。故事每天都不一样,晴朗人生第一次失恋的日子就在倾城的絮絮叨叨中一天天过去了。晴朗的英语也在突飞猛进中。 在那段失恋的日子里,小怪展示了绝世高手的又一项才艺。 那是一个因为阳光灿烂而格外温暖的初春的上午,晴朗在学校最高的樱园顶的树林里,从早晨一直坐到下午,然后第一次破例在倾城的深夜里,给他发了一条语音:小怪,我觉得很孤单,就现在。你在吗? 很快,她的手机有了回应,她听到小怪略有些未完全醒来时那种有些模糊地带着鼻音的声音: “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然后是一连串的声音,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下床穿拖鞋的声音,走下楼梯的声音,开门的声音,找东西的声音,拖动椅子的声音,调弦的声音c起弦试音的声音—— 然后一连串音符顺滑如水的流出,是吉他的弹奏声,然后她第一次听到了小怪的歌声。她把手机的声音调成扬声状态,然后就在春天桃花盛开的树林厚厚的积年落叶上舒服地躺下来,明亮的午后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被筛成了一捧碎金,散落在她的脸上。 晴朗的双眼微闭,树林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鸟叫的声音和小怪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林子里盘旋。她心里模糊的想,倾城性子清冷,可是歌声却如此温暖,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她什么都没说,他就一遍一遍地弹着同一首曲子,仿佛可以一直可以这样陪她到时间的尽头。 几遍以后,她已经听懂了全部的歌词。 你是我的阳光 只属于我的阳光 在天空一片灰暗的时候 你悄悄给我一颗种子 落在我的手心种在我的心上 从此那金色太阳花铺满了山坡 燃烧了我的生命 你是我的阳光 我最亲爱的阳光 当我背对世界独自走开 你默默投下一个影子 走在我的前面跟在我的身边 从此那一段段的路途我不再孤独 不再只有我自己 你不会知道 我有多么爱你 你不会知道 你给了我多少快乐 请不要带走我的阳光 我会哭泣会难过 请不要带走我的阳光 亲爱的我的阳光 在一遍遍反复吟唱的“please d一n’t take sunshe aay”的歌声中,晴朗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双手举过头顶尽量伸展,双脚伸直最大程度的延伸,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彻底的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不知道是因为这段时间心里的疲倦,还是没吃午饭又饿又累,不知不觉就睡意朦胧,在睡过去之前,她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小怪。你也是我的阳光。 等她醒来的时候,倾城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线了。她爬起来,突然觉得心里很轻松。她拍拍身上的草叶,嘴里不由自主的哼出了倾城的调子,几乎是欢快的向山下的宿舍跑去。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和 "第六章且行且珍惜 “小怪,你看樱花都开了。我拍下来给你看啊!它们在7天之内相约着满树花朵一起盛开,一边开一边落,绽放和凋零是两种美,却混合在一起。” “小怪,我和同学一起旅行回来了,走的时候把弥猴桃忘在柜子里,你看看它现在的样子?看清楚了没,a hairy freak ” “小怪,你看小黑球胖成什么样啦?你要坚持跑步啊,要是敢胖成这样,为师一定将你逐出师门。” “小怪,又下雪了,过了年我就要去北京毕业实习了。” “小怪,你听见鞭炮声了吗?我刚刚在包饺子,你喜欢吃饺子吗?我带你去看烟花啊,你等等别走开,等我爬上房顶拍的才清楚,哎呦—一”她从墙头掉下来。 ”小怪,看北京的万亩桃花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形啦。这么大的花海拍不下啊,怎么办呢?什么时候我带你一起看,用你的眼睛自己看。” 小木走之后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晴朗在学校人气很高,她身边其实有很多朋友,他们都健康阳光活跃触手可及,但是她却一直坚持和倾城之间的交往。他的世界就像一片沙漠,没有颜色,无情无绪,多数时间都是她在喋喋不休,将她生活中的点滴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他。她总是兴高采烈的情绪,中间或有惊人的爆发和绝对的低谷,是个很感性的人。 如果把对情感的需求量比作水,她应该算是一头鲸鱼,需要一片大海容身,而奇怪的是,在他那片沙漠中,她却既没有窒息也没有渴死。她乐此不疲地和他分享着她的世界,但是他的世界,她却依然所知甚少。 许烨怀疑地说:你确定不是在和小怪谈恋爱吗?我怎么觉得你们隔着太平洋,却好像比同校的uple还黏呢? “怎么会,我都不知道他美还是丑,你知道我只喜欢花美男的。”晴朗嘻嘻哈哈地故意向许烨伸出魔爪做淫虫上脑状。 晴朗21岁生日那天,收到了一个来自国外的邮包,是倾城的生日礼物,不知道他为这个礼物准备了多久。那是一只外形特别熟悉的笃笃鸟,它的样子就是倾城在叨叨江湖上的虚拟化身,那只又憨又呆,头上有一缕耸起的毛好像总是没睡醒的菜鸟,是晴朗最初留意到倾城时的样子。 后来随着他中文能力突飞猛进,他的虚拟化身也早已经不是这个样子。 晴朗在全宿舍同学惊叹围观下,启动了笃笃鸟的开关。 “晴朗,猪,你生日快乐!”渡渡鸟伸开翅膀,啪啪击掌,然后微张着尖尖的嘴巴,张着翅膀虚位以待,做出“请君入怀”的拥抱姿态,似乎在等待她投怀送抱。 她习惯性的一巴掌拍到鸟头上,“小怪,敢调戏我!” 鸟开始原地做晕圈状运动轨迹:“打人啦,打人啦,报警报警!还看什么看,打死鸟啦” 所有人都乐不可支,许晔一边满脸稀罕地研究着鸟的材质,一边说:“小怪两年磨一剑,做出了这绝世神器,来报仇了。让你平时总欺负你徒弟。这只鸟看起来可不像小怪那么好说话!” “不好说话,不好说话!”那只鸟赞同地应声答道。 “你叫什么名字?”湖北人萧潇故意用湖北黄石的家乡话问它。 “小怪。小怪。”鸟没被难住,一本正经地答道。 许烨惊讶赞道:“啊呀,这只鸟的语音识别做的真好,还有地方方言数据库呢”。 另外几个人都争先恐后地用各自的方言提出问题,七嘴八舌地乱成一团。 “一个一个说,吵死了!”鸟嫌弃地嚷嚷。 晴朗听出来这只鸟所有语音都用的是倾城的声音,所以格外熟悉。只是人和鸟的风格却如云泥之别,倾城虽怪异寡言却也温和柔顺,而这只鸟却乖张伶俐,分明是—分明是像她嘛!她有点冒冷汗呢。 倾城是在哪里订制了这样一只人工智能的机器鸟? 他们因为叨叨江湖而相遇相识,一路走来转眼已经两年多时间,他用这样一种方式来纪念他们的相遇。她突然觉得他似乎已经和最初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 倾城是个电脑程序的顶级高手,这只鸟的软件程序是他自己设计的,预置了她可能会问的所有问题。 “喂,你为什么叫小怪?” “因为小怪想陪在你身边———”,鸟顿了一刻,大喘气地继续说“监督你—一”。 “你的中文说的不错嘛!”她揶揄。 “名师出高徒,主要看是谁的徒弟!”鸟谦逊道。 “你都会干什么啊?” “早上叫你起床,考你单词,纠正你发音,讲故事,给你做翻译” “那真的小怪不是要失业了?” “一个在你的白天,另一个在你的晚上。”突然声音变得有点低沉,平白的就显得很温柔。 “你怎么做到的?”晴朗追着问倾城。 “我在一家人工智能的公司做兼职,我不要工资,只要求他们帮我完成一个订制产品。” 这只也叫小怪的鸟成了晴朗生活的一部分。早晨它锲而不舍的叫她起床,不理睬它的时间一长,它就会嚷嚷表示不满,不管旁边有没有人,常出惊人之语,做派和旁若无人的倾城如出一辙,经常让自诩很抗打击的晴朗也尴尬脸红。所以,为了阻止它惊扰四邻,她只好在不想被它吓着的时候关了它的语音,把它变成哑巴鸟。 那段时间,晴朗突击苦学英语,这只小怪在无线同步时被倾城改了制式,坚决不说一句中文,变成了全英文小怪,每天一有时间得到晴朗的理睬,就用英文给她出各种各样的冲关题目,让她背出单词c翻译句子c情境对话。 冲关成功后小怪的嘴里就会吐出一个小小的实体金币。倾城答应积攒的金币可以在他那里兑换成心愿,她可以让他无条件的答应为她做一件事。 其实在叨叨江湖上,冲关成功和累积的时间可以兑换成江湖声望,可以换很多东西,但是时间就那么些,晴朗还是更愿意兑换成倾城的心愿金币,她一直怀着恶作剧的快感,想让他去做一件让他很为难的事情。所以,为了这个心愿,她努力的学学学。 进入大四的最后一年,晴朗结束了毕业实习,开始投简历,找工作。日子不再像从前那么随心所欲的可以挥霍。 倾城也顺利毕业,毕业后他没有去工作,待在家里成了一个自由工作者,在学校时他就经常接一些公司外包的软件设计,逐渐成了长期关系。他继续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这让晴朗暂时舒了一口气,她一直很担心他毕业后必须工作,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他不能顺利融入,会被周围的人排斥甚至视为异类。虽然这两年觉得他已经有了很多改变,但她还是会担心他。想到有人会嫌弃她的小怪,她就觉得心疼。但是,她也发愁,他总不能一辈子都只生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晴朗的英文在小怪鸟和倾城的帮助下,突飞猛进,等到她已经可以随意表达自己所思所想,可以和他进行无缝交流的时候,倾城就把小怪和他自己的对话模式都改回了中文。 他们仍然没有真正见面,她虽然抗议过无数次。凭什么他可以天天看见她,可是他却始终不愿,也没有让她看见过他的脸?她曾经以停掉自己的所有视频交互为威胁,声称也不让他再看见她,即便这样他也没有妥协。 她狐疑地试探着问:小怪,你不会是小时候经历了电梯失火c地震c车祸之类的什么狗血剧情,被毁了容吧?或者留下了残疾?还是你生下来就一一一一一? 他打断她令人发指的想象力,简短地说:“没有。我会见你的,但不是现在。再给我一些时间。” 晴朗查阅了很多心理疾病的医学资料,找寻和倾城相似的病状,研究那些旨在增加幸福感和改善生活体验c帮助心理创伤疗愈的治疗方法。 因为倾城,她接触到各种各样的案例,仿佛突然间敞开了另外一扇门,让她走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她难以置信地认识到,原来在这个阳光灿烂的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平行空间,这里的人和倾城一样在黑暗中踽踽独行,拿抑郁症来说,已经超过心脏病c哮喘病和糖尿病,成为对全球健康最具威胁性的慢性疾病。 在这个平行空间里,有那么多人需要采用人为的甚至是“造作”的“积极办法”去寻找幸福,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困难地尝试学会与别人相处。例如练习对别人说谢谢,对别人微笑,以便让大脑产生多巴胺,这是一种与愉悦c奖励相关的神经递质。 在搜索和探究中,晴朗了解到很多新知识:如果解出谜题,跑完比赛,完成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大脑就会释放出甲肾上腺素c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的强效混合物,这三种神经化学物质的组合,能让人满意c自豪c高度兴奋;如果某人被动人的故事或者盛大的场面所感动c震撼,那其实是触发了“迷走神经”,让我们感到喉咙里有情绪在“激荡”。但是有些人却缺乏这些化学物质。 晴朗生来就是无可救药的乐天派,性格阳光明亮,自带超级燃料和启动装置,不但能自燃,还能顺便把周围一燃。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人体内还有这样庞大的化学工厂,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着化学反应,创造出各种情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倾城是因为产能不足,该有的情绪都不能正常生产出来。怎么才能让他的工厂好好干活,多多生产呢? 第七章心愿金币 晴朗的金币攒够的那一天,她早想好了要和倾城兑换的那个心愿。 “喂,小怪,我的金币已经攒够了。现在,我要求兑换心愿。” “嗯,只要我能做到的。” “从能力上你肯定能做到,从意愿上说,不好说。” “只要我有做到的能力,就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你不会让我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吧?”倾城的声音里有模糊的笑意。 “打开这个网址”,她给了他一个网址,那是一个著名的心理研究机构主导的平行实境游戏的活动网站。这种新近很流行的游戏致力于让那些有’现实融入障碍’的参与者,通过参加游戏c唤起积极情绪和意义感,帮助他们融入现实。这种游戏的主题就是“反遁世”。 她看了很多参加游戏的人上传到y一utubecitter 上的游戏视频,他们在人行道上向陌生人高喊执意c脚不动在原地跳舞c在广场里的陌生人里找到秘密特工,同时防止装扮成陌生路人的杀手偷偷拿走自己的命,很好玩。她希望能对倾城的化学工厂重建工作有帮助。 倾城看了之后还算平静,听不出来他的情绪 “我参加游戏,就是你的心愿?” “不,你顺利通过游戏,拿到骑士勋章送给我,才是我的心愿”,她一本正经地说。 “我需要确定一个守护者,监督游戏全程。你要做我的守护者吗?”和以往一样,他总是能很快在游戏设计中找到关键环节。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她觉得他答应的过于爽快,有些诡异,她本来准备好的晓之以理c动之以情都没用上呢。 “我说过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会为你做”,还是那样淡淡的口气。 她有些错愕,这话听起来很熟啊,应该当选女人最爱听的十大情话。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就只是在陈述’饿了我要吃饭困了我要睡觉’? “那好吧,作为守护者,要行使检查监督的职责。我不在你身边,不能亲自到游戏现场查验,但是我相信你肯定能守信用,严格遵守游戏规则,不作弊不掺水不使诈的,对吗”先给他戴上高帽子。 “嗯!”倾城鼻子里哼一下,表示同意晴朗的赞美和信赖。 她开始眉开眼笑的履行自己的“守护者”的游戏角色,他们登上游戏页面,各自注册游戏角色,倾城自己选择了游戏中的虚拟身份,在游戏提供的超级英雄名单里,他选的是电影《暮光之城》中的吸血鬼男孩edard ll 在游戏中,他要完成守护者为他量身订制的冒险任务,才能获得足以匹敌的超能力,从比他强大的v一lturi家族手中解救所爱的人,取得骑士勋章。 晴朗设计的四项任务,是基于她对倾城的了解,是她认为他最需要克服的心理障碍。由易到难逐渐加强难度。分别是: 任务一:早晨走出家门,一直沿着人行道走,穿过城市中心区,完成一个对角线,全程5公里。去的沿途要对遇到的每一个陌生人微笑并说hell一,然后拍下沿途街景,再写一篇日记,描述此间心情,提交给活动网站。 任务二:去游戏活动指定的酒吧,自己动手调制一款鸡尾酒,请一个你心仪的美女喝酒,然后请她为你在羊皮卷上盖章,写下对酒和你的评价。(酒吧可以领取羊皮卷和签章。) 任务三:参与另一个叫“心愿”的游戏,进入活动区域,手机定位会发送一个距离你最近的活动参与者的地标信息和她希望你帮助他达成的心愿,你设法帮她完成心愿,获得心愿金币,可以用于日后他人帮助你完成心愿。 任务四:在城市中心广场,周六晚上八点,扮成流浪歌手,卖艺赚钱,赚到200美元。她尽量把需要赚到的钱数压得比较低,不让他有太大的压力。 提交这四个任务的时候,晴朗心里真的很忐忑,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因为无论是这四个任务中的哪一个,以她最初认识的倾城而言,难度都太高。但是已经两年多了,她能感觉到他一点一滴的变化,他也会关心别人,用他自己的方式;也会有情绪,也许只有熟悉的人才能察觉到;也会想要走出他一个人的城堡,虽然他自己不承认。所以,今天的倾城,也许一一一一一 倾城的回答言简意赅,只有一个字:好! 他们的游戏从第二天清晨开始。四个任务,倾城用了四天的时间。那四天,充满着晴朗无比期待的好奇,也有些孩子气的恶作剧。 第一天,晴朗一直注视着活动网站,一向不喜欢在别人身上浪费时间的许烨也被搞得有些兴奋,一同关注着事情的进展。 倾城早晨出门,按照游戏规则在活动网站上打卡,游戏开始,到她应该睡觉的时间,她看到了他提交的全部活动信息: 20 张图片,是洛杉矶秋日街头抓拍的瞬间: 金黄的法国梧桐在午后阳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晕,微尘在空气里漂浮着金色的光粒,几片落叶在飘零而下的瞬间被凝固在画面上,成了清晰的前景; 一只大黑狗,正懒懒地卧在桥头,晒着太阳,阳光照着它的背,光滑乌黑的皮毛形成一个奇怪图案的光斑; 街心公园的喷泉,正在阳光里喷渤而出,投掷在洁白大理石的雕花台面上,激起一朵朵小小的浪花,在阳光下闪着七色的光; 一丛金色的雏菊正在草地上恣意绽放,一只松鼠站在旁边举着两只爪子在胸前,正在凝视拍照的人,阳光把雏菊和松鼠都镀上了温暖的金色—— 20张照片,主题各不相同,但都有个共同之处,所有的细节都在阳光照耀下,舒展着表示着什么。晴朗看着它们,心里像被阳光照进去,温暖而柔软。 那一天倾城的活动日记这样写道: “我被迫做这一生最傻的事情,真不敢相信,有人会让我做这么傻的事情,更没想到过我真的会儍成这样。 走出家门,我对每一个人挤出微笑,此前我练习过很多遍,努力不让自己笑得太难看,以便不要吓到别人。好在是白天不是晚上,杀伤力不会太大。被吓的最狠的是邻居们,他们脸上的表情表示他们真的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我在他们做出进一步的反应之前赶紧离开。 多数人会报以微笑,原来微笑可以感召微笑 以前我很少直视别人的脸,今天近距离之内看到这么多张脸,很难受,是生理上的强烈不适,想要呕吐的感觉,强迫自己坚持下去——一 晴朗对我说,当我对别人微笑的时候就会产生大量的多巴胺,就会产生幸福感。我不知道我今天是不是真的产生了很多的多巴胺,但愿这样能让她产生多巴胺。 我在外面待了很长时间,很久没有走过这样长的路了,我从早晨一直走到下午,早晨的阳光和下午的阳光,有着不同的颜色和质感。 晴朗,你还记得两年前我们认识的时候,你告诉我的第一件事吗?” 她当然记得,她当时说,白天和黑夜是不同的。 看着那些照片,晴朗想象倾城是怎么一点点地从那些画面里走过,想象他注视着这些画面时脸上的表情,想象着他脸上的笑容,她仿佛真的能在想象中看到倾城的样子。只是想象中他颀长而孤独的背影走过街头,让她仅仅是想象一下都觉得悲伤,让她不由地想要在那些画面前,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陪他一起走下去 关于任务一,守护者晴朗给了倾城“通过”的门钥匙。 第二天,许烨又来了,果然看见晴朗寸步不离地守着电脑。 许烨笑道:你不是在让你家小怪玩游戏,你是让他参加高考呢。你是拿着冷饮在考场门口等他吗? 晴朗叹了口气说,“说实在的,我也觉得这游戏挺傻的,但它本来就不是给你我这样的正常人设计的。他们的世界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哪怕能让小怪走出他的蜗居,走到阳光下,和别人多接触一下,我觉得也算成功了。 许烨安慰地拍拍她的背,有点担忧地说:可是,你觉得他能坚持下去吗?幸福看来也是种能力,只是不知道这种能力是不是可以像学英语一样拿来学的?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免得失望。 晴朗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对什么都不甚在意,许烨很少看她拿什么这么当回事。 第二天的任务。 倾城是晚上在酒吧打的卡,手机定位锁定他的地理坐标。 他在活动酒吧出现,领取了羊皮卷和印章。两小时后,他向活动网站提交了盖过印章的羊皮卷扫描件。也就是说在这两个小时内,他学会了调制鸡尾酒,并尝试和人搭讪,邀请了一个陌生女郎品尝。晴朗无从想象这个过程他是怎么做到的,又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过程。 她看到的只是那个品酒的女郎为他盖的印戳,证明他确实做到了。 那女郎的评价这样写道: “显然这是他第一次调酒,我很荣幸可以享受一个陌生男人的第一次,尤其是一个如此英俊又特别的男人。当然,酒也不错。他用了很长时间,站在吧台前,头也不抬地一遍遍尝试着各种比例和组合,仿佛在大学实验室里专心做实验的男生。他搭讪的方式更加特别,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来自男人的搭讪,原来这般直接又严肃的更让人着迷。我猜他从来没有邀请过女孩子,第二个’第一次’。他说他的酒名叫sunny。因为酒是太阳的颜色,澄湛的金色,分成很多层次,深深浅浅的金色,一层层从酒杯底部荡漾着泛起气泡,仿佛夏日阳光里漂浮着小孩子吹出的无数彩色肥皂泡泡,又像阳光照进了清澈的湖底,金色的湖水静静流淌着,呈现出不同的层次。口感是甜的,回味有点微苦。一个有趣的男人,我对他很有兴趣,或许可以尝试搞定他。 晴朗给了倾城“通过”,然后马上就语音给他: “小怪,以前有女孩说过要追你吗?” “没有。” “那她不是要享有你的第三个“第一次”了?” “你不高兴?” “我干嘛要不高兴?” “那你高兴?” “对啊,你是我的小怪,有人喜欢你,说明你很好,我就是“与有荣焉”,你知道“与有荣焉”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没等说完,被冷冷打断。“我不想知道关于鱼的任何事。”好冷的玩笑呢。 “你喜欢她吗?长得漂不漂亮?” “你们女人在我看来长的都差不多”。 “晕,差不多?照小怪这眼力见,我不是白长这么漂亮了?好白菜又被猪拱了”,晴朗愤愤地想。 倾城没等她再说,下线了。 “又没说再见呢!”晴朗郁闷。 第三个任务的时候,晴朗已经不那么担心了。 倾城打卡的地理坐标是在国家图书馆附近,作为守护者,她可以看到他在打卡的那一刻,身边1公里的范围内,同时有三个心愿任务。 他选择了其中最中规中矩的一个,正在图书馆里看书的某个女生提交了一个很文艺的心愿:秋日的黄昏,面朝西窗晚霞,希望有一个英俊男生踩着流光向我走来,手中拿着一杯专门为我买的冰咖啡。 晴朗兴奋起来,拉着许烨看游戏进度,虽然看不到实际进行的画面,但她们可以看到倾城的进度条和地理坐标的移动。地图上显示,代表倾城的那个小点在原地附近来回移动了两次,然后就向最近的一个咖啡馆而去,移动速度很快。 晴朗脑海中的画面:他先去找附近的路人询问最近的咖啡馆的位置(游戏有时间限制,需要在规定的时限里完成动作,否则就不能通过)然后他迈开长腿奔跑在街头,旋风一般刮进了咖啡馆,微微喘息着说:请给我一杯冰咖啡! 坐标显示在向图书馆方向移动了,许烨看得惊讶不已,“你可真是个妖孽,小怪居然肯这么被你调停!” “我对月盟誓,我可绝对没有编排戏弄他的意思,这个游戏可以让小怪知道,其实接触别人并没有那么困难,帮助别人自己也会快乐。终有一天,小怪一定会理解为师我的一番苦心的”。晴朗捋着自己下颌本不存在的胡须,念电视剧台词。 许烨伸手打她,“月在哪里呢?现在快中午了。你就是打着慈善的幌子行调戏之实” 倾城顺利在游戏规定的时间里抵达了图书馆,定位标志停在图书馆里大约十分钟后,那心愿的主人在活动网站上打卡,帮倾城证明了任务完成。 他的坐标从地图上消失了。游戏一结束,他就立刻拒绝了定位公开。 晴朗的好奇心啊,如三月漫涨的春水,涨啊涨啊,就要漫出来。 她马上问倾城: “唉,我说小怪,那么大个图书馆,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和她事先电话联系,确定了她的位置?还是很浪漫地踩着五彩霞光,突然从天而降给她个惊喜?” “她漂不漂亮?她觉得你是她想像的那类——送外卖的小弟吗?呵呵” “她看见你时什么表情?” “要是有个男人为了我的心愿如此浪漫地出现在我面前,也许我会忍不住以身相许,她有没有以身相许呢?” 一连串问题扔过去,好像肉包子打狗,没有任何回音。 “喂,你该不是被女色魔打包带回家了吧?要不要我报警去营救你?嘻嘻——” 还是不踩我不踩我?为什么啊?难道是那女的长得太惊心,把小怪吓得花容失色,然后失语了?还是恨毒了她这个始作俑者? 晴朗一边琢磨,一边心虚。 倾城一直没有回应。他不乐意,晴朗就找不到他。两年多来一直是这样,他掌握着主动权。她愤愤不平,这个状况一定得有所改变。 至于第四个任务完成的过程,晴朗无暇顾及。那天学校有毕业招聘会,晴朗穿着规矩的职业套装扮成淑女去应聘,有两家重点新闻单位来学校招人,系里推荐了晴朗和另外四个学生,名额只有两个,她得认真对待。 回到宿舍,她立即登录活动网站,倾城的状态已经是任务完成。这个任务可是在广场上扮流浪歌手赚钱呢! 他把赚到的钱全部捐给了活动主办方在中心公园区域的联络站,用于今后的游戏活动基金。他们则给倾城做了目击者,证明他已经完成了这项任务。 到此为止,倾城完成了这个游戏的全部任务,她给了他过关的门钥。他得到了活动主办方颁发的勇气勋章,以表彰和证明他以非凡的勇气克服心理障碍,参加并最终通过了这项以帮助人们在现实中寻找意义,帮助自己和他人产生积极情绪的活动。 晴朗很想知道第四个任务他是如何完成的,她无法想象他在公园广场卖唱,会是怎样的景象,但是很可惜,某人一点也不配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第八章骑士勋章 晴朗参加的面试有了结果,她被录取了。 记者一直被称作无冕之王,况且是电视台。她可以顺利进北京,解决户口。这对于应届毕业生来说,是一份人人艳羡的工作。 可是晴朗却并不喜欢这个职业,当年只是为了不学高数和好找工作这两个现实需求之间的互相妥协。所以,拿着这个一ffer,她却一直在犹豫。 虽然,倾城在很多人眼里,只是个有心理障碍的问题男孩,不通人情隔绝世事。但是,她却从没有把他当成一个病人,她尊重他,甚至会认真考虑他的意见。她习惯于大事小情都跟他说一声,就像告诉爸妈告诉许烨那么自然。 “小怪,我拿到一ffer了,就是上次来我们学校特招的那家北京的电视台,全系只给了一个名额”,晴朗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倾城。 “太好了!祝贺你。”倾城的声音里有难得的欢欣激动。 “可是我不想做记者,我不喜欢追逐和渲染别人的光亮,更不喜欢给鲜花敷锦,为烈火烹油,我想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晴朗有些迟疑的说,因为她自己也并不确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什么样的事是更有意义的?”倾城问。 “我不知道,我想,或许因为我的存在,让别人的人生会有所不同,让周围的这个世界有所不同?”她不确定的口气。“我觉得做记者,也可以有很多种。狗仔队是一种,像法拉奇那样穿行在西贡c金边c墨西哥城c圣保罗c科隆坡的硝烟里也是一种,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那一种。职业只是个,世界这么大,关键是你知道你想去哪里?无论我们从哪一点出发,只要方向没错,总会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的。工作是可以换的,等知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再做改变也不迟”。倾城的回答突破了晴朗平时对他的认识,让她微微讶异。 “你说的对,以后我会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不再纠结了。 “我给你准备了毕业礼物,你很快就能收到了。希望你会喜欢。”倾城的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温柔。 时间计算的分毫不差,在她毕业典礼那天,她收到了倾城的毕业礼物,一大捧晨露晶莹的白色香水百合,她一个人几乎抱不住,和一只用紫色缎带系起的水晶盒子。那盒子上满雕着绽放的太阳花,花朵凸出,一朵朵立体又生动,在阳光下玲珑剔透,光彩潋滟。晴朗在女生宿舍三层所有女生的围观和注视下,打开盒子。 倾城的礼物是一条项链,细细的白金链子上的吊坠,她一眼就认出来,中心的主体是他在上次的“勇敢者的游戏”中获得的那枚勇士勋章,但他精心的磨平了勋章四周的锐角,把它变成了椭圆形,然后在四周用玫瑰金c白金编织成缠枝卷草装饰,枝蔓间盛开着的也是朵朵小小的太阳花c用金色水钻做的花蕊,楚楚地折射着阳光。 太阳花簇拥的勋章正中,是一个骑士。 女生们一边笑闹着传看这个漂洋过海而来的礼物,一边或善意或妒忌地开着玩笑,很多人都知道倾城的存在,但她们不知道他并不算正常。 晴朗打开花束下的卡片,卡片也是自制的,缀满了他手绘的太阳花,只有一句话: 你是我的阳光,因为你爱上白天。 毕业快乐! 署名小怪。 晴朗真的很意外,这个礼物的用心和倾城长久以来的冷漠疏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冰雪冷冽c天地静穆中突然瞥见一枝红梅开的傲雪凌霜,讶异和感动中模糊地嗅到春的气息。 在喧闹的人群背景音里,这一刻,闯入记忆的是数年前初识倾城时的情景,虚拟世界更兼遥遥迢迢的地理距离,两个不同世界里性格殊异的人。 “你愿意做我的师父吗”? 从此他成了她的世界里一份再自然不过的牵念。在时差里,他的黑夜和她的白天重叠着边际,他的语言和她的文化交汇着边界。 她一直把小怪当成一个怪癖的孩子,他的孤单c脆弱c倔强触动了她内心的柔软,让她固执地想将阳光照进他的世界,那么想让他开心c明亮。她一直觉得是小怪需要她,需要她的陪伴和照耀。这一刻,她内心有汹涌的潮汐,才明白在对小怪的疼惜和顾念中,也完成了自己的成年礼,人生中的许多初次,不管是伤悲还是高兴c消沉还是飞扬,陪她一起经历的是小怪。 晴朗又回到了北京,毕业实习时她曾在这个城市待过一年的时间。而这一次,站在夏天夜晚的天桥上,看着三环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河,远近鳞次栉比的建筑,霓虹璀璨,华光潋滟流泄,身边匆匆而过的行人,正奔向等待他们的那一窗灯光。 晴朗心里有些孤单。 除了少数和她一起分配到北京工作的同学以外,这个城市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就像倾城所说,一张洁白的画纸,她要开始一笔一笔画上属于她的线条c结构c填上她喜欢的色彩。 这一批来台里报到的应届毕业生有六个,根据自己的意愿和栏目进行双向选择,等待分配到各个栏目去。晴朗主动和台里领导提出,她想到一个叫《深度30分》的栏目去做见习记者,这个栏目是以揭露曝光负面社会新闻的深度报道闻名的,选题涉及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需要去现场搜集证据和素材,时常需要暗中拍摄采访,有一定的危险性,还经常出差,一般新人尤其是女生都不愿意去,人家栏目也不想要毛都没长齐的新人。台领导颇有些为难,但又要保护新人的工作热情,于是就把这个烫手的热山芋直接扔给了深度30分的栏目主任,恶人让他去做吧。 结果晴朗在他办公室破天荒地待了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出来的时候,她开开心心的报告台领导,主任同意收了她。和台领导汇报的时候,她低眉顺眼做乖巧状,却自动省略了后来告诉许烨的那一段: “杜主任最后看了我半天,叹了口气说:我看你也是个过路的妖怪,收了你吧。”晴朗笑嘻嘻地模仿老杜意味深长的眼神,分明下面还有句没说出来的潜台词:“省得你去祸害苍生。” 许烨也觉得这个栏目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应届毕业生过于挑战,况且还是个女生。但是她知道晴朗很难被这种理由说服,终于还是没说什么。几年的相处,她们已经磨合出最合适的相处方式。 “为了让老杜答应,我说我从小练跆拳道。不行,我得去报个班,赶紧把这个学了。”晴朗忙着打开电脑去查电视台附近的跆拳道馆。 许烨一听实在忍不住了:“怎么还要动手啊?台里那么多栏目,你就非去个要练无间道的?” 晴朗满不在乎地说,杜杜,就是答应要我这个老杜,其实是我新闻系的大师兄,年轻时才华横溢,很早就成名了,但是这么多年却一直没能升上去,就是因为太狷介散漫,所以他的部门是整个台里最适合我待的地方了。我那简直就是老鼠掉进米缸里,乐不可吱!”晴朗亲热又安抚地搂着许烨的脖子,学着老鼠小声吱吱了两声,悄悄说,不能让杜杜知道我死乞白赖非去他那里,居然不是仰慕他的才华。 许烨想起在学校军训的那会儿,要求叠被形,被子要叠成棱角分明的豆腐块,牙刷筒里的牙刷头要顺着同一个方向摆,桌子上要求只摆放笔筒c书本不超过三本。可是晴朗却从来不叠被子,她睡上铺,说被子早晨叠了晚上还要打开,何必自找麻烦,浪费生命?等到教官来检查内务,她就把被子扛到楼下晾衣杆上去晒太阳,然后把桌子上堆积如山分不出什么是什么的一大堆东西,都秋风扫落叶一般统统拿一个大洗衣盆装了,送到公共水房去暂避一时。 教官来一看,床上空空如也,桌上坚壁清野,就问晴朗她东西呢?她振振有词的说,一个冬天都阴雨连绵,今日晨起好不容易看见太阳出勤,赶紧拿下去晒太阳了。 教官脸就白了,瞅瞅桌子,意思是那这里是怎么回事? 晴朗面作严肃,“既然要求整洁规制,那什么东西都不摆,自然是最彻底的整齐了。” 许烨一想起当年教官气绿了的脸,就忍不住嘴角上扬。晴朗一直活得恣意,自己甚是羡慕。只是她敢做的,许烨也只能是在心里神往一下。从小出身于诗书簪缨世家,家教森严,家中无男孩,她被父母寄于厚望,从小当男孩培养,望其出息。她无论如何都不敢辜负不敢尝试。可能就是因为这份向往和不敢,别人眼中反差这么大的两个人才成了最好的朋友。 这样想想,她这样的性子,可能确实只适合待在这位姓杜的师兄麾下,晴朗才能实现她的人生理想:只要我完成选题,不管我是横着完成的还是竖着完成的,来没来上班c准时不准时,你都别管我行吗!也只有杜杜,才会答应一个见习生这样的要求。 第九章蒹葭苍苍 一个月后,晴朗被派到江城去采访,江城是她的母校所在地,是她的半个故乡。这个选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也是她当学生的时候就想做的。 江城自古就被称为千湖之城,可见有多少自然湖泊和水系环绕着这座城市。可是今天这些美丽的水系在迅速枯萎消失,原因就是在房地产开发的洪流之下,有很多地方势力违规填湖开发,湖泊面积急剧缩水,变成了度假村c临湖别墅和高档公寓。 晴朗根据举报线索,一个私人企业违规擅自填湖开发青莲湖,就和杜杜申请,独自去采访。临行前,他反复强调:派她去不是实地采访,只是打前站,先去踩踩地形,摸清周边情况,等待栏目组进一步的部署,再开始正式采访拍摄。 晴朗嗯嗯啊啊地答应着,配齐装备,踏上了南下的列车。到江城的第二天,她就打扮的像个还在大学里读书的小姑娘到了青莲湖。考虑到可能要逃之夭夭,她穿了平底鞋,一条洗的发白的仔裤,一件粉红色的绣花衬衫外面,套一件白色粗织帽衫,一个双肩背包吊着小女孩喜欢的那种闪闪发亮的星星坠饰(其实她平时很少用这么女性化的配饰,白色的衣物她也很少穿,嫌难打理,伪装当然要反差越大越好)。 她手里拿着一个学校里学摄影的学生很常见的那种准专业的单反相机,配着长镜头,好像去湖边采风摄影的大学生,大摇大摆地靠近了青莲湖。她肯定不会笨到出示记者证从大门进去。虽然在江城上了四年大学,这里几乎没有她没去玩过的地方,但是她是天生的路痴,从来不记路,方向感也特别差。用她逻辑解释,这不怪她,是因为人类始祖的分工就是男子负责外出打猎,而女子留守在营地附近采集果实,所以不需要很强的方向感。 但这难不住她,她去找了分到江城日报的同学李翃,李翃果然给她找到了一条可以绕进青莲湖施工工地的沿湖小路,而且很够义气地自告奋勇陪她一起去。 那天,开始的时候天还很晴朗。初秋的天蔚蓝干净,穿过湖边的芦苇荡,是一片蒹葭萋萋,摇曳在风中,投影在湖水中,洁白的芦花向湖中央一路迤逦,轻羽柔雪一般,在远处迷离成一片幽深雾气,有白鸟嬉戏,偶尔惊起,翅尖掠过碧波,漾起涟漪,云影摇晃。 晴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了双眼,只用嗅觉去感受空气中淡淡的青荇芦花混合着潮湿泥土的味道,当五官中的其他感官尽可能缺位的情况下,其中的一种感觉就会变得更加敏锐。 身边的李翃一边用晴朗的相机抓拍下这个瞬间,一边调侃:蒹葭苍苍,白露茫茫,有位伊人,爆料惊魂。你说该有多煞风景!?你一个小姑娘,偏要去搞什么负面曝光。江山如此多娇,莫要辜负韶光啊! 李翃是江城本地人,上学的时候就胸无大志,早早就给自己联系好了留在江城日报,守在父母身边继续混吃混喝,记者这个职业又自由,他活得比上学的时候更加疏懒。今天能陪着晴朗来犯险,实属不易。 晴朗也不过多解释,人各有志,各有各的活法,不能勉强,你也不能说只有你认定的意义才是真的有意义,开心就好,她一向对此宽容。 此刻她只是淡淡地看着湖面的空濛寥廓,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多了很多厚重的云彩,遮住了午后的阳光,空气中潮湿欲雨的气息,混合着湖边的水气氤氲,光影色彩遽变,把逆光的青色芦苇荡c湖面的倒影c远处的小房子,渲染成了水墨画的意境。晴朗感到了一丝初秋的寒意,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不自觉地就叹息了一声:“像他们这么肆无忌惮的填湖开发,下次再回来的时候,这样的美景就看不到了吧?!” 习惯了没个正经的李翃被她脸上真挚的淡淡惆怅刺得心里一阵不自在,敛了脸上的惫懒神色,说,“走吧,好像要下雨了,我们往工地那边去走走,看能不能问到什么消息?” 他们穿过芦苇荡,沿着湖岸走,直接就走进了填湖的前沿工地,他们脚下就是刚刚填好的湖面,湿润的泥土,像刚刚翻耕过的田地,只是将要生长起来的不是庄稼,而是高档别墅群和会所。这片新生的土地从原来的湖岸一直向湖心深处延伸,自信地要将自己的俗世之美,融进这片千万年来自在来去于四季轮转中的画卷之中。 他们假装成一对年轻情侣,一边说笑着假意给对方拍照,一边趁机拍下工地的施工情况,不时地和公司上的工人们打听着,工地开工的时间,填湖的面积,将要开发的建设项目,工期多长,有没有见过老板等所需信息。 晴朗一派天真烂漫,配上大大咧咧,说话随便的李翃,两人将暗访伪装的甚是无心。今天工地上的工人比平时少很多,是因为上面突然下令让这两天停工。他们日夜住在工地,甚是枯燥,这两天更闲的发慌,突然看见俊男美女的好奇宝宝,李翃还不时递上一支好烟,大家也乐得接过来点上,闲聊一阵。 两人进行的甚是顺利,没注意到自己二人已经引起了注意,更不知道其实这些能做房地产开发的私企都水深得很,在媒体也都有人有眼线,此前已经得到了内部的线报,说最近有关于江城青莲湖违规填湖开发的选题已经在台里的选题会上通过,会有记者来暗访。老板马上通知湖面工地这两天暂停施工,注意提防北京的记者来采访。工地上的小头目发现晴朗二人虽然不像记者,但是问的问题却很详细,于是就到前面报告了。 几个魁梧的男人突然就出现在晴朗和李翃的背后,粗声问:你们俩是干什么的?怎么进来的? 李翃吓了一跳,和晴朗交换了个眼色,意思是不好,随时准备跑。然后故作镇定的用江城话说:我们是学摄影的学生,来这儿采风的。 那几个人中带头的狐疑地看看晴朗手中的照相机,说:工地上乱糟糟的,有什么好拍的?说着伸出手想要从她手中拿过照相机:“把你们拍的拿给我看看!” 相机里全部都是工地的施工照片,一看就露馅了。李翃当机立断,说声跑路,一把拽住她就跑。几个人在后面紧追不放,一边吆喝:“抓住他们,千万别让他们带着相机跑掉。” 两个人慌不择路,一边跑一边把施工现场堆积的一些废料c建材通通推倒,阻拦后面的追兵。两个人在工地里的帐篷之间绕来绕去,李翃百忙之中拽过晴朗脖子上的相机,抠出了存储卡,然后把存储卡塞进晴朗手中,说,“我们一起跑,肯定跑不掉,我拿着相机,引开他们,你往来时的路跑,原路返回”。 晴朗急切地阻止:那你怎么办?这是我的选题,不能连累你。 “我是江城日报的记者,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抓到了顶多揍一顿。我是男的。”李翃一边说,一边故意让后面的追兵看见相机在自己手上,然后把来时的路指给晴朗,使劲推她一把:快,往那边跑,你跟我在一起,是我的累赘,别忘了,我是系里的3000米第一名。 晴朗也是个爽快性子,想清楚了不再迟疑,捏紧存储卡就往反方向跑去。那几个人看的分明,相机在李翃手中,简短商量了一下,兵分两路,重点追李翃,只派了两个人继续追赶晴朗。李翃计划的很好,可惜他不知道晴朗是个路痴,三转两转就迷失了方向,很快就正向着和来时的路背道而驰的方向跑去,她去的其实是芦苇荡的另一端,但到底是离开了工地。 此时已经下起了雨,雨虽然不大,但是湖边的新土很快变得泥泞,晴朗深一脚浅一脚的跑不快,束发的发带渐渐跑松了,长发披散着额上的碎发往下滴着水,不时遮挡住她的视线。她发觉自己已经完全不认识路,周围的环境也明显根本没有来过,阴郁的天色,陌生的环境,下雨的时候,孤独一个人在迷雾中寻找出路,如果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愉快的禁忌梦境,这原本就是她从小最不愉快的梦境,何况这个梦境还破天荒的增加了一个情节:被人追赶。 正走投无路,突然听见前面的芦苇丛一阵响动,抬头看去,一条小船正拨开稀疏的几叶苇枝,悠悠荡过来,可能是因为下雨了,准备就近靠岸躲雨。 晴朗像是溺水的人突然看见一块浮木,不由分说就跳上了船。船本就没停稳,她又跑的急,整个身子都栽进了船上那人的怀里。那人只好一把扶住她,免得自己和她一起栽进水里。她就势一把抓住船夫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救一一一我,赶紧一一一开船,有坏人追我。” 那船夫是个年轻男子,抬起头看了一眼晴朗后面紧追不舍的两个大汉,又好奇地看着狼狈的她。 “快走啊,他们来了”,晴朗气急败坏地捏了一把那男子的胳膊,回头去看那两个渐渐逼近的人。那男子被捏的“嘶”地一声牙缝里吸了一口气,嘴里在一边嘟囔着,但手下却不再迟疑,立即用船桨点了一下湖岸,将小船再度一荡重又回到了湖中。然后奋力的一左一右的划动船桨,很快小船就远离了岸边。 那两个人眼看就追到了,谁想绝路里居然冒出一条船来,气得站在岸边跳着脚乱骂一通,却也无计可施。 眼看离岸越来越远了,晴朗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用手去拢遮挡在脸上的被雨水濡湿的长发,手中一直捏着的那张存储卡就滑落到船板上,啪的一响,她赶紧弯腰去捡,又宝贝地在自己身上衣服上蹭蹭上面沾的泥水,那男子眼尖早已经看的分明,问道:“他们就是为了这个追你吗?” 晴朗这才想起去打量自己的救命恩人,高高的个子,穿着一件天蓝色的t恤和灰色的立领外套,卡其布的长裤,头发眉毛眼睛都很黑,显得五官分外的鲜明,让人看了一眼就印象深刻。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乱七八糟,贴在他的额上,他的眼神懒懒的,似乎对这雨毫不在意的样子,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船,一边饶有兴趣的盯着晴朗上下打量,唇角微微上扬,仿佛还在好笑,同样都是落汤鸡,却并不像晴朗这般狼狈。 晴朗老老实实地说:谢谢你了。害你不能靠岸,又回到湖里来了。 “别转移话题,他们干吗追你?别告诉我他们调戏良家妇女,良家妇女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出现在芦苇荡里。”那男子戏谑地说。 “这人不会也是个坏人吧?”晴朗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她的眼神里立刻就有了怀疑和戒备之色,“不会这么衰吧?才离虎口又上贼船,这可是在湖上,一个人没有,要是这个人是歹人,什么什么的,然后再抛尸沉湖,那可真是方便!”她一边心里叫苦,一边不自觉地就浑身紧绷,往船尾缩了缩。 那男子把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眼里的光芒更盛,唇边的笑意也在不觉加深:现在知道怕了?不会太晚了点吗? 晴朗看着他唇边眼底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她,他不可能是个坏人,坏人不会有这么干净明亮的笑容。她定了定神,继续手里的动作,用方才滑落的丝带重新把头发绑好,她挑起鬓边的两束长发,交织到脑后,用丝带熟练地绑成一束,让其余的长发就散落在肩头。她明净如玉的脸上,一颗水滴正从额角慢慢滑落。那男子看着她的动作,心里难得的一动,这女孩的皮肤真好,濯濯玉色,在这样暗沉的天色里更显得如透明一般, “你不是坏人,不是刚救了我吗?”晴朗干脆地说。 “你要是不告诉我,他们干吗追你,我说不定就想做个坏人了。至少,我可以把你送回刚才的岸边去。”那男子挑挑眉,仿佛真的在斟酌是不是该这样做。 晴朗顾不上和他打嘴仗,她惊魂甫定,突然想起还在被他们追赶的李翃不知道跑掉没有,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摸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居然没有信号。她一急,想到李翃为了帮自己而身处险地,想到自己不听老杜的非要深入现场,现在还连累了李翃,声音里就带了哽咽,“李翃,你跑掉了没有?对不起。” 那男子见晴朗眼里泛起了泪光,收敛了自己的调戏之意,难得的正色问:“你还有同伴在岸上?也在被他们追?” 晴朗抽了一下鼻子,忍住泪意说:“嗯。我们两个跑散了。能不能麻烦你尽快送我回到大路上?只要是能让我打车回到市区的地方,或者随便什么有信号的地方就行。” “我不白让你送我,我给你船钱”晴朗又补充说。 那男子微微一哂:“成交!” 就不再多话,他开始用力地划动船桨。 晴朗一边担心着李翃,一边无意识地看着专注在划桨的男子,他似乎很不怕冷,外套随便地敞着怀,袖子高高挽起,小臂上的肌肉随着一次次的用力而自然紧张饱满,雨水浸透了蓝色的t恤,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随着他开合起伏的姿势,显出清晰的轮廓线条,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大半个侧脸,他的唇紧抿着,眼睛眺望远处,似乎在想哪里是最近的靠岸地点。不嬉笑的时候,他脸部的轮廓深刻坚毅,让人看着就觉得很安心的那种。 晴朗虽然心里很是焦灼,但是此时的沉默让她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人家在帮你,总不应该冷场吧。她在想他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被晴朗窥测的目光看得有所觉察,转过脸冲她一笑,仿佛已经猜到她心里正在想什么。 “放心,我不是坏人。就是这附近的村民,平时出去打工,最近家里有事就回来了。他一边正色说,一边安抚地笑着。这次的笑容不像开始时带着点揶揄和玩笑,是让人看了会安心的那种很纯粹的笑容。晴朗是典型的文科生思维,看人主要靠感觉。她几乎立时就信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我没不放心,我说了,你不会是坏人。” “那你呢,现在是不是可以让我知道,我是不是在帮助一个犯了事的坏人逃之夭夭?”看晴朗安心,那人的笑就又有了嘲弄调戏之意。 晴朗想了想,觉得再撒谎好像有点对不住,稍微犹豫了一下,她说:我和我同伴都是记者,我们是来暗访的,听说那个私企没有批文擅自填湖开发,结果我们中途被发现了。我同伴为了掩护我,引开了大部分追兵,我们就跑散了。” 那男子神情略一紧。他当然并不是这附近的村民,他叫裴缜,是北京一家全国很有名的酒店管理公司的ce一,而且和晴朗所说的这家私企老板张越也认识,他这次来就是因为董事会让他来考察青莲湖度假酒店的开发项目,在这里已经待了好几天了。今天玩心重,让人找湖边附近村子里的人借了一条船,自己划船去钓鱼,不成想中途遇到雨,原想上岸避避雨,无意间却巧遇被追赶的晴朗,还帮了她。原本说自己是附近的村民,只是想逗逗小姑娘,随便胡扯,可现在还真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要不回头让张越知道他帮北京来暗访的记者偷拍工地,那可解释不清楚了。张越那人心眼小,势必会影响两个公司的合作。可是这小姑娘还像个学生呢,他已经出手相助,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卖她,只能帮她逃掉了。但是万万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裴缜心念转的快,一瞬之间已经把事情想的通透,继续装出一副惫懒口气说:小姑娘年纪不大,做的事情不小。人没事已是万幸,等找到你同伴赶紧回去吧,别把事情搞太大,对你们也不好。 晴朗未及回答,裴缜又忍不住补充一句:“那老板据说挺有背景的,最好别惹他。”他对眼前这个小姑娘有莫名的好感,干净直爽,想到张越平时的作为,他有些担心。 晴朗点点头,随便答应一声。说着话,裴缜已经找到了一个靠岸地点,目测一下方向,他觉得应该能从这条小路穿过湖边的湿地,回到大路上去。 “看见前面那个缓坡了吗?靠岸后,会经过一片湿地,穿过坡上的树林,应该就是大路了,手机就会有信号,你应该能叫到车带你回市区。”裴缜指点着路线对晴朗说。 此时暮色已经降临,雨还在下,那片树林看上去黑魆魆的,晴朗望着,不知道是被雨水淋湿,还是心中害怕,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她不好意思再麻烦裴缜,但是以她路痴的程度,她真的不确定她能顺利穿过树林。 裴缜看看还在发愣的晴朗,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自己亲自送她到大路上,天色已经暗了,把一个小姑娘撇在这荒郊野外,自己也委实不放心。 船靠岸的时候,他自己先跳上岸,然后伸手给晴朗,握住她手的时候,裴缜的心居然再次动了一下,她的手小小的,却不是那种美女常有的纤细修长的手指,她的手软软的,像只小动物的小爪子,有厚厚的柔嫩肉垫的那种。 她一看就不是那种乖顺的女孩,话说回来,哪家乖顺的女孩能跑到人家工地上来偷拍还被追杀?但此时又冷又怕,她安静又小心翼翼,无条件地信任着他依赖着他,让他握着她手的时候,就觉得握到一只小猛兽的爪子,它现在处于弱势中,为了表示无害,暂时乖觉地收起了所有尖利的爪子,只软软地让他握在掌心。 裴缜拽着她的手越过湖岸上的泥泞和水洼,然后并没有松开,牵着她继续往前走。晴朗抬头看了看他,很快明白了他为什么没有松手,她也没有再矫情,而是冲他讨好的笑了下。 他心里想,还真是人来熟呢。也不怕我把你牵去卖了?转念又想,我长了一张那么让人容易放心的脸吗? 一路上并不好走,晴朗被裴缜连扶带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雨中变得更加泥泞的湿地中行走,不时有湖边的长草荆棘绊住裤脚,或者陷进被积水掩盖住的洼坑里,她不时发出一声惊叫,然后就手舞足蹈地要摔倒。但是裴缜这个护卫真的很厉害,他从小体育就是各门功课里最棒的,身体协调能力一级,他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挽住她下坠的势头,或者在她再度陷入险情之前将她拽开。裴缜一边走一边嘴里埋怨:你是不是小脑不健全啊?小脑管身体协调,我看你绝对是小脑发育不全。 晴朗一边用手搭着棚子遮住眼睛,不让雨水模糊自己的视线,一边没好气的说:我体育很好的,你大脑不健全才会看出我小脑发育不全。 “那你看看,你连走个路都能跌跤,不是我拦着,你都跪拜土地爷多少次了?”裴缜不以为然。 “你管这叫路吗?我还没说你,你选的这是路吗?晴朗走的艰难,心里火大,已经忘记人家是见义勇为的义士了。 “嗯,你上船前的那条路倒是好走,你想回去吗?”裴缜一边和晴朗斗嘴,一边帮她看着脚下的路。她已经累坏了,他怎么带她就怎么走,几乎不看路。 好不容易才走过了湖边的湿地,途中的大片丛生植物中惊起了一些栖息于此的水鸟,暮色沉沉中,几团黑影桀桀惊叫着突然从水草丛中扑腾着翅膀飞出来,猝不及防中,吓得晴朗又一把掐住裴缜的胳膊,整个人把头都埋进了他的怀里。他再度被她掐的呲牙咧嘴,但还是侧过身体护住晴朗,背对着水鸟翅风掠起的有着锋利齿缘的叶片,让那些晃动摇晃的荆条枝叶都击打在自己的身上。 “好了,没事了,只是些水鸟,被你这不速之客惊吓到了。它们吓的比你厉害!你知不知道你的惊叫有多么吓人啊?!”裴缜一边说笑,一边安抚的拍拍她小兽般缩头弓背的造型。 晴朗没顾上再回嘴,老实地说:要不是有你陪我,我真的恐怕找不到大路就吓死了。 走到树林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树林茂密,下雨没有月光,能见度很低,两人摸索着往前走,晴朗紧紧地靠着裴缜的身侧,因为紧张,她的手抓着他的手,抓得很紧。每当裴缜感觉到抓住自己的手一紧,他就知道晴朗踩到了什么,或者受到了惊吓,他就会立刻出声,或者用自己的拇指在她的手背上安抚地摩挲着画个圈。 这个动作直到很多年之后,都成为晴朗记忆中关于安慰的最温暖最具体的意象,无可替代。 在黑暗中摸索,时间感觉上比实际应有的漫长了很多,雨已经停了,寂静的树林里只听见树枝被踩的断裂声和脚步落在树叶上的窸窣声,晴朗听着身边这个陌生人均匀的呼吸声,莫名地就感到安心。可是,明明从小接受的危险教育是:夜里是危险的,黑夜的野外更加危险,黑夜的野外还有一个陌生男人在旁边,许烨要是知道,一定会立即跳起来,她好笑地想。 终于走出了树林,再次看到公路上车灯的时候,晴朗第一次感觉到红尘温暖是那么可爱可亲,好像每一盏摇晃而过的车灯都和自己有着莫名的联系。她雀跃着拉着裴缜的手跑起来,一边欢呼着一边沿着公路地基下的缓坡冲上公路,直到上了平地,她都没发现,自己仍然紧紧攥着裴缜的手。 裴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个丫头真的是天真无邪呢。还好没等两人感觉到牵手的尴尬,她就先想起了倒霉的李翃,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来,调出李翃的号码,就赶紧拨过去。 电话通了,李翃在那边也是气急败坏的语气:谢天谢地,你的电话终于通了,我都报警了,一直联系不到你,我还以为你被他们沉湖了呢! “我手机一直没信号。我刚回到大路上,你呢,你被他们抓到了吗?挨打了没有?”晴朗急切地问。 “我可是咱们学校3000米亚军,怎么能被那帮怂货抓住。我绕了几圈,把他们绕迷糊了,就跑掉了。” 李翃语气里还挺得意,不过马上就说:“你等等,我先不和你说了,我得先给110 打电话,刚才联系不到你,我真的报警了。现在估计警察叔叔已经去工地救你去了。我得先联系让他们收兵。你先试试能不能拦到车,不行的话再电话我,我设法去接你。” 晴朗的手机不隔音,夜里安静,裴缜在旁边听得很清楚,电话里那个意气飞扬的男孩,让他心里有些羡慕,毕业多年,现在的他真的再没有这种混不吝的锐气了,什么都敢做的年龄,和身边这丫头是一路人。 晴朗放了心,看看身边默不作声出神的裴缜,心里很是感激,只是刚才在黑暗中一起历险时靠的那么近的两个人,现在站在车来车往的大路上,再也没有了靠近的理由,一下子两个人之间站得不算很远的距离,却让人觉得甚是疏离。 她想着上船时说过,要付船费的,只是在他帮了自己那么多,一路相扶着从黑暗泥泞中行来,再要付这船费,却显得像是某种冒犯了。虽然他说自己是旁边村子里的人,打工为生,应该也还是需要钱的吧?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提钱的事。 裴缜发现了晴朗放下电话后的沉默,微微一愣之后马上猜到了她在为难什么。善解人意地主动开口说:好了,我们看看能不能帮你拦到出租车,黑车不能上,你还不如在这里等你朋友安全。 说着,就上前一步,伸出手帮着晴朗拦车。 很幸运,没过多久,居然真的有亮灯的空车过来,停在了他们面前,在这之前,两人都没有说话。 裴缜为晴朗拉开了车门,示意她上车,她终于还是没有提付船费的事,只是很诚心地说:谢谢你,今天你真的帮了我太多。你叫什么名字?你住的村子有地址吗?” “我叫大乔,住在青莲湖村。你呢?”一路说了那么多话,居然到分手的时候,才问彼此的名字,裴缜顺口胡诌,他没准备再和她见面,说自己叫大乔只是因为他们现在正站在一座桥前面,村名呢是因为他们相遇的湖叫青莲湖。 “我叫晴朗。不马上走的话,我会去找你的。或者我下次再来的时候去找你。”她打定主意,要好好谢谢这个好心却毒舌的大乔。 裴缜笑了笑,最后一句话说的是:再见面的时候,希望你已经换了工作,这个工作并不适合你。 第十章辞职 晴朗的这篇《私企老板擅填青莲湖,千湖之城将何处往?》的报道,终究因为记者先被追堵,后又失联惊动警方前去解救而轰动一时。北京武汉两地中央地方媒体记者联手暗访,杜主任胆敢派一刚毕业的见习记者还是个女的,独自去闯龙潭虎穴则令全台震动。节目播出后因为报道细节详实,被暗访者茫然不知自己正在被偷拍暗访中,其对答相当地精彩生动,受到了社会舆论关注。 在后期制作时,晴朗用李翃在湖边游玩时拍的那些千波浩淼,水鸟悠然,芦花飘摇c碧水长天的镜头,配上悲伤悠扬的古琴,发出了’千湖之城在贪婪擅专的填湖开发中,几十年内消失了大小湖泊数百,长此以往,如此美景恐将只能在梦中相见’的悠长叹息。 这一声叹息,在那些或蛮横或麻木或被物欲绑架的脸孔特写镜头后,声渐不闻——优美的意境,含蓄的悲伤,给人印象深刻。 杜杜挨了批,但仍然派出栏目最强的力量协助晴朗完成了整个报道,又争取让节目得以顶着压力播出。节目后来获得了上面的嘉奖,杜杜很高兴,他没跟晴朗讲这件事背后的压力和负面影响,自己都承担了。 节目播出,青莲湖项目就此永久停工,责令开发单位恢复青莲湖原貌。杜杜在人前笑着说晴朗是他真传的徒弟,人后苦着脸对她说:姑奶奶,我倒不怕挨批,但以后你能不能干什么之前先跟我通个气?你既然跟人家说你是我徒弟,我总得对你的小命负责。你也得顾念我的前程啊! 节目从前期暗访,到后期采访相关政府主管部门c了解政策法规c核查审批流程等工作量很大,后期补拍编辑剪片,晴朗一直很忙。虽然一直在江城,却没有时间专门去青莲湖村找那个“大乔”。但是她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一天,做完了所有的工作,晴朗对着倾城的那只小怪鸟说:以前我和倾城都是无话不说的,学校的生活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每天和前一天也没有什么大不同,但总能说上很久。现在,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发生,可是都忙的顾不上和他说话。好容易我有空了,却是他那里的深夜。他找我的时候,我总是连电话都接不了。唉,好几天没和他说过话了。 小怪鸟歪歪头,粗声粗气地说:时间就像女人的,挤一挤总是会有点的。 晴朗闻言一惊:“你可真是倾城的鸟,和他一样,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文雅点,知道吗?” 小怪:“领会精神!” 晴朗想了想:“我该不该把青莲湖遇险的事情告诉倾城啊?这是我的第一次“丁丁历险记”,还挺想吓吓他的,不过,我想他听了会担心的。” 小怪似乎也想了想说:那你以后有什么想跟他说但是又不方便说的,可以告诉我。我不会担心你。 晴朗晕,你不担心我?这是对她的安慰?她经常会觉得小怪的智能真的很邪乎,好像真的会自己思考一样。而且还很了解她。最重要的,小怪和倾城说话的声音和口气都很像,有时候她会有错觉,好像在和他说话一样。 她确实有点不敢跟倾城说,他要是知道那晚她差点在工地上被人抓住,后来又莫名其妙上了一个陌生人的船,还和他在黑魆魆的树林里走了那么久,他不知道会不会很生气。 倾城并不是她的男朋友,但是她潜意识里还是隐约觉得和大乔的那段尤其不该说。可是她又实在不吐不快,就把青莲湖的历险过程从头到尾和小怪鸟讲了一遍,虽然英语讲述,多少限制了晴朗的发挥,但她还是把历险故事讲得甚是一唱三叹,跌宕起伏。 小怪安静地做个听众,中间遇到不会形容的场面,不知该怎么翻译的感慨,她就说中文,小怪会适时地接过话头,然后示意她接着说,就像她小时候的同学们,很敬业地问:后来呢? 晴朗讲完,做了心中所想的事,很释然地走开了。她不知道,此时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暗夜里,倾城正打开他设置在小怪鸟身上的同步程序,从云端下载每天晴朗和小怪鸟的所有对话。 她清脆如珍珠洒落在玉盘上的声音正在倾城的房间里琳琅不休。听的过程中,他的表情不停变幻,眉心紧锁,手指渐渐捏紧,许久又轻轻舒了一口气,时而嘴角微微上翘,露出好笑的表情。 等晴朗再回到青莲湖村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后了。她趁再一次来江城出差采访的机会,专门安排出一个下午,去青莲湖村找大乔。她从北京给大乔买了一块日本产的运动腕表作为谢礼,它可以记录跑步时的步速c里程和心率等生理指标,相对于她刚工作的见习工资水平来说,这块表花了她半个月的工资,但是大乔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帮了她很多,她不心疼。 裴缜信口胡诌的青莲湖村,当时他并不知道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么个村子,也没想到晴朗真的会去那里找那个“大乔”。但他却知道她的全部信息,那篇报道影响了张越的整个工程,也间接影响了他自己。他想不知道晴朗是何方神圣都不可能。 他们俩都是北京的,却在千里之外的一个湖上诡异相遇。 晴朗问遍了不大的青莲湖村,都说根本没有这么个小伙子叫大乔,没有名字里带这个字的,也没有姓乔的,她连所有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的小名都问了一遍,都没有。这个大乔就像上天派来专门救她的天兵天将,完成任务后就上天复旨去了。 她悻悻地回到了北京。那块表就留在了抽屉里。虽然她知道,可能这辈子也没有机会送出这个礼物了。但她还是想留着它。有时候她会想起那个漆黑的夜晚,在树林里的呼吸相闻,想起他在她手背上画的圆圈,想起在公路边钻进计程车时最后回望时他的脸,只是随着时间渐渐过去,那张脸渐渐变得模糊。 生命中有很多最后一次,当时的当事人都浑然不知,以为也许明天c也许很快,就会再见,所以轻易地转身离开。后来才知道其实那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如果当时知道他们再也不会见面,她会更诚恳更用力地对他说谢谢吧? 晴朗后来的日子一直都很忙,选题一期期地做,见习记者换了一拨又一拨,却没有再来深度30分的。她自己策划选题,天南地北地跑了很多地方。从彩云之南到西北戈壁,到汾河边去采访非法排污和附近村民的怪病,去宁夏西吉去采访中国贫困之冠的村子,到广州采访未成年的地下暗娼,去农村采访征地引发的血案,到看守所采访遭受十几年家暴最后将丈夫十七刀捅死再肢解烹煮的杀人犯,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去了很多地方,介入了很多别人的人生,直到有一天凌晨醒来,突然再也不想继续了。她也不管倾城那边究竟是几点,就发了语音过去,简短而干脆: “我不想干了。准备今天上班就去辞职。” 倾城多年来有个很神奇的好处,就是无论她什么时候发信息给他,他都会很快回应,就像在游戏中一样,始终在她身前身后三步以内的地方。 “为什么?”一如既往的简短。 “就是不想干了,觉得这个职业好像真不适合我,我想尝试一些其他的事情。”晴朗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比方说呢?”他试探地问。 “我还没想,昨晚睡觉前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今天早上一睁眼,我就再不想做记者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有些茫然的口气。 “那就辞呗。”他总是支持她的。 “要是许烨肯定会说,让我骑着驴找马,找到工作再辞职。呵呵”,她心里想,许烨要是知道她把这么好的工作辞掉,肯定会骂她。 “在找到工作之前,你能养活自己吗?”倾城这两年好像越来越接地气了,问题都不再那么形而上,经常会关心一下她的民生疾苦,还因为她没有遵守承诺“到地头就汇报,结束时要报平安”,发了好几次火。 “嗯,放心吧。没饭吃一定告诉你。”她和倾城说完,一下子觉得辞职这件事就从设想和情绪变成了事实。心情也好了很多。 杜杜就没有倾城这么好说话了,但是他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惊讶。 “为什么不想干了?”杜杜点燃晴朗在他办公室里的第二根烟。 “觉得累。”晴朗让语气显出些许疲倦。 “这是理由吗?” “身体累可以忍,心累不能忍。”她理直气壮。 “回去休个假,调整一下。“老杜知道心累是怎么个意思,他也有这样的时候。 “可是我觉得我不适合这个工作,要是当初没来这个栏目,也许这个感觉能来得晚点。我觉得我一直都是个过于感性的人,可是你也一直说,做记者要能够放下个人的感情,要冷静地做个观察者,不赞美不责难不着急也不惋惜。可我做不到,每次做完节目都有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总是遇到果然不出所料的黑暗c丑恶,发现事实总比想象更加不堪。说实话,这活儿干的很伤情。时间长了,我怕我会心理不健康。可能我的内心真的没那么强大吧?其实我可能真干不了太深刻的事儿。”她为了不让老杜生气她半路叛变,勇敢自黑。 杜师兄将她半调侃半认真的语气里掩盖的情绪看在眼里,他当然明白,她太感性,太容易投入环境,产生代入感,确实并不适合这份工作。有时候他会隐隐地羡慕她活得如此纯粹阳光,也许真的应该少看些这个世界的黑暗面,可以把这份纯粹和阳光保留的很久些。 想到这里,他狠狠吸了两口烟,把烟掐了,说:“你要是真的已经想好了,那我这里准了。台里那边还有一些麻烦事,我帮你想办法。”晴朗占用台里的进京指标,签的协议有工作时间的要求,违约是要承担责任和赔偿的。 等许烨在酒吧和晴朗见面的时候,已经只赶得及按照她的要求举杯庆祝她获得自由了。许烨学的是法律,毕业后进了北京一家著名的律师事务所,她性格沉稳极有耐心,记忆力偏又惊人的好,既能沉入细节,处理案卷事无巨细不厌其烦,人又长得漂亮,前辈大腕也愿意悉心教导,她很适合这份工作。凭着聪明有悟性,一年多的时间,她已经从一个小助理慢慢在事务所崭露头角。 她和晴朗毕业一年多来,两人的关系仍然像在学校时一样坚不可摧的牢固。今天晴朗发信息说有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约她在酒吧见面,她就马上临时推掉了晚上的应酬,过来这里。这个叫“中间”的酒吧是她们来北京之后的新据点,正好在她们俩单位直线距离上的中点上,恰好是小学时常做的那道数学题:两人分头从东西两端出发,距离给出,各自的行驶速度给出,然后在这个中间相遇,共需要多少时间?她们俩就叫这个酒吧“中间”。 许烨到的时候,晴朗已经在“中间”自己喝了好几杯了,走南闯北这一年多以来,她的酒量渐渐练了出来。 “中了彩票?不太可能吧?”许烨在吧台边的老位置找到晴朗,边坐下脱掉外套,边打量脸颊微醺的晴朗:“眉眼含春啊,怎么,终于想通了把你家小怪弃了,花开别枝?还是你家小怪终于抵挡不住你的执着现身了?” “中了彩票——显然——那不能够,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每次抽奖都是在不中奖的概率比中奖的概率还低的情况下,也会是不中奖那边的,嘿嘿。”晴朗一边给许烨把杯子倒上酒,一边自嘲,酒精作用下她面若桃花。 “你家的全自动滚筒不是去年中的?”许烨记性就是好。 “嗯,那天我没去,别人帮我抽的,所以中了二等奖,我要是去了,肯定小概率事件又要发生”,晴朗自嘲。 “那就是小怪献身了,说吧,什么情况?”许烨催促。 “我辞职了。现在我是个无业者了。来,碰一个!”晴朗咧开嘴,笑的嫣然。 许烨大惊,研究了一下她的表情,确定她没在开玩笑:“干嘛?你又把什么搞砸了?还是得罪了什么重要人物?为什么要辞职?” “不是啦,就是一件事干的太久,心里厌烦了。世界这么大,人生这么短,不应该经常换换工作,换换活法吗?”晴朗没说那天跟师兄说的那些理由,许烨不见得会理解。 她和许烨本来个性差别就很大。她很容易就入了人家的戏,许烨却是很难被骗的那种人。以前上学的时候,她们俩挤在一个床上看片子,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许烨就不看片子看她,乐的不行。所以,许烨现在的工作很适合她,永远冷静超然的用技术手段去面对人生万象。 “可你才干了一年多!?” “我总共也就活几十年。还要刨掉前20年在我爸妈的魔爪下不得自由,后20年有贼心有贼胆却没有贼,这么算算,就很紧迫了啊!”晴朗酒意上涌,掰着有点模糊的指头数。 “真的是你自己要辞职的,不是引咎辞职,没人逼你?”许烨狐疑。 “嗯——”她使劲点头,有点摇晃地碰了碰许烨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 许烨无奈摇头,“那就好。然后呢,你想好要怎么开始你的新生活了吗?” “今天先庆祝我告别昨日,明天再去想明日!跳舞啦!你怎么比我妈还啰嗦?” 晴朗拉着许烨不让她再唠叨,两人很快融化在铿锵激越的节奏里,晴朗挥手解开了束发的丝带,茂盛如海藻的一头柔顺长发随着架子鼓手的鼓点飞扬,玩的很疯,激越的鼓点汇成了一条汹涌的河,波逐浪卷,她在浪尖上滑行穿越,什么都不再想。 中间休息时,晴朗问许烨,她真的跟秦颂再无联系了? 秦颂是许烨大学时的男朋友,可是毕业时秦颂没能如愿来北京,去了南方工作,两个人就无疾而终了。晴朗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曾经那么亲密的两个人有一天会成为最彻底的陌生人,再无瓜葛? “因为岁月经不起太长的等待,因为感情经不起空间的扭曲。”许烨淡淡地。 “可是如果我真爱一个人,时间啊空间啊算个鬼,说那么多,不过是不够爱罢了。你有一天要是碰到那个r right,我就不信你还能这么淡定?” “r right ?所谓right 就是对的那个人,什么是对的?既不是你最爱的,也不是最爱你的,是在最合适的时间出现的那个人。你以为你最爱他,不过是权衡了所有条件后,给自己一个浪漫点的理由。”许烨嗤笑了一声。 晴朗有点醉眼朦胧的看她,她长得真好看,好看偏又是才女,美貌和智慧兼得,可是偏偏又理性克制。真是浪费资源啊,她有点昏昏地想。 许烨临别前,把一张名片交给晴朗,交代说这是国内一家近几年发展很快的酒店管理公司,是香港一家著名的地产集团投资的,自己认识他们一个执行董事叫郑堃的。刚才许烨去洗手间时给郑堃打了个电话,他们公司最近在扩展度假小镇的新业务,有招聘需求,她便推荐了晴朗,郑堃听过晴朗在电视台做过,大学又是在全国最好的新闻3甲院校读的,有兴趣和她见见面。 许烨说,反正你没什么事,也没想好要进入的下一个行业,就随便先谈谈看。 晴朗嘻嘻笑着答应了钻进出租车,手里拿着名片冲许烨摇着手,顺便给了个g一一d bye kiss。 几天后,许烨打电话来问她到底有没有和人家联系。晴朗才想起那张名片,赶紧飞快的说:联系了c联系了。他们让我明天去面试呢!许烨这才罢休。 晴朗放下电话,赶紧给郑堃打了个电话,把自己的谎话付诸实施。 郑堃在电话里和她谈了一会儿,她没敢提自己在台里做的那些节目都是到处放火的类型,只说自己毕业后在台里采访编辑后期制作都参与过,不过都浅尝辄止。 郑堃介绍了一下公司的业务和市场情况,说他们公关部c广告部,都和她的专业比较对口,也都需要人。公司正在打造新的企业形象,同时也需要有媒体经验的人处理一些危机公关事件,她很合适。 晴朗心里想,嗯,找做过记者的人去应付记者,是比较合适。杜杜要是有一天找上门来,我肯定能对他严防死守,什么也让他发现不了。 那边发现晴朗半天没什么反应,喂了两声,她集中注意力,把得意的笑遮掩过去,很端庄的说:我也觉得很合适。 郑堃说他会和公司人事部打个招呼,让她尽快过去面试。 晴朗爽快地应了。她还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找工作于她而言,和她出去旅行一样,没有计划,走到哪儿感觉好就住下来,四处去逛逛,待够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再接着走。她常常觉得,人生就是一场没有目的地的出走,最美的时光在路上,最后的一站是墓地,没什么好着急的。唯一的意义就是路上看到的风景c遇到的人和故事。既然如此,许烨一片好意,又很认真的催促她了两次,那她就先去这家叫飞渡的公司好了。 很快飞渡的人力资源部有人打电话联系晴朗。没什么悬念,她通过了面试。对方的人力资源总监陆飞和她倒是颇为投缘。 一周之后,晴朗到公司报到,她发现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飞渡的办公楼在北京西面的一个闹中取静的园区里,从外面看有点像个中心公园,里面掩映着几座不高的小楼,风格静雅小巧,飞渡占了其中的一座。 在北京总部的主要是管理部门,大家看起来虽然忙碌但气氛轻快随意。晴朗像个小兽一样咻咻地嗅了嗅空气,就觉得这里和台里很不一样,空气里是舒展的味道,还有一些淡淡的草叶清香。不是摩天大楼里与自然隔绝的那种四季相同的空调味道。 公关部的小婵很高兴来了一个比她还小的女孩,不时给她指点迷津。晴朗很快就从快言快语的小婵那里知道,公司气氛轻松随意,没有一般传统酒店管理公司的刻板严格,主要应该归功于公司总裁裴缜,他今年只有30岁,但是大学没毕业就开始创业,创办了飞渡,理工科出身,却很善于拓展市场,产品感觉也很棒,有想法又敢于冒险,几次创新性的举措都赢得了很好的市场口碑。由于创业没多久就得到香港一个著名地产集团的投资,公司获得了超速发展,是行业里的传奇人物。他性格随意,却很善于激励团队,所以也影响了公司文化,公司的员工都很喜欢裴缜,尤其是年轻女孩,因为他至今还是单身。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第十一章再遇 晴朗没能很快见到这位单身传说,他下到一线做今年的例行巡视去了,很快她就随着这一批招进公司的新员工被派到全国各地的一线市场去做入职培训。 这是裴缜的规矩,入职培训能坐而论道的部分可以自学,不必浪费公司的培训资源。其他不能的,在总部坐着也学不会,下到一线各个酒店,自己体验一下就会了。 晴朗被派到了安徽黄山市的一家五星级酒店,这是飞渡旗下管理的众多酒店之一。她要在一线的主要岗位轮岗一圈。 这一周,晴朗在客房部见习。 早晨和服务生一起打扫1027房时,她在洗手台上发现一条钻石项坠。这间房的客人刚刚下去退房,估计现在追下去,应该能赶得及,于是就飞快冲去电梯。 赶到时电梯门正在徐徐合上,晴朗急的大叫:电梯等人!一边说一边把手插进就剩一条缝里的电梯门里,想要把门扒开。这时候有一只鞋也从里面快速伸进了门缝,也在阻止门合上。电梯门受到上下手脚并用的阻截,重又打开,她原本就是风火性子,现下又着急去追人,没等电梯门完全打开,她就迫不及待地糅身从半开的门缝里冲了进去。那个好心帮着挡门的人显然没预料到她的节奏,还没来得及站稳,她就撞上了他。他身形一晃,就撞到了电梯壁上,倒吸一口气,抬头正要说话,却立刻愣住。 晴朗撞了人,忙不迭想说抱歉,此时,目光交汇,也立刻石化。面前这个人,正是自己几乎把青莲湖村翻过来也没找到的大乔。当然,他是裴禛。晴朗来报到的时候,他已经出差去进行年度市场巡视,还没来得及签她的入职单。他没有想到,世界竟然如此小,命运的河流兜兜转转,居然把他们又带到另一个城市,再次相遇在如此密闭的空间里。 “怎么是你?”晴朗惊讶的表情写满了脸上,裴缜在惊讶的语气和眼神中清楚地看到了喜悦的光闪亮。 “你是属螃蟹的吗?为什么每次见你,你都会撞到我?”裴缜微笑着说。 “可是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在这个酒店打工吗?”她还没有从惊讶中回神,没注意到他的调侃,她想起他那时告诉过她,平时都在四处打工的。 “嗯,不是一一一那个一一一对,我在这儿打工。”猝不及防的重遇中,裴缜转眼之间转了好几个念头,走神之间就顺着她说了下去。等他回过神,看清楚她身上穿着自己酒店的制服时,心里暗骂自己糊涂,这个谎撒了下去,可怎么圆? “你怎么跑到黄山来了?”裴缜一边心里叫苦,一边找话来说。 “我在这儿工作,嗯,来培训的。刚才是急着去追客人,掉了这个!”晴朗顺手举起那个丢失的项坠晃晃, 说着电梯已经到了大堂,晴朗匆忙问,你在哪个部门?我一会儿下班后去找你。 裴缜心里有些好笑,突然玩心大盛,微顿下就说:我在餐饮部做服务生,我一会儿就要上岗了,要不,明天我———一。 晴朗一边急急地跑出了电梯,一边扭头不容分说地叮嘱:六点半我下了班就去餐厅找你。 说着已经一阵风似的没了影儿,裴缜看着她被合体的制服勾勒出的纤细背影,想起那天密林里的黑暗中,她在耳畔的清浅呼吸,被宿鸟惊飞吓得紧紧靠紧他的纤巧身子,握在自己掌心的手温润绵软的触感。他以为不会再见了,也没有在平时刻意想起的这些记忆的细节,此时却因为骤然重逢而扑面而来,才惊讶于原来所有的听觉触角视觉的记忆,居然都完整无缺而且鲜活无比地被自己保存了,现在正呼之欲出。 这是个新酒店,除了总经理李悦以外,应该没什么认识他的人。他匆忙给李悦打了个电话,让他安排自己到餐饮部去做服务生,他跟自己说,就当是深入一线体验生活了。 他跟李锐则说自己在设计一套新的餐饮管理模式,要到一线进行流程体验,让李悦务必不能泄露他的真实身份。 李悦是裴缜的心腹之一,也是刚从总部派来的。他知道裴缜平时花样翻新,也不以为意,只是怀疑地说:你可没经过培训,业务流程不熟悉,我是公然违反规定让你上岗的,你别给我得罪客人,捅出篓子来你拍拍屁股回总部了,留下我给你擦屁股。 裴缜说:小看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酒店全部业务流程我都培训过,多余的担心。 李悦笑笑也不再多说,立马打电话给餐饮部经理,让他安排一个叫乔宇的服务生今天就上岗。 晴朗等客房部的工作一结束,立即就换了衣服,去酒店餐厅找大乔,她不知道他几点才能下班,想着可以一边吃饭一边等他。她有很多话要和他说。 酒店有两个中餐厅个西餐厅c还有两个酒吧,她先去了两个中餐厅,其中一个中餐厅是中西合璧的,倚在吧台边上看了一会儿,她凝神在觥筹交错c来往川流的餐厅中寻找裴缜的身形。 服务生们都穿着一样的制服,娴熟地从错落有致的餐桌间穿花拂叶地来往穿梭,她在他们中间很容易就找到了裴缜,他颀长的身形比其他人高了不少。看见他的时候,他手腕上搭着一条雪白的长方巾,正在微微弯腰给客人倒酒,他的身姿挺拔,左手姿势优雅地轻轻背在身后,晶莹剔透的酒液顺着水晶杯的杯壁流下。 裴缜嘴角噙着一抹职业性的微笑,正在跟客人说着什么。倒完酒,他的手腕轻轻一转,角度力度速度都分毫不差,一滴酒液体也不曾溢出。晴朗仅仅从他的侧面就认出了他,此时的裴缜和在一年多前在湖边相遇时,感觉相差很多。那时的他穿的随便,高高挽起的袖子下,握桨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牵着她在湿地和密林中穿行时,手心温暖有力,高大的身躯让人可以安心依靠;现在的他,优雅温煦,举止投足透着良好的职业素养下的谦恭有礼,沉稳得体。 晴朗选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来,随便点了杯她最爱的石榴汁,慢慢等他。她想等他下班后请他一起吃饭,终于可以答谢一下援手之恩,原以为就这样永远错过的人,突然失而复得,她心里很开心。 裴缜转身往回走的时候,看见了晴朗,他轻轻举起两根手指在耳边做了个不认真的及帽礼,向她致意,表示看见她了。给客人上完菜之后,他借故走到她身边,轻轻说了一句,我八点才能换班。 她很快地说:我等你,等会一起吃饭。 裴缜爽快地说:那好,你先点些什么垫垫。等我。 她听话地随意点了几道小吃和甜品,一边吃一边看着他来往如穿花蛱蝶般忙碌着。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入职培训中有一句话讲的很有道理,五星级酒店的服务生不应该感觉到卑下感,因为你是给上帝服务的人,所以你也应该是高贵的,能给绅士和淑女服务的人,自己必须得先是个绅士或者淑女。 此时,看着裴缜干净利落如行云流水的动作,配上他颀长挺拔如郁郁青竹的身姿,可以算的上英俊的长相。看他的服务,真的是一种享受。 那天在青莲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都被雨水淋湿,同时天色很暗,没有光影的折射,她又在逃跑,还担心着李翃,她这样一个外貌协会的死忠,对他姣好的长相居然并没有太留意。 晴朗一边欣赏着裴缜的美色,一边以她出生时就自带,又在做记者的时候反复锤炼过的超强直觉,发现还有人也在垂涎美色。那是不远处斜前方的一桌客人,是三个穿着很新潮甚至是大胆的年轻女孩。她们穿的很新潮,但是颜色款式与她们各自气质的匹配度并不甚高,长得倒还算不错。 她们一边肆无忌惮地看着裴缜不时走过的身影,一边用不算低调的声音议论着,她们的眼光在裴缜身上扫来扫去,让晴朗想起仙侠剧里妖兽喷出的红莲业火。 她们议论裴缜的长相c身材的只言片语落进晴朗耳朵,足以让她知道她们正在谈论的是谁。她们毫不避讳地叽叽咯咯地又笑又说,引来四邻侧目。晴朗皱了皱眉头,大概是因为在黄山市这样的旅游城市,这五星级酒店的客人也并不都是上帝一类的客人。 她们中的一个女孩,挥手叫裴缜过去,另一个侍者向她们走过去,但是她们不耐烦地摆手示意要的是裴缜。晴朗眼尖地看见裴缜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但完全转过脸面对着客人的时候,已经调整成一个最佳状态的笑容。晴朗有点好笑地暗想,这家伙脸还变得挺快呢。 裴缜走到那一桌站定,礼貌地询问有什么要求,那几个女孩似乎加了些什么,然后指着餐单上向他问了什么,他略微弯下腰在解释,一只手便下意识地按在餐桌边沿上。晴朗看见和他说话的那个女孩很自然地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惊跳了一下,像拂去落在手背上的一只松毛虫一般,将那只芊芊素手毫不客气地拂了下去。饶是那女孩行事恣肆,当着另外两个吃吃发笑的同伴,脸上也挂不住,一阵红白交错,阴晴不定。 裴缜站直身子,又说了两句,大概是问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需要?神情颇为严肃,然后就微微欠了欠身,拿着餐单转身匆匆离去。晴朗好笑地不行,现在这世道果然是不古啊,居然光天化日之下看见豪爽女调戏良家男子。 那个被他伤了面子里子的女孩看着裴缜远去的背影,目光怨毒,转过脸来不知道和她身边两个同伴说了什么,神情甚是愤愤和显而易见的不甘心,说完又四下里看看,就差把要生事端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这情景落在一直在专心看热闹的晴朗眼里,便留了心。等裴缜再过来的时候,她就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她们那一桌,打开了摄录功能。 裴缜的餐盘上端着三盅按位上的汤品,他弯腰按次序将三盅汤分别放在那三个女客的身边。待他刚放下第一盅汤,准备去拿第二盅的时候,刚才那个和他有接触的女子突然便起身,胳膊向裴缜那个方向故意一侧身撞去,他正一手端着餐盘一手取汤盅,被这猛的一撞,餐盘便斜了,汤盅落下摔在餐桌上,汤水淋漓。那两个女孩立即起身闪避,餐桌一边狼藉。刚才那个女子故意站起来碰到裴缜的举动也就不露痕迹地掩盖了过去,她们几个现在都是站着的,乍一看以为她们都是受惊后才起身的。 虽然是早有预谋,躲避及时,但她们的身上自然也免不了溅上少许。倒是裴缜手里正拿着的那盅汤,震荡中倾斜溢出滚烫的汤汁,洒了不少在他手背上,他忍着疼把那盅汤放到桌子上,才甩着自己的手。晴朗清晰地看见裴缜白皙的手背已经红了一大片。 这样的混乱中,他居然在百忙之中,没有解释也没有其他反应,倒是往晴朗这边投来一瞥。初见以来,无论发生什么一直都笃定从容的裴缜,晴朗难得的从他的目光中读到了一丝窘迫难堪。 晴朗心里气愤,不待她出声,那三个女孩已经叫嚷起来,四周正在用餐的客人也奇怪地朝这边张望。那找事的女孩指着裴缜厉声叫他把经理找来,另外两个在旁边帮着腔,让他赔她们的衣服,说着大牌很昂贵他的工资也赔不起云云。其他餐厅里正在服务的侍者赶紧走了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裴缜默然不语,按照他的新身份,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道歉安抚,切不可和客人起争执。两下情绪冲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那女子不依不饶,嘴里荤素满堂的骂的起劲,大意无非裴缜不会服务,堂堂一个五星级酒店居然聘用这么低素质的人,一定要让酒店解雇他不可。裴缜站在一边始终没说话,脸微微低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乱着,餐饮部的经理已经赶过来,是个微胖的三十多岁的女人,微微吊起尾梢的杏核眼,让她在精干之外又多了几分凌厉。她一看这边的情景,根本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就一边麻利地一叠连声地说着对不起,一边疾言厉色地训斥裴缜,让他先跟客人道歉。晴朗觉得这个人比较适合开个古代的酒馆,黑店的那种。 她一边腹诽着这家酒店总经理用人的品味,一边已经走了过去。晴朗刚来这家酒店不久,还没轮岗到餐饮部,这个经理不认识她。 晴朗假装熟稔地和那个生事的女子热情地打着招呼:“表姐,你什么时候来黄山了?我刚远看着就觉得像你,你变了好多,我都不敢认了。但是你刚才大声嚷嚷,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你了。”说着她已经将手搭在了那满脸莫名其妙的女子肩上,将她稍微拉远一点,然后凑到她耳边低声说: “你故意撞上那服务生的餐盘,我都录下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讹诈?我可以报警的。”说着便让她瞥一眼自己手上拿着的手机屏幕,那上面的画面正停在那女人起身的那一瞬,她拇指一动,便开始播放。晴朗离得不远,又属于早有准备的偷拍,角度很好,画面要命的清晰,从她站起身横过胳膊故意去撞上裴缜,到那两个女子没等汤盅落下就已经退开,完全能看出那几个人是蓄谋找事。那女子的脸马上白了。 同时晴朗又貌似亲热的紧了紧搂住那女子肩膀的手臂,低头小声说:“我是记者,电视台的。你信不信我可以用各种特效把这段视频做的和大片一样炫,放在网上,让人人都想人肉一下。题目我都想好了:五星级酒店帅哥服务生惨遭调戏,豪情女恼羞成怒上演宫斗大戏。你看怎么样?” 她手指微动,露出手机下面压着的记者证。晴朗离开台里的时候,记者证忘记交回去给杜师兄了,他一向不在意这种琐事,也没管她要。 晴朗依旧把手放在那女子胳膊上,亲热的揽着她,那人也没有推开她,仿佛真的意外邂逅了表妹。 晴朗这才转过脸来对着一众愣神的人笑着说:“表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那女子眼睛余光四下里扫了扫,掂量了一下情势,又恨恨地看了一眼正看着她和晴朗的裴缜,十分不情愿地勉强说:“没什么,是个误会。我心情不太好,所以声音大了点。算了,我也不追究了。” 那经理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客人愿意息事宁人,自然巴不得赶紧了事。她转过头对裴缜很不满地说:“还站着干嘛,还不赶紧把这里收拾好!?”一边对那女人及她的几个同伴说,那我们给各位换张桌子吧!? 裴缜看了晴朗一眼,对那三个女孩说,你们的衣服可以送到酒店干洗,我会负责干洗的费用。至于这道汤,我会再送一份来。 晴朗却没有那么好说话,笑眯眯地说:“我表姐可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怎么会占你便宜呢?刚才都说了,是误会。你就赶紧收拾你的吧。”说完便拉着那平白添的便宜表姐往另外一张空着的餐桌走,一边不忘记回身对还在发愣的裴缜说:“你的手刚才烫到了,去找点药涂一下吧”。说完,对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她在外面等他,又冲他促狭地笑笑,意思是谁让你那么招风? 晴朗跟着那三个女人到一边坐下,又说了几句什么,就回到了自己的桌子,招呼侍者过来买了单,就穿起外衣走了出去。 裴缜一直忙着在撤换刚才被弄脏的餐桌布和杯碟,晴朗往出走时,他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立起身回头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唇角不易察觉地向上弯起。 晴朗坐在大堂的沙发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着裴缜下班,此时便想起倾城,很想告诉他,她居然和大乔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里不期而遇,她很是开心。但是,上次在青莲湖遇险的经历没有告诉倾城。不能和倾城分享她的喜悦,心里有点郁闷。于是,她只是把手机放在嘴边,说:喂,小怪。你起床了没有? 小怪声音有点懒懒地,但是回得很快,“嗯,你怎么样?工作辛苦吗?” “还好。” “你喜欢这个工作吗?和以前相比是不是很不同?” “嗯,喜欢。至少和我以前做的事情是完全不同的。从小我妈就说我喜新厌旧,一件事做久了,一样东西喜欢久了,就会厌烦。但是我觉得喜新厌旧是人的天性,审美疲劳是个事实,没什么错。要保持激情和动力,就应该经常保持新的状态,好让多巴胺能一直分泌。比方说爱情,心理学说,爱情根本不存在,其实就是一种多巴胺的激素分泌,这种激素会让人感觉到爱的感觉:好感c兴奋c心跳。但是最多三年,这种激素就会停止分泌,爱情就死了。取而代之的不过是习惯和依赖的感觉而已。我觉得世界上的其他事情也是同理,工作更加如此。所以———”她正在普及自己的三观,突然被打断了。 “我呢?你有一天也会对我厌倦吗?”倾城突然问。 “我都没有见过你,怎么会厌倦呢?”她心里微微有些异样的感觉,以前小怪好像不会这么容易推己及人的。她诧异却故作轻松地说,“你是不是因为这样才不让我看见你的样子,好一直保鲜?” 倾城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认真思考该怎么说。 正想再问他,这时候,晴朗看见裴缜出来了,他已经换下了制服,并且发现了她,迈开长腿向她走过来。 晴朗来不及多说,就匆匆地发过去一句话:“不多说了,我这边有事情了。回头见!” 她看不到,倾城拿着手机沉思的样子。 晴朗迎着裴缜走过去,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走出了酒店大门。一边走,他一边说:“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你饿了吗?我请你吃饭吧,表示感谢。” 她笑说:“感谢也得有个先来后到,是你先帮了我,我还没有感谢你。所以,今天是我请你。你饿了吧?” 裴缜便也顺从地说:那好吧。你对这儿应该不熟吧,我带路吧! 裴缜来过黄山市很多次,对环境很熟悉。两人边说边走,很快走到一条餐馆和排挡林立的夜市上,空气里弥漫着各色烧烤烹炸的香味和油烟味道,人声笑语叫卖吆喝,间或着食材入锅时的兹兹作响,一派十丈软红的世俗温暖。 两人一路走,一路吃。能拿在手里的,晴朗都买了一边走一边吃,这样眼睛还可以四下里看景,顺便搜寻其他好吃的。走累了就在路边的排挡坐下,或随便走进一家路边的特色小店,要几样别人桌子上的色相诱人的小吃。 裴缜看晴朗吃的那么投入而且兴高采烈,微微好笑,他身边的女人都很矜持,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很少看见有人吃得像她这般酣畅淋漓的:请客的主人怎么吃的比客人还畅快?你这么吃,会变得——他比划了一个气球充气膨胀的手势。 晴朗不以为意地说:我一向健身的,那么辛苦的锻炼就是为了此刻可以快意人生啊,要不谁会去健身? 裴缜看着她一手拿着肉串,一手扶着面前的盆,在热气腾腾中吹着上面漂浮的一层辣椒油,半眯着眼睛和他说话的样子,不禁莞尔,忍不住就伸手去帮她擦了一下嘴角的辣汁: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吃相很是鼓舞人心?适合做成给厌食症患者看的广告片。 她用力吸了下鼻子,辣汤让她有些模糊的鼻音:你患了厌食症吗?你干嘛不吃?看着我吃就饱了吗?” 裴缜缩回手,心里有些奇怪,他虽然表面上看上去随性散漫,身边来往的女人也不少,但是实际上,他内心里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清醒自制,他自己也感觉奇怪,从当年初遇晴朗那天开始,他们就一直处于一种天然熟悉的状态,虽然那时因为她的身份特殊,又卷入他的生意范畴,理智警告他,应该远离她,避免麻烦。而现在再次意外重逢,时隔很久,居然仍旧感觉不到隔阂陌生,相反,她的眼神笑容莫名地就让他感觉安宁和放松。感觉仍和那时一样,仿佛认识很久的老朋友。 裴缜想着心事,嘴里顺口答应:“不是说秀色可餐吗?当然就饱了。” 晴朗噗嗤一笑,“你是说,你看见我就饱了?你们村都是这么夸人的吗?” 裴缜笑,忍不住便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你跟所有人都这么自来熟吗? 晴朗一边吃一边说:那倒也不是。不是有人曾说过“白发如新,冠盖如旧”吗?就是说有的人和有的人,即便在一起已经相处了一辈子,等到青丝变成白发,仍然和新认识的一样,没交过心;而有的人和有的人,哪怕是在车辇交错,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就如同彼此已经认识了千万年一样的熟悉。简单说,就是眼缘吧!我和你,大概就是冠盖如旧吧,况且我们也不是擦肩而过,你救过我啊!” 裴缜唇边的笑意在加深,然后问了个他最想知道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是说你不是记者吗?怎么会来酒店工作? 她不在意地随口说:“哦,我辞职了。”然后她突然抬头笑笑说:不是你说希望下次再看见我时,希望我已经换工作了吗?上次还好遇到了你搭救我,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所以,趁早在好运气没用完之前逃之夭夭了。 裴缜才不相信她会因为害怕辞职,但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问道:那你干嘛会选择酒店业?还到黄山来了?我记得你以前是———”他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 “北京,我原来在北京工作。这次想换工作,恰好就有这个机会,就来了。我是到这里来做入职培训的,完事后还会回北京的。”晴朗三言两语总结完毕,追问道:“那你呢,一直在这里打工吗?” “我天南地北到处跑,没准。” “其实我觉得飞渡还不错,哦,就是这家酒店的管理公司。但老实说这家酒店可真不咋样,瞧那个餐厅经理,不分青红皂白就训你。明明是那女的调戏你,她还让你道歉。这年头,顾客也不都是上帝,还有想吃唐僧肉的女妖精!” 裴缜被她那句“明明是那女的调戏你”弄的有点囧,嘴角抽了抽,略低下头,她却以为他还在为刚才的受辱难受,宽慰地伸手过来,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的来回划了划,很像那晚他用来安慰她的小动作,“没事啦,你专业素质那么好,不喜欢就离开这个酒店,肯定不难在其他酒店找到工作的。” 裴缜低着头沉吟,在想要不要告诉她实情? 她看他不说话,以为他有难处,就很仗义地说: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帮你在北京找一家酒店,我认识一些朋友,他们可以帮你的。你到了北京,我们平时还可以一起玩。 他抬起头,正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神,对面小吃店的灯火明亮,投映在她清澈的眸波中,溅点光华,面对这样一双恳切直白的眼睛,他突然很好奇,这女孩的内心真的如这双眼睛般如此纯澈吗?一面之缘,就会接纳一个不同阶层的人进入自己的生活,一直能如现在一般,毫无居高临下地成为朋友? 正沉吟着,晴朗看他神色有异,已经转换了话题。“这件事你慢慢考虑,有需要随时找我。我跟你说,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上次我去你村子里找你,把村子都快翻过来了,都没有找到一个叫大乔的人。你到底大名叫什么啊?” 裴缜的玩心或者说对人性不信任的窥测之心占了上风,终于说:我叫乔宇,从小就离开家四处打工,好多年都不回去。可能他们一时没想起我还有一个大名。 晴朗果然好奇地问:“那村子里都叫你什么?难不成是狗剩?” 她笑着学他妈在村口叫他:“狗剩啊,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啦!”然后就笑地喘气。 气氛变得轻快,裴缜对晴朗真的有了些兴趣。 那晚吃吃喝喝,时间一下子就到好晚,两人吃烤肉喝了一打多啤酒,都有了些醉意。裴缜半扶半拽着有些脚步虚浮,话也变得更多的晴朗,送回她住的房间。 晴朗没有注意到手机响了很多次,倾城的语音和竹哨,她一次都没听见。 回到房间的时候,晴朗晕乎乎地和桌上的小怪打了声招呼,她出差去哪里都不会忘记带小怪鸟。 小怪不满地瞪着眼睛说: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晴朗眼神迷离,口齿不清楚地凑过去对小怪说:你怎么口气像许烨呢? 小怪突然往前挪动了一些,几乎贴在了晴朗鼻子上,嗅一嗅,说:酒精含量120毫克,严重超过醉酒标准。哪个混蛋让你喝了这么多酒? 晴朗趴在桌上,头埋在臂弯里,吃吃地笑:“世界真小,我今天在酒店电梯里撞到一个人,你猜他是谁?我上次撞到他,他救了我。今天我居然又撞到他,这回是我救了他。真好笑——他居然被调戏,被想吃唐僧肉的妖怪——一” 她口齿不清楚,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居然趴在桌子上就睡了。 小怪伸出翅膀拍拍晴朗的头,说:上床去睡觉。看她不动,又把翅膀搭在她趴在桌上的手腕上:室内温度15摄氏度,湿度75,基础体温372 ,心率103,在这里睡觉,患上感冒概率是62。 晴朗被锲而不舍地拍个不停,直到她不情愿地起来,一头栽倒在床上。 她更加不知道,遥远的海的那边,有个人一直在等着小怪的报告。 第十二章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接下来的几天,裴缜一直在扮演他的新角色。 一天里,他和晴朗总会找出些时间和借口,去看望一下彼此,说几句话,开个玩笑,再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李悦给裴缜打电话,“老板,我说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觐见你啊?” 裴缜低声说,我正忙着呢,等我有空找你。 李悦笑道:你这微服私访准备搞到什么时候?这酒店中层你都还没见过,总要搞个活动见见面吧?” “嗯,这个再说。” “等大家都知道你玩‘无间道’,回头肯定草木皆兵,看谁都怀疑是不是上面派来的卧底。你非把底下人都折腾神经了不可”,李悦不赞成地说。 有人叫裴缜,他答应着匆忙挂掉电话,小跑几步赶过去。 此时晴朗已经轮岗到酒店前台了,裴缜出来送东西,路过前台停留了一下,听见她正在和客户服务部交涉。客户部的经理不认识裴缜,但是他这几天却已经把酒店各部门的人事关系都摸清了,他认识和晴朗正在争执的这个人是客户部经理姜成。 旁边听了一会儿,裴缜已经弄清楚了争执的原委。 有个客人想包下酒店的一个宴会厅,相当于是个订制活动,需要按照要求设计和布置环境。但是有两个问题,其一是纪念日当天,酒店的宴会厅都已经预定满了。客户部建议客人更改时间,但是客人不愿意。另一个问题是客户部提出的活动现场布置和流程,客人都不满意。而客人的要求突破了酒店客户部的标准模式,又很抽象,客户部嫌麻烦,不愿意动脑子。 这个客人大概是晴朗接待的,她坚持客户的要求是可以做到的。关键是她也说客户部的方案没个性,没格调,没走心,把客户部经理惹火了。 姜杰拂袖而去,就三个字,做不了! 晴朗的脸拉的也很长,直接就准备去找李悦了。 裴禛后来才知道,她为什么费尽周折也要帮助这个客人实现愿望。 客人叫林旭,当初在黄山周边的农村插队,和当地的一个姑娘相爱,有过一段美好的初恋时光。后来恢复高考后,他就离开了这里。因为种种原因,两人各自婚嫁,最终没能在一起。几十年过去了,林旭一直没有忘记初恋的姑娘,几年前离异后就开始辗转寻找她的下落,前不久,就在黄山市找到了她,她也已经孑然一身。当年的姑娘虽然已经红颜白发,但是他还是想圆了年轻时的愿望,说服她和他在一起。但是她既有种种顾虑,也有不能释然的怨恨,一直未曾答应。 所以,他选择了当年初见的纪念日,想在酒店里举行一个小型的求婚仪式,请求谅解和接纳。 晴朗风风火火地去找李悦,一边的裴缜往旁边的天使喷水池后面一闪,没让她看见他。然后待她走远了,他拿出电话打给李悦,说晴朗会去找他,希望李悦能支持一下。他想看看她到底能做成什么样?才是有个性有格调c走心的。 李悦稍稍困惑了一下,然后突然了悟地嘿嘿笑:“什么情况?你和她一一一一?”他的尾音拖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别开玩笑,说正经的,这酒店的客户部和餐饮部的经理是不是都是以前老酒店的人?” “是啊。我也觉得这些人不行。刚接手,还没来得及动呢”。 “尽快把情况理清了,该换该撤赶紧的。用些年轻人,即便没有太多专业经验,有脑子肯用心就行,酒店服务的专业技能可以培训,经验可以培养,但要是没脑子没心,就很难有作为了。所以我想看看她能做成啥样?”裴禛想起那餐厅经理对服务员的居高临下,还有姜杰刚才对晴朗的一脸轻视傲慢,不觉蹙眉。 “你都这么说了,我敢不办吗?放心吧!”李悦笑道。 “别告诉她我给你打过招呼。”裴缜想起来,又补充一句。 下班的时候,晴朗和裴缜叽叽呱呱地讲了和客户部的这桩公案,他安静地听她连说带比划,口气激愤。 “你干嘛对他这么上心?给你什么好处了?”裴禛开玩笑。 “我只是觉得很尊敬林旭的勇气和努力。你想想,他们的感情曾经分道扬镳,各自跋涉了几十年的漫漫时光,在一般人都觉得一生已经有了结论的时候,想要重新拾起曾经错过和丢失的东西,不是很不易吗?这一生,有很多人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不是找不回来,是已经没有找回来的心情和勇气。也可能那两个人其实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两个人。所以我很钦佩他想要找回来的勇气,致敬他想要找回来的努力”。晴朗语气难得地严肃。 “那你想怎么做?”裴禛也收了嬉皮笑脸的惫懒表情。 “我今天去找了李悦,他说这个客人交给我做,我可以自己做策划,他帮我协调资源。”晴朗拍拍裴缜的肩膀,很不见外地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什么?” “帮我做模特” “一一一一一一一?” “我想做个纪录片,把林旭关于当年的记忆还原出来,年轻时候的他们。求婚那晚,作为我们酒店的礼物,送上祝福。但是,我需要一个演员。我看了林旭年轻时的照片,你和他的侧影很像的。都很帅”。晴朗顿了顿,乖觉地又补充了最后一句。 “我的签约费很贵的,你确定要签我吗?”裴缜笑。 “嗯,但是你要是演砸了的话,违约赔偿也很贵的。”晴朗也笑。 “那好吧,我要怎么做?” “明天我们和林旭一起下乡吧!” “好!”裴缜答应的爽快。 \f林旭,晴朗叫他林伯伯的。作为过了知天命之年的男人,他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小了很多,岁月没有在他的眉宇间留下太多沧桑的痕迹,却平添了醇厚悠长的回味。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青竹般隽秀挺拔的男人。即便是现在,他也仍然很有魅力。晴朗第一次见他,就很有好感。不得不承认一个人的外貌确实在社交中占尽优势,可以让别人更愿意付出善意,给予帮助。而上天在这一点上却从无公平可言。 晴朗和裴缜一起坐上林旭开着的车,踏上了返乡的路程。 晴朗带着她的摄影包,装着她的宝贝,从出门起,裴缜就主动背到了身上。 晴朗不知道林旭是做什么的,但做记者见得人多了,看人的眼光也锐利很多,看得出来他应该生活优越。她也不去打听他的情况,她向来不问人出身背景,相交全靠缘分,反正她也不是冲着他的钱和地位才愿意出手帮他的。 车渐渐开出了黄山市,走在了徽派风情的青山绿水间的小路上。林旭在酒店里曾经和晴朗有过长谈,很健谈的一个人,但这一路上却很沉默,经常边开车,眼风时时扫过窗外的景色,眼波有些飘渺。 晴朗也不去打扰他,她想,这段路途对于她和裴缜来说全当旅行了,但是对这个男人来说,却是一条时光的河流,他正独自回溯而上。 车上放着一首萨克斯吹的不知名的曲子,淡淡的忧伤和宁静。晴朗便小声和裴缜说着他们要去的村子,也是林旭当年插队落户的地方。 “你知道黄山市这个名字是1987年才有的,但它其实却是一座历史名城,古称徽州。我们要去的是西南70公里的黟县,是古徽州6县之一。然后从县城下去再开8公里,那个村子叫做西递村,被称作桃花源里人家,群山环绕c竹林青翠,溪水环绕,与世隔绝,世传“黟县小桃源,烟霞白里间”就是说的那里。”晴朗热心的充当专业导游,说着头轻轻歪向他那边,裴缜含笑侧首看着窗外风景,专心听着。 晴朗的声音清澈悦耳如同小溪时而潺湲时而叮咚溅起水花,那是她笑的时候。因为叙述间注入了她的喜爱和心向徃之,自然就有了动人的力量,连一直在出神的林旭也不觉被吸引了过来。他从反光镜里看着后排座上晴朗年轻的眉眼,明亮的笑容,一时有些恍惚,那些泛着故纸香气的往事仿佛一瞬间扑面而来,一时间更加清晰。 四月的天气有些变化不定,出来时还是晴天,这会儿却下起了濛濛的细雨。到村口一段距离的地方,在晴朗的要求下,他们开始下车步行沿着当年林旭背着行李背包的足迹一路前行,江南细雨润湿了青石板路,刚栽不久的稻苗青翠欲滴,映在青砖白瓦灰墙的徽派建筑群中,是这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中唯一的亮色。 走过村口的木桥,越过一道长长的下有激流倾泻奔流的堤坝,晴朗一直举着摄影机拍着一路经过的风景,也拍着一直默默走在前边林旭的背景和被拉长的影子。裴缜的手一直不易察觉地虚虚地扯着她的一点衣角,她一路只顾拍摄,根本不看脚下,径直在窄窄的雨后湿滑的堤坝上走得险象环生,仿佛随时都会一脚踩箜了掉下去,他得准备随时抓住她。 随后他们惊喜地又经过了一片郁郁竹林和大片的茶园,林旭微笑着说:“生长在竹林边的茶树,味道更好,除了茶本身的香气,还侵染了竹子的气息”。 当年,接他进村的人就是苏璟,经过竹林的时候,她也说了这句话。 晴朗把摄像机给了林旭,出来之前她已经教给他使用技巧,并且检查了他的作品。林旭天资聪颖,一学便会,而且对美有天然的感觉,构图取角都很不错。 几十年过去,乡村的山水风物变化却并不很大,依然如画如诗,晴朗和裴缜便化入了这画中,她和他便是今天纪录片的主角了。 提前做了准备,裴缜藏青色的卡其布裤子,一件剪裁简单的白衬衣;晴朗穿了件淡青色小花的小圆领衬衫,一条深蓝色的布裤。她还从夜市里淘来两双难得一见的军用胶鞋。 林旭充当摄影师,两个年轻人在镜头里渐渐走进他和苏瑾的回忆————一 竹林里裴缜学着当年的林旭刨着地里的竹笋,晴朗嘲笑他笨手笨脚,像一头闯进了竹林的熊瞎子,总是找不到目标。 一山毛竹半坡茶,晴朗在茶园里露出半张脸,挥着手叫喊着什么,裴缜正从茶园边的小道走进镜头。 裴缜从开满紫色小花的田垅上歪歪扭扭着骑着一辆自行车,作势就要栽进旁边的稻田里。当年的林旭不会骑自行车,就是在这里,在负责教他的苏璟关切的注视下,一头栽进了旁边的稻田。现在,晴朗要裴缜为艺术牺牲,一定也要他真的栽进去。他却再坚持,假装一下也可以达到同样的视觉效果,不肯出糗,看见她过来指导动作,撒腿就跑。她则追着要把他追回来为艺术献身。两人的笑声回荡在山谷里,镜头后面的林旭嘴角渐渐上弯。 堂屋里,晴朗从吊在半空中铁钩上的竹篮里偷出食物。林旭当年从大城市的干部家庭出来,从小娇生惯养,身体不好,来这里又水土不服,时常生病,又总是吃不饱。苏璟家在村子里境况不错,经常从家里偷吃的出来给他。 现在这屋子的主人已换,当年为心上人偷东西的少女也已经绿叶成荫子满枝。可是这不知传了几代人的铁钩和上面防备老鼠偷东西的机关却依然还在。堂屋四周雕花棂上的佛手瓜c蝙蝠似有呼吸,叹息着时光流转。堂屋的门开着,看到对面飞檐重脊错落层叠,雨水渐次滑落,将挥不去的记忆化作蒙了泪的湿意氤氲了青砖石墙,和光滑的青石板地。 静谧的画面里突然传来晴朗清冽娇憨的一声呼唤:“林旭,快来看,我给你拿了什么?”这一瞬,手执摄像机的林旭手猛的一抖,竟忘记了身在何时何处,电光石火,瞬间回转。 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放晴,回首望去山坡上连绵的屋脊在光线照射下,仿佛在不断吸纳山川灵气,晴朗一声叹息说:有树有茶有花有流水人家,真是世外桃源啊!她拍拍旁边的裴缜,说:你说是也不是? 裴缜赞同道:当然。 “那我送给你这么美的乡村一日游你怎么报答我? “我不是给你当模特了吗?难道还要我以身相许?”裴缜委屈。 “那好,这是你说的,从此不许再提模特费了。我最不愿欠人情了”,晴朗接的飞快。 “哎,不愿意欠人情你可以拿钱还啊,你说过给钱的,怎么耍赖?”裴缜叫道。 “不是你刚才说抵了一日游和导游费了吗?我还教你骑自行车了呢!”晴朗理直气壮。 “我用你教吗?你把我踹进稻田里,沾我一身泥,我还没找你算呢!”裴缜气结。 林旭听着他们俩斗嘴,笑了又笑,来时的一腔莫名伤情已经不剩多少了。 在裴缜暗中相助下,一路绿灯放行的晴朗征用了酒店院子南边的花房做了林旭求婚活动场地。 也是因为酒店的宴会厅那天被预定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觉得,那虽说是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却和林旭要做的事情一点也不搭。倒是那间无意发现的花房,颇像一个谷仓的造型,古朴拙趣,四面有大窗,很是明亮,那里面培育的鲜花挪出来正好摆成一条小路,一路芬芳延伸到酒店的另一个入口,沿着小路走到谷仓,活动当天都用不着指示牌了。 谷仓里被晴朗放了一张古朴的长条桌,这个像古董一般的家具是她从地下室的杂物间找到的,铺了蓝色方格的棉质桌布。这棉布也是和胶鞋一起从夜市的小摊上淘来的,很是清爽。当晚宴客用的杯盘碗碟也都是那天在村子里吃午饭时,她甜言蜜语地从招待他们的那家人家借来的,都是旧时物件,主人也是从阁楼上找了好久才找齐她要的数目。经年使用过的旧器物在油灯的柔和光晕下流转着独特的光泽,时光的打磨使它们褪去了新器的生硬冰冷,变得温润而有了浓浓的人情味。 晴朗挑选最柔嫩的柳条穿起新鲜的栀子花,做成一面花帘,挂在谷仓入口,在晚风中轻轻摇荡。谷仓四面的墙面原本就是碎石头的,凸凹不平的泥质墙面上被晴朗挂上了大小不一的摄影作品和一些大大小小的花篮,俨然像是一个小型的林旭摄影展。花篮里随意插着一些山野随意的小花,小花肆意地探出花篮,伸展着枝叶,那些摄影作品在花边静默地叙述着属于过去时光的故事。 照片里都是西递村山谷村前村后的风物,小桥流水c池塘白鹅c竹林如青玉挺立郁郁亭亭c村口的老梧桐树千叶绿云委,烟雨中山色黛青,雨后初晴的茶园从半山坡上流泻而下——所有的照片下都写着作者的名字——林旭,另写着一段回忆的文字,都出自林旭之手,叙述着几十年前这个画面里曾经有过的对话。 每一张照片都因为摄影者心中的感情而使视角变得无比温存,从这视角望出去,每一个观者都仿佛变成了那个正在温柔注视的人。每一段被时光深埋的对话都被作者珍而重之的藏着,再一笔一划写下,如今在耳边轻吟低诉。 餐桌的尽头,正对面的墙上巨大的投影墙上,循环放映的正是裴缜和晴朗一起拍下的纪录片。她把它们剪辑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讲述着一个阶级出身不好的青年在人生最晦暗无助的日子里,伤病辗转c饥饿孤独c被排挤歧视——郁郁的天色和濛濛细雨中,仿佛村里古宅斑驳的墙壁,氤氲着苦涩暗沉的水迹。 须臾镜头转换,出现的是这所有不堪晦暗日子里,女孩的扶助安慰疼惜关怀,清脆的笑声c纤细的身影,驱散了孤独少年的烟雨梦境,带来了雨后初晴的阳光乍现。 这时,灰蓝色调的画面被阳光点亮,光线仿若实质,流淌在最初的所有景物之上,一切都在光线下被瞬间点亮,仿佛魔法下苏醒的村庄。画面最后定格在分别:青年走出山谷的那一刻,在向远方蜿蜒的小路上,青年回头凝望,仿佛一个开放式的故事结局,等待着有人来把故事讲完整。 裴缜这几日一直被晴朗当做力工在使唤,帮她搬重物,钉钉子,挂照片c出去采办物料,爬上跳下,进来出去一趟风似的,一直没有看过她最后剪辑出的这个片子。 今晚在活动之前,他斜倚在一边,双臂抱在胸前,第一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不得不佩服,晴朗平时像男孩一样的没心没肺,咋咋呼呼,却有着一颗极其细腻敏感的内心,而且很会讲故事。她用女性特有的视角将无数细小的点滴回忆融化在那天他们俩都看见的景色风物中,许多小动作的特写镜头,生动地传递出人物的内心情感。 当他看见晴朗蹑手蹑脚地走近,轻轻从背后小心地抱住他,把头靠在他背上的那一瞬,尽管只是个背影,他居然感觉到眼眶热了。想来他只是个外人,都如此动容,那个苏璟,作为当年的当事人,应该会被林旭的诚意感动吧? 苏璟是最后到的,她只是答应来和林旭吃顿晚饭,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做了眼前这一切。 进门那一瞬,在花帘下,她呆住了。 经过一整日阳光照晒,阳光的温度蒸腾着满屋的花香,混合着甜甜暖暖的味道,熟悉的味道。 而烛光摇曳的旧家具c餐具碗碟间,是那些多年不见依稀可辨的旧日容颜。昔日在远近村子插队的年轻人,今天都已经年过半百,两鬓霜白,却被林旭细心的一一探访找到,相聚在共同的一段时光的记忆里,不可谓不用心。 那晚的气氛伤感却并不悲伤,热烈却不喧嚣。主角似乎是苏璟和林旭,其实主角是所有人的那段永不再复回的青春。 所以,没有太多的局促不安,也没有刻意编排的斧凿之感。推杯换盏中,大家从那些熟悉却又久别,常在梦端出现的景物中,找寻着过去记忆的残片,采撷分享,互相调侃,气氛温暖平和。 林旭站在晴朗轻轻从身后抱住裴缜的画面前,画面定格在这一刻,两鬓已现霜色的今天的林旭,向今天的苏璟缓缓伸出手,说:苏苏,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回让我抱住你,再也不松手! 苏璟在晴朗泪眼朦胧的视线里,把手放在了林旭的手中,让他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然后紧紧抱住了她。 那一刻,晴朗一直看着林旭和苏璟,泪流满面。 而裴缜一直在远处看着晴朗,面色动容。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第十三章公关危机 林旭离开的时候,给晴朗留下一张名片,名片上林旭的头衔是深蓝基金合伙人。 他对晴朗说:小姑娘,你很好,有才气有灵性,更难得的是你很纯粹,并且愿意对别人用心。这个行业很适合你,好好做。以后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 然后,裴缜给晴朗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家里临时出了些事情,需要临时回去一下,便不见了。晴朗有些担心,打了两次电话,他却都没接,后来更是关机了。她不由得暗自嘀咕:要不要每一次出现和消失都这么诡异啊! 其实,裴缜是临时被紧急召回北京的,因为北京有家酒店出了严重的事故,引发了客户投诉和媒体关注。酒店电梯出现故障,将一个少年独自关在了电梯里,糟糕的是当时监控室的人长时间擅离职守,没听到报警,而那少年偏偏还患有密闭空间恐惧症。被关的时间长了,报警没有应答,恐惧导致了心理性缺氧休克。维修人员来的不及时,排除故障又花了过长的时间,电梯后来被强行打开时,少年已经昏迷。 事件被飞渡的竞争对手利用,搞到了媒体上,又找了水军在网络上大造声势,很快就成了燎原之势。网上又蹊跷地出现了很多其他的飞渡旗下酒店曾经出现过的一些或真或假的事故,和不明身份的所谓客户在网络上的吐槽抹黑。 短短两天之内,这起单纯的电梯事故引发的客户投诉已经演变成一场对飞渡酒店管理能力的全面质疑和信誉危机。 裴缜忙着和客户家属协商赔偿,查明责任,又遭到了董事会前所未有的责难和压力。因为这一年多来,董事会一直在和境外一家知名的跨国酒店集团在谈换股并购的事情。经过前期的多轮商务谈判和尽职调查c财务审计,已经进入最后的合同签署阶段,却在这时候,碰到了这么严重的一次公关危机。董事会简直是出离愤怒了。 由于媒体方面的巨大压力,在执行董事郑堏的提议下,公关部临时召回了培训期尚没结束的晴朗,回总部参与救火。 晴朗下了飞机就直奔公司,公司各部门都如临大敌,应付着各方面的压力和责难。她到事故现场的酒店找直接责任人,调取监控录像,了解当时的过程。然后,又迅速浏览了一下网上的各种报道和评论,评估了媒体的立场和事态的严重性。凭借经验,她马上感觉到,背后应该有人在操纵炒作,事情并不单纯。 她悄悄打电话给几个在各大媒体做记者的熟人和同学,了解背后有没有人爆料。果然有人主动向媒体提供照片和资料,但是按照行规,他们不肯说出对方的身份。 飞渡公司已经决定马上召开新闻发布会,说明公司的立场态度。晴朗赶紧去找媒介部的主管,要看已经准备好的新闻稿,和裴禛预计在发布会当天的发言稿,看完她就急了。 “这些解释,分明就是推卸责任。一定会更增加媒体对公司的恶感。公众更会觉得公司没有承担责任的诚意。这样的新闻发布会不是救火,简直就是火上浇油。”站在公关部总经理张卓办公室里,晴朗语速飞快。 “可是,那部出事的电梯,我们确实已反复提出要更换,而且经过我们极力争取,才将预算列入酒店的重置准备金。可是酒店业主方却将准备金款项做了短期财务投资,迟迟不肯给工程部拨款,才导致电梯更换不及时,出现事故。这是事实。”张卓辩解。 “是,但是经验表明,公关危机刚刚出现的时候,公众更需要的不是辩解,而是态度。毕竟负责酒店日常运营管理的是飞渡,已经不可能撇清责任。更何况现在还有幕后黑手在操纵网络上的舆论,我们这样的辩解,只会让他们抓住机会发动第二轮攻击,说我们是完全没有社会责任感的无赖企业。” 晴朗继续分析,“再说,我们现在为了维护飞渡的品牌和名誉不受损害,将飞渡和酒店业主之间的内部纠纷公诸于众,不是明智之举。我们和酒店业主之间是委托管理关系,业主是我们的客户,也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出现危机时就分清你我,会让其他酒店业主怎么看飞渡?” “那你说应该怎么样?”张卓知道晴朗以前媒体出身,有经验,执行董事郑总又很看重她,所以虽然被顶撞,还是耐心征询。 “遇到公关危机,首先要真诚道歉,换位思考,站在受害者的角度,体谅他的痛苦和损失,予以抚慰和补偿。这永远都是第一步应该做的。哪怕我们真的有理,也要这样做。从技术层面上说,态度永远比道理更能打动人心,只有舆论改变了对我们的敌视态度,才更有可能听我们解释。从道义的角度上说,毕竟客户选择了我们的酒店,就是信任,受到了意外伤害,无论责任是不是我们的,我们最应该想的都不应该是自己。” 张卓心里犹豫,他很清楚,现在飞渡正在并购完成的关键时期,董事会前所未有的关注这次危机的解决,严命无论如何不能影响并购的结果。他自己本人就被要求列席紧急董事会两次。若非如此,他也觉得此时撇清飞渡的责任,不是上策。 “我马上去医院见一下那个受害者,据我所知,裴总到现在还没有去过医院。您请他务必和我一起去下医院,表示出应有的诚意。” 晴朗看着沉吟不决的张卓,继续说: “对那天监控室失职擅离职守的人员,以及那天酒店所有相关的部门责任人,凡是涉及到反应迟缓,救援不力的,都要找到责任人,立即处理,然后新闻发布会上向媒体公布”。 “这个问题,裴总一回到北京,就命令成立了事故调查和处理小组,已经有结果了。”张卓已经在顺着晴朗的思路,在考虑这个方案了。 “然后,需要做一些底下的工作,但我不确定能不能做到,我会尽力试试。新闻稿要重写,张总要是不反对的话,我来写。在你把所有责任人的处理结果发给我之后,半小时之内我就可以交给你,你赶紧请公司高层审阅批准。新闻发布会就是明天了。”晴朗抬头征询地看着张卓,心里清楚他会同意她的方案。 张卓不再犹豫,也干脆地说“好,我和裴总汇报一下你的想法,你等我通知。” 晴朗在剩下不多的时间里,联系了一个公关公司的熟人,让他帮助调查在网络上灌水抹黑飞渡的水军底细。这些五毛党,通常也隶属于某家公司,拿黑钱替人消灾,删帖撤稿,或者雇人买凶,散布谣言造谣抹黑。她的这个熟人在公关公司干了多年,有时候被迫也会和这种公司有业务合作,替自己的客户消灾避难。她的要求很简单,找到人后由她出面和对方接触。 张卓向裴缜汇报的时候,他刚刚开完董事会,董事会要求他一定要把这次公关危机化解掉,不能影响公司声誉,妨碍到飞渡和凯勒之间的并购案。 裴缜对这次并购从一开始就心存疑虑,并不情愿。但是董事会对他施加了巨大的压力,极力促成这次并购,尤其是裴缜的主要投资方,香港迪诺地产集团,出于迪诺集团在美国市场的战略考虑,需要借力美国凯勒,所以非常看重这次并购。而眼前这场公关危机,无疑非常不是时候。 张卓把晴朗反对公司目前的危机公关策略的理由说了一遍,询问裴缜的意见。 “晴朗?”裴缜一边听张卓汇报,一边盯着电脑屏幕,手里的动作一直未停下。此时听到晴朗的名字,手指停顿,抬起眼睛看过来。 “她是公司公关部新招聘的,以前在电视台做记者,是郑总推荐来的。这段时间在下面酒店入职培训,因为事态紧急,临时抽调回来应急的”。张卓解释。 裴缜心里想,“晴朗已经回来了,很快就会知道我是谁。无论如何,都得赶快找个机会,和她主动坦白这件事,主动坦承总比她从别人那里发现的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游戏试探的心已经没了,晴朗对他,已经是一个具有意义的存在。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在意她。想到她那样爱恨分明的性子,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是骗她,并且一骗再骗,会是什么反应,他有点担心。 裴缜在这边出神,张卓将晴朗重新写的新闻稿递给他,补充说:“裴总,你看一下,这是晴朗重新准备的新闻稿。事故涉及的相关人员,处理意见之前也已经报给你,你已经签字同意了。” 裴缜接过来迅速地浏览了一下,新闻稿写的客观理性,承担了责任,表明了赔偿受害者的态度,和相关责任人的处理结果。干净利索的文字里,是裴缜在两年前看那个节目时就感觉到的属于她的个人风格。但这种风格却和那个在西递村把他踹进水稻田,在大排档和他一起喝酒,手搭在他肩膀上和他称兄道弟的小丫头,不是一个人。只看文字,他会以为笔者是个老辣的男人。 虽然董事会要求公司要减轻责任,避免影响公司声誉,但是裴缜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此时推卸责任不是明智之举。 “好,就按你们的意见办,我现在顾不上发布会的事,下午我还要和并购方的代表开会,发布会的事情全权交给你。”新闻稿裴缜一字没改,直接交还给张卓。 晴朗打电话给张卓,说自己已经到医院了,问他裴缜什么时候能过来。可是张卓却说裴总此时实在抽不出时间。 她心里不满,一边腹诽,一边自己进去。 事故中的那个少年已经并无大碍,只是不爱说话。病房里只有一个年纪较长的中年女人,是他姑姑。 晴朗进去时,那少年正在床上拿着平板电脑玩游戏。听见晴朗进来,和他姑姑说话,他竟然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她把带来的鲜花和礼品放下,说明自己的身份,代表公司道了歉。那少年叫李欣,家境不错,他姑姑也知书达理,看晴朗一个小姑娘,笑容明亮,眼神清澈,心生好感。听她问起侄子的病情,他姑姑叹了口气,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欣说:你看他现在这样,几乎从不和陌生人说话,其实这孩子小时候很活泼开朗,都是因为那场事故才——。” 晴朗赶紧抬头看了下李欣,做了个手势,示意别让那少年听到。 他姑姑摇摇头,说:他玩的时候,什么也听不见,就好像和外界隔离了一样。 晴朗还是低声问:事故? “他9岁那年,爸妈带着他一起开车出去,出了车祸,就他一个人活下来,他被困在车里很长时间。那次事故给他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损害,自那以后他就对幽闭空间有了恐惧,人也变得越来越沉默,不合群,从不和别人玩。” 晴朗看着那少年瘦削的侧脸,马上便想起了倾城,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是这少年身上散发的忧郁气质,却让她觉得那么熟悉。 她便坐在了李欣的身边,伸着脑袋看他玩游戏。那男孩玩的游戏,她以前和倾城一起玩过,得到过他的真传,她后来玩游戏的水平突飞猛进。 她看了一会儿,就开始指手画脚的在一边指点。李欣冷冷地瞥她一眼,意思是嫌弃你,别多事。然后低头继续按自己的来,可是她多年和倾城为伴,早已经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每当这种情况,她就化身植物大战僵尸里的那种小蘑菇,不用花什么钱,不用多少阳光,很快就长出好多,长在你旁边,不理我就蘑菇你。 李欣在玩,晴朗在一边大呼小叫,不时着急地拍着他的胳膊,还出言奚落,仿佛已经忘记他是个有精神障碍的问题少年,恨不能上去直接挪动他操纵的大拇指。李欣皱着眉头,往一边挪动身子,拉开距离,晴朗马上也挪动更多,贴得更紧。两三次之后,李欣几乎从床上掉下去,只好作罢。又发现她的指点奚落虽然蛮横无礼,但是貌似策略还是有效的,渐渐也就顺从起来。一个人玩,变成了两个人玩,玩到兴奋处,李欣甚至会抬头看晴朗,意思是怎么办? 姑姑看他俩玩地开心,就拜托晴朗陪李欣一会儿,自己出去买点东西。她玩的投入,头也不抬,嘴里哼哼着:去吧去吧! 李欣姑姑很稀罕地看着两人头碰头地挤成一团,好多年没见李欣能接受谁和他挨这么近的距离。 晴朗是个吃货,总是穿着浑身上下都有口袋的衣服,方便她随时随地能摸出来零食来吃。这会儿玩得高兴,她顺手就从口袋里摸出红红绿绿的奇怪吃食,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一边也剥掉包装,顺手塞进李欣嘴里。 她的手势神情是那么自然,根本就没看李欣,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出声指挥游戏,另一只手摸索着对方嘴大概的位置就没头没脑地往里塞。 李欣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又偏了偏头,意思是拒绝。可她根本没抬头,就顺着他身体晃动的方向,把手臂又伸长了些,继续追过去,还是停在大约是嘴巴和鼻子之间的位置上,等待。他终于还是张开嘴巴,往上一点,接住了。 一招得逞,然后晴朗就不断地像变魔术一般,摸出大大小小的各类小食品,两人一边吃一边玩。 晴朗走的时候,已经和李欣混得很熟,以至于她向李欣的姑妈告辞时,他那边眼巴巴地看着,眼神里流露出不舍。 晴朗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酸,便问了李欣的学校和手机号,答应下次要带他喜欢看的日本漫画书给他。 如果不是她走的时候想起来抱歉说,公司的ce一裴缜今天确实有紧急的事情赶不过来,希望他们能原谅,李欣和他姑妈几乎都已经忘记晴朗是飞渡的人。 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公司是派我来道歉和慰问的,结果我假公济私,偷懒出来和李欣玩了半天。 李欣的姑妈很感激地说,“这小孩一直很孤独,没什么朋友,难得能接受她。希望以后你以后还能来看看他。说这话的时候,李欣明显很期待地紧紧盯着晴朗看,她朝他笑笑,做了个“遵守约定”的手势。 晴朗很久以后才知道,那天她走了之后,飞渡危机的幕后策划者就找到了李欣一家,企图收买他们和飞渡打官司,进一步把事情搞大。李欣破天荒地主动对周边的事情做出了回应,虽然他只说了一个字,不。 李欣一家后来在媒体采访中,表达了对飞渡的谅解。 裴禛也是后来才知道,晴朗有个小朋友,居然就是当时危机公关的当事人,那个被困电梯的男孩。晴朗的无心之举,却无意间达到了最好的结果。 也许这便是无心胜有心的道理。 第十四章原来是你 裴缜好几次掏出手机来,看着晴朗的名字发呆,他很想马上就去见她,但实在没办法像在黄山时那么任性。从他回到北京开始,他的时间就被秘书排的满满的,还有层出不穷的突发事件要他去救火。 他没把握能在电话里把误会说清楚,况且他也清楚,这不是误会。 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他对晴朗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她的情绪和感受似乎都较一般人更加强烈敏感。他记得有一次和她讨论过,她最不能容忍的过失是什么?她说是朋友的欺骗和背叛,还阴测测地加了一句“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那天本来他也是想要坦白的,到嘴边的话被她嫌恶的语气硬生生憋了回去。 从下午张卓走后,他就一直拼命赶着想把手上的事情应付完,争取晚上有时间去找晴朗出来谈谈。可是没想到,晚上和凯勒美国总部派来谈并购案的cf一埃达的晚餐会一直开到午夜。明天一早在新闻发布会之前,还有个公司内部的通气协调会,要把新闻发布会上可能出现的媒体提问和紧急状况的应对细节和媒体部最后碰一次。 午夜时分,裴缜独自开车回家,心里知道已经没有时间再找她,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睡了。 无奈,他发了条信息:“晴朗,这几天我很忙,等有时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希望到时候你能原谅我。” 然后,他半夜找到张卓,顾不得他心里会怎样诧异,让他务必找个理由,明天早上不要让晴朗来参加新闻发布会和之前的小组会议。他想,先躲过这场猝不及防的正面遭遇战,他再找时间和她解释。 第二天一早,张卓临时派晴朗外出时,她也没多想。新闻发布会的细节和配合,她昨天已经和媒体部的同事交代清楚了。她能做的都做了,发布会上的表现有赖于裴缜的临场发挥,她只是幕后人员,参加与否也不重要。 只是,晴朗刚放下电话,公关公司的朋友就告诉她,幕后在网络上灌水抹黑飞渡的人已经找到了。她拿到联系方式,没去张卓安排的地方,马上就将对方约了出来。 新闻发布会就在飞渡出事的那家酒店宴会厅召开,来了很多媒体。 裴缜虽然昨夜只睡了两个多小时,眼圈微微发青,但是剪裁合体的黑色休闲西装,深紫色衬衫,银灰色的领带,仍然让他看上去挺拔俊朗,没有任何身在负面舆论中困扰不安的痕迹。 公共场合发言,他很少念稿,所有的时间地点事发经过以及相关责任人姓甚名谁,所有细节,他一一道来,显得对事情非常关注了解。对于该承担的责任,他代表公司表示了歉意和反思,语气直率真诚,没有任何官方语言和惯常套路,让每天应对各种新闻发布会套路早已经不厌其烦的记者们感觉到了几分清新。 但是,还是有媒体记者站出来,不客气地说: “这几天,网络上出现了大量用户投诉和自称是飞渡前酒店员工的爆料,说飞渡旗下的多家酒店都曾经发生过类似的客户投诉甚至是责任事故,酒店和飞渡总部当时却不但没有处理相关责任人,做出适当的整顿,还企图掩盖事实c收买媒体,压下事故不让媒体报道,请问这些是不是事实?” 没等裴缜回答,立即又有媒体站起来接着发问:“这些爆料和评论说,飞渡作为一家酒店管理公司,和酒店业主的关系一直很紧张,业主和飞渡在经营业绩指标和管理费比例上一直存在很大分歧。所以在飞渡的运营管理上,业主也多有掣肘,以至于飞渡日常管理时有混乱和不可控的事情发生。这些问题是不是真的存在? “听说这次危机引起一些酒店业主想要以此为由和飞渡提前终止委托合同,有没有此事?” 裴缜依旧保持着良好的风度和镇定沉着的神情,一一进行解释,但这几个记者穷追不舍,语气激烈,明显有备而来,反复纠缠一个问题。他心里也渐渐升起几分焦躁,暗自怀疑对方的用意,是否是受人指使,额头上沁出薄汗。 这个时候晴朗走进了宴会厅,她在门口四处找寻张卓的身影,然后从会场侧面偷偷溜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张卓旁边,她弯腰附在张卓耳边,耳语了几句。 张卓脸色一变,不自觉地便向正在台上回答记者提问的裴缜望去,想要向他发出暂停的暗示。晴朗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裴缜也已经注意到张卓这边的异常,眼风也正向这边扫过来。于是,她的目光就落在了裴缜的脸上,正和他的目光相遇。 那一瞬,晴朗以为自己在强烈的会场照明之下有些眼花,难以置信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还微微地甩了甩头,样子颇为滑稽。可是落在裴缜的眼里,这些熟悉的小动作却一点也不可笑。他的心猛地一沉,然后便仿佛杨花一般飘悠着荡开,没着落的茫然。 终于还是在这样的场合见面了。 他的舌头立刻就开始打结,眼光却不自觉地黏在她瞬间变得复杂的目光中,无法抽离。 晴朗终于看清了炫目聚光灯下的人,今天的主角,自己的老板,飞渡的单身传奇。 目光交汇之下,星流光转,脑海中无声渡越的是青莲湖船上的初见惊魂c湿地密林中的呼吸相闻c黄山让电梯等人c餐厅解围c西递村晴雨两相宜,“我叫大乔”,“我天南地北到处打工”,“我家里有事,临时要先离开——”,许多画面重叠闪回,不过短短一瞬,晴朗已经回过神来,原来一个人还可以愚蠢到自己这个程度? 她脸上猝不及防的惊愕凝固了,片刻之后已经结成了唇边一个浅浅的笑意,那笑容是再明显不过的自嘲。张卓看见裴缜脸色大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困惑地再看向晴朗,她却已经迎着裴缜向台上走去。 晴朗冲裴缜灿然一笑,礼貌地点头致意,伸出手示意她需要裴缜手上的无线话筒。他仍然是愣愣地,此时意识几乎是断片的,手中却顺从把话筒递了过去。 晴朗接过话筒转过身来面对着满场的记者,先微微弯腰行礼,然后就朗声说:“各位记者朋友,我是飞渡公关部的晴朗。刚才裴总在回答大家的提问,为什么这阵子网络上出现了大量的发帖和攻击侮辱抹黑飞渡的负面言论?有关飞渡多起酒店的用户投诉事件是否属实?现在,我也给大家曝个料,这个爆料我没有经过裴总的允许,但我想裴总一向赞成公布真相,尊重公众的知情权和媒体的舆论监督,应该也不会反对。”说着,晴朗就微微侧身,对着身边的裴缜说:“裴总,是这样吧?” 裴缜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她这家伙有时候任性大胆不管不顾,他真的有些担心。她此时眼里微微的挑衅,他看得很清楚。但是,直觉告诉他,她不会伤害他。理性告诉他,此时他已经没有退路,不管她要说什么。 所以,裴缜声音平缓无波地说:“当然!”听不出他内心的不安和冲击。 晴朗弯腰把手中的u盘插进电脑,裴缜身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电脑截屏画面。 晴朗一边指着画面一边开始滑动鼠标,解释道:“这些抹黑和攻击飞渡,自称是酒店内部工作人员c前高管以及客户的发帖,从时间上看都集中爆发在飞渡电梯事件之后短短十二个小时之内。这些发帖的ip地址现在我们已经通过技术手段锁定,各位也可以自己去核实,使用这些ip的人都属于同一家公关公司。这些ip地址在今年的方和园地产c天华证券c乐百鲜花,去年的久光百货c天缘购物危机公关事件中都活跃在网络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背后是谁花钱雇佣他们如此勤奋敬业的快速反应,大家应该懂的。 接着,晴朗又点击打开了一段视频,对方带着一副巨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坐在拍摄者的对面,显然是偷拍下来的,但声音听的很清楚: “因为有朋友介绍说和你们合作过,所以才找你们。也不知道你们以前做过什么项目,手底下是不是干净利落?”晴朗的声音在视频里传来,透着明显的怀疑。 “这个你放心,去年的久光门,今年的乐百鲜花,你应该知道吧?都是我们操做的。但不知道你们这次的需求是什么?是撤稿删帖子还是要给对方加把柴?”对方声音压得低,口气很大,透着鬼祟。 “最近飞渡好像不怎么太平啊?是不是应该有机会再推个波助个澜啥的?”晴朗笑呵呵。 “飞渡?你们也要搞飞渡?飞渡这梁子结的可真不少啊,这么多人惦记着,还真是好不了啦!” “还有人找过你们?” 那人干咳一声,略犹豫了一下,说:“其实你真是找对人了,前几天就是因为有人找到我们,让我们黑了飞渡。要不就一个电梯关了人的破事儿,怎么会搞出这么大动静?” 晴朗呀了一声,声音里满是诧异不信,“那么多跟帖,还有内部员工爆料?都是你们做的?” “委托我们的人,估计也是你们酒店业的,竞争对手吧,应该是盯上飞渡很久了,就等着这么个机会出手呢,给我们很多料,很给力。搞这行最重要的就是似是而非,真真假假,要想看上去是真的,就得有细节。差不多的细节,重新组合一下,结果可就大相径庭了。飞渡想辩解,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你们手上有没有什么猛料?”那人说起自己的术业有专攻,也颇有得色。 晴朗把偷录的这段视频停下来,底下的记者们已经嗡嗡成一片。 有了这么有力的证据,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至于裴缜又说了什么,她也没听。她低头把搞来的证据拷贝到裴缜的笔记本电脑里,自己从他身后绕过去,走下台,从另一边的侧门出了宴会厅。早晨张卓安排的活儿她还没顾上去干。 裴缜一心二用,一边就“抹黑门”发表着公司声明,一边用眼睛的余光随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侧门处。除了上台时她对他粲然一笑,从他手里接过话筒,自始至终她再没有看过他。那一笑如此明亮,却让他心里无比郁闷,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似的,沉沉的一直堵到嗓子眼。 第十五章反常即是妖 飞渡的危机因为戏剧性的惊现“抹黑门”而逆转,飞渡报警,由公司法务部启动了对“五毛党”的起诉程序,那个和晴朗见面的人被抓了起来。媒体舆论也转为讨论酒店业的恶性竞争和网络舆论的监督治理。裴缜脱身出来,一直在找晴朗,但她的电话却一直关机。 自从她到飞渡上班之后,因为公司离许烨的家不太远,便邀请她过来同住,她坚持要交房租,不然就不肯搬。许烨也就由着她,给了她闺蜜价,她也不矫情,欣然接受。 许烨的父母很有远见,也很有规划性,在北京的房价还不高的时候就给她买下了这套两居室的公寓,她大学毕业来北京工作,进一家律所,她的人生轨迹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晴朗办完了张卓交代的“特殊任务”,直接就回了家。晚上,许烨回到家,看见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剧,茶几上,她的左右两边都是各种打开的零食,还有鸭脖子c酱鸡爪什么的,大方茶几上几个啤酒瓶都是空的。 看见许烨进门,晴朗大声招呼她过来吃。 “怎么着一一一这意思,你早就回来了?是特别高兴呢,还是特别不高兴啊?”许烨一边脱外衣,一边问,有时候晴朗在这两者之间还真没有明确界限,只是后者会在貌似高兴的外表之下暗藏杀机。 “特别高兴啊,因为我特别感动地发现,原来在严重智障的情况下,我还一直坚持做个有为青年”。晴朗一边用力的嚼着手里的鸡爪子,把脆骨嚼地嘎嘣响,好像是某人的手指头。 “谁把你逼得勇敢承认自己智障了?”许烨扒拉开晴朗身边的一堆垃圾,给自己腾个地方坐下来,顺手从一堆吃食里把小怪捞出来。 “瞧小怪身上都是你的油爪子印”,许烨抽张餐巾纸给小怪擦擦,然后摸着小怪头问:“小怪,晴朗有没有跟你说,她今天撞见什么鬼了?” 晴朗有什么话,都会先和小怪说。看她的脸色,她今天应该是真受刺激了。许烨曲线救国,先找小怪打听一下。 “碰见水鬼了”,小怪粗声说。 “水鬼?那是个什么鬼?”许烨不解。 “青莲湖救她的鬼”,小怪简短答道。 许烨想了想,哦,那个大乔嘛!晴朗和大乔在黄山再次重逢,那天晚上曾拉着她电话里兴奋地聊了半宿美救英雄的事迹,他怎么啦? “大乔?他怎么了?”这句话是问晴朗的。 “大乔就是裴缜,我老板。”晴朗眼睛看着电视。 “那个单身传奇是大乔?”一向不会大惊小怪的许烨也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因为裴缜在酒店业太有名,虽然她没有见过他本人,但是她的律所和他的行业有很多业务,所以经常听身边认识的人提起他。可是他居然就是大乔? “你说我是不是智障啊?当初我翻遍了整个村子都没找到一个叫大乔的,郁闷了好久。一年多以后,他出现在黄山,居然又把我骗了,天天在我眼皮底下做服务生。你说我在他眼里,到底得有多傻多天真啊!”晴朗愤愤地,嚼得更使劲了。 “他干嘛要这么做?动机呢?” “大概是想看看一个人到底能蠢成什么样吧?”晴朗撇撇嘴,嘴很硬,但许烨看她那吃瘪的表情,知道她是真怒了。 许烨安慰地搂住晴朗的脖子:“算了,不是你蠢,是这家伙太有表演天赋了,不去演戏可惜了呢。你呢,有点娱乐精神好不啦?都说现在是个全民娱乐的时代,你就全当献身娱乐一下老板啦,说不定裴缜看在你娱乐了他这么久的份上,一高兴就给你升职加薪呢!” 晴朗撇了撇嘴,比哭还难看的笑了下,算捧场了。许烨心里叹了口气,听她这段时间总把大乔挂在嘴上,还是挺在意他的。想来真的是有些受伤了。 “你不会喜欢他吧?”许烨试探地说。 “没有。” “那你干嘛那么在意他不是大乔,而是裴缜?” “你知道我最恨别人耍我,尤其是我在意的人。” “就这个理由?” “暂时没想到别的,就是觉得心里难受。” 许烨给自己倒一杯啤酒,拍拍沙发上小怪的头,它坐在她和晴朗之间,“小怪,快劝劝你家晴朗,她又钻进牛角尖了!” “揍他丫的混蛋!左勾拳c直拳,下勾拳,霹雳腿!霍霍霍”小怪一边爆粗口,一边给自己的暴力行为配上音效。 许烨笑得趴在晴朗身上,“你教它的?好好一只鸟,这机器学习学的,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鸟呢!” 晴朗也笑了笑,但笑意中仍带着淡淡的惆怅。 许烨抓紧机会因时施教,“早就跟你说过,你那所谓的感觉靠不住,文科生就是缺乏理性思维能力。要知道,有时候你眼睛看见的都不见得是真的,又何况是虚无缥缈的感觉?不要轻信感觉,就不会被人耍了以后伤心。” 晴朗撇嘴提醒她,“你也是文科生”! “那只是因为家里要我报考法律系,我的数学高考成绩比你高30分。” “可我的总分只比你低3分”。 如果不是晴朗偏科严重,数学太拉后腿,以其他几科的成绩论,晴朗肯定是省高考状元。 “总之,以后在看人这件事上,你必须承认你的眼光不佳!” “你难道看不出我受伤了吗?你现在应该安慰我,而不是揪住小辫子不放,在一边幸灾乐祸!”晴朗抗议地叫。 “让我看看哪里受伤了?”许烨把她的脸扳过来左瞧右瞧。虽然把她成功的逗笑了,但笑意还是很寥落。 第二天,许烨起床的时候,看见晴朗已经在做两人的早餐,长发束起一个马尾,看起来神情清爽,昨天的挫败感似乎压根就没存在过。许烨心想,恢复的挺快啊,只是难得这么勤快,反常便是妖啊! 到了公司,公关部的人都知道晴朗昨天在发布会上的惊人之举了,都纷纷主动和她打招呼。除了公关部,别的部门也都纷纷打听,究竟是哪个新来的叫晴朗? 裴缜昨天几乎一夜无眠,凌晨四点还发出了多封工作邮件,不知道的人都道裴总真是勤勉堪为表率。他心里也对自己十分懊恼,和晴朗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何以会对她如此紧张在意。但自嘲过后,还是睡不着,干脆起来处理公务,这样才能暂时把那些纷至沓来的与她相关的声音画面都暂时驱散。终于盼到天光初现,他推开窗户,深深地吸了一口初夏清晨微微带着潮湿草木清香的空气,想到就要在公司见到那个任性而又明亮的丫头,心里竟很是雀跃,却又隐隐担心。 裴缜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喝了杯咖啡,等到晴朗进了大堂,往电梯走去。 他站起来叫了声:晴朗!声音不大,但是他觉得她听到了,因为他感觉到她的背部微微一僵,脚步也微微顿了下,但却立刻就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向前走。他快走两步,企图追上截住她。但是已经有公关部的人看见晴朗,并和她打招呼,一起说笑着去乘电梯了。裴缜只好放慢脚步,缓缓往前走。 在电梯门口,等电梯的人看见裴缜都恭敬地叫了声:裴总早! 裴缜微微点头,看晴朗,她也笑咪咪地看着他,脆脆地说了一声:裴总早。 裴缜的眉头微微一动,面上不动声色,点点头也说了句:早! 这是他和晴朗几天前在黄山没有告别就仓促分离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可是再见时却恍如隔世一般,中间好像已经隔了沧海桑田。 进了公司,裴缜很快就让秘书通知晴朗,让她来他办公室一下,他要再问问“抹黑门”涉及的一些细节。 裴缜办公室的门开着,晴朗站在门口敲门,他抬头说:“请进!” “裴总,您找我?”她脸上是过度恭敬的公事公办。 裴缜站起身,自己走到门口,把门关上。然后他快步走到晴朗面前,伸出手去抓她的手。她没有甩开他,也没有后退,只是抬起眼睛看着他,又低头看看自己被拉在裴缜掌心里的手,一脸的迷惘困惑之色,意思是:这是个什么情况? 裴缜被她这样的眼神搞的很是狼狈,但他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手,语气急切地说:晴朗,对不起,你听我解释。我其实早就想告诉你,但是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想慢慢告诉你,可是没想到突然发生了这件事,我们俩都先后回来,回来一直在救火应急,没有时间跟你解释。我在青莲湖的时候,是有顾虑,有一些特别的原因,才没告诉你。那时候我觉得萍水相逢也不会再见,所以一一一一。后来,在黄山又见到你,我一一一一一一裴缜语速一直很快,可说到这里突然语气凝滞,说不下去了。 裴缜的个子很高,她就一直微微仰着头,貌似很专注地听着。他停下的时候,她的眼神便又多了一抹淡淡的嘲弄,又仿佛只是好奇,隐含的意思分明就是:“说呀,你怎么不说了?”, 裴缜被这半是认真半是戏谑的目光刺得瞳孔微微一缩,泄气地说:“我一一一一我也不知道当时是一种什么心理,猝然相遇,我没想好应该怎么面对你。后来我也想告诉你,但我们相处的很愉快,我知道你很讨厌别人骗你,总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没想到没来及说,公司就出了事,赶回了北京。然后你也回来了一一一一一一一算了,我不辩解,只是想请你原谅我。可以吗?” 晴朗半扬着浓密的长睫毛,眨了眨眼,唇角微微扬起,居然笑了笑。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仍然被裴缜握在手心里的手,他只好先放开她。 她站直身体,重复了刚才进来时的姿势和所说的话:“裴总,您找我?”就好像刚才他压根就不曾说过那些话,那一段胶片被剪刀咔嚓剪掉了。 裴缜嘴角抽了一下,看着她淡淡的又偏偏一本正经的表情,一时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他想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是狼狈,他原本就是个很骄傲的人,本性不允许他再做努力,只好生硬指指沙发说:“你先坐!” “谢谢!”晴朗顺从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裴缜在她对面也坐下来,这种面对面的姿势和距离,以及浮荡在空气中的气氛,是他和她认识以来从未有过的情境,眼下这种情境似乎真的只适合谈工作。 裴缜心里叹了口气,只好开始谈后续的媒体和公关策略:“抹黑门”的曝光,使公司挽回了部分声誉,算是安全的度过了危机。我要谢谢你为公司做的一切。现在,有一部分媒体还要求采访和后续报道,公关部就联系了几家关系比较好的支持型媒体,准备安排公司高层去看望一下上次事故中的受害者,就是那个精神有病的男孩,亲自上门道歉赔偿,并让媒体随同报道一下,体现公司很重视客户的利益和感受,正面宣传一下公司的客户理念。” 裴缜这边说着,晴朗一直没说话。直到说到有人提议要让媒体用那个男孩做由头,正面报道一下什么的,她的目光一下变得很冷,抵触甚至是厌恶地说:“他不是精神有病,他只是心理上有创伤,形成了恐惧障碍。他不希望被人打扰到,更何况是媒体。谁出的馊主意?” 裴缜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愣了一下,说:我并没有同意。只是征求一下你对接下来整体策略的看法。” “第一,我觉得你在事情出现的第一时间最应该去见的就是作为受害者的酒店客人。但是我昨天去医院的时候,没有等到你。第二,已经错过了表示诚意的最佳时机,那就至少不要再增加客人的恶感。动机不纯的示好和利用,可能会带来二次伤害,既是对客人的,也是对公司的。第三,媒体不能轻易得罪,但也一定不要主动走得太近,保持合理的距离才是上策。目前飞渡的热度已经很高,需要降温,而不是自己再去撩起新的由头引发关注。目前看来,冷处理c表现出‘理性有担当’和适度的扮无辜才是上策。我想裴总那么睿智,肯定不需要我再多解释。”晴朗一口气说完,恢复尽职尽责的下属该有的态度。 “好,我理解了。谢谢你,晴朗。昨天你帮我拿到幕后操纵网络舆论的证据。我欠你一个很大的人情,我能请你吃饭吗?”裴缜语气诚恳。 “我不是帮裴总你,做那件事的时候我还没见过您,我只是在做我职责范围内的事,公司已经给我支付了薪水,所以,您不欠我人情。”晴朗语气亦是诚恳。 裴缜面对着两人之间一夕之间生出的天堑,不禁语塞。 晴朗站起来,礼貌地问:裴总,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情,那我先回去工作了?” 裴缜的表情仍是有些茫然,下意识地接:哦,好。 晴朗出去了。还轻轻帮他带上了门。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第十七章天外来客 晴朗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雨还在下,她站在办公楼门口,犹豫了一下,下雨天一定不好打车,要不要等雨小点了再走? 这时候,一直停在门口左侧的一辆蓝色卡宴越野车滑行过来,停在了她面前,然后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传来熟悉的声音:“上车,我送你。” 晴朗不用看,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裴缜。不会那么巧吧,他难道一直在门口等她出来? 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她从不矫情,很干脆的上了车,关上了车门。 “谢谢裴总啊,我正发愁下雨天打不到车。”她笑着说,声音里有下属遇到老板施恩应该有的那种受宠若惊。 裴缜皱皱眉,把身子倾过来,右手穿过晴朗的胸前,亲自拉过安全带,给她扣上。 很贴近的距离,他的黑发带着他常用的洗发水那种独特的清凉微涩的青荇气息,连同几缕发丝一起,划过她的鼻端。她便又想起了从西递村回来的路上,他俩在林旭后车座上扭打成一团的笑闹,他的气息还和那时候一样。 她轻声叹了口气,她以为她只是在心里叹气,可是裴缜闻声身子一僵,停下来抬起头看着她,仍然保持着倾身俯就的姿势。她的唇,鲜艳柔润如刚绽的蔷薇花瓣,他心里一荡,就想吻上那一抹柔软。 晴朗下意识的往旁边微微偏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和他明显加快的心跳混在一处。裴缜的动作凝固在空中,然后他很快地清醒过来,坐直了身体,再去看晴朗时,她的眼睛看着窗外,头微微侧转,半边脸颊晕出淡淡的绯色,映着雨中的天光,明净的肌肤上淡淡的辉光流转,宛若透明。 他咳了一声,掩盖过去此时的尴尬,他认识晴朗的时候,只把她当做一个莽撞的小丫头片子。自重逢以来,嬉笑打闹,相处的随意放肆,又如志趣相投的兄弟朋友。他欣赏她,喜欢她,这两天因为骗她败露,忐忑不安,害怕她就此不理他。但是,仿佛真的就在刚才,他才第一次发现,在他们熟稔的笑闹中原来已经不知不觉中生长起一份让他心动的感情。 “你家在哪里?”他尽量让语气随意轻快。 “你可以把我放在地铁站,我可以坐地铁回家。” “你家又不是地铁口的报刊亭,出了地铁,你还是要淋雨的。送佛送到西天吧,反正今天我也没事。” 晴朗心里暗想,我家还真住在西天! “谢谢裴总,我家住在小西天。” 裴缜一愣,唇角忍不住上翘。很快便熟练地将车汇入了车流中。 他表面上看上去洒脱不羁,其实内心里是个很骄傲自持的人,白天在办公室里道歉,她不接受。现在他想要再次道歉,却不知该怎么出口。正在纠结,她已经打破僵持的沉默,开始问东问西,扮演着一个热爱八卦的女下属兼新人争取到一个和老板独处的机会,应该有的娱乐精神和正常好奇心。 “裴总真的大学没毕业就开始创业了吗?公司是怎么创办的?业界对裴总的种种谣传是不是真的?老板现在是不是还没有女朋友?听说公司最近在和一个著名的跨国酒店集团在谈并购是不是真的?”等等,好像记者随车采访,场面并不冷场。 裴缜侧头盯着晴朗的脸看,她一本正经地扮演着他的下属,就仿佛从来都不认识黄山时的他,或者说黄山时的大乔和现在的裴缜是两个人,她现在谈话的对象就仅仅是飞渡的ce一,她的老板,裴缜。 裴缜心里暗叹,这个丫头真是个妖精,太能折磨人了。他想要道歉的心情被搅合的七零八落。 到晴朗家楼下的时候,采访终于告一段落,她冲他嘻嘻一笑:“我家到了,谢谢裴总今天送我回来。难怪飞渡的女员工都喜欢裴总呢,裴总这么乐于助人又有绅士风度,看着也养眼,是全体女员工的福利啊!” 裴缜气结,“我从来不热衷于发这种福利!” “那就是我今年转运啦!裴总你不知道,其实我运气特别差,每次抽奖,如果有90的中奖率,那我肯定是那剩下10不中奖的。怎么今天我的中奖概率居然高了呢?以后公司再抽奖时,裴总你一定要抽签啊”!她依然笑嘻嘻地。 裴缜心里明白,她就是故意的,因为这些话在黄山的时候,她就跟他抱怨过,而现在她却仿佛从来都不曾跟他有过这些谈话和过往。 “晴朗,你真的准备当从来都不认识我?”裴缜闷声说。 “怎么会?我不认识你,你怎么会送我回家?裴总,再次谢谢,我走了!88!”她跳下车,隔着玻璃冲他摆手。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裴缜停了好一会儿,才调转车头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裴缜很忙。并购案已经进入最后的程序,凯勒中国酒店集团将和飞渡以换股的方式完成此次收购,合并后的公司从酒店的数量和经济规模上,将进入国内第一梯队。 凯勒中国原本有一个ce一,是个香港人,叫ax,相比飞渡这些年的后来居上和锐意进取,凯勒中国的表现让凯勒美国总部不满,所以并购一方面是看上了飞渡在酒店定位上的差异性,可以形成互补,另一方面也是看上了飞渡的团队和裴缜本人。所以,经过飞渡董事会特别是主要的投资方香港迪诺地产集团的斡旋,已经基本确定合并后的公司仍由裴缜留任首席执行官一职。ax任执行副总裁。 双方正式合并后,凯勒中国的团队就搬过来和飞渡一起办公。公司新品牌为联合品牌,凯勒飞渡(中国)酒店集团公司。凯勒亚洲区总部也要从香港搬到北京,和新的凯勒飞渡中国区总部同地办公。据说,这是因为新上任的凯勒亚洲区总裁的要求,美国总部本来不同意,但是这个新亚洲区总裁不知为何在这件事上非常坚持,仅可行性分析报告就提交了三份,最终获得了通过。 这一系列的变化以及随之可能带来的人事地震,弄得飞渡总部人心浮动,每个人都在传播各种消息,进行可能性的预测,关于即将融入的凯勒中国区的团队,特别是那个极不好相与的ax,以及更加神秘的亚洲区总裁kent 的种种八卦甚嚣尘上。 那个ax,据说和凯勒美国总部的高层关系非同一般,所以,即使美国董事会对中国区的业务发展不满,也没有人能动他。至于新上任的亚洲区总裁名叫kent ,据传是凯勒集团已经故去的董事长唯一的继承人。但这唯一继承人却从小并不在家族中长大,似乎是半路找回来的。董事长原定当接班人培养的儿子,并不是他,却在前些年的一场意外中丧生。凯勒是一个家族企业,现在公司的代理董事局主席是原董事长夫人car一le。 公司的茶水间就是上述这种八卦新闻交换和流通的市场,晴朗喝着咖啡,漫不经心地接收着身边各种传言。凯勒美国总部,亚洲区总裁,这些人都离她甚远。只是没想到,自己机缘巧合地进了飞渡,居然现在变成了一家知名国际酒店集团的中国公司,自己也算是进入外企工作了。 但因为裴缜,她却正在考虑是不是应该辞职一走了之。 午饭后,突然就传来一个爆炸性消息,凯勒亚洲区的新总裁要来公司视察。 飞渡的行政部总经理效率奇高,公司合并不久,已经把合并办公后所需要的新办公空间和kent的办公室都准备好了。 晴朗几次经过kent的办公室,看见门上已经挂上他的名牌,雍容的木质上镂刻着kent。 这个名字起源的意思是’苏格兰英俊的领袖’。她就忍不住想,不知道这个总裁长什么样儿?那个ax她已经见过,并不像他的名字一般伟岸,是个典型的香港人,个子不高,眼神锐利,瘦削的身形总挺得板正,显得精明又警惕。说老实话,她不喜欢。希望那个kent好一点。 晴朗到市场部去取文件,回来的时候,迎面正撞见一群人正簇拥着裴缜和另外一个男人漫步走过来。她抱着文件,回避到通道的一侧,等他们过去。 她估计裴缜身边那个神情严肃的男人就是kent,他很年轻,20多岁而已,皮肤很白皙,身材颀长,略显消瘦,深栗色的头发浓密微卷,如果不是显著比东方人更深刻的面部轮廓,更高更挺的鼻梁,她几乎会以为他是个东方人。 他的眼睛是脸上最出色的部分,眼窝深邃,琥珀色的眸子辉光流转。他脸上的线条冷硬,给人的感觉疏离倨傲,可那双眼偏又纯澈,眸光微凉却明亮,仿佛山谷中突然发现的幽深湖泊,遗世独立的清冷静谧,阳光照射的薄冰之下有清澈的水纹摇曳,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他的目光似乎很随意地扫过周边的一切,却又似乎有目的性。 走近了些,晴朗隐约能听见他们的对话,显然kent不会中文,而裴缜正在结结巴巴地用英语解释。他的英语并不好,他和她曾说过,他的家乡在陕西汉中,英语发音不标准,因为浓重的地方口音,上学时常被同学取笑英语发音,因为自卑就更张不开口,结果一来二去英语就成了他的软肋。 她十分奇怪,怎么今天没安排翻译陪同,而是裴缜在用他最不愿示人的英语在介绍情况,难道是为了表示对老板的重视?那也用不着用自虐来取悦老板吧?晴朗看见在簇拥的人群里还有公关部总经理张卓,便跟他打手势,又指指裴缜,意思是问他怎么回事? 张卓摊摊手,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又指指不远处仿佛正在接电话的一个背影,她甚是眼尖认出来是ax,然后张卓用左手拇指和食指做了个圈套的手型,然后右手指一下裴缜,再用指他的那根手指倒栽进圈套里。 这个小动作他俩以前玩过,所以张卓的意思很明显,就是那个ax使坏,故意让裴缜出丑。 晴朗在这边又是摆手又是努嘴,已经吸引了裴缜和kent的注意。kent朝晴朗看过来,然后目光就停在了她脸上,目光交汇,她嘴角上扬,牵起一个明亮的笑容,做了回应。kent的目光明显闪烁了一下,裴缜也看见了她,冲她露出一个苦笑。 刚才她听裴缜正在介绍,关于公司走廊里挂的这些画,那些都是飞渡旗下的各个酒店的园林景观或酒店文化。对上他的苦笑,她心里一软,便迎上去,用流利的英语向kent问好,并简单介绍了自己,然后主动向他伸出了手。 kent显然是个情绪很不外露的人,面对半路突然杀出的程咬金,他既没有惊讶,也没有不悦,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迟疑了片刻,才将手伸出来。他的指尖轻轻地触到她的皮肤上,几乎是冰凉的,像初冬的第一片落雪。 晴朗心里想,难道是公司的冷气太足了吗? “我来给您做翻译好吗?”她微笑着问。 kent点了点头,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 裴缜显然也舒了一口气,露出笑容。 晴朗指着墙上的画,将裴缜正在讲的略加上一些她自己的理解和发挥,翻译解释给kent: “飞渡旗下的酒店以具有中国地方特色的酒店文化作为差异化竞争的一个部分。所以,我们每个城市的酒店都会体现出当地的人文特色。这是我们西安的酒店,西安是六朝古都,酒店外观和内部装饰都是仿古设计。这是个是太极阴阳鱼的设计,您听说过吗?”晴朗的手指一边在画面上勾勒出形状,一边问他。裴缜觉得她今天好像特别有耐心。 kent 点点头。 “阴和阳在中国代表着彼此对立又相互联系的事物。凡是运动的c外向的c温暖的c明亮的,都属于阳;凡是相对静止的c内守的c下降的c寒冷的c晦暗的,都属于阴。这阴阳鱼,首尾相接,共存又排斥,对立又相互转化,此消彼长又统一平衡。阴会变成阳,阳又变成阴,共同组成了这个圆。一阴一阳之谓道,代表了中国哲学的精髓。”晴朗用一堆手势和生活中的形容词,连比划带解释,尽量把哲学概念弄成万物解释者的那种说明风格。 kent 虽然很少主动提问,但从眼神里看他挺感兴趣。每当他的目光盯着一样东西,她就会马上猜出来,他是对什么感到了困惑?然后她马上就会解释。因为和倾城在一起多年相处,她对一个老外的思维方式和困惑,已经很有经验。 到了他的办公室,kent站在落地窗前,正面对着外面一大片竹林,竹林青翠葱郁,似乎将整个办公室的光线都渲染成了青绿色调,显得房间的光线略有点阴郁。他似乎不怎么喜欢,居然皱着眉头。 这间办公室晴朗从来没有机会进来过,每次路过的时候往里张望,她都很羡慕这面窗的景观,虽然是朝东,但却是整栋楼里欣赏竹林最佳的角度了。这回她终于可以趴在玻璃上尽情欣赏了,于是她兴致勃勃地把双手和脸都贴到了玻璃上,一边看一边说: “好美啊!这片竹林真是这个园子的灵魂!” “你很喜欢吗?”kent突然问,他的声音也像他整个人一样,微凉而低沉,但是很好听,让人会想深深的沉溺进去。 “是啊!我们的大办公区可没有这么好的景观。你知道中国古人历来很推崇竹子,有一句诗叫’竹死不变节,花落有余香’,竹子是君子的象征。中国唐代有个诗人叫王维,被称为“诗佛”,他有首诗叫《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说诗人独自在竹林中抚琴长啸,竹林繁茂寂静,只和明月肝胆相照。诗人以一颗禅心超然物外,和自然融为一体,相亲相爱。裴总给您选的这个办公室绿竹猗猗,风雅的很呢”,晴朗为了翻译出唐诗的古雅,中间停顿了两次,斟酌了一下用词,尽量想让kent能体会到其中的美妙意境。 说完了她压低声音又对kent 补充说:“为了让你能理解唐诗的美妙,我可真是用了最大力气了。你要是还不能明白,我就真的没辙了。”说到这里,她又有些郁闷,“唉,我本来想用’黔驴技穷’的,(她说的是中文),可是英语根本词不达意。唉,算了算了,有机会我再给你讲驴的故事吧。你就凑合着听吧,领会精神。” kent 很配合地点点头:“我领会了一部分。希望有机会听你讲讲那头驴。不过,我现在确实对这个办公室产生了好感,尤其是这面窗。所以,我要谢谢你”。虽然仍旧没有笑容,语气却还算诚恳。 晴朗觉得这个新来的老板虽然看上去有点高冷,但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已经有了几分好感。心里暗想,该不会就是因为他长得帅吧,自己又以貌取人了? 下楼的时候,ax陪着kent,一直在和他说话,晴朗便磨蹭到最后,低声问张卓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卓低声说,“这个ax阴险的很,自从合并之后,他就一直在下面玩手段,制造两边团队的摩擦。今天他主动安排了凯勒那边的ala做翻译,kent都到了,他突然说ala临时有事请假了,他可以帮裴缜做翻译。然后他电话不停地响,他说有急事要处理,到一边去接电话,就把kent扔给了裴总。还说裴总是科大的高材生,省高考状元,想必英语一定不错,交流肯定没问题的啦。” 张卓一边学ax的口气,一边有些好奇地说:“幸好你神兵天降,来的正是时候,帮裴总解了围。你是知道他英语不好,特意过来江湖救急的?” “呵呵,我不知道。我只是打酱油路过,路过。”晴朗不想让公司的人知道她和裴缜以前就认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天使与魔鬼 "公司楼下有个很有名的连锁健身机构,其中也有跆拳道馆。两年前骗杜师兄她会功夫,后来她果真去学了,还成功地把许烨拉下水。 这个跆拳道馆就近方便了晴朗,许烨时间相对自由,有时候下了班会过来和她一起练习。 今天,她们换好衣服,和私教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有个人正在和教练对打,那人颀长挺拔的背影甚是熟悉。 晴朗皱皱眉头,拉着许烨想要走掉。许烨看她神色不对,好奇地往那边张望,想看看是谁让她勃然变色。 教练已经看见她俩,冲她们打招呼。裴缜也往这边看,看见是她俩就停下来,和教练说了句什么,然后一起走了过来。 “你们也喜欢跆拳道?练了多久了,现在什么水平?”裴缜一边擦汗一边问,不知是因为刚才用力,还是碰见她们有点尴尬,脸有些微红。前额被汗水濡湿的几缕黑发有些挡眼睛,他便不经意的甩了一下头。这一刻的裴缜,让许烨想起大学时男生在操场上踢完足球,刚用水管子里的冷水冲过头,清爽而充满活力,心里瞬间泛起了涟漪。 “练了两年,估计再碰上抢我相机的,应该就不用像当年那么狼狈了。”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在裴缜面前说起只属于她和大乔之间的事。裴缜觉得这是个好苗头。 “那不如检验一下?”裴缜请战。 “好!但我不会因为你是我老板而手下留情!”晴朗干脆地答。 许烨和教练在一边的长凳上坐下来观战。两个人面对着面站着,对视了片刻,才给对方行了礼。 从许烨和教练的角度,看不到晴朗的脸色,只有裴缜苦笑着想,原来这就是武侠小说里的杀意? 两人交手之初,双手交错执臂僵持之际,他低头凑近她耳语道,“揍完我,就一ve 一n 啊!” 晴朗瞪他一眼,趁他说话分心,已经转身摆脱他的控制,随即横踢,攻向他的腹部,裴缜没想到她的速度能这样快,堪堪闪身避开。再次近身时,她的膝盖向上抬起狠狠地顶在了他的小腹上,裴缜闷哼一声,蜷起身子,忍痛呲牙说:你好狠!最毒莫过妇人心啊! 她感觉到裴缜是有意相让,但是她一贯是饿了就要索取,不爽就要发泄,恩怨需两报的直接性子,这会儿她心里只想着他这么长时间耍弄她的诸般可恶,根本不管裴缜的高姿态,抓住机会将他狠狠摔在地上。 他仰面躺着,她的手仍抓着他的胳膊,身子半蹲,头微俯,看着他。自从黄山分开之后,两人再没有这么近的距离对视过。她一缕鬓边的碎发垂落在裴缜的脸上,随着他的气息轻轻浮动。裴缜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带着一些炽热和淡淡的迷惘,神情复杂。 “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得罪女人,尤其不要得罪晴朗这样的女人!”她恶狠狠地说。 在目光的纠缠中,她的心突然有些不安,很快地把眼光从他脸上移开。一把薅住他宽大的练功服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一个转身回肘,肘尖撞在了裴缜胸下肋骨上,受痛之下他身子软了一下,就势被晴朗抓住手臂,一记背摔,重重地背部着地,再次仰面摔在地板上。 许烨在一边也已经看出场中这个年轻男人很明显让着晴朗,并不还手,只是一味格挡躲闪,时不时地露出点破绽,让她抓住时机痛下狠手。而这家伙却假装不知,并不曾手下留情。 裴缜有几次被踢中后,脸上露出些忍痛之色,随之闷哼一声。过了一会儿,晴朗慢慢进攻放缓,下手也不再那么狠。 裴缜悄声说:气消了吗?要是还没打够,还可以继续。我还挨得住。 作为回应,晴朗旋身后踢在他胸腹之上,却没使什么力气。这回他却偏很夸张的“哎哟”一声,用手抚住胸部,挤眉弄眼地做重伤状。 “这次放过你,下次你就死定了!”晴朗唇角上扬,暖意从唇角蔓延至眼底,多日以来的阴霾化解了不少,和大乔之间那种熟悉无间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得令!”裴缜揉着腰站起来,满脸欣喜之色,像刚得了宝贝,又不放心地补充一句,“你保证,一ve 一n 了!?” 晴朗白他一眼,转身走掉。 许烨在一边看得有些发呆,裴缜刚才忍痛的表情,此时的欢欣雀跃,以及刚进场时看见他的那一瞬,不知为什么都会让她心头一动。可她明明并不是个容易心动的人。 被痛扁之后,裴缜坐在一边休息,看着晴朗和许烨两人过招,教练在一边指点。之后两人在练习,教练便坐到了裴缜旁边。 “她是你女朋友啊?你摆明了故意挨揍,两人吵架了?”教练善解人意地笑。 “嗯,我把她惹毛了。一个多月不理我,只好用苦肉计了。”裴缜苦笑,自己今天的做派连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除了权衡后的利益,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他这么花心思,他也并不是个浪漫的男人。 “她不知道你真实的水平?” “不知道吧?知道了她也不会不好意思下手,她只会想机不可失,应该痛下杀手。”揣摩着晴朗的心理,他唇角扬起。 “你平时来锻炼的时间很固定,今天是特意在这里等她的吧?”教练满脸佩服的神情,“这么用心,追到手了吗?” “我们俩从认识到现在,好像一直像哥们。我也是最近才觉得,我好像是有点喜欢她。”裴缜目露困惑之色。 他一直觉得晴朗粗枝大叶的像个男孩,和她在一起很开心,她总是让他觉得时有惊喜。直到回到北京后,他发现自己原来那么忐忑害怕她知道真相后可能的反应。后来这一个多月来,看着她漠然的在眼前倏忽来去,人前人后都客气恭谨地称呼他裴总,毫不别扭地接受他的所有好意,却毫不含糊地在他和属于大乔的记忆之间划下楚河汉界,他是那么烦恼焦灼,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他自恃是个很冷静理性的人,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他觉得简直不认识自己了。 刚才在晴朗笑意潋滟的眸波中,他看到了自己隐匿的心意。他有些惊讶,晴朗并不是他理想中的女人。 许烨和晴朗两个人洗了澡,一边吹干头发,一边聊着裴缜。 “他谁啊?”许烨问。 “我老板,裴缜。”晴朗说出口之前,真的觉得有点别扭。 “谁?”许烨诧异地转过头看着晴朗,裴缜是行业里的年轻翘楚,她虽然没有见过他,却知道他。 晴朗呲牙笑了笑,算是答复她的疑问。 “你没看出刚才他在让你?你们俩到底谁是谁老板?”许烨敏感地觉出他们两人的关系绝不是如此而已。 “他就是大乔。”晴朗讪讪地傻笑了一下,有点难为情。 “大乔?你在黄山时跟我说,他乡遇故知的那个大乔?青莲湖英雄救美的那个?”许烨当然知道大乔,这段时间晴朗提起他的次数比提起小怪还多,但是她究竟是得瞎成什么样,才能把裴缜看成是一个流落四方打工谋生的村民? “嗯,”在许烨灼灼的惊讶中,晴朗又觉得刚才揍裴缜揍的不够解恨了。 惊讶很快过去,此时许烨的心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惆怅,不仅仅是惆怅。 她掩饰住这股没来由的失落和烦躁,尽量故作叹服地说:“你可真行!不光是瞎的厉害,而且下黑手时更厉害,他现在是你老板,人家明显在让你,你真是什么人都敢下手啊!” 晴朗无所谓地耸耸肩,干脆地说:he deserve it! 许烨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瞪了她一眼。 有时候,她觉得晴朗的心里住着一个天使和一个魔鬼,笑起来像天使般天真无害,可是生起气来,却有魔鬼的暴戾和残忍之意,她能在两极之间自由切换。明明心软善良,但是生起气来却有如风暴,仿佛要摧毁一切的决绝;不拘小节性格疏略,但是偏又会对某些事耿耿于怀;很聪明,却也喜欢钻牛角尖。聪明人结下的心结,才最不容易打开。 看见许烨的表情,晴朗把吹得半干的头发束起来,用发圈马马虎虎的一绑,转过头来煞有其事地审视着她说:干嘛这么向着他?你不是一向不看脸只看内涵的吗,不会是被他的美色所惑吧? “惑你的头,你以为都像你?什么时候你见我被美色所惑了?我还不是为了你,这么眼里不容沙子,受伤的最后一定是你自己。”许烨虚张声势地作势要敲她的头,动作虽然夸张而亲昵,话说的却悻悻地没什么滋味。 “我是天蝎座,a型,还是蝎子尾巴,最毒了。敢骗我的人,灭之。”晴朗觉得微微有些诧异,但还是一贯的不爱琢磨。 后来晴朗才知道,自己当时的直觉并没有错,许烨确实那天是反常的。而许烨后来也知道,当有些人出现的时候,瞬间的心动,必定是有原因的,他拨动了你心底隐形的那根弦,你自己都不知道,它存在于哪里,会发出怎样惊动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你要战便作战 "第十九章你要战便作战 凯勒总部有两派,其中反对这次并购的人也不在少数,觉得收购代价过高;另外支持的一派则觉得飞渡的业务范围和酒店定位,与凯勒差异性较大,可以拓展在中国的市场占有率。同时飞渡这两年在互联网和文旅产品的纵向创新上做的不错,是凯勒对未来布局的关键一步。 最后凯勒的两方相互妥协,凯勒作为并购方和裴缜的管理团队签了对赌协议,约定的收购价格建立在三年的对赌利润上,如果完不成对赌约定的业绩指标,收购价格将在交易价格上,下浮相当的比例。 裴缜在两年前曾经犯过一个致命的错误。当时为了拓展市场,他需要一大笔融资,结果那一次大量稀释了自己的股份,并增加了董事席位,导致股权过于分散,他受董事会的掣肘和裹挟日渐明显。 这次,作为大股东的香港迪诺地产显然是因为需要美国凯勒配合其进军国际市场的布局,作为交易,同意并强迫裴缜接受了苛刻的对赌条件。最终,裴缜的反对收效甚微,凯勒完成了对飞渡的并购。 从前期谈判中,裴缜就发现两边团队的基因和文化差距很大。而ax在凯勒经营多年,自视甚高,怎么会甘心和他搭班子,做个辅臣。 合并办公之后,ax要求分管财务部c人力资源部c行政部c总裁办,工程部等后台部门,业务部门则都向裴缜负责。表面上看,ax似乎已经安心要做好后台支持,可是自从他就任之后,本来就因为合并而骚动不安的公司就如同一锅煮沸的水,还在持续的加温。 飞渡原来的管理风格是结果导向,提倡人性化管理控制,鼓励个性创新。ax却制订了一系列繁琐细致的公司规范,进行了严格的过程管控。同时,ax借公司合并后的人事调整之际,开展了任职资格审查和裁员,并逐渐演变成了对飞渡原有团队的清洗。 酒店业竞争激烈,人才流动快,各个酒店管理公司互相挖角,导致几年时间才能培养出的熟手一夕易主,而这样的关键职位想再找到同等资历的人却代价高昂。飞渡在急速扩张中处于出于综合考虑,大量聘用了非酒店管理专业人才。飞渡的人力资源总监陆飞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配合裴缜创造了一套简洁有效的培训办法,可以弥补这些人在专业和经验上的不足。裴缜也一直很支持他。 今天,ax 到裴缜的办公室,坚持要求换掉陆飞,因为他“让飞渡充满了不入流的业余人员”。 “请注意你的言辞,不是你在会上反复强调,现在没有飞渡公司,只有凯勒飞渡吗?”裴缜提醒气咻咻的ax。 “陆飞自己就不是酒店管理专业出身,同时在酒店业的从业经验不过短短2年,他根本无法胜任人力资源总监一职。”ax回避掉裴缜的揶揄。 “但是他有十年的人力资源相关经验,同时他的培训方法被事实证明非常有效,飞渡旗下几十名派驻到各个酒店的管理人员都是经过他的培训体系上岗的,表现也很好。并没有来自市场一线的有关所谓不专业的评价。”裴缜反驳,话说的虽坚决,但是尽量注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 “凯勒是一家国际酒店集团,高标准规范化的管理制度和高素质的专业人才是公司品牌的保证,我们不希望因为飞渡的加入,而影响到凯勒的国际品牌形象。”ax好像对着第三世界国家代表,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闪着不易察觉的鄙夷。 裴缜皱了下眉头,显然捕捉到了那束目光。 ax继续说:“裴总,你知不知道陆飞这批招聘的员工只有不到10是酒店管理专业或者有过3年以上的酒店业从业经验?我不能批准这些人入职。同时,我再次重申,我要让陆飞离职。” “但是他们却100都是本科以上学历,并来自于知名大学,我相信他们所学的专业和综合素质会为我们的产品和市场营销注入创新力。至于酒店业的所谓专业技能和经验,我相信可以通过培训来弥补。”裴缜耐着性子继续解释。 “裴总你恐怕是被陆飞所谓的‘光速培训’忽悠了,我本人根本不相信多年的酒店管理经验能在短短一个月的培训中被替代。” 裴缜看着ax气焰嚣张的脸,走到办公桌边打了个电话给秘书:“让陆飞来我办公室” “陆飞,ax质疑你此次招聘的这批新人的任职资格和胜任度,我有意和ax来一场比试,现场验证一下你的培训效果,你有没有信心?”裴缜并没有看着陆飞,他看的人是ax。 “比试?”ax和陆飞一样迷惑不解。 “ax,你随便挑选你认可的专业资深管理人员,全是凯德的也行,陆飞你就在这批入职的新人中挑几个人。我们随便挑一个科目,两个小队比试一下,由裁判小组按照客户满意度打分,看看哪一边会胜出?”裴缜神态闲适从容,他目光中那种信心倒让一向自负的陆飞有了压力。 “如果陆飞输了?”ax目光一闪。 “我主动辞职。”陆飞接过来,如果真输了,他也绝不能让自己成为裴缜的麻烦,他知道刚刚合并,裴缜的压力很大。 “那如果ax你输了?”裴缜问。 “那这批新人可以入职。陆飞也可以留任人力资源总监。”ax口气轻慢,他根本不相信有这种可能性。 “我想加上一条,如果你输了,你正在搞的任职资格评估停下来。”裴缜的语气也透着隐隐的凌厉凛冽,不仅是飞渡的团队,也包括他自己,都对这段时间ax没完没了发起的动作厌倦透顶。 ax同意了。 裴缜向ax宣战了。 春风吹度玉门关,这条消息风一般在半小时内吹遍了整个公司的各个角落。每个人都在热烈的议论着这场前所未有的擂台赛。 为公平起见,裴缜甚至开了一个总裁办公会,召集了所有管理层,最后抽签选择的pk科目是:餐饮服务。擂台摆在原凯德旗下的一家星空主题酒店,比赛于三天后进行,裁判团的成员是酒店总厨c酒店餐饮部部长c公司客户服务部总经理c三位副总裁中,两位来自凯德,一位来自飞渡,还有一位执行董事。为避嫌裴缜和ax都不担任评委。 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kent推开门进了会议室,言简意赅地用英语说,“我也要求担任评委。” 大家面面相觑,有点懵,这位来挂职锻炼的未来继承人如此热心实属罕见,来中国几个月了,他并不是每天都来公司,即便来了也经常整日待在他的“竹里馆”里不出来。关于他的传说很多,但基本都认为他性子清冷,不喜欢管事。来中国估计也就是继承家族事业必须的一种历练形式。大家也就都没把他放在视线里。今天突然这么反常的现身,关注这么一件有点戏剧色彩的八卦战事,大家都颇为意外。 ax的脸上堆出适当的笑容和欢欣鼓舞,表示了对年轻老板躬亲的感谢。kent随意地找了个座位,表情寡淡,再未发表意见。 会议之后陆飞和ax各自挑出了六名参加pk赛的队员,陆飞挑的六个人里面就有晴朗,都是新晋的员工,都不是酒店专业毕业,清一色的名牌大学毕业,性格活泼机敏,智商高,情商比智商更高。而且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男的挺拔俊朗,如雨后青松,女的清秀甜美,如江南春水,观之赏心悦目,又都那么年轻,很是养眼。 ax挑的六个人年龄都比较大了,最年轻的也过了三十岁。都有至少5年以上的酒店管理经验,科班出身,都是凯德最近从全国各个酒店高薪挖角过来的。职业性的笑容透着良好的专业素养和从容气度。 这场pk赛俨然已经成为凯德和飞渡之间的名誉之争,不再是ax不满陆飞,和裴缜置气那么简单了。 裴缜浏览了陆飞的参赛名单,目光在晴朗的名字上驻留,一抹笑容不知不觉便从嘴角蔓延到眼底。陆飞还挺会挑人的,他想起在黄山的时候,他和晴朗为了林旭的爱情,在西递村一起寻找逝去的芳华,想起她将他踹进稻田,想起她布置的那间谷仓。晴朗,就像她的名字,像一缕阳光,光线总有无穷的魔力,所到之处就会改变色彩和温度c质感,化腐朽为神奇。 “好,你选的人都不错。不要有压力,以前你是怎么做的,现在还是怎样做。记住,做你自己!”裴缜察觉到陆飞有些压力,这压力应该并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前途,是因为背负了自己和飞渡的名誉。 “裴总,我会的。无论如何,真的谢谢你,一直站在我身后,支持我,相信我。”陆飞的语气有些激动。 裴缜做了个必胜的手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双剑合璧 "第二十章双剑合璧 pk赛的战场是在星空主题酒店。 挑战赛的科目是餐饮服务,点餐是其中的关键得分项。ax的队员其中有四名曾任酒店餐饮部经理,评委团投票选定了这个科目,由此就可以看到ax对评委团的影响力。 留给裴缜和陆飞的时间不过短短三天。 三天的时间,需要让晴朗他们六人熟悉菜单和菜品c口味,还要熟悉每道菜的价格和利润,因为提高餐厅的客单价和毛利率也是重要的得分项。另外还必须熟悉餐厅服务的所有礼仪要求和可能出现的特殊状况和应对预案。 裴缜既然不是评委,当然可以帮助陆飞和小组一起备考。他干脆带着小组一起住在了星空酒店,进行三天的封闭培训。 第一天,他私人买单,先请所有小组成员到星空餐厅吃了午餐和晚餐。 “裴总,我们可不会口下留情哦,你要有思想准备!”市场营销出身的郑童看大家面对老板时都有些紧张,主动调侃活跃气氛。 “不用留情,只是有个条件,你们选的菜,你得说出选择它的理由,吃完之后你需要就它的菜品c口味和特点做出评价。我会让大厨过来,评价一下你们对菜品和口味的鉴赏和点评。你们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请教他。”裴缜闲适地站在桌边,双手指尖撑在桌面上,微笑着环视每个人。 “大家不用为裴总省钱,尽管放开了吃,一定要吃到自助餐的最高境界,扶着墙走出这个房间。因为裴总不是请我们吃饭,是让我们熟悉菜品和口味,以便我们能够在比赛时能给出中肯的建议,帮助客户做出最优选择,这是工作。裴总应该给我们发加班费,因为现在是休息时间。我说的对吧,裴总?”晴朗马上会意,促狭地说。 自从和解后,在公开场合晴朗仍叫他裴总,但是再没有从前的冰冷疏离,这个称呼往往会引起两人心照不宣的眼神交互。 “理解正确。”裴缜欣赏地看晴朗一眼。 本来每个人都知道这次比试对于裴缜c陆飞和飞渡的意义,都觉得责任重大,输不起的压力很大。看裴缜这么轻松,大家顿时活跃起来。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美味愉悦了味蕾之后,情绪逐渐兴奋又跳脱,完全没有了刚被选中时的如履薄冰。大厨过来也被气氛感染,又被晴朗和郑童灌了酒,甜言蜜语的一哄,话多了数倍,将餐厅里c厨房里乃至主厨c餐饮部部长的各种秘辛如数家珍。 这一天除了吃吃喝喝,剩下的时间大家就在酒店里,熟悉环境和酒店文化。这家酒店是以星空为主题,酒店内装修被打造成了神秘璀璨的太空基调,高大的穹顶c被做成拱形的地面,球状外凸的墙壁,都是深深浅浅的蓝色。闪亮的群星,倾泻如亮缎的银河,形状迥异的星座,随着灯光变幻着位置和轨迹,利用视觉上的错差,渲染着浩瀚宇宙的神秘,人行其中,如凌空蹈虚,漂浮在太空中漫步。 晴朗做记者的习惯是,每一次采访之前都会做足即将报道的这个行业的功课,以便能更好的理解采访对象,最到位的提出问题。这次也不例外,知道这是一家星空主题酒店,来之前,她找倾城恶补了关于太空和星球的起源的诸多专业知识。 只是倾城太了解晴朗,知道她绝不会对科学有兴趣,这回不但自己到网上主动搜索了很多宇宙科学的信息,还缠着他问来问去。他便问她为什么? 她开始只是说公司内部有个挑战赛,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她这么重视这次比赛的原因:她不想看到裴缜输。裴缜,这个名字最近他越来越多的听她提到了。 倾城沉默了一会儿,闷闷不乐地说:“每次遇到和他有关的事,你都不遗余力。” “每次?”晴朗纳闷,我好像没有告诉他关于裴缜太多事吧? 她想了想,解释说:“裴缜很能干,很年轻就创业成功了,是我们的榜样呢!我们都不想看他输啊。再说ax是鬼子,裴缜代表的是中方,我是中国人,当然不能看着他输掉比赛啊!” “我也是鬼子!”倾城好不容易幽一下默,可是说的呆呆地一点也不搞笑。唯一的作用就是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真的不高兴了。一向缺乏情绪的小怪难得有了些额外的情绪,也挺不容易的。 “呵呵,你确实是鬼子。但却是善良无害的鬼子。就像聊斋里的好妖,怎么能和ax一样?”晴朗赶紧在对话框里贴上一个谄媚的笑脸。 倾城虽然还是不乐意的语气,但还是认真地辅导了晴朗的科学探索之旅,还从网上发过来很多颇为难得的天体科学的图片和视频,旁边还细心地配上了他写的小白版的图片说明或者解说词。 现在,晴朗带着队友,像博物馆的导游一样,正在逐一解说酒店里四处可见的地面c幕布c墙壁或者穹顶上的星图。就差手里举着个小旗了。她从正在形成一颗新的恒星的猎户星云,讲到60亿年前一颗超新星爆炸,又从太阳风和地球磁场的生死搏斗说到北极光,再从地球和金星原本是一对孪生姐妹,说到地球为什么这么幸运?晴朗现学现卖,把倾城给她讲的那些枯燥严肃的知识,绘声绘色的讲成了一个宇宙大家族爱恨情仇的故事。 大家印象深刻。 第二天,陆飞在会议室给大家做关于餐厅服务的流程和规范培训。裴缜独自留在房间琢磨菜单。吃饭的时候在餐厅没见到他,晴朗打电话给他,他说不饿,就不下来吃了。 她便打包了一些裴缜爱吃的东西,用饭盒装起来,拿去送给他。 走进房间,看见裴缜桌子上的几大本菜单上贴满了各种颜色的标签,旁边的笔记本电脑上是没做完的图表。 她将给他带来的饭菜一一打开放在餐桌上,把筷子递给他,又将刚才专门去咖啡馆给他买的现磨咖啡打开,放在他手边。这才坐到电脑前去看他在做什么,这么废寝忘食? 裴缜喝了一口咖啡,看看面前的菜都是他喜欢吃的。晴朗虽然平时看上去粗心,其实很会关心人。他喜欢吃什么,忌口什么,她记得很清楚。有一道菜,昨天他随口说过很喜欢,她便特意又点了打包带给他。裴缜心里温暖,却默契地没说谢谢。她说过,朋友和家人之间,她很少说谢谢,也不喜欢对方说,显得很生分。对于生活,她总是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你这个图表是个‘傻子点菜法’?”晴朗琢磨了一会儿,已经看懂了裴缜的用意。 “用词文雅点好不好?是给你们用的。” “你的傻子菜单,是按照纵向的用餐顺序,分成了餐前开胃菜,主菜c汤c素菜c甜品;按菜式分为凉菜c主菜c位上菜c海鲜c卤煮等;按毛利润给每道菜分成abc三级;再按照人数的搭配,做成了不同的组合公式。” 晴朗面对着裴缜,背靠着写字台,翻看着桌上的一堆草稿,一只手支颐沉思,考虑片刻继续说:“最后按照客人的请客目的和需求,把客人分成四种类型的客人:真心请客(父母c家人)c商务宴请c朋友聚会c情侣约会;每种类型的客人,对菜品的需求不同,对价格的敏感度不同。傻子菜单的固有公式已经针对不同类型的客人,搭配好人数组合,菜品组合,利润组合。一旦临时人数有变c口味有变,都可以迅速在同类项中进行横向代换。这样只需要很短时间的培训,任何新手都很根据菜单给出最佳选择,既满足酒店的利润要求,又兼顾客人的满意度和酒店的长远利益。我的理解对吗?” 晴朗看着手上的图表草稿,眼光中流露出对他的赞叹。裴缜年少成功,在行业里名气日盛,果然是有原因的。 “千金易得,知音难求,我没想到有一天我这个学机械工程的居然会找个学新闻的做知音。”裴缜见她能从自己尚未完工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标签图表公式中理出这么清晰的线索,也很是惊喜。 “学机械的和学新闻的引为知音尚不算稀罕,更稀罕的是,研究的科目是第三个跨界行业——餐饮,彼此风马牛不相及。这充分说明我整个大学期间都没有认真上课是完全有道理的。”晴朗觉得这么一想还真是好笑。 “大学本科教的不是专业知识,是提升综合素质和眼界,形成价值观和思维方式。真要掌握专业知识,得继续读研读博。这也是我一直支持陆飞的原因,不是只有酒店专业出身的人才能胜任这份工作。”裴缜走到离她很近的地方,斜倚着书桌,和她并肩而立 “很可能酒店专业毕业的人也和我当年一样,每天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看小说,根本就没好好听过课。专业课经常挂科补考。”对于做坏事,晴朗很会推己及人。她侧头冲身边的裴缜做个鬼脸。 晴朗的皮肤在午间阳光里仿若透明的瓷器一般,他们离的如此近,明亮的光线里,他几乎能看清她婴儿般柔嫩的皮肤上细细的绒毛,在阳光里泛着浅金色的辉光。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想要干什么之前,他已经伸出手想去触摸,快要碰到她时,他突然将手势硬生生变成了拍拍她的头顶,像拍一只淘气的小狗。 那一瞬,他的眼神有些狼狈,掩饰着说:你留下来帮我吧! “好啊,只要你不嫌弃我高中毕业之前数学就几乎没及格过,我很乐意为裴总效劳。” “你的数学似乎是不怎么好,但是我发现,好像那些数字只要和钱有关,你就会展现出非同一般的眼光和判断力。” “嗯,因为我讨厌吃亏,喜欢占便宜。”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在两个的说说笑笑中很轻松的过去了。 大功告成,晴朗邀功说:我挺有用的吧? “嗯,不错!” “那你也得帮我个忙!?” “没问题。”裴缜心情甚好,慨然应允。 晴朗拉着裴缜去后厨,她需要调动的资源,非他出面不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华山论剑 "第二十一章 第三天,陆飞小组的6个人中除了晴朗,都在进行傻子点菜法的培训。她一直待在厨房里,和最年轻的大厨一起在捣鼓什么,没人去打扰他们。 比赛那天早晨,晴朗吃完早餐从餐厅出来,无意间看见ax和kent在露台上低声说着什么,比赛时间还没到,他们提前到了酒店。 ax一脸让人生厌的精明,神情中又带着些许兴奋诡秘,身子微微前倾,贴近kent耳边。kent身材颀长,站得笔直,大概是为了听清,微微俯首。两个人的气场便透着说不出的暧昧复杂。 晴朗一看便心生反感。原本因着kent的美貌,对他印象不错。因为这一刻他和ax的情状而全毁。她心里暗想,他们都是凯勒的,本就是一丘之貉,比赛之前还在串通,肯定是想算计裴缜。 kent突然便往这边看了一眼,她故意没有回避,反而将目光冷冷的瞪了过去。他似乎是吃了一惊,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又迟疑的样子。没等他开口,她已经转身离开了。 比赛的第一项是诸如铺台布c摆台等基本的包间准备事项。ax的小组显然训练有索,雪白的台布只需抖动一次,在空中哗的一声如孔雀的尾翼倏然展开,便若轻雪一般熨帖的落在桌面,如夏日无风的池水,平整如镜。大小搭配的餐碟严格按照距离桌沿的尺寸要求毫厘不差的摆放,各式酒杯c餐具按照次序c固定的位置,迅捷却无声地到位。这是唯有时间才能累积出的修为和火候。原本,裴缜和陆飞就没心存侥幸,他们能在这个环节胜出,只要不出错便是成功。 比赛的第二个环节是服务生对客人的自我介绍。 陆飞的小组选择了个性化,参加比赛的每个成员允许用自己的方式介绍自己和酒店特色。 “我是星际餐厅服务生孟雪,欢迎大家来与我们一起共赴一段美妙的味蕾之约。希望我的服务能陪伴您度过美好时光。” “嗨,各位太空乘客,大家好,我是星际空间站服务生郑童,竭诚为您服务,希望我们的星空美食能让您爱上星空酒店,爱上太空。 ———声调各异,表情自选,完全是个人发挥。陆飞团队穿着的是海蓝色的制服,年轻飞扬,俊男美女,和所在房间的布置甚是协调。面对公司高管,居然没人紧张。克服紧张感,培养优雅从容的气度,原本就是这三天陆飞封闭培训的重中之重。 为了表现科班出身的专业和权威, ax团队黑色制服露出雪白的袖领边沿,板正挺括,显得专业规范。采用的却是中规中矩的标准接待用语,要求一字不差。没想到却真出了问题。 ax选的队员都是资深人士,坏就坏在‘资深’二字,他们在原来各自就职的酒店大概已经把接待语说的烂熟于心,而前不久才刚刚被ax高薪挖角到了凯勒。紧张之下,居然有人把说顺了嘴的原来那家酒店的名称脱口而出。另两个人早一步自觉,心里提醒自己不要犯同样的错误,却又因为这额外的思索,而明显语调涩滞,不甚流畅。相比起来倒是蓝队的自我介绍,显得轻松而别具一格。 在这一环节不期受挫,旁观的ax的脸色非常难看。情绪具有传染性,进入第三个比试环节——点餐,虽然再没有出过错,但黑队几个人的精神状态却明显输了蓝队一筹。 今天来担任裁判的那位来自香港的执行董事居然还带了他7岁的儿子。平时骄纵,这小子像个刚从石缝里出来的猴子一般上蹿下跳,没有一刻老实,又不时抢话打岔,搞的点餐环节像打仗,还是阻击战。 蓝队第一个进来点餐的是郑童,以前做销售的出身,习惯于应付奇葩人类,他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出一款早已准备好的游戏,游戏很简单,小行星的轨道有可能撞击地球,判断轨迹,发射导弹将小行星拦截并弹射到其他轨道上。这是封闭训练时,讨论突发情况时想到的给小孩子准备的游戏,和酒店主题吻合。 “知道宇宙空间站吗?你现在就在空间站了,这是空间站给你的任务,拯救地球,拦截小行星。你行吗?”郑童严肃地问那小猴子。 “我行!”猴子嚷嚷着接过来,立即全情投入,再无声息。障碍排除。几个被吵得头晕的裁判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只有一张脸写着’生人勿近’的kent仍旧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猴子一直也并没有去他身边,大概是那里气场太强大了。 世界清静了,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几句亲切的家常,充当主人的郑总被问到今天的来宾身份,郑总抬头看看面色不善的ax,若无其事的裴缜,二人旁观并不说话,气场却明显锋锐相对,代表两个集团的不同评委明显各怀心事,便有意调侃,打着哈哈说,都是很好的朋友。 根据裴缜的傻子菜单,几条连线一连,配菜相当容易。几个评委看了看蓝队推荐下搭配好的菜单,又说让改成商务宴请和家人聚餐。 朋友小聚要的是气氛热闹c酒水要丰富,菜品要有新意,无需刻意的奢华;商务宴请,要让主人绝对有面子,够排场,用铺陈高调的形式感来衡量主人的诚意。家人聚餐,是真心请客,重在体贴每个人的偏好禁忌c注重菜品本身的品质和味道;这几个人三天以来有裴缜私人掏腰包的慷慨献金,几乎吃遍了酒店的各式菜肴,熟悉每道菜的口味,加上傻子点菜法,如虎添翼,游刃有余。 凯勒那边的副总裁意外又不甘心,刚已经点好8个人的餐,突然改口说:“刚才来电话说,有三个人来不了啦,你把菜单调整一下,只给你2分钟。” 蓝队的李煦用傻子点菜法里的公式,只用了1 分钟便更改了菜单,且保证利润率依然和初始持平。 完胜。 轮到晴朗的时候,果然有她预期中的阴招埋伏着,而且发难的果真是kent。 他居然用法语点餐,并说他既不懂英语也不会中文。凯勒的几个人都颇会心地笑起来。 晴朗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小痞子’一键激活,并打开了扬声器。 “您请说。”晴朗会一些法文,都是跟倾城学的,其中就包括这句。 kent的话被小痞子同声翻译成中文,晴朗的建议又被流利地译成法文。小痞子的声音和语调模拟晴朗的,很接近,不似机器翻译的生硬。多年陪伴,小痞子非常熟悉晴朗,声音捕捉毫无错漏,难得的是它居然对kent的语音辨识度也很好,基本没有时延,这让她多少有些意外。 kent的法语很流畅,但速度不快,发音非常清晰,在重点内容上都略有停顿和加重语气。他说晴朗是最后一个参加pk的蓝队队员,他准备请所有裁判团的成员吃饭,想让她搭配一个菜单,要求是不落俗套,高品位,让每个人都有惊艳的感觉。前几轮点菜都是战术模拟,并没有真正上菜品尝。 晴朗只用了两分钟搭配了一个菜单,并说明了推荐理由。最后说,这些菜式是中西结合,中餐的菜肴搭配西餐的出品方式,是蓝队成员和厨房主厨的联袂创新。 kent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没有过多问题,只是首肯可以下单了。居然没再刁难?这让晴朗有些意外。其他人都对这联袂创新产生了好奇心。 菜肴陆续被端上来。 这就是第三天晴朗寻求到裴缜的支持,一直躲在厨房里和主厨一起开发的新产品。他们将星际餐厅的传统菜式都改造成了位上菜,口味并没有太多改变,只是更注重色彩和口感的搭配。 玄妙在菜的出品方式上。 改成位上菜之后,每道菜所用的餐具都奇巧新颖,餐具的质地各不相同,最大程度的凸显菜肴的颜色和材质,每道菜都像一件手工艺品,将对视觉嗅觉味觉的引诱放大到极致。每道菜都有一个惊艳的名字。 餐前开胃菜是第一道,不过就是蛰头c墨鱼c凉瓜丝,上面散落着星星般鲜红的辣椒丝,但是装在晶莹的水晶漏斗里,漏斗下是个同样透明的小圆肚罐,里面盛着洁白圆润的小鹅卵石,两面游弋着两尾彩色的小孔雀鱼。下面游动的鲜活生命,映着上面仅一人份的小菜,碧绿青红墨黑,看上去冰爽剔透。入口酸甜爽辣,唤醒了味蕾。这道菜名叫“等果儿落”。 第二道是炖汤。花椒乌鸡汤而已,却盛放在不同的手工陶罐中。陶罐是晴朗昨天从她最喜欢的一家北欧风格的手工家居用品店订的,彩陶手绘的陶罐大小相似,形状各异,都古朴憨拙。浓汤袅袅的热气溢出,很有乡村田园意趣。这道菜的名字是桃源世外。 一共六道菜,一味汤,一款甜品c主食是小馄饨,款款意象纷呈。每上一道菜,大家都在根据菜名,猜测这一回会是什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品? 蔬菜上来的时候,连一直绷着脸的凯勒的人都忍不住吸了口气。 食材不过是西红柿c玉米c西芹c松仁c百合,摆在每个人面前时却让人不忍下箸。每个西红柿都选择长椭圆形的,颗颗饱满,立在那里,像一只只红灯笼。西红柿被开水烫熟去皮,挖出了芯做成了调料,灯笼里填入炒玉米松仁,再浇上被挖出的西红柿芯做成的调料汁,鲜艳欲滴。旁边盛开着西芹百合组成的花朵,清脆洁白,宛若遍地盛开的栀子花。洁白的平底骨瓷大盘上,用中国传统的糖人浇灌工艺,画出了远景的亭院檐庑,闪着糖汁的蜜金色光泽。庭院深深,陪衬着红灯笼,组成了视觉上的盛宴。菜名叫大红灯笼高高挂。 改成位上菜后,由于绝佳的品相,原本并不奢华的菜式被烘托的极有品味档次。每道菜的数量却正好够一个人的,没有多余的浪费,解决了中餐惯见的大量冗余。位上菜的价格原本更高,算上节省的食材成本,毛利率自然也上升不少。 kent的眼中现出不易察觉的淡淡笑意。 总厨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问在一边服务的晴朗,“改变中餐的出品方式,这个办法是你想出来的?” “是我们蓝队和两位大厨一起。” “哪两位?请他们来一下。” 两位大厨当着总厨和集团最高层略有些腼腆,但还是得体的回答了所有问题。当大家听说他们是在一天之内改变了出品方式,在座的诸人,互相看看,传递了涵义不同的眼神。 这一餐吃的可谓各怀心事,餐后就开始正式的投票环节。 暗票。 虽然陆飞的蓝队有很多出彩之处,但投票结果仅仅是3:3的平局。kent淡淡地看了看凯勒的两位高管和那位执行董事,那三人均冲他意味深长的笑笑。 “比赛就是比赛,显然要比出输赢。大家说呢?”kent轻轻抽出一支雪茄,用雪茄刀慢慢地剪去尾部,头都没抬,仿佛很随意地问。 “是啊,那是不是可以考虑增加其他的科目?”有人附和说。 “我觉得不必那么麻烦,大家的时间也都很宝贵。咱们其实还有一票没有投出。”kent突然抬头,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是笑的意思。但晴朗在旁边看着却厌恶地觉得他这个惯常的笑容实在是每一次都假的很。 “还有一票?是谁?”在座的人都有些愕然。晴朗自从看见他和ax在底下密谈,就对他全无好感。此时马上警惕起来,他又要出阴招了。投给凯勒的那三票里肯定有他一票。 “还有张总家的公子啊!他也是今天的客人。”kent看着执行董事的儿子张贺,猴子玩的正投入,手里抓着最后那道甜品里用小木棍串起的糖人。 大家一时不置可否,觉得好像有点不太严肃,但又觉得此时驳了他的面子,似乎也说不过去。那张总会意地笑笑说,“这确实是个办法。那我来问问他?”说着就要起身去儿子身边。 kent却好像没听见也没看见张总起身的动作,抢先一步站了起来,很难得的主动走近猴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微微俯身凑近他,温声说:“小伙子,你喜欢穿蓝制服的服务员,还是穿黑色制服的服务员?”他顺手指了指刚才带他出去到酒店各处星际旅行一番刚回来的郑童,和另一边站成一排黑压压的ax团队。 猴子在香港长大,英语很好。 “我喜欢capta蓝。”猴子不假思索,他一直管郑童叫capta蓝。郑童一直跟他说,他在这里的职务是船长。 kent似乎很意外的样子,转头看了看那边几位还在愣神的裁判,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他的意思是:“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我也没办法了。” 几个人低声商量了一下,虽然有人强烈反对,但最终还是宣布蓝队获胜。蓝队的成员眼中都露出狂喜之色,只是碍着集团高层都在,再加上桌子上某些人难看的脸色,强行忍住嚎叫的冲动。在陆飞的带领下,向裁判团鞠躬行礼。而ax的脸色已经不是用难看所能形容的了。 比赛结束了,身为评委的公司高层率先离去。 晴朗一出门就给裴缜打电话。 电话很快通了。 “你在哪里?”晴朗迫不及待地问。 “我在酒店大门右边的花园”。 晴朗快速的挂断了电话,向花园跑去。 远远便看见裴缜站在那里,颀长挺拔如郁郁青竹。听见奔跑而来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向他飞奔过来的晴朗。她还穿着那身蓝色的酒店制服,裙子是活泼的百褶裙,短短的在膝上,奔跑之间像一朵正在开放的太阳花。她脸上的笑容比深秋午后的阳光还灿烂明亮,让人有片刻的沉溺和眩惑。 裴缜微微的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接住她。晴朗真的踮起脚尖,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一把拥抱住他,快乐从她的声音里泉水般满溢出来,“我们赢了!陆飞赢了!” 裴缜的笑容从看见她飞奔过来的那一刻,逐渐加深,喜悦和感动一直蔓延到全身每个细胞里。 他也用力的拥抱住她,分享着这一刻属于他们俩的喜悦和成功。“冷不冷,你怎么穿这么单薄就跑出来了?”他一边责备她,一边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帮她裹紧。 突然,他的笑容有些凝固。 kent正站在酒店门口,冷冷的目光投过来,薄唇抿得很紧,下巴的线条便显得比平时更加冷硬。他半侧身向这边看,半逆光让他的脸部沉没在光线的暗影里,有些模糊,但他眼中的冷意和敌视却如此明显。 “晴朗,公司有事,我必须马上赶回去。我是在这里专门等你的。你今天不要去公司了,收拾好东西,回家好好睡一觉,休息放松一下。我忙完了给你打电话。晚上没有安排的话,我们一起庆祝一下?”裴缜把目光从kent那里收回来,对晴朗说。 晴朗答应了,心情甚好。哼着歌回房间去,洗了澡换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拎着行李去前台交回房卡。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体验生活和生活体验 "第二十二章 “你刚才点菜的时候说酒店里没有北京小吃,你可以陪我去街上吃的?”一个男低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她被吓了一跳,转身正对上kent的俊颜,她的心居然跳了一下,心里暗骂自己,晴朗你这个色狼。见了美色就动心。 “哦,那个,你想什么时候去吃?”晴朗无奈,口气亦敷衍。刚才点菜的时候,这个家伙居然说要吃北京小吃。 “现在。”这是个陈述句,不是问句。 “现在?”晴朗看了下kent身上剪裁得体,做工考究的西装。心念一转,促狭使坏的恶趣味就开始泛滥。谁让他和ax沆瀣一气?这是我的地盘,我是主场,整不了ax,还整不了你了!? “那好吧。不过我有个条件。我带你去品尝北京小吃,你就得入乡随俗,听我的安排。不能摆老板的架子。因为我的岗位职责描述里,没有陪老板吃小吃这一项。所以,我是义工,你也不是我老板。”晴朗正色说。 “听你的。”kent答应的爽快。 两人一起出了酒店,司机已经把他的豪车停在酒店门口等待。晴朗站在车边,瞪着他说,“开这样一辆车去吃小吃,你确定?” “你不喜欢?那一一一一?”他询问地看他 “体会一下普通员工的出行方式?让他走吧!”晴朗眼光中有淡淡的戏谑。 “好!”kent很干脆,弯腰对司机说了几句,从车上拿了件风衣,让他把车开走了。 晴朗和kent上了一辆公交车。 此时并不是下班高峰,但是这趟线路公交车少,间隔长,车上人并不少。kent看看涌向车门的人群,眉头很明显的皱了一下。晴朗心里好笑,却假装不知,催促他跟上她。 上了车,她刷了公交卡,又帮kent买了票,两人面对着在车窗边并排站着,旁边都是人,随着车行进中的摇晃,有时候难免会和旁边的人有些身体的接触。晴朗发现kent似乎很不安,就像一只长手长脚的章鱼掉进了鱼缸里,很小心地将自己收缩起来,机敏地躲避开身边的人,尽量不让陌生人碰到自己的身体。 她心里暗想,他有洁癖?但是看他僵硬的面部线条,收紧的下颌,紧抿的嘴唇,以及不安的眼神,似乎并不是嫌弃,而是恐惧。 晴朗偷偷观察着他变得苍白的脸色,猜测可能的原因。他觉察到她一旁好奇的注视,目光扫过去,正对上她疑惑间杂着问询的眼神,他眼神闪烁了一下,便很快地飘到了窗外,躲开了她的目光,耳根却迅速地红了。这太颠覆晴朗对这位神秘冷面兼ax同伙的b一ss的认知了。她被雷到了。 正在七想八想,突然车猛的刹车,前边的人像山倾一般向晴朗砸过来。她正走神,没有抓好扶手,一个趔趄便向后倒去,高跟鞋的细跟也随着崴了一下。她立刻感觉有一只手有力地握住了她的胳膊,然后她被扶住并随后被一双手臂圈进了一个方寸之地。她抬头发现kent在一片混乱中,双手抓紧了前后两张椅子背上的扶手,用自己的两只手臂和胸膛形成了一个环,将她护在了这个环里。旁边东倒西歪的人群冲击着他,但他很稳定的站着,微微前倾,像护着小兽,任凭人群挤压,那个防护圈纹丝不动,隔离开前后左右的拥挤碰撞。 晴朗面对着他站着,车仍在摇晃,她还是站不稳,脚刚才崴了一下,有点痛。她被迫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抬头看着kent的脸,有点别扭。车又是一晃,她又要摔倒,本能地伸出手抓住了他风衣前襟,稳定住自己。然后又赶紧放开,心里暗想,要死了,他明显不喜欢和人有身体接触。她强迫他坐公交车,还抓他衣服。但是刚才,讨厌别人接触到自己的这位,居然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了所有人的碰撞拥挤。 晴朗有点尴尬地笑了下,他低头看看她,没有笑,目光却算得上温柔。车上的人又重新找到各自的位置,保持着合适的距离,站稳了。kent也松开了双臂,撤掉了保护,自己站直。她不好意思地重新抓好了扶手。 “你可以抓着我衣服”,他明显迟疑了一下才说出口。 她赶紧摇头。 “你没事吧?刚才有没有扭到脚?”kent低头看晴朗的脚。 她赶紧又摇头。 下车后,是护国寺。 两人往护国寺小吃店走去,晴朗大三那年来北京实习的时候就住在这里。她在北京有个远房亲戚,为了省钱就寄住在亲戚家。亲戚家是老北京人,住在后面的胡同里,家里人多,住的不宽绰。大杂院的平房没有厕所,要走出胡同去公共厕所。晴朗怕一个人走夜路,到了晚上就不敢喝水,怕上厕所,可是越怕就越想去。那段日子过得很艰辛。后来和亲戚闹得很不愉快,她被迫中途搬到了同学在北京的同学那里借到的宿舍里。 到北京上班后,晴朗就再没有回过这里。受尽了人情冷暖,那段日子,每天她从单位回家,都会在护国寺的这条热闹的街上尽可能的逗留,在路边买个煎饼,或者吃碗面,喝碗热腾腾的羊杂汤,把自己喂饱了再回家去。护国寺于她,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除了街边这个网吧。她的脚步在网吧前面放缓,眼光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记忆漫漶重回。 随着她的目光,kent低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这是干什么的?” “是家网吧。中国不象你们那里,人人都有电脑,很多人要上网c打游戏,会到网吧来。”晴朗像个尽职的导游。 “你也需要来这里吗?kent不解。 “几年前我在北京实习,那时候我需要每天上网,尤其是下了班之后。我有一个美国的网友,他会等我。但是我住的地方上不了网,所以,很多个夜晚我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旧时光重现,她有些恍惚。那时候为了倾城,她真的是风雨无阻。有一次北京下暴雨,她回到家后,又冒着雨出来,已经忘记了那天到底他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天他在等她,她不想让他失望。伞被狂风掀翻,她浑身都湿了,在胡同里独自狂奔。胡同没有路灯,黑魆魆的,只听见风雨声中自己的脚步和心的狂跳 她陷入回忆中,心里那一刻的柔软让她忘记了和kent的陌生感和距离,不觉越说越多。 “那样的天气干嘛还非要出去。即便不能赴约,告诉他原因不就是了。”kent深深的看着她,很是责备和不赞同。 “倾城很孤单,我是他唯一的朋友,每天教他学中文,和他一起打游戏,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他需要我。而且那段日子其实我也过得很灰暗,寄人篱下很辛苦,其实他也在陪伴我。那天我从黑暗的胡同中跑出来,终于到了网吧里,在网上见到倾城,那种心情就像小时候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到了家。”晴朗像是在解释,又像只是在自言自语。她没有说,那是在父母离婚之前的家。 她不由得走进了网吧,四下环顾。kent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墨黑的眸子仿佛幽深阒寂的湖面,有月光悄悄升起,浮光潋滟。 那家她认为是全京城最好吃的煎饼摊居然还在原地,这让她喜出望外,而且还是那个秀气单薄的南方女人。晴朗和她打招呼,那段时间她早晨出来坐公交车,晚上回家几乎都会吃她的煎饼,再跟她聊几句。时隔几年,那女人居然认出了晴朗。 kent在一边看着晴朗很开心地和那女人拉着家常,她也不问他的意见,就指挥着往煎饼里打两个鸡蛋,放进薄脆,再刷上重重的辣椒。 然后她转头对kent说,“煎饼我请你吃,我以前吃都舍不得每次都放两个鸡蛋,今天给你外宾礼遇,鸡蛋调料都是双份的,怎么样,够意思吧?” “这刷子刷的红的是什么?”kent好奇。 “辣椒啊!” “怎么刷了又刷?你还没问过我能不能吃辣椒,万一我辣椒过敏?” “还有人会辣椒过敏?不辣没意思。你得练,吃辣和酒量一样,练练就练出来了。不吃辣椒你会丧失人生最大的乐趣之一。”晴朗武断地下了结论。 kent接过来,好大的一个!他拿着,端详了片刻,却没吃。晴朗在等她自己的出锅,目不转睛地看着老板娘的手法,好久没吃了,真的觉得很馋。 “你不吃吗?干嘛拿在手里?”晴朗奇道。 “就在路边这样站着吃吗?”kent环顾了一下,街上有自行车贴身驶过,各色行人,路边摆摊叫卖的小贩,把本来就不宽的街面占据了1\\3,偶尔也有机动车开进来,就更加沸反盈天,一派红尘熙攘。 “那不然呢?”晴朗已经拿到了自己的,大大的咬下去一口,以做示范。 kent从善如流,也开始吃自己的,却吃的很斯文。他从来没有吃过这种饼,制作过程很有趣,像个雨刮器,漂亮的旋转数周,饼摊的均匀又很劲道,很好吃,就是很辣。他吃的有些唏嘘,她在一边吃吃的笑。 吃完了煎饼,她带着kent去了不远处的护国寺小吃店,这大概是家国营老字号?总之在她的记忆里,服务从来就是千年如一日的恶劣,得自己去柜台上点餐,再自己去窗口交单子,等待,取餐。晴朗找了个座位,让kent在那里等他,她觉得自己像小时候带着弟弟。 kent开始不明所以,大概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服务流程,后来看她来来去去的端回来各种东西,琢磨明白了,主动请缨去取餐。 晴朗有点嫌弃地说,“你不是不喜欢到人堆里去挤着吗?再说你知道哪一碗是我们的吗?”说着她一阵风似的又走了。 她点的很丰富,有她觉得很好吃的,也有她避之不及,从来不吃的,比方说老北京的小吃,豆汁和爆肚。 她忍住已经浮上唇角的诡异笑容,语气无恙地把那碗黑乎乎的豆汁推到他面前说:“尝尝这个,这是家百年老字号,这个叫豆汁,是中国传统小吃,大概有上千年的历史了,举世闻名,呵呵!一定不能错过的美食。” kent看了看显得有些粗糙又泛着油光的大海碗,又看了看里边的浑浊暗沉的液体,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地说:“你们举世闻名的小吃,为什么出品方式不像你今天那样动动脑筋做的好看些?” “这就是中华小吃特有的出品方式,只有用这种有年代的粗海碗,才能吃出此种食物的感觉。尝尝你就知道了。”晴朗信口胡诌,眼神怂恿。 kent半信半疑地用勺子去舀汤汁,她连忙说,不是这样吃的,得这样子。她做了个趴到桌上,把碗凑到口边,边吹边顺着碗边喝汤的动作。 kent依言俯身相就,扶着碗,埋头在热气腾腾中喝了一口。豆汁入口,他脸色就变了,面部肌肉微微抽搐,浓密的长睫快速的翕动,眉头紧紧的皱着。显然入口的食物十分的不合胃口,他条件反射地想要立刻吐出来,但是长期的教养又不允许他这么做。他抬头看着晴朗,目光怪异,挣扎片刻终于还是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她笑的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捶着桌子,她当然知道kent此时在想什么,第一次喝这东西时,她立刻就吐了出来,然后掐住怂恿她喝的同伴的脖子。只此一次,那味道她永远不会忘记,样子像刷锅水,味道却比样子更可怕。 “你故意整我?”kent沉声问,眼睛紧盯着她的笑得弯弯的眉眼。 “不是啊,这真的是北京最著名的小吃,只是你吃不惯罢了。”晴朗忍住笑,看着kent微愠的脸,这家伙情绪好像天生就比其他人少,能惹得他薄怒微嗔也不容易呢。 “那你怎么不吃?”kent并不是才发现她只给他点了一份,刚才原本想问她的,还没来得及就被她怂恿着尝鲜。 “我也吃不惯啊。”晴朗面无惭色,理直气壮。 “一一一一一“ “不习惯就算了,尝尝别的?”晴朗把其他的几样推过去。 kent每样东西都很仔细地研究一下,有的还凑近闻一闻,确定没有什么异样,才会入口,生怕再着了道。 他使筷子的样子并不生涩,很有模样。比起晴朗大而化之的疏略,他的举动总是让人感觉内敛精致,和他的外表一般赏心悦目。 小吃店里人多,空气中浮漾着厨房蒸腾的热气,两人吃的都有些热,kent脱了那件风衣,随手挂在身边的椅背上。晴朗也只穿着薄薄的一件领口开得较深的羊绒衫,她低头之间,一直垂在毛衣里面的一件坠饰便滑落出来。那是一个花蔓缠枝无数细碎小钻烘托的勋章,勋章的中央镌刻着一个骑士。kent的目光被这枚坠饰吸引住,盯着它看了许久,视线顺着她雪白的颈项缓缓上移,最后停留在她专心埋头美食的脸上。感应到他的注视,晴朗抬头看过来。 “你这项坠很特别!?”kent仿佛随意地问。 “嗯,是一个朋友手工订制的,应该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一枚。所以我一直戴着。”晴朗想起逼迫倾城做的那些事,唇角便不由的扬起,浮现出一个狡黠又温暖的笑容。 看到晴朗脸上的表情,kent似乎有了难得的好奇心。追问道:“很特别的朋友?男朋友?” “不是,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的美国网友。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是个少年了,不知现在他长成了什么样子?”晴朗神情有些许恍惚。 kent张了张口,显然是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转换了话题,“你和裴缜认识很久了吗?” 晴朗犹豫了一下,他是凯勒的人,敌我难辨。裴缜和凯勒现在关系微妙,ax又明显和kent关系不一般。她虽然有些意气粗疏,是男孩子的性格,但并不傻。 终于她还是没说实话,“进了公司之后才认识的。裴缜人缘好,公司的员工都崇拜他,尤其是女生。”她呵呵地笑着眨了眨眼,意思是你懂的。 kent目光一闪,不知他是相信了还是没有。 “其实你应该多笑笑的,这样公司的女员工也会很迷你的。你长得比裴缜还帅。”晴朗目无尊上的调侃打趣他。 他也没生气,只淡淡地哦了一声,居然说:“我经常笑啊,难道你没看到吗?” 晴朗回忆了一下,似乎确实每一次和他照面,他都礼数周全c彬彬有礼。 “好像是笑了,但是,那样的笑不会发出光和热,也没有能量。你是这样笑的一一一一一”晴朗模仿了一个kent的典型笑容,嘴角往上牵起,眼睛里却冷冰冰的波澜不起。她学的夸张,看起来很诡异,像戴了个笑笑的面具。其实kent笑得没这么分裂。 “我有你笑得这么难看吗?”kent愣了一下。 “你的笑也很好看,但不是真笑。其实,真笑和假笑很容易区别。发自内心的微笑包含了两块主要的面部肌肉的运动:颧大肌将嘴角提升至颧骨,眼部匝肌提升脸颊,缩窄眼睛,在眼角产生鱼尾纹。人类很容易操纵颧大肌来扬起嘴角,但大部分人都没有办法有意识地收缩眼部匝肌。”说完像为了做个注解,晴朗对着kent浮上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这才是真笑呢。 kent表情很是复杂地听着,但在晴朗灿烂的笑容面前,他仿佛被感染一般,一缕淡淡的笑容从嘴角牵起,慢慢蔓延到眼睛里。那双琥珀般的瞳眸便立刻如同月光初生的湖面,染了生气,更显得幽深清澈,波光流转,引人沉溺。 晴朗心里想,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难道北京讨好他的人还不够多吗,居然送上门来选她相陪,是知道她对美色向来没有免疫力吗?不笑则已,笑起来又这么要命。唉,她心里叹了口气。 两人穿上外衣准备离开,kent穿上风衣,手插进口袋时,微微诧异地轻哦了一声。他明明记得手机和钱包都在风衣的口袋里,但是现在都不见了。 晴朗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问:什么不见了? 他皱了皱眉头,语气平淡的说:钱包和手机。 “都不见了?”kent嗯了一声。 “钱包里有重要证件吗?” 他摇摇头。 晴朗四下里看了看,这家店桌子摆的很密,无数的人从他们座位边经过,有时候甚至需要侧身才能挤过去。她马上放弃了寻找的打算。好在钱包里没有重要证件。 kent耸耸肩,摆出一副无家可归的模样,说:“那你得收留我了。”晴朗无奈地示意他跟上她,心里想,等会儿就给他司机打电话,让他来领人。 从小吃店出来,暮色初上,街市上比下午时候还热闹。晴朗拿出电话问他司机的电话,kent意犹未尽地说,“你在这里住过,能带我去看看北京胡同吗?他们告诉我有胡同一日游。” 晴朗迟疑了一下,其实她自从来了北京,也很想再回去看看那个远亲的太奶奶,虽然她家的子女待她甚是刻薄,但是那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太对她很是亲切。她多次想去探望老奶奶,但是又怕碰到那家人。她看kent难得兴趣很浓的样子,就同意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没有想法 "第二十三章 几年前离开的时候,和那家人大吵一架,在一个下着雨的晚上,晴朗拎着自己简单的行李激愤下离开,曾经想过有一天自己再回到市井势利的这家人面前,一定要把足够让她们谄媚的钱扔在对方脸上。她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即便有,也没有了当日的心情。 她没有告诉kent要去的是哪里。他话不多,仿佛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便不来干扰她自己的回忆。 走进胡同,挺长的一条路,左右不时会有小巷向两边延伸进去,里面曲折狭窄,光线不好,黑魆魆的,像怪兽张开的嘴,又像乌贼身上的无数触角。她曾每天上下班都会独自走这段路。 只是现在有kent的影子和她的并肩而行,一起被斜阳拉得细细长长的, 晴朗很容易地便找到了曾经寄住的巷口的小卖部,她驻足看了一下,不禁咬住下唇再次挣扎要不要进去。这时突然便看见一个矮胖的妇人和另一个年轻女人走了出来,穿着见客的衣服,看样子是要出去。 狭路相逢,退后已经来不及了,她下意识地一转身,低下头把脸藏到了一边站立的kent敞开的风衣里,半埋进他胸前,双手有些紧张地抓住他的前襟。他马上意识到她遇到了不想遇见的人,配合的把身子略转了一些,高大颀长的身子彻底挡住了匆匆走出来的两个人的视线。他的手似乎想要抚上她的肩,在距离一寸的地方稍顿,还是垂手而立。 那两个人走远了,晴朗往她们去的方向望望,舒了口气,变得雀跃起来,两个她最讨厌的人都不在家,她可以去探望太奶奶了。她匆忙地示意kent跟上她,快步走进了曲折的小巷里。 其实他们进入的是一个老北京很典型的大杂院,从前应该是很宽敞的四合院,但是由于每家人都在自己的老屋对面搭满了违章建筑,蚕食了院子里的每一寸空间,鳞次栉比,高低错落。房子建的完全没有章法,如蔓生的野草般恣意生长,挤占了公共通道,只留中间一条窄窄的羊肠小道。窗外还挂着晾晒的湿衣服,有几家人坐在门口择菜c聊天,经过的厨房里溢出油炒烹炸的香气。 晴朗不想让人认出来,用围巾将自己的脸遮了个严实,快步向院子最深处走去。kent也不问,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在邻人们奇怪的注目礼中目不斜视地穿过,倒像个称职的保镖。 到了太奶奶居住的老屋门户,晴朗像只小猫,轻手轻脚地跃上苔痕斑驳的台阶,门上挂着帘子。她先熟门熟路地从窗口向里边张望了一下,确认屋里并没有别人,然后回身看着kent,有些为难地说:我要看个人。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儿,还是跟我进去?没等他回答,她用余光扫了扫周围窥探好奇的注目礼,干脆地对他说:你还是进来的好! 说着就掀开门帘子走了进去,kent跟了进去,站在门边。屋内采光不好,什物家具都很老旧,地面是经年磨得发亮的青石板,暗淡的光线中微尘静静浮荡,空气中有故纸沉香的气息,太奶奶静静地半倚着炕头,听见声音,不太清晰的视线投过来:谁啊? 晴朗以前寄住的几个月,都是和太奶奶同住一炕,此刻听见亲切老迈的声音,心里一酸,小燕子一般飞扑过去,坐在了炕沿上,伸手握住了老人细弱的胳膊,脆生生地叫了声:太奶奶!老太太马上认出了晴朗的声音,欢喜的笑容立刻爬满了眼角眉梢,一张脸绽放成了一朵生动的菊花。“晴朗啊,你回来了?” “你怎么瘦了,不好好吃饭吗?” “现在流行瘦啊,像以前那么胖我会嫁不出去的啊!” 两个人忽而低声喁喁,忽而爆发出一声脆笑,分外亲热。老人揽着她的头,摩挲着她一头披散在肩上的长发,看上去甚是慈爱,浑浊的眼神中透着浓浓的喜爱。晴朗也没大没小地捏捏老太太的面颊。 kent斜倚在门边的五斗橱上,很专注地看着祖孙二人亲热相偎。 久别重聚,晴朗已经把kent忘记了。倒是老太太感觉到屋里还有一个人,kent那么高,挡住了窗户投射进来的光亮,在地面上投下一个黑影。 “那是谁呀?”太奶奶看kent待的地方。 晴朗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人,随口说,一个朋友。 老太太招呼kent也过来坐。 晴朗指着床边的椅子,示意kent可以随意。 kent很顺从的过来坐下。 老太太这回看清楚了kent是个年轻男人,马上就想到了别处,爱屋及乌的冲他笑着,让晴朗拿桌上的水果和油炸馓子给这个‘乖孩子’吃。 太奶奶一家是回民,馓子是面和着蜂蜜c牛奶炸的,酥香可口,虽然刚才吃了不少,但她想kent很难有机会吃到这么地道的民族特色小食,便拿了一把递给kent。 kent也不推辞,接过来研究了一下,咬下去嘎嘣脆响,吃得很香的样子。老太太看他这么随和不见外,很是高兴,一个劲地冲他咪咪笑。kent吃着,居然抬头回了老太太一个笑容,他的眉眼微弯,有明显的笑意在眼底荡漾,唇角翘起一个很深的弧度,他深邃的五官顿时生动无比,笑意漫漶,仿佛春风消融了冰雪,化作春水潺湲流淌。 晴朗还从不曾看他如此笑过,看得她呆住了。难怪古人说‘一笑倾人城’呢! 走的时候,晴朗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摸出来,不论多少都塞给了太奶奶。老太太坚决不要,她也不勉强,趁她不备,将一卷钱塞到了老人枕头下。 走的时候,老太太依依不舍,拉着晴朗的手。末了又将一只布满老年斑和皱纹c青筋凸起的手伸向kent,仿佛要去拉他的手。晴朗看他的神情明显一愣,猛然想起他讨厌别人触碰,赶紧忙不迭地想将太奶奶的手接过来。谁想kent居然抢先一步,已经握住了那只枯瘦的手。一举提升了在晴朗心中的好感度。 夜色渐浓,家家户户已经掌灯,上班的人已经回家,或一家人围坐吃饭,或者正在厨房忙碌,食材滑入滚油中刺啦一响,铁铲翻炒刮过锅底的声音,软红十丈,一派人间温情。晴朗嗅嗅空气中的香味,离家多年,她已经久未自己开火做饭,多是在外面解决。突然很贪恋这烟熏火燎的红尘温暖。 胡同里出来,两个人慢慢穿过街市里行色匆匆的人群,最热闹的那段路,人流拥挤,甚至时有碰撞擦身,kent安静地挨着她,却有意无意地帮她伸肘挡开可能会撞到她的鲁莽行人。有俩摩托车横冲直撞地开过来,晴朗还沉浸在自己久别重逢的心思里,完全没在意,kent一把将她拉了过来,用力有些猛,她几乎栽倒在他身上。今天两个人一路行来,这样的亲密接触已经不止一次。他又机缘巧合地陪她去看了太奶奶。两个人的关系一下子便近了很多。 此刻,晴朗甚至觉得,有个人陪着自己走在匆匆归家的人潮中,穿过喧嚣的闹市,在这座一直让她觉得客居在此,并无归属感的城市里,心中有了一丝暖意和说不出的安稳。 “你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你好吗?”晴朗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我先送你回家,然后让他在你家附近等我,可以吗?”kent的安排很合理,晴朗无法拒绝。 后来,他们一起去坐地铁,看来kent自从来中国就没有坐过公共交通工具,很感兴趣的四处张望。在地铁站里面看见有一个流浪歌手坐在地上,抱着一把吉他拨弦而歌,唱的是一首不太流行的校园歌曲,《没有想法》。 “你别为我呐喊别为我哭 别让我明亮的眼睛模糊 你别给我幸福别给我苦 别让我知道了回家的路一一一一一一 只是我不能在乎, 不能在乎啊, 你的容颜, 誓言和眷恋为谁永远? 那个歌手很年轻却看上去很潦倒颓废,长长的头发乱草般没有光泽,声音里有无限的苍凉和凄怆,让这首原本就很悲伤的歌更让人神伤。 在这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世界里,总有些角落,是无奈的沉沦和挣扎。晴朗原本已经经过了他,在这首歌旋律响起的时候,她的脚步突然停下来,然后转身,透过行人的缝隙盯着那个方向,神情呆愣,片刻后慢慢地走了过去。 那个歌手始终没有抬头,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摸了下口袋,所剩的钱不多,她只留下给kent买地铁票的钱,其他的都放在了那歌手的吉他盒里。他低着头半垂着眼,仍旧没有抬头,身姿未变,继续行走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kent也跟着她走过来,没问问题就站在一边听,还似乎听得颇为出神,直到晴朗都走开了,又回头叫他,他才收回思绪,跟了上来。 “你能听懂他的歌词?“晴朗已经从刚才如遭电击的失魂落魄中恢复了常态,抬头看他,心里有些奇怪。 “听不懂。”j “那你听得那么专注?” “音乐不需要歌词,用心就能懂。” “我看你平时好像对啥都没什么兴趣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很一一一一,晴朗想说傲娇,但是又想起他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好像也不准确。 “我看你避着她们,那家人,你们是亲戚吗?”kent对他给别人的感觉显然不以为意,转换了话题。 “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我外公后来的妻子是从那家出来的,我应该管刚才去看的老奶奶叫太奶奶,但只是辈分上的。”其中曲折的关系,她解释的有点费劲,索性往简单里说。 “你住在那里时,他们对你不好?”他对她的事情难得倒上心。 “嗯。只有太奶奶对我好。但她护不了我,她的儿女都不孝顺。”晴朗有点黯然,那段回忆她不愿触及。 “一个人会没有原因的对另一个人好吗?”kent闷了半响,突然问。 晴朗很奇怪地看看他,“当然会。难道长这么大,对你好的每个人都有原因吗?” kent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紧抿着唇,没说出来,但显然答案相差不远。 晴朗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这样冷情的样子,大概也是有一番经历。想想小说电影里常说的豪门恩怨,心里便生出些同情,他有些阴郁,但好像也并不像她之前想象的和ax一般。可能在家族中也不十分顺遂吧? 他俩下台阶的时候,晴朗惊叫一声:“车进站了!快!” 话音没落,晴朗已经跑下了台阶,向正在上下车的地铁跑去,kent反应过来,终究是落下她一截路。每天上下班都要坐地铁,她早已经熟练无比,像条鱼一般灵活地绕过往车厢奔去的人们,滑进了车厢。 想起来往回看时,kent刚到车门前,可自动车门已经徐徐合上。晴朗心里一急,想到他没钱没手机,语言还不通,居然被自己丢下。虽然不至于有什么事,但总是自己粗心,便一边拍打着车门一边冲他大叫,又是比划手势,意思让他原地不动,等自己回来找他。 她不知道他听懂了多少,还是看懂了手势,总之他点了点头,车就开走了。晴朗一直张望,看着他孤零零地站在已经变得空旷的站台上,盯着车开走的方向。样子有点傻。她看得一阵内疚。突然想起自己刚才一急说的都是中文。 到了下一站,晴朗马上下车,到另一边去等回程的地铁。等了半天,才等来一趟车。 等她从拥挤的车厢里迫不及待地跳下站台时,有点焦急地四下张望,寻找那个颀长的身影。居然看见他果然很听话地站在原地,似乎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她叫他的名字,他快速地回头循声看来,看见她时,他很开心地笑了,不是那种礼节性的假笑,是比方才对着太奶奶时更深更大的笑容,她忍不住促狭地想,弄丢了主人的小狗终于又找到主人的标准表情。 “你傻啊,待在这边干什么?地铁又不能掉头,我肯定是从那一边过来啊!”晴朗指着他对面方向,很好笑。 “你说让我原地别动等你的。”kent很认真的答。 晴朗无语了,随即醒悟,“你不是听不懂汉语吗?你怎么听懂了?” “你不是还做了手势?”kent轻松拆招。 “唉,你真麻烦,像你这样反应迟钝,每天都会因为赶不上车迟到。所以啊,老天爷就让你有司机接送。还真是因人设命呢!”晴朗一边等车一边嫉妒地抱怨。 车上很挤,车门一开,人潮便争先恐后地流进车厢,kent似乎真的对身体的触摸非常敏感不适,侧身躲避的样子如避蛇蝎。晴朗为了照顾他,破天荒地没奋勇向前,等所有人都上去了,才和kent上车,就势站在门边,还有意拉他站在角落,然后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他和其他人。 “你每天上下班都要这样挤车?”kent继续刚才上车前的话题。 “不然呢?同样是坐地铁,用中国话说,我和你就是两个词。”晴朗起了调侃之心,望着kent征询的眼神,继续说,“你今天坐地铁坐公交车,在中国叫做‘体验生活’。我每天坐地铁公交车,叫‘生活体验’,明白了吗?在汉语里是四个一模一样的字,只是语序颠倒一下。意思却完全不一样,是不是很神奇?”她说的像绕口令,又像拼字游戏。 kent额头上起了无数黑线。 晴朗呵呵的笑起来,引来左右侧目,她赶紧把脸完全转过来,只有kent能看得见她弯弯的笑眼,听见她压低了的笑声。她一想起今天他被逼着又是公交又是地铁,还险些身无分文成了失散儿童,就忍不住想笑。 “你总是这么开心吗?”kent突然问。 “为什么不呢?你知道吗?当我们让别人笑起来,我们的大脑就会涌出多巴胺,这是种与愉悦c奖励相关的神经递质。如果我们自己也笑起来,多巴胺的效果会更显著。所以,我们每天都应该让别人笑,自己也笑。笑是有感染性的,就像打哈欠会传染一样。所以我们就应该和爱笑的朋友待在一起,就像两堆火离的很近,如果有一堆燃烧的更旺,旁边的那个火堆也会越燃越旺。不过我说的是真笑,不是你那种——假笑。”晴朗掀嘴唇皱眉毛的又摆出kent的招牌笑。 然后她突然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还拿这项研究成果教育过谁啊?想了半天,她想起,是多年前她初识倾城时,给他讲过几乎一模一样的一番话。 kent默默地看着她,晴朗嘻嘻一笑,下了个结论,“所以,选择经常笑笑是件有关社会公德的事,不笑涉嫌缺德。我们有责任让身边的人因为我们的存在而更开心一点。” kent把眼光投向窗外,虽然在黑魆魆的地下轨道中,窗外什么也看不见。他的目光却似乎看到了一个什么遥远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你和我之间隔着一片海 "第二十四章 晚上,晴朗像往常一样登录到artand的网站上 这是一家艺术品社交电商平台。 发现这个网站是在她刚毕业那年,偶然看到一个同事的桌子上有本特别的台历。一般台历都是千篇一律的土而丑,这个台历却不是,每个日子里或油画或水彩或国画,每一篇都可以让你忍不住停下来注目。 于是她关注到这个台历的背后是一家艺术品社交电商网站,很多年轻的艺术家在这里发布他们的原创作品,获得认可和继续创作的动力,也获得继续创作的柴米油盐,毕竟他们“为艺术而生,也以艺术为生”。 她想起了倾城曾经画的那幅“从”,这个世界也许对于倾城来说,会是个更熟悉亲切,更友善的世界,于是她千方百计说服倾城继续画画,把他的作品拿到artand上来,即便没有人买,他也不需要以此为生,至少也能让他封闭的世界再投进一束外面的光。 几年下来她已经养成每天晚上都会上去逛逛的习惯,看画儿,沉浸在那些迥异的色彩和情绪里,感受着那些灵魂在作品里中的浅吟低唤,像她这样一个并没有多少艺术细胞的家伙,对这样一个艺术网站保持热度到现在,最初是因为倾城,后来就渐渐不是了,她能感受到那些作品与她之间的呼吸相闻,能让心在另一个时空里安静或飞扬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样的感受,倾城从最初的粗暴拒绝,说自己不会画画,到后来态度也慢慢软化了。 开始的时候,他们一起在artand上看画,讨论各自的感受和喜欢的画,后来他开始给她讲一些基本的技法和概念,再后来在她的坚持下,他终于同意让她看他的画。哇,她不知道他居然画的这么好,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画了这么多的画,是一个人在他的暗黑城堡里的时候? 终于有一天,他同意把自己的画放在artand上展示,晴朗给他的每幅画都取了名字,她从每张画里揣摩他创作时可能的心情,用她的灵魂感受和探索他封闭在坚硬外壳里的那个灵魂,写出一段美丽的文字,配着他的画。 慢慢地有人会在后面留言,提问题,他也会回答,温和耐心礼貌,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是那样封闭暗黑。他渐渐有了很多的浏览量和自己的粉丝群。 artand是个很有情怀的网站,并不只是关注交易,平时会经常为年轻的艺术家搞一些画展,举办一些网络上的艺术鉴赏讲座,为艺术爱好者提供问答和知识普及,同时也给年轻没有名气的艺术家以崭露头角的机会,倾城也经常会在线上参加一些此类的互动,知识问答。只语音不视频,始终是他的底线。 晴朗说服他同意给那些画标注了价格,她也以他不知道的陌生id,在artand上化名买他的画。她的收入不算高,即便他的画标价并不贵,她也不可能多买。好在她对女孩儿喜欢的东西大都免疫,很少买衣服化妆品,奢侈品更是完全止步,所以几年下来她还是买了不少他的画。 今天她看到这家伙新发布了一张画。 这张画几乎立刻就打动了她,那幅画的名字是他自己取的,《你和我之间隔着一片海》。 这张画好像多年前他们在网络初识时的那张“从”,还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那时是男孩紧紧跟随女孩,这张画却是男孩和女孩相对而立,中间隔着一个巨大的画框,画着一片浩瀚蔚蓝的大海,巨大的画幅挡住了他们的脸,看不到表情,却能感受到画里的情绪,那是铺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思念和焦虑。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下手拍这幅画,才发现楚这张画是仅展示不出售的。 她就用那个化名的id给倾城留言:我喜欢这幅画,很喜欢很喜欢。请你把它卖给我好不好? 一个多小时后,倾城回复:“谢谢你一直喜欢我的画,但是这幅画是不卖的。实在对不起。”倾城认识这个买了他很多画的id,心中很有些歉疚。 “但是这幅画对我很重要,我觉得你纪念你认为最美好的东西的方式,是让另一个人拥有它,让它可以温暖另一个人的世界,而不是一个人独自欣赏它。” 那边沉寂了几个小时没回音,后来他就同意了。不知是什么触动了倾城的神经,他是个不容易对别人好奇的人,他甚至没问为什么它对她很重要? 她买下了倾城的第十二幅画。 过了些天,她照例收到了由artand转发过来的画,不知道为什么,倾城的画都是寄给artand,再由artand转发给收藏者。倾城有很多怪癖,她也懒得多想。 她把这幅画挂在了她的卧室床边,看着画,她轻声说:现在我们很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暗流涌动 "第二十五章: ax和陆飞的大战之后,虽然输赢仅是一票之差,但ax的小组全部都是他最近从各大酒店挖来的精英,而陆飞的小组却是杂牌军,里面还有两个没有工作经验的应届毕业生。况且,培训时间只有三天。 双方优劣立判。 ax这几天经常不在公司,而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kent最近倒是天天上班。自从他第一次来晴朗的工位上找她,引起了众人侧目之后,他的表情越来越自然。虽然公司有专职翻译,但显然他更钟情晴朗。以前他对公司的业务明显不太感兴趣,最近却经常拿一些国内酒店业的资料数据来找晴朗。 晴朗被裴缜调去了市场部,张卓抗议了,无效。裴缜说她固然对媒体很熟,但是她对市场和产品有良好的感觉,公司即将开发旅游度假市场的互联网业务,她会是个好苗子。陆飞经过那一场pk,也同意裴缜的看法。张卓只好割爱。 市场部和裴缜在同一层,离kent所在的办公区域远了很多,但kent仍然飘扬过海的亲自来找晴朗,完全不在意周围诡异而好奇窥测的目光。直到有一次,kent倚在晴朗的工位前,两人不知道说什么,他被逗笑了。周围一直假装专心干活的人感觉异样,看到一向少有表情,矜持自守如清教徒的老板居然难得一见的粲然一笑,一时都有些神经短路。 这么有气氛的时刻,裴缜却突然出现,脸上挂着适当的笑容说:“哦,kent也在?晴朗,关于绿憇园的项目,我想和你c章昴还有李毅再碰一下,你通知他们俩来我办公室。” “现在吗?” “马上。”裴缜简短回答。 然后他对kent礼貌地解释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事情有点急”。 说完他笑笑,又像刚想起来似地补充道,“kent,你要是觉得你现在的翻译不好,我们有合作的翻译公司,可以请他们重新派一个常驻在公司,专职为你服务。如果你需要了解市场部的业务,我让李毅随时向你汇报。”李毅是市场部总经理。 裴缜话说的虽然客气,但其中的意思却很明显,晴朗有点担心地看了看kent,他面无表情地点点了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看了看她,很是坦荡地说,“你帮了我很多忙,我想请你吃饭。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晴朗下意识地先看了看裴缜的表情。没表情。kent一脸剀悌君子的坦荡,她也不能小人之心,只能大大方方地说:“好啊!那我们再约时间,我先去工作了。”说着点点头,快速地逃离了是非之地。心里暗想,原谅他吧,大概老外都是这么一根筋的直截了当,倾城不也是这样? 开完会,裴缜让晴朗留一下。等只有他们两个人时,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你和kent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他就是来问我些问题,帮他翻译解释一下什么的。” “我不知道你第二专业辅修了英语?他没有翻译吗?”裴缜对这个借口嗤之以鼻。 “他说翻译不懂业务,而且解释的没有我通俗易懂。你知道我最擅长讲故事嘛!科学证明,人类最容易接受用讲故事的方式解释的知识。晴朗嬉皮笑脸地胡扯,是因为她有点心虚,想缓和一下气氛。她知道裴缜这段时间很受凯勒那边的排挤,多个项目被否掉。虽然自从那晚和kent一起出去之后,她对他的恶感减轻了很多,但出于义气,她好像确实应该在此时和凯勒的人划清界线,坚决地站在裴缜这边。 “你怎么对我从来没有这么善解人意?你知不知道你和他走得这么近,在公司影响有多不好,大家会怎么看你?”裴缜心里有气,话说的便重了。 晴朗是头顺毛驴,得顺着毛捋,原本看裴缜不快,有些心虚内疚,急着解释,现在被他这么一激,气也上来了。 “我和他都是工作往来,问心无愧,不怕别人说。你也经常来找我,怎么就不怕影响不好?” “我是你上司,市场部是我的下属部门,我找你天经地义。你和他有业务分管关系吗?亚洲区总部和中国公司只是合署办公而已,并没有直接的业务指导关系。要汇报也是我代表中国公司去汇报。”裴缜见她这么强硬,一时没忍住,语气中训斥下属的意味甚浓。 晴朗愣了一下,这几个月以来,在公司她一直小心谨慎地维持着和裴缜公私分明的关系,在公司是上下级,出了公司才是朋友。他也很注意和她说话的语气,从来没有让她感受到因为职级悬殊和角色转变给两人之间关系带来的违和感。可是今天却破例因为那个不相干的kent,两人第一次翻了脸。 晴朗的脸涨红了。 “好,我知道了,裴总。现在,我可以走了吗?”不等裴缜回答,晴朗已经转身向外走去。 裴缜懊恼之下喊道:晴朗! 她没站住,拉开门出去,然后把门带上了。 回到座位,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她心里烦乱,在江湖上给倾城发消息。 倾城几乎马上就回了。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倾城现在进步很大,以前她生气很久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也不会来安慰,现在居然很快就听出她闷闷不乐,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晴朗没好气地说:“两只狗打架,我被狗咬了。” 倾城居然笑了笑说,“据说爱看热闹是所有女人的通病,但你不是一向自诩不是女人吗?居然也知道去看热闹了?” 倾城也会开玩笑了,晴朗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这其中也有她的功劳啊!听着他低沉略柔的声音,她心情好了很多,“算了,狗咬我,我也不能咬回去。以后站的远一点就是了。”她心里暗做决定,还是以后离那个奇怪的kent远一点。毕竟裴缜是她的朋友,她不能重色轻友。 她说完,倾城不置可否,好像也有心事。问他,他又不肯说,她也就不问了。两人又聊了些别的。 接下来的日子,kent再来找晴朗当‘百事通’的时候,她就开始推说最近的工作很多,作出一副日理万机,尾巴着火的样子,要多快有多快的闪人。 裴缜最近也很忙,好几个项目在总裁办公会上意见分歧很大,主要是ax捣鬼。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ax把两个团队文化和经营理念上的分歧,具体化到每个项目的推进和部门合作上。偏偏他既是董事,又主管着财务c行政c工程部等关键的支撑部门。原本对赌的条件很苛刻,业绩指标的压力很大。现在由于高层的内耗怠工和ax暗中排挤,一些原来飞渡的中层也开始出现不稳定,几个重要部门的骨干相继离职。 晴雪酒吧。 许烨去那里见一个朋友,居然遇到了一个人喝酒的裴缜。看见他的时候,已经喝了不少,还能认出她来,可是口齿已经不清楚了,看样子应该是刚从一个应酬上出来,西装外套随便地搭在椅背上,领带拉松了,歪在一边,浑身酒气,几缕浓密的黑发乱糟糟地半遮住眼睛。在她的印象里,裴缜很爱干净,也很理性,她没见过他的这一面,便忍不住坐到了他身边。 许烨听晴朗这些日子说起过公司里的事,知道他肯定是压力太大,郁闷喝酒容易伤身,她一把按住他再次要端起的酒杯。 可是裴缜不干,既不肯打电话让他司机来接他,也不让她扶他起来,还说要再喝一会儿。她拗不过他,又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待着,只好打电话给自己的朋友。正好他还没到,她便托辞说今天有事,没法和他见面了,重新约了个时间。 裴缜听见许烨为了他取消了约会,酒意朦胧中口舌迟滞地表达歉意。她不想让他再喝更多,提议两个人玩一些酒吧里的掷枚c纸牌游戏,输了的人喝酒。 裴缜这会子大脑已经半清醒半糊涂,许烨一直在动手脚,他赢多输少,酒基本都被她喝了。然后,许烨说她会用纸牌算命,他两只胳膊俯趴在桌子上,下巴撑在胳膊上,看着她把纸牌慢慢摆满桌子。算命的过程中,她不停地问他各种问题,根据答案来选择不同的数字和花色,再继续算下去。 算命的过程中,她知道了很多记者想要探听到,却绝不可能在采访中得到的信息,关于裴缜的家庭c童年c大学和创业经历。 裴缜和晴朗一样都是大西北的,只是他没有晴朗幸运,他出身在陕中一个僻远的山村,父母都是普通的农民。裴缜少年早慧,从小就讨厌做农活。所以,他从小就跟自己发誓说,一定要走出这片山村。 他跟许烨说父亲有一次为了给他凑新学期的学费去村子外借钱,那是一个大雪天,连他的亲姑姑都不肯借出那几十块钱,父亲没有借到钱,回来面对他时眼光仓惶又躲闪,门开着父亲蹲在门边抽烟,雪花吹进来,屋里屋外一样冷—一一一说起这段回忆的时候,裴缜的眼睛红了。 从那天起,每个假期里他都是靠自己赚够下学期的学费,他卖冰棍卖山货什么都卖,什么苦都能吃,风里雨里,打骂侮辱,什么都能忍,只要是向自己想要的生活又近了一步。十二岁那年他偷着从家里跑出去,跟县里的一个远亲去省城做生意,休学了一年。那个人后来在省城做得不错,喜欢他的聪明坚韧,便接他到省城读高中,是他生命中第一个贵人。 他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十四岁那年他被科大的少年班录取,上大学之后他一边勤工俭学一边继续和同学一起创业,他们几个人一起做了个楼宇智能安全产品,赚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在为这个产品找市场的过程中,他遇到了后来改变他职业路径和人生方向的人,香港迪诺地产的老板郑爽。经他安排,大学实习的时候,他进入一家香港的酒店管理公司。还没毕业的时候,郑总问他,如果他愿意给他一笔投资,他是否愿意做一家自己的酒店管理公司?那时候国内酒店管理公司成气候的还不多,有了香港迪诺地产作为投资方的背书,以他的聪明c坚忍和敢于创新,一路披荆斩棘,这家公司总算在业内逐渐有了规模和影响力。 这些往事和纠葛,裴缜很少和人提起,即便是晴朗,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笑闹多过倾诉。而今晚,趁着酒意,郁积的情绪突然决堤而出,对着一个并不算太熟的人,即便脑子不那么清醒,习惯了分毫不差的裴缜仍然能感觉到自己的失控。 只是许烨那双温柔洞悉的眼睛,微带疼惜又仿佛安抚的微笑,仿佛月光氤氲出木樨的香气,和风中醉,让人只想深深的沉溺,放纵一时。这段时间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心里憋屈得很。 裴缜有些懊恼地说:“所以,这一次,郑总要求完成这次购并,不管是出于恩情,还是出于现实力量的对比,我都没有办法说’不’!他们都不理解我,我没有办法说不!”他冲许烨大声嚷嚷着,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嘴里嘟囔着,头已经低垂下去,最后一句话依稀可辨“虽然这次购并带给飞渡的,有可能是个致命的错误。” 说累了,他居然就那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许烨轻轻地靠近了他一些,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拂开遮住他眼睛上的乱发,他似乎真的睡着了,许烨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他的眉眼。他的睫毛很长很浓密,投下扇形的阴翳,眼圈有些发青,想来这些日子少有安眠。她的心里涌起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异样情绪。她将他的外衣从凳子上拿起来,仔细地披在他的肩上。 良久,她就一直静静地陪着他,他在睡,而她听着音乐,守着他。 终于他抬起头来,怔忪地眼睛,有些没有焦距的迷乱,看看许烨,突然好像想什么,带着浓浓醉意的声音,不甚清楚地嘟囔,“帮我跟晴朗说,对不起,不要生我的气了,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我没控制好自己。” 他说的断断续续,说着说着他居然低头枕在了自己胳膊上,又去睡了。 她扶裴缜从酒吧出来,冷风一吹,他便想要吐了。她很吃力地扶着高大的他到一棵树跟前,让他半倚着树,一边用手帮他轻抚后背,想让他舒服一些。翻江倒海的感觉过后,他背靠着树,闭着眼睛喘息,许烨拿出一条手帕,帮他轻轻拭去嘴角的残迹。 坐上出租车后,他又开始昏睡。还好在昏睡前,她问出了他住处的地址。 他住在东边一个高档小区,保安很周到地帮她一起把他弄上楼,在门口,保安扶着他,她在他身上摸钥匙,保安笑嘻嘻地看着她,裴缜很少带女孩子回来,许烨又这么好看,保安便想一定是他女朋友。她被看得红了脸,硬着头皮找到了钥匙。直到把他弄上了床,总算舒了一口气。 保安走了,她帮他脱了鞋,又脱掉揉皱了的西装,把领带从脖子上解下来,拽过被子把他盖住,累的出了一身汗。低头看看他的脸因醉酒而一片潮红,额头上密密地沁着一层汗珠,衬衫上有一些洒下的酒液和呕吐的痕迹,估计这么睡一夜肯定会挺难受的。 许烨从小就是很会照顾人的乖巧女孩,看裴缜这狼狈样子实在是不能一走了之。挣扎了半天,终于还是开了他的衣柜去找到了他的睡衣,好歹把上身弄脏了的衬衫换了下来。裴缜平时经常健身又喜欢搏击,解开扣子后,裸露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c健康的小麦色的皮肤光滑紧致,充满了力量感。许烨第一次和男人有如此亲密的肌肤接触,心跳如擂鼓。好在整个过程,他一直浑然不知。 换了衣服,她又去浴室绞了一条热毛巾,给他擦干净脸和手。又去厨房给他调了一杯蜂蜜水,喂他喝下去。酒醉后他似乎很渴,就着许烨的手,一口气喝完了整杯水,然后很舒服地俯趴在厚厚的枕头上,心满意足的睡过去了。 做完这一切,许烨在床前坐了一会儿,看着他沉睡的样子,心里很不平静。 然后,她关了灯,离开了裴缜家。 回到家,晴朗在追剧,很投入的样子。这段时间她一直很忙,每天晚上都会把工作带回来,很久没时间看她最爱的美剧了。 “怎么今天这么清闲?凯勒那帮人缴械投降了吗?她想起裴缜郁闷难受的眼神,明知故问,她只是想多了解一些裴缜的事。 “是变本加厉好不好?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干活了。干点喜欢的事情有助于补充能量,满血复活后再战。”晴朗眼睛看着屏幕,她做什么都很投入,娱乐也不例外。 “既然都已经合并成了一家公司,凯勒这么打压裴缜他们究竟是为什么啊?”许烨不解。 “能为什么啊?ax那只老狐狸想把裴缜挤兑走了自己上位。他原来是凯勒的ce一,现在屈居于他之下,怎么能甘心?另外,合并时裴缜签了三年对赌,指标完不成,收购价格会大幅缩水。凯勒大概宁可付点损失市场的代价,也愿意裴缜完不成对赌。”晴朗愤懑不平,心情又变差了。 许烨突然想到晴朗和她说过的kent,“你不是说kent那人看起来好像和ax不太一样吗?如果他愿意支持裴缜,ax肯定会有所顾忌。 晴朗想了一下,这个她也想过,可是裴缜对kent似乎成见很深,不喜欢她和kent来往,他们两个人为了这个到现在还别扭着呢。 “我试试吧。不过需要合适的机会。而且屁股指挥脑袋,kent代表着凯勒的利益,不会随便改变立场的。再说我和他也不是很熟啊。”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制造机会 "第二十六章 这个机会比她俩预想的来的快,大抵是因为裴缜之所以能够大器早成,命还是不错的。 酒店管理协会组织了最新一季的行业内联谊拓展活动,业内很多酒店公司都报名参加了。人力资源部总经理陆飞参加过活动,觉得很不错,回来就说服裴缜组织一次特训营,专门针对公司员工搞一次团队建设。 晴朗从陆飞那里得到消息,直接就去了裴缜的办公室。他很高兴她不再生气,心里又有些忐忑,那天他酒醒后模糊记忆中有对许烨的倾诉,还有她的照顾。她是晴朗最好的朋友,他不知道她有没有跟晴朗说起那晚的事? 晴朗压根没提那晚的事情,她只是和陆飞一样,赞成这次集训营的活动,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能够帮助凯勒和飞渡两个团队彼此了解,尽快融合。 裴缜也有同感,这段时间公司气氛很紧张,出去放松一下也好,便同意了。 随后,特训营的日程决定下来,一共三天的项目。要求总部全体参加,全体当然也包括kent。 晴朗的小心思是希望借这次活动拉近kent和裴缜的关系,帮裴缜争取到kent的支持。不过她还是担心kent不会去,他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场合,性子又比较冷淡。这种给人打鸡血的活动,恐怕他不会喜欢。 她主动在即时通信上跟他说话,他的头像亮着,是只大鹅,憨憨的样子。这段时间她一直躲着他,这会儿看着大鹅呆萌的表情,心里有些惭愧。 “kent?” “嗯?” “集训营你会去的吧?” “一一一一一一” “很好玩的,而且是公司第一次集体活动,你作为老板,应该身先士卒,以身作则!” “一一一一一一” “我希望你能去。” “你这段时间是在躲着我吗?是因为裴缜不愿意你和我来往?” 晴朗抓狂,为什么一下就跳跃到这里去了。 “不是啊,是怕公司里人说闲话。你是老外,不了解中国的文化。我们等级观念很深,你和我之间隔着太平洋那么宽的距离。那个,我压力会很大。”晴朗赶紧帮裴缜撇清,不关他的事啊不关他的事。 “那你为什么希望我去,不怕有压力了?”kent主动又返回主题了,只是明显在怀疑她的动机不纯。 “集体活动嘛,有助于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促进理解和信任。”晴朗说的一本正经。 “如果是你希望我去,我会去。”似乎是考虑了一刻,又仿佛是下了个决心。 “那我希望你去。”晴朗打蛇随棍上,心里念叨,千万别再问‘你为什么希望我去’? 还好,kent没再问,简单地说:我会去。 晴朗心里欢呼一声,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许烨。 许烨也觉得这个机会很自然又很难得,两边剑拔弩张,擒贼先擒王,拉拢了大王,再想办法清君侧。让晴朗有点意外的是,一向不喜欢凑热闹的许烨居然主动提出作为她的家属一同去,这是公司允许的。有许烨当军师,晴朗求之不得。那个kent实在有些难搞,加上表面温和内心骄傲的裴缜,撮合他俩,这个任务真的棘手。 所有参加特训营的人都乘坐公司的大巴前往营地。 因为kent的加入,原本说不参加的ax,还有他手下两三个借口家中有急事请了假的高管也出现了。kent和裴缜c晴朗在一辆大巴上,晴朗和许烨坐在一起,和他俩都保持合理距离。 kent一个人在看电子书,裴缜在和几个人打牌。 晴朗站起来,提议大家一起唱支歌,活跃一下旅途气氛。大家让她起头,她把许烨拉出来,有多才多艺的许烨在,她绝不想‘李白墓前诗千首,鲁班门前弄大斧’。 许烨也毫不扭捏,带头唱了首很多人都很熟悉的英文歌rhythe 一f the ra。 这首歌的节奏感很强,许烨的声音甜美清澈,很多人都探身好奇地搜寻看唱歌的人,会唱的人便跟着旋律哼唱,歌声像魔法,迅速把全车的人都带进了一种共同的情绪。 晴朗回头,看见kent放下了手里的kdle,他没有唱歌,但是沐浴在明亮光线里的脸部线条变得比平时更加柔和,显然在享受这一刻。 唱完了这一首,许烨就试着重启另一首歌,大家用手打着拍子,跟着一首一首的唱下去,大巴车里像是去春游的一群学生。 营地在北京西山脚下的一个山谷里,枫叶浸染,松风谡谡,一条河分出几个支流,溪流穿过山谷,涧鸣山更幽。这里还是个影视基地,搭出来的一个颇具规模的古代小镇,有些附近的村民就在小镇上常年穿着古装做生意,行走其间,恍惚间有时空错换之感。 下了车,裴缜主动帮她俩拿行李,晴朗还带了摄影包,里面塞满了长短镜头和三脚架c闪光灯什么的。很是沉重。她把背包交给裴缜,自己将摄影包正要背到肩上,突然手上一轻,大包已经换了手,稳稳地背到了kent的肩上。 晴朗冲他笑了笑。 走着走着,裴缜发现他和许烨走在了一起,想起那晚,尤其是想起他第二天早晨醒来发现许烨给他换了衣服,现在清醒相对,不由得有些尴尬。 “谢谢你啊,那晚我很失态吧!?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裴缜找着合适的措辞。 “没事,人总需要偶尔放纵一下自己。你不用杀我灭口,我不会说出去的。”许烨俏皮地笑笑。 裴缜不好意思地跟着她呵呵笑了。 晚上,除了室内的自助餐之外,还搞了野外的篝火晚会,篝火旁边正在烤肉。秋天的夜里,微凉的空气里有草叶的清香c山谷的岚气c烤肉的香味c和若隐若现的香水味,松木在火光里哔哔作响,晴朗坐在火堆边的一截原木上,半闭着眼睛感受着美好的夜晚,她的脸微微泛红。 她忽然便想起倾城,想如果这时候他能和她一起并肩坐在这半截原木上,一起烤着火,闻着烤肉香,感受着寂静山谷中的动和静。倾城对周围的环境不敏感,但是如果她在他身边,她一定会让他打开所有的感官,去感受身边的世界,每一缕芬芳,每一种滋味,每一个声响。 她用手机拍下这个瞬间发给倾城,配上一句话:真希望你在这里。 倾城很快就回了:我也希望。 对着手机发了一回呆,许烨过来拉她去吃烤肉。一群人正在自己动手,主厨是裴缜,看上去很是娴熟,麻利地把各种肉抹上各种各样的配料,穿到签子上放到炭烤炉上。不时还腾出手来给正烤的半熟的肉翻个面。看到晴朗她们过来,他把旁边已经烤好的递过来给她们,还叮嘱一句:小心铁签子烫! 晴朗咬了一口,味道真的很好,很嫩很香,她一边嚼着,一边转着脑袋东张西望地找kent。发现其实他就在不远处,他的眼睛也正好看过来,和她的视线撞在一起。她把手高高地举着,冲他招手让他过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慢慢走了过来。 晴朗把手里拿着的一串没咬过的,在火上略热了一下,才递给他。又拍拍她旁边的木桩子,示意他坐下来。裴缜也发现了kent,倒是冲他友好的笑了笑,算打了招呼。待下一批烤好,裴缜先递给晴朗和许烨,也递了一份给kent。晴朗很开心,讨好地冲裴缜笑笑,意思是你很乖! 四个人坐在一起,吃着烤肉,陆飞送了些啤酒过来,也坐下不走了,几个人一边吃一边喝。中途许烨把裴缜换下来,自己去烤肉。气氛很是融洽。晴朗吃的满嘴冒油,还挥舞着手中的铁签字比比划划,几次差点扎到旁边的kent。 中间有一阵子,许烨附在她耳边悄悄说,kent一直在看你,深情的快要能掐出水来了。 晴朗笑着转头看了kent一眼,恰好他确实正望着她,看见她看过来,匆匆把目光转走了。 “他看着我,是怕我扎着他,随时准备躲的。”晴朗满不在乎地大声说,kent不知有没有听见。 舞会开始了。大家都围着火堆,手拉手连接成了圈,公司有个小伙是蒙古族,被推出来教大家跳蒙古舞,几个带了吉他的男孩子面对着火堆边弹边唱,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简单的舞蹈动作很快普及,大家都开始载歌载舞。晴朗跳了一会儿,看见裴缜和许烨c陆飞都在不远处跟着人群跳舞,她伸着脖子东张西望,终于找到kent,他还留在原地没动。 她又跑回去,把手伸给kent,“我邀请你跳舞!”不等他有反应,她又把伸着的手固执地往前伸了伸:“女士的邀请不能说不。” kent低头看着伸在面前的这只白皙的手。然后,没等他说话,这只魔爪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把他拽起来。他没办法拒绝,一只温软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触手可及是一片属于女性的柔腻细致,他的心猛地跳了几下,而一股牵引的力量已经将他带进了人群。 看见他们过来,已经围好的圆圈自动断开一个缺口,晴朗马上拉住了旁边那人的手,示意kent拉住他身边的人,他身边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不知道是从哪里跑来凑热闹的,毫不客气地用他那只肥肥的小手抓住了kent的手。圆圈开始围着火堆疯狂的旋转起来,大家像着了魔一样,一边摆动腰肢踢腿撂胯前后摆动肩膀,做着一次次把自己和身边的人扔进火堆的动作,一边奔跑旋转着,越跑越快。 趋近火堆的时候,人群就发出快乐的尖叫,再在就要扑进火堆的最后一刻惊险地勒住脚步。火星爆裂飞溅,靠近的时候,火光把每一张快乐无比的脸映地通红。 晴朗一边大声笑一边起哄地尖叫着,手指因为兴奋而将kent的手越抓越紧。圆圈旋转的时候会有离心力,人好像要被抛出去,kent觉得他马上就要和晴朗的手松开了,就不自觉地反手将她抓紧。她感觉到手中原本冰凉的手指有了回应,开心地捏捏他的手,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一会儿圆圈又变成了推火车,一个人搭着另一个人的背,往前推着跑,忽然火车头又变成了火车尾。夜色仿佛也被燃烧c搅动,没有理由地放纵和沸腾。 裴缜的蒙古舞学的有模有样,许烨天生就有音乐和舞蹈细胞,两人的双人舞博得一阵阵的掌声。裴缜围着她跳,仿佛小伙子正在草原上追逐着心爱的姑娘,姑娘轻轻扬起马鞭,鞭梢落在小伙子的肩上。 晴朗怪叫着:“要学要学”,拉着kent去找他俩拜师。裴缜负责教kent,两个人都略有些尴尬,却拗不过晴朗在旁边连连催促。裴缜示范,kent虽然看上去非常不情愿,却难得地还是顺从地随着鼓点移动脚步,动了动肩膀和胯,动作僵硬得像个上了发条的木头人。晴朗在旁边指着他的背影,笑得直不起腰! 两个大b一ss首次在团队面前秀亲民c秀恩爱,所有的员工都停下来围观,善意的笑声此起彼伏。kent的舞蹈细胞和模仿能力惊人的好,虽然动作幅度很小,很快当晴朗还在胡乱地张牙舞爪的时候,他已经跳的很好了。 他和裴缜身高相仿,却因为清癯而显得更加颀长一些,裴缜的舞跳的充满了荒蛮原始的力量感,像在草原祭神的仪式上,透出虔诚膜拜的心意;而kent模仿过来的却更温柔深情c动静之间,像微风唤醒了冰原,雪山消融,绿水在冰层下潺潺流动。 晴朗在一边看的眼睛都不转了,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跳舞可以这么好看的。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似曾相识 "第二十七章 集训开始。 抽签分组,晴朗c许烨c裴缜ckentc陆飞还有其他几个人分在了同一组。 裴缜和kent,以及她和许烨之所以能这么巧恰好在一组,是因为她让陆飞暗地里找教官操作了一下。 确定分组后,首先需要选出队长,给自己的阵营创建一个番号,设计一面旗帜,还有一句口号。 队长是裴缜。 关于番号,晴朗提议就叫飞虎队吧,最近有个电影叫铁道飞虎,这名字正流行,一致通过。她给kent解释了一通,他点了点头。不知道是说这名字不错还是他听懂了飞虎是什么来历。 接下来是设计一面队旗,几个人分别在纸上寻找灵感,晴朗在她的纸上涂涂抹抹,裴缜凑过头去看了一眼,差点笑岔气过去,“晴朗,你画的是只长着蝴蝶翅膀的小强吗?” 大家都凑过去看,她也不尴尬,理直气壮地展示她的作品,“是长着翅膀的老虎!” 大家看着纸上的卡通形象,笑成一团。许烨笑倒在晴朗身上。 只有kent仍然保持着君子之风,嘴角噙着一抹奇异的笑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眼神难得的温暖。他从晴朗手里拿过炭笔,在她那只飞虎身上刷刷地涂抹着,一番勾勒修改,一只敦实又很萌的飞虎便跃然纸上,又利落的添上帽子c制服,萌虎变得威风凛凛,看上去比原先那只不知好了多少,而且也长着翅膀。 晴朗目不转睛地看着kent画画,但她看的不是画,是他那只正在画上涂抹的手。眼睛里是一片困惑惊愕。 kent画完,想了一下,又重新拿了张纸,画了一个抽象的图徽,应该是一只正在腾空欲扑猎物的虎,却进行了抽象和变形,看上去像一道线条流畅的奇异闪电。 他解释说:放在旗帜上,适合比较简单的图形。所以,也许这个更好一些。 大家都赞kent的画,一致通过就用这只闪电虎的造型。几个女生已经扯开旗帜的面料,商量图徽和番号的位置。kent按照要求,在指定的位置,用粗炭笔将图徽画上去。他工作的时候,神情很专注,心无旁骛地沉浸在手中的事情中。他没有注意到,晴朗难得地很沉默,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他画那面旗帜。 她拿出手机来,写下一段话:“我看到一只画画的手,让我想起你画画的样子。” 她买了倾城很多画,但是看见他画画的过程,其实却只有一次。很多年以前,她教他图说汉字的时候,他曾经给她画过一幅画。她看见过他的手完成那幅画的过程。只有一次,但是她记得很清楚。 倾城没有回复。这个时候是他的深夜。 中场休息的时候,晴朗装作无意地问kent,“你以前学过画画或者平面设计?” “哦,很久以前有过一些兴趣,随便画着玩的。画的不好。”他抬头看向晴朗。 她盯着他的眼睛,明显是那种有特殊意味的凝视,有质询也有探究。他微微的眯了下眼,平静的眸光中看不出什么异样。仍旧淡淡地任由她盯着。她突然觉得自己异想天开地有些离谱。 她笑了笑说:画的很好。我很喜欢。 后来,倾城也回复了,他问:“画的和我一样好吗?”后面还附了一个表示不屑的表情。 前半程的训练都是围绕着团队合作和信任建立展开的,一直都进行的很顺利。 现在正在进行的是信任测试。 被测试的人需要站在高台上,背对着后方的虚无,从台上仰面倒下来,下方的队友双手和其他人相握,无数双手臂,结成了一个密实可靠的防护网。你只需要放心地倒下来,让你的队友接住你。 抽到第一个站上去的人是kent,他在站上高台之前,还懵懂不知要做什么。教官指着台下正在做准备的队友,跟他解释了项目的要求,还自己站在台边背过身去张开臂,给他示范了一下动作。 kent的脸色却瞬间变得苍白,他眼睛里瞬间闪过的几乎是恐惧。他站在那里不动,时间长得让底下的人明显感到了异样。 晴朗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就行动了,不管其他人会怎么想,便顺着梯子爬上了高台。她站在他旁边,安慰地拍拍他的胳膊,笑着说:“别担心,大家一定会接住你的。我做过很多次类似的游戏,一次也没有被摔到过。” 他盯着她看,好像心里挣扎得很厉害,又迟疑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拗不过她鼓励的目光,慢慢地走到高台的边沿上,转过身来,只有晴朗和教官能看见他的表情。他的双臂垂在身体的两侧,她几乎能看到他的指尖在颤抖,脸色那么苍白,以致于她突然感到一阵心疼。电石火光的一瞬,她忽然想到那天和他一起坐车,他似乎很介意被人触碰到,也许他不敢跳的原因,并不是不信任队友会否接住他,而是有别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刚要上前说,如果实在觉得不适,就放弃好了。这时候,他已经后背向下倒了下去。倒下去之前,她清楚地看到他咬了一下自己的唇,眉头紧锁着,紧闭双眼,简直就像真的要去赴死一般。 晴朗掉头从台上跑下来,kent已经被大家接住,在欢呼声中被放下来,站在那里。此时正看着跑过来的她,毫无血色的脸,双眸仿佛深不见底的幽深湖水,看不清其中翻涌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她跑过去有些突兀地抓住他的胳膊扶住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只是莫名地觉得一阵心慌。离得很近,她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和胸口剧烈的起伏。她居然又感觉到一阵隐隐的心疼。 团队建设之后,就是对抗游戏。 模拟的cs巷战在小镇上的影视基地进行。这里很像决战剎马镇里的那个小镇,但又多了一些高高的塔楼c碉堡和小巷。 游戏采用分组对抗的方式,裴缜带领的飞虎队和郑钧的神机营捉对厮杀。郑钧是裴缜的大学同学,和他在飞渡初创的时候就在一起,也是公司分管市场的副总裁。 cs战斗的要求是,一方进攻,一方防守。进攻的一方在自己人被杀光之前夺到防守一方的战旗就获胜。 战斗之前先做战略分析和部署。 这几天的训练下来,kent比最初的时候明显主动了很多。晴朗跟他解释完要求和规则,他马上就出了个很实用的主意:“先占领一个制高点,观察一下战场的全局地形,画一张战区地图。然后要找到敌人藏旗的位置,分成三组,一组吸引敌人主力,佯装进攻;一组去夺旗,一组负责掩护。” 裴缜听晴朗翻译完,居然拍了一下kent的肩膀,表示赞赏。 kent理解了这个友好的动作。回以淡淡一笑。 于是,裴缜按照这个方案,将团队分成了三个小分队。晴朗和许烨坚决要去夺旗。裴缜一贯君子之风,即便心里觉得她们俩是累赘也不会反对,宁愿自己麻烦一点。 倒是kent直接坦白,“你们俩速度不够快,容易死掉。照顾你们,容易被发现,是累赘。” 晴朗翻了个白眼:谁用你照顾?! kent不吭声了。 裴缜带着几个人,决定爬到小镇东南角的钟楼上,观察一下地形和寻找目标。 那个钟楼虽然高,却因为仅仅是影视基地的布景,并不是一个正经建筑,没有楼梯,需要绕到后面从铁架子上爬上去。 负责引开敌人的小分队,跑出了掩体,一路向小镇中心杀过去,很快短兵相接。枪声和中枪的声音不断,掩护小组在侦查小队附近,形成了一个盾牌队形,同步向钟楼悄悄移动。 到了地方,裴缜和kent都坚决不同意晴朗往上爬的企图。她无计可施,被许烨拉着隐蔽起来,看着他们俩开始往上爬。她们俩仰头看着他们越攀越高,有点担心起来,压低声音喊,你们小心点,差不多行了。 突然,kent的脚一滑,整个人剧烈的一晃,他低低叫了一声,身体反应很快,一只手抓住了一根铁三角,另一只胳膊被旁边不远处的裴缜一把牢牢抓住。kent稳住身体重心,冲裴缜笑了下,说了声谢谢。 又爬了一段,kent说,差不多了。 裴缜点点头,两个人开始用望远镜四处搜索可能的目标方位。看见一角鲜艳的红色,就在斜对角线上的一个碉堡里,周围有三个哨岗守护。 等他们下来时,kent居然以他惊人的记忆力,将所看到的战区地图在纸上画了出来。大家一起按照地图重新部署了路线和各自的任务。 根据他的地图,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以藏旗的塔楼为中心,辐射出一个扇形,将兵力分成四组,除塔楼外的暗哨,这四组各负责一个30度左右的分区,分区边界上会有跨越分区的联合作战,但是不会过分深入。 裴缜和kent对视一眼,两个人的想法一致,派两组人分别从两翼分区进攻,把敌人兵力尽可能吸引过去。然后夺旗的小队从中心地带突进。 kent和裴缜的枪法都很好,只要开枪就必中目标。kent一直不离晴朗三步之内,或前或后,经常在她茫然不觉的时候,便已经帮她解决了迫在眉睫的危险。她枪法不怎么样,但是和他配合默契,他一喊小心,她立刻就条件反射的一弹,往某个墙根死角像只刺猬般一团。他便灵活地借着窗台c石壁c牌坊的掩护,机动做战,打一枪就立刻换地方,背紧贴着墙根移动,神出鬼没的绕到敌人的背后。干掉敌人后,再回来刺猬藏匿的地方接上她,继续往前走。所以,一路晴朗都没死,安全的到了碉堡附近。 前进的时候,她猫着腰紧紧贴着kent,他有时候会拉着她的手,有时候她会紧张的攥着他的胳膊。心里有一种奇怪而熟悉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和倾城在游戏世界里。 她在躲避子弹时突然脚下踩到东西,重心一歪,背部重重地撞到墙体,一块外凸的装饰窗缘的水泥板被撞掉下来。她闻声抬头,眼看那块松动掉落的板子就要砸到她的脸上,她下意识的闭眼用手去挡。旁边kent却抢先一步,飞快地伸出手臂过来替她挡住了重物,那东西砸到他手腕上掉在脚下摔碎了。 他一把扯过她,连声焦急地问她:你有没有受伤? 晴朗抬头正对上一双焦灼的眼睛,好像受到的惊吓比她还大。她第一次这么近看他的眼睛,发现他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照射下宝石般潋滟流转,幽深的像大海中央的漩涡,有种让人情不自禁就想纵身陷落的诱惑。她仓促地移开视线,却发现他的手背被刚才砸落的碎块尖利的边角划开了一条血口子,正在渗血。而那只受伤的手正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胳膊,仿佛完全没感觉到疼痛。 “我没事。是你受伤了!”晴朗用手去摸口袋里的湿巾,然后捧着他的手,替他把伤口上坠落物的碎屑和灰土轻轻的拭去,那伤口不很长,却有些深。在她想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之前,她已经把嘴唇凑上去,吹了吹。 他的脸可疑的迅速红了。接过那片纸巾,随便擦了擦,便拉着她要离开。 裴缜和许烨在迂回前进中有一阵子走散了,他绕了好半天,才又找到她。她比晴朗更不适合这种危险的对抗游戏,跑的气喘吁吁,连番遇险之后,头发也跑散了,丢盔弃甲很是狼狈。冷风吹得她的脸红红的像只苹果。看见裴缜的时候,已经在巷子中迷路的许烨像找到主人的小狗,激动地扑上来,几乎是抱住了他。裴缜伸出手把挂在她头发上的一片枯叶摘下来,帮她把头盔重新戴好,又帮她系紧下颌的搭扣。她的眼睛亮晶晶地,仿佛无数的阳光在秋天的湖面上快乐地跳跃。 他们两组人最后终究都到达了碉堡下。 还是kent保护晴朗,裴缜带着许烨,分头行动。他俩故计重施,配合默契,一个人正面迂回,一个人包抄后路,不住地变换位置,悄悄接近哨岗。 三个岗哨,裴缜干掉两个。剩下一个是晴朗打死的。kent绕到了那人背后,那人都没发现,kent就拍了拍他的肩,还说了声,hi?那人魂飞魄散中一回头,他说:“该你了!”然后往边上一闪,晴朗早端着枪准备好了,一枪就打冒烟了。 kent赞道:好枪法!没打着我! 晴朗心里一抖,这句话为什么如此熟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暗流涌动 "这次特训营结束之后,飞渡和凯勒两边团队的关系明显有了很多改善,公司里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很多。 但是,公司上层之间的暗流涌动却更甚于前。 凯勒的美国总部派来了一个cf一,一个叫布兰琪的美国女人。同时,公司有流言正在不断扩散和发酵,说在上次的并购中,裴缜在内部审计中作假,后来又在尽职调查中买通了第三方机构,在应收账款和坏账处理上做手脚,虚报收入利润,来抬高对公司的估值。所以凯勒总部派来布兰琪,准备重新对公司财务进行新一轮的审计。 在公司本月的新项目评审会结束后,裴缜的合伙人,飞渡的联合创始人,也是他的大学同学郑钧和他长谈了一次。 “你应该很清楚,飞渡和凯勒的合并是个错误。”郑钧把杯子里剩下的酒灌进去,闷声说,情绪很压抑。 “我知道。但我没有别的选择,你知道的。”裴缜的声音里更多的是疲倦。 “现在我们的力气大部分都花在内耗上了,以前再苦再累至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走到哪里。但是现在呢?你总得留心你身边的眼睛和刀子。不知什么时候,会有什么人,从什么地方桶你一刀。我真的不想和他们耗着了。你有没有想过下这条贼船?”郑钧说的很干脆,表明他已经下了决心。 “你有什么想法?”裴缜抬头看他。 “新业务在这个公司已经很难做起来,我们不如拿出去自己做。飞渡等于是卖了,卖就卖了。我们不能把自己也给卖了。我们可以重新做个品牌。”郑钧又点上一支烟。 “对赌没完成之前我走不了,这里面还有很多和咱们一起创业的兄弟,利益还没有兑现,我不能撂下他们不管。”裴缜语气犹疑不定,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不甘心。 “那我先撤,你留下,我明修栈道,你暗度陈仓?”郑钧盯着裴缜,眼里有锋锐的光闪动。 “你是临时起意,还是已经酝酿一段时间了?”他从今天郑钧一开口就感觉到,他今天并不是因为白天的会议,出于激愤而口出怨言,是深思熟虑之后对他摊牌。 “我已经做完了市场调研和bp,回去就发给你。我在飞渡的股份,有人愿意接,价格比凯勒收购时低不少,你帮我说服董事会同意,你现在不方便出面,新公司的股份,我会帮你处理好。”郑钧把计划简单地说了,具体的细节,以他俩的信任度不必尽述。 裴缜沉默了很久,郑钧也不催他,两个人各自喝酒,听着酒吧里的音乐。 临走时裴缜说就这么着吧! 布兰琪喜欢住酒店,就在公司附近,选了间旗下酒店的行政套房。 酒店行政层酒吧。 布兰琪看着面色不虞的ax,给他又倒了一杯。他在亚洲总部和中国已经经营了很多年,这次因为收购飞渡,被迫从中国区总裁的位置上下来,做个执行董事,副总裁,她当然知道他心里的怨恨和不甘。但是和他认识很多年了,他是个城府很深的男人,很少把情绪放在脸上。最近他做事的风格却有点不像他,看来还真是被裴缜逼到墙角了。布兰琪心里暗喜,他和裴缜的矛盾越大,越有助于自己的计划,面上却表现的淡淡的。 “你不是一向自诩喜欢’中道’吗?最近你好像表现的太心急了一点。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到位的,今天你在会上表现的太直接了。你没有发现,kent似乎对你颇为不满吗?”布兰琪语气中半是调侃半是劝解。 “总部到底是怎么想的?香港迪诺现在有项目借助我们,摆明了飞渡不过就是个交换的筹码。我们即便条再苛刻,他们也会答应的。为什么要让裴缜那小子上位?明摆着可以直接让他出局的!”ax语气烦躁,怨怼之情溢于言表。 “谁让你失手?夫人让你在收购前想办法制造麻烦搞乱飞渡,操纵舆论让他们品牌形象受损,借此机会压低收购价格。可你呢,那么好的现成机会你都抓不住。准备了那么久,居然被裴缜抓住机会,借着危机公关,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人家这几年的业绩摆着,市场价格放在那里,自然只能想办法在对赌协议上做文章。不让裴缜上位,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布兰琪很年轻,但是眼神里有着远超过她实际年龄的老辣沉着。她是个很典型的美国女人,自信优雅,充满了低调的强势。说不上很美,但五官鲜明,长得很有特点。 她看到ax果然垂下眼皮举杯就唇,没话说了,便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安抚之意。 “对赌的条件很苛刻,里面还有不少陷阱,你也知道。裴缜太嫩了,那些坑他们根本发现不了。到那时再让他们出局,成本更低。再说现在中国市场有些事情还要依赖飞渡的团队,留下他,还有价值。”布兰琪说得闲淡,自有上位者尽在掌握的优越感。 “对赌三年,我可等不了那么久”,ax不以为然地放下酒杯。 “没人让你等三年。也许用不了多久,见势不好他就自动投降了。聪明人不会等到最后才认输。”她笑了笑,虽然年近三十,但在她精致的妆容下几乎看不到任何细小的瑕疵,优雅的气质,适度的举止,恰到好处的笑容,略显锋利的眼神被掩饰的很好。 ax抬头盯着布兰琪,想了想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个kent,继续盯着吗?董事长究竟什么意思?” “你上次的汇报,还有那些照片,夫人很满意。他和什么人来往,做了什么,所有这些细节,只管记录下来。至于以后的安排,有需要时会找你的。” “这个kent不是一直在养病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公司,而且还外派到亚洲区来?” “他的病是在这里,不发作时看不出来。”布兰琪用手指轻轻叩了一下自己的头,“这两年似乎病情有所减轻。毕竟老爷子留下遗嘱,他身体允许的话就可以参与公司管理。终究老爷子还是想把家业交给自己儿子的,哪怕是个精神病人。”说到这里时,布兰琪一直保持得很好的淡然中,终于显出几分真实的情绪,却一闪而过。 布兰琪修长白皙的手指徐徐地转动着酒杯,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悠悠滑荡过去,留下诱人的痕迹,她举起杯看看鲜红的酒液说,“但是心理上的病哪里是说好就能好的?” 顿了顿,她又有些疑惑,“不过我瞧着他,好像和以前在美国时,确实不大一样了。从前,他脸上从来没有表情,没见他笑或者生气,很少说话。他甚至不能和人身体接触,连握手这样的礼节性接触,都很抗拒。现在如果不知道底细,都不怎么能看出来他是一直要依靠心理治疗的。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他有精神病?”ax很是吃了一惊,“刚来的时候,我是觉得他有些奇怪。不过我以为他只是比较清高孤僻。”他沉吟了一下,继续说:“要说有什么变化,那也就是最近两个月的事情。他好像和裴缜现在关系还不错。几次会上,他都不着痕迹地帮裴缜说话。另外,他和公司一个女职员,叫什么——一他回忆了一下,说,“晴朗。应该是这个名字,姓什么我没记住。他俩好像走的很近。” “晴朗?”布兰琪在印象中搜索这个名字。 “在并购前才进入飞渡不久的新人,以前做过记者,伶牙俐齿的。和裴缜好像也很熟。我怀疑他们以前就认识,或者干脆就是他的女人。我好几次看见下班后裴缜开着车在公司楼下等她,上了他的车。” “和他们两个关系都不错?有点意思?!kent那种石头,居然会对女人感兴趣了?有意思!”布兰琪微微眯起眼睛,流露出很有兴致的意味。 “看着他们,尤其是盯着这个女人。” “你是说裴缜用了美人计?”ax马上想起几次三番kent帮着裴缜,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得靠你来弄清楚啊!放心,凯勒中国没人能和你抢这位置,终究还是你的。对夫人来说,有比中国市场更重要的事情。” “kent?”ax对豪门恩怨不陌生。 “总之,盯好他。这抵得过你在中国市场这几年的不进反退!”布兰琪不置可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这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下班前,kent在qq上问,明天能不能给我做导游 晴朗有些为难,明天她已经有约了,她答应了周六陪小兽去“极速空间”,这是北京新建的一个超大型游乐项目,她也没去过。 小兽就是李欣,自从那次医院见面之后,他俩就变成了一起打游戏,一起看日韩漫画书的好友。小兽是晴朗给他起的昵称,因为后来她才发现,皮相这东西可真是具有欺骗性,这个看起来沉默,温良无害的少年其实精灵古怪,甚是难缠,是一只狡猾又黏人的小兽。但是她喜欢,哪怕是时常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冒出一句,噎的她直翻白眼。这让她想起倾城。小兽是倾城的同人。 “可是我明天要带小朋友去极速空间。”她这就是拒绝了。 “极速空间?”配着一个迷惘的表情。 “一个大型的游乐项目,大概是模仿你们的universal studi一 做的。我暂时没钱去美国的,先拿这个体验一下。” “以后我陪你去美国那个真的。作为交换,你明天带上我去这个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晴朗嘴角向上弯起来,心里好笑,想到他这段时间和裴缜相处的不错,心存感激,便说“成交!” 第二天他们在小兽家楼下见面。 小兽的姨妈把他交到晴朗手里,很是感激,“晴朗啊,真不知道怎么谢你,这段时间李欣有了你,性格开朗了很多。学校老师说他有时候都会和同学们一起去踢球了,学习成绩也提高了很多。” 晴朗疼爱的揉揉小兽浓密的满头黑发,少年很嫌弃地把她的手梻掉,脸上还是很冷很酷的表情,但每当她不注意时,他看她的眼神却明确地透着喜爱和信赖。 姨妈发现了一边站着的kent,不觉一愣,她见过裴缜陪晴朗来和小兽玩过好几次,她一直以为他俩是一对,虽然晴朗一直说裴缜只是她的老板兼好朋友,但是她能看得出那小伙子喜欢这姑娘。可是这怎么换人了呢? 晴朗介绍说,kent是自己的老板,姨妈心里想,怎么这年头的年轻人喜欢拿老板当幌子吗?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她也没敢多问裴缜怎么没来? kent今天自己开车,晴朗负责指路。 但是很快kent就发现,还是依靠gps比较靠谱。 小兽在一边冷冷地说:“你又指路?我们晚饭前能到吗?咱们带的吃的不够吃到晚上。” 晴朗不忿地揍他,没好气地说:“我什么时候指路指的耽误你用晚膳了?” “上次去白河峡谷,我们一直错到旧县去,多绕了四十多里;上上次去百花山,我们在十渡绕了一天没绕出去;还有上上上次去动物园,你看了地图,非要我们从车上下来,穿过食草动物区的‘捷径’去看海豚表演。结果等我们跋涉到了海豚剧场,天都快黑了,还有一一一一一她把剥开的棉花糖适时的塞进了小兽嘴里,堵住了他的滔滔不绝。灭口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没这个必要,kent一脸懵逼的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打闹,他又听不懂中文。 “裴缜说,只需派你去给鬼子领路,那么,我军只管走自己的路,敌军必将走投无路。”棉花糖也没能堵住小兽的毒舌。 晴朗这回不再使用糖衣炮弹,直接扑上去武力制裁,两人在后座笑闹,没有发现kent的眼神有了异样。 ‘极速空间’确实是仿照‘universal studi一’所建,有很多大片里的惊险场景。例如正在乘坐地铁,突然山崩地裂,地铁猛的制动,车厢随即从中间断成两截,然后起火爆炸,隧道塌陷,轨道变形,洪水顺着巨大的地面裂口,奔涌而下,顺着坡道向已经停运着火的车厢扑过来。猝不及防的巨大爆炸声和灼目的亮光里,晴朗吓得啊的一声惨叫,一把将小兽的脑袋揉进怀里,自己把头扎进kent的胸前。 kent一边搂住他们俩,一边无奈地说:我们没让这假场景吓着,倒是被你的惨叫吓死了!晴朗偷偷抬起头一看,确实,旁边的人不去看洪水把车厢淹没的准大片场景,都齐刷刷地看着她,脸上带着被刺激到的惊吓。 可是,过了一会儿,换了个场景,晴朗还是会尖叫,声音里的惊怖惨烈绝对赶得上恐怖片里的音效。每次她都会一把先护住小兽,然后就没头没脑地抓住kent,把头像鸵鸟一般缩起来。kent羊绒大衣的袖子被她又抓又掐之下蹂躏的皱巴巴地。 他无奈地说:晴朗,感谢上帝,现在是冬天,要是夏天,我的胳膊一定被你掐紫了。 kent发现,小兽虽然很嫌弃晴朗的没用,但是他并不会试图远离她的魔爪。相反,他始终留在晴朗身边最近的地方,一有什么情况,身子一挺,把自己向前一送,好让晴朗能用最快的速度抓到。从这个早熟的少年脸上镇定的表情就能看出,很明显不是她在保护小兽,是小兽在用这样的方式分担着她的恐惧紧张。 玩了很久,晴朗出去买矿泉水了。回来时,发现他们两个在一个城堡前排队,队伍很长,看不到前面的牌子不知道是个什么项目。她挤进栏杆里,艰难地挤到他俩身边。小兽会说一些简单的英语,两个人虽然语言不通,又都属于沉默是金的那种类型,但看起来似乎相处的还不错,小兽并不排斥kent。 她很高兴他俩居然合得来,挤过去时听见他俩正在讨论电影《雷神》中,男主人公把他手中的锤子转得飞快,以致于产生了强大的龙卷风。小兽问这在现实中是否可能? kent简单而又绝对的回答:不可能。 然后他们继续讨论如果地球真的不适宜居住了,需要多少能量才能把地球上的人口都搬到太空里去,先甭管他们想去哪里,就假装只要离开地球就行了。晴朗心里想,平时还真没想过这件事! kent说:“不管你是用火箭还是太空电梯,把一个65公斤的人搬运出地球的引力范围,需要的最低能量大约是40亿焦耳,他看了一眼晴朗懵逼的表情,体贴的解释说:这相当于一个普通美国家庭1到2个月的用电量,他又看了一眼晴朗,再次打比方:“相当于90公斤汽油的能量。然后乘以全世界的90亿人口。理论上这么多能量是全球年耗能的5,还是有可能办到的。但是问题是我们还要考虑运输工具本身还需要燃料,我们要把燃料提前准备好,装在火箭或者飞船上带走,但是每增加1千克的质量就需要再额外增加13千克的燃料,就陷入了死循环,增加燃料,质量增加,又需要增加燃料,质量又增加。” 他又一次看了看晴朗,她在给他做翻译,显然很吃力,正和小兽正大眼瞪小眼,“好在我们不需要把所有的燃料都带到目的地,而是边飞边消耗,这样飞船的质量就会越来越轻,加速所需要的燃料也会越来越少。这样我们就要用到齐奥尔科夫斯基火箭方程来计算速度变化量和排气速度之间的比值——” 晴朗把水递过去正好让kent润润嗓子,而她正好可以将自己从越来越等同于鸡同鸭讲的局面中解救出来。有些词太生僻,kent不得不又是比划又是借助字典,三个人一边科普一边随着队伍向城堡移动。 快到跟前的时候,晴朗听见可疑的惨叫声从城堡里传出来,警觉地从全人类的命运中停下来,开始关注自己的命运: “这是什么项目?”晴朗害怕一切自由落体的失重型项目,不是害怕,而是她的心脏会产生濒死感受和巨大的生理痛苦。上次坐海盗船的时候,让她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当时她只想立刻马上就死掉。世上真的是有比死还痛苦的事情存在的。 小兽马上说:是闹鬼的城堡。你不是最喜欢闹鬼的恐怖片了吗? 晴朗半信半疑地看看他俩,小兽一脸真诚,kent应该是因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脸上茫然。可是这时她清楚的看见一架似乎是电梯状的箱体正在从高耸入云的城堡正面的一竖行窗户里一闪而过,显然正在急坠而下,而里面的人正齐声惨叫,惨叫声回荡在城堡北外,甚是瘆人。 队伍已经很靠近城堡入口,她也看见了门口的指示牌:“魔鬼电梯”。 晴朗顿时头发根都竖了起来,死活不肯往前了。可是这时候,后面的队伍排的见首不见尾,被高大的栅栏圈住,无法翻越,要一路逆流而上挤到队尾,显然不可能。她只能选择被队伍裹挟前行,寄希望于临时放弃,从后门出去。 晴朗被小兽哄着进了城堡,进去却发现,根本没有出口,只能是等乘坐结束后,从城堡背面的另外一个出口出去。 她简直要哭了。kent从他俩的脸色中,也已经大概明白她死活都不敢去玩这个项目,就想挤过去和工作人员交涉,看有没有办法让她临阵脱逃。 结果小兽的一句话刺激了晴朗,她居然心一横,真上了电梯。小兽说:“你不是告诉我,真正的勇敢不是打败敌人,而是战胜自己吗?” 为了给少年以身作则,晴朗好悲壮地被安全带把自己绑在电梯座椅上。你见过坐椅子的电梯吗?她愤愤地想。 她的旁边紧紧挨着kent,小兽主动自己坐到了后面,事实证明他很有先见之明。 工作人员替他们按了电梯按钮。电梯门徐徐合上,一个机器女声瓮声瓮气地说:欢迎你们开始魔鬼城堡电梯惊魂之旅,祝你们旅途愉快! 晴朗的手紧紧地攥着座位扶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的眼睛里满是恐慌,嘴唇哆嗦着。她的紧张感染得旁边的kent坐立不安,侧头倾身贴近她的耳朵,压低声音问她:“你还好吗?”然后主动把自己的手递给她,“你握着我的手!” 晴朗已经忘记他很嫌弃和别人身体接触的事,哆哆嗦嗦地用两只手抓住他的右手。kent能感觉到她的手在不停地发抖,指尖冰凉,就把另外一只手也伸过去包裹住她的手。 电梯开始徐徐爬升,显示板上的楼层数字不停的攀升,3c4c10c11c12,到18层的时候电梯突然停了下来,电梯门自动开了。电梯车厢居然离开了电梯井,沿着地面轨道开始在城堡里游走。四周响着各种幽幽的声音,夹杂着女人细细的啼哭和若有若无的呻吟。 四周都是荒废弃置的房间,墙垣半毁,旧家具在蛛网密布中闪着幽暗的光,不时有灰白色的影子倏然从眼前拂过,衣角的边缘甚至蹭到乘客的皮肤,令人起栗。而且还不时有一些不明液体凉凉地从房顶上滴下来,滴到脸上,顺着脸颊和脖颈往下流。 这是晴朗最喜欢的节目了,她的注意力被闹鬼的城堡吸引了过去,好奇的东张西望,不时还指着某个东西给kent看。对于预期会坠落的恐慌得以缓解,抓着他的手渐渐放松,也慢慢有了温度。他能感觉到她细腻如玉的皮肤隐隐的温软馨香,柔软的掌心将自己的手指包裹着,心里的感觉是那么的安定,仿佛在暖暖的阳光里闭着眼睛,所有的杂音都渐渐远去,只留下一片从心里升起的光亮。 后面的小兽对晴朗献媚地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是闹鬼的城堡嘛!你要是没来,那该有多后悔啊?” 她还来不及点头称是,那电梯突然又停了。并且开始摇晃起来,仿佛出了什么机械故障。晴朗的手指又不由得攥紧了kent,他安慰地用指肚抚摸着她的手背。 轰然一声响,电梯底部的地板裂开成了一个电梯井,电梯以自由落地的速度,直直从18层坠落下去,强烈失重的感觉一把攫住晴朗的心脏,她的心仿佛正被一只巨灵之掌大力的揉搓着,挤压的喘不过气来。然后心又轻飘飘地向上升起,就要从喉咙口挤出来。 旁边的人都在大声惊叫,她却完全不能发出声音,心里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在噬咬,连带着那股被电击的酥麻就到了牙齿,牙齿一直酥麻到牙龈,唯一的欲望就是一口咬住某样东西,来制止住那难忍的麻痒。眼前最近的就是kent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正有力地抓住她。她想也没想,在有意识之前,她已经一口咬在了他白皙的手背上。只有牙齿用力,才能不那么钻心的痒。这和害怕有什么关系?完全是不受控的生理反应。晴朗模糊的想。 kent被咬的浑身一僵,一阵痛楚从手上传来,他的背挺了挺,但他没有动,完全没有试图挣扎摆脱,甚至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把手放在那里,任凭她继续用力咬下去。他清楚这能够缓解心脏的不适,所以他怕惊吓到她,使她停下来。 电梯一直坠落到3层,然后就开始发疯般极速上升,到13层的时候,再次下坠,然后再次上升,下坠。晴朗一直把头趴在扶手上,紧紧地咬着kent的手。每当电梯上升,她就会惨叫,每当下坠的时候,她连叫都叫不出来了,新一轮的疼痛就会传来。他就会微微的皱眉,然后安抚地用另外一只手去抚摸她披散在他手臂的长发和她一直在发抖的肩膀。 电梯酷刑终于结束,他们三个走出电梯的时候,晴朗几乎是被kent半拖半抱出来的,走出来没几步,就开始不住地干呕。kent拧开手里水瓶的盖子,一边帮她抚着背,一边递到她手里,柔声说:喝点水,会舒服一些。 她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白得吓人的脸色好久才慢慢缓过来。小兽也吓坏了,是被她的样子吓坏了,在旁边小声说:对不起。姐姐。我再也不骗你坐电梯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这个倔强的少年叫她姐姐,还有对不起这三个字,好不容易她直起腰勉强笑笑,一转眼才看见kent拿着水瓶的手上深深的一圈齿印,有的地方已经破了还渗着血。 晴朗一惊,是我干的吗? 她尴尬又探询地望过去,kent笑着摇摇头,嘴角向上翘起一个弯弯的弧度。这个笑容在正午明亮的冬日阳光里,配上他出色的五官,不知道有多迷人,让人有多眩惑。晴朗再次愣住了,他笑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是每一次都会让她动容。只是不知道他摇头的意思是“没关系,我不疼”。还是“不是你干的”。 晴朗一脸傻笑中心虚地想,大概不会是后面那个意思吧?不过笑得这么好看,应该是没生气吧? 中午就在园区的餐厅吃了快餐,之后,小兽去坐过山车了,晴朗在下面等,给他摄像。小兽被她彻底吓到了,再也不试图说服她同乐,而kent说他在美国玩过敢死队级别的,没兴趣,留下来陪她在底下观摩。 晴朗在下面冲着上面的小兽拼命挥手,仿佛他是去战场奋勇杀敌的黑甲骑士,每当那小子头朝下冲下来时便啪啪啪的举着相机一阵狂拍。 kent一直在一边静静注视着她眉飞色舞异常生动的侧脸,突然问:“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他看她不解的表情,继续解释:“我的意思是说,这样一个孩子—一”他显然有点碍口,不想说自闭症之类的话,“是出于怜悯吗?还是你生来就喜欢做好事?” “你觉得他不太正常对吗?没错,小兽有些内向,或许有些方面还有些心理障碍。所以有些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很容易的事情,对他来说可能很困难。但是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像做过山车都很多人来说都很容易,但是对于我来说,就是不可战胜的障碍。我们每个人也许都有自己的问题。”她冲正在跟她拼命挥手的小兽狂拍几张,然后一边查看相片一边继续说:其实他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你别看他冷冰冰的不爱理人,看起来不懂礼貌,有时候直接的有些粗鲁,但他会用他的方式表达他的喜欢和关心,他其实很善良。还有,他特别聪明,学什么都很快,有时候他不吭声不搭理你,其实只是因为他觉得这很明显,用不着说。” kent听得有点出神,没接话,她自说自话地接着说,“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小兽,他就让我想起我的一个朋友。他也不喜欢说话,周围的人都排斥他,把他隔绝在一个封闭黑暗的世界里。就因为他跟他们不一样。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没有人能分担他心里的难过痛苦,也没有人和他分享快乐。每个人都认为他很奇怪,把他当成异类。其实他的心里有一个很丰富的世界,甚至比很多人的世界更美。他会画画c会唱歌弹琴,还会做很棒的机器人程序,他知道很多天体物理方面的知识,数学超级棒。”晴朗数着倾城的好处,越是回忆,越觉得他这些年给了她太多次的惊奇。 晴朗在心里想,只是倾城的世界就像睡美人的城堡,被重重的荆棘和藤蔓缠绕阻隔,没有人能靠近。他就自己住在里面。她自己是个很怕孤独的人,所以她真的很难想象他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是怎么度过一天又一天的。没有爱,没有朋友,所以不在乎黑夜还是白天。想到这些,她又一次觉得特别难过。 她没有说,她之所以会对小兽好,还有一个原因:她相信能量和愿力会把世界连接在一起,她希望愿力感召,倾城的身边也会出现一个像她这样的人,真心的愿意对他好,关心他。” 因为回忆和怀想,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伤感,却又有着皈依般的挚诚,明亮的眼睛里也氤氲起了朦胧的雾气。 kent的眼神在她的诉说中变得有些飘忽不定。 “他最近跟我说他已经出去工作了。那就表示他已经在慢慢融入社会,开始正常的生活了。真好!”晴朗转忧为喜,她是个很容易摆脱负面情绪,让自己重新高兴起来的人。她自说自话地伤感和开心,也没有留意kent的脸色。 “是上次你告诉过我的那个美国的朋友?”他问道。 “嗯,他的网名叫倾城。说来你可能会笑我,我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许烨这辈子就靠这个笑话活呢———” 小兽跑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话题,她的注意力被头发倒竖的小兽吸引过去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田螺姑娘 "从极速世界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小兽意犹未尽地表示应该把他喂饱了再送他回家。晴朗正在想该去哪里吃饭 突然kent问:“你家能做饭吗?我会做煎牛排”。 晴朗颇为震惊地表达了仰慕,因为她只会做煎荷包蛋。 正好这时路过沃尔玛,晴朗决定进去采购食材,积极提供后勤保障。 家里装备调料还是很齐全的,因为许烨每做一次饭,都像设计师在举办一场盛大的时装秀。可惜好白菜总是被猪拱,每次切齿怨毒地看着晴朗迅雷不及掩耳的吃干抹净,便会幽幽地说:我辛辛苦苦做了三个多小时,你三分钟就吃完了,你对得起我洗手作羹汤吗?难道你陪客户去吃饭,也是这样头不抬眼不睁,仿佛天蓬元帅吃人参果一般的节奏吗? 可是下次,许烨还是会做,晴朗还是会以同样的节奏风卷残云。晴朗说:吃的如此之快,表明很好吃,那是中国人对厨师最大的奖赏和肯定。 这会儿,kent在仔细挑选做牛排的原料,晴朗和小兽在一边挑水果。和他一起推着车往外走时,她好奇地说,你学的是什么专业啊? kent看了晴朗一眼,神情有点古怪,说:经济学。 晴朗长长地哦了一声。 他竟然好像从这声哦里听出了言外之意,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数学,顺带也不会喜欢经济学。其实经济学离生活很近,日常生活中很多现象都隐含着经济学的原理,很有用也很有趣,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枯燥。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经济学?” “你数学学的那么差,怎么会喜欢经济学?”kent随口说。 “你怎么知道我数学很差?”晴朗很晕,我什么时候和他聊过这个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她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小兽,这个内奸! “我可没告诉他。再说这还用人告诉吗?”小兽马上撇清自己,并顺带指出这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事实。 路过冷藏区,kent伸手拿了一些奶制品,继续说:“给你举个生活中的经济学运用的例子,你知道为什么牛奶要装在方盒子里卖,可乐却装在圆瓶子里卖?” 晴朗看看那些架子上的牛奶,再看看另一边的饮料区,一想还真是,几乎所有的软性饮料瓶子,不管是玻璃瓶c塑料瓶还是铝罐,都是圆柱体的。可牛奶盒子却似乎都是方的。 她看着kent,挑了挑眉。 “从经济学上考虑空间利用效率和成本,方形容器比圆柱容器可以更经济地利用货架空间。那么为什么软性饮料生产商却要用圆柱形呢?”kent继续引导,低头看着她,颇有耐心。 “唉,长的好看是王道啊!”晴朗暗想,“当年的数学老师若有他一半风姿,我可能也有希望上理科呢。” “你可以直接说答案了。”晴朗很想知道为什么,小兽也是。 “因为软性饮料是直接拿着瓶子喝的,根据人体构造原理,圆形握在手中更舒适称手。这种客户感受很重要,抵消了它所带来的额外存储成本。而牛奶,人们很少对着盒子直接喝。” 晴朗马上反驳说:“我就对着盒子直接喝,这样省得洗杯子。” “就算大多数人直接就着盒子喝牛奶,成本效益原则也不允许放在圆形容器里贩卖。因为饮料只需要常温保存,开放性货架便宜,也不存在运营成本。但是牛奶需要冷藏,冰柜的存储空间相当宝贵。圆形容器占地方,这就更反向提高了用方形容器装牛奶的经济效益。”kent一边继续细心地挑拣食材,一边解释。 晴朗和小兽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kent继续举了一堆例子,“为什么笔记本电脑能在任何国家的供电标准下工作,但是其他大部分电器都不能?为什么硬币上的人像都是侧面像,纸币上的人像却是正面的?为什么红壳鸡蛋比白壳鸡蛋要贵,虽然营养价值完全一样?为什么酒店房间里小酒吧的饮料价格比市面上贵那么多?” 等他们一路开到家,kent的生活经济学讲完,小兽已经不复爱答不理的冷遇,很狗腿地跟着他,显然已经被他收服。 路上晴朗给许烨打了个电话,让她如果没有应酬就回来吃饭。 许烨很是诧异,“谁做?你?用不用我再带点外卖,免得你失败了,我们还得出去?”她基于上次晴朗心血来潮洗手作羹汤的惨痛教训,先准备应急预案。 晴朗嘿嘿一笑,说,“带嘴回来即可。” 许烨家的客厅很宽敞,采光也很好。客厅的落地窗是个飘窗,那块区域摆了一块晴朗出差去土耳其带回来的手工地毯,堆着大大小小的彩色靠垫,摆着一张小矮几,上面吊着一个很有西域风情的马灯。靠墙有原木的两层高的小书架,摆满了常看的书,地毯上也随意地堆着很多书。晴朗平时就喜欢窝在这里写稿子,看书。许烨则在不远处的客厅看电视,晴朗看书写稿都如入无人之境,两人互不干扰。 小怪摆在小矮几上,晴朗过去先跟它说“我回来了”。小怪马上以怨妇的口气诉苦说,它很寂寞很闷很需要倾诉云云。 她把小怪塞给被震呆的小兽说,“快,我去帮kent做饭,你陪陪这个话唠!” kent伸手摸了摸小兽怀里的小怪,说了声:“你好吗!”小怪的脑袋快速摆动了一下,眼睛里的蓝光连续闪了两下,启动语音和指纹识别程序。 kent嘴里说了句什么,小怪突然就不动了。他刚说的并不是英语,小兽便连连追问他到底会几国语言。晴朗忙着把买回来的东西放进冰箱,没留意这边。 kent脱了外套,在厨房里开始准备做牛排的材料,晴朗在一边洗菜,做着大厨旁边的小工。偷眼看了下他,他低着头专注于手中的工作,一缕浓密的黑发垂下来,柔顺地覆在光洁的额头上,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低垂的长睫羽扇般微微翕动,白皙修长的双手灵活地在案台上忙碌着,看上去有条不紊,不像在做饭,倒像是在做一件艺术品。 晴朗想了想,去拿了条许烨的围裙,站在他身后,把手绕到他身前,给他穿上。kent放下刀,配合的伸长手臂穿进袖子,让她在他背后把带子系住。那围裙是她送给许烨的礼物之一,有着夸张的颜色,图案是贱兮兮的流氓兔,还有着粉红色的荷叶边。现在让高挑颀长的kent穿上,他原本气质冷峻,没想到与这粉红女郎的装扮却并不违和,整个人的线条都显得柔和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许烨回来了。而且让他们很惊讶的是,她还带回了一个熟人,裴缜。听说晴朗做饭,她便邀请了裴缜,心里对自己说,因为难得太阳从西边出来,晴朗下厨。 小兽去开的门,看见裴缜他很是开心,裴缜曾经和晴朗一起来找过他好几次,还一起出去郊游,他也很喜欢裴缜。 裴缜和许烨走到厨房门口,两人都愣住了。 高大的kent从锅里夹了一块,先吹了吹,然后喂给晴朗尝尝,她似乎还是怕烫,又是掀眉撅嘴又是吹气,然后张口接住,j冲他莞尔一笑,颊边的酒窝深深,kent又说了句什么,冷峻的面部线条变得很柔和。 许烨每次见到kent,一直都是生人勿进的样子,这会子居然在自家厨房里出现,还很萌的系着那条连自己都不好意思穿了示人的粉红流氓兔,一手抄着锅铲,一手用筷子夹菜喂食的萌萌造型,她立马石化。而裴缜除了震惊以外,眼中更多的是一丝被刺痛的懊恼和警惕。 裴缜带了红酒过来,在一边低头开酒。 许烨帮着摆桌上菜。 小兽忙着和小怪培养感情,他已经完全迷上了小怪。 晴朗在旁边走来走去,听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聊的欢快,心里想,让话唠陪着自闭症儿童,是一个很不错的治疗方案。要不要让小怪去陪小兽住一段时间? 五个人和一只鸟一起在餐桌前坐下来,已经是夜色深浓的时候。kent的牛排煎的嫩而入味,色香味俱全,配着青翠的时蔬在一边,令人食指大动。窗外万家灯火,晴朗性喜热闹,心情觉得格外地好,不知不觉话就很多,一杯一杯地喝个不停。裴缜今天的话很少,kent原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两个人话不多,却不知怎么的就拼上了酒。不但把裴缜带来的酒全部都喝了,还催促许烨把家里的存货也贡献了出来。 喝酒聊天打牌,时间过的很快,晴朗给小兽姨妈打了电话,说今天太晚就留小兽睡在她家,明天再送他回去。十二点前,小兽被强制带着小怪一起去睡觉了。晴朗和裴缜先醉了,两个人趴在桌子上,头枕着胳膊,面对面说着醉话,kent和许烨还好,还能坐着。 裴缜伸出手摸了摸晴朗的脸,她坐在他隔壁,面对着他趴在桌上,眼睛闭着,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突然,裴缜很清晰地说了一句:晴朗,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这句话不知道晴朗到底有没有听到,她的睫毛动了动,嘴巴吧唧了两下,嘟囔了句什么,就没声音了。许烨拿杯子的手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kent。他的目光凝在晴朗的身上,从她的角度,她看不见他的脸色。 那天晚上的安排是晴朗和许烨一起睡,剩下的房间给裴缜,kent睡沙发。晴朗早已经在桌子上睡着了。kent弯下腰把她横抱在胸前,她居然在他怀里拱了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好像是怕他把自己失手摔了,似乎他已经这样抱过她很多次,甚是熟门熟路的样子。 许烨按捺着自己,不至于让下巴掉下来,指挥kent把她弄上床去,他把她轻手轻脚的放在床上,还帮她把头在枕头上摆个舒服点的姿势,然后扯过被子给她盖上。然后,两个人又一起把裴缜从餐桌上就势按到不远处的长沙发上,许烨给他找了床毯子,就让他睡那里了。 kent让许烨去睡觉,他来收拾战场。她坚持要帮忙,只是她也不甚清醒,心有余而力不足,最终还是被他温言劝说去睡觉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kent已经不知所踪,不知他什么时候走的,只是客厅和厨房都已经整齐干净,连垃圾都带走了。许烨忍不住对打着哈欠摇摇晃晃扶着墙走出来的晴朗说:你是捡回家一个海螺姑娘吗?又会做饭又会收拾房间,还长那么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秘密 "今天晚上,许烨还没回来。 她在网上随意地溜达。 不知道怎么一低头,就看见了胸前的吊坠,那个小小的太阳花骑士,她一直都没有摘下来。她摸了摸它,想起曾经逼迫倾城向着每一个遇见的人微笑,逼他拍下那些照片,逼他在酒吧调酒和女生搭讪,还有最后那个矫情的心愿。那天任务完成后他就气急败坏地失踪了,她还以为他把自己洗干净打包送给了人家。笑容便忍不住浮上嘴角。 好几年过去了。 她再次登录了那个平行游戏网站, 往事历历在目,让她的脸沐浴在一片温柔中。只是奇怪的是,这次眼前的影像是彩色的,活动的,并且影像里有了一个很清晰的面孔,那张脸居然是kent的,深栗色的头发浓密微蜷,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笑着说:晴朗,我知道你又在整我! 她忍不住深深地沉溺在他的笑容里,直到发现自己由于将那项坠攥的太紧而硌疼了自己的手指。它的主人仿佛已经知道她会这样紧握,所有的边沿都已经细心地被打磨得无比圆润,可还是有些疼。她使劲地摇摇头,摇掉这个荒谬的错觉。 然后她的视线集中到眼前屏幕上出现的一个帖子上,她刚才一直在不知不觉地浏览那些参加过游戏的人发的帖子。这个帖子之所以吸引住她,是因为那是一张照片。她因为沉溺回忆而散乱的视线突然聚焦,瞳孔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收缩。 照片上是一个怀抱吉他的歌手正在一群人围成的圆圈中叩弦而歌,那是一个广场,又像一个中心公园。夜色中,不远处广场的路灯柔和地打在吉他歌手的脸上,他的眼睛正看向镜头,微微羞涩淡淡赧然,眼神微凉又清澈无比,颀长略显瘦弱的身材,裹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风吹开了未系扣的前襟,那眼神她再熟悉不过,连同那只抚动吉他的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都是那么熟悉一一一一一 他是kent。 之后还有一段视频,她下意识地点击了播放,脑子里一片混沌,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去思考,又好像一朵烟花在脑海里倏然绽放,纷纷落落,无数记忆的碎片惊鸿一瞥,亮的耀眼却不完整,只好任由它们滑落消失在黑暗里——— “你是我的阳光 只属于我的阳光 在天空一片灰暗的时候 你悄悄给我一颗种子 落在我的手心种在我的心上 从此那金色太阳花铺满了山坡 燃烧了我的生命 你是我的阳光 我最亲爱的阳光 当我背对世界独自走开 你默默投下一个影子 走在我的前面跟在我的身后 从此那一段段的路途我不再孤独 不再只有我自己 你不会知道 我有多么爱你 你不会知道 你给了我多少快乐 请不要带走我的阳光 我会哭泣会难过 请不要带走我的阳光 亲爱的你我的阳光 这就是倾城在数年前完成最后一个冒险任务时所唱的歌。他没想到,有人完整的拍了下来,并发到了网上。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个盛载着照片和视频的旧帖子,原本沉没在茫茫大海里的一只漂流瓶,最终会被海浪推上了沙滩,被当时最想看到却无法如愿的那个人看到了。 这并不是一个新帖子,发布在几年前,只是因为帖子的主人最近因为什么事而人气爆棚,所以她以前写的一些文章和摄影作品,都被置顶放在显要位置。 播放器正在循环播放,不知道结束了多少次,又重新开始了多少次。轻快的旋律,娓娓的低诉,末尾一遍遍深情中略带哀伤的祈求一遍遍萦回在寂静的夜里一一一一一一 晴朗像被催眠了一样,眼睛几乎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当年的倾城,他比现在还要瘦,他的腿很长,怀抱吉他站着,身形带着他语气中一样的那种疏懒。多数时候他微微地垂着眼睫,显得有些忧郁。他的脸比现在看上去要稚嫩很多,微凉的感觉和现在一样,但是比现在更加显出病态的苍白。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刚刚从深潜的状态恢复了呼吸,在不停重复的低吟中,听见自己的心跳。 倾城,原来你一直在我身边。 难怪你画画的手让我觉得如此眼熟一一一 难怪我总是觉得你身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我以为是‘白发如新,冠盖如旧’,其实那是因为我们已经认识了整整7年。 难怪最近总是会在想起倾城时,出现你的脸。 难怪很多事情我明明记得从来就没有告诉过你,但是你却对我很了解。你知道我所有喜欢的,厌恶的,知道我数学不好,知道我害怕洗水间里的镜子,知道我有十二指肠溃疡,换季的时候就会发作,甚至总是知道我下一句要说什么? 她没办法描述此时的感受,没有一个词可以表达此时的心情。她有那么多想要和他一起做的事,想要一起去的地方:一起去桃花海,下大雪的时候去长城,一起站在这个城市的最高处,俯瞰车河和灯火,下雨天的时候,在门口等他撑着一把伞走过来一一一一这一切,她等了那么久。 可是她像被魔咒定住了,动不了。觉得手心里一片湿湿的凉,心里也是凉的,仿佛秋水般的月光映着冷冷的瓦上霜,他居然是kent,他,是凯勒的继承人。她居然一直心疼他怜惜他,以为他是个患有沟通障碍症的普通男孩,她那么费力的想要将他拉出黑暗世界,同沐天光,才会有了平行实境游戏的尝试,却也是这个游戏,让她终于看到了事情的真相,看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不能理解外面的世界,不能和人正常沟通,不愿意让她看见他的脸,被别人当成怪物,原来最后,他是凯勒的继承人,是凯勒大中华区总裁,这真是个笑话! 她的脸越来越苍白,许烨说活得太纯粹就会钻牛角尖。7年了,倾城,你骗得我团团转。 你好,kent!她几乎是咬着牙和照片上的人t打了个招呼,眼泪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顺着脸颊滑落,曾经想象过很多次,有一天和倾城在现实世界中相见,有一天也许她会漂洋过海来看他,他究竟长什么样?和她想象中的有多大出入?不管他长什么样子,她都会很开心,都会想要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那种长手长脚蜘蛛般都爬到他身上的那种深深的拥抱才能过瘾。 原来他们早已经见过,原来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那样的平静客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既然如此 "早晨在公司楼下等电梯的时候,遇到kent。 看见她,他冲她笑笑,她也回报了同样的一个笑容。身边很多公司的人,他们不再说话。 她无声地注视着他的侧脸,在公司他多数时间都穿西装,高级订制的剪裁,考究的做工面料,他的周身散发着一种居上位者的气场,沉静稳定。她没办法把眼前这个人和那个阴阳怪气的叫她师父的少年联系在一起。她曾经觉得他让她感到熟悉,也许仅仅是因为他了解她的一些事,所以给了她某种错觉。其实他身上像倾城的地方并不很多,倾城莽撞不谙世事,相处起来有坚硬的棱角,而kent多数时间彬彬有礼,处理工作和人际关系冷静温和;倾城,虽然也会偶尔以他的方式表示对她的关心和温情,但是对周边环境和人事,他明显是木讷迟钝,慢半拍的,而kent却表现出了良好家世和上位者该有的那种从容和控制力。 其实他并不像倾城,哪里都不像,包括声音。kent的声音比倾城的更低沉而有磁性。她想以今天的科技水平,这并不难做到。 倾城,你从最开始就用一张画皮对我,我不知道你的真名地址,不知道你长什么样,不知道你的身份。甚至,连声音都是假的。你曾经有过的抑郁自闭,你所在的那个暗黑的世界,其实都并不存在是吧?是你悠闲生活中的调侃之作,神来之笔,而我却陪你在那个虚构的世界里走过那么长长的一段路途。 感觉到她的注视,他转头看她,正迎上一对幽黑的眸子,像深潭,清澈却深不可测,平静的诡异。他的心有些慌乱,掩饰的轻咳了一下。他想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电梯到了,他欲言又止。旁边的人都客气地让他先上,她已经径直上了电梯,他随后上来,就站在她旁边。然后电梯到了她那层,她和他说bye,然后走掉。 电梯门在她身后关上。 她想,既然那个倾城从来都不存在于真实的世界中,那就让他留在那里吧。 晴朗开始神经衰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入睡变成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即便睡着了,夜里也会无数次地醒来,然后愣愣地想半天,刚才到底有没有睡着?好像刚才做了一个梦,可是梦里不管是过去的事情,还是现在,都是kent的脸,在大学里,在飞渡,7年前,现在,都有一个人和她说话,和她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可是他们都长着同一张脸。于是她分不清她究竟是做梦,还是仅仅只是又一次回忆? 她得了重感冒,也许是连续失眠导致的免疫力下降,也许是那天和程璇在酒吧玩得太疯,和程璇的友情,是她在飞渡工作以后结下的。程璇比许烨,脾气性格和三观都和她更接近一些。那天才能够酒吧出来时酒精烧得浑身出汗,没穿大衣着了凉,也许只是因为生平第一次,她用一种陌生而违心的方式处理了她和倾城之间的事情。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站在kent的面前,将照片抽在他脸上,然后狠狠揍他一顿,问他为什么?现在她压下了所有的疑问,于是在心里慢慢熬成了火,也熬成了毒。 反正这场病来势汹汹。 许烨出差了。裴缜也不在北京,好在还有程璇。别看她人长的漂亮,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居然是女版的海螺姑娘,今天特地请了假来照顾晴朗。 她把许烨的厨房经营的有声有色,来的时候路过超市买了很多食材,现在又煮又炖,厨房里的香味一直漂到客厅里。晴朗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发上,吃着程璇买来的黄桃罐头。她记性真好,居然还记得晴朗有一次告诉过她,小时候生病妈妈会给她买黄桃罐头,当时的印象太美好,以至于现在一生病,就会关联记忆,定格在那个画面。 许烨也知道晴朗的这一怪癖,但是她当时嘲笑说:一看就是穷人家的丫头!程璇不但没笑话她,还特地给她买了一罐。听着厨房里餐具轻碰的悦耳声音,鼻端是熟悉的香味,她突然觉得很感动,那种被别人用心惦记着的温暖。自从妈妈走后,即便是在家里,生病时也鲜有这种幸福的感觉了。尤其是在北京,当时实习时住在护国寺,生病时她强撑着不告诉他们,怕他们嫌她麻烦。那天还来了客人,屋子里坐满了人,她坐在角落里发着烧,晕得厉害,很想躺下来睡一觉,但是屋子很狭窄,连床边都是人,没有她的位置。她一直苦苦地撑着。关于生病的记忆是这样苦涩。 所以,当她捧着黄桃罐头,一勺一勺,突然就觉得感动又委屈,也许病中的人就需要找个人撒娇,把身体里的毒素都通过眼泪释放出来。总之,她突然就从默默落泪,变成了孟姜女哭长城。程璇搂住蓬头垢面的孟姜女,惊吓的不轻。 她便把关于倾城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她甚至没有告诉许烨,因为她确定许烨会嘲笑她,就像当年小木消失的时候,她不想被嘲笑。 听说kent就是倾城,程璇说:“我去!搞毛啊?”言简意赅地表示了自己的震惊和同仇敌忾。然后很严肃地说:你干嘛哭?你应该赶紧好起来,让他哭才对!来,让我把你喂得增加百年功力,把这个作死的妖收了! 程璇一本正经的样子把她逗乐了,她一边指挥晴朗吃这个吃那个,一边给她参谋。是用美人计色诱之再始乱终弃,还是用激将法让他自己跳出来承认,是用反间计,由程参谋自己献身卧底去做碟中谍,还是直接把照片扔他脸上,然后扬长而去。 晴朗一直在摇头,程璇最后叹了口气说: “姐,那你杀了我吧!” 晴朗选择配合kent把他的戏演下去。 她和现实世界里的kent一如往常地保持着正常的关系,既不刻意冷淡也不主动靠近,她和虚拟世界里的倾城依旧嬉皮笑脸,以从前的方式相处着,倾城和kent,没有交集更无联系,泾渭分明地让她觉得有些怀疑自己的确认。但是,无论如何,和倾城的相处时,她眼前出现的是kent的脸,她面对kent的时候,心里会产生对倾城的情绪,无论她表现出来的是如何的一切如常和区别对待,kent的灵魂却似乎正在和倾城合二为一,并且事实上并不十分对立。这种极端矛盾的和谐,如此高难度,却又毫不费力的实现了。 晴朗的桌子上有一束新鲜的雏菊,自从那天在她和许烨的家里喝醉过,她开始收到裴缜送的花。他没有署名,但是她知道是他,雏菊的花语是,隐藏在心里的爱。 其实那天她听到了裴缜的醉话,她没有睁开眼,是因为她没有想清楚,她对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段时间因为对赌的业绩压力,裴缜很辛苦,难得能准时下班。今天下班的时候他发信息来,“能走了吗?我在门口等你。” 她答:好。 裴缜的车停在门口,他靠着车门等她。 她下楼穿过写字楼大堂的时候,碰到kent,他正从b座大堂的咖啡厅里走出来,实际上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却装作无意偶遇的样子。 她迟疑了一下,一抹复杂的眼神闪过,他一愣,捕捉到里面的审视和忿忿的意味,但他很快就觉得自己看错了,因为她已经轻松愉快地在打招呼了。 “最近很忙吗?”他得体地寒暄。 “对哦,在准备新品牌发布和营销策略,天天加班,既然老板垂询,我赶紧替我们部门表表功,求阳光啊!” “求阳光”是公司里要求老板给加薪加奖金的流行用语,只是晴朗最后这句话说的是中文,kent应该听不懂,但是倾城不可能听不懂,她故意的。 kent自然忽略了自己应该听不懂的这句,很自然地哦了一声说,今天下班早,晚上有活动吗?他希望她说没有,他等她就是为了约她一起吃饭的,但是她行色匆匆的样子,他便问的有些迟疑。 她爽朗而不避讳地说:裴缜在等我,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看见kent的眼神微微一沉,她略等了等,见他再没说什么,便摆了摆手,准备离去。 已经转过身走了几步,她突然回过头去,看见kent还站在原地没动,头微微低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一刻,她看到的是倾城,内心的情绪也是对倾城的,在没明白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之前,她已经说出口:“喂,我们周末要一起去泡吧,你去不去啊?” kent闻言肩膀突然抖了一下,迅速地抬起头来,他没笑,但是眼神是很开心的那种,“哦,好啊!”他甚至没问去哪里,都有谁,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那我发位置给你,bye一”她笑着冲他举起手里的手机,摇了摇。她心里不肯承认,她已经形成了习惯,她是看不得倾城难过失望的。 她对自己说,让kent来参加聚会,是要考察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另外,借机整治他,让他假装不会说中文,我憋死你。于是,她选了一家很特别的夜店,鬼蜮。 她去过这家以搞怪著称的暗黑夜店。 这里的一切都与通用规则反其道而行之,以搞得你头大并不停地给你制造麻烦为乐,典型n一 zu一 n一 die的那种风格。 比方说饮料单上的这个酒水名字叫’心痛的感觉’,标价250元,等你颇有期待地看到它摆在你面前,哦,是一杯看上去很透明的很干净的没有任何添加物的纯天然的很像白开水的东西,闻上去没有任何味道。然后你轻啜一口发现,它——一真的就是一杯白开水。这一瞬间你明白了,它真的是很配它的名字,‘心痛的感觉’。 比方说现在,夜店门口,晴朗进不去门了。 她对着一个类似罗马假日里的真理之嘴的雕像,把手伸进去拨动转盘,输入今晚的入门密码。 盗墓笔记里的那种高大的青铜门紧闭着,没有人给你开门。不知道当下的即时密码,你就进不了门。那嘴还会随机地吭哧一口突然咬下来,第一次来的人肯定会吓一大跳。 密码输了几次都不对,晴朗只好打电话问密码。kent到的时候,正好她要拨动转盘,抬头看见他正好奇地看着她,顿时促狭之心大盛,“你来输密码!”。 然后她把刚才记下来的密码念出来,kent听话地把手伸进去拨动轮盘,她故意念错了最后一位数字,然后突然之间那雕像便像她预期的一般,嗷呜一口咬下来,把他的手吃了进去。 猝不及妨之下,kent果然被吓了一跳,身子一颤,然后就条件反射般往外拔手,却纹丝不动。 她在一边已经笑不可抑,扶着腰弯下身去。他已经明白着了她的道。最初的惊惧散去,他便也不再挣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只觉得那笑容在暖金色的廊下灯光里,是那么璀璨,那么有感染力,似乎周边的整个世界都在她的开怀大笑中,摇曳生姿地微微的摇晃着,显得那么不真实。他的唇角也弯上去,一抹笑容慢慢染上眼角眉梢,眼睛里也跳跃着小小的火花。 晴朗忍住笑,帮他按动一边的暗钮,把他的手释放出来。一抬头看见他的笑容,不觉愣了愣,忍不住说:kent,你知不知你笑的时候,简直倾国倾城啊,以后多笑笑,也算是公司福利。 她直译了’倾城’,美得让一座城池倾覆,然后她盯着他,随口又吟“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国。再顾倾人城,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她说的是中文。 这是当年她和倾城初识时,她曾经就他的网名做的一番演绎。当然kent是不可能听懂的,但如果是倾城呢? kent很配合地点点头,不知是赞同她的提议很合理,还是虽然听不懂也表示礼貌。 酒吧设计的处处巧思,他们坐的地方是一处曲水流觞的所在,桌子是花木扶疏的长而曲折的石条,通向吧台,台上有活水潺潺顺着彩色鹅卵石铺底的曲道悠然流过,鹅卵石莹润浑圆,间或可爱小鱼游弋其间,所点的饮料酒水盛载在颇有古风的陶碗或小巧酒樽里自吧台处的入水口漂过来,有时停驻片刻有时会倏忽漂走。 这么美而诗意的地方,当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往凳子上一坐时,原本看上去十分朴拙沉重的木凳却飞快地滑开了,kent踉跄了一下,极惊险地保持住了平衡,没有坐到地上。才看见她忍着坏笑,用手先抓住会跑掉的凳子,然后才很小心地坐下来。 许烨和裴缜也前后到了,他们最近经常一起活动,在门口可能也被惊吓了一番,许烨的脸红晕未消。裴缜看见kent也在,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今天来聚会的还有程璇以及几个飞渡工号靠前的员工。不知为什么,裴缜似乎不太喜欢程璇,他们俩之间明显很熟悉,却不怎么说话。许烨对程璇的不喜,却是因为程璇对晴朗似乎太好,她说没理由,而没理由的好就有古怪。一个人不会莫名奇妙对另一个人掏心掏肺的好,更何况是两个女人。 晴朗自以为是的想,可能她是有点妒忌吧,不是说闺蜜也是有独占性的吗? 裴缜环顾四周说,也就是晴朗这样的促狭鬼,能找到这样诡异的地方。 晴朗兴致很高地跟大家比划着讲解喝酒比赛的游戏规则,然后他们就玩了起来,酒杯停到谁面前,谁就要把酒喝了。酒杯快要停下时,她就拼命对着酒杯吹气,完全不管自己鼓着腮帮子青蛙般的造型有多难看。进来之后,她就没怎么理睬kent,倒是许烨很细心地给他讲解了一番中国古人曲水流觞弹琴饮酒论诗的风雅典故,把晴朗刚才讲的比赛规则翻译了一下。 酒杯却每每在kent面前停下不走,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终于忍不住看着晴朗怀疑地说:这水下是不是也有机关? 大家都笑起来,说可怜的kent落下病了。 喝了好多酒,kent起身去洗手间了。晴朗若无其事地指给他方向,就转过头不看他,继续和许烨他们说笑。kent一走,她立刻挤眉弄眼地现出一副等着看好戏的邪恶表情。 这家酒吧搞怪的极致之处正是洗手间。 kent站在晴朗所指的地方陷入为难,因为这里确实有两排门,不锈钢结构,光亮如镜的表面,怎么看都类似洗手间的门。而且晴朗给出的这个方向,除了这两排门之外,别无他物,不存在别的可能选择。但是每个门上都没有任何男女的标志。那门上没有把手亦没有锁,没有任何显示是否正在被使用的标识。 他踌躇了一会,决定等着看如果有男士或者女士过来,他们是怎么选择的,他就会得到某种逻辑提示。 有个女人过来,看到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在洗手间门后面露窘迫,会意地笑了笑,指了指他面前的门,眼神鼓励,意思是可以用。然后就往前走了。 他试着往里推那扇门,却完全推不动。然后他又换了一扇门,还是纹丝不动。正准备再换时,两个喝得脚步虚浮身形歪斜的男人纠缠着从旁边经过,经过他时,一个踉跄,狠狠撞在了他身上,两个强壮男人的体重一起压过来,他一时不备被推到面前的门上,角度正合适,他直直地被撞了进去。这诡异的门,和正常门的方向正好相反,从门轴处推出才能将门推开,那门轴是假的。而他方才一直在推的却是披上伪装的真正门轴,难怪无论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kent被撞进洗手间,门却自动关上了,里面一片漆黑,半点光都没有,像被装进了一个密封的黑盒子。他的手在墙上摸索着,但是没有任何开关可以打开照明灯。他又想打开门退出去,双手在门上慌乱地摸索着,握住了一个门把手样的东西,却拧不动也拽不开。刚才突然被撞进来,他并没有发现这扇门的秘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几次徒劳的用力之后,已经很久不曾出现的那种令人心悸的恐惧,鬼魂般在这相似的黑暗中钻出来,迅速地缠住他。密闭的空间里如此安静的漆黑,只有他一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他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的空气却似乎正在被一只攫住他心脏的手一点点挤出来,窒息的感觉让他张开嘴想要吸入空气,空气中却仿佛有一些絮状的东西就势滑进他的喉咙,擦得他的咽道丝丝缕缕地生疼,声道和喉咙变得无比干燥,他说不出话来,勉力想叫也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他仿佛又一次被沉进了记忆的湖底,幽深乌黑粘稠的水透不进空气也透不进光亮,只有那无数梦魇般的幻象在黑暗中变换着形状。明明是彻骨的绝对的黑暗,他却能在黑暗中辨认出它们的形状,不停的变幻着,向他沉沉的压过来。 不知是耳鸣还是幻境中的声音,他听到了无数奇怪的声音随着那些变幻的形状嘶叫着,仿佛无数恶灵正在企图挣脱束缚。记忆的鬼怪正在苏醒,那个狭小潮湿的地下室,那只正在抓紧他抚弄他撕扯他的手,衣服被撕裂的声音,裸露皮肤上那种湿冷黏腻的触感,一次次妄图拉开门锁的努力,男孩绝望的哭叫声一一一一一一一 他的腿已经用不上力气,又开始抽筋了,身体无力地顺着墙壁滑落下来,他完全不自觉地将自己蜷缩着一团,就像从前在那个幽深的地下室里一般,紧紧地用双臂抱住自己,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像一片秋天风中的叶子。湖水是那样冷,他觉得自己就要在这没有空气的湖底死去,窒息死去或者冻死,身体的温度仿佛正随着血液一起从自己的身体里流走,流的那样快,他能听到簌簌的声音。意识却渐渐模糊。 就在他即将完全被湖水没顶的时候,他听见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声音,那个声音在叫着他,透着关切和隐约的焦急。那样甜美的声音,就像一道光突然划开了他头顶上的湖水,裂开了一条缝隙,带着温度的光线照亮了他灵台处的一点清明。他努力地挣扎着,想要发出一点声音,但是身体瘫软无力,他背靠着墙坐着,能做的就是将头向身后的墙上撞上去,发出咚的一声,再一下。 晴朗等了很久不见kent回来,时间已经长到让她觉得异常并不由得担心起来。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担心一个大男人,难道他还能在夜店里迷路,或者像她的噩梦中那样,在卫生间镜子里出现了一条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路? 她探头看了几次,眼底的焦灼不耐让许烨笑起来,“一个大男人去洗手间,你还担心从马桶里还是镜子里会钻出鬼来,绑架了他不成?”她描述的正是上大学时晴朗和她一起看的一部日本恐怖片的场景,从此便成了晴朗的心魔,直到现在她都不敢一个人晚上待在房子里,尤其是洗手间,家里必须有人,她才敢去。 她一直觉得,日本的恐怖片才是深入骨髓的恐惧,是欧美那些屠宰场般的低级感官恐吓完全不能比拟的。它可以把一个人灵魂深处最深的恐惧寸缕不留的逼出来。 不知是直觉还是感应,她真的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对劲。她还是去找他了。 一边叫kent ,一边尝试着去推那些空着的门。 推到这一间时,她听见了里面一声沉闷的撞击,心里一紧,立刻推门。门被推开了,借着走廊里昏暗的灯光,她看见墙角似乎有一团蜷缩的黑影,她以为是自己眼花,试着又叫了一声,那东西动了动。 她吓得惊叫一声,心内的痼疾和本能让她想立刻逃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另一种力量驱使她反身关上了门,果断地将门把手反方向扭动,下锁。 顿时,灯亮了。 这个古怪的设计,必须锁上门,洗手间内的灯就会自动亮起,没有开关。 正常人都会从门栓的另一边推门,即便误打误撞地从反方向推开门,进了洗手间肯定是伸手在门边摸到开关来打开灯;如果打不开灯,就会退出去。正常人谁也不可能选择先把自己关在黑暗里,然后再把门锁上,看看会不会亮灯? 同样的道理,在受到惊吓后,没有人会选择把身后的门锁上,让灯亮起来,看看屋里有什么?况且还是一个被恐怖片吓得留下后遗症的人。 晴朗却没有意识到,是什么样的力量让自己这种情况下做了一件违背本能的事情。 总之,灯亮了,她看见他蜷缩在墙角,双手抱着膝盖,全身都在颤抖,他满头浓密黑发的头低垂着俯在膝盖上,看不到他的表情。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落进陷阱被带刺的网弄伤了的小兽。 kent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冷峻淡漠的,这样脆弱的一面雷到了她,也吓到了她。 她奔过去,半跪在他面前,他抖的那么厉害,气息紊乱急促地喘着气,她以为他有什么旧疾发作了,扶住他的肩膀,手触到他脸上的皮肤,冰凉的,她捧着他的脸让他的头抬起来,连声问他哪里不舒服?她的声音都在发抖了。她将他的头靠在自己怀里,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嘴唇微张,已经有些发紫。她伸手到他的口袋里去摸索,猜测他会不会有心脏病,身上有没有可能随身带着药。但是没有找到。 她不敢使劲摇他,只是反复轻拍他的脸想让他清醒一点。他的眼睛原本紧紧地闭着,听见她的声音,慢慢张开,眼神却涣散迷茫,似乎没有认出她来。她见他没有休克,心里略松了一下,赶紧掏出手机想打120急救。他的手困难地抬起来,按在了她的手上,缓缓地摇了摇头。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好凉,像握着一块冰。 她不知道他到底有多严重,但是他不想让她打电话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她疑惑又着急地说:你到底怎么了?哪里难受?我们得去医院。 他再次微微摇了摇头。 她怀疑地问,“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吗?”他又握了一下她的手,仿佛是安抚她。她便略微挪动一下,让他靠着她的姿势更舒服一些,然后用两只手抓住他的手,用拇指反复按摩搓揉他手心的劳宫穴。 渐渐地他的呼吸变得平缓,眼睛里也渐渐清澈澄明,脸上的颜色也好看了一些,不再是刚见到他时那种吓人的暗淡的灰白色。 “你好些了吗?”紧紧的依偎,她能感觉到他狂烈的心跳,有些发烫的身体,和属于他的古龙水的隐隐气味,微涩的雨后青荇的味道。待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她突然有些赧然。 他微微点点头,眼睛看着他,里面有着复杂纠结的情绪,更多的是挫败和受伤。 他有些吃力地坐起来,离开了她的身体一些,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闭眼前的一瞬,她看到水光一闪。 她便沉默地陪他坐了一会儿,然后他突然说:别让他们知道好吗?说这话的时候,他没睁眼,她却从他平淡的声音里感觉到痛苦。她不知道倾城身体上还有这样的疾病,是什么呢? 她的心里蓦地一紧,仿佛有一根丝线,密密地穿过五脏六腑,现在突然被牵动,疼痛便沿着枝蔓贯穿了身体。 她赶紧说:我保证! 过了很久,等他能自己站起来的时候,他们开门出来,kent走得很慢,仍有些脚步虚浮,她想去扶他,但他推开了她的手。 他的表情又恢复了许久之前的那股冷漠疏离的样子。他表示想要回去了,她提出送他,也被他冷冷的拒绝了。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向酒吧门户走去。只是一瞬间,他就像戴上了面具,变得怪异而僵硬。 她回到许烨和裴缜那里,随便扯了一个理由,解释了kent突然有事离去。裴缜压抑着内心强烈的不安,克制自己去追问为什么她去了这么久?刚才他几次试图离开众人的视线去找她,但是许烨一直谈兴正浓的跟他说话,他没办法走开。 此时,虽然她若无其事的笑着,但明显兴趣缺缺和魂不守舍。他们都能感觉到,刚才,肯定是发生了些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恐惧并向往着的世界 "第二天,kent没来上班。 第三天,还是没来。 每天,晴朗都找些理由去kent所在的行政层转悠,拿个文件,送个材料,连别人的活儿都抢来干了。但是他的办公室始终紧闭着房门。给他打电话,关机。微信c留言都不回。 到第三天下班前,她终于忍不住了,守候多时终于想办法制造了一个和他秘书stan偶遇的机会,然后假装不经意地问:“这两天没看见kent?他出差了吗?” stan 很有意味地冲着她一笑,弄得她简直想要赶紧找个理由走掉。 “你很关心他?” “老板嘛,呵呵,看他不在,随便问下。” “你关心他也很正常啊!因为他也很关心你。你们中国人不是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吗?”这最后一句他是用中文说的,晴朗早就听说stan是个狂热的汉语学习者,自从和kent一起从美国总部调来亚洲区,就一直在拼命苦练中文。 “呵呵,引用的不错。”晴朗想回避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偏偏stan不肯放过,示意晴朗跟着他走。他们去了天台的屋顶花园。他坐下来,也示意她坐,摆出一副要长谈的架势。 他很年轻,和晴朗年纪相仿,却显得圆熟老成许多,说话也很讲究技巧和策略。 他仔细盯着晴朗看,直觉告诉她,他在犹豫该不该说,或者说她到底值不值得他信任,她有些紧张。 stan终于开口了,“他病了,在他自己的住处。我不知道此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肯说。但是我想你知道。” 她想起那天晚上在鬼蜮的一幕,他没有血色的脸,紧闭的双眼,蜷曲的身体,点了点头,迟疑地开口说:“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心脏病?她试探地看着 stan ,她心里隐约觉得,不可能是心脏病。 果然,stan摇了摇头,眼神有点沉郁,“比心脏病更糟,他患有复杂的多种恐惧症,对封闭空间c黑暗c身体接触还有很多,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告诉你,因为他尤其不想让你知道。” 她难以置信地追问,恐惧症?震惊中,和kent相遇至今的一个个片段跳跃着出现在脑子里,然后自动连接起来,变成了清晰的影像。拓展时他站在高台的边缘,背对着下面的人群,僵硬的面部线条,因用力攥紧而发白的指关节,闭上眼睛向后倒下去;在地铁c公交车站汹涌的人群里,不自然的表情,变幻的眼神;以及那天在鬼蜮黑暗的洗手间里,他蜷缩颤抖的身体,苍白似鬼的脸色,她的心猛地抽痛,缩成一团,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窒息的感觉。热流冲击着她的眼眶,酸涩的泪意就要决堤的汹涌着,为了掩饰,她低下头去。 “为什么他会这样?从小就这样吗?”她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抬起头来看stan。 “对不起,这是他的隐私。我不能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地址,如果你想去看看他的话。”他心怀希望地看着她。 她立刻点了点头,stan拿出手机,把地址发给她。 晴朗不知道,那天从“鬼蜮”出来,外面已经开始下雨。kent没有叫司机,而是一个人在凄风苦雨中穿过了遍地黄叶的寂静胡同,漫无目的地走上了长安街,又一直走了整整七站路,走回了位于长安街另一端的公寓。他平时不怕冷,本就穿的十分单薄,还敞着风衣,吹风淋雨,回去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他在北京没有什么朋友,第二天早晨司机接他上班,不见他下来,电话关机,才打电话给stan。等他进去,发现kent已经高烧39度多了,这才送到医院,这两天一直在家里输液。 晴朗下班后去一家以煲汤闻名的粤餐厅,取了下午就订好的汤,主料是清淡又有营养的菌类。又去另外一家台湾小馆,点了几味上次他说很好吃的台湾小食。 kent的家是长安街边一个很知名的高档公寓项目,很好找。他住在27层,视野应该很好,可以俯瞰长安街的车河。门禁响了很久都没人应答。 stan很有先见之明的给了她门卡,还交代她说,没人开门就用门卡进去,有可能他正在输液或者睡觉。 犹豫了片刻,她正要开门的时候,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罩住她,吓得她退了一步。抬头发现正是kent,穿着家居的长睡衣,头发有些凌乱,淡淡的黑眼圈,眼睛里有血丝,没及时刮的胡茬泛着淡淡的青色,手背上还贴着胶布,是预埋下的输液管。 看清楚面前的人,kent像被雷劈一般的表情,愣了半天。 晴朗挑挑眉,语气轻快地说,“看样子不速之客不受欢迎?” 他惊跳了一下,快速地让开门,然后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很傻,又匆忙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睡衣,脸上居然可疑的红了。 晴朗嘻嘻一笑,从他身边进门,门口有一双男式棉拖鞋,估计是stan穿的,她便自己换了鞋穿上。目光四处逡巡了一下,想找到餐厅,把手中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放下。 她发现kent的房子就像平时看到的他的外表和行事风格一样,房间内的装修和家私都多是玻璃钢材质,青灰色和白色的主基调,一尘不染,规整严谨,却明显缺少温暖的家居气息。 空间很宽敞,家具摆放布置的很是疏落,陈设的每样东西看上去都很有设计感,显得考究精美,冷淡而缺少温度。屋里有很多照明设计,吊灯c射灯c造型灯c顶灯,壁灯,阅读灯,夜幕刚至,所有的灯居然都开着。明亮到炫目的光线下,那些高大沉厚的家具c充满设计感的摆设,一丝不乱的整洁,怎么看都像是时尚家居设计杂志上漂亮的样板间,而不像一个家。人类的家是不会同时开着所有的灯照耀着自己的。 晴朗走到玻璃和金属结构的长条餐桌前,把手里大大小小的食盒和汤罐放下,然后就到厨房里去找餐具。一边打开柜子寻找目标,一边熟络地问kent有没有吃晚饭?她 没等他回答,她又说:看你这厨房和你自己的状态,你不可能给自己做了晚饭。你也不能说你没胃口,因为我辛苦给你打包带来,我最讨厌做无用功,你若不吃我一定会翻脸。还有,我没吃饭。你没胃口也得陪我吃。” kent显得局促又格外的沉默,自从晴朗看到他最不想让她看到的那一面,他便像是一只缩进坚硬外壳的软体动物,变得冷漠疏远。 他站在一边,把晴朗找到的盘子c碗都接过来,始终避免和晴朗的目光接触。 “真不错,你这里还有筷子!” 她把桌上的食盒一一打开,把菜倒出来,装在大大小小的盘子里,很快就摆了一桌子。保温罐装着的汤热腾腾的香气四溢,精美的英式瓷器里装着颜色各异的菜肴,诱人食欲。 气氛顿时便温馨起来。 晴朗盛了一碗汤放在他手边,示意他先喝汤暖胃。他仍旧在桌边站着,气氛相当的凝重尴尬。 “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个很懒的人,早晨起来被子常常都不叠。许烨说只有一件事上,我绝对不懒,就是即便是外卖,我也一定会装在真正的盘子和碗里,绝不就着打包的方便饭盒对付,即便我最后要洗碗,你知道为什么吗?”晴朗一边手中不停,一边自己暖场,仿佛根本就没意识到周围的气场。 她锲而不舍地抬头看他。 “嫌方便饭盒不干净?”感受到她的盯视,他眼睛没抬,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不是,是因为享受美食是上天的恩赐,要在真正的瓷器里才能体现出美食的美好专心的享用,是生活的乐趣,不能苟且。你没听过北京人见面打招呼都是问’吃了没’?说明在老百姓心目中,吃饭是一种幸福,是很重要的事!所以,你得好好吃饭!”晴朗顺手又夹了他喜欢的菜到他面前的小碗里,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有站着吃饭的习惯?” kent终于坐下来,顺从地开始喝汤。 “你怎么不吃?只管看着我吃,我都被你看毛了—”kent苍白的脸上有病中不正常的红晕,在晴朗灼灼的注视中,彤色愈深。 “小时候我回家,我妈就会做一桌子菜,然后不停夹菜到我碗里,再笑眯眯地看着我吃。我妈说,看着我吃掉她做的菜,是最大的幸福。后来再也没有人会看着我吃饭,我才知道被别人看着吃饭,才是最大的幸福。现在,你感觉到幸福了吗?” “哦,感受到了,很幸福。谢谢你今天来看我,也谢谢你看着我吃饭。”kent语气中终于有了些温度。 “你这房子里有很多灯,但感觉并不温暖,因为它们都是冷色调的灯光。为什么不选择一些橙黄色c橘红色的灯,比如餐厅,橙黄色的光线会增加食物的诱惑,增加食材的颜色,你的食欲,而且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的时光,应该在暖色调的灯光下。”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吃饭。”kent没抬头,看着碗说的,听起来有点沉闷。 晴朗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接什么。眼前这个男人有着让多少人羡慕的家世,可是却这样孤独,他的过去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他的心蒙上那么深重的阴影和恐惧?才会让他一个人在家中时,天还未全黑,就已经打开了屋里所有的灯? 吃完饭,他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仿佛吃饭是件很辛苦的事。晴朗让他去躺着。 卧室里一样的清冷色调和布置,开着所有的灯,床边是输液的架子,上面还吊着输完的药瓶。倒真的很像医院的病房。她给他再次量了体温,烧已经退了,但是他看上去精神倦怠,使他的沉默寡言有了理由。 晴朗并不以为意,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她说的多,这些年一直是这样,不论他是倾城,还是kent。 他躺在床上,晴朗在一边削苹果,她的动作很是惊险。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动作,终于忍不住问,“人家都是刀刃往内侧旋转,为什么你刚好相反?” “我觉得往内侧是奔着我的手来的啊,往外削才能远离我的手指头!” “你让我来好吗?” “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我第一次削苹果给病人,你是不是应该用受宠若惊的表情配合一下,这样一脸惊悚的太煞风景了!”她白他一眼。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再把他当成一个结识仅仅几个月的人?这个人,她已经认识了他很多年,从他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 “要是我告诉你,我有削皮器,在那边的抽屉里。你这样往下一拉,皮就削掉了,你是不是可以放下手里的水果刀?”kent 闷声道。 吃完苹果,听着晴朗絮絮叨叨的穿脑魔音,他渐渐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她给他把被子拉上来一些,盖了个严实。她此时俯身向下的姿势,距离他的脸很近,他的睡颜宛如婴孩一般纯澈无害。体温仍略微有点高,脸颊便染上些许潮红,大概因为在愉悦中入睡,脸部的线条比平时柔和很多,浓密的睫毛弯成美好的弧度,让她看着就想去触摸一下。她轻轻的伸出指尖,悄悄地抚弄了一下。他的睫毛像被惊动的蝴蝶,快速地颤动了几次,仍然没醒。 她的嘴角忍不住浮起笑容。她居然就保持这个姿势,看了他好久。心里想,这样是不是很花痴? 第二天早晨,晴朗又来了。 除了早餐之外,她好像要搬家一般,带了很多纸盒子。以至于只好让许烨绕路把她送过来,再让保安帮她拿上去。不过这回门铃响后,几乎立刻门禁就响应了,他好像知道她会来,在等她一样。 他今天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她把他按在餐桌前让他吃早餐,自己忙忙碌碌地拆盒子。 那些东西大都易碎,她昨天晚上忙到很晚,才在许烨的帮忙下,把它们都用泡沫或者棉絮软纸包好,免得会在搬运中碎掉。现在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个个包的跟木乃伊似的。 kent一边吃,一边看着她将那些宝贝一一摆放在她早已相中的地方,沙发那里多了一组小狗造型的脚灯。三只小狗用水晶和磨砂雕刻而成,通体浑圆晶莹,一只咬着另一只的尾巴,还有一只趴在别人的头上,三只小狗的身上发出橘色的灯光,不很明亮,却非常温暖。她解释说,你坐在沙发上,可以把脚搭在它们身上,又暖和又舒服,还能照明。 餐桌上多了几只小象的骨瓷烛杯,白色的印度小象憨态可掬,身体做成蜡烛杯,里面盛着红色的蜡烛块。还有一只希腊圣托里尼岛带回来的手工花瓶,色彩异样的鲜艳,蓝白色调搭配,蓝色饱和度极高,宛如爱琴海的海水,白的是海边那座冰激凌做的教堂,而中间渲染着极致的殷红,就像岛上家家窗户下盛开的三角梅。她把它们摆在餐桌上,冷硬的玻璃钢体的餐桌立刻便柔和热闹了起来。 晴朗喜欢收集手工艺品,每到一个地方出差旅行,都一定会淘回无数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喜欢干净秩序的许烨抗议过无数次,说家里实在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摆这些’杂物’的地方了。这回许烨听说kent家里像个沙漠,她要去赈灾,便极力支持,帮她收拾出一大堆‘杂物’。晴朗在里面挑选了很久,找那些不仅她喜欢,觉得他也可能会喜欢的。 kent的家,包括卧室在内,都只有灰黛白蓝青这几种颜色,没有任何亮色。她就带了大大小小各种材质和风格的靠垫和小地毯,绣花c唐风c波西米亚c土耳其一一一一一,散落在视线所及的各个角落。然后自己再把自己重重地扔上去,试过之后,她满意地吐出口气。 kent看着周围的空间一点点改变了气质和温度,他再次感觉到,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像涨潮的海水一般将他裹挟着c托着他的身体,要将他送进大海。而那片海,是他久违的已经几乎完全忘却的情感世界。这些年来,这个女孩就这样一直固执地要把他带进这个令他恐惧害怕,也让他开始深深向往的世界。 从那年开始,他已经习惯了安静没有起落的生活,孤独没有色彩的世界,不会期待什么,也不会为了什么悲伤难过,但是她就像无孔不入的海水,正在渗透冲垮他建立好的礁石上的堡垒。她是如此的明亮温暖,率性无畏,一腔孤勇,坚持要将她的色彩填满别人的世界。 “你在干什么?”他终于开口问,声音听不出喜怒。 “如你所见,在帮你改善家居环境啊!” “可是,你喜欢的,不见得适合别人。把你自己的喜好强加给别人,并不礼貌,也许会让对方不舒服。”kent的话冷冰冰的,足以浇熄任何一团火苗。 可惜晴朗不是一般的火苗。她笑嘻嘻地把最后一样东西摆好,端详了一下,走回到kent身边。他坐在椅子上,她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舒不舒服,你得试一试才知道吧?改变一种习惯,开始的时候总是有点不舒服的,但是习惯了以后你就会觉得,早点改变多好?改变是生命中最值得期待的事情,因为不断在改变,我们才能和更好的自己相遇。因为一切都在改变,我们每天才有期待。如果没有改变,那我们还活着干什么?反正所有的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活头?” kent微微仰头看着她,她的眼神那般明亮期许,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故意将那些冰冷的话说出口。 她微微俯下身,有点无赖地笑:“给个面子嘛,我从昨天晚上忙活到现在,试试再说不好,行吗?” 面对着这样一双眼睛,他没法说不行。 他只能把这些不属于他生命中的东西留下来,一天天过去,直到他真的习惯了这些鲜艳的色彩c混搭的风格,就像习惯了每天都想要看到她,才觉得这一天是圆满的。哪怕不和她说话,只是看看她的笑容。 好在她似乎永远都在笑,每次视线相接,她都会给他一个异常明亮饱满的笑容,就像她说的,活着是如此美好的事情,难道还不值得你衷心的笑一下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童话酒店 "第三十四章童话酒店 如果你的世界是一片沙漠,我就是那片大海,固执地,不信邪地,注满你,淹了你。 晴朗知道kent并不像他的外表看上去那么正常,她反而高兴起来,kent就是倾城,他们就是一个人。他不愿意让她知道,是有原因的。不管他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她愿意等他自己告诉她,“喂,我就是倾城”。在这之前,她会固执地待在他的世界里,哪怕那是一片沙漠,而她是一只鲸鱼。 裴缜正在主持本月的市场例会。 市场部总经理李毅正在谨慎措辞,试图描述一家新的竞争者的异军突起,这个竞争者就是郑钧离职后,创立的中端酒店品牌海登。大家心里都清楚裴缜和郑钧之间的关系,郑钧的出走,究竟是背叛还是裴缜的授意? 李毅是飞渡的旧部,当然更清楚海登目前的市场定位,就是没有和凯勒合并前的飞渡已经酝酿筹措三年的品牌重造方案:第四空间。不管裴缜的真实意图是什么,现在的事实是,在凯勒飞渡陷入内耗之时,郑钧已经先声夺人,并获得了a轮融资。 李毅一边给与会者演示着ppt,一边介绍着海登的市场定位:“第四空间是一个概念,并不特指具体某个空间。它指的是除了家c办公室和星巴克创造的咖啡空间之后的第四种体验空间,是指一个人们习惯于逗留的地方,可能是书店c餐饮小馆c茶社c度假线路c酒店等等,集合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在这里做短暂的休憩,获得心灵和身体的放松,或者和爱的人一起共度一段美好时光。” 裴缜专心看着会议室前方的投影,没有留意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他们都在揣测海登的背后,到底是不是裴缜。他们也都知道,裴缜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 李毅的幻灯片打出一组照片,“海登旗下的每个酒店都主打不同的主题,用创造性和迥异的文化内涵形成了酒店之间的区隔。例如主打怀旧文化的“水煮时光”酒店:采用的是白墙灰瓦青砖,走廊两侧挂着老照片c奖状c旧简报,客房内,酒店房间里是老榆木家具,民国时期的绿灯罩垂下拉绳的老台灯c泛黄的小人书,用年画糊的墙面,夏天用凉茶c绿豆汤,冬天用豆腐脑c热豆浆代替了酒店标配的红茶咖啡。走出酒店,推开那扇从哪个工厂拆下来又新近刷了红油漆的大铁门,置身于附近悠长的老北京胡同,风吹起地上零星散落的干卷的槐树叶c穿棉裤买包子的老大爷c来往的28自行车,路边的煎饼果子摊,树下支起小桌子下棋的人,所有这些都构成了酒店的内容元素和卖点。” 李毅将目光投向正在专注盯着幻灯片的裴缜,继续加重语气说:“海登酒店在选址上刻意选择那些自带城市记忆的地方,等于将周边环境一并纳入了酒店的可销售资源,目前海登酒店的收入只有60来自客房收入,其他的都是来自怀旧系列周边产品的销售和餐饮收入。现在很多人把“水煮时光”酒店作为同学聚会的必选场所,订餐需要提前一个月一一一一一” 所有人都看着裴缜,想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他似乎没留意怪异的气场,很自如地接过李毅的话说:“这种做法的好处很明显,会使酒店的内部投资成本大幅减低,以怀旧的名义替换掉奢华装修和酒店用品,实际上的每间客房的投资比一般的中端酒店还要低30一50左右。这意味着更高毛利和更高的回报率。以我对郑钧的了解,下一步他会以输出品牌和管理的方式,来进行扩张。目前高端酒店如希尔顿c喜达屋等都在迅速挺进500元左右的中端酒店,这些酒店本身的品牌美誉度高,含金量足,他们的进入相当于“三体”里描绘的“降维攻击”,会把高端酒店的极致服务的基因注入到中端酒店的竞争中。我们的竞争压力会进一步加大,必须做出及时的调整。” 裴缜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让他们各自说说自己的看法,有几个人含糊地提到海登现在的做法就是飞渡未及实施的战略,语气里颇有怨言,瞪着裴缜,好像是在问他要个说法。 裴缜没有跟着他们的节奏走,什么事也没有的总结了一下:既然大家都认为下一步发展,中端酒店是必争之地,我们就需要考虑增加新的品牌,迅速落地。同时海登给了我们很好的提示,具有特色c识别度高c有生活态度的酒店文化内涵是下一轮市场竞争的关键,没有态度的产品永远无法成为奢侈品,只能是日用品。” 裴缜在会上迅速做出了新业务群租的部署,几个部门抽调出骨干,成立了一个中端酒店事业群,着手业务重组工作。晴朗和程璇一起被调进新的业务群组。 晴朗和程璇的关系越来越好,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晴朗喜欢的那些东西,许烨多以矫情c没营养c脑残级小白来鄙视打击。而程璇和她更加志趣相投。许烨这段时间案子很忙,经常加班,出差,没个准点。倒是程璇,下班后经常和晴朗一起去看电影c泡夜店c练瑜伽,逛街c臭美。 裴缜提醒过晴朗,说程璇是个很有心计的女孩,不适合她,晴朗啧啧称奇,说什么时候裴缜和许烨倒是三观如此一致了?而且他怎么知道程璇心计很深,难道他和程璇很熟吗? 裴缜只好说,程璇是郑钧的前任女友,最后就是因为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才分开的。 晴朗显然并不知道,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裴缜淡淡的嘲笑说:“看来她连这个都没告诉你,你还敢说和人家是推心置腹的好朋友?看来只是你把你的心放进了人家的肚子里。” 她为这件事生程璇的气,说她不把自己当朋友。但是被程璇轻轻一招便化解了。她委屈地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郑钧和海登是裴总的竞争对手,你和裴总关系那么好,说不定会恨屋及乌,影响咱们的感情。” 晴朗翻翻眼,哼一声,但心里还是原谅了。程璇马上亲热地挽住她,“你和裴总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向你表白了?你不会连我都保密吧?” “表你个头!我和他是哥们,仅此而已。你别跟公司那些八婆一样。看问题不要只看表象。”晴朗轻叱一声,皱眉斜眼看着她。 “你算了吧,你是女人他是男人,做哪门子哥们?天底下男人和女人之间,只可能有爱情。最近有种理论说,别说男人和女人,就连女人和女人之间,都只有爱情,女人之间的好感和友谊,同样是脑下垂体后叶荷尔蒙在作怪。你觉得那不是爱,其实只是程度的分别,爱多爱少而已。我看,裴师哥看你那眼神,绝对不会错。和被注射了荷尔蒙的小白鼠一模一样。”程璇吃吃地笑。 晴朗哈哈一笑,说,可是我只爱你一个人!怎么办?只好辜负他了。” “他真的没向你表白?还是你真的对他无感?”程璇对于第二个选项显然不信,她也是公司女职员里裴缜的脑残粉。只是晴朗有些奇怪,怎么裴缜特别不喜欢这个师妹,提起她时语气总有些奇怪,还几次欲言又止,似乎另有隐情。 晴朗今天找kent是为了一个项目。 她通过stan去办公室见他,他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帮她敲开kent的门。他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研究一堆建筑图纸。看见晴朗,便拿着图纸转移到了沙发这边,示意她也坐。 “这你也看得懂?”晴朗探头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建筑图纸,又惊艳了一下。 “只是兴趣,大学里辅修了建筑设计,略知一二。” “嗯,教你一句中文,这种情况下,你要是想表示谦虚,你可以说’哪里哪里?’,呵呵。话说一个美国人到中国人家里做客,夸女主人很漂亮。主人就说,哪里哪里?老外一愣,说身材很好!主人又谦虚说,哪里哪里?老外犯难了,踌躇说,眼睛很美。主人又摇头说,哪里哪里?老外晕了,还要问我哪里?我就是客气一下啊!老外一急便说,全身上下哪里都很漂亮。”一边讲她一边促狭地咯咯笑。 kent深深地注视着她,突然正色说:“你知不知道你的笑容和别人的很不一样? 晴朗目光探询,脸上还带着刚才的笑意。 “你笑的时候,不仅嘴在笑,眼睛在笑,眉毛在笑,好像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笑。而且你的笑声也很特别,像水底下冒出一串串的泡泡,噗噜噜的,好像每个泡泡里都会有喜悦忍不住迸裂出来,很生动。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笑声。你的笑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kent一边思索,一边想着措辞,谨慎的态度仿佛面对一个实验发现。最后他用中文说了蛊惑人心。 晴朗收住笑容,也正色说:“先生,你确定你是在夸我?” “我确定。”kent又说:我跟stan描述过你的笑声,他对我说我被你蛊惑了。” “你被他忽悠了,妖精才会蛊惑人心,绝对算不上褒义词。”晴朗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在我这里妖精是褒义词,能蛊惑人心的妖精通常都很美,要么就有特殊技能。我喜欢做有一技之长的妖精。”她的脸上露出点小邪恶。 kent看了她一会,突然急促地调开眼神,像是摆脱了某种控制:你有事找我? “我们组最近在参加c市的新区招标,他们准备在新区的艺术小镇上建立一家主题酒店,是艺术小镇的地标建筑,我在准备方案,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kent有点意外,“怎么会想到问我?你不是应该去和裴缜谈谈?他是酒店业的专业人才,比我有经验的多。” “可是我觉得你应该会有些奇思妙想,也许能提供新的思维角度。而且stan说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学习专业知识。你不想帮我吗?”自从上次听stan说过kent的病,晴朗就一心想帮助kent对公司业务产生兴趣。但是求教也是真的,有几次谈到有关旅行度假的问题,他总是能从一个大家都忽略掉的视角来提供解决方案,让她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kent认真的研究了一下晴朗的表情,发现她是认真的,于是拿过她手上的c市新区的投标资料看了一会儿,然后略加思索,给了一个建议。 上次晴朗跟他讲过她小时候很喜欢童话,告诉他,童话是每一个女孩心底深处的梦,会随着她们一起成长,并不仅仅属于小孩子。她说过她的梦想是做一家童话主题酒店,把酒店的外观和内装修都做成一个个童话里的独立情境,唯美梦幻,在酒店里的各个情境里设计一些互动的环节,让童话人物穿梭在酒店服务中。客人住进酒店,就置身于真实的童话世界里,可以和童话人物一起去地下室探秘,可以随着美女与野兽一起在城堡里翩翩起舞,可以在童话世界里留下自己的痕迹和创造。而且魔幻城堡c南瓜马车c王子公主的舞会c丑小鸭变天鹅的湖泊,一定会吸引大量的婚礼在童话世界里举办。 kent一直在想,他能够帮她实现这个梦想。 他刚才看了招标要求,突然觉得,也许这是一个合适的项目,来做一个童话酒店。他说了自己的建议之后,晴朗很是惊喜,她没有想到,和他一次闲聊中的话题,他居然记得她说过的每个细节,而且会认真的考虑付诸实施。 kent扯过几张白纸,开始在上面勾勒出酒店的设计草图,演示他具体的想法给她看。“酒店的每个房间都可以因为盛载不同的故事主题而不同,三只小猪里有纸房子c木头房子和砖房子,我们就用这三种材质来做三个房间,围成一个独立的主题区域;酒店内部可以分成若干个这样的主题童话空间,移步换景,客人可以选择自己属意的空间入住;内装设计上突出梦幻和唯美的调性,例如睡美人的房间会有一个巨大的花床,和被枝蔓缠绕覆盖的巨大的花窗,站在城堡的花园里,可以让每个人心生向往和想象房间里的情景;白雪公主的南瓜马车可以停在酒店门口;酒店的餐厅是亮点,做成一个水上餐厅,用人造水晶和活水铺设地面,如临虚蹈步;透明的中央舞池横贯餐厅,巨大的黑色钢琴居中,白雪公主和王子以及来宾们都在舞池中偏偏起舞,还可以举办假面舞会。就餐的座位环绕舞池,餐桌和座位雕刻成盛开的花朵,仿佛盛开的花园,客人就住在每一朵花的花心里。侍者们是带翅膀的精灵,往来于花朵之间一一一一一”她有些出神地看着他纤长的手指握着笔在纸上刷刷地涂抹勾勒,建筑的轮廓和房间装修的主体部分便很快在他的笔下活过来。 她并不知道kent的童年并没有多少时间让他看童话书,所有这些故事里的细节,都是他在她说过之后,去看了很多童话书才知道的。 接下来的很多天,晴朗和kent一直在一起,一边讨论一边画图,她负责文案,他负责把所有的设想付诸于图纸,并且他还联系了一个和凯勒美国合作过的建筑材料生产商,他们能提供像乐高一样可以拆卸组合的集成建筑组块,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按照图纸提供定制的组块,只需要在施工地点拼装组合即可,建设工期和建筑成本都会大幅缩短。 交了标书之后,晴朗准备休年假,在回家之前,她还有个计划,这个计划已经酝酿了一段时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彩云之南 "第三十五章彩云之南 这个计划和kent有关。自从鬼蜮事件之后,她就一直在寻找机会实施计划,她有把握,一定会有点儿用。 “嗨,我要休年假了。准备去云南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答应过可以免费给你当导游的。”晴朗在休假的前一天,假装临时起意的随便一问。 “年假?多久?”kent首先想到的是他将有多长时间看不见她了? “大约一个月吧。我家在新疆,而且我还要去云南。所以我又请了几天假。去云南呢,我们可以结伴同行,aa制,各自负担旅费。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那里。”她就是很笃定,kent会答应。 kent 和晴朗一起飞云南,他并非被她关于云南风光的描述所蛊惑,只是想和她多待几日,便能从分离的时间里减少几日。 到云南的次日晚上,晴朗拉着他坐上了一辆开往大山里的车,车上除了他们,还有一对老夫妇。她很神秘地说,他们要去的这个地方,必须得晚上去看,才能看到想看的东西。他的好奇心本就很淡,问她是什么,她不肯说也就算了。 车在山路上盘旋了很久。 热带雨林的夜晚,氤氲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和薄雾,静谧幽深,漆黑的山路上只有车灯照亮了仿佛没有尽头的路。他有些不安,便不由地脊背挺直,肌肉也有些僵硬,偶尔看看窗外的密林,便迅速把目光调转回来。 晴朗戴着耳机在听音乐,感觉到他的异常,她便把右边的耳塞摘下来,塞进他的耳朵。欢快的旋律中,为了将就耳机线的长度,她将头微微侧向他的肩膀,几缕发丝蹭着他的脖子,微痒。她轻声跟着旋律在哼唱歌词,她的气息是甜美干净的青苹味道。鼻端耳际眼底都是她,他的心慢慢从紧张中舒缓安静下来。 下了车之后,有人来接他们,是当地的导游。他们跟从着导游,开始徒步上山。山路崎岖逼仄,行到一半居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地面变得湿滑难行。晴朗便很自然地伸手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指。他的心猛地像被重击一下,手指跟着痉挛了一下,都说指尖是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诚不欺我,他的心脏能感受到她手指的纤细柔腻,她指尖划过他掌心的悸动酥麻,然后她收拢五指,将他的整颗心轻轻握住。 她在身边蹦蹦跳跳地上下台阶,打破了山谷的寂静和暗夜的诡秘,他的心被她握在手中,从未有过的安宁。这一刻他曾想像过多次,但还是觉得这种感受是想象中没有的。他想象到了悸动,没想到安宁。 那一对老夫妇也是紧紧的手牵着手,老头子不时地扶一把身边的老伴,提醒她注意脚下。kent便突然想,有一天等他老了,身边如果还能有晴朗,会是什么样子? 最后,他们终于进了一个山洞。 山洞里一团漆黑,他们手上的手电筒照到两侧的山壁上,黑色的石壁上长满了青苔和藤蔓,触手间冰凉潮湿,有些地方需要侧身才能通过。在石缝中深入,黑暗逼仄中,kent再次紧张起来,他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变得粗重急促,他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心的汗冰冷濡湿,让她有些痛,让她想起那晚在鬼蜮的洗手间找到他时,那张苍白抽搐的脸。 她也紧张起来,有些担心自己的冒险会不会是另一个错误?她将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胳膊上,安抚地从上到下抚了抚,像是安抚一只因受惊而拱起背c每一根毛都竖起的猫,然后手放下来,和牵住他的那只手合起来一起握紧了他的手,她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 “不用担心,我在你身边,我们都在你身边,什么事都不会有。往前走,我保证你不会后悔来这里。”她的声音和手心的温暖,如有魔力一般。他点点头,身体依言放松了一些。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脸色。 终于穿过最后一道洞隙,眼前豁然开朗,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正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山洞中,而山洞的两边洞壁上有无数颗蓝色的星星在闪烁。星星不停地闪烁明灭,闪耀着深浅明暗不一的蓝色光芒,仿佛暗黑色的苍穹里洒满了无数的璀璨钻石。只是记忆中的夜空没有哪一刻能有如此众多的星星同时出现,星光交汇重叠,几乎叠在了一起,蓝色的星星汇成了两条河流,在身侧的洞壁上一路向前铺陈流淌而去,如璀璨的银河,又如钻石缀织的飞毯,划开了夜空。导游早已经关闭了手电筒,整个山洞里唯一的光源便是这来自这大自然的造化之力。 那是无数只奇异的萤火虫,聚集在山洞的两壁上。每一只小虫宛若透明的身子透出极美的宝石般的蓝色荧光,因为极度的黑暗和极多的数量,辉映成震人心魄的自然光源。 kent动容地凝视着这一片美到极致的蓝光,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地说:“我想让你知道,黑暗中不仅会有噩梦c伤害c恐惧,也会有光芒c美好c惊喜。我想用这些美好的画面,更新掉那些不好的记忆。下次如果你再陷入黑暗,你就会想起这些萤火虫。它们可以自己发光,照亮黑暗。”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这一刻他突然如醍醐灌顶,她来云南,是为了自己。胸臆间翻涌的情绪瞬间便倾了他的沧海,潮水奔涌着拍岸。潮湿澎湃的泪意,堵住了他的喉咙,再不受控制地自眼角滚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侧过头去,不让晴朗他的泪正在脸颊上奔流。 好在晴朗没有注意到他此刻的异状,她正满心惊艳和欢喜。她只是在网上看到过别人拍的图片,远不及亲眼所见的这一刻如此震撼。从看到图片的那一刻起,她就想到要带倾城来亲眼看一下,把刚才她说的那段话亲自说给他听。她要把这属于黑暗中的极致美景送给他,把此时此刻永远地留在他的记忆里。 她不知道在他过往的生命里究竟发生什么,从此让那些不堪的经历和黑暗建立了牢不可破的联结,让他只要身处黑暗就会如此恐惧失控。她也没有办法将那些过去的联结拆除,但是她至少可以增加一些新的联结,让他知道黑暗也可以同样代表着美丽c快乐c惊喜。这样有一天他再独自身处黑暗时,他就会想起这些美好的回忆。随着这样的场景越来越多,也许就会冲淡原有的那些痛苦的记忆。 这就是她的计划。她做到了。 他们久久地并肩伫立在黑暗中,十指相握,呼吸交缠,看星海辉煌,明灭闪烁。 下山的途中,雨下大了,他们便在’神秘小屋’里躲雨。 其实这是个礼品店,售卖一些山货特产和纪念品。晴朗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一只萤火虫,树脂雕的,和真的一样大小,看起来很逼真。最特别的是它能发光,就像山洞里看到的那种蓝色荧光,因为身体里藏着一块小小的太阳能电池板。 她看了看kent,心里一动,便解下手腕上那条用皮绳编织的手链,拆下两股,连接在一起,将萤火虫串成了一个项坠。然后示意他低头,他顺从地让她将萤火虫挂在了他脖子上。 晴朗很自然地把昨天晚上的山洞之行伪装成云南之行中的一个景点而已。随后他们去往其他地方继续旅程。 他们住在丽江的民宿里。爬上一个陡坡,高高的石阶边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一簇簇的紫色粉色白色,客栈的幌子迎风招摇。 一个很有当地特色的小院。 踩着吱呀作响的竹制楼梯,上到二楼,临窗可见院子天井里老板娘在洗衣服,院子里已经洗好的被单如洁白的大鸟般在风中鼓荡着,散发着洗衣粉洁净的味道。 晚上的丽江古镇,流水绕户,小桥石板路横斜着四通八达,信步游荡,小街游人如织c处处旖旎多情。各种云南小吃就在廊下烹炒煎炸,食客都愿意在户外临水而坐,欣赏着小镇夜色,大快朵颐。 晴朗走走停停,不住嘴地吃,kent吃的不多,说的也不多,他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点一堆各式小吃,再看着她食欲很好地都吃掉。 他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没有一般女孩子的矜持作态,两手并用,眼睛笑得弯弯的,一脸幸福。让他也不由觉得,吃东西果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以前他从不知道何为幸福?她说过,幸福就是和你喜欢的人一起安心度日,享受一段时光。现在他亦觉得的确如此,其中也包括她一脸坏笑地让他闭上眼睛,然后把一只炸得金黄的竹虫塞进他的嘴里。在他点头说好吃之后,再让他看那满满一盘子虫子,让他几乎把胆汁都吐出来。下一次是蚕蛹,但是他还是会闭上眼睛,万分痛苦地让她得逞。中文里有个词他觉得很赞,用在这里就叫做‘甘之如饴’。 直到晴朗看着路边的美食,满脸无能为力的遗憾,他们才一路散步回去。她说吃的太撑了必须运动,于是被她拉着去逛那些手工艺品店。 丽江古镇上这样的店很多,出售一些手工制作的银饰c披肩c地毯c装饰品,都是她的心头好。她披着一条大披风,颜色和图案是夸张浓烈的民族风,号称上雪山的时候可以用。 她的一头如海藻般茂盛的长发挽成髻,斜插着一只垂着长长银流苏的簪子,还别着一只银梳子,耳朵上带着同样繁复的银耳环,手腕上同时套着五六个不同纹饰款式的银手镯,走起路来浑身上下都叮当作响,很开心地问怎么样?他想了想,说很像个吉普赛女人。 她立刻很满意地点点头说,我最喜欢吉普赛女人,自由又神秘,随性又热烈,爱恨分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怎么活就怎么活。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她用远低于报价的钱买下了她身上的所有,就那样叮当作响地离开了那家银饰店。他要付钱但是遭到了拒绝,她说,自己买给自己是成就感,是一种乐趣;收到礼物是惊喜,是另一种乐趣。但是这一种呢,不属于两个中的任何一种,所以,我不喜欢。 他便不再坚持。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两人都有些出汗。洗浴的地方在院子里,是个竹篱围起来的简陋浴室,可以冲凉,但是没门没锁。 晴朗拿了换洗的衣物和洗浴用品进去,才发现浴室如此天然,竹篦子一围,半露天的。浴室里吊着一盏摇曳的风灯,昏黄微弱。朴拙的竹墙上偏偏还体贴地挂着一面镜子,让她一下子便想起看过的日本恐怖片,女鬼从镜子里出来的镜头。 她害怕的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抱着东西逃出来。居然看见kent正站在不远处院子里的树下,眼睛正看向这边。他站的这个位置能看到院子各个角落通向浴室的小径,有没有人靠近浴室一目了然,又不至于过分接近,引起尴尬和误会。 很显然,他在给她守门。 看见晴朗抱着东西鼠窜出来,他愣了一下,她看见他,也满脸讶异,但是她很快就明白了他站在那里的原因。她冲他吐了下舌头,笑得有点尴尬。这下他也明白了,便说:有事你叫我,我就在这儿。 晴朗很开心地转身进去洗澡了。浴室没有顶,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听到四下里的虫鸣,想到他就在不远处,随时能听到她的呼唤,她心里什么害怕都没了。 韩剧里经常有一句台词,我会守护你。她第一次对这句话有了感觉。 洗完澡出来,果然看见他仍然在原地,斜倚着树干,好像连姿势都没有变过,眼睛还是紧盯着这边。她一出来,他便站直了身子。他准备送她回楼上的房间,然后再去洗澡。 晴朗走在前面,心里想,他的内心其实很细腻,为什么表现出来的情绪却如此单调?除了被她撞见的酒吧里的那次,她几乎就没看见过他有过其他稍稍强烈些的情绪,无论是喜欢,还是恼怒。 第二天早晨洗漱的时候,老板娘笑着问她:“姑娘,那个是你的男朋友吗?小伙子真不错呢,长得俊还那么体贴,我昨天看见他在浴室外面帮你把门了,呵呵。” 她的脸居然红了红,赶紧说:“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一般朋友而已。” 老板娘显然不信:“我不会看错的。他看你的时候,目不转睛地。你都走出去好远了,他的眼睛还是跟着你。他是喜欢你,肯定没错啦!” 倾城喜欢她?倾城于她而言,是她徒弟,是个怪小孩,他活在网络世界里,和她的现实世界从来都没有交集,却是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但她从来没往这上面想过。 那么kent呢?她觉得很分裂,有时候倾城会附体在kent身上,就像他们俩从来都是一体的,她会忘了kent的存在。而有的时候她会怀疑kent就是倾城这个事实,觉得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人。 但是kent,即使他不是倾城,也还是有很多可爱之处。 今天的行程是去雪山,他们乘坐缆车直接上到海拔4500多米,然后再步行攀登雪线以上。山下是夏天,而这里却是真正的雪山。 两人从背包里拿出滑雪服穿上,又带了两个氧气瓶。kent提议要不要多带一个?晴朗嫌重不肯带。他说我来背,坚持还是多带了一个放在了自己的背包里。她真带了那条艳丽的大披肩,把自己裹得像个彩色的粽子。 他们顺着被积雪覆盖的缓坡一路向上,开始同行的还有一些其他游客,渐渐就拉开了距离。有的人觉得有高原反应呼吸困难,不多久就调头返回。晴朗从小就喜欢玩雪,不停地抓起身边的积雪,捏成雪球砸到kent的脸上,他带了护目镜,好几次都被砸中鼻子,开始他只是躲避,并不还击。次数多了,便也随手抄起一把雪扔过来。她一边笑着躲避,一边想,我就不信你这个面瘫脸就不会急眼。就算你的心是一口枯井,那我就扔一只青蛙进去,让它吵死你。 kent虽然只是被动还手,但是准头极好,晴朗没带护目镜,一个雪球正打中她的眼睛,她哎哟一声,脚下一滑便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捂着眼睛。他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跑过来,也蹲在她身边,试图拉开她的手,着急想看看她的眼睛怎么样了。不料晴朗垂在身体一侧的手突然就抓了一个雪团,没头没脑地就往他脸上抹上去。他和她此时离得极近,心下正焦灼,又毫无防备,被抹了一脸的雪,眉毛眼睛都被雪糊成一团,顿时僵在那里不动了。 她放下捂着眼睛的手,得意地大笑起来,兵不厌诈,古人诚不欺我! 突然间,kent将满是雪沫的脸闪电般欺近晴朗的脸,在她的脸颊上左右蹭了蹭,好像一只淘气的小狗。她没料到沉静如他,居然会这么做,猝不及防间被沾了一脸雪,瞬间石化。 kent得手之后并没有后退,两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他心里一片茫然,却被一股奇异的力量驱使,他缓缓再次趋近她,用自己的唇去找寻她的,仿佛只是沙漠中的旅人在历尽跋涉寻觅后看到水源,不需要思索就会趋近去撷取般,发乎于情,自然而然。 一抹芬芳而冰凉的柔软触感,让他的心掀起狂潮,将他的所有感觉所有力气都裹挟而去,在十数米高空绽开巨大的浪花,全身肌肉都为之深深战栗,只想碎裂c融入c沉溺进那一片浩瀚的深蓝。 晴朗先清醒过来,像只受惊的兔子往后一躲,头便咚的一声撞到后面的山壁。kent从震动和迷离中清醒,本能地伸手去护她的头,一伸手又吓得她一躲。他被她的动作连续打击,回过神来以后,立即站了起来。白皙而缺乏血色的脸此时赤红一片,连耳廓都红了。 她的心也跳得极快,感觉脸颊滚烫,掩饰地四下看了看,发现远近白茫茫的一片,只剩下他们两个,便有点奇怪地哦了一声。然后主动伸出手,示意kent拉她起来。他伸出手,将她拉起来,又帮她拍打掉身上沾的雪。两个人继续向前,气氛有点沉闷。 她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看他,看见他木着脸好像在和谁生气一样,默默地低头走路。想起早晨客栈老板娘的话,心里想自己可能真是有点迟钝,也许他真的有些喜欢自己。 那么自己呢,对他究竟是什么感觉? 她对自己说,他们俩现在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自己想要帮助他而已。 然后她的脑子里又一次出现了倾城。 那么对倾城呢,究竟是什么?她一直觉得,她情不自禁的关心kent,是因为倾城。自从17岁那年相遇,他们走过了最美最初的那段时光。 脑海中闪过很多记忆的碎片,只是这一次,在记忆中复活的倾城,有了清晰的形象,他就是kent。无比鲜活无比真实。 kent此时心里的感觉却是受伤和懊悔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神经去冒犯她,好像那一刻完全不受控制。而她的躲闪和惊吓,重重地伤到了他。他还完全没有准备好,准备好去面对她的拒绝。 想着心事,两个人不知不觉中走出了好远。再往前走,便觉得呼吸逐渐有些困难,晴朗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终于不再逞强,老实地开始捧着氧气瓶吸。kent看了看腕表上显示的海拔高度,又看了看远近的情况,提议折返。她觉得胸腔越来越难受,而且胃部也隐隐作痛,乖乖地点头,两人往回走。 过了片刻,kent注意到晴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使他从缠住自己无法呼吸的强烈情绪中暂时挣脱出来,他停下来问她怎么了?她喘息着说:不知道为什么,胃很疼,而且喘不过气来,胸口闷。 他用手扶着她,让她靠着他,尽量分担一部分她身体的重量。两个人走的很慢,虽然他也有些呼吸沉重,但是无论晴朗怎么说,他始终都没有吸氧。 他大概估计了一下回去的路程,以晴朗现在的状况,他们可能会花相当长的时间,他得把氧气留给她,以备不时之需。又走了一段,她的胃疼已经演变成她很熟悉的胃痉挛发作时严重状况。她有胃病和十二指肠溃疡,每次发作都会几乎痛昏过去,换季换水土时最容易诱发。昨天晚上她吃了很多当地奇怪材质的辛辣小吃,现在便于高原反应下突然发作了。她按住胃部,虾米一样弯下腰,已经疼的脸色惨白。 kent立刻就在她身前半蹲下了身子,示意她上来。她没动,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强行背起她,她挣扎了一下,他沉声说:别动!是下坡。她便不敢再动。 路虽然并不难走,但是有积雪,同时又是高原,背着一个人走,绝不轻松。晴朗咬着牙,忍住一阵阵抽搐的疼痛,两只手搂住他的肩膀,他的背很宽,虽然略显瘦削,但是能感觉到衣服下的肌肉紧实有力。 他走的很快,比两人来时步速快了许多。显然是担心她的病情,想尽快下山。她能看得清他耳廓上微细的汗毛,闻得见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听见他的呼吸和喘息。汗水正顺着他的发际渗出,晶莹的一大颗,顺着他深邃的轮廓线流下。她伸手用手背帮他擦去汗水,然后把氧气瓶的罩口放在他的口鼻处,他抗拒地摇了摇头,但是她扳住他的肩膀,坚持不肯挪开,他只好吸了几口氧气。 “我没事,我比你耐力好,吸些氧气你能舒服些。”kent稍站了一下,腾出一只手,把他胸前背包里的那只氧气瓶也拿出来给她。 有的路很狭窄,为了选择平坦的地方走,会碰到路边的荆棘和多刺的树枝,他总是小心地为她拨开前路的障碍,任由那些粗硬多刺的枝条扎着自己。 幸好他坚持多带了一只氧气瓶,靠着它,他们总算走到了缆车站。 走到那里时,kent的衣服上,胸前后背和肩膀的颜色明显深了很多,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内衣和外衣。坐上缆车下山,晴朗蜷缩在座位上,皱着眉头吸气忍痛。他半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两只手用力地搓了半天,把搓热的手掌按在她的胃区。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包装吓人的礼物 "第三十六章包装吓人的礼物 下了缆车,打车直奔医院。 急诊室。 他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她疼的满头都是大颗的汗珠,他几步跑向分诊台,抓住护士就开始叙述她的病情。 他说的是流利的中文,此时他已经完全顾不上掩饰自己。护士听完他叙述病情,刷刷开了单子,让他去办理手续交费。他又说了几句,护士点了点头,指了个方向,他便又飞快地跑回来,一把横抱起弯腰蜷缩得和虾米一般的晴朗,直奔护士方才所指的那间急诊室,那里有临时床位。他放下她,让她在床上躺下来,又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给她盖上,说了一句,我去办手续,坚持一下,很快就好!这几句话也是中文。她点了点头。 他回来的很快,将单子交给护士。医生已经初步诊断过,是急性肠胃炎,开了药和点滴。他拿着单子再次去交费c取药,看着晴朗疼的发白的脸色,心中焦急,便不禁低低咒骂了一句,大概在吐槽医院的办事效率,说着话,人已经跑远了。 点滴里有镇痛的药物,痉挛的疼痛很快缓解了。经过长时间的折磨,晴朗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小小的脸露在白色的被单外,也是没有血色的苍白。kent坐在她床前的椅子上,看着她终于不疼了,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才觉得自己也是浑身酸痛。 “你的中文是和谁学的?”她突然睁开眼睛,用中文问。 kent的肩膀不自觉地微微一颤,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stan中文很好,我和他一直在练习说中文。”他的回答也是中文。 “为什么?”不知道是问为什么没告诉她,还是问stan中文很好,干嘛还总拿东西来麻烦她,一会儿让她翻译,一会儿要她解释? 又是一阵沉默,久到她觉得他不会回答了,他才说:“我没告诉你,我会中文,是因为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理由能来找你。”他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只是声音闷闷的。 他的言外之意让她又想起今天在雪山上的那个吻,晴朗心里乱了乱。 “谢谢你,今天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她话虽说的很客气,但语气温暖真挚。 kent听了这话,身子却一震。他当然知道,她很少和朋友客气。客气呢,就是划清界限的意思。他瞬间便恢复了平素的彬彬有礼,几乎没有温度地说:“不客气。” 晴朗听了也是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尴尬的场面,便闭上了眼睛。药物里镇静的成分让她昏沉欲睡,倦意袭来,她感觉到有人把她的胳膊塞进了被子,小心地摆弄了一下她扎着针的那只手,放在一个让她舒服的位置。低低说了句:“睡一觉吧,我会一直看着你。” 因为晴朗的身体,他们取消了第三天的行程。 早晨,晴朗从睡梦中醒来,发现窗外在下雨。天色尚早,她却再也睡不着了,想着雪山上脆弱时对他的依赖,他背着她,闻着他的气息,听着他的心跳,她的手臂环绕过他的脖颈,他的汗顺着额前被濡湿的发丝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还有那个吻一一一一一 但是在医院里和回来的路上,他只是照顾她,问她需要什么,再也没有和她有过其他的交谈。 她把窗户推开,潮湿的带着雨味的空气微微有点凉,她想着心事,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打了两个喷嚏,才发觉有点凉,准备再回到床上去。 听见门口有动静,回身看去,kent站在门口,端着一个木制的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白粥和一碟小菜。“你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吃,喝点粥可以保护胃粘膜。”他们住的是一个套间,中间隔着一扇门,昨晚为了方便照顾她,门没锁。 注意到她开着窗子,站在那里微微瑟缩着,他把粥放在床头的小柜上,皱着眉头。 她便一溜烟地跳上床,他把托盘拿过来放在她旁边,端起碗递给她,是一碗紫米粥,大概熬了很久,糯香绵软,那盘小菜翠色欲滴,看上去便引人食欲。 她抬头看他:“客栈这么早就供应早餐了?”院子里很安静,大家应该都还没起床。 “粥是我熬的,小菜是老板娘昨晚做的,我给你留了点。”kent 淡淡地说。他的眼圈有些发青,昨晚因为担心晴朗,他没敢让自己睡着,夜里好多次偷偷进来看她,她吃了药睡的倒是很踏实。 她一边喝粥,一边想,他看上去冷漠,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却也可以这般细心体贴。真的是很矛盾呢。 喝完粥,他把碗筷收拾好,就准备出去。她注意到他穿的很单薄,淡青色的圆领衫,薄棉质的,很宽松的套在身上,早晨大概刚洗过澡,半湿的头发有些凌乱,有一缕垂在额前。他平时的衣着就像他家里的布置一般,讲究严谨到一丝不乱,难得此时看上去却像邻家的男孩,家居而亲切。 看他一直沉默寡言,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晴朗想起自己陪他来云南的初衷,便有些自责。 她想着,脑子便一热说:“先别走,我们聊聊天吧。” kent一愣,看上去有点紧张,显然很意外这个邀请,从昨天开始他俩之间有了种微妙的尴尬,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化解。他顺从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那椅子是木头的,硬硬的看上去就不会很舒服。晴朗想了下,往边上挪了挪,递过来一个大枕头靠在床头,拍一拍示意他也坐上来,很自然地说:“下雨天最适合躺在床上聊天了。我和许烨上大学那会儿经常下雨天翘课赖在床上聊天。” kent的脸又一次可疑地红了红,样子有些扭捏。 晴朗又拍了拍枕头催促,语气里是一片心无城府地坦荡。看他踌躇,她眼睛一瞪:怎么?还担心我非礼你不成?”从昨晚开始,她把所有会话模式都改成了中文。 他脸居然又红了,仿佛害怕她说出什么更让他难堪的话,他赶紧顺从地在她旁边躺下去,半靠在床头,和她保持着尽可能远的距离。 她看了看他泛红的耳根,心里偷偷笑了会,想了想,说,“咱们聊点什么呢?” 他看着床前面的墙,好像浑身的肌肉都很紧张,很不自在地建议说:“讲讲你老家吧?” “我老家在新疆,是维吾尔族自治区,和云南一样,是少数民族居住的地方。你不要以为中国就是北京那样子,其实中国很大也很不同。我上大学的时候,坐了三天的火车,才到学校。同学们听说我是从新疆来的,都问我那里是不是去哪里都骑着毛驴?他们大概只是好奇,但是听起来很容易让人理解成一种轻蔑。不过还好我从来不会这么想。其实你看我长的不像少数民族吧?要是像少数民族倒好了,新疆姑娘都很漂亮的,像你一样浓眉大眼,五官深邃,不像我长得这么二维。可我爸妈都是汉族,是外来户。我上学的时候,是个丑小鸭。”说到二维的时候,她比划了一个平面,她说的是脸,他的眼睛却不自主地落在她的胸前。并且看着她,无声地笑了下。她注意到他不怀好意的笑,用胳膊肘使劲往边上一捣,正撞在他胸前的麻穴上,他忍痛哦了一声,做正色状,眼睛里却仍闪着笑意。 “我上初中的时候,很喜欢我们班长,他是回族,长的特别好看,尤其数学特别好。多才多艺,会很多种乐器,那个时候我最喜欢的歌都是他曾经在联欢会上唱过的。可是他喜欢的是我们班的班花,一个维族女孩,她长的很美,长长的头发梳成好多小辫子。那时候我整天抱着小说看,把眼睛都看近视了,戴个黑眼镜,身体协调能力还特别差,玩游戏时总是很笨拙,人家都不乐意带我玩,因为会拖人家后腿。他不喜欢我也很正常。”她自嘲地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迎上他貌似很同情的眼神。 “我在的那个小城,汉族很少,从小我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爸妈都希望我们家能不被当成外来户,能真正被接纳。不过我并不觉得和别人不一样有什么了不起的。后来妈妈离开了,爸爸另外娶了当地的一个维族女人,生了弟弟,他长的像他妈妈,很漂亮。爸爸和后妈都很喜欢弟弟。爸爸不想被当成外来户,所以才娶了她。弟弟出生后,更显得家里只有我和大家不一样了。有了弟弟以后,爸爸忙着做生意,没什么时间关注我,有时间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也只看得见弟弟。后妈当然只爱弟弟,那时候,我觉得有些孤独。我很想奶奶,奶奶在外地,小时候我是被放在奶奶家带大的,后来上学了才被爸妈接回新疆。刚回来的时候我很不适应,天天哭闹着要回去,便给奶奶写信,求她把我接走。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几个字,也不知道写信要写具体的地址,信封上就写’平罗奶奶收’,我以为这样奶奶就会收到。后来那封信还没寄出去就被爸妈发现给收缴了”。 “哦,我怎么跟你说到七岁之前的事了?”她发现自己信马由缰说跑题了,又回来接着说,“奶奶跟我说过,所有不一样的孩子都是上天的宠儿,是上天挑选出自己最美丽的天使送给人间做礼物,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加的丰富多彩。”所以,很孤单的时候我就大声告诉我自己,我没有她们漂亮,我不会玩游戏,爸妈都不喜欢我,因为我是特别的,特别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kent像平时一样,专注地听她碎碎念,只是眼神亮亮的,比平时多了些情绪。 晴朗看着他笑笑说:“你看,其实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些沟沟坎坎。奶奶说,所谓的坎呢,过去了,就是门。过不去呢,就是坎,关键看你自己了。都说单亲家庭的孩子心理都不会很健康,但是我却因此从小就练就了超强小宇宙。” 她扳着自己的膝盖给他看,“瞧见没?这个疤。是有一次从树上掉下来弄的,当时流了好多血,我就用树叶子擦擦,一瘸一拐的自己走回家去。十三岁那年初潮——一”她脸也不红,还跟他解释了一下啥叫初潮,“—一我自己就把自己料理了,完事后我后妈才知道。后来我高考,估分填志愿选学校,都是我自己拿主意。我选了一个离家最远的学校,第一批录取的第一志愿,就是为了离开这个家。然后我自己找工作,跳槽,按我自己的心意生活。让自己一天天成为现在的样子。我喜欢现在的自己。我也很感谢我爸和后妈,虽然他们没有给我足够的爱,但是他们毕竟让我上了大学,让我可以积攒能力开始自己的人生,让我可以自己爱自己”。 kent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找到自己的鞋子穿起来,去给晴朗倒了一杯热水,背过身去的那一刻,时间刚刚够没有让她看见他的泪掉下来,再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留痕迹。他把水杯递给她说,“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么多!”他知道她很少跟人提起她的家庭和童年,即便是跟倾城,也只是模糊地带过。他知道,虽然她率性直爽,却没有人会对自己不幸福的童年毫不介怀。一直以为她这么乐天开朗,必然是来自一个很有爱c很富足温暖的家庭,什么也不缺乏地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却原来不是。她为什么今天肯对他说这么多? 晴朗想着在鬼蜮的洗手间里看到的kent,想象着他曾经可能经历过什么,轻声说:“我看过的一本书说过:每一种经历其实都有特别的深意,哪怕是苦难。苦难和挫折很可能就是上天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只是这个礼物包装的吓人了一点。但是只要你能耐心地拆开包装,打开它,就会发现它其实不是它外表看上去的那么难看。我把这句话送给你,以后你要是遇到不顺心的事,就多等一等,耐心一点,也许最后会发现,原来是个惊喜呢!?”晴朗说这段话的时候,是看着kent的眼睛说的,说的很慢很温柔,她知道他能听懂她的意思,不论过去经历过什么,她希望他能释怀,只牢牢记住那些美好的片段。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催眠了一般。 檐下雨声潺潺,老房子的青砖石瓦被雨滴敲打的叮咚作响,窗上的白纱帘被风吹拂而舞,晴朗的声音停下来的时候,时光静好,慵懒缱绻,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她突然觉得这一幕似乎很熟悉,她和kent似乎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他们好像一直以来就生活在这里,每天早晨一起醒来,坐在床上吃他做的早餐,赖在床上聊天。她不知道这种熟悉的感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眼前的一切仿若梦境。 kent突然仿佛从催眠中醒来:你就是上天送我的礼物。 晴朗被夸之后一激灵,听着便觉得别扭,并且她很快就找到了别扭的原因。她跳起来,半跪在床上,伸长胳膊,狠狠一记敲在他头上,“拜托!我怎么包装的难看啦?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很难看了?我是心灵美,但是外表比心灵更美好不好?” kent一缩脖子,就势被敲昏在床上,两只手枕在脑后,很惬意地伸长了腿。他的心从昨天在雪山上开始,就像一直处于高原缺氧的状态,沉闷的喘不过气来。虽然背她下山,有了比以往更加亲密地身体接触,可是他能感觉到长久以来他们之间那种默契,突然被人打破了。然后她对他是小心翼翼的,仿佛是怕自己的拒绝刺激到他,让他感觉很不好,仿佛自己是个病人,需要她额外的体恤怜悯。 现在却突然感觉到一阵轻松,倦意便立刻袭来,昨天白天强体力的消耗,晚上又几乎一夜没怎么合眼,他真的很困。他闭上眼睛,居然很快就在晴朗继续叽里咕噜的声讨里睡着了。 等她发现时,只看见他孩子般的睡颜,显示着纯粹的放松,他略长的黑发凌乱地垂在额上,挡住了他的眼睛。浓密地长睫随着气息的起伏安静地翕动着,唇角似乎还残留着刚才被晴朗声讨时的笑意,微微地向上扬起。 她弯腰瞪着他,睡的这么快?视线落在他微微张开一点的唇上,湿润的殷红,昨天在雪山上的那一抹柔软辗转便突然重新回来,那轻柔的触感便仿佛一束电流般,由大脑直击到心上,她的心狂跳起来。 她退后一点,一手支颐,侧躺着看他。心里一阵恍惚。 在云南待了四天,病好后他们一起去昆明,去看石林,吃过桥米线,最后在机场分别。 kent回北京去上班,晴朗飞回老家继续她的假期。他买了比她晚一个小时的航班,坚持要等她上了飞机才走。 登机的时候,晴朗回头,看见他正遥遥的注视着她,由于登机结束而变得空荡荡的候机厅里,他颀长的影子显得形单影只的寂寥。心里居然又闪过熟悉的不忍。她用力向他挥挥手,心里骂自己,自己又花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让我守护你 "倾城三天没有上线。 晴朗试图用离线信息留言,他也没回。她很是纳闷,心情也跟着低落。 她点击打开了他们所有的原始聊天记录,都是英文的,她一遍遍地自己去尝试听懂倾城说过的话,猜测和想象他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 他似乎没有兄弟姐妹,也从未谈起他的父母,但是她觉得他并不是没有父母。家庭经济状况应该至少在中等以上,因为不需要他打工,而且他对需要支出金钱的地方都不敏感。 他个性很冷淡c有明显的社交障碍,来自于童年阴影还是先天基因缺陷尚不明确。 计算机专业,多次病休导致仍然大学本科在读。 学习能力很强c记忆力过人,电脑极客,游戏高手。 最后这一点,晴朗是在和他一起玩网络游戏时亲身体会到的。他曾说过在真实的世界里,有很多对别人来说很容易的事情他都不会,但是他在任何一个游戏世界中,都如鱼得水,就像一头海怪在惊涛暴雨中的大海中畅游,浑身都散发着力量。那是他唯一会有较为强烈和正常情绪的地方。 无论怎样陌生的游戏世界,他都能用别人更短的时间c更快的速度找到出口c掌握武器c杀死攻击者c摧毁障碍。手脑配合的默契和灵活度,是晴朗至今仅见的。很多时候,他都能发现一些游戏的暗门或者可以利用的弱点,用随意的口气指出游戏设计和程序编写中的漏洞。 晴朗重新阅读这些聊天记录,皱着眉头回忆最后那天到底是什么惹到了倾城,让他突然不见了?她没说什么啊!她讨厌反复琢磨一个事,干脆去网吧打游戏了。 网吧里几乎都在打游戏,他们戴着耳机,手指翻飞,眼冒绿光,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晴朗并不喜欢游戏。相比游戏的世界,她更喜欢真实的世界,有温度有触感有味道。 但是倾城很喜欢玩,所以她也尝试和他一起玩了几次。 虽然他打的是网游,却是典型的“一起各自玩”的类型。他和别人绝无交互,不与任何人结盟,不加入任何团组,从不见义勇为,甚至路过也不会顺手帮助别人打怪,更不会请求别人的帮助。 晴朗实在并没有游戏天赋,她觉得一到游戏里,她的眼睛和手就不能好好配合,手也不听她使唤。好在倾城总能在摧毁自己的障碍c杀死自己面前敌人的同时,尚有十分的余力顺手护着她,一路帮她斩妖除魔,清除掉她前路上的一切障碍,有惊无险让她能够跟着他一路斩关向前,好像西天取经路上的孙悟空和唐僧。 晴朗经常几乎崇拜地看着他总保持在她身前身后三步以内的距离里,腾挪跳跃,手挥目送的抹了敌人的脖子,以刁钻的角度避开刀剑雷电的攻击,劈开前路上的障碍,为他们蹚平前路。 而且最让她稀奇的是,个性乖僻如他,却从来没有说过她笨,埋怨指责一概没有,只是一边打斗闪避一边冷静客观的随口指导,好在后来他已经能用中文指导了: “上前一步抓住那个绿色的兽环一一一一一” “闪开让我来一一一一” “你能集中火力去把前面那个门炸开吗?一一一一一” “哦,你不要打中我好吗?” “跟住我,保持距离。” “用我做掩护,不要露头” “站我左手” “趴下别动,等我清场” 所以,晴朗总是能很闲地四处张望,四处闲逛,顺便查看地貌,问一些很低级的问题: “为什么不从河里过?” “啊,你为什么把它炸掉了?” “哎,为什么不进这个门?” “哦,看看这个里面是什么呢?” “别动,那是炸药!”他百忙中,还能一边杀人,一边解说,告诉她这是哪里,那是用来做什么的。怎么才能获得技能点,这个能加血。这个就是隐形b一ss!” 游戏里多数只来得及直接语音,倾城的中文渐渐说的越来越好。 晴朗打开电脑,上了江湖,发现倾城依然是离线状态,不管是留言还是传呼也依旧没回应。 她突然心念一动,现在是倾城那边的深夜,他会不会在打游戏?她找出之前他们一起玩过的游戏账号,一个游戏接着一个游戏地登录上去找寻他。最后终于在他们第一次一起玩的游戏平台“星际联盟”里找到了他。 他们当时用的是“联命搭档”的方式注册的角色,所以,晴朗一登录马上就自动同步到他哪一级,并看到了他。 “星际联盟”是一个大型团组游戏:外太空的变异生命进攻地球和邻近的智慧星球,智慧生命们和人类一起组成了星际联盟,共同抵御侵略和杀戮,拯救地球。除了攻击和对抗,更多的需要角色之间的职业技能配合,属于谋略游戏。 看见倾城的时候,他仍旧游离在众多团组之外,完成他认为重要的任务,用他的方式做他想干的事。寻求接近“最终级别”的机会:突进变异生物位于外太空的指挥部。 看见倾城,晴朗没有问他为什么玩失踪?为什么不回信?师徒在一起一年多,她已经摸清了他的套路,这些问题会被他直接无视。所以她便也直接无视他,随心所欲的开始进入战场并滥用武力。她掉的血,丢的命,他自然会用自己的血和自己的命来贴补她,保证她能活着跟随他进入下一关。 今天,她上来不久就直接请求加入一个叫“解密者”的团组。解密者会遇到的任务更多的不是摧毁和杀伤敌人,而是为其他团组探索出口,解开密码c清理禁制c寻找线索,消除障碍,当然是在躲避开截杀,消灭敌人,保证自己活着的前提下。所以对这个组的成员的要求,既要求一定的杀伤攻击力,自我保护的灵活性,更需要脑子。 晴朗注册身份显示是个中国女孩,账号级别又高,当然受欢迎,马上就被该团组接收。倾城和晴朗是“联命搭档”,只要她进组,他就自然不能单独行动,自动被系统并入该团组。 晴朗看着屏幕上的倾城,正在奋战中却没来由地强行被转换了游戏场景,站在那里有些茫然的四顾,心里暗自偷笑。 他和以前一样,仍然一直在她三步以内的地方,手挥目送地干掉所有遇到的敌人和障碍,他没埋怨她不经过他同意就加入团组,仍然是平时那种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也不关注他们正在担当的职责,要完成的目标。 一直以来,晴朗都觉得他无论打什么游戏,目的似乎只有一个:就是一直往前走,把时间都走过去而已。因为要往前走,就要消灭掉沿途阻拦的障碍和力量。不会兴奋激动,也不会自豪骄傲,没有什么一定要在乎的事情,也没有目标和使命。在现实生活中是那样,在游戏里也是。 他们一起配合着突进了异形的一艘太空战舰的指挥舱,消灭了敌人,控制了中央处理器。他们需要解开密码,启动曲速引擎,把所有团组成员“空间转移”到下一关。 计算机程序开启,屏幕上出现一行不完整的算法。团组里有计算机专业的人,试了很久也没解开,大家纷纷询问还有谁是学计算机的。晴朗看看倾城,她一直在等他主动上前帮忙,可是他的虚拟形象就像睡着了一样,倚着不远处的舱门,做无所事事状。 晴朗对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说,“我同伴以前解开过这样的密码,不过不知道这个对他会不会太难了?”团组的其他成员一听他以前解过,顿时大喜过望,都纷纷催促。倾城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走上前,看了看。他敲击键盘,几下就将那行残缺不全的程序补充完毕。 密码解锁,他们进入了计算机控制中心,找到了下一个任务。他看了看,解释说:曲速引擎控制文件被破坏了,我们需要下到机械层,找到手动控制装置,手动开启。 大部分人需要留在转移舱,等待曲速启动,少数人去寻找机械层,启动手动装置。但是有人抽空看了游戏攻略,说手动转移只有3分钟的时效,去执行这项任务的人很可能赶不回来完成转移,就会失去进入下一关的机会。 这个游戏的残酷之处,在于它很考验人性。设计者要求团组必须高度信任,完美配合才能完成任务,有时需要有人主动牺牲个体利益,但是如果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能随着团组进入下一关,也就和原来的团组没关系了。被留级的人,一己之力无法突破重围,进入下一关,只能申请加入其它团组。一旦加入,除非团组集体放弃解散,不能主动离开。 队长主动说,我去!倾城似乎想了一下,然后说:“我和你一起”。 他知道,机械层也会有同类型的进入密码,解不开密码就进不去,所以他得去,但他没有解释原因。于是,决定派出他们两个去执行任务。 他的声音在晴朗耳机里响起:你留在这里,等会儿可以了,你就先去下一关。 这是在惦记她的安危吗?虽然是在游戏里,仍然让她觉得心里泛起了淡淡的涟漪。 在去机械层的路上,遍布机关障碍和软体异形的纠缠,软体异形像融化的章鱼的触角般流淌在下到机械层的舷梯和甲板上,黑色石墨般的粘稠液体所到之处具有强烈的腐蚀性,他们一边躲避粘液,一边要和章鱼无所不在不时突然出现的触角搏斗。倾城和队长一路恶战,其间队长的血几乎用尽,倾城将自己的能量包转移给了他两次,才总算进入到位于战舰最底部的机械层。 全战队的人都在旁观,惊叫声连连,有人问,真是高手啊,这位大神究竟从哪里来的?怎么在高手榜上从来没见过他的id?大家怕影响他俩,都在用文字悄悄沟通。 然后他们需要再次突破强大的密码障碍。当他们成功解锁,并最后在密布的线路中找到标记着曲速手动的旋柄时,才发现两人无法同时全身而退,必须有人愿意牺牲,留下来手动固定住曲速手柄,才能让其他人顺利完成空间转移,成功到下一关。 倾城对玩这个游戏的终极目标原本就没有游戏设计者预期的那种使命感,他只是习惯于玩任何游戏都要玩到终极阶段,这次任务失败了他正好可以退出团组,继续自己玩过去。所以,很自然地说:“你走吧。我留下”。 队长立刻不容置疑的说:你是陪我来的,路上还帮过我,我不能让你过不了关。再说,你打的比我好,还善于解密,更适合当队长,你带着他们去下一关。说着,队长就将自己的导航地图给了倾城,那是只有每个团组的队长才有的装备,能展示整个游戏的路线图和下阶段的主要关卡和任务项目。 倾城犹豫了一下,队长催促说:快点,三分钟已经开始倒计时了!倾城看了计时器一眼,又看了看队长,点了下头。然后就干脆地转身向外跑去。等倾城赶回转移室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完成了转移,晴朗还在那里等他,看见他回来,高兴的跳了起来,很快又奇怪地问:队长呢? 倾城言简意赅地说:先走。说着一把将晴朗拉进了转移区域,两人一起消失。 游戏过关后,倾城想交出导航地图,但是大家都很佩服他的能力,一致要求他接任队长。 倾城不善于言辞,更不会委婉推脱,直截了当地说:“我不喜欢打战队,我喜欢一个人”。 大家闻言都很诧异,心想那你跑这儿干什么来了?关键时候还那么神勇? 晴朗公开对他说:可是我们大家需要你啊! 同时悄悄私信给他:我想和大家一起玩,但是我一个人打不过去啊,你要保护我。 不知道到底是哪句话起到了作用。反正那天倾城最后是答应了。 后来晴朗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些天消失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又回到了平时的轨道上。 只是有一件事出乎晴朗的意料。 他发信息给队长,让他先不要加入别的战队,等着他。 队长甚是不解,怎么等?他又不能逆转进程回来? 结果,他花了一个晚上,用一个新账户登录(原来的id无法退出战队),一直从第一关打到队长那关,然后联系上他,只说了三个字:我来了。 当队长确认过这委实是个新id时,几乎心脏当掉,这也太逆天了吧,他可是打了三个多月才走到这一关的,就算他打过了,重走一遍,也不能一个晚上就通关吧? 倾城说:我们俩组团,去下一关找他们。 队长又一阵头晕,我们两个人的攻击值,怎么可能走到下一关,没有治疗者,没有射手,没有辅助,没有解密者,怎么玩?哦,就算你是个超赞的解密者。 很快,队长就发现,这个人是个多职业集合体,他很少掉血,便能一次次把能量包让给他,俨然就是个治疗者。然后他枪法比射手还快还准,身后都长着眼睛,任何方向即便是死角的隐藏攻击都逃不过他的余光,不住地提醒他,预判路线,几乎知道所有攻略,自然也是最好的辅助者。 队长彻底服了。当然他还不知道倾城并不是中国人,他的id等级虽高,却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而他自己已经是个有六年的老玩家。如果知道,他会吐血而死。 队长回到解密者小组的那天,全体队员都对倾城表示致敬,并一致同意把最好的装备先由他挑。 他没有说过,那一刻他是不是觉得高兴?但是晴朗感觉到他是高兴的。以后他没有再说过喜欢一个人自己玩的话,和她一起在解密者的团组里把这个游戏玩到了最后。 倾城把导航地图重新还给了队长,但是从此以后他会主动承担一些任务,尤其是涉及到团组其他成员不具备的专长时,他会提前把一些闯关攻略提早发布出来,也会主动承担辅助者的职责,不住提醒大家的站位,调整队形。 晴朗偷偷把一些精彩通关片段截成视频放在网上,有时候还会直播,观者越来越多。倾城很快就上了高手榜,来求攻略的人纷至沓来,还有很多电子竞技俱乐部找上门来邀请。虽然他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但仍然粉丝众多。 晴朗想,至少以后在一些他独自暗夜游荡的时候,他还是能找到一些真心喜欢他,崇拜他,愿意和他说话的人。 人都是需要被别人认可的。 有人说,别人眼中的你,其实是你认为的那个样子。晴朗却要把这句话反过来论证,别人眼中的倾城,并不是他自己认为的样子。他并不是怪物,也不惹人讨厌。 相反,很多人和晴朗一样发现了他的优点,他可以被人喜欢,被人需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泄密门 "晴朗和kent一起去了云南,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ax内心甚是兴奋,他很清楚,离间裴缜和kent最好的机会来了。 这段时间kent一直不露声色地支持裴缜,碍手碍脚,布兰琪却一直让他隐忍不发,说还不是时候。今天开会的时候,ax状似无意地问起,晴朗呢?又一敲自己脑门,埋怨地说道:嗨,看我这记性,她不是休假了吗?kent跟我说,他们一起去了云南。 裴缜正拿起杯子准备喝水,居然呛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ax体贴地递过纸巾,裴缜接过纸巾,一边低头咳嗽,一边摆摆手说谢谢,表示自己没事。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神色如常,只是两颊有些涨红。 ax心里暗笑,嘴上也并没再说什么。 晴朗结束休假回来,裴缜从头至尾都没有问过她去云南的事情,他希望她能自己告诉他,并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 童话酒店的招标项目顺利地通过了内部评审会。 虽然kent肯亲自参与这个项目的设计环节,让裴缜心里很不舒服,但是他也觉得这个项目有希望夺标。他认真的敲定了所有的商务条件的细节,并执行了严格的项目保密程序。 但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提交应标文件之后,很快一条新闻就在公司不胫而走,郑钧的海登公司也参与了这次招标,并且奇怪的是,海登和凯勒飞渡提出了非常相似的应标主题。从酒店设计理念到运营管理,以及酒店周边生态系统和配套业态的开发构思都几乎如出一辙,商务条件更是和凯勒飞渡的针锋相对,但海登出让的权益却更多,几乎是不计得失的要拿下这个项目。究竟是谁抄袭了谁? 鉴于海登一直主打的是主题酒店,而且这一年多来在这方面颇有建树,旗下酒店的运营手法和童话酒店的方向很接近,而和凯勒合并后的飞渡却一直没有更多的动作,此前飞渡的打法也比较传统,所以业内舆论认为创意源自海登原创的人更多一些。 但是凯勒飞渡却知道谁是抄袭的那个。一定是内部有人泄密,而这个泄密的人被迅速锁定在晴朗的身上。 ax敲门,获得允许后,进了kent的办公室。 他径直走到kent的办公桌前,他原本站在窗前面向竹林在想着什么,被打断后,转过身面对着ax。 ax将手上的一叠照片放到他面前的桌面上。 “这是什么?”kent没有看,先问他。 “晴朗和海登的人在招标前见面,被人拍了下来。我严重怀疑她和这次c市文化小镇的标书泄密有直接关系。”ax停了一下,直视着kent。 kent没有表情,似乎在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于是他继续说:海登是飞渡元老之一的郑钧离职后重新做的公司,和我们是竞争性的业务,这先放到一边。关键是我们有理由怀疑,这家公司背后的实际控制人是裴缜。他们两个一个在外,一个留在公司,内外勾结。裴缜早有异心,志不在此,只是在拖延时间,趁机转移公司的重要资源,做一些财务安排。我们之前就怀疑他们在收购前虚抬公司资产价值,账目作假,现在还在继续损害公司利益——” “这和晴朗有什么关系?”kent打断了他。 “晴朗和裴缜关系亲密,而且早在她进公司之前,他们就相识。她很可能是裴缜特意安排在公司并购前入职的。”ax用手摊开手中的那迭照片,指着其中一张说,“她对面坐着的这个人就是海登公司这次负责投标的项目经理,也是飞渡的资深员工,跟着郑钧一起离职的。” “还有这张,很明显,她和裴缜关系暧昧。”ax的手指点着另外一张放大的照片,很明显这是一张用手机偷拍下来的照片,看上去是酒店房间门口,裴缜的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正要进入房间。他随后又找出一张,照片上的晴朗斜对着镜头,正将额头靠在裴缜的胸前,裴缜笑容灿烂,抬起手揽着她的肩背,样子确实十分亲密。虽然看不清她的正脸,但是从侧面轮廓和身上的衣服,可以很容易辨认出这确实是晴朗无疑。 “你让人跟踪她?”kent白皙的脸上泛起一阵潮红,语气阴沉,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怒气。 “的确。”ax很干脆地就认了。“我之所以开始怀疑他们勾结伤害公司利益,是因为有人无意间撞见他们在一起,并拍下了照片。后来我才让人留意他们,现在,毕竟还出了泄密事件,美国总部要求我们调查。而且晴朗一直在企图接近你——”说到这里时,他欲言又止地陷入了沉默。 kent没出声。 这片刻意的沉默已经成功地替ax说完了没有说出的话。 kent的视线停留在那些被摊开的照片上,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仿佛是被某种灼热的光线刺痛了一般,本能地便想要闪避,但是却又似乎有另一股吸附的力量,让他近乎自虐的看下去。 他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泛起的红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异样的苍白。他的皮肤苍白的几近透明,甚至能看到极薄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ax在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脸色的变化,眼里露出不易察觉的得意。 “这里肯定有一些误会。这些照片,留在我这里。我不希望再在别的地方看见它们。另外,停止跟踪他们。”kent的语气依旧平稳,微微透出些许疲倦,明显想要结束谈话的模样。 “不过,美国总部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董事长要求对晴朗和这件事进行内部调查。如果真的没有问题,调查一下更好,可以还她清白。否则谣言四起,她很难在公司里待下去。”ax表面恭敬,语气里却很坚持。 沉默了一会儿,kent才说话,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能力阻止总部想要做的事。 “不要影响她正常的工作,毕竟只是怀疑。况且,c市的这个项目,方案本身就是她的创意———”他的意思,就是她愿意拱手让人也无不可。 ax笑了笑,没有反驳,微微欠身,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将那些照片留在了桌上。 kent让视线努力地避开那些照片,投向窗外。但她在照片上的笑容一如平时的每一次,像条调皮的小鱼,在他眼前不停地跳跃。 最后,他眼神狂暴地挥手,将它们连同旁边的摆件一起扫到了地上。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以至于桌上的水晶镜框的锐角瞬间划破他的手背,他却茫然不知。他的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鲜血正从搭在扶手上的手上流下来,滴到脚下白色的地毯上。 他不想相信他的眼睛,可是心里却有个声音在桀桀怪笑,为什么不是真的?你很清楚,她对你不过是怜悯,你和小兽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裴缜,是如此优秀,而你是什么?你甚至不是个正常人。” 他渐渐弯下腰去,两手捧着头,头疼得像要裂开一般,身上却那么冷,他试图用手臂抱住身体,蜷缩起来,战栗从小腿慢慢爬上来,从小腿蜿蜒而上,直到大腿根部,逐渐的僵硬,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生理反应,他剧烈地颤抖起来,在无法控制自己之前,他吃力地按下了手机的快捷键,那是个紧急求救电话,只有一个意思。 stan冲进来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失去知觉,整个人蜷缩跪在宽大皮椅的脚下。 stan熟练地打开医药箱,取出准备好的针剂,用最快的速度给他注射药物,心里讶异又沉重,kent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发病了,即便是上次在酒吧被晴朗捉弄,陷入完全黑暗,他都能撑过去,没有直接发病,这次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他一边采取着必要措施,眼光下意识地扫过桌面,看到了那些摊开的照片,晴朗和裴缜在一起,确实很般配,他们笑的很开心———。 尽管kent的神色一直没有变化,但ax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周身散发的阴郁气场,仿佛风暴形成前持续的低压漩涡在逐渐酝酿。 他自己当然清楚这些照片是怎么拍下来的?虽然布兰琪一直让他找人跟踪晴朗和裴缜,但是有价值的东西并不多,他俩的关系并没有他们希望的那么亲密。这几张照片是从大量抓拍中精心筛选出来的,晴朗性格粗略,举止比较随意,尤其是玩笑的时候,会有一些不经意的身体接触,在特殊的角度和场合下,就构成了特殊的画面关系,可以传递出他们需要的信息。 关键不在于他们真的有什么,而在于他们想让kent看到什么,只要有心,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公司里几乎每个人都在议论晴朗利用kent完成了项目方案,又泄密给海登,让海登中标的事情,流言将细节渲染的血肉丰满。 尽管很多人都知道郑钧和裴缜的渊源,但是裴缜在飞渡的员工里,尤其在女员工里是神一样的存在,没人愿意相信是他要放弃飞渡了,就像泰坦尼克号的船长不会放弃他的船。 但是,毕竟人心有了摇动。人们就更愿意相信,泄密的人另有其人。 内部调查由ax主持在进行,晴朗被问及,为什么和海登肖奕私下见面,究竟说了些什么,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她这才知道那次不经意间的邂逅给自己带来了什么样的麻烦? 那天是周六,她和程璇约在星天地商场一起逛街,她到的时候程璇还没到,她就在b1的咖啡吧等她,结果遇到了以前的同事,现在海登的副总裁肖奕。他们两人以前在一个项目组做过,关系挺熟,意外遇到就一起喝了杯咖啡。那天,肖奕还主动谈起这次海登也参与了c市的招标,他负责这个项目,还主动说了些自己对这个项目的看法。她当时说话很谨慎,注意没有涉及到商业机密的任何内容。相比对方的心无城府,当时她心里还暗自惭愧了一下。没想到,这次见面居然会被人利用大做文章。回忆起那天肖奕的真诚坦然,她真的很难相信他是故意接近她。不管他是怎样得到了方案,用就好了,又何必非要多此一举,移祸江东? 来来回回好几拨人找她谈话,其间过程她一遍遍地叙述,他们脸上的表情却都莫测高深,不知道究竟听进去了多少。但每一次她从谈话室出来,总觉得有无数道眼睛黏在她的背后,细小的背景音像翻滚的潮水随着她走过,乍起又息。 平时和她关系好的同事也都尽可能地躲避着她,不知是因为觉得尴尬,还是想要撇清自己。只有程璇还是像以往一样,和她一起吃午饭,给她带早餐或者买咖啡。每次她从谈话室出来,总能遇到她关切的目光迎上来,让她觉得心中温暖。 今天早晨在茶水间,她们一起走进去,正听见几个同事在里面议论她。那个于丽丽说的最起劲,她和晴朗一直不睦,又天性八卦,这次算来了神。进去的时候她正在说,晴朗如何利用kent,又勾引裴缜,辗转于两张床上。帮助海登拿下c市这个标后,她很快就要跳槽去海登。裴缜这次不知道是被算计,还是根本就是同谋——话说的不堪,她自己还没怎么样,程璇已经先气爆了,扔下她就冲了进去。 “公司还在调查,结论还没出来。你凭什么说这些?你看见了,还是你听见了?床笫之事你都知道?你趴床底下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诽谤,信不信我抽你?” “我又没说你,你激动什么?难道你也有份?”于丽丽被吓了一跳,还是本能地继续回击。旁边的人看见晴朗就站在门口,已经悄悄准备闪人了。 “我有没有份,你没资格问,等你爬上谁的床,成了调查组的人,再来问我也不迟。既然你那么清楚,跟我去找裴缜和kent,当着他们和调查组的面你再说一遍。”说着,程璇已经一把拉住于丽丽,说走就走的架势。 于丽丽一听要去找kent和裴缜,马上熄火,色厉内荏地说,“我干嘛要去跟他们说?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公司里谁不知道啊。”说着,她已经挣开了程璇的手,急匆匆地往外面走,经过晴朗身边时,怨恨地看了她一眼。 晴朗的脸上倒是神情自若,进去给自己接了杯咖啡。其他的人也忙不迭地作鸟兽散。程璇气呼呼地在她旁边坐下来,耷拉着脸。晴朗看她那样子,突然便觉得心情好了很多。程璇从来没有问过她有没有做过,她也不需要向程璇解释。了解你的人,不需要你去解释。不了解你的人,不值得你去解释。 这几天她一直没有看到kent,他根本没来公司。他没主动来说他相信她,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和他解释,那里面更多的是他的心血,她能对他说的,无非还是那些对调查组说了无数遍的话。她累了,实在不想再多说一遍,尤其还是对他。 下班的时候,裴缜开车在门口等她,看见她出来,他轻轻闪了一下车灯,她想了一下,确实有些话想问他。她走了过去。 裴缜一边开车,一边把刚才给她买的卡布奇诺递过去,和往常一样提醒她注意别被烫到。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吗?”晴朗喝了一口,沉默了半天,不见他开口,便自己先说了。 “问你什么?是不是你泄的密,我有那么愚蠢吗?”裴缜微微一笑,摆明了调侃。 “既然你不问,那我有问题问你。你知道我最恨别人骗我,尤其是你。”裴缜心情很好地挑了挑眉,很高兴这个尤其是你。 “所以,你可以说你不能告诉我,但是不要骗我。你能做到吗?”晴朗盯着表情愉悦的裴缜。 “嗯,我同意。你问吧!”很少看她这么一本正经,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他也早已经无数遍问过自己,如果她问,他该怎么回答? “你和海登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海登是你的公司吗?”晴朗问的直率。 “一一一一一没有。不是。”虽然已经做了决定,但是真的面对这个问题时,裴缜依然沉默了一瞬才回答。 “我知道我应该相信你,根本不该问。但是我只问这一次。”晴朗心里有些内疚,解释道,“因为我知道你在这里不顺心,所以我不能确定你会不会真的想要放弃飞渡?” 无论如何,她不能忍受把怀疑放在心里。她甚至并不在乎这个答案是什么。就算裴缜真的背叛了公司,和郑钧一起做了海登。她也会挺他。但他不能骗她。 “你不用因为怀疑我而觉得内疚,咱俩谁跟谁啊?另外,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放弃飞渡。”裴缜笑了笑,和平时一样轻松自如,却觉得嘴里有点苦。 “你不用担心内部调查的事,有我在呢。公司年会很快就要到了,你正好把手里的项目先放下,牵头准备年会吧,给业界一个新的印象。怎么样?” “你这是变相停职流放吗?”晴朗想了一下,明白裴缜是想让她暂避风头。 “筹备年会需要处理的事情非常多,你只能专职干,需要哪些人随你挑,但务必要保证给我一个四座惊艳的年会。我准备把新品牌的发布会一起举行。 “那你得保证一切我说了算?包括对你的调遣。”她又回复到平时满不在乎的表情。 “成交!”看见她熟悉的笑容,裴缜有些如释重负地暗自吁了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年会 "今年的年会,不仅是每年一度的例行总结和嘉奖庆祝,还将同时举办新品牌ebster的发布会。 晴朗这段时间忙着筹备年会,在公司的时间很少,不是在外面采购物料,就是盯着两家展会合作商在现场搭建布展。 她一直没有见过kent。他也一直没有主动打电话给她,不知道是不是心有芥蒂?她几次拿出手机,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放了回去。虽然心里知道他就是倾城,但是现实世界里的kent,和网络上的倾城并不能完全重合。kent给她的感受是阴郁深沉的,不似裴缜一般阳光开朗,也没有倾城的简单直率。和他相处,她总会小心翼翼地顾忌着,担心他的病情,也担心越过了界限,她和他之间的界限。 在他冷淡克制的外表下,她常常能感觉到一种易碎的东西,让她需要小心去触碰。对她这样天马行空的个性来说,有时会觉得有点累。她没办法想象,一份爱情是需要这样小心翼翼的。她的爱情,应该是阳光下恣意生长的太阳花,无所畏惧,尽情舒展。 也许保持界限是最好的方式。 下了班,许烨到年会的现场来找晴朗,说好两人晚上一起去做瑜伽的,可是她没忙完,许烨只好干脆过来接她。站在舞台下面,看着她正和灯光师一起调灯光,旁边的程璇递过来两杯咖啡,先递给许烨,冲她友好的笑笑,然后把晴朗的那杯给她,又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露出惊异之色,程璇冲她做个心照不宣的鬼脸,两人都会心地坏笑起来。看来两人的关系甚是亲密融洽。随后晴朗拍了她一下,示意她可以去办了。程璇又很周到地和许烨说了bye,然后走掉了。 许烨看着程璇高挑窈窕的背影,走动中姿态曼妙,虽然她的性格确实和晴朗很相似,热情明媚,但是她的眼神却绝没有晴朗的清澈单纯。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精心的恰到好处。 直觉告诉许烨,程璇绝不是晴朗口中的那种女孩。“这个程璇,长得挺漂亮的。说实话,比你有姿色多了。在飞渡的资历也比你老得多,对你这么殷勤,真的是被你人格魅力吸引?”她揶揄道。从小到大,晴朗都喜欢用人格魅力这个滥借口来解释那些好运气。许烨却总是坚持不懈地进行打击。 “嗯那呗,那你说是因为什么?图财图色,你不是说我都没有吗?前两天她还为了我跟个恶女干了一架,美人一怒,威猛!”晴朗想起那天程璇为她出头,心里甚美。 “我总觉得这女孩的眼神太过灵活,你还是小心点。就说你这次因为泄密的事被人坑了,你都不知道敌人是谁。好端端地怎么会泄密?让你回忆有谁接触过投标方案,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你也不想想,你和海登的肖奕在投标之前偶遇,还刚巧就被人撞见,真的有那么巧?又不是演电视剧,哪里有那么多巧合?不是巧合就是设计。”许烨越想越觉得疑心。 晴朗一口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完,原本是坐在桌子上的。跳下来嘻嘻一笑:“行啦,你这是阴谋论!你相信我,我看人不会错,程璇绝对是个和我一样很单纯的小白兔,还不是我这样的流氓兔。绝对不会是你想的那样。” 说完,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把杯子往桌上一扔,用两只手扳过许烨的双肩:“哎呀,来让我看看!你这么不喜欢她,该不是吃醋了。,我喜欢你为我吃醋,这说明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很重要。” 许烨打开她的魔爪,没好气地说:吃土吧!给你说了一万遍了,什么眼神啊笑容啊,统统都靠不住。你又不是没看见那些电视剧怎么拍的,前一秒钟还肝肠寸断,深情得要死要活,后一秒钟导演一喊咔!立刻就该干什么干什么了。你忘记你和迈尔丹一个学期没说话的事了?” 迈尔丹是晴朗小学时就在一起玩的死党,是那时候为数不多不嫌弃她是个异类,愿意和她一起玩的维族小男孩。考大学时虽然没能读一所大学,但是也跟着晴朗一起考去了江城。上大学时,有一次和晴朗还有许烨,一起玩杀人游戏。晴朗是警察,带着好人们千辛万苦找到了两个杀手,就剩最后一个隐藏在四个幸存者里,不知道谁是杀手,其中就有迈尔丹。剩下三个人都认为是迈尔丹,但是他坦白又真诚地看着晴朗说,真的不是我!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觉得我会骗你吗?那一刻他的眼睛清澈无比,诚恳地就像他从小到大对她的始终如一。 晴朗盯着他问:以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起誓,你不是杀手? 迈尔丹说:我起誓! 她信了。 她对其他三个人说,我们俩从小玩到大,我了解他,杀手绝不是他。他不会骗我,我担保他不是。 于是剩下的两个人相信了晴朗,他们指认了另一个怀疑对象,然后宣判了他。 结果,杀手就是迈尔丹。 他们失去了最后一次找出杀手的机会,输了。当迈尔丹摊开他自己的那张黑桃k的时候,她面色如土,紧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随即起身甩门离去,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之后晴朗整整一个学期没理他,无论他怎么做小伏低,都没法挽回两个人的僵局。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才终于慢慢缓和了。 但是她知道,许烨也知道,她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信任他。虽然只是游戏,但是她再也忘不那一刻他无比清澈的眼神,再也不可能如以前一样信任他了。信任原本就是种感受,现在感受已经变了。即便只是个游戏。 许烨旧事重提,她果然不吭声了。 “感觉是靠不住的。永远都不要说,你完全了解某个人。我们甚至都并不完全了解自己,不知道自己在真正面临危难时,或者在经受巨大的诱惑时,会选择什么,会不会背叛?恐怕只有真到那一刻,我们才知道。所以,任何时候都要问自己,如果最坏的可能出现,你还有没有防御危险的能力,这是最后的底线。在底线前去相信别人。”许烨叹了口气,希望她能听进去一些。 晴朗看着她,神色有点古怪:“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我们谁都不能相信,包括你,包括我自己?” “是不能完全相信。包括我。”许烨纠正她。 “什么都不相信,那活着还有什么劲?”她好像在问自己。 许烨嗤一声,表示不屑,“这只说明你还没有被恶心的人c恶心的事恶心到位。这也是一种幸运。但是你不可能永远这么幸运。你没有碰到,只是侥幸而已。碰到才是常情。” 许烨这段时间总是把自己处理的那些案子带回来给晴朗讲一讲,那些千奇百怪的案子里,充满了背叛,为了金钱,兄弟阋墙,同室操戈,朋友反目;充满了诡诈,伪装的爱情,虚伪的友情,伪善的亲情,都在至暗一刻瞬间崩塌;今天是夫妻c挚友c亲人,明天呢? 许烨从不相信承诺,永远有多远?家庭教育和职业原因,她习惯于怀疑一切人,一切事,不管看起来是多么不可能,排除掉其他的不可能,就是可能。她就会接受。但是晴朗被生活教育的不够。 公司年会每年都开,节目,抽奖,表彰优秀员工,裴缜总是坐在台下的首桌,做观众,间或被主持人请到台上颁奖或者抽奖。年复一年确实已经没什么热情。 今年,按照此前和晴朗的约定,他得服从组织安排。组织呢,要求所有高管都必须表演节目,包括裴缜。 裴缜在单人表演和集体表演中做了个选择,等他知道集体表演是什么的时候,肠子都悔青了。 集体表演是公司自总裁之下的高管们一次集体自黑。那天,平时的霸道总裁们,不论高矮胖瘦,都被要求穿女装,以反串的形象,跳那支热辣劲爆的桑巴舞。 此前他们排练过舞蹈,却从没有看见过正式上场的服装。当他们看见服装的时候,连掐死晴朗的心都有了。 裴缜的服装是一套低胸露背的蓬蓬裙,鲜艳的亮紫色,柔软的缎料,上面还缀满水晶。他的嘴角抽了抽,苦笑了一下,看向晴朗。 她则目光期待,满含鼓励劝勉地看着他,眉梢向上一挑,意思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 裴缜默默哀叹一声,心一横,拿起那件衣服,就进了后面的更衣室。其他的男士一看,总裁都已经就范了,那还说什么?上吧! 视觉对比和感官刺激如此强烈的出场,顿时震翻了全场。来参加年会的除了本公司的员工,还有董事会c亚洲区c美国总部以及当地政府和酒店业协会的部分领导和代表。热辣的舞曲中,公司里地位最高的一群男人们带着夸张且颜色各异的女人的假发,摆臀扭胯,随着鼓点,舒臂曲腕,错步回眸。 年轻俊朗的还好,如裴缜,合体的女装裹着他健美的身体,深紫色的长卷发顺着他的脸颊和肩颈蜿蜒垂下,转身之际,长发飘扬而起,露出一抹锁骨。除了裸露的手臂部分肌肉过于明显之外,还算赏心悦目。 裴缜性子跳脱,在众人瞩目下,他居然还做了一个以双手抚胸的性感动作,他胸前不知道塞了两团什么,傲人的隆起,他再这么刻意挺胸示人,双手轻轻抚过还向中间挤了挤,仿佛一个暧昧又热辣的邀约,台下有人立即笑喷。 剩下有两个比较可怜的舞者,身材丰腴过胖,穿着紧身的女装,背后的拉链被撑得渐渐下滑,动作间便露出背部更大的一块雪白,所有人都笑得直打跌。尤其是熟悉他们的本部门员工,从来没见过平时整肃不怒自威的老板如此形状,瞬间秒杀所有人。 底下无数人拿着手机啪啪连拍,无数人笑趴在桌子上,碰翻了酒杯;前来出席活动的受邀嘉宾和领导们忍俊不禁,连勉强的矜持也难以做到了。 晴朗站在台前的一根柱子前看热闹偷笑。裴缜突然步出了队形,舞到了她面前,伸出手做了一个邀约的动作,跟着一个火热的眼风,意思是我都这样了,你不能不相陪吧? 晴朗犹豫着该不该伸手,让他一把拉住,便反手顺势拉进了怀中,然后再一旋身,从他怀里被直掷而出,舒展手臂,做了一个漂亮的定格动作。高潮又起,全场响起更热烈的掌声。 晴朗下面也有节目,此时穿的是一条金色的鱼尾裙,虽然和裴缜的紫裳不是很搭,但是她的舞跳的真心不错。大学时她曾是周末舞会的常客,又和裴缜两人本就熟悉亲近,两人自然便十分默契。 旋转中,分叉的鱼尾不住地来回摆动,露出她光洁白皙的小腿,脚上高跟鞋细细的银色皮带系在她的脚踝上,舞步纷沓闪动,快得几乎看不见她的动作变化。两人合着激烈的旋律,靠近,分离,旋转,调情,警觉,寻觅一一一一一一一探戈舞曲演绎着勇敢的骑士追逐爱人,并时刻戒备着竞争者的古老游戏。 此时的裴缜虽然穿着女装有些可笑,但是他的神情投入,一直看着晴朗的眼睛,动作也不再似刚才的轻挑性感,舞步热烈却沉稳有力,躯干笔直挺拔,支撑着晴朗如荷叶间快活戏水的鱼儿,而他却是一只夏日里笔直盛开的莲,不再妖娆作怪,亭亭玉立,不协调的女装也掩盖不住勇敢坚毅的骑士风度。 笑成一片的人群中,悄悄伫立着不知什么时候入场的kent,作为被邀请的重要嘉宾,他迟到了,并且没有到首席去就坐,而是就那么闲闲的靠着宴会厅侧门入口处的一根柱子,倚在那里,已经看了一会儿。 他脸上的表情安静的奇怪,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是一抹隐约的笑意,却又沉郁苦涩。 晴朗和裴缜,他们都是那么明亮,明媚,就像他们身上衣服的颜色。晴朗耀眼的金色是阳光之色,像阳光一般亲切平易,可以照耀任何人;裴缜是靓丽的紫色,饱满浓烈,不必伪饰的自信跳脱。此时的舞者,目光交汇,脸上是奔放的笑容,二人的世界里只有彼此,合作的天衣无缝。 他们是那么相配的一对。 裴缜在狂野的音乐和如潮的掌声中收官,最后一个动作将晴朗紧紧地箍在怀中,低下头,凑近她的耳际,大声说:晴朗,我喜欢你!音乐和喧闹声几乎淹没了他的声音,但是她的身子却在他的钳制中一震,望向他的视线顿时沉进他深深的眼眸中,那里正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翻滚酝酿着强烈欲倾的感情。 她还来不及多想,已经站着了身体,裴缜正牵着她的手向观众致意,她本能地跟着鞠躬。直起腰的时候她不自觉的望向门口的那根柱子,她刚才仿佛看见那里有个熟悉的颀长身影,但是现在再看过去,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