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贵女叫三喜》 第二章 乱葬岗 第三章 死胎 第四章 弟弟四喜 第五章 赶出家门 第六章 一只眼睛 第七章 仁安堂 第八章 五两银子 第九章 东边回家 第十章 村长上门 第十一章 贺家冲喜 第十二章 离开恶水村 第十三章 清河县贺家 第十四章 只愿自己称心 第十五章 主母考校 第十六章 三喜抚琴 第十七章 阿莲异常 第十八章 初见贺云驰 第十九章 答不答应 第二十章 我不怕黑 第二十一章 后日拜堂 第二十二章 表妹茜茜 第二十三章 医女子夏 第二十四章 家传之宝 第二十五章 无法逃婚 第二十六章 刘半仙 第二十七章 张氏上门 第二十八章 人情冷暖 第二十九章 清河县令 第三十章 许一舟 第三十一章 百宝斋 第三十二章 九月蝶羽衣 第三十三章 婵娟与玄兔 第三十四章 大婚之日 第三十五章 马匪劫人 第三十六章 姐妹团聚 第三十七章 休了林狗 第三十八章 黑鸦聚宝 第三十九章 公子中邪 第四十章 千年老参 第四十一章 绘画黑鸦 第四十二章 讨要四喜 第四十三章 四喜失踪 第四十四章 枣泥软香酥 第四十五章 情根深种 第四十六章 画境即心境 第四十七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贺云驰 第四十八章 马匪传信 第四十九章 马军师 第五十章 黑风寨寨主 第五十一章 逃离困境 第五十二章 各自秘密 第五十三章 离开贺府 第五十四章 拜访大狱 第五十五章 张氏之亡 第五十六章 黑玉害人 第五十七章 鬼仙朱砂 第五十八章 海蟾蜍 第五十九章 管家成败家 第六十章 让他自己出钱 第六十一章 拜访云家 第六十二章 不准喝酒 第六十三章 全家都住客栈去 第六十四章 又见许一舟 第六十五章 剩四间房 第六十六章 两人睡一间 第六十七章 分歧所在 第六十八章 谈感情伤钱 第六十九章 三皇子 第七十章 平安符 第七十一章 留宿曹府 第七十二章 晴儿如何? 第七十三章 夫人上药 第七十四章 大喜来信 第七十五章 上香遇刺 第七十六章 头部受伤 第七十七章 来了个妾室? 第七十八章 必须纳妾? 第七十九章 深夜发热 第八十章 厉曼珠 第八十一章 和三皇子喝茶 第八十二章 元宵佳节 第八十三章 烟花绚烂 第八十四章 祁老把脉 第八十五章 猜灯谜 第八十六章 马匪刺客 第八十七章 赶走厉曼珠 第八十八章 吓着大喜 第八十九章 全盘托出,形同陌路 第九十章 白鹿书院白鹿亭 第九十一章 相谈不欢 第九十二章 大喜出马,一个坑俩 第九十三章 天下第一美人 第九十四章 云雀 第九十五章 贺云驰晕倒 第九十六章 泡药浴 第九十七章 换衣裳 第九十八章 会会云雀公子 第九十九章 情定 第一百章 顺州府尹争夺战 第一百零一章 朋友妻不可欺 第一百零二章 大姐被宫弘毅拱了?(加更) 第一百零三章 你该多笑笑(加更) 第一百零四章 离开顺州府 第一百零五章 堆雪人 第一百零六章 换道遇险 第一百零七章 三皇子府 第一百零八章 太后寿宴 第一百零九章 谁能弹一曲? 龙袍加身,气宇轩昂,四十上下的年纪,正是葳国的皇帝亲临现场。 许久微动的太后终于有了反应,起身相迎。 “皇帝,你可是来晚了。” 太后说这话时并无笑意,眼前珠帘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摇曳不止。 皇上爽朗地哈哈一笑,“母后勿怪,方才和太傅商议政事,有些忘了时间。” 一国之君勤于政事,无可指摘。 太后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坐下了。 三喜离得远,也跪得远,但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太后和皇帝之间的不和气氛。 皇上是太后亲子,按理来说母子二人的关系不该如此,可自从二十多年前昭和公主逃婚离京,又只身跑到顺州府,后来又被马匪劫走,彻底失去踪迹,母子二人之间的嫌隙渐生。 太后一直对公主的失踪耿耿于怀,甚至责怪过皇帝搜寻不力,二人之间还曾发生过严重的争吵。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宴吧。” 太后一声令下,各色宴食被宫女太监们端上来。 萧贵妃盈盈一拜,眉眼含笑,“皇上,太后,臣妾不才,准备了一支舞,愿为太后献上。” 寿宴开席第一舞,礼部原本已经安排了宫中最善舞的宫女献舞,萧贵妃此举也是出乎意料。 皇后勾勾唇角,带着几分嘲意,“这开场舞是那些低贱舞女的事,妹妹若想一展舞技不如待开场舞结束之后再上场。” 萧贵妃面色微沉,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 “为太后献舞, 臣妾求之不得,说什么低贱不低贱的,难道臣妾今日跳了一场开场舞,便成了同宫女太监一样的人了吗?还是否会连累萧家,连累父亲的名声?” 萧贵妃的父亲正是当朝太傅,萧家也是朝堂京城里举足轻重的家族。 虽说皇帝身体还算硬朗,但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争斗正是白热化阶段,皇后与萧贵妃互不相让,皇上和太后也不轻易开口。 此时,一直坐在位子上的太子挑了下剑眉。 今日,太子蟠龙纹金色华服加身,头戴白玉冠,腰佩御赐血玉,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便是清冷二字。 这位葳国的太子,年少时便少言寡语,但天资出众,过目不忘,自步入朝堂以来一应政事处置妥当,政绩出色,满朝文武谁不说一声好? 可就是有一个缺点,不近女色。 入主东宫二十年来从未娶妃纳妾,甚至连临幸宫女都未曾有过,对风月场所更是避之如虎,身边只有一个近身侍候的小厮。 如此一来,京城内外便传出了些风言风语,说是太子喜好男色,耽于龙阳。 一国储君如此,今后皇嗣都是个问题,百官怎能答应? 于是便有一部分官员转而支持三皇子,不过还有少数官员以为太子政绩出色,实在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今后就算无所出,在各室宗亲中抱养几个充作皇嗣也是可以的,就是没人觉得太子是个正常男人,或者还能被掰回来。 或许 只有曹瑾瑶知道,太子单恋她多年,得知忠勇侯要将她许给三皇子之后是如何的勃然大怒,如何崇彻心扉,冒着倾盆大雨在她屋外站了好几夜。 不过那时她对太子无感,嫁谁都是嫁,可她不喜欢那种冷若冰霜的男人,若是晚上睡在一张床上,她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身边的人发出的寒气给冻死。 反观三皇子,温煦有礼,翩翩君子,笑起来像是明媚的眼光倾洒在身上。 若是非要在他们两人之间择一夫君,那她还是更满意三皇子的。 再说父亲也更喜欢三皇子,一直隐隐有扶他做储君的打算。 不过这些都是当年的想法了,现在看来,那三皇子对她也没什么感情,她不过刚死不到半年,便为了利益去勾搭大喜,简直禽兽不如! 太子宫天睿冷声出言,“母后不必多言,就让萧母妃跳开场舞吧。” 他虽然语气有些生硬,但总算是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僵局。 皇后淡淡看了太子一眼,身子往后坐了坐。 萧贵妃笑靥如花,朝皇上做了个略表歉意的表情,便准备登台献舞了。 就在这时,太后突然说道:“既然是贵妃献舞,那琴师也不能用礼部准备的人了,台下何人愿意为贵妃之舞弹奏一曲呢?” 萧贵妃三岁习舞,八岁成名,十岁名动京城时,便是跳得一支霓裳羽衣舞。 如此舞学奇才,该是何等高超的琴技才配得上? 台下一时鸦雀无声,无人敢 为贵妃配曲。 太后环视一周,将目光落在大喜身上。 “这位姑娘似乎看着面生,不知你可会弹曲?” 大喜一时紧张,用手紧紧攥住衣服。 她出生在农村,嫁人之后就整日洗衣做饭,家中贫穷又怎可能有钱供她学琴,莫说是学,就连琴几根弦她都不得而知。 “我……” 别看大喜平常大大咧咧的很,可这种大型宴席还是第一次参加。 从那么高大巍峨的宫门进来的时候,她是真的腿软,直到现在都觉得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虽然以前就知道母亲是个美人儿,谈吐学识也是远超常人,可母亲却也从未教授过他们一文半字,也从未透露过自己的出身,只是把他们当成普通的农家孩子一样养大。 谁能想到,那样温顺受气的母亲竟是一国尊贵的公主呢? 三喜感受到她的紧张,一咬牙站起来。 “回禀太后,民女正好会弹几首曲子,不知可否献丑为贵妃伴奏?” 太后看了她一眼,眼中略有失望之色。 “你既然说你会,那就上场吧。” 三喜一行礼,阔步走到了大殿正中。 贺云驰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的脚步移动,不偏不倚,不急不躁,身处如此大殿还能不慌不乱,不愧是他家夫人! 台下人都在窃窃私语。 “这人是谁,你认得吗?” “不认得,从未在京城里见过,好像是三皇子殿下从外地带回来的。” “你是说顺州府?那等穷乡僻壤的地方, 能出一个琴女吗?” “你看她连琴都没带,不会是没有琴吧?就算是最下流的琴师都该有一把自己的琴,这女子真是……” “萧贵妃最是爱招摇,若是坏了她这支舞,误了她在皇上太后面前出风头,这姑娘可要小心了!” 第一百一十章 凤头琴 周围悉悉索索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三喜的心情,她稳稳站在原地,轻轻问了一句。 “请问可否借一把琴?” 这话一出,台下已经有人发出了低声嗤笑。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这凭空冒出来的女子真的没有琴,那刚刚被太后点到的女子不会琴,也就不足为奇了。 皇后微微一笑,“来人,将本宫椒房殿里摆放的那把琴拿来给这位姑娘一用。” 下面立马是一片哗然。 且不说这女子身份如何,这皇后的琴也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得起的。 琴棋书画本就是女子出闺前的必备功课,皇后娘娘精通琴艺,却不常弹琴,现今椒房殿里摆放多年的凤头琴乃是她进宫时娘家的添妆之物,是已过世雕刻大师的遗作,珍贵异常。 据说皇后娘娘是要将那把凤头琴留给将来的太子妃,原先那曹家姑娘倒是曾有幸得到它,只可惜忠勇侯被鹰啄了眼,竟瞧不上东宫,非要将女儿许配给不谙政事的三皇子。 如此一来,曹夫人的脸色愈加差了。 皇后淡淡扫过曹夫人,将目光停留在三喜身上,笑得人畜无害。 “姑娘,别害怕,这里宫墙高人心深,你只管弹上一曲,跟上贵妃的舞即可。” 这话惹得皇上和太后都侧目。 三喜不禁腹诽,这皇后娘娘还是同以前一样,什么话都敢往出说啊。 不多时,明公公便亲自将皇后的凤头琴取了过来。 凤头琴,凤头琴,这琴之首是一只凤 鸟。 世人只知凤头琴,却不闻凰头琴。 这凤凰二琴本是一对,都是雕刻大师文永年的遗作,其技艺之精湛,雕工之细腻,排在天下十大名琴之首都毫不为过。 三喜用手细致抚摸过琴头的那只凤鸟,隔着它,她仿佛能感受到先生教她弹琴时手上老茧擦过她手背时的触感。 “铮——” 琴弦动,琴音起。 萧贵妃怔了瞬间,慢了一拍,转瞬又赶紧起舞。 这琴音一响,立马吸引了几个人的视线。 太子冷若冰霜的眸子一动,曹夫人的指尖微颤,太后眼前珠帘轻摇,皇后也敛去了笑意。 台下人群中尤其有一人,死死抓住衣裙,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台上之人,心中念了一万句不可能。 弹琴之时,三喜也在百忙之中扫了一眼台下,其实她早就看到她了,那个她永远也忘不掉的女子,前世害她下天牢的“好闺蜜”——史婉淑。 以她的身份,坐在第一排可无可厚非,她也绝不是不喜社交,远离人群的人,只是今日的她很反常,几乎是坐在最后几排之中,微躬身躯,将自己淹没在人群中。 直到琴音想起的那一刻,她才抬起天鹅颈,远远眺望着她。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旁边贵女好奇发问,“婉淑姐姐,你怎么哭了?” 史婉淑飞快擦去眼角泪痕,“没什么,贵妃的舞太美了。” 贵女向台上张望,萧贵妃的舞步今日跳的凌乱,她不该是在太后寿宴上 失仪之人啊? 三喜只轻轻带了一眼,便低头继续专心弹琴。 其实她大可像之前在贺家主母面前一样,简单弹一曲最简单的琴曲蒙混过关,可当她踏进宫门,见到太后,见到皇后、太子、萧贵妃、史婉淑……还有母亲,见到这么多前世熟悉到足以刻进骨子里的人。 她忍不住了。 凭什么她香消玉殒,害她之人在世间逍遥,爱她之人彻夜难眠? 凭什么她成了人们记忆中的人,而这世间还在正常运转,就像她从未来过一样? 今日,她重新弹奏起这首《凤凰引》,这是她十三岁那年的成名作,也是先生教给她的第一首曲子,那把凰头琴,不知现在还在不在忠勇侯府。 她的心思越乱,琴声便愈急,前世的一幕幕开始浮现在脑海,从她被陷害私藏敌国质子的手帕,到被打入天牢,再到最后死于非命。 她变得双目赤红,加大的动作使发丝从鬓间脱出几根,显得有些失控。 太子欲起身,有人却已经先他一步到了她的身边。 “夫人,你的指尖都出血了。” 贺云驰心疼地握住三喜的手,阻止了她继续拨弦的动作。 萧贵妃也从急乱的琴音中解放出来,松了一口气,停下舞步,还有些微微的气喘。 “好!好琴!好舞!” 太后高声赞赏,少见地双手相击欢快大笑。 这琴音和舞步并不是十分相配,后来又因为琴音加快而乱了节奏,与其说是舞和琴的合 作,倒不如说是凤头琴独自的舞台。 上一次听到凤头琴如此惊艳的弹奏,可能还是在好多年前。 三喜从脑海中痛苦的记忆中回神,才开始感受到自己指尖的痛觉。 指尖的血流到凤头琴上,竟然被琴身渐渐吸收。 众人呆在了当场,不止为琴,还为这个来路不明却让人眼前一亮的陌生女子。 以前在京城中竟然从未听说过这样一号人物,据说这凤头琴琴身是用已经绝种的古木雕刻而成,只会吸收为琴痴狂之人激烈弹奏之时从指间流出的鲜血。 为琴痴狂。 看似简单的四个字,这世间却甚少有人能够达到。 这凤头琴也不是一开始就归皇后的母家所有,先是流传于江湖一位痴迷琴技的琴师手中,后多番易主,都没人能与琴真正形成某种关联,最后被皇后的母家重金求购,添在了她的嫁妆之中。 这些都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真正的匠人,会花费数十年专心投身于一件事,这一把琴,先生雕刻了整整三年,却遗失于江湖,先生心碎万分,后来再出山继续雕刻凰头琴的时候,便已经是十多年后收她为徒之后的事情了。 当时先生要她发誓,决不让凰头琴面世,只可自己在家中弹奏,更绝不可让凤头琴和凰头琴相遇。 她当时不明何意,但终归是先生所愿,也便照做了。 就连她最好的闺蜜史婉淑都不知道这把琴的存在。 如今弹奏凤头琴, 她似乎能感受到这把琴对她的呼唤,这琴在她手下仿佛有了呼吸和生命,甚至能够和她对话。 抬眼贺云驰还在关切地望着她,三喜柔柔一笑,“夫君不必担心,我与这琴有缘。” 第一百一十一章 坐哀家身边 三喜起身谢礼,太后大悦。 “好啊,真没想到,你这丫头还有如此绝妙的琴技,不知师承何人啊?” 太后的视线透过眼前珠帘射在三喜身上,顿时一股压力袭来。 她不卑不亢道:“家师名声不扬,恐怕太后没有听过,不小心污了皇后娘娘的琴,民女罪该万死。” 说着,三喜下跪请罪,身旁的贺云驰眸中晦暗不明。 皇后莞尔一笑,啧啧称奇:“本宫看这琴倒是真与你有缘,竟还能吸收你的血液,这种事情本宫只在古本中看到过只言片语,原来竟是真的。” 萧贵妃气还没匀过来,却也娇笑道:“这位姑娘的琴技确实出色,就连臣妾都差点跟不上呢。” 皇上多看了三喜一眼,对旁边的太后道:“母后最近不是正念叨慈宁宫冷清,不如让这丫头到您那儿做个宫女,没事弹弹琴为您消愁解闷?” 太后脸上原本的笑意消散不见,对上皇上的视线。 “哀家宫里可不缺宫女。” 这一句话让现场陷入僵局,台下人显然还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三皇子远赴顺州府,这是皇上点头办的事,可背后却是太后推动,若不是为了她失踪多年的女儿,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如今昭阳公主已经香消玉殒,只留下三个儿女,虽说身份暂时不能昭告天下,可也总不能进宫给人为奴为婢。 “这丫头讨人喜欢,不如多留在宫里住几日,陪我这老太婆说说话。” 在宫里多住几日,也没提以什么身份留下。 皇室最重脸面,来的时候三喜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不可能这么轻松地大白于天下。 即便贵为公主,逃婚后私自生下的孩子也为世人所不齿,也不知这偌大的京城还有几人记得昭阳公主。 开场结束,三喜正准备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太后却朝她招招手。 “丫头过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她回头看看贺云驰,他轻轻点头。 宫人在太后身边又加了一个座,左边是太后、皇上、萧贵妃和三皇子,右边是皇后和太子。 这样的位置她不是没有坐过,可如今却没来由地有些紧张。 她距离亲手将她办进天牢的太子只隔着一个皇后而已,很多次,她都怀疑太子对她的情意究竟是不是真的,可每当他望向她的时候,眸底的情绪虽然深藏但却不是滴水不漏,骗不了人,她也有些不懂了。 “丫头叫什么名字?” 三喜低声道:“回太后,三喜。” “三……喜。”太后念了一遍,“喜,这孩子确实讨喜。” 明显一个村里的粗鄙名字,却被太后反复念了多遍,今日宫里的气氛一直都怪怪的,台下的人也觉得有些拘束。 接下来便是一些其他歌舞,有礼部为了太后寿辰特意筹备的,还有些待嫁的高门小姐出来展示才艺,想要寻一个良婿的。 她们的眼神大多或故意或故作无疑地扫过太子和三皇子,这二人也是如今京城 最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了。 若是能嫁进皇家,那可谓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后半生的权势富贵都不用愁了。 然而太子还是一如既往地面若寒霜,即便是最动人的歌舞也不能使他脸上增添一分笑模样,更别提对这些献才艺的女子另眼相待了。 反而言之,他倒是不时地往太后的方向瞟。 皇后也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低声问道:“今日你皇祖母寿宴,你给备了什么礼物?” 太子宫天睿心不在焉地答:“万佛经。” 皇后看他样子,也不点破,接着道:“可是亲自手写?” 太子点点头,太后素爱礼佛,尤其是这十几年里一年比一年更甚,没什么比送这些与佛相关的东西更能得太后欢心。 皇后轻轻抬了下帕子,晃了一下太子的视线。 “看看下面的歌舞吧,都是礼部精心准备的,有些世家小姐舞的也是不错。” 宫天睿收回视线,虽表面没有忤逆,接下来却低念了一句: “庸脂俗粉。” 另一边,萧贵妃也同样在和三皇子宫弘毅窃窃私语。 “儿啊,这人你究竟是从哪里找回来的?都失踪了多少年了,还真能找见,还教养的这么好,本宫也真是小瞧了。对了,今年你给你皇祖母准备的什么贺礼?本宫听说太子那边好像很有诚意,亲自手抄的万佛经,你可千万不能被比了下去!” 宫弘毅笑得温煦,“母妃问这么多,想让儿臣先回答哪一问?母妃莫 急,顺州府之事待宴会结束我再细致说与你听,至于贺礼,那自当是礼孝双全,母妃待会儿便看到了。” 萧贵妃团扇遮脸,笑得悦耳,“这孩子,还瞒起你母妃了。” 皇上被萧贵妃这笑声吸引,再加上今天的好日子,高兴道:“爱妃何事这般愉悦?” 萧贵妃娇俏一笑,“是毅儿刚才与臣妾说了一个顺州府的趣闻,臣妾被逗笑了。” “哦,是什么趣闻?说出来让朕也听听。” 萧贵妃将视线移向三皇子。 宫弘毅笑着道:“回父皇,儿臣在顺州府办事时,竟遇见一位熟人。” 皇上眼睛微眯,身上气场微变。 “什么熟人?” 宫弘毅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是当年入京考中状元,自诩天下第一才子马维邦,儿臣竟然发现此人化名马军师,潜藏在顺州府清河县恶水村的深山之中,与一群马匪为伍,像是已经在一起多年了,十分默契。” 皇上脸上笑意尽散,“可是之前拜入荣王门下与荣王世子伴读的那个状元?” 宫弘毅答道:“确是。” 皇上不再发问,转过身去,开始专心看歌舞,可他双眉紧锁,面色紧绷,之前的轻松气氛全然消失,显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另一边离他最近的太后只顾着抓着三喜问东问西,亲切地像是亲祖母,也倒是没发现皇上脸色的变化。 萧贵妃给宫弘毅使了个眼色,母子二人相视一笑,心情大好。 台下, 曹夫人看向三喜的眼神愈发热切,简直快要在位子上坐不住了。 刚刚那首《凤凰引》,弹得她又想起了自己的亡女,这个叫做三喜的姑娘真像她,若是能与她说句话就好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寿宴贺礼 连续两个时辰的歌舞,吵得太后有些头疼。 她扶额将身子往后靠了靠,皇后便会意了。 “母后,不如让下面的歌舞停了吧,看看今年下面人给您准备了什么贺礼。” 真是一瞌睡就来了枕头,太后满意地点点头。 在宫中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察言观色,这一点皇后做到了极致。 礼部将后面准备出场的舞女琴师统统拦下,这等露脸的机会突然被剥夺,也不知会碎了多少女子的心。 下面就是寿宴最吸睛的一幕,献礼。 皇上从主位上站起身来,台上的寿礼已经被八个小太监稳稳放下。 看样子,是件大礼。 太后身子稍微坐正了些,看着台上足有一人多高的贺礼。 随着遮盖贺礼的黄帛被撤下,一尊金佛跃然于眼前。 金光闪闪,栩栩如生。 在三喜这个方位,甚至能看清楚金佛眼角的微小褶皱。 她能看得见,太后自然也能看得见。 这么大一尊金佛,还不知需要多少金水浇灌而成,皇上此举也是真的下了血本,看来有意借此机会与太后讲和。 果不其然,太后眼中逐渐湿润,看向那尊金佛的时候指尖微颤。 “阿弥陀佛。” 太后突然起身,跪下就磕头。 她这出人意料的举动,令在场众人都是一惊。 知道太后醉心礼佛,可却没想到已经痴迷到了如此地步,竟在自己寿宴上也要当众跪佛。 太后都跪了,台下人也不敢怠慢,急急忙忙起身对着台上金佛 齐齐跪拜。 三喜嘴角抽了一下,这场面,真像是误入了什么神棍骗人的地方。 但她也不敢造次,也跟着跪了。 如此一来,在场唯一没有跪金佛的两个人,一个是皇帝,只是冲着金佛微微颔首,另一个就是贺云驰,因为他坐着轮椅,跪不成。 这一刻,众人都从一开始的鄙夷开始羡慕起这个坐轮椅的公子,这样奇怪尴尬的举动他们也要陪着太后做,他们不是为佛颔首,完全是向权贵折腰啊! 幸好太后没有多拜,要是她三跪九叩地跪在地上不起来,他们也是在不敢起来啊。 “皇祖母,下面是孙臣给您备的寿礼,还请您过目。” 太子宫天睿站起身来,恭敬道。 三喜扶着太后坐回到位子上,太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搀扶的力道着实是有些熟悉,是她老了吗? 太子的寿礼被两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宫女献上,乃是他亲手抄写的万佛经,这万佛经全文有上万字,且好多都是千年前流传的古语,错一字便要重新抄写,足见诚意。 太后满意地点头,接着看下一件。 三皇子走上前,两手空空,台上更没太监宫女献礼,众人疑惑地看着他。 宫弘毅从袖中神秘地拿出一个小匣子,匣子很小,大概只有两个拳头那么大。 他敛去脸上笑意,略有些郑重地将匣子奉上。 “皇祖母,这是孙儿给您献上的贺礼,此物虽不贵重,但相信皇祖母看过之后便能明白 孙儿的良苦用心。” 太后也是被吊起胃口,立即打开。 只见方寸的小匣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捧灰。 灰? 离太后最近的三喜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贺礼怎会是一捧灰? 众人也是讶异,这三皇子为人温和,办事向来稳妥,即便无心政事在朝堂上仍有不少支持者,这前面太子都送了极显心诚的贺礼,怎么到三皇子这就只送了一捧灰? 这灰多晦气啊,在这样大喜的日子,太后绝对要发怒的。 可没想到,众人都猜错了。 太后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将匣子阖上,紧紧盯着三皇子。 声线都有些颤抖,“毅儿啊,这难道是……难道是……” 三皇子轻轻点了下头,小匣子上便落了一滴泪。 太后额前珠帘微动,整个人的身子都颤动不已。 她不敢再拿着匣子,将之颤抖地交到三喜手上。 三喜怔了几秒,灰……骨灰……难道这匣子里装的是…… 太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后背靠在椅子上,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宫弘毅眉头微皱,安抚道:“皇祖母注意身子。” 皇上看了看三皇子,又看了看太后,最后将视线落在三喜怀中的匣子上。 “母后是否身子不适?接下来的贺礼要不就让礼部替您接了吧,您回慈宁宫休息一会儿。” 皇后也劝,“是啊,母后,今日也折腾好几个时辰了,这里有臣妾在,您不必担心。” 太后又看了那匣子一眼,情绪低落。 “ 如此也好,那哀家就先走了,你们再多留一会儿。” 说着,就不由分说地牵起三喜的手,带着她往出走。 路上没有看大喜和四喜一眼,这让三喜有些奇怪,同样都是昭和公主的女儿,为何偏偏对她另眼相待? 不过一出殿门三喜就被打脸了,太后吩咐身边的明公公回去悄悄带他们两人出来。 来到太后的慈宁宫,她终于不再绷着,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砸下,悲伤和痛楚充斥全身。 这一刻,她不再是太后,只是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 三喜不禁在想,她死后多年,母亲曹夫人是否也会如此深陷悲痛,无法自拔? “孩子,好孩子,你跟着你娘在那穷山恶水的地方受苦了!” 太后趴在三喜的身上哭得几近昏厥,令人动容。 三喜觉得有几分尴尬,因为她其实不是三喜本人,也没在恶水村受过什么实质性的长期苦楚,并不能共情。 但见太后哭的这般动情,她也总不能一滴眼泪都不掉。 只好掐着自己大腿努力挤出一滴泪,“我过的倒是不苦,只是苦了大姐和四弟,我大姐被继母逼着嫁人,却不得良婿,两人已经分道扬镳,四弟也是自小受人奚落嘲笑,与他们相比,我算是过的好了!” 太后听之哭得更是伤心。 “好孩子,你的苦都不肯和祖母说,祖母知道,你也是嫁进了一户不好的人家,夫君瘫在床上,公爹又下狱囚禁多年,你放心,祖母 定会为你做主,今后寻一门更好的婚事,不止你,还有另外两个孩子,有祖母在,全京城没人敢欺负你们!” 第一百一十三章 寿礼单子 三喜干笑两下,这太后,竟比当初贺家主母还要心热。 前世也没发现她竟是这般慈爱的一个人,果然是谁的孩子谁心疼。 三喜正想告诉太后她的婚姻没问题,也暂且没有与贺云驰和离改嫁的打算,大喜却眼泪哗哗地先扑到了太后怀中。 “呜呜呜,祖母,你可不知道我们姐弟三人这么多年收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您可要为我们作主啊!” 三喜看呆了,一直知道大喜泪腺发达性格外放,却没想到这么不认生,他们这可是第一次和太后见面啊! 太后也是没料到,刚刚在殿中显得有些拘谨的姑娘,如今私下里对她这般亲热,反观她之前夸奖宠爱了半天的三喜,却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站在一边,她真是老眼昏花,有些眼拙了。 “孩子快别哭了,小心伤了眼,快和祖母讲讲,你们这些年在顺州府都是怎么过来的,还有……还有你们娘……她都是怎么过的?” 大喜的话匣子一打开,那一时半会算是关不上了。 三喜和四喜坐在一旁,偶尔符合一两句,主要是大喜在倒苦水。 太后听着这些讲述,时而皱眉,时而扼腕叹息,时而痛不欲生,时而悔恨不已,在听到大喜休夫的那段时,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模样,哈哈大笑道: “不愧是哀家的孙女,就是有魄力,接着说,后来怎么样了?” 大喜突然小脸一红,“后来……后来孙女就遇见了三皇子 ,按辈分说,他还算是我的表哥,表哥人很好,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待我们都不错,这一路上也就是他护送我们。” 太后在宫里多年,早就修炼成人精一样,看大喜如此,心中便知晓了三分。 “毅儿这孩子的确不错,翩翩公子,君子如玉,在京城有不少姑娘都心仪他,萧贵妃最近也正与哀家说,要给他找户好人家的姑娘呢!” 一听这话,大喜顿时有些慌乱。 “这……表哥是要娶妃了吗?这么快?” 太后笑道:“这不算快,他小子也已经老大不小了,半年前原本就定了曹家姑娘,不想却遭遇了意外,一直拖到现在才议亲,也算是给足了忠勇侯府面子。” “忠勇侯府……表哥之前与忠勇侯府定亲了?” 大喜脸上有几分难看,搞得三喜有些坐立不安。 太后怎么什么事都说,她当年被治罪的名声不好,京城人都甚少提及,就这太后一直抓着不放,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她。 “也算不上定亲,只是双方父母都有这个意思,不过那都是些陈年往事,都过去了。” 太后仔细观察大喜的表情,大喜心里藏不住事,什么都摆在脸上,如今脸已经成了菜色。 太后接着道:“怎么,大丫头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大喜咬着嘴唇,不知该不该说:“我……” 太后也不逼她,转而就换了个话题,“今日哀家收了不少寿礼,许多瞧着也实在用不上,这 是寿礼单子,你们瞧瞧有什么看上的喜欢的,拿去用就是。” 明公公递上三份单子,三喜本想说不用了,宫里什么都有,太后对他们如此重视,下人们也定然不会慢待,但是突然,她看到单子上面有几项大补珍惜的药材,龙须海参补气,神血灵芝补血,蓝田日暖玉佩带在身上延年益寿祛毒弊害,顿时心动。 不过太后她老人家年纪也大了,和老人家抢这些东西,貌似是不太好吧。 正犹豫着,太后直言道:“喜欢什么就直说,别和哀家客气,哀家活了一辈子什么好东西没享受过?你们这些小辈过去受了这么多苦,才更需要这些东西!” 三喜点点头,此言甚是有理,刚想开口,却被打断。 “我要这个通天镜。” 四喜指着礼单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说道。 他平常甚少有喜欢感兴趣的东西,如今竟然主动索要,引得三喜将头伸了过去。 “通天镜,这是何物?” 明公公笑着解释道:“此物是国师进献的寿礼,据说是一件神物,有缘之人透过此镜可通天晓地,窥得前世今生,不过对寻常人而言,只是一面普通的铜镜罢了。” 通天镜,吹得到是挺玄乎的。 三喜指着礼单上几个珍稀药材,不好意思道:“太后,那我可不可以要这几样?” 太后奇怪道:“这些都是些滋补佳品,你身材瘦弱,但也不需要如此大补,这样的东西会吃坏身子的。” 三喜尴尬一笑:“这是为我家夫君求得,他身子不好,自幼病弱,我想给他补补身子。” “你夫君?”太后眼睛一眯,“你说的可是跟着你们一起上京的贺家那小子?毅儿已经和我说过了,此人饱读诗书聪慧异常倒是个有才的,只是却缠绵病榻,不是可托付之人啊,三丫头你可千万别因心中良善而断送了自己的幸福。” 太后此言是真心相待,可她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许多事情。 三喜笑道:“太后放心,我与夫君是真心相爱的,不存在什么心中良善断送幸福的事。” 大喜看不过去了,对太后道:“祖母你看她,总是这样不听老人言,平常连我这个大姐的话都不听,那贺家的水可深得很,她非要往进跳,拉都拉不住!” 此时三喜面色也沉了下来,自从她决定和贺云驰一起携手走完接下来的路,就再容不得他人质疑这份情感。 “贺家水深,皇家的水也浅不了,我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这些药材若是太后愿意相赠,三喜感激不尽,若是不愿,我也不再多求。” 现场气氛有些僵,明公公出来解围。 “姑娘误会太后和大喜姑娘了,她们也都是为您好,这些药材慈宁宫暂且用不上,太后您看……” 太后接收到了明公公的讯息,轻轻点头。 大喜也没想到三喜能发这么大火,一时间竟不敢再搭话。 三喜语气缓和了些,“太后恕罪,大姐 抱歉,是我刚才话说重了,但也真心地希望你们能支持我的选择,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贺云驰就是我将来要执手之人,今后就算他的病治不好,就算他撒手人寰,他也是我的夫君!”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四喜中毒 太后和大喜一时都被震住了,没想到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三喜竟对贺云驰的感情如此之深。 真是看不出来,贺云驰整日里病怏怏的,不良于行还需要坐着轮椅,竟还有如此蛊惑少女的本事。 这一时间,她们也不好再说什么,纷纷闭了嘴。 突然,茶杯落地的声音响起,惊了所有人。 只见四喜嘴唇发黑,正倒在地上止不住地抽搐。 “四弟!” 大喜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扑过去查看。 可四喜就像是突然犯了什么怪病一样,任她怎么叫,就是听不见,口中还吐着白沫,显然就是中毒的样子。 太后大怒:“快传太医!哀家这慈宁宫如今也不安生了,小明子,你速速让宫中禁卫军首领韩勤来见我!” 明公公得令,脚下抹油般走得飞快。 三喜拿起地上的碎瓷仔细查看,她自然是不会医术,只是太后宫中的茶她和大喜都喝了,为何只有四喜中毒? 果不其然,她在四喜的茶杯口部发现了一些白色粉末。 太后心惊肉跳,“三丫头,快把那东西扔了,小心上面还有毒!” 三喜听太后的话将碎瓷片扔了,心中却并不慌。 黑玉之毒都中了,反正她也是没救了。 太医来的很快,他还以为是太后有恙,一路上都没敢歇脚,就连他身后提药箱的药童都累得满头大汗。 太后免了礼,命太医赶快诊治。 “回禀太后,这位小公子的确是中毒了,此毒名为断肠草 ,常人服下,开始症状与羊癫疯无异,几日之后便会穿肠烂肚,无药可救。” “什么!无药可救?” 大喜不敢相信:“都说宫里的太医院里全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怎么会无药可救呢?大夫,你再给我弟弟看看,我可就这么一个弟弟啊,祖母,祖母求求您,再让他给我弟弟看看吧!” 听到祖母二字,太医和他身后的药童皆是一震,额上冷汗直流。 要说这宫里的太医还真是个高危职业,动不动就接触到什么宫中隐秘,哪一桩哪一件,若是泄露出去,那可都是杀头的罪过。 果不其然,太后和明公公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变了,那其中不乏警告与威胁。 太后沉声道:“吴太医,这孩子对哀家十分重要,你可要仔仔细细地看,若是能治好,这太医院院首之位,哀家自会向皇上提起,若是治不好……” 太后的话戛然而止,不过稍微长点脑子的人应该都能领会太后话中深意。 吴太医额上冷汗流得更厉害,他当年怎么就想不开进了宫,当了太医呢? “臣一定竭尽全力。” 吴太医让身后药童将药箱打开,又是扎针,又是喂药,足足折腾了好几个时辰。 可四喜依旧是双目紧闭,嘴唇发紫,时不时还有抽搐之举,中毒的症状明显一直在加重,丝毫没有缓和。 最终,吴太医跪地求饶,“太后饶命,臣医术浅薄,实在是解不了这断肠草之毒,还望 太后看在老臣兢兢业业为宫中行医多年的份上,恕罪,恕罪啊!” 太后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的精神都萎靡了不少,像是被生生从身体里抽出一股阳气。 这可是她女儿唯一的儿子,她都还没和这孩子说上几句话,他怎么就…… 明公公前来禀告:“太后,韩勤已经在慈宁宫外跪了多时了。” 太后实在是没有力气站起来,“让他继续跪着!哀家宫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该不会还在等着哀家告诉他个中缘由吧!他平日里不是一直号称整个皇宫都被他手底下的禁卫军护卫得滴水不漏吗?若是那贼人今日想害的人是哀家,那哀家这条命如今犹在?” 明公公清楚太后的脾气,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退到一边去了。 大喜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早知道会遭此横祸,他们当初就不该上京城来,什么三皇子,什么祖母,都没有她的亲弟弟重要! “三妹啊,若是四弟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可该怎么办啊?” 三喜眼中也闪着泪光,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早就已经把四喜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如今弟弟出事,她心中的悲痛丝毫不亚于大喜。 “大姐,我们不能失了分寸,断肠草这种剧毒毒药,定不是等闲人能够拥有的,或许下毒之人那里会有解药,或者知道从哪里能找到这制毒之人,太后,不如就叫韩首领进来,共同商议捉拿下毒之人?” 太后 眼中死灰复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不过心有余而力不足,长时间的胫神经绷让她有些吃不消,开始一阵阵地头痛。 明公公赶紧上来搀扶,“吴太医,快拿太后的头疼药来。” 吴太医跪得久了,在地上起不来,戳了身后小药童一下,那药童也是腿软不已,跪着向明公公递药。 太后素日吃了头痛药都是需要立即躺下休息的,今日也是不例外。 她强撑着身子将一柄玉如意交给三喜。 “三丫头,哀家看出来你是个能担事的,哀家老了,身体不济,现将这玉如意交给你,见它如哀家亲临,你拿着它去指使禁卫军首领韩勤,他不敢不从,一定要查出害哀家孙儿的人!一定要找回解药啊!” 太后情绪激动,拉着三喜的手摇晃了半天。 三喜再三保证,太后才安心地回了卧房。 大喜急道:“三妹,那我们就快走吧!” 三喜拦住她:“大姐,现在下毒之人还没有找到,你莫要跟我去,那里危险,这里也危险,就怕背后那人还会再来害四喜一次,你与吴太医留在这里,照顾好弟弟。” 大喜有些担忧,“你一个人能行吗?” 三喜回头一笑,“大姐,我不是一个人,你忘了我们并不是独自进宫的,贺云驰还在外面等着我。” 大喜被三喜脸上的笑意晃了神,她笑得安心而幸福。 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表现吗? 大喜补充道:“那你也可以让三皇子帮帮 我们,他肯定会答应的。” 三喜没有正面答应,只冲她安抚地笑了笑,现在是太后的慈宁宫出了问题,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按理来说,今晚任何在宫中的人都有嫌疑。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中毒无解? 手拿沉甸甸的玉如意,三喜顿时感觉肩上有了担子。 让她和韩勤两人一起办一件案子?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 前世,她一直只是一个千宠万爱长大的世家小姐,下天牢之前,几乎从来没受什么苦,遭什么罪。 日常活动也就是弹琴绣花交友,以及诸如此类的一系列京城贵女的休闲活动。 抓人办案?稽查真凶? 那向来都是做官的男人们做的事情。 如果放在平常,这种事情她一定有多远躲多远,可是今天她必须站出来,因为中毒的是她的亲弟弟,如果她不管,很难想象还会有其他人会尽心竭力地办好这件事。 三喜在殿门口酝酿了许久,深呼吸多次。 终于是鼓起勇气跨出了大门。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三月的天气还没有转暖,雨水虽细软,也还带着寒气。 三喜站在屋檐下,一时被阻断了去路。 明公公从侧边伸过来一把油纸伞,恭恭敬敬的,像是要为她撑伞。 三喜伸手接过,“明公公不必为我劳烦,快回去将太后照顾好即可。” 明公公张了张口,有些犹豫,还是说道:“姑娘何必对太后如此冷淡,大喜姑娘也唤太后祖母,您……” “我如何?” 三喜笑着打断他的话,语气虽温柔,却是道理十足。 “公公刚才也看到了,大姐无意间出口的一声祖母,便在吴太医和那药童面前失了身份,既然皇家不能认我们,又何 苦硬往上攀扯?再说了,可不止我一人不叫祖母,我四弟连话都没说几句,如今出了事,太后怒得头疾复犯,若是我或者大姐如此,太后恐怕还不会这般着急吧?” 明公公怔了一下,“姑娘何出此言?太后对几位姑娘公子都是一等一的真心,若是换了您二位,太后也是一样的,您方才在寿宴上那一曲《凤凰引》,弹得出神入化登峰造极,就算是当年的……总之,太后对您还有大喜姑娘可都是喜爱得紧,这不还把象征身份的玉如意都给了您,您可千万不要多想才是。” 三喜也不急着辩驳,只反问了一句。 “若是果真如此,那下毒之人为何不害我和大姐,偏偏要害四弟呢?” 明公公一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刚想再宽慰两句,三喜却又说起了别的话题。 “明公公,您帮我看看,那跪在雨中浑身湿透的男子,可是韩勤?” 距殿门口不远处,一个背影笔直地跪在雨中,衣物已经全都被雨水浇湿,紧紧地贴在身上,不用想都知道那有多难受。 这个姿势他已经保持了几个时辰,也不知膝盖上是不是已经跪出了淤青。 明公公点点头,“正是韩勤韩大人,韩大人早年间与一闯入宫中的悍匪搏斗,伤了腿,如今跪在雨地里这么长时间,腿伤定是要复发了。” 什么悍匪能闯入宫中?她竟没听说过。 三喜很想多问一句,不过那也不关她的事, 眼下,还是先办正事吧。 一把油纸伞遮在头顶,韩勤僵硬地抬头,便看见一个长相艳丽的女子在冲他笑。 “韩大人辛苦了,我们把下毒之人给找出来吧。” “下毒之人?” 韩勤果然不知道慈宁宫内发生了什么,这对于一个禁卫军首领来说,无疑是失职的。 不过这却也从侧面反映了太后在宫中绝对的话语权,只要她吩咐了,那就没一个人敢乱嚼舌根子。 三喜又将伞往他那边偏了偏,“韩大人不如先起来,先去换一身衣服,路上我再讲给你听。” 韩勤的视线落到了三喜手中的玉如意上,眼中一动。 “多谢姑娘,伞你打着就好,习武之人不惧严寒。” 说完,韩勤想要利落地起身,他的腿伤却容不得他如此造次,刚起来半个身子,便又重重地跪了回去。 三喜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扶一把,韩勤却避开了她的手。 “臣身上脏,姑娘别伸手。” 三喜就这样看着他挣扎着从雨地中站起来,然后一瘸一拐地离去更衣。 那背影萧瑟,如一人一马一剑独闯江湖的侠客,可他却身不在江湖,而是深宫之中。 慈宁宫的偏殿,竹青推着贺云驰走出来。 三喜第一眼便看到了他,向他招手。 “发生了何事?” 贺云驰虽一直待在慈宁宫的偏殿,与主殿不过几十步之隔,但这中间的宫人却口风很严,再加上深宫重地,高手众多,以防万一他没让手下跟进宫来, 以致于他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三喜三言两语向他解释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贺云驰双眉紧锁。 “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竟光天化日之下在太后的慈宁宫中下毒,恐怕此人并非善类,夫人你……” “我可以的。” 三喜给自己打气道:“我之前虽然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不过既然有韩大人的相助,我应该就只是拿着玉如意在他身后狐假虎威一下,顺便跟进案件进度,应该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和阻难,今日有雨,地面湿滑,你行动不便又身子不好,不如就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贺云驰担忧得很,“那歹人既然敢在宫里行凶,万一夫人被他忌惮……” 三喜将手轻轻放在贺云驰的肩头,拍了拍。 “好啦,知道你担心我,不过这件事我不得不做,我弟弟现在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我一定要查出下毒之人要回解药!” 贺云驰看到她眼神坚定,不容拒绝,叹了口气。 “千万让婵娟和玄兔跟紧你,她们都学过武,必要时刻可保全夫人。” 三喜点点头,原来婵娟也学过武,以前还以为她只是个柔弱娴静的姑娘呢。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贺云驰忽然又抓住了她的手腕。 “夫人,千万小心……” 三喜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走进了雨幕之中。 雨水击打在屋檐和青石板之上,发出或清脆或沉闷的声音,三喜的油纸伞一出现,打乱了雨的 节奏,也打乱了贺云驰的心。 “竹青,吩咐跟我们随行来京的人,即刻进宫。” 竹青劝道:“公子,若是我们的人被发现,私闯皇宫那可是杀头的罪过,就是老爷也别想再从天牢中出来了!” 贺云驰眼中晦暗不明,“那就让他们加倍小心。” 第一百一十六章 禁卫军首领 韩勤换装的时间很短,很快便再次回到了慈宁宫外。 他斟酌着开口,“太后的头疾是否又犯了?” 三喜撑着油纸伞,看到了韩勤身后带领的百十号人。 真不愧是皇宫禁军,一个个英姿飒爽,雄姿英发,身穿官服,腰佩利剑,铲除奸邪,刻不容缓。 沉重的玉如意已经交到了身后婵娟的手中,被安稳地安置于一个盒子中。 三喜答道:“韩大人就不要管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了,眼下还是赶紧找出中毒之人。” 韩勤正色道:“这并非什么细枝末节的事情,若是太后头疾复犯,我们便不能进去查探现场……” “查!为何不查?慈宁宫正殿是案发第一现场,很可能还遗留着蛛丝马迹,若是连慈宁宫都进不去,又如何办案?” 三喜有些气愤,早知道皇宫规矩森严,却没想到就连太后亲自让追查案件的时候,这禁卫军首领却还在想着慈宁宫进不进得去。 “难道韩大人需要我现在进去将太后叫起来请一道懿旨才愿办案?” 将太后叫起来,韩勤抓住了关键语句。 看来,太后果真是头疾复犯,已经歇下了。 不过作为一个禁卫军首领,首要的就是足够的敏感与谨慎,直到现在,他还未见过太后亲面,只是明公公命他跪在殿前,然后便来了一个拿着玉如意的女子指使他查案。 若是换一种思路,其实慈宁宫最大的险情就是眼前这女子,是她将太后控 制住,夺来玉如意想要密谋些什么,又当如何? 韩勤的鹰眼死死地盯住三喜,企图在她的脸上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 可惜,他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臣不敢,既然姑娘吩咐了,我禁卫军上下定当为姑娘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三喜拂袖,“那倒不必,赶紧缉拿真凶,替我弟弟解毒就好。” 随后,韩勤便带着十几人进了慈宁宫正殿,余下人皆在慈宁宫周围散开,寻找可疑之人可可疑之处。 三喜也跟着进了正殿,吴太医和大喜都守在四喜床边,看到一下子进来这么多禁军还有些拘束。 “没事,他们是来查找线索的。” 三喜安慰道。 床上,四喜的脸色依旧难看得很,嘴唇的紫青色似乎有加重的趋势。 就在禁军私下搜寻,查找线索的时候,殿门口进来了一个人。 “皇祖母如何了?” 这生冷的语调,淡漠的语气,除了宫天睿还能有谁? 三喜僵硬地转过脖子,发现来的还不止他一人,紧随其后的便是宫弘毅和云雀。 此时是寿宴刚刚结束,他们就赶过来了,应该是听说了韩勤调集大量禁军的事情。 三喜拦住他们,“太后没什么事,只是有些身体不适,此刻已经歇下了。” 宫天睿眼中散发出危险的气势,愠怒冷喝:“哪里来的农女,也敢挡本宫的路?” 农女? 看来这太子果然与别人不同,消息得到的很快,连她的身份都知道了。 “婵娟 。” 三喜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婵娟便将手中盒子打开。 只见盒子中央稳稳躺着太后最喜爱的一柄玉如意,平时宝贝的紧,都不轻易借人观赏,现在竟在她的手中。 宫天睿眉头一皱,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 “你这小农女,该不会真以为沾了皇室血脉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吧?” 说着,竟直接上前一步,掐住三喜的脖子,将人悬起。 语气十分恶劣,“这慈宁宫究竟出了什么事?皇祖母现在何处?” 三皇子被太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这兄长平时冷若冰霜,沉默寡言,虽说起话来也常常呛得人无法接话,但何曾像如今这般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如此刻薄? 他赶紧上去拉太子的手,“兄长这是做什么?你将三喜姑娘的脖子都掐红了!” 太子不理会三皇子的劝阻,只死死地盯着三喜。 这张脸,他无比陌生,可刚刚寿宴上的琴声,却是他每晚梦魇中噩梦。 为什么,你明明已经死了,却还要将这琴音留在世间折磨我? 为什么不死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为什么! 三喜看不懂宫天睿眼中的执念和疯狂,只能在空中无意识地挣扎。 这时,韩勤和明公公从太后寝宫的方向走来,看到太子如此,快步向前。 “太子殿下,得罪了。” 话音刚落,韩勤便将手刀劈在太子手腕处,太子吃痛放手,气急之下狠狠给了韩勤一脚,正踢在他 的腿上。 韩勤后退半步,将三喜拉到身后护着,顺势下跪。 “太子殿下恕罪,臣奉太后之命在慈宁宫中办案,这位姑娘便是这件案子的暂时负责人,还请太子莫要为难禁卫军。” 禁卫军护卫皇宫安全,首领直接听命于皇上,其余皇子不得染指,即便是太子,也不愿落得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但最近几年,太后和皇上关系存有裂痕,一些乱党以为太后失势,多番刺探,入慈宁宫如履平地。 可他们似乎忘了,当今皇帝乃是从太后的肚子里爬出来了,母子之间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 为护太后安全,皇帝将近三分之一的禁军调往慈宁宫,韩勤与太后之间打交道的次数便多了些。 太子宫天睿额上青筋乍现,几乎在发怒的边缘。 这时,明公公上前转圜道: “太子殿下,太后知道您的孝心,特意提前嘱咐过,若是您来了,便将皇上几日前新赐的名茶给殿下带上些,这茶是惠州的雨前龙井,配上这初春的雨水,最是沁人心脾,您看要不遣一人随奴才来拿?” 明公公语气柔和缓慢,又最会洞察人心,这一番话下来,太子的怒气已经消了一半。 他走前瞥了一眼三喜,那眼神冰冷无情,像是最深的深渊,又像最冷的寒泉,让人不寒而栗,心里发毛。 “不管什么案子,既然牵扯到皇祖母,就好好办,若是办不好,仔细你的脑袋。” 三喜低头 避开太子的目光,答道:“太子殿下放心,太后交代的事情,也关乎我弟弟的性命,定会放在心上,竭尽全力去办。” “如此最好。”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封锁宫门 太子离去,三皇子便赶忙上去安慰三喜。 “三喜姑娘,你可还好?兄长他平日里不会如此失控,恐怕是你弹得那首曲子……” 三喜揉揉脖子,刚刚太子力气太大,现在上面一道明显的红痕留在上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想不开寻死觅活了。 幸好吴太医就在旁边,过来给她上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膏。 三喜冷漠道:“多谢三皇子殿下关心,慈宁宫的这件案子事关重大,还望三皇子给行个方便。” 这意思,下意识就是要赶人了。 也不怪三喜态度不好,语气生硬,任谁家大姐被一个心怀叵测之人利用,他也不可能给这人好脸色。 大喜将三皇子拉到一边,避免自家妹妹和他再起冲突。 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过了一会三皇子笑着摸摸大喜的头,大喜低头娇羞一笑,三皇子便愉悦地离开了。 看到这一幕,三喜早就在心底将这宫弘毅骂了千八百遍。 人渣!真是人渣! “哎,史姑娘,你也来看望皇祖母?” 三皇子在殿门口正巧遇上了史婉淑。 史婉淑一袭石榴红裙,头上斜插一金步摇,似乎没想到在这慈宁宫能遇上三皇子,眼神中有一瞬间的慌乱。 “不,我是来……找刚刚寿宴上那位姑娘……” 宫弘毅眼中一动,温煦地笑笑,“你说三喜姑娘啊,她现在似乎是不太方便,就连我都被赶出来了呢。” “赶?” 史婉淑有些不解,三皇子身为一 国皇子,为何用赶这个字? 不过她没有在此事上过多纠结,直接道出了她的目的:“我就想再见她一面,不知殿下可否替婉淑行个方便?” 三皇子立马领会了,刚刚寿宴上那曲《凤凰引》,既然能拨动太子的心弦,自然也能让史姑娘心中波动。 不过这也不怪他们今日都如此失控,就连他也实在没想到,那首《凤凰引》三喜竟能弹得如此出神入化,就像是……就像是曹瑾瑶亲自抚琴一般。 三皇子宫弘毅笑笑,“好,史姑娘随我来。” 三皇子去而复返,三喜还以为他又要和大喜腻歪,终于是忍无可忍,斥责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却在这一刻眼中撞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石榴裙,金步摇。 她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么爱招摇。 三喜的心一点点发沉,刚准备发怒的情绪也渐渐归于平静。 她们对视的第一眼,史婉淑便怔住了。 明明……明明是那么熟悉的琴音,有一瞬间,她竟真的以为是她回来了…… “三喜……姑娘?” 三喜面色平静如死水,“是我,这位姑娘有事?” 史婉淑的泪花就在眼眶里打转,她咬牙不让眼泪掉出来,面前这人根本都不是她,好好的她哭什么?真是丢人。 她眼中的泪花同时也让三喜颇为意外,这是什么路数?她也会哭? 仓促的一面,史婉淑便转身奔进雨幕之中,身后丫鬟都没来得及替她打伞。 三喜看着她离去 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三喜姑娘,这里有发现。” 韩勤大声喊叫她。 三喜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三皇子,他立马会意,转身离开了慈宁宫。 来到刚刚他们和太后见面说话的正殿,也正是发现四喜中毒的地方,韩勤从一个角落发现了一张纸,里面还残留着些白色断肠草粉末,应该就是下毒用的药包。 “立刻盘查慈宁宫所有宫人,寻找可疑之人。” 明公公上前回禀,“三喜姑娘,自打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老奴就已经将宫内所有人全部盘查了一遍,慈宁宫内所有宫人都是太后用了几十年的老人,忠心耿耿,且都有不在场证明,老奴可以保证,下毒之人绝不是内贼。” 三喜看向韩勤,韩勤微微点头。 既然不是慈宁宫内之人,那这范围可就广了,有可能是其他宫里的宫人,还有可能借助寿宴从宫外混入的贼人。 “现在参加寿宴的人都走了吗?” 韩勤身后一个禁卫答道:“一柱香前寿宴结束,宾客们就开始离席,有些分别去了皇后的椒房殿和萧贵妃的翊坤宫,有些直接离宫,但走的最早的应该还未出宫门。” 三喜当机立断,“那立刻封锁宫门,不要让任何人进出。” 韩勤斩钉截铁地拒绝,“封锁宫门不是小事,我朝至今也没封锁过几次宫门,且每次都是逼供篡权的大事,如此行事怕是不妥!” “当朝太后的慈宁宫里发生了下毒杀人 的事情,你还认为是小事吗?” 三喜拿出玉如意,气场全开道:“如果今天查不出真凶,那贼人在慈宁宫下毒如履平地,在养心殿呢?你韩勤身为皇宫禁卫军首领,不以保卫皇城安全为己任,反而在这里纠结这些繁文缛节,出了任何事情都由我一人承担,可若是这案子办不下来,且看太后还会不会让你继续任职禁卫军首领之位!” 韩勤被震了一下,没想到眼前这看似柔弱的姑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宫内其他人也是噤声呆愣,被三喜这气势暂且压制。 “还愣着干什么?不去传令?” 三喜冷眼扫向韩勤身后的禁卫,那禁卫看了眼韩勤,得到默许之后才动身。 宫门紧闭,官妇全都困于其中,京城百官全都乱了阵脚。 太子和三皇子今日可都是在宫中为太后祝寿,这该不会是哪位发动了兵变?大葳要变天了? 如此大事,皇帝也收到了消息,叫明公公亲自来回话。 “只是那个从顺州府回来的孩子中毒了?母后可有事?” 明公公俯首恭敬答道:“回陛下,太后安好。” 皇帝眉间显出一丝愠怒,“如此大事,韩勤竟敢不向朕请示就大封宫门?” 明公公小心看着皇帝的脸色,将头垂得更低。 “事急从权,太后休息之前曾将宫中玉如意赐给了三喜姑娘,韩大人也是迫于职责。” “玉如意?”皇帝眉头锁的更紧,“可是太皇太后在世时留下的 那柄玉如意?” 明公公答道:“正是。” 第一百一十八章 春喜公公 宫门封锁之后,锦衣卫增派了人手,除了必要值守岗位的二百人以外,近三千锦衣卫全部出动,开始地毯式排查。 宫中每一个曾有机会在慈宁宫下手的宫人,包括宫女太监、嫔妃官妇,甚至是皇后太子,都在排查的范围之内。 这么一查,果真有所发现,太后寿宴前的两个时辰,皇后和萧贵妃曾一同到慈宁宫呆过半个时辰,主要是共同商议商榷最后的具体事宜。 她们随行的宫人大概有十几个,再细细查下来,发现萧贵妃同行的一个老太监似乎有些可疑。 “何处可疑?”三喜问道。 韩勤看着下面人呈上来的笔录,微微皱眉。 “这个老太监名为春喜,之前一直在落阳阁任职,半年前落阳阁重新修缮,住进了皇上的一位新妃,这春喜便被重新分配出去,到了萧贵妃这里。” 看着三喜似乎有些不解,韩勤继续道:“落阳阁本是之前二公主的府邸,自二公主出事之后,落阳阁上上下下的宫女太监全因失职罪被赐死,这老太监是唯一留下来的人,落阳阁空置了二十多年,只有春喜一人在其中打扫庭院。” 二公主,应该不是当朝二公主,而是皇上的妹妹昭阳公主,同时也是大喜、三喜和四喜的母亲。 三喜更加不解:“这又如何?难不成落阳阁和太后有仇?可即便有仇,这又干一个老太监何事呢?” 昭阳公主和太后也是亲母女,血浓于水 ,当年她不满皇帝赐婚,私逃出宫,太后为了寻她,与皇上多有摩擦,直到现在母子关系还一直别别扭扭。 如果这宫里真的有人想杀太后,或是昭阳公主的孩子,也不该是落阳阁的人。 韩勤看着簿册上最后几行,眼眸中闪着寒光。 “二公主当年抗旨逃婚,乃是代罪之身,这老太监春喜也同样是在宫中抬不起头,虽被免于问罪,可也终究是不受待见,后来怎会分配到宠妃萧贵妃的宫中?” “难道是使了银子?”三喜如此猜测。 韩勤摇头,“不是,这簿册上记载,是萧贵妃身边的马公公亲自提人。” “马公公?原来马公公是萧贵妃身边的人。” 三喜想起今日寿宴前来三皇子府催促他们进宫之人,正是马公公。 这马公公是萧贵妃的贴身太监,三皇子又是萧贵妃的儿子,他来叫人,也十分合理。 “也就是说,是萧贵妃主动要春喜去她的翊坤宫做事的,难道昭阳公主生前和萧贵妃的关系很好?” 春喜,大喜,三喜,四喜,看来昭阳公主真的很喜欢“喜”这个字。 这么喜欢喜字的人,却要被皇上逼迫嫁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真是讽刺。 “不好。”韩勤答道,“他们二人之间并无交集。” 这就奇怪了,萧贵妃主动要来落阳阁的春喜,她的儿子又向皇上主动请缨前去万里之外的顺州府查询昭阳公主的下落,最终带回昭阳公主的三个 儿女。 三喜隐隐觉得,这萧贵妃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说了半天,你还没说春喜身上的疑点,为何你会觉得下毒之人可能是春喜?” 韩勤拿出一个药包,纸张和他们在慈宁宫正殿角落里发现的那张纸如出一辙。 “因为我的人在春喜的房间内发现了这个。” “断肠草粉末?”三喜的关注点有些不同,“萧贵妃肯让你们进去搜?” 韩勤理所当然道:“宫门都封了,萧贵妃自然知道是宫里出了大事,由不得她不肯。” “那这东西春喜和萧贵妃怎么解释?” 韩勤眉头皱得更紧,“春喜说没见过这东西,萧贵妃那边说春喜刚进翊坤宫没多久,没养熟的狗,即便是咬了人也不能全怪她。” 三喜忍不住想笑,没养熟的狗,萧贵妃竟然把人比作狗。 韩勤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如将这个叫春喜的太监抓起来,严刑之下,定然能问出些什么。” 三喜讶异道:“这就要严刑拷打,除了这包药粉,我们不是什么证据也没有吗?” 韩勤冷漠地眨眨眼,“就这包药粉,已经足够他死八百回了。” 这深宫之中果然是冷漠无情,太监的命不是命,宫女的命也不是命,别说是发现了直接使人中毒的药粉,就算是什么间接性的证据,只要被上面人怀疑上,恐怕都得请到刑部去喝一杯茶。 反正,他们连人都不是,只是一条狗。 补充,还是没养熟的狗。 “ 要不然你把他叫来,我问问他。” 韩勤微顿,“案情紧迫,何必浪费时间?” 三喜腹诽,其实是病情紧迫吧? 但各人有各人的立场,各人也有各人办事的原则和手段。 三喜不想严刑拷打,屈打成招,因为她上辈子就受够了这种苦。 “没事,中毒的是我弟弟,若是拖延时间也是怪我,太后怪罪,你只管把罪责全都推到我的身上,至少,也要见春喜一面,给他一个为自己辩驳的机会。” 韩勤应了。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春喜就被带到了慈宁宫的正殿。 春喜看上去是个很老实的太监,国字脸,皱纹横生,眼中没什么情绪,只是无尽的惆怅。 “你可来过这地方?” 三喜率先发问,这地方,就是四喜中毒倒地的地方。 “来过。”春喜有些沉默寡言,“太后寿宴两个时辰前,随萧贵妃一起来的。” 果真挺老实的,三喜接着问,“可有给茶杯上下毒?” 老太监春喜眼中快速划过一丝不知名的光芒,迅速低头道:“奴才没见过什么毒粉。” “毒粉?”三喜迅速抓住关键字眼,“你怎知下的是毒粉而非毒汁?” 那老太监明显开始有些紧张,“猜……猜的。” 三喜紧紧盯着他,目光逐渐深邃,“那公公猜的可真准,不如公公再猜一猜,中毒的人是太后还是别的什么人?” 春喜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大喊道:“都是萧贵妃指使奴才,姑娘明鉴,韩 大人明鉴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谁人指使? 三喜一愣,说他老实,这也真是太老实了,还没问两句,他就全招了。 “你是说,你承认是你在慈宁宫下的毒?” 春喜身子有些颤,点点头,悔恨不已。 “是,但那都是萧贵妃逼迫奴才做的。” 三喜感觉有些可疑,“怎么下的?毒下在哪里,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怎么躲过慈宁宫宫人的眼睛?” 春喜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与实际情况全都吻合。 也不愧是在宫里呆了几十年的老人,对慈宁宫什么时候换值,哪里有人都一清二楚。 三喜又问道:“萧贵妃拿什么威胁你?” 据韩勤下属提供来的消息表明,这春喜从小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更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入宫几十年里与宫外也是毫无往来,只本本分分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可谓是底子十分干净。 要说这人有什么弱点,难道是萧贵妃威胁他若是不照做,就要了他的命,或者是让其他人欺辱他? 春喜答道:“奴才本是落阳阁的人,半年前落阳阁重新修缮,赐给了魏妃娘娘,奴才便到了翊坤宫任职,但奴才毕竟之前是落阳阁的人,萧贵妃说皇上只是暂且忘了我,若是她向皇上旧事重提,奴才的小命也就难保。” 三喜忍不住在心里更正,不是小命,是老命。 这春喜在宫里当了几十年太监,现在头发都花白了,还说自己是小命,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那你可知道,萧贵妃要毒的是谁 ?” 春喜颤抖着身子,“在慈宁宫下毒,毒的自然是太后,萧贵妃本给了奴才两包毒药,让奴才将药全部下了,总能让太后喝到。可奴才下了一包之后心里实在害怕,不敢害人,慌乱之下将药纸掉了,还有一包没用,藏在屋里,刚才也被翻出来了,刚刚不敢承认是因为实在害怕,如今见了两位大人,老奴真是无地自容,还请从轻发落!” 三喜又问:“那萧贵妃为何要毒害太后?” 春喜知道的不少,从不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几乎是有问必答。 “太后虽没明面上表明更支持太子还是三皇子,但骨子里却是个重视祖宗规矩和传统的人,既已定了太子,这江山将来自当由太子继承,然而萧贵妃却有意让三皇子也……皇上与太后母子情深,于是萧贵妃便怕太后挡了三皇子的路,遂动了杀机。” 原来如此,现在下毒之人,指使之人,下毒的动机和手段全都有了。 按理来说,现在就是传来萧贵妃将所有的证据都摆在她面前,逼问她究竟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但三喜总觉得,这案子破的未免也太轻松了些,像是哪里有古怪。 她看向韩勤,果然韩勤也在摸着下巴思索,没有立刻反应。 老太监春喜看他们两个都没有立刻作出反应,有些急了。 “二位大人可是不信?奴才可以对天发誓!” 三喜摆了摆手,她不信神佛,发誓又有何用?她可从 来没见过老天爷真的降下一道天雷劈中过哪个违背誓言的短命鬼。 “春喜,你在落阳阁里呆了多少年?” 三喜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就连韩勤都有些不知所措,疑惑地看着她。 春喜怔了一下,下一秒,便脱口而出:“三十年,整整三十年!” 说这话的时候,春喜下意识地表现得有些激动。 这些都落在了三喜的眼睛里。 三十年,那也就是说,昭阳公主还未抗旨逃婚的时候,这春喜就已经在落阳阁里伺候了。 昭阳公主抗旨逃婚是在二十三年前,看来这春喜还曾经与她在一起共度了七年的时光。 二十三年前,眼前这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太监应该还是个正值壮年之人吧? 在最干净懵懂的年纪,遇上一位貌美如花温柔良顺的主子,还是皇上太后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公主,这份主仆之情,会延续多久? 二十三年? “我有一个想法,或许并不是萧贵妃指使你,指使你的另有其人,她让你嫁祸萧贵妃,这也不是全无可能。” 春喜自嘲一笑,“奴才在这深宫之中没有朋友,直到半年前也没有主子,只是落阳阁里一个打扫庭院的太监,平时形单影只,一直都是一个人,又能受何人指使?” 三喜摸了摸下巴,“昭阳公主?” 春喜瞬间抬头,眼中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姑娘说笑了,昭阳公主已经亡故多年。” 三喜笑了,“你怎知昭阳公主亡故了?” 春喜一怔,“当年公主走后,就再没回过宫,有传言说,她落在一群马匪手里,早就没命了……” “不对。”三喜轻易戳穿了他的谎言,“传言说的是,公主从马匪手中逃了出来,从此失踪,你对慈宁宫这般熟悉,甚至能避开所有眼线在杯中下毒,可见这二十三年你不只是个在落阳阁打扫的太监,你眼睛很亮,耳朵很长,一直在探听关于昭阳公主的消息,而这消息最好的来源,便是太后的慈宁宫,因为整个京城,恐怕没人能像太后一样如此卖力寻找自己的女儿。” 春喜还在挣扎,“奴……奴才知道如何在慈宁宫里避开眼线全是萧贵妃所告知,平常一个人在落阳阁打扫,听得的传闻也是短缺。” 三喜看着他,韩勤也看着他,春喜低头一直看着地面。 “你早有预谋,想要嫁祸萧贵妃,她与昭阳公主之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喜继续追问,春喜却是不答了。 他跪在正殿里,整个人沉闷得出奇,像是这个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别人说的话他全都听不进去了。 韩勤出言提醒道:“昭阳公主居住在落阳阁,与后宫相隔甚远,昭阳公主平日里也不是个爱出门的人,不仅与萧贵妃,就连是皇后都没什么交集,只是逢年过节来慈宁宫看望太后,偶尔去皇上的养心殿坐坐,这些宫中人都知道,应该不太会有可能和萧贵妃结仇。” 三喜冷 静了一下,刚刚听到春喜说在落阳阁呆了整整三十年,她就忍不住幻想出一场主仆情深的戏码。 不过也是,不是所有仆人都像晴儿一般,对她不离不弃,生死依托,这世上还有许多情感淡薄,甚至是忘恩负义之徒。 “别急,再让我想想。” 第一百二十章 双方糊涂 春喜在殿中跪得笔直,看样子很是拘谨。 三喜终于不在纠结于其他,回到了正题。 “这毒的解药在何处?” 春喜依照着自己刚刚交代的说道:“这药是萧贵妃所给,解药奴才实在不知。” 还是萧贵妃,春喜一口一个萧贵妃,咬死了自己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个被逼无奈的可怜人。 “你可知道,就算你是被萧贵妃逼迫,终究也是在慈宁宫里下毒,更何况二十多年前你也本就是该死之人,太后和皇上都不会放过你,当然,萧贵妃也是一样。” 听完这一番话,这老太监却突然抬起了头,眼中透出些古怪的笑意。 “老奴在宫中苟活二十多年,就此了结也无怨无悔。” 三喜眯起双眼,这就更怪了。 他明明说是被萧贵妃胁迫,就在几分钟前还恳求她和韩勤从轻发落,现在又说无怨无悔。 这老太监身上,一定藏着更大的秘密。 “韩大人,此人你先收监,我们去一趟翊坤宫。” 翊坤宫与慈宁宫隔得不远,快步两柱香的时间便赶到了。 正巧三皇子正与萧贵妃在翊坤宫的庭下赏花,正值三月,其实也没什么花,不过是些星星点点的迎春花,点缀着深宫寂寥,再配上空中的毛毛细雨,更显诡异。 “原来是三喜姑娘,什么风把你吹到本宫这里来了?” 萧贵妃在自己宫里,褪了一件外衫,斜倚在贵妃榻上,风情万种,熠熠生辉。 她抬起藕臂轻轻 一挥,宫人们便又上了一盏茶,请三喜坐下。 三喜没时间闲聊,更何况萧贵妃现今是下毒嫌疑人,她更不可能与之亲近。 于是淡漠道:“贵妃娘娘明知故问,韩大人前脚刚从您的宫里带走了一个名叫春喜的太监,您难道不知他犯了什么事?” 萧贵妃装作讶异,“他可不是我宫里人,该是你母亲手下的人才是,他犯了罪何故要问我?” 三喜一怔,自她踏进宫门,还未有人敢直接将她的身份捅破。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三皇子,三皇子静立一旁,素手轻轻搭在迎春花枝上,神情专注。 平时爱说话的他此刻倒像是全然听不见她和萧贵妃的对话似的。 真不愧是久居深宫,几十年荣宠不减的宠妃,不仅胆大敢言,心思也是极其缜密,教出来的儿子也不一般。 三喜没有被萧贵妃牵着鼻子走,“贵妃说笑了,我从小在顺州府长大,与京城万里之遥,平生别说是太监,就连京城都是第一次踏进,从未听说过春喜此人,家母也病逝多年,乃是一介乡野农妇,与皇宫毫无牵扯,今日受太后之托,与韩大人一起查理一件案子,还望贵妃知无不言。” 萧贵妃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嘴角上扬。 “原来如此啊,那该是本宫认错人了。也罢,既然如此,那权当是春喜是从我宫里出去的人吧,不过我之前已经和前来询问的禁卫军说过了,这春喜自半年前才调来 我翊坤宫,他之前品行如何,是否对太后有过怨怼,本宫可是一概不知。” 好家伙,推得倒是干净。 三喜试探道:“可那春喜可说了,是贵妃您威胁他,逼迫他在慈宁宫下毒,意欲毒杀太后。” 萧贵妃听罢从贵妃榻上坐起来,捂着嘴不可思议道:“什么,他竟这样说?三喜姑娘和韩大人该不会真的相信这贱奴说的话吧?” 好吧,这两人全都装糊涂。 目前暂时陷入了僵局,她终归是个外行,干不来这查案办案的事情。 三喜回头看了看韩勤,他正双眉紧锁站在不远处,撑着伞的手骨凸出,将伞把握得很死。 “打扰贵妃了,慈宁宫里还有些事,留韩大人在此再与贵妃聊聊吧。” 三喜不知道韩勤在她走后还能不能问出些什么,但她知道若是她还留在翊坤宫里,萧贵妃还是会和她一直兜圈子,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韩勤他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禁卫军首领,雷厉风行,了解宫里所有的规矩和忌讳,或许能从萧贵妃口中套出些什么话? 虽然机会很渺茫,但也只能如此一试。 三喜十分挫败地回到了慈宁宫,明公公替她受了伞,告知了一件事。 “偏殿处有徐徐白烟不断冒出,也不知贺公子在里面做什么,奴才们不敢贸然打扰,姑娘可要去看看?” 白烟? 她刚刚走回来的时候心思很重,再加上油纸伞的遮挡,竟没看见。 难道是屋内着火 了? 三喜紧急奔向偏殿,门在里面反锁,从外面也闻不到有烟雾的气味,应该不是着火,这可能也是为什么明公公没有直接破门而入。 她在门口站了片刻,更多的白烟便从门缝和窗缝里溢出来。 这白烟溢出来,她才发现这并非什么白烟,而是白雾,准确的说,应该是药雾,她已经闻到了空气中的药气。 这么大的药雾,难不成贺云驰在里面泡药浴? 这可是皇宫内院,太后的慈宁宫中,这……这厮是不是疯了? 想到这,她一脚踹开房门,阔步走进去。 果不其然,屋内屏风后面,一个大大的浴桶中泡着各色珍稀药材,药雾随着热水蒸腾,屋内充满着潮湿的水汽,贺云驰坐在其中,面色痛苦,比之前在顺州府的那次更甚。 他全身青筋暴起,眼尾发红,身子止不住无意识的战栗,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三喜开门的几秒之后,他便突然喷出一口鲜血,面色又青紫了几分。 她快步走到贺云驰身边,抓着他的肩头。 “贺云驰!贺云驰!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贺云驰双目紧闭,对三喜的话没有丝毫反应,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三喜不敢冒然再动他,可又不知道贺云驰究竟为何在慈宁宫的偏殿就开始泡药浴,急得发慌,这是正常人能赶出来的事儿吗? 难道他刚刚突然状况差到必须马上药浴? 就在她六神无主之际,竹青拿着更多药材从 门外走进。 “大夫人,您怎么进来了,还把门打开了,公子这药浴不能见风。” 不能见风? 那他刚刚吐血难道就是因为她把门踹开强行进来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急病 三喜顿时心中十分内疚。 竹青将门掩好,又把药材悉数投进浴桶中,这才回身看向三喜。 “大夫人,您不是有案子要办吗?怎么忽然来了这里?” 三喜不答反问:“我才是要问你们,怎么突然在太后的慈宁宫偏殿泡上药浴了?” 竹青扯了扯嘴角,似乎也意识到了此事的不妥。 “这……公子他着了凉,病情有些复发,刚刚吴太医看过,说是要马上用药才可压制,于是公子便照着祁老给的药方泡了药浴。” “着凉?他怎会突然着凉?”三喜不解。 虽说今日是有些毛毛细雨,可那都是殿外的事情,他好端端的在偏殿里带着,怎么会突然着凉? 竹青摸了摸头,他总不能告诉大夫人公子召集所有随行暗卫进宫探查消息,就连他自己也出面在雨中淋了一个多时辰。 要问公子为何不打伞?可不是他这个贴身小厮的失职,实在是公子为四喜的毒心急如焚,顾不上打伞。 若不是京城距离顺州府实在是太远,公子都有意将祁老直接唤来。 “没什么,就是窗子漏风,吹着了公子,泡泡药浴很快就会好了。” 三喜偏脸看他,眼中满是怀疑。 慈宁宫的窗子漏风?这话说出去谁信? “我看他的反应比之前还要激烈,该不会是用错了药方吧?” 竹青拍着胸脯保证,“怎么可能?公子的药奴才都是慎之又慎,自上次被人下了鬼仙朱砂之后,才熬药都是寸 步不离地守着,绝不会出问题。” “那你把药方让我看看。” 竹青听话地将药方从怀里拿出来,三喜指着上面的一行小字 “那你跟我说说,这加强版药方(药性强,慎用!)是怎么回事?” 竹青无所谓地笑笑,“祁老每次就爱写这些吓唬人的东西,没事的,公子的身子受得住。” 三喜不可思议,“你家公子身子这么弱,你竟然说得出这种话?你仔细看看,贺云驰这状态像是正常吗?” 竹青再回头看他家公子,反应的确是比之前激烈了些,可离开顺州府前祁老已经交代过了,为了让公子早日康复,这后面的药效只会一次比一次强,若是哪次真的熬不过去,昏死了过去,就立刻将速效救心丸给他服下,一柱香之内必会醒来。 他正想和三喜说公子没事,只是药效强了些,忍过这几个时辰就好了。 可身后却突然传出哗啦一声水声。 原来是贺云驰脱力昏死摔进了水里。 “公子!” 竹青大惊,这才是他们上京来的第一副药,怎么会这么快就昏死? 他立马从怀中掏出一直贴身保存的速效救心丸,想要塞进贺云驰的嘴里。 “大夫人,公子的牙关紧闭,药根本喂不进去,怎么办呀!” 三喜夺过他手中药瓶,自己服下,含在嘴里给贺云驰喂。 贺云驰虽然失去了意识,但身体本能的反应还是有的,刚刚他感觉到有人将药往他嘴里塞,便下意识 的拒绝,如今是一个温热的唇,反倒放松了警惕。 速效救心丸被很顺利地送进贺云驰的口中,竹青都看呆了,不得不在心底赞一句,还是大夫人有办法! 一柱香之后,贺云驰还是没醒。 竹青开始焦躁不安,“祁老说过,若是服下速效救心丸一柱香之后人还是不醒,恐有大祸!” 三喜瞬间红了眼睛,“什么大祸,你说清楚呀!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祁老就没再交代什么别的?” 竹青此刻也是急得头上冒汗,紧忙回忆祁老之前说过的话。 “这……祁老好像没交待过……若是他老人家在此就好了,这……这该如何是好?” 三喜看他慌乱的样子,而贺云驰还昏迷不醒,且脸色丝毫没有缓解,真是要命! 屋漏偏逢连夜雨,吴太医的药童突然破门而入,说四喜的情况有些不好,让她赶紧过去看看。 三喜头都要炸了,一边是贺云驰,一边是四喜。 老天爷难道非要和她开这个玩笑? “竹青,不如你还是把贺云驰放进药浴里吧,毕竟是祁老的方子,怎么也比咱们干着急强。” 说完,她就火速跟着药童进了正殿,四喜床前。 只见床上的四喜很不安分,身体不断扭动,挣扎之间将脸上的面具给挣掉了。 三喜一惊,急忙推开吴太医,“那个……我来看看他,吴太医你先等一下!” 吴太医则是心急如焚,他既然知道这孩子是太后的外孙,对太后 很重要,怎么会耽误病情。 亏得大喜在后面拦住了他,给三喜时间替四喜重新带上面具。 可就在面具从四喜脸上掉下来的时候,三喜竟然发现,四喜的右眼正在往出渗一种不知名的黑色液体。 三喜伸手摸了摸,这黑色液体粘稠难闻,触手还有些疼痛。 三喜将面具重新给四喜带上,回头就要洗掉手上的黑色液体。 吴太医眼尖地看见,抓住三喜的手。 “这……这似乎是毒啊!” 三喜的声线都有些颤抖,“什么……什么毒?”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她也中毒了? 吴太医赶忙将三喜的手放进水盆中,这黑色液体虽然粘稠,但却是遇水即溶,吴太医将一根银针伸进盆中,银针立刻变黑。 “这……这黑汁中有断肠草毒,三喜姑娘,这是你从哪摸到的?” 三喜有些语噎,她若是告诉吴太医是从四喜右眼流出来的,他岂不是要上前查看,那四喜独眼的秘密岂不是暴露了? 但现在人命关天,也的确是顾不得这些了。 这样想着,三喜就要说出口,“这是四喜……” “姐姐,你们在干什么?” 看着前一秒还在床上痛苦蜷缩的孩子,如今已经正常坐在床边,吴太医险些以为自己见鬼了。 莫不是这孩子已经去了,他们现在看到的是这孩子的魂魄? 三喜和大喜也是一脸吃惊,但却并不以为是什么神鬼之说,不可思议地上前。 “四弟,你感觉……如何? ” 四喜眨眨眼,不太明白她们脸上的惶恐和担忧来自何处。 “大姐,三姐,你们怎么了?”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37755165/544435337.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37755165%2F54458756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4587563,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37755165,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 第一百二十二章 排毒 四喜的反应也让众人愣住了。 三喜感觉自己舌头都在打结,“四弟……你……你好了?” 真是邪了门了,怎么上一秒还身中断肠草之毒,下一秒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看着他们。 四喜没有说话,静静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吴太医上去一搭脉,果然是大好。 “奇了,奇了,老夫从医近四十载,还从未见过有人中了断肠草毒还能安然无恙自己好了的!” 三喜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吴太医,还有这位药童,今日在慈宁宫的所见所闻,不可对外泄露分毫,若是有半丝传了出去……” 吴太医赶忙拉着那药童拱手行礼,“姑娘放心,老夫在宫里呆的时间久了,知道规矩,今日权当老夫从没进过慈宁宫。” “没进过慈宁宫?”三喜笑笑,“怎么会没进过呢?不过是太后头疾复犯,请吴太医前来诊治了一番,顺道我们几个也受了太后的恩典,让吴太医劳烦了,所以才耗费了这许多时间。” 吴太医立马会意,“没错,没错,正是如此。” 三喜满意地笑笑,“如此吴太医便快将额上的汗擦擦吧。” 将屋内所有不相干的人全都打发了出去,大喜和三喜围在四喜的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大姐推测道:“四弟,你这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可别吓唬大姐!” 四喜眨巴两下他的大眼睛,指着他的那只独眼无辜道:“我的这只眼睛可以将体内的毒素排 出去,姐姐们不知道吗?” “什么!” 还有这种事儿? 三喜仿佛被雷劈了一样,这简直是逆天技能啊,那今后岂不是不论中了什么毒都不用担心,毕竟自身带着排毒功能,简直像是百毒不侵啊! 大喜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我就说四弟你小时候眼睛底下怎么老是黑乎乎的,原来是排出去的毒素?难道是张氏那个毒妇给你下毒想要毒死你?” 四喜点点头,“我是见过她往我的饭里下砒霜。” 三喜更是惊讶:“你竟然都知道,怎么不揭穿她?” 四喜少见地低下头,有些落寞的样子。 “爹从小视我为怪胎,一直想把我送走,就算揭穿也没用。” 三喜瞧见他这样子,心中暗暗一疼。 这孩子,就算他忍气吞声,艰难度日,也没换来张氏的一丝怜悯,最终还不是被送走了,也不知他这些年在外面寄人篱下,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三喜将四喜紧紧抱住,安抚道:“没事了,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我们现在生活得很好,你没事就好,没事姐姐就放心了。” 大喜也是喜极而泣,“是啊,我们一家人完完整整的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慈宁宫偏殿 竹青将贺云驰重新放回到浴桶里,因为害怕药浴的药效太强,他一直不断地往浴桶中加水,以起到稀释的作用。 被重新放进浴桶之后,贺云驰原本微弱的气息也逐渐加强。 竹青喜出望外,又往 贺云驰口中塞了两颗速效救心丸。 他还担心公子还是不张嘴,可这次却十分顺利,药轻松地就推进了公子的口中。 但是公子有些奇怪,他张嘴不仅吞进了药丸,还含住了竹青的拇指,这一切都是在他无意识的状态下。 竹青随着贺云驰的动作浑身一颤,迅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回了手,满面通红。 “公子你……你做什么……” 当然,竹青的话贺云驰是听不到的,因为他仍然没有恢复意识。 竹青端着盆面红耳赤地往出走,打算给贺云驰再加一盆热水,却好巧不巧地在门口遇见了婵娟。 “竹青,大夫人让我过来问问公子如何了,需不需要让吴太医再来一趟,哎,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竹青面上的红晕还未褪去,此刻见了婵娟更是心中紧张,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 “我……公子……我这手……” 婵娟微微蹙眉,“怎么了竹青,究竟发生了何事?难道是公子的病情加重了?” “没有没有。”竹青摆摆手,“公子好多了,我正准备给他加水。” 两人在外面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屋内一阵水声。 竹青还以为是贺云驰又掉进了浴桶里,着急忙慌地冲进去要将公子捞出来,可进去一看,却和他预料的正好相反。 贺云驰靠在浴桶边上,睁着眼睛,虽说眸中还有些懵懵的感觉,但人总算是醒了。 “公子!” “公子!” 竹青和婵娟都齐齐一 喜,太好了,这场鬼门关,公子总算是跨过来了。 “消息探听到了吗?” 这是贺云驰清醒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他心中一直牵挂着这事,之所以淋雨受寒也正是因此。 竹青回禀道:“人已经全都回来了,正等着回禀,公子您可真是吓死奴才了,您知不知道这场毛毛细雨都差点让您……” 话未说完,贺云驰就打断了他,“那就让他们速速前来。” “公子不用了!”婵娟插话道,“四喜公子的毒已经解了。” “解了?断肠草之毒如何解的?” 都说久病成医,贺云驰也曾饱览过不少医术,对医毒都有些了解。 的确并非是太医院的太医医术不精,实在是这断肠草之毒太过霸道和难解,下毒之人常会混合其他毒药一并下入,解药恐怕只有下毒之人才能调配出来。 若是鬼医祁老在还好,但眼下若是不揪出背后下毒之人,四喜这条命怕是没有了。 婵娟老实答道:“奴婢也不知道,大夫人屏退左右,与大喜姑娘和四喜公子独自在屋内。” 贺云驰嘱咐道:“解毒了就好,不要让夫人知道我刚刚的病情。” 竹青尴尬开口:“大夫人她……恐怕已经知道了,就在不久前她还来给您喂过药,公子您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提到喂药,竹青的脸又忍不住有些发红。 贺云驰仔细回忆,似乎从脑海深处回忆起了什么。 “她是……知道她四弟病情危急之后 才走的对吧,没事,这也是人之常情。” 虽然嘴上说的是谅解的话,但贺云驰的眸子里分明是有些落寞。 竹青扯扯嘴角,公子这该不会是吃了一个八岁孩子的醋吧,他可是大夫人的亲弟弟。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37755165/54458756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37755165%2F544715835.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4715835,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37755165,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 第一百二十三章 生命中的一束光 “我去寻她。” 贺云驰就要从浴桶中起身,却被竹青强行按下。 “公子你疯了!您知不知道今日您的情况有多危急,若不是祁老这药浴,您今日很可能就熬不过去了!若不是为了大夫人,您何必如此?” 竹青没敢说贺云驰吃下好几颗速效救心丸,这药浴也是他一盆一盆热水稀释了多次,这几个时辰天知道他是怎么煎熬着度过的。 贺云驰暗眸微动,脸色暗沉了几分。 “我如今这不是醒来了?祁老给的方子本就凶险,他之前早就说过,这又干夫人何事?” 竹青哑口无言,以前他只觉得公子对大夫人真是极好,百宝斋和千金阁的生意说给就给,各种珍奇玩意儿送出去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也罢了,公子有钱,愿意给大夫人花也没什么。 也是如今竹青才知道,公子真是爱到了骨子里,这都不是大夫人出事,他都能把自己折腾得差点要了命。 偏偏还不自知,全然觉得是自己心甘情愿付出,丝毫不求回报。 就连旁人稍微说大夫人一句,公子都忍不了。 竹青不禁自嘲地想,这个旁人说的也就是他自己了。 “公子若想去看大夫人也可以,再喝一副药,休息半个时辰再去吧,现在四喜公子那边的事儿还不知有没有完,那边肯定还忙着呢。” 贺云驰坚持道:“就是因为这事还没完,我才要去,竹青,什么时候你开始质疑我的决定了?” 贺 云驰眼中透出的寒光让竹青有些心惊。 公子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是他多番劝阻惹恼了公子吗? 婵娟瞧着形势不对,赶紧开口道:“竹青,公子这水都要凉了,还不快些替公子更衣?” 竹青被婵娟推了一下,却还没从公子刚刚那个眼神中缓过神来。 他想起在顺州府的那一夜,厉曼珠作为凌云最早跟随公子的人,因为私自伤了大夫人,被公子罚去暗牢,十几道刑罚下来,饶是厉曼珠厉姑娘都差点受不住。 公子放厉姑娘出暗牢的时候,他还以为公子终究是狠不下心,最终却明白过来,公子的凉薄,是刻在骨子里的。 竹青低头,沉默地替公子披上了厚厚的狐裘。 这狐裘是从顺州府来的时候就带着的,那日惠州落雪的时候,也是他亲手替公子披上了这件狐裘,在雪地中看大夫人堆雪人。 不管怎么说,他不过是个奴才,是他这些年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僭越了。 “公子,衣杉穿好了,奴才去拿伞。” 竹青的背影有几分萧瑟,明明不是在雨中,却好像淋了雨的是他一样。 贺云驰突然开口:“竹青,你可知道,人海茫茫,遇见一个人有多不容易?” 竹青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公子突然说的话何意。 “我本以为,我这颗心,生来便是凉薄,除了囹圄中的父亲,苦苦撑着贺家的母亲,还有云溪,它不会为任何人跳动,可就是这么巧, 上天让她走进了我的生命中。” 贺云驰的眼光放远,坐在轮椅上,视线透过窗子,好像进入了正殿之中。 “她像是一束光,照进了我晦涩昏暗的生命中,我原以为我的一生都将为了整个贺家而辛劳,这具躯体也实在没有保养怜惜的必要,是她让我突然觉得,多活几年,也许还不错。”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竹青看呆了,轻轻开口。 “公子从不出门,却像是久经情场一般。” 贺云驰面色一红,悄悄抬高了嘴角,“或许这是人与生俱来的情绪。” 竹青将油纸伞拿来,要替贺云驰撑伞,却被拒绝。 “不用了,竹青,之前是她无端闯入我的生活,这次,就让我向她奔赴而去吧。” 说完,贺云驰一手拿伞,一手滚动轮椅,兀自出了偏殿。 这样的姿势和动作实在是有些吃力,他艰难地在雨中移动,时常会因为单手操作轮椅而偏移路线,时而又因为应顾不暇而使半边身子淋到雨,可这条路,他走的缓慢而坚定不移。 因为她,他想从床上爬起来,想从轮椅上站起来,想手持利刃,为她披荆斩棘,想素手抚琴,为她消除疲惫。 “夫人……” 贺云驰眼中有光,脸上有笑。 他就知道,夫人定然放心不下他,要来看看的。 三喜看着他狐裘都湿了半边,赶紧上前将伞帮他撑好。 “婵娟说你醒了,我赶紧来看看,怎么淋成这样,在屋子 里等我就好了呀,还有为何你是一个人,竹青呢?” 这些问题贺云驰一个都没有回答,他从轮椅上骤然扑起来,紧紧抱住三喜。 两把油纸伞被这力气撞击到地上,三喜人傻了,只听得贺云驰在她耳边轻轻念:“夫人,我能站起来了,这个消息,我想你第一个知道。” 三喜呆愣了几秒,被打在脸上的雨滴惊醒。 贺云驰能站起来了! 她也反手紧紧抱住贺云驰,一时激动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祝福的话,感觉太客套,说感谢他让她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又觉得太奇怪。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紧紧相拥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竹青,别过去!” 婵娟出声提醒,竹青拿着一把伞却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公子在淋雨啊。” 玄兔腰间胯剑鄙视地瞥了他一眼,“看来公子是故意淋雨的。” “什么?你是说公子喜欢和大夫人在雨中相拥?”竹青不解。 婵娟和玄兔对视一眼,笑笑,“肯定喜欢啊,细雨拥佳人,不慕神仙侣啊。” 竹青再看看这对佳人,却是郁闷了。 “临走时祁老说了,后面的方子药效一次比一次猛,公子的身子怎么能承受的住啊!真是愁死人了!” 婵娟笑得温柔,摸着下巴欣赏着眼前美景,美,真是美,什么时候她也能拥有如此绝美的爱情啊! “放心吧,公子可舍不得死,他会挺过来的。” “说的容易。”竹青仍是一 脸担忧。 公子这身子他最清楚,从娘胎里带着的积弱,又岂是那么容易能调理好的?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37755165/544715835.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37755165%2F544850898.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4850898,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37755165,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万珍楼 三喜将春喜和萧贵妃是事给贺云驰说了一遍,她留了韩勤在翊坤宫接着询问,希望能有所收获,然而直到现在还没有丝毫消息。 贺云驰带着三喜回到偏殿,房门紧闭之后,召出了凌云中的一个人。 “这是影子,凌云最优秀的暗探。”贺云驰介绍道,“影子,和夫人说说你们的发现。” 被叫做影子的暗探果真不负他这个名字,半跪在地上的时候连呼吸都清浅地几乎不可闻,即便他就在三喜面前,存在感也是极低。 “春喜的房间除了他自己,没有外人的痕迹,翊坤宫内也没有发现高手。” 没有外人的痕迹,也就是说排除了别人栽赃嫁祸的可能,不过春喜已经交代过了,这断肠草毒是萧贵妃给他的,那药包本就是他用剩下的,不存在别人故意放到他房间的可能。 影子接着道:“断肠草生长在悬崖峭壁之间,非高手不能顺利生还,目前京城能买到这种毒药的地方只有一个。” “等等,买?这样害人的毒药竟还通买卖?”三喜皱眉道。 影子看了贺云驰一眼,没有说话。 三喜问道:“是哪里?” “万珍楼。” 万珍楼,万珍楼,早有耳闻。 声名远扬的天下第一楼,天下的奇珍异宝皆汇聚于此,就连这等毒害人命的毒药也不例外。 “这种毒药平常买的人应该不会很多,如果万珍楼的人能告诉我们近日谁买过断肠草毒的话……不可能,这 万珍楼又怎会轻易泄漏主顾的身份呢。” 三喜刚想到个法子,自己又立即推翻。 这案子还真是棘手,惹得她有些头疼。 贺云驰清咳了一声,影子便道:“属下不才,已经查到了,半月前,正是太监春喜委派他相熟的一个小宫女在万珍楼里买了这种毒药。” “春喜买的?” 三喜讶异道。 这么说,春喜之前就是在撒谎,明明是他自己买了这种毒药,想要在慈宁宫下毒,却栽赃嫁祸给萧贵妃。 可是他有什么理由在慈宁宫下毒,又有什么理由嫁祸给萧贵妃呢? 不对,等等。 半月前。 春喜半月前就已经买了断肠草毒,因为他知道今日是太后的寿辰,慈宁宫上下忙成一团,正是他下手的大好时机。 可那两个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春喜为何下毒?春喜为何栽赃? 一个在宫里活了几十年的老太监的心思,她又怎么琢磨得透? 看来这注定会是一桩悬案了。 正在说话间,韩勤从翊坤宫回来,脚步越走越近,在门口被竹青拦了下来。 “韩大人,我家公子正在与大夫人说些体己话,您稍等片刻。” 听到外面的动静,贺云驰挥挥手让影子退下,又重新坐回了轮椅上。 他能站起来的消息现在还不宜让太多人知道。 韩勤在门外高声禀告:“三喜姑娘,我有新发现,还请尽快正殿一叙。”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这时,外面的雨停了,慈宁宫的宫人们拿着扫 帚开始扫地上的积水,修剪庭中被雨打歪的树杈。 “外面好像天晴了,我推你出去吧。”三喜道。 贺云驰回以一个微笑,“好的,夫人。” 看到三喜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人走进正殿,韩勤的眉头微皱了一下。 提前擅离职守,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男人? 三喜从轮椅后绕到前面,挡住韩勤不善的视线。 “韩大人刚刚说有新发现?” 韩勤敛去眼中其他神色,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方才我留下与萧贵妃攀谈,贵妃娘娘口风很紧,没问出什么,可在回来的路上,我却看到她身边一个名叫桃杏的宫女与太子殿下纠缠不清。” “太子?” 三喜有些意外,太子不是素来不近女色吗? 韩勤接着道:“没错,看样子太子应该是刚从皇后的椒房殿出来,身边还跟着马公公,桃杏那个宫女跟在太子身后纠缠不清,被马公公赏了一耳光。” 三喜被逗笑了,“没想到韩大人还关注这些宫闱私情,真是意外,可这算什么新发现?” 韩勤面色有些不悦,他是皇宫禁卫军首领,负责守卫的皇宫内妃嫔宫人,乃至皇上的安全,宫内任何一件事都不能逃过他的眼睛和耳朵,这又是什么可笑的事情? “我还没有说完。”韩勤不理会三喜脸上的笑意,冷硬地接着道,“桃杏在与马公公拉扯间,还一直朝太子喊话,我离得远,听得断断续续,不是很真切,但看懂了 她的几句唇语,说的是‘差点得手了,就是那个老东西坏了好事!’。” 老东西? 三喜摸着下巴思考,这个老东西,说的难道是老太监春喜? 她突然想起,刚刚影子说在万珍楼买毒的是春喜相熟的一个小宫女,难道这小宫女就是桃杏? 如果真是桃杏,那这事情可就更复杂了。 春喜托桃杏在万珍楼买了断肠草毒,随后在慈宁宫下毒,不知想要杀谁,还嫁祸给了萧贵妃,这是之前猜测的版本。 可韩勤撞见太子与桃杏的一幕似乎打破了这个推论。 现在看来,也许春喜没有说谎,他以为是萧贵妃指使桃杏威胁他,却不知背后主使其实是太子? 三喜感觉自己脑子有点晕。 他们如今真是被动,一直在根据已有的消息猜测怀疑,还有些消息来源很是意外,为何不直接从相关人或地方找找线索呢? 春喜和萧贵妃已经问过了,嘴很严,撬不开。 没有直接证据的前提下,萧贵妃宫里的桃杏也是不能贸然审问。 太子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三喜摸摸自己还红肿的脖子,还是算了。 不如就从……万珍楼下手。 她与贺云驰对视一眼,两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相视一笑。 “韩大人,幸苦你继续盯着宫里的一举一动,我们现在去万珍楼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买毒药的人的一些线索。” 虽然影子已经说了,买毒是一个小宫女,但还不能确定就是桃杏,即便 已经确定真的是桃杏,她在这出宫进宫的路上,又是否顺道见了什么人,办了什么事,这些都需要去查探一番。 韩勤反应了一下,万珍楼,的确有可能出售断肠草毒。 “三喜姑娘,到现在为止,宫门已经封锁几个时辰了,我怕再这样下去,宫内外都会人心惶惶。” 三喜却道:“不急,我们去一趟万珍楼用不了多久,宫门还是继续封锁着,万万不要放出任何一个人,可能最先耐不住性子的人就会露出马脚。”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37755165/54485089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37755165%2F544993317.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4993317,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37755165,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 第一百二十五章 桃杏买毒 万珍楼,位于京城中央,宫门口最繁华的一条主街朱雀大街之上。 一个商楼,开到皇宫门口,里面还不乏一些隐秘不为人知的货物,做生意做到这个地步,真让人忍不住拍手叫好。 “贵客里边儿请~” 门口站着的小二哥很有眼色,脸上的笑颜像是一朵花,任对面是美是丑,是胖是瘦,都能笑得露出八颗整整齐齐的牙齿。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小二哥丝毫没有因为贺云驰坐着轮椅而露出一点儿异样的眼光,反而还热情地上来帮忙。 “这位爷,小的帮您一把。” 说着,直接将人推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三喜正想着找掌柜聊聊,掌柜就自己送上了门。 先是一个作揖,掌柜的摸摸嘴边的两搓小胡子,笑道:“两位客官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我大葳京城繁华似锦,倒是经常吸引一些外地人,在下姓佟,二位客官叫我佟掌柜即可,不知有何可以帮到二位?” 三喜看这掌柜很是面善,便直接开门见山了。 “佟掌柜,实不相瞒,我们不是本地人,今日前来,想跟您打听个人。” 佟掌柜招招手,几个伙计抬过来几扇屏风,顿时将他们与外面的人潮隔绝开来。 这种隔绝方式,真是方便快捷,免了单独隔出房间的麻烦,随时随地都能独聊,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真是经商奇才才能想出来的法子。 虽说只是几扇屏风,隔音不是很好,可外 面如云宾客的吵嚷声恰恰又是最好的隔音墙,即便是将耳朵死死贴在屏风之上,也是完全听不见里面一丁点儿的动静。 佟掌柜眼中露出精光,“姑娘不必多言,之前已经有人出银子买下了本楼的消息,今日之内,无论姑娘想知道什么,在下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今日之内,所有消息?” 三喜微微惊讶,这可真是大手笔啊,真的什么都能问? 不过时间一直在流逝,宫门还紧缩着,不允许她浪费一星半点儿。 “佟掌柜,那我们之间就不必客套了,我想问,来您这万珍楼中买断肠草毒的人,是不是宫中的桃杏?” 佟掌柜手上带着一个古怪的银手镯,手镯上有很多不规则的凸起和镂空,佟掌柜摸着那银手镯上的凸起和镂空,说道: “姑娘,这万珍楼可不是我的,在下只是这楼中一个经营的掌柜,背后的主子另有其人,至于这断肠草毒,本就稀有,但我们万珍楼从不哄抬物价,也不提前预约,向来都是有缘者得,桃杏姑娘那日来的时候,断肠草毒正好到货,便卖了。” “你是说,桃杏来的时候并不知道万珍楼里有断肠草毒?” 三喜敏锐地抓住佟掌柜话中的重点,惹得佟掌柜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 “在下还以为,姑娘第一个问题要问这万珍楼背后的主子是谁呢?” 三喜不以为意,还能是谁,不就是京城某个大人物吗?她现在的 关注点不在此,而是事情的来龙去脉。 贺云驰沉声道:“素来听闻万珍楼的规矩是有问必答,不问不答,怎么如今变了?” 此言一出,佟掌柜的脸色明显一变。 三喜催促道:“是啊,你只需要回答我问的事情即可,那桃杏是不是不知道万珍楼里有断肠草毒?” 佟掌柜收敛了些笑容,“没错,那日桃杏姑娘来此,本是要买一些砒霜,可楼里的伙计给她推荐了断肠草毒,她犹豫了一下,便买了。” “砒霜,砒霜也可以致死,为何桃杏要买断肠草毒?还有,你们楼里的伙计为何会给一个小姑娘推荐如此剧毒?” 三喜提出疑问,佟掌柜自是有问必答。 “砒霜可以用银针试出毒性,在宫里是绝对行不通的,而断肠草毒无色无味,下在水中茶中酒中都神不知鬼不觉,仅几钱的量就能致人死亡,且无药可解,看起来这位桃杏姑娘还是个下毒的新手,亏得我们楼中伙计给她讲解了一番,她才懂得其中门路,至于说为什么给她推荐断肠草毒,那当然是人为财死,我们是商人,商人趋利,这断肠草毒百两银子一钱,若不是产量低,早就在京城畅销了。” “百两银子……一钱?” 真是无商不奸啊,这断肠草毒真能值这么多钱? “桃杏不过是翊坤宫里一个小小的宫女,两包断肠草毒,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佟掌柜乐呵呵道:“不多不多,惠价五 千两,那日桃杏姑娘出售豪爽,一下子就给了五千两的银票,将本楼刚进的断肠草毒全都买下了,楼中那个推销成功的伙计提了五百两银子,现在是改头换面喜气洋洋,二位客官刚刚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见过了? 三喜突然想起来门口看到的那个笑容洋溢的面孔,还以为是万珍楼服务周到,没想到是赚了银子,正高兴呢! 五千两银子,这桃杏肯定是没有这么多钱,所以这银票是谁给她的?是萧贵妃,还是太子宫天睿? “佟掌柜,我们能否和外面接客的那位小二哥聊聊?” 佟掌柜满口答应:“当然可以,我这就去叫他。” 不一会儿,小二哥就进到了屏风里,那满面春风般的笑容,还真是让人都忍不住跟着一起愉悦起来。 “小二哥,敢问桃杏你还记得吗?就是一个小宫女,那日在万珍楼买了两包断肠草毒的……” 话还没说完,小二哥就一口喊道:“记得记得,金主怎能不记得!” 三喜扯了扯嘴角,接着问道:“那你可还记得那日发生了什么细节,比如桃杏说了什么话,干了什么别的事情,让你觉得很不寻常?” 小二哥几乎都不用回忆,那日发生的点点滴滴全都可在他的脑海里,晚上做梦都能梦到。 “当然记得!那日这个小姑娘来楼里买砒霜,我这慧眼一眼就识出了她定是宫里出来的,宫里那地方你们也知道,买些毒药都是 再正常不过的,不过砒霜这东西可是不能用,那银针……” 三喜忍不住打断他:“麻烦说重点!” “她说殿下给的银票正好五千两,五千两就五千两,咬咬牙办成一件大事,值!” “殿下?”三喜追问,“你确定她说的是殿下?” 小二哥万分确定,“姑娘,别的咱不好说,这耳朵可是灵的很,就说刚才,掌柜的隔着人山人海叫我,楼里那么吵,我都能听见,你说我可不可能听错?” 这人真是个话痨,也怪不得能忽悠得桃杏买了那么贵的断肠草毒。 看来,给桃杏银票的就是太子无疑,那么这件事的幕后主使,真会是太子? 太子想要杀掉自己的亲祖母?况且他这个祖母还很有可能是他将来继位的最大支持者。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37755165/544993317.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37755165%2F54509639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5096390,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37755165,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 第一百二十六章 年氏软香酥 三喜垂头丧气地从屏风后出来,正巧看见刚进万珍楼的太子。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一点点尴尬。 宫天睿的眸子紧紧盯着她,那其中还有很多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三喜刚想快些溜走,却听背后传来一声冷喝:“站住。” 三喜僵硬地转过身,毕竟对方是太子,她也不能装作听不见吧。 却不料贺云驰滚着轮椅跟上来,直接忽略了旁边太子的一张臭脸,对三喜道:“夫人看不上这里的珠宝首饰,不如我们去西街买些糕点吃?” 要问太子长这么大,有没有被什么人忽略过? 那答案自然是没有。 宫天睿暗眸逐渐加深,视线从三喜身上转移到眼前这个坐着轮椅的男子身上。 贺云驰坐着轮椅,比太子矮了半个身子,但气质上却是游刃有余,并未感觉到什么压力。 看着太子逐渐阴鸷的眸子,连三喜也心惊,这贺云驰该不会是在屋子里呆久了,不知道外面人与人相处的规矩? 宫天睿二话不说,直接出腿,将贺云驰连带着轮椅一瞬间踹出去几米远,还撞倒不少人。 轮椅是精铁打造,本就量重不宜倒,贺云驰手下用力操控轮椅,在空中墨发飞舞,稳稳地停了下来,暗眸看向太子。 万珍楼一下子炸了锅,原本三两成群挑选首饰珍玩的小姐公子们似鸟兽散开,还以为楼里闯入了什么歹徒,急往楼外跑。 本该顾念楼中生意的佟掌柜掐着手腕上的银 镯子,眸色发沉看着太子,竟没第一时间上去消这位爷的火气。 三喜看到贺云驰连人带轮椅地飞出去,已经不能淡定了。 “太子殿下这是干什么,难道要仗势欺人?” 宫天睿冷眼看他一下,压低眉角,“挡路之人,难道不该踢?” 三喜揶揄道:“真不愧是太子,就是尊贵,当时万珍楼里那么多人,偏偏就他挡了您的路?” 太子微微皱眉,似乎没想到三喜敢怼他。 他步步逼近,浑身像是从冰里走出来,带着阴沉冰冷的气息。 “嗯——” 太子突然发出一声怪声,三喜低头一看,原来是贺云驰的轮椅压了太子的脚。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笑,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太子殿下,我挡了您的路吗?不好意思,我们这就走。” 说完,贺云驰拉着三喜走出万珍楼。 三喜低着头一股脑推着贺云驰走了一条街,直到从朱雀大街绕到一个小巷子里,才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是人吗?竟然敢压太子的脚!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三喜笑得前仰后合,喜不自胜。 贺云驰却无辜道:“我刚刚压了他的脚吗?我没注意。” 三喜笑得更加开怀了。 看着三喜的笑容,听着她的笑声,贺云驰的嘴角也扬起了笑意。 “夫人为何那么怕太子?” 三喜摸了一把眼角的眼泪,指着自己还青紫红肿的脖子,“能不怕吗?太子冷若冰霜 ,可怕的很,他真的敢杀人的。” 他真的敢杀人,这一点她最有发言权,那天牢里的几十道刑罚可不是白挨的。 贺云驰眼中敛去了笑意,轻抚上三喜脖颈间的伤痕,喃喃自语道:“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什么?” 三喜没听清贺云驰的话,他轻轻摇摇头,“没事,听说京城西街的糕点很是可口,夫人可要去尝尝?” 正巧他们刚刚跑出了朱雀大街,西街就在这里不远处,而且巧的是,就在回宫的另一条路上。 “好,不过我们要快一些,宫里的韩大人还在等着我们。” 到了西街,三喜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家小门店前。 “年叔,来两包软香酥。” 话一出口,三喜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下意识说了糕点铺子老板的名字,她下意识紧张地看向贺云驰。 他笑着指了指这家铺子的招牌,“年氏糕点铺,这里门面虽不大,糕点味道却是很香,夫人果然眼光好。” 三喜松了口气,她差点忘了,这家铺子招牌上就写着年叔的姓氏。 年叔一听这小姑娘对自己的称呼就是熟人,脸却面生,忍不住问道: “小丫头,这软香酥可是我铺子里的一绝,看你眼生,以前买过?” 三喜尴尬道:“没有没有,是早就听说过您家的大名。” 年叔一听哈哈大笑,这家铺子算是整条西街上少见的小店面了,就算在整个京城也不常见。 其实西街的糕点铺子不少,甚至不少 的店面比有些酒楼还大,乃是远近闻名的大商户所创办,不过销量虽高,味道却是偏大众化,这家年氏糕点铺的软香酥里放的糖更多一些,可谓是嗜甜者的福音,前世的曹瑾瑶就最喜欢吃年叔家的软香酥。 软香酥本就是做好的,年叔将炉子里热好的软香酥装进油纸里包好,交给三喜。 “丫头,吃软香酥就认准年叔糕点铺,童叟无欺,物美价廉,惠价二两银子。” 竹青给了银子,递上一张字条。 “公子,宫里的消息。” 贺云驰一看字条,双眉紧皱。 三喜已经迫不及待地将软香酥拆开,看到贺云驰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春喜畏罪自杀了。” “什么!” 他们赶回宫里的时候,韩大人已经重开了宫门,据他所说,明公公过来了一趟,称太后醒来听说了封锁宫门这件事,大呼不可,本是慈宁宫一宫之事,不能闹成满城风雨。 三喜这就明白了为何之前会在万珍楼碰上太子。 宫门即开,证人已死,案上加案。 春喜的尸身被一张白布罩着,人已经僵了。 分明几个时辰前,他还在三喜面前大呼无奈,控诉萧贵妃的威胁,如今,却已经不在人世。 会不会是什么人灭口? 韩勤知道三喜的想法,他也曾这样怀疑过。 “不是他杀,是他自己一头撞死在了刑部的大牢里,当时刑部尚书正在亲自提审,随行十余人,不会有误。” 三喜的头又 耷拉下来,老天爷真的要这么折磨她吗?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37755165/54509639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37755165%2F545187147.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5187147,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37755165,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