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忘了你》 第一章 错置的年代 ,最快更新我曾忘了你最新章节! 穿着入时的一对情侣亲密地坐在渡船上。 船缓缓行在碧绿的平江河道,划船的渡娘头发包在花头巾里,脖子围上一条花格子围巾,身体以厚重棉袄,棉裤裹着,麻布手套不紧不松握住木桨,仅露出一张福态圆润的脸,脸因为日晒明显泛红,底层的肤色黝黑,无疑是长年在外摇船载客的结果。 渡娘面朝外唱着船歌,身体随着旋律前后摆动,歌声婉转动听。 河道左岸,一只躺在窗边酣睡的白猫,听到歌声,眼睛不张,竖起耳朵聆听。 听到动听处,放弃饱餐一顿的好梦,拱起背脊,伸了懒腰,张大嘴,拉长,舌头卷了卷,打上一个大哈欠,优雅端坐着,美丽如琥珀的猫眼盯着渡娘,头随着渡船慢慢移动,俨然是陶醉在音乐里的爱乐者,依依不舍望着心仪的女伶远去。 明明是情侣要求,承诺会多付小费,渡娘才卖力演唱,两个人却充耳未闻,身子腻歪在一块,你亲我,我亲你的,脸贴着脸,男的举着一根与江南水乡格格不入,偏偏到处皆是的自拍棒,挑选最佳角度,用手机拍下两人爱的见证。 渡娘不以为意,一曲终了,安静尽责将客人送往目的地。 「咋不唱了,挺有意思。」 头发用发蜡往上抓,如同一只刺猬的男人,不满渡娘未经他同意,擅自停止歌声。 「大婶妳放心,我老公可有钱了,肯定说话算话,妳接着唱,少不了妳的。」 染着酒红色长发,浓妆,眼睛大如鹿,瞳孔湛蓝,模样好似外国娃娃,却绝对是本国人,莫约二十三、四的年轻小姐,娇嫩嫩吹捧年纪比自己长上十来岁,事业有成的男朋友。 「一千够了吧。」 为了在女朋友面前表现,男人从口袋掏出一大迭钞票,点了一千元整,弯着腰,小心在摇晃船身上走了几步,将钱塞进渡娘手里。 「这怎么好意思,我就是怕唱得不好,扰了两位恩爱,既然你们不嫌弃,我马上接着唱。」 渡娘笑开了脸,紧握着钱,搬出拿手绝活,没一会儿悦耳的歌声又在河道上缭绕,尽管说要听曲的人儿,已经拥吻在一起,再容不下其他。 过了好一会儿,船终于靠岸,在年轻小姐整理凌乱的秀发、衣服,补妆上口红时,男人站在船头和渡娘闲聊。 「船划得很稳,歌唱得也不赖,回去我告诉朋友,叫他们来苏州玩都雇妳的船。」 渡娘晓得男人纯粹是为了女朋友争取时间,也不在乎真假,反正钱到手了,看在丰厚小费的份上,男人说什么是什么。 顾客永远是对的,大方的顾客更是皇帝。 「谢谢老板关照。」 恭敬地向男人鞠躬道谢。 「听说前面有间茶楼卖的茶挺讲究,气氛也好,叫什么名字来着?」 男人一时想不起茶馆名称。 「我朋友说卖茶的是个小姑娘,十七、八岁粉粉嫩嫩的,总穿旗袍替客人泡茶,怪有味道的。」 刚搂着一个,这边又想着另一个,渡娘在心里啧啧地说了一声:「男人啊。」 「老板说的是望相思吧,老板娘女儿今年才刚考上大学,没课的时候都是她在款待客人,也会客串来上几段谈评,要喝碧螺春、体验苏州慢去她们家就对了,价钱是贵了点,不过地道,一分钱一分货。」 渡娘热诚地推荐茶馆,如果心细点,会听出她语气带着几许欷嘘。 男人显然不是听得出弦外之音的雅客,眼睛放亮专注在刚毕业,正鲜嫩的年轻女孩。 想着朋友说的,不但是柔情似水,模样身段个个超目标江南女孩,沉浸在想象与期待中,脱口将朋友的话说出:「茶是吓煞人香,人是吓煞人美。」在脑里对那不曾谋面的女孩,进行了一场思想上的亵渎。 「说什么呢?」 女朋友没听见男人说的话,单从他的表情嗅出了不对劲,飘着醋味问。 「问茶馆地址呗,妳又不是不晓得阿庞这个人做事不靠谱,还是问当地人可靠点。」 男人睁着眼说瞎话。 「从这上岸,往左走大概二十米就到了,招牌就挂在那呢。」 渡娘配合地遥指挂在不远处,刻篆在大红木牌的望相思茶馆招牌。 因为这份识趣,船离岸时渡娘又从男人手里赚到一百块钱。 年轻小姐挽着男人的手漫步在古色古香的河岸边,驻足在左右悬吊八角宫灯茶馆前。 男人推开茶馆的门,面前是一架充作影壁用的屏风,屏风上的景色是奇石林立的灵岩山,山景用丝线绣成,绣工是正统苏州双面绣,山水留白处绣有: 待客、温壶、盼君返。 迎君、奉茶、送相思。 等着许久不见有人前来招呼,整间茶馆冷清地听不见人声,男人纳闷大声叫喊: 「有人吗?做不做生意啊。」 见没人回应,男人绕过屏风,错过背后绣的灿烂桃花,傻楞住看着空无一人的茶馆,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但扑鼻而来的茶香,插瓶青花,用来区隔茶间、雅座的多宝格,越来越少见的黄花梨茶桌椅,在在显示这里确实是一处品茶售雅的处所。 「来了。」 一声吴侬软语融在香气里,从鼻子冲进男人耳里。 语带幽香,男人的朋友这样形容女孩的声音。 男人嗤之以鼻,他生平最讨厌那些自诩为文青的人,说话文诌诌老爱吊书包,把一分好说成十分,总以为自己比别人高尚,说他交往的女人空全是有美貌,灵魂空洞的庸脂俗粉。 美之外,女人就是要前凸后翘,细腰丰臀上再压座白花花浓浓奶香的大雪山,搞个身上没有三两肉,瘦得皮包骨,好像非洲难民的肉体有什么滋味? 气质能像性感一样让人硬梆梆吗? 专找没发育或长得一张孩子脸的,究竟是谁变态? 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朋友的说词给诱惑,忍不住带上最近追到的尤物过来比较,准备要让女朋友和朋友口中的仙女拍几张合照,上传到网络,让广大的群众做个评判。 骂人要揭短才会过瘾,打人要打脸才够痛快。 等女孩现身,活生生站在男人眼前,笑不露齿却有如花朵绽放,眼半瞇却照出皎洁月光,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两颊迟迟未脱去的婴儿肥,不过因为快步走路就晕出微醺般的潮红,论五官立体精细度,他女朋友能将女孩打出几条街。 额头太高,眼睛太小,鼻子不够挺,眉毛不整齐,嘴唇要再厚一点,罩杯不到E,好意思说自己是女人。 可明明缺点不少,拼凑在一块却是那么和谐恰到好处。 最坑爹的是这货顶着张大素颜啊,依男人阅女无数,妆在透亮轻薄也难逃他的火眼金睛。 而且超级浅显易见,只要看女孩杂乱,任其自然生长的眉毛,就知道她从没在这张脸上下过功夫。 男人肆无忌惮打量着女孩,女孩笑容不减,男人感觉得到,温暖彷佛春风的笑意中,夹带着一丝波澜不惊的平淡,她就站在自己面前,明明触手可及,却又像是站在云端上俯瞰,两人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又不是那种因为高傲而散发出的冷淡疏远。 他不会像朋友一样用仙女描绘女孩,而是用干净这两个字。 干净,和这间打扫的一尘不染,茶香渺渺的茶馆一样,让人倍感舒适,身在其中会自然放松,待着就不想走了。 好想看她盛装打扮的模样! 不,还是不要好了,好好的干嘛途涂抹抹。 不过她要化起妆,穿上名牌高级订制服一定会美到炸掉。 突且猛然地,脑子晃出一句他曾听过,却不认为会回忆起来的句子。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心之所致,他居然将那块东坡肉写的诗句念出口。 「老公你在说什么?」 身边女人敏锐察觉男朋友的不对劲,用力扯着男人手臂,发嗲地责问。 「当然是在说妳啊,宝贝!」 终究是车龄多年老司机,男人很快做出反应,本能转过头要给女朋友一个深情眼神。 啊呀!怎么那么丑啊。 我砸了大钱,就追了这么一个妖艳贱货回来,亏大发了我。 「先生抱歉,今天茶馆有事下午就打烊了,让你白跑一趟,我们深感歉意,如果你愿意明天再来,我会给你一个折扣,再招待你吃几道私房茶点。」 男人正在懊悔时,女孩手按在领口上,恭顺地向两人鞠躬致歉,应对娴熟,一看就知道是长年在服务业打滚的老手。 应该是从小就在茶馆帮忙磨练出来的,这个推论合情合理,碰了钱和人,身上一定免不了沾染世俗的烟火味,女孩却像是百花丛里过,片叶不沾身。 得了,又冒出一句诗词。 这又是谁说的?十之八九是李白,不然就是他的偶像唐伯虎。 努力想把人和诗对上,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他和女朋友走出茶馆。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有钱就有资格任性,老子都踏进店里,由得你说不卖就不卖,当老子在苏州没人是吧。 碰过类似的情况,不撂几句狠话,吓得服务员花容失色,经理屁颠屁颠跑来,求爷爷告奶奶的,乖乖站好骂到他舒爽,绝不罢手。 这次居然傻呼呼连说了几次没事,被人给请出去。 看着茶馆门口挂在本日公休的小牌子,男人困惑了。 狗屁仙子,这是碰上妖精了。 「宝贝,白素贞是在西湖碰上许仙的对吧,苏州没西湖吧?」 不着调问女朋友。 女朋友暗暗骂了声没文化:「老公说没有就没有,说有就有,我全听老公的。」 一如往常撒娇卖萌,没注意男人手臂上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对了,老公你不觉得刚刚那个女生穿得很奇怪吗?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她以为自己在拍民初剧?」 年轻小姐对女孩有莫名的敌意,讥笑她不合时宜的衣着。 刚刚全顾着看脸了,男人压根没留心女孩的打扮。 回忆起来,确实不太搭调。 朋友的确说,女孩有着他所见过最适合穿旗袍的身形,玲珑有致,端庄得体,但亲眼所见,完全不同,甚至是天差地远。 他书读得不多,电视却没少看。 女孩从发型到服装一整个溯回民初时期。 乌黑头发紧紧贴着头皮,额前一大撮浏海垂在眉间,一身文明新装,立领,象牙白腰窄摆长的大襟袄,,喇叭状的露腕短袖,墨黑的百褶裙,黑袜黑鞋,包得密不通风,哪里看得出身段。 他不是第一次到茶馆喝茶,杭州卖龙井的茶坊家数过千,花招百出,就没有一家服务员用民初装扮待客。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他还没纳闷完,女朋友眼睛发直看着前方一个穿着纯黑中山装的男子。 男人循着女朋友的视线望了过去,与男子匆匆做了一次眼神交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泡妞五字真言潘驴邓小闲,潘摆在第一位绝对有其道理。 面前捧着一个礼物盒的男子,正符合人们口中说的美男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貌似潘安。 不能怪他词穷,让男人说男人,能说出这些赞美的字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在衣服衬托下,那张俊美,巴掌大,五官如同名匠精心凿斧的小脸,不见轻浮阴柔,而是让人莫名心安的稳重可靠。 年轻小姐默默赞叹:「好帅喔,人可以长得这么帅?」 表面上却不显,更加小鸟依人靠在男朋友身上,藏在死角注视帅气逼人的陌生人,暗送秋波,希望能吸引到他的注意。 可惜帅哥雷打不动地从两人身边经过,正确说法是没有人、事、物能入他的眼帘,他心无旁骛地迈进,直到停在望相思茶馆,看着本日公休的牌子微笑,腾出一只手,握住宽大又纤长的手,凸出一小段弧度几近完美的指节,在门上轻轻敲了敲。 当女孩现身亲自为男子开门,时光倒流,回到那个封建王朝刚瓦解,社会文化出现剧烈冲击,快速转变的大时代。 「这两个人不会是穿来的。」 因为毫无违和感,反而有种理所当然的笃定,年轻小姐不自禁问身边的男朋友。 「搞不好是我们穿过去。」 男人也有了怀疑,拿起手机检查,网络讯号依旧满格,这里仍是苹果盛产,智能手机泛滥的现代。 鬼使神差举起手机,拍下前方身穿民初学生服,娇俏,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女孩,以及目下无尘,活脱一个天上谪仙人的男人,为美丽却又匪夷所思的场景留下见证。 「宝贝走累了吧,这种茶馆到处都有,比它高档的多的是,碧螺春有什么好喝的,喝茶还要得龙井,咱们找家店去喝点红酒,吃妳最爱吃的牛排。」 有人要将他们拉回逝去,万恶又落后的旧时代,他偏不干,就要顽强漂亮活在日新月异,用钱说话的新时代。 回去后,他要找几十个八个清纯学生妹开变装派对,一个个都不准上妆,汉服、唐装、旗袍、倒大袖,照着朝代每样来一套。 气质是吧,从北大、清华、复旦一间名校找一位,老子有钱,什么女人找不到,希罕。 「宝贝,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是谁说的?」 离开茶馆好一会儿,男人念念不忘方才的一瞬惊艳,憋不住开口问。 「我也不清楚,但肯定不是李白,八成是红楼梦里写的,没错,就是曹雪芹。」 年轻小姐言之凿凿地说,因为卖弄了学问,看上去特别的骄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又一次与你重逢 ,最快更新我曾忘了你最新章节! 「欢迎光临,前夫。」 茶馆里,女孩将等待的贵客迎了进来,一改在人前端庄恬静,笑嘻嘻地,以与她年纪相符的活泼灵动,在男子跟前转了一圈,过膝的裙摆在空间划出一道弧线。 「怎么样这一身还可以吧?」 请男子鉴赏评断。 男子没有因为女孩的称谓而惊吓,习以为常地接受,飞快摇了摇头。 「妳不是想起来自己念的是培华女中,你们学校的制服长这样?」 质问,但语气充满宠溺,毫无责怪的意思。 「别那么挑剔好吗?这是我在淘宝找到最好看的一套,我妈还替我改过才那么合身,凑合着就行了。」 女孩鼓着腮邦子,娇嗔抱怨,有点持宠而骄,认定无论她说、做什么,男子都会无限制包容。 「就知道妳会这样,我早准备好了,拿去换上。」 男子将礼盒交到女孩手里,女孩放在桌上打开,取出一件七分,一别喇叭袖口而是窄口,缀一圈白边,领边滚花,肩前有刺绣,下身是西式百褶裙,样式复古,用料精致,一看就知道是手艺不凡的师傅花了心思打版重制。 「对,没错,我以前就是穿它上学。」 少女将年代久远学生服抱在胸口,眼眶湿润,快要喜极而泣:「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要再怀疑了,螓螓妳是1918年入学,正好晚林徽因两年,妳要和她一起入学,校花就没她的事了。」 历史留名,众人吹捧的名人,在男子口中不屑一顾,全心全意只有女孩。 「嘴巴客气点,徽因学姐挺照顾我的。」 并没有否认男子说的话。 「等我一下。」 爱不释手,喜孜孜进到内间更衣,不久焕然一新,以培华女中学生身份亮相。 「好好看喔。」 自夸着,手在领口轻轻虚抓着,好似那里少了一个什么东西。 「项链在这里。」 男子预知他口中螓螓找得是什么,从口袋掏出一条带圆坠的短炼。 「就是这个。」 培华女中学生人手一条,悬在制服前的象征,旧日时光再临,失而复得的喜悦,女孩终于落下眼泪。 「前夫表哥,谢谢你。」 女孩又更动称谓,男子既是他过去的丈夫又是攀着血缘的亲戚。 「妳喜欢最重要,别哭了,不是要让我见识一下妳泡茶的手艺,我快渴死了。」 想要伸手安抚,中途停下缩了回去。 「还有以后叫我项东,我现在不是你的前夫表哥了。」 割断两人过去密不可分的关系。 「为什么你就可以叫我螓螓?」 「因为你前世跟今生乳名都是螓螓,而我不是。」 言之有理,螓螓被堵得说不出话,边嘟嚷着,边张罗茶具。 茶是特贡级碧螺春,茶壶用的是壶身扁、壶口大、壶壁薄的紫砂段泥壶,碧螺春不耐闷,段泥壶透气最佳。 大壶口出水量随之加大,才能观赏到雪浪喷珠,春染杯底,绿满晶宫三种茶中奇观。 将蜷曲成螺状的茶叶倒入茶则中,再用茶匙舀起铺满茶壶底部,拿起降温到八十度左右的热山泉水,像是高山流水冲下,动作一气喝成,在热气茶香混合而成的烟雾里,专注于茶艺的螓螓呈现出一种静谧又舒心的独特美感。 「真正的好茶,连第一泡都不容错过,最初的滋味或许略带青涩,却有着原始纯粹的面貌,像是年少,轻狂而率真。」 送上第一杯茶,螓螓随即埋首炮制完美的第二泡。 「像是我们上辈子初见面的那一段时光。」 项东细闻过,缓缓饮尽,缅怀许多许多年前的诸多美好。 「表哥是我见过最好看,对我最好的人,那时的表哥像是一把开锋的剑,锐利耀眼,闪瞎了整间培华女中的学生,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夫,小敏、乐乐差点把我给撕了,连徽因学姐都私下向我打听过你。」 与项东重逢后,前世记忆渐渐复苏,往事一点一滴蓄满脑海,欢乐多,愁苦少,让她越加怀念依恋。 「我们在总统府外交委员会办公室见过面,她被他父亲教得很好,如果不跟妳比的话。」 项东清楚记得,林徽因父亲林长民时任总统府外交委员会事务主任,两家人的渊源是在林长民任职于段祺瑞,段家内阁的司法部长时。 她给项东不错的印象,但还没到人间四月天的程度,每个人心中都有位如同最美时节的女子,他与螓螓是在温暖的浅秋天相识。 卡谬说过,秋天是另一个春天,秋天的每一片叶子都是一朵小花。 他的螓螓就是烧了满山的枫红花,焚毁他的世界,旁人再也无法靠近半步。 「那时候我才十二岁,你会不会有点那个什么的……」 螓螓用嫌恶眼神看向项东。 「恋童癖吗?时代不同,民初观念没有脱离满清太远,十五岁嫁人很正常,你已经算是小大人。」 项东毫无负罪感。 「但是你十八岁了耶。」 螓螓没打算轻易放过他,虽然明知那时她对这位表哥兼未婚夫也是保持着欣赏态度,并不排斥,就是忍不住要捉弄一下。 「小摩是在二十四岁追求妳徽因学姐,她才十六岁。」 理直气壮,分毫不退。 「小摩,徐先生是新文学运动的大诗人,又比你年长,你怎么这样叫他。」 对徐志摩,螓螓有着莫名的崇拜,无论是当时或是现在。 「他在剑桥大学被洋鬼子欺负时,还是我替他讨回来的,办派对、搞诗会哪一次不是我掏钱,私底下他都喊我一声哥,叫他小摩算是客气的,不信妳问问幼仪,我要叫她嫂子,小摩坚持我喊她弟妹。」 言之凿凿,更带着一丝火气,全是因为螓螓表露对徐志摩倾慕之心,他吃醋了。 「好好,你说得都对,小摩就小摩,生什么气。」 上一次这样安抚项东是在前世,同样是为了徐志摩,赌气之下,他故意去撩拨陆小曼,陆小曼因此追到家里来,项东却带着她飞到重庆度假,让护卫狠狠奚落她一顿,对空开了一枪赶人,差点没把陆小曼气死。 「喝茶,我唱曲给你听当作赔罪。」 奉上第二泡茶后,螓螓起身,抱起架在墙上的琵琶,调弦正音,微微一笑,按弦弹拨,隽永、悠远的古曲信手拈来,展现出超龄的技艺。 最近茶馆客人都说他的琴艺大有长进,俨然登堂入室,她明白这是拜前世记忆之赐,两辈子加上功力,在技法意境掌握上,自然不是同年纪的人能相比。 项东闭起眼睛享受暌违近百年的乐音,却在螓螓一张口时猛烈地睁开。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 一个转调,螓螓冷不防改换现代逗趣的歌曲,看见项东目瞪口呆的模样,她笑得跟朵花似地。 越看越乐,干脆停住,双手抱着琵琶大笑起来,笑声回荡,从父亲过世后,她第一次这样放肆笑开。 「妳以前不会这么调皮,你前世爹妈看见了,一定会以为你被邪祟附身,找天师作法驱邪。」 项东也笑了,他向来是以螓螓的喜乐为喜乐,无论什么因由,她开心他就开心。 「一想到我以前是圣女白莲花,我就全身不舒坦。」 环境、际遇不同,个性难免南辕北辙,现代的螓螓,皮相上与前世差不多,因为做生意需要,她也是走古典气质路线,骨子里却是标准九零后,自主不喜欢受拘束,在镜子里看见装模作样的自己,每次都会起恶心。 「尽量作你自己,我照单全收。」 情之所至,心之所至,对于心上人,项东怎么看都美。 「我晓得,你对我那是没话说,从来是要星星不会给月亮,我就不懂,为什么上辈子我会为了另一男人离开你,害你和我爹妈那么伤心。」 愧疚地放下琵琶,回到茶桌上,喝了一口茶润润喉,眼睛满是哀怨与不解。 「会不会是你骗我的,哪个女人会舍得伤害你,这不科学。」 「还是没想起来?真把康慕河给忘了?」 相对于螓螓的一脸茫然,项东则是无比惊讶,她竟遗忘,愿意为他放弃所有,牺牲性命在所不辞的爱人,身在其中,没人比他更了解,她对康慕河的情意有多浓烈,毕竟他曾那么嫉妒羡慕,恨不得扒他的皮,吃他的肉,啃他的骨。 「他到底是谁?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空洞的眼神里,毫无康慕河的影子,老天爷让他们重逢,赐回彼此的记忆,同时将阻碍两人爱情的祸害彻底剔除。 是老天爷怜悯他爱而不可得,恩赐他一次天长地久的机会吗? 若是仅是一世,或许是如此,但螓螓与康慕河的情缘延续了三世,会在第四世轻易结束?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项东真怕了,怕旧事重演,无限轮回。 他伤得起,但舍不得螓螓再痛苦一次。 「真想知道,我说给妳听。」 将茶饮尽,甘美回干的汁液,好似黄莲般苦涩。 分明是找虐,却甘之如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东北幼虎 ,最快更新我曾忘了你最新章节! 一辆福特T型车停在王府大街安福楼前,板金晶亮闪人眼珠,几个娃儿在街上追逐嬉戏,见到洋玩意,好奇地站在车头观看,大胆的,伸出手去摸,手指上的干泥巴,在车盖留下一个小小印记。 「哪来的死小孩,这车是你可以碰的吗?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你。」 坐在车内待命的驾驶兵见状惊慌地跑出车外,手握在枪套上,准备要掏枪赶人。 娃儿吓得滋儿哇乱叫,哭得稀了哗啦,周围民众看了不忍,却没人敢上前拦阻说情。 「至于吗?车脏了再擦就是,拿枪对着几个毛小孩算什么事,是哪家的狗这么嚣张?」 难得有个见义勇为的,像是怕事情闹得不够大,一张嘴就得罪人。 开洋车,又配有驾驶兵,肯定是北洋政府的高官。 这兵模样凶神恶煞,十有八九是出自军阀家。 军阀个个杀人不眨眼,怕被连累,民众闪得更远了,靠得太近,子弹不长眼,倒霉挨了枪子,他们要找谁哭诉? 「说出来吓死你,这车是段执政大公子的座车,段执政家的狗连老虎都咬得死。」 有恃无恐,驾驶兵掏枪,转身对准不长眼的二百五。 枪口刚刚瞄准来人,驾驶兵手脚立刻软了,枪脱手往下掉,慌慌张张才重新接住,平常拿来耍威风的宝贝,像是见不得人的脏东西,拿枪的手往后一背一藏,另一只手五指并拢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军礼。 「二少好。」 有主人撑腰,狗乱咬人不一定会被打,但咬主子的狗绝对没有好下场。 驾驶兵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怎么管不住这张嘴,没事掏枪干嘛呢。 「二少您听属下解释,我不过是怕车给碰坏了,护车心切一时情急没想那么多,也就是吓唬吓唬人,绝没有开枪的意思。」 段家二少爷没示下,驾驶兵手不敢放,曲着的胳臂因为恐惧发起抖,旁人只知道执掌北洋政府段祺瑞段执政家,有个名闻京城的大少爷段宏业,只有自家人才晓得段家还有个二少爷段宏峻。 因为某种原因,段执政将二儿子雪藏,等闲不将他介绍给外人,但段家上下有个共识,段二少才是日后撑起段家面门的顶梁柱。 段大少游戏人间,五毒俱全,段二少全然没这些毛病,长得温文儒雅,却早早显露杀伐决断的一面,父亲被称为北洋之虎,他则是有幼虎的美名。 驾驶兵到段家值勤的年资不长,初到时,前辈就曾告诫他,得罪大少爷还有情可讲,触怒二少爷,段执政问都不会问,直接把人拉出去枪毙,亲自开枪处刑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不知具体发生过什么事,导致段家人对这位刚满十八岁的段二少又敬又畏,已足够让驾驶兵在面对他时冷汗直流,特别是他始终保持微笑,眼神里的寒意,像是一把钢刀架在驾驶兵脖子,轻举妄动,甚至说错一句话,刀便会砍下夺人性命。 会死的。 「我错了,我不该狐假虎威,随便用搬出执政的名号,败坏段家名声,二少饶了我这一次,我一定改。」 感受到性命受到威胁,驾驶兵崩了,僵着手臂,声音发颤求饶。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没被你吓着。」 驾驶兵听了如释重负,连忙跑到街上,扶起跌坐在地的娃儿,以半跪姿替娃儿拍下裤子上的灰尘,谄媚地说:「小朋友没事吧,叔叔不是有意的,原谅叔叔这一次好吗?」 用眼角余光瞄了段二少一眼,看见他毫无反应,显然是不太满意,加码从兜里掏出一块袁大头,塞进娃儿手里。 「拿去买糖吃。」 心里在泣血。 「打发叫花子啊,这么多人只给一块钱,好意思说跟在我大哥身边混。」 段二少出声揶揄。 他们家大少有多好脸面众所皆知,万一传到大少耳朵里,惹得大少不开心,他这个肥缺就干到头了。 暗自骂了声:「祖宗啊!」 忍痛把身上银元全拿出来,娃儿一人一个,哭者有分。 娃儿们错愕不已,捧着闪亮亮,吹一口放在耳边会听见嗡嗡响,能买好多东西的袁大头,仰头傻傻地望向模样好看,个头又高的大哥哥,以为自己在作梦。 以为闯了祸要被枪毙,忙着哭爹喊娘,结果白赚一块现大洋。 初尝人生的大起大落,太震撼了说不出话。 「钱收好,别乱跑乱买东西,直接回家交给爹妈,下次看见洋车躲远一点,乱摸乱碰会出大事的。」 这年头能开洋车的来头都不简单,法治社会刚起步,人命得不到应该的保障,甭说洋车,弄脏一双贵人的皮鞋送命的都有过。 「听过财不露白没有?」 笑如桃花却冷若冰箱的段二少,竟放下身段将娃儿叫到身边。 娃儿懵然地摇头。 「就是手上有一块大洋,却被人偷、抢、骗走了,你爹妈知道了,会将你们吊起来狠狠抽,还不给饭吃的意思。」 成语听不懂,不妨碍娃儿们理解吊跟抽,纷纷点头如倒蒜,向段二少道过谢后,迅速鸟兽散去。 以为事了,段二少又出新招。 「跟我大哥说一声,就说车我开走了,晚上还他。」 驾驶兵只觉得天崩地裂,就差没跪下磕头求段二少放过他。 「怎么,你想拦我?行啊,朝我脑门开一枪。」 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对娃儿是那么和善,对他则是闪电雷鸣。 我也是人生父母养,以前也曾是个娃儿,给点尊重不过份吧。 这些念头只敢在心里想,嘴上一句都不敢提。 「哪敢啊,不然您上去跟大少说一声,大少点头,车你随时开走。」 段二少不理会他,低头看了一眼怀表,脸上再次覆盖一层冰霜。 「都是被你耽误的。」 段二少鲜少让底下人难做,他本来就有打算上楼跟大哥开口借车,要不是碰上驾驶兵仗势欺人,车早借成了。 时间紧迫顾不得那么多了,段二少推开驾驶兵径自坐进车里,熟门熟路发动引擎。 拦是拦不住了,驾驶兵想,总要做做样子,让大少看见他尽责的样子。 拔腿就要进安福楼。 「给我站住。」 车里的煞星探出头喊住他,铁了心要将他往死里整。 「您不是赶时间吗?」 驾驶兵只想赶快送走这尊瘟神。 「车子那么脏,我怎么去载人。」 朝娃儿弄脏的车盖处呶了呶嘴,示意驾驶兵擦车。 驾驶兵心在淌血,暗暗一个劲地骂娘,这不就你护着的娃儿弄得吗? 他们造的孽,为什么他既要破财,还得替那些熊孩子擦屁股。 那叫一个恨啊,而且是绵绵无尽期的那种,却只能打断牙齿和血吞,咬着牙,手扣住袖子,用军服将车上脏污抹去,不忘哈一口气,让车光亮如洗。 「你不错,我回去会向我爹说,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车子临走前,段二少撂下一句话,驾驶兵当场跪了。 这缺他可是花了大钱,挤掉不少人才抢到的,这下血本无归。 正在无语问苍天,段大少带着友人和家里的清客下楼。 「试试我新买的洋车,前天才刚到港,整个北京城不超过这个。」 段大少将右手摊开举起,炫耀这车有多稀有。 得意地享受友人钦羡目光,准备继续吹嘘,介绍车子性能。 车不见了,而被他吩咐好生照顾车的驾驶兵,跟头鹅似地跪在地面,傻呼呼看着啥都没有的天空。 一来气,大脚一踹将人踹出三米远。 「我的车呢,不是跟你说过,车在人在,车亡人亡吗?」 驾驶兵刚爬了回去,又被踹倒。 「冤枉大少,是二少坚持要开走,我也没办法。」 喊了个撞天冤,这时驾驶兵真有想死的心。 「宏峻?」 听到是弟弟,段大少脸色和缓下来。 「是你那个刚回来的二弟?不是我说,他也太没把你这个大哥放在眼里,到底是姨娘生的,连基本长幼尊卑的规矩都不懂。」 友人刻意挑拨,要惹段大少动怒,最好来个兄弟阋墙那才有好戏看。 段祺瑞这个老匹夫,不过区区一个执政,竟然处处给他们冯家小鞋穿,虽说是个代理,但他叔叔冯国璋仍然是名正言顺的大总统。 「冯老九闭上你的臭嘴,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我的车就是段家的车,我弟弟凭什么不能开。」 不只不上当,段大少气得吹胡子瞪眼,若不是父亲三令五申暂时别和冯家的人交恶,暴打他一顿都算是轻的。 忽然想起件事,拍响双手:「今天是螓螓的入学日,糟了,那丫头可是婶娘的眼珠子,我还答应要送她一瓶香水。」 「那个谁,我去前面洋行买个礼物,你快去给我弄匹马来。」 说罢,抛下冯老九和家中清客,整了整披风,急急忙忙地走了。 冯老九被甩脸,没好气扭头就走,剩下两名清客,你看我我看你的。 「赵老,冒昧问一句,大少跟二少关系似乎不一般。」 不单是冯老九不信,夫人跟姨娘生的孩子通常不对盘,在嫡长子面前不伏低做小便罢了,大喇喇来抢大哥的心头好,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段大少可不是好说话的人,一言不合开枪伤人的事,他自己就亲眼看过两回。 段执政家里规矩又大,嫡庶分明,段二少从哪借来的胆子,段大少为什么如此容忍他? 「亲弟弟,当然不一样。」 赵老在段家的年资比另一位久多了,一语道破其中关窍。 「夫人不是只生了大少一个男丁。」 姓吴的清客再问。 赵老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轻轻说:「二少是在夫人三十二岁时怀的,当时有个高人说,二少命格贵重遭天妒,咱们执政不信邪,结果夫人难产,生下二少就走了,高人说夫人是帮二少挡灾,但只能躲过一时,在二少娶妻生子前,二少都不能上族谱,否则会引来死劫,这次执政信了,因为政局不稳,夫人身体又不好,大少从小就养在他婶娘家,养到十几岁才回家,有了大少在前头,将二少送走躲灾就合情合理,高人还说,得送到煞气重的人家才能庇护二少。」 为了吊足胃口,赵老故做神秘,欲言又止。 「您倒是说啊。」 搞得姓吴的清客心痒难耐。 「真论两位公子谁继承乃父之风,堪称为虎的,就只有二少了,他可是在得过巴图鲁称号,淞沪卢护军使家长大的。」 赵老道出段二少根底与背后的仗持。 「东北狼卢永祥。」 吴姓清客张大嘴一脸惊愕。 「狼养大的虎,虎躯狼性,霸王命啊。」 赵老一个字一个字咬清,其中的敬畏与期待清楚可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知風知雨不知雲 ,最快更新我曾忘了你最新章节! 「威风凛凛,霸气外露的北洋小老虎,开着限量豪车送我这个小丫头上贵族学校,好大的面子,我读市立中学时天天挤公交,还被色狼性骚扰,为什么好事都发生在上辈子?」 听完一小段往事,螓螓陷入惆怅之中,心情低落,丝毫不影响她手上动作,洗壶、换杯、添茶有条不紊,反复做了千万次,深到骨子里, 专注力开到最大,她能够闭着眼睛操作整个流程,泡出不亚于顶级茶师的茶汤,母亲才答应不转让父亲留下的茶馆,让她独挑大梁撑起生意,那时她不过比前辈子就读培华女中时的自己多一岁。 十三岁她就穿上连身旗袍当起跑堂间会计,穿梭在桌与桌之间,手被热水烫过,被碎掉的茶杯割破过,为了节省人工,打扫完整间茶馆,还得蹲在厨房逐一清洗壶里的茶垢,春夏秋冬从未间断。 一成不变的日子晃眼五年过去,与项东重逢,和他带来的前世记忆,是她生命唯一的亮点,怎么听都新鲜有趣,即便内容有些早已在她脑海再次浮现,依旧听听津津有味。 「妳现在觉得威风,当时觉得丢脸得要死,跟你娘说家里又不是官,搭洋车去太招摇,说不定上学第一天就让老师同学讨厌,偷偷央求我,看能不能换搭人力车。」 「还好你没答应我。」 螓螓吐了吐舌头,她记得搭上车子刚开出家不久,就看见一辆人力车翻覆,坐在上头的妇人全身首饰被人一抢而空。 一群人故意撞翻人力车,趁人惊吓时动手行抢,有时拉车的人还是共犯,专在有钱人家外头揽客。 培华女中学校同学就有人碰过,或是听家里的人说过这样的事,七、八个肮脏的男人,从巷子中冲出来作案,遇到女人就在身上一阵乱摸乱扯,抢钱兼揩油,一些被害人因此不敢报案。 「世道不好,那些闲汉流氓再不要命也不敢惹坐洋车的人,而且会去念你们学校的女生,非富则贵,妳不会因为别人的家世背景而有所差别待遇,别人却会,我见不得人看轻妳。」 情话脱口就出,要不是两人认识一辈子有余,他以无数实际行动证明言行一致,螓螓一定当场倒地呕出几十两秽物。 「你大学主修撩妹的哦。」 不吐嘈几句,无法压下快飞到脸颊上的羞意。 「是研究所,论文还在摆在中央图书馆,题目是论如何快速、有效对心仪的女子表达爱意,又不遭致反感。」 攻势一波接一波,螓螓暗骂一声:「好你的。」 只能再送上一杯热茶堵住项东的嘴。 「一直喝茶胃会不舒服,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借故离席,到厨房调适转换心情,她没交过男友,倒是被追求过,但段数都不及项东一二,说心里不泛甜是骗人的,上辈子将她视若珍宝的人,除了父母就是他了,所以他说的话不会是虚情假意。 越是如此,心里就越矛盾,以前她是有多没心没肝,把爱她的人搁在地上踩。 「吃吃看,这是我早上刚做的翡中翠。」 模仿抹茶蛋糕的作法,只是将抹茶换成碧螺春,鲜绿颜色饱满,好似水头上等的翡翠,内层夹着爽口的绿豆馅,淡雅可口,香在鼻中,甘在嘴里,与绿茶相得益彰丝毫不会抢味,是她的得意代表作,茶馆招牌糕点。 「一定很好吃,我不客气了。」 项东用叉子截了一大块,像是饿了几天几夜,一口将蛋糕塞进嘴里,刚咀嚼就停下,既讶异又欣慰看着螓螓。 「妳还记得?」 「当然啊,你不吃甜食,我把糖的用量压到最小,利用茶本身甘性替代甜度,又加了海盐提味,尽我所能了,不好吃多多见谅,不甜的蛋糕我还是第一次做,蛋糕就是要甜。」 自顾自抱怨,回避项东感动目光。 「只记得这个?」 项东得寸进尺地问。 「何止,你小时候淘,和卢小嘉跑到泥滩去玩,一条大泥鳅钻进你裤裆里,咬了你的小弟弟,从此你对泥鳅产生心理阴影,别说吃,看一眼马上会浑身不舒服,就跟我看见会飞的蟑螂一样怕。」 一说就是项东最大的短处,撩起妹来脸不红气不喘的人,终于变了脸,耳根微红。 「你对弥猴桃过敏,吃了夜宵后,隔天到晚上才会再进食,不喜欢牡丹花,厌恶女人把脸涂成猴子屁股,一听到人家说你长得好看就不给笑脸,骂自家人跟骂狗似地,却听不得别人批评自己人,这个不行,那个不要,龟龟毛毛的,看在你对好的份上,我全忍了,换成别的女人啊……」 数落到一半,螓螓定睛望着那颜质比偶像高出几个级别的帅脸,挫败地说:「一定会很开心接受。」 人帅真好。 有人牢牢记住自己的习惯偏好是件幸福的事,项东像是醉了,痴迷地凝望螓螓。 忽然一阵心疼,螓螓脱口而出:「就是忘了我怎么会移情别恋?」 项东并不贪心,相反地内心快乐已经满溢。 「我送你去上学的那天,康慕河也在,你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校门口。」 经历三世,他对这位情敌的嫉妒早就升华了,依旧羡慕,却不存在着恨。 「有吗?他也有家人在培华女中就读?」 螓螓快速在记忆翻找,其实之前试过无数次,想到头疼,痛到她吃止痛药,别说脸,一句他说过的话都想不起来,这算哪门子的刻骨铭心? 「他在你们学校发宣传单,会让女儿来念培华女中的家庭,生活一定富庶,而且思想开明,找这些家长传递理念比较容易被接受。」 康慕河就是个典型爱国青年,有远大的理想,崇高的抱负,为了国家未来、民族希望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辞。 「我的观音啊,我爱上了一个粪青。」 嫌恶的心溢于言表,看得项东哭笑不得,但确切发生过的事不容置疑,他挚爱的表妹确实被康慕河所深深吸引,不可自拔。 「在那个年代,忧国忧民的知识青年是很抢手的。」 螓螓恍神地独自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自我思想进行批判调整,一分钟后醍醐灌顶,得意地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男人不粪,女人不爱,是这个道理没错,继续……」 说服自己听下去。 「男人不粪,女人不爱,亏妳想得出来,我的螓螓真可爱。」 他好想将螓螓拥在怀里,好好亲个几下,但不行,为了不让这世,在不远的将来又会再次爱上康慕河的螓螓痛苦,他得做到从此萧郎是路人,保持单纯朋友关系。 「就因为妳是唯一拿了他传单的人,才会再一次结下延续三世的不解之缘。」 凡事必有因果,前世的因就在于螓螓收下康慕河一张写着口号的纸,私相授受了。 「单单我一个人?传单上写了什么这么没市场?还是他长得太丑,身上有臭味,人家看见他就躲。」 或许是毫无记忆下,又不愿接受自己是个朝秦暮楚,见一个爱一个的女人,螓螓本能将康慕河妖魔化。 绝对是被人骗了,被牛油遮了眼,否则她不会伤害自己身边的人,她有大把的亲友能作证,她师秀莛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学生,比起爱情她更重亲情。 男朋友和妈一起掉进水里,她一定先救自己的妈,老公和小孩一起绑在铁轨上,火车疾驶而来,她一定先将小孩松绑带走,顶多不再交男朋友,不再嫁就是了。 「拿笔纸来。」 用写得更来得真实。 从小被父亲拘着练字,之后从没搁下过,螓螓有着一手好书法,也懂得一点鉴赏,项东的字浑厚大气,有金戈的锋芒锐利,收笔随意潇洒,像是武人所写。 「打倒万恶军阀,还政于广大人民。」 还原现场,螓螓目瞪口呆。 「他疯了他,那时候的军阀没一个好东西,想死不会自挂东南枝,干嘛去连累无辜的人。」 收下他的传单无疑是惹祸上身,难怪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 「对不起,我不是说你,骂军阀不是骂我自己吗?我前辈的亲舅舅、公公就是你爹,还是当时最大军阀头子,他可是军阀中少数的小清新,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是不?这个康慕河读书读傻了,不可取,非常不可取……」 见项东还青着一张脸,赶紧把眼睛睁大,长长的睫毛眨啊眨,露出欲潸然泪下的就内疚神情,瘪着嘴唱起忏悔歌: 「我爱军阀,军阀爱我,对我来说国民党又算什么……」 憋不下去了,项东放弃吓她,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捏在手里,心里的眷恋又汹涌泛滥。 不着痕迹将手移开,搁在螓螓看不见的地方,用指甲掐出痛觉,稳定住心神接着说: 「你不忍心看他一直被拒绝,走过去拿了一张,看也没看就回到我身边,他的眼睛却再也移不开,直到我瞪他才狼狈低下头。」 一见钟情的是康慕河,最初他的螓螓只是出于好心。 「妈啊,圣母白莲花的标准起手式。」 螓螓抚额兴叹,如果可以她真想回到前世打醒自己,别当这种会害人害己的极品。 「应该是校方报了警,四、五个警察包抄,夺走他的传单,他企图反抗,被揍了几拳还不肯住口,警察合力要将人架走捉回去审问。」 说到这,项东用令人玩味的眼神盯着螓螓。 螓螓垂下肩,弯下总是挺得笔直的腰,委靡颓废地,用极其无奈的口吻问:「我不会拉着你的袖子,喊了声表哥……,求你救他吧?」 真相是残酷,项东轻轻点点头。 「不……那不可能是我,不能够,我不要……」 然后掩脸哀嚎,久久不能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是谁的缘法? ,最快更新我曾忘了你最新章节! 警棍直直捅进康慕河肚子,胃里酸水立刻往外窜,弄脏摀住他嘴的警察的手。 「脏死了。」 警察赶紧松手,酸臭胃液就从康慕河的嘴里喷了出来,康慕河顶着痛苦与难受大喊:「人民有表达意见的权利,我没有罪。」 并没有意思要屈服,炯炯有神瞪着施暴的警察,尽管这样只会更加激怒对方。 果不其然,警察冲着他就是一顿毒打,吐出的酸水里开始混杂血丝,再打下去一定会内出血。 「适可而止,真想打死人。」 打红了眼,一支警棍就要往康慕河的脑袋瓜敲下,段二少出手抓住,背后像是长眼睛似地,在另一个警察从后方偷袭之前又说:「活腻了,你就往下敲,看是你死还我死。」 从清朝到民国,京城同样是权贵云集之地,随便一块瓦片砸下都能砸死个官,能无声无息走近,随手就能制住全力挥下的警棍,至少是个练家子。 目中无人的态势,说他后头没人鬼才信,又不是第一天值勤的菜鸟警察,及时收手,往后退了一步。 「敢阻扰警察办案你来头不小啊,报上名来。」 先摸清楚来历再说。 「我哪有什么来头,路见不平罢了。」 看着奄奄一息的康慕河,眉毛皱成一条线:「对一个中学生下这种重手,不觉得自己执法过当了吗?」 走近一看,康慕河比他想象中的稚嫩,倔强脸庞上有着超龄的坚毅,有伤口和泪痕,就是没有恐惧带来的畏缩。 「对付意图颠覆政府的乱党这样还算是轻的。」 五个大男人打一个少年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要不是他们哥几个刚刚在局里赌输钱,正想翻本却被队长叫出来值勤,一股窝囊气没处发,通常这种情况就是捉回去问个几句,叫少年家里人过来,缴完罚金才能领回家。 算起来是少年倒霉,成了出气筒,但那又怎样,他们可没冤枉他,宣传单是铁证。 「几张单子就会被颠覆,段祺瑞组的政府也太差劲了。」 段大少都不敢直呼老子的名讳,也就段二少有这个胆识。 发了一个暗劲,手腕一扭,逼得与他僵持的警察脱手,夺下警棍往空地高高一抛,双手手臂伸直,拳心并在一块做出束手就擒的姿势。 「你们捉错人,是我花钱雇他发的传单,我才是主使者,带我回警察局,老实说,我计划意图颠覆段祺瑞已经有十几年了,捉我回去绝对是大功一件。」 将手抬了抬,催促警察快点动手。 他越是从容,警察越是忌惮,面面相觑犹豫不前,康慕河被谅在一旁成了小透明。 「革命青年一人做事一人当,没有人指使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错事,自然不会受到国法的制裁。」 康慕河挺着脖子理直气壮为自己申辩。 「我去,兜一圈就能出来,你去了可能一辈子出不去,冷静一下想想你爹妈再做决定。」 若是个贪生怕死的,倒是可以不理他的死活,反正他是为了螓螓又不是为了他才出头,但他个硬气能顶事的,基于欣赏,段二少才多嘴了一句。 「为国家未来牺牲爹妈会为我感到骄傲。」 敢情一家人都是革命的急先锋。 「不要跟他们啰唆那么多,通通带回局子里关起来,慢慢拷问。」 本来还顾忌这碍事的人是哪个高官家的子弟,动了他,就算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局长只会恭恭敬敬将人送回家,再拿小警员开刀卖人情,更何况这家伙压根没犯法,不过是爱管闲事,现在好了,他自个找死,居然对段总理不敬,公然说要推翻执政政府。 满京城里谁不知道,段家大少是个活炮仗,一点就着,只要找人把消息放出去,段大少一出面,即便他是冯大总统的亲儿子也得吃不完兜着走,冯家、段家表面上和谐,私底下两个派系斗得不亦乐乎呢。 打定主意,有了底气胆子便壮,掏出手铐要铐人,突然脑门被撞了一下,一颗小石头软绵绵地从天而降,正好砸在他的头顶。 「谁敢袭警?」 掉头一看,却见到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正蹲下腰检起另一块石头,当着警察的面,将石头扔了出去,上回是凑巧砸中,这回被警察一瞪,手一软、一滑,石子飞没多远就落下。 「不准你捉我表哥,他是好人,是我主使的,我主使他见义勇为,要捉捉我好了。」 螓螓不理会师长的劝阻,挺身捍卫自家表哥。 一派镇定,八风吹不动的段二少罕见露出紧张神色。 痛得站不起来的康慕河,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骤然起身,想要上前维护不知名的小姑娘,却被身旁的警察一脚踢了回去。 「以为我不会打女人,错了,老子最喜欢的就是打妳们这些赔钱货。」 被小姑娘下了脸面,警察恶从胆边生,要拿螓螓解气。 「把他们拦住,别让人过来,出了事我担着。」 段二少先有了动作,隔不到几秒康慕河再次尝试往前冲。 仗着人多,警察两人一组阻断段二少和康慕河的去路。 段二少一拳一个,全打在鼻梁骨上,骨断血喷,电火之间撂倒两个警察,仍然来不及阻止对方靠近螓螓。 「螓螓少了一根头发,我就切掉你的子孙根,让你叨着它爬过王府大街。」 恫吓不单是为了拖住警察的步伐,争取救援时间,也是他很快要做的事。 如果她的螓螓受了伤害。 虚张声势的话听多了,但这句话不同一般,同僚闲嗑牙时,谈到新生代的风流人物,论潇洒第一当是奉系军阀头子张作霖的长子,张学良,论才气当属孙中山长子孙科为首,而狠辣则非淞沪护军使卢永祥之子,卢小嘉莫属。 张学良、孙科名声之响,与父亲权势地位脱不了关系,卢永祥不过区区一个护军使,而卢小嘉却能靠自己闯出名号与两人并列,全赖他做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他手下的士兵违反军令糟蹋一个村姑,被卢小嘉知道了,亲自阉了士兵不说,还让那士兵叼着刨挖下来的整副玩意,在大街上来回爬了两遍,最后让士兵在众目睽睽下,吞了两颗卵蛋,从此没人胆敢违反卢小嘉的军令,他也得到混世魔王的称号,而当时他才十五岁。 他不会就是卢小嘉吧!想到这个可能性,警察大腿不自觉夹紧,子孙根萎成茶叶梗子,卵蛋直往身体里缩。 碰,一声枪响后,卵蛋真跑进去了,警察当场尿了一裤子,臭得螓螓花容失色,捏着鼻子向后退。 「操你娘的,敢对我姑母心肝肉下手,不一枪打死你,我跟你姓。」 段大少骑着马上,鸣枪阻止警察逞凶,第二枪对准跪在地上的警察,随时等着击发。 「生日的时候,表哥不是送了妳一把盒子炮防身,怎不带着身上?出门遇到坏人多危险。」 段大少数落螓螓。 「那铁疙瘩多沉啊,我拿都拿不动,有哪个学学上学还带着把枪。」 当着那么人的面,校门口还有老师看着呢,螓螓人涨成一个大红脸,当作不认识这个大表哥,跑到段二少身边关心:「表哥你没受伤吧,都是因为我。」说着,就开始掉金豆子。 「大哥,事情回去我再跟你说,这里交给你,螓螓上课要迟到了。」 手指朝那几个警察一扫:「这几个你看着办。」 然后盯着妄想对螓螓伸出魔爪的混蛋说:「这个小赤佬留给我,我慢慢地跟他说道说道。」 「那个谁,帮我送这个学生回家,给足医药费,别小气巴拉的。」 随段大少一同来的,还有驾驶兵,听到又要破财,心又淌起血,但总比前面尿了一地的倒霉鬼强。 他可以破财消灾,倒霉鬼听完二少的话,又喷了一屁股屎,而且这还不算完呢。 默默念了一声佛号后,驾驶兵扛起康慕河走了。 驾驶兵算是认清了,大少、二少兄弟间的感情是铁打的好,二少说什么照做就对了,惹熊惹虎也不能惹被这两位爷捧在掌心上的表姑娘。 「看什么看,也不怕眼睛被挖出来。」 见康慕河依依不舍望着,正被段二少小心翼翼擦拭眼泪的小姑娘,出声喝叱他。 段总理的大公子段宏业在京城鼎鼎有名,平时招摇过市鲜少有人不认识的。 居然被自己反对的人给救了,说来无比讽刺。 这两个人是小姑娘的表哥,也就是说,她的母亲姓段,她是军阀家的表姑娘。 如果不是自己惹事,她就不会叫表哥过来帮我,也不会碰上危险,都是他的错。 她怎么哭了,是吓哭的,还是被碰着了呢,距离太远又被人挡住了,实在没法看清。 「有机会再碰到面的话,一定要跟她说声谢谢,以及对不起。」 看段二少替她拾掇整齐,握着她的手走到校门口,亲自将人交给老师,康慕河才收回视线。 螓螓当然不知道背后发生的这一幕,挥手跟段二少告别后,乖巧跟着老师到办公室办理入学手续,花了一点时间听完学校规定,再被领到教室去。 同学们大多做完自我介绍,就等她一个。 「各位同学好,我叫庄凌韵,庄是庄子的庄,凌是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的凌。韵是高标逸韵君知否?正在层冰积雪时的韵,名字皆取于梅花之意,也是双亲对我的期望,可惜我目前还有许多的不足,今后凌韵有什么对的不对之处 ,请各位同学多多包容,给予指教。」 看上去贞静柔美,十足大家闺秀的范,完全看不出是个有胆量袭警的女子。 「谢谢庄凌韵同学,大家有什么要问庄同学,如果没有,等庄同学入座我们就要开始正式上课了。」 耽误了一些时间,班导师尽责要展开课程。 一只只娟秀的小手如雨后春笋冒出来。 「赵良依同学请说。」 班导师点名。 「庄凌韵同学您好,我叫赵良依,你可以叫我乐乐,我想请问你,刚刚陪你来上学的人是谁,他叫什么名字,他长得好好看喔。」 差不多时间到校,乐乐对段二少惊为天人。 段二少是掐着时间一分不差抵达培华女中,那辆洋车是全新款式惹眼的很,班上有一半的女生都见到段二少的风采,本来她们只想旁敲侧击探问,既然乐乐大胆地直接问出口,其他人再也不遮掩装矜持了。 喔……嘻笑声响彻整间教室,你一言我一语起哄,催着螓螓快点说。 「他是我表哥,没经过他本人的同意,恕我不能告知他的名讳。」 不说则已,一声表哥,又引来更大的骚动。 「是亲亲表哥的表哥嘛。」 一位娇小,耳垂有枚精细小珍珠耳钉的漂亮女孩站了起来问。 见班导师瞪着自己,缩了缩脖子再说: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蔡淑敏,两年前才从美利坚合众国回来,还有点水土不服,有时候会疯疯癫癫的,妳别介意啊。」 俏皮地对螓螓眨了眨眼。 「不会的,我娘在家也会叫我疯丫头的,我们彼此彼此。」 机灵回答得到蔡淑敏的喜爱,要不是导师间试着,蔡淑敏就要冲上讲台抱住螓螓了。 「现在我正式回答你的问题,只是普通表哥,不是那种亲亲的表哥。」 狡猾地隐藏秘密,母亲早跟她说过,两家人已有默契,过几年他们就会正式定亲,蔡淑敏说对了,她的表哥真的亲亲表哥的那种表哥。 在热烈气氛感染下,班导师又没介入干涉,同学们越来越活泼,尤其是乐乐穷追猛打,非要弄清楚,为什么他的大哥痴肥又丑,成天欺负她为乐,而段二少是那么卓然倜傥,对妹妹那么地可亲温柔。 「我也不知道表哥为什么长得那么好看?不过你们要是见到他,千万不能当着他的面说他好看,他会翻脸的,虽然他真的长得很好看。」 逼着逼着,螓螓也顽皮调侃起自家表哥。 教室乱烘烘地,一整堂课没人能专心听进去几个字。 「让我们去妳家玩,把好看表哥介绍给我们认识,以后我们就是情比金坚的姊妹了。」 收到字条时,螓螓一个头两个大,不知该答应与否。 字条由两个人共同属名。 一个是常山赵乐乐,另一个是美归派蔡小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不是忘了,是不想记得 ,最快更新我曾忘了你最新章节! 螓螓蹑手蹑脚进入母亲房间,担心惊吓到人,轻声喊着:「妈起来吃饭了,如果还想睡就睡,上班前我会叫妳。」 体谅从医院值完大夜班回家,疲累不堪的母亲,螓螓小心再小心地对待,尽量不给她造成困扰。 床上仅四十岁出头,却已然有几丝白发的女人,听到女儿的呼唤,翻过身来,微微睁开眼睛说:「现在几点了?」 「还早呢。」 螓螓将因为转身而松落的被角拉回母亲肩上,看着她眼角多出的鱼纹尾,心里暗自难受。 在样貌上,遗传了母亲的良好基因,她是那么地青春年少,母亲却提早出现老态,如果不是自己坚持支撑茶馆,母亲就无须日夜在医院加班操劳,顶让茶馆后将父亲欠的债务还清,没有负债压力,母亲应该会年轻个十几岁。 「起来好了,我有也点饿了。」 「妈先去梳洗,饭菜马上就好。」 母亲的工作常日夜颠倒,难免会忽略家务,螓螓一肩扛起,洗衣烧饭从来不需要母亲烦恼。 因此当母亲穿上轻便家居服来到厨房时,餐桌已摆放好四菜一汤。 「张大婶做生意越来越不老实,柳橙过熟了也敢卖,以后再也不会相信她了。」 螓螓夹了一块橙汁排骨放在母亲碗里。 「太甜了对不对,哼,亏我们家跟她买了这么多年的水果。」 母亲不置可否,小口咀嚼着,即便这道菜确实走了味,也没影响吃饭的心情。 女儿做的饭菜无论如何都美味可口。 「妈我跟妳说,我上辈子是有钱家的女儿呢,舅舅是不高兴就开枪打人的军阀,而是北洋之虎段祺瑞,生日的时候,跟孙科、张学良、卢小嘉齐名的民国四公子,段祺瑞的大儿子段宏业送了我一把德国毛瑟手枪当做生日礼物,附带一千发子弹。」 见母亲没反应,螓螓用手比了一个七字,好像握着那把枪。 碰碰碰…… 「一千发耶,打到我手软都打不完,那时候我才十二岁,一把枪又好几公斤重,拿着枪要去打谁,不愧是军阀,最不缺的就是枪炮,普通人怎么会想到送武器给小女孩。」 前辈子只是徒增困扰,收了也不知道用在何处的礼物,今生却觉得这礼物屌炸天了,希望能有个一把,过过射击的瘾。 「我还有两个闺密喔,她们来头可大着呢,一个是三国赵子龙的直系子孙,另一个是孙文幕后金主的独生女,我们在培华女中是同班同学,感情好到不能再好。」 因为经营茶馆,分担家务,螓螓没有亲密、无话不说的女性朋友。 常听到人家说,前世的遗憾,留到今生来弥补。 她刚好相反,这辈子所有的不足,上辈子她样样不缺。 反倒像是以前得到太多,现在被索讨回去。 螓螓倒是不在乎,贪得无厌总是会遭到天谴的,她愿意全偿还,只要留下她此生的父亲,上辈子她也只有一个爹,又没有多得到两份以上的父爱,或是抢了谁的亲人,这个要求并不过份。 「妳没乱开枪到处欺负人吧?」 「哪能啊,那时候我可是一朵欠人捶的圣母白莲花,柔柔弱弱,伤春悲秋的,活脱一个黛玉妹妹,踩死一只蚂蚁都得哭上好几天。」 其实没她自己说的那么糟糕,看见段二少遇到麻烦,前世的她不就挺身而出维护自家人了吗?虽然有点自不量力,至少没有躲在一旁哭哭啼啼,只会说对不起,依靠别人而活。 「妈,妳真相信我记得上辈子的事啊?」 纵然这些年她以实际行动,兼顾学业与事业得到母亲信任,没做过一件出格举动的女儿,一天突然将前世今生,这种丝毫没有科学根据,怪力乱神的荒唐事挂在嘴边,母亲居然很快接受了。 到底该说是她做人成功,还是母亲异于常人? 「任何人在医院工作久了,不管什么事都见怪不怪,我们医院有病人死了,医生宣告死亡,搁在冰柜三天又活过来,听过在手术台上被全身麻醉,医生准备下刀那一刻,病人坐起来说不开了,自个走下手术台,健步如飞跑医院,再也没回来过,闹鬼更是稀松平常,上回急诊室还送来一个自称被外星人绑架的男人,大家以为是疯子,结果国安单位派专家来把人接走,医务长还警告我们不准对外声张。」 喝了一口萝卜炖小排:「汤很鲜,肉嫩而不老,花了不少时间熬吧,下次别做了,煮一次得大一锅,咱们家就两口人喝不完浪费。」 「只有我们母女俩才更应该吃好一点,剩下的我带去茶馆给员工加餐。」 整天吃医院食堂的伙食,两母女偶尔在家里和和乐乐吃一顿,奢侈一点无所谓,母亲实在太瘦了。 「说到哪了,对了,妳有个军阀舅舅。」 不想在这种小事与女儿有争执,螓螓母亲将话题转回女儿口中的前世。 「信啊,为什么不信,首先妳不会骗我,再来我对自己生的女儿有很大的信心,不会被男人的三言两语傻呼呼拐走。」 「这可不定,妈你没看过我那个前夫表哥,他帅到令人发指,又超会说甜言蜜语,骗死人不偿命。武林高手用真气一掌能震碎对手的五脏六腑,他的帅气不催自生,一掌推出,所向披妞,贞节牌坊倒一地。」 螓螓放下筷子出掌在半空比划一通,逗得母亲直笑。 「那我一定要见识一下,下个月我休假的时候,妳约妳的前夫表哥来家里吃个饭,我得看看是长得多俊,让我这个对男人无感的宝贝女儿动了凡心。」 「不好吧,才见过两次面就让他到家里来吃饭,这样显得我太随便了。」 玩笑归玩笑,男女之间该保持的距离,螓螓向来有分寸。 「上辈子又是表兄妹又是夫妻的,熟过头了好吗?」 「一码归一码,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我们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 「陌生人会让妳提早结束茶馆的生意,专程款待他一个人。」 知女莫若母,她家的螓螓是个小财奴,不会轻易地跟钱过不去。 「我也很挣扎啊,从我们认出彼此那一刻,脑子就不听使唤,前辈子的记忆像是可乐气泡,噗噗噗地冒出头,有股压不住冲动,想从他口中知道更多的往事。」 螓螓拉开椅子,走到母亲背后搂着最亲的亲人,将下巴靠在母亲肩头上。 「妈,上辈子我嫁给了表哥,却为了另一个男人背叛他,这就算了,我居然完全不记得这件事,连奸夫的脸也忘了,连跟谁通奸都不知道,就背着一个天大的罪名,妳说我是不是比窦娥还冤?」 说着,脸被母亲反手拍了一下:「乱说话,我生养的女儿不会干那种事。」 母亲无条件捍卫自己女儿。 「可是上辈子我是别人生的。」 螓螓的嘴天生的贫,习惯性回嘴。 脸打不疼,母亲改掐她的大腿,疼得她松手逃跑。 「我怀的肯定是好种。」 赤裸裸地偏袒。 然后把螓螓叫到身边,像是幼儿那样抱着她:「这世上有多人少能够记得前辈子的事,老天爷将前尘往事还给妳,肯定有祂的用意,不要太执着,或许妳不是忘了,而是刻意不去记得那些不愉快,让妳痛苦、后悔的人与事,逝者已逝,妳要珍惜的是眼前与现在,知道吗?」 苦口婆心的劝解。 「但是前夫表哥说,那个人一定会来找我的,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从没有变过。」 项东在螓螓面前,不容质疑的口吻做出预言。 「到时候再说,有妈在,谁都不能勉强妳做不想做的事,我也不会让妳做出懊悔终生的错事。」 为母则强,螓螓感觉得到,母亲话里的坚决。 「坐下吃饭,好好跟我说一遍妳上辈子的事,我也想知道自己女儿前世是怎么样子的一个人。」 就这样两人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直到医院来电话紧急传呼。 「这时间路塞,我载妳去。」 为了往来学校与茶馆间方便,考取驾照后,螓螓买了一辆二手的电瓶车,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医院里病菌多,没事别往那跑。」 母亲断然拒绝,永远把她当孩子。 送母亲出门,整理完家务,打开电视享受难得悠闲时光。 今天没课,茶馆有人看照着,无事一身轻,待会儿她要泡个热水澡,早早上床睡觉,睡觉皇帝大,前世的情债,今生的钱债通通抛在一旁,留到睡醒再说。 但命运之神老是跟她唱反调,她也接到一通电话,讨债的人跑到茶馆大闹,员工请她回去处理。 用力拍拍脸颊,提起精神去解决烂摊子。 以最快速度赶到,依过去的经验,在翻脸之前,那些混子会霸占店哗,大声嚷嚷店家欠钱的事,顾客跑光,做不成生意后才会乖乖听话。 在门外做了几次深呼吸,调适好心情,反复告诉自己无论怎么被调戏吃豆腐都不能动气,绝不能落入他们的陷阱里。 完成心理建设,正要进去,门却自个开了。 确实有人从茶馆出来,却不是惊慌而逃的客人。 染发纹身,满脸横肉的流氓混子排成一个直列,趴在地上,整齐划一爬出茶馆。 队伍最后头,有一个身量不高,大约一米七出头,年约三十岁的男人。 男人尖嘴猴腮模样有些猥琐,却有着一双会笑,但是那种看着人,会让人发毛觉得冷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奸险,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一、二、一、二,给我认真的爬,谁给我同手同脚,别怪我心狠手辣。」 像是带兵似地喊着口号,每个混子的脸上全是惊恐和泪水,被当成畜生对待,却没人有勇气反抗。 错愕中,猥琐男小跑步来到螓螓面前。 「立正。」 自说自话地,靠拢擦得油亮的皮鞋,并腿声清脆地响起,展现受到军事训练的素质。 「副官巴大得见过夫人。」 收起轻挑与恶意后,男人看上去没那么猥琐,取而代之的是军人才有的英气。 叫做巴大得的男人直挺挺行着军礼,感动且殷切地望着螓螓,等着她回应。 灵光一闪,两世的记忆交迭。 「哈巴儿是你。」 一生没哭过几次的螓螓,最近哭了又哭,哭后又笑,感情根本不受控。 「不就是我,二少和夫人最忠诚的哈巴儿来向夫人报到。」 忘记谁也不会忘记帮她开了一辈子的车,那个原来跟着段大少,被段二少要到身边的驾驶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虎狼连 ,最快更新我曾忘了你最新章节! 「杂碎,姓什么?」 「妈的,嘴巴放干净点,你才是杂碎。」、「不要打了,我说,我姓巴。」 「巴杂碎是吧!」 「大得,老子的名字是大得,谁跟你是杂碎?」 「还有力气耍嘴皮子,看来教训得还不够,全副武装跑校场五十圈。」 「五十圈,你干脆一枪把我给毙了。」、「不要开枪,我跑就是了。」 在脸上有道十公分刀伤,疤痕额头横跨鼻梁划到下颚,宛如索命厉鬼的中士监督下,巴大得瑟瑟地戴上煤斗形状的德式钢盔,系紧挂着弹药袋,以及两枚24型德国柄式手榴弹的腰带,握住国产的汉阳造步枪,双眼各含着一沱大泪泡子,拖着一身疼痛,凄凉哀怨地接受,每个新兵都得尝试过一回的磨练。 「我他妈的是招谁惹谁?为什么要来受这种罪?贼老天,我上辈子是欠你钱吗?这辈子你要这么折腾我?」 边跑,巴大得不住地在心里控诉,骂天、咒地,就是不敢对将他从段大少身边调走的段二少说半句恶毒的话。 打从被带到这处不知名连队起,所遇到的每个人身上血腥味与杀气都浓得吓人,不用问也知道他们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把杀人当成家常便饭的狠人。 而这些人居然唯段二少一个人的命令是从,以少见的新式德军装备为武装,校场上三架巴大得从未见过的大型步兵炮,像是三座活动碉堡,光看就能想象放在战场上能发挥多大的杀伤力。 北洋军最精锐的部队都不见得能配备的高档货,这里随处可见。 段总理曾被派到德意志帝国,在柏林陆军学院学习,回国后任职于北洋军械局,有这份渊源,加上他目前高高在上的地位,弄来这些武器不成问题,但他跳过正规政府军,独独供自家人使用,到底想做什么? 而这样一支新式强军,竟交由一个刚满十八的年轻人统率,不是儿戏,就是把段二少当成正经的继承人,给予他试炼,方便培养亲信的机会。 用屁股想也知道是后者。 而他,巴大得,正亲身体会着,段家下一任当家者不容侵犯挑战的权威。 这是开车撞在了炮口上,倒了八辈子的楣,如今生死都在段二少的一念之间,别说恨,埋怨一句都是自寻死路。 十圈过后,巴大得身上军服全湿透,汗水不停流淌,手脚疲软,摇摇欲坠,没想要哭,眼泪却一波接一波往下掉。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重回到王府大街安福楼前,当那群娃儿靠过来弄脏车子,他一定会笑得跟尊弥勒佛,慈眉善目对娃儿们说:「小心点,街上人多,被碰着撞着受伤了,你们爹妈会很伤心的。车?弄脏了没关系,叔叔再擦就行,叔叔是开车的,擦车天经地义,我不擦谁来擦?没你们什么事,来,这块袁大头拿着去买糖,好好玩,乖乖长大。」 谁有后悔药卖,我出身家跟他买。 他在内心吶喊,可没人回应。 「你为了什么当兵?」 跟他对话的只有模样跟杀人魔没两样的中士。 「升官发财,光宗耀祖。」 累得像狗,无法思考时,人是不会说谎话的。 一颗子弹打在巴大得脚前,巴大得吓得往后仰,跌坐在地。 「那是以前,以后驱逐鞑虏,兴我中华就是你当兵唯一的理由,听到没有?」 放你妈的乌拉屁,等老子离开这,照样吃喝嫖赌,赚大笔大笔的现大洋,没钱捞,不能作威作福谁愿意当兵。 二十圈过后。 「你为了什么当兵?」 校场上再次响起中士的问话。 「驱逐鞑虏,兴我中华。」 巴大得照本宣科覆诵,用口型多加了两个字,才怪。 四十圈后,巴大得再也跑不动,把步枪当作拐杖用,拖着沉重不堪的身体迟缓地往前走。 「你为了什么当兵?」 中士不厌其烦再问。 「驱逐鞑虏,兴我中华。」 巴大得都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声嘶力竭冲着天空大喊,只觉得脑子剩下这几个字,心心念念的女人、钱财全成过眼烟云。 八个字就这么钻进骨子里。 「你效忠的人是谁?」 中士换了另一个问题。 「段二少。」 巴大得觉得自己不会再错了。 「大错特错,士兵效忠的对象,只有广大的人民群众。」 中士严肃纠正,比起战力,这个连队所拥有的忠贞信仰才是真正无坚不摧的利器。 「你效忠的人是谁?」 中士再问。 这回巴大得再无抗抗,立即而全然地接受。 「广大的人民群众。」 不知道什么时候完成五十圈这个不可能的训练,也不晓得为什么在跑完五十圈后,他还活着? 在失去意识前,依稀听到有人对他说:「欢迎加入虎狼连。」 而他居然说了谢谢。 之后的一个月,他过着一起床就操练的可怕日子,除了用来睡觉的八小时,全用在射击、负重、格斗种种高强度的训练上。 每隔两个星期会被赶上山一次,整整三天两夜吃喝拉撒睡全靠着一把刺刀解决,活着继续按表操课,没活下来是他的命。 撑过第二个月,他终于脱离巴杂碎的称呼,每个人包括厉鬼中士都正正经经称呼他的名字,他又是巴大得了。 他明显瘦了,胸膛与腹部结实地,用石块砸不过微微刺痛,即便被刀划过,在对练的同僚倒下前,他不会感觉到痛楚。 只要打靶没满靶,一整天饭都吃不香。 放假时和哥几个到窑子找姑娘抒解,姑娘用手死命将他推开,牙痒地喊着倒霉碰上了牲口,好几天无法接客赚钱,却在他离开前,要他千万记得再来,就算不收钱也肯跟他好。 爹娘说他们家的浪荡子变得像是男子汉,虎狼连给的薪俸比军官还优渥,妹妹以后嫁妆不用愁了。 「大柱子他娘托我问你,你能不能替他说说?让他去你们队上当兵,大柱子什么没有,力气最多,你们以前老爱打架,他每次都打赢你不是?跟你在一起,彼此也有个照应,有事就让他挡在前头。」 薪俸高到让人眼红,又是在段总理家当兵,邻居求到她娘身上。 「猴年马月的事,他还敢提!现在你儿子一根手指就能扳倒他,段家军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他真敢想……」 虎狼连的存在是秘密,对外他们只宣称是段家军的一支。 哪个军阀没养私兵? 而且虎狼连编制固定,短时间没有扩编的打算。在连上一段时间,他清楚养这只新军需要耗费多少钱财与心力,要不是误打误撞,凭他当时的身板,做死的德行,连边都沾不上。 「看在娘的面子上,我过去试试大柱子,过了我这关,我就去跟上司说说看。」 想到过去被大柱子压在地上打的羞辱日子,巴大得动了歪念头。 十分钟后,听到大柱子叫得跟杀猪似地,街坊邻居全过来凑热闹了。 「你不错了,但还得再练练,下次吧!下次有机会我再通知你,不过你去了也是白去。」 拍了拍手,将浆洗好烫直的衣领重新拉直,没掉一滴汗,从大柱子背上站起,在众人钦佩目光下离开这个大肉垫。 「段家军有这么厉害?我看他们有不少人抽鸦片,把身体抽坏了,不要拿枪,赤手空拳,我一个人可以打他们三个。」 军阀士兵素质良莠不齐,有些以前根本就是土匪,身上满是恶习。 巴大得也不说破,客气跟街坊打招呼,虎狼连禀持着军爱民、民敬军的精神,滋扰民众会受军法审判。 三个月过去,巴大得已经以虎狼连为家,每次同僚出任务,没点到他的名字,他会失望地难过一整天。 向长官毛遂自荐,次次被打回票,为了证明实力,他一口气打败三名学长,长官却当他是空气,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气得他拿头去撞墙,逢人就说他不服,精实好战,哪有一丝的兵痞气息? 无论谁来看都会说,他巴大得是个货真价实的军人。 一天机会来了,中士叫他进办公室:「有个任务二少指定你去办,有没有信心完成?」 「报告长官,有。」 巴大得乐得快疯了,握拳的手发出炒豆子的声响。 「失败了怎么办?」 中士逼问。 「宁死不屈,绝不会透露任务及虎狼连半点讯息。」 虎狼连执行的全是机密任务,人可以死,重要情报不能外泄。 「很好,听清楚了,接下来的话,我只会说一遍。」 巴大得将耳朵撑到最开,唯恐漏听一字半句。 「限你在一个小时内,到正明斋饽饽铺买六块萨其马、三根勒特条、四块桃酥、两块奶皮饼,再到稻香村买一盒江米条,送到培华女中亲手交给二少表妹,二少说你见过表小姐,表小姐也认识你。」 见巴大得无动于衷,中士放声大吼。 「巴大得你聋了啊?腿软个什么劲,看来是平时训练不够,回来给我加强磨练,再跑上五十圈校场。」 「巴大得……说话啊!巴大得……!不什么不!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你坐在地上干什么?给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我不是她 ,最快更新我曾忘了你最新章节! 「中南海的,论投胎的精准度,没有几个人比得过二少。」 哈巴儿手指向西北, 「二少家里有事暂时抽不开身,就让我先南下来看看夫人,还好我来得及时。」 不敢想象若是今天他不在,他的二少夫人会遭遇到什么样的羞辱? 一阵后怕,哈巴儿毅然决定再也不离开夫人半步,赶他也不走。 想起夫人方才踹了绿毛男下体一脚,视线就牢牢定在那只脚的鞋面上。 发现哈巴儿苦大仇深看着自己的脚,螓螓尴尬地问:「鞋子有什么不对吗?」 「夫人要不咱们换一双鞋穿,这双鞋脏了不是吗?」 担心螓螓不悦,迂回暗示,希望夫人能听劝,将接触过其他男人肢体的鞋子换掉。 二少要是知道了,会非常非常不高兴,尤其碰到还是那个地方。 「没那么严重吧,最多我回去洗一洗。」 螓螓也觉得不舒服,但哪有那么娇贵。 「如果相信属下的话,这件事交给我办,一个小时内保证替夫人搞定。」 几近哀求的脸,让螓螓不忍拒绝,毕竟哈巴儿才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想了想,螓螓勉为其难地点头,只见哈巴儿咧开嘴笑,飞快地拿出手机拨打。 「我吴哥啦,马上替我去百货公司专柜买双新款的平底鞋,牌子要大,款式要多、颜色要齐,一个小时内送到平江老街望相思茶馆,晚了一秒钟,你就给我自沉黄浦江。」 螓螓正要提醒哈巴儿自己的鞋码,哈巴儿彷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抢先说了:「鞋码是二十三半。」 在螓螓愕然目光下,摀着话筒对她说:「夫人请放心,我受过严格且高度的专业训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安福俱乐部 ,最快更新我曾忘了你最新章节! 亲爱的鲁迅先生您好: 我是培华女中学生庄凌韵,透过学校老师推荐,有幸在新青年杂志上拜读您的大作狂人日记。 老师说,这篇日记是中国第一篇以白话文书写的文学作品,是极为重要的里程碑,并在课堂上亲自朗诵,希望我们细细咀嚼体会。 课后讨论中,同学们分享各自心得归类出一个结论,您在文章里所提及真正吃人的,其实是传统封建社会里家族制度与礼教的毒害。 这点我深有同感。 我的奶娘因为没生出儿子,遭到丈夫休弃,娘家也不见容于她,甚至女儿出嫁也不准许她回家探视,我要我娘替她出头,我娘却说女子有七出,无子便是其中之一,夫家站在理上,旁人不好出面。 难道女人就是生孩子的工具吗,除了儿子,女儿就不是家族的后代?就不是人? 没有儿子这段婚姻就失去意义的话,是否白头到老、至死靡它都必须建立在妻子能为丈夫传宗接代的前提上。 礼教的问题太大了,其中尤以男尊女卑为首恶。 对您勇于点出弊病,以通俗文字加以针砭,让更多的民众得以认识到礼教恶形恶状,对新中国的祸害,我仅献上个人最高钦佩。 为了表达支持之意,我与要好的两位同学合资购买十本新青年杂志,分送给亲朋好友。 我的表哥阅读过后,下了这样的评语:「文章是好的,唯一的败笔是作者没有以身作则,落了下乘,难以服众。」 我不以为然,为您抱屈,您曾任绍兴山会初级师范学堂校长,如今又在教育部任职,暨为人师表,又肩负教育中国新青年重责大任的时代巨擘,岂会是言行不一,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表哥又说,您若是真痛恨礼教,深知礼教对女子遗害之深,便不该遵照母亲之命与妻子朱安结婚,结婚之后又不与妻子行夫妻之实,让她独守空闺。 更直言,礼教吃人,您就是亿万共犯之一,没资格大放厥词。 不单如此,还说已故的秋瑾女士曾在革命先烈陈天华先生的追悼会上,对您拔刀相向,痛骂:「投降满虏,卖友求荣。欺压汉人,吃我一刀吧!」 以此否定您的人格。 表哥太过武断过份了,竟如此污蔑您,我想反驳,为您正名,碍于所知甚少,不知从何启口,所以求助于学校的徽因学姐。 徽因学姐建议我,与其困惑怀疑,不如直接询问您。 这才冒昧书信一封,亲自向您求证,劳烦您告知我的事实,有了根据,我必然不会再表哥出言诋毁您,还会让他当面向您致歉。 占用您宝贵的时间,期盼您的回信。 敬祝文祺 读者庄凌韵敬上 此外,随信附上一盒稻香村江米条,表哥说,你写作闲暇之时最喜欢品茶,来上几口酥脆香甜的江米条后,常会文思泉涌,仅送上一点心意,期盼很快能再看到您的大作。 ........................................................................................................................ 「这可是我们表小姐的亲笔信,鲁先生您考虑清楚后再撕,但我建议最好不要。」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以为掐住我的隐私就能逼我就范,搞清楚现在是民国,不是明清,谁给你们权力搞锦衣卫、黏竿处那一套,了不起啊!连我屋子里的事都打听得巨细靡遗。」 鲁迅强忍怒气才将信件放下,嘴上强硬,终究不敢真的撕毁。 「我?我叫巴大得,是我们表小姐派我来,就是个跑腿打杂的。」 越过鲁迅,伸手好生将差点毁损的亲笔信压平。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里头写的有哪一句冤枉您,您回信时写上去,表小姐一定替您讨回公道,要我说,您这人学问大,做人却不太地道,让妻子守活寡算是啥事呢,还不如把人休了,这不是故意糟蹋人吗?」 二少从不对表小姐说谎话,既然二少说了,那就一定是真的。 巴大得鄙夷地看着鲁迅,只觉得他不像外头说得那么厉害。 「老实说要我替你们做什么,是为了国会选举的事吧!我真是小看安福俱乐部,还以为王揖唐和曾云沛只是找些人一块打牌叫妓喝花酒,没想到他们图谋甚大,用这种不要脸的法子箝制文人,控制舆论,庄凌韵是哪个妓女的化名,回去告诉他们,即便赔上我一生的清誉,我也不会为虎作伥,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不否认事实,却也不受威胁,倨傲起身与巴大得正面抗衡,巴大得手重重在桌面一拍,吓得鲁迅坐回椅子。 「要我表小姐再三交代,要我将你当成她一样尊敬,我早赏你一巴掌,表小姐的闺名是你可以污蔑的吗?听不懂人话,信是表小姐写给你的,没安福俱乐部什么事,现在给我拿起笔回信,表小姐还在家里等。」 不等鲁迅同意,将信纸铺好,将钢笔去盖塞到鲁迅手里。 「写啊,你不是大文豪,表小姐说你妙笔生花,我没念什么书,没文化,没看过人写字会开花的,看几朵给我看看。」 见鲁迅迟迟不动笔,在一旁催促。 「你真的不是安福俱乐部的人。」 巴大得过于坦然,鲁迅不由得怀疑自己判断有误,但要他相信这封信背后没有其他目的又太困难。 他收过许多读者的回响,就没有一封这么直接,冲著作者的痛处打。 说是反讽又不像,整封信的崇拜偏袒之心显而易见,庄小姐不过是转述自家表哥对他的看法。 问题出在这位庄家表哥身上,不好好跟表妹谈情说爱,尽长舌说旁人私隐是何缘故? 另外,她的表哥住在鲁家隔壁吗,没事跑来偷听别人夫妻房里的墙角? 如果新中国都是这种不思进取,整天闲着没事干,四处散布密辛、绯闻的表哥,新中国怎么会有璀璨富强未来的一天。 「安福俱乐部算哪根葱,跪着求老子入会,老子都不肯加入。」 前身是中和俱乐部,由合平社、澄社、宪政会、新民社、衡社、静庐、正社、友仁社、宪法协议会、苏园等十一个政团组织所组成,政治实力雄厚的重要结社,在巴大得眼中不值一提。 「既然说到安福俱乐部,二少要我跟你说,你们全搞错了,王揖唐和曾云沛只是名义上的领导人,徐树铮才是背后舵手,每个俱乐部成员不但包吃包喝包嫖,一个月能领到三百元的津贴,而是徐树铮从陆军部弄来的,经手人是段总理的幕僚曾毓隽,打蛇要打在七吋上,别盯错人了。」 提到徐树铮,巴大得的肋骨就隐隐作痛,他跟踪了徐树铮,差点折在徐树铮身边的日本护卫手上。 徐树铮跟小日本子鬼子关系匪浅,难怪二少要虎狼连密切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 如此重大的情资,竟由一个貌不惊人语言粗鄙的人随口说出,鲁迅傻住了。 「你说的全是真的。」 鲁迅停笔,殷切看着巴大得。 「秋瑾女侠有没有拔刀砍你,你是不是没跟你婆娘圆房?」 巴大得反问回去。 「有……是……」 鲁迅全招了。 「这不就得了,二少骗别人,也不会骗表小姐。」 好像没错,又好像哪里不对劲,唬得鲁迅一楞一楞。 「你们家二少故意用这种方式取信于我。」 鲁迅自行脑补,以为有心人怕他不信,利用展现卓越的情搜能力,迂回向他们示警,提防安福俱乐部私下串连,通过贿选,左右国会选举结果。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二少是看表小姐那么信你,怕表小姐日后失望难过,才跟她说这么话,不然他哪有空理你。」 巴大得受够了文人的自我膨胀,不耐烦直抖脚,见状鲁迅才安分地开始回信,信中言词恳切,如实以告,诉说他的苦衷,坦白理想与现实中不可避免会存在矛盾,请这位表妹读者对待作者,得听其言而观其行,不要一味相信文章的话。 拿到回信,巴大得小心将信贴身收好。 「你不看信吗?」 鲁迅惊讶,巴大得如此放心,就不怕他死不认错,在信里反咬他的主子一口。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偷看表小姐的信,我不要眼睛了。」 从知道鲁迅冷落妻子后,巴大得看他就像是看太监,觉得他不是不愿而是不行。 对于不是男人的人,巴大得懒得理会。 「我可以问一句,你们二少是谁吗?」 认定巴大得是友非敌后,鲁迅对这位神通广大,把指点江山的能耐用在教育表妹的二少表哥充满高度兴趣。 脸上写满拳拳的结交之心。 原来是个断袖的,难怪不碰自己的婆娘。 晦气! 巴大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后往退了一步。 「二少就是二少。」 他可不敢让这种人近二少的身。 「别痴心妄想了,好好对待你家婆娘,在中国当个女人容易吗?争赢三妻四妾,还得跟男人抢。」 不给鲁迅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出鲁家大门前竟碰到康慕河。 「小康你怎么在这?」 送康慕河回家,康家两老留巴大得吃饭,因此有了点交情。 「课余的时候,我在新青年杂志社工读,帮忙校校稿,为了先睹为快,就自动请缨到鲁先生家拿稿子。」 康慕河是鲁迅的小文迷。 「你也觉得那家伙妙笔生花?」 巴大得苦着脸问。 「是啊,当代文人中,鲁先生是这个。」 康慕河兴奋地举起大拇指。 「当心你屁股开花啊。」 巴大得警告康慕河。 正要再说,鲁迅终于想通巴大得的话,从书房追了出来解释。 巴大得恶心地拔腿要跑。 「既然你叫我一声哥,有些事我得提点提点你,知人知面不知心,学问大不等于德行好。」 朝鲁迅那抬了抬下巴,就差没亲口说,少年,别误入龙阳区,成了人家的兔相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正在相忘于江湖 ,最快更新我曾忘了你最新章节! 「自摸,清一色碰碰胡,双勒。」 「又……哈巴儿你会不会打牌,我快输光了。」 母亲胡得不亦乐乎,她这个女儿却输得惨兮兮。 「天地良心,我可是一张牌都没喂给太太吃过,这也可以怪我。」 坐在母亲上家的哈巴儿大声喊冤,脸皱得跟颗包子似地。 「我今天运气特别好,关吴先生什么事,亲兄弟明算账,我生的女儿也没情可讲,给钱。」 「伯母再赢下去,我得走路回北京了。」 项东苦笑地付了钱,今儿是三家烤肉一家香,螓螓母亲独赢,从上桌后笑声就没停过。 「你的飞机票钱,阿姨我包了。」 螓螓母亲大包大揽,脸上的愉悦清晰可见。 「好久没摸上几圈,想不到我还是宝刀未老。」 从螓螓父亲过世后,就再也没上过牌桌,要不是家里来了客人,她早忘了摸牌的感觉。 「老这个字和太太扯不上边,太太跟夫人看起来跟对姊妹花似地。」 哈巴儿把筹码输得一乾二净,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抽屉倒空。 「人说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这不成,太太你得给我机会翻本,下次我一定要赢回来。」 开口预约另一个牌局。 「没问题,随时欢迎你们再来,不过又输光了可别怪我,红豆汤差不多要好了,你们坐一下,我去端过来。」 母亲刚进厨房,螓螓抓起一张么鸡扔向哈巴儿,不满地说:「我全看见了,你手里夹了一张牌,趁摸牌的时候把牌换了,我妈自摸的那张牌,根本是你动的手脚。」 哈巴儿也不躲,笑瞇瞇地将砸在身上牌放回桌上。 「我不是跟夫人说过,我受过严格且高度的专业训练吗?」 被识破了也不恼羞,得意自满夸耀自己的本事。 「你倒是说说看受了那些训练?」 「总的来说是让人开心,具体一点就是逢迎拍马、吃喝玩乐,这些做不好没资格说自己是一个称职的副官。」 哈巴儿如数家珍,项东深以为然地点头着,根本封建社会遗毒的活样版。 「我妈开心,我不开心啊,而且连我这个业余的都看得见你换牌,你受的训练也太随便了。」 螓螓却是不以为然。 哈巴儿笑而不语。 「他忘了说,当一个优秀的副官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技能,就是要懂得看人眼色,既然讨好伯母,最能让妳开心,当然要重点关注,另外,妳说错了一件事,换牌是他是故意让妳看见的,你没看伯母完全没察觉。」 项东逐一点破。 「为什么?」 螓螓歪着头没能明白。 「马不知道自己被拍了马屁股,马屁不是白拍了吗?」 道理很简单。 「报告二少,属下绝对没有邀功媚上的意思,只是久没有练习,牌艺生疏了,夫人又生得一双如来慧眼,什么鬼蜮伎俩都瞒不过夫人的双眼。」 说起恭维的话,哈巴儿连珠炮似地,张嘴就有。 「得了吧你,少在这边给我贫,有这么多花花心思用在阿谀谄媚,倒不如用在正事,待会儿车你也别坐了,给我一路跑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有功无赏便罢,说罚就罚,显尽军阀本色。 只留在记忆中的前世景象,在他们一搭一唱下在现代重生。 项东回到二少身份,哈巴儿依旧是那个围绕她的打转,每天变着花样讨她欢心的人形小京巴。 「讨好我妈错了吗?我说他做得对。」 护犊子似地,不让他挨罚。 「他敢罚你,我跟他没完。」 前世今生她都是这样护短。 「看,又让他得逞了不是,就是妳纵着,他才能顺着竿爬上副官位置。」 因为有螓螓关照,前辈子哈巴儿混得风生水起。 「巴哈儿有今天全靠二少提拔,夫人不弃。」 分别向项东和螓螓深深一鞠躬,不忘把螓螓摆在最后。 明知他刻意巴结自己,却生不出半点厌恶,不能不说逢迎人真是一门技术活,就不知道要去哪里受这种严格且高度的训练,她也想去报个名。 「在说什么那么开心?」 还在厨房就听见斗嘴声。 螓螓接过母亲手里装着红豆汤的托盘,迫不及待地告状:「妈,他怪哈巴儿害他输钱,要罚哈巴儿走路回家。」 「没礼貌怎么可以这样叫吴先生。」 这三个人前世就相识,只有她一个人是外人,但螓螓是自己今生女儿,作母亲的有资格管教。 螓螓耸了耸肩,她也改口过,是哈巴儿执意不肯。 「项东啊,给阿姨一个面子饶了他这回,我没吃或是碰到他几张牌。」 非战之罪,项东霸道了点。 「太太不用帮我求情,军令如山,二少治军向来说一不二,这一点路我还走得起。」 摆出上刀山下火海的悲壮姿态,贱是贱了点,胜在逗趣。 「上辈子你是他的副官,这辈子又不是,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不是军阀割据的腐败时代,咱们不怕他,螓螓待会儿替吴先生叫辆出粗车,妈付钱。」 这就护上了。 「继续得瑟啊,这次我就放过你,以后你皮给我绷紧点。」 面子给了,螓螓才赏项东一碗红豆汤。 四个人围着桌子闲聊时,螓螓偷偷对项东说:「我妈的红豆汤糖像是不用钱地放,甜死人不偿命,你喝个两口就好。」 小动作全被人看在眼里。 「所以螓螓真写了一封信去质问鲁迅先生,问他是不是说一套做一套,鲁迅先生还回了信,向螓螓坦承错误?」 即便听过,还是不敢置信,鲁迅是何许人也,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和开山巨匠,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口中二十世纪亚洲最伟大作家,竟然对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娃低头。 「看,妳生了一个多了不起的女儿,革命第一女烈士秋瑾女侠没砍成的鲁迅,妳女儿让他吃瘪了。」 螓螓骄傲抬高小巧的下巴,换来额头被母亲戳了一指头。 「德行,鲁迅先生是长辈,好歹给他留点脸面,而且人家怕的是他,不是妳。」 比起直接威胁,握住把柄却搁着不用,令人忐忑不安自然而然被牵着鼻子走,这才是高招。 螓螓母亲看着眼前不过二十五、六岁,举止谈吐比他们医院院长更要稳重老辣的项东,一点都不怀疑,上辈子他能在十八岁掌握一方军力,巧妙利用情报的力量影响大局。 她们家螓螓两辈子都交了大运,能得到这样的人宠爱。 「不怪螓螓,那时候她还小,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难免瞻前不顾后,只是刚好她兴致勃勃拿着鲁迅文章硬要我发表感想,我又恰巧知道一些事,想着该让她懂得,尽信书不如无书,尽信人不如疑人的道理,就啰唆了几句,谁想到她会大胆到吩咐哈巴儿去送信。」 为螓螓开脱。 「在那个时代有太多的无奈与不得不,总得来说,鲁迅这个人瑕不掩瑜,人无完人,我并没有揭他疮疤的意思,谁会想到螓螓会把这件事捅给林徽因知道,林徽因就告诉两个人,一个是她父亲林长民,一个是梁思成,林长民在外交界人脉广,梁思成父亲梁启超就更不用说了,桃李满天下,事情就这么传出去了,害得鲁迅成了大家笑柄,好一阵子抬不起头来,我问心有愧。」 不吃甜食的人,几汤匙喝完红豆汤,还一脸意犹未尽,说谎不打草稿的能力,螓螓甘拜下风。 「别在我妈面前装乖,说得好像你是无心之过,你根本是借机利用我的信向鲁迅递消息,借机打乱安福俱乐部的计划,让他们不能操纵国会选举,结果还不是没成功。」 螓螓当众拆穿他。 「棋差一着啊,我还是太小看人的贪婪,报社就算了,谁会想到连新青年杂志社的人都收了钱。」 前辈子的遗憾藏不住。 「那些认钱不认国家的人通通该死。」 哈巴儿更气。 「过去就过去了,咱们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 螓螓母亲出现打圆场,前世她无从参与救国救民的大业,这辈子她可以缓和缓和压抑的气氛。 「以后你打算做什么,追回我们家螓螓?」 不吝啬表示对项东的欣赏,举双手赞成他们交往。 「不了,就像是上辈子鲁迅来找我理论时,我对他说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勉强在一起,不如放手让对方自由。」 因为心宽,得到了自在,项东真心爱螓螓,不愿拘束她的心。 「太消极了吧,阿姨看你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 「屡战屡败,再战再败,打不赢还死不认输,不是有骨气而是赖皮了,事不过三,与其等到他出现再打趴我一次,我决定痛快地在一旁看着,天底下不是只有我能给螓螓幸福。」 霁月光风,大彻大悟地,没有一丝勉强。 「要是我们家螓螓爱上你呢?我的女儿我知道,不会三心二意的,我也不准。」 为了不让女儿错过这桩美好的姻缘,母亲强势介入。 项东不置可否。 「阿姨妳放心,他是个很好的人,或许条件比不上我,但挺有能耐的,螓螓跟着他不会吃苦,我们都一样爱螓螓,重点是螓螓爱他。」 「就当他真这么好,但如果他迟迟不来找螓螓,你要螓螓一辈子这样等下去,等一个她忘记的人?」 质疑合情合理。 「所以我才大费周章试着把哈巴儿找回来,以前我不敢说,在网络时代,天涯若比邻,只要螓螓点头,我可以在百度、谷歌、春晚买广告,只要把螓螓前世的长相和一些鲜少人知道的秘密登上媒体,相信能帮助他早日唤回前世记忆,相信我,如果他有翅膀,他会马上飞到平江来。」 放下情敌身份,这次他要充当红娘角色,阻止悲剧再度上演。 他的螓螓应该也值得,得到一辈子完整的幸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虎子无犬父 偌大的总理府里,仆人、仆妇们鸦雀无声,看院的军犬早早被带到笼中关上,士兵牢牢盯着,防着牠吠叫扰了总理的清静。 啪嗒巨响后,是哗喇喇的掉落声,上百颗黑白棋子普碌碌在地上滚动。 你这小子,一无所能,就知道玩这个,你以后有什么出息? 掀翻棋盘的段祺瑞,气到吹胡子瞪眼,歪着鼻子大骂,在棋局里将他杀得落花流水的大儿子段宏业。 本来安静的总理府,因为段祺瑞的怒火变得更为死寂了。 嗜棋如命,养了许多围棋国手当府里清客,输了棋就翻脸的名声众所皆知。 为了满足段总理棋瘾,国手们绞紧脑汁,如何巧妙地不着痕迹输棋,敢堂而皇之大赢特赢的只有亲儿子。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段大少低头说声父亲息怒,像霜打的茄子似地狼狈退了出去。 一出书房,脸一变,照样迈开大步,意气风发出府去赴宴。 见到一母同胞的弟弟迎面走来,段大少不忘提醒,伟大的段总理心情欠佳,要他小心避开雷霆之怒。 那个谁用得还称手吗?不满意的话大哥再给你换一个。 直至巴大得调走,段大少依然不记得他的名字。 还行,挺听话的,又懂得逗人,我看螓螓用得蛮顺手的,就借给她使唤。 看不出来他还是个有福的,能得螓螓喜欢,等螓螓嫁进我们家,少不得捞个副官当当。 这话段二少爱听,眉开眼笑。 好久没跟大哥手谈了,什么时候来一盘? 这次选举冯国璋一派惨败,我们哥几个约冯老九出来吃酒庆祝,顺便打打落水狗,明儿吧,咱们哥俩好好杀他个几盘,可不准像上次一样开溜。 段家除了段总理烂棋品外,段大少在围棋上的天分也颇负盛名,小有名气的国手吴祥麟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就是分心在玩乐游荡上,不然棋力不只如此。 段家人都爱这一手,段二少也不例外,但心血来潮才会来上一盘。 段大少自认弟弟实力与自己在伯仲之间,两个人却老是凑不在一块,机会难得,连忙敲定下来,把答应去戏院捧角儿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我刚刚狠狠地赢了老头子一盘,他正在气头上,你别去触霉头,跟大哥出去溜溜。 如果知道弟弟要来,这坑他就不挖了。 又怕他,又不肯输他,每次白落一顿骂,你这又是何必? 我乐意,老头子不给我安排个正经事干,又怪我成天无所事事,一碰面把我当狗崽子骂,凭什么要我像其他人那样哄他开心。拿清源来说,多好的苗子,不过赢了他几回就把人晾在一旁,虽说钱照给、人照养,但人家娃儿心里怕啊,怕老头子哪天想起来,将他打一顿丢回家。 段大少故意给父亲难看,宣泄不平之气。 我有正事要找老头子,他真要对我撒气,就当作敬老,我不会跟他计较的。 两兄弟道完别,段二少喊了一声父亲,刚推开门,一个掐丝珐琅云蝠围棋罐冲着段二少的脸砸了过来。 段二少眼捷手快接住围棋罐。 生那么大气做什么呢,整个京城就只剩两个人敢跟你下真的,一个大哥一个是吴清源,吴清源被你这么一晾,八成以后只会让着你,连大哥都被你赶跑,你打算蒙着头,欺骗自己是天下无敌,孤独地求败一生吗? 面对横眉竖眼的父亲,段二少没再怕,开口便是奚落。 下棋算是什么本事,你老子剁跺脚中国就得震两下才是真英雄。 在儿子面前大吹大擂。 我承认,段总理在北京打个喷嚏,广州都会刮起台风,但你是个臭棋篓子这件事照样不会变。 跟父亲开呛的下场是,另一个棋罐子又飞过来,段二少再捉住:这可是有年份的好东西,你不要,我拿去当了,我那一连饿兵等着发饷呢。 当个屁,哪家当铺敢我收我段家的东西,缺钱打个白条去银行领,叫他们来找我要,要兵死心塌地跟着你,绝不能欠饷。 教导儿子带兵的诀窍。 你甭操这个,我自己会看着办,派人找我来什么事? 段二少也只是说说,并不是真来找父亲伸手。 省省吧,我找你是三天前的事,那时候你不来,这个时候来,说,要我做什么? 两个儿子,一个不省事,三天两头惹祸,另一个太省事,等闲不会来找自己。 又不是犯贱,干嘛赶着来挨骂,当然是悠着点,等你气头过来再来请罪。小杖则受,大杖则走,这点基本孝道,儿子还是懂的。 段二少蹲在地上将散落的棋子放回罐子里。 段祺瑞气笑了:知道我会打断你的腿,你还告诉鲁迅、胡适那帮子人,说安福俱乐部是我搞的,让他们预防我在国会选举里买席位。 抬起脚要踹,看见儿子转过身,等在那准备挨罚时,想起妻子死前付托,脚又放了下去。 你听岔了吧,我说的是徐树铮,半句字没提到你。 收拾好棋子,将棋盘摆正,将一颗黑子捻在两指之间,哒,清脆地定碁声响,瞬间吸引住段祺瑞。 大儿子就算了,这个二儿子下棋全看心情,打他将儿子从卢永祥那接回来后,父子俩对奕的次数不超过五次,这小子隐瞒身份偷偷摸摸和高部道平杀了几盘后,高部道平天天缠着他,要介绍这位年轻俊秀到日本拜本因坊秀哉为师。 查出让高部道平刮目相看的人是他生的兔崽子后,无论怎么威胁利诱,这小子死活不肯跟自己下棋。 这次自投罗网了,段祺瑞哪肯放过,鞋一脱就上了榻,白子重重一放说道:你有没有说,钱是曾毓隽经手的? 说了,哪里不对,难道你还有其他的账房? 两人棋风都以快见长,三两下棋盘上便黑白交错,即将短兵相接。 徐树铮是我一手提拔的,曾毓隽是我的心腹,这跟指名道姓说是我干的有什么两样? 要不是棋局正精彩,他早将棋盘扔在儿子脸上。 天差地远好吗?子不言父过,我守着孝道错了吗? 段祺瑞火冒三丈,却舍不得搥坏了棋局,掏出枪,对着门口开了一轮,院子里仆人随从,抱头趴了一地,军犬吠叫不止。 再叫给我通通宰了煮狗肉锅子。 似乎通人性,军犬听到喝叱狗嘴全闭上了,只剩呜呜哀鸣声。 脾气发完后,想到选举依然照着自己的方向走,段祺瑞得意说道:你还是太嫩了,这次选举安福俱乐部囊括三百三十席,取得绝对压倒性多数,谁看还能阻止我要做的事。 耗费巨资收买国会议员,就是为了完成武力统一中国的目标。 凭良心说,我也支持你的作法,冯国璋太理想化了,我们国家没有时间继续内耗,等和平统一,中国早被列强瓜分一通,但你的手段错了,孙文的护法运动之所以能得到那么多人响应,不就是因为你单方面废除临时约法,不遵守法定程序吗?民心之所趋,天下之所向,逆势而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父子立场一致,分歧在于所用的手段。 你懂个屁,护法运动说得好听,不过是唐绍仪、唐继尧、伍廷芳这批人扩张自己势力的障眼法,一利用完孙文,马上架空他,逼他辞职,护法政府实际上由桂、滇系人马把持,他们背后是谁,还不是英国人。 纵横政坛多年,段祺瑞不是省油的灯。 所以你错失了良机,要是这次国会选举光明正大,不正显得他们心怀鬼胎,其心可诛,一旦北洋政府取得法统上的正当性,武力统一更显得名正言顺,交战起来,我的虎狼连绝对帮你打头阵,父亲啊,不要一错再错。 语重心长地劝父亲走回正道。 没有我的支持,你的虎狼连能成军吗? 儿子的政治眼光与带兵打仗上的长才连段祺瑞都肯定,就是面子过不去。 我的兵是义父给的,养兵的钱是用娘的嫁妆赚的,这里头可没你什么事。 卢永祥是皖系的,你老子我是皖系掌门人,这些兵我不能作主谁能作主,你娘的嫁妆,我没答应你能拿去用? 讲那么多,带种的去我连上,你差得动一个兵,以后我天天陪你下棋,晨昏定省,晚上你跟姨太太上床前,我还帮你洗脚,在一旁摇旗助威,霸着老婆嫁妆不放,你还有脸说,我大哥都没跟我计较,你计较什么? 父子拌起嘴来,不知道整间总理府已经宛如戒严,书房周遭不见一个人影。 吵累了,喝茶润喉时,段二少张手向父亲讨要一张手令。 他下令巴大得干掉一个徐树铮安插在新青年杂志社的内应,刚好被康慕河目击了。 康慕河被捉进陆军部审问,两天过去,巴大得仍悠闲在外头打转,虎狼连也没受到波及,意味着康慕河没招出人来,依徐树铮的个性,问不出凶手,康慕河也活不成了。 康慕河没有义务维护巴大得,纯粹是出于正义的血性,年纪小却是条汉子,段二少决定保他。 不给。 好不容易儿子有求于他,当然要拿翘。 人是我杀的,要算账冲着我来,何必殃及无辜? 见父亲装作没听见,段二少加码:安福俱乐部里的刘恩格、黄云鹏、田应璜、解树强这四个人都收了我钱,将每次聚会的细节抄写一份交给我,政务研究会主任李盛铎是吴佩孚的人。 不够,我要你把虎狼连的兵交一半给我。 不怪段祺瑞狮子大开口,虎狼连再威猛也只是一百多个人,他看中的是虎狼连优异的情搜能力,运用得当将是一个大杀器。 想得美,就这些了,人我自己去要,你只要别替徐树铮撑腰就行。 黑子一落,冷笑说声:你输了。 拍拍裤子就走。 一出总理府,翻身上马直奔陆军部。 段总理带过两个儿子到陆军部巡视,所以段二少能长驱直入进到徐树铮的办公室。 坐在沙发上的日本护卫第一时间拦下段二少,手握住武士刀,随时准备拔刀。 总理说你树敌太多,我好心派人暗中保护你,这两个日本鬼子竟然打伤我的手下,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你居然敢派他们挡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总理? 赤裸裸挑衅。 二少怒气冲冲跑到陆军部来有何贵干,有事慢慢说。 康慕河不说,从段二少插手国会选举,徐树铮也能猜到新青年杂志社的内应之死八成是他的手笔。 年轻人禁不起挫折,一时意气用事也是有的,他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跟段二少交恶,但得跟底下人交代,否则以后没人愿意替他做事。 人是我杀的,把牢里那个学生放了。 虎狼连什么时候收手无缚鸡的人。 他像是兵吗?我只是看不惯你殃及无辜。 那个人不值得二少亲自动手,二少给我个面子交给人出来,我也不想为难中学生,是他自己逞英雄,早把人招出来,他早回家睡觉去了。 交人不可能,要嘛放人,要嘛我进去蹲大牢,你选一样。 总理知道二少来陆军部放肆吗? 徐树铮并不畏惧段二少。 知道啊,他说我有本事让你放人,他就不管。 明白僵持不能成事,话锋一转。 你要面子,我也要面子,不如咱们打个商量,我站着不动跟这两个日本人打一场,一对二,要是我脚动了,我马上交人,牢里那个学生任你要杀要剐随你便,如果他们两个被我打趴了,你只要答应我放人如何? 担心日本人听不懂,用流利日语再说一遍,当然内容更加挑衅,不等徐树铮同意,两个日本护卫纷纷请战,要给大言不惭,自称能一招打倒日本武神宫本武藏的段二少一点颜色瞧瞧。 无论输赢都不能伤你我之间的和气。 太狂妄了,这两位护卫的实力在日本武术界也是排得上号的,寸步不动想要击倒他们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对天发誓,愿赌服输,绝不会事后报复,一定会把真凶交给陆军部法办。 一言为定,两名日本护卫放下刀,等段二少活动完筋骨就要交手。 一个一个上,还是两个一起上? 当着在场人的面,抽出皮带,绑在脚腕上,勒紧扣住,展示遵守承诺的决心,彻底激怒日本护卫。 他是段总理的公子,务必点到为止。 终究不敢真的伤了徐树铮,想着,无论胜败都会将康慕河给放了,反正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也好让段二少有个台阶下。 暗暗叹气,段总理的两位公子无人有乃父之风,北洋幼虎名过其实,主帅如此冲动无智,注定这支虎狼连走不了多远,段总理期待必然会落空。 有勇无谋,不堪为帅。 日本护卫不屑以多胜少,其中一人率先上前应战,杀气刚放出,就听见枪响。 当烟硝味弥漫在办公室中,第一名护卫已经眉心中弹倒地。 门外士兵冲进来保护徐树铮时,正好看见日本护卫双眼发红,无比暴怒地,叽哩呱啦说着听不懂的话语,而段二少的枪口对准着他,对着他的嘴又开了一枪。 他说这不公平,违反了武士道精神。讲武士道去跟日本人说,我是中国人。 热心帮忙翻译那人的临终遗言。百度一下“我曾忘了你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二章 忘了的人最开心 小东东,不是我说你,连我这个没谈过恋爱的人都知道,你犯了兵家大忌引狼入室了。 多了哈巴儿帮手,螓螓在茶馆工作量减轻许多,有空跟项东嗑牙闲聊。 因为将康慕河彻底忘了,事不关己地数落起项东,觉得他犯了爱情战略上的基本错误,胡涂了。 话不能这么说,当时就是觉得不能害他枉死,我们干的事不该让不相干的人背锅,早知道当初就该放他自生自灭的。 一脸懊恼,但螓螓知道项东并不后悔。 顶天立地说得就是这种男人吧,为他所爱难免有与有荣焉的感觉。 但上辈子的自己怎么那么没有定力,被人一勾引就跑。 照巴大得的说法,康慕河长相最多是斯文,也不是什么骨骼精奇的猛男,排除美色诱惑,他有哪一点值得自己迷恋? 她可不想整天沉迷在情和爱的话题里,从没为情所困过,觉得为爱呼天抢地要死不活的人,全是吃饱了撑着。 她上辈子就是不愁吃不愁穿,又被段二少照顾得面面俱到,人在福中不知福,才会一头栽进爱情漩涡里无法自拔伤人伤己。 这辈子对民生疾苦有着深刻体会,要找男人也要找个像项东这样,多金有肩膀的男人,而且瞧他那小样,多俊俏啊,体格也是一等一的好。 经过茶馆的游客,只要看他一眼,腿就不听使唤往里头走。 更不用说他确切,无庸置疑爱着自己啊。 你就这么开枪杀了两个日本人,全身而退的离开陆军部。 感觉口水都快流下,螓螓找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八国联军杀了多少中国人,我不就杀了两个,还能拿我怎么样,日本人想靠我爹控制中国,这口气就得吞下去,至于嚣张蛮横不讲道义,手段卑鄙什么的,随日本人去讲。以牙还牙错了吗?骂我不等于骂他们自个?况且我是军阀儿子,即便我造桥铺路,扶老济幼,那些文人也不会给句好的,只会说我装腔作势收买人心,暗藏着狼子野心,不如快意恩仇,想干就干。 说得好,像亲戚们老说我和我妈不孝,逢年过节也不回去看阿奶,看什么,我们都被人赶出来,还得厚着脸皮回去讨好那个老妖婆,她讨厌我们,不管我们做什么都是错的,这边嫌弃,那头又说我们不顾一家人,不帮大伯还债,敢情被他们卖了,还得感恩载德才是孝顺,对不起,这种孝道太难了,我学不会。 深有同感,不由得放了太多情绪进去。 这种话上辈子的我说不出口,不过这辈子我就这样了,你看着忍受吧,我是回不去了。 上辈子你被所有人捧在手掌心里,当然不会有相同的感触,辛苦了,再忍耐一会儿,等康慕河过来找妳,日子就会不一样了。 非他不可吗?什么事都讲究宿命,人的意志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或许是因为年轻,格外排斥走在别人预先安排的道路上。 你想找回哈巴儿是你的自由,但别替我作主,康慕河爱来找我就来,我是不会主动去找他的,你钱要是多得花不完,不如投资我的茶馆,先开全国各地开分店,再申请挂牌上市,你帮忙孤儿寡母脱贫致富,等我大学毕业后就嫁给你,多好的一段佳话,我以在天上的老爸发誓,绝不会给你戴绿帽,相信你也知道我爸对我有多重要了。 即便男人见得不够多,但直觉告诉她,要找到比眼前这一个好的,很难。 上辈子妳也没红杏出墙过。 项东投下一颗震撼弹。 我以为…… 震得螓螓说不出话,因为失去那段记忆,项东也没说细节,在她的想象里,前世无非是抛家弃夫和康慕河跑了。 照现在的说法,你们是精神外遇。 项东凄怨地叹了一口气。 小康感激二少都来不及,怎么敢对夫人有非分之想,他娘不打死他才怪,而夫人从未做过半点对不起二少的事,也就是多牵挂了小康一些,而小康除了夫人,眼里再没有任何女人。 哈巴儿不知何时走进,做了个补充,毕竟有些话让项东来说太过于残忍。 见螓螓愧疚地看着自己,项东尽量挤出笑容:不止一些吧,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没有男人会大度到,拱手让出自己心爱的女人,要不是妳为了他得了厌食症,打死我也不会放妳走,妳不好,我所拥有都是残缺的。 上辈子割爱的苦楚至今仍隐隐作痛,看得螓螓心疼。 这家伙上辈子是救了中国吗? 因为积累太多功德,上天赋与他无人能抵抗的福报,这是螓螓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了,不然怎么解释种种荒谬的一切。 我还等着妳跟我说,他到底哪里好,可惜妳把他给忘了,而既然妳不准备将他找回来,那就慢慢等,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时候记得揭露这个延续三生三世的谜底。 不就是爱吗?但太含糊笼统了,螓螓没尝过情滋味,也知道人人传诵,能以生死相许的情感是什么? 知道归知道,但无法理解,怎么看上辈子的她都是被宠坏的大小姐,因为得到太多才不珍惜身边的所有,硬要追求那些虚幻飘渺不切实际的镜花水月。 有病,一种明明养尊处优却死命想钻悲剧情节当女主角的病,病因是过得太爽的闲病,从古到今因为闲病而死亡的不计其数,这个病最可怕的是,在闲死自己的过程中,会玩死身边一干人等,越疼爱在乎病人的,死的越快,看看项东,多好的孩子,就这么被上辈子的她给搞得失魂落魄。 不像她,这辈子全忘了,清清爽爽多开心。 总算老天还给她几分薄面,没让她扛着债务又为情所困,闲病是富贵病,穷人家得不起。 到时候再说。 话题无疾而终,螓螓还是学生身份,时间到点乖乖到学校教室报到。 教授刚讲课,就有一位花店员工捧着九十九朵玫瑰进来,找班上最出名,换男朋友速度跟换衣服一样快的女同学。 女同学跟教授道歉,娇羞收下花束,坐下时还不忘抱怨,太多的爱慕者让她不胜其扰。 那个妖艳贱货一年要生日几次?要显摆去别的地方显摆,非要选在必修课大家都在的时候。 引起女生们的反感。 平常最不在意的非螓螓莫属了,今天不知为何抬头淡淡说了一句:花挺漂亮的,要不少钱吧? 无意义,说了就忘了的话,被坐在附近,进大学后一直追求她的男生听见了。 课程中的休息时间,螓螓到教室外头晒个太阳,追求者趁机走了过来。 螓螓妳喜欢花啊,我送妳好不好? 在极近的距离含情脉脉地看着螓螓,螓螓看也不是,躲也不是。 却见追求者突然痛苦弯着身子,反手摀着膝盖窝,掉头看向背后,螓螓捉住机会闪开,提前进了教室。 讲课告一段落,教授点名时,才送完货的花店店员又走进教室,照样是抱着一束花,同样是玫瑰,等级却高了不止一级两级。 适可而止,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教授扳着脸孔警告妖艳贱货同学,女同学以为终于可以幸灾乐祸一番,妖艳贱货蛮不在乎,甚至更为骄傲说:太受欢迎也是一种麻烦,有些人永远不会懂的? 请问哪一位是庄秀莛同学? 教授都生气了,螓螓哪有脸承认,瞪了一眼追求者。 见追求者茫然的表情,螓螓便知事有蹊跷。 正愁没机会打压妖艳贱货,女同学们齐声起哄,逼得螓螓不得不去签收。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有人送花给我。 第一时间向教授道歉,对功课排前,上课素来认真的学生,教授不忍苛责。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反正我课也上完了,下次不要了,教室是上课的地方,不要拿来谈情说爱。 螓螓搭着话附和,她对出风头这件事一点都不感到兴趣。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那束玫瑰不过是刚开始,来的店员也不止一个,花店从老板到员工全体出动,像是要将整间店搬迁进教室,各式花卉、盆栽,半个人高的小树、仙人掌,花圈、花篮、缎带等等,举凡一家花店会有的材料、设备,生财工具全被搬了进来。 这是把整间花店全给买下了? 见惯学生求爱手段的教授,也不得不赞叹。 保存花的冷藏柜呢? 还主动问花店老板。 我正要问庄同学冷藏柜要怎么处理,妳给个住址我们给你送过去。 间接承认有人买下他们的花店送给螓螓,引发全班骚动。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摆脱同学们的纠缠。 螓螓找了家东西又贵又难吃,没人上门的咖啡厅,拿起手机就打。 哈巴儿限你三分钟之内过来报到,晚一分钟我就枪毙你。 专注在玩在线射击游戏的老板,惊骇地看了螓螓一眼,正在想难得有个客人却是个疯姑娘,大门啪一声被推开,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的男人,小跑步进了店里,直挺挺站在疯姑娘面前听训。 花是你送的? 报告是,我接到的命令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夫人受半点委屈,要不是二少三令五申,说时代不同,不准随便对人下手,那个胆敢把口气喷到夫人脸上的混蛋腿早断了。 我就不懂,既然他连男人靠近我都不准,为什么不干脆解决掉康慕河,依他的能耐一定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会让夫人伤心的事,二少不会做,也不准我们做。 语气充满愤慨,看来哈巴儿确实动过这个念头。 跟你交代一句大实话,这辈子我不讨厌你们家二少,甚至很有好感,我妈又喜欢他,他来追我,说不定用不到半年我就会答应,你们为什么非要把我推给那个康慕河,还是我在你们心中就是个意志不坚,个性放荡的女人。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不能一概而论,她不想成为别人的影子,即便她们两世灵魂重迭交融,但她从没被前世的自己束缚控制过。 二少不想,属下更不想,只是夫人…… 欲言又止,明明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说了,没人信螓螓,认为等她和康慕河再相遇,旧事一定会重演。 螓螓不服气,闭起眼睛缓和心情,不让脾气暴冲。 告诉你们家二少,说我同意了,我会全力配合,随便他用什么办法,即便康慕河人在天涯海角也让他把人给我挖出来,我偏不信,我见了他就会神魂颠倒,变得不知是非好歹,没有他就活不下去。 再睁开眼睛,推翻之前的决定。 气呼呼离开咖啡店。 你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今天根本没人进来过咖啡店。 哈巴儿放下一迭钞票,当作封口费,随后走了。 这年头土豪真多,连神经病都是。 收了钱,转身就把事情告诉在线战友。 有钱的就不是神经病,那叫活得恣意、随性,你不够有钱,你不懂的。 没人把这事情当真,直到……百度一下“我曾忘了你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化明为暗 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丁副官步履不停走进总理办公室。 报告总理,查到了,消息一开始京师总商会副会长家中传出去,属下再追下去,发现培华女中才是源头,您看要不要派兵抄了这间学校,给属下三天时间,一定能揪出图谋不轨的散播者。 培华女中,螓螓就读的学校? 段祺瑞喧腾的火气像是被一阵狂风扫过。 不用查了,这件事肯定是冯华甫那老狗干的,我跟他不死不休。 冯国璋在段总理口中就是一只癞皮老狗。 就这样放过京师总商会副会长? 丁副官纳闷总理怎么会一听那是表小姐念书的地方,马上改口,将事情推到冯国璋头上,先前不是还说非扒了泄密者的皮。 见总理鼻子又气歪了,嘴里喃喃咬着:死兔崽子。再联想到表小姐与二少的关系。 上次国会选举,二少不就搭着表小姐写信给鲁迅的顺风车,阴了总理一回。 有一就有二,不然小小女中里,一群女学生从哪弄来政府机密当作谈资。 顺藤摸瓜到时候挖出二少,总理是办还是不办? 要不要我去请二少回府一趟。 想通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丁副官不再提京师总商会副会长。 去,派兵去抓,今天我不打断他的一双腿,以后他是我老子,我是他儿子。 丁副官是自己人,既然猜到了,段总理也不掩饰,这次他是真动了肝火。 总理府护卫满京城找段二少时,螓螓正在培华女中午茶。 中午林徽因特别到螓螓班上邀请她一块用餐,差点让乐乐跟小敏嫉妒死了,身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林徽因的一举一动受到学生们的注意,她所以青睐的人,自然会得到另眼看待。 庭院里如茵草地上,林徽因替正在小口咀嚼小黄瓜三明治的螓螓,倒了一杯英式红茶。 螓螓道谢后,喝了一口加了蜂蜜,甜滋滋的西洋茶,胃瞬间暖了起来,满满幸福感涌上心头。 段总理真的准备在国会开议当天宣布辞职。 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地,听说根源出自于学校,而且是从段家表小姐口中流出,林徽因受父亲嘱托过来探探虚实,毕竟庄凌韵今年已经十二岁,再受宠爱,长辈也不会在她面前商议军国大事。 林徽因认识庄凌韵不深,却也知道这位学妹家教极佳,不是个口无遮拦的人,会特意在学校谈论这件事,内容巨细靡遗,不禁令人猜想,有人刻意借她的口散布。 表哥是这么说的,舅舅要藉此逼冯大总统下台。 左右国家局势的大事由小姑娘口中说出,像是扮家家酒似地,缺乏真实感。 妳表哥让妳到学校说的。 培华女中学生家长层面广,涵盖政商学界,透过学生家长传播,段总理的盘算很快就会传遍京城。 他没明说,但应该有这个意思吧,否则他会特别交代我不能说出去。 林徽因无法理解段二少的思维,既然要让政界的人提前准备,为何要绕那么大圈子,明明有报社这样直接管道。 新国会由安福俱乐部把持,新总统必然会是段总理属意的人选,内战又要开始了吗? 这意味着北洋政府内将不再有反对段祺瑞的声音,府院齐心合力贯彻武力统一的方略,中国又要陷入大规模的内战。 既然不愿见到我们国家又陷入混乱之中,你表哥就应该劝诫段总理别一意孤行。 钦佩段二少的义举,希望他利用亲情阻止段总理别一错再错,新国会已经被称为安福国会,段总理以贿选手段,操控国会闹得全国皆知。 该做的、能做的,表哥都做了,等舅舅知道,表哥将他的计划透给外人知悉,说不定会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徽因学姐还要表哥再做什么呢?大义灭亲吗?换成学姐,妳做得到吗? 清澈的眼神看得林徽因心虚。 我觉得表哥已经做得够多了,舅舅最寄予厚望的人就是他了,知道儿子不断扯自己后腿,舅舅该有多伤心啊?他常说,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善天下,你们把舅舅当成洪水猛兽,表哥做为他的儿子注定会被用有色眼光看待,他有一颗兼善天下的心,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学校里有多少背地叫我军阀家的表小姐我不是不晓得,我和表哥从没有奢望被公平对待,但请别对我们做出过份的要求,还是你们都能心安理得对付生养自己的父亲?我就没办法。要不是舅舅不准我爹纳妾,我哪有这般无忧无虑的日子过,我是感激舅舅的,每说一次舅舅的坏话,我的心都会难过紧紧缩在一块呢,是表哥说这样对舅舅好,我才答应的,我的舅舅是天底下最好的舅舅了,不管大家说他如何如何地坏。 不带愤怒或悲戚,螓螓平铺直述说出自己的感受,细嚼慢咽吃完三明治,将杯子里的红茶喝干。 见乐乐和小敏在远处招手,螓螓用手帕擦拭完嘴角,向林徽因规规矩矩行了礼。 谢谢徽因学姐的款待。 贯彻学校教导的淑女礼仪,转身又像只小兔子轻快回到同伴身边,但林徽因看得出来活泼身影下的沉重。 这才意识到,螓螓才十二岁,而她才虚长她两岁,肩上都不该有属于大人的负累。 段二少今年不过十八岁,大家对他的要求实在太多了点。 在大义面前,小情小爱都要抛下,宏峻小友不要被愚孝羁绊,这时候正是站在公义那一边,只要你挺身而出,国家人民都不会忘记你的奉献牺牲。 胡适家中,鲁迅慷慨激昂劝说段二少公开批判段总理违法乱纪,他来开第一炮,在舆论的压力,即便新国会由安福俱乐部掌控,他们也不敢为所欲为。 太有道理了。 段二少掏出枪,塞到鲁迅手里。 为了表示决心,你回去把一家老小全干掉,我一见到你老娘的头颅,我立刻当众声讨我父亲。 没想到段二少会提出这种要求,鲁迅张口结舌。 自己抛不下小情小爱,却要别人丢得一乾二净,站着说话腰不疼,段总理是何许人也,你老娘又是何许人,用她的命来换,我段家还亏了,你们别异想天开,我这个人做事但求本心,超出我底线的事我碰都不会碰,提供这么多材料,你们都做不成事,没臭骂你们一顿已经算客气了,还想继续算计我?两位大佬,小子我今年方一十八,别当我那些老奸巨猾的政客,要谈可以,拿出诚意和良心,不然免谈。 胡适取走鲁迅手上的枪,还给段二少。 是我们无能,你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持平说了一句公道话。 这次我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我爹不可能不惩治我,以后怕是连出门都难了,之后都要靠各位了,我重申一次,我追求的是民主法治的中国,究竟是武力统一或是和平统一都不重要,你们心知肚明,列强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分裂的中国,而我父亲的初衷正是想赶快结束乱局,这点与各位的理念并不冲突,拉下我父亲,还有谁有这个辈份与威望能压得住各地督军?没有找出这个人选就行事,只会适得其反乱上加乱,言尽于此,小子得回家挨揍了,两位保重。 拱手向两位长辈道别后,潇洒地走了。 段家有麒麟子啊。 胡适对段二少赞誉有加。 冥顽不灵,明明可以做一番大事业却昧于私情,终究成不了气候。 被下了脸面,鲁迅不免嗤之以鼻。 明明是你强人所难,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军阀子女里有谁能像他一样,可惜这回段匹夫不会轻易放过他,太多双眼睛看着了,不办他,皖系的人不会善罢干休。 如胡适所料,两天后,段祺瑞开了祠堂将段二少逐出段家,净身出户,一块现大洋一个人都不能带出总理府。 赶出家门的那一天,段二少叫了一辆黄包车,刚坐上,段大少丢了一个包袱上车,段二少掂了掂,沉得很。 把私房钱全给了我,大哥拿什么跑狗、斗鸡、抽大烟? 心里是感动的,那张嘴依然戏谑。 管好你自己吧,你这次闯大祸了,老头子轰你出去都算是客气的,好好反省反省,有毛病的人才会把胳臂往外弯。 凑近偷偷说:反正你从来没上过族谱,老头子不过做个样子给别人看,这不,徐树铮要你的虎狼连,老头子也没给,说是就地解散归回部队,到时候你开个口,他们又不就又回到你手上。 段二少也不回应,用力伸个懒腰:不管了,让他们斗个痛快,中国死活关我鸟事,以后我要学大哥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纨裤子弟,救国救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交给伟人去做,我是不成了。 摆摆手,要车夫动起来。 钱我拿了,以后加倍还给大哥。 省点用,再多我也没有了。 两兄弟扯着闲话,黄包车飞快地离开总理府。 刚到胡同口,另一辆黄包车拐了出来与段二少那辆车并行。 表哥都是我不好。 螓螓老早守在总理府附近,除了送行,还要道歉,巴大得拉着车,脸上略显消沉,他也为了段二少的遭遇感到不公。 文人们嫌段二少做得不够,自家人又痛恨段二少吃里扒外,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到头来只有他的二少一个人受苦。 螓螓眼睛泡泡地显然是哭了好一阵子。 妳做得很好,表哥没事,回去洗个脸,美美的睡上一觉,乖,不要让我担心。 好声好气哄走螓螓。 小康好好给我拉车,颠昏了我家二少,当心我抽你。 巴大得叮咛康慕河。 康慕河偏过头答是,担忧望着泪眼婆娑的螓螓,莫名心疼,却清楚自己连关怀都不该付出。 段二少救他出陆军部,还给他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这份恩情肝脑涂地也不能偿还万一,怎能觊觎二少的未婚妻。 坚定地掉过头,踩着稳健的步伐向前。 听着身旁的黄包车驶离,他的心像是被带走了一半,才见了两面不是?那份挥之不去的眷恋从何而来? 二少,我们去哪? 走了好长一段路后才重新捡起心中的失落。 三眼井胡同38号,咱们办报纸去。百度一下“我曾忘了你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徐志摩笑传 寸秒寸金的春晚广告,向来是企业兵家必争之地,今年异军突起,一个剧组抢下最热门时段,而且用现金缴交标金,保全拎着一皮箱一皮箱的钱进入电视台,光是点收就差点把电视台员工给累坏了,更做为新闻提前登上各大媒体,让人对广告内容,剧组筹备的新戏引颈期待,落实未演先轰动,炒足了话题费这个钱做什么,项东这个孩子真是傻。 螓螓母亲放下报纸,眼带埋怨地看着女儿说,好像看着一个玩弄男人于鼓掌间的负心女。 我没想到他会玩这么大,那些钱省下来给我,我愿意替他生一打小孩,一年一个生足十二年,十二生肖各一个。 红灿灿的钞票啊,螓螓也舍不得。 当自己是母猪。 油嘴滑舌的下场是屁股又挨了一下。 妈就不担心那个西门庆找来,把妳女儿给拐跑,我们可是疯狂爱了三辈子喔。 还没见到人,螓螓对康慕河已经有了成见,打定主意要远离这个能改变她的心志的祸害,他再会偷心,也很难撬开有了防备的心房。 我的女儿不会让我失望,妳会吗? 笃定时,也反问螓螓。 螓螓重重摇头,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今生的她要做自己,爱恨不受过去羁绊。 信心满满,所以也没找项东抗议,随他去办,哪怕动作再大。 除夕夜,巴大得带着一大家子人到师家过除夕夜,既然他都是一家之主了,就该有一家之主的威严。 螓螓下令,这一晚他要再以属下自称,以后休想靠近她三步之内。 于是乎螓螓和母亲成了巴大得寻访多年才找到的救命恩人家属,他的老婆和一对双胞胎儿子,对师家人极为热情,六个人围炉吃了一餐热闹的团圆饭。 螓螓生平第一次发了两个红包,同时回收了四个红包。 母亲、巴大得夫妇,最后一个当然是出自于项东。 项东红包是一张银行签发的债务清偿证明,从此茶馆完全属于螓螓所有,不用担心付不出贷款被法院拍卖。 螓螓兴奋地拿给母亲观看,强哥被巴大得打跑了,大伯的债务不干他们的事,欠银行的钱再还清,单靠茶馆收入,母亲就不用拼命轮班赚钱。 项东我爱你,你等着我以身相许吧。 不管不顾打给项东,当着双胞胎,三个长辈的面,扯着喉咙大喊。 就听见电话那头一阵哗然,询问打电话的人是谁的声音此起彼落。 有老太太中气十足大声说话:姑娘我是项东的太婆,明天到太婆家来拜年,太婆派人去接妳,给妳一个大大的红包,一定要来啊。 依稀能听见这位太婆命令晚辈张罗交通工具:老太婆不懂春运有多塞,你们不派架飞机把我曾孙媳妇载回来,我跟你们没完。 没人敢让老祖宗在大过年动气,底下子孙辈一个劲答应,问项东螓螓住在哪?准备要动用特权。 妳闯大祸了,我太婆才刚说没见到我娶妻生子死不瞑目,妳就自己撞上来,我们家这个老祖宗是所剩不多的党国元老,她要干的事国内还真没几个人挡得住。 摆脱掉这一世家人的盘问,项东回到自己房里讲话。 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我说说而已,我早许过愿,谁能帮我和我妈脱离苦海,要我做牛做马都可以,不就是以身相许,我们又不是第一次。 回复的记忆里有前世与段二少如胶似漆的新婚生活,虽然那时她刚满十五岁,及笄之年就出嫁,不免有些飘着封建社会的邪恶气息,但那个年头女子这样就算成年了,可以做,当然也可以嫁了。 要疯妳一个人去疯,我得去收拾妳的烂摊子了,过些日子等我去平江碰面再聊,或许那时候事情已经有点眉目了。 没明说,但两人都知道指的是康慕河。 谢谢你的新年礼物,谢谢你对我做的一切,对我有信心一点,放下过去的事,这辈子你会见到一个全新的螓螓,那个好傻好天真,把你的真心当作驴肝肺的坏丫头,咱们把她当成年兽用鞭炮活活炸死。 螓螓从不轻许诺言,一说出口就是矢志不变的承诺。 上回是发誓要保住父亲心血,这回是不让项东再心碎。 广告差不多要上了,去看吧,这可是近年来少见的大手笔。 当螓螓说的是玩笑话,哄小孩似地岔开话题。 瞧好吧你,让你看扁我。 挂上电话,螓螓气呼呼回到电视机前。 巴大得指着电视上的手机广告,下一个就到我们了。 简洁文案写着:年度时代大剧,徐志摩笑传即将登场,大型有奖征答展开中,凡认得照片中的人物,回答相关问题便有机会获得最高奖金一百万元,期待您的参与。 下方刊登剧组及活动网址。 屏幕是一张泛黄久远的老照片,三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身穿培华女中制服,不像那个时代摆出一本正经的姿势,无视镜头存在,嘻笑亲昵地,将脸贴在一块入镜。 妈你看,个高的那一个就是常山赵乐乐,娇小的是美归派蔡小敏,被夹在中间的人是我。 螓螓一眼便认出自己以及昔日闺蜜。 一点都不像啊,姐姐漂亮多了。 不知道两个人是同一人,拿人手短,收了红包的双胞胎异口同声夸赞今生的螓螓。 巴大得让老婆带小孩先回家去,自个留下帮忙收拾残局。 妈你觉得哪一个我比较美。 螓螓这才放心要母亲选择。 一个有古典的贞静美,一个热情奔放,各有千秋,难分高下。 类型不同没有可比性。 疯疯癫癫的丫头看腻了,换个安静懂事的小美人来养好像也不错。 因为是同一个灵魂,螓螓母亲感觉自己像是多了一个女儿,有着说不出的好感。 广告一纵即逝,几千万就这么烧掉了,但带来的效益却是无比巨大,在高曝光率,高额奖金的双重驱使,螓螓连上网址时,网站已经有超过千万的浏览数。 正要点击细看,网站瘫痪无法正常浏览,她只好放弃,晚点再说。 真要拍戏啊,这出戏能回本吗? 光广告就花了八位数字,接下来导演、演员、编剧、剧组等等费用堆栈上去,最后总经费令人乍舌。 拍啊,为什么不拍,上辈子二少做了多少事,却埋没在历史里,夫人你募集的基金帮助那些战乱流离失所的家庭何止过万,有几个人记得你们?二少与夫人向来为善不欲人知,不计较那些虚名,但留下一些记录不为过吧。 找出康慕河是主要目的,大喇喇播出寻人启事又太突兀,需要一个名目做为掩护。 项东绞尽脑汁才想出用一出戏剧包装,顺道将他与螓螓的上辈子做一个总结,不辜负老天赐回他们不全然是美好,但绝对宝贵的回忆。 徐志摩是幌子,偷渡我们上辈子的故事。 那是小摩的荣幸好吗?在英国,为了他的事,我的腿差点跑断,借个名字来用用又怎样? 巴大得也用小摩称呼徐志摩,半点都没有对大诗人的尊重。 正正经经出个传记电视剧不好吗?为啥要用笑传? 小摩干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真的说出来,除了亲身经历过的人之外,谁信啊,他的形象太正面了,播出后观众肯定会说我们刻意污蔑他,要求电视台停播。 旅居英国剑桥大学的日子,结识徐志摩后,发生的那些匪夷所思,离谱出格的事,每回想到都会让螓螓笑出眼泪,高中买的徐志摩诗集再也看不下去。 改用笑传就很好,观众以为是喜剧,便不会对剧中内容较真,她和二少的往事就能不着痕迹重现在世人面前,却不至于掀起不必要的波澜。 缜密,细雨润无声的方式达到要的结果,很贴心,很二少。 守完岁,接近三点螓螓再次输入网址,连结到了网页。 网页上多了许多张照片,从两、三岁,一身五蝠捧寿团纹小夹袄,被穿着旗装的父母抱在怀里拍照的清朝小格格,到进入民国,随着衣着、发型变化,时代跟着变迁。 有时在中国,有时束着腹身穿英式洋装,撑上蕾丝阳伞,走在徐志摩口中那美丽绝伦的翡冷翠。 转眼又回到纸醉金迷的上海滩,大红紧身旗袍的自己,被一名军装英气,刁着根香烟,面目不清晰的女子搂着,那时她已经是成熟,散发浓浓女人韵味的二十来岁。 手触摸着屏幕,因为压力影像变得模糊。 不知项东哪弄来,又是如何将有年份的照片保存下来,缅怀一阵旧日时光后,螓螓开始回答项东设计的题目。 影中人是谁? 何时入学培华女中?当天发生了什么事? 培华女中的学生照是民国几年拍摄? 影中人首次出国的国家? 搂着影中人,男扮女装的女子又是谁? …… 总共十题关于庄凌韵的私人问题,不是前世关系密切的人回答不出来。 身为当事人,螓螓行云流水的回答,按下提交键后,系统告知她答对的题数。 然后一张由她提供,师秀莛的近照显现。 附带茶馆地址,还有一句…… 我等你。 今生为期。百度一下“我曾忘了你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狼秘书 送走前来祝贺的同业友人,邵飘萍回到社长室,康慕河从椅子站起,对他说了声:恭喜社长。 邵飘萍抱拳回了声:同喜。 不忘问那位出资,全力支持他创报京报神秘的吴先生是否来到京城,想要亲自面谢。 被段总理象征性逐出族谱后,段二少便改回母姓,从段祺瑞次子身份里解脱。 吴先生可以尽情作自己想做的事,办报只是其中之一。 康慕河则成了吴先生的贴身秘书,代表他在外奔走,使他能完全隐身于幕后。 吴先生人在上海不克前来,让我向社长致歉并道贺,这是贺仪。 将一箱钱搁在桌上,邵飘萍打开后,眼睛直放光。 一如当初的约定,京报社长由您担任,吴先生只负责出资不干涉经营,人事也全权交给您,吴先生只希望您能一本初衷,保持无党无派,不畏当权者威吓,为人民喉舌,除此之外别无所求,您若有什么其他需要,派人通知我,我会转告吴先生,在吴先生的能力范围内,他会尽可能替您解决。 邵飘萍在报界名声极佳,苦于缺少资金办理全然独立的报纸,段二少派康慕河接触,两边很快达成协议。 这钱…… 对大笔又不求回报的资金,邵飘萍难免有些疑虑。 请您放心,钱一不来自列强,二不来自国内势力,三并非贩卖鸦片,压榨人民血汗得来,全出自于吴先生在上海的洋务事业。 预知邵飘萍的担忧,康慕河耐心解释。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吴先生将这句话当作贺词,盼你我双方共勉之。 经历过新青年杂志事件后,康慕河不再全然信赖文人,邵飘萍要是辜负段二少的信任,这次不用巴大得,他会用腰上的手枪处决邵飘萍。 不让邵飘萍送,康慕河熟门熟路离开三眼井胡同38号,从段二少出发前往上海,直到京报的人员进驻,这里都是由康慕河一手打理。 到电报局发了封电报,向远在上海的段二少报告京报开业的状况,康慕河换下西装,穿回学生制服,将枪贴身藏好,若无其事混进人流里。 平时他与巴大得各自独立,巴大得贴身守在表小姐身边,京城杂事由他处理,遇到紧急无法独自解决的困难时,才会透过段二少派给他们使用的传令兵互通消息,见面磋商。 收到传令兵通报,巴大得开车半途遭受袭击,表小姐不知去向,康慕河疯了似地,赶到协和医院探视巴大得,神智不清时,巴大得不断喊着日本人。 想到段二少在陆军部枪杀两名武士,从前段二少有段总理庇护,日本方面不敢报复,如今段二少被赶出段家,无疑是日本人报仇最好良机, 段二少到上海办事,日本人找不到目标,转针对段二少的心头肉,无论是泄愤,或是逼迫段少二出面皆可。 康慕河只觉得五脏六腑翻搅,既焦虑又愤怒,却明白越是这个时刻越要冷静,先把表小姐救回来才是第一要务。 远水救不了近火,表小姐的性命也许暂时无虞,但等上海的段二少赶回,表小姐 恐怕早已受了各种不人道的凌虐。 当下他必须做出决断,阻止日本人对表小姐下手。 找一个人全天候守在巴大得身边,他一醒来立刻向我回报,还有联络你能动用的所有人力,盯着京城日本人往来频繁的地点,一有不寻常之处马上让我知道。 见传令兵犹豫,康慕河恶狠狠地说:表小姐是二少的命根子,他宁可死,也不愿表小姐受到半点伤害,即便事后二少要处置人,我也会承担一切责任,时间不等人,快。 康慕河甚至不是虎狼连的人,越权调动兵力的后果可想而知。 传令兵不动,康慕河将枪抵在他头上:不听话,我留你何用? 做出逼迫的动作,给传令兵听从的借口,但虎狼连全是不畏生死的硬汉,一把枪又如何能撼动他们。 大家都是兄弟,不会让你一个人扛责任,还有什么要做的,你尽管说。 认同康慕河对段二少的忠诚,接纳这个外人。 让人去告知大少,就说徐树铮下令让日本人绑了表小姐,用什么方法我不管,务必让大少正面和徐树铮对上,最好打起来惊动总理。 脑袋乱成糨糊,康慕河却从千头万绪,理出一条条清楚的头绪指挥士兵。 传令兵正要走,康慕河补充一点:让大家有跟日本人拼命的心理准备。 最坏情况是全面火并。 不用准备,兄弟们一直在等这一天。 从徐树铮居中牵线,说服段总理以东北铁路、林矿业做为担保,从日本得到大量借款后,日本就是段二少设定最大的假想敌,虎狼连可以说是为了抗日而设立。 我若是死了,我父母就麻烦二少看顾。 事先交代遗言,要拿命去拼救表小姐。 两人互望,用眼神托付信任。 各自行动,康慕河到陆军部蹲点。 果不其然,段大少一听到消息,暴跳如雷地杀进陆军部。 十分钟过去,徐树铮派出亲信到位于东江米巷的驻华公使馆寻人,康慕河让人接手,自个跟了上去。 驻华公使馆周围早有虎狼连的弟兄看守,互表身份后,康慕河迅速聆听会报。 日本公使这头坐上车前往陆军部说明,随后公使馆武官便外出来到崇文门外大街西喜鹊胡同的一处民宅。 一路尾随跟踪的康慕河让手脚灵活的兄弟潜入宅子里。 里头是黑龙会的人,以及三十几名浪人。 表小姐的失踪果然和他们有关,有听到他们说什么吗?有没有提到表小姐? 方向对了,康慕河关心表小姐的下落。 我不会日语。 虎狼连有专门的语言人才,可惜如今不在,康慕河从没像今天这样迫切想学会异国语言。 如果真是黑龙会干的,公使馆要嘛叫他们躲好,要嘛赶快将表小姐移转到段总理找不到的地方。留下,我们正好瓮中捉鳖,就怕他们要走,我们人手不够拦不住这么多人。 说是这样说,康慕河却打定主意,只要确定表小姐在他们手中,硬拼也要将人救回。 幸运地,公使武官离去后,浪人们并没有移动打算,只是在宅子周围增加人手巡逻,给了康慕河召集人马的时间。 避免表小姐遭到任何不测,不等入夜,在夕阳余晖笼罩崇文门那一刻,康慕河下令攻击,留下几名活口外,其余格杀无论。 虎狼连在京城里第一次大规模武装行动,竟是由编制外的康秘书主持。 家中曾是猎户,眼力最好,枪法最准的步枪兵,率先开了第一枪。 眼见同伴倒下,看门的浪人正要开口示警,练过几年轻身功夫,脚程最快的士兵沿着墙缘跑来,抢在浪人出声前,将人扑倒,顺手在浪人咽喉割上一刀。 全部过程从突袭到杀敌不到三秒钟,除了最初枪响,喜鹊胡同没人知道外头掀起腥风血雨。 康慕河身先士卒,抢在前头冲进宅子,听到枪声的浪人,或持枪,或高举武士刀杀出,发现墙上站满如狼似虎,手持枪械的武装士兵也不露怯色。 居高临下,虎狼连的士兵一发一个准,像是打猎似地,来一个死一个,倒下十几个后,浪人才退入宅子,却碰上从后门潜入包抄的士兵,遭到前后夹杀。 同时间,守门的虎狼连士兵燃起鞭炮,遮盖枪响与双方的喊杀声。 表小姐在哪? 制伏了浪人后,康慕河逼问黑龙会在京城的干部。 犹豫一秒枪杀一人,果决地不亚于身经百战的士兵。 康慕河的坚决与淘天杀意,宛如鬼神的模样,让黑龙会干部彻底丧失反抗意思,领着康慕河到密室找人。 狭小房间里,一名穿着培华女中制服的女孩,头上戴着黑布套,坚强地坐在冰冷石子地,腰杆挺得笔直,不屈不挠,连一声抽泣声都不曾发出,被扯破的袖子,污损的裙子却在在显示,曾加诸在她身上的折磨。 给我狠狠的打。 康慕河放手让士兵教训黑龙会干部,自个胆怯,不忍地,缓缓掀起黑布套,他告诉自己,哪怕是表小姐脸上多出一道红肿,他就要活剐了这个干部,杀光所有参与绑架的浪人,甚至想过表小姐万一破了相,就要住在京城里的日本人陪葬。 移开布套,一句表小姐妳还好吗?不用担心我们来救妳了,都没能说出口。 康慕河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转头喝止他们继续殴打黑龙会干部。 我们表小姐呢? 她不就是你们的表小姐,庄凌韵。 黑龙会干部撑着,血淋淋,牙快掉光的嘴,痛苦地张开回答。 居然是绑错人了。 康慕河雀跃地笑开,松了一口气说:还好不是表小姐。 黑龙会干部看着陆续进入密室察看的士兵,看着他们庆幸,彼此互贺的欢喜样,当场喷了一口老血。 既然你们表小姐没事,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摆了乌龙固然是自己蠢,但康慕河怎么能为了不相干的人大开杀戒,就不怕招来黑龙会扑天盖地的追杀吗?他们可是人人闻之色变的武士集团。 二少说侵略中国的日本人都该死。 这是虎狼连的最高指导方针,说罢就让士兵将人拖出去处决,将错就错,首尾都收拾干净,否则后患无穷。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赵良依,我不会放过你的。 无端被连累的女学生在临走送给康慕河一句狠的,扬言他会为了那句毫无同情心,还好不是表小姐的话付出代价。 不用她出手,等段二少知道来龙去脉后,康慕河就因假传军令,办事胡涂挨了五十下军棍,关了三天的小黑屋,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星期才能下床。 其他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分别受到轻重不等的处罚。 第一个来探望康慕河的人是巴大得。 看不出你这么狠啊,居然敢带队杀了那么多日本鬼子。 还不是你晕了,没把事情说清楚,害我白白受罪。 那天螓螓和赵乐乐应邀到蔡小敏家玩,赵乐乐家中有事得先走一步,螓螓让巴大得送赵乐乐回家。 日本浪人认车没认人,打倒了巴大得后,就将赵乐乐误当成螓螓绑走。 都是哥哥的错,哥哥在这里给你赔不是行了吧。 巴大得并不规避责任。 你也别怪二少罚你,不罚你,以后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蛮干怎么得了。 只要表小姐没事,再多的责罚康慕河都认了,没有半点埋怨或牢骚。 好样的,以后你就是我们虎狼连的一份子。 交给康慕河一块狼头虎身的军牌,参与过这次行动的士兵联名向二少推荐,特准他不需要经过训练就能成为连上一份子。 他是虎狼连里唯一的文职人员,代号叫做狼秘书。 表小姐托我送你一份礼物,感谢你救了她的好姊妹。 那是一只新款的钢笔,上头刻着谢谢两个字,康慕河紧紧将笔握在手中,拇指反复磨娑笔身上的刻字。百度一下“我曾忘了你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他不行 时至元宵,平江路不像其他老街热火朝天,有应景的灯却不抢走夜该有的静默,涟漪识趣暂离如镜的河面,将月亮与月光圆满地留在人间。 双拱桥、船埠头、石栏杆放眼皆是,粉墙黛瓦后的花窗、厅堂,无香自芬芳,向外散发安详的味道,走过就能让人心里的浮躁缓和、沉淀。 茶馆开着,随着时间过去,等茶座的客人散去,一家一家慢慢熄灯休憩。 在最后一组客人走之前,螓螓就让员工先行下班。 所剩不多,但能多攒点过节的时间,就该让人一家团聚。 哈巴儿是不肯走的,他的家在螓螓身处的地方,上次年夜饭已经是夫人恩赐,再多就是僭越。 即便螓螓驱赶,他也不会离开茶馆太远,所以螓螓让他留下,只交代他务必好好补偿家人。 客人结账走了,螓螓煮上一小锅元宵和哈巴儿两人一同分食,等暖完身子后,茶馆就要熄灯结束一天营业,无论是元宵或中秋多年如一。 抱歉,我们已经打烊了。 有哈巴儿充当冷面门神后,只要他往门口这么一站一说,再顽固难搞的客人都会摸着鼻子走人。 这回不同,一米八五,高大、精瘦,理着一头利落短发,身上西装合身,凸显笔挺健壮身材的年轻男人,压根不理会让能娃儿止啼的哈巴儿,像盯上猎物的夜枭,眼珠子大又锐利,看着捧住小碗,正用调羹捞出元宵的螓螓。 感受到男人视线,螓螓抬头看了男人一眼。 以客为尊嘛!给了一个标准商业微笑。 男人眼睛里的喜悦泪光,螓螓彷佛见过,如果是在碰见项东与哈巴儿之前,她会说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玄之又玄的感觉,或许会用更科学的说法,称呼它为即视感。 但拥有前世记忆后,她清楚知道,男人给她的熟悉感是因为他们确实曾相识,而且是在上辈子。 项东用来寻找康慕河的网站,历经十五天没有任何动静。 半个月其实不算长,但被项东和巴大得影响,螓螓难免会认为,那个康慕河在想起前辈子的事之后,会在第一时间奋不顾身奔向自己。 徐志摩笑传的广告从春晚首次曝光后,陆续在港、台、新加坡等地播放。 等到整出电视剧拍摄完毕,无论卖与不卖座,未来将会以各种语言版本营销到华人世界,网站在找到康慕河之前不会撤下。 依广告遍及范围,项东口中爱煞她的康慕河早该看见。 她预计大约一个星期内就能见到人。 螓螓短短十八年的人生中,第一个重大挑战是父亲因意外事故身亡,她毅然决然扛起家中债务。 第二个挑战就是康慕河了。 对于只在别人记忆里存在,像是小说情节的三世爱人,她像是个旁观者,故事或许动听感人,但就只是个故事,她从来没将自己投射进女主角的角色里,保持着超然与冷静。 甚至有点兴奋,手持单名一字慧的宝剑,等这个犹如喷火恶龙的男人到来,慧剑一挥,斩龙、斩情丝。 三生三世跟诅咒有什么两样! 而项东这个魔怔了的王子,不想着寻求解除诅咒的方法,反而将她推给虎视眈眈的恶龙。 王子不可靠,公主就自个来,这辈子她没中过情字的魔法,此情可问天这玩意伤不了她。 七天过去,康慕河没来。 兴奋消退,失望之余,螓螓也有点庆幸,毕竟那家伙上辈子也对自己不赖,能不伤害他,尽量不要伤害他。 做不成情人可以当朋友不是吗?虽然困难度有点高,容易放下的就不是执念。 除非,康慕河和自己一样忘了前尘往事,重新再活一遍。 糟了个糕,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螓螓发现自己弄巧成拙,不该答应项东敲锣打鼓地找人,万一强制唤醒康慕河不该想起的记忆,岂不是害人害己。 所以当两个礼拜过去,茶馆一如往常营业,不见任何一个专程来认她的访客,螓螓是安心的。 大家都放下过去,着眼未来是最好的结局。 孰料,胸口的大石挪走不到一天,另一块巨石又压了上来。 他来了,彷佛知道螓螓磨利宝剑要与他对抗,恶龙跟着升级,以帅气高大,英姿焕发的形象现身,企图迷惑、动摇她的决心。 总是听项东说,近身遭遇,螓螓终于明白宿命可怕之处。 那种发自内心欢喜,对眼前人产生止不住,如同饥渴的亲近感,身体里的每个细胞活跃狂喜,彷佛鸟儿般欢快地引吭高歌。 随着男人逼近,眼泪彷佛磁吸作用,不听使唤盈满眼眶,她得费尽力气才能强迫自己留在原地。 庄凌韵,妳让我好找。 再一句话确认男人拥有至少两辈子的记忆。 螓螓泪洒了,宿命的力量是如此难以抗拒。 以为坚不可摧的高墙,一触即溃,兵败如山倒的挫败、无奈感席卷螓螓全身。 这诅咒太可怕了。 男人张开臂膀大步向前,要搂住日思夜想的女孩。 巴大得横挡在中间。 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显然巴大得并没有像项东那样全然接受失败。 主子不想报夺妻之恨,做属下却无法忘记康慕河加诸在段二少身上的耻辱。 主辱臣死。 巴大得将过去称兄道弟的小友当成仇人,一手控制男人右手,另一手揪住白亮衬衫,转身扭腰就要赏他一个过肩摔。 同样招式在强哥身上施展过,上一秒壮得跟头熊的人,下一秒就躺在地上痛哭。 故技重施,却见男人面无表情,顺势用左手抱住巴大得的头,左脚跨到巴大得双脚前,然后不知怎么着地,被摔倒的人变成巴大得。 螓螓比谁都清楚,为了改变从前那副被酒色淘空的身体,回到虎狼连的体能水平,巴大得下了多大的苦心。 清早负重跑五千公尺是基本,他老婆也说,巴大得在家中买了一整套重训器材,每天锲而不舍地锻炼,专程到知名的武馆找人对练,邻居一度以为巴大得不干老大去当兵了。 千锤百炼太过夸张,龙精虎猛,斗志高昂来形容巴大得绝不为过。 凭他两辈子在战场、江湖闯荡的经验,居然轻易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撂倒。 不是说,即便有了后来的种种历练,康慕河最多是个枪法差强人意,不改文弱,脑袋远强过体魄的书生吗? 从螓螓眼睛看过去,分明是个气宇轩昂,浑身是劲,年轻好战,对打斗自信十足的武人。 男人格斗经验丰富,意识到巴大得要与他进行死斗,不给丁点反扑的机会,右手向上钳住巴大得的脖子,双手一起施力,瞬间将人勒昏。 不用担心,他很快地就会醒过来,死不了人。 露出略带邪气的轻笑,让螓螓看了心跳加速。 始料未及的转变,螓螓措手不及,被男人一把抱住。 螓螓,我好想妳,妳还是跟以前一样可爱漂亮。 抱住还不够,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亲。 不是说他们上辈子发乎情止于礼,从未做过对不起二少的事吗? 在那个年代这么亲密的举动,差不多等于在二少头上戴绿帽了吧! 难道说随着中国解放,康慕河也彻底解放了。 纵然没有嫌恶感,却不能他继续下去,螓螓奋力将人推开,问了一声:康慕河? 别跟我提那个倒霉家伙,一提到他我就有气,我说过绝不会放过他。 男人对康慕河的排斥,比巴大得还强烈。 提到当年那一场乌龙绑架事件时,项东说了,之后乐乐对康慕河始终怀抱着敌意,怎么看都无法顺眼。 妳是乐乐?妳…… 性别一百八十度的大翻转让螓螓哑口无言。 先入为主地以为前世的性别会延续到下一世。 不就是我常山赵乐乐,老天有眼,终于听到我的请求,这辈子让我成为男儿身,我先祖赵云,赵家枪的威名得以延续发扬光大。 急着与螓螓分享心中喜悦,又是一个熊抱将人搂进宽阔的胸膛里,即便知道他有一颗女儿心,但外表依旧男的啊,螓螓别扭挣扎,要乐乐放开她再说话。 螓螓妳不明白,当我在电视上看见我们三个人当年的合照,像着了魔似地,疯狂点击那个天杀的烂网页,不断重新刷新,刷到半夜两点才进到网页,想都不用想,手指头自动自发打起问题的答案,然后就想起了我是谁,常山赵乐乐如愿以偿变成男人,家传武功在我脑子炸锅,顺着血液流遍全身。我激动地又蹦又跳,鬼吼鬼叫一整晚,结果兴奋过度昏倒了,被送到医院休息两天。醒过来后,我好几次想溜走来找你,身边的人怀疑我精神失常,硬逼着我在医院做了一系列精密的脑部检查,严密监控我的行动。后来我学聪明了,改用这辈子的形象见人,好说歹说才哄得他们才放行,不然我八成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螓螓,有个开明,包容子女出现异常反应的母亲。 项东不用说,狡猾跟只狐狸似地,不可能泄漏自己拥有两辈子记忆的秘密。 而有项东从旁教导指引,巴大得不会露出破绽。 乐乐的遭遇才是正常。 乐乐,欢迎妳回来。 这次是螓螓主动给予拥抱,为了情同姊妹的乐乐回归。 巴大得刚好醒来看见这一幕,不忍卒睹,咬牙别过头不去看。 该来的还是会来,二少说得对,挡不住的。 还记得巴大得,巴副官吗? 螓螓为乐乐介绍故人。 早知道是你,我下手就该重一点,哈巴儿我们之间的帐要不要趁今天算一算? 摩拳擦掌地,要给巴大得一场迟来的,但永生难忘的痛苦回忆。 谁欠谁啊,真算起来你欠我比较多好吗? 巴大得仍然当乐乐是康慕河,跟他计较过去的人情债。 死日本鬼子用武士刀架在你脖子上,问我是不是庄凌韵时,你为什么不吭声?虽然后来是我自己承认,但你敢说没有把我推出去当替死鬼的想法? 生死攸关之际,巴大得做出选择,牺牲乐乐保全螓螓。 妳是乐乐小姐? 巴大得傻了,想到过去干的胡涂事,罪恶感作祟,人下意识往后退。 这笔债真是他欠的,欠得可大了。 愤怒铁拳还没挥出,乐乐的腰被螓螓给搂住:谢谢妳,当初如果不是妳顶替我,我真不敢想象,自己会变得怎么样?二少说,浪人会直进冲进小敏家砍人,直到捉到我为止。 乐乐的牺牲不单救了螓螓,还有蔡小敏全家人。 谁叫我们是义结金兰的好姊妹,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妳受苦,而我自己独活?后来不是没事了吗?不就身上留了一两道疤,有什么大不了的。 摸着螓螓的头发,如同前世时轻声安慰。 男女授受不亲,乐乐小姐还是放开我们家夫人。 巴大得尽责保护二少的女人。 妳又和二少结婚了? 乐乐惊讶地问。 没有。 一得到答案,马上冲着巴大得开喷: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你还提,我家螓螓是你们家二少的禁脔吗?上辈子窝囊地连老婆都送给别人,这辈子他好意思再追她? 乐乐对段二少也有不满。 螓螓,以后由我来保护妳,我娶妳,绝对不会像那两个臭男人一样,把妳推过来、送过去,等把小敏找回来,我们姊妹和和美美、开开心心过一生,证明给他们看看,没有男人,女人一样可以过得很幸福。 宣誓主权,什么段二少、康慕河全都闪一边去。 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对,螓螓就由着乐乐畅所欲言。 发了一顿脾气,又像猫捉老鼠似地,借着练手的名义,把巴大得摔了几遍泄愤。 本来就打不过,得知乐乐身份后,巴大得想着还债更不敢较真,骨头都被摔散了,这才放下男性尊严求饶。 伏低做小地上茶水,好声好气伺候这位武力值爆表的姑奶奶,又有螓螓在一旁求情,乐乐才放过他。 电视剧和网页都是二少搞的? 两个小时转眼即过,聊完家常,乐乐才问起段二少。 螓螓点头,其实明摆着,不然巴大得怎么会出现在茶馆。 难怪人家说,不需要精准的投资眼光,看准位置投胎才重要,二少不愧是二少,每投必中,一中就是特奖,我请朋友替我查过,这出电视剧是上头特批的,一路绿灯畅行无阻,连审查都不用审查,消息一传开,一堆大牌明星争着演。 乐乐啧啧地说。 二少脑子里想什么,我管不着,但我直接了当告诉妳,康慕河不行,我不会将妳交给他。 项东是忍痛割爱,巴大得以项东马首是瞻,不敢违背他的决定,而母亲采取静观其变的作法。 乐乐是第一个公开反对康慕河的人。 总算找到一个站在自己这边的人,螓螓感动不已。 我亲眼看过,康慕河这个人没有人性。妳知道吗?当我眼睛从黑暗中脱离,和他对望的那一眼,他脸上连点做为人基本的同情、怜悯心都找不到,我那么惨,他居然当着我面说,还好不是妳,除了妳,他眼睛里根本看不到别人,他们叫他狼秘书真叫对了,狼心狗肺指的就是他那种人,要嫁就要嫁好男人,好男人要有坚强的外在,柔软的心地,懂得爱人才会爱妳,康慕河对不相干的人残忍地就像是禽兽,不止,禽兽都不如。 说起康慕河,乐乐那叫一个恨。 乐乐小姐说的是,我们家二少就是这种男人,前世和夫人两人携手做的善行简直是活菩萨,雷锋再世也不过如此。 巴大得看乐乐再顺眼不过,全然忘了身上的疼痛。 放他妈的屁,我还不清楚二少这个人。 握着螓螓的手说:自古以来太完美的人都会有致命的缺点,你别看二少上辈子对妳百依百顺,好到不能再好,他一定有不为人知的隐疾,恶心的癖好,只是隐藏着很好,妳没发现罢了。记得吗?他和梅兰芳两个人老是眉来眼去的,好几次叫我们先回去,偷偷摸摸躲在后台不知道弄些什么? 我们二少和梅老板绝对清清白白。 巴大得抢着替二少辩解,嘴被乐乐用手堵了个正着,说不出话。 老是跟这两个人纠缠,妳不腻吗?天底下又不止有他们两个男人,新的一世,新的气象,螓螓,我们结婚吧? 将巴大得推开,手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慎而重之地从口袋掏出一个戒指盒打开。 嫁给我吧,妳再也找不到比我更了解妳的人了,男人该有我都有,而且只大不小,只久不快,没有的我也有,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乐乐来截湖的,看样子是势在必得。 上辈子我做不到,请答应做我今生的新娘。 见螓螓心动,手往戒盒里伸去。 巴大得脸上急得狂冒汗。 心想,真被夫人说中,二少出了一招昏招,他引得何止是狼,连母豹子都给招来了。 不行,我不答应。 人慌技穷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巴大得冲上去,抓了戒子就往嘴里塞,用力吞进肚子。 捍卫夫人的贞操,哈巴儿一往无前,虽死无悔。百度一下“我曾忘了你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屠狗人 日本驻华公使小幡酉吉的怒吼声响彻半条东江米巷,办公桌前站着的正师职武官,垂着头,盯着被小幡酉吉,连同文件一块扔到他脸上的电报。 一日杀一狗,直到无狗日。 电报上的属名为屠狗人。 「电报都寄到公使馆里了,为什么我要等到坂西少将告诉我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特务机关长坂西利八郎的助理,被人从背后偷袭枪杀,留下一张写着:『不听警告,死有余辜』的纸条。 坂西利八郎下令所有驻华机关彻查,是否曾接获相关的情报? 公使馆秘书印象中收过类似的电报,也呈报给了武官知悉,武官不当一回事就没上报让小幡酉吉。 「一定是段家人干的。」 喜鹊胡同黑龙会驻点的浪人一夜之间从京城消失,而他们绑架的庄凌韵却毫发无伤,若不是武官曾亲眼见到密室关押着人质,都要怀疑黑龙会的人蓄意欺瞒公使馆。 「你眼睛瞎了,前天段大少才亲自到公使馆道歉,说是一场误会,全是因为庄小姐贪玩,和几个同学到西直门溜达,你现在又说黑龙会的人是段家派人杀的,到时候段总理问我,段家为什么要下这个毒手,我该怎么说?」 可以的话,小幡酉吉想一刀劈死武官。 「说段大少撒谎,段家表小姐是我们派人绑的,他们段家不能不说一声就把人救走。救走就算了,杀人做什么呢?一定要追究凶手,赔偿我们的损失。」 手用力朝桌子拍下,碰地一声巨响,震得杯里的煎茶往外飞溅。 「中国还不是大日本帝国的,段祺瑞更不是纸糊的老虎,上回他理亏,壮士断腕处置了二儿子,这回知道我们掳走他的侄女,还要他大儿子负责,你以为他会善罢干休?不会,他会两笔帐一块算,帝国势必因此付出巨大代价,坏了帝国在远东的大计,整个公使馆的人全部切腹自尽都不能弥补一二。」 武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却暗自腹诽,说要给段二少一点颜色瞧瞧,纵容黑龙会的人可不是自己,他不过居中传话。 碍于服从关系,武官任由小幡酉吉责骂。 「黑龙会认定这件事是段二少的手笔,誓要血债血偿。」 被人一锅端,连具尸体都见不到,黑龙会视此为奇耻大辱,正召集旗下会员往京城赶来。 听徐树铮说,段家有一支结合中国武术与德意志帝国军事化训练的私军,黑龙会里的高手跃跃欲试,错过了神功护体,能抵御枪炮的义和团,想看看中国人这次新花招是不是能挡得下锋利的武士刀? 「我会请坂西少将亲自跟内田会长沟通,请他约束黑龙会会员,暂时不要与段家人起冲突。」 「恐怕那些浪人不会轻易妥协,个人行动我们很难控制。」 黑龙会的主要成员就是浪人与野武士,素来不服从纪律,难以管束。 「既然是个人行为,为什么要我们大日本帝国负责?最多将他们逐出日本国籍,随中国政府处置,段祺瑞不就这么做的吗?」 被段二少枪杀的两名武士里,有一位是小幡酉吉挚友的独生子,小幡酉吉将他推荐给徐树铮。 若好友之子死在堂堂正正决斗中,小幡酉吉不会憎恨段二少。 段二少污辱了武士道精神,羞辱了武士,必须以死亡做为赎罪,而不是逐出家门。 坂西少将的命令小幡酉吉不会违抗,却也不会做得更多。 一声枪响。 秘书匆匆忙忙进来回报,公使馆的参赞重伤躺在血泊中,公使馆门外乱成一锅粥。 小幡酉吉责令武官立刻前去察看。 片刻后,武官握着一张染满血渍的字条进入办公室。 『今日事毕,明日继续。』 屠狗人杀到公使馆外,正面甩了小幡酉吉一巴掌。 桌子被一拳砸中,翻倒茶杯,茶水流满桌面,滴滴落下。 「不要管段家了,把京城里所有浪人全召集起来,十天之内,给我捉到这个屠狗人,留活口,我要亲手将他千刀万剐。」 有坂西少将介入,段祺瑞动用一兵一卒都无法瞒过军部。 对于这个陌生c训练过程秘密的虎狼连,军部早有兴趣,却在派人渗透前,被段祺瑞解散,错失摸清底细的机会。 虎狼连不动则已,一动,之后必然离不开军部的掌控,失去隐蔽性,虎狼连再不能出奇制胜,沦为实力较强的一支普通部队,随时都能歼灭。 无论屠狗人是不是段家派出的,挑战大日本帝国威信的人都不能存在,特别是在中国。 碰!又一声枪响。 立在木桩上的酒瓶中弹裂成两截,碎片被炸上半空,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又中了,乐乐妳的枪法真准,手都不会痛吗?」 螓螓崇拜地看着乐乐,一起练习枪法,到现在她十发最多能中一发,而且大都是擦过瓶身,不像乐乐准确命中瓶心,持续下去,早晚能随心所欲,百发百中。 「小意思而已,人可不会站着不动给妳瞄准,我要练到能打中移动中的飞禽走兽。」 乐乐来回甩动,抓握持枪的手,想要挥去手上麻痛,每一次要做花力气的事,她就无比痛恨自己是女儿身。 小时候练武,无论再困难复杂的招式,她都是兄弟姊妹中第一个学会,运用自如的人。 爷爷说,赵家历代恐怕只有三人武学天分能与她相提并论,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只可惜她不是男儿身。 不用上劲力的对招,年纪相仿的哥哥弟弟,没人能在她手下过完十招。 不甘心输给她,趁大人们没留神,偷偷用上力气将她撂倒,张扬冲着她说:「一力降十会,当跳舞啊,招式好看有个鬼用,女孩子练什么武?乖乖等着嫁人相夫教子。」 再生气,也不能否认他们说得是事实,赵家的女人习武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学点防身技能外,就是怕赵家男丁万一灭绝,赵家绝学能由外嫁的女儿保存下来。 用心培养乐乐,因为她聪敏,常能举一反三,小小年纪就提出对武学的独特心得,自行改进先祖的武功,并非要将衣钵传给她,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侄是中国社会的传统。 因此当乐乐提出不再习武,想要接受西式教育,当作对她的补偿,长辈很快答应。 日本浪人冲进车里里,乐乐试图反抗,却发现一身功夫全无用武之地,她沮丧透了。 所以当段大少差人搬来一堆枪械,软硬兼施地,逼迫螓螓无论如何得学会用枪,乐乐立刻表示她要加入。 替螓螓挡过一回灾后,乐乐在段c庄两家的地位水涨船高,只有她开口,没有螓螓亲人不答应的事。 学枪是件苦差事,乐乐愿意作陪,螓螓才勉强接受。 也多亏了乐乐从旁指点,教了她一些女孩子容易学会的施力诀窍,否则光握枪就能扭了手,肿了肩膀,手都抬不起来谈什么开枪。 「何苦呢?握着这么一个大铁块,把自己累的半死,我爸已经找人在美利坚合众国替我们三个订制轻又好用的新枪,等枪运来再开始练。」 小敏坐在秋千上来回晃动,并拢,不时轻踢的双腿上头,盖着一条英国burberry格纹大方巾,方巾上摆着一串葡萄,一颗颗饱满硕大的葡萄,随着秋千摆动进了小敏的嘴里,比起枪法,小敏吐葡萄子的准度更高,每一颗都进了搁着石桌上的小竹筐里。 「远水救不了近火,万一这段时间日本鬼子又找上门怎么办?而且美国枪哪有那么好找,外头用的都是盒子炮,需要的时候,用不顺手,苦练那么久的枪法不就白搭了?」 乐乐觉得小敏太轻忽大意了。 「又不是士兵,女人没有机会上战场的,我们学枪不过是逼不得已,枪要轻巧好用,趁别人不注意偷袭脱身,难道真要学来杀人?」 美利坚合众国枪取得容易,女人会用枪的不少,小敏玩过c学过但不精,她说得不无道理,只是刚好踩中乐乐的痛脚,她最讨厌听到女人不能c用不着之类的话。 「死了那么多浪人,你以为黑龙会的人会轻易放过螓螓和他表哥,螓螓必须有能力保护自己。」 据理力争,即便认为螓螓表哥不该把螓螓卷入他的私人恩怨里,但事情既然发生了,也证明了,段二少不像螓螓说得那样神通广大c无所不能,那么螓螓就要调整心态,别以为可以永远躲在他人羽翼保护下,得赶快自立自强,因为不久的将来她会嫁入总理府,身处在权力中心的漩涡,一不小心就会被绞得粉身碎骨。 也只有那个花痴小敏会以为段二少是世间少有的良配。 「整座京城,所有日本军人c武士c浪人都忙着在找屠狗人,谁还有空抓乐乐啊,螓螓表哥不都说,我们可以回学校上课了,出入多带护卫就行了。」 事发后,基于安全考虑,螓螓c乐乐c小敏暂时向培华女中请假,等到确认黑龙会的人不再寻事后再回学校。 以为要等上一c两个月。 不多不少正好十天,屠狗人在京城杀了十名日本官职大小不等的官员后,日本人眼睛里只剩下屠狗人。 小敏从秋千上跳下,走到螓螓身边,刷动长长睫毛问:「螓螓,你说屠狗人会不会是妳的亲亲表哥?外头的人都说,屠狗人神出鬼没,擅长躲在人的影子里,杀完人后就遁形离开,日本人根本捉不到人。」 小敏对捕风捉影的事最感兴趣,眼珠子发亮想知道第一手消息。 「表哥说他现在还不能离开上海,他这时候回京城我才会真正成为靶子,应该不会是他。」 最近螓螓天天会收到表哥发来的电报,关注她的起居生活和安危,在屠狗人出现前后,表哥都没在电报里透露危机将过的讯息,瞒着螓螓不是表哥的风格。 「哈巴儿你说,屠狗人是不是你们的人?」 找螓螓没有答案,小敏改问巴大得。 「小敏小姐妳刚刚说什么我没听到?」 巴大得将手中棒针放在编到一半的围巾上。 「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学人家织围巾做什么?丢不丢脸。」 小敏嫌弃地说。 「表小姐每次开完枪,手一定会麻上一两个小时,隔天手指才有办法做精细活,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织完给二少的礼物,我每天帮忙做一点,减轻表小姐的负担。」 巴大得引以为荣,看不出一丝羞愧,表小姐的事无关大小轻重皆是要事。 「哈巴儿你别管小敏,她就是嫉妒我有你这么好的司机。」 螓螓早把巴大得当成自家人,论亲昵只比奶娘差一点。 「那可不,去问问,有哪家的司机手能织巧,脚能踹宵小歹徒,既贴心又忠诚的,就我一个哈巴儿,别无分号。」 老王再会卖瓜,也卖不过他老巴啊。 「谁希罕啊,我只问你屠狗人跟二少有没有关系?」 小敏心思全在近来名动京城,令嚣张跋扈的日本人躲在家中不敢外出招摇的英雄是谁? 「我不知道。」 哈巴儿是个善于说谎的人,除了对二少,他经常欺瞒身边的人,不必要说的,说了有害无益的事,他会选择性的隐瞒。 他相信世上有善意的谎言,有些实话其实充满恶意,不能一概而论。 这次他又说了谎,却也不是全然的欺骗。 屠狗人的身份是个谜,别说日本人,虎狼连也在找这个人。 但听传令兵说,康慕河这些天总是把自己包的密不通风,脸色白得像是流了几斤血,身上隐隐约约有血腥味飘出,忙完公事后,连课也不去上,成天将自己锁在家里,神神秘秘的。 问他,他只说是挨军棍的旧伤复发,没有大碍,多休息几天就好。 巴大得记得,康慕河不断提醒他,要他务必向二少报告,一定要设法将黑龙会的注意力从表小姐身上移开,否则后患无穷。 因为康慕河说话时的神情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所以屠狗人一出现时,他立刻想到了康慕河。 他曾听说过,钟馗之外,还有以鬼为食,名为夜叉的神明。 模样就像那时的康慕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四对比较大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乐乐靠在擂台柱上,见到项东从门口走来,手使劲地在边绳上拍了几下,粗重的绳索,剧烈上下摇晃,反应此时此刻乐乐的心情。 「呦,段二少,风采不减当年啊!长那么好看,不去当偶像让人从崇拜追逐可惜了。」 揶揄项东俊美的容貌,上辈子她可是看过无数次,段二少因为美男子三个字,当场翻脸。 「常山赵乐乐,姿颜雄伟,不亚于有一身是胆之称的长阪赵云,妳要是愿意当武打明星,一定能称霸好莱坞,打垮洋人,为华人增光。」 体育馆事先清过场,只有他们两个人,无须顾忌他人目光,彼此都以前辈子的身份示人,却不见老友重逢的温馨画面,剑拔弩张地,像是非斗到你死我活的宿敌。 项东维持笑脸,不像过去那样闻美色变。 「站在下面说话怪累人的,上来我们好好谈谈。」 既然激怒不了项东,看不到他气急败坏的矬样,乐乐省下无谓的客套话,特地让哈巴儿约项东来,不是为了叙旧,给他一顿胖揍,清理一下胸口累积了两辈子的怒气,如果一个力道控制不好,段二少被她打死打残了,只能说段二少的命,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好。 怪老天爷,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陆狅,十七岁参加全国散打大赛,在准决赛失手打死三连霸,争取四连霸的前任冠军,被法院判处过失杀人入狱服刑两年,人还没踏进监狱,就被军方接走,随后两年远赴中东执行数项机密任务,回国后,成为了我国最年轻的特种部队教官,一个月前申请退伍,惊动几位军区司令合力挽留未果,连美国cia都派人向妳伸出橄榄枝,想招揽妳,少年得志,前途似锦,还能发挥妳一身所长的职业,就这么放弃不觉得可惜吗?」 做事没谋定而后动,便不是段二少。 起底就起底,乐乐自认光明磊落。 「那个垃圾平常仗着自己能打,在外头惹事生非,我朋友被他活活打死,居然有人出面替他关说,硬逼我朋友父母和解外,又找人作伪证说他是受害者,主张正当防卫,法院判了他无罪,我这个人没有什么优点,硬要找出一个,就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谁会知道我这辈子天生神力,他又不经打,在胸口轻轻碰一下就心脏麻痹猝死了。」 年少轻狂干下的事,乐乐说来毫无悔意。 「为朋友就这样了,为我所爱的人,前途算得了什么?我只是跟国家做了一场抵销刑期的交易,真当我是战斗狂,还是无血不欢的杀人魔?练武是为了保护身边重要的人,不是为了逞凶斗狠,我是百分之百的和平主义者,讨厌战争。」 在找回记忆前,乐乐在军中服役时,便在思考未来的方向,找回螓螓后,想都不用想了,断然递出辞呈回到姊妹身边,弥补前辈子她们因为战乱相隔两地的思念。 「赶快上来,扭扭捏捏算什么男人,废话少说,是男人就用拳头来对话。」 既然项东敢来就该明白,今天势必要打个一架才能罢休,磨磨蹭蹭地令乐乐不 悦。 平心静气地说话行不通,项东走上擂台,拉起边绳,弯下身子从绳底绕过,人刚站直,乐乐来势汹汹地逼近,在拳头举起那瞬间,数十条激光束,穿过擂台上方的玻璃窗照射在乐乐身上。 额头c人中c下颚c脸颊,乐乐整张脸像是长了红疹子,腥红地吓人。 心脏部位是另一个红点集中区,其他的分布在各大要害,乐乐若是敢轻举妄动,就会被射成筛子。 「没办法,你的凶名太大,家中长辈实在不放心,派了些人保证我能平安回去。」 乐乐拥有的保密等级极高,没有动用特权没法查清,既然开了后门就不可能瞒住今生的家人。 如果前辈子乐乐不是螓螓的闺蜜,项东一定会更了解她的个性与行为模式。 但老婆的姊妹,多看一眼都是罪过,又不愿去过问c干涉螓螓和姊妹淘的私交,项东对乐乐的认识并不深,何况如今她换了一个性别。 无论是生理转变或心理转变,对一个人的影响皆十分巨大,项东不知乐乐会变成什么的人,约他见面有何企图,预防万一,这才同意让护卫随行。 护卫长说会调派适当,足以应对『陆狅』的人手,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可见『陆狅』的危险性。 再看向乐乐时,项东眼神变得慎重而严肃,所以当激光束从乐乐后方的天窗穿透,如法炮制化做点点红光,瞄准他的致命位置时,他第一时间便看见了。 红点数量上项东占有优势,但项东的直觉告诉他,无论他如何闪躲,即便双方交火,对准他的狙击枪也不会有一点偏差,瞄准哪里就会击中哪里。 一样是军人,支持乐乐的无一不是弹无虚发的神枪手。 人少质精,来的人十有八九是特种部队。 「对付猛如虎c狠如狼c狡猾如狐,命又好到不得了的天之骄子,没有万全的准备无疑是自取其辱。」 乐乐从容自得地顶着红点说话,从任何角度来看,即便乐乐身经百战,也无法逃离密集的火网,她表现出来的无惧不是根植于雄厚实力的信心,而是置生死于度外的超然。 这样的特质在将螓螓送到康慕河手中时,项东也曾拥有过。 他是因为无牵无绊。 乐乐呢? 或许是她体内流淌的赵家先祖血液发生作用,毕竟赵家人最不缺的便是气魄与胆色。 「单挑,我会精准控制在打到半死的程度,如果你想用杀日本鬼子那一套对付我,劝你最好不要,而且你身上也没枪。」 带过一连悍兵,数次出生入死的段二少,竟沦落到被一个女人奚落c瞧不起的田地。 偏偏乐乐有资格这么说。 老天爷以前让乐乐当女人不是没有道理的,解除限制后的她,勇猛多智地,叫其他男人怎么活得下去。 「一对一,撑过十分钟就算我赢,以后化干戈为玉帛,别在这辈子算上辈子的旧帐,冤冤相报何时了。」 「五分钟,你太高估自己了。」 乐乐嘻笑地说。 「过程会有点痛,忍不住别硬撑,昏过去就舒坦了,哈巴儿应该跟你说了,越挣扎越痛苦。」 以憾地之势,脚在擂台重重一跺,轰然震声响动,借身体沉坠劲发力,以步催拳,拳头像是炮击,骤然撞向项东的心口,两人距离之近,双方狙击枪的红点交错互换,这时开枪必然会两败俱伤。 两辈子项东学得都是擒拿,精于借力使力,以弱击强,以柔克刚。 侧身闪进乐乐手臂内缘,顺着拳势,一手攀上乐乐手腕,另一手往上托住胁下,脚朝外勾住乐乐的重心脚,腰一沉转,便要将乐乐甩到一旁。 从前百用百灵的招式这是失效,项东目测和自己手的粗细,肌肉结实程度差不多的手臂,像是巨树般难以撼动。 乐乐像是一辆超高性能的跑车,手臂随她的心意在疾速中急煞,在瞬间改变力量的方向,让项东借不到力,逼他靠自身气力对战。 体格相去不远,理论上,项东吃不了多少亏,实际却不然,乐乐肌肉蕴含的力气足足有项东的几倍大,项东像是与一只黑熊搏斗,头脑有问题的人才会徒手和熊斗力。 乐乐手臂垂直高高一抬,如同一辆起重机,将项东从地面拉起,左手五指张开,在项东腹部拍了一掌,项东的胃天翻地覆,几经强忍才止住呕吐的感觉。 因为吃痛,手不听使唤地放开,整个人跌坐在一地,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项东败了。 「厉害,我不如妳,当初拒绝妳加入虎狼连是我错了,就算妳是女人也比一般男人强上许多。」 两人的梁子从项东告知乐乐,虎狼连不收女兵时就结下了。 「还真不是你的错,后来我仔细想过,是我不自量力,太把自己当盘菜,你的决定是对的。」 也许有赌气的意味在,但这不是乐乐找项东麻烦的主要理由。 「站起来,我们换个方式再来过,比格斗,再来五个你一起上也没有胜算,这次简单点,互殴,谁先倒下谁输,你先来。」 等项东缓过气,乐乐提出项东比较有胜算的规则。 在自己的胸口重重捶了两下:「打这里。」 放弃优势,让项东打击身体少数不能锻炼的位置。 「非打不可吗?就不能听听我的理由?」 「因为螓螓病得快死了,你就把她推给康慕河?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康慕河变心了,或是为了偿还你的提拔之恩,死活不肯接纳螓螓,螓螓该何去何从?不是顺着她就是对她好,螓螓不是一个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痛苦之上的人,和你离婚后,她也不会嫁给康慕河的,只会更加内疚,痛不欲生。」 句句诛心,刺耳无比,淡然c沉稳的项东再无法保持平静。 「妳教我该怎么做,让我眼睁睁看着螓螓一天天瘦下去,等身体跟精神全消磨尽了,憔悴的死去,最后将她风光大葬才是爱她?你知道亲手替她灌食,再看她一口一口吐出来的痛苦吗?」 暌违一辈子后,项东再次失去理智,不管会不会c能不能伤到乐乐,拳头握着,就要往乐乐胸口砸,除非乐乐胸膛是石头做的,只要是血肉之躯,这一拳下去都足以重伤。 眼见乐乐有危险,她带来的人手用狙击枪锁定项东,扳机一扣,项东百分之百会命丧当场,相对地,乐乐也会,情势一步步朝死局发展。 「以前螓螓最羡慕我的胸部了,拜从小练武之赐,我发育的早,不但挺,形状又好,一对抵她四对,缠也缠不了,遮也遮不住,她老缠着我问丰胸的方法,想来二少你也是喜欢大的对吧?」 乐乐遵守规则,不闪不避,甚至主动将胸部往项东挥来的拳头送。 过去,螓螓确实跟他抱怨过无数次,每一次都会提及乐乐那超人的丰满,项东不想记得也记得了,见到面自然而然会注意到乐乐傲人的本钱。 乐乐的话触动大脑记忆,自动回想曾见过的情景,只觉得这一拳不是打向胸大肌发达的男人,而是硕大c软绵绵,能哺育生命,带给孩子慰藉的纯洁圣坛。 不惜冒着拉伤的风险,硬生生拉回拳头,拳面就停在乐乐胸膛前方半公分之处。 「妳卑鄙。」 中拳前,项东忍不住怒骂乐乐。 「兵不厌诈,我当作是恭维。」 乐乐毫不在乎。 在挥拳后,项东倒地前,诚心诚意对他说:「即使结局不如人意,在那个当下,谢谢你愿意给螓螓自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五与四 扬言非杀屠狗人而后快的小幡酉吉,并没有他自己说得那样坚决。 1919年4月12日,巴黎和会正式将山东问题搬上台面。 随着日本以以退出和会为要挟,坚持继承德国在山东的一切权利,舆论为之哗然。 驻日公使自东京回国,留学生赶到车站,写着卖国贼与祸国殃民的白旗,像是冰片似地扔进火车里。 消息传回中国,山东各界在济南聚集十万多人公开向北洋政府请愿未得到具体响应。 风起云涌中,日本驻华公使馆进入最高戒备状态,没人有空理会屠狗人,即便死在他手上的日本人已经高达数十人。 同年4月30日,巴黎和会在和约中以确切文字,将德国在山东的权利一概让与日本。 同一天胡适的老师约翰杜威夫妇应邀抵达上海。 为了迎接恩师,胡适c蒋梦麟c陶行知早早来到码头,举着欢迎布条的随从手快要酸死,却迟迟不见杜威夫妇的踪影。 胡适请人到船务公司打听,恩师是不是确定搭上这艘船? 从杜威答应前来,船务公司就以最高规格款待这位贵客,肯定他们夫妇平安到达上海。 「人呢?总不会凭空消失?」 胡适急了,因为最后一个旅客已经出关离开。 远道而来的客人在自己家出了意外,不但胡适c蒋梦麟c陶行知难辞其咎,邀请方的北大更是颜面无光。 正要出动人力将码头翻遍,杜威夫妇联袂往关头走来,他们身后有几位穿着体面的男士帮忙提运行李。 「老师c师母欢迎来到中国。」 胡适用流利的英文说着。 等蒋梦麟c陶行知与杜威夫妇寒暄完,几名男人才放下行李,恭恭敬敬也以英文回答:「杜教授c杜夫人,行李我们放在这,如果在上海有任何需要,只要一通电话吴先生会马上替您办妥,请好好享受这趟中国之行。」 杜威夫人对几位男士十分有好感,真挚感谢他们的协助:「请转告kg 吴,我们夫妇期待与他再见面,不管是在中国还是美国。我先生不是开玩笑的,只要他愿意,哥大随时会他敞开大门。」 「一定,时间太短,不然我们老板非得好好跟杜教授聊个三天三夜不可。」 「没有问题,suh,你帮我们安排的住处在哪?」 杜威与夫人同样热切,赶着问胡适。 「在沧州别墅。」 从未见过恩师如此急切想与人深谈,在想究竟是过内哪一个了不起的学者,竟引起这位哲学大师的兴趣。 「知道了,老板有空一定会到沧州别墅拜访两位。」 完成任务,男士们准备离开回去向老板复命,胡适拦住他们。 「敢问贵老板是?与杜威教授又是什么关系?」 顾不得礼节,胡适迫切想知道这位kg 吴是何许人也。 「老板说,贱名不足挂齿,不劳胡先生挂心,老板与杜教授不过是萍水相逢,因为相谈甚欢,才在码头贵宾室多聊了一会儿罢了,害各位久候,老板让我向您及蒋先生c陶先生致歉。」 用词恭敬,语气却透露着傲慢,可谓是前恭后倨。 身为文人领袖,即便是现任总统徐世昌,或是权倾一时,在幕后操纵政局的段祺瑞,都以国士之礼对待,蒋梦麟c陶行知极少受到人的无视,心气一下子窜了起来。 「光明正大之人何需藏头露尾,你们老板肯定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说,接近我们的贵客有何企图?」 陶行知斥责这些不懂礼数的人。 老板先前特别交代,对这位先生必须以礼相待,男士们不理会责问。 再向杜威夫妇行礼后,往停在关口外的两辆洋车走去。 「这辆车是老板专门留给杜教授与夫人在中国期间使用。」 其中一辆是送给杜威夫妇,手笔之大,连胡适都咋舌。 「替我谢谢贵老板的好意,若有机会见面,在下一定会亲自向他道谢。」 在陶行知开口婉拒前,胡适抢先一步接受。 预先知道恩师搭乘的船班,又准确掌握前来接船人的身份,不露痕迹接近恩师,只用了极短时间便取得恩师夫妇的喜爱与信任,这位kg 吴的来头必然不小。 在没弄清楚对方的意图前,不宜得罪。 「好说。」 连声再会也没有,洋车很快徜徉而去。 「老师这位kg 吴是?」 迂回地想从杜威口中打听。 「非常非常聪明又有魅力的大男孩,alice都被他给迷住了。」 谈起kg 吴,杜威喜形于色:「他如果用心做学问,未来成就必然可期。」 给予极高的评价。 聊得兴起,杜威夫人拍了拍先生的肩膀,提醒他,kg 吴要他转告胡适等人的事。 「在巴黎举行的和平会议,已经在今天正式签署凡尔赛和约,与会国一致同意由日本继承德国在中国的所有权利。」 宛如晴天霹雳劈在胡适c蒋梦麟c陶行知头上,三个人久久不能言语。 「老师这是真的?今天才发生的事,这位吴先生是从何得知?」 陶行知一改方才的倨傲,对这位能掌握远在几千里外第一手信息的人物,保持着无比敬畏。 「他知道你们不会相信,叫我把这封越洋电报交给你们。」 杜威将发自巴黎的电报交给胡适。 相对两位好友悲愤欲泪的失控,胡适反复看着电报的内容,一掷千金,借他人之口散布消息的手法似曾相识,脑子模模糊糊,有个年轻人影隐隐约约出现在脑海里,却总是看不清。 胡适没认出的人,杜威夫妇口中的kg 吴,正搭上开往京城的火车,独自坐在餐车内,不喝乘务员大力推荐的洋咖啡,请乘务员代为冲泡自个带上车的当季碧螺春。 茶香充斥着车厢,芳郁弥漫。 kg 吴,也就是从前的段二少,如今在上海以经销洋车为主要业务的洋行老板,吴先生,好整以暇看着刚出刊的京报。 「吴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有一位乘客想请您通融,她就进来喝一杯咖啡。」 二少怕吵,包下整个餐车,在他下车之前,这节车厢只供他一个人使用。 「列车长没告诉你,我不喜欢别人打扰。」 乘务员破坏他花钱买来的宁静。 「十分抱歉,因为她是日本人」 这些年日本人在中国势力庞大,乘务员不敢拒绝。 「泡杯咖啡让她带回自己的车厢喝,咖啡钱我付。」 段二少不给情面。 乘务员出去向乘客告罪,没多久畏缩地跟在一位日本少女背后走了回来。 「冒昧打扰您,我叫内田晴子,有荣幸跟您喝杯咖啡吗?」 日本少女整身和服,和服腰带着上插着一把日本女性少见的短刀,从襦绊到带缔,做工样样精细,繁复的头饰,炫丽锦簇的花簪,无一不显示她的出身高贵。 不像日本女人素来标榜,那出自于拘谨的优雅,内田晴子显得外放飒爽,这与她出色的外貌脱不了关系。 脸上几乎写着,只要男人看见,就没有不折服在她裙摆下的自信。 晴子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转告这位晴子小姐,我没有跟日本人共处一室的习惯。」 段二少看了晴子一眼,一无所感地,对后头的乘务员说。 「再放人进来,你就不要干了。」 给乘务员严正的警告。 能包车的人不会是省油的灯,乘务员怕日本人,更怕丢了工作,正要对内田晴子说话。 「你什么意思?」 不堪被羞辱,内田晴子质问段二少,眉眼的媚意却更浓了,如同对爱人撒娇的嗔怪。 「人畜不同食。」 段二少改换日文说,说完端起报纸阅读没看完的社论。 「给我记住。」 气归气,内田晴子仍维持住仪容,抽出小刀,平劈正砍将京报从中一分为二,逼段二少正视他。 「记住妳,螓螓会不高兴的。」 自说自话不理会内田晴子,直到她离去,才要乘务员再拿一份京报过来。 全然没将这段插曲与华美的少女当作一件事。 火车到站,段二少提着公文包走出闸口,康慕河穿过人群走来,接过公文包。 「一路辛苦了。」 康慕河说道。 一段时间没见,康慕河变高了,人更沉稳,眼神如鹰隼般锐利,随时注意周围情况,像拉满的弓,充满力量与劲道。 段二少拍拍他肩膀,若无其事地说:「做得很好,但你不必如此。」 没有挑明说,彼此心照不宣,彷佛他不知道康慕河是屠狗人。 「表哥你回来了!」 黄鹂鸟般的声响传来,螓螓在巴大得的开道下,踩着小碎步来到段二少跟前。 康慕河和巴大得识趣地退到一旁,让这对小别重逢的未婚夫妻叙叙情衷,虽然螓螓仍是懵懵懂懂,却不妨碍她向段二少显露发自内心的依赖与想念。 小半响后,两人一起走向洋车。 开车前,段二少对坐在前座的康慕河贺喜:「忘了恭喜你考上北大预科。」 「侥幸而已。」 康慕河略略侧过头,避开表小姐说。 「康秘书你是北大的学生?怎么没人告诉我,恭喜你,过几天我送你一份入学礼物。」 母亲慢慢在告诉她,嫁给表哥后,她就是家中主母,对于表哥身边得用的人才得关心照顾。 「表小姐不用费心。」 刻意拉开与表小姐的距离。 不想纠结在自己身上,转移话题说:「我想向二少请一阵子假。」 「学生要有动作了?」 到达京城已是五月二号,巴黎和约内容传遍了全中国,民愤四起,京城做为首善之区,知识分子聚集之地,北大学生不可能漠视不管。 「大家预定5月7号上街头游行。」 康慕河要回到学生身份,尽属于他该尽的义务。 「这才是知识青年该为之事,我支持你。」 螓螓举着小拳头替康慕河加油。 「需要什么尽管说。」 段二少允诺要全力支持。 「已经足够了。」 因为得到了表小姐的一句话,再也没有缺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怕他不怕妳 ,最快更新我曾忘了你最新章节!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里,刚睁开眼就看见螓螓那张急切欲泣的脸。 「怎么哭了,谁惹妳生气,告诉我,我一炮轰死那个王八蛋。」 本能铲除一切令螓螓不喜的人事物,先是忘了自己不再是那个拥有兵力,在动荡时代能左右人生死的段二少,又忘了曾经赌咒过,这次会充当在背后默默守护螓螓的角色。 「就是因为听过你用坦克车轰死冒犯我的人,小摩才不敢追我的,要不然他也会替我留下一首、两首动人悱恻的新诗。」 破涕而笑,螓螓给了项东一个弯月式的笑容,但方才愁容的影子仍然留在她的眼角里,可见她有多担心受怕。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愧疚如浪潮淹没项东的心房,再坚固的礁石也禁不住,海水无数次的拍打侵蚀。 「干你什么事,要怪也要怪我们家那个暴力女好吗?我从没想过,男版的乐乐会这么凶残。」 说是责怪,用词却是我们家的,袒护意味浓厚,但螓螓确实被乐乐惊骇住了,当年比其他女生来得强悍一些的闺密,怎么转了性别后,强大到让无数男人尽折腰的程度。 现代的人形兵器,古代的万人敌。 军队派来替乐乐收拾善后的人就是这么说的,听得她一愣一愣的。 我的闺密是人形兵器? 我的闺密是万人敌? 不管哪一种都超出螓螓的想象范围。 她期待的闺密是手牵着手逛街,看看帅哥,聊聊八卦,分享各自心情,难过时能听她发牢骚,给个拥抱什么的好朋友,而不是不能对外泄漏她存在,否则就会被判刑的国家机密。 老天爷的耳朵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她要的是闺密不是机密。 闺密都不闺密了。 「我去叫她进来跟你道歉。」 见项东无碍,螓螓到外头抓肇事者过来面对。 乐乐是在武装士兵荷枪实弹戒护下,带着手铐进病房。 相对于螓螓的焦虑,乐乐无关痛痒,瞄了病床上的项东一眼,一派轻佻地对乐乐说:「妳看他不是好好的,心脏暂时停止跳动,只要及时再给予刺激就会恢复,跟电击没两样,这招我用了很多次,百发百中,不会弄死他的。」 那一拳正中项东心脏,受外力而麻痹,因此进入假死状态,乐乐很快地施予急救,当场项东心脏就重新跳动,送上救护车时生命已经无虞,只是昏迷而已。 「妳还好意思说,万一失手了怎么办?一条人命妳赔得起吗?过来跟项东道歉。」 想拽乐乐的手,又怕伤到她被手铐束缚的手,于是去推她的背。 「危险,不要靠近她。」 士兵真把乐乐当成吃人的怪物,如临大敌驱赶试图接近她的人。 「她很乖的,别惹她,一般不会咬人。」 螓螓不理会士兵劝阻,挡在乐乐与士兵之间,用自己的背做了一道屏障,阻绝枪枝对乐乐的威胁。 「我不会乱来的,你们手也别抖,走火,伤了她,后果自行负责。」 将手高举表示她的无害。 「对不起了,要你的命的方法很多,用不着约你见面,依我的风格,会咻地从一公里外的地方给你一枪,多痛快啊。」 说着,腰际一阵刺痛。 「有妳这么道歉的吗?诚心一点。」 螓螓要乐乐庄重些。 「痛……」 士兵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长官要他们眼睛都不能眨一下,遇到反抗立刻就地格杀的一级危险人物,竟被一个大学生,掐得满病房逃窜,跟遇到天敌没两样毫无招架之力。 再看向躺在病床,首长千叮咛万交代不容有一丝怠慢,连让他动气都要以军法究责的贵人,一脸痛心疾首看着在病房你追我打的两个人,眼神里的醋意之重,彷佛能闻到浓浓酸味。 敢情是两男争一女,情敌见面谈判,各自动用国家精锐武力一较高下。 这情节不是军阀时期才有的吗?两个人会不会跑错棚? 演大戏不要把他们这种小兵拖下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停下来,我原谅她了。」 反复告诉自己眼前的陆狅,虽然外在是男人,但内蕊是个女人,人的性别得按照灵魂归属才算数,而不是性征,偏偏怎么也过不了这个槛,无法容忍螓螓与男人做这么亲密的接触。 「太轻易放过她,她不会记取教训,今天我一定要打到她怕了为止,等你的气出够了再放了她。」 螓螓执意不肯。 「你这到底是替我出气,还是拐着弯地替她求情。」 看穿螓螓的意图后,项东又好气又好笑,乐乐护着螓螓,何尝不是因为螓螓也用尽手段维护自家姊妹。 「放开她。」 项东对士兵下令。 「可是首长说……」 士兵听从直属长官的命令。 「你们首长一定说过,等我醒了,所有事情按照我的吩咐做。」 项东在家中拥有话语权,说话有相当份量。 首长确实交代过,为求慎重,士兵仍然打电话回去确认,得到长官首肯,就要拿出钥匙解开手铐。 「太浪费时间了。」 乐乐轻轻一掰,手铐像是从来没上锁似地松开。 迭好将它交还给士兵。 「因为回军队遇到有人刻意找你们麻烦,记得告诉他们说陆教官不追究了,他们自然会安分。」 见螓螓一脸迷惑,主动释疑:「这几年我也收了不少徒子徒孙,军队阶级森严,在战场我又救了一些人的命,他们可不会放过让我难受的人。」 士兵们脸色铁青,这才知道自己被逼着来捅了一个超级大的马蜂窝,王被欺负,蜂群可是会倾巢而出对付凶手,首长不会有事,他们就是替罪羊了。 千谢万谢,又是军礼又是鞠躬,士兵只差着抱头,逃出了病房。 「跑什么跑,平常军队要求的纪律去了哪里?」 走廊时还能听到,长官喝叱士兵的声音。 「让您和首长见笑了,回去我一定让人好好整顿军纪,加强训练。」 又有人来探访,从对话中可知来人的身分尊贵。 「我一个老太婆懂什么带兵,你也别怪底下人,我这个曾孙不好伺候,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又在军委办公厅做事,持才傲物,可目中无人了,八成是他又出了什么妖蛾子,整得人死去活来的。」 老迈的声音不疾不徐说,不怒自威,隔着墙壁听,螓螓也能感受到话里的份量。 「哪得话,您这位曾孙是人中龙凤,是国家不可或缺的人才,当然要摆在适当的位置,年轻人就要有点傲气,当年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首长是老油条了,听得出对方言语里的骄傲之心,那是疼到心坎里才会有的埋怨。 「我太婆来了,待会儿妳尽量少说话,我来应付她。」 少说少错,项东可不想他的计划被打乱。 病房门开启,螓螓见到只会在电视上出现的一省之长,以及一个阶级不低的军官,陪在一个坐在轮椅上,年近百岁的人瑞进入房里,人瑞鹤发鸡皮,却有一双不见一丝老态的眼珠子,保镖推着轮椅,轮椅后有专业医师与看护尾随。 不是自己场子,这老妖怪绝对不是好惹的,乐乐偷偷摸摸将螓螓拉到病房边,准备脚底抹油走人。 以为探病的人忙着交际寒暄,不会有人理会他们,想不到刚踏出门口,就被武装保镖伸手拦下。 想无声无息溜走是休想了,乐乐、螓螓安分站得老远等候项东的太婆发落。 「您要是同意,我想安排小女跟项东见个面,她眼高过顶,什么人都看不上,我实在怕她嫁不出去。」 首长打起项东主意。 「晚了,之前我还能逼他去相亲,现在这小子有了对象,我哪好意思拆散他们。」 太婆乐呵呵地说,彷佛项东和螓螓的婚事已成定局。 「是哪家的千金这么幸运?」 首长好奇问。 仅仅一个眼神,跟随太婆多年的保镖马上会意,将轮椅转向螓螓的所在。 「师家的千金,就是她。」 太婆慈爱看着站在门边的螓螓。 「不用想了,我未来曾媳妇不是豪门出身,老婆子家以前是根红苗正的无产阶级,曾孙媳妇家不需要有钱有地位,小两口情投意合就行,赶快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才要紧。」 自个推动轮椅到螓螓面前,招手要她靠近,螓螓自动自发蹲下,手轻扶着太婆的膝盖。 「多标致的娃儿,我曾孙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越看越中意,摸着螓螓的头发问:「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妳,妳祖上有人待过北京吗?」 说不清的熟悉,出乎意外的好感,看着螓螓的脸,太婆不住地想,会不会认识螓螓的家人。 「我们家是老苏州,师家人最后一支留在北京的,是在雍正年间,一位先祖中了同进士,在户部当个小官。」 族谱写得明明白白,螓螓这辈子是道地道地苏州人,但前辈子却是老北京。 莫非……螓螓心里翻了个浪。 「我太婆是宏韵女学堂第一届的学生。」 项东适时提点螓螓,那是她前辈子所创办的第一个女子学堂。 「才办了那么一届,又不是师范那样的大学堂,别说她,你这几位叔伯也都没听过,不过我们宏韵女学堂可不一般,创办人从租界挖了来各国,各领域的菁英,光教授德、美、法语就有六位老师,还聘请助教辅导我们课业,像我这么清寒的孩子,只要成绩好,不但免学费,每个月还能领到助学金,创办人不时会来询问学生需要,帮忙学生家长找工作……」 谈到过往,话匣子就停不住。 想到有外人在场,太婆打住话题,答应会替他们向自己的儿孙说上几句好话,匆匆将人打发走。 「刚刚说到哪里?」 太婆意犹未尽。 「说到庄创办人替妳取了个小花的小名。」 项东说。 「胡说八道,真当太婆老人痴呆了,我根本没说过这句话。」 却不忘向看护确认自己有没有出现记忆力衰退的现象。 「小花,好可爱的名字。」 螓螓当然知道项东的用意,忍着鼻酸,夸赞自己过去替自家学堂学生取的绰号。 「小时候爱美,总爱在头上插一朵花,同学们老笑我不知丑,就只有庄创办人说我人比花娇,那时候我爹一喝酒就打我,我被打得老惨上不了学,庄创办人亲自去我家好说歹说,我爹死活不肯让我读学,还把我的书包扔进灶里烧了,当场剪掉我的辫子,你知道庄创办人做什么事吗?」 太婆每说一次,就要问听的人。 「她将手伸出火里把书包拉了出来,抄了旁边的烧火棍把你爹敲得满头包,把妳抱回家,找人替妳做了顶假发。」 乐乐替太婆回答,当时她不在场,见到小花时,小花抓着丑怪的头发不愿意见人。 她因为螓螓手烧出水泡,气得杀到小花家中,差点没掐死小花的爸爸,后来巴大得接手,狠狠地晓以大义后,再没有人阻挡小花上学了。 「项东跟你说的,你们不是势如水火吗?看不出你这么能打,我们家项东的拳脚功夫是请国内顶级的武术大师亲授,在你手里居然过不了一招,后生可畏。」 乐乐的一番话让太婆的火气消了大半,原本她还想找人给乐乐好看。 「那时候庄创办人才十八岁,一从英国回来就兴办学堂,救济因为战争失去父母的孤儿。」 眉飞色舞地,巴不得所有都知道庄凌韵做过的善行。 「还不是因为他有个有钱的丈夫。」 螓螓自嘲地说,没有段二少的资金,在背后大力支持,她一个刚结婚的妇人,哪来的能力做那么多事。 「妳太小,不懂那个年代有不容易,庄创办人的夫家名声不是太好,她办间学堂得顶着多大的压力,一堆人说她惺惺作态、邀买人心,学堂被来搞事的人砸了,还不能出气,不说了,越说越生气……」 转向乐乐:「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不管在谁在背后罩你,老婆子一定让你受军事审判,坐一辈子黑牢,信不信由你。」 总得为曾孙出个头。 「是男人就公平竞争,曾孙媳妇,妳说太婆说得对不对?」 嘴巴说一套,做得又是另一套,曾孙媳妇都叫上了,这叫公平? 「臭小花……」 乐乐气啊,当年小花被邻居掀掉假发嘲笑,是她将一罐子蟑螂丢到那个男孩的衣服里替她报仇。 如果老了就可以翻脸不认人,能依老卖老,她常山赵乐乐两辈子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绝不会输给人。 「闭嘴。」 项东和螓螓异口同声阻止乐乐接着说下去。 「太婆我有话跟陆狅说,妳带螓螓出去说话,妳不是有多话要问她吗?」 乐乐这火药桶子得小心监视,炸了会出大事的。 太婆听项东的话,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病房,螓螓直接接手帮太婆推轮椅,只听到她们融洽地笑语不断。 「原来有秘密武器,难怪有恃无恐,但既然你托生到小花家,凭螓螓上辈子对小花的疼爱,把人追回来简直是事倍功半,为什么要拱手让给康慕河?」 第一个找回螓螓,又有足以左右螓螓决定的亲人,更拉拢了螓螓这辈子的生母。 天时、地利、人和,优势占尽却不战自降,令人猜不透。 「妳只经历过螓螓的一辈子,不会懂的。」 乐乐没全程参与他们三人的过去,不明白项东的无奈。 「我不想懂,也没打算懂,我只知道谁来我都不会退让,螓螓是我的。」 赵家那一颗不屈,永不言败的心,在乐乐体内发烫着。 「不要让,有本事妳把康慕河打个稀巴烂,我绝不拦妳,还替妳加油助威,如果妳跟螓螓结成婚,我当你的伴郎,房子、车子、金子我全包了,你们要是生了孩子丢给我养也行,要我做什么都好。」 项东坐直侃侃而谈,不久前还是忠贞的康慕河派,转眼间向乐乐派倒戈。 乐乐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我那一拳打得明明是胸口,不是脑袋,脑子怎么坏了?」 转变太大,一时间乐乐无法适应。 「男女有别,把妳的手放下。」 在项东认知里,乐乐依然是女的。 朋友夫不可戏,乐乐越矩了。 「听我说,我这次被妳揍昏过去,又将最初两世的事回忆了一遍,发现一件重要的事,或许妳就是改变我、康慕河、螓螓三人宿命纠葛的关键。」 因为无法摆脱,项东才要成全,既然有了转机,不尝试一下太对不起自己。 正如螓螓说的,生生世世是种魔咒,而不是至情至爱的伟大展现。 三辈子他都以失败收场,他赢不了康慕河,不代表乐乐会输。 螓螓与乐乐之间的情谊无庸置疑,亲上加亲,感情发展的只会更快。 他要螓螓幸福,得到出自完全自由意志下的快乐,不管下辈子会如何,总之别沦落到老天爷的算计里就好。 「所有参与过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的人,无论敌友,在轮回之后,年龄身份各有不同,唯一不变的就是性别,男的依旧是男的,女的照旧是女的,只有妳一个人颠覆这个规则。」 许久以来的黯然目光,在这一刻重新燃起火苗,即将熊熊燃烧,那是斗志。 「宁可把螓螓交给我,也不肯交给康慕河是吧,先说好,是你自己要给我便宜占的,到时候可别后悔。」 乐乐喜欢看见这样的他,没有灼人眼睛的光彩就不是段二少了。 「我怕他,可不怕妳,即便你是赵子龙重生又如何,妳一定听说过,我的命格贵重,但从来不知道我是什么命格吧?」 像斗兽棋一样,一物克一物,项东自信能克制住乐乐。 「连我一拳都挨不住的人,讲什么命格贵重,就算你是秦始皇,姐姐我照样一掌拍死你。」 哄弟弟似地,左手挠着项东的头发,右手往项东的手上这么一贴。 「你们在干什么?」 聊得太起劲,没注意到小花和螓螓进了病房。 「来人啊,给我打断他的子孙根。」 小花忘了自己的脚不良于行,就要站起来,枯木般的手指着乐乐,要在大错铸成前,拔了这条祸根。 难怪宝贝曾孙被打得半死也不吱声,原来是陆狅才是老情人。 不甘心项东爱上女人,陆狅心有不甘才出手伤人,项东念着旧情才不许人追究。 作孽啊。 「螓螓啊,太婆对不起妳,妳千万不要放弃我们家项东,他不是迷途知返了吗?浪子回头金不换,以后他一定会对妳好的,太婆跟妳保证,嫁过来以后家里谁敢对妳大小声,太婆头一个不放过他,妳要是不放心,太婆立遗嘱,把所有遗产都交给妳,给他一个机会?」 不管病房里正在进行的全武行,紧握着螓螓的手,老泪纵横地哀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任她行 ,最快更新我曾忘了你最新章节! 陈独秀忧虑看着手中的密报,沉思好一会儿才抬头对康慕河说: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赶快回学校通知学生领袖们更改游行时间,时间由他们决定,但一定要快。」 「我才刚入学,在学生间威信不够,怕学长们不会听我的。」 康慕河说出自己的顾忌。 「就说是我说的。」 有陈独秀背书,取信学生不成问题。 「先生就不问我这消息是怎么来的?」 学生串连要在5月7日游行的事暴露,北洋政府暗中调动军警部署,准备提前 逮捕学生领袖,破坏这次行动。 「你,我信得过,上次多亏你才揪出徐树铮安插在杂志社里的暗桩。」 「先生那不是我的功劳。」 尽管否认无数次,杂志社的人还是选择性忽视了真相。 对外,他康慕河就是奋勇铲除内奸的少年英雄。 「血浓于水,他终究还是段家人,我们信他没有用,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团结就会成为泡影,所以奸细只能是你找出来的,消息也是你冒险得来,要以大局为重。」 操纵国会选举,出卖中国利益,段祺瑞及其所属一切都是他们迫切要扳倒、切除的毒瘤。 段二少再有千般好,为他们期待的新中国做过多少事,也只能放在心中默默感谢,因为一个段字,会毁去先前所有的努力。 「慕河不配,这份功劳社长还是送给另一个人,相信这个人会很乐意接受。」 近身接触段二少后,康慕河对他更敬佩了。 欲抗洋人必须先深入了解洋人,培植一大群外语人才,利用洋行贸易往来将触角伸到列强母国。 中国要独立富强离不开国际社会,洞悉国际局势才不至于沦为列强宰制的羔羊。 以世界为目标洒下情报网,需要的金钱、人力是一个无底洞,段二少眉头都没皱一下往里头扔钱。 经营洋行是暴利,但赶不上段二少烧钱的速度,他聘请英国专业金融操作员,大胆在国内外股票市场套利。 因为德国战败,大捞一笔的战争债券全变现丢到法国布线,就为了在第一时间拿到在凡尔赛宫举行的和平会议的所有消息。 万金得来的重大消息,他随手交给杜威,借这位学术泰斗的口,向文人领袖示警,给国家提前反应的时间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会计较虚名,段二少不会隐身在吴先生这个伪装里,但不代表就能够将他的付出占为己有。 康慕河管不了别人,管得了自己。 「不要妄自菲薄,他能做这么多的事,全赖他的出身,若他不是段祺瑞的儿子,早死在徐树铮和日本人的手里,在即将到来以平等为基础的新中国里,你的未来不见得会输他。」 但换句话说,不正是因为二少是段祺瑞的儿子,他的种种作为更显得难能可贵。 他大可以挑轻松的道路走,静静地坐享其成。 这些话康慕河没有说出口,因为胡适和陈独秀两位先生是最能体谅二少,对二少另眼相看的文人了。 正确的事不用说,默默做就行,这是康慕河从二少身上学到的。 想起二少曾发过的狂语:「劫富济贫已经过时了,八国联军从中国搜刮多少民脂民膏,尽管拿去,当做施舍那些没见世面的洋鬼子,中国地大物博,没几年就能赚回来,我只要抢回本该属于我们的尊严。」 上一秒还意气风发,下一秒却愁云惨雾:「劫尊济卑听起来不咋地,螓螓听到一定会说难听,小康帮忙想一个响亮称头点的。」 从那一刻起,即便人人羡慕他得到鲁迅、胡适、陈独秀这些文人志士的青睐,几位先生也有意提拔自己,但他已矢志要追随二少。 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是年轻人,但更深层的原因,是二少晶亮有如琉璃,不拘限于中国的远大目光。 从前他以为能装得下整个中国的胸襟才是开阔,终究还是以管窥天。 见识过了大海,谁会想待在池塘里。 辞别社长,刚走到编辑室,杂志社前辈们纷纷向他道喜,从今天起,他就是新青年杂志社的见习编辑,可以开始拟文撰稿,只要经过编辑开会同意,便能在文章上挂名。 一直以来的梦想终于实现,而且还是在他身为学生的时候,得到肯定和重用应该欣喜若狂,他却是分外冷静。 前辈们以为他是因为过于震惊一时回不了神。 「这是我们几个凑钱送你的礼物,庆祝你考上北大,其实大部分的钱都是社长出的。」 看着手上的眼镜,他才明白为什么发榜后,前辈特地带他到精益眼镜公司验光。 「太破费了。」 眼镜是奢侈品,但二少给的薪津够高,真要买,不至于买不起,只是他把大部分的薪水交给父母,以防哪一天他遭遇不测,父母无所依靠。 「以后好好干回报我们的心意,我们等你毕业。」 如果没有康慕河除掉奸细,杂志社早被人栽赃陷害失去公信力,还不如被政府查封关闭。 是社长不想揠苗助长,否则按大家的意思直接让康慕河担任编辑也无所谓,顶多花点时间从旁协助,依他的资质与文笔很快就能独当一面。 别看他年轻,言论和思维都鞭辟入里,好几次他说出的观点,隔几天就出现在目前最红火的京报上。 社长赞赏有加,说了要亲手雕琢这块璞玉。 虽然感觉到内疚,康慕河意志不变,只能辜负众人的厚爱。 回到学校,马上以陈独秀的名义将消息递给学生领袖,经过紧急开会磋商,决定5月3号在法科大礼堂举行的全体学生临时大会里,提出动议,将游行日从5月7号变更到5月4号。 大一新生没有多少发语权,康慕河也把自己定位在参与者的角色,并没打算争取领导权。 尽完责任,之后便是学生领袖的事。 前脚离开会议室,后脚就有人追上来。 「好不容易能在学长面前露个脸,你不呆在里面开会跑出来做什么?」 喊住他的人是同寝同学。 康慕河以父母健康为由,时不时往外跑,两个人偶尔会在宿舍碰面,交浅言也浅。 「才疏学浅还是别在人面前现丑了。」 康秘书做为二少的影子,必须谨慎、低调,康慕河越来越融入这个身份里。 「找我有事?」 要做的事很多,5月4号这个大日子,京报不会缺席,他得赶快去通知邵飘萍,为学生预留一块最大的版面。 「有人送东西来给你。」 东西送到寝室去,室友辗转找到这里来。 一看,康慕河笑了,和自己怀里出自于精益眼镜公司的眼镜盒一模一样,又是一副眼镜。 康慕河拿出杂志社前辈们集资送的眼镜比对,巧的很,无论是款式、镜片、包装全然相同。 「你生日啊,怎么所有人都赶在今天送你礼物。」 室友也觉得新奇,把两副眼镜放在手上把玩,一会儿戴这个,一会儿戴那个的。 度数不合,看得室友昏头转向,两副眼镜又如出一辙,分不清哪个是哪个,随便往盒子里放。 「谁送来的?」 康慕河问。 「不知道,来的人中等身材,鼻尖上有颗绿豆大的痣,说是庄家管家。」 康慕河一听脸色大变:「人走了多久?」 「没有多久,你用跑的,说不定能在校门口追到他,这时间黄包车不好叫。」 听完室友的话,康慕河按照记忆,拿了庄家送来的眼镜盒就往校门口跑。 总算在庄家管家上黄包车前,将人拦下,客客气气交还了眼镜。 口袋上的钢笔是他私心留下的念想,再不能做对不起二少的事。 表小姐就留在外人看不见的心里,是决定他血液流动方向的瓣膜,随着每一次思念起落,时而开启,时而关闭,直到心脏静默的那一刻。 「他说无功不受禄,让管家把眼镜给带回来,亏我专程叫巴大得去打听,他目前缺什么呢?既然都去验光,代表他需要啊,为什么不收下。」 螓螓对乐乐和小敏抱怨,这副眼镜可是大费周章,巴大得跑了好几趟精益眼镜公司,才让他们透露康秘书的眼镜度数,我可是挑最好的配,用得还是自己的零花钱,眼镜公司说这款眼镜因为太贵,京城总共才卖出两副。」 「不识抬举的家伙,我去打他一顿。」 巴大得气呼呼要替螓螓出气,心里却想着,小康果然是个知道分寸的,他真收下这份礼物,巴大得才会狠狠揍他。 「拿人的手短,我本来还想等他收礼后,让他替我们带布条上街游行,现在泡汤了,大字白写了。」 时下女子习字依然是小楷居多,乐乐大字写得比螓螓和小敏好一些,但仍费了不少劲,三个女生琢磨好久,写坏不少块布,才挑出三块比较象样的。 「不过是个秘书,他敢,螓螓你叫亲亲表哥下令他照做,不然就辞退他。」 富商的大小姐见不得员工拿翘。 「我们好好拜托他,不行就算了。」 螓螓并不愿意勉强康慕河。 「我和螓螓就算了,你非要用桃花色的布写标语,你要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拿得出手,他们是去示威抗议不是选花魁娘子。」 乐乐对小敏的品味不敢恭维。 「总比乌漆抹黑的好看,」 乐乐用的是如墨的黑布。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小敏坚持要做,最后螓螓不得不答应,让巴大得将布条交给康慕河,由他决定帮或不帮。 「这也是几个小姐的爱国之心,二少说让你看着办,不用顾虑他,表小姐不会因此责怪你的。」 巴大得传达二少的意思。 5月4日下午一点,北京大学等十三所院校三千余名学生汇集天安门。 「中国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断送!中国的人民可以杀戮而不可以低头!国亡了!同胞起来呀!」 宣读完北京学界全体宣言后,总指挥傅斯年扛着大旗走在游行队伍最前面,队伍浩浩荡荡向东交民巷使馆区进发。 悬挂在竹竿上,写着口号的旗帜飘荡。 『誓死力争,还我青岛。』 『收回山东权利。』 『拒绝在巴黎和约上签字。」 『废除二十一条。』 『抵制日货。』 『外争主权,内除国贼。』 看得两旁民众热血沸腾,不时跟着吶喊,用身体当作人墙,阻挡巡捕房的人靠近学生。 这不是全部,有些学生直接将布条绑在脖子上,把人当成活动广告牌。 不怕被人秋后算账,大方写上学校、姓名、级别,所属的团体,正气凛然出示给监视的军警观看。 「别记错名字,别抓错人,我在学校等你。」 跟着自报学校姓名的声音四起,胆子小的警察被声音吓得坐倒,引来周围大笑。 队伍中有片突兀的风景,一位北大生,胁下分别夹着一面旗帜。 左边旗帜高挂一块桃花色,艳丽无比的绸缎,上头写着:「列强滚出中国。」 右边旗帜黑底金字,上面书着:「国贼不杀,何以报国。」 颜色最正经的是北大生颈子上绑了那条白布,鲜红朱砂墨,用娟秀的字体对外昭示,书写人的主张: 「自立自强,国耻终报。」 三张布条都属了名,全来自于培华女中。 红的是蔡淑敏。 黑的是赵良依。 白的是庄凌韵。 披挂布条的人叫做康慕河。 游行之前,同学问他,他自己的主张呢? 康慕河有,但是没说。 因为太过微小,充满私欲,所以不足为人道。 劈山填海斩荆棘,千山万水任她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桂花蟹斗 ,最快更新我曾忘了你最新章节! 教授临时有事,助教到教室通知,课程会延后半小时,请班上同学预习上堂课的内容。 包括螓螓在内,大概有五、六个同学乖乖拿出笔记,却被周围聊天的音量吵得看不下去。 聊衣服、美妆、八卦、运动、漫画、电玩、明星绯闻,在杂乱信息里,螓螓听到有人讨论即将开拍的徐志摩笑传。 当电影界一位得过无数奖项的导演决定执导这部电视剧时,许多和导演合作过的明星纷纷表示愿意加入。 同学的偶像大名鼎鼎的气质小生,不负众望拿到徐志摩这个角色,在昨天刚出炉在视频里侃侃而谈,对剧本的感想与未来演出这出戏的期待。 「我从没看过我家男神笑成这样,还公开先向徐志摩后世家人致歉,到底会有多好笑?」 能让心仪偶像心甘情愿破坏形象,引起同学无限的好奇心。 「到底会是谁来演林徽因?」 资深的电视剧迷同学问。 另一个热门人选因为竞争者众,制作方迟迟没有定案。 「管她是谁,不要是那个妖艳贱货就好。」 同学极度排斥和他的男神纠缠不清的女明星。 「说得一点也不错,她也配……」 两人说得起劲,全然不知钦点她们偶像担纲演出,让女主角人选悬而未决的人,就坐在前方。 「放心,不会是她的。」 螓螓低声回了一句,她的徽因学姐怎么能让那种浓妆大妖怪来饰演。 太大就不是小家碧玉的清秀佳人了。 话说,再大也没有乐乐离谱。 可惜她已经过了泡药浴的年纪,否则一定不惜血本照三餐浸在药汤里。 以前她们三个一块泡过温泉,羡慕之余,她曾经央求乐乐让她摸一把过过干瘾。 过了一辈子,那白又弹滑,无限接近圆周率的**,螓螓仍记得那个软绵绵、沉甸甸的手感。 某种意义上,乐乐今生变成男性对螓螓是一大福音。 不用再像上辈子那样的自卑,从前乐乐那种一览众山小,做早做到以夷治夷,令英美德法四方来朝的嚣张嘴脸,今生她总算可以不用再看了。 不过是凭着昔日的余威,就震得项东动弹不得,傻傻地束手待毙。 男人果然还是喜欢大的。 不自觉低头望了胸前的隆起,怎么两辈子都是这种不大不小的尺寸,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说得好听是匀称,秾纤合度,大实话就是没有卖点。 项东前世会这么喜欢自己,除了她是他的未婚妻外,跟早年他寄居在卢永祥家,螓螓在小豆丁时,每个月都给这个未婚夫寄东西,关怀他有关。 无论基于什么原因,段祺瑞从小将两个嫡出儿子送给亲友家扶养,无论受到多好的照顾,或多或少令他们有种寄人篱下的窘迫感。 连段大少那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乐天个性,住在她家时,都难免露出落寞表情。 螓螓觉得将心比心,在卢家的未婚夫一定也是寂寞的。 所以只要螓螓得到新奇有趣的玩意,就要母亲替她寄给段二少,好吃、好喝的更不在话下,反正她有的,二少一定有一份。 若是只有一个,犹豫过后,最后还是会忍痛往二少那寄,即便大多数的东西,二少都用不到。 粉雕玉啄的小未婚妻,如雨下的糖衣攻势,又是两小无猜,段二少会被攻克是理所当然的。 胸部再大,也没有从小累积的情分大。 那康慕河呢?他为何着了魔,发了疯似地爱着自己。 乐乐说,传说中的冬皇,孟小冬,在与梅兰芳相恋之前,曾向康慕河示爱。 留下只要君愿,冬融留春的誓言。 康慕河却当作没听见,应自己的召唤,断然舍弃在上海打下的基业,和因为爱慕他,宁可放弃一生挚爱舞台的十七岁少女,回到北京,而那时她已嫁做人妇,是段家明媒正娶的二少奶奶。 自己到底有哪里值得康慕河痴迷的呢? 为什么历历在目的往事,一碰到康慕河就会陷入白茫茫的一片,头彷佛撞在墙上,令她疼痛不止,好像冥冥之中有人阻止她探索关于康慕河的一切。 「秀莛妳刚刚说啥?」 同学的呼唤及时将她从迷雾中拉出。 「不用担心,那个女人没有机会亵渎你的男神。」 为了感谢同学,螓螓透露独家内幕。 「网上说她出线的机率很大,人家干爹多,后台硬。」 同学采取怀疑的态度。 「不然我们打个赌,输了妳请我吃冰淇淋,要最贵的。」 因为没了债务,螓螓有时间和同学交流互动,已经不是一个朋友都没有的边缘人,这全是项东的功劳。 她没想过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困难她也可以自己度过,但只希望飘雨时有人撑伞走来,不在乎弄湿脚陪她一路走回家。 至于要塑料伞,却来了一把黄金伞这件事,螓螓窃笑接受老天爷的好意,半夜都会笑醒的好事,硬要装做无所谓实在太违反人性了。 圣女白莲花就留在民初灿放,现代的她是百花齐放,诚实不虚伪的优秀女青年。 教授姗姗来迟,为了表达歉意,大方将报告日顺延一周,让大家开开心心过个假期。 下课后,螓螓慢慢收拾书包,乐乐陪母亲逛街去了,他们约好一起吃个晚饭。 「秀莛,今天我请客,我们一起去唱个歌,我找朋友订了一间超级豪华包厢。」 追求者不屈不挠邀请她。 吃人嘴软,其他同学在一旁搭腔。 「同学一场,看在他诚心诚意的份上,给他一次机会?」 当边缘人的好处就是能无视人情关说,一有了关连,为了避免破坏感情,便会很难拒绝对方的要求。 「就是因为他诚心诚意,我更不该给他任何机会,让他误以为有希望。」 出社会的早,螓螓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好好小姐,之所以拒追求者于千里之外,就是因为她不喜欢对方,而她一旦认定一个人、一件事从没更改过。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螓螓再次正正经经对追求者说:「你没有不好的地方,只是我对你没有心动的感觉,我们就当个好同学可以吗?」 「妳怎么这样说话,连点情面都不给。」 「长得比别人漂亮一点了不起啊,想不到妳和苹苹是同一路人。」 不过是不合他们的心意,螓螓就被归到班上女生最讨厌,那种四处勾引男人的货色里。 嘴长在别人脸上,任由他们去说,螓螓背着书包就要走,却被追求者捉住。 「今天没给我说清楚,别想走。」 果然恼羞成怒了,螓螓长叹了口气,这就是她对爱情退避三舍的理由。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从头到尾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无私无我是戏文里的事。 但她身边倒是出现了例外,无论是项东或是乐乐都不曾以私心对待她。 一想到他们,追求者就更面目可憎了。 「不想断手的话,趁我的副官没看见前,放开我。」 每次情绪波动时,她总会搞混了时代。 「偏不放,妳能怎么着?叫睡妳的男人来,原来上次送你花的人姓傅啊。」 幸好追求者和同学们没察觉。 「我和二少都还没送过,却被哈巴儿给抢先了。」 乐乐像是及时雨走进教室。 螓螓却是看见瘟神般地慌张。 「他不是项东,禁不起妳一拳的。」 医生说,若不是项东平时有在锻炼身体,心肺功能强大,乐乐不一定能将人救回来。 螓螓怕她失手真打死了一个人。 人形兵器不是叫假的,追求者这一帮人还不够他打的。 立体、英武的脸孔,高人一等的身量,白色棉T,利落的直筒牛仔裤,擦得黑亮的皮靴,随便一站都像是雕像的不拔姿态,女生的眼睛没理由不为之一亮,而男生的眼睛肯定要瞪出火的,特别螓螓还火上加油。 「太强也是种痛苦。」 乐乐将拳头并在一块,哀怨地看着目前仍维持不败的双手,如果面对的不是大学生,而是街上的混混,混混们早抄家伙干上了。 就因为是大学生,追求者也不敢太过份,松开螓螓的手。 却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失了读书人的格调,而是因为乐乐脱掉上衣,露出那遍布弹痕刀疤的身体,常听到她谈笑风生提起在战场上的丰功伟业,每一个笑谈都是她用命拼搏出来的。 不需要言语交锋了,或是拳头相向,在这身伤疤下,高下立见,追求者和其他男同学摸着鼻子就跑了。 「知道妳的身材好,赶快把衣服穿上,教室快被口水给淹了。」 见到女同学垂涎三尺的花痴样,乐乐没来由地发起脾气。 等乐乐穿好衣服,拉着她就往外走。 「倒不如痛快揍他们几拳,妳这样不是白白便宜了她们吗?」 螓螓直觉亏大了。 「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不碰而湿人之身,这是赵家武术的不传之秘,当初我先祖赵云,就是靠这招南征北讨,无往不利。」 贫嘴的下场就是又被螓螓掐个不停。 「还痛吗?」 掐在手上,疼在螓螓心里。 乐乐当然知道螓螓说得是什么? 「痛是不痛了,就是常会想起死在身边的兄弟,来不及救援的平民。」 除非是丧心病狂,上过战场的军人多少都会出现战后创伤症候群,纵然乐乐也无法幸免。 螓螓抱住她,在她的后背轻拍:「都过去了,以后不准再上战场了,我不准。」 尽管有系上同学经过,螓螓也不理会,两人安静在校园里相拥。 要不是母亲坐在校门口的出租车里等待,这一个拥抱一定会很久很久,久得像是无止尽的永昼,源源不绝给予归人如太阳般的温暖。 这晚吃的是上海菜,凭借前世在上海滩住过的记忆,螓螓熟门熟路点了一桌老饕才会晓得的料理。 指名几道只有真正老师傅才会做的功夫菜,甚至吩咐如何料理,惊动店老板亲自出面询问,她们是不是孟家后人。 「我父亲说,当年冬皇到北京公演,怀念家乡菜,当地的朋友带她到小店解解馋。说了不怕各位见笑,我父亲就是当年的师傅,刚刚出师,烧的菜差强人意,还是冬皇那位朋友在一旁指点,才没让冬皇趁兴而来,败兴而归,保住小店的招牌,后来父亲惹了点麻烦,差点把店顶给别人,多亏冬皇念旧找人出面摆平,否则我们一家老小早不知道到哪喝西北风。」 桌上一道上海名菜,菊花蟹斗,螓螓让店家改用桂花入菜,七分鲜花三分酿,这个作法与比例是店家的不传之秘。 而且为了感念孟小冬的恩德,店家早封菜不做了。 螓螓呆滞地看着乐乐。 一只无形的手悄悄地将螓螓往默认好的位置上摆,准备在再来上一场无解的死局。 被命运一而再、再而三的摆布,意志再坚强的人也会动摇的。 「真真吓人啊,不过吓不倒我的。」 乐乐的命就是自己挣回来的。 项东说得对,从她由男转女的那一刻,命运的齿轮开始出现了偏差。 有命之人注定逃不过命定之局,那就让无命之人来破。 「看来妳只能嫁给我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乐乐邀螓螓和未来丈母娘喝酒、吃蟹。 开心时,一口道破带孟小冬来,传授店家菜式的人姓康,换得免单的招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终究年少,所以飞扬 「匡互生爬上去了,快去支援。」 武装警卫护住曹汝霖府邸大门,学生就从大门旁边的窗户侵入,玻璃被敲碎声响传来,学生互相呼叫,自发性聚集在匡互生等人的周围,替他们争取突破门禁的时间。 齐心合力下,铁栏杆被学生徒手掰开,利用那么一点空隙,匡互生忍住疼痛挤进宅子。 「我先进去,你们几个跟着上。」 等到匡互生安全入内,独力帮忙撑住铁栏杆的年轻人,让陈荩民c杨晦两人接手。 虽然互不相识,此时所有一块抛头颅c洒热血的伙伴,都是血浓于水的兄弟。 两人撑,一人进,如此依序不断,总共有八人前去与匡互生会合。 目标只有一个,打开大门让外头学生进入,惩治曹汝霖这个亲日派卖国贼。 武装警卫举起枪,瞄准匡互生等九人,勒令他们束手就擒。 「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是日本人就开枪,我们会记住你,十八年后等我们回来报仇,如果是中国人,眼睁睁看着国权尽丧,还为卖国贼效命,你们也不配说自己是中国人,只是一群日本走狗。」 匡互生大声痛骂,视死如归的气概,感染其他人,纷纷出言附和。 不知名的年轻人,往匡互生身边一站,有别于书生的杀戮气息,警卫感受到危险逼口,枪口往他身上移。 「开枪啊,在我倒下前,一定将你们拉下地狱作陪。」 手无寸铁,杀气却比荷枪实弹的警卫更大。 年轻人说完脚步就要往前迈。 「一起走。」 匡互生拉住了年轻人。 「人固有一死」 踏出第一步时,匡互生率先说。 「或重于泰山」 年轻人接续说道,又往枪口迈进了一大步。 不让两人专美于前,陈荩民c杨晦等七人齐声说道:「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趣异也。」 九人停下互望一眼,然后再覆诵一遍:「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趣异也。」 每一句就是一步路,一步一步往黄泉路前进。 不知是谁先开始,警卫放下枪,取下刺刀,拉动枪机,将上膛的子弹退出,退让到一旁。 「我是中国人。」 警卫严正说明自己的立场。 「都是中国人。」 年轻人郑而重之地,回以军礼,警卫立正回礼,目送他们到大门口。 匡互生一边,年轻人一边,两人抓住门把,开门前不忘互报家门,记下同舟共济的战友。 「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匡互生。」 「培华联合大学吴宏峻。」 陌生的学校,不妨碍匡互生记住吴宏峻这个人,准备爬窗时,是他托着自己上去,两个人合力掰动铁栏杆,是他硬撑着,让自己安然过去。 在枪口下,是他站在自己右侧。 知交满天下,抵不过一位生死与共的哥们。 无须开口倒数,单单用眼神交流,匡互生c吴宏峻两人精准无比地将门开启。 欢呼声下,守在外头的学生们一拥而上,冲入曹汝霖府邸。 「卖国贼滚出来。」 「曹汝霖出来受死。」 偌大府邸被学生的挞伐声充斥。 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这位汉奸。 吴宏峻领着匡互生在府邸穿梭,大厅c书房全都找了一遍,就是不见曹汝霖的人影。 来到卧房还是还是不见人,匡互生气得,高高举起一张椅子用力砸烂。 「无胆鼠辈,有胆子做没胆子承担吗?曹鼠,我匡互生誓杀你而后快。」 这还不解气,将被褥从床上搬下,准备点火烧了房子泄愤。 左翻右找,找不着点火的引子。 「拿去。」 吴宏峻递过出一个圆筒状的银色i打火机。 「你还用洋货啊。」 匡互生看过家境富有的同学用过,去年才刚问世的新玩意,方便但贵得吓人。 他借来点过一次烟,没用过,动作难免粗鲁了点,那一次之后,同学就再也不肯出借了。 「我们是教会学校。」 吴宏峻笑着说,时下教会学校与贵族学校划上等号。 「明白!」 匡互生点头说,两人会心一笑。 不客气拿来就点,点着火后,就要还给吴宏峻。 「喜欢就留着,当作我们第一次并肩作战的纪念。」 宝剑赠英雄,吴宏峻慷慨地送出。 「谢了。」 也不婆妈,匡互生把打火机往口袋一塞,正式交了这个朋友。 火势一起,学生情绪沸腾到了最高点,匡互生邀请一起去和各校学生领袖会合。 遭到婉拒后,两人互道珍重后,分道扬镳。 三分钟后,匡互生来到学生临时指挥所,报告状况时,提及吴宏峻。 在游行被任命书记的康慕河一听,再也坐不住,将表小姐托付的三面旗帜交给同学保管,不管眼前火焰冲天,径自进到府邸内。 正好碰上走出的段二少,二少的拳头上有着血迹。 「受伤了,谁干的?」 早知道段二少会亲身涉险,康慕河一定寸步不离保护,他有多懊恼,对伤了段二少的人就有多恨。 「章宗祥的血,他躲在地窖里,听到失火才跑出来,学生把他误认成曹汝霖围殴他一顿,我到的晚,才打了一拳,踹了一脚,他的管家就带人把救走了。」 意犹未尽又说:「受那么重的伤跑不了多远,他的管家在城隍庙附近开了间卖烟酒的杂货铺,看在章宗祥面子上,政府官员都会派人去那里采买,没记错的话,那间铺子叫做东祥成,我们去哪里找。」 过耳不忘的记忆力,提供寻找的线索。 「要不要叫上连上的兄弟。」 做为秘书,不能也不该让段二少冒险。 「叫什么叫,我们两个就够了。」 重重拍了一下康慕河的后背。 「上不上?」 即便已知道答案,段二少仍问。 「上啊,求之不得。」 康慕河卷起袖子,瘦弱的手臂上有一道被武士刀削过留下的白疤。 他屠过日本狗的数量不会亚于连上最勇武的士兵,对付一只日本狗的狗,毫无困难。 跑过东门,来到城隍庙,见到上板的烟酒铺,段二少一脚将门踹开,看到正在敷药的章宗祥。 「段」 章宗祥一眼就认出段二少,段二少却不给他机会喊出,将他从椅子上踢倒,拽着他的腿往门外拖。 「给我砖头。」 康慕河随着段二少的视线找到砖块,看准方向一抛,只见段二少伸手接住,转身就给惊魂未定的章宗祥头来上一砖。 「让你卖国求荣。」 血喷洒而出,段二少放下砖头,起身挡住想要救援的章家家仆,回头说:「换你了。」 康慕河小跑步弯腰一捞,砖头上手,脚微微腾空,在坠下的那刻敲落,砖头裂成两截,章宗祥头一歪瞬间丧失意识。 「让你」 来不及骂出口,章宗祥就听不到了。 逗得段二少大笑。 康慕河也笑了。 纵然接到通知赶来的大批巡警已经将两人团团包围。 到场的警察总监吴炳湘喝令他们再敢祟动,立刻开枪击毙绝不留情。 巡警将他们带往户部街步军统领衙门,和其他被逮捕的三十二名学生关押在一块。 牢房肮脏又拥挤,一个大坑,两个尿桶,三十四个人吃喝拉撒睡都在同一个地方。 肚子饿了,一个窝头,别的没有。 渴了,一桶水,要喝得快,喝完没有。 想睡个饱觉,休想,每隔半个小时,看守会过来强制你抬头c翻身,确定还没死才做罢。 没有特殊礼遇,但没人羞辱学生,相反地很尊敬。 中午放风时,会有人告诉学生外头的动静,替他们捎信给担心的亲友。 学生们团结一致,环境差不妨碍他们畅谈国事,消遣老是过来训话,要他们好好读书的看守长,会唱歌,在牢房墙壁上写爱国诗,消遣总窝在墙角,来历不明的可疑份子。 「我只听过培华女中,没听过什么培华联合大学,要编瞎话也编得像一点,吴所为,康不为,这么烂的化名,当我们是白痴啊。」 充满漏洞的身份一下子就被拆穿,学生们怀疑段二少和康慕河是政府派来刺探消息,分化学生团结的特务。 康慕河是货真价实北大生,偏偏跟着段二少加入莫须有的大学,改名成了康不为。 面对排挤两人自得其乐,就是臭味难忍,饥肠辘辘提不起力气。 「不为啊,我好饿啊。」 段二少何时受过这种苦,瘫在墙上,仰头兴叹。 「我也饿啊,现在给我一头牛我都吃得下。」 不像段二少生在权贵之家,家中也算是小康殷实,康慕河同样没饿过肚子。 「行啊,出去我请客,咱们把东兴楼c泰丰楼c致美楼c鸿兴楼c正阳楼c新丰楼c安福楼c春华楼,八大楼的招牌菜全点上一轮,再来上一瓶sprgbank的威士忌,好好吃喝个痛快。」 「我现在只想吃我娘做的桂花蟹斗,一想到那味美,我的馋虫就快从肚子钻出来。」 康慕河怀念母亲的手艺。 「蟹斗不都用菊花做的吗?」 对上海菜如数家珍,段二少狐疑地问。 「我家院子种了几棵桂花,我娘就地取材用来煮蟹,滋味可不一般,菜端上来时,香气能飘一条街。」 神迷向往的模样,两个人同时咽了一大口唾液。 「想得美,现在是坐牢,你们以为是度假?」 「想吃的想疯了,五月的螃蟹能吃吗,去哪找桂花?」 「忍不住就赶快叫人放你们出去,别在这边装学生,我们不会上当的。」 学生们冷嘲热讽,丝毫动摇不了段二少。 他站了起来,好好整理仪容,走到牢房门口,清清了喉咙后,朗声说道:「外面的给我听清楚了,我要吃桂花蟹斗。」 话一出,学生们哄堂大笑,好像回到课堂上,哪个同学耍了个宝,出了个糗,放肆开怀地笑。 「不是说过要做一个算无遗策的军神吗?」 在笑声中,康慕河低声问,躺回墙边闭目养神的段二少。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固然好,一剑潇洒自当关也不赖。」 段二少悠哉地说。 「不曾恣意飞扬,哪好意思说自己年轻过,有些事要亲手干过才不枉此生。」 直到此刻,康慕河才意识到,段二少才大他仅仅两岁。 才两年啊,差距怎么能那么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第二名 人声鼎沸的茶餐厅,用餐时间,服务员嗓子总是像大清早公鸡,昂扬响亮叫个不停。 今天奇了,嗓门超大的广东大妈,喉咙像被绳子套住c勒紧,声音细得像是掐着脖子说话,温柔彷佛土生土长的水乡女子。 具体形容就是狮子学猫叫,怎么听,怎么诡异。 「王姨妳生病了?」 螓螓常光顾的小餐厅,和老板娘可熟着呢。 「我好的很,店里也很好,不觉得有股焕然一新的全新气象?」 王姨稍微放开一点音量,让螓螓看看店里的改变。 泛黑卡着一层油光的墙壁,刷得白亮,空气还有一股清洁过后残留下来的淡淡香味,黏呼呼的走道大概是积了太久污垢,无法在短时间内除去,临时急就章铺了一小条地毯,却因为充满欲盖弥彰的味道,更显得古怪。 「还行吧。」 螓螓被王姨不自然的笑脸惊着了,敷衍地说。 「他不就包了妳一天的店,有必要弄出这么大的动作。」 项东想到螓螓平常吃饭地方用餐,螓螓选了这家经济又实惠,每次来老板娘都会给她加大加肉的小店。 看见王姨化妆,穿着裙子亲自开门,用餐时间挤得要命的店内又空无一人,螓螓就知道项东动了手脚。 「有吗?我对待客人一直都是那么客气的。」 王姨笑得不单是鱼尾纹,连假睫毛尾端的白胶都给挤出来了,想着王姨对她着实不赖,识相地不再多说。 「坐啊,先来点冻饮,点心全在蒸笼里蒸着,想吃肠粉,你叔马上给你现做,今天的虾买来的时候只只活活跳,没有那种半死不活的。」 一来一回,两杯冻丝袜奶茶上桌。 「姨,妳也太偏心,不能因为他长得好看,冰块就那么少,以前我的奶茶冰块塞了半杯以上。」 抗议过于悬殊的差别待遇。 「可怜的孩子,读书读胡涂了,我们家的冻奶茶一直是同个作法,冰块和奶茶的比例恰到好处。」 王姨当作没听见,回厨房端点心。 「肠粉给我仔细点弄,弄糊了你给我睡街上去。」 盯着店内招牌菜,笑着威胁自家老公,换做从前,老板一定将老广脾气发挥淋漓尽致,两个人会在店里隔空开骂,脏话尽出,搞得客人食不下咽,要不是他们家的东西好吃,又是劳工价,这种用餐环境谁敢来光顾。 「搞砸了,我就把招牌给摘了,歇业不做生意,我们一家一起去睡大街。」 回嘴是回嘴了,却更像是激励自己,使出浑身解数要让宾至如归。 「你到底花了多少钱包场?他们夫妇可是出了名有性格,看不顺眼,任凭你再有钱,连笼虾饺也吃不到,前年有个地产商要买这家店,出了几倍市价,老板说什么都不肯卖,抄了菜刀就要砍人,追了几条街才罢手,牛到上了新闻。」 王姨两夫妻守着这个小买卖许多年,从不求大富大贵,要的不过是个顺心。 「等账单送来才知道,我们都还没开始吃。」 好像从没有花钱换取特殊待遇。 「你不会真的那么土豪,给了一张空白支票随他们填吧?」 螓螓的想象里,王姨是被钱给砸傻了。 不都说,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加钱。 「钱花不完可以给我,我们可以换别家吃,没有非吃这家不可。」 情不自禁说话音量大了些。 「丫头妳说话得凭良心,这些年王姨对妳不好吗?哪一次妳来吃饭,我不是让妳吃得像怀了五个月的肚子回去,要肉有肉,要蛋有蛋,真以为那么一点钱能让妳山吃海吃的。」 王姨不依了,扯起旧帐。 螓螓赶紧走过去撒娇c讨饶。 上大学前,她发育期的营养全靠王姨替她补足,母亲实在没空照料她。 项东只是旁观,笑,偶尔露出一丝不忍的表情。 「谢谢你替我付过去欠的饭钱,我本来想等存了点钱再回报她们夫妻的。」 实在话,给再多钱也不足以偿还,老板夫妇的恩情,非亲非故的,就因为看她瘦小,总是叫最便宜的例面吃,无偿给予加料,而且持续三c四年,从未间断,这样的人品用金钱来衡量他们简直是种污辱。 「我没做什么,该还的,妳还是得自己还。」 项东将自己摘出去,彷佛这一餐的功劳全是因为螓螓。 「谁告诉你,我要带你来这家店?我妈?」 「开在市一中附近,环境很差,但绝对便宜又好吃,店家闹上过新闻,差点被公安勒令停业,这样的店不难找吧?」 这些信息已足够让项东锁定位置。 「那你又是怎么支开乐乐的。」 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乐乐干脆在她们家分租了一间房间,几乎是螓螓走到哪跟到哪。 本来讲好是三个人一块吃饭,乐乐突然接到军队电话说当初装备交接不清,请她回去说明。 「不要小看妳们家小花,党国元老这块招牌很好用的,她教导儿孙辈又严厉,到了她这个岁数早就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谁也阻止不了她,乐乐让她丢了那么大的脸,她一定会办法整回去的。」 尽管解释清楚了,项东太婆对乐乐成见不减,想方设法给乐乐找碴,顺道替项东清除障碍。 「转眼间,小花都长那么大了,谁会想到被她爸妈说养不活的赔钱货,竟然这么长寿。」 与小花重逢前,螓螓并不会经常缅怀过去,最近却不然,大概是因为曾将小花视如己出,付出过母爱才会不自觉想起那段温馨的日子。 「妳功不可没。」 螓螓难得不跟项东说客气话,因为确实如此,小花可以说是她拉拔长大的,即便大家都说随便到济幼院收养一个女孩,都会比小花可爱,但母不嫌子丑,小花在螓螓心中从来是最漂亮的。 现蒸的点心上桌了。 鱼翅饺c虾皇饺c梭子蟹烧卖c酸菜金钱肚c麻辣凤爪,春卷c叉烧酥 送上来的点心个头比之前大了一号,料之足的,连香味都香上一倍。 这就罢了,当王姨端来菜单上没有的乳鸽c烧鹅腿c脆皮乳猪时,螓螓已经出现恍如隔世的苍茫感。 尤其乳猪皮脆肉滑,弹牙又能入口即化,简直是大餐馆等级的手艺,老板居然从没对外展示过。 「太过份了,那个说不想吃滚出去,菜都在单子上,多的没有,想吃功夫菜?开门左转,到大马路拦车上大酒店吃去的老板去哪了?」 螓螓边吃边抱怨,连她都不晓得,老板藏得那么深,却在第一次上门的项东面前使尽浑身解数。 她吃味了。 把怒气发在食物上,尽情大快朵颐着,丝毫不在项东面前保持形象。 「吓到了吧,你那小鸟肠肚,吃两口就饱,为了端庄,在饭局上,只要会卡牙缝的菜肴,绝对不碰的亲亲小表妹,这辈子成了个吃货,还是个大胃女王。」 节省人工,螓螓包办整间茶馆的清洁,长年干活养出的大食量,一时半刻很难改过来。 「尽量吃,妳太瘦了。」 这话通常是假话,哪天真变胖了,男人就嫌弃了,却因为项东几乎是陪着她,用着相同的份量,不让她觉得自己吃得太多,那份体贴,使话多了几分真实性。 去洗手间时,王姨拦住螓螓,对她千谢万谢,她才知道项东没说谎,他真没包场,把整间店清空用来招待他们,是老板夫妇的决定。 「你帮阿三找到工作。」 阿三是王姨的独生子,因为人有点迟缓,总给人智能不足的感觉,求职总是被打回票,三十几岁只能在自家店里帮忙,每当有客人露出一丝嫌恶眼神,王姨就抽单赶人。 钱财对两夫妇来说够用就好,唯一牵挂就是这个儿子,项东帮到人家的心坎上,莫怪老板会拿出看家本领。 「只是在市政府收发公文,他们太小题大作了。」 职位很低,但是个说得出口,不是怜悯c施舍得来,是个正正经经,阿三能胜任的工作。 王姨求得无非是儿子得到应该拥有的尊严。 「在上辈子,王姨会在家里帮你立一个长生牌位,每天焚香乞求你平安。」 时代变迁,古老的感激方式早已没落。 「太封建了,而且我只是给他一个面试的机会,他是靠自己争取到的。」 项东不居功。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要是他被人刷下来,你肯定会发飙的。」 曾为夫妻,没人比她更清楚丈夫的作风。 「哈巴儿跟阿三碰过面,阿三就是反应慢一点,其他地方跟我们没两样,他们要是敢以貌取人」 项东嘿嘿两声。 「都包到七c八c九奶去了,说没贪污谁信啊,我让他去扫公厕去,管他是不是背后是不是太子党罩的。」 为需要的送暖,让贪婪的胆颤。 项东与段二少从来就不存在偏差。 「我想你说得对,你不用怕乐乐。」 充满魅力的人格特质,螓螓很难不受到吸引。 将身子许给这样的男人,以身相许成了最美丽的四个字。 「武力上,她甩我几条街,感情上,她连我的车尾灯也看不见。」 项东自信满满。 「因为我一直都是妳第二喜欢的人。」 在没有第二名的爱情里,项东却甘心屈居人后,甚至引以为傲。 「这样说我会无地自容的。」 上辈子的事无法改变,螓螓只能自责了。 项东依旧在笑,眼神里的温度能让人打心里暖起来: 「我争得不是得到你,而是陪着妳走到最后的资格。」 那是张扬的段二少,也是谦卑的项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破浪者 吴所为用事实证明了自己不是吹嘘。 看所员带着三名穿着培华女中制服的女孩进了牢房。 她们年约十三c四岁。 有个子袖珍,娇滴滴,皮肤好似能掐出水,烫发,丝袜,高跟鞋,处处显露洋派风格的。 高挑,腰臀曲线明显,有着一双即便大部分深藏在群子底下,仍不失修长的美腿,背后拖着一条及腰,浓密又粗的长长麻花辫的女孩,不像那个娇气,一进牢房就掐着鼻子,闻到屎尿与湿热汗水混合的臭气,不过皱了皱眉,保持着镇定,始终护在肩上挂着一条蓬松马尾巴,有张巴掌大的小脸,尚未长开,眉眼却已见精细,颈子有如天鹅,长不见细,隐约看得出一丝丰盈的气质女孩身前,不让她的脸被人正眼瞧见。 风气逐渐开放,男校c女校间常有交流,男女相处已不如过去那般拘谨。 在被外界隔绝的空间,能见到豆蔻年华又貌美的少女,大学生难掩喜色,大胆的,立马上开口跟少女搭话。 「妳们是来探监的?」 这是一句大废话。 「不是来探监的,难道是来喝喜酒的?」 而这话乐乐压在心里没说,看在这些大学生为民请命的份上,她忍了。 「是,诸位爱国志士辛苦了,我们准备了一点饭食,聊表心意,感谢各位为国奔走。」 饭菜是小敏家张罗的,看小敏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泪眼汪汪看着披头散发的段二少,乐乐借花献佛抢过来说了。 蔡家仆人提着七c八个竹篓进来,不是什么丰盛的菜肴,几乎都是肉食,白斩鸡c五花白肉切片c卤牛肉都有,盖着棉布里的大白馒头留有余温,对吃不饱的学生来说,俨然如天上佳肴。 「别吃,小心有诈,这可能北洋政府用来迷惑,打击我们救国之心的阴谋,我们一吃,说不定他们就在外头宣传,学生在里头天天大鱼大肉,藉此抹黑c分化我们。」 面对诱惑,学生机警地缩手,再看向竹篓,里面彷佛有蜈蚣c蜘蛛正在蠕动爬行。 螓螓c乐乐c小敏变成了居心不良的小妖女。 换在平时,三个女孩或许不会生气,多少会有点不满,毕竟谁都不愿意被怀疑。 在非常时期,体谅学生们的处境,加上又十分佩服学生们的义举,她们 「他们不吃才是正常的,吃了就太笨了,一旦被有心人得知,一定会大做文章,这时候饿着对他们才好,狼狈憔悴点,才能争取到广大民众的支持。」 并非奚落,段二少认真替学生们着想。 「千万别吃,你们做得对,让他们瞧瞧读书人的风骨。」 为学生们维持高度警觉,没被食物冲昏了头而高兴,代表他们不会为人所收买,动摇。 「叫你们家的人把东西收走,摆在那里不是寒碜人吗?」 直接向小敏下令。 难得一次得到段二少正眼相待,小敏只觉得满心欢喜,丁点被使唤的感觉都没有。 「亲亲表哥的话你们没听见吗?快点搬走,不要磨磨蹭蹭的。」 蔡家下人极有效率地,三步做两步走,将竹篓上盖原封不动的抬出去。 耳闻对话,再看下人们行色匆匆的模样,再认为这是政府派来的人,肯定是疑心病太重。 学生有点摸不清吴所为,康不为这两个人的作为,尤其是北大学生隐约认出康不为好像是学生会临时任命的书记,至少他应该是自己人,偏偏试探时,康不为坚称他们口中与他神似的康慕河是他的堂哥,他头脑不好,考不上北大。 几大篓的肉来了又走,仅剩螓螓手中的食盒。 「桂花蟹斗?」 段二少盯着食盒问,康慕河站在二少的左后方,低头不语。 「螃蟹是小敏费了好大的劲才帮你找着的,早熟,个头还要这么大的可不好找,你要好好谢谢人家,桂花就真没办法了,只好用去年渍的桂花酿,厨子费了好大功夫才做成的蟹斗,我尝过味道还是顶不错的,凑合点用吧。」 十岁那年,螓螓第一次见到未婚夫,打那天起她就没见过段二少有过邋遢的一面。 得知他混进学生游行队伍里,参与火烧赵家楼,暴打了章宗祥,导致章宗祥头部重伤,缝了几十针,剧烈的脑震荡,把舅舅气得差点中风,居然还在牢房里嚷嚷着要吃螃蟹。 轻率c鲁莽,完全不计后果,和她心目中善谋能断的表哥,全然是两个人。 螓螓既气又担心,也有着说不出的骄傲,如果表哥没有进了牢房,她肯定会缠着他追问细节。 「让妳费心了,等放假,我带你们去逛上海滩,吃c喝c买全算在我的帐上。」 大方做出承诺。 「这算得了什么,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就是时间不够,否则跑遍全中国我会帮亲亲表哥把新鲜桂花运来,我就不信没有五月开的桂花。」 从资本至上的美利坚共和国回来,小敏相信资本才是推动地球旋转的力量,金钱无所不能。 「不说了,趁热吃。」 食盒打开,螃蟹特有的鲜味暂时覆盖臭气,糖渍桂花,甜甜的花香叫人食指大动。 蟹性寒,不宜独食,尤其表哥又饿了那么久。 梗米饭,大白馒头,都一处的三鲜烧卖,厚德福的铁锅蛋,东兴楼的香糟鱼片c酱爆鸡丁,天兴居的炒肝,泰丰楼的烩乌鱼蛋汤,全部准备了两人份。 以地为桌,摆上去满满一大桌。 「不为,快过来吃。」 段二少招呼康慕河一起用餐。 「他不行,有这么做人家」 被绑获释后,乐乐看康慕河,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当秘书的不劝阻老板,反而跟着他胡闹,得给他一点教训才行。 「同学的。」 怕身份曝光,段二少打断乐乐的话,主动圆上。 「做为一个称职好的同学,你应该劝阻所为的,这样太危险了。」 小敏是段二少天字第一号崇拜者,举凡二少要做的,她一律赞成,帮忙二少圆谎一点也不困难。 事实上,当她听见段二少一夫当关将章宗祥打得头破血流,更是心花朵朵开,她的二少就是当是的大英雄,连化名都取得那么有意境。 有『所为』有所『不为』,君子之风莫过于此。 「你们真的是培华联合大学的学生。」 有培华女中制服左证,要说北洋政府能找出三位天真浪漫少女当作特务,专程来渗透也太不合常理。 「孤陋寡闻,没听过就以为不存在啊。」 小敏护二少护出了劲,不惜颠倒黑白。 「那是我们女中的姊妹,不,兄弟,不对,是兄弟姊妹校。」 总要先过这一关再说,乐乐也加入扯谎的行列,却越描越黑。 最后是螓螓制止两人继续胡胡诌。 「我表哥就喜欢开玩笑,但他跟大家一样爱国,见不得汉奸误国。」 肃然地向学生们鞠躬致敬,乐乐和小敏跟着行礼,学生连忙说不敢,因为螓螓的这一礼,打消了不少敌意。 铁铮铮的汉子,在绕指柔面前同样无招架的余地。 「康」 表哥做事自有他的用意,螓螓顺从地改口:「不为,这次是你错了,表哥做事冲动,你应该设法阻止,他不听,也该找人跟我知会一声,我来跟他说。」 纵然是虚惊一场,螓螓也担心地吃不下饭。 「不是他的错。」 段二少不让康慕河背这黑锅。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但螓螓一口咬定将他定罪。 「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 委屈?这样的字眼不存在康慕河心中,他只看见表小姐出现血丝的眼睛,浮肿的眼皮,想来是为了担心段二少夜不能眠。 能让她出气,抒解一下情绪,冲着他打骂也无妨。 「吃饭吧,表哥他不吃炒肝,我找人问了你娘,你娘说你最好吃这一口,还有桂花蟹斗,七分桂花,三分酿,你娘说份量一点都不能错,否则就煮不出那个味,改天也让我们几个开开眼界?」 天兴居的炒肝是特地为康慕河准备的。 单单这份心意,康慕河能为二少挨枪子。 该说的说了,就不打扰两个人饱餐一顿,三个少女肩靠着肩,望着段二少和康慕河吃饭,快饿穿肚皮了,他们眼里只有吃食,就算在菜市口被千百个围观也不在意。 一旁学生的心情别说有多复杂了。 「国难当头,你们还有兴致大吃大喝,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同志在为救国大业奔走。」 义正辞严训斥这两位不知疾苦的公子哥们。 在饿肚子的人面前吃山珍海味确实是缺德了点,段二少用螓螓递过来的帕子擦擦嘴巴的油光,站得笔直地回应。 「我们培华大联合学校主张高调奢华的救国,日子要过,国也要救。」 是是而非的言论,就连螓螓也绷不住脸,忍不住笑了。 明明忧国忧民,表哥硬是不肯正面表示,宁可被误解,选择以自己方式默默做事。 能够欢喜就不要苦哈哈地奋斗。 人溺己溺,人饥己饥是种高贵的情操,却于事无补。 将溺水的人就上岸,别让人饿肚子才是正办。 「不知所谓。」 得到这样的评语,段二少也不介意,他习惯了。 饱餐后,段二少问起家中情况。 「这次连我爹娘也说你做得过了,你将舅舅的脸面置于何地,你们父子真要结成仇吗?」 连螓螓也懂的道理,段二少何尝不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无悔,但对父亲的愧疚也是实打实的。 「看在舅舅的面子上,吴炳湘和章宗祥并没有将你被捕的事声张,章宗祥还说要他夫人过来保释你,舅舅执意不肯,说要让你多待几天吃够苦头才要放人。」 除了送吃食,螓螓这趟另有任务。 「外头很不平静,学生开始总罢课,北京总商会开会决议后准备罢市,徐大总统有心要息事宁人,同意释放学生,但徐树铮一直从中作梗,企图说服舅舅采取强硬手段镇压,你多待在牢里一天,舅舅的气就一天不能消,僵持下去,非但学生讨不了好,政府压力也越大,倘若舅舅真的下令出兵,只会称了徐树铮和日本人的意。」 拉了拉段二少的袖子:「见好就收,去跟舅舅服个软,有你在,舅舅才不至于被徐树铮牵着鼻子走,子弟兵再亲,也没有父子亲。」 连个小丫头都知道权衡得失,惭愧之色在段二少脸一闪而过,只后只见康慕河惯见的精明洗炼。 「开门,我要出去。」 摆正位置后,幼虎要出闸。 早在螓螓来之前,章宗祥夫人已经办好保释手续,只等段二少点头。 被吩咐不准多嘴,看守急忙开锁放人。 「为什么他可以出去,他究竟是谁?」 学生极度不满,刚刚才放下的敌视重新高涨。 「好好待在这里就是你们最大的价值,他要出去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康慕河告诉学生的话,简约成四个字就是人尽其才。 浪大日,正是破浪者乘风出航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来了 又是一通紧急传呼,刚好乐乐买了一辆休旅车代步,外头又下着大雨,母亲搭乐乐的车出门赶往医院。 即便有车,出入难免会淋到些许雨滴,担心她着凉感冒,螓螓催促她进浴室冲个热水澡。 闲来无事,两个人隔着门聊天。 「说真的,我不是很懂,项东为什么非要坚持找到那个康慕河,没有他,我们之间就没有阻碍,夜长梦多,快刀斩乱麻把我娶回家不就得了。」 「上辈子他还不是娶了妳,结果呢,妳为了康慕河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害他拱手将妳让人,送给自己一大顶绿帽戴,换做我也会怕。」 水声淅沥哗啦,也不知道是不是练武的人听力特别发达,从丹田发出的声音穿透力格外地强,两人就像是面对面说话般地清晰。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这辈子我才不会这么死心眼,男人不都一样,只要够爱我,能给我想要的生活就行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不会单恋一枝花的。」 「言之有理,所以妳不一定要嫁给项东,我也很爱妳,除非妳想过太子妃的日子,不然我应该养得起妳。」 项东这一世的父亲就是太子党的一员,他父亲上位是迟早的事,项东自然会取而代之。 「理论上是如此,但是我一看见他,用遭遗弃小狗的眼神,说出那么卑微的要求,我的心都化了,嫁谁不是嫁,如果嫁给他能稍微弥补一下我上辈子对他的亏欠,不是一举两得吗?」 螓螓被项东感动了。 「敢情我堂堂正正的追妳,比不上装可怜的老招,难道我也要搬出上辈子的事来勒索妳。」 大家都保有上辈子的记忆,乐乐为螓螓做的事也不少,只是她不想让螓螓感到负担。 「谢谢妳从没有这样对我。」 螓螓承认跟乐乐在一块是最轻松的,乐乐不喜欢重提旧事,和她一样往前看。 「可是妳是我的亲亲好姊妹,姊妹之情与男女之情还是有差别的。」 「所以说妳把我女人看待?」 洗完澡了,乐乐关掉水龙头,水声消失后,声音传递再无阻碍。 「当然啊,妳不能否认自己灵魂是女人吧?」 螓螓斩钉截铁地说。 门打开,乐乐下半身围着一条大浴巾,湿润的头发,赤裸c用肉眼看几乎看不见脂肪组织,肌肉块块分明的上半身,在彷佛用线扯紧的皮肤上残留着些许水滴,养眼地让人移不开视线,更不要说将浴巾顶出一个空间,那不自然的凸起处。 看得螓螓脸红心跳。 「要死了,妳是暴露狂吗?去把上衣穿上,被我妈看见还得了。」 乐乐充耳未闻,大步逼近:「又不是没见过,妳和小敏以前还会追着我,又摸又揉的,那时候就没见妳红过脸。」 加码拉起螓螓的手,按在她第二跟第三排腹肌中间,弯腰轻咬了螓螓的耳垂,螓螓像是受惊的虾子似地,猛烈地往沙发里弹,手在半空中一挥,不小心碰倒了茶几上的咖啡,咖啡溅到她的衣服c裤子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帮妳擦干净。」 顺手抽了几张面纸,乐乐的大手像是渔网往螓螓胸前罩去。 螓螓二话不说将身体蜷曲,双腿并拢牢牢护住要害,不让乐乐越雷池一步。 「大家都是女人,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调戏成分居多,却也推翻螓螓说只把她当女人的说法。 「有几个男人有妳这种好身材,我又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或是圣女,欣赏归欣赏,不妨碍我把妳当女人看的。」 口舌之争没有意义,乐乐径自将螓螓将沙发上抱起,坚硬如石的手臂,轻而易举突破防线,螓螓的腿窝被抄起,悬空的恐惧,让她紧紧环抱住乐乐的脖子。 唰地,哗答一声,螓螓听见布料滑落掉到地面的声音。 「不要告诉我,妳现在一丝不挂喔。」 螓螓将头埋在乐乐尖窝里,像是吓坏的鹌鹑,动也不敢动了,光是想象体温就不受控地向上飙升。 「不要把同情当成爱情,不管是从前的二少,或是现在的项东都不会接受妳的施舍,他对妳的好,没有出于任何的目的,那一点钱他也没放在眼里,等到妳对他,像是被我抱着这样地动情,再说想嫁给他,到时候我不会阻止妳的。」 「我这是发情不是动情,我都快二十岁了,出现点生理反应是很正常的。」 为了扳回点颜面,螓螓嘴硬不松口。 「先要发才有动,等妳真正爱上一个人自然会懂的。」 仅此而已,乐乐没有做更进一步的动作。 「我以为是先动情再发情的。」 螓螓低声碎念。 「那要看喜欢的顺序,本来不喜欢,后来才有感觉的话动就会先于发的,妳对项东会这样吗?」 「不会。」 在乐乐面前无须说谎,至少目前是没有的。 「所以你是对他动了情,对我发了情,但是我们原来就有感情基础在,动情是早晚的事,不如干脆从了我,我会对妳很好的。」 说完将手一放,任由螓螓身子往下坠。 「碰到了啦。」 直到螓螓惊呼,才将人重新抱了起来。 「我认输,放我下来。」 不至于从了乐乐,但也晓得自己不是乐乐的对手。 「以后还敢说把我当姊妹看待吗?」 乐乐可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不敢了,妳比我想象中还男人。」 至今还没趋缓的心跳速让她无法再否认。 「去冲个澡,我帮妳拿换洗衣服。」 一口吃不成胖子,乐乐有耐心慢慢等她的螓螓开窍,等她懂得何谓情爱,再来做选择还不迟。 康慕河这个大魔王还没出现呢,她和项东从没掉以轻心过。 他们最明白,康慕河是如何蚕食,一点点一滴滴吃掉螓螓的芳心。 还好螓螓失去这段记忆,不然两个人都得靠边站,康慕河太狠了。 将人抱进浴室,替螓螓拉上浴帘,乐乐走出去,系妥浴巾,将衣服放在衣物篮里才又退出。 螓螓洗了一阵子冷水才将乐乐的裸体从眼前冲走。 摆脱了圣母白莲花,却变成见花就开,痴痴笑的花痴,矫枉过正莫过于此。 不知道是走霉运,还是交了好运,才让她碰上一个这么会撩心,另一个这么会撩身的男人。 左拥右抱是男人的梦想,而母亲说,女人最幸福的莫过于三千宠爱集一身,一家有女百家追,要她好好享受这个过程,就是不要去过去的幽灵缠身,放弃唾手可得的爱情。 但偶尔,很偶尔的时候,她总会好奇,这个幽灵道行究竟如何高深,让项东c乐乐忌惮不已。 「都多久了,为什么他还不来找我?」 时间过去,徐志摩笑传演员陆续到位,等她在最后遴选名单里,选出饰演段二少c庄凌韵和林徽因三个演员就能开拍。 主角是小摩和徽因学姐,段二少c庄凌韵是男女配角,必然不能比男女主角抢眼。 演员只要顺眼c演技好,究竟外貌有没有吻合当年的他们并不重要。 重点是徽因学姐,不想破坏徽因学姐在自己心目中的美好形象,螓螓才会犹豫不决。 「快了,网站设定必须答对五题以上才会出示妳现在的身份,这个月出现了答对六题和八题的人,答出六题的人八成是小敏,八题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上辈子与螓螓分离过一段日子,乐乐只能解出六题正确答案,相信小敏也差不多。 撇开拟定问题的项东与螓螓这个当事人,有办法接近全对的人呼之欲出。 「我不会一错再错的,爱狗c爱猫也不会爱他。」 信心喊话完,等着乐乐出声给她鼓励,不料竟听到夹带狼嚎般凌厉的尖叫声。 「发生什么事了?」 事出紧急,螓螓同样围着条浴巾就走到客厅,巴大得第一时间将头压到最低,想到夫人与乐乐的衣着,又刚从浴室清洗完出来,巴大得为二少不值,哽咽地说:「有些话属下没资格说,但属下一定要说,即便夫人听了会不高兴,二少从前就只有夫人一个女人,这辈子照样为夫人守身如玉,妳怎么可以那么快就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那个人如果是小康就罢了,居然是个女人,这让二少情何以堪。」 螓螓没空管巴大得说什么,因为她听见房间里有枪枝组装的声音。 乐乐之所以听到军队召唤马上赶回去,因为她真的私藏了一整套军火,螓螓看过她在客厅保养枪枝,甚至在乐乐教导下,亲手拆解c组装过枪。 「你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乐乐组装枪枝的速度远不是一般军人能比拟的,除了快就是快,连同换衣服在内,巴大得能用来逃命的时间非常之少。 「我不怕,她要杀就杀。」 巴大得赌气一屁股坐下,大有士可杀不可辱的气魄,捍卫二少的尊严而死,值得。 劝不听,螓螓只能跑到房间门口,用身体抵住门,尽可能拖住乐乐。 用刚刚顺手从桌上拿来的手机拨电话给项东,由他开口,巴大得不会不从。 「螓螓妳让开,我要轰烂那个王八蛋的头。」 乐乐像是一座爆发的火山,真让她出来,巴大得铁定会死无全尸。 幸好,螓螓的来电,三声之内,项东就会接起。 「我叫他走,他不肯,人一直抖个不停。」 好在,在聪明的脑袋下,项东还有颗果决的心,听到巴大得看了乐乐的身体,立刻做出决断。 「告诉他是我的命令,叫他马上逃走,去台湾,乐乐是列管人员,没有特批不准随便出国,要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虎硝狼烟起 ,最快更新我曾忘了你最新章节! 无须虎啸狼叫,怯敌于声。 虎狼连动起来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猎食者,在扑咬撕裂猎物之前,不会暴露行踪,发出任何声响。 东长安街33号,北京饭店内,段二少西装革履坐在远从法兰西海运过来的金质沙发上,康慕河端坐在一旁的红丝绒矮凳,戴着崭新的眼镜,手中拿着一本意大立纯手工的Moleskine黑色笔记本,油布封面、纸一张张紧密地装订成册,飘着清新木质香气,和上头端正有体的笔迹墨水味融合在一块,正好掩盖空气中细微血腥味。 段二少状似悠闲喝着咖啡,额头发际线发根处渗出汗水,他正勉力支撑身体,不让人看见异状。 「二少不留在家中养伤,约又铮出来见面有何要事指教?」 排资论辈,段二少得称呼徐树铮叔父,身为段祺瑞最重要的亲信,段家人对他也要礼遇三分。 在撕破脸之前,徐树铮是可以直呼段家两位少爷的名讳,许久未见,利用称谓故意抬高段二少,嘲讽的意味多于尊敬。 段二少回家后挨了父亲鞭子,打得血肉模糊,差点痛昏过去,两个小时不到,顶多有时间疗伤,元气根本来不及恢复。 从容镇定的做派只是硬撑而已。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最终吃了亏,还不是乖乖爬回家去乞求大人的原谅与援手。 什么贵可不言的命格,段家麒麟子,纯属子虚乌有,不过是外人为了讨好段公吹捧出来的谣言。 幸灾乐祸全写在脸上。 「见到你之前,我还想着要对你晓以大义,见到你之后,我连张开嘴跟你说话都觉得恶心。」 段二少放下咖啡杯同时,康慕河跟着阖上笔记本,盖住由段二少口述,他记载下来的诸多条件,既然没得谈,用来说服徐树铮的诸多好处就不再需要。 康慕河嗤笑瞄了徐树铮一眼,这蠢货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又即将要面临些什么?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一切不是按照二少的意思办了吗?段公松口后,学生已经交给蔡元培校长带回去,今后只要他们乖乖待在学生读书,别在外头惹事生非,政府保证不会秋后算账。」 满京城谁不知道现今学生正在罢课中,自发性在街上发表演讲,鼓励民众奋起救国,徐树铮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平日你我之间意见不合,但出发点都是为了我爹好,我爹会万古流芳,或是遗臭万年,这次学生运动就是关键,民意如洪水,可疏不可挡,晓之以情,比动之以武来得更有用。」 想到镇压的后果,即使明知徐树铮答应的可能性极低,段二少仍要尽最后努力。 「只要你别鼓动我爹对学生施行强制手段,一切好说。」 手伸向康慕河,示意他将预先拟好的条件拿出,主动退让。 康慕河打开笔记本,手才刚碰到字条,徐树铮先打断:「国家大事岂可让那些书都没读好的黄口小儿指手划脚,今天听了他们的,以后一不如他们的意,是不是就要上街,放火烧了公署,痛打政府要员。」 就差没指着段二少鼻子大骂。 「我要是段公,二少没脱一层皮,休想从牢房里走出。」 「章宗祥驻日期间的种种做为,说是舔日本人的脚也不为过,打他,我承认是我不对,应该交给政府处置,但政府的做为在哪里?」 「大势所趋,中国目前还不足以与列强抗衡,必须徐徐图之。」 「那就该奴颜媚骨将国土让给日本人?」 「按当今局势,联日抗列强是最好的选择。」 「是你的选择,还是国家的选择?无论是我爹或是你都没资格代表中国,当日本人藉巴黎和会侵占山东后,狼子野心已现,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段二少收回了手,康慕河再次将笔记本闭合,放进公文包里。 「无知小辈,跟你说话徒然浪费口舌,徐某还有要事在身,少陪了。」 徐树铮站起要走。 「留步,给个准话再走。」 话不投机半句多,段二少不留人,却要一句承诺。 「若是不给呢?」 在陆军部杀害他的日本护卫,又借着庄凌韵让他丢了场大脸,段公对他虽有知遇之恩,但段家子一再挑战他的底线,徐树铮忍无可忍。 「后果自负。」 段二少忍着背伤起身与徐树铮对视,康慕河蓄势待发,只待段二少一声令下。 「有本事就在这里开枪杀了我,我倒要看看段公会不会挥泪斩马稷,还是袒护你袒护到众叛亲离。」 徐树铮看准段二少不敢动手,也动不了手。 「里里外外都是陆军部人,我又不是傻瓜。」 从约定地点后,北京饭店就被陆军部的人给包围了,徐树铮很惜命。 段二少目光一扫,随便都能看见准备掏枪的军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年轻,听段公的话回上海继续做你的阔少爷,吃好喝好,等着为段家开枝散叶,等段公大业一成,少不了你一份。」 看段二少吃瘪,报了一箭之仇,徐树铮端起长辈架子,教训起段二少。 「还有你,康慕河是吧,北大预科一年级新生,新青年杂志社的见习编辑,你说,等北大和杂志社的人知道你以段家人马首是瞻,车前马后随侍身边,他们会再相信你吗?」 段二少都敢甩脸了,胁迫康慕河更不在话下。 「行得正,坐得直,慕河没有什么好怕的,阁下要说,悉听尊便,慕河不过区区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跟随段二少后,康慕河早想到会有这天。 「纵然是妓生子,你也是康南海的子嗣,算是名门之后,怎么可以这样妄自菲薄。」 徐树铮挖出康慕河的身世,他竟是戊戌变法发起人康有为的骨肉,因为出身不光彩,交给康家老奴扶养。 之后康有为与张勋拥戴溥仪复辟,最终失败,而让康有为计划功亏一篑的人,正是段二少之父段祺瑞。 赤裸裸离间两人之间的信任。 「真的,你是南海先生的后人?」 段二少询问康慕河。 「是,抱歉没能先告诉二少。」 康慕河坦然承认。 「南海先生果真非常人也,老而弥坚,年纪一大把还那么生龙活虎。」 段二少在意的点完全不同,让想看他们窝里反的徐树铮错愕不已。 「当我的秘书太屈才,少说也要挂个参谋,这才对得起南海先生的名望。」 「哼!」 挑拨不成,徐树铮喷了个怒鼻掉头就走,后头跟着一大群便衣军警。 「别走那么快,我在这里等着再次恭候大驾。」 段二少预言徐树铮会再回来。 「父亲得知母亲怀了我之后,本有意将我接回老宅,但大妇不肯,父亲就安排奴仆照料我,母亲生下我之后,被大妇派来的人灌了毒药死了,本来我也难逃一死,是爹和娘拼死将我救走,之后我再也没有跟康家的人联络,只知道父亲会定时送来钱财,出生至今我不曾见过父亲一面。」 据实以告,不愿在两人之间留下隔阂。 「只要你不怨我父亲害南海先生丧失从龙之功,我这边没有任何问题,父执辈的恩怨与你我无关。」 康慕河摇头:「好在父亲失败了,不然在国家与亲人间两难的人就是我了。」 调侃起段二少。 「说不定你成了南海十七郎,而我是段秘书。」 停顿一秒后,两人相视而笑,有默契不再谈论此事。 「我去叫连上兄弟进来布建。」 螳螂捕蝉没成,该换黄雀上场。 不到一个小时,徐树铮气急败坏带着随从回到饭店。 「把我的家人交出来。」 一回去,就接到家中下人通知,多达四、五十人的士兵冲进徐府,将徐家家眷从老到小一网打尽捉走了。 「可以,你给个准话,承诺绝不会向我爹进言,放弃对学生动武,我保证会完璧归赵,你家人缺了一根头发,我赔一块现大洋,三千烦恼丝,你随便一个姨太太秃了头,就能赚进三千块现大洋,你赚大了。」 优劣势逆转,段二少嚣狂地要讨回刚刚丢掉的面子,恶心恶心徐树铮。 「别动,你刚刚应该留几个人下来,如今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其他还有几个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驻日公使的头我都打了,不在乎给未来西北边防军总司令的脚一枪,看我爹会不会派一个瘸腿总司令上战场。」 用眼见要到嘴的肥肉恫吓徐树铮,看他如何选择。 「亏你还自诩正义之士,手段竟如此无耻卑鄙。」 徐树铮犹豫了,但仅仅是动摇,并没有服输的打算。 「跟小人讲道德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另外我从来就没说自己是君子,我是段家子啊,不狠毒凭什么做北洋之虎之子。」 用自污宣示他的决心,狭路相逢,向来都是勇者胜。 远远传来步枪的上膛声,暗处有人伺机而动了,而这全是康慕河感受现场气氛,依照自己判断做的,段二少连看都没看一眼,将自己的背后交给康慕河。 「做大事者,岂能受儿女私情羁绊,你要杀便杀,事后,徐某自会请段公还我全家一个公道,为服众,段公再舍不得也会让你抵命,但自我踏出饭店的那一步,全京城的学生都会因为你的愚行而受害。」 展现枭雄性格,用万千学子安危来豪赌。 「慕河让他们把枪收起来。」 康慕河旋即举起手,让埋伏的兄弟取消狙击。 「你输了。」 徐树铮大笑,这次他赢得漂亮,一个没打过仗的人跟他比胆色,不自量力。 「是我输了,我想不到你竟舍得抛下在东京的妻子,和长得和你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才智聪慧超人的徐审文,没记错的话,令夫人是黑龙会首脑头山满最宠爱的义女,不知道头山满先生知道你弃她们母子于不顾,会不会大赞一声,说你是真正的男子汉。」 不是只有徐树铮善于挖人私隐,段二少不遑多让,徐树铮自以为无人得知的秘密,最在乎的宠妾与爱子,早在段二少掌握中。 「好样的,我竟是小看了你。」 被打在七吋要害上,徐树铮退缩了。 「君子一言。」 换徐树铮向段二少要承诺。 「我段宏竣对天立誓,有朝一日与徐树铮兵戎相向,也绝不伤及段家任何家眷,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举凡我徐树铮在世一日,绝不会劝说段公派一兵一卒打杀捉捕学生,离京后不再干预政事,如违此誓,绝子绝孙。」 击掌定誓后,徐树铮掉头大步就走,唇被牙齿咬破,鲜红的嘴如埋头争抢分食尸体的鬣狗。 这一幕没人理睬,整间北京饭店因为段二少的昏厥陷入慌乱中。 正好在饭店用餐的法国籍医生,脱下段二少的西装,剪开红成一片与伤口黏在一块的衬衫,要康慕河赶紧送段二少去医院,伤口感染的情况严重,得马上施打盘尼西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是妳吗? 当确定飞机起飞,螓螓和项东结束通话,用手挠了乐乐的头发。 「起来了,豆腐你吃的够久了。」 为了替巴大得争取逃命的时间,螓螓答应帮乐乐按摩头部,替她降下因为愤怒升高的脑压。 乐乐勉为其难同意,躺在螓螓腿上,即便昏沉沉嘴里还念念有词,要将巴大得大卸八块。 「再五分钟。」 乐乐翻身,把头埋进螓螓两腿间,等到后脑挨了拳头才悻悻然地抬起身体,眼睛睁得大大的盘坐在沙发上。 「我说妳这人是不是有病?在我们教室说脱就脱,给巴大得看一眼就喊打喊杀的。」 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只要我愿意,脱光给全世界看都行,我不愿意,哪怕只看了扮演,我就要挖掉他看见的那颗眼珠子。」 好不容易消退的怒火又烧了起来。 「太霸道了吧。」 「一点也不好吗?就算是拍小电影的脱星,也有身体自主权。」 听起来有道理,难道脱过一次就得永远露给别人看,为艺术牺牲裸露的女星不就个个成了暴露狂。 「妳不是说自己是男人?」 但乐乐的情况不同。 「我是雌雄同体,像当男人的时候是男人,像当女人的时候就是女人,完全没有冲突。」 另一种的随心所欲,也只有乐乐这个拥有女人灵魂的大男人能做到了。 「歪理。」 螓螓不买账。 「不管,便宜给妳占了,气妳也发了,不准再找哈巴儿的麻烦。」 确保巴大得的安全。 「让我揍他一顿,我就当作这件事没发生过。」 螓螓手插在胸前寸土不让。 「三拳。」 乐乐退而求其次,螓螓依旧摇头。 「一拳。」 「妳一拳能打死一个人,我那对干儿子不能成了孤儿。」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不久之后,我等一下就包两个红包给他们,让他们磕头认我做干妈。」 「让他在外头待足一个月,总得给我一点时间消气吧。」 拿螓螓没辄,乐乐再退让。 「两个礼拜,就这么说定了,下次我会让他小心,别再冒冒失失闯进全是女生住的地方。」 再把乐乐兜进来,看她以后还怎么用男人的一面逗自己。 却也打从心里羡慕乐乐,上辈子从嫁给段二少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乐乐c小敏为了新中国贡献自身心力,而她待在家中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虽说夫妻是一体,管好家务,让段二少无后顾之忧大展拳脚,但总有着说不出遗憾。 或许在潜意识里,她更希望成身为男儿身,而不是只能靠着别人生存的菟丝花。 所以这辈子她才会如此逞强,明明好好利用这张我见犹怜,天真纯洁,无害的脸,就能获得许多人的帮助,早在中学时,来的茶馆客人就曾说过会为她偿还债务,会静静地等着她长大,做她的长腿叔叔。 当时如果点头,而不是报警,就没项东什么事了,极有可能他们不会重逢,前世记忆从此尘封,不会再翻腾出来兴风作浪。 「我是男人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吧,不管上辈子我欠了谁,他们想讨也没得讨了。」 听到又有新的答题者,其中一个是康慕河的可能性还很大,螓螓一个头两个大。 乐乐托着下巴沉思,嘴勾出一抹邪气的笑容。 「情况确实会不一样,但只会更混乱,小花真得担心他们家会绝后,而妳」 贼贼盯着螓螓的屁股,看得螓螓发毛,双手将臀部护得没有一丝空隙。 「生死相许的爱情不是性别能阻止的,有些界线,稍微挣扎一下就能跨过去。」 「什么线,我听不懂,妳脑袋瓜里怎么都装着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螓螓摀住耳朵不去听,不去想象。 「我要去茶馆了,不跟妳鬼扯,记得妳答应我的话。」 蹦下沙发,急急忙忙进屋子换衣服。 示威似地,乐乐故意打电话给项东,炫耀刚刚枕在螓螓腿上的丰功伟业。 「早知道应该就该叫哈巴儿撑住,宁死不膝的。」 玩笑话居多,乐乐却仍能感觉到项东刻意压抑了不满。 「别高兴的太早,这次是慕河的机率很大,而且他的来头也不小,我反向回去追踪ip位置,他使用的网络和我相同是国安级的保密线路。」 私生子与世家子,身份差距悬殊,康慕河仍击败段二少,当康慕河拥有良好出身,优势会加倍扩大。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舍得一身剐,连皇帝都能拉下马,几个太子爷又算得了什么?另一个人呢,是不是小敏?」 乐乐期待她们三姊妹团圆。 「这个人用得是图书馆的公用网络,真要锁定我得派人去中戏调监视器画面,还不定能拍到人。」 「去找找吧,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照说这两个人要马上来找螓螓才对,既然人都在国内,实在没理由拖这么久。」 谨慎起见,乐乐让项东查清楚。 「怎样,对付情敌比打仗还累吧?」 连手后,他们常出现类似的对话。 「一枪干掉容易多了。」 但不能,这个敌人强大在心,而不在身体,或是势力的庞大。 在螓螓换完衣服前,两人结束通话。 有便车搭,螓螓不会拒绝,不得不承认越来越习惯乐乐的陪伴。 下雨天,茶馆生意清淡,螓螓和乐乐索性看项东寄来的演员征选视频。 「我看就她了,牌子大c形象好,演技也是一时之选,民初扮相也有我们当时的七c八分样,而且人家可是为了专心演这出戏推不少戏约,诚意十足。」 剧组苦等着女主角定案,又不敢催促,见螓螓犹豫不决,乐乐出手推那么一把。 「可她都三十好几了,我们入学时徽因学姐才十四岁。」 不自觉将女演员与当年的徽因学姐做比较。 「安心,这些人都演成精了,演戏跟变脸似,要少女有少女,要大妈有大妈,梅兰芳四十岁还在唱思凡,妳还是不说他扮得维妙维肖地。」 说着,掐着嗓子唱:「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 上辈子是个人都能来上几口京剧,螓螓还票过戏,看在段二少的面子上,梅兰芳亲自教过她,不单是梅兰芳,冬皇孟小冬也曾偷偷传授她几手。 也许这便是她自学评弹,一学就上手的原因,皆因前辈子打过基础,而所谓天赋,会不会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几辈子累积的结果? 茶馆没人,闲得发慌,乐乐开了头,员工鼓噪要螓螓也来上一段,螓螓从善如流,身段一摆接着唱:「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为何」 就看门外有个将半张脸藏着围巾下,怕弄湿裙子,将长裙裙摆拉高到脚踝,垫着脚尖往店内窥探的女孩。 「欢迎光临。」 生意大过于一切,螓螓切换到待客模式。 「师小姐您好,我叫做叶筱巧,我参加网络上的有奖征答,答案上写了妳的名字和住址,我就过来瞧瞧。」 叶筱巧拉下围巾,露出小且薄,红得好似樱桃的嘴唇,在一层淡淡清透的粉底衬托下,小嘴越发鲜艳诱人,淡褐色的眼睛,不像黑色那样深邃,让人看不清,灵动地彷佛在草地蹦跳的兔子。 单薄的身子,却有一头浓黑秀发,清汤挂面地,螓螓猜她大约十三c四岁,但衣着打扮又像是大学生。 「小浪货,可等到妳了,不要装了。」 乐乐没耐性,三步做两步走,就要去抱叶筱巧,吓得叶筱巧往后退,不小踩住裙摆,身体顿时往后倒。 螓螓及时拉住,用眼神逼退乐乐。 「去忙吧,这个客人是我认识的人。」 支开看热闹的员工,螓螓将叶筱巧带到里面的包间。 茶水c点水一一就位。 叶筱巧只喝了口热茶,茶点碰都不碰,忙着问:「我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总之,我知道照片里的人叫做庄凌韵,另外两个女生是赵良依和蔡淑敏,妳们穿得是培华女中的制服,照片的年份是1919年,庄凌韵第一次出国的国家是英国,他有一个是我平生仅见最好看的未婚夫,他们在剑桥举办一场中西合并的婚礼。」 滔滔不绝说出螓螓前辈子的事。 「是,我就是庄凌韵,上辈子的我。」 提供的信息足以辨别出,叶筱巧是她前辈子的故人, 「我就说嘛,这些果然是前世的事。」 得到确认,叶筱巧彷佛受到鼓舞似地说:「那我可以冒昧问师小姐一句,妳认得我吗?」 怕螓螓误会,又改口:「是前世的我。」 「要看妳还记得些什么事?」 等了又等,等到一个傻呼呼的女孩,想起前世却没想齐,乐乐郁闷了。 「我也念过培华女中,没想到我居然能进剑桥大学就读,我们搭同一艘船出国,妳还邀请我住进头等舱」 像是卡壳似地,说到一半,叶筱巧神色痛苦抱住了头,魇着似地说:「好大的火,好可怕」 见她再也说不去,螓螓连忙打断,等她缓过气来才问:「是妳吗?」 答案其实明摆着,她们没盼到小敏,盼到徽因学姐。 「妳觉得徐志摩这个人怎么样?」 算是意外之喜,在替叶筱巧解惑之前,乐乐问她,对前辈子痴恋她的大诗人有何感想。 「看过几首他的诗,写的很好,但不怎么对我的胃口,说也奇怪,我们学电影的,对这种极具戏剧化的人物,多少会比较亲近和喜爱,他就是不对我的调,说排斥也不是,怎么说呢」 叶筱巧苦思适合的形容词。 「像是明明有老婆还死皮赖脸追自己,拼命说我才是真爱,没有我活不下去,转眼又跑去追另一个女人的男人。」 一气喝成说出后,爽快地总结:「恶心。」 乐乐击掌叫好,对着螓螓说:「没错,就是她了。」 林徽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那一片打在心窝上的烂菜叶 「全是一群吃干饭的废物,说什么学生终究是一盘散沙不成气候,捉几个带头的,没几天就散了,现在北大法科院关满人还不够,连理科院都用上了,是不是要把整间大学变成监狱你们才满意,人家不怕关,连中学生上街都带着包袱,手里夹着棉被等着坐牢,还要继续捉吗?」 段祺瑞臭骂底下幕僚,幕僚被骂得连头都不敢抬,没人发声,谁会想到这股风潮会这么快蔓延,捉人的动作适得其反,激起更大的浪涛,军警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段公没强行派兵镇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想,二少真是有先见之明,防范于未然,没让情况落入不可收拾的局面。」 丁副官识趣提起曾阻止主子铸下大错的段二少。 「提起那个臭小子我就一肚子火,他现在在哪?叫他回来,我要再抽他一顿。」 在幕僚面前,段祺瑞杀气腾腾,像是要吃了儿子似地。 丁副官暗笑,一得知二少被送进同仁医院,主子隔三差五问二少的病情,醒了没有,严重吗?一醒,就立刻安排二少转到协和医院,张罗好擅长外伤的中西医师待命,却要逞强装过漠不关心。 「二少人在同仁医院,表小姐天天都去看顾,脱离危险期了,就是反复发烧。」 严重时,医生还要家属做最坏的打算,主子还打了自己一巴掌,大骂为什么不会拦着他点,骂二少是挨打不懂得跑的蠢猪。 「暂时放过他,等烧退再把他抓回来接着打,给我派几个人去盯着,别让臭小子给跑了。」 名为监视,其实是担心儿子又乱跑不好好养伤。 幕僚们岂有不知,消息灵通的更知道,段二少顶着伤与徐树铮大斗一场,徐树铮回来后,就向翁主告罪说以后想专心在军务上,不能再献策。 翁主对文人本就没有多大的恶感,力主镇压的徐树铮不再怂恿,翁主态度自然会软化。 幸好如此,他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学生c商人竟如此有血性,联合起来罢课c罢市,不说全国,单北直隶地区响应的人数便超过了十万人,即便有办法全抓了,紧接来的民愤,光气势便能把北洋政府冲垮。 不得不说段家二少有先见之明。 「派人去跟螓螓说,多给那臭小子送些掺了当归c红花c川芎的补品,让他好得慢一点,多吃点苦头。」 这些都是妨碍伤口愈合的中药,丁副官知道要反着听,主子是怕表小姐年轻不懂,胡乱给二少进补,反而加重伤势。 「我亲自去一趟。」 二少的事是大事,主子一定不会假他人之手,派其他人去也显不出主子的关心,还是得由丁副官出面才行。 丁副官到达庄府时,螓螓已经带着巴大得c管家乘车前往医院。 一路上每隔几条胡同,就能见到大学生站在简陋的台子上,轮番上阵,慷慨激昂地陈述理念,告诉民众列强是如何恶劣,私自议决,瓜分中国的土地。 几乎每一处都有大批民众聚集,鼓掌叫好声不断,彷佛是一场盛大的庆典。 「等等,开慢点。」 探头观看街上的景象,螓螓远远看见一个眼熟的人。 「哈巴儿你看,那是不是康秘书?」 顺着表小姐的指头望去,巴大得看见康慕河和其他大学生一样站在台子上,却不是口沫横飞宣扬抱负,身子挺立,不卑不亢,沉默地站着。 「是小康没错,原来他跑到这来了。」 早晚去医院探视段二少一次,除非段二少特别吩咐事办,其余时间康慕河是自由的。 「他怎么不讲话,台下的人在激动什么?」 从后方看,民众组成很不一般,更多是学生的打扮,这些人仰着头,挥舞拳头,像是再叫嚣,斥责康慕河。 「停车,我们去看看。」 螓螓要去一探究竟。 「现在外头乱得很,二少要属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表小姐涉险。」 京城军警全派出去监看学生,城中宵小横行,表小姐手上一个玉镯子都超过一千大洋,这样的富家千金出现在大街,简直是送上门的肥羊,有了上次的教训,巴大得不会再给人可趁之机。 「罗叔,你下去帮我看看。」 知道表哥是好意,也不想让家人担心,巴大得难做,螓螓让管家代替她前往。 片刻后,管家青着脸回来。 「学生是冲着康秘书来的,他们说康秘书是段家的狗腿子,同流合污的人没资格谈救国,要康秘书滚下台,康秘书不肯,站在台上为表少爷辩驳,学生越说越难听,他们说龙生龙c凤生凤,军阀家的儿子」 管家不敢再说下去。 「太过份了,表哥为学生做了多少事,现在人还发高烧躺在医院,他们怎么能」 却知道不能怪罪学生,他们并不知情。 或许像是表哥说的,知情也不会改变任何事,人一旦有了成见很难扭转,尤其是知识分子,即便错了也会一错到底,不愿承认错误,会说他猫哭耗子假慈悲,更过份的,直接把表哥的付出当作阴谋。 表哥很早就看透了,把出身成为一种原罪背负在身上。 螓螓忍住,看着康慕河不急不躁对下头的人解释,脸上没有一丝难堪,无愧地面对众多攻讦。 「日本鬼子都不怕,几个大学生难不倒小康的。」 差点脱口而出康慕河就是屠狗人。 「他什么时候又去配了副眼镜?」 距离远看不清样式,依稀是和她买来的同一款,小女儿家心态作祟,抱怨他为什么不识好歹。 无功不受禄言之有理,这次他帮表哥辩解,把书桌里收着的眼镜当成奖励送他,他总不能再推辞,偏偏他已经有了。 因为注视着眼镜,以至于清楚看见一个鸡蛋准确砸中康慕河的脸,学生有备而来,群起攻之要当众羞辱他。 「王八蛋活得不耐烦了,敢打我们虎狼连的弟兄。」 巴大得气得捶方向盘,等听到管家大喊:「小姐,危险。」 表小姐已经从另一边车门跑向胡同口。 「住手,大家都是用自己的方式在救国,你们怎么可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军阀都是坏的吗?军阀的家人就不能为中国付出心血。」 螓螓声嘶力竭地说,为表哥c康慕河抱不平,何尝不是宣泄这些日子在学校受到异样眼光,因此累积的种种委屈。 顾不得浑身腥臭,随手将眼镜上臭蛋液抹去,康慕河就要下去护住表小姐。 深怕表小姐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说出自己是段祺瑞的亲眷。 群情激愤下,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表小姐有个闪失,他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 「螓螓,妳在这里做什么,快回去,家人会挂心妳的。」 不用说也能猜到,他替段二少做事,是徐树铮派人去学生间散播。 在学生心目中,段家人都是一丘之貉,他康慕河就是军阀家的走狗,为虎作伥不可饶恕。 一声表小姐喊下去,螓螓很难全身而退。 却也因此这个缘故,他得以喊出一生所知里的最美的名字。 千算万算,忽略了愤怒中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蛇鼠一窝,替军阀辩护的人都该死。」 一片烂菜叶啪地撞上表小姐的脸,表小姐吃惊又害怕,却没有露出一丝怯意,倔强眼泪滑了下来,将正在长开的身子挺直,抿着嘴唇承受学生们的怒火。 「傻愣在那边做什么,快把螓螓带走。」 论资历,巴大得加入虎狼连在先,康慕河平时都称呼他一声学长,事出紧急,把该有的礼貌全抛开,直接向站在表小姐后方的巴大得下令。 在情况变得更糟之前,将表小姐带离现场。 「无胆鼠辈,有种上来跟我较量,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英雄好汉。」 将注意力引回自己身上,狰狞地冲着学生嚣叫。 「砸为什么不继续砸,没钱了是不是,我给你们。」 从口袋抓了一把现大洋,往下扔,用力回击。 「不义之财留着自己用,汉奸。」 成功了,污辱他的话升级,不堪入耳的辱骂重新进到他一个人的耳朵里,漫天的鸡蛋和菜叶直扑台上。 康慕河不躲不闪,注视巴大得强行将表小姐抱走,等人上了车,车子驶离后,康慕河掏出枪,对空扣了扳机,等四周鸦雀无声后,大喝一声:「滚开。」 跳下台,走到朝表小姐丢烂菜的北大生面前。 法科二年级李家振是吧,担任学生会书记的时间很短,但已足以让康慕河记住每个成员。 「等我。」 留下有头没尾的话,李家振却不自觉打起哆嗦。 「有种的话在这里一枪打死我,我不怕你。」 人多势众,李家振强撑住,不信康慕河真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开枪。 「不要那么急,等我。」 康慕河在脸上抓了一把,然后将臭不可闻的蛋汁抹在李家振脸上,彷佛黏在脸上的液体是自己的血,李家振腿一软,倒在同学的身上。 「打他。」 不甘心出糗,号召群众殴打康慕河。 血气正要上头,又被康慕河的一枪给逼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去。 一身晦气,螓螓又受到惊吓,管家作主将人送回家。 清洗完毕,螓螓不闹不骂只是流泪,反复说着:「他们怎么可以」 无计可施,于是将乐乐和小敏接到家里来,希望她们能劝慰螓螓。 不单单是乐乐,连小敏都火冒三丈,嚷嚷着要找人给下手的人好看。 「叫康慕河过来,他一定知道那个人是谁?」 两个人说好连手,小敏出钱找人抓来原凶,乐乐要用祖传的枪法把凶手打到不成人形。 「被同学和战友这样猜忌,康秘书也不好受,他需要地方清静,妳们不要去添乱。」 若不是康秘书及时喝止,她差点说出自己身份。 受到公开批判,否定所有的努力,他肯定心如刀割。 是她思虑不周,只顾着自己的心情,没考虑康秘书的处境,她欠康秘书一声道歉。 「就这样放过那个人?」 乐乐和小敏都不肯,不分青红皂白,随意动手的人不能原谅。 「一片菜叶而已,有什么好追究的,妳们没看见康秘书身上,那才叫惨不忍睹。」 嘻笑地将事情带过,但这事确实在心里留下难忘的阴影,半夜她还因此吓醒,因为这次打中她的不再是菜叶,而是一发子弹。 隔天,螓螓发了轻微的烧,为了慎重起见,庄家请医生到家里看诊, 乐乐和小敏不明就里,把责任怪罪到欺负螓螓的人。 傍晚,两个女生气冲冲跑到北大去找康慕河,想问出那个人的名字。 「康慕河被学校退学了,他逼着一位学长吞了几十颗臭掉的鸡蛋,将一整颗大白菜硬塞进学长的嘴里,学务长和胡先生要他道歉他不肯,下午学校就做出退学处份。」 拥有学生资格到失去,短短不到一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不入狼穴,焉得虎子 徐志摩笑传记者招待会定在首屈一指的大酒店举行,大小传媒齐聚一堂。 剧组大手笔包下整间自助餐厅款待与会的记者,务必要让人感到宾至如归,欢欢喜喜写下一篇篇锦绣文章替电视剧宣传增光。 其实只要上头一通电话交办就会好评如潮,项东坚持照规矩来。 主要演员一字排开坐在长桌后,导演居中,之后是男女主角,再过来才是饰演段段宏峻与庄凌韵的男女配角。 项东和螓螓对谁来扮演自己都没多大意见,神态有个三分相像,演技自然,别蹩脚即可,称职的绿叶挑不出刺来,记者重点围绕在这之前名不见经传的女主角上。 「最初制作人推荐叶筱巧小姐过来试镜时,我本人也有点存疑,一个电影学院二年级学生,没有任何参与演出的经验,能不能演好气质才华出众的林徽因女士?试镜到一半,这个质疑消失了,不单是我,现场参与的剧组人员都拜服在叶筱巧小姐的演技下,我敢用个人信誉打包票,叶筱巧小姐绝对是饰演林徽因女士的不二人选。」 预知记者会关注在女主角人选,导演做了一段引言后,直接提出来,公开替叶筱巧背书。 「那天刚好我也在,虽然这样说有点对不起参与这次征选的几位好友,不过小小叶确实演活我心目中的林徽因,跟历史资料里跳出来的没两样,我都想赶快开拍,没命地去追求她,如果可以我希望编剧改改剧本,这次徐志摩抱得才女归。」 男主角加入消毒行列,用俏皮方式主动替叶筱巧加分,希望能帮她分散一点火力。 没有拘束的记者可不是省油的灯,想三言两语打发并不容易。 赶在叶筱巧说话前,举手提问。 通常得让演员们说过一轮话才是记者发问时间,不照规矩走是可以请对方稍候片刻。 剧组先前已经得到指示,记者会百无禁忌,只要不岔题,不涉及隐私的部分,一切便宜行事,让记者畅所欲言。 「根据先前的新闻稿,这次徐志摩笑传的主要演员采取公开征选方式,叶筱巧小姐并没有参加征选,这对落选以及进入最后征选的演出会不会太不公平,导演你自己也说了,叶小姐是制作人私下推荐给你,大剌剌搞空降,对剧组和电视剧的形象不太好吧?」 拿程序不公平做文章,怀疑其中有暗盘交易。 「这点确实是我们剧组不对,但经过沟通已经取得进入最后遴选的几位演员的谅解,过几天她们会陆续公开发表对这件事的意见,相信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有瑕疵就弥补,项东亲自拜会几位顶尖的女演员,说明原由c表达歉意,除了金钱赔偿,还有能打动她们的条件。 避免被转移焦点,才会请她们隔天发表公开声明,否则她们会来到记者会当面释疑。 这件事从头到尾导演与男主角都知情,还居中牵线,帮着缓颊,按理说,不会再有人对记者放话,尤其发问的记者是出了名拿钱写稿,突然用功起来,甚至刻意引导话题,让记者们联想到可能有潜规则的事上,实在不寻常。 两人纳闷地在台上咬耳朵,彷佛是猜出一个可能性,两个人眼里的笑意减少了许多。 「我去中央戏剧学院查证过,叶筱巧小姐在校内表演,从未演出过主要角色,而且还有点镜头恐惧症,两位却不断强调她能演活林徽因女士,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功课做得越启人疑窦,十有八九是有人收集好资料交给这位记者,给要叶筱巧以及剧组好看。 记者不怀好意的眼睛直盯着叶筱巧,以为她会躲在剧组背后,从头到尾不发表个人想法。 一言不发就说她心虚。 开口说话就说她欲盖弥彰。 总之不会给她好过。 没有那个屁股就不要吃那个泻药,那位可以输给前辈,不能输给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丫头。 收人钱财当然要好好办事,谁叫剧组理亏在先,怪不得他出手重。 连续提问显然勾起记者们的兴趣,磨刀霍霍地等着响应。 征得导演同意,叶筱巧接过麦克风做出生平第一次在媒体前的发言:「刚刚那位记者大哥说的对,我入学不久,承蒙教授抬爱,给了我一次担纲主角的机会,是我自己搞砸了。」 诚实至上,叶筱巧吐着小巧舌头,像是做错事懊悔的小女孩,那双兔子眼在眼睛颤啊颤啊地,让人不忍苛责。 「对于我跳过征选得到这个角色,我既开心又惶恐,我妈说,走后门没关系吗?人家会不会以为我被潜了什么的,才得到演出机会,拦着我不让我接戏,我爸是个小学老师,人比较保守,本来就不赞成我进演艺圈,说演圈乱,想趁机把我拉回正轨,做做幕后就好,别抛头露面,但我还是去试镜了。先不说当一个演员是我努力追寻的梦想,单论饰演林徽因女士这个角色,我敢说,没有人会比我更传神了。」 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了大话,叶筱巧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看向坐在记者席最后方的螓螓和乐乐。 看见螓螓频频点头,乐乐高举大拇指的肯定,鼓足信心接着说:「有点大梦初醒的感觉,像是睡一觉之后,我突然就从叶筱巧变成林徽因,大家看我现在侃侃而谈的样子,是个有镜头恐惧症的吗?想要找出比今天这样更大的阵仗,除非是国庆节了。」 幽默的比喻,带起一阵笑声,再多的质疑在事实面前都会不攻自破。 「我还是学生,不足的地方还有很多,得慢慢克服,学会在公众面前表演,但演我自己却不用,坐在各位面前的我,既是叶筱巧也是林徽因,究竟我有没有说谎,请诸位拭目以待,电视剧一上演,我是真货或是假货一目了然。」 交还麦克风,叶筱巧又恢复内向c腼腆的模样里,眼尖的记者发现,她的坐姿有别于其他女演员,双手相交,低垂在桌子下,身子挺而不僵,端正地好似受过严格礼仪教育,眉目散发出自骨子里的优雅,看上去确实有复古清秀佳人的韵味,难怪会受到导演青睐。 认同感一浮现,剧组又做得面面俱到,后来在提问的记者也没揪着这件事穷追猛打,当事人都没意见了,他们又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 见没人跟上,那名记者摸着鼻子坐下,反正他遵照约定做该做的事,明天负评的稿子一发,开开心心现金入袋。 暂且让剧组得意几天,那位的后台通天,拍完了能不能顺利上档还是两说。 记者会告一段落,主持人请记者们移架到餐厅用餐,演员当然全程陪同,有美食做为润滑,在说说笑笑间把电视剧推销出去,制造声势。 螓螓和乐乐早一步到贵宾室和项东碰面。 项东专注手边的工作,见到螓螓进来后才停下,有条不紊将文件归类放好,交给助理保管。 「一切都还顺利吧?」 等助理离开,项东才松开扳着的脸。 「有点小波折,总的来说不错,我算是开了眼界。」 帮叶筱巧打气外,螓螓也想见识一出戏从无到有的过程。 「难得来北京一趟,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两人说着,把乐乐当成空气。 「当我是死的啊。」 乐乐高头大马横在两人之间。 「我说你啊,这辈子做事怎么那么不周详,刚刚差点被人砸了场子,那些嘴巴不干净的人就别放进来。」 照过去段二少的个性,会对所有与会者做过一番身家调查,提早剔除闹事捣蛋的人。 「妳什么看过我阻塞言路的,真金不怕火炼,能颠倒黑白是他有本事,事实仍是不会变的,我只求问心无愧。」 所以项东才不让导演找借口为他指名叶筱巧担纲女主角开脱,更因为这是螓螓的决定,帮心爱的人做事是不需要羞愧的。 「有林徽因本人可以找,却去找别人来演林徽因,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电视剧不重要,林徽因不重要,那位迟迟未现身的八题解答者才是重中之重。 「先生这里是贵宾室,您不能硬闯进去。」 有人非请而入,服务员正在拦阻。 乐乐将螓螓带到自己身后,饶富趣味等着对方进入。 项东用室内机通知酒店派警卫上楼,在不清楚对方身份与来意前,交给酒店的人处理最为恰当,这间酒店的大股东名声显赫,不管来者是谁多少都得给点面子。 「整个中南海我朱瑞德也来去自如,小小一间贵宾室我进不去,乖乖让开,邱老总不会怪你的,要搞事我会出去搞。」 狂妄中保持着应有的分寸,来的人是高级纨裤子弟。 「你是怎么惹到他的?」 一派轻松的乐乐脸上出现像是吞了苍蝇的苦色,这个朱瑞德连她也觉得棘手。 「我和他年纪差不多,从小两家长辈就爱拿我们当比较。」 螓螓手指着项东说:「你是别人家的孩子。」 项东无奈点头:「他一直看我不顺眼,处处跟我作对,等我进了中央做事,因为交集越来越少,就没什么冲突,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了。」 同为高干子弟,项东与朱瑞德有瓜葛系属正常,乐乐就奇怪了。 「这个人姓朱姓对了,脑子里只有女人,只要他看中,不管对方是谁一定要弄上床,有一次在国外闯了大祸被人绑架,上头派我的小队秘密把人接回国,他们家接班顺序比你们家还靠前,在军方这块,你们家经营得还不够。」 话很明显,与朱瑞德对上,项东与乐乐都讨不了好。 「要不要我去里面躲一躲?」 不是自己臭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幸被那个随地发情的家伙盯上,项东与乐乐会很难做。 「不用。」 项东断然否决。 「犯不着。」 乐乐狠厉说着,保护不了螓螓,枉费老天爷赏赐给他昂扬的须眉身。 服务员终究没挡住人,门开了。 螓螓预期会看见一个脑满肠肥,眼睛东飘西飘,走路轻挑,举止没个正经的丑恶男人。 朱瑞德完全颠覆她对急中色鬼的想象,严格说起来,他像是平凡版的西门庆,少了面如冠玉c也不唇红齿白,其他的与书中描述相差不远。 穿着得体,品味也与项东相仿,人模人样的,如果他的手不是紧紧按在女人的臀部上,而是正常碰面,螓螓不会认为他是个离不开女人的人,好感不至于,但绝对不会有恶感。 「幕后大老板总算见到你了。」 靠在朱瑞德怀里,任她揉捏的女人说话。 螓螓认识她,在演艺圈以美艳闻名,绯闻比她的演技精彩的女明星。 「糟糕,我又闯祸了。」 当初就是螓螓一笔把她给删了。 「关妳什么事,躲好,万事有我们。」 不止螓螓,项东和乐乐也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了,说是无妄之灾也不为过,只能说嫉妒的女人真难搞。 「就是妳啊,是有几分姿色,不过要吃这行饭,光靠脸蛋是不行的,妳以为傍上了大款就能一步登天了吗?你的男人还不够力。」 艳星把螓螓认成叶筱巧,使劲地耀武扬威。 「认错人了,八婆,拜托妳来找人家麻烦之前先认认脸好吗?」 尽可能减少冲突,乐乐连骂人都带着几分和蔼。 「什么玩意敢这样跟我说话?」 艳星本来想把话说得更难听的,偏偏乐乐是她喜欢的类型,散发危险气息的男人最迷人。 「我吗?帮我们家螓螓跑跑腿,累了替她按摩,饿了帮她买宵夜,放放洗澡水,洗洗脚什么的」 瞎扯淡时,不忘朝项东挑眉挑衅,这些全是事实,项东要知道,她一摸到螓螓的脚,螓螓偷偷抽了冷颤的样子,铁定马上申请调职到苏州。 「这不是工具人吗?看不出来你这么没骨气。」 艳星嫌恶地说。 「妳这样说不无道理,我的确是工具人。」 乐乐大方承认,冷不防冲着朱瑞德说了一句:「杀人工具」 从朱瑞德进来后,三个男人分别对上眼,从眼神里,乐乐确定朱瑞德还记得她,毕竟是她当着朱瑞德的面,干掉纽约黑帮老大和那个与朱瑞德私通的女人。 「唬谁啊,老公我好怕。」 艳星是个白眼瞎,根本没意识到几个男人间的眼神交锋。 「不想毁容闪远点,陆教官杀人跟喝水一样轻松。」 朱瑞德卯足了劲掐艳星的臀部,艳星再痛也不敢叫出声,嗲声嗲气说声讨厌。 「老公你说要帮我出气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朱瑞德不理她,直接对上项东。 「怎么说我都欠陆教官一次救命之恩,这次我让一步,换掉叶筱巧,以后你不会再见到我。」 知道知恩图报,螓螓觉得这个朱瑞德还不太坏。 「我们认识多久了,你什么时候看过我出尔反尔?」 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就别怪我」 艳星太了解朱瑞德了,好色c爱面子,对付给脸不要脸的人的手段令人胆颤,发起疯来,打杀人都有过。 「打死他,打死他」 在心里默默吶喊,期待朱瑞德运用权势整得他们要死不活。 「打死这个破怀我们兄弟感情的臭三八。」 听到这话时,艳星头发已经被朱瑞德揪住,全力往墙上冲去,一瞬间艳星五官全歪曲,不成人样。 「喂,别人家的小孩这是怎么回事?」 乐乐也傻了。 项东也茫然,他说得全是实话,两个人一直是势如水火的。 「老哥,我也回来了。」 朱瑞德摊开双手,却没急着给项东拥抱。 「不入狼穴,焉得虎子,我是小嘉啊。」 卢永祥的儿子,民国四公子之一,他段宏峻,从小一块长大的义弟,卢小嘉。 说出只有他们才知道的暗语,项东动容了,没想到会在这世见到上辈子的亲人。 「小嘉,你这王八狼子。」 项东自个迎上去,重重抱住他,在兄弟面前,只需要真情至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战虎卸甲 丁副官探望段二少回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疗养,伤势渐渐稳定住。 做为两父子的桥梁,丁副官谨慎地传话,将一些尖锐会刺激到双方的气话 略做修饰,希望两人的关系能破冰。 小心翼翼地深怕惹怒主子,却阻止不了段大少那张大嘴巴。 「不当家不管闲事,爹又不是总统,也不是总理,好好待在家多下几盘棋,学生的事交给徐世昌他们去烦恼,在巴黎合约上签字的又不是你。」 即便许多人认定段祺瑞利用安福国会遥控政府,实际上主导政府的仍是大总统徐世昌,丧权辱国的和约得算在他头上。 「宏峻这么跟你说的?」 大儿子不学无术,对政治毫无兴趣,说不出这样的话。 「自然是二弟,我才没兴趣管国家大事。」 段大少去探病时,段二少让他转告父亲,因为进了丁副官的耳朵,说出来就不是原意。 「臭小子,我还以为他那张狗嘴里,再也吐不出人话了。」 段祺瑞正坐困愁城,儿子的话让他找到一条出路,既然徐世昌想摆脱国会控制,当一个真正的总统,就让这次危机成为徐世昌当家作主的机会。 成,他的威望会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却不代表他能无视国会行事。 不成,他会变成罪魁祸首,历史的罪人,失去对国政的发言权,但国会依旧在安福俱乐部手上,他是自动下台,还是国会发动罢免,全在段祺瑞转念之间。 「妙啊,有这本事,为何非要事事我作对不可,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后继有人的喜悦,掩盖先前的种种积怨。 大儿子不可靠,打下的家业当然是交给二儿子,段祺瑞不懂,二儿子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如今他跟娘姓,姓吴,跟咱们老段家没多大关系。」 不敢违逆父亲,逞逞口舌之利,段大少还是敢的。 揭段祺瑞的疮疤下场就是一顿揍,有丁副官拦着,段祺瑞最多是吼几声,砸个几样东西,不会出什么大事。 「他就说了这些,没有其他的。」 这样还不够,段祺瑞期待儿子替他筹划下一步。 「二少他身体不舒服还能惦记主子已属不易了,主子就别太苛求,等二少伤愈再说。」 丁副官不让段大少继续说下去,在段公看不见的地方,以眼神示意让段大少见好就收。 看是看见了,但段大少答应了弟弟要将原话完整带到,只能选择忽视。 「二弟要我带八个字给爹,弃车保帅c急流勇退。」 丁副官暗叫一声怀了。 果不其然,段公又发起雷霆之怒,段大少被打了出去,棋盘被摔成两半,棋子满地洒,墙壁又多了好几个子弹孔。 即便段公愿意放下手中权力,仰赖段公生存的人也不会肯,皖系这么大帮子的人,光是转移给谁,如何安置就是一个浩大工程,段公重情义不可能撂担子走人,更别说段公心中的统一大业,只要中国分裂的一天在,段公不会抛下使命。 流是急流,但段公一生逆流而上,完成多少次艰难的试炼才爬到今天的地位,他不会退,也不能退。 「滚,叫他给我滚,我这辈子不想再见到这个不孝子。」 彻底决裂父子的情分。 6月10日,段二少出院的前一天,北洋政府正式撤销亲日派曹汝霖c章宗祥c陆宗舆三名官员的职务。 民众的怒气得到缓解,弃车保帅的策略奏效。 十八天后,中国全权代表陆征祥拒绝在凡尔赛对德和约上签字,消息传开,震惊当时列强诸国。 学生与民众的要求得到完整的响应,取得重大的胜利。 罢课c罢市陆续结束,学生回到校园中,街市又回到昔日的荣景,但安福国会依旧稳如泰山,段祺瑞牢牢把持政府,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 7月22日,中国全国学生联合会决定停止罢课的同天,段二少穿着西装,朝着段家方向下跪三拜,在螓螓c小敏的送别下,搭上开往上海的火车。 那一天共有118名士兵集体脱离政府军,北大有一名新生退学,一名在校生下落不明。 随段二少南下前,康慕河向陈独秀c胡适c鲁迅几位长辈拜别。 「自毁前程。」 鲁迅对段祺瑞深恶痛绝,无法原谅康慕河执迷不悟跟随段家子。 「人各有志,不要这么快断定一个人的未来,尤其是年轻人。」 胡适由衷地惋惜,他曾尽力挽留,但康慕河执意不肯道歉,李家振又死咬着不放,非要校方依校规追究康慕河施行暴力的罪责,甚至鼓动一群同学逼迫校方从速从严惩处,校方才会断送一个大好青年的前途。 「我说,那个李家振是怎么回事?欺负一个小女孩,又在学校宣扬小康是妓生子,说他是保皇党的贱种,连南海先生都骂下去,北大就眼睁睁让学生口出恶言,辱人父母?」 出于惜才之心,鲁迅替康慕河抱不平。 「换成是我,我非打破他的头,小康还客气了。」 「校方已经给他警告了。」 「有个屁用,惹事的没事,反击的人倒是被退学,你们北大处事真是公正无私。」 只要校方处置得当,小康就能继续留在北京,由他们几个潜移默化教导,他日必然会是一位栋梁之才。 「若不是被碰了逆鳞,小康这孩子不会这么沉不住气,听学生说,在大街上十几个人轮番围剿他,他八风不动,即便被人扔掷秽物羞辱也处变不惊,直到一位女孩介入。」 胡适问了经过。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是男儿本色,难道要小康坐视无辜的人受连累吗?大丈夫顶天立地,对老弱妇孺下手是小人行径。」 鲁迅想活撕了这个李家振。 「每个地方都会有害群之马。」 胡适感叹。 「小康是个有傲骨的,不会接受校方纵容劣币驱逐良币的行为,他是你们赶走的。」 迁怒到了北大。 胡适无从反驳叹了一口长气:「身怀峥嵘骨才有凌云志,希望这两个孩子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他要是助纣为虐,你和北大就是千古罪人。」 认同段二少雄才大略,他们父子若是齐心合力,无疑是如虎添翼,庆幸两人不同心,但段二少的手段太毒辣,往往剑走偏锋,这样的人太邪性不好掌控,无法预测,而康慕河天生是位干才,由他从旁辅助,假以时日定会聚集一股巨大的能量。 倘若力量用在歪路上,鲁迅不敢相信会带来怎样的灾难。 「告诉我,李家振住在哪,押也押着他去跟小康道歉,他不追究,北大就能撤销退学处份了吧?」 「我和兆贤兄都跟他谈过,他说什么也不松口。」 蔡元培在学生获释后便辞去北大校长职务,由蒋梦麟接任。 「好大的架子,连校长的面子也不给,我亲自去会会他。」 鲁迅真想动手了。 去到李宅,李家人去楼空,街坊说,他们发了大财搬到上海享福,这不,儿子连书都不念了。 暗自心惊,段家子有移山倒海,杀人于无形之能,第一次向上苍祈祷切勿让此人为恶。 段二少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鲁迅口中的妖魔鬼怪了,照样坐在餐车品茗c看报纸,只是这次身边多了一个康慕河,有过上次前车之鉴,餐车通道有专人把守,不会再让外人随意进入。 「只要你说一声,随便哪一站下车,买张回京城的车票,我会负责让你复学,等完成学业后,再来上海帮我。」 投桃报李,段二少从未亏待身边的人。 「有些学问在学校得不到,中国要面临的挑战刻不容缓,与其读死书,不如投身下去实践,书随时可以念,上海复旦大学也不差。」 京城太小,康慕河想到外国势力云集,中国经济命脉的上海滩闯一闯。 收到退学通知那一天,他没有愤恨,反而有种海阔天空的解放感。 「也好,到时候帮你弄个新身份,凭你的才智考进去不成问题。」 聪明人无须多说,点到为止。 呜呜,火车气笛声响起,离开临时停靠的月台,由慢至快继续开向灯红酒绿的大上海。 这次远行,康慕河将扶养自己的爹娘一并接走,做好再不回头的打算。 想不到八月康慕河又再度回到京城。 段二少资助的京报一再揭露政府腐败的文章,抨击执政官员,政府下令查封,追捕负责人。 康慕河做为吴先生的秘书,接获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回京城协助邵飘萍逃亡。 在码头,再度与前来送别的胡适c陈独秀c鲁迅等人碰上面。 经邵飘萍介绍,他们才知道京报幕后资助者身份。 「kg 吴就是段家二公子?」 胡适恍然大悟。 「段家子大义啊。」 鲁迅收回昔日对段二少的猜忌。 「想不到捉我的是老子,救我的是小子,我以后下笔可难了。」 邵飘萍自嘲说。 「邵先生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该给的钱,二少一毛也不会少,到了国外请保重,风头一过,我会派人通知先生回国。」 抛开学生身份才没几天,康慕河处事更为沉稳老练。 「请转告吴先生,他若回京城,我陈独秀想请他吃顿饭,当面向他致谢。」 一句尊称将段二少放在平等的地位。 「客你请,我做东,段家子,不对,吴先生因公而忘私,我辈中人都该给予敬意。」 鲁迅放下身段。 「段督办说了,有他在的一日,二少就不准进京,几位的好意,我替二少心领了,若是几位到上海来,二少一定会热情款待尽尽地主之谊。」 「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胡适的一句戏言,间接表示出段祺瑞的强势,地位之稳。 但这一天来得意外的早。 十二月,直系领袖,前代理大总统冯国璋病逝,导致军阀里直c皖两大派系斗争台面化。 直系将领曹锟c吴佩孚开始策划倒皖,表面上斥责徐树铮及其操控的安福系国会弄权玩法,却是剑指段祺瑞。 全国舆论一面倒支持吴佩孚,皖系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1920年七月十四日,直皖战争正式爆发。 当晚,一支百人的部队,秘密潜入皖系军队驻扎的团河地区。 这支部队在黑暗中如白日行,身上配备列强研发的新式武器,背上的大刀与日本武士刀材质相同,百炼锻造而成,具备武士刀的锋利,中国刀的刚劲。 人人全副武装并不见笨重,行动敏捷一致,像是一支破风旋转的重矢,刺穿吴佩孚布下的包围网。 在上海重新集结的虎狼连来了。 段二少挂帅,康慕河负责后勤调度,抵达营地时,两人身上全是血水和汗水。 「单数班原地休整,复数班负责戒备,每一小时轮换一次,身份不明者,不问敌友杀无赦。」 段家军没有人不认识这位少主,若非是战时,大家已经大叫欢呼,前方战况失利,情势严峻,见到援军,士兵们像是吃了颗定心丸,浮动的军心立刻稳定下来。 段二少只带着康慕河入内。 「吴佩孚亲自带兵过来了,兵力悬殊,请父帅尽早撤离,虎狼连会负责送父帅回城。」 打从曹锟在保定召开八省军阀代表会议,结成八省反皖同盟后,段二少就让康慕河派人渗透吴佩孚等直系将领军中。 在银弹攻势下,情报源源不绝送到上海,加上丁副官不时地通风报信,战争爆发前,虎狼连就已整军完成来到北京。 患难见真情,见到被自己赶走的二儿子去而复返,率兵来解围,段祺瑞百感交集。 军人流血不流泪,段祺瑞临危不乱,大马金刀稳坐着,要段二少报告军情。 听完汇报,知道情势不利,避免被瓮中捉鳖,段祺瑞当机立断撤退,另外调兵绕到吴佩孚后方突袭,拖慢吴军的步伐。 之后在虎狼连护送下顺利返回城中。 战争只维持短短五天,皖系兵败如山倒。 战况一失利,段祺瑞最倚重的徐树铮立刻潜逃,不知去向,亲信曲同丰倒戈,众叛亲离。 兵临城下,段二少召集虎狼连全员:「当初你们都是我义父身边的兵,跟随我是因为不想当私人的刀剑,我承诺过会让你们成为人民的军队,绝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调动连上任何一位兄弟,但我失信了,有两位兄弟为了营救我爹而死,十七位受伤,这是不允许,我不配再带领各位,今后我会留在京城与我爹共生死,在局势明朗前,小康会安置各位兄弟,无论是钱或是未来的出路,你们尽管找小康,他会一一替你们办妥。」 不给连上兄弟说出誓死效忠的话,段二少转身就走,将人交给康慕河安抚。 「什么时候走?记得把你大哥一家子也带上,他们不至于对我下狠手,他日我们父子再相聚。」 看清后,段祺瑞做好最坏的打算,保留段家香火为优先。 「小康会安排好一切,爹不用挂心大哥和嫂子他们。」 「覆巢之下无完卵,段家倒台了,会有人趁机秋后算账,螓螓她们家你也得照顾好,到了上海你们就完婚,必要时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我都吩咐小康了。」 段二少要父亲勿挂念。 「知道你信任他,但有些事必须亲力亲为,螓螓是你的未婚妻。」 怪儿子不懂事。 「我不走了,爹身边需要有人陪着。」 段二少不会离弃生养自己的至亲。 「滚你的蛋,我是谁啊,叱咤风云,拍个桌子中国都会晃动的段督办,我往城上一战大吼一声,那些乱臣贼子就会丢盔卸甲,跪地求饶。」 夸夸其辞,彷佛还是翻手作云覆手雨的枭雄。 「正好,让我看看爹大显神威,以后我好跟人说嘴。」 打定主意,不会再改变。 见说不动儿子,段祺瑞摆摆手说:「罢了,虎死留皮,人死留名,我段某人自问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在督军间的威望也不是吴佩孚这种小角色能撼动,你想留下就留下。」 放弃说服,喝令说:「丁副官拿一瓶洋酒来,我今天要和虎子喝个痛快。」 「不晓得你们这些年轻人为什么那么爱喝洋酒?」 不忘发发牢骚。 「青菜萝卜各有所好,我就不爱喝咖啡,喜欢中国茶。」 久违地闲话家常,平和温馨却是在段祺瑞失势后才享有。 「你随你娘,独爱碧螺春,你大哥随我爱喝六安瓜片,口味像长相也是,你和你娘都是美人,不过脑袋可是我给你的,你娘憨实本分,没我这么多心眼。」 怀念起亡妻,段祺瑞才红了眼睛。 酒来了,段二少亲自拆封c开瓶c倒酒。 父子俩豪爽地干了一大杯,察觉到异常时,段二少头已经沉重地撑不住了。 在昏倒之前,他睁大眼睛看着父亲,却怎么也看不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狼非狼 几个男人约好到酒店俱乐部把酒言欢,乐乐罕见地跟去了。 螓螓放松地在顶楼套房享用全套的r一一 service,光项东一个人就够力了,再加上朱瑞德,酒店用上最高规格款待,派了两名女性专属管家负责满足螓螓所有的要求。 这些太子爷们讨好心仪女人的方法数十年如一日,无非是尽其所能显摆,让女人看见他们多有能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折服对方后,自然是水到渠成,为所欲为。 伺候好这些猎物,让她们在被吃干抹净前好好享受一番,等惨遭抛弃后,还能拥抱一点美好的回忆。 生蚝c鱼子酱等昂贵的食材,巧克力精美的甜点,玫瑰花床,牛奶浴,顶级按摩师是最基本的。 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猎人,不把钱当钱看,女人敢开口,豪车c千万级的珠宝酒店也能随时提供。 他们曾在巨星演唱会开场前一个小时,替客人拿到一张能进出后台的贵宾证。 仅仅花了三个小时,将房间改装成高级夜店,具备专业级的灯光c音响c舞池,请来知名的dj,让客人尽情随着电子音乐摇头晃脑。 需要申请才能施放的高空焰火,说放就放。 不习惯豪华大餐,任何一家街边小吃都能原封不动搬进套房里。 把刁难当成挑战,为这些美丽而愚蠢的女人准备最后盛宴。 所以当螓螓请她们代为寻找一片年代久远的香港电影时,两个人才会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片子有那么老吗?我在电视上看过啊。」 那是一部以上海黑帮为背景的电影,以著名的青帮老大杜月笙为主角。 前辈子螓螓认识杜月笙,很客气的一个人。 他曾对螓螓说,哪怕是一块大洋,只要掉在上海滩的地头,他都有办法帮她把钱找回来。 听起来夸张,却没有人怀疑过这句话的真实性。 孟小冬离开梅兰芳后就跟了杜月笙,因为孟小冬的关系,跟杜月笙接触变多了。 不敢说多了解杜月笙,但知道的一定比电影来得多,怎么说孟小冬都是杜月笙最爱的女人,从孟小冬口里得知的他,远比道听途说来得真实。 她对段二少这位义弟的记忆出奇地少。 他们从英国回上海时,卢小嘉亲自带着人来接船,一见面,热情地喊了她一声大嫂,然后大家一块吃了顿接风宴。 毕竟和段二少一块长大,两人情同手足,螓螓免不了叫他常来家里坐,但卢小嘉一年来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有事要找段二少,两人都是约在外头。 螓螓一度以为卢小嘉不喜欢她,特别问段二少她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 段二少只是笑,叫她不必在意,他这个义弟身边不能没有酒与女人,不常来就是怕身上脂粉气熏着她,怕在她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笑卢小嘉多此一举,因为卢小嘉这个名字在上海无人不知,简直是臭大街了。 螓螓还骂段二少怎么可以这样说小叔,大概是因为有段大少这个花花太岁的大表哥在前,并不觉得卢小嘉特别糟,相反地,她对卢小嘉算是有好感的,这跟他每次来都会带上大批和她心意的礼物,对她又尊敬有加有关。 听人家说卢小嘉如何如何地荒唐,当时她一笑置之,这位小叔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比较爱玩爱闹而已,坏不到哪里去。 所以当见到电影演到,卢小嘉为了和法租界探长黄金荣争夺女人,出动军队杀进法租界时,螓螓一脸不可思议。 「卢小嘉真的是这种人吗?不像啊。」 螓螓十分认真问两位管家。 管家埋头在平板上找寻数据,关于卢小嘉生平介绍的不多,但全都提及这件轰动整个中国的大事,并以他做为当时军阀跋扈,胆大妄为的活例子。 「二少怎么都没有劝劝他。」 螓螓暗暗责怪自己当年太疏于关心卢小嘉了,责怪段二少没有尽好教导弟弟的责任。 不知道该如何搭话,两位管家陷入尴尬的沉默里。 「妳们再帮我查查,我得多了解了解他。」 能答对那么多关于自己的私人问题,代表卢小嘉用了心对待她这位大嫂,纵然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前世段二少总在他面前,不厌其烦将自己的事说了一遍又一遍。 既然卢小嘉重来一世,可见她们是有缘份的,冲着这一点,她也该多做点研究。 接待各式各样的客人,再稀奇古怪的要求也处理过,就是没碰面来酒店做功课的。 身为专业饭店管理工作者,以服务满足客人的需求为使命,两位管家能聊政治c经济c娱乐c占星c卜卦,时下的流行事物,重大社会议题开口就能侃侃而谈,文史却难倒了她们。 见她们大眼瞪小眼的,螓螓才想到自己的要求太过份了:「为难妳们了对不对?」 「因为妳们邱总说不管什么尽管说,如果搞不定也会找人替我解决,所以我才以为真的可以」 无心之语意外激起两名管家的斗志。 「总经理没说错,没能完成您的托付是我们失职,您请稍候,我们这就去找学有专精的人替您解答。」 光临过酒店的专业人士里不乏大学教授,不信找不到一个专研民国史的学者,区区一个卢小嘉难不倒她们的。 其中一个管家斗志昂扬下楼去了,螓螓又吩咐另一位:「麻烦妳跑一趟俱乐部,告诉陆狅,一个女孩子家不要喝那么多酒,叫她赶快回来,她要是不听,就说我生气了。」 管家记得到俱乐部聚会的明明是三位男士,什么时候冒出个女的?但经过刚刚的挫败,她已经失去足够信心,眼前这名客人看来不是简单人物,不能等闲视之,不敢有所质疑,老老实实照办为上。 三十分钟后,乐乐才回套房,喝得醉醺醺地,抱着螓螓胡言乱语说了一堆醉话,又是爱妳,又是亲吻的,螓螓花了好大的劲才将她安顿好。 管家转达项东的吩咐,他们俩兄弟换另外一个地方继续叙旧,请她不必担心。 凌晨,一辆马莎拉蒂跑车开进一处门禁森严的官邸内,灯光照射下三叉戟标志闪耀着晃眼的银光。 确认车辆型号c车牌号码,再看清开车的人是朱瑞德后,警卫敬礼放行,眼里飘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鄙夷,对这位靠着父荫到处胡作非为的纨裤,口敬心不敬。 浑身酒气进了屋子,被车声吵醒的朱母,披着一条大围巾,怒其不争地看着这位天天只知道玩乐,泡在女人堆里的宝贝儿子。 「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你爸明天还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吵醒他,他不臭骂你一顿才怪。」 难得儿子没露出不耐烦的样子,也没回嘴,朱母趁机规劝。 「你什么才要收收心,看看人家项东都进军委厅工作了,你爸说上头很看重他,过两年就要放他出去磨练,你呢,整天游手好闲,尽闯祸,你爸的脸都快给你丢光了。」 明知数落没效,朱母仍不厌其烦说着,希望能早日劝儿子回头。 「小时候你们不是常玩在一起吗?有空多去找项东,别跟那些狐群狗党混在一块,他们只想利用你的身份谋好处,不是真心把你当朋友。」 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朱母的想法很正确,却用错方法,如果是没找回前世记忆的朱瑞德,老早就甩门走人。 「我们刚刚才在一起喝酒,不信妳打电话问他。」 朱瑞德拨打项东的手机,让母亲和他通话。 朱母与项东聊了三分钟才挂断,欣喜若狂地说:「以前你不是挺讨厌他的吗?怎么现在走在一块了?」 这是好现象,朱母盼了很久,又不敢相信。 「想通了,总不能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得找点实事来做,我身边尽是些酒肉朋友,也就他一个想得多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约他出来聊聊。」 「这才对嘛,以后你们多亲近,我们两家人联合一起才有好处。」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朱母不敢逼得太紧,有好的开始比较重要。 「喝了不少酒?去坐着,妈给你煮点热汤,喝完热汤去好好睡一觉。」 看着儿子吃饱喝足,朱母才回房。 越想越开心,把丈夫摇醒,跟他说了儿子的转变。 「明天妳去一趟项东家,准备一份大礼好好谢谢人家,叫项东多提点提点瑞德,他刚有了一点向上的心思,别操之过急,这孩子聪明但是脾气倔,得顺着他的毛摸,别天天拿别人跟他比较。」 朱父对儿子的期待很高,要妻子把握这次机会。 「有空打牌,不如替瑞德找个好对象,让他收收心,和女人瓜葛太多对他以后的路会是致命伤。」 替儿子规划好未来的路,就等着他玩够了回来接棒。 承认过去疏于管教,朱母内疚地随丈夫去说,默默决定这次一定要替儿子找到一个,他喜欢又管得住他的贤妻良母。 他们朱家过了需要靠联姻更上一层楼的时期,只要儿子看上,人品没问题,随时能将人娶进门。 瑞德躺在床上并没有睡,这一点酒根本算不了什么。 不用项东提醒,他也知道得循序渐进转变才不会引起家人的注意。 项东还笑说:「托生在朱瑞德身上,是他卢小嘉的福气,地位更高不说,几乎一模一样的禀性,爱女人c爱排场,又是标准火爆浪子,不用花太多时间适应,只要小心亲人,不会有人察觉到他多了一条灵魂。」 正经八百劝他:「小嘉听哥哥一句话,爱女人无所谓,我们两个兄弟齐心,将来再大的排场也摆得起,你要有心,我帮你走到最高的位置,但是不要再像过去一样冲动乱来了,时代不同了,蛮干会出大事的,有事找我商量。」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之情令人动容。 电话响了,吵杂音乐声中,有个黏糯,说话有如喘息的女人声音说:「朱大人我们几个姊妹等你等到裤子都湿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要来?」 「最近老头子管得紧,我不能出门,妳们尽量玩全算在我的帐上,下个月我包一架飞机带妳们出国去玩,只要妳们做好我交代的事。」 「一个多月了耶,老实说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带出去一起玩嘛!我们又不在乎,姊妹多多益善。」 要是朱母听到,视女人如命,一天都不能没有女人的儿子,一个多月没近女色,一定会吓得带他去医院看诊。 「乖,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去玩,记得,每天晚上我们都在一起疯。」 要女人替他说谎,维持好色的形象。 要像朱瑞德,更要像卢小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瞧不起 转醒后,晕眩感挥之不去,段二少环顾四周,见到有如六国饭店陈设,与船舱特有的窗户,结合被迷昏的种种,很快地推论出前因后果。 姜还是老的辣,千防万防还是着了父亲的道。 倘若不是放不下心中执念,要对跟随的人有所交代,依父亲的才智,或许不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顶着昏沉走到窗边,外头是蔚蓝的大海见不到陆地,想来船早已远离中国,即使现在让船掉头,回到北京大势底定,他再也不改变父亲的结局。 一想到父亲有可能惨遭不测,甚至是自裁以彰气节,段二少的心隐隐绞痛。 「螓螓妳在吗?」 父亲既然决定将他远送,就会让他走得了无牵挂,确保段家香火能延续下去。 大哥一家子此刻应该已经远离北京。 「我在这。」 总是轻声细语的螓螓,为了及时让表哥知道自己一直在左右,破例大声响应。 抛开站有站相,坐有坐向,行动举止皆要有仪态的母训,半走半跑地进了房间。 见螓螓欲言又止,心里有话口难开的窘迫,摸着她的鬓发说:「船开往哪里?」 「英国利物浦码头。」 眼神与语气流露着前往异乡的忐忑不安,生平头一次远行就要横跨几千公里,远离父母c朋友以及熟悉的一切,螓螓表现的够坚强了。 「英国啊!倒是省了我很多麻烦,不用沦落去吃软饭。」 父亲人称六不总理,不贪污肥己,不卖官鬻爵,不抽大烟,不酗酒,不嫖娼,不赌钱,除去刚愎自用,所用非人这两项缺点,个人操守无可挑剔。 这几年家中用度都是他偷偷补贴,不着痕迹交给丁副官,送自己上船后,父亲不可能再给他其他财物傍身,未来全要自立自强。 幸好,为了快速赚取大量资金,他将大部分的钱投入股票市场,成了伦敦证券交易所的大户,在交易所所在的针线街还有一间不小的办公室,方便聘请的金融操作员买卖股票。 有房有股票,不用苦哈哈地从头再来。 在上海的一切,早在决定与父亲同进退时,转交给康慕河处置了。 上海的那些买办他信不过,虎狼连打仗c刺探情报在行,让他们算账买卖肯定会赔得血本无归。 抚恤两位阵亡的兄弟,其他116名的遣散安置是件浩大工程,他嘱咐康慕河,以让所有人一辈子衣食无忧为标准发放钱财。 确保大哥一家子能过上富家翁的生活,其余的随康慕河处置,洋行也转移到康慕河的名下。 说好了,即便他安然健在,也不会再过问。 万丈高楼平地起,何况他并没有一穷二白,有一大笔资金可供运用,还不能在英国混得有声有色,他这些年白闯荡了,丢脸不能丢到国外去。 「爹娘让我带了不少钱出门,说是在英国也该够用。」 声音越来越小,耳根子泛起淡淡红晕。 「用妳的嫁妆,我会一辈子抬不起头。」 庄家是以嫁进总理府的规格替螓螓准备嫁妆,可想而知有多丰厚。 「表哥怎么会知道?」 临别前,母亲泪眼婆娑抱着自己,愧疚地说不能将她风光大嫁,遗憾收在库房里,像是床之类的黄花梨大件家具无法运上船,怕女儿嫁得太寒酸。 舅舅和母亲商议好,他们小两口就在英国成婚,事出无奈,一切从简。 「舅舅要我跟表哥说」 却被段二少打断。 「他想说什么当面跟我说,不需要妳转告。」 生离死别少不了遗言的托付,段二少想保留最后一丝希望,相向他们父子终有相见的一天。 「还带来谁来?」 关心起实际的事,他得有个底。 「就奶娘和芬雪,哈巴儿在外头待命。」 一个从小带大螓螓,一个是父母双亡的家生子,都是螓螓身边最亲近,信得过的人。 「太少了,到了英国,再给妳找些得用的人,就是不晓得妳用不用得习惯?金发c红发的各找几个,蓝色c绿色眼珠随妳挑,全身黑不隆冬的人也有,但应该会吓着妳吧?」 鞭长莫及,担忧也无济于事,而且螓螓这丫头心里也不好受,倒不如规划将来的生活。 「要好多钱吧,人生地不熟的,一开始要用到的钱一定很多,先省着点用,以后再慢慢添,学校的法文老师身边就有个非洲奴仆,那颗黑炭头我看过好几次,早不害怕了,我们都叫他老包,非洲包拯。」 在教会学校接触外国事物的机会多,螓螓并不陌生。 「正是因为初来乍到,才需要聘用当地人,奶娘和芬雪半句洋文都不会说,日常所需谁去添买,先找个管家和两名女仆,一位教妳英国风土民情的私人家教,等妳适应异地生活了再说,到时候家里的事全由妳决定,我不会干涉。」 纵然不舍,螓螓也该独立了。 螓螓频频点头,这些话母亲说过了,嫁鸡随鸡,以后表哥就是她的天,两个人要互相尊重扶持。 问完想知道的事,段二少喝大量的水冲淡药效,等行动无碍,就和螓螓出船舱散步。 一走出去,巴大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行军礼,段二少将他的手打掉:「我爹垮了,虎狼连散了,既然你跟了上船,我也不会亏待你,以后我有一碗饭吃,就不会让你喝粥,要是喜欢洋鬼子,到英国我给你找一个,情妇可以有,三妻四妾别妄想了,外国不兴我们中国那一套。」 有心要挥别过去,却不讨厌这个赖着不走的小尾巴,看来他还是做不到全然割舍。 「自古汉贼不两立,肥水不落外人田,绝不能让她们白得了炎黄子孙的种。」 巴大得或许不会放过玩洋婆子的机会,但他是个有原则的男人,不会便宜洋人。 「得了吧你,说你胖还真喘上了。」 这时候还真需要一个能逗趣的人在。 「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中国,你在京城有爹有娘,想回去奉养双亲随时跟我说。」 不能剥夺巴大得天伦之乐。 「哈巴儿生是二少的人,死是二少的鬼,二少踹我踢我,哈巴儿也不会离开二少一步。」 「这话该由我媳妇说,不该由你说,怪毛的。」 看向螓螓,螓螓也在笑,光能让螓螓暂时忘了离愁,巴大得就该记上一大功。 「想留下就留下,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说出,跟着我段宏峻是你巴大得这辈子做过决定里,最正确的一个。」 眼前的失意不是失意,路还长着呢,乱世出英雄,短暂的蛰伏是为了积累更大的能量,等他展翅再飞,将会撼动万里河山,水击三千里扶摇直上九重天。 给了大笔小费,段二少与螓螓独占高层甲板。 徐徐海风吹拂,夕阳映红大半艘轮船,前方万顷蓝色海原,幻化成一片红高梁地,红波荡漾,美得让人神迷,两个人却都没心思观赏,谨慎说话,唯恐刺痛对方隐藏的愁思。 螓螓先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徽因学姐!」 手撑着栏杆,半个人探了出去,对着下方,捧着一本诗集细细阅读的少女喊着。 林徽因怀疑自己听错,搁下书,左看右看,见两侧都是外国人,才苦笑摇摇头。 等听到叫唤的声音再响起,循着声音源头望去,看见高处的螓螓,喜而忘忧挥手回应:「螓螓,妳也在。」 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乐事,在茫茫未知旅途上能相遇更是乐上加乐。 等哈巴儿将林徽因接进头等舱后,两个女孩就打开了话匣子,怎么说也说不够。 「表哥我可以让徽因学姐和我住一块吗?」 头等舱很宽敞,也有多余的房间。 在成婚之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有不妥之处。 「只要徽因小姐不嫌弃的话。」 段二少允许了,高兴有人能排解螓螓旅途上的寂寞。 得到父亲林长民的允许后,林徽因经常往头等舱跑。 船程很漫长,再多的话也有说完的时候,两个女孩下起围棋打发时间。 螓螓棋力远不如林徽因,常一到中盘,螓螓就会向段二少求助,无论棋面多么艰难,段二少总有办法起死回生,让棋局回到势均力敌。 高手在前,林徽因忍不住向段二少讨战,段二少不好推辞,便让螓螓代为落子,他坐在一旁口述,全程没和林徽因对眼。 「二少瞧不起女子?」 此举多少有点不尊重对方。 「是,我向来不正眼瞧她之外的女人。」 这不是他第一个惹怒的女人了。 「徽因小姐妳别生气,表哥就是这样子,我跟他说了多少次,他就是不改,我又不介意。」 不明白未婚夫莫名坚持从何而来,但她是受用的,很受用。 像是想通了什么,林徽因自己找了台阶下:「是我会错意了,堂堂的二少怎么会是迂腐守旧的人。」 一语带过,彷佛不曾有过争执。 就寝时,林徽因坐在床上替螓螓梳顺头发,福至心灵地说了一句:「或许,我要找的伴侣就是这样的人,我们之间会是一本很冗长c很琐碎的小说,而这本书他只读给我一个人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都不行 「1933年其父卢永祥病逝,卢家一没落,卢小嘉担心昔日仇家黄金荣找自己算账,因此移居台湾经商度日,死亡时间不详c死因不详。」 女管家面有菜色地念着如网络上相差无几的数据。 默默咒骂那个骗了她一顿饭,又趁机摸了她手的色教授,什么民国史权威,区区一个卢小嘉都没摸清,好意思说自己数尽英雄人物。 「没了?」 在女管家汇报前,螓螓满怀希望,期待越大失望越多,才会失礼地当面给管家难看。 「很抱歉。」 女管家头快垂到地上。 「有大活人可以问,你问她做什么?」 乐乐醒了,套着一件没上扣的衬衫,春光外露,管家被那有如用尺画出的肌肉线条给勾住了,不停用眼角余光偷窥。 螓螓赶紧走了过去,帮她把衣服穿好,扣钮扣时,拧了她的腹肌。却发现无从下手,这家伙锻炼到连块脂肪组织也找不到,皮像是绷紧的钢弦。 「没人的时候再跟妳算账。」 既然得不到解答,螓螓打发管家下楼。 「卢小嘉就是个狂人,最精通的是吃喝嫖赌,一辈子没什么作为,自然不会留下太多记录。」 乐乐与卢小嘉交集是从今生才开始,上辈子只闻其名,未曾见其人,但正如项东说的,卢小嘉在自家地盘上作威作福,欺男霸女,恶形恶状罄竹难书。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坏处就是看不见c听不到事实。」 当家大少奶奶,每天光忙宅子里的事都忙不过来,她没问,下面的人谁又敢在她面前,说主子义弟的坏话。 事实上,卢小嘉给赏钱十分大方,有事求到他身上,看在段二少面子,通常都会交办下去,底下人把他夸上天。 这些人是她的耳目,耳目被迷惑了,她听到只会是片面之词。 「所以我才会劝妳常常出来走动,当年虽然乱得一塌糊涂,但也是最精彩的时候,单单一个上海滩就有多少风流人物。」 「谁能像妳这么野,二少要忙的事已经够多了,我不能让他分心,后宅失火很严重的。」 那时社会的分工依旧是男主外c女主内。 「就是这样康慕河才会趁虚而入。」 安分守己意外成了偷心贼的突破口。 见螓螓始终茫然,乐乐也不说破,项东说得对,忘掉是螓螓的福气,他们没必要逼她面对昔日的疮疤。 午餐时,打开电视,新闻播报,那位找碴的艳星在家中摔倒,不慎撞伤脸部,必须住院治疗,手上工作全面停摆,至少半年无法出席公开活动。 人是在酒店受伤,螓螓亲眼看着朱瑞德动手,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被移花接木,女人最重要的容貌毁了,也只能默默承受,这就是权力。 「活该,善有善报c恶有恶报,因果循环啊。」 乐乐觉得艳星是咎由自取。 艳星曾教唆黑帮强暴过与她不对头的女星,闹上了报纸,艳星背后靠山施了点力,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朱家那位不允许儿子有半点污点,能抹平的全抹平了。」 参与其中过,没人比乐乐更清楚朱瑞德有多受呵护。 「以后要叫项东多约束他。」 艳星或许不值得同情,但继续纵容朱瑞德,难保不会有真正无辜的人受害。 想到就做,等晚上碰面时,劈头就数落项东。 「我说你这个做大哥的也太不负责任了,上辈子不管他死活,这辈子不能再让他胡搞瞎搞。」 她说得正过瘾,乐乐在一旁猛咳嗽,压低声音说。 「卢永祥死的那一年,他才刚把妳送到康慕河身边,意志消沉,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哪有办法去管卢小嘉。」 因为用餐的包厢只有他们三个人,声音再小,项东也听得见,这时候露出悲伤眼神,一定会让螓螓百般不忍,他只是莫可奈何地耸耸肩,云淡风轻地,好似不过是拨去沾在衣服上的落叶。 「我到底做了多少天理不容的事,你们一口气跟我说,给我个痛快。」 自认不是以伤害别人为乐的变态,不想动不动就出口伤人。 「天理不容的是康慕河,大嫂是无辜的。」 昨天项东才将筹拍电视剧,架设网络的目的告诉朱瑞德。 朱瑞德今天正式来拜见昔日的大嫂。 「勾引大嫂就是背叛兄弟,江湖两大忌讳康慕河全包办了,别说三刀六眼,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康慕河一人,彷佛他从一开始便处心积虑要挖段二少墙角。 一个铜板敲不响,螓螓从不认为自己没有过错。 「要不是答应大哥不对康慕河出手,他现身那天就是他这辈子的忌日。」 和盘托出就是为了防止朱瑞德冲动行事。 「迟到了,我自罚一杯。」 倒了一杯威士忌喝干,又倒了一杯。 「大嫂又见面了,有时候别太听大哥的话,那种猪狗不如的男人忘了就忘了,当初全赖大哥赏给他一份基业,后来才能闯出一点名堂,连我卢小嘉都懂得受人点滴涌泉以报的道理,亏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 「过了喔,当年他还帮过你的忙。」 曾受恩于康慕河,转过身就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卢小嘉何尝不是过河拆桥。 「我求了他吗?他自个乐意,关我屁事,要也要谢谢大嫂。」 亲手替螓螓斟酒:「我干杯,大嫂随意,当时多亏大嫂接济,小嘉才能度过难过,安然地去到台湾。」 「我?」 又是一件螓螓遗忘的事。 「哪怕是和康慕河扯到一点边,螓螓都记不住。」 记忆如果是一场电影,螓螓的人生像是被人刻意剪接,删除了康慕河的戏份,为了天衣无缝,连带划去螓螓部分的生命,彷佛不曾有过。 「照我看,康慕河站在大嫂面前,大嫂也认不出来,大哥你又何必非找出他不可?」 劝项东收手。 「坐下来吃饭,我会看着办。」 桀骜不驯,孤傲的狼,收敛眼里的凶光,乖巧听从项东的话。 没再提前世去的话题,像是寻常的好友聚会,尽情地说笑。 一个是大哥,一个是大嫂,一个是救过他的恩人,朱瑞德完全放下架子。 「你真的跟范小姐交往过?」 项东是洁身自爱的好青年代表,朱瑞德就是万花丛中过,片片都沾身,典型的花花公子,螓螓捉住一口气满足她八卦之心,问他曾交往过的女明星。 「不能说交往,上过一次床,之后就没联络了。」 「吃完就甩了,这样不太好。」 补偿心态吧?螓螓以长嫂自居对待这位小叔,不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我也不想啊,还没玩够呢,但我爸小气不肯,说什么两父子玩同一个女人成何体统,其实我无所谓的。」 不经意爆出足以轰动政界的丑闻。 「说话有点分寸,让叔叔知道了,有你好受的。」 儿童不宜的话题,项东适时制止。 「是她跟我家老头子闹脾气,故意来撩我的好吗?女人那么多,我犯得着找她?」 螓螓就知道其中有内情,朱瑞德不会倒行逆施到连人伦都不顾。 不知不觉维护起他。 「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成天跟女人鬼混。」 老气横秋地说,但两辈子的年纪她都比朱瑞德小得多,训话显得不伦不类。 「再让我玩个几年,到时候我自然会去找个正经事,而且就算大嫂不说,大哥也不会坐视不管。」 悲戚地好像赴刑场前的死刑犯,要求螓螓赏他一顿最后的晚餐。 「一年,还是两年,给个具体期限。」 拿出对付赖皮孩子的法子,不给他迂回钻营的空间。 「三十而立,三十岁我就遣散后宫,专心向上。」 「这可是你说的,乐乐妳做个见证,做不到我叫你大哥抽你。」 计谋得逞,螓螓和朱瑞德喝了一杯酒,当作约定。 「上当了我。」 朱瑞德懊恼地拍着自己的头。 「螓螓妳发了。」 项东向她道喜。 「让他爸妈知道这件事,说不定妳真的会拿到一张,随你填数字的空白支票。」 解决朱家两老最大的一块心病,这份厚谢不会少。 「说得一副我很爱钱的样子。」 金钱如粪土的清高模样维持没多久,马上换了一张殷切地脸:「我的心没那么大,一百万就好,我想带我妈去环游世界。」 「给我,我一定收。」 深怕朱瑞德以为她是开玩笑。 「我就值一百万啊。」 因为被小看闷闷不乐。 几个人七嘴八舌帮朱瑞德定价时,餐厅经理走了进来。 公安局长知道朱瑞德在这里用餐,想问有没有荣幸过来敬杯酒? 「下次吧,我跟朋友在一起吃饭不想被打扰。」 看在大哥c大嫂的面子上,朱瑞德尽量将语气和缓。 「局长说,带了几位您会喜欢的客人一起来。」 朱瑞德是这家餐厅的常客,经理熟知他的癖好,想走这位太子爷的路子,美女是敲门砖。 「女人留下,有事以后说。」 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就不是朱瑞德了,言语中带着一丝火气,经理听出来了,在朱瑞德发飙前,匆匆走人。 「说好了三十岁,大嫂不能说话不算话。」 看出螓螓又要唠叨了,朱瑞德抢先封住她的嘴。 不到三分钟碍事的经理又回来了。 「局长说,有几位朋友想认识您,就敬一杯酒,敬完他们就走。」 经理畏缩地说,两头他都得罪不起。 做好挨巴掌,脸上被泼一杯酒的打算,所以当朱瑞德站起来,贴心地说,不会让他难做,向在座的客人告个罪,让他带路,要亲自去见局长时,经理像是仅穿着一条内裤走在雪地里,脚冷得直发颤,举步维艰。 「怎么好劳动朱公子大驾,该我去向您请安才是。」 局长受宠若惊,赶紧招手要作陪的女人靠过去。 正在享受周围崇拜的目光,骄傲自个面子够大时,朱瑞德甩开女人,双手将桌子翻倒,在兵荒马乱,女人尖叫声中,给了局长重重一拳。 隔了二c三十公尺,暴怒的叫骂声,痛苦的哀嚎声仍传到螓螓所在的包厢里。 项东c乐乐一副早知道会这样的脸,处之泰然地等着朱瑞德发泄完怒气。 「你们还坐在这里,赶快去拉住他。」 不想让朱瑞德闯祸,螓螓让他们去拦人。 「一个公安局长而已,他不会有事。」 层级差太多了,那个局长不长眼,喝了几杯酒后,真以为自己是个颗蒜。 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还手,不用看也晓得会是单方面的殴打。 「万一误伤了怎么办?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从未出现过如此强烈的保护欲望,不愿见他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朱瑞德也好,卢小嘉也罢,都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轻轻的他来了 船靠岸了,乘客蜂拥到船边,寻找前来迎接的家人朋友,一张张写着英文姓名的大字报高举过顶,欢迎段宏峻夫妇的中文旗帜,在外国语言环绕下格外地显眼。 「有人来接我们?」 在英国举目无亲,能有个熟人能降低对陌生国度的恐惧。 见到旗帜下方有一排英文字写着,kg u,在横幅旗面下站着那位金发高瘦,一身手工订制服的男人,正是在上海滩亲自面试后聘用,送他回国代为操作股票的哥顿。 「认识的人,八成是慕河通知他来接船。」 一目了然,段二少暗暗感谢康慕河的细心。 「小康带拿着枪与丁副官对峙,不让他的人靠近二少半步,若不是表小姐来得及时,段公早一枪打死他了。」 巴大得随螓螓赶到段府时,看见就是康慕河舍身护住二少,差点挨了段祺瑞一发子弹。 「读书人也有仗义的。」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在巴大得心中康慕河成了例外。 「他又读书又屠狗,当然不能这么算。」 这份情他段二少记下了。 什么读书c屠狗的,螓螓听得一头雾水,只知道康秘书是个好的,只身面对舅舅也毫不退缩,拿命保护表哥的安危。 下船,与哥顿碰上面,让巴大得和哥顿带来的人去提领行李。 哥顿在上海待过好一阵子,对中国民情稍有了解,许多像螓螓这样年纪就结婚的少女不在少数,规规矩矩喊了一声夫人。 有了自觉,螓螓不再害臊,大方接受称谓,端出老板娘的架子,用流利英文感谢哥顿的辛劳。 稍做寒暄,哥顿请他们夫妇先上车,先前往曼彻斯特米德兰酒店入住歇息,隔日再出发搭乘火车前往伦敦。 在车上哥顿交给段二少由康慕河拍来的电报。 「大少c二少相继离开后,段公欲举枪自尽,幸蒙丁副官夺下枪枝,经过一夜沉思,段公终于放弃轻生念头,向徐世昌大总统请发一道停战令,主动引咎请辞,七月二十三日,直奉两军进入北京,南北苑营房全数遭到接收,安福国会解散,全面通缉王揖唐c段芝贵等安福俱乐部主要成员,徐树铮逃往日本,连上兄弟前往拦截,但被黑龙会成员所阻,虎狼连歼敌十一人,。得知数万新组建的边防军大半覆没后,段公心灰意冷,业由我等护送至天津定居,目前一切安好,二少切勿挂心。」 通篇以英文写成,言简意赅,段二少却从中看见当时的惊险,若非在现场,康慕河怎知丁副官夺枪救主的经过,攸关父亲的颜面,丁副官绝不会外传,而有虎狼连弟兄在,父亲在天津多了一层保障。 一生心血付诸流水,没了兵力,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父亲的晚年会再郁郁寡欢中度过,脑中浮起过些时候便回国奉养父亲的想法,第二封电报随即打消这个念头。 「获知营救段公的部队仍二少麾下私军后,为防段公势力死灰复燃,吴佩孚派兵搜捕虎狼连,为防被一网打尽,虎狼连诸位弟兄化整为零分散四方,吴佩孚亲至天津要段公说出二少下落,并派人日夜盯梢。段公亲口嘱咐,吴佩孚未死心前,二少切勿回国。」 事情还没完,吴佩孚要斩草除根。 「你让我有家归不得,就别想好吃好睡。」 激发如狼似虎的兽性,虎口狼牙对准吴佩孚。 三天后,段二少带着螓螓抵达伦敦,在找到住所之前,借住哥顿亲戚家中。 战争胜利了,英国却因为庞大战争支出,大量人口死亡导致严重的经济衰退。 段二少用极为低廉价格购入海德公园旁的独栋洋房。 听从哥顿的建议,获利了结,将资金转移到受战争波及最小的美利坚合众国,投资刚公开发行股票不久的可口可乐饮料公司c福特汽车c收音机等新兴产业。 聘请好管家仆人,家庭教师,安顿妥当已经是三个月后。 黄色c绿色c红色的叶子错落有致落满海德公园的路上,彷佛一块做工繁复的织锦,又似一张巨幅的油画。 段二少穿着burberry在今年新推出的风衣,风衣内里有驼色c黑色c红色及象牙白组成的格纹图案,一上市就被抢购一空,如今供不应求,穿在一个东方人身上分外引人注意,又因为那不输给本国人的挺拔身形,能用俊美来描述的脸孔,经过的英国女士纷纷对他投以友善的目光与微笑。 「东方人就是粗鲁c没礼貌。」 不堪被无视,女士恼羞地拿起血统说事,即便如此也无法让段二少停下脚步,将视线移到她们身上。 「黄猴子听不懂英语吧?」 这时才听到段二少用法文回答:「美丽的女士请原谅我的失礼,因为我只会说法文这么粗鄙的语言,所以才开不了口。」 然而也只是这样,段二少继续自顾自向前走。 到自家门口,身穿浆洗过的雪白衬衫c从背心c领结c燕尾服,以及笔挺的长裤和锃亮皮鞋一概全黑的英国管家,恭敬为自家主人开门,接过公文包,正要取走主人左手的竹蓝时,被主人制止。 耳尖听到细微的幼猫叫声,管家知道这是主人买回来讨好夫人的礼物,识趣将手缩回。 「夫人正在上课,在十五分钟课程就结束。」 打开怀表,告知主人,夫人很快就能下楼与他碰面。 段二少点头表示知情,走到客厅,将竹蓝放在单人坐的大沙发旁,接过管家烫好的报纸,阅读最新的时事与国际大事。 等轻快脚步声传来,段二少放下报纸,螓螓一身蕾丝洋装,发侧烫得好似波浪卷翘,原先的长发在脖子的位置开始,编成一条条蓬松的麻花辫,将辫子内扣,用夹子将发尾部分固定在后脑勺,巧妙隐藏起来,变成一个短发俏丽佳人。 平常都是芬雪替螓螓梳头,工作都被这位手巧,善于编发的红发女佣抢走了,为了夺回小姐的宠爱,芬雪不耻下问,用了很多好东西去换,才学到一些全新发技,勤于练习,总有一天会赢过脸上长满雀斑的玛丽。 螓螓肌肤本身就极白,眼睛又深邃,衣着发型一变,说是混有英国血统的华裔女孩也会有人相信,而培华女中教授英文的老师就是英格兰人,不用刻意去模仿腔调,再经过家教严格的纠正,螓螓的口音十分趋近当地人。 「今天怎么那么早?」 在家中螓螓和段二少一律用中文沟通。 「有好消息要告诉妳,所以提早回来。」 这段期间段二少也没闲着,正式学习金融知识,在哥顿的引领下,慢慢以中国资本家的身份打入伦敦金融市场。 金融操作深奥复杂,许多涉及经济学领域,段二少开始觉得所知有限,有心进入正规体系内进修。 「天津来电报,我们可以回去了?」 尽管段二少每天变花样让螓螓分心,依旧掩盖不了她对亲人的思念。 前几天是姑母的生辰,芬雪说,螓螓情绪低落地,入睡时不断叫着母亲,还流了眼泪。 段二少摇头,从背心口袋拿出一张圣保罗女中的入学许可书。 「妳的笔试和面试都达到录取标准,下个月妳就能正式上学。」 成绩低空飞过,但对刚到英国三个月的人来说,难能可贵。 螓螓不敢置信将文件看了一遍又一遍,紧紧抱在胸口,对着在一旁随侍的玛丽说着:「我考上了。」 玛丽听不懂中文,却也看得出来夫人的喜悦,笑着双手握拳,为夫人高兴。 「奶娘c芬雪我考上了。」 需要一个能理解她的人,螓螓仰着头对着楼上喊叫。 一声喵叫将螓螓的注意力引走,看着段二少手中抱着的幼猫,文件也不要了,兴冲冲走近。 「未来的中国第一位女博士,恭喜妳迈出第一步。」 把幼猫当作贺礼,希望牠能冲淡一些螓螓的愁烦。 「好漂亮c好可爱,我好喜欢。」 小心捧住幼猫,又仰起头喊:「奶娘c芬雪快点下楼,表哥送我一只猫。」 脸上的愁云在这一刻消散无踪,或许很快又会聚集,那又何妨,再吹走一道就是了。 一整个晚上螓螓猫不离手,小猫就坐在餐桌上,用专属的盘子享用牛奶。 「还有一件事要跟妳说,杜威教授推荐我进剑桥大学的凯斯学院担任特别生,以后我们都是学生了。」 比听到自己录取了还要兴奋,稍微安抚受到惊吓的幼猫,螓螓欢天喜地说着:「我们明天就去剑桥吧。」 迫不及待要看表哥的新学校。 这种小要求,段二少不可能不答应的。 一大早,巴大得开车,把奶娘和芬雪留在家,两个人来到剑桥郡。 巴大得开着车慢慢在后头跟着,这对未婚夫妻徒步走向校区。 「徽徽,妳骑慢一点,别吓着了风,吓着了我。」 两辆脚踏车从车后头骑了过来。 「徽因学姐!」 第一辆脚踏车经过两人时,螓螓便认出林徽因。 林徽因惊喜回头,将车煞住,挥手喊着:「螓螓。」 坐在第二辆脚踏车的男人以为林徽因向他招手,咧开嘴有如咏叹说道:「无须召唤,我的心早已无可挽回地扑向妳。」 巴大得听了鸡皮疙瘩掉一地,手不自觉按了一下喇叭,恰巧男人骑着脚踏车经过,一惊,把手一歪,人摔倒在地上。 男人很重视外表,整理好头发,眼镜归回原位,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徽徽不用担心,我很好。」 抛下脚踏车,朝着林徽因走去,彷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世兄徐志摩。」 林徽因引见徐志摩给段二少和螓螓认识。 「徐志摩,还没请教?」 斯文满是书卷气的脸,对着段二少伸出友谊之手,却用闪动着天雷地火的眼睛直直看着螓螓。 取得最快惹怒段二少的成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冬郎会 上海山东路和福州路两条路交会转角处,有一家名为杏华的广式酒楼。 杏华楼高二层,由名厨李金海坐镇,要吃正统粤菜,这里是不二选择。 比起人尽皆知的杏华楼,附近一家静山广告社名气虽然不显,却是内行人才知道秘密店铺。 广告社顾名思义,以制作招牌海报,推广营销为业,但静山广告社最负盛名的是拍摄照片。 开业一年多来,店主郎静山最伤脑筋的不是主业干得好不好,凭借担任申报报馆广告主任建立的人脉,业务蒸蒸日上,最让他头疼的,是总有人上门指明找他掌镜拍照。 这和他高人一等,独树一帜的艺术观有相当大的关连,最初只是替好友摄影留念,口耳相传下,请托的人日益复杂,其中不乏有头有脸的人物。 因为把自己作品当作艺术品对待,郎静山不想过于商业化,更不是每个人都能得他的眼缘,尤其着仗着钱多,一开口就是拍得漂亮点,不会少了你的暴发户,渐渐觉得不胜其扰,干脆来个避而不见,平时躲在社长室,让员工帮忙过滤,能推就推。 慕名而来的孟小冬和堂姐走进广告社时,刚说明来意,就吃了一个,店主不在,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的闭门羹。 通常往返个几次,对方就会知难而退。 「我们都来两回了,他是不是故意躲着不见人,不拍说一声嘛。」 莫约十六c七岁的女孩不住地抱怨,她们诚心诚意而来,想为自己的青春留下一点纪录。 这样客人员工见多了,正要强调只是凑巧,店主绝无此意,一个年轻男子从社长室走了出来。 一和孟小冬对上眼,年轻男子眼睛为之一亮。 若说男生女相,就他见过的人之中,当属段二少为第一。 而女生男相非眼前这位少女莫属。 不是说她长得男人,单就容貌上来说,在女人里少女是极美的,能与她相提并论的不多,表小姐算是一个。 模样c身段是百分之百的女人,浑身却散发着须眉男子才有的英武锐气,若是穿上男装,绝对会误认她是一位美男子。 万中,不,说不定是百万中才能得一的奇人。 「我哥和几个报馆同事到杏华楼吃饭,两位要不要进来稍坐片刻,有什么事当面说。」 年轻男子就是从天津回到上海,接手段二少事业的康慕河。 对于康慕河的自作主张,员工百般不解,才要开口拦阻。 「我会跟我哥说的,你去忙吧。」 郎静山对康慕河十分礼遇,两人关系亦师亦友,员工听从康慕河的话撒手不管。 进到社长室,康慕河翻出郎静山珍藏的大红袍出来待客,隔着门,员工也能闻到茶香,嘟囔地说:「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十五钟左右,郎静山一袭长衫,脚踩着万年不变的布鞋从外头回来,手里提着一盒脆皮烧鸭,压压手,不让员工起身行礼。 员工正要报告店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发现所剩不多的大红袍被人动了,郎静山不给员工开口的时间,大步往自己办公室走。 一开门,康慕河正将最后茶叶倒进陶壶里,两个女孩秀气吃着客户送他的点心。 剎那间,郎静山将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大哥,你回来了。」 康慕河笑容可掬地说。 「嗯,带了脆皮烧鸭给你吃。」 将食盒递了过去,等康慕河接过才问:「这两位是?」并没有看孟小冬。 「找大哥拍照的。」 康慕河用眼神引导郎静山往孟小冬那看去。 生得一双慧眼,擅长用镜头拍出人们本质的郎静山,只需要一眼,就明白为何康慕河将人留下。 世上值得拍的景色,名山大泽多不胜数,他终其一生也拍不完,但值得拍下的人却是凤毛麟角,可遇不可求。 嘉许地看着康慕河后,正色地对两位女孩说:「是哪位要拍?」 「我们都要。」 年纪大的女孩比了比自己和孟小冬。 「有劳您了。」 孟小冬顶着一张端庄秀丽的脸,嗓子不带一丝雌音,干净宏亮好似从高处落下的山泉,几个字就让郎静山觉得心旷神怡。 「三天后,我在广告社等候两位大驾。」 如此独特又钟毓灵秀的美人,郎静山不会放过,若不是怕吓着孟小冬,他都想将人请到摄影间立刻开拍。 「酬劳该怎么算?」 孟小冬谈到实际问题。 「四寸一块,六寸一块五,八寸二元。」 担心郎静山开口就是不用钱,康慕河代替他说,一般照相馆是八毛起跳,他抬高了点,以免孟小冬他们看轻郎静山,其实郎静山拍照从没有过公价,亲友不好意思拿,其他人大多随喜,夸张的有过一百大洋,最差的也不会低于十块。 「不贵嘛!」 孟小冬堂姐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三天后这个时间再来打扰郎先生了。」 不让堂姐失礼,孟小冬向两位男士致完意,姐妹俩欢欢喜喜离开。 「认识的?」 在康慕河打开食盒大快朵颐时问。 「刚好撞见的,这么好的材料自个找上门,当然要帮你一把。」 「好好的大老板不当,跑来当我的弟弟,你也未免太闲了。」 洽谈登广告事宜时,康慕河结识了郎静山,偶然见到他的摄影作品,整个人受到撼动,兴起拜他为师的想法。 「你又不肯收我为徒,我这身打扮又不像你的员工,不说是你的亲属,小姑娘会放心留在这里?她们来了两回,不一定会有第三回,你又不是诸葛亮。」 权宜之计,并非存心欺瞒。 「喝掉的大红袍,改天我叫人给你送过来。」 「上次拿来的那个铁观音不错。」 相识不久,但知道康慕河向来是个大气的,郎静山不客气地索要高价的名茶。 心里把他当成自己弟子看待,这些束修当作倾囊相授的代价并不为过。 在康慕河走前,又问:「史社长让我问你,明天晚上的餐会你参不参加,请的都是报社大客户,你才来上海滩发展没多久,正是需要人脉的时候,去露个脸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一现身就顶下上海滩汽车销量第一的洋行,康慕河像是一颗耀眼的慧星,但能不能持久才是问题,在十里洋场,从不缺惊鸿一瞥,暴起暴落的人。 「事情做完我就去,我若是人没到,才劳烦你替我向史社长道声歉,你也晓得我是个新手,一没年纪c二没资历,很难服人。」 承接洋行后,事情一桩接一桩,员工被挖角跳槽,买办自立门户,好好一间洋行变得千疮百孔。 一想到段二少创办洋行时的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康慕河自惭形秽。 「卓文识这个人实在不厚道,人各有志,他想去闯出自己的一片天无可厚非,用那些下作的手段断人生路就太不应该了。」 其中一个买办千方百计打击老东家,康慕河焦头烂额多半是拜他所赐。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就当作大红袍和铁观音一样,缴学费了。」 要说和段二少学到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处变不惊,喜怒绝不写在脸上,不能让敌人看透你的想法,除非是设局。 郎静山个性安静省话,既然康慕河充分认识到处境艰难,就不再多说。 「去的话,记得带伴。」 最后的叮咛换来康慕河的苦笑。 走出静山广告社,康慕河走到杏华楼对街,拦了一辆黄包车。 「去福开森路。」 人力车夫勤奋拉着车到洋房林立的高级住宅区,停在一户红瓦白墙,眺望过去能见到大庭院的房子。 「您住这,真是气派啊!我要能住在里面一天,明天死了我也甘心。」 车夫边用毛巾拍打车垫边说,眼睛里充满着向往。 「要不要进来坐坐?」 康慕河邀请车夫入内。 吓得车夫猛摇手:「老板你开我玩笑,我怎么敢」 以为自己得罪人了,慌张地将车拉走,跑着跑着不忘回头看,就见到康慕河站在门口不久,房子里的人出来开门,走出门外,将康慕河迎了进去。 隔着老远看不清脸,但那人脸上有一条好长的刀疤,暗自纳闷,谁家会找这种凶神恶煞当门房,还不把上门的客人吓死。 「人呢?」 康慕河并不知道车夫目击他进入卓文识的家,知道也无妨,敢作敢当,杀人灭口这件事他不屑为之。 「在客厅。」 刀疤男是前虎狼连的弟兄,董一大,像他这样拿了遣散费,仍留在康慕河身边的人一共有二十七位,他们大多无亲无故,除了当兵打仗什么都不会,因为没有家累,在连上向来是最拼命的一群。 「狼头,我有些老朋友在军中混不下去,想过来投靠咱们,你的意思是」 过去的狼秘书,跃升成了他们的头目。 「能挨饿吃苦的话就让他们过来,我们现在是百废待举。」 没有势力想在上海滩生存无疑是痴人说梦,不管这二十七人有多能征善战,人数是个硬伤。 「丑话说在前头,纪律比照虎狼连,而且只会更严苛,要他们生死勿怪。」 董一大本来就这样跟老朋友们说的:「那当然,出了事,狼头尽管找我董一大,我来清理门户。」 有了共识,两人不再谈此事,相准今天的目标,清算吃里扒外的叛徒。 卓文识被五花大绑跪在波斯地毯上,嘴里塞着臭袜子,周围有四个人看守,身上完好无缺,没有受到任何不人道的虐待。 和卓文识愤恨的眼光相对,康慕河不解对他说:「窃占吴先生房产,盗卖洋行的库存,明明中饱私囊的人是你,为什么你还能忿忿不平瞪着我?」 呜呜啊啊声音不断,卓文识有话说,但康慕河并不打算让他开口:「二少临走前说了,水至清则无鱼,你们为洋行付出过不少心力,别贪得太过份要我别追究,老人能用就用,不能用尽量好聚好散,需要帮衬的地方也别小气,我全做到了,明知道你亏空了一大笔钱,你的洋行开张,我还是以吴先生的名义送了花给你,你找人破坏我们洋行卖出去的车子,造谣说我们以次充好,我也没找你算账,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说吴先生是个傻子,我跟吴先生不一样,眼睛容不下一颗,尤其事关吴先生的名声。」 该说的话说完了,康慕河淡淡说了声:「放血。」 「让我来。」 几个人抢着干这差事,董一大仗着在连上资格老,抢到第一刀。 呜呜啊啊越来越大,伴随头撞地的哀求声。 死到临头,卓文识才意识到吴先生的继任人是如此心狠手辣,强将手下无弱兵,不该看着康慕河文文弱弱地就轻视他,但从到洋行的第一天,康慕河摆出一副好好先生样,无论他说什么都照办,像个散财童子,要五毛给一块,这样的憨货自己不坑,会有别人坑。 见康慕河连解释也不听,也不追索他侵吞的钱财,譬如说,这栋原本在吴先生名下的洋宅就值不少钱,讨回来对洋行不无小补,但康慕河提都不提,彷佛一开始就等着他来贪。 下刀的人很熟练,总在血要凝固时才又割开创口,拖长他死亡的时间。 随着习惯痛苦,体力的流失,卓文识脑袋反而越来越清楚。 如果康慕河是故意把他的心养大,等着他贪得无厌,肆无忌惮背叛洋行,他再来收拾,杀鸡儆猴呢。 不在乎失去多少,唯一看重的是忠心。 他这一死,全上海滩的人都会知道他的胸襟,雷厉风行的手段,再没人怀疑他能不能取代吴先生。 猜测一起,猛然抬头,眼珠子像是炸开似地邓助康慕河。 「是,你猜的一点也不错,借你的脏血一用。」 放出来的血全流在两个小木盆里,盆子半满时,卓文识的脸已呈现病白。 康慕河用毛笔在墙壁上提字。 判心者,自诛;判人者,我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镇国圣女 私行不检被停职,等候调查处份的公安局局长,像是飘落湖面上的一粒尘埃,涟漪都泛不一个。 到了北京才知道官小这句顺口溜其来有自。 现在最热门的话题是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朱瑞德,被女人按在椅子上骂了整整半个小时,全程没回嘴,之后还亲自到医院探望挨打的公安局局长,诚挚地表达歉意,吓得局长即刻办理出院,向上级自请处份,就怕遭到朱瑞德报复。 消息从餐厅散布出去七十二小时内,无数人透过关系向目击的餐厅经理打听详情,经理抵死不承认,他明明下了封口令,不准将包厢里的事说出去,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混乱中有太多员工看到一个女孩喝叱朱瑞德,要他放下手中酒瓶,阻止他下重手。 传闻中的拎着太夸张,不过朱瑞德确实是垂着头让女孩包扎手上的伤口,女孩像不是知道自己对待的是一只不受控制的猛兽,嘴里骂着,手还不时抽打他的手臂,逼朱瑞德交出信用卡,赔偿餐厅所有的损失。 过程很短,十分钟不到,朱瑞德一行人就从员工通道离开。 临走前,护在女孩身边,充满军人气息的男人,将几个偷偷录像的员工的手机没收,隔天快递送来一批全新手机,指名给那几位员工,姓名和手机型号全对得上,匆匆一眼,只要有配挂名牌的人全进他的脑子里,单单这份观察力便足以让人骇然,在无形间恫吓住员工。 什么三十分钟? 假的! 朱瑞德跟龟孙子一样任骂任打? 胡扯! 看得出来女孩是爱之深c责之切,连他都感受得到那是发自内心的关怀,朱瑞德不可能不知道。 野兽比人更敏感,分得出对方善意或恶意,女孩用真心对朱瑞德,朱瑞德再伤了她就真是禽兽不如了? 这些话经理只能搁在心里烂死,从事服务业他太了解祸从口出的道理。 谣言爱怎么传就怎么传,多离谱都不干他的事,不是他说的就好。 因此当太子党们满世界在找这女孩,并给了她一个镇国圣女称号,经理只能笑而不语,威胁再有话从餐厅漏出去,当天上班的员工,无论有没有出现在事发包厢里,全数辞退,确保他不会引火上身。 那天晚上的事当作一场梦。 护国圣女?还圣女贞德呢,什么年代了。 「胡闹,瑞德越来越不象样了,你以后少跟他搅和在一起。」 来北京螓螓免不了去探望小花,做为项东的太婆,当着螓螓的面,劝诫项东远离只会惹事生非的祸害。 「他老是看你不顺眼,无缘无故缠上你,一定没安什么好心眼,你朱伯伯天生是吃政治这行饭的料,教孩子就失败透顶了,他那个妈也是,当初多花时间照顾孩子,现在不会一天到晚为了孩子操心。」 太婆有资格批评。 「时机敏感,我们两家人还是不要走得太近的好?你懂太婆的意思吗?」 朱家受到军系的大力支持,项东家的势力主要集中在行政体系,上头的人不会愿意见到两强结合,这会失去制衡之道。 项东和朱瑞德交好,会让外界以为两家正式结盟。 从大局来看,还是过去那样透过两家小辈隐隐约约的不对盘,避免层峰那些人的猜忌。 把螓螓当作曾孙媳妇看待,这些话全当着她的面说。 螓螓感叹,那个有了一个新发夹就开心得要飞上天,英文字母学了大半年才记全的小花,如今已经是能教导项东帝王学,精准分析政局,散发睿智光芒的新女性。 当年兴办女学不就是要培养出不输给男性的女性人才吗? 小花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办到了。 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傻呼呼,螓螓只希望她能平安长大的小花完成她毕生心愿。 造化弄人说得一点都没错。 「太婆,妳还记得卢小嘉吗?」 活历史在这,螓螓想知道别人眼中的卢小嘉有什么不同? 「卢永祥的儿子,卢小嘉?」 事隔多年,没想到会有人提起这个早作古的故人。 「记得,怎么不记得,学堂里所有的洋货,用的c吃的都是他派军车运来,可口可乐多贵的美国货,他当不用钱送来了一卡车,学堂每个学生一手一瓶,快把其他学校的人给羡慕死了。」 回想过去,卢小嘉带给太婆的记忆全是美好的。 「这个人太狂,狂得没边了,亲近他的人没有不喜欢他的,厌恶他的人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他被自己的个性害死了。」 评价极端,但显然太婆对他并无恶感。 「他在台湾的时候我们偶尔还有通信,吃喝不缺,过得却不好,从前的那些事一直折磨着他,意气风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卢少帅,沦落到晚景凄凉,只能说做人做事不能任凭心意,还是要对得起天地良心。」 卢小嘉的遭遇带给太婆无限欷嘘。 「如果有来生,相信他会醒悟好好做人。」 小花的话让螓螓使命感更重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卢小嘉走回老路子。 或许是因为饱受良心谴责,这辈子懂事多了。 项东说,卢小嘉会认错,但绝不会对不相干的人低头,愿意听劝向公安局长是好就是显著的进步。 「但愿如此,不过我还是喜欢那些目中无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嘉叔叔,当时我才那么一点大,他就敢让我开车上路。」 老人家总是喜欢缅怀过去。 「别说这些你们不懂的。」 太婆自己打断话题,严肃地对项东说:「听说外头有人给螓螓冠了一个镇国圣女的称号?」 行动不便,不代表太婆什么都不知道,与家人有关的风言风语,会有专人替她收集汇报。 「第一次有人能镇得住瑞德,那些人才会这么大惊小怪,没人知道他们说的是螓螓。」 螓螓个人信息保护得很完善,项东请太婆放心。 「太婆相信你会将螓螓护得很好,但太婆实在不想听见螓螓和圣女这两个字扯上边,想办法让他们住嘴,你做不到,我自己出手。」 和圣女这个字眼有仇似地,太婆血压升高,用力捉着轮椅把手,静脉高高隆起。 螓螓急忙将手攀了上去,轻声安抚太婆外,臭着一张脸对项东撒气:「什么鬼圣女,听了就不舒服,我不管,再让我听到有人这么叫我,我和太婆跟你没完。」 「都是我不好,我这就去把那些人找出来,吃饱没事干了他们,老虎不发威把我当病猫了。」 两个人唱做俱佳,成功让太婆平息怒气。 项东走了,他说会做到的事就无须担心。 「吓着妳了吧,活了那么大把年纪,照理说什么事都该看开了,偏偏一提到那个男不男c女不女的妖怪,我这口气就咽不下去。」 吃了降血压药后,太婆情绪缓和许多。 「哪个圣女?」 外国历史上能被冠上圣字的女性多半出类拔萃,中国却不然,至少小说里的圣女几乎都出自于魔教。 「还能有谁,就是关东军口中的满州国圣女贞德,川岛芳子。」 这是前世记忆唤回后,螓螓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第一次是回答网站上的问题。 穿着军装,刁着烟,吊儿啷当地,小小个子却大男人没两样的女人就是川岛芳子。 照片上面容模糊,但那张阴邪的脸清楚在螓螓眼前,那时候螓螓没有多大的感触,因为除了脸c名字,关于川岛芳子与自己的事,她一件也不记得。 满州国圣女贞德这七个字像是一把开启封闭记忆库的钥匙,她打开了门,却被门后的机关暗算,为了阻止她进入,一把尖锐匕首刺中她的心脏,令她苦不堪言。 「庄创办人就是被这个妖女害死的。」 没注意到螓螓出现不适,太婆咬着老牙说。 到螓螓摀住胸口痛昏过去,太婆立刻按下设置轮椅上的传呼铃,一分钟不到,医生c看护c随员全冲了进来。 初步诊断螓螓是受到剧烈刺激后引发的休克,送她上救护车时,项东赶到了。 「最好保佑她安然无事,不然我让你们九族通通赔葬。」 这种狠话即便是身为军阀之子的段二少也说不出,那时封建皇朝时期,君临天下的帝王才有的口吻。 情绪失控的家属他们见多了,当作项东口不择言,医疗人员不和他计较,这家人位高权重,堂堂大医院主任都聘到家中当家庭医师,基层人员得罪不起,却无法解释身体为什么会不停打起寒颤。 几个小时后,乐乐c朱瑞德陆续赶到医院,朱瑞德还带了一个妇科权威来,以防不时之需,当然是个女医生。 知道前因后果,三个人聚集在病房外商议。 「做好准备,螓螓可能全想起来了。」 以为这一天会在康慕河出现时来临,没想到会是藉由川岛芳子。 「又是她,阴魂不散的家伙。」 乐乐与川岛芳子有段旧仇没算。 不单是她,在场的人都感同身受。 乱世的妖姬再次将魔手伸向他们,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血花夜 对齐柳叶眉的短发,淡绿色无袖旗袍,瓜子脸下用整只灰狐狸毛围巾裹着,一把红色结穗流苏香木雕花镂空扇,十二c三岁的少女,一身大人装扮走出家门。 八岁就登场唱戏,十二岁便担任大轴,技压全场,扮得又是老生,通身气派,脖子微微抬仰着,处处显露着见过世面的大家风范,若不是稚嫩的脸孔出卖她实际年纪,任何人来看都会以为这是个风华绝代的成年女子。 董一大打开车门,无须人搀扶,孟小冬自行上了车。 「伤口没问题吗?」 康慕河一身标准的西式宴会装,在孟小冬坐定后,询问她的伤势。 「皮外伤不碍事的。」 围巾遮住伤口,具体如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伤是昨天将她绑到卓文识家的白相人做的,为了逼她就范,用尖刀抵住脖子,划出指甲盖大小的伤口,敷了药,医生说不会留疤。 「要不留在家中休息,我一个人去也是可以的。」 卓文识花了大笔钱,说是要她为自己唱一夜的戏。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过夜!谁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孟小冬想也不想拒绝了。 文的不成就来武的,偏偏倒霉遇上康慕河一帮子人。 卓文识血被放干了钉在墙上,殷红色的大字把那些白相人吓得腿软。 没遇过这种事,也知道康慕河会一不做二不休,杀掉所有撞见他杀人的目击者。 康慕河超出孟小冬的想象,顺手救下她后,赏白相人一人一发子弹,让他们瘸着腿离开。 法租界虽然堪称无法地带,但没跟巡捕房打声招呼就干下大案,康慕河必然会遭受牢狱之灾。 为了报恩,孟小冬自己跑去巡捕房报案,说被人挟持,幸亏康慕河路过救了他,替他制造不在场的证明。 巡捕房找了康慕河来问话,正巧康慕河准备前往赴宴。 其实他不并在乎背负这条罪名,但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好,孟小冬自愿替他作证,他顺水推舟接受这份好意。 一报还一报算是扯平,孟小冬却向他讨要报酬,知道他要参加申报举办的餐会,反正康慕河也需要一个女伴,便以带她出席当作回报。 「这怎么成,你答应过我的。」 孟小冬将扇子往手心一靠,铿锵有力地说。 「妳胆子很大。」 在刀口上舔血的地痞流氓都吓得魂不附体,输给了女流之辈。 「因为艺高所以胆大。」 展现巾帼不让须眉的气魄,可惜康慕河一无所感。 「看来,我还是不够红火。」 被喻为京剧界的新星,初露头角就赢得行内行外无数好评,孟小冬的志得意满,让康慕河浇了盆冷水。 「我刚来上海滩没多久,没认识几个人,更别说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了。」 显而易见的敷衍,孟小冬没放在心上,脸皮是自己挣回来的,总有一天她的名号会如雷贯耳。 不骄不躁,没有半点矫揉做作,康慕河对这位小姑娘刮目相看。 到了餐会地点,做为东道主的史量才社长亲切招呼康慕河。 「这不是孟小冬小姐吗?大驾光临,敝报蓬筚生辉。」 一眼便认出孟小冬这颗耀眼的明日之星。 「您客气了,承蒙贵报抬爱撰文给予小冬鼓励,小冬在此谢过。」 屈膝行了礼,姿态优美地让史量才痴迷望着,不出意外他也是个戏迷。 「锡报说,孟小冬十二岁能唱谭派各调,亦天才也。评论界一致公认,小冬小姐在坤生中已有首屈一指之势,小冬小姐之才无须申报吹捧,名符其实。」 对孟小冬的报导如数家珍。 「康先生真人不露相啊,能以小冬小姐为伴,不知要羡煞多少旁人。」 孟小冬的来到拉近康慕河与史量才的距离,言语间都亲热了不少。 客人很多,史量才聊个几句就转往招待其他宾客。 「妳很出名?对不起,我看报很少看剧评区。」 康慕河终于正视这位梨园红星,实在是孟小冬的年纪太小。 「你不姓郎?」 没有因为扳回一城沾沾自喜,纠结在康慕河的真实姓名上。 「一言难尽,正式自我介绍,我姓康,康庄大道的康,慕名而来的慕,江河的河,目前在上海经营一家小小的洋行。」 不再把孟小冬当成小女孩看待。 「那他们为什么要叫你郎头?」 此狼非彼郎,孟小冬会错意。 不方便回答,康慕河保持缄默。 「开洋行?我还以为你是混帮派的。」 以头目称呼,十有八九是帮派中人,在上海滩名声最响的就是青帮。 「白相人会大摇大摆参加这种餐会吗?」 文化界聚会通常不会牵扯到黑帮人士。 「杜月笙你听说过吗?在上海滩每个地方他都很吃得开,他常来听我唱戏。」 想到那位年过三十,有着一对招风大耳,抱着花篮,装腔作势念着饶口韵白说:「孟大小姐,阿拉杜月笙这厢有礼了!」的滑稽模样,孟小冬又噗哧笑了。 杜月笙走后,师傅和父亲才松了一口气,告诉她这位杜先生在上海有多大的影响力,万万不能得罪。 「当然听过,只是迟迟未能得见,以后应该会见到面。」 在康慕河规划的蓝图里,杜月笙之流的黑帮大亨是不可少的一部分,只待时机成熟的那一天。 孟小冬的到来无疑让餐会增加一个美丽的亮点,冲着她,许多人主动来找康慕河攀谈,无论交换名片,或是相约下次聚会,都嘱咐康慕河务必带上孟小冬。 「说是要还妳人情,结果欠得更多了,」 送孟小冬返家时,康慕河自我调侃,这回他真见识到何谓名伶的光彩,受教了。 「知道就好,我等着你加倍奉还。」 说笑完,凝重地对康慕河说:「要不是你,我」 想到险些被龌龊恶心的卓文识蹂躏,孟小冬余悸犹存,终究是个不经人事的小女孩,事关清白,这份大恩她永生难忘。 「凑巧而已,当作妳我有缘。」 随口一句有缘,在孟小冬尚未萌芽的情种上注入一股暖水,缓缓生根。 「记得来大世界捧我的场,要送我花,红色的玫瑰。」 堂而皇之向康慕河提出要求。 「一位难求不是吗?」 「我会叫人送票给你。」 「戏我会去看,花就没办法了,会让人误会的。」 其实不会的,表小姐并不知道他的心意,远在伦敦的她也无从误会起。 「送我花的人可多了,不会有人误会的。」 孟小冬想岔了,但康慕河并不打算解释。 「不送就不送,记得要来,我等你。」 利落地下车,欢快地摇着手目送康慕河的车子离去。 回到洋行,员工在外头左右张望,见到康慕河,口急地话都说不清:「杜杜老板带人来拜访老板。」 杜月笙来了,说人人到。 「辛苦了,先下班吧,明天中午再来上班。」 打发员工走。 「就他吧,去召集弟兄们,该怎么做不用我吩咐了。」 本来想慢慢挑选,杜月笙自己撞上来,那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康慕河相信这份契机,张手就要捉住。 一个人进了洋行,拱手向被属下簇拥的杜月笙行礼。 「久闻杜老板大名,如今得见,果然丰标不凡。」 一身黑色短衫的杜月笙回以平礼,谦和地拿起搁在办公桌上一篮梨子:「不请自来,略备薄礼,望请笑纳。」 草莽的脸,却是儒雅的做派,一点也不像带领一帮汉子四处砍杀,抢夺鸦片地盘的黑帮头子。 康慕河恭敬收下,放回桌上。 「不知杜老板深夜前来有何见教?」 等杜月笙入座后,康慕河才坐到自己位置上。 「我手下几个不长眼的小赤佬吃了熊心豹子胆,冒犯了孟小姐,幸亏郎先生及时救援,孟小姐才得以全身而退,杜某除了谢谢郎先生外,特地来请罪。」 孟小冬向杜月笙告状。 「好说,另外小姓康,在好友经营的广告社巧遇孟小姐,阴错阳差误报姓名,并非存心欺瞒。」 能找到这里来,想来杜月笙派人到了静山广告社找人。 「听孟小姐说,康先生手下有不少能人悍将,不知康先生师承哪位前辈?恕杜某孤陋寡闻,未曾听闻过江湖上有什么郎字辈。」 探底来了。 「误会了,我无帮无派,一个小生意人罢了。」 交浅言深是为人处事的大忌,杜月笙这个人能用,不能交往。 「康先生不愿说,杜某也不勉强,做为赔礼,我已经让那几个小赤佬去巡捕房认罪,卓文识的案子就当作是他们干的,不会牵扯到康先生。」 凭杜月笙与巡捕房探长黄金荣的关系,一句闲话,这事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不会再有变数。 「我的私事哪好麻烦杜先生呢。」 看上去是除去了后患,把柄却牢牢被杜月笙捉住。 「卓文识该死,孟小姐也是他能觊觎的吗?康先生下手的快,落到我手里,我把他的皮当梨子削。」 心目中的仙女差点遭到亵渎,杜月笙的愤怒有如冲天山火。 「人死了,孟小姐也没事,杜先生何须跟这种人渣置气。」 不信杜月笙会单纯来告知这个消息。 「康先生或许不知道卓文识是黄老板的门生,即便他该死,也该由黄老板发落,康先生私设香堂将人给杀了,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在上海滩想更上一层楼就得攀上黄金荣,卓文识投到黄金荣门下后,有了靠山,才越来越张狂,被他侵占的洋车里就有一部送给黄金荣的夫人。 「有话杜先生明说就是,何必打哑谜呢?」 弯来绕去,不是康慕河的风格。 「快人快语才是侠义本色。」 杜月笙起身伸出手:「杜某想与康先生交个朋友,黄老板那里由我一力承担,康先生大可安枕无忧,上海滩遍地是黄金,以后大家携手合作,一起发财。」 甜枣与大棒,不管哪个先哪个后都是同样的御人招数。 充满算计,远不如段二少的待人以诚。 「我不跟卖鸦片的人作朋友。」 有如楚河汉界壁垒分明。 「生活所逼,康先生不妨去问问贩夫走卒对杜某人的看法。」 对民间声望杜月笙十分有信心。 「你接济他们,让他们继续抽大烟,去你的赌档赌,没钱抽跟赌,再将房子c妻女全卖给你,真是侠义心肠。」 「我从没逼迫他们。」 杜月笙为自己申辩。 「有些事就算是百般无奈也不能做。」 康慕河不能容忍鸦片存在。 「敬酒不吃你吃罚酒。」 杜月笙再会做人,也掩盖不了,围绕他身边的人尽是一群无所事事,作恶多端的恶霸。 打着杜月笙的牌子在上海滩为非作歹的人,还有少的吗? 这些人身上的罪孽全要算在杜月笙的头上。 康慕河信手拉开抽屉取出一把枪,搁在桌面上。 「你一个人一把枪能打几个人?」 有资格护卫杜月笙的人,全是见过血的狠角色,其中不乏当过兵的。 「足够把你们全打成马蜂窝。」 董一大带着弟兄们进来了,手上的布朗宁全自动步枪,能当轻机枪使用,一分钟最大击发数直逼四百五十发,笨重的大家伙,在魁梧的董一大手中轻巧像支手枪。 连政府军都很少配备的先进武器,和一群懂得使用它的军人出现在洋行里,杜月笙再不知道康慕河是根他啃不了的硬骨头,这些年他就白混了。 「有话好好说,和气生财,康先生有什么需要杜某做的,闲话一句,杜某绝无二话。」 都说杜月笙机灵懂得权变,这句话一点不假。 「杜先生请过来这边,我们私下谈一谈。」 杜月笙放下身段,康慕河也回以客气。 事有转机,杜月笙拉起长衫衣摆大步向前,忍一时气,来日方长,终会找到康慕河的软肋,他不可能永远带着兵出门,只要上街,遍布上海各阶层,成千上万的帮众就能置他于死地。 「这边请。」 康慕河没和杜月笙对话,而是请他与自己并肩站着。 「可以了。」 就定位后,让董一大做他该做的事。 「他奶奶的,白相人是吧,老子专杀流氓混混。」 杜月笙的手下被喝令站在墙前,董一大独自扣下扳机,子弹如狂风暴雨扫荡,枪口指向之处,血肉喷飞,八个保镖浑身弹孔,到死之前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惨死。 就一个人一把枪,完全主宰他们的性命,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狼头,全摆平了,美国货真是好用。」 几秒间生死立判。 「你」 杜月笙不是没见过狠人,康慕河的狠是那么平淡无味,眼睛里不见一丝波动,彷佛他杀的不是人是鸡鸭猪狗。 「至少杀过三个人才配跟在杜先生左右,一报还一报,就死这一次算是便宜他们了。」 对几个黑帮大佬,康慕河都做过调查,杜月笙可不是靠逢迎拍马闯出名堂,他养了一大批亡命之徒为他拼杀。 「不跟杜先生作朋友,不代表我不跟杜先生做买卖,这次先让杜先生看看我的实力,你要是有兴趣我们慢慢再来谈,既然你这么大的本事,这几条人命顺手替我抹平了吧,尸体我会处理的。」 要杜月笙为他所用,不容拒绝。 「若是杜先生不服气,尽管放马过来,我和弟兄们随时候教,记住,把你的徒子徒孙全带来。」 虎狼连解散了,一整连的装备都在康慕河手中。 在杜月笙错愕的目光中,康慕河好心为他释疑。 「子弹搁着不用,会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填缺 深夜,大规模维安警力进驻医院,螓螓病房所在的楼层遭到封锁管制。 朱夫人以丈夫的名义动用特权,在医院全力配合下,带着朱瑞德搭上独立电梯,秘密进入病房探视。 「瞧这小模样可人的,儿子你的眼光不错。」 沉睡中的螓螓有种恬静的古典美感,以贞洁娴静为标准来挑选媳妇的朱母一看就中意。 「身体是个问题,医生怎么说,不是有什么大毛病吧?如果是打从娘胎带来的可不行,会遗传的。」 想到未来的孙子,朱母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说到哪去了,她是项东的女朋友,要操心也是他们家去操心,妳别瞎起哄。」 不耐烦要母亲别想太多。 「不操心,你这么晚来看她干嘛?还把我给拖上。」 朱母抱怨,却喜见儿子愿意好言求她帮忙,他们母子终于不用一见面就像仇人似地吵个不停,而这都是静静躺在床上,有如睡美人安眠的镇国圣女的功劳。 对朱母来说,儿子比国家更重要,镇住儿子让他能安分听话,这位师小姐当得起镇国圣女四个字,所以一听到传言,朱母就想见一见她了。 儿子肯主动带自己来,不也表示他有这个意思吗? 男未婚c女未嫁,谁都有权利追求心仪的对象。 儿子是比不上项东,但朱家的未来性更高,项东太婆活不了多久。 人走茶凉,少了党国元老护持,项东家不会再有以往的荣景,而等项东立起来独当一面,少说要二十年的时间,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总得来说,他们家瑞德还是很有竞争力的,尤其是有她当帮手。 「再啰唆,我这就走,以后都不回家了。」 这是以前朱瑞德的杀手锏屡试不爽。 「说两句都不行,好,都听你的行不行。」 想着丈夫的话,朱母耐心地不去触怒儿子。 「妳先出去等着,五分钟后我们就回去,记得今晚是妳一个人好奇过来看师小姐,我压根没来过。」 隐藏自己存在。 「儿子别那么傻,喜欢的女人千万不能让,项东又不是你的亲哥哥,再难也要挣上一挣,我们朱家不怕他们。」 知道儿子会反感,朱母说完就走。 昏暗灯光中,朱瑞德凝视螓螓的脸,整整五分钟动也不动,彷佛要将时间强制静止在这一刻。 「妳要赶快醒过来。」 收回差点就碰触到螓螓脸颊的手,黯然走出病房,没有看表,说五分钟就五分钟,一秒不差。 早上十点二十七分,螓螓苏醒。 由项东亲自接来的母亲,微笑抱住心爱的女儿。 「醒了就好,安心休养几天,学校那边项东替妳打点妥当了,你随教授到北京参加学术研讨会,算做公假,不会影响出席数。」 捉着母亲后背,螓螓内疚地说着:「说好不会再让妳操心的。」 母女相依为命后,螓螓从没出过一天乱子的纪录终止了。 「不让爸妈操心的不是孩子,是怪物了,替妳操心是妈的本分也是幸福,事情发生就发生,妳平安最要紧,躺下,等等医生会替妳安排全身健康检查。」 做为专业护理人员,要见到确切的诊断证明,螓螓母亲才会放心。 「到妈的医院做吧,做完直接回家,我想家了。」 眷恋母亲和家的温暖。 「我妈的医院哪能跟这里比,检查还是要用最先进的医疗仪器做,听话,做完我们一起回家。」 感觉到女儿的不安,母亲极力安抚。 母女聊了一会儿,才让项东c乐乐他们进来探视。 螓螓的母亲在,两个人说话拿捏着分寸,避免触及前世话题。 但该来的逃不过,利用螓螓做检查的时间,螓螓母亲将两人叫到面前。 「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再这样胡闹下去,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同意螓螓跟他交往,螓螓不会接受我不喜欢的人,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康慕河要出现早出现了,他出现我也不会准许螓螓接近他,从今天起当作他死了,戏拍了就了拍了,网站给我撤下来,不然以后别到我家来。」 最后通牒主要针对项东。 「阿姨的话我举双手赞成。」 乐乐附和,不至于咒康慕河死,但他滚得越远越好。 「是我疏忽了。」 一厢情愿的下场是害螓螓受苦,是该检讨悔改了。 「电视剧上文件就撤。」 网站上标明电视剧播出日就是截止日。 「阿姨还是觉得不妥的话,我马上叫工程师关掉网站。」 一切以螓螓母亲意思为准。 略略思考,螓螓母亲打消本来的主意:「这一世我是你们的长辈,其实你们活得都比我久,走过的路比我艰辛百倍,人生历练不是我能比拟,但当局者迷,尤其是项东你,知不知道你着魔了?陷得太深,会错过眼前的幸福,说句心里话,你比不上乐乐,他比你更像个男人。」 在乐乐母亲的天平上,项东的份量一直比乐乐重,经过这次事件开始往乐乐方向倾倒。 「最后说一次,当康慕河死了,他不会来找螓螓,日子该怎么过继续过,有我在,翻不了天。」 提前宣判康慕河出局。 「就这么说定了,不用跟螓螓说。」 以女儿保护者身份定调。 做完一系列检查,用过饭,睡完一觉后,太婆来医院看螓螓。 拉拢未来亲家母,太婆不遗余力,倚老卖老,让螓螓母亲推她出去走走,两人说说体己话。 母亲一走,螓螓就拉着乐乐说话。 「我想起了一些事。」 记忆被释放了。 「不用勉强,顺其自然吧。」 项东痛定思痛,及时改过。 「说来听听。」 经历记忆被强制唤醒的过程,那种脑子塞饱的往事,不吐不快的感觉,乐乐懂得。 「在伦敦的那场火,是徐志摩点的,但徽因学姐一走,他就将火给灭了,会再着起来纯粹是意外。」 以烈火焚身来证明对林徽因的爱是场闹剧,在爱里的徐志摩痴狂,却不疯狂,酿成大祸是大家始料未及,螓螓曾目睹真相,但忘了。 竟是想起无关自己的事,项东和乐乐宽心却也有些哭笑不得。 「等叶筱巧来妳自己跟她说,她不就是被那场大火吓得,没法取回完整的回忆吗?」 心结打开,说不定叶筱巧就能成为完全的林徽因,而不是由螓螓和乐乐替她补足遗漏的部分。 「我还想起了小冬对我说的话,她说,她这辈子没羡慕过任何人,福芝芳除了是梅兰芳的夫人外,她有什么?我也不羡慕妳,我比妳年轻,才貌双全,在外头一呼万应,不像妳干巴巴地守着一个家,一个男人,枉费大好青春,充其量只是有点眼红,因为他」 不自觉将手贴在心脏的正上方:「他就是康慕河吧。」 彷佛胸口里的几根骨头下,有一块血肉被人挖开了。 残缺让她意识到康慕河的存在,彷佛之前的生命她是依靠人工心脏在过活,跳动是虚假的,人生也不真实了。 「是,洒脱的爱,果敢的恨,这样的孟小冬,妳是她唯一眼红却不羡慕的人,因为康慕河。」 到了面对的时候,项东告诉她答案, 「居然是因为他啊。」 只是听到名字,空缺的地方就有热流注入,不能代替血肉,很快又会流失,但短暂的温热却能让她不再那么怅然若失。 「原来我忘了这么重要的人。」 想起的事就这两件,螓螓有些遗憾。 「就只有他吗,我怎么觉得还不止?」 缺漏的拼图是一片以上,螓螓很肯定。 「等他来再问他吧,他一定会来的对吧?」 再不是得过且过,可有可无的心态。 见两人为难的样子,螓螓笑说:「想也知道我妈跟你们说了什么,瞒着她偷偷做不就得了,虽然迟了一点,我也该进入叛逆期了。」 狡黠地像个青春期少女,奋不顾身要作自己深信不疑的事。 「不准阻止我,你起的头你要负责收尾。」 堵住项东的嘴。 「结拜的时候我们三个人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互相帮忙,姊妹的决定你都支持不了,好意思说要当我老公。」 仗着自己在项东和乐乐心目中的地位,拉两人入伙。 「究竟我有多爱康慕河目前我仍不得而知,但我确定前世我是爱你的,这辈子要跟谁在一起,让我自己决定。」 那句爱你,让项东泪湿了双眼。 「太不公平了,我一点好处都没得到。」 乐乐不乐意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螓螓拉下她的脖子,主动献吻,嘴对嘴,含着又半咬。 「我这辈子的初吻,够了吗?」 不拖不欠,不落埋怨。 乐乐意犹未尽,又要去抱螓螓。 「跟我出去,我们再打一场。」 项东拉住乐乐这头发情的野兽。 「有病啊,你又打不过我?」 沉浸在喜悦中,她想要好好回味,而不是被一个臭男人纠缠。 「打不过也要打。」 项东动了肝火。 「我也一起上,两个人打你一个,我就不信打不到你这死人妖。」 巴大得从台湾回来了,二少要打的人,天皇老子他也照上,而且不是光说不练,说上就上。 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你不能阻止蜂儿飞向花 一颗饱满,发着无数尖刺的黄褐色栗球,在成熟的一瞬间从枝桠掉落。 咚咚咚,打到地上又滚动了几圈后,栗子从裂口里直接蹦出来了。 一只红色,身躯圆胖不输仓鼠的小松鼠,像箭一样跑了过来,左看看c右看看,确定没有猎食者在附近,才如获至宝抱住栗子。 「松鼠阿松鼠你听我说,任何人都不能阻止蜂儿飞向花,生命对美的追求是天性,没了天性与死何异。你奋而忘我扑向这颗栗子,无畏上头的尖刺,为了所爱,你是披荆斩棘的勇者,我钦佩你,歌咏你,区区鼠辈都能做到,我徐志摩必不落于鼠后,他把我绑在这,因为他怕,没有不被风儿吹动的云,呼呼呼,终究我会吹开少女的心房,让她看见我赤诚的爱。」 红色松鼠仰起头看着吊在栗子树上的男人,鼓起腮帮子,爪子一松,栗子也不要了,逃命似地飞奔,直到躲进树洞里,离得远远地,怒视男人,小嘴快速呶动像是在咒骂,要他闭上嘴。 「鸭子啊鸭子你听我说」 没了松鼠,徐志摩寻找下一个倾诉对象,百折不挠。 「他就这个样,没存什么坏心眼,说患了失心疯也不是,就是喜欢上了一样东西,着魔似地非要亲近不可,庄小姐这般姿容,我一个妇道人家看了都喜爱,何况是他呢!他啊,现在满脑子都是徽因小姐,不会对庄小姐有其他心思,他来这之前,还跟我说徽因小姐有多美多美,不像我这个乡下土包子。」 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嘴唇好似西方人厚且大,轮廓线条粗硬,和林徽因纤瘦柔美全然是两类人的张幼仪,好言地想说服段二少放丈夫自由。 堂堂一个大男人被人挂在栗子树上有失颜面,何况那是她父亲口口声声要视他为天的丈夫,好在这里是英国不是中国,不然她真没脸去见公婆了。 眼睁睁看着丈夫追逐着一个又一个女人,又被嫌弃,委屈到不行,还得低声下气为了丈夫求人,螓螓实在看不下去。 「徐先生也没对我怎样,发乎情止于礼,我没觉得被冒犯,你就让哈巴儿放了他,别忘了,这里是英国,私行拘禁人是犯法的。」 徐志摩追到家里来,握着她的手一阵赞美,她还没从受宠若惊状态下脱离,表哥先下令哈巴儿将人捆了起来吊树上去了,又派人通知张幼仪来个兴师问罪。 「来英国之后,这是我最想回国的一次。」 徐志摩该庆幸这里不是中国,要是在中国,徐家就该准备丧事了。 段二少处事圆滑,很少这么不给情面,宝贝疙瘩的手被人给紧捉着不放,他无法保持理智。 感受到杀气,张幼仪脸吓得发青,这怒气不该由她承受,螓螓晚着她的手臂,小脸一扳: 「你一个大爷们跟女人发什么脾气,要撒气找爷们撒去。」 没发现自己说错话。 「就等妳这句话。」 顾忌着螓螓,才对徐志摩小惩大诫,既然螓螓放行,他正好大展拳脚,英国又如何?让一个人无声无息消失的方法太多了。 「庄小姐,求求你帮个忙,他是我的丈夫啊。」 张幼仪反捉住螓螓的手,要她快点拦下段二少,张家是上海宝山巨富,往来非富则贵,岂能不知军阀的处事作风,虽然不知道段二少的来历,但住在豪宅,聘得起外国管家,备有女仆长,手下有副官可使唤,做事雷厉风行,来历绝对不简单,十有八九是军阀之后,又姓段,光想她就头皮发麻。 「表哥」 螓螓张开手臂挡在前方,不让段二少再往前一步。 「你非要在外人眼前下我的面子吗?」 说了重话,倔强的小脸出现怒容。 连一点哀伤也舍不得,怎能让螓螓发怒,段二少深呼吸了一口气,对张幼仪说:「告诉妳丈夫,管好他自己,他想爱谁我管不着,但螓螓不是他能碰的,以后见到螓螓给我绕着走,我不想在这宅子一百步距离内看见他,这次吊着,下次断腿,屡劝不听我替妳阉了他,看他还怎么见一个爱一个?」 段二少说的就是即将做的,这件事就交给哈巴儿了,哈巴儿说他阉过猪,过几天就让歌顿弄一套刀具来。 「表哥不是说笑的,我庶堂弟有一次抽大烟抽到神智不清,抱着我的腿猛亲,表哥把人捉到军队里,绑在桩上,一炮给轰没了。」 那时她才十一岁,庶堂弟就这么没了,叔叔不敢替儿子发丧,人大半截不见了,入殓都没个全尸。 「我这就去跟他说。」 光看段二少那张久居人上,满是杀伐气息的脸,张幼仪信到不能再信了,却没有把握丈夫会听。 美丽的人事物对丈夫说像是篝火,明知会烧得体无完肤,他仍会不顾一切扑上去。 一个小时后,张幼仪心力交瘁地回来了。 「他不肯,说俗人才计较肉体上的交缠,他的爱附在灵魂上了,不死不灭,要不你答应他一件事,要不他自宫在庄小姐面前,让他的血滋养庄小姐这朵瑰美的花儿。」 反过来威胁段二少。 「无耻。」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段二少遇到对手了。 「说。」 段二少屈服了,疯子不能以常理对待。 「他说要当面跟你说。」 六天后晚上,横跨剑河河面,位于王后学院内的数学桥,三位体格健美,衣着高尚的金发男士,刚用完晚餐,喝了点酒,高谈阔论谈起战后英国复兴,说完国家大事聊到女人身上,下了赌注看谁能追求到他们王后学院的院花。 为首的男人,掏出刻有家族徽章的纯银烟盒,大方将经过国王乔治六世认证的555牌卷烟跟同伴分享。 同伴掏出k金的i打火机替这位慷慨,和他们同年纪却已经有着男爵爵位的同学点烟。 一个c两个c三个火光在暗夜的桥墩上微微燃烧,白色烟气袅袅升起,三个人享受着吞云吐雾的放松感,缓缓走向桥中央。 第四个火光闪现,男爵被吸引移动视线,原来是河上有一艘船停泊,船上的人也在抽着烟。 夜色昏暗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见烟头的红光忽明忽暗。 突然间,两个男人从桥的另一头奔驰而来,像是捉小鸡似地,一人一个把男爵同伴扛起扔下了水。 噗通c噗通,同伴掉落在那艘船的左右,溅起大片的水花。 男爵着急地将头探出桥,察看同伴的安危,撑篙抽烟的男人,嘴上咬着烟,因为兴奋烟头火红越烧越炙,他拿着篙去戳在河里挣扎的两个男人, 「鲁尼c贝克汉你们没事吧?」 知道中了别人的埋伏,男爵喊了一声后,随即展开防卫姿势,他是学校击剑c射箭冠军,学过格斗术,有自信能对付两个毛贼。 「我是威廉男爵,乔治国王是我舅舅。」 先声夺人,拿出爵位与现任英国君王吓唬来人。 回应他的是一记精准无比劈在后颈的手刀,和一口麻布袋。 装着威廉男爵的麻布袋被哈巴儿扛在肩上,快速离开数学桥,段二少信步往王后学院走去,就像个在夜间散步的普通剑桥学子。 船上撑篙的男人,将手上的烟弹到河里,丢下落水的两个人,熟练地摆动篙,驱动船远离数学桥。 嘴里咏诵着: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河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河好像不太合适,改成海好了,不然被威廉发现了,回头找我算账就糟了。」 经过灯光处,撑篙的男人露出了脸,正是徐志摩。 「打我c污辱我都无所谓,不准我示爱,我的爱火是你浇得灭的吗?英国人,男爵了不起啊,你能阻止蜂儿飞向花,不能阻止我徐志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适合斧头的男人 戏还没开锣,大世界娱乐城座无虚席,从孟小冬搭班黄金荣所兴办的共舞台后,意味着孟小冬正式得到上海大亨认可,入了高层阶级的眼,成了道地道地的角儿,而她今年才十三岁。 刚进后台,才坐定,趾高气昂的班主像个狗腿子似地,黏腻地喊了声:「孟老板您来了。」 亲自送上开嗓的茶水,介绍送进后台的花篮:「黄老板c杜老板一早就派人送了花来。」 进共舞台是杜月笙牵的线,众所皆知杜月笙欣赏孟小冬,班主自然会联想两人之间有暧昧情事,刻意强调杜月笙送来的花有大多美。 这不是杜月笙头一次送自己花了,黄金荣独爱共舞台头牌红角露兰春,送花篮不过虚应故事,孟小冬都没放在心上,直看着搁在一旁红艳似火的玫瑰花篮。 康慕河给她的印象是说一不二,不木讷却也不是重视情趣的人,若是对她有意思,就会在她和堂姐到静山广告社拍照时出现,他没来,意味着自己没能入他的眼,既然如此更不会送花。 「那篮玫瑰是谁送的?」 姑且一问,孟小冬默默祈祷班主会说出她期待的名字。 「一个擦鞋童送来的,说是一个刀疤大汉给了他一块钱,好像姓郎还是姓康,擦鞋童自己也没听清。」 「把花拿过来我看看。」 装作漫不经心,七上八下等待班主将花送来。 略略翻找没看见属名,却无损心中的甜蜜滋味。 刀疤大汉必然就是康慕河的司机,犹豫用康慕河的外号或是本名送,才会语焉不详,司机看就是个大老粗,哪会细心记得康慕河的吩咐。 「倒也别致,先搁这吧,等下戏后再送到我家去,昨儿我堂姐才吵着要用玫瑰花插瓶呢。」 手一拨将杜月笙的花篮推到旁边去,指着妆台中央说。 成了角儿,威仪更盛以往,班主竟被一个十三岁的女娃儿镇住了,顺从将花篮放好,弯腰哈躬地退下。 孟小冬笑开了眼睛,上妆时,视线就没从花上移开过。 夜戏即将开锣,观众陆续进场,康慕河拿着郎静山转交的戏票来到特等座,见到座位上坐了人,康慕河客气地询问:「对不住,这好像是我的座位。」 戴着圆框眼镜,平头,蓄着修得齐整无比的八字胡的中年男人,缓缓转过头来。 「应该不会吧。」 男人拿出票根递到康慕河面前。 「看来是卖重了,先坐先得,你接着坐,我自己看着办。」 票号没错,显然是卖票的人没注意,将一票双卖,八成是孟小冬没知会一声就拿了票走。 「多谢啦。」 男人爽快地道了声谢,继续嗑瓜子等着看戏。 康慕河退到后头站着,心想,等孟小冬上台,无论她有没有看见自己,履行完承诺他就能走人。 锣鼓声响,哄堂鼓掌叫好声过后,戏正式开演,今晚重头戏是四郎探母,由孟小冬担任大轴,孟小冬一上场欢呼声震耳欲聋。 孟小冬往台下一瞧,见坐着的人不是康慕河,目光便在观众席上游移,康慕河暗暗挥了挥手,与孟小冬打了个照面,却也因为这样不好就此离场,因为孟小冬悄悄地用口型说了句等我,他有点后悔戴上眼镜了,不然就可以用没看见当借口。 看着全场的观众为了孟小冬如痴如醉,拍红了手掌,情动处泪泣当场久久不能自己,等戏落幕,叫着孟老板的喊声和掌声持续了整整十分钟仍不见消停,康慕河对名伶的魅力与认识又再上了层楼。 人到了,糊里胡涂看完整场戏,跑堂的送来一张纸条,孟小冬约了他在大世界附近的馄饨摊吃夜宵。 一走出大世界,康慕河就把纸条给了等在外头的董一大。 从和杜月笙撕破脸后,康慕河走到哪都带着一大帮人,明面上董一大带着三c四个人随行,身上只有手枪和短刀,其他人暗地埋伏,杜月笙胆敢派人来,藏在车里的重家伙随时能扫射,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老萧的馄饨摊不远啊,过两个路口转个弯就到了,他们家的馄饨挺不错。」 「派几个人过去蹲个点,免得被杀个措手不及。」 杜月笙是孟小冬的死忠支持者,和孟小冬在一块,按理杜月笙不会有大动作,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孟小冬是个人才,假以时日红遍中国也不会令人意外,因为他而提前殒落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狼头要去赴约?」 董一大窃喜,自作主张送的花篮起了效果,若能撮合这一对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段二少将虎狼连扔给了康慕河,他一个人扛起百余人的责任,无私将财物分发给所有人,多出来的钱全交给段公。 收容他们几个人时,除了那家洋行,身上的钱不到一百大洋,董一大都比他有钱的多。 落脚上海后,埋首在奠定基业,不喝酒,不找女人,血气方刚的年纪,兄弟们怕他憋出病,却又不敢找他去烟花之地放松。 瞎子都看得出来,孟小冬这个正正经经,又是名声响当当的角儿,对他们狼头动了心,自古美人爱英雄,虽然目前狼头名声不显,一旦他图谋的大计完成,必然不会输给段二少,配得起孟小冬。 「没看上头写了不见不散,我们这位孟老板胆子大,心气高,我若是不去,她真会等到天荒地老。」 离开熟悉的京城,在上海滩,撇看董一大他们,就属郎静山c孟小冬和自己有话说,当作交个朋友,顺便偿还人情债并无不可。 「好勒,我办事你放心。」 董一大招手让弟兄过来,附耳交代了几句,过了十分钟才和康慕河各自上了一辆黄包车。 到了馄饨摊,三张简陋桌子,有两张坐着自己人,剩下一张坐着不知该算是熟还是生面孔。 「这么巧又是你。」 在戏院里八字胡中年男人也坐在馄饨摊子上吃夜宵。 「不会这么刚好,这位置又是你的吧?」 中年男人戏谑地说。 「还真的是,又卖重了,老规矩,先到先得,我隔壁坐去。」 使个眼色,就能空出桌子,康慕河没有非坐中年男人的座位不可,欣喜接受了这个巧合。 「不嫌弃的话,咱们一块坐,一碗馄饨我王亚樵还请得起。」 中年男人同样珍惜这缘分,起身请康慕河入座。 「我还在等一个朋友。」 不知道孟小冬介不介意,康慕河不敢替她作主,纵然会给王亚樵一个天大的惊喜。 「一起来,老萧待会儿这桌全算我的。」 不让康慕河推辞,拉着他坐下,董一大识趣往隔壁桌坐去。 「副会长的朋友就是我老萧的朋友,几碗馄饨而已,不收你们的钱。」 知道推却不了,康慕河只好坐下。 扼要介绍自己,康慕河询问王亚樵的背景:「别听老萧吹的,自个老乡赏脸罢了,我和几个朋友组了个安徽旅沪同乡会,出门在外大家互相帮忙有个照应。」 聊没几句,一辆黄包车慢慢接近,等孟小冬从车子走下,董一大他们才放松戒备。 孟小冬一身男装,没把自己当成大明星,不管康慕河身边有不认识的陌生人,用衣袖擦了擦椅子笑嘻嘻坐定。 「等很久了吗?班主啰哩八唆地,我差点脱不了身。」 「不用等我,这里的汤头特别鲜,用了大把黄豆芽和鸡骨一块熬,菜肉馅比例刚刚好。」 掉头冲着老萧说:「这边两碗馄饨,一碗多蛋皮多榨菜。」 回头才看见,张大嘴巴,嘴巴前有一汤匙馄饨的王亚樵。 「你朋友啊?之前没见过。」 孟小冬朝董一大那桌挥了挥手,董一大代表弟兄们说了句:「孟小姐好。」 「想不到我王亚樵竟有幸和孟老板同桌共食。」 王亚樵放下汤匙,将手擦干净才伸出去。 「就是你坐了我给他的座位。」 孟小冬这时才认出王亚樵。 彷佛撞破康慕河和孟小冬的情事,王亚樵嘻嘻地笑。 「坏了牛郎织女爱相会,王某罪过啊罪过。」 彻底误会到底。 「所以这顿馄饨归你请。」 孟小冬竟认了。 「还用说嘛,王某认罚,老萧今天所有吃的喝的全算我的,几桌子的人你不准不收钱。」 没有几分来历能获得孟小冬的青睐,上海滩不知道有多少人把孟小冬当作杜月笙未来的姨太太,康慕河敢大摇大摆跟孟小冬约会,身边又有这么多随从,龙非池中物。 老萧应了声是,催着儿子下馄饨,一碗一碗热腾腾加了份量的馄饨汤上了桌,大伙融洽吃着,丝毫没有如临大敌的气氛。 「老板装一碗馄饨。」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端着一个大空碗来买馄饨。 「先做给他,我们不急。」 方便老萧做生意,董一大礼让年轻人。 一大碗装满,给了钱,年轻人却往康慕河那桌走去。 设想过杜月笙会调齐人马杀过来,或是聘请杀手刺杀狼头,没想到会是个莽撞的年轻人,因此反应慢了半秒。 让年轻人有时间将手上的热汤泼出去。 在他们拔枪时,康慕河将孟小冬拉到自己怀中,准备用背去承接滚热的汤水,却听到年轻人抽出短刀大喊:「王亚樵这就是你多管闲事的下场。」 年轻人要杀的人不是康慕河,而是王亚樵,汤水也是冲着王亚樵去。 董一大那头六c七个人握着枪不知该不该射击,等康慕河搞清楚状况,王亚樵人往后仰,椅子一倾,单脚钩住桌底,从容闪过热汤袭击,借势身子弹回时,拉开衣襟,握住挂在腰际的斧头,原地跳上椅子,一个前踹,把年轻人踹向馄饨摊,年轻人才要再起,王亚樵已经赶到他面前,像是火钳子扣住年轻人的手腕,斧头劈落,手掌连着腕从手臂分离,掉进滚烫的汤锅里。 年轻人痛叫的时间很短,因为下一斧水平砍在他的喉节上,斧身陷进了半个脖子之深才卡住,血像是喷泉般地飞溅,断手在汤里载浮载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一对一 检查报告很快地做出,经过跨科室的医生联合评估判断,螓螓身体状况十分健康,没有大碍,休克是突发性并非原始机能有什么问题。 原本检查的内容并不包含妇科部分,因为朱瑞德带了国内妇科权威来,不好让她无功而返,原本想排入一些类似抹片检查的项目,发现螓螓仍是完壁之身,因此作罢。 这份报告在无人得知的状况下,被拷贝一份送到朱母手上,朱母和丈夫大夸螓螓是难得一件洁身自爱的好女孩,询问丈夫会不会碍于项东太婆情面,反对儿子追求螓螓。 「身世清白,孝顺优秀,又管得住妳儿子,这种女孩妳以为好找?妳看着办,出事我会摆平。」 朱父是出了名的鹰派,行事作风强硬。 「我想让瑞德跟师小姐多亲近,你在苏州帮瑞德安排个工作。」 朱母早有了想法。 「他肯乖乖去吗?」 职位事小,但儿子从不肯安分上班。 「相信我这次不一样,我生的儿子我知道。」 而连自己有几颗蛀牙都被人家摸清楚的螓螓,一无所知搭上飞回苏州的班机。 「从那晚之后,徐志摩见到我就叫嫂子,眼里只有无穷的敬意,那种狗见到骨头直流口水的样子消失无踪,变成目不斜视的正人君子了,非要认二少当大哥。」 螓螓对母亲说回忆里的趣事。 「所以说结婚前要张大眼,摊上这种男人一辈子都毁了,张幼仪也傻,你爸要是敢当着我的面跟别的女人谈情说爱,我一定给他打一针麻醉药,弄上手术台切成十八段。」 母亲的反应很正常,张幼仪若是晚生个几十年,应该不会再忍气吞声,但也说不定,螓螓记忆里的张幼仪对徐志摩的爱是那么地深,像是一个大坑,足以容纳装填丈夫所有的不是。 「小摩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任性,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哭闹不休,偏偏才气纵横,生得一副惹人疼爱的好相貌,被溺爱惯了,眼里只有自己,分不清是非好歹。 「天真浪漫男人最嫁不得了,一句我要去追逐梦想,抛妻弃子头都不回的。」 对女儿进行机会教育。 「知道了,我以后结婚对象一定给妈掌眼,妈说不行,我绝对不嫁。」 这剩这么一个亲人了,为了男人搞得母女失和,螓螓不会做的。 「这才是我的好女儿。」 达到目的,螓螓母亲见好就收,总觉得女儿这次醒来有些不同,问她是不是想起了康慕河?她只说和以前一样,只闻其名,不记得其人。 莫名的担忧无处排解,只能不停灌输女儿,绝不能爱上让人迷失自我的男人。 「小摩也不是一无是处,像是被哈巴儿用布袋运走的威廉男爵,就因为看不惯小摩写情诗送给他们学院的院花,当众打他,羞辱他,逼他从胯下爬过,小摩硬是不肯,保住中国人的风骨,而且隔天继续送,送一首变成两首,说死了也会到院花床边低语。」 知母莫若女,螓螓当然明白母亲在担心什么,暗暗说了声抱歉,又将话题拉回到徐志摩身上。 「徐志摩是个变态吧。」 光听就让螓螓母亲一阵发冷,跟空姐要了一张毛毯。 「缺少狂热就不会是个好诗人。」 回首百年身,对过去的事和故人难免多了些宽容。 「康慕河不会也写过诗给妳吧?」 不经易地刺探。 「天晓得,即便有,我也不记得了。」 或许有一天妈知道真相后,会后悔生了一个聪明,反应敏锐的女儿吧? 康慕河不会写诗,也没写过诗给自己,纵然不记得,但从醒来后,正式意识到康慕河的存在那一刻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第六感开始在心里滋生,不需要事实做为左证,关于康慕河的事她能很笃定感觉到有或没有。 而既然这份笃定产生的来源是因为孟小冬的一句话,只要找回孟小冬,水落石出的机率就很大。 商量过后,几个人决定如法炮制,为了不惊动母亲,让至今未曾在母亲露面的朱瑞德出面筹拍一部孟小冬传的电影,反正他为了追求女明星,砸钱捧人也不是第一天了。 螓螓记忆里多的是可能连孟小冬后人都不知道的私密事,只要孟小冬投胎转了世,她就有自信将人揪出来。 搜寻过数据,在1947年最后一场公演后,孟小冬宣布从此封喉不唱,当年她才三十九岁正当能唱之年。 那时候的庄凌韵已过世多年,但螓螓记得孟小冬说过她一生最爱的就是唱戏,她要唱到不能唱为止,无论她是为了什么不再登台,相信她心中一定有遗憾。 虽然京剧已经没落,依她的嗓子唱什么不会红。 别看她是唱老生的,唱起小旦也毫不逊色,她可是有幸亲耳听过孟小冬唱女角,因为康慕河 有如地动山摇的炫晕又来了。 「别怕只是乱流,很快就过去了。」 幸运地飞机遭逢到一阵不稳定的气流,母亲没注意到螓螓的异常。 螓螓像是置身在风浪中的溺水者,紧紧捉住母亲的手。 每一次一接近康慕河就会有股力量再将自己推远。 如果是鬼神在作祟,那么只能说这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永远学不到教训,千叮咛万嘱咐伊甸园的苹果还不是被亚当夏娃吃了,潘多拉的盒子照样被打开。 人就是越阻挡越会向前的动物,不撞南墙不回头。 飞机安然落地。 老长官有事找乐乐,乐乐会多留在北京几天。 哈巴儿因为两只手臂被卸下,骨科医生医治完,留他住院观察几天。 军委厅临时送了一份紧急报告,需要项东研究判读。 和前世的人重逢后,螓螓还是第一次单独行动。 刚要走出飞机,空姐就询问她们母女的姓名,确认无误后,告知空桥外有机场人员在等候。 「项东这孩子又搞什么花招?」 螓螓母亲以为是项东的手笔。 「他对妳真是没话说。」 最近虽有微词,项东还是母亲心目中第一顺位的女婿人选,而在这次事件后,乐乐正式进入候补名单内。 在机场人员引导下进入贵宾室,一位年近五十,身材维持地极好,风韵犹存,一身华贵的妇人亲切地跟螓螓母亲打了招呼。 项东十七岁的时候父母协议离婚,母亲到了澳洲再嫁,母子几年才见一次面。 为了看未来媳妇,专程从澳洲飞回国,又风尘仆仆赶到苏州实在不合理,螓螓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妳就是师小姐吧,我是朱瑞德的母亲。」 没让螓螓猜太久,朱母表明身份。 机场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朱母邀请母女吃个便饭,让人先把她们行李送到车上,吃完饭再送两人回家。 省里大人物到医院巡察,动员的维安警力还没有朱母的一半,螓螓母亲不好作主拒绝,问了女儿意思,见女儿没有流露厌恶情绪或反对,这才点头答应。 到市区一家知名餐厅,朱母把随员全赶了出去,隐密包间就剩她们三个人说话。 不得不说朱母是个长袖善舞,极会说话的人,用不到半小时就卸除螓螓母亲的戒心,两人好的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无话不说。 谈到子女时,朱母流下辛酸泪,怪自己生下朱瑞德后疏于照顾,只想着丈夫的事业,和娘家人的前途,丈夫事业有成了,娘家的哥哥弟弟混得有模有样,儿子却学坏了,等她抛开所有的事想专心管教儿子时,儿子走了歪路怎么拉也拉不回来。 朱母毫不保留说出朱瑞德的恶形恶状,痛心疾首地,甚至想过杀了朱瑞德再自杀,免得他祸害世人。 「再坏都是自己的孩子,他还年轻,好好说,总有一天会明白父母苦心回头的。」 诚实换得螓螓母亲的同情。 或许不会真的下手,但螓螓看得出来,朱母确实如她所说动过这个念头。 「子女是父母前世的债,前世我们欠了他,这辈子不还不行,不像妳那么好运,生了一个来还债的。」 一餐饭,没少夸螓螓的。 「不怕妳笑话,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们夫妻是没辄了,所以才会求到妳这里来,螓螓是我们朱家唯一的希望。」 说了镇国圣女的事,朱瑞德对螓螓又是如何地听话。 「刚好这次苏州这边有个缺适合瑞德,瑞德他爸就把他往这扔,剪了他的卡,断了他的所有金援,不让办公室的人替他办事,让他彻底反省反省,我想师小姐也在这,就想拜托妳替我就近看管他。」 直接提出请求。 「我知道妳和项东在交往,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会负责去跟项东说,相信他不会介意。」 「我们只是好朋友。」 前辈子的夫妻,这辈子随着康慕河在她心里渐渐复活,螓螓和项东的关系反而变得扑朔迷离了。 说到底,螓螓愿意以身相许,但项东没接受,两个人确实无法说是男女朋友,而这也是乐乐勇于追求螓螓的原因。 「那太好了。」 朱母越看螓螓越满意,既然螓螓是自由身,花落谁家各凭本事。 「瑞德这孩子闲着就作怪,我让他一下班就去妳们家的茶馆帮忙,尽管使唤他,出一点力气他还是可以的。」 听似丢包,其实是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 「伯母妳放心,能做的我一定做。」 上辈子的自己和女学堂承了卢小嘉不少情,将他导向正轨是分内的事,朱母显然是会错意了,要是知道儿子把她看成长嫂那样地尊敬,毫无男女之心,一定会很懊悔。 说定了,朱母专车送两人回去,中途还特意到了茶馆喝了螓螓亲手泡的茶。 「媳妇泡的茶可香着呢,叫人去打个招呼,把特贡茶的份额拨一点给媳妇家,手艺那么好,没有镇店之宝像甚么话。」 回程,朱母打电话跟丈夫炫耀喝上媳妇茶。 「这不成,我这就叫人安排一个南下参访行程,关心一下基层民众的生活。」 再好的茶叶也不是个事,朱父迫不及待要见螓螓了。 「事情先办好了再说。」 夫妻俩分工合作,朱母负责南下笼络螓螓母女。 「已经派了任务给陆狅执行,巴大得把非法事业全结束了,那些灰色地带的,我吩咐了人去查税,有得他忙的。」 朱父赶走围绕在螓螓身边的苍蝇,把对手限缩到剩项东一人。 一对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八加一 「一天干十六小时,连喝口水都要被骂偷懒,谁做那么久的活,不会累得打个盹,这样就要罚钱,不缴罚金明天不用上班,牛马过得也比我们好。」 「摔了腿,在家休息个一天就被辞工,还要赔偿公司损失,有当我们是人吗?」 「鼓励我们预支薪水,那是高利贷啊,借了,一辈子给他做白工。」 「小六子才几岁?叫他去搬重货,撞了脑袋到现在还痴痴傻傻的,公司说过一句话没有,码头上像小六子这个岁数的孩子,少说有六c七十个。」 「工头骂我们没力气,叫我们多吃点肉再来干活,公司给的那一点钱,家里孩子都喂不饱了,吃什么肉,能天天吃肉,干嘛到码头干苦工。」 「公司最近恶意拖欠薪水,乐平替我们去向老板请愿,回到家就被一群白相人打得半死,报警,巡捕房的人居然问人死了没有,等死了再说。」 一群码头工人声泪俱下来到同乡会,向王亚樵控诉资方种种无良行径,言之凿凿,过着比奴工还不如的生活。 「之前跟着师傅四处跑码头,这样的可怜人看多了,这些大老板看上去人五人六的,赏钱一把一把地给,其实从没把底下人当人看过,有一回一个下人抱着发高烧的孩子进来跟老板借钱,老板当场叫人把下人打了一顿,就因为下人打扰他听戏。」 馄饨摊遭刺后,王亚樵觉得坏了康慕河与孟小冬的兴致,执意请两人到同乡会喝茶。 一壶茶还没喝完,近百名码头工人闯了进来。 康慕河和孟小冬退到一边旁观,当兵之前,董一大几个年幼时也曾在民间干活过,八c九岁的童工如何被压榨虐待,他们感同身受。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年头活不下去才会去当兵。 「我爹吐血了,还去上工,因为公司说,缺一天工扣十天薪水,薪水是领到了,但几天后我爹就走了,公司一毛抚恤金都没给。」 因为口拙,索性少开口,在连上被戏称哑巴达的张达,罕见地开口说话。 康慕河敛着眉头,推翻帝制后,劳苦底层依旧受尽资本家剥削,军阀你争我夺,从没人想过陷在水深火热中的广大民众。 五四运动学生喊着要建立新中国,要以人民为主体,资本对国家兴盛很重要,但如果资本来自人民血汗,国家再强大也枉然,不过是披着民主外皮的专制政权。 碰碰两声,两个大布包被甩到地上,打开活结,两大堆,合计一百把的斧头晾在地上。 「我们再也忍不下了,只要王会长愿意出面,咱们的命就交给您了。」 码头上的工人都知道王亚樵惯用斧头,于是合资请铁匠赶工打造,藉以表达众人的决心,不会让王亚樵孤军奋斗。 「同乡会的存在就是为了乡亲们能够同舟共济,不让外人欺负咱们,不瞒各位说,不久前才有人买凶杀我,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要是怕,我不会接下这个担子。」 为乡亲周旋出头,在资本家眼里,王亚樵妨碍他们赚大钱,欲除之而后快。 自己有斧头,王亚樵仍走到工人面前,从最上头挑了一把,紧紧握在手里说:「我王亚樵当仁不让。」 再将斧头高举吶喊:「为了争一口气,为了活得像人,跟他们拼了。」 工人纷纷上前拿斧头,高高举起,跟着王亚樵呼口号:「为了争一口气,为了活得像人,跟他们拼了。」 回想先前被人如猪狗般地对待,工人又哭了,喊声中带着悲泣,逼到退无可退后才敢反抗,为自己的懦弱无能感到悲哀。 算足了人数才打的斧头,因为有人临阵退缩,剩下九把零落躺在白布上。 想到亡父,张达想替工人出力,踏出半步后,才想到狼头没开口,在连上最忌讳士兵擅自行动,正要站回去,康慕河说话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纪律是铁打不动的,但张达的行动没有违反为人民而战的宗旨,康慕河网开一面。 「回来后,随便狼头怎么罚,我张达全认了。」 脚一蹬,重重在胸口一敲代替军礼,张达大步跨出,抄了一把斧头握住,站到工人那一边。 「也算我一份。」 董一大跟上,蹬脚捶胸,这是他们二十一个兄弟商量后的仪式,矢志牢记做为军人的荣耀。 在馄饨摊上的七个人,陆续加入,斧头一把一把被拿起。 当康慕河走过来时,董一大惊慌地阻止:「狼头我们来就行了。」 屠狗人身份仅限于段二少与巴大得知情,虎狼连弟兄们对康慕河的认识止于头脑灵活的读书人,是段二少在外头的代言人,动口不动手,是他们这艘船的舵手。 「王大哥,小弟冒死替你充个人场,出了事,你可要保护我。」 抬手一挡,不让董一大阻止。 「一起去的就是我兄弟,你跟着我,我保你平安无事。」 王亚樵发下豪语。 见一个穿着高尚,一看便是有钱公子哥的人也愿意情义相挺,工人们吆喝着会护着康慕河,一时间义气干云。 该拿的全拿了,就剩一把斧头落单躺着。 非但看了扎眼,更影响士气,康慕河和王亚樵都看见了,有心去捡,一只粉嫩,纤臂如藕的玉手,赶在两人之前拾起,完成百人之数。 王亚樵想喊声:「孟老板这不妥」 工人们没见过孟小冬的庐山真面目,大世界娱乐城孟老板的大名在最近却是红遍大上海,不少工人攒了钱,饿着肚子,买站票也要一睹她的风采,这一喊不掀起轩然大波才怪。 准备改口劝阻说:「妹子这不是闹着玩的。」 孟小冬一身男装,从工人进来后就收起柔媚之气,横看竖看充其量是个俊俏的小子,突然说破,同样会引发骚动,动摇刚聚集起来的气势。 既然情郎没说话,身边又有这么多带枪的护卫,他又何必去担心孟小冬,看康慕河也不是个不怜香惜玉的人,又有谁会舍得让孟小冬这样的美人儿受一点点伤。 在心里赞叹,郎有情c妹有意,携手相伴,哪怕是火里来c水里去,这才是他心目中的江湖儿女,神仙伴侣。 「兄弟们跟我走。」 斧头一挥,一马当先踏出会馆,一百人浩浩荡荡杀向货运公司老板的大宅子。 「妳比很多男人更像男人。」 扮相可以千变万化,骨子里的胆气却做不得假,孟小冬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她脸上写着紧张,但看不出一丝反悔。 「父亲要我记住,要想叫人瞧得起,要想成人,将来有出头之日,就得学好本事,当角儿。我已经是个角儿了,但还没成人,自私只想着自己好的人不是人。」 牢记父亲的话语外,孟小冬有自己的见解。 仅此于台上的惊艳,延续到了台下,听完这话后,康慕河由衷欣赏c钦佩起这个名声鹊起的孟小冬,相向她会享誉大江南北,中外皆知,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难以估算。 到了大宅子外,所有人候在暗处,等待王亚樵一声令下就要冲锋。 康慕河拉住孟小冬的手,退到最后方。 「孟老板。」 「叫我若兰。」 这是孟小冬的乳名。 迫在眉梢,康慕河抛开繁文缛节,不去计较称谓。 「这枪妳拿着,遇到危险,打开这里,猛扣扳机就对了,对方没倒下前不要停手。」 拿出一只袖珍能藏在衣袋中的白郎宁1910型手枪,枪的重量轻,后座力小,最适合用来防身,女人都能轻易地上手。 「没时间让妳试枪,待会儿妳紧紧跟着我,董一大不会离开我太远,我们两个人应该护得住妳,走散千万别慌,别想要用斧头,妳用不起的,砍人不难,大力挥下去就行,但第一下却没那么简单。」 送枪是为了保险起见,一个商人而已,光人数就能让他吓破胆,何况这边还有机关枪c手榴弹等等杀气,随时能加入战局。 「我能把它当成定情信物吗?」 冷不防抛出一记比手榴弹威力更大的杀伤性武器。 守着一旁的董一大都笑了,默默替孟小冬赞声好,冲着她这句话,他董一大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碰狼头的女人一根汗毛。 「冲啊!」 时机不巧,王亚樵煞风景发出攻击讯号。 一人动百人动,声势之大,大宅子养来护院的狗疯狂地吠叫。 「跟紧我。」 康慕河没抛下她,却也没回答。 精通老生外,各种角色孟小冬都下过苦心,因为天才洋溢,最难练,要求武功底子的刀马旦也难不倒她,身手矫健,加上路程又不长,始终保持与康慕河并肩。 「郎君听好了,我孟若兰心悦于你。」 理之当然地示爱,目光灼灼地传情。 「是不是该选在花前月下说这些话?」 第一次被求爱,又是个以假乱真的假小子,康慕河不由得失笑,没法把这话当一回事。 「血花前红月下定情才更弥足珍贵。」 她孟小冬生下就是要当个角,非常人注定要行非常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以背叛为名 平江路街道办事处计划生育窗口,年逾五十岁的大妈握着朱瑞德的手,无比恳切地问:「我真的能生第二个?」 「政府废除一胎化政策,2015年后,每一对夫妻都能合法生两个子女。」 透过媒体传播,这项政策改变已广为周知,大妈显然不常收看电视,也不太阅读报纸,坚持要官方给个保证。 「会不会等我生了以后国家又说要罚钱?」 「不会的,要是妳收到罚单拿来给我,我替妳付。」 朱瑞德耐心解说,主动揽过责任。 「我没读过什么书,你别骗我,到时候不认账,我找谁喊冤?」 有点胡搅蛮缠。 办事处的同事看不下去,怕朱瑞德不懂得应付大妈这种人,却看见他拿出政府公文,用红笔在上头圈出关键词,逐字念给大妈听,听完后,大妈终于安心离开。 「小朱,你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她想生,也得先生的出来再说!」 大妈一走,办事处同事说起八卦,上个月大妈才跑来问更年期的问题,这个月又 打算怀孕了。 嘻笑间,怪朱瑞德太过热心,会被大妈缠上永无宁日,教导这位从北京来的新同事如何应对形形色色的民众,不知道自己嘲笑教训的人是赫赫有名的太子党成员,而且还是最凶残的一个。 「对不起,我有生育上的问题想要请教。」 聆听前辈训示时,窗口又来了一个民众。 「这不是忘相思的小老板娘吗?妳什么时候结婚的?」 平江老街上的茶馆办事处如数家珍,茶馆老板因为事故身亡,老板女儿很小就扛起家计,和母亲两人合力将茶馆支撑到现在。 「大学不念了吗?多可惜啊!」 半工半读又考上重点大学,在平江区成为一桩美谈的年轻人,竟然年纪轻轻就将为人母。 「嫂子,妳来做什么?」 在事情渲染开前,朱瑞德急忙打断螓螓。 「我们是朋友,知道我来这里上班专程来探班的。」 不让同事和螓螓多做接触。 「大哥知道妳到这来吗?」 以项东为尊,字字句句提醒螓螓,彷佛她已是有夫之妇,如同前世。 「送个便当而已,用得着跟他报告吗?」 快到中午休息时间,螓螓将茶馆员工伙食打包一份送来。 「我去上课,你好好工作,不准随便发脾气。」 知道朱瑞德被朱父送到基层街道办事处,螓螓差点噎到,担心办事处不小心惹怒太子爷,被掀得天翻地覆。 见办事处风平浪静的样子,朱瑞德有用心在控制性子。 「忍过这段时间等我回北京,看我不把这个鬼地方给撤了。」 刚偷偷夸奖,朱瑞德原形又毕露,看来他只是为了回北京装乖。 但听说以前他连片刻都不能忍耐,这已经是显著的进步,值得表扬。 「你妈说了,你要是闯祸就让我打电话给她,我会告状的。」 依朱母说法,朱瑞德根本不甩她,称不算是恐吓的恐吓居然奏效,果然卢小嘉和朱瑞德不同,会在意生养他的父母。 项东说了,卢小嘉前世对父母十分孝顺,再怎么荒唐,卢永祥一声令下立刻收手,偏偏卢永祥对他溺爱的要死,助长了他的气焰。 说到底就是欠人管教。 「项东那边我也会说的。」 双重压制下,朱瑞德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收下便当。 中午休息,朱瑞德自愿留守,像是对待珍宝似地吃着不起眼的员工伙食。 「女朋友亲手做的?看起来不错吃。」 同事调侃将便当吃得连一粒米都不剩的朱瑞德。 「我嫂子做的。」 朱瑞德违背项东吩咐,硬是将他和螓螓绑在一块做成既定事实。 也不管同事信或不信,将餐盒清洗干净,请快递过来收件,直接送到茶馆去,不与螓螓多做接触。 在办事处附近租了间房子,到平江来的两个星期,规律在工作地点与住处两地往返,将朱母交代他到茶馆帮忙的话当成耳边风。 「下班了就跟我走吧。」 今天却被螓螓堵个正着,坐上电瓶车来到茶馆。 以打工仔身份正式介绍给茶馆员工。 「一c三c五晚上到茶馆上四个小时班,时薪从优计算,包宵夜,茶水免费畅饮。」 碍于朱母天天询问,螓螓只好强制将人带来茶馆看着。 正如朱母预料,举凡螓螓交办,朱瑞德就没有说不的,茶馆的工作又简单,他很快上手,就是不爱搭话,其他员工和他说话都爱理不理,但这也不能怪他,双方阶级差距太远,他没横眉竖眼,拿鼻孔瞪人就该谢天谢地。 总不能让他光干活不说话,而且螓螓也有许多话想问。 「巴大得的事是我爸干的,税务我不懂,但顶多让他补缴一些税额,不会有司法问题,我爸太小看陆狅了,和他一样的怪物这世上没有几只,普通任务拖不住她,过些时候就会回来。」 寻思着从哪起头,朱瑞德先打破沉默。 正如项东说的,两辈子无论是朱瑞德或是卢小嘉都不笨,朱家两老玩的把戏骗不过他。 「项东也是这样说,让你爸妈折腾一阵子自然会放弃,叫我们顺着他们点。」 情况都在项东掌握中,螓螓很开心朱瑞德能向她坦承,代表他行事光明磊落。 「来之前,我已经叫人筹拍孟小冬传,梅派和梅家后人反对的意见有点大,说是梅兰芳不能给孟小冬当配角。」 这是朱瑞德到江苏工作的交换条件之一,朱父言而有信吩咐底下人照儿子的话去办。 「什么叫做不能给小冬当配角,他梅兰芳生下来就是角儿吗?他没给前辈搭过戏,串过配角,照这个说法,关云长c诸葛亮永远不能拍电影,因为刘备不能当配角?小冬当年的声势不比他差。」 像是炸了毛的狮子,螓螓想咬人了。 「尊重当事人才知会一声,有意见就比谁的背景硬。」 要螓螓稍安勿躁,这一世的她可不是上辈子那样贞静优雅。 「就怕拍了也是白忙一场。」 他的观点和螓螓不同。 「怎么说?」 「忘了,她与梅兰芳恩断义绝时说过什么?今后我要唱戏,不会比你差;要嫁人,我要么不嫁,要嫁就嫁一个一跺脚就满城乱颤的!还将离婚启事登报,将将梅兰芳罪状一条一条公诸于世,这么豪气的女人,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时,岂止喝一碗,一桶都给干了,即便想起前世,她也不会再来找上辈子的故人,再跟那些狗屁倒狗屁倒灶扯在一块。」 按照自己对孟小冬的了解断言螓螓不会如愿找回人。 「你不会也喜欢过小冬?」 分析的太透彻,可见曾用过心。 「我对那种没胸没屁股的雏可没兴趣,露兰春那种全身都能掐出水来的尤物才是真女人。」 与黄金荣争夺的名伶是卢小嘉前世最辉煌的时候。 「别装了,项东都跟我说了,只要被你看上的,十岁到八十岁你通通不放过。」 找项东恶补了卢小嘉干过的混账事,像是裹脚布又臭又长。 「看上了又能怎样,拥有十万帮众斧头帮帮主王亚樵的义妹是能碰的吗?你以为杜月笙为什么迟迟不下手,他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而且我爹那时候一心拉拢王亚樵,我哪敢有非分之想,更何况」 没继续说下去。 「斧头帮背后还有一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操盘者,神秘的郎先生对吧!」 他们在伦敦的四年里,康慕河出钱出力让王亚樵组织的斧头帮成为上海第一帮派,接连与黄金荣c杜月笙等三大亨对干几次,战无不胜。 后来举凡遇上斧头帮,三大亨一概选择忍让,青帮都要忌讳三分。 康慕河隐身在王亚樵身后,默默地掌控大局,一句话就能调动上海滩底层劳工,势力之大可以说是所向披靡,但除了与段二少有关系,诸如卢小嘉等等的少数人外,没人知道郎先生的来历。 人们对未知的事物天生有着恐惧感,康慕河充分利用这点,建构了他的威名。 同样的手法段二少也曾用过,段二少亲口承认,康慕河是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 「讲得太夸张了,他只是幸运碰上王亚樵,有斧头帮在前头铺路,才能发展得这么迅速。」 不变地贬低康慕河,彷佛两人是世仇,明明他曾靠着康慕河搭上王亚樵这条线。 「他要是记得大哥对他的恩惠,这一世就该有多远闪多远。」 「要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拉扯着,让他想走也走不掉呢。」 项东就是保持这个推论,所以才会咬死康慕河不会不出现。 「你说得对,我认识的小冬说断就断,不会拖泥带水,相反地,若有让她在意c想要的,她也会不顾一切去争取。」 电影或许引不出孟小冬,康慕河呢? 「苦苦追寻有意义吗?」 「我也不想啊,本来是为了赌一口气,却意外变成要找一个答案。」 最近脑海里常闪过残缺的片段,场景甚至回溯到清朝之前,汉服簪缨,就如同项东说的前前辈子,早该告一段落的三世情缘,出了什么差错要延续到第四世? 她不想无限延长下去,更想弄明白找回遗落拼图后的自己是怎样的面貌? 「有时候无知才是幸福。」 同样是活过两辈子的人,都有切身的经验谈。 「因人而异,我讨厌迷迷糊糊活着。」 四目相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后,朱瑞德才笑说:「原来嫂子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看不出来。」 过去的卢小嘉与螓螓名为叔嫂,关系其实疏远,朱瑞德表现出的陌生恰如其份。 「等认识我再久一点,就会发现我拗起来要人命。」 这是缺点也是优点。 在螓螓听不到的心声,朱瑞德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认识得够久了。」 「你说,康慕河会不会早出现了,偷偷潜伏在我周围?」 这猜测令她十分地不适,中学时的同学被隔壁班男生跟踪了两年,报了警,男生说只是爱慕,暗中保护她,因为没有具体犯罪事实,告诫男生几句,通知家长结案,但男生偏执地继续尾随,逼得同学转校。 同学说感觉就像是被蛇盯住般地恐怖,像虫掉在头发上那样难受,一想到背后随时随地有人,她根本不想出门。 「真是这样,你一发现他,给我先揍他一顿,我最讨厌鬼鬼祟祟的人了。」 无论基于什么理由,康慕河都该尽早出来面对,三个人面对面说清楚,项东这点做得很好,从没在她背后搞些小动作。 上辈子的错,她也有份,逃避不是办不到我,光陆狅一个人就够他受的。」 乐乐的实力有目共睹,落在她手里分筋错骨都算是轻的。 「撇去你和你大哥的兄弟情谊,在你眼中康慕河是怎样的人?」 正视康慕河存在后,螓螓问了所有人相同的问题。 「我对他的成见太深,不会有好话。」 「除了项东似乎没人会说他的好话,多你一个也没差。」 「还是不说了,说了也只是污了嫂子的耳朵。」 「他真的有那么爱我吗?」 康慕河被巴大得和乐乐骂了个鸡毛鸭血,却肯定康慕河对她的一心一意。 「不爱,爱妳就不会让妳发现他的心意,陷妳于不义,害妳背上见异思迁的罪名,让所有人痛苦,这叫自私不叫爱。」 深恶痛绝,在他眼里康慕河彻头彻尾地一无是处。 螓螓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搧向康慕河的巴掌,何尝不是搧向自己,她是唯一,无从卸责的共犯。 在以背叛为名的重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十五及笄 一年眨眼即过,段二少坐在办公桌,逐一检阅从北京发过来的电报。 曹锟和吴佩孚让他们父子兄弟离散,注定他和这两个人与直系没完。 在英国安定下来,资金流稳定后,他就砸钱散布曹锟准备迎傅仪复辟的消息。 阴谋这种东西,一旦起了头就会无边无际地疯长。 直系劳师动众的推翻他们段家,无非就是为恢复帝制扫除障碍。 为了让舆论发酵,联络上义弟卢小嘉,叫他收买傅仪身边的人,大吹耳边风,这位末代皇帝从不相信到怀疑,最后对外说出,曹锟是大清的股肱之臣,日后必会论功行赏。 一家报纸首先注销,其他报纸飞快地跟进。 花不了多少钱,就让谣言满天飞,曹锟和吴佩孚光是为了辟谣忙得昏头转向。 每隔一个月卢小嘉会将三十天份的中国报纸,飘洋过海寄到伦敦,段二少在英国最喜欢的消遣之一,便是看着舆论如何规劝c警告曹锟和吴佩孚别成为祸国殃民的千古罪人,一想到这两个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去的样子,段二少憋在胸口的气才能消散一些。 报纸会固定送来,有重要的事,卢小嘉会另外差人翻译成英文用电报拍给段二少知情。 这一年上海滩最轰动的大事,首推王亚樵率领百人,持着斧头杀进富商的大宅,逼富商吐出积欠工人的薪水,签下承诺书再苛刻虐待工人,富商全家性命难保。 富商不甘心,找了黄金荣出面,巡捕房派出大批人马到安徽旅沪同乡会逮人,被三千多名工人团团包围,别说捉人,枪都被工人给缴了,黄金荣让杜月笙过去调解,只捉王亚樵一个人,其他人既往不咎。 杜月笙来回两边穿梭,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巡捕房的人绑着二十几个有前科的乞丐走了,案子就这么了结。 接下来的日子,上海工人疯了似地加入安徽旅沪同乡会,人人腰上插着一只斧头,斧头帮和王亚樵好似平地一声雷将上海滩地皮翻了个面,压过根深蒂固的青帮。 因在斧头帮里发现过去在卢家当过兵的人,卢小嘉循着线头,费了好大的劲才挖出斧头帮背后有个郎先生,而这名郎先生身份竟是段二少之前的秘书,在虎狼连有狼秘书之称的康慕河。 我没看错他,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能冒出头。 从没怀疑过康慕河会闯出一片天,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声势如此地大。 康慕河每个月会拍电报告知他洋行生意,以及闲居在天津父亲的近况。 而不管是父亲或大哥的电报里都会提到康慕河,大赞他的忠心,从没有因为段家失势而改变态度,只要他们开口的事,康慕河没有不办妥。 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定期前去探望,替段二少尽孝道。 洋行转型了,不再单纯进口汽车,应该说英雄所见略同,康慕河将生意重心倒向美国,看好美国商品的前景,签了几个独家代理,洋行从奄奄一息起死回生,生意越做越大时,康慕河退居幕后,将洋行交给信得过的买办经营,一定成数的获利汇到伦敦,然后悄悄把自己的名字从上海滩抹去。 中间经历的惊涛骇浪,康慕河一个字都不提,只问段二少有没有需要他做的事? 以为找到黄金却挖出钻石,也算是另一种的有眼无珠吧! 段二少自嘲地笑了笑,放下康慕河的电报,拿起家书阅读。 父亲和姑母都来了信。 说得全是同一件事。 螓螓下个月就满十五岁了,长辈商量后的意思是让他们在及笄那日完婚。 纵然是千百万个愿意,段二少仍将姑母的信原封不动交给螓螓,除非她点头,不然及笄单纯只是及笄,他会照原订计划办一个小而隆重的仪礼,庆祝螓螓长大成人。 螓螓拿到母亲的信,长考了四天之后才正式回复。 愿嫁。 短短两个字,却让段二少乐而忘形,抱着螓螓转了一圈又一圈。 惊动整间宅子的仆人。 这里不是中国,但段二少口中仍是赏个不停。 于是乎隔天所有人提前几个月领到一份相当于一年薪水的耶诞奖金。 由哥顿带头,香槟一瓶接一瓶开,办公室闹了整整一个下午,螓螓的头发c衣服上沾满无数美酒和五颜六的细彩带。 林长民又到其他国家演讲了,林徽因一个人留在伦敦,所以螓螓也邀请她一同庆祝。 有她,就有徐志摩。 受气氛感染,徐志摩向林徽因求婚,林徽因当场拒绝,她不会跟有妇之夫结婚。 一曲终了,林徽因和螓螓两个人说着女儿家的私密话,之后再也没理会过徐志摩。 笄礼当天,螓螓以为会在家里举办仪式,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毕竟找遍英国也找不到需要的礼服。 即便有了礼服,由徽因学姐担任赞者,没有德才兼备的主宾替她梳发c插簪,礼依然不成。 笄礼如此,繁琐数倍的婚礼更别想尽善尽美了,但螓螓不在意,能嫁给表哥已是她的幸运,再多就是贪求了。 一早起来,准备听任奶娘和芬雪摆布,两个人却不知去向,独留玛丽一人替她换好外出服,在家中女仆的簇拥下,上了等在宅子外装饰得金碧辉煌的洋式马车,拉车的马匹毛白如雪,马蹄铁亮得能照出人的脸,巴大得一身长袍马挂,露出大白牙,恭请夫人上车。 到了,夫人自然就知道了。 卖了关子,要给螓螓一个天大的惊喜。 马车不疾不徐前进,在一间教堂前停下。 一下车,便看见盛装打扮的奶娘和芬雪,嘴里不停说着吉祥话,将螓螓接进教堂里。 在整面花窗玻璃的内室中,三套笄礼会用到的礼服,敞开挂在桧木大木架上,衣服飘着清新的玫瑰香气,显然事先熏过香。 中国式的发型可是芬雪专长,芬雪朝着玛丽哼了一声,亲自替螓螓散开了密如织,黑如夜的长发。 事先得到嘱咐与教导,女仆们各司其职,摆弄充满异国情调的服装。 谨慎地替螓螓换上第一套以裙襦褙子组成的常服。 表哥去哪找的正宾? 母亲在信里明白说了,他们无法到伦敦观礼。母亲是个传统实在的人,即便答应表哥,也会在信里偷偷给她提个醒,不会让她手足无措。 教堂会答应让我们办中国仪式? 教会是很保守的。 小姐妳别管这么多,待会儿不就知道了。 芬雪兴奋全写在脸上,看来十分满意表哥的安排。 也对,还有什么是表哥办不到的呢? 从两人有了婚约起,在螓螓记忆中,几乎没有需要她要求,表哥才去做的事。 只要她想要的,表哥给的哪一次不是尽而善尽而美。 告诉和以前信任c交给表哥就对了。 在芬雪搀扶下,往玛丽推开的门外迈出。 家中的女仆提着花开路,在她经过的路上洒在玫瑰花瓣,走在两排长椅隔出的走道上,坐在圣保罗女中的同学们,同学们为了能参加罕见的中国仪式雀跃不已。 ns!rsn 已经被告知这是螓螓的成年及结婚典礼,她们用英文齐声祝贺。 庄子的庄,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的凌,高标逸韵君知否?正在层冰积雪时的韵,庄凌韵恭喜妳。 坐在长椅最前头,靠近走道,两名穿着汉服的年轻女孩,不是乐乐和小敏又会是谁? 千万不能哭啊,小姐。 虽然用得是最高级的洋粉,照样禁不住泪水冲刷。 芬雪哀求自家小姐忍耐。 礼成之后,爱怎么哭就怎么哭。 螓螓强忍住泪,跟一年未见的好友挥手致意,继续向前行,走到站在布道台前的段二少面前。 段二少牵起螓螓的手。 我答应要帮他们盖一座新的教堂。 段二少知道螓螓会问什么。 条件交换才借到教堂完全使用权。 看向站在斜前方,笑脸盈盈,打扮华丽,通身贵气的妇人。 哈密尔顿伯爵夫人是今天的正宾,她和丈夫婚姻美满,儿女双全,三个儿子上战场全数安然回国,再有福气不过了,她尤其热爱中华文化,是个小中国通,我一跟她提起妳的笄礼,她马上就答应,有妳的徽因学姐在一旁帮手,不会出乱子的。 林徽因站在伯爵夫人的左侧,两人服装一中一西分外地抢眼。 螓螓抿着嘴点头,不让开心的泪水掉落,坏了表哥的苦心。 仪式照足规矩,却又不那么规矩。 螓螓跪在矮凳上,挺直上半身让林徽因梳头,等梳子被放到南方,螓螓转向东方跪着,乐乐和小敏,一个递上罗帕,一个奉上发笄,供伯爵夫人替螓螓挽髻插簪。 在林徽因c乐乐c小敏七嘴八舌地教导,和一干同学嘻嘻哈哈笑声中,伯爵夫人顺利把簪子插好。 三套礼服换完,以为礼成了,进入内室里,却发现一套有着长长蕾丝裙摆的婚纱正在等着螓螓。 芬雪退场,由玛丽她们接手,大袖长裙被脱去,连肚兜也不剩,马甲c衬裙上身。 pbr 玛丽让螓螓深呼吸,像是要勒断她的腰似地,拉紧束腰的绳子。 听到管风琴乐声响起,女仆长疾声吆喝着:ns! 最后五分钟,新娘要就定位。 夫人,妳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 女仆长亲自送上捧花,在替螓螓盖上面纱前,用不流利的中文说。 结婚进行曲开始演奏,这次前方再没人以鲜花开路,因为地上早已铺满一条由玫瑰铺成的红花毯。 新娘的父亲不在,段二少亲自前来迎接,挽着螓螓的手走向圣坛。 在神父面前交换誓词,段二少为螓螓带上玉镶钻的戒指,中国人没有当众亲吻的习俗,段二少也吝啬和别人分享妻子的美好,在不断要求他们接吻的起哄声中,抱起了螓螓,迈开大步往教堂外跑,在广场上觅食的鸽子受到惊吓,群起飞向天空,不知情的人会以为这是故意设计的桥段,为了庆祝新人的幸福。 阳光很灿烂,灿烂不过二少脸上的笑容。 气温很炎热,热不过新娘子心上的臊意。 很灿烂很热,这是夏天,这是爱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并不平静 被朱瑞德说中了,孟小冬传筹备到定装开拍,除了与梅兰芳一派有过纠纷,丝毫没掀起波澜。 反倒是徐志摩笑传网页又多了一个答对四题的人,因为没达到五题标准,想来是个无关紧要的故人,项东只是随口一提让螓螓知道有这件事。 守株待兔不管用,项东主动出击,把孟小冬后人c故友寻了个遍,终于在孟小冬琴师王瑞芝的日记里,找到一段记载。 孟小冬随身物品中,有一块羊脂玉刻成的圆形禁步,鸳鸯交颈雕饰下的篓空处,巧妙镶着一柄斧头,不是极为熟悉亲近孟小冬的人,只会以为那不过是形似,偶然的巧合罢了,但王瑞芝印象很深刻,禁步是孟小冬专程花了大钱找了当时最好的玉石师傅制作,后来送给养女杜美娟留念。 杜美娟因为婚事与孟小冬闹翻后离开杜家,到孟小冬死后两人不曾相见,这块禁步跟着杜美娟的离去不知去向。 族谱记载,有名有姓,即使人在天涯海角,项东就有办法把人找出来。 段二少是梅兰花的好友,孟小冬与康慕河关系匪浅,在这段开头轰轰烈烈,惨淡收场的爱情里,他们夫妇参与了一部份。 螓螓知道这块禁步存在,女孩子家以斧头做为玉饰,孟小冬是头一份,怎能叫她不注意。 禁步的来历王瑞芝在日记里说了。 当他问禁步花了多少钱时,孟小冬嘻嘻贼笑说:我只管图样,取货,不管钱的,这一刀我宰得可深的呢。 那年头卖房卖地捧戏子的豪客大有人在,王瑞芝以为是哪个公子哥为博佳人一笑一掷千金,或是杜月笙送的,没放在心上。 后来王瑞芝侄子闯了大祸,惹了一个姓董的帮派大哥,王瑞芝求了杜月笙,杜月笙却说爱莫能助,要他去找孟小冬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孟小冬要他将禁步交到那个连杜月笙都避而远之的董大哥手上。 几个小时后,侄子连同禁步全须全尾被送了回来,侄子问他从哪弄来这块免死金牌? 因为欠下这一份情,王瑞芝才答应跟孟小冬迁居到香港,所以清楚记得禁步模样与代表的意义。 前世孟小冬到京城发展时,这块禁步从不离身,即便与梅兰芳在一块后也是。 推算回去,禁步是在上海雕造的,能让孟小冬贴身收藏,又与斧头帮有关,项东笃定送礼的人是康慕河。 动员公家人力,在几天内找出杜美娟后人,花了一笔钱买下禁步,交给知名拍卖会进行拍卖。 名人遗物向来备受注目,禁步材质雕工又是无可挑剔,在大量媒体曝光宣传下,拍卖当天会场涌进许多参与竞标的人。 身为卖方,项东和螓螓早早来到现场,完成任务回国的乐乐也在,巴大得依照吩咐,守在一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仔细观察所有的竞标者,孟小冬不来则矣,来了,只要露出丁点异常反应,他就会将人揪出来。 朱瑞德不感兴趣,到附近酒吧勾搭女人了。 在他答应不会对未成年少女,有夫之妇下手,螓螓松口放行,总不能强迫一个正常男人吃斋念佛,四大皆空吧,人家爸妈可是巴望朱瑞德传宗接代。 管教跟念书一样必须张弛有度,朱瑞德这些日子的表现可圈可点,螓螓可不想先前的努力付诸流水。 禁步登场了。 拍卖官介绍禁步的由来,出示文件证明后与底标后,开放在场的人竞标。 考虑到孟小冬不一定在现场,或是没资力标下禁步,项东必须将禁步标回来,让钓饵发挥最大的效用。 项东的身份敏感,由乐乐代表出价。 标牌一举将价钱抬高至千万,远远超过底标,在场竞标者纷纷将目光移到乐乐身上,唯有一个穿着小礼服,脸藏在黑色网纱底下的女人,目不斜视盯着台上的禁步。 是她吗? 螓螓抓着项东手臂问。 别急,看看她会不会出价? 乐乐出的价码明显溢价,志在必得的人才会追价。 孟小冬疯狂支持者还活着的不多,杜月笙家族早没有这种财力,剩下的不是跟孟小冬有重要渊源,就是她本人了。 女人涂着正红色口红,勾勒出饱满嘴型,衬托出她皮肤的白嫩。 在拍卖官预备敲下搥子宣布得标者前,女人动了动嘴唇,轻轻地举起标牌。 有竞争才有。 拍卖官飞快地看向乐乐,他有预感今天的事务历史记录会非常精彩。 看都不看项东,乐乐故意将标牌举得老高,等着那女人的反应。 女人也是个没把钱当钱的主,无视周围动静,不理会竞争者继续将标价往上抬。 一来一往,短短一分钟内,标价超过两千万,拍卖官狂喜想:乾隆年间,御制白玉瓜棱式羊首掐丝珐琅提梁茶壶卖了五千多万,刷新玉雕拍卖世界纪录,区区一个民初的玉件竟然快赶上一半价值。 期待为今晚拍卖划下完美震撼的句点,一方却干脆放下标牌,将禁步拱手让出。 遇上了托儿了。 在场竞标者窃窃私语,怀疑乐乐是人家聘来哄抬拍卖品的人,女人中了计,花了大笔冤枉钱。 这样不太好,万一她真是小冬,还没相认就害她亏钱,她会给我们好脸色看才奇怪。 螓螓不能接受乐乐的做法,这不是对待老朋友的方式。 越是这样才不能继续喊上去,两败俱伤不是更伤感情,她损失的,项东会补给她的。 目的达到了,就要在在失控之前收手。 万一不是呢? 财力雄厚的收藏家不会轻易将得到的宝物再让出。 我自有妙招把东西要回来。 执行过将流落到国外的文物取回的任务,保全森严的美术馆库房,配备尖端科技c武装警卫的私人宝库都难不倒她。 大大方方去找她不就得了。 光看乐乐焉坏的表情只知道她没打什么好心眼,价高者得,标到是人家的本事,螓螓不准她动歪脑筋。 得标后卖家和买家各有一套交易手续要践行,女人一时半刻走不开,他们有大把时间拦人,或是直接请拍卖公司引见。 但事情并不如螓螓想象中的顺利,女人委托律师代为处理流程,提早一步离开。 收网之际,发现网子破了个大洞,任谁都会失望。 螓螓却不惊不躁地拿起手机联络巴大得。 你人在哪? 刚上延安路高架,女人的司机驾驶技术很好,我差点被甩开。 巴大得奉命看好有嫌疑的人,绝不会有半点闪失。 跟好了,我们马上就到。 车子c手机都有定位芯片可供追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做事缜密,举无遗算的段二少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前世今生,螓螓都没怀疑过项东的能力,发自内心地信赖。 巴大得人一不见,螓螓就晓得,他们会再见到那个女人。 要是把人跟丢了,砸了我的金字招牌,看我怎么收拾他。 日积月累而来的信任,项东既珍惜又骄傲,人活着不就是期盼被懂得,被相信。 我呢? 乐乐很重视螓螓对她的看法。 妳不去当强盗可惜了,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这辈子的乐乐是彻底翻新,螓螓还没办法下定论,但很肯定她上辈子对身为女性的无力感积怨太深,才会凡事都想用武力解决。 抗议归抗议,乐乐分得清轻重缓急,三个人马不停蹄下楼取车,紧追着巴大得而去。 在延安路高架与南北高架交接,在知名龙纹桥墩处,看见巴大得的车。 螓螓从后座探出头,半个身子横在驾驶座中间,指着前方的车子。 巴大得在那。 她说话的同时,短而促的火光喷现。 趴下。 乐乐单手控制方向盘,用腾出来的手按倒螓螓,紧急踩下煞车,让车子呈九十角打横,承受暴雨般地枪击。 不单是他们,巴大得的车也受到攻击。 带螓螓出去。 继续留在车里就是敌人的活靶子,乐乐压低身子,比着前座的置物箱对项东说。 项东打开置物箱从里头取出一把手枪,上膛后,打开车门,将螓螓从车内拉出。 枪声嘎然而止,若不是地上有流弹划过的创口,轮胎因为高速摩擦产生的煞车痕与焦臭味,刚刚袭击彷佛是一场梦。 巴大得猫着腰快速地跑来:二少,夫人你们没事吧? 敌人不是冲着人,而是冲着车开火,两辆车的轮胎全数报废,失去移动能力。 确认对方撤退,螓螓平安,乐乐详细检查周遭情况,循着弹道找到敌人埋伏开火地点。 er一一rsa级的轮胎,这财力不简单。 靠着轮胎痕迹,判断出对方开得是顶级超跑,但超跑数量终究有限,比起寻常车辆更容易追踪。 警告的意味浓厚,有人不想让我们找到孟小冬。 对车不对人,意思再明白不过。 调阅监视器画面,项东有把握在一个小时内找出车子的去向,问题是对方敢在交通繁忙的要道开枪,必然准备了撤退路线,反追踪的手段。 为什么? 他们怎么敢? 因为惊慌而追撞的车辆,安全气囊爆开,引擎冒白烟,刺耳警报器声响动,身在其中,螓螓怀疑自己回到战火四起的年代。 承平c法治时代,枪战应该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她以为这会是个和平宁静的寻旧旅程。 结果并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当你的家 郎静河在吗? 孟小冬熟门熟路走进静山广告社,眉欢语笑地找人。 打从知道她就是名满上海的孟老板真身,广告社员工一见到她,立刻放下手边工作,抢着搭话。 静河和社长去杏华楼吃酒了,他们说如果您来了,就过去和他们一块乐乐。 郎静山原名郎国栋,为了纪念亡兄才改名,他这一代是国字辈,不会有个静字辈的弟弟。 郎静河是孟小冬替康慕河取的别名。 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康慕河谎称是郎静山的弟弟,第二次见面,从董一大口中得知康慕河是一群战狼的头目,觉得同音不同字的巧合很有趣,康慕河名字里又刚好有个河。 山河山河,郎静山有位叫做郎静河的弟弟既合理又顺口,也不管康慕河同意不同意,自顾自叫起来。 郎静山人好,生性不爱计较,广告社员工把孟小冬当成九天玄女膜拜爱慕,她说什么是什么,学着她改了称呼,于是乎郎静山平白多出一个弟弟,广告社里只知郎静河不知康慕河。 好额!回来给你们带点心。 托康慕河的福,远在天边的女神,近在眼前和他们说笑,时不时拿吃喝过来,热络地像是一家人,要不是怕宣扬开来增加孟小冬的困扰,老早到处说嘴。 轻盈地像是漫步在云端,压在裙前的白玉禁步下的豆绿色宫绦,随着孟小冬的步伐荡到半天高,她用了巧劲将珠串摆动控制一致,发出的声音整齐划一,缓急c轻重得当,好似踢着一只彩羽毽子,在她的身前美丽翻飞。 斧头帮崛起,威胁青帮在上海的地位,虽然康慕河藏得极深,仍然有少数人知道他是帮内要角,为了断王亚樵一臂,康慕河遭伏击多达四次之多,专业刺客c女人,最后连八c九岁的孩子都用上。 经过几次大规模的报复清洗,青帮张仁奎张老爷子亲自出面调停,约好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承认斧头帮的地位,暗杀行动才终止。 为了万无一失,康慕河所在之处内外都设下重防。 孟小姐好。 杏华楼前方房舍的屋顶冒出一颗头,顶着一口大黄牙的邱标远远瞧见孟小冬神采飞扬的美态,痴迷得忘记任务,暴露了位置。 快趴下,被董一大看见你会被扒皮的。 孟小冬摆手要邱标回到原位。 邱标这才醒觉干了蠢事,对着空气说:是兄弟的别出卖我,顶多晚上我请你们去喝花酒。 三天不然免谈。 声音从东南方而来,笑声则来自是四面八方。 你们这群活土匪,三天就三天。 不好意思搔了搔头潜回哨点,瞬间山东路又回复到无声的宁静中。 给我个面子,饶了他这一回,就一天喔。 孟小冬好言替邱标求情。 一颗小石子从高处掉落地面,当作回答,孟小冬的面子就是那么好使。 一辆黄包车驶过,车夫像是看神经病似地望着孟小冬。 多标致的小姑娘,这么年轻就疯了,暗暗替孟小冬惋惜。 师傅去不去北京?送我一程吧! 孟小冬看出车夫的想法,调皮戏弄地说。 担心被缠上,车夫加快脚步遇上巷子就拐走。 摀了小嘴也挡不住孟小冬如铃铛般地笑声,笑着走进被整栋包下的杏华楼,一开口便将划拳c吵闹声给凝冻住了。 怎么不等我就开席了? 见到孟小冬,董一大挤开旁边的人,让出紧挨着康慕河的座位。 三当家,让我们好等,快来这边坐下。 成功替工人讨回工资,工人拥护王亚樵为帮主,王亚樵当场拉康慕河与孟小冬入帮,推举他们担任二当家c三当家,盛情难却,不想浇熄工人们的热情,两人勉为其难答应,说好找一天退位让贤,王亚樵却像是忘了这件事再也不提。 作梦也没想到,除了当一个角儿,她还能当大帮派的三把手。 就算是挂名,传出去也会吓坏一大票人。 我一不能打,二无智谋,这个三当家,我当之有愧。 武有帮主,文有狼头在,独缺一个精神领袖,帮里有谁比三当家更有号召力? 董一大的话获得在场弟兄们的附和,斧头帮阳刚气太重了,一群臭烘烘的男人有什么盼头,万绿丛中一点红,孟小冬这朵帮花在,就能振奋士气。 小冬在这里谢过各位兄弟的抬爱。 用一杯酒感谢众人的拥护,没人帮她倒酒,她喝的是康慕河杯子里的残酒。 共享一杯酒,有着说不尽的暧昧,狼头说了今天百无禁忌,弟兄们鬼吼鬼叫个不停,坐在康慕河左侧的郎静山笑着说:早该这样了,这么飒爽漂亮的女子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乐见两人结成爱侣。 康慕河只能摇头苦笑,他是真拿孟小冬没辄。 无须解释,孟小冬再一次证明她让康慕河无可奈何的能耐。 斧头帮的家我当不起,我也没想过当,这辈子我要嘛不当家,要当就要当他的家。 掐起莲花指比向康慕河。 好啊! 喝采声差点把杏华楼的屋顶给掀了。 狼头c狼头 董一大带头起哄,要康慕河回应这份心意。 康慕河费了好大地劲才让这群狼安静下来。 总有一天我会被妳玩死。 最难消受美人恩,康慕河真切地体验到了。 孟小冬才不听康慕河抱怨,将禁步托在掌心问:好看吗? 这雕工是造办处玉作的手艺,堪称乾隆工。 郎静山对玉器小有研究,对这块禁步大加夸赞。 禁步并非出自乾隆朝,乾隆工意味着料好c工好,堪比乾隆盛事的极品。 郎大哥好眼光,我求了好久,答应姚师傅在他母亲九十大寿亲自为老太太唱戏祝贺,自己备料,又加二十倍工钱,他才破例再次操刀。 姚宗仁大宗师的后人在上海? 郎静山激动地问。 正是,姚老太太是我的戏迷,送过我一块小玩意,被行家认出来,我才知道老太太出身玉器名门。 能不能带我去拜见老太太?让我看看大宗师的作品。 郎静山难得失态,差点撞上康慕河,逼得他将身子往后仰闪躲。 难怪要这么多钱,我算是被妳坑了。 康慕河执意要还人情债,孟小冬狮子大开口打造这一块价值不斐的禁步。 不过妳真有眼光,值得。 不懂玉石也能看出匠人投注在禁步上的心血,真正的艺术品无法用金钱估价。 定情信物嘛,一定要特别c独一无二,姚师傅年纪大了,儿子不愿继承这门手艺,他又没有收徒,这块禁步说不定就是姚家出品的绝响,配得上我们。 紧紧将两人拉在一块。 我说妳 正要撇清,孟小冬自己将杯子满上,敬在座所有人一杯。 今天庆祝什么? 不知道该说什么祝词才好。 段二少今天在英国大婚。 虎狼连的弟兄齐聚一堂,欢庆以前的旧主完成人生大事。 祝他们夫妇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随着日渐熟识,孟小冬从董一大口中知道他们这群人的往事,对这位提携康慕河,将他送到上海滩来的英雄人物深有好感。 她起头,弟兄们陆续说着吉祥话,给远在几千公里外的恩人送上祝福。 没有段二少将这群散兵游勇拧成一股绳,他们说不定早成了战场上的炮灰,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孟小姐来上一段吧。 酒酣耳热,又有这个大明星在场,喝多的弟兄要孟小冬唱戏助兴。 居然敢把孟小冬当戏子看待,董一大一记眼刀子砍过去,那位弟兄酒马上就醒了,张达等人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准备拖出去拳脚伺候。 行额!但有个条件,你们每个人得喝上三杯,再祝我和你们狼头早日有情人终成眷属。 孟小冬大气地原谅这次的酒后失言。 我先来,祝两位贤伉俪早日有情人终成眷属,必生贵子。 董一大一马当先。 狼头你快点从了孟小姐吧,除了她,其他的女人不配当我们的大嫂。 张达干了半坛子酒后直接逼婚。 早从晚从都要从,不如现在就从了,郎君你说对吧! 孟小冬用手指勾起康慕河的下巴,深情俯视,这一刻她才是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聚集的疑云 老天并不一定有长眼,科技时代,监视器镜头却是无所不在。 尽管车牌是伪造,作案的车辆被抛弃隧道中,鉴识人员仍从先前影像里找出端倪,依照枪手脖子的刺青,找出这人身份与落脚处。 武警攻坚时,四名枪手双手遭到捆绑跪成一排,全身有大片殴打过的伤痕,最后才因后脑杓中弹而死,惩罚式的处决,而不是为了湮灭证据所执行快狠准的灭口。 鉴识人员一度以为是那位级长官口中的,心有不甘,为了立威派人动用了私刑,不知该如何下笔写报告。 照实写。 在现场指挥的陆狅让鉴识人员放胆写,不然会妨碍项东推敲剖析,找出幕后主使者。 翻阅鉴识报告,综合陆狅还原他亲眼所见的细节,项东得出一个结论。 完成任务却被严惩,代表他们违背雇主的交代,扫射一定会波及无辜,那天只有三辆车擦撞,四个人轻伤,无人死亡,损害可以说是控制在最低范围内,却仍然惹得雇主暴怒,想来想去无非是他们让某个人置身于危险之中。 你c我c巴大得,我们三个都有足够应变与自保能力。 轮胎射穿所导致的车子失控,难不倒他们。 子弹锁定集中在轮胎处,会引起着火爆炸的引擎c油箱完好无伤,对方相当克制,没有受过严格狙击训练很难做得到。 他们没想到螓螓会在车! 陆狅点出关键处。 若不是螓螓执意要跟,项东与陆狅不会让她冒险。 康慕河这只乌龟终于忍不住冒出头了。 康慕河御下严厉,处事狠辣,但是赏罚分明,不曾滥杀无辜,除非碰触到她唯一的逆鳞。 孟小冬是找出康慕河的钥匙,康慕河防范于未然先关这扇门。 出来了就别想再躲回去,从得标的女人下手,那个女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枪手是职业杀手,每个人手都有几条人命死不足惜,项东只担心那个女人也是前科累累的罪犯,康慕河杀这些人从没手软过。 由此可见,康慕河回想起前世记忆后,并未想要与螓螓再续前缘,利用这次行动释放出一个讯息,别来找他。 继续找吗? 骂归骂,乐乐认同康慕河的自知之明。 让他们重聚不一定是个好主意。 左拐右绕我们三个人还是会碰头的,我想要趁早做个了断,当然最后以螓螓的意见为主。 正视不可思议的力量,要将无限回圈的悲剧结局扼杀在摇篮之中, 她不会放弃的。 螓螓有多倔强,乐乐最清楚。 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找出来,有没有出息啊,用这么不入流手段想要阻止我,他休想。 看着因她受到伤害的民众,螓螓对康慕河刚萌生的一丝好感全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厌恶c气愤。 没脸见人来个电话,写张纸条都行,我师秀莛有这么贱,非他不可吗? 怒气难消,螓螓鄙夷康慕河,更看不起和他瓜葛了几辈子的自己。 瑞德帮我这一次,无论成或不成,我保证说服你爸妈让你回北京。 知名拍卖公司严守保密规定,拒绝泄漏顾客的个人资料,项东用尽关系全数碰壁。 正规管道行不通,只能用公权力强行介入。 说话算话,这件事就交给我。 朱瑞德答应了,用粗暴违法的手段拿到顾客名册,拍卖公司董事长将事情捅中南海,朱父被最高领导痛斥一顿,险些被降职处份。 但女人持的是外国护照,以一家在开曼群岛注册的公司法人代表身份,事先提存一亿做为竞标担保,交易完成后,这家纸公司旋即撤销登记,女人乘坐私人飞机出境,在非洲小国落地后消失行踪,使馆也无从施力。 他是有多不想见我。 耗费这么多的人力c金钱躲藏,康慕河也算是吃了秤陀铁了心。 改天我会亲自向伯父道歉。 为了她,朱瑞德捅了天大的篓子,更连累了朱父,螓螓自责地说。 不闯祸算什么纨裤子弟,我爸早习惯了,他那个人无利不起早,千万别被他给框了,做自己不乐意的事,我们朱家就我一根独苗,他拿我没皮条的。 愉愉快快地坑爹,看似良心都给狗吃了,但对她却是掏心掏肺。 山不转路转,我就不信他能躲一辈子。 见螓螓情绪低落,给她一点信心。 勉强不会有好结果的,既然大嫂不确定要和他再续前缘,而他摆明不想见妳,为什么不就此打住,各过各的生活,说不定他和孟小冬已经相聚。 趁乐乐去洗手间不在,朱瑞德将项东和螓螓的手拉在一块。 你和大哥才是天作之合,别再留遗憾了。 只要能撮合这一对璧人,要朱瑞德干什么事都成。 他有多好,没人比我更清楚的。 项东的手充满了力量和温柔,携他的手,与他终老是女人的幸福,但螓螓不想带着残缺的心与挚爱她的人共度一生,这不公平。 你的好意,大哥心领了,这不是螓螓要不要的问题,事情没你想象中的简单,如果想逃就逃得掉,我不会和螓螓相认。 回到这一世两人初碰面的那一刻,项东脑子像是硬被撬开,身不由己喊住螓螓,爱意像是海啸席卷全身。 彷佛是回游的鱼类,精疲力尽c丧命也要重返出生地。 他是这样,康慕河也不会有例外,等螓螓想起了康慕河后也会受到宿命驱使。 中间或许有波折,最后照样会回到原点,近似于诅咒的魔力主宰了他们。 杀死康慕河不就得了。 朱瑞德提议斧底抽薪一劳永逸。 他自杀过,于事无补,我们在他死后很快地出了事,又被推进轮回里。 螓螓第一次听说,所以这应该是辈子的事。 如果他跟我一样记得三辈子的经过,就会选择好好活着,确保我和螓螓能白头到老。 项东用成全康慕河和螓螓来规避悲惨的命运,而康慕河的才智并不逊色于项东,会选择用相同的方法并不意外。 一个人的命牵动其他两个人的命,但你会情不自禁爱螓螓,螓螓又必然会和康慕河相爱,不管是谁让谁,都得保证对方平安活到终老。 乐乐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掰开两人交握的手。 我和螓螓相爱结婚,你们任何一个死了会有差异吗? 不知道,但值得一试。 项东希望乐乐能破解这个死局。 要死也是康慕河去死,大哥你别干傻事。 为了螓螓,项东从不惜命。 我想干也没用,小康不会坐视我拿螓螓的命做实验,他会用最保守稳健手段护住心爱的人。 他躲得老远,有什么办法阻止我们。 真关心螓螓,要像项东这样,坚守在螓螓身边,把得到与占有搁在一旁。 小看小康的人都付出惨重的代价。 辈子康慕河让手握重兵的军阀见识到何谓人民的力量,跌破一大帮权贵们的眼镜。 他确实有一套。 乐乐讨厌他,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本事。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很有趣吗?他就是个杂碎,陆教官随便也能捏死他。 朱瑞德一贯低看康慕河。 我反对。 生死由天活着有什么意思,螓螓不接受命运的安排。 不能把一次偶然当成绝对,我可以一辈子不嫁,一次爱两个男人不行吗?既然你们都死心塌地爱着我,就不要在乎名分,两夫侍一女也是一段佳话。 路不只有一条,为什么要走进死胡同里。 加我,我不在意的,他们怎么跟我比,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 鄙夷看着项东的裤裆。 女人的心在最深处跳动,乐乐有放诸四海皆傲人的本钱,几近无穷无尽的体力,先祖赵子龙能在长阪坡七进七出,区区女人心,她常山赵乐乐一枪在腰,谁敢为敌。 见项东一脸不以为然。 不服气?去澡堂分个长短,一秒让你伏首称臣。 这时乐乐又变成没羞没臊的荤汉子了。 怕丢脸,你们兄弟可以一起。 一手勾住项东的肩膀,另一手又要去抓朱瑞德。 要疯你自己去疯,我回去班了。 躲开乐乐的爪子,朱瑞德要回街道办事处。 康慕河,回来! 项东冷不防地冲着朱瑞德的背喊了一声。 这一声贯彻心扉,无人幸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谁都有嫌疑 ,最快更新我曾忘了你最新章节! 「我?」 没有一瞬迟疑,朱瑞德断然转身,眼珠子不往左移,也不往右偏,牢牢钉在眼眶正中央。 「为了确保螓螓能得到良伴,无忧无虑过完这一生,我待在螓螓随时可召唤的距离,想必康慕河也会这么做的,但不暴露身份,螓螓去哪里找他?」 从项东开口的那一秒起,螓螓、乐乐目不转睛盯着朱瑞德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侦讯过间谍,乐乐练就一对好眼力,蛛丝马迹都瞒不过她的耳目。 螓螓不像项东、乐乐拥有杰出的辨人技巧,顺从着直觉,相信若朱瑞德就是康慕河,面对曾经亲密无间的情人,她的心应该会有所感应。 有的,遗缺的内心空隙再次注入一股暖意,过去她只在母亲怀抱里得到过这种感觉。 「用另一个身份接近,成为螓螓的亲友就能顺理成章关心她,上辈子我中了日本人的计遭到囚禁,螓螓孤立无援的困境,康慕河不会让它再发生一次。」 人无完人,段二少也曾有过马失前蹄的时候。 「乐乐说的话提醒了我,鞭长莫及,如果不在身边守着,任他这一生本领通天,来不及反应也会无用武之地。」 乐乐这个变数如预期发挥效果。 「除非是派人24小时跟监,如何知悉我们有多少人会前往拍卖会,要甩掉巴大得,依那些人的实力轻而易举,分明是故意让巴大得跟着,等我们追上再释放讯息,要做到这个地步,没有事先知道拍卖会意图和后续计划是不可能的,巴大得是我自己唤醒的,康慕河绝不会跟我动手,让我心跳停止过一次的乐乐也不会是他,剩下的只有你了,拍卖的那一晚你不在现场,调动人和钱对你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你的嫌疑最大。」 是推敲而来也是诈,这是一次的试探。 「我不是,我和大哥从小一起长大,假冒我卢小嘉,不是等着被你揭穿吗?」 两人之间有太多琐碎的幼时点滴,伪装亲人的难度甚至超过于情人。 「翠花屁股瓣下的红痣是你看见跟我说的,我们把她的肚兜偷出来装我爸亲手做的水萝卜馇,刚回想起前世的事,我马上找厨师做,味道就是不对。」 回忆起童年趣事,卢小嘉显露出天真的笑容。 「那只咬琬芳的狗,一共吃了我们两个十七发子弹。」 为卢小嘉的大妹出头。 「你教德芳认字,认的第一个字是屎。」 捉弄卢小嘉继母夏氏所生的长子。 将一桩桩私密事搬上台面,左证他是卢小嘉本人。 「不信,大哥尽量问,一件事答不出来,任凭你处置。」 「大嫂妳也不要那样看我,别被大哥的话给误导了。」 螓螓不善于掩饰表情,她对卢小嘉格外地亲昵,项东、乐乐看在眼里,如果是男女之情,乐乐早炸毛了。 「我几岁种痘?」 「八岁,那时候种一次痘是一圆,穷人只收十钱,你拿了压岁钱让附近的穷孩子种痘,人家还不领情,说你居心叵测。」 「你头一个通房丫头叫什么?」 闺房秘事也成为考证的题目。 「我哪来的通房丫头,那晚我喝得醉醺醺的,醒来才脱光光和个女子躺在床上,看见那张丑脸,我一脚就把人踹到地上,鬼才想知道她姓什么名什么。」 再不堪入耳,卢小嘉荤腥不忌。 「男人婆,挨了妳一巴掌的事我到今天还记恨,除非妳到处宣扬,否则除了我们,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前世卢小嘉轻薄过乐乐。 说好要保密,为了自清,卢小嘉只能出卖乐乐了。 从瞳孔、脸部肌肉变化,所有肢体语言都表示着朱瑞德说得是实话 当然训练有素的谍报人员连测谎器、自白剂、催眠都能骗过,但康慕河生前并未加入过任何情报组织。 「他应该只是卢小嘉。」 尽管项东分析有理,朱瑞德那天的行踪确实可疑,乐乐依然根据专业还朱瑞德一个清白。 「跟我进来,我有事问你。」 对两人交情有信心,项东深入抽丝剥茧。 半小时后,两兄弟疑惑尽释地走出。 「康慕河真神了,他是如何做到不在眼皮底下,却能掌握我们的一举一动?」 项东认输了。 「会不会是巴大得自导自演?长得贼眉鼠眼的,最适合扮猪吃老虎了。」 在乐乐这个行家面前,架设窃听器、摄影镜头是自取其辱,若不是朱瑞德,就是其他人。 「难怪不敢跟螓螓相认,那么猥琐,又结婚生了小孩,他哪有脸。」 变相排除巴大得的嫌疑。 「冒用谁,康慕河也不会冒用你的名号,会不会我才是康慕河?」 用段二少的身份去关爱螓螓,下流到了极点。 嫌疑者限缩到乐乐一人。 「连闺密都认不出来,我不如死了算了。」 螓螓替乐乐验明正身。 那会是谁? 项东不久前吹散的迷雾,又重新聚集,这回更加浓密,伸手不见五指。 钻牛角尖只会越来越偏离事实。 找到客观的证据才能接近真相。 无法以钱追人,神秘女子的去向与身份是解谜重要线索。 一个礼拜后,透过外交管道拿到非洲小国的机场监视器,女子一下飞机就由一辆奔驰车接走,车子直接开进停机坪,出了机场往贫民区方向开去,那里不时缺电,电力缺乏的地区,即便有监视器也是白搭。 大海捞针也要捞,一个亚洲女人进了全是黑皮肤国家,项东不信没人见过她。 违反搜查拍卖会的事终于平息,朱父要朱瑞德假日回家一趟,朱母打电话给螓螓,说丈夫这次不会放过儿子,扬言要打断腿,拜托螓螓陪朱瑞德回北京,有外人在,丈夫会给几分情面。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羊入虎口必死无疑,乐乐说什么都要跟,朱瑞德无所谓。 「我这辈子这个妈做事很周全的。」 认定乐乐会再次被支开。 朱瑞德是对的,乐乐收到紧急军令,要他率领小队去营救在非洲无国界医生组织里行医的中国籍医生。 阳谋却避无可避,谁叫乐乐是军队里的菁英,退伍军人也不能拒绝国家征召,尤其是正当的理由。 「好样的,你最好别打我们家螓螓的主意,这辈子她只能当赵家宗妇。」 「先问项东太婆肯不肯,她老人家在,我爸妈不会得逞。」 小花对螓螓的重要性,如同母女般的感情,不是旁人能想象的。 往北京的客机头等舱里,朱瑞德刻意找了个商务舱的女乘客交换座位,与螓螓保持距离。 飞行中途,空姐将升等消息通知朱瑞德身边的乘客,乘客开开心心空出位置,没多久螓螓走过来入座。 「嫂子……」 只差没说出瓜田李下,叔嫂理当避嫌,以杜悠悠众口的话。 「我有事要问你,你发誓不能骗我。」 她要用自己的方法求证。 「骗谁也不能骗嫂子啊。」 规避了誓言。 「你是康慕河吗?看着我的眼睛说。」 心是不会骗人的,螓螓对朱瑞德有特别的感应。 「我是朱瑞德、卢小嘉,不是康慕河。」 面对项东咄咄逼人的质问也不眨眼,却回避螓螓的目光。 「每次跟你独处的时候,我总是莫名心安,好像认识了很久很久。」 这不是套话,而是掏心窝子的对谈。 「你若是有难言之隐,我答应不会将你的事说出去。」 五指并拢起誓。 「跟大哥不会吗?」 「不一样。」 一个是如家人般地安详,一个是小鹿乱撞的心动,乐乐就更糟糕了,掐死螓螓也不会说出梦过乐乐的裸体。 「妳不是老说我像是熊孩子吗?会不会把我当成自己的小孩,上辈子你和大哥迟迟没有生育,大哥常说妳的母爱泛滥成灾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或许是为了弥补遗憾,这辈子螓螓异常地喜欢小孩。 母亲说,她从小就吵着要弟弟妹妹,生日许愿的内容不是洋娃娃,漂亮的衣服,而是国家快点改变政策,允许爸妈多生一个。 抱着小孩就会觉得恬静满足。 「我怎么没想到。」 大概是朱瑞德实际年龄太大,螓螓才把感觉弄混了。 雨过天晴,心里不再难受,谈起跟朱父吃饭必须注意的事项。 「在家里吃个便饭,有什么规矩,他们夫妻不安好心眼,想把妳拐进朱家当媳妇,一定会整出一桌山珍海味款待妳,等着收礼,我妈可会买了。」 两老居心不良在先,要乐乐海吃海拿,别跟他们客气。 「他们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嫂子瞧好了,我这浪荡子不是干假的。」 飞机抵达北京,出关前,请螓螓走在他后方八、九步距离。 进入大厅,一个年轻偶像不顾形象,大声叫了声宝贝,冲进朱瑞德的怀抱。 闻讯而来的记者疯狂拍照,闪光灯下,青春亮眼的女明星用有如烈焰的红唇吻了朱瑞德的脸。 口红非常显色是最近才上市的新品,国内是由这个偶像代言。 各大百货公司化妆专柜贴着这位旭日东升,红得发紫的偶像海报。 不管懂不懂化妆,适不适合班上的女同学几乎人手一支。 拍走禁步的女人用得也是同样的产品,光彩夺目不输给眼前的女偶像。 彷佛量身订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四大公子 ,最快更新我曾忘了你最新章节! 位于夫子庙金陵春酒楼一如往常客似云来,炉灶开满仍不够应付上门的客人,今晚却空出两口,掌杓大师傅严阵以待,反复检查材料,烤鸭、鳜鱼全是他亲手宰杀,红烧肉用的猪肉因为过于肥腻,他当着众人的面把肉贩臭骂一顿,酒楼老板气得不再跟肉贩进肉,肉贩吓得下跪,连忙运了六只全猪过来供大师傅挑选,发毒誓不敢再犯,这才将事情平了过去。 一道摊黄菜,大师傅用上头一回下蛋的母鸡,蛋刚落地,用棉布擦干净后,摀在稻草里保温,维持在最新鲜的状态。 不过是寻常的炒鸡蛋,因为是张学良张少帅钦点要吃,大师傅除了在用料上做到极致,下锅也要变出新花样,鸡卵黄要炒得如绵密如脂,颜色要艳丽如菊,另一面要焦香带脆,洒上金华火腿细末,咸甜香酥,才不负金陵春酒楼的招牌。 厨房如临大敌。 负责外场的掌柜何尝不是七上八下。 开席前两个小时,他就站在酒楼外,张少帅的副官谭海下楼时,他冷得直打哆嗦,谭海让他进去喝口热茶,掌柜硬是不肯,深怕错过贵客。 「几个公子爷见面吃饭叙旧,你当是打战谈判啊,去去去,这里有我就行了。」 谭海脱下军装,随同的保镖也是家常打扮,避免给人不必要的联想,掌柜太过慎重反而会启人疑窦。 这还只是告诉酒楼老板说,今晚款待的人是少帅的知交好友,要是让他知道来的人是谁,掌柜说不定从开门起就赖在楼外不走了。 第一辆洋车驶进时,谭海眼捷手快打开车门,迎下一位身形清瘦,国字脸,天庭满饱,鼻梁直挺的青年,青年模样温文,身着黑色西装,领带勒得极紧,裤子烫得服贴,见到谭海微笑点头。 「有劳了。」 地位悬殊仍不失礼仪,待下十分和善。 「岂敢,您能赴宴是我们的荣幸,这边请……」 亲自领着青年上到包间。 喝完半杯热茶,手烤了烤火,胃暖手暖准备回到岗位上的掌柜,见到谭海身边的青年,直眉瞪眼地说:「孙……大公子。」 南方政府大总统孙中山的长子孙科在南边无人不知,竟没有知会一声来到金陵春酒楼赴奉系军头张作霖之子的约,南北巨头继承人在这里碰头,他们酒楼摊上大事了。 掌柜赶忙回禀老板。 「我话说在前头,少帅席面出了一点差错,你们全给我滚。」 老板进了厨房要所有人皮绷紧。 握住大师傅的手:「您专心顾着这桌席面,我绝不会让人打扰,金陵春酒楼的招牌就交给您了。」 镇重地托付。 以为主客到了,鸭子要进炉烤时,谭海走进了厨房。 「另外两位客人会晚点到,先上几个手碟,等我说可以再开席。」 宴客讲究尊卑高低,老板想不出比孙科还大牌的人物,却也不敢问,一味地答应,要伙计上菜。 掌柜不够格招待贵客,老板亲自到酒楼外站岗,顶着五度的低温,想要一睹来人的真面目与身份。 莫约二十分钟,又来了一辆洋车。 披着水貂毛大衣,手插在军裤口袋里,露出腰间配枪的帅气年轻人一下车,老板立马后悔了,暗骂自个贱,想要在大人物跟前露个面,却碰上恶名昭彰的丧门星,卢小嘉。 「我哥到了吗?」 全然不在意孙科,要让他卢小嘉心生敬意,南方大总统的头衔还不够。 「段大少差不多快到了。」 段宏业差人过来说了,路上出了点状况会晚点到,谭海如实告知卢小嘉。 同属于皖系,曾任三次总理的段祺瑞才是他们卢家矢志追随的领袖。 段二少与卢小嘉是义兄弟,卢小嘉也视段宏业为兄长。 「少帅劳驾楼上请。」 谭海请卢小嘉上楼。 「哪有弟弟比哥哥先入座的道理,我就在这等,你去跟你们主子说一声。」 为难归为难,谭海仍听命进去回禀。 前脚刚进楼,后脚段大少座车便到了,谭海折回来,想过去开车门,一队跑在车后的士兵,在车子停下那刻,一名脸颊有道深疤的壮汉上前,站在车旁待命,开门后,侧身让出道,方便车内的人走出。 段宏业身穿内里铺着厚棉的灰黑色长袍,肩上披着一条白围巾,头戴着一顶洋帽,须髯若神,加上前呼后拥的阵势,一点也看不出是被直系驱赶,避居天津的丧家之犬。 在段宏业后,康慕河一派西服走下车。 康慕河一站定,董一大坐上驾驶座,洋车往前开,车后士兵炸弹开花似地散开,无畏酷寒,根据交付的任务到酒楼附近几个重要路口布哨。 「你还没见过他吧,我替你们介绍?」 段家势力大不如前,纵然卢永祥保持完整的军力,仍无法与兵强马壮的张作霖,以及声望如日中天的孙中山相比,段祺瑞手上筹码仅剩辈份,占不到优势。 于是在得知孙张两人有意请父亲重新出山,段二少便联络上康慕河,向他借人之外,拜托他陪同段宏业出席。 段大少吃喝嫖赌下棋有一套,合纵连横并非他所长,卢小嘉又冲动,他们这头需要一个精于谋略,洞察时局的智囊。 段祺瑞赞同、信任康慕河,有康慕河在,段大少不用担心会将大事搞砸,他乐得轻松。 约好时间地点碰头,因为天津火车误点才耽搁。 谭海、卢小嘉都是带兵的,一看便知这队人全是悍兵。 董一大从前是卢家私兵,后来被段二少挑走了,整编为虎狼连后,卢小嘉见过他一次,如今董一大比在虎狼连时杀气更重了,看都不看旧主一眼,这队人身上全飘着烟硝味,想来是枪不离身,而且经常进行实弹操演。 摆排场不如展现实力,谭海自然会告诉张学良,段家余威犹存。 「郎先生久仰大名。」 卢小嘉心中,康慕河不过是义兄养得一条狗,若非段二少拍了电报来,交代卢小嘉把康慕河当作自己,卢小嘉才懒得理他。 手也不伸,那句郎先生不是敬称而是揶揄,间接对康慕河说,别太当自己是盘菜,本少帅可清楚你的底细。 「贱名不足挂齿,今晚我只是陪客,几位公子才是主角。」 谦让地退居段大少身后。 「算你识相。」 满意康慕河的态度,将他抛在一旁,和段大少说起话。 谭海没听过郎先生这号人物,当康慕河是段家倚重的幕僚。 引领段大少与卢小嘉到包间去,吩咐老板十分钟后开席。 包间里,面貌端正,眼睛虽小却透露刺人锋芒的张学良,与孙科一块起身欢迎段大少与卢小嘉。 一阵寒暄,做为主人的张学良邀请三人入座。 「得云你也坐。」 年满二十那天,康有为托人送了封信给康慕河,赠了他表字。 「这是我爹的意思。」 在卢小嘉喝叱前,段大少转告段祺瑞的命令。 也不给康慕河推托的空间。 「说也不怕各位笑话,我段宏业白白虚长年岁,文不成武不就,既不像孙先生担任广州市长,也不像张少帅官拜少将,连小嘉我都不如,今晚本该由我二弟段宏峻代表段家出席,但他人在伦敦不克前来。得云与我二弟情同手足,我爹更是把他当成自己儿子,我就出个脸,有什么事你们跟他说,他说的话我们段家全都认。」 没想到会被托付重任,但箭在弦上,康慕河不可能当众拆段大少的台,大大方方和张学良与孙科颔首示意,坐实了他拥有的代表权。 话说到这份上了,张学良、孙科不得不正眼看待康慕河。 「你要把我当大哥看,就好好对待这位弟弟,别让外人看笑话。」 在他们说着客套话时,段大少悄悄地警告卢小嘉。 不霸王硬上弓,康慕河不会同意列席。 算来是段家阴了他一把,已经有所亏欠,卢小嘉再出言不逊,段大少真没脸见他。 卢小嘉低哼了一声,憋着气隐忍,区区一个家奴何德何能让义兄一家如此看重。 十万人的帮派很了不起吗,一群泥腿子而已,轰个一炮全都跑光,有何可惧? 父亲卢永祥也耳提面命要他利用这次机会和康慕河套近,以便日后拉拢王亚樵。 他们越重视康慕河,卢小嘉就越看康慕河不顺眼。 卢小嘉不添乱,在场的人又有心炒热气氛,饭局进行地融洽愉快。 四花盘,四鲜果、四三花拼、四镶对炒、黄焖排翅、金陵烤鸭、麒麟鳜鱼摆满一桌,借着美酒佳肴消除彼此的隔阂。 「醇酒怎么能少了美人。」 张学良一个眼神,谭海立即从隔壁包间带进八个千娇百媚的小姐,小姐们穿着短旗袍,披着薄纱,依序坐在五人之间。 段大少是风月的高手,搂着小姐往大腿上坐,酒气与脂粉气交杂,美色当前,卸除掉最后戒备。 喝得六、七分醉,卢小嘉和段大少开始上下其手大吃豆腐时,张学良才喊停,让谭把人带走。 「人人都有,个个不落空,等谈完正事,各位兄弟尽管去乐喝乐喝,全算在我帐上。」 四个人分别代表各自的长辈,谈得是共同出兵扳倒曹锟、吴佩孚。 军国大事大人说了算,小辈们充其量是穿针引线,避免敌人事先有了提防。 张学良拿出张作霖的亲笔信供其余三人观看。 「奉系愿意打头阵,还我中国一个朗朗乾坤。」 缔结盟约前,张学良替张作霖表达诚意。 「大总统乐见其成,南北齐心合力,必能一举消灭直系那些乱国份子。」 没有得到孙中山授意,孙科不会和过去的敌人同桌共饮。 「卢家向来跟着段总理。」 隶属于段祺瑞的派阀,卢永祥不会欺师灭祖。 与会的人全是有心人,今晚不过是结盟前的过场,这是段祺瑞复出的大好良机,他们段家不会缺席。 「段公从没有放下过统一大业,大总统与张督军肯放下派系与立场之争,合力讨伐直系叛逆实属中国之大幸,但在合作前,大总统是不是还欠段公一声道歉,」 既然授权于他,康慕河放胆说出自己看法。 段祺瑞倒台前,南方政府无所不用其极攻讦段家,直系发兵攻打京城,孙中山甚至发文称其为义举。 因为需要就把欲除之而后快的仇敌当成战友,过于功利现实。 「过去的事提他干嘛,非常时期大家要相忍为国。」 见孙科变了脸色,张学良赶紧出面打圆场。 政治没有永远的朋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段祺瑞这只老狐狸从哪来找来这个愣头青?非要把好好局面给弄黄了。 「你不要假传圣旨。」 卢小嘉气炸了。 「大街上打人,小巷里道歉是不道德的,但好歹还道了歉,大总统如果连这么一丁点的雅量都没有,合作也没有什么意思。」 知道段大少会焦急,康慕河为自己冒进解释:「二少做为人子,一定会替父亲要个公道,孙先生代父道一声歉并不为过。」 当过过街老鼠,遭千夫所指,看见父亲消沉度日,快速苍老的模样,段大少明白、感谢康慕河为父亲发声。 「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为康慕河背书,相信胞弟也会这么做。 同盟或是破局,全在孙科的一念之间。 拿中国未来做意气之争,看似幼稚到极致,却是康慕河用来衡量南方政府诚意的砝码。 胆大敢为。 「大总统跟我说过,局势所趋,当时不得不委屈段总理,等结盟后,他一定会亲自致上歉意。」 孙科低头了,段大少的手在桌子底下,一手握拳,一手抓住康慕河的手。 无须言谢,感激已在不言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孤神无力可回天 当红偶像在机场与人拥吻,连播上七天也不腻的题材,当天所有视频全被撤下,各大媒体噤声彷佛集体做了一场梦。 空口无凭,即便机场大厅的人全目击了,这件绯闻照样成了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 明面上朱瑞德又过关了。 实则不然,当朱瑞德带着年轻偶像回家,朱父当着螓螓的面赏了他一巴掌,让人把女明星给请出去。 「嫌脸丢得还不够吗?」 恨铁不成钢。 过去的朱瑞德会回嘴,再不济掉头走人,出去避风头,等父亲气消再说,堆栈新的灵智后,挺着脖子硬挨这一巴掌,脸晃也不晃。 如铁般地军人硬气,看在朱父眼中是对他权威的挑战,啪地,更重一巴掌,这回朱瑞德脸微微一偏,旋即又掰了回来,嘴角渗出一抹鲜血,好似没有痛觉,顶着一张扑克脸任由朱父处置。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朱母心疼却不敢上前拦阻,上次丈夫差点为了儿子丢官,才没过多久又闯祸,怪不得丈夫生气。 「带那种女人回家你是想气死我们。」 偶像是标准新世代豪放敢言,广受年轻人喜爱,私生活并不检点,负面消息层出不穷。 「他存心的。」 明知他们中意螓螓,还带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 「要不是你们痴心妄想,我会这么做?又不是吃饱没事干。」 挑明两老的企图。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用心计较不都是为了朱瑞德,不领情便罢了,还在螓螓面前让他们难堪,气得朱父抄起桌上烟灰缸要往儿子头上砸,朱母伸手去拦,螓螓的动作更快,跨前一步,直接张开手挡在朱瑞德前方。 「伯父有话慢慢说。」 朱瑞德做得不对,但出发点是为了替她免除不必要的麻烦,而且朱瑞德因为知错,并不打算闪躲,头硬不过烟灰缸,真打中等着头破血流。 论身高,螓螓矮朱瑞德半个头,烟灰缸砸中她的机率不低,朱瑞德用眼神吓阻朱父出手,狠厉的目光彷佛一只凌驾于万兽之上的雄狮,无论是谁,胆敢侵犯他的地盘一步,都会遭到他无情的撕咬。 发号施令惯了,朱父分辨得出儿子眼中的杀意,比起愤怒,他更欣慰。 曾几何时,那个总躲在他背后,借着家中权势在外头作威作福,只敢在窝里横的败家子,竟然有了这样的气魄与担当。 看以后谁还敢在背地里嘲笑,他有一个只会整天追在母狗屁股后头跑,光会叫,咬不了人的犬子。 「有父亲能教你骂你是天大的福气,你要惜福。」 父亲早逝是螓螓心中最大的遗憾。 「道歉。」 明显是朱瑞德错了。 朱父本来就想松手,见到儿子收回杀气,低下倨傲的头颅说对不起后,胸口的火气立刻消散。 「都怪我,伯父你别生瑞德的气。」 揽下过错让他们父子有个台阶下。 「跟妳没关系,全是这个小兔子崽子的错。」 丈夫一垂下手臂,朱母就走近挽住螓螓的手。 空气中弥漫火药味,这样的气氛下别想好好吃个饭。 「改天我再来拜访伯父伯母了。」 给朱父冷静息怒的空间。 「明天中午我派车去接妳。」 朱母也认同,未来的媳妇既识趣,又能调和丈夫与儿子的冲突,她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 「瑞德,你替我送送秀莛。」 儿子在机场公开跟人调情,把螓螓晾在一旁当背板,别说喜欢了,她不知该有多厌恶了,疼惜她受了委屈,对儿子更不满。 「带秀莛去你舅舅开的酒店住,我会打电话过去交代。」 儿子闯祸,当妈的不尽力弥补行吗?就怕螓螓不领情。 向朱父c朱母辞别后,螓螓在朱瑞德的陪伴走出官邸,搭上车正要出门,门口的警卫不放行。 「晚餐准备好了,首长请两位回去用餐。」 朱父改变主意。 「不能给你爸好脸色看,也别摆着一张臭脸,这样我很难做。」 早吃晚吃都要吃,螓螓希望朱瑞德别让她夹在中间。 来到饭厅,朱父却换了一张脸,闭口不再教训儿子,像个慈祥的长者热情地招呼螓螓。 指挥妻子替螓螓夹菜,询问她的日常以及学校生活。 「那块禁步的来历不简单。」 因为自己一时任性,才让朱父担了干系,螓螓主动坦承错误,隐瞒了部分事实,用几个人商量好的说词,称禁步是她父亲的遗物,因为周转不灵才贱价卖出。 朱瑞德好心想替她买回,才去打探买家的信息。 「姚宗仁是乾隆朝内务府玉作的第一把手,他后人留下作品并不多,这么好的东西竟流到了外国去?妳这孩子啊,早跟我说,伯母就去替妳拍下来。」 朱母收集宝石翡翠多年,鉴赏眼光一等一,她怜爱又惋惜说。 「文化部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转头就去批评丈夫。 公开合法买卖关文化部屁事,但做了那么久的夫妻,朱父当然知道妻子不会无的放矢。 「孟小冬是堪称国宝的戏曲艺术大师,禁步又是工匠传承数百年的技术结晶,根据文物保护法,应该列为国家文物重点保护,文化部太失职了。」 三言两语合理化朱瑞德的行为,替朱家困境解套。 当场叫秘书打电话给文化部长。 「文物保护法第四条规定,文物工作贯彻保护为主c抢救第一c合理利用c加强管理的方针,你们做了什么?」 秘书是北大法科高材生,脑子装着法典,及时提供朱父质问的依据。 「外资又怎样?文物保护法第七条规定,一切机关c组织和个人都有依法保护文物的义务,依法他们要提供协助,抗拒不从,就该采取强制手段,这还要我教你吗?」 逼着文化部长表态。 「追查困难就不查了?我不管,明天给我交出个章程来,不然你自己看着办。」 无预警挂断电话,文化部长不想接这颗烫手山芋都不成。 「妳等着,伯父一定替妳找回禁步。」 一切都为了讨好螓螓。 「太劳师动众了。」 事情闹得太大了。 「这件事不单是为了妳,也是为了我自己。」 朱父定下的调子,螓螓无力更改,默默为受了无妄之灾的文化部长默哀。 这餐饭照着螓螓的口味烹调,一桌子苏州菜,吃得七分饱螓螓就停下筷子,陪朱父朱母聊了会儿天,快九点才前往朱瑞德舅舅经营的酒店。 朱瑞德将螓螓交给经理就折返,一刻也不多逗留。 「瑞德他爸说得没错,他既是帮妳也是帮自己,由他出面,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 用手机与项东联系时,项东赞同朱父的说法。 明明是做错事,哪里帮上忙了? 隔天官方报纸上一则大加抨击文化部尸位素餐的文章为螓螓释疑。 文章里大幅报导孟小冬的禁步来历与重要性,拍卖公司成了蓄意拍售国家文物的邪恶机构,文化部玩忽职守是帮凶,没有履行法律义务的企业违法在先,不应受到法律保障。 解套之外,朱父一夕翻盘,成了依法拯救国家文物的急先锋,反将了政敌一军。 在舆论影响下,当晚新闻,文化部长召开记者会严厉抨击拍卖公司,誓言会追回禁步,事件上纲到国家层次。 「政治真是高深莫测。」 当螓螓感叹时。 朱母来到朱父办公室,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随手丢在桌上。 「拍卖公司拜托我弟送来的。」 朱父打开一看,是一条要价不斐的钻石项链。 「他们希望我们高抬贵手,承诺会协助将禁步找回来。」 朱母语气轻蔑,根本没将礼物放在眼里。 「差点被他们搞死,送这点东西就想了事。」 丈夫的官位是家族所有利益的来源,一人垮,全家倒,拆了拍卖公司都不解恨,怎么可能轻易答应和解。 「给了妳就收下,待会儿送去给秀莛,这孩子身上太素了,参加正式场合不方便,记得,带她去买点衣服c首饰。」 亲自面见,交谈过,朱父万分中意,能让儿子起了雄心,懂得分寸进退,常怀着一颗孝心的女孩。 「说起来秀莛是我们朱家的福星,来吃个饭就让事情化险为夷。」 理亏的人是朱瑞德,朱父不过是借力使力,成功过关即可,不打算赶尽杀绝。 「你也这么觉得,秀莛这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你看到她挡在瑞德前面的样子了吗?对我们瑞德没有感情会这样维护他?」 扪心自问,朱母也会这样挺身护子,但螓螓只是朋友,会做到这份上,两人情谊不同一般。 「混账儿子,这种好女孩不要,非要跟那种换男人跟换衣服一样快的烂货搞在一起,换成我也一定失望透顶,选项东不选他。」 说来说去都是朱瑞德自己不争气。 「只要秀莛不讨厌瑞德,其他的交给我,这媳妇我朱家要定了。」 遇上螓螓后,儿子有了大转变,秘书辗转询问平江街道办事处,办事处主任称赞儿子兢兢业业,热心服务。 再派人接触儿子服务过的民众,众口一词地说他热诚又有耐心,甚至出现朴实可靠的评语。 「瑞德似乎很在意项东。」 不惜跟父亲对着干,螓螓在儿子心目的份量可想而知,但症结不解开,朱瑞德只会用力将螓螓往项东那头推。 「君子不夺人所好,瑞德做得没错。」 当一个领导人,必须光明正大,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能力c声望缺一不可,能力可以磨练,声望得一点一滴累积。 他的儿子要走就要走正道。 「你抽风了?不用点手段怎么争得过项东,连总理都想把孙女嫁给他。」 项东是屈指可数的好男人,使阴招都不见得有用,丈夫居然要儿子退出。 「项东他爷爷c爸爸,这么多的叔叔伯伯加起来,为什么只能跟我斗个平分秋色?」 朱父问妻子。 朱母百分之百信赖丈夫的政治天分,多年来始终听从丈夫吩咐,尽责在旁辅佐,从未深究原因。 「因为支持我的人多,他们家大业大为什么不得人心,因为我愿意为身边的人牺牲,而他们只会叫身边的人为他们牺牲。」 双方决定性差距在于器量。 「告诉项家,只要他们反对项东和螓螓在一起,我愿意放弃去争那个位置,我的人会全数转向项家。」 孝顺的孩子不会只顾自身幸福,从小失去父亲的螓螓,不会让项东为了她跟家人反目。 「为自己儿子牺牲算得了什么。」 见妻子惊讶地说不出话,朱父拍拍她的手。 「项东太婆不会肯的。」 有这个大家长在,事情恐怕难如愿。 「年轻人不是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只要瑞德痛改前非,急起直追,我们从旁协助,项东再能干也没用,他们家的猪队友太多了。」 朱父看得远大,目光放在下一代,项东家的长辈却不然,他们只在乎眼前的利益。 孤神无力可回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离虎之狼 家父来信,继孙文之后,张作霖亦差遣特使为曾助曹锟驱逐皖系致歉,双方决定尽释前嫌,缔结三角同盟共谋国事。 家兄不善于谋略,这段时日,全赖得云为段家奔走,居中斡旋,方能与孙张两家保持均势,不至于受制于人。 得云之才堪比卧龙凤雏,家父再三叮咛,务必将得云留在身边委以重任,有得云 相助,段家再登辉煌之日不远矣。 但愚兄素知,得云胸中自有丘壑,段家方寸之地不足以容纳汝之雄心壮志,愚兄已代得云向家父婉谢,从今尔后得云并非段氏家臣,你我以兄弟相称彼此扶持,段氏门人若对得云有所不敬,家父必严惩不殆。 小嘉少年得志,难免气盛,有所冒犯之处,还望得云看在愚兄面子上多多海涵,愚兄业已告诫小嘉,真屡劝不听,得云亦无须忍耐,能力所及之处不妨小惩大诫,以免日后酿成大祸。 得云对段家之助,愚兄铭感五内,期盼他日再聚首,把酒言欢,论尽古今英雄。 看完段二少从伦敦寄来的信件,康慕河感触良多。 段二少心细如发,考虑到康慕河为段家四处奔走,会被旁人贴上段系子弟的标签,形同在四肢戴上枷锁,提前为他正名,解除束缚。 段祺瑞想要利用知遇之恩将康慕河绑在段家这艘大船上,但段二少选择公正平等对待他,给了他海阔天空。 支撑起一方势力需要大量钱财,康慕河从未在往来电报中提及一毛钱,段二少自行做了估算,汇回了一笔巨款支付他曾垫付的款项,互不相欠。 不让金钱破坏两人之间的情谊。 让董一大召集前虎狼连的弟兄,请识字的人将信中提及虎狼连的部分诵读一次。 「二少的意思是从此他再也不是虎狼连的虎帅,虎狼连在上次大战中便已消灭,大家是自由身,无须奉他或是段家军令行事。」 严格军事训练下,虎狼连的士兵对部队有着强烈归属感,习惯唯主帅的命令是从,多年过去,零星前来上海归队的弟兄,心中仍怀念段二少,视康慕河为代理人。 如今段二少亲手刮去他刻在弟兄心里的印记,方便他筹组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班底。 投桃报李,康慕河仁至,段二少义尽,肝胆相照,日月可鉴。 「早就是这样了不是吗?天无二日,我董一大只认一个狼头。」 董一大率先宣誓效忠。 康慕河规划,董一大分毫不差地执行,康慕河想做c正在做的事所有弟兄都知情并深切认同,他们出于虎狼连,脱胎换骨蜕变成全新的一支部队。 赤那,蒙古语狼的意思。 赤那军,专属于狼的军队,狼之地由狼主统辖,纵然是虎c豹c狮c鹰都无权置喙。 无异议再次确认康慕河的地位,从此再不谈虎狼连。 「联络谭海,说我要见张少帅一面。」 沉潜多时该大展拳脚了。 三月,段祺瑞串连昔日旧部,皖系集结完毕,随即孙中山通知张作霖南方已做好北伐的准备。 万事具备,张作霖开始以换防的名义,调动大批奉军入关。 吴佩孚也不是省油的灯,派兵扣留京汉铁路上的车辆,阻扰张作霖运兵,动员大批军力备战。 战事一触即发。 张作霖四十七岁大寿前,张学良通知康慕河,张作霖要亲自接见他。 即将远行,康慕河约了郎静山c王亚樵c孟小冬在杏华楼用个便饭,孟小冬称病没来,基于朋友的关心,康慕河前去探望孟小冬,却吃了个闭门羹。 「去照照镜子,蛤蟆想吃天鹅肉,杜大老板的女人你也敢惦记,活得不耐烦了。」 孟小冬的师父仇月祥指着康慕河的脸,劈头就是一顿奚落。 孟小冬堂姐说溜了嘴,仇月祥得知孟小冬心仪康慕河,火冒三丈,动用家法,孟小冬小腿被抽得满是瘀青,禁止她再去见康慕河。 「杜月笙是个什么玩意,给我们狼头提鞋子都不配。」 早在斧头帮成立前,杜月笙已经对康慕河服软,双方达成协议,杜月笙每运一车鸦片就得支付同公斤数的药品c棉花,换取一路平安。 向杜月笙收取保护费的人,会惧怕他? 斧头帮傲视上海后,杜月笙又借着与康慕河的关系,担任青帮与斧头帮间的桥梁,在帮中的地位因此提升不少,说是仰康慕河的鼻息也不为过,形势比人强,杜月笙又以能屈能伸出名,即便康慕河要他的姨太太,他也会双手奉上。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猪,杜大老板是名符其实的上海皇帝,你算哪根葱哪颗蒜,赶快给我滚。」 杜月笙的名头太响,甚至超过提拔他的黄金荣,许多上海人眼里更是只认杜月笙一人。 「听说小冬生病了,我来探望她,看完立马就走,杜大老板若要怪罪,您尽管推给我。」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然是孟小冬的父亲,康慕河给予仇月祥尊重。 「她没病,是我不让她出去见你的,她坚持要去,我就抽了她几藤条,让她长长记性。」 戏班里师父就是天,徒弟稍有违抗便得挨罚,即便成了角儿也不例外。 「打得严重吗?」 康慕河压抑着脾气,伸出手拦住卷起袖子要揍人的董一大。 「家务事不劳你费心,真有心,就离若兰远一点,她能有今天全赖杜大老板的力捧,跟着杜大老板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份,你会毁掉她的前途和我们戏班。」 坐井观天,在仇月祥如豆的目光中,孟小冬的一切全是杜月笙所赐予,替她作主决定日后的命运。 「小冬的成就全是靠她自己的努力,跟任何人无关,杜月笙和你都没有资格干涉。」 「毕竟是小冬的师父客气点。」 放下手,径自往宅子里走,仇月祥要拦阻,被董一大抱住动也不能动。 「我没有资格谁有资格?她跟我签了卖身契,白纸黑字,上头有她爹和她的押记,我要她生就生,要她死就死,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灌她一碗哑药,让她永远不成唱戏。」 仇月祥发狠了。 「带他进去,十分钟后我要见到那张卖身契。」 发错了对象。 董一大掐住仇月祥脖子,旱地拔葱似地将人抓到半空中,仇月祥呼吸困难,脚像鸭子不停摆动,刚进门,涨红着脸说:「我交,我交」 「一分钟都不到。」 问也没问,仇月祥先怂了,求生本能告诉他,董一大是将他往死里掐的。 他死了,卖身契就是一张废纸。 「小冬的房间在哪?」 等仇月祥指完路,康慕河再下令:「把卖身契拿过来。」 用那已如冰片的眼睛冻了仇月祥一眼。 「留他一条命。」 这还是看在孟小冬的情面上。 杀猪般地哀嚎声惊动整个戏班,大家看见了康慕河,却无人敢上前问话。 叫声如此凄厉,躺在床上养伤的孟小冬,忍着疼痛,拖着伤腿要到外头察看。 「你怎么来了?你对师父做了什么?」 她告诉过师父,她的心上人是将杜月笙踩在脚下,震起的巨浪能淹没整个上海滩的豪杰。 师父不信,笑她做白日梦,被小白脸给骗了,在师兄妹面前执行家法,杀鸡儆猴。 师父带她入行,传授她一身本领,恩同再造,被打死孟小冬也不会有半句怨言,见到师父受苦,孟小冬急得要去救他,牵动伤口跪倒在地,康慕河张手去扶,发现她小腿处处黑紫,肝火为之一窜。 「打断他的腿。」 「你敢,我跟你拼命。」 孟小冬用生命捍卫恩师。 董一大丢垃圾似地将仇月祥扔到一旁,戏班的人围上前去关心。 「撕了卖身契,出去自立门户,有你义兄在,在上海滩妳谁也不用怕。」 抬出斧头帮,孟小冬可以横着走。 孟小冬收下卖身契贴身藏好。 「你懂什么?这是规矩,今天我不遵守规矩,以后像我这样的穷孩子永远翻不了身,不签卖身契,谁愿意将一生所学倾囊相授,无规矩不能成方圆,按押的时候我就有觉悟了,撕了它,我一个人活了,将来会有很多人因为我吃不上饭,人不能那么自私。」 不但不毁去,在卖身契年限到期前,孟小冬会忠诚地遵守。 「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下了逐客令。 「我走,不是因为接受那个破规矩,而是尊重妳,好生保重。」 亮出枪,拿仇月祥头当枪架对墙壁开了一枪,枪管的高热,枪口产生的热风像是剃刀,在仇月祥的头顶刮出一道不毛之地。 「再对她动手,会有人用斧头将你的头劈成球来踢,斧头帮听过吗?我是斧头帮的二当家。」 恶人要用恶人磨,仇月祥服从暴力,就用暴力来约束他。 康慕河走后不久,公济医院的洋医生带着修女过来照料孟小冬,隔天又有专治跌打的老中医上门,替孟小冬针灸c推拿c化瘀, 在上海能让洋医生出诊的中国人个个是上流人物,那位老中医是御医出身,架子比谁都大,却赶着来帮徒弟看病,客气得不得了,仇月祥一阵后怕,私下找人问了斧头帮是不是有个二十出头的二当家。 一问,险些吓破胆。 连帮主王亚樵都对康慕河敬重三分,而他居然冲着康慕河叫嚣。 攀上霸王的孟小冬,他哪敢用一张卖身契挟持。 等孟小冬一伤愈,烧了卖身契,求姑奶奶,告祖宗地,拜托她去向康慕河说句好话。 觉得自己话说重了,伤了康慕河的心,孟小冬一改平日素雅穿着,一身艳丽华贵,腰配上禁步,搭黄包车来到静山广告社。 「静河他去东北了,那天就是跟我们几个辞别,怎么?他不是去找妳了吗?」 郎静山只知道康慕河去的方向,不知道所为何事? 但全中国的人都知道直奉两系开战在即,往战区去就是往黄泉路上走。 心彷佛被洞穿,精血与魂魄从筛眼处流淌不见,孟小冬夺门而出,往斧头帮所在跑,禁步失去往日节奏,珠串置身狂风中,叮叮当当胡乱响动,如同她的心。 「黄包车。」 路太远,所以招了黄包车。 车夫腰上有把斧头,疑是自家人。 说了王亚樵传授的暗语,车夫睁大眼珠子,没命地往总会里跑。 快快,来不及了,他人早走了,还是要快,不然怎么表现出她深深的愧疚。 他看不见又如何?老天在看,说不定会将她的焦急和懊悔说给远方的康慕河知情。 什么都不做,她会疯的。 「他就是为了毁掉那些吃人的烂规矩才去拼命的。」 称霸一方不是王亚樵的人生目标,他羡慕康慕河能为新中国而战。 鲁迅的狂人日记,康慕河是第一位读者,受到启发,矢志讨伐祸害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礼教,他理想中的国家,自由是基本人权,人人生而平等,不存在蓄奴c卖身的肮脏事,没有人天生该高人一等。 自由平等说来容易,却得用鲜血去拚博。 他出发拼命去了,为了孟小冬,为了千千万万,废除帝制后仍被奴役,还说他们是生而低贱的寻常人。 赤那军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