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冬官》 正文卷 第一章 庄周梦蝶 正文卷 第二章 不期而遇 正文卷 第三章 原来如此 正文卷 第四章 初闻布衣卫 正文卷 第五章 初相识 正文卷 第六章 兔子急了也咬人 正文卷 第七章 救命之恩烤饼报之 正文卷 第八章 初到周家村 正文卷 第九章 小可怜寻亲记 正文卷 第十章 见义勇为 正文卷 第十一章 初现端倪 正文卷 第十二章 偷听 正文卷 第十三章 真相 正文卷 第十四章 追逃之间 正文卷 第十五章 交情 正文卷 第十六章 离开 正文卷 第十七章 乱入 正文卷 第十八章 宅院是非 正文卷 第十九章 帮忙 正文卷 第二十章 试探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佳人青睐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探查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内宅之争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 初知争斗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千里马与伯乐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发现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离开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回京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忠仆 正文卷 第三十章 心愿达成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算计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暗箱操作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 处置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划清界限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监察百官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搬家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读书做官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小试牛刀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考前准备 正文卷 第四十章 仇人相见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 初相识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 病重 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病愈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 愉快的生活开始了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师兄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又一位师兄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得师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亡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奔走 正文卷 第五十章 转机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原来是娘子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 男大当婚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 真相 正文卷 第五十四章 归家 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 重归书院 正文卷 第五十六章 学海无涯 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 闺中友人 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 何为师兄 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 招待 正文卷 第六十章 送饭 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差派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离京办差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 弊陋 正文卷 第六十四章 小试牛刀 正文卷 第六十五章 你来我往,各有虚实 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 差事娱乐两不误 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 发现 正文卷 第六十八章 事发 正文卷 第六十九章 应对 正文卷 第七十章 逃回 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 追逃 正文卷 第七十二章 共骑 正文卷 第七十三章 追查 正文卷 第七十四章 陈年老醋来一壶 正文卷 第七十五章 祖孙夜话 正文卷 第七十六章 谢礼 正文卷 第七十七章 离间 正文卷 第七十八章 母子斗气 正文卷 第七十九章 斗与妥协 正文卷 第八十章 朗朗少年 正文卷 第八十一章 稼穑之乐 正文卷 第八十二章 冤家碰头 正文卷 第八十三章 动荡余波 正文卷 第八十四章 是心动? 正文卷 第八十五章 侧妃 正文卷 第八十六章 证供 正文卷 第八十七章 归家 正文卷 第八十八章 见圣驾 正文卷 第八十九章 家里有人好办事 正文卷 第九十章 女儿亦自强 正文卷 第九十一章 入试 正文卷 第九十二章 悲喜自知 正文卷 第九十三章 雏鸟要出笼 正文卷 第九十四章 刁难 正文卷 第九十五章 来援 正文卷 第九十六章 狐假虎威 正文卷 第九十七章 请客 正文卷 第九十八章 再行 正文卷 第九十九章 清缴 正文卷 第一百章 入乡随俗 正文卷 第一百零一章 体察民风 正文卷 第一百零二章 同游 正文卷 第一百零三章 告白 正文卷 第一百零四章 谋定而后动 正文卷 第一百零五章 你来我往 正文卷 第一百零六章 对策 正文卷 第一百零七章 兵戎相见 正文卷 第一百零八章 两方对峙 正文卷 第一百零九章 撕斗与救兵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章 心之所系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窗户纸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离开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煞星到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手段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告小状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婚事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别样他乡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袁氏反侦察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章 新任捕头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商议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分头行动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两好合一好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危机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援兵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商谈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挑明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纠纷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好处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章 要东西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来提亲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行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答应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赐婚之后的风波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发现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反了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 山棱崩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邀请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对策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章 出事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 病重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逝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三章 扶棺回乡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四章 盘算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五章 强行送礼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又定亲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来撑腰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八章 哪个老了?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为何相思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章 另有内情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内贼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二章 惊喜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战机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战前准备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入宫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六章 相处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陪伴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皇后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 偷听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章 私通外敌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 境况复杂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宫变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太子落定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 真相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 救,不救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 救灾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两个活宝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请求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上门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章 识破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一章 物以类聚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送粮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东西到手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四章 谁还没几个臭皮匠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另行委任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六章 故弄玄虚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七章 抓到鱼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八章 传言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九章 联袂而来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一章 前来请罪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朕只能托付你了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三章 薨与准备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四章 求人不如求己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五章 坦然赴死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六章 唇枪舌剑谁家强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七章 欲得其位先承其重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八章 通力合作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九章 声东击西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章 探底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一章 威胁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二章 鸣冤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审理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四章 破绽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五章 果然有问题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六章 解决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什么时候成亲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八章 嫁女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九章 好事成双 正文卷 第二百章 成亲 正文卷 第二百零一章 假期与工作 正文卷 第二百零二章 新婚生活 正文卷 第二百零三章 各有难处 正文卷 第二百零四章 千机弩成 正文卷 第二百零五章 赈济 正文卷 第二百零六章 救济 正文卷 第二百零七章 被阴了 正文卷 第二百零八章 身世暴露 正文卷 第二百零九章 丹书保命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章 生死未卜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一章 出来寻找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二章 重金买人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三章 瞧不起谁呢?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四章 出事了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五章 千金来了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六章 请命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七章 孤身前往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八章 贪婪的原罪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九章 也太脆了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章 硕鼠是没有底线的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一章 探查开始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二章 钦差到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三章 要断粮了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四章 敲一笔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五章 偷师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六章 震慑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一日千里的进步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八章 钱啊,到我碗里来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九章 钱和脸要哪样?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章 清理叛徒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一章 重大发现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二章 抓人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三章 替罪羊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四章 利害与危机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五章 对策和方法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六章 共同分担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上疏弹劾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八章 虎落平阳 正文卷 第二百三十九章 潜入 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章 新发现 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一章 重逢 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二章 爆发 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争执 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四章 瞌睡送来枕头 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五章 枕头太大有点接不住 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六章 乱拳打老师傅 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七章 试探与反试探 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八章 恶人怕恶人 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九章 被抓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章 互相理解不行吗?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一章 伺候不起,走还不行?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二章 以退为进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三章 意中人到了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四章 观棋不语才是君子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五章 找打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六章 成亲对象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这丫头给我如何?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八章 弟弟与哥哥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九章 动手 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章 靠山 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一章 走 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二章 死亡 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三章 有事让你办 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四章 留下 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五章 离开 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六章 平静的久别重逢 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七章 摊事了 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八章 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九章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章 伤心与暖心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一章 除官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不一样的待遇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三章 你想要什么?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四章 我不走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五章 惊变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六章 话头不对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七章 敬告祖宗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八章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九章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章 我要杀他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一章 我要走了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二章 异样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三章 你心里有我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四章 你是不是傻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为了你我愿意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六章 我必须走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七章 无法避免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八章 识破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九章 你在威胁我?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章 见面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一章 法令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二章 别想利用我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三章 你别得意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为什么气他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五章 对或错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六章 真的不能救吗?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七章 蛊惑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八章 信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九章 成亲否? 正文卷 第三百章 娶与纳 正文卷 第三百零一章 能给个活路不? 正文卷 第三百零二章 艰难 正文卷 第三百零三章 算计与帮忙 正文卷 第三百零四章 憋屈 正文卷 第三百零五章 讨欢心 正文卷 第三百零六章 偷师可不成 正文卷 第三百零七章 遇袭 正文卷 第三百零八章 我相信你 正文卷 第三百零九章 美人祸国 正文卷 第三百一十章 强撑 正文卷 第三百一十一章 合不合作? 正文卷 第三百一十二章 逃 正文卷 第三百一十三章 谁还没点本事? 正文卷 第三百一十四章 明知故放 正文卷 第三百一十五章 君君臣臣 正文卷 第三百一十六章 值不值得 正文卷 第四百一十七章 教女 正文卷 第四百一十八章 修订不是小事 正文卷 第四百一十九章 好心没好报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章 胎教要趁早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一章 再生事端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二章 表明立场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三章 哄孩子是个力气活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四章 威武与崇拜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五章 天赋与努力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六章 归心的手段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七章 喜得贵子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八章 心结 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九章 出仕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章 升品级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一章 有人好办事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二章 辩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三章 利益之争的后患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四章 帮手靠不住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五章 征询意见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六章 能信吗?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七章 鸡贼的右大王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八章 阳奉阴违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九章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章 下一代的恩怨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一章 惊险脱险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一个也是放,一群也是赶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三章 教人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四章 危机感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五章 南地再起风波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六章 师兄归来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七章 杀伐手段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八章 水匪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九章 夫与妻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章 杀机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一章 内幕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二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二章 探听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三章 抓回来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四章 受罚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五章 局势与压榨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六章 大鱼吃小鱼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七章 真真假假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八章 计划与变化 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九章 内鬼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章 善心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一章 再起波澜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二章 揪细作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三章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四章 京中来人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五章 争执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六章 相知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七章 打将出去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八章 真凶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九章 家里来人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章 迷糊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一章 人不可貌相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二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中招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四章 死了???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五章, 京都动静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六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七章 发现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八章 闲话与抓捕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章 厉害 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一章 小人难缠 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二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三章 吃醋与迟钝 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四章 暗流涌动 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五章 权柄归处 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六章 求助也傲娇 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七章 诉苦 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八章 令出 正文卷 第四百八十九章 官官未必护 正文卷 第四百九十章 查案与对策 正文卷 第四百九十一章 惊了谁? 正文卷 第四百九十二章 宽心 正文卷 第四百九十三章 生变 正文卷 第四百九十四章 老奸巨猾 正文卷 第四百九十五章 自荐 正文卷 第四百九十六章 追 正文卷 第四百九十七章 信任 正文卷 第四百九十八章 生与死 这话就好使一记重锤,让小郎君无力反抗。 他老实的把书卷递了过去。 左相心知他是迫于压力递过来的,也没细看,只随便扫了两眼便搁下来。 “怎地看起了大律?” 自家儿子大小喜欢看诗词歌赋,五律七言,大律这样枯燥的典籍,他只随便翻几次,也就作罢了。 但就算这样,他也能抓住其中几分精髓,在辩论会上与韩家小子争个热闹。 虽然他没有因此得到陛下青睐,但说心里话,左相是很自豪的。 因为他清楚,大律这类咬文嚼字,以条例来论对错的事情本就不是他强项,他能如此,已然是发挥很好了。 小郎君见父亲并没有因为他上面的批注说什么,身体略微放松。 “就是觉得自己不足,想从中学学,把短板补上。” “好,”左相忽的喝了声,吓了小郎君一跳。 “男儿本就该如此,百折不挠,似松柏,积雪压不塌,酷暑晒不败。” “唯有如此,才能面对更猛烈的攻击,对其施以更迅猛的打击。” 小郎君的眼睛亮了,“父亲。” 左相已经好久没过儿子眼里看到那样的光芒,而今重现,他便明白怎么回事。 他微微的笑了,“小子,你该不会一直以为你爹怕了他们,这才给你安排个闲职。” “我没,”小郎君心情激荡,一时说不明白自己心里所想。 左相并不想听他临时组织起来的语言,凭着才刚的表现,他已经断定,儿子这么久的生疏浪荡,都是因为那场辩论会闹得。 他摆了摆手,温声道:“户部是个锻炼人的地方,你那里虽然闲,可别人却在忙,你可以帮一帮,难道他们会拒绝?” 自然不会,他可是左相的儿子,谁敢直接拒绝? 但他自诩身份,不愿折节下交。 左相瞧出他的不情愿,微微摇头,“你爹我当年是抄书的书吏做起,而今怎么样?” 怎么样不用说,只要有眼睛就都看到了。 “所以,不要只看眼前,”左相难得来了兴致,耐心的教起儿子。 然而,小郎君的心里已自有沟壑,他并不想像父亲那样,一辈子违逆自己的本性活着。 而且就这样的一个朝堂,这样一个国度,他不觉得得配让自己效力。 “阿爹,我知晓了,”他声音软和,眉眼弯弯,好似从前那般。 左相本还想再说几句,但察觉他不耐,便淡淡揭过。 两人又说了两句,左相便扬长而去。 小郎君回去内室,一脸平静的关上窗户,吹灯歇了。 左相好UI去之后,却很激动。 他在书房斟酌许久,才有些艰难的歇了。 隔天一早,他过去值房,头一件事便是叫来自己的几个亲信。 右相这会儿还没过来,正好方便他们说话。 左相把几件差事摊派下去,而后道:“这些事情有了结论,你们便向陛下一五一十回禀。” 几人一愣。 这事内政,更是国政,皇帝还没亲政,论理只有参与权,而没有完全的决策权。 若他们去回陛下,就等同让陛下进行最后的决策,那左相的职权就会被渐渐分走。 左相似乎瞧出他们的想法。 他笑了下,“陛下渐渐大了,也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了。” 众人一默。 这话说谁都能手,可真正做到的又能有谁? 众人都呆在那里没有动。 左相眉头皱起,正想喝斥,右相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左相立刻露出浅浅的笑,示意众人离开。 虽然不赞同,但内外他们还是能分得清的,见右相进来,众人都很默契的离开了。 右相宠微微点头,待到这些人都问过安离开后,他道:“人有旦夕祸福,没谁能一辈子走运。那孩子的事,你且放宽心,身体才最重要。” 左相一脸你胡说八道什么的表情盯着他。 右相正隐晦的幸灾乐祸,见左相看神经病一样的看自己,非但不生气,反而还有些惊讶。 “不是吧,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 左相很冷淡的回。 右相发出一声很短促的笑声,见左相看过来,又忙住嘴。 他要是不这样,左相也不会觉得怎么,偏他这么做了,左相觉得他是把自己当傻子。 但他是绝不可能去问右相的。 左相浸淫惯常多年,定力那是没的说。 在办了一上午的公务之后,他出来用饭,右相隐晦的盯了他一眼,嘴角往下一撇,暗说瞧他这会儿得意,待会儿由得他受的。 且不论他心里如何想,待到跟左相想见,他便是一副关切模样。 左相心里门清,对送上门的关怀,只是淡淡的应着。 如此过了一天,回到家,他第一时间叫来管家,命他去查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管家被他吩咐的很是莫名,不过能在宰辅跟前当差的,人脉那时从来不缺的。 他立刻寻上消息最灵通个布衣卫,一打听,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他几乎一溜小跑的赶回府里,将打听的情况告知。 左相一听,不由得愣住了。 家族大了,就总有杂枝,他们家也不例外。 有个旁支家的孩子年纪小的时候被卖了,去年机缘巧合总算寻到,人已经入宫走了内监。 左相虽然古板,但对亲缘还是很看重的,有心走些门路,把他带出来。 但那个孩子不愿意,用他的话说,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若是出了宫,就他这样的,也就只能混吃等死。 与其碌碌过日子,不如留在宫里,没准还能博个出路。 左相一想也是这么回事,想着有自己关照,他的日子也不会太差,便由得他。 谁想到,只不过一阵子没见,他人就没了。 “谁下的手?” 左相声音有些沉。 管家抿了下嘴,低声道:“布衣卫也在查。” 他略微往左相跟前靠了靠,“听说是在查什么事情,他被圈起来,后来被人发现时,人已经悬梁了。” “他不会这么死的,”左相断言。 那个孩子,他是亲眼见过,并跟着聊了好一会儿的,那个孩子有野心,识时务,是个很机灵的孩子。 他明知道有自己这个靠山,绝不可能就那么死了的。 但他还就是这么死了。 “去查,”左相嘶声道。 管家有些为难,“老爷,这是布衣卫已经插手,咱们要是进去,只怕会引起冲突。” 左相冷冷的盯着他,也不言语。 管家耐不过,只得耷拉着脑袋走了。 左相冷眼瞧着他走远,才冷冷的道:“天真。” 这话很轻,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日子转眼就是八天,这期间顾家一直十分安静。 清晨时,袁宝儿睁开眼,见到头顶熟悉的承尘,她缓缓撑起身体。 边上守着的丫鬟察觉异样,忙撩了帷帐,见袁宝儿睁眼,她大喜。 “夫人醒了。” 她一溜小跑的出去。 袁宝儿揉着微痛的头,拥着被子坐起来。 马唐和林惠娘等人闻讯赶来。 马唐不方便进来,就只有林惠娘过来。 “你可醒了。” 她探手摸了摸她额头,见不发热了,才笑了。 “你这几天可真是吓死人了,”她随意坐下来,顺手挽起帷帐。 “我怎么在这儿,”袁宝儿张嘴才发现声音嘶哑得厉害。 林惠娘给她倒了水,等她喝两口才道:“还说呢,你可真是吓死人了,幸亏我跟着,不然你就被人偷走了。” 这话让她说得。 袁宝儿很是无语。 “我又不是包袱,”她望了眼外面,“我睡了几天?” “整整九天,”林惠娘说道。 “糟了,”袁宝儿大惊,几乎手脚并用的窜下床。 林惠娘见她直奔柜子,拿了身衣裳就往身上套便道:“剑南有人替你去了。” 袁宝儿动作一顿,“谁去的?” “你师兄。” 她的师兄就那么两个,魏宕跟着顾晟走了,剩下的就是崔敏芝。 “他一个人?” 剑南可不是一般地方,没点本事,根本镇不住那里。 “没带几个人?” 林惠娘摇头,“他走得急,不过后来应该派人跟上来吧。” “应该?” 袁宝儿很急,又套上衣裳,急急出门。 耗子正好过来,见她醒了,很是高兴。 袁宝儿一把拽住他,问起剑南的事情来。 而今淮南和剑南的事情,布衣卫都以战事通讯进行传递。 可以说,放眼整个大夏,除开他们就没有人能做到这么快速了。 “如今形式还算稳定,那些山民虽然闹,但也很懂得分寸,没有闹过界。” 袁宝儿却不信,“跟我说实话。” 就那些人,脾气上来,根本不管不顾,那里还会在乎什么界不界的。 耗子的本意是让袁宝儿好好歇歇,毕竟她才刚吸了毒粉,这会儿身体还有些虚。 奈何袁宝儿太过精明,没骗过去。 “不大好,山民们跟衙役已经起了至少五次冲突,不过好在没有伤亡。” “那只是暂时的,”得知情况还能控制,袁宝儿也就没有那么急了。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她慢慢喝完水,感觉肺腑之间的火烧火燎少了些,才道:“有吃的吗?” 昏睡这么多天,她只被灌了些水,半粒米都没吃。 “有有,”马唐急声应着,一溜小跑的去端来热羹。 她如今的身体,也只能喝些羹而已。 袁宝儿接过来,喝了两口,有些嫌弃。 “没有别的吗?” 她还是无肉不欢的动物,素羹实在有点噎得慌。 “你现在要戒荤腥,”林惠娘接话。 袁宝儿瞪大眼,“我身体特别好,没关系的。” “不行,”林惠娘笑眯眯,脑袋摇得果决。 袁宝儿说不过她,就去盯马唐。 马唐一向不敢违逆的,不敢跟袁宝儿对视,只默默的缩去耗子身后。 袁宝儿眉头动了下,想要叫人。 耗子道:“宫里出了点事情。” “怎么了?” 自家闺女还在里面,袁宝儿立刻被吸引注意力。 耗子把羹放到她跟前,示意她边吃便听。 袁宝儿从善如流,喝了两口才看向耗子。 “宫里有内监里通外敌,我奉命调查,死了两内监。” “你出的手?” 袁宝儿一惊。 耗子摇头,“我还没来得及,人就死了。” “灭口,”袁宝儿道:“看来他们有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那事情严重到,哪怕死人也不能被知道。” 耗子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所以调查这两人平常都跟谁接触。” 这路数很对,袁宝儿看过去。 “不过可惜,这两人平常跟人交往并不多,除了两个已经送出宫荣养的师傅,就没有其他人跟他们亲近。” “应该是疏忽什么了。” 内监都是打小就被送进宫墙的,他们的幼年少年时光都在那里度过,没可能一个朋友都没有。 耗子也是这么想,所以才让人继续调查。 “我查过了,这两人之前是在先皇后外殿当差的,不过后来出了事,大殿都被封了,他们这些人就都打散了。” “这两人之前就在一块当差,在这儿又是一起当差,估计也是因为这样,两人才狼狈为奸,与外面勾结。” “要是照你这么说,那跟他们勾结的又是谁?” 袁宝儿随口说道。 耗子笑了笑,给袁宝儿的眼神很是微妙。 “你那么看我做什么?” 耗子垂下眼不语。 袁宝儿只思忖片刻,就想明白了,“你是说,他们勾结的是我的敌人。” 耗子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袁宝儿笑了。 “你说得这个,确实有可能,但这种可能性只能占一半。” “何以见得?” 耗子反问。 袁宝儿道:“我为官多年,自觉办事还是挺有分寸,应该不至于被人恨得要生要死。” 耗子抿着嘴没有吭气,心说你似乎对自己也不那么了解。 袁宝儿转眸,见耗子不以为然,便道:“你不赞同?” 耗子干笑了声,哪里敢说什么。 袁宝儿不善的眯了眯眼,“还是你觉得我做事比你们布衣卫还厉害?” 耗子登时一凛,不敢再说什么。 袁宝儿发火气一发出来,就觉得不妥。 她跟耗子关系虽然近,却也没近到能随意发脾气的地步。 她立刻道歉,耗子笑着摆手。 袁宝儿担心自己再做出不妥的事,按着额头,说累了。 正文卷 第四百九十九章 左护右拥 耗子很上道的走了,袁宝儿又看向林惠娘。 林惠娘摆手,“我忘了,我那边还有点事。” 她忙不地的离开。 袁宝儿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的脾气似乎有些冲。 这实在有些奇怪。 她思忖是怎么回事,余光偏见那碗素羹,答案似乎明了。 她端起碗,喝了几口,感觉肠胃熨帖许多,脾气似乎也跟着好了。 吃过饭,她盥洗一番,便靠着床头养神。 她本想待会儿就进宫去,一来跟皇帝说明情况,以免他误会自己,二来也是看看女儿,那孩子上一次被自己那样对待,一定很伤心,再有就是去探探内监一事。 里通外人不是小事,朝臣虽是大夏的官吏,可放眼天下,谁人没有私心? 皇帝身居内宫,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被人一五一十的告知,这是多可怕的事情。 袁宝儿虽然心里告诫只,不可以再跟皇帝亲近。 但多年的感情又哪里是说没有就没有的。 所以在得知皇帝安危被威胁时,她还是想去亲眼确定一下。 然而,身体抢不过意志,在她闭眼之时,强行睡了过去,等袁宝儿恢复清醒,已然是隔天。 袁宝儿揉着胀痛的头起来,丫鬟们扶着她换了官袍。 惠娘这会儿已经过来,见她要准备出门便道:“你的情形大人都已经告知,陛下能理解的。” 袁宝儿对着镜子整理衣领,好似没有听见。 林惠娘又道:“你身体还没好,不能擅自走动。” 她是凭着水吊命,吊了这些天,身体虚的很,需要卧床休养。 “我去去就回,”不亲眼看上一眼,袁宝儿始终不能放心。 瑶瑶还在宫里,她得确保她的安全。 林惠娘想要阻止,但袁宝儿是谁,又岂是谁人能轻易阻止的。 林惠娘无法,只好跟着她一道往宫城。 车子轻快平缓的赶去宫城,林惠娘给她倒了杯温热的甜浆,瞧着她喝了才道:“陛下很清楚您的情况,您又何必?” 袁宝儿笑了笑,清楚又不是亲眼所见。 很多事情不亲眼看一看,又怎么能确定? 林惠娘见她笑得轻巧从容,眼皮子跳了跳,心里有种说不好出的感觉。 “你,你们该不是不像,”她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和皇帝关系,才不触动袁宝儿的神经。 毕竟外界传言,他们夫妻跟皇帝,亲密的就像一家人。 袁宝儿微微一笑,“像什么?” 林惠娘摇头。 私下议论皇帝,也是大逆。 她可不想明知故犯。 袁宝儿保持笑容,吃了口甜饼,觉得有些腻,便停了手。 车子很快来到宫城边,袁宝儿扶着林惠娘的手下来。 右相和左相还没到,其他人倒是陆陆续续的来了些。 瞧见元宝儿,众人都有些惊讶。 多日不见,他们还以为袁宝儿去秘密办差了,却没想她是病了。 袁宝儿朝众人笑了笑,站去一旁。 众人互相对视,最后跟右相关系不错的王程过去。 “袁大人可是身体不适?” “可要我帮忙与右相说一声?” 袁宝儿笑了笑,“我还能行,多谢了。” 这也算是拒绝。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袁宝儿打了,王程心里有些不舒服,面上还是笑吟吟的,“万事都没有身体重要,若是撑不住便说话,都是同僚,不必客气。” 王程话音轻柔,神态温和,俨然一副长者关爱小辈的模样。 虽然论官阶,他还笑了袁宝儿一级。 袁宝儿很有耐心,听他说完,才笑着道谢。 王程朝她笑了下,又回到才刚交谈的团体当中。 众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很是热闹的样子。 林惠娘看了两眼,又看周围。 发现很多官员都或多或少的看过来,但似乎是担心什么,都自觉不自觉的刻意忽略这边。 “他们什么意思?” 林惠娘被看得烦了,忍不住暴躁。 袁宝儿轻轻一笑,“只是想知道我如何了,是不是快要病死了。” “又胡扯,”林惠娘有些发怒。 袁宝儿微笑。 她还真没有瞎说。 在场的这些人里,十个里面,起码有八个这么觉得的。 毕竟她现在的脸色看起来像是死人。 “咱们别理他们,先回车上。” 林惠娘扶着袁宝儿要走。 袁宝儿体力也确实不够,只这么一会儿,她就觉得两腿打颤,脑袋发晕。 她没有抗拒回到车上。 林惠娘倒了被甜浆递过来,袁宝儿不大想喝。 “有股药味。” 林惠娘眨巴两下眼,“哪有?” 袁宝儿笑了,“我只是饿得厉害,舌头还没失灵,那么重的参味,你当我闻不到?” 被识破的林惠娘嘿嘿的笑,坚持把碗送到袁宝儿跟前。 袁宝儿摇了摇头,知道他们担心,顺着她的意思,喝了半碗。 再要喝,她十分坚决的摇头。 约莫半个时辰,左相过来,瞧见车厢里的袁宝儿,左相犹豫了下,还是过来。 袁宝儿瞥见,忙从车厢出来。 左相才跟她照明,就吓了一跳,“袁大人,您这是?” 左相的眼神实在太影响。 袁宝儿摸了摸脸,笑了,“无妨,过些时日便好了。” 左相神情微松,“没哟好的身体,如何为陛下效力?袁大人可要千万保重才好。” “是,多谢左相大人,”袁宝儿行官礼。 左相眉毛微动,想要说什么,余光瞄见右相过来,他便礼貌的点了点头,朝着宫门口去。 袁宝儿收了动作,坐得稳稳。 林惠娘瞥见众臣遥遥去迎右相的情形,拉着袁宝儿低声嘀咕。 “右相如此,陛下可知晓?” 袁宝儿笑了笑。 他们家里的事情,皇帝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里可是他家门口,怎么可能不知道? 之所以容忍,不过是因为羽翼未成,不得不忍耐罢了。 林惠娘见她笑得意味深长,立时明白了。 她嘴巴微张,眼睛瞪圆。 陛下亲政是迟早的事,右相如此招摇,岂不是给自己招祸? 又或者,他其实从未想过把政务交还给陛下? 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她急急按住,不敢再想下去。 这些年来,大夏一直就没有消停,林惠娘不敢想象,若是再来一场政权大战,这个国度还能不能再存在。 宫城徐徐打开,众人往里面去,袁宝儿扶着车厢,缓步下来。 林惠娘还想扶着她过去,却被袁宝儿阻止。 “我这边还要些时候,你回吧。” 林惠娘点头,示意她不必理会自己。 袁宝儿精力不足,能记得叮嘱一声,已经是极限。 进去宫城,早有内监候着她。 袁宝儿认出来,这是日常跟着皇帝的那个内监。 内监上来见礼,“陛下知晓大人过来,特别担心,特命小人请大人去御书房。” 袁宝儿笑着点了点头,跟着内监往里去。 内监一边走,一边偷瞧袁宝儿。 袁宝儿抓到他的视线,笑了,“大人可有什么想知晓的?” 内监急忙摇头,又道:“实在是郡主很想大人,小的本来答应若见到大人,便去告诉她。” “可是现在,”他顿了顿,“小的实在拿不准,要不要去说。” “暂时不要了,”袁宝儿现在实在有些吓人,她不想吓坏女儿。 内监忙答应,送了袁宝儿过去。 元哥儿正在御书房看公文,见袁宝儿过来,抛了书卷,就跑过来。 近十天没有进食,袁宝儿的气色和状态都很差劲。 元哥儿忙扶着她坐下,心疼无比。 “那些恶贼,若让我逮到,定要他们好看。” 袁宝儿笑,“别说陛下,就是臣,也会要他们好看。” 她语调轻松,虽面容枯槁,但是眼睛晶亮,闪烁着自信从容淡定又冷静的光芒。 元哥儿心里的的愤怒很奇怪的被平复了。 內侍送上温补的果茶。 袁宝儿过来之前已经被补了很多,这会儿根本就不想喝。 但皇帝看着,她不喝也得喝。 元哥儿瞧着她喝了大半,才道:“这一次是我的失误,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冒险。” 袁宝儿笑了,“这事本来也是我的意思,剑南之事大家不知道,若是大张旗鼓,岂不人尽皆知?” 如今南边已经打起来,若是再有剑南消息流通,人心浮动是一定的。 不得不说,袁宝儿的大局观是绝对的好的。 哪怕她心里对皇帝的某些做法和想法都不赞同,但在大局面前,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站在前面。 如果说之前元哥儿以为她是为了自己,那么现在他懂了,那怕不是为他,她也会站在前面。 一时间,他心里泛起说不出来的滋味。 袁宝儿瞧见他眼里闪过的一抹复杂,扯了下嘴角,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什么人,才道:“我听说宫里出了些事。” 元哥儿点头,低声将情况讲给她听。 袁宝儿听得很仔细,大抵跟耗子讲的没有什么出入。 “陛下想要怎么办?” “查,一查到底,”元哥儿神情散发着冷意,嘴角紧抿成一道锋利的直线。 显然,这事已经触及到他的逆鳞。 袁宝儿点头。 他再过几年就要及冠,穷苦人家的孩子在他这个时候已经能够当家的。 “此事我能做什么?” 元哥儿笑了,眼神温暖。 也只有她,不论何种情况,不管什么因由,都会站在自己这边。 “事情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 “先让布衣卫查着。” 这话显然是还有后招。 袁宝儿笑着点头,道了声好。 元哥儿本还想说自己计划,但想到此时情况,又硬生生按住倾吐的念头,只微微的笑,“近来就这两件事,有皇叔和崔敏芝在,你不必太过忧心。” 袁宝儿笑容不变,只淡淡的点头。 出了御书房,元宝儿去寻服侍女儿的内监。 内监难得见袁宝儿单独找自己,有些紧张。 袁宝儿示意他不必紧张,与他闲话家常。 不知不觉,内监放松下来,袁宝儿这才问起女儿进来情况。 内监道:“陛下进来时常过来,有时候晚了,还会歇在偏殿。” “因着过来的勤,好些东西都备在偏殿,我们那里,也好行事许多。” 内监说得隐晦,但袁宝儿是谁,他只略提了提,便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点了点头,放心女儿待遇的同时,也跟着紧张起来。 皇帝频频到访,定会引起那些人注意,院子的安全便要提上来。 她叮嘱内监,务必把园子反复彻查,跟前服侍的,至少查三代。 内监点头。 这阵子死了两个人,整个宫城里都人心浮动,便是他也跟着紧张,早就把院子里的人查了遍。 不过现在袁宝儿又特地过来说明,内监感觉这里定然有他不知晓的事情。 他试探着问:“可是有什么事?” 袁宝儿笑了笑,淡声道;“照顾好你主子,管好院子,不该听的不听,关好自己。” 内监心有所悟,再想问,袁宝儿已经要走了。 他只得咽下到了嘴边的话,送袁宝儿。 袁宝儿示意他不必理会自己,“回吧,那边定然少不得你。” 内监笑了。 少自然是能少得的,这个宫城里,除开主子,就没谁是不能少的。 但他就喜欢听这个,这让他感觉自己很重要。 袁宝儿目送内监离开,这才赶去府衙。 她沉睡这段时间,工匠们还在加班加点的上工。 见袁宝儿过来,众人顿时怨声载道。 因着要出去,她提前把工作交给两位侍郎。 本以为两人能把事情做好,但现在看来,两人太过急功近利,一心想要讨好媚上,根本不顾及工匠们的身体。 她温声安抚住大家,表示这个月的俸禄翻翻,转头寻了侍郎过来。 “工匠那边,每天工作八个时辰,你们怎么解释?” 袁宝儿是个很好是上司,不知对侍郎主管等官员,就是无品无级的工匠们也都很和善。 她体谅他们的辛苦,对他们的生活感同身受,以人性化的态度对待他们。 她没想到,自己的属下竟然如此奴役工匠。 八个时辰,就只给四个时辰休息,这其中还包括吃饭睡觉,往返家中。 工匠们本就是重体力劳动,若是不能充分休息,一天两天尚且能坚持,若是时间长些,定然要出事的。 正文卷 第五百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你两,谁来给我个解释?” 两人都沉默不语。 但袁宝儿可不是你不说话,我就作罢的性子。 她靠着椅背,冷冰冰的盯着两人。 “是不是觉得一天只歇四个时辰,很无所谓?” 侍郎们还不吭气。 “好,”袁宝儿笑了,“既然不肯说,那就做。” 她指着身后五个高大,叠满公文的书架。 “三天后,我要看到所有公文都归类,修裱妥当。” 两位侍郎脸色登时变了。 “大人,这些公文有些都放了几十年,早就腐朽不堪,已经没有修裱的价值。” “有没有价值,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袁宝儿道:“但是我下了令,你就得执行。” “你要质疑,就等官阶比我高的那天。” 她站起来,拂袖而去。 此时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袁宝儿这是气恼两人苛待工匠,还不肯认错,就给他们增加工作量,以牙还牙呢。 两位侍郎苦笑的对视,认命的搬了自己的文房四宝过来,准备登记造册,将需要修裱的选出来。” 至于修裱的事情,只要能在工部待满一个月的,就没有谁不会的。 毕竟他们的上司就是全才,他们就算赶不上,起码的基本活计总得会。 袁宝儿离开府衙,本想去找耗子,走到一半,她又改了主意。 她转而过去寻左相。 左相刚好在,请她进来喝茶。 上好的云顶。 这是左相的最爱。 袁宝儿很受受宠若惊。 “大人如此,可要吓得我不敢开口了。” 左相爽朗一笑,“这世上还有人能让袁大人不敢开口?” “自然有,还不少,”袁宝儿似真似假。 左相笑着好整以暇,“那可要请教一下,将来我若与袁大人起了龌龊,可要请上几位过来调节。” “远的不说,近前就有一位,”袁宝儿笑。 左相挑眉,“没想到我还能入袁大人法眼。” 袁宝儿点头,“宰辅大人这些年为了大夏鞠躬尽瘁,我是很感佩的。” 左相似笑非笑。 这些年,他可没少受袁宝儿这对夫妇挤兑。 要不是他脸皮够厚,心态也够好,早就气的卧病在床了。 袁宝儿见他不信,越发诚恳,“是真的。” 她道:“我这些年与大人势同水火,但那只是政见上的相左,对大人的为人,我还是钦佩的。” 这话她是真心地。 左相有自己的私心,为了权柄,会做出一些事情出来。 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那就是大夏。 不论他如何为了自己的私心,一旦这私心与大夏不利,他都能断然放弃。 就这一点,就值得袁宝儿钦佩。 左相瞧了袁宝儿一会儿,见她神情诚恳,不想胡说的模样,露出一丝笑模样。 “能得袁大人一声赞,老夫很受宠若惊。” 袁宝儿笑,“宰辅大人当得起。” 左相朗声一笑,昔日两人唇枪舌战而引起的龌龊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两人随口聊了两句茶,左相便道:“袁大人过来,总不会是来跟我讨论茶道的吧?” “自然不是,”袁宝儿笑,“我的来意,大人应当明白。” 左相笑,“为了粮草?放心,一准不会亏了淮南。” “保管把他们养得膘肥马壮,把那些逆贼打得落花流水。只一条,待顾大人凯旋,老夫可要上门讨杯水酒。” “就管够,”袁宝儿道:“家里还有我亲自酿的好酒,一准让大人喝了就忘不了。” “不过我的意思并不是全给淮南。” 左相一愣。 袁宝儿道:“剑南那边情况未定,南地生乱,今年的赋税怕要打折扣,粮草只怕供不上两边。” “我是个粗人,就会摆弄些木头花草,就想请大人,找个明白人好生算算,看怎么分配更合理。” “你当真?” 左相很吃惊。 粮草有限,这事并不是秘密。 所以左相才会以为她是来要粮草的,却没想到,她竟是如此想的。 袁宝儿点头。 “有劳大人了。” 左相沉吟片刻,起身朝她拱手。 袁宝儿赶忙侧身让开。 左相直起身,笑了笑,朝袁宝儿微微点头。 “袁大人,我服了。” 事情明摆着的,大家都明白,因为兵制问题,各地的大员都不会安生。 所以最先冒头的淮南就是样板,若是不把他彻底打垮,其他人心思定然浮动。 若哥哥都像剑南那般闹将起来,国将不国。 所在在得到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剑南消息之时,左相就已经做出决定。 淮南必须拿下,剑南必须收服。 只是剑南土地贫瘠,还多山多水,若是投了太多的人力物力,很得不偿失。 所以左相决定只拿下淮南,只有剑南,若是实在不行,就行封锁,把他们圈在那里,待到时机合适,不论是原住山民,还是后来迁居的百姓,都一律以流放处理。 当然,如此重大的决定,左相一个人不能决定。 他将此提议略微向皇帝提了提,皇帝并没有应允,但也没有拒绝。 显然是想看淮南的后续在做决定。 但是现在,袁宝儿这一请求,他们的方案就要变了。 若投入人力物力,再圈进就等同这些东西都要打水瓢。 左相可不是能做亏本生意的,所以在确定袁宝儿的想法之后,他十分慎重的考量。 他一直没有说话,神情更是凝重。 袁宝儿坐在一旁,安静的喝着茶。 如果左相还向才刚那般,跟她客套寒暄,袁宝儿就能断定,左相是在忽悠她。 但现在,袁宝儿可以确定,左相是真的在考虑她的提议。 约莫小一刻钟,左相吐了口气,“就依你,不过这事我需要仔细斟酌。” 他道:“你知道,剑南那地界,实在不值得投入太多。” 袁宝儿点头,”那就劳烦老大人了。” 这话明显比之前更亲热几分。 虽然不多,但好歹也是一种进步。 尤其在他心生退意的时候。 袁宝儿告别左相,便去崔家。 崔敏芝过去剑南时太急,机会什么都没带,袁宝儿过去是想问问,他们有什么需要带的。 她可以通过特殊通道,帮忙带过去。 袁宝儿跟着管家过去花厅,没多会儿崔九来了。 “你来了,”袁宝儿倒是不意外。 不过这阵子她一直在忙,跟崔九疏于联系。 崔九斜她一眼,把准备好的花露递给她。 “这是你早前说的那种花露,我制出来了,你看看是不是?” 袁宝儿打开瓶子,轻轻嗅了嗅,笑道:“真是能人,我就知道这事交给你准没错。” “少给我带高帽子了,”崔九翻了个白眼,“你一这样,我心都突突。” 袁宝儿笑嘻嘻的拉着她坐下,丫鬟上了茶,悄然退下。 崔九示意她喝茶,“我自己制的。” 袁宝儿打开茶盏,见是绿茶,有些惊讶,“你学炒茶?” 炒茶可不是轻松的活,要想把茶超好,需要几天守在灶台边,不停的烘烤炮制,十分辛苦。 “闲的没事,就做一点。” 崔九漫不经心的说到。 “你没事?” 袁宝儿挺奇怪,“你不是在修大律?” 崔九点头,“本来是,不过这不是出了事?” “如今都乱扯一团,宫里也事情不断,我不想蹚浑水,就跟陛下告假了。” 袁宝儿点头。 如今的宫里确实挺不太平,不过她出来,自家女儿跟前就少了把保护伞。 “陛下可有说,几时回去?” 崔九摇头,问她来意。 “就是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带的,”袁宝儿道。 “这个要问我嫂嫂,”崔九说话站起来,转眼就见一女子,登时露出小脸 “嫂子这边,”她热情招收。 女子踟蹰了下,嘴角挂笑的过来,“您好。” 袁宝儿忙还礼,跟着崔九一样,也叫了声嫂子。 女子礼数周到的跟袁宝儿寒暄,言辞和善,语调轻柔,一看就是特别温和的人。 袁宝儿心里暗道崔敏芝有福气,讲明来意。 女子点头,“我听说那边湿冷,所以我就收拾出来一些东西。” “那正好,我给带过去,”袁宝儿拍着胸脯道。 女子被她豪迈逗得一乐。 袁宝儿见她笑了,才松了口气。 女子一直十分客气,待她也很忧伤,但她眉宇间总是带着抹淡淡的忧色,显然是为崔敏芝忧心。 崔敏芝此行是替她顶着的,所以看到女子如此,袁宝儿分外的过意不去。 但女子似乎并不介怀。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袁宝儿带着一整车的东西走了。 回去之后,她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东西送去剑南。 崔家虽是世家门阀,但在战时,也没有更快的办法把东西运过去。 袁宝儿便是想到这个,才特特过去。 办完这事,袁宝儿才感觉头痛。 但她不能歇着,趁着这会儿天色还不算晚,她又赶去工坊大院。 工匠们正在上工,但因为两日的休息不好,他们工作的效率很低,甚至有些都在打瞌睡。 袁宝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儿站在一旁看了会,眼见有一个拎着墨斗都要睡过去,便咳嗽了声。 她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所有人对她实在太过熟悉,只一下就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 袁宝儿走进去,平淡又仔细的看了圈,淡声道:“都回去吧。” 众人迟疑了下,有人道:“要是走了,那位大人可是要扣银钱的。” “我让你们回去的,谁敢扣?”| 袁宝儿道:“回去之后,都给我好生睡觉。” “明天早上,再让我看到现在这样,以后就不要来了。” 众人一听,再也不敢迟疑。 连日的高强度上工,让他们身心都很疲惫。 而今有袁宝儿发话,他们自然遵从。 袁宝儿目送众人离开,慢吞吞的在院子里遛弯。 整整十几天的时间,工匠们做出来的东西连平常一般的效率都没有。 想来也是,这里的武器辎重等都是十分惊喜的活。 若不能高度集中,稍有疏忽,之前做下的那些事情就都白费了。 袁宝儿很有耐心的摸了几个零件,坐下来拼着玩。 她手笨,但是心眼灵活,研究了会儿,竟还真让她拼出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出来。 玩了会儿,她站起来往外去。 其中一个工匠不知道从哪冒出来。 “大人,”他贼头贼脑的东看西看。 袁宝儿吓了一跳,等他看完,才道:“有事?” 工匠点头,示意她跟自己走。 袁宝儿站在那里没有动。 工匠道:“我有事跟大人汇报,是关于王老汉的。” 王老汉夫妻死的蹊跷,袁宝儿也挺想知道怎么回事。 她跟着工匠进去屋里,工匠道:“那天我其实去找王老汉的。” 见袁宝儿盯着自己,工匠道:“我跟王老汉是同乡,不过这些年他混得越来越好,我一事无成,所以等闲不跟别人说这事。” “那你现在又为何说了?” 袁宝儿并没有被这个消息冲昏头。 工匠道:“我之前是害怕,您想,我是过去想要看为他的,谁知道一进门,就看到一片血渍呼啦,我能不怕?” “你想过帮他有的是机会,说实话,”袁宝儿忽的一喝,忽的工匠一愣。 “我,我说,”他道:“这事我本来不想提的,可是前几天,我家总有一些不该出现的,我担心,”他神情忐忑,眼带恐惧,“我猜是王老汉不甘心,想要让我帮他伸冤报仇呢。” 说着说着,工匠整个人都堆萎了。 袁宝儿却觉得很奇怪。 王老汉死了也有些时候了,就算头七也都过了好久,那会儿他们瞻仰仪容的时候,他不怕。 反而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了,他还来时了。 “你知道我的脾气,有话直说,”元宝儿诈他。 工匠都要哭了,“我也不想的,可是他不依不饶,没办法,我只好来找你们了。” 袁宝儿眉头微动,“那好,你说吧。” 工匠咽了口子唾沫,抹掉眼泪道:“那天晚上,我在家里喝了点酒,就想起白天的事。” “您也知道,王老汉平常怎么跟大家吹的,我就想着,两口子劝和不劝离,怕他们因为那些胡说八道再吵架,就过来劝劝。” “谁知道,我过来时,就瞧见大门四敞大开,有个人影就从我跟前跑过去。”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正文卷 第五百零一章 线索 “你看清了?” 袁宝儿随口问道。 她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想工匠回答。 不想工匠点头,十分认真的道:“看清了。” 袁宝儿很惊讶。 工匠回忆了下,低声道:“那人长得瘦长脸,模样有点凶,一只手有点长。” “你确定?” 工匠点头。 袁宝儿抓了根棍,在地上划拉,工匠在旁不时提醒。 两人配合默契,没多会儿就画好了图像。 袁宝儿再三确认,确定本人于画像十分相似,才仔细看画像。 确定把模样完全记下来,才用脚把画像擦掉。 “这事我知道了,如果抓到人,你便是立了大功。” 工匠很高兴,“那我能升职?” 工匠都是打小就跟着师傅学手艺的,能会画线,抖墨斗都是很难得,读书作画基本没有可能,根本别提其他。 大夏对官员要求很严格,哪怕只是小小的没有品级的管事,也都必须学过千字文等基础。 这对工匠们来说,实在难如登天。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立下大功的,就有很大几率被提升。 工匠想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袁宝儿明白他的心思,笑着点头。 工匠很高兴,乐颠颠的往外去。 袁宝儿叫住他,“这事到此为止,不要往外说。” 工匠忙不迭点头。 他这事做得本来也不很地道,要是被同僚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看他。 袁宝儿等他出门,沉吟了会儿,转头去找耗子。 身为布衣卫代理布帅,找人的事非他莫属。 袁宝儿当场作画,把人像画下来。 耗子看了几眼,皱起眉头,“这人我好想在哪儿见过。” “你确定?” 耗子微微摇头,见袁宝儿面带失望,他道:“他的那双手,我一定是见过的,等我想想,明天一准被你准信。” 袁宝儿知道耗子行事,不到万不得已,他一定会履行诺言。 “那我先回了,这事你先想着,别太为难自己。” 耗子笑着点头,送了袁宝儿出去,就回去冥思苦想。 他一向对自己记忆力很有自信,但这一次,他的脑子罢工,始终在距离他想起来之间隔了层雾气。 耗子想的有些暴躁,便出去校场。 新提拔上来的百十个布衣卫正在训练,教头正训着他们,手指点在某个精神不集中的某个人身上。 耗子这会儿烦闷得紧,不想回去窄仄的值房,就听他疾言厉色的训斥。 这教训每一个布衣卫都受过,哪怕是耗子,当年也折腾的不轻。 听着教头训话,他想起当年,那会儿顾晟跟他同个队,他自小受过调教,会些武艺,他就比较惨,什么也不懂,凭着一股孤勇,就报了名,结果进来吃足了苦头。 但后来,他也是凭着孤勇,硬生生的留下来。 昔日的情景如画面一般重现,当年的青春莽撞,就像遗憾又难忘的画册,刻画在脑中,不时翻阅,不时重温。 耗子嘴角勾起,心情不知不觉的好起来。 教头正训得上瘾,眼见耗子过来,忙收了话头。 耗子却盯着他明显长些的手臂,在教头看过来时,示意他过来。 教头命令众人继续训练,他一溜小跑的过来。 “大人,您来了。” 耗子点头,指了指他守在身侧的手,“你这胳膊。” 教头把手拿起来,看了看,有些莫名。 “挺长。” 教头笑,“这是练功练的,小时候我的手臂比旁人都短一截呢。” 耗子有点稀奇,“这还能练。” 话音未落,他就想起来,既然练功能把手臂练长,那么手指是不是也可以。 他立刻回转回去,调动京都所有布衣卫。 耗子如今暂代顾晟,所以布衣卫都归他调遣。 随着他一声令下,京都之中的布衣卫全都行动起来。 不够短短一天,就有消息。 耗子很高兴,立刻去寻袁宝儿。 “你说这人在楼子里?” 袁宝儿有些惊讶。 耗子点头,“我就说在哪儿见过。” “之前有个小子闹着庆生,请了个班子过来,里面就有个小子有手绝活,一走一过就能把藏在匣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那会儿我就研究过,他的手指就比正常人长一截。” “走,去看看,”袁宝儿立刻来了精神。 耗子笑眯眯,跟着她一路过去楼子。 这会儿事情糟,楼子里十分安静。 但耗子是什么人,哪怕之前大家还睡着,在知道他大驾光临,也都得立马起来。 不出两刻钟,管着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楼子的几个管事都到齐了。 耗子单刀直入,直接问那个班子。 众人面面相觑,最大的管事壮着胆子上前,“大人,那家板子一早就走了,说是要南下。” “几时走的?” “十来天了吧,”大家都各有自己的活计,谁也不会对旁人太过在意。 袁宝儿在心里略微算了下,心里呵呵。 时间上虽略有出入,但也相差无几。 耗子却不依不饶,又问从哪儿走,公文哪儿办的。 一连串的询问下来,管事们都懵了。 耗子借机穷追猛打,总算有个主管道:“他们寻了个大主顾,说是要去剑南扎根。” 袁宝儿和耗子同时触动。 剑南如今大乱,只要不是想死,就没谁愿意过去。 当然,这消息还没公开,但能在场面上混得,谁没有电渠道。 剑南那事,朝廷没有可以遮掩,只要打听就能听说。 此时,袁宝儿已经有六分肯定杀王老汉的人正是戏班里的那个。 不同于袁宝儿的无罪论证,耗子的出发点首先就是有罪,待到有明显依据,他便要抓人。 至于是不是属实,就等严刑拷打之后,立见分晓。 就只是这人此时已经跑了,他们就算想找,也未必能找得到了。 袁宝儿失望的站起来。 想要走时,耗子示意她先去外面。 袁宝儿对布衣卫的那套门清,意会的出门。 约莫一刻多钟,耗子神色如常的出来。 “问出什么了?” 袁宝儿道。 耗子朝她笑了下,“他们在这还有个落脚点,先去看看。” 袁宝儿点头,跟着他一道过去。 没有意外的人去楼空。 袁宝儿很接受这个事实。 耗子本来也没所谓,但在经过这条巷子时,袁宝儿突发奇想,问了那家正要出门的娘子,得知那院子里的人才走不久。 耗子一听就炸了。 他转头命人把楼子里的所有人都带回去,以户籍轻点人数。 这就是要彻查的意思。 那些人本来以为这事结束了,不想被带去诏狱,这下可真的慌了。 耗子也不出面,只让人把诏狱里,一些犯事不重的都挪去一处,余下牢房全都用来关押楼子里的人。 此时可不同于在楼子里的询问,刑具架上,就不是摆设。 耗子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的,又吃了闷亏,哪里肯轻饶。 一番雷霆之怒之后,很快有人撑不住了。 众人接连互咬。 很多本来打算烂在肚子里的事情都浮了出来。 记录足足记了两册,却没有耗子想要知道的。 耗子也不急,他又把人叫到一处,寻了个嗓门大的,把供词该个颂念。 这下可炸了锅。 好些还打算给好兄弟遮掩的,发现自己被以为的兄弟当了傻瓜,忿忿怒骂,冲上去怒打。 整个诏狱乱成一团。 布衣卫们站在一旁,只要不打出认命,就不管。 耗子冷眼瞧了会儿,见这些人都有分寸,便带着人走了。 没有了布衣卫看着,众人逐渐冷静下来。 其中有人开始算后账。 有看破耗子所想,低声提醒,“都是兄弟,这些事都过去了,就别计较了。” “过去?因为他使坏,我腿伤了,阴天下雨疼的路都走不了,你说算了?” “你让我把腿打折,这事就算了。” “你,不可理喻,”劝和的被怼得一句话没有,气的忿忿。 诏狱外,耗子靠着墙,听着里面七嘴八舌,一旁有人将里面的谈话记录在侧。 耗子听了会儿,见后面没有什么有用的,正想走,就听到他们说星成。 耗子一顿,这人正是他要找的那个手指奇长之人。 “别说了,”哪怕到了这时还是有人很警惕。 “怕什么,他们都不在,”其他人不以为意。 那人见阻止不了,便去门口,朝外面的铁门处望了望,确实没有什么人,这才回去。 “小声点。” 众人心里是觉得没事的,但为了保险起见,大家还是小声很多。 耗子感知最明显,冲到外面的余音明显小了,但聚拢的声音明显清晰了。 众人在商量对策。 耗子听了会儿,实在不敢恭维。 就他们那些找,只要他一通烙铁下去,哪怕他是铁人,也得化了。 众人絮叨着坚持,不能出卖朋友。 耗子这会儿也听出大概,星成之所以出手,是因为王老汉调戏了班子里的一个丫头。 大家去找王老汉理论,结果反而被他们夫妻奚落。 他们很是不服,但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也只限于骂一骂,星成却直接实施到位。 众人哆嗦,星成是善举义举,他们绝不能出卖。 耗子扯了下嘴角,叫了记录的管事,“待会儿把那个老好人给我叫来。” 管事点头,等耗子离开就进去找人呢。 那人惊了一跳,想要挣脱,奈何力气不足,只能被强行押走。 众人大急,迭声要用自己来换那人。 但管事是得了耗子号令的,哪里敢打半点折扣? 兵士很快把人押到单独的审讯室。 “别紧张,咱们聊聊。” 耗子先示意他嘴鸥下来,到了杯茶,示意他不必客气。 那人举了举手,上面还挂着沉甸甸的闸。 耗子把锁头解开,笑着示意,“不好意思,规矩如此。” 那人撇着嘴,没有搭理他。 耗子也能自娱自乐,倒了茶,一边喝一边跟他闲聊起来,主题就是工部的种种以及王老汉家里的情况。 “你说,要说王老汉有罪,那可能,可他娘子有什么错?” “她可还怀着呢,一刀两命,他怎么忍心?” “他很善,应该是不知道吧?” 耗子笑,“肚皮明显鼓起来,这难道还看不出来?” 自然能看出来,可这不是在帮他脱罪吗? 那人摆事实讲道理,说星成过去,只是为了救济他们这群穷光蛋。 “编,你再接着编,”耗子似笑非笑,“等把我彻底惹恼了,你再想招,我是不会给机会的。” 他以断言口气道。 那人心里明白,耗子他们凡事都是以法度为准绳,一旦有事,他是绝不会看在今天他们的配合做出让步的。 “大人,“那人往前凑了凑,“我说的是真的,我对天发誓。” “要是誓言管用,我们也就不用当差了。” 那人愣了下,一时不知道怎么接。 “至于你,”耗子道:“我再给你个机会,坦白交代。我把话说在前头,你要再说没瞧见过,一旦让我查到你包庇,可就别怪我双罪并罚,到时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之前,想想你家里的人,考虑仔细仔细了。” 那人急忙摆手,表示没有一个字虚言。 耗子就让他签字画押,并告诉他,如果没有出入就罢了,若是有,不论大小,他都要找他算账。 那人心里叫苦,面上还十分诚恳,“真没有。” 耗子也不说话,只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其他布衣卫也在提审,耗子拿着手里的讯息去找袁宝儿。 两人对着研究半晌,线索没寻到,倒是拼凑出至少五对狗血大戏。 袁宝儿很无奈的揉着眉心,因为长时间盯着,她眼睛都要花了。 “怎么办?” 耗子自认见识过的已经够多,但像现在这样,一圈人都要护着那个人,也是不多的。 “大家那么信任他,会不会是我想差了?” 时至此时,他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袁宝儿听出他的不确定和犹豫,露出一抹俏丽的笑。 “只要认定,查下去就是了,”她道:“只要做过就不可能没有痕迹,你带着人好好查查,没准有什么线索被落下了。” 耗子摇头。 很多事情,只要操控得当,便是做过,也能水过无痕。 这一点,在他任职的时间里,曾经经历过无数次。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正文卷 第八十四章 是心动?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便是三天。 某天清晨,魏宕过来敲门,正好赶上程立归家。 魏宕见他直奔袁家,加之面容与同僚相似,一想也知道他是谁。 魏宕极为有礼的向程立见礼。 程立点了点头,见他容貌,便道:“你是魏家小郎?” 魏宕一些桀骜的眉眼低垂,低声道是,又道:“小子行八,见过程大人。” 程立摆了下手,笑得慈和,“这里不是朝堂,不必如此称呼。” “跟宝儿一眼便是,若是不远,便叫我程老便是。” 魏宕眉眼带笑,叫了声“程外祖。” 程立眉头微动,觉得这孩子也不像外面传得那么邪乎。 多恭顺个孩子,十有八九是那些人瞧他办事太过得力,心生嫉恨,才恶意造谣。 两人闲话进去院里。 王嬷嬷急匆匆出来,见到两人,便让孟氏多做些羹,再烧些水来,又打发女儿去叫袁宝儿。 没多会儿,袁宝儿便从后园过来,手里还拿着两卷册子来。 程立正在盥洗,见她急匆匆,不由多看了眼。 袁宝儿捏着册子,惊喜无比。 “外祖,你回来了?” 程立笑着点头,随手搭了巾帕,道:“你这几日可有事?” “没事,”袁宝儿笑眯眯,叫了声师兄,便把册子递过去。 魏宕立刻打开来看。 不过片刻便发现问题,他招手示意袁宝儿近前,指着看到的错漏,“这里为何如此计算?” 袁宝儿回想了下当时的想法,将其讲出。 魏宕眉头紧皱,“愚蠢。” 袁宝儿卡巴两下眼,早就习惯他时不时骂她。 要是哪天他夸自己,那才是天下红雨,太阳西升。 程立却听得十分刺耳。 但见一贯脾气不大好的宝儿如此听话,想了想便坐去桌边。 “先来吃饭,吃过再看。” 袁宝儿哎了声,可怜巴巴的看魏宕。 魏宕给她个等着的眼神,朝程立一笑,坐去下首。 袁宝儿坐在两人中间的位置,接过翠心递过来的碗碟。 程立给两人盛了羹,笑道:“都是些家常小菜,你不要客气,随意便好。” 魏宕腼腆一笑,接过羹,慢吞吞的舀着喝。 袁宝儿是亲眼瞧见他是如何跟崔敏芝恶狗抢食的,见他这样忍不住笑了。 程立被笑得一脸莫名,抬眼睨她。 袁宝儿笑着摇头,给程立夹菜,“外祖你当值要晚了吧。” 程立想说他今天休沐,但见袁宝儿一脸急切,想了想又点头。 吃完羹,他提前下了桌。 袁宝儿帮他拾掇了腰带,送他出门。 回来就见魏宕一手胡饼一手羹,西里呼噜吃得极香。 “你慢些,又没人跟你抢。” 袁宝儿笑嘻嘻的坐下来,捏着胡饼慢慢吃。 魏宕三两口便是一张胡饼,没多会儿便把碟子吃了个干净。 袁宝儿瞧他意犹未尽的舔嘴,便叫了王嬷嬷再送些来。 吃完最后一口羹,魏宕一抹嘴,板着脸道:“说说才刚的那题。” 袁宝儿对着一桌子的残羹,有些无语,“师兄,还是去书房去说吧。” 魏宕对这些小节不大讲究,拿着册子跟着她去了书房。 摊开书册,魏宕捏着狼豪点了点错漏之处,在旁边演算。 袁宝儿本事歪着脑袋看,但见砚里没魔,忙帮着研磨。 魏宕将题目演算完毕,问她:“可看明白了?” 袁宝儿正被高先生进行系统培训,魏宕出的题目并不是很难,解题思路虽清奇,但更简洁,更便宜袁宝儿看懂。 袁宝儿听得十分认真,魏宕讲的也很专注。 两人一听一讲,谁也没发现书房外,程立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 直到讲解完毕,翠心进来送茶,两人才回过神来。 此时已将近午时,袁宝儿问魏宕想吃什么。 魏宕想了想,“胡饼。” 袁宝儿咧嘴,“早上才吃过。” 魏宕咂吧了下嘴,“你家胡饼好吃。” “不然上次那个羊肉,也好吃。” 袁宝儿笑,“今天来不及,下次你提前说,我给你备好。” 魏宕有些遗憾的点了点头。 袁宝儿想了想,“你且等我一会儿。” 她出去一趟,没多会儿便回来。 魏宕瞧着有些好奇,便道:“你去弄什么了?” “秘密,”袁宝儿笑嘻嘻的道。 魏宕呵了声,见周围没人,才低声道:“崔敏芝昨儿回来了。” “真的,”袁宝儿很高兴,“那咱们办的事?” 魏宕撇了下嘴,“那小子最是油滑,朝堂闹得那么大,他那边的事也就不起眼了。” “是以后不用咱们了?” 袁宝儿有些低落。 魏宕和崔敏芝都是将要从书院出来的,因着此事的事,定得罪了许多人。 若是因此影响仕途,可怎么好。 魏宕看她耷拉脑袋,便道:“不碍的,户部尚书换了人,以后的事现在都说不好。” 也就是说还有可能被启用。 袁宝儿松了口气。 “太好了。” 魏宕见她笑得开怀,不由嗤道:“你起码还有三年才能选官,到时任上的上官是不知是谁,着得什么急?” 袁宝儿眨巴下眼,干干的笑。 魏宕说完,才反应过来,她不急,可他和崔敏芝却到了要选官的时候。 也就是说,她才刚其实是为了他们着急。 而他却巴巴嘲讽。 不知为何,这个想法一处,他便口干舌燥,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坦,只能紧张的翻着册子。 眼见册子就要被他折腾散架,袁宝儿只能拿过来,“这些我再温习温习。” 魏宕神思不属,含糊的应了声:“好好看,下把我来检查。” 袁宝儿答应着,没想到魏宕提脚就出去。 她赶忙起身,出门就见他拉开大门,人瞬间没了影。 袁宝儿耸了耸肩,这才想起早上还做着熏鸡,只好告诉翠心,让她待会儿把熏鸡送去魏府。 王嬷嬷知晓魏宕的饭量,特特熏了三只,不想还没好,人就走了。 袁宝儿留下一只大家吃,余下的都送去魏府。 几人饱饱的吃了一顿,袁宝儿想起外祖,让翠心和孟氏再去买几只鸡回来。 天色擦黑,程立回来。 才进院便闻到一股香味。</p>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八章 哪个老了? 袁宝儿乖巧点头,目送他离开。 顾晟陪着皇帝回去京都,回到诏狱,他头一件事就是吩咐耗子调查镇北侯府以及跟其所有相关的亲朋好友,便是出了五服也不能漏掉。 耗子听得他如此吩咐,不由笑了,“镇北侯是犯了什么事,惹得你老人家动怒了?” 顾晟笑了笑,冷意几乎凝成实质。 “你心上人的主子。” 耗子一愣,“袁宝儿?” “这帮狗才是活腻歪了。” 他晃晃悠悠出去,瞧那架势,就是去找事情去了。 转眼入秋,袁宝儿看完顾晟的信,失神了好一阵子。 翠心瞧着诧异,便道:“娘子,可是哪儿不对?” 袁宝儿回过神,微微摇头,“没事。” 她转去书房给顾晟回信,而后明显沉默了。 一场霜降,天气明显凉了下来。 族长担心袁宝儿冻病了,便劝她去山下居住。 袁宝儿不想离开,婉言拒绝。 族长没有法子,只能找了几个人过来帮忙修葺。 几天的功夫,屋舍焕然一新。 瞧着特特加了火龙的火炕,袁宝儿只有感谢。 寒冷的冬天,便在温暖中不知不觉的过去。 待到腊月,翠心将收到的几大车年货收拾出来,有些京都稀罕的玩意儿就都打包,送去上下给族长和族老们。 余下一些比较贵重的,则是留下来。 袁宝儿斟酌着,或回等价礼物,或送很有特色,又很有针对性的心头好。 一通忙活,便到了年根。 族里开始张灯结彩,准备庆贺新年,很是喜庆。 袁宝儿在山上呆了一年,也难得有了兴致,叫上翠心一道出门。 两人绕着集市转悠一圈,便吃了个肚饱。 就这翠心也还不肯罢休,还提了大包小包的回去。 两人欢欢喜喜的回去草庐,进门就看到两人站在那里。 “顾晟,”袁宝儿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还能看到顾晟,很是高兴的扑过去。 顾晟笑着接住她,“玩得高兴吗?” 袁宝儿点头,“你早就来了?” 顾晟笑,“听说你出去玩了,我便留下来等你。” “那你还不如去找我,我跟你说,山下的集市可热闹了,比京都的热闹好看,”袁宝儿叽叽喳喳的说着,两只眼睛晶亮。 顾晟笑看难得活泼起来的袁宝儿,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有多久没看到她这个样子? 似乎从边地回去之后,她就变了。 变得成熟得体,符合世人的要求。 但他却从来都不喜她那个样子。 袁宝儿跟顾晟在屋里说说笑笑。 耗子在外面拽着翠心。 “这是新出的蜜饯果子,你尝尝,味儿不错。” 翠心接过来,咬了一枚,幸福的眯起眼。 “真好吃,这味道只有德胜斋才有,别地方怎么都没有这个味。” 耗子嘿嘿的笑,“就是,这吃的用的,那还得回去。” 他歪头,“你两打算什么时候走?” 翠心摇头,“我家娘子没说,我也没问。” “问问啊,”耗子道:“我跟你说,这事你得催着你家娘子。” 他凑到翠心耳边,翠心警觉的远离。 “你干嘛?” 耗子啧了声,“过来点,告诉你个事。” 翠心盯了他一会儿,确定他不是有什么坏心才凑过去。 “我跟你说,陛下生了病症,估计是看不好了。” “这会儿功夫,都是有一天拖一天。” “你家主子这会儿年纪不大,可要真拖下去,这成亲怕就没时候了。” “到时候,可就真成老姑娘了。” “你才老,你是老疙瘩,臭疙瘩,呸,”翠心忽的跳起来,忿忿的把蜜饯果子扔到耗子身上,甩头跑了。 耗子一呆,“我说了什么了,这就生气了。” 屋里,顾晟跟她聊了些近况,便道:“皇帝这阵子身体不是很好,好些事务都落下来,我实在” “我明白,”袁宝儿打断他,“你忙你的,我这里没什么事。” “若真有事,我就会给你写信了。” 顾晟顿了顿,低声道:“你守孝也快一年了,你可有想过几时回返?” 袁宝儿没有吭气,顾晟看了她一会儿,又道:‘罢了,就当我没说。“ 他看了眼天,“时候不早了,先歇了吧。” 他起身出了草庐,叫上耗子,去山下。 翠心送了两人,转头回来跟袁宝儿说了个原原本本。 袁宝儿没有吭气。 翠心还在忿忿的絮叨,“你才十四,便是再拖几年,那也是水嫩嫩的,哪个老了。” “我看他才老了,一把年纪,见天不着调,活该他娶不到娘子。” 袁宝儿听了会儿,忽的觉着耗子这话其实并不是在说她,而是在点翠心。 要知道,翠心可是比她大好些呢。 袁宝儿挠了挠脑袋,温声道:“翠心,你年纪也差不多了,可有想过嫁给什么人?” “我是你丫头,将来给你陪嫁的,我嫁什么人,”翠心一脸你咋想的。 袁宝儿无语。 “你知道,我从来没把你当丫头。” “你答不答应的,我也都是,”翠心笑,“这个是事实。” 袁宝儿摇头,“那你就想,万一你不是我丫头,你想嫁给谁?” “我就是你丫头,我想什么?” “我就等着你跟顾大人生个娃,我好带他玩。” “你两长得都好看,小郎君肯定更好看。” “到时候我就带着他去田埂上,给他抓蛐蛐。” “行吧,随你高兴,”袁宝儿放弃拯救,转头进屋了。 翠心赶忙跟上去,“今晚天凉,得多添两个暖婆子才好。” 过了年,便是开春。 一场似有若无的春雨过后,天气回暖。 袁宝儿正准备种下新一波种子,顾晟带着人来了。 “陛下有事召见,”顾晟看起来很急,没等袁宝儿收拾行李,便把她带走。 翠心很是担心,跟在后面只盯住顾晟照顾好人。 袁宝儿也担心翠心,这里毕竟离京师很远,她一个人回去,实在太不安全了。 顾晟直接指了耗子,命他帮着收拾。 耗子嬉皮笑脸,“袁娘子放心,我一准把人妥妥带回去。” 翠心听了,只翻白眼。 “我有手有脚,用你?”</p>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 救,不救 “是你没用,到手的皇位都能让你弄丢了,你这个废物,还能干什么?” 牛氏这会儿已经豁出去了,周围没有人,说出来的话也就肆无忌惮起来。 “好在你儿子还有点用,”牛氏笑眯眯,“你猜,我要是跟皇帝说,你调换子嗣,目的就是为了皇位,皇帝会不会信?” 顾太嫔冷笑。 “如今皇帝早已坐稳皇位,晟儿一心效忠,皇帝怎会信你一介妇人之言。” “那如果他此时带着几万兵士,又刚好的没有任何消息了呢。” 牛氏笑眯眯,“你猜皇帝会不会猜忌?” “他还会放心顾晟?” “只怕他会立马派兵过去,把他剿灭了吧。” “你敢,”顾太嫔经历过不知多少权利倾轧,最知道权势对于上位者意味着什么。 如果皇帝知晓顾晟的真实身份,而他此时又真如牛氏所言,皇帝一准是头一个不放心他的。 但她深知此时不能慌,不然等同被牛氏拽着脖子使唤。 牛氏笑了笑,“我儿子都要死了,你说我敢不敢?” 顾太嫔笑,“你只想着大儿子,却忘了还有个小儿子吧。” “他啊,就是个废物,”牛氏冷笑。 “我为他尽心筹谋,万分打算,可是他倒好,对个病秧子倒是真心实意,人都死了,还抱着个牌位,要死要活。” “这样的废物,我要他干什么?” 顾太嫔好似第一次看清牛氏一般的定定看了许久,“那是你儿子,你养了十几二十年的儿子。” “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牛氏笑,“谁说我不要啊,他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永远都是我儿子。” “不论我如何,我都是他娘。” 顾太嫔呵了声,心里十分心疼顾晟。 这些年来,她虽然望子成龙,却也一直待侄儿极好。 回想昔日,她又想起牛氏故作模样的一幕幕,“你曾说晟儿生性顽劣,不堪造就,有一阵子还将他赶出家门。” “我是故意的,”牛氏笑,“那阵子白姨娘进门,顾知溪那个蠢货,瞧见那贱人,连路都不会走。” “我瞧着生气,就把顾晟赶出家门,看着他在雪天冻得浑身哆嗦,我就觉得舒坦。” 牛氏脸上露出怪异的笑,猛地她转头瞪顾太嫔,“别转移话题,我知道你的势力绝不止宫里那一点。“ “你把我儿子救出来,送他走得远远的,这样我就闭嘴,不往外说一个字。” 顾太嫔抿着嘴,冷冰冰盯她。 牛氏坐下来,慢吞吞的道:“忘了跟你说,我手里还有顾晟的手稿。” “只要我想,就可以炮制无数个通敌书信。” 顾太嫔肩膀微微耸了耸。 “你的儿子是死是活,你看着办,”门外的婆子实在挨不住,又偷偷摸摸的进来。 牛氏瞥见,结束话题,慢悠悠的走了。 顾太嫔屋里的灯通宵亮着,谁也不曾留意,一个不起眼的身影悄然消失在了夜色中。 隔天清晨,耗子急急赶紧宫里,赶在早朝之前见到皇帝。 内监们不明所以,只知道被皇帝撵出来,再进去时,皇帝的脸色很是难看。 将近中午,正陪太子读书的袁宝儿被内监请到了御书房。 袁宝儿恭谨见礼,不明所以的等着。 皇帝斟酌了会儿,才道:“关于顾卿,你有什么想说的?” 袁宝儿心说我能说的,你比我都清楚,便从他忠君爱民说起。 “朕不是说这个,朕是指他的家庭。” 袁宝儿迟疑了下。 皇帝摆手,“此事出你口,入我耳,绝不外传。“ “臣以为,他的父母对他都不大慈爱。” “可能是他自小早慧,凡事都不考旁人吧,”袁宝儿回忆了下从前,“臣与他定亲,由头到尾,他家人都不曾出面。” “臣想,可能侯爷对臣不是那么满意吧。” 皇帝仔细听完,又道:“那侯夫人呢,待他如何。” 袁宝儿摇头,“臣还记得才与顾大人相识之时,他浑身上下全是采买的衣裳。”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刻意改换。” “但一两件贴身的私物都没有,若是母亲慈爱,必定会给他求个平安符一类吧。” “但他没有。” 皇帝微微点头,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袁宝儿拱手,忽的顿下,“臣早年曾听耗子说过,他幼年年少,隆冬腊月被牛氏赶出家门。” “足足两天,还下着大雪,牛氏竟然连去寻一下都不曾。” 这事为何,皇帝已经门清,且可以断定,袁宝儿跟外面的人并没有串词,可以确定这事确实是真的。 待到大殿没人,皇帝轻轻叹了声。 没有想到,他的弟弟幼年过的竟是如此凄惨。 这一切都是那个刁妇所害。 皇帝手微微攥住,忍了好一会儿才控制住没下旨意下去。 宫城之外的街市依旧人来人往,看起来安宁又繁冗。 谋逆的庶民也被确定日期问斩。 行刑当天,耗子带着人,押着犯人前往街口。 才刚走出百丈,街市便喧闹起来。 耗子立刻喝令众人戒备,同时拔出横刀。 人群随着喧闹变得汹涌起来,很快一浪一浪的朝着人犯涌去。 耗子猝不及防,被撞得后退两步,也就给了人群更加靠近的机会。 耗子大怒,跳起来要把人推开,就在此时,有人大声一喝,人群里冲出十几个人。 这些人身手不凡,个个出手利落,没多会儿便把人打翻,其中几人冲到囚车边,恶狠狠的砍囚车。 耗子瞄着这些人,眼见没有漏网的,才打了个呼哨。 一瞬间,人群如潮水一般退去,周围的墙上不知何时占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人群最外围也占了无数手持横刀的兵士。 众人眼见逃脱无望,对视一眼,自刎而亡。 这些人动作极快,出手更是狠,整整十几个人,竟然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耗子暗自骂了声,命手下把局面收拾了,带着囚车打道回府。 皇帝得知消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句知道了。 此时,边关战事依旧未明,顾晟也始终没有任何消息。</p>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三章 瞧不起谁呢? “去把你家大人的书房都收拾出来,命人上锁,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马唐一惊。 袁宝儿又道:“这阵子我瞧着府里有些人心浮动,你也打起精神来,该敲打的敲打,该发卖的发卖。” “如今我们也不是四品大员的宅子了,府里瞧着不得用的就清出去。” “还有,侯府主母才去,咱们这边也是顾家一份子,该服的孝也都弄起来。” “大人如今不在府里,我现在脑子也不大好使,这些事情你多记挂着些。” 马唐躬身领命。 出去之后,也照着袁宝儿吩咐去办,只是在孝服的内侧缝了细布,如此既能挡风,又能避免伤了肌肤。 袁宝儿一拿起来就知道,不过她佯作未见的套上。 就凭牛氏所为,不把她鞭尸,已经是她好涵养了。 不过就算她想,估计也不能了。 据说顾知溪早在她死了之后,就把她扔去了乱葬岗,如今葬在坟里的不过是她跟前丫头的衣物。 且顾知溪还跟白姨娘承诺,等到他百年,陪在他边上的只能是白姨娘。 至于那位痴迷病秧子的儿子,顾知溪已经把他打发去了别院,想来那里便是他终生的归属了。 府上很快挂了白绫,袁宝儿让马唐去侯府问祭祀。 顾知溪直接道:“她身子重,让她好生养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就不比她费心。” 马唐回来原话转告,袁宝儿看着虚空,“那个罪民呢?” “已经死了,”马唐道:“就在大人离府之前。” 袁宝儿便知,这件事对顾晟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说起来,顾晟对权利还真没有多少欲望,他真正看重的是亲情。 然而,直到先帝过世,顾晟也没能认了亲爹,这在他心里定然是个遗憾。 她摸了摸肚子,有些出神。 他的孩子如今也在孕育,却不知等到她临产之时,他能不能赶回来。 袁宝儿不知道他早筹划什么,但既然他对她都隐瞒,想来此事定然非同小可。 她心里有些怪他,却也能理解。 天气越来越冷,袁宝儿越发的不肯出门。 有时候她坐在窗边,靠着火炉,能一呆就是一整天。 而她的肚子也日渐胀大,好似只是几天功夫,她的肚子就跟扣了个簸箩似的。 翠心担心她在府里待得无聊,有心过来看她,袁宝儿忙让马唐送了些蜜饯果子过去,叮嘱她安生养着,千万不要乱跑。 毕竟她也是即将临盆的人了。 大概是自小就在外面野灌了,翠心的身子骨极好,怀胎九月,竟然能吃能喝,半点问题没有。 不论郎中还是产婆都说她的胎位好,好生产。 蜜饯送过去不过三天,耗子就送来信,翠心生了。 “真的,男孩女孩,可健壮,翠心可好?” 袁宝儿很高兴。 “男孩,都好着呢,”耗子红光满面,“一落地就嚎,那嗓门差点没把房盖鼓了。” 袁宝儿高兴的笑,让人拿来一早准备好的金锁。 “我家里这样,我就不过去了,这是给孩子,你帮我带给他。” 耗子道了谢,又道:“翠心说我家那个产婆不错,等她出了月子,就带人给你看,你要中意就留着用。” 袁宝儿笑着点头,等到屋里没有外人,她忽然道:“进来候大人如何?” 耗子正色,“还是老样子,每天就来挂个号,我瞧着他好像比从前更不上心了。” 袁宝儿微微点头,见耗子不在意的样子,便道:“你多留心着些,这一次我和顾晟不就是吃了大意的亏?” “你如今就是他的底气,你要出了事,咱们两家再想起来,难如登天。” 对耗子,袁宝儿一直很温和,这样严肃的说话还是第一次。 耗子连忙点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一准不会让人钻了空子。” “话不要说得那么绝对,做事一定要严谨,不论信任还是不信任的,一律按规矩办,务必不能让人抓到小辫子。” 送走耗子,袁宝儿扶着腰,慢吞吞在院子里散步。 前一天才刚下过雪,青石板路有些滑。 袁宝儿怕滑跤,便一步一步的挪。 可即便这样,她也还是没能避免滑跤。 她花容失色的去抱旁边的柱子,腰上忽然传来一抹温热。 袁宝儿转头,对上一张陌生的脸。 袁宝儿眯了眯眼,慢吞吞站好,“多谢,不过我怎么不记得府里有你这号人?” “夫人事多健忘,奴是在外院打杂的。” 袁宝儿呵呵,“院子里打杂一共两个,外院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叫冰嘎,内院的丫头叫春雨。” 男人眼珠一转,还想再说。 “编你再编,”袁宝儿模样冷冷。 顾晟嘿嘿笑,低着脑袋,朝她跟前蹭。 “你认出我来了?” 袁宝儿哼了声,转头往内院去。 顾晟忙拉住她,“我这个样子怎么好进去。” “没事,我就放风声说我成了寡妇,纳个夫婿,充作门面。” “你敢,”顾晟拉住她。 “我怎么不敢,我男人都死了,我再嫁有什么问题?” 袁宝儿提高音量,柳眉倒竖。 顾晟心虚,忙赔不是,“我错了,我真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我信你才怪,”袁宝儿翻了个白眼,“就从咱两认识,你自己算算,认了多少遍错,你改了吗?” 顾晟一梗。 还真没改。 “这一次我是认真的,我知道这次是我过分了,我不该连个招呼都不跟你打。” “主要当时盯着我的人太多。 “你是怕我演的不像,”袁宝儿打断他。 “顾晟,你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不就死个男人嘛,我怎么就演不出来了?”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我自己成寡妇?” “信,我信,”顾晟抱住她,软声道:“我错了,娘子,你罚我吧,罚我干什么都行。” “我绝对没二话。” “将来我要是再出尔反尔,你就用鞭子抽我,用剑抽我,我绝不反抗。” 袁宝儿哼了声,轻轻一扭。 顾晟赶忙松开手,生怕给她造成一点点压迫。 袁宝儿出了口气,语调和缓下来,“回来干嘛?”</p>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四章 出事了 “我发现一点小事,想跟陛下说一声。” “另外也担心你记挂,回来跟你说一声,”顾晟环顾府里的陈设,“那个面子上过得去就成,内院什么的就不用挂的那么多了吧?” “不行,就算做戏也要做全套,”袁宝儿斜他一眼,问他:“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顾晟干咳一声,“那个,就是,你临盆的时候,我可能是回不来了。” 袁宝儿脸色一沉,顿时没了好声气,“你还知道我要临盆了呀。” 顾晟尴尬笑了下,扯着她袖管,“别生我气好不。” 袁宝儿冷了他会儿,见他还是不改态度,便知道此事没有转圜,便道:“那你跟我说,你要哪儿?” “边关,”顾晟道:“我已经能够确定土曼确实有异样,我的探子说他曾往上报了两次,都没有任何回应。|” “我觉得这事不是寻常的积压消息,但耗子那里始终查不出什么所以然。” “我怀疑此人隐藏在布衣卫的时间一定十分久远,而且他定然极擅伪装,与其在这里等,不如直接去边关。” “只有真正去了,才能清楚情况如何。” “此时我只信你和耗子两个。” 袁宝儿一听,他连马唐都没算上,心里总算平复些许。 “去了边关,你要自己当心,万万不要轻举妄动,有事就传信回来,我和陛下都会想办法帮你。” 顾晟点头,“你也要好好的,千万别以我为念,照顾好自己和宝宝。” 袁宝儿点头,不舍的目送他快速消失。 真正看到顾晟,确定他没事,袁宝儿的心总算平静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她就窝在府里安胎。 左右相和候温皆知道她这肚子里怀的乃是皇家血脉,虽然没有明面的上族谱,但在皇帝这里是承认的,对他们来说就已经足够。 袁宝儿接到三人的补品,心如止水,让丫鬟把东西都收进库房里,并登记造册,等将来走礼的时候好还回去。 转眼便进了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因着提早防范,京都周围的贫民并没有出现饿死的情形。 今年是元哥儿头一次正八经做了整年的皇帝,如此情况对他在民间的风评很有好处。 因着担心袁宝儿,元哥儿时常拍內侍来回走动,也因此对民间的了解更多一些。 得知今年百姓都很和乐,元哥儿很高兴。 只是对着清冷的大殿,一股寂寞还是不免浮上心头。 索性没过多久便是新年。 元哥儿总算寻到机会,带着內侍溜到袁宝儿那里。 “陛下,”袁宝儿很吃惊,“你怎么来了?” “我记挂你和宝宝,”元哥儿委屈巴巴的道:“我都好几个月没看见你了。” 袁宝儿侧头,丫鬟和內侍皆退了出去。 袁宝儿这才上前拥著他,“陛下,我在养胎,而且以我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去宫里。” 元哥儿小心的抱着她,对她簸箩一样的肚子十分好奇。 “再过多久他就会出来?” “差不多就这几天,”袁宝儿笑着说道。 “那人手都配齐了?” “宫里的齐太医很不错,我让他过来照料你吧。” “不用,我已经请了稳婆和郎中,郎中已经看过,应该可以顺产的。” 元哥儿哦了声,有点不太开心,“那我留个另外给你,万一有事,就去让人寻他。” 元哥儿接下腰上的玉牌塞给她。 袁宝儿知道他是一片好心,也就没有拒绝。 元哥儿出来到底不能久待,做了一会儿,吃了点茶点就要打道回府。 袁宝儿细细问了他身体如何,学业如何,便送他走。 元哥儿却不想走,反问她:“你怎地不问我朝堂如何?” 袁宝儿笑:“陛下已经是大人了,这些事自有思量,我如今不在朝堂,关系不了那么多,只要你安好,与我就足够了。” 元哥儿嘟了嘟嘴,“可是我想你问。” “好,那最近朝臣待陛下如何?” 袁宝儿好脾气的道。 说到这个,元哥儿就得意了。 “最近我批阅了好些折子,闵浙还特地请示我,想要封禁海匪。” “你怎么说?” “我说知道了,”元哥儿狡黠一笑,“顾大人之前教我,只要不想回答的,就这么说。” “让他们摸不准我想什么。| “做得好,”袁宝儿笑道。 “还有河东那里出了个祥瑞,说是白毛瑞兽,要拿给来跟我,”元哥儿巴巴看她,“这两天就要到了,我让他送你这儿来。” “有瑞兽庇护,你和宝宝一定好好的。” 袁宝儿笑,“我这府里就这么点大,哪儿有地方养它?” “陛下还是自己留着玩吧。” 元哥儿对这玩意儿也没什么兴趣,“那行吧,我瞅一眼,要是挺好就送去行宫,等宝宝大了,我带他去玩。” 袁宝儿一阵头痛,“我代宝宝谢陛下了。” 元哥儿摆手,“谢什么,哥哥带弟弟,本就应该应分。” 袁宝儿这会儿也看出来了,元哥儿的确想要个玩伴。 但他并不是什么玩伴都行。 她和顾晟都是他信任的,也是能够依靠的自己人。 所有他们的孩子才是他决定后的选择。 两人又腻歪了会儿,內侍又来催,元哥儿才很是不舍的离开。 袁宝儿陪着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也有些累了。 她窝去榻上假寐,迷迷糊糊的似乎去了个黑乎乎的地方,她心里有点怕,犹豫着要不要前行。 忽然她听到顾晟的喊声。 声音不远不近,似乎就在她耳边。 袁宝儿心里还提醒着自己,她应该在家里,但是顾晟的声音一再传来,她纠结片刻之后,再没有迟疑,四下搜寻起来。 然而,她所在的空间极大,四下都看不见边,视野又不清楚,她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人。 她心里大急,一个使劲从梦中醒来。 此时天已经黑透。 她坐在榻上,总觉得这个梦不怎么吉利。 她让人去叫马唐,就听外面一阵嘈杂。 耗子和马唐疾步过来。 “晓桐,大人出事了。” 耗子面色沉沉的说道。</p>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五章 千金来了 “顾晟他怎么了?” 袁宝儿急急起身,才刚站起来,就觉得一股热流往下奔涌。 她迟缓的看向脚边,裙摆在快速的洇下去。 “夫,夫人要生了,”因着担心自己经验不足,马唐早早就跟郎中产婆学了些临产经验。 这会儿见到,他第一时间喊出来。 袁宝儿哆嗦着手,撑着小几,“叫稳婆和郎中,让我的丫鬟进来。” 她艰难的吩咐两句,便倒回榻上。 外面一阵忙乱,丫鬟产婆急急到位。 马唐和耗子就等在外面。 袁宝儿大概是忍着痛,只偶尔传出一两声闷哼。 耗子在外头来回的溜达,不是烦躁挠头,“完蛋了完蛋了,我把她吓成这样了,回去夫人还不得把我撕了。” 马唐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提醒道:“陛下才刚来看过,走前还说让太医在宫里值守,您看要不要请人过来。” “对对,我这就去,”耗子忙不迭的奔去宫城。 这会儿马上就要上闩,亏得他布衣卫的名头好用,直接冲去太医院,把才接到每晚都要来值守消息的齐太医拽过来。 这会儿袁宝儿还没生。 “怎么样了?” 耗子问马唐。 马唐摇头,“已经端了两盆水出来了。” “怎么这么多?” 耗子声都变了。 翠心生的时候,不用半个时辰,孩子就落地了。 想想自家夫人的凶残,耗子腿都哆嗦,赶紧推齐太医,“你快去看看。” 齐太医是知道袁宝儿跟皇帝的关系,加上皇帝特地嘱咐,他这会儿也不敢怠慢。 从从进去把了脉,他赶紧出来,隔着帘子问稳婆情况,才敢开药。 另一边,参汤一早准备齐整,只等郎中吩咐,就端过来。 但是齐太医却要人煎催生的汤药。 众人急急去准备,等到煎好了,袁宝儿力气都没了。 参汤并催生汤药一并灌下。 袁宝儿忽然大叫一声,那声音十分的凄厉,耗子和马唐都开始哆嗦。 “晓桐,你怎么样,”耗子急得不行,凑到窗边大喊。 袁宝儿瞟了眼,却已经没有力气回答。 产婆扯着嗓子,“再使把劲儿,已经看到头了。” 这一声如同一味灵药,袁宝儿猛地有了力气。 她凭着浑身的力气用力一挣,身体猛地一轻,稳婆惊喜无比,“生了生了。” 她托起孩子,检查四肢,确定完好,忙报喜,“是位千金。” 袁宝儿这会儿已经完全脱力,她只朦胧的听了一句,便昏睡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不太踏实,迷迷糊糊的醒来,她第一时间,摸肚子。 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已经生了。 “孩子,我的孩子呢,”她大声喊着,可是入耳声音十分微弱。 丫鬟一直在更前守着,闻言便道:“奶娘在带着,我让她过来。” 她一溜小跑的把人家过来。 奶娘把孩子送到她床边。 袁宝儿端量着她的长相,嘴角忍不住勾笑。 虽然这孩子生的红呼呼,眼睛也还没睁开,但或许是血脉相连,即便是丑,她也觉得可爱。 端量过后,袁宝儿便撑着起来。 “叫马唐。” 丫鬟见她表情严肃,忙去叫人。 “夫人,”马唐隔着门回话。 “耗子人还在么?” “在呢,小的把他安顿在了客房。” 袁宝儿忘了眼窗外,这会儿天才蒙蒙亮。| “等他起了,就说我找他。” 马唐领命,退了下去。 袁宝儿顿了顿,又道:“府里大喜,所有人这月月例翻倍。” “多谢夫人,”丫鬟喜不自胜。 虽然是卖了身,可谁又不喜欢银子? 袁宝儿示意他们下去,她抱着孩子浅浅假寐。 似乎睡了,又似乎没睡,迷糊见她听见丫鬟来报,耗子来了。 她一个激灵醒过来,“快请。” 耗子进了屋子,隔着门道:“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袁宝儿道:“你说顾晟怎么了?” 耗子道:“大人好像端了消息。” “怎么还好像?” “大人这一次传信没用官道,不过我们一般都是三五天就传递一次消息,可是这一次,都快要十天了,也没动静。” “我还接到消息,土曼国内有异动。” “我估摸最迟这个月底就会袭扰边关。” “如今边关情况如何?” “大人之前早有预防,将他手里的精锐都派了过去,短期内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过大人要是一直没有消息,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他之前可有跟你说过什么?” 袁宝儿信顾晟是个有分寸的,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就是问了我朝堂的动静,最近朝堂安静得很,一片祥和,处处安宁,一点事都没有。” “怎么可能,这么大个国家,就算没有大事,总有小事。” “过了农,就要进入农时,良种的问题解决了吗?” “前年遭灾的那些人如今可有恢复?可能温饱?” “当地官员没人上折子?” 耗子摇头。 袁宝儿冷笑。 “大家伙都门清,就糊弄陛下一个呢。” “你好生查一查,尤其是左右相的门生故吏,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动。” “你是说他们勾结?” 耗子摇头,“怎么可能,他们要是那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查一查,没有最好。” 袁宝儿道:“反正你们也是干这个的,不过是多遍手而已。” “行吧,你坚持的话,”这种事对耗子来说,还真是没什么所谓。 “那大人那边,”他小声道:“要不要告诉陛下。” “暂时不用,”袁宝儿道:“你忘了,顾晟他在断崖哪儿就不知所踪了。” 耗子哈了声,心说大人都见过陛下了,谁还不知道他还活着是怎地? 袁宝儿已经靠上迎枕,一副疲惫的样子。 耗子知趣没再多说,而是问她:“洗三你打算怎么办?” “不办了,”袁宝儿道:“顾晟不在家,我一个人也不好出面,索性等将来一道好了。” “也行,”耗子是穷人家的孩子,自小苦过来的,对这些仪式没有世家子那样的在意。 “那你好好养着,有事我就来告诉你。”</p>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六章 请命 袁宝儿生产,动静并没有多大。 但对于有心人来说,已经足够的大。 洗三当天,府门一直紧闭,但送贺礼的还是如期而至。 “都谁送了礼来?” 袁宝儿逗着小名大丫的女儿,问道。 马唐恭谨回答:“左相右相还有布帅都差了人来,说是怕打扰大人,放下礼就走了。“ 袁宝儿笑了下,“把东西都记下来,放去库里吧。” 袁宝儿心里门清,而今顾晟在他们心里,怕是土都埋脚踝了,而今做这些场面不过是给元哥儿看。 毕竟这个女儿算起来也是元哥儿的堂妹,她跟元哥儿的关系也一向亲近。 接下来的时间袁宝儿便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做起了月子。 元哥儿差內侍过来几次,得知袁宝儿一切无恙,又答应他等到月子做完就过去见他才算作罢。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过去。 此时也已经将要开春。 袁宝儿给女儿裹得严严实实,由內侍抬着轿子一路接近宫里。 元哥儿早早就候在那里,见到袁宝儿,他几乎是飞奔过来。 “这便是朕的妹妹,”元哥儿稀罕的看过去,见大丫还闭着眼,便皱起眉头,“她怎么还再睡呀。” “她还小呢,一天起码睡大半,”袁宝儿笑着解释。 宫婢将屏风隔开窗棂,开始铺设软褥罩上床围。、 “快来,把她放下,”元哥儿一头歪过去,朝袁宝儿招手。 袁宝儿把大丫放下来,元哥儿一手支着床,一边逗弄着大丫。 袁宝儿含笑看着两人玩闹,在旁喝茶。 看得出,元哥儿是真的很喜欢大丫,哪怕她哭了,也还是看的移不开眼。 袁宝儿叫了奶娘过来喂奶,然后道:“陛下,我有一件事想托付给你。” “你说,”元哥儿倒了茶,一口干了,又倒,如此喝了三杯,才罢手。 “我想去边关,”袁宝儿跪地,“边关将士皆是顾晟同袍,如今他生死未知,但他的同袍却在与土曼对峙。”“如今的朝局变幻莫测,我担心有人为了一己私利,畏战或者损害将士。” “其他人我怕边关那些人压不住,恳请陛下应允我前往。” “你愿去,我自然乐意,可是大丫怎么办?她还那么小,可离不得人。” 袁宝儿定定看他。 元哥儿一呆:“你不是说我吧?” 袁宝儿笑:“几天前我就已经让奶娘喂奶,一应照料事宜,两个奶娘足够,只要陛下偶尔拨空瞧一眼,让底下人不要怠慢便好。” “那怎么行,她才刚一个月。” 元哥儿麻爪了。 “如何不行?” 袁宝儿道:“我从出生就喝乳母的奶,如今不是也长得好好的?” 元哥儿不吭气了。 袁宝儿长拜到底,“陛下,边关驻守着近十万将士,他们是我大夏的基石,一旦他们动摇,我大夏国本便会动摇,到时便是种再多的粮食,也是便宜外族。” “陛下,此时不是儿女情长之时,还请陛下立下决定。” 元哥儿忽然叹了口气,“袁大人,是朕拖累了你们。” “陛下如此说,臣不敢当,”袁宝儿叩拜一下,微微的笑,“当年先帝把臣送到陛下身边时,曾不止一次的跟臣说,把陛下托付给臣。” “臣一介女流,却蒙陛下如此看重,深觉有愧。” “而今只要能帮陛下一点点,臣就很心满意足,如何谈得上拖累。” 元哥儿跳下凳子,郑重的把她扶起来。、 “父皇当初也是知道皇叔和你的关系,这才把你带到我身边,你不该父皇对你的算计?” 袁宝儿笑:“什么叫算计?” “一方不知或者不情愿才叫算计,先帝可没瞒着我什么,除了顾晟的身份,其他他都一五一十告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发自本心,我自己心甘情愿,又怎么算算计?” 元哥儿嘴角微微动了动,想要扬起,却始终没有。 奶娘抱了大丫过来,袁宝儿怜惜的抱她过来,温柔的颠了颠,见她已经睡了,就放去榻上。 “陛下,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元哥儿沉沉点头,让內侍把两个奶娘安顿在侧殿,然后手书诏书交给袁宝儿,想了想他又写一份密诏,这一份他仔仔细细的封好,递给她,“如果事态紧急,我许你领兵之能,边关十万大军以你马首是瞻。” 要知道,经过前些年的战争,大夏如今的兵马加在一块也就二十万出头。 只边关就十万,如果袁宝儿有外心,带着这十万大军直指京都,那么他这个皇帝也的退位。 所以这一命令,可以说是把他身家性命全勤都交付给了袁宝儿。 袁宝儿也清楚此旨意的郑重,她跪在地上,严肃的接了过来。 “陛下,臣去了,”袁宝儿拱手。 元哥儿微微点头。 袁宝儿转头望了眼榻上的襁褓,狠了狠心,阔步奔出。 她一路疾行的跑出宫墙,才停下脚步。 她回过头去看城墙,隐约的听到孩童的哭声。 她的心猛地一缩,几乎下意识的想要跑回去。 然而才刚挪步,她就强行让自己停下来。 她靠着额冰冷的城墙,闭上眼,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大郎找了过来。 “大丫呢?” “在宫里,”袁宝儿紧闭着眼睛,生怕被人看见眼里的不舍和骨肉分离的痛苦。 张大郎便旁边赔了好一会儿,见她始终不动弹,便道:“不然咱进宫把大丫接回来?” 袁宝儿摇头,轻轻吸了口气,朝他浅浅的笑了下,“走吧,回府。” 府里早有马车,袁宝儿上了车,直奔城外。 待到周围没有人,她下了车,此时的她已然模样大变,张大郎若不是亲眼所见,都不能相信这人就是袁宝儿。 袁宝儿朝他笑了下。 “回吧。” “你多加小心,”张大郎不放心,“实在寻不着路,就等我晚上,看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脑袋对着那个方向,往左边去。” 袁宝儿连连点头,嫌弃摆手,“我都记住了。” 张大郎郁郁叹气。 记住是一回事,能寻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p>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七章 孤身前往 “实在不行,就在路上寻个商队,”张大郎还在叮嘱,袁宝儿已经背着包袱走了。 “错了,另一边,”张大郎眼瞅着她往错误的岔口去,越发发愁。 就两条道也能走岔,可别走到边关,反而去了东南啊。 跟他的担心相比,袁宝儿就有自信得多了。 她攥着拳头,给自己鼓劲。 一回生二回熟,总能找到正确的道路。 然而,在赶了三天的路,干粮消耗殆尽之后,她不得不承认,她迷路了。 好在天不绝人,她跟着路人进了个集市,那里正在例行征兵。 袁宝儿一想都是去边关,正好跟着大部队,便过去报名。 这会儿她让耗子办的路引就起了作用,加上十两银子开路,她很顺利的被收编了。 她顺着指引来到军营,此时的军营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她跟个什么也不懂的新兵蛋子一眼,东张西望,满眼好奇。 就在她张望之时,有人劈手打过来。 “瞅什么瞅,再瞅眼珠子给你扣下来。” 袁宝儿惊吓的退了半步,一脸的怕怕。 那人哈哈大笑,心满意足的走了。 指引她过来的老兵道:“才刚那是都头,他们都跋扈得很,没事躲得远些。” 袁宝儿一脸手脚,恭谨见礼。 老兵哈的一笑,“你怎么还文绉绉的,莫不是读书人?” 袁宝儿腼腆的笑,“早前在家确实读了一些。”| “还真是读书人,”老兵道:“那你可要打起精神了,这里可没有你们那些臭规矩,不过有些事情你可要记牢了。” “那就是听话,听从上面一切命令,不得质疑,不得违背,不得无令而出,不得得令懈怠。” 袁宝儿赶忙点头。 老兵道:“这些等到过两天会有人教,我先告诉你,也是怕你不知道,吃了闷亏。” “就你这小身子板,要是被锤了,估计就得再招一个了。” “现在这年头招兵可没那么容易。” 老兵带她到个营地,便回去招兵出。 袁宝儿撩了帐篷,还没进去就被臭味顶了出来。 帐篷里响起一片哄笑,袁宝儿摇了下头,站在门口,“我叫顾宝,见过诸位。” 几个汉子斜她一眼,便自顾自的聊起来,半点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袁宝儿笑了下,在外面寻了个地方坐下来。 没多会儿,老兵又领了两个人过来。 两人似乎很适应屋里的味道,进去之时没有半点反应。 袁宝儿心里给他们大写的服气,但她实在没有勇气进去。 约莫半个多小时之后,远处传来一阵敲锣声。 袁宝儿慢吞吞的站起来,没等动作,帐篷里的几个汉子便撒丫子往哪儿跑。 论跑步,袁宝儿可没怕过谁,她立马追了过去。 汉子们本来还没在意,却不想袁宝儿瞧着一声不响,跑起来却快得很,转眼就把他们落后面了。 “嘿,有点意思,”汉子们憋起了劲,一个赛一个的往前追。 结果等到来到敲锣的地方,他们几个竟然是前几个。 袁宝儿第一个,但她不明情况,反而被后来的几个抢了先。 她过去拿了碗,老实的排在后面,依照规矩打了羹,拿了胡饼。 学着汉子们的样子,蹲在墙根底下,嗦着米羹,啃着胡饼。 “你小子行啊,”在她旁边的汉子先开口,“这速度,是练过?” 袁宝儿笑,“是,小时候总在田里山里头玩,每天跑跑跳跳,也就练出来了。” “你哪儿有山,你哪儿的?” 汉子很感兴趣。 袁宝儿报了路引上的地方,汉子笑,“巧了,我跟你就隔了两个村。” “真的,”袁宝儿忽的冒出一句方言。 男人竟然接上了。 “还真是,”袁宝儿笑着往他跟前凑了凑,“我叫顾宝,哥你叫啥?” “张癞痢,”他吸溜口羹道。 袁宝儿皱巴了下脸,看他脑袋瓜,头发也挺多的。 张癞痢笑了,“我小时候不这样,后来癞痢治好了,可是名却留下来。“ “我凝缩这样也算是个念想,也就留下来了。” 袁宝儿呵呵,这种念想她实在理解不了。 “对了,你咋想着到这儿了?” 知道是老乡,张癞痢的话匣子立马打开了。 “家里今年收成不好,我就把田产都抵了,把欠的银子都还上,想了想家里就我一个,索性投军,万一运气好,混个小官,以后也就有了指望,再不济还有几年的粮饷,以后也能糊口了。” “是这么个理,”张癞痢点头,“大家伙都是抱着这个想头来的,可是真能功成名就又有几个。” “我是没有那大志气,我就转我的小铜板,等到回来,我就娶房媳妇,好好孝敬我娘就知足了。” “会的,”袁宝儿笑道。 “那就借你吉言,”张癞痢拍了下她肩膀,顺手捏了捏,“哎呦,瞅你这瘦的,跟个小鸡仔似的。” “以后你就跟着我得了,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有我在,旁人好歹不敢怎么欺负你。” 袁宝儿笑呵呵的点头。 这会儿的她还不知道张癞痢这话的真正分量。 而张癞痢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声承诺之后,带来的是什么。 吃完饭,两人已好的像亲兄弟。 同营帐的见两人这么快铁磁,也有了顾忌。 等到回去营帐,张癞痢一声怒吼,把所有人的鞋都成功的稳在了脚上。 袁宝儿很好脾气,“我知道个方子,对付这个特别有效,你们要是愿意,我就去买些药,等到泡上,你们一准说舒服。” “那可好,不过我们可没钱,”有人笑着说道。 “不用,大家都是一个营帐的,就是为了我的鼻子,今天这次我请,不过以后的可就得你们自己买了。” 她转头出去。 这会儿兵还没招完,他们也可以自由活动。 袁宝儿去药方抓了几幅药回来,让他们弄了个大锅,加起来熬药,完事给他们一人倒一脚盆。 众人瞧着黑乎乎的药水,都不敢伸脚。、 袁宝儿就看张癞痢。 “怕什么,这都是为你们好呢,还不赶紧,”他大声吆喝。</p>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八章 钱啊,到我碗里来 将士们齐齐高喝,仰着头,器宇轩昂的走出大帐。 袁宝儿背着手,笑眯眯的走到门口,余光瞥见有人悄悄隐入帐篷之后。 她悠悠哉哉的转身,回去内里,慢悠悠的继续才刚的拳法。 下晌,兵士们身穿闪亮亮的甲胄报道。 袁宝儿绕着他们,挨个转悠一圈,满意点头。 “行,你们自己安排好排班,不得有误,”她眼睛在众人之间转了一圈,挑了个长得最俊朗白净的,“你叫什么?” “回禀大人,属下梁晶。” 袁宝儿点头,“就你吧,作为我亲卫队的队长。” 梁晶呆了呆,急忙跪地叩首。 袁宝儿嘻嘻一笑,示意他起来,然后道:“都忙去吧,”又指了指门口的兵士,“你们看着办,是跟他们混编还是去几位将军那儿都成。” “不过有一条,今天选完了,就不能再变,不然我就军法处置。” 几个兵士顿时凛然,忙朗声倒是。 众人领命,去不远的营帐分配。 几个一直守着营帐的兵士对了个眼神,很是默契的进入营帐。 成方趁着空挡进来,“大人,另一波也寻好了。” 袁宝儿点头:“我把人交给你,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把他们给我打造成一支尖刀。” “我要他们所向披靡,令到便是尖刀所指,你能办到吗?” 成方没有想到袁宝儿竟然这么打算,更没想到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你可以吗?” 袁宝儿问。 “属下定不负大人所托。” 成方跪地行礼。 打造如此眼的队伍,可以想见,袁宝儿定然是有大用,而她把任务交给他,足以说明对他的相信和肯定。 袁宝儿摆了摆手,见他起身又道:“这只队伍只能有一个思想,那就是忠于我一个。” 成方顿了下,重重点头,“大人放心,属下明白。” 袁宝儿一看他那样,就知道他不懂。 “如今形势错综复杂,便是在军中亦然。“ “我如此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要用的人当中决不能掺杂其他。” 成方安静了一瞬,沉默的拱手。 袁宝儿无声的叹了口气,“我也不愿如此,想来将军亦然。” “不过时局如此,只能尽力而为。” “大人公义,”成方说完,转身而去。 袁宝儿扯了下嘴角。 公义是有,但绝谈不上所有。 她到底也是凡人,做不到全无私心。 大军清晨拔营,有条不紊的往边关行进。 将军们带着辖下兵士紧随,赢了的很是高兴,一路上说说笑笑,偶尔还对兵士去附近的林子打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代价就是接下来的训练更加艰苦。 输了更不必说,除开日常行进和吃饭,他们就连睡觉都要挤时间。 如此走了大半个月,兵器随着军需官的不断努力,渐渐可以供得上补给。 不过相应的,袁宝儿早前划拉的那些银票,已经见底。 眼见粮食吃得差不多,军需官找到袁宝儿。 袁宝儿如今真算得上是两爪空空。 她挠了挠脑袋,“我知道了。” 军需官见她很头痛,便道:“不如把羹熬得稀薄一些。” 袁宝儿想也不想的摇头,“大家训练已经很辛苦,连口吃得都得不着,还有什么奔头。” 军需官也知道,可是饿肚子总比饿死强。 但见袁宝儿十分坚决的样子,他只能离开。 袁宝儿一直等到他彻底走远,才跳起来,苦恼挠头。 外面传来兵士进来的脚步,袁宝儿赶紧坐会位置,笑吟吟的看俊朗帅气的梁晶 “大人饮汤,”梁晶把汤放下来,被她盯得有些忐忑,“大人,可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对?” 袁宝儿摇头,眼睛放光的盯着他。 “去调集人手,随我进城,”她拍案而起,乐颠颠的去拿盔甲。 “可是大人,”梁晶跟过去,“这里距离最近的城池还有五十里。” “所以啊,我们先行,”袁宝儿美滋滋的系上披风,“我允你们骑马随行。” 说完,她道:“你们应该都会骑马吧?” 梁晶抽了下嘴角,“大人,属下不会。” 袁宝儿无语,“这是基本操作,你们竟然不会。” 她恨铁不成钢。 “我给你们三天,不,两天时间,必须给我学会,另外姿势一定要美,哪个要是不好看,你和他一块责罚。”她忿忿放下头盔,梁晶随着那一声重重的搁置声抖了抖。 “大人,属下这就去学。” “站住,”袁宝儿道:“去找周大人,他在边关待得时间最长,骑马应该是最好的。” “就说我说的,如果你们都不过关,下个月的考评,他的兵士直接垫底。” 梁晶一听,吓得头也不回都跑了。 袁宝儿揉了揉额头,有些头痛。 长得帅未必心理素质过关,这才刚吓一吓,就立马瘪茄子了。 要是真刀真枪的上,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样。 好在她也没真指望他们保护自己安全,样子货也不能要求太多。 她做着自我建设,慢吞吞的看堪舆。 距离这里最近的有两座城池,前一个距离这里五十里,就是她早前打算去的那个。 那座城池方圆近千里都是沃土良田,所有袁宝儿打算去那里吃大户。 但现在,她的招牌还不够亮,也就不能去那里现眼,那就只能去更远的那座禹城。 禹城良田不是很多,但它地理极好,是个四通八达的中转站,这样的地方商人一准不少。 而商人的地位又决定了他们不会有太高的修养,对于一些要求也就放宽许多。 她思忖了会儿,把堪舆收起来,摊开纸,奋笔疾书。 周长江气急败坏的冲进来,“大人,你不能这么干?” “什么?” 因为太过生气,他声如洪钟,袁宝儿吓了一跳,直接把笔画带偏。、 周长江站定,意思的拱了拱手,“那些人没一个骑过马,您交来的差事,属下完成不了。” 袁宝儿放下笔过来,“刘将军,实不相瞒我这也是没有办法。” 她把墨汁还没干的纸拿给他看。 “这些是我要协助他们完成的,”她道:“出来起码,他们必须做到下面这十条。” 周长江扫了眼,脸皮忍不住抽搐。</p> 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九章 钱和脸要哪样? “大人,你这,”他忿忿转开头,“实在不堪入目。” “我倒是也想入目,可是谁给我们银钱,谁给我们米粮?” 袁宝儿道:“这几天你难道没有注意到,粮队的速度提上来了?” “那些车上,有一多半都装着草。” “如果我们不及时把那些草换成粮食,那么不用道边关,我们自己就会乱起来。” “到时候可就热闹了。” 周长江梗了下,强辩,“那也可以用别的办法嘛。” “没有办法了,”袁宝儿道:“我虽然不是好上司,却也不能让下面的一再被锅。” 周长江眼睛一下子瞪老大,嘴角却是抿得紧紧的。 袁宝儿心里暗笑,问他:“你还有问题吗?” 他连连摇头,话都到这儿份上,他还哪儿敢有问题,他一抱拳头也不回的走了。 袁宝儿歪头瞧着他走远,才嗤的的一声笑了。 不过笑完之后,事情也真的要继续。 她把当值的兵士叫进来,把规矩递给他们。 “身为我的亲兵,这是基本条件。” “你们回去传阅一下,要是有人做不到,可以回去原本的队伍。” 兵士们对视一眼,按着纸走了。 隔天清早,袁宝儿才刚起来,就看到梁晶等人。 “大人,”梁晶拱手,“属下有几点不明,还请大人赐教。” “讲,”袁宝儿中气十足。 “大人的规矩里有一条,对娘子需得是温柔小意,体贴关怀,这个娘子指的可是大人?” 袁宝儿摇头。 众人松了口气,袁宝儿微笑,“是以后你们需要面对的娘子们。” 众人脸色顿时一变。 梁晶脸也是发白,缓了好一会儿才道:“那需得精通一门乐器。” “大人,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儿郎,自小连填饱肚子都很困难,又如何有闲钱去学那个。” “这个不要紧,我会,只看你学什么。” 袁宝儿随手摘了个草叶,放到嘴边,就吹出一段轻快曲调。 对上众人的眼睛,她道:”贵重的就不用想了,没有,便宜的,现有的,你们想学,就拿乐器来。” 这个大家都有点感兴趣,抵触没有那么强了。 梁晶又道:“那熟练掌握教坊红楼词汇,并将其融会贯通?” “这个啊,我只要求你们懂,用不用并不重要,”林晓桐含笑看着众人。 “实不相瞒,如今的情况并不如你们看到的乐观。” “本帅是一军之首,需解决全军所有难事,你们既是我的亲卫,那便该与我感同身受,心意相通。” “所以,我想请诸位帮一个忙。” “大人不必说了,我退出,”人群里,一个样貌白净的青年朗声说道。 “可以,”袁宝儿点头,“你可以去军需官那里领你的饷银,即刻回乡。” 众人呆住了。 这就给开了。 那青年也没想到,楞在原地,没有动。 但袁宝儿是个言出必行的,当即朝远处的兵士使了个眼色。 兵士立刻过来,把人带走。 “还有谁,”她朗声道:“这是最后机会,如果再有人退出,我会直接斩杀。” 主账前的空地一片安静。 梁晶想了会儿,安静的跪倒,“属下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其后,众人陆续也跪了下来。 袁宝儿微笑的扶起梁晶,缓了音调,“我跟大家实话实说,如今我们余下的粮不多了。” “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大家,朝廷不会给咱们拨粮,不是不肯,而是没有粮可拨,所以我们只能自救。” “我知道,我这个法子很损大家的脸面,更有可能让你们将来无颜面对旁人,但我可以保证,不论谁瞧不起,我都不会,因为我会与大家共进退,同荣辱,且我也可以保证,绝不会让你们真正的陷入不堪当中。” 众人安静的垂着头,因着头盔的遮掩,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袁宝儿只能愧疚而无奈的认为他们都是愿意的。 “去练习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梁晶带着人离开。 袁宝儿错了下脸,低声道:“我可真是个坏人。” 她有些低落的回去大帐,对着镜子照了会儿,她也把自己扮上。 自打宝宝出生,她就喂过两次,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隔断,早就已经恢复了。 她装办妥当,悠哉的出来。 这会儿兵士已经轮值,过来值守的其中也有早上过来质疑的。 眼见袁宝儿转瞬变成翩翩俏郎君,兵士的下巴差点没吓掉了。 袁宝儿斜他一样,没好气的道:“少见多怪,把嘴给我合上。” 兵士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忙低着头快步走了。 袁宝儿正了正衣领,去了马场,梁晶和其他人正在练习。 袁宝儿走过去,接了就近一人的马匹,翻身上去,信手一挥,便随着马冲了出去。 清脆的马蹄声快速响着,在当下磕磕绊绊的声音里尤为突出。 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俊俏小郎君策马奔驰的英姿。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周长江恨铁不成钢,“你们哪怕有她三成,我就谢天谢地了。” 袁宝儿策马一圈,便放缓速度过来。 此时众人才看清那被他们称赞的竟然是以为不会骑射的袁宝儿。 “练得如何?” 她翻身下马。 周长江叹气,“大人,要不你另请高明吧。” 袁宝儿笑:“行啊,要不你举荐,你说我就立马请来。” 这周长江如何敢说,说了不就是得罪人? “大人,你为何要为难我呀,”他都要哭了。 袁宝儿笑,“那是因为你确实很厉害呀。” 她略微靠近几分,低声道:“雅库土曼别的成,但有他们骑兵确实强。” “咱们每一次都是吃亏再此,所以我想与其每一次都被动挨打,不如想法出动出击。” 周长江惊讶,“你想训练骑兵?” “不可以吗?雅库和土曼下标记了?就行他们有,不行我们也有?” “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周长江讪讪,“可是大人,你跟我说是什么意思?” 袁宝儿笑而不语。 周长江慢了半拍的领悟意思。 “大人,”他低声喃喃。 袁宝儿含笑,“朝廷好些大员都不赞同这事,所以这事不得外传,就是传出去我也不承认。”</p>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章 互相理解不行吗? “我不要,”袁宝儿气鼓鼓瞪他,“我的兵被他扣下了,我必须去救他。” “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自他们眼里,你的命连头羊都不如,你是为了救什么人,要把自己的命搭上不成?” 顾晟气的脸都青了。 “是,”袁宝儿半分都不退让的瞪大眼,“是我带他过来的,也是我要他陪我来这里的。” “如今他被右大王带走,那我就有义务带他回去。” “我知道,在这两位爷眼里,我的命不值钱,可那又怎么样,只要我小心一些,到时候还不知道谁的命更不值钱。” “你是在玩火,你还知道吗?” 顾晟压低了嗓门道。 “我知道,”袁宝儿反问,“你不也是一样。” 顾晟哑口无言。 袁宝儿道:“我知道,你之所以潜进土曼,是发现朝廷里有内鬼,国库空虚,不足以支撑一场消耗战。” “所以我不怪你,我还很理解你。” “可是你也能不能理解理解我?” 袁宝儿道:“你自己想想,哪一次你的决定,我没支持,哪一次你说的我没听?”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袁宝儿道:“军中腐败严重,我好容易才控制住,可就算这样,元哥儿在朝中撑得也很艰难。” “大夏朝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元哥儿、我,都想让它更好。” “他那么点年纪,本就已经自顾不暇,可还要帮着你我照顾宝宝,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早点结束这一切,让这个王朝能够更好?” 顾晟不吭气了。 袁宝儿发泄一通,声音也低下来。 “我知道,你想要鹬蚌相争,可是右大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是个很有城府的人,你千万别被他的表象骗了。” 顾晟眼眸微动,“你这么了解?” 袁宝儿点头,“我现在是他的贴身丫鬟。” 顾晟眼睛瞪大。 “他以为我是个跟父亲流浪过来的丫头,没有怀疑。” “可要是我走了,那可就真怀疑了。” 顾晟恨恨瞪她,“行了,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不想走?” 袁宝儿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松动了,立马笑嘻嘻,“我其实也没那么没用,你就让我留下来帮忙嘛。” 顾晟抽回手,盯她,“万事小心,若有不对立刻来找我。” 袁宝儿没口子的答应。 打发了顾晟,她长舒了口气。 总算把难题摆平了。 送完食盒,她又顺便带了点茶点回来。 走到半路,她偷偷从里面拿了两个,慢慢吃完,才回去。 右大王还没休息,见她回来,便往屋里去,“让你送个东西也这么慢。” 袁宝儿笑嘻嘻的把茶点拿进去,“夜长,我怕你饿,又带了点茶点过来。” 右大王瞥了眼,看她嘴角的碎屑,“下把偷吃,收拾干净再回来。” 袁宝儿抹嘴,见有一点没弄干净的渣滓,顿时讪笑。 “我帮您尝尝味道怎么样?” 右大王问:“如何?” “挺好吃,就是不够甜,”袁宝儿赶紧道。 “本王不喜欢甜的,”右大王坐去临窗的长榻,握着卷书看起来。 袁宝儿过去挑灯,顺便瞄了眼书,竟然是左传。 这是儒家十三经中的其中一部,看起来是部编年史,但其实内里包含很多道理。 这些道理并不单单的为人处世之道,还有治国立身之理。 袁宝儿当初在书院也是跟着山长学过的,不过因为太过深奥,她时常偷懒耍滑,如今也只是囫囵吞枣而已。 右大王看得很入神,看起来是真的看进去了。 袁宝儿坐去一旁的小杌子上,摇着扇子,看着右大王,心里对他的提防又提高几分。 不知不觉,夜就深了。 袁宝儿第三次挑灯芯,低声道:“主子,时候不早了,该睡了。” 右大王依依不舍的放下书,“睡吧。” 他过去内室,袁宝儿跟过去,等他更衣好熄灯。 右大王正张着手等着,转头见袁宝儿正呆呆看着自己。 他耸了耸肩,认命的自己宽了衣裳,摆手,“你且去吧。” 袁宝儿当即转身就走,半点留恋都没有。 右大王无语的摇头,这要换做旁的丫鬟,还不立马贴上来? 他过去拿了书卷,就着烛火,又看起了书。 袁宝儿躺在榻上,看着内室的灯火,不由生出一抹忧虑来。 若是有天这两位相争,她希望左大王能上位。 虽然右大王对她不错,这么想有点对不起他,但她本心是向着夏国。 所以与其让个明主上位,不如换个目光短浅,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的君主更好。 她心里暗自琢磨着,闭上了眼。 这一天,虽然没干什么重体力活,但是装疯卖傻的混着也很耗费精神。 意识很快馄饨,等到她睁开眼,天都已经亮了。 她麻利的收拾好自己,过去等右大王起来。 大概昨晚他熬得太晚,知道日上三竿,才懒洋洋的出来。 老嬷嬷知道他起来,便过来禀告,“主子,左大王请您去花园一游。” “不去,”今天天气不错,右大王还不想给自己找别扭。 “可是他说寻了个宝物,说要请主子一观,话说您要不去就莫要后悔。” 老嬷嬷迟疑道。 右大王哦了声,问她:“他说什么东西了?” 老嬷嬷点头:“是个人,我打发人过去瞧,说是木兰姑娘。” 右大王动作明显一顿,淡淡笑了下,“既然我那弟弟有雅兴,那我便过去看一看。” 他阔步出去,袁宝儿慢半拍的跟在身后,却被老嬷嬷推搡开,“你就在这儿看家。” 袁宝儿莫名其妙,转头看右大王,只见他脚步匆匆,似乎根本没留意后面的事情。 老嬷嬷得意的朝她笑了下,快步追了过去。 袁宝儿耸了耸肩,没什么所谓的去廊下乘凉发呆。 约莫中午,右大王沉着脸回来。 袁宝儿特特往后面看,却没看到什么人。 右大王这会儿已经进屋,转头见袁宝儿抻长脖子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茶呢?” “这就来,”袁宝儿赶紧端茶过去。 右大王喝了一口,便摔在地上,“这什么东西,也能入口?”</p>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一章 伺候不起,走还不行? 袁宝儿知道他心里有气,也不跟他一样,又倒了杯过来。 右大王还是不满意,“人家手叫手,你那是爪子吗?” “连个茶都不会泡了?” 要说泡茶,除了自家外祖,袁宝儿还真没服过谁,就算她为了掩饰身份,可以省略好些工序,可真要抡起来,那绝对比这些蛮夷泡的更好。 她拉长了脸,把地上残渣收拾了,“小的就这水平,主子要想喝好茶,那就去会泡的人那儿去,再不然您换个人给您泡也成。” “小的还有事,这就告退了。” 她十分草率的行了个礼,抱着渣滓转头走了。 “哎,你还不能说了是吧,”右大王也气起来。 然而袁宝儿动作快,没等他发完脾气,她人都没影了。 老嬷嬷上前,“主子,木兰姑娘回来了,咱们这儿以后可不能再那么没有规矩。” “那丫头那边,您不能再放任了。” 右大王抿着嘴,没有说话。 老嬷嬷自觉得了令,乐颠颠的过去后院。 袁宝儿正在处理残渣,这样的小渣滓很常见,却也不常见,因为是右大王用过的,就必须瞧得稀碎,然后掩埋起来,这样是为了避免有人拿这个出去。 老嬷嬷过来,见袁宝儿正在做的事,一脚把渣滓踢飞。 袁宝儿眯着眼,不善看过去。 老嬷嬷冷笑的拿出板子,“主子有令,从此刻起,你的规矩该好好学一学了。” 袁宝儿站起来,“不知道我需要学什么?”、 “好说,”老嬷嬷站到袁宝儿跟前,嘴里碎碎念了一通。 大概其就是主子在,底下人就是得跪着敬着,半点都不得违逆。 还有这里等级分明,每一个人都要遵守,像她是资格最老的嬷嬷,袁宝儿就必须无条件的服从她的调派。 袁宝儿挑了下眉毛,“那么敢问嬷嬷,你现在有事吗?” “自然是有的,”老嬷嬷指了指厨下,“木兰姑娘最喜欢喝浆水,可是别处的又喝不惯,只喜欢喝咱们自己磨的。” “你先去挑三斤豆子出来。” 这个袁宝儿在行,她过去认真的挑拣起来。 不过为了拖延时间,也为了成功扮演不善旁务的愣头青,她挑的十分的慢,且时不时的混进去几粒瘪豆子。 如此挑了差不都大半天,袁宝儿估摸差不多三斤,这才停手。 老嬷嬷一直远远盯着,见她扶着腰站起来,就知道是累得不轻。 她拎着扁担过去,“水用的差不多了,你力气大,去挑些过来。” “贴身丫鬟也管这些?” 袁宝儿问。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嬷嬷一翻白眼。 袁宝儿点头,行,拎着扁担和桶子,大步流星的走了。 后院的几口大缸确实没有多少水,袁宝儿整整挑了近二十担,才勉强装满。 此时她已经累得两脚打颤,就连站都站不住了。 老嬷嬷却还不肯罢休,说是要纠正她站姿和走姿。 袁宝儿冷冷盯了她一会儿,又看主屋。 那里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老嬷嬷嗤笑,“怎么,还想着主子呢?也不瞧瞧你这德行,花花肠子还挺多。” 袁宝儿嘴角紧抿,缓缓站直。 她努力克制不那么抖,但她今天消耗力气太多,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嬷嬷就拎着板子,一看她抖就抽一板子。 她抽人只抽小腿,且用力狠毒,面上只看到一道红凛,其实特别的疼。 袁宝儿打小就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哪里受得了这个,两板子下去,她疼的满头满脸的冷汗。 老嬷嬷得意一笑,趁着没有人,她凑到袁宝儿耳边道:“跟我斗,你来嫩了点。” 袁宝儿当即薅着她脖子,给她来了飞甩。 老嬷嬷人如木桶,撞到穿堂的柱子,发出闷闷的响声,堆萎的滑了下去。 袁宝儿一瘸一拐的过去主院。 “主子,您家规矩太多,我伺候不来,您今天要么打死我,要么放我走吧,工钱我不要了。” 屋里灯光为暗,片刻又亮了,右大王从里面出来,看到狼狈无比的袁宝儿,皱起眉头。 “不过是学些规矩,怎么就为难你了?” 袁宝儿冷笑,“先让我挑豆子,没等喘口气,就去挑水,后院那六口大缸,我全都给挑满了。” “完事连口水都没喝,就给我立规矩,”袁宝儿把裤子撸起来,给他看红凛,“您的下人可真是厉害,我以为我在夏国瞧见的就够可以,您这个更厉害。” 她身上皮肤白皙,那红凛看着就有点触目惊心。 但袁宝儿看习惯了,也不觉得,只一心告状。 “瞧着不起眼,等到明天,我这腿都不能要了。” “人家做工赚钱,我做工要命,您这差事我干不了,您就给个痛快吧。” 右大王从来都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个门道,他左右看,“嬷嬷呢?” 袁宝儿指了指穿堂,立时有人过去,把生死不知的老嬷嬷架过来。 “胡闹,”右大王低斥。 这样子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袁宝儿梗着脖子,歪着脑袋,气硬得很。 右大王忙让人去请游医,指了指她好半晌不知道能说什么。 游医很快过来,掐了下人中,老嬷嬷就醒转。 她立刻爬到右大王跟前,哭天喊地。 右大王温声安抚她回屋,叫了打算走的游医,“给她也瞧瞧。” 游医看了眼红凛,又捏了捏周围,“禀右大王,这个伤须得小人密制膏药,小人不曾带在身上,须得回去拿才好。” “很严重?” 右大王没想到看似平平无奇的红凛竟然这么严重。 游医笑了笑,“若是妥善治疗自然不重,可若是不加理会,这腿怕是要废了。” 右大王一惊,忙道:“那就有劳大夫了。” 游医笑着拱手离开,右大王有点尴尬的看袁宝儿。 “你这腿还是别站着了,进去坐着说话。” “不必了,”袁宝儿道:“还请您允许我离开,还有我阿爹,请您尽快放了他吧。” 她很是江湖气的拱了拱手,转头就走。 “拦住她,”右大王还是知道自己斤两的,知道自己要是过去,十有八九得被甩飞。</p>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这丫头给我如何? 这些日子客舍上下已经传遍了,右大王为了个不懂规矩的丫头不惜得罪左大王和王妃。 他曾一度怀疑那个人是袁宝儿。 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袁宝儿看了眼场中人物,“那个脑袋上面插羽毛的,似乎跟右大王关系不错?” “他叫扎马,父亲是朝中将军,掌土曼四成军力。” 袁宝儿惊讶,“库哈和左大王就看着他们交好?” 顾晟笑了笑,“他们这里风俗跟咱们不同,老一辈不理小一辈的事,小一辈也影响不到来一杯判断。” “毕竟这些贵族的儿子少说也有十几个,死几个也没什么所谓。” 袁宝儿咧了下嘴。 还可以这样。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死了就是自己不成,怨不得别人,”顾晟道:“他们信奉这个。” 袁宝儿点头。 果然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出来走走果然是对的。 内里,渐渐开始热闹起来,袁宝儿瞄了眼,见右大王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回去,赶紧道:“我先走了,你自己多保重,有事我来找你。” 说完,她猫着腰,跟做贼似的溜了。 顾晟瞧着她欢欣雀跃,没有半点害怕的背影,摇了摇头。 本以为过了这么些年,她也当了娘,总能稳重起来,却不想她比当年更疯了。 且还敢指使他,半点不带过意不去的。 他望了眼场内,右大王又被扎马拉过去喝酒,他扯了下嘴角,快速消失了。 夜半,院里传来一声响动,正靠着门等右大王的袁宝儿机灵一下醒过来。 月光下,右大王摇摇晃晃的进来,看模样似乎下一步就能摔倒。 “怎么喝成这样了,”袁宝儿赶紧过去,把人架起来,往屋里送。 右大王揽住她肩膀,歪着头看她。 袁宝儿一脸嫌弃的避开,“您太臭了。” 右大王嘿嘿的笑,还恶作剧的朝她脸上哈气。 袁宝儿一脸的一言难尽,“你在喷我就把你扔了。” 右大王撇了下嘴,不高兴的松开她,踉踉跄跄的进去。 袁宝儿端来早早准备好的醒酒汤。 进门就见他扑在榻上,睡过去了。 她把醒酒汤放到边上,把他鞋拽下来,把他往里推了推,扯过被子给他盖上,确定他不会醒了,果断去睡觉。 隔天一早,右大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没等动,就觉得脑袋嗡嗡的疼,就跟脑袋顶上被人重锤几拳,马上就要裂开的疼。 他抱着脑袋,痛苦的哼哼。 袁宝儿从歪头进来,见他缩成一团,没什么同情心的道:“该,谁叫你喝那么多。” 右大王也知道是自己活该,可是这话让自家婢女说着,怎么就那么别扭。 “扶我起来,”他没什么气势的说道。 袁宝儿撇了下嘴,放下书皮恩,扶他坐好了,投了个冰凉的毛巾,盖到他脸上。 右大王生生打了个冷战,“你要冻死我啊。” 袁宝儿放开手,站去一旁。 右大王瞪她一眼,兀自擦着。 “可哈,你这酒量可是退步了,”扎马不请自入。 右大王放下帕子,看他过来坐下,“你还说,昨晚要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喝多。” “亏的是我,你还得谢谢我,”扎马呵呵的笑,“跟你说个事。” 他转了眼睛看过来。 袁宝儿难得聪明,端了盆子回避。 扎马满意点头,笑嘻嘻道:“那个黏皮糖处理掉了。” “谁?” 过量的酒精让右大王的脑子有些迟钝。 “就那个木兰,”扎马笑呵呵,“以后你就多一个弟妹了。” 右大王睁大眼,“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 扎马淡声道:“你丫头,当年你落魄时,她怕跟你受苦,转头就去勾搭卡尔,全然不顾你有多伤心。只可惜卡尔是个不争气的,不敢娶她,她见你有起势,又巴巴靠过来。” “她以为她是谁,生无二两肉的穷贱货色,竟然还敢在我们之间来回挑拣。” “如今我就教她个乖,她不是喜欢荣华富贵吗?你那弟弟可是有着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足够她过眼瘾了。” 没错,之时眼瘾,因为左大王的财权在王妃手里。 右大王无奈摇头,“你呀。” 扎马梗了下脖子,转头见袁宝儿端了早饭和茶点过来。 “还别说,你几时有贴身丫头了?这么模样长得还不赖。” “别招她,”右大王真怕袁宝儿一个使劲把扎马撕开。 “行,我懂,难怪你昨天死活要回来,原来是金屋藏娇啊,”扎马调笑。 右大王摇了摇头,没有反驳,但也没有承认。 扎马自觉自己查到真相,笑眯眯的接过袁宝儿递过来的茶。 袁宝儿被他看得发毛,诧异的看右大王。 “别理他,”右大王如此道。 袁宝儿便意思的行个礼走了。 “还挺有个性,”扎马是典型的三观跟着脸走的主,袁宝儿这张脸说起来还真是少有人能比得过,只要她想,给人的第一印象多数都是惊艳。 便是右大王最初也是那么觉得的。 只可惜,这位美人是个草包芯,感觉自己探知到真相的右大王已然深深免疫了。 对他来说,他的伴侣就算不能学富五车,那也好歹能够识文断句,能跟他探讨国事,讨论民生。 这位一言不合就出手的丫头,绝不是他的选择。 扎马见他不以为然,便道:“不然我用三个丫头跟你换。” 右大王淡淡看他。 “四个。” 右大王摇头,“她地性子不适合你。” “怎么不合适?我觉得很合适,”扎马道:“再说,一个妾而已,要是不合适,把她打发了不就行了。” 右大王脸色转冷,声音难得的提高两度,“我说了,她不适合你。” “好,行,我不要了,”扎马跟他自小长大,怎会不知道他脾气,“真是的,就一个丫头,还跟我生上气了。” 他往门口看去,袁宝儿不在门口,他凑到右大王跟前,低声道:“我得到可靠消息,库哈这几天精神一直不大好,密宗药医已经密密入宫两天了。” 右大王脸色微变,“你确定?”</p>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三章 你想要什么? “主子且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就走,”袁宝儿抱着腿,坐在脚踏上。 右大王隔着帐幔,隐约能看到她落在帐幔上的影子。 “当时,你怕吗?” “什么?” 袁宝儿转头。 “发现我昏迷不醒的时候,怕吗?” 右大王温声道。 “有点,”袁宝儿道:“不过后来我想,怕也没用,那么多人都追过来,我要不想办法,岂不等着让主子丢丑?” 袁宝儿说得一本正经,右大王勾了勾唇,无声笑了下。 “那你就把我让池塘里?你可知道,我不会水,真要没人救,可就真死了。” “到时就治你个护主不利,你的脑袋可就保不了。” 袁宝儿撇嘴,“这要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不治罪,这府里的又能活几个?” 袁宝儿这话毫不留情的戳破他这个右大王外面绷着的那张皮。 右大王表情转冷,却也知道这是事实。 他压着嗓子道:“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你跑就是,你又不是这府里的奴。” 袁宝儿笑了下,没有说话。 真要到那个时候,她自然要跑。 她非但不是府里的奴,就连土曼人都不是,怎么可能留在这里跟这里的人如何。 右大王见她没有吭气,忍不住撩了帘子,见她一脸平静的样子,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他的脸忽的烧了起来。 他甩了帘子,翻身躺去里面,闷声道:“我困了,你走吧。” 袁宝儿也不知道他是抽什么疯,不过见他似乎真的要睡,便离开了。 门扉合拢,发出吱呀声,右大王又撩开帐幔,确定真的没有人,才有些颓然的倒回床上。 他看着微微摇动的帐幔,心里的那点想法再一次的浮了上来。 隔天,袁宝儿早早起来,见管家带着人在书房边,便过去。 “主子还没醒?” 管家摇头,低声道:“主子昨儿睡得晚,你帮我进去问问,今儿进不进宫?” 袁宝儿一脸无语。 都是奴才,怎么什么事都得她出头。 不过瞧着管家可怜巴巴的样子,想想自己还要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只能进去。 右大王睡得正香,根本没听到动静。 袁宝儿都把床帐撩开,他才一脸不耐烦的张开眼,见是袁宝儿,他翻身缩去里面,“让管家去找扎马,就说我病了,需要在府里休养。” 右大王那一滚麻利非常,肯定是没有病的。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她也就照着传话。 管家带应着去找人去了。 袁宝儿把洗漱东西拿进来,“主子,就算不出门,也得梳洗一下。” “要不你吃点东西,然后再睡?” 右大王背对着她,不肯搭理。 袁宝儿便示意大家都出去,关上门,由得他继续睡。 右大王这一睡就到了中午,袁宝儿都吃过午饭了,他才起来。 袁宝儿赶紧服侍他吃了饭,便打算下去。 右大王却叫住她。 “你,”他斟酌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果不做我丫头,你想干什么?” 袁宝儿一脸茫然。 “我没想过。” “那现在想,”右大王道:“我给你一天时间,好好想,想清楚告诉我。” “什么都行吗?” 袁宝儿欠欠的问。 右大王却郑重点头,“什么都可以,只要我能做到。” 袁宝儿想了下,“那我开个铺子?” “可以,”右大王答应得很快,“不过不能在王城。” “那在哪儿?” 右大王想了想,带着她看堪舆,在下角的位置点了点,那是他们碰面的集市。 “就在这儿吧,你也熟悉,要是不愿意在那儿,也能去夏国。” “你和你阿爹也会那边的话,生活起来应该不是问题。” 袁宝儿下意识的警惕,但见右大王一副为她打算的模样,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右大王还在盘算什么类型的商铺适合袁宝儿这种没有什么背景的人来经营。 袁宝儿却摇头,“我挺喜欢这儿,暂时还不想走。” 右大王抿了下嘴,冷声道:“不行,你必须走。” “我不,”袁宝儿瞪大了眼睛朝他吼了嗓子,一溜烟的跑了。 她身法灵巧,很轻易的躲开右大王的手,跑回自己屋里。 右大王头痛的揉了揉眉心,叫来管家,让他派人去集市,先挑两个不起眼,但也不是那么蹩脚的商铺定下来。 管家有些奇怪,“主子,那儿可是左大王的地界,咱们干吗要去那儿买铺子?” “你去买就是,”袁宝儿的不配合让右大王很烦躁,当即撒了出来。 管家被呲的一句话不敢说,老老实实的办差去了。 袁宝儿发完了脾气,回去之后,忍不住露出一丝焦急。 右大王的情绪明显不对,偏她还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在屋里憋了半天,才溜过去伺候,右大王见了她,只扫了眼,便懒得搭理。 袁宝儿见状,自以为是过去了,就该做什么还作什么。 只是等到隔天,她溜出府去找老兵。 老兵如今被安置在府外,他们此时并不宜张扬,于是老兵便留在院子里,好在有袁宝儿的月例撑着,倒也还能过得去。 袁宝儿将右大王的异常告诉他,又道:“这事我觉得不对,你去问问顾晟,看他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袁宝儿虽然确定没有被盯梢,但右大王和左大王两府的人是绝对抵触的,为了安全起见,袁宝儿没办法去见顾晟。 老兵在这里待得远比袁宝儿时间要长,加上市井里消息灵通,他远比袁宝儿更知道如今的情形如何。 “你放心,我一准把话带到。” 老兵拍着胸脯保证。 袁宝儿却担心他的安危,“小心点,如果觉得不对,就不要去。” 老兵笑着点头,袁宝儿却很郑重,“千万不可轻敌,更不能有别的想法。” “没有什么比保全自己更重要。” “您放心,我一定保护好,”老兵笑嘻嘻的送了她出门。 袁宝儿就顺便买了些糕饼带回府里。 她来去都光明正大,倒也没人怀疑什么。 右大王吃着滋味跟府里不一样的糕饼,问袁宝儿,“你阿爹可还好?”|</p> 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九章 你在威胁我? 袁宝儿盯着他,神情冷淡,“为什么留我在这里?” 她的身份已经识破,而她也没有分辨,按理应该关在牢里,或者直接砍头。 “不在这里,能在哪里?” 右大王似乎蒙混过去。 然而袁宝儿显然不想这样,她盯着右大王不语。 右大王轻叹了声,“你知道的,我不想你有事。” “你也该知道,如果我的身份别别人知道,你的这个位置就该换人做了。” 右大王笑了,“这你放心,如今的我还勉强坐得稳当。” “他们呢?” 袁宝儿不想跟他争辩,直接转移话题。 在识破那一张纸后,她不想再跟他上演温情脉脉。 “我没有杀他们,”右大王知道她担心什么,先开口。 “为什么?” 袁宝儿戒备盯着他,“如果你想要用来换取更多利益,那么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算盘打错了。”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右大王无奈。 袁宝儿却没有回答。 无疑,右大王其实就是这样的人。 “好吧,我是,”右大王之前很多事情都没瞒袁宝儿,这会儿再分辨,也没有可信度。 “但这只限跟你无关时,”他强调。 袁宝儿立刻垂下眼,不跟他对视。 因为他说得是事实。 凡涉及到她的,右大王多数都会妥协。 但那是在不知道她身份的时候,袁宝儿并不奢望此时他还如此。 “你应该知道,你这样不对。” 她低声道。 右大王笑了,“对或错,谁又分得清。” 他道:“我已经决定跟大夏停战。” 袁宝儿很惊讶,“你确定?” 右大王笑,“我听说,大夏有个很有名的冬官,她能在水里种出粮食,能从山上挖出吃的,如果大夏愿意把这个人送给我们,我愿意就此停战。” 袁宝儿没有说话。 以一个人换一场乃至无数场战争,换做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拒绝这场交易。 “你知道我,”她低声道。 右大王咧嘴一笑,“我只知道那位女官,却没想到,她竟然成了我的丫鬟。” 袁宝儿侧过头,“就算不用交易,她也只能等你发落。” 右大王摇头,“我想要你心甘情愿。” 袁宝儿皱眉。 右大王道:“我听说过你,你想要目光所及的地方没有人饿肚子。” “为了这个,你种出能结好多麦穗的种子。” 袁宝儿没有吭气。 右大王道:“我们这里土地很糟糕,大部分地方只能长出草,可就是这个,这些年也都越来越少。” “如果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连牛羊都养不活,到时要么发动战争,要么饿死。” “大夏很强大,虽然你们换了皇帝,但是你们的小皇帝也很厉害,我不想跟你们为敌。” “所以,你能帮我吗?” 右大王低声问。 袁宝儿没有回答。 她的志向确实是希望没有人饿肚子,但她有自己的立场,更有自己的顾忌,在没有元哥儿明旨的情况下,她绝不可能帮右大王做任何事。 “我不强迫你,但也希望你好好想想,”右大王起身出去。 袁宝儿想了想,也跟着下床。 但是走到门口,就发现守在那里的禁卫军。 她转去窗口,不出意外的也看到有人把守。 袁宝儿握了握手,大病还没痊愈的她此时没有什么力气。 她抖着还在打颤的腿重又回去床上。 右大王则在外间办公,面见朝臣。 听着外面不高不低的声音,袁宝儿闭上眼,没多会儿便沉沉睡去。 再醒过来,右大王已经回来。 大概是因为她霸占了龙床,他一直歇着边上的榻上。 袁宝儿不想跟他讨论关于立场和种植之类的问题,就闭目养神。 右大王察觉她醒了,便放下书过来。 “参汤还热着,趁热喝些,”他低声道。 袁宝儿睁开眼,不配合的看着他。 右大王笑了下,“又或者我来喂你。” “你敢,”袁宝儿身体不济,但气势不弱。 右大王笑,“我不敢,但你阿爹应该敢吧。” 袁宝儿忿忿,坐起来,恶狠狠的瞪他。 右大王把碗递过去,盯着她喝完,才轻叹道:“我不是你的敌人,不要这么我看我。” 袁宝儿闭上眼,躺回去。 右大王道:“想不想看看你的同袍。” 袁宝儿立刻睁开眼。 “地牢潮湿,只要你身体养好,我就带你过去。” 右大王回去榻上。 对袁宝儿,右大王从来说话算话。 袁宝儿立刻坐起来,“我想吃饭。” 袁宝儿找到自己,之所以大病一是被扎马折腾的,二来也是因为记挂顾晟。 她这也是急火,只要好好吃饭吃药,还是很容易痊愈的。 右大王难得见她如此配合,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但他还是叫来人,把饭菜送上来。 这些天,袁宝儿全靠参汤吊着,这会儿胃口已经伤了,只能喝些好克化的粥羹一类。 但是厨下担心这些东西没有营养,就用鸡汤来做。 袁宝儿饿得太久,并没有什么胃口。 但是她想见老兵,她还记得在她昏迷之时,老兵嚎啕啼哭的样子。 右大王见她如此配合,便示意再端过来些。 宫女有心说明,又怕右大王怪罪,只得再去拿。 但袁宝儿自己不要了。 “我已经吃饱了。” “这也太少了,”右大王挺不满意。 虽然一碗不少,但那时相对其他人来说,对比袁宝儿之前的饭量,这就是饭后小点。 袁宝儿扯了下嘴角,淡声道:“我胃口伤了,吃一点就行。” 右大王看宫女,见她也跟着点头,这才示意把碗盘撤走。 屋里没有人,袁宝儿道:“我想见他们。” “等你好了的,”右大王道。 “我想见他们,”袁宝儿打断他。 右大王脸色微变,显然袁宝儿的不识好歹让他生气了。 “作为回报,我会写出草种怎么种植。” 袁宝儿道:“你不是担心以后牛羊饿死吗?” “有了这个方法,你就不用担心了。” “你在威胁我?” 右大王脸色终于阴沉下来,袁宝儿的语气让他忍不住发怒。</p>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六章 真的不能救吗? 一晃三天,右大王始终没有再来。 袁宝儿也没有过去,哪怕每天的餐饭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转差。 到了第三天傍晚,宫女已经带不来任何饭食。 面对袁宝儿的目光,她有些局促的揪着手,“他们没有准备。” 袁宝儿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你却别处吃吧。” 这里除了她一个宫女,其他都是侍卫。 侍卫的伙食另外有供应,所以哪怕里面的人饿死,侍卫也不会受影响。 宫女有些局促的挪了挪脚,见她表情如常,便小跑的出去。 晚上,宫女进来,送给她一张饼。 袁宝儿笑着摇头,“留着吧,你明天早饭。” 宫女张了张嘴,咽下想说的话。 袁宝儿看了会儿书,平静的睡了。 隔天早上,袁宝儿喝了碗清茶,感觉肚子更饿了,但她始终平平淡淡。 宫女要不是时刻跟着,都怀疑她是不是背着自己提前吃过东西了。 洗漱过后,宫女把饼分成一大一小两半,把大的分给袁宝儿。 袁宝儿摇头,平静的道:“你的库哈绝不会饿死我,但是你就不一定的。” “所以,保护好自己吧。” 袁宝儿很清楚她细作的身份,也不在意她会不会把话告诉右大王。 便是告诉了,她也不怕。 因为这就是事实。 她跟他谁都不是傻子,都知道活着的人更有用。 如果宫女告诉右大王,也无非是两种可能,但不论哪一种,袁宝儿都无所谓。 右大王下了朝就听到宫女传过来的话,他握了握手,心里有点后悔。 他其实也知道这种方式根本没用,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试试,哪怕只是给个台阶,他也好下来。 但显然,她并不想给,还把梯子踹了,明晃晃的问他,要不要跳。 他虽然是库哈,也想要面子,但是为了他的子民,面子有时候不要也罢。 中午,袁宝儿吃到了极为丰盛的午饭。 袁宝儿始终平平淡淡,但是宫女却放心了。 作为细作和你来我往,不见硝烟争斗的见证者,她很荣幸的看清了库哈的心意和袁宝儿的重要。 在进入宫廷之前,她就是牧民的女儿,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草对于牧民的重要。 有了丰富的草,周围就会诞生水源,有了水源,草场也会更加肥妹,牛羊们在那里能获得充足的补给。 她还记得,小的时候,他们家寻到了一处丰沛的水草地,那是她过的十分不错的几年,每天有喝不完的奶茶,吃不完的酸奶干,最重要的是从来都没有饿过肚子。 可是后来,草地被啃光了,水也干涸了,他们一家不得不迁徙。 可是他们的运气不好,一连几年都没找到好的地方,再后来一场暴风雪后,她就被父亲给卖了,从此成为了奴隶。 因为知道草的重要,所以她特别希望袁宝儿能教他们。 不过她不识字,也看不懂袁宝儿写得东西,但她知道,这个人对于土曼,尤其是像他们家那样的牧民特别重要。 而且她知道,库哈弄出这么多手段,最终目的也只是想要她帮忙种东西。 “真的不能帮我们吗?” 她试探道问。 “库哈让你问我的?” 袁宝儿不答反问。 宫女摇头,把自己的经历讲给她听,又道:“我希望你们帮帮我们。” 袁宝儿笑了笑,平淡的道:“我明白你所想,但该怎么做不是我能决定的。” “不管我怎么厉害,我终究是大夏的子民,能命令我的,只有大夏的王。” 宫女懂了,所以不论说什么,不论做什么,只要大夏的王没有说,她就绝不会帮忙。 右大王得知,气的摔了手边的公文。 但是过了会儿,他终究颓然。 跟袁宝儿打交道,他可以玩手段,但是对大夏,那就是国与国之间的交锋,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且大夏和土曼乃是多年宿敌,右大王一直都知道大夏对土曼的态度,他绝不会为了一点点草种就地低下头的。 袁宝儿说完这话,右大王再也没有出现。 袁宝儿知道,右大王这是放弃说服她了。 而她的活动范围也从内殿和院子,缩小为只能在内殿,吃食上虽然没有薄待,但是也没有从前的精美的。 对此袁宝儿很淡定。 说实话,现在这样远比之前更让她安心。 因为这代表了这段时间右大王对她不会再有什么关注。 日子不急不缓的过着,袁宝儿偶尔也会写写画画,但再没写什么有用的东西。 右大王依旧在处理完公文之后,看一看她写的,但他不会再去问,也不想去问。 转眼到了盛夏,宫女只把被子拿去外面,就觉得出了满身的汗。 对此袁宝儿只淡淡的看一眼,继续下棋。 宫女很好奇,“你不热?” “心静自然凉,”袁宝儿说得很高深,其实已经热得发昏。 但她知道,右大王不会往这边拨冰,所以只能从心理上给自己降温。 而且她还发现,这个夏天热得格外不寻常。 她曾听外面兵士讨论,今天热得远比前几年都早,都快,而且今年没下几场雨,土地都要干裂了,这也就代表了草原上没有充沛的雨水滋养,水草不够,牛羊储备自然不够。 而这样的夏天之后,往往会迎来极其寒冷的冬天。 这也就是说,等到腊月,将会有大批的牛羊被冻死。 从前,每到这个时候,土曼就是上演强盗抢粮,但是今年,边关一直囤着大军,因为她和顾晟迟迟未归,元哥儿一直在那边顶着,并且坚持不撤兵。 也就是说,今年的土曼很大可能没有办法从夏国边境讨到便宜。 如果任由局势恶化,要么家族扛不住压力,发起内乱,借此缓解内部压力。 再或者发动政变,推翻本就做得不那么牢靠的库哈,换个更有钱的人上位,来达到双赢的目的。 这两种,不论哪一种,都对右大王不利。 袁宝儿深刻的思考起来,如果任由,她的小命会怎样。 一晃这么久,顾晟一直没有救她出去。 她信任他不会放弃她,但他一直没来,就很说明问题。</p> 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九章 成亲否? 袁宝儿很平静的点头。 朝臣被敌国所擒是很耻辱的事,因为顾晟的关系和她的性格问题,她在夏国官场的人缘也不怎么样。 她的师兄们或许还想营救,但其他被她撸了官的亲朋故交怎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 想来要不是初月被元哥儿照顾,另外的那些大臣也会提议弄死她吧。 右大王来之前设想过她会有什么反应,如果怨怼或者其他,那正好说服她投靠自己。 他不介意她已嫁人,也不介意她生了女儿,若是她愿意,他也可以帮忙救出她女儿,只要她愿意站在他身边,跟他一道。 却不想,袁宝儿如此平静的就接受了这个结果,甚至可以说一早就有预料。 右大王表情古怪了下。 “你明知道他们这样,你还坚持?” 袁宝儿笑了笑。 她坚持从来都不是为了那些在其位,却不干正事的混球。 如果不是元哥儿,如果不是那些善良淳朴的百姓,她其实无所谓在哪儿。 但是现在,她的立场很明确。 “多谢你带来消息,”这声谢,袁宝儿十分诚恳。 不论布衣卫还是老兵他们,都没办法进入宫城,更没办法时刻跟在初月边上。 如果说她此时还惦记什么,大概就只有初月了。 想想那么小的一团,转眼就已经能走路了。 遗憾不是没有,但她不悔。 早在她当初决定把她送出去时,她就没有资格后悔什么了。 右大王皱着眉头,盯了她一会儿,见她始终平静,很是不甘的拂袖走了。 袁宝儿站起来,平静的目送他远去。 宫女小心上前,“才刚库哈其实是在招揽。” 袁宝儿待她好,她也想投桃报李。 她本意是想点醒她,趁着库哈还没走远,还有反悔的可能。 袁宝儿笑了笑,有些感慨的说了声是啊。 宫女有些呆,似乎没明白她这个回应什么意思。 袁宝儿也无意跟她解释,受的教育和所处地位不同,心里所想更是天差地别,根本没必要太过说明。 右大王气势汹汹的回去书房。 內侍心里知道他心里有气,不敢跟进去。 果然片刻之后,听到东西落地的声音,接着便有人喊:“还不死进来。” 內侍忙不迭进去,此时地上满是散落的公文。 他小心瞥了眼坐在书桌后面,面沉如水的库哈,小心而又快速的把公文收拾起来,分门别类的摆好。 右大王盯着高高叠起来的公文,低声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內侍眼珠转了半圈,想了想又理智的把话咽下。 在土曼,不论是內侍还是王妃等内眷,都是不允许掺和政事的。 右大王也就随口那么一说,很快就把心神收回来。 出来袁宝儿那些事,他还有无数的事情需要处理。 他心里这么跟自己说。 然而,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看着公文,他脑海里始终闪着袁宝儿平静的脸。 “她竟然早就知道,”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可还是不肯帮我。” 他用力摔了公文,站在快速踱步。 內侍瑟缩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 右大王转了几圈,忽然留意到了內侍,便问他:“若有人要杀你,你可还要效忠他?” 內侍哪儿敢说不,但右大王冷笑,“你说谎。” 內侍咽了口唾沫,低声:“奴说得是真的,因为奴的荣华都是库哈所赐,若您想收回,奴自不敢反抗。” 右大王愣了下。 內侍所说,他自然知道。 但他自从出生地位就在那里摆着,哪怕不被人待见,可有朝臣们和各家族还有舅舅盯着,所以他日子虽然艰难,却也没有到完全的山穷水尽。 所以他思考问题还是从上位者考虑,他从没有设身处地的换过角度。 而今听了內侍所言,他福至心灵。 对啊,袁宝儿之所以这么坚持,是因为她的女儿在那个小皇帝手里。 如果他把人带过来,那么袁宝儿是不是就会服软了? 念头一起,他就压不住了,他立刻叫来扎马,跟他商量这个事情。 扎马很反对,冬天已经来了,只对付那些家族和朝臣们的蠢蠢欲动,他就已经需要费劲全力,他没有余力再去做其他。 扎马的拒绝让右大王很不满意。 但他知道轻重,明白这个时候不可以跟扎马翻脸。 所以他虽然心中不满,面上却还是没有表露分毫。 扎马这会儿是真的忙,非常忙,所以疏漏了右大王有些不对的表情。 两人很快说起公事。 才刚入冬,扎马就拦截了五波大大小小的偷袭。 他名头在外,加上没有真下手,那些人家里也有余粮,就给他几分面子。 不过扎马知道,这都是暂时的,随着寒冬越来越近,大家的心会变。 到时他要还拦着,那就要兵戈相见了。 “库哈,真要如此吗?” 扎马再一次问。 右大王那个点头。 这一次他没有半分犹豫。 扎马想了想,单膝跪地,“臣知道,此事库哈心意已定,臣也远誓死遵守命令,但臣实在忧心您的安危,恳请您为了土曼,为了自己,选妃吧。” 右大王愣了下。 扎马道:“臣在边境拦截,已经引起家族的不满,若库哈在此时选妃,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另一种期盼。” “相对比劫掠,库哈身边的位置才是他们更想要的。” “且您已弱冠,膝下尚无子嗣,这也是臣担忧的事情。” 右大王眯了眯眼,“你在威胁我?” 扎马连连叩头,“臣只是想招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您先要派人去夏国,可臣手里真的没有那么多人。” “但如果您这里吸引了家族们的注意,臣的压力自然消减,人手也就能空出来了。” 右大王那个哼了声,他心里明白,扎马所这话的用意。 但他也清楚,扎马说得是事实。 他膝下无子这点,确实是硬伤。 但他本心并不想跟任何一个家族联姻。 确切的说,他不想跟任何一个不是袁宝儿的女子成亲。 但显然,当下的袁宝儿是绝对不会答应的。</p> 正文卷 第三百零一章 能给个活路不? 马会之后,便是宴会。 歌舞酒肉之中,姑娘们身穿盛装出现。 明亮的篝火中,姑娘们含情脉脉,羞怯又不失热烈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右大王由头至尾都温和有礼,看起来含情脉脉,似乎对每一位姑娘都有着情谊。 然而,等到回去宫里,他便神色冷淡下来。 內侍本有心想在其中穿针引线,借此讨好一两个姑娘,借此稳固地位。 毕竟姑娘和他们的家族都或明或暗的暗示了,只要他们先拔得头筹,将来的好处不会少了他。 但是对上右大王冷静的面容,內侍立刻清醒。 他如今的地位已经是最高了,高无可高也只能收些财物。 为了点阿堵物,就得罪唯一主子,这买卖可不划算。 右大王回去书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宴会上,那些姑娘的眼神好像黏腻的蛛丝一眼的让人恶心,哪怕此时已经离开,右大王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在泡了又洗,洗了又泡之后,右大王有些脱力的倒在榻上。 內侍坐下脚踏上,帮他揉捏小腿,以便他活血。 昔年的经历给他的膝盖留下病根,直到此时还是不是的发作。 不过大夫看过,说暗伤已经好了,在他想来,大抵是心理在作怪。 內侍按了差不多两刻钟,感觉右大王浑身都开始冒汗了,这才小心往下退。 右大王却叫住他,“今天那些人谁给你带话了?” 一瞬间,內侍的后脊梁冒出一层白毛汗,他激灵了下,小声报上家族名称。 右大王笑了笑,淡声道:“他们倒是着急。” 內侍小心看过去,见右大王神情冷冷,眼里没有半点笑意。 內侍越发惶恐,同时心里也在庆幸,幸亏当时忍住了,不然这会儿他怕是已不能安生坐在这里了。 右大王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內侍服侍他多时,对他一举一动或许比他自己都了解,知晓他对这些人其实一点好感都没有。 他心里给自己连连提醒,小心翼翼的端着脚盆退了出去。 隔天,该有的封赏下来了。 几个被挑选出来的骑手被塞进了禁卫军当中。 这是唯一一只由库哈一个人领导的军队,把人塞到这里,就是右大王的态度。 骑手里有四个是来自家族,另外几个虽然不是家族的,但他们的父兄都在某个家族担当比较重要的职务。 而巧合的是,右大王挑选的刚好来自那五位实力强劲的家族。 与此同时,边境传来消息,扎马拦截了打算去边境发点小财的队伍。 这些同样来自五个家族。 才刚得了好处,这些人自然不好找右大王麻烦,便只能朝扎马使劲。 但是扎马早有预料,留在边境,竟然不回来了。 几个家族族长有力使不出,便去找扎伦几个的麻烦。 扎伦等同得了无妄之灾,他心里气恼,就去扎马家,不想扎马和他新婚妻子谁都不在,扎伦发了一通邪火,无功而返。 几乎前后脚,右大王纳妃的旨意也跟着下来了。 五个家族各有女子屏雀中选。 众人高兴非常,但是拿到旨意之后,却又心生诧异。 右大王这一次纳了近十位姑娘,其中五大家族各一个,另外五位有禁卫统领家的,还有寻常将士家中的,更离谱的是竟然还有两个平民。 得知这个消息,自视甚高的五大家族很不高兴。 但此时关系到他们家族将来的兴衰,他们不敢直不楞登的去找右大王,便打了个迂回,鼓动政治盟友抗议。 库哈的嫔妃将会是下一任库哈的嫡母庶母,这是多么重要的位置,怎么可以让没有教养,低贱的平民来坐。 右大王冷淡的听着他们抨击,心里嗤之以鼻,那些嘴里说得好听的几个,在他们祖辈没有爬上来之前,或许还不如人家,而今他们能得到这样的地位,一是因为他父辈昏庸无能,任由五大家族把持。 而是他们不要脸的跪舔,这才舔来了这样的地位。 右大王将那些人的脸孔一一记下来,心里却很坚定,半点改变意思的念头都没有,但他也不想跟朝臣和五大家族闹僵,便提出五大家族的姑娘入宫变为妃,另外五位当中,两位为贵人,另外三位只为答应。 答应就等同一般人家的通房,贵人能比通房好点,但也不多,地位肯定比不上侧妃。 右大王的提议已经算是很大让步,五大家族虽然不大情愿,但也只不好把右大王的提议全盘否定,不然人还没进门,就生逆反,只会对他们将来不利。 此时的他们尚还没意识到,右大王由始至终都没有说正妃和侧妃的问题。 右大王似乎把这事全都忘了,只交代内殿管事收拾好殿宇。 右大王定的时间有些急,管事活计接的仓促,干的自然也就很匆忙。 袁宝儿听着内宫里头传来的声音,心里有些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倒不是因为右大王娶妻吃醋,而是听宫女说了右大王所为,猜出右大王的打算。 土曼人一直以武力为尊,行事多直来直去,对勾心斗角之流并不擅长。 这也造就了他们没有察觉右大王暗搓搓的念头。 但对于日常跟朝臣斗心眼,偶尔还要跟地方小吏玩心机的袁宝儿来说,右大王的意图几乎是明晃晃的摆在眼前。 说句实话,她心里都纳闷。 那么明摆着的事,那些人竟然都成了睁眼瞎,一个都没看出来。 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她就想明白了。 道理他们定然都懂,但他们更想要荣华富贵,更想要土曼这块肥肉。 所以他们无视右大王手持的利刃,毅然咬上肥美的诱饵。 左右死也只是死一个,他们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袁宝儿想明白之后,越发的安静。 她一直住在右大王早前居住的殿宇,跟后面的宫殿并不相连。 从前后宫平静,她住在这里并没有什么。 可一旦纳了,对她而言,麻烦也就来了。 袁宝儿心里琢磨了两天,觉得右大王不会放她走,便趁着某天右大王过来,跟他道:“你能否给我个活路?”</p> 正文卷 第三百一十一章 合不合作? 袁宝儿能被两人帝王看重,又被元哥儿信任,心眼算不上多多,但也是不少的。 察觉扎马刻意的做派,她笑了笑,识趣的走远些。 此时的扎马全然不知,自家库哈就连最为紧要的公文都交给袁宝儿审批,又何况这点小情报。 所以在扎马走了不到一刻钟,袁宝儿就被右大王强行告知,五大家族里此时有两家蠢蠢欲动,其中就包括哈家。 袁宝儿有些惊讶。 要知道哈家早年为了表现支持右大王的态度,可是掏了不少的银钱,而今又搭上个嫡女,没等求得回报,这又另起墙头了? 难得见袁宝儿表情变化,右大王笑了笑,而后解释道:“哈家这是尝到甜头,不过看到我不合他们的利益,就像根除。” 袁宝儿却摇头,“如果真的是哈家,我猜他们本心必不是你。” 见右大王想要反驳,袁宝儿道:“哪怕哈家家大业大,也是有个树木的,他在你身上投资得不少,半点回报都没来得及拿回来就弄死,除非哈尼傻了。” 哈尼傻吗? 显然不是。 右大王沉默了。 “你有什么见解。” 袁宝儿笑了笑,“如果是哈家,我猜他们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右大王定定看她,乌黑的眼珠幽暗深沉。 袁宝儿立刻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她干咳一声,回避道:“总之还是仔细查查吧,毕竟事关重大,不好随便定罪。” 袁宝儿已经知道那个小院其实就是给她种地用的,內侍想来进出没这么遮掩,被哈家知道了。 瞧哈月亮的个性就知道他家里人什么样。 估计那家人误以为了什么,就想趁着人烟稀少,她没什么人帮衬的时候解决后患,以便自家女儿上位。 谁成想右大王跟着她一块去了,哈家派来的人太过认真,这就把人捅了。 不过这就是她一点猜想,到底是不是,那就得看扎马细查了。 不得不说袁宝儿的逻辑和思路太过正确,唯一一个部队的地方就是,哈家为了万无一失特地请的刺客。 那是个独立的组织,给完钱,以后的事情哈家基本说不上话。 所以在得知伤了人,库哈又连着几天不露面时,哈尼才有点慌神。 这也就有了之后的哈月亮和哈尼几次三番的拜访。 不过袁宝儿和右大王都不是知情人,这会儿都是瞎猜,也就没有什么所为。 右大王的关注焦点在她不自在的表情,他竟然心领神会的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情不自禁的咧嘴笑了,但片刻又冷下脸。 不管因为什么,不管是伤了他还是她,那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袁宝儿整个人都有点别扭,尤其是才刚的猜测,她匆匆拿起水瓶,丢了句去煮茶,转头走了。 右大王摸了摸下巴,心里有点得意。 所以在她心里,自己也并不是没有地位的,若是努努力,是不是可以有什么? 他心里期盼着。 袁宝儿坐在茶水间,盯着火炉出神。 宫女瞧出她情绪不对,小心翼翼的道:“你是在担心什么?” 袁宝儿眼神微闪,收回发散的心神,“你想说什么?” 宫女舔了下嘴唇,有点局促的道:“你可是担心旁人的眼色?” “毕竟这阵子,”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袁宝儿却懂了。 这阵子右大王不能太过露面,为了遮掩伤口,只能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在不知情人的眼里或许她和右大王已经有了什么。 袁宝儿笑了笑。 不是或许,而是一定。 不过旁人怎么想,她其实是不在意的。 她只顾及顾晟的想法。 但此时的内殿前前后后都被禁军围着,哪怕顾晟有三头六臂,在扎马和右大王的严防死守下也进不来吧。 不过她相信他们夫妻情深,信顾晟会信自己。 这是一种直觉,说不出来,可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水很快烧开,宫女叫了两声,袁宝儿才想起来自己过来干什么的。 冲好茶,袁宝儿平静的出门,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雪,与此同时也带起一股寒气。 进去内殿,她把茶端给右大王,推开窗让右大王赏雪。 右大王确实轻轻一叹,“这已经是今年第四场雪了。” 袁宝儿看他一眼,心里想着关于风雪迷失羊群,损失严重的公文,没有吭气。 右大王这会儿已经没有心思风花雪月,他的心都被这一个注定的寒冬充满。 两人好似又恢复到从前的状态。袁宝儿给他念公文,在上面以他的笔迹批阅。 右大王半趴着,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进去。 如此又过了几天,右大王勉强能够自己坐起来,但是还是不能长时间动笔,更没有体力做除开上朝之外的事情。 袁宝儿一直在旁陪着,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袁宝儿已经能将土曼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土曼虽然地广,战士也彪悍,但他们人少,土地更是贫瘠,加上五大家族的贪婪以及大大小小臣子的克扣,能养活当下这些人已经是极为费劲,根本不可能再去扩张领土,养活更多的嘴。 这也是这些年来,土曼只从边关劫掠,无力入关的原因。 右大王重又恢复日日上朝的习惯,与此同时,他也搬出了内殿。 搬离当天,他特特从书房过来。 袁宝儿看着他头上和肩膀上落着的大片雪花,忽然想说点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将来?” 右大王挑眉。 袁宝儿道:“土曼偏居一隅,三面都被大夏包围,哪怕此时不被围剿,将来也是逃不了的。” “你是真的准备以你这弹丸之地,跟富饶的大夏拼个鱼死网破?” “不,应该是鸡蛋碰石头,哪怕你这鸡蛋壳有些硬。” 右大王的眼神几乎是瞬间阴沉下来。 他磨着后槽牙,袁宝儿觉着她要是他的臣子,这会儿估计要被砍头了。 右大王转头就走,袁宝儿却道:“我若是你,就趁着此时的大夏之主年纪尚幼,与其签订休战协议,在边关建贸易集市,若是及时,今年冬天大概还能多救些人。” 右大王头也不回的走了。 袁宝儿轻轻叹了口气。 她说这个固然是有私心,但也是为双方好。 僵持一年的战争,哪怕大夏疆土辽阔,产出极多,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 元哥儿年纪太小,还不足以钳制朝臣这么久。 她和顾晟都被困在这里,其实等同于给了左右相壮大的机会。 她担心,等他们回去,大夏都已经被人把持,元哥儿彻底被架空。 要知道她的女儿可是还在宫里呢。 她心里着急,却也知道,她被困,顾晟不救她出来,是绝不肯走的。 且右大王圈禁她这么久,以顾晟的性格,绝不可能不报仇。 袁宝儿虽然不喜欢右大王,但他几次三番的救她,她心里还是极为感动的,并不想他跟顾晟成为生死大敌。 但这心思她只能放在心里,不论她把这话告诉哪一方,都容易产生误会。 右大王离开,带走一大半的禁军,见惯了堵得严严实实的院子,猛地一空下来,反而觉得空落。 宫女拎着扫把把吹到廊下的雪花都扫出去,袁宝儿则是把炭盆点的火热,打开窗,趴在那里赏雪景。 一个禁军忽的回头,袁宝儿初初还是漫不经心的瞟过,但片刻她眼神回调,跟禁军看了个对眼。 慢慢的,她露出惊异,嘴角忍不住上扬。 虽然易了容,但在袁宝儿这里,不论顾晟变成什么样子,她都能认出来。 这大概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顾晟瞧她一秒变傻的样子,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喜悦。 袁宝儿警惕的看向周围,用力抿嘴嘴角,掐着嗓子道:“来个人进来添炭。” 宫女赶紧放下笤帚,要来帮忙。 “不用你,”袁宝儿摆手,指了指顾晟,“你去拿些炭来。” 顾晟听话的拿了炭进来,才刚进门,就被袁宝儿拉住。 “你来了,”她压低了嗓子,很怕被人听到。 顾晟点头,跟着她进去内室,夹了炭,一块块放下。 “我买通人手,趁着调值混进来,下一个轮班我就要出去。” 袁宝儿拉了拉他手,低声道:“宫里” 顾晟抬起头,微微的笑,“我信你。” 一句话堵住袁宝儿的解释。 袁宝儿微微的笑,“你信我跟右大王没什么?” 顾晟笑了笑,这些天他前前后后潜进来三次,每一次都能闻到若有似无的汤药味。 袁宝儿一直生龙活虎,受伤的想来就是那位被盛传不要江山的昏君了。 说起来这位土曼的库哈虽然年轻,身子骨却没有那么好。 而他心有好奇之下,也就调查到了小院的事情。 他这些日子在外面并没有白混,虽然废了些周折,还是调查到了小院以及刺客的事。 这阵子他之所以没来,就是记恨他们出手,带着人去围剿去了。 宫女从外面进来,两人立刻停止交谈,顾晟十分谨守本分的退去外面。 宫女嫌弃的看了眼顾晟背影,“姑娘,这些人都粗鄙得很,以后有事还是我来。” 袁宝儿笑了笑,温声答好,坐去窗前,悠哉的看雪景(人)。 多时不见,顾晟似乎清瘦了许多,哪怕身穿甲胄也觉得单薄。 袁宝儿有点心疼,他可是出身侯府的贵公子,成年之后更是手握大权的重臣,而今却在这里,跟个游侠一般的游荡。 宫女并没有察觉异样,平常袁宝儿也喜欢趴在窗边看天看地看太阳。 两人每天的活动范围就是这个院子,袁宝儿还不愿意去满是禁军的样子晃荡,平常多数都是呆在屋里,只能坐在窗边,看看院子上面的天空而已。 几个小时的轮值很快,袁宝儿依依不舍的目送顾晟离开。 不过想想他既然能够堂而皇之的进来,就说明已经买通了禁军,将来总有再见面的时候。 想到这儿袁宝儿就精神大振。 宫女感知到她的情绪,自以为是想通了。 她凑过去,低声道:“我去请库哈?” 袁宝儿很诧异,一本正经的道:“他已搬回御书房,且你没听他跟前的说,那里公文早已堆积如山。” 理由很冠冕堂皇,但其实就是拒绝 宫女眉头微动,心说既然不是想着库哈,那她才刚为何那般忧郁。 说来也不怪她如此想,毕竟右大王走的时候,两人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 宫女没在跟前,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只知道两人交恶了。 袁宝儿摆了摆手,指使她去暖床。 她心情极好的摆上棋子,跟自己再下一盘。 入夜,雪落无声,一室静谧。 隔天,雪停了,天也开始放晴。 宫女欢天喜地的跑出去扫雪。 袁宝儿也难得有性子,出去透透气。 禁军们见她出来,都识趣的垂下眉眼。 袁宝儿溜达一圈,遗憾的发现顾晟不在。 想来也是,顾晟毕竟是外人,在这个比较排外的地方不可能时常进出。 她慢吞吞的回去屋里,等宫女收拾完送来早饭。 因着少了最尊贵的那位在,饭食的档次直线往下掉。 宫女虽然从前也是吃这些,但这阵子吃得太好,她嘴巴吃得有点刁,冷不丁的还有点不大适应。 吃了口腌菜,她感慨地叹气,如果姑娘真的跟库哈就好了。 以库哈喜欢她的程度,什么五大家族的姑娘,统统都是摆设。 而她也能吃点自己喜欢吃的。 袁宝儿瞧她味如嚼蜡,就把她手里的胡饼拿走,“不饿就给我吃。” 宫女没反应过来,被袁宝儿抢走。 “姑娘,我错了,”宫女立刻道歉,并从心理端正态度。 袁宝儿见她果然认识到了错,这才还给她。 “之前那就是意外,现在才是我们的生活,”她漫不经心的说道。 宫女点头,虽然遗憾,但姑娘不乐意,这是也不能强扭。 内宫里,哈月亮和蓝珍珠也在吃饭,两人几乎一前一后也在问早饭的菜色。 得知内殿就两碗羹两个腌菜并四张胡饼,蓝珍珠有些诧异。 “就这么拿走了?” 过去打探的宫女点头。 “一句话都没说?” 宫女再次点头。 蓝珍珠吸了口气,再一次感觉到了压力。</p> 正文卷 第三百一十三章 谁还没点本事? 兵士反应很快,当下就有四个人冲过去关城门。 与此同时也有六七个人从人群当中冲出去,跟守在城门口的兵士打起来。 顾晟拉起袁宝儿直奔城门。 他身法灵巧,即便带着不怎么会功夫的累赘也跑得飞快。 两人很快来到城门墩下,正要进去,顾晟忽然拉着她贴上墙壁,两只利箭擦着两人头皮,狠狠的扎进铜皮铁门里。 顾晟脸色凝重的望过去,只见扎马正扯着缰绳从远处奔来。 “你先走,”顾晟推她。 一推没推动,袁宝儿正看扎马身后乌泱泱的禁军。 那时绝对隶属于右大王和扎马的力量。 而这力量距离他们只有百丈,根本不够时间支撑他们逃跑。 “一起,”这么多的人,就是车轮战,也都能把人累死,袁宝儿哪里放心把他留下。 顾晟皱了下眉头,忽的笑了,“也罢,你我再次并肩作战吧。” 袁宝儿咧嘴一笑,跑去几步外的铜门,拔了箭,顺手把门拉得大些。 扎马已来到近前,他勒住缰绳,跃下马背,皱着眉头看袁宝儿。 “识趣点过来,我还能留你一命。” 袁宝儿呲牙一乐,诚恳道:“那你过来呀。” 禁军那么多,如果不做点什么,那可真的小命休矣。 袁宝儿勾了勾手,歪头看他,一如之前在宫里那样,貌似无害小手,其实隐藏挑衅。 扎马果然被她勾起回忆,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缓缓抽出腰刀,想要给袁宝儿一个教训。 顾晟立刻上前,把袁宝儿挡了个严实。 计划被破坏,袁宝儿有些不开心的嘟嘴。 扎马被顾晟的态度激怒了,他斜着已然摆好架势的顾晟,冷笑,“你莫不是真以为这小白脸能护得了你?” 袁宝儿不可置否。 她知道自己斤两,跟这样的武将单打独斗,基本一下就完蛋。 她老实的躲在顾晟身后,只探了半个脑袋出来挑衅。 “是不是的,反正把我挡住了,”她笑弯着眼,头上珠花清颤。 雷远侧头看她,估摸要不是人多,她还要点脸,都能生出舌头略他一脸。 扎马脸色顿时难看得要命。 说起来,右大王和扎马这对主仆性格也是听互补,右大王看似暴躁易怒,其实深沉冷静,喜好谋划,反而这位看起来冷酷桀骜的大将军性格却很暴躁。 之前在宫里,看着右大王的面子,扎马对她一忍再忍,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气。 现在看到她宁肯跟这个小白脸逃跑,也不愿留在宫里,想想自家主子的牺牲,想想自己是有的纠结,扎马都要气爆炸了。 偏袁宝儿还觉得不够,还勾着小白脸的衣服不放,白嫩嫩的小手,揪着腰带,死活不撒手,那腻味劲,他都恨不能剁了这两人。 他心里这么想的,也这么去做。 顾晟横挡接住他的劈砍,顺势往他面门怼去。 扎马立刻想要挡回去,但让他吃惊的是他的力气竟然不敌小白脸。 顾晟冷笑着一点点压过去,满脑子把眼前这人切成两半的念头。 扎马眼见着锋刃有点点靠近,却又无可奈何,脸随着用力越发涨红,与此同时他脚下以抬,朝前面踹过去。 顾晟下意识的往后躲闪,也就错开了必杀的一刀。 扎马往后退了两步,惊疑不定的看着顾晟。 顾晟颠了颠刀,舔了下嘴唇,一个健步冲了过去。 两人激战在一起,刀光不断在周围闪过,其他人根本无法插手。 与此同时,早前阻拦兵士的帮手快速聚拢到跟前。 他们分出大部分跟兵士对峙,其中一人悄无声息的从袁宝儿拉开的缝隙滑出去。 袁宝儿挂心顾晟,只看了眼,便转回来。 扎马不愧是土曼勇士,跟顾晟交战足足百余回合,才隐约的落了下风。 他心知不妙,想退出去,借此让兵士们乱箭射杀。 但顾晟能坐稳布衣卫第二把交椅,阴损的事那是再精通没有了。 他一个劈砍假动作,引得扎马格挡,手顺势一滑,成功的勾住他脖子,锋利的刀轻巧架上去。 “都不许动。” 他掐着扎马的脖子,跟着同伴一点点往外去。 早有人把马匹准备妥当,袁宝儿被其中一个女人带上上了马。 顾晟盯着禁军,一点点退到门外。 扎马气的脸通红,扯了嗓子道:“都傻了,给我放箭。” 袁宝儿咧嘴。 这家伙是真的狠,疯起来连自己的小命都不要了。 顾晟警惕的看着禁军,禁军门也盯着他们,心里泪流成河。 虽然有扎马放话,可他是深得库哈其中的大官,他们这些禁军要是真敢把人弄死,哪怕把其他人也都弄死,一个死也是跑不了的。 反之要是因为顾忌扎马,把人放了,上头固然怪罪,但也是情有可原,活罪少不了,可至少活着。 且他们这一批少说五百人,上头就算罚,也不可能太重。 禁军们固然效忠库哈,可他们也是混迹多年的,内里的弯弯绕比谁都清楚。 扎马一见他们迟疑,就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他气的眼前一阵发晕,索性道:“都他妈怂蛋,都给我放箭,要是不放,等我回去了,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众人迟疑了下,不是那么情愿的举箭。 顾晟是真怕这个疯子,他一巴掌把人拍晕,揪着扎马脖领子跳上马。 “五百丈内,如果发现有你们的人,我就把他弄死。” 顾晟是把人甩在马背上的,扎马此时的姿势就像搭在马鞍前面的米袋子。 袁宝儿和其他人这会儿早已经跑远。 顾晟警告的看了眼禁军,一夹马肚子,飞快的跑了。 禁军们急忙去追,其中几个人急急往回跑,去跟库哈请示。 王城之外就是一片荒凉。 土曼不像大夏,外面还有专门修葺的官道。 这里的路是马跑出来的,跑得多了,地上不长草了,就算是路了。 众人沿着这条不怎么像样的路直奔边城。 顾晟跑得慢,时刻盯着追过来禁军。 约莫跑了十几里,禁军们还不远不近的吊着,袁宝儿他们已经跑得没有踪影。 顾晟一脚把将要苏醒的扎马踹下去,一甩鞭子,绝尘而去。 他骑得马是匹千金难买的良驹,一旦放开了跑,哪怕是专门用于骑兵的战马也比它逊色几分。 顾晟之前就探查过禁军和城门守卫的马匹。 他们的马固然不错,但土曼内部关系繁杂,好些事情看似不经意,其实都有影响。 比如明明花了千里驹种马的钱却只买了比寻常马略微好一点点的战马。 当然这都是上一代遗留下来的问题,但当下这些人用的就都是这些问题导致的马匹。 这些马初初不错,但后劲不强,如果准备好良驹,这些马是一定追不上的。 顾晟为了准备这个,废了好些事。 这也是他为什么迟迟没有动作,任由袁宝儿留在宫里的原因。 哪怕实在土曼,良驹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顾晟已然明白而今坐在库哈之位的右大王的心思,他很清楚,机会只有一次。 如果失败,那么他此生将有很大可能失去此生挚爱。 所以他忍了心里的躁动,忍着日日夜夜的煎熬和时刻波动他心弦的心魔,不惜一切代价的收集马匹,寻找帮手。 好在时间虽长,但他成功了。 经过将近一天的狂奔,众人停下来歇脚。 顾晟拎着水囊过来找正跟头纱较劲的袁宝儿。 “累不累?” 他递上水囊。 袁宝儿唔了声,歪头求救,“快来帮我弄下来,好像哪里缠住了。” 顾晟把勾在头发上的纱尾扯下来,帮她把头纱取下来。 袁宝儿接过水囊,喝了小小一口,稍微缓解了喉咙的干渴就放下。 接下来的路程,他们必须要不停的赶路,以防备扎马的追杀。 在这里,水源并不是随处可见,他们也没有时间去四处寻找。 这点水他们必须要坚持到边关。 顾晟见她喝的那么小心翼翼,有点心疼。 “喝吧,”他低声道。 袁宝儿摇头,懂事的道:“已经够了。” 顾晟就在她旁边坐下,两人分食一张胡饼,吃了两块肉干。 袁宝儿转头,见其他人都离得挺远,便靠着顾晟的肩膀,往上方看。 虽然在内殿的院子里也能看到蓝天,但那里从来都不是她心里期盼。 而今靠着爱人的肩膀,看着黑蓝的天空,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她只觉得浑身舒畅。 顾晟侧头,借着月光看她眉眼舒展,嘴角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忍不住笑了。 “离开那里这么高兴?” 袁宝儿点头,转头看顾晟,见他距离自己只在咫尺,一时冲动,嘬了口嫣红的唇,笑嘻嘻靠进他颈窝。 顾晟呼吸骤的一沉,身体情不自禁的颤了颤。 他舔了舔唇角,猛地捏住她下巴,如老鹰扑兔一般的擒住她,将自己压抑多时的情绪和情感释放出来。 袁宝儿唔了声,没等开口,就被他浓烈的情感压住。 不知过了多久,她双眼迷离的想着,天可真黑,月亮可真大。 顾晟看她一脸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低低笑了。 他难得好心的抱她起来,放到马鞍上,正要招呼众人,忽然警觉的转头。 “上马。” 他沉声一喝,紧跟着跨上马背。 众人在沉默中飞速的往前方驰骋。 然而不过几息,众人就不得不勒停。 似乎一阵风刮过,眼前满是耀眼的火光。 右大王扯着缰绳,面无表情的看着袁宝儿。 “为什么要跑,”他声音不高,足够袁宝儿听见。 袁宝儿没有吭气,她可以对扎马耀武扬威,可以肆意挑衅,但对舍命相救的右大王,她没有什么能说的。 右大王轻笑了声,轻蔑的瞥了眼护卫在她身后的顾晟,“这个人是谁?” “我夫君,”袁宝儿抬起眼,淡淡看过去。 右大王似乎没有想到,他很认真的看了眼顾晟,皱起眉头。 “我听说你的夫君有玉面阎罗的美称。” 顾晟扯下伪装,面无表情的跟他对视。 右大王恍然,看了之后,他不得而不承认,只比美貌,他确实不如。 但…… 他笑了笑,“你可曾与他讲起我们的事?” 袁宝儿眼神闪烁了下,神情有点复杂的点头。 “那也说了你与我共处,”右大王很是懊恼的摆手,“罢了,你的夫君都已找来,我还说这个作甚?” “徒添烦恼。” 袁宝儿呵呵,心里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都知道添烦恼还说,说个屁,幸亏她之前跟顾晟说明白了,要不然这会儿还不让人误会? 周围视线有点灼热。 袁宝儿微微侧头,毫不意外的接收到各种闪烁的眼神。 她吸了口气,忍着想抽右大王一巴掌的冲动,微微一笑,“你说得是我们当初身在一殿的事吧?” “你为我挡了致命一箭,我自该照顾你伤势,我若推脱,那还是人吗?” 众人闻言,顿时点头。 能跟着顾晟玩命救人的,那都是义气当头的忠义之士。 若是红杏出墙,他们可能会后悔救人。 但要是知恩图报,哪怕名节受损,也义不容辞,那就很值得佩服了。 右大王气堵的看到众人表情变换,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袁宝儿笑了笑,“库哈为我所做,我感铭五内,所以留下厚礼,还请库哈笑纳。” 右大王微微皱眉,似乎在想是什么。 地面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距离较近的右大王最先感受到。 早有兵士举着火把探路,但片刻回来,脸色大变,“敌袭。” 右大王脸色微变,顾晟微微一笑,“我与拙荆好歹也是一军统帅,库哈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们要千里奔逃吧。” 右大王斜了眼顾晟,又让人去探。 这一回探子回来的比上一次还快,而此时右大王也看到了,在远处高高飞扬起来的烟尘,看架势起码几千骑兵。 大夏筹措骑兵的事他之前就听说过,他虽然严令禁止买卖,但总有人禁不住银箔诱惑,把战马里的种马或者直接就是成马卖过去。 半月之前,他就知道,大夏已经有一支三千人组成的骑兵营。 禁军们快速变换阵型,把右大王护在其中,警惕的盯着远处。</p> 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六章 能信吗? 夏天很快过去,秋天如约而至。 辩论台在经过轰轰烈烈的几个月的唇枪舌战,不知京都,便是周围几百里都知晓这里有个韩安云,也知道右相家的小郎君十分了得,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随着秋收临近,韩安云被皇帝私下召见。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皇帝才离开。 因着是私下会面,旁人并不在场,也就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 只是没过几天,韩安云便被指定,入了博鸿馆,名为修订,实则编纂。 崔九也跟着过去,名为编撰,却是大半时候都要跟韩安云商量。 至于右相家的小郎君,元哥儿不想做的太难看,便说也让他过去一道修书。 右相心头正高兴,就被言官谏了。 理由就是他为辅政重臣,本就经手大夏半数朝政,而今儿子又如鸿儒馆编纂大律,父父子子,总归是一家人。 大律本为一国之重器,当半点偏私都不能沾染。 右相家的小郎君学识渊博,这个大家有目共睹,但天下有学识的多了去了,一个不及,十个八个总能勉强够了,未免重器蒙尘,一些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 皇帝一听,很在理,便歉意的朝右相点了下头,“此事是我考虑不周,累得老大人清名了。” 右相勉强笑了下,躬身到底,“小儿才学鄙薄,能得陛下青睐,已然得天之幸。” “他本也没有那般宏图大志,若是让他过去,老臣都要担心他德不配位了。” 皇帝微微一笑,示意朝臣进行下一个人选的甄别。 至于右相,没有人在意,就算在意,在这当口,也没谁敢表现会出来。 右相都不知道怎么挨完朝会的。 回到书房,他一下子就瘫坐在椅子上。 今天这一遭,他也是看出来了。 他和儿子,两人不可能同时在朝堂之上。 若他想儿子往上走,他就一定一要下来才行。 可是,之前为了右相这个位置,他不知道积了多少仇怨,若他此时告老,怕都不等儿子有出息,他们一家就会有灭顶之灾。 右相脸上显出一丝苦相,心里的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皇宫里,元哥儿成功点完右相,心里很舒坦,趁着今天公文不多,溜达着去鸿儒馆。 韩安云正埋首在高高叠起的书卷之中,细心寻找昔年案例与大律之间的分歧和错漏,务求把每一个条款都做到当下的尽善尽美。 元哥儿过去的很悄声,崔九和韩安云两人聚精会神的讨论着,根本没留意身后还站着人。 元哥儿耐心的听着。 崔九的优势是熟记大律,她可以把每一项条款都信手拈来。 韩安云的长处是强学博记,早年积累的知识在这一刻尽数展现。 他能记住近十年的重案要案,他口才又好,几乎可以还原案件的大概。 但也因为,他更知道弱者的疾苦,能站在他们的立场考虑问题。 但崔九却是出身世家,虽也学识渊博,但她经历的事情少,加上身份,看问题的角度跟他完全不同。 两个人争执的焦点也在这里。 崔九以为,恶贼强匪不严惩,不足以震慑。 韩安云却觉得,百姓们没有几个愿意背井离乡,流离失所,但凡日子能过得去,没谁愿意跟府衙过不去。 所谓有因才有果,不能只把果处理掉,却不管因由。 崔九认为,因不论为何,都是在律法容许范围内,不应当受罚。 元哥儿站在那里近一刻钟,两人吵得面孔耳赤都没发现皇帝来了。 元哥儿听着觉得挺有意思,用眼神止了旁人,又悄悄走了。 领走前还特地吩咐,不要打扰两人。 其他官员不敢动弹,只用眼神送了皇帝离开。 元哥儿回到宫里,捏着笔,想着两人吵得样子,忍不住咯的笑起来。 顾佳瑶正在玩笔墨,听到动静就看过来。 元哥儿心情好的不行,就下来道:“想不想回家看弟弟?” 顾佳瑶正是贪玩的时候,因着在宫里住着,不常见弟弟,倒是没有旁的孩子那般不喜欢小的。 她乐颠颠扔了笔,乌黑的小爪子拉着元哥儿,美滋滋的要走。 內侍见状赶忙上前,元哥儿示意他把两人拾掇妥当,这才出宫。 这两年,两人出宫稀松平常,无声无息的来到了顾府。 顾晟这会儿还没回来,袁宝儿因为养生,中午就回了府里。 才刚回去,就得知元哥儿上门,她赶紧去前厅。 元哥儿之前就听顾晟说过袁宝儿的身体,见到她也不意外,只是见她穿着官府,便皱起眉头,“工部里头那么多人,先生有事便差他们去就是,平日里,交代完事情,早早回来就是。” 袁宝儿失笑。 要是照着他说的那样,那她岂不成了混日子的了。 元哥儿见她不以为然,很是严肃。 “先生,你要顾好身体,瑶瑶还小,还有慎哥儿,您不想看他娶妻生子了?” 他皱着眉头,一脸关切。 年少的帝王十分认真,显见这话是出自肺腑。 袁宝儿眉头一动,笑了。 “好,我知道了。” 她只说知道,元哥儿却以为她答应了,便乐颠颠的提出要见慎哥儿。 袁宝儿带着两人过去,几个月的时间,孩子已经长到能勉强翻身了。 他们过来正好看见慎哥儿撅着屁股,艰难无比的转过去。 顾佳瑶很是惊奇,“他竟然能自己转过去。” 元哥儿很不以为然,“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会了。” 顾佳瑶顿时被吸引注意力,“我也是这样?” “当然,”元哥儿想起当年她瘦瘦小小的一坨,抱在怀里,就好像抱一只猫崽似的。 转眼功夫,都已经长这么大,都能气他了。 想想每天跟她斗智斗勇,就为了让她多写几个字,元哥儿就头痛。 他年少苦过,所以回到宫里分外珍惜。 他从来都没想过会有人这么不爱学习,听到写字就能上树窜墙,知道背书,立马就装病。 “希望慎哥儿长大能像先生,”不得不说元哥儿对袁宝儿的滤镜之厚。 袁宝儿并不知晓元哥儿所想,还笑着点头。 她打小就皮实,不哭不闹,自得其乐的很。 这孩子长大要是也这样,那她可省了好多心了。 顾佳瑶巴着床边,小声跟慎哥儿道:“慎哥儿,我是你大姐姐,快叫大姐姐。” 慎哥儿对着她吐泡泡,顺便送她一脚。 顾佳瑶反应快,一下子躲开,很是不甘心,“真淘气。” 元哥儿咧嘴,要说淘气,别人都能说个一两句,就她,只怕没什么资格。 顾佳瑶感觉很敏锐,元哥儿才露出戏谑的表情,她就转过头来。 她盯着元哥儿,很不高兴,“难道不是吗?” 顾佳瑶的眼睛跟袁宝儿越长越像,但袁宝儿眼睛里是温柔冷静,她却是澄澈无垢,所以哪怕她瞪得再大,元哥儿也无动于衷。 威胁无果,顾佳瑶很生气。 她气哼哼的踢了下床脚,惊动慎哥儿。 顾慎一个歪头,一骨碌平躺。 他似乎没想到会这样,呆了会儿,才往顾佳瑶方向转过来。 顾佳瑶却被他的举动逗笑了。 她咯咯的笑,伸手去拉弟弟的手。 顾慎却嫌她碍事,一把拨拉开,然后撅着屁股,拱了半天才翻过来。 这回他看到了袁宝儿,似乎才想起来才刚的委屈,他瘪了瘪嘴,要哭。 袁宝儿似乎没留意,转过身跟元哥儿说话。 顾慎没想到听众不配合,眼睛都弯起来,想了想,卡巴两下眼,又没事了。 顾佳瑶现场看到弟弟变脸,叹为观止。 回到宫里,她跟元哥儿无限感慨。 元哥儿见她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不由得发笑。 “还真别说,先生的孩子真是一脉相承。” 顾佳瑶:??? 什么意思? 她瘪着嘴,委屈巴巴的看元哥儿,“皇帝哥哥,你欺负我。” 元哥儿哈哈大笑。 “你才感觉出来。” 顾佳瑶眼圈一红,要哭。 內侍探头探脑,一副想要进来又不敢的样子。 元哥儿瞧见,认出那是在鸿儒馆服侍的,便示意他进来。 內侍进来,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顾佳瑶。 元哥儿却等的不耐烦,“什么事?” “是,”內侍躬身,低声道:“韩大人和崔大人吵得厉害,崔大人走了半日,至今未归。” 元哥儿挑眉,想起之前看到的争执,朝顾佳瑶点了下头便走了。 他动作非常的快,顾佳瑶反映过来的时候,元哥儿都走远了。 她气的跺脚,却又没有什么办法。 元哥儿过去鸿儒馆时,韩安云正在摘抄某个案件的关键点,见皇帝过来,他赶忙起身行礼。 元哥儿摆了摆手,若无其事的看了圈,“崔大人不在?” “是,有点事出去了,”韩安云面色如常,话里话外竟然还有些维护。 这倒是让元哥儿意外的同时,对他的品行有了更具体的了解。 他过去案几旁,拿了他摘抄下来的要点看了看,没有说什么就走了。 內侍眼睁睁看着他走远,一时呆住了。 元哥儿回去御书房,继续办公。 只是在隔天上完早朝之后,叫来顾晟。 “近来你若有空,帮我查一查宫里吧。” “陛下可是有什么想法?” 宫里不比外面,哪怕是顾晟,行动起来也诸多顾忌。 元哥儿摇了摇头,“不拘谁,都仔仔细细的查一遍。” 顾晟立刻明白,这是有人吃里扒外,分不清谁是主子了。 他立刻带着耗子以及一票能干的弟兄行动起来。 没用两天,就查出来十几个内鬼。 元哥儿看着单子,脸色铁青。 他自觉带他们不薄,知晓他们没有儿子送终,还特地弄了个养老的庄子,好让他们颐养天年。 明白他们无依的恐慌,哪怕知道他们贪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这样还是满足不了他们贪婪的心。 他气的忿忿把名单摔了。 顾晟躬身等了会儿,没等到吩咐,才抬起头。 只见元哥儿脸色铁青,手按着胸口,脸色不大好看。 顾晟一惊,急忙上前,“陛下,切勿动气,不过一些腌臜东西,料理了就是。” 元哥儿喘气还有点粗,说话很有些无力,“你把人都处置了。” 顾晟垂眸低应。 元哥儿坐在那儿缓了会儿,才感觉心跳恢复正常。 他紧紧捏着笔,眼睛盯着虚空,后槽牙反反复复的磨了又磨,才把那个名字咽下去。 但是这个仇他是真的在心里头记下了。 又几天,其他编撰和修编都就位,崔九也悄无声息的回来。 元哥儿过去时,鸿儒馆里一半热闹,一半安静得厉害。 热闹的自然是崔九和韩安云,两人又在打嘴皮官司。 另一边这是十分淡定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显然,大家适应能力十分强,才几天功夫就习惯了。 元哥儿对这种情况很满意,他不求其他人有多能干,他心知肚明,这些人里,至少三成都是带着水分的。 不过这是把右相小儿子刷下去的代价,元哥儿并不介意承受。 回到御书房,顾晟早就来了。 “查到什么了?” 自打宫里出现吃里扒外的,元哥儿就对宫內的所有人都提高警惕。 不止自己身边,就是顾佳瑶身边,他也让顾晟查了三遍,确定没有二心的人,才留下来当差。 但这并不代表完结。 相反的,这正是开始。 元哥儿心里恼恨右相窥视帝踪,偏他如今羽翼未丰,没办法把右相一党连根拔除。 再则,左相跟右相虽是敌手,但也是同盟,如果拔除右相,左相定然自危,他必须要在确保有余力应对左相一党的时候,才能对右相出手。 想到这些,元哥儿就心生气恼。 当年父皇如此作为,目的便是三足鼎立,让皇权在自己长大之前不会旁落。 父皇离开前打算得好好的,却忘了人心易变,尤其在权利面前,没有谁真的能超脱出来。 元哥儿看了眼垂着眼睛的顾晟,心里在想。 他能吗? 顾晟再三说过,等自己能独当一面,便辞官回家。 元哥儿曾经是笃信的,因为他信任这位品格正直,十分有底线的先生。</p> 正文卷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一个也是放,一群也是赶 眼睛的主人年纪很小,瞧着也就三四岁的样子。 “你是谁家的呀?” 袁宝儿有些奇怪,府里的小厮仆从多数都是买来的,哪怕拖家带口也是住在府后的那条街上,近来府里也没招人,这个孩子到底是哪儿来的? 小孩怯怯的看她一眼,转头就跑。 袁宝儿紧追上去,把孩子拉住,叫了经过的小厮,让他找马唐过来。 马唐见到孩子也有些莫名,正在他准备把人送出去时,一个老汉急匆匆过来。 “夫人,管家,这孩子是我的孙儿。” 元宝人对这个老汉有些印象,这是当年随着顾晟去边关的亲随,过后他没有返回所属的编制,留在了顾晟身边。 马唐瞧着老汉把孩子带到身边,并作势跪下,就道:“老唐,我记得你不是没有子嗣?” 老唐沉默了一瞬,低声道:“不是没有,而是走失了。” “我几经辗转,打听到她在边地,就赶了过去,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孩子。” 马唐抿起嘴角,去看袁宝儿。 平心而论,他对老唐是同情的。 一把年纪,又带着兵戈而起的伤痛,说句不大中听的,能活到什么时候都未必,这样的时候能有个孙儿陪在跟前,自然是安慰的。 但是,府里有规矩。 偌大的顾府,下人加在一起,起码百十口。 若人人都像他这般,那府里还不乱了套了? 马唐小心看袁宝儿,见她半天没有吭气,便冷下脸来,“就算这样,也不能把人随便放府里带?” “你也是府里老人,怎么能明知故犯?” 老唐连连俯首认错,脑袋一个劲的磕地。 马唐记着数,估摸着差不多了就望向袁宝儿。 袁宝儿冷淡看了两人一眼,转头走了。 马唐瞧着袁宝儿走远,松了口气。 老唐也跟着直起身体。 马唐眯了下眼,冷声道:“仅此一次,下一次就只能请你走路了。” 老唐忙不迭答应着,带着孩子离开。 袁宝儿回去后园,先去看了眼儿子。 这个年纪大孩子除了吃睡,就是跟自己较劲。 这会儿他又在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奈何他身体太软,每次挣扎都很屋里,偏他还胖墩墩的,圆乎乎的,来回转动,就像个胖肉球在晃。 元宝儿瞧着有趣,忍不住伸手点他。 慎哥儿就立刻无力歪倒。 他的性子倒是不错,倒下了也不哭,还继续使劲。 这就更让袁宝儿有兴致。 顾晟回到府里,就看到自己夫人坐靠在床边,一只手曲着,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轻轻点着儿子的脑门,拿儿子当玻璃珠玩儿。 丫鬟过来见礼,袁宝儿听到动静就转过头看过去,“你回来了?” 顾晟嗯了声,转头就见袁宝儿又把儿子推倒。 眼见儿子憋屈得脸都红了,他无语的过去,把她拉开。 袁宝儿玩得正兴起,半点也不想动。 顾晟只好道:“今天陛下又招了一批学子。” “干吗?” 这会儿已经将要年关,按照惯例,这个时候大家都开始整理这一年手头上的活计,待到年底之时,将这些全部归档封存,吏部也会在这时为百官做出考评,如此才便宜来年开春之时,百官们的职位调动。 此时已经入冬,这会儿大批征召学子,无疑给所有人都增加难度。 “陛下要干嘛?” 袁宝儿问。 顾晟笑了笑,“大律修订速度太慢,他想集百家所长,就想出这么个主意。” 袁宝儿眉头皱起,“你就没阻止?” 顾晟摇头,“这事他已经决定,再过几年他就要及冠,我若总是从旁干涉,与他与朝臣都不是好事。” “可是这事根本不成,”袁宝儿很不赞同。 学子们固然饱读诗书,才学渊博,可这并不代表他们经验丰富。 大律的条款就是一根标尺,每一项条款都是作为法度的条款,衡量百官和百姓的准则。 这种准则很多时候都不是一概而论,这就需要制定人的因地制宜的制定出各种符合或者贴近重重情境的条款来。 这是需要丰富的经验和阅历才能达成。 那些学子,纸上谈兵可以,真要遇到事情,只怕还不如一个寻常的小吏得用。 “不行,我得去,”袁宝儿要往外去。 顾晟一把拉住他,“你不能永远跟着他,总要让他试着自己来。” “可这事不是小事,”袁宝儿不赞同。 顾晟微微一笑,“就因为不是小事,我才不赞成你去。” “你我能陪着他的时间不多,将来的路他只能,也必须一个人走。” 袁宝儿沉默了。 顾晟道:“想想阿伦,他把人送到千里之外,难道不担心?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为什么?” 袁宝儿抿嘴,自然是想让他成材,将来接替右大王的位置。 右大王是真正的一心为土曼的人,他绝不会做出不利于土曼的决定。 “元哥儿也一样,”顾晟道:“这几年,有了你我的帮忙,他顺风顺水,你不觉得他现在有些变了?” 袁宝儿还真没觉得。 一来,元哥儿对她始终抱有尊敬之意,二来,袁宝儿管着工部,但是因为身体和关注点不同,朝会她都未必每次都到。 这是经过皇帝下了明旨的,大家也都知道袁宝儿的本事,哪怕心里不舒服,嘴上也不敢说什么。 谁让他们当年没在潜邸就跟着皇帝? 谁让他们不曾亲自教导抚育过? 谁叫他们不曾促成土曼和大夏的和谈? 顾晟见她眼带茫然,就知道她根本就没注意。 因为抚育过的关系,袁宝儿对元哥儿总是带着天然的慈母之心,哪怕瞧见他不妥,她也不会从客观角度分析。 这也是顾晟担心的。 元哥儿一天天的大了,帝王的气度越来越重,顾晟担心哪一天,袁宝儿在不知不觉中犯了帝怒。 所以早在生了慎哥儿之后,顾晟就正式的思考起告老的事宜。 袁宝儿并没有顾晟想的那么深,她只考虑顾晟说的话。 说起来,她也确实对皇帝思虑太多,生怕他有一点点闪失。 可是元哥儿身为皇帝,必然要经历许多旁人没法替代的事情,这一次尚且有他们看着,哪怕是的错的离谱,也有他们进行补救。 “你说得对,”袁宝儿很不情愿的承认。 顾晟怎会不知她担心,又道:“我会再寻一批人出来,也进行编录,待到这边差不多,我再提出来,两厢对比,总能寻到万全之法。” “哪儿有什么万全之法,”袁宝儿噘着嘴低声嘀咕。 顾晟只求她答应就好,至于其他,他只做听不见看看不见。 隔天,顾晟便真的找起人来。 袁宝儿在纠结一阵子之后,也继续自己的研究。 傍晚,她又一次遇到那个孩子。 袁宝儿留意到,他这一次出现还是在花圃跟前。 “你喜欢这个?” 袁宝儿笑着问。 小孩怯怯,小心翼翼的点头。 袁宝儿打开门,示意他进去看。 孩子缩了缩脚,目光闪烁的来回游移,似乎想要跑,可是又舍不得。 袁宝儿觉得有趣,就道:“没事,我让你进去的,你爷爷来了也不会说你。” 这话似乎给了孩子勇气,他终于迈进了屋里。 屋子的棚顶是经过特殊改装过的,阳光可以从天棚照射进来。 屋里划着整齐的方块格子,格子里种着一株株秧苗。 孩子溜着田垄走着,看起来不经意,但每一脚都离苗很远。 袁宝儿由得他好奇的张望,自己打来水,开始浇地。 孩子看了会儿也跟着过来,他力气小,只够那水瓢,但就这他也一趟趟的跑着,把地头都浇透。 这动作看起来像是戏耍,但其实正该如此。 袁宝儿慢吞吞的把活干完,看着额角带汗,小脸红扑扑的小孩,“你喜欢种地?” 小孩用力点头。 门外,老唐急急过来,正要叫小孩,就看到袁宝儿。 老唐立马跪下来。 他自知理亏,沉默的磕了三个头,拽着孩子就要走。 “你去哪儿?” 老唐道:“小的连犯府里规矩,自知不可再留,恳请夫人容小的回去拾掇行李,小的保证绝不拿府里一分一毫。” 这点袁宝儿是信的。 顾晟当年给跟随他的那一批人弄了好大一笔银钱。 可以说,这些人个个都不愁吃喝的。 似老唐这样无依无靠的,顾晟当初是想帮他买房买人,让他能悠哉的过老太爷的日子。 可老唐不愿意闲着,非要跟着顾晟。 顾晟想着左右府里都有人,老唐在府里和在自己的宅子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多一张嘴吃饭,以顾家的家底,还是供得起。 “你先别急,”当年顾晟生死未必,老唐能陪着顾晟出生入死,只这份情,袁宝儿就不会忘。 何况这孩子也没犯什么错,相反的,袁宝儿还有点喜欢他。 主要是喜欢他对土地的热爱。 老唐揽着孩子肩膀,很有些拘束。 袁宝儿笑了下,试图让老唐放松。 不过事实证明,很失败。 袁宝儿只好说:“我看这孩子对我这里很感兴趣,你要是同意,就让他跟我一阵子好了。” 老唐惊了下,连忙摆手。 “这如何使得?” “我说了,自然可以,”袁宝儿含笑,“不过看你同不同意。” “自然好啊,”老唐急忙把孩子王袁宝儿跟前推了推。 这可是帝师,哪是一般人能高攀上的。 他频频个孩子使眼色,让他赶紧跪下来拜师。 孩子却缩着肩膀,一副不肯配合的样子。 老唐急得不行,恨恼的瞪了孩子一眼,然后小心又不失巴结的道:“他就是嘴笨,其实可听话了。” “你跟他出长了就知道了。” “他是个好孩子,”袁宝儿笑容温和,对于孩子的叛逆,她分担不抵触,还挺高兴。 在她年少的时候,她叛逆的次数书都数不清,不过大了之后,她也就不得不懂事了。 而今看到这个孩子,她还感觉有点亲切。 老唐还想说什么,袁宝儿拉着孩子进去屋里,并顺手关上门。 老唐:……他好像被嫌弃了。 他摸摸鼻子,蹑手蹑脚的走了。 屋子里,袁宝儿又继续忙活自己的,孩子等了会儿,见袁宝儿果然不搭理自己,便悻悻的继续浇水去了。 袁宝儿一直忙着各种事情,直到孩子把他能浇到的地方都洒好水,才慢吞吞过来。 “干的还行,就是水量不均匀,下次注意。” 孩子盯了会儿地头,认真点头。 袁宝儿不由得笑了。 她那么说完全是为难他,没想到他竟然还认可了。 孩子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但他只看了袁宝儿一眼,就去干自己的活。 袁宝儿笑眯眯的摘着叶子,转眼见窗外站着个人。 她急忙过去,见是阿伦,便把门打开。 “来了就过来帮忙,”袁宝儿秉持不浪费一点劳动力的思想,开始压榨两个小童。 阿伦平生头回干这个,水瓢拿不稳,走路更是不赎当,一瓢水他能洒半瓢,余下的多半贡献给了自己的鞋袜,剩下的那一点才是落在地上。 不过这地还不是田地,而是田垄过道上。 浇完一瓢,阿伦挺有成就感。 小孩冷淡的看他一眼,就低头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袁宝儿闲着没事,就站在边上看了会儿,确定阿伦什么也不会,袁宝儿就指了指小孩,“你好好跟他学,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吃完饭。” 阿伦顿时苦巴着脸。 因为他现在就已经饿了。 但袁宝儿才不管那些,直接甩袖子走人了。 阿伦瘪了下嘴,然后露出一丝笑容,讨好的过去找小孩,“要怎么浇水,你教教我呗。” 小孩跟看白痴一样的看他一眼,舀了一瓢水,轻松走去地头上下的那快干地,哗啦啦的浇上。 小孩拿着瓢的手指有些特别,引得阿伦频频看过去。 小孩眯了眯眼,不善的挥了挥拳头。 阿伦立刻移开眼,耷拉着脑袋继续干活。 袁宝儿掐着时间过来,正好撞见阿伦倒水。 袁宝儿就在边上盯着,“水不能倒得太急,根会倒。” 阿伦垂着眼皮,听着袁宝儿的吩咐,指哪浇哪。</p>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八章 真凶 柳大人脸皮抽搐了下,理亏的低下头。 自家外甥什么德行,他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平常在家打架斗殴也时有发生,不过大家顾忌着他家背景,能忍也就忍了。 袁宝儿冷淡的指了指营帐,“至于其他,还请柳大人想清楚,不然我便随你回去,咱们就去大殿上好生论一论。” “这世上的道理从来都是越想越明,柳大人身为大理寺一员,想来比我更明吧。” 说吧,她冷着俏脸,转过身,再也不看他。 柳大人有些讪讪。 在这个军营里,大家都以顾晟马首是瞻,对袁宝儿,则是因为顾晟的关系,而他能在这里待得这么自在都多亏了袁宝儿。 而今袁宝儿对他如此,几乎瞬间影响了军营对他的态度。 袁宝儿等柳大人离开,这才看向两位队长,“两位好胆气啊,怎么着,觉得你家大人的枝有点矮?早说啊,你家大人心宽着呢,一准不会耽误你们的。” “大人,我等绝没有二心,”一直跪着装木头的两人立刻磕头。 顾晟冷冷斜了眼,瞪向袁宝儿。 她说这话,他要再坚持处置他们两个,倒显得他心胸狭窄。 袁宝儿眼睛略微弯了弯,又道:“没有二心,为何无令带兵出营?” “是柳大人说,”张队长低声道:“他说那个油头粉面岳家是右相,若是有个万一,定会降罪两位大人,我二人担心,这才”张队长抬眼,对上顾晟冷冷的眼睛,吓得急忙垂下头。 袁宝儿示意顾晟别那么凶,而后慢条斯理的道:“不论你二人如何想,在其他人眼里,你二人就是犯了军令。” 常张二人顿时垂下头。 良久,常队挺起腰杆,抱拳行礼? “属下自知犯了军令? 是死罪,也罪该一死? 属下只想请两位大人帮忙? 莫要抹掉我的军功。” 他道:“我家中妻儿还等着这些银钱过活。” 他说得赤诚,显然是他肺腑之言。 袁宝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只微微点头,“你放心? 你去了? 你的妻儿我会管,该读书读书,该习武习武,绝不会让他们因为银钱碌碌。” 常队露出感激笑容? 用力磕了三个头? 再起身已是坦然。 张队见状,也跟着道:“属下家中尚有老母,老母体弱,经不得吓,还请大人告知他? 就说我被差派,驻守这里。” 顾晟眉宇微动。 他是个没有享受过亲情的人? 听到这话,心里的感触比袁宝儿更甚。 袁宝儿先他答应? 然后跟顾晟说:“好了,接下来就是你的事情了。” 她转头就走。 顾晟看着坦然等待死亡的部下? 实在下不了令。 远处? 骁骑营所有人都跪下来? 遥遥的,无声的替两人求情。 顾晟咬着后槽牙,看着两人,余光瞄见陆续有人跟着跪下,迟炳成也忍不住了,阔步过来,跪在常张两人身旁,求肯道:“大人,两位队长实在是迫于无奈,才跟着柳大人出去,请大人网开一面,我等愿为他二人做保,求大人给他二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顾晟冷哼一声,余光瞄见侯勇。 之前作战,那家伙不要命了一样,叛军首脑都差点被他弄死。 这回又出来两个。 他冷冷盯着两人,“去领五十军棍。” 他们都是经受过风雨的糙汉子,五十军棍只是伤几天,还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显然,不管顾晟嘴上说得多么狠,手下还是留情了。 众人大喜,顾晟盯着迟炳成,“你监刑。” 迟炳成呆了下,顾晟道:“若有徇私,你就替他们受。” 说罢,就见常张二人倒头磕头,他心里更不舒坦,转身就走。 兵士们等着顾晟远去,才敢过来。 “走吧,”迟炳成扶起两人,带着他们去监察处,由那里的人来行刑。 大帐里,袁宝儿又在泡茶,顾晟还以为是之前那壶,拿起来就喝,烫的他差点没跳起来。 “急什么?” 袁宝儿很心疼,急忙给他倒凉水。 顾晟一口干了,吐着舌头,帐帘微动,他急忙把舌头缩回去,因为太急,滑到舌头,疼的他眉头直跳。 袁宝儿觉得好笑,但为了顾及他面子,强自忍着。 柳大人心事重重,进来时并没有留意不对。 顾晟现在一看到他就烦,“你来干嘛?” 柳大人给他行了个大礼,“我是来道歉的。” 他道:“之前是我想得不周全,太过肆意,害了两位将军。” “才刚我反复反省,此事怪我,大人若要治罪,那便治我的罪吧,与两位将军无关。” “你,我可没这个权利,”顾晟冷嗤。 袁宝儿斜了他一样,心知他心里不痛快,必然要发出来,便佯做没听出来。、 柳大人被他说得脸热,腰身越发佝偻。 “此地乃是军营,大人乃一军统帅,职责所在,怎会没有权利?” “当真?” 顾晟道:“你真这么想?” 柳大人点头,又道:“只是若要斩首,能否容我半天,有些事情我需要安置妥当。” 顾晟点头,“明天午时,校场见。” 此时才刚天黑,距离明天午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足够他处理事情。 柳大人拱了拱手,朝袁宝儿点了点头,阔步出去。 袁宝儿等他走远,才道:“你真要杀了他?” “不然呢?” 相对比袁宝儿的着急,顾晟要淡定得多。 “你动他就等于打了左右相的脸,本来我们跟他们的关系就很紧张,你是要彻底闹僵?” “我跟他们是立场问题,哪怕关系好,将来的某天我们也会生死相对,”顾晟道:“所以没必要给他们好脸色。” 袁宝儿怎会不知,她只是想把撕破脸的时间稍微拉的远一点,长一点,让元哥儿有时间长大,也他们能有更多准备时间。 本来一切都照着预期方向发展,两方关系已经得到略微缓解。 可如果杀了柳大人,那么不论因由,他们跟左右相的关系就彻底崩了,哪怕是为了个附庸着的官员,左右相也必须做出姿态。 这后果,绝不是袁宝儿想看到的。 顾晟见她脸色都不好了,便安抚的拉了她的手。 他的大手很温暖,很快就将袁宝儿冰凉的小手暖过来。 “别担心,我会护好你们娘三个的。” 袁宝儿叹气。 他们虽然早有准备,可跟左右相相比,跟脚还是浅薄许多。 一旦发生冲突,只怕他就算想,也顾不上他们。 女儿在宫里,有元哥儿看顾,倒不用太担心,她和儿子,只要找个安全地方躲着,也没有大碍。 她担心的是顾晟。 他那么硬的脾性,怎么斗得过那些老奸巨猾的老东西? 就算有元哥儿帮忙,他们的胜算也微乎其微。 顾晟瞧出她的忧虑,揽住她肩膀,将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抚摸她后脑勺,试图让她情绪平和下来。 袁宝儿闭着眼,靠着顾晟肩膀,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心底的焦虑一点点散开。 “柳大人之事,还是上报吧,”感觉顾晟抚摸的手一顿,袁宝儿道:“柳大人如何无关紧要,主要的事朝堂的态度。” “这事不能给人留下话柄,”顾晟的手已经彻底放下来,袁宝儿抬起头,仰着脸看他,“此事处理不好,容易让人说成我等拥兵自重,谋害朝廷命官,意图谋逆。” 顾晟冷嗤。 “一派胡言。” “自然是,可嘴长在人家身上,我们不能不防。” 袁宝儿道:“你我无所谓,可我们儿女还小,我不能让他们长大听到这样的流言蜚语。” 顾晟迟疑了下。 年幼缺失的亲情是他的遗憾,所以他格外看重他的家庭,儿女妻室。 袁宝儿这话直戳他最柔软的那一点,让他转瞬就改变主意。 “听你的,”顾晟低声道。 袁宝儿有些意外,本以为这头犟牛,要想说服他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力气,没想到她只是提一提,就答应了。 她有些好奇的看他。 顾晟被她看得不自在,就板起脸,“不要就算了。” “要,”袁宝儿笑,“不过你怎么突然就答应了?” “那有什么突然,你不是一直在想方设法的说服我?” 顾晟冷哼。 袁宝儿嘿嘿的笑,撒娇的扯着他的手摇啊摇,顾晟的心都被她给摇软了。 隔天早上,柳大人拾掇齐整的出了大营。 负责把守大营的兵士冷眼瞧着他骑马走了,转头就报告给迟炳成。 迟炳成眯了眯眼,想想常张两人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去个人跟上。” 出去个把人,偷摸着,还是可以的。 迟炳成示意兵士交了个轮值休息的跟上去,转头去找袁宝儿,“大人,他该不会是去打小报告了吧?” 对于害了同僚的,迟炳成不耽以最大恶意。 “不会。” “那是溜了?” 袁宝儿笑了。 哪怕柳大人怕死,也会顾忌家族,没可能半句不交代就溜了。 何况那个约定就只他们三个人知晓,也是他们私下约定,柳大人若是不愿遵守,大可以跟他们直说。 这事他虽然是主使,但他毕竟不是行伍之人,许多规矩不懂,也说得过去。 真论起来,倒霉的也只会是顾晟和常张两人而已。 柳大人还犯不上背上怕死怕事的骂名,还要背上得罪左右相,生出的恶意。 要知道,左右相在朝野的影响非同一般,他不比顾晟和袁宝儿,真要得罪了那两位,不止他自己,就是家人家族也都会被牵连。 如此大的代价,他就算想付,都付不起。 迟炳成见元宝儿说得肯定,自己也拿不准了。 “或许是属下想差了。” 袁宝儿微弯嘴角,温声道:“柳大人固然有错,但常队和张队同样也有错。” “哪怕他们是为了我们,但错始终是错。” “甚至相对比柳大人,他们犯下的错误更大。” “不要因为情绪,就胡乱怪人。” 迟炳成低下头,没有吭气。 袁宝儿也没想替顾晟教育谁,只随口说两句,就让他走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将近中午。 顾晟一早就知道柳大人出去了,眼见时辰将至,人还没回来。 就连袁宝儿都有些拿不住,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反而他倒是稳如泰山。 “泡点茶吧,”他如此吩咐。 袁宝儿依照他口味泡茶,顾晟却让她再添上一些茶叶。 袁宝儿正想问他,就见帐篷帘子撩起,柳大人信步进来。 “顾大人,我来了。” 他神色坦然从容,显然是做好了准备了。 见他如此,袁宝儿反倒高看他一眼。 她请了他入座,倒了才刚泡好的茶。 柳大人喝了口,赞道:“袁大人手艺一如既往的好。” 袁宝儿咧了下嘴,要知道,她才刚放下的茶几乎是之前的两倍,这样的茶,她是一口下不去的,他却能喝出味道,看来他也不想她以为的那般淡定。 顾晟似乎早有预料,是他慢慢喝完,自己将手里的公文放下。 “柳大人可有什么交代的。” 柳大人把茶喝完,才摇头,“不必了,我都料理妥当,就连家里和恩师那边我也到了招呼,我有次结果,乃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你二人。” 袁宝儿听出话音,“你恩师?” 柳大人点头,见两人都看自己,才想起来,‘我是从山根道人,恩师修道之前乃是左相大人得幼弟。” 袁宝儿和顾晟对视一眼,总算知道他跟脚了。 由此也能解释,为什么他这样性格,还能走右相门路,且还能跟左右相攀亲带故了。 柳大人望了眼天光,还差一盏茶的功夫就到正午,他把残茶喝干,站起来。 “走吧。” 顾晟也跟着站起来,来到他跟前。 “你不怕?” “怕,”柳大人苦笑,“实不相瞒,我现在腿都是颤的。可事是我犯的,我不能让别人代我受过。” 顾晟点头,提步往前,柳大人不必旁人说,十分自觉的跟上。 顾晟在前,带着柳大人来到校场。 此时的校场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应。 柳大人左右四顾,都没发现哪里摆放行刑的刀具。 他一脸莫名的看向顾晟。 顾晟扯了扯嘴角,指着空荡荡的校场,“记住了,你欠这里一条命。”</p> 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九章 家里来人 柳大人茫然的看着场地,一时不明白什么意思。 但顾晟已经走了,他只能求助的看袁宝儿。 袁宝儿笑了笑,也跟着走了。 柳大人望着空无一人的校场,久久没有动弹。 回到主帐,袁宝儿道:“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两人之前说好了,要把这事上报上去,就等同于把矛盾转嫁,但现在顾晟的意思是要一力扛下来。 如此就等同于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这很容易给左右相话柄,让他们攻击。 顾晟坐回上首位,见袁宝儿望着自己,一副想要答案的样子,就笑了。 “山根道人信奉自然之道,秉持君子之风。” “柳大人既然是他弟子,秉性多少会有所相像,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枉做小人?” 这人袁宝儿还是头回听说,但听顾晟这么说,显然他对此十分了解。 如此也能解释了,为何柳大人一身龟毛,却还能有赤子之心,虽然冒傻气,不过却能弥补他其他毛病。 “你能确定他回京之后,会自己上奏?” 顾晟摇头,见袁宝儿瞪他,便道:“人心是最复杂的,哪怕我说得再多,我也不是他,如何能知道他会怎么做?” “那你也敢揽下来。” “你不是说,要我不要跟他们闹僵,他跟左相有这层关系,我如此也算是示好了。” 袁宝儿抿了下嘴,低声道:“倒也不必如此。” 顾晟笑了下,拿起公文。 袁宝儿立刻闭上嘴,退到隔间。 柳大人回到营帐,呆坐了会儿,心里才浮现出死里逃生的庆幸。 他先是高兴了会儿,才想起来得跟外甥说一声,免得他胡说八道,吓着家里。 他赶忙往外去,就见外甥的小厮正哭着往营地跑。 “你这是做什么?” 柳大人低声喝斥。 小厮扑通一声跪下来,“大人,快救救少爷。” “怎么回事?他又惹祸了?” 自家这个小霸王,柳大人最是知道,想也知道一准是他惹事。 不想小厮哭丧着脸,“这次真不是? 少爷是被人讹上了。” 这话柳大人听着都新鲜。 “究竟怎么回事?” 柳大人跳下马? 只听到小厮道:“少爷正在酒楼吃酒,有人突然撞上来? 少爷记着老爷的叮嘱? 不敢惹事,可事就找上他。” “那人非说少爷撞他? 非要我们赔钱。” “我们哪里肯依,可没等我们怎样? 就围上来一大群的人? 不让我们走,我趁着乱跑出来,少爷却被他们带走了。” “所以你把你们少爷扔那了。” 柳大人抓到重点。 小厮很委屈,“我也想带少爷出来? 可是他们人多势众? 我不是对手。” “废物,”柳大人飞起一脚,踹中小厮胸口。 他已然使了十成十的力气,却只把小厮踹倒而已。 他扶着马背站稳,心知靠自己这点本事? 别说救外甥,自己都有可能搭里头。 他转头去寻顾晟。 顾晟才懒得搭理这些破事? 直到接到袁宝儿瞪过来的视线,才不情愿的站起来? “走吧,我陪你走一趟。” 柳大人大喜? 顾晟武艺高强? 一人能当几十人用。 有他在? 自然不用怕那些地痞。 袁宝儿目送两人离开,想了想又不放心,就去找了迟炳成人,让他跟着追过去。 三人很快汇合,一道赶了过去。 将近傍晚,袁宝儿过去门口,却迟迟没看到人,不由有些奇怪。 这里距离最近的镇子并没有多远,三个人又都是骑马,按理应该回来了。 袁宝儿等了又等,总算在将要巡值将要换岗的时候,瞧见几个人。 大营门口灯火通明,袁宝儿能清楚的看到柳大人和那个油头粉面一身狼狈,顾晟和迟炳成倒还好,看不出什么异样。 “回来了,”袁宝儿迎上去,什么也没问。 顾晟点头,下了马,把马鞭随手交给兵士,跟袁宝儿并肩而行。 一军统帅都下马,另外几个自然得下来,迟炳成跳下马,把缰绳交给兄弟,见顾晟没有叫自己的意思,便从边上的小路拐走了。 柳大人带着外甥紧跟在后,外甥腿脚明显不怎么便利,走动起来,一瘸一拐的。 但这些完全不在顾晟和袁宝儿的关注范围。 在他们看来,能去救人,都是他们人好心善,能活着就已经是福分,其他就自求多福。 所以两人一边低声说话,一边进了主帐,连个眼角都没扫这对舅甥。 柳大人一早就知晓这两人什么样,能得他们帮助,就已经很感激。 但那位外甥却很恼火,眼见两人头也不回,便跟柳大人抱怨,“舅舅,这都是什么人啊,怎么这样?” “快给我闭嘴,”柳大人压低了嗓子训斥,眼睛偷偷的瞄着主帐,生怕顾晟听到。 奈何他平常在家你威信就不是多高,哪怕他此时已经是疾言厉色,但在这位被所有人疼宠的外甥眼里,也不过如此。 “怎么了,我说的没错,”外甥哼声。 “快闭嘴,”柳大人又气又急,用力拍了他两下,把他推进帐篷了。 外甥委屈巴巴的受了两下,但是在看到帐篷里的情形,登时炸开。 “舅舅,这都是什么啊,”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我不要住这里,我要去镇上。” “你要不想要小命就尽管去,”哪怕是疼爱的外甥,柳大人的耐心也彻底告罄。 外甥就这么一说,眼见柳大人真不惯他毛病,就是再不满意也只能忍了。 毕竟是才刚逃离狼嘴,他心里正突突着呢。 兵士送来热水,外甥便要洗热水澡,见水不够热,顿时翻了脸。 “再废话就出去,”柳大人示意兵士退下,指着外甥说道。 “舅舅,”外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不疼我了。” 柳大人呵了声,心说他就是疼他才这么对待他,不然待会儿顾晟来,可就不是这待遇了。 但这他没法说,难道要跟外甥说,你舅舅我也挑剔过,结果被这里的主帅修理了,我还连个屁都不敢坑? 这话他就是被打死了也绝不会说出口。 但同时,他也挺反感外甥挑三拣四。 所以在外甥又挑剔被褥不够精致时,他道:”觉得不好记睡地上。” “这是军营,不是你温香软玉的小院,少给我在这儿摆少爷款。” 外甥见舅舅真的发火了,生怕真的被撵到地上去,老实的闭上嘴。 主帐里,袁宝儿跟顾晟道:“早前不觉得,那个油头粉面,瞧着有点眼熟。” “郑家的小子,”顾晟冷淡地的说道。 袁宝儿冥思苦想了会儿,才道:“对,跟我的那个师姐有几分相似。” 顾晟扯了下嘴角,“自然相似,他们也算得上的没出三服的堂兄妹。” 袁宝儿眼睛瞪大,不过想想大家族的错综复杂,倒也能理解了。 “可我看我的师姐十分重规矩,他这个就,”她不是很感冒的撇嘴。 顾晟扯了下嘴角,“一样米养百样人,他不是也说,这是老莱子?” 袁宝儿撇嘴,心说这样的老来子,来了还不如不来,这是生怕老父母太长命了呀。 由此也心生警惕,等到回去,她一定把儿女管教起来,哪怕不成龙成凤,成为人人称赞的人才,也起码有修养有道德,别等她一把年纪了,还要把老脸丢在外面。 顾晟见她脸色有些沉,有些好奇,“你怎么了?” 袁宝儿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觉得我离开家也有些久了,你这边大抵也告一段落,我也该回去了。” 顾晟没想到突然听到这个,登时懵了。 “好端端的,怎能突然说这个?” “就是想到了,”袁宝儿道。 顾晟却不太想让她回去,“大局虽然已定,可是为首的那几个不好抓,只怕要些时候。” “那些人不过是些流匪,对你来说不是问题,”袁宝儿笑。 她是真的生了回去的心,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恨不能立刻收拾行囊。 顾晟眼见劝不了她,只好道:“你回去也好,儿子和女儿就都拜托你了。” 袁宝儿这才露出笑脸,“我会的。” 顾晟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在心里又骂了柳大人这对甥舅,转而温柔道:“这边有好些土特产,趁着这两天有时间,多买一些带回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袁宝儿笑。 顾晟就更郁闷了,连带回去送人的都想好了,回去这主意是临时起意吗? 袁宝儿还在兀自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并没有留意顾晟满心的不情愿。 袁宝儿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隔天就去镇上。 顾晟怕她一个人拿不来,特特派了迟炳成跟着。 迟炳成本以为这是个十分轻省的事情,但跟着袁宝儿转悠一圈,才终于体会了跟女人出门是什么感受。 眼见整个车厢都被装满,袁宝儿还意犹未尽,迟炳成小心翼翼提议,“大人,咱们回吧。” 袁宝儿看了眼罗列的清单,才刚刚过半。 “不急,”她说这话,钻进左手边的小店。 迟炳成经验唠叨的坐在车辕上等着,没过半个时辰,伙计和掌柜并袁宝儿,三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出来。 几人十分费力的把东西塞进车厢里,迟炳成无奈的看袁宝儿,“大人,要不咱们去车马行雇个车吧。” 袁宝儿点头,“雇两个。” 一听这话,迟炳成都有些绝望。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因为买东西,生出这样的心理。 袁宝儿交代完,又去了对面。 迟炳成只能任劳任怨的去雇马车。 但等他回来,苦等了半个时辰,也没等到人,才进去店里,一问才知道,人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走了。 迟炳成一呆,急忙找起来。 然而,任凭他把整条街翻遍,也没能找到袁宝儿。 迟炳成慌了神,他急忙赶着车回去营地,把消息告知顾晟。 顾晟处处听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知道,不管是袁宝儿自己,三五个人近不了身,就是迟炳成,真的发挥起来,十几个人也不是对手。 所以他才放心让两人出去。 “人怎么会不见?” 顾晟呆了好一会儿才跳起来。 迟炳成耷拉着脑袋,“属下不知。” “你都知道些什么?” 顾晟气的生吃了他的心都有,他暴躁的在座位周围踱步。 “叫人,都给我叫起来,找人。” 迟炳成迟疑了下,见顾晟整个人都在冒火,猜着她这话应该是把所有布衣卫都叫起来,包括军营和隐藏于市井当中的。 可这样的话就等同暴露他们的存在,等到任务完成,他们就要撤回来。 他们在这里,有的都生活了近十年,十分难得,若是都调回去,是不小的损失。 但此时,顾晟就在彻底暴走边缘,迟炳成不敢多话,只老实的离开了。 大帐重又变得安静,但顾晟的心却静不下来。 他绕着大帐走了好几圈,还是止不住急跳的心。 柳大人听闻异样,急急过来,“我听说袁大人出事了?” 顾晟嗯了声,盯着柳大人,“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我有什么想说的?” 柳大人莫名其妙。 顾晟转开眼,暴躁的捏着手指节。 听着啪啪的脆响,柳大人莫名的心惊胆战,总觉得他这是想要捏碎带走袁大人那人的所有关节。 “你还有事?” 顾晟正一边走一边思考,察觉眼前挡着东西,抬头是柳大人,登时不耐烦起来。 柳大人想说自己是关心袁宝儿,但见顾晟此时的样子,知晓自己多说,没准就把这人彻底惹恼了。 这会儿可没有袁大人调和,他十有八九是要吃亏得。 秉持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念头,柳大人麻溜闪了。 顾晟冷睨他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脸色越发的沉。 就知道这家伙不靠谱,关键时候根本就指望不上。 很快,迟炳成回来。 “都知会了?” 迟炳成点头,想了想,还是道:“不过大人,如此咱们的暗桩就暴露了。” “露就露了,布衣卫那么多人,难道还挑不出过来的人?” “属下失言,”布衣卫是有专人对此进行调教的,比如要派往南地的,首先就要教他们放言,让他们习惯这里的风俗,如此才能更快的跟这里的人打成一片。</p> 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章 迷糊 不得不说,这方面布衣卫十分厉害。 每年往大夏各地派出去的人,都很顺利的在当地适应下来,几乎没有人能察觉不同。 当然,也可能是他们隐瞒不报。 不过布衣卫最终的目的留下来,并将情报及时输送,一些细微的纰漏,上位者是不会在意的,反而是迟炳成这样,不高不低,却又能介入其中,掌握一点点实权的看得更真切。 但现在,袁宝儿生死未卜,连个影子都没有,别说几个布衣卫,就是所有布衣卫都被认出来,也要出去找的。 迟炳成瞧见顾晟冷然的视线,急忙低下头。 顾晟心里知道,他这是担心兄弟们。 袁宝儿的命是命,兄弟们的命也是命。 顾晟道:“跟他们说,让他们自行选择,不必担心我时候报复,下了这样的命令,待到回京,我大概已经不是你们的上司了。” 迟炳成脸色一变,沉默的退了下去。 顾晟经过才刚的对话,暴躁的情绪沉淀下来。 他回到沙盘跟前。 之前为了能更好的了解局势,他绘制了十分精细,版图也很大的堪舆,并做成了沙盘,其中就包括了袁宝儿消失的那个镇子。 他站在沙盘跟前,久久的凝视,却始终找不出哪里出了纰漏。 既然看不出来,那就实地考察。 顾晟当即赶了过去。 他虽然叫了布衣卫,但是并不想牵连其他兵士,所以守卫大营的兵士只看到他单枪匹马的冲了出去。 “大人这是怎么了?” 迟炳成之前担心惊扰兵士,影响士气,硬是压到进了主帐才把消息告知,这就导致了偌大的营地只有主帐和靠近主帐的几个将领知晓情况。 兵士只随口说了两句,便不当回事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镇子上? 一切都跟平常一般? 摊贩们热情的叫卖,买主们挑挑拣拣? 挑剔非常。 顾晟来到迟炳成说得那间商铺? 径直冲了进去。 他动作十分粗蛮,惊得商铺里的客人? 也吓着了伙计和掌柜。 “之前在这里的客人,出了门去哪儿了?” 掌柜一听就猜到是怎么回事? 他瞧着顾晟装扮不同寻常人? 便迎出来,将他引到门口,朝某个方向指了下,“客人问了鸡头莲? 我给她推荐了前面的中和堂? 那里卖得最实惠,子成价格也便宜,我估摸客人是去那儿了。” “你要为你说过的话负责人,如果让我知道你撒谎,你一家老小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顾晟放下狠话? 扭头走了。 掌柜被他眼里的煞气和杀意吓住了。 哆嗦了几下,才醒过神来。 虽然说得是实话? 可顾晟的模样实在太过可怖,导致他回去屋里? 还有点失常。 顾晟已冲进中和堂。 这一次是坐堂的郎中接待的他。 得知他来意,郎中摇头? “今天生意不好? 我这里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郎君要寻的人该是去别处了。” “不可能? ”顾晟爆喝一声,越过郎中冲了进去。 郎中也不拦,主要是知道拦不住,便由得他四下查看。 结果是让人失望的。 这里虽然有院有楼,但都十分浅小,很容易就能查看清楚。 且这里迟炳成也搜查过,想来也是跟自己一样的结果。 “郎君不放去别处寻寻,”郎中好脾气的建议。 顾晟有些失魂的出了门,郎中瞧他这般,只能摇头。 街市上十分热闹,顾晟走在其中,耳朵好像蒙上什么东西一样,完全听不真切,他茫然地看着周围,眼睛似乎也罩上的雾气,就连人都看不真切。 他站在那里,看着周围,只觉得周围热闹的过分,而他却好像处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看着周围的一切,却又跟这里格格不入。 他心里茫然,脑子也空白,整个人都傻了,似乎完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迟炳成从旁边过来,瞧见顾晟,急忙上前把差点就被车撞到的顾晟拉开。 听到他的声音,顾晟才像突然活过来一般。 “你怎么在这儿?” 迟炳成有些惊讶,但他很快掩饰了,“我来知会他们。” 顾晟好像才想起来,他还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他失神的看着虚空,脑子觉得不对劲。 袁宝儿始终,他的确心急如焚,更恨不能使出浑身数解,但他绝不会像个傻子似的,站在大街上发呆。 “回去,”他沉声说道。 迟炳成也察觉他一眼,急忙跟着他回去。 回到主帐,顾晟先洗了个凉水澡,从隔间入内,他抽了抽鼻子,“闻没闻到什么?” 迟炳成茫然摇头。 顾晟坐去上首位,拿着大巾帕擦头。 “你之前发现大人见,确定把所有地方都找遍了?” 迟炳成点头,正想说话,人忽然傻了。 顾晟是亲眼瞧见他从正常人变得呆滞,他腾的站起来,去推迟炳成。 迟炳成一下子惊醒,犹如梦中惊醒。 这种感觉顾晟最清楚。 他立刻带着迟炳成离开主帐,“来人,叫军医。” 此时他可以确定,大帐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军医来的速度很快,一来就看向顾晟,见他完好,便去看迟炳成。 “里头有什么的东西,好生查查,”顾衡吩咐。 军医点头,就要进去。 顾晟拦住他,让人拿来湿帕子,给他遮掩好,才让他进去。 军医进去只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他手里捏着个纸包。 见顾晟看过来,才打开,露出指甲盖大小的黑色东西,随着他动作,一股好似草木又似花的香气传过来。 顾晟立刻往后挪。 军医也急忙把东西包裹好。 “这什么?” “这是黑膏,吃一点就会死人,不过烧上一点,就会让人如坠云雾,十分快活。” 顾晟皱眉,他倒是坠了,可非但没快活,反而觉得可怕。 “确定是这个?” 军医点头道:“不过这个跟我从前瞧见的略有不同,具体的我还有仔细研究才能确定,但大致的功效是一定不会错的。” 顾晟眉头紧皱,示意军医赶紧把东西拿走。 军医也难得见这个,赶忙把东西收好,背着药箱就走了。 顾晟又让人把主帐通风,他带着迟炳成过去开阔的校场。 “那东西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那里,你找几个细心的仔细查。” 迟炳成点头,转头去吩咐。 柳大人从远处过来,见顾晟脸色还很不好,便想走。 顾晟却叫住他,“你那外甥呢?” “在帐篷里呆着,”柳大人生怕顾晟心情不佳,把人撵走,“我交代他了,不许出门。他一直都没出来。” 顾晟问:“你确定他没出来过?” “自然,”柳大人道:“我让兵士看着门口呢。” 不是他们一家的,可信度高了不少。 顾晟这才放了他走。 柳大人却很不高兴,回去之后,又交代外甥不可以乱走。 外甥很不耐烦,“你都说了多少遍了,再说这里都是泥腿子,你就是让我走,我又能去哪儿?” “又胡说,”柳大人板起脸。 “大夏能有如今的安定,都是你口里的泥腿子流血流汗,用性命换来的。” “你能安安生生,平平安安的续航大,也都是靠了他们。” “你不说感激,还用那样的词来说他们,应该吗?” 外甥叹气,舅舅又要说教,这日子可很是够难过的了。 外甥思念起自家小厮,也只有他来时,自己才能自在。 柳大人说教完,便拿了只鸡腿和一小包酱肉出来。 “知道你嘴馋,特地出去给你带的。” 军营伙食差,外甥嘴挑,感觉不合口的就不肯再吃。 柳大人是眼见着他吃不下,脸上的肉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的,实在忍不住,就去买了这些回来。 外甥一看肉,眼睛贼亮。 他跑过来伸手就抓。 “去净手,”柳大人拦下他。 外甥撇嘴,还是听话的去洗了。 柳大人一见,对外甥的笑容就更多了。 “吃吧,”等外甥都收拾妥当,他立刻温柔的把酱肉推过去。 外甥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 吃了一半,才想起来边上还有个干看着的舅舅,“舅舅也吃。” “舅舅不吃,你吃,’柳大人笑着示意。 衣袍有限,他只能带这么多回来。 军中事务繁多,哪怕是他也需要多加了解军中情况,不好多离开。 这肉能多让外甥吃些,就多吃些。 外甥见他不要,果然直接塞进嘴里。 两盏茶之后,柳大人带回阿里的肉就只剩下光溜溜的一根骨头。 瞧着那根光溜到没有一点肉的骨头,柳大人很心疼外甥。 “这里治安不好,不若我安排船回去吧。” “我不,”外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怕你阿爹打你?” 柳大人道:“放心吧,你阿娘来信了,你阿爹不会打你了。” “那是在骗你呢,”外甥吃得有点撑,直往后仰,“阿爹都说了,只要见到我,就把我的腿打断。” “他那是气话,”柳大人道:“你若是不惹祸,不气你阿爹,他又怎么舍得打你?” 外甥不以为然,“怎么不会?自小到大,他打我还少了?” 柳大人无言以对。 因为姐夫打他的次数确实十分多。 光藤条都打断两根。 “那也不能就这么晃荡,”柳大人道。 “我在这儿陪您,这也是正事,”外甥道:“难道您不愿意?” 柳大人过来这里是办正事,不是看孩子的,哪里能乐意。 不过外甥问起来,他还不能照实说,只能干干笑了声,算是答复。 他自觉已经够委婉,不想外甥还是听出来不对。 他立马就炸了,“您不愿意?那我走好了。” 他站起来就走。 “给我老实坐下,”柳大人一把扯住他,低声道:“再作妖,我把你捆起来送回去。” 外甥撇嘴,有点耍赖的道:“您舍不得。” “你要不听话,看我舍不舍得,”柳大人自觉已经十分狠的放下狠话。 然而,对外甥来说,他就是个纸老虎,根本不可怕。 此时已经将要晚饭,柳大人交代他老师等着,他去打饭。 外甥乖巧点头,却在他走之后,悄悄打开偷偷划开的洞口,悄悄放下一个纸条,再把洞口用小案几遮掩起来。 柳大人回来,根本瞧不见蹊跷,只招呼外甥来吃饭。 他瞧着外甥喜欢吃肉,特地跟伙房又要了些肉汤。 但对此,外甥并不买账。 他已经给小厮交代了,让他去买熏鸡。 舅舅带回来的熏鸡味道很不错,他还想吃。 入夜,顾晟熄了灯,站在蓦的有些空旷的厅堂,想着之前每晚跟袁宝儿说说笑笑的情景,面色阴沉。 营地里出了内鬼,看来还跟外面勾结上了。 顾晟冷笑,看来他是太宽仁了,竟然给他长了胆子。 他用力捏着指节,尽可能的压抑不断冒上来的怒火。 一夜,有人觉得很快,转眼天就亮了,有的人却觉得分外漫长。 比如此时醒过来的袁宝儿。 黑暗里,她分辨不出身在何处,却能闻到淡淡的鸡头莲的味道。 她心里明白,自己是被绑了,想想之前的豪言壮语,她不由得苦笑。 千防万防,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不是潜入军营,而是留在镇上守株待兔。 法子很老套,也很保守,但偏偏管用了。 外面隐约传来细微的说话声,袁宝儿努力往前探头,试图听清楚。 然而,那些人说话声音实在太小了,哪怕她拼命去听,也只听到那人嘲笑的说傻子。 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袁宝儿闭上眼,努力回想,总算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正是那个油头粉面带过来的小厮。 那会儿他狐假虎威,被她狠抽得时候,哀嚎过,声音很像。 柳大人、他外甥,外甥的小厮,袁宝儿第一反应就是柳大人想要暗算她。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是想错了,柳大人虽然各种不足,但她跟柳大人的关系还算不错,因为他们没有直接利益,这样也就构不成他绑自己的因由。 门口传来脚步声,袁宝儿急忙闭上眼,佯做昏迷。 很快,门被打开,脚步声响起。 听起来像是不止一个。 袁宝儿缓缓放松身体,不动声色的听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