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别吃,夫人下毒了》 作品正文 第一章 命案 “林医生,小心!” 林梦被这一声大吼惊到,她木然抬起头,只见一颗碗口大小的石头带着风飞过来,她还来不及反应,“砰”的一声,她就倒在了血泊里。 “林梦!” “林医生!你醒醒!” ……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林梦两眼一黑,人事不知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梦只觉脑袋疼的快要炸裂,嘤嘤的哭声和女人激烈的争吵声一股脑的灌进耳朵里来。 “别吵……”林梦不堪其扰,她迷迷糊糊地一挥手,不耐烦道。 “小姐,小姐,你醒了?你睁开眼看看奴婢,奴婢是安兰啊!”哭声和争吵声骤然停止,只剩下一个焦急的声音响在耳畔。 安兰?安兰是谁?林梦皱着眉头缓缓将眼睛挑开一道缝,扑面而来的强光刺的她不想睁眼。 “小姐!”一个穿豆绿色比甲,梳着双丫鬟的小姑娘大睁着一双泪眼,“小姐,你没事就太好了!” 林梦吃力地按着床板坐起来,安兰赶忙来扶她,一个鹅蛋脸的女孩立刻递过来一杯茶。 林梦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才细细将屋内的情况打量一番。 床前围着两个十五六岁穿着古装的女孩,看打扮应该是丫鬟。她们一个个紧盯着自己,脸上泪痕犹在。 门前正掐腰站着一个桃红色春衫的大丫鬟,一脸的凶相,身后还跟着三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气势汹汹,不像善茬。 这是……在拍戏,还是……穿越了!? 林梦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在昏倒之前,正作为医院代表奋战在救灾前线,怎么一块石头砸下来,自己竟然会在一张弦丝雕花的架子床上醒过来,屋里还站着一堆古装剧里才能见到的丫鬟婆子! 林梦正头疼的厉害,那个桃红色春衫的小丫鬟忽然冷笑道:“还以为真要撞柱表清白,不过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吓唬人的把戏罢了。” 林梦淡淡瞟她一眼:“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听听。”语气不轻不重的。 那丫鬟面上一僵,随即瞪着眼看过来。 林梦就也挑着眉看她,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 那丫鬟气场到底不足,立时便败下阵来。她心理不由嘀咕:大奶奶一向胆小懦弱,怎么鬼门关前走一圈,气势变得如此强? 那丫鬟心里害怕,嘴上却不示弱,她一甩帕子,阴阳怪气道:“大奶奶,您跟奴婢嚣张算什么本事?太太已经在回府的路上,到时候她老人家问起李姨娘的死,怕您只剩哭的份了!” 说完,她一扭腰,领着一群仆妇浩浩荡荡出门去了。 李姨娘?李姨娘又是谁?头好痛,什么也想不起来。 “芸香,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丫头,也敢在我们小姐面前如此放肆!”鹅蛋脸的那个丫鬟怒火万丈,她三两步便追到门口,掐腰冲着芸香远去的身影骂道。 安兰皱眉道:“丝竹,你怎么总也改不了这火爆脾气。小姐大病初愈,正该静养,你这么呜呜吵吵的该怎么好?” 丝竹面上一红,怯怯地看林梦一眼,低头退到一旁了。 “安兰,丝竹,小姐醒了吗?药已经熬好了。”门外忽然一声脆响,一个丫鬟端着托盘慢慢走进来。 安兰赶忙迎上去,她接过托盘一看,疑惑道:“柔菊,蜜饯呢?咱们小姐最怕苦,你连这个也忘了吗?” 柔菊垂眸道:“厨上的管事妈妈说,咱们浅云居这个月的例银已经超了……” 安兰叹了口气。刚刚熄火的丝竹却又咬牙道:“这帮老刁奴真真可恶,瞧着咱们家落了难,都要骑到小姐头上来吗?” 安兰皱眉看着她,丝竹自知又犯了毛病,默默垂头不语了。 林梦坐在床头看这两个丫鬟一个沉稳,一个泼辣,不由十分喜欢,嘴上却道:“罢了,蜜饯少吃一颗也不会怎样,把药端来吧。” 安兰就走上前去。只见林婉城端药在手,一仰脖,就喝了个干净。 三个丫鬟不禁面面相觑:小姐她……几时变得这么……勇敢? 林梦喝了药,就慢慢倚在床头养神,不知不觉,她竟然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倒让她想起许多前生旧事来。 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叫林婉城,是户部尚书林辉的独生女儿。 一年前,林辉将女儿嫁与定北侯崔叔明为妻。 谁曾想,新婚之夜,边关告急,柔然国一夜之间竟攻下五座城池,林婉城还没来得及见崔叔明的面,皇帝一道圣旨就将他调往了边疆。 祸不单行,半年前,林家突逢变故,林辉牵扯进贪污弊案,举家一百二十七口被发往琼州为奴,林婉城因为嫁入侯府才幸免于难。 崔叔明的母亲崔佟氏眼见林家树倒猢狲散,林婉城一夜之间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心思立即活泛起来。 崔佟氏先是做主给崔叔明抬了三房姨娘,又帮他娶了自己娘家侄女佟芷柔为平妻。 佟芷柔进府之后,第二天就掌了中馈。阖府上下都知道林大奶奶不过是个空有虚名的绣花枕头,再加上林婉城性子绵软,那些个姨娘、小妾、甚至得脸些的丫鬟都日渐骑到她的头上来了。 林婉城家族蒙难,侯府里的生活又举步维艰,她自己终于积劳成疾,卧病在床。 昨日,落红去大厨房取药,恰逢厨上的魏妈妈在给李姨娘炖补汤。魏妈妈谎称腹痛,让落红帮忙看火,落红生性懦弱胆小,自是不敢有怨言。 不曾想,李姨娘一碗补汤喝下去,当晚就一命呜呼了! 事发突然,崔佟氏去了云龙寺进香,佟芷柔连夜带着一大群丫鬟仆妇杀上门来。林婉城悲屈交加,一气之下就撞了柱,落红也…… 落红! 林婉城一个激灵就从床上坐起来:落红呢? “安兰,丝竹!”林婉城急忙朝门外喊,“我问你们,落红呢?我记得昨晚佟芷柔将她捆走了?” 丝竹的泪水几乎立刻就涌出来:“小姐……二奶奶说落红谋害李姨娘,已经把她扣在柴房了。据说……据说动了刑,打的血淋淋的。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林婉城凝眉不语,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林婉城正苦思良策,柔菊却忽然推门进来。她一屈膝,为难道:“小姐……” 林婉城一抬头,柔菊身后趾高气昂站着的不是芸香还是哪个? 芸香冷笑着冲林婉城略略屈了个膝,慢慢道:“大奶奶,老夫人已经回府了,请您过去问话呢,请吧。” 林婉城皱眉一想,淡淡道:“我知道了,门外候着吧,待我梳洗一番就立刻随你去。” 芸香冷笑一声:“大奶奶,您该不会是存心消遣奴婢吧?让老夫人候着您?这可不和规矩!” 丝竹愤然道:“规矩?你还有脸跟我们小姐讲规矩?你一个下贱的婢子,该与我们小姐这么说话吗?” 芸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瞪眼看着主仆四人。本以为,依林婉城的性子,丝竹这般无理,她定要出言呵斥几句,不曾想,林婉城竟然无动于衷。 林大奶奶真是转性了? 芸香心里暗啐一口,却也只得乖乖在门外候着。 林婉城见芸香出了门,便坐在床沿上发呆。 “安兰,”林婉城忽然道,“昨晚,佟二奶奶带来的证人可是济世堂的赵永安?” 安兰道:“正是他。” 林婉城慢慢点头:“丝竹,你来。” 丝竹依言上前,林婉城伏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拿上银子,悄悄地去趟济世堂……” 丝竹为难道:“可是小姐……二奶奶早已断了咱们的月例银子,您带来的嫁妆多半是老夫人霸着,剩下的,也几乎用尽了……” 没有钱……这事情难办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道理,古今通用。 林婉城一咬牙,从手腕上退下一个红玛瑙的镯子递给她:“拿去换些钱。” 安兰急忙道:“不可!小姐,这是姑爷给您的订婚礼。日后,他得胜还朝,知道您当了他的镯子,该怎么得了!” 林婉城嘲讽一下笑:“落红命在旦夕,一个镯子罢了,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更何况,你以为我真打算要跟着那个什么侯爷过日子吗? 丝竹看安兰一眼,见她不再反对,就伸手接过来:“小姐,您放心,奴婢一定办好您交代的差事。” 林婉城淡淡一笑:“去吧。速去速回……” 丝竹郑重地点点头,便转身消失在了门外。 林婉城也不再耽搁,让柔菊服侍着换了身干净衣服,就抬脚往荣华堂去了! 走在去荣华堂的路上,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婉城,你安心的走吧!我林梦既然有幸在你体内重生,就一定会替你好好活下去!从今日起,你的东西,我会一样不少的替你拿回来。那些敢欺负你的人,我会一个一个送他们去地狱!你放心,落红我会竭力去救,你父亲的清白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力量去证明,我不会让你死不瞑目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章 命悬一线 林婉城到了荣华堂,惊讶的发现除了进香归来的崔佟氏,姨母杜裴氏竟然也在。 杜裴氏名叫裴乔芸,是林婉城的母亲裴楠芸的亲妹妹,嫁的是镇国公杜德正。 杜裴氏与裴楠芸从小亲近,对姐姐这个独女更是真心呵护。林婉城一瞧见自己这个姨母正端坐荣华堂,顿时感觉头顶乌云散尽:落红有救了! 林婉城迈步走进,正要行礼,杜裴氏却已经尖叫着从主位上跑下来。她一把将林婉城扶起来,抖着手靠近她头上的绷带,满目疼惜:“我的儿,你这是怎么回事?我平日怎么与你说的?遇到难事你一定要找姨母做主,你……你是存心要气死我吗?” 林婉城被杜裴氏一句话说得泪珠滚滚。她哽咽道:“姨母,我……我……” 杜裴氏见林婉城这幅样子,知她定是受了大委屈,也不忍再责怪她。杜裴氏一边用帕子给林婉城拭泪,一边温言道:“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万事自有姨母做主。那起子小人若想骑到你头上,还要问问姨母答不答应!国公府答不答应!” 杜裴氏的话一句比一句严厉,在场的人无不打了个激灵。 崔佟氏也疾步从主位上走下来,拉住林婉城的手,一张老脸笑的像朵花,讨好道:“国公夫人言重了!婉儿自从来到咱们侯府,哪个不是敬着、供着?但凡有人敢寻她的晦气,老婆子我头一个不答应!”说罢,转头盯着林婉城,定定道:“婉儿,你说是不是?” 林婉城心里呕的要死:好你个拜高踩低的死老太婆,平日里就对我凶神恶煞,我姨母刚一说话,就涎皮赖脸地讨好她!嘴上却不咸不淡地道:“婆母说的是。” 杜裴氏一眯眼,冷笑道:“敬着?供着?哼哼……那婉儿头上的伤也是供出来的吗?” 崔佟氏一时语塞,半晌,她才一转头,怒目盯着林婉城身后的婢女,恶狠狠道:“安兰,柔菊,你们夫人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几个贱蹄子惫懒,才让婉儿受了伤?今天我定要给我儿媳出这口恶气,一定要拔了你们的皮!” 安兰、柔菊两个突遭横祸,“普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拼命求饶。 林婉城脸色一变,几乎要落下泪来:“姨母,这事不怪她们,只怪孩儿自己不小心撞了柱。说起来,还多亏了落红,要不是她在后面拉我一把,只怕孩儿一条命……” 杜裴氏吃了一惊:“撞柱?为什么要撞柱?是了,落红呢?来了这么许久,怎么不见她的影子!” 林婉城慌慌张张瞥一眼崔佟氏身后的佟芷柔,为难道:“落红……落红她……”却怎么也不肯说下去了。 “落红怎么了?”杜裴氏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只怕落红有了难,婉儿故意欲言又止,等着我去救呢!不过……这孩子几时这么聪慧了? 安兰、柔菊也吱吱唔唔的,看一眼佟芷柔,又慌忙垂下脑袋,不肯说出落红的下落。 杜裴氏暗道:果然猜中了!她给身旁的丫鬟倩雪一使眼色,倩雪立刻心领神会。她一步跨出来,指着安兰喝道:“放肆,国公夫人问话,还敢隐瞒?” 其实,也不怪林婉城主仆三人做戏给杜裴氏看,实在是她们不能开这个口!人是佟芷柔捆走的,林婉城若是在杜裴氏面前照实说了,势必有当面告状的嫌疑,免不了又要得罪崔佟氏姑侄俩。 有些时候,该演的戏非演不可!落红的下落要说,不过,只能逼佟芷柔自己说。 佟芷柔当然知道她们主仆打的什么主意,她站在崔佟氏身后听着,肺几乎都要气炸了,但是形势逼人,她也不得不低头。 佟芷柔强按下怒火,温婉地冲杜裴氏行了个礼,端庄笑道:“夫人您息怒。落红她牵扯到我们府上的一桩命案,按照府里的规矩,已经被扣下了。” 佟芷柔一句话说的柔中带刚,意思很明白,我们府里的事,你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插手。 杜裴氏挑眉看她一眼,心道:这个贱蹄子可真不是个善茬!绵里藏针,比她那个只会逢迎巴结的姑姑可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不过到底年轻,还差些火候! 杜裴氏悠悠然退回主座,端起案几上的香茶轻轻抿一口,看也不看佟芷柔,淡淡道:“你这是在怪我多管闲事?” 杜裴氏一句话轻飘飘说出来,却压得佟芷柔喘不过气来,顶撞国公夫人岂是闹着玩的?她赶忙含笑道:“芷柔不敢!”却也并不否认杜裴氏多管闲事。 崔佟氏也赶忙舔着脸笑道:“国公夫人哪里话?您老人家肯屈尊降贵,过问这等小事,我们欢迎还来不及!” 杜裴氏却看也不看崔佟氏,冷冷一笑,道:“不敢?”她将茶碗重重往案几上一磕,言语也立时犀利起来,“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婉儿自进这荣华堂,可曾见你给她低过头、行过礼?你说得好听点算是个平妻,说句难听的,还不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 荣华堂里,崔叔明的妻妾们都在,周姨娘、钱姨娘听杜裴氏一棍子掀翻一船人,将妾说的如此不堪,脸上就都不好看。 唯有佟芷柔,依旧是一张笑脸:“夫人教训的是,是芷柔失礼了。”一边说,一边走上前去,规规矩矩给林婉城行了个礼。 林婉城不由感叹:这女人能屈能伸,果真不简单啊! 杜裴氏接着道:“去,将落红给我找来,我倒要亲自问问,她是如何吃上这命案官司的!” 崔佟氏赶忙陪笑道:“还不快按夫人的意思办?” 佟芷柔点头称是。她扭头叫来自己的丫鬟袭香,低低吩咐了两句。袭香得了吩咐,就行礼退了出去。 不多时,落红就被拖上来了。 她蓬头垢面,被打的浑身是血,被两个婆子架着往地板上一扔,趴在地上一动也不会动。 “落红!落红!”安兰、柔菊一下就扑过去,抱着落红的躯体痛哭起来。 林婉城只觉气血翻腾:昨晚还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不过一夜,就被折磨成这样!佟芷柔,这笔账我记下了! 她赶忙冲上前去,偷偷给落红把了脉:还好,落红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及肺腑,她现在只是晕过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值得你们把好好一个人折腾成这样?”杜裴氏也火气大盛,她怒喝道。 刚刚架着落红的一个婆子就上前一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看了一眼佟芷柔,犹豫道:“这……这……这丫头谋害姨娘,却死不招供。奴婢们没有办法……才动了刑的……” “谋害姨娘?你们可有证据?” 佟芷兰道:“有厨上的魏妈妈和周姨娘房里的倚翠为证。还有济世堂的赵永安大夫……他也能够证明,是落红亲自去买的鸩毒。” 崔佟氏插嘴道:“还不快带他们上来给国公夫人问话?” 几个婆子就忙跑出去提人,佟芷兰就趁机将案情详细说一遍。 突然,落红“咳咳”两声慢慢转醒过来。林婉城、安兰、柔菊面上一喜,倩雪也赶忙端过一杯茶水来。 魏妈妈、倚翠、赵永安很快被带了上来。他们三个哆哆嗦嗦地请了安,就安安静静跪在一旁等着问话。 杜裴氏问魏妈妈:“本夫人问你,你补药炖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让落红给你看火?” 魏妈妈被这阵势早吓得失色,结结巴巴道:“奴婢……本来是在给李姨娘炖汤的,偏巧……大厨房新进的食材到货了,要奴婢去点收。奴婢见落红姑娘在一旁等着给大奶奶端药,心想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就干脆托她帮忙看着火,谁知……” 杜裴氏又问:“你可曾亲眼见到落红下毒?” 魏妈妈赶紧摇头:“不曾。不过……周姨娘房里的倚翠姑娘亲眼见到了。” 众人的目光就都看向倚翠,周姨娘气的一张脸通红,厉声道:“倚翠,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免得人家把屎盆子往咱们头上扣!” 倚翠忙磕头称是:“昨日晚饭时分,周姨娘向大厨房要了一道八宝鸭,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送来。奴婢就去大厨房催问,谁知,刚一进门,就看见……看见落红捏着一撮白色的粉末往李姨娘的汤锅里洒。” 周姨娘就骂道:“作死的奴才,你既然见落红下药,为什么不出手阻拦?白白害了李姨娘一条性命不说,平白让那起子小人利用一场,挑拨我和大奶奶的姐妹之情?” 倚翠慌慌张张解释道:“奴婢当时并不知那是鸩毒啊,奴婢以为那是调料,谁知道落红竟然存了那样恶毒的心思!” 落红赶忙从安兰怀里挣脱出来,膝行两步,爬到国公夫人脚下,哭到:“夫人,奴婢冤枉啊!奴婢当时放的是盐巴,是魏妈妈吩咐我,再熬上三刻钟,要放盐巴进去的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章 杀人动机 魏妈妈立时便暴跳起来:“一派胡言!我什么时候吩咐你往姨娘汤里放盐的?李姨娘喝的是桃胶杞子甜汤,放的劳什子盐巴?你这死蹄子定是自知难逃一死,就故意要攀咬我!” 落红几乎哭成泪人,她拉着杜裴氏的裙角不住摇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婉城不禁道:“真是奇怪的很。且不说落红放的是什么,一撮东西撒下去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怎么会偏巧就让倚翠看到了呢?” 周姨娘眉头一皱,冷笑道:“姐姐该不会是怀疑妹妹与人串通了来故意陷害落红吧?姐姐不要仗着有国公夫人撑腰就信口雌黄,真当郑王府是吃素的吗?”周姨娘是郑王赏下来的,背后也算有郑王做靠山,所以说话格外放肆些。 杜裴氏闻言立刻就变了脸色。 佟芷柔就赶忙劝解道:“妹妹说的哪里话。姐姐她不过是一时口快罢了。再者说,咱们既入了侯府,就自该亲亲热热的,哪能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就伤了姐妹情分,姐姐说是不是?” 林婉城淡淡一笑,并不辩解。心里却不由得暗暗皱眉:这幕后黑手实在是高明的很啊。她害死了李姨娘,把火引到我身上,而且又让倚翠做了目击证人,借机拖了周姨娘下水。真可谓一箭三雕啊!只是……这人究竟是谁?是佟芷柔?是周姨娘?还是……林婉城抬头看了一眼一直垂头不语的钱姨娘……她? 周姨娘见林婉城但笑不语,就冷冷一哼,扭头不再看她。 杜裴氏自是不会自降身份与一个姨娘对上。再者,她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要顾忌着郑王府的面子,因此,她只当周姨娘是空气,转头道:“即使倚翠真看到落红往汤里加了东西,也未必就是毒药吧?” 林婉城笑道:“姨母说的极是。现在落红和魏妈妈各执一词。这案子可也算问到僵局了。芷柔妹妹一向明察秋毫,想来也不会因为这婆子的片面之言就定落红的罪吧?” 佟芷柔含笑看着林婉城。眼前的人一身湖水绿的齐胸襦裙,脸上不沾粉黛,挂着淡淡的笑容,模样依旧,只是给人的感觉却十分陌生。佟芷柔道:“明察秋毫妹妹自是不敢当。只是,除了魏妈妈和倚翠的供词,济世堂的赵大夫也……”佟芷柔一转头,对着赵永安道:“赵大夫,还是你来说吧。” 赵永安赶忙点头称是,只听他道:“七日前,这位落红姑娘曾鬼鬼祟祟地跑到济世堂来,向小人……买了三钱的鸩毒……” 落红惊恐地看着赵永安,摇着头不停否认:“我没有,我没有,赵大夫,咱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冤枉我?小姐,夫人,你们一定要相信奴婢,奴婢没有去过济世堂,也没有买过什么鸩毒啊!” 赵永安似受了多大的屈辱,他铁青着脸道:“我虽不才,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子曰:敬事而信。诚如姑娘所言,我们无冤无仇,我干什么吃饱了撑的去冤枉你一个小丫头?” 周姨娘仍旧对林婉城刚刚的话耿耿于怀,她眼见落红百口莫辩,不禁落井下石,暴呵道:“好大胆的丫头!如今,先有倚翠指证你往李姨娘补汤里放了东西,后有赵大夫证明你买过鸩毒,而李姨娘又却实是中鸩毒而死,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 落红只觉得生无可恋:自己背上杀人的骂名也就算了,竟然连累小姐受伤,连累镇国公府颜面无存!罢罢罢,自己以死明志,省的小姐、夫人难做! 落红一时想不开,从地上爬起来,哭着就往亭柱上撞。 还好倩雪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林婉城、安兰、柔菊也都吓了一跳,跑过去抱住她,林婉城骂道:“落红,你死了一了百了,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知道吗?” 周姨娘勾唇一笑:“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主子,可不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崔佟氏一拍桌子骂道:“放肆!我看你自恃有郑王撑腰,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周姨娘虽出身于郑王府,但只是一个得脸的歌姬,见国公夫人怒气大盛,不免也有些胆寒。只是她这个人死鸭子嘴硬,到底不肯服软,只垂头绞着帕子不再吭声。 崔佟氏见场面尴尬,就马上跳出来打圆场:“国公夫人,今日之事不如就这么算了。落红好歹也算半个国公府的人,人品我们自然信得过。或许,这其中真的有什么误会……” 久不言语的钱姨娘也道:“老夫人说的极是。大家也都亲眼瞧见了,落红姑娘刚刚分明是要以死明志。试想,若不是存了冤屈,怎能做出如此刚烈的事来?” 崔佟氏点点头,继续道:“只不过……如夫人所见,这事闹的这么大,落红是万万不能留在侯府了。不如国公夫人就先带她回去,婉城那里,我再指派一个得力的丫鬟去服侍她,可好?” 林婉城听了眉头直皱:老夫人这是想和稀泥吗?她明着为落红脱罪,实际上却让她一辈子背上杀人犯的罪名?到时候只怕姨母也会落个是非不分,包庇凶手的骂名?这让她以后如何在贵妇里面抬头做人? 林婉城心乱如麻,丝竹怎么还不回来? 杜裴氏也是进退两难:这老不死的摆明了做下圈套来坑我,如若我松口将落红带回去,恐怕整个国公府都会成为京城的笑柄;可如若撒手不管,落红的一条命怕是难以周全…… 屋里正陷入僵局,门外却忽然传来嘈杂的叫喊声。 崔佟氏一皱眉,不快道:“是何人在外喧哗?”她一扭头,对身边的丫鬟对含真道:“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扰了贵客,仔细我揭了他们的皮!” 含真奉命出门,不多时,又快步走回来。 含真屈膝道:“回禀老夫人,是李姨娘的丫鬟红幡。她在荣华堂外吵着要老夫人您严惩凶手,为李姨娘报仇。奴婢已经将人绑来了。”含真一回头,冲门外喊道:“把人带上来!” 两个粗使丫鬟就押着五花大绑的红幡进得堂来。 红幡一见崔佟氏,宛如见到了救星,她一边不住地磕头,一边哭诉:“老夫人,李姨娘惨遭毒杀,您一定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求您一定要为姨娘做主啊!” 崔佟氏怒道:“放肆!你一个低贱的丫头,有什么资格跟本夫人提要求?没看到有贵客到访吗?吵吵嚷嚷成什么体统?来人,把她拉出去,狠狠地打!” 崔佟氏吩咐一声,红幡身后的两个粗使丫鬟就要上前来将她架出去。 红幡拼命挣扎,两个丫鬟竟然制服不了她:“老夫人,李姨娘死的好惨啊!您不能因为谁的一句话,就包庇她,让李姨娘惨死啊!” 佟芷柔忽然冷着脸走上前来,她骂道:“红幡,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暗指国公夫人包庇?你可知道,这话若传了出去,国公爷也要被御史参奏的!”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搬出御史来逼姨母罢手不管吗? 落红哭道:“二奶奶,非是奴婢斗胆,实在是姨娘死的冤!” 佟芷柔道:“李妹妹确实死的冤枉,可谁也没有真凭实据落红就是凶手,她甚至连杀人动机都没有!” 红幡血红着一双眼怒视着落红:“怎么没有,不过就是为了几匹苏绣!” “苏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 红幡道:“几日前,落红拿着几匹苏绣去针线房裁制春衫,我们姨娘看见了甚是喜欢,不过问了两句,落红那死丫头就敢出言顶撞,明里暗里讥讽姨娘没见过好东西。姨娘气不过,就赏了落红一顿板子。她就怀恨在心……” 林婉城心内冷笑:这红幡来的可真是时候!不仅给了落红一个杀人动机,坐实了她的罪名,还屡次三番逼姨母罢手,这是非要置落红于死地吗?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就费尽心机的为了与我这小丫鬟过不去? 却听落红道:“夫人、小姐,不是这样的!那一日,府里发了例银,主子们也都裁制了春衫,唯独我们浅云居无人问津。小姐无奈,只好拿出陪嫁的几匹苏绣。奴婢到了针线房,却正好遇到李姨娘也在。她看上那布料就要来抢,奴婢不从,她就命人打我……” “所以你这蹄子就怀恨在心了?!”红幡怒骂道。 “不,不,奴婢没有!” 安兰也愤然道:“你莫要小人之心!自己气量小,心里阴暗,不见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你……你……你……”红幡气的脸红脖子粗,奈何嘴笨,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她索性就翻身往地上一坐,拿出一副市井泼妇的作态来,放声哭道:“老天爷,你开眼啊!这一窝子心狠手毒的畜生,杀了人还要诬陷我们心里阴暗,你倒是一道雷劈死她们哟!” …… 红幡越骂越难听,安兰也气的直哭。 杜裴氏却一派从容镇定,她看戏似的安坐在一旁,时不时还端起茶来抿一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章 一招致命 崔佟氏却有些坐不住,她脸上阴云密布,咬牙没有做声。 客厅正乱哄哄一团,丝竹却从门外匆匆走来。她伏在林婉城耳旁低低说了几句话,就垂手站在了人群之后。 很好,万事俱备!该我出手了! 林婉城慢慢道:“红幡,你且莫要撒泼。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落红若真如你所说害了李姨娘,我是头一个不能饶她的,可是若有人想要诬告她,我也是头一个不答应!” 红幡坐在地上,半点的礼仪规矩也不顾了,仰头骂道:“说的比唱的好听!谁不知道落红是你的心腹,你会忍心杀她?” 丝竹立刻走上前,指着她骂道:“谁跟你你啊我的?你一个不入流的贱婢,也配跟我们奶奶讨价还价?” 林婉城微微一笑,接着道:“昨日,落红在大厨房帮魏妈妈看火,倚翠亲眼瞧见她往李姨娘的补汤里加了东西,而济世堂的赵永安大夫也出面指证她过毒药。妹妹,我说的案情可有差错?” 佟芷柔笑道:“姐姐说的丝毫不差。” 林婉城点点头:“母亲,赵大夫虽不是咱们侯府的下人,轻易处置不得,但他既已涉案,未免他信口开河,儿媳还要求您做个主。” 赵永安心头一跳,却见崔佟氏看一眼杜裴氏,道:“儿媳你尽管说!” 林婉城道:“今日无论结果如何,赵大夫都必须保证不得有半句虚言,否则,咱们侯府就要将他移交顺天府,治他个造谣之罪!” 赵永安脸色惨白,正要分辨两句,杜裴氏却呵呵一笑:“这是自然。婉儿你放心,万事自有姨母做主!” 林婉城赶忙屈膝道了谢,她慢慢走到赵永安身旁,盯着他问道:“赵大夫,我记得你昨晚就说过,落红买鸩毒是在七日以前,可属实?” 赵大夫被林婉城的逼人气势盯的心里发毛,他勉强定住心神道:“属实。” 林婉城继续道:“还记得是什么时辰吗?” “申时初。”赵永安心里冷笑:那人早就查访了落红当日的踪迹,只有申时她未在人前出现过,你还想诈我吗? “哦?申时初啊!这个时间选得好。据我所知,除了申时,落红当日一直在我身旁伺候。这么一来,她岂不是没有了时间证人?不过……”林婉城勾唇一笑,“城南吴员外的阳亢可还有大碍?” 众人被林婉城一句话问懵了,牛头不对马嘴,这案子跟吴员外的阳亢又有什么关系? 只有丝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小姐真是聪慧,让我去打听了赵永安当日的行程,这下,你可百口莫辩了! 赵大夫凝眉一想,吓得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林婉城继续道:“七日前未时三刻,吴员外突发阳亢,吴家的下人请你过府看诊,按照路程来看,申时初,你应该还没有回到济世堂,又怎么可能卖给落红毒药呢?” 杜裴氏闻言大怒,一掌拍在案几上,茶盏几乎被震得跳起来:“好大的狗胆,是谁教你编这些谎话来陷害人的?” 赵大夫冷汗涔涔,慌忙道:“回……回夫人的话,是小人……记错了,她是申时末去的济世堂,那时,小人已经看诊回来了啊。” “呵呵,”林婉城冷冷一笑,“早料到你会狡辩。丝竹,把人带上来。” 丝竹答应一身,转身出门,不一会,带上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赵永安抬头一看,几乎吓得背过气去。 那小伙子先给主位上的杜裴氏和崔佟氏磕了头,就规规矩矩道:“小人田文,是济世堂负责抓药的学徒。” 林婉城指着杜裴氏道:“田文,这就是我的姨母,镇国公夫人。她老人家眼里不揉沙子,我问你什么,你只管照实说,绝不会有人敢为难你。可你若敢有半句虚言,姨母她定不轻饶。明白了吗?” 田文就缩着脖子点点头。 “田文,你仔细瞧瞧地上这位姑娘,你可认得她?” 田文抬起头,仔细将落红打量一番,摇头道:“不认得。” 崔佟氏皱眉道:“可瞧清楚了?胆敢胡说,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田文被吓得冷汗直流,他仔细又将落红看一遍,确信道:“小人真没有见过她。” 林婉城点点头:“那我问你,七日前,可有人去你们店里买过鸩毒?” 田文脱口道:“没有!” 佟芷柔一笑,道:“姐姐,这人答的那么快,倒像是背好了词一样!” 林婉城也笑道:“妹妹可不要以己度人。” 佟芷柔吃了憋,气的握紧了拳头,脸上却依旧笑的灿烂:“姐姐说笑了。” 田文接口道:“两位奶奶,小人没有说谎,最近真的没有人来买过鸩毒。” 赵永安眼见局面难以控制,在一旁怒道:“住口!你这孽障,到底收了人家多少好处,竟然昧着良心说出这欺师灭祖的话来?”一边说,一边就抬手要来打。 田文吓得瘫软在地,抱着头,哆哆嗦嗦道:“师傅,徒儿没有说谎,最近真的没有人来买过鸩毒!” 林婉城喝道:“好大的胆子,国公夫人面前岂容你喊打喊杀的?还不退下!” 赵永安抬头看见杜裴氏那张阴云密布的脸,就赶忙低头认罪,再不敢造次了。 林婉城才接着道:“田文,你如此笃定没有人来买过鸩毒,可是有什么证据?” 田文看一眼赵大夫,不敢说话。 林婉城道:“你放心,只要你照实说,有我姨母在,没有人敢为难你。” 杜裴氏也道:“你放心大胆的说。我与京城医圣白华也有些交情,待此事了结,我就推荐你去他的保安堂帮忙,岂不比待在济世堂强?” 田文喜不自胜,赶忙爬过去谢了恩,才道:“我有证据!因为,这些天,济世堂里最近根本没有鸩毒可卖!” “怎么说?” “鸩毒毒性刚猛,本来就很少有人买,所以一直以来,店里存货并不多。谁知,十日前,小人去药厨抓药,不小心打碎了装鸩毒的瓶子,瓶子里的药就都洒了……我怕师傅责骂,就找了个一模一样的瓶子摆上去,所以……那瓶子里根本就没有药!” “原来的那个药瓶子呢?” “我……我趁人不注意,埋在济世堂后院了。” …… 赵永安瘫软在地…… 杜裴氏当即吩咐人去济世堂将两个药瓶子取回来。荣华堂上,风向大变,落红基本上可以脱罪,崔佟氏、佟芷柔、周姨娘几人虽然面上不显,但都咬牙暗恨没有借此机会除掉落红。 林婉城转头冲魏妈妈一笑,道:“魏妈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魏妈妈早就吓得脸色铁青,哆哆嗦嗦地跪伏在地上,拼命求饶。 林婉城道:“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照实说了,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 魏妈妈声泪俱下:“奶奶饶命!奴婢并非是有意冤枉落红姑娘,实在是有苦衷啊!” “有什么苦衷?” 魏妈妈道:“奴婢家的那口子嗜赌如命,前些天在赌坊欠下了一大笔银子。我们正不知如何是好,却有一个人拿着借条找上门来。他威胁我,要是帮他做事就把借条还给我们,不然就要将我家那口子送官究办!” “按照那人的指示,落红姑娘去大厨房取药的时候,我就借故离开让她帮忙看火,并交代她,到了时间要往补汤里加些盐。那人告诉我,落红放盐的时候自会有目击证人出现,到时候,李姨娘一死,我们只管往她身上泼脏水就是了!” 林婉城皱眉一想:“那李姨娘补汤里的毒到底是谁放的?” 魏妈妈摇头道:“奴婢不知啊。奴婢也只是听吩咐做事,别的事一概不知啊!” “那个来找你的人是谁?你认识吗?” 魏妈妈道:“那人趁着夜色匆匆而来,穿着一件连帽的黑披风,蒙着面,模样看不清。只知道是个年轻男人。” 林婉城略一沉吟,问张永安道:“赵大夫,你怎么说?指使你冤枉落红的也是这个蒙面男子吗?” 赵大夫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他哆哆嗦嗦道:“是,就是他!三日前的夜里,那个蒙面人忽然找上我,他给我看了落红姑娘的画像,让我诬陷她买毒药害人。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收了他一百两银子,就答应了……” …… 赵大夫和魏妈妈并不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而倚翠,也只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利用了一把。追查真凶的事就这么搁置下来。 魏妈妈诬告陷害,被打了三十板子赶出府去,赵大夫是为同谋,也被送官究办,李姨娘之死似乎注定要这么糊里糊涂地揭过去了。 唯有红幡,她对这个结果不满。她依然咬定落红是真凶,哭闹着让崔佟氏给她做主,但她人微言轻,并翻不出什么浪来。 荣华堂里众人散去,安兰、丝竹、柔菊将落红接回了浅云居,杜裴氏也由林婉城搀扶着去了浅云居。 回到浅云居,林婉城让人安置好落红,又命人奉了茶,就与杜裴氏亲亲热热地挤在榻上说体己话。 杜裴氏疼惜道:“婉儿,你头上的伤可还疼吗?” 林婉城娇俏一笑:“见了姨母,什么病痛也没有了。姨母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杜裴氏知道她话有所指,就笑道:“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要紧的是你自己不能再那么软弱,不能总让人欺到头上。你今日的表现就很好,说实在的,今天的婉儿让姨母刮目相看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章 背后黑手 林婉城羞赫地低下头,作出一副小女儿姿态:“姨母惯会取笑孩儿。” 杜裴氏却认真道:“我哪里是取笑?我是为你爹娘、为你高兴。你如果能从一开始就强势起来,姨母怎么会让佟芷柔那个贱人进门?也不会让你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杜裴氏想起往事,不禁伤情起来。 林婉城赶忙安慰她:“姨母莫要伤心,婉儿现下不是好好的?从前是我不懂事,以后再不会让人欺负了。” 杜裴氏拿帕子点着泪,眼睛里却都是带着笑:“好,好。我的婉儿是好样的。” “对了,”杜裴氏想了想,继续道:“你可千万要小心那个佟芷柔。别看她面上始终是笑盈盈的,这贱人心思却深沉的很。你可莫要让她那伪善的外表给骗了。” 林婉城点点头:“孩儿省得,姨母放心。对了,姨母,你今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荣华堂呢?” 杜裴氏端茶喝了一口,道:“这也是巧合。昨日,我去云龙寺进香,恰巧碰到你婆婆。你也知道她那个人……她死皮赖脸贴上来,非要与我一同参禅拜佛,我也不好拒绝。不想,今日一大早,佟芷柔身边那个叫袭香的丫鬟就慌慌张张来山门求见。我怕你吃亏,就索性一同过府来了。” 林婉城知道杜裴氏素来瞧不上崔佟氏,眼里把她鄙夷的跟渣滓一样,又怎么可能会自降身价与她同修佛法?想来,多半是怕崔佟氏为难自己才勉强隐忍着。 林婉城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她就扑到杜裴氏怀里撒起娇来。 姨甥两个正在里间闲话,丝竹却“噔噔噔”跑了进来。 她脸色煞白,哭哭啼啼道:“姨夫人,小姐,你们……你们快去看看吧,落红她……她不好了……” 落红?她怎么了?林婉城刚刚亲自给落红检查了伤情,又让人去给她请了大夫、抓了药,不过一会功夫,这是又出了什么变故? 林婉城搀着杜裴氏慌慌张张跑到落红的屋里。 落红正躺在床上呕血,她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一口一口的黑血顺着嘴角往下流。安兰几个正不知所措,哭哭啼啼地守在床边。 林婉城急忙跑过去,略略一检查:是中毒!中了鸩毒!可是落红怎么会中毒呢? “到底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中了毒?落红她吃过什么?”林婉城厉声问道。 安兰勉强镇定心神,细细回想道:“落红从荣华园回来,只喝了碗清粥,吃了一碗治伤的药。吃完药没多久,她就吵着腹痛,不一会儿竟呕起血来……” 杜裴氏赶忙道:“倩雪,快,拿了我的帖子去保安堂请医圣白华,他是杏林圣手,说不定落红还有救。” 林婉城沉声道:“倩雪一来一回怕是要耽误不少时间。落红她……怕是撑不到大夫来了。” 丝竹哭到:“那该怎么办啊小姐?” 林婉城一咬牙:“丝竹,快去备马车,咱们带着落红去保安堂!柔菊,你去准备牛奶,清水放到马车上去,还有落红刚刚喝药的那个碗也一并带上。倩雪姐姐,过一会麻烦你带着姨母的帖子与我们走一趟保安堂!” 倩雪看一眼杜裴氏,见她点头,就赶忙称是。 趁着大家准备的空档,林婉城就坐到床边,亲自伸手探到落红嘴里去给她催吐。 杜裴氏看的心惊,本要出言阻止,想了想,到底作罢了。 不多时,马车就备好了。安兰找来几个壮实的婆子将落红抬上车,一行人就快马加鞭朝保安堂而去。 在去保安堂的路上,林婉又给落红催吐了几次,又让人强按着灌了半斤牛奶,落红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众人一路提心吊胆,守着落红,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忽听赶车的六子一声大喊:“大奶奶,保安堂到了。”众人就立刻将落红抬下车来。 原以为京城医圣白华定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不曾想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先粗略看了落红的症状,检查了落红吃药的碗,就命人将落红移到室内。 白华仔仔细细给落红把了脉,才沉声道:“是中了鸩毒。不过……好生奇怪。” 白华身后跟着一个白胡子老头,他挑眉一笑,问道:“奇怪什么?” 白华道:“照理,她中毒时间已久,毒性又强,剂量又大,是无论如何也坚持不到医馆的,怎么还没……”毒发身亡。白华略一沉吟,赶忙道:“四儿,快准备施针。” 人群后挤进来一个总角的童子,他将众人赶出房门,就去准备施针的用具。 林婉城在门外等的焦急。她本是一个医生,从来都是病人家属在手术室外等她,不期今日尝了一把等在门外的滋味。这滋味,真真难受。 等在门外的功夫,刚刚那个白胡子老头却笑呵呵走上来跟她搭讪:“小姑娘,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让这个女孩活着来到保安堂的?” 林婉城心知自己的急救措施奏了效,就一五一十的将催吐、灌牛奶的事讲出来。 那老头始终皱眉听着,林婉城细细说完,他才道:“牛奶?灌牛奶能解毒吗?” 林婉城道:“不能,只是延缓毒性发作。牛奶到了胃里,就会形成保护膜,阻止毒性吸收。”这一套现代的急救理论,林婉城自是不好详细说明,她尽量捡些容易懂的说出来。 那老头听了默默不语,捋着胡子看着前方,眼神空虚,似是在神游。 良久,他捋着胡子的手忽然一顿,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小姑娘,这个方子是你自己想的吗?” 林婉城正不知如何应对,房门一开,白华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安兰几个赶忙迎上去,急切道:“白大夫,落红她怎样了?” 白华接过四儿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道:“毒性已除,已无大碍了。我再给她开几服药,煎服之后便可痊愈。” 安兰、丝竹、柔菊、倩雪就都雀跃起来。 林婉城郑重向白华道了谢,就将落红带回府去了。 望着林婉城几人远去的身影,白胡子老头儿不禁摇头:“可惜啊,可惜。” 白华疑惑道:“师傅,可惜什么?” 老头儿道:“明明是个学医的好苗子,慈悲心也有,胆识也有,可惜是个女娃娃,白白浪费了啊!” 白华道:“师傅莫不是想将她收入师门?”白华一笑,“要说我有这么一个漂亮沉稳的小师妹,也是极好的!” …… 落红此番险象环生,可总算捡回一条命来,红幡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林婉城一行人自保安堂回府以后,便收到消息,红幡留下一封绝笔服毒自尽了。 在信里,她承认了自己为替主子报仇,借机在落红的药里下毒的事。 案子似乎已经水落石出。 然而,林婉城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红幡虽然在遗书中承认了毒杀落红的事,却并没有交代是如何将毒药放进落红的药碗里。 浅云居虽然防守不甚严密,但是有李姨娘的前车之鉴,几个丫鬟在熬药时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可是怎么还会让敌人有可趁之机呢? 还有,从李姨娘的死,到这碗毒药,凶手的目标十分明确,非要置落红于死地不可!然而,落红生性胆小内向,从不惹祸,又怎么会招惹上如此大的祸事呢? 林婉城也曾悄悄问过落红是否有什么对头。落红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所以然。 林婉城又问:“你近日可遇到什么蹊跷的事?或者是什么古怪的人?” 落红眉头一跳,犹豫道:“五日前,我在后花园里似乎遇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林婉城紧张道:“什么样的人?” 落红摇摇头:“没看清楚。远远听见花堆后有两个人在说话,近前一看,竟然什么也没有。” 林婉城心里大致有了主意:怕是落红不小心撞上了什么人的好事。那人怕在落红这里留下什么要命的把柄,才急于杀掉落红灭口。 只是,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呢?是佟芷柔?周姨娘,还是钱姨娘?不过不用急,日子还长的很,时日久了,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我们只需静静等着就是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让落红从这件事中抽身,让那神秘人知道落红当日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发现。可是,该怎么做呢?林婉城勾唇一笑,有了主意。 过了几日,落红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林婉城去荣华堂请安的时候就特意带上她。 给崔佟氏请了安,一屋子妻妾就坐在一处说话。 佟芷柔笑问道:“落红怎么不好好将养几天?这么快就回姐姐跟前伺候了?” 崔佟氏一脸不耐:“病了就在屋里好好呆着,就不怕自己的病气冲撞到别人吗?”一句话却将林婉城主仆两个都骂了进去。杜裴氏在的时候,林婉城就是好儿媳,杜裴氏一离开,崔佟氏自然就露出本来的嘴脸。 好在,林婉城对她的性子早就习以为常,听到了只故作不明,微微一笑道:“多谢母亲体恤。只是落红她身子已经痊愈了,少不得要带她来给您谢恩的。” 落红依言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给崔佟氏行了三拜九叩的大利。 崔佟氏挥手让她起来:“行了,退下吧。” 佟芷柔见崔佟氏脸色不善,就赶忙笑着将话题转到两个束腰高花几上去:“母亲这花几上的一对玉壶春瓶正经好看,怎么以前从没见过?” 崔佟氏面上一喜,不由得意道:“这两个春瓶是平王殿下赏给你表哥的,后来,你表哥又将它作为寿礼送来了荣华堂,我一直收在库房里舍不得用。” 周姨娘脸色一变,却并没有说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章 她的寿礼 佟芷柔就笑道:“若说这两个春瓶,自然是好东西。只是就这么摆在花几上不免单调了一些。母亲怎么不让含真、含蓉去剪些牡丹来插瓶?” 含真就接话道:“奶奶这主意真真是好!只是老夫人她独爱牡丹,这时节,牡丹花还没有开呢,不知该插些什么花好。” 佟芷柔笑道:“现下桃花开的正好,不如就剪些桃花来?” 林婉城勾唇一笑,立刻接口道:“不好不好,桃花不好。” 佟芷柔疑惑道:“哦?桃花明艳馨香,不知哪里不好?” 林婉城就道:“并非桃花不好,而是咱们府里的桃林……似乎有些不干净……” 众人都来了兴致,就连钱姨娘也坐直了身子。 却听林婉城道:“几日前,我让落红去桃林里折些桃花插瓶。谁知,她刚一进林子,就听到似乎有人在树后窃窃私语。落红大着胆子探头去看,结果……” 林婉城故意吊人胃口,说道关键处竟停了下来。 周姨娘紧张问道:“结果怎样?” 林婉城皱着眉:“结果,树后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岂不是大白天见了鬼?自那天后,落红就有些时运不济,先是卷进李姨娘的命案中,又差点被红幡毒杀。你们说,是不是她冲撞了邪灵,惹了晦气?” 一番话说得众人脊背发凉,面色都有些泛白。崔佟氏更是厌恶道:“好了!传这些谣言做什么?还嫌府里不够乱吗?” 林婉城自是诺诺答应。心里却淡淡一笑:你以为我愿意传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吗?我只是为落红求个平安罢了。我这么说,一是告诉那幕后之人,落红当日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希望他知趣,不要再来找麻烦。二来,如若落红再出什么意外,大家势必会想到她大约是犯了什么人的忌讳,自然而然就会想到桃林的事,凶手再想藏身在侯府,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周姨娘也冷哼道:“好好地说插花,冷不防跑来一只苍蝇,搅得什么心情都没了。真是扫兴……” 一场欢聚就此不欢而散。 林婉城回到浅云居的时候,倩雪却等在那里。 原来,四月初六是杜裴氏的诞辰,今年恰逢她做整寿,倩雪奉了命早早给林婉城送了帖子来。 几个丫头送走了倩雪,却都不由皱起眉来。 林婉城见她们一个个像锯了嘴的葫芦,不禁笑道:“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倩雪一走,怎么脸色就都阴沉的像要下雨似的?” 安兰道:“小姐,姨夫人寿诞在即,我们总不能空着手去啊?” 原来是为了这事。 柔菊也道:“安兰说的对。姨夫人那样疼我们,咱们无论如何也要备一份厚礼的。可是……小姐连侯爷的订婚镯子都当了,哪里有钱买礼物呢?” 丝竹冷哼一声道:“小姐嫁妆那么多,要不是……”老夫人霸占着,怎么也不会将日子过得这么紧巴。后面的话丝竹忍了几忍,才终于没有说出口。 林婉城淡淡一笑,将手上的书放在案几上,慢慢道:“放心,我自有主意。届时,指定会准备一份拿得出手的礼物。” 几个丫鬟看着自家小姐笑的高深莫测,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婉城又重新拿起书来读,看了两行,她又忽然道:“姨母做寿咱们府里都请了谁去?” 安兰道:“倩雪姐姐刚刚说,也请了老夫人和二奶奶。” 林婉城点点头:“去打听打听她们都送的什么礼。” 安兰一应声,就屈膝退了出去。 晚饭的时候,安兰过来给林婉城回话。 “老夫人预备送一对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的青瓷瓶,二奶奶准备的是一面圈金螺细镜。” “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的青瓷瓶?这礼物确实很够分量。只不过……姨母不太喜欢瓷器呢,她老人家对玉器倒是情有独钟。” 林婉城看着烛火出了一会儿神,良久,方对安兰招招手,示意她近前。 安兰附耳过来,林婉城就低低吩咐她:“你明日去荣华堂……” 第二日一早,安兰领着丝竹就去了荣华堂。 她们在廊下遇到含真,就赶忙上前行礼。安兰道:“含真姐,这是要出门吗?” 含真自是知道崔佟氏不待见浅云居的人,自己当然也不会与她们有什么紧密来往,当即也不停脚步,脸色不冷不淡地点点头。 安兰紧走两步追上去,赔笑道:“含真姐,我们今日是奉了大奶奶的命来请您的。” 含真疑惑道:“请我?请我做什么?” 安兰道:“镇国公夫人的寿诞将临,昨日,我们大奶奶也接了国公府的帖子,自是要去赴宴的。只是这寿礼……” 安兰十分为难:“我们大奶奶的嫁妆一向寄放在老夫人的私库里,您又掌着私库的钥匙……所以想劳烦您帮忙开了库房,容我们挑上几件称心的礼物。” 含真心里暗啐一口,脸上却笑起来:“原本这嫁妆就是大奶奶的,老夫人也只是代为保管,哪里就敢称得上是劳烦?只是我这里有要紧事要出府,实在腾不开手……” 含真装模作样地一想:“不如这样吧。等我回府之后就给大奶奶挑两件送过去,可好?” 安兰与丝竹对视一眼,安兰苦笑道:“这……好自然是好。只是……给国公夫人送礼自是要投其所好,前两年,有一个官家小姐犯了夫人的忌讳,送错了礼物,结果吃了好一通派头。含真姐你……不了解国公夫人的喜好,这礼物该怎么挑呢?” 含真心头一跳,不由含笑道:“哦?不知国公夫人喜欢什么?忌讳什么?你说出来,我挑礼物的时候可好有些分寸。” 丝竹道:“国公夫人的喜好岂是一两句话就说的明白的?含真姐莫不是怕我们进了库房偷自家小姐的东西?” 含真立刻就冷了脸,抿唇瞪着丝竹默不作声。 安兰赶忙在丝竹肩头拍一下,骂道:“怎么与含真姐说话的?”又转头对含真笑道:“含真姐,国公夫人她偏爱玉石,尤其是整块的汉白玉。另外她老人家潜心礼佛,若是能有一尊玉雕的佛像就再好不过了!” 含真淡淡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回去等着吧。”说话,一扭腰,转身走开了。 丝竹气的火冒三丈,几乎要冲上去。幸亏安兰死命拉住她,才没有酿成大祸! 回到浅云居,林婉城正站在书案前写字。 安兰将荣华堂前的事细细禀告了,林婉城就淡淡点头:“知道了。” 丝竹看到她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就急的直跺脚,她不解道:“小姐,你为什么要把姨夫人的喜好告诉含真?这不是平白让她们去讨姨夫人的欢心吗?” 林婉城无奈地叹口气:“你啊,就是性子急。姨母是什么样的人?岂会因一样礼物就对她另眼相看?” “可是……” 林婉城笑着安抚她:“不要急。慢慢看吧,好戏还在后头呢!你们两个过来看,我写的这个字怎么样?” 两个丫鬟赶忙走上前,往案几上一看,只见宣纸上饱蘸浓墨写了一个大字:忍! …… 及至晚间,含真就到浅云居来了。 她捧着一架绣寿星报喜的紫檀木屏风摆件,笑道:“奶奶,过些日子便是国公夫人寿辰,老夫人特意命奴婢选了这架屏风作为您的寿礼,另外,老夫人还为您准备了一套衣服首饰供您赴宴穿戴。” 林婉城淡淡一笑:“有劳你跑一趟了。烦你替我谢过母亲!” 含真就笑道不敢,躬身退了出去。 林婉城看含真消失在门外,就对安兰道:“好生收起来吧。” 安兰犹豫道:“小姐,您真的打算送架屏风给姨夫人贺寿吗?这也太……”鄙薄了。 林婉城慢慢坐到榻上去:“自然……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章 生日蛋糕 林婉城一直对寿礼的事讳莫如深,每天就是吃饭、喝水、看书、写字,日子过得无忧无虑。眼见着拜寿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几个丫鬟不由急切起来。 丝竹道:“小姐,眼看就初六了,再不准备寿礼就来不及了!” 林婉城刚抄好一份心经,轻轻将毛笔放下,才慢慢道:“不急,再等等,时机还不到呢。” 这一等就等到了四月初六。 这天,林婉城起了个大早,柔菊一边帮她梳头,一边问:“奶奶,外面天刚蒙蒙亮,您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林婉城道:“我也该给姨母准备寿礼了,不是吗?” 柔菊顿时来了精神:“真的啊?小姐要准备什么寿礼?” 林婉城抬手将一只梅英采胜簪插在发间,微笑道:“我要给姨母亲手做个蛋糕!” “蛋糕?” …… 其实关于这件礼物,林婉城也算是深思熟虑了的。 自林家倒下之后,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她这个林家大小姐出洋相,她的礼物若是寒酸的拿不出手,必定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届时也会令她父母蒙羞。 所以,这份礼物要么就贵重,要么就新奇,不然总会落了下乘。 她明面上虽是侯爷夫人,可是嫁妆被崔佟氏一手把控,口袋里没钱,贵重这一条是不要再想了。剩下的就只有新奇。 她只有拿出些别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才能震得住场。她仔细想了想,也只有选择蛋糕。虽然很多穿越的老前辈早已将这礼物送烂了,但是毕竟时代所限,器具所限,虽然俗套,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所幸,林婉城大学时在蛋糕店打过工,做蛋糕的技艺她十分精熟。甚至有两次,她从网上找来秘方,用鸡蛋、牛奶自制了一个水果奶油蛋糕。今日,她只需依样画葫芦,再做一个也就是了。 林婉城在小厨房忙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终于将蛋糕的主体部分做好,她又点缀上一些时新瓜果,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巳时初。崔佟氏派含蓉来催着启程,林婉城略略一收拾,就命安兰提着食盒去与崔佟氏、佟芷柔汇合。 镇国公府在正阳大街上,离定远侯府并不太远,马车咕噜噜大约行了半个时辰,就来在国公府门前了。 崔佟氏带着林婉城、佟芷柔下了车,立刻便有国公府的丫鬟仆妇迎上来。问明了来客的身份,就吩咐人抬了软轿接她们进府。 镇国公在朝中位高权重,手里有握有兵权,所以杜裴氏的寿诞办的十分热闹,上到王爷宰相,下至五六品的小官,有门路的都送了礼来。 软轿抬着林婉城三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往杜裴氏待客的浣花居而来。 林婉城走进浣花居时,杜裴氏正笑着与一众宾客闲话。她今日穿一身大红遍地撒富贵牡丹的对襟,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贵气。 她看到林婉城走进来,笑脸立刻就扬起来。林婉城盈盈下拜,杜裴氏就赶忙拉着她起身:“你个皮猴儿,怎么来的这样晚?” 林婉城一笑:“姨母做大寿,婉儿自是打扮好了才敢来的!” 杜裴氏身后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是杜裴氏的小女儿杜若兰。她笑盈盈地走上前去,亲亲热热挎住林婉城的胳膊:“表姐你可来了,再晚来一步,倩雪姐姐腿都要跑断了!” 林婉城不解:“倩雪的腿怎么了?” 杜若兰噗嗤一笑:“你总也不来,母亲每隔一会儿就要让倩雪出门去看一看,再跑几次,她的腿可不就要断了吗?” 浣花居顿时迸发出一片欢笑之声。 林婉城自进了府就格外受关注些,崔佟氏和佟芷柔自是被冷落下来。此时,眼看着林婉城在前面出尽风头,两人却只有在小角落里坐冷板凳的份。 崔佟氏气的咬牙,恨林婉城不顾尊卑,风头盖过她这个长辈,心里只将她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佟芷柔面上虽依旧带着得体的浅笑,两只手却也抑制不住地紧紧握拳。 在浣花居与众人说了会儿话,杜若兰就将林婉城拉去了她的晴雪阁。 两姐妹正在榻上喝茶说话,珠帘一挑,走进来一个瓜子脸的姑娘,她眉毛较一般女孩略重,脸上平白添了几分英气。 这就是林婉城的另一个表妹杜若琅了。 杜若琅与杜若兰一母同胞,性子却大相径庭。杜若兰活泼亲和,很有小女儿的娇俏可人,杜若兰却耿直古板些,明明比林婉城年纪小,却总爱在她面前板着脸训话。 因此,从前的林婉城颇有些不喜欢她。 杜若琅挑帘走进来,一抬眼就看到杜若兰正歪在榻上,笑的见牙不见眼。立时便板起脸道:“坐的东倒西歪,笑的前仰后合,成什么规矩?这是大家闺秀该有的仪态吗?” 杜若兰吐吐舌头,刚忙坐正了。 林婉城却笑道:“自家姐妹在一处说笑,有什么关系?” 杜若兰道:“规矩是学给别人看的吗?规矩是用来约束自己的,若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与那些两面三刀的人有什么区别?” 林婉城道:“表妹——按规矩,你见了我这个表姐,是不是要先行礼呢?”林婉城故意将“表妹”两个字咬的极重。 “你——”杜若琅一个“你”字憋在嘴里,说不出话来了。她眯着眼将林婉城上下打量一番,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表姐不一样了。从前她总是唯唯诺诺的,看着就小家子气,让人喜欢不起来。现在……虽然还是那么讨厌,但似乎,有看得过眼的地方了! 林婉城却“噗嗤”一笑,递过去一颗剥好的核桃:“喏,吃不吃?” 杜若琅恨恨地一转头,咬牙道:“不吃!” 林婉城翻一个优雅的白眼:“你不吃我吃!”一张嘴,咬了下去。 杜若兰在一旁看着杜若琅吃了憋,想笑又不敢笑,几乎快憋出内伤。 好在杜若兰的大丫鬟南燕及时进来禀报说要开宴了,杜若琅才抢先一步,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三人前后到了浣花居,正赶上府里的马管家在念杜衡的礼单。杜衡是林婉城的表弟,在家排行老二。上个月,杜衡陪着国公府的老妇人去林州省亲,赶不及回府,所以就派人快马加鞭将寿礼送了回来。 马管家念完礼单,杜裴氏笑着命人将礼物收起来,杜若琅就走上前去献上一面孔雀仙鹤纹的团扇。 “这面团扇绣工精美,直让人觉得这仙鹤将要从绣面上飞出来一样,看起来定非凡品,莫不是陈虹大师所绣?” 林婉城循声望去:竟然是楚悠颖! 楚悠颖的父亲楚天中从前是户部左侍郎,林婉城的父亲是他的顶头上司。因着父辈的关系,楚悠颖就整日跟在林婉城身后巴结谄媚。后来,林家倒台,楚天中一跃成为新的户部尚书,楚悠颖也就瞬间变脸,或许是巴结林婉城久了,她心里有些扭曲,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将林婉城踩在脚下的机会。 果然,就见楚悠颖慢慢向林婉城走过来:“从前就听说,杜夫人将婉城你视如己出,甚至连国公府的两位嫡出小姐都要靠边站。今日,国公夫人大寿,杜大小姐送出了陈虹大师亲绣的团扇,孝心可表日月,不知林小姐的寿礼……” 楚悠颖忽然掩面一笑:“我忘记了。林家今时不同往时,婉城你也成了落架的凤凰,这寿礼自然是鄙薄了些……” 一句话说的厅内众人不由窃窃私语起来起来。崔佟氏两姑侄坐在角落里也看的津津有味。 杜裴氏也气的直咬牙,忍不住就要发作。林婉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杜裴氏将要抬起的手,笑道:“今日是姨母大寿,本不该为了些小事生气。婉儿亲手做了糕点,礼物虽鄙薄,却也是孩儿的一片诚心。” 楚悠颖冷冷一笑:“原来是些糕点啊,难怪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子穷酸味。” 林婉城并不与她搭话,淡笑着从安兰手里接过装蛋糕的盒子,一揭盖,满屋子都是奶香味。 “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在保安堂有过一面之缘的医圣白华忽然吸着鼻子走进来,他一身宝蓝色的锦袍,更称的面如冠玉,英气不凡。晃得满堂女客移不开眼。 他来到堂前,撩袍下摆:“伯母,侄儿来晚了,祝您寿比南山,松柏长青。” 杜裴氏哈哈一笑:“快起来,快起来。倩雪,快给咱们的小医圣搬个绣墩来。” 白华道:“伯母。方才我走到院门前就闻到了,好像是糕点香。侄儿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杜裴氏笑骂道:“你这小馋猫来的正巧。”一指杜婉城手里的食盒,道:“这是婉城为我祝寿所做的糕点,闻着味道,口水都要下来了。” 杜裴氏又转过脸对林婉城道:“婉儿,这是你姨丈从前的旧部白灼大将军的儿子,人称小医圣的白华公子,相信你们在保安堂已经见过面了。” 林婉城赶忙上前见礼,白华一拱手,笑盈盈道:“崔夫人,咱们又见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章 虐渣就要不拘一格 白华道:“不知崔夫人做了什么样的糕点,闻着竟……让人垂涎三尺?” 林婉城客气一笑:“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是从前我奶娘教我做的。这种糕点专门用来贺寿,我想着今日正好应景,也算是献丑了。” 楚悠颖在一旁看的两眼喷火,她忍不住咬牙道:“知道献丑还敢拿出来?也忒不懂规矩了些。” 杜若琅忽然站出来愤愤道:“今日本是家母大寿,表姐献了寿礼,我可瞧不出有什么不规矩的。倒是楚小姐,屡次三番落表姐的面子,是打量着镇国公府是好欺负的吗?” 杜裴氏也被气得不轻,可楚家在朝堂上如日中天,国公府虽然不惧楚中天这个尚书,但实在也无需为了这点子小事与楚家交恶,只好冷着脸斥道:“琅儿,这就是你一个大家闺秀的规矩吗?” 杜若琅还要辩驳,杜裴氏一个眼风扫过来,她只好气鼓鼓地退下。 林婉城看着杜若琅一副受气的模样,心中微暖:表妹性子是直了些,心里终究还是向着我的,不像……林婉城侧头看了看一脸事不关己的崔佟氏,眼里止不住的厌恶。 杜裴氏见杜若琅不再言语,就又勉强打起笑脸,转头对楚悠颖道:“楚小姐莫要见怪,琅儿她心直口快,并没有恶意的。” 楚悠颖也听出了杜裴氏言语中的不喜,自知奚落林婉城要适可而止,就淡淡行礼告了罪,退到一旁去了。 杜若兰就赶忙跳出来献上自己的寿礼,趁机将这桩不愉快的事揭过去。 杜若兰的寿礼是一尊寿山石雕的老寿星,她将寿礼捧起来,对着杜裴氏笑道:“孩儿知道母亲素来喜欢玉石,又虔心礼佛,本来看好了一尊白玉观音像的,只可惜……被别人抢先一步。” 杜裴氏命丫鬟将寿星公的石雕收起来,对众人笑道:“听听这丫头多会说话,分明是自己送礼不诚心,反倒怪别人捷足先登。” 杜若兰娇羞一笑,抱着杜裴氏的胳膊撒起娇来。 在座的人见杜若兰一副小女儿情态,就都陪着笑起来。 在座之人,数崔佟氏笑的欢畅,她已经从含真那里收到风,将原本要送的仙鹤腾云灵芝蟠花青瓷瓶换成了一尊价值不菲的白玉观音,送礼讲究投其所好,才能无往而不利! 林婉城站在一旁看崔佟氏一张脸笑的见牙不见眼,心里不由冷笑:尽情的笑吧,但愿你等一会不要哭的太难看! 等众人笑够了,倩雪忽然“咦”的一声,插话道:“先前我在礼单中似乎见到有一尊白玉观音,莫不就是小姐你看上那一尊?” 崔佟氏心头一震,笑盈盈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杜若兰马上来了兴致,拉住倩雪道:“真的吗?倩雪姐姐你快找出来,我要看看是不是那一尊。” 礼部右侍郎王勤的夫人胡氏凑趣道:“那倒真要看一看,莫非这尊观音像真的与夫人有缘?” 厅里的人都笑着附和,这个说杜裴氏得神佛庇佑,那个说她福运无边。 杜裴氏脸上带笑,果然就冲倩雪点了头。 倩雪得了命令,答应一声就快步走了出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捧回来一尊一尺高的白玉观音雕像。 众人啧啧称奇,杜若兰赶忙迎了上去。她双手捧起观音像一看,瞬时就嘟嘴道:“不是那一尊……咦,好生奇怪……” 厅里的人就都凑头去看,白华好奇到:“有什么奇怪?” 杜若兰将观音像捧过去:“华哥哥你看,这观音像背上是不是刻的有字?” 白华接过来对着日光细细一看,果真是有字,上面写着“信女婉婉,天成寺敬奉玉像”十一个字。因观音像是白玉所雕,字刻的又细又小,所以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杜裴氏却忽然勃然变色,她惊到:“上面刻的什么?拿来我看!” 杜若兰慌慌张张将观音像拿上去,杜裴氏仔细看了,转头对林婉城喝道:“婉儿,这是怎么回事?这尊观音像怎么能妄动?” 林婉城满脸惊慌:“婉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杜裴氏问倩雪道:“这尊观音像是谁送来的?” 倩雪看一眼满头雾水的崔佟氏道:“是定远侯府的老夫人。” 杜裴氏怒道:“崔老夫人,这观音像怎么会在你这里?” 崔佟氏心里慌乱如麻,听杜裴氏的口气,这尊观音像很不一般,可是有什么不妥呢?她如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硬着头皮赔笑道:“这……观音像……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杜裴氏眸光一闪,道:“你不知,这观音像可是大有来历……” 林婉城在八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药石无医,几乎就要丧命。后来,林府里忽然来了一个破衣烂衫的游方和尚,林婉城的母亲裴楠芸见他可怜,赠他粳米一斗,盘缠二十两。他感念林家的向善之心,对裴楠芸道:“你要想救你女儿的命,需要半亲半不亲的的人给她请一尊菩萨好生供奉。” 什么是半亲半不亲呢?简单来说,就是只能跟林婉城父母一方有血缘关系的人。这差事自然就落到杜裴氏头上。 杜裴氏得了姐姐的嘱托,半分也不敢怠慢,亲自去了一趟天成寺,请了一尊汉白玉雕成的观音像回来。 林婉城将观音像供在床前,日日祝祷,病情果然慢慢好转起来。后来,她嫁入定远侯府,这白玉观音像就当做她的嫁妆陪送过来。 林辉倒台之后,崔佟氏很快借故霸占了林婉城的嫁妆,这尊白玉观音像本来是摆在浅云居的,崔佟氏看见了十分喜欢,就命丫鬟将它一同收进自己的库房。 于是崔佟氏才能糊里糊涂的将它作为寿礼送到国公府来! “这白玉观音像怎么会成为寿礼?还以你崔老夫人的名义送进府来?” 面对杜裴氏的诘问,崔佟氏只觉冷汗涔涔:霸占自己儿媳的嫁妆,传出去,到嘴的肥肉要吐出来不说,她的脸只怕也要丢个干净。 无法,崔佟氏只好硬着头皮道:“这是年前我过寿的时候儿媳送的,我听说国公夫人喜欢玉石佛像,就又借花献佛给您送来了。婉儿,你说是不是?” 林婉城迅速抬头看她一眼,又惶恐地低下头去,那模样,摆明了有苦难言,她诺诺道:“母亲说的是。” 崔佟氏略略松一口气,杜裴氏的声音却高了起来:“你送的?你忘了出嫁之前你母亲说的话?忘了这白玉观音是你的命根子吗?” 原来,当年那和尚临走时还留下一句话:“你这女儿命途多舛,即使这次勉强保住性命,也万不可掉以轻心。白玉观音像要日日供奉,否则必会有大难临头!” 其实,这和尚说的一点不错,崔佟氏将这观音像霸占了之后,林婉城就一病不起,后来,更是卷入命案,撞柱身亡了。 林婉城见杜裴氏肝火大动,赶忙沉声认错。 浣花居的气氛正僵,不想楚悠颖又跳出来火上浇油。她冷冷一笑,声音不大不小,却让满室的人都能听到:“这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亲疏内外有别啊!” 杜若琅立刻警觉道:“你什么意思?” 楚悠颖端起面前的香茶,用盖子漫不经心地撇着上面的浮沫,笑道:“什么意思?杜小姐这都看不出来吗?为了讨好婆婆,连命都可以往外送,自己的亲姨母呢?过寿就只有一块糕点?国公夫人平白那么疼她,真是让人寒心呐……” 林婉城听着楚悠颖落井下石,心里却半点也不生气,她趁着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楚悠颖脸上,就业抬头冲她勾唇一笑,暗道:这就要挑拨我与姨母的关系了吗?你且莫要着急,只怕这后面好戏连台,你来不及鼓掌呢! 林婉城这一笑让楚悠颖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大难临头她还有心思笑,莫不是脑子坏掉了? 杜裴氏却神色一凛,黯然神伤道:“婉城定不是这样的孩子。更何况崔老夫人是她婆母,多孝顺点也是应当,我只不过是个外姓的姨母罢了……” 林婉城泫然欲泣,强咬着唇才没有哭出来。 杜若兰小嘴一撅,打抱不平道:“才不是呢!表姐她哪里是不孝,只是……只是……” 白华笑着转过头,道:“只是什么?” 杜若兰一跺脚,咬牙道:“只是表姐日子过的清苦,连一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哪里有钱给母亲做寿?” 杜裴氏眉头一皱:“你说什么?日子清苦?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到底怎么回事?” 林婉城急忙要去拦,却挡不住杜若兰嘴快:“方才在晴雪阁,我不小心将茶水打翻在表姐衣服上,让她去换,她却支支吾吾的不肯去。我逼问的紧了,她才说漏了嘴。原来,表姐只有这一身出门的行头,还是寿宴前赶出来的。我没办法,幸好前几日姐姐用同样的布料做过一身差不多样式的衣服,我就命人取来给表姐换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章 夺回嫁妆 杜若兰这么一说,崔佟氏才猛然发现,林婉城身上那件衣服料子没变,只是款式略与出门时穿的那件不同。她心底忽然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凉意,今日之事着实奇怪! 只见杜裴氏眯着眼将林婉城上下一番打量,许久,才忽然喝道:“婉儿,究竟怎么回事?你出嫁的时候,可谓十里红妆,京城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这才短短一年,你竟然连套像样的衣服都穿不出来,你的嫁妆都哪里去了?” 林婉城分外为难,好几次她刚要开口,却又怯怯地看一眼崔佟氏,赶忙垂下头去。 杜裴氏急道:“你倒是说话啊!” 场面正十分尴尬,佟芷柔却含笑从席间走出来。她对杜裴氏行了一礼,才慢慢道:“夫人莫急,此事说来话长。当日,林姐姐缠绵病榻,好几回都几乎丧命。她自知病体孱弱,无力经营陪嫁的产业,才将铺子田宅都交于母亲打理。母亲推脱不过,才勉强接手。” 杜裴氏冷笑道:“这么说婉儿的陪嫁都在老夫人手里?” 佟芷柔无奈,只得点头称是。大厅里的贵妇们顿时议论纷纷。 太常寺李悦的夫人刘氏拿着帕子掩嘴一笑,道:“定远侯夫人当真孝顺懂事,万贯家财都交给婆婆打理,倒是让我们这群不孝的媳妇们羞愧难当了。” 安乐侯夫人吴氏也笑道:“就是不知道崔老夫人做媳妇的时候是不是也这般孝顺了?” 吴氏一句话臊得崔佟氏满面通红,她恨恨咬牙道:“这就不劳吴夫人费心了。” 佟芷柔也颇有些尴尬,她辩解道:“母亲虽暂时管着林姐姐的嫁妆,但一应吃穿用度从不曾短缺。阖府上下,谁不知道母亲是真心疼爱姐姐?” 杜若琅挑眉道:“疼爱?如何疼爱?表姐连身出门的衣服都要向我伸手,谈什么疼爱?” 佟芷柔纵使心机深沉,也不禁被杜若琅一句话臊的说不出话来。 崔佟氏赶忙赔笑道:“这……最近恰逢换季,婉城的旧衣服都不能穿了,寿宴时间又紧,所以只赶出这么一身来。” 在座的一个个都是人精,哪里不清楚崔佟氏那些花花肠子?不过崔叔明在朝里也颇得圣宠,大家也不愿将崔佟氏得罪太过,就都掩着嘴笑了一回,不再说话。 杜裴氏深深吸一口气,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么回事。” 其实,按照杜裴氏的性子,哪里肯就这么善罢甘休?不过,自己的外甥女毕竟是崔佟氏的媳妇,以后还要在她这个婆婆手底下讨生活,所以她也只能见好就收。 杜裴氏就转头道,“婉儿,快敬你婆母一杯酒,她连日来帮你打点嫁妆,想必也受了不少累。以后可不许再给你婆婆添麻烦,她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个苦。不然,我可饶不过你。” 杜裴氏一句话说的滴水不漏,可是明眼人都知道,她是在暗暗警告崔佟氏:不要再染指婉儿的嫁妆,否则,我可饶不过你! 林婉城哪里听不出来杜裴氏的弦外之音,她娇俏一笑,答应下来。这厢又有安兰赶忙递过一杯酒水,她伸手接下了,就捧到崔佟氏眼下来。 崔佟氏看着杯中酒,恨得咬牙,但是她也着实无奈,只好苦笑两声,一饮而尽。 杜裴氏便接着道:“崔老夫人喝了婉儿这杯酒,也算是对我有了交代。回府之后,婉儿你比照着单子将嫁妆一样一样收回来。是了,倩雪——” 倩雪赶忙走上来行了礼。 “表小姐毕竟年少,你替我走一趟,亲自去看顾着,不要出岔子才好。” 倩雪赶忙应下了。 崔佟氏彻底傻眼:这下可好,到嘴的肥肉全都要吐出来不说,有倩雪那个蹄子在一旁盯着,估计连口汤都喝不到。 杜裴氏眼见林婉城要回了嫁妆,心情不禁大好,就端起酒杯来劝酒。 众人正喝的高兴,有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跑进来道:“郑王、齐王、平王三位殿下过府了。” 杜裴氏忙将酒杯放下,问道:“三位王爷现在在哪?国公爷可去迎接了?” 那丫鬟道:“三位王爷已经到了前厅,国公爷正陪着说话。” 杜裴氏就点点头,笑道:“众位夫人,咱们都去见个礼吧。”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一众贵妇就在杜裴氏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往前厅而去。 到了前厅,郑王周恪礼、齐王周恪治、平王周恪顺果然安坐在主位上,镇国公林辉陪坐在一旁说笑。 杜裴氏带头见了礼,郑王含笑道:“夫人快快请起,今日是夫人的大喜之日,无需讲究这些虚礼。” 齐王就在一旁冷笑道:“夫人快起来吧。不然,倒显得本王与六弟不近人情似的。六弟,你说是不是?” 平王淡淡一笑,拱手道:“四哥说笑了。” 杜裴氏当然闻到了主位上的烟火味,暗道这三位王爷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但是神仙打架,她自是不会蠢得往里搅合,所以,讪讪一笑,就退到一旁。 齐王继续道:“听说,国公夫人是定远侯夫人的亲姨母,今日夫人大寿,不知定远侯夫人来了不曾?” 找我?林婉城心中一凛,怎么回事?林婉城刚要站出来,却被崔佟氏抢先一步。 只见崔佟氏笑道:“回王爷的话,臣妇的儿媳来了。柔儿,快来——”崔佟氏朝佟芷柔一招手,“快来给王爷见礼。” 杜裴氏见到她这番做派肺都要气炸了,但是王爷面前,她难道还能不顾身份的与她理论吗?杜裴氏默默回头看一眼林婉城,只见林婉城脸上依旧是得体的笑,眼神清亮,好像半分介怀都没有。她又不禁在心里暗暗点头:婉儿真是长大了,这样,我纵使离开京城,也能安心了! 佟芷柔却窘得耳根都是红的:她当然想出这个头,可是齐王说的明明白白,他要找的不光是定远侯夫人,还要是国公夫人的外甥女。但是姑妈既然已然将她推了出去,她就没有退路了。略略一想,她就对林婉城笑道:“姐姐,咱们赶快给王爷见礼吧?” 林婉城一挑眉:浑水摸鱼吗?这个计策倒是好,既在王爷面前出了头,又不动声色地描补了崔佟氏的疏漏。 林婉城淡淡一笑,就走上前来,与佟芷柔一起盈盈施了一礼。 平王就笑道:“早就听说叔明还娶了个平妻,今日一见,两位夫人都光彩照人,他小子艳福不浅啊。” 齐王惊讶道:“哦?怪不得叔明在战场上那么卖力,原来是享尽了齐人之福。昨儿个边疆还传回捷报,他大败柔然,父王龙心大悦,还说要封赏他呢。” 崔佟氏与佟芷柔对视一眼,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林婉城却一直规规矩矩地颔首站着,脸上平静如水。 …… 三位王爷只在国公府稍微坐了一会就纷纷告辞离开,前厅的贵妇们就仍退到浣花居饮宴。 一顿饭直吃到未时方歇,宾客们就被请到后花园的青玉楼听戏。杜裴氏就趁机命倩雪请了林婉城去她的世安苑说话。 林婉城来到世安苑,小丫鬟替她将帘子打气,就见杜若兰顶着一张笑脸扑上来。 杜若兰亲昵地将林婉城的手臂一抱,嘻嘻笑道:“表姐,我刚刚做的戏还好吗?” 林婉城在她额头上一点,赞道:“好,实在是好!表妹的演技真是出神入化!” 杜裴氏就在里间笑道:“小小年纪哪来的什么演技?还不快让你表姐进来?” 杜若兰调皮地吐吐舌头,就拥着林婉城往里走。 林婉城与杜裴氏见了礼,就笑道:“今日多谢姨母,不然,孩儿的嫁妆只怕一辈子也要不回来。” 杜裴氏一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却原来,从寿礼到寿宴不过是姨甥两人定的一场计,目的就是帮林婉城讨要嫁妆。 那日,杜裴氏救下落红之后,姨甥两个相携着回了浅云居。在浅云居里,杜裴氏不见林婉城日日供奉的那尊白玉观音,心中不免惊疑,细问之下,才知道崔佟氏已将林婉城的嫁妆搜刮干净。 杜裴氏闻言大怒,但她一个姨母,自是不好出头。只好借着寿宴的名头唱出大戏,借机夺回嫁妆。 于是,林婉城故意将杜裴氏喜爱玉器、虔心礼佛的事透漏给崔佟氏知道,势力的崔佟氏果然中计,乖乖将那尊白玉观音作为寿礼献了上来。 杜裴氏含笑看着林婉城与杜若兰调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兰儿,你先出去,我有话与你表姐说。” 杜若兰噘嘴道:“什么话还要瞒着我?母亲只疼表姐,不疼我。” 一句话说的杜裴氏和林婉城笑起来,林婉城摸着她的头劝了许久。杜若兰才调皮一笑,跑出门去了。 杜裴氏拉着林婉城的手认真道:“婉儿,你今日的表现极好。进退有礼,张弛有度。姨母为你骄傲。” 林婉城害羞一笑:“姨母惯会打趣人。” 杜裴氏叹口气道:“姨母是真的为你感到欣慰,看到你能独当一面,姨母便是离开京城也能安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章 本该属于她的 林婉城吃惊道:“姨母要离开京师?您要去哪?” 杜裴氏端起茶又放下,眉头紧锁,似有无尽愁思:“这些年来,你姨丈虽然再没有带过兵,但是他在军中威望仍在。前些日子,皇上下旨诛杀安南海的事你听说了吗?” 林婉城点点头。安南海是前云州都指挥使,三个月前却被人告发贪赃枉法。消息传到京城,龙颜大怒,当即下旨彻查。结果,不仅坐实他贪污的罪证,竟然还扯出他谎报军功的旧事来。 圣上为整肃军纪,也是杀鸡儆猴,一怒之下,抄了云州都指挥使府,凡涉案官员,一律严办。据说,云州官场风云变色,几乎被发落个干净。 据说,这安南海曾是姨丈旧部,莫非……圣上是想……林婉城心中有了计较,不禁皱眉望着杜裴氏,脸色也有些不好。 杜裴氏却温婉一笑,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婉儿莫急,事情也没有到那般地步。只是……圣上年岁已高,疑心越来越重。你姨丈他深谙急流勇退之道,所以就借着安南海的事向圣上递了罪己诏,只说他管教无方,自请贬去林州做一个闲散的国公爷。” 林婉城不禁道:“陛下怎么说?” 杜裴氏道:“陛下仁德,自是说了许多宽心的话,只是你姨丈又说近年来旧伤发作,需静养疗伤,圣上才勉强准了他的请奏,又赏下许多金银。” 林婉城长舒了一口气:“还好。”皇帝既然肯放姨丈离开,又特加恩赏,就表示只要姨丈识趣,他就不会与姨丈为难。 …… 一下午,杜裴氏都拉着林婉城躲在世安苑说体己话。她从衣食住行,讲到嫁妆丫鬟,最后又说道与崔佟氏姑侄的相处之道,与崔叔明的夫妻之道,直说到日落西山,才收住话头,含泪让丫鬟送林婉城出门。 四月十八,镇国公杜德正被贬为林州佐领,即日赴任,朝野震惊。 当日,镇国公携夫人杜裴氏赴林州就任,林婉城前去送行。林婉城一直将镇国公一家送到十里长亭,才依依不舍的与他们作别。 林婉城送走了杜裴氏,却也并未急着回府,她先去了一趟永安当,既然有了钱,总要把崔叔明那个定情的玛瑙镯子赎回来,免得有人借此生事端。 而此时,定远侯府,荣华堂内。 佟芷柔扶着崔佟氏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接过含真递来的药碗,关切道:“姑母,快把药喝了吧。” 崔佟氏病了,从杜裴氏寿宴上回来之后她就病的起不来了。对外,荣华堂的人宣称她是感染了风寒,其实,病根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慢慢几大箱的金银珠宝,还有良田千顷,店铺,别院若干,眼见已经到手,不曾想半路杀出个杜裴氏,竟然又一样不少的要回去。 这是在要嫁妆吗?这是在喝她的血! 崔佟氏越想越气,枯瘦的手一巴掌拍在床沿上:“平日真是小瞧了那个贱人,原以为她是个面团,不曾想竟然是条长着牙的毒蛇!” 佟芷柔赶忙上前给她拍背顺气:“姑母不要气坏了身子,为了她那么个贱人,不值当。现下,镇国公被贬,杜家上上下下都搬去了林州,她没有了靠山,您要拿捏她还不是轻而易举?” 崔佟氏冷冷一笑:“说得对!裴乔芸那个贱人现下自身难保,这一辈子再也翻不了身,我倒要看看林婉城这回去向谁求救!”崔佟氏眼里寒光一闪,“含真,你过来。” 含真赶忙附耳上前,只见崔佟氏脸上带着阴森的笑容,低声吩咐:“你去……” 林婉城自从送走杜裴氏,就低调下来。她心里清楚,崔佟氏在寿宴上吃了亏,没那么容易放过自己,俗话说,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她索性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浅云居过自己的小日子,也省的外面那群人整天乌眼鸡似的盯着她,等着捡她的错漏。 时间转眼就过了半年,这半年里,不管是崔佟氏姑侄,还是那几个姨娘姬妾竟然都安安分分,不生事端。而且,每回照面,几人脸上都是笑呵呵的,半点看不出有什么仇怨的样子。 后来,丝竹终于忍不住了,她趁着给林婉城梳头的空问她:“小姐,您说……府里的人都转了性吗?她们这么和和气气的,我倒有些不习惯了。” 林婉城摇头失笑,却听落红附和道:“可我总觉得她们笑得假,倒像是一张笑脸下还藏着另一张看不见的表情似的。” 柔菊道:“瞧你说的,难不成她们都是学变脸的吗?” 林婉城眉头一跳,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珠钗放下。只听落红看着柔菊道:“什么是变脸?” 柔菊脸上一僵,正不知如何回答,却见安兰挑帘子进来。 安兰给林婉城行了礼,看见丝竹在梳头,落红于柔菊都在一旁闲聊,不由板起脸道:“怎么还在闲话?落红快去针线坊看看奶奶的斗篷做的怎么样了,眼看着就要下雪,奶奶没有斗篷,可是要冻坏了。” 林婉城不禁抬头望一眼窗外:“天气阴下来了吗?” 安兰道:“可不是,眼瞅着怕就要下雪了呢。这一场雪,必不会小。” 林婉城点点头:“左右咱们也没有别的事,任他狂风暴雪,咱们躲在屋里不出门就是了。” 丝竹笑道:“小姐说的正经在理。成了,小姐您看看奴婢梳的这个飞仙髻如何?” 林婉城拿过镜子前后比了比,笑道:“丝竹的手艺精进不少,正经要好好奖励呢!” 丝竹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接过安兰递过来的一套大红绣并蒂牡丹的华裙给林婉城穿上。 落红在一旁赞叹道:“小姐皮肤越来越白,穿这一身大红,再配上丝竹梳头的手艺,当真显得人比花娇!” 林婉城会心一笑:“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赶快去荣华堂请安吧。”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外走。谁知,她刚走了两步,竟然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安兰、丝竹赶忙上前将她扶住,急急道:“小姐,你怎么了?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一看?” 林婉城只觉脑袋晕晕乎乎的,她揉着鬓角慢慢甩了甩,才勉强笑道:“哪里就那样金贵,许是昨夜受了风寒。咱们在府里举步维艰,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林婉城自己就是医生,所以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有大致了解,自己一向行事小心,衣食用住从来都是安兰几个亲自操办,按理说,不会有什么问题。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林婉城从荣华堂请了安回来已经是巳时了,她刚要回床上躺一会,就听安兰回禀说:“铺子的掌柜来交账了。” 林婉城才想起,自己的那些嫁妆铺子三个月交一次账,今日却是该交账了。 林婉城勉强打起精神来,她将各掌柜交上的账册略略一翻,不禁面沉似水。纵使自己前世对会计一行并不精通,但好歹这具身体也是大家闺秀,出嫁之前,裴楠芸怕女儿在婆家受气,亲自教了她看账对账。可是这些掌柜……都打量她是个傻子吗? 林婉城坐在主位上慢慢撇着茶碗里的浮沫,好半晌,才慢慢开口:“洪掌柜,我记得上次看账的时候我就有言在先,铺子若依旧毫无起色,咱们可是绝不轻纵的。”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赶忙跪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奶奶,非是咱们哥几个不尽心,实在是世道艰难,生意难做啊。” 林婉城一挑眉:“哦?” 洪师绸就哭到:“奶奶,小的做了几十年的丝绸生意,这铺子从老夫人起就交到小人手上,从前却实赚钱,只是好景不长,咱们‘百里彩绣’对面新开了不少丝绸庄,打擂台,抢生意,人家背后又有达官贵人撑腰,咱们的生意实在难做啊。” 这是变相讽刺自己没人撑腰吗?林家一倒就连嫁妆铺子也要跟着倒霉吗?你这个老狐狸怕是看我弱质女流好欺负吧?林婉城眯着眼将洪师绸上上下下打量几遍。可她实在又没有办法:自己势单力薄,侯府的人更是指望不上,可不就让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骑到头上来?不行,我要好好想想…… 林婉城一挥手:“你们退下吧。” 几个掌柜见如此容易就过了关,不禁越发得意,他们都在心里暗赞洪师绸的计策高明。原来还担心会东窗事发,现在看来,果真如洪掌柜所说:镇国公走了,林婉城的靠山倒了。只要他们几个掌柜抱团,咬死了生意不景气,凭她再怎么本事,不还要乖乖低头? 掌柜们兴高采烈地从浅云居退了出去。 安兰气到:“小姐,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吗?夫人的嫁妆铺子都在极好的地段,每个月怎么可能就只有这几个钱?” 林婉城叹口气:“不放过他们又能怎样?账册在他们那里,你我对做生意一事又都是门外汉,他们这是呛准了我们没靠山,好欺负。就算上了公堂,也只会让咱们弄得灰头土脸。” 林婉城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两只手指绞着帕子在厅里踱步。忽然,她灵光一闪:“安兰,你去一趟保安堂,替我给白华神医传个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一章 花花公子花凤凉 安兰听了林婉城的话,立刻笑了起来,道:“奶奶放心,奴婢定不辱命!” 安兰刚要转身出门,却听林婉城又道:“切记,此事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安兰郑重点了头,躬身退下了。 午饭之后,安兰找了个借口出了侯府,直到未时末她才又兴冲冲回来。 “奶奶,”安兰笑道,“白华神医给了回复了。” 林婉城一挑眉:“他怎么说?” 安兰道:“白神医说,国公夫人既然委托他来看顾奶奶,他解决不了的麻烦,也一定会找人帮您解决。”安兰往林婉城耳朵上一凑,低声道:“他约您明日午时会仙楼一聚,届时他会帮您引荐一位高人。” 林婉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位高人,会是谁呢? 次日,林婉城从荣华堂请安的时候便脸色不好,回到浅云居后就对外称身体不适,躺在床上就歇下了,并指了丝竹出府去抓药。 “丝竹”拿着对牌出了西角门,就直奔通和大街上的会仙楼而去。到了会仙楼,早有一个叫四儿的小药童等在后门。远远看到她来了,就赶忙将她迎上二楼的雅间。 “丝竹”推门而入,四儿就恭敬地朝里面作个揖,掩门退了出来。 雅间里坐着两男两女。白华在独坐饮酒,另有一个容貌俊美,衣着华丽的男子正搂着两个天仙一样的姑娘喝花酒。 那男子见“丝竹”推门进来,一挑眉,笑道:“老白,这个小心肝儿是你为本公子找来的?姿容果然不错。来,陪爷喝一杯酒。”一边说,一边就挣扎着从两个美女怀里站起来。 白华无奈道:“凤凉,莫要胡说,这位就是林尚书之女,定远侯夫人林婉城。崔夫人,这位就是声明赫赫的花家大少爷,花凤凉。” 花凤凉?那个大周朝富可敌国的天才商人花家大少爷?白华说要找人帮忙,就是找的他?那可真是太……好了。林婉城几乎可以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狂风暴雨般向他砸过来。 林婉城强忍着激动走上前,冲两人屈膝行了一个平礼。 花凤凉眯眼打量着她,践踏并没有被自己放荡的行为吓到,心里不由多了一丝赞赏,脸上却半分不显,只摸着下巴笑道:“人人都说林家大小姐畏首畏尾,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今日一见……” 白华素来知道花凤凉的脾气,他向来看不起自卑懦弱的人,他也绝不会施舍爱心给那些他不喜欢的人。他这么直言不讳的,无非是想看一看林婉城值不值得帮。所以,他只端着杯子慢慢喝茶,并不插嘴帮忙。 却见林婉城大方一笑,并无半点不喜,看着花凤凉道:“今日一见怎么样?” 花凤凉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今日一见,果然流言不可尽信。”他冲身边的两个女孩挥手道:“你们出去,我与崔夫人有要事相商。” 那两个女孩娇嗔道:“果然,华少爷最是薄情,看到更漂亮的,眼里就装不下其他人了。” 花凤凉随意的将杯子往桌上一扔,“砰”的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却让两个女孩齐齐吓了一跳。她们撅着嘴,一甩帕子,扭着屁股出门了。 却听花凤凉又道:“这里的事,一个字都不许乱说,否则……”花凤凉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了。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知道这位少爷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就一同垂眸道了声“是”,拉开门出去了。 白华见花凤凉的下马威给的差不多了,就站出来打圆场道:“崔夫人快请坐。夫人你托付的事我已经给凤凉说过了,他也答应了帮忙……” 花凤凉赶忙接口道:“我可没有答应帮忙,我这个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我只答应指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指教指教。” 林婉城不由头疼:天上掉馅饼的事果然不用指望。就是不知道这个富可敌国的花大少爷想图些什么利。林婉城只好收起心里那些小心思,打起精神来应付他道:“不知花大少爷想要什么利?” 花凤凉夹了一筷子鲜蘑菜心,笑道:“自然是钱啊!” 钱?林婉城心里狂喊:你花大少富可敌国,还看得上我这点小钱? 林婉城仔细想了想,才慢慢开口道:“不如……花公子您提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方案……成不成的咱们好商量。” 花凤凉勾唇一笑:“崔夫人手底下的铺子总共有七间,正阳大街上有三间,其余的地段不好,挣不着什么钱。我可以答应夫人将这七间铺子一应接手,经营管理我一应承担。赔了钱算你的,赚了钱,我要与你对半分红。” 对半?想不到这花公子如此大的胃口!林婉城不禁暗暗皱眉。 花凤凉看到林婉城的表情就知道她心中所想,他也不急,慢慢捡着桌上的菜吃。 林婉城道:“说实在的,五成的红利对我这样的弱女子来说着实不算少……花公子能不能让一步,四成怎么样?” 花凤凉拿着筷子一摇:“五成,一分也不能少!” 林婉城皱眉想了一会,终于一咬牙:“那就如花公子所说,赔了算我的,赚了钱五五分成!” 花凤凉没想到林婉城一届弱质女流竟有如此气魄,不禁挑眉道:“林小姐想好了?就不怕我趁机吞了你的铺子?” 林婉城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何况,花公子家大业大,怎么会贪图我这点东西?我回府后就派人将铺子的一应账册给白公子送去,届时还要麻烦白公子代为转交。” 白华笑着点头称是。 林婉城就站起来,郑重行了一礼道:“如此,就全赖花公子您提携了。” 花凤凉淡淡点点头:“夫人客气了。” 林婉城又郑重道了谢,就打算告辞离开。 白华却突然道:“崔夫人请留步。” 林婉城回头看着他,等他往下说。 白华有些犹豫地道:“不知崔夫人近日来……日可有不适的感觉?” 林婉城细细一想:“头确实晕过两回,别的就没有什么了。白公子可是看出什么不妥吗?”其实,她最近月事有些不稳,量也有点少,但这些事实在不好在两个男人面前说出来。不过,她自己也是医生,虽然医术没有白华高明,但是常见的病症她也十分精熟。联系自己最近的身体状况,她初步怀疑自己可能只是有些贫血。 白华一笑,道:“我只是看崔夫人脸色不太好,有些白。所以才多嘴一问。” 林婉城笑道:“最近可能气血有些虚,不碍事的。” 花凤凉就插嘴道:“碍不碍事,老白给你一摸脉不就清楚了?现成的神医,估计他也不好意思收你银子,不用白不用啊!” 林婉城感激一笑:“谢谢二位公子了。只是,今日实在不方便。”她一指身上的衣服,苦笑道:“我是偷着跑出府来的,丝竹在房间里帮我撑着。我若回去的晚了,只怕又被人捉了把柄……徒惹出许多事来。” 白华就了然地点点头。就听林婉城继续道:“不如改天我在老夫人那里过了明路,大大方方去保安堂求白神医给我看诊,可好?” 白华笑道:“如此甚好。”林婉城感激一笑,转身出门去了。 这边,花凤凉见林婉城下楼去了,就打趣道:“对人家如此上心,莫不是,你这千年老铁树也开了花?” 白华端起酒喝了,并不搭话。 花凤凉就厚着脸皮挤过去:“这小妞美是美,不过自古红颜多祸水。你可不要忘了,她是崔叔明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你小子敢给崔叔明带绿帽子,就不怕他一剑劈了你?” 白华就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似的?看见长得好的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不过,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我让你来帮忙,你怎么还管人家要红利?你还缺那点碎银子吗?” 花凤凉慢慢道:“我自然不缺。但是,你不觉得这是我应得的吗?我帮她照看铺子,帮她挣钱,她给我分红,天经地义啊!再者说,她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大公无私去帮她?实话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可以理所当然受别人恩惠的。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会珍惜。” 白华气到:“你难道就一点不顾我的面子吗?” 花凤凉冷笑道:“如果不顾你的面子,今天我根本就不会来。”他将手里的筷子一扔,两眼盯着窗外,眼神也缥缈起来,“你以为林婉城是傻的吗?无利可图的事她会去做?我告诉你,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白华挑眉看着他:“你倒是说说,她哪里不省油?” 花凤凉慢慢道:“我仔细调查过她的铺子。自林辉倒台以后,她的铺子就受到冲击,流水活活少了三成。七个铺子加起来,一个月也才只有五千两的进项。到她手里的就更少,只有不足两千两。” 白华惊道:“那另外三千两呢?” “被她那几个掌柜私吞了呗。” 白华道:“她就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溜走吗?” 花凤凉冷哼一声:“她能有什么办法?林辉倒了,镇国公一家贬去了林州,那些掌柜的可不就有恃无恐?不过这个小娘们儿还真算聪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二章 中毒了? 白华不禁问道:“你怎么看出她聪明?” 花凤凉道:“至少她找上了我。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她的七个铺子在我手里,一个月至少能有一万两千两的进项,到时候她就能分到六千两,岂不比每月看几个掌柜脸色,拿两千两银子强?” 白华听花凤凉娓娓道来,不由深以为然:林婉城,看来你不仅在医术上有天赋,做生意也是一块好材料。这个世上能让花凤凉赞一句“聪明”的人可是着实不多! …… 定远侯府,浅云居。 佟芷柔领着周姨娘、钱姨娘慢慢走进正厅,安兰就惴惴不安地领着几个二等小丫鬟上前见了礼。 佟芷柔笑道:“听说姐姐身体不适,我们姐妹便商量着过来探病。姐姐呢?可好些了?” 安兰强笑道:“多谢二奶奶、众位姨娘关心,我们奶奶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此时在里间刚睡下。” 钱姨娘就道:“可请了大夫不曾?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奶奶今日就病了?正经该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小病小灾自是不怕,可别有别的什么……” 安兰听钱姨娘如此说,不由就暗暗皱眉:这个钱姨娘是怎么回事?平日里看着不言不语,倒也安分。今天却说这样的话。怎么,是见不得我们小姐过得好,是要咒她吗? 安兰心里有了计较,脸色也冷了下去,不咸不淡道:“我们奶奶只是偶感风寒,不会有什么事,劳周姨娘惦记了。” 周姨娘见安兰误解了自己,却也不再辩解,淡淡笑了笑,就不再言语了。 佟芷柔赶忙道:“姐姐身体向来是好的,这半年也不曾抱病喊痛,今日生这场小病,想来也是好事。依我来看,也不必请什么大夫,熬一碗浓浓的姜茶喝了,捂着被子睡一觉,把那些毒啊,火的排一排,明早上一准就会好。” 安兰这才笑着点头。 佟芷柔就接着道:“安兰,不如你带着我悄悄进去看姐姐一眼……”不亲眼见到她的样子我怎能心安? 安兰为难道:“这……奶奶自荣华堂回来就一直喊着头痛,好不容易才刚刚睡着,咱们贸贸然进去……” 周姨娘不由冷笑道:“既然奶奶睡的如此是时候,看来是不稀罕咱们姐妹一片真情了。罢了,咱们就回吧,省的扰了人家的清净。” 佟芷柔心里暗暗皱眉:安兰越是阻拦,事情就越是蹊跷,不要是那东西……出了什么岔子吧,如果被她提前察觉,岂不是功亏一篑?不行,我一定要亲眼看一看。 因此就坚持道:“安兰你放心,我们只远远看一眼,并不会吵到姐姐。而且,你放心,就算姐姐怪罪下来,自有我一力承担,绝不会连累你的。” …… 安兰、佟芷柔两个正一个往屋里挤,一个往房外推,闹得不可开交,却听里屋一声咳嗽:“安兰,外面吵吵嚷嚷的,我怎么睡的着?到底有什么事?” 接着,就看到睡眼惺忪的林婉城慢慢从里屋走出来。 安兰看到本该出门在外的主子却忽然从房间里出来,也不由吓了一跳。不过,随机她就反映过来,刚忙上前一把将林婉城扶住了,心疼道:“奶奶身子还不利索,怎么就起来了?都怪奴婢,吵吵嚷嚷的惊了您!” 林婉城装模作样的捂着嘴咳了起来,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就抬头看着佟芷柔几个勉强笑道:“妹妹怎么来了?安兰这丫头也不知去通报,越发的没规矩了。” 周姨娘拿着嗓子道:“姐姐这话可是不敢当。谁不知道您是大奶奶,阖府都要敬着的,连您的丫鬟也比旁人金贵。我们怎么敢请以劳动?” 佟芷柔见林婉城不过是一般的感冒,并没有什么特别,就也放下心来:“其实也不怪这丫头。按理说姐姐病了需要静养,我们本不该打扰,只是不亲自来看看,终归不安心。既然姐姐身体并无大碍,我们姐妹也就安心了。姐姐快回屋躺着吧,我们这就回去了。” 林婉城就假意留了几句,就命安兰送她们出门了。 安兰送了佟芷柔几个出门,就立刻跑回正厅来,却见丝竹拍着胸口从卧房出来:“好险,幸亏奶奶及时赶回来,不然又让那起子小人抓了把柄。” 安兰惊疑道:“奶奶,奴婢一直守在门口,您莫非是神仙不成,怎么就从里屋走出来了。” 林婉城一笑:“我回来的时候就远远看见二奶奶几个人进了浅云居。我就趁你拖着,赶忙从卧房的后窗爬了进来。哎,许久不做这些爬高上低的事,都有些生疏了。” 安兰不由皱了眉:奶奶几时学会的爬窗?她又什么时候干过爬高上低的事? 林婉城话一出口,就自知失言。此时一看安兰的脸色,就更骂自己最快。赶忙找个话题把这可口误给揭过去:“二奶奶怎么会好心的来看我?莫非她知道我出府去了?” 丝竹道:“奴婢瞧着可不像。如果她提前知道奶奶不在府里,哪里还会在厅里与安兰周旋?怕是早带人破门进去了。” 林婉城深以为然。可是她为什么要来呢?难道真是探病这么简单?实在是想不通。 “对了,”安兰忽然想到什么,急忙道:“钱姨娘今日也很奇怪。”接着,就将钱姨娘急着给林婉城找大夫的事如实说了。 林婉城不由沉吟:这周姨娘平日瞧着也不像上蹿下跳的人,断不会为了一时口舌之快就诅咒我。可她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呢? 林婉城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她实在又想不通。“算了。”林婉城烦躁的摆摆手,“想不通就不想了,随她去吧。” 林婉城刚要转身回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安兰,你赶快亲自去找一趟洪师绸,把咱们铺子的账本要回来,然后送到保安堂去……连同铺子的房契、地契也一同送过去!” 安兰面上一顿,看林婉城面容坚毅,酒赶忙应声去了。 …… 天气直阴沉了两日,到了第三日夜里,大雪纷飞而至。不过一两个时辰,天地便白茫茫一片了。 一大早,荣华堂并未传下免了定省的话。所以,天气在恶劣,林婉城还是要去荣华堂请安的, 丝竹一边给林婉城梳头,一边愤愤不平道:“天气这样冷,大雪也没有停,照例是该免了晨昏定省的。老夫人怎么如此……不通情理。” 安兰正好打帘子进来,听到丝竹抱怨,不由板起脸道:“通情理不通情理岂是你一个丫鬟来评判的?” 安兰自知失言,红着脸垂头不语。 林婉城知道这耿直的小丫鬟不过是为自己打抱不平,所以也不生气,只笑道:“安兰只是怕你这话传出去给咱们惹麻烦,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落红的事刚过去多久?可是又忘了么?在府里,切记要谨言慎行。” 丝竹知道自家小姐是在安慰她,遂认真点头称了是,继续梳她的头。 林婉城却凝眉沉思:丝竹性子虽直,说出的话却不无道理。只要天气有异,老夫人一向是免了府里的晨昏定省的,也并非她体恤小辈,只是她这个人有风湿痛的毛病,天气稍有变化,她就疼的起不了身。可是今天风雪这么大,老夫人却……“莫非有什么事要发生?总觉得她们姑侄两个这些日子太安分了。” “小姐您说什么?”安兰忽然垂头问道。 林婉城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将自己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了。她只好随口道:“没什么,梳好了头就快往荣华堂走吧。雪路难行,迟到了可不好。” …… 果然,就出了事。 请了安,崔佟氏却并不急着让众人散去。她靠在大迎枕上,膝盖上捂着好几个汤婆子,凝眉听着周姨娘讲她儿时的趣闻。 周姨娘是郑王府的歌女出身,她口齿伶俐,做惯了逗人解闷的活计,自是把一件小事讲的引人入胜。 崔佟氏几人正听得入神,林婉城却忽然感觉一阵胸闷。她脸色惨白,冷汗如豆,只觉得太阳穴“凸凸”跳的欢快。她赶忙低低吩咐安兰去给她倒一杯清水来。 平时,她是断不肯沾惹荣华堂的吃喝的,只是这会儿,她实在难受,而且,一杯清水罢了,想来也不会有人做什么手脚。 安兰见林婉城脸色极差,赶忙施礼跑了出去。 崔佟氏注意道主仆两的互动,就笑道:“儿媳可是身体不舒服?” 林婉城只觉崔佟氏的笑容十分诡异奇怪,但她此时只想快些回浅云居去,只好勉强挤出一个笑,刚想站起来告假,谁知竟两眼一黑,一口黑血吐出来,仰面倒了下去。 荣华堂顿时乱作一团,朦朦胧胧间,林婉城只听见周姨娘不顾形象的尖叫声、杯子摔碎的声音、安兰带着哭腔的呼喊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佟芷柔看着乱哄哄的大厅,平静的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一回头,看到崔佟氏也在含笑看着自己。姑侄两个相视一笑,似乎有无尽的深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三章 受罚了! 林婉城被几个粗使的婆子抬回浅云居的时候,丝竹、落红、柔菊正围坐在路边做针线。 她们见林婉城这幅模样,不由奔过去。丝竹拽着安兰急道:“这是怎么回事?小姐出门时还好好地,怎么去了一趟荣华堂就弄成这个样子?” 安兰面上虽还算镇定,心里却早已似滚油在煎。她冲门外一使眼色,沉声道:“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赶快去保安堂请白大夫才是正经!” 丝竹抬头一看,不曾想佟芷柔竟扶着崔佟氏打帘子进来,后面还跟着幸灾乐祸的周姨娘和一贯沉静木讷的钱姨娘。 丝竹看到她们几人就觉得心中的怒火“蹭蹭”往上窜,但是安兰说得对,此时此刻请白神医回来救命要紧,不能与她们纠缠。 安兰匆匆给几人行了礼,就要打帘子出门。 “慢着!”周姨娘却忽然将丝竹拦了下来,“听丝竹姑娘刚刚说的话,什么大夫人去了一趟荣华堂就成了这幅模样,该不会是疑心是老夫人把姐姐害成这个样子吧。” 安兰看一眼笑意盈盈的周姨娘,又瞥一眼脸色深沉的崔佟氏,忙道不敢。 柔菊也赶忙上前赔笑:“姨娘,丝竹这丫头嘴笨,惯不会说话,镇国公夫人也曾因此说过她几句。不过,见她对主子忠心耿耿,也不忍重罚她。” 安兰听了这话,不由暗暗皱眉。 果然,崔佟氏冷冷一哼:“你这是抬出国公夫人来压我吗?” 柔菊忙道不敢。 却听崔佟氏声音尖锐了起来:“你不敢?还有你们浅云居的人不敢做的事吗?”她一指丝竹,瞪着眼骂道,“这蹄子分明话里话外指责我苛待林婉城,当我是聋的,听不到吗?” 丝竹梗着脖子道:“奴婢当真没有旁的意思,老夫人您非要指责奴婢,奴婢也无话可说。” 崔佟氏立时气的发抖,她憋得满面通红,手里的拐杖敲得“砰砰”作响:“你这是说我故意刁难你们主仆?” 佟芷柔赶忙上前给她拍背,板起脸训道:“老夫人的仁慈,阖府上下谁人不识?你若敢有这样遭雷劈的想法,真当万死赎罪!” 丝竹还要辩驳,安兰却一把将她拉住,跪在崔佟氏面前磕几个响头道:“老夫人,奴婢是夫人身前的大丫头,奴婢没有约束好安兰,是奴婢之过。这府里谁人不知,老夫人您是菩萨心肠?求老夫人先宽恕奴婢等人的罪过,容丝竹去请白神医过府给夫人看诊,待夫人痊愈了,奴婢等自当跪求老夫人将罪!” 丝竹经安兰点播,也回过神来,赶忙顺着安兰的话跪下认错。落红、柔菊也跪着求情。 丝竹字字恳诚,声泪俱下,在场的下人无不动容。钱姨娘也上前一步道:“老夫人,丝竹这丫头自是万死不足赎其罪,可是这两个丫鬟的忠孝之情也着实令人动容。您不如高抬贵手,先替夫人请了大夫再作打算。” 这钱姨娘是安乐侯钱舫的庶女,钱舫祖上曾追随先皇帝平定西北,立过战功。偏钱舫是个逍遥自在的人儿,他不爱官、不爱财,只暗暗分分做一个闲散侯爷。 当初,崔佟氏给崔叔明纳妾,本来是不敢肖想安乐侯府的,偏有长锦侯夫人马氏做了媒,不曾想钱舫竟欣然应允。所以钱姨娘在侯府虽然很低调,但是任何人都要给她三分颜面。 崔佟氏见周姨娘也来说情,再者时间拖延的也差不多了,就点头准了请医之事。不过:“我已请了庆平堂的许志春大夫过府来给我治腿疼病,等许大夫给我开了药,就准他给林氏诊诊脉吧。” 许志春?他一个主治风湿的大夫怎么能给小姐看诊?还要等看完你的老寒腿以后才准来浅云居?几个丫鬟肺都要气炸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落红哭着膝行上前。 落红拽住崔佟氏的裙角,哭的无比凄惨:“老夫人,夫人的病耽误不得的,老夫人。求您准我们去保安堂请白神医吧,奴婢一定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来生愿给您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恩情啊,老夫人!” 周姨娘拿着帕子掩嘴一笑:“又一个不知死活的。老夫人的话你没听到吗?还要违抗老夫人的命令不成?” 安兰几个也赶忙膝行过来,随着落红一起磕头求情。 落红哽咽道:“可是老夫人,夫人她性命危急,实在是拖延不得啊!”她一边说,一边将头磕的又重又响,额上很快就青紫一片。 崔佟氏却一脚将她踹开。她不依不饶,继续扑过去磕头。 崔佟氏就怒道:“我意已决,你们再敢求情,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落红的头磕的鲜血直流,头发披散着,可她依旧无动于衷,一遍一遍的磕头,一遍一遍地求情:“老夫人,只要您能让白大夫救我们小姐,您就算要奴婢的命,奴婢也在所不惜啊!” 周姨娘冷笑道:“你的命?呵呵,你的贱命值几个钱?还想让老夫人脏了手?” 崔佟氏也怒道:“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来人啊,把这个蹄子给我拉出去打!” 人群里一声答应,就有两个壮硕的婆子走上来要将落红拉出去。 落红一把将她们挣脱,扑倒在钱姨娘脚下,拉着她的裙角道:“钱姨娘,奴婢知道您是菩萨心肠,奴婢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奴婢求求您!” 钱姨娘看她哭的悲切,不由就动了恻隐之心,可她回头看到崔佟氏铁青的脸,最终一咬牙背过脸去了。 落红知道钱姨娘不肯帮忙,哭喊的声音更大。周姨娘却对着两个婆子狠狠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听不懂老夫人说的话是不是?还不拉出去!” 两个婆子慌忙过来拉起落红往外走,安兰三个也哭喊着上去求情。可崔佟氏始终紧抿着唇,不为所动。 门外的板子声“噼噼啪啪”传过来,伴随而来的还有落红撕心裂肺地嚎叫,不过她不为自己求情,一声一声哭的凄凄惨惨,全部都是:“老夫人,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小姐!” 板子直打了五六十下,莟蓉却掀帘子进来。她道:“老夫人,许大夫已经在荣华堂了,请您过去诊脉!” 崔佟氏点点头,回头对周姨娘道:“你在这里看着,哪个贱婢要是敢私自出府,就连她主子一起撵出去!” 周姨娘咧着嘴称是,一双眼睛笑的几乎看不到! …… 林婉城转醒过来时,已是深夜。 睁眼一看,自己正躺在浅云居的弦丝雕花架子床上,她只觉得自己浑身滚烫,喉咙肿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全身所有的关节都酸疼的厉害。 她尝试着抬一抬手,安兰立刻跑了过来。 安兰喜道:“夫人,您终于醒来了。”她一回头,冲门外喊:“丝竹,丝竹,快把夫人的药端来!夫人醒来了!” 丝竹答应一声,就匆匆从炉子上将药倒出来,端进屋里。 丝竹的两个眼肿通红,她静默地递过药碗,就站在安兰身后一声也不坑了。丝竹从来不是这样文静的,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安兰故意叮嘱了不让她告诉我!一定是的! 林婉城略略一想,心里就有了计较。她伸手接过安兰递来的药,拧着眉,一仰脖,喝下了,她就哑着嗓子叫苦:“好苦!安兰,你去帮我拿一碟姜丝梅子吧,许久不曾吃过这样苦的药了。” 安兰答了是,又仔细给她掖了被角,才吩咐丝竹:“好生看护夫人,我去去就回。” 丝竹答应下来,她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林婉城见安兰走远了,才勉强打起精神问:“丝竹,可是出了什么事?” 丝竹抬头看她一眼,泪水立时就喷了出来,她又马上垂下头去,咬着牙默默摇摇头。 一定有事! 林婉城见丝竹不肯回话,凝眉一想,脑子里顿时灵光乍现:“落红和柔菊呢?自我醒来,怎么不见她们俩近前服侍?” 丝竹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林婉城便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她们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可丝竹只是大哭,半点风也不肯漏。林婉城吃力的被子从里欠起身子,急的满头是汗!奈何丝竹得了安兰的吩咐,怎么也不肯说! 她们俩一定出大事了! 林婉城急的一掀被子就坐了起来,可她正发高烧,这么猛烈移动,只觉整个身体的每一处皮肤都针扎一般疼痛!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慌慌张张穿上鞋子就要往外走。 丝竹赶忙跪在她身前,抱住她的双腿哭道:“小姐,您不要冲动!您安心养病才是最重要啊!” 林婉城急道:“可你什么也不肯跟我说,让我怎么安心?” 丝竹抱着林婉城又劝,可是林婉城始终不肯松口,无奈,她才哭着将白天的事讲了出来。并告诉林婉城柔菊正在照顾落红。 林婉城慌忙问:“落红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丝竹哭道:“伤口上了药,已无大碍。只是刚刚我去看了一回,竟发起烧来……烧的昏昏沉沉,老夫人又不准去请大夫,小姐,我们该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四章 柔菊的背叛 林婉城不顾丝竹和安兰的劝阻,执意取了披风,拖着病体跑到了下人房。 屋外的雪已经停了,乌云却依旧没有散去。 落红正盖着厚厚的棉被趴在床榻上,林婉城轻轻的将被子掀开一角,只见她腰部以下被打的血淋淋,惨不忍睹。林婉城抖着手轻轻去碰她的伤口,只觉她浑身滚烫,只怕体温有四十度了。 林婉城吓了一跳:“安兰,快去去些烈酒来!要快!”林婉城学的是西医,在这种环境下,除了物理降温,她实在不知自己的毕生所学还有什么发光发热的地方。要是早早学了中医,她怎么还会如此被动? 安兰很快端来了烈酒,林婉城倒在手上,抹匀了,让安兰几个帮忙将落红翻转侧立,自己小心翼翼地将酒涂上,前额,手心和脚心。 时代、器具所限,她能做的实在不多,希望落红福大命大,再躲过这一劫吧。、 林婉城强撑病体给落红做了急救,谯楼上三更鼓响,在几个丫鬟的劝说下,她只好吩咐了柔菊好生照顾,且待明日再作打算! 林婉城回到正房,倒头就睡着了。正睡的迷迷糊糊,忽然听到屋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动,有人在翻找什么东西吗?! 她艰难的睁开眼,四周是一片黑暗。她只觉得浑身都疼!似乎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看起来绝不会是偶感风寒那么简单! “安兰,是你吗?”林婉城以为那窸窸窣窣的响动是安兰发出的,她就低声叫道。 那声音明显一顿,接着又听她笑道:“小姐,安兰去休息了。她熬了一夜,奴婢特地来替换她!” 却是柔菊举着一支昏黄的红烛慢慢从黑暗里走到床前来。 林婉城凝眉看着她,许久,才问道:“你怎么不去照顾落红?她怎么样了?” 柔菊明媚一笑:“落红擦了酒,烧已经退了不少,丝竹正陪着她呢。” 林婉城总觉得柔菊的笑容十分刺眼她定定看着她,不言不语。 柔菊见林婉城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伸手往脸上一放,笑道:“小姐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林婉城道:“你在找什么?” 柔菊显然没有预料到林婉城会问的如此直白,她不由一顿,很快又笑了起来:“奴婢没找什么呀?” 林婉城吃力地撑着床板坐起来,柔菊赶忙上前来给她背后垫了个枕头。 林婉城看着她冷笑道:“在我面前,你不用狡辩,其实,你早就已经投靠了荣华堂,对吗?” 柔菊脸上的笑容半分都没有减:“既然小姐已经看出来了,我也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不错,我确实背叛了你。” 这么痛快酒承认了? 林婉城内心怒火万丈,她死死握住拳头,脸上却依旧是一幅淡淡的表情:“老夫人派你来是为了那几个铺子,对吗?” 柔菊挑眉一笑:“小姐果然聪明。你在寿宴上与国公夫人演了一出戏,老夫人就将到嘴的好处全部吐了出来,她老人家觉得您这场戏的戏票太贵了,就特意让奴婢来走一遭。” 林婉城一笑:“呵呵,可惜你来晚了。我那七个陪嫁铺子的房契、地契都不在我手里了。” 柔菊脸上一顿,声音有些森冷:“莫非,你早知道老夫人会对你出手?” 林婉城不屑道:“这很难猜吗?荣华堂的那位就是一条毒蛇。姨母在京城时,她还会顾及镇国公府的面子不敢做的太过,姨母一旦去了林州,我又让她吃了那么大的亏,她怎么会轻易放过我?” 柔菊点点头:“小姐果然聪慧。只是你知道,夫人预备如何夺取你的嫁妆吗?” 林婉城轻轻咳了几下,慢慢道:“铺子、庄子的房契、地契都在官府备了案,老夫人想要将它们变为己有恐怕不是那么容易。除非……” “除非什么?”柔菊隐隐感觉,这个机智过人的大小姐似乎已经猜到了崔佟氏的计划。 林婉城勾唇一笑:“除非我在这场风寒中不治身亡了。我膝下又没有孩子,父母也被发配在外,财产自然就变遗产,只要有了房契地契,老夫人就可以去官府重新备案,届时,我的铺子不就成她的了吗?咳咳咳——” 林婉城剧烈地咳嗽响起,柔菊不慌不忙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只猜到这些么?” 林婉城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涩涩的喉头立刻滋润不少,她接着慢慢道:“剩下的唯一麻烦无非就是姨母了。姨母对我的疼爱她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我一旦身死,姨母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她一定不能横死,一定要病死,这样,安兰几个瞧不出破绽,姨母也无话可说,对不对?” 柔菊慢慢笑道:“都对!” 林婉城道:“只是你们给我下的什么药,几时下的药,我就猜不出来了!自从落红中毒后,我对荣华堂的人,包括对你都有防范,不曾想,还是让你们钻了空子!”林婉城眼睛里略有些失落。 柔菊皱眉道:“你从落红中毒就开始怀疑我了?” 林婉城端起杯子又喝了两口:“当日,有人在落红的药里下了毒,可是,她的药只有安兰你们几个接触过,猜到你头上,也不是很难。我想,你之所以这么冒险,必定是由于落红在花园里撞破了你的好事,你怕她坏事,才不得不冒险出手。后来,你或许是偷听了落红与我的谈话,也或许是我在荣华堂说的那番话,你知晓落红其实对你的事一无所知,又怕进一步行动会冒更大风险,才决定收手的,是吗?至于这次落红受伤,多多少少也与你有关吧?你觉得落红活着终究是个祸害,所以,昨天,你就顺水推舟,火上浇油让老夫人重重责罚她,是吗?” 柔菊情不自禁得拍起手掌来,那模样完全不是一个被人抓了现行的贼:“我很佩服你,你说的一丝不差。” 却见林婉城皱眉道:“不过,我还有事想不通。” 柔菊挑眉看着她:“什么事?” 林婉城道:“既然落红挡了你的道,你大可以告诉老夫人,让她找个由头,名正言顺的除掉她,不比你挖空心思设计这些阴-谋诡计强的多?可是,很显然,你并没有向老夫人求助!这是为什么?” 柔菊俯下身来卡住她的下巴,眼神冰冷陌生:“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你不知道吗?” 林婉城冷笑道:“你们若是敢杀我,何必等到现在?何必费这么多功夫让我死于伤寒?”她定定看着柔菊的双眼,坚定道:“你们不敢杀我的!” 柔菊静默地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忽然仰天长笑起来:“你说的对!那你就在这浅云居慢慢等着吧,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名正言顺的死去。”柔菊一回头,脸上竟是一种见所未见的狞笑:“在病痛的折磨下变成一堆枯骨!” 林婉城也忽然笑了起来,由于她疾病在身,十分孱弱,笑声自是不那么响亮:“你放心,你不会如愿以偿的,我不会死的!” 柔菊一眯眼:“你什么意思?”一手抓住林婉城的脖子,“你是不是又有什么诡计?我警告你,最好安分一点。” 林婉城被掐的换不过气来,她痛苦道:“我有什么算计会告诉你?你以为我是白痴那吗?总之,你们等着看好了,有句话你可能没有听过,谁笑到最后,谁笑的最好!” 柔菊慢慢道:“你说的不错,谁笑到最后,谁笑的最好!不过,这一次,恐怕你是笑不到最后了。你以为,普天之下,还有人能救得了你吗?” 林婉城心头一紧:“你什么意思?” 柔菊高深一笑:“最迟明晚,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现在,你就乖乖睡一觉吧!”柔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帕子,随意地在林婉城脸上一甩,一道白烟立时便弥漫开来。 林婉城只觉脑袋一蒙,手里立刻脱了力,杯子“咕噜噜”滚到地上,“啪”的一声摔碎了。林婉城眼前一黑,就倒在床上了。 …… 这一觉睡的昏昏沉沉,直到听见身旁有嘤嘤的哭声,她才慢慢睁开眼来。跪在身旁哭的凄凄惨惨的人却是安兰。 安兰她守在床边,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她脸上滑下来,一边还小心翼翼晃动着自己的手臂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安兰从来都是稳重的,怎么会哭成这样? “安兰!”林婉城一张嘴,只觉得嘴角几乎破裂,挣的生疼。她只好抬手去碰嘴角。结果,她一抬手,吓得几乎背过气去! 只见她原本光洁的胳膊上此时竟然密密匝匝长满了青豆大小的水泡! 这是怎么回事?她是生了水痘了吗? 安兰见她醒来,刚忙给她递过来一杯水。林婉城慌忙缩回手,惊恐道:“安兰,你不要过来,这可能是水痘,会传染的!” 安兰脸上满是泪水:“奴婢不怕,如果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奴婢怎么会苟且偷生?可怜小姐您一夜之间竟然成了这幅样子,荣华院那些黑心肝的却死命拦着,不让奴婢出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五章 命悬一线 “落红呢?她怎么样了?” 安兰哭的更加伤心:“昨夜,奶奶给落红擦了酒,半夜体温降下去了。可是今天一早,又烧了起来,现在已经昏迷,水米不进了!” 林婉城牙齿咬的咯咯响,怎么办?落红危在旦夕,自己又发水痘。在这样的年代,生了水痘,基本就是宣告死刑! 不对,有什么不对劲!林婉城脑子里灵光一闪,可她脑子此时混混沌沌的,竟然什么也想不出来! 冷静,一定要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救落红的性命,才能帮自己摆脱困境! “夫人,柔菊呢?我昨夜明明吩咐她在窗前守着,我过来的时候却不见她!”安兰环视一圈,问道。 柔菊,柔菊!对了,昨夜柔菊说过,普天之下没有人能救得了我,看她的语气神态,怎么好像知道我要发生什么事一样!还有,水痘都是逐渐长出来的,怎么可能一夜之间长得密密麻麻呢? 这不是水痘,这是中了毒! “安兰,扶我去更衣,咱们去荣华堂!”林婉城眼睛看着窗外,眼神锐利,语气沉重! “奶奶,外面下着雪,您有什么事,大可吩咐奴婢去。那荣华堂就是龙潭虎穴,您何苦去看她们脸色?”安兰苦劝道。 林婉城冷冷一笑:“纵使是龙潭虎穴,咱们也要闯一闯。落红形势危急,刻不容缓。咱们一定要去给她找个大夫。” 安兰还要再劝,林婉城一摆手:“无需多言,你们自小跟在我身边,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落红去死。快去准备吧……” 林婉城裹着厚厚的棉服,戴一顶白纱帽,将满脸的水痘挡在帘子下。 主仆两个冒着漫天风雪,深一脚、浅一脚,步履维艰地向荣华堂走去。林婉城病痛在身,几乎每走一步都要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可是,她必须坚持,不然,落红的性命怕是不保。 一路上,无数的小丫鬟指指点点,她们感叹这个前两天还叱咤风云的大奶奶今日却落得如此下场,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搭把手。 安兰扶着林婉城慢慢走到荣华堂,也不用人通报,直接闯了进去。 崔佟氏姑侄和周姨娘心情似乎大好,三个人正亲亲热热地围着暖炉喝茶谈天。崔佟氏的风湿似乎都不那么严重了。 三人看见林婉城主仆直愣愣闯进来,不由都变了脸色。 崔佟氏将手里的茶盏往茶几上重重一磕:“这是谁教你的规矩,荣华堂是你该乱闯的吗?” 林婉城由安兰扶着立在那里,既不行礼,也不道歉。反正等一会要撕破脸,现在给你低头,你当我是傻子吗? 林婉城眼光从三人身上慢慢扫过,然后冷笑道:“老夫人心情大好,想必是心愿达成了?” 崔佟氏一拍桌子,怒道:“放肆!这般阴阳怪气的,是忘了为人子媳的本分了吗?” 林婉城半点也不惧她,径自找了个靠椅慢慢坐下,冷笑道:“为人子媳的本分?你可有为人婆母的样子?昨晚的事想来柔菊也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安兰眼神一暗。刚刚在来的路上,林婉城已经将柔菊叛变的事简要与她说过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崔佟氏见已经撕破了脸,也就不再伪装,她挥手让柔菊将屋里的小丫鬟都赶出去,才冷笑道:“你一个丧家之犬,竟还敢霸着我儿的正室之为,你既然那么没有眼色,我只好亲自来教教你规矩!” 林婉城勾唇一笑:“没见过强盗还能这么不要脸的。今日,我不与你废话,你放我们主仆离开,往日种种,我便与你一笔勾销,不然的话……” 佟芷柔眯眼道:“不然怎样?” 林婉城挥手将身边的一个青瓷花瓶扫在地上:“玉石俱焚!” 周姨娘做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她拍着胸口矫情道:“玉石俱焚?你可吓死我了!就凭你,你拿什么来跟我们斗!” 林婉城淡淡看着她讽刺道:“我来了这么一年,不曾想周姨娘还是那么只长肚子,不长脑子!我知道,老夫人是想让我病逝,这样一来,就能堵了我姨母的嘴,是不是?” 崔佟氏皱眉看着她,不言不语。 “可是你们算漏了一件事!我这满身水痘究竟是毒是病不光你们知道。我自己也一清二楚!如果我糊里糊涂死了,这件事自然神不知鬼不觉。 可老天怜悯,让我灵光一闪想清了其中的玄机。这么一来,我的几个丫鬟,就都知道我是被毒死的,不是病死!” 崔佟氏几人的脸上都凝重起来,周姨娘本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货,此时不禁有些不知所措。她不安地看看崔佟氏和佟芷柔,只见佟芷柔原本含笑的脸上也浮现出凛冽的杀意。 林婉城一笑:“你们一定在想着要杀人灭口,一举将安兰几个统统杀死,对不对?我劝你们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我们主仆四人若一起死在定远侯府,你仔细想想,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定会对我们的死因起疑的。陛下他仁孝治国,最看中尊卑仁义,届时,如果真相大白,你们定远侯府就等着圣上的雷霆一怒吧。” 林婉城说话的时候明明是笑着的,眼里却是无尽的冰寒,她仿佛一个地域的恶鬼,准备好了用自己的残躯将对面的豺狼拉下地狱。 崔佟氏也有些坐不住:现在当真是骑虎难下。简直就是前方深渊,身后地狱。杀了林婉城主仆自是容易,怕就怕事情如她预料一般发展,不杀她也实在不行。 哎,都怪芷柔,说什么下毒是万无一失的办法,还夸下海口,这种毒极其隐秘,保管她到死不知道自己命送在哪里。现在可好,这个可恶的贱人竟然一猜就知道是中了毒! 林婉城见面前三人都沉默不语,也不愿与她们继续纠缠,直接道:“放我们主仆了离开,从此,我们与定远侯府再无瓜葛,否则,你们这些人——”她抬手在三人面前一一扫过。 “就等着给我们主仆陪葬吧!我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一炷香过后,这定远侯府便是咱们的埋骨之地!安兰,咱们回去准备好上吊的白绫!” 林婉城一句话说完,任由安兰扶着艰难的消失在门外的皑皑白雪之中了。 周姨娘见林婉城主仆潇洒而来,潇洒而去。顿时急道:“老夫人,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给那个贱人陪葬?我可不想死啊!她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有这样的痴心妄想!” 崔佟氏本就头疼的厉害,被周姨娘一吵,更是十分不耐,她一拍桌子,吼道:“吵什么?帮不上忙就会添乱,再吵就滚出去!” 佟芷柔柔声劝道:“姑母,您莫要心急!” 崔佟氏心里正烦,就没好气道:“我怎能不烦?都是你出的好主意,说什么那东西稀世罕见,绝不会有什么差错,现在呢!打雁不成反被啄了眼!” 佟芷柔道:“那人跟我说过,这不是一般的毒药,一般人只会以为她是生了水痘,绝不会看出别的。而且,就算有人看出她中了毒,也绝对没有解药!” 崔佟氏挑眉道:“这药到底是谁给你的?怎么那人这样神秘?!” 佟芷柔脸上一顿,笑道:“那人不愿暴漏身份,总之跟咱们是一条战线就是了。” 她怕崔佟氏追问,就赶忙转移话题:“姑母,既然那贱人要走,您就只管放她走。她既有了防备,想来咱们要得到那些嫁妆铺子是不可能了。倒不如以七出之条中的有恶疾将她休弃,届时,咱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得到她的其他嫁妆。” 崔佟氏皱眉道:“她如果出去乱说该怎么办?” 林婉城勾唇一笑:“她说自己是中毒,别人就会信吗?她一身水痘,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是出了天花。她若死在府里,国公夫人自会让咱们给个说法,她若在府外病逝了,她的那几个丫鬟也相继出了‘意外’……知道实情的人就只有我们了,届时任凭她巧舌如簧,难道还怕她把屎盆子往咱们头上扣吗?” 崔佟氏眼前一亮,顿时如醍醐灌顶,不由笑着点头:世道混乱,她们几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出点什么意外还不是理所应当? 崔佟氏姑侄一拍即合,不由一扫阴霾。崔佟氏刚忙叫来含真,命她备了笔墨,亲写了一封休书,仔细盖上自己的私印,就让她送去浅云居去。 含真正要往外走,佟芷柔脑子一转,忽然将含真拦下来。 佟芷柔快步走到含真身边,笑道:“听说落红已经病的奄奄一息了,大奶奶如今也步履蹒跚的,这漫天大雪,她们出了府,怕是要直接去保安堂求救吧?” 含真疑惑的点头,有些摸不准这位二奶奶的脉。 佟芷柔笑道:“去给大奶奶备一辆马车吧。雪路难行,怕是路途遥远,大奶奶撑不到保安堂呢!但是,这马车么……不能直接给她送去,不然,她疑心过重,不肯乘。你附耳上来——” 含真依言附耳过去,佟芷柔就笑意盈盈地吩咐一番。含真得了吩咐,心花怒放地出门去了。 佟芷柔面色渐渐沉了下来:林婉城,你要走,本夫人就做个好人送你一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六章 一纸休书 含真奉命往浅云居来。林婉城领着丫鬟正坐在正厅等着。 含真挑帘子进来,看到一脸水痘的林婉城,不由厌恶地皱眉。她将休书往地上一扔,厉声斥道:“这份是休书,从此,你林大小姐与我们侯府再无瓜葛,就算哪天暴尸荒野,也不许提我们定远侯府的名头!” 林婉城不由冷笑:“我们自是求之不得。安兰、丝竹,扶好落红,咱们这就走!” 两个小丫鬟答应一声,安兰就背起早已收拾好的小包袱,扶着林婉城往外走。 含真一伸手臂将他们拦下来:“老夫人说了,大奶奶犯了七出之条,是被休弃的,屋里的东西一样也不许带走!” 丝竹气的满脸通红:“凭什么不许带走,这是我们小姐的嫁妆!” 含真冷笑道:“嫁妆?你们主仆几个自来了我们侯府,吃穿用度哪一样不用银子?” 丝竹就要甩开架子跟她吵,林婉城喘着粗气将她拦下:“算了……落红耽误不得,咱们莫要纠缠,只当这些银子都喂了狗!走吧!” 说完,当先一步走出门去。 安兰将背上的包袱扔在地上,慌忙跟上前去。丝竹气的跺脚,但是林婉城说得对,落红的意识已经十分薄弱,再耽搁下去恐怕真的性命不保。 雪路难行,主仆四人相互搀扶着艰难地往府外走去。漫天大雪飞舞,打湿了她们的棉衣,四个人的手掌均冻得通红。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未来的路再难走,总是有路可走,留在定远侯府,只怕,终有一日,她们会山穷水尽而死。 四人跌跌撞撞地走出府门,安兰就赶忙去寻马车。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安兰就领着一辆青棚马车疾步而来。车夫穿一身深黑色棉衣,戴一顶破毡帽,垂着脑袋,五官掩在毡帽下看不真切。 几人合力将落红扶上马车,车夫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马儿一声长鸣,就朝着保安堂而去。 天气恶劣,街道上冷冷清清难见行人,马车跑的还算欢快。 忽然,只听“砰”的一声响,马车狠狠打了一个“踉跄”。 安兰赶忙把头探出车帘子去看,只见那个带着破毡帽的马车夫正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一下刺在马屁股上。 那马骤然吃痛,一声嘶鸣,扬蹄就往前冲了出去。那车夫纵身一跃,在雪地上打一个滚,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浮雪,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小巷子里。 马儿近乎疯狂地拉着车向前冲,而不远的前方就是一个深潭!如果掉了进去,寒冬腊月,就算不被淹死,恐怕也要被冻死。更何况林婉城和落红还重疾在身! 情势危急,安兰一边慌慌张张地拽住缰绳,一边大喊着呼救。可是那匹马受惊过度,已然疯掉了,如何停的下来? 林婉城听到动静,掀帘子一看,也不由得冷汗直流!刚刚安兰去租马车,一来一回那么迅速,显然这马车是有人可以安排,至于这幕后之人,根本不用多想,总逃不过崔佟氏姑侄两个。可是现在根本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现在她们主仆四人危在旦夕,该怎样逃出生天呢? 那马儿虽然疯疯癫癫,拼劲全力拉着马车往前跑,但是满地积雪,车速稍微有些提不起来。跳车!只能跳车! 可是落红刚刚又陷入昏迷,她们几人跳车逃生,落红该怎么办? “安兰、丝竹,你们快跳下去!”林婉城主意已定,自己也是病体孱弱,大不了,就陪落红一起死,但是绝不能连累安兰,丝竹两个。 安兰还在倔强地拉着缰绳,试图控制疯马,丝竹却明白林婉城的意图,她哭着扑上来:“小姐,我们不跳,死也要跟您死在一起!” 林婉城急的冒火:“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不用管我们,快跳下去。” 丝竹住着林婉城的手臂只是哭,却打定了注意绝不松手。 疯马不顾一切的往湖面上冲去,马车颠颠簸簸,几近破碎。眼看着死亡越来越近。可是两个丫鬟都不离不弃,绝不肯独自逃生。 “砰”的一声响,马车竟然撞上路边的一棵大树,车棚年深日久,本就不耐用,这一撞之下,立时断裂,车棚被掀翻过去,马车只剩下一半。 好机会!现在没有车棚的阻隔,跳起车来方便许多:“安兰,不要管马了,快过来扶住落红,咱们一起跳下去!” 安兰赶忙钻进来,帮着丝竹将落红扶起来。 耳畔风雪声呼啸,主仆四人危立在破烂的马车边缘。“跳!”林婉城一声呼喊,率先领着丝竹跳下车去。 安兰正要带着落红往下跳,不意路中间忽然出现一块大石。车轮在大石头上碾过,车身一下子向一面倾斜过去,安兰与落红被马车一颠簸,歪倒在车上。 落红的脑袋撞在车框上,疼痛一刺激,她便醒了过来。 前方就是深潭,马车就要一头扎进去了! 安兰踉踉跄跄站起来,咬牙过来想将落红扶起来。落红心里清楚,时间紧急,安兰若带上自己绝对是不可能逃生的。 落红忽然眼泪喷涌而出,她拼劲全身的力气一把推在安兰身上,安兰身子一斜飞出了马车。只听落红的哭声从马车里传出来:“照顾好小姐!” 安兰被推出车外,眼看就要撞在湖边一棵老树上,身子一紧,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安兰慢慢睁开眼,入目是一张刚毅的俊脸。 耳边轰的一声响,安兰回头一望,那马车重重落在湖面的冰上,冰面支撑不住,立时被砸出一个大洞。冰洞下黑沉沉的湖水像是一张吃人的大嘴,将那匹嘶鸣的疯马连同破裂的马车吞噬殆尽…… 落红死了。她活着走出了初春的那场阴谋,却死在寒冬冰冷的湖水里。她那被病魔折腾的滚烫的身躯,在这漫天风雪之中渐渐冷却、冰凉。摸一摸,只觉得那种刺骨的寒似有无穷的魔力,连活着的几人身上最后的一点温热也要吞噬掉! 落红的尸体被打捞上岸后,就停在保安堂的后廊上。林婉城跪在她的棺木前,狠狠给自己一巴掌:落红自小跟着她,一路风雨同舟,为她几乎费尽心力,到头来,却还因为她,惨死在街头。 安兰赶忙上前来拉住她:“小姐,你莫要自责。你忘了落红死前说的话了吗?她至死都不忘让我们好好照顾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林婉城“哇”一声扑在安兰身上,哭的肝肠寸断。 主仆三个正抱头痛哭。先前救下安兰的那个侠士却走了进来。他冲林婉城一拱手:“林小姐。小人季北,是奉了白神医的命令,在保安堂等你们的。” 丝竹赶忙擦干眼泪跑过去,拉住季北的袖子哭道:“白神医呢?他人在哪里?我们小姐身中奇毒,想求神医救命!” 季北道:“神医说,那日会仙楼一见他就隐约看出小姐……身子不适,他本该亲自过府给小姐看诊的,奈何边关告急,他只得留下书信一封,请小姐过目。” 季北将一封信恭敬递出去,林婉城接过来,展开读了。 信中说,当日在会仙楼,他虽然看出林婉城身体有异,却只是凭借行医多年的直觉。在他所见的病例之中,无一相似。如果林婉城真的毒发,相信世上能救她的只有他师傅一人。 白华在心中附上了师父楚玄子的地址以及一颗保命的灵药。 此药名唤破生丹,性命垂危之时服下此丹丸,有短暂的起死回生作用,效果与回光返照无二差别。但是药效只有一天,时间一到,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季北见林婉城慢慢将书信放下,就恭敬道:“小姐,小人奉了我家主人之命,愿意护送小姐去仙云谷寻楚玄子治病。” 林婉城连任行了一礼:“多谢公子,不过,落红死的这样凄惨,我不能就这样丢下她不管。”林婉城一句话没有说完,只感觉一阵目眩,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一口咬在肺片上,疼的她一声惨叫就要倒下去。 “小姐!”安兰,丝竹两个赶忙冲过来,一左一右架住她,将她慢慢安置在靠椅上。丝竹道:“小姐,你怎么了?” 林婉城胸前的疼痛转瞬即逝,她现在只是觉得头晕,并没有其他不适了。她捂着头摆摆手:“我没事,大约刚刚有些累着了。” 安兰刚忙劝道:“小姐,您就听季公子的嘱托,赶快去寻神医治病要紧啊!” 林婉城摆摆手:“我无事。落红跟着我这么久,她为我付出了一切,现在她死了,我一定要亲眼看着她入土方能安心!” 季北见林婉城坚持,就道:“既如此,那边一切从简。我们先葬了落红,再作打算。” …… 保安堂的人知道林婉城是白华的故交,自是不敢怠慢。他们出面买了一口薄棺,将落红敛了,连夜冒雪送上山。 林婉城站在落红墓前,眼里泪水氤氲,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落红,你安心走吧。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谁欠了你的,我就让她百倍奉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七章 颜值逆天 埋葬了落红,季北便驾着马车带着林婉城主仆三人向南而去。 仙云谷在京都以南八百里处的深山里。那个山谷夏秋两季毒物遍地,冬春又会从谷底散布一种瘴气。那瘴气浓的似云似雾,徘徊在谷口,凡是擅入者,五里之内,便会毒发身亡。 林婉城中毒已深,实在耽误不得,季北驾着马车一时也不敢耽搁。好在这毒药虽然罕见,但性子温吞。林婉城一路上虽然不时觉得胸口刺痛,也吐过一两回黑血,身上的水痘却再没有增多的趋势,也终究于性命无碍。 几人驾车直往南奔波了五日,方来在一处极狭窄的山口。 这山口只有一条蜿蜒的小路,曲曲折折消失在林子深处。站在路口极目远眺,小路消失的地方朦朦胧胧一片白雾。 几人正要往里走,忽然,从白雾里冲出三个人来。 三人皆一身黑衣,其中一个好像负了伤,死狗一样趴在一个年轻人的肩头。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文质彬彬、颇有些书生气的中年男人。 季北与林婉城对望一眼,一把将宝剑拔出来护在身前,道:“林小姐小心,这三个人,除了那个半死不活的,其余两个都是高手。” 林婉城掀起脸上的头纱凝眉看了一会儿,等他们走的近了,林婉城才道:“季大哥莫要慌张。依我看,这三人恐怕也是来求医问药的。我估计,他们是冲不过毒瘴去,才不得不原路折返。” 季北点点头:“小姐说的是。不过出门在外,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林婉城就将头纱放下来,侧身让出路来,让他们过去。 那三人从林婉城身边走过,见她一介女流,带着毡帽,病恹恹的,不由都盯着去看。安兰、落红生怕主子受辱,挺身挡在林婉城身前。 等那几人从身前走过了,林婉城才吩咐大家继续赶路。林婉城几人确实是有避过瘴气的法子,但是大家非亲非故,互相连根底都不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烂好人,所以她不会主动伸出援手。 几人往前又走了一段,刚要进林子。却听有人在背后喊。 “姑娘,留步!” 林婉城一回头,先前背着病人那个青年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他冲林婉城一抱拳,客气道:“敢问姑娘可是去寻楚玄子治病?” 林婉城淡淡点头。 那人苦笑一声:“不瞒姑娘说,我家主子身受重伤,也是来寻神医的。只是……”他一抬手,指着面前的林子,“这漫天的毒瘴,是如何也闯不过去的。我们刚刚只往前走了二里,就只好退了出来。” 林婉城静默听着,并不接话。 那人一看林婉城如此淡定,显然对毒瘴一事没有半点惊讶。他眼睛里立时便迸发出火花:“姑娘可是有躲避毒瘴的办法?” 几人正在交谈,那个有书生气的男子也走了上来:“余庆,时间不早了,咱们要快些出谷了。” 余庆回头冲他道:“费明,你好生照看主子,这位姑娘或许有有进谷的法子。” 费明一挑眉,加快了步子走上来。态度也变得十分客气有礼:“这位姑娘,请问您真的有入谷的法子吗?还望您仗义援手,只要能救回主子性命,我等没齿难忘。” 林婉城看着他一揖到地,心里却却有些厌恶。她好像本能的讨厌这个人。脑子一转,林婉城笑道:“公子客气了。避毒的解药我们确实是有,只不过咱们七个人却只有六颗解药。”季北凝眉看着她:白华准备的解药虽然不多,但是在场之人绝对够用。不知林小姐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费明听到林婉城有避毒的解药,眉眼立刻便笑了起来,待听见她又说解药不够用,浓密的眉毛立时便拧在一起,他沉吟道:“这……可就难办了……” 林婉城一笑:“这有什么难办的?你们三人只要留一个在谷口守着不是是了?”林婉城想的很清楚:见死不救实在不是我的作风。 可是余庆、费明都是高手,万一他们有什么歹心,叫他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应对?可是如果他们两人留在谷口一个,情况就会大有不同。 万一有什么变故,季北不至于腹背受敌! 费明与余庆对望一眼,余庆道:“费明,你在谷口守着,我背主子进去。” 费明咬唇一想,诚恳道:“不。余庆,你守在谷口吧,我带主子进去。” 林婉城在一旁冷眼瞧着他们争执不下,忽然郑重道:“你们两个要考虑清楚,山谷里毒瘴重重,虽有解药,但难保有什么别的凶险。” 余庆马上道:“我去吧。费明你上有老下有小,实在不适合趟这趟浑水。” 费明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林婉城,见她也正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立刻道:“不,还是我去。你功夫比我好,如果我们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好为我们报仇!” 林婉城一挑眉:“你们都是一片赤胆忠诚。不过,费公子说的对,他若出什么意外,留下一个武功高强的也好帮忙报仇雪恨。那就这样决定了,费公子跟我们去吧。季大哥,把解药给他!” 季北答应一声,从随身的小葫芦里倒出两颗赤红的药丸递给费明:“含在嘴里,不要咽下去。一颗给你,一颗给你主子。” 说话的功夫,余庆已经跑到前方将他们主子背了过来。费明捏着药碗,皱着眉看了看林婉城,稍一犹豫,就将药碗含在嘴里。 余庆接过药碗给他主子服了,就拉着费明细细交代劳他好生照顾自家主人。 一时间,一行六人各自含了解药,就迈步往瘴气中走去。余庆站在路口揪心望着慢慢消失的众人,自回谷口等待接应不提。 林婉城一行六人冒着毒瘴往里走。他们从谷口出发时,大约巳时一刻,直往前走了两个时辰,众人便暂时在一棵大树下休息。六人均是又累又饿,安兰便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干粮分给众人。 众人从口中取出解瘴毒的药碗拿在手里,快速啃了干粮,又将解药放进嘴里去。 安兰虽然带的有干粮,可饮水不方便携带,他们带的不多,一路上六张嘴都要喝,水壶早就见底了。 季北见大家嘴唇干裂,不由道:“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水,安兰,丝竹你们好生陪着小姐。” 安兰、丝竹答应下来。季北趁人不注意,悄悄将一柄短刀交到林婉城手里,又暗自叮嘱一番,才飞快地向前去寻找水源。 费明吃了些干粮,就将背后的主子往树上一靠,兀自闭目养神。丝竹皱眉道:“哎,你们家主子要不要吃点东西?” 费明赶忙过去仔细检查了他主子的伤势,方道:“我们主子身中奇毒,现下昏迷不醒,怕是什么也吃不下。谢姑娘的好意了。” 丝竹就淡淡点头,回林婉城身边守着不提。 过了一会,季北就欣喜地奔了回来:“小姐,前面有条河。我仔细看过,那水是山顶的雪水,并没有染到林子里的瘴气,十分甘甜。” 众人听了十分高兴。费明激动地“噌”一声窜出去:“在哪里?快带我去!” 丝竹皱眉道:“哎,你不管你们主子了吗?” 费明笑脸一僵:“劳烦姑娘你先帮我照顾我们主子,我去给他取些水来。”一边又去崔季北,“季大哥,劳你带个路。” 季北就看向林婉城。林婉城淡淡一点头,又转身对丝竹道:“丝竹,你也随季大哥去喝些水,这里有安兰就行了。” 丝竹点点头:“那奴婢很快就带水回来给您喝,安兰,你照顾好小姐。” 季北带着丝竹与费明很快消失在前方。 “咳咳——”林婉城正在养神,忽然听到费明的主子咳了起来。 她赶忙让安兰扶着,慢慢挪过去看。那人双眼紧闭,浓密好看的剑眉紧紧促在一起,林婉城一看到他,心里不自觉就飙出一句话:“我的妈呀,这人颜值简直逆天啊!” “咳咳——”那人又咳了起来。林婉城赶忙把住他的脉搏。 很微弱,应该说是将断未断!林婉城将他的嘴掰开一看:解瘴毒的药丸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吞下去了。这个费明,果真是个…… “小姐,怎么办?”安兰也察觉到他情况不妙,不禁问道。 林婉城凝眉想了一会,坚定道:“把白华给我的那一枚破生丹拿来。” 安兰急的蹭一下推开:“那是小姐救命用的!不行!” 林婉城道:“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他本来就中了毒,我要不救他,他恐怕坚持不到楚玄子那里了!” 安兰还是不肯:“不行,拿这丹药救了他,小姐万一遇险该怎么办?这是小姐救命用的,不能让给他!” 林婉城只好道:“你放心,我先下不是好好的。楚玄子近在咫尺,见了他我必然有救!拿来吧——” 安兰听林婉城这般说,才不情不愿的将破生丹拿出来。 林婉城把破生丹给那人服下,那人皱着眉喷出一口黑血来,就慢慢睁开了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八掌 舍命救他 18张明远 那人慢慢睁开眼睛,入目是一个戴着面纱,体态婀娜的女子。 那女子见他醒来,伸手递过来一颗赤红的避瘴丹,朱唇轻启,声音十分清冷:“把这个吃了。” 那人凝视着林婉城,颇有些戒备。过了好一会,他又把目光转到林婉城的手上。林婉城一双纤纤玉手早就被水痘折磨的不成样子。那人紧紧盯着林婉城的手,并不去接她的药。 林婉城以为自己被嫌弃,不由到:“我只是中了毒,手上的水痘并不会传染。” 那人依旧有些愣神,过了许久才冷冷道:“你这个镯子倒是漂亮,哪里来的?” 镯子?林婉城垂头一看,自己手腕上竟还带着崔叔明送的那个红玛瑙的镯子。曾经,为了救落红,她把这镯子当了。后来,她从崔佟氏手里夺回了嫁妆,为防有人借此生事,就赶忙将它赎回来。现在,自己凄凄惨惨被赶出定远侯府,落红也惨死在街头,唯有这个镯子,仍旧似从前那般鲜艳欲滴。林婉城不禁就有些物是人非的伤感。 那男子见林婉城呆住了,不由一勾唇,邪魅笑道:“怎么,情郎送的?” 林婉城见他如此戏谑,不由怒火中烧:“关你什么事。”一边说一边狠狠将手垂下来,袖子一掩,那镯子便看不见了。“不吃算了,让这里的毒瘴毒死你。”林婉城负气地转身就要走。 那男子一伸手:“拿来啊,谁说我不吃?” 林婉城初见这个人的时候觉得他是个冰山,三两句话下来只觉他是流氓无赖,就半句话也不想跟他多说,头也不回的道:“安兰,再给他拿一颗避瘴丹。” 那男子见林婉城被自己气到了,竟然低低笑出声来:“我不吃她拿的,我就要你手里那颗。” 安兰看林婉城一眼,听话的取出一颗丹药递到那男子面前:“公子,请。” 那男子略偏着头、皱眉回头淡淡看一眼安兰,安兰被他一个眼神吓了一跳:这人是什么人,气场竟然如此强大。安兰瞬间熄火,两只手捧着丹药递不出去又不敢收回来。 林婉城回头瞪他一眼,他竟然又恬不知耻地回了一个灿烂笑容。林婉城负气似的狠狠把手里的药丸往那人身上一扔:“给你吃!” 那人十分随意的抬起手,两根手指一夹,夹住了,往嘴里一送,仰脖吞了下去。 林婉城转身便走。却听那人又在身后叫住她:“刚刚也是你把我救醒的吗?” 林婉城头也不回,只从嗓子眼里冷冷挤出一个“嗯”字。 那人沉吟道:“咱们总算是扯平了……” 扯平了?什么意思?林婉城回头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那人一笑:“没,没什么。我叫……张明远,你叫什么名字?” 林婉城头也不回地走开:“敝姓林。你可以叫我林小姐。” 张明远一挑眉:“果然是姓林的?!” …… 不多时,季北就带着丝竹、费明带着清水回来了。费明见张明远醒来了,自是好一番激动,不过,张明远的脸色始终是淡淡的。仿佛又变回了一个高冷男神。 林婉城看着张明远,不禁在心里暗暗摇头:神经病! 张明远却似乎知道林婉城在看他,一抬头,给她一张灿烂的笑脸。不得不说,人长得帅,笑起来果然是摧枯拉朽、毁天灭地,林婉城几乎被他电到。她赶忙一转身,避过去了。 一行六人收拾妥当就继续往前赶路。 众人往前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林婉城忽然脑袋一蒙,几乎同时,她的脸色竟涨成紫黑色,她只觉心口被人狠狠打了一掌,一口黑血“噗”就吐出来。 林婉城站立不稳,眼见就要倒下去。幸亏张明远眼疾手快,一步冲到她背后,用手在她腰间一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婉城、婉城,你怎么了?” 林婉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是意识模模糊糊的,连是谁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周围好吵,有人在哭,是谁在哭?又是谁的手在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好温暖,手掌宽大,真有安全感!可是他的手为什么在颤抖?…… “婉城、婉城,你醒醒,你怎么了?”张明远急的冷汗直流,一手抱着林婉城,一手抓住她的手,一声一声叫的身嘶力竭。 丝竹急的快哭了:“安兰,破生丹呢?快把破生丹拿出来,那是小姐的救命灵药,一定能让小姐转危为安的!” 那药竟然是她用来救命的吗?她却拿来救了我……张明远只觉的心头最柔软的部分被人轻抚着。他握紧了抓着林婉城的手:婉城,你怎么这么傻? 安兰也急的哭起来:“那药刚刚……用来救张公子了!” 季北几个取水回来时,林婉城为了防止丝竹几人担心,特意叮嘱过安兰,让她暂时不要把用破生丹救张明远的事说出来。所以丝竹几个并不知情。 丝竹大怒,也顾不上张明远就在身旁,厉声骂道:“你怎么能这样做?那是给小姐救命用的,你不知道吗?小姐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们要怎么办?” 安兰只是垂着头抹泪,一句也不狡辩。 “好了!”张明远一嗓子吼出来,他平日严肃惯了,本就十分有威严,更是自带一种让众人低头膜拜的气场,此时他骤然发作,一下子就将众人镇住。“季北,楚玄子的药芦还有多远?” 季北皱眉一想:“就在前面,大约半个时辰的脚程。可是林小姐身上的毒骤然发作,毒性刚猛,恐怕她撑不了那么久了!” 张明远慢慢将林婉城靠在安兰身上,抓起季北,一提起,就跳到树上。他在树干上稍微一借力,“蹭蹭”两步就爬到树顶。张明远对季北道:“你指给我看,药芦在哪个方向?” 季北猛然被他提到树梢上来,不由暗暗心惊:这人一路上不显山不露水,不曾想功力竟如此深厚。这树五丈有余,他身负重伤,还拉着我,没想到竟然毫不费力的就跳了上来! 季北不敢怠慢,赶忙指着原处冒起青烟的地方道:“就在那里!” 张明远看着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暗暗点头。一闪身,只听耳边“呼呼”风响,他们两人就稳稳落在地上。 张明远打横将林婉城抱起:“我现在带着婉城去找楚玄子,你们慢慢跟在后面。” 费明赶忙道:“主子,你重伤未愈,还是我去吧!” 张明远直接道:“你功力不够,脚程太慢。刚刚我吃了破生丹,感觉体内的毒性已经被暂时压制住了,料想应无大碍。”张明远一边说,一边就提气冲了出去,一转眼就消失在毒瘴之中。 林婉城被毒气攻心,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火辣辣的疼。忽然,她感觉自己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脑袋靠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她的耳边回荡着的是有力的心跳声。 那人用低沉、温柔的嗓音告诉她:“抓紧我。” 林婉城不自觉的就点点头,伸手抓住那人的衣服。 那人又道:“刚刚还冲我张牙舞爪,这会儿却乖得像只小白兔。你放心,婉城,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不会!” 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张明远抱着林婉城像大雨中的一双青鸟,在树枝间跳跃穿梭。 大约行了一刻钟。张明远远远瞧见不远处有一处茅屋。那里绿树掩映,繁花似锦,好像一片世外桃源,与外界这凄苦的寒冬格格不入。 张明远面上一喜,正要提气飞奔,忽然感觉丹田一震,他忽的两腿发软,直愣愣从树杈上摔了下去。眼见林婉城就要落地,他紧皱双眉、奋力一转,“普通”一声垫在林婉城身下摔落下来。 是毒发了。张明远清楚的知道,他刚刚提起运功,消耗不少真气,真气升腾之下,破生丹压不住毒性,毒药要发作了! 他低头一看林婉城,顿时吓了一跳:林婉城的一张红唇已变成黑紫色,她眉头紧锁,额上大汗淋漓,嘴里不停呓语。林婉城快不行了! 张明远一咬牙:不行,自己绝对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药芦外边,不然婉城她…… 张明远勉强定住心神,扶住身旁的一棵枯树慢慢站起来,他伸手摩挲着林婉城的眉眼:“婉城,你放心。我就算拼上性命,也绝不会让你出事的!” 张明远抬手封住自己的督脉,阻止毒气往全身运行。这样能够暂时护住真气,让他能够施展轻功,但是时间久了,他便要血脉不通,爆血管而死。 张明远管不了那么多了。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婉城不能死!他已经抛下他一次了,绝不允许自己再有第二次! 张明远抱着林婉城跌跌撞撞闯进楚玄子的药芦,他几乎也耗尽了真气。张明远咬牙用身体将药芦的门撞开,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白须长着正坐在药芦里碾药。 张明远心中一喜:“楚神医,救命……”张明远心神激荡,一句话尚未说完,只觉眼前黑气笼罩,他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九章 原来是蛊毒 林婉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真正的林婉城撞了柱,梦见落红站在一片漆黑之中,满眼泪水地叫:“小姐,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落红后面的话她还没有听清楚,画面忽然一转,她身处一个泥沼中。一身黑黢黢的污泥,她正一点一点往泥水里陷。她想挣扎,想逃出来,可是泥沼里忽然伸出一只只满是鲜血的手。拉住她的衣襟、拽住她的头发,死命地往下拖…… 千钧一发之际,黑暗中忽然伸出一只稚嫩的小手。她一抬头,一个剑眉星目的小正太蹲在她身前,咬着一根草茎满脸坏笑:“你甜甜地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 林婉城一怒:“你一个吃奶的小玩意儿,毛都没长全,竟然也敢来调戏我!”林婉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抬手,就要把那男孩拽过来。 谁知,入手一片温暖,这是谁的手? 林婉城吓得一睁眼,入目便是张明远那张颠倒众生的帅脸。 林婉城一惊,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张明远脸上一僵,眉眼瞬间冷下来,活似一个冰疙瘩:“你希望看到谁?” 林婉城咬着唇不说话。她心里暗想:“看到谁都比看到你个流氓强。” 安兰、丝竹听到屋里的响动,赶忙跑过来。丝竹欣喜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她们冲到床前,扶着林婉城靠着床头坐下。林婉城略略一看,才发现自己身在一个茅庐之中。 安兰贴心地递过一杯水来,林婉城接过来慢慢喝了,才问道:“我怎么会在这?我记得我是晕倒在树林里的。后来……”林婉城眯着眼陷入回忆,“仿佛感觉有人带着我在跑。季大哥,是不是你救了我?” 众人脸色不由都十分尴尬,纷纷觑着脸色铁青的张明远。季北赶忙躬身道:“小姐,是张明远公子亲自带你来的药芦。没有他,小姐怕是……” 丝竹伸手在季北身上拍一巴掌:“呸呸呸——我们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你少在这里乌鸦嘴!” 林婉城没心情听他们吵闹,抬眼看着一脸寒冰的张明远,勉强打起一张笑脸:“多谢张公子仗义出手。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 张明远出力不讨好,还让季北那个小子平白捡了便宜,心里十分不爽。他故意挑眉道:“林小姐简简单单一句‘无以为报’就能报答别人的救命之恩吗?你这报答太贵重,恕本公子承受不起!” 林婉城没想到,自己一时口误,却换来张明远这么一番酸不溜丢的讽刺。脸上不由便沉下来:“张公子想要什么报答?纵使粉身碎骨,我也绝不会有二话。我林婉城虽然是个女流,骨气还是有一些的!” 张明远见自己一句话就让这只小白兔炸了毛,不由心情大好。他背着手悠悠走到桌子旁,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一杯冷茶,唇角一勾,笑道:“粉身碎骨绝不至于。林小姐是如花美眷,我纵使再不通情理,也不能你一个千金小姐舍命报答吧?” 林婉城满脸水痘、林家也早已树倒猢狲散,她再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所以,这两样在她看来无异于最恶毒的讽刺。当即便怒道:“张公子只管说吧,管我是粉身碎骨还是横死街头,左右还了你的情就是了!” 张明远听林婉城一句话说的怒气冲冲,瞬间就明白自己的失言之处。但是,他看着眼前的林婉城咬牙切齿的样子,觉得实在是可爱,可爱的让人想冲过去咬一口,所以他并打算给自己辩解。 张明远装模作样的在房里踱步,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道:“你如何报答我现在还没有想好……这样吧,等我想好了我就告诉你,到时候你可不要耍赖。” 林婉城恨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嗯!” 丝竹眼见自己主子被人欺负,不由怒道:“张公子若要与我们算账,是不是还少算了一样?” 张明远一挑眉,眯着眼望着她:“哦?少算了什么?你倒是……说来听听!” 明明是平常的不能在平常的话,丝竹却只感觉对上张明远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直让人冷汗直流。丝竹双手握紧了拳,大着胆子道:“若不是公子吃了我们家小姐用来救命的破生丹,我们小姐怎么会落到需要被公子救命的地步?” 张明远一笑:“那破生丹是谁给你们的?” 丝竹脱口而出:“京城医圣白华!” 张明远哈哈笑起来:“这么说,救我性命的其实是医圣白华喽?那我需要报答林小姐什么呢?林小姐,你说……是不是?” 这人真的是……牙尖嘴利,半分亏也不吃,讨厌至极!可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林婉城只好冷哼道:“张公子说的对。丝竹,还不退下!” 丝竹只好诺诺退下去。 屋里气氛不由有些尴尬,可张明远却浑似不知,犹自捏着杯子,一杯茶喝的悠然自得。 正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余庆领着一个皮肤白皙,白发苍苍的老头哈哈笑着走进来。林婉城一惊:这不是在保安堂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老大爷吗? 林婉城正一脸茫然,屋里的人却都迎了上去。安兰恭敬道:“楚神医,我们小姐醒了,您快拉爱看看吧!” 楚玄子捋着胡子一笑:“小丫鬟不要急。让我来给你家小姐把个脉。” 林婉城赶忙就要下床来行礼,楚玄子赶忙过去按住她:“小姑娘,咱们也算有缘,就不要那么客套啦。” 林婉城见他如此和蔼,不禁也笑道:“多谢神医救命之恩。保安堂一见,只怪小女有眼不识泰山,多有怠慢。” 楚玄子赶忙摆摆手:“好说好说。” 楚玄子捻着须给林婉城搭了脉,半晌,他才点点头:“毒性已经暂时被压制住了。性命暂时无碍。” 暂时?林婉城不禁皱眉道:“不知我中的是什么毒?” 楚玄子慢慢站起身来,叹气道:“你中的不是毒,是蛊。这是滇南那边的秘术。施蛊者将蛊虫放在寻常吃食中,人服食之后,蛊虫便安心在人体中潜伏下来。它们以受体的精血为食,受一百八十日的滋养。在这一百八十天,人体只会有轻微的不适感,所以很难发现蛊虫的存在。这一百八十天也是解除蛊毒的黄金时间。一旦蛊虫在人体内发育成熟,便会发作起来。产生一系列发烧、出痘等症状。这个时候,想要去除蛊虫……哎,就十分困难了。” 安兰、丝竹听到楚玄子如是说,眼泪不禁喷涌而出。两人“扑通”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神医,求您想想办法,救救我们家小姐。求求您,奴婢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两人一边说。一边就“咚咚咚”地磕头。 楚玄子赶忙一手扶住一个,赶忙将她们搀起来,笑道:“我只说困难,但事在人为,我可没有说要袖手旁观啊!” 两人面上一喜,又要跪下去扣头。 楚玄子伸手拦住了,方慢慢道:“只不过……想要解这蛊毒,实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林小姐就暂时先在这药芦住下吧……” 余庆立刻喜道:“这就太好了。正好我家主子也要在药芦养伤,这么一来,咱们正好作伴。” 林婉城对余庆的印象还怕颇为不错,见他笑的真诚,不由好奇道:“咦——余庆不是在谷口等着吗?怎么进药芦来了?” 余庆笑道:“小人本来是守在谷口的。我们主子醒来后,救命费明出谷接应。林小姐您昏睡了三天自然不知道这些。” 张明远在一旁见林婉城对着余庆和颜悦色,不由有些吃味:这女人真是……我好心救她性命,怎么不见她对我笑的这样甜? 他见不得林婉城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不由板着脸咳嗽一声:“余庆,你还不去给我煎药?” 余庆眼见自己主子脸色黑的如同锅底一样,暗道不知又是哪里惹了这位祖宗不快。他不敢怠慢,赶忙应一声弓身退了出去。 林婉城听到张明远吩咐余庆去熬药,才想起来这位祖宗进谷之前似乎也中了什么毒。虽然他脾气臭、架子大,但是不可否认,确实是人家救了自己性命,论情论理,自己都该关心一句。因此,林婉城便硬着头皮笑道:“对了,听说张公子也受了伤,不知可还有大碍?”还会不会突然毒发生亡? 张明远见林婉城终于想到关心自己,脸色不由就好起来,只是他在林婉城面前一贯傲娇,说出的话自然也好听不到哪里去,他淡淡道:“死不了。只需静养几个月,便可痊愈。” 林婉城就客套地点点头。她抬头扫一眼人群,并不见费明的身影。她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张明远不会指示费明去办坏事了吧?他这个人,正邪不明,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林婉城就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好奇问道:“咦——张公子身边怎么只有余庆一人伺候,费明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章 药浴 张明远一皱眉,随即笑道:“我派费明回京了,”去查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林小姐找他有事吗?不妨说出来,他一个奴才能帮的,我自然帮的上。” 林婉城暗道:只要他不筹谋着害我们,我管他去死!面上却尴尬一笑:“我只是不见他的人,随便问问。” …… 林婉城与张明远便在仙云谷住下来疗伤。季北在这呆了两天,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告退回京向主子复明。 林婉城中的毒蛊十分难缠。一般的疗法只能让蛊虫休眠,时机一到,它们又会立刻苏醒。若想彻底将蛊虫祛除,只有一个办法:药浴蒸煮!将解毒驱虫的良药混入火山温泉内,让药力随着水蒸气慢慢渗入每一寸肌肤,一个疗程之后,林婉城体内所有的蛊虫便会陷入深度休眠。届时,再用一株剧毒的闻香落马做药引,以其强力的毒性将所有蛊虫一举杀死,最后,用金针疏导穴脉,将这些蛊虫排出体外。 林婉城为难道:“别的都没有问题,只是这火山温泉该去哪里找?还有闻香落马,那是什么药材?” 楚玄子笑道:“说来也巧,我这仙云谷内就有一泓温泉,热气腾腾,泉水常年不绝。” 林婉城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山谷里如此暖和。外头都还是冰天雪地,这药芦周围已经是花红柳绿的。是了,那谷口的毒瘴,大约就是火山泉蒸腾起的硫磺积聚而成。” 安兰不由疑惑道:“那药芦附近怎么没有毒瘴?” 楚玄子眼神亮晶晶的,挑眉看着林婉城,静等她回答。 林婉城咬唇一想,慢慢笑道:“想来,药芦应该在火山泉的上风口处,所以那硫黄蒸气飘不过来。你可还记得有瘴毒的那片林子的地形?” 安兰慢慢点头。林婉城道:“那片林子在山谷出口处,是一个口袋型。山谷出口十分狭窄,那片林子又高又密,硫黄蒸气飘到那里就聚积起来,久而久之,就形成一片毒瘴。” 张明远坐在桌边慢慢品着香茗,一字一句听得十分仔细,见她如此聪慧,不由抬头看着林婉城的侧脸勾唇一笑,心里默默点赞。 余庆也皱着眉道:“那为什么瘴气到了夏天就没有了呢?” 这仙云谷十分奇特,谷口的那片林子冬春被瘴气笼罩,夏秋两季却干干净净,连瘴气的影子都看不到。 林婉城随口道:“夏秋两季多雨,想那瘴气怕是还没有聚积起来,就被雨水冲散了。” 楚玄子听完,不由拍着手掌“哈哈”大笑,道:“林姑娘真是聪慧啊!不,不仅是聪慧,见闻也是十分广博,竟然还知道那毒瘴是硫磺蒸气,寻常女孩,知道硫磺有毒的怕是都很少吧。” 其实,这还真不是林婉城见识广博,她本就学医出身,更何况,初中三年级的化学老师就已经教过:火山附近弥漫着大量有毒的二氧化硫蒸气。所以,听到楚玄子如此夸赞,林婉城不由心虚道:“哪里,哪里,我只是偶尔在一本闲书上翻到过罢了。” 楚玄子就道:“林小姐过谦了。自咱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姑娘你于医道上颇有慧根,为人又热诚善良,颇有悬壶济世的风范呢。”他一转头,对着自顾饮茶的张明远道:“小张,你说是不是?” 小张?林婉城想着张明远那张冰块脸,只觉得太糟蹋“小张”这么平易近人的外号,不由撇了撇嘴。 张明远果然铁青着脸道:“楚老头儿,你是要故意挑事吗?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的药芦?” 楚玄子好脾气道:“那你让我叫你什么?我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难不成你连我的便宜也要占吗?” 占便宜?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怎么扯到占便宜上头?林婉城只觉一头雾水。 果然就见张明远将茶盏往桌上一顿:“谁稀罕占你便宜?!” 楚玄子就道:“不过一个名字罢了了,你要不喜欢,我叫你‘小富’就是了。” 林婉城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张明远咬牙瞪着她,她察觉到张明远那里投来的锐利目光,才勉强咬着下唇忍住了。 却听楚玄子摆手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问你呐,你觉得林姑娘怎么样?适不适合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 张明远淡淡瞟一眼楚玄子,见他大睁着一双眼充满期待的看着自己,立刻就明白这个老头儿打的什么鬼主意:九成是见婉城天分高,就想要将她收入门下,做一个传承衣钵的关门弟子。只不过楚老头你自恃身份,不便开口,想要我牵个头,让婉城主动拜你为师罢了。只不过婉城若拜你为师,我岂不是要跟着她叫你师父?不行,坚决不能让你压一头! 张明远心里有了计较,面上就不由露出一丝冷笑:“若说聪明……马马虎虎吧。” 林婉城纵使不喜欢别人溜须拍马,但是好话谁不爱听?因此,见张明远说话如此不客气,当即就冷了脸。 楚玄子见张明远不肯帮忙,也不由愤愤道:“你不讲道义,活该人家不要你!”说完,一摔门就走了。 张明远无所谓的耸耸肩,端起面前的一杯茶,一仰脖,淡定地喝完。 及至晚间,余庆从后山那里挑来温泉水倒进浴桶里,楚玄子又将熬好的中药慢慢加进去。他拿手探一探水温,不由对余庆皱眉道:“哎,泉水被一路挑回来,早凉了一半了。” 余庆不由苦着脸道:“楚神医,山路难行,距离又远,我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 丝竹就急忙道:“泉水凉了就不能用了吗?” 楚玄子摇摇头,道:“并非不能用,只是药效会慢一些。本来只需泡十五天的药浴,这样一来,怕是要再加一个疗程了。” 林婉城不由笑道:“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要不然,我们三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女子,挑到哪辈子才能挑来这满满一桶热水?只是余庆怕是要多辛苦几天了!” 余庆赶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楚玄子将相关工作准备完毕,就笑着对林婉城道:“你且慢慢泡着。余庆会不停的将热泉水挑到门口,丝竹再把水抬进来给你换上。我也吩咐了安兰让她守在厨房,不停的煎好药往浴桶里加。我现在去小富那里给他复诊,你若有什么不适,就派人去他房间找我。” 林婉城不由道:“张公子中的毒还没有解吗?” 楚玄子顿时很暧昧地笑道:“怎么,终于知道担心他了?你放心,他所中的不过是蛇毒,品种稀有些,解毒的疗程长一些罢了,不会有大碍的。” 林婉城点点头,心里却不屑道:我怎么可能担心他?两句客套话您都听不出来吗? 楚玄子又将应该注意的事项细细交代了,方领着余庆走出来。丝竹赶忙将门窗关好,林婉城便开始宽衣沐浴。 …… 第二日,晚饭时分,餐桌上。 安兰心里十分清楚,张明远平日里虽然冷冰冰的十分吓人,但如果没有他们主仆的帮忙,自家小姐驱毒疗伤怕是会艰难很多。虽说体力活都是余庆在做,但是如果没有张明远的许可,余庆怎么敢贸贸然帮忙呢? 安兰心中感念张明远主仆的大恩,所以虽然她心里有些害怕,但看到张明远的饭碗空了,她还是硬着头皮笑道:“张公子可要添饭?” 张明远淡淡点头,伸手将碗递过来。他一抬手,藏在袖子里的绷带就露出来,上面还有斑斑血迹。 安兰惊道:“呀!公子的手怎么受伤了?” 林婉城不由抬头,看见张明远手腕处果然缠着绷带,心想:平日都是你数落我,好不容易让我有了落井下石的机会,我怎能错过?不由就幸灾乐祸道:“张公子武艺超群,这山头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把您伤了?那我可要好好见识见识。” 张明远看着对面的小狐狸幸灾乐祸的模样,气的直咬牙。一旁的余庆张嘴想说些什么,觑见自家主子那铁青的脸色,识趣地低头扒一口饭,什么也没说。 林婉城看着张明远发窘,心情大好,食欲都高涨起来。她将碗往安兰手里一塞:“给我也加碗饭!”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方歇。丝竹麻利的将桌子收拾干净,林婉城就转身回房去准备药浴。 却听楚玄子忽然笑道:“今天就不必闷在浴桶里泡了,事倍功半,效果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林婉城不由奇怪道:“那该怎么办?” 楚玄子看一眼张明远,狡黠一笑,道:“我自有好去处,跟我来就是了。小富,你要不要一起来?” 张明远狠狠瞪一眼楚玄子,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不要再起这些恶心的名字!信不信分分钟暴走给你看! 楚玄子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来算了,咱们走!” 楚玄子就带着林婉城主仆三人慢慢朝山上走去,绕过一片低矮的竹林,便听到潺潺水声从前方传来。几个人又往前走了不远,便看到绿树掩映之下有一个小小的竹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一章 他的深情? 这竹寮依山而建,先用竹子搭成简易框架,然后用草席围成墙面和屋顶,虽然简陋,却十本别致有型。 楚玄子领着几人推门进去,只见里面十分空旷,只有一个竹竿捆成的衣架和一个大浴桶。浴桶靠墙放着,浴桶上两根手臂粗细的竹杆从室外穿草席而入,泉水哗啦啦从竹竿里流出来。 楚玄子慢慢走过去,指着两根竹竿笑道:“这两根竹竿连着室外的山泉,一根引得热水,一根引得凉水,你药浴时,只需把这两根竹竿一转——”楚玄子一边说,一边抬着竹竿一转,泉水立时便哗哗的流到浴桶里,他接着道:“水若是将这浴桶灌满了,你就将这竹竿再转回去。这竹寮的地面上有一个排水的暗渠,管保不会让这屋里积水。” 丝竹马上嘻嘻笑着跑上前去,亲自转动了流水的竹竿,才回头冲林婉城笑道:“小姐,有了这个浴室,您若再想药浴,岂不是方便很多吗?” 林婉城也不由点头。她转着脑袋将竹寮打量一番,见墙上的竹子依旧绿意盎然,不禁暗暗猜想这个竹寮怕是新近建成,为的就是方便她疗伤。 林婉城就笑道:“这地方真真不错,只是看着向新建成的。不知……是谁这么有心?” 楚玄子哈哈一笑:“老朽年迈,这爬高上低的体力活自是干不动喽。剩下的人么……林姑娘那么聪慧,想来一猜就中!” 剩下的人?这谷里总共也没几个人!难不成是余庆?不会,不会,余庆今日陪着神医上山采药了,哪有时间做这个?那不成是他? 林婉城心头一跳,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张明远那张冰块脸来,她不由就皱起了眉。 楚玄子看到她这幅样子,心里明白她大概已经猜到了,就哈哈一笑:“老朽可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不知道。行了,这里也已经准备了炉火、药罐,你且好生疗伤。我要去给小明针灸祛毒了。” 楚玄子的身影越来越远,林婉城不由陷入沉思:张明远这个人真是奇怪,前一刻还凶巴巴的,动不动就冲我发脾气,后一刻又不声不响地弄出这么大的惊喜来,他到底想做什么? “小姐,水凉了,我再加些热水,您小心别人烫伤。”丝竹一转竹竿,腾腾的热水就“哗哗”流进浴桶里来。 林婉城感受着温暖的水流渐渐将自己包裹,心里不由暗赞:张明远这人平日里挺讨厌,没想到心思却如此细腻,他用这两根竹竿引来活水,不可谓不精妙,不可谓不用心。其实……他这人除了嘴上刻薄一点,其他的……也没什么不好,长的又那么帅! 林婉城忽然又想起张明远那只受伤的手腕:别是盖竹寮的时候弄伤的吧?!可怜他做好事不留名,受伤了不说,还要被自己奚落。一想到张明远当时那一副吃瘪的表情,林婉城忽然又“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活该,谁让你总嘲笑我。 丝竹被林婉城莫名其妙的笑声吓了一跳,她看林婉城坐在浴桶里,眼神飘忽,嘴角带笑,不由用手在她眼前一挥,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林婉城笑容一僵:“额,没事……” …… 因着那个竹寮,林婉城对张明远和颜悦色了不少。午饭的时候,她甚至亲自下厨煲了一碗鲜笋香菇排骨汤给他加菜。 林婉城亲自给楚玄子和张明远盛了汤,就笑着请他们品鉴。楚玄子慢慢饮了一口,顿时觉得鲜香满颊,不由竖起拇指赞道:“不错不错,真是汤中极品!好喝!小明,你觉得怎么样?” 张明远对“小明”这个外号由抗拒,到置之不理,慢慢的,他只好被动接受了。张明远端汤在手,一口喝了小半碗,方淡淡道:“还行吧,勉强凑合。”他一边说,一边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伸手将碗递给林婉城,“还要一碗。” 林婉城看他口不对心的样子,竟不再觉得他讨厌,只觉得这男人其实还挺可爱。她笑着将碗接过来,仔细盛好汤,笑道:“楚神医和张公子喜欢就好。” 吃完饭,余庆陪着楚玄子上山采药,安兰、丝竹两个去料理竹寮的杂物,林婉城就捧着一本《神农本草经》在太阳底下碾药、看书。 林婉城医科出身,虽是学的西医,但学校里也开过几门中医的选修课。再加上她勤奋好学,草药、穴位之类她也能认得七七八八,只不过在把脉上却是一窍不通。 林婉城一本书正读的火热,前面人影一晃,一个高大的影子投射到书本上来。林婉城抬头一看,张明远正凝眉望着她。 张明远道:“你怎么对医书感兴趣?” 林婉城道:“兴趣也谈不上,不过刚刚去药房拿药碾子,看到书架上密密麻麻摆着许多书,一时好奇,就抽一本来看。反正碾药用脚,闲着也是闲着。” 张明远点点头,半晌,他又有些犹豫地开口:“看你的年纪……应该已经成亲了吧?此时不该在深宅里相夫教子吗?怎么会无端端中了毒,还跑到这里来?” “相夫教子?”林婉城的眼神明显暗淡下去,“女人是不是都要走这条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大宅门里,每天望眼欲穿地盼着丈夫回家,对于丈夫的妻妾要拼命隐忍,对于公婆要百依百顺,他们就算要我的命,我也要一脸谄媚的洗干净脖子伸到人家刀口上?你们男人都是这样想的吗?” 张明远看着林婉城满眼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却拼命忍着不掉落下来。张明远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他多想将眼前这个委屈又倔强的小女人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可是他不能!费明还没有回来,家里发生的事他还不清楚,贸贸然的行动恐怕只能让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张明远默然无语,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张明远正不知如何将这个话题扯开,忽然见林婉城兴奋的指着药芦前的山坡兴奋道:“看,兔子!” 张明远抬眼一看,果然就见一只灰色的大兔子正趴在不远的山坡上吃草。张明远看林婉城满眼炽热,刚刚的阴霾似乎一扫而光,不由道:“你喜欢兔子?” 林婉城淡淡点头,眼神温暖而干净,似乎陷入了甜蜜的回忆:“从前,没有人跟我玩,我就在住处养了一只全身雪白的兔子。我开心的时候就抱着它唱歌,伤心的时候就抱着它一边哭,一边将伤心事讲给它听。”林婉城说道这里,竟开心的笑了起来。她一笑,两只眼睛像月牙一样,两个酒窝甜的让人陶醉。 “后来呢?” “后来?”一滴泪掉落在书页上,砸出一个小小的泪花,“后来它就死了。”在林婉城心里,那只兔子早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宠物了,它是朋友,是亲人,是她灰暗生命中为数不多的一米阳光。 “你等着,我把那只兔子捉来给你养!”张明远一边说,一边就慢慢卷起袖子来。 “别,”林婉城赶忙拉住他。张明远茫然回头。阳光从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周围洒下来,仿佛给他镀上一层金光,他眉眼刚毅,身姿挺拔。 他的话让林婉城莫名心动: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固然好听,但是简简单单一句“我把那只兔子捉来给你养”却让人有一种无以言状的安全感! 林婉城虽然早就不是春心萌动的小女生,此时也不禁有些脸红。 张明远道:“不喜欢灰兔子吗?那也好办,我去给你找一只白的来!”张明远一边说一边就要往外走。 林婉城起身拦住他:“天晚了,楚神医就要回来了,咱们也回去吧。”一边说,一边就合上书页,慢慢往屋里去。 晚上,林婉城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满脑子都是张明远白天那两句话“我把那只兔子捉来给你养”、“我去给你找一只白的来”,一边想,一边又捂着脸吃吃地笑。安兰在外间听到屋里的动静,过来问了几回,见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发神经,也只好无奈地掩门出去了。 林婉城不知折腾到及时才睡着,迷迷糊糊的,她又做了从前那个梦:她陷入了泥沼,一个浓眉大眼的小正太蹲在身前,嘴里叼着一根草茎,幸灾乐祸地笑。 那人好熟悉,那人是谁呢?想不起来了。 第二日,林婉城一觉醒来,惊奇的发现身上的水痘全都消了下去。她拿镜子一照,只觉得镜中的美人肌肤胜雪、白里透红,五官小巧精致,漂亮的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她欣喜地来到药房,楚玄子正在炼药。林婉城笑着在楚玄子身前打一个旋笑道:“楚神医,您看!” 楚玄子见她病逝好转,也不由也高兴起来,他为林婉城又把了一回脉,方点头笑道:“嗯嗯,恢复的确实不错。不过还要坚持用药,现在蛊虫只是初步休眠,只有让它们进入深度休眠,我们才能进入下一步。喏——” 楚玄子抬手扔过来一个精致的白瓷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二章 有人耍流氓! 楚玄子道:“你这几天泡药浴,身上都有一股子中药味。你们小姑娘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正该打扮的花枝招展,身上香喷喷的才好。这瓶百花凝露是我从百花中提炼出的精油,我又加了许多滋补的药材进去。你将它化在浴桶里,滋阴养颜,步步生香。” 林婉城将百花凝露仔细收好,又口不对心道:“我觉得身上一股药香也没什么不好啊!” 楚玄子撇嘴道:“小姑娘惯会说些好听的哄老头子我开心。” 林婉城只好真诚道:“我是说真的!我从小就梦想成为一个悬壶济世的女大夫,身染药香,处处流芳,只可惜……” 楚玄子眼前一亮,赶忙道:“可惜什么?” 林婉城颇为遗憾地叹口气:“哎,可惜我天资愚钝,怕是没有师傅肯收呢!” 楚玄子急道:“谁说你天资愚钝?我看着就很好嘛!” 林婉城一挑眉:有门! 她赶忙上前一步,抓住楚玄子的袖子,借坡下驴:“那也就是说您不嫌弃我,愿意收我为徒了吗?” 楚玄子看着林婉城大睁双眼,两眼亮晶晶地盯着自己,心里暗笑:小丫头,早知道你也有拜师学艺的心,我干什么还要在张明远那个臭小子面前吃瘪? 楚玄子心里乐开了花,但是他还是稍微矜持一下,板着脸道:“想要拜我为师可是不容易,你需要先完成我的考验才行!” 林婉城立刻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抱着拳道:“我不怕考验,但求师父能收我为徒就好!” 楚玄子捻着须淡淡点头:“好!你有不怕艰险的决心就好。快起来,先去洗漱吧。考验的事早饭之后再说!”一边说,一边就将林婉城亲自扶起来。 林婉城笑着道了是,就欢喜地出门,往山上的竹寮而去。 林婉城坐在浴桶中,一边泡澡,嘴角就勾起浅笑:婉城、落红,你们安心走吧。我虽然吃了很多苦,也被人从定远侯府赶了出来,不过,现在的生活已经开始慢慢好转。神医已经答应要收我为徒,等我学成之后,就有了傍身的一技之长。即使江湖上风大浪急,我也不会似从前那般无措了。我会带着安兰、丝竹,一起开始新的生活,我们会过得很好。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尽力救林尚书和林夫人脱困,你们放心…… 林婉城正想的入神,忽然听到竹寮外有哗啦啦的响动。她紧张地一抬头,透过竹寮上通风的小窗,堪堪对上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眸:不是张明远那个混蛋还能是谁? 林婉城吓得一声尖叫,沉着身子就将自己埋在热水之中,一双眼睛血红,几乎要喷出火来! 张明远站在窗外却觉得自己实在冤枉! 因晨起无事,他便来着山上转转,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竹寮。远远地,他就听到竹寮里有怪异的响动,他不觉心生疑惑:婉城的药浴是在晚饭后,这会儿是谁在里面?莫非有人趁机溜进去借用浴房? 这浴房是给婉城建的,除了婉城,别人都不许来践踏!又是谁那么大胆敢玷污他对婉城的一番心血? 张明远一想到这里就有些怒气高涨。他三两步冲到竹寮窗边,本想推门进去将那个不知死活的歹人一顿臭骂,忽然又听到婉城低低的笑声。 张明远不觉就有些心神荡漾,脚步控制不住的就往窗户边移动。他只觉心中似有一头小鹿在“砰砰”乱撞,撞得他头脑都有些不甚清楚。 他心里自我安慰道:我这不是偷窥!我只是确定一下里面到底是谁!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万一里面是个假扮婉城声音的大汉呢?我的心血岂不是平白被他糟蹋了?更何况,婉城是我妻子,相公看妻子洗澡不是很天经地义吗? 张明远一边碎碎念,一边就来到窗户前。他抬眼往里一看,只见水气氤氲之中,林婉城青丝如瀑、肌肤胜雪、身上的水痘消失的一个不剩。她的笑容干净而甜美,时不时掬一捧水调皮的往上一洒,就从水中露出一小结白藕般的玉颈。 张明远正看得心神荡漾,脑子里忽然就有一把重锤将他敲醒:我这是在干什么?痴汉吗?婉城知道一定会翻脸的!不行,要赶快走! 张明远正要离开,手臂不意勾到一支树杈,只听“哗啦”一声响,林婉城惊恐、愤怒的目光就朝他投射过来! 不多时,林婉城便怒气冲冲地推开门朝张明远走过来。 她一头湿发披散在肩头,脸上不施粉黛,眼睛气的圆鼓鼓的,十分可爱。 随着林婉城越走越近,张明远感觉鼻头萦绕起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这味道香儿不俗,清淡雅致,幽幽的从林婉城身上飘过来,更衬托的她像一支刚出水的芙蓉。 张明远不由猛吸一口,皱眉陶醉道:“好香!” 林婉城本就接近暴走,见眼前这个家伙死皮赖脸、完全不思悔改,不由握紧拳头大吼一声:“臭流氓!” …… 整整一个早上,林婉城都没有给张明远一个好脸色。安兰与丝竹看着自家主子一脸冰霜,不由暗暗纳闷:张公子又做了什么事,竟将小姐得罪的这样厉害。我许久都不曾见过小姐发这样大的脾气了。 吃早饭的时候,就连楚玄子也看出了异样。他诧异道:“婉儿,我瞧着你脸色可不太好。怎么,哪个不长眼的欺负我徒弟?就不怕我一剂药毒死他吗?” 张明远看着楚老头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一阵恶寒。他又转头去看林婉城,只见林婉城正专注地喝着碗里的粥,目不斜视,淡淡道:“师父,徒儿只是被一只臭虫咬了,并无大碍。” 楚玄子若有所指地瞥一眼张明远,笑道:“是什么样的一只臭虫?你只管说出来。我让小明帮你把它抓回来给你出气。” 张明远盯着林婉城,小心翼翼道:“对。如果抓到它,一定把它毒打一顿。林小姐,你说好不好?” 林婉城冷哼道:“那就依张公子所言……顺便还要把它的眼睛挖出来!” 张明远见林婉城终于肯跟自己说话,赶忙附和道:“好。林小姐说怎么样就怎样。我绝无怨言。” 余庆头一次见自家主子对着一个女孩子低三下四,看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由暗暗咂舌道:乖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主子这样的条件,走到哪里都围一圈莺莺燕燕。可他从来都不假辞色,几乎连个笑脸都没有过。我还以为,他在女人面前,终其一生,也提不起兴趣来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林小姐不过是小小生一场气,就让他暴露出这么一副嘴脸,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吗? 吃了早饭,楚玄子将林婉城单独叫去药房,正色道:“你考虑好了吗?当真要拜入我门下?” 林婉城双腿跪得笔直,正色道:“徒儿考虑好了。不拜入师父门下,誓不死心。” 楚玄子满意的点点头。 林婉城心里一喜,赶忙起身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举过头顶:“请师父喝茶。” 喝了这杯弟子茶,林婉城就算正式入门了,这是自古以来拜师的规矩。 楚玄子笑着接过茶,却没有喝,轻轻放在一边的小几上了。他道:“这杯茶先不着急喝。我这里有两重考验,你通过了,再敬茶不迟。” 林婉城垂首道:“但请师父吩咐。” 楚玄子慢慢跺到一旁的书架边上,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医书递过来:“这本《本草汇集》是为师亲编,上面记载了一千八百九十二种中草药的释明、集解、辩解正误、修治、气味、主治、发明,你从今日起开卷阅读。十日之内,要将这些熟记,通过我的考核,明白了吗?” 林婉城不由惊道:“十日?一千八百多种?” 楚玄子凝眉道:“怎么?可有什么异议?如果你觉得自己完不成,就推门出去吧。再不要提拜师的事了。” 林婉城看着楚玄子略略有些失望的神色,不由咬牙道:“弟子没有异议。弟子会尽力去完成!” 楚玄子方慢慢点点头:“你通过了这项考验,再说第二项考验的事。好了,你退下吧。” 林婉城答应一声,就捧着书退了出来。 林婉城一推门,张明远正盈盈望着她。 林婉城看到他就想起早上所受的屈辱,火气“腾”一下蹿起来,绕过他就要离开。 张明远却赌气似的往旁边一跨步,又直挺挺挡在林婉城身前。 林婉城看也不看他,怒道:“让开!” 张明远板着一张脸,斩钉截铁道:“不让!” 林婉城气的青筋直跳,可遇上这位流氓,她实在没有办法。林婉城抬头恶狠狠瞪张明远一眼,干脆往旁边一躲,又要绕过去。 张明远却不依不饶地也往旁边一挪步,又挡住她的去路。 林婉城一把推在他胸口,入手只觉他的胸膛坚硬如铁,张明远竟纹丝未动!林婉城抓狂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三章 只在她面前幼稚 张明远一扬眉,耍无赖道:“原谅我,我就让你过去!” 林婉城深吸几口气,让自己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良久,她才沉声道:“你这个人真是幼稚的可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有多让人讨厌?” 幼稚?让人讨厌?张明远听到这两个词,凝眉盯着林婉城许久,才慢慢道:“你真的觉得我幼稚?让你讨厌?” 林婉城正在气头上,几乎不假思索地道:“并不是我觉得怎样,而是你确实幼稚,确实讨厌!” 张明远深深吸一口气,他吸气的声音十分粗重,还有微微地颤抖,让人觉得他像是一座暴怒的、随时要喷发的火山。但是出奇的,张明远却发不出脾气,他拧着眉重重点头,身子一侧,让出路来。 林婉城本来以为自己要迎接一番雷霆之怒,却没想到张明远这么轻松就放过了自己,不由觉得大大松了口气。她一抬脚,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明远呆呆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像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我是幼稚,但我只在你面前幼稚!如果一个男人故意在你面前表现的很幼稚,那只能说明,他愿意放下尊严来迁就你,说明……他真的很爱你…… 接下的几天,张明远果然又变成高冷男神的模样。他终日里冷着脸,即使在餐桌上,也只是安静地垂头吃饭。偶尔在廊下遇见了,他也只是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仿佛根本没有林婉城这个人一样。 当然,林婉城对于他这么没礼貌的行为一点也不会介意。因为,她要忙着背书。楚玄子的那本《本草汇集》厚的吓人,虽然里面的中草药她大部分都认识,可是药性、辨识之类的她却并不十分清楚。 林婉城每天手不释卷,连药浴时都要捧着书来背。虽然她十分勤奋,奈何工作量实在太巨大,十天过去了,她也只记住了其中的三分之一。 林婉城苦着一张脸站在楚玄子面前,慢慢道:“师父……我……没有完成……” 楚玄子淡淡点头,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笑道:“这十日来你记了多少?” 林婉城如实道:“只有三分之一……” 楚玄子点头笑道:“很不错,那我来考考你。苍术药效如何?” 林婉城不假思索道:“苍术,味辛、苦、性温。燥湿健脾、祛风散寒、名目。” 楚玄子道:“缩砂、白豆蔻、草豆蔻、肉豆蔻如何辨别?” …… 楚玄子从林婉城熟记的那三分之一药材中捡了三十几味出来,一一细问了。林婉城也半点没有让他失望,有问必答,有答必精。有些问题,甚至还提出了自己的独到见解。楚玄子不由暗暗点头。 楚玄子等林婉城答完了,方笑道:“不错。这第一重考验算是合格了!” 林婉城又喜又惊:“真的吗师父?可是我并没有完成任务啊?” 楚玄子举起那本《本草汇集》笑道:“十天之内背完这本书几乎是不可能的。你能背出三分之一来,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 林婉城不禁道:“师父,你明知不可能,为什么还一定要我去做?” 楚玄子看着她认真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我们根本素手无策的病,有许多我们拼劲全力也救不回的人。但是,婉儿,你记住。我们是大夫!我们要比寻常人更要深刻体会不抛弃、不放弃这句话的含义!遇到救不活的病患,我们能从一开始就放弃吗?不,不能!我们的职业,我们的祖师爷,我们的良心绝不允许我们轻言放弃!你明白了吗?” 林婉城慢慢明白了楚玄子的良苦用心。他是用背书这件事教导自己: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 林婉城不由郑重的点头。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明白,师父被誉为神医,受万民敬仰,不单单是因为他的医术,更是因为他的那一颗仁心! 楚玄子见林婉城明白自己的苦心,不由欣慰一笑:“今日辛苦你了。且回去歇息吧。这本书也拿回去,尽早将书上的所有内容都熟记就是了。” 林婉城点头称是。正要行礼告退,却听楚玄子忽然道:“是了。关于第二重考验,我明日一早会做安排。你今日好生休息,要保存体力!” 保存体力?!第二重考验莫非是什么体力活?师父该不会让我上山采药吧?林婉城心中疑虑重重,但是他见楚玄子显然没有提前透漏的打算,只好行了礼,慢慢退出去。 果然,果然是要上山采药!还不许带丫鬟! 第二日,楚玄子在早饭时将考验内容公之于众时,林婉城纵使早有猜测,却还是险些将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 丝竹也不安道:“神医……可是山上不知有多少危险,小姐她……可怎么是好?” 楚玄子宽慰道:“这个你放心,余庆,过会儿你陪婉儿上山,保护好她的安全。” 余庆正要满口答应,一回头看见自家主子阴骘的目光,吓得嘴皮子一哆嗦:“神医,小人……小人今日实在是走不开……” 安兰也摇头道:“况且孤男寡女,终究不妥。” 楚玄子咬着筷子,好像十分为难,他装模作样道:“这就难办了……余庆不肯去,婉儿一个人确实不安全,若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主动请缨就再好不过了……可是,找谁呢?” 张明远自然知道楚玄子那老家伙在等着自己出头,可是他哪是那种召之即来呼之即其的泛泛之辈?他心里高傲地想:林婉城若不上来求,我是如何也不会去的。谁管她安全不安全? 可是林婉城是那种轻易低头的人吗? 她干脆道:“师父,徒儿不用人陪。上山采药罢了,寻常人家的女孩怕是十几岁就单独做了,别人做的来,我为什么做不来?” 楚玄子不由竖起大拇指:“好志气!那就这样说定了。你把这药单拿上,只许采药单上的药材,少一样、多一样都是不合格。记下了吗?” 林婉城接过药单,略略扫了一眼。单子上的药林林总总有好几十味。她折好了揣在怀里,郑重道:“记下了!” 安兰、丝竹却急道:“小姐,这怎么行?奴婢也要跟您一起去!” 林婉城安慰她们道:“你们不必担心。我只是去临近的山上走一遭,顺带拔几株草药罢了,能有什么危险?” 安兰、丝竹还要再劝,却被林婉城坚拒了。 吃过早饭,林婉城换了一身便服,背上药篓,带上药锄,一个人往山里去了。 楚玄子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不禁咂舌道:“哎呀。可怜我这如花似玉的徒弟,山上毒蛇猛兽不知有多少,她一个弱女子,出点什么事谁会为她担心呢?小明,你说是不是?” 张明远冷哼一声,一甩袍袖,铁青着脸回房去了。 …… 林婉城一路且行且看,只觉得这山里风光无限。山外虽是严冬,这里却有温泉滋养,气温比寻常地方要高出一些来。 林婉城走到一处拐角处,一抬头,远远看见一侧的山壁上长着几株白附子。郁郁葱葱的,很是可爱。 林婉城拿出药单一对照,白附子赫然在列。她就举着药锄,踮着脚尖去采。奈何,那从白附子生的略略有些高,林婉城踮起脚来也只能勉勉强强摸到几片叶子。 该怎么办呢? 跳起来吧!林婉城就将药篓取下,放在一旁,不断向上跳起身子来摘。可是效果依然很不理想! 林婉城正发愁的不知该怎么办好,眼前忽然有一道黑色人影划过。那人影在他身前轻轻一跃,立时腾起一米多高,他一把抓住其中一株白附子,“啪”的一声脆响,将它拦腰拔下来。 林婉城定睛一看,不是张明远还是谁? 张明远稳稳落地,将手里的白附子往前一递,示意林婉城手下。 林婉城看着他那张傲娇的俊脸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她直接无视张明远的示好,自顾举着药锄去够山壁上的草药。 张明远两道剑眉紧紧拧成疙瘩,他默然无语地看着林婉城倔强的背影,良久才收回手,语气森森然,几乎让人窒息:“你真的就那么不待见我?连我的帮助也要拒绝?” 林婉城回头给他一个白眼:“白附子的根//茎才能入药,你递给我一把青叶子,想让我做什么?炒菜吗?” “啊?”张明远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一脸的寒霜瞬间土崩瓦解,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那我抱着你的腿,你来挖吧?” 林婉城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张明远心里嘀咕:这算什么?默许了吗? 他小心翼翼走过去,蹲下身子抱住林婉城的双腿将她抬起来。林婉城就举着药锄去挖白附子的根。 “嗯——”张明远刚要说话,只听林婉城在上头道:“不许说话!” 张明远气的咬牙:“你要是再跟我说话就是狗!” 林婉城无所谓地挑挑眉:“不说就不说。” 张明远向来知道这个小姑奶奶表面上文文静静,其实最是牙尖嘴利,自己在她这里总也讨不了好,每次都要吃瘪,每次却都甘之如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四章 采药 张明远看着头顶的林婉城一脸嘚瑟,不由想捉弄她一番。他抱着林婉城故意摇晃起来,就像喝醉了酒站不稳随时要摔倒在地一样。 他本来打算让林婉城受惊尖叫,哭着求他停下来,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奚落她两句,寻常的大家闺秀不都是这样的吗? 谁知林婉城根本就不害怕,她伸手抓住张明远的肩膀,咬着牙就是不求饶。 张明远倒了一会儿乱,觉得这小丫头片子实在难缠,终于冷哼一声,不再搞怪了。 林婉城眼见张明远败下阵来,心情不由大好。一边举着药锄挖药,一边轻轻哼起歌来。她心里得意,精神上就不由放松了警惕,竟然哼的事“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张明远不由道:“咦——这是什么曲子,怪好听的,怎么从前没听过?” 林婉城闻言心头一颤,药锄脱手掉了下去,林婉城一个没注意,手指磕到山壁上,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张明远一抬头,看见林婉城捂着指头面容扭曲,他不由慌起来,赶忙将林婉城往地上一放,伸手抓住她受伤的手指,皱眉急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是猪吗?挖个药也能伤了手?” 林婉城气的鼓着腮帮子,一把将手抽回来:“我伤不伤手关你什么事?” 张明远有些无奈,暗骂自己蠢材,明明一句关心的话,也能让自己说成这样!他再次拉起林婉城的手,也不顾伤口上的泥,张嘴就将伤口放进嘴里吮吸起来。 林婉城皱眉低低叫了一声痛,张明远赶忙抬起头,紧张道:“痛吗?你要忍着点,我帮你把伤口上的血吸出来就会好的快一些。” 按照剧情发展,林婉城应该恶狠狠抽回手,骂一句“用不着你管”的,可是他看见张明远那一脸紧张的神色,心头一软,慢慢点了点头。 张明远给林婉城吸了残血,随手从自己衣服下摆上“刺啦”撕下一片布料,小心翼翼地将林婉城的伤口缠好。 林婉城看着他那身金贵的衣料,不由批评他道:“这么贵重的衣料,就被你随手撕下来当纱布使?真不是一般的败家?” 张明远不由抬头看她一眼,也道:“我自己的衣服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别人管的着吗?” 林婉城看他心里对自己关心的要死,表面上却嘴硬的不肯说一句软话,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谢谢你!” 张明远一挑眉,不由心情大好:“谢倒不用了,倒是把刚刚那首曲子再唱来听听?权当是谢礼了!” 林婉城心里一揪,不由有些心虚。她弯腰将药锄和挖出来的白附子扔到药篓里,背上药篓就要离开。 张明远一把将药篓夺过来,一勾手就背到自己身上。讽刺道:“刚刚还说谢,却连一首歌也不肯唱,可见多么没诚意!” 林婉城挤兑他道:“你不是说再跟我说话就是小狗吗?乱咬人的小疯狗?” 张明远一抬手,指着她道:“你敢骂我是狗?不许跑!抓到你一定咬死你!” 林婉城尖叫一声,撒开腿就往前跑走了…… 林婉城与张明远一路上吵吵闹闹,像两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张明远不再冷冰冰板着脸,一路上搞怪耍宝,跟平日里判若两人。 但是林婉城隐隐觉得,这样的张明远才是真实的,往常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不过是他的伪装。就像是魔鬼鱼,恐怖的外表只是为了掩盖他那颗孤寂、善良的心。 日近正午,林婉城的药篓也快要装满,药单上的草药只剩下最后几种还没找到。 张明远落在身后,苦着一张脸道:“我饿了——我饿了——” 林婉城装作没听见,逛花园似的东瞅西看。张明远不由大声吼道:“我——饿——了——” 林婉城手里拿着一朵淡紫色的小花,她一回头,板着脸道:“叫什么叫!” 阳光之下,她一身草绿色的骑装,秀眉微蹙的样子实在可人,让张明远几乎有些移不开眼。 林婉城将手里的小花一甩,掐腰道:“喂,发什么呆?饿的连话都不会说了吗?药篓底下的小包袱里有干粮,自己拿着吃!” 张明远撇嘴道:“吃干粮有什么意思?咱们抓一只野鸡来烤着吃,如何?” 林婉城道:“要是你来烤我倒十分愿意!” 张明远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更衬的他阳光帅气:“我烤就我烤!” 林婉城心里冷笑:你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还会烤鸡?我倒要看看你能烤成什么样子! 张明远随手捡起块石头,瞄准了,十分随意的往远处一丢,一只拖着长尾的野鸡应声倒地。张明远回头冲林婉城一挑眉,好像在说:我厉不厉害?还不夸我两句? 林婉城不屑地一哼,转过头去不看他。 两人将野鸡捡回来,找一个开阔的河谷,张明远亲手将野鸡剥皮开膛收拾好,就架起火来烤。 林婉城打定了主意要看他的笑话,找一棵朝阳的大树,舒舒服服往树干上一靠,拿着一根长长的野鸡尾羽哼着小曲晒太阳。 本以为张明远一定会出洋相,将野鸡肉烤的乌漆抹黑,直到他拿着一只香气四溢、外焦里嫩的烤鸡得意洋洋走过来。 林婉城吃惊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你这么心灵手巧。” 张明远得意地一勾唇角:“你以为我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子弟吗?” 林婉城故作惊疑:“怎么,你不是吗?” 张明远看着她那一副狡猾的模样,憋到几乎内伤:“我们当兵的,上了战场,什么事不都要自己做?” “你是当兵的?当的什么兵?” 张明远面上一囧,自知说漏了嘴:“当兵就是当兵,兵还分许多种吗?”他怕林婉城纠缠,就赶忙撕下一个鸡腿递给她:“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婉城摆摆手:“不喜欢吃鸡腿,喜欢吃鸡脖儿。” 张明远将信将疑地把鸡脖儿撕下来给她,奇怪道:“从没见过有人不吃鸡腿吃鸡脖儿的。鸡脖儿有什么好吃的,加起来也没有二两肉,还全是骨头,啃也不好啃。” 林婉城将鸡脖儿接过来,张嘴咬了一口,鲜香的滋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她仿佛又回到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小时候家里穷,逢年过节才能吃一顿肉。可是家里人口又多,买不起什么好肉。父亲就想了个办法,买鸡脖儿。鸡脖儿上的肉少,但是它便宜又耐啃,一根鸡脖儿往往啃得没有一点咸味了才舍得扔……” 林婉城想起往事,眼睛不由湿润起来。她的童年虽然清贫,日子过的艰苦,但是一家人和和乐乐,再苦也没有什么…… 张明远在一旁听着,不由暗暗皱起眉:婉城是林尚书的千金,自幼娇生惯养,日子怎么会清贫?莫非她…… 张明远心里打鼓,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找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咬一口手里的鸡腿,随意问道:“看你的打扮和言谈举止都应该是大家闺秀,怎么会说自己家日子清贫呢?” 林婉城道:“我父亲是后来发迹的啊。后来他才做了官,我们的日子才又好起来。”反正你又不认识我,我想怎么说不可以? 张明远淡淡点头,等林婉城将鸡脖儿吃完,又将鸡腿递过去给她。 林婉城许是跟张明远渐渐熟了,在他面前一点也不晓得矜持。看着他手上油光光、水滑滑的大鸡腿,二话没说就接过来咬一口。 不得不说,张明远烤鸡的水平真是不错,肉香而不腻,咸淡适口,十分好吃。可林婉城毕竟是个女孩,鸡腿啃了一半就实在吃不下了。 张明远见她那副样子,不由好笑道:“吃不完就不要吃了!撑坏了可怎么好?” 林婉城道:“浪费粮食岂不是更糟?” 张明远伸手从林婉城手里把鸡腿夺过来,自顾自吃起来。 林婉城不由急道:“那是我吃过的啊!” 张明远无所谓道:“我知道,我不嫌弃你啊!是我捡你剩下的吃,又不是你捡我剩下的,左右吃亏的是我,你着什么急?” 林婉城气的咬牙,偏偏张明远的话却让人找不出一点毛病,这人真是个……无赖! 吃完了饭,两人稍作休整,就继续往山上走,林婉城还有几种草药要采。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忽然,林婉城眼前一亮:不远处的断崖下不正是一株石橄榄吗? 石橄榄是这药单上最后一味草药,只要将它采摘到手,自己就能通过考验,正式成为楚玄子的入室弟子了! 可是这石橄榄长在断崖下,该怎么样才能采摘到呢?林婉城想到了张明远。 “哎,你功夫怎么样?” 张明远一挑眉,这是有事相求吗?他随口道:“一般般吧。爬高上低这些粗浅的活还是不在话下的。” 林婉城顿时一喜,指着崖下的石橄榄道:“帮个忙,把它采回来呗?” 张明远低头一看,断崖下五尺之处确实长着一丛鲜嫩可爱的草。这点事对他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是,我若轻易答应你,岂不是太失身份了? 张明远勾唇一笑,一张帅脸透着一股子痞气:“你甜甜地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帮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五 遇险 林婉城一拧眉: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我怎么好像在梦里听过似的? 林婉城一抬头,就看见张明远那一张帅脸上满脸痞笑。 “怎么样?考虑考虑?” 林婉城负气道:“不帮忙就算了,大不了我自己去。”一边说,一边就从药篓里掏出绳子,一端捆在树上,一端就捆在腰间。 张明远挑眉看着林婉城撅着嘴吭哧吭哧地捆绳子,不由笑的前仰后合。 林婉城将腰上的绳子狠狠一收,瞪着张明远怒道:“你笑什么?” 张明远拍手道:“我笑林婉城小姐你勇武过人啊!只可惜……笨的像只小猪!”张明远一边说,一边飞身下崖。 林婉城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跑到崖边,探头往下一看,张明远正一手扒住崖上的一块石头,身体腾在半空。 张明远冲林婉城勾唇一笑:“这次是要根//茎还是枝叶?” 林婉城看的心惊肉跳,急道:“你快点上来,这样很危险!” 张明远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盛满了浓情蜜意:“你关心我啊?” 林婉城脸“刷”一下红了:“你少臭美,谁关心你了……” 张明远坏笑道:“关心我就要承认,嘴硬是没用的!”说完,他不给林婉城狡辩的机会,催促道:“快说啊,要根还是要叶?” 林婉城看他颤巍巍挂在悬崖上,怎么看怎么心惊,她急道:“要叶子,你拔完了快上来!” 张明远伸手拔起一株石橄榄,正准备翻身上去,只觉得脑袋一蒙,抓住石头的手突然抖起来。 林婉城趴在悬崖顶上,将张明远的一举一动都看的十分清楚。她见张明远脸色凝重,额上的冷汗直流,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喂,你怎么了?你快上来啊!” 张明远只觉的头脑昏沉,他几次想要往上爬,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林婉城见张明远半点反应也没有,急的从崖上探出手来想要抓住他。可是距离太远,他根本够不着! 张明远的手抖的厉害,甚至连刚采到的那珠石橄榄也抓不住了,忽然,他痛苦地一声低吼,瞬间脱力,捂着脑袋就冲悬崖下跌进去! “张明远!”林婉城的眼泪喷涌而出,她觉得心脏好似被人一把抓住,疼的她有些喘不上气来。她想也不想,翻身就跳下悬崖。 林婉城腰上绑着绳子,飞身下崖,她伸手一抱,就将张明远抱在怀里。 “张明远,张明远,你醒醒!”林婉城被吊在半空,咬牙死死抱住几近昏迷的张明远。 张明远狠狠甩了甩脑袋,皱着眉慢慢睁开眼,只见林婉城一张精致的小脸上爬满泪珠,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张明远抬起手,用指腹温柔地替林婉城将泪水擦去,他沉声道:“你怎么这么傻?这是悬崖,掉下去会死的,你不知道吗?” 林婉城哭道:“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张明远坏坏一笑,一手抓住绳子,一手用指腹摩挲着林婉城苍白的面颊:“还说你不在乎我?这下被我抓了个现行。” 林婉城红着脸低下头,气到:“臭流氓!” 张明远笑的更加开心,正要继续调戏她两句,忽然觉得上面的绳子往下一坠,他下意识伸手将林婉城搂在怀里,护住她的头。 林婉城正要反抗,就听到头顶“啪”一声响,自己就直直掉下去。 …… 林婉城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环顾四周,原来,这悬崖下两丈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平台,平台上长满了杂树,从悬崖上往下看,只能看到一片一片绿树。 而张明远正被她压在身下生死不知。 “张明远,张明远,你醒醒。你不要吓我。”林婉城捧着张明远的脸拼命地叫着他的名字。 张明远脸色铁青,一双浓密的剑眉紧紧拧在一起。他四肢蜷在一起,冻得哆哆嗦嗦,低喃着:“好冷,好冷!” 林婉城一摸他的额头,只觉如火炉一般滚烫:糟了,他发烧了! 张明远似乎已经陷入昏迷,他紧紧抱着双臂,不停的喊着冷。他的情况十分紧急,林婉城十分清楚: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他一定会死的! 可是自己该怎么做呢?身边什么都没有,自己真的力不从心。 有办法了!林婉城眼前一亮:电视剧里演过的。只不过……这个方法……算了,情况紧急,不能再犹豫,否则……林婉城看着瑟瑟发抖的张明远,他真的会死,你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他咽气吗? 林婉城一咬牙,慢慢将张明远的衣服脱下来,然后又脱下自己的,从背后紧紧将他抱住…… 整整一个晚上,林婉城都没有睡好,张明远的嘴里不停喃喃自语。林婉城与他贴的近,大致也听清楚一些。 “婉城,你……不要,不要生我的气,我不是要偷看你……那天早上我只是去山上……给你抓兔子……你说,你喜欢白兔子的……我想抓一只给你养……” 林婉城听他提起那天早上偷窥的事,才明白自己错怪了他:你真是个傻瓜。我不过随口那么一说,谁要你去抓兔子给我养?你还是个笨猪,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分辩…… 林婉城一边小声埋怨,一边却偷偷笑起来:你真是个傻的可爱的小傻瓜! 第二天,林婉城猛然醒惊醒,自己竟然赤裸上身被张明远抱在怀里,张明远这个混蛋竟然趁她不备翻了身!自己岂不是……岂不是被这个混蛋…… 林婉城看着张明远那一脸满足的笑就恨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她拼命抑制住内心的狂躁,小心翼翼从张明远怀里挣脱出来,赶忙冲到一旁,背对着她将衣服整理好! “婉城,早!” 林婉城刚穿好衣服就听到张明远的声音,她不由吓了一跳,慌慌张张转过头来,生怕张明远开口说出什么下流的话来。 只见张明远一脸懵懂,他舔舔干裂的嘴唇,笑道:“婉城,一觉醒来就能见到你,真好!” 林婉城呵呵一笑,试探道:“你昨天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从悬崖上掉下来?” 张明远凝眉想了一会儿:“具体我也不知道,忽然就觉得头疼欲裂,跟着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两眼一黑,我就掉下去了。结果……”张明远灿烂一笑,“结果我的婉城飞身跳下来,美女救英雄!” 林婉城见他似乎不记得昨晚的事,不由稍稍心安,也没有听出他言语中的挑逗,只淡淡一笑:“赶快想办法回去吧!” 张明远抬头一看,勾唇笑道:“这有什么难?”他两步走过来,一把搂住林婉城的腰。 林婉城慌忙就要推开他:“你干什么?” 张明远认真道:“带你上去啊?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林婉城就不再反抗,任由他拦腰抱着。 张明远垂头对林婉城一笑,柔声道:“抱住我的腰。如果害怕就闭上眼,将头埋在我胸口。嗯?” 林婉城给他一个白眼:“我才不怕呢!”你休想趁机占我便宜! 张明远气道:“好啊!”话音刚落,他一提气,平地窜出两米多高,一只手抱着林婉城,一只手扒住崖上凸起的一块石头,脚尖在崖壁上轻轻一点,身体又瞬间冲上去一米多高…… 林婉城嘴上说的硬气,身体却十分诚实。张明远抱着她刚一离地,她就吓得不自觉抱紧了张明远的腰。眼睛死死闭着,脑袋死命往张明远怀里钻。耳朵里除了呼呼的山风,还有张明远那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张明远几步就冲上崖顶,稳稳落在地面上。他低头一看,林婉城像一只温顺的白兔安静伏在他胸前。 张明远满意一笑:“嘴硬的小狐狸!” 林婉城听到张明远的调笑,才敢慢慢睁开眼。一发现自己脱了困,她马上将张明远一把推开。 张明远不由冷哼道:“刚过河就拆桥吗?怎么会有你这样狠心的人!” 林婉城无所谓地一笑,转身背起药篓就准备下山。 张明远在她身后幽幽道:“不想拜师了吗?石橄榄还没有采到!” 林婉城本想回头骂一句“跟你无关”,可她刚一转身,便见到张明远举着一株绿油油的石橄榄笑的魅惑众生。 林婉城一个箭步冲上去,高兴道:“你刚刚飞上来的时候采的吗?” 张明远点点头。 林婉城笑的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谢谢你!” 张明远见她笑的如此清纯,心里不由的痒痒,就忍不住调戏她:“就只有这两个字吗?不如你亲我一下,权当谢礼?” 林婉城一把将石橄榄夺过来,恶狠狠给他一个白眼,转身离开了。 张明远与林婉城回到药芦时,楚玄子几人早已急的团团转,余庆见他们彻夜未归,更是耐不住性子上山去找。 楚玄子给张明远细细把了脉,摇头道:“是了,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已经给你用银针疏通了脉络,将你体内的余毒逼在一处,原本昨晚是要将这些毒引出来的,谁知你们出了变故,竟然没赶上回来。以至于毒性突然发作!不过这不是大事,我这就给你施针,不日便可痊愈!” 楚玄子两人正在商议施针祛毒一事,安兰却忽然急匆匆跑进来,她一行礼,道:“费明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六 回转 张明远去见了费明,林婉城就背着药筐走进来。 楚玄子细细检验过,点头笑道:“不错,果真不错。你这次采药可有什么心得体会?” 林婉城凝眉一想:“体会自然是不少。我原本以为,我已将草药的特征、形态一一记熟了,辨识起来自是手到擒来。然而,上了山才发现,书上看的跟山上长得完全是两回事。甚至,有好几种草药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我险些辨识不出来。” 楚玄子哈哈一笑:“你能想到这些,说明这一日夜的苦算是没有白受。这也正是我想要教你的。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们行医的更是如此。你要记住,对于学医的人来说,亲自给病人把脉问诊远远比看医书典籍更为重要!” 林婉城不由想起前世上学时老教授讲过的一句话:临床是医学生最好的老师!她不禁暗暗点头。 楚玄子想了想,忽然又道:“不过,按理说我开的药单都是比较寻常的草药,采起来应该也不费什么事,怎么你们竟耽搁了一夜?” 林婉城皱眉将昨日张明远采药、遇险、坠崖、两人大难不死落在崖下平台上的经过细细说了。 楚玄子凝眉听着,到最后,他不由奇怪道:“昨日明远毒发,应该会发烧才是,原本这些小病小痛不是什么大事,烧退下就会好了,只是今日我见他……神清气爽,他究竟是如何退烧的?” 林婉城面色一红,低头绞着帕子,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楚玄子见她小女儿情态毕露,了然这其中定有什么猛料。他八卦之心上来,就越发不肯罢休,“逼问”着林婉城非说出真相不可。 林婉城被逼的发窘,耳根都是红彤彤的。最后,她实在无法,只好一跺脚,恨道:“我不信您堂堂一个神医会猜不出来!” 楚玄子顿悟,看着林婉城那垂头不语,面带赫然,他就佯怒道:“这个臭小子竟然敢占我徒弟的便宜!不行,我这就一副药让他下辈子都不能起坏心思!” 林婉城急道:“师父!这件事他不知情,他醒来的时候,弟子已经穿戴整齐了。求您给弟子留一点颜面吧!” 楚玄子不由打趣道:“那就白白便宜这个死小子不成?” 林婉城垂着头不说话。 楚玄子就试探道:“不如……明远我也算知根知底的,长相嘛……”楚玄子两手一摊,“也还马马虎虎说得过去。不如徒儿你考虑考虑?” 楚玄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林婉城心里明白楚玄子让她考虑什么。只是,落红尸骨未寒,她刚从虎狼穴中逃出来,认定了天下男人尽皆负心,怎么可能如此随意地打开心结再往火坑里跳? 她不是不知道张明远的心思,她也十分感动。只是她从一开始就告诫自己不能再堕情网,所以,一直以来,即使她对张明远有好感,却始终与他保持距离! 林婉城双眼暗淡下去,她淡淡道:“师父,徒儿终其一生可能都不会考虑这个问题。等日后,我学成了您的医术,我就带着安兰、丝竹闯荡江湖,救死扶伤,等我们年岁见涨,我就学师父找一个山谷隐居……或者……嗯,来仙云谷陪着师父,活着也学师父收几个徒弟,平安终老就是了……” 林婉城的话丝毫没有情感起伏,仿佛她不是在规划自己的人生,而是在看一出平淡无奇的戏剧。 楚玄子听着她的语气就知道这个徒弟心结深重,想要解开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他不由叹一口气,心里暗道:明远啊明远,看来你想要撬开我这个徒弟的心门,怕是要费一些心神喽! …… 药房里,楚玄子接了林婉城敬上的弟子茶,师徒两个相谈甚欢。而张明远这里却有些愁云惨淡。 费明此番回京,是奉了张明远的命令去查林婉城的的身世。费明一番明察暗访,终于清楚了林婉城中毒逃亡的前因后果。 费明跪在地上,恭敬道:“林尚书倒台后,老夫人做主为将军您聘了平妻,还纳了三方姨娘……” “什么?”张明远一掌拍在茶几上,只听“砰”的一声,红木小几立时四分五裂。费明向来知道这位主子不好伺候,一旦怒火冲头,不是自己能够吃罪的起的。 “还有什么?”张明远的声音冷如冰霜,听得张明远心头直颤。 张明远连头也不敢抬,语气更加恭顺:“您的那位平妻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那三位姨娘,李氏是京城一位大富商孝敬的,已经……被人害死了。周姨娘原是郑王府的歌姬,是正往殿下亲赏的。钱姨娘是安乐侯钱舫的庶女……” 张明远眉头皱的更紧:我不过在边疆效力的时候久了些,这老太太是要做什么?她娘家向来与齐王走得近,他的那个侄女佟芷柔心机深沉,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那个什么周姨娘更摆明了是郑王派来的探子。至于钱舫么……他这些年倒是十分安分,但是从龙之功那么大的诱惑,难保他不起什么歪心思!这老太太在府里作威作福惯了,怎么连脑子也坏了吗?现在朝廷局势风云诡谲,我躲都躲不及,她却找了这么些麻烦进府,是嫌日子过的太舒心?殊不知一个不慎,定远侯府怕是要因为她的无脑而尽遭屠戮! 张明远冷冷道:“继续说!” 费明不敢隐瞒,赶忙将老夫人霸占林婉城嫁妆、林婉城中毒出府、落红惨死街头的事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张明远沉静地听完,眼里一片冰寒:“明路呢?我当年奉旨出京,特意将明路留在侯府保护她,婉城受了这么多苦,怎么不见他来回禀?!” 费明犹豫道:“明路只是一个奴才。二奶奶进府的前一天晚上,他便被人发现死在城郊的乱葬岗里了。” “哼哼哼——”张明远忽然冷笑起来,“很好,我这个表妹果然有些手段。”张明远咬牙将这几个字从嘴里挤出来,整个人似乎都透着凛冽的杀气。 “你下去吧。” 费明行礼告退,刚走到门边,张明远又叫住他。“今日的事不许在外人面前透漏一个字。不然——”张明远一扬手,一把白瓷粉末就飘飘荡荡被风吹起来,却是一只被捏碎了的茶杯,“这就是你的下场!” 费明看的心头一跳,慌慌张张跪下来,磕头赌咒不会将此事外传,才诺诺地退了出去。 张明远,不,应该叫他崔叔明。崔叔明坐在远处良久无语,费明的话似坠子一般一下一下扎在他的心头:他的婉城,自小便是一个可爱、善良、美丽的女孩,让人看见了都忍不住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要如此狠心,非要这般残害她! “崔佟氏、佟芷柔、还有那个什么周姨娘,等着看吧,等我回府之后,咱们新仇旧恨,我会与你们一笔一笔算个清楚!” …… 费明从张明远房里告辞出来,一直走出好远,心里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许久不曾见主子有那样的眼神,那种眼神就像是狼顶上了猎物,莫名让人脊背一凉。 费明只顾安抚自己震荡的心灵,不期与迎面而来的安兰撞个满怀。 安兰见他面色灰白,不由问:“费大哥,可是有什么事?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 费明赶忙扯出笑容,他摆摆手:“无事,无事,可能刚刚穿过瘴气时吸入了一些,过一会儿就会好了。” 安兰见他不愿多说,就也不勉强,淡淡一笑就转身离开。 费明忽然想起什么事来,他赶忙将安兰叫住,笑道:“安兰姑娘,可见到了楚神医?” 安兰道:“费大哥找神医可是有什么事?” 费明哈哈一笑:“我奉主子的命去了一趟京城,回来的时候,想着药芦的余粮大概不多,所以在临近的城镇买了些米面柴油,只是送货的人没有避瘴丹,不敢私自入谷,现在还等在谷外呢!” 仙云谷的一应吃食向来是由白华派人定时送来。从前只有楚玄子一个,米面消耗的很慢,自从这药芦里多了许多张嘴,那点粮食显然有些捉禁见肘。这两天,安兰正发愁要与余庆一同去采买些补给,可巧费明这及时雨偏偏就想到这一层。 安兰不由喜道:“那就多谢费大哥记挂了。刚刚丝竹给神医送过一回茶,他现在应该还在药房里。费大哥快随我来!” 安兰一边说,一边就当先一步领着费明往药房里去。 两人来到药房,楚玄子果然在教林婉城把脉之道。两人说明了来意,楚玄子随口道:“避瘴丹就在药柜上,贴的也有标签,你自己去取吧。” 费明在药柜上翻翻拣拣,找到一个青瓷小瓶,开瓶一看,里面慢慢一瓶赤红色的小药丸。 费明兴高采烈道了谢,转头就往药房外走。 林婉城赶忙道:“师父昨日总共就炼了那么一瓶子药,你怎么好全都拿去?费大哥不妨想想送补给的人数,安兰你赶快按照人头给费大哥装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七章 龌龊企图? 费明就佯怒道:“林小姐还是这般小气。先前进谷的时候,您就匡我们,还让余庆白白在谷外吹了一日的冷风。这会竟还是一粒药也不肯多给吗?” 林婉城就笑道:“费大哥,非是我小气。实在也是为了仙云谷的安危着想。那毒瘴是仙云谷的一道屏障,有了这避瘴丹就可以畅通无阻。所以,这丹药一旦落入歹人之手,仙云谷可不就……” 费明不由冷笑道:“小姐这样说可是怀疑我吗?我费明追随主子一路出生入死,忠心可表日月。若是对主子有二心,又怎么会千里迢迢背着他到仙云谷来求医问药?林小姐这一番话不知伤了多少忠臣良将的心!罢罢罢——”他又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这丹药我不要了,那补给也不必送了,省的有人怀疑我在饭菜里下毒!” 这是以退为进?林婉城心里一声冷笑,正要回击,却听楚玄子摆手道:“算了算了。婉儿没有那个意思,他只是担心我老头子的安危。正所谓关心则乱,冒犯之处还请费兄弟你多多海涵。是了,天色不早,你赶快拿着避瘴丹出谷去吧。老头子我早饿的眼冒金星了,安兰,等一会,费兄弟带来了米粮,你可要好好显显手艺!” 楚玄子一番话就将这事轻巧巧揭过去。费明一声冷哼,拿着药瓶转身出门了。林婉城还想说什么,楚玄子拉一拉她的一角,冲她一摇头,示意“算了”,她也只得作罢。 安兰觑着自家主子的脸色,也知趣地答应一声,带上门,退出去了。 费明送来的补给十分丰富,除了日常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一些时新的鲜果,可惜这个季节蔬菜不多,所以费明特意让人送来了许多豆芽和豆腐。 午饭的时候,余庆也从山上回来。林婉城就大显身手,特意做了麻婆豆腐和鱼头豆腐汤添菜。只是饭菜上了桌,却仍不见张明远的身影。 林婉城不禁奇怪道:“张明远呢?怎么觉着半天都没有见过他?” 丝竹道:“说来也奇怪呢了,自费明回来后,张公子与他在房间密探一番,就好像……再没有从屋子里出来过了……”丝竹忽然灵光一闪,惊道:“会不会张公子又毒发了?一个人躲在房里又没人知道?” 林婉城听了丝竹的话不由心头一跳,她皱眉一想,才放松下来,不由点着丝竹的脑袋道:“你做什么一惊一乍的?师父已经说过,张公子毒性已除,身体没有大碍了!” 丝竹瘪着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林婉城不由笑道:“好了,赶快去叫他出来吃饭!” 丝竹只好应一声,转身跑出去了。 张明远从房里出来的时候,脸色很是难看。眉头锁的紧紧的,一双眼深沉而又幽怨。 林婉城不由道:“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有些不对劲。” 张明远淡淡一笑,看着她,柔声道:“我没事!” 林婉城不知他受了什么打击,不过出于人道主义,她还是没有猛追不舍地往下问。 第二天一大早,余庆便背着小包袱前来告辞。林婉城暗道不知这一主一仆搞得什么名堂,但是既然别人不想说,她也实在不好多问。 送走了余庆,林婉城便去药房练习昨日学到的把脉技术。楚玄子就跟着张明远一起去院里的石桌前喝茶聊天。 楚玄子两眼直勾勾盯着张明远,张明远不由凝眉道:“看什么?” 楚玄子道:“你体内的毒明明已经解了,干什么还赖在我仙云谷不走?是不是有什么龌龊的企图?” 张明远面不改色心不跳:“我能有什么企图。我只是……”他端着茶杯悠悠撇了撇浮沫,慢慢道:“毒伤未愈,需要调养罢了。” 楚玄子佯怒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身为朝廷的威武将军,执掌三十万兵权,不在边关保家卫国,却擅离职守,躲在我这仙云谷肖想我的小徒弟,是何道理?” 张明远冷哼一声,淡淡瞥他一眼:“我就是擅离职守,就是肖想你的徒弟,你能那我怎么样?” 楚玄子气的不轻,指着他“你……你……你……”的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明远慢慢喝一口茶:“年前与柔然一战,他们折损了兵将近十万。虽不是元气大伤,但是怎么也算是伤筋动骨。所以,短期之内,他们应该不会卷土重来。所以,我才能放心躲在这里养病。” 楚玄子不由道:“可是你身为三军统帅,擅离职守到底不好。万一被敌军知晓主帅不在大营,岂不是要出大事?” 张明远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重伤之时,已经上书朝廷。圣上也早已派了新的主帅去暂掌兵权。更何况,你以为我派余庆去干什么?” 楚玄子恍然大悟:“你让他会兵营了?怪不得你让我给了他几枚避瘴丹。万一边关有什么风吹草动,你是想让他及时回禀,届时,你就能立刻披甲上阵?” 张明远端着杯子慢慢站起来,凝望着远处的群山,眼神里似有无尽感伤:“婉城她……受了很多苦。从前,很早很早之前,我就答应过要保护她的,可是我没有做到。我在新婚之夜匆匆离京,害她在府里吃尽苦头。所以,我想留在她身边,我知道我、老夫人、甚至是定远侯府都给她很多委屈,所以我想补偿她。” 楚玄子不由叹口气:“在京城的时候,婉城的事我多少也听说过一些。只是,一边是你亲娘,一边是爱妻,怕你难以取舍啊!” 张明远一勾唇角,笑容里似乎有无尽的讽刺:“哼哼……亲娘?” …… 张明远这些日子在林婉城面前越发温柔、勤快,一度让林婉城觉得他是不是脑子抽筋。 那一日,林婉城正在看书,张明远忽然出现在她身后。 “看了这么久,歇一歇眼睛吧。”耳边忽然有一个磁性的声音响起来,林婉城吓了一大跳,手里的书一个没抓紧就飞了出去。 张明远一弯腰,几乎将林婉城抱在怀中,林婉城几乎可以闻到张明远身上淡淡的竹香。这香味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她鼻尖,直熏得她一张脸瞬间通红起来。 林婉城不由气恼道:“你做什么?” 张明远一晃手里的书,奇怪道:“帮你捡书。” 林婉城将医书一把夺过来,怒道:“我是问你为什么出现在我身后,悄无声息的,想吓死我吗?” 林婉城原本以为以张明远的脾气怎么也要顶她两句,谁知,张明远一反常态地没有与她吵架,反而勾唇一笑,柔声道:“对不起,吓到你了。来,喝杯菊花枸杞茶,明目的。” 林婉城将信将疑接过茶杯,将盖子掀开一闻,只觉一股清香扑面而来,不由就赞道:“好香的茶!” 张明远见她开心,也不由露出真心笑容:“你喜欢就好。这枸杞是宁夏的贡品,清肝明目,下火祛毒,最好不过的。” 林婉城慢慢品了一口,只觉齿颊留香:“你怎么会有上供的枸杞?” 张明远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一个朋友在朝里做官,这是圣上钦赐的,我知道你这几日读书辛苦,特意让费明去要了来给你尝尝。” 林婉城只觉这枸杞的香味直窜心底,让她心头都是暖暖的热气。她犹豫了一下,慢慢道:“这些日子倒是辛苦费明了,被你支来使去的。你为何不让余庆回来?有余庆在,费明倒可以轻松许多。” 张明远听到林婉城将余庆挂在嘴边,脸色不由黑的如同锅底:“怎么,你很喜欢余庆吗?”那我就让他滚得远远的,一辈子也不许回来。 林婉城无奈道:“你胡说什么。我只是……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留余庆在身边做事,为什么不把费明派出去呢?” 张明远不由一挑眉:“怎么你不喜欢费明?” 林婉城摇头道:“我总共与他打过几回交道,那里就喜不喜欢了?只是……” “只是什么……” 林婉城一咬牙:“只是你不觉得他不如余庆……沉稳吗?”林婉城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保守一些,用了沉稳这个词。万一人家主仆情深,她岂不是要被人埋怨多事? 张明远静静看着林婉城,眼睛里是无限柔情:眼前这个女子聪明的让人惊喜,更难得的是,她现在肯跟自己说这些,摆明了是想为自己着想。这是不是说明两人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了呢? 林婉城被张明远看的发毛,以为自己踩到这位祖宗的雷区,不由小声道:“你既然不喜欢,我不说就是了。” 张明远却忽然灿烂一笑,两手紧紧抓住林婉城的肩膀,激动地一颗心都要跳出来:“我喜欢,喜欢极了!” 林婉城被她紧紧抓着,张明远的一双眼又亮晶晶的好像天上的繁星,她不由有些不自在。林婉城红着脸将张明远的手挣开。 张明远很自然的将手收回来,慢慢对林婉城道:“正因为他不‘沉稳’,才更应该放在身边,婉城,你说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八章 吃的飞醋 林婉城略略一想,才明白这老狐狸的打算。费明这样的人放到眼皮子底下,才能时刻注意他的动向,让他不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两人正谈的十分高兴,楚玄子就慢慢走过来。原来是为了林婉城祛毒的事。 楚玄子道:“婉儿,你泡了一个疗程的药浴,身上的蛊虫都已陷入沉睡,最近几天连药都停了,那些蛊虫戒备之心已没有那么重。此时正是祛毒疗伤的好时机。” 张明远与林婉城对视一眼,都高兴起来。林婉城道:“师父,接下来该怎么做?” 楚玄子面色有些凝重:“接下来就要用闻香落马来以毒攻毒。闻香落马是天下至寒至毒之物,只有用闻香落马的花才能将蛊虫彻底绞杀。” 张明远立即道:“哪里能采的到这种药?” 楚玄子叹口气,指一指屋后那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那座山上就有。早些年我去山上采药,曾在无意之中发现绝顶的悬崖上长了一株。只是……那里地势险峻,采摘着实不易啊。” 张明远皱起眉,眼神里无比坚定:“龙潭虎穴也好,刀山火海也罢,我都要把药采回来。” 林婉城看着张明远的眼神,只觉温暖。他说的话虽不是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但有些时候,一些平淡无奇的话却最能打动人。 楚玄子点点头:“这几天你们好好调养,三日后我们就出发去采药。” 几人正商量着上山采药的事,一只雪白的信鸽却“咕咕”叫着落在廊下。楚玄子一看,赶忙快步走过去,取下信鸽脚上的纸条一看,不由捋着胡须笑起来。 林婉城奇怪道:“师父,您笑什么?” 楚玄子道:“是为师的一个故友,游历江湖,途径此处,特来仙云谷看我。他是南疆人士,对你所中的孤独说不一定有什么高深见解。” 南疆?南疆地处大周朝南部,是一个依附大周的弹丸小国。这蛊毒之术就是由此流入内地的。 却听楚玄子道:“费明,你那里可还有避瘴丹?” 费明点一点头。 楚玄子就笑道:“你快去谷口迎接。安兰,丝竹,中午要捡一些好吃的来做,婉儿也去厨房帮忙,今天我们好好招待他,求他办事自然也不容易被拒绝……” 费明抬头看一眼张明远,见他专注喝茶,并没有提出异议,就赶忙恭敬地答应一声,退了出去。林婉城、安兰、丝竹也自去厨房整治宴席不提。 不多时,费明便领回一个容貌俊秀,笑容亲和的翩翩公子来。 楚玄子赶忙迎了上去,一拱手,笑道:“亦辰,你别来无恙啊!” 那公子也赶忙回了一礼,温和一笑,似三春暖阳:“一别数年,神医倒是半点不显老。真可谓驻颜有术啊!” 楚玄子面上一滞,随机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来来来,我与你引荐——”一边说,一边就指着林婉城道:“这是我的小徒弟,林婉城。婉城,这是姜亦辰,姜公子,快来见个礼。” 林婉城依言下拜,举止大方,笑容得体:“婉城见过姜公子。” 姜亦辰忙道不敢,退一步避过了林婉城的礼,笑着赞道:“林姑娘好漂亮啊。” 林婉城脸上一红,退下去不再言语。楚玄子就又指着张明远道:“这位是……我一个小友,名字叫……” 张明远悠然地上前一步,挑眉看着姜亦辰,一拱手,语气颇有些高傲:“在下张明远。姜公子,少年侠士,好气派,好风度!” 林婉城不由暗暗皱眉:这张明远又抽的哪门子风,他与姜亦辰不过初次见面,哪里来的一股子冲天的酸味。 姜亦辰自是感受到张明远的不友好,不过他与林婉城一样,也是一头雾水,暗道:我这是哪里得罪他了?怎么感觉他这样大的敌意? 姜亦辰心存疑惑,略略与张明远寒暄两句。楚玄子闻出氛围不对,刚忙招呼众人入席。 因为这仙云谷内没有外人:楚玄子性子随和,林婉城是现代人,等级观念十分薄弱,张明远又常年带兵,与将士同吃同住,所以三人为了方便,也就与安兰、丝竹、费明同席而食。 姜亦辰见众人都入了坐,也不由笑道:“果然,还是仙云谷内的风气好。我在大周朝游历,最不习惯的男女不同席,主仆不同席。要我说,众生平等,哪有那么多等级贵贱?林小姐,你说是不是?” 林婉城自穿越而来,很少听到这样不俗的言论,不由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就笑道:“公子说的极是。大家都是爹生父母养,自不该分什么三六九等。只是时局所限……” 姜亦辰不由哈哈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道:“难得遇到知己。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这杯残酒敬林小姐了!”说完,一仰脖,将酒喝尽了。 林婉城也笑道:“我不善饮酒,就以茶代酒,也敬姜公子一杯,希望公子勿怪。”说完,端起身前的香茶,一饮而尽。姜亦辰赶忙又陪着喝了一杯。 张明远冷眼看着两人一唱一和,不由有些怒火中烧。他冷笑道:“姜公子真是好酒量。本公子也敬你一杯。费明,换大碗来。” 费明答应一声,取来两个青瓷碗放在桌上,张明远一手提着酒坛“哗啦啦”倒满两杯,举起一杯送到姜亦辰面前勾唇道:“姜公子请!” 姜亦辰对张明远的突然发难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暗道这人怎么回事,三番两次找我的麻烦!姜亦辰一边想,眉头就不觉皱起来。 张明远见他没有反应,不由冷笑道:“怎么?漂亮的林小姐敬你酒,你就肯喝,我敬的酒姜公子就不愿意喝了吗?还是你怕了?” 姜亦辰不由看一眼林婉城,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她!既如此,本公子就奉陪到底! 姜亦辰冷冷一笑,伸手将酒碗接过来,道:“怕?我有什么好怕的?既然张公子赏脸,我自是舍命陪君子,一步不落!” 两碗酒“当”的一碰,两人都一饮而尽。 两人较劲一般,一碗接着一碗往嘴里灌,一坛酒很快见底。酒桌上战况激烈,林婉城眼见着两人大有拼酒的架势,不由对着张明远道:“你做什么?姜公子远来是客,哪有一直劝酒的道理?”然后又转头对着姜亦辰温声道:“喝酒伤身,礼仪到了也就是了。张明远他失礼之处,万望姜公子不要见怪!” 姜亦辰哈哈一笑:“哪里哪里,张公子豪气非凡,他与我相见恨晚,所以就忍不住要多喝几杯,无妨无妨。” 张明远见林婉城笑意盈盈的与姜亦辰说话,很是吃味,当即阴阳怪气道:“姜公子不能喝就言语一声,本公子必不逼迫,何必让一个女人来替你求饶?” 林婉城笑脸一僵,当即怒道:“你抽的什么风?” 姜亦辰见林婉城与张明远剑拔弩张,大有翻脸的架势。不由将酒碗往桌上一放:“林小姐说到底也是关心我们的身体,那今日咱们就暂且作罢。等哪日闲暇下来,张公子要喝多少,我都奉陪,如何?” 张明远冷冷一哼:“她自关心你就好,我喝多少用不着你们管。费明,再拿酒来!” 费明觑着张明远的脸色,赶忙应一声退出去。楚玄子就要拦着,林婉城却恨恨道:“师父您不用管他,由着他喝。毒发受苦的时候就有他受。” 张明远一挑眉:“你是怕我喝多了毒发么?” 林婉城只顾低头吃菜,理也不理他。张明远却勾唇笑起来:“婉城不用担心我,我身体好了,喝这点酒半点关系也没有。” 张明远这里转眼间就云收雨歇,费明却抱着酒坛子匆匆而来。他正要给张明远满上,却见张明远一抬手,拦住了,笑的像是个孩子一样灿烂:“不喝了。婉城不让我喝,我就不喝了。身体要紧,对不对?” 林婉城对张明远的刻意讨好半点反应也没有,心里还对他嗤之以鼻:真是属狗脸的,说翻脸就翻脸,说笑又笑,既幼稚又可笑。或许林婉城都没有发现,他心里虽是埋怨,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 除了张明远那个小小的插曲,一顿饭吃的也算是宾主尽欢,楚玄子就趁机说出林婉城身中蛊毒的事来。 楚玄子道:“亦辰,我虽然对蛊毒也有所了解,但是到底不如你这个土生土长的南疆人。这治蛊毒的方子也是我自己参详出来的,不知道有没有疏漏?” 姜亦辰道:“听神医对林小姐症状的描述,她应该是中的痘蛊,林小姐可知道自己是如何被人下的蛊?” 林婉城皱着眉摇头:“我中毒后,仔细回想了毒发前的每一个可疑细节,却终究是想不明白。按理说,衣食住行我都十分小心,不该有可趁之机的……” 姜亦辰点点头:“凡是养蛊的人,必有一两手绝技可以下蛊于无形。林小姐察觉不到,实在正常。至于解蛊的方法,神医,实不相瞒,放眼整个南疆,恐怕也没有人能够治得好成熟期的痘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九章 费明出事了? 姜亦辰慢慢道:“各位有所不知,这痘蛊与寻常蛊毒不一样。在人体内潜伏的时间很长,正所谓厚积薄发,所以它一旦发作,便十分凶猛。南疆的名医都束手无策。不过……” 姜亦辰忽然又哈哈一笑:“楚神医实在不负神医之名,竟能想出如此妙方来驱蛊,也算让我大开眼界了!” 如此说来,驱蛊竟别无他法,只能上山去采那珠“闻香落马”。 众人休整几日,就商议着上山采药。对于林婉城来说,采药是个不可多得的学习机会,自是要跟着去。张明远主仆武功高强,此行不比以往,十分凶险,自是要跟着去。姜亦辰也不甘落后,主动请缨。安兰、丝竹也想去,但是林婉城死活也不同意,到底让她们呆在药芦看家。 于是,一行五人收拾停当,就朝山里进发,安兰、丝竹含着热泪将他们送到山口,依依不舍地与他们分别。 这座山名叫铁鞍山,山高林密,物产丰富,越往上,越是凶险。 楚玄子五人往山上爬了一日,气温慢慢降下来,树林也从山脚的阔叶林慢慢变成针叶林。及至晚饭时分,竟然纷纷扬扬下起雪来。 五人找了一个山洞躲避风雪。费明捡了些柴草升起一堆火,用带着的小炉子烧些开水。张明远就慢慢捧着一杯水给林婉城送过来。 林婉城正在趁着火光翻一本宫廷脉案,这本书是楚玄子给他的,林婉城见里面记载十分详细,颇有些丢不开手,连采药都带在身上。 张明远在林婉城身旁找一个空地坐下,捧着茶水小心翼翼吹得不那么烫了才给林婉城递过去。林婉城一颗心扑在脉案里,连头也没回的接过来,张嘴喝了一口:竟然不烫嘴!她一回头,堪堪对上张明远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 一路上,张明远的悉心照料林婉城都看在眼里,此时见他如此细心的将开水吹凉了再给她喝,不由有些感动,她真诚道:“谢谢你!” 张明远得意一笑:“怎么,终于知道我的好了?” 林婉城见他男神形象撑不了两分钟就轰然崩塌,又变回不正经的混混形象,不由暗啐一口。 众人在山洞休整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启程继续向上。直往上又爬了半日,方来在一处悬崖边上。 林婉城不由道:“师父,闻香落马呢,在哪里?” 楚玄子一抬手,指着对面的崖壁上一丛紫黑色的小花道:“那不是?” 几人顺着楚玄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对面陡峭的崖壁上光秃秃一片,只在一丈多高的地方从一个黑咕隆咚一尺多宽的小洞里伸出一枝干枯的树杈,在那树杈顶端,打着一个紫色的小花苞。 楚玄子道:“那就是闻香落马,只是这悬崖这么限……” 费明轻蔑一笑,冲张明远一拱手,道:“这有何难,末将请往。”费明一句话说完,单足在崖边一点,飞身就冲了上去。 张明远看着那株草,略微有些愣神,待他反映过来,立刻皱着眉喊道:“不要轻举妄动!”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费明已经朝着“闻香落马”飞了过去。 费明腾到半空冲力已经用尽,在他将要下落之时,忽然大喝一声,从手里甩出一根长绳。那绳子一端系着一个锋利的铁锥。 那铁锥应声飞出去,稳稳钉进对面的崖壁里。费明手上发力,奋力往回一带,接着绳子的拉力就伏在峭壁之上。 费明伸手扒住崖壁上的乱石,两三步就爬到“闻香落马”的旁边,心里正兀自得意,却忽听楚玄子在对面惊呼:“屏住呼吸,花香有毒!” 费明猛然惊出一身冷汗,本能的就停止呼吸,他刚要伸手去摘,却忽然看到“闻香落马”旁边的那个黑洞里红光一闪,竟冲出一条血红的毒蛇! 那毒蛇吐着芯子猛然游出来,不给费明反应的机会,一缩它的三角脑袋,张开大嘴就向费明咬过去! 林婉城看的心惊肉跳,不由大呼:“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两支闪着寒光的飞镖子弹一般飞了出去。那红蛇背上似乎有眼,蛇头猛地往后一缩,身子就势在洞里一滚,只听“砰——砰——”两声,那两只飞镖死死钉入黑褐色的岩壁上。 费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手上一脱力,就落下山崖去。还好,他手上拽着钉入崖壁上那根长绳,直往下落了一丈有余,才半吊在空中停了下来。 悬崖这边,姜亦辰不由冲张明远拱手道:“不曾想,张公子功夫这么精深,观察也是细致入微。佩服佩服!” 张明远不屑地冷哼道:“彼此彼此!” 林婉城气到:“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有闲情逸致斗嘴?赶快想办法救救费明!”费明或许确实心术不正,但是即使这样,林婉城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人命死在自己眼前。更何况,说到底,费明是因为自己才以身犯险的。 却听张明远淡淡一笑:“他要是连这点自救的本事都没有,也不用整天跟着我,早早回乡种田养老吧。” 果然,就见费明略略平定心神,拉着绳子在空中一转身子,一脚垫在崖壁上就越了回来,及至半空,张明远又甩出一枚飞镖,费明在飞镖上一借力,本来要下坠的身子就又腾起来,他半空中翻一个筋斗,稳稳落在地上。 费明虎口脱险,赶忙单膝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张明远磕了一个头,道:“谢主人救命之恩!” 张明远淡淡点头,示意他起来。 林婉城不由奇怪道:“刚刚那条红色的是什么?蛇吗?” 张明远沉重地点点头:“确实是蛇,而且,看起来毒性凶猛。只是不知道,这冰天雪地的怎么会有毒蛇守在那里!” 楚玄子就道:“这‘闻香落马’剧毒无比,从名字就可以听出来,闻一闻花香,恐怕都要堕马而死,不可谓不是一朵奇花。自古以来,但凡珍宝所在,必有异兽看守。想必那条蛇被那多毒化日夜滋养,已经有些……不同凡响了。” 众人深以为然,不由都点头赞同。费明道:“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那畜生占据洞口,易守难攻。我们倒是可以用轻功飞过去,但是身体悬空之下,无处借力,怕是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处。” 姜亦辰皱眉一想,就道:“倒是要借费明手中的绳索一用。” 费明皱着眉看他一眼,又回头去看张明远。见张明远并未阻止,就将手里的绳索递给他。 姜亦辰把绳索一头的那枚铁锥在手里轻轻一掂,猛然跑出去。那铁锥像一条银蛇,一下子窜出去,“砰”的一声死死钉进峭壁里。 姜亦辰把绳索的另一端系在悬崖上的一棵大树上,先试了试牢固程度,就飞身上锁。 林婉城看他走在绳索上如履平地,不由暗赞他功夫高强,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声:“姜公子小心!” 姜亦辰勾唇一笑:“放心!既然张公子没有办法,我自是要出这个头的!我一定会将‘闻香落马’采回来。” 林婉城听了不由暗暗皱眉,心想这人怎么回事,不过几天功夫也学的像张明远那般好勇斗狠,处处较劲了。她回头一看张明远,只见对方只是眯着眼眸平静看着,脸上不显喜怒,她才慢慢放下心来:好在这位祖宗还知道轻重缓急,没有像平日一般与他吵起来! 姜亦辰踩着绳索很快就来到洞口。他一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护在身前,,屏住呼吸,就慢慢伸手去摘“闻香落马”。 又是一道红色闪电,那条手腕粗细的红蛇咆哮着冲出来,姜亦辰早有准备,举刀一扫,那蛇灵活的往后一退,避过了。 姜亦辰不敢轻举妄动,在绳上站定了与那条蛇对视着。忽然,他瞅准时机,出手如电,刀子往前虚虚一晃,那红蛇果然上当,脑袋一蓄力,就直愣愣张着血盆大口扑上来。 姜亦辰冷冷一笑,手腕一番,朝着蛇头就刺过去,那蛇身子往旁边一闪,又避过去,但是姜亦辰早有准备,另一只手里早捏了一支镖,见那红蛇躲闪,一镖就打出去。那红蛇避无可避,脑门被钉在地上,扭着雪白的肚皮一番挣扎,死掉了! 姜亦辰回头冲张明远得意一笑,伸手就要去摘“闻香落马”。忽然,洞里呼呼风向,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姜亦辰心里一惊,飞身跃起来,一脚踢在崖壁上,退出两米来远。身子还未站定,只见一条碗口粗细,鳞片血红,遍布黑斑的大蛇就冲了过来。 姜亦辰本能的举到去挡,谁知那蛇鳞片坚硬如铁,姜亦辰的短刀连半分也伤不得它。那蛇一扭身子,反到把姜亦辰掀翻。姜亦辰从绳索上翻下来,也顾不得那柄短刀,双手死死抓住绳索,吊在半空。 姜亦辰的那柄短刀瞬间就掉落下去,像是一根细小的银针,消失在悬崖下那重重云雾之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章 祛毒 那条巨蛇犹自不肯罢手,身子绕在绳索上,转眼就游到近前,姜亦辰只觉得一股腥臭扑面而来,一抬头,就看见两颗手掌大小的毒牙冲着自己的脖子咬过来。 只听张明远忽然一声暴喝,脚尖在绳索上一点,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剑就冲了过去。 张明远舞着软剑冲上去,招式十分凌厉刁钻,直逼那条巨蛇的眼睛而去。 那巨蛇将头一扭,避过去。巨蛇一扭头,便露出七寸来,张明远趁机而动,“刷刷”几剑,将巨蛇的鳞片切了几片下来。巨蛇吃痛,扭摆着脑袋退回洞里去。姜亦辰趁机翻上绳索来。 那巨蛇虽然暂时落败,却徘徊在洞口不肯离去,它七寸上的鳞片被张明远所拔,涓涓流着黑血。它因为负伤而更加暴躁,昂着头在洞口吐着猩红的芯子,警戒地注视着绳索上的两个人。 张明远想要乘胜追击,提剑在手,挽了一个剑花就冲了过去。那巨蛇自知不敌,且战且退,转眼便消失在黑黢黢的洞口处。 张明远知道那蛇并未离去,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姜亦辰看了张明远一眼,一抬手,甩了一只飞镖进去,那洞口像一张怪兽的大嘴,飞镖破风而入,就再没有响动。 张明远看好时机,一剑削过去,那朵“闻香落马”从根处被斩断,紫色的花骨朵连着一小段枯枝便掉落在软键上。张明远将剑尖往石壁上一按,那软剑弹性十分好,“闻香落马”被弹在半空,张明远一伸手,就要将它取回来。 眼见“闻香落马”就要到手,那条消失的巨蛇又忽然窜出来,它速度奇快,好像一条红色闪电,转瞬就扑到近前,用巨大的头颅一撞,张明远只好一躬身退了两步,那株“闻香落马”也向万丈深渊冲了下去。 “不好,”张明远大叫一声,俯身就冲下绳索,纵身一跃,跳下万丈悬崖! “不要!”林婉城吼得声嘶力竭,在张明远从绳索上跳下的那一瞬间,她仿佛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抽空,那一刻,她甚至觉得有没有“闻香落马”都无所谓,因为,她觉得,活着与死去没有什么两样了。 张明远翻身下绳,伸手抓住“闻香落马”,自己的身体却好似一叶浮萍,朝着崖底翻腾的云雾冲了下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出手如电,一把软剑“砰”一声就插进石壁里。他的那把软剑精钢所铸,削铁如泥,他力气又大,一下子就没入石壁,只剩剑柄露在外面。张明远就抓着剑柄悬挂在万丈悬崖上。 林婉城手心全是汗,她伏在悬崖边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有什么动静会惊了张明远,连累他失手落崖。 草药到手,张明远不再耽搁,叫一声费明,双足弓起在峭壁上狠狠一蹬,整个身子飞起来,腾在半空。费明早做好了接应准备,“嗖——嗖——”两枚飞镖打出去,张明远在飞镖上一借力,半空中一个筋斗翻过来,稳稳落地。抬手一甩,将“闻香落马”丢给费明。 林婉城咬着牙冲过去,一巴掌狠狠打在他胸口上。林婉城站在张明远面前,勉强到他下巴处,所以,与张明远说话时,林婉城都要昂着头:“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你从来只顾自己潇洒,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的吗?” 张明远勾着唇,笑的痞里痞气:“咱们什么关系?我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干什么要考虑你的感受?” 林婉城一腔怒火被堵在嗓子眼,指着张明远“你——你——你——”的说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张明远忽然一把抓住林婉城的手,轻轻往怀里一带,林婉城顿时便落入一个宽广、刚硬的胸膛,她的一腔怒火转瞬变成满腔的委屈,眼泪“哗啦啦”流出来,握着拳头在张明远胸前一边捶打,一边哭:“你就是个大坏蛋,你就只会欺负我!从前就欺负我,现在仍然欺负我,我讨厌死你了!” 张明远一张脸笑的像吃了蜜一样甜,紧紧将林婉城搂住了,趴在她耳朵上用最低沉、最温柔的话哄她:“好了,好了,是我错!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只让你欺负我,好不好?乖乖乖,不要哭了。你看,师父他老人家看着呢!” 林婉城哭声一顿,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我这是在做什么,我们是来采药的!姜亦辰还在与巨蛇搏斗,生死未定,我却抱着张明远这个混蛋哭的这么凄惨?师父他老人家会怎么看我? 林婉城一回头,果然就见楚玄子和费明两人看戏一般捏着下巴,眼神暧昧不明,她的脸“刷”一下就红透了,恨不能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她一把将张明远推开,背着人,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你们在干嘛!我要撑不住了!”忽听姜亦辰一声大喊,众人这才想起来,悬崖绝壁上还有一个人默默战斗在最前线。 几个人赶忙跑上前去,抬头一看,姜亦辰再一次双手抓着绳索吊在半空,而那条巨蛇也已经缠在绳索上,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只见那巨蛇一缩脑袋,猩红的芯子吐出来,张口就要朝姜亦辰咬过来。 “费明,打它的眼睛!”张明远一声令下,费明一只飞镖就朝巨蛇的眼睛飞了过去,那条蛇身子往后一退,飞镖便打在崖壁上,姜亦辰困境稍缓。 与此同时,张明远一镖打在绳索上,只听“啪”的一声,绳索从巨蛇和姜亦辰的中间处应声而断…… 一行五人回到药芦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正午。安兰、丝竹见他们一个个面有倦容,知趣的没有细问山上的情况,赶忙给几人准备了饭菜,烧了热水让他们洗漱。 众人洗尽一身疲累,又享用了些饭菜,方回房修养不提。 次日一早,楚玄子便将众人汇聚在正厅,商议为林婉城祛毒之事。 楚玄子道:“如今‘闻香落马’已经到手,婉儿身上的蛊虫不日便可被消灭。只是……” 张明远见楚玄子面有难色,不由皱眉道:“只是什么?还需要什么药材,你只管说来。” 林婉城赶忙拉住他:“你仔细听师傅说完,不要打岔。” 楚玄子摆手道:“不是药材的事。要想将蛊虫杀死,只能以毒攻毒,也就是将‘闻香落马’的毒性引入婉儿体内,届时,我会用银针封穴,护住婉儿的心脉,她的性命自是无碍。只不过……只不过毒药厮杀,这痛苦,并非常人所能忍受的……” 张明远听得渐渐沉了脸,他心里知道,楚玄子这老头儿说话向来含蓄,既然连他都这么说,那痛苦想必……张明远不由自主地回望着林婉城。 却见林婉城莞尔一笑,对他轻松道:“什么样的苦我没吃过?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会没事的!” 张明远看着她那张清秀的笑脸,想到她吃的那些苦,心疼的想将她揽在怀里,给她一个坚实的可以依靠的臂膀。张明远郑重点点头:“我相信,我的婉城一定可以。而且,我会陪着你,无论到哪里都陪着你。” 林婉城不由红了脸。楚玄子也捂着牙道:“酸死了,酸死了……” 张明远一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干什么楚老头儿?想找事吗?” 楚玄子嫌恶道:“我徒儿怎么看上你这个莽夫?真是有碍瞻观。”说完,一甩袍袖,头也不回的出了门,“我去给婉城抓药。” 安兰、丝竹赶忙对视一眼:“奴婢去给楚神医帮忙。” 费明也赶忙拉着姜亦辰道:“小人与姜公子也一起去帮神医的忙!” 一屋子人转眼就走个干净。张明远不由看着林婉城挑眉一笑,却换来林婉城一个白眼…… 不多时,安兰就端来一晚黑黢黢的药汤,楚玄子道:“我在药里加了麻沸散,过一会,我也会给你施针让你睡着,这样,你的痛苦就会好一点!” 林婉城郑重点点头,接过药碗,拧着眉一口喝下。 林婉城喝下汤药不过一刻钟,便觉得胸口像是有一团火猛然烧起来,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灼烧起来。那感觉就像是将心肝脾肺肾浸没在滚烫的沸水中! 同时,她的四肢又像是有无数的钢针在扎,她甚至能感受到手脚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和从针孔里喷涌而出的鲜血! 她的头像是要爆炸了一样,脑子里的每一条血管都在膨胀,都在“凸凸”地狂跳。 林婉城抱着脑袋在床铺上打滚,双手抱着脑袋,拼命撕扯自己的头发,尖利的吼叫一声盖过一声。 张明远看着挣扎在床上的林婉城,感觉心头都在滴血,他一步冲到床前,一把将安兰拉开,尽量温柔地抓住她的双手将她环在胸前。 张明远用下颚抵住林婉城的脑袋,用胳膊紧紧环抱着她。林婉城双脚奋力的在空中乱踢,她声嘶力竭地吼:“张明远——我好疼!我好疼!张明远!” 张明远狠狠咬着牙,脖子上青筋毕现,他趴在林婉城耳朵上,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她:“婉城,我知道,我都知道,再坚持一下好不好?有我陪着你,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一章 久远的梦 林婉城只觉自己堕入地狱,浑身的痛苦让她几乎昏厥,迷迷糊糊中,她听到张明远的声音,感受到张明远那双手上熟悉的温热,她的心脏像是被注入一股强大的力量,这力量为她驱散黑暗,他似乎看到阳光穿破层层黑雾照射进她的梦中。 慢慢的,大约是麻沸散起了作用,她睡着了,做了一个好像很久远的梦。 那年,她刚满八岁,父亲林辉官拜户部尚书,母亲林裴氏是家世显赫的一品诰命夫人。那一天,是泰安公主诞辰,泰安公主是皇后娘娘嫡女,颇得圣宠。皇上特命三品以上的命妇携嫡女进宫为泰安公主庆生。 进宫以后,林婉城才知道,陛下有意在世家嫡女中挑选一人做公主伴读。当时,有资格入选的仅有林婉城、蒋杰、卫子澜三人。 蒋杰是太师蒋树的嫡亲孙女,她的姑姑是圣上的淑妃,齐王周恪治是她青梅竹马的表哥。 卫子澜则是太子少傅卫正的孙女,出身于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为人又娴熟大方,在京城颇负盛名。 公主伴读虽然不是什么正经官职,但是对于世家女子来说,这无异于是国家级的证书。能够成为公主伴读,除了能够与公主打好关系,还等于是得到皇家的首肯,成年之后,婚配之事自是不凡。 别人争抢破头的事,林婉城偏偏不屑一顾。 甚至,她为了逃避甄选,趁宴席刚开始,就抛下一众丫鬟嬷嬷,抱着一个大雪梨,偷偷钻进御花园的假山里面不肯出来。 等到雪梨吃完了,她想着要赶快回宴席去,可是刚一走出假山,她就傻眼了。这皇宫里她是第一次来,御花园里道路崎岖复杂,想要找到一条回去的路谈何容易? 她沿着一条小路走了许久也没有看到路过的宫女太监,转过一丛开的灿烂的杜鹃花,她忽然听到一群男孩子们的打斗声! 她心里好奇,提着裙角慢慢走过去。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她看到三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在打架。旁边还有两个小太监在帮忙望风。 那三个男孩之中,两个穿着团龙服,带着小冠,他们张牙舞爪的骑在另一个小男孩身上。地上的那个男孩眉目清秀,一双剑眉浓密有神。他仰躺在地上,承受着暴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却死死咬住牙,一声不吭。 其中一个团龙服的小男孩就举着小拳头道:“崔叔明,你个小野种,你求不求饶?” 那孩子一双眼睛几乎喷出火来,死死咬着牙护住脑袋,就是不求饶。 那团龙服的小孩就将拳头狠狠砸下去,嘴里骂骂咧咧:“我让你不求饶,让你嘴硬!” 另一个团龙服的小男孩就道:“三哥,你跟他费那么多话干嘛?都是他和老六害我们被先生打手板,被父皇教训,既然打不了老六那个杂种,就只管抓他出气就是了!” 一边说,就一边朝那小男孩的肚子上狠狠踹过去! 林婉城看的心急,可她一个女孩子,又不好贸然上去。她灵机一动,伸出脖子喊道:“有人来了!” 喊完之后,又闪身藏在竹林后面。 望风的两个小太监本来就战战兢兢的,此时听到响动,想也不想,连滚带爬的跑过去,一人拉住一个团龙服的男孩,苦苦哀求道:“我的爷,咱们快走吧,有人来了!被陛下发现您两位欺负崔世子,可就不是一顿手板那样简单了!” 一边说,一边就抱着小男孩匆匆跑开了。 被打的那个小男孩见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花丛之后,就用手在嘴上一抿,慢慢走起来,恶狠狠等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重重啐一口。 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眼睛像是刀子一样盯着林婉城躲着的那片竹林,冷笑道:“热闹看够了吧?还不给老子滚出来!” 林婉城慢慢拧着眉从竹林后面站起身来,挪着步子过去,戒备的望着那个男孩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那男孩嗤笑道:“我早就知道了。你来的时候还碰到一根竹枝,对不对?” 林婉城瞪大了眼望着他,她躲在竹林后的时候确实碰到一旁伸过来的竹枝,不过她害怕惊动打架的人,马上用手扶住了。林婉城不由吃惊道:“你怎么知道?你有千里眼吗?” 男孩又是一声嗤笑:“我听到的。我会武功。武功,很厉害的!”男孩高傲的一仰脸,“说了你也不懂。” 林婉城不屑地撇撇嘴:“那你刚刚还被别人打的那么惨?” 男孩被林婉城一句话气的满脸通红:“你懂什么?他们是皇子!”男孩忽然又有些颓丧,“更何况我们这些人进宫就是给他们欺负的。我答应了我爹,无论受了多大委屈,都不能还手。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林婉城不由笑道:“就你?男子汉大丈夫?” 男孩一瞪眼,牙咬的咯咯作响,一步一步向林婉城走过来:“你敢嘲笑我?信不信小爷一掌打死你?” 林婉城吓得直往后退,大着胆子道:“你不能打死我,我刚刚救了你,男子汉大丈夫要知恩图报。” 男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慢慢把拳头放下来,盯了一会儿,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婉城一扭头:“凭什么告诉你?” 男孩不屑一笑:“不说算了。你不说难道我自己就查不出来?” 场面冷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男孩仰着脸道:“哎,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是皇宫重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来这里,莫非……”男孩勾着唇坏笑起来,“是做小偷儿?” 林婉城气到:“你才是小偷!我是跟着母亲来的。是要给泰安公主做伴读的!只是……”林婉城低下头,绞着手帕,支支吾吾不肯说。 男孩吃惊道:“你也是来做伴读的?可是选伴读的地方在承乾宫,你跑到御花园做什么?”他捏着下巴、拧着眉围着林婉城转两圈,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不想给公主做伴读,所以偷偷跑出来的,对不对?” 林婉城被他拆穿,却不愿示弱,只好红着脸大声道:“谁说的!我不知有多想做公主伴读呢!” 男孩一摊手,无所谓道:“不想做伴读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我也不想做皇子伴读,谁稀罕每天伺候他们。可是……我没办法,我答应我爹了!” 林婉城听了男孩的话,顿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她赶忙拉住男孩的胳膊:“真的吗?你也不想做伴读?” 男孩坏坏一笑:“哈哈——在小爷面前还敢撒谎?被我两句话就试出来了吧!” 林婉城一囧,跺着脚道:“你这人真讨厌!”转身就走开了。 那男孩在身后喊她,他也不理,鼓着腮帮子像一只小青蛙一样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林婉城在御花园里转了好几圈始终找不到出口,气的她一甩帕子,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墩上。 “哎,臭丫头,迷路了吗?你甜甜的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好不好?” 林婉城闻声抬头:竟然是刚刚那个臭小子!他叼着一根草茎,一脸坏笑的骑坐在拱门顶上。 林婉城看见他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她恨恨道:“不要你管!” 男孩在拱门上一翻身,两腿勾住门顶,倒着挂下来,笑嘻嘻道:“我不帮你,恐怕你这一辈子也走不出去!怎么样,考虑考虑?” 林婉城一下子站起来:“我走不出去,也不用你管。” 男孩两腿一松,在半空中翻一个筋斗,稳稳落在地上。他叼着草茎,抱着膀子慢慢走过来:“哎呀,那你可就要惨了!圣上亲自下旨给泰安公主遴选伴读,你无故缺席就是抗旨。抗旨知道吗?”他拿手在脖子上一拉,“那可是吵架灭族的大罪!” 林婉城背脊上一凉,拉上男孩的胳膊急道:“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男孩一双眼无比真诚:“当然是真的。你不要忘了,我是皇子伴读,是过来人!”他又笑起来:“怎么样,要不要叫我哥哥?你放心,不让你白叫,不光领你出园子,还教你当不上伴读的法子。” 林婉城眼眶里满是泪珠,可她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开口? 男孩一见林婉城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很快就能得逞。他作势甩开林婉城的胳膊,沉着脸道:“不叫我走了!”一边说,一边就要离开! “你别走,你别走。哥……哥……你帮帮我!”林婉城急的几乎跳脚,她终于扛不住,勉强开口。 男孩一脸坏笑,侧着耳朵,皱眉道:“你说什么?声音那么小,我怎么听得到?大声一点啊!” 林婉城无奈,索性一跺脚:“哥哥,求求你帮帮我!” 男孩满意的一笑,伸出手指在林婉城下巴上刮一下:“乖。妹妹真乖!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跟我来吧!”说完,一勾手指,当先跨步走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二章 伴读 男孩领着林婉城穿花绕树,十分娴熟的走出御花园,来到承乾宫。 男孩拉着林婉城躲在墙角,朝前一指:“喏,那不就是承乾宫?快进去吧。泰安公主寿宴还未结束,所以伴读的遴选应该还没开始。以后做事之前可要先仔细想清楚后果,不要这么冒失了!” 林婉城憋着点头应下。男孩转身要走。林婉城赶忙拉住他:“哎。你还没有跟我说怎样才能落选呢!” 男孩笑道:“那你先告诉我为何不愿成为伴读?你可知道,给公主伴读可是光宗耀祖的好机会,身价飞增,说不定将来还能嫁入皇家。这可是多少贵女们翘首以盼的事!” 林婉城不屑道:“嫁入皇家有什么好?自古宫门深似海,我可不要做这深宫之中的一堆枯骨。我只愿能长伴父母,有一个真心珍惜我,爱护我的人,即使那人是个白身,我也无怨无悔。” 男孩不由勾唇笑道:“那不如你嫁给我吧。”他一拍胸脯,“我保证珍惜你,爱护你!” 林婉城小脸一红,低着头啐道:“呸,谁要嫁给你!” 男孩脸上一沉,随即又坏笑起来:“好啦,我逗你呢!你只管放心,明面上公主伴读只是做公主的玩伴,其实这人选事关重大。圣上早有定夺,却不是你,你放心吧!” 林婉城疑惑道:“圣心难测,你怎么知道不会是我?” 男孩得意道:“我猜的呗!这有什么难猜的。只是这会儿我也要回去先换身衣服,再晚怕就不好了。” 林婉城看他一身天青色的锦袍,上面满是尘土,不由点头:“那行,你去吧。不过,如果皇上点了我做伴读,我可不饶你!” 男孩赶忙道:“放心!我走了啊!”说完,他探头看看四下无人,就准备跑出去。 林婉城忽然抓住他的袍袖,红着脸道:“哎,谢谢你……哥哥——” 男孩灿烂一笑,转身跑走了。 林婉城眼见那男孩消失在宫墙拐角。开心一笑,慢慢往承乾宫走去了。 林裴氏正焦急地等在宫门外,见她开心跑回来,不由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等林婉城跑近了,她赶忙拉上她的手,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板着脸道:“婉婉,在府里我是怎样与你交代的?你都混忘了吗?” 林婉城自知犯了大错,垂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 林裴氏看她一副乖巧模样,也不忍继续骂她,只好点点她的脑袋,道:“你呀!真是半点不让娘省心。好在寿宴未尽,遴选还未开始,你悄悄随我进去。”林裴氏警惕地朝四周一看,低声道,“承乾宫是皇后娘娘的居所,你可不许再顽皮,打起精神,把规矩都拾起来,记住了吗?” 林婉城见林裴氏不再怪罪,甜甜地抬头一笑:“记住了!” 母女两个悄悄入了坐,镇国公夫人杜裴氏便探过头来,小声道:“姐姐,婉儿没事吧?” 林裴氏捂着嘴低声道:“无事。回去再与你细说!” 杜裴氏点点头,就将身子坐正了。 只见主位上一身明黄龙袍、面色威严的隆乾帝一摆手,大殿内立时安静下来。他慢慢道:“今日是泰安公主寿宴,朕与皇后有意为公主选一位伴读。世家贵女报上的名单也不少,几经筛选,只留下蒋太师的孙女、卫少傅的孙女、还有……”他侧目往皇后处一看。 皇后赶忙接口道:“还有林尚书的千金。” 隆乾帝一拍脑袋:“对,林尚书的千金。今日,众位夫人齐聚承乾宫,一来是给公主贺寿,二来么,也是让大家做个评判。今日遴选,考究德艺两样。众位夫人慧眼,看一看这三个姑娘的品行和才艺!也免得有人在背后说朕乾纲独断!哈哈——” 隆乾帝说完就哈哈笑起来。下座的那些命妇赶忙纷纷站起来,行礼道:“陛下圣明君主,实乃我大周之福!” 隆乾帝笑着让贵妇们平了身,就有太监弓身进来称:“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携皇子伴读定远侯世子崔叔明觐见。” 隆乾帝一扬手:“宣。”就见四个英俊不凡的少年鱼贯而入。林婉城抬头去看,只见当前的两个果然就是在御花园的团龙服少年,而被他俩欺负的那个男孩已还了一身干净衣服,一脸正色地跟在三人身后。 四个少年躬身下拜,隆乾帝笑着让他们起了身、赐了坐。三皇子便笑道:“今日是皇妹芳诞,儿臣兄弟几人并叔明一起来向父皇、母后讨杯酒喝。”言语之间,叔明叔明叫的甚是亲密,完全看不出几人有过争执。 皇后就笑道:“皇儿有这等心,本宫替泰安谢谢你们了。今日,陛下正好要给泰安选一个伴读,不如你们兄弟几人也来长长眼!” 隆乾帝瞅了一眼崔叔明不由皱眉道:“叔明,你脸上是怎么回事?朕瞧着你眼角有片乌青。” 四皇子顿时有些紧张地看向崔叔明,六皇子正要上前一步陈述实情,崔叔明却抢先一步道:“微臣刚刚在御花园里摘果子吃,不慎掉下树来,磕到了。一点小伤,劳陛下惦记了!” 隆乾帝不由笑骂道:“好你个贪吃的货,你爹将你送进宫来与皇子伴读,你可倒好,整日介爬高上低,弄得身上伤痕累累。哪天你爹从边疆得胜还朝,瞧朕不告你的状!” 堂堂天子,一口一个“你爹你爹”的,言语之间与崔叔明很是亲密,殿上的众人不由都笑起来。 皇后便道:“陛下莫要吓着叔明。谁不知道,这小子最害怕的就是定远侯的鞭子。”众人又是陪着笑了一回。 隆乾帝见气氛差不多了,就道:“行了。备选的伴读上前来展示一下才艺吧,也请各位品评品评。” 圣上一开口,林婉城自知是该出场的时候了。她不由回头去望着林裴氏。林裴氏对她严肃道:“快去。” 镇国公夫人杜裴氏也和蔼道:“莫要怕,大大方方的表演一回就好。” 林婉城懵懂地点点头,她总觉得姨母这话好像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玄机:姨母也知道我不能入选,所以只让我随便演一演才艺吗? 林婉城与蒋杰、卫子澜慢慢从席间走出,按照家里官位高低排成一列,盈盈给主座上的帝后见礼。 隆乾帝淡笑着让三人平身,就让卫子澜打头表演才艺。 卫子澜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她的祖父卫正是前朝的状元,世代书香,所以熏陶的她成一个青莲一般温婉大气的女子。她今日展示的才艺是古琴,所选的曲子并无特殊,只是一首简单的《高山流水》。只不过,卫子澜琴艺高超,技法娴熟,一双玉手在琴弦上飞舞,直听得殿上之宾如痴如醉! 然而,一曲未终,却突生变故。 只听“铮”的一声,卫子澜一缩手,琴弦应声而断! 卫子澜慌忙敛裾跪倒,求饶赔罪。卫夫人也慌忙从宴席中走出来,跪在卫子澜身侧,伏地请罪。 隆乾帝眯着一双凤眸在殿里环视一周,承乾宫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都垂头不语。隆乾帝就笑着抬手道:“平身吧。卫小姐这一曲很是动人。林姑娘——” 林婉城赶忙走上前去行礼。隆乾帝就笑道:“你今日要表演些什么?” 林婉城赶忙垂头道:“臣女愚钝,琴弹得不如卫姐姐好,只能为陛下和娘娘献上一支歌舞,也算是为公主祝寿。” 一旁的淑妃掩嘴一笑,道:“好一个能说会道的小丫头。林尚书当真会教养儿女,人长得漂亮,规矩礼节也丝毫不差。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皇后淡淡一笑:“淑妃说的有理。” 这边厢声乐响动,林婉城就在大殿中翩翩舞动。她跳的舞是胡旋舞,林婉城自小对这舞蹈情有独钟,所以林裴氏索性给她请了专门的师傅亲自教导。 别看林婉城年纪不大,她已经可以平地起舞,连续转十个旋。 这边音乐声越来越急,舞蹈也慢慢进入高潮,林婉城脚趾尖在地上一点,立刻伴着乐曲旋转起来。 她圈子转到第五个,不经意间,便对上崔叔明那一双深邃的眼眸。他那双眼好像深不见底,看的林婉城心头一跳:我不能出这个风头!林婉城的心里不由就响起这句话。 只见她脚下一歪,低呼一声,整个身子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她赶忙瘸着腿站起来,匍匐在地,向主座上的帝后请罪。 林裴氏和杜裴氏也慌忙跑出来,跪倒在她身边:“请圣上恕罪,小女舞艺不精,惊扰了圣驾!” 皇后觑着隆乾帝高深莫测的脸色,聪明的没有开口。 殿里冷了好一会儿,隆乾帝才淡淡道:“起来吧。林小姐无心之失,朕不会怪罪的。只是这变故频出,甚是奇怪啊!” 隆乾帝一边说眼神一边就锐利起来,他状若无意的瞟一眼淑妃,就抿着唇不说话了。淑妃这里心乱如麻:皇帝摆明已经怀疑到我们头上,不行,关键时候,我们不能引火烧身。只能忍痛断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三章 落选 淑妃这里淡淡往娘家嫂子蒋黄氏那边看一眼。蒋黄氏自从隆乾帝发了怒,眼睛就眨也不眨地盯着主座上的三人,此时,她一看到淑妃的眼色,立刻便心领神会。 只听皇后柔声道:“接下来便是蒋小姐了吧?蒋小姐是淑妃妹妹的亲侄女。后宫中人所共知,淑妃一手梅花小楷是得了皇上的眼的,蒋小姐幼承庭训,这字写的怕是也不会差呢!” 淑妃含蓄一笑,道:“皇后娘娘过誉了。杰儿年纪尚小,这梅花小楷怕是不甚精熟。还请皇上和娘娘不要见笑才好。” 皇上淡淡点头。蒋黄氏赶忙挑眉看着蒋杰道:“快去吧。彩蛾——”她叫一身身后站着的大丫鬟,“你去给小姐伺候笔墨。” 彩蛾赶忙走上前来屈膝称是。蒋黄氏就慢慢道:“机警些,可晓得?” 彩蛾肩膀一顿,随机又重重点头:“奴婢晓得。” 蒋杰来在殿中,早有宫人摆好案几,彩蛾小心帮她铺好宣纸,又将墨细细磨开,就退在一旁等候蒋杰支使。 蒋杰对入宫伴读之事早有期待,更何况,她这次做了完全准备,而且,前面两人才艺展示都以失败告终,她想要独占鳌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蒋杰一边想,嘴角就勾起得意的笑容。她悬腕捏笔,饱蘸浓墨,在裁剪精美的宣纸上挥毫默写了一篇《女则》。 蒋杰落笔时只觉志得意满、胜券在握,只是她刚写了一句,不由得脸色大变:她用的一向是上好的苏墨,墨迹均匀,十分鲜亮,可是今天,她写的每一个字,墨迹都散成一片,就像是烤糊了一样! 可是她没有办法,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既然已经在御前提起了笔,还没写完就万万没有搁笔的道理!写的不好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咬着牙将一篇《女则》默写完。早有一个小太监接过来恭恭敬敬递到皇帝手边。帝后抬眼一眼,不由拧起了眉! 蒋杰感受到主座上气氛的僵冷,不由吓得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她只觉得怒火万丈:有人在墨里做了手脚!是谁?是谁要害我?她默默抬起眼在殿里一扫:是卫子澜?还是林婉城? 只见隆乾帝慢慢将蒋杰的字放下来,冷着脸道:“你这字是怎么回事?” 蒋杰赶忙匍匐在地,一边磕头求饶,一边道:“皇上圣明,臣女被奸人所害,调换了笔墨,所以……所以才……求皇上、娘娘揪出那个幕后小人,为臣女做主啊!”你们两个贱人给我等着,谁害了我,我一定要她付出代价! 蒋黄氏却慌慌张张跑出来,“扑通”往地上一跪,磕头如捣蒜:“皇上,小女学艺不精,在御前出丑,请皇上、娘娘不要怪罪!” 蒋杰一抬头,梗着脖子道:“母亲,分明是有人故意暗害我!我一定要追查出真凶,不然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 蒋黄氏马上厉声道:“住口!圣驾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分明是你学艺不精,还敢胡乱攀咬别人,你的皮子又紧了是不是!” 蒋杰张嘴就要反驳,蒋黄氏怒目圆瞪,吓得她立刻噤声,不敢再言语了。 蒋黄氏又磕了几个头,哀求道:“皇上,小女字写的不好,今日殿上不乏佼佼者,她又有些紧张,所以才写坏了,求皇上念在小女年幼,饶了她无心之失吧。” 淑妃也赶忙从座位上跪下来,膝行两步,跪在皇帝面前,哀求道:“皇上,杰儿她年幼,求皇上饶她一次!” 隆乾帝勾唇一笑:“爱妃言重了!不过是一个有些怯场的小姑娘罢了,朕还能与她为难吗?” 怯场?淑妃听到这两个字,眉头一跳:皇上果然还是有些不喜!世家贵女讲究的是大方得体,今日杰儿得了皇上“怯场”两字的评语,恐怕……淑妃目光往台下一扫,果然就见众位贵妇们窃窃私语起来。淑妃怜惜地看一眼蒋杰: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事到如今,也只能断臂自保,否则,杰儿顺利入选,恐怕会让皇上怀疑…… 蒋黄氏与蒋杰跪在殿中,也清清楚楚地听到皇上御口亲批的“怯场”两字,感受着背后那些贵妇们的指指点点,蒋杰只觉如芒在背。她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心里恶狠狠道:林婉城、卫子澜,你们两个贱人给我记着,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蒋黄氏与蒋杰握着拳头谢了恩就兀自退在一旁。却听隆乾帝奇怪道:“今日是怎么回事?在选的三个贵女全都出错!莫不是有人不想让泰安公主遴选伴读?” 满屋子命妇妃嫔赶忙齐刷刷跪倒一片,大呼:“臣妾等不敢。” 隆乾帝的目光在殿内一番环视,就抿着唇让众人平身。 三皇子的生母惠妃就笑着劝道:“皇上不必恼火,可容嫔妾说两句话?” 隆乾帝皱眉看着她:“你说。” 惠妃就将目光从蒋杰、林婉城、卫子澜身上一一扫过,和蔼笑道:“依嫔妾看,非是有人捣乱,实在是这三位姑娘年纪尚小,难免会有些错漏罢了。俗语有云,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三位小姐的才艺虽然都没有展现的尽善尽美,但是从她们表现的来看,三人都是不折不扣的才女,才艺一项,自是无可挑剔的。” 皇后不由皱眉道:“妹妹说的有理。只是既然是遴选,总该有中选的人才是。不然该让谁来给公主伴读呢?” 惠妃咬着唇略略一想,忽然眼前一亮:“既然是给公主伴读,不如就问问公主的意见如何?反正三人也算才艺相当,公主喜欢谁,就让谁进宫可好?” 皇后不由点头称赞:“妹妹此计甚妙!来给泰安伴读,总也要她自己喜欢才好!皇上,您说是不是?” 隆乾帝也深以为然地点头,不由高看了惠妃一眼。“泰安,你过来!”隆乾帝一招手,泰安公主便欣喜地跑过来,冲到隆乾帝的怀里。 隆乾帝一捏她的鼻子。宠溺道:“快去看看,你想让谁给你伴读,就告诉父皇好不好?” 泰安忽闪着大眼睛,甜甜一笑:“好,儿臣谨遵父皇的旨意!” 皇后也不由拉着泰安公主的手笑道:“泰安,你可要仔细挑选,选一个你喜欢的,知道了吗?” 泰安点点头,轻移莲步,慢慢走向站在殿内的三人身边。 泰安公主笑意盈盈地在三人面前转一圈,忽然眼前一亮,一把抓住卫子澜腰上的一个绣双振翅蝴蝶的香囊惊道:“哎呀,这两只蝴蝶绣的可真好看。这是你的手艺吗?” 卫子澜淡淡一屈膝,笑道:“回公主的话,是臣女亲手所绣。” 泰安就赶忙抓住卫子澜的手臂,回头冲隆乾帝一笑:“父皇、母后,儿臣想要卫姐姐做儿臣的伴读。儿臣也要跟着她学习刺绣,将来给父皇绣香囊,给母后绣抹额,好不好?” 隆乾帝与皇后相视一笑:“好好好!皇儿孝心可嘉!那就这么定了,卫正的孙女卫子澜为泰安公主伴读,择吉日进宫!” 贵妇们就都跪在地上大声道:“遵旨!” 林婉城听到这个结果,不由心头一喜。不自觉的就抬眼看向崔叔明的方向。却见崔叔明冲她挑眉一笑,似乎在得意地说:我预料的准不准? 蒋杰听着大殿上的贵妇们纷纷上前祝贺卫子澜,心中恨的几乎发狂,一条帕子被她捏在手里,几乎被撕破:卫子澜、林婉城,咱们走着瞧! 遴选过后,宫里又开宴庆祝。林婉城正端坐在席位上听林裴氏的数落,楚悠颖却笑嘻嘻跑过来。当时,楚悠颖的父亲还只是户部侍郎,她就整日跟在林婉城身后做个小跟班。 楚悠颖给林裴氏行了礼,就笑道:“夫人,泰安公主、太平公主、林阳郡主还有新当选的伴读卫姐姐她们正在御花园的陶然亭里开小宴,我想与林姐姐一同去,特来向夫人您告个假!” 林裴氏本来不愿答应,但是架不住林婉城一番苦求,又有镇国公夫人做了说客,她就勉强同意,但为防出什么意外,就指派了自己的大丫鬟秋容跟着。林裴氏对着秋容细细嘱咐了好些话,才放她们去了御花园。 楚悠颖对去御花园的路好像十分熟悉,几人穿花绕树,就来到一片十分偏僻的牡丹园里。 这时,楚悠颖忽然“哎呦”一声捂着肚子叫起来。林婉城赶忙关切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楚悠颖难受到:“刚刚贪凉,喝了几口果酒,这会怕是要闹肚子。请姐姐在此处稍等片刻,容妹妹方便方便。” 林婉城并未多心,她答应一声,楚悠颖就带着自己的丫鬟分花拂柳、匆匆而去。 林婉城不用进宫伴读,心情很是兴奋,此时,见御花园里牡丹盛放,不由更是开心,看看这朵也觉得喜欢,看看那朵也觉得好看。 林婉城正抓着一朵牡丹嗅着花香,却忽然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放肆!皇宫重地,是谁这么大胆敢摘花折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四章 旧事 林婉城抬头一看,确是刚刚一同落选的蒋杰。却见她领着两个小丫鬟、两个小太监怒气冲冲站在路口。 林婉城慢慢直起身子,她感觉到眼前这个人来者不善,但是又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她,不由奇怪道:“我只是贪嗅花香,哪里就摘花折柳了?” 蒋杰冷哼一声:“大胆,还敢狡辩!给我掌嘴!”四个宫人闻声而动,捋着袖子上来就要将林婉城拿下来。 秋容赶忙挡在林婉城身前,厉声道:“你们干什么?我家小姐是林尚书的千金,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客人,你们谁敢放肆!” 几个宫人对视一眼,有些怯怯的不敢下手。 蒋杰怒道:“一群饭桶!我姑母是淑妃娘娘,有什么事我自会担承,还不给我上!”说完,一步抢上前去,一把拉开秋容,高高将巴掌举了起来。 眼见巴掌就要落到林婉城脸上,忽然听见蒋杰“啊”的一声惊呼,捂着手就蹲了下去…… “这么热闹啊,看来我是来对了哦!”一个响亮的声音从月亮门处响起。只听“哼哼”一声冷笑,崔叔明手里拿着一个又大又红的石榴,一边吃一边悠悠走过来! 其中一个太监见蒋杰受了伤,不由怒喝道:“放肆,这位是淑妃娘娘的侄女,当朝太师的嫡亲孙女,你也敢惹?不要命了吗?” 蒋杰捂着手臂满脸怒容地站起来,一见到来人,立时又羞得满面通红:“崔……崔公子。”她又转头对几个宫人厉声道:“这位是崔公子,还不退下!” 那个小太监就诺诺的垂着手退回去。蒋杰就勉强笑道:“崔公子怎么来这里?” 崔叔明慢慢走过来,斜着眼一打量,冷冷道:“怎么,这里花开正好,许蒋小姐来赏玩,就不许本少爷来么?” 蒋杰立刻摆摆手,红着脸道:“不不不,崔公子当然能来。” 崔叔明不再看她,转头对着林婉城笑道:“想不到林小姐这么大的兴致,又来御花园赏花啊?这次可还要我引路吗?” 蒋杰脸上有一丝杀意浮现,她瞪着林婉城皱眉道:“林小姐记不得御花园的路吗?不用劳烦崔公子,我常出入姑母的玉宸宫,这御花园熟得很!不如,我带着林小姐逛一逛吧!” 蒋杰的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听得林婉城有些打寒战。她正要拒绝,却见崔叔明接口道:“不用了。本公子有的是时间。蒋小姐有这逛花园的机会还不如多写几张字,免得在圣驾面前失了体统。” “你——”蒋杰被气得满面通红,浑身都颤抖起来,被自已仰慕的男子当面讥讽,她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几乎被撕得粉碎。蒋杰的眼泪涌在眼眶里,贝齿紧咬下唇,那副模样我见犹怜。 偏崔叔明这个罪魁祸首一点怜香惜玉的自觉都没有,看见林婉城呆呆望着蒋杰,拿手在她眼前一晃:“傻了吗?还不走?”说完,当先走了出去。 林婉城无奈叹一口气,转身跟着离开了。 蒋杰看着两人渐行渐远,一双眸子恨的几乎喷出火来,她一巴掌挥在身旁的一朵牡丹上,狠狠折下来,握在手心里,咬着牙捏的粉碎。 林婉城跟着崔叔明慢慢走远了,方道:“你干什说那样重的话,明知道人家落选了难受,偏偏还要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崔叔明嗤笑一声:“你这个女人这是麻烦,刚刚明明是我帮你脱困的,你怎么反倒怪我?” 林婉城不由道:“好好好,是我不对!今日多谢你了。”一边说一边郑重给崔叔明行了个大礼。 崔叔明理所当然的受了,慢慢从石榴上剥下一粒粒饱满的果实,往上一丢,仰着脖子一颗颗接进嘴里。 林婉城在一旁奇怪道:“不过,我始终不明白。我跟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她刚刚干嘛要与我过不去?” 崔叔明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刚刚遴选失利,你也看到了,她的墨明显被人动了手脚。她怀疑是你与卫子澜做的,那个什么卫小姐一朝鲤鱼跃龙门,身份不同了,她轻易得罪不了,可不就从你入手。如果把你也排除了,她不就能确定是谁在背后捅刀子?” 林婉城皱眉道:“可是真的不是我做的……难道……”她眼前一亮,“是卫姑娘?” 崔叔明不由叹一口气:“你怎么这么笨!我虽然不喜欢那个迂腐的卫子澜,但是她的人品还是能信得过的。背后出阴招这种事她不屑做的!再猜——” 林婉城两条眉毛拧成了疙瘩:“参选的就我们三个。不是我,也不是卫姑娘……”她任命地摇摇头,“我猜不出了……” 崔叔明无奈道:“你也说了参选的就你们三个,除了你和卫子澜,剩下的不就是她自己吗?” “她自己?”林婉城吃了一惊,“怎么可能?她自己自断前程,怎么想都想不通!” 崔叔明慢慢道:“你仔细想想,卫子澜和你展示才艺的时候出了什么事?皇上当时说了什么话?” 林婉城细细一想:“卫姑娘琴弦断了,我的舞蹈……也出了意外。皇上当时似乎有些生气……” 崔叔明慢慢点头:“你么,是自己出了错。可是你又没与想过卫子澜的琴弦是怎么回事?不要跟我说什么巧合、意外,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意外!” 林婉城皱眉一想,立刻就明白了:“是蒋杰做的!卫姑娘盛名在外,蒋杰知道自己胜算不高,所以就下手弄断她的琴弦!” 崔叔明冷哼一声:“总算还没有笨到家。按照我的推测。蒋家的人为了让蒋杰中选,就偷偷在琴弦上做了手脚。这样一来,首先卫子澜出错,你和蒋杰都会有嫌疑,皇上轻易不会怀疑到蒋家头上;其次,扫除了卫子澜这个大患,你的才艺么……马马虎虎,蒋杰就能稳稳中选了。” 林婉城听到崔叔明对自己的舞蹈如此贬低,不由怒道:“我跳的有那么差吗?” 崔叔明马上做出大惊的表情。,一副“你跳得有多烂你自己不知道”的模样。 林婉城肝火大盛,一脸愤然地看着崔叔明。 崔叔明迫于压力,只好赶忙改口:“行行行,就当你跳的没有那么差!不过就算你跳的再好,也不可能中选的!” 林婉城不由问:“为什么?”她虽然确实不想进宫,但是任何人的付出都希望得到肯定,林婉城听到自己竟然连中选的资格也没有,不由就有些气恼。 崔叔明一笑:“一来呢,皇上心中早就确定了入宫人选,让你们比试一番,只是想堵住满朝文武的嘴,不让人家说他乾纲独断。其次么……就算你舞蹈跳得再好,你有没有想过,公主伴读是陪公主读书,你一个跳舞的能教公主什么?蒋家一定是提前探知了你们要表演的才艺,所以才主动将你忽略了。” 林婉城凝眉一想,就觉得十分有理,她不由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母亲非要我选择我最拿手的舞蹈作为才艺进行展示,怪不得你那么胸有成竹地说我不会中选!” 崔叔明呵呵一笑,吃一口石榴,才接着道:“只是……蒋家的计划后来出现了变故!” 林婉城好奇道:“变故?什么变故?是我么?” 崔叔明点点头:“不错。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你在表演中竟然也出了纰漏!你想,总共三个人参选,两个人的才艺展示都出了意外,皇上看了会怎么想?” 林婉城慢慢道:“皇上肯定会想是有人做了手脚,而做手脚的那个人就是表演没有出错的那个!所以,蒋夫人就特意让彩蛾去伺候笔墨,彩蛾借机在蒋杰的墨里动了手脚,借机把水搅浑,迷惑皇上的视线。儿蒋夫人的所为事前没有告诉蒋杰,所以她才会以为是我和卫姑娘动的手脚,所以才会气势汹汹来质问我。对不对?” 崔叔明高兴地在林婉城脑袋上轻轻一拍,高兴道:“好聪明!只是,我没想到……”崔叔明脸色又暗沉下来,冷笑着道,“没想到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人,竟然也能将圣心猜测的那样准确!” 林婉城赶忙道:“是谁?” 崔叔明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花丛后脚步声响动。他赶忙低声道:“有人来了。咱们孤男寡女被人撞见了不好,这些事,只要你想听,我往后慢慢跟你说。好不好?” 林婉城木讷一点头,崔叔明就一步踩在旁边的石凳上,一个筋斗就翻到花墙后面去了。林婉城正要离开,花墙上却又突然冒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浓眉大眼,笑的十分灿烂:“婉城,忘了说。你的舞跳的其实很好看,有空跳给我看,好不好?” 林婉城红着脸一点头,崔叔明挑眉笑的更加开心:“那我等着哦!” …… 男孩的笑脸渐渐模糊了,林婉城也慢慢从梦中醒过来。不曾想,师父的一碗药,倒让她想起了一段尘封多年的旧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五章 真实身份 只是,在林婉城的记忆里,自那次以后,崔叔明随父上了战场,还屡立战功,林婉城却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没有机会给他跳一支舞。 再后来,她满怀希望的进了定远侯府,却被现实狠狠打了脸。自己蛊毒未愈,落红丧命在这个寒冬。她与崔叔明再也回不去那段无忧无虑的年代。两人如若再见,也只会是敌人! “醒了,醒了,师父,婉城醒了。”林婉城听到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一抬手,就看到张明远那张帅脸。他满脸都是阳光的笑容,眼睛睁得大大的,手指甚至有些轻微颤抖。林婉城不由莞尔一笑。她忽然觉得,一觉醒来,有一个关心自己,肯为自己付出生命的人陪在身边,这就是幸福! 楚玄子赶忙走过来,凝眉细细诊了脉,一张脸也笑的见牙不见眼:“这‘闻香落马’果然厉害,婉城体内的蛊虫已经被全部杀死。接下来,她只需耐心调养些时日,便可痊愈了!” 林婉城这里报了喜讯,安兰、丝竹也兴奋起来。两人使劲浑身解数做了一顿非常丰盛的晚宴。一是庆祝林婉城复原,而来也是感谢众人对她们主仆三人地无私帮助。 第二日,姜亦辰就告辞离开了仙云谷,他本就是个游历的侠士,像一朵白云,虽然也会停留,但是永远不会扎根。 姜亦辰走的时候,林婉城的身体仍然十分虚弱,所以就不曾起身去送。不曾想,姜亦辰却专门过来看了她一回。 林婉城一直觉得,姜亦辰是个洒脱的人,不曾想,此时,他却有些扭捏起来。 最后,姜亦辰从脖子上取下一枚玉佩。这玉佩通体透亮,雕的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异兽,看得出价值不菲。 起先,林婉城推辞着不肯接受,姜亦辰却固执地将玉佩往她手里一塞:“拿着吧。以后如果有机会,来南疆找我。我请你喝最烈的酒,吃最甜的果子!” 林婉城郑重点点头,姜亦辰叹口气,扭身出门了。 过了几日,林婉城的身体勉强恢复了一些,安兰、丝竹就架着她在院子里慢慢的走。走到廊下的时候,看见张明远背对着她们坐在小马扎上聚精会神的在忙。 林婉城走过去探头一看,他正一丝不苟的择菜,不,不是菜,竟是车前草! “你弄这些做什么?”林婉城不由有些好奇。 张明远一双修长、白净的手现在却满是泥污。他见林婉城过来,赶忙架着两只手站起来,把马扎让给林婉城坐。 张明远拿手一摸脸,道:“这是车前草。楚老头儿说将它熬茶喝排毒清淤,对你的伤势很有好处。” 林婉城看着他脸上都是泥,不由笑道:“你哪里会做这些?还是放着让安兰,丝竹弄吧。” 安兰,丝竹赶忙过去接手,张明远却赶忙将车前草护住,急道:“我自己也会弄。不用她们帮忙。她们弄得和我亲手弄得到底不一样!” 安兰、丝竹两个见林婉城与张明远聊得开心,不由相视一笑,悄悄退走了。 林婉城看着张明远这个七尺高的汉子笨拙的将车前草拿在手里,耐心地将上面的枯叶和根上的泥土去掉,眼窝里不由有些温热的。她从怀里抽出一根丝帕递过去:“快把脸上的泥擦一擦。” 张明远不由奇道:“我脸上有泥吗?”一边说,一边就举起袖子往脸上蹭。蹭了好几下,也没有蹭干净。 林婉城不由举着帕子笑道:“别用袖子啊,用这个!” 张明远把一张俊脸往前一探:“你给我擦!”说着,就闭上眼。 林婉城看着他耍无赖的模样,却不觉得他幼稚,只觉得傻得那么可爱,这莫非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林婉城用帕子仔细将张明远脸上的泥污擦干净了。张明远就勾唇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显得十分阳光灿烂。 忽然,他想起什么来,伸着脖子道:“你帮我把脖子里的东西取下来!” 林婉城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伸手去探,却取下一块碧绿的圆形玉坠。 “你把它掰开!”张明远接着道。 掰开?这么贵重的玉坠竟然要掰开?有钱人的脑子都是坏的吗?但是林婉城见张明远坚持,就将信将疑地握住两边轻轻一掰,只听“啪”的一声,玉坠竟变成两半。仔细一看,这两半玉坠竟是两只蜷卧着的鸳鸯。 “你一只,我一只,挂在脖子里。” 林婉城一瘪嘴:“这太贵重了,我不要。” 张明远不由犯浑,发脾气道:“怎么,姜亦辰送的你都要,我送的就不能要吗?你既然不要,我就把它扔了!”张明远怒气冲冲一把抓过来,作势就要扔出去。 林婉城赶忙抢过来,急道:“你怎么这么败家!早知道是你不要的,任你有多少个,我也都收下!” 张明远就呵呵傻笑起来! ……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这两个月里,张明远借着养伤之命赖在仙云谷不走,每日陪着林婉城看医书、学医术、采草药,有时,还要跟着楚玄子出谷去给人治病。楚玄子始终相信学医之人临床才是最重要。 林婉城的身体也在慢慢恢复,他逐步放开心结,她越来越发现,张明远实在是个很好的人。在外人面前,他虽然冷漠,但是面对自己却总是热情如火;他虽然有时会玩世不恭,但是绝不会无的放矢。最重要的是,他爱她,全心全意地爱她。 林婉城觉得,温和从容,岁月静好,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样的生活自己也一直能够拥有,直到那一天…… 那一日,天气晴好,林婉城正在小院里翻晒刚采回来的草药,两个满面风尘,披着铠甲的大兵贸贸然闯入药芦来。 林婉城有些吃惊,她很快想起,张明远在军中供职,这两人莫不是有急事找他?林婉城赶忙道:“两位大哥可是来找张明远?” 额上有疤的那个小将似乎是外地人,他操着一口蹩脚的京腔,不耐道:“什么张明远,刘明远!我们找定远侯爷、威武将军崔叔明,快去通报!” 崔叔明?!林婉城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婉城——”身后忽然想起张明远的声音,林婉城一回头,张明远一脸灿烂的笑容,举着一个药筐在跟她招手。他看到两个小将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两个小将看到崔叔明从屋里出来,慌慌张张跑上前去,跪在地上,朗声道:“将军,边关告急,末将奉命来请将军出征!” 林婉城手里的药筐“砰”一声摔在地上,她远远看着张明远,不,应该是崔叔明,她觉得好陌生,她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回响:他不是张明远,是崔叔明!是间接害死落红,让你身中蛊毒的崔叔明! 林婉城觉得脸上温温热热的,伸手一摸,眼泪不止何时无声滑落。“你骗我?”林婉城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喜怒。 张明远……呵……他是在告诉自己他离得不远,就在自己面前吗?林婉城气极了,却只能冷笑。 “婉城,你听我说!”崔叔明三两步跑过来,一把抓住林婉城的双臂,“我不想骗你的,我有苦衷的!” 林婉城奋力地挥开手,满脸怒容地吼:“你骗我!你骗我!” 崔叔明还要解释,林婉城却丝毫不给他机会。她捂着耳朵,一边躲,一边吼:“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林婉城哭着跑回房,她一甩手将房门紧紧关上,背靠着门,哭的稀里哗啦。 “婉城,你开门,你听我解释,你开门好不好?”张明远把门敲得砰砰作响,可是林婉城半点也不为所动:“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你给我走!” “婉城——婉城——你开门,你不要哭好不好?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我不听,我不听!咱们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走,我永远也不想再看见你!”林婉城将拳头握的紧紧的,哭着将话喊出来,就无力的滑坐在了地上。她在哭,却又不想让崔叔明听到,她只好死死咬着帕子,任眼泪往肚子里流…… 无论崔叔明如何苦苦哀求,林婉城怎么也不肯开门。安兰、丝竹来看了两回,见她神情恹恹的,也不敢多劝。 过了许久,门外又响起崔叔明的声音:“婉城,我要先走了。柔然又有异动,我要先回去戍边。你乖乖在药芦里等我,等我凯旋了,我再来接你,好不好?” 林婉城躺在床上,崔叔明的一字一句都钻进耳朵里,她满脸泪水,背对门口,一吭也不吭。 崔叔明默默等了许久,却不见林婉城回话。他知道这件事对林婉城的打击很大,尤其是落红的死,让林婉城有些无法释怀。 身后,来报讯的小将一声一声催的急,崔叔明无奈,只好轻声道:“婉城,我是一个将军,我不能置国家安危于不顾!你等我,等我回来!” 崔叔明又转身对一旁的安兰、丝竹道:“好好照顾你们小姐!” 安兰、丝竹对视一眼,都垂着头,没有做声。 崔叔明一咬牙,领着费明等三人跑出门去,消失在远处的山林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六章 出山 崔叔明走后,好几个月都不见林婉城的笑脸。她把脖子上的鸳鸯玉坠和手腕上的玛瑙镯子都取下来,递给安兰,淡淡道:“都扔了吧,扔的越远越好!” 安兰觑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小心道:“是。” 丝竹忙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去当铺抵了也好,扔掉太可惜了!” 林婉城木讷地摇头:“不,扔了吧……” 其实林婉城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以前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将玛瑙镯子当掉,认识了崔叔明之后,却连拿这些东西换钱的欲望也没有。是因为她现在没有被逼入绝境吗? 林婉城隐隐感觉不是。她十分清楚自己的为人。即使自己现在走投无路,也绝不会拿这些东西去换钱。这两样首饰是崔叔明的,卖了它们就等于受了崔叔明的恩惠,她不想受他的恩惠,甚至,不愿再与他扯上任何关系。 安兰和丝竹转身离开了。房子里空荡荡的,林婉城默默抬起头,透过雕花的大窗,她看到太阳升起来了,山上的绿色越发浓郁,她告诉自己: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没有张明远的日子,真的会越来越好吗?林婉城闭上眼睛,泪水滑落了下来。 …… 一年后。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林婉城的日子过的简单而充实。她每日就是跟着楚玄子读书、采药、制药,偶尔,也会出谷去给人看诊。 林婉城本来就有医学的底子,再加上楚玄子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名师,林婉城的医术一日千里,渐渐能够独当一面。 崔叔明还是会三不五时的送信过来。林婉城却始终冷着脸,连看都不看。 闲暇下来的时候,林婉城偶尔也会想,自己到底恨崔叔明什么呢?恨他母亲害死了落红?让自己身中蛊毒,颠沛流离?还是恨他隐瞒身份,欺骗自己? 想来想去,林婉城茫然了,因为她自己也想不清楚究竟在恨什么?只知道自己应该恨他,不能跟他在一起! 有一天,林婉城正在药房制药,一只灰白的鸽子“扑棱棱”落在床前。这只鸽子她认得,是白华的。 林婉城从信筒里取出一张字条,跑去交到楚玄子手里。楚玄子展开看了,眉头却渐渐皱起来。 林婉城见楚玄子面色不好,不由问道:“师父,出什么事了吗?” 楚玄子叹了口气,背着手慢慢走到窗前:“黄河水患,难民涌进了京城。” 林婉城略略一想,就明白过来:“师父是担心水患过后……” 楚玄子重重点头:“不错,水患过后,极易滋生瘟疫,我是担心啊!” 水灾过后,伤亡的人畜会将水源污染,极易滋生病菌,再加上水患多发生在夏秋两季,蚊虫十分猖獗,为瘟疫的传播提供了途径。 “婉儿,”楚玄子仔细想了想,慢慢道:“这几年,陛下圣明,文治武功,略有建树。百姓们也渐渐安居乐业起来,只是这瘟疫一来,不知又有多少无辜平民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 楚玄子一直强调医者仁心,对于大夫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医术高低,而是一颗胸怀广阔,普济世人的慈悲之心。而且,他一直身体力行,平日里走街窜巷,给附近的百姓赠医施药,林婉城看在眼里,佩服的五体投地。 楚玄子沉默了良久,方道:“婉儿,为师的本事你基本上也都学去了。不如,你就替为师走这一遭,回到京城去帮你师兄救灾扶困,如何?” 林婉城有些犹豫道:“可是师傅,我怕自己应付不来,不如,咱们一起去京城……” 林婉城尚未说完,楚玄子就挥手将她打断:“京城我是再也不会回去的……这也是我让你出谷的原因。你放心,你的本事难道为师还不清楚?你入门的时日虽短,但是你聪明机灵、颇有慧根,恐怕你师兄对你都要甘拜下风。你一定能够担此大任,救万民于水火。” 林婉城还要再说,楚玄子却摆手制止了:“就这么决定了。你让安兰给你收拾东西,你们主仆三人即刻启程。婉儿,你此去代表的是师父!咱们学医的,悬壶济世是本分,你莫要让为师失望啊!” 林婉城只好郑重地点头,却听楚玄子道:“此去京城必定艰险,不过你一身救死扶伤的本事,还有为师亲传的炼毒、下毒的手段,那些魑魅魍魉想要害你也不容易。只是临行之前,为师还是要送你一句话——” 林婉城赶忙跪倒,郑重道:“请师父赐教!” 楚玄子捻着须道:“刚者易折。我素知你的本性,向来是宁折不弯的,但是,为师劝你该低头的时候总要学着示弱,你可明白了?” 林婉城反复咀嚼着楚玄子的话,良久,她方才沉声道:“弟子明白了。弟子此去京城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半年就会回来,请师父保重身体。徒儿去了!” 林婉城说完恭敬地磕了几个头,转身退了出去。 林婉城带着安兰、丝竹两个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北上京城,一路上果然灾民遍野,越近京城,逃亡的灾民就越多。林婉城一路赠医施药,几经周折,才终于来到京城脚下。 由于灾民过多,九城兵马司已下令戒严,来往城门的人都要接受严密盘查,流民一律不许入城。 不过,朝廷在城外搭建了简易的庇护所,建了许多粥棚,许多达官显贵也纷纷施舍米粮、赠医施药,这些逃难的灾民勉强可以维持温饱。 林婉城一行过了门禁,就直奔保安堂而去。白华早早得了信,在保安堂等候着这位小师妹的大驾光临。 两人份属同门,又是旧识,所以并未过多寒暄,就直奔主题。 白华简要说了灾民的情况。林婉城就沉吟道:“照师兄说来,如今瘟疫还并没有爆发。不过师兄的担心十分有道理,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这样吧——”林婉城一握拳头,慢慢道:“方才我们进城时,在城外看到许多达官显贵家的粥棚,我们保安堂不妨也在城外找块空地支个摊子,一边施粥,一边也可以密切监视灾情。” 白华眼前一亮,不由赞道:“师妹此计甚妙!咱们的粥棚里还可以找个大夫坐诊,每天赠医施药,这样一来,灾民中稍微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就能第一时间获悉。有咱们两个在,必定不会让瘟疫横行的!” 两人商议已定,就立刻着手施粥救灾的事。他们先去官府报备了,以官府的名义在城外灾民聚积的地方支起粥棚,并由白华和林婉城轮流坐诊,为灾民把脉看诊。 大周朝民风尚未完全开化,女性一直秉持着相夫教子的传统,几乎还没有女大夫坐诊。所以林婉城一露面,便引起众人非议。 虽然保安堂的小斯们一再强调,这是医圣白华的同门师妹,艺术高强,但是仍然鲜有人问诊。不过林婉城也并不着急,她始终相信,酒香不怕巷子深,总有一日,自己能够得到相亲们的认可。 一日,一个妇女忽然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跑过来。那妇女一身粗布烂衫,哭的满脸是泪。她怀里的孩子面如银纸,翻着白眼,口中不停地吐着白沫。 那妇女披头散发跑进粥棚来,哭喊着:“白大夫,快救救我的孩子!白大夫!” 林婉城赶忙迎上来,正要给那孩子把脉,那妇女一躲,哭着问她:“白大夫呢?神医白华在不在?求他救救我的孩子!” 林婉城温声道:“今日是我坐诊,我是他的师妹,你赶快把孩子放下,我来给他把脉。” 那妇女急道:“我只相信白大夫,你一个小女子不回家相夫教子,竟然也敢打着白大夫的名号招摇撞骗?赶快帮我叫白大夫来!” 丝竹见她说话十分难听,不由掐着腰道:“你怎么说话的!凭什么说我家小姐招摇撞骗!你若是想看病就不要废话!” 那妇人撒泼道:“怎么,你们招摇撞骗,还不许别人说吗?”她嗓门大,声音亮堂,旁边等着施粥的灾民们很快就围了上来,对着林婉城、丝竹几人指指点点。 丝竹气得满面通红,咬牙道:“你什么时候见我们招摇撞骗了!你这么满嘴胡吣,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那妇女被丝竹一咽,顿时无话,不过她做惯了撒泼吵架的事,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道:“老天爷,真是没天理了!我们孤儿寡母在家要受天爷的气,好不容易逃难来这里,竟然还要受这几个女骗子的气!她这个小贱人还诅咒我啊。老天爷,你可开开眼啊!” 世人大多同情弱者,见到这妇女哭的这么凄惨,舆论不由一边倒地支持她,灾民们指指点点,全是在骂林婉城主仆三人。 林婉城也气的发蒙,好端端救人,却平白遭这样的无妄之灾。但是,此时群情激奋,她们三人已是众矢之的,实在不能跟她多做纠缠。林婉城只好冷着脸道:“这位大嫂。我们的人品用不着你来评价。你还是赶快找一个你能信得过的大夫给你儿子看诊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七章 放不下他 旁边一个老汉也有些看不过眼,就赶忙劝道:“是啊,刘大嫂,狗蛋都快死了,你还有心思跟人家吵架!赶快带着你娃看病要紧啊!” 刘大嫂猛然想起垂危的狗蛋,恶狠狠瞪一眼林婉城,骂一句:“你们早晚遭报应!”就急匆匆抱着孩子跑了。 林婉城暗自想了想,提脚就要跟上去。 丝竹赶忙拦住:“小姐,您管她做什么,她那样诋毁咱们,咱们才不要给她看诊!” 林婉城一边往外走,一边急道:“她再怎么样恶毒也不关孩子的事,稚子何辜。我瞧那孩子的脸色,中毒不浅,那妇人如果找到名医救下她孩子的性命,也就罢了。若是找不到好大夫,我也好及时出手,总不至于让那个可怜的孩子无辜丧命。” 丝竹素来是个急性子,她刚刚也是在气头上,现在转念一想,主子说的对,稚子何辜。丝竹不再抱怨,跟着林婉城就追出去了。 刘大嫂抱着狗蛋飞快地冲向另一个设有诊台的粥棚。一下子冲到队伍的最前面,哭道:“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儿子,他刚刚与牛大妈家的孩子去挖草根,不知道吃了什么,就变成了这样了!” 那大夫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尖嘴猴腮,留着一撮山羊胡。 他看到刘大嫂抱着孩子过来,赶忙从诊台上走出来。他让刘大嫂把狗蛋平放在旁边的一张木桌上,伸手一搭脉,脸色不由难看起来:“这小孩儿脉弱游丝,脸色青灰,中毒多时,已经没救了!” 刘大嫂一听到这话顿时激动起来,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磕的不要命似的:“大夫,求求你,救救他,我就这一个儿子啊。男人在逃荒的时候死了,家里就留下这一根独苗,求大夫救救他,你可怜可怜我们这孤儿寡母吧!” 那大夫沉着脸不停摆手,一边摆手,一边就低着头往诊台后面走。 刘大嫂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哪里肯放手,她往前膝行两步,一把抓住大夫的袍角,苦苦哀求:“大夫,你救救他,我们全家都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林婉城赶过去的时候,刘大嫂正跪在地上拉着一个山羊胡子的大夫哭的伤心欲绝,狗蛋吐着白沫、浑身抽/搐地躺在一旁的桌子上。 林婉城三两步跑过去,也顾不上脏污,伸手先将狗蛋嘴边的白沫清理干/净,一摸/脉,也是面沉似水。 “丝竹,快取银针来!”林婉城皱眉道。 丝竹答应一声,赶忙从袖袋里取出银针袋子铺好。林婉城点起火,细细给银针消了毒,找好穴/位,一针扎了下去! “你们干/什么?!”刘大嫂眼见刚才的“骗子”在儿子身上又摸/又扎,一下子炸了毛。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发了疯一样冲上前来。 刘大嫂冲过来举手就要朝林婉城脸上打,丝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推开。刘大嫂更加来劲,撸起袖管就用头顶了过来。 丝竹毕竟年纪小,一下子就被顶翻在地。 刘大嫂正要朝林婉城动手,人群中忽然跳出一个一身白衣的少侠,他抓住刘大嫂的胳膊轻轻一带,就将刘大嫂掀翻在地。 那少侠道:“你这妇人好生无礼,人家好心救你儿子性/命,你却好心当做驴肝肺!” 刘大嫂眼见不敌,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踢着双脚不管不顾地哭喊:“来人啊!女骗子联合小白脸害命啦!大家快来救救我们这可怜的孤儿寡妇吧……” 林婉城正一心一意的给狗蛋施针,眼见这刘大嫂越骂越难听,也不由冷脸喝道:“不想让你儿子死,就闭嘴!” 刘大嫂被一下,就停止了哭闹。只见林婉城用手在狗蛋背上狠狠一拍,狗蛋“哇哇”地吐出一地秽物。 “丝竹,快去取一些清水来!”丝竹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挤开熙熙攘攘的人群,跑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丝竹就端了盆清水挤进来。林婉城让她给狗蛋仔细清理一下,然后就两人合力将狗蛋的上衣脱下来。 狗蛋趴在桌子上,眉头紧锁,冷汗淋淋。林婉城将银针一一消毒,就开始用针。 林婉城将十八根银针全都插/在狗蛋背上,远远一看,狗蛋就像一只受伤将死的刺猬。 丝竹见狗蛋半点气色也没有,她环视一眼四周看热闹的人群,不由小声对林婉城道:“小姐,你有把握治好他吗?” 林婉城一脸凝重,看着狗蛋青灰的脸色,慢慢道:“难啊!这孩子定时误吃了商路的根//茎。这种植物全株都有毒,根部和果实的毒性/尤为猛烈。 人误食后,一个时辰之后就会出现严重的呕吐和干/呕,伴随抽/搐、腹泻、视觉模糊、昏昏欲睡等症状。 不时便会毙命。看狗蛋的症状,他明显中毒的时间已久,我实在是没有把握啊!” 丝竹倒吸/一口凉气,皱眉低声道:“那您还往里面参合!您看看这周围有多少看热闹的人,您万一失手,咱们以后还怎么在这里施粥? 更何况,那刘大嫂又岂是省油的灯?如果咱们救不好她儿子,她还不将咱们生吞活剥了去?” 丝竹说的林婉城自然明白,她凝眉叹道:“这些我怎会不知?只是师父与我说过,我们行医之人,就算是病患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我们也要尽全力救治。这种情形下,难道咱们能眼睁睁看着狗蛋等死吗?” 丝竹向来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叹口气不再说话。她抬头往刚刚那个白衣少侠身上一扫,不由又皱着眉跟林婉城示意。 林婉城专注着给狗蛋看诊,连眼睛也没有抬。 过了半个时辰,林婉城才慢慢将银针拔//出来,拔到最后一根时,狗蛋一口黑血喷出来,林婉城面上一松:还好,总算没有砸了师父的招牌! 林婉城慢慢将银针收起来,刘大嫂刚忙跑过来抓住她的袖子,满目期待:“好……好了吗?” 林婉城十分厌恶她,皱着眉,不动声色的将袖子抽/出来,冷冷道:“过一会儿去找安兰拿方子开药,三两天就能把余毒清除了。” 林婉城还未说完,狗蛋却“额”一声转醒过来,他皱着眉,看着四周陌生的人群,低低啜泣:“娘,疼……” 刘大嫂高兴的满脸是泪,她一步冲到儿子身边,捧着他的脸:“儿啊……你吓死娘了你知不知道!” 林婉城转身欲走,人群中就响起如潮水般的掌声来。看热闹的人无不称赞林婉城医术高明,说刚刚那个山羊胡的大夫是江湖骗子。 刘大嫂也扑倒在林婉城脚下,涎皮赖脸地笑着给林婉城磕头:“多谢女大夫。这位女大夫真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不像一些庸医——” 她回头看一眼山羊胡大夫,“只会叉着腰看热闹,简直辱没了大夫这两个字,还不如女人有本事,干/脆回家/奶孩子算了!” 那山羊胡大夫被一个乡野村妇如此辱骂,只气的满脸通红,可流言凶猛,他势单力薄,除了灰溜溜逃开,竟是毫无办法。 林婉城冷眼看着如墙头草一般的人群,看着刚刚还凶恶如虎,此时却跪在脚下满是溢美之词的刘大嫂,只觉得心中厌恶。 她心里不由默默叹气:流言可畏,唾沫星子淹死人啊! 林婉城淡淡让刘大嫂起身,然后就挤开人群,带着丝竹离开了。 刚走出几步,刚刚那个白衣少侠就跟了上来,他朝林婉城一拱手,道:“林小姐,别来无恙!” 林婉城转身避开他的礼,淡淡道:“好久不见,余庆。刚刚谢谢你仗义出手。我这里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告辞!” 林婉城不由分说,转身就离开了。余庆却紧追不舍,他紧走两步赶上来,郑重道:“小姐,我家主子就要回来了。” 崔叔明? 林婉城脚步一顿,心头好像被针扎了一下:果然,我果然还是没有将他放下。林婉城深深/吸一口气,却并不接余庆的话。 余庆紧走几步,又追上来:“将军他大败柔然,班师回朝,小人奉命先回京报信,将军率领大军不日就到!” 林婉城脚步匆匆的,脸上半分喜怒也没有:“那要恭喜你家将军了。可惜,我这里忙着施粥,不能亲自道贺,麻烦你给带个好吧!” 林婉城带着丝竹一路疾行,余庆紧追不舍。两人刚走出没多远,却被几个丫鬟、侍卫突然挡住了去路。 林婉城一抬眼,皱眉道:“敢问阁下是?” 为首的大丫鬟得体一笑:“奴婢月兰,奉我家主子之命请林小姐去一聚。” 林婉城道:“你家小姐是谁?” 月兰笑道:“林小姐亲自去看,不就知道了?您放心,我家小姐与您是旧识,绝不会与您为难的!” 林婉城冷笑道:“明人不做暗事,你家小姐行事如此诡谲,请恕在下不能与你同行。”说完,抬腿就要走。 月兰冷冷一笑,她身后的侍卫却冷着脸围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八章 群闹 余庆见形势不对,“蹭”一声拔出宝剑护在林婉城胸前,睥睨着众人冷笑道: “在下从战场回来的久了,好些日子不曾使过拳脚,不免有些生疏了。今日趁此机会,就不妨让我舒展舒展。怎么,你们是打算一个一个来,还是想一起上?” 林婉城也冷笑道:“光天化日的,你们还想用强不成?月兰姑娘,我劝你还是放聪明些,你不妨看看这四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任你家小姐手眼通天,这强抢民女之罪,怕她也担当不起!” 月兰抬眼一看,果然就看见这里的动静已经吸引不少灾民的眼光。 她不由咬牙道:“林小姐,我家小姐跟你是故交,今日来请也不过是想跟你叙叙旧,并没有任何恶意,你为何要如此不识抬举?” “不识抬举?”林婉城冷笑道,“恐怕不识抬举的另有其人。不开!”林婉城径直走向挡着他的两个侍卫,毫不客气地开口道。 两个侍卫看了月兰一眼,强撑着没有动。 气氛僵持下来,林婉城也不急,挑眉看着月兰: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小丫鬟能拿我怎么办! 月兰瞪着眼与她对视一会,到底气场不足,很快败下阵来。她无奈一抬手,冷冷道:“让她走!不过林小姐你不要得意,我家小姐想见的人还没有请不到的!” 林婉城一勾唇角,也不搭理她,领着丝竹向自家的粥棚走去,余庆则举着剑,满眼戒备地盯着那些守卫,小心地跟在林婉城身后离开。 直到林婉城回到粥棚,余庆才恭敬地行礼告退。 不多时,刘大嫂就抱着狗蛋来取了药,方千恩万谢地离开。 由于林婉城在众人面前显露出了本领,再加上刘大嫂等人的刻意宣传,保安堂粥棚里看诊的灾民渐渐多了起来。 林婉城坐在粥棚里,挨个给排队看诊的人把脉、问诊、开方、抓药,直忙到金乌西坠方收摊回了保安堂。 保安堂里,白华得知自己这个小师妹今日打了胜仗,也十分开心,亲自命厨上煲了人参乌鸡汤来犒劳她。 林婉城端汤在手,闻着碗里飘来的淡淡人参清香,不由灵机一动:“师兄,我有一个想法!” 白华对自己这个小师妹颇为佩服,听她这么一说,就不由挑眉道:“哦?什么想法?” 林婉城道:“今日我在粥棚坐诊,发现来看病的人大多只是营养不良引发的头晕、贫血!我相信,这种情况在灾民之中应该相当常见。 与其等他们一个一个来看诊,不如咱们提前做些什么来帮助他们缓解病情。比如……咱们可以在粥里添加一些药材,比如枸杞、当归、三七一类。这些药并不算名贵,效果却相当不错。” 白华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师妹想法是好,只是实行起来有些难度。咱们虽然在城外开了粥棚,咱们两个也亲自去坐诊,但是灾民所需的药材是朝廷所出,咱们只需提供些熬粥的米粮,可是,你知道光这些米粮咱们每日要花多少钱来买吗?” 林婉城只管看病抓药,这些赈灾的事向来是由白华在管着,正可谓不当家不知材米油盐贵,她哪里知道这么多弯弯绕绕。 白华就笑道:“单是熬粥这一项,保安堂就几乎撑不起来,幸亏有你那几家铺子在后面描补着,否则,咱们的药铺恐怕早就开不下去了。” 林婉城这才惭愧地点头:“师兄说的是。到底是我年纪小阅历浅,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浅。说起那几间铺子,还要多谢花公子费心打理着,不然,我哪有这一年将近一万两的进项?” 当年,林婉城怕崔佟氏打她嫁妆铺子的注意,就提前将铺子托付给花凤凉打理,两人立了字据,赚了钱五五分账。 本想着,一年能有五千两的红利就已经不错了,谁曾想,她回保安堂的第二日,花凤凉就托人给她送来了一万两的银票,说是这一年多的红利。 白华就笑道:“你是我师妹,他帮你不是应当吗?不过这小子是个铁公鸡,眼看着达官贵人都在救灾,他却一毛都不肯拔。不行……总要想个办法,为黎民百姓们敲他一笔!” 白华一边说,一边就捏着下巴沉思起来。 林婉城略略一想,笑道:“这个主意好。钱也不用多出,每日买几车板蓝根给咱们熬茶喝也就是了。” 白华一挑眉:“师妹是想……”林婉城满足地喝一口鸡汤,高深一笑,不肯言语了。 只是,花凤凉的钱哪是那么好要的?白华好说歹说,他才勉强答应在保安堂的粥棚旁边也支起一个摊子,专门为灾民提供熬煮好的板蓝根水。 这板蓝根虽然算不上什么名贵药材,但是现代人都知道,它清热祛毒,在这个瘟疫隐患高发的时候,能每日喝上一碗板蓝根实在是最好不过。 白华的摊子由于打的是保安堂医圣的名号,他们为防引起恐慌,半点没有提瘟疫的事,对外只是宣称,喝板蓝根茶能够强身健体,清热祛毒,所以刚一支起来,就异常火爆。每天排队领水的灾民不计其数。 这可苦了花凤凉那个守财奴,眼见着白花花的银子流水般出去,他只心疼的欲哭无泪。 只是,茶摊子没有火多久,就出了问题。 一天,白华去了城外的粥棚坐诊,林婉城就留在保安堂坐堂。她正在给一个妇人看痢疾,保安堂里慌慌张张抬进来一个人。 那人嘴唇发紫,口吐白沫,林婉城一摸脉,不由心惊:中了青川木的毒! 林婉城赶忙问陪着来的人:“他最近吃了什么东西?” 那汉子性子十分憨直,想了想,才赶忙道:“饭食我们都是在一起吃的,我们都没事,只有他中了毒。”那汉子一想,“对了,他前些日子有些发烧,最近一直在喝药。药也是在你们这里抓的。” 林婉城一凛:“药渣呢?有没有带来。” 那汉子道:“没有。牛儿,快回去把药渣拿来。”人群里慌张跑出一个半大的孩子,答应一声就跑了出去。 林婉城立刻让安兰备好了银针,消了毒,就给这个病人祛毒治病。 青木川并不是什么稀有毒药,毒性也不猛烈,而且,中了毒,也没有什么大碍,一副中药下去,把毒解了也就没问题了。只是,这人中的是混合毒药,林婉城隐隐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林婉城给病人施了针,他吐出一团秽物,就慢慢转醒过来。林婉城又提笔写了药方,嘱咐保安堂的小伙计田七拿下去仔细煎好,牛儿就将药渣连同前几日保安堂给开的药方一并拿了过来。 林婉城凝眉看了药方,并无不妥。她又细细闻了药渣,心里一凉…… 林婉城给那人服了药,又赔了一些银子,说了一堆好话,才把那一众人送出去。所幸,那些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十分好说话,接了林婉城的赔罪银子,就转身离开了。 林婉城看着那些人远去的背影,不禁拧起眉来:“安兰,你去一趟粥棚,请师兄赶快回来!” 安兰点了头正要出门,林婉城却又一抬手:“慢!这样做会不会打草惊蛇……算了,你去找一趟花凤凉白公子,求他帮我们办一件事……” 第二天,粥棚那里就出了事。确切的说,是茶摊那里出了事。 喝了板蓝根茶的灾民无一例外开始拉起肚子来,一时间,保安堂的粥棚附近就挤满了来讨公道的灾民。他们群情激奋,一个个叫嚣着要拆了粥棚,将粥棚主事抓去见官。 林婉城由丝竹、安兰两人护着站在粥棚里,扯着嗓子喊话却也没有人搭理她。 林婉城看着吵吵嚷嚷的人群,不由一狠心,抓起粥锅旁的一摞瓷碗,“砰”一声就摔得粉碎。人群立时便安静下来。 林婉城趁机道:“请大家不要着急,先听我说。现在情况未明,各位闹肚子一事尚未有定论,还不能完全确定是我们保安堂熬的板蓝根茶有问题。 我们已经通知了顺天府,府尹大人马上就会派人来调查事情的原委。如果,顺天府确认了是我们的责任,我在此保证,绝不会让众位失望,一定会给众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人群里忽然就跳出一个青灰直缀、满面通红的络腮胡大汉。 他往粥铺前一站,指着林婉城破口骂道:“放屁!你们保安堂摆明了是欺负我们这些逃荒的没后台,想找一群当官的来糊弄我们。我告诉你们,我们没那么好糊弄!” 人群里立刻就有人附和:“说的对,必须要给我们一个公道。不然,这事没完!” 林婉城不由冷笑道:“听这位大哥的话,倒像是亲眼见着我们在汤锅里下了毒一样。怎么,有证据不妨拿出来,否则,我们要在顺天府面前告你个诬告之罪!” 那络腮胡子一听要被抓去见官,不由有些气短,他一回头,看了看人群里某个地方。 先前给狗蛋治病那个山羊胡大夫就走出来,眯着眼睛道:“你们保安堂仗势欺人,不才刘胡明正好也是个大夫,今日,就要替众位父老乡亲们讨个公道。林大夫,你们保安堂耍的那套把戏,能瞒得过别人,还想瞒得过我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九章 后台 林婉城看着他,不由一挑眉:“不知刘大夫说的把戏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保安堂又不是马戏团,耍把戏可是不在行。” 刘胡明讥笑道:“你以为嘴上耍两句宝就能把这事遮过去吗?各位父老乡亲——”刘胡明一转身,对着群情激奋的相亲们道:“板蓝根水确实有清热解毒的功效,但是为什么大家喝了这水却反而会上吐下泻呢?原因就在于这板蓝根是假的!” 人群中顿时沸腾起来,灾民们开始在一起交头接耳。 刘胡明道:“板蓝根与青川木外形十分相似,只是功效不同。板蓝根是清热解毒的良药,青川木却有微弱毒性。短时间内服用不会有任何异常,可是长时间服用就会出现中毒症状!” 林婉城不由道:“刘大夫精通药理,说的确实不错。只是刘大夫,我一届女流,实在是想不通,我们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把板蓝根换成青川木来坏我们保安堂的招牌到底有什么好处?” 灾民们不禁有些气短:保安堂的人确实不会这么傻! 刘胡明大声道:“板蓝根虽不算什么名贵药材,但是灾民众多,你们所需的量也十分巨大,长此以往,花费自然不菲。可是青川木却不同,它的药用价值十分有限,所以价格相当便宜。老百姓们懂什么?你一锅青川木煮出来,说是板蓝根也可以,是人参燕窝也由你们!林婉城,这么名利双收的买卖你居然还要问我有什么好处?” 林婉城淡淡一笑:“刘大夫怕是这样的买卖做的太多,所以觉得别人也都像你一样不知餍足吧?” 刘胡明气的额上青筋直跳,抖着手指着林婉城破口骂道:“真真是一个满口胡言乱语的小娼妇,你们保安堂如此作为,坑害了无数百姓,竟还敢反咬一口?乡亲们——”他振臂一呼,“咱们一起砸了他们的摊子,把这些害人的祸水给这个恶毒的娘们儿灌下去,让他知道咱们虽然落难,但也不是好惹的!” 刘胡明一番话讲的义正言辞,早有混在人群中的帮凶跟着起哄,一时间,群众的情绪高涨到极点,大家纷纷举着拳头逼上来想要将保安堂的摊子捣毁。 安兰、丝竹两个眼见局势不对,立刻挺胸挡在林婉城面前。林婉城早已预料到局势会变成这样,所以她半分慌乱也没有。挺身从安兰、丝竹身后走出来,用最大的声音向人群喊话:“大家要冷静,千万不要冲动,不要被有心人利用惹出祸事。顺天府的官差马上就会来,到时候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灾民却一点不听她的解释,吵吵嚷嚷地将她的声音盖过去。那个络腮胡子甚至随手抓起一个瓷碗向林婉城砸过来! 眼见林婉城就要被击中,人群中寒光一闪,跳进来一个举着宝剑的侠士——正是曾经护送林婉城去仙云谷的季北!季北举剑一挥,将瓷碗劈的粉碎。 “季北,”林婉城看着季北及时出场,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叫了一声,就三两步跑上前去。 “林小姐,季北奉我家主子之命,前来保护小姐的安全。小姐放心,有小人在,绝不会让您伤到一根汗毛。”季北见林婉城走上来,赶忙拱手行了个礼,朗声道。 刚刚还蠢蠢欲动的灾民看到季北一剑就劈碎瓷碗,不由都有些胆寒,面面相觑不敢上前来。 那个络腮胡眼见情况不妙,正要再出声煽动灾民的情绪,季北一抬手,就把剑架到他脖子上。 络腮胡吓得腿都软了,高举着双手,一动也不敢动。 季北就转身对着面前的灾民道:“我是花府大公子花风凉手下的管家季北,这个板蓝根茶摊是我家公子所设,他听说出了事,还有人讽刺他沽名钓誉,所以就派我来看看!” 这个茶摊是花凤凉所立?这怎么可能?谁人不知,花家是大周朝的大商巨贾,花凤凉更是闻名遐迩的商界奇才,就算是自家主子,也不太愿意跟他对上。如果这真是他的茶摊,可就麻烦了。刘胡明皱眉看着季北,可他现在是骑虎难下,略略一想,就只好梗着脖子道:“你以为我们是三岁小孩儿吗?花公子是怎么样的身份,怎么会和保安堂同流合污?更何况,即使这茶摊背后果真是花公子,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做下这伤天害理的勾当,难道还想仗着有钱有势,逃脱法网吗?” 刘胡明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周遭的民众不由拍手叫好。 季北瞟一眼刘胡明冷笑道:“我们公子到底有没有伤天害理自由顺天府的公论,你若是没有证据还敢像疯狗一样胡乱攀咬,当心你的狗命!” 刘胡明忽然哈哈大笑:“怎么?狗仗人势的东西,我不过说两句公道话,这么快就想杀人灭口吗?想我刘胡明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是你杀得了我一个,杀得了千万民心吗?你仗着权势就能视人命为草芥,把有毒的青川木当做板蓝根愚弄百姓,你当我们贫民百姓都该做你们这些纨绔子弟沽名钓誉的垫脚石吗?” 在场的灾民本来就仇富,这下又被刘胡明煽动的情绪高涨,好似花凤凉主仆当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个个高举臂膀喊着口号要花凤凉血债血偿。 现场正闹得不可开交,几百名举着长枪、威风凛凛的将士从四周包围过来。他们将闹事的群众团团围住,一个白胖的官吏就小步跑着分开吵吵嚷嚷地人群挤到前面来。 他喘着粗气跑过来,笑着朝季北一拱手,道:“本官郑锦,花凤凉花公子亲自派人到顺天府报案,说这里有人闹事,本官奉顺天府尹方航方大人之命,前来主持公道。请季北公子放心,本官绝不会让这群刁民辱没了花公子的名声!” 季北对着郑锦拱手一笑:“有劳郑大人了。” 郑锦摆手道:“哪里哪里。”郑锦一转身,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冷着脸对在场的人道:“本官接到报案之后立刻去现场查证,经过顺天府判断,花公子所分赠的板蓝根茶用料十足,并不存在用青川木代替板蓝根愚弄灾民的现象!谁若敢纠缠不休,继续诬告良善,就别怪本官执法无情!” 灾民被郑锦一通喝骂,看着四周明晃晃的长枪,全都不再做声! 刘胡明正色道:“大人如此糊弄我们,维护权贵,就不怕朝廷律法无情吗?” 郑锦回头一看,见留着山羊胡的刘胡明明目张胆反对自己,不由指着他怒到:“放肆!我说茶里没问题就是没问题!你这刁民,存心与本官作对是不是?来人,给我拖下去打!” “是!”话音刚落,队列里就走出两个兵丁来,扣住刘胡明的肩膀就要将他拖下去。 刘胡明又急又怒,红着脸拼命挣扎:“郑大人,你如此作为,枉顾朝廷律法,就不怕报应吗?” 郑锦哈哈一笑:“报应?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刁民也敢跟本官说报应?下辈子投个好胎再说吧!拉下去!” 眼见刘胡明就要被拖走,灾民们自是敢怒不敢言。正在这时,月兰忽然拨开人群走进来。丝竹一见月兰,立刻皱眉与林婉城低声道:“小姐,这不是前几日拦你去路的那个丫鬟?” 林婉城勾唇一笑:“等的就是她!” 月兰身后,还跟着数个打扮不俗的丫鬟婆子。她们簇拥着一个雍容华贵,满面带笑的小姐慢慢挤开人群走上前来。 郑锦望着她皱眉道:“这位小姐是……” 月兰冷冷一笑,挑眉道:“这位就是当朝蒋太师的孙女,淑妃娘娘的嫡亲侄女,蒋家大小姐!” 果然是蒋杰!林婉城看着她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不由冷冷一笑:在宫里,你是因为误会我在墨里动了手脚,所以与我百般为难。但那件事过去这么久,其中的名堂想必你早就一清二楚,为什么还要对我下如此毒手?难道是因为…… 郑锦一听到自己面前的是权倾朝野的蒋太师的孙女,立刻就跪下给她请安,一张大油脸笑的见牙不见眼:“下官郑锦给蒋大小姐请安。” 蒋杰连眼风都没有给他一个,等身后的下人恭恭敬敬给她搬了把交椅,奉上一杯香茶,她慢慢接过来,悠悠抿了一口,才皮笑肉不笑道:“不敢当,郑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郑锦被她一句话吓得冷汗淋淋,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刘胡明眼见蒋杰闪亮登场,赶忙挥手甩开押着他的官兵,扑倒在蒋杰脚下:“给大小姐请安,请大小姐给奴才做主啊!” 蒋杰嫌恶地瞥一眼他,骂道:“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不退下去!”刘胡明答应一声,诺诺退到蒋杰身后。 蒋杰拿眼光淡淡扫过在场的众人,方慢慢对郑锦道:“郑大人,我今日来替爷爷巡视粥棚,可巧就听说我这不成器的府医刘胡明在为民伸冤,所以就移步过来看看。” 郑锦赶忙笑道:“刘大夫是贵府的府医么?那这么说……刘大夫所在的粥棚也是……蒋小姐您所设置的吗?哎呀,蒋小姐心系灾民,真是菩萨心肠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章 检查 蒋杰勾唇一笑:“不敢!只是祖父曾亲自教导,这为民请命的事我们是一定要做的!听说林大小姐的茶摊……放了什么腌臜东西,是不是?”蒋杰抬眼往林婉城处一看。 林婉城淡淡一笑:“蒋小姐此言差矣。其一,这茶摊并非是我们保安堂的,一应材料设备俱是花凤凉花公子所出;其二,刚刚郑大人也已经说过,官府的调查结果是茶摊没有任何问题。” 蒋杰将杯盖重重在茶杯上一磕,冷哼道:“郑大人,你们确实调查过了吗?有些人拉大旗作虎皮,拿出花家的名头来吓唬人,你可不要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就置千万灾民于不顾,置我大周朝的律法于不顾!” 郑锦眼见蒋杰脸上一片不愉,赶忙道:“回蒋小姐的话,下官只是奉了府尹大人的命令,对花公子……哦,不不,是保安堂,对保安堂的茶摊以及仓库做了粗略的检查,确实没有发现刘大夫所说的青川木。” 刘胡明就赶忙跳出来驳斥道:“胡言乱语。如果不是他们把板蓝根换成了青川木,灾民们怎么可能出现中毒迹象?分明就是你多加偏袒,想让他们蒙混过关!” 郑锦被刘胡明一通指责,只气的白胖的面皮变成血红色,他抖着手骂道:“你……你一派胡言。蒋小姐,您一定要明察啊!下官向来恪尽职守,公正无私,怎么能被他如此污蔑?” 蒋杰就摆摆手,为难道:“郑大人的人品我自是信得过,只是……我这府医向来是一副侠义心肠,我是他的主子,不可能不给他撑腰……” 蒋杰低头一想,“不如这样吧。郑大人当着本小姐的面再去茶摊里检查一遍,若是真如大人所说,我自会好好惩戒这不懂事的奴才,但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郑锦不由为难道:“这个……” 蒋杰立刻变了脸色,音调也提的高高的:“怎么?有何不妥?” 刘胡明就道:“你支支吾吾的,分明就是怕检查出什么问题!乡亲们,我们不能再被权贵愚弄,不要再一边喝着毒水,一边让他们扬着救灾的美名!我们要公道!要重新检查!” 刘胡明带头喊起口号,一众灾民也都随着他振臂高呼:“要公道!要重新检查!” 蒋杰满意一笑:“怎么样,郑大人?民心所向!” 林婉城往前一步,大方笑道:“既然,蒋小姐这样说,大人您就再检查一遍吧。身正不怕影子斜,检查过之后,也可以给花公子正名!” 蒋杰看着林婉城那张笑脸,心里厌恶,面上却堆起得体的笑:“既然要检查,自然还是公正一点好。我这府医虽学艺不/精,没有林小姐那般下毒解毒的本领,但是草药还是认得全的,就让他随着顺天府的人一块去吧!” 林婉城心中一凛:下毒解毒?是在说前几日狗蛋的事吗?还是想把狗蛋中的毒归罪在我身上,让不明真相的群众误会我沽名钓誉? 季北也站出来道:“蒋小姐也说要公正,依我看,不如再找一个大夫来,这样就算查出什么来,我也好给我家主子回话!” 蒋杰道:“如此甚好。我记得宫里的马太医今日也在此坐诊,月兰,拿我的帖子去请马太医过来。” 月兰屈膝答应一声,快步离开了。 不多时,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儿就背着药箱跟着月兰匆匆赶回来。马太医、刘胡明、还有顺天府派出胡大夫,三人一起进了茶棚,对着里面的草药细细检视一番。 蒋杰这里刚喝了两盏茶,马太医并胡大夫就从茶棚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脸震惊的刘胡明。 马太医冲蒋杰一拱手,笑道:“蒋小姐,下官与两位大夫一起仔细将茶棚里的草药、茶汤都检查了一遍。” 蒋杰不由从/交椅上坐起来,探着身子问道:“结果如何?” 马太医恭敬道:“茶汤里只是寻常的清热解毒的药材,比如板蓝根、金银花、决明子、连翘一类,不得不说,花公子用料十足,一片拳拳救灾之心啊!” 人群里顿时议论纷纷:没有青川木吗?竟都是清热解毒的药材?这究竟怎么回事? 蒋杰手里的茶碗“啪”一声掉落在地上,不可置信道:“马太医,你可查清楚了,确定是板蓝根,不是青川木吗?你可知道在本小姐面前撒谎会有什么后果!”蒋杰一边说,一边就抬眼去看刘胡明。 刘胡明垂头丧气地站在马太医和胡大夫身后,蒋杰眼风一扫,他就赶忙垂下头去。 马太医就惶恐道:“没有,是货真价实的板蓝根,也确实是清热解毒的良药!您若不信,也可以问一问胡大夫和刘大夫。” 胡大夫听到点名,也赶忙站出来拱手道:“马太医说的极是。”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板蓝根,我们明明做好了完全准备,已经买通了……怎么可能没有换成青川木!蒋杰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莫非……蒋杰抬头看一眼林婉城,只见林婉城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 灾民听了马太医的话不禁议论纷纷:是大家冤枉把保安堂,冤枉花凤凉了吗?其中有大胆的人就问:“马太医,既然里面没有毒药,那我们怎么会拉肚子?” 马太医面有难色:“这个……就不清楚了。” 林婉城就上前笑道:“马太医,会不会是那些中药起了作用,在帮大家排毒?前些日子,我接诊过一个小孩,他偷偷挖了商路的根//茎来吃,结果身中剧毒,几乎丧命。我瞧着大家缺衣少食,肯定也会糊里糊涂吃进去不少有毒的东西,花公子所赠的茶饮排毒效果特别好,会不会是排毒过猛,引起的腹泻?” 马太医凝眉想了一会儿,赶忙点点头:“不错,很有这个可能。”他随手拉过来几个灾民,细细为他们诊了脉,问:“你们可还有腹泻等不适症状吗?” 几个灾民认真感受了一会儿,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马太医就捋着胡须对大家朗声道:“大家误会了!花公子所赠的茶饮是解毒良药,你们连日逃荒,身体内聚积了不少毒素,腹泻只是排毒反应,毒素全部排出以后,大家的身体就会更加健康!” 灾民们一片哗然,怀疑的也有,相信的也有。不过,马太医是太医院的人,说出的话比较权威,再加上腹泻过后确实感觉身体轻松不少,所以相信的人占绝大多数。 一时之间,风向大变,原本吵着要讨回公道的灾民纷纷感谢花凤凉,感谢保安堂。林婉城更是成为最受欢迎的人。 蒋杰眼见自己的计划被全盘打乱,没有让林婉城声名扫地,反而帮她扬名,不禁气的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只是,到现在为止,她依然弄不清自己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到底哪里出了错。 蒋杰看着林婉城那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不由恶狠狠道:“林婉城,你不要得意,山不转水转,我就不相信你能一直走运!回府!” 蒋杰一挥袖子,转身就要离去。季北却一扬手,挡住她的去路。 蒋杰瞪一眼季北,冷哼道:“怎么?本小姐面前,你也敢放肆吗?” 季北一拱手,道:“蒋小姐恕罪。我们还有些事需要蒋小姐说个明白。” 蒋杰心头一跳,有些不好的直觉。她强撑着道:“什么事?” 季北回头冲郑锦行了一礼,铿锵有力地说道:“郑大人,前些日子,小人奉我家主子之命巡查药铺,遇到一个卖假药的商人,想请大人做主!带上来!”季北一挥手,两个家丁打扮的壮汉就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老头儿和一个年轻后生从人群后走上来。 刘胡明抬眼一看,吓得几乎半死。 来在人前,家丁在那两人膝窝里一踢,他们就“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季北指着那两人道:“大人,这老头儿是京城的药商游浑,这后生是保安堂的小伙计决明。小人要告他们贩卖假药,作假诬陷之罪。” 郑锦看着抖似簺糠的两人,不由凝眉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北道:“我家主子为人低调,他想赈济灾民,又不想大家知道。所以就将银子交/给保安堂,让白大夫和林大夫代为出面购置板蓝根,然后给灾民们烧茶饮用。 谁知,这两个禽//兽不如的狗才竟然背地里互相勾结,将良药板蓝根偷偷换成了青川木,企图从中牟利,坑害灾民,还想毁了我们花家的名声。 幸亏我家公子天纵英才,提早发觉,让人悄悄购进一批新药板蓝根,才没有铸成大祸。” 在场众人不由大惊:“真的有青川木,那我们这几天喝的到底是什么?”大家不由议论纷纷。 季北看着大家的脸色,心下了然,就对灾民们朗声道:“请大家放心。这两个狗才偷换了板蓝根之后,当晚我们就收到了消息,紧急从登州运来一船药材救济。所以大家所服用的板蓝根水都是货真价实的,如果大家不相信,可以尽管去调查。” 一个灾民质疑道:“既然你们早就知道有人作假,为什么不提早抓出来?莫非你们也是刚刚察觉药材被换,那我们岂不是喝了好几日的青川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一章 阴谋败露 季北就道:“请各位放心,我们给大家提供的绝对是货真价实的板蓝根水。我刚刚也已经说过,如果有人不信,可以随意去查,但凡有什么问题,我们花家愿意负责! 至于我们为什么不早早将这两个狗才抓出来,是因为这两人并非主谋,我家主子想要放长线钓大鱼,抓出幕后真凶,以绝后患!” 听了花家的保证,大家逐渐相信自己所喝的应该是板蓝根无误。至于季北所说的幕后真凶,大家纷纷猜测起来,到底是谁这么心狠手辣呢? 刘胡明在见到游浑和决明时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此时又听到季北说要抓出幕后真凶,只觉得腿肚子都在打转,几乎站都站不稳。他紧张地抬眼去看蒋杰,却见蒋杰面上虽还算镇定,袖子下的手却也抑制不住地轻轻抖动。 郑锦就疑惑道:“幕后之人抓到了吗?是谁?” 季北一脚踹在决明肩头,恨恨道:“作死的东西,还不自己乖乖把你家主子供出来?” 决明背上挨了一脚,立时扑倒在地上,游浑见状赶忙膝行上前,抓住郑锦的袍角急道:“我招,我招,求大人网开一面,饶了小人一条狗命吧!” 他回头一指缩在角落的刘胡明,“是他!是刘大夫给了小人一千两银子,让小人偷偷换药。小人以为那板蓝根是保安堂订购的,实在不知这是花公子行的善事啊!不然,给小人十个脑袋,小人也不敢坏花公子的好事啊!” 决明从地上爬起来,也去拽郑锦的袍角:“小人也招。是那个山羊胡子的大夫给了小人五百两银子,让小人联合游老板偷偷换药的,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啊!” 灾民们恍然大悟:怪不得刘胡明刚刚不遗余力地指摘板蓝根水有问题,原来是他暗中调换,想要诬陷人家,这种人真是心思歹毒,万死不足以罚其过! 刘胡明眼见自己被攀咬出来,不由指着两人怒道:“一派胡言!本人堂堂太师府府医,怎么会跟你们两个下三滥同流合污,做这样的事?”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蒋杰面前,痛哭流涕道:“小姐,小人入府十余年,对您,对蒋家一直赤胆忠心,不想今日飞来横祸,这两人当着小姐的面就敢如此诬陷小人,求小姐为小人做主啊!”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蒋杰眼眸中寒光一闪,眼神顿时凌厉起来。可是……我现在骑虎难下,如果不尽力保下他,只怕这死奴才会将事情当众抖出来。 届时,不仅是我。恐怕整个蒋府都会沦为笑柄。罢罢罢,我权且救他一命,日后再与他算个总账! 蒋杰心里百转千回,一时间就拿定主意。 她冷笑道:“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太师府的人你们也敢胡乱攀咬?凭这一条罪状,你们万死也不为过!来人,给本小姐拉下去,乱棍打死!” 队伍里答应一声,就有四五个蒋府的护院走上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就要将游浑、决明拉下去打死。 游浑、决明一见这阵仗,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死命抱住郑锦的大腿,苦苦哀求道:“大人救命,大人救命,小人没有胡说,小人有证据能证明是刘胡明指示我们做的!” 蒋杰眉头一跳,月兰觑着自家主子的脸色,不由上前一步厉声喝道:“还不快拉下去!小姐不想再听到他们疯狗似的乱吠,还不快把他们的嘴堵上!” 林婉城不由制止道:“慢着!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还请蒋小姐不要着急杀人灭口!” 蒋杰怒目圆瞪:“杀人灭口?你什么意思?” 林婉城淡淡一笑,灾民们也纷纷起哄:什么意思?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那刘胡明是你的家臣,你又如此急于杀掉游浑、决明,还不是心里有鬼?保不齐刘胡明背后之人就是你蒋家大小姐! 蒋杰面对着灾民们的指指点点,怒火几乎将头发都要烧着了,她也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淑女形象,指着灾民怒骂道:“你们这群低贱的灾民,敢攀诬我?信不信我烧了你们的房子,把你们赶出京城去?” 灾民们见蒋杰撕破面皮,气焰如此嚣张,纷纷起哄要把她从京城扔出去! 林婉城看着蒋杰近乎疯狂的模样,不禁笑道:“蒋小姐别急,且听听这两人怎么说。如果他们确实有证据,也帮蒋小姐你除去身边的奸佞,如果他们没有证据,也正好可以还刘大夫清白。” 林婉城一转头,对着游浑、决明道:“还不快将证据拿出来!” 蒋杰听着林婉城的明朝暗讽不由暴喝一声:“放肆!你还以为自己是林尚书家的大小姐,定远侯府的侯夫人吗?你别忘了,林辉已经倒台,举家被发往琼州,崔将军也已经不要你,将你赶出侯府了!你不过一个落难的孤女,也敢在本小姐面前指手画脚?” 蒋杰声音尖利,面目狰狞,听得林婉城也火冒三丈。她正要出言回敬几句,不曾想,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传过来。 “本将军的家务事还是不劳蒋小姐费心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披金甲,英武不凡的将军就带着十几个兵将从人群中走进来。 他一脸刚毅,浓密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一见到林婉城,他的眉头却又立时疏解,满目尽是柔情:“婉城,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正是凯旋而归的定远侯爷、威武将军崔叔明! 林婉城眉头一跳,客气又疏离地给他行了一礼:“劳崔将军惦记了。” 蒋杰眼见崔叔明从人群中走出来,立时收起一身的戾气,红着脸,规规矩矩走上来行了一礼:“崔将军,祝贺你凯旋而归!” 崔叔明看也不看他:“当不起蒋大小姐的礼。” 他一转头,对着郑锦道:“郑大人,本侯得胜还朝,途径此处,眼见有人含冤莫白,就过来听一听审,不算打扰吧?” 郑锦一张脸笑的如菊花般灿烂,卑躬屈膝地小跑上来道:“不打扰,不打扰。侯爷您舟车劳顿,还不辞劳苦的来为民做主,实在是朝廷之福,黎民百姓之福啊!” 崔叔明淡淡摆手,捡一把干净椅子坐了,指着游浑道:“你——上前来。” 游浑赶忙爬上前去。 崔叔明冷眼瞧着他道:“不是说有证据吗?拿出来瞧瞧。” “崔将军!”蒋杰心里一惊:绝不能让他在崔将军面前拿出证据来,否则,崔将军会怎么看我。 崔叔明皱眉道:“有事?” 蒋杰被崔叔明一咽,展颜笑道:“崔将军自边关归来,还不曾面圣吧?这等小事,自有郑大人处理就好,将军实在不用劳神。” 崔叔明冷笑道:“蒋小姐是在怪我多管闲事?” 蒋杰急忙摆手:“不不不——不是,只是——” 崔叔明不再看他,直接对着游浑道:“还不照实说?胆敢有半句虚言,仔细你的项上人头!” 蒋杰还要再拦,崔叔明一个眼风扫过去,她就红着脸垂下头,不敢多言了。 游浑道:“小人并非主谋,主谋确实是刘胡明。将军若是不信,小人这里有刘胡明往来的书信。他一直嘱咐小人阅后即焚,小人就偷偷留了个心眼……” 崔叔明道:“书信在哪里?” 游浑道:“在小人鞋底的夹层。小人害怕东窗事发,刘胡明他不认账,才把书信藏在鞋底。里面还有一千两银票,也是他给的!” 一旁立刻就有人走上来,脱下游浑的鞋子,用刀将鞋底划开了,果真就有书信和银票掉落下来。刘胡明眼见此事板上钉钉,自己难逃制裁,脚下一软,就跪了下去。 崔叔明展开信纸细细读了,转头看着决明道:“你有什么证据?” 决明赶忙爬过来,磕头道:“小人这里也有刘大夫给的银票,就藏在保安堂的炕洞里。” 崔叔明立刻派人去取了,就冷冷一笑,对刘胡明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刘胡明抬头一看蒋杰,蒋杰立刻骂道:“作死的奴才,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无耻小人!做出如此让蒋家蒙羞的事来!你说,你可还有同谋?胆敢有一句不实的话,我一定禀告祖父,让他老人家将你妻、儿也乱棍打死!” 蒋杰的话说的再明白不过,刘胡明若敢胡乱攀咬,他的家人只怕性命不保。 在场的人都听出了蒋杰的话外之音,无不对这个狠辣的蒋家大小姐侧目。 刘胡明自知劫数难逃,认命地摇头一笑,弓身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小人一个人所做,前几日,林大夫治好了狗蛋,让小人声名扫地。小人怀恨在心,就暗中买通游浑、决明将板蓝根掉包,意图陷害小姐。没想到这个茶摊竟是花公子所有,小人还在花公子面前露了马脚……” 蒋杰痛心疾首道:“想不到你……你真做出这等败坏门庭之事,你,你气死我也!”蒋杰心中恼怒,随手就抄起一个茶杯狠狠砸过去。 刘胡明被砸的头破血流,脑门上还挂着茶叶,他朝蒋杰重重磕了一个头:“小姐,小人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是此事与小人家小无关,求小姐开恩放过他们!” 说完,刘胡明忽然起身,牟足了劲一头向粥棚里的灶台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二章 被调戏了 当时,林婉城正站在灶台边上。刘胡明一脑袋撞在灶台上,登时就撞得头破血流,身子一歪,倒地气绝。 粥棚里的灶台是用土垒成,刘胡明一脑袋撞上去,立刻就将灶台撞塌了。灶台上当时有一锅热粥,歪歪斜斜就要泼在林婉城身上。 “婉城——”崔叔明见形势危急,不顾一切冲上去,伸手将林婉城揽在怀里,抬脚一提,那锅粥就朝相反方向倒去,“砰”一声掉在地上,满地都是浓稠的米粥。 “婉城,你有没有事?”崔叔明看着怀里的林婉城,急的一脸彷徨失措。 林婉城费力挣开崔叔明的怀抱,直退出五步远,才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沉声道:“我没有事,谢谢崔将军相救。” 崔叔明看她一脸疏离,鼻尖还是她清淡的体香,不由有些落寞。 刘胡明骤然赴死,着实将蒋杰吓了一跳,她惊惧未定,又见林婉城遇险,她正暗自痛快,却见崔叔明不顾安危飞身相救。 蒋杰看着崔叔明满眼的温情,那种表情是他不曾对自己有过的。蒋杰只觉得妒火将她的五脏六腑都要烧化了,可是当着崔叔明的面,她不能失态。 蒋杰用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在自己腰上一掐,勉强压下怒火。 她慢慢走过去,一把抓住林婉城的手,抬脸笑道:“林姑娘,刚刚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听信谗言,误会林姑娘用青川木冒充板蓝根。现在,这作死的奴才已经伏法,还请林姑娘尽弃前嫌,不要怨怼我,咱们还是亲亲热热的闺中姐妹,好不好?” 林婉城淡淡抽回手,冷着脸道:“蒋小姐客气了。” 蒋杰吃了憋,一张笑脸就僵在那里。林婉城就转头对郑锦道:“既然此事已经查明,还请郑大人速下决断,咱们的粥棚还等着开张。” 郑锦觑着崔叔明的脸色,见他并没有反对,就清了清嗓子,对着灾民们朗声道:“大家静一静。有崔将军主持大局,此案本官现已查明,罪犯刘胡明意图陷害保安堂和花凤凉公子,现已认罪伏法,自尽而死。从犯游浑、决明立时收监,经有司审判,择日定罪服刑。来人,将他们带下去。把刘胡明的尸体也拖出去。” 郑锦一声高呼,立刻就有三四名衙役走上来,提起瑟瑟发抖的游浑、决明推了出去。又有人走上来拉住刘胡明的两个胳膊,将他拖了出去。 蒋杰自知自己身份尴尬,她虽然有心亲近崔叔明,奈何时机不对。她见游浑、决明被押下去,就冲崔叔明行了一礼,笑道:“既然真相已经水落石出,我就不打扰,先告辞了。” 崔叔明皱着眉没有理她。蒋杰心里一痛,咬牙站起身就离开了。 刘胡明撞翻了灶台,白米粥又粘又滑地撒了一地。此时,刘胡明的尸体已经被拖了下去,但是地上仍是留着一滩血污。蒋杰十分忌讳,尽量避开刘胡明的血污,谁曾想,她满心愁绪,一个不察,竟然脚下一滑,摔倒在一滩米粥里。 蒋杰苏绣制的锦衣立时便弄得脏污不堪,她满身都是白花花的大米粒,十分狼狈。看热闹的人群尚未离去,看到她的窘态不由爆发出哄堂大笑来。 其实众人知道,刘胡明的背后黑手就是这个蒋家大小姐,但是刘胡明以死相瞒,众人没有证据,蒋家又财大势大,只能吃这个闷亏。 不过他们眼见蒋杰转眼就遭了报应,在众人面前出了大丑,不由痛呼过瘾,蒋杰的名声也算彻底臭了大街。 蒋杰在一片哄笑中由丫鬟扶着匆匆上了马车,她坐在马车里任由月兰小心的用帕子将身上的白粥擦干净,一张脸阴沉的能拧出水来:“林婉城,你今日带累着我在叔明面前这样狼狈,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来日方长,你只管给本小姐等着吧!” 蒋杰走后,看热闹的人群也都议论着今日的事纷纷离去。 林婉城也就转身招呼粥棚里的小伙计将粥棚打扫一番。 崔叔明不由紧走两步赶上去道:“婉婉,这里死了人,多晦气。我再给你找个地方好好盖一间粥棚好不好?” 林婉城只顾着指挥在场的人收拾烂摊子,闻言头也不抬道:“多谢将军,请恕小女子承受不起。况且,向来只有肮脏的人,没有肮脏的地。” 崔叔明不由被气得几乎暴走,他的耐心几乎耗尽,不由冲上去对着林婉城吼道:“你非逼我生气是不是?非要我发火是不是?” 林婉城抬头冷冷一笑:“崔将军抬举我了。心肝长在你身上,你生不生气是你的事,与我有什么相干?” 崔叔明纵使平日里是个铁面将军,对上林婉城他却是一点脾气也没有,回回被她气的几乎断气。他正要继续发火,却见余庆跑过来:“将军,圣上下旨,让你即刻面圣!” 林婉城就在一旁不咸不淡道:“是啊,让皇上等急了可不好,崔将军赶快去吧。不要在这妨碍我们施粥。” 崔叔明正气的发窘,听到她的话却又突然勾唇一笑:“婉婉是担心我违抗圣命被陛下治罪吗?” 林婉城没想到一句抢白话反倒让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如此曲解,不由怒道:“我几时担心你了?你少在那里自作多情!” 崔叔明无赖笑道:“你刚刚明明就关心我了,怎么这会儿害羞不承认了吗?好,既然婉婉让我去面圣,我现在就去。婉婉你等着我,我得了闲就回来看你!” 崔叔明涎着脸将话说完,不等林婉城说话,一转身,带着余庆和众位将士翻身上马,离开了。 晚间,保安堂。 由于白天林婉城力挫蒋杰,不仅抓出来保安堂的内奸,还在一众乡民面前扬眉吐气,打亮了保安堂的牌子,晚间,白华就摆了一桌酒给林婉城庆功。 白华笑着端起一杯酒,对林婉城道:“多亏师妹心细如尘,发现了猫腻,才让保安堂和花凤凉躲过一场大难。否则,就只这些灾民的口水只怕也要把咱们淹死了。” 林婉城淡淡一笑,谦虚道:“说起来还要感谢花公子肯出钱出力才是。” 原来,花凤凉在粥棚里设下茶摊的第五日,有一个中毒的患者被抬进保安堂来。林婉城给他细细诊脉,才发现他是中了一种混合毒药。 细问之下,林婉城才了解了实情。原来,这人前两日发烧,在保安堂抓了药,他的药里有板蓝根和浑黄两味,这两味药本身无毒,但是浑黄和青川木混在一起就会让人口吐白沫,浑身痉挛。 林婉城将抓药的伙计叫来一问,才知道,原来那人抓药时保安堂的板蓝根碰巧用完了,小伙计忽然想起花凤凉拉来的两车板蓝根正放在库房,他就随手取了来入药,谁知就出了事。 林婉城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不由暗暗心惊,她不动声色的去药房细看了花凤凉拉来的药材,一看之下才发现,板蓝根不知何时已经被换成了青川木。 林婉城不敢声张,只将这个消息偷偷派人告诉了花凤凉。花凤凉紧急派人调查,才发现了卖假药的游浑和保安堂的内奸决明。 幸好青川木毒性不大,林婉城就将计就计。她先是将那一批青川木处理掉,换上上好的板蓝根,又做下一个局,利用排毒的机会造成灾民们青川木中毒的假象。 刘胡明果然上当,不仅如此,还钓出了蛰伏已久的蒋杰。 林婉城能够顺利躲过一劫,花凤凉实在功不可没。所以她真诚一笑,举起酒杯道:“在此,小女子要敬花公子一杯,感谢您救我于水火!” 花凤凉冷冷一笑:“你谢我做什么?善事是你要做的,灾祸也是凭你自己的本事躲过去的,我只不过出点子银子罢了。若按我的本性,这茶摊子我是不会设的。你没看到那些灾民吗?你的恩他们永远记不住,你稍微有些行差踏错,他们便要纠结起来闹得你没有安生日子。” 林婉城点头道:“花公子说的不错,人性确实凉薄了一些。 可是花公子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凉薄的人多,善良的人少,才需要那些善人多做善事,去将凉薄之人感化。 如果人人都冷眼旁观,不愿用自己的一己之力来改变身边的人,不愿用自己的善行来感化别人,这个世界最终将会变成什么样?我虽然势单力薄,但是我不愿同流合污。” 花凤凉挑眉笑道:“看不出林小姐还是个胸怀天下的人。有意思,有意思……” 花凤凉一边说,一边就端着酒杯慢慢走到林婉城身边,一俯身,挑着一双桃花眼盈盈望着她,“林小姐不仅长得漂亮,难得的是竟还这样聪慧。 怎么办,我好想对林小姐有点动心了,不如小姐就跟了我,岂不比你整日跟着小白累死累活地卖那几副破药强?” 花凤凉一边说,一边就要伸出手指来摸林婉城的下巴,林婉城吓了一大跳,慌忙站起身来躲:“花公子说笑了,您身边美女如云,我不过蒲柳之姿,哪里高攀的起?” 白华看不过去,将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磕,就愤愤道:“你老实点!我师妹又不是你那些莺莺燕燕,你少打她的主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三章 他吃醋了 花凤凉哈哈一笑,一口喝尽了杯中酒:“小白,你这话可是太让我寒心了,我对林姑娘一片真情,倒让你说的跟驴肝肺一样。林小姐——” 花凤凉往前一步缠了上来,伸手就要摸上林婉城的一头青丝…… 花凤凉的手指还没有落到林婉城头发上,只听“嗖”一声破空声响,一枚橙黄的果子穿破窗户纸呼啸而来,花凤凉始料未及,一转身,后退一步避开了。 那果子“砰”一声砸在一个一人多高的美人瓶上,“哗啦”一声将花瓶砸的稀碎。 花凤凉怒目而视,冷眼睥睨着门口,怒道:“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暗算老子!给我滚出来!” 门口人影一闪,崔叔明一身湖蓝锦袍,满面怒容地出现在门口。他沉着脸往门前一站,让人觉得整个屋子的气压都骤然升高,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花凤凉冷冷一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定远侯爷!” 崔叔明定定看着他,眼里的寒光几乎可以杀人:“花凤凉,你的‘宝香楼’看着真不错,信不信老子一把火烧了它?” 花凤凉咬牙道:“崔叔明,你他妈铁了心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崔叔明冷哼一声道:“不是我要跟你作对,是你在跟我作对。在外面,你哪怕强抢民女我都管不着,只有一样——” 崔叔明一指林婉城,“你要敢摸她一个手指头,我就把你整个爪子剁下来!” 白华一边喝酒一边看这两人吵架,只把这两人的唇枪舌剑当做下酒菜。 崔叔明忽然一扭头,瞪着白华道:“小白,你也给我记着我刚刚说的话!” 白华两手一摊,无辜道:“关我什么事?这不是无妄之灾吗?” 花凤凉勾唇一笑:“怎么说小白也是婉城的师兄,要为她出头也是小白来出,你算老几?凭什么就管她的事?” 花凤凉又做恍然大悟状,“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婉城的夫君啊!”他又倏地冷脸,“可惜是前任的。” 林婉城也皱眉道:“你可别这么说。我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定远侯府是怎样的门第?我区区弱女子可高攀不上!” 花凤凉一拍手:“对极!说起来我们花府倒只是一般富贵商户,咱们也算门当户对,怎么样?考虑考虑去我们花家做个大少奶奶呗?” 崔叔明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气的将拳头握的“咯吱咯吱”响,他从牙缝里一字一字挤出来:“你——找——死——”瞬间就举拳攻上来! 崔叔明出手如电,力道十分狠辣,一击被花凤凉侧身避过,反手就是一个锁喉,稳稳捏住花凤凉的脖子。 崔叔明手上渐渐发力,花凤凉觉得空气一丝一丝被阻隔在喉管外,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赶忙伸手去抓崔叔明的手,一边死命往外掰,一边嘻嘻笑着求饶:“哥,叔明哥,我错了,刚刚给你开玩笑呢不是——俗话说的好,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崔叔明眼神一暗,手上力度骤然加大,花凤凉脖子以上被憋得红彤彤的。 花凤凉赶忙改口:“不对,不对,我口误——就算再好玩,我也不敢啊,哥——” 林婉城见形势不对,也赶忙走上去怒道:“崔叔明,你发什么疯?快放开!”她一边说,一边就去拉崔叔明。 白华也只好道:“叔明,你快放开凤凉,你看他的脸色,咱们多年兄弟,他不过一句玩笑,你教训教训也就是了!” 花凤凉也道:“是啊,小白说得对,小白说得对,你快放手,我真的要被你掐死了。我告诉你,你媳妇的嫁妆铺子可都在我手里,你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就全霍霍干净!” 崔叔明一皱眉:“你威胁我?” 花凤凉都快要哭了:“哥,不是,我哪敢威胁您啊!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在嫂子面前一定规规矩矩的,再也不敢给哥添麻烦了!” 崔叔明满意一笑,才慢慢松开了手:“记住你说过的话!” 花凤凉就像是离水的鱼儿,骤然又回到海里,只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崔叔明,你行,你行的很!” 崔叔明拿眼风一扫,他吓得立时噤声,直往后退了五六步方歇:“小白,我要去宝香楼找我的相如故了,再不走,我就要被人打死了。”说完,一闪身,就消失在门外。 白华看着花凤凉的背影若有所思,崔叔明拿眼一瞪,他立刻机警地道:“哦,哦,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们随意坐坐,我去去就来。”说完,一拱手,也转身就走了。 林婉城自是知道这几个人耍的什么把戏,冷着脸冲崔叔明一行礼:“将军慢坐,小女子也先告辞了。” 崔叔明背对林婉城站着,声音无限伤感:“你就那么讨厌我?” 林婉城一顿:“将军说笑了,将军是大周朝的英雄,荡平敌寇,保家卫国,我怎么敢讨厌你?” 崔叔明慢慢转过身:“你既然不讨厌我,就是恨我喽?” 林婉城抿着唇不说话。 崔叔明慢慢去抓她的手,她避如蛇蝎,一把甩开,站出两步远。 崔叔明讪讪收回手,眼波好似深潭,不可见底:“你恨我什么?因为落红的死?还是你所中的蛊毒?” 林婉城冷笑一声:“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在仙云谷,你第一眼看见我手上的镯子,不就将我认出来了?费明回京那次,你就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搞清楚了吧?” 崔叔明点点头。林婉城抬头看着他,满眼讥笑:“那你说我该不该恨你?你娶了我,却将我抛弃在深宅里,你知不知道,那五百多个日日夜夜,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家人被流放之后,你母亲立刻翻脸,数九寒冬,浅云居甚至连一块柴炭都没有,是落红她们整夜抱着我,我才没有被冻死!现在,她死了,死的那样凄惨,凶手却逍遥法外,你告诉我,我应不应该恨你?!” 林婉城总以为这些事都过去了,过去了就可以不用伤心,却没想到骤然揭开,还是彻骨的疼。 崔叔明慢慢走过去,站在林婉城身后,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林婉城的身体在颤抖。 崔叔明伸出手想去抚一抚她的肩膀,手伸出去,到底又停在半空,他低低道:“婉婉,我懂了。你是应该恨我。” 林婉城倔强擦一把泪:“所以,就请崔将军以后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以前的事,总会随风散去。落红的仇……是我无能,仇人已经站到一个我无法企及的高位,百年之后,我自会亲自去向落红谢罪。咱们就是天上一南一北飘来的两片云,偶然相聚,便是离别,从此你南我北,再没有见面的时候。” 崔叔明静默了好一会,才深深吸一口气:“如果仇恨是你的心结,我自会帮你解开。但是,想让我不再纠缠你——”崔叔明坚定道:“不可能!” 林婉城冷哼一声,道:“你帮我解开?你怎么解?一个是你生母,一个是你表妹,你难道还能大义灭亲?如果你真的狠下心,我反而更加鄙视你,一个连至亲都能痛下杀手的男人,实在让我觉得不寒而栗……” 崔叔明悠悠道:“如果她不是我生母,不是我的表妹,而是我的仇人呢?” 林婉城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崔叔明脸上露出狠厉的笑容:“你不用管。总之你记住,林婉城,你,只能是我崔叔明的女人。别人想要欺负你,可以——”他冷冷一笑,“先问问我手里这把剑答不答应!” 崔叔明说完,转身就往外走,走了一半,他忽然又停下来:“今日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蒋杰那里我自会让她受一点教训,不然,她以为我崔叔明是泥捏的吗?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动我的女人!” 崔叔明微微一顿,将声音微微放缓,沉声道:“你早些休息吧!”抬步就走了出去。 当晚,林婉城失眠了:崔叔明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崔佟氏她……还有崔叔明那个家伙,每次都疯疯癫癫的,一会儿是个霸道总裁,一会儿又像一个流氓地痞,真是……真是……林婉城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讨厌吗?似乎也不尽然…… 第二日,林婉城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起床,安兰给她梳洗时,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小姐,昨晚没有睡好吗?” 林婉城打了个哈欠,慢慢点点头。安兰一边将一只鎏金牡丹钗插在她的头发上,一边犹豫道:“可是在想崔将军吗?” 林婉城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一副还未睡醒的样子,听了她的话,想也不想就点头。点完头才意识到安兰的问题,她猛地一惊,彻底清醒过来,撅着嘴气道:“谁说我在想他!想那个混蛋有什么好?有那会功夫我还不如看本医术来的实惠,我只是……只是对昨天白天的事心有余悸罢了。” 安兰心里叹一口气,慢慢道:“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婉城慢慢拨弄着妆台上的一只珠花,心不在焉道:“跟我还有不当讲的吗?” 安兰抬头看一眼四周,丝竹在专心铺床,院子里,远远有两个小丫鬟在洒扫。她定了定心神,才开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四章 医仙称号 安兰开口道:“小姐,其实您大可不必执着于落红的死,那丫头在天有灵,也会希望小姐您这一生平安喜乐。我们都瞧得出来,崔将军是真心对您好,您服用‘闻香落马’那回,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合过眼。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更何况,落红的死,他也并非元凶。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您……” 林婉城将手中的珠钗往梳妆台上一扔,沉着脸道:“不要说了,我们……永远也不会有什么。天不早了,师兄今日去了粥棚,咱们快收拾好了去医馆坐堂吧。” 安兰心里默默叹气,只好答应一声,不再提这事了。 其实,林婉城心里何尝不明白崔叔明不是元凶? 不过,她是来自现代的一缕芳魂,看问题已经不像安兰那样的小女生一般简单,她深切的知道,恋爱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而是关乎两个家庭。 崔佟氏活在世上一天,他们俩的关系还是趁早不要想的好,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悲剧从来不是偶然。 林婉城整日都在医馆里坐堂,忙了个脚打后脑勺,及至晚间,白华从城外回来,她才知道蒋杰的所作所为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不知是谁将昨日的事捅到左都御史王朗王大人那里去,王大人是出了名的不畏权贵,直言敢谏。他收到消息,当即就起了奏章,在朝会上参奏蒋树门风不严,纵使家臣生事,滋扰救灾,其心可诛。 圣上龙心大怒,虽然碍于颜面没有在朝会上冲蒋树发火,但到底罚了奉,还特意下旨让蒋杰闭门思过。 蒋杰听到消息半句话也不敢多说,躲在屋子里眼睛都哭肿了:皇上亲自下旨让她思过,这摆明了就是看透了刘胡明替罪一事。 皇上下旨斥责蒋杰的同时,也褒奖了保安堂救灾为民的一片拳拳之心。马太医更是趁机将瘟疫隐患和板蓝根水的功效上达天听。 隆乾帝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觉得刘胡明所奏却有道理,就特命城外所有粥棚都供应板蓝根水。一时之间,民间都在传保安堂一位医圣、一位医仙,为天下黎民百姓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 林婉城一直含笑听着,对自己无意中得到的“医仙”称号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日子就这样如水般过去,崔叔明自从那晚离去后,就再没有来过保安堂,林婉城心嘴里虽然一直说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可她心中所想,大概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一日,保安堂的病患很少。到了下午,林婉城正考虑着要不要提前打烊,自己也好去粥棚给白华帮忙,一个大汗淋淋的男子急匆匆跑进来:“大夫,我是城西童院外家的小厮,我们家老夫人不知怎么,突然晕了过去,求您快去看看吧!” 林婉城细细问了童老夫人的情况,吩咐了七儿留在保安堂看门,就带着安兰上了去童府的马车。 城西相对城东来说比较贫困,这里住的大多是些普通乡民或者是稍微有点小钱的地主。马车沿着城道咕噜噜一路西行,越往前走街道就越萧条,完全不见城东那种富饶景象。 林婉城见路上的行人越来越稀少,心里不由有些犯嘀咕,她掀开车帘问:“小哥,童府还有多远?这里好像越来越冷清了。” 那小哥名叫小路,他一边驾车,一边半转着头喊:“大夫,这里与城东是不能比的,我们再往前走不远,就到府上了。” 马车又往前走了大约三五里路,果然就在一处破落的大宅门前停下,门上慌张张迎出一个小厮,领着林婉城主仆一路疾行就来在童老夫人的院落。 林婉城给童老夫人细细诊了脉,却原来是阳亢,这种病跟现代的高血压有些像,不过古代人饮食并没有那么油腻,发病起来虽然也很吓人,但并不像现代人那样凶险。 林婉城给童老夫人施了针,开了药,童老夫人就慢慢转醒过来。林婉城又细细嘱咐了各种禁忌,童家人才付了诊金,千恩万谢地把她送出来。 回程时,仍是由小路驾车,载着林婉城主仆两人咕咕噜噜的往回赶。 然而,马车刚走出两三里地,便只听“咣当”一声,马车狠狠打了一个踉跄,小路猛地拉住缰绳,林婉城险些一头扎出去。安兰不由有些生气,她一拉帘子,冲着小路皱眉道:“你是怎么驾的车,磕伤了我们小姐可怎么好?” 小路是一个半大小伙子,阅历并不丰富,脸皮也还没有磨得十分厚,他听到安兰的责怪,就赶忙下车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知是哪个混蛋在路中间放了一块大石头,马车轮子压在石头上,险些惊了大夫,都是我的错!实在对不起!” 林婉城摆摆手:“算了,马车还能继续赶路吗?” 小路为难道:“怕是……不行了,车轱辘被石头硌坏了,恐怕要劳烦两位姑娘在此等一等,小人……小人……”他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解决办法。 林婉城心里清楚,像他这种小门小户的下人平日里并没有什么赏银,这时又弄坏了马车,只怕回去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哪里还有银子给她们主仆二人租一辆马车来? 林婉城扶着安兰当先从马车里走下来,从袖袋里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小路:“你拿着这银子去修车,我们两个再去租一辆马车就是了。” 安兰背着药箱从马车上下来,不由道:“小姐,天色渐渐晚了,咱们不如先回车上等着,让小路去雇马车吧?” 林婉城低头一想:“也好。”安兰又递给小路一角银子,小路欢喜地接了,嘱咐林婉城主仆好生在车上等,自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林婉城和安兰正要回车上去,忽然听见道路旁的一所小宅子里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呼声:“少爷,你怎样了?少爷,你不要吓我啊少爷?” 那声音越来越急,到最后竟放声哭了起来。 林婉城听到声音就知道那院子里怕是有人遇险,出于医者本能,她抬脚就要往院子里去。 安兰却一把将她抓住,急道:“小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咱们在这里……”她转头望一眼四周的环境:时间已经不早了,夜幕正一点点压下来,破乱的街道上冷冷清清,让人不禁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林婉城抓住她的手认真道:“院子里的人怕是形势不容乐观,我是一个大夫,里面正有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等着我去救,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好了,放心吧,咱们万事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安兰看她一脸坚定,知道劝也无用,只好皱着眉慢慢点头。 主仆两个相携着匆匆朝小院而去,进了门,只见廊下有一个梳着双丫鬟的小女孩正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哭。那男孩捂着胸口不停在喘,一张脸憋得青紫,额上冷汗淋淋。 应该是哮喘! 林婉城赶忙跑过去,拉起小男孩的手臂来诊脉。旁边的小丫头吓得几乎傻了,她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想把我们少爷怎么样?” 林婉城皱眉道:“我是大夫,来不及解释了。你家少爷是哮喘发作,不要哭了,快来帮忙,晚了就来不及了!” 那丫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林婉城不由喝道:“你想让你少爷死吗?快过来,让他保持半卧体位,你在后面扶住他的背!” 那丫鬟打了个激灵,答应一声,就擦一把眼泪依言将那男孩扶起来。 “安兰,快拿银针来!”林婉城一边急匆匆的将男孩的领口松开,一边对安兰道。 安兰赶忙从药箱里取出银针递过去。林婉城接在手里,迅速消了毒,一边找准穴位扎下去,一边看着男孩的脸色对他道:“小弟弟,听得到我说话吗?” 男孩只是闭着眼睛喘,眉头紧锁,大汗淋漓。 林婉城接着道:“小弟弟你不要紧张,听姐姐的话,用力吞咽,就像喝水一样,不停地往下咽!你只要乖乖听话,一会姐姐给你糖吃,好不好?” 糖果成功引起了男孩的注意,他吃力点点头,就按照林婉城教的努力做着吞咽动作。 林婉城赶忙趁机将银针扎在他的合谷、内关、风池、天突、膻中等穴位上,男孩的脸色就稍微有些好转。 众人正在忙着施救,一个十七八岁,圆脸、杏眼的姑娘却提着一篮子水果从门外走进来。她抬眼看到门廊上的情况,脸色大变,慌忙将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丢,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她站在两三步之外,恶狠狠道:“你们想做什么?有什么事只管冲我来,不要跟我弟弟为难!” 那小丫鬟就慌忙解释道:“小姐,少爷突然发病,这位是大夫,他们是来救少爷的!” 那姑娘这才看到自家弟弟的惨状,她赶忙扑过去,想要抱住他,却又害怕耽误医治,只得摸着他的脸急道:“乐乐,乐乐,你不要吓姐姐,你醒一醒好不好?” 林婉城皱眉道:“你先不要叫他,让他集中注意力做吞咽动作,不然,只会害了他。” 那姑娘赶忙松开手,往后一退,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皱着眉紧紧盯住林婉城扎针的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五章 遇难了 林婉城给乐乐施了针,过了不久,乐乐喘得就不那么急了,在场的众人不由纷纷长出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会,乐乐悠悠转醒。那姑娘赶忙扑过去,激动道:“乐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你吓死姐姐了知不知道?” 乐乐一开口,却带着浓重的川渝口音:“姐姐,你莫怕,我是小男子汉,我一点也不怕。而且,现在我也没得事喽!” 林婉城一边给乐乐拔针,一边笑道:“对对对,乐乐很坚强!乐乐是个小男子汉!” 乐乐不由回头看她一眼,甜甜一笑:“漂亮姐姐,刚刚是你救了我哈?谢谢姐姐!” 林婉城觉得这孩子聪明可爱,不由十分喜欢,她仔细将银针收好,就对女孩道:“你弟弟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最近是哮喘的高发期,你平日一定要多加注意。你这里可有纸笔?我给你写个方子。这方子虽然不能将你弟弟的病完全治愈,但是只要他按时服用,就能大大减少发病次数!” 女孩神色复杂地望一眼林婉城,见林婉城也在看她,就赶忙又垂下头去。她对一旁的小丫头道:“小兰,去取纸笔来。” 林婉城看这女孩一脸慌乱,不由有些莫名。小兰很快取了纸笔来,林婉城仔细将方子写好,就要告辞离去。 乐乐却突然在身后叫住她:“姐姐,你不是说,我只要听话就给我糖吃塞?” 在场众人不由都笑起来,林婉城也赶忙道:“好好好,忘了给咱们小男子汉发糖了。”她一边说,一边从袖袋里掏出两个白瓷瓶子,想了想,又塞回去一个,“这是姐姐自制的果味蜜糖,你尝尝?” 乐乐赶忙接在手里,拔下瓶塞一闻:“好浓的果香味!”拿小手指在里面一点,伸到嘴里舔一舔:“好甜!” 林婉城见乐乐虽然脸上还有些泛白,笑容却干净清爽,不由就有些感概。乐乐姐弟认真谢过林婉城,小兰就将主仆二人送出门来。 小路连同他的马车却都不见了踪影。或许他雇马车回来却找不到人,以为她们主仆先走了,就将马车赶去修理了吧。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因为这地方有些荒凉,来的时候林婉城怕有什么变故,特地记着路。她记得往前不过一里多地就是大道,大道上来往的车马就会慢慢多起来,到时候,她们再雇车回去就是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主仆两人相携往前走,林婉城看安兰皱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问道:“怎么了?” 安兰慢慢道:“小姐有没有觉得乐乐的姐姐……身段有些眼熟……” 林婉城道:“怎么,你以前在哪里见过她吗?” 安兰慢慢摇头:“记不真切了,刚刚她一转身,我总觉得她的背影有些熟悉……” 主仆两个正在搭话,迎面走过来一个黑棚马车。那马车从夜幕中走出来,慢悠悠的向林婉城主仆逼近。走到两人边上时,那驾车的人一拉缰绳,马车便稳稳停下来。 林婉城心里一紧,还来不及反应,车帘一掀,冲下来三四个黑衣蒙面的大汉。 那群大汉围上来,不由分说就一把将安兰身上的药箱夺过来,其余几个一拥而上,将主仆两人控制住。安兰刚想大叫出声,其中一个黑衣人一掌劈在她后颈,安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林婉城被其中一人抓住,她趁势往前一顶,一膝盖顶在那人的小腹上,那人闷哼一声就松开了手,林婉城想要逃跑,一个匪徒扑上来抓住她的双腿,林婉城便整个人扑倒在地。她本来离黑棚马车不远,这一下,正好倒在车轮处,她赶忙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悄悄放在车轮下。 被林婉城击中的匪徒已经缓过劲来,他一脸凶相走上前,骂骂咧咧道:“臭娘们儿!”他一把将林婉城抓起来,一掌劈在她后颈,林婉城也像安兰一样倒了下去。 匪徒们将林婉城与安兰装上车,驾车的人一甩鞭子,马儿长鸣一声,拉着马车向前开动。 马车刚一启动,车轮不知压到什么东西,“砰”的一声轻响,驾车人暗骂一声,赶着马车扬长而去了。 保安堂。 崔叔明背手立在堂前,一脸的寒霜,七儿垂首立在一旁,看着他满脸阴云,不由有些战战兢兢。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余庆慌慌张张跑了回来,一拱手,小心道:“将军,打听到了。载着林小姐的那辆马车往城西去了,只是走到西关街那里就再没有人见过那辆马车了。” 崔叔明道:“姓童的员外呢?城西一共有几个?” 余庆一顿,屏息道:“小人还没有查到。” 崔叔明慢慢将目光转向他,声音里隐隐可以听出怒火:“一炷香的时间,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去查。”一甩手,进了内堂。 余庆狠狠咽了一口吐沫,行了礼,就飞快奔出去。 不多时,白华就带着四儿、丝竹急匆匆赶回来。白华今日去城外坐诊,遇上一个颇为棘手的病例,那人被当胸一刀劈下来,血流得哗哗的,白华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将血止住。正准备回城,店里的小伙计就来禀报说林婉城失踪了。 白华一进保安堂,就见崔叔明闭着眼、满脸怒容地坐在太师椅上。丝竹抢先一步急道:“怎么回事?我们小姐怎么会不见的?” 崔叔明沉着脸不理她,七儿就赶忙上前道:“半下午的时候,童员外家的小厮来接林大夫去看诊,说是他家老夫人突然晕倒了。林大夫嘱咐小的看店,自己就带着安兰姑娘出门。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两人正在搭话,却听到门外响起“咕噜噜”的车马声。七儿抬头一看,不由惊喜道:“就是他,下午就是他来请的林大夫!” 崔叔明眉头一皱,一步就冲了出去,白华也赶忙跟了过去。 崔叔明冲到马车前,不由分说,一把将车帘挑开,刚刚有的一点喜色转瞬间成为无尽怒火。他一把抓住小路的领口将他提起来,咬着牙道:“婉城呢?” 丝竹也跑过去拉住他一条胳膊哭诉道:“你把我们小姐藏到哪里去了?你还我们小姐!” 小路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了一跳,他一时有些怔愣。 崔叔明的手重重一收,小路立时就喘不上气来,他被提在半空,艰难地挣扎着。崔叔明瞪着眼又问:“我再问一遍,婉城呢?” 七儿怕小路不明白,赶忙在一旁解释:“就是今天下午你接走的那个女大夫。她现在在哪里?” 小路被崔叔明勒得几乎断气,他面皮青紫,根本说不出话来。 白华就赶忙拉住崔叔明的衣袖劝道:“叔明,你先放他下来,听他好好说。” 崔叔明的手顿了一下,随机一松,小路“扑通”一声蹲坐在地上,就像归水的鱼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白华觑着崔叔明阴暗的脸色,赶忙催促道:“快说!那个女大夫在哪?” 小路艰难道:“我……我也不知道。她给我家老夫人看完了病,我就奉命送她回来,走到西正寺街口,马车压到石头,把轮子压坏了。林大夫给了我银子,让我去帮她雇马车,结果我回来的时候,她们两个已经不见了! 我以为她们等不及,自己雇了马车回来,所以就先把我的车赶去修理。修好了车,我又担心林大夫没有顺利回家,所以就赶忙来保安堂看一看,谁知……” 崔叔明俯下身子去,小路以为又要抓自己的领口,就赶忙仰着身子往后躲。崔叔明一把抓住他,眼神几乎可以杀人:“你最好祈祷婉城平安无事,否则……”他并没有说否则后面的话,但是光他的眼神就足够小路做一整晚噩梦,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位爷来头不小,如果林大夫真出了什么事,不仅是自己,只怕整个童府都要被连累。 崔叔明一甩袍袖冲了出去,他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马儿就掉了个头。 白华急忙追上去:“叔明,你要去哪?你不要冲动!” 崔叔明理也不理他,鞭子在马背上一甩,只听马儿一声嘶鸣,转眼就消失在街口拐角。 白华急忙对四儿道:“快去牵马,咱们一起去西正寺街口。七儿,丝竹你们留下看店!余庆回来之后,让他也快些赶来。” 丝竹也吵着要去,白华到底也没有松口:她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丫鬟,去了也帮不上太大的忙! 白华领着四儿一路驾马急追,快要到西正寺大街时,余庆也骑着快马追上来。三人不敢耽搁,一路快马加鞭,就来在街口。 此时,崔叔明正蹲在地上,对着一堆细碎的白瓷片若有所思。 白华不由疑惑道:“你蹲在这做什么?咦——这碎瓷片好眼熟,上面画的是什么?是蜜蜂吗?我依稀记得师妹好像有几个差不多的瓶子!” 崔叔明连头也没有抬,语气森冷:“不错。” 余庆赶忙道:“林小姐的瓶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究竟出了什么事?” 白华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余庆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失言:林小姐生死未卜,自己傻的离谱才会问将军出了什么事。 崔叔明蹲在那里依旧没有挪动,他的眸光冷的像是寒霜,整个人被月光一照,似乎都散发着腾腾的杀气:“余庆,去把兄弟们叫上,还有——带一条狗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六章 背后黑手 破庙。 林婉城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入目是一片昏黄的烛火。她四肢俱备绑着,嘴里也被塞着破布。安兰!她抬头一看,安兰正在不远处的柴草中昏迷,她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耳边是吵吵闹闹的喝酒划拳的声音,林婉城扭头一看,刚刚绑架自己的那几个黑衣人正抱着酒缸肉盘大快朵颐。 其中一个小个子余光一瞥,见林婉城转醒过来,就把酒坛子往地上“啪”的一放:“大哥,那娘们儿醒了!” 其余人闻声都转头看过来,一瞧见林婉城也在往这边看,赶忙背过身去把蒙面的黑巾带上。 几人提着刀,举着火把围上来,为首的那个就弯下腰看着林婉城道:“小娘们儿,你醒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林婉城瞪着大眼往后缩,眼神死死盯住面前的几人,由于她觜被堵上,只好摇摇头。 老大就笑道:“这里是城西的一座破庙,只要你乖乖跟咱们哥几个配合,咱们是不会为难你的!” 一旁的老二嘻嘻淫、笑两声:“大哥,这小娘们儿细皮嫩肉的,长得恐怕比东家还漂亮。咱们兄弟几个现在有酒有肉,不如就快活快活……” 一旁的小个子老三听得两眼放光,立刻也淫、笑着附和起来。 林婉城听了他们的话却心思百转:比东家还漂亮?他们东家是个女的!若说与我有仇的女人,在这京城实在不少,可是有这么大胆子敢明目张胆玩绑架的,恐怕就只有她一个。如果真的落到她的手里,只怕是很难办了…… 就听老大厉声道:“闭嘴!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灌了两口马尿就都忘干净了吗?一帮子记吃不记打的货。” 老二、老三脸上表情讪讪的,对视一眼,都不敢再开口。 老大就接着道:“我告诉你们,老四回来之前,谁也不许轻举妄动,一个一个都给我把那一肚子腌臜心思藏好了!给我滚!” 老二、老三摸摸鼻子,勾着肩退回去喝酒吃肉去了。 老大冷笑着看林婉城两眼,慢慢道:“小姐,你也别怨我们,我们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世道艰难,兄弟们刀口上舔血混口饭吃。过一会,老四就会带着东家的指令回来,无论那人想要把你怎么样,到了阴曹地府你可千万不要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冤有头,债有主,你要索命也去索那害你之人的命,咱们兄弟只是人家手上的刀,赚一份辛苦钱罢了!” 林婉城冷冷盯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老大用刀尖在地上一撑,缓缓站起身来:“行啦,老老实实呆着,兄弟们包管你走的舒舒服服。”说完,一转身,将刀背抗在肩上,回去酒桌前吃喝了。 林婉城看着那三人坐在一起喝的酣畅淋漓,眉头不由就紧紧皱了起来:天色已晚,保安堂那边见自己还不回转一定会派人去找。只是,自己出门时,七儿只大致知道去了童府,具体的位置怕他也不清楚。还有自己留下的暗记,相信天光一亮就很容易会被人发现。可是她会容许自己活着见到明早的太阳吗? 不,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拖延时间! 林婉城正在凝眉深思,安兰闷哼一声转醒过来。她看清了周围的形势,显然被吓得有些失措。她慌慌张张拖着身体挪过来,林婉城赶忙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安兰到底沉稳一些,咬着牙,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发抖。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老四就骂骂咧咧走进破庙里来。兄弟三人就赶忙围上前去打听情况。 只听老四恨道:“妈的,臭、婊、子。不但不肯付钱,还把老子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老大道:“怎么回事?不是说绑了人就付钱的吗?她还想变卦?” 老四道:“那娘们儿不相信咱们已经得手,非要我拿信物给她看,否则就不肯给钱!” 老二、老三就纷纷附和着一起骂起来。 老大烦躁地一挥手,喝道:“别吵了!要信物就给她信物,人在咱们手里,还怕她反口不成?实在把老子惹急了,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老大一边说,眼神就狠厉起来。 “只是——”老三不禁质疑,“这信物肯定不能是随随便便一根钗啊,镯子什么的,恐怕要能证明身份才行,否则,那臭娘们儿怕是又要耍赖!” 兄弟几人纷纷点头同意,可到底要用什么做信物呢?他们又为难起来。老大抬眼一看林婉城,不由笑道:“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兄弟几个也不再蒙面,直接就举着火把向林婉城主仆二人逼近,安兰不由分说用身体挡在林婉城前面,瞪大了眼,一脸惊恐地望着对方。 老大蹲下身子来,一手摸上安兰的下巴,安兰倔强的将他的手甩开,老大就淫邪一笑:“小姑娘,不要紧张,我们暂时不会拿你们主仆怎样的!你刚刚也听到了,东家想要信物,我们也只好照做。只是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你们的身份呢?” 兄弟几个就捏着下巴,打量着主仆两人苦苦思索起来。 林婉城挣扎着从安兰背后探出身子来。 老大看着她的样子,就道:“想说话?” 林婉城赶忙点点头。老大就笑道:“行,我帮你把嘴上的布拿掉。”一边说,一边就要给林婉城取下嘴上的口塞。 老三赶忙劝道:“大哥,这小娘们儿要是耍什么滑头怎么办?” 老大将林婉城嘴上的塞子狠狠一拔,冷笑道:“耍滑头?那咱们就只有拿她的尸体当信物交差了!” 林婉城嘴上的塞子去掉了,轻蔑一笑:“三当家气量这么小,到底不如大当家大气。别说你们四个,就是你一个人,我也不敢轻举妄动,我可比你惜命多了。”她转头一笑:“大当家,劳你把我这丫鬟嘴里的东西也拿出来吧,塞着嘴着实难受,我保证她也会老老实实的。” 老大挑眉一笑:“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胆识!别的小姑娘被绑到这里来,又是哭,又是喊的,你却这么镇定!行,看在你这份胆识的面子上,我就答应你!”老大一边说一边就伸手把安兰嘴上的破布也拔下来。 安兰刚一解脱,立刻就挣脱过来,看着林婉城担心道:“小姐,你没事吧?” 林婉城冲她温婉一笑,摇摇头。 老大就道:“行了,叙旧的话留着以后再说。现在先跟我们说说,你们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能当做信物的。” 林婉城笑道:“这还不简单?我可以把信物给你们,但是这信物只能由我自己来取,否则你们就把我的尸体当成信物给她送去吧。”说完,一扭头,不再看他们。 老二脸上横肉一堆,恶狠狠道:“臭娘们儿,你敢耍我们?也不打听打听,我们魔林四鬼是不是好欺负的?惹急了,把你连皮带骨扔到油锅里炸脆了吃!” 老大一摆手:“闭嘴!”转头又对林婉城笑道:“你倒是说说这信物为什么只能由你自己取?” 林婉城道:“你们不会是害怕了吧?我一个弱女子,就算你们给我松了绑,我还能把你们四个拿下不成?更何况,我想,你们现在应该还不能杀我吧?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那个东家恐怕不是想让我死那么简单。如果逼急了,我咬舌自尽了,你们收到的赏银恐怕会少很多吧!” 老大深深吸一口气,瞪着眼直直盯着林婉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咬牙,冷笑道:“你说的对,我们四个大老爷们怕你干什么?给她松绑,让她拿出信物。” 老三答应一声,一刀挑开绑着林婉城双手的绳子。林婉城就将手伸进怀里去取东西。 老大举起刀往安兰脖子上一架,笑道:“你是个聪明人,可别给咱们兄弟耍手段,否则……哼哼。” 林婉城怀里的手一顿,慢慢叹口气,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过去:“这帕子是我整日随身带着的,上面还绣着我的名字。” 老大伸手接过来,展开一看,上面只是简简单单绣了几多荷花,右下角有一片水渍,水渍旁边用黑线绣了一个精致的“婉”字。 老大满意一笑:“算你识相。”他冲老二一伸手,“绑起来,她这么聪明,还是保险些好!” 老二答应一声,扯出一根绳子将林婉城双手牢牢绑住了。 老大慢慢将刀放下来,一扬手,将那方手帕扔给老四:“去给东家看。先把赏银领回来再说。” 老四答应一声,转身出门了。其余三人就继续回到酒桌前喝酒。 这次,大约只有两刻钟的功夫,老四就满面笑容跑回来。他一举手里的银票,兴奋道:“银子拿回来了,总共两千两。” 老大对着火把将银子细细验过了,才回头道:“这两个人要怎么处置?” 老四淫荡一笑,抬手捂住嘴趴在老大耳边低声说起来。 老大忽然抬头往林婉城那里一看,眼神暧昧中透着狠辣,林婉城心里暗叫不妙:那人只怕对自己恨之入骨,怎么会轻易饶过,看那兄弟四个的模样,莫非他们要…… 果然,四个匪徒略略一碰头,就露出饿狼的眼神,一个个摸着下巴淫、笑着慢慢向林婉城主仆两个逼近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七章 护她周全 安兰也察觉到几人的意图,她整个身子都扑在林婉城身前,一脸惊恐地叫道:“你们要做什么?你们不要过来。” 老二一脸淫笑,一张嘴,就是强、奸犯们一贯的台词:“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你叫的越兴奋,大爷玩儿起来才越过瘾……” 一句话说的四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林婉城面对此情此景,也有些发怵,她勉强抑制住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你们东家的目标不过是我一个,你们放了我的丫鬟。安兰在你们东家的计划里根本无足轻重。” 安兰的眼泪“哗哗”流出来:“不,小姐,不。”她又转头去求匪徒,“求你们放了我家小姐,你们对我怎样我都无怨无悔,求求你们了!”安兰一边说,一边强撑着跪起来给他们磕头。 老大没有理安兰,而是挑眉看着林婉城:“哦?你知道我们东家的计划?” 林婉城不屑一哼:“她不过就是想让你们毁了我清白,然后把我放出去,再把这些事传扬开来罢了。她不想让我痛痛快快的死,只想让我生不如死。对不对?” 老大哈哈笑了起来:“你倒是聪明的很。只是可惜啊——”他叹一口气,“可惜你想的再明白也难逃一劫。” 林婉城忽然也冷笑起来,老二脸上一冷:“臭娘们,死到临头,你笑什么?” 林婉城慢慢道:“你可惜我聪明,我可惜你们太傻!” 老四将刀一横:“臭娘们儿,你什么意思?” 林婉城慢慢道:“你以为你们凌、辱了我,拿了赏银就能远走高飞吗?你们东家想要我身败名裂,就必然要把破庙里的事宣扬出去。你以为我林婉城是任人宰割的吗?我纵使粉身碎骨也要拉你们东家来垫背。到时候,你们魔林四鬼就成了指证幕后真凶的关键人物,你以为,你们东家会容你们存活于世,让你们去指证她吗?” 兄弟四人听了林婉城的话,全都变了脸色,老二提着刀就要走上来,老大//阴沉着脸伸手将他拦下来,老二气到:“大哥,你不要听这臭婊子胡说八道,东家要是敢对咱们下黑手,老子就摸黑进府连她一起办了!” 老四赶忙道:“二哥,你不要冲动,这臭婆娘既然能猜出咱们东家是谁,实在是有点本事,咱们不要轻举妄动,听听大哥怎么说。” 老三烦躁道:“老四,你少他娘的唧唧歪歪,咱们想那么多干什么,先上了再说!大哥,你说对不对?” 老大转头骂道:“闭嘴!满脑子腌臜货,上什么?黄泉路你上不上?!” 老二、老三悻悻对视一眼,不敢再说话了。老大冷冷一笑,咬牙道:“林小姐说的实在不错。只是咱们兄弟四个现在也是骑虎难下,照你看来,咱们兄弟该怎么办?” 林婉城淡淡一笑:“我的方法你们必然不肯听。我还是不说的好。” 老二见林婉城这个样子,只觉得肝火大动,他大骂一声:“臭婊子,给脸不要脸!”一边说,抬手就朝林婉城脸上打过来! 只听“嗖”一声破空声响,一支冷箭破窗而来,老二“啊”的一声惨叫,只见鲜血洒了一地,老二捂着手倒了下去。 “汪汪——”狗叫声在门前响起,一只半米多高的恶犬咆哮着扑上来,一口咬在老二的腿骨上,老二还未反应,就痛苦地栽倒在地上。其余三人赶快上前帮忙,抽刀向那条狗砍去,可是那狗十分有灵性,侧着身子一避,退了回来,“呜呜”嘶吼着与四名匪徒对视而立。 林婉城欣喜地一抬头,正对上崔叔明一张冷冰冰的帅脸。 崔叔明沉着脸、领着十几个挎着腰刀、一身干练黑色劲装的武将破门冲了进来。 安兰一见崔叔明进来,面上不由一喜,张口叫道:“崔将军,快救救我们家小姐!” 崔叔明随手一甩将手里的弓箭扔到身后,看到林婉城被绑的像一只粽子,两个拳头就握的“咯吱咯吱”响。 老大抬头望着贸然冲进来的人,不由怒道:“你们是哪条道上的?也敢来摔我们魔林四鬼的盘子,不想活了吗?” 崔叔明沉着脸不说话,余庆暴喝一声,指着那一伙贼子道:“瞎了你的狗眼!这位是……” 崔叔明一抬手,冷冷道:“你们真是好狗胆!” 老二身上带伤,嘴里却依旧骂骂咧咧:“奶奶的,暗箭伤人,你他、妈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就真枪真刀的干!” 崔叔明挑眉一笑,指着对面的四个人轻蔑道:“你们?哼哼,一起来吧!” 对面几个兄弟对视一眼,“哗啦啦”将刀举在手里,除了老二负伤动弹不得,其余三人全都紧紧握着刀与崔叔明对视。 老大一使眼色,三兄弟就大喊一声,举着刀冲上来。崔叔明冷冷一笑,等几人举刀砍过来,他忽然侧身一闪,脚尖在地上一点,一个飞身就跳到三人身后,一抬脚,朝三人后心处扫过去,三个人好像破布一般“滋哇乱叫”着飞了出去。 这边,早有兵士架起刀,将三人押了起来。崔叔明连头也没有回,径直向林婉城走过去。 负伤的老二紧张地看着越逼越近的崔叔明,眼眸中寒光一闪,“唰”一下抽出刀架在林婉城脖子上,惊恐道:“你……你……不要过来,放了我们兄弟,否则,我就一刀砍死她!” 崔叔明脚上一顿,手网腰间一探,瞬时出手如电,只见破庙里寒光一闪,崔叔明举着软剑冲上去,老二还没来的急闪躲,就被崔叔明一剑穿心而死。 林婉城也被这猛然的变故吓了一跳,她一晃神,崔叔明已将她揽入怀中,一抬手,软剑就将她身上的绳索割得七零八落。 崔叔明冷着一张脸,不由分说就抱起林婉城往外走,余庆就带着兵将们打扫战场。 崔叔明抱着林婉城走出破庙,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此时,夜色深沉,圆月皎洁,凉风扑面袭来,林婉城只觉得劫后余生,心情都不由的舒畅起来。她回头看见崔叔明那一张冰块脸,才意识到自己还被他抱在怀里,不由急道:“你快放开我,让我下来!” 崔叔明拧着眉往前走,理也不理她。 林婉城在崔叔明怀里扑腾几下,手握着拳头一下一下打在崔叔明胸口:“你听到没有,快放我下来。” 崔叔明脚步一顿,慢慢将她放在地上。林婉城看着崔叔明的脸色,知道他在生气,但是崔叔明这气生的实在莫名其妙:被绑架的是我,吃苦受罪的也是我,你冷着臭脸给谁看? 林婉城负气转头,崔叔明却在身后一把抓住她,咬牙道:“你又去干嘛?” 林婉城负气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崔叔明被她一句话顶的哑火,忍了几忍才愤愤道:“你是怪我多管闲事来救你?” 林婉城冲着他吼:“我就算暴尸荒野也不用你给我收尸!” 崔叔明一把把她拉到怀里,林婉城想挣扎,他就一使劲将她紧紧搂住,恨恨道:“你非要气死我才甘心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明明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关心话,林婉城听在耳朵里,却忽然感到无比舒心。在这个世上,有多少人会为了她不辞劳苦、跟人拼命?脱困后还会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伏在肩头问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林婉城只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一双温柔的大手握住,暖暖的,甜甜的。她忽然觉得:安兰说的真没错,崔叔明确实……对自己挺好的! 她静静被崔叔明抱着,不再挣扎,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你不是不来找我了吗?” 崔叔明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林婉城委屈道:“你这么多天都不来找我,不是恨我了吗?怎么还会来救我?” 崔叔明眉头一挑,双手不自觉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我前些日子去查了一些事,不在京城。下午刚一回来,就去找你,谁知……”崔叔明暗暗咬牙。 林婉城点点头:“你去查什么事?” 崔叔明伸手放在林婉城头上,摸着她一头靓丽的青丝,慢慢道:“以后再告诉你。总之,是让你能对我放下心结的事!” 放下心结?林婉城心里一跳,她对崔叔明的心结无非是崔佟氏姑侄两个,莫非…… 林婉城挣扎着从崔叔明怀里直起身子来,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到底搞什么鬼?” 崔叔明用指腹摩挲着林婉城的脸蛋,眼睛里满是浓情蜜意:“现在还有疑点尚未查清,查清楚了就告诉你!” 说完,又将林婉城往怀里一搂,趴在她耳朵上,低低道:“婉婉,你不再生我的气,我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林婉城心里又是惭愧,又是感动:自从与崔叔明重逢,不管是洗浴的竹寮,未抓到手的白兔子,悬崖上的“闻香落马”,还是数次的救命之恩,他一直默默对自己奉献。可是自己呢? 因为落红的事而牵连他,对他恶语相向,从来也没有给过他好脸看。崔叔明却从来不放在心上。今晚,自己不过是说了几句软话,他就如此开心,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人能够像他这样呢? 林婉城啊林婉城,你两世为人,又受过正统的现代化教育,怎么还故步自封,连自己的真心都不敢面对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八章 相信他 回程的马车上,安兰悄悄问林婉城:“崔将军是怎么找到咱们的?” 林婉城笑道:“我曾酿过一些果蜜,今日,我带了两瓶在身上。咱们被抓上马车前,我悄悄塞到车轱辘下边一瓶,马车一启动,就将那瓶蜜碾碎了,所以车轱辘上必定沾了很多蜜糖。你看他们带来的那条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安兰恍然大悟,过了一会儿,她又试探着问:“小姐,你跟崔将军……” 林婉城低头一笑,反问道:“你不是也说他是个好人吗?” 安兰兴奋地抓起她的手:“小姐,你能想得明白真是太好了。”她眼里的光芒忽然又黯淡下来,“只是……崔老夫人和二奶奶……” 林婉城叹口气,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他说他会解决。我相信他!”这个他自是不言而喻。 看着林婉城如此幸福的样子,安兰也替她感到开心。只是她一低头,看见林婉城手上不知何时竟然起了一层密密匝匝的小红疙瘩,吓得立时就惊叫出声:“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林婉城低头一看,淡淡一笑:“没事——”她还没来得及解释,马车的车窗忽然被人掀开,崔叔明那张俊脸就神色紧张的出现在车窗旁:“怎么了?” 林婉城赶忙对他道:“安兰有些大惊小怪了,没有什么大事,你先仔细骑马,回去再与你细说。” 崔叔明知道林婉城这是在关心他,遂挑眉一笑:“有什么事你可不许瞒我?” 林婉城尴尬地看一眼同样尴尬的安兰,只好无奈道:“好好好,知道了!” 崔叔明满意一笑,才放下帘子离开了。 一行人回到保安堂已经是五更天了,丝竹几人早就等的眼泪汪汪。见两人衣衫虽然有些脏乱,但到底精神还算不错,就慢慢放下心来。 回到保安堂,崔叔明也发现了她一手的红疹,脸色剧变,一把将她的手捧起来,皱着眉不满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婉城看着一屋子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十分不好意思,她迅速将手抽回来,红着脸道:“没事,我在帕子上下了一点毒,这应该是无意沾上的。服了解药,马上就能好。”她一边说,一边就接过安兰拿来的药箱,在里面翻翻拣拣,拿出一个红瓷瓶,倒出一粒黑丸,一仰脖吞下去了。 这时,余庆忽然跑进来,一拱手,禀报道:“将军,那魔林四鬼的老大和老四双手上忽然长满红疹,要不要给他们找个大夫瞧一瞧?” 林婉城顺手就将红瓷瓶递出去:“把这个给他们服下就好了。” 崔叔明却将瓷瓶一把抢过来,脸上一派冰寒,对着余庆道:“反正都是要死的。他们如果死的安详,怎么消我心中之恨?不用管他们。” 余庆丝毫没有犹豫就告辞出去。白华就疑惑道:“魔林四鬼是谁?他们为什么要与保安堂过不去?” 林婉城就解释道:“他们不过是一般的土匪罢了,真正要与我为难的另有其人!” 白华赶忙道:“是谁?” 崔叔明就冷笑一声:“我管她是谁!血债要用血来还,只管等着看吧。” 林婉城见崔叔明满眼狠辣,知道他若出手,蒋杰非死即残,可她毕竟是蒋家大小姐,崔叔明若真的对她下手,势必招来蒋树和淑妃的疯狂报复,可是大庭广众的,林婉城实在不好意思关心他,是能暂时将这事压下来。 众人在大厅又闲谈了片刻,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鸡叫声。林婉城一拍脑门:“哎呀,今日该我去粥棚坐诊了,丝竹,快帮我梳洗,不然就要迟了。”一边说,一边就要往后院走。 崔叔明一把拉住她:“坐什么诊!你回房间乖乖睡觉!” 林婉城急道“可是……” 崔叔明打断她道:“坐诊的事小白会帮你。是不是?”他扭头看向白华,挑眉叫道,“师兄?” 白华赶忙笑盈盈道:“义不容辞!义不容辞!” 林婉城无法,只好由崔叔明拉着回房间去。回了房,安兰给两人上了茶,就知趣地弓身退下。 林婉城想了一想,就道:“你不要去找蒋杰的麻烦!” 崔叔明皱眉道:“凭什么?你不让我给你报仇?你打算让谁帮你?说出来,我去宰了他!” 林婉城见崔叔明一到没人的地方就原形毕露,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那你告诉我,蒋杰为什么跟我过不去?” 崔叔明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不知道。” 林婉城气到:“不是因为她痴迷于某人的美色吗?既然这样,这就是我们女人之间的斗争。所以,我要名正言顺地打败她!” 崔叔明一挑眉:“需要我帮忙吗?” 林婉城狡黠一笑:“不用。已经得手了!” 崔叔明看着她手上将要褪尽的红疹,了然点点头。他忽然想到什么,就又一脸坏笑地贴上来:“你——刚刚说要为了某人名正言顺地打败蒋杰,也就是说你要名正言顺的把某人夺过来喽?那我告诉你,某人已经乖乖跟你走了。” 林婉城红着脸看看门外,赶忙一把将他推开:“光天化日,注意一点好不好?” 崔叔明继续贴上来,无赖道:“我凭什么要注意一点?谁敢风言风语的,我就把他舌头拔出来。” 林婉城一张脸红城猪肝色,她紧张地望着窗口、门外,生怕有人进来撞破自己这副囧样。崔叔明痴缠了一会儿,林婉城就正色道:“好了,好了。我有正事要问你。” 崔叔明紧紧抱着她不肯松开:“我听着呢!” 林婉城只好道:“费明呢?这次怎么不见他?你把他留在军中了吗?” 崔叔明不开心道:“问他干嘛?不怕我吃醋吗?” 林婉城无奈道:“就是好奇啊!总觉得他没有余庆那么忠心,你还是把他看紧一点,不要让他给你惹麻烦。” 原来是为我好啊!崔叔明爽了!他笑道:“放心吧。他对大周朝一片赤胆忠心,虽然为国捐躯,但是我不会忘记他的!” 死在战场上了?虽然有些残忍,但崔叔明虽然行事不按常理,却从来不会无理取闹,他这么做,那就表明费明一定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林婉城略略安心。 崔叔明又抱着林婉城说了一会儿话,亲眼看见她手上的红疹消了,才放心的让林婉城上床睡觉,自己就离开了保安堂。 蒋太师府,储玉苑。 蒋杰一扬手就把一个青花白釉的美人春瓶扔了出去,“砰”的一声,瓷片碎了一地,一屋子的丫鬟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蒋杰披头散发,脸上、手上长满鲜红的疹子,她怒吼:“滚,你们这群没用的饭桶,都给我滚!” 蒋杰正在院子里闹得沸沸扬扬,蒋大夫人蒋黄氏闻声匆匆而来。她一进门,就见到满地的瓷片和跪了一屋子的丫鬟。蒋杰一见自己母亲进来了,“哇”一声哭出来,一声一声叫的凄厉就跑上前来。 蒋黄氏见自己女儿不过一夜功夫就变成一个满身红疹的疯子,又惊又怒,不禁暴喝道:“月兰呢?那个死丫头跑哪去了?” 一个跪伏在地的身影就赶忙垂着头膝行过来,哭道:“夫人,奴婢在。” 蒋黄氏随手抄起案几上的茶盏劈头就砸过去:“死蹄子!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小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月兰被蒋黄氏一杯子砸在头上,却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她伏在地上,不住磕头求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夫人饶命……” 蒋黄氏见她垂着头,双手也缩在袖管里,心下不由诧异,指着她怒喝道:“大胆的贱婢,本夫人问话,你做什么总是低着头,把头抬起来!” 月兰闻声一颤,更加卖力的磕头,就是不敢把头抬起来。 蒋杰在一旁也只是一个劲的哭。 蒋黄氏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怒道:“放肆!本夫人的话你没有听到吗?来人,把她的头给我抬起来!” 蒋黄氏的大丫鬟彩蛾答应一声,就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月兰的头发往后拉。但是月兰死命垂着头,一边哭,一边求饶,就是不肯抬头。 彩蛾急了,一巴掌打在她头上,抓住她头发的手狠狠往后一用力,就将她的脸拉了起来。一看见她的脸,彩蛾吓了一跳,她触电一般把手缩回来,惊得目瞪口呆。 蒋黄氏也气的浑身发抖,声音无比尖利:“你身上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把小姐传染的?你说——” 月兰赶忙摆手,只是她一伸手,双手上也布满红疹:“夫人,不是的,不是的……” 蒋黄氏却不容她多说:“来人,把这蹄子拉出去,给我看管起来!” 马上就有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犹犹豫豫走上前,对视一眼,从腰里抽出汗巾缠在手上,拉着月兰出去了。 蒋黄氏扭头看着自己女儿哭的凄凄惨惨,却也不敢贸然伸手过去,只得冲底下的丫鬟吼道:“你们之中可还有发病的,一起报上来!” 小丫鬟们吓得赶忙摇头:“回夫人,没有。” 蒋黄氏道:“为什么你们都没有事,偏偏小姐和月兰长了疹子?是不是你们之中有人做了什么手脚?” 小丫鬟们吓得满脸是泪,纷纷抬头看着蒋黄氏哭道:“夫人明鉴,就是给奴婢们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加害小姐啊!” 蒋黄氏听到储玉苑乱糟糟的哭声就只觉得脑子都是疼的,她一掌拍在案几上,厉声道:“哭什么!”蒋黄氏一嗓子吼出来,小丫鬟们吓得立刻噤声,一个个抽抽搭搭强忍泪水。蒋杰也被吓了一跳,愣在那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九章 不要她嘲笑 蒋黄氏回头看到她脸上的红疹,不由有些急火攻心,她烦躁的把桌子拍的啪啪响:“请过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还没来,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去看看!” 彩蛾赶忙答应一声,快步掀帘子出门。 没有多久,彩蛾就拉着一个挎着药箱的大夫匆匆掀帘子进来。 大夫细细给蒋杰诊了脉,又仔细查看了她身上的红疹,脸色就有些不好,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夫人……这……” 蒋黄氏不由皱眉道:“是不是杰儿她……”一边说,就用帕子捂上嘴,瞳孔因惧怕而放大,眼泪几乎掉落下来。 大夫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误会了,赶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不——蒋夫人,小姐的病并不是您想的那样!小姐她脉象一切正常,完全没有异样!” 蒋黄氏不由探头凝眉道:“什么意思?脉象正常?那我女儿怎么会长这么多疹子?” 大夫就结巴道:“这……这……小人也不清楚。身上起疹子的原因有很多,我估计小姐只是有些火气,不如,小人开些药给她调理一下。” 蒋黄氏忽然想起月兰,皱眉道:“这病会传染吗?”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将月兰的事说出来。 大夫就有些不确定道:“应该……应该不会!” 蒋黄氏沉吟半晌,只好开口道:“那就有劳大夫开方吧。彩蛾——”蒋黄氏回头叫一声,彩蛾就上前屈膝行了一礼。 蒋黄氏道:“大夫开了方子,你亲自送出去。赏银要丰厚些,知道了吗?” 彩蛾心下了然,自家小姐尚未出阁,却突然长出这么多疹子,传出去,势必要影响她的名声。夫人这是想用重金堵住大夫的嘴。 彩蛾送走了大夫,回到储玉苑却见蒋黄氏在大厅里不安踱步。 她惴惴走上前,蒋黄氏就忽然一咬牙,道:“不成,这大夫我始终不放心。彩蛾,你亲自去保安堂走一趟,请医圣白华过府。他给小姐看过了,我才能安心!” 蒋杰在里屋听到蒋黄氏的话,急的不管不顾地冲出来,一把拦住要出门的彩蛾:“不准去。母亲,我不要白华来看诊!” 蒋黄氏一皱眉:“为什么?” 蒋杰一跺脚:“就是不能请白华来!”白华是林婉城的师兄,请了白华,林婉城势必知道自己的惨状。她才不要林婉城那个贱人嘲笑! 还有崔叔明!想到崔叔明,蒋杰只气的心肝都是疼的:昨夜的事已有人来禀报,魔林四鬼失手,崔叔明带人救走了林婉城。说不定崔叔明现在就在保安堂,跟林婉城那个贱人在一起,她怎么能允许崔叔明知道自己满身红疹,还毁了容? 蒋杰暗暗咬牙:绝对不行! 蒋黄氏急道:“儿啊,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你乖乖听母亲的话,白大夫医术高超,只有请了他过来,我才能安心!”她一点头,彩蛾就要往外走。 蒋杰死死拉住彩蛾的衣袖:“不许去!母亲要是请了白华来,我就不再看诊,让女儿难受死!”她一边说,就一手甩开彩蛾,哭着跑进内室,趴到床上痛哭起来。 蒋黄氏皱眉一想,转眼就明白过来。她急走两步跟过来,站在床边道:“你不肯让白华来看诊,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他?” 蒋杰只是趴在床上哭,也不接话。 蒋黄氏看她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白华与崔叔明是好友,自己女儿无非是怕白华得知病情之后会告诉崔叔明! 蒋黄氏不由气到:“他固然出色,但是妻妾都已经一大把,就连平妻,崔老夫人都已经帮他娶过了。你进他们崔府做什么?做个通房丫头吗?” 蒋杰哭得更加悲痛。蒋黄氏看到女儿这个样子,也背过身子去,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蒋杰之父蒋健下朝回府,刚一进府门,就见到蒋黄氏身边的大丫鬟彩蛾正送大夫出门,他上前一问,才知道是蒋杰出了事。 他连朝服都没来的及换,就匆匆赶到储玉苑来。一进门,就听到母女两个在里屋哭哭啼啼的吵闹声。他不由皱着眉打帘子进来问。 蒋黄氏见蒋健皱眉走进来,只站在一旁抹眼泪,也不上前行礼。 蒋健道:“大夫不是说杰儿无碍吗?你们吵吵嚷嚷的成什么体统?” 蒋黄氏沉着脸将蒋杰的想法给蒋健说了,就指着蒋杰恨道:“人都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我早说要将她嫁了,偏你说就这一个嫡出的女儿,舍不得,现在怎样?她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崔叔明,你要咱们女儿上赶着给人做妾吗?不行,彩蛾——” 蒋黄氏朝门外一喊,彩蛾就赶忙掀帘子进来。 蒋黄氏抖着手指着她道:“你去,把京城适婚男子都打听出来。我就不相信,诺大一个京城,找不到一个合眼的女婿来!” 还不等彩蛾答应,蒋健就拉住蒋黄氏道:“你急什么?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蒋黄氏气的几乎跳脚:“还计议什么?女儿都要被人家拐跑了!” 蒋健气到:“你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的糊涂东西!” 蒋黄氏见蒋健动了怒,顿时不敢再吵嚷,鼓着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 蒋健挥手让彩蛾退下,沉吟片刻,才慢慢道:“现在朝廷风云诡谲,淑妃娘娘和齐王殿下在宫里也举步维艰。朝里朝外,也只剩父亲一人苦苦支撑,咱们若再不给杰儿找一门好亲事帮衬,齐王要想坐上……” 蒋健警惕地朝四周一看,压低嗓子道,“那个位子,只怕是难啊!” 蒋黄氏心里一琢磨立刻就明白蒋健的意思:“你是说……” 蒋健慢慢点头:“崔叔明年轻有为,手握重兵,还颇得圣宠,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人选。齐王若是有他扶持,将来无论走了哪一步,都不会被动!” “只是——”蒋黄氏犹豫道,“他有那么多妻妾,总不能让委屈了杰儿。” 蒋健皱眉道:“委屈什么?他的原配已被休弃——” “他还有个平妻呢!” “平妻?哼哼——”蒋健冷冷一笑,“不足为惧。我听说他的那个平妻不过是崔夫人娘家的侄女,佟家也不过是一个破落户。崔夫人又是有名的势利眼,咱们女儿嫁过去也是做大。我就不信,有父亲和妹妹在朝里站着,崔佟氏姑侄俩还敢给杰儿气受!” 蒋杰那边哭声渐渐小了,听到父亲说的话,她那颗死灰一般的心又活了过来,她急急忙忙从床上跑下来,拉住蒋健的袍角,欣喜道:“父亲,您说的可是真的吗?” 蒋健看到她那张原本如花似玉的脸不过一夜之间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由也吓了一跳。 蒋杰就拉住他的袖子撒娇道:“父亲,父亲……” 蒋健点点头:“自然是真的。不过现在,我们首先要治好你这些红疹……” 蒋黄氏就气到:“怎么治?既然打定主意要女儿嫁给崔叔明,白华是一定不能去请的。别的大夫,我们又怎能放心!” 蒋健略略一想,道:“你赶快递牌子进宫,求淑妃娘娘恩准马太医来给杰儿看诊。马太医是太医院首座,医术不至于会比白华差!” 蒋黄氏一拍手:“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一边说,一边就叫彩蛾进来:“快派人递牌子进宫。你这就随我回去换衣服等着娘娘召见。” 蒋杰也似乎看到了希望:“母亲快些去。女儿谢谢母亲了。” 蒋黄氏叹口气,无奈地出门去了。 没过多久,宫里就传下话来,命蒋黄氏觐见。蒋黄氏匆匆进了玉宸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淑妃蒋娇就亲自命心腹大宫女去请了马太医随着蒋黄氏出宫。 马太医给蒋杰把了脉,细细查验了她身上的症状,却依旧不能找出明确的病因。最后,他也只能把去火的方子开了几副。 蒋杰心中虽然不悦,但是马太医的医术是得到皇帝首肯,她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命丫鬟去抓药,先吃一些去火的药试一试。 保安堂。 林婉城一觉睡到午后方醒,安兰、丝竹早已备好了热水给她洗漱。林婉城洗漱完毕,安兰就提进来一个大大的红漆食盒。 安兰笑道:“崔将军怕小姐醒来后会饿肚子,刚刚特地命余庆送来的吃食。刚巧,小姐您就醒了,只怕,这盒里的饭还热呢!” 丝竹也走上前,帮着安兰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往外端。食盒的最后一层,放着一碗汤,林婉层探头一看,正是鲜笋香菇排骨汤,林婉城会心一笑:这人太会讨女孩子欢心,我不过在仙云谷做过几次,可不就被他猜出来我爱喝? 丝竹见林婉城笑的开心,不由探头道:“小姐,您对着一碗汤开心什么?” 林婉城闹了个脸红,就赶忙摆手:“没什么,想起以前的事罢了。” 安兰就在一旁搭腔:“怕是想起仙云谷的事了吧?小姐,你说对不对?” 林婉城知道这丫鬟是在打趣她。红着脸笑骂一句,两个丫鬟也不怕,嘻嘻哈哈陪她玩笑了一会儿。 林婉城吃饱喝足刚放下碗,七儿却在门外求见。原来是花凤凉早起听说林婉城昨晚历劫归来,特意让人送来一支山参给她补身子。 林婉城不禁凝眉,若有所思道:“这件事竟连他也知道了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章 流言 林婉城让七儿将人参拿去炖了,自己就坐在阴凉处看了一会儿医书,又觉得十分无趣,就打算去粥棚里给白华帮忙。 主仆几人刚收拾好,七儿又进来回禀说一个美貌的妇女在大堂里要见她。林婉城凝眉问道:“是什么人?” 七儿摇头道:“来人没有说。只说是您的故人,说您一见便知。” 故人?我在京城还有什么故人吗?不管是谁,过去看看就清楚了。 林婉城带着安兰、丝竹到大厅里去,抬眼一看,不禁笑了起来:果真是故人!只是这位故人让她颇有些讨厌。 林婉城走进大堂,佟芷柔就笑的满面春风迎上来:“姐姐——”佟芷柔的丫鬟芸香在她肩膀上轻轻一碰,佟芷柔恍然大悟一样掩起嘴笑道:“看我,这般没有记性。林小姐已经离开了侯府,这称呼是该换一换了。” 林婉城对她的明朝暗讽半点也不放在心上,也不想与她多说,只冷着脸直接道:“你有话直说,我这里很忙,没有时间应付你。” 佟芷柔一笑:“林小姐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林婉城慢慢撇着茶碗上的浮沫,等着她说下文。 佟芷柔就道:“林小姐以前确实是我们定远侯府的大奶奶,是表哥名正言顺的妻子。只是现在……你已经不是了。所以……” 林婉城挑眉看着她:“所以什么?” 佟芷柔冷笑一声,慢慢道:“所以就请摆正自己的身份。林小姐。”她后三个字咬的极重,此时,大厅里没有旁人,她脸上那种温婉的笑容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冷笑。 林婉城将茶盖往茶杯上重重一磕,气道:“我是什么身份我清楚的很,不劳你来提醒!” 芸香就掐腰站出来冷笑道:“你清楚吗?你若真清楚,怎么还会缠着我家侯爷不放?昨晚侯爷又彻夜未归,怕也是让你勾着在外头鬼混吧!” 丝竹听见芸香的话只气的火冒三丈,她当即一步跨出来就要与她吵,林婉城却一抬手拦下了,她挑眉一笑,冷冷道:“腿长在你家侯爷身上,他要去哪里我是管不着的!你有空在这里吃这些无聊的飞醋,还不如多花些心思想想办法——” 安兰心领神会地凑上来笑道:“想什么办法?” 林婉城嫣然一笑:“想一些留住叔明的办法喽!”丝竹再笨,也听出她们两人话里的讽刺,不由也拿着帕子掩嘴笑起来。 佟芷柔和芸香气的五官几乎变形,正要发作,崔叔明的身影忽然就出现在门口。佟芷柔吓了一跳,脸上怒色褪尽,马上又换上一副盈盈的笑脸:“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林婉城正惊叹佟芷柔的变脸速度,却听崔叔明冷冷道:“我怎么在这里你不知道吗?” 佟芷柔被崔叔明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她笑脸僵了好一会儿,才赶忙拉上林婉城的手道:“想必表哥是来看姐姐的,我也是来找林姐姐说话。” 林婉城不客气地将手抽回来:“崔夫人言重了,这句姐姐着实不敢当。我还要去粥棚给师兄帮忙,就不打扰你们夫妻二人叙话了。” 林婉城一边说一边就走出门来。崔叔明一把拉住她的手,想留住她,不曾想佟芷柔又粘上来,一把抓住崔叔明的袖子,楚楚可怜地叫一声“表哥——” 林婉城看着佟芷柔那副样子就觉得无比恶心,她恨恨将崔叔明的手甩开,头也不回就走了。 崔叔明眼见林婉城生了气,也一把甩开佟芷柔的手追了出去。 佟芷柔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一双眼睛几欲喷火,手帕都要被她抓破。 芸香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奶奶,咱们现在……” 佟芷柔冷冷一回头,恶狠狠吼道:“回府!”林婉城,你给我等着! 主仆两人怒气冲冲往外走,迎面碰上端着参汤的七儿:“这是怎么说的,怎么怒气冲冲就走了。花公子特意交代给炖的压惊参汤也没喝……” 佟芷柔脚步一顿,压惊? 芸香疑惑道:“小姐?” 佟芷柔冷冷一笑:“没事,走吧。”怪不得昨晚表哥彻夜不归,原来是你这贱人受了惊?我倒要看看你受的什么惊! 林婉城带着安兰、丝竹负气的上了马车,崔叔明一拉帘子也钻进来。安兰、丝竹对视一眼,赶忙行了礼退出来站到车外。 崔叔明拉住林婉城的手讨好道:“婉婉,你生气啦?” 林婉城别过眼去看也不看他:“没有!你们是什么关系啊?表兄表妹,夫妻情深……”林婉城忽然一顿,皱眉道:“我怎么觉得自己跟小三似的?” 崔叔明疑惑道:“什么是小三?” 林婉城不好跟他解释太明白,就将小三的大致意思说一遍,崔叔明不由皱眉道:“你是我的原配,咱们也算打小的情分,若说是小三,也该是她,我不准你这么污蔑自己!” 林婉城默然无声。想了片刻,她只好叹口气,转头对崔叔明道:“你怎么整日都这么闲?不会耽误公务吗?” 崔叔明摇头,深情道:“能陪着婉婉,就算做个平民又怎样?” 林婉城不得不承认,好话真是谁都爱听,嘴上却不耐道:“油嘴滑舌!好了,你快去忙吧。我这就去给师兄帮忙了。” 崔叔明见林婉城不再生气,也勾唇笑起来。用指腹在她手背上一摩挲,就转身下车去了。 日子平静地过了五六日,林婉城虽然忙,但是每天都过得充实开心。崔叔明仍旧三不五时的来保安堂骚扰她。别看崔叔明在外人面前常常冷着一张冰块脸,在林婉城面前却各种无赖耍混,常常将林婉城气的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那一日,林婉城正在城外粥棚坐诊,丝竹忽然跟一个妇女吵了起来。 林婉城过去一看,竟然是自己曾经救过的狗蛋的娘刘大嫂。林婉城对这个人半点好感也没有,就站在两丈之外,让安兰把丝竹叫回来。 安兰走上前去,对着丝竹训了几句,丝竹才狠狠瞪了刘大嫂一眼,跟着安兰往回走。 刘大嫂看到丝竹的眼神,立刻就跳起来。追着丝竹不依不饶的大声骂道:“这话又不是我传出来的。你以为你是谁?对着我发什么火儿?” 丝竹转身就要与她吵,安兰却死命拉着她,板着脸道:“丝竹,你与她一般见识做什么?存心要咱们小姐为难是不是?” 丝竹喘着粗气瞪着刘大嫂,到底恨恨地冷哼一声,随着安兰走了。 刘大嫂却还在身后犹自跳脚,指着丝竹的背影,愤愤地骂:“林大夫好心救过我儿子的命,我们又不是不知恩的人。我们私底下说一说怎么了?还不是希望这话早些传到林大夫耳朵里,让她早做应对,免得坏了她的闺誉吗?你就这么狗咬吕洞宾,跟个泼妇似的把我们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安兰阴沉着脸,领着丝竹很快回到林婉城身边,刘大嫂还在身后骂骂咧咧。林婉城连头都没有扭,带着两个丫鬟直直就往粥棚里去。 回到粥棚,林婉城才沉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还与她吵起来?你不知她是什么样的人吗?平白掉了自己的身份!” 丝竹一跺脚,急道:“可是,小姐,她……”丝竹还没说完,安兰就悄悄在背后推她一把。丝竹一咬牙,闭嘴不言了。 安兰的动作林婉城看在眼里,她立时就瞧出了不妥:“到底怎么回事?” 丝竹看了安兰一眼,见安兰一脸怒容的垂着头,也不敢妄言,低下头去不肯说话。 林婉城暗暗皱眉:这里面怕是有些不寻常的名堂。因此就直接对着丝竹道:“丝竹,你来说,你到底为什么跟刘大嫂吵起来?” 丝竹咬着牙不肯说。 林婉城想起刘大嫂刚刚的话,忽然额角一跳,盯着丝竹道:“是不是外面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丝竹飞快地看一眼林婉城,又很快垂下头去。林婉城心头一动:看来果真被我猜着了。她又道:“你们不告诉我,无非是不想那些留言污了我的耳朵。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若连别人诬陷我什么都搞不清楚,我还怎么去应对?坐等流言满天飞,被大家的唾沫星子淹死吗?” 安兰知道林婉城的话有道理,一狠心,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丝竹刚刚路过刘大嫂身边,就听到她在跟几个妇女扯闲篇,内容竟然是林婉城被魔林四鬼抓走那晚的事情。 几人传的有鼻子有眼,就像是她们亲眼见着了一眼。这个说七月初六那天晚上,林大夫和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被十几个土匪劫到了破庙;那个说那些个土匪都是京郊有名的色鬼,对付女人从不手软;还有人说林婉城和另一个女子虽然得救,但是一个打柴的亲眼看见她衣衫不整的被人从破庙里抱了出来…… 如是种种,不堪入耳。丝竹气不过,才与那几人吵了起来。其余几个妇人眼见被丝竹抓了现行,都自知理短灰溜溜逃窜开。唯独这个刘大嫂,无理也要搅三分,不管不顾地掐腰与丝竹吵起来! 林婉城听得怒火中烧,一张脸阴沉的好像能拧出水来。到最后,她一掌拍在桌子上,安兰、丝竹两个许久不见她如此生气,都慌忙跪倒求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一章 冤家 林婉城让两人起来,深深吸了两口气,才冷笑道:“古人说的真好,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见好就收。世人贪婪,果然都是得寸进尺的。” 安兰觑着她的脸色,小心道:“小姐,您是什么意思?这谣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丝竹一皱眉:“会不会是蒋杰?” 林婉城摇摇头:“不是她。她现在只怕正忙着治疹子。而且,她明知魔林四鬼被咱们拿在手里,贸然将谣言传出来,只会引火烧身。” 丝竹就道:“那会是谁?” 林婉城慢慢道:“不管是谁,只要做过,就一定会露出马脚。我就坐等着她跳出来!到时候,绝不会心软!” 流言传播的很快,一时之间,不仅是灾民们在背后指指点点,京城里的茶楼酒肆之中也传的风风火火。 崔叔明派人去查了流言的出处,不过两天,余庆就跑来告诉她有了结果。 林婉城平静地听完,点点头让余庆退下。余庆刚一转身,却又退回来:“林小姐,将军让我告诉您这件事他会处理,请您不要忧心。” 林婉城知道崔叔明想要为她出头,可这说到底不过是她们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他堂堂的大将军,为了这件事就暴跳如雷,总会让些不明就里的人说长道短,终归对他不利。 林婉城略略一想,摆手道:“余庆,你回去告诉叔明,这件事我自有计较,总不会让人欺负到头上来。” 余庆不敢有异,躬身就退出去。 不曾想,到了晚饭时分,崔叔明竟然又亲自过来了:“为什么不让我帮忙?难不成怕我念情徇私?” 林婉城正在翻一本医书,被他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问,反而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她想明白了,才一笑:“谁说不要你帮忙了?要你帮忙的地方太多了。只是不想你正面与她们对上,她们毕竟……到时候,岂不让你为难?” 崔叔明就道:“我一点也不会为难。你不让我保护你我才为难。” 林婉城就噘嘴道:“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你附耳上来,我跟你说说我的计划。” 崔叔明面上一喜,就半蹲着身子把耳朵贴到林婉城嘴上去。 林婉城一把将他推开,气到:“让你附耳,你离这么近干什么?” 崔叔明一脸无辜:“不离得近一点,怎么听的清楚?你快说!” 林婉城无奈,只好轻轻拉住他的耳朵,慢慢道:“你帮我注意她们的动向,如果她们出门,你就让余庆来告诉我,然后,我就……” 为了等崔叔明的消息,林婉城不再去粥棚坐诊。每日只留守保安堂,给人看病抓药。 过了两日,余庆果然就来传话。林婉城收了消息,嘴上就勾起一抹冷笑。她命七儿将打烊的牌子挂出去,就梳洗打扮一番,领着安兰、丝竹出门。 丝竹见自家主子打扮的光鲜亮丽,不由疑惑道:“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林婉城一笑:“逛街啊!听说花公子在正阳街新开了一家首饰店,咱们去逛一逛,也添置一些首饰。” 主仆三人坐着马车很快就到了正阳街。抬头一看,黑漆描金的“紫玉阁”的牌匾十分耀眼。店铺的装修精巧别致,吸引了许多贵妇们来往其间。 林婉城迈步进店,早有小二陪着笑脸迎上来。林婉城径直上了二楼,正在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间挑拣,却听到楼梯处响起女子的说笑声。 “老夫人,听说这二楼的饰品才是最好的,您这等尊贵的身份,珠宝越是名贵,越是能衬托出您的周身气魄来呢!。” 接着就有一个老迈的声音哈哈一笑:“你们听听她这张巧嘴,净会给我灌迷魂汤!”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安兰、丝竹都是浑身一颤,丝竹更是上前一步,一拉林婉城的衣袖,低声急道:“小姐……” 林婉城却浑似不知,她伸手拿起一支琉璃宝石的牡丹簪花在头上一比,笑的如同三春的桃花,冲着丝竹朗声道:“好不好看?” …… 再过几日,便是湖阳长公主寿宴。湖阳长公主是先帝所出,驸马是当时的龙骑将军。可惜的是,大婚不久,龙骑将军就奉皇命北伐,结果马革裹尸,只留下长公主一人孤零零在世。 驸马去世后不久,湖阳长公主就身染重疾,这些年来汤药几乎从未间断。此时,虽然正值灾年,但圣上体恤长公主孤苦,就特旨给她办寿宴冲喜。 这等寿宴,崔佟氏本来是无福参加的,但是不知怎么,湖阳长公主府昨日却特地派人送了帖子来。崔佟氏接了帖子,又惊又喜,让针线房连夜赶制了锦衣,但是她的头饰不多,又都有些过时。周姨娘就提议正阳街上新开了一家首饰店,价廉物美,不如去看看。崔佟氏摸摸自己的荷包,一咬牙,答应下来。 来在“紫玉阁”,佟芷柔和周姨娘正搀扶着她往二楼走,她就听到楼上传来一个娇俏的女声:“好不好看?”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可不就是林婉城那个贱人!这个贱人命真是大,那么厉害的毒药都没要她的命,听说还不知在何处学了一身医术。结果一回到京城就不安分,勾引自己的儿子三天两头往外跑不说,还让儿子怨怼自己,让他们母子离心! 崔佟氏越想越气,冷着脸站在楼梯口,用手上的拐杖在木质地板上狠狠一顿,冷冷哼了一声。 林婉城一抬头,就看到佟芷柔、周姨娘簇拥着崔佟氏一脸不善地站在楼梯口。她轻蔑一笑,又低下头去问安兰手上的两个簪子哪个好看。 崔佟氏见她如此无视自己,气的直咬牙。周姨娘就一步站出来,指着林婉城主仆,历声道:“放肆,见到侯府老夫人还不过来行礼?” 林婉城一抬头,满眼讥诮:“不知道崔老夫人是几品诰命,说清楚了咱们这些白身也好上前见礼。” 崔佟氏一滞,诰命这件事一直是她心头之恨。老定远侯爷生前一直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贱女人,不肯给她请封诰命。好不容易他死了,自己的儿子承袭了侯位,奈何儿子很早就去了军营,与自己并不亲近。现下虽然凯旋回京,却又为了林婉城的事与自己离心,更是对请封诰命的事提也不提。这也是为何,崔佟氏虽然明面上是侯府老夫人,但从不能真正融入京城的贵妇圈子,也很少有人给她下宴请的帖子。 崔佟氏被林婉城揭了伤疤,恨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她抖着手指着林婉城怒道:“你,你……” 林婉城冷冷一哼:“你什么?既然老夫人也是白身,请恕婉城不能见礼了。” 佟芷柔眼见姑姑被林婉城三言两语气的发蒙,不由也站出来,她语气颇为严厉道:“姐姐从前也是侯府的内眷,虽然后来……”佟芷柔眸光一暗,似是很惋惜的样子,“可在母亲面前,姐姐终归还是小辈,上来给母亲作个揖,问声好,行一个晚辈礼,不算为难吧?就算姐姐心高气傲,连晚辈礼也不愿行,也用不着恶语相向。母亲年事渐长,气大伤身,姐姐身为大夫,连这点粗浅的道理也不知道吗?” “紫玉阁”二楼原本就有很多贵妇,她们见有热闹可看,虽然不像市井乡民那样围上来,却也都纷纷聚在不远处,装着挑首饰的样子,一个个却都伸长耳朵来听。她们听到佟芷柔的话,不由皱眉望着林婉城,低声与同行的人窃窃私语。 林婉城不用想也知道她们在讨论什么。世人大多惫懒,能用耳朵听来的,绝不愿自己睁眼去看。林婉城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周姨娘眼见舆论一边倒地指责林婉城,不由冷冷一笑,走过去拉住佟芷柔阴阳怪气道:“奶奶莫要生气,林姐姐这几日怕是心情不好,火气旺了些,才会失礼。毕竟……流言传的那样凶猛……”她抬头看一眼林婉城,一双眼笑的暧昧不明。 挑首饰的贵妇们纷纷侧目:“没想到流言中的林大夫就是她?长得这么漂亮,土匪手里还能讨得了好?真真是可惜了!”“只怕清白也不在了吧,据说还是个被休弃的,若是我,肯定躲到尼姑庙里一辈子不肯出来,哪里还敢来这丢人现眼?”“怕是报应呢,你看她对老人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可不就该遭这样的报应?阿弥陀佛,果然,上天还是开眼的!”…… 听着身边悉悉索索的讥笑声,安兰、丝竹气的火冒三丈,林婉城却半点不适也没有,她反而挑眉一笑,问周姨娘:“什么流言,我怎么不知道?” 周姨娘抬手捏着帕子一笑:“林小姐这是掩耳盗铃么?这倒是有趣的很啊!大家都在说……七月初六那晚……林小姐和一个姑娘被歹人掳走了,传的很是,很是不堪入耳呢?” 四周有几个尚未出阁的闺秀,听周姨娘的话意有所指,都羞红了脸,纷纷垂下头去! 林婉城一皱眉,对着周姨娘厉声斥责道:“这是哪个传出来的混账话?七月初六那晚,我明明跟蒋太师府的蒋大小姐在一起,我们一直在她的储玉苑说话,我又怎么会和一个神秘姑娘一起被歹人掳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二章 如故 安兰、丝竹听了林婉城的话不由一震,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自家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聪明地垂下头去。 只见林婉城接着道:“我们相谈甚欢,一直聊到很晚。最后是蒋小姐亲自送我回的保安堂。回去之后,我就再没有出过门。你大可去问一问保安堂的四邻,看一看当晚保安堂附近可发生过什么案子没有!” 林婉城一顿,“莫非——你是怀疑我是在回府途中被人掳走的?当时我与蒋小姐坐的是一辆马车……你莫不是怀疑传闻中,被掳走的另一个女子就是蒋小姐?” 周姨娘闻言不由怒目而视:“你胡说什么?我几时说过被歹徒抓走的另一个女子是蒋小姐?”蒋树是当朝太师,蒋家的权势岂是她一个小小姨娘得罪的起的? 四周的人皆被林婉城的话震惊了:没被掳走?还跟蒋家大小姐在一起? 佟芷柔也不由皱起眉来,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上前笑道:“姐姐莫要玩笑,您与蒋家大小姐素无来往,怎么可能与她在一起呢?” 林婉城看她一眼:这就迫不及待来拆我的台吗?不过很可惜,注定要让你失望了。“除了父母,哪些人不是由生到熟呢?我们以前素无来往,就表示我们一辈子都不能结交吗?佟小姐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亲热,可是我怎么听着话里话外都是朝我身上泼脏水?” 众人听了林婉城的话细细一回味,果真是这么回事:这佟芷柔贤良淑德的美名怕是有些不尽不实啊!大家一边想,看着佟芷柔的目光不由就有些别样意味。 周姨娘耳听着风向转变,暗恨林婉城一嘴钢牙真是能说会道、颠倒黑白。不由咬牙道:“林小姐真是好本事,三两句话就为自己洗白。不过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你若是能够让蒋小姐亲自给你正名,才真正能让人信服!” 林婉城一低头,犹豫起来:“这……”她双手绞着帕子,一副不安的神情。 周姨娘一挑眉:“怎么?林小姐露怯了是不是?哼——” 林婉城就红着脸辩解道:“非是我露怯,只是蒋小姐现在偶感风寒,正呆在府中静养,实在不能给我作证啊。” 只听不远处的雅间房门“哗啦”一声被推开,一个锦衣华袍、满头珠翠的小姑娘领着一大群丫鬟仆人款款走出来。 那女子向着林婉城走过来,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将她上下一打量,冷冷开口道:“我道是谁在这满口胡吣,这不是因为贪污,而被举家发配的那个尚书的女儿吗?我堂姐身份高贵,怎么会与你来往?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 林婉城心中冷笑:人都到齐了!面上却故作惊慌:“这位是——” 那女子冷冷一笑,不屑道:“哼,你连我都不认识,竟然还敢说与我堂姐交好?我是蒋英,蒋杰是我堂姐。” 蒋太师总共有两子一女,皆是嫡出。长子蒋健,也就是蒋杰的父亲,任鸿胪寺卿,是正四品的京官;次女蒋娇,是颇得圣宠的淑妃娘娘;幺儿蒋康放了外任,在通州任上做知府,这蒋英就是他的嫡女。 蒋英本来跟随父母在通州上任,由于年龄渐长,蒋康就让她回京相亲,她也是前日刚到京城。 众人听蒋英表明了身份不由都变了脸色:这蒋英都出面辟谣,看来这件事十之八九不像林婉城说的那样。莫非……传言是真,林婉城真的贞洁不保? 众人一边想,看着林婉城的眼神就不由起了变化:鄙夷的有,同情的有,但是更多的还是冷眼。 周姨娘更是冷笑连连:“刚刚林小姐说什么来着?真是打脸啊。多亏蒋二小姐仗义执言,不然,咱们大伙儿怕是要被人蒙蔽!看来,那一晚确实是发生了不少趣事呢!” 林婉城一张脸气的通红,抖手指着周姨娘道:“你……你胡说!当晚,我明明跟蒋杰小姐在储玉苑谈心。我与蒋小姐相识于城外粥棚,我们因误会而结识,蒋小姐对医术一道颇有见解,我在行医过程中遇到什么事也会跟她讨论。当天,我遇到四个身患奇症的病患,他们四人长了满身红疹。我素手无策,就与蒋小姐在一起讨论医道。我们相谈甚欢,直说到金乌西坠,蒋小姐才亲自送我回的保安堂!” 蒋杰闻言冷笑道:“从未听说我姐姐在医道上有什么打算,你少在这里攀诬她,仔细我让人掌你的嘴!” 林婉城一双眼瞪的大大的,两眼通红,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那模样委屈又倔强,我见犹怜。安兰、丝竹赶忙从旁劝道:“小姐,您切莫动气,不要气坏了身子啊!” 崔佟氏只顾冷笑,佟芷柔就笑着劝道:“安兰说得对,姐姐万不要气坏身子。到时候鸡飞蛋打,得不偿失。” 林婉城挥手甩开安兰、丝竹,咬牙对蒋英道:“蒋二小姐若是不相信,只管派人回去请蒋大小姐出来。她自会与我作证!” 周姨娘就从旁道:“现在说的信誓旦旦,如果过一会蒋小姐不肯为你作证,你攀诬官家小姐,怎能轻轻饶过?” 林婉城就怒道:“如果蒋小姐不肯为我作证,我就给她端茶倒水,磕头赔罪!可是如果蒋小姐真的为我作证,你当如何?” 周姨娘胸有成竹,几乎脱口而出:“那我就给林小姐端茶倒水、磕头赔罪!” 蒋英勾唇一笑,立刻道:“好!我这就派人回府去问姐姐的意思,也请在场的夫人小姐做个见证!幽儿——” 蒋英喊一声,立刻便有一个杏黄单衣的小丫鬟走出来。蒋英道:“你回府去走一趟。”幽儿点头称是,转身就要下楼。 林婉城在身后叫住她:“你见到蒋小姐,麻烦告诉她一声,那四个病患性命已经保住,红疹也不似从前凶猛,请她放心。” 幽儿疑惑的一点头,转身“咚咚咚”下楼去了。 幽儿疾步回府,“紫玉阁”二楼的贵妇们就都端了茶静坐等候。 只听另一个雅间的门“吱呀”一开,又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那女子一张瓜子脸十分白净,配上一双乌沉沉的杏眼,一点红唇,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她莲步轻移,袅袅婷婷,真可谓“濯清涟而不妖”。 她的身后跟着“紫玉阁”的一个女掌柜。那掌柜满脸赔笑,煞是殷勤。 那姑娘走出门来,朝着掌柜盈盈施了一礼,朱唇轻启,声音若昆山玉碎:“如故多谢掌柜。有劳掌柜把这些东西包好了送来,妈妈自会与掌柜结账。” 女掌柜忙到不敢,那姑娘就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朝楼梯出走去。她们走进大厅,那个丫鬟悄悄在她肘部碰一下,用眼神示意了林婉城的方向。那姑娘一皱眉,先气恼地看一眼丫鬟,又抬头来看林婉城。她见林婉城也在注视着自己,就冲对方歉意一笑。林婉城正在揣度这女子的身份,忽然看见她对自己露出笑容,不由一惊,顺势也回她一个善意微笑。那姑娘看林婉城不似怪罪的模样,就又冲她点点头,径直下楼去了。 那个丫鬟的意思林婉城心里十分清楚。她们主仆两个本来就在雅间挑首饰,恐怕将大厅里的事一字不落的听了个全。那丫鬟路过大厅,乍见绯闻女主角自是十分新奇,所以就想指给主子看。 不过,照她主子的表现,人家显然对这流言不感兴趣,甚至是不相信。林婉城不由在心里暗赞:大家闺秀并不单单是指言行举止、仪态妆容,更重要的其实是修养。似这姑娘般气度,才真正配得上这四个字! 幽儿这里急匆匆来在储玉苑,将来意与蒋杰细说了,蒋杰不由就挑眉冷笑:林婉城那个贱人最好被唾沫星子淹死才好,自己怎么可能屈尊降贵给她作证!若不是自己现在一身红疹无法出门,还真想去看看林婉城被谣言逼进绝境的惨状! 蒋杰一挥手,干脆果断道:“谁与她交好?七月出六那晚我就在府里呆着,哪也没去,谁也没见!” 幽儿答应一声,想了想,又道:“林婉城还让我给小姐您带个话,说什么——那四个病患性命已经保住,红疹也不似从前凶猛,请您放心!” 蒋杰现在这个样子听见红疹就几近发狂,她伸手就把案几上的茶盏丢出去,狠狠道:“她也知道我的病情了是不是?她这个贱人!她这个贱人!她也想来嘲笑我?”她一指幽儿,恶狠狠道,“你去,去告诉二小姐,就说我在府里等着她,等着林婉城那个贱人给我端茶倒水、磕头认错!” 幽儿转身欲走,月兰却忽然把她叫住! 月兰本来被蒋黄氏关在柴房,但是她从小就跟在蒋杰身边,大夫也证实蒋杰这病与她无关,所以蒋杰一求情,蒋黄氏就扣了她三个月的例银,松口把她放了出来。 月兰走上前急道:“小姐不可鲁莽。此事恐怕另有蹊跷!” 蒋杰瞪着眼道:“什么蹊跷?” 月兰冲蒋杰一使眼色,蒋杰心领神会,抬眼看着幽儿道:“你先不要急着给二小姐回话,先去廊下等着,过一会儿我自会有吩咐!” 幽儿答应一声,弓身退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三章 铁证 月兰见幽儿走出去,才对蒋杰急道:“小姐,林婉城口中那四个病患会不会是指……”魔林四鬼! 蒋杰心头一跳:“应该不会吧……咱们在那四人面前并未表明身份,见面时也一直带着头纱,她就算抓了魔林四鬼,也应该找不到咱们才是……” 月兰道:“可是,奴婢刚刚听幽儿的话,魔林四鬼似乎也起了红疹,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蒋杰眉头紧锁,右手死死抓着椅子扶手,不言不语。 月兰接着道:“小姐,你说咱们身上的疹子会不会是林婉城搞的鬼?”蒋杰浑身一震,月兰接着道:“她本来就是大夫,下点毒药还不是顺手拈来?” 蒋杰疑惑道:“若说魔林四鬼中毒还说的过去,咱们却并没有跟她正面接触过,怎么会——”蒋杰脑子里灵光一闪,“是那条帕子!” 魔林四鬼绑了林婉城主仆后,为了确信被绑之人,曾经从林婉城身上取了一条帕子做信物。那条帕子当时有一个角是湿的,蒋杰和月兰都拿在手里过,那水渍莫非就是……毒药! “那条帕子呢?”蒋杰想通了一切,眼神倏地变冷,她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怒火,对月兰道。 月兰赶忙道:“当时,咱们害怕留着帕子反倒成了祸害,就一把火给烧了啊!” 蒋杰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嘴里恶狠狠道:“林婉城,你好,你好的很!没想到,我这满身红疹竟是拜你所赐!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蒋杰的声音越来越尖利,脸上呈现出狰狞的表情。 月兰赶忙一把拉住她:“小姐,您不要冲动!这深仇大恨咱们来日再报不迟!只是眼下咱们该怎么办?幽儿还在廊下等着呢!” 蒋杰一扭头,咬牙切齿道:“还能怎么办?林婉城个贱人如此对我,还指望我能帮她吗?去告诉幽儿,初六那晚我哪里也没有去,谁也没有见!林婉城那个贱人就是被匪徒劫走了!被他们扒光了衣服,早就成了破鞋!我要她再没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我要看着她被叔明再抛弃一次!我要她被世人的口水淹死!哈哈哈——”储玉苑立时爆发出近乎疯狂的笑声。 月兰紧张地看一眼门外,赶忙拉着蒋杰道:“不可啊,小姐!咱们不能这样!” 蒋杰一张脸几乎气的变形:“为什么不行?她把咱们害成这样,我为什么不能报复她!” 月兰急道:“小姐!你想,林婉城那样奸猾,她明知与咱们势成水火,为什么还特意让您给她作证?还有,她为什么特意提那魔林四鬼?” 蒋杰心头一凉:“莫非——” 月兰赶忙点头:“她是看准了咱们不敢将那晚的事说出来啊!不然,她手里拿住了魔林四鬼,恐怕是想要鱼死网破!” 月兰想的不错,林婉城就是这样想的。蒋杰要是胆敢不给她作证,她就要将魔林四鬼交到官府去。歧视,魔林四鬼的老二其实当晚就死了,长红疹的也只有老大和老四两人,林婉城那样说,只是为了让蒋杰更容易想起自己请来的人,自己所做的事罢了。 而且,如果林婉城将魔林四鬼送交了官府,真相就会大白,蒋杰一个堂堂相府千金,却做出杀人绑架的勾当,满朝文武会怎么想?皇帝会怎么想?只怕蒋树父子三人再也无法在朝中立足!月兰料得一点也不错,林婉城就是在威胁她们,赤、裸、裸的威胁! 蒋杰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去:“林婉城这个贱人心思缜密,她是料定了咱们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吗?” 月兰上前劝道:“小姐,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 蒋杰的手狠狠握拳,指甲几乎插进肉里面,她浑身发抖,脸色也变得铁青:“林婉城,你给我等着!山高路远,咱们走着瞧!” …… 幽儿回了“紫玉阁”,由于蒋杰不便亲往,特意派了另一个贴身大丫鬟月清同往。 月清上了楼,给蒋英行了礼,垂头道:“大小姐偶感风寒,不便出门,特地命奴婢亲自来走一趟。初六那晚,林小姐确实与我家大小姐在储玉苑谈心。到了晚间,又是我家小姐亲自将林小姐送回去的。所以,外面的流言着实是不可信的!” 周姨娘越听越惊,直接跳脚道:“怎么可能?她明明是被歹人掳走的!童员外——” 林婉城眼光一眯:“童员外怎么了?” 佟芷柔在周姨娘背后轻轻一拉,示意她慎言。可是周姨娘此时正在气头上,妒火将她头脑都冲昏了,她一把甩开佟芷柔,指着林婉城大声道:“初六那天下午,童老夫人突发重疾,童员外派人去保安堂接你过府诊治。看完诊后,在回保安堂的路上,马车坏掉了,赶车的小路去帮你们雇马车,你就是在那个时间被歹人掳走的!” 林婉城勾唇笑道:“周姨娘说的头头是道,怎么跟亲眼见了一样?” 周姨娘恨恨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林小姐莫不是以为自己做的事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了?” 林婉城哈哈一笑:“听周姨娘的话,这关键证人就是童员外家驾车的小路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想要善了恐怕也不可能了,咱们不如就把小路找来,事情自会水落石出!”她向在场的小姐、夫人屈膝一礼,朗声道:“还请各位给婉城做个见证。也好还婉城的清白!” 那些贵妇们整日无所事事,此时听到有热闹可瞧,不用林婉城请,她们自是看的津津有味,不肯离去! 周姨娘一抬手:“慢着,要去找人也不能让你去找,免得你又拿什么好处邀买人心!” 月清冷冷一笑:“周姨娘慎言,你是说我家小姐也被人收买了吗?” 崔佟氏见得罪了蒋杰的人,赶忙赔笑道:“姑娘误会了。她并没有这个意思!”她转头冲周姨娘一冷脸:“还不快给蒋小姐道歉。” 周姨娘赶忙道:“婢妾并非是不相信蒋小姐,只是有些人惯会花言巧语,婢妾怕蒋小姐被人蒙蔽!而且,婢妾只是想要一个公道!” 蒋英就道:“那你想怎样?” 周姨娘略略一想,道:“不如让紫玉阁的掌柜跑一趟,去找小路来对质。林小姐,可好?” 林婉层冷冷一笑:“有什么不敢?只是,咱们刚刚说的端茶倒水、磕头赔罪……” 周姨娘一咬牙:“如果流言确实不实,我自会遵守诺言。只是如果小路证实了我的话,林小姐可不要哭得太难看!” …… 小路很快被“紫玉阁”的掌柜找来,他往众位贵妇们面前一跪,不由有些局促。 蒋英当先问道:“问你什么就说什么,敢有半点虚言,就立刻拖出去乱棍打死!” 小路肩膀一缩,马上磕头道:“小人知道,小人知道!” 蒋英道:“我来问你,初六那天,林小姐给童老夫人诊完脉,你送她回去的时候,可出了什么变故?” 小路急忙道:“回小姐的话,当日小人的马车出了些故障,小人就让林小姐在马车里等,小人就跑到街口给她雇马车,送她回保安堂!” 周姨娘脸上露出喜色:“你雇完马车回来呢?” “回来——”小路抬头一看林婉城,她正慢慢端着一杯茶优雅地喝着,连眼风都没有给他一个。但是,小路看着她那张清冷的侧脸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周姨娘就喝到:“快说!你回来后出了什么事?” 小路浑身一颤,趴在地上道:“小人雇马车回来之后林小姐就不见了!” 周姨娘胜券在握,脸上要乐开了花。看热闹的贵妇们也都议论纷纷,看着林婉城的眼神不由有些异样!林婉城却依旧不慌不忙端着茶杯,眼神里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却听小路接着道:“林小姐虽然不见了,但是她的丫鬟安兰却还在。她告诉我蒋府大小姐刚刚经过,就……就把林小姐接到太师府去聊天了,特意让安兰在那里等我。” 周姨娘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变了,却听林婉城不慌不忙道:“接着呢?” 小路就道:“接着,小人就把安兰送回了保安堂。” 林婉城慢慢放下茶盏:“再然后,我就与蒋大小姐相谈甚欢,最后蒋大小姐还亲自送我回的保安堂。” 众人哗然,原来是如此!看来流言果真不可信,贵妇们本来就对周姨娘的身份不齿,现在知道了真相,瞧着周姨娘的眼光更加鄙夷,一个一个都低头耻笑她。 周姨娘本来是成竹在胸,没想到小路临阵倒戈,自己还被反噬,亲尝了一把流言、白眼的滋味,不由得怒火烧心,抖着手指着林婉城和小路嘶吼道:“你……你们……你们是一伙儿的!你当晚明明就被歹人掳走了!当时,一同被掳走的还有一个女子,是不是?你们早就清白不保了!早就清白不保了!” 林婉城的茶盏在桌子上重重放下:“周姨娘,当晚是蒋大小姐亲自送我回的保安堂,听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当晚一同被掳走的另一个女子是蒋大小姐?我俩一同失了清白对不对?你这么打蒋大小姐的脸,污蔑两个女子的清白,就不怕报应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四章 来客 月清听了林婉城的话,两步走到周姨娘身前,一个巴掌就抽了上去:“好大的狗胆!莫不说你就是一个小小的姨娘,放眼整个大周朝,谁敢这个平白无故地抹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已经证实,她当夜与林小姐在储玉苑喝茶谈天,这赶车的也已经证明,没想到你还是像一个疯狗一样不依不饶!你是要与我们蒋府为敌吗?” 在场的人无不暗暗叫好:让你信口雌黄,让你凭白污蔑人家的清白! 崔佟氏被月清的反应也吓了一跳,她自忖担不起与蒋府作对的帽子,回身也一巴掌抽在周姨娘脸上,恨恨骂道:“你这个死蹄子还嫌祸闯得不够大吗?还不快给蒋大小姐道歉!” 崔佟氏那一巴掌打的又狠又重,周姨娘被一巴掌打翻在地,发髻散乱,嘴角带血,一脸的狼狈。但是她抬头看着崔佟氏一脸寒冰,哪里还敢放肆。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在众贵妇们鄙夷的目光中慢慢走上前,强忍住泪道:“婢妾失言,还请蒋大小姐见谅!” 月清冷冷一哼,转身不再理她。 此时,就又有一个贵妇掩唇讥笑道:“刚刚我仿佛听到有人要端茶倒水、磕头赔罪的呀?” 周姨娘恨恨抬起眼,面对着众人的嘲笑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她转头去看崔佟氏。崔佟氏面上很是难看,她当着许多贵妇,实在也无话可说,只好冷脸喝道:“还不去!” 周姨娘深深吸一口气,转身倒了一杯凉茶,慢慢在林婉城身前跪下,一字一字道:“是我诬陷了林小姐,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林婉城慢慢从座椅上站起来,看也不看她,冷着脸道:“还是希望姨娘以后莫要轻易做这种小人了!我们走!”林婉城一甩帕子,当先走出去,安兰、丝竹快步跟上,主仆三人“咚咚咚”下楼去了。 林婉城从“紫玉阁”怒气冲冲走出来,上了马车,车帘子刚一放下,安兰、丝竹两个就都捂着嘴笑出声来。 丝竹竖起大拇指道:“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周姨娘的那张脸都要气的变形了,偏偏还让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安兰也笑道:“对啊,还有崔老夫人,恐怕鼻子都要气歪了!小姐这一仗打的真是漂亮!这么一来,不仅平息了流言,也算是扬眉吐气,在那起子小人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林婉城也道:“今日也算给她们一些教训,不然,还真以为我是泥捏的,谁都能来踩两脚!” 主仆三人正围坐着说笑,马车却慢慢停了下来。丝竹不由诧异地冲外面道:“七儿,怎么停下了?” 话音刚落,就见车帘子被掀起来,崔叔明一闪身就上了车。 林婉城赶忙将车帘子掀开一个小角往外看,眼见马车停在一个比较偏僻的胡同才稍稍安心。她一转头,对着崔叔明急道:“这是在大街上,你怎么就……就敢上我的马车?你是嫌我的名声不够臭吗?” 崔叔明安慰她道:“我专门让七儿将马车停在这胡同里才上来的,放心,不会有人看到的!” 崔叔明一上车,安兰、丝竹不由就显得极为尴尬,两人对视一眼,知趣地垂下头。 却见崔叔明对她们道:“你们两个自从回了京城,只怕还没有好好逛过吧?” 安兰、丝竹不知崔叔明是什么意思,又对视一眼,诺诺地答应了。 崔叔明从腰间解下一个锦缎绣翠竹的钱袋递出来:“余庆驾着马车等在街口,你们两个跟他随意逛逛去吧,想买什么买什么。” 两个丫鬟就纷纷抬起眼来看林婉城,等她示下。 崔叔明眼睛一眯,语气也冷下去:“怎么,我说话不好使了吗?” 两个丫鬟吓得赶忙垂头。说来也怪,崔叔明虽然平常总是一张冰块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可是安兰、丝竹时时跟在林婉城身边,也见惯了他对自家小姐耍宝、玩笑,按理说不应该再被他的冷脸吓退。可是每次只要崔叔明一眯眼,两个丫鬟就不自觉的害怕。也许,这就是一种天生的威慑力吧。 两个丫鬟听崔叔明语气不善,赶忙垂头答应下来,两人一屈膝,就赶忙掀帘子退出去。 林婉城见她们两个如此没出息,被崔叔明一句话就吓退,不由鼓着嘴气道:“你看看你多威风,你一来,我的丫鬟都不敢听我的话了!” 崔叔明立刻嘻嘻一笑,一把抓住林婉城的手:“我哪有你威风?刚刚在紫玉阁,婉婉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林婉城一惊:“你都看到了?” 崔叔明点点头道:“一丝不差!我刚刚在雅间里躲着,本来还想婉婉若是撑不住,我就冲过去救驾,一人打一顿,把她们丢出去的。没想到我的婉婉完全不用我帮忙!” 林婉城垂下头,咬着唇慢慢道:“我……我会不会太凌厉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可怕? 崔叔明一皱眉,伸手将她下巴抬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的婉婉怎么会可怕?小时候总觉得,你聪明归聪明,但是太善良。现在来看,我原来是走了眼,我的婉婉善良却不懦弱,外表沉静,内心刚强。这样的婉婉,我极喜欢!” 崔叔明一边说,一边就抓起林婉城的一只手,慢慢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上去。 崔叔明的吻很轻,但是却让林婉城觉得火辣辣的,她赶忙把手抽回来,脸红的像苹果,小声道:“你惯会油嘴滑舌哄女孩子开心。” 崔叔明一笑:“我只在婉婉面前油嘴滑舌,也只会哄婉婉开心!” …… 林婉城主仆从“紫玉阁”拂袖而去,贵妇们见再没有热闹可瞧,就纷纷散去。 崔佟氏本来是心情大好地来买首饰,这下子也兴致全无,怒气冲冲就回了荣华堂。 回到侯府,崔佟氏想起“紫玉阁”的事,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也咽不下去。周姨娘自知打了崔佟氏的脸,瑟瑟立在角落里,一声也不敢吭。 含真诺诺端过来一杯茶,崔佟氏愤愤接在手里,一抬眼,又看见周姨娘瑟缩的模样,只觉得刚刚平抑的怒火“噌”一下又腾起来。她一抬手就把杯子扔出去,“砰”一声就在周姨娘脚下炸开了花。周姨娘吓得花容失色,咬着唇跪倒,连头也不敢抬。 崔佟氏指着她恶狠狠道:“废物!没用的废物!当时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只要把这流言传出去,林婉城那个贱人就不能在京城立足,现在呢?让人家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不光是你,咱们整个侯府的脸面都被丢尽了!”崔佟氏骂的兴起,随手又抄起含真手里的红漆托盘砸过去。 周姨娘被红漆托盘砸在头上,只觉得脑门上火辣辣的疼,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跪伏在地,浑身发抖。 佟芷柔赶忙走上去给崔佟氏揉着胸口:“母亲,您息怒。为了那个贱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这件事,说起来周姨娘也是一片好心。她本来想让那个贱人坏了名声,让侯爷看清她的真面目的!不曾想,那贱人竟如此奸滑。也不能完全责怪周姨娘!” 崔佟氏余怒未歇,指着周姨娘道:“不怪她?自己没本事,偏要起这等幺蛾子!结果让我也跟着丢脸,不怪她怪谁?”崔佟氏又顺手拿起案几上的一个青瓷花瓶扔出去,吼道:“还不滚?在这里碍我的眼!快滚!” 周姨娘赶忙答应一声,强撑着站了两次也没有站起来,倚翠赶忙上前将她扶住。 周姨娘在倚翠的帮助下慢慢站起来,咬着牙狠狠瞪一眼崔佟氏身边一脸温婉的佟芷柔:都是这个贱人!是她派人将林婉城被绑的事透漏给自己,还撺掇自己将流言放出去,可恨自己一时大意,才做了她手里的刀!到如今,自己落得如此下场,她却一身清爽,这个贱人当真是笑里藏刀,比蛇蝎还要可怕! 周姨娘暗自骂的痛快,佟芷柔却半分也没有察觉。她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小路为何临时反口?蒋杰又为何会站在林婉城那边?还有蒋杰的病和那四个起了红疹的人究竟有什么关系?这件事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还需要仔细查证,慢慢筹谋! 定远侯府这里愁云惨淡,蒋府的储玉阁也是阴云罩顶。 蒋杰听月清将“紫玉阁”的事说一遍,听说林婉城扬眉吐气,不但平息了谣言,还借自己的手恶整了周姨娘,就气的几乎断气。 反观自己,一身红疹,连门都出不了,何其悲惨?更可气的是自己这一身红疹竟然是拜林婉城所赐,是她暗地下毒! 刚刚,她得知了自己的红疹有可能是中毒所致,就派了丫鬟又去请马太医。可是,马国昌那个无用的老匹夫竟然连中的什么毒也说不出来,就只会用一些清热解毒的破药来搪塞她,对自己的病情竟然半点帮助也没有!蒋杰不由一屁股蹲坐在软垫上,心急如焚: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摆脱这一身顽疾,才能得到崔叔明的青眼? 蒋杰在府里又调养了两日,红疹依然没有平缓的迹象,就在她几近崩溃的时候,角门上的一个丫鬟匆匆进了储玉苑禀报说:“有客上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五章 温存 蒋杰当时正在吃药,人人都说良药苦口,可是这药苦似黄连,却半点作用也没有,她不禁十分气恼。又听丫鬟禀报有人求见,不由皱眉问:“是谁?” 丫鬟恭顺道:“是刑部员外郎佟灿勋大人家的六小姐佟芷若。” “佟芷若?”蒋杰眉头一皱,“不见,让她滚!”佟芷若是佟芷若的庶妹,佟芷柔嫁给了崔叔明做平妻,蒋杰恨她恨得牙痒痒,怎么会给她们姐妹好脸色看? 那丫鬟犹豫了一下,一咬牙,才慢慢将双手高举起来:“佟六小姐说,您不见她没关系,但请小姐务必收下她这份礼物。” 蒋杰抬眼一看,见那丫头手中捧着的隐约是一朵花,沉吟着没有说话。月清看她神色复杂,以为她心中不喜,不由冷着脸呵斥那丫鬟:“什么破烂玩意也敢往储玉苑送?还不赶快丢出去?” 那丫鬟抬头看一眼蒋杰,诺诺点头,心里叹气道:看来二十两的赏银要飞走了。她进门通禀之前,佟芷柔曾给她塞过一个五两重的银锭子,并亲口许诺,只要她能把这朵花交到蒋杰手上,另有二十两谢礼。现在看来,二十两是没希望了。 丫鬟转身要走,蒋杰却忽然一抬手:“慢,把那朵花拿上来我看!” 月兰赶忙答应一声,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花来呈上去。 蒋杰并没有伸手去接,她皱着眉往月兰手里一看,不由自言自语道:“这……似乎是一朵……萱花……”她心头一跳,朗声道,“带她进来!” 小丫鬟一喜,赶忙弓身退出去了。 佟芷若送的却是一朵萱花,这花还有一个别名,叫解忧草! …… 自“紫玉阁”一事后,由于当时在场的贵妇众多,关于林婉城的流言逐渐被平息下去。林婉城的日子也慢慢回归正轨。单日的时候她就在保安堂坐诊,双日的时候她就去粥棚给人赠医施药。 一日,保安堂送来一位伤患,他与人殴斗,不幸被砸破了脑袋,鲜血“哗哗”的往外流,那人浑身上下全是渗人的鲜血。 那人被送到保安堂时,因为失血过多,已经陷入了昏迷。林婉城不敢耽搁,仔细查看了伤情,用银针封穴,暂时止住了血,就吩咐七儿、安兰准备工具给他缝合。 丝竹煮了麻沸散端来,那人却从昏迷中醒来,稍微有了一些意识,不过他整个人都昏沉沉的,怎么也不肯喝药。七儿只好上前按住他的双手,林婉城端起药碗往他嘴里灌。 可那人竟十分倔强,咬着牙不肯张嘴。他力气很大,一挥手就甩开七儿的禁锢,巴掌直直朝着林婉城呼过来。林婉城端着药碗避无可避,正不知所措,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往旁边一拉,带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林婉城一抬头,果然是崔叔明。崔叔明一把将他手里的药碗夺过来,轻声道:“你呆着,我来。” 崔叔明一步冲过去,伸手就捏住那人的下巴,稍微一用力,就将那人的嘴掰开。那人举拳来打,崔叔明侧身一避,抬脚狠狠踩在他手腕上:不识抬举,婉婉亲自给你灌药,你竟然还敢动粗! 崔叔明一出手就将那人制服,林婉城在一旁看着,不由觉得这货男友力爆棚,一举一动都潇洒帅气,心花不是怒放,简直是要爆炸。 崔叔明将麻沸散给那人灌下去,将药碗往林婉城面前一递,看着她笑道:“林大夫,请吧!” 林婉城赶忙道:“那你去外边等我。” 崔叔明一挑眉:“不!我就要在这陪着你!” 林婉城拿他没办法,只好低着头快步走上前去。那人喝了麻沸散,意识逐渐模糊起来。林婉城仔细给他的伤口用白酒消了毒,就拿起针缝合。 那人的伤口又大又深,咧着长长的口子,露着白花花的肉。可是林婉城一丝惧怕也没有。她利落的穿针引线,熟练的缝合,面对鲜血,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崔叔明看在眼里,不由默默赞叹:一般的女子,别说是用针在皮肉上缝合,光是看到这么多血,估计也早就吓晕过去了。唯有婉婉,外表虽柔弱,内心却如此坚毅! 林婉城这一忙直忙了一个时辰,那伤员缝合了伤口、保住了性命,家人对林婉城千恩万谢。林婉城淡笑着接受了,又给他开了上好的伤药才让七儿送出门去。 那个伤员走后,林婉城又接诊了几名病患,仔细给他们把脉、写方、抓药,等将病人都送走了,她才伸个懒腰从座椅上站起来,一回头,对着崔叔明莞尔一笑:“我忙完了,等的着急吗?” 崔叔明低低一笑,俯身趴在她耳朵上,声音低沉有磁性:“不着急。婉婉认真的样子,真是赏心悦目,我看一辈子也不会着急。” 林婉城不得不承认,明知这货是在花言巧语,但是她听了一点也不反感,反而心里甜滋滋的。 林婉城开口道:“你怎么这个时辰就过来了?衙门里不忙吗?” 崔叔明拉着她慢慢往后堂走,一边走,一边叹气:“我有一个这么好的娘子住在外边,衙门里事情再多,也拦不住我往外跑!” 林婉城不由嗔道:“胡说什么?” 崔叔明拉着她穿过后堂来到天井,自己在天井处的台阶上一坐,拍着身边的位置道:“来坐。” 林婉城道:“有好好的凳子不坐,干嘛要坐在台阶上?”一边说着话,一边却走过去依言坐下。 崔叔明望着天井里一从开的极好的刺玫瑰,慢慢道:“婉婉……以前的事,我知道是我的错。包括岳父被诬陷、流放,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林婉城抬头看着他的侧颜,坚毅的脸上满是懊悔、自责。她赶忙一笑:“怎么又提起这些事了?这些事都过去了,而且,你当时在战场上杀敌,这些事,并不是你能左右的。至于父亲的事……我一定会查明真相、还他清白的。” 崔叔明回望着她,眼里是歉疚:“我回京之后,就去翻查了当年的卷宗。可惜,那幕后之人太过狡猾,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这事还需慢慢查访。不过你不要担心,镇国公夫人给云州那边的官吏递过话,他们不敢为难岳父岳母他们。你也不要急,是狐狸总会露出马脚,总有一天,我会亲自给岳父洗冤的!” 林婉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崔叔明一笑,伸手将林婉城揽入了怀中。 天空好蓝好蓝,天井里飘荡着淡淡的玫瑰花香。林婉城静静倚在崔叔明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只觉温和从容、岁月静好。这样的午后,虽然简简单单,却是她毕生所求! 过了一会,崔叔明忽然道:“婉城?” 林婉城一仰脖,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嗯?” “跟我回家好不好?” 林婉城眼睛里光芒一暗,直着身子从崔叔明怀里坐起来,眼睛看着地面道:“不好!” 崔叔明马上道:“我保证不让任何人再欺负你,我摸着良心保证!”他一拍自己的胸口,满脸严肃。 林婉城一撇嘴:“崔老夫人看不惯我,只怕你再维护我也没有用!你还真能与她翻脸么?” 崔叔明皱眉道:“你还不相信我吗?不然我摸着你的良心再给你发誓!”他一边说,一边就伸手朝林婉城胸口按过去! 林婉城一巴掌把他的咸猪手打开,吼道:“流氓!你果然帅不过三秒,正经不了三分钟就要原型毕露!” 崔叔明疑惑道:“什么是三秒,三分钟?”林婉城却不理她,直接从台阶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浮土,冷着脸回房了。 崔叔明也赶快跟上去:“婉婉,我还有事没告诉你呢!你不要走啊!” 林婉城头也不回:“我不想听!” 崔叔明两步追上她:“你不想听我也要说,我还要趴在你耳朵上大声告诉你!”他一伸手就将林婉城揽在怀里,趴在她耳朵上,却没有用大声:“我又要离开京城了!” 林婉城被他一句话惊得说不出话来:又要走了吗?还要上战场去?这次要多久,又是三年?还是更长时间?会不会有危险?再中毒了可怎么办? 这些问题几乎是一瞬间就涌到林婉城脑子里去,她的眼眶立刻就红了,呆呆的看着崔叔明,也不说话。 崔叔明素来知道林婉城内心十分刚强,从不轻易流泪,此时见她眼眶微红,知道她心里一定极度难受,不由暗骂自己真不是东西:话不能委婉点说吗?非要让婉婉难受?看她眼眶红城这个样子,都是你个混蛋不好! 崔叔明不由就温声安慰:“你别哭,婉婉,我就离开一个月,入秋了便会回来。我保证一定按时回来,绝不让你担心,好吗?” 一个月?林婉城眉头一皱:“你要去哪?去做什么?” 崔叔明道:“前次我大破柔然,柔然的可汗就想要与我大周朝和谈。我作为圣上亲封的威武大将军,在和谈一事上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因此,圣上派我与鸿胪寺卿蒋健一起前往边界与柔然议和。我保证,快则一月,慢不过两月,我一定回来。” “蒋健?”林婉城不由皱眉道,“可是那个蒋杰的父亲?” 崔叔明点点头:“就是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六章 暗讽 林婉城不由皱眉道:“我从前就听我父亲提过,蒋太师这个儿子老谋深算,你可提防他一些,莫要吃亏!” 崔叔明勾唇一笑:“我是从一品的大将军,他不过一个四品的鸿胪寺卿,还怕他不成?更何况,你还不相信我吗?我还能让别人算计了去?” 林婉城深以为然:“嗯嗯,你确实是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 崔叔明与林婉城道过别,第二天就要离京。林婉城嘴上说让他早点走,吃过晚饭却又偷偷叫来安兰。 经过深思熟虑,林婉城决定要给崔叔明绣一双鞋垫。 崔叔明的真情她一直看在眼里,心里早就认定不管前路如何,也要与这个男人一路风雨同舟。 他此去边疆,虽然嘴上说的轻松是去和谈,没有危险,但是林婉城心里知道,若是没有危险,皇上绝不会让他这个威武大将军亲自护送。她心里惦念,又不好直说,只能送些什么东西略表深情。 奈何她绣技实在不精,怕拿出手去被崔叔明那个混蛋笑话,没办法,她只好去向安兰讨教。 丝竹听了她的话不由打趣她:“也不知晚饭时是谁在生将军的气,转眼的功夫又要巴巴的给人家绣鞋垫。” 林婉城一张脸羞得通红,缠着安兰好一番闹腾。 安兰耐心给林婉城讲了些简单好学的绣技,丝竹就在一旁道:“小姐费这个心思做什么?不如奴婢替小姐绣一双就是了。” 安兰就笑道:“你懂什么?咱们绣的跟小姐绣的如何能一样?咱们绣的再好,也绣不出小姐的一番情意。”两个丫鬟就又都笑起来。 这一双鞋垫林婉城一直绣到天亮才勉强完工,她两眼熬的通红,一双手不知被绣花针扎了多少下。安兰、丝竹看的心疼,几次要替她接手,都被她拒绝了。 吃完早饭,林婉城支支吾吾的跟白华开口:“师兄,听说你要去十里亭给他送别?” 他?哦,是崔叔明。白华就点点头。 林婉城就将一个小包袱递给他:“麻烦师兄托人把这些东西偷偷给余庆。” 白华掂一掂包袱不由道:“都是些什么东西?还挺沉的。” 林婉城红着脸道:“是一些点心。此去边关,山高水长,给他留着路上吃。” 四儿就赶忙在一旁插嘴道:“还有鞋垫。我昨晚给林大夫送医书,亲眼见她在跟安兰学着绣鞋垫!” 林婉城恨他多嘴,白华就哈哈一笑:“怪不得这小包袱这样沉,原来是师妹的一番深情厚谊分量太重!” 林婉城就更加羞囧…… 崔叔明离开了二十几日,转眼进入八月,天气就慢慢凉快起来。有一天,林婉城竟然接到了蒋杰的帖子。 原来,蒋杰的祖母蒋老夫人过寿,蒋杰特意给她下了帖子,请她过府饮宴。 林婉城知道蒋杰早就把自己恨得跟什么一样,哪里会安什么好心? 所以她就打算称病推辞。没想到来送帖子的月清好像早料到她要推拒,笑脸一抬,慢慢道:“自紫玉阁那件事后,恐怕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家小姐与您交好,现在我家老夫人大寿,小姐特地派奴婢来请,您若是不肯赏脸,恐怕有些说不过去。 此事传言出去,只怕大家对紫玉阁的事也会产生怀疑,到时候事情闹开了,大家谁也不好过,您说是不是?” 林婉城拧眉望着她:月清这是有备而来,看来这次寿宴果然不简单,几乎是鸿门宴无疑!不过她说的对,我若当真推拒了,只怕刚刚平复的流言又要闹得沸沸扬扬! 蒋杰,你这是算准了让我退无可退吗? 罢罢罢,你纵是摆下鸿门宴,我也要去闯一闯了!你蒋杰难缠,我林婉城就是好惹的吗?寿宴上我万事小心,不让你奸计得逞也就是了。 林婉城想的清楚,脸上就笑起来:“那就告诉你家小姐,我一定准时赴约!” 第二日便是蒋老夫人寿宴,一大早,林婉城梳洗打扮完毕,就带了安兰、丝竹过府祝寿。 蒋家在朝中权势滔天,前来拜寿的人几乎将门槛踏破。林婉城跟着蒋府的下人来到后花园,她不愿出头,就悄悄隐在人群之中,只想今日能够平安顺遂就是万幸。 不过,蒋杰显然不想让她安生。林婉城刚找了位置坐下,就有一个小丫鬟来请,言说“各家小姐在花园凉亭里开小宴,请林小姐也过去吃几杯酒。” 林婉城推脱不得,只好在蒋府丫鬟的带领下来在后花园的一角凉亭。林婉城一脚踏入,就看到好几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聚在石桌前喝茶谈笑。 里面有蒋英,还有蒋家大房两个庶出的女儿蒋雪、蒋艳,有林婉城的死对头楚悠颖,有工部左侍郎之女王婷婷,卫少傅府上的大小姐卫子澜,还有佟芷柔的庶妹佟芷若,只是佟灿勋不过是刑部一个小小员外郎,佟芷若一个庶女,怎么会有资格坐在这里? 林婉城正在深思,坐在人群中的一个穿桃红夏衫,眉眼温柔的姑娘忽然“咦”的一声,不解道:“这位妹妹好生漂亮,只是眼生了一些。不知是……”她一边说,一边就扭头往蒋英那里看。 蒋英还未说话,楚悠颖却用帕子掩着唇娇笑一声道:“夏姐姐,这位是林婉城,父亲是前任户部尚书,因贪污被发配了云州。她先嫁了定远侯爷,后来又被赶出府门。” 楚悠颖三两句话就将林婉城的老底揭得干干净净,亭子里的闺秀除了卫子澜和那个夏姐姐,全都掩着唇低低笑出声来。安兰、丝竹俱是气的咬牙。 对于楚悠颖的讽刺,林婉城反而比较淡然。楚悠颖刻薄,那些闺秀们也多是一丘之貉。对于这类人,本就不值得结交,林婉城也不会与她们结交。所以,她们怎么说笑,林婉城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林婉城好奇的是那个夏姐姐。她坐在众人中间,身份显然不低,可她究竟是谁呢? 林婉城在打量时,那个夏姐姐也在打量她。 林婉城的事她早有耳闻,原本以为,她身上发生那么多事,本人一定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没想到今日一见,全然不是那回事。 只见林婉城一身湖蓝夏衫,发饰简单,脸上不沾粉黛,交叠双手往那里一站,亭子里的闺秀都要失色。 而面对楚悠颖的挑衅,她既不生气,也没有自卑,这种发自内心的自尊自爱,没有好的家教熏陶是万万养不成的。 那个夏姐姐不由就对林婉城高看一眼。 她看林婉城似乎不知自己的身份,就大方一笑,道:“我是夏采薇。” 怪不得!林婉城恍然大悟。 这位夏采薇是长乐侯的独女。十五年前,长乐侯随圣驾出巡,不曾想遇到前朝余孽暗杀。长乐侯拼死护驾,才保得隆乾帝全身而退。 但是长乐侯却被叛军砍了三十二刀而死。当时正值隆冬,长乐侯的鲜血流进,几乎将他身上的棉衣浸透。长乐侯死后,侯夫人大受打击,一病不起,数月之后,就撇下年仅一岁的夏采薇撒手人寰。 隆乾帝感念长乐侯满门忠烈,特下旨将侯爷夫妻厚葬,还破格将夏采薇封为惠阳郡主,太后娘娘更是将她带进宫中亲自教养。 夏采薇长到十岁,太后去给先帝守陵,夏采薇奉旨同往。临走之前,隆乾帝亲自下旨,将夏采薇指给齐王周恪治,钦封为齐王正妃。 前些日子,太后从帝陵归来,夏采薇随驾进宫,只是她一直深居浅出,不曾想,今日蒋老夫人大寿,竟能在这里见到她。 林婉城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赶忙收起眼中的惊讶,慢慢俯身下拜:“参见惠阳郡主。” 夏采薇淡淡一笑:“林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楚悠颖见林婉城刚一进亭子就得了夏采薇的笑脸,可怜自己在郡主身前奉承了半天也没有这样的效果,心里不由气愤,不禁冷冷开口道:“林婉城,这亭子里多是朝廷贵女,你不过一个山野大夫,也敢进来横冲直撞?冲撞了贵人你可担待的起?还不速速退下?” 林婉城正要出声,却忽然听到亭子外一声娇笑:“林小姐是我特地请来的贵客,怎么会是什么山野大夫?” 林婉城回头一看,阳光下,蒋杰扶着月兰的手一步步从亭子外走进来。她肌肤胜雪,一双美目顾盼神飞。月兰也是满脸堆笑,一张白净的面皮别样动人。 她们的红疹竟然好了?是谁医好的?这毒药虽不猛烈,却是她呕心沥血的得意之作,她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解毒之人屈指可数。蒋杰的毒是谁解的呢? 蒋杰带着月兰款款走进来,佟芷若就赶忙娇笑一声迎上去:“蒋姐姐,你来了?” 蒋姐姐?蒋杰一向鼻孔朝天,对于出身略为低微的人从不看在眼里,此时却对佟芷若言笑晏晏,她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样亲近了?看来,这几天自己忙着给人看病,外边真的发生了许多事情啊! 蒋杰进到亭子里,除了惠阳郡主坐着没动,其余的姑娘都纷纷起身见礼,蒋杰迈步走过去,在夏采薇身边的绣墩上坐下来,就对夏采薇开口笑道:“夏姐姐相想必一定也认识了,这位是保安堂的林大夫,也是医圣白华的师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七章 平王 夏采薇温婉一笑,看着林婉城真心道:“林姑娘是个妙人呢!” 楚悠颖不屑冷哼,蒋杰就接口道:“正经是姐姐你有眼力。此次救灾,林姑娘确实出了不少力。连圣上都亲自下旨褒奖了保安堂,民间更是将林小姐尊为医仙呢!她的医术可是相当高明。” 楚悠颖就笑道:“若说本事,林姑娘确实是比咱们有本事。像咱们这种养在深闺的姑娘,怎么可能被一帮粗野村汉跟在后面仙啊仙的叫?婷婷,你说是不是?” 王婷婷正在喝茶,听到楚悠颖的话就慢慢将茶盏放下来,冷笑道:“正经是楚小姐说的有理。” 卫子澜实在看不惯这些人如此沆瀣一气地欺负人,眉头轻轻一皱,慢慢开口道:“楚小姐说了那么多,有一句话很是在理。林小姐确实是比咱们有本事些。想当年给泰安公主遴选伴读,林小姐不过八九岁的年纪,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就将胡旋舞跳的有模有样。我还清楚记得,连圣上都是亲口赞过她聪慧贤淑,进退有礼的。蒋小姐当时也在场,你说是不是?” 卫子澜是泰安公主伴读,可以说是京城闺秀的典范,她的话多少有些分量。她此时又抬出隆乾帝对林婉城的赞许,自是要替林婉城解围。笑话一样,隆乾帝亲口赞许过的人,哪个不要命的敢胡乱编排? 可是蒋杰心里就没有那么舒服了。卫子澜只想着给林婉城撑腰,却忘记了蒋杰在当年的遴选中被隆乾帝御批“怯场”。这几乎是蒋杰的心头之痛。但是,大庭广众,蒋杰又发作不得,她只好握紧了拳头,咬牙道:“卫小姐说的对。” 夏采薇常年出入深宫,一颗心早就练的七窍玲珑。她听蒋杰的语气,就知道她心里生了气,赶忙就想把话题岔开:“说起来……不知众位姐妹有没有发现,蒋小姐的皮肤似乎更加水灵了!就像一颗剥了壳的荔枝!” 众闺秀纷纷附和,都夸赞蒋杰气色出众,貌比西施。蒋英也道:“前几日姐姐身体抱恙,大伯母就一直将她关在储玉苑不让出门。我们姐妹多次去探望她,却都被伯母挡回来。不曾想前天去给祖母请安,就见到大姐姐肌肤胜雪,整张脸都滑嫩嫩的。我们姐妹问她用了什么保养品,她还藏私不肯说。雪妹妹,艳妹妹,你们说是不是?” 蒋雪、蒋艳就赶忙诺诺称是。 蒋杰听众人奉承,心里无比舒服,嘴上却推脱道:“哪里就有那么夸张?还像剥了壳的荔枝、还肌肤胜雪,众位姐妹莫要听夏姐姐、英妹妹打趣我。我不过是前些日子偶感风寒,用了些清火祛毒的药,可能体内的毒素因此被排出来,所以脸上看着就稍微顺眼些。说起来,这都要感谢林小姐……” 林婉城一挑眉:感谢我?你脑子没毛病吧? 却见蒋杰一把抓住林婉城的手,一张脸笑的几乎抽筋:“我与林小姐因误会结识,林小姐医术精深,也让我因祸得福,才有今天这好的气色!” 林婉城看着蒋杰不由暗暗皱眉:蒋杰到底想干什么?自我进府来,就一直将我高高捧起,一个劲说我医术高超,难道……她想捧杀?让闺秀们对我因妒生恨,群起而攻之? 林婉城想的入神,蒋杰拿手在在她眼前一晃,她才回过神来,不由笑道:“蒋小姐抬举我了,蒋小姐有今日的容貌,是小姐平日行善积德的福报。” 林婉城本来想用话刺一刺她,激她生气,不曾想蒋杰今日打定了主意要与她演姐妹情深,对于她的讽刺,只娇羞一笑,并不接茬。 这让林婉城不由警铃大作:事出反常即为妖!蒋杰此时越平静,说明她的目的越不单纯。我今日一定要千万小心,莫被这条毒蛇咬了才是。 林婉城将事情想通以后,就觉着这个亭子是个是非之地,自己还是及早抽身离去,找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混在人堆里,吃过饭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好。 林婉城一抬手,安兰就赶忙过来扶她,林婉城歉意一笑:“众位姐妹,婉城要去更衣,少陪了。”林婉城一边说,一边就冲夏采薇行了个礼,5郡主冲她点头一笑,林婉城就扶着安兰、丝竹慢慢走出亭子。 从亭子里出来,便是一堆假山石,主仆三人刚绕道假山背后,丝竹便忍不住道:“小姐,蒋小姐今日是怎么回事?” 林婉城慢慢摇头:“我也不知道,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丝竹就气到:“前几天就凶神恶煞,今天倒像是转了性一样一个劲儿吹捧,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婉城不由皱眉道:“你管她卖什么药?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这里到底是她家,耳目众多,说话小心一点。” 丝竹扁扁嘴,低头应下了。林婉城就要带着两个丫鬟往前走,安兰却忽然偷偷一拽林婉城的袖子。 林婉城一扭头,只见不远的湖边垂柳下一个坐着一个气宇轩昂的人。 那人一身白袍,离得虽不远,但是白天阳光很盛,很容易就被忽视。 林婉城定睛一看,竟然是平王周恪顺。 平王静静坐在湖边的石桌前,他眉目如画,自带一种沉静磁场,这种磁场与崔叔明的那种凌厉不同,让人不由就觉得他温润如玉。 林婉城见平王在抬头看她,没有办法,她只好带着两个丫鬟上前行礼。 林婉城敛裾屈膝,沉声道:“婉城见过平王殿下。” 平淡笑着打量她,并不急着让她起身。平王不发话,林婉城也就不敢动,过了片刻,她几乎要站不住了,平王才淡淡道:“起来吧。” 林婉城暗暗长出一口气,准备跟这尊大神稍微寒暄两句就找机会开溜。 林婉城见平王并不先开口,就只好笑着道:“王爷在这里做什么?” 平王淡淡一笑:“太师府风景如画,本王忙里偷闲,在此处躲个清净,偷杯酒喝。” 林婉城正要说“那就不打扰了,婉城告退”,然后顺势溜出来,就听到凉亭里闺秀们的说笑声隔着假山清楚传来。 林婉城脸上一顿:刚刚在亭子里的事只怕这位王爷听了个一清二楚。林婉城想到这里,脸色不由就有些深沉。 平王一看林婉城的脸色,就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由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一口,笑道:“林小姐可是在为刚才亭子里的事不好意思?” 林婉城一滞,很快就笑道:“不好意思?请恕婉城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平王笑着将酒杯放下,慢慢展开手中的折扇:“本王在此喝酒,林小姐与众闺秀们刚刚在亭子里……畅谈,林小姐难道不是因为发现本王能听到你们讲话而发窘吗?” 林婉城不由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更何况,我与各府的姐妹不过是喝茶谈天罢了,王爷纵使听去了又有何妨?” 平王摇着凉扇的手一顿,不由哈哈笑起来:“惠阳郡主说的果真没错,林小姐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寻常千金见到他大剌剌坐在这里,要不然就面红心跳说不出话,要不然就是一个劲儿谄媚讨好往身上贴,也唯有这林小姐,恬静如这池塘里的一枝青莲,沉稳大气,让人不由就生出好感来。 林婉城见平王淡笑着盯着自己不言不语,不由屈膝道:“婉城怕是出来的久了,众位姐妹惦记,请王爷恩准婉城告退?” 平王不由挑眉道:“林姑娘还要回亭子里去吗?你不是刚刚逃出来要去更衣的吗?” 林婉城被平王当场揭破,不由暗骂自己蠢笨。自己刚刚在亭子里说的清清楚楚,这位王爷只怕听得明明白白,自己怎么就忘了呢?她不禁略微有些尴尬,脸上就挂起红晕。她又半蹲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平王却忽然抬手一挥,笑道:“林小姐快去吧。” 林婉城如蒙大赦,再行一礼答应下来,就领着安兰、丝竹匆匆走开了。 林婉城主仆离开亭子就没打算再回去。她们主仆三人找了个指路的小丫鬟,一路且行且赏景,逛了蒋府的小半个花园,就找一个人多的长廊、坐在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听一众贵妇们闲唠嗑。 大约又喝了半个时辰的茶,就有丫鬟进来禀报说开宴了。林婉城就随着大家入席。刚吃了几道凉菜,宫里的赏赐就到了。 蒋老夫人是淑妃娘娘的生母,今日她做大寿,淑妃虽然不能亲自道贺,但是老早就叮嘱齐王殿下过府贺寿。到了正午,她又命玉宸宫的掌事太监亲自送了寿礼来。一片孝心不可谓不赤诚。 蒋老夫人亲自率领阖府女眷接了寿礼,又亲自安排丫鬟带着宫里的人去饮宴,才笑意盈盈地回座,宴席上就又热闹起来。 一顿饭吃到未时方歇,宴席一散,“清风阁”的好戏也就开了锣,林婉城坐在台子下边,看着台上的戏子一个个穿红着绿,咿咿呀呀地唱就觉得脑袋发沉,睡意汹涌。她就借故从戏园子里走出来,拉着两个丫鬟沿着花园的人工湖慢慢散步。 林婉城绕湖而走,遇到一座石桥就拾阶而上,在石桥上看了一会儿锦鲤,她就沿着桥下的甬道穿花绕树来在“怡然亭”里。 亭子里竟然已经坐了一个人。林婉城本来是要退出来,不曾想那人一抬头 莞尔一笑道:“林妹妹怎么不进来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八章 急诊 林婉城一喜,迈步就进了亭子:“我当是谁,原来是卫姐姐。”林婉城在卫子澜身边的石凳上坐下,抬头看见她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润,不由道:“姐姐怎么一个人在这?脸上怎么也红的如此厉害?” 卫子澜苦苦一笑:“我并无大碍,只是刚刚贪喝了两杯酒,此时有些上头。所以就想着躲在这里吹吹风。可不就让妹妹逮着了?” 卫子澜身边跟着的小丫鬟闻言马上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自家主子脸上一片平和,就又强忍着怒气低下头去。 林婉城看这主仆两人之间的互动,心下不禁了然:在午饭的酒席上,卫子澜与蒋杰她们坐在一处,林婉城不经意间看到蒋杰她们几人都在拼命给卫子澜劝酒。 卫子澜是京师闺秀的典范,一言一行都十分规矩守礼,今日的寿宴,她如果因为喝多了酒,一步行差踏错,只怕明天就会沦为京城的笑柄。 说起来,喝酒失态再正常不过,就是普通闺秀,多喝了两杯酒,只要行为不过于出格,也绝不会有什么恶劣后果。可卫子澜不同,她既然是典范,享受着众人羡慕眼光的同时,也要时时刻刻活在闺秀、贵妇们的眼下、口中,哪怕说错一句话,多行一步路,都可能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说,登高跌重这句话从来不错。 林婉城想通了一切,不由叹口气,略含歉意道:“说到底都是我的错,才让姐姐遭受无妄之灾。想来,姐姐若不在凉亭里帮我说话,恐怕也不会被蒋杰记恨,她们在宴席上也不会强行给姐姐灌酒。” 卫子澜看一眼四周,冲林婉城摆摆手道:“此事不怪妹妹。我也只是贪图太师府的果酒好喝,多喝了两杯罢了,现下吹了一回风,觉得酒气也散了,不似刚刚那般难受了。” 林婉城感激一笑,忽然又想起什么来。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递过去道:“这是妹妹亲自酿的果蜜,我还在里面加了几味药材,清热解毒、醒酒祛风是最好不过的。还希望姐姐不要嫌弃妹妹手艺粗浅。” 卫子澜一笑,伸手接过来,“啵”一声拔下瓶塞,低眉一嗅,不禁道:“好香,妹妹好巧的手艺!”一边说,一边就仰起脖往嘴里倒。 卫子澜的丫鬟赶忙上前拦住,皱着眉道:“小姐,不如等奴婢给您用开水化开再喝吧!” 卫子澜伸手拦下来道:“不必。林妹妹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一边就转头对林婉城歉意笑笑:“柳儿这丫鬟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小心,妹妹不要介意。” 林婉城真诚一笑,慢慢摇摇头:她与卫子澜虽然有过几面之缘,但是到底不熟。卫子澜常年在内宫行走,那些阴谋诡计想来也见识不少,所以柳儿才会格外谨慎,对卫子澜的饮食十分上心,生怕她中了别人的圈套。将心比心,被人怀疑的感觉总是不好的,但是对于柳儿的怀疑,林婉城作为一个“过来人”也十分能够理解。难得的是,卫子澜却如此真诚大方,让人不由觉得她不愧为典范,实在可亲可敬! 卫子澜喝了果蜜,两人又在“怡然亭”闲坐半刻,卫子澜果然就觉得酒醒了大半,身上也松快许多,就连脸都不那么红了。 眼见时间不早,卫子澜就拉着林婉城的手慢慢站起来:“从前与妹妹虽有幸相见,不过都是远远望着,今日‘怡然亭’一聚,总觉得与妹妹有说不完的话。哪天我给妹妹下帖子,请妹妹过府小聚,妹妹届时可要赏脸。” 林婉城不由笑道:“好。那妹妹就眼巴巴等着姐姐的帖子了!”一句话说的亭子里的人都笑起来。 卫子澜就与林婉城相携着出了亭子,走过鹅卵石铺就的甬道,转眼就上了石桥。两人一上石桥,就看见郑王、齐王、平王、以及蒋府的少爷蒋申、蒋岗、蒋冲正慢慢朝这里走过来。 林婉城与卫子澜迅速对视一眼,赶忙下了桥,垂头侯在路边,等他们几人走近了,才敛裾行礼:“民女(臣女)林婉城(卫子澜)参见郑王殿下,齐王殿下,平王殿下。” 郑王勾唇一笑:“不必多礼,平身吧。” 林婉城与卫子澜道:“谢殿下恩典。”说完,就垂着头站在路边,等三位殿下过去。 不想齐王却突然停住脚,扬眉看着林婉城道:“你就是叔明的前妻?” 林婉城心里“咯噔”一下,点头道:“正是民女。” 齐王不禁调笑道:“看你如此明艳,想叔明那家伙也忒没有福气,还未洞房就被父皇一旨调令调去了边关。好不容易打了胜仗,班师回京,你却已经被休弃出府。哈哈——” 齐王笑出声来,蒋家的三位公子也跟着笑起来。 林婉城心里暗暗皱眉,嘴上却不敢不敬,慢慢点头道:“王爷说的是。” 平王也淡淡一笑,插口道:“不曾想,林小姐出了侯府却自有一番际遇,学得一身济世救人的本事。我还记得,父皇亲口赞许的保安堂可是林小姐的府上?” 林婉城道:“保安堂确是我师兄白华所开。” 却见郑王一皱眉,疑惑道:“从来只知道白华是杏林圣手,更有医圣美誉,却从来也不知道白华的师父是何方神圣。林小姐既然是他师妹,可否给本王解惑?” 林婉城眉头一皱,为难道:“师父……他老人家只是一名行脚大夫,没有什么名声的。更何况,他老人家现在年事已高,也已经隐退山林,实在不愿让世人知晓他的名讳。” 郑王两眼一眯,嘴角就抿起来,只听他冷笑道:“林小姐是在敷衍本王吗?” 林婉城赶忙跪伏在地上,惶恐道:“民女不敢,只是出山之前师父交代过,不许在外面打着他老人家的名号招摇撞骗。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民女若如违背师命便是不孝,在郑王殿下面前不尽不实便是不忠。民女……”林婉城吱吱唔唔,十分为难,“民女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郑王眼风凌厉,身上满是冷凝之气,压得林婉城几乎喘不过气来。 齐王不由笑道:“三哥大好男儿,怎么好与一个小女子为难,也太没风度了些!” 平王也笑道:“三哥,父皇一向以仁孝治国,林小姐既然师命在身,她又实在没有违逆三哥的意思,不如……这次就宽恕她吧!” 郑王本来一脸寒霜,听了平王的话却又忽然展颜一笑,仿佛刚刚的不愉快从未存在过,他笑道:“本王不过与林小姐玩笑罢了,我还真能因此治她的罪吗?林小姐快快请起,还希望不要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才是。” 林婉城赶忙恭敬地磕一个头,惶恐道:“民女不敢!” 林婉城站起身,却听齐王又道:“六弟今日也有些不一样。从前,可是从不见你轻易开口的。难得今日还会为林小姐说情。莫非……”他一挤眉,里面的含义不言而喻。 平王轻轻展开凉扇,慢慢摇了几下又合上:“四哥说笑了。” 郑王就不由哈哈笑起来:“六弟,可不要怪哥哥们没有提醒你。林小姐从前可是叔明的夫人……我听说,那小子最近往保安堂跑的颇为勤快。你与叔明向来交好,可不要因此事坏了多年的情分才是啊!” 平王就拱手道:“三哥说的哪里话。叔明自幼与咱们伴读,情谊不浅,林小姐既然出身侯府,咱们自是要看顾一些的。” 林婉城和卫子澜见三位皇子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十分激烈,自忖神仙打架没有她们这些小鬼插嘴的分,就规规矩矩叠着手垂头站在路边。 郑王、齐王、平王正说的热闹,林荫小道上匆匆跑过来一个豆绿色比甲的小丫鬟。她快步跑到众人面前,给皇子少爷们行了礼就禀报道:“启禀王爷,工部左侍郎王大人家的小姐突发急诊,大夫却迟迟不来,惠阳郡主就命奴婢来请林姑娘先过去看诊。” 林婉城一皱眉:惠阳郡主?原本还觉得她和善温柔,怎么也看走了眼,她竟也是蒋杰的帮手吗?……也是,惠阳郡主是未来的齐王妃,是蒋杰名正言顺的表嫂,她们怎么会不调转枪头,一致对外呢? 林婉城正在沉思,却听齐王果断道:“如此就让林小姐与你走一趟。林小姐?” 林婉城赶忙道:“民女学艺不精,怕耽误了王小姐的病情。不如,还是等大夫前来吧!”非是林婉城见死不救,实在是今天这事太过诡异,总感觉像是编好的口袋等自己往里面钻一样。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推辞掉的好! 郑王不由冷哼道:“林小姐,这样就不太好了吧!问你师父的名讳,你就推脱忠孝不能两全。现在王小姐等你去救命,你又说自己学艺不精。怎么,你是打量着本王兄弟面子轻,请不动你是吗?” 林婉城不由语塞:“我——我——并非是民女推辞,实在是人命关天,民女不敢擅自行动。” 卫子澜也道:“王爷。想林妹妹虽然学过些医术,到底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哪里就有本事救命呢?稳妥为上,臣女以为还是等大夫前来比较妥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九章 中蛊 齐王立时怒道:“崔小姐莫要与她求情。我看三哥说的极是,她就是看咱们兄弟脸面轻,请不动她!本王今日倒要看看,你区区一个罪臣之女,如此骄横,凭的是什么!来人,带她去给王小姐看诊!” 平王想要说话,可他刚一开口,郑王就打断他道:“六弟莫要为她求情了。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凭白死去吗?” 如果眼睁睁看着人命死去,那就是不仁。这顶帽子实在太大,平王只好噤声,在心里暗叹:林婉城啊林婉城,看来你是流年不利,多灾多难。这蒋杰一伙摆明了有什么计谋,至于能不能平安过关,就端看你的造化了啊! 林婉城被小丫鬟带着来到浣花居,王婷婷已经被移送到软塌上。 王婷婷情况很不好,她两眼翻白,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躺在软塌上,她的母亲王秦氏两眼哭的如同桃子一般守在身边,蒋黄氏温言在一旁劝着。蒋杰姐妹、惠阳郡主、楚悠颖等闺秀都绞着帕子等在一旁。 蒋杰远远看到三位王爷带着林婉城、卫子澜掀帘子走进浣花居,就赶忙带着大家迎了上去。大家给几位王爷行了礼,蒋杰就拉住林婉城的手急道:“林妹妹快去看看,婷婷她的情况很不好。” 林婉城探头一看,不由皱起眉来:王婷婷的情况确实比较危急。说句实话,看她的症状,林婉城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够救治。 虽然,她身为医者,牢记着师父嘱托,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病患。可是今天的情况实在太不寻常。首先,以前从未听说王婷婷有什么隐疾,今日宴饮,她怎么会突然发病呢?其次,蒋府一向有府医在,王婷婷发病时间不短,府医为何迟迟不来?林婉城看一眼满面愁容的蒋杰,蒋杰的眼神却一躲,不敢与她对视。几乎是一瞬,蒋杰就又将眼抬起来,看着林婉城道:“林妹妹看着我做什么?婷婷她与咱们也算手帕之交,如今她生死未卜,妹妹快些用药吧。” 林婉城几乎肯定这是一个陷阱,一个蒋杰挖好的、深不见底的陷阱。林婉城就道:“非是我推脱,王妹妹的病例我实在没有见过。还是等蒋府的府医前来吧。”认个怂总比丢了命要强。 却听蒋英从旁道:“府上的府医三天前就告了假,已经派人去府外请大夫,只是大夫迟迟未到。林小姐就不要谦虚,先救婷婷姓名要紧啊!” 林婉城狠下心:“我实在无能为力。” 王秦氏就扑到林婉城身前,拉住她的手请求道:“林小姐。求求你救救婷婷。” 林婉城赶忙道:“夫人,非是婉城见死不救,实在是……王小姐的病是我力不能及……” 楚悠颖就立刻在一旁挑眉冷笑道:“开宴前,婷婷确实是在言语上得罪过林小姐,林小姐可不要因此就怪罪她。” 林婉城淡淡道:“楚小姐说笑了,王小姐不过是玩笑话,我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我刚刚说过了,并不是我不救,实在是无能为力。” 齐王却一掌拍在桌子上,上面的茶盏就“啪啪”跳起来:“放肆!你以为自己还是身份高贵的大小姐吗?众位闺秀好话说尽,奈何你还是如此不识抬举!你真当本王的耐性是无穷无尽的吗?” 林婉城惶恐跪下:“民女不敢。” 齐王怒道:“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吗?” 卫子澜道:“殿下,林妹妹绝不是那等见死不救的人。她或许是真的有苦衷。我们与其在这里着急,不如再派人去催一催大夫。” 惠阳郡主在一旁冷眼瞧着,也渐渐看出不对劲来,她正要站出来替林婉城说话,不曾想蒋雪却突然站在床边惊呼:“不好了,不好了。王小姐不好了!” 众人一回头,果然就见软塌上的王婷婷抽搐的更加厉害,嘴角竟然浸出了鲜血。 王秦氏惊呼一声就扑了上去,抱住王婷婷哭道:“儿啊,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瞧一瞧,你不要吓着为娘啊!” 蒋杰心头一笑,立刻瞥了一眼林婉城,转头对月兰道:“快去瞧一瞧,大夫怎么还没来。婷婷的情况怕是有些不妙!”月兰答应一声快步跑出去。 蒋黄氏也赶忙道:“王姑娘怕是咬到舌头了,快用帕子塞住她的嘴!”王秦氏不敢怠慢,抖着手就举着帕子往王婷婷嘴里塞。 林婉城本来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她见到王婷婷危在旦夕,王秦氏哭的像是泪人一样,纵使知道前方是无尽深渊,也终究忍不住开口:“不要用帕子,这会让王小姐憋气,快去找一根筷子来。” 王秦氏正六神无主,见到林婉城终于开口,赶忙冲着身边的丫鬟吼:“没听到林小姐的话吗?还不快去找根筷子来!” 丫鬟很快就找来筷子,众人一同使力将王婷婷的嘴撬开了横在牙关上。 王秦氏见王婷婷果然就咬不到舌头,似乎连出气都顺畅了一些,赶忙又扑过来,拉住林婉城的双手:“林姑娘,我求求你,我就只有婷婷这一个女儿,求求你救救她!难道你一定要我跪下来才肯点头吗?”王秦氏一边说,一边就要跪下来。 林婉城赶忙扶住她。她扫一眼四周的眼神,浣花居的众人都满怀希望看着她,她心里叹口气:林婉城啊林婉城,没想到你步步小心,百般忍让,却还是要被人逼着往圈套里面走!你今天若不出手,恐怕你见死不救的名声也要传遍京城了。罢罢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婉城郑重对王秦氏点点头:“王夫人,婉城自当尽力一试。只是婉城医术粗浅,只能尽力而为!” 王秦氏见林婉城松口,瞬间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觉得王婷婷活命有望。王秦氏赶忙拉住林婉城拽到床前来。 林婉城并不急着给王婷婷诊脉,她站在床前仔细将王婷婷打量一遍,心里多少有了一些判断。她开口问道:“夫人,王姑娘从前可出现过这种症状?事关重大,您一定要实话实说。” 王秦氏不敢怠慢,郑重摇头:“没有,婷婷从前身体很好,连药都很少吃。” 林婉城了然点头,伸手拉起王婷婷的手,一摸脉象,心里咯噔一下。王婷婷的病看着像是羊癫疯,其实林婉城早在进了浣花居,看到王婷婷的时候就有过怀疑。羊癫疯是会抽搐、昏厥、口吐白沫,但是有一种症状是绝不会出现的,那就是合谷穴上的青黑之气。 林婉城在仙云谷学医时,楚玄子曾经告诉过她。蛊毒有很多种其中一种会在双手的合谷穴上显示出来。 林婉城心中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王夫人,如果我所料不错,王姑娘应该是……中了蛊毒。” “蛊毒?”浣花居的人脸上纷纷显现出不解来。 蛊毒来自南疆。当时的大周朝虽然比较开化,但是与南疆的交流还不算多,所以,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究竟什么是蛊。 林婉城道:“蛊毒来自南疆,也可以说是毒药的一种,我对这些也只是懂一些皮毛。” 王秦氏就急道:“那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救婷婷?” 林婉城沉吟道:“有两种办法。第一种是找到下蛊之人,逼他交出解药。这种办法最为稳妥,只是王姑娘……”她转头看一眼满头冷汗的王婷婷,沉声道:“只是王姑娘形势危急,怕是等不起。” 齐王就沉着脸问:“那第二种办法呢?” 林婉城犹豫道:“以毒攻毒!这种方法比较危险。稍有差池,便是两条人命。” 齐王皱眉道:“你什么意思?难道王小姐……”身怀六甲? 林婉城苦苦一笑:“王爷误会了。我说的第二条性命是说我自己。如果王姑娘有什么差池,恐怕立时就会有人说我下毒谋害!” 蒋杰赶忙笑道:“林小姐怎么会有如此想法?有三位王爷在此,只要妹妹你无错,哪个敢冤枉你?” 楚悠颖也冷笑道:“有些人不是有被迫害的妄想症吧?总觉得天下之人都要害你。真真可笑。” 林婉城一笑,也不再多言。转身走到书桌前,提笔悬腕,写了一张方子。 蒋杰就赶忙走上来:“我们府上各类草药齐全,抓好了药,命小丫鬟煎了就是。”蒋杰一边说一边就伸手来接药方。林婉城一转身避过去,郑重交到王秦氏手上,郑重道:“夫人派个稳重点的丫鬟随蒋小姐去抓药吧。” 蒋杰被当众下了面子,竟然也不生气。反倒好脾气地指了大丫鬟月清领着王秦氏的丫鬟去抓药。 不多时,王秦氏的丫鬟杏白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急急走上来。林婉城并不接手,只让杏白将药端过来,放在自己鼻子下边皱眉一闻:“不错,这确实是我开的药。赶快给王小姐灌下去吧。要仔细着些,莫要烫着王小姐。” 杏白答应一声,就走上前去。王秦氏亲自将药接过来,用白瓷勺慢慢舀起,轻轻吹凉了,一勺一勺送到王婷婷嘴边。 林婉城等王婷婷喝了药,就赶忙走上去,将银针的袋子展开,消了毒,找好穴位扎上去。 林婉城这里刚扎了两针,月兰就领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火急火燎跑进浣花居。大夫终于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十章 蛇肠 蒋杰看到月兰找来了大夫,就嗔道:“怎么找个大夫也去这么久?底下的人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月兰和和那个大夫跑的气喘吁吁,月兰听了蒋杰的责骂,赶忙屈膝认错:“奴婢该死……不过,底下的人回报说,他们先去了百草堂,结果百草堂的大夫都出了外诊,没有办法,他们只好又去了悬壶堂,这才请来了李大夫。” 佟芷若就赶忙上前劝道:“姐姐先莫要生气了。赶快让李大夫给王姐姐看诊吧。” 蒋杰就愤愤道:“王小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一定让那群惫懒货仔细他们的皮!” 李大夫见识了蒋大小姐的脾气,不敢怠慢,赶忙背着药箱一路小跑来到床边。她见林婉城正在施针,看着她的针法不由暗暗心惊:“这竟然是伏龙祛毒针?” 林婉城回头不由将这大夫高看一眼。她这套针法得楚玄子亲传,确是伏龙祛毒针无疑。只是在这世上,能识得这套针法的实在不多。这李大夫还是有些本事的。 “她……她……她的脸色!”林婉城正在悉心给王婷婷施针,却忽然听到李大夫惊异地叫起来。 林婉城一抬头,不由也吓得脸色大变。王婷婷虽不再抽搐,也不再吐白沫,可是她脸上竟然慢慢起了一层黑气,从口鼻处向外蔓延,不过片刻功夫,她的脸上已经是黑黢黢一片。 “怎么回事?不会的!不会这样的!”王婷婷这是中毒的症状,可是林婉城刚刚用银针将毒药控制的很好,按理说是不该出现中毒的反应的! 林婉城马上去搭蒋杰的脉,一摸之下,犹如一同凉水兜头泼下:王婷婷毒气攻心!“快去拿清水、牛奶!快去!”林婉城骤然事态,大声对门外喊起来。 众人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纷纷围了上来,王秦氏更是紧紧抓住王婷婷的双手,一声一声呼喊着她的名字。 林婉城慌慌张张站起来,伸手探进王婷婷的喉咙里,想要她把毒药吐出来。可是王婷婷已经全然没了知觉,双眼紧闭,呼吸逐渐微弱。 李大夫赶忙上前,给王婷婷一搭脉,手又慢慢收回来。王秦氏一脸惊恐地去看李大夫,却见李大夫皱着眉缓缓摇头。 王婷婷呼吸渐渐停了,脉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是林婉城不相信:王婷婷怎么会死呢?自己用的药绝对没有问题!自己身为医者,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病患在自己怀里慢慢变凉?不行,一定要救她! 林婉城转头想要用心脏复苏术帮王婷婷回府心跳,王秦氏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狠狠甩开! 安兰、丝竹赶忙冲过来挡在前面,王秦氏却像疯了一样,指着林婉城尖利嘶吼:“你不要碰我女儿,你给我走开!” 蒋杰赶忙上前来劝道:“伯母,您先不要冲动。婷婷死因未明,权且听听李大夫怎么说!” 李大夫仔细检查了王婷婷的尸体,皱眉问道:“敢问林大夫给王小姐用了什么药?” 林婉城自从听到王婷婷的死讯后就十分难受,她脸上一片水痕,目光也有些呆滞。蒋杰见她一言不发,就挥手命丫鬟将林婉城写的药方呈上来。 李大夫接了药方,刚看了一眼,就气的勃然大怒:“林大夫,你这开的是什么药方?你这是救命还是害人?” 林婉城依然讷讷无语。楚悠颖就走上前问道:“大夫,此话和解?” 李大夫愤怒道:“王小姐发病时,我虽然不能及时给她诊脉,但是据丫鬟回禀她抽搐、翻白、口吐白沫,这分明是癫痫的症状,也就是咱们常说的羊癫疯。可是林大夫这张方子,竟然用了蛇肠草,其它几味药也是在调和蛇肠草的毒性!这哪里是药方,分明是毒药!难怪王姑娘会中蛇肠草的毒而死!” 王秦氏浑身一震,满目怒火,她一把推开丫鬟,两步就冲到林婉城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领口:“你这个狠毒的贱人!婷婷她与你有什么仇怨,你为什么要害她?为什么?”她情绪激动,紧紧抓着林婉城的领口不放。安兰、丝竹赶忙上前来想要将王秦氏拉开。 厅里正吵吵嚷嚷,却见齐王怒道:“林婉城!本王让你给王小姐看诊,你就是这样敷衍本王的吗?竟还敢暗下毒手?来人——” 齐王一声暴喝,几名带刀侍卫就闻声进来。齐王一指林婉城:“把这个毒妇给本王拉出去乱棍打死!” 安兰、丝竹闻声一震,慌慌张张跪下来求饶。 卫子澜也赶忙跪在地上,请求道:“王爷,臣女相信婉城的为人,她绝不是坏人。而且此事看起来迷雾重重,求王爷三思!” 惠阳郡主夏采薇略略一想,也行了一礼道:“卫姑娘说得对。再怎么样,也应该听听林小姐的辩驳。还请王爷三思而行。” 齐王眼见未婚妻也给林婉城出面求情,一时有些愤愤不平。 楚悠颖就道:“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郡主和卫姑娘还是不要被蒙蔽了的好。” 惠阳郡主不由皱眉:“楚小姐此言差矣。明断是非本是应当,怎么到了楚小姐嘴里就成了被蒙蔽?” 楚悠颖听出了夏采薇语气中的不愉,讪讪答应一声就闭口不言。 王秦氏就扑倒在地,咬牙指着林婉城哭道:“王爷,刚刚李大夫说的明白,婷婷是中了蛇肠草的毒而死,这贱人的药方里写的清清楚楚。还需要查证什么?分明就是这贱人害了我女儿。小女死的冤枉啊!求王爷给臣妇做主,一定要将这蛇蝎女子千刀万剐方能接我心头之恨!” 久不开口的郑王就慢慢劝道:“王夫人暂且息怒。如果查清了却是林婉城害了王小姐,本王与四弟、六弟一定会严惩凶手,替夫人报仇雪恨!” 平王也道:“三哥说的是。不过本王以为,卫小姐说的对极,我们不能草率定案,也应该听听当事人的辩解。林小姐,王姑娘喝了你开的药一命归天,你可有话说?” 林婉城被点了名,慢慢平定了心神。她深深吸一口气,坚定道:“民女的药方绝没有问题。我给王小姐把过脉,也向王夫人询问过王小姐以前的身体状况,虽然王小姐病症与癫痫相似,但她的病绝不是癫痫!” 李大夫不由冷冷一笑,问道:“那依你之见,王小姐是什么病?” 林婉城道:“王小姐是中了蛊毒。我没有其它办法,只能以毒攻毒,所以就开了蛇肠草。各种药材的剂量我仔细斟酌过,而且王小姐服药后,我就用银针封住了她周身大穴,使毒药不能攻心……如果按照我开的药方抓药、煎药,是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李大夫只气的吹胡子瞪眼:“简直一派胡言!王小姐这病分明就是癫痫,你为何要信口雌黄说是什么蛊毒!老夫行医数十年,难道连癫痫之症也分辨不出来吗?” 平王皱着眉,语气却十分平和:“先不论是不是癫痫。照林姑娘所说,王小姐服了你的药该无碍才是,怎么会……” 林婉城摇摇头:“民女实在不知……”她忽然心头一跳,一个想法飞入脑海,“我知道了!” 佟芷若不由捏着帕子紧张道:“你知道了什么?” 林婉城道:“既然不是药方的问题,应该就是抓药和煎药的问题。王姑娘服药之前,我仔细闻过那碗药,所用的药材没有问题,也没有添加其他草药,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有人加重了蛇肠草的剂量!” 去抓药、煎药的是月清和王秦氏的大丫鬟杏白。她们两个听到林婉城的推论,“扑通”就跪在地上:“奴婢冤枉啊!奴婢去抓药的时候绝对是按照林大夫所开的剂量。” 杏白也磕头如捣蒜:“煎药的时候奴婢亲自看的火,连一步也没有离开过,绝不会有人在煎药时做手脚,请王爷明鉴!” 卫子澜不由道:“王爷,既然林小姐提出了异议,不妨将熬药的药渣取来,一看便知!” 郑王就挥手道:“就如卫姑娘所言。来人,去取药渣来。” 佟芷若闻言心里咯噔一跳,抬头去看蒋杰时,却见她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半分不适也没有。自己就松了口气,又重新垂下头去。 不过片刻功夫,几个侍卫就将药渣取来。李大夫捏着药渣细细看了,方回道:“启禀王爷,这药渣虽被煮过,但是小人行医数十年,一生都在与药材打交道,这药渣的分量与方子上所开的剂量分毫不差。” 林婉城如遭雷击:分毫不差!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李大夫气的指着林婉城,他的手指由于情绪激动,似乎有些微微发红:“林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会诬陷你不成吗?林小姐如果不信,大可以自己去验!” 郑王看一眼平王,见他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就一点头:“把药渣给林小姐拿过去!” 林婉城把药渣接在手上,她虽然与药材打交道的时日尚短,但是她身为医者,对草药的大致分量还是了解一些的。她细细一看,心里顿时冰凉:李大夫说的没错!这药渣中各种药材的剂量与自己所开并无二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十一章 探监 齐王就冷笑道:“你现在亲眼见了熬药的药渣,还有何话可说?” 林婉城将目光定格在蒋杰身上,见她嘴角带着阴冷的笑,心里不由一片冰寒:蒋杰,我万事小心,没想到还是躲不过你的算计! 齐王看林婉城无话可说,就一挥袍袖:“林婉城谋害官家小姐,用心何其歹毒,此乃十恶不赦的大罪,打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安兰、丝竹听到这个结果几乎瘫倒,她们疯了一样膝行上前抱住齐王的脚:“王爷,我家小姐绝不会害人的,她是冤枉的!求王爷开恩,求王爷开恩啊!” 卫子澜也吓得浑身一震,跪下请求道:“王爷,我虽然与林小姐相识不久,但是我相信她的为人,她绝对不是心思歹毒之人,求王爷明察,不要让林小姐蒙受不白之冤啊!” 楚悠颖就添油加醋道:“卫姐姐这是在说王爷冤枉她了吗?姐姐还是慎言的好。免得引火烧身!” 卫子澜跪得笔直,一双眼睛隐隐含着水雾,满眼期望的望着齐王,对楚悠颖的话理也不理。 齐王被安兰、丝竹缠上,不胜其烦,他一脚将两个丫鬟踢倒在地,怒吼道:“卫小姐还是注意自己的身份的好!卫小姐名满京城,又是皇妹的伴读,可不要为了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沾了泥污才是!” 夏采薇看着眼带寒光,唇角冷笑的蒋杰,心里暗骂自己蠢笨,她也随着卫子澜一同跪下道:“王爷,臣女等并非是觉得王爷您冤枉了林姑娘,只是觉得此案尚有蹊跷,比如,林小姐为何要害王小姐呢?杀人总要有个动机才是。所以,臣女认为还是将此事交给有司审断,将林小姐暂时关押为上!”她转头一看蒋杰,挑眉问道:“蒋小姐,你与林小姐也是闺中姐妹,听人说你们关系亲密,时常秉烛夜谈。想必,你也同意我的建议,是不是?” 蒋杰一皱眉,夏采薇是想干什么?她是未来的齐王正妃,应该与我们统一战线才是。她却屡次三番替林婉城说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跟表哥唱对台戏,是脑子坏掉了吗?可是蒋杰现在被夏采薇高高架起,也不得不换上一摸浅笑,咬牙道:“郡主说的是!” 齐王见夏采薇求情,心中也是十分不喜,所想与蒋杰一致,只是夏采薇是钦定的齐王正妃,他一时半会还不能拿她怎样。 齐王正在尴尬,平王却眉头一动,立时又温和笑道:“郡主说的在理,臣弟也以为此事不能妄下决断。林小姐毕竟曾经是叔明的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如若贸然将她处死,只怕叔明在外也不能安心带兵。臣弟的意思也是先将她看管起来,等顺天府将此事查明,咱们拿她或杀或剐,谅叔明那小子也不敢说什么!三哥,你说对不对?” 郑王其实一直不愿开口。因为他知道崔叔明将林婉城看的极重。崔叔明手握重兵,他要成大事,上上之策就是得到崔叔明的拥护,所以,自他懂事以来,再没有像儿时在御花园那样,联合齐王那个憨货欺负他。但是他不愿开口,并不代表不想林婉城死。 郑王心里清楚,自己想要登基大宝,最强劲的对手就是齐王。齐王的生母淑妃在后宫势大,他们母子又有蒋家支撑,齐王现在缺少的就是兵权!所以,一直以来,崔叔明与平王走的虽近,但是他一点都不害怕。唯独,不能让崔叔明投入齐王的阵营,若是能让崔叔明恨上齐王那是最好不过! 郑王今日过府饮宴,他一见林婉城的面就知道机会来了:只要找个由头让齐王杀了林婉城,还怕崔叔明会投入那个蠢货的怀抱吗?不曾想,他还没有下手,蒋杰这个蠢货却自动送上门来。今日的事他算是看清楚了,从王婷婷的病到林婉城的药不过就是蒋杰给林婉城挖的一个大坑! 可是平王现在问道他头上,他却为难了。他确实想要林婉城死,但是又不能让崔叔明怪罪到他头上,所以,他言语之间只能帮着林婉城,绝不能怂恿齐王下杀手。只是,这么好的机会,他怎能甘心?都怪平王这个多事精,平日里闷声不吭,到了关键时刻,你怎么那么多话! 郑王心头怨恨,却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笑道:“六弟和惠阳郡主说的在理。先把林小姐看押起来吧。着顺天府择日开审,有了结果,速速回禀。” 郑王到底是兄长,三位王爷之中表面上还是要以他为尊,齐王只好狠狠瞪他一眼,挥手出去了。 林婉城被关进顺天府的大牢里,王婷婷的尸首也被送去了顺天府义庄安放。 保安堂里乱成一团,白华一边托人去给崔叔明送信,一边利用自己的人脉想为林婉城四处奔走,就连花凤凉也出手帮忙。然而,这件事发生在蒋老夫人的寿宴上,又有三位王爷在场,圣上震怒,下令顺天府严查,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林婉城的清白,她这次恐怕很难脱身。 顺天府大牢。 牢里的环境又脏又乱,林婉城坐在角落的一堆干草上发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蛇肠草的剂量自己控制的很好,又有师父的“伏龙祛毒针”护住了心脉,王婷婷怎么还会中毒而死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婉城正在深思,耳边忽然“哗啦啦”一响,牢房的栅栏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女人就甩着膀子走进来。林婉城抬头一看,正是这女监的牢头麻姑。 麻姑将腰一掐,一嗓子将附近牢房熟睡的囚犯全都惊醒:“林婉城,有人探监。快起来!” 探监?林婉城心中一喜:莫不是师兄来看我了?一边想一边就站起来。 麻姑上前去给她戴上镣铐,在背后狠狠一推,催促这林婉城从牢房里走出来。 林婉城被麻姑一路催赶,走了不远,竟然到了刑讯室外。林婉城一惊:“谁要见我?怎么会在这里?” 麻姑鼻子中冷冷一哼:“只管进去,费他、妈什么话?”说完一把将林婉城就推了进去。 林婉城身上带着镣铐,行动十分不方便,猛然被麻姑一推,险些摔倒在地。她勉强站定,抬头一看,脸上顿时阴沉下来。 只见一堆耀眼的刑具中,楚悠颖、王秦氏端坐在红木圈椅中。王秦氏一脸愤然,楚悠颖就挑眉冷笑。 楚悠颖见林婉城被推进来,就转头对王秦氏道:“伯母,这贱人已经被带上来了。这里是顺天府大牢,管事的正是我父亲旧部,所以只要不把她打死了,要怎样也都由着我们。王妹妹含冤莫白,咱们一定不能轻饶她!” 王秦氏一点头:“还要多谢楚小姐,婷婷能交到你这个朋友,也算不枉此生了。”一边说一边又垂下泪来。王秦氏的大丫鬟杏白就赶忙递过帕子来,楚悠颖也从一旁劝她:“伯母先不要伤心了,不然,婷婷在天之灵又岂能瞑目?”她转头愤愤看一眼林婉城,“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给这贱人一点厉害瞧瞧,婷婷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走!” 王秦氏一听就收住眼泪,她狠狠将帕子一甩,咬着牙一下子从圈椅上站起来,对着林婉城狠狠道:“贱人,还不跪下!” 林婉城不由道:“王夫人,王小姐尸骨未寒,她的死因也还没有查明白,您还是保重身体为上。” 王秦氏指着她怒道:“闭嘴!你这个贱人还敢跟我提婷婷?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我的婷婷怎么会死?她才十六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你说,你怎么狠心就这样要了她的命?” 林婉城道:“夫人,王小姐的死我确实也有责任,但是在蒋府的时候我就说的很明白了,我的药方并无疏漏,真凶另有其人!” 楚悠颖一拍桌子就站起来:“死到临头你还嘴硬?如若不是你误诊,把癫痫当做什么蛊毒来治,还自作聪明的用什么以毒攻毒,婷婷怎么会被蛇肠草毒死?” 林婉城冷冷道:“王小姐的病确实是蛊毒所致,你们若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王秦氏道:“闭嘴!你既然还不知悔过,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来人,上刑!” 麻姑答应一声,一招手,就有两个狱卒冷笑着走上前来,林婉城惊恐道:“你们想做什么?” 那两人冷笑不语,不由分说就将林婉城拉到刑柱上绑了起来! 王秦氏一抬手,麻姑就恭敬地递上一根湿漉漉的鞭子。楚悠颖冷冷一笑:“林婉城,谅你也不知道这鞭子的名堂,我就免费做个好人告诉你。这鞭子是牛筋搓成,牛筋里裹着铁丝,一鞭子下去,管教你皮开肉烂!还有,你可看见这鞭子上的水光?”楚悠颖冷冷一笑:“这是烈酒和盐水。俗话说伤口上撒盐,你不会没听过吧?” 林婉城听了她的话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觉得想起了什么,皱眉一想,那线索却又溜走了。 王秦氏也冷笑道:“与她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一鞭子下去,就让她知道这其中的厉害!”王秦氏一脸诡异的冷笑,抚着鞭子就像是抚摸一条满身油光的毒蛇,一步一步朝林婉城走了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十二章 回京 林婉城被绑在刑柱上,挣扎不得,就皱眉惊恐道:“你要做什么?王婷婷的案子自有顺天府过问,你怎么敢妄动私刑?你就不怕朝廷的律法吗?我劝夫人您还是三思而后行,莫要被人利用!” 王秦氏脚步一顿,哼哼冷笑道:“牙尖嘴利!”她顺手将鞭子扬起来,狠狠往下一顿,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直惊得人冷汗直冒。 王秦氏抬手就要把辫子抽上去,却只听刑室的门“吱嘎”一声响,打头进来一个满脸堆笑的狱卒,她回头弓身道了一声“请”,夏采薇、卫子澜就领着丫鬟鱼贯而入。 夏采薇冷冷在刑室扫一眼,不由皱眉道:“你们在做什么?” 王秦氏与楚悠颖面上一顿,王秦氏赶忙将手中的鞭子扔下,带着楚悠颖走上前来行礼:“臣妇(臣女)王秦氏(楚悠颖)见过惠阳郡主。” 夏采薇皱眉看着,也不叫她们起身,冷冷道:“王夫人,婷婷的事我们也很惋惜。但是林小姐是否是真凶到现在也还没有定论。圣上既然亲口命顺天府去追查,你这么滥用私刑置圣命于何地?” 王秦氏不由哭道:“可是,郡主……婷婷死的不明不白,您让我怎么咽下这口气?” 卫子澜不由道:“王夫人,您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可是,现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您不如就静候顺天府的消息。如果真的是林小姐所为,朝廷一定会还婷婷一个公道。您说是不是?” 王秦氏听了只是一个劲儿哭,泪水止也止不住。 夏采薇不由叹口气:“还不快扶你家夫人起来?”杏白答应一声,上前扶起了王秦氏。夏采薇就慢慢走上前,站在楚悠颖面前居高临下道:“深牢大狱,楚小姐又在这里做什么?” 楚悠颖就道:“夏姐姐,王夫人想来探监,我实在放心不下,就陪她一同来看看。” 夏采薇慢慢道:“楚小姐还是随着外人叫我一声郡主吧。太后她老人家最重规矩,听到了怕会不喜!” 楚悠颖面上一红,尴尬地垂下头,狠狠吸一口气道:“是,郡主。” 夏采薇满意点点头:“嗯。顺天府大牢阴气深重,楚小姐一向体弱,被冲撞了就不好了。你还是快快离去,再不要到这里来了。” 楚悠颖气的浑身发抖:好不容易找个机会要来为难林婉城,结果鞭子还没有落下来,惠阳郡主转眼就到。真是可恨!林婉城,今日就算你个贱人走了狗屎运! 楚悠颖恭顺称是,夏采薇就接着道:“王夫人也一同去吧。莫要伤心太过,千万保重身子才是。” 王秦氏与楚悠颖慢慢从刑室退出来。夏采薇和卫子澜就赶忙走上前:“还不把林小姐放下来。” 麻姑心头一跳,亲自给林婉城解了绳索。林婉城被放了下来,身体有些发虚,一踉跄,几乎倒在地上。 卫子澜赶忙伸手将她扶住,夏采薇就挥手道:“你们先下去,我们和林小姐有话要说。” 麻姑等不敢怠慢,点头哈腰地称了是,就转身将门带上。 林婉城扶着卫子澜的手稍稍缓一缓,就赶忙蹲下身子给夏采薇行礼:“婉城见过郡主。” 夏采薇赶忙扶住她:“我叫你婉城,你也不要叫我什么郡主,非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林婉城回头一看卫子澜,见她勾唇一笑,自己也不由笑起来:“那就谢谢采薇姐姐和子澜姐姐了。” 夏采薇和卫子澜赶忙扶她在圈椅上坐下,卫子澜就道:“我可不敢居功。是采薇要来探望你,顺道就带上了我。不然,你以为,这顺天府的大牢是我说进就能进的吗?” 林婉城就又赶忙谢过了夏采薇。夏采薇脸上一凛,就惭愧道:“此事说起来,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日在蒋府,婉城之所以会去给王婷婷看诊,就是因为我的一句话。只是婉城你要信我,我绝不是联合了……存心要害你。 当日寿宴,我们正在听戏,婷婷却突然发病,就那么直愣愣一头扎倒在地。大家见突生变故,不由都慌了。蒋杰就让下人将婷婷抬去了临近的浣花居,并差人去请了大夫。当时,我依稀记得,是哪位闺秀提了那么一句……” 夏采薇凝眉细想,想了好一会才肯定道:“我想起来了,是崔将军平妻的娘家庶妹!” 当日王婷婷发病时,林婉城与卫子澜正在怡然亭畅聊,所以对这些事全然不知。此时再听夏采薇说起,不由都打起精神来,想要从当中找到一些线索。林婉城就疑惑道:“佟芷若?她说了什么?” 夏采薇赶忙道:“她说你是闻名京城的大夫,灾民们还给你送了一个‘医仙’的称谓,医术必然玄妙。 情势紧急,不如就先让你来给婷婷把脉。她的话说出来,众家小姐就纷纷表示赞同。蒋杰见状就过来向我讨个主意。蒋杰这丫头我虽然接触不多,但是素来知道她的气量……不是很大。 但当日她竟然不遗余力地夸赞婉城你的医术,这让我感到有些奇怪。但是,我终归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根本就没有想过婉城你会有什么难处。于是我就点了头。 蒋杰当时面上一喜,很快就派人去传话,我亲耳听到她告诉丫鬟:‘去找一找林小姐,就说王小姐突发急症,惠阳郡主命她前来看诊。’ 哎,也怪我蠢钝,平白就被人当了刀子使。等婉城随着三位王爷来在浣花居,我才逐渐回过味来。可当时为时已晚,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难怪!当日那丫鬟去请林婉城看诊时,林婉城就奇怪夏采薇怎么会参与到这些事之中,今日听她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原来,采薇也是被人利用了一把。 至于蒋杰的用心,那是再清楚不过。蒋杰心里清楚,林婉城对她戒备很深,蒋杰若贸然派人去请,林婉城是决计不肯从命的。 林婉城见夏采薇脸上满是愧疚,就赶忙劝她:“采薇你不必自责。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与人结怨。那日纵使你不开口,也总有人会想办法让其他人来请。这大概就是我命中的劫,不过倒要委屈姐姐来帮我应劫了。” 卫子澜就不由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你在这大牢里几日,可想出什么头绪没有?” 林婉城不由叹了一口气:“那人存心要致我于死地,算计的这样精妙,哪里就那么容易被我想明白呢?” …… 姐妹三人在刑室又说了一会儿话,就有狱卒回禀说时辰不早了。夏采薇无法,也只得带上卫子澜依依不舍地离开。 临走之前,夏采薇特意嘱咐狱卒给林婉城换了一个条件稍微好一点的牢房,又仔细叮嘱她们好好照顾,不得怠慢,方转身出了大牢。 林婉城又在牢里呆了几日,外面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传进来。 安兰、丝竹、白华曾托人给她送过几回饭,送了换洗的衣服。林婉城心里清楚,自己是朝廷重犯,只怕安兰他们能将吃食送进来已经很不容易,其中恐怕还少不得还要夏采薇帮忙。 有一天半夜,林婉城正在熟睡,却被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子声吵醒,模模糊糊之间,竟还听到崔叔明那个家伙的声音,崔叔明在骂人,大声小气的,吵得林婉城脑袋都是疼的。她以为自己大梦未醒,不由翻一个身,烦恼道:“叔明,你别吵!” 话一出口,林婉城又忽然清醒:叔明正在边疆和谈,怎么会出现在牢中呢?她一抬头,竟然就看见崔叔明一身金甲站在门口。她不由疑惑道:“叔明?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果然还没有睡醒吗?哎,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与你相见了?” 却见崔叔明面上一片冰寒,两步就跑过来一把将她抱起来。直到林婉城感受到崔叔明铁甲的温度,才彻底醒悟过来:“我竟不是在做梦?叔明回来了!叔明,你真的回来了!” “叔明,叔明!”林婉城的眼泪一下子喷涌出来,这些天所受的委屈、吃的苦楚在一刹那化作泪水汹涌奔腾。 崔叔明紧紧将林婉城揽在怀里,右手轻轻拍在她背上,温声哄道:“是,我回来了婉婉,我回来了……” 林婉城哭着哭着就开始握着拳头一下一下打在崔叔明胸口上:“你这个大坏蛋,你是个大坏蛋!你知不知道我被人诬陷,我被人关在顺天府大牢里了!你知不知道……” 崔叔明眉眼都是寒冰,任由林婉城捶打着胸口,嘴角说出的话却温暖如春:“婉婉,我知道!我都知道!婉婉,婉婉……”崔叔明一声声深情地低喃让林婉城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苦没有白受,现在终于苦尽甘来! 林婉城慢慢止住眼泪,从崔叔明温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看着他一身盔甲,不由道:“你刚回来吗?可曾进宫面圣了?奉旨外派的官吏回京是要先进宫缴旨的,不然,可是死罪……其实,你也不必火急火燎的来见我……” 崔叔明一把又将她揽过来:“你放心,我面过圣了。我既然回京了,那些敢欺负你的人就给我等着吧!我有的是耐心,咱们一个一个来算总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十三章 义庄 林婉城道:“你不要冲动,这件事惊动了圣上,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怕很不好办。而且,这件事我大概有了一些眉目。” 崔叔明向来知道怀里的这个人儿十分聪慧,不由道:“什么眉目?” 林婉城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看着他,认真道:“你先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种酒是闻不出酒味的?” 崔叔明皱眉一想,慢慢点头:“有。有一种专门供女子喝的酒,淡而无味,名字好像叫辛水。” 林婉城冷冷一笑:“那就是了。我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林婉城将自己的想法统统告诉了崔叔明,崔叔明朝牢房外叫了一声,余庆立时便挎着剑走上来,崔叔明附在他耳边低低交代几句,余庆一拱手,就快步退了出去。 余庆走了之后,林婉城本来让崔叔明也一块回去的。可是崔叔明赖在牢房里不肯走。林婉城不由急道:“这里是女监,你一个大男人赖在这算怎么回事?” 崔叔明抖手将身上的铠甲解下来,舒舒服服在炕上一躺,意有所指道:“这是单间。更何况我只在这里陪着你,又不做什么,你怕什么?” 林婉城脸臊得通红,伸手就朝崔叔明身上锤过去:“你怎么这么流氓?” 崔叔明趁势抓住她的手,轻轻往怀里一带,就让她躺在自己怀里。林婉城皱着眉反抗:“你快放开,你快放开我!” 崔叔明紧紧将她抱在怀里,用腿将她压制住,无赖道:“不放。” 林婉城气的无语,只得由着他耍一会赖。半晌,林婉城才又开口:“好了,这炕你也躺够了,赶快回府吧。若是让御史知道你如此荒唐,赖在监牢里不肯走,仔细他们在金銮殿上告你一状!” 崔叔明装睡不理她。林婉城用胳膊肘往身后轻轻一撞:“你听到没有?” 崔叔明就淡淡道:“有那个胆子他们就只管去告吧!”说完就闭上眼不肯再说话。 过了一会,林婉城又疑惑道:“咦——真是奇怪,上一次采薇和子澜来探望我,我们刚说了一会话,狱卒就来撵人,你进来这么久了,怎么不见她们赶你出去?” 崔叔明猛地睁开眼,并不回答她的话,反而反问道:“夏采薇、卫子澜?你们平日有交情吗?” 林婉城奇怪道:“我人缘好着呢,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她不敢告诉崔叔明夏采薇探监的主要目的是道歉,她害怕崔叔明这家伙一怒之下会迁怒采薇。 却听崔叔明低低一笑,“嗯嗯”两声算是回应她人缘好。崔叔明想了一下,又道:“夏采薇是未来的齐王妃,卫子澜么……只怕也不简单……” 林婉城知道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崔叔明手握重兵,储位未定,三位王爷哪一个不想拉拢他?所以,他大概是怀疑夏采薇的动机不纯。可是林婉城有自己的判断,她是真心觉得夏采薇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因此便佯怒道:“你这人真是傲娇,人家与我交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当你是个香饽饽吗?什么人都愿意要?” 崔叔明趴在林婉城脖子上痴痴一笑,热气吹得林婉城脖子痒痒的:“对对对,我是个臭饽饽。只有我的婉婉想要我,我也只给我的婉婉吃。好不好?” 林婉城不由恨恨道:“谁想要你,去去去,别在我地盘上呆着。” 崔叔明哈哈一笑,轻轻在她耳朵上一咬:“我想要你,没有你,我天天想,吃不下睡不好,还不成么?” 林婉城嘴上不说,心里却高兴起来。却听崔叔明接着道:“卫子澜暂且不提。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夏采薇早晚都要嫁给齐王的。蒋家深恨你,你若跟夏采薇交好,将来她进了齐王府,岂不是让她难做?” 说实话,林婉城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崔叔明与她一提,她不由皱着眉头陷入深思。崔叔明却一把将她翻过来,与她相对而卧,道:“行了,不许你想这些了,快睡觉。你要是再敢说话,我就亲你!” 林婉城恨恨的一拳锤在他胸口,却到底不敢开口说话,慢慢伏在崔叔明胸口,不多时便睡熟了。 深夜,顺天府义庄。 夜色深沉,连月亮也被乌云遮住了。几个背着油桶的黑影悄悄来在在义庄外,他们身手矫健,纵身一跃,就跳进院墙里。 看守义庄的老张头已经被迷香迷晕,几个黑影蹑手蹑脚来在正厅。正厅里并排摆着十几口黑黢黢的棺材,为首的那个黑衣人一抬手,低声道:“分头找!” 黑衣人答应一声,四散开来。只听见正厅里“嗡嗡”的声音响起,黑衣人们将棺材一个一个打开,拿着昏黄的烛火往棺材里挨个照去。 忽然,一个黑衣人一举手:“找到了!”黑衣人们就赶忙聚过去。为首的往棺材里低头一看,就见蒋杰双目紧闭,脸色在这昏黄的烛火下黑黢黢的很是吓人。 为首的一点头:“动手!” 其余几人答应一声,从背上解下油桶,在棺材四周“哗啦啦”倒出来。 忽然,房梁上人影一晃,又纵身跳下两个黑衣人来。“刷”一下亮出手中的长剑。 正在倒油的匪徒一顿,都慢慢直起腰来,看着为首的不知如何是好。为首的一皱眉,走出来拱手道:“敢问是哪条道上的兄弟?” 那两人的其中一个就冷笑道:“总之跟你们不是一道!”一边说,寒光闪动,两人提剑就冲了上去。 一时之间,大厅里刀光剑影,打成一片。后来的两个人功夫不弱,但到底对方人多势众,刚刚五十多个回合,就略显败势。 “围起来,快!”忽听院子里一声暴喝,不知有多少兵丁举着长矛跑上前,将整个义庄围的水泄不通。 先来的那个匪首暗道不妙,一脚将对面的一人踢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急急吹两口气,那火折子上火光跳动,转眼就烧了起来。匪首冷冷一笑,一抖手就将火折子扔了出去。 大火将起,情势危急。在千钧一发之际,门外有一个身影冲进来,抬手一剑劈下来,将那火折子劈成两半,刚刚点起的火光瞬间就归于无尽黑暗。 那匪首见势不妙,抽身就走,来人却一脚踹在他胸口,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扑通”一声狠狠摔在一口黑漆棺材上。来人往身后一摆手:“全都拿下!” 身后答应一声,立时便走上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将士,将打架的人团团围上,一举长矛,便将他们押了起来。 后从梁上跳下的其中一人抬眼一看,不由喜道:“余庆大哥!” 余庆皱着眉回头,那人就把脸上的黑纱往下一拉,余庆不由喜道:“天丰?你怎么在这?” …… 第二天一大早,余庆就急急去了顺天府大牢,给崔叔明和林婉城送了换洗的衣物和早饭,顺带将昨夜的事说出来。 崔叔明一拧眉:“天丰也在?” 余庆赶忙道:“是的。天丰是奉了平王的命令守在那里的。已经守了好些天,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打尸体的主意。” 崔叔明慢慢点头,伸手又递上去一包东西:“王爷还说,要将这包东西给林小姐过目!” 林婉城看一眼崔叔明,见他没有说什么,就伸手将那包东西接过来,打开一看,惊道:“这是那天的药渣?” 余庆赶忙道:“正是。当日蒋府的下人想要把药渣丢掉,平王就派人暗中取了回来。” 林婉城仔细看了看那包药渣,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过了这么多天,药渣里的东西早就挥发干净,到底该怎样证明这包药渣被动过手脚呢? 林婉城正在深思,不经意间看到了余庆的手上一片鲜红,不由奇怪道:“余庆,你的手怎么回事?” 余庆抬起来一看,见怪不怪道:“哦,这没什么。大约是这牢房湿气太重了吧。不知道怎么回事,潮气很重的地方我的身上就会变成这样。” 林婉城脑子里灵光一闪,不由笑了起来。崔叔明道:“怎么?想起什么了?” 林婉城冲她灿烂一笑:“还要麻烦余庆帮我去查一件事……” 余庆领了命,刚刚要退出去,却又忽然想到一件事。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恭恭敬敬递上去道:“林小姐,这封信是白大夫托人给我的。是从林州镇国公府寄出来的。” 林婉城一喜:姨母的信!自杜裴氏随镇国公去了林州,山高路远、交通不便,林婉城就很少与她联系。林婉城中毒之后,害怕杜裴氏担心,更加没有告诉她,不曾想,这信却寄到了保安堂,看来,杜裴氏知道了她的遭遇。 林婉城展开信来读,读了两行就热泪盈眶。崔叔明赶忙走过来,温柔的给她擦去眼泪,心疼道:“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林婉城摇摇头:“没,没什么。” 杜裴氏在心里狠狠将她责备了一顿。原来,林婉城离开定远侯府不久,杜裴氏就派人送来了信。可是却迟迟也等不来林婉城回信。她心里焦灼不安,很快就派人进京打探。来人将林婉城的遭遇打探清楚,仔细跟她回禀了,她急怒攻心,当时就背过气去。等她悠悠转醒,立时就派人去寻找她们主仆的下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十四章 升堂 几经辗转,杜裴氏终于找到仙云谷,好不容易进了药芦,楚玄子却告诉他林婉城已经进京。杜裴氏刚一收到消息,立刻就写了信来。 林婉城紧紧将信纸捧在胸口,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崔叔明就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安慰…… 又过了两天,顺天府就将此事开堂审理,京城的百姓们纷纷涌入顺天府听审。安兰、丝竹、白华也都混在人群中一大早来看审。 此次开堂,由顺天府尹方航主审。方航一拍惊堂木,两班衙役喊了堂威,林婉城就被带了上来。两厢见了礼,师爷把案情详细公布了,衙前的百姓就沸腾起来:“没想到这姑娘年纪轻轻,长得又这么漂亮,心肠却如此歹毒!人家好好一个闺秀,她怎么也能下得去手?” 衙前的百姓议论纷纷,方航不由将惊堂木重重一磕,厉声道:“肃静!”百姓们就立刻不敢多言,纷纷睁大双眼看这案情的发展。就听方航又道:“林婉城,现有工部左侍郎王兴夫妇,状告你谋害其女王婷婷,你可有话说?” 林婉城正色道:“大人,民女冤枉!一来,民女与王小姐素不相识,并没有杀害王小姐的理由。二来,王大人夫妇也没有确切证据能够证明王小姐是我所杀。” 王兴不由从旁怒道:“好狡猾的贱人,我们如何没有证据?当日在场的蒋大小姐等人均可作证,蛇肠草的方子是你所开,悬壶堂的李英锋大夫也能够作证小女却是死于蛇肠草的毒!”他朝方航一拱手,“请方大人宣蒋小姐等过堂!” 方航点了头,衙役高唱一声,自公堂外就盈盈走上来蒋杰蒋英姐妹、楚悠颖、佟芷若、夏采薇、卫子澜,还有悬壶堂的李英锋大夫。 众人给方航施了礼,方航忙道不敢,细细问了当日的情况,蒋杰等人你一言、我一语详细说了,王兴不由冷笑:“林婉城,我会冤枉你,可是这么些人亲眼所见,也会冤枉了你吗?” 方航也道:“林婉城,她们说的可属实?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林婉城慢慢点头道:“属实。不过,民女有话要说。当日,蛇肠草的方子是民女所开不假,不过,大人想必也知道当日情状,王小姐突发重疾,情况十分危急,民女奉齐王殿下之命上前看诊。民女所开的蛇肠草,也只是为了救王姑娘的病!” 王兴的夫人王秦氏不由怒道:“一派胡言!有你这种将毒药当良药的黑心大夫吗?” 林婉层不由回道:“王夫人有所不知。就像这世上的人一样,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草药亦同,砒霜是毒药吗?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可是,如果用对症状,用对剂量,它也能够成为救人活命的良药。李大夫,您是杏林前辈,您说是不是?” 方航就转头去看李英锋,李英锋赶忙垂头道:“林小姐说的是!药材,只要对症就能治病。然而……”李英锋一顿,抬头看一眼林婉城,“听林小姐的话,你对医道很是精通。老朽不能理解的是,王小姐明明患的是癫痫之症,你为何会开出蛇肠草的方子?蛇肠草能治癫痫的事请恕老朽见识短浅……从来不知!” 百姓们议论纷纷,癫痫虽然比较少见,但是用毒药治病的事许多人还是头一次听说,不由交头接耳起来。 方航也对林婉城惊疑道:“可否解释一下蛇肠草是如何治疗癫痫的?” 林婉城不由摇头道:“大人,李大夫说的对,蛇肠草并不能医治癫痫!” 方航不由气恼,将惊堂木狠狠拍下,愤愤道:“蛇肠草既然不能治王小姐的病,你为何要用?你这不是谋害人命还是什么?你这是存心消遣本官吗?” 林婉城不由道:“大人容禀。蛇肠草虽然不能治疗癫痫之症,却能治王小姐的病。”堂前百姓不由如坠十里雾中:这是什么意思? 却听林婉城一字一顿道:“王小姐生的根本不是癫痫,而是被人下了蛊毒!” 王兴指着林婉城怒道:“一派胡言。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死不悔改吗?李大夫悬壶几十载,他都说婷婷是癫痫,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敢与杏林圣手较真?” 楚悠颖立时就站出来冷笑道:“王大人,您莫要生气。这林小姐的嘴向来能说会道,不动大刑,怕她也不会老实招供的!” 蒋英也赶忙附和。方航略略一想不由沉吟道:“你这刁妇,本官看在前尚书林辉的面子上,不想让你吃苦,偏你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本官不客气了!来人——”他一边喊,一边就伸手去筹筒里抽筹子,还没有扔在地上,却听衙外一声高喊:“定远侯爷、威武大将军崔大人到——!” 崔叔明是从一品的官衔,又承袭了侯位,身份贵重,而顺天府尹不过正三品的官,见了崔叔明只有弯腰的份儿。 方航急急忙忙从主座上下来,满堂的人纷纷等着给崔叔明行礼。崔叔明一身官服迈步进了大堂,早有人搬了座椅,奉上香茶,崔叔明眼光在堂中略略一扫,慢慢道:“免礼。” 方航站起身来,端着笑脸赶忙迎上来:“崔将军百忙之中光临顺天府,不知有何赐教!” 崔叔明淡淡道:“昨夜我部下在附近办差,顺手帮方大人抓了几个毛、、贼。” 方航赶忙吃惊道:“哦?崔将军英武,连将军的部下都勇猛过人。只是不知……是在何处所获?” 崔叔明淡淡一摆手,余庆就站出来,一拱手,道:“方大人,昨夜顺天府义庄可少了什么不曾?” 方航暗暗吃惊,他回头去看师爷,师爷也是一脸茫然。原来,昨夜余庆扣下贼子,将王婷婷的尸首偷偷带出义庄,然后又将义庄打扫一番,竟是神不知鬼不觉,连顺天府的人都没有惊动。 方航不由扬起笑脸对余庆道:“这个——还请大人赐教!” 余庆不由道:“昨夜,顺天府的义庄丢了一具尸体,我们崔大人知道您今日要开堂,怕您没有这尸体,无法审案,所以就亲自跑这一趟!” 方航不由暗暗皱眉,他抬眼去看崔叔明,却见崔叔明慢慢品茶,脸上丝毫表情没有。他不由疑惑道:“这尸体与本官审的案子可是有关?莫非——”他立刻就反应过来,“来人,快去义庄查看王小姐的尸首可在!” 王兴夫妇顿时也紧张起来。却见余庆一摆手,笑道:“不用了,我们已经将王小姐的玉体带回来了。”他转身往堂外一喊,“抬上来!” 四个兵丁抬着一口薄棺挤开熙熙攘攘的人群进来。他们将棺材抬到大堂上,就弓身退了出去。 王秦氏哀嚎一声就扑上前去,将棺材盖慢慢推开,一看到王婷婷那张青紫发黑的脸,“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王兴也赶忙走上前去,看着王婷婷的仪容,也不禁暗自垂泪。心里对林婉城的怨恨就加深一层。 王秦氏抽了抽鼻子,忽然道:“怎么有一股子油味?” 方航也很是不解,皱着眉抬起头来看余庆,余庆一笑,慢慢道:“昨夜我们偶然经过义庄,看到有几个黑衣人翻墙而入。我们破门进去,发现看守义庄的老头儿已被迷香弄晕,我们兄弟来到大堂,就见到那几个人在往王小姐身上倒油,我们觉得不对劲,就立刻出手将他们制服!因为害怕另有隐情,我们就将贼人连同王小姐的玉体一同带了回去!我们将贼人带回去严加审问,果然就问出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把那匪人的头目带上来!” 余庆喊了一声就有两人押着一个黑衣匪首走上堂来。那两人在匪首膝窝里狠狠一踢,那匪首就跪扑在地! 佟芷若在看到王婷婷尸首的时候就大呼不妙。她听说崔叔明回京,怕崔叔明在王婷婷尸首上找到线索,就连夜派人去义庄烧尸,不曾想,派出去的人彻夜未归,这让她倍感不安。本来她还心存侥幸,那些人可能领了赏银就逃之夭夭,不曾想此时此刻却又见面。 佟芷若双手紧握,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匪首,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才不让身体发抖。 蒋杰的心情也不平静,在看到崔叔明出现的那一刻双眼就黏在他身上,怎么也拉扯不开。当听到余庆说抓到了烧尸的匪徒,心里不由恨恼:叔明啊叔明,枉我对你一片深情,你到底还是为这贱人而来吗?不行,林婉城这贱人不死,叔明只怕此生都不会瞧我一眼的!她一定要死,一定要死! 却见余庆一脚踢在那匪首背上,厉声道:“顺天府尹方大人面前,还不报上名姓?” 那匪首浑身一震,嗫嚅道:“小人,小人胡彪参见顺天府方大人!” 方航不由凝眉道:“胡彪,本官问你,你与那王婷婷小姐有何仇恨?” 那匪首不由道:“回,会大人的话,小人并不认识王小姐,更与她无仇无恨。” 方航不由气道:“既然无仇无恨,你为何要去烧毁她的尸首?” 那匪首一双眼在堂上左顾右盼,吱吱唔唔的说不出话来:“小人……小人……” 方航怒喝道:“放肆!大堂之上岂容你推辞?还不与本官速速从实招来!” 林婉城一行礼,慢慢道:“大人,民女知道他为何烧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十五章 验尸 方航不由挑眉:“哦?林小姐倒是说说你的想法!”方航混迹官场数十载,从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小官混到如今的地步也着实不易,除了办事能力,更重要的就是察言观色的本事。所以,案子审到这里,他也大概品出了一些滋味。 这林婉城是前任定远侯夫人,听说还没有与崔叔明正式见面就被休弃出府,传言他们夫妻感情不和,现在看来,这传言果真不尽不实,所以,他对待林婉城不自觉就客气了许多。 林婉城道:“我刚刚已经说过。王小姐并非是患了癫痫之症,而是被人下了蛊毒。蛊毒其实就是有毒的虫子,它们通过吃食进入人体内,一般都是通过啃噬人的心脉来害人性命。蛊虫将人害死后,尸体并不会凭空消失,仍然会残留在人体内,所以在王小姐的体内应该是可以找到蛊虫的尸体的。凶手为了防止事情败露,所以就派人烧尸灭迹。胡彪,你说对不对?” 胡彪磕头如捣蒜:“小人不知,小人不知啊!小人只是奉命去烧毁王小姐的尸体,其他的都不知道啊!” 方航不由招手叫来仵作,就要命人将王婷婷的尸体抬下去重新验过。王秦氏却哭着抢出来,趴在棺材盖上摇头痛哭道:“不行,不行!婷婷死的那样惨,你们竟然连她的尸体都不肯放过吗?林婉城,你这个贱人!婷婷与你何愁何怨,你为什么要如此害她?为什么?” 当时的观念还比较陈旧,一般世人对尸体都有敬畏之心,所以衙前的百姓一听说要重新验尸,还要在王婷婷体内寻找蛊虫,不由都又惊又恨,纷纷指责林婉城恶毒。 听着百姓们嘈杂的叫骂声,崔叔明两眼几欲喷火,他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往小几上一磕,心中的想法不言而喻。 方航觑着崔叔明的脸色,马上就反应过来,他三两步走回主审席位上,抬手将惊堂木重重拍下来:“肃静!王夫人你丧女之痛我们都能理解,但是你说话也要注意一些,现在一切都没有定论,你一口一个贱人成何体统?” 王兴听到方航的责备,心里虽然气愤,但是人在屋檐下,他也不得不低头,所以忍着怒火抱拳道:“拙荆无状,请侯爷和方大人见谅!” 林婉城就叹口气道:“王夫人,王大人。非是民女要打扰王小姐的安息,只是婷婷她含冤莫白,您难道就不想抓到害死她的真凶吗?” 卫子澜也走上来劝道:“王夫人,婉城说的对。古人说的好,‘死后方知万事空’,婷婷既然已登极乐,旁的都再不重要了。更何况,咱们是为了给婷婷追凶,帮助她报仇雪恨,我相信婷婷在天有灵也不想含冤莫白,她也会同意我们这么做的!” 王兴到底也算见过一些市面,一来他知道大势所趋,有崔叔明在,方航那个墙头草无论如何也要验尸的;二来,他也实在想让王婷婷沉冤得雪。王兴慢慢走上前,将王秦氏慢慢扶起来,温声劝道:“她们说的在理,婷婷是个好孩子,她会理解咱们的!” 王秦氏见丈夫已经松口,认命的用帕子捂住脸,伏在王兴肩头痛哭起来。 两班衙役就走上来四个人将棺材抬到衙后,林婉城就对验尸的仵作道:“大人,不须过多劳烦,王小姐合谷穴下必有蛊虫,一看便知!” 仵作答应一声,就弓身退了下去。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仵作就捧着一个红漆托盘走上堂来,他给各位大人行过礼,就直接道:“回禀大人,小人按照林姑娘的指示,果然就在合谷穴下找到一个虫子,料想就是林姑娘口中的蛊虫。另外,小人谨慎起见,又在王小姐手臂内找到一只一模一样的。” 方航不由道:“先给侯爷过目。”仵作捧着托盘就要上前。 崔叔明略略一抬眼,淡淡道:“不用了。方大人是主审,本侯旁听就是。” 方航就笑道:“是,是,是。那就把证物呈上来吧!”衙役中立刻走出一人,接过仵作手中的托盘,就放在方航面前的书案上。 方航从袖子里抽出一方丝帕,掩住口鼻,皱眉探头去看,果就见红漆托盘上有两只浑身黢黑、血淋淋的小虫子。这虫子形似甲虫,周身被黑黝黝的鳞片包裹,躺在托盘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气绝多时。方航皱着眉一摆手,衙役就将托盘端起来,在大堂内绕了一圈,给堂上众人看过。 方航就道:“看来王小姐果然是中了蛊毒!想必这下蛊之人就是放火烧尸的那位,胡彪,还不从实招来,你到底奉了谁的命?” 胡彪原本以为只是烧一具尸体,不曾想却卷入命案之中,不由吓得瑟瑟发抖。他偷偷抬头看一眼佟芷若的方向,吱吱唔唔地说不出口,就听到蒋杰站出来怒道:“林小姐说了这么久,只是证明了婷婷的病因。可是她终究是被蛇肠草毒死的,这蛇肠草的方子是林小姐开的,若论起来,她到底还是死于林小姐之手。” 一句话将似乎将堂上众人点醒,众人对林婉城刚刚平抑下去的一点怒火瞬间又死灰复燃。 却见林婉城淡淡一笑:“蒋小姐此言差矣。我开的方子决没有问题。李大夫虽然不懂医治蛊虫的法子,但是他应该知道我的‘伏龙祛毒针法’的厉害。事发当日,王小姐服药之后,我就用针法护住了她的心脉,按照我所药开的剂量,是绝不会让婷婷毒气攻心而死的。李大夫,你说是不是?” 方航就抬头去看李英锋:“李大夫,林小姐说的可是属实?” 李英锋略略沉吟:“属实。” 楚悠颖就冷笑道:“咱们在场的众人大多对医药一道一窍不通。你们自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喽。我不明白的是,既然林小姐的药开的没有问题,婷婷应该痊愈了才是,又怎么会一命呜呼?说到底,只怕还是林小姐学艺不精,或是方子,或是什么针法出了问题吧!” 林婉城不由道:“楚小姐,你急什么?说起来你与婷婷也算是姐妹情深,怎么公堂之上,你尽是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对于给婷婷寻找真相的事好像漠不关心!” 衙前的百姓看着王婷婷这个闺蜜的眼神不由就异样起来。楚悠颖扫一眼衙前的百姓,不由指着林婉城怒道:“好猖獗的贱人——啊!” 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立刻捂住嘴惊呼起来,伸手在嘴唇上一摸,鲜血淋淋。她不由怒视着崔叔明愤愤道:“崔侯爷,你什么意思?” 崔叔明一手把玩着缺了一个角的杯盖,眼神也似乎专注于杯盖上的青瓷花纹:“没什么意思!楚小姐大小也是个闺秀,学不来闺秀的言行举止,还不能勉强装装样子吗?一口一个贱人的,可是要咆哮公堂?” 楚悠颖看着衙前的百姓们纷纷露出嘲讽的笑容,几乎被崔叔明的话气的半死,想要冲上去狠狠骂崔叔明两句,但是又怕这帮刁民传出什么有碍闺誉的话,到底强自忍住了。 林婉城就接口道:“楚小姐也不用着急,我自会慢慢给你解惑。方大人,我开的药确实没有问题,问题就出在熬药上面。” 佟芷若自从见到蛊虫的那一刻就开始有些止不住地发抖,她一直垂着脑袋连头也不敢抬,此时听到林婉城这么说,心里更加惊恐,不自觉就抬眼去看蒋杰。却见蒋杰冷笑一声就站出来:“林小姐当日也看过那药渣了,你也说剂量绝无问题,怎么今日又反口了呢?” 夏采薇就温言道:“蒋小姐,莫要着急,且等她如何说。”蒋杰看一眼夏采薇,心里自知失态,又恍觉是在崔叔明的面前,不由就红了脸。她抬头盈盈望一眼崔叔明,却见他安坐一旁,连眼风都没有给她一个,不由就觉得怒气翻涌。 却听林婉城淡笑道:“药渣的剂量确实也没有问题。但是想要增加蛇肠草的毒性,也并非只能从剂量上着手!” 李英锋猛地抬头,凝眉一想,顿时恍然大悟。 林婉城看到他的表情,不由就莞尔一笑:“李大夫,想必你也已经知道其中的关窍了吧!” 李英锋重重点头:“是酒!” 林婉城道:“不错,就是酒!蛇肠草是剧毒之物,遇到酒水之后,毒性就会被催化,一瞬之间,毒性几乎能增加数倍。按我的猜测,应该是有人在煎药时加了酒,王小姐也是因此,才会惨死在剧毒之下的!” 楚悠颖忍不住又道:“我记得王小姐当日在服药之前,你是闻过那一碗药的,如果那药里有酒,你能闻不出来,你的鼻子是坏的吗……” 崔叔明的眼风又狠厉扫过去,楚悠颖忌惮地看一眼,赶忙用手遮住嘴,挤到佟芷若身后去。佟芷若吓得六神无主,被楚悠颖骤然往前一推,不由吓得惊叫出声。满堂的人就都往她那里看。蒋杰更是在心里暗骂:真是没用的废物! 林婉城也淡淡看一眼惊慌失色的佟芷若,轻蔑一笑,却回头对方航接着道:“那碗药我确实闻过,当时也确实没有闻到酒的味道,但是,大人,岂不知这世上有一种酒是没有味道的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十六章 下药 堂上之人俱是一震,稍微有些见识的都知道:南方有一种专供女子饮用的酒叫辛水,酒性不烈、酒味极淡。 蒋杰深吸一口气:“林小姐有什么证据证明是那碗药是用酒煎的?现在药已经被王小姐喝了,怎么说都由你!” 崔叔明眼眸一眯:“你怎么知道那碗药是用酒煎的?” 蒋杰一噎,眼珠转的飞快,匆忙就结巴道:“是……是刚刚林小姐说的!我又怎么会平白知道?” 林婉城一笑:“我刚刚说的是煎药时加了酒,并没有说那碗药是用酒煎的!”林婉城的话堂上堂下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崔叔明的话一出口,大家都不由猜测起来,就连王兴夫妇的眼神也渐渐变了。 却听林婉城接着道:“不过蒋小姐……猜……得不错,婷婷喝下的那碗药确实是用酒煎的。那种酒酒味极淡,是因为酒性十分平和,所以在煎药的时候加入少许并不能将蛇肠草的毒性催发到极致,也不足以将王小姐毒死。只有以酒代水来煎药,才能保证毒性剧烈发作,以至于连救治的时间都没有!” 蒋英见自家堂姐败下阵来,不由在一旁道:“林小姐说了这么许多,还是不能证明那碗药是用什么煎成的。此时距离案发时间已久,当日的药渣早就不知所踪了,另外,就算林小姐能找到药渣,过了这么许久,上面就算有酒,也散的差不多了吧!” 佟芷若心中一喜,稍稍安下心来。她抬头去看林婉城,却见林婉城也在笑盈盈看着自己,佟芷若到底心虚,立刻就又垂头下去。 却听林婉城接着道:“我当然有证据能够证明!” 蒋杰也听得浑身一颤,赶忙上前急道:“什么证据?” 林婉城高深一笑:“不应该说是证据。只能说是证人,对不对,李大夫?” 李大夫慢慢点头赞道:“林大夫当真是聪慧的很,这伏龙祛毒针的传人果然非同一般,老朽佩服,老朽佩服啊!” 方航不知他们打的什么哑谜,不由问道:“林小姐,你的证人到底是谁,赶快让他上堂来!” 林婉城道:“不用,他此时就在堂上。我的证人就是李大夫!” 堂上众人哗然,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衙前的百姓更是开始议论纷纷,对这场变故多发的案件更加感兴趣。 却听林婉城接着道:“如果我所料不错,李大夫平生应该是滴酒不沾的!”李英锋点头表示同意。林婉城就接着道:“我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那日在蒋府,李大夫伸手去查看药渣,结果他抬手之时,我分明看到他的手指上已经长出红斑。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天生是碰不得半点酒水的,不然,就会出现红斑、瘙痒的反应。李大夫是不是?”这就是对酒过敏罢了。 李英锋对方航点头道:“草民不能饮酒是悬壶堂人所共知的事,平时就算酒水滴到皮肤上,皮肤上也会立刻出现红斑。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悬壶堂打听!那日,草民去蒋府看诊,检查过那包药渣之后,手上就起了反应,这就说明,那包药渣上肯定是有酒的!” 王秦氏不由惊异道:“怎么可能?当日的药是杏白亲自去煎的,我嘱咐过她,寸步不离,煎药的水又怎么会被换成酒?” 方航不由道:“杏白是谁?带她上堂一问便知!” 王兴有些为难道:“杏白是拙荆的贴身大丫鬟,她……前几日告假出府,至今未归……” 崔叔明清一清嗓子,众人回头看他,就听他慢慢道:“我的部下昨晚在城外救下一个被追杀的女子,她说自己叫杏白,王大人看看是她不是!”崔叔明一摆手,余庆就走出堂外,不多时,便带了一个浑身脏污,抖似簺糠的小丫鬟。 余庆在她背后一推,她就瘫倒在公堂之上。 王兴一眼就认出这是失踪多日的杏白,不由就抖着手指着她道:“杏白,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杏白趴到在地上,吓得哆哆嗦嗦,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秦氏不由三两步冲上去,抓住她的头发恶狠狠道:“你给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在小姐的药碗里动了手脚!是不是?” 王秦氏双目赤红,声音近乎尖利。杏白拼命护住自己的头发,哭的满脸泪痕:“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方航心知有异,不由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的丫头,还不给本官从实招来!” 杏白膝行上前,趴在地上:“奴婢招供,奴婢什么都说,只求大人饶命啊!小姐的汤药是奴婢用酒煎成的,可是奴婢不知那会害了我家小姐的性命啊!否则,给奴婢是个胆子,奴婢也不敢那样做啊!” 衙前一片哗然,王秦氏闻言也满目皆惊,她发了疯一样冲上去抓住杏白的头发不停厮打:“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我们王家待你不薄啊,你为何要害了我苦命的女儿,为什么?我要你给她填命,我要亲手掐死你这个狠毒的贱人啊!” 方航见堂下乱糟糟厮打成一团,不由将惊堂木拍的“啪啪”作响:“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们胡闹!如若再不停手,就休怪本官无情!” 王兴见方航发怒,赶忙也冲上前去,一把将王秦氏拉住:“你冷静一点,方大人自有公断,绝不会轻纵了这个贱人便是!” 王秦氏发髻散乱,满面泪痕,不管不顾道:“你要我怎么冷静?我的婷婷大好年华就这么没了,你要我怎么冷静!” 林婉城见她哭的如此凄惨,不由从旁劝道:“王夫人莫要伤心太过。婷婷在天有灵,也不愿见到夫人你为她伤神。您这个样子,如何能让婷婷安心离去呢?” 王兴抬头看林婉城一眼,看她始终亭亭独立,宠辱不惊,就像是一朵青莲,不由暗自惭愧。他扶住王秦氏,慢慢道:“林小姐说得对,婷婷已经走了,你不能再让她走的不安心。” 王秦氏慢慢平静下来,捂住脸趴在王兴肩头大放悲声。 方航就道:“杏白,本官问你。你为何要在自家小姐的药里做手脚!速速与本官从实招来!” 杏白不由哭道:“奴婢……奴婢……奴婢收了刑部员外郎佟大人家六小姐的银子,是她让奴婢这么做的呀!” 佟芷若见这案子颠来倒去终于将自己牵出来,身上绷紧的弦好似被利剑斩断,一瞬间就脱了力,一屁股坐在地上。蒋杰正站在她身后,看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偷偷在背后踢她一脚,佟芷若才反应过来。 她赶忙爬起来,抬手指着杏白怒道:“你……你这贱蹄子敢攀诬我?你可知道攀诬官家小姐是怎样的罪名?我与你素不相识,怎么会给你银子让你去害人!”她转头冲着崔叔明便跪了下来,哀哭道“表哥,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崔叔明轻轻冷哼一声:“你若没有做过,方大人自会明断!”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你要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那就不要怪方大人铁面无私。 方航将崔叔明的态度看在眼里,将他的话也听得明明白白。心里知道,崔侯爷怕是不待见这位表妹呢!心里迅速就拿定了主意。 却听林婉城忽然笑道:“杏白,你可不要信口雌黄。你是王府的大丫鬟,林小姐纵使给了你银子,你会随随便便就接了,帮人谋害自家小姐吗?” 杏白立刻就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方航见状不由大怒,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的贱婢,三番五次信口开河,当本官的公堂是你家炕头吗?不动大刑,谅你也不肯老实招供!来人——” 立刻就有衙役拱手走上来:“在!” 方航抽了两根筹子就扔下去:“给本官痛打二十大板,再拉来回话!”衙役们答应一声,就架起杏白往外拉去。杏白拼命挣扎着哭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奴婢招,奴婢愿意从实招供!” 方航一顿,不由摆手:“拉她回来!”衙役将杏白拉回来狠狠往地上一丢,杏白不由伏在地面上哭的声嘶力竭。方航一拍惊堂木:“还不从实招来!” 惊堂木的声音吓得杏白浑身打颤,她哭哭啼啼地慢慢道来。 原来,杏白有一个哥哥名叫杏仁。杏仁生性好赌,几乎将家财输个干净。一日,他又去赌坊玩乐,不过片刻之间就将财物输了个干干净净。没有办法,他就打起了歪主意。 赌坊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杏仁就趁客人们赌得兴起,去偷别人的钱袋。然而,他在偷盗之事上向来不在行,一出手,便被客人抓个正着。客人抓到他以后,就把他交给赌坊,想由赌坊出面将他交付官府。 杏白胆小怕事,知道进了衙门,不死也要脱层皮。惊慌之下,他就将自己的妹妹,也就是杏白,拉出来挡驾。 杏白在工部左侍郎王兴家里做事,是王夫人的贴身大丫鬟,杏仁本以为,说出了杏白,那赌坊会顾及王兴的面子,不与他为难。不想,他刚一说出口,后堂就走上来一个二十多岁、锦衣华袍的少年! 那少年冷冷一笑:“你回去告诉你妹妹,只要她肯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可以既往不咎,不然……哼哼,你偷盗银两,你猜,衙门会怎么样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十七章 请君入瓮 杏仁不由就问:“要我妹妹做什么事?” 那年轻人一笑:“你不用知道,日后自会有人去与她联系。她只管照办就是,如若她敢不从,就想想你自己的下场!” 那年轻男子让杏仁签字画押,并赏了他几十两银子,就放杏仁离开了。 杏仁回到家,将这件事与杏白细说了。杏白起初抵死不从,然而杏仁就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来。 杏仁家里只有他们兄妹两人,他们的父母对杏仁打小就十分宠溺,一听说自己的女儿如若不帮忙办事,儿子就要被送官究办,不由都急红了眼。他们对杏白连打带骂,杏白仍旧不从。他娘就解下腰带,扬言要一根绳子吊死当场。杏白无奈,到底屈服了。 杏白惴惴不安地过了几日,终不见有人来找她,不由慢慢放下心来。 不想,那一日蒋府饮宴,她正在蒋府的小厨房给王婷婷煎药,一个小丫鬟匆匆跑了过来。那丫鬟给她看了杏仁的供词,就逼她将王婷婷煎药的水换成特制的酒。 原来,有人早就在王婷婷的吃食中下了毒,只等蒋府寿宴,王婷婷毒发。她们甚至算到,王婷婷一旦毒发,王秦氏必不敢假她人之手煎药,这份差事九成九会落在她的大丫鬟杏白手上。 杏白被威胁换药,心里虽然忐忑,但是想到所换的是酒而非毒药,所以,她从没有想过这一碗酒药会害了王婷婷的性命! 直到王婷婷尸陈浣花居,她才知道自己闯下大祸。 等林婉城被当做真凶抓走,她才找个借口从王秦氏身边溜出来。她本想去找那个小丫鬟讨个说法,不曾想,在花园一角的树丛里,看到那个小丫鬟正与佟芷若窃窃私语! 她才恍然大悟: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一个张好的,只等林婉城和王婷婷往里钻的虎口! 她得知了真相,只吓得屁滚尿流,也不敢再讨公道,连滚带爬地回了王府。在王府里,她夜夜不得安枕,左思右想,最终决定逃走。 几日前,她借口出府采买,一去不还。躲在一个小姐妹家中观望风向。不曾想,厄运如影随行,昨日深夜,她正睡得朦朦胧胧,忽听到院子里跳进来几个人。她不敢怠慢,爬窗去看,只见月影朦胧,几个黑衣人影手提钢刀,闯进门来,杀害了她的小姐妹一家。 她不敢怠慢,偷偷躲进地窖才勉强逃生。从小姐妹家出来,她只想逃出京城再作打算,不曾想,半路又被黑衣人劫杀。千钧一发之际,余庆带人赶到,将她从刀口救了下来! 众人听杏白结结巴巴将事情将完,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方航便道:“真相既然如此,你为何支支吾吾不肯明说,还说什么被人用银钱买通?” 杏白哭道:“我家三代单传,只有我哥哥一根独苗。我若将事情原委说出,他犯下偷盗重罪,必定不能逃脱律法制裁。况且,这件事本就是我亲手做下,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他无关……” 众人不由唏嘘:没想到她死到临头竟然想的还是她那个不成气候的哥哥。真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方航不由转头看着佟芷若,一拍惊堂木,喝道:“佟小姐,你还有何话可说?” 佟芷若瘫软在地,目光近乎呆滞。 蒋杰看着她的样子不由气恼,但是她若沦陷,必定要牵扯出自己来,只得无奈站出来道:“大人,至始至终,我们都是在听这丫鬟的一面之词,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幕后之人是佟芷若小姐。更何况,从来不曾听说佟小姐与婷婷有什么仇怨,她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痛下杀手呢?说不定是有人将这丫鬟买通,污蔑别人——” 说着,她若有所指地看一眼林婉城,又回头正色道:“还请大人明断才是!” 林婉城不由笑道:“蒋小姐口中的‘有人’可是在说我吗?佟小姐没有理由杀害王小姐,难道我就与婷婷结怨了吗?” 蒋杰不由冷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林小姐这样对号入座,莫不是心虚?” 方航自忖两家都不敢得罪,不由对着杏白怒道:“大胆的丫鬟,你须想好了再说,须知诬陷官家小姐,罪名可是不轻!” 杏白赶忙道:“回禀大人,奴婢并未攀诬她,奴婢有证据!” 蒋杰心里一沉,几乎脱口而出:“你有什么证据?” 杏白赶忙道:“煎药的时候,佟小姐的那个丫鬟来找奴婢,亲眼看着奴婢将药煎成,就把我哥哥签下的那张供状给了奴婢,奴婢当时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撕毁。那供状上一方是我哥哥,另一方就是吉祥赌坊。后来,我专门打听过,那赌坊就是佟家的产业。还有……那丫鬟转身走时,从她身上掉下一方手帕。那帕子一看就是贴身之物。大人只需将那丫鬟找来,证明了是她的帕子,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方航探头道:“证物可在?” 杏白不由为难道:“奴婢知道事关重大,所以半点不敢掉以轻心,将证物一直带在身上。只是……只是……” 方航不由怒道:“只是什么?还不与本官照实来说?非要本官用刑吗?” 杏白赶忙道:“只是谨慎起见,奴婢将证物缝在内衣的夹层内……”杏白到底是个没有出阁的姑娘,一句话说完,就垂下头去了。 方航对着衙役道:“去找两个女差,带她下去将证物取出来!另外,派人去趟佟府,按照名册登记,将所有丫鬟带来给杏白指认!” 崔叔明勾唇一笑,摆手道:“不用了。本侯知道方大人劳苦,已经将那个丫鬟缉拿归案,连口供也已经取到。”余庆听崔叔明说完,赶忙就让人架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走上堂来。 余庆从胸口处取出一份供状递了上去。方航细细看完,不由勃然变色,一拍惊堂木,怒喝道:“大胆的丫鬟,这供状可是属实?敢有半句谎言,小心尔等狗命!” 那丫鬟磕头如捣蒜:“大老爷,奴婢只是奉我家六小姐之命给杏白送了一壶酒,其余的,奴婢一概不知啊!求大老爷明鉴,求大老爷饶了奴婢这一次!” 方航正要说话,两名女差官又推着杏白回转堂上,将手里的东西往方航面前一递,方航举起一方粉色丝帕,厉声问道:“这可是你的帕子?” 那丫鬟抬头一看,就赶忙应下了。方航又问:“为何会在杏白那里?”那丫鬟赶忙道:“那日我去送酒,回来就发现丝帕不见了,想来应该是不慎掉落,被杏白捡去了……” 方航暗暗点头,皱眉向着瘫软在地的佟芷若:“佟六小姐,现在你牵涉王婷婷小姐命案之中,人证物证齐全,你还有何话可说?” 佟芷若早就面如死灰,面对着方航的逼问,她辩无可辩,只得惊恐朝蒋杰看一眼。蒋杰心里也十分紧张,看着佟芷若向她看来,不由怒目回瞪,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想好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你们阖府性命难保! 佟芷若认命地垂下头去。王秦氏见状,再是明白不过,她哀嚎一声就扑了上去,死命抓住佟芷若的衣襟,撕心裂肺叫道:“为什么?我女儿与你无仇无怨,你为什么要下此毒手?你这个狠毒的贱人,你不得好死!” 却见方航狠狠将惊堂木往条案上一拍,“啪”的一声,吓得堂下众人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只听他怒道:“王大人,烦请王夫人克制一点,这是顺天府大堂,一切自有侯爷和本官做主,容不得旁人放肆!本官已经对王夫人多加宽宥,如若她再不知收敛,就莫要怪本官真的执法无情了!” 方航面色铁青,一句话说完,竟连王秦氏也忘了哭泣。王兴赶忙抱拳:“方大人,实在对不住!”一边就冷着脸低斥:“万事自有大人做主,莫要再哭嚷不休!”王秦氏咬唇止住泪,恨恨退在一旁。 方航就接着道:“佟芷若,本官来问你。你与王小姐虽然都是京城闺秀,但你们平日里鲜少往来,更不曾听说结怨,你为何要对王小姐,下杀手?” 为何要杀王婷婷呢?她们的目标从来都是林婉城,她们根本不想杀王婷婷,王婷婷不过是置林婉城于死地的一个借口!可是,这话要怎么开口呢? 方航见佟芷若迟迟不肯开口,就又要拍惊堂木。林婉城却站出来道:“大人,民女可否问她一个问题?” 经过初审,林婉城已经洗脱了嫌疑,再加上这位定远侯爷对他这个前妻很是不同,方航半点也不敢怠慢,赶忙赔笑道:“林小姐尽管开口!” 林婉城点点头,看着佟芷若道:“佟小姐,事到如今,想必在场之人也看的十分明白。这整件事,从婷婷身中蛊毒、蒋府饮宴,到请我看诊、婷婷毒发身亡,不过是你们撒下的一张大网,至于目的……恐怕你们心中十分清楚。 我只有一点不明白:你们是怎样把蛊虫放入王小姐体内的?王大人虽然算不上什么达官显贵,但是他是朝廷命官,府上自然戒备森严。杏白只是王夫人的贴身丫鬟,是断不可能对王小姐下蛊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十八章 脱困 这几日,林婉城虽然被困在牢中,但是崔叔明除了上朝办公,几乎与她同吃同住。而余庆又不断往来,时时将外界的消息往牢里传递,她足不出户,却能够将这件案子的始末弄得一清二楚,令她唯一想不通的就是这件事! 王婷婷中的蛊虫十分歹毒,下毒的手法也十分精妙,按照林婉城的推算,佟芷若背后一定是有一个下蛊功夫十分高超的人物。这不禁就让林婉城想起了当年自己中毒出府的事。 这事情虽然过去许久,林婉城身上的蛊毒也早已清除,只是她一直也没想明白,自己当年明明格外小心,衣食住行从不假安兰、丝竹、落红以外的第四人之手,自己怎么还会中毒? 林婉城暗自猜想,这两起中蛊事件牵扯到佟芷柔姐妹,那么这两次的蛊毒很有可能出自一人之手。只要她明白了王婷婷是如何中蛊,想必也能从中推测自己中蛊的途径。 佟芷若早被这场景吓得瑟瑟发抖,她听到林婉城的问话只好再次抬头去看蒋杰。可是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佟芷若谋害王婷婷的事几乎板上钉钉,现在的她就像是一摊狗屎,谁沾上了恐怕也会被认为是同党。所以就连蒋杰也不敢再轻易开口帮她。 佟芷若虽又惊又恐,但是好歹心智还未丧失,她眼见自己孤立无援,心下了然,目下除了自救,再无他法。所以,佟芷若暗自咬牙,勉强抑制住自己发颤的声音:“我不知道什么蛊毒……也从来没有给婷婷下过毒药,我……我……只是想戏耍婷婷一番,才会让丫鬟把她的煎药水换成酒的!” 佟芷若又不是傻子,现有的证据只能证明她换药,并不能证明她下毒。无意致人死亡比恶意毒杀在罪名上要轻很多! 方航见她抵死不认,不由也有些恼火:“大胆,好狡猾的刁妇!” 佟芷若既然矢口否认,胆子也大了起来,她不由梗着脖子面朝崔叔明而跪,哭得好不凄惨:“表哥,你说句话啊!我被奸人诬陷,百口莫辩,求表哥给我做主!” 崔叔明一回头,眼神冰冷骇人:“你百口莫辩?我看你牙尖嘴利,能言善辩的很!” 佟芷若被崔叔明一噎,顿时面红耳赤。这个表哥自幼性子清冷,与他们家并不亲近,自己平时更是有些怕他。但是自己现在身陷囹圄,也不得不大着胆子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 佟芷若膝行上前,抓住崔叔明的下摆,崔叔明眉头一皱,看着佟芷若的一双手冷冷道:“放手!” 佟芷若也顾不得害怕,死死抓住崔叔明的下摆不放:“表哥,你就算不看我父亲的面子,也该看在我姑母和二姐的面子啊!她们一个是你亲生母亲,另一个更是嫁入侯府,与你做了平妻。表哥你怎能看着我被人冤枉,袖手旁观?” 崔叔明一手扶住椅子的扶手,一手紧握成拳,他眼神冰冷,紧抿着唇角:“我再说一遍,放手!” 佟芷若心里一惊,不敢再痴缠,看着崔叔明那双满是怒火的眼睛,慢慢撒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 林婉城却忽然道:“佟小姐说不知道蛊毒的事对不对?” 佟芷若不知她打的什么注意,想了想,点头肯定。林婉城忽的转头对着胡彪,慢慢道:“胡彪,事到如今,形势你也看的很明白了,你还是不愿意说出你的幕后之人吗?” 自从杏白过堂,胡彪就被晾在一边,此时听到林婉城点了他的名字,匆忙磕头求饶,却不愿将自己的主子供出来。 方航不由大怒:“来人,拖下去痛打四十!谅他不敢不招!”衙役走上来,胡彪惊恐狂叫着被拖了出去,不多会,院子里就响起了“啪啪啪”的板子声,还有胡彪鬼哭狼嚎一般的求饶声音。 板子打完之后,胡彪被拉了回来,他被打的浑身是血,腰部以下几乎打的筋骨碎裂。方航一拍惊堂木,冷笑道:“怎么样?我这顺天府的板子可是好吃的?你招是不招?” 胡彪哆哆嗦嗦地开口,佟芷若见情势不妙,只好不管不顾的吵道:“大人,你这分明是屈打成招!” 胡彪爱面子重名声,平生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别人污蔑他的官誉。闻言直觉怒火重重,压也压不住,他咬着牙狠狠喘着粗气,一抖手,就将一片筹子扔在地上:“你三番两次大闹公堂,此时更是无理取闹地污蔑本官,本官如何能忍?来人,掌嘴!给本官重重掌嘴!” 差役弓身答应,上前捡起筹子,不待佟芷若反应,一下子就狠狠抽在她嘴巴上,佟芷若一个“冤枉”没喊出来,嘴角立时鲜血迸溅,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看热闹的群众见案情发展到此,也都大致明白,这王府小姐多半就是死在这个歹毒女人手上。现在眼见方航发怒,不由纷纷拍手称好。 方航对着胡彪怒目而视:“你说是不说?” 胡彪看着被打的瘫软在地、披头散发的佟芷若只觉得心惊胆寒,不由将头磕的“砰砰”直响:“小人招供,小人招供!是佟六小姐给了小人一千两银子让人去烧尸的!一切都是佟六小姐做的,与小人无关啊!” 林婉城见胡彪也已经招供,不由对着佟芷若道:“佟小姐,你还有什么好说?如果不是你给王小姐下的蛊毒,你又为什么会去放火烧尸?” 佟芷若虽然胆小,但是死到临头,她害怕过了头,也就有些无所谓。她“呸”一口吐出一口鲜血:“纵使是我烧的尸,就一定能说是我下的毒吗?我不过一个闺阁女子,没有林小姐制药做毒的本事,也比不得林小姐那样自由,整日能够在外抛头露面,我又从哪里得来的毒药?” 林婉城对她的讽刺半点也不在意,冷冷一笑:“从哪里来的解药就只能问你了!说不定就是给你银子那个人给你的毒药!” 佟芷若一皱眉:“你什么意思?什么银子?” 林婉城慢慢踱到胡彪面前,开口道:“你不过是一个庶女,哪里来的一千两银子买通胡彪呢?难道这蛊毒和银两不是一个人给你的吗?你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佟小姐还是老实招供了吧!” 蒋杰心里一凛,不由就握起拳头。佟芷柔却打定了主意,林婉城没有证据不能拿她怎样,脖子一梗,冷冷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银子是我自己存的,烧尸是害怕你们验尸时在王小姐腹内找到残存的药渣,我以酒换水的事会被曝光。” 蒋杰听佟芷若这样说,心里才慢慢安定下来。案子审到这里,便进入了死胡同:林婉城虽然能够证明王婷婷的死是由佟芷若造成,却不能证明蛊毒是她下的,更不能证明她背后之人就是蒋杰。 眼见日正中天,方航就不由道:“此案牵涉甚广、案情复杂,按照眼下的证据来看,只能证明佟芷若换药,不能证明她刻意下毒谋杀。来人啊——” 两班衙役答应一声,方航就正色道:“先将佟芷若收监,容后再审。保安堂林婉城无罪开释。退堂——” 衙役中立时就走上几人将佟芷若带了下去,林婉城历劫归来,自是一番感慨。衙前看热闹的百姓见到这件事错综复杂,凶手竟然如此狡猾,不由唏嘘。 既已退了堂,方航又缠着崔叔明多说了两句话,林婉城就当先走了出来。安兰、丝竹赶忙哭着奔上来,抱着林婉城哭得声泪俱下。林婉城将她们揽在怀里不由温声安慰。 主仆三人正在温情,却听身后传来蒋杰的声音:“恭喜林小姐从大狱中归来,你可真是幸运,这样都死不了啊!” 林婉城回头看着她一双眼睛全是怒火,不由展颜一笑:“我这运气别人是羡慕不来的!” 蒋杰知道林婉城是在故意气她,不由咬牙:“可是你这运气未必每回都有吧!” 林婉城哼哼冷笑:“蒋小姐这话我原句奉还。” 蒋杰一拧眉:“你什么意思?” 林婉城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案子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比蒋小姐更清楚了吧?可是你瞧,落得身败名裂的是佟芷若,身陷大牢的还是佟芷若,偏某些幕后主谋却落得一身清爽,这运气想来也是不错的。不过,蒋小姐的话实在是对,好运气未必每回都有!” “你——”蒋杰抬手怒指着林婉城,正要呵斥,却忽听崔叔明在身后冷冷道:“案子审结了,蒋小姐热闹可是没看够?” 蒋杰赶忙就放下手,一转头,换上一张含羞的笑脸,一行礼,道:“侯爷说笑了。我正恭喜林小姐呢!” 崔叔明薄唇一启:“多谢,不用!”说完径直朝林婉城走过去,声音温暖如春:“你先回保安堂,我还有些小事,办完了就回来!”林婉城一点头,由安兰、丝竹拥着朝外走了。 蒋杰想叫住崔叔明,可崔叔明却连眼风都没有给她一个,仿佛根本就没有她这个人。 蒋杰看着崔叔明冰凉的背影,只觉一颗心都是血淋淋的,这世上,有什么比被心爱的人视为无物更加悲惨、可怜的呢?林婉城!林婉城!林婉城! …… 且说林婉城被安兰、丝竹、白华等人开开心心接回保安堂,几人自是一番寒暄。那边厢,七儿、四儿早已烧好一大锅热水供林婉城梳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十九章 肥皂 林婉城泡在氤氲的热水里,想着自己这次死里逃生,不胜感慨,看着自己用着的那个牡丹雕花的浴桶,不由就想起在仙云谷的竹寮,崔叔明亲手所建造的浴室,一时心中温暖,就低低笑出声来。 安兰见自家主子洗着澡忽然傻笑起来,不由看着她奇怪道:“小姐,您可是想到了什么事?怎么笑的这样开心?” 林婉城面上一红,幸好这浴桶内热气蒸腾,安兰并看不出什么来。她赶忙就转移话题:“这几日我不在保安堂,咱们城外的粥棚怎么样了?师兄可有去坐诊?” 安兰一边将兑好的热水慢慢沿着桶壁倒进去,一边道:“粥棚里有花公子的人看着,只是日常施粥罢了,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小姐您身陷囹圄,咱们都日夜悬心,白大夫还哪有功夫出城坐诊呢?好在花公子专门请了大夫来密切注意着灾民的情况。” 林婉城知道这几日并未爆发瘟疫,不由慢慢放下心来。她掬一捧热水慢慢扑在脸上,不由感慨道:“说到底还是家里的日子好过啊!” 林婉城正在感慨,却听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丝竹挎着一个竹篮转屏风进来。林婉城不由好奇道:“篮子里是什么?怎么这个时候就拿进来了?” 丝竹不由神秘一笑,待走进了,才斜着竹篮给林婉城看:只见竹篮里竟是满满一篮子的玫瑰花瓣。那些花瓣显然刚刚被采摘下来,蓬蓬松松,光滑鲜嫩。 安兰也不由笑道:“呀,哪里来的这么许多玫瑰花瓣?” 丝竹笑道:“自是有人送来的啊!那人知道咱们小姐回来定是要洗浴的,就特地命人送来泡在浴桶里,你闻——”她将篮子往安兰鼻尖上一举,“香喷喷的岂不比胰子用着好?” 说起胰子,林婉城心中忽然一动。这个年代,生产技术十分落后,人们寻常洗漱用的都是胰子。将猪的胰腺的污血洗净,撕除脂肪后研磨成糊状,再加入豆粉等物,均匀混合之后,经过自然干燥便成为可作洗涤用途的胰子。 只是这东西做工十分粗糙,清洁效果也不太好,最烦恼的是,这东西味道十分难闻。富贵人家常用的胰子虽然加入了名贵香料,但是也只能稍微遮掩一下上面难闻的腥臭味。林婉城不由怀念现代的那些香喷喷的沐浴乳、精油香皂来。 林婉城一拍脑门,暗骂自己迟钝:怀念什么?做块香皂罢了,又不是什么复杂工艺! 林婉城也曾是个颇有情调的小姑娘,她前世读书那会儿,也学着师姐们DIY过很多东西,其中就有香皂! 林婉城看着丝竹、安兰慢慢将花瓣洒在水中,又坐在浴桶里泡了些时候,只觉得浑身的筋骨都被热水泡开,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林婉城洗了澡,换好衣服就往大厅里来。一进大厅,果然就见崔叔明坐在主座上喝茶,一双眼亮晶晶望着自己,好似有说不尽的浓情蜜意。林婉城脸上一红,头就垂下去。 余庆、安兰、丝竹见自家主子这幅样子,知道他们肯定有说不完的话,遂都知趣一笑,相携着退了出去! 崔叔明见无关紧要的人都退了场,就慢慢站起来,一双眼睛含着温暖、阳光的笑容走上来,伸手就拉住林婉城的双手。 林婉城还是有些害羞,她不由转移话题道:“师兄呢?刚刚不是还在大厅里吗?” 崔叔明故作不愉道:“你找他做什么?有他在这杵着,岂不是忒遭人烦?”崔叔明慢慢将林婉城的双手举起来,放到鼻子下狠狠一嗅,不由勾唇笑道:“我的婉婉好香!” 林婉城想要将手抽回来,崔叔明紧紧握住不放。林婉城只好道:“你正经些,我有正经事与你说!” 崔叔明伸出舌头在林婉城手背上舔了一下,林婉城吓了一跳,只觉得整个手背火辣辣,麻酥酥的。她赶忙将手抽回来,瞪着崔叔明气鼓鼓的不说话。 崔叔明坏坏一笑:“我这样才叫不正经呢!我还有更加不正经的样子,婉婉要不要看?” 林婉城恨恨在他身上轻轻锤一拳,愤愤骂道:“你就是个流氓!”一边说一边甩开崔叔明兀自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崔叔明就死皮赖脸地贴上来小意讨好。直把好说说了一箩筐,林婉城才“噗嗤”一笑,不再生气了。 林婉城就道:“对了。你有没有查到佟芷若背后的人是谁?她是怎样给王婷婷下的毒?” 崔叔明摇摇头道:“还没有。这人行踪十分隐秘,余庆让人在佟家蹲守了十几日,并没有见什么陌生人进出。估计,他应该是闻风而逃了。” 林婉城不由凝眉道:“这个人一定要设法找到。师父说过,这人下毒的手段十分高明,让他逍遥法外,一定是个祸害!” 崔叔明一勾唇,不由冷笑道:“婉婉放心。只要他再敢露头,一定让他插翅难逃。” 林婉城不由慢慢点头:“佟芷若那里最好也派人看着一点,她的事既然已经败露,我想总会有人怕她在牢里吐出什么来……”林婉城是怕有人会杀掉佟芷若灭口,但是她说的十分含蓄,不过崔叔明是什么样的人,自是一点就透。 崔叔明不由就道:“放心,佟芷柔、佟芷若、蒋杰、甚至是老夫人那里我都安排了人蹲守。只要她们有什么异动,咱们马上就会知道!” 林婉城看着他淡然的脸色,想要说什么,却又有些犹豫。崔叔明看着她一笑,伸手点一点她的鼻尖,温声道:“这么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他忽然脸色一板,“莫非,你不把我当自己人了吗?” 林婉城气道:“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谁是你的自己人?” 崔叔明哈哈一笑,催促她有什么事快说,不许藏着掖着。 林婉城无奈,只好慢慢道:“崔老夫人……”崔叔明听到这四个字,脸色不由冷下来,林婉城觑着他的脸色,不再往下说了。 崔叔明就拉着林婉城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还记得我答应过你的事吗?我说了落红的死,还有你中的毒,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我说的话你还不相信吗?” 林婉城认真摇摇头:“我只是……刚刚听你提到崔老夫人时……语气连一丝温暖也没有。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我只是怕你难过……”在林婉城眼里,崔老夫人是崔叔明的生母,可崔叔明每回提到崔叔明,语气冷漠的非同一般,她不由就有些担心,害怕崔叔明心里有什么难解的心结。 崔叔明听了林婉城的话展颜一笑:“原来婉婉是关心我。婉婉放心,我没事!” 林婉城见他脸上虽然在笑,可是眼睛里全然没有那种温暖的感觉,长叹一口气道:“叔明,落红的死……都过去了。我当日只是在气头上……也并非要你把崔老夫人怎样。我们俩的关系……我虽然十分不愿,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总会回到侯府里的。大家总要活在一个屋檐下,以前的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只要她们不再来招惹我……就算她们来招惹我,我小心谨慎,不让她们奸计得逞就是了!” 崔叔明看着林婉城一脸认真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感动:他素来知道林婉城的性子。她从来不是那种被人骑到头上、逆来顺受的人。此时,为了自己,竟然愿意如此委屈,怎能不让他真心以待? 崔叔明慢慢将林婉城揽入怀中,紧紧拥抱着她,伏在她的肩头感动的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他才慢慢道:“婉婉,你对我的心意我都知道。但是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受委屈,唯独你不行,因为,我舍不得!” 林婉城被他这一句“我舍不得”感动的几乎要落下泪来,却听崔叔明接着道:“我现在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查明白。不过,已经有了眉目,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到时候,我一定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好不好?” 此时的崔叔明跟公堂之上截然不同,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眉眼是温柔的,连声音都温柔几乎要拧出水来。林婉城只觉得一颗心被哄得格外熨贴,不由趴在崔叔明怀里乖巧道:“嗯嗯。我等着你,叔明!” …… 王婷婷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林婉城的生活也回归正轨。不过崔叔明这家伙十分霸道,为了让她好好休息,竟然不许她出城坐诊。 林婉城当然反对,但是崔叔明耍无赖道:“你要是不好好休息,擅自出城去坐诊,我就不上朝、不吃饭,紧紧跟在你后面!” 林婉城十分无奈,几经讨价还价,才终于敲定:十日内,林婉城呆在保安堂修整,不再去粥棚坐诊,白华和另一名花凤凉高价聘请的大夫轮流出诊。 花凤凉请来的大夫姓金,名叫金一川,是个十分帅气的青年,医术也非常的高超。林婉城见金大夫的医术比起自己不逞多让,终于放心的呆在家里休养。 林婉城虽然赋闲在家,但是也并没有闲下来。她仔细考虑过做肥皂的想法,还是觉得十分可行,就吩咐安兰、丝竹准备材料,动手制作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十章 莳花 制作手工皂的主要原料就是烧碱和油脂。烧碱就是咱们常说的氢氧化钠,用碱面与生石灰发生化学反应就能制成烧碱水。将烧碱水用火煮沸,慢慢放入油脂,轻轻搅拌,等到皂液搅拌的粘稠后就能够倒入准备好模具中。冷却、晒干就成为一般的肥皂。 林婉城偷偷将肥皂制成,不管是清洗油污,还是盥洗使用,竟都十分有用。只是,这制作成型的肥皂稍有不足。 林婉城看着切得四四方方的肥皂暗暗凝眉。安兰不由道:“小姐,这东西清洁油污十分好用,又没有寻常胰子那样难闻,您为何还是不满意呢?” 丝竹也不由从旁道:“安兰说得对,咱们平日要是有这么一块宝贝,洗洗刷刷不知要省多少事呢!” 林婉城点头道:“你们说的这些我自是知道,只不过……这东西怎么也当不得香皂的名号!闻来闻去半点也没有香味啊!” 林婉城略略沉吟,一扭头,忽然看见天井里开的极其灿烂的刺玫瑰。不由一拍脑门,计上心来! 林婉城重新做了烧碱溶液,在添油搅拌的同时,又加入了许多玫瑰花汁水,冷却、晒干之后,果然香气扑鼻。安兰、丝竹一经适用都有些爱不释手,一个劲的夸赞林婉城聪慧! 晚间,崔叔明来保安堂看望林婉城,白华也坐诊归来,大家就围坐在一起吃饭。 几人正吃的开心,四儿匆匆回禀说陆琪来见。陆琪是花凤凉的一个账房,林婉城那几个嫁妆铺子一直都是由陆琪在打理,他每次来,都是给林婉城交账送钱。 果不其然,陆琪一进门,就呈上厚厚一摞银票,打量一番,恐怕五万两不止。 林婉城那几间铺子向来与花凤凉五五分账,一年最多也不过两万的进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红利给自己呢?林婉城不由疑惑道:“陆琪,是不是算错了帐?这银子怕是五万不止呢!” 陆琪颇有些不知所措。他抬头去看崔叔明,却见崔叔明正专注的夹起一筷子酥肉往嘴里放。他又转头去看白华,只见白华脸上挂着淡笑,一脸的漠不关心。 陆琪无奈道:“这个……说来话长,那小人就长话短说,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小人做了十年的账房,从来没有算错过一笔账,这钱是小姐的总不会错……” 林婉城更加疑惑:“什么叫这钱总是我的不会错?就算这钱是我的,你也应该让我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挣下的吧?” 陆琪一囧,看着不动声色吃饭的崔叔明和白华,结结巴巴道:“这个……那个……有钱进账还不好么?我们公子经常教导我们,赚钱是天下第一等大事!这个,小人家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呢,小人的娘子还在家等着,小人就不奉陪了,告辞,告辞!” 刚一说完,立刻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哎——”林婉城看着陆琪急匆匆地跑出门,不由纳罕:“这陆琪今日怎么这样奇怪!” 白华夹了一筷子香菇慢慢放进嘴里,满意道:“今日这菜炒的相当有滋味,叔明——”他挑眉一笑,“你说是不是?” 崔叔明一本正经地点头:“确实不错!” 林婉城看着两人的互动眉心不由一跳,当即放下筷子对崔叔明道:“是不是你搞了什么鬼?” 崔叔明满脸惊异:“什么事是我搞得鬼?” 林婉城看着崔叔明的表情不由更加确定,愤愤道:“你还装,肯定是你跟花公子说了什么,他才送来这么多钱,对不对?” 崔叔明扬起脸道:“你刚刚没听陆琪说吗?这就是你的钱!现在只不过是物归原主。” 林婉城见到他脸上一点做错事的自觉都没有,深知这家伙就是个霸道的无赖,跟他没道理可讲,不由就扭头问白华道:“师兄,你老实跟我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华心里叫屈:什么叫无妄之灾?这才真正叫无妄之灾!你们两口子吵架干什么把我拉上?白白让我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白华先看看林婉城,又看了看崔叔明,见他脸色无异,才道:“这钱确实是你的!你那七间铺子这几年所挣的钱都在这了!” 林婉城开始有些不解,略略一想,她才恍然大悟:花凤凉答应帮林婉城整治嫁妆铺子,但条件是铺子所得五五平分,现在看来,崔叔明这个无赖一定是使了什么手段,让花凤凉把吃进去的红利都吐了出来。只是……“我这铺子刚交到他手里不过两年,怎么会有这么许多盈利?” “这……”白华为难了,他叹一口气,方慢慢道:“叔明说……自然是要收一些利息的!” “你——”林婉城指着崔叔明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崔叔明却梗着脖子道:“我有说错吗?你知道花凤凉在外边放了多少高利贷?怎么就许他收别人的利息,不许婉婉收他的利息吗?” 林婉城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低头去吃菜,不再理他。 过了一会儿,安兰就端过来一盆苦瓜粥来:“这粥是小姐亲自顿的,小姐说夏季喝些苦瓜粥清热、去火、排毒,十分有好处!” 崔叔明闻言一笑:“哦?婉婉好细心!我自是不能辜负,来来来,给我盛一大碗来!” 安兰弓身答应了,用青瓷小碗盛了一盏恭恭敬敬递上去,崔叔明稍稍抿了一口,不由皱眉:“好苦,好苦!这该怎样喝呢?”说着,就将碗放了下来。 林婉城不由道:“你少矫情,赶快喝了!这些日子你火气这么旺,又不肯喝药,不吃些苦瓜怎么行?” 崔叔明见林婉城开口,果然就高兴起来:“原来这汤是特意给我熬的吗?婉婉让我喝,我就喝!”端起碗来,咕咚咚就喝了个干净! 林婉城十分无奈。 却听崔叔明又道:“前味是苦的,喝道心里却是甜蜜蜜的!好喝,我还要再来一碗!” 安兰闻言就要上前给他盛汤,崔叔明一挥手:“我要喝婉婉盛的!” 安兰看一眼林婉城,只好忍着笑退下。林婉城看着这无赖也十分无奈,只得起身亲自盛了一碗给他递过去。 崔叔明接汤在手,忽然皱着眉深深吸一口气,疑惑道:“婉婉手上好香?是用玫瑰花瓣洗手了吗?” 林婉城被他当众夸赞,不由脸上一红,赶忙将手抽回来。安兰就从旁笑道:“侯爷这会可猜错了。小姐趁着这几天的功夫做了几块香皂出来,我与丝竹也在用,很好用呢!” 崔叔明一挑眉:“香皂?那是什么东西?” 安兰看一眼林婉城,见她没有阻拦的意思,就大着胆子将香皂的清洁功效以及香味细细说了,就连白华也不由赞叹林婉城心灵手巧。 林婉城听着众人吹捧,不由羞得脸上发烧:这我可不敢居功。香皂自有先人发明创造,我也只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林婉城见几人越说越起劲,赶忙打断道:“师兄,我有正经事跟你说!” 白华赶忙道:“你说!” 林婉城认真道:“洪水过后最易发生瘟疫,咱们都是知道的。但是有些事情一般的平民可能不知道。他们以为注意卫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体面干净,其实,不然。注意卫生,保持干净整洁最主要的作用就是防止疾病的滋生和传染。” 白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师妹说的不错!” 林婉城继续道:“咱们平日用的胰子清洁效果有限,并不能彻底清理污秽,可是咱们这种香皂却不一样。它去污能力超强,携带和使用也非常方便。所以,我以为……咱们不如将这香皂在灾民之中推广开来。并提倡大家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注意个人卫生,这样一来,就能在很大程度上防止瘟疫的滋生和传播了!” 白华起初只是平静听着,及至后来,脸上就显出喜色,越往后听,就越觉得这个小师妹真是七窍玲珑。只是……他暗自一沉吟,就道:“这香皂做起来容易吗?凭师妹一人之力,想要做出让千万灾民都能够用的上的香皂,只怕有些困难啊!” 崔叔明一边慢慢喝着苦瓜汤,一边十分随意道:“婉婉既然能做出香皂来,别人未必就做不出来!缺的无非是方法罢了。” 林婉城看着崔叔明,心道这家伙果然聪明,一下子就将我的想法说了出来。她看着仍然沉思的白华,不由就道:“我这里就有制作香皂的方子,咱们只需找些人来,细细教授了,不就行了?更何况,这工序半点都不复杂,常人是一学就会的!” 白华不由以手拍额,暗骂自己反应迟缓:“师妹说的是,为兄真是愚钝了!不如就将制作香皂的事交给凤凉。他手底下有好些个手工作坊,随便腾出一个来,再找一群人,岂不是十分便利?” 林婉城不由拍手称好!说起花凤凉,林婉城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花公子最近在忙什么?怎么好些日子都见不着他?” 白华就道:“你还不了解他么?他从来都是个风流性子,前些日子,听说莳花馆来了一个姑娘,他只看了人家一眼,就被人拿了魂。偏那姑娘是个孤傲的性子,不肯屈从……他这些日子只怕时时流连在莳花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十一章 商机 白华说的十分含蓄,但是林婉城是什么样的人?只听白华说那姑娘性子“孤傲”,立时便明白了。白华虽然是个守财奴,但是在女人面前却从不吝啬。按照他的秉性,看上哪家姑娘定是要像现在那些个败家子、富二代一样,买房、买车、买名牌的讨好,一般女子哪里抵得过这样的狂轰滥炸?就算能勉强支撑两个回合,也决计撑不了第三招。而“莳花馆”的这个姑娘,看起来似乎很不寻常,恐怕花凤凉这次是真的吃了憋。 说起来,人就是贱,林婉城还记得有前世时常哼唱的那句歌词: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这句话说的真真是明白透彻。以花凤凉的相貌、家财,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却偏偏被“莳花馆”的一个小姑娘整的五迷三道,说到底,到嘴的肥肉远没有眼前的香! 林婉城默默哀叹一回,崔叔明却瞬间就猜透了她的心思,不由冷哼道:“你可怜他做什么?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花凤凉那小子仗着财势,不知祸害了多少姑娘,现下遇到那个什么香如故,活该人家嫌弃他是个满身铜臭的土财主!” 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在崔叔明嘴里偏偏就成了恶人。林婉城以为崔叔明是瞧不起那姑娘窑姐儿的身份,不由不满道:“人家不过就是沦落了红尘,如果可以选择,又是哪个愿意进什么‘莳花馆’的吗?干什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恶人?说到底,那些乌七八糟的地方还不是给你们这些臭男人寻欢作乐?那里面不知有多少个可怜姑娘被你们这群臭男人攀折,到头来,还要听你的骂,世道真是不公平,对我们女子太苛刻了一些!” 崔叔明没想到自己一个不慎就惹得林婉城这么不快,就赶忙死皮赖脸贴上来道歉:“婉婉,我说错话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我一般见识好不好?” 林婉城看着他一脸讨好的笑,也知道自己反应太过,不由就叹口气道:“我也有些神经过敏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崔叔明见林婉城这么容易就松口,自是喜不自胜,缠着林婉城有让她给自己盛了一碗苦瓜汤喝了。林婉城看他明明苦的眉头紧锁,却还拧着眉赞好喝,不由低头一笑,就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白华就赶忙借机将大家拉回正题:“既然计议已定了,那咱们这就请凤凉过来,与他详谈制作肥皂的事宜。七儿——”白华回头将七儿叫过来,“你去走一趟花府,就说我请凤凉喝酒,请他快来保安堂!” 七儿答应一声弓身要走,白华却又忽然将他叫住:“等等,他若是要问起叔明,嗯——你就说叔明衙门有事,抽不得身!” 七儿听白华一说,就想起崔叔明前些日子向花凤凉逼讨银子的事,不由心中一阵恶寒,却什么也不敢说,打一个千,就转身出门。 林婉城看着七儿走远,却又忽然想起一事来:“花公子于银钱上颇有些……不好说话,他既然出了场地、工人,自是要给他些好处的吧?” 白华看一眼崔叔明不禁暗暗摇头:你有崔叔明那个小霸王撑腰,凤凉还敢往你伸手要钱?只怕他自己不往外垫银子就算不错! 不多时,花凤凉就带着季北来了。彼时,林婉城几人已经吃过了晚饭,一人捧一杯茶坐在天井处纳凉赏月。 花凤凉进得门来,一眼就看见坐在石桌旁的崔叔明,吓得几乎跳起来,指着七儿怒道:“你,你何时也学的这么不老实?我问你崔叔明在不在,你与我说的什么?” 七儿立时尴尬不已,正不知如何应对,却听崔叔明冷哼道:“怎么?看到我你怕了?” 花凤凉缩在季北身旁,将折扇“啪”一声展开:“笑话一样,我怕过谁?我只是,只是不想看见你!” 崔叔明端起石桌上的一杯茶,用茶盖慢慢撇着杯中的浮沫,不言不语看着他,只让花凤凉整个脊背都是冷风嗖嗖。 白华赶忙打圆场道:“好了,叔明,你不要与他闹了!”一边又转过头去叫花凤凉,“凤凉,你快坐下,我们有事与你商量!” 花凤凉这才拉着季北警惕地走过去,找一个离崔叔明最远的石凳,慢慢坐下来。白华将制造香皂造福灾民的事情与他讲了,花凤凉不由道:“什么样的肥皂让你们吹捧的这样天上有地下无的?我倒要先来看看!” 安兰赶忙将林婉城做好的玫瑰花香的肥皂取出来,丝竹又给他打了一盆清水来。他拿起来仔细看一看、闻一闻,顿时点头道:“比起胰子,这果然是个好东西,就是不知清洁能力有没有你们说的那样好!”他回头冲季北一笑,“季北,你来!” 季北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季北走上前来,花凤凉不由分说就拉起他的手在石桌底下一蹭,季北看着满手的脏污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花凤凉不由道:“怎么是这样一个表情?这香皂是林大夫亲手做的,你有幸成为第一个实验者应该开心才是,怎么拉长着一张脸?” 季北赶忙挤出一丝苦笑,在丝竹的指引下,用清水将手浸湿,又涂了些香皂上去。这香皂与常用的胰子不同,软软滑滑,在手上一撮,立时搓出许多白白的泡泡,而且它自带一股玫瑰花香,连季北这个大男人一用之下都不由十分喜欢。 花凤凉看着季北洗得白白净净的大手,又觉鼻尖多了一股子玫瑰花香,不由捏着下巴暗暗称赞:“这果然是个好东西!” 却听林婉城道:“东西是鄙薄了一些,但是还算好用。我和师兄想着能不能在你的作坊里做出一些来分给灾民。这东西原料十分简单,做起来工序也不繁琐,给灾民们用,自是实用为上,也不用添加玫瑰花的汁液,总不会让你亏太多就是。” 林婉城本以为要想让这个铁公鸡松口答应免费给灾民提供香皂,非要多费唇舌不可。谁知花凤凉眉头一挑,笑靥如花道:“你是小白的师妹,是叔明的老婆,谈钱可不就见外了?再者说,百姓遭灾,我自该出一份力气才是。我平时虽然简朴一些,也是个大大的善人,绝不会在救助灾民上斤斤计较,你只管把方子给我就是了。我找人去做,包管你满意!” 林婉城不由大喜,白华却拧着眉看他:“花凤凉,你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花凤凉一滞,立刻跳脚道:“我能打什么鬼主意?我出钱出力、为国为民,还要被你这没良心的怀疑吗?” 白华却“哼哼”冷笑:“你说你没有鬼主意,我是半点都不信。这与你平时的做派也太不相称了,除了对你那些……”花凤凉怕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就瞪眼看着他,白华赶忙道:“红颜知己,除了对你那些红颜知己,几时见你如此爽快过?” 花凤凉正要驳斥,却见崔叔明慢慢将茶盏放在石桌上,看也不看他们,随口就道:“他是个商人,你说他能打什么鬼主意?他这么吞吞吐吐的不说,不过是怕咱们往他要红利罢了。” 白华仔细一想,不由恍然大悟,哈哈笑道:“你果然还是个钱串子!” 花凤凉梗着脖子道:“钱串子怎么了?你们倒是古道热肠,一心为了灾民,可是你们没有钱,还不是指望我这个钱串子?更何况,我凭借自己的头脑发现商机,凭借自己的一双手发家致富,有什么不对的?” 林婉城看着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禁摇头失笑。这时,安兰将提前写好的方子递上来,她就转身交到花凤凉手里:“你要做生意我们不反对,只要你赚钱的同时顾着救灾就好了!这是方子,你自己看一看!” 白华高高兴兴接过来看了,看到加入玫瑰花汁那一条,不禁皱眉:“照这个添加的方法,不知要用多少玫瑰花。嗯——依我看,还是用精油吧!也不拘是玫瑰花的精油,兰花呀、茉莉、桂花之类的,可以多弄出几个品种来!” 白华不由摇头道:“精油?那东西有多贵重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东西做出来,寻常人家怎么买得起?” 若说白华这个人,医道上自是十分精通,但是若论做生意,就远不如花凤凉精明。再加上古代人的见识实在有限,许多生意手段几乎不为人知。 但林婉城也不得不同意花凤凉实在是一个商界奇才,只听他慢慢道:“你当我就那么傻吗?我会做出两个档次的香皂来。一种价格实惠,主要面向普通大众和周济灾民,就是不加精油的无香型。另一种嘛,就是面向贵族,我可以将这香皂的造型做的别致一些,包装精美一些,再加上香喷喷的香料,恐怕那些夫人、小姐个个喜欢。至于价格嘛……当然也要贵一些!” 几人聚在一起,又喝了几盏茶水,详细说了制作肥皂,分发给灾民的细节,眼见月上中天,才都各自散去。 崔叔明领着余庆从保安堂出来,四儿、七儿赶忙就将马牵过来,崔叔明翻身上马,正要离开,安兰却从门里急匆匆跑出来。她伸手递上去一个盒子:“侯爷,这是小姐让奴婢交给您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十二章 田文 崔叔明揭开盒子一看,只见里面整整齐齐躺着两块姜黄色的香皂,崔叔明不由勾唇一笑,连眉眼都温和起来。 安兰便道:“这两块香皂一样是加了玫瑰花汁的,一样是没有加的。小姐说,怕您用不惯带花香的,所以就给您备了两样!”崔叔明本身就是一个冷面将军,身上整天一股子花香与他的身份略略有些不相称! 崔叔明心头一暖,用指腹摩挲着盒子里的两块香皂,慢慢道:“告诉婉婉,我极喜欢。只要是她给的,我没有一样是不喜欢的!” 安兰高兴的行一个礼,欢天喜地跑回府里报信去了。 花凤凉的动作十分迅速,再加上他财力雄厚,很快就将肥皂投入生产。他先制造了一千块放在城外的粥棚,一边跟灾民们普及勤洗手的良好生活习惯,一边试着将肥皂赠送出去。灾民们听说这小小一块姜黄色的东西竟然比胰子还好用,不由十分好奇,不过半日的功夫,这肥皂也就送完了。 灾民们将肥皂拿回去使用,果然如花凤凉所说,这东西又方便又好用,不仅洗的干净,关键是还不像胰子那样难闻。灾民们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将保安堂粥棚赠送肥皂的事情传扬开来,第二天一早,甚至很多京城的住户都来粥棚领肥皂。 只是,大家来到粥棚,肥皂却断货了。 不过粥棚贴出了告示,第三天就会有新的肥皂供应,每一位灾民都能免费领取。届时,这肥皂也会一同在“花家商号”上市,价格不贵,经济实惠,到时候京城的百姓也都能用上肥皂了! 来领取肥皂的百姓虽然失望而归,但是看了告示,无不奔走相告,一时之间,“花家肥皂”即将上市的消息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 到了第三日,花家果然依言继续派赠,京城的“花家商号”果然也将肥皂作为主打产品上市。这肥皂的价格十分便宜,清洁效果却十分显著,几乎是一夜之间,上到王公贵族,下到黎民百姓许多人都用上了“花家肥皂”,花凤凉自是赚的盆满钵满。 如此又过了几日,花凤凉的母亲在自家的“隐院”开宴,宴请京城中的许多贵妇、小姐。开宴当日,花夫人又趁机向贵妇、小姐们推出“花家商号”即将上市另一种新产品:香皂。 那香皂虽然也是姜黄色,但是与寻常肥皂不同,它们造型小巧精致,自带一股浓郁的花香,或是玫瑰、或是桂花,林林种种,有六七样之多。 宴席将散时,花夫人又命丫鬟们将自家出产的香皂送给到席的闺秀,大家都选了自己喜欢的花香,捧在手里,无不开心。回去适用之后,果然如同花夫人说的那样,清洁效果比肥皂丝毫不差,洗完之后,身上还自带一股好闻的香气,经久不散!于是,花家即将上市的香皂也在京城贵族圈内悄悄传开。 花凤凉见吊足了胃口,就命各大商号推香皂上市。世家女子哪有不爱美的?所以香皂一经上市,立时便被一抢而空。 花凤凉见效果出奇的好,不由又打起饥饿营销的主意。他命人将消息悄悄散布出去:香皂制作程序复杂,数量有限,供不应求,要想购买,千万趁早! 贵女们听此消息,还在观望不敢擅自买入的就不由有些焦急。等花家商号又推出一批新的来,就赶忙让丫鬟仆妇去排队疯抢。 在京中贵女的推崇下,香皂价格一路走高,京城女子甚至以此为时尚。 眼见香皂、肥皂的形势一片大好,京城的商号不由就眼红心热,不过花凤凉是什么样的人物?他纵横商界,从不缝敌手,这些碎催的伎俩他哪里会想不到? 那一日,花凤凉正在太白楼吃酒,季北就走过来附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一番话。 季北一皱眉:“田文?是小白找来的那个药房小伙计?”季北垂头答应:“正是他!” 原来当日在定远侯府,李姨娘遭人暗害,落红身陷囹圄,幸好林婉城找上田文,由他出面指证赵永安,才能让林婉城帮助落红洗脱罪名。后来,镇国公夫人依照约定将田文举荐给白华做药童,只是白华看他虽然机警,但是眼珠子滴溜溜转的有些格外勤快些。白华心中不喜,就将他推给花凤凉。花凤凉就让他在一个制药的小作坊里做一个管事。 田文听到可以坐上管事之位,当即心花怒放,立刻就跟着花凤凉离去了。不曾想,此时他却又跳出来捣乱。 花凤凉一口将酒饮尽,哼哼冷笑两声,吩咐道:“不要打草惊蛇,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来跟我花凤凉作对!” 季北答应一声,推门出去了。 田文之所以引起季北的注意,主要是由于他这些日子往制造香皂的作坊里跑的太勤快了一些。他本是制药作坊的掌柜,虽然与制造香皂的作坊同属花凤凉旗下,但是两厢素无来往。这些日子,田文却屡次找借口往制造香皂的作坊里跑,甚至,他托人居中介绍,与香皂作坊一个叫田启良的小头目混熟了。 田文以同姓为由找机会与田启文磕头拜了把子,又以义弟的名义三天两头请他吃酒。 花凤凉自从得了香皂的生意,心知香皂配方至关重要,所以对这些制造香皂的工匠都费神盯着,防止他们被别人利诱将秘方泄露出去。不想刚盯了几天,田文就跳了出来! 季北派人盯住了田文,不出几日,果然就有消息传回来。白华凝眉听了,不禁又冷笑起来:“有意思,真有意思!他俩果然是师徒情深,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搅在一起了。” 季北看着花凤凉阴晴不定的脸色,不敢多说什么,弓身就退了出去。 花凤凉忙着赚钱,林婉城这里确是在忙着救灾。眼见秋风渐渐吹起来,换季时节,各种病症高发,她与白华、金一川三人轮流在城外坐诊,每天起早贪黑,却感觉总也有看不完的病,抓不完的药似的! 这一日,林婉城正在城外看诊,金一川却驾马而来。两厢打了照面,稍微一寒暄,金一川就将来意讲明:“崔侯爷在保安堂里等你,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快些回去看看吧。” 林婉城一惊,崔叔明虽然无赖,但他向来知道轻重缓急,对自己的工作也颇为支持,从来不会在她工作时无理取闹。林婉城心知有大事发生,不敢耽搁,赶忙将现场的事情给金一川交代一遍,领着安兰上了马车。 回到保安堂的时候,丝竹已经等在门外,主仆几人匆匆进去,却见崔叔明和余庆已经等在大厅。林婉城赶忙上前,道:“叔明,有什么事要急着叫我回来?” 崔叔明薄唇一启,道:“佟芷若死了!” “什么?”林婉城吃了一惊,“佟芷若怎么会死?” 原来,自从那日开堂之后,林婉城证明了自身清白,也证实了汤药为佟芷若所换,然而,佟芷若一口咬定自己根本是无心致人死命,而对下蛊毒的事,更是矢口否认。 佟芷若这个人外表柔柔弱弱,好似一阵风就能卷跑一样,但她濒临死境,强烈的求生欲望竟然激发出她内心深处的刚强来。她不改口,方航又没有什么确实的证据,只能将她暂时收押,将这件案子暂时押后。 佟芷若被收监以后,圣上虽然对其父佟灿勋没有多加责难,但是谋害人命是大罪,一旦罪名确凿,佟灿勋也要被牵连。所以,这几日佟府人人自危,就连定远侯府中的佟芷柔都有些坐立难安。 今日一大早,狱卒去给佟芷若送饭,不见她起床来吃,心下奇怪。开了牢门,仔细一看,才发觉佟芷若身子都凉透了,一张脸狰狞恐怖,显然死前受过极大折磨。 顺天府派人验了尸,又让人给佟灿勋报了信,一早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成册,上报刑部。 林婉城就道:“她是怎么死的?中毒吗?” 崔叔明一笑,道:“婉婉好聪明,一猜就中!她的验尸单我看了,说是死于鹤顶红!” 林婉城不禁疑惑:“大牢里哪来的鹤顶红?这几日可有人去探监?” 崔叔明道:“守在牢里的人回禀说这几日共有两拨人去看她。她的生母秋姨娘私下里买通了狱卒,隔着栅栏门与她见了一面,秋姨娘想要给她送些吃食,狱卒害怕出事,到底没有允许。” 林婉城不禁问:“那另一拨人呢?” 崔叔明一勾唇角,露出一个冷笑:“就是佟芷柔!盯着的人回禀说,两日前,佟芷柔去荣华堂请安,对老太太好一番劝说,老太太起初怕有什么风险,说什么也不肯去,最后却禁不止她的死缠烂打,到底去牢里走了一遭。” 林婉城暗道奇怪:“说起来,佟芷柔、佟芷若虽然是姐妹,但是一个嫡出、一个庶出,关系能好到哪里去?佟芷柔做什么非要去探望她?而且……” 崔叔明道:“而且什么?” 林婉城与崔叔明日渐亲密,说起话来很少有犹豫不决的时候,除非是牵扯到崔佟氏。果然就听林婉城道:“而且,佟芷柔一个人去也就罢了,老夫人她最是拜高踩低,佟芷柔岂能不知?既然知道,还要费力拉她去做什么?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有些此地无银的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十三章 跳脚 崔叔明不由点头称赞她心思玲珑,又道:“只是,佟芷柔是两日前去看的她,去的时候除了她们姑侄两个,就只各自带了一个丫鬟,见面之后也只是隔着栅栏门说了些面子上的寒暄话,牢里的线人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来。” 林婉城略略一想,就道:“会不会是佟芷柔偷偷将毒药塞了过去,佟芷若等了两天,才拿出来自杀?” 崔叔明慢慢摇头:“不太可能。我开始也这样想过,但是我又问了狱中的线人,佟芷柔走后,佟芷若的行为举止并没有十分异常。 照佟芷若的性子来看,她十分胆小怕死,如果握着毒药,不可能会那样平静。而且,牢外的人想要牢里的人死,牢里的人却十分贪生,你说,即使她握着毒药,怎么可能会甘心就死?” 林婉城听着崔叔明的分析不由慢慢点头。她心中只觉得可惜。 此事的幕后主使必是蒋杰无疑,她原本指望慢慢查访,总有一日能够将蒋杰的真面目公诸于众,不曾想,这才几日功夫,佟芷若就死在大牢里了。佟芷若一死,线索也就彻底断了! 崔叔明见林婉城心情低落,不由抓起她一双手温声安慰:“不要再想这些了。佟芷若死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至于其他恶人,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上一次是我疏忽大意,才让你遭了她们的毒手,从今日起,我会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哪个不知死活的胆敢为难你,我就一剑砍了她的爪子!” 林婉城在电视剧里看惯了渣男对痴女的海誓山盟。那时,她总觉得那些女孩子太傻,被那些渣男三言两语就哄得交了心。 可是彼时,她情窦未开,对旁观者清这个道理理解的实在不深刻。今时今日,她也入了局,耳朵里全是崔叔明那些要命的情话,她才知晓,这情话就是鸦片,有时候你明知它后患无穷,却还是一味贪欢,戒也戒不掉。 林婉城心里哀叹:崔叔明啊崔叔明,我现在是自堕情网,难以自拔,只盼你可不要是个渣男才好,不然我只怕比电视剧里那些痴女的下场更加不如! 第二日早朝,顺天府尹方航将佟芷若死在狱中一事上报皇帝。在顺天府的奏章中,佟芷若自知事情败露,服毒自尽,是罪有应得。 圣上凝眉听了,还未决断,刑部员外郎佟灿勋就哭着抢出来:“圣上,小女罪孽深重,因为一时贪玩,误害了王大人爱女,纵使被当街斩首,给王小姐填命,臣也无话可说。但是,小女为贼人所害,臣却不得不给她讨一个公道!” 隆乾帝不由道:“为贼人所害?不是说畏罪自杀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佟灿勋哭道:“圣上容禀,小女并非自尽啊!臣要参顺天府监牢看关不严之罪!小女入深夜死在牢中,面容惊恐、身中剧毒,死相惨不忍睹,如果她真是自尽,臣想请问方大人,毒药何来? 莫非是她买通了狱卒给传递的毒药吗?这明显就是顺天府牢管松懈,致使凶手有机可乘,私入大牢,害死臣女,又做出来自尽的假象!” 方航不由大怒:“佟大人莫要无理取闹。佟芷若妄害人命,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方大人慎言!”佟灿勋不由暴喝,“王小姐因小女之故命丧黄泉,下官自是承认。只是小女的罪名自有律法而定,连律法都不能定小女毒害人命,你做什么红口白牙的诬陷她? 更何况,下官刚刚也已经说过了,小女做错了事,不管朝廷如何定罪,即使是将她当街问斩,下官也无话可说,但是,小女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牢里!求皇上下旨为小女捉拿真凶!” “无理取闹!不知所谓!”方航在朝堂上就与佟灿勋吵了起来,抖着手指责他。 隆乾帝看着吵吵嚷嚷的两人不由大怒,在龙书案上重重一拍,怒道:“这是朕的朝堂,尔等都是我大周的官吏,这样吵嚷成何体统?” 文武百官见隆乾帝动了怒,都惶恐跪下扣头:“臣等不敢,祈请陛下赎罪!” 隆乾帝皱眉看着瑟瑟发抖的方航、佟灿勋,眼光一转,对着崔叔明道:“叔明,听说升堂当天,你也在场,还帮了不少忙,佟芷若又是你的表妹,现下她死了,你对此事怎么看?” 崔叔明被点了名,赶忙行礼。其实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佟灿勋今日在朝堂上闹这么一出,并非是要与方航作对,而是要跟佟芷若之死撇清关系。 佟芷若下毒害命一案尚未有定论,外界也纷纷猜测她身后另有主谋。现在她惨死狱中,大家不由怀疑是幕后真凶出手。佟灿勋这招以退为进,奏请圣上捉拿真凶,实际上只是想与此事撇清关系,以防引火烧身。 但是隆乾帝虽然问到他的头上,他却不能将这些事当众讲出来。他只得道:“启奏陛下,此事迷雾重重,臣不敢妄言。” 隆乾帝又转头去看蒋树:“蒋太师,你的意见呢?” 蒋树赶忙出列,顿首道:“微臣私以为,无论佟小姐是自尽还是被害,顺天府都难辞其咎。” 皇帝略一沉吟,慢慢道:“那就着顺天府将功赎罪,慢慢彻查此事吧。” 方航吓得大汗淋漓,赶忙叩首:“微臣领旨!” 下了朝,崔叔明将金銮殿上的情况与林婉城详细说了,林婉城心里十分清楚,隆乾帝这是要息事宁人、将这件事含糊过去。至于原因,崔叔明没有明说,但是林婉城却能想到。 自那天升堂之后,虽然佟芷若抵死不认下毒和幕后主使的事,但是明眼人看得出来,这件事背后的主使恐怕就是在公堂上屡屡针对、为难林婉城的蒋家大小姐。所以一时之间,人们虽然忌惮蒋府的权势,不敢明着指摘蒋杰,背地里却早就将她的名声传臭了。蒋树父子看在眼中,急在心里。蒋淑妃甚至亲自将蒋杰招进玉宸宫狠说了一回。 而蒋杰的这些弯弯绕绕隆乾帝自是看在眼里。但他心里十分明白,此事如果彻查下去,牵出蒋杰,蒋家势大,一怒之下,恐怕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所以隆乾帝只能选择按兵不动。 林婉城看崔叔明脸色也不太好,心里清楚他大概是因为自己吃了亏,蒋杰却落得一身轻松。林婉城淡淡一笑,出言劝慰道:“好了,你也不必为我鸣不平。圣上想要息事宁人,从侧面来说,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崔叔明不由挑眉:“怎么说?” 林婉城道:“圣上既然不愿妄动,就表示他也忌惮蒋家的实力,害怕蒋树父子会狗急跳墙。这不是恰恰说明圣上已经意识到蒋家有不臣之心了吗?俗话说,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圣上此时越隐忍,就表明对蒋家越忌惮。只是时机未到罢了,时机一到,蒋氏一族要付出的代价岂是几天牢狱之灾就能了结的?” 崔叔明伸手在林婉城鼻子上刮一下,笑道:“我就知道我的婉婉是世间最聪慧的女子!” 崔叔明正与林婉城温存,不想余庆却匆匆走过来。他冲两人一行礼,言道:“花公子在太白楼摆宴,请林小姐去叙话!” 崔叔明正与林婉城聊得开心,却被余庆打断,心里不由不喜,他冷冷道:“不去!” 林婉城伸手将余庆拦下:“崔公子可说了有什么事?” 余庆就道:“来人倒是没说,不过听说最近他的香皂生意出了一点问题,大概就是想请小姐帮忙!!” 林婉城暗自沉吟:怪不得,我说这个吝啬鬼怎么会无缘无故请我吃饭,只是这生意既是我想出来的,出了事,我自然要给他善后。 林婉城就要换衣服出门,崔叔明却不依。无法,林婉城只好也将他带上。 到了太白楼,为了林婉城的闺誉着想,余庆就将马车停在太白楼后面一个偏僻的小巷,这里有一道小门专供女客出入。两人迈步上了楼、进了雅间,花凤凉又是倒酒,又是夹菜,殷勤的让林婉城有些不习惯。 林婉城不由笑道:“咱们声明赫赫的花大财主今日是转了性吗?如此周到殷勤,小女子可承受不起!” 花凤凉就笑的见牙不见眼:“应该的,应该的。林小姐给我了这么一个赚钱的法子,我早就该登门致谢的!这点子薄酒,不算什么!” 崔叔明冷冷一哼,自顾端起花凤凉给林婉城倒好的一杯酒,一仰脖,喝尽了,慢慢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你这副谄媚的样子真让人看不惯!” 崔叔明一番话将花凤凉气的不轻,但是一来他打不过人家,而来现在还有求于人家,无奈,只好陪起一张笑脸:“呵呵,呵呵,这个,还真有这么点事……”一张嘴,就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林婉城听到田文这个名字,感觉十分熟悉,正皱着眉暗想,花凤凉就赶忙解释:“就是济世堂的那个学徒,当日他帮忙扳倒赵永安,镇国公夫人承他的情,就将人给小白做个学徒,可是小白看不上他,就让她来我一个小作坊里做了个小掌柜。不想他却在这关键时刻给我捣蛋。我本想一刀结果他的,但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十四章 发财 林婉城不由打趣他道:“哦?怎么不是长久之计?” 花凤凉一拍桌子,叹气道:“肥皂、香皂上市后,钱嘛还是赚了一些的。所以就有不少人打探这个配方。我杀的了田文,总不能将动歪脑筋的一齐杀死吧!所以找你来想个好办法!” 林婉城深以为然,她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步。崔叔明和花凤凉心知她是在想对策,就不愿去打扰她。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林婉城就勾唇一笑:“有了!” 花凤凉就赶忙跑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喜道:“真的吗?——啊!”花凤凉犹自兴奋,不期手上忽然被一物狠狠砸了一下,他大叫一声,赶忙将手缩回去。 花凤凉低头一看,只见一粒花生米正正咕噜噜滚落在地。花凤凉不由大怒,抬头对着崔叔明骂道:“崔叔明,你干什么?不要以为你武功高强,我打不过你,就是怕了你!” 崔叔明一挑眉,冷冷道:“你的爪子要是再敢乱放我就把它剁了!” 花凤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无意之间竟然抓住了林婉城的手腕,他不由抬手指着崔叔明:“你……你……你真是个小气吧啦的小气鬼!” 林婉城看着两人的样子,不由低低一笑,打圆场道:“好了,你到底还想不想听我的法子?你若不听,我就走了!” 花凤凉立时换了一张脸:“想听,想听!”心里却道:你们两口子一样德行,我不过说他两句,你就站出来护短,刚刚他一花生米打的我手都麻了,也没见你说半个字。哎,果然单身就要受欺负吗? 林婉城自是不知他心里这些碎碎念,当即将自己所想的办法与他讲了,花凤凉慢慢听着,听到最后不由爆发出哈哈大笑。 两日后,京城一个小作坊。 田文满面惊喜的冲进来大嚷道:“师父,成了,成了!我终于得手了!” 屋子里的布帘子一掀,冲出一个兴高采烈的中年,定睛一看,正是当年在济世堂,联合神秘人物诬陷落红害死李姨娘的赵永安。 当年,李姨娘之死告破,赵永安被一顿板子赶出侯府,虽然没有将他送官,但是他诬陷害人的事却慢慢传开。济世堂见他名声臭了,就立刻将他辞退。京城的医馆也都不敢再用他。 赵永安心里知道,大夫一行,他这一生是回不去了,所幸他做大夫时攒下一点家业,他就将这笔钱拿了出来开了一个制假贩假的小作坊。他的作坊规模太小,工人技艺又不纯熟,所以生意一直不好。后来,花家商号接连推出肥皂、香皂两款产品,赚的盆满钵满,他就动起了偷取秘方的主意。 可是他有这个贼心,却没有这个本事,花家商号防守严密,秘方岂是那样容易就能到手的吗?说来也巧,他因为盗窃无门,就去小酒馆里喝闷酒,一进门就遇到了自己昔日的徒弟田文。 赵永安听说田文出卖自己以后,就去花家商号的一个小作坊做了个小掌柜,看见喝的烂醉如泥的田文,他不由计上心来。 他先用金钱买通田文,又指引田文和肥皂作坊的田启良套近乎、拜把子,想从田启良的嘴里套出肥皂的秘方。不想,田启良这人却十分精明,平时与田文在一起,酒照喝,肉照吃,嘴却十分的严,半点秘方的事也掏不出来。 赵永安眼见银子花了许多,半点收货也没有,不禁就有一些发愁上火。这一日,他正在作坊发愁,不曾想田文却欢天喜地跑进来。 田文道:“我昨夜请田启良喝酒,趁机将他灌醉了,才撬开了他的嘴!” 赵永安不由急道:“快说,配方是什么?” 田文却哈哈一笑,用手指点一点自己的脑子:“师父,您别急!配方都在我脑子里面。这配方自然是要给您的,只是您来日赚了钱,过上了富足日子,徒儿我却还要吃糠咽菜,这……” 赵永安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吱吱唔唔的无非就是要钱罢了。他心想:兔崽子,以前出卖我的账还没有跟你算,现在不过稍微用上你一点,就屡次三番的找我要钱。好好好!我权且忍了,等我拿到了配方,再与你算个总账! 赵永安强自压下心口的怒气,转身回账房拿了五百两银子出来,田文一见银子,高兴的立刻点头哈腰起来,他伸手去接,赵永安却一摆手避过去。 赵永安从中取出二百两放在田文手上,笑道:“我答应过你,事成之后给你五百两银子,绝不会食言!只是,现在你虽拿到配方,我却没有亲自验过,我先给你二百两,等到做出肥皂,余下三百里一分都不会少!” 田文看着精明的赵永安,气归气,却丝毫没有办法,他一咬牙,只好道:“好吧。就依你。只是,你若拿了配方,却不给我余下的钱,我该找谁去哭?这样吧,我先告诉你一部分配方,并当着你的面将制作流程演示一遍,等肥皂做出以后,你再将余下的钱给我,我就将完整的方子给你!” 两下一拍即合。田文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大的纸包,一边让赵永安去买些油脂回来。等赵永安将油脂买了回来,田文就将纸包展开,里面却是一包白色粉末,田文得意一笑:“这包东西我是在肥皂作坊里偷回来的,师父猜猜这是什么?” 赵永安知道田文没有吐露的另一半秘方应该就是这粉末的配料,因此就赔笑道:“这……我就猜不出了。这看着倒跟面粉似的!”伸手就要去摸,田文一转手就避开了,呵呵一笑,道:“师父,这东西脏的很,还是让徒儿来吧!” 田文一边说,一边就将粉末尽数倒在瓷盆里,加了水,瓷盆里就立即冒出白烟来,同时,有刺鼻的气味在作坊里弥散开来! 赵永安眉头一皱:“是石灰?” 田文一笑:“不错,是石灰,不过加了一些别的东西进去!”这加进去的东西自然就需要用三百里银子来买! 田文等石灰水沉淀下来,取了上层的清液,放在火上煮沸了,慢慢就将油脂倒进去。等到油脂越来越稠,就将锅从火上取下来,放到阴凉处阴干。 田文看着那一盆姜黄色的肥皂,不由常出一口气:“行了,师父,咱们现在就静等它晾干,肥皂也就制成了!” 如此静候了十几天,肥皂终于做成,赵永安看着做成的肥皂,不由喜上眉梢,他亲自操刀切下一块来,打水亲自试验了,就哈哈笑着夸赞田文:“徒儿果然厉害,青出于蓝啊!为师果然没有看走眼!” 田文就笑着谦虚一番。赵永安赶忙道:“快将另一半秘方与为师讲了吧?这石灰粉里究竟掺了什么进去?” 田文拇指和食指一捻,颇为难道:“这……这……” 赵永安心领神会,赶忙从怀里又拿出三百两银票,笑眯眯递过去。田文接在手里,仔细验了真伪,才哈哈一笑:“师父果然言而有信!那徒弟也不满您说,那一包白粉其实就是生石灰,什么东西也没有加!” 赵永安一凛,皱眉道:“那你——” 田文勾唇一笑:“师父,兵家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徒弟也是没有办法,混口饭吃啊!” 赵永安三百两银子就只买了一个“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教训,不由十分气恼,可是现在还有用的着他的地方,他也只得咬牙忍下! 一切准备就绪,赵永安就根据田文的指点,赶忙让人置办了制作肥皂的用具,又花银子买了油脂,只是这石灰却是不好买。不过事在人为,他几经辗转,终于联系上一个姓陈的老板,从他那里购进了些许石灰。 首次制作,他为防出错,并不敢多买,只购进了大约几百块的量。等一应物品购置齐全,他就开始忙着制作肥皂。 赵永安害怕工人们从他这里得到肥皂秘方,就想起田文教过的“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所以开工之前,他偷偷让人将石灰分成一大堆和一小堆。然后再让工人将这两堆石灰掺在一起,并嘱咐他们:“这两堆东西是制作肥皂的秘密配方,一定要两堆搅拌均匀,才能将肥皂做好!” 工人们依言搅拌、加水,看那东西遇水生热,就知道两堆白色粉末中有一堆是石灰,却怎么也猜不出另一堆是什么。 赵永安的肥皂很快便制作成功,不出十天,赵家商号的肥皂就上市销售,很快便被一抢而空。 赵永安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进来,不由喜上心头,至此,他也终于相信了田文提供的配方。于是,他一拍脑门,决定扩大生产规模,加大产量! 他几乎用尽家财,重新购置了生产工具,找到陈姓的老板买了一大批石灰,又从市场买来大批的油脂。看着堆积在货仓里的原料,赵永安几乎是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像水一样流进自己的腰包。他心里暗想:我赵永安不做大夫又怎样?还不是照样发财!那些得罪过我的人千万小心,我赵永安做完这一笔就会飞黄腾达,到时候咱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哈哈—— 赵永安坐着发财大梦的时候,洪水刚过的豫北却终于爆发出了瘟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十五章 瘟疫 瘟疫爆发的太过突然,让朝廷都有些措手不及。朝廷当即抽调太医院首座马国昌赶赴疫区。同时,朝廷在京中招募了许多随行大夫。 早些时候,金一川出京游历,保安堂又只剩下白华和林婉城两人。白华就义无反顾地报了名。 林婉城也想报名,可是崔叔明和白华却将她拦下了。白华道:“师妹你就安心在京城坐镇,师兄的本事,你还不相信吗?” 林婉城道:“师兄的本事我固然相信,只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我既然奉师命下山,哪里有躲在京城的道理?” 白华立时有些说不出话来,扭头就去看崔叔明。崔叔明轻轻叹一口气,慢慢道:“婉婉,现在疫区情况不明,就让小白先去谈一谈路。更何况,疫区肯定需要大量的药材,重利之下必定有人要浑水摸鱼,你忘了板蓝根那一次了吗?到时候如果有假药流入疫区,岂不是火上浇油,你说,没有人在京中坐镇怎么能行?” 林婉城急忙道:“可是——”崔叔明一把抓住她,耐心道:“没有什么可是!你就安心做一个替补,如果小白万一陷落在灾区,还有你可以去救他。如果你们两个一起去了,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林婉城只好点头答应。 由于豫北出现疫情,城外的灾民区也加强了瘟疫的防治工作。保安堂只剩下林婉城一名大夫,她只好城里城外两头跑,单日就去城外坐诊,双日就在保安堂给人看病抓药。 白华离京的时候花凤凉正忙着他的肥皂生意,没有出城去送,只派了两个武功高手随行,负责保护白华的安全。 花凤凉已经不满足于将生意局限在京城内部,他正忙着扩大产量,将肥皂卖遍全国各地。同时,他也没有放松对赵永安、田文师徒两个的监控,他在等,等一个可以将这师徒两人打垮的时机。 且说,赵永安见到第一批肥皂赚了钱,马上就开工建厂,几乎投入了全部身家想要扩大产量,准备大赚一笔。可是这次,他在制作肥皂时却出现了问题。 不知为何,赵永安将石灰水煮沸后加入油脂时,无论怎么搅拌,也不能让肥皂成型。这让他急的满头大汗:他已经投入了全部身家,如果出现什么差错,他将血本无归。 出现问题之后,他只好又将田文请回来。师徒两个一道工序,一道工序的审查,最终得出结论:这批石灰有问题! 赵永安勃然大怒,当即就去顺天府击鼓告状。方航听她转述了案情,随机就着人去抓陈老板过堂。 陈老板很快到案,他跪在堂前,做瑟瑟发抖模样。方航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陈子翔,现有赵永安告你制假贩假,贩卖假的石灰粉,你可有辩解?” 陈子翔慌忙磕头:“大人明鉴,小人只是一个小小的掌柜,这石灰粉是小人东家提供货源,小人只是代为销售而已,并不知道这石灰粉的质量,求大人开恩啊!” 方航就道:“你们东家是谁?着衙役前去捉拿到案!” 陈子翔赶忙道:“大人,小人的东家是花家商行的大少爷花凤凉!” 堂上之人无不惊惧,就连方航也有些不敢相信。赵永安更是瞪大了眼问他:“你说,你东家是谁?是花凤凉?” 陈子翔不再是一副发抖怯场的模样,反而嘿嘿冷笑起来,一拱手,冲赵永安道:“赵掌柜说的不错,小人与田文是一个东家,就是花家商行的大少爷花凤凉!” 赵永安听出他言语之中的嘲讽,只觉得一同凉水兜头泼下:上当了,这花凤凉想必一早就知道我派田文去盗取秘方的事,所以,特地让陈子翔给我设了一个大大的圈套!可怜我自作聪明,傻子一样被他们耍的团团转! 赵永安看着陈子翔那张笑脸,双目几乎喷火,他一下就跪直了身子,朝方航拱手道:“方大人,小人要告花凤凉制假贩假,故意将假的石灰粉卖给小人!求大老爷给小人做主啊!” 方航久坐顺天府,岂会不知京城花家的实力?可是赵永安既然告上堂来,他只觉这是一个烫手山芋。按律追究花凤凉的责任,势必要将花家得罪;如若有心包庇,天子脚下,他又实在害怕朝廷律法无情。 一时之间,方航暗暗将赵永安恨上:好你个多事的老头子,害得本官进退两难!罢罢罢,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审下去,且让我将花公子传上公堂再作打算! 方航下了拘捕令,不多时,花凤凉就摇着折扇,大摇大摆从堂下走上来。 花凤凉给方航行了礼,就抱拳笑道:“不知方大人今日寻凤凉到此,所谓何事?” 方航将案情给花凤凉细说了,花凤凉不由吃惊道:“哦?竟然还有这种事?我花家商行百年字号,做的每一笔生意都童叟无欺,不想今日却出了这样的事,必定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混蛋想要砸我花家的招牌,如果让我查明,绝不轻饶!” 赵永安就怒道:“分明是花公子你设好了圈套等我钻,故意卖给我有问题的石灰粉,你还要当着方大人的面抵赖?” 方航听他说话蛮横,对花凤凉颇为无礼,不由将惊堂木重重一磕,怒道:“放肆!本官的顺天府大堂是你们家炕头吗?本官没有问话,闲杂人等不得开口!” 花凤凉却勾唇一笑,拱手道:“大人,这就是那个什么作坊的老板么?他叫赵——赵什么来着?”花凤凉一侧头,看向陈子翔。 陈子翔赶忙道:“赵永安!他叫赵永安!” 赵永安被他一句话气的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花凤凉连对手的姓名都记不住,摆明了就是不将他放在眼里,这不是侮辱人又是什么? 却听花凤凉接着道:“大人,既然这个赵永安告我制假贩假,何不将他购买的假货找来,请顺天府的人出面一验便知!” 方航不由捋着胡子笑起来:“花公子所言不错,来人,去赵永安的作坊将石灰粉取来验过!” 两班衙役立时就有人应声,一拱手,就出了大堂。不多时,衙役就带着一个土黄布衫的老头走上堂来。那老头行了一礼,恭敬道:“回禀大人,小人已将赵掌柜所购的石灰粉验过,货真价实、质量上乘,绝不会有错!” 赵永安猛地抬头,满目不可思议:“不可能的,大人,不可能的!这老货一定是被花凤凉买通了,那石灰粉一定有问题,不然不可能做不成的!” 那老头气的面皮青紫,方航也将惊堂木拍的“啪啪”作响,唯有花凤凉一张粉白面皮上带着浅笑,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只听方航指着赵永安骂道:“好大胆的刁民!你这岂不是明里暗里指摘本官偏私?来人,给本官掌嘴!” 衙役得了号令,拿着筹子走上前,一把捏住赵永安的下巴,“啪”的一下狠狠打在他的嘴上。赵永安满嘴献血,嘴里却依旧不依不饶:“大人冤枉啊!花家的石灰粉本就是假的,大人您不能因为花家有钱有势,就来为难小人啊!不然,就算小人答应,这满京城的御史也不会答应!” 赵永安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方航气的发蒙,但是想到御史们的铁嘴,他也不禁有些胆寒。他狐疑看一眼花凤凉:莫非真的是花家的人使了银子将这老货买通? 却见花凤凉自在的摇着折扇,脸上半点心虚的表情都没有。 方航不由皱眉:不行,谨慎起见,还是重新验过的好。否则,若闹出什么乱子来,我这乌纱帽恐怕不保!心里打定了主意,方航就拍了惊堂木:“赵永安,本官本来可以对你的污蔑之词置之不理,但是本官念你白手起家,殊为不易,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来人,去商会找一些贩卖石灰的好手,让他们同府衙的人一同去验过!” 衙役答应一声,快步走下堂去。案子暂时搁置,方航去后堂稍事休息,就有人回禀说有了结果。 只是,这结果对赵永安来说怕是不能如意。商会代表和府衙的差役一同去验过,得出的结论相差无几:货真价实,质量上乘! 方航不由怒目而视,咬牙对着赵永安:“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赵永安双目痴呆,有些无力地跪坐在地,口中喃喃道:“不可能,如果石灰粉没有出问题,那我怎么可能做不出来呢?” 花凤凉看着赵永安痴痴呆呆的模样,“啪”一声将折扇展开,潇洒地摇了几下,哈哈笑道:“做不出什么?肥皂吗?” 赵永安不由惊恐抬头,对着花凤凉那一双深邃的眸子,心里不自觉有些胆寒。却听花凤凉接着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这句话正经不错!你不是说石灰粉里加的有其他东西吗?怎么,没猜出来加的是什么?” 赵永安此时若是再不醒悟,那就太过愚蠢了:亏自己自作聪明,专门将石灰粉分作两堆,告诉作坊的师傅石灰粉里加有秘方。殊不知,自己才是那个被人耍的团团转的大笨蛋! 这件事,恐怕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想那肥皂的秘方那么值钱,田文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拿到手呢?那石灰粉之中必定是加了其它东西!只是,为什么我第一批生产的肥皂却是没有问题的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十六章 启程 其实,赵永安所料不错,这确实是林婉城和花凤凉给他设的一个圈套! 制作肥皂,除了石灰粉,还需要一样东西,那就是碱面!只有将见面与清石灰水混合搅拌,才能发生化学反应,制成火碱水,而煮沸的火碱水与油脂搅拌才能制成肥皂。 那日,田启良得了花凤凉的命令,假装在田文面前喝醉酒,故意“秘方”泄露出来。只不过,他泄露的秘方里少了一味碱面。 由于碱面与石灰粉都是白色粉末,所以林婉城就出主意,提前将这两种粉末按照比例混合堆放在仓库里,以防有心人将秘方泄露出去。 田文得到秘方,就去买了石灰粉来试验,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当他走到闹市,与一个头戴方巾的书生擦肩而过时,怀里的石灰粉包已经被调换。 那书生一双空空妙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石灰粉换成了掺有碱面的纸包。田文拿着那包东西,一试之下,必然能做出肥皂来。 后来,赵永安为了谨慎起见,向陈子翔买了少量石灰粉做出第一批肥皂试卖。陈子翔是花凤凉的人,所以,他卖给赵永安的石灰粉也是掺了碱面的。自然而然,赵永安在花凤凉的帮助下做出肥皂,小赚一笔。 殊不知,这笔小钱只是花凤凉抛出的一个鱼饵,目的就是引他上钩。 赵永安果然上当,在取得第一次的成功之后,他几乎耗尽家财,买了大批石灰粉来制作肥皂,本指望大赚一笔。可是花凤凉见到鱼儿已经上钩,自然不会在石灰粉里掺进碱面。肥皂做不成,赵永安就几乎赔的血本无归。 赵永安呆呆地坐在地上,方航一拍惊堂木,将他吓得本能地一抖肩膀。却听方航道:“赵永安,你无故扰乱公堂,诬告他人,事到如今,本案已经水落石出,你还有何话说?” 赵永安哪里还敢狡辩,抖着肩膀跪伏在地上,嘴唇都吓得青紫。 方航在知道陈子翔的东家是花凤凉时就对赵永安十分不满,后来,赵永安更是不知死活,冤枉花凤凉买通衙役,更有甚者,他胆敢以御史之名要挟自己。现在案子真相大白,方航岂能不跟他算一个总账? 方航“哼哼”冷笑两声,一抬手就扔下一把筹子来:“来人,赵永安诬告在前,大闹公堂、污蔑本官徇私在后,叉出去,痛打五十大板!” 衙役拱手走上前来,伸手将赵永安叉出去,公堂外,立时就响起板子的声音。 赵永安被痛打五十大板,一条命几乎丢了大半,他浑身是血,任由衙役架着,两条腿在地上拖拖拉拉,所到之处,鲜血几乎将地面染红。 衙役们将他往大堂上重重一丢,方航就板着脸训道:“这次本官就饶了你,赏你这一顿板子权当是一个教训,日后如若再犯,就休怪本官铁面无情!退堂——” 花凤凉这里打了胜仗,立刻就着人去保安堂报讯。林婉城静静听着,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白华已经走了数日,按照行程早就应该到了疫区,只是,为何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回来?这怎么不让人着急呢? 林婉城犹自惴惴不安,崔叔明那里却收到消息。他一下早朝,就立刻打马来在保安堂,彼时,保安堂没有病患,林婉城正坐在堂前发呆。 崔叔明看着她这幅样子,不由有些心疼。他慢慢走上前,伸手握住她的手。林婉城浑身一震,看到眼前的人事崔叔明,才慢慢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你怎么这个时候就过来了?” 崔叔明眉头紧皱,默默看着她,不知如何启齿。 林婉城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整颗心忽然就有些空落落的。她的笑容慢慢淡下去,看着崔叔明那一双深邃的眼眸,小心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疫区有了什么消息?” 崔叔明叹了一口气,暗道:婉婉,你为什么总是要这么聪明呢? 林婉城见崔叔明轻轻叹气,并不多言,神色立刻就紧张起来,她一把反握住崔叔明的手:“是不是师兄出了什么事?” 崔叔明慢慢抚着她的一头秀发:“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激动,好不好?” 林婉城看着崔叔明这副认真的模样,心里那种不好的感觉越加强烈,她狠狠点着头,一边想要从崔叔明嘴里了解到白华的情况,又害怕崔叔明一张嘴,说出什么自己不愿意听到的事情来。 崔叔明慢慢道:“小白他深入灾区,不幸……染上了瘟疫了……” 虽然心里早已有了猜测,可是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林婉城还是觉得脑子“轰”的一下一片空白,她的眼泪几乎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自她辞别师父,回到京城,是白华收留她,完全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兄长,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可是现在……林婉城一想到他脸色铁青,嘴唇干裂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就觉得心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一样难受。 “叔明,师兄他怎么样了?我要去!”林婉城的泪大颗大颗掉落,她唯恐崔叔明不答应,紧紧握住他的手,“叔明,你不要拦着我,我一定要去的!” 崔叔明伸出手将她脸上的泪珠拭去,一勾唇,笑的十分温柔:“我不拦你,你放心。我会陪着你去,只是你要答应我,到了那里,你要听我的话,好不好?”从心里讲,崔叔明当然不愿意看到林婉城去冒险,但是他知道林婉城的性子,白华是她的师兄,她一向当做大哥来看,此时他出了事,林婉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袖手旁观。 更何况……行医是林婉城的职业。崔叔明知道,面前这个小人儿奉师命下山,救死扶伤是他的天职。他既然选择了跟她在一起,就要尊重她,尊重她的职业! 好在,早朝的时候,崔叔明已向皇上请命,亲自进豫北坐镇救灾事宜,皇上也点头应下了。有他在身边时刻看护,是决计不会让她以身犯险的! 次日,林婉城准备许多可能用到的药材,就带着安兰、丝竹坐上了南下的马车。她本来打算将安兰、丝竹两人留在京中看守保安堂的,可是两个丫鬟泪水涟涟地求到面前,谁也不肯留下。林婉城知道她们素来忠心,也就不再多劝。 车夫一扬马鞭,林婉城的马车就缓缓开动,马车顺利的出了城,行到十里亭处就慢慢停了下来。 林婉城一掀车帘,就看到十里亭中,崔叔明一身金甲,别样的威风。她刚想下车上前去,却看到一个一身锦袍,带着玉冠的年轻男子在与崔叔明践行。林婉城定睛一看,那人确是平王周恪顺。林婉城略略一想,就将帘子放下来,仍回车中静坐。 过了许久,林婉城隐隐听到车外脚步声响动,车帘子一掀,露出崔叔明那一张俊脸。 林婉城灿烂一笑,伸手扶住他从车上走下来。刚一落地,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林小姐也去?” 林婉城抬头一看,却见平王正站在崔叔明身后,紧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林婉城赶忙撒开崔叔明的手,慢慢走上前来行礼:“平王殿下千岁!” 平王摆手让她起身,仍是紧锁眉头:“此行艰险,林小姐区区弱女,还是呆在京城吧!” 林婉城听他言语之中将女子看的分量极轻,心中不由有些不满,她又行一礼,慢慢道:“殿下,自古看人只分本事高低,还分什么男女么?” 平王自知失言,赶忙解释:“本王并没有看不起林小姐的意思,林小姐的医术本王自是领教过的!只是……此去十分凶险,本王实在担心林小姐的安慰!” 崔叔明在一旁淡淡道:“有劳王爷记挂,婉婉跟在我身边,我不会让她有事的!”言语霸道无礼,颇有些蛮横。 平王素知他的性子,被他一句话堵的说不出话来,只好抬头看一眼林婉城,心里默默叹气,不再多言。 崔叔明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不由暗暗皱眉,转过身子,一把抓起林婉城的手,声音温柔的如同三月的春风,一双眼满是浓情蜜意,慢慢道:“婉婉,这里风大,赶快回马车上去吧!” 林婉城抬头冲他甜甜一笑,又给平王行了礼,就转身上了马车。 平王向来聪慧,自是明白崔叔明的意思:他这是用行动来向自己表明对林婉城的重视,也是警告自己不要打林婉城的主意。 平王心里暗暗苦笑:叔明,你怕是想的太多了,我不过一句关心的话而已,干什么就让你如此紧张? 只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样的想法是不是自我安慰。 平王代替皇帝给崔叔明践行。拉着他说了一些劝勉的话,车队才缓缓开动起来。 崔叔明一身金甲,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前面,身后跟着三千亲卫。林婉城和数十位京中大夫的马车走在车队中间。 队伍末尾,则是一车又一车的草药。其中还有十几辆车车用白色的篷布牢牢盖着,里面装的则是花家商号出品的肥皂。花凤凉得知崔叔明南下,豫北瘟疫横行,一咬牙,就捐出这十几车的肥皂供灾民清洁使用。 至于后续的物资,花家商号也会慢慢向灾区运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十七章 隔离 崔叔明率队马不停蹄地往南赶,日夜兼程行了两三日,终于到达豫北疫区。 此次瘟疫爆发在黄河北岸,牵连豫北平息、向阳、邻祁几个县,灾情最为严重的就是邻祁县。邻祁县下灾情最严重的几个村庄几乎十室九空,哀鸿遍野。 崔叔明一行在邻祁县扎营,将邻祁县的县衙当做临时的赈灾总部。邻祁县令黄必忠以下皆在衙前听侯差遣。 林婉城刚一下马车,立时便跑到衙前,略略给黄必忠见了礼,就直接问道:“黄大人,不知前次随队赈灾的白华大夫现在身在何处?” 黄必忠眯着眼将她细细打量,见她十八九岁的年纪、容貌艳丽,穿一身杏黄色纱裙,头上的饰品皆是一般饰物,不像是有阶品的样子,不由就板了脸:“你是何人?速速离去,钦差大人崔将军在此,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林婉城急道:“我是白华的师妹。我师兄奉旨出京,深入疫区,听说他感染了瘟疫,我心下十分着急,还望大人据实以告,我师兄到底怎么样了?” 黄必忠不耐烦地摆摆手:“快走,快走。本县公务繁忙,哪有时间问询这等小事。本县见你年轻貌美,不忍跟小娘子你为难,如果再不速速离去,休怪本县执法无情!”说着,甩袖便走。 林婉城还没有接话,崔叔明却衙门里走出来,黄必忠马上换了一张笑脸迎上去,正要行礼,却见崔叔明对自己视而不见,径直越过自己,朝林婉城走去。只听崔叔明柔声道:“婉婉,你不要急,我已经派人去打听白华的下落,不时便会有回信!” 林婉城慢慢垂下头去,心情十分不好。黄必忠眼见这位钦差大人在这女子面前如此温柔,立刻就想通了其中关窍。他知道崔叔明是定远侯爷,身份贵重,可是眼前这女子的穿着怎么也不像是侯爷夫人,心里暗自揣测,这姑娘怕是崔叔明的宠妾。 黄必忠想通一切,马上打着笑脸走上前:“侯爷,请您移驾后堂歇息,有什么吩咐只管派小人去做就是了!” 崔叔明淡淡瞟他一眼,冷冷道:“不必,黄大人尽管去忙就是!” 黄必忠料想他定是听到自己对林婉城的无礼言语,当下半点不敢怠慢,赶忙一揖到地:“不忙,不忙,大人的事就是小人的事,还望大人不要与下官客气!”他一转身,又对着林婉城作了一揖,笑的如同一朵菊花:“这位夫人,下官有眼无珠,刚刚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大量,不要跟下官计较才是啊!” 林婉城没有诰封,自是不能接受他的大礼,赶忙侧身避过,勉强打起一个浅笑:“大人言重了。刚刚多有叨扰,是民女的不是!” 黄必忠还要再说,崔叔明觑着林婉城的脸色,知道她心里牵挂白华,无心与这些人应付,略略一挥手,示意黄必忠退下。 黄必忠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许多年,这些颜色自然还是有的。赶忙又打一个千,弓身退走了。 崔叔明走过去将林婉城的手紧紧握住,郑重道:“婉婉,你放心,小白他是你师兄,他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他不会有事的。这一路舟车劳顿,你先去好好休息,且待明日,自会有小白的消息传过来!” 林婉城心急如焚,可是她心里也清楚,崔叔明说的对。她刚入灾区,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最起码,白华还等着她去救,她一定要爱惜自身,不能劳累过度,否则,万一自己出了什么事,救灾就少了一份力量! 崔叔明将林婉城亲自送回房间,余庆就上来禀报说州县的官员都已在前厅等候,崔叔明吩咐安兰、丝竹好生照料,就转身出去了。 林婉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直到谯楼上三更鼓响,她才迷迷糊糊沉睡过去。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听到无数的呼救声音,一张张脸在她眼前幻灯片一样挨个闪过:有脸色铁青、气若游丝的白华,有满身冰凌、冒着寒气的落红,有伤痕累累、憔悴不堪的父母兄弟,最后是浑身鲜血、衣衫褴褛的崔叔明! 林婉城看到崔叔明那双满是血丝的双眼,心里一惊,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窗外天光大亮,安兰、丝竹正坐在床前,满目担忧地将自己望着。安兰见林婉城从睡梦中惊醒,满脸都是冷汗,赶忙递上来一块湿毛巾,关切道:“小姐,你是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林婉城犹自沉浸在刚刚那个血淋淋的梦里,呆呆坐着,既不去接安兰的毛巾,也不回应。 安兰、丝竹对视一眼,丝竹就小心翼翼去碰她的手臂:“小姐,小姐?” 林婉城猛地顿了一下,脑子里恢复清明。她一回头,看到安兰、丝竹两个,不由开口就问:“叔明呢?叔明去哪了?” 安兰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赶忙道:“侯爷刚刚来看过小姐,见小姐沉沉睡着,就没有打扰,去前厅议事了。小姐想要找他吗?丝竹,赶快去问问余庆,如果侯爷得空,请他速速来一趟!” 丝竹答应一声就要出去。林婉城却伸手将她拦下来:“不要!不要去!让他去忙吧!” 林婉城在床上呆坐一会,两个婢女见她神色很是憔悴,都不敢多问。过了好一会儿,林婉城才突然又道:“师兄有消息了吗?” 丝竹道:“刚刚余庆来过,他说……他说……”丝竹有些吱吱唔唔的。 林婉城急忙道:“说什么?快说!”丝竹抬头看她一眼,才慢慢道:“他说白大夫身染瘟疫,已经被隔离在邻祁县的隔离所中!” 林婉城心里早有准备,只是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一沉。她前世也是医生,心里自然十分清楚古代的隔离所是怎样的地方。病人一旦被关进去,几乎就已经被放弃,只等他们在那里自生自灭。 林婉城的泪不由就流下来。安兰、丝竹赶忙围上来劝。林婉城却将眼泪一抹,咬着唇道:“我没有事,你们不必担心。”一边说,一边就要下床。 安兰赶忙将衣裙递上来,林婉城将衣裙拿在手里一看,稍微顿了顿,就又递回去:“找些男装来吧!咱们行事也方便一些!” 主仆三人纷纷换上男装,崔叔明就过来了。他看到林婉城装扮成一个白白净净的书生模样,不由眼前一亮,笑道:“婉婉这样出去,不知会有多少女子会为你痴狂。” 林婉城哪里有心跟他玩笑,见他从门外走进来,就赶忙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急道:“叔明,你带我去找师兄好不好?我听说,师兄被关进了隔离所!” 崔叔明看到林婉城的焦急模样,不禁用手去轻轻拍抚她的手背,认真道:“好!我带你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你要听我的话,好不好?” 林婉城听到崔叔明愿意带自己去隔离所,立时喜不自胜,赶忙满口答应:“好,我一定听你的话!” 崔叔明带着部属、随从打马往隔离所的方向去。隔离所建在邻祁县以南三十里的荒野里,俱是木板、草席搭成的简易茅屋,茅屋四周日夜有兵丁守卫,防止里面的人外逃,也防止外人随便进入。 大约行了两个时辰,崔叔明一行就来在隔离所不远的一处官邸。这里是前任知县建成的一个别院,那知县因为贪赃枉法被县民告发,朝廷判了斩立决,这所别院也就空置下来。最近县里发生瘟疫,在别院不远处建成了隔离所,就将这所别院充当临时的指挥部。 崔叔明在别院里细细查看,慰问了在一线镇守的将士,京城里赶来支援的大夫们就带起口罩、准备好医用药箱,往隔离所而去。 崔叔明找了一个空档将林婉城单独带出来,不由分说,一把将她狠狠搂在怀里,伏在她耳边,低声道:“婉婉,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你是无论如何也要去救小白的!我不拦你……我尊重你的职业,尊重你的选择。” 林婉城听了十分感动。在这个时代,男女的地位十分不平等。在大家的眼里,女子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相夫教子,很少有人愿意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其实,女子所需要的,除了丈夫的疼爱,最重要的还有尊重。林婉城觉得能够得到崔叔明的尊重是一件几乎令她雀跃的事情! 林婉城的手慢慢抬起来,回抱住崔叔明。崔叔明慢慢伏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如蝉翼的吻:“可是,婉婉,我既然深受皇恩,就不能将儿女情长放在首位。我是皇上钦点的钦差,所以我就要在此坐镇,指挥救灾,我不能陪你进去……” 林婉城眼睛里有热泪将要涌出来,她多么不希望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可是她知道,崔叔明没有办法不离开她。林婉城急切点头:“我知道,叔明,我都知道!” 崔叔明淡淡拿“嗯”一声:“不过,你记住,我会在这里等你!你一日不出来,我就等你一日,一年不出来,我就等你一年……如果我差事了解了,还是等不到你,我就进去找你!” 林婉城被崔叔明一句话说的泪流满面,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十八章 残方 两人静静抱了许久,眼见得时辰不早,要进隔离区的大夫都已经侯在门前,林婉城也不再耽搁。她从崔叔明怀里站起来,伸手掏出一个针脚有些粗糙的香囊放在崔叔明手上。 崔叔明勾唇一笑:“这是给我的吗?” 林婉城郑重点点头:“这里面装了些药材,虽然不能百分百保证能够防止瘟疫,但是万一有用呢?你说是不是?” 崔叔明将香囊放在嘴边猛吸一口气,只觉扑面而来一股药香,他一把将香囊紧紧握住,另一只手去摸林婉城的脸颊:“婉婉放心,这个香囊我会寸步不离,吃饭带着,睡觉带着,干什么都带着!” 林婉城点点头,又嘱咐道:“你要记得,多用肥皂洗手,去哪里都要带上口巾,别人咳嗽打喷嚏你要尽量屏住呼吸!记得了吗?” 崔叔明郑重点头:“记得!我记得了!婉婉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记在心里!” 两人依依不舍地惜别,崔叔明紧紧握住香囊目送林婉城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栅栏门处。在林婉城的身影消失的一刹那,崔叔明只觉得心头一痛,不自觉就向前走了一步。 余庆见崔叔明的反应不由开口问道:“侯爷,怎么了?” 崔叔明深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上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没事!咱们走吧。” …… 林婉城带着安兰、丝竹,随着京城来的一众大夫进了隔离所。大约往里走了一里多路,就又看到一处岗亭,从这处岗亭进去,便是灾民们的茅屋所在。 林婉城纵使早有心理准备,骤然看到隔离所内的惨状也不由有些触目惊心。灾民们一个一个蓬头垢面、面无血色,缩在墙角、树根或是喘息,或是剧烈咳嗽。最恐怖的是他们的眼神。他们的眼神黯淡无光,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 林婉城给其中一个人把脉、看诊,大致了解了病情。这次瘟疫,与现代的流行性感冒有些相似,病菌能够通过空气传播,染病者会高烧不退、咳嗽、咽痛、上吐下泻,脉象十分低沉,脾肾两虚,死者多半是由于高烧或者腹泻。 林婉城进了隔离所,先去找太医院首座马国昌应卯,然后就向他打听了白华的所在。 林婉城找到白华,就领着安兰、丝竹匆匆过去。白华被安置在一个茅草屋里,他高烧不退,已经烧得人事不省。林婉城一进门,看到原本清秀俊雅的白华已经变成一个胡子拉碴,骨瘦如柴的病人,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四儿、七儿都围着口巾跑过来。他们一见林婉城的面,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二十岁的男子汉,哭的却像是泪人一般。 四儿道:“林大夫,您终于来了。您快看看白大夫吧!他已经昏迷数日,今天一早,更是连水痘喂不进去了!” 林婉城强忍悲痛冲到床前,抓住白华的手臂轻轻呼唤他的名字。好在白华虽然不清醒,但是意识还没有完全丧失。他似乎能听到林婉城的呼叫,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 林婉城心里一喜:没有丧失意识,就表明还有希望! 她赶忙一把拉起白华的手臂,仔细摸了脉,不由面沉似水。白华的病十分严重,如果不采取紧急救治,只怕不能见到明早的太阳了! 安兰见林婉城的表情如此沉重,就略略猜出了白华的症状,她不由道:“小姐,我记得咱们来时带了些破生丹,要不要……” 这破生丹曾经是白华给林婉城的救命灵药,服用之后可以延长一日寿命,在仙云谷,这丹药还救过崔叔明。安兰自那次之后就将这味药牢牢记在心里。 林婉城却摇摇头:“不行!破生丹只能在中毒之人身上,因为破生丹只能延长一日寿命,一日之后,如果不能找到解药,让病患痊愈,那病患就非死不可。可是师兄……他感染的是瘟疫,纵使咱们能在一日之内找到治疗瘟疫的方子,也不能让师兄在一日之内痊愈!不行,不行,完全不行!” 丝竹就急道:“小姐,那咱们该怎么办?白大夫他……他……” 面对将死的白华,林婉城全身都在颤抖,可是她又拼命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急,师兄的性命全交托在你的手上,你一定能想出法子的,一定能的! 林婉城的脑子飞速转动,她将自己前世今生所学的医用知识迅速在脑海里过一遍,试图找到与这种疾病相似的病例。 白华的当务之急是要退烧,至少不能让他的体温再升高。如果是在现代,青霉素一类的抗生素很容易就能让他的烧退下来,可是这是在古代,就算知道抗生素的研制方法,她又往哪里去找制造药材的器具呢? 不行,不行,此路不通! 可是到底该怎么办?白华危在旦夕,自己却半点作用也没有!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救得了白华的性命?师父啊师父,您老人家远在千里之外,早知道,就先回仙云谷向您求救,说不定,您有能够救治师兄的法子! 对了,林婉城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她依稀记得从前上临床课时,老师为了将中西医对照,曾经说过一个近代研制的治疗瘟疫的方子,那个方子叫什么…… 林婉城眉头紧皱,脑子里飞快转动,那个方子到底叫什么?!熟话说书到用时方恨少,脑到用时方恨笨,她此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那方子的名称,不由懊悔当时应该多记几遍。 丝竹见林婉城拍着脑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行动十分怪异,不由开口道:“小姐……” 她一句话没说完,安兰却赶忙将她拦下来:“嘘——”安兰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打断林婉城的思绪,丝竹心领神会,闭口不言了。 忽然,白华在床铺上一声呻吟,竟然悠悠转醒。林婉城几人听到动静,赶忙抢到床前。林婉城一把握住白华的手:“师兄,师兄,你醒一醒,我是婉城啊!” 白华意识并没有完全恢复,他两条眉毛拧在一处,嘴唇十分干裂,轻轻摆动着脑袋,似是有话要说。 林婉城赶忙伏在他耳边,只听他微弱的声音从口巾下面传出来:“水,水……” 林婉城赶忙抬头:“快拿水来,师兄要喝水!” 四儿赶忙用瓷碗倒了一杯清水递过来,林婉城扶着白华慢慢饮下,白华就又陷入昏迷之中! 林婉城看着白华的模样,心里一阵一阵的疼痛:师兄从来是多么洒脱、温婉的一个人,不曾想,他今日却落得如此下场。 一边想,眼睛就酸涩起来。 她慢慢将白华的被角盖好,就赶忙领着安兰、丝竹从屋里出来。她们半点不敢耽搁,赶忙就冲去马国昌所在的茅屋, 马国昌见他走进来,不由问道:“林大夫,白大夫今日情况如何了?” 林婉城叹口气,将白华的症状详细说了。马国昌脸色就严峻起来,他将自己今日所载的医案递给林婉城过目。林婉城接在手里,略略一翻,一颗心就沉了下去。 医案上记载着许多病例,这些病人的发病历程大致相同,先是高烧不退,继而咳嗽、咽痛,上吐下泻,最后就会陷入昏迷,如果到了这一步还不能退烧,病患就会水米不进,接着就会病死。 林婉城悬着心慢慢将病例往后翻,当她看到秋生一栏时眼前忽然一亮。 这秋生感染了瘟疫,前几个发病过程与其他病患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他昏迷之后,竟然有了退烧的记录。虽然他最后还是难逃一死,但是不可否认,他发病过程中确实有过好转迹象。 林婉城不由疑惑道:“马大夫,这个秋生是怎么回事?” 马国昌似乎对这个秋生也格外熟悉,他听林婉城问及,几乎是开口就道:“这个秋生是你师兄的病患,秋生昏迷之后,他给秋生开了药,自己就病倒了。秋生按照白大夫的药方吃了两服,竟然慢慢从昏迷中转醒过来。可是……” 马国昌面有难色,林婉城不由催促他:“可是什么?” 马国昌只好道:“可是,这药方前几次还有效,只是吃过六服之后,秋生的病情忽然又恶化起来,当时,你师兄也身染重疾,再不能替他看诊,秋生在高烧几日之后,就死去了。我们看了你师兄的药方,觉得可能是一个突破口,就给其他病患用药。你看——”马国昌一边说,一边就将医案接过来,当着林婉城的面慢慢往后翻页,林婉城看医案上后来记载的病患,其发病过程与用药基本和秋生一致,心里明白,师兄这方子大约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马国昌就接着道:“后来,我们眼见白大夫的方子效果不够明显,就大胆尝试将这方子改良,可是我们尝试了好些方子,甚至连白大夫那个方子的效果都达不到。” 林婉城将白华的方子接在手里,细细品味,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总觉得这方子有些似曾相识。 林婉城将方子里的几味药在嘴边慢慢品味,脑子里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前世临床学教授讲过的治疗瘟疫的方子名叫除瘟救苦丹。那个方子中有几味药与白华所用的几乎相同。 “安兰,快拿纸笔来!”林婉城生恐一转眼就将方子又忘在脑后,赶忙吩咐安兰去找纸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十九章 反复 安兰见林婉城的认真模样,知道她一定是想出什么办法来了,半点也不敢怠慢,两步就跑到桌前将纸笔递了过来。 林婉城接过纸笔,略略沉思,马上提笔悬腕,在白纸上写出天麻、麻黄、干姜、芽茶、绿豆粉、甘草、朱砂、雄黄几味药来。 林婉城放下笔,轻声将这几味药数一数,总共八味!她眉头一皱:不对,还少了一味,这剩下的一位究竟是什么呢? 马国昌见她提笔在纸上写了字,马上凑头来看,一看之下,脸上不由欣喜:她写出的八味药才有一半都与白华的方子相同,莫非……莫非…… 马国昌抬起头,满怀期望的看着林婉城,林婉城自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叹口气道:“这个方子确是治疗瘟疫,但是,这方子本该有九味药,另一味我实在有些想不出来!” 马国昌赶忙道:“我们不如先用这八味药试一试,看看效果如何!” 林婉城慢慢点头,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她转身又想起躺在病床上的白华:师兄啊师兄,你被奉为医圣,医术实在不知比我高明多少,如果此时你在身旁,想必凭着你的所学,一定能知道这方子的另一味药材吧! 白华危在旦夕,林婉城知道若不及时施救,白华必定难逃一死。虽然除瘟救苦丹还差一味药材,但是别无他法,只好硬着头皮先做出来再说。 林婉城虽然记得除瘟救苦丹所用的八味药材,对它们的用量却不清楚。好在马国昌等人医术精湛,他将隔离区内的众位大夫都召集在一处,细细研究分析,终于将大致的方子写了出来。但是现在时间紧急,实在来不及将这些药材制成蜜丸,只好先用水煎了给白华服下去。 白华将药服下,及至晚间,虽然没有退烧,但是好在温度不再持续上升,就连米水也能吃下一些来。 林婉城亲自熬了清粥,勉强给他灌进去半碗,又将药汤给他服下。众人围着白华而坐,心里无不惴惴不安,实在害怕稍不留神,白华就会无声无息地离去。 林婉城在床前衣不解带地守了一晚,生恐白华出现什么变故。及至早间,她才趴在桌面上慢慢睡着了。 第二日,林婉城是被四儿叫醒的,林婉城猛然从梦中惊醒,看着四儿满脸泪水,第一个反应就是白华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可是她看到四儿一张泪脸下嘴巴笑得几乎合也合不上,心头一喜,赶忙冲到床前去,伸手在白华额间一探,悬着的心才不由慢慢落下!白华的体温几经有了下降趋势,他的意识似乎也恢复了一些。 不多时,安兰端来清粥,林婉城服侍白华用了半碗,又接过丝竹递来的药汤给白华灌下了,才兴奋地出门去找马国昌分享这个好消息。 马国昌听林婉城将白华的情况详细说了,嘴角也不由浮现出惊喜来。他立刻带了一群大夫往白华的草屋而来,亲自给白华诊了脉,眼见白华的情况却有好转,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马国昌道:“如此看来,这个方子确实管用,虽然是少了一味药,功效可能慢一些,但是白大夫的病总算有了起色,他的命也保住了!” 人群中有一个姓谭的大夫就笑道:“此次多亏了林大夫,没想到小伙子年纪轻轻,竟然在医道上有如此造诣!实在是我杏林之福啊!” 众人就纷纷附和。 马国昌听到谭大夫将林婉城看成一个小伙子,不由淡淡一笑,并不揭破。 谭大夫就朝马国昌一拱手,道:“马大人,咱们现在既已经得了方子,赶快给灾民们用上吧!” 马国昌皱眉一想,慢慢摇头:“不行,这个方子还不完善,咱们不能贸然犯险,先找出几例有代表性的病患,将方子给他们用了,如果真的有效,再推广不迟!” 林婉城深以为然,众位大夫也都纷纷点头,暗赞马国昌不愧为太医院首座,做事十分严谨。 计议已定,众位大夫就纷纷开始着手准备。他们找来十几个情况不太一样的病患,给他们煎药服下,观察他们的病情变化。 如此过了两天,先前被找来测试新药的十几名病患之中,除了有一人病重不治外,其余诸人的症状都有不同情况的好转。白华最先服药,病情好转的尤为明显,到了第三日早上,虽然还有些发烧,但是已经从昏睡中慢慢转醒,这不禁让林婉城等人欣喜若狂。 他初见林婉城,不由又惊又喜,只是元气尚未复原,说话还有些吃力:“师妹……你,你怎么来了?这里……如此危险,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成?” 林婉城不由道:“我怎么不能来?姑娘家就不能做大事吗?” 白华不由失笑:“叔明呢?他竟然也舍得你以身犯险?” 林婉城双颊一红,嗔道:“叔明带我来的啊!” 白华不由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小子转了性么?平时连重活都不舍得让你做,只差把你当成菩萨一样供起来……” 林婉城不由气道:“哪有你说的这样严重!”安兰、丝竹、四儿、七儿看到师兄妹两人说笑,不由也都笑了起来。 白华笑的有些过猛,“咳咳”捂上嘴咳了起来。林婉城见状,赶忙跑上去,一边帮他抚背,一边关切道:“你快少说两句吧!一切等身体复原再说!” 白华捂着嘴咳了一会,面上一片潮红,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才对着林婉城问道:“对了,师妹,你给我用了什么药?竟然将这瘟疫治好了吗?” 林婉城不由笑道:“你给秋生开的那个方子你还记得吗?我只是在你的方子上加了几味药,不曾想,却有些效果!”林婉城自是不敢将除瘟救苦丹的来历跟白华明说,不然,这个师兄恐怕都要将她当做妖怪来看了! 白华听了慢慢点头,夸赞道:“师父他老人家从前就夸赞你天资奇高,今日一看,师妹你果然不是凡品。” 林婉城被她夸得十分心虚,赶忙就将话题扯开。兄妹两个就说起方子的事,林婉城将配方与白华细细说了,白华就将这些药在嘴边细细品味,过了好一会,才慢慢道:“师妹这方子果然是好的!只是……” 林婉城见他眉头紧皱,不由问道:“师兄,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白华眼神有些飘忽,慢慢摇头:“我也说不上来,总感觉缺了点什么似的,这个方子似乎不太齐整!” 林婉城不由暗暗佩服:这方子并不完整,九味药材缺了一味,只是这一味药林婉城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没想到白华只是将这药方听一遍,就能察觉到这方子的缺点来。 林婉城赶忙问:“这方子确实不完整,似乎是缺了一味药,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我们不得不冒险用药……师兄,你能想出另一味药是什么吗?” 白华拧着眉慢慢摇头:“哪里就有这么容易?如果师傅在此,想必他能想出来,但是凭咱们两个,怕是有些困难!” …… 林婉城的方子在隔离区很快传开,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的病患都知道了医圣白华的小师弟想出了治疗瘟疫的方子,白华医术高超、妙手仁心,在灾民中本来就有威望,林婉城的出现无疑让他们“师兄弟”两人的名声更加响亮。 这些天,林婉城一直参与救灾,她与灾民们同吃同住,亲自给他们看诊,不遗余力地给他们煎药送药。慢慢的,灾民们病情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好转,他们的眼神也终于不再是一片灰暗,而是慢慢有了生机。林婉城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喜在心头,她本来就是一个大夫,再没有什么比看着病人痊愈更加幸福的事了! 林婉城闲下来的时候就会想起崔叔明,想他身体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喝水?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自己? 想着想着,林婉城的情绪就又低落起来:她与崔叔明也算是风风雨雨走了许久,两人的关系自是越来越近,只是,不可否认,两人之中始终有一道几乎无法跨越的横沟,那就是崔佟氏! 想到这些烦心事,林婉城只好叹口气,将思绪拉回来。 安兰、丝竹两个丫鬟从小跟在她身边,她在想什么,又岂能不知?只是自家小姐向来都很有主意,她们自觉不敢对她感情上的事置喙。两人只好对视一眼,默默去忙, 眼见得疫区的情况好像越来越好,不曾想,有一天早上,原本已经恢复了气色的白华却突然烧的昏昏沉沉,再一次不省人事了! 林婉城吓了一大跳,赶忙去探他的脉象,心里不由一沉,如坠冰窖之中:瘟疫又反弹了!这个方子难道不管用吗? 林婉城急的几乎落下泪来,她心知这个方子怕是不顶用了,就赶忙去找纸笔想重新写一个方子来,可是,有什么样的方子能救白华的命呢? 林婉城脑中一片混沌,只觉得整个脑子都快要炸掉一样,正发愁的不知如何是好,四儿却匆匆从门外跑进来! “林大夫,林大夫,不好了!”林婉城猛地心中一震,只觉脊背一片冰凉:又有什么事发生了?难道……难道自己最不愿看到的事情终于出现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十章 解药 事情果然如林婉城所想,那个残缺不全的除瘟救苦丹失效了。几乎是一夜之间,隔离区的疫情像是火药桶一样炸开,疫情席卷而来,所有前些天略有好转的病人又都重新倒下。 林婉城随着马国昌等人在外巡查好久,看着一具一具倒下去的血肉之躯,林婉城的眼眶湿润。 一行几人来到一所破落的草屋,这一家四口全都患了瘟疫,两个孩子躺在床脚,一声一声哭喊:“娘,好疼——” 那孩子的母亲就赶忙上前来将他们抱起,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两个孩子看到母亲哭成这样,纷纷伸出小手给她擦眼泪,自己却抽噎着忍住哭泣:“娘,我不疼了,娘是不是疼?我们给娘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林婉城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她终于捂住嘴跑出去了! 林婉城扶着墙角,眼泪汹涌而出,她一拳狠狠锤在墙面上,骂道:“林婉城,你怎么这么没用?你身为一个大夫,不能救死扶伤,除了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身体一点点变凉,你还能做什么?你既然没本事治好他们,干什么要弄个残方出来给他们一个假的希望?他们又要死了,又要重新走一回死亡的程序,你忍心吗?” 身后脚步声响起,马国昌慢慢走上前来。他站在两步之外,轻轻叹一口气:“哎,林大夫,你不必自责。难道你不拿出方子,他们就不用死了吗?行医之人啊,最难看淡的是生死,最常看到的也是生死!可是偏偏生死有命,半点不由人啊!” 林婉城背对马国昌而站,道理她都懂,可是,亲眼见着这么幼小的生命慢慢变成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是怎样一种煎熬? “林大夫……林大夫……”身后突然传来四儿的声音。林婉城一回头,就看到四儿满脸是泪,跌跌撞撞跑上前来:“林大夫,白大夫他——他——” 林婉城双目圆瞪,惊恐地拉上四儿的手臂:“师兄怎么了?” 四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白大夫——他——他——快不行——了!” 林婉城忽然觉得天色暗了,四周的声音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身形一晃,马国昌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林大夫,林大夫,你怎么样?” 林婉城脸上几乎血色褪尽,她吃力地摇头:“没,我没事!马大夫,我,我想去看看我师兄……”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泪水已经将她想说的话都吞噬了。 马国昌长叹一口气,慢慢点头:“去吧,去吧。我这里忙,你见了白大夫,代我……”马国昌也说不下了,他一转头,背过身去,眼泪无声滑落。 林婉城跑回白华床前时,白华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他眼睛半睁,烧的糊里糊涂。林婉城扑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手。 白华的手指勾了勾,林婉城感觉到了。林婉城赶忙俯身过去:“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白华的嘴张着,慢慢变换着口型,林婉城将耳朵伏在他嘴边,隐隐听到他不断重复的两个字:“黄——打——黄——打——” 黄打?还是打黄?究竟是什么意思?打黄,打黄,打黄……林婉城将这两个字反反复复在嘴里过了几遍,眉头一跳:大黄! 她知道了,白华说的是大黄!大黄是一味中药,泻下攻积、凉血解毒、逐瘀通经、利湿退黄。对了,就是大黄,除瘟救苦丹的最后一味药材就是大黄! “安兰、丝竹,快去煎药!”林婉城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扭头对两个丫鬟惊喜道,“除瘟救苦丹的最后一味药是大黄,师兄有救了!灾民们有救了!” 安兰、丝竹、四儿、七儿本来都眼含热泪,忽然听到林婉城的声音,仿佛黑暗之中顿见光芒,四人都激动的有些手足无措! 林婉城不由急道:“快去啊!” 安兰、丝竹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答应一声,转身就跑出去。 隔离区内的人员虽然不能随意流动,好在外面由崔叔明坐镇,一应物资都不敢有短缺,医药一类的物资更是十分齐全。安兰得了林婉城的吩咐,飞快的去药仓取了所需的草药回来,林婉城按照剂量配置了,丝竹就架起火来煎药。 白华虽然有些昏迷,药还是能灌进去的,四儿、七儿扶着他将药灌下去。林婉城又吩咐安兰去将除瘟救苦丹的完整方子给马国昌送去,主仆几人就围坐在白华床前,紧张而又期盼地盯着床上的白华。 中药到底慢了一些,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白华服了药,病情虽然没有明显的好转,但是病势不再那么紧急,也没有继续向恶化的方向发展,这让众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及至晚间,林婉城又亲自给白华服了一回药,白华的脉象稍微有了起色,但是林婉城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生恐又出现前次的状况。 林婉城安顿好了白华,就带着安兰在隔离区内巡视一番。 林婉城上午就将方子给马国昌送去,他和其他大夫们仔细一看,觉得可行,但到底不敢贸贸然的大范围使用,仍旧找了病情不同的人来试药。 林婉城沿着隔离区走了一圈,就要回白华的茅屋时,忽然听到附近一个草屋内一声尖利地叫喊。 林婉城神情一紧,一刻也不敢怠慢,当先就冲了过去。 草屋内一大一小两个人,小孩子大约三四岁年纪,正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大的那个则趴在床边,伸手揽着孩子一声一声叫的十分凄惨。 林婉城赶忙走过去,一搭脉,这孩子脉若游丝,恐怕有些危险。林婉城赶忙从安兰手中接过银针,消了毒,就给这孩子用了“伏龙祛毒针”。 伏龙祛毒针主要是解毒封穴,防止毒气攻心。这瘟疫虽然算不上什么毒,但是严格来说,林婉城用银针封穴,还可以给他争取一点抢救的时间。 林婉城一边用针,一边嘱咐安兰赶快去熬药。由于除瘟救苦丹还在试药,并未大范围使用,所以安兰就急忙跑去药仓取药。 由于这孩子的父亲哭的十分悲痛,不过一会儿功夫,门前便围满了左邻右舍的灾民。他们静静看着林婉城给这孩子救命,眼睛里既有对这孩子的怜悯,又有一些感同身受的无奈和悲凉,他们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眼下虽然还能看别人的热闹,但是说不定明天一早,就轮到自己。 安兰急急忙忙将药取回来煎好,林婉城用勺子撇了一勺,慢慢送到孩子嘴里,可是这孩子毕竟年纪小,抵抗力太差,一会儿的功夫,竟然连药业喂不下去了! 门前的人群都慢慢落下泪来:他们心里清楚,一旦连药业吃不下,基本就宣告了这孩子的死期!他还那样小,恐怕连这个花花世界的边角都没有见过,就要这样死去,在漫长的深夜闭上眼,身体的温度慢慢消散在凉风之中。 林婉城见这孩子连吞咽的动作也不会了,不由也急的满头是汗。她一勺一勺往孩子嘴里送,那孩子贝齿紧闭,一歪脑袋,黑黄的药水就又顺着嘴角流下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林婉城端着药碗,眉头几乎要拧在一起。想了片刻,她一咬牙,抬手就将嘴上的口巾拉下来,端起药就往自己嘴里灌。 安兰自是明白自家小姐的想法,伸手拦了下来:“大夫,不行的,让我来吧!”安兰伸手就要去夺下药碗。 林婉城挥手避过去:“不行!这孩子命在旦夕,如果不赶快喂药,恐怕就来不及了,此时不是拉扯的时候!”林婉城是要将药含在嘴里给这孩子渡进去,可是这孩子有瘟疫,林婉城知道这种疫病会通过空气传播,所以这种行为十分危险,她又怎么会让自己的丫鬟以身犯险呢? 门前的人此时也明白这主仆两个给这孩子喂药的方式,不由都有些动容。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娘就道:“大夫,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心的人,可是你用这种方法给孩子喂药,恐怕也会染病。不如,就让孩子的爹给他喂吧!” 孩子的父亲就赶忙走过来,要把林婉城手中的药碗接过去。林婉城摇摇头制止了:“你也有疫病,如果你给孩子喂药,恐怕会造成交叉感染,到时候,孩子的病情会更严重的!” 众人都听不懂“交叉感染”什么的,但是一听到孩子的病情会更加严重,都大致对这个名词有了猜想。 却见林婉城灿烂一笑:“你们着实不用为我担心。就算感染了疫病也不怕。你们瞧这碗药——”林婉城一边说,一边就将手里的药碗举起来,“这是我师兄医圣白华亲自研制出来的方子,是治疗瘟疫的良药。你们也知道,我师兄前些日子也染了病,情况一度不好。不过,今天早上他已经服了这药,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是病情已经控制住了!” 门前的人一听到这是医圣白华研制,都不由议论起来。他们都是上一次那副残方的受益者。虽然那一副药并没有将他们的病彻底治好,但是如果没有那药拖延病情,只怕他们现在早就已经去地府报道了。这次,医圣白华又对药方进行改良,看这个小医圣信誓旦旦的样子,说不定这剂药真的能够帮助他们摆脱疾病! 众人仿佛又看到活着的希望,连眼神都有些热切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十一章 痊愈 人群中一片骚动,林婉城看着大家眼神中慢慢浮现的生机,不由也欣慰地笑起来。 林婉城举起药碗就要往嘴里喝,安兰十分想要一身相替,却不敢上前再拦:林婉城的话说的十分明白,这药是白华所制,是大家救命的良药,几乎是在场众人的全部希望! 如果安兰伸手去拦,代替林婉城给这孩子喂药,岂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在场的众人自己对这药全无信心?岂不是在打林婉城的脸?到时候,林婉城好不容易鼓舞起的希望就会瞬间破灭。 不过安兰这丫头已经想好了,如果小姐今晚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护主不力,自是不肯独活的! 安兰忍着泪水、双拳紧握,眼睁睁看着林婉城将药含在口中,慢慢给孩子灌下去,等待一碗药见了底,她才刚忙上前去,咬着唇,拼命不让泪水掉下来:“小姐,你怎么样?” 林婉城主仆一向是男装示人,安兰、丝竹在外也都是叫她大夫,不曾想安兰情急之下竟然暴露了她的身份。林婉城回头冲安兰温婉一笑,示意自己没有事。 门前的人群却躁动不安起来。一个十分瘦弱的小孩子瞪着大眼问:“大夫不是哥哥,是个姐姐吗?姐姐长得真好看!” 众人听到林婉城说起手里的药已经看到了生的希望,又见她十分镇定从容的给孩子喂药,不由更加确信她不是给大家假希望,对那碗药的效果就更加确信无疑。而林婉城为了救男孩性命不顾个人生死的义举本来就已经十分动容,此时听说她是个女子,不由纷纷目瞪口呆。 刚刚那个老大娘更是笑道:“林大夫竟然是个女儿身?看你这相貌,肯定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一定美的像仙女一样!” 就有人立刻接口道:“白大夫是大家公认的医圣,林小姐医术高超,仁心仁德,可以称得上是医仙了!” 林婉城赶忙推辞。众人又在茅屋里等了一些时候,见孩子的病情得到控制,林婉城细细交代了需要注意的事项,就领着安兰回了白华的茅屋。 刚一进茅屋,安兰就赶忙让丝竹去烧了沸水给林婉城清洁沐浴,并吩咐七儿将除瘟救苦丹的方子熬上一剂端过来。 安兰看着林婉城泡在浴桶里将药喝尽了,才道:“小姐,奴婢知道您救人心切,可是您不该置自己于不顾!” 林婉城不由笑道:“当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若不给那孩子喂药,他恐怕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安兰就道:“纵使要喂药,也该奴婢去做!若您真……”安兰此时十分忌讳瘟疫的事,所以不肯名言说出来,她一跺脚,急道:“那该怎么好?” 林婉城不由道:“你去给她喂药就不会被传染了吗?” 安兰急道:“奴婢跟您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林婉城不等她说完,就赶忙打断她,“都是爹生娘养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安兰素来知道林婉城性子宽和,待她们几个如同姐妹一般。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骤然听林婉城如此说,心里还是十分感动。咬着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林婉城看她讷讷无语,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身体,不由就笑道:“你放心,师兄的医术你还不知道吗?这方子必定有用的!” 安兰咬着唇点头,丝竹就拿了一块肥皂从外面走过来。她并未发觉屋里的气氛有什么不对,开口一笑,道:“小姐,您在外面忙了一天,奴婢给您用些肥皂吧?只可惜咱们出来的匆忙,您最喜欢的那种玫瑰花香的香皂带的不多,您暂时只能用普通的肥皂凑合一下。” 林婉城忽然想起什么,她咧嘴一笑,答应道:“好啊!” 林婉城嘴上虽然说着不害怕染上瘟疫,但是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因为白华的茅屋十分简陋,素日来,林婉城都是与安兰、丝竹睡在一张床上的,出了白天的事,林婉城害怕万一自己不幸染病会传染给安兰、丝竹,所以晚上睡觉时,就命她们两个小丫鬟打地铺。 安兰知道内情,咬着唇默默点头,丝竹却还笑着打趣:“小姐您是不是嫌弃我们了?” 安兰抬头看着林婉城被丝竹逗笑的脸,心里却一声长叹。 除瘟救苦丹添加了一味大黄,药效十分显著,白华头一天喝了三副,第二日一早便悠悠转醒过来。林婉城一探他的额头,虽然还是有些热,但是体温已经下降很多,林婉城不由十分欣慰。 只是上一次残方的教训在前,在没有彻底将白华的病治好之前,林婉城几人到底不敢托大。 吃了早饭,安兰就来回禀:马国昌马大夫请林婉城有事相商。 林婉城不敢耽搁,细细嘱咐了白华一些事就赶忙出门。 林婉城到了马国昌的茅舍,发现众位大夫竟然都在。他们一见林婉城进门,脸上的目光不由都多了一些好奇。 林婉城不明所以,马国昌哈哈一笑,将事情的原委慢慢讲了出来。 原来,昨夜林婉城在给那个孩子治病之后,她的医术、仁心被群众们广为传扬,一夜功夫,她“医仙”的美誉就几乎传遍了隔离区。 林婉城看着众位大夫都哈哈大笑着向她拱手致意,不由就有些脸红:“我也只是略尽绵力。俗话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虽然是个女子,连匹夫也算不上,但是好歹也知道些大义。更何况,这除瘟救苦丹是我师兄写的方子,我实在不敢居功!” 这除瘟救苦丹的来历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马国昌却一清二楚,最开始几味药和最后一味大黄确实是白华所写,但是中间的两三味药着实是林婉城的功劳。可以说,若没有她,除瘟救苦丹不知何时才能研制成功。可是,这丫头虽然年纪轻轻,却不贪功,单这份谦虚,就足以让在座的许多人汗颜。 马国昌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现如今这除瘟救苦丹的方子已经经过初期试药,疗效确实显著,我建议可以将它推广而用了,不知列为有什么高见?” 众位大夫纷纷点头称是。 马国昌就接着道:“很好,我这就给疫区外的崔侯爷写信,将疫区的情况详细禀告,同时请侯爷将这药做成蜜丸,届时瘟疫既除,朝廷是不会忘记列为大夫的功德的!” 在座的大夫忙道不敢。 林婉城不由道:“马太医,我还有一个建议……我觉得咱们应该做好防止疫病死灰复燃的工作。患者们在治愈疫病的过程中,身体非常虚弱,如果不加紧防疫工作,只怕大家很容易就会二次感染,到时候恐怕会更加麻烦。” 马国昌不由深以为然:“林大夫说的不错!咱们在治疗疫病的同时,还要让患者们注重自身的卫生和清洁。这些事我也会仔细向崔侯爷禀报!” 马国昌的书信很快就递了出去,没有多久,就接到了崔叔明的回应。他不禁派人送来了大批的药材,还有新式的肥皂、木炭、石灰等防疫物品。 运送物资的马车正一架一架进入隔离区时,一个带着口巾的护卫却突然出现在林婉城面前,林婉城还没有反应,他就一伸手,递过来一个黄纸信封。 林婉城一顿,很快反应过来:这肯定是崔叔明派人送进来的!林婉城找了一个没人的小角落,小心翼翼将信封拆开,将信纸一展,读了起来。 婉婉,你好吗?我已经有一百三十二给时辰没有见到你了。我好想你!自你离开之后,我夜夜不能安枕,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你的音容笑貌。好不容易睡醒了,梦里出现的还是你!你是个大夫,告诉我,我是怎么了?等你回来,你帮我把把脉好不好? 说实话,我后悔了,我后悔让你去救白华,后悔让你离开我,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姨母她老人家知道你来了灾区,也写信来问你。我们这么多人都在等着你,你快回来好不好? 林婉城含着热泪将信读完,紧紧把信纸捧在胸口,崔叔明的信是再平常不过的情话,只是细细读来,只让人觉得开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林婉城背墙而站,捧着信纸心里默默道:叔明,你放心,我很好。师兄已经找打了救治瘟疫的方子,我们很快就能解除这次危机,咱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 又过了几日,崔叔明就将调制好的除瘟救苦丹送了进来,马国昌主持着给病患一一送去,并嘱咐他们多喝开水,注意卫生。 白华由于早几天喝了药,所以病情基本痊愈,而且几乎也没有再复发的迹象。白华慢慢恢复了,就又开始背着药箱在隔离区给人看诊。 大家看到前几日还昏迷不醒的白华脸上渐渐有了红润,身体一天一天的复原,不由也都对除瘟救苦丹更加有信心了!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疫情得到有效的控制,被隔离的病患身子都慢慢康复起来,马国昌给崔叔明写了信,告知了疫区的情况,崔叔明就赶忙给朝廷上了奏章。 又过了十五日,眼见天气一天一天转凉,朝廷终于下了文书,将隔离区拆除,这次瘟疫才总算是过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十二章 讨好 隔离区的栅栏门缓缓打开,安兰、丝竹一人挽着林婉城的一条胳膊从里面慢慢走出来。 时值傍晚,夕阳西下,红云漫天。崔叔明牵着马站在不远的山坡上等她,远远看到她出来,他就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两手张开大大的怀抱,一把将她揽在怀中。 崔叔明伏在林婉城肩头,直到鼻尖萦绕起熟悉的体香,崔叔明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她回来了。 崔叔明嗓子低哑,伏在林婉城肩上一声一声叫她的名字:“婉婉,婉婉……” 林婉城也开心地回抱他:能第一眼看到他,真的很好! 白华不知何时却站到身后,装模作样地捂着嘴“咳咳”两声,林婉城才意识到这是隔离区的门前,灾民、官兵还有相熟的大夫们都在,不由就红着脸从崔叔明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崔叔明好不容易与林婉城重逢,结果抱着她还没有两分钟就被白华打断,不由就不满道:“咳什么咳?” 白华不由道:“大庭广众的注意一点!” 崔叔明一挑眉:“注意什么?我们可是拜过天地,敬告了神明先祖的夫妻,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崔叔明说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林婉城的表情变化,生怕她会不高兴。 只见林婉城红着脸、低头站在一旁,并没有什么不高兴,崔叔明心里一喜,连眉眼都温柔了许多。 灾民和大夫、官兵听说这个深入疫区,妙手仁心的医仙林大夫竟然是崔叔明的夫人,不由都惊得合不拢嘴。他们一个一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饱含祝福的眼光在林婉城和崔叔明身上来回打转。 其中一个灾民就大着胆子走出来道:“没想到林大夫竟然是侯爷夫人啊!咱们就说,这仙女一样的人正该有侯爷这样俊俏的大将军才能配得起!” 另一个就站出来道:“原本还以为京城中的贵人都是只知道绣花儿、摆谱儿的官太太,没想到侯爷夫人竟然这么亲切温柔,不嫌弃咱们这些泥腿子,还亲自给咱们看病!” 马国昌是太医院首座,对崔叔明的事自然也是有所耳闻,他听到群众呼声高涨,不由也道:“侯爷神勇坐镇北疆,夫人又如此贤德,实在是令人羡慕的一对伉俪啊!” 灾民多是目不识丁的庄稼人,并不知道什么是“伉俪”,但觉得马太医说的应该也是好话,就纷纷起哄起来。 崔叔明却对“伉俪”这个词很是受用,一低头,温柔的朝林婉城一笑。林婉城与崔叔明并肩而立,听了大家的夸赞,更是羞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前方的灾情既已平定,崔叔明就连夜赶回邻祁县衙,这里是救灾的大本营,他还要在此驻守主持一切灾后工作。 林婉城随崔叔明回到县衙,在浴桶里洗去一身疲乏,换了一身干净的素白纱裙,就悠闲地打着轻罗小扇在东次间窗前的长椅上躺着看书。 刚翻了两页,崔叔明就大步流星而来。林婉城透过窗户老远就看到崔叔明的身影,她有心捉弄,就赶忙将书往长椅下一垂,闭着眼装作睡觉。 林婉城听到“哗啦啦”打帘子的声音,听到安兰、丝竹给崔叔明行礼的声音,听到崔叔明“嘘”地打断她们,然后就响起打帘子的声音,好像有人从屋里出去,最后屋子里就静了下来。 等了好久,林婉城再没有听到动静,她心里一惊:该不会走了吧?林婉城吓得赶忙睁开眼。 谁料,崔叔明正两眼亮晶晶地蹲在长椅旁边望着她。 看到林婉城终于睁开眼,崔叔明得意一笑:“怎么不装了?” 林婉城就故作茫然:“装什么?”一边说,脸却先红了。 崔叔明嘿嘿一笑,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我都看到你睫毛在动了,还敢跟我装睡觉?”崔叔明眸色忽然一变,盯着她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所以心虚不敢见我,就想故意装睡躲我?” 林婉城真的茫然了,撅着嘴道:“我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崔叔明俯身欺上来,一张俊脸几乎要贴着林婉城的脸,呼出的热气打在林婉城嘴边,弄得她肌肤痒痒的:“还敢装傻?你在隔离区是不是跟别的男人亲亲了?” 林婉城一皱眉头,急道:“我什么时候……”说到一半,就忽然想起给那个小男孩喂药的事,不由咬牙道:“连孩子的醋你都吃,你真是——”一边说,一边就厌烦地将他推开。 崔叔明的胸膛坚硬如铁,林婉城推了好几下都没有推动。崔叔明就梗着脖子耍无赖道:“孩子就不是男的了吗?你是我媳妇,连我都没有亲过,凭什么就要便宜那个小兔崽子?” 林婉城握起拳头在崔叔明胸前轻轻锤了一下:“谁是你媳妇?” 崔叔明勾唇笑的十分邪魅:“婉婉是我媳妇!”一边说,一边就将脑袋俯下去。 林婉城紧张地将他的脑袋托住:“你干什么?” 崔叔明的眼睛里闪着暧昧不明的光,声音也变得低沉:“你说我干什么?”不给林婉城反应的机会,张嘴就咬住林婉城的唇瓣。 林婉城活了两世,头一回被人一个男人亲上,她惊恐地就张嘴呼救,不曾想刚一张开嘴,崔叔明的舌头就伸进来。崔叔明于亲吻一事也不熟练,他最初只是想在林婉城嘴唇上轻轻咬一口给她个教训,但是刚一咬上林婉城两片水润的嘴唇就有些不舍得抬头。恰巧,林婉城又张开了嘴,他就福至心灵地伸出舌头,敲开她的贝齿,顿时,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尖摩挲。林婉城起初还有挣扎,但是到了后来只觉身子柔软的像是一汪水,任由崔叔明与她十指交握,不再反抗了。 吻着吻着,崔叔明的身体就又起了变化,他的下半身开始狠狠压住林婉城,一抬腿,就将林婉城的两条腿分开。 林婉城脑子里“轰”的一下,她来自现代,虽然没有跟男人亲密过,但是爱、情、动、作片也略略翻看过,崔叔明的架势一摆出来,她就知道这混蛋动的什么歪脑筋。 可是怎么能在这里?她一个被休弃出府的弃妇与她的前任夫君在灾区府衙厢房的长椅上?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林婉城意识清醒过来,就开始拼命扭动自己的身体去抗拒。可是崔叔明情意正浓,岂容她脱身? 崔叔明是威震四海的大将军,别说是林婉城,就是三五个大汉,在崔叔明手里也决计逃不出去。崔叔明只轻轻将手腕一转,就把林婉城死死压在身下,动也动弹不得。 林婉城见崔叔明就像是五指山一样将自己牢牢困住,心知凭自己的本事,无论无何也逃不出去的。索性不再反抗,慢慢平静下来,两行热泪顺着脸颊就悄悄流下来。 崔叔明正吻得意乱情迷,忽然感觉身下的人儿不再挣扎,不由就一顿,慢慢抬起头来看。只见林婉城双目紧闭,浓密的睫毛像两把扇子一般倒垂着,上面泪珠滚滚。 崔叔明急了:“婉婉,你怎么了婉婉?是我弄疼你了吗?” 林婉城没有睁眼,死死抿着唇不肯开口。崔叔明就赶快从长椅上爬起来,托着林婉城的脸紧张道:“婉婉,你说话啊,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林婉城仍旧不肯睁开眼,她轻轻抽噎两下,才道:“你……我反正是打不过你的,你要羞辱我……我就咬舌死了干净……” 崔叔明刚刚纯属激情上脑,哪里管的了那么许多,现下被林婉城这幅样子一下,早就冷静下来,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她拭泪,一边小意赔罪:“你明知道我对你情根深种,还要这样说,岂不是挖我的心肝?” 她见林婉城犹自哭的凄惨,那副模样,梨花带雨,不由心都是疼的:“好了,好了,不哭了。我是禽兽,是混账王八蛋还不行?” 林婉城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她慢慢睁开眼,泪水止住了,但是睫毛仍是一片湿润,板着脸道:“你这样对我,可有为我想过半分?我现在不过是个弃妇,若是你……你胡乱……我若是……你让我该怎么办?” 林婉城一句话说的吱吱唔唔,但是崔叔明却明白了其中深意,不由将她往怀中一揽,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头:“嗯嗯,我已经知错了,你还提那些前尘旧事做什么?存心打我的脸是不是?”心里却止不住哀叹:你现下光景哪里是个弃妇?我分明就是个弃夫! 崔叔明将林婉城抱在怀中哄了好久林婉城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她唯恐崔叔明这家伙再意乱情迷、把持不住,就赶忙从长椅上坐起来与他说话。 崔叔明紧紧握着林婉城的手,静静听她讲述隔离区的事。林婉城心知隔离区发生的事情马国昌等人早就已经想他禀报过,因此,只捡一些有趣的来说。 不知不觉,林婉城就又说起自己救过的那个孩子。将那孩子救醒之后,他父亲带着他专门来感谢过一回。这孩子身世可怜,自幼丧母,从来没有享受过母爱,所以那一天他紧紧抱住林婉城怎么也不愿意松手。林婉城想起他瞪着大眼睛的可爱模样,不由就笑了起来,她一回头,却看见崔叔明黑着脸,就赶忙端起茶来抿一口,不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十三章 怪事 过了一会儿,果然就见崔叔明沉声开口:“以后不许再这样做了!” 林婉城以为他还在吃醋,不由撇嘴道:“你这个人心眼儿像马蹄坑一样大!” 崔叔明不由就咬牙道:“我不是说这个。”他顿了顿,才道:“你以身犯险,去救那孩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如果你也染上了瘟疫该怎么办?” 林婉城就道:“当时情况危急,哪里想的了那么多?”她觑着崔叔明脸色难看,就只想说一些俏皮话来逗他开心:“你都不知道,那个孩子浑身滚烫,连药也喝不进去,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如果你在场——别看你平日里是一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也会心疼的!” 崔叔明并没有被林婉城的话逗乐,反而脸色板得更加难看:“那你当时有没有想过我?如果你染了……你让我怎么办?” 林婉城见崔叔明认真的模样,心里不由一阵感动,她赶忙像只兔子一样蹦蹦跳跳跑过去抓住他的手,讨好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当时我师兄已经将治疗瘟疫的方子写出来了,我有分寸的!” 崔叔明瞪着眼还想说两句狠话,可是看到林婉城一脸讨好的笑,又有些狠不下心来;但是如果不给她一些教训,难保这个小妮子不长记性。崔叔明心里权衡一下,就憋着气扭过头去不理。 自从崔叔明知道林婉城的身份后,在她面前从来也不曾生过气,见他这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林婉城不由就有些无奈,她拽着崔叔明的胳膊说了好些软话,崔叔明却依旧板着脸不松口。无法,林婉城只好端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凉茶,送过来,笑嘻嘻道:“叔明,你喝了这杯茶,消消火,不要生气了。我以后保护不会这个样子了,好不好?” 崔叔明眼睛一斜,打量着她道:“真的?” 林婉城见状赶忙拍着胸口保证,崔叔明冷笑一声,才慢慢将茶盏接过来,可是还没有送到嘴边,余庆就匆匆跑上来。 今日的余庆有些不太一样,从前,他有什么事从来不会背着林婉城,但是今天,他看见林婉城在场就有些犹犹豫豫地不敢开口。 崔叔明看着他的模样,眉头一跳,眼睛就眯起来。他一口将茶喝尽了,稍微给林婉城交代两句,就急急忙忙领着余庆出了门。 崔叔明在外忙了大约一个时辰,直到掌灯时分方回。当时林婉城正与白华一同在偏厅用饭,就见崔叔明脸色如常地迈步进来。 崔叔明进了偏厅,捡一个离林婉城最近的位子坐下来。林婉城就道:“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用饭了吗?” 崔叔明见林婉城关心自己,不由十分受用:“用过了。咦,今天这粥是婉婉炖的吗?” 白华不由笑道:“这是龙眼肉粥,最是滋补肝肾,补养气血。很适合熬夜长期熬夜的人。” 林婉城忽然脸上一红,却听白华突然奇怪道:“咦,叔明,我瞧你眼下似乎有些淤青,是怎么回事?要不要我给你开几服药调理一下?” 崔叔明听见白华如此说,才恍然大悟:必定是婉婉看到了黑眼圈,想到自己最近熬夜十分辛苦,才炖粥给自己补养,心里不由一暖,就扭头去看林婉城。只见林婉城脸上红云未散,正避过身去从安兰手里接过青瓷小碗,心情大好。 崔叔明眉毛一扬,对着白华讥讽道:“你还好意思给我开药?自己明明是个大夫,好赖也混了一个‘医圣’的名头,怎么如此不中用,来了没多久就染上疫病。” 白华手中的筷子一顿,眉头就拧起来。 林婉城一边将盛好的粥给崔叔明递过来,一边觑着白华的脸色疑惑道:“师兄怎么了?可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白华默默从座位上起身,握着拳头在厅里踱来踱去,林婉城和崔叔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不解。 过了许久,白华才皱着眉道:“说起来,我这瘟疫感染的确实是有些蹊跷。” 林婉城不由奇道:“怎么个蹊跷法?” 白华慢慢道:“我的医术虽然比不上师父,但是自问也从不让师父抹黑。师妹可能有所不知,其实,这瘟疫最先爆发是在向阳县,但是当我们一众大夫到达疫区之前,平息、向阳两县的瘟疫却奇迹般地平息下去。当时邻祁县的疫情最重,甚至已经建成了隔离所,马太医就带着多半大夫驻扎进去。我本来也是要随队驻扎的,但是马太医对平息、向阳两县的情况不大放心,又害怕县官谎报疫情,就派我扮作个游方大夫带着四儿悄悄进入平息县。” “我一路且行医且打探消息,却见县里果然没有疫情。有一天,我忽然被一个老汉请到家里去,原来他的孙子高烧不退,我给那个孩子详细诊了脉,确定他只是一般的发烧并没有感染瘟疫才慢慢放下心来。我给他写了方子就告辞离开,临走时,水囊却忽然破裂,里面贮存的水流了一地。” “自进入疫区,我一直小心谨慎,喝的是自己水囊里装的清水,吃的是自己亲手做的干粮。不想水囊骤然破裂,着实让我有些手足无措。不过那家的老汉却十分热心,顺手从灶房里拿出一个水囊来,我本来是推辞的,但是禁不住他热情推让,只好将水囊收下。” “我喝了水囊里的水,第二天就发起高热来,四儿有自己的水囊,没有喝过我的水,所以就没有染病。我发热之后,赶忙给自己把了脉,结果令我大吃一惊:我竟然染上了瘟疫!当时,我并没有怀疑到那个水囊上,只是后来想想,平息县既然没有瘟疫,那我的疫病又从何而来?” “确诊之后,我不敢停留,给四儿做了防备措施,就与他一路快马加鞭赶回邻祁县隔离区。幸好,我平日里身体强壮些,回到隔离区之后,也并没有病的很厉害。当时,我仔细研究了瘟疫的发病症状,就写下一个残方,给自己用,却有起色之后,又给一些病患用过。只是那张方子到底残缺不全,情况只好了数日,我们的病情就急转直下,我又不停调换方子,可是都没有什么用。如此拖延了半月,我终于昏迷,人事不省了!” 白华负手立在窗前,抬头看着远处阴翳的树影,眼神有些虚无缥缈。 厅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大家听了白华的经历都不由沉思起来。崔叔明就奇怪道:“现在看来,你的疫病恐怕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暗害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一个京城的大夫,来到这个地界没有几天,是得罪了什么人吗?怎么会有人想用如此阴毒的手段害你性命?” 白华茫然摇头:“平息县是我第一次来,我也确信并没有与人起过冲突,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无缘无故得罪了人?” 林婉城的手紧紧捏着帕子,慢慢道:“还有一点十分奇怪!不过不知道与师兄的事是否有关。” 崔叔明不由望着她:“说来听听?” 林婉城慢慢道:“师兄也说,最先爆发瘟疫的是平息县,按照地理位置来看,最先发生瘟疫的几个村子与平息县接壤,距离邻祁县还比较远,可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邻祁县的灾情如此严重,而平息、向阳两县的疫情却如此轻微呢?” 崔叔明慢慢点头:“这件事我在离京前就有所耳闻,据说圣心大悦,已经要下旨褒奖这两县的县令平疫有功了!” 白华却直摇头:“不对,这事不对!疫病又不是洪水,只要不下雨,洪水早晚会自己退下去。可是疫病没有方子医治,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呢?” 林婉城和崔叔明听了都暗暗点头。厅里沉静了许久,林婉城才忽然开口道:“师兄,你在平息县行医时可看到什么怪异的情况,或者……有没有遇到什么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白华慢慢咀嚼着这几个字,“奇怪的事……有!”白华猛地转回身,声音也沉重起来,“就在我出事的前两天我救过一个重病的小姑娘!” 林婉城赶忙道:“是什么样的小姑娘?” 白华不由拧着眉陷入回忆。 那一天,他从一片荒地上穿过,四儿隐约看见不远的前面好像有一片红影。他心下奇怪,荒郊野外怎么会有红影呢? 主仆二人不敢怠慢,急匆匆走上前去,扒开荒乱的杂草,一个穿着大红粗布衣裙的小姑娘面朝下趴在地上。 白华不敢怠慢,推着她叫了几声,那姑娘并不答应,白华吩咐四儿将那姑娘翻过来一看,那姑娘被人当胸砍了一刀,鲜血涓涓不止,几乎将身下的土地都浸湿了。 白华吓了一跳:荒郊野外怎么会有一个受了重伤的姑娘?他不敢怠慢,赶快给那姑娘把了脉。一摸脉,才发现那姑娘脉若游丝,性命垂危。 白华赶忙让四儿掏出银针,先用针封住姑娘的周身大穴,帮她止住血,才又从怀里掏出一瓶自己配置的金创药敷在她伤口上。那药性子很烈,一碰到伤口,那姑娘疼的眉头一皱,就有了一些反应。 四儿不由就道:“大夫,这姑娘伤势这样严重,咱们能救活她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十四章 大佛 白华心里暗暗叹气,嘴上却道:“事在人为,但求问心无愧!” 四儿久跟在白华身边,自是知道他话里有话,也不再多言,正要帮白华给那姑娘治伤,身形却忽然一滞。他凝眉慢慢起身,脑袋在脖子上转一圈,但见这四下全是荒草,了无人烟,心里不由就暗暗奇怪。 白华不由问道:“怎么了?” 四儿挠挠头:“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看着我们一样!” 白华循声也站起来,警觉地往四周望去。这里地形开阔,甚至连大树都少有,若是有其他人在,应该能看得到。白华将目光收回来,继续给那姑娘上药:“不要疑神疑鬼的,哪里有人。赶快搭手将这姑娘救活才是正经。” 四儿无奈,虽然被人监视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但是也只好重新蹲下来帮那姑娘疗伤。 白华慢慢将故事讲完,崔叔明就不由道:“那姑娘是什么人?后来怎样了?” 白华摇头,眼睛里颇有落寞神色:“那姑娘伤势太重,耽搁的时间又太久,我实在……回天乏术。” 林婉城心知亲眼看着病人死在眼前对大夫来说是怎样的无力感,就赶忙温声安慰他:“生死有命。我们虽是大夫,奈何所学实在有限,但求无愧于心就是了!” 白华重新走回餐桌,却再无心用饭,默默喝了两口清粥,就搁下了筷子。 疫情虽然已经被扑灭,但灾后一应事宜还需崔叔明安排调度。所以,这几日,崔叔明直忙得脚打后脑勺,林婉城看在眼中,又自知无力给他分忧,只好每日下厨,尽捡一些温补的菜色做来给他补身。 如此过了五六天,崔叔明才将一应公务忙完,众人就又商量着启程回京的事宜。那一日,林婉城正在后衙的凉亭里翻书,崔叔明就背着手慢慢走进来。 林婉城不由问:“怎么,回京的事都商量完了吗?” 崔叔明一边顺手接过林婉城手里的书,一边就道:“差不多了,不日便可回京。”他将林婉城的书拿在手里,粗粗看了两行,一抖手,翻到封皮处,看到是本医经,就不由笑道:“每日里尽看这些,眼睛不累?不会觉得无聊吗?” 崔叔明一把将书抢过来,反问道:“那你每日里净舞刀弄剑会不会觉得无聊?” 崔叔明脱口而出:“那当然不会!”一转眼,就响起来,舞刀弄枪是自己的职业,学医行医却是林婉城的职业,自己都不会觉得无聊,林婉城又怎么会觉得无聊呢?崔叔明不由就嘿嘿嘿笑起来。 崔叔明慢慢踱到林婉城身后,一俯身,用手臂将她圈住,趴在她肩上笑道:“过几日咱们便要回京了,咱们不如趁着这两天得空出去转转吧?” 林婉城不由问:“转转?去哪?” 崔叔明道:“早就听说向阳县的大佛寺举世闻名,咱们不如去寺庙里散散心?” 大佛寺以一尊五丈高的大佛而闻名,这尊大佛是前朝的修文大和尚所建,佛像庄严,十分宏伟壮观。 林婉城也不由听得心动,可她转念一想,却又叹气作罢:“你是威名赫赫的定远侯爷,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这里疫情虽然平复,但是咱们这么大阵仗出行,传了出去,必定要说你假公济私!” 崔叔明不由道:“这有什么难的,咱们只管悄悄出门,不让外人知道不就是了?” 林婉城眼睛一亮,登时便喜笑颜开! 第二日一早,天色未亮,崔叔明便带着林婉城悄悄出了邻祁县的府衙。直到崔叔明抱着林婉城从墙头上跳下来,林婉城道:“纵使要悄悄出门,也用不着翻墙这么费事,怎么闹得像做贼一样?” 崔叔明伸手捏一捏她的鼻子:“这叫‘以免打草惊蛇’!” 以免打草惊蛇?打的什么草?惊得哪条蛇?林婉城狐疑得看着崔叔明:“咱们真的是去拜佛吗?” 崔叔明看着她两眼亮晶晶的,就忍不住要去吃她的豆腐,但又怕她翻脸,只好咽一口唾沫,高深道:“也可以顺便做些其他事!” 崔叔明带着林婉城一路步行,往难赶了两里,就远远瞧见不远的大柳树下面两匹良驹正俯身吃草。崔叔明上前解开缰绳,看着林婉城道:“会骑马吗?不会的话,咱们共乘一骑也是一样的!” 林婉城脑补了一下两人骑在一匹马上,崔叔明从身后将她纤腰束住的模样,不由就有些害怕这混蛋要趁机揩油吃豆腐,一把抓过一条缰绳道:“当然会!” 崔叔明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好笑,好脾气的将她手中的缰绳又抽回来,将另一条递给她:“你骑这一匹,这马儿是我特意给你训的,很温顺!” 林婉城看着眼前一人多高的马,心里就有些犯嘀咕。林婉城是正经的大家闺秀,绣花她倒会,骑马真不是强项。不过,她前生也在电视剧里看过许多古装剧,自忖骑马应该也没有什么难的。 林婉城心里打定主意,就大着胆子走上前,抬脚踩上脚蹬,双手抓住鞍鞯,用了好几次力却也没有爬上马去。 崔叔明在一旁看得直乐:“不然咱们还是骑一匹算了,我功夫很好,绝不会让你……上不去马的!” 林婉城看着他一脸嘲笑,就强硬道:“不!我偏要自己骑,我不会上马,你可以教我;我不会骑马,你也要教我!你倒是教不教?” 崔叔明无奈道:“教!当然教!娘子有命,莫敢不从!”说着就走上前,在林婉城身后轻轻一抽,林婉城就稳稳坐在了马上。 林婉城还没有坐稳,崔叔明却纵身一跃,也稳稳落在马背上。他两手一圈,将林婉城抱在怀里,顺手从林婉城手里把缰绳也接了过来。 林婉城不由急道:“你……你这个无赖,说好让我一个人骑的!” 崔叔明两手一箍,林婉城就动弹不得:“你也说让我教你不是吗?手把手教,才能学得更快些,是不是?” 林婉城自知上当,身子却死死被崔叔明箍住动弹不得,只好皱着眉道:“那,那你教会了我,要立刻下去!” 崔叔明一笑:“好!婉婉坐稳了?咱们要走了!”说罢,轻轻一抖缰绳,那马儿就撒开四蹄,慢慢动了起来。 马儿骤然发动,只把林婉城吓了一跳,她身子往前一倾,幸好崔叔明早有预见,一伸手勒住她的胸口:“婉婉,你紧靠着我胸口,有我在,不要害怕!” 林婉城本来不愿听崔叔明的话,但是她第一次骑马,马背上颠簸虽然不大,但是她还不习惯,时刻担心自己会一个不小心摔下去。摔下去不要紧,让崔叔明那个混蛋笑话可就不好了! 所以林婉城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她还是只好往后,朝崔叔明胸口靠上去。崔叔明勾唇一笑,将手中的缰绳一甩,叫了一声“驾”,那马儿脚下生风,跑的更加欢快。 两人一马趁着薄薄的晨雾兀自赶路,崔叔明的那匹马就紧紧跟在两人身后。大约行了个把时辰,他们就出了邻祁县,慢慢朝向阳县而来。 林婉城被崔叔明“手把手教了”一个多时辰,也渐渐掌握了骑马的技巧,学会了骑马,她就急急忙忙将崔叔明从马背上赶了下来。崔叔明无奈,只好翻身下马,吹了一个哨子,他那匹跟在后面的马就欢快跑上前来,崔叔明抓住缰绳一个翻身就上了马背。 崔叔明、林婉城两人骑着马走在官道上,一路也不急着赶路,只做两个普通的游人,走走停停朝着大佛寺而去,只是他们越往前走,路上的行人也就越少。林婉城心里不由暗暗奇怪。 时间转眼就到了正午,两人找了一家小店,将马匹拴在店门前的杨树上,就相携进店。 不曾想这小店建在官道上,日近正午,生意却十分惨淡,竟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两人点了些农家饭食,趁着等饭的空档,林婉城就忍不住问小二:“小二哥,你们这里离大佛寺还有多远?” 小二一听他们要去大佛寺,不由就变了脸色:“从这条路,走一辈子恐怕也到不了!” 林婉城闻言一惊,赶忙回头去看崔叔明,却见崔叔明一脸平静,她就忍不住接着问道:“难道我们走错了路?” 小二神神秘秘看一眼四周放走近两步,捂着嘴低声道:“路是没错,只不过,前面的路被官老爷封了,过不去了!” 林婉城越发奇怪:“好好的封路做什么?” 小二正要回答,店里却迈步进来一个头戴方巾的书生,小二见状连忙闭嘴,不肯多言了。 小二弓身退走,林婉城就转头问崔叔明:“佛也不许拜么?这是什么道理?” 崔叔明一笑:“哪有那么多道理,咱们吃完饭只管朝前走就是了!我娘子想要拜佛,纵使封了路又怎样?” 林婉城见他满嘴不正经,不由狠狠瞪他一眼。一抬头,却看到那个方巾书生在往这边看,林婉城就赶忙给崔叔明使了一个眼色,自己也不再说话,安座一旁等着饭来。 不多时,只听小二一声唱和,就端着托盘从厨房疾步走出来,将各色菜点往桌上一摆,就陪着笑脸退了下去。 林婉城行了一上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此时见着满桌佳肴,不由食指大动。可是两人正吃得欢畅,却又人打上门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十五章 不平 两人正吃着饭,却从门外走进来七八个半大青年。当先的一个衣料讲究,一只粗短的胖手上竟带了五个样式不同的扳指。其余几人做小厮打扮,俱是一脸的凶神恶煞! 当中那人进得店来抬眼在店里一扫,方巾书生吓得直打哆嗦,将饭钱往桌上一丢,灰溜溜就贴着门边钻出店去。 崔叔明见惯了大场面,知道有人进来,却连头也没有抬一下。他伸出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在林婉城碗里,冲她咧嘴一笑,似是等着林婉城赞扬。 林婉城知道来人不善,但是有崔叔明在身边,她没来由地觉得安心,将碗里的排骨夹起来咬一口,回了崔叔明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一群人却不是冲他们两个而来。只见那领头的一挥手,小厮中的两个将门口把住,其余几人都随他径直朝柜台而去。 领头那人一双胖手将柜台敲得“砰砰”作响,一开口,满嘴的粗言秽语:“许老头儿,你龟孙子没死的话就给老子爬出来!” 青布帘子一掀,一个四十岁左右,腰有些佝偻的老头儿就从里间走出来,一看到柜台前的人,瑟瑟缩缩走上来:“候……候少爷……” 那姓侯的少爷脸上带着冷笑,一抬手,抓住许老汉的后颈:“龟孙子,给爷爷装糊涂是不是?杏仙呢?把她叫出来!” 许老汉马上拱起手来求饶:“少爷,求求您老高抬贵手,放了我闺女吧!我老来得女,还指望她招个女婿给老汉养老送终啊!” 候少爷勾唇一笑,脸上显得十分狰狞恐怖。他伸出满是扳指的手在许老汉脸蛋上一掐,道:“你把杏仙给我,我们两个一洞房,你就是我丈人老子,我自然给你养老送终!我候环海虽不才,大小也是县太爷公子,爷爷我跺一跺脚,这向阳县恐怕也要抖三抖,你还有什么不放心?”他说的十分轻薄,一群小厮就都嘻嘻哈哈地起哄。 许老汉被候环海提着后颈、捏着脸蛋,不由将脖子缩起来,脸上皱纹堆垒,几乎要哭出来:“候少爷,我们小门小户高攀不起您啊!还请您高抬贵手,放了杏仙。” “放?”候环海眼睛一斜,一巴掌就打在许老汉脸上,恶狠狠道:“放你、妈、的狗臭屁!杏仙是爷爷看上的人,今天你若识相,等杏仙成了我的姨太太,你就是我的老丈人;你若敢不识相,哼哼——”候环海冷笑两声,“就把你闺女玩儿完了卖到窑子里!” 林婉城静静听着,早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得清楚:想必这县太爷的大公子是个色中饿鬼,看上了这许老老汉的女儿,许老头儿不从,这才有了今日这场逼宫戏码。 林婉城看到候环海那副样子,不由就有些作呕,心里又实在可怜许老汉的女儿杏仙。她就悄悄伸出手去碰崔叔明的袖子,希望他想个办法出来。 可崔叔明却恍若未闻,自顾自夹菜倒酒,对一旁的事理也不理。林婉城不由就有些气鼓鼓地看着她。其实,崔叔明也素来看不惯这样的下流人,只是今日实在有要紧事在身,这候环海身份又十分特殊,他若贸然出手,恐怕就会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林婉城生气的功夫,候环海的爪牙已经从后院将杏仙抓出来。她双手被两个小厮死死拉着,嘴上塞着破布,一边哭,一边挣扎。 许老汉见自己女儿被抓,哭一声就要扑上去。候环海手上大约有些功夫,只见他抓着许老汉后颈的手稍稍一紧,许老汉立时就被提在半空。 许老汉在半空中乱抓乱踢,嘴里不住求饶:“大少爷,您行行好,放了杏仙吧!老头子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是杏仙还小,你不能……不能糟蹋她呀!” 候环海“呸”的一口浓痰吐到许老汉脸上:“妈、的,你可别给脸不要脸!”手腕一松,许老汉就掉在地上。候环海一摆手就要带着小厮们离开。许老汉心知杏仙要是被她带走,这一辈子就毁了,不由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嘶吼道:“老子跟你们拼了!”许老汉脚上发力,举着双手就朝候环海扑上去。 候环海连头也没有扭,一个弹腿就将许老汉踹飞出去。许老汉的身子破布一样飞出两米多远,“哐当”一声撞在柜台上,柜上的碟盏就“哗啦啦”掉落一地。 林婉城眼见崔叔明见死不救,自己却再也忍不住,“蹭”一下站起来,转身就冲到柜台前将许老汉慢慢扶起来:“老板,快起来!” 候环海听到后面的动静,只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站出来多管闲事?他一回头,就只间许老汉身边站了一个白色纱裙的一个女子,那女子艳若桃李,简直就像画里走出的仙女。 开始的时候,林婉城始终背对门口而坐,候环海从门外进来,一直无缘得见她的真面目。现下林婉城转过身来去扶许老汉,候环海一见之下简直痴了。一双眼睛几乎放出光来。他不由拍手道:“秒啊!秒啊!少爷我今儿个艳福不浅,先得了杏仙,又来了一个仙女!”他捏着下巴坏坏一笑,色眯眯道:“小仙女儿,你是哪里来的?跟少爷去乐呵乐呵怎么样?” 林婉城看着候环海心想:崔叔明那家伙也时常在我面前坏笑,也总是一副色眯眯嘴脸,可是他若向你这般一脸油光、满嘴黄牙,我恐怕早就被恶心死了!林婉城心里无比膈应,面上却半点不显露,她勾唇一笑,只笑的那候环海骨头都酥了:“我可不能跟你走!” 候环海眉头一皱,语气森冷:“为什么?” 林婉城有意捉弄他,就笑的更加灿烂:“我丈夫凶得很,他可不答应!”林婉城余光撇着一脸淡漠的崔叔明,心里暗道:看你一会儿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候环海抬手一指:“那个小白脸就是你丈夫?”林婉城但笑不语。候环海看着低头倒酒的崔叔明哈哈一笑:“你看看这个小白脸,吓得脸色都青了!小妞,爷告诉你,光长得好看是没用的,要好用——”他淫邪地一挑眉,“你下半辈子才有幸福!” 一屋子的小厮就都哈哈大笑起来。林婉城却半点也不生气,反而娇嗔道:“哎呀,还是不行!我丈夫会武功,怕他要打人!” 候环海看一眼默默喝酒的崔叔明,慢慢走近了林婉城,一伸手,就要去摸林婉城的脸蛋:“有爷罩着,他不敢打你!” 崔叔明余光看着候环海举起的手,眼睛里锐气毕现,整个小餐馆的气压陡然升高。好在林婉城并没有被他揩到油,一低头,避过去了,崔叔明才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却见林婉城后退一步远远避开了,嘻嘻笑道:“他不敢打我的!”林婉城稍稍一顿,抬手一指候环海,“我是怕他打你罢了!” 候环海脸色一沉,继而又笑起来:“你放心,他那个怂包样,纵使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手!”一边说,一边就伸手去摸林婉城的纤纤玉指。 林婉城这次却强忍着没有躲避,候环海正笑的得意,还没有摸到林婉城的指尖,忽然感觉身侧一阵破风声响起,他感觉那道气流十分霸道,立时就要缩手躲避,结果已经来不及了。 崔叔明出手如电,一根竹筷子霎时就到眼前,候环海躲避不及,右手掌心被“噗”一声射了个对穿,鲜血“呼呼”就涌出来。 候环海疼的龇牙咧嘴,抱着手掌就蹲了下去,他的小厮见自家主子受辱,哪里肯怠慢,一个个摩拳擦掌就围了上去。杏仙得以解脱,赶忙取下口中的破布,跑到林婉城身边,扶住了自己的父亲。 崔叔明一张脸阴沉的吓人,手里的筷子却不停顿,自顾夹了一块茄丁放进嘴里,浑身都散发着凌冽的杀气。 小厮们将崔叔明围住,却都对他身上的寒意震慑,一个个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候环海疼的直想打滚,却见自己的手下却都不敢出手,不由咬牙骂道:“兔崽子们,楞什么,还不快给我把这个乌龟王八乱刀砍死!哎呦喂——” 候环海一声令下,小斯们情知不得不出手,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就纷纷飞身扑了上去。 崔叔明稳坐不动,一抬手就打翻桌上的筷笼,里面的筷子散落下来,他连头也不抬,只用两个指头夹住筷子尾端,稍微一使劲,筷子就一根根飞出去。 小厮们还没有接近崔叔明的身子,就见漫天飞舞的筷子像一把把钢刀直冲面门而来,就纷纷四散逃避。可是崔叔明虽没有用多少力气,那筷子却飞的十分迅猛,就只听“噗噗噗”几声轻响,厅里的小厮就倒了一地。 林婉城开心地一拍手,咂嘴道:“哎呀,我说他会打人偏偏你们不信,这下可好,他连身子都没有挪动,你们就……哎!”林婉城颇为惋惜地摇摇头。 到此时,候环海若是还看不出林婉城是在那他当乐子耍就拜拜一世为人了!想他堂堂县太爷的公子,在向阳县一向是横行无忌,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当下就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指着林婉城道:“好你个贱娘们儿,老子今天走了眼,竟然没有看出来你是拿老子作耍……” 他一句话未说完,“噗”一声,又是一根筷子飞过来,他的另一只手立时也开了个洞。 86拔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十六章 拔刀 候环海怒火万丈,抖着一双手“嗷嗷”嚎叫:“王八羔子,你狠,你他、妈狠,有种的留下名姓,老子管教你不能活着走出向阳县!” 崔叔明勾唇一笑,慢慢从坐凳上站起来,他每走一步,身前躺倒的小厮就赶忙缩到一旁给他让道。崔叔明一步一步走过来,一抬脚,踩住候环海的手腕:“你放心,不用你来找我,早晚有一天我也会去找你的!滚——”崔叔明陡然变色,抬脚踢在候环海小腹上,只听他杀猪一般叫出来,身子一下子就从店里飞了出去。 小厮们见状哪敢怠慢,一个个连滚带爬出了店门,抢上前将候环海扶起来。候环海恶狠狠瞪一眼崔叔明,被一群小厮簇拥着,骂骂咧咧快步走开了。 候环海带着人离开,许老汉就赶忙带着杏仙快步走上来给崔叔明磕头:“谢谢壮士救命之恩!” 崔叔明站着没有动,林婉城就走上前将他们扶起来:“老人家,快起来,这使不得。” 崔叔明就道:“热闹也看够了,咱们该走了吧!” 林婉城不由气道:“候环海强逼不成,一定还会再回来的!咱们要是走了,他们父女怎么办?” 杏仙扶着许老汉站立一旁,泪水止也止不住得往下流。 崔叔明皱眉打量他们一眼,才道:“你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半日就好!”林婉城悄悄看崔叔明一眼,见他神色平静,知道他是成竹在胸,不由也开口问道:“老人家,你们有藏身之处吗?” 许老汉老泪纵横地摇头道:“这整个向阳县都是他们候氏父子的天下,老汉我纵使插上翅膀,也飞不了多远啊!” 林婉城看向崔叔明,心道:这可就难办了。 却见许老汉将手从杏仙胳膊里抽出来,让她略略往前一站,颤声道:“壮士,我老汉求你一事……你把杏仙带走吧!我老了,死不死没什么两样,可是杏仙儿……你把他带走,让她在你身边端茶送水,当个使唤丫头,也比被候环海那个畜生糟蹋了强啊!” 崔叔明冲林婉城一挑眉:“娘子,你觉得怎样?” 林婉城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瞟一眼崔叔明道:“许姑娘天仙一样的美人儿,跟了他一样也是糟蹋,咱们还是想一个万全之策吧!”崔叔明看着林婉城负气、吃醋的模样,不由勾唇笑起来。 许老汉将这二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心知若想让这汉子点头答应,恐怕还要这位夫人点头才行。许老汉想通一切,顺势就要给林婉城跪下来:“夫人,你行行好!让杏仙跟了你们,在你们二位身前伺候着,我老汉死也瞑目了!” 林婉城赶忙伸手去扶,杏仙也在一旁哭着劝他。 崔叔明将店里环视一周,沉吟良久,忽然开口道:“带我去你们后院看一看吧!” 许老汉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可是事态紧急,也容不得他多想,赶忙就将二人带去后院。 …… 林婉城崔叔明二人从许老汉的小店里出来,上了马,沿着官道一路向南而去。林婉城坐在马上,看着崔叔明阴沉的脸色,不由腹诽,就开口道:“刚刚那个杏仙长得蛮漂亮的哦?” 崔叔明回身看她一眼,慢慢点一下头:“嗯!” 嗯?林婉城气的半死,强忍住一腔怒火,继续道:“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把她带上?咱们现在回去可还来得及!” 崔叔明心里暗暗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好啊!” 林婉城脸上再也绷不住了,气鼓鼓道:“那你回去吧,我自己去大佛寺!”一边说,一边举起马鞭在马背上抽一下,马儿吃痛,撒开四蹄就向前冲去。 林婉城刚学会骑马,马技尚不纯熟,马儿刚跑出不远,林婉城就感觉有些控制不住,身子在马背上歪歪斜斜。但是她心里仍旧在生崔叔明的气,双手牢牢抓住缰绳,咬着牙怎么也不肯向崔叔明求救。 崔叔明看着她生气的样子也不由笑出声来,他“驾”的一声,胯下的马儿就窜出去。崔叔明很快就赶上林婉城,看她在马上摇摇晃晃,整个心都提起来。他不敢怠慢,手在马背上一按,整个身子借着力就飞起来,他又在马背上轻轻一踩,纵身就跃了出去,稳稳落在林婉城的身后。 崔叔明从后面将林婉城环抱住,把缰绳握在手里,轻轻一嘞,马儿的速度就慢下来。 林婉城被抱在怀里,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不依不饶地气道:“你走啊,你去找你的杏仙啊!没有唐僧的命,偏有唐僧的病,走到哪里都招蜂引蝶!” 崔叔明不由好气道:“唐僧是谁?” 林婉城自知失言,赶忙恶狠狠道:“你管!” 崔叔明好脾气地笑道:“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该招蜂引蝶行了吧?我这多花不该开的这么灿烂,行了吗?” 林婉城听他将自己比作鲜花,不由撇嘴道:“什么鲜花,我看啊,你顶多就是根狗尾巴草。” 崔叔明哈哈一笑:“行行行,我是根狗尾巴草,但是我也是长得最好看的狗尾巴草!” 林婉城终于被他逗乐了,“噗嗤”一笑:“狗尾巴草还有最好看的啊?” 崔叔明赶忙道:“谁说没有?情人眼里出西施,婉婉眼里我这根狗尾巴草自然是最好看的一根。” 林婉城羞红了脸:“谁是你的情人?” 崔叔明趴到她肩上,嘴唇贴着林婉城的耳朵,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你不是我的情人,你是我的娘子!”林婉城被崔叔明口中的热气在耳边一吹,整张脸都是红红热热,正想躲开,崔叔明却忽然探头向前,在她脸庞上亲了一下。 林婉城赶忙抬头去看,眼见官道上并没有旁人,才稍微有些放心,伸手在崔叔明吻过的地方一摸,只觉火辣辣的! 两人又驱马前行了三五里,远远看到前方的道路中央摆了拦路的栅栏,林婉城这才想起小店里小二的话来,回头去看崔叔明时,只见他眉头深锁,唇角挂着冷笑。 两人驱马赶到近前,不想这里竟是一个哨所,附近还有官兵在巡视。他们一见有两人乘马而来,不由就举着长矛将他们拦下来。 官兵甲就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不知道这里不让通行吗?” 崔叔明道:“赶路的。久仰大佛寺盛名,今日想去看一看!” 官兵甲将手一挥:“从别处去绕吧,此路不通!” 崔叔明就道:“这里四处都是荒野,我们骑马难行,要从何处去绕?更何况,这里本就是官道,为什么禁止通行?” 一个衣襟半敞的官兵乙就提着刀一脸凶相的从哨所里走出来:“说了不让过就是不让过,你他、妈再敢废话,信不信老子一刀劈死你!” 崔叔明坐在马上,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林婉城知道,他心中怒火已盛,就赶忙笑着开口:“各位军爷,咱们初来乍到,就是想游山看景,还望各位行个方便。” 官兵乙哈哈一笑,胸前肥肉对垒,随着笑声不停抖动:“小娘子,你下马来陪大爷乐呵乐呵,大爷就开恩放你们过去!” 哨所里的官兵见有热闹可瞧,就纷纷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也跌跌撞撞跑出来。她容色颇为清秀,一身粗布麻衣,脸上泪痕未干,脖子上是大片大片的青紫。那女子满目惊恐,双手紧紧护在胸前。 林婉城和崔叔明俱是一震,崔叔明的拳头紧紧握住,脸上杀机毕现。却见从哨所里走出的一个官兵丙一边系腰带,一边嘿嘿冲林婉城淫笑:“小娘子,瞧见了吗?你只要像她一样把我们哥几个伺候舒服了,我们就放你们俩进去!” 林婉城抬着马鞭指着他们怒道:“乾坤朗朗,你们就做出如此兽行,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官兵乙将手中的刀一横,恶狠狠道:“妈的,老子手里的刀就是王法!” 崔叔明哼哼冷笑两声,官兵丙就走上前来喝道:“妈的,你笑什么?给老子下马来!”一边说,一边就伸手去拉崔叔明的马缰。 崔叔明眼见他走上前来,一举马鞭,“啪”一声甩出去,那马鞭上好像带着钢刃,闪电一般在官兵丙眼前一晃,一个鲜红的物事就“啪”一下吊在地上。 官兵丙抬手就往耳朵上去摸,可是脸颊上哪里还有耳朵?他一低头,那鲜红带血的物事不是自己的耳朵还是什么? 见到耳朵的那一瞬,官兵丙始觉疼痛,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嗷嗷”叫着抱住脑袋就蹲了下去。 其他的官兵见自己兄弟吃亏,不由举着兵刃围上来,可是还不等他们靠近,崔叔明一下就从马上跃起来,半空中往腰间一摸,“刷”一下将软剑抽出来。林婉城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崔叔明却已经踩在一个官兵的脑袋上一跃,稳稳落回马背上。 却见那几个官兵,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勃颈处就现出一道血痕,呆愣片刻,鲜血“噗噗”往外喷,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纷纷倒地。 “啊——”那姑娘哪里见过这个场景,眼见刚刚还鲜活的人命转瞬就成了尸体,不由吓得蹲在地上,惊声尖叫起来,崔叔明抬眼淡淡扫他一眼,那姑娘立刻就抬手捂住嘴,瑟缩在路边,惊恐地看着马上的两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十七章 硬气 林婉城看着满地尸体,心里也有些不忍。崔叔明看出她心里不好受,就温声安慰:“他们盘踞在此,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好人家的姑娘惨遭毒手。你不要只怪我出手狠辣,也该想想那些无辜的妇女是不是?” 林婉城看着崔叔明,心里一想,顿时就觉得他说的有理:叔明如若不将他们杀了,他们在此多盘踞一日,就会多一个女子遭殃。想到此处,就回崔叔明一个淡淡的微笑。 崔叔明慢慢将手中的剑举起来,指着早已目瞪口呆、瘫坐在地的官兵丙,冷笑道:“现在爷要问你的问题,可以好好回话了吗?” 官兵丙哪敢不从,他慌慌张张趴在地面上,不住磕头求饶:“大爷饶命,小人知无不言!” 崔叔明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我问你,此处为何封路?” 官兵丙闻言一怔。崔叔明眸光陡然变冷,将软剑又往前送了两分:“怎么,刚刚的热闹还没有瞧够是不是?” 官兵丙想到惨死的弟兄,浑身一颤,磕头如捣蒜:“大爷,前面,前面是本县的小李庄、小杨庄,这两个村子前些日子受了洪灾……” 崔叔明手腕一番,那人的另一只耳朵就掉在地上,只听崔叔明冷笑道:“你当爷爷我是好糊弄的是不是?你要是再敢有一个字的隐瞒,就仔细我手里这柄剑不长眼!” 官兵丙只疼的满地打滚,滋哇乱叫。路旁的那个姑娘眼见崔叔明虽然出手狠辣,但是并没有为难自己,也略略猜出这人是个好人,不由摸一把泪,哆哆嗦嗦道:“大爷,我,我知道他们为什么封路!” 崔叔明、林婉城就纷纷回头去看她。林婉城眼见她衣衫不整,浑身发抖,就赶忙翻身下马,走过去温声道:“姑娘,你不要怕。只管照实说,没有人敢为难你的!” 那姑娘眼泪“哗哗”往外流,她抬头看一眼林婉城,慢慢点点头,才开口将事情原委讲出来。 原来,前面共有三个大庄子,分别是小李庄,小杨庄和小王庄。此次黄河决口,豫北受灾,向阳县虽然也是灾区,但是相对黄河沿岸的州县来说,并没有到那种非要去逃荒的地步。 不曾想,黄河水患褪去后,瘟疫又却在此地出现。 瘟疫最先出现在小李庄,几乎是一夜功夫,整个庄子几乎一半的人口都染了病。县官了解了灾情,害怕影响政绩,不去上报朝廷,反而将庄子圈了起来。 可是疫情发展的泰国猛烈,根本控制不住,不出几天,邻近的村子甚至是临近的县竟然也开始出现疫情。与小李庄最近的小王庄、小杨庄更是不能幸免。 知县大老爷得知情况就将这三个村庄建成隔离区,县里凡是有发烧症状的人都被赶去隔离区。知县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旦进了隔离区,就只有等死的份,所以一时之间,县里几乎谈虎色变。 再后来,疫情在邻祁县蔓延,听说邻祁县的大老爷是个清官,发现情况之后就赶忙上报朝廷,并做出一系列的赈灾举措。 朝廷得知情况后,就派州官下乡来问询,知县大老爷眼见疫情瞒也瞒不住,干脆一把火……将三个村子烧的干干净净…… 林婉城听得胆战心惊,她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一片大火,无数的人:有大人、有小孩、有老人,在鲜艳的火蛇中翻滚、挣扎,他们惊恐地尖叫声似乎能够刺破时空传到她耳膜里来。 崔叔明在一旁忽然问:“平息县呢?他们的疫情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小心看一眼崔叔明,被他的气势吓得又垂下头去:“平息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平息县的县官大老爷和我们县的县官是好朋友……” 崔叔明慢慢点头。少顷,他转头对着官兵丙冷冷一笑:“想必你也参与到放火的事情中了吧?” 官兵丙不敢怠慢,翻身又是磕头求饶:“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人是被逼无奈,都是我们知县大人的命令,小人不敢不从啊!” 崔叔明冷哼一声,接着道:“我来问你,你们放火杀人,可有从大火里逃出来的?” 官兵丙闻言吓了一跳:“您怎么知道?小王庄有一个女孩,她没有感染瘟疫,防火的时候,她就躲进井里。后来……后来她逃去了平息县!” 崔叔明道:“她长什么样?” 官兵丙凝眉细想才道:“模样记不清了,只记得她穿一件大红的粗布衣服……”崔叔明心里暗暗冷笑:果然如此。 崔叔明给了那个姑娘一些银两就放她回家,他就找一条绳子将官兵丙牢牢困住,让他跟在马后。崔叔明、林婉城两人就越过栅栏,策马进了小王庄地界。 马匹大约往前行了三里,果然就见管道旁有一片焦土,隐约是个村庄模样。村庄安静的有些渗人,甚至连一声鸟叫都没有。村口一颗三人合抱的大叔也被烧的一片焦黑。 崔叔明打马进村,处处可见断壁残垣,在一块石磨下面,崔叔明甚至还发现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的尸体。尸体经过大火焚烧,性别、模样俱不可辨识,只能从他大张的嘴和扭曲的颅骨上依稀看出他死前的挣扎。 林婉城心有不忍,回头避开了。崔叔明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温声道:“你放心,这些个畜生,我早晚会跟他们算个总账。” 从小王庄出来,崔叔明又去了小李庄、小杨庄看了一回,三个村庄情况大致相同,都是一样的触目惊心。 崔叔明将三个村庄巡视一遍,就带着林婉城上马往回赶。马后跟着被五花大绑的官兵丙。 三人刚出村子,还没有赶到哨所,却见前次负伤的候环海领着呜呜泱泱一大群衙役围堵上来。 候环海双手缠着绷带,微微举在身前,样子十分滑稽可笑。他见崔叔明、林婉城自废墟中走出来,不由冷笑道:“兔崽子,前次让你跑了,这次让你插翅难逃!” 崔叔明将林婉城护在身后,伸手将她额间的一缕秀发捋到耳后,温声道:“站远些,不要让血溅到你身上!” 林婉城不由担心道:“那你也小心一些,对面人多势众。” 崔叔明勾唇一笑:“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我还不放在眼里。不然,怎么会让你陪我来涉险?” 候环海把话听得明明白白,不由冷笑道:“口气倒是不小,就不知你手上有多少真功夫了!”将缠着绷带的手往身后一摆,那一群衙役就一拥而上。 崔叔明负手而立,一张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候环海一声令下,衙役们就举着刀剑攻了上来。林婉城裹入战圈,身子一斜,躲过面前的一把长剑,手往腰间一摸,只见寒光过处,“乒乒乓乓”无数兵刃断裂在地,崔叔明抬脚飞踹,脚风过出,四五个人脸上中招被踢倒在地。 只是对方人数着实不少,哗啦啦剑戟钩叉十八般兵刃轮番上阵,崔叔明左右格挡,不出一刻钟就打倒了一片。 候环海眼见自己衙役虽多,却不是敌手,不由气得跳脚:“废物,都他、妈是废物!这么多人竟然连一个软趴趴的小白脸都杀不死。老子养你们何用?” 候环海正骂骂咧咧,身后忽然马蹄声响,一对人影正向此处赶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穿官府,肚皮大如鼓的中年。他远远看到此处刀光剑影,不由狠狠甩着马鞭,高呼着“住手——”,疾驰而来。 待到近前,他将马鞭随手一丢,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衙役们一见来人就赶忙停手,只围成圈子,将崔叔明困在中间。 那官员向前两步,一拱手,还未言语,候环海就从他身后跑上来嚷道:“爹,你干什么?这个兔崽子伤我在前,灭了咱们哨所的弟兄在后,我若不把他剁成肉泥,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那官员一回头,一个耳光重重打在候环海的脸上:“住嘴!整日就只会吃喝玩乐,还不给我滚!” 候环海被打了一巴掌,心中气氛难平,鼓着眼睛看着自己父亲,到底不敢造次,骂了一句脏话就退了下去。 那官员重新拱手,脸上挂着冷笑:“不知定远侯爷驾到,请恕下官有失远迎!” 在场众人无不惊异:这就是朝廷派来赈灾的定远侯爷?那他身边那一个美貌夫人就是声明赫赫的侯夫人“医仙”了? 却见崔叔明负剑在手,幽幽道:“候大人谦虚了,你让这么些——衙役来迎我,怎么还算有失远迎?” 这候大人名叫候本天,正是向阳县的知县,闻言不由笑道:“不知侯爷来此有何贵干?犬子又是怎么招惹到您了,以至于您在本官的地盘上妄开杀戒!” 崔叔明哼哼一笑:“本侯行事可要给你报备?似他这等畜生,纵使杀了也不为过!” 候本天被崔叔明一句话气的几乎发狂:“崔叔明,本官知道你位高权重!可是你残杀本官下属,又伤害我的儿子,我岂能与你善罢甘休?识相的乖乖束手待缚,否则,本官就算拼上一条老命,也要将你这个杀人恶魔就地正法!” 候本天一句话说的义正言辞,他身边的衙役不由有些呆怔:向阳县事发,老爷不是应该跪地求饶么?怎么比侯爷还要硬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十八章 抓获 崔叔明却冷冷一笑:“候本天,你将这么大一顶罪名扣在本侯头上,不过就是奸情败露,想杀人灭口罢了,干什么说的这么义正言辞?这些大义凛然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觉得让人作呕吗?” 候本天一双小眼看着崔叔明,过了一会,忽然笑起来:“崔叔明,你果然聪明!待本官杀了你,就自会上报朝廷:向阳县有贼子闯入,屠戮百姓。知县公子率衙役围剿,也不幸身受重伤。你说,我的奏章怎么样?” 崔叔明轻蔑道:“口气倒是不小,只是……杀了我之后再打算其他也不迟!” 候本天杨天笑道:“我知道崔侯爷是名震八方的大将军,武功高强,但是你能以一当百吗?今日定要你真气耗尽,力竭而死!”候本天一挥手,示意手下一拥而上。 可是他们父子带来的人马却都震慑与崔叔明的威名,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妄动。 候本天一把抓住身边一个衙役的衣领拉上前来,愤愤道:“你们给老子上!给老子杀了他,听不到吗?” 那衙役哆哆嗦嗦道:“老爷,他……他是侯爷啊!” 候本天一耳光打在他脸上,咬牙道:“侯爷又怎么样?就算是天王老子也要死!”他往前一步,指着犹豫不决的衙役们朗声道:“你们可别忘了,放火的事在场的人人有份!如果让他脱逃,咱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放火烧村虽然是候本天下的命令,但是他害怕手底下这些衙役总有一天会将这事抖出去。所以,动手之前,他命令所有衙役全部参与,大家拴在一条绳子上,有了顾忌,才不怕在外面满嘴乱说。 衙役们很快就被候本天煽动起来,权衡利弊,虽然惧怕这定远侯爷,但是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就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候本天对衙役们反应十分满意,他一指崔叔明,高喊道:“这贼子强闯本县,杀人越货,来人啊!” 衙役们声震九天:“有!” 候本天道:“给本县拿下,死活不论!”衙役们答应一声,举着兵刃就冲了上去! 崔叔明冷冷一笑,半点慌乱也没有,他负剑在手,冲入人群,左劈右砍,直打了小半个时辰,衙役死了十几个,崔叔明身上连一个血腥子都没有。 林婉城死死抓着帕子,皱眉看着,她心里不停祈祷:叔明,你千万小心! 眼见得衙役越来越少,候本天一方落了下乘。候本天忽然一使眼色,他身前一个一身皂袍的青年暗暗点头。只见他趁人不备暗暗退在候本天父子身后,“咻”的一声,一只羽箭就朝崔叔明面门飞来。 林婉城吓得心里一跳,赶忙往前跑了两步,高声道:“小心!” 崔叔明却浑不在意,抬脚踩住身侧的一名衙役,身子往上一窜,飞出两米多高。那羽箭带着呼呼风声“噗”一声插在一名衙役肩上。那衙役应声倒地,伤口流出的血都是紫黑色。 林婉城浑身一震:“叔明,箭上有毒!是见血封喉!千万小心!” 那射箭之人躲在候本天身后暗暗心惊:这“医仙”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只看了一眼,就认得出我这羽箭上涂的是见血封喉。拉开弓,正要射第二箭,却见候本天一摆手,捂着嘴回头低声道:“射那个女的!” 射箭之人心领神会。搭上羽箭,拉弓如满月,“咻”的一声,又是一箭射出来。 崔叔明在看到候本天回头时,就知道他俩有什么阴谋,所以一直小心提防。待第二支羽箭射出,竟是直奔林婉城而去,他心下一急,一番手腕,软剑就将身旁一名衙役的手腕割伤,衙役手中的长刀顺势掉落。崔叔明抬脚踢在刀柄上,那把钢刀顺势就飞了出去。 林婉城正在一旁观战,不期却成为候本天暗害的目标,她身子往前一扑,就趴倒在地,只听头顶“当”的一声响,两节羽箭和一柄钢刀就落在身前。 林婉城虽然死里逃生,但是崔叔明却落到被动局面,他只顾紧张林婉城会不会受伤,不期身侧被一剑肖过来,他一扭身,堪堪避过,第二把剑却紧跟而来,只听“撕拉”一声,他背上的衣服被划出一个大口子,鲜血立时将衣服染红。 崔叔明背上受伤,连半刻停顿也没有,回身就是一剑,那偷袭的衙役被一剑割断喉管,鲜血如泉水一般喷出来,崔叔明又飞身在他手腕上狠狠踢一脚,他手中的剑就立时飞向候本天父子。 候本天赶忙趴下躲避,候环海却怂包了一些,他看着闪着寒光的剑锋,吓得几欲失禁,竟然连躲避也忘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命休矣! 可是那剑却从他肩头越过,只听到身后“噗”一声轻响,候环海觉得脖子上温热,他这才从惊恐中回神,避如蛇蝎一样甩着手往一旁跳开,定睛一看,站在他们背后射箭的那个人已经被一剑穿胸,气绝当场! 候氏父子惊魂未定,崔叔明却已经“刷刷刷”又杀三人,眼见大势难回,候本天不由咬牙暗恨。他一把抓起呆若木鸡的儿子,低声怒道:“快走!” 候环海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随父亲上了马。父子二人生怕惊动战圈中的崔叔明,落得个射箭人的下场,连马鞭也不敢甩,一拉马鬃,马儿就跑了出去。 林婉城早已经瞧见这父子的动静,只是这对父子虽然恶贯满盈,不能放过,但是崔叔明正斗得难舍难分,稍不留神,就会有性命之忧。林婉城不愿崔叔明受到任何伤害,所以她对两父子的逃跑选择视而不见。 只是,候本天父子刚跑出两百米远,就见到一队车马打着大旗迎面而来。候环海定睛一看,朝候本天哭道:“爹,那旗上写的是什么字?是不是崔字?” 候本天也一看清那旌旗之上红底黑字正是崔叔明的部署,心里一凉,马鞭脱手掉在地上:一切都完了! 候本天所料不错,迎面而来的马队正是余庆率领来与崔叔明接应。他们远远看到想要逃窜的候氏父子,不由分说,就将他们绑了。 余庆带人帮崔叔明收拾了残局,料理了衙役的余孽,林婉城就不管不顾地跑上前。 在离崔叔明三步远的时候,林婉城不小心踩到裙角,身子往前一扑,顺势就要栽倒下去。林婉城认命地闭上眼,心里暗骂:真是丢人啊! 可是林婉城却并没有感觉到落地的疼痛感,她一睁眼,崔叔明正将她抱住,一双眼睛笑的如十分灿烂:“婉婉,不要急,我不会跑的!” 林婉城面上一红,赶忙甩开他的手站起来:“什么时候了,还这样不正经?快转过身,我看看你的伤口!” 崔叔明听话地转过身去,林婉城一看,心疼的几乎要哭出声来:那伤口虽然不深,但是有两尺来长,白肉外翻,鲜血涓涓不止。 林婉城抖着手想去摸他的伤口,却又怕他疼,只好颤着嗓子问:“疼吗?” 崔叔明似乎感觉到她要哭出来,赶忙转过身,捧起她的脸,认真道:“我惹你伤心了?都是我不好!” 林婉城见他背上受了那样重的伤,却只是关心自己是不是伤心,心里就越发难受,她强忍着不让自己掉下眼泪:“你快坐下。余庆,快去找些纱布来!” 林婉城一边吩咐余庆,一边就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你忍着点,可能有点疼!” 崔叔明淡笑道:“婉婉给我上药,怎么会疼呢?” 林婉城嘴上就笑骂:“油嘴滑舌!”林婉城给崔叔明细心上药,余庆就将纱布找来,林婉城给简单帮他包扎一下。崔叔明就对余庆道:“你带一队人马去平息县,将平息的县令也一并抓了,我在邻祁县县衙等你复命!” 余庆答应一声,招手换来一队人马,鞭子一甩,绝尘而去了。 崔叔明就回身对林婉城道:“婉婉,对不起,今天可能去不成大佛寺了!” 林婉城佯怒道:“你本来也没打算带我去!” 崔叔明嘿嘿一笑:“你放心,等事情了解了,我就带着你去。依旧是咱们两个——”他又往林婉城身上一凑,低声道:“依旧是骑一匹马,好不好?” 林婉城想起来时崔叔明教自己骑马的事情来,脸上不由一红,笑骂道:“你想得美,谁跟你骑一匹马!” 崔叔明还要再与林婉城说,不想他的一个部下就走上前拱手请示:“将军,候氏父子已经拿下了,咱们是否启程?” 崔叔明恨恨看他一眼,直让那部下脖子处一凉,却听崔叔明恨恨道:“走吧!” 崔叔明一声令下,大队人马就从此开拔,浩浩荡荡沿着官道往回走去。大约走了几里路,忽见路边有一堆废墟,那堆废墟显然余烟未尽,有些烧焦的木炭上还滋滋冒着白烟。 许多百姓正围在废墟前指指点点,看到崔叔明领队过来,就纷纷退在一旁。 崔叔明打马上前,立时就有小兵过来给他牵马,他翻身下了马,又将林婉城也从马上扶下来,就带着几个人稳步朝废墟里走过去。 崔叔明走到一口水缸面前,一挥手,朝身后道:“把水缸推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十九章 回京 身后答应一声,就有两个人走上前去将水缸搬开。那水缸下面是一块烧了一半的竹篱笆,将竹篱笆一掀开,地面上就露出一个黑咕隆咚的洞口。兵丁随手娶过来一根还在燃烧的桌腿,迎风一晃,火苗“噗”一声烧起来。那兵丁将手中的桌腿探进洞口去,就见洞穴深处一对父女正抱在一处瑟瑟发抖。 林婉城的脑袋往在洞口处一晃,笑道:“许大爷,杏仙,你们不要怕。没事了,快出来吧!” 许老汉父女一见到林婉城才笑了起来,杏仙赶忙扶着许老汉起身,兵丁搭了一把手,就将他们父女二人从地洞里拉出来。 原来,崔叔明在小店里伤了候环海,又怕他回来报复,所以只好将许老汉妇女藏进地窖里。许老汉进了地窖,崔叔明就用竹篱笆将地窖口盖住,又在竹篱笆上压上水缸才放火将这小店烧毁。 候环海不久就卷土重来,但是他看到许老汉的小店已经化为灰烬,料想许老汉父女早已逃之夭夭,就赶忙派人四处去找。不曾想,这只是崔叔明想出的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许老汉钻出洞口,看到崔叔明身后的阵仗,才明白他的身份。许老汉不敢怠慢,赶忙拉着杏仙下跪磕头:“谢谢大老爷救命之恩!” 崔叔明点点头:“本侯替天巡守,这都是分内之事。不须多礼,起身吧。” 许老汉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来,一抬头,看见崔叔明身后的两辆囚车。定睛一看,正是候本天父子,不由激动地热泪盈眶:“您真是青天大老爷啊!这候大人做了咱们四年的县令,咱们向阳县就被他们父子欺压了五年,几乎是民不聊生!老天开眼,终于派来了一个青天大老爷,替我们惩治了这恶贼,为民除害,我们感恩戴德!” 许老汉一边说,一边就哭得十分伤心,又跪下行礼。围观的百姓眼见候本天终得此报,无不觉得大快人心,就纷纷跪倒在地,大呼:“多谢青天大老爷!” 林婉城看着崔叔明被人民爱戴,不由十分欣慰。她正兀自高兴,不想人群中却有人将她也认出来:“侯爷身边那个美貌的姑娘不正是侯爷夫人吗?听说夫人妙手仁心,帮助咱们扑灭瘟疫,今日亲眼得见,不愧是‘医仙’呢!” 民众们议论纷纷,林婉城听了只觉脸红。崔叔明悄悄握住她的手,低头冲她一笑,说不尽的浓情蜜意。 崔叔明将许老汉父女救出,又赔了他们小店的损失,就不再耽搁,启程回邻祁县衙。一路上,乡民夹道相送,好不热闹。 崔叔明等人回到县衙已是掌灯时分,余庆也早已将平西县的县令庞勋抓捕归案。崔叔明吩咐将这几人看押起来,就亲自送林婉城回房。 安兰、丝竹早已等得焦急。晨起,她们进了林婉城的房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安兰在床头发现一张字条,根据笔迹可以确定是林婉城所写。 林婉城在字条上说自己要随崔叔明去大佛寺游玩一天,日落方回,让她们不要声张。这两个丫鬟只吓得三魂不见气魄,赶忙去找了余庆和白华。确认无事,才慢慢放下心来。 可是林婉城出门在外,安兰两个依旧有些提心吊胆,守着门口眼巴巴等了一天,直到日沉西山、月上柳梢也不见自家主子回转。她们正打算出门去找,一抬头就看到崔叔明、林婉城两口子有说有笑的从门外走进来。 安兰、丝竹马上扑上去寒暄一番,仔细确认了林婉城毫发未损才肯罢休,他们赶忙给林婉城打水洗漱,又将饭菜重新热过,等林婉城吃饱喝足,送走了崔叔明,两个丫鬟才敢围着林婉城问罪。 林婉城将白天的情况捡一些好玩的说了,把那些惊险刺激的一带而过。但是两个丫鬟听到崔叔明负伤,着实还是吓了一跳。 主仆三人说说笑笑,不觉就是深夜,躺在床上,林婉城想起崔叔明身上的伤,不由就有些感慨,脑子里似乎也是乱哄哄一团:一会儿是崔叔明那张无赖的笑脸,一会儿是他伏在自己肩头用低沉的嗓音一声一声叫自己婉婉,一会儿又是似今日这般奋不顾身为自己挡箭…… 林婉城想着想着,就轻笑出声,不自觉地轻轻在床上一锤,低低骂道:“傻子!” 安兰在外间守夜,听到动静赶忙就跑进来看,生怕她再被某人拐跑…… 第二日,崔叔明下令抄了候本天、庞勋的家,共计抄得白银三十万两,珠宝、古玩不计其数。崔叔明看着这许许多多的民脂民膏,气的暴跳如雷。他亲自去审问了候本天、庞勋,从他们那里拿到两人合谋烧毁隔离所、贪污舞弊的口供。 崔叔明看着压在桌案上已经签字画押的口供,一双浓密的剑眉紧紧拧在一处。林婉城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道:“这两个蛀虫固然可恨,只是你也没有必要为他们气坏身子。” 崔叔明叹口气:“我这口气终是难平。想他们不过小小的知县,竟然害命无数、敛财无数,怎能不让我寒心?” 林婉城伸手给他倒了一盏凉茶递过去,温声道:“过去的事不用再想,因为想也无用,要紧的是将来。” 两人正在叙话,余庆就走了进来。余庆一拱手,递上两卷书册,道:“启禀将军,这册子是在候本天和庞勋府里搜来的。” 崔叔明接过来略略一翻,脸上的神情不由凝重起来。他翻了几页,速度逐渐变快,脸色也更加难看。 林婉城不由回头看一眼余庆,见他垂首立在原处,并看不出不妥来,就开口问:“这是什么样的账本?怎么见你脸色如此难堪?” 崔叔明将册子翻完,手慢慢垂下来,眼睛平视窗外,许久没有接话。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这不是什么册子,这是账本。是候本天和庞勋的行贿账本!” 林婉城也是一惊:“行贿?向谁行贿?” 崔叔明摇摇头:“豫州知府董刚。只是,这账本上有些奇怪……” 林婉城问:“怎么个奇怪法?” 崔叔明将账本翻开一页,递过去。林婉城接在手里,仔细一看,不由也暗暗纳罕:某年月,候本天给给东岗敬献了四对珍珠,大、中、小、微各一对。只是这后面记载那对微型的珍珠在运送时丢了一个,于是候本天就又补了一对微型的过去。往后翻看,许多礼物都分大中小微四种类型,偶尔也会有微型的丢失,照例都是重新补一份完整的。 一般来说,中国人讲究好事成双,既然丢了一只,补上一只也就是了,贸贸然补上一对,礼物就变成了单数,恐怕会有些晦气。一般人送礼是绝不会这样的。 林婉城就开口道:“会不会是送礼的不懂规矩?” 崔叔明道:“不会。候本天虽然是芝麻绿豆的小官,但是这些俗礼都不懂,如何混迹官场?这件事必有蹊跷。” 崔叔明背着手在房里跺了几步,就忽然抬起头来:“去大牢,再提审他们两个!” 余庆答应一声,当先拱手出门,崔叔明给林婉城打了一个招呼,也快步向大牢去了。 只是候本天、庞勋似乎也只是小角色。就拿那四对珍珠来说,微型的是给知府身边大管家的孝敬,小型的送给知府董刚,至于那一对中型,一对大型的要送往何处,他们实在不知。他们只知道的是要送了礼,就能得到庇佑,在任上的那些丑事就不会被查出来。崔叔明冷眼看着,却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只好又提审了候环海。 可是候环海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公子哥,除了寻花问柳,别的什么也不知道,崔叔明最终无功而返。 可是崔叔明仍不死心,他又去找了邻祁县的县令黄必忠。黄必忠这个人政绩不怎么理想,为人十分胆小怕事。此次豫北遭灾,平息县、向阳县、邻祁县先后爆发瘟疫,平息、向阳两县都用强硬手段镇压下去,唯独他不敢善瞒,将疫情上报朝廷,也就没有被牵扯进候本天、庞勋的事情中。 崔叔明借口谈心,就去了黄必忠的院子。一番详谈,不曾想这个小子竟然也十分滑头。崔叔明虽然旁敲侧击,但是竟然也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第二日,崔叔明在邻祁县衙公审候本天、候环海、庞勋三人。当着衙前的百姓,问明了三人残杀良民,火烧隔离区、贪赃枉法的诸事,崔叔明依照律法,将他们三族夷灭,并择日奏请圣上御笔朱批。 在场听审的人听到他们的斑斑虐迹,无不拍手称快,崔叔明这个青天的称号叫的更加响亮。 第三日,定远侯爷崔叔明班师回京,邻祁、向阳、平息三县的百姓听闻风声,不由纷纷来送,他们感谢崔叔明为民除害、感谢大夫们为灾民所做出的无私奉献、他们还特别感谢了林婉城,感谢她身为侯爷夫人之尊,亲自来到田间地头给灾民们治病。 一直以来,百姓们都不知道林婉城已经被休弃的事。京中的个别大夫虽然有所听闻,但是人家两口子都没有说什么,他们当然也不敢置喙。 崔叔明眼见林婉城默认了自己侯爷夫人的身份,也不由十分开心。 送行的场面十分轰动,可谓是万人空巷。 崔叔明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邻祁县,送行的百姓也都差不多散去。崔叔明才打着马来到林婉城的马车前,一掀帘子钻了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十章 盼归 林婉城吓了一跳,不由怒道:“朗朗乾坤,你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崔叔明挑眉一笑:“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夫人,我还避什么嫌?怕什么闲话?” 林婉城道:“那也不行!我当时没有否认,只是为了顾全你大将军的面子!你可不要忘了,休书还在我手上!” 崔叔明叹一口气,知道她还是无法彻底放下心结,只好道:“你不要生气,我是有正经事来与你说!” 原本缩在一角默默做隐形人的安兰、丝竹不由悄悄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往车厢外走,一掀帘子,坐在车辕上。 崔叔明见两个碍事的小丫鬟已经清场,就自顾在林婉城身边坐下,一手轻轻揽着她的腰,林婉城想要伸手将他推开,崔叔明一伸手,却把她的两只手握住了。 崔叔明认真道:“婉婉,你不要闹,我真的有事跟你说!” 林婉城这才安静下来:“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崔叔明道:“候本天和庞勋的账册你也看过,这豫州知府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打算去探一探他的底。” 林婉城听他又要去公干,不由想起在向阳县抓捕候本天时所遇到的艰险,就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脸色也不太好看。 崔叔明猜中了她的心思,摸一摸她的脸颊,笑道:“也未必每次都会惊险。我这一次去只是明察暗访,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林婉城噘嘴道:“你那个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哪里是个安分的主?此一去,不将豫州府搅一个天翻地覆你会罢休?” 崔叔明就挠着头嘿嘿笑起来:“原来婉婉这么了解我!我纵使死——” 一个死字没说完,林婉城就一把捂住他的嘴,急道:“你这个人讨厌的很,动不动就死啊死的,真是——” 崔叔明看着林婉城紧张的样子,一把就将她的手拿开,起身就扑上去,不等林婉城说完,就张嘴含住她的唇。林婉城起初还有些抗拒,慢慢的也放松下来,任由崔叔明将她紧紧抱住,两人吻得难舍难分。 队伍又往前行进了一二十里,崔叔明就带着几个侍从悄悄从队伍里脱力出来,一嘞缰绳,马头调转,朝着来时的大路策马而去。 余庆早已得了吩咐,对外宣称侯爷与侯爷夫人共乘马车返京。一路上,幸得林婉城主仆三人掩护,直到进京,其他人竟还不知道崔叔明还留在豫州。 马国昌在城门处与林婉城、白华道别,径自回宫复命,余庆也随马国昌进宫向圣上说明情况。 林婉城、白华回到保安堂,推开尘封已久的大门,不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想当日他们匆匆离京时树上绿意未退,重新回到保安堂,院子里早已是黄叶满地,一片肃杀,想想这一个多月的遭遇,直让人无限唏嘘。 众人将庭院略微收拾一番已经是日暮,安兰做了饭,大家围坐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了就各自回房歇息。 第二日,保安堂内大扫除,众人将,里里外外彻底清理一遍,林婉城正端了清水在天井里擦洗石桌、石椅,一抬头,看见小小花坛里那几从刺玫瑰。 天气已冷,花树上连叶子也没有一片了,林婉城就忽然想起她从大牢里归来,崔叔明送来给她洗浴用的那一篮子玫瑰花瓣,不由愣着神低低笑出来。 丝竹从天井走过,见自家主子看着一丛枯枝败叶微笑,眉眼是一片温情,不由悄悄走过去,抬手在她眼前一晃:“小姐,想什么呢?” 林婉城骤然回神,几乎脱口而出:“也不知他的差办的怎样?有没有遇到危险?后背的伤有没有好痊愈?” 丝竹做一个恍然大悟的模样,拖着长长的尾音:“哦——原来是想那个在外办差的人啊!” 林婉城知道这丫鬟在打趣自己,不由笑骂道:“你这死丫头,连姑娘我都敢笑话,胆子越发大了。” 丝竹却也不怕,嘻嘻笑着跟她玩闹。 又过了几日,崔叔明仍旧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林婉城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每日发呆愣神的时间也更长。她总是担心崔叔明会有什么危险。两个丫鬟看见自家主子这个样子,不由也跟着担心,可是却又不敢在林婉城面前表现出来,生怕她看见之后心情更加不好。 如此又提心吊胆了两日,崔叔明终于一身风尘的回到了保安堂。 当时,林婉城正在天井里晾晒草药,她双目无神、心不在焉。刚将草药铺好,一回头,却见有一个人斜倚着廊柱站着,一双浓密的剑眉略略舒展,眼睛里全是柔情,不是崔叔明还是哪个? 林婉城手里的药筐“砰”一声掉在地上,她迈开步子就跑过去,一下扑在崔叔明身上,眼泪立时就有些止不住:“你这个没心肝的,你不知道许多人都担心你吗?” 崔叔明将林婉城揽在怀里,任她在胸前不住敲打,嘴里却是低沉的欢笑:“婉婉,我的心肝都给了你。我也知道我的婉婉一定会担心我!” 林婉城仰头看着她,面有薄怒:“那你都不知要稍一个口讯回来吗?”她双手抱着崔叔明的腰重重一嘞,脸又伏在崔叔明胸口。 崔叔明“嘶——”地低叫一声,林婉城慌忙松开,一脸紧张:“我弄疼你了吗?是不是背上的伤还没好?” 林婉城这时才细细将崔叔明打量一番。只见他满面尘霜,脸色有些惨白,衣服都有些破旧。林婉城赶忙道:“你是公干还是逃难?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崔叔明一笑:“路上遇到一点事,这些都不碍事的!” 林婉城拉着他就往屋里走:“其他事以后再说,你快进屋来,我帮你看一看背上的伤!” 崔叔明背上的伤还是在向阳县时被衙役砍出来的,可是当时林婉城就给他上药包扎,那伤口并不很深,她用的药自是上好的金创药,按理说应该痊愈了才是。怎么…… 林婉城怀着满腹疑问将崔叔明的衣服慢慢脱下来,睁眼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旧伤已经结疤,只是背上又添新伤。那伤口应该也是剑伤,一尺来长,只用纱布略略包住,纱布上血迹斑斑,看得人心惊肉跳。 崔叔明见林婉城默不作声,就知道她是在生气,不由就安慰她:“你不要担心,伤口可能看着有点吓人,但是并不严重……” 林婉城仍旧不言不语,崔叔明的伤口需要重新包扎,可是伤口上的血已经将纱布与皮肉粘在一起,所以林婉城就小心翼翼将纱布揭下来。 崔叔明见林婉城还是不肯理他,就想把头转过来,可是他身子一动,林婉城就扳着肩膀将他扭回去。崔叔明就道:“婉婉,你让我看看你,让我看看你好不好?我这许多日不见你,想你想的厉害!” 林婉城依旧不理他。 林婉城仔细给崔叔明清理了伤口,换了药,有用纱布重新包好,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崔叔明知道林婉城怕是不会轻易原谅他,就赶忙起身一把将她拉住,讨好道:“婉婉,我错了!我知道我该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该让你担心的!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都不会了!” 林婉城背对他而站,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我才不会关心你!你想怎样就怎样,身体是你自己的,糟蹋或者爱惜都与我无关!”说完就要走出去。 崔叔明拉着她不肯放手,他慢慢绕到林婉城身前,看见林婉城正低头垂泪,心里一阵疼惜,只骂自己不是东西:你干什么这么急着来见她?不能将伤口处理好了再来吗?她这样为你担心,见了你这幅模样,心里会怎样难过? 崔叔明伸出手慢慢扶着林婉城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看着她满是水雾的双眼,情不自禁就吻了上去。林婉城想要反抗,一抬手,却想到他后背的伤,就又将手放下去。 “婉婉,”崔叔明趴在林婉城耳旁,低低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会这样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林婉城只是掉眼泪,也不说话,手却慢慢环住了崔叔明的脖子。 林婉城把崔叔明的伤口处理好,让安兰、丝竹打了热水给他梳洗,并且千叮咛、万嘱咐:伤口不能沾水。 林婉城趁着崔叔明梳洗的功夫,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些清淡的小菜、熬了一锅补气血的人参粥。 林婉城看着崔叔明将饭菜都吃了,才开口问他:“你此去豫州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崔叔明又喝了两口粥,才道:“我们到了豫州府,还没有行动,豫州知府董刚和他的管家就被人杀了!” 林婉城一惊:“杀了?” 崔叔明慢慢点头:“我们到的前一天晚上他就死了,书房也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我觉得事情太过蹊跷,就夜探知府后衙,不曾想,凶手一直在府衙监视。我们双方就动起手来,我们将对面的人杀了三个,抓了两个,放跑了五个。” 林婉城惊道:“放跑?”随机她就明白过来,“放长线钓大鱼吗?” 崔叔明一笑,不由夸赞道:“婉婉好聪明!那五个贼人逃跑以后,我们就暗暗跟在后面想要找出幕后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十一章 愤懑 “那伙贼人一路向南逃窜,昼伏夜行,快马加鞭行了三日,快要出豫州界时发现了我们。于是双方又是一场酣战。那五人负隅顽抗,全部死在当场,我也……也受了点小伤。”崔叔明讪讪一笑。 林婉城没有注意崔叔明口中的小伤,只是凝眉问道:“那被你抓到的那三个呢?” 崔叔明道:“死了。被抓后,当场就自尽了。他们牙缝里都藏有毒药,抓到他们以后,我们的人还没来得及把他们的下巴卸下来,他们就咬破毒丸,自尽了。” 林婉城道:“查到他们是什么人了吗?怎么会与董刚过不去?” 崔叔明摇头道:“没有。只是我隐隐感觉他们的死应该与候本天和庞勋有关。”候本天和庞勋那里刚搜出账本,董刚就被杀,不由得不让人多想。 林婉城也道:“还有放火。那伙贼人一把火烧了董刚的书房,是为什么?会不会是怕你们找到什么东西,比如……”账本! 崔叔明心领神会,自然也想到这一层,不由慢慢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不远处早已光秃秃的老树,叹气道:“天冷了,冬天快要来了吧!” …… 崔叔明在保安堂略略修整,余庆又给他送来朝服,他换过之后,就进宫去面圣。林婉城就去堂前给白华帮忙。 崔叔明进宫之后,将豫州发生的事详细禀报给隆乾帝听,讲到候本天、庞勋为瞒骗朝廷,不惜放火烧村,残害无数人命,隆乾帝不由大怒:“这帮猪狗不如的畜生是朕的官吏吗?分明就是一帮土匪,是强盗!” 大太监张喜年见隆乾帝气的满脸通红,不由递过一杯茶,小心劝道:“陛下您要保重身体,社稷为重啊!” 隆乾帝怒道:“社稷?朕的江山社稷马上就要毁在这帮子畜生手里了!”张喜年立时就惶恐地扑倒在地:“奴才该死,请陛下恕罪!” 隆乾帝一扭身子,对着崔叔明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杀!就按照的奏请,该灭族的灭族,该凌迟的凌迟。朕倒要看看,有了候本天、庞勋这两个前车之鉴,有哪个不要命的还敢往朕的刀口上撞!” 崔叔明忽然就想到候本天和庞勋的那两个账本,他在考虑要不要先将这两人留下,严加审问,找一找突破口。可是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两本账册牵扯不小,上下沟通行贿是单线联系,董刚的上家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崔叔明到底没有开口,伏在地上谢了恩,就领旨出宫。 第二日,隆乾帝的圣旨就传了下来,准了崔叔明的请奏,夷灭了候本天、庞勋三族,林婉城闻言虽然有些感慨,但这里毕竟是古代,她也实在无力去给皇帝、大臣讲什么公平、自由、人权。 同时,隆乾帝也一并下旨褒奖了参与救灾工作的大夫,并着重点名白华、林婉城师兄妹研制出除瘟救苦丹,解救灾民的突出贡献,并赏了保安堂一大批的金银珠宝。 崔叔明和花凤凉都前来道贺,令林婉城没有想到的是,佟芷柔竟然也来了。 自佟芷若死在大牢后,佟灿勋也被牵连降职,佟芷柔就安分下来。 佟芷柔扶着芸香的手慢慢从马车上走下来,一张脸笑的十分恬淡从容。她亲手将礼物交到林婉城手里,笑容亲切和蔼,仿佛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快:“恭喜姐姐了,姐姐此次南下,不仅得了‘医仙’的贤明,更是得到圣上的交口称赞,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福分。” 林婉城知道她是在讽刺自己沽名钓誉,心里不由不快,暗道你莫要小人之心,自己是黑的,看别人也都不白!因此淡淡一笑,不客气道:“这些虚名我是不在意的!最主要是能帮到别人就好。” 佟芷柔脸上笑容一僵,她那点小心思不想被林婉城当场拆穿,不由讪讪道:“是妹妹失言了,姐姐自然是以济世救人为己任的!” 林婉城勾唇一笑:“妹妹在我面前失言不算什么,里面请吧!” 妹妹?佟芷柔额角一跳:林婉城这是想干什么?我叫她姐姐不过是客气,她这么顺其自然的接了句妹妹是怎么回事?还当自己是表哥的发妻吗?还是她心思活动,想要…… 佟芷柔心中不快,脸上不由就表现出来,林婉城看在眼里,暗暗一笑:你一口一个姐姐不是叫的挺顺嘴吗?我刚接了一句你就受不了了?既然没有那么大的气度,就不要在我面前装的有容人之量,真是让人恶心。 佟芷柔的丫鬟芸香也看到自家主子失态,不由偷偷伸手在她胳膊肘上一碰,佟芷柔心领神会,马上变换脸色,又笑起来,她试探道:“姐姐与表哥破镜重圆了吗?这可真是大喜啊!” 林婉城与崔叔明在豫州的事并未传回京城来,佟芷柔对于他们夫妻两个的佳话从未听闻,否则,只怕气也要气死了。 林婉城听到她话里的酸味,正要灭一灭她的嚣张气焰,不曾想丝竹“噔噔噔”跑来禀报:“惠阳郡主和卫小姐过府了。” 林婉城心中一喜,就冲佟芷柔开口道:“妹妹少坐片刻,我少陪了。”说完,也不管她脸上有多难看,转身就离开。佟芷柔自是气的几乎跺脚,但是她素来以温婉形象示人,轻易绝不肯露出真面目来,只好任由丝竹领着,慢慢往天井里里走去。 林婉城从豫州回来的次日,卫子澜就来找她说话。夏采薇虽然在宫里,出入不便,也很快派了心腹丫环过来问候。 今日林婉城大喜,想来夏采薇是求了太后的恩典,特意出宫来为她庆贺。 林婉城将夏采薇、卫子澜迎进内堂,三人看到花凤凉正拉着白华、崔叔明在一旁叙话,不由默契地相识一笑,没有多言。 白华和花凤凉自是认识夏采薇这个郡主,花凤凉却并不知道林婉城与夏采薇交好。花凤凉眼见夏采薇走进了保安堂,马上机警地闭口不言,他回头看一眼崔叔明,见崔叔明眼里只有林婉城,只顾对着她傻笑,不由有些无语。 夏采薇是钦定的齐王正妃,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崔叔明向来跟齐王走的不近,对齐王的人也多有提防。更何况,通过前几次的事,花凤凉也看的十分明白,齐王的表妹蒋杰只怕将林婉城恨入骨髓,夏采薇又怎么会与林婉城亲亲热热地携手同行? 花凤凉兀自好奇,夏采薇三人却已走到近前,白华只是一介白身,自是要向郡主行礼。花凤凉稍有愣神,也马上反应过来,赶忙笑道:“惠阳郡主大驾光临,实在让小白的草堂熠熠生辉!” 夏采薇笑道:“花公子说笑了!”只淡淡一句,也不再多言,与林婉城、卫子澜相视一笑,慢慢向天井走去。 三人刚一离开,花凤凉就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白华道:“怎么可以将人一概而论呢?齐王正妃又怎样,她就一定心怀不轨?更何况师妹有自己的判断,我们应该相信她。叔明,你说是不是?” 崔叔明扭头瞥一眼花凤凉:“齐王看上你的钱想拉拢你不假,可你又不是一块香饽饽,未必所有人都想跟你套近乎从你身上得到好处吧?这些日子在相如故那里碰的钉子还不够?” 花凤凉最近一直痴迷于莳花馆的头牌相如故,奈何那个姑娘是清淡性子,花凤凉银子撒出去一把又一把,人家却连正眼都没有给过他一个。这让花凤凉很恼火,却又有些无力。 白华就趁机打趣他:“这个香如故真有那么漂亮吗?让咱们花大少爷都束手无策?不过话说回来,凤凉你不是一向性子高傲吗?对她这样穷追不舍是为了什么?” 花凤凉不愿意在兄弟面前失了面子,强硬道:“谁说我对她束手无策?小爷我只是看她一节弱质女流,不愿与她一般见识!” 白华低低一笑:“她这个弱质女流可真够不简单的!咦——”他忽然一皱眉,眼神在崔叔明和花凤凉两人脸上不断逡巡,“自古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身边这两个英雄好汉可不就深陷情网?一个是叱咤风云的将军,一个是纵横商界的首富,怎么都被小姑娘拿捏死?” 花凤凉瞪着眼似要发怒,崔叔明却冷冷一笑:“本少爷我乐意!小白,你别是吃了酸葡萄吧?” 花凤凉闻言一乐,拍手道:“叔明说的有理,你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你没有遇到让你情根深种的女孩,就羡慕我们这些成双成对的!我劝你赶快找一个吧。对不对,叔明?” 崔叔明淡淡看他一眼,刻薄道:“谁跟你‘我们’?我与婉婉成双成对不假,你那个香如故有正眼看过你吗?” 花凤凉从来都知道崔叔明是一张毒嘴,也时时在他这里吃亏,可总也长不了记性。他看着一脸嘲讽的崔叔明和白华,气的牙根发痒,可是动手又打不过人家,动嘴也不是对手。无奈,花凤凉只好狠狠一甩袖子,指着对面两人愤愤道:“你们……你们……好,好得很!小爷我早晚把香如故弄到手,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咱们谁能笑到最后!” 花凤凉说完就气鼓鼓转身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十二章 心思 林婉城挽着夏采薇、卫子澜的手走到廊下,一抬眼就看到丝竹带着佟芷柔主仆在天井里赏花。 保安堂廊下有一个天井,林婉城来了之后就在天井里僻处一块花坛,种了许多花卉,除了她自己十分喜爱的玫瑰,还有牡丹、芍药、郁金香,靠近花坛的地方,还摆放了几株常绿阔叶的滴水观音。 时近深秋,百花凋零,花坛里只剩下一片枯枝败叶,那几盆滴水观音倒是绿意葱葱。不过,这种植物也受不得寒,林婉城一向是将它们摆在廊下的,由于近日阳光很好,早起的时候她就将它们搬出来晒晒太阳。 滴水观音是南方植物,佟芷柔并不认识,她大概看着这深秋中的一抹绿意十分惹眼,就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丝竹在一旁冷眼看着,嘴角甚至勾出冷笑。 林婉城自是知道丝竹这个愤愤不平的小丫鬟心中所想,但是佟芷柔若是再保安堂出什么好歹,崔佟氏那里自是不好交代,说不定崔叔明又要受什么夹板气。她刚要出声提醒,却见佟芷柔的那个小丫鬟一把握住佟芷柔伸出去的手,急道:“夫人,这里风凉,咱们回后堂吧!” 佟芷柔木然回头,颇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见那丫鬟眼神坚定,就依言将手慢慢收回来。 丝竹不由暗恨,林婉城却看着那对主仆若有所思! “婉城,婉城!”林婉城正在沉思,却感觉有人在摇她的胳膊,她一回头,却见卫子澜、夏采薇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不由茫然道:“怎么了?” 卫子澜不由道:“你没事吧?刚刚可是不舒服?” 林婉城反应过来,赶忙一笑:“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一些……有意思的事!” 夏采薇就掩嘴笑道:“怪不得呢,想的都痴了!刚刚子澜问,佟芷柔怎么也来给你道喜了?” 林婉城自是知道两人意有所指:佟芷若是王婷婷一案的元凶,最后也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佟家也因此被牵连,按道理来讲,佟芷柔应该恨上林婉城才是。更何况,她是崔叔明的平妻,从前与林婉城一同住在侯府,妻妾之间的关系不用想也知道,她怎么会特地来给林婉城道喜? 林婉城不由笑道:“她可不是来给我道喜的!”夏采薇、卫子澜顿时想起刚刚在大厅里见过的崔叔明,不由了然:早就听说崔叔明自从回府,对着府里的一众姬妾从来没有好脸色。想来,佟芷柔是想借着向林婉城示好来讨好崔叔明吧? 林婉城领着二人穿过天井也进了后堂,佟芷柔正端坐其中,看到三人相携进来,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立刻就起身见礼:“惠阳郡主,卫小姐,姐姐。” 夏采薇端出浅笑抬手让她起身,四人就在堂中分主次落座。 林婉城、夏采薇、卫子澜素来交好,三人自是有说不完的话,不自觉就将佟芷柔晾在一旁,佟芷柔心里虽然十分气愤,却不表现出来。脸上始终挂着浅笑,安安静静地听着。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崔叔明就派余庆过来说有事要做,要先走了。林婉城笑着应下了,就见佟芷柔脸上终于挂不住,有些难看起来。 崔叔明自从豫州回府,对待她的态度就越发冷淡,甚至对崔佟氏也越发不耐烦。崔佟氏想到崔叔明与林婉城一道去了豫州,害怕她在崔叔明身边吹了什么风,闹得他们母子离心,就一心想找崔叔明问个明白。可是几次派人去浅云居请,崔叔明总是推辞不见。 崔叔明在崔佟氏面前一直不算亲热,但是也很少这样冷淡。崔佟氏越想越怕,她听说林婉城得了陛下赏赐,就想让佟芷柔借着道贺之名,过府来找一找崔叔明,最好两人能搭上话,并从崔叔明这里探听一些风声。 不曾想,佟芷柔进得门来,就见崔叔明与白华、花凤凉在一处交谈,她上前见礼,崔叔明十分冷淡。她找不到与崔叔明说话的时机,就只能随着丝竹进后堂来,她私心想着,崔叔明是一定要找林婉城叙话的,她只要跟着林婉城,就一定可以见到崔叔明的面。等见了崔叔明,她就可以将崔佟氏托付的话问出来。 林婉城虽然也算外人,但是侯府的这些弯弯绕绕她未必不知道,所以想来也无妨。 可是谁知,佟芷柔耐着性子等在后堂,强忍着被孤立、冷落的苦楚却等来崔叔明要去公干的消息,这怎么能不让她气愤? 余庆给林婉城回了话,就弓身退出去。林婉城一抬头就看到佟芷柔阴沉的脸色,她心里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脸色这样差。” 佟芷柔神情一动,赶忙道:“许是刚刚在天井里吹了风,有些着凉了!今日本是为祝贺姐姐而来,心意既然尽到了,妹妹就不再叨扰,告辞了!”一边说,一边就扶着芸香的手站起来。 林婉城知道她的打算,一想到她此时出门一定会碰上崔叔明,心里不由就有些吃味,所以,她就赶忙客气道:“妹妹身子不舒服吗?都是姐姐招待不周了,安兰,快将药箱拿来。我虽然不才,但到底也学了些医术,我就给妹妹把一把脉可好?” 佟芷柔着急去门口堵崔叔明,就赶忙推辞:“不不不。妹妹不过是偶感不适,怎敢劳烦姐姐,我回去让芸香煮一碗姜汤也就好了。” 林婉城就赶忙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假意嗔道:“妹妹莫非还与我客气?”一边说,脸上就有些不快,“郡主和卫姐姐可都看着呢,没得让她们两个说我待客不周!” 卫子澜、夏采薇大约猜出了林婉城心中所想,夏采薇就出言帮忙道:“佟小姐既然身上不适,还是快让婉城看一看吧!” 佟芷柔虽然已经嫁进侯府,但是夏采薇知道林婉城、崔叔明之间的情谊,自是不肯称她一声崔夫人的。 佟芷柔推辞不过,只好让林婉城给她把了脉。林婉城装模作样搭着她的手腕,凝眉想了许久。佟芷柔知道林婉城的本事,不由就有些害怕自己莫非真有什么隐疾?就开口道:“姐姐,你沉思许久,可是妹妹的身子……” 林婉城觉得崔叔明差不多也该出门,就赶忙笑道:“妹妹身子没什么,只是稍微有些内火,多喝两碗水也就好了!” 佟芷柔这才明白林婉城是在戏耍她,不由忍着恶气,低眉道:“如此,就告辞了!”说完,也不等对方答应,扭身就带着芸香出门了。 夏采薇见佟芷柔气呼呼地出去,才捂着嘴笑起来。卫子澜却奇道:“她叫你姐姐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一口一个妹妹的,莫非……” 林婉城知道卫子澜猜透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就羞红了脸。卫子澜就拍手道:“崔将军是人中龙凤,你们俩郎才女貌自是天作之合。从前我听说你出府,好一番感慨,今天,你们能重新走到一起,实在是羡煞旁人啊!” 夏采薇就也帮着在一旁起哄。 林婉城就佯怒道:“什么羡煞旁人,自有良缘在等着你们,到时候,看我怎么羞臊你们俩!”林婉城话一出口,就自知失言。 夏采薇是未来的齐王正妃,虽然蒋家一直与林婉城不对付,夏采薇却义无反顾地跟她交好。夏采薇自幼无父无母,养在深宫之中。太后虽然疼爱,但是到底隔了一层。慢慢的,夏采薇就养成了独特的性格:她表面虽然十分恭顺,但是内心却倔强、有主见,是非观念十分清楚。她不喜欢阴谋诡计,所以不喜欢蒋杰,不喜欢蒋家的人,甚至不喜欢齐王。但是隆乾帝圣旨已下,她无力抗拒,只能屈从。但是她自己想的十分清楚,她将林婉城和卫子澜这两个闺蜜看的十分重要,如果有一天,自己成了齐王正妃,形势所迫她不得不与这两个姑娘站在对立面,那么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本是一个伤心话题,三人在一处时,谁都不会主动提起来,不曾想,林婉城此时口不择言,竟然脱口而出。 林婉城赶忙认错,夏采薇却灿烂一笑,摇头道:“这有什么打紧?婉城说的对,我们也自有良缘等待!”她眉头一凝,又道:“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要如何回到侯府?” 林婉城已经被崔佟氏休弃,这个年代不像现代那样开放。被休弃的女子很少再嫁,更不要提复婚。就算是两人破镜重圆,那女子回府之后,身份也是十分尴尬,甚至会被府上的人说三道四。 如何回府确实是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 林婉城情绪也低落下去:“这个还没有想好!” 卫子澜就插话道:“你有没有问过侯爷?他是如何打算的?” 林婉城摇摇头:“我没有问,他也不曾说。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不会让我受委屈就是了!” 卫子澜点头:“这个我们自然相信,只是一码归一码,你回府之事也千万不能马虎。” 林婉城见夏采薇、卫子澜真心关心自己,心中不由感动。她见厅里气氛低沉,索性一挥手,无所谓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暂时想不到办法就先不想了,顺其自然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十三章 心伤 吃晚饭的时候,白华告诉林婉城皇上除了给了封赏,还会在宫里赐宴庆功,时间定在十一月初六,林婉城听了默然无语。 闲暇下来的时候,日子过的如同流水一般快。豫北的水患已过,瘟疫也平定下去,朝廷又分两次派人去赈灾,城外的灾民再没有盘桓的道理,就纷纷重归故土,再建家园。 林婉城清闲的时候就在保安堂给白华帮忙,偶尔也在暖阁里翻翻医书,学一学刺绣。给崔叔明送过的那一双鞋垫、一个香囊一直是林婉城的心病。她针线活不好,生怕崔叔明将这两样东西带出去会被人笑话,所以下了决心要将这门功夫练好,至少要做几件拿得出手的绣品才行。 可是,无论前世今生林婉城于这一道上都不熟练,可谓颇没有天赋。不要看平日里她握着银针给人治病时潇洒自如,面对这一枚小小的绣花针她却着实有些无力。好在安兰是个最称职不过的师傅,一遍一遍帮她熟悉针法、讲解要点。 期间,镇国公夫人杜裴氏给她捎来两封信,大致说起他们在林州的状况,还劝林婉城去林州与他们同住。林婉城就将自己和崔叔明的关系和自己的打算给杜裴氏去信说了。 杜裴氏收到信,大感欣慰。在她眼里,崔叔明从来都是一个十分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因此,她又劝林婉城放下成见,早些随崔叔明回府。林婉城应下了。 楚玄子也给白华和林婉城写过一回信。原来,他已经离开仙云谷在外云游了。他听说自己两个徒弟研制出克制瘟疫的良方,来信将他们好一顿夸奖。 林婉城给楚玄子回了信,在信中问及他的身体,还劝他不要在外奔波,言语中透漏出想要接他来京城颐养天年的想法。白华看了信直摇头,林婉城这才从白华口中得知楚玄子对京城十分抗拒。她又问了原因,只是白华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时间转眼到了十一月,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给北方大地平添一层凉意。 这一日,保安堂病患不多,林婉城就搬了绣墩坐在暖阁里绣荷包。不知何时,丝竹却悄悄站在她身后。 “小姐的刺绣功夫真是一日千里呢!这鸳鸯已经绣的有些神采了!就是不知道这鸳鸯荷包绣好了要给谁呢?”丝竹突然开口,林婉城吓了一个激灵。 林婉城拍着胸口道:“死丫头,这样神出鬼没的可吓死我了!” 丝竹就嘻嘻笑道:“哪里是奴婢神出鬼没,分明就是小姐你太过用心了。哎呀呀,这到底是给谁绣的,让小姐你如此出神?” 林婉城心知这丫鬟是在打趣她,伸手在丝竹背上轻轻拍一下,嗔道:“好啊,翅膀越来越硬了,现在也敢来打趣我了。仔细我随便找一个小厮把你给嫁了!” 丝竹就赶忙笑着讨饶。主仆两个闹了一会儿,丝竹摸着初具雏形的两只戏水鸳鸯皱眉道:“说起来,侯爷许久不曾来过咱们保安堂了,小姐你说他最近在忙什么?” 林婉城噘嘴道:“哪里有许久,不过才四日而已!” 丝竹赶忙掩嘴笑起来:“哦——才四天啊!小姐记得好清楚!”说完,就笑着跑开了。林婉城作势要去打她,丝竹却一掀帘子跑了出去。 林婉城慢慢退回绣墩前,抚摸着绣架上那只绣好的鸳,自言自语道:“不知不觉都四天了,真不知你在忙什么!” 到了晚间,雨还没有停。吃过晚饭,林婉城就想将白日没有完成的绣品绣完。她刚将绣架支起来,余庆就裹着一身寒意从门外匆匆走进来。 林婉城看到余庆漏液前来,连伞也没有撑,浑身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心头不由一紧,丢下绣架就站起来:“可是叔明有什么事?”她一颗心被吊起来,急切的想知道答案,却又怕真从余庆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余庆神色也有些焦急:“林小姐,您快去看看吧!侯爷一个人在南湖雅亭喝闷酒,奴才怎么也劝不住!” 喝闷酒?在这样凄苦的风雨之夜,一个人躲在亭子里喝闷酒?林婉城直觉崔叔明一定遭遇到什么重大的打击。她连衣服也来不及换,急急忙忙让安兰去撑了伞,派丝竹给白华打了招呼,就跟着余庆出了门。 余庆早已准备好马车,在路上,林婉城向余庆打听崔叔明遇到了什么事,可是余庆竟吱吱唔唔起来。 余庆是崔叔明身前第一得力的人,他很明白崔叔明的心思。在崔叔明心里,早已将林婉城视为生命的唯一,所以,余庆在林婉城面前一向都是知无不言的,今天却一反常态。 林婉城索性不再问。 南湖雅亭是建在南湖上的一座八角琉璃瓦凉亭,一条九曲回廊直延伸到湖心,凉亭就建在回廊的尽头。夏天的时候,这里有满湖荷花,许多文人雅士都喜欢在这里喝酒乘凉,而现在,在这深秋的黑夜里,只有一个孤独的影子在空旷无垠的湖面上舞剑。 雨水冰凉刺骨,打在亭子上,打在湖面上,也打在那人的身上。 崔叔明一手负着软剑,一手拿着酒壶,在清冷的湖面上上下翻飞,他手里的软剑一下下砍在湖面上,水花飞溅,哗哗响动。 余庆和安兰守在回廊中间没有走过来。林婉城撑着伞站在亭外,默默看着眼前的男人在寒凉的夜里舞剑发泄。慢慢的,她将手中的伞放开了,那把画着小桥流水的油纸伞像风雨中倾覆的小舟,“啪”一声掉落在地上,咕噜噜被风吹远了。 崔叔明听到响动,一回头,却见不远的风雨中有一个女子茕茕独立。夜色昏沉,看不清容貌,但是她的身形自己再熟悉不过。她身上淡粉的衣裙随风翻飞,就像是开在黑夜中的一朵不染污尘的清莲。 崔叔明在看到林婉城的一瞬只觉心头一暖,他脚尖在湖面上一点,身子就从会面上飞回亭子里,他一把丢开手中的剑、酒,大步向林婉城跑过去。 崔叔明拉着他道:“快进亭子里来?” 林婉城倔强地甩开他的手:“不!我要陪着你!叔明,你要吹风淋雨,不管风雨多大,我都在你身边陪着你!” 崔叔明深深看她一眼,只见面前这女孩嘴唇冻得青紫,眉目却十分坚毅。 崔叔明一把将林婉城带回怀里,双手交叠在她背后,紧紧将她抱住:“婉婉,婉婉——” 林婉城闻到鼻尖有浓重的酒气传过来,她心疼道:“我在!我一直都在!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这三句话就像一道阳光,一下子照到崔叔明的心里,他那颗冰冷的心脏瞬间就被温暖包围:最无助的时候,能有一个人默默陪你站在风雨中,能听她亲口说一句“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是何等样的幸福? 崔叔明嘴角勾起幸福的微笑,他忽然觉得自己遭受到的创伤根本不算什么了,他就算失去了全世界,他总还有她陪着! 林婉城扭头看见崔叔明脸上浮现了笑意,知道他心情好转,就赶忙道:“咱们去亭子里坐着好不好?我冷!” 崔叔明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上面尽是湿寒的雨水,心里不由一阵心疼,低声“嗯”一句,一屈膝就将林婉城打横抱起来。 林婉城没有抗拒,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脑袋伏在他胸口,静静听着他强劲的心跳声,任由他将自己抱进亭子里去。 进到亭子里,林婉城伸手从怀里掏出两个瓶子,一白一红。白瓶里装的是果蜜,是她经常随身带着的。这果蜜可以醒酒、祛风,味道十分香浓,上次她被绑架,崔叔明就是凭着果蜜的香味才找到她的。红瓶是她出门时特意拿的,里面是她自己熬的驱寒药剂,她知道崔叔明在湖中央吹冷风,怕他受寒,特地拿了一瓶来。 林婉城先把果蜜给崔叔明喝了,又将药剂也递给他。 崔叔明掀开盖子一闻,浓浓一股苦药味,他不由皱眉:“这是什么?闻着这么苦,我不要喝!” 林婉城一瞪眼:“不行!良药苦口,你吹了这么久的风,受寒了可怎么好?” 崔叔明道:“非喝不可吗?” 林婉城坚定道:“非喝不可!” 崔叔明拿着红瓶道:“你也吹了这么久的风,咱们一起喝好不好?” 林婉城想了想就点头道:“好吧!你先喝!” 崔叔明坏坏一笑:“哪有那样麻烦?咱们一块喝吧!”说完,一仰脖将那瓶药尽数倒在嘴里,还不等林婉城反应,他就一下子扑上来,吻住林婉城的红唇。 林婉城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目瞪口呆,一张嘴,就感觉有一股浓浓的药汁流进嘴里去。她赶忙想伸手反抗,不曾想崔叔明早有预料,手臂裹着她的整个身子,林婉城根本动弹不得! 林婉城咽下一大口苦药,崔叔明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他满意点点头:“果然是良药,我喝下肚,觉得心里都是暖洋洋的。” 林婉城鼓着眼睛看着他:“流氓!你就是个最大的流氓!” 崔叔明伸手帮她把嘴角的药汁擦去,认真地点头道:“在你面前,我甘愿做一个最大的流氓!” 两人正在亭子里说话,却忽然听到九曲回廊上吵吵嚷嚷。林婉城一抬头,却是佟芷柔的那个叫袭香的丫头正与安兰、余庆在一起吵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十四章 听南 袭香眼见崔叔明向她看去,就赶忙兴奋地跳起来招手。崔叔明嫌恶地瞥她一眼,又慢慢扭回头去跟林婉城说话。 袭香挎着一个食盒,拼命想要往亭子里挤:“我是奉老夫人和奶奶的命给侯爷送醒酒汤的,你们快让我进去!” 余庆虽然武功高强,但是面对一个弱女子他实在也有些不知从何处下手,更何况,这个弱女子还是崔叔明平妻的心腹大丫鬟。 余庆握着拳头尽量不让自己的手碰到袭香的身体,两臂伸平了挡住袭香往前冲的身子:“袭香姑娘还是快回去吧。侯爷不许别人打扰!” 袭香瞪着眼道:“不许别人打扰吗?亭子里那个淡红衣裙的是谁?你可别忘了,她已经被休弃出府,我家奶奶才是正经的侯爷夫人!她这么不明不白地缠着侯爷算什么道理?” 安兰本来也只是拦着不让她进亭子,听到她这话气的有些发懵,在她身上一推,怒道:“你讲话仔细些,你哪只眼睛看着我家小姐缠着侯爷了?” 安兰是林婉城的丫鬟,在公在私,她都要保护林婉城的名誉,盛怒之下,她的话脱口而出,却没有想过有些责怪崔叔明的意味在里头。 林婉城在亭子里将话听得清清楚楚,她虽然不怕崔叔明生气,但是也不想这话传出去让崔叔明落一个痴汉的名声。林婉城走到亭子外边来,冲安兰道:“安兰,休要胡说!” 安兰自知失言,赶忙垂首应“是”。袭香就赶忙趁着空档往余庆大张的双臂下一钻,闪身冲进亭子里来。 她从林婉城身边经过,狠狠瞪她一眼,林婉城自是不会自降身价与一个小丫鬟置气,她看到余庆和安兰一直在雨中淋着,身上的蓑衣因为袭香的冲挤也有些散开,不由冲他们一招手:“你们快来亭子里躲躲雨吧!” 余庆看看崔叔明阴沉的脸色并不敢妄动,反而低着头悄悄用余光去看安兰。安兰看见崔叔明一脸寒霜,心道:我宁愿在外边淋雨。安兰也犹豫着没有动。 林婉城自是了解他们的心思,莞尔一笑:“快进来吧!没有什么事了!”刚刚崔叔明情绪低落,她怕余庆、安兰看见了会对崔叔明产生不好的印象,才让他们俩守在门外,现在,崔叔明的心情已经慢慢平复,自是没有再躲着的必要。 安兰无法,只好屈膝称是,慢慢向亭子里挪动进来。余庆看到安兰进去了,犹豫了一瞬,也跟了上来。 林婉城与余庆、安兰说话的功夫,袭香已经挤到崔叔明身前。她手里挎着食盒,身上连蓑衣也没有穿,衣服上、头发上都有些潮潮的。林婉城自是明白她那点小心思:所以穿起来到底没有这花红柳绿的锦缎好看,面对着崔叔明这个极品高富帅,那个女人不希望让他多看一眼呢?自古以来,肖想男主子的丫鬟从来不缺。 只见袭香仰着一张笑脸道:“侯爷,这是我家奶奶亲手给您熬的醒酒汤!”一边说,一边就自顾自将食盒放在亭中的石桌上,慢慢掀开盖,从里面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来。 崔叔明酒量本来就很大,又喝了林婉城的果蜜,酒早就醒了。他看也不看袭香,薄唇一启,冷冷道:“滚!” 袭香并似乎没有听清崔叔明的意思,笑着问道:“什么?” 崔叔明冷真脸转过头,眯着眸看她,直看得袭香心里发虚,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她瞬间也明白了崔叔明刚刚说的是一个字:“滚”! 袭香笑脸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常:“侯爷,这不是奶奶的一片心意,更是老夫人亲自授意的!还望您体谅老夫人对您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啊!” 她不提崔佟氏倒还罢了,一提崔佟氏,崔叔明的眼光一瞬就锐利起来,他看人的时候不自觉就添了一股狠辣味道,亭子里的气压顿时就高了起来。 林婉城自然也注意到崔叔明的变化,她心里一沉:看来叔明今天的反常恐怕与老夫人脱不了干系! 果然就见崔叔明冷冷一笑,猛然出手,只觉一道真气“腾”一下窜出去打在食盒上,“哗啦”一声响,食盒连同里面的汤汤水水被打的粉碎! “啊!”袭香被吓了一大跳,脱口就叫了出来!傻子也看出来崔叔明是真正动怒,袭香也不顾满地汤汁,就赶忙扑倒求饶。 崔叔明冷冷扫她一眼,几乎是一字一字地说道:“把她给我扔出去!” 余庆本来就心不甘情不愿的进亭子来躲雨,自从进来之后,他与安兰看崔叔明脸色不好,一直缩在一角,始终安静地像是空气。 袭香这么一闹,崔叔明动了肝火,余庆也被殃及,他赶忙弓身上前,也顾不得男女之防,拖着袭香的手臂就把她拽出去。 安兰看到崔叔明动怒,恐惧之中却又夹杂着一些欣喜:谁让你对我家小姐不恭敬,活该侯爷种种惩处你! 余庆离开了,安兰处境也十分尴尬,赶忙趁林婉城没有注意,溜出亭子去了。 林婉城看着盛怒的崔叔明,心里暗叹一声命苦:你们都逃走了,唯独要剩下我来讨这位大爷欢心。 林婉城慢慢走上前,伸手将崔叔明的两只手捧起来,也不多说话,就静静地陪他坐着。 过了一会,崔叔明才慢慢扭过头来,对着林婉城低低道:“婉婉,我……我好难过!” 林婉城看着眼前这个战场上威风八面的大将军此时脆弱的像是一个孩子,不由心疼道:“叔明,我不想你难过,我想你每天都开心!” 崔叔明温柔一笑,慢慢将她拥入怀中。崔叔明用下颚抵住林婉城的前额,慢慢道:“你怎么不问我出了什么事?” 林婉城道:“我想你主动告诉我!你知道吗?问来的答案和别人主动讲出来的是不一样的!” 崔叔明伸手揉一揉她的头发:“婉婉,你真是一个有七窍玲珑心的女孩。” 沉默了许久,崔叔明才慢慢开口。 这件事,崔叔明一直在查,直到今天才终于水落石出。 崔叔明的父亲也就是前任的定远侯爷名叫崔瑾瑜。他英武不凡,在当时的京城也是不可多得的贤才。 崔瑾瑜长到二十岁,已经功成名就,更是炙手可热的定远侯世子。当时,上门说媒的人不计其数。可是崔瑾瑜对这些庸脂俗粉统统瞧不上眼。 二十一岁那年,崔瑾瑜奉命去江南巡视,在那里他邂逅了一个叫沈听南的女子。 沈听南本是大家闺秀,父母亡故后就去江南投亲,可是她的亲戚见她姿容艳丽,就起了非分之想,想要把她纳为妾侍。 沈听南不从,跌跌撞撞从她亲戚的府中逃出来。可是她那亲戚是个色中饿鬼,哪里肯就此罢手?只把她逼上绝路。沈听南被一群恶奴包围,自知逃无可逃,她认命地闭上眼,那帮奴才见势就要一拥而上。不曾想沈听南性子十分刚烈。她一抖手从头上拔下簪子抵住自己的喉咙。 沈听南本以为自己大限已至,非要一死才能保住清白,不曾想山穷水尽之时崔瑾瑜飞身将她救下。 崔瑾瑜帮她打跑了恶奴,她却依旧不肯将手中的金簪放下来。 崔瑾瑜不由笑道:“姑娘,坏人都走了!” 沈听南才浑身脱力一般瘫坐在地上。崔瑾瑜想要走过去把她扶起来,不曾想沈听南受的刺激有些大,此时有一些草木皆兵。她慌慌张张从地上又把簪子捡起来架到脖子上,一脸惊恐道:“你想做什么?你不要过来?公子如果是那等轻薄之人,以为救下我,便可让我感恩戴德、以身相许,那么听南情愿一死!” 崔瑾瑜不由一笑:“你紧张什么?我只是想扶你起来!更何况——”崔瑾瑜低头在自己身上打量一番:“你纵使以身相许,难不成还委屈了你?” 沈听南抬眼打量着他,许久,情绪才慢慢松动。她颔首道:“刚刚是小女子小人之心!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崔瑾瑜默默打量着她,只见沈听南垂头坐在地上,灿烂的阳光之下,一小节粉嫩的脖颈像通透的美玉一般。他心里暗暗道:美貌女子我也见了不少,欲拒还迎的也有很多,不知这姑娘是不是也在耍手段。且让我试一试她! 崔瑾瑜一边想,声音就温柔起来,弯着腰略略向沈听南凑过去:“你叫听南?” 沈听南猛地听到声音在头顶响起,一抬头,看见崔瑾瑜那张温柔的俊脸近在眼前,吓得赶忙用手撑在地上往后退出三步远。 沈听南与崔瑾瑜隔得远远的,一脸紧张望着他,崔瑾瑜忍不住又问:“你叫听南?” 沈听南慢慢点头。崔瑾瑜又问:“刚刚那群人为什么欺负你?” 沈听南一滞,不由就低下头去。崔瑾瑜见她的样子,知道她是为难,就赶忙道:“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只是你一个人在大街上可不行,你府上在哪?我送你回去!” 沈听南的眼泪立时就涌出来,只是她不肯让崔瑾瑜可怜自己,始终不肯抬头。 崔瑾瑜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大概是无亲无故,要不然,也不会被一群奴才当街逼到这步田地。崔瑾瑜烦恼地挠挠头:“这样吧,我母亲房里缺一个大丫鬟,你可愿意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十五章 生产 沈听南面上一喜,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公子您真的愿意收留我……去老夫人房里?” 崔瑾瑜自是知道她话中的意思。这姑娘大概是害怕崔叔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打着给崔老夫人找大丫鬟的名义满足自己的兽语。 崔瑾瑜有些无语。他向来是天之骄子,京城的宠儿,几时被人当贼一样防着过?可是他看着沈听南那张挂满眼泪的小脸,不知怎么就有些发不起脾气。他无奈点头:“我保证是收留你去我母亲房里!” 沈听南无牵无挂,去崔老夫人房间里做个丫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于是她就随着崔瑾瑜北上。 起初,沈听南与崔瑾瑜一直保持距离,崔瑾瑜也是以礼相待。慢慢的,两人熟悉起来。崔瑾瑜和沈听南了解了对方的身世。崔瑾瑜渐渐发现沈听南学识广博、性格单纯、内心坚贞,崔瑾瑜自己也不知道,他对这个姑娘的感情在悄悄发生改变。 沈听南也逐渐发现崔瑾瑜并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世家贵公子,他有勇有谋,为人正直善良,一颗芳心暗许。 两人的感情慢慢升温。回到京城之后,崔瑾瑜就带着沈听南跪在崔老夫人面前。 当时的崔家已经十分显赫,催老侯爷深知急流勇退的道理,不愿意儿子再通过联姻壮大崔家的势力,引起上位者的不满。 催老侯爷和崔老夫人出身江湖,对门当户对这种俗礼自是不屑一顾,当即就许诺了崔瑾瑜和沈听南的婚事。 崔瑾瑜订婚的消息传出来,不知伤了京城多少闺秀的心。但是伤心并不代表死心正妻之位虽然被沈听南霸占,但是能做崔瑾瑜的平妻也十分不错。更何况沈听南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姑娘,即使坐上世子夫人的宝座,能不能保得住还要另说。 崔瑾瑜和沈听南很快就成了婚,婚后,两人感情甜蜜、如胶似漆,这更让那些肖想平妻的人眼红心热。 崔瑾瑜和当时的大理寺少卿路波之子路远是挚交好友。路远有一个妹妹叫做路遥。路遥从小就对崔瑾瑜情根深种,但是崔瑾瑜对她不过是兄妹之情。 那一天,路远大婚,崔瑾瑜过府道贺,因他和路远关系匪浅,所以在喜宴上就多喝了几杯酒,及至晚间,就醉倒在路府的环翠阁。 而崔瑾瑜醉倒环翠阁本来是路遥暗中设下的圈套,她想要趁此机会爬上崔瑾瑜的床,两人闹出一些绯闻来,强逼崔瑾瑜取了自己做平妻。 谁曾想,路遥见崔瑾瑜进了环翠阁,正想过去相会,不曾想被一个私交很好的闺蜜缠上。她们在庭院的牡丹花下说了一会话,路遥因为心有惦念,就匆匆告辞。 可是路遥跑到环翠阁一看,崔瑾瑜已经和佟茉香滚在床上,画面当真不堪入目! 当时佟芷柔的祖父还在世,佟家与路家也有些情分,佟茉香更是整天跟在路遥屁股后面转。所以,路家的喜宴,佟家自然也收到请贴。 路远和崔瑾瑜是挚交,自然不可能将这件事传扬出去。而且,路远也从路遥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更加不可能将这件事散播出去坏了路遥的名声。 崔佟两家私下将事情解决,崔瑾瑜虽然不情不愿,也只能娶了佟茉香做了平妻。 后来,崔瑾瑜一路追查,才发现当年自己喝的酒里竟被人放入媚药。 查出真相之后,崔瑾瑜就去质问路遥,可是路遥虽然承认了设计陷害的事,却对媚药一事矢口否认。崔瑾瑜这才明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佟茉香这只黄雀当真是做的恰到好处。 崔瑾瑜大发雷霆,想要找佟茉香算账,可是那夜的一度春风之后,佟茉香竟然怀了身孕,崔瑾瑜虽然恨得咬牙,但是他丝毫没有办法,只能咽下这口气。 佟茉香怀孕的同时,沈听南也有了喜,而且,两人的预产期几乎相差无几。 自从佟茉香入府,崔瑾瑜就十分冷淡,后来得知她是个诡计多端的黄雀,更是连她的院子也不肯去了。 十月怀胎转眼而过。快要到两人的预产期的时候,崔老夫人上山进香,回程却遇到了劫匪。崔瑾瑜心下挂念,立刻带人去救。他刚一出门,佟茉香和沈听南就都发动了。 可是,佟茉香却有些难产,几经折腾,竟然生下一个死婴。 崔瑾瑜和崔老夫人匆匆回府,他们看到那个浑身青紫的孩子就向大夫询问原因,大夫推测说佟茉香受孕的那一夜,崔瑾瑜服用了春、药,孩子受药物影响,所以在娘胎之中发育不良,还没有出娘胎,就死了。 佟茉香当时昏迷在床,崔瑾瑜就暗啐一口:“自作孽不可活!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只想到耍手段,却不曾想害了自己孩子!” 崔老夫人就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双眼含泪,怒道:“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佟茉香是不好,可这个孩子无辜,他到底也是你自己的亲生骨肉,你怎么可以如此冷血!” 崔瑾瑜也知道自己不过是气昏了头,赶忙垂着脑袋不再言语。 佟茉香这里正乱做一团,就有小丫鬟回禀说沈听南产下一子后就血流不止,已经故去了。崔叔明只觉晴天霹雳,他跌跌撞撞跑出去,冲到沈听南床前,看到沈听南面色安详的躺在床上,她皮肤本来就白皙,现在失血过多,脸色竟像白纸一样。 崔瑾瑜奔过去,用手轻轻抚过她的长发、眉眼、鼻口,一声一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崔瑾瑜多么希望沈听南可以忽然睁开眼,还他一个明媚的笑脸,告诉他:“瑾瑜,你哭的真难看!我还是喜欢看到你笑!” 可是沈听南永远也听不见了,永远也不会再笑,永远也不会再醒过来! 崔瑾瑜正哭的伤心,崔老夫人匆匆而来。她作为一个见惯了妻妾们明争暗斗的过来人,她比崔瑾瑜看的透彻,想的也更多。 她将今天的发生的事仔细想一遍:她最近本来没有进香的打算,昨日家庙突然起火,她心下不安,才临时决定去庙里酬神。现在想起来,家庙怎么会无缘无故起火呢? 还有她回程时遇到的劫匪,那些劫匪虽然凶悍,但是并没有要与她为难的意思,等她的一个丫鬟“偷偷”回府报信,劫匪就象征性的搜刮了一些金银,就放她们离开。 还有,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瑾瑜刚一出门,佟茉香就要发动。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佟茉香发动之后,沈听南那边也立刻就有了反应!除非是有人用了催产药,那人想趁着自己和瑾瑜不在府中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还有沈听南的死。沈听南怀孕后,崔瑾瑜半刻也不敢怠慢,时时命人精心调养,大夫也说,沈听南胎像很稳,又怎么会无缘无故产后出血? 崔老夫人直觉这些事都跟佟茉香脱不了关系。只是,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出乎佟茉香的意料:她自己的孩子没保住,沈听南却产下一个儿子。 崔老夫人虽然看的明白,但是她也十分清楚,这些事绝对不能告诉崔瑾瑜知道。以他的个性,恐怕提着刀就要给佟茉香个了断。届时,崔氏满门可就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崔老夫人看着崔瑾瑜的脸色,不由挥手让丫鬟头退下去,她叹口气,慢慢道:“瑾瑜,你先不要伤心。为娘有事与你商量。” 崔瑾瑜跪在地上,不可不闹,只是眼神呆滞,没有半点神采。 崔老夫人知道他现在的心情,自顾开口道:“听南走了,我也很难过。但是逝者已逝,她给你留下一个孩子,你总要为她儿子打算,不然,你让她怎么瞑目?” 崔瑾瑜听到孩子,才木然转过头,他不明白崔老夫人的意思。 崔老夫人看着儿子这幅样子也十分心疼:“儿啊,你应该也知道,佟茉香她不是个良善之辈!她自己的儿子死了,听南的儿子却活下来,将来还要请封世子,继承侯位,你让她怎么甘心?怎么不动心思?” 崔瑾瑜有些明白了。 崔老夫人就接着道:“自古道最毒妇人心!娘是过来人,娘十分清楚,女人一旦动了心思,是最可怕的!你想想,听南不在了,你和佟茉香又都是大好年华,往后日子还长,佟茉香有的是机会生儿育女。到时候,听南的孩子岂不是挡了佟氏母子的路?” 崔瑾瑜咬牙道:“我不会再和她生孩子的!” 崔老夫人叹口气:“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万一呢?你何曾想娶她进门,结果还不是让她做了平妻?你要为听南的孩子打算啊!” 崔老夫人的话说的十分含蓄,但是崔瑾瑜一点就透。他已经大致知道崔老夫人的意思了,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心里十分明白,崔老夫人说的很对,要想保住听南的孩子,再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 崔瑾瑜闭上眼睛,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他认命地垂下头,无力道:“我知道了!” 崔老夫人知道自己儿子聪慧,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不由点点头:“你放心,佟茉香和听南的丫鬟我都已经让人看管起来了,我也吩咐人给佟茉香又灌了一壶迷药,等她醒过来,绝对不会察觉什么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十六章 悔悟 崔老夫人刚要转身,忽然又想起一事:“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崔瑾瑜沉默一会,皱着眉摇头,深情十分痛苦的模样。崔老夫人就道:“叫叔明吧!”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叔明,叔明,是告诉他他还有一个哥哥,是希望他长大了能够明白自己的身世吗? 崔老夫人雷厉风行,很快就将佟茉香和沈听南身前的丫鬟全部远远发卖出去,又将崔叔明抱到佟茉香身前,谎称是她的亲生儿子。 佟茉香醒来后,看着身边全是陌生的面孔不由心里害怕。她趁着没人的时候期期艾艾地问崔老夫人自己的丫鬟何在。 崔老夫人冷冷一哼:“她们服侍你不能尽心尽力,一味愚忠、不知规劝,已经被我发卖了。” 佟茉香听出崔老夫人话中有话,以为自己做的事东窗事发,脸上一片惨白。 崔老夫人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她常出一口气,冷冷道:“沈听南母子俱亡,以前的事我也不想再追究。不过你给我记住,我不过是看在你儿子的面子!” 佟茉香紧紧抱住怀里的崔叔明跪在床上,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诺诺地答应着。 崔老夫人就接着道:“这些事我没有跟瑾瑜说过,你也给我烂在肚子里。否则,你要你儿子长大了如何抬头做人?记下了吗?” 佟茉香哪敢反驳,咬着唇答应下来,再不敢问那些丫鬟的事。 崔叔明出生以后,崔老夫人就将他养在膝下,亲自照料。佟茉香将崔叔明视为亲子,哪里舍得母子分离?但是崔老夫人态度强硬,她自己又有把柄落在崔老夫人手里,佟茉香只好咬牙忍痛。奇怪的是,崔老夫人不让佟茉香接近崔叔明也就罢了,崔叔明自己好像也对她这个“生母”有些抵触,见了她,从来都是规规矩矩行礼,佟茉香想要亲近,崔叔明却远远躲开了。 从那以后,崔瑾瑜果然也没有再碰过佟茉香,甚至连可乘之机都没有给过她。 崔叔明长到八九岁的年纪,老定远侯夫妇相继故去了,崔瑾瑜继承了侯位,并给崔叔明请封了世子,却对佟茉香侯爷夫人的名位提也没有提过。佟茉香虽然心中暗恨,但是好在自己儿子得封世子,是未来的定远侯爷,她也就说不出什么了。 崔老夫人一死,佟茉香就提出想将崔叔明接到自己膝下抚养,崔瑾瑜却一口回绝了。 后来,崔瑾瑜出征边关,就把崔叔明送进宫做了几年皇子伴读。崔叔明与皇子们同吃同住,佟茉香这下连儿子的面也见不着了。 可是皇子伴读哪里是那么容易做的?崔瑾瑜得胜还朝,眼见自己儿子被皇子欺负得凄惨,不由怒上心头、冒死觐见,帮崔叔明辞去了伴读。 崔叔明回府后,崔瑾瑜却又要去边关戍守。这下他犯难了。 佟茉香虽然暂时不知崔叔明的身份,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佟茉香察觉到当年之事,崔叔明恐怕性命难保。 因此,崔瑾瑜不敢将崔叔明放在家里,该怎么办呢?他决定带儿子一同去边关赴任! 在边关呆了几年,崔叔明竟然凭自己的本事在军中有了一席之地。后来,崔瑾瑜也在一次战役中血染征衣,临死之前,他才将崔叔明的身世讲了出来。 崔叔明自幼聪慧,早年又在宫里给皇子伴读,后宫那些腌臜手段他哪里不知道?崔叔明刚一知晓自己的身世就立刻觉得蹊跷。他一边将崔瑾瑜送回故土安葬,一边就开始着手调查当年生产的隐情。 然而,知道沈听南难产真相的人除了佟茉香,就只剩她当年的那些丫鬟。可是崔老夫人早就将那些丫鬟发卖了,如今时过境迁,更是不知道该去何处寻访。 崔叔明心知此时只能慢慢查访,在找出真相之前,他绝不能与佟茉香也就是崔佟氏撕破脸面。虽然崔佟氏这个人心思险恶,可是她一向将崔叔明视作亲子。崔叔明纵使与她并不亲近,但多多少少也感念她的一片爱子之心。 崔叔明多年查探,终于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当年,崔佟氏有两个心腹大丫鬟。一个名唤柔丝,一个名唤碧草。崔佟氏如果真的对沈听南做了什么,她当时也要生产,应该就是假借这两个丫头去行事。 崔叔明几经辗转,终于找到碧草的下落。他本想不动声色地将碧草劫走,然后向她逼问当年之事,不曾想,半路杀出程咬金来。他的人还没有动手,就有另外一拨人将碧草劫走了。 崔叔明暴怒,一方面加紧去寻找碧草的下落,一方面派人去查这伙“程咬金”的来历。 崔叔明找到碧草时,她在凉州的一个富贵人家做老妈子。按理说,有谁会绑架一个老妈子呢?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当年之事走漏了风声,那伙人也是为崔叔明的身份而来。 可是那伙人究竟是谁?谁会对崔叔明的身份这么感兴趣?会是崔佟氏吗?不会,那伙人武功高强,行事诡异,绝不是一般家庭能够培养出来的。那会是谁?崔叔明隐隐有一些猜测,却始终得不到证实。 碧草就这么凭空失踪了。崔叔明再也没有找到她,也没有查出那伙匪徒的线索。 又过了一段时间,崔叔明的手下就又传来一个好消息:他们找到了崔佟氏的另一个大丫鬟柔丝。 柔丝自从被发卖,就像一叶浮萍,在尘世上饱受风吹雨打。后来,她看破了红尘,在赣州南边界的一个尼姑庵里削发出家。近些年,她潜心向佛,越发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做了许多错事,然而最让她难以介怀的就是死在她手中的那一条人命。 崔叔明的手下得到柔丝的线索,救灾赣州一带明察暗访。有一天,庵里的小尼姑下山采买,说起在山下遇到的一见怪事。 原来,山下的集市上,有一个富贵人家在招老妈子。要求只有一个,年轻时在京城的大户人家做过丫鬟的就行。待遇十分丰厚。赣州边界的这个镇子非常小,别说是在京城的大户人家做过丫鬟,就连去过京城的都寥寥无几,一时之间,集市上就传的沸沸扬扬。 柔丝,哦,不,应该叫悔悟师太,悔悟师太当时正在念经,她听到小尼姑的话心中一动,手里的念珠哗啦啦散落一地。她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她大概不必再等了。 第二日天光未亮,悔悟师太就带一个小包袱下了山。 崔叔明的手下找到了当年的柔丝,不敢怠慢,马上就用马车送到京城来。他们害怕抓走碧草的匪徒会故伎重演,所以乔装改扮,沿途十分低调。 然而,纵使这样,他们还是暴露了身份。 悔悟师太刚出赣州,他们就忽然受到一伙黑衣人的伏击。好在崔叔明的手下都是久经沙场、能征善战的勇士,和那伙黑衣人一番交手,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到底保住悔悟师太逃了出来。 然而,那伙匪徒十分难缠,似乎抱着“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能便宜对方的心态”。崔叔明的手下带着悔悟师太刚跑出去没多远,其中一个黑衣匪徒就拉开弓,抬手就是三箭。 崔叔明的手下耳听得身后破空声响,赶忙回头,却为时已晚,那三支箭“噗噗噗”全数没入悔悟师太的腹中。 悔悟师太自知死期将至,她抖着手指了指自己的包袱,嘴角鲜血喷溅,她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横死当场了。 那黑人剪法了得,抬手又要搭弓,不曾想一柄软剑犹如一条白龙横空窜出去,正中咽喉,那人还没来得及把箭射出去,就气绝倒地了。 原来,崔叔明的手下在找到悔悟师太的当天就放了信鸽回京。崔叔明收到消息,半点不敢怠慢,领着人马就出了京城。还没有抵达赣州,就发现了被追杀逃窜的悔悟师太一伙。 可惜,崔叔明来迟一步,悔悟师太已死。 崔叔明带着人马赶来,黑衣人见势不妙赶忙就撤,崔叔明纵马上前,一抬手就将自己的软剑拔起来,“刷刷”几剑,就取了几个黑衣人的项上人头。 黑衣人的残余势力眼见不敌,跑也跑不出去,互相对视一眼,纷纷自尽而死。 崔叔明让部署将悔悟师太的尸体掩埋了,就从手下那里接过悔悟师太的包袱。崔叔明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红漆木鱼。 这木鱼大概用了许多年,上面的红漆都有些脱落,崔叔明用手一掰,就将这个木鱼掰成两半,木鱼中间,放着个信封。 崔叔明将信封拆开了,却从里面掏出几张白纸来,上面竟然一个字也没有。崔叔明心下奇怪,反反复复将白纸看了几遍,也没有从中发现什么关窍,心中不由暗暗奇怪:这柔丝费尽心力将木鱼送到我面前,怎么会什么也不写? 崔叔明想不出所以然,只好将信封收起来,带着人马赶回京城。 崔叔明回到京城时已经下起了雨,他们没有带雨具只好冒雨回府。他本来想换身衣服去保安堂找林婉城讨个主意,不曾想那封信竟然被雨水淋湿了。 崔叔明唯恐雨水将信纸毁掉,赶忙抽出来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湿湿潮潮的信纸上已经隐约有了些蓝色的字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十七章 尘世 崔叔明冷冷一笑,原来悔悟师太用了遇水才能显现的墨。 崔叔明用水将信纸慢慢浸湿,白纸上蓝色的墨迹就一点一点浮现出来。悔悟师太这一生最为后悔的就是帮着佟茉香害死了沈听南,她入了空门以后,对此事耿耿于怀,所以就给自己用了悔悟的法号。 悔悟师太每日在佛前吃斋念佛,一方面,给自己赎罪,一方面,也是想对沈听南略略尽一些心。后来,崔叔明的人在小镇上寻找在京城大户人家当过丫头的老妈子,她就知道:该来的始终要来。 出家人四大皆空,她讲出实情,崔叔明将她或啥活剐她都没有意见,只是她隐隐有种感觉。她觉得自己大约不能活着见到崔叔明了,但是当年的事不能就这么被埋没。她决定将实情写出来藏在木鱼里,可是她又害怕出什么乱子,这木鱼会被别人捡去。这件事属于定远侯府的辛密,被别人知道了终归不好。所以她决定用一种特制的药水,写一封隐形的信。 “你终究还是这么胆小,这么谨慎!”她写完信,将笔放下来,默然自语道:“其实,一切自有造化,你本不必将事情弄得如此复杂。”她又叹了一口气。 纸上的墨迹显现出来,当年的事就慢慢浮出了水面。 当年,柔丝是佟茉香身边的大丫鬟。佟茉香与路遥交好,时常去路家找她玩。无意之间,佟茉香知晓了路遥的计划。原来,她想趁着自己哥哥喜宴的机会将崔瑾瑜灌醉,然后派人引他去环翠阁,届时,自己也装作贪酒醉倒,顺势就可以嫁进定远侯府。 佟茉香向来知道路遥钟情于崔瑾瑜,可是路遥却不知道,佟茉香对崔瑾瑜也是一往情深。佟茉香获悉了路遥的计划,不由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到了路远大婚那一日,路遥找了几个相熟的人在前厅不停给崔瑾瑜灌酒,等他喝的差不多了,佟茉香买通的小厮就会暗暗将催情的迷药掺在酒里给崔瑾瑜喝下去。接着,崔瑾瑜被路遥的人引去了环翠阁,佟茉香就赶忙找人绊住路遥的脚步,自己李代桃僵爬上了崔瑾瑜的床。 佟茉香奸计得逞,顺利嫁入了定远侯府,因为这件事明面上是崔瑾瑜的过错,而佟茉香又是正经的官家嫡出小姐,两个府里一番商议,决定让佟茉香做了平妻。 佟茉香进府后,崔瑾瑜对她的态度并没有转变,对待沈听南却是无微不至。佟茉香看在眼里,忌恨在心里。 碰巧,沈听南的产期与自己临近,佟茉香一番计较,终于做出一个可怕的决定。 等到快生产的时候,佟茉香买通了定远侯府看守家庙的一个小丫鬟,暗中授意她故意放火烧了家庙的配殿。崔老夫人素来信佛,惊吓之下就立即着手安排去寺庙酬神。 当日,老侯爷在边关戍守,老夫人去寺庙进香家里就只剩下崔瑾瑜夫妇三人。佟茉香看着崔瑾瑜扶着沈听南花园漫步的背影,嘴角不由勾起冷笑:现在,离计划达成就只差一步了! 果然,下午的时候,崔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就急急忙忙跑回府报信,言说崔老夫人回府途中被歹人拦路,等着世子搭救。 崔瑾瑜收到消息,当时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沈听南身怀六甲,崔老夫人却在外遭劫,他如果前去搭救,势必将爱人留在家中。可是家里现在似乎也不安全,佟茉香那个女人看起来并不简单…… 崔瑾瑜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佟茉香那里却传来消息说她已经有了阵痛,即将生产了。崔瑾瑜才稍稍安下心来:任凭你有多少本事,进了产房之后,就不信你还有精力去算计着害别人! 可是,崔瑾瑜并不知道,这件事其实就是佟茉香的阴谋。就连提前生产也是她为了打消崔瑾瑜的戒心,为了让他安心离府去救老夫人而服下的催产药! 崔叔明看着疼的死去活来的佟茉香,吩咐了下人去请稳婆和大夫,才赶忙率领卫队出城去救崔老夫人。 崔瑾瑜走后,埋伏在沈听南身边的小丫鬟就依照佟茉香的计划将她的保胎药也换成催产药。 沈听南不过是一个江南来的孤女,她在京中无依无靠,比不得佟茉香有父兄庇佑。所以,当时府中的下人中有许多都已经被佟茉香买通,这也让她的计划实行起来十分便利。 沈听南骤然生产,府里的其他主子不在,两个女主子又都进了产房,定远侯府终于彻底乱了起来。 佟茉香躺在产房里,腹中一阵一阵的绞痛让她几乎有些昏厥,但是她咬着牙不让自己昏过去:要做的事虽然已经给柔丝、碧草吩咐过,但是不听到沈听南母子俱亡的消息她始终不能安心。 佟茉香忧心忡忡,结果一口气没有提上来,脑子里一片惨白,她活生生疼晕过去。 柔丝、碧草得了佟茉香的吩咐不敢怠慢,悄悄潜进沈听南的院子里来。碧草偷偷跑进给沈听南熬药的小厨房,借机支走了看火的丫头,把活血化瘀的红花放进了沈听南产后调理的药里。 柔丝则悄悄潜进沈听南的居室。沈听南产后脱力已经晕了过去,稳婆、大夫早已经被佟茉香以难产的借口叫去身边帮忙。整个院子,就只剩两个总角的小丫鬟在廊下守门。 柔丝慢慢将刚出生的崔叔明从摇篮里抱起来——她的任务就是把这个刚刚降生的小生命活活闷死! 可是柔丝一向胆小,她手里抱着崔叔明,身子不住发抖,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依照夫人的意思把这孩子闷死吗?她实在下不了手!可是不按照夫人说的做,她又怎么会去复命? 柔丝心里忐忑不安,抱着崔叔明举棋不定。她正在犹豫,忽然听到廊下守门的一个小丫鬟喊:“老夫人和世子回府了!” 柔丝心里咯噔一声,她心里十分清楚,以崔瑾瑜对沈听南的疼爱,他回府之后一定会先到沈听南这里来的!她不能犹豫了,她必须要下手,即使十分残忍,她也必须下手! 她抖着手将崔叔明重新放回摇篮里,慢慢将摇篮里一个小褥子紧紧握在手里,她咬着牙告诉自己:“柔丝,快动手!否则,你就没有机会了!少爷,你不要怪奴婢!奴婢没有办法!” 柔丝正要将褥子捂在崔叔明脸上,却又听到门外的另一个丫鬟道:“世子去佟二奶奶那了。”说着,她将嗓子压低,“听说,二奶奶难产,生下的是一个死胎。老夫人得了讯,就拉着世子先去了二奶奶那里!” 柔丝心口一震:二奶奶产下死胎,怎么会?她犹自震惊,手里的动作就慢下来。 却听门外的一个小丫鬟又喊:“翠竹姐,大奶奶的补药熬好了吗?” 另一个声音就道:“嗯。大奶奶醒了吗?小少爷呢?” 就听那个丫鬟达道:“大奶奶还在昏睡,小少爷喝了奶,也已经睡下了!” 翠竹答应一声,就朝房里走来。“吱——”一声响,房门被打开,翠竹迈步进来了! 柔丝猛地回神,她心知自己再无动手可能,而且,一旦被翠竹发现自己在大奶奶房里,只怕二奶奶的计谋就要暴露。 柔丝根本来不及多想,她一拉柜子,闪身就躲了进去,刚将柜门掩好,就听到外面响起“哗啦啦”的打帘子声音。 翠竹走到床前,慢慢将沈听南叫醒,扶着她将那一碗补药给她喝了下去。 柔丝生怕自己叫出声来,她用绢帕死死堵住自己的嘴,瞪大了眼透过立柜露出的一条细缝注意着柜子外面的情况。 没有人比柔丝更清楚沈听南那碗药里的成分,也没有人比她清楚那一碗药下毒会发生怎样恐怖的事情。可是她不能说!绝不能说!否则,不仅仅是自己,只怕佟家满门也会被牵连! 柔丝眼睁睁看着沈听南将那一碗混着红花的药喝下去。翠竹又在床前小坐片刻,跟沈听南说了两句话,将崔叔明抱过去放在沈听南身边,就掩着门退出去了。 没有多久,沈听南就睡熟了。柔丝不敢怠慢,慌慌张张从立柜里钻出来,她连往床上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就赶忙从后窗户跳了出去。 柔丝落在窗外的一瞬间,她真真切切听到了崔叔明的哭声,接着是屋门被打开的声音,再接着就是丫鬟们惊恐地呼叫声! 柔丝跌跌撞撞从沈听南的院子里逃出来,一路上她冷汗涔涔,双腿发软。可是刚回到佟茉香的院子,她就立刻被老夫人的人看管了起来。 后来,老夫人就将她和碧草一起发卖了,她离开京城,就再没有听过佟茉香和定远侯府的消息。 柔丝出京以后,如一叶浮萍飘荡在尘世之间。十几年来,她看惯了生离死别、悲欢离合,最终,她选择在赣州的一个偏远庵堂里落发出家。 她出家的第二年,定远侯爷崔叔明大败柔然、得胜还朝的消息就如春风一般吹遍大周朝每个角落。她收到消息后眉头一跳,赶忙就下山去打探崔叔明和定远侯府的消息。 崔叔明是大周的将军,威名远扬,所以他的消息并不难打听。只是,知道崔叔明的年龄、出身之后柔丝觉得不可思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十八章 祭扫 当年,她刚一回到佟茉香身边还没来得及打探消息就被扣下,可是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在沈听南的房里,门外的小丫鬟说起过佟茉香难产,生下的是一个死婴。可是崔叔明又是从哪里来的? 莫非,崔瑾瑜后来又跟佟茉香生了一个儿子?可是年龄又是怎么回事?按照崔叔明的年纪推算,他出生那年正好是自己出府那年! 柔丝直觉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自己身在偏远小镇,定远侯府的情况实在打探不到。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柔丝听说,镇上一个姓方的掌柜要进京去进购一种叫做“肥皂”的东西,她就乔装改扮下了山,去求方掌柜,托方掌柜帮她打探一下定远侯府的事。 方掌柜虽然不认得她,但是见她肯付银子,就应了下来。也就是因为方掌柜在京城的打探,才让崔叔明的人马顺藤摸瓜,找到了柔丝的行踪。 方掌柜从京城回来后,就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讲了出来,柔丝才知道她出府之后,定远侯府就报了沈听南母子俱亡的消息,反而是佟茉香喜得贵子,母子平安。 柔丝默然无语,良久,她才慢慢明白崔老夫人的苦心。 崔叔明眼睛盯着不远处的湖面,看着雨丝在原本平静的水面上滴滴答答敲打出一个个水圈,眼睛里似乎有些微微湿润。 林婉城伸手捧住他的脸,看着他伤心的模样心里像针扎了一样难受。崔叔明从来都是一个含蓄内敛的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何曾有过这般无助、软弱的时候? 林婉城想了想,还是道:“叔明,你……你打算怎么做?” 崔叔明将头转过来,眼睛里是失落和茫然,他默默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婉婉,你说,我该不该报仇?” 即使刚毅果决如崔叔明,遇到这样的事怕也不能轻易释怀。 林婉城叹一口气,认真道:“叔明,你问我的意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你若要报仇,咱们夫妻两个就一起提刀。你若不能狠下心,哪怕是要放弃侯位,归隐田园,我也拉着你的手,跟着你的脚步,一步不落!” 崔叔明深情相望,忽然勾唇一笑:“婉婉,谢谢你!”崔叔明长出一口气,似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我不报仇了!她害死了我生母,可是,这些年来,我虽然与她不亲近,却也清楚,她是真的将我当做儿子疼爱的。从今日起,我不会再叫她母亲,也不会因为往事去找她寻仇!过去的恩恩怨怨就让它随风远逝吧!” 林婉城早知道崔叔明会有这样的决定。崔叔明虽然杀伐决断,看着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是林婉城知道,这个男人冰冷的外表下有一颗多么善良的心。也正是因为如此,林婉城才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是多么的可敬可爱! 林婉城重重点头,脸上明明是笑着,眼泪却都挤在眼眶里。 崔叔明伸手抚上她的眼眶,笑道:“怎么哭了?难道对我的决定不满意?” 林婉城赶忙摇头:“不,我很满意!叔明,你知道吗,我其实也不希望你报仇。背负着仇恨的日子实在太痛苦了,我不想看到你每天都是愁眉苦脸的,我想让你高高兴兴地过一辈子!” 崔叔明点点头:“我的婉婉总是愿意为我着想。”他静默一下,接着道:“婉婉,我明日想去我母亲坟前祭扫。这些年,我枉为人子,半点孝道都没有尽过。你是我媳妇,母亲见了你一定高兴,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林婉城娇羞地点头。崔叔明就借坡下驴,拉着林婉城的手认真道:“你既然承认了是我媳妇,难道还要在小白的那间医馆里不明不白住一辈子吗?”他慢慢伏在林婉城耳边低声道:“母亲还等着你抱孙子给她看,可咱们都没有圆房……” 林婉城听他说“圆房”两字,脸孔“刷”一下红了,伸手就将崔叔明推开,佯怒道:“你怎么总是这么不正经?” 崔叔明看着林婉城娇羞的模样,心里只觉得开心,死皮赖脸道:“再没有比传宗接代更正经的事了!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肯回府啊!你忍心我一个人在侯府里应付那么一群敌人吗?你不是说你要陪着我,一步不落吗?” 林婉城结结巴巴道:“那,那是……是逗你……” 崔叔明却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一把揽在怀里,嘴唇就压上去。林婉城惊诧于崔叔明的大胆,她一边推着崔叔明抗拒,一边用余光去看亭子外的安兰、余庆。 可是亭子外水雾茫茫,哪里还有两人的影子。林婉城不由认命。 在这深秋的夜里,亭子外是“淅淅沥沥”的秋雨声,亭子里是崔叔明热烈地拥吻,他的浓情帮她驱散黑暗、让她的寒秋不再寒冷。 林婉城虽然嘴上不承认,可是却用实际行动承认了自己是崔叔明的媳妇的事实。 第二日一早,余庆赶着马车来接林婉城上山拜祭,林婉城换了一身朴素衣裙,又悉心将自己收拾一番,才让安兰挎着食盒随自己出门。 林婉城本来以为崔叔明已经骑马在城外等候,不曾想,她一掀车帘,就看到崔叔明一身黑袍静坐在车里看着她,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 安兰一见崔叔明也在,就不肯坐在车厢里。她扶着林婉城在软垫上坐下,又轻轻将食盒放在一旁,就赶忙退了出去。 崔叔明见安兰将帘子放下,马车也咕噜噜走起来,就一挪屁股,坐在了林婉城身旁的软垫上,一指那个食盒,探头问道:“这盒子里是什么?” 林婉城慢慢把食盒掀开,崔叔明透过掀开的盖子隐约看到食盒里是几道精致的点心,旁边还有两个青花茶碗。 只听林婉城道:“不知道夫人喜欢吃什么,就捡了几道能拿的出手的点心做了一些,还希望她老人家不要嫌弃。” 崔叔明见她如此体贴细心,不由感激道:“婉婉做的点心全天下最好吃,母亲一定不会嫌弃的!有你这样的儿媳,母亲想必会很高兴!” 马车大约行了一个时辰,就慢慢停了下来。安兰掀帘子进来,想要扶林婉城下车,崔叔明却一挥手,让她退在一旁。 崔叔明当先从马车里走下来,然后小心地将林婉城也扶下车来。崔叔明与林婉城并肩走在前面,余庆、安兰一人提着一个食盒紧紧跟在二人身后。 崔叔明拉着林婉城的手走到一座十分低矮、破旧的坟墓前住脚。林婉城抬头看一眼长满野草的坟堆,又回头看一眼崔叔明。 崔叔明眼里隐隐含着水雾,他薄唇紧抿,似乎在拼命抑制自己内心的情绪。 沈听南死在产房,按照京城里高门大户的规矩,这样的女子是不能进祖坟家庙的。可是眼前的这座坟也实在太寒酸了一些:平地而起两剖黄土,一块歪歪斜斜的墓碑,还有坟上近乎疯狂的野草,怎么看都不是侯爷夫人该有的规制。不用想,林婉城也知道这是谁搞的鬼。 崔叔明当先跪了下去,林婉城也赶忙在他身旁跪下来。余庆将香烛点上,安兰就从食盒里端出林婉城亲做的糕点。 崔叔明举着香烛,神情十分复杂。良久,他才慢慢开口:“母亲,孩儿不孝。孩儿不能尽孝膝下,如今却连仇也不能替您报!” 林婉城赶忙接口道:“叔明,我虽然没有见过夫人,可是从你的描述中,我也大致了解,夫人是个十分温婉和善的女子。她又怎么会愿意你活在仇恨的痛苦中呢?如果夫人泉下有知,她大概也不会同意你去帮她报仇!” 崔叔明慢慢垂下头,良久,他才重新抬起头,对着墓碑勉强笑道:“母亲,这是婉婉,是您儿媳妇!”他又赶忙指着墓前摆着的点心,“这些糕点都是婉婉做的,您喜不喜欢?” 林婉城闻言就又赶忙俯下身子给沈听南磕头。余庆就走上前,从崔叔明和林婉城手里接过香烛插在墓碑前的香炉里。 林婉城就道:“夫人,这是婉婉最后一次叫您夫人。我和叔明大婚时,并没有叩拜过您。第二日敬茶时,叔明已经去了边关。我……” 佟茉香深恨沈听南,更何况,她将崔叔明视为亲子,又怎么会允许林婉城夫妇在大婚时叩拜沈听南呢? 林婉城略略一顿,安兰就将食盒中的两个青瓷茶碗斟满香茶端上来,崔叔明在马车上已经看见过这两个茶碗,却没想到这竟是林婉城用来给沈听南敬茶所用,一时之间,满心满意都是感激,他回头望着林婉城,道:“婉婉,我……我不知该说什么好!谢谢你!婉婉,别人都不肯承认我母亲的身份,唯独你,尊重她,记得要给她敬茶!” 林婉城温婉一笑:“我们是夫妻,夫妻本是一体,说什么谢不谢的!” 安兰、余庆见到林婉城终于重修旧好,不由也开心地笑起来。 崔叔明、林婉城手捧香茶、跪直了身子,崔叔明先道:“母亲喝茶!”然后慢慢将茶水浇在坟前,俯身磕了一个头。 林婉城也不再叫“夫人”,也恭恭敬敬道:“母亲喝茶!”然后也将茶忌在坟前,俯身磕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十九章 庆功 夫妻二人行完礼,崔叔明就起身走到坟前,将坟头的荒草一株一株收拾干净。林婉城也赶紧上前帮忙。崔叔明见她也上了手,不由回头冲她温暖一笑。 余庆、安兰也想上前帮忙,崔叔明伸手拦下来了。 崔叔明埋头拔草,不言不语,林婉城忽然道:“叔明,你明日来接我吧,我随你回府!” 崔叔明手上一顿,立刻抬起头来惊喜道:“真的吗?” 林婉城认真点点头。余庆、安兰从旁见了不由相视一笑,俱是十分开心。 崔叔明忽然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这样灰溜溜回府!否则,你侯爷夫人的脸面要往哪里放?我一定要风风光光接你回来!” 林婉城笑着摇头:“叔明,这些我不在乎!我们既然已经结发,我就应该替母亲照顾你。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呆在冰冷的定远侯府,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对姑侄的阴谋诡计!” 崔叔明手上全是泥土,他想去窝林婉城的手,伸出去却又放下来。林婉城就一把握住他的手。余庆、安兰知道夫妻二人有事商量,识趣地退回马车边去了。 崔叔明认真道:“我在乎!你骤然回去,那些没眼色的狗奴才恐怕都要骑到你头上来!我不能让你被人欺负,绝对不能!” 林婉城想要开口,崔叔明赶忙接着道:“你再给我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我一定把你风风光光接回来!好不好?” 林婉城知道崔叔明是在为她打算:一个被休弃出府的弃妇名不正言不顺地被接回去,要让京城的贵妇们怎么看她?要她怎么在贵妇圈里抬头做人!虽然她已经做好了承受这些的准备,但是既然崔叔明有更好的办法,再多等三天又有何妨? 林婉城心下感动,点头道:“我信你!” 在沈听南墓前拜祭完,已经接近正午,余庆载着三人打马回城。几人回到保安堂,丝竹早已将饭菜准备停当,几人简单用了些饭,崔叔明就回衙门办差去了。 下午,林婉城闲来无事就坐在暖阁里看书,可是满脑子都是崔叔明那张笑脸,她忽然想起昨夜在南湖雅亭崔叔明强吻的事,不由脸上一红,将书本往桌案上一扔,气呼呼道:“流氓!” 丝竹正坐在绣墩上做针线,看到林婉城这幅样子,不由好奇道:“小姐,您怎么了?” 林婉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因想到被强吻的事,不由就有些做贼心虚,脸上发窘:“没,没事!”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就赶忙问道:“那个鸳鸯挂坠和红玛瑙手镯你收起来了吗?” 丝竹刚开始还有些怔愣:什么鸳鸯挂坠和玛瑙手镯?不过片刻,她就想起来了:红玛瑙手镯是崔叔明给林婉城的订婚信物,那个鸳鸯挂坠是崔叔明在仙云谷时以张明远的名义送给林婉城的信物。后来,张明远的身份被拆穿,林婉城十分气恼,当即就把这两样东西从身上取下来,还让安兰拿出去扔掉。安兰心知她是一时之气,就悄悄把这两样东西收起来。 可是,小姐她怎么会突然想要找这两样东西呢?丝竹心下奇怪,却不敢怠慢,赶忙道:“是安兰收着呢!”一边说,安兰就从屋外挑帘子进来奇道:“什么东西是我收着?” 丝竹就道:“是侯爷送的那两样信物,红玛瑙的桌子,和鸳鸯挂坠。” 安兰就点头道:“我这就去取。”丝竹终于忍不住,还是将心中所想小声嘀咕出来:“怎么又想起要戴这两样东西了?” 安兰耳朵尖,在前面听到了,就回头一笑,挑着眉道:“自然是咱们小姐想通了啊!” 丝竹八卦心起,马上好奇道:“哦?早上在墓地发生了什么事吗?”安兰就赶忙将林婉城打算回府的事说出来。 林婉城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丫鬟嘀嘀咕咕,脸上像涂了一层胭脂,红彤彤的。她佯怒道:“好啊,连小姐的八卦也敢传了,仔细我罚你们饿上三顿!” 安兰、丝竹知道她在说笑,一点也不害怕。丝竹嘻嘻笑道:“小姐才舍不得让我们饿饭,我们要是饿死了,谁给小姐去找镯子和挂坠?” 林婉城笑着骂了两句,丝竹就蹦蹦跳跳跑开了。不多时,安兰就捧过来一个红漆锦盒,一开盖,鲜艳的玛瑙手镯,和那半块雕工精美的鸳鸯挂坠正安安静静躺在盒子里。 林婉城慢慢把这两样收拾拿出来,她轻轻抚摸着,嘴角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过了两日,就是宫里给救灾大夫们开的庆功宴,前一天晚上,崔叔明就给林婉城送来精美的头面和华美的衣裙。 一大早,林婉城收拾停当,就与白华分别上了马车,向着皇宫进发。崔叔明是救灾的总指挥,但是他今日要提前进宫安排庆功宴事宜,所以天不亮就已经进宫去了。 马车停在神武门前,林婉城扶着安兰从车上下来,就见到一同去过灾区的史大夫、郑大夫、洪大夫等已经侯在门前。林婉城走下马车与大家寒暄几句,就有一个小太监从神武门内走出来,领着诸位大夫进了宫。 诸位大夫在神武门前还是有说有笑,一步入皇城,立刻就噤声。看着一水儿的金黄琉璃瓦和重重叠叠的房檐,大家的神情都变得庄重起来。 林婉城从前是尚书嫡女,也有幸在给泰安公主遴选陪读时进过一次宫,也就是在那次,她遇到了年少的崔叔明,两人从此才有了牵扯不断的情缘。 只是那时候,林婉城自己只是个孩子,懵懂无知,进宫只当游花园,全然没有此时那种肃然起敬的心情。 领路的太监带着众位大夫一路疾行,来在太和门旁的一座宫室。那太监笑道:“请诸位大夫在此稍候。” 众人连忙拱手称不敢。太监弓身退出去,就有十七八个宫娥翩翩走上来奉茶。大夫们谦让着在宫室的椅子上落了座,就开始小心地说起皇宫内的气派来。 林婉城和白华混在人堆里并不显眼,他们也不参与大夫们的讨论,只是一边喝茶一边凝神静听。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太医院首座马国昌大夫就满面春风而来。大家赶忙起身见礼,自是一番寒暄。马国昌看到妆容明丽的林婉城,不由笑道:“看惯了林大夫男装的打扮,骤然恢复了女儿身,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不过,老头子说句实在话,夫人您还是这样打扮才好看,也正能凸显侯爷夫人的身份。” 众位大夫都纷纷点头称赞。 林婉城颔首笑道:“马太医您说笑了!”却对自己侯爷夫人的身份并不避讳。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就有小太监进门回禀皇上已经散了朝会,让众位大夫太和殿觐见! 众人的神情就都严肃起来,各自整了整衣冠,就按照主次列好队伍随着小太监出门。 太和殿是皇宫内规模最大的殿宇,历任皇帝都在此举行盛大的典礼。平常,皇帝也在此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并在此给王公大臣赐宴。寻常百姓想要在太和殿面前走一圈都是难的,这些寻常医馆的大夫们今日却能在此朝见圣上,并能够与圣上同室饮宴,这怎能不让他们激动? 大夫们进了太和殿,文武百官早已在殿中等候,身穿金黄龙袍的隆乾帝端坐龙书案后。 大夫们得见天颜,早已激动的不成样子,等到了殿中,就一起跪下给隆乾帝磕头。隆乾帝脸带微笑,让他们起身,并赐了坐,庆功的宴席就正式开始。 隆乾帝先给丧命在此次瘟疫中的黎民百姓和救灾勇士们祭了酒,就说了些劝勉的话,殿上一些机警的大臣和大夫就赶忙恭维着奉承两句。 林婉城却始终安静地坐在殿角,她心里十分明白,皇宫是是非之地,皇上面前更是容不得有半分差错。她不愿惹祸,也就不想出什么风头。 可是这大殿之中都是男子,纵使林婉城已经尽力低调,隆乾帝还是一眼就看到她。 隆乾帝忽然指着她道:“你就是崔将军的发妻?” 林婉城被点了名,只好从座位上走下来,她跪在殿中,恭恭敬敬给隆乾帝叩了头,朗声道:“回皇上,是。” 马国昌也赶忙上前道:“回皇上,侯爷夫人此次也参与了救灾工作。她医术高超,妙手仁心,实在是给灾民出了不少力!” 皇上慢慢点头:“朕也听说了。听说,除瘟救苦丹是你和你师兄一起做出来的?” 林婉城赶忙道:“民女惶恐,实在不敢居功。这除瘟救苦丹是师兄在众位大夫的帮助下做出来的,民女何德何能,只是从旁打了些下手。” 皇帝点头道:“不错,谦逊恭谨,不卑不亢,实在不错。叔明在边疆保家卫国,府上有你这样的贤良的妻子,是他小子的福气!” 郑王就在一旁接口道:“父皇有所不知。这林姑娘是前任户部尚书林辉的嫡女,林辉从前……从前刚刚升任户部尚书时,父皇您也用这四个字赞过他的。虎父无犬女,林姑娘也算是尽得林尚书家传!” 林辉因为牵涉贪污一案被举家发配,这是人所共知的事。郑王眼见林婉城在隆乾帝面前得了脸面,想起她与郑家的关系,不由就有些气不顺。于是,郑王故意在皇帝面前提起林辉,还说林婉城尽得林辉家传,既然谦逊恭谨是家传,那么贪污舞弊是不是家传呢? 殿上的人都是人精一样,郑王的话说的这么明白,此中深意不由得人浮想联翩。但是在圣驾之前,大臣们也不敢放肆着去议论,只是脸上的表情不尽相同,却一样的精彩。 林婉城自然也听出郑王的讽刺之意,辱及高堂,林婉城不愿隐忍,刚想开口,却见崔叔明笑着站了起来。 崔叔明冲皇上和郑王依次行了礼,慢慢道:“岳父大人还得过圣上如此高的赞誉吗?作为女婿,我实在有些孤陋寡闻了些。” 翰林院掌院学士朱少为捋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哈哈一笑,道:“侯爷您当然不会知道。这只怕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只是不知道郑王殿下是如何得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章 御旨 朱少为在朝中资历很老,郑王一直想要拉拢他,可是他正直清高,又一向看不起郑家在外的所作所为,所以连带着,对郑王也有些不喜。 郑王本想让皇上对林婉城厌恶,不曾想却在朱少为面前吃瘪。他心中把朱少为恨得要死,可是这老头子掌管翰林院,又一直得到皇帝的青眼,他一时半会也不能拿人家怎样。 郑王咬牙咽下心中的怒气,勉强笑道:“哦,我是听王伦大人提起过。他在给我们讲《论语》时说,君子正该谦逊,还说林辉被父皇赞过谦逊恭谨,还要我多向他学习!”王伦是郑王的授业老师,平日负责教授皇子们四书五经。 只是郑王话音未落,坐在殿下的蒋太师蒋树就变了脸色。他心中暗骂自己这个外孙愚蠢,刚刚还讽刺林辉的家传,一转眼又要向他学习? 郑王的眼神在殿中一扫,看到蒋树皱着眉头,心里顿时一跳,也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刚想补救,却听崔叔明接着道:“殿下说的有理。说起来,微臣自大婚以后,还未能产下一子半女,实在遗憾。今日听到郑王殿下说起家传,不由让微臣有些向往。不知以后微臣的子嗣,还能不能让陛下赞一句谦逊恭谨啊!” 郑王明明是暗讽,崔叔明却明目张胆地曲解其中之意,连林婉城听了都不由有些感叹。 却见隆乾帝终于“哈哈”笑起来,他道:“朕看着是难。你这皮猴从小在宫里长大,有几根肚肠难道朕不知道?你哪里知道谦逊两个字怎么写?还想指望你的孩子像你夫人这般么?” 大殿上的人知道圣上是在开崔叔明的玩笑,不由就哈哈大笑起来。 林婉城看着原本严肃的隆乾帝瞬间就开心地笑起来,心里知道他虽然不待见自己,但是对崔叔明却实在没的说。隆乾帝给林婉城的评语明明是“谦逊恭谨”,可是他在笑骂崔叔明时,只说他不谦逊,恭谨两个字却提也不提。这就说明,在他心中,崔叔明是恭谨的。 却听主座的隆乾帝又道:“听说前些日子叔明只顾忙于公务,很是冷落了你,你因此跟他闹了别扭,还搬去了你师兄的保安堂?” 林婉城有些为难了。她搬离侯府明明是被崔佟氏休弃,这件事虽然不至于人尽皆知,但是皇上他耳聪目明,不至于连这样的消息都打听错。 林婉城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偷偷去看崔叔明。只见崔叔明一脸温婉笑容地看着她,似乎是成竹在胸。 隆乾帝见林婉城迟疑不答,也没有生气,只是接着道:“叔明他是咱们大周朝的将军。保家卫国自是繁忙了一些。更甚至,当日他连洞房都没有进,就被朕调往边疆。这些都怨不得他。” 林婉城不知皇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点头应“是”。 文武百官中有不少知道内情的,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敢出这个风头。 齐王、平王虽然捉摸不透他们这位父皇打的什么算盘,但是他们都知道,不开口总是没错。 至于郑王,他倒是想开口将林婉城揭穿,好让她在御前大大地丢一个颜面,可是他眼光一扫,就看到蒋太师冲着他默默摇头。 郑王心里清楚,自己刚刚已经在御前失言,如果在说出什么皇帝不喜欢听的话,处境恐怕会更加危险,所以,他话到嘴边,又咬牙咽了回去。 隆乾帝就接着慢慢道:“朕也知道,自你嫁入定远侯府,叔明很是冷落了你,但是你要听朕一句劝,叔明是咱们大周朝一等一的有出息人。古人还说忠孝不能两全,这人又怎么可能事业、家庭两头兼顾呢?” 林婉城只好又乖巧地称“是”。 隆乾帝就扭头看着崔叔明,徉怒道:“你小子也不好!朕是让你保家卫国,可没说让你惹你媳妇生气。要是你们两口子因为这件事散了伙,朕岂不是大罪过?” 崔叔明连忙叩头请罪,连说“不敢”。 隆乾帝满意点点头,开口道:“定远候崔叔明听旨:宴席散了之后,你赶快抽个时间去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不得有误!” 崔叔明赶忙叩谢天恩:“为臣领旨!” 隆乾帝就对林婉城道:“朕已经给他下了圣旨,他不敢不照办。也算给了你一个台阶下,你就不要再生他的气,随他回府好生过日子去吧!” 林婉城听到现在已经蒙了:本来是被休出府,现在怎么弄得好像是自己负气回娘家一样?林婉城原本已经做好了灰溜溜回定远侯府的准备,不曾想,隆乾帝一道圣旨却让自己可以正大光明地回去。 林婉城忽然想起崔叔明在沈听南坟前说过的话,她立时有些狐疑:不会是这家伙又做了什么事吧?只是现在不是刨根究底的时候,能有这个结果,确实是意料之外,也算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林婉城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丝毫不显,不卑不亢地叩头谢恩,就退回座位里去了。 宴席继续进行,坐在前座上的郑王却连喝酒的心思都没有了:这崔叔明一向与自己作对,林婉城也屡次三番地暗害自己的表妹,他们俩劳燕分飞本来是一件喜闻乐见之事,现在皇上横插一杠,竟然让他们就这么破镜重圆了? 平王内心也有一些小小的涟漪。他一向与崔叔明交好,看到自己朋友与心爱之人重修旧好本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自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呢? 大臣和受赏的大夫们觥筹交错,相谈甚欢,唯独林婉城被刚刚发生的事震惊到,她盯着席面上摆着的一盘水晶虾饺若有所思。 白华见她出神,不由拿手肘轻轻一撞,低头轻声道:“怎么,要回家与叔明团聚,高兴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林婉城无奈道:“我是发愁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白华就“呵呵”轻笑两声。 太和殿这里正在饮宴,一个小太监忽然快步走进殿里来。躬身行礼,口称:“万岁,太后娘娘听说定远侯侯爷夫人进了宫,特命奴才来请她去寿康宫一见。” 林婉城心里一惊:太后怎么会想见我?莫非是采薇? 却见隆乾帝点头道:“太和殿宴请群臣,崔夫人怕是也有些不自在。既然如此,你就去寿康宫去陪陪太后吧。” 林婉城赶忙离开座位谢恩,她看一眼崔叔明,冲他略略点一点头,就随着前来传话的小太监躬身退了出去。 小太监引着林婉城一路穿宫绕院朝寿康宫而去。 二人走到一所宫室前,忽见不远处拐过来一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姑娘。她一身紫色宫裙,头上珠环翠绕,十分华贵。但是,这金玉的光辉似乎有些喧宾夺主,将她本人的光彩都给遮盖了,林婉城不由在心里暗暗摇头。 那姑娘身后跟着一大群丫鬟仆妇,身侧还有一个绿色湘裙的女子,那女子正抬手指着林婉城与她低声说笑。林婉城抬眼将那女子一看,心里不由冷笑起来:这不是久不见面的蒋杰蒋大小姐? 林婉城一见到蒋杰,就对这个紫色宫裙的姑娘的身份有所猜测。 蒋杰指着林婉城低声说了几句,紫色宫裙的姑娘就在路旁停下脚步,瞪眼看着林婉城慢慢向她们走进。 小太监领着林婉城走过去,当先躬身给那姑娘行礼:“奴才参见平阳公主,蒋大小姐。” 林婉城嘴唇勾起浅浅冷笑:这果然就是齐王一母同胞的妹妹,蒋淑妃所出的平阳公主。林婉城低着头,随着小太监上前见礼:“臣妇参见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尚未说话,蒋杰就忽然冷笑道:“臣妇?林婉城,你大梦未醒吗?你早就被崔将军休弃了,还敢妄称臣妇?” 其实,自始自终崔叔明都没有休弃过林婉城,写下休叔的只是侯府的崔佟氏。但是,蒋杰一心爱慕崔叔明,她最见不得崔叔明对别的女人一往情深,所以她甘愿这样自欺。 平阳公主也不急着让林婉城起身,闻言就笑起来:“早就听人说林小姐你是个狂妄自大的人,以前本宫不愿相信,到底是定远候爷曾经的结发妻子,不至于太差劲才是。今日一见么……”她故意将嗓音拖长,围着林婉城转了一圈才慢慢道:“姿色倒也是有几分,品格就有些差强人意!” 听人说?听谁说的?蒋杰吗?你们真不愧是表姐妹,看人用的都是一副眼睛!林婉城暗自腹诽,却也不敢宣之于口。她保持这半跪的姿势,勉强笑道:“多谢公主夸赞!” 蒋杰不由喝道:“公主几时夸你了?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林婉城不卑不亢道:“陛下是天子,公主又是陛下的孩子,可以说是是天子之子,看人的眼光自是要比我等凡人高许多,臣妇无才无德,却能让公主赞一句‘勉强使人满意’,敢问蒋小姐,这不是夸奖是什么?”差强人意,差强人意,说白了不就是勉强使人满意? 蒋杰气的火冒三丈,平阳公主却哈哈笑起来:“真是好一副利嘴钢牙!”她略略一顿,神色陡然变冷:“就凭你一个贱民也敢跟本宫玩文字游戏?” 林婉城忙道不敢。蒋杰就在一旁给平阳公主吹风:“公主,可千万不要让这贱人含糊过去。在您面前,她竟敢自称臣妇,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平阳公主闻言,立时就上前一步,可是她刚一闻到林婉城身上隐隐传来的一种香味,又赶忙捂着鼻子退回去。 平阳公主看着林婉城好奇地目光,赶忙又将帕子放下来。她指着林婉城怒道:“表姐说得对!林婉城,你不是能说会道吗?你就告诉本宫你凭什么敢自称‘臣妇’,解释得让本宫满意倒还罢了,你胆敢有半个字的欺瞒,本宫立时让你身首异处!” 一旁的小太监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其实,从两厢照面,蒋杰一开口,他心里就已经明镜似的:这林婉城怕是得罪过这位蒋家大小姐。只是蒋家势大,又有平阳公主在场,他一个小小太监怎敢置喙?所以他干脆闭着眼睛站在一旁看白戏。直到这位平阳公主竟然要让林婉城身首异处,小太监才开始慌了神。 林婉城是太后亲口传召,如果还没有走到寿康宫就被公主杀了,那他如何交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零一章 太后 一想到此,纵使小太监迫于平阳公主的淫威,但是他也不得不战战兢兢道:“启禀公主,这林小姐是太后娘娘亲自传召的客人,只怕……” 小太监一句话没有说完,平阳公主一个狠厉的眼风就扫过来。小太监心里一虚,赶忙闭口不言。 蒋杰就挑着眉看着林婉城:“林小姐,我劝你还是识相一些赶快回答公主的问题!” 林婉城自从见了平阳公主就一直保持半跪姿势,此时她的双腿早就有些吃力,甚至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她正要回话,却听身后突然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崔夫人?” 林婉城赶忙转头去看,只见平王领着几个端着托盘的太监宫女稳步向这里走来。 在场之人除了平阳公主都赶忙屈身行礼:“平王殿下!”平阳公主纵使与平王的关系并不融洽,也淡淡地弯了一下膝盖,淡淡道:“六哥。” 平阳公主是蒋淑妃所出。蒋家势大,所以她就有些瞧不起出身不如自己的平王、郑王,言语、礼节上也有些略失恭敬。 平王却丝毫不以为意,他淡淡点头,抬手道:“都起来吧!” 林婉城大大松一口气,直呼这位平王殿下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今日他若不来,自己这个半蹲的礼不知还要行到什么时候,到时只怕可怜了自己那一副柔弱的膝盖。 却听平王好奇地开口道:“崔夫人怎么还在这里?太后娘娘传召,让她老人家等急了可不好!” 林婉城赶忙道:“是!”抬腿就要离开。 却见平阳公主一伸手就将她拦下来:“且慢,她已经被崔叔明休弃了,六哥怎么还叫她崔夫人?不守礼制,可是重罪,六哥不知道吗?” 平王皱眉道:“平阳,你是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崔夫人不过是与崔将军闹了别扭,才暂时搬去了保安堂,几时被休弃的?” 蒋杰急道:“她明明就是被休的!林婉城,你敢说不是吗?” 平王有些厌恶地皱了眉,开口喝道:“放肆!”平王的性子向来温和沉静,很少发火,现在他语气变冷,让蒋杰不由有些胆寒。“蒋小姐,这里可是皇宫!你这样不管不顾,成什么体统?更何况,父皇刚刚已在太和殿颁旨,命崔将军亲自去接崔夫人回府。你却屡次三番地胡言乱语,应是说崔夫人被休弃,是在质疑父皇的旨意吗?” 蒋杰吓得一哆嗦:质疑皇上的旨意?她虽然是万千娇宠的太师孙女,可着实也没有这个胆量。 平阳公主看平王疾言厉色的样子,心内不愉,脸上的表情也更加冷淡:“好歹表姐是母妃和我请来的客人,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六哥怎么也要顾及母妃的脸面!” 平王道:“蒋小姐既然是淑妃娘娘的客人,还是好好呆在玉宸宫的好!不然,丢了淑妃娘娘的脸面可就糟了!” 脸面这东西,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丢脸也是自己主动丢的。平王不带一个脏字的把蒋杰臭骂一顿,纵使蒋杰摄于皇家威严,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平阳公主更是将头一甩,脑袋上的珠翠“叮叮当当”作响,她咬牙指着平王恨道:“你——” 平王却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扭脸,对着林婉城,又恢复了从前温柔的样子:“我奉父皇的旨意去寿康宫给太后添几道菜,崔夫人,与我同行吧!” 林婉城偷偷看一眼气鼓鼓的平阳公主,她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所以连忙点头称是。 平王见林婉城答应下来,就满意点点头,看也不看路旁的平阳公主和蒋杰,当先一步迈了出去。 平阳公主看着平王和林婉城远去的背影,不由狠狠啐一口骂道:“不过是个小户女人所生的贱种,真以为自己是天潢贵胄吗?” 蒋杰心中也是愤愤不平,只是她想的主要是皇帝怎么会横插进来?他怎么会无缘无故下旨让崔叔明接这贱人回府?皇上一道御旨,看似简单,却实实在在地成了林婉城的凭仗!皇帝都首肯了两人的婚事,哪个不要命的敢质疑皇上的决定?自己想要嫁给崔叔明看来是千难万难了。蒋杰心中不由一片愁苦。 却说平王领着林婉城向寿康宫而去,一路上,平王都似乎专心走路,并没有出生。眼见着前面就是寿康宫朱红的大门,平王却忽然问道:“林小姐今日可是称心如意?” 在平阳公主面前,平王对着林婉城还是一口一个崔夫人,现下远离了是非之地,身后的宫人都很有眼色的远远落在身后,“崔夫人”那三个字平王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林婉城眉心一跳,赶忙笑着装傻道:“请恕臣妇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平王回头看一眼低眉顺眼的林婉城,心里十分清楚她在装傻,“哼”得一笑,叹气道:“既然林小姐不明白,那就算了!” 林婉城赶忙乖巧地称是。 两人迈步进了寿康宫,早有丫鬟太监跑进去通禀。林婉城进了宫里一看,只见主座上端坐一个眉眼十分和蔼的老妇人。她穿一身绣着彩凤的常服,满头白发只用一根通体碧绿的簪子挽起,显得大方随和而又不失身份,想必这位就是太后了。 太后的凤座之下,相对摆放着几张桌子,林婉城略略扫一眼,只见夏采薇和卫子澜均在座上,还有一个圆脸大眼睛,眉眼似乎有些熟悉的姑娘安坐下首,林婉城看她的穿着,心中猜测,她可能就是皇后娘娘的独女安泰公主。 平王撩袍下摆,林婉城也赶忙俯身跪下去:“参见太后。” 太后慈祥一笑,抬手道:“好了,起来吧!”平王和林婉城站起身,太后就指着林婉城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崔将军的夫人吧?” 林婉城赶忙恭恭敬敬地答应。太后就笑道:“果然是个妙人儿。难怪惠阳总是在哀家面前夸赞你!”惠阳是夏采薇的封号,她常年伴驾,想必在太后面前说了林婉城不少好话。 林婉城就赶忙笑道:“是郡主抬爱了!臣妇烛火之光,在太后娘娘和公主、郡主面前,恐怕要黯然失色了!” 在座之人就都笑起来。下首的那个姑娘就道:“从前总听子澜姐姐夸你如何谦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夏采薇生怕林婉城不认得她,赶忙接口向林婉城介绍:“这位是泰安公主。” 林婉城早已猜出了她的身份,听到夏采薇介绍,她又郑重地给泰安公主行礼。 太后看着在殿中并肩而立的平王和林婉城,眉头轻微一皱,旋即又笑道:“哀家记得可是只传召了崔夫人一个人,老六你怎么也跑来凑热闹?” 平王赶忙拱手道:“父皇知道太后您在用饭,特意命儿臣给您添些菜品。父皇说,天气愈发冷了,吃些羊肉锅子防寒保暖,最好不过!”一边说,一边就挥手让太监端上几个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子来。 太后就点头笑道:“皇上有心了!”她又回头冲泰安公主、夏采薇、卫子澜道:“你们小女孩家正经该多吃一些。哀家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自然知道你们这花儿一样的年纪都爱美,纵使现在天寒地冻的,你们也不肯穿厚衣服,总要显得身材苗条玲珑才好,殊不知,什么季节穿什么衣服才是最好!” 太后这话似是在讲天气、衣着,但是林婉城总觉得这老太太话中有话。惠阳郡主心头一跳,赶忙笑着应下来。几个女孩陪着太后又说了一些好听话,太后就将酒杯举起来。 夏采薇赶忙趁机道:“要说喝酒,定要先罚婉城几杯的!太后早命人去传召,你怎么姗姗来迟了?” 夏采薇这几句话似是对林婉城不满,可是以林婉城对夏采薇的了解,她应该是有些深意的。所以赶忙赔笑道:“太后传召本不该耽搁的,只是来寿康宫的路上,遇到了平阳公主蒋府的大小姐。我们多说了两句话,幸亏后来又遇到平王殿下,多亏殿下提醒……不想让太后久等了,臣妇实在该死!”说着,她就跪倒下去。 平阳公主和蒋杰?她们两个可不是好相处的,更何况,外面早有传言,这蒋杰跟林婉城交恶,遇到了只怕不是说两句话那样简单。 太后心里透亮,又听到林婉城说是后来遇上的平王,也就慢慢放下心来。太后就佯怒道:“那是该好好罚你几杯酒!来人,还不快些多添一副碗筷给崔夫人?哀家瞧着卫小姐与你关系亲近,你就与她同席可好?” 林婉城抬头看一眼卫子澜,见到对方也在含笑望着自己,不由点头谢恩道:“谢太后!” 林婉城慢慢走到卫子澜身旁坐下,夏采薇才长长地舒一口气。 太后就又指着卫子澜对平王道:“这是卫少傅的孙女子澜,也是泰安的伴读,你们应该也是见过面的!” 卫子澜赶忙走出席位给平王施礼,平王淡笑着点点头让她起身。太后就笑道:“好了,该送的你也送到了,哀家这里都是女客,就不留你了,赶快去太和殿吧!” 平王谢了恩,弓身就退了出来。 太后就将酒杯重新举起来,也不再提让林婉城罚酒的事,温婉笑道:“这是果酒,少喝一些也不妨事,你们就陪老太婆喝一杯吧!” 众人齐声答是,敬了太后,就纷纷用袖子掩住口,仰脖将酒喝了下去。 太后就夹一筷子羊肉炖锅,冲大家道:“你们来到哀家这里不必拘束,哀家老了,总喜欢一群年轻人围着热热闹闹说说话。” 泰安公主就赶忙笑道:“您才不老呢!您就是一颗轻松,怎么会有黄叶的时候呢?” 一句话说的太后也“哈哈”笑起来:“你这皮猴儿,嘴真是甜。惯会哄哀家开心!” 众人又说笑了一阵,就又说道前段时间的瘟疫上来。太后就道:“说起来,崔夫人是救治疫病的大功臣,不如就给哀家说说你救灾的事?这场瘟疫是借着水患的势起来的,不知害了多少无辜的黎民百姓……” 林婉城见太后神色有些暗淡,知道她关心百姓疾苦,就慢慢开口,将在豫北救灾的事挑一些出来讲给她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零二章 告辞 林婉城知道太后上了年纪,心虚不能波动,所以她只是将灾民的情况一概而过,既不失实,也不至于让太后感伤。 对于自己和崔叔明的功绩,林婉城也没有多说。她将描述的重点只放在太医院首座马国昌如何带领大夫们悉心照料病人、钻研治病良方上。 其实,太后对于林婉城所做的贡献一清二楚,就连她冒着危险给小男孩喂药的事也从马国昌那里听说了。 太后见她对自己的功劳闭口不提,一味赞扬马国昌和其他大夫如何勤勉,不由暗暗点头:难怪惠阳总是说她的好,这丫头不卑不亢,不骄不躁,果真是难得!单这份沉稳,只怕与惠阳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太后又真心称赞了几句,林婉城小心陪着说了些话,太后身边的彭嬷嬷就过来劝:“太后,您平常午睡的时候到了。” 太后就板着脸道:“难得有这一群丫头陪哀家说说笑笑,哀家可还没有尽兴。” 泰安公主就慢慢站起来笑道:“彭嬷嬷是为您着想呢!太后您平日都有午睡,若是因为我们无端端打扰了,岂不是我们的罪过?我们以后可不敢再来找您说话了!” 夏采薇也道:“公主说的是。太后您只管去休息,我定拉着子澜、婉城不让她们走,等您休息好了,我们再来陪您说话!” 林婉城、卫子澜就赶忙笑着附和。 彭嬷嬷笑道:“公主和君主说的正经在理呢!太后您就看在她们一片孝心的份上,应了吧!” 太后就冲着彭嬷嬷笑骂道:“偏你这老货有这么多人帮腔。好!那哀家就去小睡一会儿。泰安、惠阳,你们两个先替我招呼崔夫人和卫小姐,领着她们在寿康宫四处转一转。如果累了,就只管去偏殿歇歇!” 泰安公主和夏采薇弓身应下。太后就扶着彭嬷嬷的手慢慢站起来,走进内堂去了。 泰安公主就领着几人出了正殿。太后说的随和,让她们几人四处转一转,只是,这是太后的寝宫,哪个人敢乱闯乱逛呢? 夏采薇就道:“不如去我的红霞阁坐坐?” 林婉城和卫子澜就抬头去看泰安公主,见她点了头,也都笑着称好。 夏采薇从小便养在太后身边,前些年,她随太后去给先皇守陵,自回京之后,就陪着太后住在寿康宫的红霞阁里。 红霞阁是寿康宫的一处偏殿,殿前养了整整一坛的大红海棠,开花时一丛丛、一簇簇地堆叠,红中带点富贵的金黄,就像傍晚的红霞一般灿烂。 众人分主次落了座,夏采薇命人上了茶,泰安公主就拉着卫子澜去更衣。林婉城见殿中没有旁人,就开口问道:“采薇,刚刚谢谢你!” 夏采薇知道她聪慧,所以也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在寿康宫大殿时,太后察觉到林婉城和平王一起进的门,心里就有些不喜。 林婉城本身十分出色,可是她毕竟是崔叔明明媒正娶的侯夫人,平王跟她走得太近,难免会让太后觉得有些不妥。 幸好,夏采薇看透了太后的心思,借着祝酒的机会,让林婉城亲口解释了跟平王一起进门的原因,巧妙的打消了太后的疑虑,太后才又重新高兴起来,拉着林婉城也入席。 林婉城略略往外面看一眼,十分谨慎道:“今日,子澜她……怎么会进宫的?” 夏采薇也朝宫门外看一眼,见泰安公主和卫子澜还没有回来,就小声道:“太后知道我素来与子澜交好,所以就让我下帖子请她进宫。” 夏采薇说的十分含蓄,但是林婉城已经从她的话里听出了蛛丝马迹:帖子是采薇下的,真正想见卫子澜的却是太后。卫子澜虽然是泰安公主伴读,常在宫中行走,但是太后常年给先帝守陵,并没有见过她。 另外,太后如果相见卫子澜,大可以宣召她进宫,却为什么要让夏采薇下帖子去请呢?说明她此时不宜太过明目张胆地见她。 还有平王。总觉得他今日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是来替皇上给太后加菜,可是羊肉锅子却正好带了三份。说明皇上知道太后这里也在开着小宴。皇上明知太后这里有女客,还让平王往寿康宫跑,这是什么意思呢? 林婉城严重一亮,挑眉去看夏采薇。只见夏采薇也正在挑眉望着她。两人眼中迸发着一样的神采。 两个姑娘都猜到太后的心意,却也不宣之于口,默契的以茶代酒碰了杯,端起面前的香茶一饮而尽! 不多时,泰安公主和卫子澜就回来了。林婉城也就不再提刚刚的事,而是说起了东华寺的腊梅。 东华寺在城东的东华山上,东华山海拔虽然不高,但是气温到底比山下要低一些。所以,听说前几日山上已经下过几场小雪,山上红雪园中的腊梅竞相开放,十分漂亮惹眼。 林婉城刚起了一个话头,泰安公主就蠢蠢欲动起来。她虽贵为公主,但是既然享尽人间之福,相应的,却也要受皇家规矩制约。 她从小就在这四方的城墙中间长大,虽然受尽恩宠,但是帝后管教甚严,再加上她的伴读卫子澜也是个十分沉静的性子。两个姑娘闲暇时几乎都是看书写字、刺绣弹琴,哪里有机会见识外面的世界? 泰安公主动了心,当即提议找个时间在东华寺的红雪园开个小宴,一边赏景,一边喝茶聊天。 夏采薇和卫子澜也点头答应了,几个小姑娘就聚在一起讨论出行的事。 在红霞阁做了一个多时辰,就有人进来回禀说太后午睡醒了,几人就赶忙起身去正殿与太后说话。 几人迈步进了正殿,却发现皇后也在,正端坐在太后下手,低声与太后说话。 几人不敢怠慢,连忙去给太后、皇后行礼。太后笑着让她们起身,就有丫鬟搬来绣墩给她们坐。 皇后的性子也十分和善,四个姑娘中她就只对林婉城陌生了一些。因此就开口笑道:“这个俊俏的丫头想必就是崔将军的夫人吧?” 林婉城含羞答应。皇后就看着她点头赞道:“果然沉静有礼,不错不错!我依稀记得给泰安遴选伴读时,崔夫人也在列的。当时你……”皇后微微一蹙眉头,又接着道:“你跳得是胡旋舞!哎呀呀,当真是曼妙的很!” 林婉城赶忙谦虚道:“臣妇这些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倒是让娘娘见笑了!” 皇后又笑着夸赞几句,众人就坐着陪太后说了会儿话,就有承乾宫的小宫女在外面求见。 太后就对皇后温和笑道:“你既然有事,哀家就不留你了。快回去吧!” 皇后就赶忙起身谢恩。皇后刚要转身,却又忽然想起什么,她转头冲泰安公主温婉一笑道:“太后需要静养,你在这给本宫老老实实的,敢吵着太后,仔细本宫揭了你的皮!” 泰安眼珠一转,就呵呵笑起来:“母后放心,儿臣万万不敢扰了太后的清净。” 皇后满意点点头,就告退离开。林婉城看着皇后的背影,目光深沉,若有所思。 宫里的人心思都重,纵使皇后娘娘面上十分温和平静,但是也总免不了有一些自己的心思。林婉城总觉得皇后娘娘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只是,皇后娘娘有什么深意呢? 又坐了一会,泰安公主就忽然“哎呀”一声,众人的眼光就都被她吸引过去。却见泰安道:“我答应了要给景阳绣一个香囊的,怎么将这事忘到九霄云外了,赶明儿景阳见了我,恐怕又要哭闹,这可如何是好!” 景阳是许贵嫔的独女,年方五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在宫里也颇为得宠。 太后就笑骂道:“就你那绣技也好意思拿出来现眼?” 泰安公主不好意思地一笑:“儿臣也知道自己技术拙略。那一日,母后赏了儿臣一个绣遍地牡丹的荷包,十分精美,景阳看见了,就哭着要。若是旁的东西,儿臣就忍痛割爱了,可是偏偏是母后赏下来的,儿臣就不敢擅自做主。儿臣当时见景阳哭得可怜,就一拍胸脯,打包票道说改日亲自给她绣一个。哎——”泰安公主无奈叹一口气,“本来想她那么一个小小的人儿丁,哄哄也就过去了。可没想到她却记在心里,已经差大丫鬟来问了两三趟,还说明日要亲自来儿臣的寝殿拿。太后您说,儿臣冤枉不冤枉?” 太后就道:“你是她姐姐,给她绣一个荷包也理所应当。那你赶快回去用功吧,什么时候针法练好了,给哀家也绣一个抹额。” 泰安公主笑着应下来。想了想又开口道:“太后,儿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太后看着她慢慢点头,等着她往下说。 泰安就道:“您也知道,儿臣实在能力有限。子澜是京里,出了名的才女,刺绣也不是一般的好。儿臣想……想让卫姐姐去教教我,少不得让她少陪您一会儿了。” 太后笑着应下了。泰安就兴奋地拉着卫子澜的手行礼告退。卫子澜也大概瞧出了泰安的不寻常。 卫子澜很小就进宫给泰安公主伴读,所以她很了解皇后和泰安公主。这对母女表面上都十分温柔谦和,与世无争。但是宫廷险恶,人总要为自己多打算一些。有些行为外人看来或许会觉得她们有些自私,可是卫子澜心里明白。即使贵为国母,她膝下没有子嗣,也有许多心酸和无奈。 当承乾宫的宫女急急忙忙来这里求见皇后,皇后怕是已经嗅出宫里风向有异。她出于一片拳拳爱女之心,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无端卷入纷争,成为宫廷斗争的牺牲品,她才会说出那么两句话来。 泰安公主经过皇后的提点,心里已经明白皇后的意思,所以她只略略坐了一会,就找借口告辞。只要她回了承乾宫,在很大程度上都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只是,泰安公主从小与卫子澜一起长大,她自然不忍心看着闺中好友受连累,自然要想办法拉着她躲到避风港湾。 至于林婉城,她们今日初初相识,泰安公主自是没有义务帮她趋吉避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零三章 关系 只是,卫子澜虽然感念泰安公主的恩德,但是她心思纯良,又将林婉城当做真心朋友看待,自然不忍心对她放任不管。 卫子澜脸上现出难色,夏采薇看在眼里,不由微微一笑:“子澜只管随泰安公主去吧。你还怕婉城会在宫里迷路不成?你放心,过一会儿,我会亲自将她送出宫去的!” 夏采薇这话的深意是自己会好好保护林婉城,让她放心。 林婉城也宽慰道:“公主可要找子澜好好切磋切磋绣技呢,子澜的绣品,哎呀呀,真是精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呢!” 卫子澜听出林婉城话里没有责怪的意思,就只好拧着眉对她们两个轻轻点点头,然后跟随着泰安公主离去了。 太后又拉着林婉城说了一会儿话,就叹口气道:“眼瞧着天色要变,怕是要下雪了吧?” 彭嬷嬷就赶忙走上来,笑道:“外边的天色是有一点暗沉。怕是近几日就会降下一场大雪了。说起来,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太后神色就黯淡下来:“哀家最不喜欢下雪,天地白茫茫一片,半点意思都没有。” 林婉城在心里默默哀叹:我也不喜欢下雪。我大概终此一生,也无法忘记,在某个大雪的日子里,惨死在湖中的那个小丫鬟。 太后看自己似乎勾起了林婉城不好的思绪,不由摆摆手轻轻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天色也晚了,想必皇帝那里的宴席早该结束了。宫门深似海,哀家就不留你。皇帝那里哀家会使人去说一声,你也不必专门再跑一趟。惠阳,你送就送崔夫人出宫去吧!” 夏采薇赶忙答应下来,带着林婉城告退。 外面的天色果然不是太好,黑云压城,风也有一些刺骨。两人刚迈步出寿康宫,就有一个桃红色宫装、面容清秀的丫鬟跑上来。 那丫鬟给夏采薇和林婉城行了礼,就道:“奴婢若风,是奉侯爷的命令来护送夫人出宫的。” 林婉城仔细将她打量一番,疑惑道:“侯爷?侯爷现在在哪?” 若风垂着头道:“宫宴已经散了,侯爷不能在宫里逗留,他带着安兰、余庆在宫门外的马车上等您!” 若风说出安兰、余庆的名字,不过就是为了取得林婉城的信任,但是这是在宫里,仅凭两个名字还是不够的。林婉城不敢轻易相信她,但是好在夏采薇跟在身边,倒也不用害怕,于是林婉城就点头让若风跟在身后。 夏采薇带着林婉城片刻不敢怠慢,径直往宫门处赶。两人刚走到一处宫室门口,就看到正前方有一个嬷嬷带着七八个宫女太监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夏采薇眸色一变,紧紧抓住林婉城的手。林婉城也感觉到异常,神情立刻紧张起来。 那一群人转眼就走到近前,领头的嬷嬷冲夏采薇一躬身,就抬起脸冲着林婉城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可是林婉城林小姐?” 林婉城心知该来的躲也躲不过,大方一笑,开口道:“正是。敢问嬷嬷是——” 那嬷嬷甚高傲道:“奴婢是玉宸宫淑妃娘娘跟前的韩嬷嬷。淑妃娘娘有些事想向林姑娘请教,请姑娘随奴婢往玉宸宫一趟吧!” 林婉城忙道不敢。夏采薇就赶忙从旁道:“韩嬷嬷,今日天色已晚,太后命采薇送崔夫人出宫。所以,能不能让她改日再去向淑妃娘娘请安?” 夏采薇是齐王的未婚妻,也就是淑妃娘娘未来的儿媳妇,而韩嬷嬷一看就是在淑妃面前十分得脸的人,她自然也不敢怠慢了。 韩嬷嬷为难道:“郡主,非是奴婢不近人情。实在是事关重大,奴婢也不敢擅自做主。”她语气中队夏采薇并不是很恭敬。一般来说,她这种得力奴才的态度往往代表了主子的态度,看来蒋淑妃对夏采薇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并不是很满意。 韩嬷嬷“哼”一声冷笑,身体让出一半的路,抬手做一个请的姿势,开口道:“淑妃娘娘已经在玉宸宫等着了,林姑娘,请吧——” 林婉城刚要说话,夏采薇却用袖子里的手轻轻拍一拍她的手背,当先一步走了出去。 韩嬷嬷就道:“郡主,您——” 夏采薇身体站的笔直,连头也没有回:“我许久不曾见淑妃娘娘了,也趁此机会去给她请个安。” 夏采薇是一个宁折不弯的性子,她的高傲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放下身段、曲意逢迎的事她做不出来。林婉城默默抬头看她一眼,只见她脸色隐隐透着刚毅,心里不由一疼。 韩嬷嬷带着两人径直往玉宸宫而去,进到玉宸宫时,林婉城悄悄回头看了一下。 安兰是没有资格入宫的,所以从寿康宫出来时,她们身后跟着的四个丫鬟都是夏采薇的人。加上等在寿康宫门口,自称崔叔明派来的若风,她们身后总共五个丫鬟。可是拐弯的时候,林婉城留神了身后的情况,五个丫鬟只剩下三个。消失的一个是夏采薇的人,另一个就是若风。 迈步进玉宸宫的时候,迎面走出来一个端着托盘的小丫鬟。她好像没有看到外面有人进来,径直撞了过来,夏采薇的一个丫鬟眼疾手快,挡在林婉城的身前,才没有让林婉城被撞到。 那丫鬟意识到自己惹了祸,马上跪下磕头请罪。韩嬷嬷板起脸来训道:“你是哪里的丫鬟,不长眼睛吗?” 那丫鬟吓得哆哆嗦嗦:“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急着去给万昭容送东西,走的急了一些,求嬷嬷饶命!” 韩嬷嬷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你撞到的是林小姐,林小姐不开口,谁敢饶你?” 林婉城心知这老嬷嬷的精明,她只好望着那丫鬟一双惊恐的眼睛,慢慢一笑,道:“无碍。你起来吧!” 那丫鬟千恩万谢地叩了头,撑着地想站起来,可是不知怎么,身体就踉跄了一下,歪歪斜斜就要往林婉城身边倒。 林婉城有了防备,一侧身子,那丫鬟就又倒在身后的韩嬷嬷身上。韩嬷嬷大怒,一把将她推翻在地,喝道:“好大胆的贱人!是要作死吗?” 林婉城却轻轻一笑,半是开玩笑道:“姑娘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总要往我身上倒?你万一摔出一个好歹来,岂不是我的罪过?”林婉城脸上虽然在笑,说出的话却像一把把钢锥插在那丫鬟心头。 那丫鬟身子一抖,赶忙跪伏在路边,连头也不敢抬了。韩嬷嬷狠狠瞪她一眼,越过她,当先一步进了玉宸宫的大殿。 进了正殿,主座上坐的不是淑妃,竟然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下首坐了一个容貌秀美的妇人。她模样与蒋杰有四五分想象,林婉城就猜测这位应该就是淑妃蒋娇。 淑妃脸上泪痕犹在,一双眼气鼓鼓地直盯着林婉城,那模样似是要将她一口吃掉。 夏采薇带着林婉城跪下行礼。皇后让她们平身,淑妃却气愤地将头扭向一边去。 皇后没有急着进入主题,而是问了问太后的情况。夏采薇恭敬答了,皇后才对着林婉城慢慢开口:“崔夫人进宫之后可见过平阳公主?” 林婉城心头一跳:果然是蒋杰撺掇着平阳公主又起了什么幺蛾子么? 林婉城不敢怠慢,恭敬道:“回皇后娘娘,臣妇在去给太后请安的路上,巧遇了平阳公主和蒋大小姐。” 皇后慢慢点头:“你们可说了会儿话?平阳公主当时的气色怎么样?” 平阳公主的气色?林婉城不知皇后和淑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只得如实达道:“平阳公主当时气色很好,面色红润……”是被气的发红。林婉城又将三人的对话内容简明扼要说了,却并没有提平阳公主为难她的事。 并非林婉城惧怕蒋淑妃,而是林婉城觉得此情此景如果传出她与平阳公主不和,会正中别人的下怀。 皇后刚要开口,蒋杰却红着眼从内殿走出来。淑妃一看到她,就赶忙欠着身子问:“杰儿,平阳如何了?” 蒋杰的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下来,她赶忙拿着帕子去拭泪。 林婉城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刚刚见面时还张牙舞爪,像个小龙虾一样,不过转眼的功夫就变得柔柔弱弱,似一朵白莲花。 只听蒋杰哭道:“表妹高烧未醒,脸色惨白惨白的!” 蒋杰倒是很会抓重点,只用了八个字就将平阳公主的状况描述的惨不忍睹,淑妃当即也捂着嘴哭起来:“我苦命的儿啊!” 韩嬷嬷赶忙上前劝她以保重身体为要。 夏采薇听说平阳公主生了病,于情于理都应该关心一句,她关切道:“娘娘,可是公主生病了吗?太医怎么说?” 林婉城也在心里嘀咕:平阳公主病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这么火急火燎地把我抓来,不会是简简单单让我帮忙看诊吧? 却见蒋淑妃狠狠将帕子甩下来:“不用你假慈悲!你不是与林婉城交好吗?现在她把我儿害成这样,你不应该陪着她偷笑吗?” 淑妃是夏采薇未来的婆婆,却当着众人的面将她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夏采薇的眼眶当时就红了。林婉城不忍看着夏采薇夹在中间,立时就开口将淑妃的炮火引到自己身上:“娘娘,请恕臣妇糊涂。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平阳公主怎么是……是……臣妇所害?” 淑妃还没开口,蒋杰就先一步跳出来。她指着林婉城大怒道:“事到如今你还装的这么无辜?林婉城,我以前真是看错你了!” 林婉城抬着头,不卑不亢道:“还请蒋小姐说清楚,我怎么装无辜了?” 蒋杰似乎是气愤到几点,她指着林婉城的手都有些略微发抖:“你还敢狡辩?亏我从前还那么信任你,把你当成闺阁姐妹!” 信任?闺阁姐妹?林婉城几乎要笑出声来,她忽然想到几个月前有关她被掳走的谣言。那时,林婉城为了从谣言中摆脱出来,确实谎称过两人是闺中好友,还曾一起在蒋杰的储玉苑秉烛夜谈。 可是,明眼人一看便知,两人的关系早就水火不容。她今日怎么又把这事拿出来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零四章 精油 却见蒋杰跪倒在地,对着皇后娘娘哭诉道:“也怪臣女一时糊涂,受了她的蒙蔽,无意之间将平阳公主的辛密泄露给她,才酿成今日之祸!” 蒋杰将事情娓娓道来。 “七月初六夜晚,(传言中林婉城被绑架的那天)我请了林小姐来我的储玉苑谈天。适时,储玉苑东暖阁的窗前种了一株夹竹桃,红花缀满绿树,煞是好看。我邀林小姐赏花,林小姐就告诉我,这夹竹桃虽美,却不宜种在窗前。” “我不由就打听原由。小姐城就道:‘夹竹桃从枝到叶都是有毒的。而且毒性十分厉害,误入口鼻轻则上吐下泻,重则性命不保。’” “林小姐是大夫,她的话我自然相信。我忽然又想起平阳公主来。平阳公主是我的表妹,她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隐疾:只要闻到浓烈的茉莉花香就会高烧不止。太医们对此束手无策,竟然连原因也解释不出来。我心中时刻挂念她,又见到林小姐如此博学,所以竟情不自禁问她茉莉花是不是也有毒。林小姐就摇头道:‘从没听过茉莉花有毒的。你为何这样问?’” “我本来是不愿意说的,但是我想既然要请她帮忙,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得好。她万一有法子帮平阳,岂不是也了了姑母的一桩心事?我深思熟虑之后,就将平阳的病详细跟她说了。她也就因此知道了平阳的秘密。” 林婉城听着听着就笑起来:这蒋杰胡编乱造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我几时真的去过她的储玉苑,几时又知道她窗前种的是夹竹桃还是红牡丹?不过平阳公主这个病……我倒是真知道原委。 前世,她在医院实习时,曾经遇到过一个病例:有一个老人竟然不能闻榴莲的气味。当时接诊的是她老师,她老师就告诉她,这老人其实是对榴莲过敏,个人体质不同,对过敏原的反应也不一样。有些人对过敏原的反应迟钝一些,不能吃或者碰过敏原,还有一些人,对过敏原的反应极其强烈,连气味也闻不得。 林婉城正想的出神,皇后娘娘不由问:“你是说平阳此次发病是因为……” 皇后娘娘知道这事情绝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她其实也不想插手。下午,她正在寿康宫与太后说话,自己宫里的宫女就来寻她。她当时就知到宫里恐怕有什么事发生。因为,她宫里的人她自己最清楚,没有什么要紧事是绝不敢贸然闯到寿康宫来的。 而且,皇后当时就隐约有种感觉,这件事的矛头怕是直指这个定远侯夫人。所以,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让自己的女儿抽身,因此她在离开时就暗暗提点一句。 皇后回了承乾宫,宫女就来禀报说平阳公主染病,淑妃求她去主持公道。她来了玉宸宫,淑妃却只是哭哭啼啼不肯开口,直到林婉城从殿外进来。 蒋杰见情绪也酝酿的差不多了,哭得又是悔恨,又是凄惨:“我好后悔,后悔不该将公主的事告诉她。不然,她也不会特地带着一个撒了茉莉花精油的香囊进宫,也不会让公主深受其害!” 皇后娘娘因为震惊身体略微前倾,不可思议道:“你是说她故意……谋害公主?” 蒋杰含悲忍痛地点头答应。蒋淑妃就恶狠狠道:“你这贱人竟然如此恶毒,你学习医术,不用来治病救人,却拿来害命?” 林婉城赶忙跪伏在地:“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容禀,先不说臣妇有没有带茉莉花精油的香囊。臣妇斗胆问一句皇后娘娘,您在此之前知道平阳公主这个隐疾吗?” 皇后自然不知。 想也知道,蒋家势大,淑妃膝下又只有这一子一女,她自然是当成眼珠子一样呵护着。而平阳公主的这个病,几乎是一个要命的把柄,传了出去,她恐怕长不到这么大。 夏采薇就从旁借口道:“皇后娘娘,连您也不知道的事,蒋大小姐怎么会轻易告诉婉城呢?这其中……想必有什么误会。”夏采薇只是不想把话说的太直白,毕竟要考虑道蒋家的面子。 蒋杰不由面对夏采薇怒道:“惠阳郡主是在暗指臣女说谎吗?” 蒋淑妃对夏采薇的不满也显而易见:“本宫知道郡主跟林婉城交好,可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才好!”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夏采薇又羞又气,还要顶嘴,林婉城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抢先道:“蒋小姐说的头头是道,不知可有证据能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她实在不忍心看到夏采薇为了自己顶撞淑妃,不想淑妃因为自己忌恨她。 蒋杰冷笑一声:“自然是有。我的丫鬟月兰、月清都能给我作证。”月兰、月清闻言就上前一步等着皇后问话。 蒋杰是淑妃的侄女,经常出入宫闱,自然也有些特权,比如林婉城的丫鬟只能在宫门外等候,而她就能堂而皇之的把月兰、月清带进宫里来。 蒋杰见皇后没有问话的意思,就接着道:“还有我窗前那棵夹竹桃。自林小姐说过夹竹桃有毒,我便命人将它砍到。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去蒋府上问一问。” 蒋杰自然是不怕查问的。从前,她东暖阁的窗前确实有夹竹桃花树,后来她脸上起了红疹,佟芷若就给她举荐了一个下毒、解毒的高人,那高人不仅帮她解了毒,还将夹竹桃的毒性告诉她。蒋杰心里害怕,当天就找人把树砍倒,连根都挖走了。因此,阖府的下人都知道夹竹桃有毒的事,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让蒋杰砍树的高人究竟是谁。 蒋杰回头看着林婉城,眼神明明是愤怒的,林婉城却分明从里面看出了冷笑:“不知林小姐有没有证据证明你不知道平阳公主的事?” 林婉城哪里有什么证据?因为当时流言传的凶猛,流言中被抓走的是两个女人,情急之下,林婉城只好拖蒋杰下水,对外宣称当晚孤身一人去了蒋家,连一个丫鬟都没有带。不曾想,这个疏漏却被蒋杰抓住大做文章。 林婉城感觉自己从前真是小瞧了蒋杰。 蒋淑妃看到林婉城垂眸不语,以为林婉城是辩无可辩,不由就怒道:“来人,还不快把这个恶胆包天的贱人给本宫拖出去!”韩嬷嬷答应一声就走上前来。 夏采薇赶忙扑上去求饶:“娘娘,这中间一定有误会,婉城绝不是那等恶毒的女子!” 淑妃一脚将她踢开,嫌恶道:“给本宫滚开!” 夏采薇被蒋淑妃一脚踢到在地,宫门外,一角金黄的衣袍就慢慢走进来。三位王爷、包括崔叔明、还有太后身前的彭嬷嬷也都跟在皇帝身后。 门前的小太监高唱一声:“皇上驾到!” 主座上的皇后、哭哭啼啼的蒋淑妃,还有气焰嚣张的蒋杰都赶忙行礼迎接。 皇上走进大殿,看到玉宸宫乱糟糟一团,不由冷着脸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崔叔明紧张地去看林婉城,见她毫发未伤,阴冷的眸子才慢慢平静下来。 彭嬷嬷看见夏采薇倒在地上,赶忙走上前将她搀起来,温声道:“郡主,可摔坏了不曾?郡主也太不小心,太后娘娘知道了,可又要心疼!” 夏采薇从小在太后跟前长大,太后待她亲如祖孙,就连宫里的公主都是不能比的。彭嬷嬷刚一进殿,就看到蒋淑妃一脚踢在她身上,心中自是不喜,所以她就不轻不重地给淑妃一个提醒。 彭嬷嬷是太后的陪嫁,她终身未嫁,几十年如一日地陪在太后身边,与太后名为主仆,实则就像姐妹一样,就连皇上也要给她几分脸面。淑妃虽然心中对她不满,但是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好虚心道:“惠阳,你可摔疼了?是本宫一时情急,你可不要见怪!” 夏采薇忙道不敢,就随着众人退在一旁。 皇上在主座上坐下,接过丫鬟敬上的香茶,轻轻抿一口,才慢慢道:“朕听说平阳病了,就过来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还牵扯到叔明媳妇身上?” 皇后本来就不想插手此事,见到皇帝来主持公道,自然愿意罢手。蒋淑妃见皇后没有开口的意思,就恨恨瞪一眼林婉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皇帝讲清楚。 皇上听了,眼神在林婉城和蒋杰身上挨个打量一番,并没有急着问案,而是转头问淑妃道:“平阳身子怎么样了?” 淑妃一直都在大殿里“审问”林婉城,哪有功夫管女儿的死活,她听皇帝问起,眼神就不由往一旁的嬷嬷身上看。韩嬷嬷赶忙道:“回皇上,马太医已经来看过了,给公主开了药,病势也控制住了。” 皇帝就皱着眉头对淑妃道:“平阳身子出了问题,你不着急给她医治,却有闲工夫兴师问罪?” 淑妃见皇上略有薄怒,半点不敢顶撞,诺诺低头应是。齐王见自己母妃受了责骂,不由站出来道:“父皇,向来母妃也是怕凶手逃脱,才不得已而先来审问啊!” 皇上深深看他一眼,又转头去看林婉城,过了片刻,他才开口道:“别的暂且不说,你平日里有用茉莉花精油的习惯吗?” 林婉城摇头道:“回皇上,没有。” 皇上就道:“那你今日为何会带一个撒了精油的香囊进宫?” 林婉城又摇头:“臣妇的香囊上并没有撒过什么精油。” 蒋淑妃刚刚特意强调过,林婉城香囊上撒了茉莉花香的精油的。皇上不由皱着眉去看淑妃。淑妃就连忙转头去看蒋杰。刚刚,是蒋杰亲口说林婉城香囊上撒了精油的! 蒋杰见大家都在看她,不由急道:“林婉城,圣驾面前,你还敢撒谎?你身上分明有浓重的茉莉花香!”就算你香囊上原本没有,你进玉宸宫宫门时,也就该有了! 林婉城将腰上的香囊接下来双手举起,镇定道:“请圣上一验便知!” 皇上点点头,大太监张喜年就赶忙将林婉城身上的香囊接过来,自己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才递给皇上:“圣上,香囊上确实没有撒过精油。请圣上过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零五章 脱罪 “怎么可能?”蒋杰在听到结果时,吃惊太过而大叫出声:她明明吩咐了一个小宫女等在玉宸宫门口的,怎么会没有,怎么可能没有? 林婉城嘴角勾起浅笑:蒋杰啊蒋杰,你以为你那些伎俩别人真的不知道吗?你让那个小宫女故意撞在我身上,我虽然猜不透她具体要做什么,我难道还看不出她想要动手脚吗? 原来,林婉城进玉宸宫时,撞上林婉城的那个小丫鬟是蒋杰安排的,为的就是趁机将茉莉花的精油洒在林婉城香囊上。可是那个宫女第一次冲撞被夏采薇的丫鬟挡住了,第二次又被林婉城避过去。 林婉城进到大殿以后,蒋杰没有等到那个小丫鬟的回话就也跟进来,所以她根本就没想到那个丫鬟会失手。 崔叔明就冷着脸在一旁道:“蒋小姐怎么有这么大的反应?笃定了我夫人身上用了精油?” 蒋杰面对崔叔明一颗少女的红心跳的飞快,脸颊上不自觉有了红云,她连声音都温柔起来,道:“我与公主在玉宸宫外的甬道上遇到了林小姐,就在一起寒暄了几句,我和公主都闻到了林小姐身上浓重的茉莉花香!” 韩嬷嬷弓身上前道:“启禀皇上,刚刚奴婢奉命请林小姐来玉宸宫时,离她近,也闻到她身上有茉莉花香味……”只是并没有蒋小姐说的那般浓重。韩嬷嬷是淑妃的心腹,她们现在与林婉城正是水火不容,所以,她聪明得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皇上眸色平静,林婉城却清楚感觉到主座上传来的威压之气。只听皇上指着林婉城淡淡道:“你怎么说?” 林婉城直言不讳:“臣妇身上确实有茉莉花香。”蒋杰脸上显出得意的神色,淑妃哭得更加悲惨,她膝行上前,抱住皇上的一条腿哭道:“皇上,您也听见了,这贱人分明是有意加害,求皇上可怜平阳,一定不能将凶手轻纵!” 崔叔明冷眼看着并不接话,唇角似乎都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以他对林婉城的了解,她哪有这么容易就认输?更何况,就算她败下阵来,自己手里不是还有一张王牌么?决计不会让这只小狐狸吃苦就是了! 郑王深深看了崔叔明一眼,暗想:崔叔明向来把林婉城当成眼珠子一样,今日她身陷囹圄,我如果出言相救,说不定能够缓和与他的关系。 于是,郑王赶忙上前一步诚恳道:“父皇,女孩们大多喜欢在身上用些香粉,这不足为奇。如果单凭崔夫人身上的香味就断定她蓄意加害,实在有些……有些武断。请父皇明察!” 齐王不由怒道:“三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哦——”他若有所思地看崔叔明一眼,“三哥该不会是想借此机会拉拢叔明,才会给林婉城说好话的吧?” 拉拢大臣是重罪,郑王哪里肯承认?他心里暗骂齐王这个蠢货,指着齐王怒道:“咱们与叔明一同长大,我不过帮他夫人说两句话就被你扣上这么大一定帽子,是何道理?更何况,明察是非一向是父皇对我们的教导,想来,父皇也绝不会因为崔夫人身上有茉莉花香几定她的罪!” 郑王、齐王当场就争执起来,皇上看着他们唇枪舌剑,不胜其烦,凝眉看着林婉城,直接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婉城道:“启禀皇上,臣妇刚刚的话并没有说完。臣妇身上有茉莉花香不假,但是并不像蒋小姐说的那样浓重。我只是早上用了茉莉花香的香皂罢了。”林婉城平常用的香皂都是玫瑰花味道的。 这几天,气候渐冷,河道开始结冰,花凤凉进购玫瑰花精油的船被堵在北上的河道里,所以整个花家商号都没有玫瑰花香的香皂,林婉城只能暂时用了茉莉花香味的来应急。 蒋杰虽然不知道她派出去的小丫鬟出了什么问题,但是这件事已经闹大,她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只好硬着头皮道:“死到临头你还狡辩,茉莉花香的香皂就不是茉莉香味吗?就不能让公主发病吗?” 林婉城冷冷一笑:“蒋小姐,我是一个大夫,所以,我很清楚公主的症状。单凭我身上这些若有若无的花香是不足以让公主发病的!皇上如果不相信,可以召太医来,一问便知!”虽然平阳公主对过敏原的反应比较激烈,但是想要引起过敏香味的浓度还是要达道一定限度,比如身上被撒了香精或者精油。 精油是花朵的提纯物,很少的量就能散发出十分刺激的香味。 皇上盯着林婉城看了片刻,见她脸上一派坦然,心里就已经对此事有了计较,只是如果不拿出确实的证据,只怕有些人不会善罢甘休。 皇上往迎枕上一靠,挥手道:“去把给平阳看病的太医找来。” 张喜年弓身应下,匆匆吩咐人去传太医。不多时,马国昌就挎着一个小药箱疾步从殿外赶进来。 马国昌行了礼,站在原地偷偷打量大殿里的情况:平阳公主的病症他是知道的,对外也一直守口如瓶。他今日只知道公主突然发病,却不清楚这其中的隐情。 皇上道:“马太医,公主的病怎么样了?” 马国昌道:“回皇上,公主只是有些发烧,温度退下去,就无碍了。” 皇上点点头:“依你看,公主此次为何会发病?” 马国昌环视殿内众人,有些犹犹豫豫地不好开口:“这……这……”平阳公主的隐疾事关重大,马国昌常年在宫中行走,自是知道里面的深浅。此时,他并不知道大殿上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平阳公主的情况,所以,他有些不敢开口。 皇上就道:“只管说吧!”他叹口气,意有所指道:“闹成这个样子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蒋淑妃心里一惊,她自然知道皇上的话是什么意思:皇上这是在责怪她将平阳的病闹得人尽皆知,担心平阳以后会吃亏。 可是她身为人母,又何尝不怕平阳公主的事会传出去呢?怪只怪当时自己被气昏了头,一听到林婉城害平阳发病,就有些丧失理智,不管不顾地让人去请皇后来给平阳做主。 看到事情闹的这样大,她自己也十分后悔,如果平阳以后除了什么事,让她良心何安?只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马国昌看一眼蒋淑妃,见她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就接着道:“依微臣看……公主应该是接触到了精油。现在虽还没有入冬,可是百花凋零,微臣想来想去,也只有精油能有这么大的刺激性!”马国昌一番话说得很有水准,既回答了皇上的问题,也知趣的没有暴露出平阳公主是对哪种花香过敏。 皇上点点头:“不会是因为别的吗?比如香皂?” “香皂?”马国昌有些狐疑,却还是老实回答道:“应该不会。香皂这东西微臣的女儿也在用,微臣多少也有些了解。香皂之所以有香味,应该也是用了精油。但是所用的量应该非常少,平均下来,这十几二十几块香皂最多用一滴。所以香皂虽然也香,但应该不足以让公主染病。” 皇上摆摆手:“朕知道了,你退下吧。好生照顾平阳。” 马国昌答应一声,弓身退了出去。皇上就道:“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并不是崔夫人的过错。” 皇上已经有了决断,蒋杰知道事情没有成功,低着头,气的几乎咬碎银牙。 蒋淑妃自从听到马国昌的话,也慢慢回过味来。平阳的病知道实情的并不多,这件事既然不是林婉城做的,恐怕就是平阳联合蒋杰故意陷害。她气恼地看一眼蒋杰,暗骂:真是个蠢货,偷鸡不成蚀把米,凭白还让本宫在皇上面前出丑!还有平阳也是胡闹,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只是蒋淑妃虽然想通了事情的原委,却不敢宣之于口。她心里虽然恨蒋杰,但是她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也只能打落了呀往肚里咽。 蒋淑妃主意已定,就慢慢将眼泪擦干。脸上仍就是一副凄苦的表情,只是声音却温柔了许多:“崔夫人,此事是本宫失察,错怪你了。幸好皇上仁德,明察秋毫,才避免本宫铸成大错。本宫这里给你赔罪了。” 林婉城忙道不敢:“娘娘爱女心切,一时情急也是可以理解。” 崔叔明眼睛一眯,跨出一步道:“启禀皇上,贱内虽然洗清冤屈,但是谋害公主的案犯还没有找到。公主是金枝玉叶,此人心思歹毒,万万不可轻纵!” 皇上看一眼崔叔明,暗道:你还真是个记仇的臭小子!见自己媳妇吃了亏,是要给朕撒泼吗? 蒋淑妃和蒋杰的神色立刻紧张起来,蒋淑妃强笑道:“皇上,平阳已经没有大碍,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依臣妾看……还是息事宁人吧!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皇后自从皇上进入玉宸宫,就不再插话,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位置上看热闹,此时听到蒋淑妃把话问到自己头上,心里明白她是想让自己开口劝皇上罢手。可是三个皇子都在,她偏帮谁对自己都没有好处,于是就淡笑开口:“此事皇上自有决断,淑妃妹妹,咱们妇道人家还是不要参合。” 淑妃将皮球踢给皇后,皇后转身又踢给皇上。她这么一句话,等于什么也没有说。淑妃气结,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皇上看着崔叔明,语气似乎有些薄怒:“你说,怎么查?” 崔叔明略略一想,立刻道:“公主既然是受害于精油,皇上不妨派人去内务府查一查,看近期哪个宫里领过茉莉花精油,想来应该有些收获。” 皇上大手一挥:“准了!”张喜年答应一声,就赶忙退出去安排人手去内务府查验。 蒋杰听到皇上的话,吓得几乎有些站立不稳,她双腿发软,深秋的天气,冷汗却大颗大颗从额头上滴落下来。她偷偷抬眼去看淑妃,却见淑妃也恶狠狠瞪着眼看着她。她心里一紧,暗道:糟了,怕是姑姑也看透事情的原委,这下该怎么办才好!一急之下,又有些怨怼崔叔明:叔明,我对你一往情深,你却非要致我于死地不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零六 杖杀 原来,今日蒋杰进宫,无意之中遇到了自己的死对头林婉城。 蒋杰发现,平阳公主在与林婉城说话时,忽然捂着鼻子急忙后退。蒋杰是知道平阳公主的隐疾的,她看平阳公主的反应,不由计上心来。 她故意挑起平阳公主的怒火,让平阳公主对林婉城深恨,再加上她平日进宫时,没少在平阳耳边吹风,早把她形容成一个十恶不赦、品质败坏的人。 等到平阳公知果然讨厌上林婉城,蒋杰就把自己的计划对公主和盘托出。平阳公主在蒋杰的撺掇下同意了她的计划。可是蒋杰是进宫后才临时起意加害,身上并没有带茉莉花精油。而玉宸宫上下都知道平阳公主不喜欢茉莉花,所以连茉莉花的香粉都找不到。 蒋杰正在苦恼,平阳公主却计上心来:玉宸宫没有,内务府却必然是有的!于是,平阳公主即刻就差宫女去领。 拿到精油后,平阳公主只闻了一下,就马上开始头昏脑涨,不多时便昏昏沉沉发起高热。蒋杰见势也赶忙行动起来。她一边派人去请淑妃,一边就找一个学过戏法的宫女埋伏在玉宸宫门口。 蒋杰与那宫女交代的很清楚,只要看到林婉城过来,就假装摔倒,只要将精油倒在她香囊上即可。不曾想,林婉城福大命大,那丫鬟两次都没有得手。 现在,皇上已经派人去查内务府的记录。平阳公主当时派人去取精油时,根本就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所以记录上没有任何掩饰,一查之下,势必要真相大白。 过了许久,有小太监匆匆捧着册子回来复命,张喜年接在手里,转身呈给皇上过目。 皇上只看了一眼,脸色就阴暗下来。 精油一般用来调制香薰,所以宫里的娘娘很少会有人去领。按照笔录记载,十天内也就只有玉宸宫要过一瓶,时间就在当日的午时左右。 皇上将册子狠狠扔在地上,蒋淑妃心中虽然明镜一样,但还要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她一边若无其事将册子捡回来,一边关切道:“皇上要千万保重龙体,切不可因为这起子小人就气坏了身子!” 蒋淑妃状若无意的将册子揭开一看,不由大怒道:“怎么会?怎么会?!” 皇上冷笑一声:“你宫里的人去领了精油,难道你不知道?” 蒋淑妃的眼泪“哗啦”一下流下来,她跪伏在地,声泪俱下:“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平阳是臣妾的亲生女儿,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臣妾怎么会去干这天打雷劈、谋害亲子的事啊!” 蒋淑妃说的情真意切,若不是早知道实情,林婉城几乎都要被她骗了。 却听蒋淑妃又接着道:“皇上,这必定是有人陷害的!这是有人想一箭双雕,害我们母女两人的性命啊!” 皇上看着她那张妆容精致的脸蛋,眉头微微一皱,不悦道:“你说不是你做的,可是平阳的事总共有几个人知道?你是觉得朕年老糊涂了是不是?” 齐王也赶忙跪下来:“父皇,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平阳的事林婉城能打听的到,难保别人也能打听出来!更何况,母妃对平阳一向宠爱有加,她怎么会忍心用平阳的性命来开玩笑呢?请父皇明察!” 皇上的眼神慢慢在大殿中扫过,其他人脸上都是一派清和,唯独蒋杰,刚刚还张牙舞爪地恳求皇帝给平阳公主主持公道,现在却垂头立在一旁,手里紧紧抓着帕子,看的出来,她袖管内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皇上心下了然,看也不看蒋淑妃母子,轻轻一摆手,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们起来吧!” 齐王和蒋淑妃谢了恩,蒋淑妃就撑着齐王的手臂慢慢站起来。 大殿里一时鸦雀无声。 皇上正拧着眉思索此事该如何了断,一个小太监贴着殿角匆匆走到张喜年身边。他伏在张喜年耳旁低低说了几句话,就又赶忙弓身退了出去。 张喜年看着皇上的脸色,稍微犹豫了一下,就俯身上前把小太监的话转述给皇上听:大内侍卫在玉宸宫后墙外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宫女,已经把人扣下来了,并且,从她身上搜出了一些东西。 平王自从进了玉宸宫,就像皇后一样安安静静呆在一旁,不言不语。直到看见小太监与张喜年耳语,他才不自觉地抬头去看一眼崔叔明:只见崔叔明眼光凛冽,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 皇上听了张喜年的话额角一跳,冷冷开口道:“带她进来!” 张喜年得了吩咐,赶忙冲殿门外一招手,殿门口处早有一个小太监等候,看到张喜年招手,立刻就转身从廊下拉出来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 几个太监将那个宫女架进殿里,随手往地上一扔,就垂首立在一旁。蒋杰抬眼一看,吓得几乎要昏过去:这正是她安排在玉宸宫门口的那个丫鬟。 皇上淡淡瞟一眼蒋淑妃,对地上的丫鬟厉声道:“抬起头来!” 那丫鬟被吓得身子一抖,颤巍巍把头抬起来。 皇上又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偷偷摸摸在玉宸宫附近做什么?” 那丫鬟又把头低下去,嘴唇咬的青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喜年看一眼隆乾帝的脸色,一甩拂尘,指着那宫女喝道:“皇上问话,还不从实招来!” 那宫女又被吓得打一个激灵,脑袋紧紧贴在地面上,哭道:“奴婢……奴婢……是平阳公主身边的喜鹊……” 张喜年又问:“那你鬼鬼祟祟站在玉宸宫后墙那里做什么?” 喜鹊不知该如何回话。她本来是奉命要把茉莉花精油倒在林婉城香囊上的,不曾想却失手了。她本来想先在玉宸宫外面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躲一下,等到林婉城和惠阳郡主进了大殿,自己再偷偷跑回宫里领罚。可谁知,她还没有站稳脚跟,立时就被大内侍卫扣下。 蒋淑妃见喜鹊吱吱唔唔,心里暗暗着急,不由指着她怒喝道:“皇上问话还敢迟疑?识相些,速速将实情回禀!” 蒋淑妃的这个“识相些”似乎大有深意,皇上听了也不由皱着眉去看她,蒋淑妃心里一虚,闭口不敢多言。 喜鹊瑟缩道:“回皇上,奴婢是在……在躲懒。公主让奴婢去给万昭容送点心。可是,奴婢出门的时候撞上了……林小姐,点心撒了,奴婢怕公主责骂,所以躲在宫外不敢回来!” 这本是韩嬷嬷问起时,这个小丫鬟的托词,不想情急之下却被她用来救场。 张喜年看这丫鬟死到临头还如此狡诈,不由怒道:“那怎么会从你身上搜出精油来?” 张喜年话音刚落,喜鹊身后负责看押的小太监就赶忙弓身递出来一个瓷瓶,瓶身上的彩绘是遍地淡黄茉莉。 皇上看着那个瓷瓶道:“这东西是内务府出来的,怎么会在你身上?” 喜鹊眼见事情兜也兜不住,早吓得脸色惨白,只知道伏在地上低低的痛哭,再不敢出言辩白。 蒋淑妃看到她这个不争气的样子实在气不打一处来,可是皇上刚刚已经暗暗警告过她,她实在也不敢再贸贸然开口。 皇后眼见局势倒转,她也大致了解了皇上的心思,才开口道:“皇上,看这丫头估计也吓傻了,不如去找内务府的差官来认一认。” 皇上闻言看了皇后一眼,见她面色如常日一般温柔沉静,也就点点头同意了。 内务府的很快就派了当值的太监来认人。当场指出喜鹊就是去内务府领精油的丫鬟。皇上不由勃然大怒。 彭嬷嬷自从将夏采薇扶起来,就知趣地拉着她立在殿角不曾开口,此时看到皇上生气,她才开口道:“皇上,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上素来重孝,对太后身前的人一向礼遇有加。看到彭嬷嬷开口,他才稍微平息怒气,点头道:“嬷嬷你说。” 彭嬷嬷侧身行一个礼,慢慢道:“皇上,这精油虽然是淑妃娘娘宫里要去的,但是也不能因此就断定此事是玉宸宫的主子做下的。淑妃娘娘说得对,虎毒不食子,娘娘对公主的疼爱大家都看在眼里,她是断断不会允许别人坑害平阳公主的。依老奴看……说不定就是喜鹊自作主张,假借公主或娘娘的名头去领了精油,加害公主。” 彭嬷嬷所说正是淑妃所想,她本来也打算将罪名全部推到喜鹊头上,但是苦于没有开口的机会。现在彭嬷嬷开口替她们母女求情,等于是给了她一个台阶。 淑妃激动地两眼放光,欣喜道:“是,一定是这样的!皇上,臣妾与崔夫人素无冤仇,怎么会用公主的性命做饵去诓害她?一定是如彭嬷嬷所说,是了——”她忽然想到什么,愤愤指着喜鹊道:“听说前些日子你打碎了公主心爱的梅瓶,平阳就说了你几句,你也因此怀恨在心,才会借机去报复平阳。刚巧崔夫人今日用的香皂是茉莉花味的,公主在甬道遇见崔夫人时你也在场,你闻到了崔夫人身上的香味,就想到冒领精油、暗害公主、嫁祸她人的计谋,是不是?” 喜鹊惊恐地抬起脸,她张嘴想要喊冤,却看到淑妃脸上狠辣的神色。她心里一紧,就想起了自己家中年迈的父母和幼小的弟妹。喜鹊心里知道,如果她不点头认下罪状,到时候不只是自己,就连她的家人恐怕也难逃一死。 喜鹊认命地蹲坐在地上,眼睛里瞬间就变成一片死灰…… 案子审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下结论了。 皇帝的目光在大殿上环视一周,将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看在眼里,才慢慢开口:“喜鹊谋害公主,罪大恶极,即刻杖杀,父母亲族流放三千里与披甲人为奴,永世不得入京。” 喜鹊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可是一听说父母兄弟皆被连累,还是扑上去拉住淑妃的裙角哭道:“娘娘,娘娘,奴婢死有余辜,可是奴婢的亲族是无辜的啊,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他们!” 蒋淑妃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敢向皇上开口求情。彭嬷嬷只好长叹一声,站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零七章 出宫 彭嬷嬷道:“皇上,喜鹊虽然谋害公主,罪该万死。但请您念在她尽心尽力伺候公主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她的家人。再者说,公主玉体有损,到底没有大碍,还望皇上开恩!” 彭嬷嬷在宫中呆了几十年,今天的事情她早就看的一清二楚,更有甚者,她看清了皇上的内心。 一直以来,蒋家势大,皇上颇为忌惮,所以一直想找机会打压。刚刚在大殿之上,崔叔明直言要查明真凶,皇上表面上有些不喜,内心其实是愿意的。因为,皇上也早已看穿了此事是蒋杰在背后搞鬼,他也想借此机会通过教训蒋杰,来给蒋家一个小小的警告。 后来,事情的真相慢慢被揭破。眼见蒋杰奸计暴露,皇上就觉得应该见好就收。 他是想给蒋家一个教训,但是如果蒋杰谋害公主的事情被揭发,她就难逃一死。蒋杰是蒋家嫡系,蒋杰一死,蒋家势必要与皇上翻脸。可是,蒋家在朝廷经营了这么多年,一旦撕破脸面,很有可能会引发难以估计的后果。 皇上认为,对付蒋家,要么一击必中,要么慢慢蛰伏。将他惹恼了再用武力强行收服绝对是下下之策。 所以,皇上想要大事化小。而此时,就需要一个明白人来给皇上一个台阶,而这个人,彭嬷嬷再适合不过。 彭嬷嬷是太后的心腹,皇上与太后又是母子一体,所以彭嬷嬷开口将喜鹊推出来顶罪,皇帝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结案。 另外,彭嬷嬷将喜鹊推出来还有一个好处。她心里清楚,蒋淑妃对夏采薇这个儿媳妇不是很满意,再加上夏采薇现在与林婉城交好,林婉城又与蒋杰结下梁子,如果夏采薇将来进门,日子恐怕会很不好过。所以彭嬷嬷也想借此机会给夏采薇赚一个人情。 至于现在开口给喜鹊求情,纯粹是彭嬷嬷心有不忍。这件事明明是蒋杰和平阳公主惹出来的,自己却因为政治原因推喜鹊顶罪,不仅如此,喜鹊的亲族还要被连累。彭嬷嬷说白了也是一个奴婢,自然明白喜鹊心里的哭,所以她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皇上见彭嬷嬷开口求情,果然就免除了喜鹊家族的罪过。皇上又看一眼呆滞的蒋杰,继续道:“至于蒋大小姐,你身为公主表姐,却不能保护公主安全,难辞其咎。以后无召不得入宫。” 蒋杰心里惊魂未定,听到皇上的处罚决定,才双腿一软跪下来谢恩。这件事本来就是自己做下的,皇上顾及蒋太师和蒋淑妃的颜面,不再深究,已经是法外容情,她哪里还敢有半分怨言。 喜鹊被行刑的太监拖出去杖杀,皇上就愤愤离去。崔叔明深情看一眼林婉城,也赶忙跟着离开。 皇上一走,这场闹剧就彻底结束。皇后也起驾回了承乾宫,其他人也就识趣的告退。 彭嬷嬷带着林婉城、夏采薇离开,蒋淑妃亲自将三人送到玉宸宫门口。临走时,蒋淑妃对夏采薇的态度果然有了很大变化,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地邀请她多来玉宸宫走动。 从玉宸宫出来,天色已经黑了,宫里四处都挑起大红色的宫灯。夏采薇让彭嬷嬷先回寿康宫给太后复命,自己坚持要送林婉城出宫。 走在出宫的路上,凉风沿着高耸的宫墙从甬道上吹过来,略微有些冷。天依旧是阴沉沉的,一颗星星也没有。 两个宫女各挑一盏宫灯在前方开路,夏采薇牵着林婉城的手走在中间。林婉城抬头看一眼夏采薇,慢慢道:“采薇,咱们以后少来往吧,行吗?” 夏采薇猛地停下脚步,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面色郑重的林婉城道:“为什么?”许久她又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 夏采薇地步子又行动起来,她看着远处黑压压的宫门,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林婉城说话:“与谁交好都是一样的!蒋淑妃心里怎么想,我很清楚。”夏采薇顿了顿,泪水无声滑落,可是她并没有哭出声:“我自幼父母双亡,这宫中的人情冷暖我看的很清楚。就拿蒋淑妃来说,你以为她不喜欢我是因为你吗?不是,都不是!”夏采薇深深吸一口气,忽然笑起来,“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是崔将军的妹妹,那时你再看,恐怕情况大不一样。” 林婉城聪慧,夏采薇一举例子,她心里就透亮:蒋淑妃一心想要齐王问鼎皇位,自然是希望他的外家有权有势,能够在齐王登位的进程里出一份力。可是夏采薇是孤女,虽然顶着惠阳郡主的头衔,但也只是说出去好听罢了,哪有兵权来的实惠? 林婉城伸出手在夏采薇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夏采薇就道:“可是话说回来。如果我真是崔叔明的妹妹,那倒反而不好了。” 林婉城不明所以,拧着眉去看她。夏采薇慢慢道:“你傻啊。我要是真有一个实力如此强大的哥哥,蒋淑妃心里明明呕我呕的要死,面上却总是言笑晏晏的,岂不是更遭?” 林婉城一想,果然如此,不由就会心笑起来。 两人携手默默走了一段路,眼看就要到宫门口,林婉城忽然问:“那以后的打算呢?采薇你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吗?” “哎——”夏采薇长长叹一口气,“能怎么办呢?大不了绞了头发做姑子呗!”夏采薇忽然看到宫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抬手一指,高兴道:“你看,崔将军在宫门外等你了!” 林婉城知道夏采薇在转移话题,她迅速看一眼宫门外长身玉立的崔叔明,又拉着夏采薇站在原地,认真道:“你不要开玩笑,我是认真问你的打算!” 夏采薇道:“我也很认真的在说!有些话在这里不方便说,咱们改日见面再聊!你快出宫吧,崔将军要等急了。我就不过去了!” 林婉城看一眼四周高高的宫墙,俗话说隔墙有耳,她就慢慢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道:“那好,你多保重。有机会就出宫找我和子澜玩!” 夏采薇郑重地点了头,目送林婉城脚步轻快地奔向宫门外的崔叔明。不知不觉,夏采薇脸上湿润了:婉城,我何尝想要青灯古佛到白头,可是齐王母子岂是良善之辈?我若嫁过去,恐怕很快就会成为王府内院的一堆枯骨。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羡慕你有崔叔明的宠爱,可是情爱于我大约是永世不可得了吧! 林婉城已经与崔叔明会和,她隔着宫门遥遥冲夏采薇摆手。夏采薇满脸是泪,却咧嘴笑的无比开心的样子。 等崔叔明带着林婉城走了,夏采薇才木木然转身,由四个宫女护着,消失在甬道上无尽的黑暗之中。 在回去的马车上,林婉城问起崔叔明怎么会跟着皇上出现在玉宸宫,还有那个消失了的若风,究竟是不是崔叔明的人呢? 崔叔明听到若风的名字,抚摸着林婉城秀发的手明显一顿。过了一会,直到林婉城拿手肘去捅他,他才神情有些不好看地道:“那个若风不是我的人,她是平王的手下。太和殿宴席散了之后,我就在宫门口等你,后来平王就派一个小太监过来通报说你在宫里出了事,我就又折返回御书房求见皇上。” 林婉城点点头。崔叔明就道:“你以后离平王远一点!” 林婉城就一把将他的手甩开,气鼓鼓道:“我什么时候离他很近了?” 崔叔明自知失言,赶忙挪过身子来抱住林婉城小意讨好:“我是说平王也要定亲了,你跟他走的太近不好!你看你又多想了是不是?” 林婉城对于崔叔明这种恶人先告状的行径懒得搭理,直接问道:“是谁?是不是子澜?” 崔叔明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林婉城就将平王给太后送菜的事讲出来。崔叔明听了一勾唇角,脸上显出莫名的笑:“皇上对平王果然不同。” 林婉城不解道:“何以见得?”就凭皇上派去送菜的是平王而不是郑王、齐王? 崔叔明一捏林婉城的鼻子:“当然不是!你不觉得送菜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吗?难道不像民间的相亲?” 林婉城不由就想到民间相亲时,父母有时害怕子女对婚事不满意,总会找借口让他们提前先见一面,看看眼缘。林婉城恍然大悟。皇家的婚事不同于民间,多是政治性联姻。因此,皇子的婚事一般都是皇上指定,很少会顾及他们自己的意愿。就包括隆乾帝在给齐王指婚时也是一样。可是对待平王,皇上的态度明显不同,怎么看都是一副慈父的样子。 崔叔明见林婉城想得通,就满意点头。 提起平王的婚事,林婉城忽然又想起夏采薇:“叔明,采薇她……一定要嫁给齐王吗?” 崔叔明立刻就明白她心中所想,不由温言安慰:“世上有太多事是我们不能左右的!”这句话基本就含蓄表示了自己的意见。 林婉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呢……” 崔叔明怕她头脑发热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来,赶忙打断她的话认真道:“没有!这是皇上的金口玉言,没有挽回的余地!” 林婉城急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线机会,你帮帮她好不好?我能找的人只有你,你要是不帮忙,就没有人愿意帮她了!” 崔叔明看着怀里的娇妻一副恳求的模样,心情不由大好,可是他又怎么会如此容易就松口呢?崔叔明挑着眉似笑非笑看着林婉城:“我有什么好处?” 林婉城气道:“你是花凤凉的徒弟吗?做什么事也都开始要好处!” 崔叔明笑着摇头:“你错了!若论无利不起早,花凤凉是我的徒弟。我可以帮她,但是你就要牺牲一下了……” 林婉城紧张地护住胸口,一歪身子靠在另一边的车厢壁上:“你要做什么?” 崔叔明笑的邪魅,慢慢俯身在她耳畔,呻吟低沉,呼出的热气打在林婉城耳朵上,把她的心都弄得痒痒的:“你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零八章 回府 你猜?可是林婉城还没有猜,崔叔明就欺身压上来。他将林婉城的唇瓣含在嘴里,深情吻了上去。 忽然,崔叔明眼前光亮一闪,一块半圆形的鸳鸯玉坠从林婉城脖子里掉出来。崔叔明看着那玉坠一笑:“你又重新戴上了么?”他伸手就将林婉城的手腕抓起来,撸下她的袖子,果然就见到一个鲜红的玛瑙手镯安安静静挂在她的皓腕上。 崔叔明俯身在她手腕上亲一下,低声道:“婉婉,我终于又把你找回来了!” 林婉城回到保安堂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白华领着丝竹、四儿、七儿焦急地等在门前。崔叔明扶着林婉城从马车上走下来,几人就赶忙跑上前嘘寒问暖。 几人簇拥着林婉城进了屋,白华就又说起皇上下旨让崔叔明亲自接林婉城回府的事。丝竹不由笑道:“皇上真是善解人意,他老人家一道御旨,看那起子小人还敢不敢在背后说三道四。” 丝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口中的“那起子小人”是崔叔明的母亲和妾侍,不由吓得赶忙噤声。还好崔叔明并没有责怪。 白华也笑道:“哎呀,终于把人送走了。你住在保安堂,让我整日都是提心吊胆,万一出了什么事,岂不是玩死难辞其咎?” 大家就都笑起来。林婉城忽然道:“我倒想起一件事来。皇上从哪里听说我是因为负气才离家出走的?我明明是被休弃,他老人家的情报工作做得也太不到位了吧?” 白华挑眉一笑:“自然是有人在他老人家耳边吹歪风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就往崔叔明那里瞟。 崔叔明倒毫不避讳:“我有吹歪风吗?我是正儿八经地求来的!” 林婉城就追着问他是怎么回事。崔叔明就将事情原委缓缓道来。 崔叔明大败柔然、班师回朝时,皇上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想到林婉城,就诚恳道:“皇上,微臣的家事想必您也有所耳闻……臣只想要皇上一个恩典!” 崔叔明所说的家事自然是指林婉城被休弃出府的事。皇上耳目众多,怎么可能不知道呢?皇上听道崔叔明的请求,就慢慢点头:“什么请求,你只管说!” 崔叔明道:“微臣的妻子出府,微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有一天,婉城她要回府,求皇上给她些体面……” 皇上凝眉道:“你的那个妻子,朕依稀记得是林辉的女儿……”林辉因贪污弊案被发配,皇上连带着对林婉城也有些不喜,“不如朕再给你指一门婚事吧。” 崔叔明知道皇上心中所想,赶忙跪伏在地:“求皇上收回成命。微臣此生只想要婉城一个人,也只会对她一个女人好。” 皇上看他这副卑恭模样,不由冷哼道:“为了一个女人就要死要活的,真是没出息!” 皇上虽然嘴上不高兴,但是到底答应下来。崔叔明谢了恩,就只等林婉城松口,他就可以去求皇上御旨,风风光光地迎接林婉城回府。 后来,林婉城在沈听南的坟前终于点头,崔叔明喜出望外,当天就进宫去求皇上恩旨。皇上见他如此长情,也只好答应他装一回聋做一回哑。庆功宴上,皇上对林婉城被休弃出府的事绝口不提,只说她是负气离府。 普天之下,还有人敢质疑皇上的话吗?莫非是嫌名长? 接着,皇上就顺水推舟,下旨让崔叔明亲自迎接,既让林婉城风光回府,又保全了崔叔明的颜面。皇上的用心不可谓不良苦。 林婉城听到自己能够回府,竟然是崔叔明用军工换回的,心里十分感动。崔叔明对她的情意她一清二楚,但是又时时能被他的柔情感动得一塌糊涂。 保安堂里,众人正在叙话,花凤凉带着季北喜笑开颜地走了进来。 花凤凉骚包地摇着一把折扇,看样子心情大好,他一见到林婉城,就夸张地挑起眉来道:“呦——这不是崔夫人吗?怎么还呆在小白的一亩三分地不肯走?” 林婉城无奈道:“你消息还满灵通的嘛!”皇上中午在宫宴上下的旨,还没有来得及昭告天下,花凤凉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花凤凉将折扇合起来在手掌上一拍,得意笑道:“好说好说!” 崔叔明见不得他得意忘形的样子,张口道:“怎么,你的相如故终于肯给你好脸色了?” 花凤凉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的消息怎么比我还灵通?”崔叔明轻蔑一笑,并不回答。 林婉城就赶忙道:“总听你提相如故,从来也没有见过她。不如……哪天带出来见一见?” 白华就道:“师妹,你别为难凤凉,他想让相如故来跟咱们见面相如故就会答应吗?他哪做得了相如故的主?” 花凤凉跳脚道:“谁说本公子做不了他的主!” 林婉城就继续刺激他:“那就带出来见见喽!我们都对这个让花大公子神魂颠倒的姑娘向往的很呢!对不对,崔将军?” 崔叔明薄唇一启,淡淡吐出三个字:“没兴趣!” 林婉城心里高兴,嘴上却不悦道:“你这个人真没劲!” 第二天,安兰、丝竹两人就开始将林婉城的东西打包装车运回定远侯府,林婉城将要离开保安堂,心里对这个住了半年的小院十分不舍。 她摸着天井里开的灿烂夺目的金菊,脸上稍微有一些落寞。 保安堂的日子虽然比不上侯府锦衣玉食,但是这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闲了就去大堂帮白华给人诊病,没有病患的时候,她就养一些花草或是在背靠廊柱翻一翻医术。 可是这种悠然的日子就要一去不返了。 白华不知何时依然站在廊下望着林婉城,他见她神情有些许落寞,情不自禁开口道:“感伤什么?我虽然不是你亲生的兄长,但是也不遑多让。这保安堂就是你的娘家,保安堂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只要你想,尽管回家来住。”他想了想,又加一句:“我绝不把你往外赶。” 林婉城“噗嗤”一声笑出来:他从前只觉得白华是一个谦谦君子,却没有发现他也会开自己的玩笑。林婉城认真地点点头。 第三日一早,崔叔明下了早朝,就领着宣旨太监,和一大群家奴打马而来。 在保安堂门口,太监将金黄的圣旨展开,当着看热闹的左邻右舍,高声宣读了皇上的圣旨。 看热闹的人群不由议论纷纷。这个说:“早就听说林大夫原来是侯爷夫人,不曾想竟是真的!”那个道:“听说她是被休弃出府的……”立刻就有人打断他:“你别胡说。没听皇上的圣旨说吗?林大夫是负气离家,现在皇上已经让侯爷来接她了!” …… 林婉城谢了恩,崔叔明亲自上前将她搀起来,宣纸太监就赶忙道:“侯爷,您别急,还有一道圣旨呢!” 还有一道圣旨?就连崔叔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夫妻两人重新跪下,就听那太监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崔们林氏,救灾有功,德惠百姓,特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赐号‘仁济’。钦此。” 林婉城抬头看了崔叔明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欣喜。林婉城有了诰封,在府里的生活就多了一份保障。现在就连崔佟氏在她面前也要被压一头了!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地欢呼声:街坊邻里许多都受过保安堂的周济,他们也都听说了林婉城师兄妹为灾民请命,研制良药,济世救人的传说。眼见林婉城和崔叔明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由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崔叔明亲自扶着林婉城上了紫檀木雕花的马车,坐在马车里,林婉城感慨万千。 她两次入崔府,心境可谓完全不同。 当年,崔叔明是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她虽然也听过他的英明,却一直未能有幸得见真人。后来,崔叔明过府提亲,她的父母一口就答应下来。定亲之后,亲戚朋友都夸她觅得如意郎君,但是她的内心其实是忐忑的,她已经忘记了当年宫中的那个“哥哥”,还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丈夫颇有些不放心。 后来,崔叔明大红花轿接她进府,结果没等到他入洞房,皇上就一旨调令让崔叔明去了边关。她在崔府里受尽欺凌,艰难度日。 再后来,她就被崔佟氏休弃了。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她也永远不会忘记当年那个木讷、忠诚、善良,却惨死在湖中的丫鬟落红。 林婉城轻轻将车帘掀开,阴沉了数日的天空终于开始飘雪。马车从当年落红失事的湖边走过,不知不觉,林婉城脸上已是一片冰凉。 安兰默默将手帕递过来,丝竹抓住她的手,哽咽地叫她:“小姐……” 林婉城摆摆手:“我没事。安兰、丝竹,咱们又要回去了。从前咱们进府是五个人,现在只剩下咱们三人。柔菊她……算了,柔菊就不提了,只当没有这个人吧。至于落红,她在那个世界一定希望我们好好地活!我们不能让她失望!” 安兰、丝竹一人握住林婉城一只手,郑重地点头答应。 林婉城就接着道:“你们两个说起来也老大不小。从前,咱们飘零在外,没有对的人,也没有好的条件。从今日起,咱们有了资本,你们遇上喜欢的人只管跟我说。记住了吗?” 安兰、丝竹赶忙道:“奴婢不愿嫁人。奴婢要一辈子陪在小姐身边。” 林婉城伸出手去摸她们的脸:“傻丫头。谁说你们嫁了人就不能陪在我身边?” 丝竹还想说什么,安兰却冲她默默摇头。林婉城转身面向窗外,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中越来越清晰的定远侯府,眉头紧紧皱起来:“我今日回来,再不会像从前那么窝囊!我身边的人我要守护,我父母的冤屈我要找机会洗刷!谁要是还想像从前那般欺辱我们,不怕死的就尽管来吧!这一生,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驾车的车夫一嘞缰绳,马车缓缓在定远侯府正门前停稳。崔叔明很快从马上下来,一掀车帘,对着林婉城笑道:“婉婉,咱们到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零九章 立威 崔叔明扶着林婉城从车上走下来,两人面对着定远侯府朱漆的大门,并肩站在漫天风雪中,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夫妻两人携手上了台阶,门内的丫鬟仆人跪了一地:“恭迎夫人回府!”声震九天。 林婉城道:“起来吧!”按理说,林婉城是侯爷夫人,又是钦封的的一品诰命,侯府女眷都应该在门口迎接。只是,此时,只跪了满地仆人,姨娘、平妻一个都没见到。 崔叔明心又不悦,林婉城就冲她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我又不是为了她们回府,眼不见心不烦,我正好落个清静。” 崔叔明勾唇一笑:“那婉婉是为谁回来的?我吗?” 林婉城心里翻了个白眼:我为你妈回来干什么? 崔叔明带着林婉城先去了荣华堂。 本来,崔叔明是不想让林婉城去拜见崔佟氏的,可是林婉城觉得现在大家还没有撕破脸,而且,在外人看来,崔叔明是崔佟氏的亲子。如果她刚回府,连婆母都不去拜见,别人会在崔叔明背后指指点点,说不定,御史也会抓住崔叔明的小辫子不放。更何况,不过是荣华堂走一个过场,她有诰命在身,崔佟氏难道还能吃了她不成? 而荣华堂这里,崔佟氏早就气的火冒三丈。自从崔叔明班师回朝,知道自己休了林婉城,给他娶了平妻纳了姬妾,就大发雷霆。对她的态度也更加冷淡。平妻、小妾的房里更是从来都不会去,反而隔三差五就要去看林婉城那个贱人! 崔佟氏觉得无比气闷:她做了这么多,是为了谁?还不是想给崔叔明找一个贤妻?多给崔家开枝散叶?当初崔叔明要娶林婉城,她就一百个一千个不答应,但是念在林辉是户部尚书,她也就勉强忍了。后来,林家失事,崔府也险些被连累,多亏她当机立断休弃了林婉城才没有酿成大祸,崔叔明竟然丝毫不理解她的苦心! 最近,崔叔明更是连母亲都不愿意喊了,每次见面都冷冷淡淡。听今日去保安堂门前打探的下人回禀。圣上不仅下旨让崔叔明接林婉城回府,更是钦封了她一品诰命夫人! 崔佟氏气的当场就摔了几个杯子:一品诰命啊,自己想了一辈子,连边角都没有碰到过,怎么林婉城那个贱人刚一回府就有这么大的脸面? 崔佟氏正在生闷气,前门的婆子跑进来禀告说侯爷回府。佟芷柔就立刻笑道:“母亲,现在姐姐是一品诰命,论理咱们都应该去府门外接她的……” 佟芷柔心里呕的要死,却偏偏笑得无比灿烂地提议去府门迎接,还特意点出“一品诰命”四个字,只把崔佟氏的怒火挑拨的冲天直上。 崔佟氏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怒喝道:“不去!谁也不许去!老身倒要看看,她这一品夫人的架子有多大,她为人子媳,敢不敢越过我这个婆婆,不来荣华堂请安!” 周姨娘也冷冷一笑:“去接她?她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不知哪里学来的狐媚伎俩把侯爷迷的团团转,还敢在老夫人面前耀武扬威?” 钱姨娘依旧是坐在一旁,闭口不言。 等了一会,就有守门的丫鬟回禀:“侯爷携夫人参见!”紧接着,门帘子一挑,崔叔明和林婉城漫步走进来。 佟芷柔一见林婉城红光满面的样子就嫉妒地几乎发狂,可是,在崔叔明面前,她不得不装出一副和善样子。 佟芷柔带着两位姨娘迎上前去,笑着给崔叔明请安,却聪明地将给林婉城行的礼省了过去。 崔叔明眼见她们对林婉城如此怠慢,眼睛不由就眯起来,抿着唇站在原地也不让她们起身。 林婉城却笑道:“众位姐妹不必多礼,起身吧。”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你既然不给我行礼,那我就主动受你的礼。你们口号是冲崔叔明喊,但是让你们“起身”的却是我,到底是我压了你们一头,效果不都一样? 佟芷柔面上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常,她见崔叔明仍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由有些进退两难:若是起身,那就是听了林婉城的话,这与给她行礼有什么两样?若是不起身,表哥这副冷淡模样,我们不知要行礼到什么时候? 佟芷柔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周姨娘已经冷笑着站起来:“装模作样!” 林婉城眉头一皱:“妹妹说什么?我没听太清楚!” 周姨娘的怒火“蹭”一下蹿起来:贪污犯的贱女儿,摆谱也就算了,还敢自作主张替侯爷答礼。周姨娘开口就要嘲讽,一抬眼,却见崔叔明铁青着脸看着自己。她心里一虚,就把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佟芷柔就趁势站起来,走上前拉住林婉城的手,亲亲热热道:“周妹妹没有恶意,姐姐莫要见怪。姐姐刚刚回府,还是快去给母亲请安吧!” 钱姨娘见周姨娘和佟芷柔都起身,自己也站了起来,垂着脑袋,安安静静退在一旁。 林婉城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笑着点点头,越过她,向崔佟氏走过去。 走到近前,林婉城不见有丫鬟捧上蒲团,心中冷笑,就稍微屈了屈膝:“老夫人安好!”崔叔明更是连礼都没有一个。 崔佟氏重重冷哼一声,背过脸去,不受她的礼,也不让她起身。 林婉城见此情景,也不耽搁,膝盖一直,就站了起来。周姨娘就冷笑道:“姐姐这礼行的甚是粗陋啊!” 林婉城一扭脸,一脸惊讶看着她:“哦?” 周姨娘就道:“你府外归来,面见老夫人,三跪九叩都不算多。姐姐你这弯一弯膝盖就算是行礼了吗?更何况,你行了礼,老夫人可都没有开口呢。你就自顾自站起来?” 崔叔明冷笑着想要开口。崔叔明一拉他的袖子,暗示他稍安勿躁。周姨娘等人见到林婉城这个亲密的小动作,不由都气的脸色铁青。 林婉城上前笑道:“姨娘这话我不是很明白。我刚刚回府,就来荣华堂给老夫人请安,我的心意在场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至于具体的礼仪……这些日子我虽不在府中,但是也从没有听说过行礼需要三拜九叩的!倒是周姨娘你自己——” 周姨娘冷声道:“我怎样?” 林婉城“哼”地冷笑一声道:“你口口声声礼仪规矩,自本夫人进府,你可曾给我弯过腰?”林婉城的声音慢慢变冷,眼神似乎带着冰刀子,凌厉地盯着周姨娘。 周姨娘被林婉城的气势吓得有些怔愣,想要撇过头不与林婉城对视,却又觉得不该在林婉城面前露怯,到底强撑着又抬起眼来。 林婉城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暗笑她不过也就是一个色厉内荏的草包,轻蔑一笑,不搭理她了。 主座上的崔佟氏却勃然变了脸色:“你现在身份地位高了是不是?成了诰命夫人了是不是?也敢在我的荣华堂撒野了?” 崔叔明不满崔佟氏对林婉城的斥责,淡淡开口道:“老夫人的话偏颇的狠了。” 崔佟氏眼睛一瞪,指着崔叔明就骂到:“你还敢指摘我的不是?我是你亲娘啊!常言道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还不信,今日受此待遇,可真是让我透心凉!” 崔叔明只觉得“亲娘”两个字尤为刺耳,眉头不由皱了一下。 崔佟氏接着道:“你不声不响把这个贱人接回来,就是要气死我的是不是?你就是嫌我老了,没有用了,想把我赶出去是不是?好好好!” 崔佟氏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指着崔叔明的手抖起来,眼泪也“噗噗嗒嗒”往下掉:“我走!我今日就走!我从府中搬出去,随便找个破庙,纵使把我冻死了,你也不要来看我一眼,你就只当我从没有生养过你!” 崔佟氏扶着椅靠就站起来,作势就要冒雪出门。佟芷柔并两个姨娘赶忙就伸手拉住。佟芷柔急道:“表哥!姑母气成这个样子,你怎么也不说句话!” 周姨娘也道:“老夫人不要生气,您是侯府的老封君,阖府上下哪一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违抗您的意思?侯爷没有别的意思!” 崔佟氏吼道:“那他是什么意思?她把这个弃妇接回来是什么意思?” 崔叔明漫不经心道:“老夫人慎言。婉城是负气离家,并非是什么弃妇。圣上的旨意里说的很清楚。您是想要抗旨吗?” 崔叔明一句话气的崔佟氏就要昏厥过去。林婉城怕事情闹得太大,传扬出去对崔叔明有害,赶忙接口道:“既然老夫人不愿意看见我,那就有劳几位妹妹多在身前尽孝,我就先回浅云居了。” 说完,也不等崔佟氏答应,拉着崔叔明转身就往门外走。 周姨娘看林婉城气焰如此嚣张,一股子邪火怎么也忍不住,暴喝一声:“站住!” 林婉城木然回头:“周姨娘可是在跟我说话?” 周姨娘三两步冲上来,指着林婉城的鼻子骂道:“你个狐狸精,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把侯爷迷的团团转,现在竟然连老夫人都要被你气晕过去了。我,我跟你拼了!” 周姨娘举着巴掌冲上来,安兰、丝竹赶忙护在林婉城身前,林婉城却微微一笑,将手里的帕子往周姨娘面上一抖,周姨娘直觉扑面而来一股清香,紧接着就觉得四肢酸软无力,竟然连手也抬不起来,软脚蟹一样直愣愣倒了下去。 周姨娘的丫鬟倚翠看见主子吃亏,低呼一声就冲过来扶住她:“姨娘,你怎么样了,姨娘?”她见周姨娘嘴里呜呜啦啦说不出话来,眼神都是木讷的,就赶忙转身跪倒在林婉城面前苦苦哀求:“夫人,姨娘她是直性子,她是无心的,求您饶了她,您救救她吧!” 林婉城道:“放心。这只是迷药,药效过了,她就没事了。只不过,手脚要酸麻三天的。周姨娘大约忘记了,本夫人是个大夫了。” 周姨娘嘴里“呜呜”响着,不用想也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话。林婉城就道:“既然周姨娘还不知错,这三日就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不要出门了。” 这是要禁足!是立威吗?佟芷柔眼里寒光一闪,牙关紧紧咬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一十章 洞房 林婉城将佟芷柔的反应尽收眼底,直言道:“我既然回了侯府,该有的规矩自然要立起来。不然,外面的人恐怕要说侯爷的闲话!” 林婉城回头看一眼崔叔明,却见崔叔明也正温柔地望着她。林婉城心中一暖,暗赞这种背后有人撑腰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林婉城就接着道:“周姨娘不敬主母,我这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以后谁要还是上蹿下跳的不安分,周姨娘就是她的表率!” 林婉城顿一顿,拿眼睛在屋里的丫鬟、姨娘面前一扫,不管是崔佟氏身边的含真、含蓉,还是佟芷柔身边的芸香、袭香,都赶忙垂下头去。 林婉城对她们的表现很满意,稍微点了点头,就跟着崔叔明走出去。林婉城刚一出门,就听到荣华堂里传出来“乒乒乓乓”瓷器破碎的声音。 大雪下了有半个时辰,屋外的世界已经染了一层白霜,夫妻二人牵手走在雪地里,连伞也没有撑,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远远看去,就像从白静世界走出的一对神仙眷侣。 到了浅云居,崔叔明将身后的丫鬟仆人挥退伸手将林婉城身上的雪花拍下来温声道:“你闭上眼睛!” 林婉城有些不解:“什么?” 崔叔明想了想道:“还记得在仙云谷时,我救了你,你答应要为我做的那件事吗?” 林婉层当然不会忘记。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崔叔明这个无赖,第一次见面就坑害自己,让自己答应帮他做一件事。只是这件事是什么呢? 林婉城看着空空如也的长廊,下人们都得了崔叔明的命令躲开了,他不会想……林婉城一阵心慌,警惕地瞪着崔叔明道:“你想干嘛?” 崔叔明一笑:“你把眼睛闭上,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许睁开。这就是我让你做的事!” 林婉城无奈道:“好吧好吧。”一边说,一边就闭上眼。林婉城闭上眼之后,心里有憧憬、有希冀,她不知道崔叔明要做什么,但是她清楚,在崔叔明身边,自己即使眼睛真的看不见了,也永远不会有危险。 林婉城焦急地等待着,忽然觉得脚下一松,竟然被崔叔明打横抱起来。这一下让林婉城猝不及防,她低呼一声本能就想睁开眼。可是她一想到答应崔叔明的话,就赶忙把眼睛闭上了,只是伸出手环住了崔叔明的脖子。 林婉城感觉到崔叔明在移动,他一边走,一边警告自己不许偷看。 大约往前走了五十几步,林婉城就被放在一个座位上。她闭着眼睛伸手往旁边一摸,只觉得这应该不是椅子,屁股下好像是缎子绒被,这好像是她从前在浅云居睡得那张床。 林婉城笑道:“你干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 崔叔明一边悉悉索索将一块什么东西展开,一边道:“你可不要睁眼啊!一会儿就好了!”一边说,一边就把一块布巾罩在林婉城头上。 崔叔明道:“好了,可以睁眼了!” 林婉城赶忙就把眼睛睁开,入目却是一片昏暗,只有少许的亮光从眼前大红绣鸳鸯戏水的布巾上透进来。这是……红盖头? 林婉城刚猜出崔叔明的意图,就见崔叔明拿一杆秤慢慢将她头顶的盖头掀开。 林婉城抬头一看,简直有些看的呆了。浅云居的摆设大致和她以前住在这里时一样,不同的是,屋里主色已经换成大红色。到处都挂满了红绸和喜庆的红绣球。就连床褥也都换成了大红绣鸳鸯戏水图案的。 屋子的主桌上,甚至还点着一对红烛。这俨然就是洞房的模样! 林婉城惊喜道:“这……这都是你弄的吗?” 崔叔明一边将手中系着绣球的秤杆放下,一边从桌上端起两个酒杯道:“都是为你准备的!我还没有拜完堂,就做了逃兵,现在全部给你补上。喜不喜欢?” 林婉城环视着喜气洋洋的房间,感动道:“喜欢!好喜欢!” 崔叔明勾唇一笑,递过来一个酒杯给她,深情道:“你陪我喝一杯酒好不好?” 林婉城红着脸接过来:“我酒量不好,你可不要笑话我!” 崔叔明道:“只喝一杯交杯酒,酒量再查又能怎样?”崔叔明伸出手勾住林婉城的手臂,“干杯!” 林婉城慢慢把酒杯放在嘴边,张口喝了下去。 崔叔明开心地将杯子收回到桌上,身子一转,紧紧贴着林婉城坐下来,一伸手,环住林婉城的腰肢:“你说……喝完交杯酒该干什么?” 林婉城垂着头,脸上的红云几乎染到耳边上。 崔叔明不死心,用肩膀轻轻撞撞她:“嗯?婉婉,怎么不说话?” 崔叔明见她还不开口就直接扑了上去。崔叔明将林婉城压在床上,四目相对,崔叔明看着身子下的美娇娥,只觉血气上顶,连呼出的气都热热的。 崔叔明情不自禁含上林婉城的唇瓣,像是品尝美味一般在她嘴唇上吸吮,手却情不自禁地向林婉城的衣襟伸过去…… 红罗帐暖,春宵苦短。 两人大约午时初进的洞房,直折腾到午时末,林婉城才得以脱身。 崔叔明两人简单梳洗完毕,安兰、丝竹就将饭食端了进来。崔叔明一边吃饭,一边挑着眉笑望着身边的林婉城。 林婉城浑身都是疼的,看他一副不知餍足的模样,不由怒斥道:“笑什么?” 崔叔明没皮没脸道:“看我媳妇啊!我媳妇真好看!” 林婉城低头“噗嗤”一笑:“油嘴滑舌。” 崔叔明就道:“我可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尤其是早上在荣华堂。婉婉霸气回击,让我眼前一亮呢!” 林婉城道:“我只怕太过严厉,你会不喜欢……” 崔叔明赶忙放下手中的饭碗,一把抓住林婉城的双手,眼睛亮晶晶望着她,深情道:“我喜欢!我好喜欢!什么样的婉婉我都喜欢!” 林婉城娇羞一笑,忽然想起什么,就道:“以后你不要轻易与老夫人顶嘴了!她毕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老夫人那里就交给我来对付,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崔叔明知道林婉城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心下不由感动。低低答应一声:“嗯嗯。你只管放手去做,实在不行,背后还有我撑腰,总不会让你吃亏的!” 林婉城也点头应下。 吃过午饭,崔叔明就又去了衙门,林婉城就躲在浅云居的暖阁里看看医书,学一学针线。 晚间,崔叔明早早回了府,两人一起吃了晚饭,在榻上温存了一会儿,崔叔明就迫不及待地抱着林婉城回房。 第二日早起,崔叔明去上早朝,林婉城就去荣华堂给崔佟氏请安。既然同在屋檐下,面子上的关系还是要维持的,林婉城可不想外面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林婉城到荣华堂时,佟芷柔和钱姨娘都在,唯独不见周姨娘的身影。林婉城冷冷一笑:胆子果然还是小的,不过只有这样,才好收服! 荣华堂上,崔佟氏忌惮林婉城昨日的气焰,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刁难她,不过总没哟什么好脸色就是了。 佟芷柔却一直客客气气的,处处对林婉城忍让,表现相当谦和,只让林婉城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客人一样。 不过,林婉城对于她们的表现丝毫不在意,本来就是仇敌,面上说的过去就好,没必要做出一副母慈媳孝的样子。 如此过了三天,周姨娘才又重新活跃在大家面前。重新出现在大家视野中的周姨娘似乎清瘦了一些,看着林婉城的目光愤怒中带了些许的恐惧。 林婉城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勾唇笑了起来:“周姨娘三日不见,似乎……乖顺了一些。” 周姨娘愤愤看过去,一见林婉城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又有些畏惧地转过头。她咬牙给林婉城略略屈了屈膝,往旁边一绕,匆匆走开了。 周姨娘怒气匆匆回了阳春院,一挥手就将手边的那个青瓷茶碗扔在地上:“林婉城这个贱人!林婉城这个贱人!” 倚翠在一旁看得暗暗摇头:这个周姨娘胆子小,嘴巴又不饶人,做事半点脑子也不会用,真不知道她如何得了郑王的眼,给送到定远侯府来。 倚翠换一张笑脸道:“姨娘,不要生气了,为了她气坏身子可是不值!” 周姨娘猛地转过头,恶狠狠道:“我怎么能不气?这个贱人像是妖精一样,把侯爷迷的团团转不说,竟还敢给我下药,让我当众下不来台。我不报此仇,让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周姨娘正在发火,就有小丫鬟匆匆跑进来回禀“丽华庄”的掌柜来交账。 丽华庄是周姨娘的陪嫁。当日她被郑王赏赐给崔叔明为妾,郑王大手笔地给她陪送了一个绸缎铺子。周姨娘也因为有了财源,在定远侯府的日子才会过得十分安逸。 可是自从一年多前“丽华庄”不远处新开了一家“锦绣庄”,丽华庄的生意就一落千丈。 锦绣庄的绸缎物美价廉,店里的小二待客又十分有礼,所以附近的绸缎庄有一个算一个,生意都被锦绣庄遮去大半。 只是锦绣庄的东家好像十分神秘,周姨娘派人明察暗访了好久,也找不出幕后之人。 周姨娘接过账本皱着眉一番,又重重合上,一抬手就摔了出去:“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这个月的进账这么少,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罗掌柜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头也不敢抬。 周姨娘兀自发了一会儿脾气,才怒道:“锦绣庄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东家到底是谁?” 罗掌柜赶忙道:“查到了。锦绣庄的掌柜大约是花家的大公子!” “花家大公子?花凤凉?”周姨娘一屁股蹲坐在绣墩上:这下麻烦了。花家富可敌国,就连郑王殿下都是要拉拢的,自己区区微薄之力,怎么能与他抗衡呢? “不过……”罗掌柜皱着眉头将尾音拖得长长的,他似乎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周姨娘不耐道:“有话就说。” 罗掌柜赶忙道:“是是是。我曾经看到侯夫人身边的那个叫安兰的姑娘在店里出现过几次!” “安兰?林婉城的人?”周姨娘冷笑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客商 周姨娘沉吟半晌,方慢慢开口:“可查到安兰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罗掌柜摇头道:“还……还没有查到!” 周姨娘不悦道:“给你一天的时间,马上查出真相来回我,否则,小心你的狗命!” 罗掌柜吓出一身冷汗,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到晚上,罗掌柜那里就传来了消息。原来,这个铺子是林婉城所有,花凤凉只是帮她经营,顺便抽些红利。 倚翠将罗掌柜打听到的情况慢慢讲给周姨娘听。周姨娘的眸子里就慢慢放出渗人的寒光:既然不是花凤凉的产业那就好办了!林婉城,你这个贱人!回府就给我气受,现在竟还敢挡我的财路,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哈哈哈—— 晚间,锦绣庄仓库。 两个黑影贴着墙边溜过去,他们脸上蒙着黑巾,伸手十分矫健。其中一个黑衣人从墙角露出脑袋看了一眼四周,只见夜风凛冽,四下无人。他往后一招手,并当先一步跳了出去。 身后那人紧紧跟随,两人一路潜伏疾行,不多时就来到锦绣庄的库房门前。 他们早已经踩好点,每晚这个时候,锦绣庄看守仓库的小厮就会去街口那家卖馄饨的小摊买一碗做夜宵。他们只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动手! 其中一个黑衣人伸手从腰上取下一个葫芦,拔下葫芦塞,一股浓烈的煤油味冲了出来。他抖手就要往库房门上泼,另一个黑衣人却一把抓住葫芦嘴,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 那个黑衣人气道:“动手啊!你拦着我干什么?” 另一个黑衣人转头看一下四周的环境,怒道:“你他妈是不是傻!”他一指这满地的残雪,“积雪未消,光点一个门口能顶什么用?” 黑衣人道:“那该怎么办?” 另一个黑衣人伸手朝他头顶打一巴掌,那黑衣人一躲,他的手掌“砰”一下打在木门上。两人吓得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数九寒冬,冷汗顺着额角就留下来。 两人定在原地,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过了片刻,两人不见有动静,打人那个才恶狠狠瞪了另外的黑衣人一眼,往怀里一抹,拿出一根黑黢黢的铁丝来。 黑衣人熟练的将铁丝捅进仓库的门锁里,屏着呼吸仔细听着锁眼里的动静。他手上不停,一点点扭动铁丝,只听“啪”的一声,仓库的门被打开了。 黑衣人相视一笑,前面的那个就轻轻将锁取下来,后面的人催促道:“你快一些,看仓库的要回来了!” 前面的人不敢怠慢,一闪身就滚进门去。他先小心地将四周的情况看清楚,等确定了没有危险,才朝身后招手。 后面的黑衣人拿着油葫芦溜进去,一拔葫芦嘴,抖手将里面的煤油泼在仓库里就近的锦缎上。 前面的黑衣人也将腰上的油葫芦取下来,泼洒干净,就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来。 他刚将火折子打开,就听到门外一声暴喝:“干什么?” 黑衣人穆然被吓了一跳,手上一抖,火折子“啪”一下掉在地上,上面的火苗跳动两下,就像是夜空中的点点星光,转眼就归于死灰。 两个黑衣人见任务失败,转身就往门外跑。看仓库的老刘早就大叫出声:“快来人啊,有贼啊!” 锦绣庄驻扎了一个功夫好手叫梁博。凉薄原本是崔叔明的一个部下,在一场战役中被敌人砍断了一条手臂,就从前线退了下来。梁博自幼家穷,又落了残疾,生机十分艰难。崔叔明就举荐他去给花凤凉看场子。 梁博刚一听到动静,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跳起来,抬脚在床边的桌子上一勾,就将一把腰刀接在手里。梁博抄起腰刀就翻窗户就追了出去。 老刘本来去吃馄饨,可是他突然不知怎么回事心里就有些不安。他赶忙往仓库里跑,刚一过来,就看到锁被扔在地上,仓库里隐隐约约有两个黑影。 老刘一声暴喝就将黑衣人惊动。老刘见他们两个矫健地从他身边绕过去,三步上墙,闪身就消失在黑夜中。 老刘不敢怠慢,一边大声呼叫,一边开门去追,等梁博冲出来时,他赶忙给梁博指了黑衣人逃跑的方向。 梁博一步就冲出两三米远,身影一晃,就消失在黑幕之中。梁博虽然断了一条手臂,但多年在战场上磨炼,他的功夫极好,几乎是一盏茶的功夫就追上了逃得气喘吁吁的黑衣人。 梁博深知黑衣人背后恐有黑手,所以一路懒洋洋跟在两人后边,以免打草惊蛇。 两个黑衣人在城里饶了几圈,一直警惕的注意着身后的动静,直到确认没有被跟踪,才一闪身跳进丽华庄的后院。 梁博的身影隐在黑暗中,眼见两人跳进院子里,抬脚在墙边的一堆柴草上一点,纵身就飞上了院墙边的一颗大树上。 梁博死死将院子盯住,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年近五旬的老掌柜鬼鬼祟祟从里面探出头来。他确认了安全之后,才闪身进入黑暗中。 梁博依旧不动声色跟在那个老掌柜身后,直到看到他一路穿街过巷来在定远侯府的角门,与府里的一个丫鬟接了头,才冷笑一声,转身回了锦绣庄。 出事的第二天,花凤凉就派人将消息传进了侯府,负责传消息的人还详细转述了梁博对那个丫鬟的详细描述。 丝竹当时陪在一旁,一听来人的描述,立时就猜到那个负责接头的丫鬟是倚翠,至于背后之人,不用猜,定是周姨娘无疑。 林婉城得了消息,捧着一碗燕窝粥冷笑不语。丝竹见她神情有异,不由自主地轻轻拍一拍她的肩膀:“奶奶,这起子小人都要骑到咱们头上来了,咱们该怎么办?” 林婉城冷冷一哼,慢悠悠喝了一口燕窝:“既然她自己想来寻死,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丝竹,你亲自去锦绣庄替我传个话……” 丝竹马上附耳上来,只见林婉城唇角微微勾起,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趴在丝竹耳朵上低声开口…… 而周姨娘这边,由于前一天晚上罗掌柜来传消息时已经很晚,周姨娘已经睡下,倚翠不敢惊扰,直到早上梳洗时才将计划失败的事告诉她。 周姨娘气的当场砸了桂花头油的瓶子:“废物,都是一堆没用的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周姨娘兀自发了一会儿脾气,忽然又想到什么,赶忙道:“那两个废物可漏了什么马脚没有?万一被浅云居的那个……那个贱人知道……”周姨娘想起林婉城一脸沉静的笑就觉得冷汗直冒。 倚翠面上也显出惊恐神色,心里却对周姨娘的胆小暗暗不齿。倚翠道:“应该没有。罗掌柜来报信时我特意问过。罗掌柜说那两个人失手后十分谨慎,不敢直接回去,施展轻功在城里绕了好几圈,确定了没有人跟踪才敢回的丽华庄。” 周姨娘慢慢放下心来,屁股慢慢一沉,“噔”一声坐在绣墩上:“这个林婉城真是我的克星!她难道就是上天派来专门与我作对的吗?” 倚翠看到周姨娘一副落寞神色,知道她是被林婉城打击的有些自信心受创,不由暗想:周姨娘虽然脓包了一点,可她若倒下来,对我半点好处也是没有的!不行,我要帮她想个法子让她振作起来,哪怕能打压一下林婉城的嚣张气焰也是好的! 倚翠慢慢开动脑筋,不多时,眉头一挑,计上心来。 她依旧摆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小心翼翼对周姨娘道:“姨娘,一计不成,咱们再生一计也就是了!” 周姨娘双目无神,木讷地摇头道:“还有什么计?她是我的克星,我斗不过她的!”一边说,两行热泪就顺着脸颊流下来。 倚翠赶忙安慰她:“姨娘,话不能这样说。俗话说得好,谁笑到最后,谁笑的最好。又不是山穷水尽的地步,干什么轻易言败?奴婢……奴婢倒是有一个想法,或许可以一试!” 周姨娘轻轻一皱眉,一下把头扭过来:“什么想法?”她太想打败林婉城,刚刚的失落只不过是技不如人、无奈的认命,现在她听说有法子可以让自己扳回一程,心气一下子就又提起来。 倚翠附耳上去,低声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说出来,周姨娘惨白的脸上慢慢有了神采,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含笑的眼睛中似乎含了一摸狠厉的颜色。 锦绣庄是正阳街上最大的绸缎庄,平日除了接待京中的散客,也做一些批发的买卖。 这一日,锦绣庄的王掌柜正在打理本月的账目,一个衣着光鲜的富商迈着大步跨进店里来。 他自言是冀州的大富商,姓张单名一个肖字。此次进京就是为了进沟一批上等的绸缎。 张肖进到店里,出手十分阔绰,光是打赏小厮,就花了不下五十两银子。锦绣庄的小厮虽然见过大世面,但是面对豪爽的顾客自是热情非常,只把他当成财神爷一样供着。 张肖与王掌柜进雅间谈生意,张肖暗暗打量他的举止做派,并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但是王掌柜纵横商坛,也跟随花凤凉打了不小的江山,眼界自然是长远一些。 王掌柜一边拿出十分的诚意与张肖谈生意,一边又拿出十分的警惕防止他会出什么幺蛾子。只是至始至终,张肖都没有露出过丝毫破绽。 最后,双方谈妥了价金和数量,并约定了交货的时间、地点,张肖又将定金付给王掌柜,就拿着王掌柜写下的提货单告辞离开。 王掌柜看着他远离的背景,双眸眯着,若有所思的出神。柜上的小伙计见王掌柜脸上有些不对劲,陪着笑脸拍他的马屁:“掌柜的,咱们卖出这么多货,您看着怎么不太高兴?咱们店里这次肯定能大赚一笔的!” 王掌柜伸手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拍,低斥道:“你懂什么?现在店里正是多事之秋。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点,总不会错。” 小伙计一记马屁拍在马腿上,灰溜溜退下。王掌柜一想,又伸手将他叫回来:“别走,你去侯府走一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案发 小伙计去侯府求见了林婉城,林婉城只回复了两个字“发货”。王掌柜素来知道这个女主子有主意,有魄力,所以,不由分说,就开始着手准备发货事宜。 张肖所定的契约与一般买卖契想比约并无特别之处,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张肖将收货地点定在冀州。这也就意味着锦绣庄这里需要将张肖所要的布匹运到冀州,张肖才会结清尾款。 王掌柜得了林婉城的吩咐,一刻也不敢怠慢,亲自找人装车,并派了梁博押车,亲自发往冀州。 梁博带着车队从京城出发,一路往南行进。冀州在京城以南,快马只有一日路程,不过因为梁博用马车拉货,所以时间大概需要两日多。 锦绣庄走进一片黑林,只觉林子里寒气逼人,而且一堆堆枯枝之后似乎有不寻常的响动。梁博不敢怠慢,交代下属加紧赶路,自己就兜马慢行,紧紧贴着货箱。 忽然,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队伍前方也出现几个黑巾蒙面、手举钢刀的大汉。 梁博让己方人马小心将车上的货物围起来,手一抖,也从腰上取下腰刀护在胸前。梁博走上前,道:“小号锦绣庄,今日在此借道,还请众位好汉行个方便!”说罢,眼睛死死将对面的歹徒盯住,用脑袋轻轻指了指,梁博身后立刻就走出来一个颤颤巍巍的半大小伙子。他手里拿一袋银子,隔着老远,给匪徒们扔了过去。 为首的那个匪徒将银子接在手里,伸手掂量一下,哈哈一笑道:“算你小子识相!把车上的货留下,快快逃命去吧!免得江湖上的兄弟耻笑我们跟一个残废为难。” 那大汉说完,身后就爆发出哄堂大笑。梁博在战场失了左手,这是他平生一大禁忌,他也最忌讳别人说他是个残废。听了那个大汉的话,牙齿直咬的咯吱咯吱响,脑门上的青筋也爆了出来。 另一个匪徒看他这副样子,不由也耻笑道:“怎么?不服气?爆青筋,想动手?”他哈哈笑着往前走两步,“来来来,举起你的刀,往这儿砍!爷爷让你一手一脚,免得别人说老子以大欺小!” 匪徒们就笑得更加欢畅。梁博手里的刀紧紧攥着,因为太过用力,手上几乎有些略微发抖。刚刚扔银子的小厮就走到他身边,轻轻拉一拉他的衣角,梁博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那小厮就道:“梁大爷,咱们怎么办?” 梁博冷冷瞪着前方的匪徒,却慢慢将腰刀插回刀鞘里,咬牙道:“寡不敌众,让兄弟们撤。东家说了,兄弟们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负责押车的几个都是锦绣庄的苦力,平日里花凤凉待他们不薄,梁博虽然看着清冷一些,但是对他们也多有照顾。他们一见这帮劫匪嘴里不干不净,火气立刻就冒起来,纷纷从货车上抽出木棍、马鞭,要与这伙土匪拼命。 梁博右手一抬,示意众弟兄安静下来。他警惕地注视着身前的劫匪,头也不回地朗声道:“兄弟们,稍安勿躁。你们家里都有妻儿老小,这帮好汉只是求财,只要咱们配合,他们不会拿咱们怎样!” 人群中立刻就有人喊:“梁哥,咱们怕什么?兄弟们这么多,就算拼上一死,也要护住东家的货。” 劫匪们立时就紧张起来,几个小喽啰就都举着刀去看领头那一个。却见领头的那个脸色微变,眉头微拧,紧张地注视着面前的局势。 却见梁博继续喊道:“不要冲动!兄弟们不要冲动!你们是跟着我出来的,出门时,东家和掌柜的都有交代,一定要平安把你们带回去!大家不要反抗,慢慢退回去,把货给他们!” 梁博说完,就当先慢慢后撤,其余的弟兄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叹着气将手里的武器狠狠掼在地上,随着梁博慢慢退出包围圈。 等梁博他们退的远了,匪徒中的一个才赶忙上前,一刀割开马车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油布,立时就朗声笑起来:“大哥,全是丝绸,这回咱们总算能交差了!” 为首的那人冷笑一声:“还以为是什么好汉,两句话就吓得不敢说话了,真他娘的是个怂包!” 梁博带着垂头丧气的弟兄们快步走出黑树林,刚刚扔钱袋的那个小厮就紧走两步赶到队伍最前面。梁博赶忙冲他点一下头,道:“季北兄弟,我们的戏演完了,接下来可就靠你了!” 刚刚还瑟瑟发抖的那个小厮却哈哈一笑:“梁大哥赶快带着弟兄们回去。这里有我不会有事的!” 梁博点点头,郑重道:“季北兄弟,多加保重!咱们京城再见!” 季北赶忙抱拳回礼:“梁大哥也保重。季某告辞!”说完,一闪身就跳上一个大树,脚下施展轻功,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密密匝匝的枯树里。 负责赶车的人见了不由奇怪道:“梁大哥,刚刚那人是谁?出发的时候就瞅着他小子不对劲。” 梁博笑道:“他也东家派来的人!” 另一个人就道:“梁大哥,这小子功夫这么好,胆子怎么这么小?刚刚咱们就应该跟那伙混蛋拼命!这下可好,怕是损失了不止五万两银子的货,咱们回去怎么跟东家交代!” 梁博伸手在他脑门上轻轻拍一下:“你懂什么?你小子多学着点。”说完,一转身,招呼众兄弟们赶路:“走走走!快走,到了前面的驿站,我请兄弟们喝酒!咱们租几辆马车,明天就能到家!” 梁博他们回到锦绣庄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正午。王掌柜赶忙给大家整治一桌菜肴,自己就赶忙去侯府报信。 第五日,那个定了货的冀州客商张肖就怒气冲冲地来到锦绣庄兴师问罪:“他妈的,瞧我们外地人好欺负是不是?老子交了定金,老子的布呢?” 张肖已经全然不是来谈生意时的客气模样,小厮们都远远躲开。 王掌柜陪着笑脸将送货途中发生的事说一遍,小心地高了罪,退还了张肖的两万两定金,张肖才骂骂咧咧地从锦绣庄离开。 到了第六日,丽华庄忽然便宜抛售一批上等的丝绸,他们的丝绸质地上乘,光泽也好,价钱又明显低于市价,一时之间,就掀起了疯抢狂潮。丽华庄的生意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好了起来。 周姨娘这几日数钱数到手软,连打赏下人都变得阔绰起来。林婉城看着她那一副得意的模样,该喝茶喝茶,该逛街逛街,好像自己根本就没有赔过钱一样。 便宜丝绸卖到三日,已经销售了大半,这天,丽华庄正要打烊,几个官差模样的人却一脚将店门踹开,不由分说,就将铺子里的人全部抓了起来。 罗掌柜等人被抓起来之后,既没有人审问,也没有拷打,而是让他们现在大狱里冷静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一早,顺天府才开堂审理这段公案。 这案子是这样的:锦绣庄的王掌柜状告丽华庄的罗掌柜勾结强盗,抢夺商货,还告他主谋行骗,窜通江湖骗子骗取锦绣庄白银共计两万两。 罗掌柜在牢里一宿未眠,他隐约觉得这次定与东家设计锦绣庄一事有关。可是,事发突然,丽华庄上上下下全被抓捕归案,连给东家通风报信的都没有。 罗掌柜盯着通红的眼圈跪哆哆嗦嗦在堂下。方航将惊堂木狠狠一拍:“罗掌柜,你可识得你身边的这个人?” 罗掌柜进大堂时,看到有一个中年男子直挺挺跪在堂下,可是那男子背向而跪,罗掌柜并看不清他的模样。此时,方航让他抬头去看,他才敢慢慢调转脑袋,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冷汗直冒,心道:果然是东窗事发!我命休矣! 方航见他并不搭话,“啪”一下将惊堂木又一次重重摔下:“大胆的刁民,本官问话,为何不答!快说,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罗掌柜战战兢兢道:“草民……草民认得。他是锦绣庄的王掌柜。” 方航道:“认得就好!本官问你,近日丽华庄可在低价处理一批上等绸缎?” 罗掌柜点头道:“是,是!” 方航冷笑道:“本官一事不解,还要向罗掌柜请教。这上等绸缎一没破损,二没脏污,你们为何要低价倾销,甚至连成本都不够!” 低价倾销是奉了东家的命令。反正这绸缎是无本的买卖,周姨娘就想用超低的价格挤一挤锦绣庄等绸缎铺子,也好给丽华庄打出一些名器来。至于效果,自然是非常好,只是现在看来恐怕有些太过招摇。 罗掌柜对于原因一清二楚,可是他又实在不能宣之于口,只好趴在公堂上吱吱唔唔说不出话。 方航怒道:“大胆的贼子!本官来告诉你这绸缎为何如此低价,因为这是贼赃,是不是?锦绣庄前几日上报,一批绸缎被劫,你们低价抛售的就是锦绣庄被抢的那一批,你们与那伙劫匪是一伙的,是不是?” 罗掌柜虽然胆小,但是他知道勾结匪徒是什么样的罪名,所以他赶忙大声喊冤:“大人冤枉啊,大人!我们所卖的绸缎价格是低了一些,可是也不能因此断定就是贼赃啊!更不能因为这就说我们与劫匪勾结!” 王掌柜见形势已经差不多,就一拱手,开口道:“大人,草民有证据证明这就是我们锦绣庄被劫的那批货。” 罗掌柜惊恐地看着王掌柜,就连方航也十分惊奇:“哦?有什么办法,只管说来听听。” 王掌柜淡淡一笑,开口道:“前些日子我们绸缎庄差点失火,我们东家为防有人故意捣乱,所以就吩咐我们连夜在本庄所有的绸缎上都做了标记。这种标记是我们锦绣庄独有的,所以只要将丽华庄的绸缎取来一看便见分晓。” 方航略略思量,一摆手,就有衙役快步跑了出去。 不多时,衙役们就拉着辆大车的绸缎回了衙门。方航就命人当场验过。衙门的差官一验,果然就发现锦绣庄的绸缎的边角处都绣有一个小小的“锦”字,这个字均是用与布匹颜色相同或者相近的线绣成,若不细看,实难发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失败 很快,差官又检验了另一车从丽华庄拉来的绸缎。他们发现,丽华庄的绸缎低价抛售的那半车同样做有标记,而另外半车从丽华庄仓库里拉回来的则没有标记。 这一下真相大白。 方航怒道:“好你个欺上瞒下的刁民,现在证据就在眼前,你还有何话可说,还不与我从实招来?” 罗掌柜心里虽然惊惧万分,但是他十分清楚,如果承认了勾结土匪,罪名将会十分严重。他满头冷汗,脑子飞速旋转着,灵光一现,他哭喊道:“大人明鉴,这批绸缎是我们从一个货商手里买回来的,那货商说自己有货急着抛售,所以价钱压得很低。当时,我们也没有意识到这就是贼赃啊大人!”购买赃物总比勾结土匪的罪名要轻很多。 方航心知他是狡辩,还是耐着性子道:“是哪里的货商?他现在人在何处?” 罗掌柜想了想道:“这个……这个……当时他深夜找上小人,小人派人去验了货,觉得货品质量上乘,他给的价钱又特别低,所以……小人就没有多想,就直接付清了货款……至于那个货商……我付了钱,他就离开了。这天大地大,我又怎么可能知道他的行踪呢?” 罗掌柜打定主意来一个死无对证。他胡编乱造了一个货商出来,一是要扰乱方航的视线,二来,只要方航找不到这个货商,就没有办法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是假。 方航将罗掌柜的心思也猜的七七八八,他沉吟片刻,正在为难,却听王掌柜忽然道:“大人,我们东家是个财迷,所以临出门之前他又吩咐。抓不抓得住强盗是次要的,只要有人可以赔偿我们这次的损失,勾结强盗的事我们可以不计较。” 方航心知这个王掌柜来头不小,所以一听他这话,心里就大概有了主意。方航转头对罗掌柜道:“王掌柜的话你可听清楚了?现在你有两条路能走,一是赔出锦绣庄损失的货物;二么,就等本官继续追查,找出真相,那时,该杀头的杀头,该充军的充军。” 罗掌柜被方航轻飘飘说出的几个字吓得头脑发晕,他混迹商场数十载,听人说话的本事还是有的。方航的意思很明白,只要丽华庄肯照价赔偿损失,锦绣庄就不再追究勾结强盗的事,否则,自己这条小命估计难保。 罗掌柜赶忙伏地磕头:“大人,我们同意赔偿!丽华庄毕竟有错在前,误买贼赃,导致锦绣庄损失了一大笔银子。” 方航见他识相,就微笑着点头。方航道:“这件案子就算是了解了。” 罗掌柜刚要长出一口气,却听方航又继续道:“可是另一桩案子还要罗掌柜配合!” 罗掌柜看着方航那张笑脸,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自家主子怕是掉进了别人挖好的无底洞,此次想要脱身,恐怕要掉一层皮! 果然就见方航喊一声“带上来”,两班衙役就从堂下带上来一个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是冀州的那个张肖。 罗掌柜一见张肖,浑身冰凉,却听方航道:“罗掌柜,你可认得这个人?” 罗掌柜狡辩道:“草民……草民不认得。” 方航冷笑一声:“你不认得他,他可认得你!张肖,抬起头来!” 张肖就是江湖上以行骗为生的惯犯。前几日,罗掌柜派人去找他,让他帮忙做一单大生意。张肖见有利可图,自然是满口答应。前几日,他按照计划打上门去索要定金,然后,就找罗掌柜拿了赏钱,正准备去“青黛楼”乐呵乐呵,结果刚一出门,就被几个彪形大汉装进口袋。张肖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可是胆子比谁都小,林婉城派去的人还没有逼问,他自己就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方航喝道:“张肖,你把你的供词再说一遍!” 张肖偷偷抬眼去看罗掌柜,见他也早已吓得浑身发抖,就赶忙把罗掌柜怎么花钱雇佣自己、自己如何行骗的事说了出来。 罗掌柜见真相已经大白,早就吓得浑身瘫软,倒在地上,扶也扶不起来。 是时,定远侯府。 崔叔明一大早去上了朝,林婉城简单用了早饭,就去荣华堂给崔佟氏请安。从荣华堂出来,林婉城见到满面春风的周姨娘,笑着道:“周姨娘心情不错?” 周姨娘自从上次在她这里吃了亏,明面上就不敢太放肆,所以她小声道:“只许你高兴,不许别人笑吗?” 林婉城对于她的不恭敬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唇角一勾,笑道:“许久没有喝周姨娘说话了。不请我去你的阳春院坐坐吗?” 周姨娘心里恨极,嘴上却稍微收敛一些:“整个侯府都是你做主,你想去哪谁还敢拦着你?” 林婉城道:“我还以为周姨娘在阳春院里养了恶狗,不许我接近呢!既然周姨娘欢迎,那就前方带路吧!安兰,丝竹,你们陪我去,其余人先回去吧。” 安兰,丝竹答应一声,其余的丫鬟就都行礼告退。周姨娘心里暗暗皱眉:不知这贱人又打的什么主意! 林婉城见周姨娘面色有异,一挑眉,笑道:“怎么,周姨娘又改主意了么?连杯茶水都舍不得让我喝?” 周姨娘脸上的不满显而易见,但她还是道:“怎会?请吧!”说完,她就一甩帕子,当先走了出去。 林婉城心情很好的跟在后面,一路与安兰、丝竹说说笑笑,完全看不出半分拘谨的样子。 周姨娘将林婉城让进阳春院,回头让丫鬟上了茶,欠着身子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下,看着林婉城道:“有什么话就只管说吧!” 林婉城心中暗道:知道我有话跟你说,还不算太笨! 林婉城也找一个椅子坐下来,看着周姨娘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忽然一笑:“周姨娘的铺子……生意可好?” 铺子?周姨娘心里打了一个突,她自然知道林婉城的锦绣庄最近赔了不少银子,因此她心里暗暗奇怪:这女人脑子有毛病吗?自己的铺子赔的那么惨,还有心思跟我在这说笑?可她故意提到我的丽华庄,莫非……那些事她知道了? 周姨娘一想到事情可能已经败露,只觉得心脏都“扑通扑通”跳的很欢快。可是她转念一想,自己行事十分隐秘,应该不会走漏风声的……应该……不会吧? 周姨娘勉强稳定心神,冷着脸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婉城没有开口,丝竹却冷笑一声道:“姨娘是跟我们奶奶装糊涂呢!丽华庄凭白得了那么一笔横财,姨娘这几日恐怕是高兴地找不着北了吧?” 周姨娘听出丝竹话里的讽刺意味,怒道:“你一个贱丫头,谁教你这样跟我说话的?”她一转头,又对着林婉城:“姐姐,这就是你手底下的人,也太不懂规矩了!难道林尚书倒台了,你连仆役也管不了了吗?” “你——”丝竹气的火冒三丈,抬手指着周姨娘怒道。林婉城却稍微一抬手,让丝竹稍安勿躁。却见林婉城脸上依旧挂着浅笑,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妹妹是怎么了?最近西北风大,脑子吹坏了吗?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对丝竹指手画脚?你不要忘了,你就是个妾,在我看来,你的身份比我身边这两个丫头低多了!” “林婉城!”周姨娘被林婉城一顿羞辱,气的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林婉城看着她发火的模样,犹如看一个小丑,眼睛里充满鄙夷、不屑、嘲笑:“周姨娘,你能够在定远侯府混的如鱼得水,在老夫人面前如此得脸,凭的是什么?” 林婉城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状若漫不经心:“除了你曾经是郑王府歌姬的身份,不过是你那个陪嫁的店面罢了!你那个丽华庄虽然不大,但是每年赚的银子够你在侯府吃喝无忧,够你巴结讨好老夫人。无说的对不对?” 周姨娘被掀了老底,脸上又羞又恼。 林婉城却没给她跳脚的机会,继续道:“如果你没有了丽华庄,你想想自己的下场会怎样?” 丝竹适时接口道:“那就像啊螃蟹没有了钳子,再也不能横行霸道了!安兰,你说是不是?” 安兰也拿着帕子掩唇一笑,脸上是说不尽的讽刺。 周姨娘此时已经意识到这对主仆来者不善,她心里隐约有了猜想,林婉城大概对丽华庄下手了。可是她究竟对自己的铺子做了什么,周姨娘并不清楚。 周姨娘心里害怕,音调也有些不复往日的凌厉:“你……你什么意思?” 林婉城低头一笑:“恐怕很快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两人正在说话,倚翠神色匆匆的从外边进来。林婉城立刻指着倚翠道:“你瞧,知道我什么意思的人来了!” 倚翠慌慌张张进来,忽然看到林婉城也在脚步一下顿住,她正要弓身退下。林婉城却道:“倚翠,怎么又退下了?你们姨娘等着你解惑呢!” 周姨娘也顾不得其他,两步就冲到倚翠面前,抓住倚翠的胳膊吼道:“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丽华庄出了事?” 倚翠为难地看一眼林婉城,才将丽华庄被告,锦绣庄要求赔钱的事小声讲出来。 周姨娘蒙在当场:怎么会这样?这几天明明是在赚钱的,怎么突然就查出来了!她脑子里灵光一闪,猛地回头指着林婉城骂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 林婉城安座椅上,半点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点了头:“就是我!” 周姨娘只觉浑身的气血都涌上脑子,一张脸热的发烫,她“啊”地大叫一声,张牙舞爪就冲过去:“我跟你这贱人拼了!” 结果周姨娘还没有到林婉城身边,丝竹忽然从腰里抽出一条丝帕,悠悠往周姨娘脸上一甩,周姨娘一阵头晕目眩,“扑通”一声就坐在地上。 林婉城笑着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一双美目尽是嘲讽:“周姨娘,你总是不长记性!上一次在荣华堂,吃这迷药的亏还不够吗?这次又是这么鲁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冷蝶 丝竹在一旁哈哈一笑:“小姐,这就叫狗改不了吃屎……” 林婉城嫌恶地皱了皱眉,忽而有灿烂一笑:“丝竹的话是难听一点,不过道理却是一点也不查!周姨娘若是长记性,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来招惹咱们?” 林婉城这次下的药比较轻,周姨娘勉强能够开口说话,只是有些吃力,听起来也不是很清楚:“林……林婉城,你这个贱人!是你做好了圈套……是不是?” 林婉城冷笑道:“是又怎样?你若不起歹心,怎么会无缘无故撞到我的圈套里?说起来,只能怪你自己太笨!” 倚翠心思通透,又有眼色,见到情势如此,知道周姨娘万万不是林婉城的对手。她赶忙识时务地跪下求饶:“奶奶,您饶了我们姨娘!求求您饶了我们姨娘吧!姨娘她再也不敢了!” 林婉城道:“让我饶了她?好说!我铺子总共损失五万两银子的绸缎,加上被张肖骗取的两万两定金,还有对我们的赔偿,总共九万两银子。你们赔给我,我就饶了她!” 周姨娘躺在倚翠怀里,听到林婉城狮子大开口,不由气得疯了:丽华庄抢到锦绣庄的货物之后全部贱卖,五万两银子的货卖了一半,只收到两万的红利,那折损的五千两银子却是需要丽华庄赔付的! 周姨娘骂骂咧咧道:“你……你休想,我一个子儿都不会赔你!” 林婉城不怒反笑:“不赔?那你就等着吃官司、坐大牢吧!你勾结匪徒强抢锦绣庄的货,就是不知道郑王知道了会不会为你出头?” 周姨娘勉强将嘴角拉起来,笑得比哭还要难看:“林婉城,你以为我傻吗?我们勾结匪徒怎么样?你有证据能够证明吗?你如果有证据,我还会安然无恙在这里?”周姨娘大概记性不好,她已经忘记了,她已经中了迷药,并不是安然无恙。 林婉城蹲下身子,看着周姨娘几欲喷火的双眼,许久,才“哼”一声冷笑出来:“周姨娘,说你蠢,你还真是不聪明!区区你个小贼罢了?咱们侯爷是做什么的?大将军,手底下功夫好的何止千万?他们连几个小贼都抓不到吗?更何况……那伙人里,真正会功夫的只有领头的刘三吧?” 周姨娘目眦欲裂:“你……你怎么知道领头的叫刘三?” 林婉城不屑道:“他们都在我手里,区区一个名字罢了,难道我能问不出来?”林婉城一抬手,安兰就扶着她站起来,“总之,十日之内,我要在锦绣庄的账面上看到九万两银子的进项,否则,你就等着去陪你的罗掌柜吃牢饭吧!” 说完,林婉城看也不看她,带着丫鬟径自转身,袅袅婷婷地掀帘子出门去了。主仆三人走出了好远,还能听到周姨娘“呜呜”地哭闹声,和破口大骂地声音! 丝竹听着周姨娘的破口大骂只觉得不舒服,她撅起嘴对林婉城道:“奶奶,干什么不把她送一起送去吃牢饭?听她骂的真是不堪入耳!” 林婉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安兰就在一旁道:“府里出一个勾结土匪的姨娘,难道奶奶和侯爷脸上就光彩吗?” 林婉城不由暗赞安兰细心聪慧。她早已将负责打劫的刘三一伙抓到手,只是为了顾全定远侯府的颜面,她不愿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总要顾忌着那些御史们在金銮殿上的奏本。 林婉城就接着安兰的话道:“而且,现在这个结果不也很好吗?在后宅,钱才是一个女人活着的资本。九万两银子啊,拿出这笔钱,丽华庄估计也要倒了!现在咱们断了周姨娘的财路,她就再不能讨好老夫人,她也没有钱在后院里上下打点,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丝竹垂眸一想才慢慢明白过来:老夫人那个人最是势力,周姨娘再没有东西孝敬她,恐怕很难再荣华院得到什么好脸。周姨娘虽然明面上有郑王撑腰,但是她也不过是郑王府的一个歌姬,带着目的来了定远侯府,如果一旦失去利用价值,郑王恐怕连看也不会看她一眼。 所以,在定远侯府,周姨娘一旦失去崔佟氏的庇佑,恐怕很快就会落得从前李姨娘的下场。 丝竹将事情想通,脸上就慢慢高兴起来。主仆三人走了一会,丝竹又想起什么来,道:“对了,奶奶。我还有事想不明白!” 林婉城一向将这两个小丫头当成姐妹对待,后宅里的这些阴谋诡计,林婉城能点拨就尽量点拨,唯恐她们将来去了夫家受欺负。 丝竹就道:“小姐既然早就知道她们的阴谋诡计,干什么不早早将她们抓起来,现在让她们贱卖了咱们这么多布!” 林婉城道:“卖的再贱赔钱的也是她们丽华庄,你操的哪门子心?更何况。五万两银子的布,咱们要卖到什么时候?现在不是很好?布顺利卖出去了,钱一分也没赔!” 小丫鬟一拍手,高兴道:“真的啊!” 主仆三人一路说笑回了浅云居。事情很快在府里传开。 过了两日,丽华庄勉强凑齐了七万多两银子送去了锦绣庄,另外两万两银子,丽华庄实在凑不齐,丽华庄的二掌柜就找锦绣庄的王掌柜说了许多好话,王掌柜才答应宽限他们几日。 周姨娘断了经济支柱,气焰立刻就消沉下去。走投无路的周姨娘很快想到了她的大靠山郑王。 郑王将周姨娘送到定远侯府,一是为了与崔叔明打点好关系,二来,也是想周姨娘从定远侯府传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可是崔叔明自从回京,从没有来过阳春院,而他的书房也日夜有人看守,周姨娘不能接近,就传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慢慢的,她就成了弃子。 此次周姨娘写信会郑王府求救,郑王接过信一看就勃然大怒:“没有用的东西。整天争风吃醋倒是在行,半点实际作用也没有,不用管她!” 郑王一个姓皮的幕僚想了想就道:“王爷,微臣私以为不可不管。周姨娘在定远侯府的地位十分尴尬,王爷若不出手助她一臂之力,她恐怕真的要被那个林婉城打压的不见天日了。” 郑王沉吟半晌,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姓皮的幕僚道:“王爷不如指一个人给她用。想办法让她先扳回一局,在定远侯府站稳脚跟再说。崔叔明在朝中风头日盛,皇上对他又另眼相待,咱们若没有人人在他身边,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岂不是相当被动?” 郑王又想了想,权衡利弊之后才终于点了头。不就,郑王就指派了一个自己豢养的暗卫冷蝶去给周姨娘帮忙。 别看冷蝶是一个文文弱弱的女子,但是她的功夫正经不错。冷蝶连夜就进了定远侯府。可是她跳进深深的院墙时,似乎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冷蝶猛地回头,身后只有婆娑的树影。冷蝶定神打量了许久,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只好一闪身,跳进阳春院。 冷蝶走了之后,阴翳的树影后才慢慢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叫木刻,是崔叔明的一个手下。他人如其名,整张脸呆呆的,就像是刻好的木头人偶一样。 林婉城入府以后,崔叔明就将木刻带到她面前,一来负责保护林婉城的安全,二来,如果林婉城有什么棘手的事要做,也不至于无人可用。 其实,周姨娘送信进入郑王府时,林婉城就已经察觉。她让木刻暗暗跟踪,以免打草惊蛇。今日,木刻见到冷蝶借着夜色掩护闯进侯府里来,就赶忙飞身跟上。 木刻很早救在崔叔明账前听令,功夫和谋略都不差,尤其是轻功,堪称一绝。可是木刻刚刚跟在冷蝶身后,几乎被她发现。这不由让木刻也小心起来:这女子实在也是个高手。 木刻见冷蝶进了阳春院,就不敢靠的太近,刚忙回浅云居复命。 浅云居里,崔叔明正抱着林婉城心猿意马,不想窗外却响起声音。 林婉城赶忙将他推开,自己就躲到内室。崔叔明好事被人破坏,一张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木刻觑着崔叔明的脸色,知道自家主子心情不好,就小心谨慎地将自己刚刚的见闻讲出来。崔叔明吩咐他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就挥手让他退出去。 木刻看着身姿有些怪异的崔叔明,心里暗暗奇怪:将军今晚是怎么了?总觉得有些佝偻。还有他今天怎么这么急着赶我出来。莫非是……夫人与他吵架了? 木刻一想到崔叔明待林婉城如心头宝,就暗叫不好。依将军的性子,在夫人那里受了气,岂不是要撒在我们头上?我还是脚底抹油的好! 木刻自以为想通了来龙去脉,匆匆行了个礼就赶忙退了出来。 林婉城躲在内室,眼见木刻走了,她才红着脸走出来。崔叔明一见林婉城满脸红云,赶忙笑着扑上去打横将她抱起来。 林婉城不由惊道:“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崔叔明勾唇笑道:“你说我干什么?自是继续我们刚刚做的事!木刻木刻,就是个榆木脑袋!坏了我的好事!不过榻上不舒服,咱们到床上去!”说着就抱着林婉城往内室走去。 林婉城低声斥责,崔叔明却是个死皮赖脸。林婉城无法,只好哄他:“你先放我下来。木刻刚刚不是回禀了要事吗?咱们先说正事好不好?” 崔叔明噘嘴道:“我这也是正事啊!更何况,怎么说都是传宗接代更为重要吧!” 林婉城简直无语,却也知道他的性子,只好按捺自己的脾气,温声道:“周姨娘在府里是个祸害,一日不除,咱们怎能安心?咱们还是先商量一下对付他的计策好不好?” 崔叔明已经将她放在床上,伸手就去解她的腰带:“早一日,晚一日哪有什么打紧,你还是先乖乖地伺候好为夫,你相公我就给你想一个一劳永逸的方式,让你永无后顾之忧!” 话没说完,就欺身压了上来。 林婉城起初还能反抗,可是崔叔明这家伙连日奋战,经验日渐丰富,已经找到她的死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幽会 崔叔明张口含住林婉城的耳朵,用舌头在她耳垂上轻柔亲吻,林婉城不一会儿就意乱神迷,浑身酥软起来。 崔叔明运动了一个多时辰方歇。云收雨歇之后,两人去浴房简单梳洗一下,崔叔明就抱着林婉城躺在床上,伸手拉住她的一缕秀发在手中把玩。 林婉城无奈道:“你刚刚说的一劳永逸是什么意思?是要杀了周姨娘吗?” 崔叔明闻着林婉城秀发之中的芳香,头也不抬:“是啊!” 林婉城立刻道:“这样不好!她怎么说也算郑王府的人,她如果无缘无故死了,你怎么跟郑王交代?” 崔叔明不在意道:“一个歌女罢了,想要她消失办法多的是。而且,保证让人在明面上挑不出错。更何况,我与郑王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情,我需要向他交代什么?” 林婉城摇头道:“你与郑王虽然没什么交情,但是咱们若杀了周姨娘,就等于跟他撕破脸。而且,周姨娘是他的钉子,咱们都知道。如果你杀了周姨娘,郑王在府里失去眼线,他若是再送进来一个暗钉,专门再背后捅刀子,岂不是更遭?不好不好!这样终归不好!” 崔叔明道:“那婉婉想怎么办?” 林婉城略略沉思,忽然一笑:“杀了她,不如找个由头关着她!只要这由头合情合理,就不怕郑王有说法!” 崔叔明将口鼻埋在林婉城头发里,深深吸一口气,只觉连心头都弥漫着林婉城发间的清香。他声音闷闷地道:“你有主意啦?” 林婉城高深莫测道:“山人自有妙计!只不过,需要你配合一下啦!还需要你……小小地牺牲一下……” 牺牲?崔叔明警觉起来,他挑着眉看着面前这只狡猾的小狐狸,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郑王虽然给周姨娘派来了冷蝶,在经济上却无论无何也不肯资助她。周姨娘凑不到另外两万两欠款,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到了最后,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咬牙将丽华庄盘了出去。 锦绣庄虽然是林婉城的陪嫁,但是花凤凉也实在出了不少力气。她眼见林婉城智措周姨娘,打了一场漂亮的丈,立刻就往定远侯府递了帖子,想在太白楼摆宴给她庆功。 花凤凉是一个大男人,进出侯府十分不便,于是,他就托锦绣庄的王掌柜将帖子交到林婉城面前。林婉城接了帖子,满口答应下来,并派安兰亲自将王掌柜送出府门。 安兰将王掌柜送到二门外,一回头,忽然看到不远的廊柱下有一个脑袋迅速缩回去,安兰微微勾唇一笑,也不去搭理廊下的眼线,转身就回了浅云居。 第二日,崔叔明上了早朝,林婉城借口采买,一大早就带着安兰、丝竹出了府门。 林婉城的马车直奔正阳大街。林婉城吩咐驾车的小厮将马车停在“紫玉阁”门前,自己就带着两个小丫鬟进门去了。 紫玉阁是花凤凉的产业,林婉城今日要去太白楼赴宴,不过在去赴宴之前,她打算给自己和安兰、丝竹添置一些首饰。 林婉城带着安兰、丝竹直接上了二楼,柜上一个专门接待顾客的妇女赶忙脸上堆笑地迎上来。 那妇女虽然不知道林婉城的身份,但是看她的打扮高贵典雅,却又十分低调,就猜得出这女子一定来头不小。 那妇女说的口沫横飞,将“紫玉阁”的珠宝首饰夸得天花乱坠。林婉城正举着一支石榴红的宝石簪子看成色,安兰忽然轻轻在她手肘上碰一下。 安兰脑袋没有动,却轻轻努着嘴向林婉城示意楼梯口方向。林婉城手中又拿起一只点缀水晶的粉蓝簪子,连眼睛都没有转动一下,只是嘴里淡淡“嗯”一声表示知道。 林婉城选了三支珠钗,主仆三人就一人拿着一只兴高采烈地下楼去了。 林婉城见时间还早,并不急着去赴宴,又拉着安兰、丝竹两人去逛了丝绸庄、胭脂铺,给两个丫头买了不少好东西。 丝竹看着自己怀里的一大堆东西,高兴道:“奶奶今日出手怎么这样阔绰?” 林婉城笑骂道:“倒让你说的我平日很小气一样!” 丝竹赶忙道:“奴婢可没有这个意思!您要这样想,奴婢也没有办法!哈哈——” 林婉城点点她的脑门道:“看来我以后要多赏些东西给丝竹,免得她嘴上不说,心里却老大不乐意!” 丝竹只当听不出林婉城话里的讽刺,哈哈一笑,蹲下去就谢恩:“那奴婢要先谢谢奶奶啦!” 主仆几个又逛了一阵,安兰看看天色,就劝林婉城道:“奶奶,天色不早了,咱们快去太白楼吧。花公子等的久了可不好!” 林婉城抬头看了看太阳,也觉得时间差不多,就领着两个丫鬟回到马车边,三人将买的东西放进车里,赶车的小厮平安就问道:“夫人中午不回府了吗?” 林婉城笑道:“我们中午去太白楼简单吃一些就好。你也不必守在这里等我们,安兰——”安兰赶忙笑着递过来一角银子,林婉城就道:“你自己拿着银子去找个馆子吃饭,未时初仍来这里接我们就好!” 平安欢喜地接过银子来,千恩万谢地赶着车离开了。 林婉城主仆三人相视一笑,就漫步朝太白楼而来。 日近正午,太白楼的生意非常火爆,只见一搂的大厅里挨挨挤挤坐满了人。林婉城领着两个丫鬟径直上了二楼,小二一推开天字号的包间,花凤凉那张笑脸就出现在门后。 小二弓身退出门外,花凤凉就请林婉城入座。林婉城淡淡冲安兰、丝竹点了点头,两个丫鬟就知趣地退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花凤凉和林婉城两个。 花凤凉见四下无人,就拍马屁道:“婉城你真是厉害啊!一出手,就将你那个姨娘打的落花流水!” 林婉城淡淡一笑:“还要花公子肯配合才行啊!” 花凤凉受用地一笑,伸手将酒壶端过来道:“来来来,我敬婉城一杯,婉城你一定要赏脸啊!” 花凤凉起身给林婉城倒酒,身体不知不觉就离林婉城稍微近了一些,只听“啪”一声轻响,一粒花生米忽然从雅间的内室里飞出来,一下子打在花凤凉手里的酒杯上。花凤凉只觉手指头一颤,杯子就“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林婉城和花凤凉正吃的高兴,忽然就听到大堂里吵吵嚷嚷。林婉城轻轻一勾唇角,抬头向花凤凉道:“花公子,不知楼下出了什么事?” 花凤凉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淡笑道:“谁知道呢?不过不管有什么事,也不会吵到咱们,是不是?” 林婉城点点头:“花公子说得对!” 林婉城话音刚落,包间的门“啪嗒”一声被人一脚踢开。周姨娘带着一队官兵就出现在门前。 周姨娘一看到林婉城和花凤凉在房内饮酒,就情不自禁地把嘴紧紧捂住。为首的官兵就向前一步拱手道:“打扰到公子、小姐的雅兴了。只是这位夫人报案说自己的钱袋被偷,有人见到那个小偷进了包间,所以我们要循例在房间里搜一搜。” 官差说话的功夫,包间门前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周姨娘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越发高兴:再多来一些人吧!越多越好,现在有这么多人看到,林婉城你这个贱人还要怎么狡辩? 花凤凉却丝毫不将那些官差放在眼里一样,自顾自端起面前的一杯酒,轻轻抿一口,笑道:“其他的房间都不查,为什么偏要查我们的包间?” 官差看一眼周姨娘,周姨娘赶忙道:“有人亲眼看见那个小偷进了这个包间!” 花凤凉一挑眉:“哦?谁看到的,请站出来!否则,请恕本公子不能答应搜房的请求。” 官差不知所措,周姨娘恨恨咬牙道:“是我的丫鬟倚翠。倚翠呢?”她一回头,不见倚翠的踪影,立时就骂到:“这个贱蹄子真是没用,关键时刻不见人影!” 花凤凉冷笑道:“找不到证人就是没有了?那本公子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信口雌黄?” 官差们本来就是收了好处来给周姨娘出头的,一见房间里的人这么强势,谁也不敢妄自出头。 周姨娘暗暗咒骂一声,先冲花凤凉和林婉城行一个礼,才道:“大奶奶,花公子,你们做你们的事,妾身找自己的钱袋,咱们互不相干。但是两位这么遮遮掩掩的,实在让妾身气愤。有些话不得不说了!” 周姨娘的话说的不清不楚,什么“你们做你们的事”、“遮遮掩掩”一类,不由让看热闹的人都浮想联翩,一个一个对着林婉城和花凤凉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林婉城淡淡一笑道:“哦?不知周姨娘有什么不得不说的话,且说出来听听!” 周姨娘看着林婉城那张如桃花一般娇美的面容和风轻云淡的气度,只觉得怒火中烧。她暗想:林婉城,你就只管镇定吧!过一会儿不要哭得太难看才好! 周姨娘冷笑道:“大奶奶,你是咱们定远侯府的大奶奶,花公子是京中权贵的翘楚。我知道,花公子对你素来……多有关照,就连奶奶的陪嫁都是花公子派人在打理……” 嫁妆都是花凤凉在打理?这个消息堪称劲爆!要知道,古代的女人不能出去工作,所以她的嫁妆就是她这一辈子的倚仗。现在林婉城却将自己一辈子的倚仗交到花凤凉手中打理,关系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 人群中已经开始对这个猛料议论纷纷,不少人看林婉城和花凤凉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 周姨娘对人群的表现十分满意。她嘴角勾起浅笑,继续道:“现在,二位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不知避讳地同处一席,怎么说都有些过不去吧!” 林婉城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却也不争辩,心平气和道:“我与花公子是生意上的伙伴,也是故交好友。这些事侯爷都知道。” 周姨娘眼睛里是掩饰不住地鄙夷,她将包间环视一眼,意有所指地看着包间内供客人休息的套房,冷笑道:“那侯爷知不知道你们在这太白楼……幽会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禁足 林婉城听到周姨娘口中竟然说出如此不堪的话,终于也动了怒:“周姨娘,还希望你看清楚自己的身份!这是一个妾侍对正方夫人该有的态度吗?” 到了这种境况,周姨娘也什么都顾不得了:“奶奶还知道‘身份’两个字吗?你是定远侯府夫人,却在这跟花凤凉鬼混,你将侯爷的脸面置于何地!你让侯爷如何去见人!” 她扭转过头,面对着看热闹的人群,兴奋道:“大家都来评评理,我们侯府的大奶奶背着侯爷偷人,却还敢拿她夫人的名头来压我!如果不是我今日碰巧来了太白楼,又正好遇到小偷,我又怎么知道道貌岸然的大奶奶竟然如此下作!” 人群中激荡起来,不少群众都暗暗嘲笑定远侯爷绿云罩顶,还有人要叫嚣着将林婉城浸猪笼。 周姨娘骂的越发难听,包间里终于有人再也忍不住,一颗花生米极速飞出来,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打到周姨娘的嘴里,周姨娘捂着嘴“啊”的一声叫出来,伸手一看,满手都是血。 周姨娘怒火冲天,她一下子转过头,朝着包间里骂道:“是谁?是哪个混蛋暗箭伤人?” “哼哼——”雅间里传来冷笑声,雅间厢房里崔叔明一身湖蓝色锦袍、铁青着脸走出来。 花凤凉暗自冷笑,却当先一步弯腰行礼:“崔侯爷!” 林婉城也赶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屈膝行礼道:“侯爷!” 周姨娘看到崔叔明走出来,简直吓得目瞪口呆:侯爷怎么会在这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蓝蝶刚刚明明说雅间里只有林婉城和花凤凉两个人的! 在场的官差和百姓见到花凤凉和林婉城行礼,再联系到他们两人的称呼,就都明白过来:这就是那个被戴了绿帽子的定远侯爷吗?长得如此俊俏,怎么也会遇上这种事?……不对,定远侯爷在雅间里,哪有男人带着媳妇给自己带绿帽子的? 大家才一下子反应过来:看来这事情蹊跷的很啊!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给侯爷请安!” 大家就呼呼啦啦全都跪下去磕头。 周姨娘耳听得山呼海啸的行礼声音,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她顾不得嘴角鲜血喷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崔叔明冷着脸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周姨娘只觉得身前光影一暗,她从微微抬起的眼光中看到早白色的官靴底板。 崔叔明背手站立,一种无形的气压扑面而来,在场诸人都能感受到他带来的高压。崔叔明薄唇轻启,语气中听不出一丝喜怒:“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周姨娘早吓得失了魂,她勉强压抑着自己将要喷发的哭声,一坑也不敢吭。 崔叔明慢慢跺两步,又在那几个官差面前站定:“窃贼……抓到了吗?” 官差们当了几十年的差,可是哪里见过这么高的官?他们早就吓得浑身发软,哆哆嗦嗦道:“回……回侯爷,没有!” 崔叔明冷冷一笑,忽然叫道:“余庆!” 守在楼下的余庆答应一声一跃就飞上二楼:“余庆在!” 崔叔明道:“去找几个弟兄给他们帮忙,抓到那个小偷为止!”余庆答应一声,招呼一声,楼下立刻就冲上来五六个身穿盔甲的卫兵。余庆一招手,几人就将天字号雅间旁边的地字号雅间团团包围起来。 余庆的这个动作不大,就连跪着看热闹的百姓都察觉到什么:这件事吵得沸沸扬扬,就连隔壁几个雅间的客人都出来看热闹,可是地字号雅间始终门窗紧闭,就连头也没有露过一次。 余庆闪身进屋,一把就将一个猥琐的青年提着领子抓出来。 那个青年早被这阵仗吓傻了,他被余庆随手丢在地上,爬了两次才勉强爬着跪好,就赶忙哭道:“侯爷,不关我的事,是这个姨娘——”他一指周姨娘,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都是她支使小人偷她的钱袋,然后,又让小人藏在这个房间的!” 崔叔明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顾走进雅间里,余庆早就搬出一把交椅给他坐。崔叔明撩袍坐下,顺手端过桌上的一杯茶,大家这才看到,原来雅间的圆桌上摆着三福餐具,林婉城和花凤凉各自站在自己的餐具旁,崔叔明端的那个杯子明显就是自己用过的,看来这位侯爷自始自终都在雅间里。 侯爷两口子请一位公子吃个便饭有什么要紧?人们恍然大悟,再联想到那个小偷刚刚说的话,看着周姨娘的眼神就有点不一样。 崔叔明慢慢抿一口茶,淡淡道:“你怎么说?” 崔叔明说话的时候分明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周姨娘就是知道他是在问自己。周姨娘赶忙膝行过去,抓住崔叔明的袍角道:“侯爷,不是的!这个人是窃贼,是他冤枉我!他偷了妾身的钱袋,现在还敢冤枉妾身!侯爷你一定要为我做主!” 那个被抓的小偷就也赶忙往前爬两步,不要钱一样拼命磕头:“侯爷,不是的!是这个姨娘,是这个姨娘!” 两方正在争执不下,余庆忽然走上前拱手道:“侯爷,我们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丫头!他躲在地字号包间里!” 余庆一摆手,两个卫兵就拉着一个小丫鬟拖上来。林婉城面上急道:“这不是周姨娘身边的倚翠吗?怎么会在隔壁的雅间?” 倚翠也是相当无辜,本来她是跟在周姨娘身边上楼来抓贼的,可是不知怎么就与周姨娘走散。她一个不察,还被人打晕了塞在隔壁雅间的立柜里,直到刚才余庆才把她抓出来。 崔叔明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杯碗茶碟”乒乓作响。在场的人吓得浑身打颤,都不敢整个酒楼都寂静无声,咳痰不闻。 崔叔明一脚把周姨娘踢开,铁青着脸道:“你还敢说这个窃贼不是你雇来的!倚翠从他的雅间里搜出来,摆明了就是跟你串通好的!你将阵仗闹得这么大,究竟想做什么?”他略微一顿,忽然想到什么:“难道今天这场捉奸的戏码是子自导自演?” 大家经崔叔明一提醒,立刻就明白过来:怪不得她一上二楼就要进侯爷夫人的雅间搜人,原来是她早有预谋。这个姨娘怕是早就听说崔夫人中午会在这里与花公子吃饭,所以才大张旗鼓地抓贼,其实抓贼是假,抓奸才是真!只是,这位姨娘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崔夫人是陪着侯爷一起来赴宴的! 在场的大多都是寻常百姓,但是也多多少少听说过大宅门里妻妾之间的明争暗斗,所以大家心下了然,这个姨娘恐怕是要设计崔夫人,不曾想人家技高一筹,反倒让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姨娘还要狡辩,崔叔明却厌烦地挥手:“全部带回去!查明实情之后再做决断!” 崔叔明铁青着脸跟花凤凉作别,林婉城也脸色不好地跟着离开。 崔叔明和林婉城怒气冲冲回到街角,找到自家的马车,一掀帘子就坐进去。 安兰从车外将车帘子放下来,崔叔明就一把搂住林婉城的肩膀:“婉婉,刚刚我演的怎么样?” 林婉城看着刚刚还一脸怒气的崔叔明转眼之间就笑得像一个小痞子,不由好笑道:“你真是屈才了!如果生在我们那个时代,以你的条件,绝对是娱乐圈巨星啊!” 崔叔明不由皱眉道:“什么星?” 林婉城眉头一跳,自知失言,赶忙笑着遮过去:“这件事很快就会传的沸沸扬扬,到了明日,大家就都知道你的那个姨娘设计陷害正室,还公然对正室无礼了!” 崔叔明知道她在转移话题,只眯着眼默默看着她,也不回答她的话。 林婉城被看的十分心虚,不由红着脸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崔叔明道:“你有事瞒着我!” 林婉城不敢看他的眼睛,装作整理衣角的样子避开了,尴尬笑道:“你少神经了,我有什么事瞒着你?不相信,你就去查啊!你不是很厉害的嘛?” 崔叔明也不过是与她开一个玩笑。林婉城的为人崔叔明自是相信的。此时,又听到她夸自己厉害,不由挑眉一笑:“婉婉是在夸我厉害?不怕我骄傲吗?” 林婉城知道他又在耍宝,冷哼一声,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去了。 两人坐着马车赶回府,周姨娘主仆也很快被押了回来。崔叔明带着林婉城一起去了阳春院。崔叔明面对着身前的周姨娘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周姨娘依旧不依不饶:“侯爷,妾身是冤枉的!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 相反,倚翠看的十分明白:崔叔明夫妇大概早就识破了周姨娘的计谋,早就张好了网等着她们往里面钻。周姨娘也是痴傻的,到了现在还看不明白!只是,倚翠至今无法理解的是两件事:第一冷蝶传回来的消息明明是花凤凉和林婉城独处一室,崔叔明又是怎样进去的?第二,冷蝶呢?她去哪里了! 其实,崔叔明突兀出现是有原因的。林婉城知道身后有人跟踪,雅间外有人监视,所以,崔叔明下了早朝就已经进到雅间里等着了。后来,花凤凉匆匆赶到,他又故作不知崔叔明的存在,一个人在雅间等林婉城到来。至于冷蝶,在崔叔明从雅间里出来的那一刻,冷蝶就知道计划失败,也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 冷蝶刚想转身逃跑,身后突然有人在她勃颈上劈了一下,冷蝶感觉到身后有掌风,正要转头,可是那人出手如电,根本不给冷蝶反应的机会。 冷蝶脖子一痛,就昏倒在地。 崔叔明看着苦苦哀求的周姨娘,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从今日起,你就老老实实呆在阳春院。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但是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天日!” 崔叔明说完这句话拉着林婉城抽身就走。林婉城看着周姨娘那一副可怜模样,心里微微有些不忍。可是,她又十分明白,自己不能心软,否则,今日跪在脚下的就会是崔叔明和自己! 林婉城长叹一声,转身就离开了阳春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相约 第二日早朝,左都御史王朗王大人在金銮殿上动了本,参定远侯崔叔明治下不严,内院约束不慎,致使姨娘小妾当众攀诬陷害仁济夫人。 崔叔明躬身请罪,皇上道:“你堂堂定远侯爷,威武将军,竟连几个女人也管不好吗?还有那个姨娘,怎么敢如此嚣张,她借的谁的势?” 崔叔明为难道:“启禀皇上,她从前是一个歌姬……” 王朗就主动道:“启奏皇上,那周姨娘不是普通的歌姬,是郑王也赏赐的。也正因如此,她平日在崔侯爷的后院就放肆了一些。”王朗是老臣,左都御史的位置坐了多年,既无升迁,也没有被贬谪。一是因为他这人敢于直谏,就连皇上的刺也敢挑,所以他升不了官。二来,他这个人直言敢谏,不畏权贵,实在很适合御史的职位。 皇上听了他的话,不由“哦”的一声,语气里颇有些不满。 郑王赶忙走出来拱手认罪:“父皇,请恕儿臣失察之罪!想那周姨娘,在郑王府时,一向乖巧,才艺也十分出众,适逢崔老夫人为侯爷纳妾,儿臣私心想着,让她去伺候侯爷实在也是她的造化。不曾想……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竟然如此糟蹋儿臣的一番美意。” 崔叔明听了郑王的话,略略有些不满:“王爷的意思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怕是我们侯府的水土不好,养不起周姨娘这等尊贵人物!” 郑王赶忙赔笑:“侯爷说笑了!本王并没有这个意思!” 皇上就冷着脸道:“那你是什么意思?给官员送妾,与送礼何异?你究竟想做什么?想拉拢朝中的官员吗?” 郑王吓得脸色骤变,赶忙伏地请罪:“父皇明鉴,儿臣绝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儿臣与叔明从小一处长大,感情非比寻常。前两年,叔明征战在外,无心料理家事,所以,儿臣就擅作主张,给他送一个妾侍入府,一来帮助仁济夫人管理侯府,二来,等叔明凯旋,也好帮着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皇上冷笑道:“你想的倒是周到!” 齐王冷笑一声,含酸捻醋道:“三哥于这些事上向来想的周到!” 皇上若有所思地看一眼齐王,又冲平王道:“老六,这件事你怎么看?” 平王被点了名,只好站出来,恭恭敬敬行了礼,才道:“父皇,儿臣私以为,三哥情有可原。叔明那几年在外征战,确实冷落了后宅,就连父皇您不是也下旨让他去给仁济夫人赔罪吗?” 皇上点点头,转而看向匍匐在地的郑王,淡淡道:“你先起来吧!” 郑王赶忙谢恩。他起身的时候,眼睛有意无意地看一眼冷笑着的齐王,弓身退回朝班。 皇上接着道:“定远侯有失管教,罚俸一年。郑王……也罚你一年的俸禄吧!叔明回去之后,要好好管理内院才是,不要什么人都往家里带!”崔叔明弓身称是。 崔叔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虽然罚了一年的俸禄,但是解决了周姨娘这个后顾之忧,还让郑王说不出话来,不得不承认,婉婉的计策实在高明。 下了朝,崔叔明大步往外走,郑王却从身后急急忙忙追上来:“叔明,叔明!” 崔叔明顿住脚步,回头一看,赶忙行礼。郑王笑着让他起身:“你我之间还用这么客气?” 崔叔明淡淡道:“君臣之礼不可废!” 郑王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叔明还是与儿时一样,知礼守节,谨小慎微。”他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叔明……这周姨娘的事,是我考虑不周,给你也惹了不少乱子。本王给你赔罪了。”说着冲崔叔明弯了弯腰。 崔叔明赶忙侧身避过,冲郑王俯身道:“王爷言重了。周姨娘之过,并非你我所能预料!” 预料两个字实在是大有深意,郑王脸上微微一顿,他也没有想到崔叔明竟然当众就让他下不来台。不过,郑王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叔明说的是!” 两人正在说话,齐王也从身后慢慢走上来,皮笑肉不笑道:“三哥这叫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 郑王也冷笑道:“四弟的话,为兄可不太明白!” 齐王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三哥本来是想送个美妾去讨好崔侯爷,不曾想……”他看崔叔明一眼,见崔叔明始终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就接着道:“不曾想这个美妾却把人家后院搅得天翻地覆,还让侯爷受了父皇的训斥!” 郑王知道他在故意挑拨自己与崔叔明的关系,也不理他,回头冲崔叔明解释道:“叔明,我真是无心之失!还请你千万不要因为此事伤了咱们多年的情分。” 崔叔明道:“断断不会的。”如果咱们有情分的话。 郑王看崔叔明的脸色一直淡淡的,就又道:“不如叔明你把周姨娘交给我,本王定给你出一口恶气!” 崔叔明道:“有劳王爷了,只是微臣已经将她禁足。她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郑王这才点头。 前一日在太白楼发生的事果然传开了,传闻说定远侯府一个姓周的姨娘诬陷正室,最后奸计告破,还被侯爷禁足。有人听了这传言,就问道:“诬陷主母,那是多大的罪名啊!侯爷只将她禁足,这也太……” 就有人赶忙从旁解释:“你知道什么!这周姨娘来历不小呢!他是郑王殿下赏赐的,向来在侯府里横行霸道惯了。不然,她怎么会有这个胆子做下这种事?” 还有人道:“听说她在定远侯府并不受宠,侯爷与侯夫人伉俪情深,奈何她是郑王赏下的,一时拿她没有办法而已……”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外面的流言蜚语自然也传到了荣华堂。崔佟氏姑侄只知道昨日崔叔明怒气冲冲回来,还把周姨娘禁足,却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崔佟氏不禁摇头叹道:“真是可惜!林婉城那个贱人运气真好,说起来,也只怪周姨娘蠢笨,连这点子小事都谋划不好!幸亏咱们提前不知情,否则,岂不是要引火烧身?” 佟芷柔心里虽然高兴周姨娘倒台,但是她想的比崔佟氏更加长远一些:“姑姑,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崔佟氏见她脸色有异,不禁奇怪道:“怎么个不简单?” 佟芷柔在厅里慢慢跺两步,皱着眉道:“周姨娘的事看起来是她算计林婉城,其实若要细想,不难发现,周姨娘怕是被林婉城算计了!” 崔佟氏稍微一想,立刻就明白了:“你是说……” 佟芷柔慢慢点头:“首先表哥怎么会出现在雅间?如果周姨娘知道表哥在里面,怎么还会去捉奸?而且,我派人去问过太白楼的小二,没有一个人看到表哥是什么时候进去的。表哥为什么要隐匿行踪?是不是因为他提前知道有人要找茬,所以才暗中配合,好打周姨娘一个措手不及?” 崔叔明对林婉城的体贴大家都看在眼里,两人好的几乎要穿一条裤子,所以,崔叔明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去算计林婉城?所以,他如果提前知晓了周姨娘的计划,帮着林婉城演一出戏来等着周姨娘自投罗网也是完全可能的! 想通了这些,佟芷柔不禁有些胆寒。崔佟氏见她脸上阴云密布,不由担心道:“柔儿,你怎么了?” 佟芷柔道:“姑姑,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林婉城算计了周姨娘,那是不是就表示她要在后院清除异己了?先是周姨娘,然后是钱姨娘,最后是我!”她想了想,又摇头道:“不,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 崔佟氏赶忙安慰她:“不,不会。你是我侄女,有我在这,就不信那个贱人敢把你怎样!再说,你是叔明的亲表妹,他性子虽然冷淡一些,但是心还是热的!他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 崔佟氏到现在还以为崔叔明是自己的亲子,她以为,崔叔明对自己的冷淡完全是林婉城在中间挑拨。只要除了林婉城,她的儿子就又会承欢膝下,她的侄女也能得到儿子的青眼。 对,一定是这样!“一定要想办法除了林婉城那个贱人!”崔佟氏半张脸都躲在蜡烛的阴影里,另外半张脸被烛火的光染成蜡黄色,看起来十分狰狞恐怖。 佟芷柔刚忙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崔佟氏的手,她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监视,才慢慢道:“姑姑是说……先下手为强?” 崔佟氏眼睛半眯着,唇角轻轻勾起,从鼻子里淡淡吐出一个“哼”,一字一顿道:“没错!” 佟芷柔赶忙道:“姑姑预备怎么做?” 崔佟氏慢慢摇头:“现在还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咱们要静待时机。不能向上回一样,给她苟延馋喘的机会。这事,少不得要你父亲帮忙!” 上一回,她们姑侄给林婉城下了蛊毒,本以为她必死无疑,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禁治好了她的毒,还让她学成一身医术。想想都让人觉得有气! 佟芷柔姑侄两个在房间密谋,林婉城这里却收到了泰安公主的帖子。 林婉城上次进宫时,曾与泰安公主说起过东华山上的腊梅花。泰安公主自听说之后就十分惦念,一心想着去东华寺赏玩。奈何,连日大雪,皇后娘娘就不许她出门。 好不容易等到积雪消退,泰安公主的心思就又活泛起来。她苦苦哀求了皇后娘娘两日,皇后才终于答应让她出宫。 皇后娘娘那里刚一松口,泰安公主喜不自胜,就赶忙亲自写了帖子给林婉城、夏采薇、卫子澜送去。 林婉城正捧着帖子在看,崔叔明忽然从背后过来,一把将她抱住:“婉婉那,在看什么那样入神?” 林婉城就把泰安公主下帖子邀她赏梅的事情说了。崔叔明不喜欢她与宫里的人走的太近,就道:“咱们花园里也有腊梅花,干什么跑那么远?天气这样冷,冻坏了我该心疼!” 林婉城道:“冷就多穿些衣服啊!更何况,我也许久没有见过采薇和子澜了,子澜前几日还写信想来看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施舍 崔叔明一挑眉:“卫子澜也去吗?她竟然还有这个闲情?” 林婉城一听崔叔明的话就知道他别有深意,赶忙道:“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快与我从实招来!” 崔叔明好笑道:“在你面前我还敢有所隐瞒吗?你别急,她纵使有事,也是好事!” 好事?林婉城狐疑地看着崔叔明那张笑脸,暗想:卫子澜几乎与自己同岁,自己成婚早了两年,算一算,卫子澜也到了该婚嫁的年纪。叔明既然说是好事,莫非是她的亲事有着落了? 林婉城将卫子澜当做闺中蜜友,知道她将要成亲,眼睛里立刻就显出神采。 崔叔明看到林婉城眼里晶晶亮光,马上就知道聪明如林婉城,应该已经猜到了自己想说的事。 果然就听林婉城道:“是要与……”她伸手比了一个“六”的手势,两眼睁得大大的,满怀期待地望着崔叔明。 上次进宫,皇上太后好像就流露出想要撮合平王与卫子澜的意思,这一次,莫非是两个人的亲事有了着落? 崔叔明伸手在林婉城鼻头一捏,笑道:“婉婉好聪明!皇上估计很快就会下旨了。” 林婉城开心的拍掌:“哎呀,子澜也能嫁出去,现在就只剩采……”提到夏采薇,林婉城忽然想起夏采薇也已经指婚给齐王,觉得心头一凉,刚刚的高兴劲儿就有些淡了。 崔叔明知道她心中所想,轻轻摸一摸她的脸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既然不能改变什么,就努力帮她活的更好!嗯?” 林婉城叹一口气,默默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崔叔明知道林婉城要上东华山,特意指派木刻去好生保护。林婉城看到他紧张兮兮的模样,半是感动,半是无奈:“我就陪着公主去看看花儿,能出什么事?更何况,我们一群女眷,木刻跟在我身边算怎么回事?” 崔叔明道:“那不行。你身边没有人保护,我不放心!” 夫妻两个争执不下,最后还是各让一步:木刻可以跟去,但是不能露脸,只能圆圆跟在后面! 木刻听了心里那个苦:好不容易有我出场的机会,还不给露脸,简直是没有天理啊! 林婉城因是去东华山赏花,所以轻车简从,只乘了一辆马车,带了几个家丁,其中就有低调的木刻。马车大约行了一个多时辰,就来在东华寺门前。 安兰扶着林婉城下车,主仆几人就慢慢往寺里走。 东华寺虽然不是什么名山宝刹,但是寺里的红雪园可谓是名震京都。所以,每逢红梅花开,总是能吸引一批又一批文人雅士来此观景。 林婉城与泰安公主约好了在东华寺的大殿前碰面,泰安公主特意交代低调行事,不要暴露身份。一面惊散寺中的游人,只剩下她们几个孤零零的看花,有什么意思? 林婉城举步进寺,一扭脸,眉头不由就皱了起来:东华寺常有文人雅士出没,其中也不乏世家贵族,所以,常常会有乞丐聚在东华寺门前向过往的香客讨要银钱。贵族子弟大多豪爽,又是在佛寺门前,所以很愿意在菩萨面前行善,这也使得一部人动了投机取巧的歪心思。 林婉城抬头看时,一眼就看见她的死对头楚悠颖在给一个乞丐施舍银钱。 那乞丐穿一个破旧夹袄,满脸脏污,坐在地上的一块木板上。他的一只手似乎有些残废,手腕无力地垂下来,模样甚是凄惨。而楚悠颖则远远站在几步外,一只手用帕子将鼻子轻掩起来,另一只手像是投食一样扔过去一角碎银子。 楚悠颖的银子咕噜噜滚出好远,那乞丐举着一张笑脸不停道谢,又想站起来去将银子捡回来。可是,他大约在地上跪坐的久了,双腿有些麻,起身的时候脚下一软,几乎就要倒下去。不过幸亏他机警,伸出手指在地面上一点,身子才保持平衡。而他伸出的手指,正是长在他那只好像有些残疾的手上。 林婉城嘲讽一笑,就扭过脸去,拉着两个丫鬟转身离开。 可是楚悠颖却不愿意她这么脱身。楚悠颖刚给乞丐施舍完,抬头就看到林婉城,她本能地就想给她找点麻烦:“呦——这不是前尚书府的林小姐吗?” 楚悠颖领着丫鬟袅袅婷婷走过来,林婉城只好转过身冲她淡淡点头:“楚小姐!” 楚悠颖冷笑着将林婉城打量一番:“几日不见,林小姐就飞上枝头了啊!从一个落魄的贵族小姐,摇身一变,就成了将军的发妻,一品诰命夫人!真是令人羡慕啊!” 林婉城笑道:“世上的事可不就是瞬息万变么?令尊不也是在一夜之间就成了尚书?楚小姐不也是在一夜之间就……换了一张面皮?” 楚悠颖自是知道林婉城讽刺她趋炎附势,可她或许是自知理亏,竟有些无力回嘴。 林婉城看着楚悠颖面上一片恼怒,心道:就你这点粗浅的功夫,还想跟我斗?再回去修炼纪念吧! 林婉城面上一笑,温柔道:“本夫人还有事,楚小姐,少赔了!”林婉城转身欲走,楚悠颖却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 只听她道:“崔夫人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林婉城漠然道:“还要请楚小姐赐教。” 楚悠颖冷笑一声,将声音也稍稍放大:“忘了带着一颗善心啊!崔夫人来到东华寺,自然是烧香拜佛,可是崔夫人求佛却不带善心,恐怕这满天神佛会怪罪吧!” 楚悠颖声音有些大,四周的香客许多都回过头来看。有几个好事的,见这边吵起来,甚至已经驻足观看。 林婉城看着楚悠颖嚣张的表情,不由道:“请恕本夫人实在不能理解楚小姐的意思!” 楚悠颖道:“佛门慈悲之地,崔夫人竟连几个钱也要吝啬吗?这寺门处许多的乞丐,崔夫人难道就不能发发善心施舍一些?” 林婉城暗暗皱眉:这楚悠颖属疯狗的吧!怎么见人就咬,还死咬不放呢? 林婉城看着越围越多的香客,心里不悦,扭身便走。 楚悠颖却快走两步,赶在林婉城前面一抬手,挡住她的去路:“怎么?崔夫人心虚了吗?我刚刚说您拜佛不带善心,可有半点差错?” 林婉城本不想与她一般见识,但楚悠颖实在是有些蹬鼻子上脸,林婉城暗道:不让你受点教训想你也不知悔改了。 林婉城淡淡一笑,讽刺道:“楚小姐莫要以己度人,自己出门不带善心,就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 楚悠颖见林婉城出言暗讽,不由气恼的大声道:“我不带善心?”她一直墙角的那个残疾乞丐,“我可是赏了银子的。倒是崔夫人,一毛不拔,似乎吝啬了一些!” 林婉城只看着那个乞丐冷笑,楚悠颖以为她是被自己驳斥的哑口无言,便道:“崔夫人不会是囊肿羞涩吧?” 楚悠颖的小丫鬟见状就开口笑道:“小姐,人家是堂堂侯爷夫人呢,怎么会连这点钱都没有?” 楚悠颖就捂着嘴“嗤嗤”笑起来:“谷凡,休要胡说,纵使林家倒了,还有崔家在。崔叔明可是响当当的大将军,怎么可能连这点钱都不给她?” 楚悠颖转头看着林婉城,挑眉冷笑道:“不过……崔夫人若要真的不宽裕,就尽管向我开口。这点子小钱,我们楚家还是不放在眼里的!”说完,就连楚悠颖的小丫鬟也都“咯咯”笑起来。 丝竹看着这主仆两人一唱一和,把戏演得十分精彩,就连看热闹的人群都开始对着林婉城指指点点嘲笑她,不由怒火万丈,帕子一甩,就要开口。 林婉城却一把将丝竹拉住,暗示她不要冲动。 林婉城微笑着看向楚悠颖:我一再退让,你却不知见好就收,那就不要怪我嘴下无情。过一会儿,少不得要闹的灰头土脸,你可不要哭得太难看才好! 林婉城低声在丝竹耳边吩咐几句,丝竹笑着点头走开。 楚悠颖看着丝竹离开的背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她冷笑着开口:“怎么?崔夫人身上当真没钱,派丫鬟回家拿银子去了?” 林婉城慢慢往前走两步,打量着楚悠颖一张白净的小脸慢慢笑起来。 楚悠颖被她看的心里毛毛的,她伸手在脸上摸了摸,才恶狠狠道:“你看什么?” 林婉城笑道:“看楚小姐的眼睛啊!我还以为,楚小姐眼睛有毛病呢!” 楚悠颖怒道:“林婉城,你敢骂我?本姑娘可是正经的官家小姐,你一个罪臣之女也敢出言不逊!” 林婉城冷哼道:“楚小姐不光眼神不好,连脑子也不好用。本夫人可是皇上钦封的一品仁济夫人。敢问楚小姐有何诰封?” 楚悠颖虽然是尚书嫡女,但是她无阶无品,一时就有些语塞。 林婉城看着她满是怒火的脸,接着道:“你一介白身,见了本夫人一不行礼问安、二不言语恭敬,反而处处找本夫人的麻烦,你将朝廷律法视为何物?” 楚悠颖被林婉城一吓,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藐视朝廷律法这顶帽子太大,她恐怕有些难以承受。 楚悠颖眼见佛寺门前形势倒转,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都开始鄙夷地看着自己,不由梗着脖子道:“你……你不要转移话题。咱们说的是善心,你干什么顾左右而言他?品级高低与有无善心有什么相关?更何况,圣上仁孝治国,你身为诰命夫人,却没有一点慈悲之心,枉费他老人家赐封的一番苦心,你还有脸跟我说你是什么‘仁济夫人’,你‘仁’在哪里?又‘济’了何人?” 林婉城不慌不忙地一笑:“既然楚小姐要说善心,那咱们就来说说善心。楚小姐怎么知道我没有周济寺外的穷苦人家?” 楚悠颖冷笑道:“崔夫人想要狡辩吗?自你下了车马,我就一直在关注你,你几时给过这些乞丐一文钱?” 林婉城不屑道:“所以我才要问楚小姐你是不是眼睛有毛病!你自己没见到的事,别人就没有做过吗?这里风大,楚小姐的脑子怕是也已经冻坏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侯三 楚悠颖没想到林婉城急赤白脸一顿臭骂,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不由也骂道:“林婉城!你这是要反咬我一口吗?分明是你为人刻薄,我不过提醒你一句,你用得着如此出口伤人?” 林婉城冷笑:“我出口伤人?楚小姐既然说我‘反咬你一口’,那也就是表明是你先咬了我一口喽?” 四周的人听到这些就都“哈哈”笑起来。楚悠颖正在气头上,忽然一个满脸脏污的小男孩跑过来,轻轻用手指拉了拉楚悠颖的衣角。 楚悠颖低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避如蛇蝎一般一把将孩子推倒在地,自己也跑出两三米远,粗言秽语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这个臭乞丐,谁准你碰我的?信不信本小姐砍掉你的爪子?” 那小孩骤然被推开,身子“啪”一下倒在地上,“哇”一声就哭出来。 林婉城眼见楚悠颖失态,竟然把气撒到一个孩子身上,赶忙冲过去,她弯腰将孩子扶起来,又从怀里抽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替孩子将泪水擦一擦,才对着楚悠颖冷冷道:“楚小姐,这就是你的善心?佛寺面前,当着满天神佛如此欺负一个孩子?” 楚悠颖刚刚还讽刺林婉城没有善心,转眼之间,她就原形毕露,对着一个孩子态度如此恶劣,行为简直令人发指。就连看热闹的人群也有些不满,纷纷对着楚悠颖指指点点。 楚悠颖面对众人的指责,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指着大家骂道:“是这个臭乞丐先碰我的,谁知道他有什么企图?说不定他是想接近我偷我的钱袋,我将他推开有错吗?” 众人见楚悠颖死不悔改,指着她说的话就更加难听,有几个乞丐甚至到已经围了上来。 只听那个孩子突然大声道:“不是的!我不是要偷姐姐的钱袋!”那孩子一边哭,一边说,说的急了,竟然咳嗽起来。 林婉城赶忙摸摸他的脑袋,温声道:“不要急,慢慢说。” 那孩子两只眼睛里满是泪水,哭着道:“我是想告诉那位姐姐,这位姐姐已经施舍过我们了。” 他年龄小,表达能力也很有限,但是在场的人都已经听出来,他是想告诉楚悠颖,林婉城已经给附近的乞丐施舍过了。 听到这个小孩这样说,周围立刻就有人道:“小弟弟,你怎么知道这个姐姐施舍过了?” 那孩子抽抽搭搭道:“刚刚这个姐姐下车的时候,我看到她跟赶车的那个哥哥说话。她递给赶车的哥哥一袋银子,让他把这些钱分给我们。你看!” 那孩子手里举着一角银子,自豪地展示给大家看。刚刚围上来的几个乞丐也赶忙从怀里摸出一角银子展示出来。 在场诸人一看那孩子手里的银子,就纷纷明白过来:原来并不是人家没有善心,而是人家低调,做好事不留名。 楚悠颖道:“你少做戏!这几个脏乞丐分明就是你请来的,是你串通他们一起来蒙骗群众的!刚刚你在丝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就离开了,你打量我不知道吗?” 那孩子张口想要说“不是”,林婉城却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冲他温暖一笑,才慢慢抬起头,对楚悠颖道:“楚小姐。丝竹是替我办事去了!但是绝不像楚小姐说的那样,我们没有收买过任何人。如果林小姐不信,平安——”林婉城冲站在远处的平安一招手,平安就赶忙小跑过来。 林婉城将平安带到楚悠颖面前:“楚小姐,刚刚就是平安负责把银子分给大家的,就算银子可以后补,但是平安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的银子,是在咱们见面之前,还是之后,总是做不了假的。楚小姐若是不信,只管拉着平安去找附近行乞的人问一问。” 林婉城说完,平安就恭顺地朝楚悠颖打了一个千,垂着手站在跟前,等候楚悠颖的吩咐。 楚悠颖道:“既然你让我查,那我就查一查。”她转身走了几步,指着自己刚刚施舍过的那个乞丐道:“你给他施舍过吗?” 平安看一眼林婉城,颇有些为难。林婉城淡淡一笑:“没有。我专门吩咐过平安,不许给他施舍。” 楚悠颖就“哈哈”笑起来:“这就是崔夫人行得善?我今日才知道,原来行善积德也要分人的吗?你给别的乞丐都施舍了钱,唯独把他漏了,崔夫人可否解释解释是何道理?” 人群中有一个乞丐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林婉城见他张了张嘴,又低下头去。 林婉城心里叹一口气,将帕子高高一举,然后又若无其事收回来。 楚悠颖楚悠颖见林婉城不做声,以为她是理屈词穷,就冷笑道:“崔夫人倒是说出个原因来……” 她一句话没说完,有两个小青年大步走过来,他们拨开人群,径直走向楚悠颖身边的那个乞丐。楚悠颖吓了一跳,赶忙扶着谷凡的手躲在一旁。 只见那两个小青年一左一右将那个乞丐围上,那个乞丐赶忙神色紧张道:“两位大哥……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其中一个脸上有痣青年一脚将他面前的破碗踢开,恶狠狠道:“做什么?侯三,欠我们赌坊的银子不打算还了吗?” 侯三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道:“你们,你们是哪个赌坊?” 另一个小青年“嘿嘿”冷笑道:“看来你不止在咱们这一个赌坊欠了银子啊?连自己的债主都记不清了吗?”一抬脚,就要朝侯三的脸上踢过去。 侯三十分机警,举起那条好手挡住了,求饶道:“大爷!我不认识你们,我没有签过你们的银子!” 脸上有痣的那个青年破口骂道:“他妈的!你还敢不认账?非要老子把借据拿给你看看是不是?” 侯三一听借据,心里顿时怂了,他一抬眼看到楚悠颖站在一旁,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侯三往前爬了两步,另一个小青年一抬脚就堵死他的去路。 侯三一只手扶在那人腿上,冲楚悠颖叫道:“小姐,我知道你是个大大的好人,现在他们欺压良民,您不能不管啊!” 楚悠颖被侯三高高抬起,她看一眼围观的人群,只得硬着头皮出声:“乾坤朗朗,你还想行抢不成吗?我父亲是户部尚书,识相的赶快滚,否则,不要怪本小姐不客气!” 脸上有痣的那个青年就道:“户部尚书了不起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告到皇帝那里我们也不怕。” 另一个青年也指着楚悠颖恶狠狠道:“你想给他出头,好!那你就替他还债,没有钱,就把你拉去抵债!” 谷凡赶忙护在楚悠颖身前。楚悠颖听说泰安公主要来东华寺赏花,所以,她一大早就匆匆赶来,希望能够偶遇公主,所以她身边只带了几个小丫鬟。 楚悠颖一见那两个青年发狠,不由也有点胆寒,赶忙拉着谷凡往后退。 侯三见最后一个能救自己的也歇菜了,不由装起可怜来:“两位大哥,请宽限些时日吧,再过几天,小人一定把欠款补上。”他将自己软哒哒垂着的手举起来,哭道:“大哥,我这只手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我根本就是半个废人。还希望大哥看在我身有不便的份上宽限宽限!” 脸上有痣的青年摸着下巴笑的十分奸邪:“宽限是不行的,不过咱们弟兄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侯三听说有路可走,立刻就涎皮赖脸道:“您指教,您多指教!” 那青年“嘿嘿”一笑:“我们老板有过交代,说你今日要是不还钱,取下一样物事给我们带回去也可以!我看你这手……”他忽然一把抓住侯三的那只废手,慢慢道:“反正也废掉了,不如就让咱们砍下来拿回去交差!” 侯三被他一句话吓得屁股尿流,他心里十分清楚,混赌场的,尤其是他们这些要账的人,都十分心狠手辣,从来都说得出做得到。他们既然说要砍自己的手,九成不是在骗自己。 侯三失控大叫,那只废手也不瞬间有了活力一样动起来:“大哥,大哥,我这手是好的!它不残废,大哥,你们放了我!” 他一边说,还一边灵活地转动手腕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可是他的手被那青年死死抓住,竟然挣脱不出来。 在场的群众无不看的目瞪口呆: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楞把自己的好手说成残废。这……真是闻所未闻。 就有一些阅历丰富的老者解释:“他乞讨吃饭,一不年迈、二不孤弱,如果再没有残废谁会给他施舍银子?”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乞丐也有假的啊! 林婉城看着小丑一般的侯三暗自浅笑:想她一缕穿越而来的孤魂,比这还要精巧的伪装不知看了多少,自然不会大惊小怪!哎,说来还是古代人民最淳朴善良啊! 要账的两个青年见侯三原型毕露,也哈哈笑起来:“我们自以为演两个流氓就已经很辛苦了,没想到,你这数十年如一日装残废,你不累吗?” 侯三惊恐看着二人:“你……你什么意思?” 林婉城浅笑着走过去,一摆手,两个刚刚还痞里痞气的流氓立刻就恭恭敬敬行礼退在一旁。林婉城看着侯三道:“他们若不演一出戏,你又怎么会露出马脚?” 侯三马上就意识到自己上当,这两个来讨债的恐怕就是眼前这女子找来的,他脸上风云变色,手在地上一撑就站起来,指着林婉城的鼻子骂道:“臭娘们儿。你敢阴我?” 林婉城还没有说话,刚刚那个脸上有痣的青年就一耳光甩在他脸上:“你敢跟我们夫人如此讲话,是活够了吗?” 侯三被打的口吐鲜血,半边脸瞬间就肿起来。俗话说,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侯三纵然是江湖老手,可是遇到这样的硬茬,他也只有磕头认错的份。 林婉城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去。转头又看着楚悠颖笑道:“楚小姐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给他施舍了吗?” 楚悠颖见一瞬之间风向大变,自己施舍的竟然是一个骗吃骗喝的赌徒,好人全让林婉城做了,只气的额角青筋毕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二十章 香囊 林婉城看着她的模样,慢慢道:“人活于世,艰辛不易。老天可怜那些无依无靠的孤苦人,所以创造了乞讨这个职业让他们谋生。所以,乞讨并没有什么丢人,同样的,做乞丐也不过是这些可怜人迫于无奈的选择,所以,他们同样应该受到我们尊重! 但是有一些人,诸如侯三之流,妄想不劳而获。年轻力壮却指望别人接济过活,甚至是拿着别人的施舍去赌博、花天酒地,这才是最可耻的! 所以,做好人也要分对象,施舍也要又原则。如果,都像楚小姐一样,拿自己的银子施舍给侯三一类,一来助长了不劳而获的歪风,二来,实在是浪费粮食!楚小姐说是不是?” 看着林婉城那张笑脸,楚悠颖很想冲上去一个耳光甩在她脸上。可是楚悠颖不是蠢蛋,现在局势不利,人心向背,她不能贸然出手。楚悠颖愤愤地咬着牙,对林婉城低声道:“林婉城,你好!你好的很!山高水长,你可千万不要犯在我手里!” 楚悠颖一甩袖子,带着谷凡离开了。在场之人看到这个伪善的大小姐灰溜溜退场,无不拍手叫好。 侯三眼见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走了,才哭着跪在地上跟林婉城求饶,林婉城嫌恶看他一眼,朗声道:“将他送去衙门,依法惩治!” 两个演戏的青年答应一声,拉着侯三退下去了。眼见骗子侯三被惩治,在场诸人无不拍手称快:侯三是这一带有名的假乞丐,知情的乞丐们大多敢怒不敢言,所以现在看他受到惩治,哪有不高兴之理? 林婉城在众人的喝彩声中退场,丝竹就疾步赶上来:“小姐,这件事我办的怎么样?” 林婉城夸赞道:“好,实在是好!” 丝竹嘻嘻一笑,谦虚道:“还是小姐的主意好!”原来,林婉城一早就看出侯三的把戏,所以,他早早就派丝竹去打听他的底细。 丝竹找一个偏僻地方,接连问了好几个乞丐,才把侯三的来历摸清。丝竹知道他好赌,就找来两个小厮扮演了一场要账的戏码。没想到,三哄两骗,侯三就露出马脚,让楚悠颖栽了一个大筋斗。 林婉城带着安兰、丝竹进了寺门,她们从天王殿旁的小路穿过,一抬眼,就看到泰安公主三人正在大殿前等候。 三人为避人耳目,均是寻常百姓的打扮,泰安公主身边也只带了两个丫鬟。三人看到林婉城主仆走过来,卫子澜就笑道:“公主你瞧,婉城可不是到了?” 林婉城赶忙上前请罪,泰安公主一把将她拉起来,看了看四周,悄声道:“崔夫人无需多礼,咱们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林婉城又真诚告了罪,四个女孩就相携着向“红雪园”走去。 卫子澜陪着泰安公主走在前面,夏采薇和林婉城就落后两步。夏采薇看着林婉城的神色,低声道:“怎么来的这样晚?我可不记得你有迟到的习惯!” 林婉城叹一口气:“别提了,在山门那里被一些事情牵绊住了。” 夏采薇想要问详细问一问她遇到什么事,可是林婉城悄悄指一指泰安公主,夏采薇心领神会,赶忙将话题扯开了。 红雪园建在东华寺后山上,是一个平缓的斜坡,坡上种了一大片鲜艳的腊梅,远远瞧去,仿佛是一片又一片的红云,十分灿烂惹眼。 红雪园的游人并不多,泰安公主就蹦蹦跳跳走在最前面,一会儿俯身嗅花香,一会又随手将枝头的腊梅插在一头青丝上,活泼可爱,哪有当日在宫中那么端庄的模样? 卫子澜从旁小心看护这泰安,生怕她过于活泼惹出什么事端。玩了一会儿,泰安公主忽然道:“不是说红雪园的腊梅名满京城吗?怎么游人这样少?” 卫子澜从旁道:“这腊梅虽美,自然是需要景色来衬托的,白雪红梅才是人间一绝!” 泰安公主一想皑皑白雪中点点红梅孤立,就像一堆堆红雪堆在枝头,应该煞是惹眼。 在园中赏玩一番,泰安公主想要去更衣,卫子澜赶忙给夏采薇使了个颜色,夏采薇心领神会,笑道:“我正好也要去呢,我陪你一起去?” 卫子澜就趁势道:“那边有一个亭子,我跟婉城在亭子里面等你们可好?” 泰安公主点头称好,就与夏采薇携手而去。卫子澜就与林婉城并肩而行。 夏采薇有些为难道:“婉城,那日在宫里……实在对不起。听说你被蒋淑妃好一番刁难……那日回去之后,我心里十分不安。想要去找你,可是我祖父拘着不让我出门……” 那日在宫里,泰安公主嗅出一些不寻常的征兆,就拉着卫子澜离开了。后来林婉城果然被蒋淑妃叫去玉宸宫,以平阳公主的病为借口,狠狠为难了林婉城一顿。怪不得刚刚泰安公主想要去更衣,卫子澜就让夏采薇陪同,原来是为了找机会给林婉城道歉? 林婉城道:“你与我见外了不是?你有你的苦衷,我又怎么会不明白?你看我——”林婉城说着摊开手转一个圈,笑道:“我不是好好的吗?” 林婉城很清楚夏采薇的苦衷。泰安公主与她交好,视她为朋友,可是她却不能把泰安公主当成朋友,泰安公主是君,她是臣。君臣之间的友谊哪有这么简单? 两人绕过几株腊梅,就看到不远处起了一座八角凉亭,亭子里石桌石凳一应俱全,林婉城就随便找一个石凳坐了,卫子澜也在旁边坐下。 卫子澜就道:“其实公主其人还是好的。她生在宫里,长在宫里。皇后娘娘又是那么一个处境,所以,无论何事,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独善其身。” 林婉城点头笑道:“这是人之常情,实在无可厚非。而且,公主也并非完全是独善其身啊?至少,她还记得你,拉着你一同离开。” 卫子澜闻言就急忙想解释,林婉城抓住她的手,道:“你急什么,听我把话说完。当时,我与公主只是初见,所以根本谈不上什么情分,她想要抽身也只是自我保全,这再正常不过。可是她走之前记得带上你,就是不想让你涉险,就是拿你当成真正的朋友,所以她绝对不是自私自利的人!” 卫子澜见林婉城说话时情真意切,知道她完全没有心结,就也开心笑起来:“好在婉城你安然无恙,不止与崔侯爷破镜重圆,还一跃成了仁济夫人,真是可喜可贺啊!” 林婉城知道卫子澜在打趣她,就“嘿嘿”一笑,默认自己过得幸福。 玩笑了一会,林婉城就想起崔叔明与她说过的卫子澜的婚事,就直接挑着眉问道:“听说你要定亲了?” 卫子澜脸上红云翻滚,一下子就低下头去:“必定是崔侯爷跟你说的!” 林婉城就道:“可不就是他?” 卫子澜道:“也正因为这件事,祖父最近都不让我出门。今日若不是泰安公主下帖子去请,我恐怕没那么容易从府里出来。” 林婉城道:“你放心,纵使你不能常出府,我和采薇还不能去探望你吗?” 提到夏采薇,卫子澜眸色一暗,默默叹了口气。林婉城却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夏采薇是钦定的齐王正妃,而她自己却将要和平王定亲。 两位王爷虽然面上还过得去,但是朝中谁人不知,齐王狼子野心,一心想登基大宝,早把另外两个兄弟看成眼中钉、肉中刺,夏采薇若是进了齐王府,三个人的友谊恐怕会有些尴尬。 林婉城也叹一口气,她伸手扶在卫子澜肩头,轻声道:“很多事咱们不能左右,可是采薇是咱们的好友,无论他们的关系怎样,咱们之间的情意不变,好不好?” 卫子澜抬头看着林婉城,勾唇一笑,坚定地点头:“好。”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泰安公主才与夏采薇从小路上走回来。夏采薇拧着眉,似乎有些不快。 林婉城和卫子澜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担忧:采薇她不会与公主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吧? 可是又不像,泰安公主虽然没有表现的很开心,却也不像与人吵过架的样子。 林婉城和卫子澜赶忙迎出去,林婉城拉着夏采薇、卫子澜拉着泰安公主往亭子里进。 林婉城觑着泰安公主的脸色道:“采薇,出什么事了?你的丫鬟呢?” 来时,泰安公主和夏采薇各带了两个丫鬟,她们去更衣时,各自的丫鬟也都陪着去了。可是现在,两人身边只有泰安公主的丫鬟随侍在侧,夏采薇的丫鬟却不见了。 夏采薇皱着眉叹一口气,泰安公主就道:“惠阳姐姐的香囊丢了,我们沿着这条小路一直找也没有找到。惠阳姐姐怕你们等得着急,就留下她的丫鬟继续找,我们就先回来了。” 林婉城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丢了一个香囊而已,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卫子澜也道:“算了,香囊丢了就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人没事就好。” 夏采薇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林婉城从来没见过她这幅样子,心里一沉:莫非那个香囊有什么重要意义? 果然就听泰安公主道:“那个香囊是长乐侯夫人亲手所绣,上面还有惠阳姐姐的名字,对惠阳姐姐意义非凡。” 长乐侯为救驾而死,侯夫人不久也离世,想来,这个香囊也算是侯夫人的遗物,是夏采薇对侯夫人的念想,现在猛然丢了,难怪她会伤心成这样。 林婉城赶忙道:“那咱们就一起去找找吧!左右就这么大的地方,一定能找到的!” 她想了想,又道:“采薇,去更衣之前香囊还在吗?” 夏采薇点头道:“还在的。往回走的时候才发现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公子 林婉城点点头:“那应该就在这条路上。”一边说,一边就朝去更衣的那条小路走上去。 几人一路走,一路找的小心翼翼。这条小路是灰砖铺成,在两侧的红梅之间一路曲曲折折向前伸展,很有曲径通幽之感。 几人在小路上走出没多远,就听到前方传来声音:“你还敢狡辩,我们小姐的香囊明明就在你这手里!” 另一个低沉的男声就道:“我说过了,这香囊是我捡回来的!不是偷的!”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听着十分悦耳。 林婉城听到这人说话的声音,眉头稍微一皱:这人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夏采薇听出两人的谈话中提到自己的香囊,就赶忙提着裙倨跑过去,其余三人也赶忙跟上。 四人转了一个弯,立刻就看到不远处的小路上站着两女一男。那两个女孩就是夏采薇的丫鬟流蓝、敛紫。那个男的英气勃勃,他头戴方巾,一副书生打扮,手里拿着一个红底绣五福、打着璎珞的香囊。 夏采薇一见香囊,眉眼才有了笑意,她赶忙跑过去,问:“流蓝,怎么回事?” 流蓝就气呼呼道:“小姐,这个人偷了你的香囊还不承认!” 那男子眉毛微蹙,眼睛也略略眯起来:“我再说一遍,这香囊是我捡的!不是偷的!” 夏采薇看一眼对面的男子,叫他自带一股浩然正气,一点不像鸡鸣狗盗之辈,不由对流蓝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偷盗之事怎能信口胡说?” 流蓝急道:“怎么可能是误会?我和敛紫刚刚在这里找香囊,听到一位大姐说寺里来了一个小偷,模样英俊斯文,专偷小姐们的东西。可巧您丢失的香囊就在他手里,他九成就是那个大姐口中的贼!” 那男子气急反笑:“从来听说以貌取人,我自以为自己平头整脸不会受这样的气,没想到今天反而因为长得周正却被人当成贼!” 夏采薇听他言语颇为有趣,心里稍微有些好感,转头对着流蓝斥道:“你还不许别人长得好看些?无凭无据就诬陷人家偷窃,遇到难缠的,非要将你送官不可!还不快给这位公子道歉?” 夏采薇这句话说的十分艺术,明面上看是在贬斥自己的丫头,无形中却也给流蓝解了围。那位公子纵使真是个难缠人物,夏采薇都已经给他戴了这么一顶高帽,他也实在不好继续追究流蓝的责任。 流蓝见自家小姐开口,赶忙低着头行礼认错。 流蓝嘴上虽然认错,心里到底有些愤愤不平,夏采薇一见她的样子,不由就好笑道:“我这香囊如果是被人偷去,那窃贼也总要从咱们身边经过才是,或是假装撞我一下,或是趁乱倒在我身上,然后趁机把东西偷走。可是咱们刚刚在这条路上走,根本没有遇到任何人。所以,我这香囊不会是被人偷去了,只可能是不小心掉在地上的!” 流蓝皱着眉一想,果然有理。她自知鲁莽,脸上不由红了,又赶忙重新给那位公子致歉。 林婉城见双方的误会也解开的差不多了,才笑着开口:“他当然不会是贼,这可不就是风流倜傥的金一川金大夫了?” 金一川早就知道夏采薇有几个同行之人,但是他气愤流蓝对他无理,暗自以为流蓝的主子,包括流蓝的主子的朋友都不是什么有礼之人,所以他虽然知道有人站在他背后,却也一直没有回头。 金一川乍听一个悦耳的声音在背后叫自己的名字,猛的一回头,就看见林婉城的那张笑脸:“咦?是林大夫!” 金一川在保安堂帮过一段时间的忙,后来才离京远游,所以林婉城与他还算熟识,只是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回的京城。 林婉城将金一川介绍给泰安公主三人认识,又简单向金一川介绍了泰安公主几人的姓氏——泰安公主毕竟身份尊贵,她不能泄露。 夏采薇就责怪道:“你认识金公子怎么也不早说?平白闹了一场误会。” 林婉城娇俏一笑:“有些误会还是自己亲自解开的好。自己去看透一个人的人品总比听别人说这个人的人品要好得多!是不是?” 金一川见夏采薇是林婉城的朋友,也不再追究流蓝的无礼,他双手将香囊递过来,夏采薇接下了,又郑重道了一回谢。金一川就道:“夏小姐香囊的吊绳断了,所以才会遗失,以后还望妥善保管。” 夏采薇低头一看,只见香囊上的吊绳果然如金一川所说,就又屈膝致谢。 林婉城就从旁问道:“金大夫是何时回京的?” 金一川道:“前些日子去了趟凉州,最近刚刚回来。” 泰安公主惊奇道:“凉州?那么远?你去那做什么?” 金一川一笑:“去找一味药材。” 泰安公主又道:“去找什么药材?” 金一川道:“这个是我的秘密。请恕无可奉告。” 泰安公主听到这么直接的拒绝,脸当时就红了。林婉城见场面有些尴尬,赶忙讲话题扯开:“你这次回京,去找过我师兄吗?” 金一川摇头道:“还没来得及去。准确的说,我还没有入城。从前,我只听说东华山红雪园的红梅是京城一绝,一直没有这个福分。今早回京,从东华山下经过,心里想着没有过门不看的道理,因此就先上山来了。” 林婉城淡笑着点头:“金大夫还是这样洒脱。那我们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 金一川知道她们是一群女客,不便与自己同行,就与她们点头作别。 林婉城几人辞别金一川,仍旧寻着原路回到亭子里。可是几人刚走到亭子外,就见到亭子里有人影闪动。几人暗道可惜,转身欲走,不想那个人影却追了出来。 “公主!”林婉城一听这声音,心里不由就有些不舒服:楚悠颖真是好本事,这样都让她找过来! 泰安一听到有人在背后叫她,立刻就回过头去看,只见楚悠颖一脸兴奋地奔过来,及至近前,就俯下身子去行礼:“泰安公主,真是好巧,没想到在这里也能巧遇公主。” 林婉城与夏采薇、卫子澜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讽刺:恐怕不是巧吧? 泰安公主不想别人暴露她的身份,淡淡扫她一眼,赶忙让她起身。楚悠颖笑着站起身,直接无视夏采薇、卫子澜、林婉城的存在,走到泰安公主身边,对公主道:“公主也来红雪园赏梅吗?这里的景色当真漂亮,不如咱们去亭子里歇歇脚吧?” 泰安公主看一眼卫子澜,就笑着点头:“如此也好。”说完,走到卫子澜身边,拉上她的手当先一步向亭子里走过去。 夏采薇也提步跟上。林婉城落在后边,看着前面的楚悠颖暗暗皱眉:早就知道她来东华寺不会是为了看花,果然是奔着泰安公主来的。只是,帝后为了公主的安全,绝不会允许有人泄露公主的行踪,那楚悠颖又是怎么知道公主会来赏花的呢?难不成宫里有她的眼线?不,不可能。楚天中权势是大了一些,但是绝对不敢把手伸到宫里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宫里有人主动把消息泄露出来。可是这人是谁呢?她派楚悠颖来接触泰安公主又有什么目的? 还有,刚刚,楚悠颖面对夏采薇和卫子澜的时候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这又是为什么?卫子澜就要与六皇子定亲,这消息虽然没有昭告天下,但是以楚天中的实力,没有可能打听不到。而夏采薇又是太后面前得宠的惠阳郡主,纵使她们二人与自己私交甚好,以楚悠颖势力的个性,也断断不会因此就去得罪她们!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宫里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吗?不行,回去一定要去问问崔叔明才行。 林婉城正在走神,忽然就听到夏采薇在前面叫她。她一抬头,夏采薇就笑道:“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我叫你好几声了。” 林婉城不好意思地一笑:“在想咱们中午吃什么。”眼见着日正中天,是该考虑吃饭的事了。 夏采薇笑道:“传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堂堂的侯府夫人,竟然心心念念都是吃!”说着就掩着唇笑起来。 泰安公主和卫子澜也都跟着笑起来。卫子澜就问道:“周妹妹,咱们中午吃什么?”出门在外,实在不方便满大街“公主公主”的叫,正好泰安公主年纪比较小,卫子澜就带着她的姓氏叫她作“周妹妹”。 泰安公主为难道:“这个……我对这里实在不熟,也说不准什么好吃。还是你们决定吧!” 楚悠颖就赶忙道:“周小姐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整治一桌素席,咱们中午就在这亭子里吃饭赏景岂不是很好?” 楚悠颖知道不宜暴露泰安公主的身份,但是她自忖和公主的关系并不亲密,还远没有达到可以叫一声“妹妹”的程度,所以,她只好开口叫一声周小姐。 泰安公主一听可以坐在亭子里吃饭赏景,不由拍手道:“那好得很!” 几人正说着话,一个半大的小和尚端了五杯茶进来。楚悠颖的丫鬟站在最外侧,所以她赶忙将托盘接在手里,将茶水一杯一杯放在五位小姐面前。 林婉城将杯盖揭开,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林婉城看着茶盏里漂浮着的茶叶,心里渐渐泛起冷笑:我们刚一进来,小和尚就将茶水端了过来。而且,不多不少,正好五杯,看来是有人提前吩咐好的啊!就是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吩咐过在水里加料?不过……哼哼,林婉城看一眼楚悠颖,发现她也在暗中看着自己,林婉城灿烂一笑,举着杯子在嘴边轻轻抿一口,笑着赞道:“好茶!” 泰安公主也将杯子端起来,刚凑到嘴边,她身边的宫女就赶忙拦下来。随侍的宫女取出银针在杯子里一验,才又恭恭敬敬送回泰安公主手里。 众人喝了些茶水,感觉浑身上下都暖和起来。刚刚林婉城没有去更衣,这个时候就拉着夏采薇去了一趟净房。 等两人更衣回来,就见亭子里的石桌上已经摆满珍馐。楚悠颖正扭着头满脸堆笑地跟泰安公主说话。泰安公主脸上带着淡笑,时不时轻轻点头。 林婉城和卫子澜入了座,泰安公主立刻高兴起来:“你们终于回来了,我都饿死了,咱们快开吃吧!你都不知道面对着一桌子美味佳肴,却吃不到嘴里有多难受!” 大家就都笑起来。林婉城和卫子澜赶忙告了罪。泰安公主不在意的摆摆手,就将筷子拿起来。就在这时,楚悠颖却忽然捂着肚子叫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认罪 大家都吓了一跳,泰安公主身后的宫女赶忙一把将她手里的筷子夺过来。两个宫女将泰安护在身后,紧张地查看四周的环境,确定没有人监视后才慢慢放下心来。 楚悠颖的腹痛十分厉害,她已经抱开始着肚子满地打滚,她的两个小丫鬟抹着眼泪,在一旁无助地喊着:“小姐、小姐。” 卫子澜心有不忍,赶忙对林婉城道:“婉城,你是大夫。不如……”她话刚一出口,立刻就想起王婷婷的事来。卫子澜自知失言,一把将嘴捂住,不敢再说什么了。 泰安公主就道:“快去找刚刚那人,金一川,他不是大夫吗?快去找他来。” 楚悠颖的丫鬟谷凡赶忙答应,提着裙角就要往外跑。林婉城道:“金大夫不知去了何处,还是我先给楚小姐看一看吧!” 夏采薇和卫子澜赶忙拉住林婉城,夏采薇道:“你别去。还是等金大夫来吧!” 夏采薇看了一眼卫子澜,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林婉城知道她们是害怕王婷婷的事重演,就拉着两人的手道:“你们放心。哪有那么多阴谋诡计?说不定就是楚小姐吃坏了肚子呢?不会有问题的,放心吧!” 二人见林婉城笃定的神色,知道她素来不是个大意的人,就慢慢松开手。 林婉城快步走过去,拉起楚悠颖的手一搭脉,又详细给她检查一番,心里才冷笑道:原来你下的是番泻叶啊! 番泻叶是一种泻药,而且属于猛药,服食之后很快就会出现腹泻情况,如果再配上一点其他寒性药材,就会产生腹部绞痛。 林婉城敛去眼里的嘲讽,起身道:“楚小姐是吃了泻药,并没有大碍。多喝些开水就好了。” 泰安公主身边的宫女立刻就道:“泻药?劳烦林小姐给我们公主把一把脉,以防公主有什么不适。” 林婉城答应下来,她给公主一番检查,自是什么也查不出来,宫女就慢慢放下心来。林婉城又给夏采薇、卫子澜把了脉,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夏采薇就不由皱起眉来:“按理说,咱们刚刚就喝了一杯水,午饭还没来的及吃,怎么会吃进去泻药呢?” 卫子澜就指着楚悠颖的另一个丫鬟谷雨道:“你们小姐之前可曾在其他地方吃了什么?” 谷雨扶着疼得满地打滚的楚悠颖,眼泪汪汪的:“没有,小姐自进了山门,就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谷雨正痛哭流涕,谷凡就气喘吁吁跑回来:“找不到金大夫,这可怎么办?” 谷雨哭着将林婉城的诊断说了,谷凡忽然就捂着嘴做出吃惊的模样。她赶忙对谷雨道:“谷雨,快去找寺里的和尚要些开水,要快!” 林婉城冷眼看着,没有接话。 夏采薇就奇怪道:“这可真是怪了,楚小姐只喝了一杯茶,可是咱们也都喝了。这茶是小和尚一个托盘里端过来的,怎么就只有楚小姐中了毒呢?” 林婉城就慢慢道:“这个……待我看看楚小姐喝的水就知道了。”林婉城一边说,一边就走到桌前,从楚悠颖那盏茶开始,一杯一杯详细验过,看完之后,不禁“咦”一声道:“真是奇怪!” 夏采薇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林婉城点点头,回头看着谷凡问道:“你们家小姐是不是喜欢喝碧螺春?” 谷凡看着林婉城,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拧着眉点头:“是!” 林婉城做恍然大悟状:“那就难怪了!你们看——”林婉城一指桌上的五杯茶,道:“桌上的茶只有楚小姐的是碧螺春,我们四个喝的都是银针。而这五杯茶里只有这盏碧螺春被人下了药。很显然,有人专门针对楚小姐。” 谷凡听得眉头紧锁:怎么可能会这样?我明明亲手…… 泰安公主就怒道:“好大的胆子,竟然在佛寺里面毒害官家小姐。翡翠——”她身旁一个稍微年长的宫女就低头答道:“是!” 泰安公主道:“去将住持和刚刚上茶的小和尚找来,本公主要问话!” 谷凡一听公主动了怒,急忙道:“启禀公主,说不定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实在无需劳动公主。” 楚悠颖一直在地上翻滚,听到泰安公主的话,也捂着肚子勉强道:“公……公主,臣女无碍,不敢劳动公主操心!” 泰安公主安慰她道:“楚小姐宽心,只管好好休息便是,本宫一定抓到幕后下毒之人,一定要不让楚小姐平白受苦。” “公主——”楚悠颖还要再劝,泰安公主却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谷凡,你快扶着你家小姐起来,咱们先找一间客房将你家小姐安顿下来再作打算!” 谷凡焦急地看一眼楚悠颖,无奈地点头答应下来。 泰安公主让人带着桌上的茶盏,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向东华寺的厢房赶去。 东华寺的住持名叫慧远,是一个白须老人,他听说泰安公主驾到,同行的女伴还有一个被下了泻药,只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他赶忙带上寺里德高望重的几个大和尚,匆匆忙忙到厢房给公主见礼。 泰安公主端坐高堂,面色从容的让他们起身,脸上并看不出喜怒。过了一会儿,刚刚往亭子里送水的那个小和尚也被抓来了。 那个小和尚大约有十二三岁,见到这阵仗早就哭得涕泗横流。他颤巍巍跪在堂前,等着泰安公主的拷问。 泰安公主看见他的模样,心里微微有些不忍,将声音放缓了道:“小和尚,本宫来问你,是谁让你往亭子里送茶水的?” 小和尚哭得泪眼朦胧,眼睛在厢房看一圈,指着垂头站在墙角的谷凡道:“她!” 谷凡惊恐抬头,看到满屋子人都在看她,赶忙跪下来道:“公主明鉴,是奴婢让他送的茶水不假,可是奴婢并没有让他下药啊!” 泰安公主就道:“小和尚,茶水里面的泻药是你下的吗?” 小和尚早就了解了案情,听到泰安公主这样问,他赶忙摇头:“不是的。我没有在里面下过药!” 谷凡指着他恶狠狠道:“你还敢狡辩?公主,像他这等低贱的人不用大刑定不肯招,请公主一定要给我们家小姐做主!” 不得不说,谷凡是个聪明人。 刚开始,她死命拦着不让泰安公主彻查,现在泰安既然已经找人来问话,她心里知道,如果继续阻拦,只会让公主怀疑到她头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脏水都往这个小和尚身上泼。 慧远方丈听说要对自己的弟子用刑,心里十分不忍,赶忙唱了一句佛号站出来:“阿弥陀佛,公主,一切是贫僧约束不严之过,若要用刑,请让老和尚代领!” 卫子澜就赶忙笑道:“师傅严重了。公主是最宽和不过的性子,怎么会做出严刑拷打的事?请师傅放心!” 慧远看一眼泰安公主和夏采薇,又唱了一句佛号,就退了下去。 楚悠颖喝了开水,也服了药,情况已经好转,她就扶着谷雨的手慢慢从屋子里走出来。她不能让公主彻查,否则,自己的所作所为就会暴露。 楚悠颖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开口求情道:“公主,请恕臣女的丫鬟大胆,她也是担心臣女的身体,才会口不择言,说出什么严刑拷打的话。臣女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所以,臣女恳请公主,还是不要彻查了。” 泰安公主还没有说话,跟在慧远身边的一个大和尚忽然“阿弥陀佛”唱了一句佛号,众人抬眼去看他,他手里拿着念珠,神色平静道:“公主,贫僧慧通有些见闻,不知方不方便说与公主知道?” 泰安公主一抬手,道:“大师请说!” 慧通大和尚就道:“贫僧去茶水房检视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位女子鬼鬼祟祟在查房外徘徊,后来,觉一从茶水房出来,那女子就溜了进去,贫僧想去查看,不曾想那女子很快又溜出来。 那女子出来后,觉一就返回水房端了一个大托盘往红雪园去了。贫僧当时没有多想,现在想来,那女子多半是用什么东西引觉一出门,然后趁机在茶盏里下毒。”觉一就是往亭子里送茶水的小和尚。 觉一道:“我当时刚刚将茶水倒好,正要往红雪园送,忽然听到墙外有响动,我以为那只花猫又来偷食吃,所以赶忙出门去看,结果竟然不是。我回到茶水房,然后就将托盘收拾好,去给五位小姐送茶了!” 如此一来,真相几乎大白。只是,那个在茶水房外鬼鬼祟祟的丫头是谁呢? 只见慧通抬手一指,正是刚刚将楚悠颖扶出来的谷雨! 谷雨大惊失色,赶忙摆手否认:“不是我!不是我!这和尚说谎,他诬赖我!” 慧通双手合十,双目自然闭上,低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众人就都向谷雨看过去。谷雨满脸泪痕,不停地摆手否认。楚悠颖见情况急转直下,丝毫不敢犹豫,抬起手,一个耳光就朝谷雨脸上甩过去:“贱蹄子!大师亲眼所见,你还敢不承认?” 谷雨被打的踉跄,赶忙跪在地上求饶。 楚悠颖当然也不想将谷雨推出来,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也实在没有办法,如果让泰安公主继续查问,难保不会将事情真相查出来。到时候,她意图谋害林婉城的事情也会曝光。她没有办法,只能弃居保帅! 楚悠颖指着跪倒在地的谷雨:“还敢狡辩?定是我前日说你两句,你就怀恨在心,所以才会下毒害我,是不是?” 谷雨惊恐地抬头,她本能地想要否认,可是看到楚悠颖的那一个眼神,她就明白,自己别无选择,只能将罪名扛下来,否则,自己的下场只会更加悲惨! 谷雨无力地瘫倒,闭着眼睛点头认下罪名。 楚悠颖的心理终于长出一口气:谷雨啊谷雨,你不要怪我狠心。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办事不利,我明明让你去给林婉城一个教训,你却将泻药放在我的茶碗里,还让我当众出丑。最重要的是,你竟然会被一个臭和尚抓住马脚,我想要保住你,实在也无能为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刺客 其实谷雨也十分奇怪,楚悠颖在找到泰安公主之后,就让寺院的小沙弥去给五人冲茶,她自己要了一杯碧螺春,给其余四人各要了一杯银针。 小沙弥听话地跑去冲茶,谷雨就暗暗尾随,等她瞅准机会就悄悄溜进茶房加料,同时她又按照楚悠颖的指示,在林婉城杯口抹了一小点胭脂,以防弄混。 小沙弥将茶水端进亭子,楚悠颖赶忙上前一杯一杯给大家奉上。端到林婉城那一碗时,她手指一动,就将上面的胭脂擦掉了。 可是林婉城茶盏中的毒药怎么会跑到楚悠颖的茶杯中呢? 这件事,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林婉城能猜个大概。 林婉城在山门处遇到楚悠颖,而且当众那样打她的脸,楚悠颖岂会甘心?她一定会伺机报复。所以,她在与泰安公主会和之前,特意让安兰去给跟在身后的木刻传话,让他务必将楚悠颖盯紧,不要让她玩出什么花样来。 木刻人虽然呆了一点,但是行动能力从来不弱。 随着谷雨被带出去,这场闹剧才彻底结束。楚悠颖喝了泻药,身子不适,就苍白着一张脸告辞。 泰安公主本来心情大好的来赏花,此时却不免有些扫兴。寺里的和尚重新整治一桌素席,四人简单用了,泰安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就劝她回宫。 泰安大概也不想在此多留,宫女劝了两句,她就点头答应了。夏采薇却面有难色:“不如公主和子澜、婉城先回去,我想多留一会儿。来时的路上,我仿佛看到这里有个观音堂,我想去佛前叩拜。”太后娘娘常年吃斋,夏采薇跟在她身边,耳濡目染的,对侍佛一事十分恭敬。 泰安公主道:“那怎么行?惠阳姐姐,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咱们一同回宫吧。” 夏采薇笑道:“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竟然连回宫的路都不知道吗?你们只管回去就是了。” 林婉城就在一旁道:“公主放心,我留在这里陪着采薇,让子澜先陪着你回宫吧。” 虽然是太平盛世,但是难保会有一些鸡鸣狗盗之辈。可以说,泰安公主多在外停留一刻,危险就多那么一分。 泰安公主转头去看卫子澜,见她也劝自己回宫,就不再推辞。泰安公主命人将马车赶进来,拉着卫子澜就离开了。 于是,夏采薇就带着林婉城向观音堂的方向走去。而观音堂里竟然在办法会。 她们各找了一个干净的蒲团坐下,夏采薇就凝神听大和尚讲经。林婉城于宗教一事向来谈不上热衷,但是她看夏采薇听得聚精会神,也不忍心打扰,自己只好默默坐在一旁。 这场法会足足讲了两个多时辰,不知不觉观音堂外的天色就暗了下来。夏采薇抱歉一笑:“哎呀,没想到天色已经这么晚了,都怪我,入了迷。” 林婉城笑道:“不曾想咱们堂堂的大郡主这么有耐性。” 夏采薇淡淡一笑,笑容中有一些凄苦:“宫里的夜长,漫漫长夜,如果不找点事情做,这无数的日子该如何打发?” 林婉城知道她虽然表面上风光,但是日子过的委实心酸。她今日来观音堂听经,一来自己确实笃信佛教,而来,她大约也不愿意回到那块四角天空。 夏采薇长出一口气:“好了,时间不早,咱们也该回去了。如果你再不回府,崔侯爷恐怕要着急了。如果侯爷向我兴师问罪,我可承受不起!” 林婉城笑着在她手臂上轻轻拍一下,两人就相携着从观音堂走出来。 此时本是隆冬,昼短夜长,天色已经有昏沉的趋势,寺院里,各处都点起了烛火,两人就趁着烛光,扶着各自的丫鬟往山门外走去。 到了寺外,林婉城与夏采薇上了一辆马车,这样,她们也可以在一起说说话。 马车咕咕噜噜往前走,忽然整个车身一颠,林婉城坐的不稳,身子一下就飞了出去,幸亏安兰、丝竹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否则,林婉城非要受伤不可。 丝竹气的将帘子一挑,冲着赶车的平安骂道:“你怎么驾车的?把夫人摔坏了可怎么办?” 平安赶忙从车辕上跳下去弓身给林婉城请罪。林婉城摆摆手:“我没事。车轮是不是撞到什么东西了?” 平安赶忙道:“不知是谁在路中央放了块大石头,天有点黑,我没看到,就不小心撞上了。幸亏奶奶没事,不然侯爷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林婉城的车驾在前,木刻领着一干跟在马车后。木刻见到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就赶忙跑过来问情况。平安就将事情的原委又说一遍,木刻不自觉就握紧了手中的剑。 两个家丁合力将路中央的大石头搬开,平安打起火折子往车轱辘上一看,不禁暗道糟糕,他连忙起身回禀:“夫人,车辙被大石头硌坏了。” 林婉城脸上一沉,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丝竹就道:“这可怎么才好?荒山野岭的,连个修马车的地方都没有。” 夏采薇就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咱们先乘我的马车回去吧。明日一早,再派人来修车。”说着就要扶着丫鬟的手下车。 林婉城一把将她拦住,眼光在附近的山林里仔细看一遍才道:“事情有些不对劲。好好的路面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大一块石头呢?附近又没有落石,所以应该是有人刻意摆在那里,目的就是要把我们的马车弄坏!” 夏采薇也很快反应过来,她不由凝眉道:“是谁?她又想干什么?” 林婉城慢慢摇头:“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总之,现在敌暗我明,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先呆在马车上,看一看情况再做决定。”夏采薇就点了头。 木刻本就是功夫好手,多年来的实战经验让他有了十分敏锐的危险感知能力。他看着情形不对,就悄悄将宝剑抽出来、护在胸前。 四周顿时静悄悄的,有些渗人。木刻让随从牢牢将马车护住,自己飞身一跃,窜上一颗两丈多高的树。木刻一手抓住树干,一手举着剑,眼光从周围黑压压的枯树丛中扫过,半点也不敢松懈。 忽然,木刻瞧见不远的山坡上火光闪动,他大叫一声“不好”,飞身就从树上跃下来。与此同时,十来只燃着火苗的箭矢在瞄准林婉城的马车就射了过来。 木刻挡在马车前,将飞来的火箭一支支打落在地。事发突然,马车上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木刻武功虽高,但是奈何敌人占据天时地利,他一个不察,一支箭就射在他左臂上,木刻招式稍微慢了半拍,他身后的随从就有好几个被箭射中、倒了下去。 更甚者,一只箭射在马车的车壁上。好在林婉城的马车十分坚固,虽然被箭射中,却并没有射穿。但是,箭上带着的火苗却引燃了马车的帷帐,火光“噌”一下就烧了起来。 木刻见情势急转直下,自己也不能坚持太久,他就一边不停舞剑,一边冲身后的随从们喊:“快带夫人和郡主先离开!往山上跑!” 林婉城和夏采薇被丫鬟们扶着从马车上跳下来,没有受伤的几个随从就赶忙跑过来,护着她们钻进路旁的树丛,顺着树丛中的小路往山上逃去。 暗中的刺客见林婉城和夏采薇要逃跑,立刻就从山上扑下来追击。 木刻见刺客追来,提着剑就冲上去。他左臂受了伤,打斗起来有些不便,刺客们又人多势众,刚过了十招,木刻就有些落了下风。 刺客们见木刻有些不支,立刻就分出几人越过他去追逃跑的林婉城和夏采薇。木刻看在眼里,抬脚将路边的一块大石头踢出去。那石头来势汹汹,“砰”一声撞在其中一名刺客的胸口,木刻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脚步在地面一点,一个前空翻就冲到此刻面前,手腕一番,斜斜刺出两剑,被刺中的两个刺客“啊”一声叫出来,倒在地上气绝而死。 刺客们眼见形势瞬息万变,不敢大意,一个个举着兵刃将木刻团团围住。他们围住木刻,却只在他身边转圈,也不上手。 木刻很快就明白他们的战术:拖。这些刺客是想要木刻,然后等前去追击刺客成事! 木刻暗暗皱眉:这样下去,夫人和郡主一定会有危险,不行,要赶快想个办法脱身才行。他手上挽一个剑花,纵身朝着面前的刺客冲过去,木刻面前的刺客正要还手,木刻却忽然转身,举着剑向身后飞去。 木刻身后的刺客哪里想到木刻这招声东击西?还没来的及反应,就惨死在木刻剑下。 木刻打出一个缺口,施展轻功,几步就冲出重围、朝着林婉城逃跑的方向追去。 林婉城一行此时已被刺客追上。七八个刺客围成一个圈将林婉城等人包围起来,林婉城和夏采薇带来的几个护卫也围着她们站成一圈,将她们牢牢护住。 丝竹紧紧抓住林婉城的衣袖,手心、额头全是冷汗。林婉城轻轻在她手上拍两下,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就往前一步,冲着那群刺客道:“哪个是领头的,上来回话!” 此刻中就走出一个中等身材的刀疤脸,他举着明晃晃的大道,嘿嘿一笑,道:“这世间自有头领,我也是给人跑腿卖力气,有什么话就赶快说,说完了上路!” 夏采薇也被这突发的刺杀状况吓得有点懵,她脸色惨白,与她的两个丫鬟紧紧抱在一起。 林婉城将那刀疤脸打量一番,道:“哦?你是给谁跑腿卖力气?” 刀疤脸笑道:“知道这个有用吗?” 林婉城点点头:“当然有用,至少我能死得明明白白。到了阎王老爷那里,也不会告错了人!” 刀疤脸笑道:“你这女人有意思!爷爷我江湖上混了这么久,杀人无数,大人小孩、男的女的,死到临头没有一个不是战战兢兢,你竟然还有这个闲心跟我说话?” 林婉城道:“今天这个局势,相信我是插翅也难逃了,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死,我干什么死的糊里糊涂?” 刀疤脸哈哈笑起来:“你这个小娘们儿真有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内幕 林婉城见他笑得痛快,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佟芷柔除了要你们来劫杀我,就没有别的吩咐了吗?” 刀疤脸一顿:“别的吩咐?别的什么吩咐?” 林婉城一勾唇:“你们果然是佟芷柔派来的人!” 那刀疤脸不曾想稍微放松了警惕就被她趁虚而入,将他背后的人也套出来,不由十分气恼,拿刀尖指着林婉城破口大骂:“臭娘们儿,你敢阴我?给我上!” 刀疤脸一声令下,他的七八个手下一拥而上,林婉城这边的随从也纷纷举着刀迎上去。可是这批刺客显然受过严格训练,他们功夫不弱,出手又十分狠辣,林婉城这边的随从很快又倒下去数名。 刀疤脸见林婉城身边被撕开一个口子,冷笑着提刀飞上前,刀被高高举起,夏采薇的一个叫敛紫的丫鬟“啊——”一声就晕过去。 眼看着刀疤脸的大刀就要劈上来,耳边忽然破风声响起,只听“当”一声响,那大刀被一柄长剑砸开,偏了几分,一下子砍了个空。 林婉城抬头一看,不由惊喜叫道:“木刻!”木刻的脚在刺客肩头借力,三两步就跳到林婉城面前,他赶忙问林婉城:“夫人,您没有受伤吧?” 林婉城赶忙摇头,她又看一眼木刻的左臂,担忧道:“木刻,你手上的伤要紧吗?” 木刻看一眼还插着箭矢的手臂,皱眉摇头。两人正在说话,木刻背后忽然窜出一个刺客,举着刀向木刻的脑袋上砍来。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安兰却大叫一声,一把将木刻推开。那刺客一刀看空,就想再砍一刀。可是木刻怎么会给他还手的机会?脚尖将地上掉落的宝剑踢起来,那口剑闪着寒光飞出去,一下子将那刺客的喉咙刺穿,血“噗”一下喷出来。 木刻踩着那刺客的尸体,一把将剑拔出来,冲身后的林婉城叫:“夫人、郡主,快走!” 林婉城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能给他添麻烦,就立刻道:“你多加小心!”一边说,一边就扶着夏采薇跑开。夏采薇看一眼地上的敛紫问:“她怎么办?” 林婉城微微皱了一下眉,当机立断:“她躺在这里不会有事的。这群刺客的目标是我。” 林婉城、夏采薇还有三个小丫头一路狂奔,直到身后的打斗声慢慢小了,她们才敢停下来喘口气。夏采薇纵使再如何聪慧,到底是个养在深宫的娇小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起先,她们只顾逃命,也没有什么,一旦停了下来,夏采薇就捂着帕子、咬着牙低声啜泣起来。林婉城拉着她的手,温声道:“没事的采薇,一切都会没事的!” 夏采薇抬着一双充满希冀的目光望着林婉城,那模样好像在问:我们真的会没事吗? 其实林婉城心里也很没底。这次佟芷柔请了大批高手劫杀她,就连本领高强的木刻也在战斗中负了伤,她不知道还有谁能来救她。林婉城忽然就想起崔叔明:叔明,你在哪里?如果你在我身边,你一定会保护我的是不是? 林婉城抬头看一眼山顶,只见东华寺的灯烛穿破重重黑暗照过来,林婉城面上一喜,赶忙指着光亮地方道:“采薇,你看,那里就是东华寺,咱们只要进入寺里,就会安全了!” 夏采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果然就见枯枝深处有点点火烛之光,心里就不再那么害怕了。 林婉城就趁机道:“咱们不能在此休息,这里太危险了。万一木刻挡不住追兵……”她害怕吓到夏采薇,就赶忙不再往下说了,“总之,咱们快往山顶上跑!” 林婉城一边说,一边就拉起夏采薇向山顶跑去。几人刚跑出十丈远,安兰忽然指着身后叫起来:“小姐,小姐!” 林婉城一回头,只见四个刺客已经大步而来,他们手里的大刀沾满鲜血,在这样漆黑的夜里滴滴拉拉流在地上,显得十分恐怖。 林婉城赶忙转身将夏采薇护在身后,安兰、丝竹也赶忙冲到最前面护住林婉城。 追上来的四人中,那个领头的刀疤脸也在。 四个刺客冷笑着一步一步逼上来,林婉城护着夏采薇惊恐后退。忽然,只听站在最后的夏采薇“啊——”地叫一声,林婉城一回头,就看到夏采薇脚下不稳,身子直愣愣倒下去,她的丫鬟流蓝伸手去拉,可是并没有拉住。 原来,五个人只顾后退,没有看到夏采薇身后是一个斜坡,夏采薇站在斜坡上,一脚踩空就掉了下去。 斜坡下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流蓝握着拳头冲着斜坡下大喊:“郡主,郡主!” 回答她的只有被惊起的十几只飞鸟。流蓝见夏采薇情况不妙,身子一矮,沿着斜坡就滚下去。 林婉城心中也十分着急,可是这种情况下她丝毫没有办法。眼见着刺客们要追上来,林婉城忽然将安兰、丝竹也推下斜坡去。林婉城骤然出手,安兰、丝竹根本没有防备,身子一歪,就倒下去。她们只听到林婉城对那些劫匪说:“你们要杀的是我,有本事就来抓我吧!” 林婉城转身就跑,劫匪们在身后紧追不舍。林婉城跑出十几米远,猛然回头,却只见身后的刺客只剩了两个:另外两个刺客呢?他们去追采薇了?她们的目的不是我吗?怎么会死咬着采薇不放? 林婉城还没有将这事想明白,另外两个刺客已经冲到眼前。刀疤脸冷哼一声,骂道:“臭婊子,你倒是跑啊!你跑啊!刚刚腿脚不是挺利索的吗?这会怎么了?” 林婉城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一只手藏在怀里,一步步往后退,忽然林婉城只觉脚下一空,身子也要倒下斜坡。好在她身边有一棵歪脖老树,她一把抓住树干,才勉强站直。她定了定心神,刀疤脸的大刀就已经架在她脖子上! 刀疤脸的那个手下看到林婉城如此国色天香,忍不住口水直流,他猥琐地嘿嘿一笑:“大哥,这小妞这么漂亮,不如杀她之前让咱们弟兄快活快活?” 刀疤脸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妈的,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这小娘们儿诡计多端,咱们还是干脆利落地杀了她,免得出什么变故,咱们不好回去交差……” 他话还没有说完,林婉城却突然发难。只见她藏在怀里的手迅速拉出一条帕子,在两个刺客脸上一甩。刀疤脸暗道不妙,赶忙屏住口鼻。而他的那个手下就没有这样幸运了,一口吸进迷药,手里的到顿时就“哐当”掉在地上,人也倒下去。 林婉城的这种迷药是自己配的,自从她有了被绑架的经历,就一直带着防身,前两次,林婉城都将这药用在周姨娘身上,今天也让刺客见识到它的厉害。 刀疤脸眼见自己的兄弟瞬间就动弹不得,立时恼怒:“臭娘们儿,爷爷杀了你!”话落刀起,如果被他砍中,不死也要残废。 林婉城毫不犹豫,纵身就从斜坡上跳下去。她想的很明白:从斜坡上滚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呆着这里,基本是必死无疑。而且,电视剧里不也经常演吗?男主、女主各种掉崖,各种不死,往往还能因祸得福,找到什么至宝回来。她不求得福,只求老天爷看在她还算是一个好人的份上,能她避过一祸也就够了。 还好这个斜坡并不高,林婉城虽然受了点伤,但是到底没有什么大碍。她到了坡地,就想去找夏采薇,可是黑灯瞎火,她刚刚又在斜坡上滚了许久,早就七荤八素,竟连方向也辨识不清了。 她勉强撑着身旁的一棵大树站起来,心想:我跟采薇约定好的,一起朝山上跑,说不定她们已经在我前面,我只管朝着山顶山走,应该就能找到她们。 夏采薇这里的情况却要好很多。原来,她从斜坡上滚下来之后,一时心急就昏了过去,流蓝、安兰、丝竹三人先后掉下去之后,就合力将她救醒。 夏采薇缓缓睁开眼,却不见林婉城的影子,心里一惊,赶忙道:“婉城呢?” 丝竹的眼泪瞬间就落下来:“小姐,小姐为了救我们,独自去引开追兵了!” 夏采薇心神一震:“什么?”她在滚落时后背大约受了伤,她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就扯得伤口生疼。 就连安兰也掉下眼泪来。夏采薇勉强撑着流蓝的手站起来:“咱们去找她,不能让婉城一个人涉险!” 说着,就要重新爬上斜坡去。四个姑娘刚刚往斜坡上爬了几米,就听到头顶有两个男人在说话。其中一个道:“你慢着点,这天黑路滑,斜坡又难走!” 另一个就道:“你磨磨蹭蹭跟个娘们儿一样,要是让人跑了,够你喝一壶的!” 第一个人就道:“放心,跑不远的。她一个大闺女,能跑哪去?不过话说回来,天儿哥,你见多识广,你给兄弟叨咕叨咕主子为啥要杀这个郡主?” 那个叫天儿哥的就好笑道:“这我哪知道?” 另一个就咂咂嘴:“可惜了,你刚刚没看见那郡主,肤白貌美,那小腰,那身段……”一边说,哈喇子都流出来了,“你说多少人争着想娶她,偏偏咱们主子,送上手的美人儿都不要,还要杀她!” 夏采薇身形一动,脚下“啪”一声脆响,不知是谁踩到了一根枯枝。 天儿哥警觉大喊:“什么人?” 夏采薇慢慢从躲避的大树后走出来,面容清冷,脸带泪痕。此时,她竟然不再害怕了,即使是面对死亡,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被未婚夫追杀更狗血的事吗? 天儿哥一见来人,不由哼哼冷笑起来:“我们正找你呢!没想到你竟然送上门来!”手里的刀一举,就架在夏采薇脖子上。 三个小丫鬟同时叫道:“郡主!” 夏采薇淡淡道:“你们不要过来!”夏采薇深深呼一口气,对着面前的两人道:“你们杀了我吧!但是我这几个丫鬟是无辜的,还请你们高抬贵手!” 流蓝抓住夏采薇的胳膊哭道:“不,郡主,我要陪你一起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 脱险 安兰、丝竹也赶忙抓住她的另一条胳膊,丝竹对着两个刺客哭道:“你索性将我们一起杀了吧!反正我们小姐现在生死未卜,我也不想活了!”天儿哥不由笑道:“硬气,真是硬气!”夏采薇惨淡一笑,她皮肤本来就白,此时又因为惊惧,竟连嘴唇也是惨白,她的头发也有些乱了,几缕秀发被汗水沾湿贴在她脑门上。夏采薇道:“傻丫头,死有什么好的?我是不得不死,你们不一样,你们若有一线生机就应该好好珍惜、好好活着!”安兰大概能理解夏采薇的心情: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要杀自己的竟然是自己从小订婚的未婚夫。就算今日不死,来日进了齐王府,整日面对一个狼子野心的败类,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过?天儿哥冷笑一声:“你们没有机会活着了。我们哥俩这就要送你们上路!”夏采薇只道大限已至,闭眼待死,不曾想“叮”一声响,天儿哥的大刀擦着夏采薇的脸颊飞出去,幸亏安兰反应的快,不然恐怕会被一刀砍中。与天儿哥同行的另一个人就对着背后黑漆漆的林子骂道:“奶奶的,是哪个缩头乌龟背地里暗箭伤人,快给我滚……”他话音未落,一枚铜钱自黑暗中冲出来,一下打在他嘴上,他嘴上吃痛,捂着嘴唇就蹲下去。天儿哥知道来者不善,他清楚看到来人是所用的兵器是一枚铜钱,铜钱上大约还系了一根金线。他提刀护住胸前,警觉地在铜钱扔出来的方向扫一眼。只见黑暗之中,一个头戴方巾、书生模样的人慢慢走出来。可不就是在东华寺见过的金一川?安兰等三个丫鬟一见到金一川走过来,不由喜上眉梢:“金大夫,他们是坏人,快救我们!”金一川白天在东华寺赏梅,又在寺里耽搁些时间,下山时天已经黑了。他纵马下山,就看到半路上有一辆坏掉的马车,还有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倒在地上。金一川一眼就认出来马车上是定远侯府的标志,他知道林婉城一定出了什么事,所以他不敢耽搁,一路寻着蛛丝马迹找到这里来。不曾想,自己来的不早不晚刚刚好,再晚来一步,夏采薇的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金一川信步走过来,显得十分气定神闲,不像是与人拼命,反倒像是逛花园。两个刺客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一丝恐惧。可是事到临头,他们也不能不出手:运气好的话将他们一干人全部杀掉,回去领赏;运气不好的话,纵使死在这男子手中,也比回去领罚好。他们一想起那些恐怖的刑具,全身的毛孔都炸开了。两个刺客举刀攻上来,金一川不慌不忙地出手。他的兵器很奇怪,就是一根金线,上面绑了一枚铜钱。不过那枚铜钱似乎长眼,刺客虽然拼命格挡,但是每次都能绕过防备,打在他们身上。几个回合下来,金一川连步子也没有挪动一下,两个刺客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金一川笑道:“还要不要玩?”玩?安兰心里暗暗苦笑,她赶忙焦急道:“金大夫,赶快把这两人解决掉吧,我们夫人也在被追杀,咱们要快点去救她!”金一川满口答应:“好!”手上一发力,金线就将其中一个刺客的脖子缠住,金一川将金线稍微往他身边一拉,那刺客的脖子立时就迸出鲜血,刺客甚至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倒在血泊之内。金一川手上一抖,金线就从刺客的脖子里解下来。另一个刺客见他眨眼的功夫就将同伴放倒,吓得几乎要尿裤子。此时此刻,他心里没有其它念头,只有一个字:跑!刺客提腿要跑,金一川却也不追。捏着铜钱像是发暗器一样打出去,只见一道金光闪过,前面的那个刺客就也倒下。安兰大着胆子走过去查看,只见金一川的铜钱已经穿破衣物,没入刺客的皮肤之中。夏采薇见金一川转眼之间就让自己转危为安,知道他武艺高强,赶忙跑两步到他身边道:“金大夫,快去救婉城,她去引开追兵了!”金一川轻声道:“放心,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叫木刻的侍卫,他虽然受了点伤,但是功夫不弱,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就让我来就你们,自己去追林大夫了。”木刻追了上去?夏采薇才稍微有些放心。金一川看她衣衫已经破乱,连发髻都有些散乱,不由道:“我先送你们去东华寺吧!那里相对来说比较安全。”夏采薇见金一川在打量自己,不由也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只见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地方,不由就有些脸红:“好!”金一川护送着四个人慢慢往山上走,刚走出两步,夏采薇忽然大叫一声:“哎呀!敛紫还在上面!”金一川不知敛紫是谁,一脸茫然地看着夏采薇。夏采薇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流蓝就赶忙解释道:“敛紫也是郡主的丫鬟。她刚刚……受了点伤,昏倒在坡上了!”流蓝与敛紫都在夏采薇身边当差,年深日久,情分不比一般,所以,她还是愿意为自己的姐妹稍微保留一点脸面的!金一川道:“那咱们就从这个坡地上去,这里坡度不大,你们应该也能上的去!”夏采薇赶忙点头:“从上面走也可以去找找婉城,我一时不见到她安然无恙,一时就不能安心。”几人打定主意,就朝坡上爬去,她们在死人堆里将敛紫扒拉出来,金一川又给她喂了一颗药,敛紫才悠悠转醒。于是,几人继续朝山上进发,一路上小心查看林婉城的行踪。可是走了一路,直到看见东华寺的山门,也没有看到林婉城和木刻的影子。金一川将夏采薇安顿在寺里,嘱咐寺中之人好生保护,自己就掉头回去找。安兰、丝竹不放心,都吵着要一同去找。金一川道:“你们也都受了伤,好好留在寺里休息吧!我会帮你们把她找回来。”而林婉城的处境着实不乐观。她摔下山坡后腿上受了一点伤,走也走不快,爬也爬不高。更要命的是,这里地势很低,竟然连东华寺的烛火也看不到了,她就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原处乱转。走着走着,她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几声轻响,是大刀砍在灌木丛中的声音。林婉城背脊一凉:刀疤脸追上来了?怎么办?躲起来,对只能躲起来!林婉城小心翼翼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平着往地上一躺,然后就将身旁的落叶捧了许多撒在自己身上。林婉城能感觉到刀疤脸已经越来越近,她似乎都能听到他的脚步声。林婉城吓得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幸好,刀疤脸在林婉城身边搜寻一番,不见她的踪影,就又骂骂咧咧往前走了。林婉城躺在枯叶下面仍旧是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刀疤脸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四周又恢复了平静,林婉城才长出一口气。她迅疾地撑着地坐起来,朝着与刀疤脸相反的方向走去。林婉城身上有伤,行动不是很方便,所幸的是她与刀疤脸背道而行,不用再担心会被抓到。所以,林婉城走一段路,及稍微歇一歇。天色早就黑透了。林子里树影婆娑,林婉城虽然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是也实在有些发怵。林婉城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忽然听到身后“哗啦啦”的响动:似是有什么人淌着落叶快步跑过来。她刚一转头,还没有反应过来,刀疤脸已经出现在他面前!林婉城吓得一屁股蹲在地上,她从旁边随手拉过一根枯枝,双手紧紧握住,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刀疤脸。刀疤脸狰狞一笑:“这次看你还往哪跑!”他吸取前次教训,不再跟林婉城废话,举着刀直接砍上来。他用力很猛,所以动作稍微有些慢,林婉城用手撑地,赶忙往后退了几步,堪堪躲了过去。刀疤脸见一击不中,彻底恼怒起来,他一步就跨过来,举刀又砍,林婉城害怕的将双眼捂上,却迟迟等不来刀疤脸那一刀。林婉城慢慢将眼睛掀开一条细缝,只见面前的刀疤脸还保持着举刀站立的姿态,只是脸上的表情恐怖而又怪异。只听“铛”一声,刀疤脸手里的大刀落地,他整个身子也仰天倒下去。刀疤脸往后一仰,崔叔明那张写满愤怒、担忧的脸就露出来!“叔明!”林婉城看到崔叔明,瞬间就觉得冰消雪融,自己的世界又是一派生机盎然。是啊,有一个这样好的男人保护自己,纵使死了,也应该含笑九泉了吧!崔叔明冲上来,单脚跪下去,一把将林婉城搂在怀里:“说了你让你来,你就是不听!”林婉城知道崔叔明是在关心自己,就赶忙笑道:“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吗?”崔叔明恨恨道:“我若是来迟一步,你就……”下面的话他说不下去,甚至连想也不敢想。林婉城调皮一笑:“我就是知道无论遇到什么危险你都会来救我,这才有恃无恐的嘛!你看,现在不是又给了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崔叔明狠狠在她脸上亲一下,冷着脸道:“这种机会我宁愿不要!”林婉城见崔叔明懂了真怒,赶忙小意讨好:“我的男神,不要生我的气了!”崔叔明皱眉道:“男神是什么?”林婉城一愣,赶忙解释道:“男神就是我心目中最帅的人!”崔叔明却不买账:“你以为说两句好听话就能把这件事揭过去了吗?”林婉城委屈道:“那你还想怎样?大不了……被你打一顿!”说着就扬起来,让崔叔明往她脸上招呼。崔叔明对她实在无奈,看着她满是汗水的小脸,微微也有些不忍,嘴上却强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吗?”林婉城一副你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模样。崔叔明作势将手举起来,林婉城吓得赶快闭上眼,崔叔明勾唇一笑,将手轻轻放在她的头发上,从上面取下一片枯叶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夜话 夫妻两人又玩笑一阵,林婉城就仰着脖子道:“叔明,我饿了!” 崔叔明无奈看她一眼:“走吧,咱们先回东华寺。惠阳郡主已经在那里等你了!” 林婉城眼前一亮:“采薇脱险了吗?是怎么回事?” 崔叔明见她提到夏采薇就两眼放光,心里不由有些酸不溜丢的。他冷着脸道:“我怎么知道?” 崔叔明伸手去将林婉城扶起来,林婉城却“哎呀”叫唤一声。 崔叔明立刻紧张道:“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林婉城舒眉一笑:“脚上有一些小伤,不碍事的!” 崔叔明扶她坐回去,轻轻将她的叫握在手里,皱着眉道:“怎么不碍事?你还想受多重的伤才肯低头?”林婉城被崔叔明当场戳穿,只好嘿嘿傻笑。 崔叔明将林婉城的鞋袜脱下来,就看到她的脚踝处一片红肿。崔叔明指着她的脚踝恨道:“这还是小伤吗?”林婉城乖巧地不再说话。 崔叔明就一把将她抱起来:“咱们先回寺里,要赶快帮你治伤才行!” 林婉城本来想说: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可是一看到崔叔明那张黑沉沉的脸色,就知趣的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崔叔明将林婉城抱到山门前,林婉城就挣脱着要下来。崔叔明不满道:“你别乱动,你脚上有伤。” 林婉城做贼一样悄悄四周的环境,见没有人在附近,才慢慢放心。她红着脸道:“佛门清净地,你懂不懂?” 崔叔明拗不过她,只好将她放下地,架住她一瘸一拐往后殿的厢房里走。 两人刚到厢房门口,就看到一大批御林军正守在门外,厢房里面灯火通明。这些御林军大多都是认识崔叔明的,看他架着一个腿上受伤的妇女,就知道这位一定是与郡主一同遇险的崔夫人。 众人行了礼,一层一层往内通传。林婉城刚走到门口,屋子里就奔出来许多人,安兰、丝竹当先一步抢上来抱住她,哭的好不凄惨,林婉城温声安慰了好久,两个小丫头才慢慢平复下来。 夏采薇也关切道:“婉城,你有没有受伤?” 林婉城轻描淡写的将自己腿上的伤说了,众人才赶忙把她迎进屋,搬椅子的搬椅子,拿靠枕的拿靠枕,端茶的端茶,递水的递水,唯独把崔叔明晾在一边。 林婉城在室内看了一圈,不见木刻的人影,就开口道:“木刻呢?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夏采薇就道:“木刻和金大夫还有崔侯爷带来的人都去山下找你了,你放心,他们都没有事!” 林婉城惊讶道:“金大夫也在吗?” 夏采薇脸上微微泛红,点着头将金一川如何救她于危难之中的事说了,林婉城才知道金大夫闷声不响的原来武艺如此高强。心里暗道以前怎么没有见他出手? 过了一会儿,木刻和金一川回来了,木刻左臂上还插着箭矢,背上也被人砍了一刀,好在伤口上已经撒上了金创药,林婉城暗暗估计,这药应该是金一川给的。 崔叔明与金一川并不认识,林婉城就给他们互相介绍。崔叔明只见那人一副书生模样的打扮,呼吸却十分有力,知道他功夫不弱,皱着眉将他打量一番,金一川却哈哈一笑,先开口:“久闻侯爷英名,今日有幸得见,一川深感荣幸。” 崔叔明也抱拳回礼:“客气客气。” 大家都平安回来,也就不再客套。过一会儿,小沙弥送来一桌素菜,林婉城早饿的前胸贴后背,她简单梳洗,就赶忙入席。崔叔明见她那一副几辈子没吃过饭的样子,只感觉可气又好笑。 众人用了饭,就有御林军的统领叫朱文的上前来行礼。 原来,泰安公主回宫后,太后迟迟不见夏采薇回转,就赶忙派人来找,等他们找到山上时,夏采薇已经被金一川救回了东华寺。 朱文见夏采薇安然无恙,就赶忙派人回宫报信。本来,朱文想的是先将夏采薇也一同带回宫的,可是林婉城夏采薇生死未卜,夏采薇怎么也放不下心,执拗的不肯离开,朱文无奈,也只好随着她在此等。 现在大家都脱了险,也已经填饱肚子,朱文就上前来找崔叔明讨一个章程。 崔叔明道:“今日天色已晚,下山不便,大家就在寺里安顿一宿。还要麻烦慧远方丈了。” 慧远忙道不敢。东华寺虽然不大,但是几间厢房还是有的,于是大家就暂时在此安顿下来。 他们一帮男人在外面商量计策,林婉城就拉着夏采薇在屋里讲悄悄话。 林婉城问起金一川的事,夏采薇显得有些害羞,可是她禁不住林婉城的逼问,只好将当时的情况详细地又说一遍。 林婉城满意地点头:“哦,看不出来金大夫还有这般侠骨柔情啊!”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夏采薇忽然泪眼朦胧,林婉城吓了一大跳,以为她受了什么暗伤,赶忙要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给她检查。 却听夏采薇道:“今日之祸……是因我而起,反倒连累了你!” 林婉城知道今天的刺客是佟芷柔派来的,却不知道夏采薇为何会这样说,忽然想起自己想引开追兵时,有两个刺客却对夏采薇紧追不舍,心里暗道:莫非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林婉城赶忙去问,夏采薇却死死咬住唇,怎么也不肯往下说。 林婉城见她心有凄然,自是知道牵动她的心伤,只好拉住她的手道:“咱们两个还有谁连累了谁吗?今日之祸,不管是因你也好,因我也罢,反正是因为咱们姐妹,那些小节,哪有那么重要?” 夏采薇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温婉一笑,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崔叔明就回来了,夏采薇就识趣地告辞。房间里只剩下夫妻二人,林婉城笑嘻嘻的,崔叔明却板着脸不肯说话。 林婉城就道:“还在生气啊?不要气了好不好?” 崔叔明依然不理她,只在她身边坐下,慢慢捧起她的伤脚,又给她上了一回药。 林婉城就道:“我有正经事跟你说!你快不许生气了!” 崔叔明似乎一颗心都扑在上药上,连脑袋也不抬。林婉城知道崔叔明今天真的是被吓着了,他刚刚在众人面前不好发作,现在屋子里没有别人,他可不就要秋后算账? 林婉城见崔叔明不理她,只好自顾自将今天的事情讲一遍,当她说道夏采薇刚刚的反应时,崔叔明揉药的手忽然一顿,林婉城立刻就感觉到了。 林婉城马上问:“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崔叔明仍然不抬头:“今天的人是齐王派来的。不能说谁是主谋,大家不谋而合吧!” 林婉城不解道:“大家?哪个大家。” 崔叔明淡淡道:“齐王、蒋家……还有佟芷柔。佟家一直是齐王的走狗,佟芷柔见你料理了周姨娘,以为你下一个就想拿她开刀,所以就打算先下手为强。可是佟芷柔并没有这个实力,她只好通过佟家向齐王求救。因为蒋杰和上一次宫宴的事,齐王早就恨上你,所以,他们不谋而和。” 林婉城暗暗皱眉,忽然又想起夏采薇,赶忙道:“那他们为什么要杀采薇?” 崔叔明不答反问:“你说呢?” 林婉城皱眉一想,不由就反应过来:夏采薇是与齐王订了亲的,可是夏采薇是个孤女,并不能在齐王上位时给他实质性的帮助。而且,夏采薇现在与林婉城走的很近,谁都知道,齐王与崔叔明不对付,这就更让齐王恼羞成怒。 一个人也是杀,两个人也是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借着这次机会将两个碍事的女人一起除掉! 林婉城想清了来龙去脉,眼中几欲喷火,暗骂道:“齐王也是个蠢笨如猪的!” 崔叔明一见林婉城这幅模样,不由挑眉笑道:“哦?他怎么蠢笨了?这一箭双雕,不是很好么?” 林婉城道:“他以为他杀了采薇,皇上就会给他重新指一个有权有势的贵女做王妃吗?做他的春秋大梦!按理说,他头上还有一个郑王,皇上为什么越过郑王,直接将采薇指给他?无非就是觉得蒋家势头太盛,不能让齐王再有一个有权势的外家!偏他脑子一团浆糊,连这点事都看不明白!” 崔叔明见林婉城连朝堂上的事也如此清楚,不由挑眉一笑:“不错啊!” 林婉城见他眉眼松动,赶忙借坡下驴,讨好道:“还是叔明最有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查清楚这样多的事!” 崔叔明听林婉城表扬他,心里很是受用。 林婉城见他心情好,就赶忙问他下一个问题:“今天楚悠颖的表现也有点奇怪……”林婉城将白日里楚悠颖对待泰安公主、夏采薇、卫子澜的态度说出来,皱眉道:“她讨好泰安公主自是不难理解,可是她对采薇和子澜怎么也……” 崔叔明就冷哼一声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齐王和平王的婚事都有了着落,郑王在三人中最年长,自然也该定下亲事了!” 林婉城心下一动:“楚悠颖?” 崔叔明点点头:“郑王的母亲惠妃亲口向皇上求的。惠妃是宫女出身,这些年虽然也经营了一些人脉,到底不如齐王势大,所以皇上就点头答应了。只怕楚天中也已经收到消息!” 林婉城恍然大悟,一切的谜团都已经被解开了。怪不得楚悠颖会知道泰安公主的行踪,为什么她会对卫子澜和夏采薇那样冷淡。原来她要成为郑王妃了啊! 林婉城想到这里,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皇上这是要扶植郑王吗?难道皇上心中已经属意了郑王……”登基? 崔叔明知道她心中所想,勾唇一笑:“皇上要扶植他不假,只是焉知不知道是捧杀呢?” 林婉城吃了一惊:“你是说……皇上想要看郑王和齐王斗起来?” 崔叔明道:“不然呢?以婉婉的眼光,你觉得郑王有能力继承大统吗?” 林婉城暗暗摇头:“阴险毒辣,不堪为君!” 崔叔明笑道:“你这八个字真是相当中肯!”崔叔明一边说一边就将她的脚放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偶遇 崔叔明给林婉城上了药,时间已经不早,他就径自去脱衣服上床睡觉。 林婉城一见崔叔明这幅样子,就知道他还在生气,只好心里默默叹一句:这个小气吧啦的小气鬼!一边又扬着一张笑脸伸出双手,道:“来抱我!” 崔叔明头也不抬:“不抱!在山门那里不是挺厉害能自己走回来吗?” 林婉城无奈道:“那里人多我不好意思啊!快点,我要睡觉了。我的脚不能动,上不了床。” 崔叔明冷哼一声才慢慢走过去,林婉城嘻嘻一笑,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崔叔明将她打横抱起,板着脸道:“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夏采薇从林婉城房间里出来之后,并没有急着回房睡觉。一想到傍晚的刺杀,她就有些心酸。 夏采薇沿着厢房的回廊慢慢往前走,身边只有流蓝跟着。流蓝见她脸色不是很好,开口劝道:“郡主,夜深了,咱们回房睡吧!” 夏采薇摇摇头:“我想在这里走一走。你如果困了,先回去睡。寺里倒出都有人值夜,不碍事的。” 流蓝哪里肯撇下她一个人,连忙摇头说不困。 主仆两人沿着寺里的甬道漫无目的地前行,不知不觉,竟到了红雪园门前。夏采薇心里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抬脚进了园子。 夜晚的园子与白天到底还有些不同。夏采薇心情烦闷,嗅着满园的花香,心绪竟然慢慢平静下来。她拾级而上,在花树之间穿行,她火红色的罗裙被风轻轻吹起来,她也像是在夜间独自绽放的一朵腊梅。 不知不觉,夏采薇扶着流蓝走到白天的那个小亭子里,不曾想,夜深人静,小亭里却红灯高照。夏采薇转身欲走,却在转身的瞬间看到金一川灼灼的目光向她看来。夏采薇想到金一川的救命大恩,也不扭捏,慢慢走近亭子里来。 夏采薇道:“金大夫好高雅的性子。深夜赏花,倒是显得无拘无束,令人羡慕了!” 金一川笑道:“江湖旅人就这么点好处。不用被俗世拘着,要走就能走,想留可以留。” 夏采薇淡淡点头,想起白天的事,就又俯下身子去行礼:“今日多谢金大夫救命大恩!” 金一川知道她是郡主,身份高贵,却对她的礼避也不避,淡笑着受了。流蓝在一旁看着,心里不快,嘴上却没有说什么。 金一川指着身旁的石凳:“坐!” 夏采薇点头在石凳上坐下,道:“夜深人静,不曾想这红雪园却是另一番景色,月下等腊梅花开,我这俗人,今日也沾了沾金大夫的雅致。” 金一川淡笑一声,不置可否。亭子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风吹过树梢,将枯枝带的瑟瑟作响。过了好一会儿,金一川才突然开口:“你可以叫我一川,不要那么生分。” 夏采薇猛听到他的话没有反应过来,情不自禁地探头问道:“什么?” 金一川笑着看着她,不言不语。夏采薇忽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就点点头:“好。” 金一川道:“我看你气色不是很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夏采薇叹口气:“历劫归来,任谁也不会开心的!” 金一川摇摇头,肯定道:“你的不开心不是因为刺杀。” 夏采薇不解:“为什么?或者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金一川抬头看着亭外枯枝上鲜艳的腊梅,随口道:“别人刺杀不成,你侥幸逃出生天,此时应该开心才对。就算你开心不起来,脸上也应该是惊惧,余惊未定,你脸上不是!而且,你如果真是为了傍晚的事,夜深人静,你怎么还敢到这寂寥之地?” 夏采薇不由赞道:“你真聪明!”头就慢慢低下去。 金一川看见她这样,就开口道:“人生不顺意事,十之八九。除非生死,其他皆可看破。要来的,随它;要走的,也随它。” 夏采薇听他如此淡薄,苦苦一笑:“哪有那样容易的事呢?我背负了太多,就连自己也不能为自己做主。” 金一川道:“这世上的人都一样,背负的东西都很多。可是为什么有人快乐,有人不快乐呢?大抵对待这些负担的态度不一样罢了。” 夏采薇看着金一川认真道:“你也背负了很多吗?” 金一川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也背负了很多!” 夏采薇笑着不再说话。亭子里一时又安静了下来。两人就那样静默的相对而坐,任风从亭子里吹过,月亮的光亮顺着亭子的屋檐洒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夏采薇才慢慢起身:“我该回去了!” 金一川没有挽留,淡淡点一点头。夏采薇转身走出去,下了石阶,忽然又转过头来问:“一川,你最近会离开京城吗?”夏采薇终于将他的名字叫出口,心里激动而又忐忑,她不知道,不过一个名字罢了,自己怎么需要酝酿这么许久。 金一川道:“我会在京城停留一段时间。这些日子,我都住在白华的保安堂。林大夫时常会去,你也可以经常来。” 夏采薇点点头,刚想转身,金一川却又将她叫住:“采薇,这个给你!”他伸出手来,掌心里是一段红绳。 夏采薇心头一跳,有些不明所以。金一川道:“你香囊的吊绳断了,换上这一根吧!”这是他专门买回来的,也是因为这一根吊绳,他才会在东华寺停留那么晚,才能在下山的路上碰上遇险的夏采薇。他将这红绳买回来时,心里怎么想的自己也不知道,夏采薇是堂堂郡主,红绳想要多少都有,而且两人只是一面之缘,说不定不会再见,他连将红绳亲手交给她的机会都不会有。可是很奇怪,他就是想买。 夏采薇看着他手里的绳子,心情有些复杂,没有伸手去接。金一川的脸色慢慢淡下来,手掌也有要收回的趋势。夏采薇却忽然上前两步,将红绳拿起来,勾唇一笑:“谢谢!” 金一川点点头:“嗯嗯。” 第二日一早,众人就收拾停当下山,离开之前,夏采薇很想去跟金一川道别,可是寺里的僧人说他连夜就离开了。夏采薇心里微微有些苦涩。 两拨人在城门处分别,朱文护送夏采薇进宫,崔叔明带着林婉城回了侯府,将她安顿好了之后,又匆匆忙忙去了衙门。 林婉城伤了脚,出行有些不便,安兰就扶着她在东暖阁的炕上躺下,丝竹又给她端来小吃、茶水,她就倚着炕上的大迎枕,舒舒服服的一边吃东西,一边翻几本闲书。 没过多久,院子里就有小丫鬟进来回禀:“佟二奶奶带着钱姨娘来了。” 林婉城让人将她们迎进来,佟芷柔一进暖阁,看到躺在榻上的林婉城不由伤心道:“姐姐真是受苦了,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也敢给姐姐这么大的苦头吃?” 林婉城看着她这一副作态实在是心里膈应,面上却丝毫不显,笑盈盈道:“不管是谁,总归做了坏事就会有报应的!” 佟芷柔被她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昨日,她打听到林婉城要去红雪园赏梅,就暗暗派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齐王知道,求他安排人手半路劫杀。然而,不曾想齐王的人那么脓包,还说什么武林高手,照样是一个要紧的都没有杀掉。 佟芷柔听到齐王派去的人全军覆没的消息,忐忑不安,一夜不眠。今早,一听说林婉城回府,她就赶忙过来。一来,表面上的情意总归要尽到,而来,她也想此谈一下自己在林婉城这里有没有露底。 可是听林婉城刚刚的话,露底没露底暂且不知,她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却是十分明显能感觉到。 佟芷柔脸上讪讪的,林婉城也实在懒得搭理她,随便应付两句,就让安兰端茶送客。佟芷柔刚出院门,丝竹就忍不住道:“夫人,您何必跟她多费唇舌,依我看,就该将她的事抖出来,最好能让顺天府的人把她抓起来。” 林婉城知道这丫头是关心自己,可是这事情哪有这么简单,所以就摇头笑道:“好了,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又何必急在一时?” 丝竹知道自家主子不是绵软性子,听她这样说,心里就有了底,高兴地下去给林婉城重新沏茶去了。 下午,卫子澜也赶来侯府探望,她看着林婉城受伤的脚,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林婉城安慰她几句,就借机向她请教针线上的功夫。林婉城一直想亲手给崔叔明缝制一件袍子,可是她这双手,拿得了治病救人的银针,却连一根小小的绣花针都掌控不好。 卫子澜在京中素有贤名,她于刺绣女红一道十分娴熟,捡一些简单易懂的针法细细给林婉城讲了,两人就凑在一堆说笑起来。 两人正在说话,前院又有人回禀说太后派人来探望了,太后派来的是一个老嬷嬷,仔细看了林婉城的伤,又说了好些宽心的话。林婉城又向她问起夏采薇的情况,嬷嬷仔细回答了,才告辞离开。 嬷嬷离开侯府,卫子澜也起身告辞。卫子澜离开没多久,白华竟也过府来探病。白华看着林婉城的模样,不禁打趣她:“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一边说,一边又从袖袋里掏出一瓶金创药:“这药我最近改良过一次,更有效,你试试吧!” 林婉城接过来一闻,只觉得扑鼻而来一股清香,不由拍马屁道:“师兄的本领委实高强。” 白华就道:“我昨日收到了镇国公府的信。” 林婉城疑惑道:“姨母?她可是有什么事吗?” 白华道:“是国公府的老夫人,你姨母来信说,老夫人的身体最近有些不好,想让我去林州帮她看一看。” 林婉城点点头:杜老夫人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前些日子一直在林州的女儿家养病,后来镇国公被贬到林州,镇国公才能守在老夫人身前尽孝。此次姨母来信,怕是老夫人的身体有些不太妙。 林婉城又与白华闲话几句,商定了启程去林州的时间,就离开了定远侯府,回了保安堂。 林婉城眼看天色不早,就命人整治饭食,只等崔叔明回府就可以开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招供 崔叔明却迟迟没有回府,直到天色昏沉,灶上将饭食热了两三回,崔叔明才一脸寒霜地回了浅云居。 林婉城赶忙又吩咐丫鬟去热饭菜,崔叔明将身上的大氅接下来,安兰伸手接过,见他面色不善,转头看了一眼林婉城,识趣地退出去。 林婉城道:“怎么到这样晚才回来?还冷着一张脸,就跟谁欠你八百吊一样。” 崔叔明道:“昨晚的事情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了。佟芷柔让身边的袭香去佟家报的信,佟灿勋又亲自跑了一趟齐王府。袭香我已经扣下来,打了一顿板子,就什么都招了。” 林婉城道:“我真是不清楚你那个表妹!齐王明明将你看做眼中刺、肉中钉,她还傻乎乎往定远侯府里跳。她自己没有想过吗?若是齐王成事,她身为定远侯府的平妻,齐王焉能放过她?假若齐王成不了事,佟灿勋一家早晚要遭殃。” 崔叔明道:“你哪里知道她们的打算?齐王本来是派佟芷柔做说客,想要将我劝降。后来,齐王发现我软硬不吃,才渐渐起了心思要我的命。那时,佟芷柔已经嫁进侯府,不能脱身,只好留下来给他做个眼线。” 林婉城叹一口气,道:“那你准备拿她怎么办?” 崔叔明将她的伤脚捧在怀里,看着不似早上出门时肿的厉害,就慢慢放下心来。崔叔明伸手握住林婉城雪白的脚掌,声音低沉道:“本来,谁要敢碰你一根头发,我势必要将她碎尸万段的。可是现在……” 林婉城慢慢伏在他的胸口。崔叔明的胸口火热而坚硬,无论何时,林婉城只要一听到他的心跳,就会觉得十分有安全感。林婉城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到底我也没有受太重的伤,报仇也不必急于一时。” 昨晚被刺杀的不仅有林婉城,还有夏采薇,她是朝廷钦封的惠阳郡主。不管受不受重视,她都是皇帝的救命恩人的独女,如果她受到不公正对待,估计会寒了天下的人心。所以,崔叔明一旦将幕后黑手查出来,盛怒之下不说抄家灭族,所有人都被牵连是最少的。 而在这件事中,虽然齐王是真正的幕后,但是总和佟芷柔脱不了关系。而且,齐王是皇帝的骨肉,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此事被曝光后,很大的可能就是佟芷柔被作为最大主使退出来受刑。可她依然嫁入定远侯府,成了崔叔明的平妻,崔叔明到时候只怕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崔叔明见林婉城小猫一样乖巧地伏在自己胸前,就觉得刚刚的怒火也有些消散。他伸手摸着林婉城的头:“婉婉,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林婉城摇摇头:“不苦,有你在怎样都不算苦。”夫妻两人静默了一会儿,享受着静好的时光,只觉得相拥在一起,整个世界都是暖的。 安兰、丝竹将热好的饭菜摆上桌,崔叔明又净了手,就在小桌前坐下,捡着清淡的小菜喝了一点粥,就将筷子放下来。林婉城见他吃的不多,不由道:“再多吃一些,在外面忙了那么久,只吃这点怎么够?” 崔叔明摇头道:“没什么胃口。倒是想喝婉婉从前熬的汤了。” 林婉城就道:“想喝什么汤?” 崔叔明认真想了一会儿,就道:“从前在仙云谷炖的那锅竹笋香菇就很不错!现在想起来,都只觉要流口水。” 林婉城伸手捏起一块点心送到他嘴边道:“这有什么难的。我明天在小厨房给你做一碗不就是了?” 崔叔明一口将点心咬进嘴里,笑道:“明天不行,等你脚好了,天天给我炖汤喝!” 林婉城见崔叔明被一碗汤哄得眉开眼笑,不由深切地感觉到幸福而又满足。对于男人来说,幸福是回家时的一桌热饭,对于女人来说,幸福大概就是自己所钟情的人对自己做的东西百吃不厌。 等崔叔明用好饭,安兰派人将桌子收拾干净,林婉城就问:“你准备怎么处置佟芷柔?” 崔叔明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送她回佟家吧。她纵使对不起我,到底也为了我在这高门里虚度了许多年华。我也不好做的太绝。毕竟还没有和荣华堂撕破脸。” 林婉城点点头。崔叔明接着道:“不过今晚不能处置她了。今日天色已晚,我若连夜将她休弃,她势必会以夜深为由拖到明早离府。可是这一夜太长,瞬息万变,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说呢?” 林婉城知道崔叔明心里的打算,所以她甜甜一笑,乖巧道:“都听你的!” 崔叔明被她一个笑容撩拨的春情荡漾,忍不住就俯身在她嘴角亲了一下。他见林婉城没有抗拒,一伸手,就将她拦腰抱起来,慢慢朝着床榻走过去。 第二日一早,崔叔明去上早朝,林婉城就想起崔叔明想要喝冬笋香菇汤的事情来。可是她找人去厨上问,负责采买的老妈子却说没有买到冬笋。无奈,林婉城只好吩咐安兰去集市上走一趟。 崔叔明下了早朝,又将衙门里的几个紧急公文处理了,才赶快往府里赶,他今天是要处置佟芷柔的,是要为婉婉报仇的! 崔叔明快马加鞭赶回府里,就吩咐余庆去将佟芷柔带到浅云居来,他自己就在大堂危坐,闭着眼静静等待。 过了不久,帘子被打起来,余庆小心翼翼通禀:“将军,二奶奶来了!” 崔叔明慢慢睁开眼,看一眼站在眼前的佟芷柔。佟芷柔猛地就感觉一股压力扑面而来,脸上的血色也稍微有一点褪去。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又弯腰给崔叔明行礼。 崔叔明淡淡道:“你进我侯府多久了?” 佟芷柔不知道他怎么会有此一问,所以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她十分熟悉这个表哥,虽然是姑母的儿子,但是自幼与姑母就不亲近,至于外家的其他人,他就更加冷淡。所以林婉城从小到大,竟然连崔叔明的一个笑脸都没有见到过,崔叔明更是没有与她主动搭过话。 佟芷柔干笑两声,试探着问:“表哥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崔叔明不愿与她虚与委蛇,直接道:“我给你写一封休书,你回家去吧!” 佟芷柔被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为什么表哥一开口就要休妻,是不是那个贱人在表哥面前吹了什么风?林婉城,你这个贱人!真后悔昨天没有多找些人手,一刀将你杀了,才能解我心头哦之恨。 佟芷柔一张脸苍白的吓人,她咬着牙不让眼泪流出来:“表哥,我……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或者……有什么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崔叔明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又问:“你的贴身丫鬟呢?怎么没有见到?” 佟芷柔听到崔叔明问及自己身边的丫鬟,心头不由一跳,小心道:“芸香就侯在廊下,表哥可是找她有事?” 崔叔明慢慢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掀开盖子,也不急着喝,只是拿着杯盖一下一下在杯口刮擦,屋子里顿时想起有节奏而又刺耳的“刺啦”声:“我说的是另一个!” 另一个?是袭香。昨天,佟芷柔派去给佟家报信的是袭香,可是到了晚上,袭香却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这让佟芷柔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只要一闭眼,满脑子都是袭香被捕,被绑在刑柱上严刑拷打的画面。 佟芷柔勉强压抑住自己发颤的声音:“那丫头……那丫昨天白天还好好的,可是晚上却突然不见了。我正准备派人去找呢!” 崔叔明冷冷一笑:“不用找了,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他抬头冲门外喊一声:“把人带上来!” 余庆收到消息,就推着一个被打的鲜血淋淋的女子掀帘子进来,正是昨晚失踪的袭香。 佟芷柔一见袭香这幅样子,就大约猜到崔叔明应该什么都知道了。但是她心里总还抱着一丝侥幸:如果表哥不知道呢? 佟芷柔赶忙扑上去,抚着袭香身上的伤口,装出一副主仆情深的样子,泪落如雨:“袭香,袭香,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有人为难你?”她转身又扑倒在崔叔明脚下:“表哥,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袭香这丫头打小就跟着我,我们名为主仆,实则是姐妹,如今,她却被人打成这个样子,让我如何能不生气!” 崔叔明冷眼瞧着她演戏,心里只觉得无比恶心。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实在不愿与佟芷柔多费唇舌。崔叔明安安静静坐在主座上,与座下哭得凄凄惨惨的佟芷柔对视。佟芷柔看着崔叔明的眼神,刚刚的嚎哭声顿时小了。又与他对视片刻,佟芷柔终于低下头去。 崔叔明就道:“你以为你做下的事情别人都不知道吗?从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到。不曾想,我的姑息纵容竟然酿成今日的大祸。你竟然敢派人去谋杀婉婉?你说,是谁给你的胆子!” 佟芷柔听崔叔明将“谋杀”两个字说出口,心里一沉,赶忙膝行上前,哭道:“表哥,我没有!一定是哪个贱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谗言!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 崔叔明知道她口中的“贱人”指的是林婉城,火气就更加旺盛:“贱人?贱人说谁?婉婉她比你不知要好多少倍,你竟然还敢开口闭口骂她是贱人?” 佟芷柔摇着头,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流:“表哥,咱们是自小的情意,可谓是青梅竹马。你今日却要听那个女人一句话就要置我于死地吗?” 崔叔明见她如此嘴硬,只想冲上去给她两个耳光,可是他自恃身份,自然不肯做动手打女人的事。 崔叔明满眼怒火地望着佟芷柔,心里烦不胜烦:“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告诉你,袭香她什么都招了,你如何去佟家求援,你父亲又如何去齐王府报信,她一字一字全部供出来了!”一边说,抖手就从袖袋里抽出一份供状扔在佟芷柔脸上。 佟芷柔看着供状上一字一句写的明白,供状右下角还有一个醒目的红手印,那手印不知是用印泥还是鲜血印上,血刺呼啦的十分的渗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丫鬟 佟芷柔看着那张供状,只觉头皮发麻,她本能的想去求饶,可是刚一张嘴,就意识到自己的疏漏。开口求饶只能显示自己的心绪,她不能心虚,不能露怯,不能让表哥看出任何马脚。表哥现在虽然有袭香的供词,可是他恐怕并没有更多的证据。 佟芷柔算算自己进浅云居的时间,料想去荣华堂搬救兵的丫头也该回来了!她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我不能认罪!我要拖着等姑母来,等到她老人家一来,纵使表哥想要拿我如何,姑母一定会拦着! 佟芷柔转瞬就分析出利弊,她一把抓住崔叔明的袍角,哭得悲惨而又无辜:“表哥,一定是袭香这个贱人冤枉我!我没有做过,一定是她冤枉我!” 袭香见佟芷柔刚刚还关切备至,转瞬就换了一张脸,将所有的脏水都往她身上泼,不禁也急了,她也赶忙往前爬了两步,趴在崔叔明脚下苦苦哀求:“侯爷,奴婢不敢有半句谎言,这些事真的是二奶奶支使奴婢去做的!请侯爷明察啊!” 佟芷柔见袭香当着她的面就敢向崔叔明告状,不由怒火中烧,举起手就要往袭香脸上招呼。袭香惊恐万分,侧着身子想躲,可是佟芷柔面上柔柔弱弱,这一巴掌力道实在不小,还没等袭香反应,她就一巴掌甩在袭香脸上。 袭香惨叫一声倒向一边,嘴角鲜血涌出来,混合着脸上的眼泪,让她显得十分狼狈。 崔叔明见佟芷柔如此嚣张,不由大怒,正要发作,却见余庆急急忙忙挑帘子进来禀报:“老夫人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帘外环佩叮当,崔佟氏就被一群丫鬟簇拥着过来。 崔佟氏进了浅云居,崔叔明立在一旁也不给她行礼,只是她现在哪还有功夫计较这些? 佟芷柔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两步就爬到崔佟氏的脚下,悲悲切切地哭喊着:“姑母救命!姑母救命!” 含真含蓉赶忙扶着崔佟氏蹲下去,崔佟氏泪眼婆娑地抱住佟芷柔“我的儿”、“心肝儿肉”哭个没完。姑侄两个哭了一会儿,崔佟氏就拉着佟芷柔的手让她起身。佟芷柔怯怯地看一眼崔叔明,垂头跪着没动。 崔佟氏愤愤将拐杖在地上一点,气冲冲道:“侯府里纵不是我当家,我总还是老夫人!你起来,我看谁敢拿你怎么样!” 崔叔明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对待崔佟氏就更加冷淡,此时听她话里带刺,意有所指,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崔佟氏让含真、含蓉将佟芷柔扶起来,自己就在浅云居的主位上坐下。她看着崔叔明冷冷道:“你这是要干什么?是打算逼死我们姑侄两个吗?” 崔叔明冷笑道:“我哪有这个本事?分明是别人要逼死我!” 崔佟氏被他当众顶撞,眼泪当即就滚下来。她拿着拐杖狠狠掼在地上,边哭边嚎:“侯爷!您怎么不睁眼!你看看啊,这就是我给你生下的儿!他忤逆不孝,被那个狐狸精迷惑住,竟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啊!” 崔佟氏一开始哭,含真、含蓉就赶忙上来劝。崔叔明却自顾自坐在一旁,冷眼看着,不为所动。 崔佟氏嗷嗷痛哭一会儿,只见崔叔明一点服软的迹象也没有。不由怒指着他问道:“你说!你表妹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你如此容不下她?她贤良淑德,孝敬恭谨,你不在的时候就替你打理后宅。她有哪里对不住你,你要将她逼到这步田地?” 佟芷柔听崔佟氏这样说,就在一旁拿着帕子微微哭出声。 崔叔明道:“她自己做了什么事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到今天这步田地是她自己作死,与我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崔佟氏恨得咬牙:“你!”她因情绪激动,手都颤抖起来:“柔儿清楚什么?你就凭那个女人的三言两语就要置自己的亲表妹于死地?” 崔叔明一挑眉:“三言两语?哼——”崔叔明冷笑着抬起手,余庆十分有颜色的将袭香的供状捡起来递到他手里。崔叔明捏着供状的一角,看佟芷柔就像是看一个笑话:“白纸黑字的供状在此,还容她抵赖吗?” 含真从崔叔明手里将供状接过来呈给崔佟氏过目,崔佟氏只淡淡扫了两眼就劈手撕了个粉碎:“这个贱蹄子说不定也被人收买了!他铁定跟那个贱人是一伙的!” 崔叔明看着纷纷扬扬的纸屑,怒火蓬勃而起:“黑白自有公道,是谁一两句话就能够颠倒的吗?你问问她!她不禁让人刺杀婉城,竟然还敢刺杀惠阳郡主!惠阳郡主是什么样的身份你不知道吗?她若一死,咱们定远侯府满门都要遭殃!你知不知道!” 崔佟氏只知道佟芷柔刺杀林婉城的事,并不知道齐王想将夏采薇也一起杀掉。她惊闻定远侯府竟在刀口滚了一圈,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佟芷柔:“你……你竟然敢……敢对……郡主?” 崔佟氏对着佟芷柔说的咬牙切齿,那一瞬间,让佟芷柔出现危机感!崔佟氏疼爱佟芷柔不假,但是牵涉侯府存亡,牵涉到自家的荣华富贵,她的疼爱又显得多么微不足道! 佟芷柔见崔佟氏盛怒,赶忙就想撇清关系。她慌慌张张摆着手,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不不!姑母我没有!我只是想杀林婉城,郡主是齐王要杀的!跟我无关啊!” 佟芷柔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没想到竟然将实话脱口而出,这么一来,就等于亲口承认了刺杀林婉城的事! 崔叔明唇角勾起冷笑: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他故意将林婉城的生死说的微不足道,将惠阳郡主和侯府的荣华富贵放在第一位,目的就是逼着崔佟氏先站到自己这一边。 崔叔明太了解崔佟氏,在她眼里,荣华富贵搞过一切,即使是亲侄女也不行! 崔佟氏果然上当,阴沉着脸逼问佟芷柔。佟芷柔到了这个地步,只把崔佟氏当成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哪里敢惹她不快,赶忙就想撇清自己刺杀郡主,毁掉侯府的嫌疑。殊不知,这本来就是崔叔明给她下的套。 佟芷柔话一出口,就知道失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崔叔明,手里的帕子死死将自己的嘴捂住! 崔叔明道:“你总算是亲口承认了!老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崔佟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可是她此时更为关心的不是佟芷柔的生死,而是崔家满门的富贵。她抖着声音问:“惠阳郡主那里……” 崔叔明知她心中所想,淡淡一笑:“这个案子由我主审。为了侯府的利益我自是不会声张!只是佟芷柔……我断断不能容她!” 佟芷柔自说出真相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命运已定,无力回天。她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哭不闹,不言不语! 崔叔明道:“我会写下休书一封,你院子里的东西都许你带走!从此你再不是我侯府的人!走吧——” 崔叔明一甩袍袖,扭过脸去。背对着佟芷柔,闭目而离。崔佟氏看看高冷的儿子,不知所措的侄女,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佟芷柔被人带回院子,崔叔明吩咐余庆将休书给她送去。崔佟氏在儿子这里碰了个大钉子,也不敢再说什么,扶着含真、含蓉苦着一张脸离开。 崔叔明将佟芷柔的事情处理完毕,疲惫地坐在浅云居的主座,托着脑袋用手指捏着鼻梁轻轻揉捏。 “哗啦啦”帘子想起来,崔叔明抬头去看,林婉城那一张灿烂的小脸出现在门前。她的脚伤还在,两只手扶着门框,朱唇轻启,声音如昆山玉碎:“吃饭了。我炖了你喜欢的汤!” 阳光从林婉城背后洒进来,映的她一张笑脸灿烂而又温暖。崔叔明忽然感觉一身的疲惫尽去,刚刚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像是晨雾中的风景,模模糊糊,恍如隔世! 崔叔明赶忙跑过去将林婉城扶住:“不是说过两天再炖吗?你脚伤未愈,是想让我心疼是不是?” 林婉城摸摸他的脸庞:“给你炖汤,我一点也不辛苦!” 夫妻两人相视一笑,崔叔明拦腰将林婉城抱起来。林婉城吓得几乎变了脸色,害怕他光天化日做出什么不雅的举动,传出去臭了名声,赶忙道:“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崔叔明在她脸上亲一下:“吃饭去啊!”说着,大步向餐厅而去! 夫妻两人吃过午饭,余庆就来回报说佟芷柔已经将所有行李打包离开,只是出乎崔叔明意料之外的是她竟然不哭不闹,默默带着丫鬟就离府而去。 林婉城就道:“荣华堂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余庆道:“老夫人自从回了荣华堂就病倒了。请了一回大夫,这会儿大约已经服了药睡下了。” 崔叔明勾唇冷笑:“她睡得着吗?” 余庆觑着崔叔明的脸色,求救地看着林婉城,并不敢答话。 林婉城朝余庆慢慢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去。余庆如蒙大赦,躬身就要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就又想起什么:“夫人,还有一件事……” 林婉城见他吞吞吐吐的,知道他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温和开口道:“只管说来!” 余庆点头称是,慢慢道:“佟芷柔的那个丫鬟……” 林婉城眉头一动,急忙从座椅上站起来:“她的丫鬟怎么样?” 余庆见林婉城如此大的反应,心里大约猜测只怕这位聪明过人的大奶奶早就发现什么,于是也不再犹豫,赶忙道:“佟芷柔是带着陪嫁丫鬟一起离开侯府的,可是她回到佟府时,身边的丫鬟却少了一个!” 林婉城拧着眉:“是不是那个叫芸香的丫鬟?” 余庆赶忙道:“就是她!” 林婉城嘴角泛起冷笑:“果然是她!” 崔叔明见林婉城脸色有异,不由也问道:“婉婉,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林婉城并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还记得我中的蛊毒吗?可还记得佟芷若是如何死在牢中的?” 崔叔明当然记得。佟芷柔当日孤身陷落侯府,身中奇毒,多亏了楚玄子才将她治好。而佟芷若更是中剧毒死在牢内,可是这两件事与佟芷柔的丫鬟有什么关系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三十章 临近 崔叔明脑子里灵光一闪:“你是说芸香是那个在背后下毒的人?” 林婉城点头道:“应该是她。不管是我中的蛊毒,佟芷若所中的毒,甚至就包括王婷婷的死,下毒手法都十分高明。我一度怀疑佟芷柔身边应该有一个用毒高手,现在看来应该是芸香无疑了。” 崔叔明从来没有去过佟芷柔的院子,所以对她身边的丫鬟从来都不熟悉,听到林婉城如此说,不由就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林婉城点点头:“你还记得咱们从疫区回来,皇上下旨褒奖吗?” 崔叔明点点头。那次,皇上下旨褒奖,他曾亲自到保安堂祝贺,他依稀记得,那一次佟芷柔似乎也去了。 林婉城道:“我在保安堂的天井里养过几盆滴水观音。这是一种南方植物,常年青绿。按道理来说北方人应该是没有见过的,更不会知道它是有毒的!” 滴水观音是一种阔叶长青植物,根部硕大,汁液有毒,这是林婉城前世就知道的事。 “可是那天在保安堂,佟芷柔明明是想去摘一片叶子的,芸香在她手肘上碰了一下,她马上就收回手来。所以我怀疑,那个芸香应该知道这种植物有毒。可是我派人去查过芸香的底,她是冀州人事,从没有去过南方,应该也没有什么机会见过滴水观音,可是她是怎么知道这种植物有毒的呢?” 崔叔明暗暗点头。 林婉城就接着道:“还有佟芷若的死。如果我没记错,佟芷若死前佟芷柔是去探过监的,芸香作为佟芷柔身边第一得力的大丫鬟,当日也随同前往。如果芸香是用毒高手,她根本不必与佟芷若接触,就能让她悄无声息的死去。这样一来,一切也就都说得通了。” 听完林婉城的话,崔叔明脸上杀机毕现:“很好,很好。枉我还做什么‘威武将军’,殊不知身边竟然埋伏了一条毒蛇!” 林婉城赶忙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劝慰道:“她本就不起眼,再加上刻意伪装,被人忽视了也是常有的事。我不也在她手底下栽了跟头吗?” 崔叔明赶忙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人就这么白白欺负你的!我一定要帮你讨回一个公道!” 林婉城“噗嗤”一笑:“你急什么?咱们夫妻一体,我还能不相信你吗?只是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咱们不可轻举妄动,还有一些事情要弄明白。首先,芸香生在冀州,后来被贩卖到京城,这些年她一直跟在佟芷柔身边,怎么会忽然变成了一个用毒的高手呢?其次,芸香为什么要离开佟芷柔,离开佟芷柔之后她又去了哪里?” 崔叔明不禁笑道:“还是婉婉你细心。余庆——” 余庆赶忙走上前来拱手听命。崔叔明在厅中慢慢跺了两步,眼睛也不自觉眯了起来:“你去查……芸香,我要她的全部资料。还有,特别要留意一下她与……齐王府有没有什么勾结。” 余庆领命退下,林婉城就道:“你是怀疑她会是齐王派出来的?” 崔叔明道:“不无这个可能。佟灿勋本来就是齐王的走狗。按照你刚刚对芸香的描述来看,她更像是有人专门豢养的暗卫。可是依照佟灿勋的实力,他是没有本事培养出这么一个厉害人物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芸香是齐王的人,当齐王得知佟芷柔要嫁入侯府,就派芸香进府接应,同时,也等于在我身边埋下隐患,一旦我不听话,凭着芸香的本事,想要杀我还是有机会的。” 林婉城听到崔叔明说起芸香的目的,不由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暗暗庆幸佟芷柔对自己下手,这才使芸香暴露,更甚至能将佟芷柔驱逐出府,不然,留下芸香恐怕后患无穷。 夫妻两人又在厅里说了一会儿话,不觉已是未时,崔叔明衙门还有公务,就依依不舍的从浅云居出来。 由于佟芷柔的事情牵扯太大,不方便公开她被休的真正原因,对外一致说是她不敬嫡母。不过,这个说法也给林婉城带来了不少麻烦。 林婉城回侯府不过月余,接连有一位姨娘和一位平妻失宠,外界的人都在传是林婉城小度不能容人。崔叔明听到后十分生气,立刻就派人去查消息的源头。查来查去竟然查到楚悠颖的头上。 林婉城不由失笑:“这楚悠颖对自己的怨念还真是深重啊!” 林婉城本不欲与楚悠颖计较,她相信清者自清,外面的人怎么说只管随她。可是崔叔明却咽不下这口恶气,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楚悠颖曾经亲手打死过一个丫鬟,就命人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崔叔明将散播消息的任务交给了花凤凉。花凤凉手底下有不少茶楼酒肆,这种地方传播消息的速度最快,杀伤力最强,所以不出几天,楚悠颖基本算是“名满京城”。 皇上本来就有立楚悠颖为郑王妃的打算,楚悠颖的名声一旦传开,势必要将这门亲事毁于一旦。所以连日来,楚天中都在忙着帮女儿辟谣。 楚悠颖听到外面的额传闻也是气个半死,可是她的人查来查去也只是查到自己府上的几个丫鬟。楚悠颖盛怒之下,完全不计后果,亲自命人将这几个丫鬟乱棍打死。谁知道,第二日,这事情就又传出去。楚天中前一秒还在帮女儿洗白,后一秒就又出了这样的事,他大发雷霆,冲进楚悠颖的院子将她一顿训斥,还不许她再出门。 林婉城曾经问过崔叔明:“楚悠颖名声臭成这样,会不会影响她和郑王的亲事?”如果郑王与楚家的亲事毁了,那么短时间内,就没有人能够与蒋家抗衡,隆乾帝的计划也会受到影响。林婉城实在担心崔叔明会被皇上责罚。 崔叔明把玩着她的一缕秀发,不在意道:“不会的!郑王与楚家联姻是皇上的一步棋,只要郑王和楚家不强烈反对,皇上是无论无何也会让楚悠颖嫁进郑王府的。可是依你来看,郑王和楚天中会抗拒这门亲事吗?” 林婉城被崔叔明这么一问,脑子就活泛起来:郑王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他一心想的是皇位,所以他的外戚只需要有权有势,能够在事业上对他有所帮助。所以,就算楚悠颖貌若无盐,就算她是个德行有亏的悍妇,他也会毫不犹豫将她娶进门。 至于楚天中?他醉心功名利禄,这些年只怕也早就与郑王暗中勾结。所以,他的女儿能够嫁入郑王府,成为郑王妃,甚至将来有可能成为皇后,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他又怎么会反对? 崔叔明见林婉城反应过来,勾唇冷笑道:“你且瞧好吧。说不定明天就会有人跳出来给楚悠颖正名。而且,这件事的幕后推手必是郑王无疑!” 果然,第二天工部尚书段浩的夫人段齐氏就开始在贵族圈里频繁活动。她每到一处都要将楚悠颖夸成一朵鲜花,说她秀外慧中、娴静温和,直将她描绘成夏采薇一般的人物。 每当贵妇们问起楚悠颖的那些传闻,段齐氏就冷着脸道:“不知是那个杀千刀的在背后戳人家姑娘的脊梁骨,那事情本来就不是那样……”然后,再将楚悠颖打死丫鬟的事一番美化,只把她说成为了丫鬟好才把人家打死的样子。 至于段齐氏突然跳脚的原因,猜起来也十分容易:工部尚书段浩向来是郑王的追随者。 楚悠颖的事情在段齐氏的洗白下很快平息下来,不过楚悠颖却是受了教训,楚天中也再不肯将她放出府为祸。 没有了楚悠颖的捣乱,林婉城的日子重新回归正轨。她每日就是养养脚伤、看看医书,学学刺绣。她的伤好以后,偶尔也会去保安堂走一趟。 白华去了林州给杜老夫人看病,保安堂暂时由金一川坐镇,林婉城怕他忙不过来,所以就偶尔去给他帮忙。 对于金一川的底细,林婉城没有问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别人不愿意说,自有别人的道理。不过有一件事让林婉城觉得奇怪:金一川竟然向她隐晦地打听过宫里的事。 林婉城不知道他的打算,所以说的含含糊糊,金一川却没有再深问。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月,转眼就临近年关,林州那里也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白华已经将杜老夫人的病情控制住,而镇国公也已经得到皇帝的赦免,准许他们回京。不过,杜老夫人身体尚未痊愈,北方天气寒冷不适宜养病,所以,镇国公杜德正决定天气转暖就会回朝。 林婉城知道很快就能与姨母重逢,自是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 年前,林婉城给自己远在云州的父母也去了封信。林辉因为贪污一案被举家发往云州,虽然有镇国公府的照拂,但是那里的环境还是不能与京城想比。 林婉城将自己攒下的银子全部派人送去了云州,她是一个现代人,所以对很多事情看的都比较明白:这个世界上,没钱寸步难行,只要有钱,做什么的会方便一些。 崔叔明这里也一直在派人调查当年贪污案的真相,可是年深日久,许多证据都已经被销毁,调查起来,属实不易。 同时,林婉城也给楚玄子寄了信,随同让人捎去许多年货。林婉城知道楚玄子喜欢喝茶,特意将皇上赏给崔叔明的极品毛尖也送了过去。崔叔明知道林婉城对这个老人的感情,所以欣欣然就将自己所收藏的名茶全部拿了出来。 楚玄子不久就给林婉城回了信,信中将自己的身体状况详细描述一遍,还特意夸她孝顺,给自己送了那么多好茶。他还特意在信尾将崔叔明敲打一番:暗暗警告他好好对待婉城,不许欺负他徒弟,否则,他和白华纵使拼的粉身碎骨也要给婉城报仇云云。 林婉城看了暗自失笑,崔叔明却犹自跳脚,直言要跑到仙云谷去将自己送出去的好茶全部收回。 腊月里又下了两场雪,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进展,新年的钟声在一派喜气之中慢慢的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 假的 腊月二十八下午,林婉城正在浅云居打理府上的庶务,安兰进来回禀说余庆求见。 前些日子,崔叔明让余庆去查芸香的底细,他查了许久也没有什么结果,今日匆匆进来回禀,莫非是有了芸香的下落? 林婉城眉间一喜,赶忙将手中的账本放下来:“快去请!” 余庆很快就被带进来,果然是有了芸香的消息。 芸香十岁就进了佟府,做了佟芷柔的丫鬟,所以,她的一身下毒功夫如果是在佟府学成的,那么久一定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余庆买通了佟府一个老妈子,托她在佟家打探芸香的事。然而,那个老妈子很快就引起了佟灿勋的注意,很快就被佟灿勋抓起来。佟灿勋还想要通过这个老妈子将余庆钓出来。 佟灿勋让这个老妈子给余庆传递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掌握了芸香的消息,让他夜晚三更在佟府后角门接头。佟灿勋将那个老妈子的家小都捏在手里,那个老妈子也不得不就范。 不过幸亏余庆激灵,在去赴约时留了一个心眼。到了约定的时间,他自己并没有出现在约定的地点,而是花了一两银子雇了一个乞丐,让这个乞丐乔装改扮代替自己去跟老妈子接头,自己则悄悄跟在身后,暗中观察。 不曾想,那个乞丐刚一在佟府后门露头,佟灿勋立刻就带着许多仆役将他一举拿下。余庆见势头不对,抽身边走,这才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林婉城听了余庆的话,眉头不由皱起来:“你是如何与那个老妈子说的?让她明目张胆的打听芸香的消息?” 余庆赶忙摇头:“不。小人害怕引起佟家的警觉,特意给那个老妈子许多银钱。谎称自家主子看上了芸香,想要强抢芸香入府为妾,可是却找不见芸香的踪影,所以才托她在府里悄悄打探芸香的下落。” 林婉城眉头拧的更重:“你如此隐秘的打探芸香的消息,佟灿勋却还是第一时间就发觉了?” 余庆赶忙道:“没错!” 林婉城慢慢点头:“这个芸香果然是有问题!不然,堂堂一家之主,怎么会对一个小丫鬟如此关注?”佟灿勋既然能第一时间知道有人在打探芸香的消息,说明他早就特意让人在府里留意,就是为了防止外人从佟家打听出芸香的什么事。 可是按理说,芸香不过是一个小丫鬟罢了,怎么可能会让佟灿勋如此紧张?这只能说明芸香身上有故事。看来林婉城所料不错,这个芸香八成就是佟芷柔背后那个用毒的高人。 林婉城抬手示意余庆接着往下说。余庆就道:“小人也察觉出这其中的不对劲。小人想,既然在佟家找不出什么线索,只好去一趟芸香的老家。” 芸香的老家在冀州,是冀州府一个很穷很破的小山村。芸香十岁以前都在这里长大,后来,家里生计艰难,没有办法,才将她卖进京城。 余庆到了芸香的家乡,并不敢贸然去寻访芸香的事。佟灿勋既然已经知道有人在查芸香的来历,未必不会想到芸香老家这条线索。 余庆在芸香老家住了几天,暗中观察了附近的环境。在确认没有危险后,他才开始打听芸香的事。 可是得到的消息是芸香一家五口一年以前就已经死了。 林婉城大惊失色:“死了?怎么死的?” 余庆道:“据说是生计艰难,活不下去,所以芸香的爹就买了一大包老鼠药,把全家都毒杀了。” 林婉城脸色凝重,摇头道:“中毒就一定是自杀吗?我看未必!” 余庆马上道:“夫人所言极是!小人也是这样想,所以小人就多给了那人一锭银子,他就将我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悄悄告诉我,芸香的一家是被人害死的!我问他有何凭据,他说芸香家里的情况其实并没有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 原来,芸香家里父母、祖父母都在世,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只是她父母为人又馋又懒,不肯劳作,所以才到了卖女为奴的地步。 芸香被卖进京城后,很快得了佟芷柔的青眼,成了佟芷柔身边的大丫鬟,日子过得滋润起来。 有一天,村里的王柳进京做买卖,无意间看见芸香跟着佟芷柔出行。 虽然王柳已经两三年没有见过芸香,可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林婉城不由好奇:“为什么?”虽然两三年内女孩子的容貌变化不会很大,但是余庆特意将这一点说明,林婉城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余庆忽然笑起来:“因为芸香鼻尖上有一颗红痣!那颗红痣不偏不斜长在鼻尖上!夫人从前日日都见芸香,可发现她脸上有什么红痣吗?” 林婉城恍然大悟:她虽然与芸香不熟,但是余庆说的不错,从前佟芷柔在府里时,她几乎日日可以见到芸香,那丫鬟鼻尖何曾有过什么红痣? 古代不像现代,除痣的广告满大街都是。芸香从前脸上有红痣,而现在没有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芸香并非是从前的芸香了! 林婉城嘴角泛起冷笑:“你继续说!” 余庆就接着道:“王柳见芸香衣着打扮很是不俗,就悄悄跟在她后面,本来打算找机会向她打点秋风,可是佟芷柔带着她直接进了府。王柳在府外等了两天,也不见芸香出来,就垂头丧气的回了家。” 王柳回家之后,就将遇到芸香的事跟芸香爹说了。芸香爹是那一带有名的好吃懒做,他一听说芸香飞黄腾达,就赶忙收拾行李进了京城。 芸香爹按照王柳的指引找到佟府门前,可是佟家的门子拦着不让他进。 芸香爹虽然好吃懒做,但是脑子还是有一些的。他害怕芸香砸了饭碗,自己也断了财路,所以就不敢在佟家门口闹事。好在佟家的门子一听他是芸香的老子,芸香又在大小姐面前很的脸,就答应勉为其难帮他通报。 芸香爹很快就见到芸香,他就将自己的来意说出来。芸香小小年纪被卖到这个地方属实不易,她向来知道自己父母的秉性,本来不想给他们接济,可是芸香爹就拿自己的父母、儿子来威胁自己的女儿。 芸香的父母品行太差,从来都是只顾自己吃喝,很少管芸香姐弟的死活。所以芸香姐弟可谓是在祖父母的照料下长大,情分自是非比寻常。 芸香实在没有办法,就将自己两年来存下的银子给了父亲一部分,可是芸香爹不知餍足,竟让芸香每月都要按时给家里送银子,否则就要两个老不死的和那个小崽子好看。 芸香含泪答应,从此每月都要央在京中做买卖的王柳往家里送银子。王柳有利可图,也爽快答应。 芸香的父母着实过了几年潇洒日子。 后来,有一个月,芸香的银子忽然就断了,王柳也曾去佟家问过,可是那会儿佟家在办喜事,他每次前往,芸香都很忙,并没有功夫来见他。 没有芸香的接济,芸香爹的日子又寒酸起来。后来,他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孤身上京。可是这次,门子却再没有那么好说话,不由分说就将他赶了回来。他气急败坏,要在佟府门前大闹,佟家的人看不过去,才给了他一笔银子打发他离京。 林婉城听到这里,基本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摸清楚了,她直接问道:“后来呢?芸香爹回家没多久,他们全家就‘服毒自杀’了是不是?” 余庆点头称是。林婉城就又问:“那个什么王柳呢?因该也偶遇横祸,不在人世了吧?” 余庆笑道:“夫人真是英明!芸香一家死后没多久,王柳在进京的途中遇到土匪拦路抢劫,当场被杀!” 林婉城点点头:这也难怪!佟灿勋一伙既然打定了主意想让这个来历不明的用毒高手混进定远侯府,又怎么可能留下芸香的亲人来泻自己的底? 现在芸香的身份已经可以确定是假的,只是她的身份来历还不清楚。林婉城不由就问:“可查到这个假芸香的底细?她的出现可与齐王府有什么关系?” 余庆赶忙躬身请罪:“属下无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查到她的底细,也不清楚她现在的藏身之处。” 林婉城淡淡一笑:“不要紧。是狐狸总会露出马脚,咱们只需睁大眼睛看着就是了!这些日子你辛苦了,赶快下去歇着吧!” 余庆赶忙又行了礼,才弓身从浅云居退出来。 余庆走后,林婉城又处理了一会儿庶务,崔叔明就回来了。 崔叔明最近越发喜欢粘着林婉城,刚一回来,就将安兰、丝竹赶出去,扑到林婉城身上就亲了她一口。 林婉城怕他胡闹,赶忙将他推开,转移话题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崔叔明缠着林婉城不肯离开,一只手抱住她的腰肢,一只手拉住她的手:“后天就要过年,衙门里哪有那么多事要忙?”说着就又要来亲林婉城。 林婉城将她推开,佯怒道:“你正经一些,我还有事要忙呢!” 崔叔明低头一看,只见桌上摆满大大小小的账本,不由皱眉道:“这是什么?花凤凉今日又派人来交账吗?” 林婉城好笑道:“前几日陆琪就已经来过了,你忘了?”花凤凉迫于崔叔明的淫威,早就不敢从林婉城的嫁妆铺子里抽红利,却也不敢撒手不管。所以,铺子的经营依旧是花凤凉派人在管,林婉城每月只需翻一翻陆琪送来的账本。 可是林婉城自己也不是个勤快性子,她素来又相信陆琪的人品,所以一应账本不过是略略翻一翻,走个过场。 崔叔明经林婉城一提醒,才隐约想起花陆琪前几天确实来过,他还顺带给自己捎来一壶好酒,据说是花凤凉的珍藏,请他品鉴。 崔叔明不由就问:“那这是什么账?怎么这样多?” 林婉城叹一口气:“你也知道,咱们府里的庶务一直都是佟芷柔在管,我是半点不沾的。后来,佟芷柔离府,老夫人就将这差事揽了过去。她老人家病体孱弱,却一直兢兢业业,让我们这等小辈实在汗颜!” 崔叔明听她这样讽刺崔老夫人,“噗嗤”就笑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 琐事 林婉城见他笑成这样,不由在他手臂上轻轻拍一下:“你笑什么,严肃点!” 崔叔明立刻就做出一副严肃表情,强憋着笑道:“嗯嗯。让你等小辈汗颜,然后呢?你就发挥献身精神,打算替她去什么‘兢兢业业’?” 林婉城见他这样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也忍不住倒在他身上笑起来。夫妻俩笑作一团,玩闹了一阵,林婉城才接着道:“并非是我要献身,而是临近年关事情太多。老夫人负荷不住,今早请安的时候,她老人家就提出想让钱姨娘接手。可是钱姨娘坚决不肯越过我去,所以老太太没办法,才给我分了这么些来。” 崔叔明探头一看,就知道崔佟氏分给林婉城的全是一些鸡毛蒜皮、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他随手将账本推在一旁道:“不用管它,我回头让人送给钱姨娘去做!” 林婉城觉得崔叔明这样祸水东引很不厚道,不由道:“钱姨娘一直安安分分的,你何苦为难人家?更何况老夫人本来就对我有意见,我要是再擅自违抗她老人家的命令,她还不气出个好歹?” 崔叔明就道:“心长在她身上,你还管得了她生气不生气?就算气出好歹也是她自己的事,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林婉城知道崔叔明对崔佟氏一点好感也没有,她看了看屋子里没有别人,才小声道:“不管怎样,她还是你名义上的……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岂不是要背上骂名?我不想!” 崔叔明看着林婉城认真的样子,不由笑道:“你不想什么?不想我背上骂名?” 林婉城点点头:“我爱惜你的名声如同爱惜自己的,无论你走到哪里,我只想听到别人赞扬你!” 崔叔明心里一暖,伸手将林婉城揽入怀中:“婉婉,只有你对我这么好!” 夫妻二人温存了一会儿,安兰就进来回禀说:“钱姨娘求见。” 钱姨娘一直都是侯府里的一股清流。她从不参与佟芷柔、周姨娘之流的勾心斗角,对待林婉城从来都是恭敬和善,在府里,无论是对谁也都温和有礼,林婉城对她的印象十分不错。只是她现在过来是为了什么? 林婉城猜不透,她就转头去看崔叔明,崔叔明赶忙道:“我也不知道她所谓何来!你如果不想见,直接打发她出去就是了!安兰——”一边说,一边就准备打发安兰去送客。 林婉城却伸手将他拦下:“算了。我瞧她不像是什么坏人。纵使她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行了,我也没有必要躲着她。”林婉城一顿,“毕竟——这里是我家!” 崔叔明十分喜欢她说这句话,得意一笑:“这才是我的婉婉。好了,你在此见她,我就回房休息一下。”转身就进了内室。 林婉城见崔叔明离开,简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就赶忙让安兰去请。 钱姨娘带着丫鬟慢慢走进来,恭恭敬敬给林婉城见了礼,林婉城就她在一旁坐下。 钱姨娘笑道:“许久不来姐姐的浅云居,这里真的是暖如三春。”林婉城离府之前,钱姨娘时常随着崔佟氏过来。后来,林婉城走后,浅云居就空置下来。直到崔叔明回府,他才又让人将这里装修一新,自己也搬进来。 只是崔叔明性子清冷,佟芷柔、周姨娘、钱姨娘的院子他都没有进过。而且,他也不允许有女人擅自来他的浅云居。 又一次,周姨娘支开看守的小厮偷偷跑了进来,她本想来“服侍”崔叔明,不曾想却被崔叔明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还一度成为府里的笑柄。 林婉城不知钱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淡淡笑着并不接话。 钱姨娘见林婉城对自己不冷不热,心知她对自己还有防备,也不在意,勾唇笑道:“早上在老夫人那里领了差事,现下婢妾已经都做完了。我想着夫人您的差事比较繁杂,所以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崔佟氏不喜欢林婉城,所以给她的差事又杂又乱,很难下手。但是林婉城聪慧机警,在府里又得崔叔明宠爱,所以但凡有些眼色的奴才都不敢在她这里托大。 林婉城自领了差事,事无巨细,亲自操劳,忙道现在,基本已在收尾,并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了,所以她不由笑道:“多谢妹妹关心。我这里的差事基本也都弄完了。” 钱姨娘点头赞道:“早就听说夫人聪慧,果然如此。” 林婉城不知她是何意思,只好笑着端起面前的茶盏:“妹妹喝茶!” 钱姨娘道了谢,又喝了两盏茶,说了一些家常话,就起身告辞。安兰去将她送出去,刚一回来,就听见丝竹问道:“夫人,您说钱姨娘这是什么意思?” 说实在的,林婉城也不知道她是何意思,难道就单纯的为了给自己帮忙? 丝竹又道:“奴婢要不要派人去盯着她?” 林婉城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算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也没有对咱们做什么,咱们如果无缘无故去防备她,被她知道了,反而不好。咱们平日只需小心谨慎一些,不要被她算计了,也就是了。” 安兰、丝竹就赶忙点头应下。 主仆三人正在说话,崔叔明就从里间走出来:“被谁算计?婉婉说的是谁?” 安兰、丝竹见崔叔明出来,赶忙知趣地告辞出去。林婉城就叹口气道:“是钱姨娘。她这个人,让我看不懂!” 崔叔明“哦——”着点点头:“看不懂就不要看她。你就多看看我!” 林婉城对他简直无语,撇嘴道:“你有什么好看的?” 崔叔明哭着脸道:“怎么没有?我长得这么好看!”他紧紧挨着林婉城坐下来,伸手抱住林婉城的腰,一只手小心翼翼就往林婉城衣服里探:“婉婉,你的……走了没?” 什么走了没?林婉城刚想问出口,忽然想到崔叔明所指,不由羞得脸颊绯红。她一把将崔叔明推开,气咻咻道:“你怎么满脑子都是……都是……”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崔叔明死皮赖脸贴上来:“阴阳调和,有什么好害羞的?更何况,都七日了,七天你都不让我碰你。我都要爆炸了!” 林婉城不理他,他就一把抓住林婉城的手:“真的,不信你摸摸!” 林婉城惊吓地跳开,咬牙气道:“你疯了吗?白日宣淫,传出去,你还怎么在朝中为官?” 崔叔明不依不饶道:“怎么可能传出去?谁敢传出去?而且,我只想让你摸一摸,你想到哪里去了?莫非,婉婉也想……” 林婉城抓过小靠枕就朝崔叔明扔过去:“呸!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吗?无耻!” 崔叔明就从背后贴上来,死死抱住林婉城不肯撒手:“对着自己老婆有什么无耻的?” 林婉城想要挣开崔叔明的怀抱,可是崔叔明的手臂孔武有力,她试了好几次都挣不开,而且,崔叔明已经欺身上来,张嘴咬住林婉城的耳朵。 林婉城只觉一股股热气从崔叔明的嘴里喷出来,穿过她的耳膜,只涌到心口去,她的脸上一片潮红,连声音也酥软下来。 林婉城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可是她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让崔叔明得逞。没有办法,林婉城只好温言对崔叔明求饶:“叔明……叔明……你先放开我好不好?等……等晚上……” 崔叔明见林婉城终于松口,才低低一笑,从林婉城颈间抬起头:“你说的哦!可不许反悔!” 林婉城赶忙保证,崔叔明才狠狠在她脖子上亲一下,依依不舍地将林婉城放开。 林婉城转身瞪他一眼,撒腿就往门外跑。崔叔明在她身后喊:“婉婉,你去干嘛?” 林婉城气哼哼道:“吃饭!” 腊月二十八夜晚“吱纽吱纽”就过去了。 林婉城很早就醒来,可是浑身酸软一动也不想动,崔叔明那家伙却心情大好、志得意满的去上朝了。临走之前,崔叔明告诉林婉城晚上会有宫宴,皇上下旨正五品以上的官吏皆可带家眷出席,作为御前红人的崔叔明自是不能逃过。 其实对于这种宫宴,林婉城是十分抗拒的。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更何况是在皇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上一回平阳公主的事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然而这是皇上御旨,林婉城知道自己违反不得。她一直有一个为人处世的原则:既然不能回避,那就笑着接受。 于是,林婉城也只是躺在床上哀叹一阵,就默默开始梳洗打扮。明晚就是除夕,府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忙,她要敢在宫宴之前将事情做完。 其实,宫里的宴会本来是要开在除夕之夜的,可是皇上体恤臣下,觉得大过年让文物群臣不能在家中陪伴亲人是一件残忍的事,所以,他就做主将宫宴改在二十九晚上。 林婉城匆匆吃了早饭,将今日要办的差事仔细分配给各处管事,然后又听了他们的回禀,才摆手让他们去忙。 管事们各自去忙,林婉城也不能闲着,亲自跑了一趟厨房,跑了一趟针线房,将各色事情安排妥帖,才拖着疲累的身心回了浅云居。 她刚一在浅云居坐下,就有小丫鬟回禀说府里采买的管事回来了,钱姨娘请她去看。本来,采买的事是钱姨娘在管,她本不欲插手,但是钱姨娘既然派人来请,她若拿乔不去,难免让人说她架子大、难伺候。 林婉城无奈,赶忙又扶着丝竹的手匆匆往仓库那边去。 定远侯府的主子虽然不多,但是采买的东西着实不少。林婉城与钱姨娘携手忙了一个脚打后脑勺,及至午间,才终于将所有事情忙完。 吃过午饭,林婉城在浅云居午睡片刻,安兰就赶忙进来说时间不早,该收拾起来准备进宫赴宴。林婉城认命的从床上爬起来,苦着一张脸任由安兰、丝竹给自己装扮。 安兰、丝竹对着一脸不情不愿的林婉城也着实无奈,直忙了一个多时辰,才将林婉城打扮停当。林婉城对着镜子看了看,点了头,两个丫鬟就搀着她从浅云居走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 责问 林婉城乘着马车直往皇宫里去,崔叔明早早就等在皇宫门口。崔叔明今日衙门有事,所以他特地让余庆回家传话,告诉林婉城两人在宫门处汇合。 崔叔明搀着林婉城从马车上下来,夫妻两人相视一笑,崔叔明忍不住道:“婉婉今天好漂亮。” 林婉城今日穿的是诰命大妆,温婉的气质中平白添了几分富贵端庄,整个人看起来都格外有精神。 林婉城被崔叔明夸赞一句,心里不由欢喜,眼神偷偷瞟一眼四周,并不见有人往他们这里看,就一勾嘴角,对崔叔明轻声笑道:“算你嘴甜!” 按照皇宫的规矩,随从只能侯在宫门外,于是,崔叔明轻轻拉起林婉城的手,两人在小太监的引路下并肩同行。 晚宴在朝华殿举行,赴宴的人多是一些熟面孔。主座上端坐着隆乾帝和皇后,两人身边依次是蒋淑妃、惠妃、兰妃、许贵嫔,还有几个新近得宠、位分不高的诸如万昭容、魏昭仪、徐淑媛等人。 三位皇子以及泰安公主、平阳公主、景阳公主、惠阳郡主等按照嫡庶、长幼而坐。在皇子、公主以下则是太师蒋树、威武将军崔叔明、各部尚书及其家眷,还有太子少傅卫正等大臣按照官位高低落座。 林婉城早早就看到了夏采薇和卫子澜,几人知道这样的场合并不适合寒暄,遂相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旁的楚悠颖看林婉城笑得如此开心,不由皱着眉冷冷一哼,却不敢在此放肆。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歌女在大殿中伴随着喜庆的乐曲翩翩起舞,晚宴就正式拉开帷幕。一曲既毕,隆乾帝就端着酒杯起身,满殿的文武官员家眷亲属也纷纷站起来。隆乾帝趁着酒兴说了许多劝勉的话,就当先将酒杯举起,一饮而尽,他的酒喝的稍微猛了一些,竟止不住轻咳起来。 凤座上的皇后赶忙将酒杯放下,走到皇上身边,轻轻抚着他的背温和道:“皇上,天寒酒冷,您还是保重身体为上!” 皇上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朕没事!今天高兴,多喝一杯想也无妨!” 远远坐在角落里的万昭容见皇上高兴,不由也插嘴道:“皇上,到底是皇后娘娘贴心,让我们众家姐妹都自叹不如呢!” 万昭容入宫的时间不长,却十分受宠,而且已经有了身孕。皇后本来劝她今日不要参宴,但是她素来不是沉静性子,一再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皇后见她说也说不通,暗暗叹一口气,不再劝她。 此时万昭容一开口,其他妃嫔无不出声应和,唯独齐王的生母蒋淑妃眼光微冷、郑王的生母惠妃笑而不语。 皇上脸色微凉:“皇后品德端庄,自是天下女子的典范。”万昭容见隆乾帝面色不愉,心里一阵胆寒,她咬牙看了一眼笑靥如花的魏昭仪,重重将头低下来。 万昭容的动作不大,蒋淑妃却看在眼里,只见她勾唇一笑,一双细长的眸子里尽是鄙夷。 郑王注意到殿上的气氛微冷,赶忙上前说了些祝酒词、吉祥话,隆乾帝虽然不曾开怀,但脸色就稍稍好了一些。 崔叔明和林婉城对殿上的勾心斗角只作不知。他们安安静静地端坐席位,你给我夹一筷子香菇冬笋,我给你倒一杯甜甜的果酒,气氛温馨,很有举案齐眉的架势。幸亏今日蒋杰不曾赴宴,否则,她见到之后定是要气死。 当然,蒋杰并非是不想赴宴,而是受上一次平阳公主发病所累,被皇上下了禁止入宫的诏令。所以,蒋树看到崔叔明挽着林婉城来赴宴时,眼睛里寒光微闪。 崔叔明和林婉城对饮了几杯,林婉城就有些小腹坠胀。崔叔明见她脸色有些异样,不由趴在她耳边小声道:“怎么了?刚喝了几杯酒就不行了?娘子的酒量有待提高啊!” 林婉城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用手指指小腹,意味十分明显。 崔叔明果然明白过来,握拳掩嘴一笑,林婉城狠狠瞪过去,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崔叔明知道林婉城不好意思,赶忙止住笑,低声道:“走吧,我带你去更衣?” 林婉城看着在座的满朝文武,赶忙摇头:“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他们夫妻两个本来就引人注目,如果一同离席,只怕隆乾帝都会来问,到时候,她要怎么回话?直说崔叔明陪她去上厕所?满朝文武还不笑掉大牙?崔叔明还如何在朝中立足? 崔叔明自是知她心中所想,也不再多说,一回头,冲一个面向十分老实的丫鬟招招手,那丫鬟立刻就垂首走上前。 那丫鬟常在宫宴上伺候,一见林婉城的模样,便知她想要更衣。赶忙行礼道:“请夫人随奴婢来!”说完,当先一步,走了出去。 林婉城慢慢从席上起身,淡淡冲崔叔明点点头,就跟随着那个宫女出了大殿。 自从崔叔明两个进入大殿,平阳公主就一直默默关注着林婉城。平阳公主上一次算计林婉城不成,还喝了好几天苦药,就连表姐也受罚不能进宫。这个仇,她岂能不报? 此时,平阳公主一见林婉城起身,嘴角就泛起冷笑。她朝身后一招手,心腹丫环赶忙就上前将她扶起。平阳公主阴沉着一张脸,快步向殿外走了出去。 林婉城随着宫女出了朝华殿,刚走出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森冷的声音:“林婉城,你给本宫站住!” 林婉城住脚回头,眼看着平阳公主带着两个婢女气势汹汹而来。林婉城心中暗叹:小小年纪,死咬着我不放,你是何必呢? 林婉城敛衽屈膝,恭恭敬敬地给平阳公主行了个礼:“参见平阳公主。”给林婉城引路的那个小宫女也赶忙退在一旁。 平阳公主见林婉城半蹲着行礼,原本匆匆的脚步反而慢了下来。她不急不缓走上前,脑袋微抬,几乎是用鼻孔对着林婉城,傲慢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贪官林辉的女儿,难怪一出门就闻到一股铜臭!” 林婉城心中冷笑:你跟蒋杰果然是亲表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两姐妹每回见我都要将我的家底抖一遍,累不累? 可是蒋杰又不同于平阳公主。对付蒋杰,只要自己有理,她可以毫无顾忌的还击,她心里明白,让蒋家人稍微吃一点憋也是皇上喜闻乐见的。可是平阳公主则不同,她的身体里留着的到底是皇室血脉,皇上纵使再怎么讨厌蒋家人,也不可能允许别人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产生威胁,即使自己的女儿对别人无理挑衅。 林婉城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她见平阳公主并没有让自己起身的打算,直接就将腰背直起来:“既然公主说我挡了你的路,碍了你的眼,我离开就是。”林婉城话音刚落,转身就走。 平阳公主见她态度如此傲慢,不由勃然大怒:“林婉城,本宫说过让你平身吗?说过准许你告退吗?” 林婉城微微一笑:“我为什么需要你的批准才能平身,才能告退?我是皇上钦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如果我没记错,就连公主的生母蒋淑妃娘娘的品级……也是不及我的。给你行个礼,问声好,不过是顾全你公主的身份,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平阳公主气的柳眉倒竖,她身旁的大宫女秋露赶忙上前一步,指着林婉城怒道:“放肆!公主驾前你也敢出言不逊?” 林婉城冷冷一笑,蜷起五指,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指甲,似乎在打量上面的凤仙花汁涂的是否均匀:“出言不逊?凭你也有资格跟本夫人说这四个字?” 秋霜气的浑身打颤,平阳公主的另一个丫鬟秋露眼见主子和姐妹双双落败,也忍不住跳出来帮腔:“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怕我们将此事告诉淑妃娘娘吗?仔细娘娘扒了你的皮!” 林婉城“哈哈”一笑,暗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动不动就拿剥皮抽筋吓唬我,有意思吗? 秋霜见林婉城不怕反笑,不由怒气更盛:“你笑什么?” 平阳公主也指着林婉城骂道:“本宫劝你不要太得意!你不要忘了,上次你害我生病,更害得表姐进不了宫,我一定要禀奏父皇,让她治你的罪!” 林婉城挑眉道:“哦?我看你不要太得意才是真的!公主生病的事圣上早有决断,我也已经自证清白。公主如此为蒋杰鸣不平,可是对皇上的处断不满?” 平阳公主张口就想辩驳,可是转瞬之间就反应过来:林婉城这贱人明明是挖了陷阱给我跳。如果,我真的说出一个“是”字,岂不是正中这贱人下怀,让她有凭据在父皇面前告我一状?要知道,质疑皇权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即使我是公主,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平阳公主愣在原地,想要反驳却无从下口,就此罢手又实在难息怒火。 林婉城看着平阳公主吃瘪的模样,不由冷冷一笑,用眼风在平阳公主和秋霜、秋露面上一一扫过,轻蔑道:“我劝公主还是不要这么大的火气,否则迟早要惹祸上身!” 林婉城说完,根本不给平阳公主反应的机会,转身就领着引路的丫鬟离开。 平阳公主何曾受过如此窝囊气,恶狠狠地咬着牙就要追上去。可是,她步子刚一抬起,身后就想起韩嬷嬷焦急的声音:“公主,公主息怒!” 林婉城也同样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她回头一看,只见蒋淑妃身前的韩嬷嬷正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林婉城离席时,蒋淑妃也注意到了,她正犹自冷笑,却不防自己的女儿不知何时也抽身而去。等蒋淑妃看到平阳公主的位置上空空如也,赶忙就回头去问韩嬷嬷。 韩嬷嬷刚刚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万昭容身上,哪里注意到平阳公主的情况。她刚想出门打听,蒋淑妃就低声道:“刚刚林婉城离席而去,转眼平阳就不见了……我担心平阳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傻事,反倒让林婉城那个贱人抓到把柄。你快追出去看看,别让平阳因一时之气坏了咱们的事!” 韩嬷嬷弓身应下,赶忙追出殿门。她刚往前跑了不远,抬眼就看到平阳公主满脸怒气的要去责问林婉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 解围 韩嬷嬷看一眼林婉城,一反从前的冷淡,陪着笑脸给她行礼:“奴婢参见仁济夫人。” 林婉城淡淡道:“韩嬷嬷多礼了。”然后就不再说话,站在原地等她的说辞。 平阳公主看到韩嬷嬷在林婉城面前竟然如此卑躬屈膝,不由怒道:“嬷嬷干什么怕她,她的身份好听点是个什么仁济夫人,说穿了不过是仗着崔叔明的势,不过就是个罪臣之女罢了!” 林婉城听她将罪臣之女挂在嘴边,一点也不生气,只挑着眉笑盈盈去看韩嬷嬷。韩嬷嬷果然就伸手去拉平阳公主,一开口,完全将平阳公主当成一个小孩子看待:“我的公主呦!您可是说的什么胡话!赶快随老奴回大殿,莫要娘娘等的着急!” 韩嬷嬷是蒋淑妃的心腹,所以平日里,就连平阳公主也要礼敬三分,没想到,此时的平阳被怒气冲昏头脑,一把将含韩嬷嬷的手甩开愤愤道:“我没有说胡话,她就是罪臣之女!林婉城,你敢不承认你的身份吗?”平阳公主说着就将手指抬起来。 韩嬷嬷赶忙将她的手拉下来,紧紧握在手里,一边又跟林婉城赔笑:“夫人莫要见怪。公主年幼,说话有些不分轻重。娘娘一定会好好管教的。” 林婉城看着韩嬷嬷淡笑点头,一转身,就要离开。可是此时,林婉城越是淡定,平阳公主反而就更加生气。 她看到林婉城一副淡然模样,一把就将自己的手从韩嬷嬷手里抽出来,此时,正值一个宫女端着茶盏路过,平阳公主想都不想,一把就抓起杯子朝林婉城扔了过去。 韩嬷嬷想要去拦,可是竟然晚了一步,她眼睁睁看着杯子朝林婉城飞过去,心里又惊又急:林婉城的身份不比从前。 她上次进宫,虽然皇上亲口承认她是崔叔明的妻子,但是并没有给她封号,现在,她是钦封的仁济夫人,身份高贵,平阳公主打了她就是犯上。 而且,林婉城如果让杯子砸中,接下来的事情会怎样发展就真的不好说了!到时候影响了娘娘的计划岂不是糟糕? 韩嬷嬷正呆立当场,一角白袍却从她眼前划过。韩嬷嬷还未反应过来,崔叔明已经闪身上前,一把将杯子接在手里。 事发突然,林婉城乍见崔叔明挡在身前,不由暗暗为他捏一把汗,待到看见他手里的茶杯,又急急忙忙拉过他的手来看。 还好,杯子里装的虽然是热水,但是崔叔明手法十分巧妙,竟然一滴水也没有洒出来。 平阳公主怎样对自己,林婉城都可以当做是小孩子的家家酒,一笑而过。但是她差点伤害到崔叔明,却是自己最不能忍受的! 林婉城满脸怒容,一步跨出去,指着平阳公主喝道:“我不愿与你计较,你莫不是以为我怕了你?” 平阳公主被林婉城暴怒的气势吓了一跳:这个女人从来都是温温柔柔,向来连大声说话也没有过,怎么这会儿,凶起来跟一个母老虎一样? 韩嬷嬷自知理亏,赶忙跪下去向林婉城磕头认错:“侯爷、夫人,还请您宽宏大量,原谅公主这一回。公主她是无心之失,没有恶意的!” 林婉城冷笑道:“没有恶意?这样还没有恶意?那嬷嬷不妨告诉我,什么才叫恶意?拿着刀子一刀捅死我吗?” 韩嬷嬷被林婉城凌厉地气势也有些镇住了。她虽然不害怕林婉城会将平阳公主怎样,但是崔叔明是朝野上出了名的不好说话,就连蒋太师在他面前也不能做的太过。他若发起火来,会不会一怒之下伤了公主? 韩嬷嬷越想越惊,此时她也顾不得许多,只好将蒋淑妃的名头搬出来,先保住公主再说:“侯爷、夫人,公主她自幼体弱多病,受不得惊吓,还请侯爷、夫人能宽宏大量,否则,公主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淑妃娘娘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蒋淑妃深得圣宠,膝下又有四皇子承欢,风头甚至一度盖过皇后娘娘。现在圣心未定,东宫无主,齐王是热门的太子人选,所以一般人都会看在齐王的面子上给淑妃几分情面。 然而,崔叔明显然不是一般人,他注定要让韩嬷嬷失望了。 崔叔明踱着步慢慢从林婉城背后走出来,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手里把玩着平阳公主扔过来的那个茶盏,口气虽然是淡淡的,但是在场之人,无不感觉到一股冲天杀气:“你是在威胁我们夫妻两个?” 韩嬷嬷冷汗都下来了,她早知道崔叔明难缠,不曾想他的气势竟然如此强盛。韩嬷嬷将头垂得更低,惶恐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崔叔明却忽然暴怒,声音也陡然变得狠辣。他一把将茶盏摔在地上,“砰”的一声,水花四溅,几滴热水溅到韩嬷嬷脸上,她却战战兢兢跪在原地,连动也不敢动! 平阳公主的两个小丫鬟寒霜、寒露哪里见过这个阵势,被崔叔明忽然的怒吼吓得三魂不见七魄,死死咬住帕子,才没有让自己尖叫出声。 而平阳公主也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一声就哭出来。 韩嬷嬷见平阳公主吓得痛哭起来,心中半是焦急、半是惊恐,但是没有崔叔明的吩咐,她又不敢私自起身,只好跪着直起腰,拉住平阳公主的裙摆低声劝:“公主,您不要哭,公主……” 林婉城在一旁冷眼看着,觉得平阳公主受得教训也差不多了,就拉一拉崔叔明的袖子,偷偷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自己却走过去对着韩嬷嬷道:“韩嬷嬷,你是淑妃娘娘身边得力的老嬷嬷,也是宫中的老嬷嬷,许多事不用我们夫妻教,相信你心里也自有主意! 平阳公主几日屡屡冒犯我,我都选择忍气吞声,可是我脾气好,并不代表别人可以蹬鼻子上脸!你明白了吗?” 韩嬷嬷早被这两口子镇住,再不敢端着淑妃宫里老嬷嬷的架子。她听见林婉城出言教训,心里虽然不甘,但是也只能唯唯诺诺答应! 林婉城对她恭敬的态度十分满意,随意一摆手,淡淡道:“你起来吧!” 韩嬷嬷得了林婉城的饶恕,就赶忙偷偷抬眼去看崔叔明。她见崔叔明脸上并没有不愉,心里长叹一口气,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又温言去劝平阳公主。 “咦,平阳妹妹这是怎么了?”平阳公主的眼泪还没有止住,就听到身后有一个女子叫她的名字。 在场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泰安公主领着景阳公主、惠阳郡主、卫子澜翩翩而来。 韩嬷嬷看一眼对面的崔叔明夫妻两个,赶忙笑着上前见礼:“泰安公主、景阳公主、郡主,卫小姐。” 泰安公主见平阳公主犹自抹泪,就又问了一句:“平阳妹妹是怎么了?明儿可就是除夕。大过年的,妹妹这样可是不兴的!” 韩嬷嬷脸上一顿,旋即又笑起来:“回禀公主,我们公主刚刚受了惊,正哭鼻子呢!” 景阳公主年龄尚小,见平阳公主哭哭啼啼的,就赶忙走上前对韩嬷嬷道:“平阳姐姐是不是被老鼠吓到了?我上回也被老鼠吓了一跳,可是我没有哭。我告诉母妃咱们御花园有老鼠,母妃还训斥我,说我胡说。这老鼠真讨厌,可不就把姐姐也吓着了?” 景阳公主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在她的世界里,大约最可怕的还只是老鼠。 林婉城听景阳公主将崔叔明说成老鼠,看一眼崔叔明难看的脸色,不由暗暗好笑。崔叔明瞪着眼威胁地看她一眼,不过却什么也没有说。 韩嬷嬷就赶忙道:“景阳公主真勇敢!” 景阳得了表扬,就咧嘴笑起来。泰安公主看一眼林婉城夫妇,大概猜到这其中必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素来不是多事之人,就顺着韩嬷嬷的话往下说:“妹妹既然受了惊,嬷嬷快带她回玉宸宫吧!回去之后,嬷嬷记得给妹妹熬一剂浓浓的姜汤,妹妹喝完了,睡一觉,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韩嬷嬷赶忙道谢,扶着抽抽搭搭的平阳公主快步离开了。 景阳公主见她们主仆几人消失在花墙后,不由扭身朝泰安公主道:“平阳姐姐胆子真小,我都不怕老鼠呢!她竟然还被吓哭了,羞羞羞!”说着就拿手指在自己半边脸上连划了三下。 泰安公主、夏采薇、卫子澜、林婉城见到她这副人小鬼大的模样,不由都哑然失笑。泰安公主道:“你小小的人儿,也知道什么是‘羞’啊?” 景阳公主一掐腰,跟一个小大人儿一样,扬着脖子道:“我当然知道。泰安姐姐不要瞧不起人!” 泰安公主无奈道:“好好好!你什么都知道!你不是说困了吗?过一会儿我就送你回寝宫好不好?” 景阳公主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要,我要留下来跟卫姐姐、惠阳姐姐玩儿!” 泰安公主看着卫子澜和夏采薇,无奈地朝两人耸耸肩。 夏采薇就赶忙对林婉城道:“刚刚就看到你离席,怎么站在这里?可是酒喝多了来出风?还是……”她暧昧地看一眼崔叔明,“不会打扰你们吧?”泰安公主和卫子澜自是知道夏采薇的意思,就都掩着帕子笑起来。 林婉城被夏采薇打趣的红了脸。她赶忙往边上跨出一步,与崔叔明拉开距离:“什么呀!我本来是想出来更衣,结果就遇到了平阳公主,她……受了点惊,我就安慰两句,谁知道他怎么也出来了?” 崔叔明心里那个冤枉啊! 他的酒本来喝的好好的,可是某只小狐狸忽然要去更衣,他虽然指了一个宫女带着她去,可是到底有些不放心,所以很快就追出来,没想到刚从殿里出来就帮某人解围。更没想到的是,某人竟然过河拆桥,将自己撇的那么干净! 在场的除了景阳公主,都是明白人。听了林婉城的话,大概也明白平阳公主是怎样受的惊。 夏采薇见林婉城急于撇清跟崔叔明的关系,不由笑道:“正巧我们也要去更衣,你是跟我们一道呢?还是……”继续跟着崔叔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昭仪 林婉城想也不想就道:“当然跟你们一起!”说着,就走到夏采薇和卫子澜身边,亲亲热热挽上她俩的手。 崔叔明瞪眼看着这只忘恩负义的小狐狸,只想把她拉进怀里好好教训一顿,可是那只小狐狸就好像丝毫没有感受到自己恶狠狠的眼光,拉着身旁的姐妹有说有笑。 泰安公主看一眼气的不轻的崔叔明,不由笑道:“侯爷,六哥刚刚在找您喝酒呢!您快回大殿去吧。夫人有我们照顾,不会让她……被老鼠吓一跳的!”夏采薇、卫子澜就哈哈笑起来。 泰安公主本是想调和一下氛围,也是想通过开玩笑来拉近与崔叔明的距离,可是没想到在林婉城面前那么活泼、有趣的崔叔明,此时却像个书呆子一样恭恭敬敬给泰安公主道了谢,深深看了林婉城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几个女子就相携着,说说笑笑向净房而去。 从净房里出来,景阳公主就吵着要去找母妃,泰安公主拗不过她,只好拉着卫子澜一起带着景阳公主回席。夏采薇和林婉城就借口喝多了酒,想要散一散酒气,就在朝华殿旁的小园子里转着醒醒酒。 夏采薇与林婉城拉着手走到园中的小亭里。这里寂静无人,视野也比较开阔,夏采薇打发自己的丫鬟守在亭子外,自己就拉着林婉城坐在亭子里说话。 两人不经意间就说到了东华寺的行刺。夏采薇只是从当日的刺客里听了三言两语,一直以为林婉城是被自己连累。 夏采薇一把拉起林婉城的手,真诚道:“婉城,对不起。”林婉城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很低落,看来,人前的光鲜亮丽也不过是装出来的吧。 林婉城伸手覆住夏采薇的手背:“你不用跟我道歉。首先,咱们对刺客的目标都产生了误解。那天,我用计试探出幕后主使是佟芷柔,我就以为她们的目标是我。所以,你从山道上滑落以后,我就将安兰、丝竹也推了下去。我以为,只要你们离开我就会安全,可是……”林婉城自嘲一笑,“没想到他们的目标是咱们两个。其次,纵使我当日真的是受你所累,你觉得凭咱们的交情还需要说‘对不起’这么见外的话吗?” 夏采薇眼含热泪,定定看着林婉城,点头一笑,泪水顺着眼眶就流落下来。 林婉城抬手将她的眼泪拭去。过了许久,林婉城才小心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齐王狼子野心,现在更是直接想将夏采薇杀掉,所以齐王府一定不能去,否则,夏采薇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连林婉城都不敢想象。 夏采薇深深吸一口气,明明是笑着,眼泪却“啪嗒啪嗒”掉落下来:“我想跟太后娘娘请旨……我想出家……” 林婉城凝眉望着夏采薇,面前这个女孩温柔,善良,热情,大方。可是这么好的女孩为什么偏偏要齐王那头猪来拱呢?这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其实林婉城不是没有帮夏采薇想过办法,可是想来想去,都觉得处处死路:蒋家势大,夏采薇是皇上精心为自己儿子挑来的儿媳妇。夏采薇是郡主,说出去名头十分好听,表明了皇上对蒋淑妃、对蒋氏一族的重视。可是偏偏夏采薇这个郡主是孤女,可以说除了郡主这个名头,她几乎一无所有。这也就绝了蒋家势力继续膨胀的后顾之忧。 所以,无论无何,皇上都会竭力促成这桩亲事。除非……齐王死了。 林婉城看着夏采薇,眼泪不觉也留下来。夏采薇赶忙手忙脚乱去帮她擦眼泪:“你怎么也哭了?可是怕我剃了头太难看?” 林婉城知道夏采薇是有心逗乐,就“噗嗤”一笑:“你若剃了头,就一定是天底下最美的姑子!”夏采薇就也笑了起来。 林婉城握住夏采薇的手,认真道:“采薇,你如果真做了姑子,我保证三天两头就去看你!给你带肉吃,带酒喝,买花戴……” 夏采薇不由笑道:“那不成了酒肉姑子?”她低下头顿了一会儿才道:“婉城,我以为你不会同意我出家……” 林婉城确实不愿意看到夏采薇青灯古佛,了却残生。她希望看到这个美丽善良的姑娘平安幸福地过一辈子,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不同意夏采薇出家。 可是现在……现在不一样。齐王竟然想出手杀人,那么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林婉城简直不敢想象。以前,林婉城总以为出家是夏采薇最糟糕的结局,可是经过了刺杀的事,她清清楚楚地看明白:嫁进齐王府才是夏采薇最悲惨的结局! 所以,她宁可夏采薇出家。 林婉城笑着道:“为什么不同意?谁说女人就要靠着男人过一辈子?没有男人咱们一样可以活的十分畅快!”她本就是来自未来的一缕芳魂,她从骨子里就是一个自由、独立的新时代女性。她从不觉得女人就应该依靠男人而活,否则,她当初也不会毅然决然地离开定远侯府。 更何况,林婉城从没打算让夏采薇死在尼姑庵里。皇上年事已高,近年来,体力已经渐渐不支,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就算身体再硬朗,也绝不可能再做二十年皇帝。夏采薇完全可以用缓兵之计逼太后同意自己出家,等到老皇帝归西,新皇登基,谁还会记得她这个做了姑子的郡主?届时,她就远走高飞,过自己潇洒快活的生活。 只是这样的打算不能宣之于口,只能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让夏采薇慢慢明白。 夏采薇惊异于林婉城的言论,可是将林婉城的话细细回味却又觉得十分有道理,不由开口赞道:“婉城,你真是个奇女子!” 林婉城笑着谦虚两句,就将这个话题轻巧巧揭过去。夏采薇又忽然问起了镇国公府的事:“听说镇国公年后就要回京,你到时候就能与镇国公夫人重聚了。” 林婉城点头道:“本来说要回京过年的,结果杜老夫人病倒了,姨母只顾给杜老夫人侍疾,师兄也赶去林州给老夫人诊治。” 夏采薇的脸上忽然一红,状若无意地问:“你师兄离京,那保安堂该怎么办?” 林婉城道:“多亏有金大夫肯帮忙,就是那天在东华寺遇到的那个金一川大夫。你可还记得?” 夏采薇当然记得。她笑着点头:“说起来,金大夫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有好好谢过……可惜我被困在深宫,轻易出不去,不然必定要登门致谢的。” 林婉城不在意道:“金大夫又岂会为了这点事就斤斤计较?” 夏采薇赶忙问:“他是一个很大度的人吗?” 林婉城想了想:“他是我师兄的故交,我与他接触并不多。只是就我对他的观察来看,这人沉稳大气、文武双全,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 夏采薇若有所思地点头,片刻,她又慢慢道:“你竟然连他的底细都不知道吗?你难道没有问过你师兄?” 林婉城眉头轻蹙:“当然问过,不过,师兄好像也不太清楚他的事。他们江湖偶遇,彼此惺惺相惜,就结下情谊。每个人都有不希望曝光的过去。所以,金大夫没说,师兄也就没有问过。” 林婉城看着夏采薇的脸色,忽然疑惑道:“采薇今日怎么了?三句话中倒有两句是围着金大夫的。” 夏采薇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可是园子里灯光昏暗,林婉城看不真切,就听夏采薇强撑着笑道:“哪有你说的那样严重,我不过是好奇心驱使罢了。难不成我还能看上他?” 林婉城见夏采薇不避不藏,反而相信了她的清白,就又拉着她的手说起其他事。夏采薇知道林婉城心思细腻,刚刚自己不过问了两句,她就已经起疑,所以再不敢问关于金一川的事。 其实,并非是夏采薇在林婉城面前装模作样。她也想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林婉城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没理由瞒着她。可是这件事牵扯实在太大。 夏采薇是一个定过亲的人,而且定亲的对象是皇上的儿子。现在,她还没有过门,竟然就对别的青年才俊起了心思,若让皇上知道,岂会轻易饶过她? 如果东窗事发,对此事知情的人恐怕都难逃一劫,她不想连累林婉城,所以干脆就先瞒着她。 两人又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亭子外的流蓝忽然轻轻咳了一下。夏采薇赶忙抬头去看,只见迎面走来一队人,打头的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挑一盏大红宫灯,后面另有两个打扮的稍微隆重一点的宫女,她们搀扶着一个贵气逼人的妇人袅袅婷婷向这边走过来。 夏采薇定睛一看,竟是新近得宠的魏昭仪。夏采薇轻轻拍一拍林婉城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林婉城就回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魏昭仪慢慢进了亭子,流蓝、敛紫赶忙跪下行礼,夏采薇也略略给她福了福身。林婉城是皇上钦封的仁济夫人,品级在魏昭仪之上,不过,她还是客气地点头叫了一声娘娘。 魏昭仪扶着宫女的手在亭子里坐下,她挑着眉打量夏采薇两眼,忽然笑道:“惠阳郡主好雅兴,怎么不在席间吃酒,反而跑到这亭子里吹风?” 林婉城感觉到她的敌意,却不知她为何会如此,夏采薇长年住在深宫,所以对其中的内情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魏昭仪是新入宫的秀女中比较得宠的,位分也很快晋升到昭仪。她平日自恃恩宠,言语中得罪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夏采薇未来的婆婆蒋淑妃。 魏昭仪索性就当面锣对面鼓的跟蒋淑妃对上,这样一来,蒋淑妃顾忌后果,反倒一时之间不敢拿她怎样。 而夏采薇是钦定的齐王正妃,魏昭仪自然理所当然的将她视为蒋淑妃一派,所以面对夏采薇,魏昭仪的言语之中十分不客气。 夏采薇却不想与她一般见识,好脾气道:“朝华殿中十分闷热,我多喝了两杯酒水,想着出来吹吹风……不曾想,娘娘的兴致也如此高。” 林婉城觉得她来者不善,不想与她纠缠,只接道:“我们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娘娘少坐,我们就告辞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说服 林婉城拉着夏采薇转身欲走,不曾想魏昭仪一抬手,轻笑道:“且慢——” 林婉城眸色微凝:“不知娘娘还……有何赐教?” 魏昭仪摇头笑道:“赐教是不敢当的,只是……有些话想要与崔夫人聊聊。” 林婉城心想:我与你有什么好聊的?她对魏昭仪的热情有些不明所以,抬头就向夏采薇投去疑惑的眼光。夏采薇也猜不透魏昭仪心中所想:魏昭仪指名道姓的要与婉城聊聊,就是变相的在赶自己离开。可是从来不曾听婉城说起过她与这魏昭仪有什么瓜葛,这魏昭仪的来意……是善是恶呢?如果是善那还好办,和婉城聊聊也没什么;可如果不是善呢?这深宫之内,人心险恶,我作为婉城的蜜友,怎么能让她独自面对危险?不行,我不能走,至少也要弄清这魏昭仪的来意才行。 魏昭仪本以为夏采薇是个有眼色的,可是自己的话都已经说的如此明白,她为何还是不知道回避?莫非……她是存心与我对着干? 魏昭仪一边想,脸上就显出怒容,只是夏采薇到底是太后跟前的红人,自己纵使得宠,也不能与她硬碰。魏昭仪眨眼的功夫心里已经转了几个弯,她勾唇一笑,对着夏采薇客气道:“惠阳郡主……我与崔夫人也算是亲戚一场,不知郡主可否行个方便,容我们姐妹叙叙旧……” 林婉城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我跟你是亲戚?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夏采薇一见林婉城瞠目结舌的模样,心下了然,不由笑道:“非是采薇不通情理,实在是崔侯爷有过吩咐。婉城对这宫里不熟悉,许多曲曲拐拐的路怕是绕进去就走不出来,所以侯爷特意嘱托采薇好生照顾,所以……”夏采薇为难的摊开手,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想要将我支走,恕难从命。 其实,崔叔明几时嘱咐过夏采薇,要她好生照顾林婉城呢?并没有。夏采薇如此说,一方面是将自己“不想离去”巧妙地变成“重任在肩、不能离去”,另一方面,她抬出崔叔明来,也是想给魏昭仪一个警醒,以免她头昏脑热做出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来。至于她说什么“曲曲拐拐的路”、“绕进去就走不出来”就是旁敲侧击地说一些不怀好心的人会对林婉城不利。 魏昭仪岂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她恨得暗暗咬牙,可是又实在忌惮太后的威仪。她忍了几忍,才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得平缓一些:“惠阳郡主多心了,到底我和崔夫人才是姐妹,就算别人会害她,我也不会的!”魏昭仪特意将“别人”二字咬的极重,说话时又瞪着眼狠狠盯着夏采薇,生怕人家不知道她的这个“别人”指的是谁。 夏采薇听了却半点也不生气,安安静静站在原处却也没有想走的意思。 林婉城终于听不下去,忍不住开口问道:“娘娘身份高贵,请恕臣妇不敢高攀!”她这话的意思翻译成白话就是:你到底是谁啊?只不过说的十分含蓄罢了。 魏昭仪没想到林婉城如此不上道,深深吸一口气,摆出一个平易近人的浅笑,扭头冲林婉城道:“镇国公杜德正是我表叔!” 剪短一句话将自己的身份来历说的清清楚楚。林婉城听到她如此说,不由暗暗皱眉:她确实曾听杜裴氏提过一句,说镇国公有一个拐了十八个弯的表侄女参选秀女。当时杜裴氏说的随意,林婉城听得自然也不认真。她原本以为,这个亲戚早就落选离京,没曾想人家不但没有落选,反而颇得圣宠,还被晋封了昭仪、大剌剌站在自己面前。 看着林婉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夏采薇才终于相信魏昭仪所言不虚,就听林婉城继续道:“臣妇实在失敬,只怪臣妇一时糊涂,还请娘娘恕罪!” 魏昭仪不由得意一笑,挑眉看着夏采薇,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怎么样?我一个昭仪娘娘,还能扯谎偏你不成?识相的还不赶快退下去? 魏昭仪的身份弄清楚了,夏采薇却仍旧没有要退出亭子的打算:这宫里骨肉相残的事又不是没有,更何况你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姐?你想对婉城做什么事真的还很难说! 魏昭仪见夏采薇如此不识抬举,脸上再也绷不住,彻底冷了下来。林婉城看一眼她铁青的脸色,不由回头冲夏采薇莞尔一笑:“采薇,既然昭仪娘娘想要找我聊天,那自是看得起我,你先回宴席上等我吧?” 夏采薇不放心地看一眼魏昭仪,林婉城赶忙伸手拍在她手背上以示安抚,夏采薇这才勾唇一笑:“那好,我在朝华殿等你。你说过要与我一起去参见太后的,可不要忘了!” 林婉城并没有答应与她一起朝见太后,夏采薇如是说,只是给林婉城的人身加一层保险,让魏昭仪行事之前也好有些顾忌。 林婉城对夏采薇的贴心和照顾十分感激,含笑郑重点头,才将夏采薇送出亭子。 待夏采薇离开,魏昭仪终于展颜一笑,冲林婉城一摆手,和蔼道:“崔夫人坐吧。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 林婉城忙道不敢。她这并不是托词,而是确实不敢,因为她心里清楚,魏昭仪自恃身份,岂肯随随便便就跟别人成为一家人?要想成为她的家人,恐怕要对她有用才行! 林婉城在魏昭仪身边的石凳上坐了,魏昭仪才打量着林婉城慢慢开口:“崔夫人与惠阳郡主的关系……” 魏昭仪的话说了一半就不肯再往下说,林婉城笑着接口道:“从前在宴会上与采薇见过几次,她热情大方,友善真诚,待我是极好的。” 魏昭仪听林婉城对夏采薇的评价如此高,脸色不由就有些稍稍不愉:“知人知面不知心,崔夫人就没有想过她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林婉城心里冷笑,面上却装糊涂:“这……还请娘娘赐教!” 魏昭仪冷笑一声,慢条斯理道:“夏采薇是什么身份夫人不会不知吧?”魏昭仪定定注视着林婉城的眼睛,直到林婉城微笑点头,她才收回眸光,继续道:“她是钦定的齐王正妃,是蒋淑妃未来的儿媳妇!” 林婉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并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所以……她接近你的目的自然是不言而谕了吧……” 魏昭仪的话说道这里,林婉城已经将她的来意摸得七七八八,但是眼下自己实在又没有什么脱身的好办法,只好傻瞪着一双大眼装糊涂:“臣妇愚钝,不明白娘娘的话!” 魏昭仪心里暗骂林婉城蠢笨,面上却也只好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她警觉地看一眼四周,将声音也压得低低的:“皇子的心思你有什么不明白?崔侯爷手握重兵,位高权重,哪个皇子若是有了他的支持,自然是如虎添翼。想要……简直如探囊取物!” 魏昭仪对林婉城夫妇有事所求,所以自然将崔叔明吹捧的天上少有、地上难寻,只是林婉城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会因为她的两句好话就晕头转向。 林婉城犹豫道:“娘娘的意思是……采薇接近我是为了……” 魏昭仪见她终于开窍,不由高兴起来。魏昭仪脸色因激动而微微泛红,她向林婉城这边微微探过身子来,继续道:“可是蒋淑妃和齐王的人品,怕是不能共富贵啊!蒋淑妃在宫里专横霸道,人所共知。如果让她的儿子……”魏昭仪伸手往上一指,暗示登基大宝,接着道,:“恐怕兔死狗烹的悲剧又要重演!” 林婉城装作毫无城府的模样,淡然一笑,随意道:“不会!” 魏昭仪听她如此说,不由急道:“怎么不会?你才总共与蒋淑妃见过几面?你怎么可能了解她的为人?我告诉你,她这个人最是阴险毒辣,你可不要掉以轻心才是。” 林婉城见魏昭仪会错意,赶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蒋淑妃娘娘臣妇见得不多,所以,人品如何自是不好评价。臣妇说的‘不会’是指采薇。臣妇很了解她,纵使臣妇的亲人对臣妇有什么歹心,她也绝不会做对不起臣妇的事!” 魏昭仪万万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她顿时气得火冒三丈,脱口就骂到:“愚蠢!” 林婉城见她终于撕破画皮露出本来面目,心里不由冷笑,面上却装出吃了一惊、十分害怕的样子。 魏昭仪见林婉城面上一派惊悚,自是知道自己刚刚没有控制住情绪。她深深吸两口气,勉强将自己的怒火压下去,才又耐着性子道:“人心隔肚皮,有什么不会的?说到底你能相信的还是你的那些亲人,你懂不懂?” 林婉城漠然摇摇头。魏昭仪被气得一点脾气都没有,死死握着拳头,拼命抑制住自己几乎发颤的声音:“镇国公一家被贬离京,你我一同失了靠山,自然应该抱成一团,以免给别人可乘之机。” 林婉城看着她一副想要发火却又不敢的模样心中乐开了花,她自知凡事适可而止,再装下去不但自己要露馅,恐怕魏昭仪也会将雷霆怒火发在她头上。林婉城干脆道:“娘娘既然当臣妇是姐妹,姐妹之间自是不需要拐弯抹角,娘娘直说臣妇该怎么办就好!” 魏昭仪终于从林婉城这里听到一句像样的话,脸色不由就缓和了几分,赶忙道:“崔夫人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劝崔侯爷审时度势,多帮帮自己侄子的忙!” 自己侄子?林婉城心想:你说的侄子不会是指你儿子吧?你有儿子吗话说? 魏昭仪显然看出了林婉城眼中的疑惑:“我新近入宫,身孕自然还没有。不过我青春年少,生儿育女是迟早的事!” 按理说,魏昭仪的年龄与林婉城差不多,只是魏昭仪谈起子嗣就显得大方许多,林婉城其实也搞不懂到底是自己太害羞还是魏昭仪太奔放。 林婉城心里暗暗撇嘴,嘴上却恭敬道:“娘娘福寿绵长,一定多子多孙!” 魏昭仪满意地点点头:“那夫人是答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争吵 林婉城立刻道:“臣妇是内宅妇人,这些家国大事臣妇实在是不敢过问,还请娘娘体谅。” 魏昭仪没想到自己又是空欢喜一场,她的耐性也终于耗尽,冷笑着道:“你是不肯相助了?” 林婉城态度依旧十分谦和:“非是不肯,实在是无能为力。”说罢,不等魏昭仪开口,赶忙就道:“臣妇出来的时间不短了,采薇还等着我一起去觐见太后,我就少赔了。这亭子里风大,娘娘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告辞了!” 林婉城抬脚就走,亭子里的宫女面面相觑,都不敢上前阻拦。林婉城是命妇,还有皇上钦赐的封号,地位自是十分不一般。而魏昭仪虽然是九嫔之首,但相比于林婉城来说,地位还是差了一些。 可是林婉城刚迈步出了亭子,不远处又一个盛装的嫔妃含笑走过来。万昭容挺着一个孕肚,明明只有三四个月大小,在她的刻意挺身下却显得将要临盆一样。她脸上的笑容有些晦暗不明,让林婉城看了不由暗暗皱眉:“这万昭容怕是来者不善!” 万昭容慢慢走上前,看到林婉城也在,不由耸肩一笑,竟连话也与魏昭仪说的一模一样:“崔夫人真是好雅兴。夜黑风高,在这亭子里赏月吗?” 林婉城笑道:“娘娘说笑了。” 魏昭仪与万昭容一同进宫,万昭容家世、容貌、地位样样比不上她,可是人家肚子争气,刚受了点雨露之恩,不曾想就传了喜讯。近日来,万昭容的恩宠甚至大有盖过魏昭仪的势头,偏万昭容也是个张扬性子,从不知收敛二字怎么写,只让宫里的一干姐妹将她恨得跟什么一样。 魏昭仪本啦就对万昭容心怀不满,此时见她如此不降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坐在亭子里冷笑道:“若论兴致,又有谁比得过昭容妹妹?怀着身孕都出来看月亮。” 万昭容惊异地“呦——”了一声,就好像刚刚看到魏昭仪一样。她一甩帕子,笑道:“这不是魏姐姐吗?瞧妹妹这双眼,竟然没有看到姐姐也在亭子里。”说罢,也不上前见礼,径直就走到亭子里落了座。 魏昭仪是九嫔之首,位分在万昭容之上,可是万昭容自恃有孕,人前还做一些面子功夫,人后却从不将魏昭仪放在眼里,魏昭仪心里虽然不痛快,但是万昭容风头正盛,她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万昭容安然在亭子里坐下,看着魏昭仪一笑,淡淡道:“姐姐与崔夫人在这里做什么?可是说一些……体己话?”她将后面三个字说的又轻又缓,让人忍不住就产生无尽遐想。 魏昭仪冷笑道:“妹妹说笑了。崔夫人是我表妹,表姐拉着表妹叙叙旧罢了。” “哦——”万昭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魏昭仪自进宫来,从不遮掩自己与镇国公府的关系,有时候甚至还不遗余力地宣扬,万昭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与林婉城是怎样的亲戚。 林婉城见状,赶忙就道:“可巧昭容娘娘过来,那您就陪着魏昭仪少坐片刻,臣妇就告辞了。”林婉城不想参与到宫廷内部的勾心斗角,所以对魏昭仪的拉拢从不动心,她清楚地知道,此时的亭子火药味浓郁,还是提早抽身,免得惹火烧身才是。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林婉城有心离开,却屡次三番被人阻拦,事情过去以后,她每每想起,总会情不自禁问一句:莫非这就是人的宿命吗? 只听万昭容笑道:“怎么我一来,崔夫人就要走?莫非是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万昭容说话的语气淡淡的,但是说出的话却让林婉城一阵恶寒:帝王多疑,所以隆乾帝从来不喜欢后宫女眷与前朝有过多联系,蒋杰被禁止入宫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林婉城和魏昭仪本来没有什么,可是经万昭容这么一说,如果传出去,只怕会给双方都带来不小的麻烦。魏昭仪那里林婉城自是不担心,怕就怕会给崔叔明徒增烦扰。 林婉城想要迈出去的步子就又收回来。她转过身,朝万昭容坦然一笑,大方道:“昭容说笑了,我与昭仪娘娘只不过是闲话家常,说起了我姨母何时回京罢了。” 林婉城这是在提点魏昭仪,也是在暗中跟她对口供。今晚的事,别人如果没有问起倒也罢了,别人如果问起来,两人不至于露出什么马脚。 万昭容不由笑道:“我不过随口一说,崔夫人紧张什么?哎——”万昭容慢慢叹口气,口吻中似乎有无尽的悲伤:“说起来,魏姐姐着实让人羡慕。京城之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镇国公杜家门楣显赫,是姐姐最能倚仗的人了!” 魏昭仪脸上就浮现出得色。 万昭容不着痕迹看她一眼,眼底浮现出嘲讽的笑,继续道:“哪里像妹妹,身世凄苦,母族没有一个提的起来的。哎,也怪妹妹的那些兄弟姐妹不争气,纵使没有镇国公的本事,就算有一个能像崔夫人这样……嫁个好人家的,妹妹也老怀安慰了。” 林婉城为顾全大局,才勉强留在亭子里。她本来打算眼观鼻、鼻观心做一回泥胎,这样,就算有火,轻易也烧不到她头上。不曾想,万昭容三两句话就将话题扯到她头上。 林婉城见万昭容似乎有备而来,心知装聋作哑是不行了,只得奉承她两句道:“娘娘说笑了,娘娘福祚绵长,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比?” 万昭容听了林婉城的话,很是受用,捂着嘴“噗嗤”一笑,道:“崔夫人这张巧嘴真是会说话。不过,夫人说的正经不错……”万昭容故意将腰稍微挺起来,一手轻轻柔柔的在隆起的小腹上摸了两下:“我们这一起入宫的姐妹不知有多少,自认为家世、容貌高我一等的也不知凡几,可是结果怎样?”她“哼”地冷笑一声,“结果却让我有了身孕!” 林婉城赶忙又奉承她:“这是娘娘的福分。” 万昭容更加志得意满:“不错,确实是我的福分!想这深宫之中,肚子才是女人最大的倚仗,家族、脸蛋、青春不过都是浮云。别的什么再好,也抵不过一个争气的肚子。魏姐姐说是不是?” 魏昭仪听她一口一个“家世不如肚子”,怎能不明白万昭容是在暗暗讽刺?可是这贱人圣宠太过,实在不能与她硬碰。 魏昭仪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妹妹说的是,妹妹的肚子确实是妹妹的倚仗。想那许贵嫔,可不就是因为生了景阳公主,皇上才给她晋封的位分?” 景阳公主的生母许贵嫔出身、样貌都属一般,进宫许多年也只是位居九嫔。后来,她偶然有孕,生下景阳公主,皇上大喜,才又晋她为贵嫔。可是,许贵嫔年事已高,生了景阳公主就再无恩宠,虽然皇上顾念公主颜面从不会将她忘了,她的位分却再也没有升过。 其实,许贵嫔的下场明眼之人早就能够预见。许贵嫔没有好的样貌、出身,纵使生下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都已经长大成人,她还能如何呢? 魏昭仪的话再明白不过,她是暗讽万昭容会重走许贵嫔的老路,同时,也是暗暗“恭祝”她早日产下皇女! 万昭容岂能听不明白?她这些日子仗着龙胎,在后宫横行惯了,哪里被人这样抢白过?她当即就变了脸色:“姐姐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魏昭仪呵呵一笑:“妹妹多虑了,我是真心祝愿妹妹早日临盆,也封一个贵嫔!” “你——”魏昭仪满脸怒容地伸出手,长长的护甲在宫灯光芒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她转念一想,忽然就又平静的将手放下来,一字一句道:“姐姐真是孤陋寡闻!难道你不识得惠妃娘娘?” 惠妃也就是郑王的生母,她本名陈翠萍,最初只是一个宫女,偶然得了皇上的赏识,春风一度之后就被封为常在。陈翠萍容貌虽好,却并非惊艳,更何况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所以皇上宠幸过她一次之后就将她忘在脑后。 本以为,陈翠萍会像许多薄命红颜一般老死宫中,不曾想,一个偶然的机会,她竟然又有机会爬上龙床。而且,这晚之后,她竟然就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的陈常在很快就被晋封为贵人,后来三皇子降生,当时皇上子嗣单薄,皇上一喜之下,直接将她晋为贵嫔。郑王慢慢长大,陈贵嫔的圣宠也逐渐衰竭,可是好在郑王十分争气,在皇上面前很得赏识,最后母凭子贵,陈贵嫔也终于一步一步晋升为惠妃娘娘。 惠妃的事魏昭仪当然知道,只是这件事想要重演几乎不太可能。首先,皇上年事已高,后宫的宠幸会越来越少,万昭容产子之后重新怀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想要通过生孩子晋封几乎是不太可能。其次,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都已经长大,如无意外,太子的人选应该就会从他们三人之中产生。后来降生的皇子,除非有强大的外戚支持,想要问鼎皇位有些不太现实。这也是魏昭仪找上林婉城的最终目的。 至于万昭容……魏昭仪轻蔑地看她一眼,觉得她实在是个笑话。 万昭容显然看出魏昭仪的嘲讽之意,不由怒道:“你笑什么?” 魏昭仪也不再掩饰:“笑有些人不自量力!” 万昭容嗓音提起来,声音有些尖利:“你分明就是嫉妒我有孕!光嫉妒有什么用?有本事,自己也生一个出来!自己下不出蛋,还对别人冷言冷语?” 魏昭仪被她一句话就给激怒了,跳脚道:“你说谁下不出蛋?你再说一遍?” 万昭容毫不客气道:“说的就是你!” 魏昭仪被气得简直炸肺,她抖手指着魏昭仪,咬牙切齿道:“你……你……你这个泼妇!怀的上有什么了不起,能生下来才算本事!你这胎不满五个月,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仔细别嘚瑟大了掉出来,那玩意儿可没人接得住!” 林婉城见两人转眼之间就吵开,心里暗道不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 落胎 万昭容显然就是来挑事的,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想要激怒魏昭仪,偏偏魏昭仪也是个没有脑子的,被人家三言两语就挑起火来,竟然在这小亭子里就与万昭容吵了起来。 林婉城心里着急,却并不上前去劝: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万一万昭容的肚子有什么闪失,岂不要怪到她头上来?既然不能周全所有人,那就只能周全自己了。 万昭容那里已经站起来冲到魏昭仪身前,魏昭仪也不甘示弱,撸着袖子大声小气地跟她对骂,战事几乎一触即发。 林婉城见情况紧急,赶忙站在一旁喊:“万昭容,你要小心身子!”然后又转头对魏昭仪道:“魏昭仪,昭容她有孕在身,你做事可要估量后果!” 林婉城的提醒已经十分直白,可叹那两人误入迷局而不自知,只顾“嗷嗷”叫的指着对方的鼻子骂,对林婉城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 林婉城见状,赶忙又冲两人的丫鬟喊话:“你们可千万拉住自己的主子,这其中的分量不用我说想必你们也都明白!” 可是自家主子吵得难分难舍,四个丫鬟哪有心思理会林婉城说什么。 只听魏昭仪指着万昭容的鼻子骂道:“总想母凭子贵,总想一步登天,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小心孩子生不下来,自己也一尸两命赔进去!” 万昭容气的抬手就往魏昭仪脸上打过去:“你这贱人,你敢诅咒我?!” 万昭容毕竟是双身子,身材十分臃肿,行动也不是很方便。她的手刚一伸出去,就被魏昭仪一把抓住轻轻推了出去。 林婉城在一旁看得十分清楚,魏昭仪虽然不愿在气势上落了下乘,可是她又不傻,哪里不知道谋害皇嗣的罪名?所以她从头到尾都只是指着万昭容骂,从不接触她的身体。即使此时万昭容伸手来打,她一把将对方的手抓住了,甩出去的时候也不曾用力。 然而,谁也想不到,魏昭仪这么轻轻一甩,万昭容就这么倒了下来。 具体的情形林婉城也没有看清楚,她甚至都搞不明白,万昭容身后明明又两个宫女护着,她怎么可能被魏昭仪轻轻一推就倒下去呢? 万昭容的一个宫女见自家主子倒地,马上也跪下来将她抱住,失声痛哭道:“昭容、昭容,您不能有事啊!您快醒醒啊!” 万昭容的另一个宫女伸手往她身下一探,入手冰凉滑腻,借着宫灯一看,“啊——”一嗓子就叫出来:“血,昭容流血了……快,快去传太医!” 亭子里很快就乱做一团,魏昭仪被吓得一屁股就蹲坐在地上。 林婉城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正要上前查看万昭容的情况,只觉手腕被人一拉,瞬间就被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林婉城抬头一看,崔叔明满脸凝重地看着万昭容,一只手伸过来捂住林婉城的眼睛,轻声道:“别看!” “怎么回事?”郑王、平王二人也随后跨进亭子里来。 宫里本来在举行宴会,小亭子里突发状况,礼乐声霎时间就停了下来,整个皇宫又恢复了往日那种死气沉沉的气氛。 大臣们在朝华殿等候,小宫女就引着隆乾帝匆匆往万昭容的芙叶阁而来。隆乾帝大步进了宫门,郑王、平王、崔叔明夫妇,还有脸色惨白的魏昭仪已经侯在廊下。 隆乾帝撩袍进了内室,几人就安安分分在大厅里等候。林婉城的脸色也有些不好,崔叔明就一把将她的手握住,深情道:“放心,有我!” 林婉城会心一笑,觉得崔叔明不过一句话,自己天空的阴霾就尽被驱散。 过了片刻,隆乾帝带着万昭容的两个丫鬟彩蝶、彩衣怒气冲冲走出来。隆乾帝在主座上坐下,魏昭仪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隆乾帝冷冷看她一眼,瞪着眼坐在主座上,一言不发。整个大厅都回荡着万昭容痛苦的哀嚎。 又过了一会儿,孟太医就满头大汗跑进了芙叶阁,他匆匆给隆乾帝见过礼,彩蝶彩衣就赶忙将他迎进里间。 林婉城心里十分明白,孟太医来了也是回天乏术。在彩蝶从万昭容身下摸到血迹的那一刻起,她的孩子恐怕就已经保不住了。 果然,孟太医只在内室呆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又急匆匆跑出来。他与魏昭仪并肩跪在殿中,拱手道:“启禀皇上,万昭容腹部有撞击的痕迹,龙胎……龙胎已经没了……” 隆乾帝听了孟太医的话,久久没有反应。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一把将案几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皇上震怒,大厅里的众人纷纷跪了下去。 隆乾帝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指着彩蝶道:“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昭容好好儿的,怎么会突然在亭子里小产!” 彩蝶“扑通”哭得凄凄惨惨:“皇上,起初昭仪娘娘说朝华殿闷热,想要去外面走一走。奴婢和彩蝶就扶着娘娘在朝华殿外的小圆子里散步。娘娘走了一会儿,忽然见到一个小亭子,奴婢们扶着娘娘进了亭子,却发现魏昭仪和崔夫人在亭子里说话。我们娘娘是最和善不过的性子,就想着陪昭仪娘娘和崔夫人坐一坐。谁知……谁知……” 皇上咬着牙恨道:“接着怎样?快说!” 彩蝶掩着面哭得更加悲痛:“谁知娘娘与魏昭仪和崔夫人说了会儿话,魏昭仪、崔夫人就跟我们娘娘吵了起来,后来,在争吵中,魏昭仪更是失手将我家娘娘推到,娘娘才……才流产的!” 皇上早就知道这事情与林婉城和魏昭仪有关,此时听彩蝶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目光顿时森冷地看过去,直看的林婉城心头一凛。 其实林婉城何其无辜?她几时与万昭容吵过架?这小宫女故意托她下水,是当时情况混乱她记差了,还是……早有预谋? 林婉城忍不住就道:“皇上,万昭容与魏昭仪并非吵架,她们俩只是起了一些口角之争,臣妇劝不住,是臣妇之罪!” 林婉城说的话十分艺术,她虽没有公然将自己撇清,但是三言两语已经将当时的情况讲明白,也将自己重新定位于劝架者,心明眼亮的,自是一听就懂。 魏昭仪也赶忙抢上前:“皇上,此事与嫔妾无关啊!是万昭容,是她说嫔妾是不下蛋的母鸡,嫔妾气不过,才跟她分辨了两句。” 彩蝶气道:“魏昭仪只是与娘娘分辨了两句吗?难道没有推过她?那昭容是如何摔倒以致滑胎的?” 魏昭仪赶忙道:“皇上明鉴,万昭容伸手要来打嫔妾。嫔妾虽然不才,但也是九嫔之首,位分在万昭容之上。嫔妾见万昭容犯上,只是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轻轻甩开,并没有推过她啊,皇上!” 皇上瞪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脸色晦暗不明。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轻轻甩开?你这轻轻二字分量未免也太大了些!” 皇上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几乎有些歇斯底里,魏昭仪何曾见过皇上如此动怒,脸色早就吓得惨白:“皇上,嫔妾没有说谎,嫔妾确实只是将她的手轻轻甩开,嫔妾也不知道万昭容为何会摔倒的!”她忽然又想起林婉城,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拉着林婉城道:“皇上,崔夫人也在,皇上若是不信,只管去问崔夫人!” 林婉城直言道:“臣妇确实不曾见到魏昭仪用力!” 彩蝶见状,不由怒道:“昭容娘娘落胎的事因你们两人而且,你们若是不与娘娘争吵,她怎么会落胎?你们现在急于撇清自己,当然捡着好话说!” 林婉城无语: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与你家娘娘争吵了?你这么费心巴力的往我身上泼脏水,果然是受了谁的指示吗?林婉城眯着眼打量彩蝶,冷声道:“彩蝶姑娘说话注意些,我几时与你家娘娘发生过争执?” 彩蝶愤愤道:“夫人何必不承认?亭子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皇上只管将彩衣叫过来一问便知!” 崔叔明冷笑道:“你和彩衣有什么分别吗?你既然一口咬定内子与万昭容争吵,彩衣与你朝夕相对,难不成还能打你的脸?” 崔叔明这话十分明白,彩衣与彩蝶是一伙的,她们俩的供词只能算作一份。 正在这时,平王正要上前,郑王却先一步走出来道:“启禀父皇,事发时儿臣和六弟,还有崔将军恰巧走到亭子外,所以亭子里的情况也多少看见一些,魏昭仪确实甩开了万昭容的手,至于力道大小……当时天色暗沉,我们离得又有些远,所以看不清。至于崔夫人……万昭容和魏昭仪在争吵,她一直远远站在一旁,并没有近前。” 平王一动,郑王就知道他想帮林婉城洗脱嫌疑。郑王心里知道,这是自己修复与崔叔明关系的契机,只要他开口帮林婉城洗脱嫌疑,还怕崔叔明不承情? 皇上不由凝眉问道:“那你们可听到到底是谁跟谁在吵?” 郑王为难道:“这个……儿臣等过去时,争吵已近尾声,儿臣并没有听到。”也就是说林婉城的嫌疑不能完全排除。 这个案子一下进入僵局。林婉城到底有没有参与魏昭仪和万昭容的争吵?还有,魏昭仪甩开万昭容的手时到底有没有用力? 双方各执一词,隆乾帝凝眉看着跪在面前的众人,心里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场面正僵,大太监张喜年却弓身走进来,他冲皇上行了一礼,恭敬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淑妃娘娘、惠妃娘娘、许贵嫔、徐淑媛、惠阳郡主等听说万昭容……伤了身子,特来探望。” 宫女去朝华殿给隆乾帝报信时,皇后也在场。只是宫宴未散,皇上离了席,却不能没有人操持大举。所以,她又在朝华殿坐了一会儿,等宴席散尽了,她才带着一群人匆匆赶到芙叶阁来。 皇上对皇后娘娘素来敬重,即使心情烦闷,也不会在众人面前驳她的面子,听说她不辞劳苦而来,赶忙冲张喜年一挥手:“快请!” 与此同时,彩衣也带着满脸泪水从内室跑出来。彩衣在林婉城身边跪倒,禀奏道:“皇上,昭容醒来了!” 林婉城忽然鼻头一动,猛然就转头去看彩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 验伤 万昭容昏昏沉沉从内殿醒过来,抬头就看到彩衣满脸泪水的守在床前。她不由哑着嗓子问:“我这是怎么了?”一边说,一边就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一摸之下,整颗心都是凉的,她的眼泪哗啦啦就流出来,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彩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彩衣泪水奔涌,她赶忙坐到床沿上一把将万昭容抱住:“昭容,您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万昭容此时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她双手抓住彩衣的衣领,不停地晃动彩衣的身体,嘴里一声一声问得急切:“彩衣,你告诉我,我的孩子去哪了?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 说到最后,万昭容终于双手脱力,慢慢从彩衣的身上滑下来,痛哭声也开始在内室回荡。 万昭容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可能,自己计划的很好,怎么可能会将孩子弄掉的? 原来,万昭容自有了身孕,皇上盛宠不衰,总是隔三差五就来芙叶阁看她。可是最近几天,皇上却突然不来了。 万昭容害怕就此失宠,所以就偷偷派人去打听。后来,与万昭容交好的徐淑媛就偷偷来给她告密。原来,竟然是魏昭仪在皇上面前说了她的坏话,说她骄横跋扈,目中无人。 万昭容得了密保,嘴都气歪了:她早就瞧着魏昭仪不安分,没想到一转脸就敢去告状!万昭容怒火难息,下定决心要给魏昭仪一点颜色看看。 今日晚宴上,万昭容见皇上兴致高涨,赶忙就跟着皇后去拍皇上的马屁,可是没想到却得来皇上的一个冷眼。这不禁就让万昭容又想起魏昭仪挑拨离间的事。所以,晚宴上,她派人密切注意魏昭仪的行踪,准备找机会给她一个教训。 怎样教训呢?万昭容经过徐淑媛的提点,已经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她只需与魏昭仪偶遇,然后在言语上将对方激怒,等当魏昭仪怒不可遏,自己再趁机引她动手。 到时候,不管魏昭仪是推、是打,她自己只需往地上一躺,装个病、喊个痛,一来可以博得皇上的同情,二来,魏昭仪谋害皇嗣,罪名怎么会小? 万昭容想好了主意,冷笑着等宫女回禀魏昭仪的消息。果然,不多时,派出去的人就回来道:魏昭仪去了朝华殿外的那个小亭子。 万昭容是知道那个亭子的,位置相对来说比较偏僻,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万昭容不敢怠慢,领着丫鬟就袅袅婷婷向亭子而去。可她一进亭子,却忽然发现林婉城竟然也在。 万昭容知道林婉城与魏昭仪的关系。魏昭仪平日在宫中横行霸道,也无非是仗了镇国公府的势。万昭容心中冷笑:你平日不是对这两门亲事颇为自满吗?我今日索性就连林婉城一起教训了,也免得你总拿镇国公出来吓唬人! 万昭容心思一定,一撅屁股就在亭子里坐下来。只是前面的事都在按照自己的预想发展,到了最后,当她肚子真的疼起来,万昭容才隐约觉得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 大厅里,皇后娘娘已经领着众人进来,一听说万昭容已经醒了,就赶忙随着皇上进内室探望。惠阳郡主落后一步,与林婉城走在一处,悄悄在她背上一拍,示意她不要着急,林婉城就也转身冲她微微点点头。 帝后领着众人进了内室,皇上在床边一坐,万昭容就痛苦着扑上来:“皇上,嫔妾的孩子没了!皇上一定要为嫔妾做主啊!” 万昭容已经从彩衣嘴里听到了太医的诊断,虽然她心里尚有疑惑,但是她并没有其他线索。在她看来,一定是亭子里的人做了什么手脚,才害得她小产失子。这个人,不是魏昭仪,就是林婉城! 然而,不管这个人是谁,万昭容都打定了主意要给自己的孩子报仇。 万昭容一眼就看见人群之后的魏昭仪和林婉城,她顿时激动起来,整个身子都从床上探出来,伸长了双手、张开五指,像是要向两人索命:“一定是你们两个!一定是的!我可怜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就命丧黄泉,你们赔我孩子的命来!” 魏昭仪吓得缩起脖子,崔叔明冷着脸挡在林婉城身前,林婉城却从他背后走出来,泰然道:“昭容节哀,保重身子为要!” 徐淑媛与万昭容交好,见势就冷冷一笑:“崔夫人说的轻巧,怎么节哀?如果丢掉的是你的孩子,你还会这么轻轻巧巧地说一句节哀了事吗?” 徐淑媛的话说的有些恶毒,崔叔明冷冷一笑,正要发作,林婉城却赶忙拉住他:皇上面前,崔叔明如果说出什么狠话,恐怕会平白招惹是非。 皇后依然是恭敬地站在皇上身边,不言不语,不喜不怒。蒋淑妃看皇后一眼,忍不住就对着万昭容道:“妹妹还是不要伤心了。气大伤身,妹妹年轻,孩子总会再有的。” 万昭容就伏在皇上肩头“嗷嗷”痛哭起来。 皇上定定看着林婉城和魏昭仪,眸色莫辨,似有怒意。林婉城也感觉到局势对自己不利。虽然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万昭容的小产与自己有关,但是自己也不能提出有利的证据自证清白。 这是在古代,审案的是皇上,受害者是皇妃和皇子,他们才不会管什么“不能有罪推定”这一套。所以,林婉城清楚地知道,自己如果不能拿出什么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皇帝纵使顾全崔叔明的面子,不降罪于她,只怕心里也会有根刺。 林婉城去看彩衣,只见她满脸凄然地站在万昭容身边,面上倒是主仆情深的样子,至于她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只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林婉城打定了主意,就站了出来。 林婉城弓身道:“启奏皇上,臣妇有个不情之请……” 皇上凝眉望着她,冷着脸道:“你说!” 林婉城又偷偷瞟一眼彩衣,慢慢道:“臣妇虽然不才,但是也学过几天医术,臣妇想斗胆……给娘娘诊一诊脉……” 林婉城此言一出,彩衣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情感变化,倒是孟太医勃然怒道:“夫人是什么意思?夫人虽素有贤明,听说,在民间还得了一个‘医仙’的称号,可是也不该怀疑微臣的医术!” 林婉城赶忙道:“孟太医误会了。您是宫里的太医,也是杏林老前辈,我只有恭敬受教的份……”孟太医听到林婉城这样说,心里果然受用,脸色也稍微缓和下来。却听林婉城接着道:“只是,臣妇对这件案子有一些疑惑,恐怕只有亲自给万昭容诊了脉,才能解惑,所以……” 夏采薇素来知道林婉城的本事,听她这样说,就猜测她心里可能有了计较,不由也站出来道:“皇上,婉城的医术是您首肯的,依采薇看,不如让她帮娘娘诊一诊脉。孟太医毕竟是外男,给娘娘诊脉恐怕会有不全面的地方。婉城既是女儿身,就不会有男女大防的顾忌,对娘娘的病情只怕也是有好处。” 蒋淑妃微微变了脸色,淡声道:“后妃的身体岂是别人随便能看的吗?”她忽然又想起什么,面色古怪的看着夏采薇,皱眉道:“你一个大姑娘,怎么可以随意出入产房?还不快出去!” 蒋淑妃拿起未来婆婆的架子对着夏采薇一顿训斥,夏采薇面皮登时就通红。她刚刚只顾关心林婉城,却忘了未出阁的女子不能进产房的规矩,现下只好尴尬地站在原地,绞着帕子垂头不语。 林婉城见夏采薇受了委屈,不由温声道:“采薇,你快出去,在外面等我就好。清者自清,更何况皇上圣明,一定不会让我蒙冤受屈的。” 夏采薇看一眼林婉城,又看一眼面色铁青的蒋淑妃,只好向皇上告退出去。 皇上抿唇看着林婉城,似乎有些犹豫不定,忽然,他转头看向崔叔明,淡淡道:“你觉得应该让你媳妇给万昭容诊脉吗?” 崔叔明上前一步,弓身坚定道:“微臣永远都相信她!也永远都支持她!” 简明扼要,却将自己的全部意见表达的一清二楚。林婉城心下感动,皇上只好慢慢点头:“既然如此,你就上前来吧!” 林婉城谢了恩,快步走上前来。她走到彩衣身边时特意深深吸一口气,淡淡的桂花头油味道下是更加寡淡而神秘的一种味道,林婉城不由多看了彩衣一眼。 林婉城来到万昭容身边,正要伸出手去给万昭容诊脉,万昭容却触电一般将沈总蜷缩在床脚:“你滚!你害死了我的孩子,还想再来害我吗?我不要你诊脉,你给我滚!” 皇后见隆乾帝脸上不悦,赶忙在万昭容身边坐下,伸手将万昭容的手腕拉起来,温和安抚道:“昭容不要怕,有皇上在此,没有人敢把你怎样。崔夫人是远近闻名的‘医仙’,也是杏林好手,你快给她瞧瞧脉,可不要连累自个儿的身子才好!” 如此温声细语的说了一会儿,万昭容才将戒备心稍微放下一些。她惊恐地盯着林婉城,手腕却慢慢伸出来。皇上见她肯配合,脸色才稍稍宽松一些。 万昭容虽然肯让林婉城诊脉,但是身子依然不肯靠过来,只肯远远将手伸到床边。 林婉城不敢怠慢,细细给万昭容搭了脉,心头一跳,嘴角就冷笑起来:果然如此! 林婉城在诊脉时,皇上一直在盯着她,此时见她脸上神情有异,不由奇怪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林婉城将手收回来,恭恭敬敬地冲皇上行一个礼:“皇上,以免疏漏,臣妇还需要证实一件事,才敢将事情向皇上和盘托出。” 隆乾帝赶忙道:“什么事?” 林婉城道:“臣妇还要看一看万昭容娘娘的小腹,亲自验过撞击的伤痕,才敢下定论!” 久不开口的惠妃忽然笑道:“皇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已经请崔夫人把了脉,想必再让她给万妹妹验验伤也没什么大不了。咱们不如在厅里等候吧!” 皇上点了头,就领着一群人从芙叶阁的内室走了出来,林婉城并彩衣、彩蝶两个丫鬟就留在内室给万昭容验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四十章 头油 林婉城想要上前解开万昭容的衣带,没想到她却一把将林婉城推开:“你滚,不要你碰我!” 林婉城见帝后已经离开内室,对万昭容也不再那么恭敬。她负手站在床前,看万昭容仿佛看一只可怜虫:“万昭容以为我愿意碰你吗?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如何丢掉的吗?” 万昭容咬牙切齿道:“是你!还有魏昭仪那个贱人!是你们两个害死了我的孩子!”一边说,又是泪如雨下。 林婉城也不可怜她,“哼哼”冷笑道:“我和魏昭仪到底有没有害死你的孩子相信你自己心里有感觉,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还有,今晚你为何会摔倒在亭子里……相信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林婉城双目如电,看的万昭容心里发虚。不错,万昭容隐隐约约有感觉,今晚的事应该不是魏昭仪做下的。首先,虽然魏昭仪平时仗着镇国公府的势力横行霸道,但是若说她会使什么阴毒的手段倒还真不至于。其次,亭子里的情况自己再清楚不过,魏昭仪虽然甩开了她的手,但是力道并不大,自己本来想按照计划倒下来,可是刚一动身子,腹内就传来剧痛,她一个没留神,竟然就控制不住地摔下去。 林婉城看着万昭容的脸色,心里已经大致有了计较。她冷着脸道:“现在,我是奉皇上的旨意来给昭容检查伤势,以便查出昭容落胎的真相。现在昭容不肯配合……那也由得你。只是你不能找到真凶,不能给你孩子报仇……”林婉城叹着气摇头,“你的孩子会不会怪罪你,我就不知道了!” 万昭容愣愣坐在床上,彩衣有心去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林婉城接着道:“娘娘以后不要后悔就好。我这就去给皇上复命!告辞!”林婉城转身要走,万昭容却忽然出声:“慢着!你能保证帮我找到真凶?” 林婉城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笑容:“我已经有了线索,只要娘娘肯配合,相信查起来会容易一些。”却对保证的事绝口不提。 万昭容认命的从床脚挪出来,将身上的被褥掀开,闭紧双眼,两滴清泪就从眼角滑下来:“你查吧!” 林婉城答应一声,就走上前去。 …… 大厅里,隆乾帝闭目而坐,皇后陪侍在一旁。蒋淑妃、惠妃、许贵嫔、徐淑媛等已经告退回宫。崔叔明和两位皇子、夏采薇、魏昭仪都还在焦急等待着,孟太医也弓身候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林婉城才从内室走出来。 林婉城给皇上见了礼,直言道:“启禀皇上,万昭容娘娘的小产……并非是撞击造成的……” 孟太医勃然变色,大怒道:“胡言乱语!你自以为学了几天医术就能在宫中招摇撞骗吗?本官幼承庭训,行医几十年,难道连一个小产都查不明?” 皇上脸色微变,转过头,皱眉看一眼孟太医。孟太医吓出一身冷汗,自知御前失仪,赶忙跪下去请罪:“皇上,微臣一时情急,出言无状,请皇上恕罪!” 隆乾帝并不理他,而是对着林婉城道:“你接着说!” 林婉城赶忙道:“是。万昭容腹部确实有撞击,可是这并非导致她小产的原因。孟太医由于是男子,所以他给娘娘验伤时,想必是从宫女那里得知娘娘腹部有淤青,才因此断定,娘娘是由于外力撞击才导致小产的!” 皇上转头去看孟太医,孟太医冷汗直流,赶忙承认确如林婉城所言。 林婉城接着道:“可是臣妇仔细给娘娘查验过腹部的伤……臣妇以为,娘娘腹部的伤势并不重,并不足以造成娘娘小产。而且……” 皇上身子前倾,急忙问道:“而且什么……” 林婉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臣妇在给娘娘把脉时,发现娘娘体内有用过麝香的痕迹……” “麝香?”孟太医刚听到这两个字,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皇上见他如此失态,就知道事情有了新的进展:“麝香是什么?” 孟太医颤颤巍巍回答道:“这……麝香本来是一种香料……也,也用作药材,有活血散瘀的功效……” 皇上一听孟太医说麝香有活血散瘀的功效,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杯盘碟盏被震得直颤:“她体内怎么会有这种腌臜东西?” 林婉城道:“娘娘体内的麝香含量很少,但是我给娘娘把脉时,发现她体质虚寒,麝香应该用了好长一段时间。下毒之人大约很聪明,每次只用少许,而且用很浓郁的香味将麝香的味道遮掩起来,如果不仔细检查,应该是查不出来的!” 皇上震怒道:“给朕去查!仔细地查!朕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斗胆在宫里耍这些阴谋诡计!咳咳——”皇上由于太过激动,竟然止不住咳起来。 皇后娘娘赶忙在一旁劝道:“皇上,您要保重龙体。那下毒之人固然可恨,但是万事都不及皇上的龙体要紧!” 皇上在一旁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转头对站在一旁的张喜年道:“张喜年,你亲自带人去查。把万昭容平日的衣食住行都要检查一遍,总之不许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张喜年答应一声,伸手招呼几个小太监过来,就去检查万昭容的日用品。 众人在大厅等了许久,张喜年才匆匆回来复命:“启禀皇上,奴才等已经翻查了昭容娘娘的所有东西,吃的、住的、用的,甚至是娘娘的胭脂水粉,奴才都一一查验了,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林婉城眉头一皱:竟然没有?不可能的!“张公公,昭容的头油可有查过?” 张喜年恭敬道:“查过了,昭容娘娘常用的是桂花头油,香气逼人,奴才们害怕有疏漏,特意多查了两遍。结果……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怎么可能?我明明在彩衣身上闻到桂花味的头油里夹杂着淡淡的麝香味,怎么会找不到? 郑王见林婉城脸色阴沉,不由冷冷一笑,上前道:“崔夫人可是想起了什么?” 林婉城只好对皇上道:“启奏皇上,臣妇知道有一个人身上一定有麝香!” “是谁?”皇上冷冷问道。 林婉城反手一指:“是她,彩衣!”众人不由就向着林婉城所指的方向看去。 彩衣显然也没有想到林婉城会指向自己,她一时有些呆愣,反应过来之后又“扑通”跪在地上:“皇上,奴婢冤枉!麝香是何等珍贵的药材,奴婢怎么可能会用的起呢,皇上!” 皇上看着彩衣哭得声泪俱下,冲张喜年一摆手,张喜年心领神会,带着几个小太监就走过去。张喜年让小太监在彩衣身上仔细检查一番,小太监赶忙弓身回话:“启禀皇上,彩衣身上有一股桂花头油的香味,这香味底下隐隐有一股其他味道,只是这味道太淡了一些,奴才愚笨,闻不出是什么!” 皇上随手一指:“你去闻!” 孟太医临危受命,赶忙答应下来。他匆忙向着彩衣走过去,使劲一吸鼻子,慢慢回味良久,眉角陡然一跳:“皇上,确实如崔夫人所言,是麝香的味道,这味道很淡,相信用量不多,而且又被头油的香味掩盖,所以闻起来有些不易。” 皇上脸色大变,眼神倏忽变冷,指着彩衣吼道:“作死的奴才!你还有什么话说!” 彩衣早已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她两腿一软就跪在地上:“皇上,奴婢冤枉,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啊!奴婢也不知道在何处沾染的麝香,可是奴婢对昭容娘娘一片忠心,是绝对不会坑害娘娘的啊!请皇上明鉴啊!” 郑王就从旁怒道:“大胆的奴才,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冤枉?你谋害主子,还敢说冤枉?” 彩衣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满脸泪水,不停地磕头:“皇上、殿下。奴婢真的冤枉,崔夫人刚刚说过麝香是掺在头油里的,可是奴婢平日只负责给娘娘穿衣,很少帮娘娘梳头,更是几乎不曾碰过娘娘的头油啊!” 林婉城眉头一跳,脱口问道:“平日负责给昭容娘娘梳头的是谁?” 彩衣的眼泪猛然止住,她迅速把头扭过去,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旁垂头而立的彩蝶:“彩蝶……是你,对不对?是你给娘娘用了麝香,对不对?” 彩衣声音低沉,话语里却透漏出浓浓的恨意和伤感。 彩蝶听到彩衣的话迅速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彩衣怒道:“你不要血口喷人!”彩蝶急忙往前走两步,直直跪了下去,冲着隆乾帝一边磕头一边喊冤:“皇上,冤枉啊!明明是彩衣对娘娘下了毒手,可是她却推到我身上。皇上若是不信,可以让孟太医来检查,看看奴婢身上到底有没有麝香味!皇上,您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 彩衣气的咬牙。她抖手指着彩蝶怒道:“麝香是混在头油里,给娘娘梳头的明明是你!你还敢来攀诬我?我真是瞎了眼,想不到,身边竟然养了一条狠心的毒蛇!” 皇上冷冷看她们两人一眼,一摆手,吩咐道:“去检查她!”孟太医弓身应是,赶忙又走到彩蝶身边。 林婉城就借机道:“皇上,臣妇刚刚给娘娘看诊时仔细查验过。娘娘的头发上也用过桂花头油,头油里被人掺进去少量的麝香。所以,现在可以肯定,是有人在娘娘的头发上做了一点手脚,麝香的毒素在娘娘体内日积月累,娘娘才会小产的。至于这个黑手是谁,臣妇想,应该就在彩蝶彩衣二人之中。” 皇上点点头。孟太医就回禀道:“皇上,彩蝶身上并没有麝香的味道!” 彩衣满脸惊悚,彩蝶的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林婉城看着彩蝶的得意模样,心中不由冷笑:“皇上,彩蝶、彩衣是昭容娘娘的贴身丫鬟,昭容娘娘被人下了药,彩衣经常在她身边服侍,所及即使沾染到一些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臣妇以为,凭借这点味道就断定下毒的是彩衣……似乎有些武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 认罪 皇上不由凝眉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林婉城道:“一来是去搜一搜她们两个的房间。娘娘中毒年深日久,所以,下毒之人一定有不少的麝香才对,既然不在身上,应该是在自己房里无疑。而来么……臣妇愿意给她们二人把把脉。麝香有损女子身体,下毒之人与麝香接触较多,所以受损理应比较严重才是。纵使她们再怎么狡辩,脉象却是骗不了人的!” 林婉城说话的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注意彩蝶、彩衣的脸色,只见彩衣听到她的话眉眼中露出喜色,彩蝶却面上一惊,很快又掩饰着低下头去。林婉城就更加确定这个彩蝶有问题。 皇上自然也将殿下诸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听了林婉城的话,就道:“就依你所言。张喜年——” 张喜年赶忙站出来答应道:“奴才在!” 皇上一指彩衣、彩蝶:“去搜她们的屋子!”皇上顿了顿,“把脉的事就由你和孟太医一同负责。” 皇上这话里的意思十分明白:不相信林婉城。不过林婉城面色如常,淡定地答应下来。崔叔明心中却有些吃味,他抬头看一眼隆乾帝,眉头微蹙,却并没有开口。 张喜年带着小太监去搜屋,林婉城和孟太医就过去给彩蝶、彩衣诊脉。两人分别给两个宫女都把了脉,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答案。 孟太医就道:“皇上,从脉象来看……彩蝶体质更加虚寒,似乎受麝香的影响更大一些……” 彩蝶赶忙跪倒,怒视着孟太医道:“皇上,纵使奴婢受麝香的影响更大一些,但是也不能说明就是奴婢下的毒。崔夫人也说过,麝香是被下在娘娘的头油里,奴婢是负责给娘娘梳头的,接触的自然就更多!单从脉象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彩衣愤怒地指着她:“彩蝶,你……你……”却因为激愤,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张喜年就从殿外抱着一堆东西进来。他道:“启禀皇上,奴才们搜查了彩蝶、彩衣住的地方,找到了一些东西……”他一边说,就一边将怀里的东西呈上去。 皇上皱着眉翻翻拣拣,不由问:“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张喜年道:“回皇上,这是桂花香味的头油。奴才已经让人查过,里面有掺了麝香!” 皇上身后的皇后娘娘听到“麝香”两个字,赶忙就将鼻子捂上,不过瞬间,她却又将手放下来。在她放下手的那一瞬间,林婉城分明从她脸上看到了一闪即逝的哀伤和愤恨。 皇上却没有注意到皇后娘娘的异常。他指着这堆东西问道:“这是谁的?” 张喜年为难道:“这……这……奴才也实在不清楚。彩蝶和彩衣住在一个房间里,她们共用一个柜子,一个梳妆台,所以东西都混在一起,实在很难分清是谁的!” 皇上被这黑手的缜密心思气的咬牙:“这东西到底是谁的?” 彩衣还未说话,彩蝶就抢着道:“这不是我的!” 崔叔明冷冷一笑:“这几个盒子从表面上看没有什么分别,你只远远看了一眼,就知道不是你的?” 彩蝶没想到一句话就让崔叔明抓住破绽,只好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皇上明鉴!奴才对主子忠心耿耿,是绝对不会坑害她的,所以,放了麝香的头油断断不是奴婢的!” 彩衣也赶忙道:“皇上,因为我们娘娘喜欢桂花味的头油,所以就连我和彩蝶用的也是桂花香的。只是,奴婢觉得桂花的香味太冲,所以奴婢在领头油时,专门捡了味道稍微清淡一点的来用。虽然都是桂花香,但是味道的浓烈程度不同!皇上可以对比我俩头上头油的香味,就能分辨出那盒放了麝香的头油是谁的!” 张喜年赶忙点头,林婉城却在心里叹气:彩蝶明明知道自己的头油放的有麝香,又怎么会傻到去用?只怕,她为了不让人怀疑,这些日子都一直在用你的吧! 果然,彩蝶听了丝毫不惧,也向皇上磕头道:“奴婢也愿意配合张公公检查!” 皇上点了头,张喜年就派人分别闻了彩衣、彩蝶头上头油的气味,回禀道:“皇上,她们俩用的是一种头油,香味都不浓烈,与那盒掺了麝香的头油都不一样!” 彩衣瞪着大眼不可思议道:“怎么……怎么可能?啊——”她张大了嘴,恍然大悟,指着彩蝶怒道:“怪不得!怪不得!你这几个月从来不肯与我一起梳洗打扮,原来是在暗中用我的头油!难怪我会觉得我的头油最近用的快了,原来是你!你真是好缜密的心思!” 彩蝶也不客气道:“你反咬一口!明明是你做的手脚,也是你偷用我的头油,没想到你到现在还不肯承认!” 场面又陷入僵局。皇上被她俩闹得不胜其烦:“去把芙叶阁的其他宫女叫来!” 林婉城知道隆乾帝想要做什么,这样做固然可以证明彩衣的清白,但是却还是找不出彩蝶下毒的方法:纵使彩蝶的头油掺了麝香,却又怎么抹到万昭容头上?想不通这个问题,案子恐怕还是不能真相大白。 很快,芙叶阁的宫女便被叫来。皇上的眼光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忽然指着打头的那个宫女道:“你留下,其她几个现在殿外候着!”没被指到的宫女们低着头诺诺答应,鱼贯而出。 隆乾帝就问那个留下的宫女道:“你说,万昭容没有身孕之前,彩衣、彩蝶谁的头发香?” 那宫女被问的一头雾水。她不知道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怯生生看一眼彩衣、彩蝶。 隆乾帝见她左顾右盼,不由怒道:“放肆!朕问你话,只管大胆地说,看别人作甚?胆敢有半句虚言,小心你的脑袋!” 那宫女被皇上的无名怒火吓得失魂落魄,双腿一软就趴在地上,她赶忙哆哆嗦嗦道:“回皇上,大约,大约彩蝶的头发香一些。” 彩蝶吓得脸色大变。皇上却又逼问道:“什么大约、好像,朕让你确切地说!敢有虚言,朕就砍了你们的脑袋!” 那宫女赶忙道:“是彩蝶的!没错,就是彩蝶的香一些!奴婢记得,有一回彩蝶撞到奴婢的怀里,奴婢当时问她头发为什么这样香,她说她就喜欢这么浓烈的香味!” 真相大白。彩蝶面如死灰地瘫倒在地。 皇上冷笑着看了采薇一眼,一抬手,示意张喜年将殿下的宫女带出去,换另一个来。张喜年不敢怠慢,赶忙就又拉了一个宫女上殿。 同样的问题,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隆乾帝一口气问了五个宫女,只有一个摇头说没有在意过,其它几人都一致地指明彩蝶用的头油香味更重。 隆乾帝冷笑着坐在主座上,对彩蝶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彩蝶自知死期将至,早就抖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隆乾帝就道:“还不快从实招来,你为何要害万昭容?” 彩蝶只哆哆嗦嗦跪在原地发抖,一个字也不肯多说。林婉城知道,彩蝶不会是幕后真凶,她充其量只是一个枪手罢了。 只是这样冲锋陷阵的枪手,大多都有软肋捏在幕后之人的手里,或是她的家人,或是她心中挚爱。她如果敢招供,她所在乎人恐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隆乾帝见彩蝶咬着牙不肯说,不由怒道:“死到临头,嘴还这么硬?张喜年,把这个不知死活的贱人给朕拖出去。朕就不信,慎刑司的大刑还能撬不开她的嘴!” 张喜年答应一声,就要走上来。 彩蝶久居深宫,哪里不知道慎刑司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所在?她一想到自己被控制的亲人,就决定说什么也不能连累他们! 彩蝶自知熬不过慎刑司的刑罚,还不如一死来的痛快。她咬着牙站起来,看准了大厅里的立柱,身子一斜,就飞奔着冲上去。 事发突然,殿上的人都没有料想到她竟然如此刚烈。眼见彩蝶就要撞柱而死,崔叔明忽然出手。只见他纵身一跃就跳到彩蝶身后,看准了她的膝窝一脚就踢下去。 彩蝶一声惨叫,身子立刻就倒在地上。崔叔明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冷一笑:“惹了别人不痛快,就想这么痛快的死?妄想!” 张喜年见转眼之间失态已被平息,赶忙招呼几个太监上前,牢牢将采薇绑住拖了下去。 皇后娘娘见事情已成定局,不由温言对皇上劝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慎刑司的那伙儿奴才吧。皇上今日也劳累了,该去歇一歇了。” 郑王、齐王、崔叔明、夏采薇也赶忙劝皇上保重龙体。皇上摆摆手,表示一定要亲自找出凶手。他毕竟年事已高,气力大不如前,万昭容这一胎也算是让他老怀安慰。可是现在孩子骤然没了,他纵使是杀人不眨眼的九五至尊,又怎能不哀痛? 皇后娘娘看一眼崔叔明,接着劝道:“皇上纵使不为自己的龙体考虑,也要体谅一下定远侯夫妇。人家两口子高高兴兴来赴宴,却不曾想遇到这么糟心的事。崔夫人更是尽心尽力地帮咱们找出凶手。现在天色晚了,他们夫妻再不出宫,只怕宫门就要落锁。这……深宫之内,多有不便啊!” 皇上看一眼贤淑的皇后和垂头不语的崔叔明夫妇,只好长叹一口气,点头道:“也对。叔明啊,今日是朕的家事,却连累了你夫人受屈,你回去可要好生安慰她。” 崔叔明连忙道:“皇上言重了,这是微臣夫妇的本分!”皇上挥手让众人告退,自己又嘱咐了芙叶阁的其他宫女好生照顾万昭容,才淡淡扫一眼面色苍白的魏昭仪,扶着皇后娘娘,当先走了出去。 其余的人也就赶忙跟出去。 林婉城在芙叶阁门前与夏采薇作别,魏昭仪也失魂落魄地告辞。经过这样一件事,林婉城知道,魏昭仪就算还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也会消停好长一段时间了。 郑王与平王早已成年,已经在宫外开府建牙,也是不能留宿在宫里的,所以,他们两人就跟着崔叔明夫妇一起向宫门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来信 几人并肩往宫门外走,郑王有心与崔叔明搭话,一回头却见平王也在身侧,想说什么就又咬牙咽下去。 几人到了宫门前,安兰、丝竹、余庆早就等的火急火燎。宫宴早就结束,自家主子却迟迟不见出来。眼见其他府上的马车都陆续离开,丝竹就忍不住跑到宫门处去打听。可是宫门上的守卫态度冷冰冰的,根本就不理她,几人实在没有办法,就只好在自家马车附近踱来踱去。 丝竹眼尖,林婉城刚走出宫门,她就招呼着安兰、余庆急忙迎上去。 丝竹拉着林婉城的手急道:“夫人,您……” 林婉城一手拉住一个丫鬟,入手只觉得两人双手冰凉,知道她们定是着急自己,所以不肯回马车里等。林婉城心中感动,可是郑王、平王都在,实在不是叙话的时候。所以她刚听到丝竹开口,就不着痕迹地在她手腕上轻轻按一下,笑道:“我没事,这里冷,咱们快回去吧!” 丝竹自然感受到了来自林婉城的提醒,她赶忙就闭上嘴。安兰、丝竹两个丫鬟就一左一右将林婉城扶住。林婉城转身朝郑王、平王行了礼,看了崔叔明一眼,就扶着丫鬟上了马车。 林婉城刚一进马车,就捧着安兰、丝竹冰凉的小手心疼道:“傻丫头,干什么不在车里等,你看看,手冻得通红,皮肤冻裂了,可不要哭爹喊娘地找我开药!” 安兰、丝竹就都笑起来。 崔叔明简单与郑王、齐王作别,眼看着两位殿下上了马车,眸色一暗,才大步向自家马车走过来。 崔叔明掀帘子进了马车,安兰、丝竹就知趣的行礼退出去。崔叔明一把将林婉城抱在怀里,温声道:“婉婉,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乱跑,应该看着你的!” 林婉城“噗嗤”就笑出来:“什么话?你还能看着我一辈子吗?别人要算计我,可是我也不是好惹的!” 崔叔明想到林婉城晚上的表现,不由会心一笑,嘴唇在她额上轻轻吻一下:“我的婉婉是最厉害的!” 林婉城得意一笑,伸手也将他的腰环住、两人温存了片刻,林婉城就慢慢将崔叔明推开:“帮我把安兰、丝竹叫进来!天这么冷,你怎么忍心让我的两个丫头坐在车辕上!” 崔叔明知道林婉城几乎将这两个丫鬟当成姐妹一样,可还是不高兴别人破坏马车里二人世界的气氛,不由撇着嘴道:“你自己叫!” 林婉城知道他心中所想,偷偷一笑。低声道:“自己叫就自己叫!”林婉城从座位上站起来,将车帘子一掀,开口笑道:“你们两个快进来!” 安兰与丝竹对视一眼:“小姐可有什么事?” 林婉城道:“你们坐在车辕上不怕冷吗?天寒地冻的,快进来!” 安兰、丝竹一想到崔叔明冷冰冰的模样,不由就赶忙摆手:“不用,不用,小姐,我们不冷!您放心!”她们俩坐在车辕上,虽然冷一点,但至少没有压力啊!如果真要进了马车里面,只怕不被崔叔明那张冰块脸冻死,也要被吓死! 林婉城知道她们心中所想,不由无奈道:“你们不要怕,侯爷又不是老虎!”她是想极力改善崔叔明在丫鬟心目中的形象,毕竟自己一辈子都要面对崔叔明,难道就让自己的丫鬟一辈子活在恐惧中吗? 殊不知,安兰、丝竹对崔叔明的恐惧根深蒂固,哪里是两句话就能消除?无论林婉城怎么劝,安兰、丝竹就是不敢进马车里。 林婉城无奈的缩回车里,轻轻在崔叔明肩头拍一巴掌,气道:“都是你!整天吊着一张冰块脸不知道要吓唬谁,你看,连我的丫鬟都这么怕你了!” 崔叔明无辜道:“我冤枉啊!那是她们太胆小,怎么不见你害怕?你现在还不是帮着她们欺负我?” 林婉城噘嘴道:“就怪你!就怪你!你说,整个府里的丫鬟,哪有不害怕你的?”说完,就负气的将头扭向一边。 崔叔明见林婉城生了气,就赶忙贴上去赔罪:“好了,好了!怪我,怪我,行了吧?” 林婉城无赖道:“你说的这么勉强,分明就是口服心不服!” 崔叔明努力地咧开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样行了吧?我以后就都这样行了吧?” 林婉城回头看到她笑得那么夸张,不由也捂着肚子笑起来:“你要是以后都这样,你大将军的威风可就全没了!不好不好!” 崔叔明佯怒道:“这样也不好,那样也不好。你这小狐狸真难缠!”说着就扑上去要亲她。 崔叔明在林婉城脸上亲两口,占够了便宜心情就美丽起来:“好了,好了、我还是去骑马吧!余庆牵着我的马走在后面也显得孤单了一些。” 来赴宴时,崔叔明并未与林婉城同行。崔叔明因为有事,所以骑马先行,夫妻两个在宫门口碰的头。现在,宫宴结束,崔叔明自己钻进了马车,就只好委屈余庆牵着他的马跟在马车后面。 林婉城不由就拉住崔叔明的手。崔叔明挑眉一笑,痞气十足:“怎么?舍不得我啊?” 林婉城认真地摇头:“不,你出去的时候麻烦顺便帮我把安兰、丝竹叫进来。外边冷,我就不起身了!” 崔叔明满脸黑线的钻出马车,留下林婉城一个人在车里笑得前仰后合。崔叔明也不用小厮住马,直接就从马车上跳下去,林婉城透过掀开的窗帘看过去,不由开心一笑,舒舒服服的在马车里半躺下来。 崔叔明出去没多久,安兰、丝竹就赶忙掀帘子进来。她们俩一见林婉城心情大好的半躺在坐垫上,不由对视一眼,赶忙过去拉住林婉城问:“夫人,你刚刚跟侯爷吵架了吗?” 林婉城莫名其妙:“没有啊,怎么了?” 安兰、丝竹见林婉城心情不错,不像刚吵过架的样子,不由就长长舒了一口气。丝竹嘴快,就接道:“吓死了!刚刚侯爷面色铁青的下车,我还以为您跟他置气了!” 林婉城赶忙摇头。安兰就道:“那侯爷怎么从马车上下去了?” 林婉城无奈道:“还不是你们?他在这里,你们俩说什么也不肯进来。就只好委屈他去和余庆一起策马了……” 安兰、丝竹吓了一跳:“这……这怎么使得?” 林婉城拉住两个丫鬟的手,和蔼道:“这有什么使不得?他是男子,他一个男人受冻总比你们两个女孩受冻强。” 安兰、丝竹苦着脸还要再劝,林婉城就赶忙摆手道:“好啦!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啦!你们侯爷他这个人呢……”林婉城皱着眉想一会儿,似乎想要找出一个能准确形容崔叔明人品的词:“外热内冷吧!他这个人的人品还是过得去的,也不会随随便便找你们麻烦,所以,你们没必要对他敬若神明……” 安兰道:“我们自是知道的……” 林婉城就打断她:“那你们怎么不肯与他一同坐马车呢?”安兰、丝竹回答不上来。林婉城就接着道:“安兰、丝竹,你们两个名义上是我的丫鬟,其实,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姐妹。而叔明……他是我丈夫。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所以,我也希望你们放下对他的成见。我不忍心看着你们三人有任何一个受委屈……不然,我不会开心的!你们明白吗?” 两人仔细想了一下,安兰就率先郑重地点了点头,丝竹也赶忙点头答应。 安兰、丝竹对崔叔明的心结,除了崔叔明平时表现的太不平易近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林婉城从前在定远侯府里吃的苦。 的确,崔叔明现在对林婉城几乎是无微不至,可是两个忠心的小丫鬟始终无法忘怀从前那些艰难岁月。今晚,林婉城与她们打开心扉畅聊,等于将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她们。两个丫鬟虽然在短时间内难以对崔叔明亲近起来,但是至少以后应该不会再如此陌生。 马车继续咕噜噜前行,崔叔明和余庆各乘一骑护在马车两边。车厢内,林婉城主仆三人亲亲热热地挤在一堆取暖,林婉城也将晚宴后在宫里发生的事说给两个丫头听。两人听了自是一阵唏嘘。 崔叔明夫妇回到侯府时,天色已近二更。林婉城从马车里钻出来,瞌睡的几乎连眼睛也睁不开。崔叔明知道她这些日子十分辛苦,就打横将她抱起来,一路走回浅云居。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儿了,估计府里会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处理。 第二日一早,崔叔明早早就去上朝,他离府时,见林婉城睡得香甜,就没有吵醒她。 林婉城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她慌慌张张地梳洗过,就赶忙去荣华堂给老夫人请安。不曾想,老夫人竟然又病了,林婉城仔细吩咐了人去请大夫,才又转身回了浅云居。 崔佟氏与崔叔明并无血缘关系,两人甚至还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两人的恩怨没有挑明,林婉城也就不介意在明面上维持着婆媳关系。所以晨昏定省一类的事她从不迟到。 只是这些门面功夫只不过是害怕崔叔明被不明真相的群众戳脊梁骨,至于更进一步、更加实质的孝顺——呵呵,林婉城不是白莲花,强迫自己忍痛给崔佟氏侍疾的举动请恕她做不来。 林婉城慢悠悠回了浅云居,处理了府内的一些庶务,二门上就送来一封书信。 信是从云州寄过来的,写信的是林婉城的父亲林辉。他在信中告诉林婉城,她寄去的东西自己已经收到了,一家人在云州那里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挂心。林辉还特意提到崔叔明。林婉城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崔叔明这些年明里暗里帮了林辉不少,感动之余,更多的则是一种油然而生的幸福感。 在信的末尾,林辉交代林婉城不要急于为自己翻案。他在朝中多年,自然知道自己的事不像表面那样简单,他害怕林婉城翻案心切,会中了别人的圈套。 林婉城捧着信一字一字读了三遍,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落下来,忽然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紧张的声音:“婉婉,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真相 林婉城见崔叔明一副紧张的模样,不由赶忙擦干眼泪,“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急什么。有谁敢欺负我?” 崔叔明三两步跑到她身边,蹲在她膝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崔叔明看林婉城虽然泪痕犹在,但是眼中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崔叔明才慢慢放下心来。 林婉城笑着将林辉来信的事讲一遍,崔叔明就也笑起来:“岳父他们只要在云州过得好,婉婉就可以安心了。婉婉一旦安心,我也就开心!” 林婉城笑着骂他一声“油嘴滑舌”。安兰挑帘子进来给崔叔明上了一杯热茶,她见两个主子开心,也就插嘴道:“侯爷怎么也不穿一个斗篷,外面的天气似乎冷下来了呢!” 崔叔明惊异地看一眼安兰:这丫鬟是从来不会主动跟自己说话的,今天怎么…… 安兰是林婉城身前的大丫鬟,崔叔明见她开口,脸上虽然依旧是冷冰冰一块,语气到底温和了一些:“嗯,出门的时候没带。” 林婉城听了安兰的话,一边探着脑袋往外看,一边问:“外面可是又下雪了?” 安兰笑道:“还没有呢!只是天气阴的厉害,只怕这两天就有一场大雪下来呢!” 林婉城点点头,亲手将安兰托盘上的茶捧过来送到崔叔明面前:“快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崔叔明含笑接过来。安兰见夫妻二人举案齐眉,不由开心一笑,弓身退出去。 崔叔明看着安兰掀帘子离开,才开口问道:“你这丫鬟……从前……” 林婉城得意一笑:“从前很怕你是不是?可你是她们姑爷,往后在一个府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能在你面前畏畏缩缩一辈子,你说是不是?” 其实,崔叔明心里十分清楚安兰、丝竹对他敬畏的原因。与其说是敬畏,还不如说是怨恨更加妥当。可是崔叔明看安兰今日的表现,虽然还是有些隔阂,但是总归怨气少了一些。 崔叔明不由笑道:“我本来是无所谓的,但是现在见你高兴,也觉得对她们和善一点挺好!”崔叔明说着就举起茶盏饮了一口,不由夸赞道:“好茶!” 忽然,他又想起什么事,转身在林婉城身边的椅子上做了,勾着头对林婉城道:“昨晚的事有结果了!” 林婉城不由挑眉:“哦?彩蝶招了?” 崔叔明轻蔑一笑:“你以为慎刑司的那帮子奴才都是吃素的?彩蝶昨天为什么想撞柱?她是知道自己无论无何也熬不过慎刑司的刑罚,所以就打算死了干净。” 林婉城只想快些知道结果,就催促他道:“快说,快说。彩蝶是怎么下的毒?” 说起来,彩蝶的手段实在是高明。 她心里清楚,万昭容怀了身孕,衣食住行都十分精心,所以要想在她的日用品里动手脚几乎是十分困难。于是,彩蝶就想到一个办法。 由于彩蝶用的头油和万昭容的是一个香味,所以,她就将麝香掺在自己的头油里。桂花头油香味很大,所以一般不容易让人发现。 彩蝶的衣服上也有些特别,她上衣的一角处都缝了一块深颜色的布。彩蝶每天将自己混合着麝香的头油倒在衣角上,由于那块布颜色很深,所以从外面根本看不出蹊跷。 彩蝶负责给万昭容梳头,她在梳头时,总会不经意的将万昭容的梳子在自己腰间的头油上抹一下,这样,梳子上也就沾了一些麝香。彩蝶再用沾了麝香的梳子给万昭容梳头,这样,麝香就神不知鬼不觉的通过头发渗透到万昭容体内。 彩蝶心思十分缜密,她每次给万昭容梳过头发,都会找机会将梳子清洗一番,然后,自己也会偷偷潜回房间去将腰间的黑布换下来。 彩蝶腰间这块黑布看着像是衣服上的装饰,其实是可以拆卸、而且有替换的。彩蝶每天给万昭容梳过头后就换上一块干净的,所以即使林婉城去她身上闻,也闻不出任何线索。 另外,彩蝶害怕被人发现,所以在麝香的用量上十分小心。即使是这样,日积月累也足够万昭容伤了胎。 那一晚,万昭容在亭子里与魏昭仪吵起来,她本来就被麝香伤了身子,胎像不稳,一气之下,心情激荡,肚子里的孩子当即就流产。 彩蝶本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万昭容的孩子没了,自己也将此事栽到魏昭仪和林婉城头上。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天,彩蝶给万昭容梳了头,正要回房将黑布换下来,不曾想彩衣慌慌张张从门外跑进来。 两人撞了满怀,彩衣也是在那时候不小心沾染了彩蝶身上的头油,这才引起了林婉城的怀疑。 林婉城听崔叔明将事情娓娓道来,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彩蝶真是心思细腻。想来……如果不是彩衣误撞到她,她的所作所为也不会这么轻易被拆穿!昨晚真是当真惊险!” 崔叔明知道林婉城心有余悸,不由温声劝她:“好了,不要想了。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林婉城皱着眉慢慢点头。她忽然又想起什么,赶忙问道:“那幕后黑手呢?有没有查出彩蝶是奉了谁的命令做的?” 彩蝶是万昭容的心腹,万昭容平时虽然霸道一些,但是据说对她的两个贴身丫鬟还是不错的。所以,彩蝶总不会是因为自己对万昭容心存怨恨才暗下毒手!她的背后一定有人,而且这幕后之人,其实……也并不难猜。 崔叔明高深一笑:“婉婉猜一猜是谁?” 林婉城笑道:“宫里左不过就那几个人!要是让我猜,我就猜蒋淑妃!” 崔叔明一挑眉:“为什么?” 林婉城随意道:“彩蝶这个计策十分周密,但是有一点至关重要:她的麝香是哪来的?所以这幕后黑手一定在后宫有些势力,也就将刚进宫的那几个位分低的排除在外。剩下的……皇后、蒋淑妃、惠妃、许贵嫔……皇后娘娘么……两耳不闻窗外事,她是个聪明人,是不会插手后宫争斗的。惠妃看起来也不是个好勇斗狠的性子。许贵嫔……”林婉城撇着嘴摇头:“她只有一个景阳公主。万昭容生不生孩子,生个男孩女孩都跟她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剩下的,可不就是蒋淑妃了?” 林婉城皱眉想了一下,接着道:“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件事明明和我没有关系,这设计之人却偏偏硬要把我扯进来。想想与我不对付的人,除了蒋家那几个,实在也没有旁的了!” 崔叔明摇头失笑。林婉城赶忙瞪大了眼睛:“怎么,竟然不是她么?” 崔叔明又摇头。林婉城急了:“说是她你也摇头,说不是她你也摇头。哼——”林婉城气鼓鼓地转过头:“不猜了!” 崔叔明赶忙从座椅上站起来,伸手将林婉城抱在怀里,然后舒舒服服往椅子里一坐,把林婉城放在自己大腿上:“你别急!我又没说你猜的不对。只是你少猜了一个——徐淑媛。” “徐淑媛?”就连林婉城都有些懵了:“她?她瞎参合什么?”不过片刻之后,林婉城就明白过来:“这徐淑媛该不会做了蒋淑妃的枪手吧?” 崔叔明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一点:“我媳妇就是聪明!” 徐淑媛进宫以后一直不得宠,看着魏昭仪和万昭容两人每日春风满面,她心里就无比嫉恨。所以,最终,徐淑媛背地里投靠了蒋淑妃。 在后宫里,魏昭仪、万昭容各自为政,但是两人于蒋淑妃都有些不对付。蒋淑妃面上隐忍,背地里却一直在寻找机会将她们一网打尽。 蒋淑妃在得知万昭容有孕后,就指示徐淑媛接近万昭容,假意与她交好。在蒋淑妃的提点下,徐淑媛成功买通了万昭容身边的彩蝶,并想出了这个绝妙的计划。 万昭容连续用了两个多月的麝香,徐淑媛眼看情况差不多了,就开始她的下一步计划。 徐淑媛知道万昭容与魏昭仪交恶,就偷偷跑去芙叶阁向万昭容告密。她告诉万昭容,魏昭仪最近总是在皇上面前告黑状,皇上也因此才冷落了芙叶阁。 万昭容受了徐淑媛的挑拨,果然上当。她又在徐淑媛的暗示下,想出了借机惹毛魏昭仪,并假借动了胎气来给她个教训。 那晚,徐淑媛早早就派人打听到魏昭仪的行踪,当她听到林婉城正好也在时,不由喜上眉梢:徐淑媛知道,蒋淑妃一直深恨林婉城,自己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将林婉城一同拖下水,岂不是一石三鸟,给蒋淑妃帮了大忙? 徐淑媛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赶忙将两人的行踪告诉万昭容知道。万昭容收到风,果然就挺着大肚子志得意满地去亭子里找魏昭仪的晦气。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万昭容也正是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才最终酿成大祸。 “不过……”崔叔明忽然皱着眉头道,“慎刑司的人拿到了彩蝶的口供之后,徐淑媛就上吊自杀了。她临死之前,留下绝命书,将一切的罪状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蒋淑妃的事,她一句也没有提。” 林婉城不由疑惑道:“那你们是怎么查到幕后黑手是蒋淑妃的?” 崔叔明得意一笑:“不是我们,是我!皇上并不知道蒋淑妃的事,那些事都是我私下查出来的!” 林婉城急道:“你为什么不去禀告皇上?” 崔叔明张嘴咬住林婉城的一根手指,好声好气道:“你以为蒋淑妃这些年做的事皇上不知道吗?他老人家都知道。只是蒋家势大,如果处置了蒋淑妃,这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为了防止蒋家反扑,在没有彻底把蒋家覆灭之前,蒋淑妃都会安安稳稳地坐镇玉宸宫!谁都不会动摇她的地位!” 林婉城不由深深叹一口气:“哎,真是可惜!蒋淑妃恶贯满盈,却偏偏一次一次地放过她!” 崔叔明忽然“哼”的一声冷笑:“放过她?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她几次三番找我婉婉的麻烦,我若不给她一点教训,她真以为我怕了她吗?” 林婉城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崔叔明:“你要做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 除夕 崔叔明脸上带着寒光,就连眼神也冷得吓人:“蒋淑妃既然这么喜欢花香,那我若不成全她,岂不是显得很没本事?” 林婉城不明白崔叔明是什么意思,皱着眉去看他,崔叔明勾唇邪魅一笑,不肯多言了。 林婉城知道他向来有分寸,也不再多问,就说起他提早回府的原因。 崔叔明笑着去拍她的脑门:“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林婉城恍然大悟,今天是三十儿,过了中午就算是新年,朝廷从午时起就开始放年假。 夫妻两人高高兴兴地吃了午饭,崔叔明陪着林婉城午睡了片刻,就开始着手准备过年的事。 半下午的时候,太阳还不曾落下,京城里“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就在四处响起。喜庆的鞭炮一直响到晚上方歇,天刚一擦黑,林婉城就拉着崔叔明去荣华堂给崔佟氏拜年请安。 关系没挑破之前,面子上的工作是怎么也省不了的。 可是崔佟氏仍旧在病榻缠绵,看到崔叔明的时候脸上还泛出喜色,一见到他身后跟着的林婉城,整张脸不由又阴沉下去。 在崔佟氏眼里,林婉城是贪官林辉之后,崔叔明跟她在一起迟早会被连累。可是自己这个儿子太过执拧,不肯听自己的话把这贱人休弃。 林婉城拉着崔叔明上前给崔佟氏请安,林婉城倒是给她作了揖,崔叔明却是连头也不肯点一下。崔佟氏冷冷一哼,对着林婉城阴阳怪气道:“不敢当你的大礼!” 林婉城不欲与她计较,大过年的,自己才不会傻到跟她置气来给自己添堵。林婉城淡笑着问崔佟氏身边的含真:“老夫人的身体可好一些了?” 从前,林婉城在府里地位尴尬,就连含真、含蓉在她面前也没有好脸色。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林婉城是侯府正经的主母,就连老夫人的亲侄女也败下阵去,她一个小丫鬟哪里还敢放肆? 含真见林婉城问话,不敢怠慢:“回夫人的话,老夫人吃了药,身体已经好多了!” 林婉城就淡淡点头:“老夫人心里放宽一些,身体自然会好的。”不要有事没事就想寻我的晦气,人老了,心眼怎么跟针鼻儿一样大? 崔佟氏冷哼道:“只要你们不来气我,我就死不了!” 她这话里讽刺意味十足,甚至连崔叔明都埋怨进去。林婉城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道:“老夫人可不敢这样说!今天是大年三十儿,本该热热闹闹的,总说死啊死的,多不吉利?” 崔佟氏就气地大声道:“怎么我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吗?这府里什么时候变成你林婉城的天下?你不要以为有了诰封就了不起,说到底,我是你婆婆,你孝顺我、恭敬我是理所应当!” 林婉城连忙笑着称是,显然没有把她的牢骚听进耳朵里。 崔叔明见老夫人又动了肝火,不由冷冷道:“老夫人既然看我们气不顺,我们这就告辞了!”说完,也不看崔佟氏的脸色,拉起林婉城就往外走。 林婉城自是不会说什么,淡淡一笑,低眉顺眼地跟着崔叔明就走了。 崔佟氏看他们两人一点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怒气腾腾地抓起身旁的一个茶盏就要扔出去。含真、含蓉赶忙冲上来一把拉住:“老夫人,使不得啊!今晚是除夕,可不能犯了忌讳!” 崔佟氏胸口剧烈起伏着松开手,一双眼睛瞪得几乎能喷出火来。含真赶忙将茶盏接过来放在案几上,就赶忙退在一边。 崔佟氏正怒气不息,大厨房的管事洪嬷嬷却满面堆笑地挑帘子进门:“老夫人,愿您新年吉祥,身体安康!” 崔佟氏狠狠别过脸去。洪嬷嬷一张笑脸僵在那里很是尴尬。不过,她是府里的老人,一张脸皮早就练得刀枪不入,难堪转瞬即逝,洪嬷嬷就立刻开口笑道:“老夫人,年夜饭已经准备妥当,老奴特意来问一问何时摆饭?” 除夕夜宴本应该是团圆饭,可是自己的儿子与自己离心,媳妇不孝顺,唯一一个贴心的侄女也被休弃出门,这哪里是团圆饭?定远侯府还有团圆饭吗? 崔佟氏只觉刚刚有些压下去的火气腾一下窜上来,她指着洪嬷嬷的鼻子破口骂道:“什么年夜饭?不吃,统统不吃!给我滚出去,快滚!” 洪嬷嬷被崔佟氏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连情况都没有摸清楚就连滚带爬地出了荣华堂。直到走出好远,她仍旧惊魂未定,一颗心还是扑通扑通跳的欢快:本想借这个机会讨几个赏钱,这下可倒好,赏钱没到手,平白还被骂一顿。她瞅着四下无人,狠狠往地上啐一口:“呸,你个作死的老虔婆,活该你气死才好!” 且说崔叔明夫妇离开荣华堂回了浅云居,安兰、丝竹就赶忙吩咐人去准备饭食。夫妻两个将丫鬟仆人都赶出去,相依坐在床前对饮。 看着烛火中笑靥如花的林婉城,崔叔明忍不住道:“婉婉,你好漂亮!娶了你,真的是三生有幸!” 林婉城佯怒道:“我如果不漂亮,娶了我就是三生不幸是吗?” 崔叔明赶忙摆手:“不论婉婉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都是我三生有幸。” 林婉城暗道:这话听着怎么这样耳熟?哦——原来是从前在电视剧里听过,在小说里也看过。林婉城默默感叹,果然世上的男子说起甜言蜜语都是一样的。 崔叔明见林婉城嘴上浮现出笑意,忍不住道:“笑什么?” 林婉城一顿:不好,不小心留露出表情被这家伙发现了。林婉城只好装作无辜的样子:“没笑什么啊!” 崔叔明凝眉望着她,一双眼睛锐利而又深沉:“我总觉得婉婉好像有事瞒着我一样!” 林婉城心头一跳,赶忙心虚地哈哈一笑,道:“我有什么瞒着你?你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有什么事是你查不出来的?” 崔叔明认真道:“不,我不会去查的。” 林婉城不由道:“为……为什么?”她自然不怕崔叔明去查。崔叔明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查出自己的身份。但是林婉城听到崔叔明这样说还是有一些疑惑。 崔叔明走过来,俯身在林婉城脸上亲一口:“婉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纵使你有事瞒着我,但是我知道,你不告诉我并非不信任我,而是……害怕失去我。” 林婉城只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人揉了一下,她赶忙就低下头掩饰自己眼眶里的水汽。崔叔明说的对,林婉城从前不告诉崔叔明自己的身世,是因为彼此还没有到达可以完全信任的地步。后来,两人感情渐渐升温,直到现在如胶似漆,林婉城将崔叔明看做是自己的宝贝,以前的不信任早就荡然无存,可是她仍然不愿将自己的身世讲出来,原因无他,只是害怕失去。 林婉城穿越的事在现代人看来虽然也会吃惊,但是还没有到接受不了的地步,可是崔叔明不一样,他一个几百年前的将军,思想再开放,也会将林婉城看成妖怪吧?林婉城害怕,她很害怕自己一旦说出口,崔叔明会退却,会不要她。 崔叔明见林婉城落泪,还以为自己无意之中戳到她的痛处,赶忙蹲下身子,捧起林婉城的脸道:“婉婉,对不起……我若是说了什么话,你不要在意。我就是个猪头,说话不经大脑,我没有恶意的!我……我……我给你打行不行?”一边说,一边就主动将脸凑过去。 林婉城看着他那副紧张模样,不由破涕为笑,她俯身在崔叔明脸上亲一下,笑道:“你就是个猪头!不过,我最爱的就是猪头!” 崔叔明看着林婉城又哭又笑的样子,一下就明白过来:原来婉婉不是伤心落泪,而是感动落泪!崔叔明一把将林婉城抱住,勾唇邪笑道:“好啊!你敢耍我?”一边说一边就凑着嘴往林婉城脸上亲。 林婉城赶忙捂上脸左挡右挡,可是崔叔明实在太刁钻,任凭林婉城护得再怎么严密,他总能一击必中。 夫妻两个闹了一会儿,崔叔明忽然认真道:“婉婉,咱们生个孩子吧?” 林婉城不由白他一眼,撅着嘴道:“说的轻巧,孩子是我想生就能生的吗?” 崔叔明痞笑道:“你这是在怪为夫不努力?” 林婉城知道崔叔明想干什么,她整个身子往座椅里一缩,双手机警地往胸前一护,警惕道:“你……你想干什么?” 崔叔明眼睛里闪烁着都是豹子一样饥渴的光,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就像是瞄准了猎物的猎豹:“不想干什么,就是想生孩子了……” 林婉城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不要乱来!咱们还正吃年夜饭呢!” 崔叔明伸手就摸上林婉城的下巴,手指轻轻勾动,林婉城只觉得下巴那里麻酥酥,痒痒的。她赶忙清醒过来,一转脖子将崔叔明的手甩开:“你克制一点!要是让安兰、丝竹她们听到我还怎么活?” 崔叔明慢慢弯下腰,他的脸几乎贴在林婉城脸上,嘴里喷出的热气让林婉城觉得暖洋洋的:“我早就吩咐她们吃年夜饭去了,放心吧,不会有人来的!” 林婉城缩着脖子,害怕地闭上眼,惊恐地叫道:“不要,不要,不要!现在太早了,等晚上睡觉再说!” 崔叔明哈哈笑道:“你现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还是乖乖从了我吧!”说完,就像饿虎扑食,一张嘴就咬住林婉城的耳朵。 林婉城的耳朵是她的软肋,崔叔明早就发现了,他只需在她耳边吹几口热气,轻轻柔柔地吻几下,林婉城的所有防备很快就会失守…… 崔叔明抓住林婉城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方歇,林婉城揉一揉酸痛的腰肢,怨恨的在崔叔明腰上拧一下。崔叔明笑着躲开,林婉城就气道:“你不知节制的吗?真是……真是……讨厌!” 崔叔明嘿嘿一笑:“节制什么?更何况,若不是你这么勾人,我哪里用得着这么辛苦?” 林婉城听他如此无赖,抬手就抓起枕头向他砸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 生病 第二日便是初一,林婉城作为定远侯府的当家夫人,自是要主持家里的人情往来。这一天,林婉城忙前忙后,客人送走了一拨又一拨,只累的她浑身酸软。 一连忙了几天,林婉城才终于得闲。 林婉城刚端着茶在暖阁里坐下来,安兰就急急忙忙来报信说金一川金大夫有请。 白华远赴林州,金一川就替他在保安堂坐诊,林婉城知道医馆辛苦,所以年前的时候,只要有空,她都会主动去保安堂帮忙。 这几日,府里忙着过年,保安堂也歇了业,金一川到底有什么事找她呢? 林婉城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吩咐丝竹去准备马车,自己就在安兰的服侍下换了身衣服,赶忙去了保安堂。 林婉城在保安堂下了马车,远远就看见医馆门口多了许多护卫,林婉城定睛一看,竟然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婉城迈步进了保安堂,一抬眼,就看到金一川坐在堂上,端着一杯香茶慢慢品着,气定神闲,悠然自在。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太监。他搓着两只手,不安的在屋里走来走去,似乎十分焦急的样子。 金一川见林婉城进来,就慢慢将茶盏放下,对那个面色焦急的公公道:“胡公公,夫人来了!” 胡公公赶忙上前见礼,林婉城淡笑着让他起身,还不等自己开口问,胡公公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胡公公在玉宸宫当值。今日前来,是为了请医圣白华。原来,初一那早,平阳公主忽然高烧。大年初一早上就生病是很不吉利的,所以蒋淑妃并没有对外声张,而是勉强让平阳公主熬到了午后。 蒋淑妃急急忙忙将太医院首座马国昌请来,马太医一看平阳公主的脉象,顿时面沉似水。公主这种情况他并不陌生,正是茉莉花香过敏的反应。只是此次的过敏反应似乎尤为激烈,连病情也格外沉重一些。 马太医不敢怠慢,立刻就给公主开方抓药。然而,从前都灵验的药,这一次却不知为何都显得有些乏力。公主一连吃了好几副,高烧仍是不退。 这一回,就连马国昌也有些束手无策。皇上得知了平阳公主的情况也十分忧心。他刚刚失去万昭容的孩子,如果平阳公主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过巨大。 皇上召集太医院会诊,众位太医一连好几天都吃住在玉宸宫。可是任凭他们拿出什么灵丹妙药,平阳公主的病情就是不见起色,甚至,还隐隐有恶化的趋势。 蒋淑妃彻底荒神,她哭喊着跑到皇上面前,求皇上救救她的女儿。 皇上虽然对蒋家、对淑妃颇为不满,但是稚子何辜,更何况平阳公主是他的亲身女儿,他怎能不着急上火? 正当大家不知所措时,马国昌就壮着胆子向皇上进言:“皇上,京城保安堂的白华师兄妹医术高超,深得皇上赞誉,不然……皇上请他们进宫给公主瞧一瞧?” “白华、林婉城?”皇上自是知道这两人的本领,想当初豫北的瘟疫,全赖这师兄妹研制的灵药方能平息。只是……白华进宫倒是可以,林婉城么……皇上觉得有些不妥。 林婉城与蒋家和淑妃的恩怨皇上心里十分清楚,他虽然不喜欢林婉城,但是想到崔叔明,他还是不愿意看到这女孩涉险。皇上打定了主意,就随手指了一个玉宸宫的太监,也就是此刻站在林婉城面前的胡公公,命他亲自跑一趟保安堂,务必要将白华请回宫给公主诊病。 蒋淑妃一听说白华或许能救她的女儿,自然是喜出望外,赶忙附和着崔胡公公去保安堂请人。 然而,胡公公来到保安堂才知道,白华早已去了林州。医馆里只剩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看门。马国昌在玉宸宫给皇帝进言时,胡公公也在身边。他亲口听到马国昌举荐的是白华师兄妹两人。现在既然白华不在,那就只好请他师妹出马! 胡公公想到主意,赶忙就派人去定远侯府请林婉城前来。 林婉城听胡公公将事情的原委说一遍,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 她依稀记得崔叔明说过什么来着?崔叔明说:“蒋淑妃既然这么喜欢花香,那我若不成全她,岂不是显得很没本事?” 花香?什么花香?会不会是茉莉花香…… 胡公公见林婉城脸色不好,以为她心中犹豫,不肯进宫。赶忙跪下来道:“夫人,奴才知道您事物繁忙,可是平阳公主她危在旦夕,求夫人看在皇上和娘娘的颜面上赶快随奴才进宫。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啊!” 林婉城知道他误会了,赶忙笑道:“烦请公公等一下,我去带上药箱,就立刻随公公进宫。” 林婉城吩咐安兰去将自己的药箱拿来,自己就站在那里继续想平阳公主过敏的事。 林婉城平日经常来保安堂帮忙,所以,她在这里也存放了一个药箱。很快,安兰,就挎着药箱急匆匆回来。林婉城正要跟着胡公公出门,金一川忽然在身后将她叫住:“林大夫,不如在下随你一起进宫,林大夫也好有个帮手。” 林婉城惊异地看着金一川,金一川却不躲不避,大大方方站在那里:他也想进宫?他要进宫做什么? 金一川见林婉城一脸凝重,不由笑道:“林大夫放心,我在宫里会老老实实跟着林大夫,不会有什么行差踏错的。”金一川害怕林婉城怀疑他自己有不良居心,所以提前给林婉城打了预防针。 林婉城对金一川的人品自是不担心。她虽然与金一川不熟,但是从最近的接触来看,他应该是一个十分有分寸,懂大局的人,相信他在宫里也不会做出什么连累保安堂和定远侯府的事。只是……他进宫的目的杀什么呢? 林婉城不方便在胡公公面前发问,只好笑着道:“有金大夫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她一转头,对着胡公公道:“胡公公,这位金大夫是我师兄的好友,医术高超,本领不凡,不知道可不可以请他一同进宫帮忙!” 胡公公认真打量金一川一番,为难道:“这……宫规森严……他一个外男……” 林婉城赶忙解释道:“金大夫在医术上颇有见解,连我都自愧不如。如果我对公主的病也……没有办法,有金大夫在,岂不是多一重保障?” 胡公公才终于动心了。其实将金一川带进宫里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只要对宫门的守卫说这是林婉城的帮手就可以,只是他对金一川并不了解,贸然带他进宫,如果出了什么事,自己只怕也要担些风险。可是现在,胡公公听林婉城这样说,就有了另外一番心思。 林婉城既然对这个人赞不绝口,想必他却有过人之处,如果自己将他带进宫,真的对平阳公主的病情有什么帮助,自己岂不是头功一件?所以,胡公公才终于松了口。 胡公公带着林婉城两人上了马车,队伍就浩浩荡荡向宫里进发。 来在玉宸宫,皇上抬头一看,进来的竟然是林婉城和一个陌生男子,不由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胡公公见皇上微有薄怒,赶忙扑在地上解释:“启禀皇上,白华大夫远赴林州,并不在京城,所以奴才就斗胆将他的师妹请来。至于这一位……”他指着金一川,到底有些底气不足,“这是白大夫的挚友,崔夫人说他医术十分高超,想必会对公主的病情有所帮助!” 皇上眯着眼睛将金一川打量一番,只见他英武不凡,一副书生打扮,初见天颜,只是规规矩矩行礼,既不胆怯,也不谄媚,心里不由就多了两分好感。 白华既然不在,想要救平阳公主,恐怕也只有如此了。隆乾帝摆摆手:“公主就在内室,去吧!” 林婉城赶忙谢恩,带着金一川就往平阳公主的寝殿走去。 蒋淑妃早就从宫女口中得知了保安堂大夫进宫的事,只是她并不知道来的是谁。 蒋淑妃见帘子一挑,进来的竟是林婉城和一个陌生男子,不由脱口问道:“你来干什么?” 林婉城敛衽行礼,恭敬道:“启禀娘娘,臣妇奉命来给平阳公主诊病。”胡公公就赶忙上前,将白华不能前来的事耐心解释给蒋淑妃知道。 蒋淑妃拧着眉去看林婉城,半晌只好侧身让开路,林婉城就赶忙进了平阳公主寝宫。 林婉城细细查看了平阳公主的病情,又仔细给她诊了脉,听了宫里御医们的见解,才将位子让出来。金一川慢慢走上前,只简单检视了平阳公主的脉象和脸色,就背着手站在一旁,不肯多言。 林婉城见他一副高深的样子,赶忙道:“金大夫,依你之见,平阳公主的病情……怎样?” 金一川叹口气道:“首先是中了毒。其次,她的高烧也有些不寻常。” 中了毒?金一川一语既出,满座皆惊:平阳公主怎么可能中毒?在场的太医开始议论纷纷。这个说:这年轻后生是谁?到底有没有本事? 那个就道:“平阳公主明明是茉莉花养引发的高烧,怎么可能是中毒?” …… 马国昌毕竟是资深的太医,他又与林婉城师兄妹两个共过事,虽然对这个金一川所知不多,但是他相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与白华、林婉城这等医学奇才相交的一定不是什么残次品。 马太医就道:“这位大夫……怎么会认为平阳公主是中了毒?” 金一川还未说话,林婉城就笑道:“马太医,我的意见与金大夫一样,公主是发烧的同时是中了毒。另外,金大夫并不知道平阳公主闻到花香会……所以,他才说公主的高烧不寻常!” 林婉城的话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在玉宸宫开花,平阳公主是金枝玉叶,有谁敢向她下毒?只是既然连名满民间的“医仙”也给出这样的诊断,太医院的大夫纵使有不服的,也不敢公然开口再说什么。 林婉城带着金一川回到玉宸宫大殿,弓身将平阳公主的病情回禀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 爬墙 皇上听了林婉城的禀报,眉头一皱,还没有说话,却见蒋淑妃已经激动地站起来:“胡说!本宫的平阳怎么会中毒?她的衣食住行都有人仔细照料,平时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怎么还会给别人可趁之机?一定是你这贱人对以前的事怀恨在心,所以才胡乱给出诊断,是不是?” 林婉城不怒反笑,她挑眉看着蒋淑妃,慢慢道:“娘娘的话臣妇听不明白。娘娘做了什么足以让臣妇怀恨在心的事吗?” 蒋淑妃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承认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以至于让林婉城怀恨在心?皇上面前,她还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矢口否认?那人家的怀恨在心又从何而来? 蒋淑妃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指着林婉城怒道:“你……你放肆……”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立刻被隆乾帝打断:“够了!平阳危在旦夕,你还有功夫扯闲篇?赶快想想怎么救女儿才是要紧!” 蒋淑妃仗着蒋树的声势,在宫里一贯横行霸道,就连皇后也要给她三分颜面,皇上更是不曾对她这样大呼小叫过。蒋淑妃见隆乾帝盛怒,不由吓得有些傻了,知道她身旁的韩嬷嬷偷偷扯她的衣袖,她才赶忙跪下来认错:“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喷涌而出。 皇上却看也不看她,直接转头对林婉城道:“平阳中的什么毒?可有什么办法救治?” 林婉城踟蹰道:“世上毒药的种类何止千万?臣妇只能勉力一试。” 皇上沉声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们快去救治。林婉城、金一川正要离开,小太监却来禀报说惠阳郡主前来探病。 林婉城走在金一川后面,小太监提起惠阳郡主时,她显然看到身前的金一川全身一震,连脚步都停下来。 夏采薇与平阳公主并不相熟,蒋淑妃不满意她这个儿媳妇,平阳公主与她也不过是点头的情分。可是就算再不满意,她始终都是齐王的正妃,未来小姑子身染重疾,她于情于理都要来看一看的。 夏采薇跟着小太监的指引进了玉宸宫,刚一抬头,就看到正从里面走出一个风神伟岸的青年,不是金一川更是何人? 夏采薇身子一震,赶忙又垂下头去,金一川一张笑脸僵在那里。林婉城看出两人的不妥,生怕他们在玉宸宫出什么事端,赶忙用手在金一川的衣袖上碰一下,并率先向平阳公主的寝宫走去。 林婉城在平阳公主的床前坐下,伸手取过银针,找准穴位就刺了进去,正是楚玄子传授的伏龙祛毒针法。林婉城一连用了十来针,平阳公主才慢慢有了反应。 林婉城见状赶忙催动银针,平阳公主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终于,一口黑血就喷了出来。 蒋淑妃赶忙扑到床前,抚摸着平阳公主滚烫的额头,哭道:“平阳,平阳,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母妃啊!” 平阳公主双眸紧闭,却没有清醒的迹象。 林婉城不由道:“娘娘,公主的毒已经被逼出来一部分,只是体内仍有余毒,怕是还要针灸几次!” 蒋淑妃一心扑在女儿身上,此时此刻,只要能将平阳公主救活,她哪管得了那么许多,就连与林婉城的仇怨都可以暂时放下。她听林婉城这么说,赶忙道:“本宫知道了。你只管专心给公主医病,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蒋淑妃转身又对韩嬷嬷道:“韩嬷嬷,去将崔……崔夫人的话回禀皇上,求皇上给他们指一个干净的居所,等公主身体痊愈,再让他们出宫。” 韩嬷嬷弓身答应,正要退出去,蒋淑妃眼眸中寒光一凛,又抬手道:“还有,去把公主身边的宫女、太监全都给本宫看管起来!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平阳头上来!” 韩嬷嬷答应一声就赶忙退出去。林婉城又细细给蒋淑妃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才道:“我这就给公主开一张方子,她吃了药,体温应该会有所下降。” 林婉城正要走去书案那里,皇上带着夏采薇却急急走进来,金一川赶忙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林婉城,道:“林大夫,方子我已经开好了!” 林婉城接过来一看,与自己心中所想半分也不差,不由赞道:“金大夫的医术实在深不可测。”林婉城本来背门而站,忽然听到身后响动,一回头,只见隆乾帝走上前。 林婉城心中微微一动,赶忙就屈膝行礼。皇上让她平身,探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平阳公主,叹口气道:“平阳的情况如何了?” 蒋淑妃赶忙就将林婉城的话转述一遍。皇上看着林婉城淡淡点头:“就在玉宸宫给他们找间屋子住下吧。你嘛……”皇上凝眉看着金一川,有些犹豫不决,最终还是道:“既然崔夫人也夸赞你方子开得好,医术高明,那也就留下吧。多找一些侍卫看住就是了。” 金一川眼神不由就往夏采薇那里看,一躬身,点头应下了。 夏采薇听到金一川能够留在宫里,眉头微微蹙起:她是想见金一川,只是在宫里……只怕不那么容易啊! 林婉城带着金一川下去熬药,等到药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林婉城就冷着脸道:“金大夫的计策好高明。” 金一川给平阳公主诊脉时还一副事不关己、优哉游哉的态度,可是林婉城给平阳公主施了针,想去开药时,他却表现的相当积极。 金一川不禁提前写好了药方,而且专门挑着皇上进门时才将药方递过来,无非是想让皇上知道自己医术高超,从而找机会留在宫里。 没想到金一川丝毫不避讳,大方一笑,主动承认下来:“不错,我是想留在宫里。我留下的目的想必林大夫也已经知道了!” “哼!”林婉城冷笑一声:“你喜欢……她?” 金一川直言道:“不错!” 林婉城见他如此坦诚,不由急道:“那你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她是……”林婉城惊醒的看一看四周,将嗓音压到最低:“她是齐……” 金一川却直接打断她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更知道她心中所想!你是她最好的姐妹,你不会不知道她喜欢谁,讨厌谁吧?” 林婉城皱眉道:“我知道她讨厌谁,可是我更加知道她的安全才是更重要的!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随时会置她于死地!她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金一川就道:“她的事我自会放在第一位,我不会让别人伤害她的!” 林婉城被金一川气的一肚子火,声音也不自觉就高了起来:“可是你现在就明明在害她……” 林婉城还要再说,金一川忽然“嘘”的一声示意她噤声,“有人来了!” 林婉城知道他又武功高强,耳朵灵敏,悄悄侧头往身后看一眼,就低下头去假装煎药,不再说话了。 过了片刻,果然就有一个小宫女走进来问:“崔夫人,金大夫,淑妃娘娘派奴婢过来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林婉城笑道:“已经好了,请稍等。”一边说,一边就将药剂倒出来放在托盘里。那宫女取了药,曲一曲膝,转身出门了。 晚饭时分,林婉城又给平阳公主用了一回针,平阳公主的气色总算是有些好转,就连体热也有些减轻。 蒋淑妃命宫女带着两人去住的地方,林婉城深深看了金一川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金一川回了住处就早早歇下,屋里的等都灭了,门口把守的侍卫见状,也不由放下心来。 到了后半夜,门外看守的侍卫渐渐有了困意,一个黑影就纵身从窗户旁跳出来,悄无声息的落在窗外的花坛里。 金一川自从见到夏采薇的第一面起,就只觉自己情根深种,陷入泥沼而不能自拔。他开始疯狂的打听有关夏采薇的一切,她幼年父母双亡、被封为惠阳郡主、被赐婚、被太后宠爱,甚至就连她住在寿康宫的红霞阁他都打听到了。 后来,金一川又拜托朋友从黑市弄来了皇宫的布局图,记熟了去寿康宫的路,为的就是有一天,自己如果有机会进宫就能去见他一面。 金一川凭借着自己的记忆,一路躲开无数守卫,终于来到寿康宫的院墙外。寿康宫院墙虽高,但是金一川的功夫不弱,一闪身,就跳了进去。 只是进了寿康宫,想要找到红霞阁就只能靠他自己了。他从黑市上弄来的那一张皇宫地图只是大致标识了皇城里各个宫殿的位置,对于一些细节,却只是含混带过,毕竟,这世上能有几个人有机会进太后宫里看一看呢? 金一川害怕被人发现,所以行动十分小心,在穿过两个宫室之后,他终于找到了红霞阁的位置。金一川趁着守卫不备,翻身就跳进红霞阁。 却说夏采薇,她自从在玉宸宫见了金一川一面,一颗心就扑通扑通怎么也停不下来:她知道他是进宫来给平阳公主看病的,可是她有隐隐有些希冀,说不定他还有别的目的呢? 一想到金一川可能有别的目的,夏采薇就更加难眠:宫里守卫森严,危机四伏,他会不会受伤?会不会被人抓住?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以至于夏采薇一闭上眼睛,这些问题就像是蜜蜂围着花朵一样,嗡嗡在她脑子里打转。而这些问题围绕的核心,不是花朵,却是金一川那张坚毅的脸庞。 夏采薇正睁着眼睛发呆,忽然听到窗边一响,只见一个黑影就翻身进来,她不由惊恐道:“谁?” 金一川一听到夏采薇的声音立时就兴奋起来:“采薇,是我!” 金一川的声音夏采薇虽然听得不多,但是很奇怪,有些人的声音总是让人过耳不忘,她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又惊又喜道:“金大夫?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金一川慢慢走到夏采薇床边,看着她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神情松动,手不自觉就伸过去抚摸着她的一头秀发:“跟着自己的心,就这么过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发热 夏采薇红着脸没有躲开,小声道:“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了吗?” 金一川一笑:“怕什么,想到你,我什么都不怕。”金一川是江湖中人,他从来也不拘小节,更将礼教的那些男女之防鄙视的如同粪土一样。 金一川一扭身就在床沿上坐下来,夏采薇赶忙往旁边挪了挪。金一川皱眉道:“怎么?你不喜欢我接近你么……” 夏采薇自幼养在深宫,学的都是大家闺秀笑不漏齿那一套,她的闺房几时来过外男,还是在如此深沉的夜里?她刚刚见金一川在自己身旁坐下,只是本能觉得不应该与他离得太近,并没有参杂什么喜不喜欢。 夏采薇见金一川这样问,倒有些不知如何作答。过了一会儿,她才赶忙将话题转开:“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金一川笑道:“没什么事,就是想在睡之前看看你!我们……有许久没有见过面了,不是吗?” 夏采薇点点头,脸色忽然又凝重起来:“你就这么冒冒失失闯进寿康宫,被守卫抓到可怎么好?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太后的寝宫?” 金一川无所谓道:“我知道啊!但是我就是想见你!”他一把抓住夏采薇的手:“咱们不要说别人了好不好?好不容易见一面,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夏采薇红着脸道:“什么……什么话?” 金一川失望道:“你果然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可是,我有话对你说。咱们自从东华寺一别,我……我有些放不下你。” 夏采薇惊恐抬头,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什么?” 金一川双手各抓住她一只胳膊,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说我放不下你。”他顿了顿,似乎稍微给自己打了一点气:“我对你……大概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就像是一柄重锤,猛烈地敲击在夏采薇心口上,她被敲得浑身发颤。夏采薇一下甩开金一川的手臂,头也扭过去。她身上披着棉衣,里面只有一件素白的睡袍,头发没有梳,自然地垂在耳畔,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更加的恬静。 夏采薇深深吸两口气,勉强将自己的心神平定下来:“不,不行。我是齐王正妃。我不可以……” 金一川从床沿上站起来,一步走到夏采薇对面:“你真要嫁给那个齐王吗?你明明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夏采薇摇摇头,声音低沉而哀伤:“你不懂。” 金一川急道:“是,我是不懂!我只知道,你应该嫁一个自己喜欢的。我去查过齐王的底,他并非良人。如果,如果齐王是个好人,而你又喜欢他,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放手。可是你明明不喜欢,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呢?” 夏采薇道:“我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吗?我本来就是政治的牺牲品,这是我的命,我认!”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似乎都哽咽起来。 “我不认!”金一川暴躁起来,他的声音也有些大了,“我不要你做什么牺牲品。齐王想要娶谁,只管去好了,唯独你不行!” 夏采薇苦苦一笑:“为什么我不行?我与其他女子有什么区别吗?” 金一川顿了一下,才一字一句道:“因为我不舍得你去受苦!” 这句话就像三春的阳光,穿破重重阴霾,照射在夏采薇心田中,她那颗原本如死灰一般的心瞬间就活了过来。 如果说今晚之前,夏采薇紧紧是对金一川有好感的话,这句话之后,她对他的感觉就更进一步了。 夏采薇的眼泪流出来,有一滴滴落在金一川手上。金一川只觉得手背一烫,一颗心顿时紧缩起来。他急道:“采薇,你怎么了?不要哭好不好,你伤心的话我也会难过!” 夏采薇赶忙将泪水擦拭掉:“没,只是……从来没有人与我说过这些话。你是第一个……” 夏采薇在宫里长大。深宫之内,最多的是阴谋诡计,温情是很少的。更何况,夏采薇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皇上愿意给她一张好脸色,是因为她父亲的救命之恩,更是因为她自己懂事、愿意接受皇上的摆布。 太后呢?太后对她却是是真心,但是夏采薇十分明白,这份真心所包含的更多的是可怜,而不是爱。 金一川听夏采薇这样说,不由就高兴起来:“那你跟我走,咱们一起去闯荡江湖。你放心,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夏采薇赶忙将手抽回来,一边笑一边摇头:“不,一川,我不能走。” 金一川急道:“为什么不能走?”他动作幅度有些大,一只脚不小心踢在夏采薇的床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夏采薇吓了一跳,伸手就将金一川的嘴捂上。 只听房外先是有悉悉索索的响动,过了片刻,流蓝的声音才小心翼翼从屋外传进来:“郡主,有什么事吗?” 夏采薇赶忙道:“没……没事,我有些渴,倒水的时候踢到了凳子,没什么,你快睡吧。” 流蓝赶忙道:“郡主躺着别动,奴婢来给您倒水。”一边说,一边就要推门进来。 夏采薇吓了一跳,赶忙道:“别,你别进来!”她的声音有点大,衬得语气都有些怪异,不过,她很快意识过来,赶忙接着道:“我是说,天晚了,你快睡吧。我已经喝了水躺下来了,你再进来,可就把寒气带进来了。” 流蓝在门外诺诺答应一声,过了好一会儿,门外又有了细微的响动。夏采薇才慢慢放下心,将捂着金一川嘴巴的手收回来。 金一川就压低嗓子接着道:“你是害怕被朝廷追捕,还是怕连累我?” 夏采薇咬着牙不吭声,金一川问得急了,她才道:“拐带朝廷郡主、齐王正妃是什么样的罪名你知道吗?会被凌迟处死的!” 金一川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我什么都不怕!更何况,你怎么知道咱们一定会被抓回来?” 夏采薇叹一口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们就算离开京城,又能去哪里呢?” 金一川赶忙道:“你不用管,我会带你去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然后,咱们就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好不好?” 夏采薇心动了,可是残存的理智几乎在一瞬间就又将她的念头消灭:不行,万一被抓到,自己死不足惜,却要连累一川!他本来就是一个无拘无束的江湖侠客,却要为我过上提心吊胆的日子,不行,我不能这么自私! 夏采薇转过身去不再看金一川,眼泪无声地顺着眼角滑下来:“不,皇宫是我的家,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金一川又走上去抓住她的一条胳膊:“采薇——” 夏采薇却狠狠将他甩开,毫不犹豫道:“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天晚了,你快走吧。” 金一川伸出的手一震,定格在半空中。气氛僵了好一会儿,金一川才失望地将手收回来:“那好,我不逼你!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想好了,你让林大夫给我带话!” 金一川留下这么一句话,掀开窗户就跳了出去,夏采薇三两步跑到窗前,外边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夏采薇望着黑黢黢的夜空和如囚笼一般的宫墙,抱着臂膀慢慢蹲了下去…… 三更已过,玉宸宫。 平阳公主吃了金一川开的药,体温本来已经慢慢落下去,可是到了三更天,却又无缘无故烧了起来。 蒋淑妃一直不放心平阳公主的身体,所以她一直守在平阳公主身边。所以平阳公主的身体刚一出现异常,她就马上派人去请林婉城和金一川过来。 林婉城本来就和衣而眠,听到窗外的响动立刻就醒了过来,她简单收拾一番就赶忙从屋里出来。她从屋里出来时,金一川却好像还没有醒。一个小太监正站在他门口焦急地拍门,屋里昏昏沉沉,连烛火都没有。 小太监连叫了好几声都不见有人应声,不由扭头对门前的守卫急道:“金大夫呢?让你们当值,你们却偷懒耍滑睡懒觉,仔细我回禀娘娘,让她揭了你们的皮!” 门口的两个侍卫赶忙惶恐道:“不应该啊,金大夫早早就熄灯睡下了,一直没有出过门!”两人一边说,一边就放下手中的兵刃走上前去准备撞门。 林婉城心中一惊,赶忙笑着大声道:“金大夫还没有醒吗?” 小太监一看是名满京城的仁济夫人,丝毫不敢怠慢,赶忙弓身回禀道:“回夫人,奴才把这边的门都快拍坏了,可是金大夫似乎不再房里……” 林婉城心虚一笑,死撑着道:“怎么会呢?我听师兄说过,金大夫这人睡觉太死,你们还是多叫他两声切不可破门而入。要知道,人在睡着的时候最忌讳受到惊吓,可能会被吓出问题的!” 林婉城是出了名的“医仙”,她的话必然是有科学依据的。小太监为难地看一眼身边的守卫,骂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听夫人的吩咐赶快叫门?” 守卫笑着应下来,抬起身就狠狠拍在门上:“金大夫,金大夫!快起来——淑妃娘娘有请!金大夫——” 林婉城整个心都揪到一起了:她知道金一川进宫之后一定不会安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敢躲过守卫,私自离开住处。要知道,他一个外男,深夜在宫里乱窜,一旦被抓,那可是欺君大罪! 林婉城脸上一片云淡风轻,心里却焦急地祈求金一川赶快回来!千万不要漏了行迹才好! 忽然,只听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金一川沉着脸从门后走出来,他身上的衣服穿的整整齐齐,林婉城一看就知道他刚刚一定不在房里。 金一川皱着眉道:“什么事?” 小太监赶忙道:“金大夫,平阳公主忽然又发起高热,淑妃娘娘急召你们过去!” 金一川淡淡道:“知道了,刚刚睡得太熟,没听到。”说完,直接就从房间里走出来。 林婉城看金一川脸上没有神采,就知道他今晚一定在某人那里碰了钉子,心里默默哀叹一回,也不声张,扭头随着小太监往平阳公主的寝宫走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出宫 林婉城给平阳公主诊了脉,才对着一脸焦急的蒋淑妃道:“娘娘放心,公主用了药,这是药物与毒素斗争的正常反应。” 林婉城虽然对蒋淑妃没有好感,平阳公主也曾构陷过她,但是林婉城记得入门时对师父的承诺,对待病患一视同仁、永不放弃。所以在面对平阳公主时,林婉城也是尽全力抢救。 可是,蒋淑妃似乎并不这么想。蒋淑妃冷眼看着林婉城,凝眉道:“崔夫人是个聪明人,可不要给本宫耍什么花样才好!” 林婉城看着一脸冰霜的蒋淑妃,气急反笑:“娘娘放心,臣妇惜命的很。” 林婉城又忙着给平阳公主施针、开药,蒋淑妃半信半疑地接过来命人去煎了,平阳公主的身体状况才慢慢好转一些。 而金一川在玉宸宫里再不复白日的积极,林婉城看着他一张冷漠的脸,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平阳公主的病缠绵了几日,余毒才清理干净,体温也终于恢复正常。蒋淑妃看着她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心疼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而韩嬷嬷那里,也传来了平阳公主被下毒一案的最新进展。 原来,公主身边有一个叫红菱的洒扫宫女。平阳公主平日里脾气火爆,对待身边的人也十分苛刻。有一次,红菱的哥哥从宫外给她送信说祖母重疾,需要银子治病。红菱进宫许多年,自然是攒下一点体己的,可她那一整天都在忧心祖母的病,工作时也有些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就将平阳公主平时把玩的一个玉壶春瓶打碎了。 平阳公主不依不饶,不仅让人打了红菱板子,还非要让她赔出这个春瓶的银钱。这个玉壶春瓶是官窑烧制的,十分精美,就算将红菱的所有人家都拿出来也是赔不起的。可是平阳公主十分霸道,她不顾红菱的苦苦哀求,让人将她这些年积攒的银子全部取走。 红菱本来打算拿这钱去救祖母的命,这么一来,她的老祖母只好待死。红菱不服,在平阳公主的寝殿外面跪了一夜,平阳公主也没有回心转意。 第二天早上,平阳公主一推开门就看到红菱面色惨白的跪在宫门口,她不由嘲讽一笑:“你这不知死活的贱人还不快快滚开,信不信本公主再赏你一顿板子!” 红菱扑上去拉平阳公主的裙角,平阳公主大叫一声就飞身躲在秋霜身后。立刻就有两个小太监冲上来将红菱押起来。 红菱满脸泪痕,楚楚可怜道:“公主,奴婢的银子是要给祖母治病的,求您大发慈悲放奴婢一条生路吧!” 平阳公主被红菱刚刚的举动吓了一跳,脸上余怒未消:“你们贱命一条,凭什么要本公主去救?本公主纵使不发慈悲,你还敢咬我吗?仔细我禀告母妃,让她扒了你的皮!” 红菱哭得十分悲痛,大叫着求平阳公主高抬贵手。 平阳公主被吵得不胜其烦,随便向身后一挥手,道:“秋露,去把红菱的银子取过来。” 秋露弓身退出去,红菱以为自己有了希望,眼睛里就泛起希冀的光。 秋露很快取来一个淡紫色的荷包,上面绣着牡丹、锦鲤,右下角还用红线绣了一个“菱”字。 平阳公主冷笑着将荷包拿在手里掂了掂,红菱一双含泪的眼死死盯着平阳公主的手,生怕荷包长了翅膀飞走一样。 本以为平阳公主会做回好人将荷包还给红菱,可是她竟然冷冷一笑,头也不回地对秋霜道:“秋霜,你说这么丁点的银子能买多少肘子?” 秋霜不知她所想,稍微一想,就道:“这银子虽然不多,但是买十来个总是不成问题的。” 平阳公主随手将荷包扔出去,秋霜伸手接过来,只听平阳公主道:“去,把这银子全买成肘子给我的小白加餐,不够的从我月例银子里加!” 小白是平阳公主养的一条浑身雪白的狗,它有半人多高,饭量极大,着十几个肘子估计能够它半个月的口粮。 秋霜也没想到平阳公主会如此不近人情,拿着红菱救命的钱转眼就给小白买了狗粮。她犹豫地拿着银子不知如何是好,平阳公主却一声暴喝:“还不快去!” 秋霜无奈,诺诺告退下去。 红菱眼见自己祖母救命的银子转眼就喂了狗,心里又急又气,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等到红菱转醒的时候,她哥哥已经派人送了新:祖母没钱买药,已经故去了。红菱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大放悲声,从此,她也恨上了这个刻薄寡恩的平阳公主。 后来秋霜终于找到了机会报复。她给平阳公主下了毒,还让她因茉莉花香而发起高热,险些要了平阳公主的性命。 可惜的是,还不等韩嬷嬷对红菱严刑拷打,这个倔强的丫鬟就咬舌自尽了。至于她是如何下的毒、下的什么毒,以及毒药的来源全都随着她的死而烟消云散。 然而,蒋淑妃却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红菱。她命人捉拿了红菱的哥哥,还扬言要将他凌迟处死。后来,皇上无意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蒋淑妃第三次进言要处死红菱的哥哥时,皇上大发雷霆:“你若是有寻仇的时间,还不如好好管束一下平阳。朕从前念她年幼,一再宽纵,不曾想却养成了这样的脾气!别人拿来救命的银子她却用来喂狗?这种事传出去,她还怎么见人?朕还怎么面对满朝文武?朕素来以‘仁孝’治天下,朕的这个女儿可真是好——有半点仁慈之心吗?” 皇上的雷霆之怒让蒋淑妃顿时偃旗息鼓,可她心有不甘,还是诺诺道:“皇上,平阳再怎么说也是咱们的女儿啊!她现在大病一场,几乎丢掉一条性命,难道臣妾就不该给她讨个公道吗?” 皇上一掌拍在龙书案上:“你给她讨公道?那红菱的公道呢?谁来给她讨?红菱的祖母虽然是病死,却与平阳脱不了关系。红菱现在已经付出一条命,你还嫌不够吗?” 蒋淑妃哭道:“她不过是贱命一条,纵使死一千次、一万次怎能抵得过我皇儿的一根毫毛?” 皇上气的半晌无语,良久,才从鼻子里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你真是无药可救!”皇上起身就要离开,刚走到门口,却又停下脚步。他也没有回头,话却是对着蒋淑妃在说:“朕明明白白告诉你,红菱的事到此为止,她的那个哥哥你也赶快给朕放了。还有,他哥哥从今日起若是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你就……不要怪朕不客气!” 皇上甩袖离开,只剩下呆愣的蒋淑妃跪在大殿上。她心里不甘,怎能如此轻易放过那个小杂种?可是,她又实在无力。皇上金口玉言,既然保了他的命,那他就要长命百岁,否则,就是抗旨,就是挑战皇上的权威。到时候,只怕皇上雷霆一怒,蒋家在朝中难做。 又过了两日,平阳公主的身体彻底恢复,林婉城就带着金一川告辞。自从夏采薇拒绝了金一川,他的心情一直不好,无论做什么都是神情恹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而且,林婉城他们在宫里呆了许久,夏采薇也再没有到玉宸宫来过,她好像刻意在回避某些人,林婉城看在眼里,却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 林婉城、金一川领赏出宫,林婉城却并未急着回定远侯府,而是跟着金一川回了保安堂。 林婉城不是不知道金一川的心思,她就是要问问他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金一川的回答也十分简明扼要:“只要采薇点头,我就带她走,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不离不弃。” 林婉城道:“如果采薇不点头呢?” 金一川转头看着林婉城,眼神中有狠厉的光芒闪过:“那我就去抢婚,纵使死在她的花轿前,我也无怨无悔!” 林婉城感叹于他的直爽,却也惊异于他的大胆:“难道你就不能为采薇想一想?” 金一川冷冷道:“我就是在为她着想。你还号称是采薇的姐妹,对于那个什么劳什子齐王,你又了解多少?他在外面那些……龌龊的事你都知道吗?对方是那样一个人,我明知采薇是往火坑里跳,我不可能置之不理!” 林婉城从前只知道齐王是个暴戾、平庸的人,却从来不曾对他细致了解过,此时听金一川这么说,她就知道这个齐王身上怕是有许多隐秘的事,不行,回去一定要找崔叔明问个明白,那个家伙一定知道所有的事。 房间里沉默了许久,林婉城才开口:“你与采薇不过是一……两面之缘,你怎么会用情如此之深?” 金一川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权衡。良久,他才吐出一句足以让林婉城惊掉下巴的话:“我与采薇……早就见过面,只是,她不记得了。” 林婉城急忙追问:“什么时候?在哪?”夏采薇自幼入宫,很早就随太后去给先帝守陵,截至目前,回京的时日也不长,可是金一川竟然说两人早就见过,林婉城不由暗暗起疑。 金一川却闭口不言,任凭林婉城如何追问,他也不肯多说了。 林婉城面对脾气如此的怪人,无力而又愤怒。 气氛正十分尴尬,崔叔明却大步进了房间。林婉城一见崔叔明进来,心中顿时乌云散尽,她激动地跑上前,欣喜道:“叔明,你怎么来了?” 崔叔明板着脸道:“媳妇不回家,我只好出来找!” 这些日子林婉城被关在宫里,崔叔明虽然见不到她的面,却也悄悄托宫女给她递过几回话。今日,崔叔明本来在衙门当差,宫里有人递出话来说林婉城出宫了。崔叔明欣喜若狂,放下手头的一切狂奔回家,然而,他进了府才发现林婉城竟然来了保安堂。崔叔明不敢怠慢,打马就向保安堂而来。 崔叔明用眼风淡淡扫一眼金一川,语气冰冷冰冷的:“你要做什么事我管不着,但是若是连累了婉城……” 崔叔明将话头停住,一双锐利的眸子死死盯着金一川,像是随时要将对方人道毁灭一样,顿了半晌,才悠悠道:“我若不好过,我必定让别人陪着我难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报复 崔叔明的话不多,但是林婉城却从中听出了重要的信息:崔叔明这家伙一定是知道金一川在宫里的动作了。他害怕金一川连累自己,所以才会给他警告!这人真是…… 林婉城随着崔叔明回府,一路上,崔叔明都臭着一张俊脸。 林婉城主动在崔叔明身边的垫子上坐下来,拉住他的胳膊,讨好道:“你又生的什么气啊?怎么整天都绷着个脸?这样一点也不帅!” 崔叔明转过脸去看窗外的风景不理她。林婉城摇一摇他的胳膊,撒娇道:“叔明,叔明,叔明……” 崔叔明终于开口:“叫我干嘛?我还以为你都把我忘了!” 林婉城见他终于赏脸开口,赶忙笑道:“怎么可能把你忘记呢?” 崔叔明冷冷一笑:“既然没忘记我,怎么不知道回家?你去宫里这么多天,你知不知道我担心成什么样?刚一出宫就急着往保安堂跑,保安堂有你丈夫吗?” 林婉城终于内省耗尽,将他的手往下重重一甩:“崔叔明!你到底有完没完?你明知道我去保安堂为的是什么,你还这么不依不饶,有意思吗?” 崔叔明瞪着眼道:“怎么,你做错了事,还敢跟我大声说话?” 林婉城负气地转过身子去,干脆不再理他。马车里顿时寂静无声,只能听到车轮“咕噜咕噜”的声音。 过了好久,崔叔明见林婉城果然生了气,也不再理自己,才用手指在她背上一戳,道:“哎!” 林婉城余怒未消,不耐烦地扭一下身体,冷冷道:“干嘛?” 崔叔明道:“以后离那个金一川远一点,听到没有。他可是个危险人物!他在宫里搞得那些小动作,以为别人都是傻的,看不到吗?” 林婉城不由好奇起来,竟然连生气的事也忘记了。她转过身子来,瞪着大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在宫里搞了什么小动作?” 崔叔明冷哼道:“禁卫军里有一个是我的部下。他亲眼看到金一川夜半三更跳进了寿康宫。” 林婉城开始只知道金一川去见了夏采薇,还以为他用什么方法将夏采薇约了出来,不曾想他竟然那么大胆,敢夜探寿康宫。 林婉城赶忙紧张道:“那人不会将这事说出去吧……”夏采薇毕竟是她的好姐妹,而金一川也算是白华的故交,她纵使嘴上会怪金一川鲁莽,到底不会真的希望他出事。 崔叔明身子舒舒服服往车厢上一靠,枕着一只手闭上眼睛:“不会。那个禁卫军知道金一川是你带进宫的,所以,他并没有声张,而是第一时间告诉了我。我怕金一川那小子脑子不清楚,特意多找了几个人看住他,否则,你以为他会安安分分的在宫里待几天吗?” 林婉城本来还奇怪:金一川为什么没有再去找夏采薇,却原来他不是不想去,而是被崔叔明死死看住不得脱身。林婉城知道,崔叔明与金一川并没有什么交情,他肯费心费力地盯着金一川不让他惹事,完全是因为自己。 林婉城心中感动,慢慢就伏在崔叔明胸口,崔叔明脸上的得色一闪而过,顺势就伸出手搭在林婉城肩膀上。 林婉城趴在崔叔明胸前想了一会儿,忽然眉头一皱,奇怪道:“他是怎么找到寿康宫的?按道理说,他是第一次进宫,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躲过护卫,找对门路?” 崔叔明抚摸着林婉城肩膀的手一顿:“这个人……很有些本事,他从黑市里买过皇宫的地形图……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 林婉城不由继续追问道:“那他这个人不值得结交吗?”对于金一川,林婉城有自己的看法,但是她还是希望征求崔叔明的答案,或许,这就是爱情而产生的莫名其妙的依赖。 崔叔明客观道:“这个人的人品应该还是没问题的,我只是说他的背景有些深,竟连我也看不透。” 林婉城就“哦哦”地点头。 崔叔明不由笑道:“怎么?这句话是替夏采薇问的?你想让惠阳郡主跟他私奔,却又害怕他不值得信任,是不是?” 林婉城确实是起过这个念头。当金一川说起齐王的事,林婉城心中无缘无故就产生了这个念头。说句实话,当时林婉城也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一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或许,齐王真的不是良人!夏采薇嫁进齐王府就真的等于跳入火坑!而对于林婉城来说,她太想让夏采薇幸福了! 林婉城想起金一川对齐王的评价,就问崔叔明:“齐王……的私生活是不是很混乱?” 崔叔明知道她的意图,“哼哼”冷笑道:“也不算太混乱吧。无非就是背地里养了十几个女人,青楼楚馆去的勤快了一点。” 齐王一心想着皇位,自然要在皇上面前装出一副高贵典雅的样子。夏采薇这个正妃没有进门,他自然不敢将成群的姬妾带进府里去,不然要将皇上的颜面置于何地?然而,不能带进府,并不代表不能偷偷养着。齐王干脆在京城隐秘地方建了好几个别院,把这一众美妾都安置在别院里,只等夏采薇一过门,他就可以找机会往府里抬。 林婉城立刻就从崔叔明怀里坐起来,惊讶道:“这还不叫混乱?”她是受着正统的一夫一妻制观念长大的,自然是对万恶的三妻四妾制度极为鄙夷。 崔叔明见到林婉城反应如此强烈,故意挑着眉逗她:“这几个姬妾也算多吗?” 林婉城立刻黑了脸:“莫非你还打算胜过齐,多买几个美妾进门?” 崔叔明呵呵一笑:“怎么也要买二十几个吧。” 林婉城一巴掌打在他手臂上:“你就不怕精尽人亡吗?” 崔叔明看到她气鼓鼓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他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使劲在她脸蛋上亲一下,深情而又温柔道:“有你这一个,已经让我快要精尽人亡了!”他又故意将声音压低,往林婉城耳朵上一趴:“今晚……婉婉,你进宫这么久,我好想你。” 林婉城怕他在马车上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赶忙红着脸将他推开。可是崔叔明已经被林婉城挑逗地动了情,哪里有那么好打发? 崔叔明用两只手将林婉城环在胸口,用下巴抵着林婉城的侧脸,张着嘴往林婉城耳朵上亲吻。 林婉城怕被他拿住软肋,慌慌张张逃开,崔叔明还要缠上来,林婉城赶忙道:“我有正经事问你,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崔叔明却不依不饶,一边死皮赖脸的往林婉城身上拱,一边含糊不清道:“有什么事等咱们办完正经事再说。” 林婉城只好急道:“你快放开我,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崔叔明虽然喜欢挑逗林婉城,但是好在知道分寸,时时将林婉城放在首位,从来不会让林婉城难堪。崔叔明勉强从林婉城耳后将头抬起来,手却死死环住林婉城的腰肢不肯松开:“你说,我听着呢!” 林婉城赶忙道:“平阳公主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崔叔明冷冷一笑:“蒋淑妃让你吃了那么多苦,我大度,不跟她计较,却反而被她越发骑到头上。我若不让她女儿吃些苦头,她又怎么会长记性?” 林婉城心道你那样小的心眼还好意思夸自己大度?嘴上却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做的?” 崔叔明淡淡一笑:“我不过顺势推了一把罢了,其实并没有做什么。首先,红菱受的冤屈是真的。而且,你大概不知道,红菱和她哥哥自小跟祖母相依为命,过得十分艰苦,平阳公主不近人情间接害了红菱的祖母,所以红菱就偷偷弄来毒药报复。我只不过是派人从中动了点手脚,在平阳公主中毒之后又给她闻了一些茉莉花精油罢了。” 林婉城不由气道:“你利用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宫女报复,难道就不知羞吗?” 崔叔明手上轻轻一用力,林婉城只觉腰肢猛然被束缚的紧了,只听崔叔明咬牙道:“我知道这事的时候红菱已经下了毒,我不过顺手又让她发一点高烧,怎么就利用手无寸铁的小宫女报复了?更何况,我专门派人帮红菱掩饰行迹——虽然她最后仍然被抓,但是我毕竟努力过。而且,她的哥哥也是我救下来的,是我将红菱报仇的来龙去脉透漏给皇上知道,皇上才决定不追究她哥哥的责任。我难道不是在做好事?” 林婉城听崔叔明这样说,心里才好受一些。她自知冤枉了人,赶忙讨好一笑:“就知道叔明是好样的!” 崔叔明被林婉城夸得无比受用,淡淡一笑,算是接受了林婉城的道歉。 林婉城接着道:“不过,好在事情已经彻底结束了,我也终于从宫里逃出来了,总算能回家睡一个安稳觉。哎——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在玉宸宫提心吊胆的,连一个好觉都没睡过。” 崔叔明看着林婉城一脸疲倦,不由心疼地摸摸她的脸蛋:“确实憔悴了不少。放心,回到浅云居,咱们什么事都不做,先睡觉。”然后,又自己加了一句,“我陪你睡!” 林婉城知道他又起了心思,啐一口道:“呸,谁要你陪?” …… 回了浅云居已是正午,林婉城果然连午饭都没有吃,就脱了衣服上床睡觉。崔叔明看她困成这样,也不忍心再折腾她,只是搂着她合衣躺在床上。 林婉城实在是太累了,刚闭上眼没多久,她的神识就模糊起来,紧接着就进入了香甜的美梦中。 崔叔明含笑看着呼呼大睡的林婉城,不由勾唇一笑,抬头轻轻在她嘴角亲了一下:婉婉,你且安心睡觉,外面的事你都不用管。我是你的大树,我会为你遮风挡雨。谁要是敢欺负你,就要先问问我崔叔明答应不答应。蒋淑妃是吗?你不要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后面还有的是好戏等着你去看呢,你且张大眼睛等着就是了。只不过……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哭得太难看才好啊! 崔叔明一边想,嘴角就微微挑起来,表情邪魅而又狠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五十章 算计 第二天,林婉城正在浅云居外的小花园里晒太阳,忽然听到墙根底下两个丫鬟在低声说话。 这个丫鬟道:“真是看不出,总还以为公主都是高贵大方的,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残忍。” 另一个就道:“你以为出身好,教养就好吗?人家还说啊——”声音明显低了一些,林婉城要皱着眉才能稍微听得到,“淑妃娘娘没有进宫之前,也是这个脾气。对身边的下人动不动就非打即骂……” 那个丫鬟就不可置信道:“尽胡说,淑妃娘娘都进宫多少年了,她未出阁时候的事怎么还会有人知道?” 另一个丫鬟就神神秘秘道:“这有什么胡说的?据说有一个曾经在她身边服侍过的老妈子,后来因为犯了错就被打个半死从太师府里赶出来了。淑妃进宫之前的事就是这个老妈子说的……” 那个丫鬟赶忙道:“人家是公主、娘娘,太师在朝中声势那么大,只怕咱们侯爷都比不上呢,骄纵些又有什么打紧?” 另一个就赶忙打断她:“话也不是这么说。咱们侯爷在朝廷中还不够得脸吗?咱们夫人,那是正经的一品诰命,可是你什么时候见夫人对咱们发过脾气?就连侯爷,虽然看着生人勿进一样,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会打骂奴婢……” 林婉城听这两个丫鬟说的话渐渐跑了题,不由冲安兰一挥手,示意她将这两人带上前来问话。 从这两个丫鬟所说的话中,林婉城已经隐隐知道她们所说的应该是平阳公主的事,她心里暗暗有了揣测:红菱的事情怕是已经传开了。只是这种事是皇家辛密,又怎么会在市野被人传开呢? 另个小丫鬟很快被带了上来,她们两人是浅云居负责看园子的小丫鬟香儿、茉儿。这两人见今日太阳暖烘烘的极为舒适,所以就搬了小椅子来到花园里,一边晒太阳,一边闲唠嗑。 不曾想,她俩只顾说话,完全没有注意林婉城带着丫鬟也过来了,这下被林婉城逮了个正着,两人心中不由都惴惴不安。 林婉城看着她们两人吓得哆哆嗦嗦,不由莞尔一笑,道:“你们俩不用害怕,我只是有些事想问你们。” 香儿、茉儿对视一眼,赶忙跪下来道:“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林婉城点点头:“你们刚刚说的可是平阳公主?” 香儿点头道:“早上,咱们府上负责采买的张大娘在集市上听说……听说……” 丝竹看她吱吱唔唔的,不由急道:“听说什么,夫人面前,还不老老实实交代?” 林婉城挥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香儿就继续道:“就是听说平阳公主为了给狗买肘子,害了一条人命……” 林婉城点点头,果然如此。她不由接着问:“还听说了什么?” 香儿道:“还听说平阳公主霸道狠毒……总之将公主传的不堪入耳……还有人说左都御史王朗王大人也知道了这事,要在早朝上参奏淑妃娘娘和平阳公主。” 林婉城凝眉暗想:王朗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这回让他抓到蒋家人的把柄,他岂会轻易放过? 只是这事情着实奇怪,红菱的哥哥还关在牢里,知情的一般都是宫里的人,又有谁会将这事宣扬出来呢? 莫非……林婉城想到了崔叔明。 难不成是这家伙做的手脚? 林婉城慢慢点头:“这事我知道了。只是这到底是皇家辛密,你们不许在府里乱传,以免惹祸上身,听懂了吗?” 香儿、茉儿赶忙磕头道:“懂了!”林婉城这才挥手让她们退下去。 而此时,在朝堂上,左都御史王朗果真就在御前参奏平阳公主霸道狠辣,求皇上下旨重处。 平阳公主虽然是隆乾帝的女儿,她的事也算是家事。然而,周家既然执掌天下,享受了别人都无法企及的富贵,自然,相应的,也要付出一些相应的代价。 平阳公主作为一国公主,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周朝的颜面,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成为朝政议论的主题。 她个性如此暴戾,没有传出来也就罢了,一旦传的人尽皆知,就连皇上也不得不迫于压力给她降罪。 皇上满面怒容地坐在龙书案后面,还未开言,太师蒋树就站出来道:“启奏皇上,平阳公主一事老臣也有所耳闻,只是这实在是有人恶意抹黑,还希望皇上明察,能够还公主和淑妃娘娘公道。” 平阳公主的事是真是假再没有人比蒋树更加清楚的了。蒋淑妃调查处真相之后,立刻就派人给父兄带了话,蒋太师当即就找到红菱的哥哥,并将他扣押起来。 可是面对天下百姓的诘问,蒋太师并不忍心将自己的女儿、外孙女推到风口浪尖,所以只好矢口否认。 他私心想着,平阳公主与皇上毕竟有骨肉之情,隆乾帝总不会让别人来打自己女儿的脸。 隆乾帝在宝座上面沉似水,王朗却不依不饶道:“太师此言差矣,正所谓空穴不来风,平阳公主的恶行已经被传的人尽皆知,太师还想掩耳盗铃,给她打掩护吗?” 蒋树怒道:“王朗!你说话注意一些。平阳公主是金枝玉叶,岂容你这么红口白牙的诬陷她?公主的什么恶行被传得人尽皆知,你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话!” 王朗冷冷一笑:“哦?听说,前几日,太师从东郊的民居中抓到一个青年男子,可否请太师告知在下,这名男子是谁?犯下什么大错,值得太师如此兴师动众地去捉拿?” 蒋太师捉到的正是红菱的哥哥。只是他行事隐秘,这件事少有人知,市井传言中也并未出现有关红菱哥哥的传言,那这个老匹夫是从哪里知道红菱哥哥的事? 蒋树情不自禁就转头去看郑王。 郑王与齐王不和是人尽皆知的事,他们两个都一心谋求帝位,皇上更是把楚天中的女儿指给郑王,想要郑王与齐王抗衡。 蒋淑妃的玉宸宫倒了霉,最高兴的人非郑王莫属,莫非他已经要向蒋家开刀? 蒋树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他见郑王平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脸上既没有得意,也没有什么看笑话的神情,好像这件事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蒋树心里一顿,又转头去看平王。 平王在朝中没有什么势力,平日也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但是这件事也难保不是他做的。毕竟那是皇位,男人在绝对的权利面前真的有可能清心寡欲吗? 蒋树有些不相信。 王朗见蒋树不说话,不由得意道:“蒋太师,被你抓走的人叫顺子,是红菱的亲哥哥。红菱的事情爆发会后,蒋淑妃娘娘下了密旨让您去将顺子抓起来兴师问罪,我说的对不对?” 朝堂上讨论的是平阳公主的事,所以齐王聪明地选择了闭嘴。但是眼见王朗越说越上脸,竟然将蒋淑妃也牵扯出来,不由勃然大怒:“放肆!我母妃也是你能随便攀诬的吗?” 后妃不议朝政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王朗说蒋淑妃给蒋树发了密信,无疑就是在指摘蒋淑妃干政,这样的罪名可着实不小。 听了王朗的话,就连沉默不语的隆乾帝也拍起了桌子。 满朝文武见到隆乾帝震怒,一个一个都缩起膀子,高呼:“圣上息怒!臣等罪该万死!” 隆乾帝阴沉着脸将朝上的众人一个个打量一番,气的一甩袍袖,抽身便站起来。张喜年见隆乾帝怒气冲冲的离开,只好将拂尘一甩,大声道:“退朝——” 崔叔明在衙门里处理完公务已是晚饭时分,他风尘仆仆赶回家,却发现林婉城正倚在软塌上发呆,手上是一件没有缝制好的毛领披风。 崔叔明从背后将她抱住,嘻嘻笑道:“媳妇,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婉城转头看见他那一张俊脸,才慢慢笑起来:“今天我听说了一件事,不知侯爷你听说没有?” 崔叔明知道她想说什么,却故意装作不知道:“没听说。” 林婉城见崔叔明心虚的反应,就已经确定平阳公主的事一定与他有关。林婉城直接道:“我不是说不让你去找平阳公主的麻烦了吗?你就不怕蒋家在情急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吗?” 崔叔明无所谓道:“他想要做什么随便来招呼啊!以为我真的怕吗?” 林婉城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跟蒋家对着干不要紧,平阳公主可是皇上的女儿,你得罪了皇上,以后还怎么在御前行走?” 崔叔明挑眉一笑:“原来婉婉是怕皇上加罪于我啊?这你放心,我是皇上的臣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不会和皇上对着干,所以,皇上是不会为难我的!” 林婉城心里一跳:“你什么意思?”难道崔叔明的所作所为皇上是默许的?平阳公主可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怎么能……林婉城只觉得不可思议。 崔叔明淡淡道:“我的意思婉婉难道不明白吗? 生在帝王之家,这就是她的命。不错,皇上作为一个父亲,是应该保护自己的孩子,可是不要忘了,皇上还有一个身份,他是天子,百姓都是他的子民,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蒋家一天天做大,将天下搅得动荡不安!” 林婉城明白崔叔明的意思:皇上想必是要借着平阳公主的事给蒋淑妃一些教训,给蒋家一点小小的惩戒,这也是削权的一部分。看来,皇上已经忍耐不了了,他大概要动手铲除蒋树的势力了。 站在百姓的立场上,林婉城当然觉得皇上的行为无可厚非,这也是不因私废公的一种表现。但是作为一个女子来看,林婉城还是有些心寒。 蒋淑妃入宫已经将近二十载,纵使她真的有错,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枕边人竟然如此处心积虑地算计她,算计她的孩子。难道天下的男子都是这么负心薄幸吗? 林婉城神情落寞,有些郁郁寡欢。崔叔明知他心中所想,不由笑道:“你相公我不是帝王,自然做不来帝王那一套。更何况,你我夫妻一体,你还不明白我的为人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元宵 林婉城看着崔叔明满脸真诚的样子,果然就笑了起来。 夫妻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安兰就进来说饭菜已经热好了,问他们要将饭摆在哪里。 崔叔明不由讶异道:“你竟然还没有吃饭?是一直在等我吗?” 林婉城还没有接话,安兰就笑着道:“侯爷不会来,夫人说什么也不肯先吃。刚刚丝竹那丫头见侯爷回府,就赶忙吩咐厨房将饭菜重新热了一遍。” 崔叔明心中十分感动不由低头一笑,似有无尽的幸福与满足:“你以后不许再这么傻了。天寒地冻,不吃饭怎么行?” 林婉城就笑道:“我自己一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你放心,我有分寸,我若是饿了肯定不会委屈自己!” 崔叔明“嗯嗯”地点头。夫妻两个相携着向客厅而去,吃了饭,两人又坐在炕上下了两盘棋,眼见月上中天,崔叔明才兴高采烈地抱着林婉城回房。 夫妻二人一别数日,自然有无限恩爱不提。 第二日一早,崔叔明还没有去早朝,木刻就匆匆进来回禀,原来关于红菱的流言竟然有了新的进展。 木刻道:“从昨日午后,红菱的哥哥顺子被蒋树捉住的事就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传言十分形象生动地描述了顺子被捕的经过,还十分细致地讲了顺子现在的情况:被关在天牢里,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甚至身上有几条鞭痕都传的有鼻子有眼。” 崔叔明穿戴朝服的手微微一顿:“可查到了消息来源?” 木刻道:“没有确切的来源,但是有人回禀说大概是从郑王府流出来的。” 崔叔明皱着眉点头:他知道郑王会落井下石,没想到他速度这么快,力度如此之大。顺子的情况一经爆料,恐怕民众的情绪就会更加激动,不用木刻转述, 崔叔明也能大致猜到民众对此事的评价:这平阳公主欺人太甚,为了一条狗,先是害了红菱的祖母,又逼的红菱咬舌自尽,还不够? 现在竟然还要对顺子下毒手。果然皇家的狗命都要比民间的人命值钱吗? 崔叔明想了一会儿,赶忙对木刻道:“你去告诉余庆,让他将咱们的人手全部撤回来。还有,让他千万留心,不要给人家留下什么把柄!” 现在郑王已经出手,隐隐有与齐王对上的趋势,崔叔明何不顺水推舟,成全他们?要知道作壁上观可比亲自厮杀要好太多了! 更何况,郑王手段狠厉,蒋树又岂是省油的灯?兔子急了还要咬人,更何况蒋树就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如果被他盯上,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总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由于郑王从中作梗,所以流言发酵的很快。王朗几乎一天一个折子往隆乾帝那里递,但是隆乾帝始终留中不发。 就在大家以为这件事就要这么过去的时候,张喜年却传出了皇上的旨意。 原来,平阳公主不知从何处听说了关于她的流言,就不管不顾地大闹御书房,哭喊着要皇上给她做主。皇上对她的无理取闹不胜其烦,直接就让太监将她赶出去,随后就让张喜年颁下旨意。 皇上下旨让平阳公主闭门思过,一年内不能出玉宸宫。同时蒋淑妃管教不严被贬为嫔,就连封号也被收回。 齐王收到消息慌慌张张就进了宫,他与蒋树一起长跪在御书房门前痛哭流涕,痛陈蒋嫔娘娘这些年的功绩,然而隆乾帝完全不为所动,反而斥责齐王违逆圣明,不知孝悌。 齐王受了罚,恨得暗暗咬牙,却再也不敢为蒋嫔求情。 经此一事,蒋树的官位虽然没有动摇,但是蒋娇在宫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蒋家也再不复从前的风光。 又隔了两天,御史台就有人参幽州知府宋光明贪墨,指摘他不顾百姓死活,在任上鱼肉乡里,为祸一方。隆乾帝大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将折子摔在地上,并下旨刑部彻查,还放话说绝不轻饶。 崔叔明将连日来发生的事跟林婉城讲一遍,林婉城除了唏嘘蒋娇的倒台之外,也不禁有些疑惑:“这个宋光明又是从哪里跳出来的?怎么好端端处理着平阳公主的事,他出的哪门子风头? 还有,皇上的表现也不对劲。不过是一个贪官罢了,他难道见得还少?值得生这么大的气?” 崔叔明呵呵笑道:“这个宋光明也是有些来历的。早先,他是郑王的幕僚,郑王看他确实有些才干,就给他放了外任。 初任康县知县,任上素有贤名,更因为救灾有功,为民请命,得到了皇上的褒奖。 后来,宋光明很快升任幽州知府。可能是他外任放的久了,天高皇帝远,人也惫懒起来,现在竟然混成这个样子,哼哼——”崔叔明说着就冷笑起来。 崔叔明一解释,林婉城就明白过来皇上为何会如此动怒了。 一来他受过皇帝嘉奖,转眼却成了反面典型,这无疑让皇上在自己脸上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其次,郑王刚煽动起百姓为平阳公主的事闹起来,他自己就后院失火,家臣陷落,这说明什么?这就是赤裸裸的报复! 皇上将郑王扶植起来确实是为了制衡齐王,然而,兄弟相争,狗咬狗一样的内斗却又不是他想看到的。 这皇上的打算中,郑王的势力先慢慢崛起,然后与蒋家形成对立局面,先把蒋家一家独大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可是,郑王刚有了一些起势的苗头,蒋树立刻就出手给他一个教训,这说明什么? 说明蒋家的势力实在太大,老爷子害怕光凭一个楚尚书,恐怕达不成原先的目的。 林婉城听了崔叔明的分析,点头不语。 第二天早上,林婉城一大早就收到了卫子澜的帖子。 原来,正月十五京中有灯会,卫子澜想去凑这个热闹,就想叫上林婉城和夏采薇一起。 崔叔明凑头看到卫子澜的帖子,不由感叹道:“想去就去吧,卫子澜只怕很快就没有这样的自由了!” 林婉城皱眉道:“你是不是又听到什么消息?” 崔叔明随意道:“经过了宋光明的事,皇上只怕很快就会让郑王与楚悠颖成亲,到时候,只怕平王的婚期也不远了。”卫子澜嫁进平王府,再想出门恐怕就没有现在这般自由了。 林婉城放下帖子就赶忙吩咐安兰去回话,告诉她自己一定准时赴约。 到了十五那天傍晚,林婉城早早就出了门。她乘着马车来到三人约定的地点,卫子澜已经在马车里等。林婉城并没有让人通报,直接就掀帘子进了卫子澜的马车。 卫子澜正坐在马车里发呆,林婉城的笑脸就忽然出现在面前,卫子澜一笑:“婉城,你可算是来了。” 林婉城道:“可是等的急了?” 卫子澜让出半边长凳给她坐下,拉住她的手道:“可不是等急了?算起来,咱们两个自从宫宴那日,就再没有见过面。” 林婉城点点头,卫子澜就接着道:“听说平阳公主病了,你进宫给她看诊,公主她……可曾找你的麻烦?” 林婉城笑着摇头:“她哪有那个心思。” 卫子澜就摇摇头:“这皇宫就像是与你八字相克一样,你每次进宫,总要有一些人找你的麻烦,我看在心里着实替你捏一把汗。” 林婉城掩唇一笑:“与我八字不合有什么打紧? 只要与你八字相符那我就放心了。我一年也进不了两次宫,他们喜欢找我的麻烦,我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怕了他们不成? 倒是你,马上就要成为皇上的儿媳妇,皇宫也算你半个家,可准备好了?” 卫子澜脸上倏地红了,拿着帕子在林婉城身上甩一下道:“好啊,竟然连你也来打趣我。” 林婉城嘻嘻笑道:“我哪里是打趣你?我是替你高兴罢了。六皇子人品贵重,品格端方,是个如意郎君呢!” 卫子澜的脸更红了:“你再说,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林婉城看着卫子澜的变现就知道她心中其实中意这门亲事,不由也开心笑起来。在那个年代,有什么比找一个好夫君更值得庆幸的事呢? 林婉城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看我,任凭什么时候提起崔叔明,可不都是大大方方的?” 卫子澜佯怒道:“你以为我们都跟你一样脸皮厚?”一句话说的两人笑作一团。 林婉城又问:“婚期可下来了?” 卫子澜“嗯——”地顿了一下:“皇上还没有正式下旨。你知道的,今天是月中,不宜宣旨。” 林婉城心领神会:听子澜的意思,月中不能宣旨十六恐怕就会有消息从宫里传出来了。 卫子澜的脸色忽然又黯淡下去:“平王行六,到时候,只怕有关郑王殿下、齐王殿下的婚事的旨意也会一并传下来……” 卫子澜没有接着往下说,但是林婉城却是能够听明白:郑王也就算了,他与楚悠颖蛇鼠一窝,此时正好凑做一堆,到时候,林婉城就祝福他们两口子早生贵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是齐王的婚事……夏采薇是个好姑娘,又是两人的姐妹,她们自然不忍心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可是纵使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 左右下旨的是皇上,她们说起来也算权贵,但是在皇权面前却又显得渺小而又无力。 要是齐王能在今晚死翘翘就好了! 或者,有人带着采薇私奔……林婉城被自己忽然跳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可是她忽然就想起了金一川。 卫子澜见林婉城脸色有些不好,知道她也是担心夏采薇,所以赶忙笑着将话头扯开。 两人在车厢里又玩笑一会儿,就听得外面马车声响。林婉城挑帘子一看,正是夏采薇的车架。她赶忙回头对卫子澜道:“是采薇来了,咱们快下去吧!” 一边说,一边就要往马车外面钻。卫子澜却将她一把拉住:“婉城……过一会儿……可千万别提婚事。” 林婉城面上的喜色一顿,认真地朝卫子澜点点头。 林婉城和卫子澜相携下车,就看到夏采薇正扶着流蓝的手从马车里走下来,两人相视一笑,赶忙就迎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急救 冬日天黑的早,三人弃车步行,一边闲话,一边慢悠悠朝有灯会的正阳大街走过来,等她们来到灯会上,天色已经全暗下来,街上的人也有些拥挤了。 大周朝虽然民风开化,但是朝廷重视礼教,对女子的束缚也着实不少。所以,平日里,无论是像卫子澜这样的大家闺秀,还是像林婉城这样的深宅贵妇,她们都很少出门,更不要提夏采薇这种郡主级别、养在深宫的贵人。 但是今天不同。今天是元宵佳节,是为数不多的,所有高门大户的女子都可以出门的喜庆日子。所以,她们早早就来在灯会,以期能够在外多游玩一会儿。 林婉城、夏采薇、卫子澜相携而行,她们赏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也买了一些自己喜欢而又十分精巧的小玩意儿。 三人正开开心心在路上走,忽然迎面走来一个满脸堆笑的妇女。她面相和蔼,说话声音温柔而又动听,好像很容易就能引起几人的好感。 她径直朝林婉城三人走过来,在三人面前停住脚步,屈膝行了一个礼,恭敬道:“崔夫人,我家公子有请。” 林婉城不禁疑惑道:“你家公子是谁?” 那妇人依旧温温和和地道:“我家公子的名讳不方便在此透露,请夫人上楼一见便知。” 林婉城不知来人身份,自然没那么容易就跟她走:“我并不认识你家公子,实在是不好叨扰。”她回头挽住夏采薇、卫子澜的胳膊一笑:“咱们快走,我仿佛瞧见前面有一个卖花灯的,远远瞧着样式很别致!” 林婉城拉着二人要走,那妇人去不依不饶地追上去:“夫人,夫人我们家公子没有恶意的!” 林婉城却连头也没有回。 林婉城又往前走了不远,打横忽然伸出一只男人的手臂挡住她们的去路。林婉城刚想骂一句:好狗不挡道,不曾想,一抬头,看到季北那张严肃的脸。 “咦——季大哥,你怎么在这?”林婉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花凤凉,自然也没有见过季北。 季北恭敬地行了一礼,低声道:“夫人,我们公子身边的一个丫头有些不适……希望夫人去帮帮忙……” 季北说的吞吞吐吐,实在不像他行事的风格。林婉城脑子里一跳:“刚刚那个妇人也是你们公子的人?” 季北赶忙点头。林婉城笑道:“花凤凉搞什么鬼?弄得这么神秘。早说不就结了?” 季北面上一喜:“您同意跟我们走一趟了?” 林婉城笑脸一拉:“不去。他当我是什么人?他的私人医生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那我岂不是太没有面子?更何况——”林婉城一指夏采薇和卫子澜,“你也看到了,我们姐妹三人好不容易逛次街,数他会破坏气氛。” 季北苦着脸道:“夫人,求您去一趟吧!这是认命关天的大事啊,丝毫也马虎不得!” 夏采薇和卫子澜也道:“既然他们事态紧急,你就赶快去一趟吧,大不了我们陪你一起去。” 季北赶忙点头道:“好!好!” 林婉城听他把话说得那么严重,心里也揪了起来,暗道:花凤凉虽然满嘴跑火车,可是季北最沉稳不过,莫非花凤凉真的生了什么病?那不成还快死了? 林婉城赶忙道:“快些前方带路。” 季北答应一声,赶忙引着林婉城三人朝太白楼而去。三人进了雅间,只见花凤凉正搓着手满地乱窜,一屋子的莺莺燕燕都屏气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喘。 花凤凉一见林婉城进来,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姑奶奶,你可来了!” 林婉城道:“既然想找我,干嘛不直接让季大哥直接去?搞那么多歪门邪道干什么?竟然连名字也不肯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秘了?” 花凤凉苦着脸道:“季北当时有事不在,我就随便让人走了一趟,他刚一回来,我就赶忙让他过去请你了。” 林婉城撇撇嘴:“好了,季北不是说人命关天吗?我看你……”林婉城绕着花凤凉转一圈:“面色红润有光泽,不像是要死的啊!” 卫子澜和夏采薇听到林婉城打趣他,就捂着嘴低低笑起来。 花凤凉急道:“不是我!是,是……”他伸手往雅间的厢房里一指,林婉城才看到厢房的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人。 林婉城走近一看,只见她面容绝世,超凡脱俗,即使是这么平静的躺着也直让人有些移不开眼。林婉城过去一摸脉,心里冷笑:还真是人命关天啊,这姑娘脉如走珠,显然已经有了身孕。不过,看她的打扮倒像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莫非…… 林婉城正在观察那女子的装素,不曾想她却悠悠转醒。花凤凉心头一喜,赶忙扑过去欢喜道:“如故,你醒了吗?” 林婉城眉头一跳:这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女子,花凤凉的红颜知己相如故?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花凤凉见相如故睁眼看着边上的林婉城,就赶忙道:“这位就是定远侯夫人,她是来给你看诊的。” 相如故惨白的小脸上勉强勾起一抹浅笑:“有劳崔夫人了,如故感激不尽。”声音柔美,很衬她的样貌。 林婉城笑道:“相姑娘客气了。看来花公子没少在你面前提起我啊?”林婉城说着就向她调皮的眨眨眼。 相如故从花凤凉那里确实听了不少她的传奇,只是,在花凤凉嘴里,崔夫人是一个机智过人、仁济天下的奇女子,不曾想竟是这么活泼和气,相如故的心里不由就多了几分好感。 花凤凉赶忙道:“你快说如故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昏倒的?” 相如故惨白的脸上泛出一丝冷笑,不过她咬着唇没有说话。 林婉城有些犹豫地开口道:“相姑娘她……”可她刚说了几个字,相如故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紧张道:“公子让我喝酒,我不想喝酒,所以有些急了才会晕倒,并没有什么大事,对不对,崔夫人?” 林婉城看着相如故一双杏眼中全是祈求之色,料想她应该是不希望自己将身孕的事说出来。林婉城想了想,点点头道:“林姑娘只是有些营养不良,最近……要注意保养身子。还有……”林婉城回头看一眼满脸紧张的花凤凉:“她不可以饮酒。” 花凤凉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随后才点头应下。 林婉城就对相如故道:“我给你开一个方子,你好生调养自己的身子,千万要保重,知道吗?”林婉城的手有意无意放在相如故的小腹上。 相如故紧张地垂下头:“知道了。” 林婉城从厢房出来,有小厮递过纸墨,林婉城挥毫写了一张方子交给季北。她转头扫一眼屋里那些低眉顺眼的女子,对花凤凉道:“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花凤凉心领神会,挥手让那些女子都退下去。夏采薇和卫子澜道:“那我们也在外面等你。” 林婉城点点头,夏采薇和卫子澜就相携出门了。 林婉城就看着花凤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凤凉烦躁的在一张圈椅中坐下,凝眉拿起桌上一杯酒,正要往嘴里灌,却忽然发现是个空杯,随手往桌上一扔,垂头不语。 林婉城看着他这幅样子,不由回头对季北道:“季大哥,你来说?” 季北为难地看了一眼花凤凉,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就开口道:“公子带着许多……姑娘一起过节,大家都十分高兴。众人就劝着相姑娘喝酒,可是相姑娘无论如何也不肯喝,再加上其他人不断起哄,公子一急,就……就……” 林婉城眸色一沉:“就怎样?” 季北低头道:“就要几个人按住相姑娘,要给她灌酒。相姑娘惊呼一声,就晕了过去。” 林婉城想象着当时的画面:一个怀有身孕的弱女子,在一群莺莺燕燕的起哄下,被画家大少爷强逼着灌酒。弱女子不从,几个嫉妒的眼红的姑娘就将她压到在桌子上…… 林婉城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花凤凉,你以为有钱很了不起吗?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尊重?” 林婉城虽然从没有见过相如故,却对她和花凤凉的事有所耳闻。相如故是莳花馆的头牌,一年多以前,她自卖自身,进了青楼,因为长相绝世,所以很快就在京城打响名号。花凤凉也是从那时起就对她芳心暗许,简直是一颗心扑在她身上。 然而,相如故为人冷漠清高,从不肯因为花凤凉的追求就稍微低头,可想而知,在征服欲极强的花凤凉面前,她也算是吃尽苦头。而她腹中的孩子,想也不用想,应该是花凤凉的无疑。 不曾想,花凤凉却冷漠道:“不听话的女人要来何用?” 林婉城看着他一脸臭屁的样子就想给他一拳:“那你还火急火燎的找我来救她做什么?” 花凤凉嘴硬道:“我的女人,生要由我,死也要由我。我要她陪我喝酒,酒没喝下肚,她怎么能死?” 林婉城气的发蒙:“你——你知不知道她不能喝酒,她……” 林婉城话还没有说完,却听到屋里传来咳嗽的声音,相如故是在提醒她不要说漏嘴。 林婉城心知失言,赶忙噤声。 花凤凉奇怪道:“她为什么不能喝酒?”他顿了一下,神色变得有些紧张,“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林婉城看他明明在乎的要死,却始终不肯低头,无奈的摆摆手:“她只要细心调养,不会有什么事的。但是我警告你,她不能喝酒,也不能受刺激,否则,后果自负!” 林婉城觉得这四个字已经足以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也足以让花凤凉行事时有所顾忌,相如故最近一段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林婉城推门从雅间里走出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赶忙就去隔壁雅间里通知了夏采薇和卫子澜,三人就相携从太白楼走出来。 林婉城因为花凤凉的事,脸色一直不好,所以也没注意身边的夏采薇和卫子澜,直到走了一段路,才发现夏采薇脸色竟然比自己还要糟糕。林婉城暗骂自己粗心大意,赶忙上前问道:“采薇,你……怎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 走散 夏采薇脸色泛白,惨然一笑:“我……我没事。”卫子澜在一旁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婉城看出蹊跷,赶忙追问道:“到底是什么事?连我也不能说吗?” 夏采薇就慢慢垂下头去,一双眸子隐在暗影里,看不分明。卫子澜看一眼夏采薇,终究没有忍住:“我们刚刚从花公子的雅间出来时,看到了齐王殿下。” 林婉城心头一跳,立刻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果然,就听卫子澜接着道:“我们从雅间出来的时候,隔壁雅间正好有小儿往里面送酒。透过半开的门板,我们看到……看到齐王坐在里面喝酒。” 卫子澜说的十分隐晦,但是林婉城已经会意,她不由在心中冷笑:喝酒?光是喝酒采薇会如此神伤?怕是喝花酒吧!指不定还是左拥右抱,跟那些艳俗的女子打成一团…… 林婉城眼见接下来的话题恐怕要牵涉到齐王,赶忙给安兰、丝竹打了一个眼色。安兰十分机警,还不待丝竹反应过来,就赶忙走到夏采薇的丫鬟身边,分别抓住流蓝、敛紫的胳膊笑道:“两位姐姐,我刚刚看到前面有一个摊子上有盏很漂亮的花灯,你们陪我去看看好吗?” 流蓝、敛紫犹豫起来,并非她们不想去,实在是太后有命,让她们好好照顾惠阳郡主,郡主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们两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丝竹也很快明白过来,她也赶忙上前抓住柳儿、桃儿的手:“两位姐姐,咱们也一起去好不好?” 柳儿、桃儿看着满街的花灯早就心痒难耐,可是卫子澜不放话,她们岂敢私自离开。柳儿、桃儿抬头去看卫子澜,就见卫子澜一摆手:“你们可要小心些,不要走得太远。” 夏采薇也顺势对流蓝、敛紫道:“你们也去转一转吧,常年闷在宫里,难得有机会出宫。” 六个丫鬟欣喜地谢了恩,安兰、丝竹、柳儿、桃儿就欢快地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浏览、敛紫快步向花灯摊位上走过去。 林婉城眼见清了场,赶忙拉起夏采薇的手劝道:“采薇,你说话也注意些,我总觉得你那两个丫鬟……”流蓝、敛紫虽然是夏采薇身边得力的宫女,但是她们俩毕竟是寿康宫的人。如果夏采薇跟太后没有利益冲突,她们俩自然是左膀右臂,可是一旦夏采薇不听话,他们俩恐怕也会随时变成奸细。 夏采薇却木讷地摇摇头,仿佛丢了魂一样:“我不怕,我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我现在纵使再怎么放肆,太后也会让我活得好好的,直到嫁进齐王府。”换句话说,纵使再怎么听话,太后也还不会改变主意。她几乎已经认命了。 卫子澜也赶忙道:“采薇,看到你伤心,我和婉城也会难过。所以,你要振作起来,活得多姿多彩,好不好?” 林婉城见夏采薇低下了头,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她刚想劝一句,不曾想,夏采薇却又将头抬起来:“没事,我没事,我也不伤心,真的!明知自己是个摆设……嗯——或许连摆设也算不上,顶多是个牌位,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林婉城看到夏采薇强颜欢笑的模样真的很心痛。她很想知道像夏采薇这样美好的女子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好男人相配呢?比如金一川…… 想到金一川,林婉城几乎脱口而出:“采薇,不如你……”跟金一川私奔吧,将皇城中的一切都抛下,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过神仙眷侣的日子。 林婉城刚一张嘴,却忽然意识到这是在大街上,她被自己的莽撞吓出一身冷汗,下面的话也吞进肚子里。 夏采薇赶忙回头道:“不如怎样?” 林婉城淡淡一笑:“不如回宫吧。街上这么冷,你该找一个暖和的地方呆着。”林婉城话中有话,夏采薇却全然没有听出来一样:“不会啊!街上多热闹。婉城、子澜,你们知道吗?我不想回宫。是,我表面上是一个无比听话的乖乖女,陪太后抄佛经、念佛经,念佛经、抄佛经……可是你们知道吗?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是一个女孩子啊!一个年华大好的女孩子。可是,凭什么我的生活要过的像是庵堂里的姑子?如果我真的是姑子,也就罢了,可是,我不是啊……” 夏采薇一边说,眼泪就止不住“扑簌簌”往下掉落。 林婉城、卫子澜看一眼人来人往的大街,赶忙从袖口将帕子掏出来给她拭泪。 不远处的摊子上流蓝、敛紫见夏采薇神色不对,赶忙将手里的花灯扔下,三两步就跑上来:“郡主,你没事吧?” 卫子澜赶忙打圆场:“都是我不好,当着采薇的面提起我的一些家事让她也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家事家事,自然是家里的事。家里都有谁呢?父母兄弟。卫子澜这是委婉的告诉流蓝、敛紫,夏采薇之所以哭,是因为想到了自己不幸的身世。 今日是元宵佳节,本就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夏采薇在这喜庆的节日里想到自己的父母并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流蓝、敛紫对视一眼,才慢慢放下心来。 林婉城就赶忙道:“好了,今天过节,咱们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她话音刚落,安兰、柳儿四个人也刚好跑回来,林婉城就趁势问道:“你们都选了什么好看的灯笼?快领着我们去掌掌眼。” 丝竹立刻就兴高采烈道:“夫人,那个摊子上的灯笼做工精美,种类繁多,您看到一定也会喜欢的!”一边说一边就打头领着往摊子上走。 林婉城无奈地冲夏采薇、卫子澜笑笑,只好带着两人跟了过去。 不过,丝竹这一次总算是没有说错,这个摊子果然十分有特色。摊主是一个中年妇女,那妇女身上整整齐齐、、满头青丝也用一根蓝布包好,显得十分干净利落。而她的这些花灯,虽然每个的体积都不大,但是胜在十分别致:张牙舞爪的金龙、倩影飘飘的仙女、还有各色花卉、动物形状的花灯无不栩栩如生。 林婉城提起一盏牡丹灯往夏采薇面前一放,笑道:“采薇,你看这朵牡丹竟然连花瓣都能数得清,是不是很漂亮?” 夏采薇勉强一笑:“很漂亮。” 林婉城无奈叹口气,正要说话,却听那摊主笑道:“这位小姐郁郁寡欢,可是不喜欢小妇人这几盏灯?” 夏采薇赶忙摇头:“没有。夫人的等做的很精美,我只是……只是有些不舒服!” 那摊主哈哈一笑:“既然小姐不开心,那小妇人索性就做一个人情。”她伸手从台子下面又拿出一盏灯来。这盏灯却与台面上的灯都不一样。 台面上的等林林总总不下五十种,常见的动物基本都能找到,然而却唯独没有兔子灯。可那摊主手里拿的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儿灯。那兔子扎得活灵活现,一双有神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别样动人。但是,与寻常兔儿灯不同的是:这只兔子的后腿上似乎绑着什么东西。林婉城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绢帕。 扎灯人做的似乎是一只受伤的兔子,那绢帕在兔子腿上打了一个结,好像隐隐还有一抹绯红在上面。显得楚楚可怜,别样动人。 林婉城本就喜欢兔子,摊主刚刚将这灯拿出来,她就几乎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人家。 摊主将这盏兔儿灯递到夏采薇面前,夏采薇却怔愣着没有接。林婉城刚想伸手接过来,却见那摊主的手一收,将那盏灯宝贝一样护在怀里:“这位小姐,对不起,我这灯只送有缘人。我与你这朋友有缘,才以礼相送,你不会夺人所爱吧?” 林婉城只好忍住心里的不舍:“是在下鲁莽了。” 夏采薇却在一旁道:“这个……无功不受禄,请恕在下不能接受摊主的礼物。” 那摊主呵呵笑着将灯又举到夏采薇面前,似是怕她看不清楚,专门又在她眼前晃了晃。夏采薇看着兔子受伤的脚,忽然一愣,伸手就将那灯接过来。夏采薇借着灯光仔细端详着兔子的伤脚,只见它腿上绑着的绢帕上隐隐写了一个“薇”字。 夏采薇慌忙抬起头问道:“摊主,这盏灯是谁做的?” 那摊主一笑:“是谁做的打紧吗?做灯无非就是讨客人一笑,只要小姐喜欢,做灯人的心意也就尽到了,不管是谁做的,都一样。” 夏采薇脸上有些落寞,刚想多问一句,摊主却忙着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夏采薇捧着那盏兔儿灯走在大街上,神情恍惚,有些心不在焉。 卫子澜赶忙道:“采薇,采薇,采薇……”一连叫了三声,夏采薇才迷茫地抬起头:“怎么了?” 林婉城笑道:“你说怎么了?自从见到这灯,你怎么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可是有什么事……” 夏采薇赶忙摇摇头:“没,没有。” 林婉城狐疑道:“真的没有?” 夏采薇确定道:“真的没有。”并不是她不相信林婉城和卫子澜,实在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她不可以说出来。 林婉城见夏采薇不愿吐露实情,知道她或许有难言之隐,也就不再询问。几人又说着话往前走了一会儿,忽然就看见前方吵吵嚷嚷的似乎有人在吵架。 三个女孩都是弱质女流,又不是那种好事之人,所以也不驻足观看,只打算从一旁绕过去。然而,她们刚走到近前,那群人却动起手来。 街上看花灯的人很多,大家一见这里闹哄哄打起来,就纷纷四散逃窜。林婉城三人本来是走在一起的,可是逃跑的人一冲,立刻就将众人冲散,只听流蓝、敛紫两人高举着手远远站在人群后冲夏采薇喊:“小姐,小姐,你站着别动!” 可是人流汹涌,哪里是她说不动就能不动的?夏采薇很快就被人潮带走。夏采薇护住胸前的那盏兔儿灯,小心翼翼地跟着人流往前走,走着走着,她也觉察出不对来:这群人好像故意要将自己从婉城她们身边挤出来,现在还故意把她往旁边的小巷子里挤。眼见自己已经被挤到巷口,婉城、和丫鬟们的身影也早已不见,夏采薇开始着急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兔子 忽然,夏采薇感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她紧张地回过头,却是金一川。他站在小巷的阴影里,数日不见,似乎憔悴了不少。 夏采薇惊讶道:“金大夫?你……你怎么憔悴成这样?” 金一川淡淡一笑:“我若说相思成疾,你信吗?”夏采薇的脸立时便红了。 金一川看一眼她手中提着的兔儿灯,勾唇一笑:“这盏灯……你喜欢吗?” 夏采薇不可思议地抬起头:“这盏灯是你做的?” 金一川笑着摇头:“当然不是。”夏采薇刚松了一口气,金一川就道:“是我找人做的。”他费尽心机找了一个能工巧匠,做成了这一盏兔儿灯,然后又吩咐卖灯的老板务必交到她手中。 夏采薇皱着眉重新将金一川打量一番,小心翼翼道:“这兔子脚上怎么会系着绢帕?” 金一川道:“兔子受伤了,有一个女孩帮它包扎了一下,那条绢帕是那个女孩的,绢帕上还绣有女孩的名字。”金一川一边说一边从夏采薇手里把灯接过来,指着兔子脚上的那块绢帕道:“你看,这就是那个女孩的名字,‘薇’,采薇的薇。” 夏采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怔怔地看着金一川半晌才捂着嘴道:“你就是那天的黑衣人……” 金一川双眸含笑,温柔而又从容,对于夏采薇的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夏采薇接着道:“怎么可能是你呢?” 金一川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夏采薇心头一动:对啊,为什么不能是他?身高差不多,体型也相称,而且他也会医术。是啊,我早该想到是他的…… 两年前。那时,夏采薇正追随太后给先帝守陵,她们就住在先帝陵宫旁的一座行宫里。 一天傍晚,夏采薇心中烦闷,她撇下流蓝、敛紫,独自去花园散步。当她走到假山旁时,忽然看到一只兔子一瘸一拐的从草丛里钻出来。那兔子通体雪白,一根杂毛也没有,只是不知为何,它的一条后腿伤了,正涓涓流着血。 夏采薇心中不忍,她急走两步想要追上去。兔子再小也是一条生命,她还是想帮它处理一下伤口,包扎一番,以免它留下什么后遗症。 可是兔子虽然受了伤,脚程却也不弱,它顺着假山石一路逃走,曲曲折折,拐进假山上的一个洞穴里。 夏采薇提着裙角追上去,探头一看,果然就见那只兔子缩在洞穴的小角落里瑟瑟发抖。 夏采薇微微一笑,抬脚就进了洞穴。她小心翼翼走过去,轻轻将兔子捧起来。夏采薇掰开兔子的后腿一看,原来这小东西被荆棘刺到,半条腿都是血淋淋的。 夏采薇捋着兔子柔顺的毛皮安慰它:“小兔子,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给你找点药,帮你治伤好不好?” 夏采薇抱着兔子刚要从洞穴里走出去,一滴温热的液体“啪嗒”一声滴在她脸上。她伸手一摸,差点失声叫出来:只见她白嫩的指尖竟然是殷红的鲜血。 夏采薇抬头去看,洞穴顶部就猛然跳下来一个男人。那人黑巾蒙面,一声夜行衣,胸口却被血染的通红。 那男人抬手将夏采薇擒住,右手一使劲,就锁住她的咽喉。那男子低声道:“不许叫,否则就杀了你!” 夏采薇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女娃娃,她自小在深宫中养尊处优,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象? 夏采薇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手上一脱力,那只白兔就从她怀里跳出来。那男人随手一接,也一把握住那只白兔的脖子。 夏采薇赶忙道:“你别杀它,它是条无辜的小生命。” 那男子“嘿嘿”冷笑:“你自己的命都在我手里,还有心思去关心一只兔子?” 夏采薇道:“它虽然只是一只兔子,但是毕竟也是一条生命。人家说,众生平等,既然是生命,怎么会有高低贵贱之分呢?” 那男子又笑道:“你既然说众生平等,那我问你,我和兔子的命也是平等的吗?” 夏采薇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那当然。” 那男子想了想,手上的力道慢慢松开,夏采薇趁机从他手里将兔子抢过来,远远躲在洞穴深处。 那男子将夏采薇打量一番,慢慢道:“你既然承认我和兔子平等,那你既然愿意救这只兔子,想必也愿意救我一命吧。” 夏采薇犹豫起来,她紧紧将兔子抱在怀里,一双眼死死盯着对面的男子上下打量。 那男子眉头一皱:“怎么?刚刚还说的那样好听,真的要你救命了就这么犹豫?” 夏采薇赶忙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你如果是好人我当然要救,可你如果是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我救了你,你又去作恶,那我岂不就等于害了许多无辜的性命?” 那男子挑眉一笑:“你这逻辑倒是有意思!”他盯着夏采薇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好了,实话告诉你,我并非坏人,相反,我是被坏人追杀。我走投无路才逃进这个庄子,不曾想,这里的守卫这么森严。” 夏采薇直接道:“那当然,这里可是行宫!”话一出口,夏采薇就知道失言。这里属于皇陵的范围,擅入者死。更不用提,这庄子是太后住的行宫,如果这男子被人发现了,不被五马分尸,也要被乱刀砍死。 那男子脸上神色一变:“你是太后身边的人?” 夏采薇眉头一跳,咬着唇矢口否认:“不,不是。我只是这庄子上的一个小丫鬟。” 那男子又将夏采薇打量一番,眼神中充满了怀疑,过了片刻,他才慢慢道:“好,我相信你。但也请你相信我不是坏人,好吗?” 夏采薇见他虽然行踪诡秘,但是并不是凶神恶煞的模样,于是点头笑道:“好,我信你。” 那男子喜道:“这么说,你愿意救我是不是?” 夏采薇还没有说话,假山下却传来流蓝的声音:“郡主,郡主你在哪里?” 那男子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扑上来,还不等夏采薇反应,他就伸手捂住夏采薇的嘴巴。 夏采薇被一个陌生男子揽在怀里,嘴也被他用手堵上,不由惊恐万分。夏采薇抬手想要挣扎,却不小心撞在那人胸前的伤口上。 只听那男子低叫一声,手一松,就捂着胸口蹲了下去。夏采薇赶忙就抱着兔子跑到洞穴口处,在这里,只要她喊一嗓子,就会有许多禁卫军围上来,到时候,面前的这个男子恐怕会死的很惨。 夏采薇远远站在洞口,她看着那男子蹲在地上,紧紧捂住胸口,额上冷汗涔涔,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夏采薇大着胆子问:“哎,你怎么样?没事吧?” 那男子缓了一会儿:“没,我没事。你为什么不逃走?” 夏采薇慢慢向那男子移动过来:“你不是说你是好人吗?那我为什么要逃走?” 男子就低缓地笑起来。夏采薇就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找一些药。”男子没有说话,夏采薇就转身出了洞穴。 夏采薇抱着兔子慢慢从假山上下来,等她走到湖边的小亭子里,她才冲流蓝摆摆手:“我在这。” 流蓝一回头,就看到夏采薇在亭子里向自己招手,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流蓝心里一喜,赶忙就跑过来。 流蓝走到夏采薇身前,不由吓了一跳:“郡主,你脸上怎么有血迹?” 夏采薇身子一颤,立刻就反应过来。她赶忙将自己手里的兔子一举:“这只兔子伤了脚,我脸上的血是它的。” 流蓝有些搞不明白:兔子脚上的血是怎么蹭到郡主脸上去的呢? 还不等流蓝发问,夏采薇就赶忙道:“你去帮我取一些上好的金创药吧,还有,纱布也要一些。” 流蓝点头答应,盯住夏采薇不要乱跑,自己就快步回房去取药。 夏采薇见流蓝离开,就赶忙回头看一眼假山洞穴的方向。 不多时,流蓝就端着一个红漆托盘走回来。托盘里放着好几种创伤药,还有一卷纱布。 夏采薇将纱布拿在手里,不由道:“怎么就这么一点纱布?” 流蓝就笑道:“郡主,这兔子腿还没有拇指粗,这些纱布只怕将它整个包起来也还绰绰有余。” 夏采薇脸上一顿,赶忙笑着点头。 流蓝就道:“郡主,这种事就交给奴婢来做吧。”一边说,一边就伸手要从夏采薇怀里将兔子抱过去。 夏采薇身子一转避开了:“不用,我给它包扎就可以了。” 流蓝不由笑道:“郡主,您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活计啊……” 夏采薇只好道:“凡是都有第一次,而且,这事情学起来大约也不难。”她怕流蓝还要坚持,就赶忙道:“对了,我有些饿了,你快去给我拿一些点心来。” 流蓝无法,只好弓身退下去。 夏采薇见流蓝慢慢走的远了,赶忙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抓起金创药和纱布向着假山而去。 夏采薇进到洞穴里,那男子正端坐在洞里等她,见她回来,赶忙一笑:“谢谢你。” 夏采薇将手里的金创药和纱布递过去,轻轻笑道:“没关系。只要你是个好人,就没关系。” 男子接过金创药和纱布,一拉衣袖,就把上衣脱了一半,露出精壮的手臂和鲜血淋淋的胸膛。 夏采薇赶忙转过身去,红着脸急道:“你干什么?” 那男子无辜道:“包扎啊!不脱衣服怎么包扎?” 夏采薇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不由更加红了。她面对洞口而站,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那男子情况怎样,只好开口问道:“哎,你,你要不要帮忙?” 那男子似乎有些痛苦,他咬着牙道:“不用,这点小事我还做得来。” 夏采薇点点头,看着眼前即将落山的夕阳,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身后悉悉索索的响动消失不见,那男子就道:“好了,我穿好衣服了,你扭过头来吧。” 夏采薇小心地转过身子,果然就看到那男子仍旧像初见时的模样:一身夜行衣裹得严严实实,一张黑巾蒙面。 夏采薇就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 赶走 那男子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夏采薇就赶忙道:“我是说你打算怎么离开这里。这庄子守卫森严,一不小心被抓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男子笑道:“放心,我既然能进得来,自然能够出得去。” 夏采薇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那我回去了,我的丫鬟过一会儿就要来找我了。” 男子道:“你不是庄子上的小丫鬟吗?怎么你也有人服侍?” 夏采薇登时就想起自己刚刚耍的小心机,脸上立刻就又红了。男子见夏采薇发窘,也就呵呵笑起来。 夏采薇转身要走,那男子却忽然又在身后叫住她:“哎,别走。” 夏采薇不由回头,紧张道:“还有什么事?” 男子指指她怀里的白兔:“你不是要帮兔子治伤吗?我帮你如何?” 夏采薇这才想起自己怀里还有一只受了伤的白兔,她是个娇生惯养的郡主,包扎疗伤的事自然是做不来。夏采薇想了想就道:“那就谢谢你了。” 男子一笑,道:“这没什么。你不是说我的命和兔子的命是平等的吗?你救了我,我帮你救了兔子,只当咱们扯平了?” 夏采薇笑着点点头:“好!” 男子从夏采薇怀里将兔子接过来,顺手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夏采薇紧张道:“你要做什么?” 男子笑道:“先把它伤口上的毛清理干净啊。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杀了它吃肉吗?” 夏采薇点点头,就见那个男子熟练的拿起刀,一点一点的帮兔子将伤口附近的毛清理干净。匕首虽然小巧,但是用来刮毛实在有些不顺手。 不过,那男子的模样十分专业,看起来就像是经常清理伤口的人。夏采薇忍不住问道:“你常做这些事吗?” 男子没有抬头:“我是个大夫,包扎伤口对我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夏采薇暗暗心惊:“你竟然是个大夫吗?半点也看不出来。大夫不都应该是文文弱弱的书生吗?” 男子哈哈一笑:“我平时就是书生打扮,这一次嘛……纯粹为了方便行事。” 不一会儿,男子就将兔子的伤口处理好了。他又细心给兔子上了药,才低呼一声“糟糕”。 夏采薇赶忙问:“怎么了?” 男子道:“我刚刚把纱布用光了,现在怎么给它包扎?” 夏采薇想了想,就从袖口里抽出一条绢帕:“用这个行吗?”这条绢帕是她亲手所绣,白纱上用彩线勾勒了几多牡丹,绢帕的一角还用楷体绣了一个“薇”字。 男子将绢帕接在手中,仔细看了两眼就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来给它包扎吧?” 夏采薇一顿,难为情道:“我?我不会……” 男子将绢帕重新递回她手里:“没关系,我教你!” 男子拉住兔子的一条腿,夏采薇就拿着帕子给它包扎,在男子的指导下,夏采薇很顺利的就完成了包扎任务。 夏采薇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不由会心一笑:“小兔子,这回你总算不疼了吧?” 男子看着夏采薇笑得天真无邪,黑巾下的唇角也慢慢勾起来。 夏采薇害怕流蓝发现什么端倪,不敢再多逗留,抱着兔子就要离开。男子忽然拉住她的肩膀:“谢谢你!” 夏采薇灿烂一笑,夕阳下,她的面庞就像是渡了一层金光,让人有些移不开眼:“没关系。” 夏采薇回到亭子里的时候,流蓝已经端着点心在那里等她。流蓝见夏采薇抱着兔子,心情大好的走回来,赶忙迎上去道:“郡主,你去哪里了?都要把奴婢急死了!” 夏采薇道:“没什么,随便在湖边走了走。” 流蓝看她手里仍然抱着那只白兔,不由道:“郡主给兔子包扎过了吗?” 夏采薇将兔子的伤腿举给她看:“包扎好了。” 流蓝一看,不由皱眉道:“咦,郡主怎么用的手帕?奴婢明明给您带纱布了啊!” 夏采薇一惊,很快又反应过来:“刚刚……我不小心将纱布掉到湖里了。”她怕流蓝穷追不舍,赶忙就将话题扯开:“对了,快让我吃些东西吧,肚子都要饿瘪了。” 流蓝听到夏采薇喊饿,果然就不再提纱布的事。可她看到夏采薇一身脏污,不由皱眉道:“不如郡主先回屋梳洗一下再进食吧?” 夏采薇低头一看,见自己妆容不整,赶忙就点头答应下来。 夏采薇随着流蓝回了房,简单梳洗一遍,就伸手接过流蓝递来的点心咬了一口。夏采薇吃着点心,不由就想起假山上的那个陌生男子:看他如此狼狈,肯定连饭也没有吃。 夏采薇一想到这里,嘴里的点心竟然没了滋味。她挥手将屋子里的丫鬟赶出去,自己用帕子包了几块点心,又悄悄的向假山那里走过去。 天色已经有些晚,太阳已经完全落了山,四周都被薄薄一层黑幕笼罩。 夏采薇怀揣点心,绕过园中的守卫小心翼翼爬上假山,然而她进洞穴一看,地上还有斑斑血迹,那男子却早已消失不见。 夏采薇一腔热血顿时冷却下来,她有些失魂落魄的从假山上走下来,回头望一眼洞口,只觉一片瑟然。 之后的几天,夏采薇都仔细留心这行宫里的情况,她生怕那男子没有逃出去,反而被守卫羁押起来。好在,过了几天,行宫也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夏采薇就慢慢放下心来。 后来,夏采薇一直将兔子养在身边。没事的时候,她也经常抱着它去爬一爬假山,看一看曾经的洞穴。直到太后还朝,她才决定将兔子放生。 这只兔子本来就是野生,夏采薇救了它,就自私的将它留在身边陪伴。现在她要回宫了,又要重回那片四角天空,她不能继续自私下去。 兔子走了,夏采薇也离开皇陵,她本以为,过了许久之后,等假山洞穴的血迹慢慢消失不见,这段短暂的记忆也会被自己永远尘封,不曾想,两年之后,站在正阳大街的灯会上,面前这个笑得温柔的男子会告诉她:自己就是当年的洞中人。 眼泪在夏采薇脸上无声滑落,是因为伤心吗?大概不是的,人家说因为伤心而流下的眼泪是咸的,可夏采薇清楚地知道,自己流出的眼泪略带甘甜。 金一川伸手替夏采薇将眼泪拭去,淡笑道:“哭什么?见到我不开心吗?” 夏采薇抓紧手中的兔儿灯,缓缓低下了头。金一川抬头看一眼巷子外的人流,缓缓拉起夏采薇的手:“这里不方便说话,跟我来,好吗?” 夏采薇没有反抗,反而任由金一川拉着往前走。她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自己明明已经订婚,而且婚期很快就会下来,可是为什么会任由一个男子拉着手带去其他地方呢? 金一川拉着夏采薇穿过几条小巷,一闪身,开了一扇木门,当先走了进去。夏采薇亦步亦趋地跟上去,进门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到了保安堂。原来,刚刚那个小门,就是保安堂的后门。 保安堂里静悄悄的,好像空无一人。可是夏采薇依旧有些害怕,她的手心湿哒哒的全是冷汗。 金一川似乎看出夏采薇的恐惧,回头冲她一笑:“你不要怕,保安堂的人我已经全部支走了。而且,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永远保护你的!” 夏采薇看着金一川,忽然就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刚刚的恐惧也似乎在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金一川将一杯茶水递到夏采薇手里,慢慢道:“其实,我后来又去行宫找过你,只是……你已经回京了。” 夏采薇淡笑着点点头。 金一川接着道:“那只兔子怎么样了?你还在养着吗?” 夏采薇脸上浮现出一丝落寞,她慢慢摇摇头:“没,回宫之前,我把它放生了。皇宫是个牢笼,它不属于那里!” 金一川将手慢慢覆在夏采薇手背上,安慰她:“你不要伤心。以后,我会捉许多兔子来,你想要养多少都可以!好不好?” 以后?她有以后吗?夏采薇听到这两个字,像是触了电一样把手缩回来:“一川,我……我们……”她不知从何说起。 金一川急忙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咱们以后的路也许会困难,但是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嫁给齐王,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夏采薇苦苦一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两个……大概终其一生,也不会有以后了……” “采薇——” “一川,”金一川的话还没有出口,夏采薇却打断道:“你认识我后悔了吗?”相识、相知、相爱,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相守,这大概就是恋人最遗憾的事吧。 金一川认真地摇头:“采薇,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逃进行宫,就是遇见你!” 夏采薇的眼泪终于止不住,扑簌簌掉了下来。 夏采薇与金一川在保安堂叙话的同时,林婉城和卫子澜却遇上了崔叔明和平王。 夏采薇被人潮冲散之后,林婉城正要挤上前去找,却忽然被一个温暖的大手拉住。林婉城一回头,竟然是崔叔明。 林婉城见到崔叔明立刻就有了主心骨,她扑上去急道:“叔明,快去帮忙找一找采薇,她被冲散了。” 流蓝和敛紫也赶忙跑过来跪倒:“侯爷,求求您帮忙找找郡主,这里人这么多,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崔叔明抬手让她们起身,将林婉城拉到身后,淡淡对流蓝、敛紫道:“你们不用急。先去我府上等着吧。我一定将惠阳郡主找回来就是了。” 流蓝、敛紫赶忙急道:“不,侯爷,我们想一起去找郡主。” 崔叔明淡淡看她们一眼,流蓝、敛紫虽然没有和崔叔明正面接触过,但是他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现如今被他淡淡看上一眼,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脊梁骨直窜后脑勺。两人就都不敢再说话。 崔叔明看着安兰道:“安兰,你陪着她们两个回府去等,好好招待,不容有失。” 安兰偷偷看一眼林婉城,见她没有反对,赶忙弓身应下来。 不一会儿,平安就将马车赶来,安兰带着流蓝、敛紫给在场的主子行了礼,就赶忙上了马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堵门 流蓝、敛紫上了马车,林婉城赶忙又拉着崔叔明急道:“叔明,余庆呢?你快让余庆带人去找找采薇!” 崔叔明按住她的肩膀平静道:“余庆帮我办事去了。你放心,夏采薇没事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前面的茶馆找一个雅间,我再慢慢告诉你,好吗?” “可是——”林婉城还是有些不放心。 崔叔明看着她挑眉一笑,认真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林婉城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她对崔叔明的信任大概就是这样简单。林婉城对夏采薇的处境稍微放心一些,就又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说晚上有应酬吗?” 崔叔明淡淡往身后看一眼:“就不许我们也来看花灯?” 林婉城这才注意道,在崔叔明身后,平王正皱着眉看她,神色落寞。 林婉城看一眼早就满脸通红的卫子澜,赶忙淡淡一笑,拉着卫子澜一起上前给平王行礼。 平王缓缓抬手,示意她们起身,就转头对崔叔明道:“咱们走吧。”说完,自己就背着手当先向前走去。 平王与崔叔明走在前面,林婉城和卫子澜携手跟在身后,一行四人很快就来到了位于正阳大街的茗香阁。 四人进了雅间分宾主落座,小二上了茶果点心,崔叔明又挥手让仆从退下去,林婉城就忍不住道:“叔明,你是不是知道采薇在哪?” 崔叔明道:“你放心,夏采薇很安全,现在……就在保安堂。” 林婉城诧异道:“她去保安堂做什么?”话一出口,就又想起住在保安堂的金一川,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警惕地看一眼平王,不再往下说。 平王和齐王都是皇储的争夺者,平王虽然表面上随和不争,但是保不齐心里打什么主意。如果让平王知道夏采薇和金一川的关系,他指不定会利用采薇来给齐王一个重击。 崔叔明却好像对平王的在场毫不介意,他一边喝茶一边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林婉城向来知道崔叔明的性格,没有把握的事他从不会做,既然他敢当着平王的面说出真相,就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原来,今晚的事早就有人预谋。 金一川不知从何处打听到夏采薇要出宫赏灯,早早就命人在灯会上支了一个摊子,也就有兔儿灯的那个。 等到夏采薇三人从摊前经过,摊主就会想尽办法将那盏兔儿灯送到夏采薇手里。 等到三人再往前走,就会遇到一伙争执的青年。只等三人走进,那伙人就会假装动起手来,人群就会骚乱。 届时,金一川早就安排了几个人混在人群里,而他们的人物就是把夏采薇从林婉城、卫子澜身边冲散,把她挤到一个小巷口,而金一川就在巷子里等她。 至于后来夏采薇是如何去的保安堂,自是不用多说。 林婉城将事情的经过听一遍,不由感叹金一川计谋的巧妙,只是,她还有一些事想不通:“你是怎么知道金一川的计划的?” 崔叔明哈哈一笑,伸手捏了捏林婉城的脸蛋,林婉城见平王和卫子澜坐在一旁,赶忙将他的手甩开,平王也不自觉地轻咳两声。 崔叔明就浑不在意道:“他在宫里闯了那么大的祸,我总要找人盯住他的!防止他下次再头脑发热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他自己是死是活我管不着,可是总不能再让他把你算计进去。” 林婉城知道,崔叔明还是对金一川夜探寿康宫的事耿耿于怀,她赶忙将话题扯开:“那他为什么要给采薇兔儿灯?” 崔叔明皱眉想了一下才道:“街上人多,熙熙攘攘十分嘈杂,金一川若不给夏采薇做上标记,他的人又怎能顺利将夏采薇认出来,并送到巷子口?” 林婉城想到夏采薇拿到兔儿灯时的怪异神情,隐隐觉得这盏灯应该不仅仅是标记这么简单,但是她又实在想不出头绪,只得作罢。 几人正在雅间里讨论金一川的计谋,雅间的房门忽然被敲响。 林婉城走上前把门打开,门外站着的却是余庆。 余庆见了崔叔明,赶忙回禀道:“将军,事情有变。” 崔叔明眉头一皱:“出了什么事?” 余庆扫一眼屋里的众人,垂头道:“金大夫和郡主被其他人盯上了。” 林婉城赶忙问:“什么人?” 余庆道:“应该是齐王的人。那人见金大夫和郡主进了保安堂,就赶忙去回禀了齐王。只是,那人从太白楼出来之后,却又打马向西北方而去。” 西北方?他去西北方做什么呢?林婉城记得,卫子澜曾经说过,她和夏采薇从花凤凉的包间里出来时看到了齐王,齐王应该也看到了她,并悄悄派人跟踪。只是他又去西北方做什么呢?林婉城有些想不通。 崔叔明却忽然冷笑起来,薄唇一启,淡淡吐出三个字:“顺天府!” 对了,顺天府就在西北方向! 齐王确实是派人去了顺天府,他让人去顺天府报案,说刚刚大闹正阳街的匪首就躲在保安堂,命顺天府尹方航带兵捉拿。 方航得了齐王的命令,半点也不敢怠慢,点齐人马,就向保安堂进发。 方航命人将保安堂团团围上,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然后就亲自上前去叫门。 方航将保安堂的大门砸的“乒乓”作响,过了许久,才终于有人来应门,方航一见金一川从里面走出来,就马上厉声喝道:“有人举报你们这里私藏匪首,本官带兵搜查,识相的就赶快滚开!” 金一川为难道:“大人,保安堂是药铺,又不是贼窝,怎么会私藏匪首?大人还是去别处捉拿吧!” 方航气的眉毛倒竖:“放肆!有没有匪首是你一届刁民说了算的吗?本官搜查之后自有公论,还不快快滚开!”说着,方航就要挺身往里面进。 金一川将身子往门前一堵,拱手道:“大人,今日小店来了贵客,实在不宜惊扰,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方航一听保安堂里有贵客,心里立刻就犯了嘀咕:在京城,最不缺的人就是贵人,那些个了不起的人物自己是一个也得罪不起。在这些大佬面前,稍有行差踏错,只怕头上的乌纱就要不保。 方航一犹豫,就回头去看身边那个小厮打扮的人。那人叫陈州,是齐王府上的家奴,也是齐王派去顺天府报案的人。 陈州一听保安堂有贵人,立刻就想到了惠阳郡主。他暗暗朝方航使了一个眼色,暗示他一定要闯进去。 方航有了陈州的支持,也就等于有齐王在背后撑腰,气势重新盛了起来:“快给本官滚开,耽误了本官办案,本官就将你连同匪首一同治罪!” 金一川却仍然没有让步的趋势,他的身体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变冷:“大人,小人说过了,我们店里没有什么匪首。而且,你若冲撞了这位贵客,怕是吃罪不起,还是请大人三思而后行!” 陈州终于忍不住了,他绕过方航走到最前面,一把抓住金一川的领子恶狠狠道:“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吗?再不让开,老子将你一起绑了!” 金一川仍是书生的装扮,所以乍看之下,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手无缚鸡之力。金一川面对陈州的威胁,不怒反笑,只是脸上的笑容阴冷而又古怪:“你能那我怎样?” 陈州怒火冲天而起,举起拳头就要砸下来:“那就让你看看老子能拿你怎样!” 不曾想拳头还没有进身,金一川脚步往旁边一错,陈州就一拳打了个空。 陈州一击不中,瞪着金一川骂骂咧咧道:“妈的,你还敢躲?”他撸着袖子又要往上冲,金一川却再没有给他动手的机会,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他反应不及,整个人就像破布一样飞了出去。 方航见情势不对,往身后一招呼,衙役们纷纷摩拳擦掌走上来。金一川不慌不忙迎战,霎时间,保安堂里刀光剑影、拳来脚往,打的难分难舍。 不到三十个回合,金一川已经打倒了十来个。他一夫当关,那些官兵竟没有一个能进到内堂的。 陈州眼见己方落败,不由大怒:“妈的,你这混蛋莫非是跟什么人做见不得人的事?” 金一川眼中寒光一凛:“你说什么?” 陈州用袖子抿干净嘴角的雪沫,冷笑道:“如果你不是在跟什么人做好事,怎么会怕方大人搜查?”陈州满脸得色立在堂中,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金一川眼睛眯起来:“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跟什么人做好事?” 陈州哈哈一笑道:“你不用瞒我们,刚刚已经有兄弟看见了,有一个女子从后门进来,不是找你这个小白脸成好事,还能是什么?”陈州早就与齐王商量过了。 齐王让陈州将顺天府的人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借着方航的手捅破金一川和夏采薇的奸情,到时候夏采薇就会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破鞋,自己也就有借口悔婚。 “你这话可是在说我吗?”陈州正将一个妙龄女子如何趁着夜色来到保安堂,又如何从后门悄悄进入描述的绘声绘色,不曾想,内堂忽然走出来一个美貌妇人。她脸上怒气腾腾,束手站在内堂门前,此人正是定远侯夫人林婉城。 林婉城和崔叔明几人本来在茗香阁饮茶,但是余庆回报说齐王派人去了顺天府。崔叔明稍微一动脑子,马上识破了齐王的诡计,在林婉城的苦苦相求下,他就带着林婉城、卫子澜往保安堂救驾。 崔叔明带着林婉城、卫子澜刚从后门进来,方航就带着大队人马赶来,立时就将保安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方航带人叫门,金一川依计出去与他们周旋,耳听得陈州说话越来越放肆,几乎要将夏采薇抖搂出来,林婉城不忍她名节受损,终于忍不住怒气就冲了出来。 陈州面对着怒气冲冲的林婉城只觉一同凉水兜头泼下,从里到外都是透心凉:怎么会是她?我明明看到惠阳郡主进来了,怎么又忽然变成了定远侯夫人? 可是陈州的话已经说出,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只好硬着头皮道:“崔夫人,我知道你心善,可是也没必要为了别人毁了自己的名节,我明明看到进来的人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百五十七章 安心 陈州一句话没有说完,金一川已经忍不下去。他伸手往袖筒里一拉,一根坠着铜钱的金线立时就飞出去,不偏不斜打在陈州嘴角。 金一川几乎用了十层功力,那铜钱一下就将陈州的嘴角打的鲜血直流。 陈州用手指在嘴角轻轻点一下,立刻就疼的钻心。 陈州发狠道:“他妈的,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给老子……”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大厅里寒光一闪,陈州就呆立当场,张着嘴,一动也不动了。 方航心下奇怪,赶忙上前去看,结果走到他身前一看,只见一只银镖不偏不斜插在他的眉心,鲜血顺着眉眼处的凹槽流下来,滴滴答答地洒落在地板上。用手一碰,只听“轰隆”一声,陈州仰面躺倒,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方航惊恐地退到衙差身后,拉上两个衙役挡在自己身前,双眼紧张的注视着四周的环境,大着胆子冲内堂喊:“你是谁?赶快给本官出来!本官是顺天府尹,劝你还是放弃抵抗。你要知道,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崔叔明本来没有想这么快出场的,在他的计划里,他想让陈州将夏采薇的身份讲出来,然后自己再出面作证。 这样一来,堂堂惠阳郡主被齐王府的一个奴才如此污蔑,皇上和太后一定不能坐视不理。到时候,只怕齐王的管教不严之罪是怎么也跑不了的。 然而,他那样做势必要伤及夏采薇的名誉,弄不好,还会让皇上、太后对金一川产生怀疑,到时候,只怕金一川难逃一劫。 这是林婉城不愿看到的。她是夏采薇的好友,只希望夏采薇能够平安顺遂,不希望她过得如此坎坷。 既然是林婉城所不愿,那就是崔叔明所不愿,即使要牺牲很大的政治利益,崔叔明也在所不惜。 崔叔明迈着方步缓缓从内堂出来,他往林婉城身边一站,一双锐利的眼睛在大厅里扫视一番,冷冷道:“哼哼,看来我是宝刀已老,连片清净之地都寻不到了。” 方航赶忙换一张笑脸迎上去:“侯爷,下官不知侯爷在此,实在是下官之罪。” 崔叔明看也不看他,背手立在厅前,语气森冷:“方大人好大的官威,本侯好生胆怯啊。” 崔叔明一句话压的方航几乎喘不过起来,他的冷汗哗啦啦往下流:“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崔叔明冷冷一笑:“不敢?你有什么不敢?金一川刚刚说的什么?” 方航看一眼金一川,想起他刚刚说过保安堂有贵客的事,两眼一怔,“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下官实在不知侯爷在此,还请侯爷恕罪,请侯爷恕罪啊!” 方航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的磕头,他身后的衙役见状就也赶忙跪下了去,看着方航的表现,他们心里十分清楚,面前这人的来头恐怕实在不小。 方航的师爷韦护见状赶忙膝行两步,指着躺在地上的陈州道:“侯爷,这件事不关我们大人的事啊,都是这个陈州。是这个陈州禀报说……” 崔叔明眼风往他脸上一扫,韦护的话立刻咽下了肚。崔叔明挑眉笑着,可是他那张笑脸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陈州禀报什么?” 韦护狠狠咽一口吐沫,结结巴巴道:“他……他禀报说有贼人进了保安堂,所以我家大人为了维护京城的治安,才冒着大不为之罪闯进来的。不曾想,却是侯爷和夫人在此……” 韦护顿了顿,又有些奇怪地看着崔叔明三人:“只是,侯爷和夫人怎么会有如此雅兴深夜来到药铺之中?” 崔叔明凝眉不语,林婉城赶忙道:“今夜正阳街灯会,卫小姐下帖子请本夫人和惠阳郡主赏灯,不曾想偶遇街上闹事,结果惠阳郡主就被人流冲散了……” 林婉城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一下,她分明看到方航和这个韦护的脸上同时闪过一抹惊愕,暗道今晚的事应该与他们没有关系,这两人大概也只是做了齐王手里的刀。 林婉城才慢慢道:“不过幸好,我们遇上了侯爷。侯爷派人寻回了惠阳郡主,郡主却到底受了些惊吓。我看她脸色不好,就带着她和卫小姐来到保安堂。保安堂是我师兄白华所开,名满京城,给郡主诊治起来也十分方便。不曾想,我刚给郡主开了药,方大人就带着人怒气腾腾地杀来。侯爷怕闲杂人等扰了郡主的清净,所以才命令金大夫赶人,可是方大人和这位躺在地上的……” 方航赶忙接口:“陈州,他叫陈州。” 林婉城就接着道:“……和这位陈州性子也忒急了些。若不是金大夫拦着,你们怕是早就惊了郡主的玉体了。” 方航马上带着韦护磕头如捣蒜:“是下官失察,是下官鲁莽。不过好在罪魁祸首陈州已经伏法,下官心里才能稍安,只是不知……惠阳郡主玉体如何,本官想当面向郡主告罪!” 林婉城淡淡道:“郡主服了药,已无大碍。只是,既然见了方大人的面,本夫人少不得要多问两句。说起来,今夜事情的起因还是在正阳街闹事的那伙流民,方大人,如果本夫人没有记错,正阳街是属方大人管辖的吧?如今惠阳郡主险些在大人的辖下遭遇不测,来日太后娘娘若兴师问罪,还望方大人给太后一个合理的解释。” 方航听到太后会兴师问罪,早就吓得瘫了,他心里更是后悔不迭:都怪这个陈州,也怪齐王,好端端的非要让抓什么贼,现在倒好,贼人没有抓到,陈州也送了性命,就连本官也免不了被太后兴师问罪,真是糟糕! 方航心里正惴惴不安,夏采薇却扶着卫子澜的手从内堂走出来。她们俩个女流骤然见到大厅里见了血,不由吓了一跳,林婉城赶忙走过去搀着夏采薇的另一只手:“郡主,你身子不好,怎么贸贸然出来了?” 夏采薇淡淡一笑:“我没事。我方才躺在内室,听见这里乒乒乓乓似有打斗之声,所以就让子澜扶着出来看看。” 方航一见惠阳郡主移驾出来,又赶忙爬过去磕头请罪:“郡主,微臣打扰了郡主的清净,实在是罪该万死!” 夏采薇淡淡挥手让他起来,慢慢开口道:“方大人不必自责,大人兢兢业业抓贼,我自会在太后面前为大人美言。” 方航以为夏采薇话中有话,膝盖刚刚站直,又“扑通”跪下去,求饶道:“郡主,微臣知道万死不当其罪,只是微臣上有老下有小,还望郡主开恩,饶过微臣这一次吧!” 夏采薇知道他是误会自己,赶忙道:“大人言重了。大人日理万机,辖下这些鸡鸣狗盗的事在所难免。我没有什么大碍,所以请大人放心,我不会在太后面前说起此事的。” 直到现在,方航才明白眼前这个郡主是当真的好脾气、好说话,也没有发怒的意思,他擦擦额上的冷汗,拱手道:“多谢郡主体谅。” 林婉城勾唇一笑,赶忙从旁道:“郡主,这怕是不妥。就算你不在太后面前提起,也总怕有些长舌头的说出去。到时候传到太后耳中,不但方大人要遭殃,只怕你也要担一个隐瞒之罪啊!” 夏采薇就装作为难的样子:“这……” 方航赶忙拍着胸脯保证:“请郡主和夫人放心。微臣手下这些人口风很严,管保他们连家眷也不敢提起。本官向郡主保证,今晚的事,除了在场之人,多一个人知道,本官就割了那一个人的耳朵!” 方航这话说的鲜血淋淋,也算是给身后的衙役们一个警告,谁要是不想要耳朵,就只管去告诉别人吧! 夏采薇、卫子澜、林婉城三人相视一笑,心里总算踏实下来。 方航踌躇满志而来,失望而归,回去的时候还顺便带走了陈州的尸体、找人帮保安堂清理干净。 方航走后,几人才回到内堂,平王正端坐堂上,慢慢品一杯香茗。今晚的事,他实在不宜出面,一来,他和崔叔明的关系不能这么早曝光,二来,他现在还不能和齐王正面对上。对于平王来说,韬光养晦才是正道。 齐王见他们回来,知道事情已经顺利解决,就慢慢将茶杯放下:“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走了。惠阳,本宫这就派人送你回宫吧!” 惠阳郡主没有说话,而是飞快地抬眼看了看金一川,却见到金一川也在盈盈望着她。金一川道:“你且先回宫等候,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夏采薇见他竟然如此大胆,当着平王的面就将真心话说出来,不由急的皱眉。 金一川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由哈哈一笑:“采薇,你放心。在场的人应该都是愿意帮咱们的,平王殿下、崔将军,小人说的可对?” 平王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崔叔明也只顾着在林婉城身边嘘寒问暖,没有功夫理他。 崔叔明派人先去将流蓝、敛紫接来,然后平王就派车马送三人回宫。在回宫的路上,流蓝、敛紫问起夏采薇失踪的事,夏采薇就按照林婉城的说辞跟她们两人说了。 流蓝赶忙关切道:“郡主现在可还有大碍?万万不要因这起子小人落下什么病才好!” 夏采薇赶忙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敛紫就急道:“不行,回宫之后一定要禀告太后娘娘,让她老人家给您做主,那伙流民害您遭了这么大的罪,怎能轻易放过?” 夏采薇害怕太后追查到金一川头上,赶忙拦着道:“太后身子一向不爽利,我又没有什么大碍,万万不可因为这些事惹她烦心。更何况,太后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老人家知道了,估计又要好久不许我出门,就连你们两个恐怕也难逃责难……” 夏采薇对着这两个丫鬟连哄带骗,两人的心思就活泛起来。她们暗忖夏采薇说的有理,自己也实在害怕太后责难,所以想约在太后面前三缄其口,夏采薇才终于放下心来。 此时,太白楼里的齐王却发了好一顿脾气,甚至将满屋子的姬妾都赶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 回京 齐王本来想借顺天府的手让夏采薇身败名裂,不曾想这群饭桶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不仅没有抓到夏采薇的把柄,竟然连陈州也折了进去。 齐王在太白楼发了好大一通火,雅间里的杯盘碗盏砸了个干净,身边的人却都不敢上前去劝,好好一个元宵节就这样潦草收尾。 第二日是十六,一大早,皇宫里就传下旨意。 赐婚郑王殿下和户部尚书楚天中之女楚悠颖,命两人三月二十六完婚。 赐婚齐王殿下和惠阳郡主夏采薇,命两人八月初六完婚。 赐婚平王殿下和太子少傅卫正之孙女卫子澜,命两人腊月初六完婚。 接到圣旨的人,几家欢喜几家愁。夏采薇抱着明黄圣旨偷偷哭了一场,去给太后请安时,太后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只悠悠叹一口气,命人送了些消肿的药膏。 日子这么平静如水的过去。二月初,赣州发生了小规模的骚动,齐王奉命镇压。在当地官府的协理下,骚乱很快就被平息,齐王也因此被记了大功。 隆乾帝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夸奖齐王能干,并问他想讨要什么奖赏,不曾想,齐王却跪伏在地,痛哭流涕。他道:“儿臣是父皇的孩子,这已经是莫大天恩。儿臣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福分,儿臣不敢讨要什么赏赐。只是常言道,忠孝为本。儿臣替父皇办差,可谓全了忠义,只是,母妃她整日以泪洗面,儿臣不能尽孝,实在是有愧!” 隆乾帝脸色很平静:“那你想怎样尽孝?” 齐王道:“平阳的事情发生后,母妃深知自己作为一个母亲,没有尽到教养的责任,所以她深深自责,夜夜不得安枕。平阳被父皇禁足,儿臣无话可说,只是母妃她年迈,父皇若是有什么惩罚只管冲着儿臣来,儿臣愿代母受过!只是恳求父皇,求您往日的情份上,对母妃稍加宽宥,儿臣纵使一死,也心满意足!” 齐王的意思很明白,无非是想求皇上给蒋嫔复位。 隆乾帝深深看一眼齐王,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蒋树面上虽然平静,心里却急的团团转:他知道齐王办好了差事,皇上必要赏赐。所以,他就指点齐王说这番话,一来确实不忍女儿在后宫过的艰苦,二来也是想试探一下皇上对蒋娇、对齐王,甚至是对蒋家的态度。 连日来,蒋杰被禁止入宫,平阳公主被禁足,就连蒋娇也被贬为嫔位。老谋深算如蒋树,自然嗅出不寻常的味道:莫非皇上要对蒋家下手?而齐王此次的进言,无非就是想印证自己所担心的事会不会发生。 然而,皇上却并没有吐露出自己想法的意思,他只是深深吸一口气,慢慢道:“活的好好的,怎么总是死啊死的?以后不许提了。” 齐王还想再进言,隆乾帝却一摆手:“朕累了,退朝吧!”说完,也不管百官的反应,犹自背着手离开。 齐王狐疑地看一眼蒋树: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蒋树默默冲他摇摇头:君心难测! 皇上下了早朝,并没有急着回后宫,而是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母子两个屏退众人谈了小半个时辰,皇上才满脸疲惫的从寿康宫走出来。 第二日一早,太后就患了重疾。太医院首座马国昌给太后看完诊,就向皇上回禀道:“皇上,太后的病情并不严重,只是……” 皇上见他吞吞吐吐的,就立刻板着脸道:“只是什么?有话快讲!” 马国昌赶忙拱手道:“只是需要一颗五百年以上的老山参做药引。御药房里……只有一株四百年的老参,五百年的……” 皇上勃然大怒:“那还不快命人去采挖?辽州的官吏都是干什么吃的?不是守着长白山,山上有吃不完的人身吗?怎么连宫里御用的都供不上?” 马国昌赶忙跪扑在地:“皇上息怒!辽州路途遥远,只怕时间赶不及!” 皇上深思熟虑,就命张喜年颁下旨意,满京城里寻找五百年的老山参。 可巧,蒋嫔的玉宸宫正好有一根合用的药引,她得了旨意,赶忙就亲自送去寿康宫。太后服了药,身体慢慢好转。 太后用蒋娇的山参治好了病,心情不由大好,当即决定恢复她淑妃的名分。皇上那里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笼罩在玉宸宫甚至是蒋府头顶一个多月的乌云终于散尽。 消息传到定远侯府时,林婉城正在对看礼单。镇国公一家不日就要回京,她作为杜裴氏的亲外甥女,自然要过府拜贺。 林婉城对蒋娇复位的事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蒋家不倒,蒋淑妃就不可能真正倒下。她回复淑妃之位只是时间问题。不过,皇上太后弄得这一手,当真是有意思。” 崔叔明挑眉道:“如何有意思法?” 林婉城轻蔑一笑:“前几日,齐王在金殿上恳求皇上给淑妃复位,皇上的态度讳莫如深。现在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又满足了他们母子的心愿,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不愿意被人牵着鼻子走,不愿被人逼迫。齐王以功劳要挟,名位恳求,实则逼迫,但是皇上不愿就范,却又忌惮蒋家而不得不就范,所以太后她老人家才弄出这么一出戏来。虽然蒋淑妃最终还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是意味却大有不同。” 崔叔明拍掌笑道:“妙啊妙!婉婉果真是个奇女子。这些事情莫说是蒋树,就连为夫我也是刚刚想通,没想到,婉婉足不出户,却能一语道破天机!让我好佩服!” 崔叔明说着就从后面将林婉城紧紧抱住,林婉城挣扎着让他起开:“你不要闹,我还忙着给姨母核对礼单呢!” 崔叔明气道:“这些事你交给安兰不就好了?难道在你眼里,这些礼单比我还重要?你宁愿看着它们,也不愿陪我?” 林婉城简直无语:“安兰弄得怎么一样?姨母回京是大事,这些礼物自然十分重要,所以每一步我都要亲自看着,以免出错!” 崔叔明无奈道:“可是咱们都好几天没有……” 林婉城赶忙捂住崔叔明的嘴,她红着脸看一眼屋外,并不见有丫鬟在,才稍稍安下心。林婉城气鼓鼓的在崔叔明胸前拍一巴掌,怒道:“你胡说什么?被丫鬟听到我还要不要活?” 崔叔明厚着脸皮继续缠上去:“没有我的吩咐,谁敢擅自过来?婉婉,婉婉,我都想你了,你就不像我吗?” 崔叔明十分狡猾,趁着林婉城不备,到底张嘴咬住林婉城的耳朵,林婉城被热气一吹,只觉得浑身酥软,心中暗叫糟糕,崔叔明就欺身压了过来…… 三月初六,镇国公带着杜老夫人、国公夫人杜裴氏、长子杜衡、长女杜若琅、次女杜若兰一同回京。另外,郑国公的胞妹杜勤霜也随母北上。 一别两年有余,林婉城再次扑进杜裴氏的怀里,只觉得无尽温暖。 杜裴氏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好孩子!你历尽劫难,与叔明也算终成正果,以后可要好好的。这样,姨母就能安心了。” 林婉城含泪点头,崔叔明温柔地拿手帕给她拭泪,杜裴氏只听说他们两夫妻恩爱,并不知真假,如今能够亲眼得见,自是无比欣慰。 杜若兰也从旁道:“表姐,母亲日思夜想,今日总算亲眼见到你跟姐夫恩爱,可算是让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杜若兰离京时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两年不见,她的个头已经蹿起来,跟林婉城一样高。 林婉城摸着杜若兰的笑脸一笑:“若兰也是个大姑娘了,等到姨母将若兰送出门,就真的不用操心,可以安享晚年了。” 在所有的孩子当中,杜若兰的年纪最小,所以按照常理来看,只要杜若兰嫁出去,这群孩子基本都已经成家立业。 杜若琅却在一旁冷笑道:“她这么跳脱,只怕是难了!”两年不见,不曾想杜若琅还是这么个性子。 杜裴氏有些无奈,杜勤霜就在一旁道:“若若,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妹妹?”杜勤霜是杜若琅几人的姑姑,她与杜德正一母同胞,性子却不太一样。 杜若琅性子与杜德正相似,都是一板一眼的,杜勤霜却十分随和。再加上她为人亲切,就连杜裴氏与她这个小姑子的关系都特别好。 杜若琅听杜勤霜开口,赶忙撇撇嘴低头不语。杜衡就从旁笑道:“在咱们家,也就父亲和姑姑能降得住若若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众人在厅里说说笑笑,就有小丫鬟打帘子禀报说老夫人过来了,于是大家纷纷就迎了出来。 杜老夫人六十多岁的年纪,满头白发,身形比较消瘦,手里拄一个龙头拐杖,打扮的倒也庄严气派。 小辈上前给杜老夫人见了礼,杜老夫人就笑着让众人平身,她看到人群中的林婉城夫妇,不由就笑道:“婉城也过来了?在林州的时候,若兰就整天吵着回京之后要找你去玩,今天总算遂了她的心愿。” 林婉城赶忙笑道:“我们若兰愿意与我亲近,我自是求之不得呢!”杜若琅性子寡淡,杜若兰从小就有些怕她,好在林婉城是个和善性子,两家住的也不远,反倒是这表姐妹两人倒谈得来一些。 杜老夫人听林婉城这么一说,就哈哈笑起来。 林婉城就接着道:“老夫人一路舟车劳累,身体可还吃得消?” 杜老夫人面有倦色:“哎,老了啊!说起来,这一次还多亏了白华大夫,听说他还是你师兄?你这师兄的医术果然精深,不然,我这条老命恐怕就要丢在林州了……”说着就几乎掉下眼泪来。 杜裴氏对她十分了解,知道杜老夫人不过是拿乔装可怜,所以并不理会。 这杜老夫人平日里十分慈祥,只是有些娇气,动不动就要感时伤秋的掉金豆子,杜裴氏虽然见不得她这副模样,却从来不会在言语上得罪她。 可是杜裴氏虽然不去得罪杜老夫人,并不代表她们婆媳两人的关系就十分融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 绝食 说来也怪,杜老夫人对很多人都是和颜悦色的,就连林婉城母女也总能在她跟前得一个笑脸,唯独对杜裴氏没有什么好脸。 杜德正、杜勤霜包括这一群小辈都对她的这个怪癖十分无语。因此,杜勤霜总是在背地里安慰杜裴氏:“嫂子,母亲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太清楚,你千万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她若说什么话你不爱听,只管让我哥往前冲就是了。” 杜裴氏总是捏着帕子一笑:“你放心,我还能跟她打起来不成?” 此时,林婉城也没想到一句话就让杜裴氏感慨起来,只好赶忙安慰两句,杜老夫人才将眼泪收了起来。 一家人开开心心坐在一处吃了饭,林婉城就又陪着杜裴氏说了一会儿话,只将自己如何成为楚玄子的徒弟、如何与崔叔明重逢、又如何回到侯府的事详细说出来,杜裴氏才感慨道:“我的儿,真是让你受苦了。” 姨甥两个一直说到日落西山,杜若琅姐妹才亲自将林婉城送上马车。 上马车之前,杜若兰忽然道:“表姐,听说你是白大夫的师妹,对吗?” 林婉城点点头,等着她继续往下问。 杜若兰就上前拉住她的肩膀道:“那你改天带我去他的医馆玩好不好?” 林婉城还没有说话,杜若琅却抢先一步道:“不许去!” 杜若兰立刻就瘪着嘴道:“姐,你自己与白哥哥不对付,干什么拦着我们去看他?” 林婉城暗暗一笑:这里面有事啊!却听杜若琅怒道:“我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林婉城只好笑道:“你怎么对我师兄有这么大反应?莫非是他哪里得罪你了?我代他向你道歉好不好?” 杜若琅的脸蛋一下子红了。杜若兰就趁机道:“表姐,我悄悄告诉你,我姐在练武时不小心弄坏了白哥哥晒的草药,白哥哥生气……” 杜若兰的“悄悄告诉你”显然并不是常人理解的悄悄,因为,她只是将声音稍微放低了一点,杜若琅就站在一旁,所以,她的降低音量并没有一点用处。 果然,杜若琅不等她说完就咆哮道:“你敢再多说一句试一试?” 杜若兰被她怒容满面的样子吓了一跳,赶忙用手捂住嘴,不敢再多言了。 林婉城心里道: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吗?改天问一问师兄这个当事人,岂不是更加直观? 林婉城打定主意,就在杜若琅两姐妹的目送下扶着崔叔明的手上了马车,一路上,她都在盘算着从白华那里套话的事情。 第二日,林婉城早早洗漱完毕,就坐着马车去了保安堂。 崔叔明昨日告假陪她去接杜裴氏,今日却再不能无辜旷工。好在林婉城身边有木刻保护着,他也能安心去上朝。 林婉城回到保安堂时,金一川正在门诊处给人看诊,他见林婉城扶着丫鬟进来,只淡淡点一点头,又继续写他的方子。 林婉城就径自穿过天井来到后堂。 从天井的台阶上下来林婉城抬眼就看到白华在翻晒草药。几个月不见,白华似乎也清减了一些,倒是更有文人的风韵了。 林婉城勾唇一笑,不由叫道:“师兄,刚一回京就要真么忙么?” 白华一回头,就看到林婉城正笑盈盈的想他走过来。林婉城今日穿一件月白色纱裙,全身上下都弥散着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白华将手里的草药放下,也笑道:“几日不摸草药,倒也怪想得慌。” 林婉城不由打趣他:“听你这话是要跟草药过一辈子吗?” 白华显然没想到她话锋一转就说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上,淡淡一笑,平静道:“有何不可?” 林婉城就笑道:“那可就糟了!不知有多少仰慕者要为师兄哭得肝肠寸断了。” 白华年少成名,长相又十分标志,因此,他一度成为京中贵女仰慕的对象,所以林婉城这样说,一点都夸张。 听了林婉城的话,白华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白华将林婉城让进客厅,命四儿上了香茶,就坐在客厅与她说起自己在林州的见闻。 白华说了一会儿,林婉城又向他打听了杜老夫人的身体,白华认真回答了,林婉城就又将话题扯会终身大事上:“师兄此去林州,可遇到什么知心的人儿?” 白华摇头失笑:“师妹就不要取笑我了。我醉心医术,这些凡尘俗世不提也罢。” 林婉城撇撇嘴道:“听师兄的话,你不像是大夫,倒像是个和尚了。” 白华就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林婉城趁机道:“师兄在我姨母府上住了这么久,不知对我那几个表亲的印象怎样?” 白华抬眼一想,慢慢道:“杜衡公子么……温文尔雅,文武双全,是个难得的人才。若兰她……天真烂漫,倒真的挺讨人喜爱。” 林婉城不由探头问道:“那若琅呢?” 白华一时语塞,皱眉道:“我与杜大小姐接触不多,所以对她的为人并不了解。” 提起杜衡和杜若兰就直呼其名,提到杜若琅就变成了杜大小姐,看来白华对大表妹的成见很深啊! 林婉城继续追问道:“大表妹可是做了什么让师兄不高兴的事?我是她表姐,就代她向你认个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与她计较了。” 白华赶忙道:“她并没有做什么事让我不高兴,我只是与她不熟罢了。” 林婉城脑子一转,就用从杜若兰那里听到的话来刺他:“你难道不是因为草药的事?” 白华在林婉城面前到底是个略显单纯的书生,林婉城只激了一句,他立刻就脱口而出:“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草药……” 林婉城一挑眉:“哦?还有别的事?看来表妹犯的错不小啊!” 白华心知上当,赶忙就找个借口把话题扯开了。 到了中午,崔叔明也从衙门赶过来,花凤凉更是直接在太白楼订好了席面,派了季北来请。 于是,保安堂的众人就一起朝太白楼而去。 花凤凉今天有些反常,往日见他时,他身边总也少不了一些狂蜂浪蝶,今日,他的身边却格外肃静,好像连他身上的蚊子都是公的。而且,虽然花凤凉极力掩饰,但是林婉城看的出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落寞。 林婉城不由问:“花大少爷今儿个是怎么了?身边连一个……都没有?” 花凤凉厚脸皮道:“我一向都是洁身自好的好吗?” 白华就“噗嗤”一声笑出来。花凤凉马上怒目而视:“小白,你是什么意思?” 白华立刻一本正经道:“没有啊,没什么意思。” 林婉城就接着道:“那个相如故怎么样了?你没有继续折磨人家吧?” 花凤凉勃然怒道:“什么叫折磨她?在你们眼里我就是这种浪荡公子吗?”花凤凉从来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不曾想,今日却因为林婉城的一句话而变了脸。 崔叔明显然察觉到他脸上的不快,一下子挡在林婉城身前,冷冷道:“你若是不高兴就拿脑袋去撞墙,冲婉婉发生么火?” 花凤凉自知不能在崔叔明面前讨到好处,只好冷冷哼一声,愤愤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林婉城看他这幅样子不由也有些担心,她伸手碰了碰崔叔明的衣袖,崔叔明就慢慢让到一旁。林婉城知道相如故有了身孕,可是刚一提起她,花凤凉就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所以,林婉城很害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林婉城在花凤凉身边坐下,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是如故出了什么事吗?” 花凤凉冷冷一笑:“她能出什么事?吃得好睡的香。” 林婉城听到相如故没事,不由就长出一口气:“那你生的哪门子气?” 花凤凉仰脖又灌了一杯酒,将酒杯往桌上“啪”的一拍,恨恨道:“我对她不好吗?她为什么总是那个样子对我?” 林婉城听花凤凉这样说,立刻就明白过来:花凤凉自诩花丛老手,其实他以前的那些女人都是掏银子砸回来的,相反,他根本就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林婉城虽然与相如故接触不多,但是她清楚的知道,相如故不同于花凤凉身边的那些狂蜂浪蝶。她孤傲、清高而又倔强,如果逼急了,她很有可能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所以,花凤凉从前对付女人的招数都没有用。 花凤凉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肯花银子,就能得到相如故的真心,只要自己多给她买东西,相如故就应该对自己百依百顺。殊不知,相如故要的是尊重,不是讨好;是爱,不是宠。 花凤凉注定了要在相如故那里碰钉子的。 林婉城在心里默默哀叹一回,才开口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你想要得到相如故的心,就必须要尊重她!” 花凤凉烦躁地将杯子摔在桌子上:“我对她还不够尊重吗?我可以给她大把的银子,她想要什么我就能给她什么!” 林婉城简直要被这个榆木脑袋气死:“你这叫尊重吗?你这连爱都算不上。而且,你用这种方法追来的女孩子,到底是喜欢你的钱还是你的人?你用一种对待妓女的方式去对待一个你真心喜欢的女人,你觉得合适吗?” 崔叔明听林婉城竟将妓女都说出口,不由黑着脸咳嗽一声。 林婉城自知失言,赶忙调皮地冲他吐吐舌头。 花凤凉却没觉得林婉城的比喻有什么不恰当,他只是不能理解林婉城口中的尊重为何物:“可是就算我不尊重她,就算她不喜欢我,她也用不着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林婉城一惊:“她怎么了?”不会自杀了吧?相如故是一个烈女子,这事情虽然极端,但她绝对做得出来。 花凤凉道:“她不肯吃东西!说什么也不肯吃东西!” 林婉城几乎跳起来,脱口而出道:“什么?不吃东西?那怎么行?就算她不饿,小的怎么受得了?” 在场诸人听林婉城的话都很快知道了相如故怀孕的事,唯独花凤凉,他一脸茫然道:“什么小的?” 林婉城一甩袖子,气道:“你……你就是个榆木疙瘩,我懒得搭理你!相如故在哪?快点送我去见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六十章 造人 花凤凉听到林婉城肯帮忙,赶忙惊喜道:“对,你去劝劝她。我把她关在京郊的别院里,我这就派人送你去。” 崔叔明满脸冰霜:“不行,吃完饭再说!” 林婉城知道事态紧急,只好拉着崔叔明的胳膊道:“她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我要尽早去,不然很可能会出事的。” 崔叔明却仍不松口:“那也不行,别人绝不绝食都跟我没关系,你是不是按时吃饭对我来说却事关重大。” 林婉城只好向他保证:“你放心,我一定多带些饭菜,到了别院,我一定跟相如故一起乖乖吃饭!” 崔叔明眯着眼看她:“你保证?” 林婉城赶忙举起右手的四根手指,虔诚道:“我发誓!” 崔叔明终于松口。 林婉城带着饭菜去了别院,白华就忍不住对花凤凉道:“有机会多跟叔明好好学学!” 白华一脸茫然:“学什么?武功?” 白华无语,默默端起酒杯与金一川对饮,崔叔明轻蔑一笑:“木头再怎么努力也还是木头!” 平安载着林婉城很快就来到花凤凉在京郊的别院,门上的小厮乐园一听说她是花凤凉委派来的,赶忙陪着笑脸迎进去。 花凤凉这所别院建的十分气派,亭台楼阁、九曲回廊、小桥流水应有尽有。 乐园引着林婉城一路向前,最后来在一处十分精巧别致的院落里。林婉城抬头一看,只见院门上“藏、、春阁”三个字写的龙飞凤舞,煞是有力。 林婉城心中暗暗嗤笑:花凤凉这厮脑袋被门挤了吗?这院子怎么听都不是正经姑娘住的地方,让相如故住在这里,她心里能痛快才怪。 乐园给院门前看守的护院打了招呼,护院就将院门开了一条小缝,乐园就陪着笑脸道:“夫人您请。” 林婉城冷眼看着,不言不语也不往里进,安兰看一眼她的脸色,走上前骂道:“糊涂东西,我们侯夫人是什么样的身份?凭你也敢如此轻慢,还不快把院门打开!” 守门的护院看一眼乐园,为难道:“这……我家公子有吩咐,害怕相姑娘逃跑……” 林婉城不等他说完就冷声喝道:“相姑娘是你们公子的贵客,你们却把她当成囚犯对待,如此曲解你们公子的意思,就不怕你们公子怪罪吗?” 护院被吓了一跳,垂着脑袋不敢多说。 林婉城看了乐园一眼:“还不快把他们撤下去!” 乐园心里知道这位侯夫人与自家公子关系非同一般,丝毫不敢怠慢,一咬牙,赶忙朝护院们挥手:“还不快滚下去!” 护院们连连点头,纷纷垂着脑袋告退。 乐园亲自上前把两扇门推开,躬身请林婉城进门。林婉城满意地点点头,扶着安兰、丝竹走进去。 林婉城进了院子,又挥手撤走了院内看守的丫鬟、护院,才让安兰上前敲响香如故的门。 丫鬟开了门,乐园将林婉城的身份表明了,他就领着丫鬟婆子赶忙退下去。 林婉城亲自打起帘子,一眼就看到相如故提笔悬腕背对着她坐在书案前。她穿着较为宽大的罗裙,整个人显得比两个月之前更加憔悴。 林婉城静悄悄走上前,探头一看,只见素白的宣纸上写着两行词:人道情多情转薄,而今真道不多情。 林婉城伸手将那页纸提起来,相如故正在发愣,骤然吓了一跳,慌忙抬手想要遮掩,林婉城却已将词拿在手里。 林婉城慢慢将这两句词念出来,又主动补全另外两句:“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相如故有些难为情,赶忙道:“夫人怎么过来了。” 林婉城淡淡一笑,并不急于回答她:“妹妹真是好才情啊!” 相如故神色黯然,低头道:“我这等身份又怎么配做夫人的姐妹。” 林婉城是定远侯夫人,更是皇上钦封的仁济夫人,而相如故只不过是青楼楚馆的一个烟花女子,又怎敢和她相提并论? 林婉城一笑:“自古英雄不问出处,美女也是一样,妹妹说不配,我却瞧不出哪里不配。妹妹是凤凉的红颜知己,我和凤凉相熟,一直把他当弟弟一样,你岂不就是我的妹妹?” 相如故还是犹豫道:“可我毕竟是……” 林婉城不等她说完,就一把握住她的手:“难道做姐妹还要看身份吗?不瞒你说,我家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人人都说我是罪臣以女,可是我父亲的为人我自己知道。且不说他不会做那等祸国殃民的事,纵使是做下了,又怎样? 我虽然鼎着罪臣之女的名头,不照样安安稳稳的做定远侯夫人?世人嘴最薄,说出的话也多像刀子一样伤人,你若一位活在别人的刀子里,日子当真难过。” 相如故听她说起自己的身世,脸上的神情百转,听到最后,她的脸色才慢慢缓和,想了想,终于开口,羞答答叫了一声“姐姐”。 林婉城笑着答应下来,拉着她的手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听凤凉说你怎么不肯吃饭?” 相如故脸上一顿,捏着手帕垂下头去。 林婉城就好言劝道:“与谁为难也不要和自己为难,你不吃饭可怎么是好?你自己的情况你不知道吗?纵使你不顾自己的死活,也总要顾及肚子里那一个!” 林婉城一边说一边就往相如故肚子上去看,她的身孕已经快要四个月了,按理说小腹早该隆起,纵使她的罗裙宽大一些,也不应该这么平。 林婉城吃了一惊,赶忙道:“你的肚子?” 相如故咬着唇,苦苦一笑:“书上说生绢束腹可以压制胎像,我不想让他知道……” 林婉城“蹭”一下站起来:“你怎么如此糊涂?你肚子里的可是你的骨肉,你怎么能狠的下心?” 相如故双目含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我不想让他知道……” 林婉城气道:“难不成你还要瞒他一辈子吗?凤凉毕竟是孩子的父亲。” 相如故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这个孩子来的意外,我本不想留下他,可是我舍不得。可姐姐也知道他的性子,我在他手下讨生活已经十分艰难,如果有了孩子,只怕……” 林婉城忍不住道:“你到底还是不了解凤凉。凤凉他看着像是个纨绔,其实于情爱一道单纯的像是一张白纸。 他从小活在银子堆里,所以在他的观念里,肯给你花钱就是对你好。 殊不知,他半点也不了解女人的心思。” 林婉城拿出手帕,轻轻给相如故擦干眼泪,继续道:“妹妹你是当局者迷。我虽然经历的情爱不多,但是也看得出来,凤凉对你是痴情一片。 不瞒你说,凤凉身边的女人我也见了不少,但是你是唯一个会让他发火,让他失控的人!” 相如故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她与花凤凉相处的时候,花凤凉多半都在发火,她也从来不知道原来怒气也是一种表达爱意的方式。 林婉城见她开窍,就接着道:“男人嘛,不温柔不要紧,不体贴也没关系。只要他心里有你,一切就都好办。 而夫妻的相处之道就更加深奥,我与你三两句话是说不完的,这需要你自己在漫长的岁月里慢慢摸索、体会。” 相如故听她说起夫妻之道,脸上就禁不住红了。 林婉城就长处一口气:“行了,说了这么许多,我也饿了。为了来看妹妹,我可是连午饭都不曾吃呢。怎么样,妹妹肯不肯赏脸陪姐姐吃点东西?” 相如故知道她这是变着法让自己吃饭,不由就十分感动,慢慢点了头。 林婉城一笑:“如此甚好。咱们也不要在这屋子里吃。我刚刚从院里经过,见花园里春光正好,咱们不如就挪到亭子里,一边吃,一边赏景?” 相如故就道:“但凭姐姐做主。” 林婉城慢慢站起来,拉着相如故的手道:“咱们先将妹妹腹上的生绢放开,然后就去吃饭!” 相如故顿了一顿,也就点头应下。 林婉城就高兴道:“等吃完了饭,咱们就不住这座院子了。凤凉脑子里不知装的什么,挺大个人竟连这点事也看不破。 我瞧着别院里风光如画,大大小小的院落也有不少,今天就由我做主,妹妹想住哪所院子就只管随便挑!” 相如故听她开口骂了花凤凉,又让自己挑喜欢的院子,就掩着嘴笑起来。 两人在亭子里开了宴,林婉城看着满桌新颖的菜色不由莞尔一笑:“瞧瞧,这一桌子菜应该都是妹妹爱吃的吧?凤凉连这等小事都记得这么清楚,还说他心里不惦念你?” 相如故就笑着低下头去。 两人吃了午饭,相如故就领着林婉城在园子里转了一会儿,林婉城才惊奇发现这里竟然还有温泉,不由暗骂花凤凉腐败。 最后,相如故挑了园子深处的听雨轩搬过去,林婉城又给她诊了脉,确定胎儿平安无事,才带着安兰、丝竹直接回府。 林婉城并不打算告诉花凤凉相如故怀孕的事,有些话属于两口子之间的私房话,外人实在不方便参合。 不过,她还是派木刻专门给花凤凉递了话,言说自己已经认了相如故为妹妹,让他以后再敢欺负人家就要千万小心着些。 花凤凉对于两人交好的事自然喜闻乐见,现在相如故又不再闹别扭,肯乖乖吃饭,心情大好,对于林婉城的警告也是满口答应。 及至晚间,崔叔明从衙门里回来,林婉城与他一起吃了饭,就携手坐在炕上叙话。 谈到白天的事,林婉城就将相如故的情况与崔叔明说了,崔叔明不由冷笑,说出的话也很不好听:“真是个脑子进水的蠢货。” 林婉城笑道:“对对对,天下就你最聪明,别人都是蠢货。” 崔叔明假装没有听懂林婉城话里的讽刺,反而勾唇一笑,伸手将林婉城揽在怀里:“你看……花凤凉那个蠢货都已经有了下一代,咱们怎能落后,是不是?” 林婉城警惕地看着他:“你……你想做什么?” 崔叔明坏坏一笑:“我要加倍努力啊!” 努力什么?造小人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六一章 碧草 三月十六,准提佛母诞辰,云龙寺举行法会,圆业大师登台讲法。 圆业大师是得到高僧,就连隆乾帝也对他礼遇有加。京中的贵妇知道圆业大师讲法,纷纷来在云龙寺。 林婉城虽然对经文没有太大兴趣,但是崔佟氏笃信佛教,一早就传出话来,佛诞这一日要去云龙寺听经祈福,特命阖府女眷随行。 定远侯府总共那么几个主子,佟芷柔被休弃,周姨娘被禁足,剩下的只有林婉城和钱姨娘能随同前往。 本来,崔叔明是要林婉城借故推掉的,但是崔佟氏是名义上的长辈,林婉城不好当着阖府下人驳她的面子,以免有些嘴碎的传出什么闲话,弄得崔叔明难做。 而且,林婉城知道自己的姨母杜裴氏想来虔心礼佛,所以这次佛诞她一定会去,林婉城就想可以趁着这次机会与杜裴氏相聚。 一大早,林婉城和钱姨娘就陪着崔佟氏上了马车,朝云龙寺赶去。 云龙寺是大周朝国寺,香火十分鼎盛,再加上今日佛诞,寺院里有法会,山门前更是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钱姨娘扶着崔佟氏从马车上下来,林婉城反倒被晾在一旁。 下了马车以后,崔佟氏并不急着进寺,反而站在寺门前不住观望,那个样子就好像在等什么人一样。 林婉城不由上前问:“老夫人可是约了什么人?” 崔佟氏嫌恶地瞟她一眼,并不理会。 丝竹在一旁不由就有些恼怒,她上前一步想说些什么,安兰赶忙拉住她的后襟。丝竹回头看着林婉城一张桃花面上半点不虞也没有,一咬牙,到底忍住了。 崔佟氏脸上的怒气忽然就散尽,眉眼里甚至漏出笑容。她一把甩开钱姨娘的手,也不管身后的林婉城,径直就朝着山门外一个素白的身影走去。 林婉城带着丫鬟落后两步,丝竹就皱着眉对安兰愤愤道:“老夫人当着这么多人下夫人的面子,你干什么还拉着我?” 安兰叹一口气:“那你还想上去跟她吵吗?你也知道山门前人多,你要跟老夫人起了争执,你让咱们夫人的名声放在哪里?” 丝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赶忙就红着脸跟林婉城道歉。林婉城摇头道:“你呀,总是改不了鲁莽的性子!以后去了婆家可让我怎么放心?” 丝竹的脸就更红了。 林婉城就接着道:“你以后跟着安兰多学一学她的稳重,可记住了?” 丝竹虽然莽撞,但是她大是大非上从来不会含糊,她心里知道林婉城是真心对她好,所以也从不嫉妒安兰在林婉城面前得脸。 丝竹点头应下了,林婉城就笑道:“好了,咱们快跟上老夫人吧。这里人多,出了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 她话音刚落,丝竹却忽然指着前面叫了起来。林婉城抬头一看,只见树荫下,崔佟氏正拉着一个女孩的手亲亲热热地聊天,一张长满皱纹的脸笑的像一朵菊花。 林婉城定睛一看,那女孩可不就是被休弃出府的佟芷柔? 原来崔佟氏约的是她?她们当真是姑侄情深。 林婉城冷笑着走上前,佟芷柔一见林婉城走过来,脸上并没有丝毫尴尬、惊讶。她依旧是那一副淡笑的神情。 佟芷柔给林婉城行了个礼,恭敬道:“夫人。” 林婉城还没有说话,崔佟氏却将自己的侄女一把拉起来。林婉城心中冷笑,脸上却半分不悦也没有。丝竹本来要贬损她两句,可是看到一脸沉静的安兰,终究是把话咽进肚子里。 林婉城淡笑道:“真是好巧。佟小姐竟然也来了法会,倒像是约好了一样!” 佟芷柔大方一笑:“今日佛诞,是我约了姑母来听经的。” 崔佟氏从始至终也没有正眼看过林婉城,她一把拉起佟芷柔的手,面上不悦道:“咱们快进去吧。”说完越过林婉城,就朝山门走去。 林婉城勾唇冷笑,慢慢跟在两人身后。 佟芷柔扶着崔佟氏走在前面,她从衣食住行,到饮食起居,事无巨细,问了一个遍。崔佟氏含笑答了,就要牵着佟芷柔的手往山门里进。 佟芷柔却忽然扭头看着山门两旁行乞的乞丐,道:“姑母,咱们既然来听法会,自然应该多多积德行善。 侄女知道您平日是最宽和不过的性子,今日就不妨给他们布施一些银两,也算是功德无量。” 崔佟氏看着地上蹲坐着的那些破衣烂衫的乞丐,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她又看一眼山门前人来人往的贵妇,想了想才点头答应下来。 佟芷柔扶着崔佟氏慢慢走到一个乞丐面前,崔佟氏一扭头,含真立刻会意,她从身上解下荷包,捡了一块碎银子扔进乞丐的碗里。 佟芷柔赶忙借机道:“这位是定远侯府的老夫人,还不快谢老夫人赏赐?”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附近的乞丐都听到。 那乞丐只要有银子,哪管什么老夫人小夫人,赶忙就趴在地上磕头。崔佟氏听到佟芷柔帮她扬名,又见到乞丐卑微地跪在地上谢恩,不由得十分受用。 附近一字排开坐了不少乞丐,他们听说定远侯府的老夫人前来布施,而且出手不凡,就赶忙拥了上来。 他们将佟芷柔和崔佟氏团团围住,一个个都伸出满是脏污的手往崔佟氏要钱。 崔佟氏被一群乞丐围在中间,鼻子里全是冲天的恶臭,她还要小心躲避乞丐的手,生怕被他们抓住。 丝竹看佟芷柔弄巧成拙,听着老夫人惊声尖叫,不厚道地掩唇笑起来。 安兰见状,赶忙伸手在她腰间一戳,丝竹赶忙就低下头去,一张笑脸低低垂下,肩膀却抑制不住地抖动。林婉城看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佟芷柔和含真护着崔佟氏,含蓉就不停的从荷包里掏银子,直发了五六十两,乞丐们才又“哄”一下散开。 崔佟氏看着自己满是手印的罗裙,心中一股恶心直涌上嘴边,扶着佟芷柔的手就吐了出来。秽物喷涌而出,有一些甚至溅到佟芷柔的裙子上。 附近的贵妇人见崔佟氏竟成了这个样子,不由都捂着嘴嗤笑起来,她们三两个聚做一堆,对着崔佟氏指指点点:“这就是定远侯老夫人啊?真是出尽了洋相,若是我,定把自己关起来不敢出门。” 那一个就道:“活该,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谁让她给乞丐派几个钱还那么高调。只想着借机博一个心善的名声,却不想弄巧成拙,变成这个样子!” …… 崔佟氏听着众人的议论声,一张脸黑成了锅底,她颇为怨恨地看一眼身旁的佟芷柔,暗道:都是柔儿办的好事。 而佟芷柔的情况也实在不好。她刚刚在乞丐堆里也吃尽了苦头,一身素白的罗裙现在满是污垢,甚至还被几个包藏色心的乞丐吃了许多豆腐。 现在,崔佟氏更是吐在她裙角上,她只觉得一天的心情都被破坏殆尽了。 可是佟芷柔心里明白,纵使有再大的火气,她也不能冲发作,崔佟氏对她来说还有得用的地方。 佟芷柔顾不得自身,赶忙先和含真一起帮崔佟氏清理身上的污垢。等崔佟氏收拾的差不多了,林婉城才领着丫鬟们姗姗来迟。 她一见崔佟氏和佟芷柔如此狼狈,就赶忙惊道:“老夫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安兰、丝竹,还不快去帮老夫人弄干净?” 弄干净?脏活累活佟芷柔和含真、含蓉已经做完了,现在让你跳出来假好心? 崔佟氏气的嘴都歪了,她鼻子里冷冷一哼,怒道:“不用。” 安兰、丝竹还没有上手,就听到崔佟氏如此断然拒绝,两人就不由抬眼去看林婉城,只见林婉城淡淡一笑,颇有些借坡下驴的味道:“既然老夫人体恤你们,那就作罢了吧。” 安兰、丝竹就顺势回到林婉城身边。崔佟氏就更加气闷。 崔佟氏转身欲走,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老迈的声音:“夫人?前面的可是老定远侯爷的夫人?” 崔佟氏心里正十分厌恶,闻言也不欲回头,没想到那声音却有些不依不饶的意味:“崔老夫人,奴婢是碧草,您不认得老奴了吗?” 崔佟氏心里一惊:“什么?”她慌慌张张转过头来,循声望去,只见乞丐堆里坐着一个满脸脏污的老乞婆。 那人脸上皱纹堆垒,头发乱蓬蓬的一坨,她穿着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裳正盘腿坐在地上,仔细一看,原来她的左腿已经断掉,只剩下空空的裤筒。 崔佟氏不敢置信道:“你说你叫什么?” 碧草叫了旧时的主子,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奴婢是碧草啊,老夫人!”她一开口,崔佟氏就闻到一股恶臭从她嘴里喷出来。 崔佟氏眉头微皱,情不自禁的就用帕子掩住口鼻。她远远站在六步开外,仔细将那个自称碧草的丫鬟打量一番。看了好半晌,才从她深陷的眼窝中依稀看出一些碧草的模样。 崔佟氏很快看一眼四周,惊觉自己又成为风暴中心:自己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却沦落成这个模样,怎么想都不觉得脸上有光。 崔佟氏金敏双唇,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你不是碧草,碧草并不是你这副模样!”崔佟氏如此爱面子,又怎么可能当街认下一个老乞丐来跌份? 碧草的眼泪更加汹涌,她一条断腿行动不便,只好手脚并用在地上爬。她快走几步爬上来,伸手拉住崔佟氏的裤脚,可怜兮兮道: “老夫人,您再仔细看看,奴婢是碧草啊!奴婢真的是碧草!当年,奴婢和柔丝都是您身前的大丫鬟,您不记得了吗?” 崔佟氏愤恨地将碧草的脏手甩开,怒骂道:“作死的贱人!本夫人说你不是你就不是,胆敢纠缠,当心将你送官!” 她眼睛死死盯着被碧草抓住的裤脚,整个身子斜向另一边,又回头对含真、含蓉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这个老乞婆给本夫人拉下去!没得污了本夫人的眼!” 含真、含蓉正要动手,却见佟芷柔淡淡一笑,抬手道:“慢!姨母,年份久了,您认不清楚也是有的,不如,您再仔细看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 座位 崔佟氏闻言大怒,她狠狠瞪一眼佟芷柔,骂道:“你是说我老眼昏花了是不是?” 佟芷柔赶忙道:“姑母您年富力强,怎么可能老呢?侄女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我看这老乞婆可怜,她又如此信誓旦旦,所以还以为真的是您的丫鬟。” 碧草就赶忙道:“老夫人,奴婢没有说谎,奴婢真的是碧草!您还记得吗,您的手帕交是路遥路大小姐,那次,您去参加路公子的婚宴,还是奴婢随您一起去的!” 崔佟氏当然记得,路遥在婚宴上设下计谋,想让老侯爷崔瑾瑜就范,不曾想崔佟氏却从中作梗,来了一个李代桃僵,从而成功上位,成了定远侯府的平妻。 碧草现在把当年的事说出来,用意十分清楚:威胁,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如果崔佟氏依旧“想不起”自己来,碧草恐怕就要将当年的秘密当众揭破,到时候,崔佟氏未婚爬床,恐怕她再也别想在贵妇圈里混。 崔佟氏额上的青筋直跳,她恶狠狠道:“你不就是想要钱吗?纠纠缠缠不肯罢休!含真,给她钱,让她给本夫人滚!” 说完,也不用佟芷柔搀扶,转身离开了。 含真赶忙从腰间解下荷包丢在碧草面前,碧草喜不自胜的将荷包捡起来,对着崔佟氏远去的背影张口欲言,佟芷柔却微不可察的摇摇头,碧草才将嘴巴紧紧闭上。 佟芷柔转身见林婉城正微蹙眉头站在一旁,不由道:“老夫人已经进了山门,夫人还不快去追吗?” 林婉城淡淡一笑:“你们姑侄情深,所以膝前尽孝的事有佟姑娘也就够了。倒是你,怎么还不快跟上老夫人?” 林婉城转了一个圈又将这句话还给她,佟芷柔心中怒气大盛,转念一想,不知想到什么事,就忽然不生气了。 她甜甜一笑,那模样就好像是一个娇羞、单纯的小姑娘:“那我就先去伺候姑母,夫人赶快跟上来吧!”说完,就扶着丫鬟的手走开。 林婉城这才注意到,佟芷柔身边的两个丫鬟已经是陌生面孔,并不见芸香、袭香的影子了。 佟芷柔走后,林婉城扭头看着碧草,她正将荷包里的银子倒出来,一块一块仔细地数着,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愉悦之情。 碧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崔叔明说过,碧草从前在富贵人家做老妈子,后来才被人一伙神秘人物截走的,可是短短一年的功夫,她怎么会沦落成这幅模样? 断了腿,还在云龙寺外乞讨?劫走她的那伙人是谁?他们有什么企图? 她与崔佟氏的这次相遇到底是偶然还是有人在背后谋算? 还有佟芷柔,林婉城总觉得这个女人今日镇定的有些不同寻常。 刚刚,林婉城故意拿话刺她,没曾想这女人不发火也就罢了,连回嘴都没有,这可太不像从前那个绵里藏针的佟芷柔了! 林婉城似乎闻到阴谋的味道! 林婉城腹内疑云重重,打定了主意要找崔叔明问个清楚。 一旁的安兰见自家小姐脸上阴晴不定,脸色十分怪异,赶忙关切道:“夫人,您怎么了?” 一连问了两声,林婉城才有了反应:“啊,什么?” 安兰只好道:“我看您脸色不太好,您身体不舒服吗?” 林婉城笑着摇头:“没有,想到一些事情罢了。好了,咱们快进去吧。”说完,就领着两个小丫鬟进了山门。 崔佟氏领着女眷进了大殿,却发现京中的许多贵妇已经在大殿等候。 林婉城一品命妇,品级不如她的贵妇们就赶忙给她见礼,林婉城淡笑着让她们起身,行动举止,一派大家闺秀风范。 崔佟氏在一旁看的直撇嘴,更加怨怼崔叔明不肯给自己请封诰命的事。 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贵妇们既来听经,自是不好喧扰,所以都十分安分的坐在蒲团上等候。 过了一会儿,林婉城就见从大殿外进来两个面容慈善的夫人,个头稍高的是姨母杜裴氏,长相小巧那一个就是卫子澜的母亲卫莫氏。 林婉城扶着丫鬟的手迎出去,赶在两人进殿前就来到杜裴氏身侧。林婉城给杜裴氏亲亲热热见了礼,卫莫氏的品级较低,也赶忙要屈膝给林婉城见礼。 林婉城伸手拦住她,笑道:“伯母,我与子澜素来交好,就是您的晚辈,您可千万使不得。” 卫莫氏却说一码归一码,礼不可废,坚持着给林婉城行了个礼。 林婉城素来知道卫莫氏的家风,最是一板一眼,暗道幸亏子澜没有随她的性子,不然大家在一起怕是没有那么自在。 林婉城扶着卫莫氏起来,就开口问道:“子澜呢?她没有陪您出门吗?” 卫莫氏就笑道:“我拘着她在家绣花呢!” 林婉城知道卫子澜婚期已定,这段时间恐怕都要在府里专心准备嫁妆,所以也笑道:“子澜绣技高超,来日我可要过府请教,还希望夫人不要嫌弃我笨呢!” 卫莫氏赶忙道:“那自是欢迎的很呢!子澜一个人在家,也着实孤单了些,夫人肯去陪陪她,她一定欢心不尽!” 杜裴氏也从旁笑道:“你就是个皮猴儿,那会像卫小姐那样安安分分的绣花儿?你可要多跟卫小姐学一学。” 言语似是嗔怪,却又透漏着无尽的慈爱。林婉城赶忙就拉着她的袖子撒娇。 林婉城见杜裴氏身边只有几个丫鬟陪着,不由也问道:“表妹没有陪姨母过来吗?” 杜裴氏摇头道:“那两个的性子你有什么不知道,都是比你活泼好动的性子,哪肯陪我上这里来?倒是你表哥今日无事,陪着我过来了。” 杜衡表哥?林婉城一喜,忙道:“表哥呢?” 杜裴氏解释道:“这大殿上都是女眷,他过来怎么合适?左右这云龙寺周边风景如画,这大好河山总不会委屈了他就是。” 一句话说的林婉城和卫莫氏都笑起来了。三人相携进了大殿,众位夫人就都赶忙过来行礼。崔佟氏看林婉城搀着杜裴氏的亲热摸样,不由恨得直咬牙。 大殿上摆放了许多蒲团,杜裴氏随意找了一个就坐下来,大殿上很快就安静下来。过了不久,圆业大师就从后殿出来。 圆业大师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披一件袈裟,拄着一根九环锡杖,眉毛胡须都是白花花一片,更衬得他慈眉善目。 圆业大师在殿上盘膝坐下,先淡笑着环顾殿上的众人,唱一句佛号,就开始讲法。 圆业大师道法精深,殿上的信众正听得入神,殿外又进来一个衣着光鲜的贵妇。她满身珠光宝气,由一大堆丫鬟仆妇簇拥着过来,一边走,一边与身旁的人高声说笑。 殿上听经的众人不由纷纷回头去看,就连讲经的圆业大师也停了下来。林婉城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心里不由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楚悠颖的母亲楚赵氏。 楚天中是户部尚书,楚悠颖又与郑王殿下订婚,婚期就在近日,楚赵氏此时不在家里安安分分的给女儿准备嫁妆,跑到佛寺里做什么? 楚赵氏绕过人群径直走到大殿最前面。大殿上为了方便信众听经,摆了一排又一排的蒲团。 听经不比上朝,讲究论品级排队。 佛门讲究众生平等,在佛家来看,凡是进了山门,都是信众,是俗世之人,不论品级高低、身份贵贱,都是一样的。 所以殿上的蒲团自是先到先得,来的早自然就可以坐的靠前,诸如杜裴氏和卫莫氏这等后来人,就算身份贵重,也只是随便在一个角落里找蒲团坐下。 可是楚赵氏显然没有先来后到这个理念。她自恃身份,竟然直接走到最前排最中间的那个位置上来。 那个位置早被一个姓刘的大嫂抢占了。刘大嫂信佛礼佛,对烧香听经的事从来不含糊。前些日子,她听说圆业大师要登台讲法,所以一大早就来寺里占座。 刘大嫂的家住的有些远,她三更天就起床,步行了两个时辰才赶到云龙寺。刘大嫂来到大殿上时,僧侣们正在准备法会所用的蒲团,她不顾沿途风霜之苦,也赶忙上前帮忙。 等到法会诸事忙完,她才找了一个最好的座位静候圆业大师登台。 不曾想,圆业大师刚讲了两句,她正听得如痴如醉,殿外忽然走进来一个贵妇人站在她的身边。 刘大嫂见楚赵氏一脸傲慢的站在自己旁边,不由有些紧张的问:“你干啥?” 楚赵氏嗤笑一声,她的丫鬟云帆就站出来道:“这位是楚尚书夫人,即将嫁入郑王府的楚大小姐是我们夫人的亲生女儿。” 刘大嫂一脸茫然,还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好笑道:“楚夫人好!”她一个乡野民妇,自然也学不会贵族圈里那一套礼节,所以,只是坐在位置上笑着问好,并没有起身。 云帆见她如此不识抬举,不由有些恼怒:“你这粗妇好生无礼,我们尚书夫人到了,你还不赶快让座!” 刘大嫂赶忙道:“凭啥?这个座位是我占的,我一早就起来了,就为了占一个好座!” 云帆斜着眼冷笑一声:“凭什么?你一个无权无势的民妇,也敢跟我们夫人争吗?识相点,快快滚出去!” 刘大嫂气道:“你这姑娘怎么这么不讲理,这座位又不是你们家的,凭啥让我给你让?再说,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云帆道:“我怎么说话用你一个粗妇教吗?” 楚赵氏眼见满殿的目光都向她们看过来,不由皱着眉不悦道:“云帆,你聒噪什么?给她银子,让她快走!” 楚赵氏说话的时候只看着云帆,甚至连眼风都没有留给刘大嫂一个。 云帆赶忙弓身应下,从腰上解下一个绣摇钱树的荷包,狠狠往地上一扔,没好气道:“这荷包里的银子,你三年也吃不完,拿着银子快走,不要碍我们夫人的眼!” 刘大嫂见她们如此侮辱人,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窜,也顾不上什么仪态,直接站起来道:“你们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你们不就有几个臭钱,怎么就能这样侮辱人?” 眼见前面越吵越烈,后面的人终于坐不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 法会 楚赵氏在大殿上吵吵嚷嚷,听经的信徒终于忍不住对她指责起来,杜裴氏和林婉城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不满神色显而易见。 楚赵氏眼见引起公愤,气焰不降反升:“你们这群刁民,仔细本夫人报官将你们全都抓起来!” “阿弥陀佛——”圆业大师自从楚赵氏主仆进了大殿,就停止讲经,慢慢合上眼睛闭目养神。眼见局势越演越烈,他才终于开了口,只是眼睛仍然不愿睁开。 殿中听经的人见圆业大师开口,都不再吵嚷,一时之间,大殿上又安静下来。 圆业大师继续道:“施主,既入了佛门,那就与俗世断隔。你们都来听老和尚讲经,是给老和尚攒修行,但若是为一些琐事坏了佛门的清净,岂不是老和尚的罪过?” 听了圆业大师的话,众人赶忙双手合十,跟着念了一句佛号。 圆业大师缓缓将眼睛睁开,对着刘大嫂道:“这位施主,在佛祖面前只求一颗诚心。诚心有了,纵使躺在床上睡觉、不来听老和尚讲经,也是一种修行。” 刘大嫂赶忙弓身道:“多谢大师教诲。” 圆业大师含笑点头:“那依施主之见,你这个蒲团值多少银子?”刘大嫂有些茫然。圆业大师就笑道:“贫僧是说,贫僧若出银子买下施主的座位,您要多少银子才肯卖?” 刘大嫂惶恐道:“佛门清净之地,怎么能用银子玷污?不敢不敢!大师若要这个位子,小妇人这就让出来。”刘大嫂一边说,一边就站到一旁,将身下的蒲团让出来。 圆业大师摆摆手道:“施主此话错了。银子怎么会玷污这佛门清净之地呢?佛祖塑金身需要银子,和尚们吃吃喝喝也要银子,就连施主所坐的蒲团,不也是银子买回来的吗?” 刘大嫂就不好意思道:“就算要银子也是该给寺院的,这蒲团是寺院的,位置也是寺院的!” 圆业大师一笑:“施主此话又错了!蒲团是寺院的不假,但是位置却是施主的!施主早起三更,赶路数十里,才能有这个位置,实在是不易。所以老和尚想要施主的位置自然也是要出钱的!” 刘大嫂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这位夫人要坐,我把这位子让给她就是了!” 圆业大师不由道:“施主既然心善,那就由贫僧说个价钱吧!一百两,如何?慧法,去,从香油钱中取一百两银子给这位女施主!” 他的小徒弟慧法不由怔立当场:师父竟然开口向女施主买一个座位,而且,竟然要用寺里的香油钱?师父他老人家究竟要做什么? 圆业大师见慧法呆立着不动,就道:“还不快去?” 慧法就吱吱唔唔道:“师父……这……这不妥吧?” 圆业大师呵呵一笑:“有什么不妥的?我来问你,寺里的香油钱是用来做什么的?” 慧法赶忙垂首道:“是用来侍奉佛祖的!” 慧法欣慰点头:“我佛慈悲,老和尚痴长几年,侍奉佛祖的时间也长一些,自然比你们更懂得佛祖的心意。佛祖以渡人为本分,老和尚我花钱买女施主的座位也是为了渡人,你说有什么不妥的?” 买座位是为了渡人?小和尚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既然是师父的意思,他也只好遵从。 慧法弓身向圆业大师行了一礼,就快步走出大殿。 慧法找到云龙寺的方丈悟尘大师,将事情的原委仔细跟悟尘大师讲了,大师皱眉一想,就点头应下来。慧法取了银子,仍然快步走回了大殿。 圆业大师挥手让慧法将银子送过去,刘大嫂却怎么也不肯收。 圆业大师唱一句佛号,微笑道:“施主不必过谦,佛家讲究缘法,既然这银子到了你的手里,自是与你有缘,施主如果强行推脱,岂非是逆天而行?” 刘大嫂只好将银子收下来。圆业大师满意地点头,又吩咐慧法给刘大嫂找了一个蒲团坐下,就转头去看楚赵氏。 圆业大师道:“这位施主是想坐这个蒲团吗?” 楚赵氏知道圆业大师的名头,在他面前也不敢过于放肆,只好淡淡道:“正是!” 圆业大师笑着点点头:“这个蒲团是贫僧从刚刚那位施主手里买回来的,施主又打算花多少银子买过去坐?” 楚赵氏又不有些怔愣:这老和尚是什么用意?绕了一大圈就是想要银子? 圆业大师见楚赵氏不说话,就直接道:“既然施主不好意思开口,那贫僧就索性坏人做到底。为了这个位子,贫僧花了一百两,施主也花一百两买去,免得你说老和尚坐地起价!” 楚赵氏面有难色,她尴尬地看着满殿香客嗤笑的模样,强忍心中的怒火,冲一旁的云帆道:“还不快取银子?” 云帆被吓了一跳,诺诺答应一声,赶忙弯腰将自己刚刚扔在地上那个绣摇钱树的荷包捡起来。云帆从荷包里掏出一百两银子递给楚赵氏,楚赵氏不耐地一摆头,示意她将银子给慧法。 慧法抬头看一眼圆业大师,只见他又闭上眼睛念经,赶忙从云帆手里将银子接过来。 楚赵氏花钱将位子买回来,却连半点听经的心思都没有了。云帆弯腰将刘大嫂坐过的蒲团仔细擦拭一遍,楚赵氏才满脸不甘地坐了上去。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圆业大师就又开始讲经说法。 这一场法会直说到午时方歇,林婉城扶着杜裴氏就从大殿里慢慢走出来。姨甥两个一边往斋堂走,一边说笑,倒也自由自在,只是刚出了殿门,就听到有人在背后道:“崔老夫人,我崔夫人好像也来了,怎么没见你们走在一处?”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进出的人都听到,却又不显得刻意。 崔佟氏冷哼道:“人家姨母是国公夫人,我不过是一个没有诰命的老太婆罢了。好在我身边还有柔儿——”她慈爱的拍了拍佟芷柔的手,佟芷柔就娇羞地垂下头去:“这是侄女应该做的!” 另一个声音就无限唏嘘,话里话外无非是说现在这些为人子媳的,不懂孝道,不顾亲疏。 林婉城听得暗暗皱眉,本来不欲理会,杜裴氏却不忍见她被不明真相的群众讽刺。杜裴氏轻轻一拍她的手背,又用手指指一指身后,那意思是再明白不过的。 林婉城深深吸一口气,默默冲杜裴氏点了点头就转身朝崔佟氏走过去。 林婉城走到杜裴氏身前,冲佟芷柔淡淡一笑:“让我来搀着老夫人吧!” 佟芷柔淡笑着就要松开扶着崔佟氏的手,不曾想崔佟氏却一把抓牢,冷冷地冲林婉城道:“不敢劳您这‘仁济夫人’的大驾!” 说完,就拉着佟芷柔快步走开了。丝竹是个火爆性子,见此情景哪里忍得下去,可是她有了前几次的教训,也不敢贸然行动,只是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转身去看林婉城。 却见林婉城如花面容上忽然一僵,脸色也愁苦起来,两只眼眶里甚至已经隐隐有了泪水。 林婉城从落红出事一来,性子一直都很坚毅,从来不会轻易落泪,更不会为了崔佟氏的一句话就伤心成这个样子。 丝竹害怕林婉城有什么不舒服,赶忙就要开言去劝,不曾想,安兰一拉她的袖子,抢先对林婉城道:“夫人,您不要伤心了。佟小姐毕竟是老夫人的亲侄女,从前还是咱们府里的二奶奶,虽然做下错事被侯爷……但她们毕竟血脉相连。所以老夫人与佟小姐亲近一些自然也是应该的!” 安兰这么一说,林婉城脸上的神色更加精彩,甚至都开始捏着帕子小声啜泣。 丝竹见两人一唱一和,猛然就明白过来,她看一眼四周窃窃私语的人群,故意将声音稍微放大:“夫人,安兰说的对,您千万要保重身子为上。早上,在山门前,老夫人已经拒绝您一次了,你干什么还要凑上来讨她的嫌……” 林婉城本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崔佟氏也尝尝流言蜚语的滋味,不曾想丝竹这丫头竟然把话说的这么过。林婉城赶忙厉声道:“闭嘴!谁准你说老夫人的闲话的!”她此言倒不是为了崔佟氏的名声,实在是害怕丝竹口无遮拦的被崔佟氏抓到把柄,毕竟,落红的教训她还历历在目。 可是林婉城表现出来的完全是媳妇维护婆婆名声的样子,四周的香客一见,不由都以为林婉城是个受气小媳妇儿,崔佟氏是一个恶婆婆。大家看着崔佟氏的眼神也就更加鄙夷。 林婉城带着安兰、丝竹快步离开,等到了没有人的地方才将其中的厉害跟丝竹讲清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凡是要注意尺度,你自己想想,刚刚的话是一个丫鬟该在背后说的吗?落红的事才过去多久?老夫人的手段你见识的还少?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 一句话说的丝竹垂下头去,眼泪也掉下来。安兰赶忙从旁劝道:“小姐,丝竹她下次会注意的。” 林婉城看着丝竹垂泪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从袖口将帕子拿出来,亲自帮她把眼泪擦去:“当年咱们五人从尚书府出来,这才过了几年,柔菊她……柔菊就不提了,落红也惨死在冰湖里……你或许要埋怨我说的话太严厉,可是丝竹,我把你们两个当成亲妹妹一样。我骂你只是不愿意看到你有什么行差踏错,步了落红的后尘……” 提到落红,安兰的眼睛湿润了,丝竹更是哭得眼泪茫茫:“小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都懂……” 林婉城苦笑一声:“不,你不懂。丝竹,你以为老夫人真的像表面上那样好欺负吗?不是的!落红的死,纵使她不是主谋,也跟她脱不了关系!还有我中毒的事……”林婉城眉头皱起来,眼眸深邃而又沉静:“我也是个大夫,医术怎样你们两个有目共睹。下毒、解毒的手段我也了解许多,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当年是怎么着了她的道!你们想,她只不过略施小计,却极有可能成为困扰我一辈子的谜题。这样的人能够小看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吊兰 丝竹从前只是认为崔佟氏是一个只会乱发脾气的老太太,对于林婉城刚刚说的事从来也没有深入思考过。现在,她听林婉城一桩桩、一件件深入细致地剖析一遍,才惊觉崔佟氏是一个多么厉害的人物,不由就吓出一身冷汗。 丝竹擦干眼泪道:“那咱们以后还是尽量少招惹她!” 林婉城不由笑道:“我跟你们说这些只是提醒你们不可掉以轻心,自然不会闲的没事去招惹她。只是……树欲动而风不止,我们不去招惹人家,人家可不打算见好就收,这也是我刚刚要和安兰演戏的原因。世上的人,从来都是得寸进尺,你若不给她一些厉害的,她就以为你好欺负,就越发蹬鼻子上脸。” 主仆三人正在闲话,远远瞧见有一个人影向她们走过来,安兰定睛一看,不由道:“咦,是殿上的那个大嫂!” 果然,不一会儿,刘大嫂就径直向她们走过来。刘大嫂看林婉城穿的讲究,身边还有两个丫鬟伺候,就知道这一位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所以,她不由就有些拘束,不敢上前。 倒是林婉城大方一笑,主动开口道:“刘大嫂,已经是午饭时分,您怎么不去斋堂用些斋饭?” 刘大嫂见林婉城如此和善,刚刚的拘束立刻就一扫而空,她对着林婉城勾唇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我本来是想去的,可是这寺庙太大,我好像有些迷路了……” 林婉城了然地点点头:“正巧,我们也是要去斋堂的,不如大嫂就与我们同行吧?” 刘大嫂自然喜不自胜,赶忙道了谢,就开口问:“不知这个姑娘怎么称呼?” 林婉城赶忙道:“我夫家姓崔,娘家姓林,大嫂若是喜欢,叫我一声妹妹也无妨。” 刘大嫂笑得见牙不见眼:“你已经成亲了啊?你长这么周正,我还以为你是十五六的小姑娘呢!”一句话说的林婉城不好意思起来。 刘大嫂为人爽朗,林婉城与她结伴同行,两人有说有笑,十分随意自在。 到了斋饭,杜裴氏的丫鬟倩雪老远就迎上来。倩雪道:“表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夫人等着您一同用饭呢!” 林婉城笑着点点头:“好,我这就过去。”又转头对刘大嫂抱歉道:“刘大嫂,姨母寻我用饭,请恕我不能作陪了!” 刘大嫂爽朗一笑:“没事,你快去!斋堂就在这里,我还能没饭吃不成?” 一句话说的三个丫鬟也笑起来。林婉城又真诚告了罪,就朝杜裴氏的包房走去了。 到了包房,桌上的斋菜已经上齐,杜裴氏正坐在桌前等候。林婉城赶忙上前赔罪:“姨母,都怪我,只顾着跟人聊天,竟忘了时辰了。” 杜裴氏拉着她在身旁坐下,不由挑眉道:“可是遇到什么熟人?”林婉城的熟人就那么几个,不过她们今日都不曾前来,那她是在跟谁聊天呢?杜裴氏担心她遇到什么麻烦。 倩雪一边将碗筷给林婉城摆上,一边笑道:“夫人您猜一猜表小姐在跟谁聊天?包管您怎么也猜不着!” 杜裴氏不由笑骂道:“难不成还是我不认得的?” 倩雪就道:“认得是认得,只是您跟人家只有一面之缘,恐怕不会想到是她。” 杜裴氏实在猜不出来了。倩雪见关子卖够了,就笑道:“是听经时的那个刘大嫂!” 杜裴氏一挑眉:“是她?婉城怎么会遇上她的?”丝竹就赶忙将事情的经过说一遍,两人如何相遇、如何相携去斋堂,刘大嫂一路上又是如何妙语连珠,直听得杜裴氏都笑起来:“她可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倩雪不由在一旁疑惑道:“有意思归有意思,只怕今早也惹了圆业大师不高兴。”倩雪这么说,无非是因为早上她与楚赵氏抢座的事。 丝竹就从一旁道:“说起来,这件事也不怪刘大嫂,都是楚夫人太……”她本来想说“霸道”的,可是忽然就想起林婉城刚刚对她的教育,话锋一转,就变成“有钱”两个字。 可是这两个字听起来只让人觉得打趣的意味十足,林婉城不由嗔怪地看她一眼,丝竹吐吐舌头,赶快退到一旁。 却听杜裴氏笑道:“你们这两个傻丫头,哪是她惹得圆业大师不高兴?更何况,圆业大师是得道高僧,出家人四大皆空,大师怎么会跟楚夫人一般见识?” 倩雪不由皱眉道:“大师没有生刘大嫂的气吗?早上的事她毕竟也有错!”倩雪就是国公府的一个小丫鬟,在她的世界观里,等级观念天经地义,她也不觉得刘大嫂给楚赵氏让座有什么不对,心里只是对楚赵氏的霸道有些看不惯。 杜裴氏道:“傻丫头,刘大嫂有什么错?既然来到寺院,自然不能按照俗世的规矩办。众生平等,位子自然是先来后到,楚夫人却妄想后来居上,坏了规矩,自然是不行的!” 丝竹也从旁道:“可大师为什么还是把位子卖给楚夫人了呢?” 林婉城就笑道:“这就是圆业大师的慈悲之处啊!你想想,楚夫人是什么身份,刘大嫂又是什么身份?刘大嫂贸然与她对上,岂能讨得了好?总是楚夫人顾忌佛门清净之地,总也会秋后算账,到时候刘大嫂岂不是要糟糕?圆业大师是得道高僧,他超然物外,却又懂得顺逆,该低头时就低头,不愧是大师风范!” 倩雪撇撇嘴:“那他直接让刘大嫂将位子直接卖给楚夫人就好了,怎么还绕那么大的圈子,先将位子买回来,又转手卖给楚夫人。他一个高僧,却无端沾惹铜臭,岂不是自毁名声?” 林婉城摇头道:“一来,楚夫人的态度么……确实高傲了一些,就连她的丫鬟都有些不拿正眼看人。”林婉城一顿,几人就想起云帆将钱袋扔在地上的事。 林婉城就接着道:“而来么……圆业大师居中倒手,看似毫无必要,其实是转嫁矛盾。你们想,楚夫人如果直接从刘大嫂手里将位子买回来,她一个惯受人吹捧的诰命夫人——脸上岂不是挂不住?到时候,只怕她嘴上不说,心里可要恨上刘大嫂。可是圆业大师一番动作,楚夫人的位子就是从大师手里买回来的,她就算要恨,也是恨大师,不会再去找刘大嫂的麻烦了。正如你刚刚说的,大师是高僧,却愿意为了渡人而抹黑自己的名声,这样的人才真正值得我们尊敬!” 一番话说得两个丫鬟恍然大悟,她们没有想到,圆业大师不过一个小小的举动,却包含了这么许多道理,不由都感叹起来。 杜裴氏见林婉城如此聪慧,不由在一旁暗暗点头。她夹了一筷子炒斋粉到林婉城碟子里,道:“你从前最爱吃这个,我和你母亲每次带你来云龙寺,你都要吃好些。” 林婉城见杜裴氏脸上神色淡然,一双眼睛却有些微湿,知道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心里感伤。林婉城刚忙就笑着将话题转开:“姨母可是忘了,爱吃这个的可不止我一个!表哥每次总要跟我抢!” 林婉城说起杜衡跟她抢着吃炒斋粉的事,杜裴氏果然就笑起来。林婉城趁机道:“表哥呢?怎么不见他来用饭?” 杜裴氏不由就道:“不管他!这么大的人,整日里不着调,谁知道又野到哪里去了!” 林婉城一笑,低下头去吃她的炒斋粉了。 吃过斋饭,寺里的和尚就带着她们去厢房休息。 林婉城所在的厢房位置比较偏远,但胜在景致如画,林婉城命安兰、丝竹仔细将房间检查一遍,并没有什么不妥,于是她就住了下来。 佛寺的厢房布置的较为简单,一张罗帐木床,一套立柜,一张条案,条案上供着观音菩萨的玉像,玉像前是一个香炉,旁边放了一小把香。 林婉城进了屋子,净手焚香,在观音菩萨的玉像前恭敬参拜,然后就与丝竹坐在桌前说了一会儿话。不一会儿,安兰端着一盏茶进来,一开门,她不由赞道:“是什么味道这样好闻?淡而不寡,倒是让人觉得心气都平和了。” 林婉城就笑道:“云龙寺不愧为大周国寺,连厢房里用的都是上好的香呢!” 安兰、丝竹又陪着林婉城说了一会儿话,林婉城就显出疲态,两个丫鬟就伺候她午休,丝竹也趴在桌案上很快就睡着了。 安兰就推门出来坐在廊下一边打着璎珞,一边给两人看门。 安兰在廊下坐了半柱香的时间,只觉得脖子都要断掉了,她不由就站起来伸了伸懒腰。 她一抬头,忽然看到廊下挂着几盆吊兰。在寺院里,这种花花草草的东西很少见,好奇之下,安兰就凑过头去细看。 只见几个瓷盆挂在廊下的钩子上,瓷盆里的吊兰叶子青翠逼人,十分鲜嫩可爱,有一个瓷盆里的吊兰甚至还打着几个淡紫色的花苞,在一抹翠绿中格外的显眼。 安兰情不自禁就伸出手指在淡蓝色的花苞上点一点,然而,那瓷盆大概挂着的年份久了,安兰的指指点点竟然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瓷盆脱钩而下,“砰”一声摔了个稀碎。 安兰吓了一跳,可她更担心自己会将林婉城惊醒:小姐好不容易才休息一会儿,自己毛手毛脚打碎东西,怕是要将她吵醒。 安兰静立当场,几乎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好在屋子里并没有动静传来,安兰不由拍拍胸口:“还好,没有惊吓到小姐,不然,我可要愧疚死了。” 安兰不敢怠慢,赶忙找了附近的一个小沙弥,往他要了扫把、簸萁,将摔碎的吊兰打扫干净。 厢房里,林婉城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就听到一声脆响,她的意识猛地清醒了一下,可是她只觉两眼发沉、脑袋发晕、浑身发软,怎么也睁不开眼,直不起身子。 林婉城大惊失色:我这是怎么了?对了,这个味道……是迷香! 屋子里怎么会有迷香呢?林婉城没工夫思考这些,当她意识到自己中了迷香之后,就知道一定有人在暗中窥探,不行,这是别人的毒计!一定要醒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 路遇 林婉城的意识尚未完全丧失,只是觉得浑身瘫软,竟连手也抬不起来,她试了好几次,才终于将手稍微抬起来一点。 林婉城费力的把手举到腰间,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朝自己腰上狠狠拧了一下。 林婉城对这类迷药的药性很清楚,在重大的外部刺激之下,能够短暂恢复神智。丝竹趴在桌上睡着了,安兰应该守在房外,只要她弄出什么动静来,安兰应该就会进来查看,自己应该就能得救。 林婉城腰间一痛,猛地就睁开眼,她在房间环视一周,丝竹正趴在桌上睡得昏沉,条案上,自己点燃的那三支香已经烧了一半,袅袅的青烟升起,一种若有若无的甜香在屋子里飘飘荡荡。 林婉城马上就意识到香里参杂了迷药,可是自己在焚香之前明明细细查验过,那香就是上好的紫檀香,并没有什么异样,怎么会突然就被人混入了迷香呢? 事态如此紧急,林婉城也顾不上多想其他,先要逃出去才最为要紧!林婉城看了看身旁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可供自己求救的,没办法,她只好扭着身子往床下滚,如果她掉在床前的木榻上,应该能发出很大的声音,足以引起安兰的注意。 林婉城身中迷药,哪里有半点力气?她哆哆嗦嗦的将身子侧起来,眼看就要翻身掉在地上,忽然,后窗吱呀一声响,一个白巾蒙面、身穿百纳袍的和尚翻身跳了进来。他小心在屋里巡视一番,先拐到条案边供着的观音像前,然后径直向床榻走过来。 林婉城见他一脸猥琐之气,心里不由惊怒交加。她正大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他,只恨自己叫不出声音来。 那蒙面和尚嘿嘿笑着走上前来,一看到林婉城,两只眼睛里放出精光,他淫笑道:“那个臭娘们儿果然没骗我,是个油光水滑的小娘子。” 林婉城额上冷汗涔涔,一双眼睛连眨也不敢眨地望着那和尚,似是在问:“你想干什么?” 那和尚好像看懂林婉城的意思,低低一笑,伸手勾住林婉城脸侧飘起的一缕头发:“小娘子,你不要害怕,哥哥不是坏人,会好好疼爱你的!” 林婉城想要反抗,可是她浑身动弹不得,而且随着吸入的迷香越来越多,刚刚的疼痛已经过去,她的眼皮重新沉重起来,甚至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迷迷糊糊之中,林婉城感觉到那和尚将自己抗在了肩头,她脑袋倒挂着,身体里所有的血液好像都往脑子里涌,她顿时觉得稍微清醒了一些。 那和尚扛着她走到床前,一翻身就跳了出去。厢房外的空气清新了许多,林婉城觉得手指也有些恢复了只觉,只是嗓子里仍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叫也叫不出来。 林婉城虽然手指上有了知觉,但是她不敢轻举妄动。这个和尚身上应该有些功夫,她意识又不是很清醒,万一招惹出更大的麻烦就糟糕了。 时值正午,云龙寺里的行人本就很少,再加上林婉城住的地方十分偏僻,所以一路上的都没有遇到行人。 林婉城被和尚一路扛到柴房。那和尚将林婉城轻轻放在一堆柴草上,转身贴着门口静静观察了一会儿。但见四下无人,他勾唇一笑,抬手将柴房的门关上。 那和尚将脸上的方巾随手拉下来扔在地上,嘴一张,吐出一颗红色的丹丸,林婉城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上面的辛辣气味。她心下了然:怪不得这个和尚能在有迷香的房间里出入自由,想来,这枚丹丸就是迷香的解药了。 那和尚一脸淫笑,缓缓蹲下身子来,面对着林婉城一张如花似玉的笑脸,一勾唇,露出一颗金灿灿的大牙,他道:“小娘子,这里四下无人,你就好好陪陪哥哥,哥哥就让你尝尝快活似神仙的滋味。” 那和尚伸手去摸林婉城的下颚,林婉城心里恶心至极,一扭头,竟躲过去了,她不由心里一喜:我竟然能动了。 那和尚就笑道:“看不出你这小娘子性子还挺烈!寻常的娘们儿,但凡被我掳来,没有一个不是哭爹喊娘的,你却是个例外!” 林婉城眉头一凝:这人看来是个假和尚,听他的口气,似乎被他祸害过的良家女子不知凡几,恐怕是一个恶贯满盈的采花贼!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会注意到我。按理说,采花贼一般都是找平民女子下手,很少有顶上贵族的。 一来,贵族女子家里一般权势较大,采花贼下手的风险也比较高;而来,似林婉城这样的贵妇,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是来佛寺上香,也有一大群人跟着,采花贼想要下手,难度也比较高。 这么想来,这人怕是有预谋的了!恐怕他就是别人手里的一杆枪,只是不知道这背后拿枪的会是谁! 林婉城的仇敌屈指可数:平阳公主被禁足,楚悠颖在家待嫁未出,剩下的,就只有佟芷柔和蒋杰。 林婉城绝对相信蒋杰有这个能力把手伸到云龙寺来,只是,蒋家的人并没有到云龙寺来,而且,不是林婉城看不起蒋杰,她那点脑容量恐怕没有这么精深的心思,能想出这样绝妙的计谋。 至于佟芷柔……她心机倒是厉害,不过,佟灿勋不过是一个四五品的小吏,实力不足。今日,事发在云龙寺,云龙寺是大周国寺,地位自然非同一般,防守也相当严密,想要将寺院厢房的香换成迷香,没有一定的实力恐怕是怎么也办不成的。 所以,佟芷柔应该没有能力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 那今主谋会是谁呢?林婉城的脑子飞速旋转着,任凭她将脑袋想破,实在是显不出一点头绪。 等等!林婉城脑子里灵光一现:主谋为什么是一个人?不能是两人联合吗?比如佟芷柔和蒋杰! 这两人都对林婉城恨之入骨,蒋杰有实力没脑子,佟芷柔有脑子没实力,再加上她背后还隐藏了一个用毒高手芸香!是的,应该就是这样的! 林婉城大致将事情想明白,就只见那和尚用手撑着膝盖又慢慢站了起来。 那和尚伸手探入百衲衣中,摸了半天,摸出一个青绿色的小瓷瓶,他将瓶盖揭开,伸手倒出一粒黑色的丸药,张嘴吞了下去。 那和尚猥琐一笑,慢慢又将药瓶放回怀里:“有了这个药,包管小娘子像是神仙一样快活……哈哈哈——” 林婉城倒吸一口冷气:这畜生服下的应该是助兴的春药,今日自己难道真的要难逃一劫了吗?叔明,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正在受苦!我多想你能来救我,叔明,叔明…… 林婉城认命地闭上眼,眼角终于有泪痕划过…… 厢房廊下,安兰小心地将瓷盆的碎片清理干净,正要转身离开,心中忽然一顿:不对!夫人向来浅眠,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惊醒,我刚刚失手打碎了花盆,动静这么大,怎么夫人好像完全没有反应一样?而且,就算夫人睡沉了,丝竹那丫头也该出来看看情况的,屋子里不应该静的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安兰心下惴惴,慌忙将手中的扫把、簸萁丢在一旁。她三两步冲到厢房门口,贴着门边,小心翼翼向门里喊:“夫人?夫人?夫人?” 她声音不大,但是一连喊了五六声,按照平日的情况,林婉城早该醒过来,可是屋子里到现在仍然是没有动静! 莫非……夫人出了什么事?安兰被自己忽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浑身一震,抬手就将房门推开。 安兰推门进屋,只觉扑鼻而来一股甜香,熏得脑袋晕晕乎乎的很是难受。 安兰用帕子掩住口鼻就往里面冲,抬眼就看到丝竹正趴在桌上睡熟了,她心下稍安,转头就往床上看。 然而,一看之下,安兰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厢房的后窗开着,床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林婉城的影子? 安兰慌了神,她冲到桌前伸手就去摇晃丝竹的身子:“丝竹,丝竹,你怎么了,你醒一醒?” 可是丝竹竟像是完全没有知觉一样,全然没有反应。安兰心里一凉,抖着手就去探丝竹的呼吸,还好,丝竹虽然没有意识,呼吸还算平顺,应该是昏迷过去了,可是现在夫人不见了,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安兰第一个想到的人自然是崔叔明,可是崔叔明虽然本事,但人却在衙门,属于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那种。 去回禀崔佟氏?不行。崔佟氏向来将林婉城看做是眼中钉、肉中刺,不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哪能指望她能帮忙寻找? 镇国公夫人!去找镇国公夫人!她老人家真心疼爱夫人,一定肯帮忙的。 安兰主意已定,她不敢将林婉城失踪的事散播出去,她心里知道,暗中不知有多少小人眼睁睁等着林婉城出丑。这件事一旦闹得人尽皆知,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来! 安兰深深吸两口气,勉强让自己脸色平静下来,然后,她状若无事地出了厢房,转头又把门带上,朝着杜裴氏住的地方走去。 安兰一路提心吊胆,深怕出现什么意外,被别人瞧出什么破绽。可是她刚走出没多远,迎面就撞上了崔佟氏身边的含真。 崔佟氏厌恶林婉城,所以含真对着安兰也没有好脸色。含真不耐道:“急急忙忙的像什么样子,从前在府里,没有人教过你规矩吗?” 安兰暗骂一声晦气,只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含真这丫头若在我身上看出破绽,恐怕转头就要告诉老夫人,到时候,只怕夫人就要遭殃。 安兰双手紧握成拳,脸上却堆起笑意:“含真姐,实在对不住。国公夫人寻我有些事要交代,所以,走的急了一些。” 含真不由追问:“什么事?” 安兰就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含真本来就没有指望自己一句话能从安兰那里套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她开口询问不过是出于本能。 安兰见含真不说话,就赶忙道:“含真姐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去了,若是迟了,国公夫人恐怕要怪罪!”说完,也不等含真反应,一屈膝,径直走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 探望 含真扭头看着安兰远去的背影,不由狠狠啐了一口,暗骂道:“自以为有国公夫人撑腰就了不起?” 含真恨恨回了崔佟氏的厢房,崔佟氏却没有午睡,正坐在桌边与含蓉说话。 含蓉见含真脸色不善,就打趣她道:“你怎么气鼓鼓就回来了?倒像是一个蛤蟆一样!” 含真一甩帕子就将刚刚路遇安兰的事情讲了出来,到最后,又添油加醋道:“老夫人,您是没有瞧见安兰对我的态度,鼻孔简直要翻到天上。她不就仗着杜夫人撑腰么?真真是狗仗人势!” 崔佟氏对她的抱怨毫无反应,反而凝眉问道:“国公夫人找安兰有事?安兰脸色怎样?有没有什么……慌乱,或者害怕?” 含真仔细想了想,安兰好像从头到尾都是笑着的,别没有什么其他情绪。 崔佟氏的眉头拧的更重:按理说柔儿此刻应该已经得手,按照计划,过一会儿就该我出场。怎么安兰还没有紧张模样?莫非……柔儿那里出了什么变故?不行,保险起见,我还是再等一会儿吧。 上午听完经,佟芷柔搀着崔佟氏回房,就把自己的所有计划跟她姑姑讲了。 原来,她一早就让人在林婉城房里点了迷香,等林婉城昏迷后,就会有一个十分著名的采花大盗将她劫走。到时候,崔佟氏只需装作看望林婉城的样子到她的厢房去,自会将林婉城被掳走的事闹的沸沸扬扬。 此时,云龙寺的和尚为顾全声誉,自然要派人去找,然后,就在偏僻的柴房里找到被采花贼玷污过的林婉城。到时候,纵使她有一嘴铁齿钢牙,她失身的事实却怎么也改变不了,表哥会厌弃她,她也决没有脸面在京中立足。 崔佟氏听完之后却有一些犹豫,她害怕这个计策会败坏自家门风,让崔叔明脸上难看。 佟芷柔却劝道:“姑母,这件事如果成功了,败坏门风,不守妇道的是她林婉城,与表哥又有什么关系?您仔细想一想,东窗事发之后,表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这个丧门星赶出侯府,到时候,他就可以另娶贤妻了!” 崔佟氏沉着脸道:“有什么贤妻?只怕到时候你表哥绿云罩顶,会成为满京城的笑柄还差不多!那还会有高门女子想要嫁进来?” 佟芷柔高深一笑:“姑母不用担心,蒋太师的孙女蒋杰蒋大小姐……”佟芷柔一顿,崔佟氏眼里几乎冒出精光。 蒋家那是什么样的门第?淑妃坐镇玉宸宫,齐王在朝中风头正盛,如果不出意外,登基即位也不是不可能的,叔明要是做了蒋太师的孙女婿,那崔家岂不是要如日中天? 佟芷柔见崔佟氏脸上的神色都变了,赶忙就又加一把火:“蒋小姐对表哥心仪已久,只要林婉城出府,蒋大小姐就能嫁进来,到时候,凭着蒋太师和蒋淑妃的声势,咱们侯府就算是封一个国公也是轻而易举的!” 崔佟氏心里几乎乐开了花:杜裴氏那个贱人仗着自己国公夫人的名头处处给自己难看,等崔家崛起,自己就成为了国公府的老夫人,身份地位都能与她平起平坐。到时候,满京城的贵妇只怕都要匍匐在我的脚下。 崔佟氏越想越爽,简直都要笑出声来,她一转头看到笑容温婉的佟芷柔,不由拉起她的手道:“柔儿放心,到底你是我的亲侄女,姑母心里还是向着你。就算蒋小姐过门,我也会让你表哥重新娶你做平妻。从前是林婉城那个贱人在中间挑拨,这一次,你表哥一定会擦亮双眼,到时候你们夫妻恩爱,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 佟芷柔就红着脸低下头去了。 崔佟氏本来打算按照原定计划去找林婉城的,可是现在听了含真的话,却又犹豫起来。她暗暗安抚自己:可能柔儿那里有什么意外耽搁了,我且再多等一时半刻。柔儿计划周密,又有蒋小姐从旁协助,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安兰辞别含真,就快步跑到杜裴氏房里。杜裴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面沉似水。她不安的在房里踱来踱去,安兰急的快要掉下泪来:“夫人,这可怎么办才好?夫人她不知所踪,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杜裴氏当然知道林婉城处境不容乐观,她想了想,赶忙吩咐道:“安兰,你现在快回到厢房里去,记住,就说你家夫人吹了风,头脑有些发晕,已经睡下了,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婉城她毕竟是皇上钦封的仁济夫人,想要在她跟前放肆,怎么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安兰赶忙点头答应。 杜裴氏又转头去对倩雪道:“倩雪,你快去打听衡儿在哪,让他带着府上的人去找婉儿。你传话下去,那个没有眼色的混账要是敢嘴碎,本夫人绝不轻饶!” 倩雪知道失态严重,也赶忙弓身应下。两个丫鬟正要往外走,杜裴氏忽然又将她们拦下来:“慢着!婉儿毕竟是定远侯府的人,这件事纵使瞒着别人,却断断不能瞒着叔明。安兰……”杜裴氏刚想让安兰找人去给崔叔明传信,转念一想,却又停住话头。 今日随着林婉城来上香听经的人不乏崔佟氏的亲信,安兰一个不察,林婉城的事就会散播出去,她不能冒这个风险! 杜裴氏改口道:“倩雪,你再找一个得用的人,让他骑快马回京,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侯爷,让侯爷务必尽快赶来!记住,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找一个可信的,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倩雪自是知道其中的利害,赶忙重重点头:“奴婢省得,请夫人放心!” 安兰得了杜裴氏的吩咐,一步也不敢停,慌忙又跑回林婉城的厢房。她推门一看,丝竹依然趴在桌上睡着。 安兰依稀记得林婉城配过一种果蜜,里面加了祛风醒神的中药,只是不知道这药对迷香管不管用。可是到了这个地步,安兰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 安兰从包袱里将果蜜翻出来,开盖一闻,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安兰不敢怠慢,捏住丝竹的下颚,一点点往里面灌。 丝竹正睡得昏昏沉沉,忽然觉得一股冰凉的甜香入口,她本能地吞咽,这股冰凉入腹之后,很快在胃里化开,她的血管顿时就像是刮起一阵凉风,这股风顺着周身脉络直吹到脑子里,她模模糊糊的神识就有了一些意识。 丝竹拼命想睁开眼,可是眼皮似乎被人施了咒,她用尽了全身力气,也只能掀开一半。丝竹通过半开的眼睑,隐隐觉得有一个人影站在身前,她使劲儿甩一下脑袋,那人影就不那么模糊了:竟然是安兰。 丝竹低低道:“安兰,怎么是你啊?我这是怎么了……好困,想瞌睡!”声音也是沉沉的。 安兰恨不能给她一巴掌:“丝竹,你千万不能睡!你听我说,小姐出事了,你快醒来!” 丝竹骤然听到林婉城出事,只觉得身上血气激荡,本能地就想站起来,可是血管里有一种强大的力量死死将她的血气又压下去。丝竹无力道:“小姐,小姐出了什么事?她不是在午睡么?”丝竹一边说,一边就半睁着眼往床上看,可是神志不清,看东西全是重影,床上的情况她怎么也看不分明。 安兰见她这幅样子,心里清楚安兰中毒已深,没有解药的话,很难让她完全恢复,不由就急的团团转。 安兰正在着急,忽然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惊叫,听着隐隐是含真的声音。 只听含真道:“你这和尚走路不带眼睛的吗?要是把茶水弄到我们老夫人身上,仔细我们揭了你的皮!” 这时,就听到稍显稚嫩的声音:“贫僧不是有意的!贫僧忙着给楚夫人送茶水,一时不察,才冲撞了老夫人,还请老夫人千万要高抬贵手啊!” 安兰心里一惊,暗道崔佟氏莫非已经收到消息,特意来找茬吗?不行,我一定要拦住她,不能让她知道我们小姐失踪的事,不然,就全完了! 安兰打定主意,她眼见丝竹没有什么起色,气的狠狠一跺脚,快步出了房门。 安兰将房门关好,就近在廊下一坐,从怀里掏出没有打好的璎珞,强装镇定地埋头做活儿。 果然,崔佟氏很快就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过来。 安兰装作刚刚看到的样子,刚忙顺手将手里没有打完的璎珞放在脚边,含笑起身,规规矩矩给崔佟氏行了一礼。 崔佟氏盯着她的一张笑脸,指望从其中看出一丝线索来。然而安兰虽然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人,但是自忖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崔佟氏定定看了一会儿,并看不出什么特别来,心里不由就有些犯嘀咕:莫非柔儿失手了? 崔佟氏淡淡让安兰起身,慢慢开口道:“你们夫人呢?” 安兰虽然不知她的来意,但是也大致揣摩出一些滋味来。安兰笑道:“回禀老夫人,夫人在园子里吹了风,有些头晕,她自己服了一些药,就睡下了!” 崔佟氏赶忙道:“吹风?好端端怎么会吹风?” 安兰道:“夫人说这云龙寺景致如画,所以用了午饭,就领着奴婢四处逛了逛,不曾想就有些受凉。” 崔佟氏点点头:“那我要进去看一看!” 安兰赶忙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老夫人,夫人服了药,好不容易睡下了,咱们贸贸然进去,只怕又会将她惊醒!” 崔佟氏见安兰阻拦,立刻不悦道:“放肆!我身为她的婆婆,本应该她来参拜我,现在我屈尊降贵,亲自去探望她,怎么,她还想拿乔不成?” 安兰“扑通”跪在地上:“老夫人,不是我们夫人拿乔,实在是她身体不适。等她醒过来,奴婢一定将老夫人亲自探望的事告诉她。届时,夫人必定感激涕零,亲自登门拜谢!” 崔佟氏见安兰遮遮拦拦,心中一动,情知必有蹊跷。崔佟氏心中冷笑,嘴上却越发严厉:“好你个不懂规矩的奴才!这就是你们林家的家风?你在林家也是这么对待林裴氏的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 查看 安兰听她辱及林家家风,早就气的火冒三丈,可是她自制身份,现在又是危急时刻,自然不会蠢到跟她吵起来。 安兰跪在厢房的门前,一个劲儿地磕头认错,但就是不肯让崔佟氏进门。 崔佟氏见安兰如此强硬阻拦,更加肯定佟芷柔已经得手,也就更想进门一探究竟。 崔佟氏冷着脸还来含真、含蓉:“还不快把这个没眼色的蹄子给本夫人拉下去?” 含真、含蓉答应一声,抬手就要将安兰拉开。安兰眼见再不能阻挡,身子往前一扑,一下子抱住崔佟氏的大腿,只听安兰哭道:“老夫人,奴婢知道我们夫人不讨您的喜欢,可是夫人她现在身子不爽利,您就不要再来为难她了。奴婢给您扣头了,奴婢对您的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林婉城说过,崔佟氏不是好惹的。所以,安兰一直小心翼翼,从不与她正面交锋,以免自己给夫人带来什么麻烦。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崔佟氏执意要去看林婉城,安兰阻拦不住,只好兵行险招。 安兰这么一嚷嚷,附近厢房住着的贵妇们不由都探出头来看。她们听见安兰哭得这么凄惨,真的以为崔佟氏为老不尊,就连林婉城生病了,也想要来欺负她,于是大家不由都远远看着,顺便对崔佟氏指指点点。 崔佟氏气的肺都要炸了!她哪里想到平时文文静静的安兰,爆发起来杀伤力竟然这么大! 崔佟氏抖手指着安兰喝道:“你……你这个无耻的贱人!我几时为难过你家夫人的?你倒是给我把话说清楚!林婉城她就是这样调教奴才的吗?她莫不是以为自己封了一品诰命,就想要骑到我头上去?我告诉你,做她的春秋大梦!叔明是我的儿子,我若说个不许,就算她是国公府的亲戚又怎样?一样要被扫地出门!” 崔佟氏完全是盛怒之下,口不择言。只是她这卫星放的有点远。莫不说崔叔明不是她儿子,就算是,崔叔明岂会听话地休掉林婉城? 只是,她这番话落在无知听众耳朵里就是另一番情况:看来这崔老夫人真是彪悍的很啊,竟然还能左右定远侯爷的婚姻?竟然还要做主将侯夫人休弃?哎呀呀,真是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 崔佟氏面对着身侧的流言蜚语,气的站都站不稳,含真、含蓉见状赶忙过去将她扶住。 “崔老夫人,我们国公府的亲戚怎么了?听你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对我们婉儿很不满啊!”崔佟氏正气的发蒙,不曾想杜裴氏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杜裴氏扶着倩雪的手,挑眉看着崔佟氏,眼里慢慢的讽刺和厌恶。 崔佟氏深吸一口气,心里走就打好算盘:只要自己能将林婉城的事曝光,蒋大小姐就会嫁到侯府来。到时候,崔家有蒋家撑腰,莫不说是小小的国公府,就算等闲的王爷也不用害怕。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崔佟氏的胆子也就大起来,她也不上前行礼,反而抬脚将安兰踢开,冷冷道:“杜夫人来的正好!我倒想问一问夫人,林婉城还是不是我的儿媳妇?” 杜裴氏冷冷一笑:“这句话似乎应该我来问你,自从婉儿进了崔家,你有没有将她当做自己的儿媳妇看待?” 崔佟氏一噎,梗着脖子道:“我没有把她当做儿媳妇?那我为什么还不辞劳苦的来看她?” 杜裴氏看也不看她:“你自己的打算只有问你才知道!” “你——”杜裴氏是有名的利嘴,崔佟氏在她这里竟然占不到半点上风。她气得浑身都打哆嗦:“我来看她,自然是关心她!可是她倒好,放了个丫鬟在门前来给我添堵,我倒要问问你,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杜裴氏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她转头去看安兰:“安兰,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兰一见杜裴氏前来,一颗心就安下一半,她依旧泪眼朦胧,哭得楚楚可怜:“回国公夫人的话。午饭后,小姐吹风着凉,服了药,就上床歇息了。不巧,老夫人却要进屋探望。可是,您也知道,两年前小姐生了一场大病,从那之后,她的身体就非常不好。奴婢实在担心小姐的身体,害怕她久病重发,所以,就自作主张将老夫人拦住了。如果奴婢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老夫人您见谅!” 林婉城的那场大病,自然就是崔佟氏所下的蛊毒,所以,崔佟氏骤然听安兰提起,脸上也忍不住有了些不易察觉的神色。而安兰那句“久病重发”,就等于指着鼻子骂崔佟氏是幕后真凶,害怕她趁机又下毒手了。 杜裴氏听完就淡淡点头:“嗯,你做的很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婉儿好不容易从那场伤病中走出来,确实要好生看护,不能再重蹈覆辙!” 崔佟氏在一旁听着,恨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听夫人的意思,是怪我不该来探望吗?” 杜裴氏不由笑道:“就知道老夫人你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你——”面对杜裴氏这么一个软硬不吃的人,崔佟氏也有些棘手。阴谋诡计她倒是在行,但是说到伶牙俐齿,林婉城姨甥两个不由得她不佩服。 然而,如果自己不能将林婉城失踪的事情揭发出来,柔儿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意义?到时候,只怕叔明也要做一只瞎眼王八。一想到崔叔明以后要跟林婉城这个破鞋在一起,崔佟氏就觉得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了。 崔佟氏话锋一转,竟然也立在一旁冷笑起来:“林辉举家被发配,就这么一个女儿留在京中辛苦度日,我本来还想给林家留几分颜面的。没想到杜夫人这么不识抬举,那我也没必要吃这个闷亏,有些话好说不好听,杜夫人可千万不要见怪!” 杜裴氏神色一凛:“你什么意思?” 却见崔佟氏一张脸沉的像是锅底:“我什么意思?无缘无故我怎么会来看她?不久前,含真看到一个蒙面和尚扛着一个女子往后院去了,看那女子的体型依稀就是林婉城,老身我放心不下,才决定过来看一看的,不曾想——哼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安兰听到崔佟氏的话吓得脸都白了,她求救地去看杜裴氏,却见杜裴氏虽然也是满脸焦急,却看不出什么担心的神色来。 只见杜裴氏恨恨道:“满口胡言!崔老夫人,你口口声声说关心婉儿,我却瞧不出你的关心在哪里!我也不明白,你这么着急的败坏自己儿媳妇的名声,对你有什么好处?” 本来,看热闹的人群听到崔佟氏爆出这么一剂猛料,不由对林婉城的去向议论纷纷。大家也听说京城最近出了采花贼的事,纷纷猜测林婉城会不会被采花贼掳走了。可是,现在杜裴氏一开口,大家的注意力就又集中在崔佟氏身上。 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是这些深宅贵妇,她们整日里无所事事,大多寄情于其他贵族内院的绯闻,此时听道杜裴氏对崔佟氏的责备,很快就意识到崔佟氏婆媳的关系确实不和睦,而且,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崔佟氏这个婆婆似乎确实不好相处。 没想到崔佟氏听了杜裴氏的话一点也不恼,反而冷冷一笑:“我满口胡言?你若不信,大可以问问含真!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林婉城如果真的失贞,我们侯府时断断容不下她的!” 含真听到崔佟氏点名,就站出来等着杜裴氏问话。其实,她对佟芷柔的计划一点也不知情,更没有看到什么和尚抗女人的画面,不过,她在内宅混久了,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崔佟氏是自己的主子,她说自己看到什么,自己就说什么,准保不会错! 杜裴氏却并不搭理含真,反而指着崔佟氏冷笑道:“你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休掉婉儿罢了!你且说说,婉儿有哪一点对不起你,对不起崔叔明,对不起定远侯府?你要这么费心巴力的往她身上泼脏水?”杜裴氏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其实,你心里怎么想,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婉儿的父亲还是尚书,你们定远侯府就来求娶她,现下尚书府倒台了,婉儿也失去了可以依靠的大树,你们就嫌弃她,想要把她一脚踢开,是不是?” 崔佟氏被杜裴氏说中心事,脸上不由一阵红,一阵白,她哆哆嗦嗦道:“你……你血口喷人!我们定远侯府是怎样的门第,怎么会做出嫌贫爱富的事?” 然而门第高低与是否嫌贫爱富并没有关系,看热闹的都是贵族后宅的妇人,像这等事她们听得多,见得多,眼力自然也练出来。所以这些贵妇一看崔佟氏的脸色,就知道杜裴氏所言不虚。于是,她们看着崔佟氏的眼色就更加鄙夷。 吐沫星子淹死人啊!崔佟氏今天终于真真切切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看着四周热辣辣充满鄙夷的目光,崔佟氏又气又恼,恨不能冲上去撕烂杜裴氏的嘴。 “咦,这是怎么回事?”场面闹得正僵,一个锦袍公子却忽然穿过人群走到杜裴氏身前。那公子一看杜裴氏脸上泪痕犹在,不由勃然大怒:“母亲,您这是怎么了?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给您气受?” 杜裴氏见杜衡走过来,眼睛深处就泛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杜裴氏面上不显,戚戚然抓住杜衡的胳膊哭道:“儿啊,你表妹遭人陷害,母亲实在是气不过啊!” 杜衡冷着脸道:“是谁那么大胆?” 杜裴氏若有所指地看一眼崔佟氏:“有人非要冤枉你表妹被采花贼劫走,明里暗里的败坏她的声誉,我这心里,就像针扎了一样难受!” 杜衡道:“清者自清,还怕别人诬陷么?母亲您不要担心,若是表妹见到您这副样子,指不定要多难过!”他似是刚刚发现人群里没有林婉城的影子,不由疑惑道:“咦,表妹呢?” 安兰赶忙道:“表少爷,夫人在厢房里休息呢!” 杜衡勾唇一笑:“这就好办了!既然有人说表妹被人掳走,母亲不如就进房去看看,一来安心,二来也可证明表妹的清白,也免得有些包藏祸心之人……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 寻找 安兰听杜衡一言,心脏吓得几乎都要跳出来:“表少爷,这……” 杜衡笑道:“有我和母亲在,怕的什么?快去开门!” 杜裴氏竟然也道:“安兰,去开门吧。不然,婉儿的名声指不定要被那起子小人传成什么样。”她又回头对看热闹的人群高声道:“也请在座的各位做个见证,以免有些不怀好意的人传出什么不像样的话坏了我们婉儿的名声。” 安兰不可思议地看着杜裴氏:就算表少爷不知道小姐的情况,夫人不该不知啊!而且,夫人明明去派倩雪通知了表少爷,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杜裴氏见安兰脸上犹豫,不由看着她微微一皱眉,似乎大有深意道:“婉儿身子不适,在床上睡觉罢了,快去开门吧!” 安兰显然看到了杜裴氏的那个眼神,她心头一跳:莫非…… 安兰心里慢慢点头,转过身去开门。她的手抓上门把手,手心里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只听“吱呀”一声,安兰将门推开,她当先一步跑进屋里,丝竹已经又昏睡了过去。安兰没工夫管丝竹,两步跑到床前,只见被铺轻轻隆起,似是一个人的形状。安兰心中一喜,悄悄将被子揭开一个小角,林婉城正面色沉静地躺在床上,面色红润、呼吸均匀。 紧跟在后的崔佟氏当然也看到了床上的林婉城,她心里一惊,面色顿时煞白:“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躺在这里?” 杜裴氏冷笑道:“听老夫人的意思,我们婉儿不应该躺在床上?你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怎么,你是巴不得婉儿被人掳走,还是说那个采花贼就是你派出来的,结果没有得手,让你大失所望?” 杜裴氏的话一字一字刺在崔佟氏心口,她一张老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热闹的人都是从后宅斗争中走出来的,见此情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有一个夫人甚至嗤笑道:“从没见过这样的婆婆,巴不得自己儿媳妇被人糟蹋,真是大开眼界!” 崔佟氏气的几乎呕血,她转身抬手打在含真脸上:“死蹄子,不是说你看到了吗?没想到是你造谣骗我,编排了这么一出戏来诋毁我儿媳妇,故意挑拨我们的婆媳关系!” 含真简直比窦娥还冤,自始自终,她都没有说过看到采花贼抓走林婉城的话,只是她一个奴婢,不就是在关键时刻给主子顶包的吗? 含真只有打落牙往肚里咽,她慌忙跪下,不停磕头认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先前奴婢看到一个人扛着一位女子,那女子的身形与夫人有些像,所以奴婢一时嘴快……奴婢该死,求老夫人、国公夫人恕罪!” 崔佟氏赶忙陪起笑脸:“国公夫人,今日之事,实在是我失察之罪。我着实也是关心婉城,害怕她出什么意外,还希望夫人能理解我的一片真心!” 杜裴氏皮笑肉不笑道:“夫人的关心我们婉儿承受不起!” 崔佟氏闹了个没脸,转头去看林婉城和丝竹,不由奇怪道:“按理说咱们吵吵嚷嚷这么久,婉城和她的丫头怎么还没醒?别是出什么事吧……” 崔佟氏登时大怒:“婉儿好好的,能出什么事?你今天张口一个出事,闭口一个出事,是不是婉儿不出事,你心里就不安?” 崔佟氏赶忙摆手否认。 安兰灵机一动,上前解释道:“是这样的老夫人,夫人她受了些风寒,服了一济药,这药里有几味是安眠的,所以睡得熟了一些。至于丝竹……她也是染了风寒,服的药与夫人的一样。” 安兰一边说,一边就走上前去将安兰叫醒。丝竹刚刚已经服用了些果蜜,虽然不能完全解毒,但是也有些效果。所以,安兰退了丝竹两下,丝竹就迷迷糊糊半睁开眼:“安兰,什么事?小姐醒了吗?” 安兰气道:“国公夫人和老夫人都来了,还不快上前见礼?” 安兰的脑袋沉的抬也抬不起来,杜裴氏见她这个样子,一摆手,淡声道:“罢了,既是不舒服,就让她好好睡下吧!知道婉儿没事,我也就放心了。你好好照顾你们家小姐,要是出现什么差错,仔细你的皮!” 安兰慌忙跪倒称是。 杜裴氏又细细给林婉城掖了被角,方扶着杜衡慢慢出去,竟然理也不理一旁的崔佟氏。 崔佟氏气得五脏六腑像是着了火一样疼,然而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今日之事传出去,她的名声指不定要成什么样子。 崔佟氏不敢再想,恨恨一甩袖子,带着人又灰溜溜离开了林婉城的厢房。看热闹的人也都散去了。 安兰见状赶忙将门窗紧闭,她跑回床前不停地叫林婉城的名字,可是林婉城竟然丝毫没有反应。 安兰惴惴不安的在厢房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崔叔明终于一脸紧张地推门进来。 当日,崔叔明正在衙门料理公务,忽然听到余庆禀报说镇国公府的人求见。镇国公夫人今日也去了云龙寺听经,现在却派人前来,莫非是婉婉出了什么事? 崔叔明慌慌张张接见了林婉城,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丝一毫也不耽搁,他让余庆去请白华,自己翻身上了快马,一扬马鞭,就绝尘而去。 崔叔明看着怀里昏迷不醒的林婉城,一颗心都是疼的: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连婉婉也敢欺负!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一定要让他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崔叔明来到云龙寺不久,余庆就带着白华匆匆赶来。白华给林婉城诊了脉,用了针,林婉城就悠悠转醒过来。 崔叔明紧张道:“婉婉,你怎么样?你怎么样了?” 林婉城一看到崔叔明,“哇”一嗓子哭了出来:“崔叔明,你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我在等你,你知不知道我被人抓走了,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崔叔明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下颚摩挲着她的头顶,温柔道:“我知道,我知道的婉婉。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林婉城趴在崔叔明怀里哭得很是伤心,屋子里的人见状都知趣地退出去,安兰将门一掩,给两人留下私人空间。 林婉城抱着崔叔明哭了一会儿,崔叔明只是温声安慰,有关她遇险的事一句也不敢多问。 过了一会儿,安兰忽然又在外边敲门:“侯爷、夫人,表少爷过来了。” 林婉城害怕杜衡看到自己这副窘迫的样子,赶忙从崔叔明怀里直起身子,将眼泪一抹,怨怼地看一眼崔叔明:“都是你,害我哭成这样!” 崔叔明厚着脸皮一笑:“好好好,都是我不好!” 说话间,杜衡已经推门进来,他一看到林婉城满脸泪痕,不由惊道:“咦?表妹竟然也会哭?刚刚我救你回来的时候你可是坚强的很呢!果然是见了心上人就倍加委屈吗?” 林婉城听杜衡打趣自己,不由红着脸垂下头去。 杜衡自顾自在桌前坐下,就将林婉城遇险的事讲给崔叔明听。 原来,杜衡与几个好友吃酒归来,他以为杜裴氏已经午歇,就不想打扰。所以,杜衡只带了一个小厮,在云龙寺的后院赏景看花,顺便散一散酒气。 说来也巧,他刚在一个小亭子里坐下,就看到一个和尚扛着一个女子鬼鬼祟祟的朝柴房而去。当时,杜衡并不知道遇险的是林婉城,出于侠义之道,他还是跟了上去。就在那和尚刚要行好事时,杜衡一脚将门踹开,冲了进去。 杜衡是镇国公嫡子,深得国公爷真传,武艺自是不凡。他只用了两招,就将那个和尚制服,点了他的穴道。 当时,林婉城意识还在,一看到杜衡进来,惊喜归惊喜,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杜衡将林婉城救起来,趁着四下无人就送到了杜裴氏的厢房,杜裴氏一见杜衡抱着林婉城回来,又是惊,又是喜,赶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讲清楚。杜衡这才知道,林婉城竟然遭人暗害! 杜衡不敢怠慢,仗着自己轻功不错,赶忙就将林婉城抱回她自己的厢房。然而,那个时候,崔佟氏已经堵在门口。 还好,杜裴氏不放心林婉城这边的情况,及时赶来。杜衡趁着她与崔佟氏周旋,自己就翻后窗进房,将林婉城安放在床榻上。 杜衡将事情的经过说一遍,心里不由有些疑惑:“婉城,你师兄说你医术高超,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中了别人的迷香呢?” 林婉城这才想起自己中毒的经过。她转头对安兰道:“安兰,快把条案上的供香拿过来。” 安兰以为她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赶忙将观音像前放着的一把供香拿来。 这供香是云龙寺分放在每个厢房里的,是上好的紫檀香,林婉城点香的时候特意检查过一遍,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那自己又是如何中的迷药呢? 林婉城将供香拿在手里,仔仔细细重新检查一遍,可是确实没有什么可疑。忽然,林婉城脑中灵光一闪:那个和尚进屋之后先在条案前走了一趟,会不会是他把有问题的供香调换过了? 林婉城慢慢将手中的香扔在桌上,摇头道:“看来他们下毒的手法,只有问那个和尚才能知道了。” 崔叔明早就气的青筋直跳,闻言想也不想道:“余庆!去柴房把那个和尚带过来!” 余庆从没见过崔叔明发这么大的火,就连他也不禁瑟缩了一下,暗道:和尚啊和尚,你招惹谁不好,招惹这个活祖宗。现在他老人家雷霆一怒,你就自求多福吧! 余庆转身欲走,杜衡却一把将他拦下。他诡异一笑,脸上的内容比话里还要丰富:“且慢!这会儿他怕是不方便……忙着呢!” 林婉城道:“你不是点了他的穴道吗?这会儿忙什么?” “额——他有一种药,你应该知道的吧?”杜衡脸上有些尴尬。 林婉城就想起那和尚吃过的丹丸,脸上一阵绯红:那是一种春药。林婉城点点头。 杜衡道:“我看他挺喜欢吃的,就让人给他多喂了几颗……另外,我怕他寂寞,所以就找了个人去陪他!” 林婉城一挑眉:“是谁?” 杜衡看了崔叔明一眼,吱吱唔唔不肯再多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 温情 几人正在屋里叙话,安兰忽然跑进来道:“侯爷、夫人、表少爷,佟小姐不见了,老夫人正让府里的下人找呢!” 崔叔明微微一蹙眉,不自觉就转头看了杜衡一眼。杜衡却似乎专注于手中的那盏茶,连头也没有抬。 崔叔明嘴角勾起冷笑:“光咱们府里的下人怎么够?最近虎狼横行,佟小姐的性命要紧。我瞧着这寺院里住了许多贵族是不是?” 安兰不知崔叔明的打算,只好疑惑点点头。 崔叔明冷哼道:“余庆,你拿着我的帖子,去请各府的下人帮忙,还有,顺便告诉寺里的方丈,就说老夫人的侄女走失了,请他们也派人去找!” 余庆弓身答应下来,转身就出了门。 崔叔明的面子还是很大的,各个府上知道余庆带着他的帖子求救,就纷纷安排人手去找,就连云龙寺也发动了武僧去搜寻佟芷柔的下落。 寺院里,各府的家丁都在加紧寻找佟芷柔的踪迹,林婉城却颇清闲的坐在床榻上被崔叔明拉着聊天。过了一会儿,余庆就慌慌张张跑回来了。 余庆一拱手,对着崔叔明道:“回禀将军,人找到了!” 崔叔明连头也没有转:“在哪找到的?” 余庆立在原地,有些不安。该怎么说呢?他挠挠头,到底还是硬着头皮把情况讲出来。 各府的下人沿着云龙寺后院进行地毯式搜寻,等他们找到一所破旧柴房时,就听到里面似有淫靡之声传过来。 几个胆子比较大的下人就联合将柴房的门窗踹开,入目就看到佟芷柔跟一个身穿百纳袍的和尚厮混在一起。 佟芷柔衣衫凌乱,发髻都散开了,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吻痕,她叉腿坐在那和尚身上,一脸的春情荡漾。 面对这么火爆的场景,各家的仆从都有些无所适从。他们拿不定主意,只好先让余庆回禀了崔叔明再作计较。 崔叔明听到余庆的话,脸上半点惊讶也没有,他淡淡一笑:“云龙寺是大周国寺,佟芷柔竟然敢在这里淫乱?这与人私通、淫乱国寺的罪名是怎么也洗不脱了。我记得寺中似乎有一个地牢,先将他们两人分别看管在地牢里,记住,不要让他们两人见面!” 余庆点头应下。 崔叔明继续道:“咱们这次孤身出门,到底不太方便。你现在就拿着我的令牌回一趟京城,从衙门里调十几个弟兄过来。云龙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总要给寺里一个说法!” 余庆从崔叔明手里接过令牌转身就离开了。 林婉城知道崔叔明一向腹黑,忍不住道:“你又要干什么?” 崔叔明道:“是她先来招惹咱们的,我要是不让她好好长点记性,她以后就更加肆无忌惮。” 林婉城看着崔叔明铁青的脸色,心里明白,崔叔明一出手,佟芷柔的教训必定沉痛而又深刻,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谁让她技不如人还总喜欢没事找事呢? 寺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圆业大师的法会自是无法进行,只好推迟到第二天一早。香客们多事一些整日只知道看戏养花的贵妇,见到有此等热闹可瞧,纷纷表示愿意在云龙寺留宿,以便第二日早上继续听经。 好在云龙寺厢房众多,自是也不怕。 崔叔明安顿好林婉城,余庆也带着二十多个亲卫匆匆赶来。崔叔明亲自向云龙寺的方丈说明了情况,就带领着亲卫接管了地牢。 佟芷柔和那个假和尚分别被关押在两间地牢中,此时,他们药效已过,人也清醒过来。崔叔明过去的时候,余庆已经查到了那和尚的身份。 数月以来,京城周边一直有一个自号花蝴蝶的淫贼祸乱,他身上有些功夫,专门挑农户未出阁的女子下手,足迹遍布京郊的二十多个县。县衙多次派兵追捕,总是徒劳无功。不曾想,花蝴蝶竟然早就乔装改扮,混进了云龙寺里。 崔叔明让人将花蝴蝶提上来,不一会儿,护卫就拖上来一个光头大汉。崔叔明背着手走过去,余庆就指着花蝴蝶大吼一声:“抬头!” 花蝴蝶所服用的春药药效已过,但是整个人还有些迷迷糊糊,他被余庆一喝,整个身子不由哆嗦了一下。 花蝴蝶慢慢将头抬起来,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风神伟岸的年轻人,他锦衣华服,剑眉星目,一双眼睛闪着寒光,神情十分冷峻。 崔叔明定定看着他,忽然冷笑起来。他的笑容森冷而又危险,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崔叔明慢慢开口:“余庆,佛寺里不宜杀生,就把他的胳膊先卸下来两个。” 什么?开口就要卸下两个胳膊?花蝴蝶眼泪都要吓出来了:“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 崔叔明却淡淡一笑:“饶命?呵呵——我他妈就算将你千刀万剐也难消我心头之恨!你还敢跟我提饶命?”他语气陡然转冷:“余庆,还不动手?” 余庆似是习以为常的样子,面色未改两步就走上前,抓起花蝴蝶的胳膊稍微一使劲,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花蝴蝶就已经倒地哀嚎。 余庆转身要去卸他另一个膀子,他却哀嚎着往前爬两步:“大爷,饶命啊大爷!我可以把幕后主使告诉你,只求你饶我一命啊,大爷!” 花蝴蝶老大一个爷们,此时却跪在地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余庆看了都不由暗骂一声怂货。 原本以为崔叔明会对这个条件感兴趣,谁曾想崔叔明竟然一脚踩住他的脖子,花蝴蝶身子一歪,半张脸都贴在地面上。 崔叔明冷笑道:“你不就是想告诉我幕后主使是蒋杰和佟芷柔吗?” 花蝴蝶大睁着一双眼睛,近乎惊恐地看着崔叔明:“你——你怎么知道?”他的脑袋被崔叔明踩着,脸贴在地上,吐字也不是很清晰。 崔叔明道:“我想知道就能知道!”他一抬脚就踢在花蝴蝶小腹上,花蝴蝶的身子像是一个穿了洞的皮球,翻翻滚滚就到了余庆脚下。余庆看一眼崔叔明冷酷的脸色,手上不敢怠慢,一脚踩住花蝴蝶的肋骨,两手一使劲,就把他另一只膀子也卸下来。 地牢里顿时传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崔叔明看着在地上翻滚的花蝴蝶,不由冷笑道:“不是蝴蝶吗?老子就先拆了你的翅膀,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力气能够飞出这地牢!” 崔叔明转身离开,就有一个护卫紧跑两步赶上来:“将军,老夫人在地老外求见,她执意要您放了佟小姐……” “放?哼哼——凭什么?你让人给佟灿勋捎信,她的女儿私通和尚、秽乱国寺,已经被本将军扣下了,让他去找皇上要人吧!” 亲卫面对这个冷面将军,半点也不敢质疑,慌慌张张就退下去。 “慢——”崔叔明脑子里灵光一闪,“秽乱国寺到底不是什么大罪,这样岂不是太便宜她?” 崔叔明凝眉想了一会儿,忽然改变了主意:“你去将佟芷柔放回去!同时将地牢里的情况禀报给方丈。就说……这个和尚是恶贯满盈的采花大盗,他劫虏佟芷柔并行奸污之事……另外,花蝴蝶此次行动似乎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暗中谋划,至于幕后之人么——”崔叔明托腮一想,“就说花蝴蝶受尽酷刑,死不招供,还待进一步审结!” 护卫怔怔看着崔叔明,似是不明白他的打算。 崔叔明一摆手:“照我说的做!快去吧。” 很快,佟芷柔就被带了上来。她虽然穿上了衣服,但是两人淫乱时太过狂野,将她的罗裙上抓破了好几个大洞。佟芷柔捂着嘴赤脚而来,一见崔叔明,就忍不住扑倒在她脚下:“表哥,我是被陷害的,我没有与人私通,更没有秽乱国寺。是有人……有人给我下了药!”佟芷柔一边说就捂着脸痛哭起来。 崔叔明居高临下,可以看到她半敞的衣领里露出几个深红的吻痕,心里不由一阵恶心。崔叔明别过脸去,冷冷道:“是非自有公断,我已经查明了实情。花蝴蝶是有人故意安插在云龙寺的,目的是为了坑害某一位小姐。” 佟芷柔吓得脸上一顿,竟然连哭泣也忘了:“那——那表哥可查到了——花蝴蝶背后的黑手?” 崔叔明淡淡道:“不曾,他受尽了酷刑,不肯说。好了,你快走吧,老夫人在地牢外等你!” 佟芷柔这才慢慢放下心来。她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在护卫的带领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地牢。 很快,这个案子的“真相”就在崔叔明的刻意宣扬下传遍整个云龙寺。贵妇们感叹佟芷柔遭受无妄之灾的同时,也不胜唏嘘,纷纷猜测花蝴蝶想要祸害的究竟是哪家的小姐。 崔叔明一身疲惫地回到林婉城的厢房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僧人已经送来了斋菜,林婉城正坐在桌边,一边看着安兰丝竹、丝竹打璎珞,一边等崔叔明回来吃饭。 林婉城一见崔叔明推门进来,眼里的立刻就有了神采:“怎么这么晚?” 崔叔明一边笑着走过去:“有些事耽搁了,你怎么非要等我吃饭?你若是饿坏了,我岂不是要心疼?” 林婉城没想到崔叔明当着两个丫鬟的面就如此没正行,不由就红了脸。安兰、丝竹生怕崔叔明应为林婉城被劫虏的事而对她有意见,此时一看姑爷这副样子,一颗心就放下来。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开心地行礼退了出去。 等安兰将厢房的门关上,崔叔明就一把将林婉城抱起来:“婉婉,今天可要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知道,往后的漫长岁月,我要怎么样煎熬。” 林婉城心中感动,一颗心暖暖的,她揽着崔叔明的脖子,轻轻在他脸上亲一下:“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林婉城的那个吻并没有其他意思,不曾想崔叔明的火一下子就被点起来。他转头咬住林婉城的唇,急切而又渴望。 林婉城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叔明……别……这里是……寺院。别……咱们回家再……好不好?” 崔叔明看着她的脸,认真道:“你说的哦?可不许反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七十章 钓鱼 林婉城十分无奈地点点头,崔叔明才欢天喜地地放开她。 夫妻两人在饭桌前坐下,崔叔明亲手给她盛了一碗汤,林婉城忽然想起安兰在外面打听到的事,不由问道:“你怎么将佟芷柔放了?” 崔叔明夹一筷子素茄龙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只觉得齿颊留香。他将嘴里的菜咽下去,才神神秘秘地对林婉城道:“钓鱼!” 钓鱼?放长线钓大鱼?林婉城看着一脸狡黠的崔叔明,笑着瞪他一眼,不再说话了。 夫妻两人心情愉悦地用完了饭,安兰就给两人送上一杯香茶,并将佟灿勋已经来到云龙寺的消息告诉两人知道。 崔叔明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丝竹又进来禀报说白话等在门外求见。 崔叔明来云龙寺的时候,害怕林婉城会受到什么伤害,所以就让余庆请来了白华。白华到达寺里,先后给林婉城和丝竹解了迷香的毒。 之后,林婉城需要精心调养,崔叔明忙着进行后续的调查,白华就干脆在云龙寺赏玩一番。现在,金乌西坠,不知他又来做什么。 白华却是来告辞的。他的医馆现在有金一川帮忙,虽然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劳累,但是总不好让金一川辛勤工作,自己却在这里游山玩水。左右林婉城已无大碍,白华就想回他的保安堂去。 林婉城又郑重给白华道了谢,白华摆摆手就要离开。他刚要转身,却看到桌上摆着两个茶碗,显然是夫妻两人刚喝过的,不由对林婉城急道:“怀孕了还喝这么多茶?” 林婉城一头雾水:怀孕?谁?我吗?我怀孕了…… 崔叔明的脸上也是一脸的茫然:婉婉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几个月了?我怎么不知道? 白华看着这两口子脸上万分精彩的神色,才恍然大悟:“你们不知道?” 林婉城紧张道:“不……不知道啊!你怎么知道的?”她又猛然想起白华曾经给自己把过脉,治过迷香,不由心里一紧,赶忙就伸手去给自己把脉。 白华呵呵笑道:“没见过做大夫做的这样糊涂的!竟连自己怀孕了也不知道?” 林婉城给自己诊了脉,已经确定白华所言不虚,崔叔明看着林婉城的样子,心知林婉城已经确定自己怀孕。 崔叔明激动地跑上前,一只手抓住林婉城的手腕,一只手小心翼翼放在她肚子上:“婉婉,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怀孕了?” 林婉城激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她赶忙点点头:“真的!应该已经两个月了!” 白华不由嗤笑道:“你真是有辱师门啊!师父要是知道了,恐怕要被你气死!” 林婉城赶忙道:“我一时没留意也是有的有的嘛!” 崔叔明就冷着脸道:“你到底还有事没事?没事就快走不送!” 白华见崔叔明这样一幅态度,立刻就叹口气道:“真的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早知道就把她有孕的事告诉你们!哼——”白华愤愤一甩袍袖,转身就离开了。 安兰、丝竹知道林婉城有孕,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两个丫鬟马上就将林婉城的茶盏撤下去,换上了补血益气的红枣茶。 崔叔明激动地摸着林婉城的肚子,声音都有些颤抖:“婉婉,太好了,咱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林婉城也激动地握住崔叔明的手,眼眶是湿润的,但脸上的笑意好像怎么也停不住! 崔叔明抱住林婉城的腰,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婉婉,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 林婉城看他高兴的像是一个小孩子,也情不自禁抱住他,夫妻两人沉浸在无尽的欢欣之中。 自从知道林婉城有了孩子,崔叔明恨不能将她供起来养,连杯子都舍不得让她端。林婉城看崔叔明紧张成这个样子,不由笑道:“谁像你紧张成这样的?不过怀个孩子罢了,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碰,回头把我养的白白胖胖的,只差过年吃杀猪菜!” 崔叔明赶快捂住她的嘴:“不许你这么说我孩子他妈!你就算是猪,也是最美的那一头!” 林婉城轻轻在他肩上拍一下,笑骂道:“去你的!” 及至晚上,夫妻两人躺在床上,崔叔明竟连一点睡意也没有。他小心翼翼地护住林婉城的小腹,生怕一个不小心磕到碰到。 这一夜睡不着觉的似乎不止崔叔明夫妻两人。 佟芷柔自从地牢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厢房里一步也不肯出来。不是她不想,而是实在没有勇气面对外面的流言蜚语。 佟芷柔甚至不用打听,也能猜到那些贵妇人嘴里说的都是什么。她虽然洗脱了通奸、秽乱的罪名,但是她毕竟被一个采花贼破了身子,而且,两人又在众目睽睽之下…… 一想到这里,佟芷柔的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可是她不明白,自己明明计划的很好,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差错?因失身而名声尽毁的应该是林婉城那个贱人?怎么到头来却是自己成为大家耻笑的对象?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过,不管是哪里出现差错,花蝴蝶这个人是留不得了,甚至是蒋杰买通的那个负责将林婉城厢房里的供香换成迷香的小和尚! 她清楚记得自己从地牢里出来时表哥说的话,她也深知崔叔明拷问的本事,这只蝴蝶既然被抓,就算他能撑得过几个回合,表哥最终也有办法让他把实话说出来!这只蝴蝶留下来终究是个祸害,未免夜长梦多,自己只好放手一搏! 幸好,自己的父亲及时赶来,他身边带的也有人手,不如就趁着夜深人静,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两个人除去,以免他们反水,会咬到自己! 佟灿勋和崔佟氏自然也是这个意思。 因此,月上谯楼,鼓打三更,两拨黑衣人趁着夜色就从佟灿勋的厢房翻窗而出,消失在不远的大树后。 余庆将崔叔明的窗户敲响时,崔叔明蹑手蹑脚地起床穿衣,刚从床上走下来,就听到林婉城在身后悠悠道:“叔明,这么晚你要去做什么?” 崔叔明赶忙回头,伸手抚上林婉城的脸:“余庆来找我,想必鱼儿上钩了。你只管安心地带着孩子睡觉,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林婉城握住他的手一笑,点头道:“好!那你小心一点!早点回来!” 崔叔明笑着应下,俯身在林婉城额上亲一口,带上门出去了。 余庆引着崔叔明来到地牢,他带来的护卫都已经在地牢里等他,地上跪着几个黑衣人,角落里,还有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和尚。 崔叔明满意地点点头:“都到齐了?很好!把人都带到戒律堂去,将方丈和佟灿勋都请来!”说完,当先一步朝着戒律堂而去。 人很快就到齐了,崔叔明指着地上跪着的那个小和尚道,恭敬道:“方丈大师,漏液请您前来,实在是失礼。只是本将军这里有一桩公案,牵涉到贵寺的弟子,所以即便知道不该打扰大师清修,也只好冒昧派人去请。” 云龙寺的方丈法号悟尘,虽然在大周朝地位不低,但是自忖也是无法和崔叔明这样的大将军相比。他见崔叔明如此客气,就赶忙躬身道:“阿弥陀佛,将军言重了。老衲自当配合将军将这件公案了结!” 崔叔明还了一个礼,就对着余庆使了一个眼色,余庆心领神会,指着地上那个和尚道:“抬起头来!” 那和尚惊慌地抬起一张惨白的小脸,余庆就喝到:“你法号是什么?还不快从实招来!” 那和尚狠狠咽一口吐沫:“小僧……小僧法号……法号净空。” 余庆指着那些黑衣人道:“这群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净空慌慌张张垂下头:“小僧不知,小僧不知啊!” 崔叔明冷冷一笑:“你当真不知?” 崔叔明的双眼就好像能够摄人心魄,净空吓得不敢与他对视:“贫僧……当真……当真不知。” 崔叔明呵呵一笑:“佟大小姐被花蝴蝶掳走的事今日可听说了?” 净空不知崔叔明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件事,他害怕崔叔明话中有诈,所以有些犹豫该不该回答。 余庆见他迟疑,从旁喝道:“听过就说听过,没听过就说没听过,需要想那么久吗?” 净空被余庆一吓,浑身都打哆嗦,他赶忙道:“听说了,听说了。” 崔叔明满意点点头:“本将军曾派人告诉方丈大师,花蝴蝶背后有人指使,只是这人嘴硬,不肯说出背后之人。这个消息可曾听说?” 净空既然已经回答了崔叔明的第一个问题,也无所谓在多回答一个,反正这些问题听起来也无关紧要。净空道:“听说了。下午的时候寺里都已经传遍了。” 崔叔明笑道:“我崔叔明是什么样的人你可能不知道,但是花蝴蝶会告诉你!”崔叔明一摆手,两个亲卫就拉着死狗一样的花蝴蝶走上来。两人将花蝴蝶随意往地上一扔,就弓身退出去。 看到花蝴蝶的样子,净空几乎被吓了一跳:他的两条胳膊断掉了,就像两条软塌塌的咸鱼一样挂在身侧。花蝴蝶看到崔叔明,一张脸上全是冷汗,就连嘴唇都是惨白的。 在场的和尚看到花蝴蝶的惨状,不由都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崔叔明慢慢踱到净空身前,净空感觉一股强大的气压逼到自己头顶,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崔叔明指着花蝴蝶不屑道:“只要我想知道的事,谁敢在我手下扛过三道酷刑?实话告诉你,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一清二楚,那些个什么‘问不出口供’的话也是我故意放出去的!” 崔叔明说到这里,佟灿勋眉头一皱,额上的冷汗直接就掉下来。 却听崔叔明继续道:“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你这个小和尚!我知道,能将厢房佛龛前的供香换成迷香的人一定是寺里的和尚,可是云龙寺里的和尚不知凡几,我找不到你怎么办呢?只好用一些计谋来引蛇出洞!” 崔叔明这么一说,戒律堂上的人再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 秘密 崔叔明放出消息称要撬开花蝴蝶的嘴,幕后黑手惊恐之下一定会想铤而走险、杀人灭口,殊不知,崔叔明早已派下属将佟芷柔父女密切监视,只要他们出手,就能顺藤摸瓜,把换迷香的小和尚找出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悟尘大师唱着佛号走出来,他对着净空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不造口业,净空,知道就是知道,做过就是做过。做过了,在佛祖面前领罚也就是了!” 悟尘大师将做错事说的像是喝凉白开一样简单,崔叔明心里清楚,佛家讲究四大皆空,悟尘大师能将世事看的这么通透,实在是佛法精深。 净空先是一愣,然后弓身对着悟尘大师三叩首:“是,方丈!佛龛前的迷香是我所换,一切业障也是因我而起,我愿意担负一切罪责,永堕阿鼻地狱,以赎罪业。” 崔叔明拍手道:“很好!你自己肯承认自然再好不过。现在,你就告诉我,你是受谁的指示?” 佟灿勋双手握成拳,腿都开始微微发抖。 却见净空垂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贫僧既然已经认下罪状,还希望施主不要再穷根究底。世间自有因果报应,谁做了恶,都不能逃脱佛祖的惩罚,施主又何必贪图一时之快呢?” 佟灿勋见净空年纪轻轻,竟然始终不肯将佟芷柔供出来,才稍微放下心来。 余庆见他始终不肯开口,不由有些生气,崔叔明一抬手就将他拦下来。崔叔明转身踢了花蝴蝶一脚,淡淡道:“既然他不肯说,那就你来说吧!” 花蝴蝶疼的满地打滚,偏偏双手不能动弹不得,他只好将身子缩成一团,苦叫连连。 花蝴蝶惨叫了一会儿,才趴在崔叔明的脚下道:“是佟芷柔!就是中午跟我在柴房……”想到中午的滋味,花蝴蝶情不自禁淫笑起来,“就是她指使我做的。几天前,我在安县……我被一伙儿黑衣人擒住。那伙儿人将我带到一个丫鬟面前,那个丫鬟告诉我,只要我肯帮她做一件事,不但不会将我送官究办,还会给我一笔银子远走高飞。” 崔叔明道:“那个丫鬟是谁?” 花蝴蝶赶忙道:“我本来不认识她的。前几天,我就被一伙儿神秘人当做挂单僧人送到云龙寺来,这几天,我在寺里日日听这帮和尚念经,顿顿都是萝卜白菜,嘴都淡出鸟来了。我听说,寺里今天有法会,还有许多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要来,我一时心痒,就偷偷溜到山门前想……饱饱眼福。我只是想看看,什么都没做过!你们要相信我!” 余庆冷脸呵斥他:“废什么话,接着说!” 花蝴蝶道:“说来也巧,我刚到山门,就撞见了那晚让我做事的丫鬟,他也认出了我,就慌慌张张逃走了。可是我看出她是一个丫鬟,说白了就是给人跑腿的,我就想……就想看看她背后的人是谁。我身上有功夫,又打扮的像个和尚,所以一路尾随,很轻易就跟着她找到了她的主子。” 余庆道:“她主子是谁?” 花蝴蝶赶忙道:“开始我不知道,后来我就像寺里的人打听,才知道她就是佟家的大小姐佟芷柔,她爹好像是个什么员外狗还是员外郎的,我也不清楚。” 花蝴蝶并不清楚他口中的那个“员外狗”正坐在堂上,却见佟灿勋暴喝一声:“住口!你好大的狗胆,随意侮辱本官也就算了,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攀诬我女儿的?” 花蝴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一脸凶相的人就是佟芷柔的爹。 花蝴蝶眼见自己退无可退,将罪名往佟芷柔身上推一点,自己就多一分的可能会保住一条命。于是,他就梗着脖子道:“老子才不稀罕攀诬你女儿,你要是不信我说的话,你可以把你女儿和她的丫鬟叫来对质!” 佟灿勋就气道:“就算这事情真的跟她的丫鬟有关,就一定与她相关吗?她那个丫鬟在她身边呆了不过几个月,自己在外面做什么腌臜事,柔儿怎么可能知道!” 佟灿勋怒气冲冲转过头对着崔叔明:“叔明,你就眼睁睁看着这个下三滥诋毁你表妹,侮辱你舅舅?” 崔叔明对于佟灿勋这个舅舅一向不亲近,可是佟灿勋恍若未觉,总喜欢端着大将军亲舅舅的名分在外面招摇。 却听崔叔明淡淡道:“是非自有公断,牵扯到了本将军的亲人,本将军一向不会含糊,且听他如何说吧。” 花蝴蝶就道:“你女儿当然知道!我跟着她的丫鬟找到了她,她的丫鬟就将见到我的事说给她听。她就说——”花蝴蝶将声音夹起来,装出女声的样子,只是他本就是个糙老爷们儿,学出的女生不伦不类,让人有些作呕:“你就是个废物?明知道他在寺里,就不能绕着点走吗?” 那丫鬟就委屈道:“本来是将他安排在后院的,奴婢也想不到他自己会偷偷跑到山门这里!” 佟芷柔一甩帕子,就气道:“算了!事已至此,看到就看到吧!只是你记得,等他办完事,就把他远远送出京,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花蝴蝶学着佟芷柔和丫鬟的语气将两人的对话学出来,“戒律堂”上的众人哪有不明白的,佟灿勋就一屁股蹲坐下去。 崔叔明冷眼看着,不由哼道:“这件案子事关重大,先将涉案众人看押起来,等到明日回京,再作计较。余庆,去请佟小姐和她的那个丫鬟来!” 佟灿勋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崔叔明的手:“叔明,柔儿是你表妹!你们自小一起长大,你最该了解她的秉性,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一同长大?崔叔明对这四个字的意思有些恍惚,总共见过两三面也叫一同长大? 崔叔明冷笑着撇开佟灿勋的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果她真的没有做过,还会害怕别人调查?反过来说,如果她真的做过,纵使我想手下留情,大周朝的律法又岂是摆设?” 崔叔明说完就背着手走出去,戒律堂只剩下呆愣在原地的佟灿勋。佟灿勋立在堂上,脸上的呆愣慢慢转化为无穷无尽的怒火,他将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崔叔明,本来惜你是个人才,做舅舅的不愿意做的太绝,现在看来,你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你既然不认我这个舅舅,我也没必要当你是外甥,更何况,你本来就是个野种!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崔叔明还没有回到林婉城的厢房,余庆就快步走过来回禀:“花蝴蝶和净空已经关进地牢。佟芷柔和她那个叫枫叶的丫鬟也都抓了起来。” 崔叔明停住脚步,想了想道:“她们两人关在哪了?” 余庆道:“云龙寺地牢数量有限,属下怕她们主仆窜供,所以就找了两间偏远的厢房,将她们二人关了进去。厢房四周有几个兄弟守着,应该无事。” 崔叔明点点头,皱眉想了一会儿就又勾手示意余庆附耳,低声对他说了两句,余庆面上一惊,很快又恢复如常,告退离开了。 崔叔明看着余庆的背影,冷冷一笑,转身就回了厢房。他蹑手蹑脚将门打开,刚走到床边,就听到林婉城一翻身,好像被惊醒了。 崔叔明和衣躺在林婉城身边,一手枕着脑袋,一手轻轻柔柔摸着她的小腹:“怎么还没睡着?” 林婉城叹一口气:“睡不着!有些失眠了。” 崔叔明不由笑道:“有什么烦心事吗?只管跟我说,保准给你办好!” 林婉城捏捏他的脸蛋:“好啊!那不如你替我怀孕?” 崔叔明不由失笑:“这个也能替啊?我怎么不知道?如果能替,我一定挺胸而出!” 林婉城撇撇嘴道:“说得轻巧,你是不知道怀孕有多辛苦。从前,我在医院工作,见过许多林产的妇女,她们的肚子像箩筐一样大,脚肿的连鞋也穿不上。这都不是最辛苦的,我曾经见过一个孕妇,三伏天生孩子,婆婆连风扇、空调都不许她吹,最后捂到中暑才送来我们医院!” 林婉城一转头,看到崔叔明支着脑袋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林婉城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自己沉浸在幸福中不能自拔,一时嘴快,竟然说错了话。林婉城在心里暗暗骂自己:人家说骄兵必败,你可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刚幸福了那么一小小点,就沉醉的找不到北!你早晚要死在自己这张嘴上! 林婉城心里“扑通扑通”跳着等崔叔明询问,崔叔明却只是勾唇一笑:“早点睡吧!” 语气还是一样的温和,眼睛中却是有一些难掩的失落。 崔叔明很早就知道林婉城有秘密瞒着自己,一直以来,他嘴上说没有关系,其实心里还是在意的吧?对于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来说,隐瞒是最大的不信任。 林婉城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只好深深吸一口气,好像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慢慢道:“叔明,我确实有一些事瞒着你!说起来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一些奇幻的人生经历罢了,就好像做了一场梦,只是我这场梦,却是要烂在肚子里的。老人不是常说,做了噩梦不要说出口,这样,梦里的情况就不会发生。” 崔叔明淡淡点头。 林婉城接着道:“我告诉你,我的这场梦——可以说是噩梦,也可以说是美梦。只是,我如果将梦里的情况说出来,我……就包括你,甚至还有我的父母、姨母,都会在劫难逃!” 崔叔明紧张起来,就连眉头都皱在一起:他是了解林婉城的,她从来不在这种事上开玩笑,所以他大概也了解了事态的严重性。 林婉城接着道:“不过你放心。梦里的事,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只要我不说,我们就不会有危险!” 崔叔明疑惑道:“就连岳父母和姨母也不知道?” 林婉城确定地摇摇头:“就连咱们的孩子我都不会告诉!” 崔叔明的脸上终于有了神采:“好,我相信你!你放心我什么都不问,以后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让为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 跳脚 其实,崔叔明在意的不是秘密的内容,更多的是一种吃醋的心理。 林婉城的秘密如果告诉了父母、姨母,却唯独不肯告诉他,他就会觉得在林婉城心里,自己的分量不重,至少比不了这些人。 崔叔明轻轻用指腹摩挲着林婉城的脸蛋,语气已经恢复了原来的亲昵:“快睡吧,就算你不睡,孩子也该困了。” 林婉城见他终于消气,赶忙道:“你不睡吗?” 崔叔明摇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只怕还有的闹呢!” 崔叔明果然没有预料错,等到快五更天时,余庆就又慌慌张张地跑来敲门。崔叔明睡得很轻,门外有一点响动,他立刻就睁眼坐了起来。 崔叔明看着身边熟睡的林婉城,小心地帮她掖好被角,抬腿就下了床。 原来,关押枫叶的那间厢房竟然不慎起火。崔叔明一边快步往火场里赶,一边脸色铁青道:“看守的亲卫呢?” 余庆赶忙道:“负责看守那间厢房的有三个人,起火时,他们竟然睡着了,好在寺里例行巡夜的和尚发现了火光,才慌慌张张把他们三个叫起来,不然,恐怕他们也要死在大火里了。” 崔叔明知道自己的亲卫无碍,就点点头。又往前走了一段,远远能看见冲天的火光和来回奔走、忙着救火的人群时,崔叔明才问:“厢房里关的人呢?” 余庆面有难色:“我去向您回禀时,还没有救出来,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崔叔明大踏步走上前,只见原本好好的一间厢房,现在已经完全被大火吞噬,火光蹿起一丈多高,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出来了,出来了!”只听旁边有人惊喜地呼叫,崔叔明赶忙抬腿上前去看。一个裹着湿棉被的人从火场里冲出来,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从体型上看,那人大约是个女子,头发已经被烧光了,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全是窟窿,一张脸被熏得也满是烟灰。 “哎呀呀,烧成这样,就算不死,恐怕也不顶用了吧?”崔叔明一回头,佟灿勋正志得意满地站在身边。他看到崔叔明回头看自己,就一拱手,笑道:“崔将军,这枫叶一定是因为畏罪自尽,点火自焚。这丫头一心想要诓害侯夫人,事情败露之后就萌生死志,看来也真是烈女子啊!” 崔将军?崔叔明面对这样的称呼,心里不由冷笑:这是准备跟我决裂了? 崔叔明冷冷哼道:“是畏罪自尽还是杀人灭口现在还言之尚早。佟大人,你这么早就盖棺定论,是因为心虚了吗?” 佟灿勋立刻就变了脸色,他勃然怒道:“满口胡言!我心虚什么?崔将军该不会是疑心这火是本官放的吧?要是有证据,就只管拿出来吧!” 崔叔明淡淡一笑:“没必要发这么大的火。我若找到证据,一定会登门请教的。”崔叔明不想再搭理他,迈步就要走开,刚走了两步,崔叔明却又停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回过头,脸色十分古怪:“佟大人怎么知道里面关的是枫叶?” 佟灿勋心中一紧,几乎脱口而出:“你什么意思?” 崔叔明冷冷一笑,不再多说,转身就离开了。 冲进火场救人的那个是崔叔明的亲卫,他从大火中冲出来以后,身上的棉被也烧着了。他不敢怠慢,随手将怀里的女子扔给一旁接应的人,跳着脚就把破棉被脱下来。 接应的是几个和尚,他们看着怀里的女施主抱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幸亏方丈大师断然喝道:“快抬去厢房医治!”几个和尚才有了主心骨,将那女子往旁边干净的厢房里送。 方丈让一个小和尚去将寺里精通医术的悟道大师寻来。悟道大师仔细检查了女子的伤势,不住地摇头。 崔叔明就在一旁道:“敢问大师,她伤势如何了?” 悟道大师唱一句佛号,慢慢道:“这位女施主伤势很重,身上的烧伤还在其次,主要是热毒已经逼近五脏六腑,要想活命,必须先驱散热毒。只是贫僧医术有限,实在是力所不能及!” 驱毒?崔叔明记得林婉城掌握一门针法,能驱百毒,悟道大师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想让婉婉出手? 悟尘方丈见崔叔明脸上迟疑,就赶忙从旁道:“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前尘往事如何,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崔叔明看一眼悟尘方丈,却见方丈大师已经捻动佛珠,垂首念经。方丈的话崔叔明自然明白,只是为了这么一个心肠歹毒的东西,值不值婉婉费神费力呢? 最终,崔叔明还是默默叹一口气,挥手对余庆道:“快去请夫人来!” 方丈大师不由向崔叔明顿首:“将军气量过人,老衲佩服佩服!”崔叔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很快,安兰、丝竹就搀着林婉城快步走来。林婉城显然刚从梦中惊醒,她只是在来的路上听余庆提过:有人被烧成重伤,需要她前来医治,只是对于受伤者的身份,她却是不知的。 林婉城看着面前几乎被烧成黑炭的女子,心里暗暗皱眉:这人怎么这样眼熟? 可是时间容不得她多想。林婉城伸手给女子探了脉,然后吩咐安兰将针灸准备好。 她从安兰手里接过银针,找准穴位就凝眉刺进去,一连刺了二十多根针,将这女子周身的热毒都逼在一处,那女子才的脉象才渐渐恢复了一些。 林婉城从丝竹手里接过一把尖刀,对着女子身上的某一处穴位轻轻一划,黑血立时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 悟道大师感慨道:““医仙”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老衲佩服之至!”林婉城淡淡一笑,着手去给这女子处理身上的烧伤。 想要帮她处理烧伤,就要先把她身上的烟灰清理干净。林婉城耐住性子,在安兰、丝竹的协助下先将那女子脸上清理干净。 忽然,只见安兰低低一叫,立刻就将自己的嘴捂住。 林婉城闻声回头,只见炕铺上躺着的那个女子眉毛、头发都已经烧光,脸上也有一大片冒血的疮疤,但是,林婉城与她在同一屋檐下住了两年,又岂会认不出来? 床上躺着的不是佟芷柔还是何人? 林婉城震惊之余回头去看崔叔明,只见崔叔明淡淡冲她点一点头,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正是她! 林婉城还没说话,佟灿勋却忽然将人群扒开,从外边钻了进来。他举目一望,只觉得一颗心都在滴血:“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柔儿,怎么是你?为什么会是你?” 佟灿勋扑倒在佟芷柔的床前,满是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我的儿,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佟灿勋猛地转过头,恶狠狠盯着崔叔明:“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 崔叔明淡淡笑道:“佟大人是急糊涂了吧?刚刚在外面,你可是红口白牙说的很清楚,犯人是畏罪放火自尽,现在怎么又成了我做的?” 佟灿勋猛地站起来,指着崔叔明厉声道:“我不是说这个!你休要与我装糊涂!那个厢房里关押的明明是枫叶,怎么会……怎么会变成我的女儿……”说到最后,他近乎脱力,抱着头就缓缓蹲了下去。 今晚的火是佟灿勋找人放的。自从崔叔明查到花蝴蝶之后,他心里就惴惴不安。他心里十分明白,联合采花大盗谋害侯爷夫人是怎样的罪名。后来,花蝴蝶又当众供出枫叶,他就在心里盘算,千万不能让枫叶站出来指证柔儿,不然柔儿的罪名就是板上钉钉,到时候,不仅是柔儿,整个佟家都完了! 要是枫叶忽然死了该有多好?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是一条毒蛇死死缠住他的心脏。他左思右想,最终下定了决心! 既然要枫叶要死,就一定不能让她见到明天的太阳。一来,崔叔明带来的人并不多,看守相对比较松懈,等明早天亮,枫叶被关进大牢,自己再想动手就难上加难。其次,崔叔明虽然抓了枫叶,但是还没有来得及提审,如果等到天明,重刑之下让崔叔明拿到口供,一切就都晚了! 佟灿勋将利害关系想清楚之后,就赶忙派人打听枫叶和佟芷柔被关押的地点。好在,柔儿并没有与枫叶关在一起,自己就算放火烧死了枫叶,柔儿也不会有危险的。 佟灿勋打定了注意,等到快要五更时,他命人悄悄用迷香放倒了看守的侍卫。只是,他怕引起崔叔明的怀疑,用的量很轻,这些迷香只能让侍卫睡着方便自己动手,并不会让他们像林婉城一样沉沉睡去。 佟灿勋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当听到寺院着火的消息时,他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不曾想,大火将厢房烧成灰烬,从灰烬里抬出来的却是自己重伤的女儿。 崔叔明看着佟灿勋的样子,不由冷笑道:“谁告诉你厢房里关的是枫叶?还是你派人打探出来的?” 佟灿勋被崔叔明问得哑口无言,崔叔明却没有就此放过的打算:“佟大人闲来无事打听这个干什么?我抓到的犯人关在哪里是我的事,佟大人打听的这么清楚是要干什么?杀人放火?” 佟灿勋满脸狂怒,抖手指着崔叔明,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却见崔叔明转过脸去,继续冷哼道:“事态发展至此,我也不得不怀疑佟大人了。” 佟灿勋心里一紧:“怀疑我什么?” 崔叔明冷冷一笑:“怀疑大人有没有参与到令嫒……联合采花贼,谋害侯夫人一案,还有,怀疑佟大人早起五更是不是为了杀人放火?” 崔叔明说到“杀人放火”四个字时,声音瞬间转冷,听得佟灿勋狠狠打了一个激灵,他大概有一种感觉:自己这次想要脱身只怕很难了! 果然,就听崔叔明吩咐:“先将佟大人看管起来,好吃好喝伺候着,另外,去搜一搜他住的那个厢房,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发现!” 亲卫不由分说就将佟灿勋扣起来,佟灿勋骂骂咧咧的就被拖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 分析 林婉城帮佟芷柔包扎好,崔叔明就携着她的手从厢房里走出来。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春日的早上还有些冷,崔叔明对着林婉城一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林婉城有了身孕,崔叔明也不想她继续在寺里逗留。夫妻二人亲自去给杜裴氏辞行,杜裴氏听说林婉城有了身孕,高兴的连忙拉着她坐下,一脸紧张的嘘寒问暖,又将孕妇应该注意的事项事无巨细,一样样讲清楚,直说的口干舌燥,茶水都喝了三四盏才肯放小两口离开。 从杜裴氏那里出来,两人径直就朝山门走去,而崔叔明的那些亲卫早就押着涉案的一干人等提前一步回京。 回到定远侯府,崔叔明先将林婉城安顿好,自己才赶忙骑马去了衙门。 崔叔明走后,林婉城就磨着安兰讨教针线。她想来想去,自己是时候给孩子准备一些小衣服、小鞋子了。安兰听说是给未来的少爷、姑娘准备的,自然是满心欢喜,她去针线房找了许多柔软又舒适的布料,主仆两人就坐在浅云居的小花圃里做针线。 结果,林婉城刚动了两针,丝竹就慌慌张张跑进来禀告说:“老夫人带着一伙儿人气势汹汹过来了!夫人,您现在身子不方便,咱们不如躲一躲?” 林婉城嘴角勾起浅笑:“躲?往哪里躲?云龙寺出了那么大的事,老夫人连经都没有听就回来了,又岂会让咱们轻易躲过去?去请吧——”一边说,一边就扶着安兰的手站了起来。 林婉城回到浅云居正厅的时候,丫鬟仆役跪了一地,崔佟氏正叉着腰在里面发脾气:“去让林婉城那个贱人来见我!快去——” 林婉城略略冲崔佟氏屈了屈膝:“不知老夫人找我所谓何事?” 一屋子下人眼见林婉城姗姗来迟,都赶忙松了一口气,知趣地退下去。 崔佟氏两步就冲到林婉城面前,安兰、丝竹害怕她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一闪身就挡在林婉城前面。崔佟氏指着林婉城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让叔明把他表妹还有舅舅抓起来的?”昨天,佟芷柔出了事,崔佟氏心中忧虑,到很晚才睡下。今日早起,却见不到佟灿勋父女的人影,她一打听才知道,云龙寺昨夜连发大事,崔叔明一早就押着父女两人回京去了。 佟灿勋是她的亲弟弟,佟芷柔是她的亲侄女,她能在定远侯府站稳脚跟,还要全赖娘家扶持,怎么能就这样被抓走? 崔佟氏得了讯,怒气冲冲的就从云龙寺回府。到了门上,她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打马去了衙门。崔佟氏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索性就到浅云居闹上一番:自己过不好,也要让林婉城这个贱人寝食难安! 林婉城看着她发狂的模样,淡淡一笑:“老夫人抬举我了。侯爷做事自由章法,岂会听我的摆布?佟大人和佟小姐只不过是牵扯到一桩案子,侯爷请他们去协助调查了!” 崔佟氏气得两眼都发红:“牵扯到案子?什么了不得的案子?还不是你这个贱人在叔明枕边吹风?要不然,他怎么会将自己的亲舅舅和亲表妹抓起来?林婉城,你让他们舅甥相残,你真是……真是好毒的心啊!” 林婉城简直要笑出声来了:“我的心好毒?佟芷柔做的事你果真不知道?” 崔佟氏眼睛里一暗,连气势都有些弱了。林婉城接着道:“她勾结采花大盗、谋害朝廷命妇,自有律法公断,老夫人还是不要为他们操心了!” 崔佟氏一听她提“命妇”两个字,火气一下子又蹿起来:“你算哪门子命妇?我儿子做了封疆大吏,不给我请封,倒是让你这个狐狸精迷的团团转,我侄女纵使为我报仇,她又有什么错?” 林婉城简直无语。面对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老太婆,她感觉深深的无力。她从来都知道崔佟氏是一个自私透顶的人,可是从来不知道她竟然会为了芝麻绿豆的小利就将别人的性命视如草芥。 林婉城深深吸一口气:“老夫人既然这样想,我与您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林婉城背过脸去,不想再与她纠缠,没想到崔佟氏反而不依不饶。她伸手想要去抓林婉城的衣领,安兰、丝竹一左一右拉住她,才没有让她得逞。 崔佟氏眼见两个小小的婢女都敢骑到自己头上,不由怒道:“你们两个好大的狗胆!凭你们也敢来欺负我?还不快放手!” 安兰、丝竹却对她的威胁不为所动,死死抓紧了,就是不肯放手。含真、含蓉想要上前帮忙,林婉城一个狠辣的眼风扫过去,两个丫鬟就不敢上前,只敢从身后将崔佟氏扶住,以防她不慎摔倒。 崔佟氏对着林婉城嘶吼道:“林婉城,你这个忤逆不孝的贱人!你快放了灿勋和柔儿——” 林婉城冷冷一笑:“人是叔明抓的,想要人,去找叔明吧!”说完,也不再看她,冷着脸进了内室。 崔佟氏张牙舞爪的想要冲上去,奈何安兰、丝竹的防守太过严密,含真、含蓉又是两个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怂包,她在厅里吵吵嚷嚷闹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效果,只好又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林婉城坐在房间里,面对着窗格上的一块窗花,面沉似水。 安兰给她递过来一碗红枣茶,温声劝慰道:“夫人,老夫人可不就是这样的性子?您何必跟她置气,反倒让自己不痛快!” 林婉城知道安兰误解了自己,不由勾唇笑道:“没有,我才不会为她那样的人生气。我是……在想其他的事。” 安兰知道自家夫人有主见,只好又劝道:“忧思伤神,夫人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万事有侯爷呢!” 林婉城听安兰提起崔叔明,不由勾唇一笑,点头答应了。 晚上,崔叔明从衙门里回来,还没走到浅云居,就被崔佟氏带人拦下。崔佟氏的来意十分清楚,就是要崔叔明放人。 崔叔明现在连应付她的心思也没有,淡淡扔下一句“我做不了主”就转身离开。 崔叔明回到浅云居时,林婉城正捧着一碗红枣茶发呆。崔叔明害怕惊道她,故意让靴子在地上发出轻缓而有节奏的响声。 林婉城回过神,看到崔叔明像是踏步一样向她走过来,不由笑道:“怎么出去一趟,走路的姿势都这样滑稽了?” 崔叔明嘿嘿一笑:“只要婉婉高兴,我怎么走路都一样!” 崔叔明伸手将林婉城抱住,轻声道:“我们孩子今天乖不乖?” 林婉城笑着将他推开:“刚刚两个月,哪里就知道乖不乖?对了,你的案子审的怎样了?” 崔叔明就慢慢在林婉城身旁坐下,将今天的调查结果慢慢讲给林婉城听。 有了花蝴蝶和枫叶的证词,佟芷柔勾结采花大盗的事已经板上钉钉,只可惜她在大火中烧毁了身子,一张脸烧了一半身上也是千疮百孔,纵使朝廷判下来,她大约也没有办法接受刑罚。至于蒋杰,由于她全程都躲在幕后,一应交际往来都是假借佟芷柔的手,所以,这件案子并没有能将她一起拉下水。 林婉城叹气道:“这样也够了。左右佟芷柔也变成了那副样子,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大约就是生不如死了。至于蒋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只要她继续作恶,总有将她绳之以法的时候。” 崔叔明笑着点头,林婉城就继续问道:“那佟灿勋呢?” 崔叔明脸上略有失落:“这个狡猾的老狐狸并不好对付。他将脚印擦得干干净净,抵死不认放火杀人的事,反而装的跟一个受害者一样!” 林婉城就笑道:“再好的护理也斗不过好猎手!” 崔叔明一挑眉:“婉婉是什么意思?” 林婉城道:“他是老狐狸,你就是好猎手,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崔叔明哈哈一笑,抱着林婉城就亲了一口:“知我者,婉婉也!我虽然找不到他放火的证据,但他这些年跟着齐王作恶不少,总归也是该有些报应的,你放心,他跑不了!” 林婉城就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她想了想才继续道:“还有,这些案子你不要亲自插手,免得……免得不明真相的群众说你大义灭亲。” 佟灿勋表面上还是崔叔明的舅舅,所以,他如果做的太过,恐怕会为人诟病。 崔叔明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开心一笑:“你放心,我已经启奏圣上,将这件事发给刑部彻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刑部?林婉城赶忙道:“佟灿勋就是刑部员外郎,整个刑部只怕也都是齐王的人,把他交送刑部,岂不是放虎归山?” 崔叔明高深一笑:“怎么会放虎归山?你不要忘了还有一个郑王在!” 郑王!对了,还有郑王在。郑王与齐王的夺嫡之争已经越演越烈,他们双方都在睁大眼睛挑对方的错处。现在佟灿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郑王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如果刑部的人秉公办理也就罢了,但凡敢有一点徇私,只怕郑王的人就会咬住不放。到时候,恐怕不止佟灿勋,整个刑部都要遭殃。 佟灿勋还真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林婉城了然一笑,面对崔叔明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忍不住道:“就说了你是个老猎手!” 崔叔明就哈哈笑起来。 林婉城就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她就将在云龙寺门前遇到碧草的事说给崔叔明听。 崔叔明不由凝眉:“碧草?她怎么会出现在京城?幕后的那伙人终于要忍不住对我出手了吗?” 林婉城想了想就道:“另外,佟芷柔好像知道碧草的事,我总觉得是她故意引着老夫人去见的碧草。” “她也知道?”崔叔明凝眉一想,忽然勾唇冷笑起来,“怪不得佟灿勋对我是那样的态度,想必,他女儿知道的事,他也早就知道了。这样看来,那个在幕后调查我身世、抓走碧草的就是齐王了?” 林婉城看着崔叔明一脸凝重的表情,不由赞同地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 求救 夫妻两个正在房里叙话,余庆就又匆匆赶来。 余庆弓身道:“将军,已经将净空的姑姑救出来了,她被关在城南的一座破庙里,附近看守的人不多,轻轻松松就得手了。” 崔叔明点点头:“人呢?现在在哪里?” 余庆道:“已经让她跟净空见了面。”崔叔明抿着唇没有说话。 林婉城对忽然冒出的净空和他的姑姑感到十分奇怪,禁不住就问:“这个净空是谁?听着倒像是个和尚。他姑姑又是什么人?” 余庆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抬眼看着崔叔明。崔叔明就道:“净空就是把你厢房里的供香换成迷香的那个小和尚。” 林婉城又问:“这关他姑姑什么事?你找他姑姑做什么?你可不要牵连无辜?” 崔叔明气地咬牙:“在你眼里,你的夫君就是这么一个是非不分的人吗?” 余庆赶忙从旁解释道:“净空是个孤儿,从小在他姑姑家长大。十岁时,他的姑父也亡故了,家里就只剩下他姑妈和三四个孩子。净空不愿意为他姑妈再添负担,所以就偷偷剃度出家了。那些坏人知道净空孝顺,所以就抓了他姑姑,并用这女人来要挟他。净空无奈,只得就范。净空落网后,牵挂他姑姑的安慰,愣是不肯吐露一个字,将军见他可怜,才命小的去查访他姑姑的下落并解救出来。” 林婉城这才明白,自己一时口快,竟然差点诬陷好人。她刚忙打起笑脸,对崔叔明道:“叔明是个大大的好人,怎么会是非不分呢?” 崔叔明笑着瞥她一眼,才不生气了。 林婉城就又道:“说起那迷香,我还真有些疑惑。点之前我明明检查过,没有问题的,怎么……” 崔叔明冷笑道:“这迷香可是大有来头,我若不告诉你这其中的关窍,恐怕你要好些时辰想了。” 林婉城赶忙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崔叔明慢慢道:“那迷香分内外两层。外面裹着寻常的香料,里面那层则放了大量迷香。” 林婉城眉头一皱:“不对啊!就算它包裹的再严实,点燃以后总会有味道散出来的。我再不济也是个大夫,不应该连迷香都闻不出来。” 崔叔明哼哼冷笑:“这就是他们心思精巧之处了,这供香的上端并没有异常,只在最下面一两寸的地方放了迷香。供香又被精心处理过,燃烧的速度比寻常香烛慢很多,所以,等烧到迷香的时候,你早已经睡熟了,在梦里就不知不觉中了毒!” 林婉城倒吸一口冷气:“蒋杰的心思当真是恶毒!手段又如此精妙,可谓是青出于蓝啊!” 林婉城说的咬牙切齿,崔叔明自然知道她口中的“蓝”指的是崔佟氏。 余庆见崔叔明科普完毕,就问道:“将军,不知这玉净……要如何处置。” 崔叔明淡淡摆手:“你们救回了玉净的姑姑,他自然会指证蒋杰的罪状,就将他交给刑部,按律处置吧。” 林婉城却有些犹豫:玉净和花蝴蝶、蒋杰一伙不同,他只是个孝顺的小和尚,并非心思歹毒的人,如果将他交给刑部,只怕官府一定会将他按照谋害命妇的同犯处理,但是这个结果似乎有些残忍。 林婉城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如果于咱们无碍的话……不如就放他一条生路吧。晨钟暮鼓、青灯古佛,这种日子本就美好而平静,就不要打破了吧!” 崔叔明早料到林婉城是个心软又善良的女子,故浅浅一笑:“你说怎样就怎样!”余庆领了命,就弓身退了出去。 崔佟氏大约知道崔叔明这里没有商量的余地,索性也不来浅云居闹事。第二天一早,安兰回禀说老夫人昨晚在荣华堂痛哭了一回,发起了高热。 林婉城放下手中的针线,淡淡道:“身上不痛快就去请太医,她自己若想不开,谁劝也没用!” 安兰想了一下,犹豫着没有开口。林婉城看到安兰的样子,知道她应该有话要说:“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安兰一笑:“只是不知道应不应该用这等小事来烦扰夫人。” 林婉城笑道:“什么烦扰不烦扰,连你也要与我客气了吗?” 安兰赶忙道:“旁的没什么……就是……钱姨娘一直在老夫人床前伺候,老夫人发了火儿,将一个茶盏扔在她脑门上……钱姨娘从荣华堂出来时,脸上血迹斑斑的……” 钱姨娘?林婉城一挑眉,不由陷入深思。自从她进入侯府,势力如崔佟氏、骄横如周姨娘、阴险如佟芷柔,她也见识了不少,唯独钱姨娘这个人让她看不透。 若说钱姨娘心思深沉,却也从没见过她耍什么手段,若说她心思纯良,林婉城实在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单纯的人。钱姨娘究竟为什么来到侯府?她这样不作不闹的反而会让林婉城疑心她会有更大的阴谋。 林婉城沉声道:“钱姨娘从荣华堂出来时,脸上是什么表情?” 安兰想了想,摇摇头道:“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她用帕子捂住额头,天色也暗,看不太清楚。” 林婉城慢慢点头:“我知道了。找人看紧她,不要让她捣乱就是了!” 安兰应下来,转身出门去了。 林婉城又坐了一会儿针线,丝竹就回禀说杜裴氏来了。林婉城喜出望外,赶忙将手里的针线放下来迎了出去。 林婉城刚走到二门外,杜裴氏就满面春风地走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杜若琅、杜若兰两姐妹。 杜裴氏见林婉城迎出来,忍不住责备她:“做什么还巴巴迎出来?你现在身子不方便,纵使不来迎我,我一个做姨母的难道还会怪罪你?” 林婉城扶住杜裴氏的手,还没有说话,杜若兰就从后面钻出来:“表姐定是等不及要与母亲见面呢!” 林婉城笑道:“知我者,若兰也!”林婉城将杜裴氏母女亲亲热热迎进里屋,安兰、丝竹上了茶,四个人就坐在炕上说话。 杜裴氏这次是专门为了林婉城的身孕而来,她命丫鬟仆人带来了许多滋补的药材,又将两个女儿支出去,仔仔细细将孕期需要注意的事交代清楚。 林婉城不由红着脸点头:“姨母,我……我知道的!” 杜裴氏拉着她的手道:“你们啊,就是年轻,我是怕侯爷不知轻重!你可千万要拦着他一点,知道吗?” 想起崔叔明的体贴关怀,林婉城的脸上就更红了:“姨母,叔明他有分寸,您放心!” 杜裴氏看到她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又随手拿起炕桌上绣了一半的五子送福图,不由笑道:“这是婉儿绣的?” 林婉城笑道:“您也知道外甥女的手艺,在针线上是怎么也学不好的了,索性安兰、丝竹两个丫头趁手,在一旁指点关照。” 杜裴氏就点点头:“当年都怪你母亲心软。我说让你学一些刺绣,她偏偏不想拘着你的性子,让你随着喜好学跳舞,现在怎样?来了夫家,还不是要重头学起?” 林婉城就撒娇道:“婉儿现在可不是知错了吗?” 杜裴氏轻轻一点她的额头,笑骂道:“小机灵!不过这些东西也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先做一些,我在府里也不闲着,左右一个小孩子罢了,能穿多少衣服?” 林婉城嘿嘿一笑,不客气道:“谢谢姨母!” 杜裴氏又在浅云居坐了一会儿,杜若兰也陪着林婉城说了几句话,就连平日里不怎么开口的杜若琅都插了两句。眼见日正当中,杜裴氏却起身告辞。 林婉城拉着她们留宴,杜裴氏就无奈道:“家里的那位老祖宗……”杜裴氏一眨眼,林婉城就心领神会:说的应该就是镇国公的母亲。 杜裴氏就接着道:“那位老祖宗身子不爽利,闹着要人侍疾……”杜裴氏说完,杜若兰就在一旁撇嘴。 林婉城很了解这位杜老夫人的性子,她素来与姨母不和,身子又特别娇气,稍微有一点头疼脑热她就可着劲折腾杜裴氏。不过杜裴氏大人大量,表面上虽然对她有些不耐烦,但是从来也没有在外人面前说过什么。 林婉城就道:“不如我去给老夫人把一把脉?” 杜若兰赶忙抢着道:“白华哥哥在府上呢,不然姐姐又怎么会躲出来?” 杜若琅拿眼风狠狠扫她一下,吓得杜若兰马上捂住嘴。林婉城不由笑道:“表妹不要与我师兄置气,他这个人脾气拧了一些,心地还是不错的!” 杜若琅就冷哼道:“我又没说他心地不好!” 林婉城知道她对白华的印象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坏,勾唇一笑,不再多说了。 既然杜裴氏府上有事要忙,林婉城也就不再挽留,她亲自将母女三人送出二门,才又转身回到浅云居绣她的“五子送福”。 晚上,崔叔明从衙门回来,含真早早就等在二门上。含真一见崔叔明,立刻喜出望外,她赶忙飞奔上前,“扑通”往地上一跪,眼中泪珠滚滚,煞是可怜。 含真道:“侯爷,老夫人染了重病,她老人家心心念念都是侯爷,您快去看看她吧!” 崔叔明冷冷道:“有病了就去找大夫,找我做什么?”崔叔明绕过含真就要离开,含真却不依不饶地冲上去,一把拉住崔叔明的下摆:“侯爷,老夫人是您的亲生母亲啊,您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崔叔明厌恶地看着含真的手,含真心中一害怕,赶忙把手松开。崔叔明才慢慢道:“怎么救?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她自己若想不开,谁也没有办法。” 崔叔明很清楚崔佟氏的病根,无非就是佟芷柔几乎丧命,佟灿勋也陷落大牢,佟家眼看就要倒下了,她就想让自己出手救一救她的兄弟。侄女。 只是佟灿勋父女要害的是林婉城,崔叔明早把他们恨得跟什么一样,怎么可能会出手相救呢?崔佟氏的想法未免也太幼稚了一些。 崔叔明转身就走,含真也顾不上其他,膝行着上前跟出好远,一声一声地喊着:“侯爷,侯爷……” 可是崔叔明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大步流星的向着浅云居走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 血拼 崔叔明回到浅云居,将朝堂上的事一丝不漏都告诉了林婉城。 原来,左都御史王朗大人参奏佟灿勋借着齐王的名头在外敛财,就连罪证都压到了皇上的龙书案上。 林婉城不由好奇道:“这些证据哪来的?你搜集的吗?” 崔叔明笑着摇摇头。林婉城心里了然,既然不是崔叔明搜集的,那想必就是郑王了。郑王一心要与齐王较个高下,对他的势力一直虎视眈眈,佟灿勋这次落水,他怎么能忍得住不痛打落水狗? 崔叔明舒舒服服在林婉城身边躺下来,把玩着她腰间的一个香囊,悠悠道:“谁做的都好,总之他这次想要翻身,哼哼——难了!” 林婉城点点头,深以为然。她忽然又想起佟芷柔,那天,佟芷柔在大火中被烧成重伤,不知现在如何了。崔叔明见她脸色有些暗沉,忍不住直起身子看着她,温声道:“怎么了?” 林婉城一笑,就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崔叔明道:“你只舒舒服服养胎,管她做什么?”一边说,一边又躺了下去。 林婉城道:“总也是姐妹一场,她纵使害我,我不同情她也就是了,还不许问一问她的情况吗?” 崔叔明无奈道:“她罪证确凿,刑部已经在商量着给她定罪了。只是还是从前说的,这场大火也算让她因祸得福,不然她下半生恐怕要在牢狱中度过了。” 林婉城慢慢点头,嘴上却也禁不住叹气:“本来她也算大家闺秀,大小也是个美人,如果没有起这么多心思,好好过她的小日子,不比什么都强?怪只怪她一门心思要与我作对,殊不知恨之一字,害了家人,更害了自己。” 崔叔明不由笑道:“你以为是她害了佟家吗?恰恰相反,是佟家害了她。” 林婉城有些不解,崔叔明就道:“她明知我不喜欢她,为什么还死皮赖脸贴上来?不过是被她父亲利用罢了,更确切的说,是被蒋家利用了。蒋家一心想要拉拢我给齐王效力,所以才授意佟灿勋,让佟芷柔拼命将你挤下去。等她坐上侯夫人的宝座,整个侯府不就在她的掌控之中?” 林婉城不由道:“齐王想拉拢你吗?我道是觉得郑王对你更热络一些。”齐王每次见了崔叔明,似乎并没有什么想要拉拢的意思。 崔叔明冷笑道:“你以为他是傻的吗?我手里握着兵权,不论哪个王爷拉拢了我都可以得到很大的助力,齐王怎们会真的想与我作对?只是迫于无奈,才装出一副恨我的样子罢了!” 崔叔明一点拨,林婉城立刻就明白过来:“是因为皇上!”蒋家势大,齐王的力量本来就很强盛,如果他再去拉拢崔叔明,岂不是让隆乾帝更加睡不好觉?到时候,只怕皇上忌惮,得不偿失。 所以,齐王就来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齐王表面与崔叔明势成水火,暗地里却想要通过佟灿勋来把控定远侯府,这样既不至于惹皇上怀疑,也能在暗中多一份王牌。 林婉城不由惊叹这些政治家的心思。 “那蒋杰呢?她是什么样的心思?”林婉城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崔叔明。 崔叔明顿时有些语塞。蒋杰与佟芷柔不同,她的心思崔叔明又岂会不知道?但是当着林婉城的面,如果明说,只怕家里的醋坛子就要倒了。 崔叔明想了一下道:“蒋杰大概是个幌子。蒋家明知道我不可能会娶蒋杰,却还放任她缠着我,其实是为了营造一种假象。不过是为了给佟芷柔打掩护罢了。皇上一心一意的防着蒋杰得手,然后嫁入定远侯府,哪里还有心力去注意佟芷柔?” 林婉城不由一挑眉,笑容十分诡异:“只是幌子?没有别的了?莫非人家不是真的喜欢你?” 崔叔明不由耍无赖道:“你这人真是……有人喜欢你丈夫,说明你丈夫优秀啊!更何况是她喜欢我,我连她的鼻子眼睛都没有看清楚。婉婉,我告诉你……”崔叔明又坐起来,伸手将林婉城牢牢抱住:“我从十岁那年第一次见你就对你痴心不改了,这一生,再没有别的女子能让我多看一眼!” 林婉城一把将他推开:“你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她嘴上生气,心里却早就笑起来。 崔叔明赶忙又贴上去,打横将她抱起来:“我明明就很好,哪里自夸了?”一边说,一边就向床榻走过去。 再过几天,就是郑王大婚了,林婉城虽然对这两口子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崔叔明总归是大周朝的臣子,心里再怎么不喜,面上的周全还是要的。 针线房知道林婉城要去参加婚宴,一早就赶出一件湖水绿的春衫,只是林婉城素来不喜欢这样的颜色,眼看就要到婚宴,现做肯定是来不及的,林婉城只好去成衣店转一转。 恰好,夏采薇也从宫里传出话来想去看看时兴的珠宝首饰,两人一拍即合,约定了时间地点,就各自赶来碰面。 正阳街是京城最为繁华的街道之一,店铺林立,人来人往,只是今日略微有一些奇怪:街上忽然多了许多书生打扮的学子,口音各式各样,像是来自五湖四海。 夏采薇不由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婉城一想,就笑着道:“春闱转眼就到,今年恩科开的有些早,所以这些学子大概是进京赶考的吧。” 夏采薇恍然大悟:“我从前许久不在京城,竟然连这样的大事也忘了。” 两人身份特殊,不便在街头久留,就相携着往成衣店而去。 两人进了铺子,面对着琳琅满目的春衫,林婉城几乎有些挑花了眼,样式、材质、眼色应有尽有,大约女人都有逛街的癖好,她几乎将顺眼的衣服试了一个遍,就连夏采薇也被她拉着买了好几套。最后,就连夏采薇的兴致也被调动起来,看中了就试穿,合适了就入手。林婉城忽然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这样放肆的血拼过了,不禁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买好了衣服,两个女人还是不肯走,又跑到隔壁的绸缎庄,将当季流行的款色一样样拣出来看。还好,这铺子是林婉城的产业,店里的活计也十分殷勤周到,不然,恐怕早就对她们两人不耐烦了。 林婉城看中了一匹桃花色的锦缎,正拿在手里试一试手感,忽然就有人上前来给她请安。 林婉城回头一看,竟然是花凤凉庄子上那个叫乐园的管事。 乐园陪着笑脸道:“夫人来买绸缎吗?这家的东西质量上乘,一等一的好呢!” 林婉城猜测他大概不知道自己就是绸缎庄的幕后老板,也不多解释,只得意一笑:“乐园官家今日也这么清闲?来买绸缎吗?” 乐园脸上现出标准的微笑,恭敬道:“劳烦侯爷夫人惦记,奴才是奉少爷的命令给相姑娘买一些绸缎做春衫。” 林婉城见他的笑容大有深意,心里一动,赶忙问道:“相姑娘最近好吗?我得了空想去看看她,不知放不方便!” 乐园一听林婉城要前去探望,一张脸立刻就笑得像朵菊花:“方便,方便,怎么会不方便呢?相姑娘每天都翘首盼着夫人您去呢!” 林婉城心中已经有了一些计较,连忙道:“相姑娘身子可好?有没有按时吃饭?你们少爷……”店铺里人来人往,林婉城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但是她相信乐园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理解她的意思。 果然,乐园的脸色立刻沉下去:“姑娘身子不方便,心情也不大好。再加上……少爷他……实在不懂讨女孩子欢心,所以……” 所以相如故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 林婉城马上道:“花……”她本来想骂一句“花凤凉这个混蛋,如故有了身孕,还不知道让着点她吗?”可是话到嘴边,林婉城看着店里顾客,就又咽了下去。 林婉城深深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过几天我就去探望你们姑娘。你先回去告诉她一声,让她千万宽心,什么都没有身子重要。” 乐园得了林婉城的承诺,高高兴兴就离开了。夏采薇刚刚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林婉城说的是谁,她见乐园离开,才开口去问。 林婉城就将花凤凉和相如故的事低声、简要说一遍。对于相如故的身份,林婉城并没有隐瞒,她心里清楚夏采薇的为人:虽然贵为公主,但是对于门第出身向来不看重。反倒是卫子澜,她出身书香门第,文人的通病就是迂腐,所以,看不起倒不至于,只是知道相如故的身份后,卫子澜大约不会与她深交。 果然,林婉城一说,夏采薇就笑道:“听你说来还是一个烈女子呢。名字取得也好,‘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有机会倒是要认识一下。至于这个花公子么……”夏采薇眉头一皱,“他的……事迹,”夏采薇仔细想了想,还是用“事迹”这两个字比较好,不褒不贬,用在这里再没有这么合适,“他的事迹我也听说过。从来只以为他是一个风流成性的浪荡公子,不曾想,他还有如此可爱单纯的一面。他真的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吗?” 林婉城很能理解夏采薇的疑惑,只好郑重地点头:“真的不会!他那个人看着像是阅女无数,其实于情爱一事,完全是个白痴!” 夏采薇了然地点点头,一连说了好几遍“有意思、有意思”! 两人挑了一些绸缎就又直接奔着“紫玉阁”而去。许久不来,紫玉阁又新添了许多样式别致的首饰。 店里的掌柜已经从花凤凉那里知道了林婉城的身份,所以,他这次待客的态度好像格外热情些。不仅奉了香茶,还亲自围着林婉城,客客气气地给她们介绍店里的时兴的首饰、珠宝。 林婉城将安兰、丝竹当做姐妹,所以买这些衣服首饰从来不会忘了她们两个。林婉城笑着让她们去挑自己喜欢的,两个小丫鬟就欢天喜地地趴在柜台上对着上面的珠宝首饰一件一件认真翻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 摆席 安兰、丝竹将柜台上的首饰看一遍,安兰眼前一亮,随手将一根蝴蝶振翅的簪子拿起来:“这只簪子好漂亮。” 我抬眼去看,果然就见到一枚做工精美的玉簪,簪子上的蝴蝶雕刻的十分生动,远远一看,就好像安兰手上趴了一只白蝴蝶。 我不由就笑道:“你带上我瞧瞧!” 安兰赶忙将簪子放下来,垂头道:“这簪子这样贵重,奴婢一个丫头怎么配戴?” 丝竹一把将簪子拿起来,踮着脚往安兰头上一插,安兰想要伸手去取,丝竹却将她的双臂按住,回头对我笑道:“夫人,好不好看?” 我一挑眉:“就像是一朵鲜花引来了一只蝴蝶!” 安兰红着脸道:“奴婢怎么会使鲜花?顶多就是棵青草罢了。” 我无奈一笑,摇头道:“安兰就是太稳重了些,丝竹呢,又太活泼,你们两个要是中和一下,就再好不过!掌柜,快把簪子包起来!” 丝竹就上前道:“平日总听夫人夸安兰,批评我,今天总算也将她捎带上了,哎呀——”她装模作样地拍拍胸口,“我这心里终于平衡了。” 一屋子人就都笑起来。夏采薇也道:“这姐妹两个一个沉稳,一个活泼,你还不知足吗?” 林婉城自然是知足的,只是总要谦虚一下嘛! 几人正在说笑,有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忽然从店外走进来,林婉城抬眼一看,几乎吓了一跳:这人头戴方巾,身穿窄袖直缀,剑眉星目,很是英武。最关键的是,他的眉眼之中隐隐约约有崔叔明的风采。 那书生进到店里,径直走到掌柜面前,显然两人早就相识。他给掌柜作了一揖,开口道:“掌柜的,前几天我看好的那只玉簪还在吗?” 掌柜看着手里已经包好的振翅蝴蝶的簪子,又看看林婉城,不禁面有难色:“这……” 那秀才眉头一皱,眉眼中崔叔明的影子又多了两分:“怎么,可是有什么问题?” 掌柜不好意思开口道:“这位客官,您几日不来,我还以为您不想买了,所以就又将玉簪摆上柜台。可巧,这位夫人……”掌柜的抬手一指林婉城,为难道:“这位夫人已经看中了,我都已经包起来了……” 那秀才的脸上有一丝恼怒飞快闪过,不过,他很快又平静下来:“这玉簪还有第二支吗?” 掌柜地摇摇头:“这枚玉簪是店里的精品,小店只有这一支啊!” 那秀才点点头,转身先将林婉城打量一番,然后弓身作了个揖:“这位夫人,不知这支玉簪可不可以让给小生,小生……感激不尽!” 林婉城道:“既然这簪子是公子的挚爱,看情形也是公子先预定的,那……安兰,不如你再另选一支吧?” 安兰从来都不是很强硬的性子,听了林婉城的话也只是淡笑着点头:“好。” 那秀才有些喜出望外,似乎没有预想到林婉城竟然这么好说话。他又深深给林婉城作了一揖,才欢天喜地地付了银子,将玉簪检查一遍离开店里了。 眼见秀才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夏采薇忍不住道:“婉城,这个人……” 林婉城眸色凝重,不急不缓地点头,意思是:长得像崔叔明,我明白!她转头去看掌柜,笑着问道:“掌柜,不知这位公子是……” 那掌柜见林婉城如此和气,对她的好感倍增,赶忙回道:“他是进京赶考的一个秀才,前些日子在我这看中了这支玉簪,可是身上又没有那么多钱,所以,就求我将这支簪子先保管起来,不要卖给别人。我见他诚心想要,就答应了。不曾想,他却许多天都没有消息。于是,我就只好又将簪子摆出来。” 进京赶考的?林婉城慢慢点点头,神色稍微有一些放松了。 林婉城和夏采薇在紫玉阁耽搁了一些时候,各买了一些手势,又给各自的丫鬟也分别买了几样称心的珠花、簪子,两人才携手离开。 眼见日上中天,林婉城不由看着夏采薇发愁道:“采薇,你急着回宫吗?”眼神却直往她身后的流蓝、敛紫身上瞟。 夏采薇了然,随意道:“倒也没有那么急,可是有什么事吗?” 林婉城道:“许久不曾去我师兄的药铺了,想去转一转,顺便抓一些药。” 夏采薇听林婉城提起保安堂,脸上不由红了,又听到她说要去抓药,不由急道:“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林婉城一笑,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幸福:“没有,就是想……补一补身子。” 补一补身子?夏采薇狐疑地看着林婉城,好久才反应过来,她不由看着林婉城的肚子,捂着嘴道:“你不会……” 林婉城甜蜜而又肯定地点点头。 夏采薇赶忙用手托住她的胳膊,好像一不小心,林婉城就要摔倒一样:“几个月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林婉城道:“两个月了,我也是刚刚知道。咱们先去保安堂吧,路上跟你细说。” 夏采薇扶着林婉城上了自己的马车,林婉城就将四个丫鬟都赶到另一个车上去,就慢慢把云龙寺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夏采薇听着只觉惊心动魄:她知道佟家发生了大事,也隐约知道佟芷柔父女在云龙寺害了人,她也怀疑过他们两父女害的是林婉城,只是早上见面时林婉城脸上一派喜色,并不像是历劫归来的样子,她就没有敢问。 现在,她从林婉城口中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佟芷柔害人不成自己反倒失了身,知道佟灿勋杀人不成反倒烧伤自己的女儿,半是担忧,半是愤慨。 她从前就知道佟芷柔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但是没想到她面上柔柔弱弱,竟然能想出这样狠毒的计策! 夏采薇将佟芷柔父女好一通埋怨,林婉城见她怒气不止,就拉着她的手笑道:“左右落得如此下场的又不是我,倒是跟他们置什么气?佟芷柔先是失身,然后又被烧成那个样子,这一辈子算是毁掉了。只要她别想着找我报仇,我就将从前的仇恨一笔勾销,也不会去寻她的晦气……”如果她还是执迷不悟,林婉城当然也不会手软。 夏采薇不由气道:“她找你报什么仇?从来都是她们想尽办法来害你,你可曾害过她们?” 林婉城摇头道:“她若是明白这个道理,也就不会弄成这个样子。” 不管是前世的林婉城,还是穿越而来的这个,都没有做过对不起佟芷柔的事。当初,她嫁入侯府,纵使崔佟氏对她百般刁难,甚至擅自做主娶了佟芷柔做平妻,林婉城怨恨归怨恨,却没有说过一个不字,到后来无论是落红的死、林婉城中毒、佟芷柔被休弃,林婉城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角色。 然而,有些坏人,越不达目的,就越是不甘心。及至后来,甚至都已经产生了变态心理,一味觉得是别人亏欠她,一味将别人的忍让当做自己得寸进尺的借口。 有句话说的好,不作不死,佟芷柔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除了蒋家和佟灿勋的利用以外,她自己的执念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说话间,马车就来在了保安堂。两人由丫鬟搀扶着从马车上走下来,夏采薇就稍微往林婉城身后躲了一下。林婉城拉起她的手一笑,夏采薇的脸立刻就红了。 两人从正堂走进去,金一川正在给一个老大娘看诊。他一见夏采薇走进来,身子猛然就站起来,直把那个老大娘吓了一跳。 金一川快步从桌案后走过来,流蓝、敛紫神情一紧,赶忙护在夏采薇身前。林婉城见状,赶忙道:“金大夫,还要出门去迎接我么?” 她这么一打趣,在场的众人就都以为金一川是冲着林婉城去的。两人曾经一起进宫给平阳公主看诊,也算是同甘共苦。更何况,林婉城是白华的师妹,金一川是白华的故交,两人交好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金一川自然也感觉到了流蓝、敛紫的敌意,他心知这两个丫鬟身份不简单,所以就不敢造次,只得笑道:“小白去镇国公府给老夫人看诊了,我自然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他正说话,白华就施施然从门外走进来。他一见林婉城和夏采薇在,不由道:“咦——你们怎么来了?” 林婉城就笑道:“来师兄这里蹭一顿中饭,不知欢迎不欢迎?” 白华还没有开口,金一川就抢着道:“欢迎欢迎,自然欢迎。四儿——”他转身冲里屋喊一嗓子,四儿就赶忙跑出来。 金一川道:“快去太白楼定一桌上好的席面送来……额外再点一份红豆薏米粥和酒酿鹌鹑。” 夏采薇心中一跳,这两道菜是她此生挚爱。只是她从未跟别人说起过,金一川是怎么知道的呢? 四儿转身要走,林婉城伸手将他拦下来:“且慢,今日我做东,去传话给太白楼的伙计,让送两桌上等的席面,一桌我们吃,一桌也给安兰、丝竹你们几个打打牙祭!” 四儿一听说自已也有宴席吃,一双小眼笑得几乎看不见,欢天喜地的就出门去了。 白华见林婉城已经做了主,就赶忙笑着将两人迎进内堂,又吩咐人给夏采薇上了好茶,给林婉城沏了一杯姜丝枣茶。 临近午时,崔叔明也从衙门来到保安堂。林婉城看见他从外面走进来,不由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崔叔明神秘一笑:“我说咱们心意相通,你信吗?” 林婉城撇他一眼:“少在这里油嘴滑舌。” 崔叔明哈哈一笑,趴在林婉城耳边低低道:“我听说惠阳郡主出宫了,我一想就知道你带着她来了这里。” 众人在后堂说了一会儿话,金一川就打发了堂上的病患,匆匆过来。碍于流蓝、敛紫在场,他也不敢太放肆,只是隔着人群盈盈将夏采薇望一眼。 不多时,四儿就领着太白楼的伙计过来,他们每人都提着一个大食盒,正是林婉城预定的两桌席面。 白华又让人从老窖里搬来两坛上等美酒,就招呼着大家赶快入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 赏赐 林婉城让安兰、丝竹在小厅里支起一张桌子,让人将其中一桌席面送到小厅里去:“我们在正厅里吃饭,也无需你们伺候,你们带着流蓝、敛紫、四儿、七儿去小厅里吃吧。” 丝竹就赶忙道:“那就谢谢夫人!”安兰、四儿、七儿也很开心,转身就往门外走,唯独流蓝、敛紫站在原处。 安兰看林婉城一眼,笑着上前将两人拉住:“两位姐姐可千万不要客气,知道你们在宫里吃惯了山珍海味,可是,今天难得夫人请客,姐姐们只管随我们去吃。” 流蓝为难道:“这,没有人在大厅伺候终归不好……这样吧,你们只管去吃,我和敛紫在这里端茶倒酒也方便主子们欢饮。我们两个没有讲究,到时候你们随意留两道菜也就是了。” 非是她们推辞,实在是有皇命在身,不可轻易离开。 安兰见劝不动她们,脸上不由有些尴尬地看着林婉城。 林婉城淡淡一笑:“没有什么方不方便欢饮的,我素日里独立惯了,就是在府里也不习惯人伺候着吃饭。有你们在,反而更加拘谨。”这话就已经有些分量了,不喜的意味已经流露出来。 敛紫赶忙上前:“可是……” 崔叔明却黑着脸把茶盏往桌上一磕,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屋子里立刻就安静下来。 崔叔明冷冷道:“可是什么?我夫人的话不管用吗?” 崔叔明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就是让人觉得有无形的压力。 流蓝、敛紫见崔叔明生气,不由都有些惊剧。崔叔明的脾气她们都知道,向来杀伐果断,再加上他从来都是冷冰冰的样子,就连宫里的丫鬟都有些怕他。 敛紫对安兰不由就有些责怪:早早听安兰的劝就是了,现在倒好,饭也吃不成,还没来由地吃了一顿派头。 敛紫偷偷去瞟安兰,指望这个丫鬟再请她们一次,也算给一个台阶下。 可是安兰见崔叔明生气,早就垂着脑袋乖乖站在一旁,不肯多言了。 气氛僵持下来,流蓝、敛紫站在那里十分不安,进也不是,退又拉不下脸。 夏采薇就赶忙上前给二人解围:“你们就跟安兰他们一起去吧,大厅跟小厅左不过一墙之隔,有什么事,我就去找你们。放心地去吧!” 流蓝、敛紫如释重负,赶忙点头答应下来,跟着安兰、丝竹就退了出去。 白华看着她们的背影疑惑道:“她们回宫之后不会乱说吧?” 林婉城一笑:“不会。她们自己办事不利,被叔明一句话就吓退,自然不敢回宫乱说,否则,宫里岂能饶得了她们?” 众人就放下心来。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直到未时初,宴席才散去,林婉城知道夏采薇不宜在宫外耽搁太久,所以就亲自将她送上那车。 金一川现在车前,一双眼睛含情脉脉,里面有万分不舍,然而夏采薇只能苦苦一笑,对着大家,似乎又是专门对着某人:“得了空我就会出宫来的。你们不用送了,快回去吧。” 夏采薇依依不舍上了马车,林婉城本来想顺道去看一看相如故,但是崔叔明说什么也不愿意她跟相如故走的太近,林婉城无奈,只得作罢。 崔叔明亲自把林婉城送回府,在府门前迎面遇上佟姚氏从府里走出来。 佟姚氏是佟灿勋的正室夫人,也就是崔叔明名义上的舅母。 从前,佟姚氏见了崔叔明都格外亲热,自从佟芷柔被休弃,她再见到崔叔明就没有那么热络。现在佟灿勋和佟芷柔双双落难,不用想也知道,她的态度只怕更加恶劣。 果然,佟姚氏从府里走出来,看到崔叔明夫妇从府外归来,眼里就满是愤恨,恨不能要将两人生吞活剥一样。 崔叔明却十分镇定,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她这个人,只管扶着林婉城往里面走。 林婉城见崔叔明不搭理她,自己自然不会闲的没事跟她打招呼。他们夫妻现在已经跟佟家势成水火,只怕与崔佟氏决裂也是早晚的事。如果放着外人的面,林婉城自然会给她两分薄面,可是关起门来的话……那就请她有多远滚多远。 佟姚氏兀自生气,崔叔明夫妇却已经越过她向浅云居的方向去了。看着他们的背影,佟姚氏不由狠狠啐了一口:“呸,一个野种也敢再这里耀武扬威,早晚有你们哭的时候!” 佟姚氏的丫鬟没有听清她的话,赶忙上前问:“夫人说什么?” 佟姚氏深深咽一口气:“没什么。咱们买些吃的,然后就送去牢里。也不知道老爷和柔儿如何了……” 崔叔明陪着林婉城回到浅云居,却没有要回衙门的意思。林婉城不由道:“今日衙门里清闲吗?再不去,你那些下属只怕要等急了。” 崔叔明伸手摸摸她的肚子:“就算再忙,也要找时间陪你。你和孩子才是最要紧的……这都多少天了,你的肚子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一样。” 林婉城轻轻将他的手打开,好笑道:“才两个月,你想有什么变化!” 崔叔明还要再黏上来,林婉城板着脸道:“好了,我和孩子都好好的,不用你看护。倒是你,少用这些借口偷懒耍滑不办公,仔细皇上怪罪你!” 崔叔明一笑:“除了我夫人,谁怪罪我我都不怕!” 到底又在浅云居痴缠了一些时候,林婉城才把他赶出门。 送走了崔叔明,林婉城靠在床上歇了一会儿,就又起床坐了一会儿针线。 经过这几天的培训,林婉城的针线功夫已经大有进步,针法和绣技也勉强过得去眼,就连安兰、丝竹看到了也不由交口称赞。 及至晚间,天刚刚擦黑的时候,西角门上有人来回禀说崔佟氏出了门。 当时夜色昏暗,崔佟氏打扮的相当低调,身边也只是跟了两个眼生的丫鬟。她们主仆坐着小马车离府,还特意交代不许门上的人声张,若不是林婉城的那个眼线心细,只怕就让她们不声不响出门了。 自从林婉城重新入主侯府,她就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样经营。各房各处都有眼线,不听话、没有眼色的那些刺头就找机会一顿板子赶出去。 林婉城听了门子的回禀,让安兰给了赏钱,自己就独坐窗前沉思。 丝竹见她脸色不好,赶忙上前问:“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林婉城默默摇头:“不知道,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佟姚氏白天刚刚来过,崔佟氏晚上就借着夜色出门,而且还一改常态,从西角门离开。 林婉城很了解崔佟氏,这个老太太前半生受“平妻”的名分所累,活得很是压抑,后来沈听南终于死了,她觉得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从此就落下一个毛病,为了凸显自己正室的身份,只肯从正门进出,决计不会走小门出入。可她这次……林婉城想不通,索性就不再去想。不管她有什么阴谋诡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还怕了她不成? 一夜安眠。第二日一早,丝竹就来回禀:“老夫人昨天半夜才回的府,而且……”她神神秘秘看一眼四周,将声音压得很低,“而且,据说是被抬进荣华堂的……” 崔叔明刚好从内室出来,见主仆两个在交头接耳,不由问:“谁被抬回来了?” 自从那次的谈话,安兰对崔叔明的态度缓和了很多,丝竹在他面前却仍然有些束手束脚。丝竹见崔叔明猛然走出来,吓得赶忙垂手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了。 林婉城无奈笑笑,叹口气将丝竹打探的消息跟崔叔明讲了。崔叔明眉头一皱,淡淡点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林婉城就意味深长地道:“老夫人怕是被什么气的吧——” 被什么气的?佟灿勋和佟芷柔吗?这两人好好在牢里关着,她若为这事生气,早该晕过去了。至于别的事,这两天实在也很太平,并没有什么值得她大动肝火的事。除非…… 林婉城去看崔叔明,却见他脸上已经泛起冷笑,显然也已经猜出什么来了。 丝竹见崔叔明脸上显然有些不悦,就缩着脖子想要逃出去。她本来打算悄悄地退下,不曾想刚退了两步,却又听到崔叔明在上头叫她。 丝竹一惊,长久以来,她对这位侯爷始终有些隔阂,所以崔叔明几乎从没有跟她说过话,更不曾主动叫她的名字。 丝竹慌张抬头去看,却见崔叔明脸上已经换了一副表情,似笑非笑,却看不出什么不高兴。丝竹大着胆子道:“侯爷有何吩咐?” 崔叔明往榻上一坐:“你进府也有好些日子了吧?” 丝竹眉头一跳: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问我进府的时间做什么?莫非……是想赶我走? 丝竹只好硬着头皮道:“奴婢自小跟在夫人身边,进府也有许久了……” 崔叔明点点头:“这些年你与安兰为夫人鞍前马后地效劳,辛苦了。” 丝竹更加不解:怎么还开始表扬上了?不是要赶我走吗?侯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却听崔叔明接着道:“你们的衷心我都看在眼里。昨日,外庄的掌柜孝敬了一对翡翠镯子和一对粉玉手钏,你与安兰商量着分了吧。” 丝竹有些茫然地看着林婉城:这是什么意思? 林婉城看她这幅样子,不由笑道:“既然是侯爷赏下来的,还不快谢恩?” 丝竹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又跪下去给崔叔明磕头。 崔叔明一抬手,让她起身:“东西在余庆那里,去找他要把。仔细伺候夫人,等将来你们出嫁,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给你们准备一份嫁妆!” 林婉城赶忙打趣道:“别的暂且不说,侯爷这句话我可是记住了,等她们两个出嫁,你可别舍不得银子!” 崔叔明不由佯怒道:“瞧你说的,我怎么好像成了一个不守信用的人?我有那么差劲吗?” 本就是一句玩笑话,谁也不会当真,夫妻两个笑了一笑,就将此事敲定下来。 丝竹不过是进屋回了一句话,不曾想就得到这么丰厚的赏赐,就欢天喜地地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 身世 林婉城看着丝竹高兴的模样,不由就转头对崔叔明道:“谢谢你,叔明。” 林婉城心里清楚,在这个时代,主仆的尊卑差异很大。主子牢牢掌控着奴仆的命运,主子无论对奴仆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像丝竹这样对主子心存怨怼的,就是拖出去打死,林婉城也不能有二话。 然而,崔叔明贵为侯爷,考虑到林婉城的关系,面对丝竹时可谓一直在忍让。林婉城嘴上不说,心里着实感谢。现在他又肯主动给丝竹示好,淡化两人的隔阂,林婉城怎能不感动? 崔叔明看着林婉城感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轻轻捏一捏她的脸:“为了婉婉我什么都愿意做,这点事情算什么?更何况你现在有了身孕,为夫更要好好表现。” 林婉城会心一笑,反手握住他的掌心。 到了晚间,丝竹对崔叔明的态度果然就大变,在崔叔明面前格外殷勤。她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丫头,她喜欢谁从来不会像安兰那样润物细无声。 林婉城看她狗腿的样子,不由徉怒道:“没出息的东西,被人一副镯子就收买了去……” 丝竹不好意思地挠头一笑:“纵使没有镯子,侯爷也是奴婢的主子,奴婢端茶倒水也是应该的!” 一句话说的大家就都笑起来。等笑够了,安兰、丝竹知道他们夫妻两个大约有话要说,就领着一屋子的丫鬟带上门出去。 崔叔明就向林婉城打听崔佟氏的动向。 林婉城就道:“自从昨晚回来后,她在床上躺了一天,不过都是钱姨娘在伺候,我也过去看了一回,只不过连面也没有见着。” 崔叔明无所谓道:“不见就不见。以后你也少去荣华堂。” 林婉城自然听话地点点头,又忽然想起钱姨娘,就拧着眉向他打听钱姨娘的底细。 其实,这些话她早就想问,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更重要的是,她一直想不起来。 提到钱姨娘,崔叔明脸上有些莫辨的神色:“她表面上是安乐侯钱舫的庶女,安乐侯钱舫也确实有过这么一个女儿。不过她自幼养在深闺,见过的人实在不多。所以,连我也不知道她是真是假。” 崔叔明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实力实在不容小觑,如果连他也查不出来,那这个钱姨娘的身份就实在隐藏的够深。 只听崔叔明接着道:“安乐侯钱舫表面上安贫乐道,是个自在的闲散侯爷,可是我一番查探,觉得他也是深不可测。” 林婉城眸色凝重地点头。 崔叔明怕她孕中多思,就赶忙道:“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她。找人盯紧了就是,但凡她敢有什么不规矩的事,就一到杀了了事,管她有什么目的,一进棺材万事空。” 林婉城知道他是安慰自己,钱姨娘光是身份都这么神秘,怎么可能让崔叔明说杀就杀? 崔佟氏很是安分了两日,这两日她躺在床上几乎不言不语,含真、含蓉并不清楚她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她是得了什么病。可是,她们请遍了京城有名的大夫,也没有得出有用的结论。 含真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对含蓉道:“不如咱们去保安堂请白华大夫吧,他是有名的医圣,说不定有法子医治老夫人的疾病。” 白华?林婉城的师兄?崔佟氏撑着床板就坐起来,声音嘶厉,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恨:“不许去!谁也不许去!我纵使死了,也不让那个贱人看笑话,也不让他们两口子得意!” 含真、含蓉被崔佟氏突然的发作吓了一跳:崔佟氏双手握拳坐在床上,一双眼窝因为几日的困饿而深陷下去,黑黢黢的更显狠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整个人就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含真、含蓉赶忙跪下去磕头请罪,看也不敢看崔佟氏一眼。 崔佟氏的眼神慢慢涌出泪水,一张满是褶皱的脸几乎都颤抖起来:“我怎么可以让他们看笑话?我不能啊!”她一边哭一边锤着床哀痛道,“他们一个野种,一个贱人,我纵使死,也要拉上他们垫背。沈听南,老太婆偏心,让你的贱种顶着我儿子的名头活着,让你儿子拿走属于我儿子的一切,你休想!你活着斗不过我,死了就更不要想!” 崔佟氏的声音又陡然森冷,听得含真、含蓉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是的,她已经知道了当年生产的真相了! 前几日,她的弟妹佟姚氏来府里寻她,先是向她痛哭了一番佟家的遭遇,希望她帮忙想想办法救一救佟灿勋和佟芷柔。 然后,就拉着她的手说起一桩怪事。 原来佟芷柔出事那天,佟灿勋收到消息就往云龙寺赶,在山门前,他遇到一个跛脚老太太,佟灿勋一眼就认出她是崔佟氏从前的丫鬟碧草。 佟灿勋见碧草沦落到沿街乞讨的下场,心下不忍,就让人连夜将她接回佟家。佟姚氏借机与她攀谈,三两句话竟然问出一桩惊天密事。 崔佟氏赶忙问是什么事,佟姚氏却吊起她的胃口:“老姐姐,不是我不肯说,而是这侯府不是说话的地方。”她用眼神向窗外示意,其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崔佟氏凝眉道:“你是说……” 佟姚氏就神神秘秘附在她耳边道:“等到晚上,姐姐悄悄出门,回一趟蒋家,弟媳自会让碧草将这一桩辛密亲自告诉姐姐。切记,此事事关重大,姐姐千万隐藏行踪,莫要被人发现。” 崔佟氏叫她如此郑重,也就不再含糊,点头答应下来。到了晚上,她乘着下人出门用的灰棚小车,为了掩人耳目,连寻常趁手的含真、含蓉都没有带,小心翼翼地就赶往蒋家。 到了蒋家,见了碧草,她先是痛哭了一场,接着就将崔叔明的“身世”讲了出来。 碧草道:“老夫人,当年您和大夫人……”从前在府里时,崔佟氏是平妻,所以阖府的下人都称她为二夫人,称沈听南为大夫人。可是崔佟氏深恨沈听南,平声最讨厌的也是“二夫人”这三个字。此时,碧草一提起大夫人,她马上就想到自己最讨厌的那三个字。 崔佟氏脸色一沉,眸光就狠厉起来。 碧草在外飘零这么久,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有。她见崔佟氏不高兴,赶忙就改口:“当年您和沈听南一同生产,你们先后产下儿子,只是沈听南很快死了……” 沈听南的死在没有人比崔佟氏清楚,而碧草也是参与者之一,所以,她提到这件事自然是一句话带过。 “沈听南死后,老侯爷看着两个孩子有些犯难。太夫人说……说……”碧草忽然语塞,支支吾吾不肯往下说。 崔佟氏已经被吸引了兴趣,赶忙就道:“那个老太婆说什么?” 碧草看一眼旁边的佟姚氏,佟姚氏赶忙给她使个眼色,示意她往下说。 碧草一咬牙,就赶忙道:“太夫人说老夫人您没有容人之量,说沈听南死了,她的儿子在你手里也一定活不下来!” 碧草一句话就让崔佟氏炸了毛,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扒光了扔在太夫人的眼前,只觉得又臊又恼,她直言道:“那个老虔婆还说了什么?” 碧草小心道:“太夫人说要想让沈听南的孩子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狸猫换太子!就是把你们两个生的儿子调换过来!” “什么?”这个消息对于崔佟氏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圆瞪双眼,冲上去一把拉住碧草的衣领:“你说什么?狸猫换太子?怎么能够……拿我的儿子去和那个贱女人生的野种去换?” 崔佟氏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开始惊恐起来,连声音都微微颤抖:“你是说……你是说叔明是……” 碧草闭着眼点头,那意思很明白:崔叔明就是沈听南的儿子。 “不可能!不可能!叔明是我的儿子,怎么可能是那个贱人生的?你在骗我!你这个贱婢,是谁让你来挑拨我们母子的感情的!是谁让你在这里满口胡说的!”崔佟氏勃然大怒,说着就冲过去拉住碧草的头发撕扯起来。 碧草被她打的“哇哇”大叫,奈何她腿脚不便,无法躲开。 佟姚氏见状赶忙冲过去将她拉开:“姐姐,你冷静些!你冷静些!您说的是,叔明这些年对你如此孝顺,又怎么可能是别的女人生的?肯定是她在骗你,不过你先别激动,听她怎么往下编。” 佟姚氏知道自己若是顺着说崔叔明不是她的儿子,结果自会适得其反,所以她故意提起了崔叔明的孝顺。与其自己费劲口舌,不如让崔佟氏好好想想崔叔明这些年是如何“孝顺”他的! 崔佟氏经过佟姚氏的提点,往事很快就涌上心头。 崔叔明虽然名义上是她的儿子,但是那个老虔婆在世的时候将这个孙子看得很紧,一直在膝下亲自教养,有时候崔佟氏想去看一看,却还要吃她的排头。 后来,老虔婆故去后,崔瑾瑜就将儿子送进宫做了伴读,虽然也能出宫,但是一年也见不上几面。 再后来,崔叔明终于不给皇子伴读,崔佟氏也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安享天伦,崔瑾瑜却又做主将儿子带入军中。自己不是没有哭过,没有闹过,甚至以死相逼,但是崔瑾瑜的态度十分强硬,半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几年前,就连崔瑾瑜也死了,崔佟氏觉得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熬出了头,然而,崔叔明性子十分冷淡,对她恭敬有加,就是没有亲热。崔佟氏本来以为,崔叔明自幼不在自己身边,所以与自己有些生疏,她本想着用自己的真心去点化这块顽石,不曾想,崔叔明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甚至连自己心心念念的诰封都不能让自己满足。 崔佟氏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像“狸猫换太子”这样曲折的剧情她只在戏文里看过,怎么想到就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边呢? 看着崔佟氏脸上阴晴不定,佟姚氏面上一喜,赶忙就给碧草打眼色。碧草心领神会,马上接着道:“老夫人,奴婢手上有证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 态度 崔佟氏马上道:“什么证据?” 碧草从怀里掏出一个黄油纸包。那个纸包层层叠叠包了好几层,碧草一层一层的将纸包揭开,那副模样,就像是里面装着什么稀世珍宝。 等碧草将最后一层打开,崔佟氏赶忙凑头去看:只见纸包中间隐约是一份供词,黑色的墨迹和鲜红的印泥透过纸张背面显现出来。 崔佟氏一把将那张纸抢过来,背过身,借着灯光细看。碧草就从旁道:“这份文书是当初接生的稳婆写的。当年的事情发生之后,太夫人怕我们声张,在您苏醒之前就把所有知情的丫鬟都发卖出去。后来,我几经辗转才找到当日接生的稳婆,我让她将当日生产的情景详详细细地写出来。这些年,我把这份供词贴身收好,像是命根子一样护在怀里,为的就是有一天再见老夫人时……将这件天大的阴谋告诉您,也全了老夫人您对奴婢的恩情。” 崔佟氏将那份供词展开,只见上面的墨迹已经有些年份,所用的墨汁成色也不好,稍微有些褪色。供词上的笔迹歪歪斜斜,措辞也十分幼稚。 供词上将当年崔佟氏生产的前后经过写的十分详细,内容也与碧草所说的相差无几,供词的末尾还有稳婆亲自按下的手印。 崔佟氏抖手捧着供词,一字一句读了好几遍,只觉心里的怒火像是浇了一道热油,窜天而起、烈焰熊熊! “这个天杀的老虔婆!这个天杀的老虔婆!我的儿子莫不是她的孙儿?她凭什么费尽心思要为沈听南那个贱人着想,害我将那个杂种当做眼珠子一样护了二十年,到头来,他翅膀硬了,要与我为难,与我娘家为难,竟是让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崔佟氏越说越气,说到后来,一口牙几乎让她咬碎。 碧草看着崔佟氏这个样子,赶忙从旁劝道:“夫人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啊!为了那起子小人不值得。” 崔佟氏却充耳不闻,她转身冲回床前,眼睛逼视着碧草,大声道:“你说,我的儿子呢?他们把我儿子弄到哪里去了?” 碧草看着她杀人一般的眼光,心虚的不敢与之对视:“奴婢……奴婢不知道。当时,老夫人并非怀的双生胎,如果将两个孩子都留下来,只怕您会起疑。为了让沈听南的贱种平安长大,老夫人就做主将小少爷送了出去,至于送去了哪里,奴婢就不知道了。” 崔佟氏闻言,泪珠滚滚而下:“我可怜的孩儿!这二十年为娘养了一头白眼狼,却把自己的孩儿丢在府外,不知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的儿……” 崔佟氏心中悲痛,两手一松,身子就有躺倒的趋势。佟姚氏赶忙从身后将她扶住:“姐姐莫要伤心,外甥他吉人天相,纵使在外吃些苦头,也一定会平安长大的。更何况他只是被送出了府,又不是天人永隔,姐姐总还是有机会与他相认的。碧草,你说是不是?” 碧草赶忙道:“是是是,舅夫人说的极是。” 崔佟氏痛哭一声:“相认?你要我如何相认?我连我儿子的面都没有见过,我们母子纵使面对面,只怕我也认不得啊——” 碧草赶忙劝道:“老夫人,可以的,您一定可以认出少爷来的!我见过少爷一面,容貌大约会变,但是有一样东西是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崔佟氏从碧草这里看到希望,连哭声也停止了:“是什么?” 碧草伸出右手,指着手腕以上一寸的地方道:“少爷这个地方有一块鱼形的胎记,红灿灿的,十分漂亮,所以奴婢至今不忘!” 崔佟氏不由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道:“当真?” 碧草肯定道:“当真!而且,将少爷送走时,奴婢悄悄往他身上塞了一块信物。老夫人可还记得那块双鱼玉佩?” 崔佟氏怎么会不记得? 当年,崔佟氏借着路遥的手设计了崔瑾瑜,老定远侯爷过府议亲时曾经留下一枚双鱼玉佩,也就是定亲的信物。这块玉佩做工精巧,鱼身上的鳞片都雕刻的一清二楚,而且,两条鱼嘴里各含了一枚珠子,一颗珠子上雕了一个“定”,另一颗上面雕了一个“远”。 崔佟氏一直将这枚玉佩当做宝贝一样贴身戴着,从来不肯取下来。因为这不光光是个定亲信物,更是表明了老侯爷的态度:认可她成为崔家儿媳妇的一种态度。 只是后来,崔佟氏生产过后,这枚玉佩就不见了。她找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几乎要将花园掘地三尺,却始终找不到玉佩的下落。她一度以为,这枚玉佩是被哪个小丫鬟窃走,只是,她一从产房出来,身边的丫鬟全部换成了新面孔,她实在也无从查起。 不曾想,有生之年,崔佟氏竟然还能听到这枚双鱼玉佩的消息,而且竟然还在她亲生儿子的身上! 碧草觑着崔佟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夫人,您不会……怪奴婢……擅作主张吧?” 崔佟氏大手一挥:“不会!你做得对!如果有朝一日这枚玉佩能够重回我身边,我还要给你大大的封赏!” 碧草立刻心花怒放的给崔佟氏磕头。 崔佟氏转眼就又想起自己流落在外的儿子,眼泪就又有些止不住。佟姚氏就赶忙趁机道:“说起这孩子来,叔明也确实有些过分。不管姐姐是不是她亲生母亲,总归看护他成人,还承袭了侯府的爵位,要知道,这一切的一切本都该属于姐姐的孩子。谁知……他竟然这么不知恩。娶了媳妇忘了娘不说,还总是违逆姐姐的心意,与姐姐作对,这回更是离谱,竟然将老爷和柔儿都抓进大牢。”佟姚氏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她赶忙用帕子一擦,继续道:“他这是想做什么?下一个是不是就要拿姐姐开刀?等把佟家搞垮,把姐姐也抓起来,定远侯府就是他们夫妻的天下,侯府的一切也尽落入他们的手中……” 佟姚氏还没有说完,却见崔佟氏黑着脸、咬着牙狠狠啐了一口:“呸——一个野种,一个贱人,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响,只是我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绝不会让他们好过!这定远侯府的一砖一瓦包括定远侯的爵位都是我儿子的,他们想要,哼哼——”崔佟氏冷冷一笑,恶狠狠道:“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崔佟氏口口声声说侯府是她儿子的,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只是个平妻。沈听南才是崔瑾瑜名正言顺的妻子,崔叔明才是正经的嫡出,就算论资排辈,也轮不到他们母子两个。不过,崔佟氏能这么想也实在无可厚非,应为,自私的人是不会想到别人的。 崔佟氏说完,怒气冲冲就要回府,她从现在开始就要与崔叔明夫妻势不两立,从回府那一刻起就要将定远侯府搅得天翻地覆! 然而,崔佟氏的情绪大起大落,心情极不稳定,所以,她还没有跨出房门,忽然就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脑子都变成一片空白。崔佟氏还没来得及叫人,身子就飘飘荡荡地歪倒在地上。 崔佟氏忽然倒下,佟姚氏吓了一跳。她慌慌张张招呼人将崔佟氏抬上炕,又赶忙吩咐家丁去请大夫。 但是,崔佟氏是心病,大夫自然素手无策。只能给她开一些滋补的药材,嘱咐她好生将养。 崔佟氏在炕上悠悠转醒,然后就坚持要回府。佟姚氏再三劝说,她坚定道:“我生是侯府的老夫人,死也要死在侯府,我倒要看看,那个野种能拿我怎么办?” 崔佟氏扶着丫鬟的手颤颤巍巍上了马车,在回府的路上,她一想到这些年付出的心血,以及飘零在外的儿子,血气一翻腾,她就又昏了过去。 回到府里,看着被抬下马车的崔佟氏,含真、含蓉只觉得惊恐:老夫人出府时还好好的,怎么会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只是崔佟氏出门前有交代,她这次出去一定要保密,绝不能让外人知道。因此,纵使崔佟氏晕倒,含真、含蓉也不敢去浅云居通知崔叔明夫妇。她们两人偷偷派人去请了大夫,结果,崔佟氏人倒是清醒了,只是却变得不言不语,看着十分阴森可怖。 含真、含蓉几乎请遍名医也不能让崔佟氏恢复如初,本来打算去保安堂碰碰运气,不曾想姐妹俩刚提了一句白华,就引得自家老夫人勃然大怒。 崔佟氏又在床上躺了两日,身子逐渐有些恢复,等到郑王大婚那日,她已经可以下床活动。 林婉城本来以为,崔佟氏既然病成这样,就会安心在家养病,不过,她还是低估了崔佟氏的战斗力,因为林婉城与崔叔明刚从浅云居出来,就迎面撞上拄着龙头拐的崔佟氏。 崔佟氏今日穿着紫色印万福的罩衫,头上珠翠满头,打扮的十分华贵。只是她的脸色相当不好,眼底的淤青被厚厚的粉底遮住,苍白的面孔上则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整个人看起来不伦不类,让人后背上冷汗直冒。 林婉城回头看一眼崔叔明,却见他满脸讥讽,并没有什么诧异。林婉城只好淡笑上前,盈盈施一礼:“我本想着老夫人身子不爽利,今日是不会去的,不曾想……” 林婉城本不过是一句关心的话,没想到崔佟氏的反应却很大,她脸色铁青道:“怎么,看到我活生生站在这里,心里很失望,是不是?” 林婉城眉头一皱,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老夫人说笑了。” 崔佟氏却没有再搭理她,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崔叔明,就冷冷一哼,扶着含真的手越过二人出府去了。 在去郑王府的马车上,林婉城一直在琢磨崔佟氏的态度:看来这老太太果然知道了崔叔明的身世,就是不知道她听说的那一版和原版是不是一样?不过看她这态度,想必没有少受人挑拨吧。她若发起疯来,只怕会有些棘手啊! 崔叔明看出林婉城心中的忧虑,淡淡一笑:“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她翻出什么大浪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百八十章 相救 崔佟氏带着丫鬟气势汹汹地离府,看也不看身后的崔叔明夫妇。她扶着含真的手上了马车,却不见赶车的发动。 崔佟氏将龙头拐在车厢里狠狠一顿,立时就发出“咚”的一声响:“坐着等死吗?还不快走?今日是郑王爷大婚,去的迟了仔细我拔了你的皮!” 赶车的小年知道老夫人这几天心情不好,但没有料想到她竟然如此暴躁。小年赶忙跪倒,看一眼正在从府里跨出来的崔叔明、林婉城,惶恐道:“老夫人,不等……侯爷了吗?” 阖府的人都知道老夫人素来与夫人不和,所以小年根本不敢提林婉城的名字。 不曾想,往日让崔佟氏引以为豪的儿子,今日反倒成了一同热油。崔佟氏随手抄起马车里的一个钧窑的茶壶,隔着帘子就扔了出去,“砰”一声砸的四分五裂:“你到底是谁的奴才?这定远侯府究竟是谁当家做主?怎么,没有他的命令,本夫人还不能出门吗?” 小年不知道那句话说的不对,竟引得崔佟氏发了疯一样。他慌慌张张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眼见崔叔明夫妇携手向这边走过来,崔佟氏也无心计较这个不长眼的奴才,她狠狠一跺脚:“还不走!” 小年擦一把头上的冷汗,不由分说就爬起来,也来不及给崔叔明见礼,一翻身就跳上马车,鞭子一扬,马儿一声嘶鸣,抬起前蹄就向前飞奔而去。 小年唯恐崔佟氏发怒,所以将马车赶得很快,马车里崔佟氏始终冷脸坐着,含真、含蓉看她脸上狂风暴雨,都不敢跟她搭话,瑟缩在马车的一角,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 一路上,马车走得都很顺畅,到了柳叶胡同,小年猛地一拉缰绳,崔佟氏还来不及反应,整个身子就从座位上飞出去,幸亏含真眼疾手快,一把将崔佟氏拉住,她才没有撞到车框上。 崔佟氏两眼几欲喷火,含蓉赶忙冲赶车的小年道:“作死的奴才,你是怎么赶车的?吓坏了老夫人,你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就听小年在车外惊恐道:“老夫人,奴才冤枉啊!咱们的车走的好好的,却忽然窜出一个老太太!”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说来也是小年走背字儿。早上平白无故被崔佟氏骂了一顿不说,刚从府里出来,还没有走到郑王府,就遇到了一个碰瓷的老太太。 小年的车速是不慢,但是他常年给崔佟氏赶车,早就将驾车的技术掌握的十分娴熟。行车时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小年看得很清楚,这个老太太是忽然从小巷子里窜出来的,他的目标似乎也很明确,就是要来碰瓷的。 崔佟氏本就在气头上,不曾想一个死老太婆竟也敢欺到头上,她狠狠将车帘子一掀,也不用含真、含蓉搀扶,探着身子就从车厢里走出来。 崔佟氏也不下车,她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望着地上嗷嗷大叫的老太太,冷哼道:“你不长眼睛吗?本夫人的车驾也敢冲撞?” 那老太太躺在马车下,一条腿悄悄往车轱辘下面放,梗着脖子道:“你们撞了人,还有理了吗?” 小年赶忙从旁道:“胡说!我们的马车走的好好的,是你自己忽然从路边冲出来的!” 那老头儿气道:“你说的是什么天打雷劈的话?我一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庄稼人没事撞你的车干什么?明明是你们跑得太快撞上了我!” 崔佟氏冷眼看着老太太演戏,一口气憋在胸口简直是不吐不快:“放肆!在本夫人面前还敢狡辩?小年,拿我的帖子,把这不知死活的骗子送到顺天府去。请顺天府的方大人依律严办!” 小年答应一声,就从车辕上跳下来,弯腰去抓那老太太的领子。 那老太太身子一扭,避了过去,锤着地就痛哭起来:“老天啊,你倒是开眼啊!有钱人就能横着走吗?有势力的就能撞了人还理直气壮的吗?” 老太太的声音十分亮堂,一嗓子喊出去,附近的人群就都围上来看热闹。 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小年也有些急了,他指着那老太太道:“你,你可别瞎说!我们什么时候横着走了?什么时候撞过你?” 那老太太伸手抹一把眼泪:“你还说没有,你还说没有?那我这么大的年纪,难道还能躺在马路中间陷害你?” 小年愤愤道:“你本来就是在陷害我们!” 那老太太想来也是个泼辣性子,吵起架来不管不顾,当街就敢撒泼:“你说这违心昧良心的话就不怕天打雷劈吗?老天爷,你怎么不降下一道天雷,劈死那些胡言乱语的畜生!” 小年被她一骂,火气立刻也上来了:“你骂谁是畜生?” 那老太太坐在地上叉着腿,仰着脖子跟小年对骂:“谁搭话我就骂谁!你要是没有胡言乱语,要是不心虚,你干啥接我的话?” 小年被这老太太的胡搅蛮缠气的脑子发懵。他常年混迹侯府,自然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可是如今在这老太太面前,他简直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附近看热闹的人群一听这老太太说的话,也都觉得有理,再加上出事时并没有人注意,真相如何大家也不得而知。所以,群众竟然都一边倒地支持那个碰瓷的老太太。 崔佟氏眼见局势不容乐观,面对人群的指指点点,她也终于忍无可忍。崔佟氏冷着脸大声斥责小年道:“够了!含真,给她一袋银子,就只当提前给她买棺材了!我们走!” 说完,就要转身往车厢里走。含真不敢怠慢,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扔了过去。 没想到那个老太太只是看了那荷包一眼,连身子也没有挪动:“你们以为有两个臭钱就能解决问题吗?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我老婆子纵使拼上一条命也要跟你们理论到底!” 那老太太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屁股一挪一挪的移到马车底下,伸手就将车轱辘死死抱在怀里:“今天的事,咱们没完!” 小年看她如此无赖,不由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老太太抬手一指崔佟氏,道:“我要她给我认错,我还要你们陪双份的银子!” “什么?”在场的人,不止是小年,就连含真、含蓉也都呆了:崔佟氏是定远侯府的老夫人,身份尊贵,最是高傲。像她这样的老太太,别说是向她低头,就连看一眼都觉得碍眼。崔佟氏又怎么会答应她这个无理要求? 果然,崔佟氏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很是精彩。她将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一甩手,指着小年吼道:“还不快把这刁民拉开!耽误了本夫人参加郑王的婚宴,仔细我揭了你的皮!” 小年狠狠打了一个冷颤,赶忙小跑上前要将那老太太拉开。 可是那老太太十分鸡贼,眼见小年跑上前,她就拼命往车厢底下躲,一边躲,一边还惊恐地大叫:“救命啊!救命啊!你们要做什么?要打死我这个可怜的老太太吗?还有没有天理?天啊,给老婆子我一条活路吧!这些有钱人,这些权贵,仗势欺人,是要把我打死啊!” 小年只觉得太阳穴凸凸跳的欢快:“你这老婆子胡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要打你?你快给我出来!” 可是任凭小年怎么拉扯,老太太就是躲在马车底下不露头。不一会儿,就将小年急的满头大汗。 看热闹的人群见状就开始起哄,也有一些人为那个老太太打抱不平:“现在有钱就是好!撞了人随便扔一袋银子就完了吗?她就算再有势力,给人家道一个歉都不行吗?” 另一个人就道:“这你就不懂了。他们权贵的腰杆子都是镶金带银,让他们弯腰,还向咱们这些平民弯腰,简直是难比登天!” 崔佟氏满耳都是市井小民的指责,她只觉自己眼睛都要喷火,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小年在车厢下钻来钻去也抓不住那个老太太,好不容易拉住她一条袖子,不曾想那老太太却像泥鳅一样又光又滑,身子一闪,又从车底下钻了出来。 老太太从车厢底下钻出来,一抬头,就看到崔佟氏正站在自己头顶,她一咬牙,恶狠狠道:“你不给我活路,那你也别想过得好!” 老太太伸手向崔佟氏抓来,崔佟氏躲避不及,身子一歪,就要从马车上摔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人群中忽然就跑出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他一伸手,就从下面拖住了崔佟氏的腰,含真、含蓉也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去扶。 异变突起,崔佟氏只吓得脸上连一丝血色也没有,手中的龙头拐杖也“啪”一下摔在地上断成两截。人群中就爆发出哄然大笑。 崔佟氏赶忙将身子站直,拉着含真就躲到她身后去。崔佟氏抖手指着地上的老太太,额上冷汗涔涔,几乎连话也说不利索:“你……你这个……这个刁民!恶妇!你可知,本夫人……是定远侯府的老夫人!是……” 她习惯性的就想说自己是威武将军的生母,可是话到嘴边,又忽然想起,崔叔明是个野种,自己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只好又恨恨将话咽下。 那老太太见她亮明身份,却一丝惧怕也没有,反而掐着腰回骂道:“定远侯府又怎么样?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王爷的亲娘犯了罪,也不能像你这样蛮横!乡亲们说对不对?” 大家的热闹正看得起劲,听道老太太这么问,一个一个就都扯着嗓子跟她互动:“说得对!”“说得好!” “这位大娘,小生有个问题想向您请教,不知道大娘可不可以为小生解惑?”现场正闹得不可开交,刚刚那个救下崔佟氏的书生却忽然站出来,拱手向碰瓷的老太太作了一揖,恭恭敬敬地问道。 崔佟氏转眼去看,只见那人一双剑眉气宇轩昂,眼神深邃而又有神,那模样竟然与崔叔明有六七分的相似。 崔佟氏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念头就像烟火一样在心中绽开成一片绚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 解围 崔佟氏双手颤抖起来,她一把将含真推开,含真踉踉跄跄扶住含蓉,才没有从马车上掉下去。 崔佟氏也不用人扶,一纵身就从车辕上跳下来。她到底上了年岁,这种爬高上低的事实在力所不能及。所以,她落地时,身体还是崴了一下,幸亏身旁的书生一把将他扶住,她才没有摔倒。 崔佟氏紧紧握住那书生的手不肯放开,两行浊泪从深深的眼窝里流出来,声音也有些微微地颤抖:“你……你是……” 那书生弓身行了一礼:“老夫人,我是进京赶考的秀在,因为……”那书生脸上一红,赶忙道:“因为闲来无事,就在这街上支了一个书画摊子……” 崔佟氏不等他说完,就赶忙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天生的?” 那书生见崔佟氏满脸泪水,十分郑重,只好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天生的……” 含真、含蓉早已随着崔佟氏从车上跳下来,她们一左一右将崔佟氏扶着,听到书生的话,不由疑惑道:“你这书生真奇怪,还有不知道自己生日的吗?” 书生赶忙道:“不瞒夫人,我是被养父母养大的,他们将我抱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有几个月大了,所以,生日……早就不可考究。我只知道我几年整整二十岁了!” “二十岁?二十岁?”崔佟氏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就变大,书生的手被她握住,脸上不由就有些痛苦神色:他与崔叔明同岁,又是被父母抱养来的。难道……难道上天真的眷顾?竟让我儿失而复得? 崔佟氏猛然想起碧草的话,她伸手揭开书生的右手,只见他腕上一寸的地方赫然就有一块猩红的鱼形胎记。崔佟氏一阵激动:“我的儿!”她竟然脱口就叫了出来。 含真、含蓉被她这一句话吓了一跳:世人皆知,崔佟氏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定远侯爷崔叔明,那面前这个书生又是怎么回事?他虽然长得与侯爷有些相似,但是从没有听说过老夫人有另一个儿子! 含真赶忙拉一拉崔佟氏的衣袖:“老夫人!” 崔佟氏猛然醒悟过来,她看一眼周遭的环境,这里鱼龙混杂,如果她当场将儿子认下来,只怕不到天黑,这件事就会被传得沸沸扬扬。到时候,不但她百口莫辩,更重要的是,只怕她的儿子也会被世人的口水淹死。 崔佟氏虽然糊涂,总归还没有傻,她赶忙将脸上的眼泪擦干,改口道:“我是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现在在什么地方落脚?” 那书生就道:“小生韩坤鹏,苏州人事,此次为了进京赶考,小生在‘高升客栈’租了一间客房落脚。” 崔佟氏含笑看着韩坤鹏,不住地点头,想要拼命忍住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好好好!” 含蓉看一眼天色,就在一旁道:“老夫人,天色不早了,咱们若是再耽搁,可就赶不上郑王殿下婚礼的大典了。” 崔佟氏认子心切,此时一颗心都扑在韩坤鹏身上,哪里还想去什么郑王婚宴?可是她心里也明白,自己不能冲动,认子只是第一步,她还要一步步将属于他们娘儿俩的东西都夺回来,所以,她绝对不能冲动。 好在,现在知道了儿子的下落,也亲眼见到他出落成一个长身鹤立的秀才,只要此次春闱,他能够金榜题名,那么他们母子还愁没有好日子过吗? 不急,不急,时间还长,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儿子要慢慢人,崔叔明那个野种也要慢慢地让他滚蛋! 崔佟氏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先前碰瓷的老太太却一把将她拦下来:“想走?没那么容易!今天你不道歉,就休想离开!” 崔佟氏刚刚只顾着认子,却忘了还有这么一个麻烦要解决。她刚想开口,却见韩坤鹏道:“大娘,小生刚刚说有一个问题想向您请教……” 老太太看他一眼道:“相公有话就说!” 韩坤鹏直言道:“大娘说这位老夫人的车驾撞到了你,是不是?” 老太太点头道:“正是。怎么,你想给他当说客?我告诉你,谁说情的都不管用,除非她给我鞠躬,给我道歉,还要陪双倍……不,三倍的银子!” 韩坤鹏一笑,慢慢道:“大娘既然说被马车撞到了,可否跟小生说一说伤在哪里?小生虽然不才,但是也略懂一些岐黄之术,可不可以给大娘把个脉?” 老太太闻言变色:“我……我伤在……伤在……”她将能够受伤的地方想了一个遍,却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 韩坤鹏就冷笑道:“说不上来了吗?刚刚在场之人有目共睹,大娘与这位赶车的小哥在马车下追逐,伸手矫健、灵活,根本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老太太梗着脖子道:“你,你胡说!我怎么没有受伤?我伤在肚子上!哎呦——哎呦——我的肚子疼!”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就捂着肚子蹲下去,嘴里哼哼唧唧的像是活不长了一样。 在场的群众看到这里,大多都被韩坤鹏的话点醒:这老太太一直说马车撞到了自己,却一直活蹦乱跳的,看着比正常人还利索,她……不会是为了讹钱吧? 大家看着老太太的眼光有些异样,就连刚刚为她打抱不平的那些人也不再轻易开口。 韩坤鹏看着老太太滑稽的模样,不由就蹲下身子去,慢慢道:“大娘的疼痛来的真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我一说,你就疼起来了。这样吧,小生就来给大娘把把脉,看大娘的五脏六腑伤到了哪一个?” 韩坤鹏说着就要拉起老太太的手腕,那老太太避如蛇蝎,一下子就甩开了。韩坤鹏疑惑道:“大娘害怕把脉吗?那也没有关系,前面不远就是一个医馆,里面也有女大夫,我可以陪大娘去验验伤,如果真的撞到了大娘的肚子,您身上应该有撞击的痕迹才对!” 老太太抱着肚子往后退,满脸怒容道:“你是谁?要你多管闲事?快滚快滚!” 韩坤鹏撑着腿慢慢站起来:“我就是个摆摊卖字的穷书生,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来,你若是识趣,拿了老夫人给的银子就走,我是不会拆穿你的,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有些过分!” 小年一看局势倒转,也立刻来了精神,指着那老太太怒道:“我就知道她是骗子,我们的马车走的那么稳,怎么可能会撞到她?” 韩坤鹏赶忙道:“她确实是自己扑上去的,我的摊子离这个胡同很近,我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他又转过头去看那个老太太:“大娘您大概不知道,在您其他地方都没有受伤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被马车撞到肚子的,除非……” 崔佟氏赶忙接道:“除非怎么样?” 韩坤鹏冷冷一笑:“除非是她主动躺倒在车轮下。” 那老太太眼见自己的把戏被人戳穿,竟然连一丝羞赫也没有。她悄悄退到马车边,将含真扔在地上的那个荷包握在手里,猛地爬起来,一转身,就冲开人群,消失在胡同里了。 小年看到她这幅样子,气得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要往前追,韩坤鹏就伸手将他拦下来:“这位大哥,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她不过一个身世可怜的老太太,但凡有一点生计,她也不会以此为生。不过是一袋银子,想来老夫人身份尊贵,也不会看在眼里,就只当是乐善好施了。” 小年有些为难的去看崔佟氏,却见崔佟氏一摆手,示意他退下。崔佟氏将韩坤鹏视作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又怎么会当众打儿子的脸,她自是吹捧还来不及:“鲲鹏你不仅聪慧,竟然还这么有爱心,如果此次高中,一定能做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韩坤鹏赶忙拱手道:“惭愧惭愧!小生读了一些圣贤书,多少明白一些道理罢了。” 崔佟氏赶忙就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鲲鹏,你就不要谦虚了。老身住在定远侯府,你日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去侯府找我,一定不要客气!” 韩坤鹏赶忙笑道:“那小生就先谢谢老夫人的厚爱了!小生的书画摊子离不开人,请恕小生先行告退!” 崔佟氏目送韩坤鹏离开,一双眼睛满是慈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一堆书画里,崔佟氏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这就是我的儿子!崔叔明算什么东西,我儿子此次一定能够高中,到时候,崔叔明、林婉城,老身就与你们算算总账! 崔佟氏转身上了马车,含真正要将帘子放下,崔佟氏一抬手制止了。崔佟氏想了想,招手让含蓉近前,趴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去将韩公子的书画都买下来。他要多少就给多少,另外……先不要让他知道我在帮他。” 含蓉看着崔佟氏的脸色,心中满是狐疑:老夫人离府时脸上还是阴云密布,不过是遇上了一个赶考的穷书生,怎么就好像忽然开朗起来?难道就因为那人长得像侯爷?还有老夫人脱口而出的那句“我的儿”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老夫人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崔佟氏见含蓉拧着眉呆立在原地,不由冷着声音喝道:“快去啊!” 含蓉一下子就回过神,她匆匆忙忙给崔佟氏行了一礼,转身就从马车上走了下去。 含蓉一下马车,崔佟氏就不再耽搁,她一抬手,含真就将帘子放下来,小年将鞭子一甩,马车才又缓缓移动起来。 看着崔佟氏的马车远远离去,木刻纵身就从树上跳下来。崔叔明早就知道崔佟氏有些不安分,所以一早就派他偷偷跟着,不曾想,木刻却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木刻站得高,底下的情况一目了然,也看到了许多比人看不到的事情。 那老太太最开始躲在胡同里,应该是在等机会。后来,韩坤鹏远远看到崔佟氏的马车过来,他就赶忙给藏在胡同里的老太太打了个招呼,那个老太太会意,瞅准时机就冲出来,这才上演了一场碰瓷的好戏,韩坤鹏也才能出场帮着解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 春闱 只是木刻心中不解,这个长得与将军有些相似的韩坤鹏费了这么大力气,自导自演这么大的一场好戏,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郑王是隆乾帝的长子,娶得又是尚书的千金,排场自是十分宏大。 只是崔叔明向来与郑王不亲近,自然不会在婚宴上出什么风头。夫妻两人只是找一个安安静静的小角落,喝了些酒水,观了礼,很早就告辞离开。 两人回到府里,木刻就进来禀报韩坤鹏所做的那一场把戏。林婉城听得眉头紧锁,也是搞不清这个书生打的什么算盘。 只是,当木刻将韩坤鹏的相貌与崔叔明相似一事讲出来,林婉城才恍然大悟:原来就是自己在“紫玉阁”见到的那个人! 崔叔明看林婉城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就猜测她可能知道些什么。林婉城果然就把自己偶遇过韩坤鹏的事讲出来。 崔叔明疑惑道:“跟我长得相似的人?” 林婉城看着他凝眉的模样,赶忙道:“对对对,就是这个表情。他的模样若是与你有六分想象,那么这个凝眉的表情怕是有八分像!” 崔叔明就更加好奇:“一个长得与我相似的人无缘无故接近老夫人……我怎么似乎嗅出阴谋的味道?” 两人想了一会儿,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崔叔明只好摆手道:“算了,不想他了。木刻,你去派人把他盯死,看看他平日都与哪些人来往。只要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木刻看着崔叔明晦暗不明的脸色,赶忙点点头,弓身退了出去。 木刻找人将韩坤鹏监视器来,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异动,整日无非就是读书、写字、卖字,相交的人也多是一些同窗的举子。 不过,崔佟氏也偷偷派人去看过他两次,给他送了些时新的瓜果、滋补的汤水,还顺便帮他结算了房钱。 崔叔明听到木刻的回禀,并没有什么反应,挥手就让他退下。 过了两日,御史台就有人参奏刑部尚书办案不力。原来,皇上下旨让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佟灿勋谋害人命、借齐王名头敛财的案子,可是刑部的官员却迟迟不肯开堂,御史台和大理寺的官员多次协商未果,就把状子告到御前。 隆乾帝在金銮殿上大发雷霆,刑部尚书以证据不足,时机未到等等理由才勉强蒙混过去。 其实,并非刑部的人不愿意审,实在是不能审。佟灿勋是齐王的鹰爪,这些年来,打着齐王的名号坏事也做了不少。在审讯过程中,他万一熬刑不过,再说出什么来,只怕不只是平日与他走得近的官吏,就连齐王也别想独善其身。 齐王本想将这个案子就这么拖着,将佟灿勋在牢里关着,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像他那个庶女一样两腿一蹬,死在牢里。可是经御史台这么一闹,齐王自知不能再拖下去了。 当晚,佟灿勋的夫人买通了大牢的守卫,带着两个丫鬟去探了一回监。她们从大牢里出来的时候,佟灿勋还好好的,到了第三天上午,就在刑部官员提审他过堂时,却发现他已经七窍流血死在大牢里。 佟灿勋的死状和他的那个庶女十分相似,口鼻中尽是污血,面目很是狰狞。 大牢里的守卫查来查去也找不出什么结果,最后只能按照畏罪自尽上报给隆乾帝。 隆乾帝看了奏章,一把就撕了个粉碎:“放屁,当朕是傻子吗?畏罪自尽?你倒是说说,毒药是哪里来的?” 文武大臣跪了一地,一个个都惶恐地请隆乾帝息怒。 然而这接连两次,父女两个都是在大牢里莫名其妙的自尽,事后还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这就相当于光天化日被人打了一巴掌,还找不到动手的人,这让皇上如何能息怒呢? 皇上命令大理寺的官员彻查,大理寺将看押佟灿勋的狱卒都抓了起来,一番拷打,他们才将佟姚氏探过监的事供出来。 只是,这些狱卒虽然收了佟姚氏的钱,但是他们坚决否认佟姚氏与佟灿勋有什么接触。照他们所说,佟姚氏只是隔着栅栏说了几句话,他们一直在旁边死死盯着,两人连手也没有拉过。崔佟氏虽然也送了食物和换洗的衣衫,不过都像从前一样,被几个狱卒瓜分,佟灿勋甚至连碰也没有碰过。 这就奇了怪了!佟灿勋到底是怎么中的毒?凶手到底是不是佟姚氏呢? 大理寺的人想不明白,干脆就去将佟姚氏抓来问个明白。然而,大理寺的差官骑着快马来到佟府,佟姚氏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她上吊自尽了。 差官们无功而返,佟姚氏这边的线索也断了,最后,大理寺的官员实在无奈,只好把所有事情都推在死人身上。 他们在奏表中写道:佟姚氏私自探监,趁狱卒不备,给了佟灿勋一瓶毒药。佟灿勋小心收好,等过了两天,才在牢里服毒自尽。大理寺的人甚至还在奏表里附了一份狱卒的口供来作证明。 隆乾帝自然不信这些鬼话,他不自觉地就抬头看一眼崔叔明,狐疑道:“叔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你知道吗?” 崔叔明赶忙拱手道:“臣万死,臣无能。”隆乾帝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并看不出什么破绽,他也只好挥手让崔叔明退下。 崔叔明当真不知道吗?他当然是知道的!自从佟灿勋入狱,崔叔明就知道齐王不可能让他活着过堂,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他不能活着离开大牢,而最可能的办法就是像杀佟芷若的那样。 余庆在大牢里蹲守了好几天,才终于等来了佟姚氏探监。佟姚氏的身边跟着两个丫鬟,一个是她的贴身丫鬟银杏,另一个始终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余庆心中起疑,在佟姚氏离开大牢后,他就暗暗跟在马车后面。佟姚氏的马车没有立即回府,而是拐入一个偏僻的小巷,车还没有停稳,刚刚那个看不清模样的小丫鬟就从车上走下来。 余庆不敢怠慢,施展轻功追了上去。那丫鬟净挑一些偏僻难行的小路,一路往南,眼看就要出城,她却身子一闪,消失在不远的前方。 余庆心里一急,就赶忙追了上去,他刚走到那丫鬟消失的地方,却忽然感觉肩头被人一拍,一股甜香入脑,两只眼睛立刻就昏沉起来。 不过,在余庆完全陷入昏迷之前,他还是看到了那个丫鬟的脸。这张脸曾经在定远侯府出现过无数次,不是芸香还是哪个? 佟灿勋死后,佟芷柔的案子也很快审结。她私通盗贼,谋害命妇,罪责难逃,不过,她在大火中伤了身子,一张脸烧的狰狞恐怖,连性命也只剩半条,也算得了教训。隆乾帝御笔朱批,将她流放三千里与披甲人为奴,永世不得入京。 佟芷柔成了这幅样子,纵使到了边疆,只怕也只能做一些最粗重的活计,她的后半生,如无意外,应该就会大多被流放的奴役一样,凄惨而过了吧。 崔佟氏得知自己兄弟和侄女的命运,在荣华堂大哭了一场。只是事到如今,她也实在无能为力。 日子很快平静下去,转眼就已过了春闱,考生都从贡院放了出来。 考完试的那天晚上,韩坤鹏谢绝了同窗的宴请,一个人默默回了“高升客栈”。他像往常一样跟跑堂的小儿打了招呼,在楼下简单用了饭菜,就慢慢上楼往房间里走去。 可他一推开房门,陡然看到屋子里大剌剌坐着一个人。那人衣着简单却不朴素,一头银发只用一根白玉簪子挽住,显得华贵而不庸俗。 那人见韩坤鹏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身急道:“鹏儿,你别怕,是我,我是定远侯府的老夫人。咱们见过的!” 韩坤鹏赶忙走上前去,抬眼一看,果然就见崔佟氏挂着一脸慈祥的笑容站在那里,她的身边跟着一个面熟的丫鬟。 韩坤鹏赶忙一揖到地:“老夫人,小生有失远迎!这些天多谢老夫人照拂,小生感激不尽!” 崔佟氏走上前将他扶住,和蔼笑道:“这都不算什么,你快坐下。”一边说,一边就拉着他的手在桌边坐下。 崔佟氏在他脸上打量一番,有些心疼道:“几日不见,你可是清减不少。想必在贡院里也吃了不少苦!” 韩坤鹏赶忙道:“别的都没什么,就是吃的有些不习惯。我在苏州时饭点一般比较清淡,京城的饭下盐都重了些!” 崔佟氏皱着眉摇头道:“吃得不好那可怎么得了?含真,快把点心拿出来。”崔佟氏扭头冲含真吩咐一句,含真就赶忙从身后捧出一个大食盒:“公子,老夫人知道您口味清淡,所以特意吩咐人做的南味的点心,您快尝一尝!” 含真虽然还不知道韩坤鹏的身份,但是崔佟氏的态度摆在那里,她纵使再笨,也应该嗅出一些味道来,所以,她在韩坤鹏面前从来都是客客气气,规规矩矩。 韩坤鹏正要推辞,崔佟氏就嗔怪道:“你与我还要客气吗?”一边说,一边就亲自捡了一块藕粉桂花糖糕放在他手里。 韩坤鹏心下感动,再三谢过,才轻轻咬了一口。藕粉桂花糖糕清甜不腻,十分爽口,韩坤鹏一边吃,一边不住点头称赞。 崔佟氏歪着头看着他,嘴角上翘,连眼睛里都是满满的笑意:“好吃吗?” 韩坤鹏嘴里塞的满满的,却也不忘记点头:“好吃!”崔佟氏亲自给他倒一杯水放到手边,含笑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鹏儿,我有些问题……不知你能不能……”崔佟氏慢慢引入正题,说话也有些犹豫起来。 韩坤鹏赶忙道:“夫人有什么话尽管说,鲲鹏必定知无不言!” 崔佟氏点点头:“你说你从小在养父母身边长大,你……你可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吗?” 提到生身父母,韩坤鹏的情绪明显低落下去,他摇摇头:“我从没有见过他们,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养父母在临终前告诉我,二十年前他们来京城做生意,在大街上将我捡回去的,就连他们,也没有见过我父母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 认亲 崔佟氏心里一跳:他是被养父母从京城抱去苏州的!崔佟氏赶忙道:“那,那你可恨你父母吗?他们生你,却不养你。本应该让你承欢膝下,却无端叫你飘零江湖……”崔佟氏因为激动声音有些微微发颤,就连含真都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劲了。 韩坤鹏愣了一下,很快又摇摇头:“不。他们或许有自己的苦衷,我相信,如果他们有办法,肯定会像天下的父母一样疼爱我,为我遮风挡雨的。” 崔佟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只是她不敢哭出声。崔佟氏慢慢站起来,转过身,背对着韩坤鹏立在窗前:“鹏儿,老身给你讲个故事可好?一个老身自己的故事……” 韩坤鹏立刻来了精神:“小生洗耳恭听。” 崔佟氏默默点头,慢慢开口:“从前,我与夫君十分恩爱,可是我婆婆不喜欢我。她做主给夫君娶了一门亲,并且让那个女人也怀上了孩子。那一天,我和那个女人一同生产,我产下男丁之后就晕死过去,那个女人……哼哼”崔佟氏就冷笑起来。 韩坤鹏赶忙问:“那个女人怎么了?” 崔佟氏淡淡道:“她死了。”她的话说的轻描淡写,仿佛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猫,一片树叶,“只是,她人虽然死了,却也生下了一个儿子。婆婆进香回府,她知道了府里的情况,她竟然……竟然……”崔佟氏的声音哽咽起来。 韩坤鹏赶忙走上前将她扶住,关切道:“老夫人,您莫要伤怀,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崔佟氏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轻轻拍一拍韩坤鹏的手臂,接着往下道:“婆婆为了让那个女人的孩子继承家业,竟然狠心来了一招狸猫换太子!她逼着夫君将那女人的孩子寄养在我的膝下,却把我的儿子……把我的儿子送出了府……” 崔佟氏说道这里,再也讲不下去,捂着脸呜呜痛哭起来。 韩坤鹏好像也听出了一些苗头,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老夫人,那您的孩儿后来找到了吗?” 崔佟氏扶着他的手臂咧嘴一笑,赶忙道:“找到了,找到了!我儿的右手上有一块鱼形胎记,我也就是凭着这块胎记才找到了我的儿子!” 韩坤鹏下意识就去摸自己的右臂,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崔佟氏:“您……您是说……您是说我……我……” 崔佟氏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一把抓住韩坤鹏的手臂,失声哭道:“儿啊,你就是为娘苦苦寻找了而是你那的儿子啊!” 不只是韩坤鹏,就连含真也呆愣在原地:这是怎么回事?混鲲鹏若是老夫人的儿子,那侯爷他是……含真简直不敢往下想。 “谁?”含真正惊得目瞪口呆,忽然听到隔壁的房间“啪”的一声轻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谁在隔壁?”含真不敢怠慢,赶忙追了出去。 崔佟氏和韩坤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母子俩搀扶着走到门边,韩坤鹏就悄悄探头出去看。 过了一会儿,含真就快步走回来:“老夫人,隔壁的房间刚刚好像有人,地上有一个碎了的花瓶,不知……是不是来偷听……” 崔佟氏凝眉道:“可向掌柜的打听了?掌柜的怎么说?” 含真道:“掌柜地说隔壁的房子一直空着,他说那个花瓶可能是老鼠不小心撞到的……” 崔佟氏摇头道:“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咱们说到紧要关头就有一只老鼠跑出来?就算有,只怕也是别人养的吧!” 含真不由紧张道:“那咱们怎么办?” 崔佟氏凝眉一想:“鹏儿,你不能住在这里了。家里的人知道了你的身份,恐怕会对你不利,你要跟为娘走!” 韩坤鹏却怔怔看着他:“老夫人,您,您真的是我母亲吗?” 崔佟氏急道:“儿啊,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可能偏你,唯独娘不会骗你!娘是一心一意为你好的啊!” 韩坤鹏却好像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慌慌张张从脖子里取出一个玉佩,崔佟氏一看,只觉得泪如雨下:这正是碧草当年偷偷塞在儿子身边的那块双鱼玉佩。 只不过,双鱼嘴里刻着字的珠子已经被人敲碎,鱼嘴大张,只留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韩坤鹏道:“这块玉佩是我随身带着的,我养母说,这是捡到我时,在我身边发现的。您……您可认得?” 崔佟氏将玉佩捧在手心里:“我怎么会不认得?这就是当年你爹送我的定情信物啊!当时,你被那个老虔婆偷偷送出府去,我的丫鬟为了让咱们方便相认,才把这枚玉佩放在你身边的呀!你就是我的儿子,我苦命的儿啊!” 崔佟氏搂着韩坤鹏哭起来,韩坤鹏也终于相信崔佟氏所言不虚,自己就是他失散多年的骨肉。 韩坤鹏“扑通”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母亲,孩儿不孝,这些年不能尽孝膝前,现在,孩儿终于能够与母亲团聚,请母亲放心,有孩儿在,再不会让母亲孤独一人了!” 崔佟氏赶忙将他搀起来,昏花的老眼直泛泪花:“好好好!我儿快快起来。此地不宜久留,快随为娘离开,以后的事,自有为娘给你打算!” 木刻跌跌撞撞从“高升客栈”逃出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短短的一晚上时间,崔佟氏简直将自己的世界观都颠覆了。他怎么也无法相信,侯爷的身份竟然如此曲折离奇。不行,老夫人为人向来自私,她现在知道侯爷的身份,一定会想方设法对侯爷不利,我要赶快把这件事告诉侯爷知道! 木刻心乱如麻,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将这件事告诉崔叔明,也好让他提早防范。 不曾想,崔叔明听了木刻地转述这是冷冷一笑,竟然连一点惊讶也没有,反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木刻以为崔叔明气出什么毛病了,赶忙求救地去看林婉城。 林婉城却朝他淡淡一笑,挥手道:“你这些天辛苦了,快回去歇一歇吧。” 木刻看着云淡风轻的林婉城,实在不知道这两口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他素来知道这两位主子的性子,也不再纠结,弓身就退出去。 木刻走后,崔叔明坐在那里却冷笑起来:“真是难为这些人绞尽脑汁把故事编的这么生动传神了。” 当年的生产真相,柔丝已经在绝笔写得一清二楚,崔叔明也曾找府里的一些老人求证过。虽然那些人并不如柔丝、碧草知道的那样清楚,然而三言两语拼凑起来,与柔丝所说并没有太大的舜误。 当年崔同事确实产下一个儿子不假,但是那个儿子一出生就咽气了,根本不可能会是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韩坤鹏。 林婉城也笑道:“我也是佩服老夫人的想象力,能将故事讲的这么……这么可歌可泣。”只是林婉城实在不知道,崔瑾瑜当年真的与她夫妻情深吗?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这么多年也没有跟她再生一个孩子? 崔叔明无所谓道:“随她去吧。左不过是那几路招数,她不来惹咱们也就罢了。否则,新仇旧恨一并了结。” 林婉城心里很清楚,崔叔明说的旧恨,应该就是杀母之仇。 过了些日子,春闱放榜,韩坤鹏中了一甲头名。崔佟氏喜不自胜,荣华堂接连几日都是轻歌曼舞,一扫佟灿勋父女之事的阴霾。 韩坤鹏的大名在京中着实是显赫了好几日,不少权贵也都想试着拉拢他,可是他都以准备殿试的名义婉言谢绝。 又过了两日,殿试大选,韩坤鹏果然不负众望地拔得头筹,被隆乾帝钦点为头名状元。 韩坤鹏跪地谢了恩,却没有起身的意思,隆乾帝就从旁道:“韩爱卿,可是还有什么事?” 韩坤鹏伏地重新叩了头,拱手道:“圣上,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隆乾帝摆手道:“只管说来。” 韩坤鹏顿首道:“俗话说忠君爱国,孝字当先。微臣得圣上青眼,钦封为新科状元,日后定当兢兢业业,以全圣恩。只是未能报答母亲的生养之恩,微臣实在是惭愧!故此,微臣想向皇上讨一个封赏。” 皇上沉吟片刻,含笑点头:“自古母凭子贵,理当如此。那朕就做主,加封你母亲为诰命夫人,待你的官位定下,就一并传下旨意,爱卿觉得如何?” 韩坤鹏二话不说就给隆乾帝磕了几个响头,高声道:“微臣谢陛下隆恩!” 隆乾帝摆手示意他平身,接着问道:“不知韩爱卿的母亲现在何处?” 韩坤鹏不自觉的就看一眼崔叔明,满殿的大臣不由都十分奇怪,却见他又深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臣的母亲是定远侯府的老夫人佟茉香,父亲是先定远侯爷崔瑾瑜!”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就连隆乾帝也禁不住有些怔愣,文武百官更是开始在一起交头接耳,指指点点。隆乾帝皱眉看了一会儿崔叔明,见他面色如常,脸上连一丝波澜也没有,不禁有些奇怪:“叔明,韩爱卿说的话……你可明白?”他是不是你兄弟?是不是你们崔家的子嗣? 崔叔明平静的从朝班中走出来,弓身道:“启奏皇上,微臣不知。只是据我所知,家母只生下了我这一个儿子。” 隆乾帝还没有说话,韩坤鹏就赶忙笑道:“叔明,这件事实在是兄弟唐突了。我已经与母亲见了面,她也将当年的事情告诉了我。” 沈听南与佟茉香、崔叔明与韩坤鹏,他们再怎么相争,也只是定远侯府内部的事,实在不好闹得人尽皆知,而且为了以后行事方便,崔佟氏和韩坤鹏就统一了口径:崔佟氏当年产下双生子,结果被崔瑾瑜的一个妾侍忌恨,她偷偷送走了韩坤鹏,想要让他们母子分离。好在,后来,那个妾侍身死,崔佟氏也于近期之内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 韩坤鹏当众将自己的“身世”讲一遍,金殿上包括皇上在内的所有人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与崔叔明长得这般相似,却原来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 忤逆 新科状元是崔叔明亲兄弟的事情也很快在京城传扬开来,大家对此事议论纷纷,说得好不热闹。这个道:“侯爷忽然多了个兄弟,只怕心里老大不乐意!” 那个就问:“这有什么不高兴的,兄弟是新科状元,只怕祖坟上都要冒青烟!” 那个就嗤笑道:“你就是个没见识的!你以为侯府像你家一样一穷二白吗?” 被骂的人先是红了脸,转念一想就开了窍:“你是说……” 那人高深莫测地点点头:“侯府是多大的富贵,从前只有崔将军一人,家业就都是他的,现在平白冒出一个兄弟,只怕要分走一半的家产!甚至连爵位都……” 另一人脸色吓得铁青:“不至于吧?崔将军不是已经承袭了定远侯的爵位了吗?” 那人就冷笑道:“那有什么不可能的?他们两个虽然确定了是兄弟,却没有说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两人既然都是嫡出,自然是长子继承侯位,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而且,我听人说啊……”他神神秘秘看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我听人说这崔将军好像年纪要小一些呢!” 另一个人捂着嘴不可思议道:“你是说……定远侯爷的位子可能要让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就做出一副“你怎么这么笨”的样子来:“我大姨妈的太叔公的三侄女的妹妹的表婶子的儿子曾经在老定远侯爷的手底下当差,他亲口跟我说的,状元爷比崔将军要早半刻出生呢!若不是老侯爷那个小妾,侯位怎么会落到崔叔明头上?现在正经的侯爷大公子回来了,他可不是要完璧归赵?” 周围的人听他说得信誓旦旦,不由都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外面的流言传的风风火火,位于流言中心的崔叔明却没事人一样,此时他正优哉游哉地给林婉城剥葡萄吃。 林婉城看着他专心致志的样子,不由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外面的流言吗?怎么看不出你有一点着急的样子啊!” 崔叔明专注于手上的一刻葡萄,闻言头也没有抬:“着急什么?嘴长在别人身上,我着急有什么用?” 林婉城道:“那你准备要如何应对?总不会要坐以待毙吧?” 崔叔明冷笑道:“应对?应对什么?我的侯位是皇上册封的,金口玉言。她有本事散播留言,也要有本事让皇上改口才行!” 林婉城低低一笑:“你就不怕他真的把你的侯位抢走啊?”如果真的是亲兄弟也就算了,这个韩坤鹏明明就与定远侯府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只不过与崔叔明长得相像罢了。 崔叔明不在乎的冷冷一哼:“一个侯位罢了,并不是人人都稀罕的。”他将剥好的葡萄放在林婉城手中,暖暖一笑:“我有婉婉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林婉城接过葡萄放在嘴里,刚咬了一口,就“呸”一口吐出来,她鼻子眉毛全拧在一起:“好酸!话说这个时节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葡萄?酸的简直张不开嘴!” 崔叔明无辜道:“你们孕妇不都爱吃酸的吗?这是番邦进贡而来的酸葡萄,我瞧着你或许会馋嘴,就向皇上要了一些来。” 林婉城无奈道:“醋也是酸的,你见过哪个孕妇整天喝醋的?” 崔叔明赶忙递过去一杯姜丝红枣茶:“……快漱漱口,我毕竟是第一次当爹,有些不熟练。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你给我多生几个,我熟练了就好了!” 林婉城嗔道:“谁要给你多生几个?要是你来生我倒是很愿意!”一边说,一边就顺手将手上那些剥好皮的葡萄扔在小桌上。 崔叔明哈哈一笑:“我的职责就是保护婉婉不受伤害,婉婉的职责呢就是相夫教子!”说着就扑过去将林婉城抱起来。 外面的流言沸沸扬扬传了几日,崔叔明和林婉城却只当没有这回事,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幸福、平淡而又美满。 这一日,崔叔明休沐,他本来是打算带林婉城出城去散心的,可是刚吃过早饭,荣华院的含蓉就过来请。 自从崔佟氏知道崔叔明的身份,她一看到这两口子就觉得头疼,索性连两人的晨昏定省都免了。林婉城自然是乐得清闲自在,从那以后,竟连荣华院的门也不踩了。 不曾想,隔了这么许久,崔佟氏忽然又让含蓉来请,还专门捡崔叔明休沐这样的日子,这是有什么大事要商量? 按照崔叔明的性子,本来不想理会的,可是林婉城考虑到崔叔明的名声,还是毅然决然拉着崔叔明一起过去。崔叔明拗不过她,强逼着索了两个香吻,才不情不愿地往荣华堂去了。 两人进了荣华堂,惊异地发现最近的新闻人物韩坤鹏也在。他正紧挨着崔佟氏而坐,亲亲热热拉着崔佟氏的手低声说话。不知他说了句什么,惹得老太太“哈哈”笑得十分欢畅。 两人见崔叔明夫妇并肩走进来,崔佟氏赶忙收敛了笑容坐好,韩坤鹏就笑着站起来。 韩坤鹏虽然是钦点的状元,但是官职并不高,崔叔明堂堂的威武将军,又是钦封的定远侯爷,身份地位都甩他好几条街。可是韩坤鹏却并没有要给崔叔明行礼的意思。 林婉城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她略略给崔佟氏行了个礼,不等崔佟氏开口就直起腰来。而崔叔明自从知道崔佟氏是杀母仇人,自然不肯再向她低头。 等到林婉城给崔佟氏见了礼,韩坤鹏才笑着冲崔叔明点头:“叔明,弟妹,你们来了?”俨然是一副大哥的做派。 “弟妹?”林婉城一挑眉,“韩大人是在叫我吗?” 韩坤鹏没想到林婉城如此强势,当场就将自己的话顶了回来,他脸上略微有些尴尬,赶忙道:“你不是叔明的夫人吗?”他的意思是你是崔叔明的夫人,我是崔叔明的大哥,我叫你弟妹有错吗? 可是他大概搞错了一个大前提:崔叔明同意你做他大哥了吗? 不过,既然他搞错了,林婉城丝毫不介意帮他纠正过来:“我是叔明的夫人不假,只是我实在不知道韩大人是叔明的……”装傻谁不会吗? 韩坤鹏没有想到这个面向柔弱的女子竟然这么难缠,不由道:“我的身份叔明没有告诉你?”他看一眼崔叔明,崔叔明却自顾在一旁的交椅上坐下来,连一个眼风也没有给他。 林婉城淡淡一笑:“我一向不爱听别人家的闲话,叔明知道我的性子,并没有跟我提起过。” 别人家的闲话?兜来转去,还是把韩坤鹏拒之门外。林婉城言辞犀利,三两句话就让韩坤鹏哑口无言了。 “好了!”眼看儿子败下阵来,崔佟氏终于忍不住出声:“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当面告诉你!坤鹏是叔明的大哥,这定远侯府从今之后就是他的家,我不希望看到有人对他不恭敬!” 林婉城浅浅一笑:“老夫人,话可不是这么说!人的身份生来天定,并不是谁一句话就能改变的。韩大人说是不是?” 韩坤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说是也不行,不是也不行。 林婉城却没有给他继续反应的机会:“今日老夫人仅凭一句话就要我和叔明多这么一个大哥,呵呵……请恕婉城愚钝,实在不能接受!” 崔佟氏顿时就恼了:“什么叫仅凭我一句话就定了他的身份?鹏儿身上流着定远侯府的血脉,他就是定远侯府的大少爷,谁敢说一个不字?谁敢?” 林婉城装作被崔佟氏吓倒的模样,一脸惊悚地捂着胸口,眼睛里似是有泪水在打转,她这幅样子,活脱脱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形象。 崔叔明见状赶忙站起身,一步就走到林婉城的身后,轻轻一揽,就将她带进怀里。崔叔明冷着脸对崔佟氏道:“怎么?本侯竟连一个不字也不能说了吗?” 崔佟氏气的浑身发抖:“你想做什么?我不过就说了她一句,你就对着我大呼小叫的,你不要忘了,我是你母亲!你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竟连孝道也不顾了?” 面对崔佟氏的疾言厉色,崔叔明只冷冷一笑,讥笑道:“说话还是小心一些好!我是皇子伴读,与王爷们读的可是一本书!” 崔叔明不过淡淡一句话,就将崔佟氏吓得噤声。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坐在靠椅上就开始抹眼泪:“老天爷,这就是我生的儿子!我生他养他二十年,到头来竟连一句话都不让我说!我活着做什么?还不如死了算了!” 崔佟氏一边说,一边就举头要往桌角上磕。韩坤鹏见状赶忙上前抱住,他立刻拿出兄长的威仪来对崔叔明喝道:“叔明!这就是你对待母亲的态度吗?你……你……简直放肆!” “放肆?”崔叔明一勾唇角,慢慢冷笑起来:“你不过是个没有官职的状元,本侯却是一品大将军,凭你也配跟本侯说放肆这两个字?” 韩坤鹏气得直咬牙:“你别忘了,我是你哥哥!长兄为……”韩坤鹏一句话没有说完,崔叔明顺手就将桌上的杯子扔过去,青瓷茶杯在空中高速旋转着,贴着韩坤鹏的嘴角飞过去,“砰”一声砸在他身后的柱子上,一下子撞得粉碎。韩坤鹏的冷汗“刷”的就流下来。 崔叔明一笑,眼里满是讥讽:“不好意思,打偏了!”在场的人心里都十分清楚,崔叔明武功深不可测,怎么会连一个暗器都打偏?这只不过是崔叔明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要给韩坤鹏一个警告。一来,不给他点颜色他恐怕不知收敛,二来,如果真的将他伤了,外面的流言只怕要更加精彩,解释,婉城恐怕也要受牵连。 崔佟氏的情绪也激动起来,她用手使劲在桌面上拍打,上面的茶盏随着“砰砰砰”的震动都跳得很是欢快:“反了,反了!崔叔明,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你竟然敢打你大哥了是不是?侯爷啊……你快睁眼看看吧,这就是你生养的好儿子,他忤逆不孝,还要恃武行凶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 背影 林婉城听崔佟氏的话越说越严重,赶忙道:“老夫人可不要乱说。莫不说韩大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纵使是个大汉,叔明要动手只怕他也只有挨打的份。可是韩大人现在毫发未损,哪里就有老夫人说的那么严重?” 林婉城对着崔佟氏说教一番,转头又去看韩坤鹏:“韩大人,我们侯爷此生最敬重的人就是老侯爷,他听不得别人有一字半句的污蔑,还希望大人谨记这一点,再不要说什么长兄如父的话了。” 韩坤鹏刚刚被崔叔明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现在刚刚缓过精神,他就梗着脖子道:“我说的有什么错?我的身份是经过皇上首肯的!他老人家若是不相信我的身份,又怎么会答应给母亲诰封?你们这么言之凿凿否认我的身份,是在质疑皇上吗?” 这顶帽子太大,林婉城也谨慎起来,只好回头去看崔叔明。却见崔叔明冷冷一哼:“皇上同意诰封,只是承认了你是她的儿子,可曾说过你过是我哥?” 崔叔明一句话问得韩坤鹏哑口无言。 崔叔明不温不火的继续道:“你这算是假传圣旨?” 韩坤鹏吓得脸色“刷”一下白了。崔佟氏赶忙从旁道:“你休要满口胡言!你就是见不得鹏儿好是不是?我是你们母亲,我连你们谁大谁小都分不出来吗?” 崔叔明扶着林婉城在一旁坐下,仔细将她安顿好,才接着道:“你当时不是已经陷入昏厥了吗?也正因为如此才让我父亲的……另一位夫人有机可乘?” 崔叔明抓住崔佟氏言语中的破绽,一句话问得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崔佟氏怔愣了片刻,才恼怒地甩一下袖子,恨声道:“这个暂且不谈,我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与你们说!” 崔叔明夫妇静坐在一旁,等她往下说。 崔佟氏深深吸一口气,才道:“鹏儿既是咱们侯府的血脉,自然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我已经想好了,他现在中了状元,只是官职未定。朝堂上的事,自然不用咱们操心,他的衣食住行却由不得我不为他操持。” 韩坤鹏赶忙弓身道:“多谢母亲。” 崔佟氏点点头,接着道:“我已经决定将鹏儿接入侯府居住,明天就会让人将金香院收拾出来,后日就能接他过府居住。” 金香院?崔佟氏当真会为他打算。那院落位于侯府建筑群的中轴线上,是除了浅云居、荣华堂以外最大的院落。 林婉城转念一想,赶忙含笑开口:“这些由老夫人做主就好!” 崔佟氏既然认下韩坤鹏,又一心想让她这个儿子接手侯府,那么,让他进驻定远侯府自然是计划里的第一步。崔叔明两人早就研究过,他们一致认为:现在还不是跟崔佟氏翻脸的时候,韩坤鹏的身份现在也不宜揭穿。所以,只要崔佟氏不提出诸如“韩坤鹏为兄长”这么荒谬的事,两人都决定忍字为上。 崔佟氏见林婉城难得这么好说话,斜着眼淡淡看着她,意思是:算你识相! 不想,林婉城却接着道:“只是不知道韩大人……” 崔佟氏一听“韩大人”这个称呼,立时就炸了毛:“鹏儿既然要认祖归宗,自然要改姓崔,韩字就不要再提,没得让人笑话。还有,既然进了一家门,就不要‘大人大人’叫得那么疏远,难不成,你是要孤立鹏儿吗?”崔佟氏虽然不准林婉城在称呼上如此生疏,却再也不敢提兄长的事。 林婉城忙道不敢,她斟酌了一下对韩坤鹏的称呼,才开口道:“坤鹏,只是不知道你家里还有什么家眷,等你搬进了府,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韩坤鹏,不,应该是崔坤鹏,他见崔佟氏想要开口,就马上抢着道:“有,我已经成了亲,此番上京是带着内人来的!” 已经成了亲?竟然瞒得如此滴水不漏,连崔叔明也没有查出来!林婉城回头看一眼崔叔明,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一样的震惊。 却见崔佟氏冷冷一哼:“不过一个破落户,算什么夫人,鹏儿……” 在崔佟氏眼里,崔坤鹏现在是炙手可热的状元郎,从前的糟糠之妻自然配不上他。按照崔佟氏的心思,那个女人就应该识趣些自己主动滚蛋,然后,自己也好给儿子在京城中重新找一户高门闺秀。 可是崔坤鹏在这件事上却显得决心很大,他不等崔佟氏说完,就直接打断她:“母亲,齐悦是个好女孩儿,儿子终此一生也不会负她,求母亲见谅!”崔佟氏只能皱着眉头叹一口气。 林婉城眉头一跳:齐悦?不知怎么,她就忽然想起紫玉阁的那个振翅蝴蝶玉簪,莫非崔坤鹏就是买给这个齐悦的吗? 崔坤鹏入住侯府的事很快敲定下来,林婉城见崔佟氏没有别的吩咐,就赶忙拉着崔叔明告辞。 第二日,京城的流言就又更新换代。 在此次流传的版本中,崔叔明被形容成为一个唯利是图、贪恋权势的小人。他忤逆寡母,对着崔佟氏大呼小叫;为了守住侯位,不惜拒绝与兄长相认,甚至恼羞成怒,想要对兄长动手。 只是外面的流言越传越火,崔叔明这里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第三天一早,崔坤鹏就入住了金香院。出于礼节,林婉城夫妇自然是要前往道贺的,最重要的是,他们要去探一探那个齐悦的底。 夫妻两个来到金香院的时候,有三个人正坐在正厅里喝茶。主座上,笑得一脸慈祥的是崔佟氏,她的下首左边是崔坤鹏,右边是一个长相很明艳的女子。她穿一身天青色的纱裙,发髻间插一支白玉雕成的蝴蝶簪子,更称得她肌肤胜雪。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上,一双杏眼忽闪忽闪分外有神。 林婉城看清了那姑娘的长相,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奇怪,竟在哪里见过她吗? 崔坤鹏见崔叔明夫妻携手而来,赶忙站起身迎上来。她指着身后的女子对两人道:“这是我内子齐悦。” 齐悦闻言就赶忙上前致礼。虽然,现在长幼未分,但是无论崔叔明还是林婉城,他们的品级都在崔坤鹏之上,所以,齐悦纵使先给两人低了头,别人也只会说她识大体。 林婉城笑着将她扶起来:“可真是好标致的人儿。” 齐悦低头羞赫一笑,慢慢道:“您过誉了。” 林婉城顺手从安兰手里接过一只玻璃中的冰蓝玉镯放到她手里,微微一笑道:“初次见面,也没有准备什么贵重东西,这镯子虽然不是什么稀世之品,但是成色还是不错的。悦姑娘带着玩。” 齐悦也并没有像小门小户的女子一般扭捏一番,反倒是大大方方就收下来了。她也深受从怀里拿出一只镂空雕金凤的簪子递过去:“这簪子虽然不像这镯子一般贵重,但是到底是我的一番心意,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林婉城伸手将簪子接过来,入手只觉沉甸甸分量十足,赞头是一只雕的栩栩如生的凤凰,簪梃较寻常梃身稍粗一些,看起来十分古朴大气。 林婉城心中暗道:这女子怕是也很不简单呢!自进得大厅,她的一言一行都合乎大家闺秀的风范,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看起来像是受过良好教养的样子。而且,她的礼物送的也不凡。 一般说来,两人见面,大多是长辈给小辈见面礼。比如妯娌之间,一般都是嫂嫂送弟媳礼物聊表寸心。 所以,林婉城早早准备玉镯,并非是为了压她一头,其实是为了试一试她的深浅。她若见了这般贵重的礼物高兴的忘乎所以,那就证明此人不足为惧,可是偏偏她得体地收下礼物,并且还回赠厚礼,这就表示齐悦这个人很不一般! 两厢相互认识,崔佟氏就开口让他们各自落座。崔坤鹏就自然而然地回到他原来的座位上。 本来,崔佟氏坐的是主位,崔坤鹏坐在她下手。可是现在崔叔明也在,按理说,崔叔明无论身份地位都远远高于崔坤鹏,所以这个下首的位置,崔坤鹏是无论无何也要让出来的。 然而,他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自觉。 这是又要一大哥的派头自居了吗?林婉城冷笑着扫他一眼,安静地等崔叔明反应。 却见崔叔明并没有落座的意思:“既然已经住进来了,那以后自然有说话的时候。你们初来乍到,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跟婉婉说,她会替你们操持。” 崔叔明从来都不是软柿子,他一开口,就将崔坤鹏狠狠踩了一脚:他这是变相的告诉新来的两人,侯府里是林婉城当家,换句话说,他是名正言顺的定远侯爷,侯府,至少现在来说,还在他的掌控之下。 崔叔明淡淡瞥一眼面有薄怒的崔坤鹏,慢慢道:“今日就不打扰了,告辞!”说完,也不等对面的人反应,拉起林婉城的手转身就离开了。 却听齐悦在背后道:“我去送送吧。” 齐悦将崔叔明夫妻送到院门口,又简单行了一个礼,才转身进了院子。崔叔明往前走了两步,才意识到林婉城并没有跟上来,一回头,就看到她和安兰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齐悦的背景。 崔叔明轻轻拉起林婉城的手,还没有说话,却忽然听到安兰叫了出来:“夫人——” 安兰一脸惊讶地看着林婉城,林婉城却淡淡一笑,轻声道:“你也看出来了?” 安兰拧着眉慢慢点头。安兰见到齐悦的一瞬间,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她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刚才,齐悦一转身,留给主仆两人一个背景,丝竹才猛然想起一个人。 犹记得半年多以前,城西童员外家的老夫人患了阳亢,林婉城过府诊治。在回保安堂的路上,她在西正寺街口的一个农舍里救过一个有哮喘的孩子,那孩子是蜀中人士,名叫乐乐。乐乐有一个姐姐,林婉城对她的背影印象极其深刻,因为她的背影很像一个熟人。 不曾想,今日在侯府之中,林婉城主仆竟然又见到了这个一模一样的背影。她们几乎可以肯定,乐乐的姐姐,正是崔坤鹏的发起齐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十六章 参奏 只是林婉城不明白,一个来自蜀地的女孩怎么会跟一个苏州的公子扯上关系,还莫名其妙的成为他的妻子呢? 夫妻两个回了浅云居,崔叔明就去衙门办公,林婉城则坐在窗前绣花。 她绣的是一副百子图,要用到十几种不同颜色的丝线。林婉城探头一看,竟然少了用来绣草叶子的绿线。 “安兰,绿线没有了,快去找一些来。”林婉城习惯性的去叫安兰。可是旁边却没有应声。 林婉城抬头一看,安兰正站在身旁发呆。她的一双眼睛似是盯着架子上的梅瓶,瞳孔的焦点却不在瓶子上。 “安兰,安兰!”林婉城又叫两声。安兰猛然回神,却看到林婉城笑盈盈看着她。 林婉城道:“在想什么,这样入神?” 安兰咬着唇,似是犹豫着该不该说。林婉城不由笑道:“有什么事只管说,纵使咱们解决不了,总还有侯爷给咱们撑腰,是不是?” 安兰点点头,她皱眉想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道:“奴婢瞧着……”她抬手指了指金香院的方向,“那位夫人眼熟的很,只不过不是她的脸,而是她的背影……” 林婉城就笑道:“她不就是乐乐的姐姐吗?咱们刚刚也说过。” 安兰赶忙摇头:“奴婢的意思是,咱们头一回见到她的时候,就是夫人您救乐乐的那一回,奴婢瞧着她的背影就已经觉得眼熟了。” 林婉城眉头微微一蹙:“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想起来了,当时我似乎也有这种感觉,只是有些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 安兰赶忙道:“夫人,您觉不觉得她的背影跟……柔菊很像!” “柔菊?”久不听人提起这个名字,忽然听安兰说起来,林婉城心头还是跳了一下。 当年她带着安兰、丝竹、落红、柔菊嫁到定远侯府,几经波折,落红亡故,柔菊叛逃。想一想,林婉城还是忍不住一声叹息。 却听安兰又道:“只是她们两人背影虽然像,但是样貌么……实在是千差万别。莫不是个巧合?” 样貌千差万别?这一句话让林婉城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桩旧事来。 林婉城问:“安兰,你可还记得柔菊是哪里人?” 安兰点点头:“我们四个一同进府,我曾听她提起过,她是北方人,隐约记得是徽州一带的。” 林婉城点点头:“她可曾去过南方,比如蜀中一带……” 安兰想也不想就摇头道:“我们很早就来到小姐身边,自此几乎就跟小姐形影不离……” 林婉城想了想,摇头道:“不应该,我可以肯定柔菊去过蜀地。我记得,她曾经提过一种杂耍的名字叫变脸……” 安兰不禁疑问道:“变脸?什么是变脸?” 果然,安兰是没见过这种杂耍的。“变脸是巴蜀一带特有的杂技,表演者带着脸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切换脸上的表情,咱们这里是没有的!” 那个时代,交通很不发达,巴蜀一带尤其闭塞,自林婉城重生以后,除了乐乐,几乎还没有见过蜀中的人。 安兰好奇道:“咦,咱们这里既然没有,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糟糕,一时得意忘形,竟然忘了这个。林婉城心里叫苦不迭,幸亏她反应还算灵敏,赶忙道:“我是在一本书上看过的。”她害怕安兰穷根究底,接着问“哪本书?名字叫什么?”之类的话,就赶忙将话题转开:“所以,我可以肯定柔菊去过蜀地。可是依你所说,她好像又没有什么机会出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安兰摇头苦恼道:“夫人都想不出来的问题,奴婢这么愚鲁,肯定是不知道的。不过……乐乐既然是蜀地的口音,那么他的姐姐应该也是蜀人。”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丝竹却从外面气呼呼进来。林婉城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不由笑道:“是谁又惹咱们的小美人儿生气了?” 丝竹一跺脚,害羞道:“夫人——您要是再拿奴婢开心,奴婢就不跟您说了!” 林婉城哈哈就笑起来,安兰就道:“好了,有什么事快说,不要吊人胃口。” 丝竹的脸色立刻就沉下去:“还不是外头那些百姓,整日里什么情况也不了解,就只会信口传些有的没的……” 林婉城知道丝竹这丫头大约出了一趟门,又听到了什么难听话,不由将手中的绣架放下来,端起茶杯,慢慢撇一口,淡淡道:“外面又传出什么好听的了?” 丝竹气道:“说起来就让人生气,那些人竟然说侯爷害怕韩……崔状元抢他的侯位,就故意跟吏部的人打了招呼,要将他放外任!” 林婉城一挑眉:“崔坤鹏的官职已经拟定了吗?” 丝竹道:“可不是!据说是被放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们还说这一切都是侯爷从中作梗。您说,咱们侯爷是什么身份,当真要为难他,能用这么下流的招数?我看啊,他们就是以己度人,每一个好东西!” 安兰吓得脸都青了,她赶忙看一眼门外,厉声对丝竹道:“住口!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存心给咱们主子惹事是不是?这些话是你一个奴婢该说的吗?” 安兰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口不择言,赶忙噤声。 林婉城却摆手道:“安兰也太小心了,这浅云居是咱们的大本营,如果在战场上,那就是咱们的中军大帐,岂会让一些细作混进来?”她转头又板着脸对丝竹训道:“不过安兰说的也在理,有些话你在这里说说是没什么,怕只怕你说顺嘴了之后,在外面也不知顾忌,到时候,只怕就要惹祸了。谨言慎行才能长久。” 两个丫鬟都赶忙垂头称是。林婉城看着怒气不减的丝竹,不由笑道:“好了,你也别生气了。是非黑白自有公断,侯爷没做过,自然就不怕别人说。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还管得住比人如何说?流言就像是臭气,你不用管它,风自然会吹散的。” 丝竹就道:“可是咱们总这么忍让也不是个办法,不知是哪个黑心肝的这么歹毒,今日说咱们侯爷不孝,明日说咱们夫人不慈,真是气也气死了!” 林婉城岂不知道丝竹是在指着和尚骂秃驴?谁传的谣言,当然是崔佟氏那两母子! 从前,崔佟氏将崔叔明视为亲子,爱惜他的名声如同爱惜美玉,她纵使生气,也只会在外人面前说林婉城的不是,从不会开口说崔叔明一个不字。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声誉对一个在朝为官的人来说是多么重要。 后来,崔叔明的身份曝光,崔佟氏对他就恨之入骨,纵使想着法的抹黑他。她的打算林婉城自然清楚,无非就是想让崔叔明成为众矢之的,然后借机推崔坤鹏上位。 只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崔坤鹏还没有在朝中站稳脚跟,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腰打压他。放外任这件事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吗? 崔坤鹏自入京以来,一直十分低调,不过,行事低调并不代表不会露出马脚。他一个应考的举人,先认了亲娘,后又中了状元,再接着就风风光光地回到定远侯府,成为府里名正言顺的主子,若说他背后没有推手,任谁都是不信的。 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崔坤鹏背后一定有座靠山。至于这人是谁呢?其实也不难猜。 崔佟氏的娘家与齐王府由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她的弟弟佟灿勋更是因为卷入齐王弊案而被暗杀,所以,几乎可以肯定,就连崔佟氏都已经倒向齐王一派,她那个费尽心力才重回母亲怀抱的儿子自然也是齐王的人。 所以,吏部才会将崔坤鹏外放的那么偏远的地方。因为,吏部是郑王的势力范围。 林婉城又听丝竹抱怨了一会儿,就挥手让她退下,丝竹刚一转身,安兰忽然想起一件事:“丝竹,你觉不觉得齐悦夫人的背影像一个人?” 丝竹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也觉得她的背影像柔菊吗?” “像柔菊?”林婉城手中的针线一顿,眉头不自觉就拧了起来:如果安兰一人这样说也就罢了,可是就连丝竹也看出不妥来,那就很说明问题了。 柔菊虽然自小在林婉城身边伺候,但是她跟安兰、丝竹相处的时间要更长一些,所以林婉城对她的熟悉程度自然没有安兰、丝竹高。 却见丝竹翻着眼皮想了一想,接着道:“今天早上她把咱们送出金香院,一转身,奴婢简直吓了一跳。可以这么说,如果单看背影的话,说她们俩是一个人只怕也有人信!” 一个人?林婉城心头一跳,脑海里好像有一丝光亮闪过,可那丝光亮太微弱,而且几乎是一闪而过,林婉城反应稍慢了一点,就没有抓住。 过了两天,府外的流言并不像林婉城说的那样随风散去,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连朝中的御史都知道了,左都御史王朗王大人还因此参了崔叔明一本。 好在,隆乾帝对崔叔明还是信任的。他看看龙书案上,白纸黑字将崔叔明的人品描述的拙劣不堪,再抬头瞅一眼静默地站在朝班之中的崔叔明,慢慢叹一口气,就将王朗的奏本扔在一旁。 然而,王朗大有不死不休的精神。他见隆乾帝对自己的奏章置之不理,就直接迈步走出朝班,一拱手,沉声道:“启奏皇上,臣参奏定远侯爷崔叔明门风不严之事还请皇上示下。” 隆乾帝抿着唇没有开口,郑王却笑着站出来道:“王大人,关于那些流言,本王也听说了,只是捕风捉影的事,实在是不可信!” 王朗拱手道:“王爷,空穴岂会来风?如果侯爷真的严以律己,岂会有人传出这样难听的话吗?” 平王也道:“新科状元的官职是由吏部拟定的,崔侯爷虽然地位显赫,却从不曾听说他与吏部哪位大人有私交,所以,此事的可信度实在不高。” 齐王冷笑道:“听六弟的话……你好像对崔侯爷的人际关系很了解。不过,就算你与他再亲密……” “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 懿旨 齐王的话还没有说完,隆乾帝就冷着脸生生打断:“此事朕心里自有计较,不必再议,退朝吧!” 张喜年拂尘一甩,高唱一声“退朝——”,文武百官就赶忙给隆乾帝跪安。 齐王皱着眉狠狠瞪一眼崔叔明,无奈的随着大家跪下去行礼。 崔叔明从大殿上走出来,气定神闲的就朝宫门外走去,刚走了没多远,张喜年就快步跟了上来。他一弯腰,就恭敬道:“侯爷,圣上在御书房传召,请侯爷随奴才走一遭。” 崔叔明赶忙还了半礼:“烦请公公带路。”张喜年忙道不敢,弓身就走在当先。 看着崔叔明远去的背影,齐王只觉一股邪火冲天而起,他咬牙冷声道:“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对他比对我们兄弟还要好!” 蒋树在一旁沉声道:“王爷慎言!”他扫一眼身旁的环境,压低声音道:“这里是皇宫,到处都是眼睛耳朵,说话千万要注意一些!” 齐王气恼道:“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您刚刚没看见父皇对我的态度吗?自从佟灿勋的事情之后,他虽然明面上没有怪罪我,但是对我的态度冷淡不少,这样下去,咱们就什么都不用肖想了!” 蒋树叹口气道:“好孩子,你可不能这样想!你只看到皇上对你没有好脸色,你可曾注意过郑王那里?皇上又何曾给他过好脸?平王么……就更不用提。从前他是得宠了些,这些年,皇上对他也很是冷淡!更何况,得宠的人就能笑到最后吗?说到底,还是要拼实力的!” 齐王看着蒋树坚毅的脸色,心里才稍微好受了一些,他恭敬道:“这些年全赖外公给孙儿打点,否则,别说要与其他兄弟较个高下,纵是一条小命也难以保全!” 蒋树摆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是我外孙,我不帮你,不帮你母亲,还能帮谁?” 齐王赶忙恭敬答应了,亲手扶着蒋树的胳膊朝午门外去了。 却说崔叔明随着张喜年来到御书房,隆乾帝却已经坐在龙书案后等着。崔叔明撩袍下摆,皇上就淡淡摆手:“起来吧!” 张喜年抬头看了一眼隆乾帝的脸色,就挥手让殿里伺候的太监、宫女都退下去,自己走在最后,顺手将门带上。 殿里再没有旁人,隆乾帝也不再端着架子,他身形一跨,顿时老态毕现,就像一个垂垂暮年的老人,他慢慢道:“朕知道你是个好的。朕还记得,那一年,你父亲将你带进宫,朕头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这么多年来,你也果然没有让朕失望。不管是伴读,还是后来你随父出征,甚至你现在官拜一品大将军,你都没有让朕失望,有时候,朕甚至觉得,你比朕的那三个儿子还要争气,还要懂事,还要让朕喜欢……” 崔叔明赶忙弓身下摆,惶恐道:“微臣不敢!” 隆乾帝疲累地摆摆手,呵呵一笑,脸上全然没有以往的肃穆,反而就像是一个慈祥的老者:“这是朕的真心话。哎——”他长叹一口气,“能陪朕说话的人不多,能让朕想说些真心话的更少!” 崔叔明赶忙道:“我还记得我父亲与我说过,他说您是一个孤独寂寞的人。” 隆乾帝呵呵笑一笑,然后点点头:“他说的很不错,而且,这世上只怕也就你们父子两个敢这么说。不错,朕是有后宫三千姬妾,子女成群,还有一大群……整天围着朕转的,像是张喜年他们……可是朕还是觉得寂寞。皇宫虽大,宫里的人很多,但还是找不出一个能够让朕打开心扉说话的。张喜年虽然忠恳,但是他始终把朕当成老天爷一样敬着,试问谁会跟老天爷做朋友呢?” 崔叔明知道隆乾帝说的都是实在话,不由得点头称是。 隆乾帝就接着道:“其实,有时候朕多想做一个平民。东北不是有一句老话么?老婆孩子热炕头,生活简简单单的,多好!再不济,像你一样也行。你小子虽然每天被朕支使的团团转,但是一回到家,就能看到自己相见的人。唔,朕还听太后说,你那个媳妇怀孕了是吧?” 皇上听太后说的,那太后又是听谁说的?夏采薇跟她虽然亲,但是决计不会将林婉城的私事透漏给太后知道的。不过夏采薇虽然不说,但并不表示她身边那两个跟屁虫也不说。上一回,夏采薇去保安堂,流蓝、敛紫不是也在吗? 崔叔明转眼就将事情想了个通透,赶忙弓身称是。 隆乾帝道:“朕知道,你为你媳妇的事肯定怨怼朕……”林辉的事,皇上未必就不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但是他毅然决然的将他发配,说到底,还是忌惮镇国公府、尚书府、定远侯府的势力会联合。 崔叔明赶忙道:“微臣不敢!” 隆乾帝笑着摆摆手:“是不敢,又不是不会!你小子,肚里有几根花花肠子,朕能不知道?”语气轻松,完全是一个老者对小辈的打趣。 崔叔明也只好道:“臣知道您也有自己的苦衷!” 隆乾帝就苦笑起来:“你这句话说的正经不错!朕是皇帝,人人都以为朕可以为所欲为,但是恐怕只有朕知道,自己也有许多无奈为之。所以,很多事,纵使朕知道不对,还是要做的!” 大殿里陷入沉寂,隆乾帝的眼神有些飘忽,似是在看格子窗外的风景,又似乎是在看宫门口处站着的守卫。 过了一会儿,隆乾帝才接着道:“朕老了,纵使朕不愿意承认,朕还是要接受这个事实。不过,每个人都会老,每个人都会死去,朕一点都不害怕。只不过,朕害怕这祖宗的基业会毁在这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手里啊!” 崔叔明赶忙道:“几位皇子天纵英才都是治世之才,皇上不必忧心!” 隆乾帝叹口气:“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了解?他们以为私底下那些小动作我真的不知道?朕只不过是想给他们一个悔过的机会。只是,现在看来……他们真的是糟蹋了朕的一番苦心。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如果再不出手整治,只怕咱们大周的江上岌岌可危!” 崔叔明心里清楚,齐王和郑王连番的举动应该触碰到了皇上的底线,老爷子终于要忍不住出手了! 隆乾帝的眼神慢慢锐利起来,就连语气也有些硬朗了:“叔明,朕要你答应朕一件事,你可愿意?” 崔叔明赶忙公公正正地跪了下来,郑重道:“为您尽忠尽力,叔明肝脑涂地!”他并不说为皇上怎样,而是说您,这就表明,他看重的不是皇上的身份,而是敬重他这个人。换句话说,纵使以后他退位了,归天了,自己一样会追随他的遗志,绝无二话! 隆乾帝对崔叔明的回答果然很满意。他郑重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要记住,以后无论是哪个皇子做了皇帝,你都要秉持一颗忠心,因为,这是你答应我的,明白了吗?” 崔叔明赶忙叩首:“叔明明白!” 隆乾帝长舒了一口气,点点头道:“朕果真没有看走眼!还有,王朗这个人虽然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但是,他到底是个直臣,得罪你的地方,你多多包涵他,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隆乾帝只说王朗得罪他,却绝口不提流言的事,这就表明,在隆乾帝心中,他根本就不相信崔叔明是那样的人。 崔叔明自然是点头答应。隆乾帝欣慰一笑,点点头道:“好了。朕也没有旁的事了,你去忙你的吧!只是千万记着,宫里还有我这一个老人家,你要时不时来陪我说说话,解解闷!” 崔叔明磕头谢了恩,弓身退了出去。他顺手将御书房的门带上,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崔叔明从门缝里看到龙椅上的皇帝慢慢将腰挺直! 王朗参奏崔叔明的事几乎闹得人尽皆知,但是文武百官也看到了皇上对崔叔明的态度。 崔佟氏听说皇上并没有因为王朗的参奏而给崔叔明降罪,反而在早朝之后将他留下密谈,只气得随手就砸了一个景泰蓝的瓷瓶:“这个野种!这个野种!” 流言自然是崔佟氏放出去的,她本来想借王朗的手给崔叔明一个重击,就算不能让他名誉扫地,至少也要让他在隆乾帝面前失宠。 不曾想,隆乾帝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责怪过他一句,这个野种究竟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不行,我一定要想个办法,将这个野种彻底根除!不然,有他在朝中站着,皇上又怎么会将鹏儿看在眼里?鹏儿想要接手定远侯府,又谈何容易? 崔佟氏正在暗自发愁,含真却来回禀说宫里有旨意传下来。 皇上已经钦点了崔坤鹏为肃州茂县的知县,只是过一段时间才能上任。至于崔佟氏的诰命,本来要随着崔坤鹏的官职定下七品诰命,但是有人认为崔佟氏是先定远侯夫人,虽然没有正式诰封,但是身份毕竟在那里摆着,所以坚持要皇上破例给个一品诰命。吏部的官员又坚称这于理不合。 两厢争执不下,最后,终于由隆乾帝拍板决定折中一下,给了个五品诰命。 崔佟氏谢了恩,心里却老大不乐意:林婉城那个贱人都是正经的一品诰命,自己却区区五品,差了很大一截,不行,看来外面的流言又要增添一些新的内容了。 崔佟氏冷着一张脸站起身,传旨的太监却赶忙拉住:“夫人,您别急,还有另一道旨意要宣读呢!” 崔佟氏以为皇上还有其他封赏,一双眼简直要冒出精光。 然而,结局注定要让她失望。另一道旨意确实是封赏,不过是给林婉城的。 原来,太后娘娘知道林婉城有了身孕,特地赐了许多滋补的药材。太后还让宣旨的太监传话说,让她得空就进宫去玩。 太后并没有将后面的话写在懿旨里,自然也不是真的要让林婉城进宫去玩。太后心里十分清楚,后宫是虎狼之窝,林婉城这样的身份,还怀着身孕,自然是不宜去宫里走动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 闹事 太后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给林婉城一张王牌,给那些心存恶念的小人一个警醒:林婉城得了太后的同意,就相当于有了出入宫廷的许可证,那些胆敢打她的主意、或者意图谋害她孩子的人就要掂量掂量,林婉城会不会心血来潮去找太后告状呢? 果然,崔佟氏听了传旨太监的这一番话,脸色更加难看,甚至连招呼这些人的心思也没有了。 崔佟氏怒气冲冲回了荣华堂,刚一进门,一肚子闷气就再也忍不住。她抬手就掀了一个黄花梨的小茶几,茶几上两个精致的茶杯“乒乒乓乓”散落一地。 含真含蓉赶忙上前来劝。含真道:“老夫人,您要息怒啊!” 崔佟氏圆瞪双目:“你要我怎么息怒!那个贱人,那个贱人竟然不声不响就有了身孕。最可气的是,浅云居那班奴才竟然瞒得滴水不漏,咱们那帮子人呢?都死哪去了?” 含蓉赶忙上前道:“老夫人,自从夫人回府,她身后又有侯爷撑腰,阖府的奴才都知道咱们府上风向转变,那些听他们话的,自然被收归己用,不听话的,早就被一顿板子打出府门去了啊!” 崔佟氏有些难以置信:“竟连那帮子狗奴才也背叛了我?好!好的很!一个野种,一个贱人,本夫人倒要看一看,是谁能笑到最后!咱们走着瞧,我跟你们势不两立!” 含真赶忙跑过来急道:“老夫人,您小声着些,传旨官还没有走,被他们听到了,怕是不得了啊!” 崔佟氏一摆手:“听到又怎么样?你没听那个太监说,太后让那个贱人得空就进宫,还不是为了方便那个贱人告状?与其等那个贱人去太后面前吹风,还不如让这群太监……” 崔佟氏话还没有说完,含真急的眼泪都要下来了:“老夫人,您千万要慎言啊!这些话要是传到太后耳朵里,可不得了!含蓉,你快出去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含蓉知道事关重大,赶忙答应一声就奔到门前,她先将门拉开一条小缝,确认外面没人之后,才闪身出去。 含真就接着劝崔佟氏道:“夫人,纵使您不怕太后怪罪,您也要想一想少爷!他刚刚重回您膝下,怎么可以因为这一些小事被牵连?他是咱们大周朝的状元,前途无可限量。夫人只管耐心等待,等少爷出息了,害怕没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崔佟氏听含真这么一劝,才慢慢冷静下来:她自己没什么,大不了就是烂命一条,可是她不能连累自己的儿子!她要冷静,要忍耐,以后的时日还很长,她就不相信,这两个贱人会一直得意下去! 林婉城接受了太后的封赏,身怀有孕的事很快就传扬出去,平日里交情不错的都纷纷送来贺礼,卫子澜甚至亲手做了一整套的小鞋帽。卫子澜是京中有名的闺秀,女红刺绣自是不在话下,满京城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针法比她还要好的只怕也找不出三个来。 林婉城收到礼物自然很是开心,她知道卫子澜被拘在府里出不来特意写了一封亲笔信让安兰送到了卫府。 夏采薇虽然早就知道林婉城怀孕的事,但是还是特意来了一趟。她给林婉城送来一对手镯、一对脚镯,还有一个明晃晃的赤金锁子。林婉城看着上头精美的做工,不由笑道:“你与子澜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她送衣服,你送首饰,这下可好,小家伙还没有出生,一应装饰就已经全了。” 夏采薇不由笑嗔道:“都给你准备停当了还不好?” 两人在浅云居说了一会儿话,金一川就代表保安堂也送来了一份贺礼,就连一毛不拔的花凤凉也送了那么大一个金锁子。 林婉城见到花凤凉,不自觉就想起相如故。她向花凤凉打听相如故的情况,花凤凉挠头一笑:“她一切都好,你不用挂心!”看来这小两口的口角已经过去,不过,林婉城怕花凤凉不知轻重,还是忍不住敲打两句:“你以后都不许再欺负她,你一个大男人总是欺负女人算什么?再有下次,我可不饶你!” 花凤凉不由好笑道:“你能拿我怎么样?” 林婉城还没开口,崔叔明就已经站在花凤凉身后。他轻轻在花凤凉肩头一拍,皮笑肉不笑道:“那我呢?” 花凤凉看见他这个笑容,吓得连骨头都直打颤,他转头对林婉城抱怨道:“我就不明白,你是我朋友还是她朋友?怎么总是偏帮她?” 林婉城扬起眉,满脸疑惑的表情:“女人帮女人不是天经地义吗?” 夏采薇也赶忙从旁帮腔:“婉城说的不错,更何况,你花大少爷还需要别人帮吗?” 花凤凉不由奇怪道:“你也认识如故?”他有些不敢相信,夏采薇是堂堂郡主,她怎么会自降身份与相如故结交? 夏采薇好笑道:“路见不平,还需要知道对方是谁吗?请恕我孤陋寡闻了。还有,我虽不认识她,但也从婉城那里听说了她的一些事。对她十分喜爱,原本打算哪天去花公子的庄子上拜访一下,就是不知道公子欢迎不欢迎?” 花凤凉巴不得她天天去。他心里清楚,夏采薇一去,林婉城必定要作陪。那女人倔得像一头驴,也就对林婉城的话还能听进去几分,林婉城能多去开导开导她,自己也会放心一些。 花凤凉一张脸笑得如同春风一般温暖:“惠阳郡主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岂有不欢迎的道理?” 金一川见状,赶忙道:“他的庄子偏远,一路舟车劳顿,还是不要去的好!” 花凤凉立刻跳脚:“老金,你专门跟我作对是不是?” 林婉城看着几人斗气,无奈地摇头失笑。 到了中午,白华送走了保安堂的病人,也抽空过府一聚。适时,天气已经转暖,花园里更是有百花作陪,所以,林婉城让人在浅云居的小花园里支了桌子,大家欢聚一堂,饮酒聊天十分惬意。 到了晚间,林婉城正在收拾这几日道贺的礼单,巧儿却趁着夜色匆匆过来。 巧儿原本是阳春院负责洒扫的一个小丫鬟,有一次,她失手打碎了花瓶,是林婉城暗中帮她描补,才让她没有被周姨娘责骂。 巧儿感念林婉城的恩德,所以就暗中做了林婉城的眼线,时刻关注着周姨娘的一举一动。 只不过,安全起见,巧儿从来都是暗中传递消息,像今天这样大剌剌来到浅云居还是头一次,林婉城直觉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果然,只听巧儿道:“奴婢给姨娘送水的时候,好像看到一个黑影翻墙进了阳春院。奴婢本来以为是看走了眼,可是经过倚翠房间的时候,却听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林婉城凝眉道:“陌生女人?可看清是谁了?” 巧儿摇头道:“天色已晚,影影绰绰的奴婢看不真切。” 林婉城又问:“可听得清她们说了什么?” 巧儿皱着眉头仔细回忆自己听到的话,想了半天还是泄气地摇摇头:“她们声音很小,奴婢害怕被发现,所以隔得远,听不太清。后来,奴婢借口去倚翠那里借东西,趁机进去看过,屋里却只剩下倚翠一人了!我觉得此事事关重大,才冒险来见夫人。” 丝竹听得暗暗皱眉:“会不会是听错了?是倚翠在自言自语?” 巧儿肯定道:“不会,两人的声音都不一样。一问一答的,根本不是一个人在说话。” 林婉城凝眉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你做的很好。天色不早,你快些回去,不要被人发现了才好。丝竹,快去送一送。” 丝竹含笑点头,引着巧儿就掀帘子出去了。安兰不由皱眉道:“夫人,会是谁呢?去找倚翠做什么?” 林婉城默默摇头:“我现在也不能肯定。我不明白的是,她既然进了阳春院,为什么不去找周姨娘,反而去找倚翠?” 安兰道:“莫非倚翠这个丫鬟有古怪?比如她对周姨娘有二心?” 林婉城慢慢点头:“有这个可能,但是也不绝对。倚翠是周姨娘的陪嫁丫鬟,是郑王特意给她挑选出来的,所以,倚翠如果对周姨娘有二心,就表明她其实是对郑王有二心。只是……” 安兰赶忙道:“夫人,只是什么?” 林婉城叹口气:“周姨娘和倚翠进侯府的目的你我都清楚,无非是给他做眼线。咱们侯爷在朝中是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他身边的眼线一定会经过慎重挑选。可以说,能够被送来侯府的一定是极得郑王信任的,不然,他难道就不怕自己弄巧成拙,被假眼线摆一道吗?” 安兰深深觉得林菀城的话十分在理,只是如果周姨娘和倚翠如果是一条心,那这个黑衣人为什么要悄悄的去找倚翠呢? 第二天,久被禁足的周姨娘却闹了起来。原来,她不知从何处听说林婉城有了身孕,吵着非要来浅云居庆贺。 林婉城不由暗道:看来昨晚的黑衣人给倚翠带去了不少消息啊,不然为什么她前脚刚走,周姨娘后脚就知道自己有孕呢? 丝竹也冷笑道:“奴婢看她探望是假,想要借机解了禁足才是真!依照奴婢的想法,咱们都不用管她,反正让她禁足的是侯爷,有什么事只管让她到侯爷跟前说话。” 林婉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算了,由着她去吧。” 周姨娘此次闹出的动静很大,荣华堂那边也收到了消息。 含蓉见崔佟氏眉头紧锁,赶忙开口骂道:“这个周姨娘半点也不识大体,老夫人本来就心中烦闷,她竟然还想给您添乱!” 崔佟氏却一抬手制止了她,含蓉见她全神贯注似乎在想事情,就赶忙噤声,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 崔佟氏想了一会儿,脸上才慢慢浮现出诡异的笑容:“谁说她给我添乱?我正好需要她来给我帮帮忙呢!可巧她就送上门来!哼哼——”她眯着眼睛冷笑两声:“我倒要看看,这回你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够逃出生天!哈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 解禁 接下来的日子,崔佟氏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 林婉城的肚子渐渐大了,天气也渐渐热起来。等过了五月节,崔坤鹏就要去肃州赴任,崔佟氏终于有些等不及了。 五月初一这早,崔叔明刚去上朝,崔佟氏就派人来请林婉城去荣华堂议事。林婉城自从怀了孩子,在府里就越发低调,除了日常必要的活动,她几乎足不出浅云居一步。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崔佟氏若是趁她有孕,出什么幺蛾子,自己吃些苦倒不怕,怕只怕会委屈了孩子。 此次崔佟氏派人来请,林婉城依旧没有前往的打算。她心知荣华堂的那位心怀不轨,自然不会蠢到自投罗网。 然而,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崔佟氏此次却显出了十足的耐性。林婉城刚以身体不适为由推却,她就带着齐悦风风火火来了浅云居。 两厢见了礼,崔佟氏就道:“听说你身子不适,我特意带着齐悦来看看。” 林婉城赶忙陪笑道:“今日早起有一些伤风,不是什么大事,老夫人无需挂怀。” 崔佟氏瞟一眼她的肚子,声音有些冷:“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与寻常人怎么一样?你是初次有孕,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伤风感冒对寻常人是小,对你可大有不同。另外,你可千万不要胡乱用药,若是伤到胎儿,生出个傻子,那可就大大失了咱们崔家的脸面。” 安兰、丝竹气得咬牙:纵使大家平日里不对付,稚子何辜?你也用不着这么诅咒还没出生的小少爷!果然这佟灿勋一家都是些黑心烂肺的! 林婉城虽然脾气好,但是她对腹中的孩儿寄予无限厚望,又怎么忍心听到别人说得如此恶毒,当下不由也冷了脸:“劳老夫人惦记,我是个大夫,自然知道哪种药能吃,哪种药吃了会丧命。服毒这种事向来只有傻子才会去做!” 佟灿勋和佟芷若都死在牢中,而且对外公布的死因都是服毒自尽,所以久而久之,服毒一事简直成了崔佟氏的心病,偏林婉城不知不觉一样,专门往她的痛处踩,还将服毒自尽的都称作傻子,这岂不是在打崔佟氏的脸面? 崔佟氏气的发窘,刚要发作,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齐悦却含笑开口:“夫人医术高明,母亲不过是白担心一场罢了。”今日来浅云居还有正事要做,崔佟氏要受了林婉城的挑拨,贸贸然跟她争吵起来,只会误事。 林婉城看着她淡淡一笑:“你过誉了。” 齐悦热脸贴了林婉城的冷屁股,脸上不由就有些讪讪的,她呵呵干笑两声,稍微缓解一下尴尬气氛,才接着道:“早上起来,我与母亲说起了即将到来的五月节,也就多说了两句。”齐悦停顿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怒气不休的崔佟氏。 林婉城知道她们有话要说,所以知趣地端着杯子抿一口红枣茶,静静等着她往下说。 齐悦就道:“过了五月节,夫君就要去肃州上任,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所以,我心里想着,趁着这个节气,一家人坐在一起聚一聚也是好的。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林婉城含笑点头:“这是应该的!” 崔佟氏赶忙接口道:“既然你也同意了,那就派人去阳春院走一趟,让周姨娘也开始准备一下。她禁足了这么几个月,总也该知道错了!” 林婉城眉头一跳:原来是为了周姨娘?老夫人想放她出来?周姨娘可是一杆好枪,有了她在,不用崔佟氏婆媳动手,只怕就能让我费一些心思了吧!这婆媳两个真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林婉城就含笑道:“说起周姨娘,这可就让我犯难了。老夫人也知道,从前她做了错事,侯爷下了严令不许她踏出阳春院一步。” 齐悦看一眼崔佟氏,赶忙笑道:“这个母亲自然是告诉了我的,只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少了谁都不好,所以我才斗胆向夫人求个人情,将她放出来聚一聚。” 林婉城不由挑眉:“你与周姨娘有故?” 齐悦一愣,不明白林婉城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婉城就继续道:“如果你和周姨娘不是故交,为什么要给她求情呢?可是我记得周姨娘在进侯府之前,是郑王府的一个歌姬,你又怎么会认得她?莫非……你去过郑王府?” 齐悦眼中有一丝慌乱很快闪过,几乎是一瞬间,林婉城就捕捉到了,林婉城心头一跳:我只是随口试探一句,看她这反应,难不成她真的去过郑王府?可是崔坤鹏是齐王的人,齐王怎么可能允许他身边有郑王的人存在?看来这个女人很有故事。 林婉城又忽然想起前些日子阳春院出现的那个黑衣人:如果没记错,崔坤鹏夫妻入府没多久,周姨娘的院子里就出现了黑衣人。说来也怪,周姨娘被禁足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一直没有什么神秘人物探访,怎么齐悦一来,她的院子里就出现了黑衣人呢? 林婉城也有些怔愣,齐悦怕她想出什么破绽,就赶忙笑着接口:“夫人说笑了,王府是什么样的地方,岂是我想去就能去的?我只不过听母亲说起周姨娘的遭遇,与她有些惺惺相惜罢了。” “惺惺相惜?”林婉城一下子就抓住她话里的关键词,“你怎么会对她的遭遇惺惺相惜?莫非,你经历过与她相类似的事?” 齐悦心里一片骇然:这个女人着实难缠,我不过说了两句话,她竟然就能从话里找出蛛丝马迹想要掀我的底? 齐悦有些语塞,崔佟氏只好上来救场:“我们不过是让你放周姨娘出来团聚,你就啰啰嗦嗦将话题扯这么远?你就是看不惯我是不是?就是要与我为难,跟我对着干,对不对?” 林婉城对崔佟氏的胡搅蛮缠也十分无奈:“老夫人多虑了,我从来没有想要与你为难,只是周姨娘的禁足是侯爷亲自决定的,没有他的命令,我也不敢擅自做主!” 崔佟氏不由怒道:“你不能做主,我能!说到底,我是他娘,我连处置一个妾的权利也没有了吗?” 林婉城见崔佟氏这个样子,不由也有些怒了:“既然老夫人能做主,还来找我商量干什么?不过,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侯爷若是因为周姨娘的事情发了脾气,您可要帮我担承着些!” 林婉城总是善于三两句话就让崔佟氏跳脚,果然,崔佟氏“蹭”一下就站起来,指着林婉城恶狠狠道:“不用你拿他来吓唬我!说到底我是定远侯府的老夫人,是先侯爷明媒正娶的夫人,我就不信,他敢连我一起关起来!含真,含真——” 崔佟氏不由分说就要将含真叫进来。含真在门廊上听到崔佟氏呼喊,不敢耽搁,赶忙打帘子进了门。 崔佟氏道:“去,传我的命令,把周姨娘的禁足解了,让她帮着准备端午过节的事宜!” 含真知道周姨娘到底是林婉城房里的人,所以对她的处置还要听林婉城的意见。 崔佟氏见含真并没有去传话的打算,脸上怒气更盛,转身就抓起桌上的茶杯要扔出去,齐悦赶忙伸手拦住:“老夫人您息怒,老夫人您息怒!” 崔佟氏就指着含真道:“本夫人现在连你个贱蹄子也指挥不动了吗?还不快去!” 含真赶忙跪在地上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 含真转身出门去传话,林婉城看着近乎疯狂的崔佟氏,不由冷冷道:“老夫人是这府里最尊贵的人,谁敢不如您的意?现在事情也解决了,我身子有些不适,请恕我少陪了。” 说完,也不看崔佟氏的脸色,转身救回内室去了。 崔佟氏看着她的背影,气得一张面皮青紫:“这个贱人!她到底有没有当我是长辈?有没有当我是府里的老夫人!这个贱人!这个天杀的贱人!” 安兰、丝竹扶着林婉城的手往房内走,丝竹听着背后传来的声嘶力竭的叫骂声不由气道:“夫人听听老夫人说的这些话!您难道就不生气吗?” 林婉城微微一笑:“怒大伤肝,更何况老夫人年纪大了,怒气太盛就更容易出毛病。正所谓别人气来我不气,气出毛病没人替。她愿意生气就让她气好了。” 丝竹还是有些愤愤的:“可是……” 安兰赶忙从旁道:“丝竹,你非挑的夫人生气是不是?夫人刚刚说了,怒大伤肝,别人愿意伤肝短命是别人的事,咱们夫人可是要长命百岁!” 安兰着重强调“怒大伤肝”这四个字,再联系到林婉城刚刚的话,丝竹才恍然大悟:原来夫人是故意的,她就是让老夫人生气、发火,最好再气出什么毛病来,这侯府里可不就少了一个祸害? 丝竹勾唇一笑,开心起来了。 林婉城不由看着她道:“丝竹最近长进很大。至少刚刚在大厅就忍住了没有发作!这样才对嘛,遇事沉着冷静,纵使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也能安心了!” 丝竹赶忙急道:“您不在我身边?夫人您不要我了吗?”急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林婉城无奈道:“你总也要嫁人的啊!我怎么可能把你们留在身边做一辈子老姑娘?” 丝竹知道自己曲解了林婉城的意思,又听到她提起自己的婚事,羞得满面通红,垂头道:“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要一辈子陪在夫人身边!” 林婉城装作嫌弃地撇撇嘴:“真要那样,你心里指不定怎么恨我。” 丝竹气得跺脚:“夫人,您就会拿奴婢寻开心。您要是再这么说,以后,奴婢再也不敢说话了!” 一句话说的林婉城和安兰就都笑起来。 崔佟氏做事雷厉风行,不过半日的功夫,阖府的人都知道周姨娘已被释放出来。 周姨娘虽然被禁足许久,只是性子似乎一点未变。浅云居里,安兰将她一整天的行踪说给林婉城知道,林婉城只淡淡一笑:“在院子里闷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出来了,可不是要可劲儿折腾?只管由着她去,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翻起什么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九十章 送汤 晚上,崔叔明回府时,林婉城将白天的事跟他说了。崔叔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想做什么就由她,人若是找死,是怎么也拦不住的!” 林婉城一笑,不置可否。 第二日傍晚,安兰看屋子里有些闷热,就在花园的凉亭里放了一把躺椅,林婉城在椅子上一趟,一边拿钎子戳时新的水果,一边懒洋洋地翻两页医书。 自从她有了身孕,崔叔明就不许她再去保安堂,一方面是怕她累着,另一方面,也是害怕她会被过了病气。 林婉城有一段时间不能给人看病抓药,她唯恐自己技艺生疏,所以,就时不时就将医书拿出来翻看一下。晚风轻拂,红霞满天,端的是悠闲自在。 只是,林婉城刚翻了两页,有一群穿红着绿的人就分花拂柳而来,她定睛一看,不正是周姨娘和那个齐悦? 周姨娘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正低声和齐悦说些什么,齐悦脸上带着浅笑,一副和善的样子。两人一路且行且说笑,关系似乎很好的样子。 忽然,周姨娘不经意的一抬头,看到凉亭里坐着的林婉城,一张明媚的笑脸立刻就垮下去。齐悦见她脸色不对,也刚忙顺着她的目光来看。只见林婉城正拿着一根素白的银钎子躺在凉亭里,脸上带着得体浅笑,一派自在安然,身周的绿柳红花仿佛在那一瞬都失了颜色。 齐悦就笑着走进亭子里来,冲着林婉城一笑:“夫人好兴致!” 林婉城也没有起身,回她一个灿烂的笑容:“你——们的兴致……也不错。”说完,还若有所思的看一眼周姨娘。 齐悦与林婉城是妯娌,现在崔叔明和崔坤鹏长幼未定,她不给林婉城行礼也还说得过去。可是周姨娘是崔叔明的妾侍,无论如何,在林婉城面前都是要被压一头。 故此,纵使她心不甘,情不愿,还是沉着脸给林婉城打了个千。 林婉城淡笑点头:“许久不见,周姨娘倒是一点没变。” 周姨娘冷笑道:“夫人想看我变成什么样?整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我可不会去做!” 林婉城对于她的挑衅丝毫不在意:“周姨娘能够明白这些,说明这几个月的禁足……还是有效果的。” 提到禁足,周姨娘的火气“蹭”得蹿起来:“你还敢跟我提禁足?到底是谁害得我?” 林婉城淡淡冷笑:“对啊,周姨娘好好想想是谁害了你!”林婉城一双眼睛定定看着她,眼睛里似笑非笑的很是精彩。 周姨娘最讨厌的就是她这样一副做派,抬手就指着林婉城,恶狠狠道:“你不要得意!山水有相逢,咱们的账,没完!” 安兰见周姨娘大有发疯的趋势,赶忙侧身将林婉城挡住,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周姨娘在院子里关了这么久,性子怎么还是这么急?可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周姨娘眼见连安兰这样的奴婢也敢对自己说教,怒气就更盛:“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配来教训我?” 林婉城懒洋洋从躺椅上站起来,安兰就赶忙上前将她的手托住。林婉城脸上仍旧是浅笑着,说出的话也是温温柔柔的:“那你又算是什么身份?周姨娘,我劝你还是拿面镜子好好照一照,再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只怕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死在手里。” 林婉城这话大有深意,奈何周姨娘正在气头上,听来只觉得林婉城是在讽刺她。她挺着身子就要冲上前,多亏她的丫鬟倚翠机警,一把就将她抱住:“夫人,我们姨娘最近身子不好,脾气暴躁了一些,还请夫人见谅!” 倚翠满脸都是惊恐,她皱着眉,一双眼睛好像充满了祈求。 林婉城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丫鬟着实也不可小觑。不然,深夜到访的黑衣人又怎么会专门去找她呢? 林婉城淡淡一笑,转身出了亭子。 周姨娘看着林婉城一手扶着安兰,一手护着小腹,满脸讥笑的离开,就觉得胸口涨的生疼,她作势就要冲上去跟林婉城吵,倚翠却死命地拦住了:“姨娘,夫人从前就得宠,现在有了身孕,只怕侯爷将她看的跟眼珠子一样,您可千万要避其锋芒!” 周姨娘吼道:“她凭什么敢这么嚣张?还不是靠着肚里那块肉?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哄得侯爷整天只围着她转,你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齐悦就赶忙从旁道:“依我来看,周姨娘不必为她生气,只要你也有了身孕,在侯府的地位自会水涨船高,到时候,只怕侯爷也会高看一眼的!” 周姨娘泄气道:“说的倒是轻巧,只是,那个贱人不知给侯爷灌了什么迷魂汤,我进府几年,侯爷却连我的边角也没有碰过……” 齐悦就笑道:“从前是从前,现在她怀了孕,那还能伺候的了侯爷?这不正是姨娘大展拳脚的时候吗?” 周姨娘眉角一挑:“对啊!只是……侯爷总也不来我的院子,我纵使有劲也没地方使啊!” 齐悦掩唇一笑:“姨娘可是当局者迷了。山不来就我,我还不能去就山吗?最近,听说侯爷总会在书房批改公文,姨娘若是趁此机会去送些粥品,一来二去的……不就成了?” 周姨娘还是摇头:“不行不行。这主意我也不是没试过。可是侯爷的书房把守严密,闲杂人等如何进得去?” 齐悦想了想,赶忙道:“不如去求一求老夫人?如果你奉了老夫人的命令去送汤,效果自然是不一样的!” 周姨娘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对啊!我这脑子真的是……还要多谢夫人指点了!” 齐悦不在意地一笑:“咱们都住在侯府里,自然就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就太见外了。” 齐悦和周姨娘在亭子里有商有量,却没有注意不远处的假山上一角黑袍闪过,捡着没人的地方向浅云居奔去了。 周姨娘在荣华堂得了老夫人的命令,特意回房换了一件比较凉快的衣服,老夫人又亲自命人给她准备了参汤,周姨娘从含真手里接过托盘,娇羞一笑,转身出去了。 周姨娘趁着夜色向外书房走来,可她刚走到门前,便被看门的竹墨伸手拦下来。 周姨娘沉着脸道:“作死的奴才,本姨娘是奉老夫人的命令来给侯爷送些参汤,还不快退下去?” 竹墨惶恐道:“姨娘,侯爷不在书房。” 周姨娘立刻骂道:“你打量着我好欺瞒是不是?仔细我去回禀了老夫人,让她扒了你的皮!” 竹墨眼泪都快下来了:“姨娘,您就是借奴才一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欺瞒您啊。侯爷真的不在书房。晚饭后,侯爷说他心情烦闷,就一个人去‘碧波亭’上喝酒,他还不许我们跟着。” 碧波亭是后花园人工湖上的一座小亭子,这里三面临水,暑热时乘凉所用。 周姨娘一听崔叔明一个人去了碧波亭上喝酒,激动的两眼直冒金光:“那我就去看一看,如果侯爷不在那里,你仔细着你的脑袋!” 周姨娘说完端着参汤扭身向后花园去了。 夜色已深,后花园只有几盏孤灯,看着树影婆娑,很有些吓人。 眼见越往前行,越发偏僻,倚翠不由抓着周姨娘的胳膊道:“姨娘,咱们不如快回去吧!这里……阴森森的,好吓人!” 周姨娘满脑子想的都是和崔叔明的鱼水之欢,哪里还会听得进去这些?她不由回头怒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只要过了今晚,我就能在侯府站稳脚跟,如果再一朝有孕,林婉城的那个贱人就再也不敢对我大呼小叫了。你说,天赐良机,我怎么会眼睁睁看它溜走?” 倚翠知道崔叔明对周姨娘的吸引力实在太大,现在不管自己怎么说,她都不会回头的。然而,凭她敏锐的直觉,怎么都觉得今晚的事情不对劲,首先从来没有听说过崔叔明喜欢在碧波亭喝闷酒,其次,竹墨怎么会这么轻易就透漏崔叔明的行踪呢? 说话间,主仆两人就来到湖边。远远看去,湖上一灯如豆,隐隐有一个人影坐在亭子里喝酒。 周姨娘心里一喜,暗道:竹墨这小子果然没有骗我。 周姨娘让倚翠等在岸边,自己又精心整理了一下妆容,才迈步款款上了通往亭子的小桥。 周姨娘端着参汤上了亭子,抬眼就看到里面有一个人背对而坐,那人的身形与崔叔明很相似,不过为了万无一失,周姨娘还是没有急着见礼。她急走两步绕到那人身前,抬头一看,顿时羞得面颊通红。 亭子上的人满脸通红,应该是喝了不少的酒,他拧着眉,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周姨娘弓身行礼,巧笑嫣然:“侯爷,老夫人派婢妾给您送了参汤来,您快用一些吧!” 那人冷冷一笑:“侯爷?啊,对——你说的对,我就是侯爷,是这定远侯府的当家的!”一边说,一边又狠狠灌了一口酒。 周姨娘赶忙上前,她先将参汤放在石桌上,然后一把抓住那人的手:“侯爷,不能再喝了,您已经喝了许多,酒大伤身!老夫人知道您连日十分辛苦,所以特意让婢妾准备的参汤,您快用一些吧!” 那人喝得双眼迷蒙:“母亲又送了什么汤?若说做了她儿子,什么都好,就一点……老是这个汤、那个汤的给我炖,不喝还不行!” 周姨娘赶忙道:“侯爷您喝醉了!竟然说起胡话来了!来,婢妾服侍您将汤喝了吧!” 周姨娘一边说,一边就将参汤端起来,轻轻撇一勺,吹凉了,送进那人嘴里。 那人喝了好几口,忽然一抬手,将汤碗打翻了:“什么破汤,一点也不好喝!” 周姨娘不妨他突然发力,身子一歪,就倒在那人身上。那人鼻尖是周姨娘身上醉人的胭脂香味,眼里是她灿烂的笑脸,手指情不自禁就捏住了她的下巴:“小美人儿,你是哪个院子里的?” 周姨娘笑骂道:“侯爷真是没正经!婢妾扶您回房歇息吧!” 那人只觉脸上越来越红,身子越来越热,身子一番,就将周姨娘压在石桌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争吵 碧波亭里巫山云雨,闹得不可开交。等到云收雨歇,周姨娘望着满地被扫落的杯盘碗盏,看看自己身上层层叠叠的吻痕,满意一笑,回头钻进那男人的怀里:“侯爷,妾身成了你的人,你好坏!” 侯爷?亭中的男子经过这么一番激烈运动,出了一身臭汗,连酒也清醒过来,她一把将身前的那个女子推开,胡乱的从旁边抓起一件衣服挡在自己的关键部位,压低了声音,惊恐道:“你是谁?” 周姨娘骤然被倒在地,不由娇嗔道:“侯爷,你真讨厌,刚刚还……”她故作娇羞地垂下头,那副模样,让对面的男子情不自禁咽了口吐沫。 那男子知道自己春心又起,反手就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暗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热,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在这里喝闷酒,然后依稀是有一个女子送来一碗参汤,我喝了两口,就觉得浑身热讯沸腾,然后……然后就…… 那男子回头看了一眼打翻在地上的参汤,精神一震:那参汤被人下了药! 周姨娘却趁着空档又粘上来,她一把将那男子的腰抱住,半张侧脸伏在他胸口上:“侯爷,妾身好冷!你抱着妾身好不好?” 那男子避如蛇蝎,慌慌张张从地上跳起来,满眼怒火地看着地上的人:“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给我下药?” 周姨娘也察觉出不对来,这男子长得是像崔叔明,可是周身却没有崔叔明的气势,他刚刚喝醉了酒,周姨娘没有察觉出来,现在酒醒了,就有些露底! 难道,难道这人不是……周姨娘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脸色铁青地看着对面的男子,一伸手,意识到自己正赤身裸体地坐在地上。她随手拉起一件衣服裹在胸前,颤着声问:“你……你不是侯爷?你是谁?” 那男子道:“我是崔坤鹏!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为什么要给我下药?”问到最后,那男子的声音都有些遏制不住的狠辣! 周姨娘的脑子“轰”的一声,一片惨白:他不是侯爷,他是崔坤鹏?就是老夫人新认下的儿子?周姨娘刚解了禁足,虽然听说了崔坤鹏的事,却并没有见过真人,不曾想,两人却是在这种情况下相认,而且,还以这种尴尬的方式。 崔坤鹏也是一头雾水:他自从进了侯府,偶尔会有一些烦心事。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一旦遇到不开心的事,他就喜欢一个人来这碧波亭饮酒。 今日,他因为外放的事去求见吏部主事的官员,不曾想,却被他一顿抢白骂了回来。崔坤鹏在吏部吃了憋,心情自然不爽,就一个人来亭子里喝闷酒。不曾想,酒刚喝了一半,就被周姨娘勾引上了床。 其实周姨娘也很冤枉。崔叔明和崔坤鹏长得本来就像,再加上夜色昏沉,还有竹墨的暗示,他自然而然就将在亭子里喝酒的崔坤鹏当成了崔叔明,至于那碗下了药的参汤,也是崔佟氏的手笔。 周姨娘反应过来,“啊——”的一嗓子就叫出来:她是崔叔明的妾侍,却被他的兄弟玷污了身子,让她如何在定远侯府立足! 崔坤鹏眼疾手快,赶忙就扑上去将她的嘴堵住:自己是新科状元,如果还没上任,就被人爆出私通兄弟之妾,那他的前途恐怕就此毁于一旦。 不行,花费了多少心机暂且不提,单单是十年寒窗自己才有今天的荣耀,绝不能让这个女人毁掉,绝对不可以! 崔坤鹏越想越急,手上的力气也在不知不觉间增大。周姨娘想要反抗,崔坤鹏就用另一只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用脚狠狠踩住她的手腕。 周姨娘挣扎着,崔坤鹏压制着;周姨娘的瞳孔逐渐变大,崔坤鹏的双瞳却越发狠辣! 不知过了多久,亭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大风从湖面上吹来,耳边是“呼呼”声响,偶尔有一条鱼从水下越上来,“扑通”一声在水面留下无数圈涟漪,就又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了。 周姨娘死了。她大睁着双眼,脸上憋的青紫,身体保持着挣扎的姿势,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崔坤鹏也脱了力,他激情杀人,害了人命之后,恐惧在向心头席卷而来。他想哭,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哭:哭声会将其他人引来。到时候,自己奸杀兄弟妾侍,只怕罪名更大。 应该逃跑!崔坤鹏暗暗告诉自己。对,就是要逃跑。自己是侯府的大少爷,将来是要继承侯位的,只要不被人抓到现行,谁也不敢拿自己怎样。 更何况,府里不是还有崔佟氏吗?她爱子心切,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就此被毁掉,她会救自己,她一定会的。 崔坤鹏似乎抓到救命稻草,他胡乱的将破破烂烂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跌跌撞撞就往亭子外面跑。 冲出了亭子,上了小桥,他穆然发现桥下站了一个女人。看样子应该是丫鬟打扮,很有可能是这姨娘的同行。 崔坤鹏硬生生止住脚步,他凝眉一想,转身又回到亭子里。他从一地狼藉中奖酒坛子捡起来,幸亏这酒坛最初在石凳上方,翻到的时候落在一堆饭菜上,并没有摔破。 彼时,倚翠正焦急地等在桥边,周姨娘上了亭子没多久,那边就传来异样的声响,她虽然没有嫁过人,但是也知道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倚翠红着脸远远站开,被转过身,焦急地等着周姨娘凯旋归来。 崔坤鹏举着酒坛子蹑手蹑脚地靠近,等到了倚翠身后,倚翠忽然就转过头来:“姨娘,您终于……” 月光下,倚翠看到一个满脸铁青、貌似崔叔明的男子正举着一个酒坛子站在自己背后,嘴里的话就硬生生卡在那里。 崔坤鹏生怕她叫出声,半点也不敢怠慢,朝着她头顶就砸了下去。 崔坤鹏将倚翠的身体拉到草丛里掩藏好,自己就借着夜色的掩护匆匆向荣华堂而去。 第二日一早,定远侯府平静的如同一潭春水。 唯一发生的事情就是周姨娘病了。昨天夜里,周姨娘带着倚翠早早出了门,直到一更时分才被含真、含蓉送回来。说是陪着老夫人聊天的时候忽然中了风,老夫人已经请大夫给她把了脉,并亲自指派身前的两个大丫头衣不解带的前来照顾。 第二天一早,含真奉命去大厨房给周姨娘煎药,回来的时候,她在长廊里遇到了丝竹。 林婉城有了身孕,每天早上都要喝一碗热鲜奶补身,丝竹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去大厨房给她炖奶。 丝竹对荣华堂的人一向没有好感,所以看到含真只做视而不见。不曾想,一向高傲的含真今日却一反常态,主动上前搭话。 含真道:“呦——这不是丝竹么?怎么又去给你家夫人炖奶么?” 丝竹听到她阴阳怪气的腔调就浑身不舒服,她见含真手上拿着一模一样的食盒,就冷冷道:“你去大厨房又是做什么?” 含真将食盒的盖子一揭,就看到里面装着一碗“黑黢黢”的汤药。丝竹不由就多问了一句:“这是药?老夫人身子可是不爽利吗?” 含真道:“老夫人身体康泰,这药是给周姨娘的。她昨晚伤了风,怎么,你不知道?” 丝竹冷笑道:“阳春院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不过,这药怎么是你在煎,倚翠呢?” 含真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很快又恢复如常:“嗨,那丫头实在不顶用。昨晚上,她看见姨娘染病也是急昏了头,不小心就将脑袋磕破了,现在还下不来床呢!派其他人伺候,老夫人又不放心,就只有让我走一趟了!” 丝竹淡淡点头:“那您快去忙,我就不叨扰了。”本来就是对头,哪有那么多话要说?更何况,夫人还在等着自己的鲜奶。 丝竹转身欲走,含真却两步走到她面前将她拦下来。 含真道:“你别急着走!我问你,夫人的身孕也该有四个月了吧?” 丝竹冷着脸点头。含真继续笑道:“那可千万要小心。女人的胎头几个月最是要紧,说不好那点没有注意到,就掉了……” 大早上就听到她说这么难听的话,丝竹气得简直火冒三丈,可是她想到林婉城平日的教诲,还是强自将怒火压下去:“有劳你惦记。” 含真好像完全不知道丝竹动了怒,就接着道:“纵使过了前几个月也不能掉以轻心,生产时候出事的也大有人在。总而言之,这女人生孩子就如同过鬼门关,一不小心,就是连后悔药都没处买,你说是不是?” 丝竹百般忍让,不曾想含真却越发欺到头上,开口闭口的出事、掉胎,她是有多么见不得自家夫人好? 丝竹再也忍不住,她将手里的食盒往廊下的长椅上一方,双手将腰一掐,怒道:“这是你一个奴婢该说的话吗?我再告诉你一遍,我家夫人的身体好的很,孩子也好得很,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含真也顺手将食盒放在长椅上摆出一副打架挑事的姿态:“这么说我是猫,你们是耗子喽?” 丝竹深深吸一口气,觉得额头上的青筋跳的格外欢快:“你到底怎么回事?明里暗里让我不好过,是想要跟我吵架?” 丝竹一边说,一边就将袖子撸起来。 主管洒扫的杜嬷嬷从旁边走过,她看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不由道:“两位姑娘一大早站在这里做什么?” 含真却恶人先告状,她一把拉起丝竹的手快步就走到杜嬷嬷身边,丝竹一甩手,就将她的胳膊耍开。含真就冷冷道:“嬷嬷给评评理,我好心好意关心她,不曾想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反倒要吃她的排头,嬷嬷说,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丝竹不由怒道:“你这是关心吗?你们家都这么关心人的?” 含真也不甘示弱,叉腰挺胸就挤上前,身体几乎要挨着丝竹的身子:“怎么就不叫关心?你这人怎么不分好坏呢?” 杜嬷嬷眼见局势越演越烈,赶忙一手一个将她们拉开:‘好了,两位姑娘不要吵了,都是在府里当差,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至于,不至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 纸包 眼见杜嬷嬷上来劝,含真才重重哼一声:“今天要不是看嬷嬷的面子,非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不可!” 丝竹气得浑身发抖:“明明是你挑事在先,倒打一耙也就算了,还敢跟我放狠话,打量着我好欺负吗?” 原本气势汹汹的含真却不再跟她纠缠,狠狠翻一个白眼,扭身提上廊下的食盒就走了。丝竹心里愤愤不平,可是却也不愿再跟她一般见识,她朝含真离去的方向狠狠甩一个白眼,回到廊下提上自己的食盒也转身离去了。 丝竹回到浅云居,打开食盒时才发现不妥。原来,两人提的食盒一模一样,慌乱之下,含真竟然提错了。 丝竹暗暗咒骂一声,林婉城不由回头看着她道:“这是怎么了?去一趟大厨房就这么大的火气,是谁惹着你了?” 丝竹怒气不止的将廊下发生的事情说一遍,林婉城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那个大红漆的食盒,淡淡一笑:“拿错了还去换回来也就是了。” 丝竹瘪着嘴叹一口气:“奴婢这就去。” 丝竹提起食盒转身向阳春院走去,林婉城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莫名的笑容,不过一瞬,又归为平淡,她又低头去做她的针线。 丝竹将林婉城的鲜奶换回来,想也不想抖手就泼掉了,院子里洒扫的一个小丫鬟看见了,不由可惜道:“丝竹姐,这么好的奶倒掉多可惜啊!” 丝竹冷哼道:“你懂什么?这碗奶在别人手里呆了那么长时间,怎么还能喝?就不怕人家偷偷放东西吗?我再去大厨房给夫人炖一碗也就是了。” 丝竹让小丫鬟将食盒、碗具拿下去仔细清洗,自己就打算去大厨房给林婉城炖鲜奶。可她刚走出浅云居的大门,含真就带着一大群丫鬟婆子气势汹汹而来。 含真来到近前,丝竹以为她又要无事生非地找麻烦,重重冷哼一声就要上前,可是她还没有开口,含真一个大耳光子就打上来。 丝竹猝不及防,一下子就歪倒在一旁。她只觉得自己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嘴角有一股温热暖流,抬手一摸,竟是斑斑血迹。 含真居高临下看着她,气冲冲道:“把这个胆大妄为、谋害主子的贱人给我拿下!” 谋害主子?丝竹整个人都有些麻木:谋害了哪个主子?几时谋害的?这……这怎么可能呢?不知怎么,她忽然就想起了落红。 同样是一帮气势汹汹的人,同样是在浅云居将人带走的,罪名同样也是谋害主子!她们说落红谋害了李姨娘,那自己谋害的又是谁呢? 含真人多势众,根本不给丝竹辩解的机会,有婆子上来直接从腰间解下汗巾,将她的嘴堵住,另外两个拿着绳索的就绕道丝竹背后将她五花大绑,人就被她们这样抓走了。 浅云居院里洒扫的小丫头远远看见丝竹被含真绑走,并不敢擅自上前,她慌慌张张冲进屋里去:这事情还要夫人拿个主意才好! 林婉城扶着安兰的手匆匆来到荣华堂的时候,两个婆子正要将丝竹按在长凳上,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各拿一根胳膊粗细的棍子等在一旁。 林婉城瞬间就冷了脸:“住手!” 行刑的婆子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就跪下去给林婉城见礼,丝竹看到林婉城过来,“哇”一嗓子就哭出来。 林婉城三两步跑上前,伸手摸着她脸上的红肿:“这是谁打的?” 崔佟氏刚刚提审了丝竹,在荣华堂大厅她一声都没有哭,她才不要软弱给敌人看,她不能丢了夫人的脸。可她到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此时见到林婉城感到,委屈、害怕、感动百味杂陈,一齐涌上心头,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林婉城见她委屈的直落泪,心中很是不忍,她转过头,满脸寒霜地对着行刑的几个婆子狠狠道:“丝竹脸上的伤是谁打的?说!” 婆子们哆哆嗦嗦垂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安兰与丝竹向来情同姐妹,此时见她落难,对眼前这些爪牙也无比愤恨,她板着脸骂道:“都是聋子吗?我们夫人问话,也敢不答,仔细侯爷回来扒了你们的皮!” 婆子们素来知道崔叔明是个冷面侯爷,一个个不由都吓得赶忙磕头求饶:“夫人,不是奴婢等打的啊,丝竹姑娘进荣华堂之前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啊!我们奉老夫人的命令要对她施杖刑,可是还没动手,您就来了!真的不关奴婢们的事!” 进荣华堂之前就已经这样了?那就是含真打的。因为洒扫的丫鬟回禀说是含真亲自带人将丝竹抓走的。 林婉城只觉得火气“蹭蹭”往上蹿,她将跪在地上的婆子扫视一番,冷声道:“含真呢?” 婆子们还没有答话,就听到廊下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你这是要到我的院子里来摆谱?你究竟有没有将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崔佟氏被含真含蓉搀扶着从大厅里走出来,她的身后还跟着脸色平淡的齐悦。 林婉城冷着脸上前见礼,崔佟氏不让她起身,她就自顾自站了起来:“老夫人,非是我不将你放在眼里,实在是含真这一巴掌打的太过无礼!” 含真被点了名,她抬头看见林婉城一脸寒霜地看着她,不由脖子一缩,往崔佟氏身后站了站。 林婉城接着道:“府里的有谁不知道,安兰、丝竹是我的大丫鬟,又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人,就是我的脸面,谁要是敢无缘无故欺负她们,就是在打我的脸!” 齐悦就站出来笑道:“夫人,含真并非是无缘无故欺负丝竹,实在是,丝竹做的事……太过……太过骇人听闻。” 林婉城挑眉冷笑道:“哦?你倒是说说,她做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 齐悦看一眼脸色铁青的崔佟氏,就开口道:“周姨娘她……亡故了……” 林婉城脸上连一点惊讶也没有:“周姨娘亡故了跟丝竹有什么关系?” 齐悦为难道:“事情是这样的。昨晚,周姨娘伤风昏倒,老夫人就指派了含真、含蓉去伺候她。今早,含真去大厨房给周姨娘煎药,在回阳春院的路上遇到了丝竹,两人提着一样的食盒,慌乱之中就拿错了,后来,丝竹又亲自去阳春院将食盒换了回来,可是周姨娘喝了食盒里的药,就……一命呜呼了,找来大夫一看,说是药里被下了剧毒……” 林婉城冷笑道:“请恕我愚钝,我还是没有听出来周姨娘的死和丝竹有什么关系!” 含真就大着胆子道:“那个食盒只有我和丝竹两个人接触过,周姨娘死了,除了我,就只有可能是她下的毒!” 林婉城一拧眉:“哦?你可亲眼看到她下毒了?还是其他什么人看到了?只管站出来跟我说!” 含真怯生生垂下头:“不,不曾!” 林婉城哼哼笑道:“既然不能证明是她下的毒,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来打我的丫鬟?” 含真躲在崔佟氏身后,强撑着吼道:“夫人这是要明目张胆地包庇她吗?若是丝竹仗着是夫人的心腹就可以在府中横行,我们这些奴婢岂不是要被她欺负死?” 林婉城眼角瞥见门口处有一角皂白长袍慢慢过来,脸上神色突变,被含真气得浑身发抖。安兰颇有眼色地冲过来:“夫人,夫人,您是怎么了?您有孕在身,可千万不要为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林婉城还没有说话,一只有力的大手就揽住了她的腰,崔叔明拿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婉婉,你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林婉城没有开口,安兰就赶忙跪倒地上告状:“侯爷,含真动手打了丝竹,夫人跟她理论,她竟然指摘夫人包庇,夫人心里一急,就……侯爷,您一定要为夫人做主啊!” 林婉城淡淡扫一眼丝竹红肿的半边脸,随意道:“挨了打再打回去就是,婉婉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木刻,你去——” 崔叔明头也不回的吩咐一声,木刻心里虽然却叫苦不迭,但是却丝毫不敢怠慢,大步流星走上前,含真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个耳光。 木刻是个男子,武功又高强,所以他这一巴掌自是含真所不能比的。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含真已经捂着脸扑倒在地,一张嘴,吐出三颗带血的牙齿。 崔佟氏指着崔叔明怒道:“你……你这个不孝子!你现在胆敢公然对我的人动手,我看你眼里早就没有我这个娘了,是不是?” 崔叔明淡淡道:“凡是都要讲理,含真她有错在先,本侯教训她一下,有什么不对?” 崔佟氏道:“她有什么错?丝竹是我命人去抓的,她脸上的伤也是我让含真打的,你有本事只管冲我来!” 齐悦赶忙从旁劝慰崔佟氏两句,又转头对崔叔明道:“侯爷,您实在是误会老夫人了。丝竹她害死了周姨娘,夫人只是想给姨娘讨一个公道。” 林婉城不由接口道:“你口口声声说丝竹害死了周姨娘,却又拿不出证据,是何道理?” 崔佟氏冷着脸一摆手,含蓉就赶忙举着双手上前,她手里捧着一个藕荷色的荷包,林婉城抬眼一看就知道那是丝竹的。 齐悦抬手指着那个荷包道:“这个荷包是在丝竹身上搜出来的,而且……荷包里面有一个小纸包,纸包里还有她没用完的鸩毒。”齐悦一招手,含蓉就将一个小纸包掏出来,恭恭敬敬呈到林婉城夫妇面前。 林婉城低头一看,那纸包并非寻常,而是保安堂专门用来抓药的生纸,上面还印着保安堂特有的标记。 齐悦接着道:“诚如夫人所见,那纸包上的标记想必夫人是再熟悉不过的。如此人证物证俱在,丝竹是不能抵赖的!” 丝竹扑在地上哭道:“没有,我没有,我从来没去保安堂开过毒药,如若你们不相信,可以去保安堂问,保安堂的四儿、七儿都能给我证明的!” 崔佟氏冷冷一笑:“谁不知道你们跟保安堂的关系?里面的人只怕给你们打掩护还来不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九十三章 画儿 崔佟氏此次的计划很周密。她故意让人将药包放在丝竹的荷包里,然后再装模作样的搜出来。纸包上有保安堂的印记,林婉城与白华是师兄妹,纵使白华能够证明丝竹没有在保安堂取过鸩毒,口供也八成不会被采纳。 林婉城眼睛一转,就已经将崔佟氏的计划想个清楚,她淡淡开口道:“老夫人,这个案子有几个疑点还想向您请教。首先,这鸩毒真的是保安堂卖出去的吗?随便从哪间药店买些毒药裹进保安堂的纸包里,难道也能算是保安堂卖出的毒药?其次,这药包究竟是不是从丝竹的荷包里搜出来的也有待考证,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没有真真切切的看到,请恕我不能相信!” 崔佟氏喘着粗气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栽赃嫁祸,是我把药包放进这丫头的荷包里的,是不是?” 林婉城笑容十分端庄:“我可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只是老夫人纵使不会栽赃嫁祸,保不齐就有别的什么别有用心的人会借题发挥。毕竟谁也不知道药包是几时进的荷包!” 崔佟氏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还不是怀疑我?丝竹是我抓的,药包也是我搜出来的,你就差指着鼻子说我对她栽赃嫁祸了!” 林婉城不急不缓道:“老夫人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崔佟氏直想冲上来甩她几个大耳光,可是崔叔明护在一旁,她不由也有些胆怯。 却听林婉城接着道:“还有,周姨娘从暴毙到案发,我们连她的尸体也不曾见到,更不知她究竟是何时死亡,怎么死亡……” 齐悦听出林婉城口风不对,赶忙上前问道:“你什么意思?” 林婉城淡淡瞟她一眼,微笑道:“依我之见,咱们还是报官妥当些。顺天府派了仵作来验尸,然后再考虑缉拿凶手的事。老夫人认为呢?” 崔佟氏哪里不知道仵作的厉害,她几乎脱口而出:“不行!不能报官!” 崔叔明一挑眉:“为什么不能报官?” 崔佟氏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说不下去,齐悦就赶忙从旁帮腔:“侯爷,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毕竟丝竹谋害主子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咱们也要给夫人留一些体面。” 崔叔明冷冷一笑,毫不客气道:“周姨娘是我的妾侍,丝竹是婉城的丫鬟,纵使是家丑,与你何干?”意思是你一个外人瞎掺和什么? 齐悦不由有些脸红,张嘴想说什么,到底又低下头去了。 崔叔明就斩钉截铁道:“顺天府的人我已经派人去叫了,另外,周姨娘到底是郑王府出来的人,王爷那里我也派人捎了信去。” 崔佟氏一听崔叔明不仅报了官,还想把郑王也拉来,脸上吓得青一块白一块,格外精彩。齐悦就趁机走上前拉住她的手,朝她微微一笑:“老夫人请放心,官府就算派仵作来,也不会惊扰到周姨娘的在天之灵的,只是循例走一些过场罢了。” 崔佟氏看着齐悦一派镇定,心里大概就有了计较:看齐悦这神情,仵作就算来了,应该也查不出什么来。只是,齐悦究竟会使什么手段呢? 崔佟氏正一脸迷茫,忽然就有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跑进来:“老夫人,不好了,阳春院走水了!” 齐悦的唇角一抹浅笑缓缓勾起,崔佟氏的两只眼睛也亮晶晶的:“当真?” 那丫鬟对崔佟氏的眼神十分意外:怎么老夫人好像反而很高兴一样? 齐悦就上前拉住那个丫头急道:“火势如何?周姨娘的尸体还停在内室,怎么会无缘无故走水呢?” 那丫鬟赶忙解释道:“火势很大,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不过,看样子火应该是从内室烧起来的!” 崔佟氏也做出一副关心的要死的姿态:“快去,快去救火。无论如何也要将周姨娘的尸体抢出来,她惨死在崔家,现在大仇未报,怎么能连尸体也留不住?快,快去!” 那丫鬟答应一声跌跌撞撞往门外跑,崔佟氏又转脸去斥骂丝竹:“都是你这个贱人!若不是你,周姨娘怎么会死?她若不死,又怎么会遭受这场大火的荼毒?来人,给我拖下去打,狠狠地打!” 几个婆子答应一声,撸着袖管就要上前,林婉城淡笑着抬起手:“慢!老夫人不用担心,我知道阳春院最近不太平,所以早早就派人守着了。火势虽猛,准保烧不坏周姨娘的肉体就是!” “什……什么?”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你——”一个“你”字崔佟氏说的咬牙切齿,那模样就好像要把林婉城生吞活剥一样,就连齐悦的脸色也有些撑不住了。 林婉城却灿烂一笑,故作不知:“老夫人不用急着夸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夸你?我只想将你剥皮抽筋,挫骨扬灰,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崔佟氏心里如是想,却不敢宣之于口。 林婉城远远瞧见余庆进了荣华堂的院门,不由微微一笑:“你们瞧,余庆过来了,想必周姨娘的尸身已经安顿好了。” 然而,余庆并不是为了周姨娘的事来的:“侯爷,夫人,郑王殿下得知周姨娘殒命,特过府问询。” 余庆特意用了“问询”两个字,就表明郑王的脸色怕不是很好,他恐怕要拿着此事大做文章。其实郑王的态度完全在林婉城夫妇的意料之中:周姨娘暴毙,不管是谁做的——崔佟氏也好,崔叔明夫妇也罢——对于郑王来说都是一个十分有利的契机。 如果周姨娘是死于崔叔明夫妇之手,郑王就能借此机会抓住崔叔明的小辫子,也就等于将他们夫妇牢牢把控在手里;如果害死周姨娘的是崔佟氏,那齐王必定会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首先,崔佟氏母子是齐王的人,严办了他们,也就等于给齐王迎头痛击。其次,崔佟氏与崔叔明不睦基本上已经人尽皆知,郑王如果借着这次机会狠狠给崔佟氏一个教训,崔叔明多少也会感念自己的恩德。 崔叔明淡淡点头表示知道,余庆就接着道:“还有,顺天府的人也已经来了。方大人和郑王殿下一起,都在前厅喝茶。” 林婉城就赶忙道:“阳春院的情况如何?可烧了什么不该烧的?” 余庆心领神会,赶忙拱手道:“夫人放心,这点本事奴才还是有的。周姨娘的尸体已经送去后堂,几个可靠的弟兄在那里把守,肯定不会再发生走水的事!” 林婉城满意点点头,她回身冲崔佟氏和齐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淡笑道:“就请老夫人也一并移驾起前厅吧,相信用不了多久,案子就会水落石出,周姨娘也能沉冤昭雪!” 崔佟氏觉得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可是到了如今,她实在也没有退路,只好硬着头皮往上冲。崔佟氏狠狠剜一眼林婉城,扶着含蓉和齐悦就当先走了出去。 林婉城转头对安兰道:“去扶着丝竹,先给她上点药,然后你们也到前厅来。” 崔叔明厌恶地看一眼趴在地上、满面泪水的含真,淡淡对木刻道:“把她也带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前厅而来。众人与郑王见了礼,分宾主落座。 郑王面沉似水,他先环顾了大厅上的众人,然后才沉声开口:“叔明,究竟是怎么回事?周姨娘虽然只是个歌姬,但是本王一向对她很是看重。究竟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暗害她的性命?” 崔叔明拱手道:“王爷,此事尚未有定论,臣以为应该先让顺天府的人去验尸,等有了结果,再谈追凶不迟。” 郑王凝眉沉思,淡淡点头:“也好。如此,方大人,就麻烦你了!” 方航赶忙从座椅上站起来,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王爷言重了,下官岂敢!”说完,就赶忙领着仵作出了门。 郑王端起茶抿了一一口,还没有说话,崔佟氏就抢先道:“王爷,周姨娘是丝竹杀的,与我们都没有关系啊!” 林婉城不由气道:“老夫人,您口口声声冤枉丝竹杀人,却怎么也拿不出证据,难道王爷断案仅凭您一副红口白牙就行的吗?” 生死攸关,崔佟氏也顾不了许多:“阖府的人就她嫌疑最大,不是她还能有谁?” 崔叔明就道:“周姨娘是被谁杀的,咱们暂且不论,只是这下毒之人,我已经找到了。” 崔佟氏眉头一紧:“是谁?” 崔叔明冷冷一哼,就冲身边的余庆摆摆手,余庆心领神会,转身就出了门,不一会儿,他就又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回来了。 那丫鬟委身往地上一跪,就垂着头静等着厅上的主子问话。 郑王看了那丫鬟一眼,就开口道:“下跪何人?抬起头来。” 那丫鬟咬着唇将头抬起来,眼睛还是只敢看着地面:“奴婢画儿,是……是钱姨娘的贴身丫鬟。” 崔佟氏看着怯生生的画儿,眉头几乎要拧成一块:竟然是钱姨娘的人?那贱人平日里不声不响,没事就总喜欢来荣华堂讨好巴结,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却派这个小丫鬟前来,这个贱人究竟想做什么? 林婉城看着那丫鬟淡笑道:“画儿,你可知道是谁在周姨娘的药碗里下的毒?” 画儿轻盈而又迅速地点点头:“奴婢知道,是……是含真。” 原本跪在一旁的含真立刻就炸了毛:“你不要胡说,我什么时候在周姨娘的药碗里下毒的?仔细我撕烂你的嘴!”她被木刻一巴掌甩掉三颗牙齿,说话就有些漏风,听起来很滑稽可笑。 林婉城不由哼哼冷笑道:“看来木刻的的巴掌还没哟将你打醒,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是不是?” 林婉城声音冷冰冰的,脸色也十分吓人,听得含真心里一抽一抽地打哆嗦,可是现在她命悬一线,也只能放手一搏! 含真往前爬了两步,声泪俱下的给郑王磕头求饶:“王爷明鉴,王爷明鉴啊!周姨娘的药虽然是奴婢去煎的,但是奴婢根本没有机会下毒,老夫人也早已证明了奴婢的清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九十四章 狡辩 林婉城不由挑眉冷笑道:“哦?不知老夫人是如何帮你证明清白的!” 含真赶忙道:“奴婢是在大厨房给周姨娘熬的药。当时正值早饭,厨房的人很多,试问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奴婢怎么可能有机会把毒药加进去?奴婢从大厨房出来后,也没有独行,而是跟烟罗、红幕几个同行,直到回廊那里我们才分开。奴婢刚进回廊,就碰到了夫人身边的丝竹,然后,我们就发生了口角,这些事有杜嬷嬷可以作证。虽然丝竹冒犯了奴婢,但奴婢痴长她两岁,不愿跟她计较,所以奴婢就转身离开了回廊。也就在那时候,慌乱之中,我们拿错了食盒,再后来,丝竹就将食盒送回阳春院,周姨娘喝了里面的汤药却一命呜呼了。您说,不是她下的毒,还能有谁?” 画儿赶忙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含真,奴婢……奴婢看到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但是在场之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郑王皱着眉道:“你往下说!” 画儿双手纠结着衣角,头也不敢抬,小声道:“早上,奴婢给钱姨娘去大厨房炖汤,奴婢看见含真在煎药。药煎好之后,含真拿了一个搪瓷碗,她一弯腰,脖子里掉出一个球形的项链来……” 含真全身一震,脖子也瑟缩了一下,就听画儿咽了一下口水,继续道:“当时奴婢站的比较高,看的很清楚,那球形的项链在碗里一震,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出来。然后……然后含真就赶忙抬起头将项链收回脖子里,就将药罐里的药倒进了碗里。” 含真听画儿将早上的事情说一遍,早吓得魂不附体,她整个身子都是软的,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崔叔明“哼哼”冷笑道:“余庆,去将她脖子上的项链取来我看!” 含真闻言赶忙死死护住胸前,可是余庆岂是等闲之辈?只见他一手提住含真的后领,另一只手在她脖子上一抹,抖手就拽下一个球形的项链来。 崔叔明将项链接在手里,对着阳关一看,只见金制的项链上有镂空花纹,透过花纹往里看,依稀可见里面还套着一个小小的圆球。 崔叔明拿着项链在桌上轻轻一磕,球形里立时就洒出一撮白色粉末。崔叔明道:“你还有什么可说?” 含真膝行着爬到崔佟氏跟前,死死拉住她衣裙的下摆:“老夫人,您要救我!您要救我啊!我这一切都是按照您的指示去做的,您一定要救救奴婢啊!” 崔佟氏抬手一个巴掌就扫过去:“作死的奴才,你自己做下错事,还敢往本夫人身上推?识相的就赶快去死,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崔佟氏眼中杀机毕现,看的含真一阵胆寒。郑王就冷笑道:“老夫人莫急,她现在还不能死。周姨娘还等着含真帮她平冤昭雪!” 郑王的话说的十分露骨:他是想撬开含真的嘴,从她那里挖出幕后主使! 崔佟氏慌慌张张道:“王爷,您千万不要误信这贱人的一派胡言啊!老身是什么样的身份?怎么会指使她去杀一个姨娘?王爷明鉴啊!” 崔叔明却忽然在一旁道:“王爷,不管幕后真凶是谁,杀人偿命,这丫头胆敢亲手谋害主子,就决计不能容她活下去!” 一个死字压在头上,含真大脑里一片空白,她甚至连哭都已经忘记了,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就这么死,一定要活! 含真手脚并用爬到崔叔明的脚下:“侯爷,奴婢没有杀周姨娘,奴婢确实下了毒,可是那时候周姨娘已经死了!侯爷您明鉴,求您放奴婢一条活路吧!” “住口!”崔佟氏耳听含真为了求生竟然连什么也不顾了,也不由得一声暴喝,“你这个贱蹄子,如若再敢胡说,本夫人就直接将你拉出去乱棍打死!” 崔叔明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回头冲林婉城微微一笑,夫妻两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欣喜。 今日这个局的主角并非崔佟氏,崔叔明也不会为了一个老太太摆这么大的场面,他们夫妻两个费心巴力地做了这么多铺垫,就是为了含真的这句话! 郑王眼见今天的戏越唱越精彩,不由也来了兴致:“崔老夫人,咱们还是先听她把话说完!” 含真瑟瑟缩缩看一眼接近暴走的崔佟氏,狠狠咽一口吐沫:说吧,不说就要死,就要做别人的替罪羔羊!说出来兴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含真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昨夜,二更天的时候,鹏少爷他神色慌张地跑到荣华堂来,他衣衫不整,脸色铁青,身上还有很重的酒味。奴婢上前一问,才知道少爷是来求见老夫人的。老夫人将他唤进屋内,就将我们都赶了出来。” 郑王不由问道:“他们都在屋里说了什么?” 含真赶忙摇头:“奴婢不知啊!老夫人和鹏少爷说了大约一刻钟,老夫人就面色铁青的将奴婢和含蓉叫进去……”想起昨夜的事,含真到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 郑王催促道:“叫你们进去做什么?” 含真偷偷看一眼崔佟氏,一狠心,就不再顾忌:“老夫人告诉我们周姨娘不慎跌死在碧波亭里,她命我和含蓉将她带回阳春院,然后谎称是伤了风。我门来到碧波亭一看,周姨娘正一动不动躺在地板上,怎么叫也叫不应。我当时吓坏了,但是老夫人有命,奴婢不敢不从!我和含蓉将周姨娘架起来,捡着人少的地方将她送回阳春院。我们把她放在床上,按照老夫人的吩咐留在那里照顾她。” 郑王道:“那又怎么会将丝竹牵扯进来!” 含真擦一把脸上的泪:“我和含蓉焦急地等在阳春院,后来,老夫人就派人给我们送了信、项链和毒药。她让我们将一部分毒药灌进周姨娘肚子里,让她的尸体呈现出中毒的迹象。我们不敢不从,只好依计而行。过了不久,周姨娘的脸上果然就开始发黑变紫。我们在阳春院守到天亮,才按照老夫人信中所说展开第二步计划。” “我将项链里的毒药放到周姨娘的药碗里,然后故意在廊下跟丝竹碰上,又故意跟她吵起来,接着,又故意拿错了食盒……目的就是,就是为了将周姨娘的死嫁祸到丝竹身上。” 崔佟氏听含真将事情原原本本抖搂出来,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形象,冲过去就要厮打。郑王一摆手,立刻就有两名护卫将她拉开。 郑王凝眉看着崔佟氏身后的另一个丫鬟,沉声问道:“你就是含蓉?” 含真说话的时候,含蓉一直低垂着脑袋,现在骤然听郑王点名,不由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抬头:“奴婢……奴婢是含蓉!” 郑王道:“刚刚含真所说,可属实?” 含蓉慌忙低下头,嗫嚅道:“奴婢……奴婢……”她哼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郑王身边的侍卫就呵斥道:“王爷问话,还不快从实招来!” 含蓉被吓得两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她什么都不用说,她的这个反应已经代表了一切。 郑王冷冷一笑:“听含真如此说,看来今天的事情与那位鹏少爷是脱不了干系的!如果本王没有记错,那个鹏少爷应该就是新科状元崔坤鹏吧?” 崔叔明淡淡道:“王爷好记性!” 郑王继续道:“咱们的状元爷呢?今日怎么不见踪影?” 崔佟氏早已经吓得瘫坐在椅子上,齐悦的情况稍微好一些,不过她的整张面孔也都是惨白的。 林婉城见她们婆媳都不应声,只好笑道:“王爷稍候,这就派人去找!余庆,你知道他的下落吗?” 余庆勾唇一笑:“属下知道,这就将人带来!” 崔坤鹏自从事发之后就一直缩在金香院不敢出门,昨夜,崔佟氏劝他把心放宽,自己会替他将事情处理好。可是那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又怎能安心呢? 早上,崔坤鹏听到府里传出周姨娘的死讯,知道崔佟氏的计划已经启动,可是他一点也不敢放松,每隔一会儿就要派人去打探一下消息。 后来,他听说阳春院起了火,周姨娘的尸体却没被烧毁,心里就急躁起来。他想再派人出去打探,可是金香院却被人看管起来。 余庆来到金香院,不由分说就将崔坤鹏带去了前厅。崔坤鹏从外面瑟瑟缩缩进来,一眼就看到跪在地上啜泣的含真、含蓉,崔佟氏面无血色地坐在一旁,齐悦则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崔坤鹏心中一跳,暗道该来的终将回来。 郑王的能力有目共睹,审问犯人的能力自然不弱,他见崔坤鹏已然吓得有些发抖,暗道不能让他缓过劲来。郑王面上一冷,直接道:“崔状元,你可知罪!” 郑王并没有说是杀人之罪,可是崔坤鹏做贼心虚,这一句话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有重逾千斤。他双膝一软,险些跪倒,辩解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周姨娘不是我杀的!” 郑王哼哼冷笑道:“我有说过她是你杀的吗?崔状元莫不是做贼心虚?” 崔坤鹏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狡辩道:“府里就出了这么一件大事,我自然也时刻关注,王爷您问起,我当然要表明清白,只是不知……这样也有错吗?”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崔坤鹏就有些镇定下来。林婉城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事不临头,慌乱无措,一旦身处事中,马上就会冷静下来。很显然,崔坤鹏就是这样的人! 郑王一双眼睛盯着他,就像是一只饥渴的猎豹,只要他稍微露出一点破绽,郑王就要一口咬上去,将崔坤鹏撕个粉碎:“那你倒是跟本王说说,你是如何知道周姨娘死在碧波亭的,她又是怎么死的?” 崔坤鹏脑子转的飞快,瞬间就知道是含真、含蓉泄了底,他深吸一口气道:“周姨娘并没有死在碧波亭,她不是中毒死的吗?昨晚,我在碧波亭喝酒,周姨娘忽然就进来了,我们刚说了两句话,她就伤风倒下,然后我就去荣华堂向母亲求援,母亲就派含真、含蓉把她送回了阳春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九十五章 平息 郑王盛怒,一掌拍在桌子上:“一派胡言,死到临头还敢狡辩!” 崔坤鹏赶忙跪下去:“王爷,微臣说的句句属实,王爷若是不信,只管出差。但凡能找到证据证明人是我杀的,坤鹏绝无二话!” 大厅上的氛围一下子就僵了下去。众人正不知所措,方航却匆匆跑上来,验尸已经有了结果。 正如含真招供的那样,周姨娘在中毒之前就已经死了,死因是窒息。 崔坤鹏赶忙凝眉去想对策,郑王就开口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崔坤鹏冷哼一声道:“就算她是窒息而死,又与我有什么关系?也不能单凭这个就证明是我下的手。” 方航赶忙从旁道:“启禀王爷,我们还在周姨娘的颈部发现一个手印,料想应该是凶徒行凶时留下的,仵作已经将掌印拓写下来了。” 方航说着就从胸前掏出一张黄纸,纸上有一个成年人的掌印。 郑王将黄纸接在手里,对着阳光细看一番,哼哼冷笑道:“崔大人既然说人不是你杀的,那这掌印自然也不是你留下的,怎么样?要不要来比对比对?” 崔坤鹏在看到手印的那一刻就惊悚起来,他的眼前忽然就浮现出昨晚的画面:他将周姨娘按倒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另一只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 崔坤鹏双腿一软,险些跪倒,林婉城看着他这幅样子就笑了起来:“丝竹的嫌疑终于可以洗清了!崔大人,这次你无从抵赖了吧!” 崔坤鹏脸色大变,对着郑王就跪了下去:“王爷,这事情不怪我,是那个贱人,是她勾引我在前。我在亭子里喝着酒,她却端着参汤上来,对了,那参汤,那参汤里被她下了春药,也是我贪杯我醉酒,迷迷糊糊的就中了她的奸计!我们两个,我们两个在亭子里……”崔坤鹏终于说不下去,趴到在地上痛哭起来。 林婉城勾唇一笑:像他这种在事中镇定的,不过是强撑罢了,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心态是很容易崩塌的。 林婉城淡淡道:“那你又为何会杀了她?” 崔坤鹏狠狠咽一口口水:“我们在亭子里……后来,后来我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做了错事。周姨娘她叫了起来,我害怕被人听到,就……就冲上去捂住她的嘴。可是我没想到就这么……错手把她杀死了……”崔坤鹏以手捶地,样子很是悔恨。 崔佟氏见大局已定,整个身子都颤颤巍巍要倒下去,齐悦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了。整个大厅除了崔坤鹏的哭声再也听不到一丝响动。 他本事大有前途的状元公,却因为自己一时激奋而错手杀人。不过,这一切的一切都怨不得让人。 崔坤鹏趴在地上继续絮絮叨叨道:“都怪她,都怪那个贱人!若不是她哄骗我喝下放了春药的参汤,我也不至于乱性,更不会让她送了性命……” 听到参汤两个字,含真明显的浑身一震,迅速地抬眼看一眼崔佟氏,又很快把头低下去。 郑王眼疾,含真的小动作还是被他捕捉到:“含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隐情?” 含真趴在地上不知该说不该,郑王身边的护卫就喝道:“大胆的奴才,王爷问话还敢隐瞒?抬起头来!” 一句话吓得含真浑身发抖,她慢慢抬起头,嗫嚅道:“启禀,启禀王爷。那参汤,参汤是,是老夫人给准备的。” 崔佟氏反应过来:局势已经乱成这样,她不能让含真把所有真相都吐露出来!她一声暴喝:“贱人,你胡说什么!” 郑王淡淡看一眼崔佟氏,崔佟氏吓得立刻就噤声。 崔坤鹏则看着崔佟氏,满目惊恐:“是您,母亲,您,为什么……” 崔佟氏连忙摆手:“我的儿,为娘当你是命根子一样,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害你?你不要听这丫头胡沁。” 含真赶忙摇头:“我没有胡说,参汤就是老夫人让炖的,春药也是老夫人让下的。” 林婉城就在一旁笑道:“听也知道你是胡言乱语,崔大人是老夫人的儿子,他们母子刚刚相认,老夫人又怎么会故意害他自己的儿子?” 含真听到自己的话被否认,几乎想也不想就道:“不是的,不是的!老夫人最初不是要害鹏少爷!” 林婉城挑眉一笑:“哦?那她是要害谁?” 一句话问的含真赶忙垂下头去,林婉城浅笑上前,慢慢道:“事到如今,再隐瞒还有什么意义?识相的还是和盘托出,不然怕是要受些皮肉之苦。” 含真一顿,赶忙磕头:“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老夫人不是要害鹏少爷,而是要害侯爷!”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 崔佟氏还要出声,郑王却先一步开口:“谋害侯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含真就接着道:“夫人有了身孕,老夫人就想,就想让周姨娘去伺候侯爷。侯爷与夫人夫妻情深,如果夫人知道侯爷宠幸了姨娘,就一定会气的动胎气……可是侯爷素日来眼里只有夫人一个,于是老夫人就给他们准备了暖情的酒……本来是要周姨娘端去侯爷书房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姨娘竟然去了碧波亭,还,还……”含真说不下去,红着脸低了头。 崔佟氏发狠道:“你满口胡言!侯爷莫不是我的儿子?林婉城肚子里的莫不是我的孙儿?我为什么要害他?你若再敢胡乱攀扯,我就撕烂你的嘴!” 含真也知道经此一事,也知道崔佟氏已是日薄西山,自身难保,从此之后,定远侯府当家做主的肯定是侯爷夫妇,所以只顾在侯爷面前撇清自己,也不再害怕崔佟氏。 含真道:“不是的!不是的!侯爷他不是老夫人的儿子!” 含真的话就像是一个一个的定时炸弹,消息一个比一个还要劲爆,在大厅里炸开了锅。 郑王脸上虽然一丝惊异也没有,但是依然探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闱结束的那一晚,崔佟氏夜访高升客栈,那天,她向崔坤鹏吐露身份,认下了这个儿子。含真陪在一旁,自然十分清楚。当即,含真就将当晚的事情讲了出来:崔叔明是先侯爷夫人沈听南的儿子,崔坤鹏才是崔佟氏的儿子。 侯府里的下人大多年岁尚小,甚至连沈听南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此时听到含真将崔叔明的身世爆料出来,一个个也都恍然大悟。 难怪前些日子会出现那么多有关侯爷的流言,说什么侯爷不孝,暴戾狠辣,现在想来这恐怕都是老夫人母子派人传出去的吧! 至于目的,再没有那么清晰明了的了:崔老夫人找回了亲生儿子,自然事事都要为自己儿子打算。可惜,他儿子回来的晚,定远侯府早已经是崔叔明的了,她若想帮儿子夺回侯府,站在面前的最大障碍就是崔叔明,只有把崔叔明打倒,自己的儿子才有可能继承侯位。 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崔老夫人要苦心孤诣地离间崔叔明夫妇的感情,甚至不惜动用春药来让林婉城动气流产。 如果林婉城诞下麟儿,凭借崔叔明在朝中的身份地位,就算将来他死了,这侯府的爵位也是要传给自己的儿子。所以,她绝不能让林婉城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来! 大家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看着崔佟氏的眼光就有些异样:难怪老夫人在府里总是跟侯爷针锋相对,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不过,也难为她能想出这么一个点子栽赃嫁祸。 幸亏顺天府的仵作顶用,还有郑王爷坐镇撑腰,否则,周姨娘的死恐怕就要栽到林婉城主仆头上了! 真相既然已经大白,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崔佟氏似乎仍旧不甘心,还妄想挣扎:“王爷,这蹄子是满口胡言!怎么可能呢?侯爷是我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鹏儿虽然失散在外,但是也是我的儿子,他们兄弟两个我一样疼爱,又怎么会故意设计害他们?王爷明鉴啊!” 含真也被逼急了,她见崔佟氏死到临头仍然把脏水往自己头上泼,不由梗着脖子道:“王爷,奴婢并非胡言!奴婢有证据!” 郑王眉头一挑:“哦?什么证据!” 含真就道:“老夫人首饰匣子的夹层里有一份供状,是我无意之间发现的!” 崔佟氏浑身一震:这蹄子是……是什么时候找到的!崔佟氏有一个八宝玲珑首饰匣子,这匣子是自己的陪嫁,共分上下两层,上层是珠宝首饰一类,下面的夹层放的则是一些十分重要的文书、地契一类。 崔佟氏在佟家见到碧草时,那婆子曾给过她一份供状,供状是当年的接生婆所写,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老定远侯夫人将崔坤鹏“送走”的全部过程! 含真很早就发现了这个秘密,也在无意间看到那份供状,只是她一直没有声张。 郑王得了消息,立刻就派人去荣华堂将首饰匣子取来,打开一看,果然就找到了那一份供状。现在白纸黑字压在案头,崔佟氏再也没有可以辩驳的话了。 大局已定,郑王当机立断就对此事做出判决。 郑王有意借此机会拉拢崔叔明,所以对崔坤鹏毫不客气。他直接就命顺天府将崔坤鹏收监,并准备将今日之事写成奏章上达天听,等候皇上发落。 至于崔佟氏和齐悦,她们两个虽是同谋,但毕竟没有直接参与到谋害周姨娘的事情中来,所以,在与崔叔明商议以后,郑王殿下决定将她们两人暂时看管在定远侯府。 于是乎,周姨娘被杀一案终于落下帷幕,杀人凶手也终于在郑王的明察之下认罪伏法。 崔叔明的身世在京中流传开来,那些有关他不孝的流言立刻就转了风向,大家都纷纷指着崔佟氏自私狠毒,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而去毁坏崔叔明的声誉,更是不惜用春药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来坑害仁济夫人。 第二日早朝,郑王果然就将定远侯府的事写成奏表呈给隆乾帝,隆乾帝看后勃然大怒,当即下令三司彻查此事,如果情况属实,绝对严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百九十六章 奸细 皇上命令三司彻查,衙门里很快就有了结果。崔坤鹏谋杀周姨娘罪名成立,按照律条被判斩立决。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的街知巷闻,大家纷纷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有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他斯斯文文的,没曾想是个奸杀女子的恶贼。 当然,也有人感叹他薄命:春闱刚过,新科状元还没有去赴任,就因为犯下律条而被处斩,实在是大大的不值。 崔佟氏被禁足在荣华堂,平日身前伺候的丫鬟、婆子被换了个干净。不过,她手里有些积蓄,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用一个赤金的簪子买通了负责监管她的一个姓李的婆子,并从李婆子口中得知了崔坤鹏的消息。 崔佟氏跪在佛龛前大哭了一场,捶胸顿足直言是自己害了儿子。 崔佟氏是上午知道的消息,刚到中午,就有小丫鬟前来禀报说崔佟氏哭得很伤心。林婉城立时就警觉起来,她深知崔佟氏的脾气,到目前为止,能让她如此落泪的恐怕就是崔坤鹏的消息。 林婉城派人去暗中调查,不到天黑就有了结果,包括那个李婆子所收的金簪的样式,都详尽地回禀给林婉城知道。 林婉城皱着眉沉吟半晌,决定按兵不动:留着李婆子这个内奸,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之喜。 果然,第二天一早荣华堂就又有消息传过来:李婆子又被崔佟氏单独召见,然后就从西角门慌慌张张出门去了。 林婉城不敢怠慢,立刻就吩咐木刻跟上去,自己也坐着马车出了府门。 李婆子从一家食材店出来,脸上的欣喜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是传一句话,老夫人抖手就打赏了三个金锭子,再加上前几日那个赤金簪子,总也能换好多钱。若是天天有这样的美差那该多好! 李婆子正喜滋滋往府里走,并没有注意木刻早就静悄悄跟在身后。李婆子刚拐进一个胡同里,木刻瞅准时机就是一记手刀,李婆子两眼一黑,就昏倒在地上。 一瓢凉水将李婆子泼醒过来,她抬头一看,就见林婉城正端庄地坐在面前,安兰正给她打扇,丝竹正将一杯茶放在她身前的案几上。林婉城的背后,还垂手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李婆子看了好久才认出来,那是侯爷身边的木刻。 林婉城从丝竹手里将茶杯接过来,也不急着喝,只拿着杯盖一下一下在杯盏上撇着浮沫。 李婆子心里一惊,不由就跪直了身子,她舔着脸道:“奴婢给夫人请安,不知夫人怎么会在此……” 李婆子一说话,就觉得后颈的部位生疼,她抬手一摸,昏倒之前的记忆就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是谁偷袭了我?会不会是眼前的……夫人?莫非她已经知道老夫人的事了? 李婆子转眼将前因后果想清楚,脸上就变得一片惨白。 林婉城看着她的反应,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找你来的目的了。” 李婆子常年混迹在侯府,早练得一张脸皮似铜墙铁壁,性子似鲶鱼一般滑不溜手,她怎肯乖乖就范? 李婆子又笑起来:“奴婢……奴婢不知是什么意思?不知夫人特意找奴婢来所谓何事!” 林婉城见她装傻,手上一松,手里的杯盖“哐”一声落在杯子上,声音虽然不大,但是给原本就压抑的空间增添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恐怖感。 丝竹看一眼林婉城的脸色,上前笑道:“李妈妈这是跟我们夫人装糊涂呢!怎么,这几天发了财,不请咱们吃一顿好的吗?” 李妈妈继续装傻充愣:“发……发什么财?姑娘说笑了,老婆子我就是个穷命,从来只有破财,哪里轮得到我发财?” 安兰也笑道:“看来李妈妈记性不好呢!丝竹,给她提个醒!” 丝竹笑盈盈应下来:“李妈妈昨天早上老夫人给你那支并蒂牡丹金簪换了多少银子?我记得那金簪虽然成色很好,但是到底样式老气了些,应该也是换不了多少钱的。” 昨日,李妈妈得了金簪,她怕放在手里始终是个祸害,得空就跑了一趟当铺,想将金簪当掉。当铺掌柜当时就说金簪成色虽好,样式老气,只愿意给十两银子。李妈妈觉得吃亏,就没有出手。 只是当铺掌柜的话怎么会从丝竹嘴里说出来的?! 李妈妈已经吓得手脚发软,她大概已经明白自己恐怕早就被人盯上了,当即也不敢再狡辩,跪伏在地不住地磕头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是奴婢一时见钱眼开,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夫人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林婉城对李婆子的反应很满意,她懒洋洋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淡淡开口道:“说一说吧,老夫人这次又让你做什么?” 李婆子不敢怠慢,赶忙就将崔佟氏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原来,崔佟氏给李婆子三个金锭子,让她帮忙去“食为天”跑一趟腿。 食为天是京中最大的食材供应商,专门供应各种贵重食材,京城里的贵族中,十家有八家都是食为天的熟客,其中也包括定远侯府。 崔佟氏让李婆子去食为天找一个名叫霍通的掌柜,别的不用说,只需捎一句话:山佳氏家的燕窝吃完了,劳烦掌柜的再送一些。 山佳氏?燕窝?林婉城慢慢从座椅上站起来,她踱到窗前,嘴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山佳是一个崔字,也就是崔家的燕窝吃完了,可燕窝又有什么特殊含义呢?想不明白。 过了一会儿,林婉城道:“就这些?还有没有别的?” 李婆子凝眉想了又想,终于摇摇头:“没,没了,就这些!” 林婉城哼哼冷笑起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李婆子缩着脖子将四周打量一番,赶忙摇头。林婉城轻蔑一笑:“我可以告诉你,这地方不是侯府,但是也不难找,甚至就在闹市旁边。听到货郎的叫卖声了吗?” 李婆子屏气凝神,侧着耳朵细听,果然就听到货郎的叫卖声隔着重重院落传来。 林婉城就接着道:“别看这地方并不偏远,却比那些个偏远的野地还要危险,说不定就是你的埋骨之所!” 林婉城明明是在笑着,说出的话却像是腊月的风,冰冷刺骨。李婆子很恨打了一个冷颤。 林婉城道:“所以——你最好不要跟我耍什么花招。” 李婆子慌慌张张爬到林婉城脚下:“夫人明鉴,奴婢绝对没有说谎,老夫人真的就只让我带这么一句话啊!” 林婉城点点头:“好了,又没说不相信你!现在我放你回去,但是,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可没有老夫人那样大的手笔,给你那么许多金银,怎么样,你肯不肯?” 林婉城的话听起来像是商量,可是李婆子心里清清楚楚,她哪给自己商量的余地? 李婆子点头如捣蒜:“肯!肯!自然是肯!能帮夫人办事,是奴婢的福气!” 林婉城满意点点头:“很好!你回去之后,继续去荣华堂当差,你要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服侍老夫人,她若是让你办什么事,你只管去办,不过去之前先要来我这里备个案!懂了吗?” 李婆子依旧是只顾磕头:“懂!奴婢都懂了!” 林婉城慢慢走回座位,她伸手端起案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我的本事。我既然能悄无声息的将你抓来这里,那么如果你不听话,自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纵使我抓不到你,哼哼——”林婉城冷笑两声:“李妈妈,我仿佛记得你是家生子,嫁的是前院赶车的老刘,还生了一双儿女?” 李婆子急的眼泪都下来了:“夫人,从前是我不懂事,才做了让夫人倒胃口的事,但是我保证!我保证以后一定乖乖听夫人的话,求夫人不要为难我那一口子还有我的孩子!求求夫人了,求求夫人了!” 林婉城笑着点头:“很好,我就喜欢李妈妈这样的聪明人!木刻,送她回去吧!” 木刻答应一声就走上前来,李婆子还没有反应,木刻的手刀就又劈在她的后颈,李婆子如来时那般,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木刻提着李婆子出门,白华就笑着走进来:“没想到,师妹竟然还有这么凌厉的一面,从前师兄真是眼拙啊!” 林婉城呵呵一笑:“对付坏人的手段罢了,师兄不要取笑我。说起来,今日还要感谢师兄肯出借宝地,本来,将李婆子带回侯府也是可以的。但是师兄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稍有差池,只怕就打草惊蛇,功亏一篑了。” 白华摆手道:“不碍事,这保安堂本来也是你的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是了,师妹可弄清了老夫人的意图,还有那句燕窝什么的,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林婉城摇摇头:“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木刻已经让人将‘食为天’监视起来了,想必用不了多少时间,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白华点点头:“师妹总是考虑得很周全,叔明有你在身边,不知要省多少心。” 林婉城微微一笑,对白华的表扬也不推辞。 “对了,”白华一拍脑门,忽然想起一件事,“前几天我给师父写信,师父回信时问起了你,怎么,你有身孕这件事还没有告诉他老人家?” 林婉城道:“我与叔明商量好了,过些时候就一起去仙云谷看望他老人家,到时候,将这件事当面告知其不甚好?” 白华欣喜道:“如此甚好!可惜保安堂这里太忙,我走不开,不然真应该和你们一起前往的。” 林婉城就道:“只要有这份孝心,注意这些无用的形式做什么?是了,你这会儿怎么这样闲,不用去前厅坐诊吗?” 白华点点头:“这会儿病人不多,一川一个人应付的来。” 林婉城不由笑道:“金大夫在保安堂安营扎寨,不知道让师兄清闲多少,您可要多犒赏人家。” 白华摇头叹息道:“他想要什么你还不知道吗?只是他心中所想却是我力所不能及啊!” 林婉城叹口气,垂头不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百九十七章 燕窝 林婉城从保安堂回府时,已近午时,二门上的一个婆子正焦急的等在浅云居外。 她远远看到林婉城过来,就赶忙跑上前去:“夫人,有人让我将这个信封交给您,她说事态紧急,务必交到您手上!” 那婆子道:“是一个小姑娘,奴婢看着像是哪家的丫鬟,她匆匆忙忙将信封交到奴婢手上,让奴婢务必转交给侯爷……” 林婉城不由笑道:“那你给我干什么?” 那婆子勾唇一笑:“奴婢想着夫妻一体,侯爷与您又向来恩爱,给谁都一样!”关键是派小丫鬟来跑腿的肯定也是哪个府上的千金,所以她思来想去,这信封还是交到夫人手上较为稳妥。 安兰自是明白这婆子的苦心,赶忙从荷包里拿出一角银子塞到她手上:“多谢牛大嫂了,以后有什么事,还望大嫂多来浅云居走动!” 牛大嫂起初怎么也不肯收下银子,直到林婉城开了口,她才拿着银子欢天喜地退下去。 林婉城从安兰手中接过信封,只见上面封着印泥,十分郑重的样子。 林婉城没有急着打开,她先将信封仔细检查一遍,她见没有异样,才抖手将信封撕开。 信纸上只有短短几个字:申时,南湖画舫。 丝竹也看到信纸上的内容,她赶忙探头来问:“夫人,会是谁呢?” 林婉城微微一笑,去了就知道了。 林婉城主仆依言来到南湖,只见湖上有许多画舫在游弋,只有一条停在湖边。那画舫上挂满帐蔓,里面的情况影影绰绰看不清楚。林婉城想了一下,带着安兰、丝竹就走过去。 主仆三人上了画舫,蒋杰正坐在里面品茶。林婉城在蒋杰对面坐下,蒋杰一招手,船夫就慢摇桨橹,把船划离岸边。 蒋杰道:“果然是你来了。” 林婉城一挑眉:“我不能来吗?我与叔明夫妻一体,谁来都是一样的!” 蒋杰怒道:“你少在我面前得意!真不知道,你有哪一点好,竟让……侯爷对你如此……” 林婉城微微一笑:“你觉得我配不上他?那谁能呢?你吗?” 蒋杰被问得语塞,脸上就露出怒容。 林婉城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蒋小姐今日请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探讨谁能配得上叔明的问题吧?” 蒋杰看到她这副恬淡样子就觉得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头蹿起:“我凭什么告诉你?我请的是侯爷,与你有什么关系!” 林婉城不在意的一笑:“你不愿说就算了!安兰,让船靠岸,我们走!” 安兰掀帘子出去传话,青棚船里就安静下来。林婉城若无其事地坐着喝茶,蒋杰就咬着牙瞪着她。 青棚船本来就没有驶出很远,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到了岸边,林婉城扶着丝竹的手站起来,扭身就要出去。 蒋杰终于忍不住,忽然在背后道:“听说侯爷喜欢吃燕窝银耳莲子羹?” 林婉城回过头来,静静挑眉看着她,等着蒋杰把话说完。蒋杰顿了一下,才又低声道:“最近的燕窝不干净,就不要让他吃了!” 林婉城淡淡一笑,扭身掀帘子出去了。 当天夜里,木刻回来禀报说霍通趁着夜色偷偷去了蒋府,然后就有一顶青棚小轿跟他回了食为天。林婉城没有问轿子里坐的是谁,挥手就让木刻退了下去。 崔叔明不由笑道:“怎么不问问轿子里的是谁?” 林婉城随手将手里的绣架放下,慢慢道:“明明知道的事,再问不就矫情了?” 崔叔明嘿嘿一笑,不置可否。林婉城想起下午在南湖画舫上的事,就不紧不慢地将事情讲出来。 崔叔明随意道:“通过这许多事,齐王和蒋树只怕已经绝了拉拢我的心思。更何况,崔坤鹏是他暗中培植的新生力量,也是新一批进士中最有才干的一个。蒋树那个老狐狸之所以想要让崔坤鹏承袭侯位,只怕早有让他将我取而代之的打算。不成想,他们棋错一着,就让一颗好苗子折损在我手里,他们怎能不恨我?只怕恨得要杀我灭口吧!那个蒋杰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要防备着才是。” 林婉城嗔怪道:“枉费人家对你一往情深,特意提醒你不让你吃什么不干净的燕窝。” 崔叔明从身后一把将她抱住,脑袋伏在林婉城的肩膀上,斜着眼看她:“婉婉吃醋了吗?” 林婉城一把将他推开,红着脸道:“我吃醋?不可能!” 崔叔明继续粘上去:“看看婉婉的样子不是吃醋还是什么?不过婉婉放心,别的女子再怎么好,我眼里只有婉婉一人,只对婉婉一人好。”一边说,一边就用嘴唇去亲林婉城的脖子,林婉城被亲得酥酥麻麻,有些意乱神迷,她赶忙又将他推开:“别胡闹!伤着孩子怎么办?” 崔叔明抱着林婉城的腰不松手,抱怨道:“自从这小家伙来到这世上,咱们有多久没有亲近了?婉婉就不想我吗?而且,我也专门找人问过了,只要过了前三个月,就没问题的!” 眼见崔叔明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紧,林婉城赶忙道:“叔明,你先起来,我有事问你!” 崔叔明耍赖道:“这样也可以问,你说,我听着!” 林婉城只好道:“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要生气了!”崔叔明听林婉城的声音都有些变了,只好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 林婉城偷偷一笑,赶忙道:“钱姨娘的那个丫鬟……画儿,是你找来的吗?钱姨娘一向不问世事,怎么这回竟然做了出头鸟?” 崔叔明就道:“这叫投名状!钱姨娘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边。” 林婉城道:“你调查过她了吗?她会不会有什么更大的阴谋?”并非林婉城多心,而是经过了这么多事,她早已看清,大宅门中的人心才是最复杂的。 崔叔明不由笑道:“你这就有些草木皆兵了。放心吧,我查过她,没什么问题。她从前依靠老夫人,只不过是想要在府中立足,现在崔佟氏倒了,她想要在府中继续呆下去,自然要看清形势,站好队伍。她若没有这一份投名状,我们怎么会相信她?” 林婉城疑惑道:“她为什么要在府里呆下去?她来到定远侯府的目的又是什么?” 崔叔明高深一笑:“她来定远侯府的目的就是在府里呆下去,呆到不再需要她呆下去的那一天为止!”崔叔明的话说的十分高深,林婉城听得满头雾水。不过,她知道崔叔明做事向来有分寸,所以也不再多问。 第二日午时左右,京城最大的食材供应商店——食为天——忽然被大批的官兵包围,官兵冲进店里,将买东西的客人全都赶了出去,然后不由分说就逮捕了霍通掌柜。 看热闹的人群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大家纷纷猜测这间店面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公堂上,顺天府尹方航正襟危坐,林婉城深色安详地坐在一旁的靠椅上,霍通则跪在堂下。 方航一拍惊堂木,指着霍通道:“霍通,现有定远侯夫人状告你谋害人命,你可知罪?” 霍通拱手道:“大人,冤枉啊!敢问这位夫人,我谋害何人之命?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怎么能如此诬陷我?” 林婉城淡淡一笑:“霍通,本夫人来问你,你可是‘食为天’的掌柜?” 霍通道:“小人是‘食为天’的掌柜不假,只是小店做的是正经生意,就连缺斤短两的事情都没有过,更不知是如何得罪了夫人,竟让您告我如此严重的罪名!” 林婉城点点头:“我来问你,定远侯府日常所用的名贵食材,诸如燕窝、鱼翅一类都是在‘食为天’采购的,你可承认?” 霍通心里有小小波动,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不错。不瞒夫人,不光是定远侯府,京中贵族日常所用的珍贵食材,十有八九都是我们‘食为天’送的货。” 林婉城满意地点点头:“那如果贵店所送的食材有问题……请问贵店需不需要承担责任?” 霍通眉头一皱,他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可是事到如今,他总不能不打自招,所以只好嘴硬道:“一般来说,小店的东西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如果经过确认,确实是我们店里的责任,那么我们自然责无旁贷。” 林婉城听他说的滴水不漏,也暗暗赞叹此人心思缜密,怕是很难缠。方航就道:“今早你们可给定远侯府送过燕窝?” 霍通低头想了一下,确定道:“送过。”什么日子给哪家送过什么东西,送了多少,甚至什么人送的都有明确的记载。霍通知道无从抵赖,索性就坦诚相见。 方航见他如此配合,就露出淡淡笑容,那意思是:算你识相!方航继续道:“那我问你,燕窝中可添加了什么别的东西?” 霍通低眉沉思:“别的东西?”他仿佛想得很努力,“还请大人明示?” 林婉城从旁淡淡开口:“比如……蛊虫!” 霍通知道林婉城是京中有名的大夫,可是这蛊虫自南疆传来,寻常人认得的不多,他忽然心中一亮:是了,她从前在这上面吃过亏,后来不知怎么解了毒,当然会有所了解! 方航见他脸上阴晴不定,只抿唇跪着不言不语,不由拍着惊堂木怒道:“问你什么就答什么,有什么好犹豫的!” 霍通赶忙笑道:“大人,并非是小人犹豫,实在是不知道这个什么蛊虫……是什么虫子,小人从来没听过啊!” 林婉城见他装傻充愣的本事倒是挺厉害,不由勾唇笑道:“你没听说过?那你们家的燕窝上怎么会发现有蛊虫的存在呢?” 霍通就赶忙对着方航磕头:“大人明鉴!小人真的不知道啊!小人连蛊虫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把它们放到燕窝上来害人呢?” 方航一时有些语塞,林婉城却忽然勾唇一笑,身子微微从靠椅上向前倾:“霍掌柜既然说了不知道蛊虫是什么,又怎么会知道它们是害人的东西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一百九十八章 审理 霍通神情一滞:“小人当然是猜出来的。” 林婉城笑道:“霍掌柜真是……好灵巧的心思,既然霍掌柜不知道什么是蛊虫,方大人,就让他见识见识吧?” 方航赶忙陪笑道:“是,是,是。来人,快去将那些有问题的燕窝拿上来。” 衙役答应一声,一会儿功夫,就有人端上来一个红漆托盘,上面摆着几片燕窝。方航一摆手,衙役就将托盘丢在霍掌柜面前。 林婉城扶着安兰的手慢慢上前,丝竹弯腰从托盘里拿出一块递给林婉城。林婉城接在手里,指着燕窝上一个白色的小球道:“霍掌柜看到这个小白球了吗?” 燕窝本来就是白色的,那小球也是白色,所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霍掌柜眯着眼仔细看了看才犹豫道:“这……这许是燕窝上的脏东西没有洗干净。” 林婉城勾唇笑起来:“我看霍掌柜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呵。安兰……” 安兰答应一声,伸手将燕窝上的一个白色小球取下来,用指甲一掐,那小球立刻破了,安兰将茧型的外衣撕去,一个肉乎乎的小东西就掉出来。 那东西虽小,但是有鼻子有眼,很容易就看得出是个活物。安兰将小虫子往霍掌柜脸上一凑,开口笑道:“霍掌柜可看清楚这是什么了。” 霍掌柜只好点头:“是,是虫子。” 林婉城道:“霍掌柜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霍通赶忙往前爬了两步,对着方航磕头道:“大人,定远侯府的燕窝是小店送的不假,可是我们又不是做侯府一家的生意,大人可以去其他府里问一问,活着去小店查一查,看看有没有类似的东西!” 林婉城道:“听霍掌柜的意思,你是说我故意冤枉你?” 霍通就道:“小人不敢这么说。只是送到别人府上的东西都没有问题,偏偏贵府上的燕窝出了这样的事,不由不让人生疑!” 林婉城冷笑着没有开口,丝竹就指着霍掌柜道:“放肆!我们夫人是什么样的身份,愿冤枉你?你也配吗?” 林婉城摆手让他退下,慢慢道:“看来你还是执迷不悟,你可知道谋害定远侯爷和仁济夫人是什么样的罪名?” 方航见林婉城动了怒,也赶忙拍着惊堂木道:“你好大的胆子!你不过是个掌柜,店面再大,也就是个卖吃食的,凭你也敢诬陷侯府人?不动大刑,凉你也是不肯说实话了!来人——” 衙役们答应一声,方航就喝道:“给我打!” 衙役正要动手,公堂外忽然一声通传:“蒋大人到!” 林婉城冷笑一声,抬头就看见蒋健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方航三两步从堂上跑下来,一边笑,一边拱手:“蒋大人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啊!” 蒋健抱拳回了一礼:“方大人客气了!” 按理说蒋健是鸿胪寺卿,而方航是顺天府尹,蒋健的官职远不如方航,可是方航见了他却格外勤快,究其原因,还不是蒋树的缘故? 蒋树是当朝太师,是齐王殿下的外公,朝里朝外,谁敢不给蒋家人几分薄面? 只是林婉城那里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崔叔明是一品将军,林婉城也是皇上钦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蒋健见了她只有低头行礼的份。 方航笑呵呵对蒋健道:“不知蒋大人今日大驾光临我们这小衙门有何贵干?” 蒋健也抱拳笑道:“我今日是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奴才而来,还希望方大人卖个面子!” 方航眉头一皱:“为了奴才?莫非——” 蒋健哈哈笑道:“不错!食为天是蒋家的产业,这霍通也是我的家奴。” 食为天是蒋树年轻时置下的私产,这些年不断发展壮大,几乎垄断了京中的食材市场,也成为蒋家乃至齐王很大的助力。 昨日崔佟氏往食为天捎了口信,霍通不敢怠慢,当天晚上就亲自回了蒋家求援。只是蒋家派去支援的人彻夜未归,这不由让蒋健有些不好的预感。 方航一听霍通是蒋家的家奴,脸上顿时就愣住了:早上,定远侯夫人来告状,状告食为天意图谋害人命,他素来知道食为天财力雄厚,可是定远侯府也不是好惹的,不曾想,现在又牵扯出一个蒋家来,这……让他着实为难。 方航苦着脸道:“实在是不知霍掌柜竟是蒋家的下人,失敬失敬。只是……”他为难地看一眼林婉城,“现有定远侯夫人状告他意图谋害人命,本官……本官着实难办。” 方航转头去看林婉城,陪着笑脸道:“夫人,这蒋太师与崔侯爷也是同朝为官,既然也没有出什么大篓子,这件事您看……是不是就这么算了?” 林婉城冷冷一笑:“方大人是青天大老爷,怎么反倒为坏人说话?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现在我是受害者,方大人一句算了,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吧。” 方航两手一摊,扭头看着蒋健:“蒋大人,您看……这……” 蒋健道:“本官素来知道方大人办事稳妥,所以今日前来,不为徇私,只为求一个公道。父亲常常教导我们,不能仗势欺人,但是也决不允许别人欺负到头上。仁济夫人若有证据能够证明霍通他确实包藏祸心,那么任打任杀,蒋家绝无二话!” 霍通听到“打杀”两个字,只觉颈后一凉,猛地缩了缩脖子。 却见蒋健瞥眼看着林婉城,继续慢慢道:“可若是不能拿出铁证……就休怪本官一纸告到御前,到时候,就只能劳烦皇上来评评理!” 林婉城哼哼笑道:“蒋大人果然硬气!那就请方大人登堂问案吧!” 方航还要再劝,蒋健却也伸手做一个请的姿势,方航无奈,只好转身回到书案后面。 方航一敲惊堂木,开口问道:“崔夫人,您状告霍掌柜下毒,不知有何凭证?” 林婉城淡淡道:“这些燕窝还不算是凭证吗?” 蒋健就冷笑道:“这算什么凭证。燕窝又不是我们食为天自己产的,我们也是从外地收购,然后随意派送到各个府上,怎么别的府上的都没有问题,只有你们府上的有问题?哦——我知道了!”蒋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别不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自己在东西上做了手脚,然后嫁祸食为天吧?” 林婉城淡淡一笑:“蒋大人多虑了。首先,我们侯府可没有养蛊的人,其次,我们可不会做出这种没头脸的事来。” 蒋健气得发蒙:“林婉城,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府上没有养蛊的人,我们府上就有吗?堂堂的太师府,淑妃娘娘的娘家,怎么被你说成了藏污纳垢之所?” 林婉城笑道:“没有吗?那芸香算不算?” 蒋健脸上一白,方航就从旁问道:“芸香是什么人?” 林婉城一拍手,木刻就推着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走上堂来,正是失踪多时的芸香。 木刻在芸香背后狠狠一推搡,芸香就跪倒在地上。她一进到大堂,早就吓得瑟瑟发抖,连脸也不敢抬。 林婉城就指着她笑道:“大人,这就是芸香。不,不对,她不是芸香。” 方航听林婉城前后不搭,不由很是疑惑:“夫人这话……下官有些听不明白。” 林婉城道:“真正的芸香是佟芷柔的贴身大丫鬟,可惜早就被害死了。前些日子,我曾经派人去芸香的家乡查过。佟芷柔将要嫁到侯府做平妻时,芸香的父亲去蒋家问她要银子补贴家用,结果女儿没见到,回来之后,一家几口还都被灭门。而这个假芸香,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混在佟芷柔身边潜进侯府的。” 方航一拍惊堂木,指着芸香大声呵斥道:“侯爷夫人所说可属实?” 芸香被惊堂木发出的声音吓得缩了一下膀子:“是,是,属实。” 蒋健在一旁看到芸香如此脓包,忍不住心里暗骂:“真是没用的东西。” 林婉城淡淡一笑:“现在,你就来告诉大人你的真实身份!” 芸香咽了一口口水,小声道:“我……我是……” 方航一拍惊堂木:“抬起头来,大声一点!” 芸香的眼泪忍不住涌出来:“回大人,我是苗女,是在苗疆长大的。从小,我跟着奶奶相依为命,奶奶怕我被人欺负,就传授了我养蛊、放蛊的方法。有一回,村子里来了许多官兵,他们在村子里横行霸道,许多人都被打伤了。我看不过,就暗中放蛊将他们杀死。” 方航挺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张嘴就提到杀人,也不由微微变了脸色。 “后来,他们的首领将我抓起来,本来是想杀我的,但是最后却没有动手!” 方航就问:“为何会选择放了你?” 芸香想起往事,脸上的情绪格外沉重:“他们想让我帮忙做事,他们说,我如果不答应,就把我杀了!我没有办法,就跟着他们来到京城佟家。有一天,佟大小姐的丫鬟芸香死了,佟大人就让我冒充芸香跟着小姐一起嫁到侯府。我问他为什么要我去侯府,佟大人说是为了防止有人不听话。” 方航眉毛一拧:“防止谁不听话?说清楚!” 林婉城淡淡一笑: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崔叔明。当时齐王还没有与崔叔明翻脸,他们恐怕是想先采用怀柔政策,若果拉拢不了就将他毁了! 芸香果然道:“当时我不知道,可是后来,我猜测,应该是,是……侯爷!” 方航点点头:“继续说!” 芸香接着道:“后来,蒋家大小姐和她的丫鬟中了毒,身上都是红疹,佟二小姐,哦,也就是佟芷若就把我带进蒋府……” 芸香还没有说完,蒋健就忽然怒道:“住口!你胡乱攀扯什么?我女儿是什么身份,岂会与你这等贱人认识?” 芸香赶忙哭道:“大人,大人,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没有说谎!” 林婉城就笑道:“蒋大人急什么?只管听下去就是了!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蒋健就怒道:“公断自然可以,只是就怕有人在背后扇阴风点鬼火,操纵一些奸佞之徒诬陷我们蒋家的清白!” 林婉城还没有说话,门外就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蒋大人口中的人是指本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九十九章 算账 林婉城听到声音,面上一喜,赶忙回头去看,只见崔叔明四平八稳地走了进来。 在场之人数崔叔明官衔最高,所以大家都赶忙行礼。林婉城稳坐一旁,淡淡笑道:“你衙门里不忙吗?” 衙役很快搬来靠椅,崔叔明在林婉城身边一坐,微笑道:“听说咱们府上出了事,所以我就赶来看看!” 崔叔明回答了林婉城的话,才回头冲方航一抬手:“方大人请起,只管审你的案子吧。本侯今日只是个听审的家属!” 方航谢恩起身,又快步回到书案之后,崔叔明又转头去看蒋健:“听蒋大人的口气,是在说本侯幕后操控,诬陷蒋家吗?” 蒋健冷冷一哼:“下官不敢!” 崔叔明淡淡道:“你不敢?芸香是本侯派人抓回来的,审问的事也是本侯手底下的人做的,蒋大人这么说,可不就是指着本侯的鼻子骂吗?” 公堂上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崔叔明是大周朝最有前途的大将军,蒋健又是蒋太师的嫡长子,这两方面的人物哪一个也不好惹! 蒋健一时无话,瞪着眼喘着粗气站在原处。崔叔明的眼光从他脸上淡淡瞟过,然后定格在芸香头顶:“你继续说!” 芸香慌慌张张点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我受佟芷若所托,治好了蒋家小姐的毒。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将我送到佟家的不是别人,正是蒋太师的一个门生,而让我给蒋小姐看诊的主意自然也是蒋家想出来的。” 林婉城不由疑惑道:“怎么,蒋大小姐从前不知道你的身份?” 芸香想了想,肯定地摇了摇头:“应该是不知道的!”林婉城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芸香道:“后来,佟大小姐被侯爷休弃,我就又被蒋家的人藏起来。昨天夜里,我忽然得到命令,要我……要我去放蛊,于是我就坐着轿子去了食为天。我放完蛊,又连夜回藏身的地方,可是……还没有进家门,就被侯爷的人拿下了!” 芸香低下头去,眼里似有无尽的悔恨和无助。 林婉城淡笑道:“这么说,你承认了燕窝上的蛊虫是你所下?” 芸香慢慢点头:“是,是我下的!不过我是被逼无奈,我要是不听他们的话,他们会杀了我的啊!” 蒋健大怒道:“不知是哪里来的贱蹄子,竟然红口白牙的诬陷我们蒋家,你有几个脑袋能够被砍?” 芸香哭得梨花带雨:“大人,侯爷,我说的句句属实,真的是他们逼我的!求侯爷开恩啊!” 林婉城就道:“蒋大人且息怒,听我一言不迟!众所周知,这个丫鬟从前是佟芷柔身边的人,自从佟芷柔离开侯府,她就不见了。侯爷也派人查探过,这小丫头自从失踪后确实一直躲在蒋家的后廊上。而且,凭着佟家与蒋家的关系,蒋大人想将您自己撇清,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吧?” 佟灿勋打着齐王名号敛财的事几乎传的人尽皆知,皇上也是因为佟家的案子才对齐王厌弃,所以,在世人看来,这两家几乎是穿一条裤子,现在蒋健想要撇清与芸香的关系只怕有些困难。 但是蒋健除了矢口否认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只听他道:“凭这贱婢的一面之词就想说我们蒋家搅和进佟家那摊烂泥?你们真当我们姓蒋的好欺负是不是?” 方航眼见蒋健动怒,赶忙笑着打哈哈:“蒋大人息怒,蒋大人息怒!现在还是在审案阶段,并未定案,蒋大人稍安勿躁!” 崔叔明就冷冷道:“蒋大人还想要什么证据?不瞒你说,我们已经在芸香身上搜出一模一样的蛊虫,食为天意图下毒的事是如何也赖不掉的!难道蒋大人想说食为天与蒋家无关?” 蒋家气得咬牙切齿:“你……你……” 林婉城就从旁道:“蒋大人如果觉得单凭这些还不能定案,要不要去问一问崔佟氏的口供?她是佟灿勋的亲姐妹,又是这次事件的发起者,想必她一定知道很多吧?” 崔佟氏?崔佟氏从前就是个势力的墙头草,可是后来她受佟灿勋的蛊惑就毅然决然加入了齐王的阵营,她知道的事情虽然不多,但是至少这件事是跑不掉的! 蒋家见他们两口子一唱一和,夫唱妇随,气得头脑发懵,额角青筋乱跳,他抖手指着二人怒气冲冲道:“你们……你们……” 方航眼见堂下的局势越发混乱,生恐在自己地盘出了什么事,自己要承担责任,赶忙就和起稀泥:“两位大人都稍安勿躁,请听下官一言!” 崔叔明没有说话,蒋家也安静下来,方航看一眼他们的脸色,赶忙道:“现在这个案子已经进入僵局,下官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不如这样,咱们这就将案子上报朝廷,端看皇上他老人家如何判断。两位觉得如何?” 林婉城心中冷笑:这个方航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没有担当,案子审下去,他两边都不想得罪,却恐怕是两边都要得罪。所以,索性他就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皇上。最多也就是被皇上骂几句无能,也总比丢了乌纱要好! 不过,真的上奏皇上,林婉城也并不害怕。凭着现有的证据,想要扳倒蒋家是困难了些。毕竟蒋府树大根深,盘根错节,但是食为天却是怎么也开不下去了的,说不定还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方航见两边都没有异议,就吩咐衙役将芸香、霍通等人收监,眼看芸香就要被带下去看押,林婉城却忽然一摆手,道:“慢,我有几个问题还想问一问芸香。” 方航抬头去看蒋健,只见他冷着脸狠狠“哼”了一声,方航就赶忙点头哈腰道:“夫人请问!” 林婉城就看着芸香慢慢开口:“我来问你,几年前我在定远侯府所中的蛊毒……可是你的手笔?” 芸香怯生生看一眼崔叔明,硬着头皮道:“是!”崔叔明脸上果然就是风起云涌。林婉城赶忙拉拉他的袖子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道:“那王婷婷所中的蛊毒,还有佟灿勋父女死在牢中的事……” 芸香迟疑地点点头:“是……是我!” 林婉城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我中蛊毒那次,你是怎么下的毒,也是下在燕窝里的吗?” 芸香点点头:“是的。” 林婉城奇怪道:“不可能。那段时间我很小心,我吃的东西都是大厨房里统一做出来的,就连燕窝也是大家一起炖,然后安兰、丝竹给我端来,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会中蛊毒?除非是她们没有吃?” 林婉城一拧眉,随机又否认:“不可能,不可能的!崔佟氏和佟芷柔不吃是正常的,但是周姨娘和钱姨娘呢?你们总不会将燕窝里有毒的事告诉她们的!你们没有这么傻!” 芸香赶忙摇摇头:“蛊虫就是下在燕窝里的,老夫人和佟大小姐确实没有吃,但是周姨娘和钱姨娘都吃了的!” 林婉城有些恼了:“那为什么只有我会中毒?你是打量着我脾气好来蒙我吗?” 芸香慌慌张张地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并不是奴婢欺骗你,而是我给她们服过解药!” 林婉城真相给自己一巴掌: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解药的吗? 芸香接着道:“我把解药放在老夫人房的茶水里,她们来给老夫人请安时就能喝到!” 林婉城几乎要笑出来了:自己真的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那时,林婉城刚刚穿越过来,并没有学到医术,只是她知道崔佟氏姑侄都是披着羊皮的狼,所以她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 晨昏定省的时候,含真总会倒茶给林婉城、佟芷柔等人喝,但是那时她戒备心很重,从来不愿意沾染荣华堂的任何东西。崔佟氏恐怕也正是利用她的戒心,才让她聪明反被聪明误,险些死在自己手里。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林婉城只觉自己脸上发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崔叔明看着她的样子,只好劝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困扰了林婉城两年之久的中毒谜团终于被揭开,同时,林婉城也从芸香这里学到重要的一课。 夫妻两人相携回府,刚走到二门上,李婆子就点头哈腰地过来禀报崔佟氏的情况。 李婆子自从被林婉城狠狠教训一顿之后,老实了很多,再也不敢当着林婉城的面耍花招,这次她来找林婉城,是因为崔佟氏又向她打听府上采购燕窝的情况。 李婆子涎皮赖脸地笑道:“不知道老奴要怎么跟她回话!” 林婉城淡淡一笑:“该怎么回话李妈妈心中没有数吗?李妈妈可是个聪明人!” 李婆子脑子一动,立刻就明白过来。她点头哈腰的就要告退,崔叔明就伸手将她拦下来:“不用你了,我自己去跟她说吧!有些仇总要清算的。” 这是要跟崔佟氏摊牌吗?想想也是,崔佟氏最后的杀手锏也已经落败,她再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所以很多事情是要当面讲清楚了,免得她还有什么不切实际地幻想。 林婉城想了想:“我陪你一起去好吗?” 崔叔明摇摇头:“你怀了身孕,不应该这么操劳!” 林婉城伸手握住他的手:“人家说夫妻本是一体,有什么事自然要咱们一起担承,你不要为我担心,我很好,孩子也很好!” 林婉城反握住林婉城的掌心,感动一笑,淡淡点点头。 崔叔明吩咐余庆去取了些东西,自己就拉住林婉城的手慢慢向荣华堂走去。 林婉城给崔佟氏设了门禁,不许她外出,看门的一见崔叔明夫妇走来,赶忙赶上前去行礼。余庆就在一旁道:“冷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开门?” 门上的婆子就赶忙爬起来跑去开了门,崔叔明从余庆手里将东西接过来,然后就吩咐他在门外等,自己就拉着林婉城的手慢慢走进去。 许久不来荣华堂,这里的景色萧条了许多,明明是盛夏时节,这里却清冷的像是肃杀的寒冬,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的气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章 真相 崔佟氏正在榻上抹骨牌。几天前她还是一个体型比较圆润的贵太太,不过几日不见,她的头发几乎全部变白,发髻也不像从前那样梳的一丝不乱。她两个眼窝深陷,颧骨因为消瘦而高高凸起,整个人都有些阴森恐怖。 崔佟氏抬头看见崔叔明夫妇走进来,脸上神色大变,她咬牙切齿道:“怎么是你们!我不要见你们,你们滚!给我滚!” 林婉城淡淡一笑:“那咱们还是心有灵犀的,我们夫妇最不想见的恰恰也是老夫人。不过……”林婉城任由崔叔明扶着在靠椅上坐下来,她孕肚已经很明显,所以一只手总是不自觉地护着小腹,“不过有些话总是要说清楚,有些账总是要算明白的!” 崔佟氏抬手就将手里的一张“白板”甩出来:“我跟你们再没有什么话好说!你们给我滚,马上滚!” 林婉城安坐不动,崔叔明一抬手就将那张“白板”击飞,那张骨牌“砰”一声砸在一旁的梅瓶上,“哐当”一声将梅瓶砸个粉碎! 林婉城勾唇讥笑道:“老夫人喜欢摔东西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只不过您要是将我们赶出去,谁把外面的消息带给你呢?” 崔佟氏怒道:“我不需要你们带来的任何消息!你们快滚!” 崔叔明就在一旁淡淡开口:“那你想让谁给你带消息进来?你儿子?” 提到崔坤鹏,崔佟氏的情绪明显更加激动:“你还敢提鹏儿?都是你们两个,一个野种,一个贱人!若不是你们,我的儿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周姨娘那个贱人是你引过去的是不是?你明知鹏儿与你长得像,周姨娘没见过,认不出来,所以就故意把她引过去,你就是为了害他,对不对?他是大有前途的状元郎,现在什么都毁了,都毁了——” 崔佟氏双手握拳,每一句话都吼得声嘶力竭,说到最后,竟趴在榻上哇哇大哭起来。 林婉城淡淡笑道:“你的鹏儿真的是我们害的吗?周姨娘是谁放出来的?她若好好地关在阳春院,又如何会发生这样的事?还有,她手里的汤也是我们做的?暖情的药也是我们加的?如果没有那碗暖情的参汤,你的鹏儿未必就会落到那样的下场吧?老夫人不妨说一说,你的鹏儿到底是谁害的?” 周姨娘是崔佟氏做主放出来的,暖情的参汤也是她让送去给崔叔明的,为的就是挑拨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然后让林婉城的胎出些差错。 可是谁能想到,那碗参汤崔叔明没喝,反到落在崔坤鹏的肚子里,崔佟氏不仅错手害死了周姨娘,还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崔坤鹏锒铛入狱! 这一切的一切都怨不得旁人,是她自己造的孽啊! 这些事情崔佟氏都知道,但是她就是不愿意承认。她想用逃避来解决问题,就只能将过错全部推在林婉城夫妇身上。也许只有这样,她的良心才会好受一些。 此时,林婉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剖析一遍,崔佟氏听在耳里,只觉一字一句似乎都带着尖刀,一刀一刀往她心窝子上戳,疼的她恨不能把心挖出来。 崔佟氏拼命捂着耳朵,像是疯了一样一边哭,一边摇头:“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 林婉城看着前几日还恶贯满盈、雷厉风行的老太太,转眼就变成这副可怜样,不由在心里微微叹息。 崔叔明却在一旁冷笑道:“鹏儿?叫得可真够亲热!只是可惜,注定要让你失望了!” 崔叔明的样子摆明了就是幸灾乐祸,崔佟氏真的害怕从他嘴里再听到什么可怕的消息,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问:“你什么意思?” 崔叔明笑道:“从前……你确实有一个儿子……” 崔佟氏眼睛瞪得老大,她甚至已经忘记了哭泣:“你……你究竟想说什么?我的鹏儿没有了是不是?你把我的鹏儿害死了是不是?” 崔叔明哈哈一笑:“我说的从前是更久以前,久到你生产那天。我的母亲是谁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你应该记得她吧?” 崔佟氏骤然听到崔叔明说起自己的母亲,吓得有些发抖:“你果然知道了,那天在高升客栈外偷听的是你,你听到了我跟鹏儿说的话,对不对?” 崔叔明冷哼一声:“那天在门外的是木刻。不过……我很早就知道我生母的事!” 崔佟氏神色一凛:“你早就知道?怎么可能,连我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可能知道!除非——”崔佟氏瞳孔瞬间放大:“是不是那个死老太婆告诉你的!是不是?” 崔叔明眉头轻蹙:“祖母没有说过,是父亲告诉我的!” 崔佟氏摇着头,一副深恨的样子:“怪不得!怪不得你从来与我都不亲近!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是你瞒着不说。亏我从前将你视作亲子,没想到!我没想到你才是那个披着羊皮的狼!不声不响就会反咬一口!我好恨!我好恨,我应该将你溺死的,我怎么就没将你溺死!” 明明是崔佟氏用毒计害死了沈听南,她却反咬一口怪罪到崔叔明头上,林婉城对这种人只感觉无理可讲,但是她不忍心崔叔明被人说的这样不堪,她还是开口道:“叔明是狼吗?我倒不觉得!老夫人,从前叔明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你扪心自问,叔明有哪里对不起你?他对你的态度是冷淡了一些,可是其他呢?他孝顺、真心对你,他做错了什么,要承担这些苦楚?他唯一做错的就是不该有你这样的娘!” 崔佟氏像是疯了一样,她满脸都是泪痕,却忽然狂笑起来:“我为了我心爱的男人,我有什么错?沈听南那个贱人挡了我的路,她不该死吗?我最恨的就是没有擦亮眼睛,将这个野种当成亲生儿子来养,我本应该连他一块杀死的!” 崔叔明虽然没有见过他的生母,但是沈听南是他最尊敬的女人,他是绝不允许别人说她的坏话的。可是崔佟氏一口一个贱人,一口一个野种,显然是触碰到了崔叔明的底线。 崔叔明手上一用力,只听“跨差”一声,他靠椅的扶手被硬生生掰断下来,林婉城看崔叔明脸色铁青,赶忙拉住他的手劝道:“叔明,你又何必跟她置气,一个可怜的老太婆罢了,无儿无女,何必跟她计较!” 崔佟氏显然是被林婉城这句“无儿无女”这句话给刺激到了,她抓狂的从榻上跑下来,竟连鞋子也没穿。她拉着林婉城的手,不停地问:“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鹏儿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林婉城呵呵一笑:“你不是不想从我们这里知道任何消息吗?你不是让我们滚吗?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崔佟氏简直想一把掐死林婉城,可是她被禁足在这院子里,服侍的下人全换成了林婉城的人,想打听什么消息也完全不可能。好不容易买通了一个姓李的婆子,可是那婆子今天收了自己的钱,却没有带来任何消息。 崔佟氏见林婉城一副高傲的样子,就不再求她,反而哼哼冷笑起来:“我可怜?你们自己呢?你们比我还要可怜的多!实话告诉你们,我已经把你们的命紧紧握在手里,你们若还想活命,就乖乖地听我的话,否则——你们一家三口就在地府相会吧!” 林婉城看着崔佟氏那张笑的十分狰狞的脸,就像是看一个滑稽可笑的小丑,崔佟氏看到林婉城脸上的嘲讽之意,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你笑什么?” 林婉城脸上笑容不退:“不就是蛊毒吗?燕窝是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崔佟氏脸上显出惊恐:“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婉城慢慢走到她身边,停住脚步道:“你信不信,只要我想知道,你每天吃多少粒米我都可以知道的一清二楚。” 崔佟氏恍然悔悟:“是那个李婆子是不是?她背叛了我!”李婆子本来就是林婉城的人,自己只不过是用金子收买她,可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忠心呢?自然是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林婉城笑道:“你还不算太笨!其实你早该想到的,若是李婆子不反水,我们又怎么会来找你呢?” 崔佟氏连最后的王牌都没有了。她惊恐、近乎疯狂,崔佟氏伸手就要去抓林婉城的领子,崔叔明眼疾手快,脚尖一点,不过一瞬功夫,就已将林婉城揽在怀里,退到三步之外! 崔佟氏一下扑空,直直栽倒在地上,一抬头,鼻子嘴巴上全是血。 林婉城居高临下看着她,就像是看一个可怜兮兮的可怜虫。她们夫妻转身就要走,崔佟氏却急着爬上来:“你们告诉我!鹏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告诉我!” 崔佟氏在林婉城面前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现在是阶下之囚,别说出门打听消息,只怕在院门处往外看一眼也是妄想。她没有办法,只好苦苦哀求。 林婉城并没有说话,她抬头看着崔叔明,崔叔明和崔佟氏之间的恩怨,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比较好,自己就默默站在崔叔明背后,做他的精神支撑吧! 崔叔明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说的话就像喝白开水一样随意,可是这样的话听在崔佟氏耳朵里,却无异于晴天霹雳:“崔坤鹏根本就不是你儿子。或者,他根本就姓韩,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崔坤鹏这个人!” 崔佟氏恍如被人打了一巴掌,她顾不得脸上的血污,十分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她年老力衰,这个简单的动作她做了三次才勉强站稳脚跟:“怎么可能……鹏儿他就是我的儿子!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是的,你一定是在骗我!” 崔叔明道:“当年的事,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你是如何嫁入侯府做的平妻,又是如何会怀上孩子,你自己是最清楚的。” 崔佟氏被当面揭短,脸色很不好看:“我是正大光明的嫁入侯府的!我的孩子也是侯爷的嫡子,我有什么不清楚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零一章 谎言 林婉城对她这种死皮赖脸的行为很是不齿,淡淡一笑,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崔佟氏看到了林婉城脸上的嘲讽,愤怒道:“你笑什么?你一个贱人,有什么资格嘲笑本夫人?” 林婉城道:“有些时候,自欺欺人的时间久了,自己就真的信以为真了!” 崔佟氏梗着脖子吼道:“你们两个究竟想做什么?来我这里说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就是不肯告诉我实情!” 崔叔明道:“你当年确实生下了一个儿子,但是你造孽太多,你儿子根本就没有活下来。” 崔佟氏不可置信道:“不,不可能,怎么会?鹏儿他是我儿子……不可能的!” 崔佟氏似是自问自答,但是崔叔明知道她自己恐怕早就有所怀疑了。有些情感,比如母子之情,很微妙,没有为什么,但是就是能感觉出来。 崔叔明定定看着她:“韩坤鹏就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他父母甚至连京城都没有来过,又怎么可能从崔家将他抱回去?至于样貌,他只是跟我长得有几分想象罢了。和我们定远侯府没有丝毫关系。” 崔佟氏道:“怎么可能呢?你们长得那么像,若不是兄弟,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 崔叔明淡淡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而且,若不是跟我长得像,又怎么能让你相信呢?” 崔佟氏还是摇头:“他手上有胎记,身上有玉佩,这两样东西是啊会错的!” 崔叔明微微蹙眉:“是谁告诉你你儿子手上有胎记的呢?是碧草对不对?” 崔佟氏吃惊道:“你竟然认识碧草?” 崔叔明看着她像是看一个可怜虫:“她从前是你的贴身丫鬟,你生产之后,她就被祖母发卖。前次你们去云龙寺进香,在山门前遇到断腿的乞丐,只是你当时并未与她相认,后来佟灿勋将她带回佟府。佟灿勋入狱后,他的夫人就将碧草引荐给你,你也是因此才知道自己有一个儿子活着,我说的可有什么差错?” 崔佟氏简直一脸惊恐:“这些事你是从何得知?是了,是了……”她回头看一眼林婉城,“是这个贱人告诉你的,对不对?去云龙寺那天,她也在!” 林婉城淡淡一笑:“我们侯爷的势力你大概不知道,我们了解的真相远远比你了解的要多!” 崔佟氏咬牙道:“你们究竟还知道什么?” 崔叔明平静道:“你别急,今日我有的是时间,咱们可以好好聊一聊。你从碧草那里知道我的身世,再加上当时产婆的证词,你就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后来,郑王大婚那天,你在大街上遇到一个碰瓷的老乞婆,是韩坤鹏出面帮你解围,你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他手上的胎记!你从此将他视作亲子,只是你不知道你儿子手上从来都没有胎记。从碧草到韩坤鹏,只不过是有人给你做的套,给你画了一个充饥大饼,满足你求子心切罢了。” 崔佟氏道:“那他身上的那块玉佩呢?那玉佩是我的东西准不会错,如果他不是我儿子,身上怎么会有双鱼玉佩?” 崔叔明接着道:“当年,祖母为了掩盖我的身世,在你产后昏迷的时候,就将你身边的丫鬟全部发卖。碧草的性子,想必你也是了解的。她眼见自己即将落难,就在临走之前偷了你的玉佩。你一定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对不对?” 崔佟氏死死咬住牙没有吭声。 崔叔明就接着道:“自从我知道自己的身世,就一直对母亲难产的原因心存怀疑,我知道能够为我解惑的只有你身边的两个丫鬟。一个叫碧草,另一个叫柔丝……” 崔叔明声音低沉,语气轻缓,就像是在讲故事一样:“我派出去的人终年寻访,却一无所获。偶然的机会,他们在市面上发现了你的那块双鱼玉佩。那玉佩上有定远两字,所以一看就知道是侯府出去的东西。我的手下多方打探,才终于找到在大户人家做老妈子的碧草。原来她当年偷走玉佩,现在走投无路,不得已才将玉佩又卖掉。” “我刚想将碧草带回来,却发现有另外一拨人也盯上她,我的人害怕打草惊蛇,就没有轻举妄动。不曾想却让那伙人捷足先登。我怕会打草惊蛇,所以就吩咐他们按兵不动,不曾想……我也大意了一些,竟然让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跑走了。我再听到她的消息,就是不久之前了。” 崔佟氏哼哼冷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婉城笑道:“老夫人不用着急,慢慢往下听就是了。” 崔叔明回头对林婉城一笑,才接着道:“我跟丢了碧草,只好一边寻访她的下落,一边去找你的另一个丫鬟柔丝。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在赣州的一处尼姑庵找到了已经出家的柔丝。” 崔佟氏紧张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崔叔明道:“没有,她被人杀死了。不过她留下一封密信。在信里,她将当年的真相讲了出来。” 崔佟氏皱着眉道:“那封密信呢?在哪里?” 崔叔明伸手从胸前掏出一张纸,正是柔丝用明矾水写的那封密信。他抬手一扔,那封信轻飘飘却不失准头地落在崔佟氏身前。 崔佟氏慌忙将信纸展开,一着急,将信纸撕开一个口子。 崔佟氏张着嘴将信看完,一边抖,一边摇头哭着喊:“不,不会!我的儿子不可能死的!不会的!” 崔佟氏劈手将信纸撕的粉碎,恶狠狠瞪着崔叔明:“你就是想要骗我!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崔叔明冷笑着注视着她,脸上平静无波:“我有什么理由要骗你?” 崔佟氏被看得心虚,可是她还是强硬道:“那你告诉我,碧草有什么理由要骗我?” 林婉城忽然笑道:“说起来你也是聪明一世,怎么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自然是有人要骗你,只是这人肯定不是碧草。” 崔佟氏呼吸一滞:“是谁?” 林婉城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她,一双眼睛似乎能够摄人心魄:“你觉得是谁?” 不知怎么,崔佟氏在看到林婉城眼神的一瞬间就明白过来:“是……是灿勋?还是……蒋家或者齐王?” 林婉城淡淡一笑:“你还不算太笨。” 崔佟氏想不明白:为什么灿勋要欺骗自己?他难道不知道儿子是我的命根子吗?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欺骗我。 林婉城似乎看出她心中的疑惑,慢慢开口道:“齐王想要拉拢叔明,可是叔明不愿与他同流合污,他于是就改了主意。齐王的博博野心你是知道的,所以他需要培植新的力量,正在这时,他遇到了才华横溢的韩坤鹏。不得不说,韩坤鹏确实颇有才,齐王也知道他一定会在春闱中成为新起之秀,所以就提前拉拢他。” 林婉城顿了顿,看着一脸呆滞的崔佟氏,接着道:“可是韩坤鹏只是寒门士子,他虽然有才,没有门路也是枉然。不过,好在他还有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 崔佟氏听得入了迷,情不自禁地问:“是什么?” 林婉城盈盈一笑,转脸看着崔叔明道:“自然是他的相貌啊!他长得像叔明,就是他最大的资本。我敢肯定,纵使他是个庸才,只要他顶着这么一张脸,齐王也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他在春闱中露脸的!” 崔佟氏张嘴就问:“为什么?” “为什么?”林婉城笑起来,“因为他已经控制了碧草,知道了叔明的身世,他需要一个人将侯府搅乱!所以,齐王就让碧草编了个故事,告诉你儿子没有死,告诉你他的胎记,还有那块被她偷走的双鱼玉佩!” “老夫人,你难道不觉得韩坤鹏出现的很突兀吗?你前脚刚知道你儿子的特征,后脚就有一个长得像叔明,手上有胎记,脖上挂玉佩的人帮你解围?” 崔佟氏脸上一片寒霜,她并非没有怀疑过,只是有碧草的证言,接生婆的口供,还有最重要的:韩坤鹏一张像极了崔叔明的脸,让她毫不犹豫就否决了自己的怀疑。 林婉城接着道:“没想到老夫人爱子心切,果然上当。后来,你不但认下韩坤鹏,还让他入住侯府,无形之中,齐王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齐王想借着你对叔明的仇恨让他后院起火,更有甚者,希望你能搞出一些事情来,比如像我从前那样不知不觉中了蛊毒?这么一来,他不但铲平叔明这个劲敌,而且可以让韩坤鹏成功坐上侯爷的宝座。到时候定远侯府的势力就会被他牢牢把控,你说,他的计谋是不是很妙?” 崔佟氏的脸上最初是迷茫,继而又有些质疑,最后全都变成无边怒火。她转身走到榻前,抬手就将榻上的一个小桌子掀翻,桌子上原本摆着的一副骨牌,呼呼啦啦散落了一地。 崔佟氏又猛地转过身,此时的她满脸是泪,双目赤红,口鼻处的血迹还没有干涸,原本就不齐整的发髻已经十分散乱,她冲着林婉城夫妇吼得歇斯底里:“不可能的,你们一定在骗我,绝对不会是像你们说的那样……我的儿子怎么会死?怎么可能一出生就死掉?老天,你为何对我如此不公,究竟是为什么?” 她不愿意相信崔叔明夫妇的话,偏偏她们把话说的那么笃定,而且逻辑严密,连一丝错漏也没有。 林婉城脸上平静的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泊,连语气也是淡淡的:“老天不公吗?我倒觉得并非如此。你机关算尽,抢来了本不属于你的一切,甚至残害主母,然而偏偏人算不如天算,你竟然生下一个死婴,让你的一切设想全部成空。这么看来,你落到今天的地步,半是命运,半是自己走出的不归路吧!” 崔佟氏披头散发地跑上来:“你们若要我相信也可以,只要你们拿出证据来,你们有证据吗?只管拿出来啊!” 崔叔明淡淡一笑:“就算有证据,我为什么要给你!不错,我们就是编了一个瞎话来骗你的,你儿子没死,就关在大牢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零二章 假象 林婉城看了崔叔明一眼,马上心领神会:“叔明,你瞎说什么,她儿子明明死了!就是因为她造孽太多,上天报应在了她儿子身上!” 崔叔明摇头:“不,她儿子就是崔坤鹏,就在大牢里关着,怎么会死了呢?哦,不对,她儿子犯了法,按律当斩的!” 林婉城又道:“不,她儿子不是崔坤鹏,韩坤鹏就是韩坤鹏,他不姓崔的,你忘了吗?” 崔叔明就哼哼一笑:“我还真的忘了——” 崔佟氏拼命捂住耳朵,可是夫妻两人的声音就像是带着无穷的魔力,拼命往她耳朵里钻,崔佟氏只觉得好似有无数个声音围绕着她,一半男声,一半女声。女声告诉她:“你儿子死了!”男声告诉她:“你儿子没有死!”…… 反反复复,无穷无尽。崔佟氏的脑子都快要爆炸了! “啊——”崔佟氏终于嚎叫起来,她捂着耳朵蹲在地上,两只眼睛紧紧闭着,就像是一睁眼就能看到索命的恶魔一样。 崔叔明对着崔佟氏不屑一笑,回头看一眼林婉城,夫妻两人相携着慢慢离开了! 走在院子里,崔叔明忽然问:“婉婉,我会不会太狠毒?”崔叔明刚刚就是在故意刺激崔佟氏,他手里明明有证据能够证明韩坤鹏不是崔佟氏的儿子,可是他就是不愿意拿出来。 为什么呢?让崔佟氏不断猜疑,不能确定自己儿子的行踪。她想知道,崔叔明却偏偏吊着她的胃口不让她知道。求而不得,应该是世界上最难受的事情了吧。 林婉城温和地笑着摇头:“叔明,你知道吗?从前我觉得你是个冷冰冰的人,可是自从嫁给你,我才发现,你外冷内热,看似不近人情,其实恩怨分明,快意恩仇。崔佟氏落到今日的下场,完全是她心里的魔障,如果说我们有错的话,应该就在于将她内心的魔障激发出来了吧!” 崔叔明灿烂一笑:“婉婉的意思是……你越来越喜欢我了吗?” 林婉城笑着瞟了崔叔明一眼,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吧! 第二日早朝,顺天府尹就将食为天下蛊谋害定远侯爷的事禀奏了皇上。隆乾帝在金殿上大发雷霆,下令有司彻查,甚至直言一旦落实,绝不姑息。 皇上发了怒,底下的官员干起活来就格外勤快一些。不到两天的功夫,就将案情审明。 食为天确实有谋害定远侯极其夫人之嫌,只是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蒋家与此案有关。其实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食为天是蒋家所开,只怕就算不是蒋家人授意,也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有司将调查结果呈奏皇上,隆乾帝大动肝火。亲自下令查抄食为天,所得全部充公。 蒋家虽然从此次中毒事件中勉强脱身,但是却也有些伤了元气。食为天是蒋树所创,它的背景一直鲜少认知,店里的利润更是为蒋家甚至齐王在朝中的走动提供大笔资金。 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蒋家丢了食为天这么大的生意,只怕资金方面会有些捉禁见肘,虽然不至于垮塌,但是在朝中的行动大抵不会像从前那么便利了。 五月转眼就要过完,眼看就要入伏,一年中最为炎热的时节就要来临了。 这天早上,林婉城送走崔叔明,正准备坐在小厦里乘凉,安兰就匆忙赶过来。 丝竹笑道:“怎么这样急?跑的汗都下来了!” 安兰行了一礼,赶忙道:“夫人,齐悦在金香院闹起来了。” 林婉城手中剥着荔枝的手一顿:“齐悦,她闹什么?”自从韩坤鹏事发,齐悦一直很消停,老老实实地呆在金香院不哭不闹,就连韩坤鹏被斩首,她也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这一回,却是为了什么? 林婉城将手中的荔枝放下来,扶着丝竹的手就要过去,丝竹赶忙劝道:“夫人,您身子不方便,还是让奴婢们去看看吧!” 林婉城的身孕已经五个月了,行走动作都已经有些笨拙,一般的小事她自然不会再亲力亲为,可是齐悦……林婉城摇摇头:“我也正好有些话要问她,去见一见也好!” 林婉城这些日子想了很多事情,其中比较重要的就是齐悦的身份,她心中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求证,她本来就打算这几天抽一个凉快的时候去见一见她,没想到,还没有确定时间,她就先闹起来了。 林婉城扶着安兰。丝竹来到金香院,她慢慢步入大厅,齐悦正坐在正厅的靠椅上等她。 齐悦见到林婉城前来,也没有上前行礼,只是淡淡道:“你来了?” 林婉城淡淡道:“怎么,听你的话,好像是在等我?” 齐悦道:“我若是不闹上一闹,你怎么会现身?”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什么时候放我走?” 林婉城一笑,仿佛听到一个笑话一样:“你觉得我们侯府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吗?” 齐悦“蹭”一下站起来,她头上那支蝴蝶振翅的玉簪就微微一颤:“人是坤鹏杀的,主意是老夫人出的,你们凭什么关着我?” 林婉城笑得云淡风轻:“就凭这侯府里都是我们的人,你插翅也跑不出去!” 齐悦向来是个冷静自持的人,至少在林婉城的印象里她很少发怒,此时,听了林婉城的话,脸上却有些怒气怎么也遮不住。 林婉城看着她的样子,忽然哼地一笑:“从前,我是最不愿意用武力压迫别人的,现在用得顺手了,倒是觉得对于一些不听话的人,武力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齐悦就恨道:“你就不怕传出去坏了崔叔明的名声吗?他堂堂一个侯爷,却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 不得不说,齐悦很了解林婉城。她知道崔叔明是她的软肋,崔叔明的名声是她最在意的,所以就捡着她最在意的东西来激她。 不过林婉城岂是一个轻易上当的人?她哈哈一笑,故作不知道:“你是我要关起来的,与叔明有什么关系?你是崔佟氏的帮凶,若说你有谋害我的心思,很多人都会相信,所以我要关着你,岂不是天经地义?” 稳重如林婉城,是不会让齐悦有任何可乘之机的,不仅如此,齐悦在嘴皮子上恐怕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齐悦气得几乎发火,她抬手指着林婉城狠狠道:“你——” 林婉城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居然也不生气:“这就生气了吗?看来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点也没有改变!” 齐悦怒道:“我又没有改变与你有什么关系?” 林婉城狡黠一笑:“看来,你也承认咱们从前认识啊!”林婉城摆明是故意将齐悦激怒,然后趁机再将自己的陷阱抛出来,齐悦心思再缜密,急怒之下,也会失了分寸。果然,她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齐悦脸上一白,慌张改口:“我们从不认识!”只是她现在的改口却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林婉城看着她已经方寸大乱,不由笑道:“你急什么,我从前就觉得你不如落红沉稳,现在看来,我果然没有看走眼!” 在场之人听到林婉城提起落红都是一震,丝竹想要说话,安兰赶忙从背后一把将她拉住。就只见齐悦眉头微蹙,不再敢与林婉城对视,她一下子将头扭在一旁:“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婉城冷哼道:“恐怕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落红不就是你害死的吗?李姨娘是杀死之后嫁祸到落红头上的,她碗里的毒药也是你下的。落红在花园里撞见的那两个人,如果我没有猜错,其中一个是你,另一个应该是倚翠吧!” 齐悦如果刚刚是震惊,现在已经是不知所措了,她感觉自己在林婉城面前就像是透明的一样,这个女人的眼睛好像能够透视,稍微一眼,就将她从头到脚看个明白! 齐悦赶忙又坐下去,她端起旁边的杯子想要喝水,送到嘴边时,才想起杯子里已经没有水了,她让丫鬟去倒,丫鬟还没有端过来。齐悦烦躁的将杯子往桌上一扔,冷着脸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林婉城慢慢站起来:“你明不明白都不要紧,只要我明白就够了!” 在进金香院之前,林婉城还仅仅是怀疑,可是通过这么几句话,林婉城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个齐悦恐怕正是自己那位老朋友呢! 林婉城扶着安兰、丝竹的手慢慢往回走,走到门口时,又站住脚,头也没回的对伺候着的丫鬟道:“好生伺候着,她若有什么差池,唯你们是问!” 丫鬟赶忙磕头应下来,林婉城才慢慢走出院子去了。 直到走出好远,林婉城才看一眼憋到内伤的丝竹,好笑道:“有什么想问的还不问?” 丝竹狠狠吐一口气:“夫人,齐悦是咱们的熟人吗?听您的话,她怎么好像是从前府里的人?是那个院子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林婉城笑着没说话,安兰就从旁道:“这你还看不出来?夫人怀疑她是柔菊!” 柔菊?丝竹简直要爆炸了,刚刚那个人出了背影之外,连一根毛也不像是柔菊。这怎么可能呢? 安兰就道:“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听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是柔菊无疑!” 林婉城笑着点头:“不错,安兰的观察力着实不错!丝竹可就好好好向安兰学习了!” 丝竹急道:“夫人,您快别吊我们胃口了,我从今之后一定虚心向安兰学习就是了!” 林婉城看丝竹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不由扑哧一笑:“瞧瞧你那点出息!你忘了吗?还是你告诉我的,你说如果单看背影,你一定会将她当成柔菊的。对不对?” 丝竹记得自己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她说的是背影,可没有说正脸。 林婉城道:“人家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是有时候眼睛反而会欺骗人,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因为眼睛也不过是一种感官,你想想,别人能够用谎话欺骗你的耳朵,为什么不能用假象来欺骗你的眼睛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零三章 避暑 丝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安兰就皱着眉道:“夫人是说……柔菊使了什么骗术来欺骗我们的眼睛?” 林婉城点点头:“还记得我曾经与你们说起过的变脸杂耍吗?” 安兰、丝竹对视一眼,都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林婉城就冷笑道:“只怕这个柔菊也是个变脸的杂耍演员呢!只不过,别的演员用的是面具,她用的东西有些特殊,是人皮面具!” 安兰、丝竹都吃了一惊,异口同声道:“人皮面具?”林婉城但笑不语。 到了晚上,林婉城就把自己的推断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崔叔明,就连崔叔明也觉得不可思议:“这柔菊也算是跟你一起长大的,是不可能一直带着人皮面具活着的吧?” 林婉城点点头:“这件事情我也想过。我觉得现在这个柔菊极有可能是假冒的!我记得几年前,柔菊和落红曾在佛寺待过一段时间,具体的情景我不太记得了,只是依稀记得落红好像跟我说过一次,她说柔菊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落红性子敦厚,为人也比较安静,不喜说话,所以,她偶然冒出的一句话谁也没有注意。现在想想,她应该在那个时候就看出了什么!” 崔叔明拧着眉点点头:“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几分道理,可是这个假的柔菊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潜伏到你身边的?她的背后主使又是谁?” 林婉城双眼凝视屋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应该是郑王的人!” 崔叔明摇摇头:“那她为什么会和韩坤鹏搅在一起?” 林婉城也摇摇头:“那就只有问郑王或者她自己才能知道了。你还记得韩坤鹏入府后,有人私入阳春院与倚翠勾结的事吗?那个人我大致能确定是柔菊。” 崔叔明想了想:“别的我不知道,但是这个柔菊是有功夫的,打架可能不行,但是轻功还是可以的。” 林婉城一笑:“这就对了。如此看来,只怕我父亲的事,她也参与其中了。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若没有人里应外合,要想陷害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崔叔明看着林婉城神色有些黯然,好忙伸手将她揽住:“婉婉,你放心,岳父的事我一定尽力去查。只是你不要着急,这种事是急不得的。” 林婉城叹口气:“我知道。只是每每想到他们在云州受苦,我就……”林婉城说不下去。 崔叔明赶忙用手轻轻拍一拍她的背:“你放心,总有苦尽甘来的那一天!你放心……” 又过了几天,金香院半夜里忽然走水,火光冲天,整片天空都是火红色。 崔叔明赶到的时候场面已经乱做一团。崔叔明冷着脸控制了场面,余庆就指挥大家将大火扑灭。 崔叔明忽然想到关在院子里的齐悦,忙命余庆去找,结果找了好几圈,也没有什么结果,护院只在后罩房的一堆杂物里找到一个小丫鬟。 这个丫鬟叫春香,是派来伺候齐悦的人之一。此时,她被人扒了外衣,双目紧闭,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余庆赶忙上前探了呼吸,确定她只是昏了过去。 人群中忽然就有人叫了起来,崔叔明一转眸,那丫鬟自知失仪,慌忙就跪了下去。 余庆认出她是金香院的丫鬟夏草,赶忙训斥她:“你瞎叫唤什么,冒冒失失,惊扰了侯爷你吃罪的起吗?” 夏草赶紧给崔叔明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侯爷饶命!” 崔叔明看出蹊跷,拧眉问道:“你刚刚叫什么?” 夏草垂着头,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刚刚明明看到春香出院子去了,她怎么会……” 余庆从旁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指不定她什么时候又回来的。” 夏草赶忙摇头:“春香刚离开,侯爷就过来了。余侍卫您就让奴婢守住了院门,维持了院里的秩序。奴婢在门前守着,连眼睛都不敢眨,奴婢记得清清楚楚,春香没有再回来!她怎么会……” 崔叔明沉吟半晌,另一边,余庆已将春香救醒。春香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便看到许多双眼睛在盯着她,只是眼前模模糊糊的,一张脸也看不清。 春香揉揉眼睛,一下子便看到崔叔明那张冷峻的脸。她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磕头:“侯爷,奴婢……奴婢……” 崔叔明没有说话,余庆直接问道:“春香,你怎么会出现在后罩房里?你的衣服呢?还有,你有没有见过齐悦?” 春香凝眉一想,忽然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侯爷。齐夫人她……事情是这样的,今日是奴婢值夜,睡到半夜,齐夫人将奴婢叫进房,说想喝水。可是奴婢刚一转身,就觉得后颈被重重砸了一下,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崔叔明沉着脸听完,心里大概已经有了计较。他挥手让下人们退下,自己就仍旧会浅云居来。 林婉城正倚在床头看书,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崔叔明心疼道:“你何苦等我?自己有身孕不知道吗?累着我儿子,仔细我们父子不饶你!” 林婉城打趣道:“还不是怕你天黑走错门?你要是借着这个机会去了别人的院子,我岂不是要哭死?” 崔叔明一捏她的鼻子:“走错门?走错谁的门?” 林婉城道:“我怎么知道!你崔大侯爷风流倜傥,年轻有为,不知有多少小姑娘眼巴巴等着你去呢!” 崔叔明就道:“我哪有什么地方可去?平妻、姨娘死的死,逃的逃,就只剩一个钱姨娘。她那里,只怕我肯,人家也未必肯!” 林婉城气哼哼道:“这么说要是有地方去你就不回浅云居喽?” 崔叔明已经脱了衣服上床,他抬手将林婉城手中的书扔在一旁,抱着她就躺下去,哼哼一笑,道:“不管有多少人在等我,我只等婉婉一个!”说完就在林婉城脸上亲一口。 林婉城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格外受用!大约不管多么理性的女人都有感性的时候,尤其是在面对自己心爱之人的甜言蜜语的时候。 夫妻二人躺下之后,林婉城就问起金香院的情况。崔叔明叹口气,慢慢道:“齐悦跑掉了!” 林婉城好像没有一点惊讶:“她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可不就是为了逃跑吗?” 崔叔明就冷笑起来:“不过有一件事,你大约猜对了!她应该真的会变脸?” 林婉城来了兴趣:“哦?你可是找到什么证据?” 崔叔明将怀里的林婉城抱的紧了一点,林婉城嫌热,崔叔明就从床榻上摸到一把折扇,展开了一下一下给她扇凉风:“起火之前,她打晕了了一个丫鬟,穿了那丫鬟的衣服、扮作她的模样逃出去了。” 林婉城点点头。两人一时无话,房间内顿时只有崔叔明“呼呼”摇扇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林婉城还是没有忍住,她迟疑开口:“叔明……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崔叔明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婉城说的是她腹内的孩子。崔叔明一笑:“只要是婉婉生的,男的女的都喜欢!” 林婉城点点头:“你们崔家人丁单薄,传到你这一脉,也只有你一根独苗。咱们一定要生一个男孩来承继香火。” 林婉城是个现代知识女性,根本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然而,这里是几百年前的周朝,崔叔明也不是接受过现代化教育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她害怕崔叔明会有一些性别歧视。 崔叔明知道应该是自己刚刚的话刺激到了她,不由低低笑了起来:“我刚刚的话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放在心上。不错,我们崔家是需要有人承继香火,我也确实想要有一个儿子来继承我的衣钵,让他镇守疆土,保家卫国。但是,说实在的,我还是比较喜欢女儿多一些!” 林婉城不由撇嘴道:“儿子又不是你生的,干什么非要他继承你的衣钵?那我的衣钵怎么办?” 崔叔明就想起来自己的媳妇是响当当的医仙!崔叔明哈哈一笑:“这还不简单,大不了多生几个。咱们生的起也养得起,只要你肯配合!”说着,张嘴又在林婉城耳垂上轻轻亲了一下! 林婉城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这里是古代,没有计划生育,想生几个生几个,干什么纠结孩子的性别问题? 林婉城在崔叔明扇起的凉风中慢慢睡熟,夜又恢复成静谧而美好的样子。 过了几天,天气越发炎热,花凤凉就下帖子请大家去他京郊的避暑山庄小住。林婉城就邀夏采薇作陪。 夏采薇的婚期定在八月,眼见时间一天天近了,太后本不想让她再出宫,可是看到她整日闷闷不乐的样子也终于松了口,不过,太后不放心她在宫外过夜,到底派了两个得力的嬷嬷来照顾。 七月初三,林婉城与夏采薇的马车在城门处相聚,然后一起前往京郊的庄子进发。 花凤凉的这个庄子林婉城曾经来过,上一回,相如故不肯吃饭,林婉城就来开解她。这庄子依山傍水,绿树成荫,里面还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纵使是正午,也不觉炎热。 林婉城、夏采薇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相如故正挺着肚子在门前等候。她一见林婉城与相如故携手从马车上下来,脸上才绽放出笑容来。 相如故急急忙忙赶上来,她身后的丫鬟就慢悠悠跟了两步,从旁扶住她的手。 相如故要给林婉城见礼,林婉城赶忙伸手将她拦下来:“你若再跟我这么客套,我下次可就不敢来了。若真要与我见礼,就给我笑一笑,点个头,叫我一声姐姐也就是了!我比花凤凉大几个月,你随他叫我声姐,我还是受得起的!” 相如故脸上一红,笑着叫了声:“姐姐。”林婉城含笑应了,就指着身旁的夏采薇给她介绍:“这位是采薇,也是我的好朋友!” 相如故还没有说话,她身边的那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丫头就赶忙笑道:“我们公子吩咐过,惠阳郡主也会前来,想必您一定是郡主了!” 夏采薇笑着点了头,那丫鬟就一把丢开相如故的手,满脸堆笑地给夏采薇请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零四章 避暑2 夏采薇淡笑着让她免礼,相如故就也要蹲下去。夏采薇赶忙往前走一步,一把将她托住:“你跟婉城都不客气,跟我却这么拘谨,是摆明了不欢迎我来吗?” 相如故见夏采薇笑得明媚,知道她并没有怪罪的意思,红着脸一笑,轻轻叫了声“郡主”,却没有再坚持去给她行礼。 相如故要将两人往庄子里领,林婉城却并没有急着动,她抬眼将相如故身边的丫鬟打量了一番,只见那个女子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的是上好的苏绣,打扮的花枝招展,一双桃花眼忽闪忽闪得格外灵动。 林婉城不由开口道:“这位是——” 相如故面上有些尴尬,倒是那个丫鬟十分活泛。她又冲林婉城行了一礼,嘻嘻笑道:“我是相小姐身边的丫鬟袭人。” 林婉城勾唇一笑:袭人?名字起的倒是好,不过请恕自己眼拙,在她身上看不出半点温柔和顺、似桂如兰的样子来。 林婉城转头对相如故道:“你从前的那几个丫鬟呢?我瞧着你用的也顺手,怎么忽然就换掉了?” 相如故苦笑一声:“都是一样的。”林婉城心里暗叹一声:只怕不太一样吧。 袭人一句“相小姐”没有让林婉城在意,却引起了夏采薇身旁嬷嬷的注意。 这两个嬷嬷都是太后身前的老人,她们两个一个严肃,一个和蔼,严肃些的姓刑,和蔼的那一个姓管。她们久居深宫,虽然对花凤凉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是一见大腹遍遍的相如故出门迎客,也大概猜到应该是他的内人。 然而,此时袭人却开口称她为“相小姐”,这不由就让两位嬷嬷心中警铃大作。关嬷嬷看了刑嬷嬷一眼,刑嬷嬷就上前指着相如故道:“不知这位……夫人是?” 相如故有孕在身,理应是出了阁的,可是袭人又开口叫她小姐,老道如刑嬷嬷,其实已经大致猜出了相如故的身份。 相如故被问起身份,也不由有些难堪,不过,她脸上丝毫没有异样,端出对待陌生人的那一份温柔、疏离,淡淡道:“我是住在这山庄的一位客人。” 刑嬷嬷冷着脸道:“什么客人?你是花凤凉公子的什么人?” 相如故脸上平静无波,正要开口,袭人却抢着道:“准确来说,我们公子是相小姐的客人。”什么客人?当然是恩客。这与直接说相如故是妓女有什么分别? 刑嬷嬷心思通透,眼睛果然就眯起来。相如故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夏采薇看在眼里,心中暗想:恐怕寻常高门大户的千金也比不上相如故的气度,她果然如婉城说的那般让人喜爱。 刑嬷嬷打量着相如故慢慢点头,脸上的嫌弃丝毫不遮掩她转头对夏采薇道:“郡主,依老奴看,咱们……”还是回宫吧。夏采薇是郡主,如果要与一个妓女混在一起,岂不是丢了整个大周朝的脸面?这崔夫人也真是,明知道那女子身份不清白,还要拉着郡主往污水里跳! 夏采薇却不等刑嬷嬷说完,就淡淡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夏采薇亲亲热热地走过去拉住相如故的手:“如故既然在庄子上住的久了,想必是十分熟悉。我听说,婉城也只来过一次,今天,你可要带着我们好好参观一番!” 相如故的笑脸不再刻板而疏离,反而明艳活泼起来:“郡主放心就是。” 管嬷嬷眼见夏采薇不听劝,也有些忍不住道:“郡主,这十分不妥。咱们还是回宫吧!” 夏采薇只能将郡主的架子端出来道:“嬷嬷,本郡主奉太后娘娘的懿旨出宫,岂有半路回转的道理,这岂不是抗旨?” “这……”夏采薇毕竟是郡主,两个嬷嬷立刻就哑了火。 林婉城也散开安兰的手,走上前去与两人并肩往里走。袭人想要往上挤,林婉城就回头淡淡扫她一眼。 袭人自然知道定远侯府夫人的威严,脸上讪讪的不敢再近前。 相如故领着两人穿花绕树向庭院深处走去,尊贵如惠阳郡主,也不得不佩服花凤凉的财大气粗。这庄子占地面积十分庞大,到处都种着参天古树,树林中栖息着各类鸟雀,阳光从遮天蔽日的绿叶中间洒下来,只让人觉得盛夏的阳光都不那么猛烈了。 夏采薇感叹道:“花家不愧是京城巨贾,这样的园子只怕在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几个。” 相如故淡淡笑道:“花凤凉就是一个只知道享乐的花花公子。听说这园子是他执意要修建的,花夫人觉得花费太高,本不同意,最后却又拗不过他。听说为了建成这个院子,花凤凉几乎将积蓄花了个干净。” 袭人笑着想要开口说话,林婉城却抢先一步:“如故,咱们也不用急着在园中赏玩。”她抬手一指不远处的凉亭:“我看那个亭子里就十分不错。若是再有一碗酸梅汤,几碟鲜果,咱们在一处说说笑笑,那想必是极好的!” 夏采薇刚刚夸赞这山庄气派,相如故就赶忙接口说:花凤凉为了这个院子几乎倾家荡产。相如故并非谦虚,而是树大招风。夏采薇倒还罢了,可她身后毕竟跟着两个宫里来的嬷嬷。如果这两个老嬷嬷在太后那里说些什么,只怕要给花凤凉招惹是非。 偏偏袭人只顾在郡主面前露脸,张嘴就想把实话说出来。林婉城看透了她的心思,所以赶忙就将话题岔开。 夏采薇果然就拍手道:“这个主意甚妙!在这样的炎炎夏日,咱们乘凉、喝茶、谈天,再没有更惬意的事了。” 三人相携着往凉亭里去,相如故就回头对袭人道:“去准备些时鲜瓜果来,顺便取些清淡的点心。给夫人备一些酸梅汤,给郡主备些花茶。” 袭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可是林婉城和夏采薇都在,她似乎也不敢放肆,只得一甩手帕下亭子去了。 只是她刚走了两步,就看见有一个小丫鬟从不远处走过来。她一扬帕子,招手叫道:“甜果,你过来。” 那丫鬟忙不迭就跑到亭子下,袭人将相如故的要求说了,就又扭身回到亭子里。 林婉城眼见那个叫甜果的小丫鬟跑远了,才对袭人道:“袭人姑娘,我也有身孕,酸梅汤不能喝凉的,麻烦你去跑一趟给厨下的传个话。” 袭人的眉头一皱,忽然又笑了起来:“夫人,并非是我拿乔,夫人的吩咐本来不该推辞的,只是您也知道,相小姐身子不便,身边离不开人。”却是婉言拒绝了。 林婉城也勾唇笑起来:“亭子里有安兰、丝竹,甚至还有宫里来的两位嬷嬷,你难道还不放心?” 袭人就又赔笑道:“非是我不放心,实在是我家公子有吩咐,让我寸步不离相小姐的……” 林婉城就不再说话,抬眼定定看着她,一双眼睛明明是带着笑意的,却让总让人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压力。 袭人被林婉城看得心里直发毛,无奈就尴尬地笑起来:“夫人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一边说,一边就伸手去脸上抹一把。 相如故就赶忙从旁道:“婉姐姐,我再找一个丫鬟去帮你传口信吧。”说完,就要站起来。 丝竹赶忙上前扶住她:“小姐不要急,别的丫鬟使唤不动,不是还有奴婢和安兰么?您尽管坐着陪郡主和夫人说话,奴婢去跑一趟就是了!” 相如故看看林婉城,只得笑笑:“也好。”说完就又坐下去。 丝竹却没有急着离开亭子,反而笑着走到了袭人面前,拉起她的手道:“妹妹,我虽然有心去跑腿,奈何却没这个本事。这庄子上的路纵横交错,我怕是找不到地方,还要劳烦妹妹引个路。” 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不还是要我去?袭人心里愤愤的,而且对丝竹的自来熟颇为不耐,她一把将手抽出来,冷冷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了,相小姐身边离不开人,还请姑娘见谅。” “哼哼——”林婉城忽然就冷笑起来:这个袭人也太不识抬举了些。说得好听点是请她帮忙,说的直白一点相如故是主,她是仆,让她跑腿是看得起她,没想到她竟然还敢拿乔! 场面正十分尴尬,花凤凉摇着折扇,十分骚包的从亭子外走进来。 他一见夏采薇就赶忙躬身行礼,夏采薇笑着让他无需多礼。花凤凉就转身对林婉城道:“崔夫人久不来寒舍,是不是都忘了我这个老朋友了?” 林婉城知道他的脾性,故意气他道:“若不是看在如故的面子上,我恨不能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花凤凉不在意地哈哈笑起来:“是谁惹得夫人生这么大气?崔叔明那个小心眼的家伙知道了可还了得?夫人只管说,我定当为你出气!” 袭人听花凤凉这么说,吓得脸色都白了。她从前只是花凤凉院子里的一个小丫鬟,虽然也知道自家主子与侯爷夫人有来往,却不知他们的关系竟然如此密切。 却听林婉城道:“我可不敢劳你出气,回头伤了你的心肝,我可没处赔!” 花凤凉神色一凛:“竟是如故惹你生气了?”他赶忙回头对相如故道:“你那点小性子对我使使也就罢了,怎么敢在夫人面前拿大?” 相如故冷着脸低下头,并没有说话。 林婉城赶忙若有所指地道:“如故还敢使小性子吗?我看她连一个小丫鬟都指挥不动!” 花凤凉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还没有发作,袭人就“扑通”跪在地上:“少爷,没有啊!奴婢真的没有!”她这算是不打自招了。 袭人哭得梨花带雨,一双桃花眼带着点点泪痕,简直是我见犹怜。她伸手拉住花凤凉的衣角,轻轻摇晃着,那副模样,看在眼中,却像是在撒娇。 花凤凉不耐烦的将衣角抽出来,看也不看她道:“滚滚滚!” 袭人只是一个劲儿地哭,一个劲儿地求饶,却也并不退下。林婉城就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如故从前的丫鬟我瞧着就很好,你为何要将她们换掉?” 花凤凉似乎被袭人哭得十分恼火,不觉声音也大起来:“还不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零五章 绝食 袭人被花凤凉一吓,竟然连哭也忘记了。她抬头看一眼花凤凉铁青的脸色,再不敢多说什么,灰溜溜退下去了。 林婉城看出其中的蹊跷,不由又问了一遍:“怎么,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花凤凉冷着脸没有说话,相如故也抿着唇不啃声。林婉城越发肯定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 夏采薇见场面尴尬,赶忙笑道:“快瞧,咱们的茶果点心来了。花公子别馆的点心就是不一样,远远看着都让人食指大动。” 林婉城抬头一看,果然就见几个十五六岁,穿着同色夏衫,样貌清秀的小丫鬟托着大红漆托盘袅袅婷婷地向亭子里走来。 丫鬟将瓜果点心摆上,相如故就亲手给林婉城倒了一杯酸梅汤,给夏采薇倒了一杯花茶,趁机劝两人品尝,也就将刚刚的事情揭过去。 林婉城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良机,只好暂时按捺住心中的好奇,但是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找机会一定要将事情打听清楚,不能让如故在花凤凉手底下吃亏。 花凤凉眼见三人说笑起来,自觉杵在这里也不合适,只好借口有事,赶忙走开。临走时,又劝林婉城和夏采薇不用客气,只管将此处当做是自己的家。 眼见花凤凉走了,林婉城也挥手让安兰、丝竹退下去,夏采薇身后跟着的刑、管两位嬷嬷却没有那么好打发。 林婉城就笑道:“如故,不如找个小丫鬟带着两位嬷嬷下去也吃些点心?她们两人一路舟车劳顿,也着实辛苦了!” 刑嬷嬷板着脸就要拒绝,管嬷嬷就赶忙先开口道:“夫人客气了。想必夫人、郡主和……这位小姐有些话要说,奴婢等自该回避。只是……奴婢们既然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陪着郡主出宫,自然也要确保郡主的安全……不如,奴婢退到亭子外面,远远守着,夫人只管叙话,奴婢决计不敢偷听。这样一来,咱们都方便。” 林婉城赶忙笑着点点头:“还是嬷嬷考虑的周全,如此就有劳嬷嬷了。安兰,丝竹……”林婉城转头一喊,两个丫鬟赶忙跑上前:“你们快去找两个丫鬟,让她们给两位嬷嬷在树荫下放两个绣墩,再取些瓜果差点来!” 安兰、丝竹答应一声,赶忙扭身退出去传话。管摸摸笑着推辞两句,也就顺理成章地答应下来。 丫鬟、嬷嬷一退出去,亭子里立时就清净下来。林婉城一边轻轻摇着团扇,一边开口道:“如故,你从前的那两个丫鬟呢?是不是凤凉又欺负你了?” 相如故脸上一僵,就又将头垂下去。半晌,她才苦苦一笑,淡淡道:“夫人和郡主不嫌弃我的身份,愿意和我相交,未必别的人也不嫌弃。不过,这么许久,我也习惯了。本来就是吃这一碗饭,自然也该听别人的指指点点。” 夏采薇看一眼林婉城,赶忙握住相如故的手:“咱们虽然相识不久,但是我看得出来,如故你是个极好的姑娘,有气度,有涵养。世间的名门闺秀何止千万,可是能像你这样举止有度的着实不多!所以,你完全不用妄自菲薄。” 林婉城也道:“采薇说的很对。更何况,凤凉的性子,别人不了解,难道你还不了解吗?他虽然名声有些……有些不好听,但是其实单纯的像是个孩子。他不懂恋爱,也不知道怎么对女孩子好。更糟糕的是,他这人性子又急,发起脾气来简直是口无遮拦,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就好!” 夏采薇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从前我也听说过花公子的那些事,但这几次接触下来,我发现他与传闻中的简直判若两人。外人都说他流连花丛,可是刚刚自从他进了亭子,一双眼睛几乎都不曾从如故身上离开过,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他专一么?” 相如故被夏采薇一句话说红了脸:“两位姐姐说的我都懂,只是……哎,有些时候,我真的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林婉城一笑,不在意道:“这有什么?任何关系都需要磨合,尤其是夫妻关系。只不过,有的夫妻所需要的时间短,有的夫妻所需要的时间长。就像我跟侯爷……”林婉城一滞,忽然意识到自己一时不察,竟然将自己与崔叔明的事情牵出来,就赶忙红着脸闭嘴。 夏采薇却来了精神:“你与侯爷怎样?从前从未听你提过你们两个的事,我总以为,你们是一对金童玉女,不曾想,你们好像还是一对有故事的金童玉女!” 就连相如故也抬起头,一脸好奇地看着林婉城。 林婉城架不住夏采薇和相如故地逼问,只得道:“当初我和他相处的也不愉快,只是后来……”林婉城一咬牙,索性就不再扭捏,“后来他做了许多事,让我慢慢觉得他这个人其实不坏……”林婉城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竟然害羞地垂下头去。夏采薇和相如故就都笑起来。 其实,林婉城是一个接受过现代化教育的新时代女性,她见惯了现代人在情感上的开放,所以自己对待感情一事也没有那么守旧。只不过回到古代以后,大约是受了大环境的影响,在这些事上,她慢慢也变得扭捏起来。 几人打趣着玩笑一会儿,林婉城就将前因后果了解清楚了。 花凤凉自从知道相如故怀孕以后,对她格外殷勤,就连态度也变了很多。两人虽然偶尔也会有些口角,但是相如故知道花凤凉的脾气,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含糊过去。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花凤凉和善的外衣没穿多久,就破了一个口子。 那天,花凤凉带着两个生意场上的朋友来此处喝酒。偏巧,那两个朋友都是风月老手,两人自然听说过莳花馆头牌相如故的大名。 酒过三巡,花凤凉的朋友就提出想要跟相如故见上一面,花凤凉推脱不过,只好让相如故出来给两人倒一杯酒。 不曾想,这两人借着酒力,色胆有些包天,伸手就要往相如故脸上摸。花凤凉哪里能忍?他当场就掀了桌子,对着两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劝也劝不住。 这两人一个叫郭锐,一个叫高翔,都是京城有头脸的富商。相如故虽然对两人的所作所为十分不齿,但是她也不愿意花凤凉与他们的关系闹得太僵,她心里十分清楚,商场如战场,多个朋友要比多个敌人要好得多! 事后,相如故好言相劝,花凤凉却暴躁起来,对着相如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 相如故本来就是一个宁折不弯的性子,当即就与花凤凉吵了起来。花凤凉一恼,就要将她禁足。相如故又气又急,只好用绝食相逼。 本来,这件事只要花凤凉低个头,认个错,相如故也就不会再生气。然而,不得不说花凤凉完全是一个不动女人的猪脑子。 他不知道女人要哄,不能用强,竟然反其道而行之要强逼相如故进食。相如故宁死不屈,花凤凉就迁怒到她的两个丫鬟身上。 花凤凉道:“你不吃饭,爷也不逼你,只是心莲、心荷护主不利,从今天起就不能在你跟前伺候了!” 相如故一惊:“你要做什么?” 花凤凉冷笑道:“季北,将这两个丫鬟调去花房养花!从今天起,只要相姑娘不吃饭,她们两个也不许吃饭!” 季北虽然不忍,但是奈何花凤凉动了怒,他也不敢求情。相如故眼见心莲、心荷被她所累,不由哭道:“我吃……我吃饭……你饶了她们,我吃饭!” 花凤凉这个没脑子的哼哼一笑,扬着脸道:“晚了!给我拉出去!”季北答应一声,招呼两个粗使婆子将心莲、心荷带了下去。不管相如故如何哭闹,花凤凉始终不愿改口。 后来,花凤凉就调了袭人来伺候相如故,她心中诸多不满,却再也不敢不吃饭。有时候明明吃不下,相如故却强逼着自己大口大口的吞咽。 林婉城听相如故将遭遇说一遍,早气得火冒三丈:“花凤凉这个蠢货,怎么一点脑子都不用?我从前跟他说的话,他都当成耳边风了是不是?” 夏采薇也不由道:“其实,花公子的初衷也是为了你好,他只是想让你吃饭,只不过方式有些……不尽如人意罢了。” 林婉城也叹气道:“如故,采薇说得也很在理,我也曾经跟你说起过,凤凉他虽然看着像个花蝴蝶,其实,他于感情一事上,单纯的像个孩子。” 相如故沉默地点头。 林婉城只好劝她道:“你放心,这件事是他不对,我一定让他跟你道歉。纵使他不听我的,总还有侯爷在!至于心莲、心荷,我也会想办法让她们尽快回到你身边。” 夏采薇听到林婉城的承诺,才慢慢放下心来。 姐妹三人又在亭子里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丫鬟来禀报说定远侯爷来了,同行的还有保安堂的金一川金大夫。 原来,崔叔明要上早朝,就吩咐人先送林婉城来别院,他自己下了朝,又将公事处理完,才快马加鞭地赶来。 白华是林婉城的师兄,有避暑这等好事,花凤凉自然也不会忘了他,只是保安堂今日有许多病患,他实在忙得脱不开身,无奈之下,只能让金一川代为出席。 两位嬷嬷早就注意到亭子里的动静,她们见林婉城三人都起了身,似乎要离开的样子,就赶忙从阴凉处疾步走过来。 夏采薇开口将崔叔明过府的事与她们简单说了,管嬷嬷就笑道:“侯爷的英名我们纵使再后宫也早有听闻,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还是沾了郡主的光,带咱奴婢老姐妹开眼!” 林婉城赶忙笑着推辞两句,就领着一众人向前厅而去。 几人来在前厅,远远就见有三个气度不凡的男子在品茶聊天,主座上说的眉开眼笑的是花凤凉,下首,左边剑眉星目的是崔叔明,右边书生打扮,文质彬彬的就是金一川。 两个嬷嬷随着林婉城等人进了大厅,抬眼看到还有外男在场,眉头不自觉就微微一蹙,不过,什么也没有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零六章 早产 夏采薇上前给崔叔明见了礼,金一川就疾步走上来。夏采薇眉头一皱,眼睛微微往身后的两个嬷嬷身上瞟。 金一川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嬷嬷的身份,但是从她们的穿着打扮也大致猜出一些,这两个老婆子只怕是宫里派出来监视夏采薇的! 金一川害怕给夏采薇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停在两步之外,规规矩矩给她行一个礼,一双眼睛满是柔情与思念。 夏采薇赶忙就给刑、管二位嬷嬷介绍:“这是保安堂的金一川金大夫,今日婉城的师兄不能前来赴宴,就让他代表出席。”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退在一旁。 夏采薇冲金一川一笑,就转身去看相如故,只见相如故正死死盯着崔叔明在看,一双秀眉微蹙,似乎是有千言万语不吐不快。 花凤凉显然也注意到相如故的不一样,他种种咳了一声,声音里已经很是不满。相如故被花凤凉一提醒,这才回过神来,她赶忙就走上前去见礼。 崔叔明淡淡点头,然后就拉着林婉城躲在一边嘘寒问暖。众人在大厅里寒暄了一会儿,就有丫鬟上前询问在哪里开宴。 花凤凉还没有开口,刑嬷嬷就冷声道:“俗话说男女七岁不同席,郡主尚未出阁,怎好与一群男子同席饮宴?” 管嬷嬷也赶忙劝道:“郡主,刑嬷嬷说得对,这样于理不合,传出去,只怕会坏了郡主的名声。” 夏采薇不自觉就看了金一川一眼,只见他脸上也略有薄怒。花凤凉见状,赶忙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分席吧。”他抬手指着厅中的一个小丫鬟吩咐道:“让乐园再去准备一桌席面。崔夫人有孕,就不要备酒了,将一些时鲜水果炸成汁给她们送去。” 小丫鬟赶忙答应下来,转身就去传话。金一川咬牙看了花凤凉一眼,里面似有怨怼。 花凤凉当然注意到金一川的眼神,只不过他也有自己的私心:自从相如故进到前厅,眼神似乎就一直在崔叔明身上晃悠,这让他赶到深深的不安和愤怒,同时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之,能让他们两个分开,自己心里或许才能舒服一些。 花凤凉和金一川各有心事,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吃完了饭,金一川本想找机会去和相如故说会儿话,不曾想却遭到刑嬷嬷的训斥。 金一川怕相如故会受委屈,强自咬牙忍住了心中的怒火,愤愤离去。相如故心里自然也很不好受。她出宫虽然名义上是应林婉城的邀请,其实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可是刑嬷嬷、管嬷嬷并不像流蓝、敛紫那么好糊弄,想要在她们眼皮子底下与金一川相会,基本上难于登天。 林婉城找机会去见了花凤凉,言辞犀利地将他批评一顿,并且态度强硬的将心莲、心荷讨要回来。 花凤凉虽然平时十分高傲,但是在崔叔明两口子面前他还是觉得深深的无力:论武力,崔叔明打他这样的纨绔子弟根本连手脚都不用使;论嘴皮子,林婉城只怕能将自己虐成渣渣。 花凤凉心里暗骂一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人活该你们世世代代都做两口子! 只不过,腹诽过后花凤凉还是要乖乖听话,将心莲、心荷送回相如故身边。 林婉城、夏采薇陪着相如故在避暑山庄住了三天,这三天里,花凤凉每天都带着崔叔明、金一川来这里吃饭,只不过,三人为了避嫌,从不在此久留,也不敢在此过夜。刑嬷嬷、管嬷嬷见他们如此自觉,不由也慢慢放下心来。 临回宫前,林婉城找了个机会与夏采薇详谈一番。 林婉城道:“采薇,你往后……准备怎么办?”林婉城的话说的十分含糊,可是她知道,夏采薇能够听得明白。 果然,夏采薇脸色微变,哀叹了一会儿,她才苦笑道:“我能怎么办?婉城,你是明白我的心的,我……若让我嫁进齐王府,我宁愿去死。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许多事情,并不是我不想就能不去做的。表面上,我是人人尊敬的惠阳郡主,深得太后宠爱。其实,我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孤女罢了,除了你们,谁又会关心我的死活呢?” 林婉城叹口气,劝慰道:“采薇,虽然咱们现在还没有对策,但你要记得,咱们不是没有希望。你久居深宫,想必皇上的态度你也明白,齐王他……所以你不要心急,懂了吗?” 夏采薇莞尔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死死盯着寿康宫,等着我出事,我若有什么事,只怕反倒让他们称心如意!” 夏采薇能想得明白,那就太好不过了。林婉城紧紧握住她的手,就像是一个精神支柱一样默默挺立在夏采薇身边。 北方的夏天,天气反复无常,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就是大雨倾盆。 林婉城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雨帘,不由有些悬心:“安兰,安兰——” 安兰听到声音就赶忙走上前来,林婉城道:“快派人去门房那里看看,侯爷可曾回来了?” 安兰不由笑道:“夫人今日是怎么了?这一会儿功夫您都派人去看了三遍了!” 林婉城吃惊道:“我竟让你看了这么多遍了吗?”说完,自己也反应过来,不由笑道:“瞧我,可是要变成一个絮絮叨叨的老太婆了。” 丝竹就在一旁打趣道:“夫人可不老呢!您是因为天气不好,担心侯爷罢了。您说自己是絮叨,可是落在侯爷眼里,不知道他如何心暖呢!”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崔叔明果然就从雨帘里冲进来,他头发有些潮湿,衣服也湿了很大一片。林婉城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迎上去,丝竹也顺手递过去一块干毛巾。 林婉城一边帮崔叔明擦头发,一边吩咐道:“快去把熬好的姜汤端上来,给侯爷去去寒气。” 安兰笑着应下来,丝竹就在一旁道:“侯爷可算是回来了,不然夫人真的要将窗户都望穿了,一会儿功夫,就打发人去门上看了好几趟呢!” 崔叔明也笑起来:“将窗户都望穿?这词语倒是新鲜。不过,望穿了也不怕,只要夫人喜欢,多换几回窗户又有什么要紧?” 一句话说的林婉城也笑起来:“听她在那里浑说。好了,快去厨上将饭菜热好了端来,等侯爷喝了姜汤,咱们就可以吃饭。” 丝竹笑着答应下来,赶忙就跑出去了。不多时,安兰端来姜汤,丝竹吩咐人摆了饭,崔叔明也已换了干燥清爽的衣服,夫妻二人就一起坐下来吃饭。 等用过晚饭,雨已经停了,天气却还有些阴沉。乌云压得低低的,又闷又热,让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夫妻两个正坐在榻上说话,余庆却忽然跑进来禀报:“花公子派人来侯府求援,似乎是有什么人要生了,情况不太好,怕是有些难产,想要夫人去帮忙。” 要生了?林婉城一下子就想到了相如故。可是她的胎现在只有八个多月,怎么会现在生产呢?林婉城隐隐有了不安的感觉。 崔叔明看一眼天色,就断然拒绝道:“不去!要生孩子就去找产婆,什么事都要麻烦婉婉?” 余庆弓身答应,转身就要出去回话。林婉城抬手将他拦下来:“余庆,你就请他们稍等片刻,等我带上药箱,就随他们前往!” 余庆顿时有些进退两难:两口子各执一词,该听谁的好呢? 余庆正在犯难,就只听崔叔明道:“你若要去也可以,但是必须让我陪同。” 林婉城一边招呼安兰去收拾药箱,一边对崔叔明无奈道:“我是去救人,你去算怎么回事?你乖乖在家等我,你近日辛劳,只怕好几天都没有睡过好觉了。” 崔叔明坚定地摇头:“时间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门我怎么放心!不然就让我陪你去,不然就把你抱在怀里不放你出门!” 说话间安兰已经将药箱准备好,林婉城就扶着丝竹的手要往外走。崔叔明却将身子一侧,将她拦下来:“不许去!” 林婉城见他像孩子一样使小性子,也十分无奈,只好松口答应将他带上。 崔叔明勾唇笑起来,伸手从丝竹手里接过林婉城的胳膊,亲自搀扶着她,急匆匆向着府门外的马车走过去。 林婉城夫妇来到花凤凉的山庄时,白华和金一川已经聚在产房外,相如故凄厉的惨叫声隔着重重叠叠的院落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花凤凉面色焦急的在门外走来走去。他几次想往产房里冲,却都让白华和金一川拦下来。 花凤凉一见林婉城大步走上来,顿时像是见到救星,他三两步就冲上前:“你可终于来了!如故她……如故她……你快去看看她吧!” 林婉城不敢怠慢,她从白华和金一川嘴里大概了解了相如故的情况,就带着安兰、丝竹进了产房。 在林婉城到来之前,金一川和白华已经给相如故诊过脉。只是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而相如故的情况又比较复杂,所以两人碍于俗礼,都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林婉城进了产房,先给相如故诊了脉,然后就去查看生产的情况。 相如故此次却是难产,她羊水已经破了,孩子却依旧没有露头。林婉城心里清楚:若是不赶快让相如故生产,只怕他们母子二人的性命都有危险! 林婉城当机立断,先给开了催产的方子,然后用金针将她的经脉疏通,这样一来,生产起来会稍微方便一些。 相如故躺在床上,她头发乱蓬蓬的散做一团,一张惨白的小脸上全是豆大的冷汗。她似乎感觉到林婉城就在身边,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婉城……如果……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求你,我求你一定不要顾及,要让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婉城,你答应我!你答应我!” 林婉城看她痛苦的样子赶忙上前安慰她:“如故,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母子出事的。丫鬟已经去熬药,等你喝了药,有了力气就能生产,你记着,我一定会让你们母子平安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零七章 刁奴 相如故折腾了半宿,才终于诞下麟儿,母子均安。林婉城自己也有身孕,她在产房忙了这么久,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林婉城扶着安兰的手走出产房,花凤凉就激动地扑上来:“婉城,谢谢你!我有儿子了,我花凤凉从今之后有后了……哈哈哈哈……” 林婉城看到花凤凉近乎疯狂的样子,不由摇头失笑:“如故过一会儿就会醒过来,你快去看看孩子吧。” 花凤凉答应一声,撇开林婉城就向产房冲进去。白华就淡笑着上前:“凤凉嘴上说不在乎,心里只怕对这个相姑娘动了真情。” 林婉城一笑,就道:“你还不了解他这个人吗?”林婉城抬头一看,不见崔叔明的身影,就奇怪道:“咦,叔明呢?” 金一川不由道:“你们夫妻二人真情是如胶似漆,这才多久没见面,你就受不了了?” 林婉城听他话中有话,似乎是在映射自己,也只好默默叹一口气。 白华就道:“叔明去如厕了……咦,不过好生奇怪,他也去了许久,怎么还没有回来?” 金一川慢慢道:“别是迷路了吧。” 崔叔明会迷路吗?林婉城可是不相信。他记忆力极好,走过的路从来不会忘记的。 林婉城正在疑惑,崔叔明却从外面慢慢走进来。林婉城脸上一松,笑道:“你是跑哪里去了?” 崔叔明走上前,轻轻将林婉城揽入:“我去方便了,白华没告诉你吗?” 林婉城道:“师兄说了啊,只是怎么去了这么久?” 金一川就赶忙从旁打趣道:“你若再不回来,只怕林大夫要茶不思饭不想了。” 崔叔明得意一笑,稍微顿了顿,才道:“这园中的几品昙花开了,一时贪看,就耽误了一些时光。是了,生的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林婉城直勾勾看着他,并没有急着回答他的话,反而将眉毛拧起来:“总觉得你今晚有些不对劲……” 崔叔明笑道:“怎么,我又变帅了吗?” 林婉城轻轻在他胸口拍了一下,白华笑起来,金一川就将头转向一边去。 崔叔明扶着林婉城在石凳上坐下来,林婉城就淡淡开口:“男的。” 崔叔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林婉城看着他,淡笑道:“如故生了个男孩。”崔叔明点点头,她就又补充了一句:“你今晚真的不对劲。” 崔叔明淡淡一笑,还没有说话,林婉城就看到一个小丫鬟从一条小路里出来,慌慌张张就往产房里跑。恰在此时,花凤凉迈步从里面出来,正与那丫鬟撞了个满怀。 那丫鬟急忙跪下请罪,花凤凉扫一眼地上的丫鬟,怒道:“你们小姐在生死边缘徘徊,你却跑的不见人影,这会儿又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 林婉城抬眼去看,只见地上跪着的正是相如故的大丫鬟心莲。她缩着膀子跪伏在地,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花凤凉狠狠冷哼一声,接着道:“今日若不是爷我高兴,非要再将你送回花房不可!” 林婉城见花凤凉声色俱厉,忍不住就开口道:“你在这里逞什么威风?又忘了前几日的教训了吗?说不定是如故吩咐心莲去做什么事,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欺负人家,算是怎么回事?” 花凤凉看了林婉城一眼,只得不耐烦地摆手道:“还不快滚进去帮忙?” 心莲终于脱身,赶忙又给花凤凉磕了头,从地上爬起来就往产房里去了。 当晚,林婉城夫妇就宿在花凤凉的庄子上。劳累了几乎一个晚上,林婉城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甜,直到日上三竿,她才从睡梦中醒来。 安兰伺候她洗漱,她不由就开口问道:“侯爷呢?” 安兰一笑:“昨夜夫人睡熟了之后,侯爷就启程回京了,他今日要早朝,这庄子虽在京郊,离宫里毕竟还是有些距离的。这会儿……怕是已经下朝了呢!” 林婉城一拍额头,暗笑一孕傻三年,果然不是讹传。 林婉城梳洗完毕,就领着安兰、丝竹去看望相如故,她们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花凤凉严厉的责骂声,还有一个小丫鬟嘤嘤的哭声。 林婉城心中一动:凤凉该不会是又在找心莲、心荷的麻烦吧?这人也是,挺大一个男人,怎么老跟两个小丫鬟过不去? 林婉城不敢怠慢,加快脚步就往院子里进。转过抄手游廊,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想错了。 花凤凉正怒气不止地坐在石凳上,一旁跪了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丫鬟。那丫鬟不是旁人,正是几日前见过的那个袭人。 林婉城心下了然,步子也稳健起来。她悠悠走上前,开口便笑道:“花大公子这是抽的什么风?一大清早就发这么大的脾气?悄悄把人家小姑娘委屈得……” 林婉城摇头打量着那姑娘,一脸的不忍:“简直是我见犹怜,怎么,花公子求没有丝毫恻隐之心,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袭人哭声一顿,抬着两个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眼睛来看林婉城。 花凤凉就咬牙道:“你问问她做了什么事?我岂能轻易饶她?” 袭人立刻就辩驳道:“少爷,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没有故意与姑娘为难。她有了身孕,满园子的人谁不知道,她现在是少爷的金疙瘩,宝贝蛋,她不来找奴婢的晦气就要烧高香,奴婢又怎么敢得罪她?” 花凤凉怒道:“你既然知道我看中她,是谁给你的狗胆跟她说那些话?看来平日里我对你们实在是太过纵容,以至于你们无法无天,竟然敢做下这样不要命的事来!” 林婉城听了半天,总算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原来相如故并非是无缘无故早产,都是因为袭人在她面前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 几天前,花凤凉将心莲、心荷调了回来,袭人就从相如故身边被撵出去。袭人心里愤愤不平,就四处散播相如故的坏话。 昨天,袭人又拉着院子里的小丫鬟说闲话,正巧被心荷撞见,心荷气不过就与她争辩了几句。 袭人恼羞成怒,动手打了心荷,还跑到相如故的院子里去闹。 袭人的嗓门很大,她往院子里一站,一嗓子喊出去就有许多人来看热闹。袭人指着相如故的门道:“自以为是什么清高东西吗?说得好听点是爷的红颜知己,难听一点不过是莳花馆的一个戏子。在我跟前摆什么大少奶奶的威风?” 相如故自不会自掉身价与她争吵,她只是关紧了门窗坐在屋子里哭。心莲听袭人骂的越来越难听,也终于忍不住了。 心莲从屋里冲出来,高声骂道:“有在这里骂人的功夫,还不如好好买块镜子瞧瞧自己的模样!你自己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整日就想去爬床,可是也不瞧瞧少爷有没有拿正眼看过你!” 袭人被心莲一句话戳中心事,顿时便恼羞成怒,她直蹿起来三尺多高,一边挥舞着巴掌,一边不停咒骂:“我是什么东西?我是少爷身边的丫鬟,是正经人家出身的女孩!我出身清白,洁身自好!” 心莲也气得直想哭:“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们家小姐哪里不清白了?” 袭人就呵呵冷笑起来:“你在园子里打听打听,看看有谁不知道她的出身?若说是莳花馆的姑娘也叫出身清白,我们这些干干净净的女孩儿岂不是都是金童玉女?” 袭人眼见得看热闹的人群情绪被她带动起来,一个一个都开始对着心莲指指点点,不由得意一笑,慢慢道:“宫里的那两个嬷嬷才走多久——哦,我记起来了,宫里的两个嬷嬷在的时候你跟那个心荷还在花房受苦,这事情你是不知道的!可是你去打听打听,当日在庄门前,两个老嬷嬷一听说你们小姐的身份就要全郡主回宫,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害怕被她带累了名声?说来也是,一个是金枝玉叶,另一个就是地上的污泥,就算是被踩在脚底下还要嫌脏!” “你——”刑嬷嬷、管嬷嬷的事情心莲当然也听说了,不过此时从袭人嘴里说出来,却完全是另一种嘲笑味道,可是她笨嘴拙舌,实在是反击不了什么,只气得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心莲这里败下阵来,相如故那边却终于出了变故。只听见屋里传来一声一声焦急的求救声。心莲心中一凉,撒腿就往屋里跑,进门就看见相如故正仰面躺倒在地,她的手死死护着小腹,显然是十分痛苦的模样。 心莲不敢怠慢赶忙就派人去通知花凤凉。袭人眼见自己闯了大祸,抽身就逃的无影无踪。 最初,花凤凉悬心相如故的肚子,没有功夫惩治袭人,现下,相如故已经平安诞下麟儿,花凤凉可不就要秋后算账? 林婉城听懂了前因后果,也真心觉得袭人这丫鬟着实可恶:且不说她自己的出身如何,单凭这一份用心,就不可谓不歹毒。她心里明知相如故身子不便,却还是一个劲儿地折腾,说不定,就是奔着让相如故出事去的。 林婉城心中懊恼,脸上却笑起来:“花大少爷,这件事其实也不能全怪袭人!最主要还是怪你!” 袭人以为林婉城要为她说话,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多谢夫人给奴婢求情!” 林婉城看着花凤凉一脸的不情愿,才淡笑着慢慢开口:“如果花大少爷不那么招蜂引蝶,又怎么会被别人惦记?这是其一。心莲和心荷伺候的好好的,偏你要将人家两个贬到花房去做苦役,平白招如故不痛快不说,还……”林婉城眉头一挑,慢慢吐出一个冷冰冰的词语:“引狼入室……如故也才会有今天这场无妄之灾,这是其二。” 袭人已经听出林婉城话中的嘲讽之意,一张脸皮气得青紫,抬手指着林婉城骂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落井下石的害我?” 林婉城看她竟然还是如此放肆,眸色一凛,安兰张嘴就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们夫人面前你啊我的,在我们侯府,就凭你这一句话,我们侯爷也要将你的舌头割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零八章 偶遇 袭人一听说要割舌头,吓得赶忙用手将嘴死死捂住。 林婉城就慢慢俯下身子,轻轻一笑,淡淡道:“你们少爷是个好脾气,我可不是!你们少爷知道怜香惜玉,我可不会!我劝你还是放聪明一些,否则,我很难保证你能完整的从这里走出去。” 林婉城声音淡淡的,连一点严厉的味道都没有,可就是让人听了之后一身一身出冷汗。林婉城冷眼看着袭人这副样子,耻笑一声,又抬头对花凤凉道:“从前,花大少爷是多么利落的性子,怎么如今也学会拖泥带水这一套?莫不是真对这个丫鬟起了什么心思?” 花凤凉赶忙就求饶道:“姑奶奶,你小声点行不行,如故在屋里呢,让她听到了,只怕又要与我置气。我早上才在她那里得了一个好脸,可不想这么快就闹崩。” 林婉城将花凤凉打量一下,若有所思道:“花公子你……果然是变了。”从前的花凤凉高傲的像是一只花孔雀,他从来不会去主动讨好女人,可是现在不一样,他开始顾忌相如故的感受,开始学着讨好他,莫非真应了那句老话:爱情使人成长? 这句话听在花凤凉耳朵里却有另一番滋味,他以为林婉城是在嘲笑,脸色一变,冷声冲院门外喊道:“季北,把她给我拉出去!” 季北答应一声就冲进来,不由分说,提着袭人的后领子就往外走。袭人吓得痛哭失声:“少爷,您不能,您不能啊!奴婢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求您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饶了奴婢吧!奴婢咋也不敢了!” 林婉城抬眸一看花凤凉,只见他尴尬地笑起来:怪不得迟迟不肯处置袭人,原来她竟是花老夫人派来的,这也就难怪了。 惩治了袭人,林婉城就随着花凤凉去看相如故。相如故的身子已经大好,她正抱着孩子坐在床上与心莲说话。 主仆二人见林婉城进来,就赶忙停住话茬。心莲就退下去给林婉城倒茶。 林婉城顺势在床边坐下,伸手从相如故怀里将孩子接过来。说句实话,刚出生的孩子长得真不好看,脸上红红的,像是一个退了毛的小猴子。 不过,孩子的样貌好像丝毫不影响花凤凉的疼爱,他虽然没有抱在手里,却在一旁抓耳挠腮,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林婉城看见他急得抓耳挠腮,转手就将孩子交到他怀里:“你这当爹的是不是还没有抱过?” 花凤凉欣喜地将孩子接过来,可是他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手足无措的样子让人看了发笑。 林婉城耐心地给他讲解抱孩子的正确姿势,花凤凉就奇怪道:“你怎么对抱孩子这么有经验?” 林婉城一滞,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前世是个大夫,虽然不在妇产科,但是曾经接诊过一个患者。那女孩未婚生子,跟家里断了关系,一个人住在医院里。 林婉城见她生活很困顿,就主动去给她帮忙,有时帮她买些饭,有时也给她抱一抱孩子。 有一次,两人说起了女孩的身世,林婉城忍不住就问她:“你男朋友呢?” 那女孩脸上有一丝落寞:“他在外地!他家境很差,所以要努力工作才能养活我们娘儿俩。” 林婉城又问:“你生病的事他不知道吗?” 那女孩自豪地摇头:“不知道。他知道了恐怕要心疼,我想让他安心在外面工作,不想让他为其他闲事操心。” 林婉城没有谈过恋爱,对这种感觉似懂非懂,就继续问:“那,你觉得苦吗?” 那女孩想了想,忽然就笑了:“苦是当然苦的,可是只要想到他,似乎就没有那么苦了。”那女孩的笑十分灿烂,林婉城甚至觉出了甜蜜的味道。 那时候,林婉城的感情生活还是一张白纸,她不明白,为什么原本清苦的生活会因为对一个人的想念而变得甜蜜,现在,她有了崔叔明,她才慢慢明白,让那个女孩觉得甜蜜的不是某个人,某句话,而是她对两人美好未来的憧憬。 “哎,问你话呢!”一时不察,林婉城就陷入回忆。当她被花凤凉从前世的记忆中拉回来时,不免有些怔愣。 林婉城反应了好久,才想起花凤凉是在问自己为什么抱孩子那么有经验。林婉城只好笑道:“因为我是个大夫啊!对了,你们给孩子起名字了不曾?” 花凤凉道:“这个……还没有,按理来说,孩子的名字都应该由老太爷来取的。”提到花老太爷,花凤凉脸上明显有些郁郁之色。 林婉城就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把孩子抱回家呢?”这处避暑山庄再好,到底不是花家大宅,相如故一日不入花府,她的身份就始终不能得到承认。林婉城这样问,也是变相地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将相如故扶正。 毕竟,她现在有了孩子,总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不明不白地住在别院里,就算她自己不在意,也总要为自己的孩子想一想。 花凤凉明显不想涉及这个话题,他含含糊糊地想要糊弄过去,相如故就慢慢垂下头,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林婉城看着花凤凉的样子,不由也有些生气,她道:“我实在不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若是不看重如故,当初何苦来招惹她?” 花凤凉赶忙道:“谁说我不看重她!” 林婉城也道:“既然看重她,就该给她一个名份!这么不明不白的算怎么回事?你难道要她一辈子躲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别院里吗?” 花凤凉有些哑火。 林婉城在相如故那里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她离开侯府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府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她必须要回去了。 花凤凉亲自将林婉城送出门,看着她远去的马车,才烦躁地一挥手,对身后的季北道:“回府!” 林婉城说的对,有些事是该说清楚了,即使知道希望不大,也还是要争取一下! 过了几天,天气终于凉爽下来。平日里,林婉城的铺子受了花凤凉不少照顾,现在他有了孩子,林婉城就想给孩子送一套赤金长命锁。 为此,安兰特地去开了林婉城的私库,结果锁子确实找出了几套,只是要么样子不时兴,要么成色不好,总之没有一副称心如意的。 林婉城一咬牙:正巧天气凉爽,自己也许久没有上街,干脆就去定制一副金锁,顺便去逛一逛绸缎庄。 主意已定,林婉城就带着安兰、丝竹出府来。平安照例将马车停在正阳街口,林婉城就扶着两个丫鬟在正阳街上的店铺里一间一间转着看。 转了一个上午,林婉城给相如故的孩子定制了金锁,自己又买了一套秋装,给两个丫鬟添置各添置了几样首饰,还给崔叔明买了一双薄靴子。 到底是七月的天气,虽然有些凉风,但正午时还是有些暑热,林婉城将采买的东西放回马车,就又领着两个丫鬟去茶楼小坐。 来在茗香阁,掌柜的亲自将主仆三人送上雅间,林婉城一开窗,就看到楼下竟然有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摊。 林婉城本就是孕妇,一看到草垛上扎着的红红浆果,就觉得食指大动,肚里的馋虫都要活过来一样。林婉城招手换来安兰:“去给咱们买几串糖葫芦,许久不吃,也怪想的!” 丝竹就打趣道:“人常说酸儿辣女,夫人这么喜欢吃酸的,想必肚子里一定是个小少爷。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林婉城不由就笑道:“若是个小姐你就不恭喜了么?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一样疼爱。”林婉城一边说一边就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她满脸慈爱,那副情景,像极了一个慈母。 安兰答应一声就要下楼,丝竹却将她叫住:“一定要仔细挑一挑,有坏果子的可千万不能要!” 安兰道了一声好,就推门出去。丝竹就陪着林婉城坐在雅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不过片刻功夫,安兰就举着好几串糖葫芦上了楼,林婉城看着她手里红彤彤的果子,只觉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她伸手结果一个来,张嘴咬掉一颗果子,入口只觉糖浆的甘香伴随着果子的酸味在嘴里化开,那种感觉,简直难以形容。 林婉城又招呼丝竹也尝一尝,一抬头却看到安兰在发呆。林婉城不由奇怪道:“这是怎么了,去买了一趟糖葫芦,像是丢了魂一样!” 安兰反应过来急忙一笑,犹犹豫豫道:“没,就是见了个熟人,又觉得……不太可能是她。” 丝竹一边大口大口嚼着红果,一边含糊不清地问:“是谁?” 丝竹抬头看了她一眼,秀眉微蹙,却还是道:“仿佛是心莲。” 丝竹就笑起来:“那指定是你看错了。相姑娘刚刚生产,心莲怕是在山庄伺候月子,哪有时间来这茶馆里喝茶。” 丝竹正在说话,眼睛一瞥,忽然就看到林婉城将手里的糖葫芦慢慢放下,嘴里咀嚼的动作也慢下来。丝竹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只见对面余庆满脸警惕的从对面雅间里走出来,他没有将门关严,门里就有一个青绿色夏衫的小丫鬟走上来,将半开的房门关好,那丫鬟,正是不久前在避暑山庄曾见过面的心莲。 丝竹奇怪起来:“咦——余庆竟然也在!这是怎么回事?”余庆是崔叔明的亲随,从来不会脱力他的视线,按理说崔叔明现在应该在衙门公干,怎么余庆会出现在这里,还和相如故的丫鬟同处一个雅间? 安兰紧张地瞪了丝竹一眼,丝竹再愚笨,也有些反应过来了。 安兰赶忙解释:“夫人,或许是与侍卫有事要根心莲商议,您不要想那么多……” 其实她刚刚不止看到了心莲,她同样也看到了余庆。只是,她不明白两人在此碰头的目的,所以不想惹林婉城烦心。然而,如果一点也不向林婉城提,她又害怕万一真的发生了自己猜测的事,林婉城会没有心理准备,所以,她才委婉地提了一句心莲。 不曾想,这两个人转眼就一同出现在夫人的视线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零九章 复仇 听了安兰的劝解,林婉城忽然就笑起来:“安兰说的对,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咱们不要去想那么多,赶快吃糖葫芦吧,上面的糖浆若是化了,口味就要不好了。” 说着,林婉城又狠狠在糖葫芦上咬了一口。只是,这一口再没有最初的酸甜适口的感觉,满满都是苦涩。 从茶馆出来,林婉城再没有心思逛街,领着安兰、丝竹就回了侯府。一下午的时间,林婉城都有些心不在焉。到了晚上,崔叔明从府外回来,林婉城就帮他更衣吃饭。 本来崔叔明是不想劳累她的,但是林婉城坚持,他就只好笑着接受。林婉城服侍着崔叔明将外面的夏衫脱下来,放在鼻尖一闻,状若无意道:“怎么身上有一股脂粉香?” 崔叔明一滞,忽然又笑起来,他的笑容那么心虚,林婉城看在眼里,只觉心痛。崔叔明道:“不是你的吗?” 林婉城淡淡笑了,她没有说话,但是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她从来不用这个味道的脂粉。 晚间,夫妻二人躺在床上,崔叔明本能地伸出手去想要将林婉城揽在怀里,林婉城却出乎意料地拿开他的手:“赶快睡吧,明日还要早朝。” 崔叔明也看出林婉城的不对劲:“婉婉,你怎么了?怎么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可是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了?” 林婉城没有说话,心里却止不住怒骂:除了你这个混蛋,谁还会欺负我呢? 崔叔明见她不说话,就伸手去摇一摇她的身子。林婉城依旧没有动,崔叔明就只管从背后将她抱住。林婉城想要挣脱开,崔叔明却笑起来:“今日上街都买了些什么?” 林婉城吃惊道:“你怎么知道我上街了?” 崔叔明道:“你不是带着安兰、丝竹去了茗香阁吗?我还看到你让安兰去买糖葫芦!我猜猜看……你也见到我了对不对?你今晚这么反常,都是因为中午在茗香阁看到了我?” 林婉城原本背对着崔叔明,听他这么说,赶忙将身体调转过去,她看着崔叔明一双含笑的眼眸,赶忙道:“我并没有看到你。我只是看到了余庆,还有……还有如故的那个丫鬟叫心莲的。” 崔叔明想了想就痛快点了头:“不错,是有她在。” 林婉城马上道:“你就不想解释一下吗?为什么如故生产那晚要私下和她见面,今天又……又在茶楼里和她鬼鬼祟祟……” 崔叔明笑起来:“你猜到那天我是与她见面了?” 林婉城道:“本来是不知道的,可是今天看到你们在茗香阁会面,又想到那晚的事,你说去如厕,可是怎么可能去那么久?偏巧心莲那段时间也不在,所以我就大胆猜测了一下。” 崔叔明抱着林婉城的额头亲了一下:“婉婉真的好聪明。” 林婉城挥手将他打开,坚定道:“你还没有说为什么两次三番要与她见面……”我还要视情况决定要不要原谅你。 崔叔明不由道:“怎么,吃醋了啊?” 林婉城不耐道:“才没有吃醋,就是好奇!快说,为了什么?” 崔叔明道叹口气道:“哎,不想说啊!”林婉城赶忙道:“为什么不想说?” 崔叔明道:“有些人嘴硬,所以听得我不爽,所以不想说。”林婉城知道他是在掉自己的胃口,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崔叔明既然这么说,那就代表他们之间肯定没有什么,只不过,林婉城现在十分好奇:心莲不过是相如故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怎么会找上崔叔明呢? 林婉城见崔叔明坚持不肯说,只好用双手抓住他睡衣的衣领:“你快说,你快说!你是不是做贼心虚?” 崔叔明勾唇一笑:“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林婉城气的背过脸去:“爱说不说!我还不乐意听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说完,优哉游哉地闭上眼睛了。 崔叔明看着怀里的小狐狸,不由感慨她真是道行高深。只是自己哪里是省油的灯?崔叔明趁林婉城不备,一把将她的脸扳过过,张嘴就亲了一口。林婉城又羞又恼,可是全然拿着个流氓没有办法。 崔叔明就嘻嘻笑道:“你既然也亲了我,我就将内幕告诉你吧!” 众人只知道相如故是青楼女子,然而,看她的气度和做派,应该也不难猜出她曾经是大家闺秀。 相如故出身杭州相家,相家在当地是十分有名望的书香门第。她的父亲相杰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自从中了进士,就被外放到通州为官。 相杰政绩出众,勤政爱民,在任上呆了许多年头,终于被升任通州同知。同知是知府的副职,在州衙中也有些实权。 通州知府名叫蒋康,是蒋淑妃的胞弟,太师蒋树的次子。蒋康其人不像其父兄那么有才干,所以只混了一个通州知府的官职。 他官阶虽然不高,但是在任上,他经常仗着家族势力横行霸道,将通州搅得几乎民不聊生。 有一回,通州辖下的顺安县令王栋欺压百姓,打死人命,恰逢相杰在辖下巡视,苦主就拦轿告状。 相杰接了状纸,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大怒。他立刻就着人将王栋下狱,并亲临顺安县衙准备亲审此案。 相杰一路明察暗访,总算摸清了王栋的底细。这个王栋是太师蒋树的门生,自中了进士,就在顺安县做了个县令。可是这个人贪花好色,经常做出一些欺男霸女的事情来,搞得顺安县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相杰看着搜集来的材料简直是惊怒交加,下定决心要为顺安百姓除了这么一害。 然而,相杰还没有开堂,蒋康却亲临顺安县。蒋康是通州知府,官位要比相杰高半级,所以,他开口要主审此案,相杰虽然不愿,但是也只能点头同意。 蒋康主审的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王栋被无罪释放,反而是那个苦主被痛打了一顿板子赶出衙门。 相杰据理力争,蒋康却按照不敬上官的罪名将他革除公职。 相杰不服,带着证据告到巡抚那里。然而蒋康才敢虽然不显著,但是脑子却挺好使,他早料到相杰的下一步行动,就先一步去巡抚那里告了相杰贪赃枉法、勾结匪患、污蔑同僚之罪。 蒋康是蒋树的次子,就连巡抚也要给他几分脸面,于是,在许多“铁证”之下,相杰被关入大牢,并且判了斩立决。 相如故自幼丧母,相杰公务繁忙,所以,她常年在都住在杭州的姑妈家里。相如故在杭州听到家中的变故,不敢怠慢,连夜就赶往通州。 然而,到了通州,她却只赶得上给自己的父亲收尸。相如故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在她眼里,父亲是天一样的存在,她绝不允许父亲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任上。 相如故要为父洗冤!然而,她虽然不了解时政,却也明白蒋家权势滔天,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恐怕还没有到京城,就已经成为刀下亡魂。 夜晚,相如故趁着姑母熟睡之际,留书一封,带着两个丫鬟北上京城。她心里知道,复仇之路千难万险,她绝对不能连累自己的姑母。 相如故来到京城,却又犯了难。她举目无亲,甚至连好人和坏人都分辨不出来,又怎能替父报仇呢?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等,要等待时机,要接触到一个敢于和蒋家作对,有能力帮自己复仇的人!而在此之前,自己一定不能暴漏行踪,否则的话,自己性命难保,更不用提什么报仇。 相如故将自己卖进青楼,她知道,自己身无长物,所幸还有几分姿色。世间男子大多好色,她只有将自己的花名打响,吸引更多的达官贵人,她才能有机会接触更多的权贵,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找到为父申冤的机会。 相如故在莳花馆安顿下来,她貌比西施,才华横溢,是正经的大家闺秀,所以一亮相,就吸引了众多达官显贵为她一掷千金,其中就包括花凤凉。 面对这群男人的讨好,她丝毫没有动心,因为她在挑选,挑选一个能够帮自己复仇的男人。后来,她无意间听说花凤凉与崔叔明交好,而崔叔明正直无私,是大周朝最有名望的将军。相如故知道,崔叔明就是她要等的人,就是那个能帮自己报仇的人! 相如故答应了花凤凉的示好,从此成为他的入幕之宾,她本想通过花凤凉的关系结识崔叔明,却不曾想,自己一直没有机会和崔叔明接触。 不过,相如故劝自己:欲速则不达!两年的时间都等了,难道还在乎这一时半刻?花凤凉是崔叔明的好友,自己只要牢牢抓住花凤凉的心,总有一天,会与崔叔明相见的。 这一天,终于让她等到了。 上个月,她与花凤凉吵架,花凤凉一怒之下将自己的丫鬟赶去花房。最后,相如故迫于丫鬟的遭遇,虽然不再绝食,但是始终郁郁寡欢,愁眉不展。 花凤凉虽然嘴上强势,但是心里到底还是心疼。他知道相如故与林婉城交好,就打定主意让林婉城来劝。 花凤凉下帖子请林婉城来避暑,也就是那次,相如故初见了传闻中的崔叔明! 相如故虽然与崔叔明有了一面之缘,但是并没有机会与他接触。好在,几天之后,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那天下午,袭人骂骂咧咧来找茬,相如故受惊早产,躺在床上,她就将计划想的十分清楚:自己早产,若出现什么危险,花凤凉一定会请林婉城来帮忙。崔叔明宠妻无度,一定不会愿意让她漏液出门,最有可能的就是崔叔明陪同前往! 相如故拼着最好一口气没有晕倒过去,她挥手将产房里的人都赶出去,只剩下自己的两个心腹丫环心莲、心荷。 相如故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两个丫鬟,并且让心莲去产房外等候。林婉城如果过府帮忙,崔叔明一定会在产房外等她,到时候,心莲只要找准时机——比如他去如厕的途中——跟上去,帮自己传话,那么自己想要复仇,几乎就是指日可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一十章 深仇 听到这里,林婉城忍不住道:“她明知与我交好,干什么不让我替她传话,绕那么大的圈子干什么?” 崔叔明淡淡一笑:“这个她倒没说。”只是崔叔明心里隐隐也有些猜测:相如故身世凄惨,林婉城却不嫌弃她的出身,真心相对。所以,相如故不愿意让林婉城觉得自己是带着目的接近她,换句话说,她不想让两人之间的友谊参杂其他的杂质。其次,这件事事关重大,林婉城又身怀有孕,相如故大概也不想让林婉城卷进来涉险。 不得不说,相如故是机警的,如果她真的将林婉城卷进来,崔叔明未必会高兴,也未必会这么痛快地答应帮忙。 林婉城就接着道:“那你们今天是在茗香阁说这件事情吗?” 崔叔明点点头:“只是我还没有决定。不如你来说,我帮还是不帮?”崔叔明斜着眼盈盈望着林婉城,那副模样十足的调笑。 林婉城不想看到他如此嘚瑟,一个白眼飞过去,扭头就慢慢躺下来:“你爱帮不帮!” 崔叔明一笑,就也懒洋洋躺下来:“哎呀——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帮了!” 林婉城果然急了,她一把拉住崔叔明的胳膊:“怎么能不帮?于公于私都要帮忙!你是大周朝的将军,为民除害是你的本分,不然,凭什么拿这份俸禄?再者说,如故是我的朋友,既然知道她有困难,怎么也要帮一把的。而且,你忘了上一回蒋家给咱们下蛊的事情了吗?虽然封了食为天,断了蒋家的财路,可是我到底气不顺,不好好惩治惩治他们难消我心头之恨!” 林婉城说得咬牙切齿,看得崔叔明也笑起来:“既然婉婉开口,当然要帮!” 夫妻二人商量好事情,林婉城就长长出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你今日见到如故,她气色怎么样?” 崔叔明想也不想就道:“不知道,只顾听她说话,没细看。” 林婉城心里没来由的就高兴起来,顿了一会儿,她就叹气道:“想想也知道不会太好。她刚生完孩子,连月子也没有坐满,怎么能在外面抛头露面呢?幸亏这是夏天,否则,不知以后要受多少苦。” 提起坐月子的事,林婉城的职业病就犯了,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有些女孩子不知道自我保护,总觉得坐月子是受罪,一提起来,总要说外国的女人怎样怎样,可是她也不想一想,外国女人跟中国女人的体质能一样吗?女人生孩子,几乎是一脚踏进鬼门关,身上的所有毛孔几乎全都打开,所以,也是寒气入体最方便的时机,这段时间要是不防护好,等到年纪老迈,可就有的受了。” 林婉城说的忘我,不曾想三两句话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崔叔明是何等精明的人?知道听她说完,才两眼亮晶晶地问她:“婉婉还知道外国的事情?这个世界上还有生孩子不坐月子的女人吗?” 林婉城被问得哑口无言,心里暗恨崔叔明太过狡猾,只得随口撒谎道:“我哪里知道这些?只是曾经听师傅提起过罢了!好了好了,时间很晚了,赶快睡觉吧!你既然答应了如故,明天只怕有的好忙,我明日一早也要去趟如故那里,总该给她把把脉,可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崔叔明冷笑着点头,就慢慢不说话了。林婉城心里发虚,不敢正面对着崔叔明,一扭腰,侧起身子,背对崔叔明睡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崔叔明去上早朝,林婉城就乘着马车去了花凤凉的山庄。 今日的山庄好像与往日不同,整个山庄都笼罩着阴霾的气氛,就好像天空飘来一片阴云,将整个山庄的气压都升高了。 林婉城在乐园的引导下往相如故的院子里走,一路上见到的丫鬟仆人都耷拉着脑袋,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林婉城心里奇怪,就抬头去问一旁引路的乐园:“今日是怎么了?大家怎么都……小心翼翼的?” 乐园陪着笑,脸上却也有挥之不去的惊恐感:“这……这……奴才不敢多嘴,夫人您自己去问少爷就清楚了。” 林婉城心里奇怪,可是也不再追问。乐园一路疾行,也不似从前那样妙语连珠,不一会儿,就来到相如故的院子外面。 林婉城一进院门,就觉得形势更加不好。如果整个避暑山庄时一团风暴,那相如故的院子简直就是风暴之眼:四处静的下人,目之所及的丫鬟都低垂着脑袋,迈着小碎步匆匆而过,好像停留片刻都会有杀身之祸一样。 林婉城进了大厅,入目就是一地碎瓷,她心里一惊,已经大约猜测到出了什么事。 安兰扶着林婉城小心翼翼避过破碎的瓷片来到内室,花凤凉正和衣躺在床上,地上扔着许多空酒坛,满屋子都是浓烈的酒味。 林婉城不由将口鼻掩住,她慢慢走上前,在花凤凉身上推一把:“凤凉,凤凉!” 花凤凉满脸疲累地转醒过来,他一看到林婉城,眼睛就有了亮光。他按着床铺坐起来:“你来了?” 林婉城皱眉道:“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如故呢?怎么没有见到她?” 花凤凉脸上神情暗淡,枕着胳膊又躺下去:“别提她。” 林婉城赶忙道:“你是不是又欺负她了?你怎么这么混?如故是多好的女孩,你怎么偏偏就不知道珍惜呢?” 花凤凉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林婉城急道:“问你话呢!你们究竟是怎么了?如故是不是受了委屈?”花凤凉叹口气,依旧没有说话。林婉城皱着眉头,将屋子里看了一圈:“季北大哥呢?你既然不肯说,我就去问他!” 季北闻声走进来,弓身冲林婉城行了一礼,然后有些为难的看着花凤凉,却也不肯多说。 林婉城对着这两个人简直是没有一点办法,她问得急了,花凤凉才翻身从床上下来。他负手坐在床边,随手拉起一个酒坛,酒坛送到嘴边,他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花凤凉抬脚将空酒坛踢开,抬头就对季北喊道:“拿酒来!” 季北不知怎么劝,就求救地看向林婉城,林婉城挥手让他退下去,扶着安兰的手慢慢在屋里的圈椅中坐下来:“你跟如故到底是怎么了?我知道心里不好受,可是你若不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呢?” 花凤凉半晌无语,许久,他才冷冷开口:“你知道崔叔明昨天去哪了吗?”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嗓子似乎很不舒服。 林婉城心里一动:看来如故昨日偷偷去见叔明的事这家伙已经知道了。林婉城慢慢一笑,淡淡点头:“我知道,他去了茗香阁。” 花凤凉惊恐地抬头,似乎不相信林婉城能够如此冷静:“你……你知道?那你怎么还这么镇定?你难道就不生气吗?” 林婉城一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也太大惊小怪了一些吧。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只是林婉城说这话的时候似乎选择性忘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花凤凉拧着眉道:“你真的不生气?这女人还在月子里就急着去和崔叔明相会,我老早就发现她看崔叔明的眼光不正常!” 林婉城板起脸来,道:“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与叔明相会?两人只不过是坐在一起喝了一杯茶而已,哪就有你说得那么严重?” 花凤凉简直要跳起来了:“这还不严重?这还不严重?你要他们做什么才觉得严重?你的心胸怎么这么宽广?” 林婉城就道:“是你派人跟踪如故,然后查到她去和叔明见面的,是不是?” 花凤凉脸上有怒气划过:“我是那样小心眼的人吗?我怎么会派人跟踪她?是我好心让季北给她送补品,结果才发现她竟然不在产房!我派人去查,才知道——”花凤凉将后三个字咬的很重,听声音似乎很是恼怒的样子! 林婉城道:“那你知道她为什么去找叔明吗?搞不清楚事情就乱发脾气?这可不像是英明神武的花大少爷!” 花凤凉赶忙道:“我还需要去查吗?没得污了我的眼睛和耳朵!” 林婉城“呸”地啐了他一口:“你对如故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你与她相处了多久?你还不明白她是什么样的人?” 花凤凉脸色有些犹豫,他似乎想起了相如故的好处。林婉城就接着道:“更何况,你与叔明认识了多久?他的性子你也不清楚吗?” 花凤凉一屁股蹲坐在床榻上,抱着脑袋十分痛苦的样子:“你要我怎么办?我如何讨好她,她总是不开心,无论我做什么,她都觉得不对,你要我怎么办?” 林婉城叹一口气:“凤凉,亏你自诩花丛老手,可是女孩子的心思你连一点也不懂!你对如故的心思我看在眼里……如故能够让你真心喜爱,是她的福气,也是她的不幸。是,你给如故的东西,是世间女子们梦寐以求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故若是那等世俗女子,又怎么可能会吸引你呢?” 花凤凉垂着头,一声不吭。 林婉城慢慢道:“你常在商场行走,礼尚往来的事情只怕你五岁就开始学习,想必也十分清楚送礼的忌讳。送礼讲究投其所好,送女人东西更是有这个讲究。我问你,你了解如故吗?你只知道她是莳花馆的姑娘,可是没有人生来就是在青楼里的,你知道她的身世吗?” 花凤凉抬起头,看着林婉城的眼神很明显在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林婉城无奈叹口气,她少少抿一口桌上的白开水,慢慢开口道:“如故从前也是个大家闺秀,她父亲为官清正,却不幸被奸人所害,她也因此沦落了红尘……” 林婉城将相如故的身世娓娓道来,花凤凉听得入了神。初见相如故,他大约看得出来,她绝不是一般的风尘女子,因为她虽然身在风尘中,身上却没有半点风尘味。只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像相如故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身上,竟然还背负着血海深仇! 211报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一十一章 报仇 林婉城看着花凤凉依旧阴沉的脸色,不由道:“你怎么还是愁眉不展的?” 花凤凉道:“这么说……她并非是真的喜欢我……是,是为了利用我接近叔明……是吗?” 林婉城心头一滞:她刚刚已经将相如故接近花凤凉的动机说得十分含糊了,可是聪明如花凤凉,他还是猜到了。 林婉城顿了顿,她心里清楚,花凤凉是个十分聪明的人,所以,在他面前还是实话实说的好,谎言欺瞒,只怕会弄巧成拙。 林婉城道:“动机重要吗?不管她是不是带着目的接近你,你难道就感觉不出来她对你的情意?” 花凤凉忽然冷冷一笑:“情意?她对我有过情意吗?怪不得,自从她住进这园子里,从来也没有笑过。怪不得……我从前以为是我努力不够,所以只想加倍对她好,可是现在看来,竟是我错了!我不该痴心妄想的……” 林婉城看着花凤凉脸上一片凄凉,心中清楚,相如故对他的打击应该不小。可是感情这种事向来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现在身在局中,无论自己怎么劝解,用处都不大。只有等时光流逝,合了那句日久见人心,他大约才能从迷障中走出来。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往后时光还长,只要花凤凉再与相如故相处一段时间,自会明白她的心意了。 林婉城叹了口气,就忽然听到门外有一个怯怯的声音:“少爷,小少爷一直在哭,奶妈哄也哄不住,怎么办?” 花凤凉脸上神色一紧,抽身就站起来往外走。林婉城赶忙就跟了出去。 孩子的哭声很响亮,隔着很远都能听得到。几日不见,花凤凉抱孩子的手法已经十分娴熟,他从奶妈怀里将孩子抱过来,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轻声安慰。 可是无论花凤凉如何哄,孩子哭哭闹闹就是不肯停下,林婉城见他一张笑脸通红,赶忙道:“孩子兴许是想娘了,快把如故叫来,兴许见了如故,他就不会哭闹了。” 林婉城的话一出口,满屋子的丫鬟奶妈齐齐变了脸色。两个胆子大一点的抬头看了林婉城一眼,不过也很快低下头去。 林婉城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几乎脱口而出:“如故呢?你把如故怎么样了?” 花凤凉依然抱着孩子在小声安抚,林婉城急了,声音也不自觉有些大:“你说话啊!你到底把如故怎么样了?” 花凤凉平静道:“她走了。” 走了?什么叫走了?林婉城满脸惊异:“她去哪了?” 花凤凉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不知道,总之是离开这里了。” 林婉城只觉得怒气汹涌的往上冲,她也顾不上满屋子的丫鬟奶妈,直接冲花凤凉吼道:“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刚生完孩子,没有出月子怎么能走?你弄大了人家的肚子,又让人家给你生了儿子,转眼就将她扫地出门?你到底懂不懂的什么是尊重人?” 花凤凉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不懂得尊重她又怎样?”说完,也不看林婉城,抬脚就出门去了。 林婉城被气得发狂,她紧走两步追上去,安兰、丝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俩不敢怠慢,赶忙也追上去将她扶住。 林婉城道:“她怎么可能会舍得下孩子?怎么可能愿意离开呢?” 花凤凉一句话几乎将林婉城气个半死:“舍不得又怎么样?我花凤凉的儿子还能总不能跟她一起流落在外!” 林婉城怒气冲冲从避暑山庄走出来,就赶忙吩咐平安快些去莳花馆。如故在京城举目无亲,林婉城不知道除了莳花馆,她还能去哪里安身。 平安自然知道莳花馆是什么地方,只是他心中好奇:夫人怎么会想着要去青楼呢?但是平安看见林婉城一脸焦急,也不敢多问,赶忙就驾着马车向莳花馆飞驰而去。 马车来到莳花馆,林婉城想要进门,安兰赶忙将她按住:“夫人,这里是什么地方您又不是不知道,纵使不为自己考虑,也要多想想您府中的小少爷!丝竹,你去跟平安说,让他进去跑一趟腿,就说咱们侯夫人到了,找一个女管事过来回话!” 丝竹答应一声就掀帘子钻出去,不一会儿,平安就带着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她身上香粉味极重,安兰怕这味道会伤及胎儿,就不敢让她上车,将帘子一掀,让她站在车辕上回话。 林婉城见她神情紧张,赶忙道:“夫人不要害怕,我是为寻人而来,还请夫人不吝赐教。” 那老鸨连忙笑道:“不敢。不知道夫人是要找谁?咱们能帮的一定会帮!” 林婉城淡笑道:“夫人可还记得相如故?不知这几日有没有见过她?” 那老鸨眼珠子一转,瞬间又笑起来:“不曾,不曾。我已经许久没有听过她的消息了!” 林婉城定定看着她,许久才慢慢点头:“那就打扰了。如果夫人哪日见了她,可否帮我传个话?” 那老鸨忙不迭道:“夫人尽管说!” 林婉城勾唇一笑,了然点点头:“大家都是女人,生孩子的苦楚自然只有咱们女人才知道。你替我告诉她,让她切不可再胡乱走动,一定要安安静静坐了月子,不然,很容易落下病根。” 老鸨赶忙笑道:“我记下了。夫人放心,我一定劝她好好坐月子。” 老鸨下了马车,平安就赶着车慢慢往回走。丝竹见林婉城脸上郁郁,不由道:“夫人,咱们还要去找相小姐吗?可是她一个女孩儿,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里呢?” 林婉城慢慢摇头:“不必了!我想咱们已经找到她了。” “找到了?”丝竹一惊,立刻就回过味来。刚刚那老鸨分明说许久没有听过相如故的消息,可是在听到她正在坐月子时竟连半点惊讶也没有。这就说明,那老鸨在说谎。 而且,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林婉城托她传话,她竟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这只能说明,她知道相如故在何处,只是受人所托不愿将她的藏身之地讲出来罢了。 林婉城深深叹一口气:“如故是个太善良的女孩,她不想连累其他人,所以她从没有对别人提起过自己的血海深仇,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实在是让人心疼。” 回到侯府,林婉城又在窗前呆坐了一天。等到晚上,崔叔明从衙门回来,见到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心疼地问是怎么回事。 林婉城就将花凤凉和相如故的事情说了,崔叔明就笑着安慰她:“你只需好生安胎,相如故的事情交给我。你难道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林婉城叹气道:“你的本事我自然知道,只是……如故她现在的身体……着实让我不放心啊!” 崔叔明道:“这还不简单,明日就让金一川走一趟。相如故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他也该回报一些。” 林婉城神情一滞:“帮了他的忙?”林婉城看着崔叔明,却见崔叔明但笑不语。 林婉城不由凝眉道:“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不是在帮如故的父亲洗冤吗?怎么还扯到给金一川帮忙上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崔叔明高深一笑:“现在给你卖个关子,以后你就知道了!” 花凤凉派人给金一川捎了口信,金一川果然满口答应下来。当天,他就带着药箱进了莳花馆。 花凤凉给相如故诊了脉,开了些不养身子的药,就又让四儿给林婉城传了口信。林婉城得到金一川的话,才对相如故的身体放下心来。 最近几天,崔叔明似乎很忙。他每日早出晚归,好几次都是到了深夜才回府。 林婉城看着他有些消瘦的脸,不由心疼道:“叔明,干什么这么拼命?身体要紧!” 崔叔明返握住她的手:“有婉婉这句话,我就比什么都高兴!婉婉放心,我知道轻重,而且,这件事眼看着就要做完了,等我们把这事情了解,就去仙云谷看看师傅好不好?你不是说想去看望师父么?” 林婉城顺势躺在他怀里,十分幸福地笑着点头:“嗯嗯!” 崔叔明说的不错,刚又过了几天,朝廷上就又传出一见大事:蒋家二老爷蒋康在任上出了事,不日就要被押解回京了。 原来,定远侯崔叔明在金殿上参通州知府蒋康包庇下属、贪赃枉法,谋害通州同知相杰。崔叔明说得有理有据,在金殿上拿出了许多对蒋康不利的证据。 隆乾帝大发雷霆,当时就将奏折扔到了蒋树的脚下。 蒋树惶恐跪拜,口称冤枉:“陛下明鉴,犬子算然无才,但是一颗赤胆忠心可昭日月,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皇上怒道:“不会做出这种事?那太师就不妨来看看这些口供证据,定远侯会冤枉你的宝贝儿子,朕也会冤枉他吗?” 蒋树抖手将地上的证据捡起来,越看越是心惊:这崔叔明果然厉害,一个不察就让他抓到这么厉害的错漏,现在他几乎找齐了证据,康儿的处境十分不妙啊! 蒋树看着一堆证据默然无语,隆乾帝就在龙书案后冷笑起来:“太师好好看一看,看看朕有没有冤枉你的宝贝儿子!” 蒋树辩无可辩,只是跪伏在地,一声一声地喊着冤。 隆乾帝理也不理他,当场就下旨召蒋康回京,并着令有司想加审问,一定要将案子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林婉城伏在崔叔明胸口,听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忍不住就问道:“你怎么跟蒋家人当面对上?就不怕他们找你的麻烦吗?” 崔叔明淡淡一笑,似乎有无尽嘲讽之意:“他们若是有这个本事,就只管来好了!现在圣心已定,皇上忍了蒋家够久了,也是时候让蒋家受一些教训了。你等着瞧,这只是个开头,以后还会有好戏看的!” 林婉城还是有些不安,崔叔明只好捧着她的脸道:“你放心,我做事极有分寸的!绝不会给他们反扑的机会!你呢,只要好好安胎,到时候给我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就好!” 林婉城这才慢慢放下心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一十二章 迁怒 蒋康骤然出事,蒋家几乎乱做一团。蒋树只有两个嫡子,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回京受审。蒋树心里十分清楚,凭着蒋康的罪名,只怕剥皮抽筋也不为过。 蒋树连夜召集了府里的幕僚,一众人在书房商议了一夜,也没有一个所以然。 崔叔明出手太过突兀,又没有任何征兆,而且,他一旦出手,就已经将所有的证据都查的十分清楚,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蒋康的处境十分不乐观。 过了两三天,蒋康就奉旨回京,不过,他不像是出京时那样,骑着高头大马,而是身披枷锁,被绑缚回京。蒋树收到消息,骑了快马去城门处看。只是蒋康是朝廷钦犯,纵使他贵为太师,也不能公然上前,不然,岂不是在打隆乾帝的脸? 他拉着马缰绳站在一棵大槐树下,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蓬头垢面、坐着囚车从身前经过,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他暗暗告诉自己:崔叔明,你害我儿至此,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咱们山高水长,走着瞧吧! 蒋树目送自己的儿子被押送进大理寺。隆乾帝知道刑部是齐王的天下,所以,直接就把蒋康丢进了大理寺,也免得他们舅甥之间有什么牵扯不清的地方。 第二日,皇上就命令三司会审蒋康一案,为了确保公正,隆乾帝特命郑、齐、平三位王爷监审,定远侯崔叔明陪审。 其实,崔叔明已经将证据搜查的十分齐全,蒋康在公堂上基本上无可辩驳。齐王纵使心有不忍,有郑王和平王在,他也不敢公然放水,只得眼睁睁看着蒋康被定了罪。 第三日早朝,郑王将三司会审的结果呈递隆乾帝,隆乾帝略略一扫,就气得将奏章甩出去好远。蒋树自然看出了情形不对,他慌慌张张跪下去磕头请罪。 蒋树是当朝太师,在朝中颇有威望,所以他一跪下,那些门生故吏也都纷纷跪在地上。 隆乾帝看着朝堂上的局面,眼里闪着寒光,嘴角却勾起了冷笑:“怎么,太师是要领着群臣来逼朕么?” 蒋树惶恐地磕头:“微臣不敢!皇上,微臣自知那个畜生罪孽深重,只是求皇上看在微臣年迈的份上,稍加宽宥啊!”蒋树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被无罪释放,只是事到如今,他看的十分清楚,蒋康确实被抓到把柄,而且,看皇上的意思,确实想要给蒋家一个警告。 蒋树一开口,众大臣也山呼海啸一般磕头求情:“请皇上多加宽宥!” 隆乾帝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蒋康不过一个四品知府,竟然让近乎一半的大臣都开口为他求情,这说明什么?蒋家权势滔天,几乎威胁到了皇权! 蒋树并不知道,在众大臣求情的一瞬间,隆乾帝对蒋康动了杀心! 皇上冷冷道:“怎么,蒋太师今天改口了?朕记得前几天你还坚称蒋康无罪,今日怎么就俯首认罪了?” 蒋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皇上,微臣年迈,连脑子也糊涂了。多年以来,微臣被这畜生蒙骗,一直以为他在外为官清廉,所以,才说出许多混账话!求皇上看在蒋家一脉兢兢业业的份上,宽恕这个畜生一次吧!” 隆乾帝瞪着眼道:“你让朕宽恕他?那你来告诉朕,屈死的同知相杰还有蒋康治下那无数含冤的游魂,谁来给他们一个重生的机会?你蒋大太师吗?” 蒋树知道隆乾帝动了大怒,他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蒋健跪在队伍之后,听着隆乾帝将自己的父亲骂的狗血喷头,心里不由就卷起一股无名怒火。 却听皇上继续道:“今天,朕把话放在这。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说是区区蒋康,就算是朕的儿子,胆敢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情来,朕也绝不宽恕!” 隆乾帝说完,就将袍袖一甩,抽身离开。张喜年看着他铁青的脸色,一句也不敢劝,只得高喊一声“退朝——”,然后匆匆跟着离开。 不到中午,处置蒋康的旨意就传了出来:蒋康贪赃枉法,陷害同僚,甚至残杀辖区百姓,罪大恶极,判处斩立决。 蒋家上空一片阴云,蒋树听到消息几乎昏倒过去,他连茶水也顾不上喝一口,换上朝服就骑快马向宫门而去。 蒋健听说父亲进宫,不敢怠慢,也赶忙驱马同行。在进宫之前,蒋健心里早有准备:隆乾帝这回只怕是铁了心要置弟弟于死地,此次进宫求情,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只是,让蒋健没有想到的是,求情之路何止不顺利,简直就是死路。 蒋健陪着蒋树在御书房外跪了两个时辰,皇上却连见他们的意思也没有。七月份的阳光虽然不像三伏天那样猛烈,但是秋老虎也不是浪得虚名。 蒋健年富力强,情况还稍微好一些,蒋树就没有那么幸运。在跪了两个时辰以后,他直接两眼一黑,晕倒过去。 蒋淑妃早就听说御书房外的情况,她也早就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宫有宫规,后宫不得干政,她纵使贵为淑妃,也不得随意去御书房走动。 后来,蒋淑妃听到自己的老父亲晕倒在御书房前,就实在忍不住。她不顾嬷嬷的劝阻,提着裙子就跑到了御书房。她一边让宫人将蒋树抬下去医治,一边委身跪倒在宫门前痛苦:“皇上,臣妾父亲年迈,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您既然要罚,一切罪责就只管冲着臣妾来吧!臣妾代父受过,代替父亲跪在宫门前!” 蒋淑妃哭得悲痛,殊不知,这一字一句听在隆乾帝耳朵里全是威逼。隆乾帝抖手将龙书案上的茶盏扫落下来,满殿的宫人就都跪下去请罪。 乾隆帝怒气不止地御书房大跨步走出来,他往蒋淑妃面前一站,冷声道:“你是在怪朕吗?” 短短六个字,却听得蒋淑妃出了一身冷汗。她慌忙扣头请罪:“臣妾不敢,皇上明鉴!” “不敢?”隆乾帝冷笑起来,“还有你蒋淑妃不敢的事情吗?你话里话外都在指摘朕惩罚蒋树,可是你自己看看,是朕在为难他吗?是他自己在跟自己过不去!朕心意已决,蒋康论罪当诛,可是你看看你们这一家子都在干什么?一起跑到宫门外痛苦陈情,是在逼朕就范?朕告诉你,蒋康是一定要死,你们要是愿意在此长跪,就跪着吧!” 隆乾帝抽身要走,蒋淑妃却膝行两步拉住他的袍袖:“皇上,臣妾知道蒋康有罪,父亲和兄长也并没有逼迫皇上的意思。只是,康儿是臣妾的亲弟弟,臣妾怎么能眼睁睁看他上断头台?求皇上念在臣妾伺候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法外开恩,饶恕他这一次吧!您就算不看臣妾的面子,也要多少给治儿和平阳留一些颜面。如果他们有一个被问斩的舅舅,您让他们往后如何见人啊!” 皇上却不为所动,他甚至连头也没有扭过来:“你还敢跟朕提你那一双儿女?平阳她惹了多少祸,现在还被禁足,而你那个儿子,别以为朕真的糊涂,他敢问心无愧说一句自己和佟灿勋没有牵连吗?你有这个哭闹的功夫,还不如多抽时间去管管自己的儿女!你要知道,颜面这东西,从来都是自己凑上去给人踩的!” 隆乾帝说完,一把甩开蒋淑妃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蒋淑妃被摔倒在地,直哭得两只眼睛红肿。可是皇上将话说得如此重,看来此次不光是蒋康,就连蒋家都有些风雨飘摇了。 蒋淑妃只觉得眼前有无数金色的昆虫在飘,她伸手想要去扶韩嬷嬷的手,却又觉得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蒋康的案子定下来,很快就被打入死牢。自从御书房前一跪,蒋树已经在朝上连日告假,就连蒋淑妃也病得昏昏沉沉。 她每每想到皇上说得那些话,就只觉得一颗心冰凉冰凉,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蒋淑妃生病的事情阖宫里都传遍了。对于这个结果,幸灾乐祸的有,落井下石的也有,就是少有人去玉宸宫探望。 但是,别人可以不去夏采薇却不得不去。她是钦定的齐王正妃,而且下个月就会大婚,也就是说,如无意外,蒋淑妃就是她的准婆婆。 夏采薇亲自顿了一品燕窝,她命流蓝提着食盒,有让敛紫亲自去采了些清热去火的莲心,就匆匆忙忙往玉宸宫而来。 平阳公主被禁足,齐王已经在宫外开府建牙,所以玉宸宫里除了几个伺候的宫人,就再见不到人影。 夏采薇过去的时候,蒋淑妃正披着一个薄披风站在窗前,几日不见,蒋淑妃的背影就清减了许多,她那单薄的身子,仿佛一阵风吹过来就能吹走一样。 夏采薇看她背影孤独寂寥,忍不住开口道:“娘娘,窗前风大,仔细些自己的身子啊!” 蒋淑妃闻声回头,抬眼就看见夏采薇如一支雨荷一般玉立亭亭。她只觉火气不打一处来:这次蒋康出事,全是由于崔叔明,若不是崔叔明在御前告状,蒋家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自己也不会被皇上训斥,落得个阖宫取笑的下场。崔叔明的夫人林婉城与这贱人一向交好,说不定此次的事情,这贱人也有所参与。现在眼见蒋家失势,玉宸宫也风雨飘摇,所以,她现在是来看热闹的吗? 蒋淑妃只觉一股怒火直往上冲,凸凸顶的脑门生疼。她两步就冲到夏采薇面前,不等她反应,一个耳光就结结实实抽在她脸上:“你这个贱人!扫把星,你现在还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吗?本宫落得如此下场,是不是你跟林婉城那个贱人提前谋划好的?你们现在如愿了,本宫被皇上训斥,本宫就要失宠,所以你就来落井下石是不是我告诉你,没门!本宫纵然不挤,也是这玉宸宫的主人,是齐王殿下的生母,本宫绝不会让你们这起子小人如此猖狂,也不会让你们这些贱人欺到头上的!” 夏采薇并不是什么白莲花,圣母婊,她对蒋淑妃本就没有好感,今日不过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才来探望,不曾想这人竟然如此不识抬举,夏采薇的脸色不由就有些难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一十三章 动手 夏采薇道:“淑妃娘娘,既然您身体并无大碍,采薇就不叨扰了,采薇告辞。” 蒋淑妃却忽然将她拦住:“你想就这么走了?你和林婉城那个贱人害我们蒋家至此,本宫岂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你?来人,把这贱人给我拖出去打!” 蒋淑妃一声令下,流蓝赶忙揽在夏采薇身前,她扑通就跪下去:“淑妃娘娘,郡主奉太后的懿旨来玉宸宫探望,如果她有什么闪失,奴婢实在担当不起啊,求娘娘开恩!” 韩嬷嬷从旁拉住蒋淑妃的手劝:“娘娘息怒啊!”她偷偷看一眼夏采薇,压低了嗓子道:“娘娘切莫要冲动……” 蒋淑妃此时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她一把将韩嬷嬷的手甩开,跨步往前走一步,身上的披风就凋落在地,韩嬷嬷赶忙将它捡起来,随手丢给一旁的宫女。 只听蒋淑妃道:“你以为你有太后撑腰本宫就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你不要忘了,你将来是本宫的儿媳妇!你平日里那么不长眼,专门与林婉城那个贱人沆瀣一气欺负我们蒋家,你真当本宫是泥捏的是不是?” 夏采薇看她这一副癫狂的状态,实在不愿意和她多说。她略略行一礼,顶着半张脸的红肿,转身就要退出去。 蒋淑妃却不依不饶。流蓝上前来劝,她一抖手就将流蓝推到一旁:“你给本宫站住,本宫允许你走了吗?” 蒋淑妃一把拉住了夏采薇的衣服,稍微一用力,夏装本就轻薄,“撕拉”一声,就开了线,蒋淑妃的护甲甚至在夏采薇脖子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郡主!”流蓝惊呼一声就迎上去,她想要拉住蒋淑妃,却又怕一个不察伤到她,只得挺身护在夏采薇身前。 夏采薇伸手将自己的衣领护住,另一只手就紧紧捂着自己渗着血的伤口,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她倔强的不让她流出来。 夏采薇挣脱宫女的束缚,跌跌撞撞的从玉宸宫跑出去,她捡着人少的小路,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寿康宫。 夏采薇进了红霞阁,挥手就让殿中的宫女都退下去,她扑倒在床上,死死捂住自己的脸,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无声地流出来。 流蓝很快就领着宫女们回了寿康宫,她进红霞阁一看,就又赶忙退了出去。流蓝想了想,还是下定决心去了太后的寝宫。 没有多久,太后就扶着两个老嬷嬷的手匆匆赶过来。夏采薇知道凤驾亲临,也不敢怠慢,简单将脸上的泪水擦去了就从床上起来,跪倒在一旁。 太后亲手将她扶起来,她却垂着头怎么也不肯抬。 夏采薇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纵使不是血脉之亲,太后对她还是有几分眷顾。太后见她受了委屈,心里也不由有些难受。她叹了口气,温声道:“好孩子,听说你在玉宸宫受了委屈,快抬起头来,让哀家看一看……” 夏采薇没有做声,低垂着脑袋不停摇头。太后轻轻拉起她的手在榻上坐下来:“好孩子,听话,把头抬起来,给哀家看一看。” 夏采薇经不住太后再三劝说,才慢慢将头抬起来。蒋淑妃那一巴掌打的又狠又疾,此时,夏采薇半边脸都是红肿的,上面还有五个清晰的指印。她的衣领也被撕开,脖子上还有一道醒目的红痕不停往外渗血。 太后只知道蒋淑妃在玉宸宫里动了手,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不知分寸。太后看到夏采薇脸上的伤痕,两只眼睛气的几乎喷火:“太肆无忌惮了!她这是打你吗?这是打哀家的脸?采薇你自幼在哀家跟前长大,整个大周有谁人不知你是受哀家庇佑?从小,我连一指头都没有舍得碰你,可是她今日竟然敢……竟然敢……” 太后气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身边的两个嬷嬷就赶忙上前给她顺气,夏采薇也道:“太后,您别生气,不要气坏了身子。采薇没有受委屈,蒋淑妃娘娘是长辈,她教训采薇两句,也是对我好。您千万不值得为此事气坏了身子!”夏采薇为了让太后相信她并没有受委屈,甚至勾唇笑起来。只是她双眼红肿,眼角隐有泪痕,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太后抓住她的手道:“好孩子,你不用劝我!哀家有什么不知道,有什么不明白的?是哀家……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太后昏花的老眼渗出泪水,那副样子,让人觉得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就是一个扑通、慈祥的老太太。 夏采薇不停摇着头:“太后娘娘,采薇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她一边说,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掉。怎么会不委屈呢?自己即将嫁与的夫君是狼子野心,婆母又摆明了不待见自己,只是这些委屈她不能对别的人说,这些苦楚她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太后深深吸一口气,她慢慢闭上眼,沉沉地开口:“彭嬷嬷,传哀家的口谕,着蒋淑妃将《孝子经》抄写三百遍,三日内给哀家送来。”彭嬷嬷答应下来。 夏采薇赶忙劝道:“太后娘娘,一切都是采薇之过,您若要惩罚,就让采薇代为受过吧!” 太后哪里不知道夏采薇心中的顾忌?她早晚都是齐王的媳妇,早晚都要在蒋淑妃手底下讨生活,自己此次如果惩处她,只会让她铭记在心,日后,恐怕要变本加厉地还给夏采薇。只是,一味的忍气吞声就有用吗? 蒋淑妃不待见夏采薇,是因为她没哟强大的母族,不能给齐王带来助力,换句话说,夏采薇在齐王问鼎之路上拖了后腿,所以,这种不待见是根深蒂固的,是不可能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改变的。夏采薇的身世就像是横在蒋淑妃心头的一根刺,她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会觉得扎得慌。 所以,太后有自己的算计。她要给蒋淑妃一个警告。告诉她,在大周朝,不是她蒋娇想要如何就能如何,上有太后,纵使太后不在了,也还有皇上能给夏采薇做主。齐王终其一生都是不可能登上帝位的,所以这个皇上死了,还会有下一个皇上压着他,只要能压得他不敢造次,采薇的生活就会稍微好过一些。 太后拉住夏采薇的手,注视着她的双眸,认真道:“好孩子,你听哀家说。哀家知道,自己不能护你一辈子,但是,哀家和皇上绝对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有些事……哀家也着实无奈,只是你放心,哀家保证,纵使你嫁到齐王府,也不会有人敢明着欺负你!” 夏采薇听得动容,含着眼泪死命点头。太后疲累地挥挥手:“彭嬷嬷,你去吧。记得告诉淑妃,《孝子经》内容还在其次,关键是形式。让她将哀家这话好好揣摩揣摩再动笔吧!” 彭嬷嬷心中一动,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又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看来太后这次是动了真怒。 在宫里,主子受了罚,尤其是这种抄经的惩罚,通常会让奴才代劳。只是太后的话说得十分明白,内容在其次,关键是形式,也是就说写的好坏不要紧,关键是动笔的人是谁。 蒋淑妃现在病痛缠身,太后又让她三天之内抄写经文三百遍,还不许别人代劳,只怕一番折腾,身体必定吃不消。 彭嬷嬷告退出去,太后就轻轻用手指摸摸夏采薇手上的脸,她看见上面红肿未消,不由又有些急:“太医怎么还没有来?流蓝,你快去看一看!” 太后在得知夏采薇受伤的第一时间就让人去请了太医,只是,时间过了这么久,还不见太医赶来,太后不由有些窝火。 流蓝奉命去了,太后就拉着夏采薇的手坐在榻上慢慢安慰她。 第二天,金一川就知道了夏采薇在玉宸宫的遭遇。崔叔明还没有下朝,他就风风火火地跑到定远侯府来。 夏采薇的事情林婉城当然也知道。皇宫虽然禁卫森严,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像这种极为敏感的政治中心,看似密不透风,其实墙上全是耳朵。 不过自己的消息是崔叔明带回来的,金一川又是如何知道宫里的事情的呢?莫非……他在宫里也有眼线?可是金一川不过是一个江湖侠士,纵使有些本事,也不应该回把收伸到宫里去! 林婉城正看着金一川发呆,金一川却有些急躁:“林大夫,能不能让崔将军想些办法,我实在不能看着采薇在宫里受苦,能不能想法子把她接出来,或者,把我送进宫也行!” 林婉城皱着眉摇头:“采薇婚期已近,太后娘娘和皇上是不会答应让她出宫的。你想要进宫也不太可能。像平阳公主那样的情况并非每回都有的!” 金一川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该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嫁给齐王吗?” 林婉城赶忙劝他:“你不要激动,此事事关重大,咱们还要从长计议啊!” 金一川苦笑道:“白华也劝我从长计议,你也劝我从长计议,可是,你们究竟能不能理解我心里的苦?我也想冷静,我也想像你们一样云淡风轻,可是我不能,我一想到采薇在宫里吃苦,将来还要落到那对混蛋母子的手里,我就觉得额上青筋直跳!” 林婉城叹口气:“你以为我们看到采薇吃苦心里就不难过?但是就目前的形式来看,着急只能自乱阵脚,对采薇,对你,没有半点好处。咱们一定要静待时机,然后找一个完全之策,否则,咱们只会害了采薇!这里面的凶险,我想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明白的!” 金一川双手紧握成拳,牙齿几乎咬的咯咯响:“我明白,我当然明白,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就是不能看到采薇受苦!”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几乎是咆哮着将话说出来。 林婉城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她纵使与金一川没有什么交情,但是他却是采薇中意的人,爱屋及乌,只要他过得好,采薇应该就会开心,那么自己也能稍稍放心。 两人正在屋里发愁,安兰回禀道:“侯爷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一十四章 看诊 安兰话音刚落,就看到崔叔明急匆匆走进来。 崔叔明见金一川在此,好像丝毫也不意外,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对林婉城道:“宫里传出消息,惠阳郡主病倒了。” “什么?”林婉城吃了一惊,金一川也赶忙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三两步走到崔叔明面前,满脸紧张地问他:“你说什么?采薇她……采薇她怎么了?” 崔叔明看着他这副紧张的样子,眉头稍微皱了皱,就开口将事情讲了出来。 夏采薇昨日在玉宸宫受辱,虽然太后帮她报了仇,她却对蒋淑妃的话耿耿于怀。晚上,夏采薇将满殿的宫女打发出去,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觉。 三更天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披衣坐起。夏采薇慢慢走到窗前,一推开窗,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留下一地雪白。 夏采薇抬头看着窗外,只见高高的宫墙隐在漆黑的夜里,不远处有几棵参天古树,凉风一吹,瑟瑟作响。 夏采薇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对着无边夜色默默叹气。其实蒋淑妃的态度她可以不顾,只要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纵使婆婆态度恶劣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夏采薇不由就想起金一川。想起他与自己在陵宫初见,想起他捡了自己的香囊又完璧归赵,想起他夜探寿康宫,跳窗进来、坐在窗前,一脸紧张的问:“你喜不喜欢我?” 夏采薇慢慢笑出声来,她多想金一川能够像从前那样深夜跳窗而来,多想再见一见他的面,多想再听一听他的声音,甚至想摸一摸他冷峻的侧脸。 可是……夏采薇知道,不可能了,这一切都不可能了。转眼就要是八月,自己的嫁衣已经做好,皇上太后也都已经在给她准备嫁妆,她转眼就要被大红花轿接近齐王府,她就要成为齐王正妃了。 齐王?正妃?呵——她冷冷笑出来:别人或许稀罕,或许视若珍宝,可是在夏采薇的眼中,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牢笼,是禁锢。如果可以陪着金一川,纵使四海为家,四海漂泊,舍下这泼天的富贵,又有什么关系呢? 夏采薇叹口气,她觉得身上有些冷,竟然连头也昏沉起来,她不由就想起东华寺里,齐王派人追杀她的事情来…… 第二日清晨,流蓝、敛紫在门外等了许久,也不见夏采薇起床。没有办法,两个丫鬟只好轻悄悄推门进来。她们疾步走到床前,只见夏采薇满脸大汗地躺在床榻上,流蓝轻轻叫了两声,夏采薇只是闭着眼摇头,嘴里似在呓语,却怎么也不睁开眼睛。 敛紫急了,伸手想要去摇晃她,可是手指刚一碰到她的身子,立刻就惊呼起来:“天啊!郡主身上怎么这样热?这是在呢么回事?” 流蓝听到敛紫的话也赶忙上前查看,果真如同敛紫说的那般,她不由急道:“怎么会这样。敛紫,昨晚是你上夜,郡主半夜可曾发生了什么事?” 敛紫急的满头是汗:“没有啊!我一直睡在外间,连动静都没有听到,怎么会……流蓝,咱们该怎么办!” 流蓝气道:“还能怎么办?你快去请太医,我去将郡主的情况禀报太后!” 马国昌很快就背着药箱匆匆赶来。只是她未惠阳郡主把了脉,看了诊,却有些束手无策。 夏采薇的病其实不严重,只不过是寻常的伤风感冒,有些发热。只是,比较棘手的是夏采薇似乎心存死志,无论无何也不肯开口吃药。就算是喂进去,她也很快就吐出来。 太后坐在夏采薇床边,伸手给她换了一条冷帕子:“惠阳,惠阳,你能听到哀家说话吗?哀家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你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啊!” 太后一边说,一边就哭起来。彭嬷嬷也赶忙上前道:“郡主,您睁开眼看一看!您纵使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要多为太后娘娘考虑!她年纪大了,受不得这样伤心的事!您快听话,快些把药吃了,好不好?” 夏采薇躺在床上,双目死死闭着,连一点起色也没有。 太后拿着帕子抹一把眼泪,继续道:“惠阳,你从小养在哀家膝前,就是哀家的亲孙女一样,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老太婆我……可也是活不成了啊!”太后掩着口鼻盈盈哭起来,彭嬷嬷和一众宫女赶忙就来劝慰。可是太后看到夏采薇这幅模样,又怎能不伤心落泪? 不多时,皇上竟然带着皇后也赶来了。 马国昌将夏采薇的情况细细禀报了,隆乾帝就先上前安慰了太后,才又对着夏采薇道:“惠阳,昨日的事朕已经听说了,你放心!朕不会让你受委屈,只要你好好的,朕一定帮你出一口气!” 夏采薇眉头稍微动了动,只是脸色更加难看了。皇后也赶忙劝道:“惠阳,你看看太后她老人家为了你急成了什么样子?你向来是个听话的孩子,赶快把嘴张开,将药喝进去,好不好?”皇后伸手从流蓝的手里接过药碗,轻轻用勺子撇一点,在嘴边吹凉了,就送到夏采薇嘴边去。 然而,夏采薇却依然紧咬牙关,皇后勉强给她喂进去半勺,夏采薇嘴角一动,黑褐色的药水就又顺着嘴角流出来。 皇后赶忙拿帕子给她擦干净了,回头又皱着眉问道:“惠阳她不肯吃药,这可怎么办才好?” 皇上咬牙发狠道:“都是蒋娇那个贱人!我看她巴不得惠阳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是,她真的以为没了惠阳,她们蒋家就能讨到什么好处吗?” 太后赶忙阻拦:“皇上——”她的眼睛往满殿的宫人身上一扫,意思十分清楚明了。 皇上自知失言,冷冷一哼,背过脸去。皇后就赶忙道:“太后,皇上,听说惠阳她与崔夫人交好,崔夫人医术了得,不如……” 太后心中一喜:“对,对!哀家真是急糊涂了,怎么把那孩子给忘了!皇上,你快给定远侯下一道御旨,让他即刻带着夫人进宫为惠阳诊治,不得有误!” 皇上赶忙答应下来,回头就吩咐张喜年去办。索性,崔叔明下了朝后被一些事情羁绊,还没有来得及去衙门。 张喜年在宫门处遇到他,就将皇上的旨意说了一遍。崔叔明不敢怠慢,赶忙就回府来找林婉城。 林婉城自然没有二话,她慌慌张张就要安兰去准备药箱,金一川却一把将她拉住:“你带我进宫,我要亲眼看看她!” 林婉城坚决道:“不行!你现在的状态适合进宫吗?你如果见了采薇你会怎么样?” 金一川急得几乎发疯:“难道就让我在这里等吗?我最心爱的人躺在那里受苦,你让我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她受苦?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林婉城道:“你冷静一些!你想想看,你的情绪已然这么激动,如果见了采薇,会不会将寿康宫闹得天翻地覆?我们都知道你对她的情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不是在救她,你是在害她!” 崔叔明也忍不住从旁道:“婉婉说的对,你还是留在这里吧。你一个外男,就算进了宫,想要见到她也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你以为你那些把戏能够骗得了皇上吗?皇上是个多么厉害的人,我想不用我多说,你自己最清楚。到时候,他一旦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 金一川咬着牙不说话了。林婉城不由赞叹起崔叔明的本事来。不得不说,崔叔明虽然平日里寡言少语一些,但是他几乎字字珠玑,很容易就点出了问题的关键,也懂得利用人的弱点。 林婉城随着崔叔明匆匆进了寿康宫,林婉城一搭脉,不由得面沉似水。 马太医说得没错,采薇她确实只是寻常的伤寒,只是,不能吃药确是病人最忌讳的事。 马国昌见林婉城这个样子,赶忙从旁道:“郡主的情况不乐观,夫人能不能考虑给她施针?” 林婉城叹着气摇头:“银针只能祛毒,采薇虽然是急火,也算是一种毒,但是用银针并不能完全去除,还需她自己配合,不然……” 林婉城一番话说得屋里的人都面有难色。太后更是直接拉住她的手:“婉城,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有本事,有分寸!你与惠阳从来交好,你一定要救一救她?好不好?” 夏采薇郑重点头:“太后娘娘您放心,臣妇一定拼劲全力。只是,采薇需要静养,殿中实在不宜有太多人在……” 想要救夏采薇,就必须先让她重拾求生意念。现在,她婚期将近,马上就要与自己心爱的人天各一方,怎能不心力交瘁? 所以,要想救她,还必须用金一川来做药引子。只有让她想到金一川的好,想到能与金一川有未来,她才会看到活着的希望。 太后现在自然以夏采薇为重,她只略略一想,就点头同意。太后挥手让殿里的人退出去,转眼之间,皇上前朝事忙,皇后娘娘也不清闲,所以他们两人也都相继回宫。 林婉城眼见屋里人少,就开始给夏采薇施针。她用银针将夏采薇体内的毒素排出一部分,夏采薇的体温果然稍微降下来一些。 马国昌不由赞道:“夫人果然是好针法,老朽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林婉城脸上却丝毫没有起色:“银针只能将她体内的火毒排出来,但是却不能根治她的病,采薇如果不配合治疗,用不了多久,她的体温还会升起来。” 太后在夏采薇的房间里呆了半日,身体早就疲累不堪,林婉城趁机劝她起驾回宫。太后经不住林婉城和彭嬷嬷的轮番劝说,无奈之下只好先回去休息,只是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让林婉城一定将夏采薇救活。 林婉城眼见太后离开,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到午时的时候,马国昌也回太医院去了,屋子里就只剩下林婉城和流蓝、敛紫三人。 林婉城一边给夏采薇换帕子,一边吩咐流蓝去打些清水。等流蓝离开了,她又随便找了个借口将敛紫也支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一十五章 求情 林婉城确认房里再没有其他人,就赶忙跑到床前来。她先摇了摇夏采薇的身子,见她没有动静,才坐在床边慢慢道:“采薇,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现在,我把他们都支走了,房子里就咱们两个人,我可以大胆地跟你说说话。” “采薇,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不错,齐王府确实是个火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纵使不愿意往火坑里跳,也不该这样作践自己。你不吃药,不配合治疗,想要怎么样,想要就这么一觉睡过去吗?” “采薇,我来宫里之前,金大夫就在定远侯府!”提到金一川,夏采薇的眉头不自觉动了一下,林婉城心中一喜,既然她还有牵挂,那一切就都好办! “金大夫知道你被蒋淑妃刁难的事,所以他就闹着要进宫给你报仇。哼哼——如果你这回真的撒手而去,金大夫大概真的会把你的死算在蒋淑妃的头上。金一川是个什么性子,想必你比我清楚。他能趁着给平阳公主看病的机会夜探寿康宫,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夏采薇的眉头拧的更紧了,林婉城就接着道:“可是宫里的情况,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知道?金一川纵使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寿康宫看你,却决计不可能在帮你报仇之后还能全身而退……而且,你自己想一想,如果你真的不在了,金一川岂肯独活?” 林婉城慢慢拉住夏采薇的手,她双眼看着窗外,似是在劝夏采薇,又似是自言自语:“采薇,我知道你过得苦,可是这世间比你还要苦的却大有人在。从前,我从没在你和子澜面前说起过自己那段经历,呵呵,想来,我若是不说你们两个一定是猜不到的。我的丫鬟被人陷害,我尽力去救她,可是她还是惨死在隆冬的冰湖里。我中了蛊毒,是安兰、丝竹扶着我,我们主仆三人一路跋山涉水,历尽千难万险才找到师傅。中毒的苦楚我就不多说,单是解毒时,我受的罪,恐怕就没有几人享受过……”林婉城回忆起往昔的苦痛,眼泪也不自觉留下来。 温热的泪水滴在夏采薇手背上,她的手一动,稍稍用力握了一下林婉城的手。 林婉城见夏采薇的反应越来越强烈,赶忙将眼泪擦干:“采薇,无论我从前受了多少苦,可是你看我现在!说句不客气的话,叔明对我宠爱有加,我也有了自己的骨肉,小日子和和美美,别提有多幸福!可是我现在的幸福岂是受苦的那段日子能想得到的吗?” 林婉城默默摇头:“当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猜的是命运,最离奇的也是命运。你现在过得凄苦,说不定一觉醒来,金一川就出现在你的面前,你的好日子伸手就能碰到了,你说是不是?” 林婉城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敛紫才端着红漆托盘进来。林婉城从她手里接过汤药,轻轻撇了一勺,在嘴边吹凉了才递过去。林婉城满怀期盼地看着夏采薇的嘴,她慢慢道:“采薇……药来了,喝一些好不好?” 夏采薇没有反应,林婉城就将药慢慢倒进她嘴里,这一次,药水再没有流出来,只见她喉头一动,竟然咽了下去。 敛紫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恰逢流蓝端着清水进来,敛紫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她听,流蓝的眼泪当时就掉下来。 林婉城一勺一勺给夏采薇喂药,夏采薇虽然喝得很慢,但是好在一滴不剩地喝进去。 到了晚间,林婉城又给她喂了一回药,就让流蓝又给她送来一碗熬的浓浓的小米粥。 傍晚的时候,太后亲自来看了一次,她见到夏采薇慢慢有了起色,脸上也终于有了松动。 第二日早上,林婉城还没有走到夏采薇的房间,流蓝就激动地跑过来说郡主醒了! 林婉城的喜悦怎么也遮掩不住,她扶着流蓝的手疾步进房,夏采薇正靠着大迎枕坐在床边,敛紫正满脸喜色的给她为小米粥。 夏采薇脸色苍白,眉宇间隐隐有郁色,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只要她能醒过来,以后都会好的。 夏采薇见林婉城扶着流蓝的手站在门前,冲她惨淡一笑:“婉城,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林婉城眼角隐隐有泪光闪过:采薇,你知道我等你说一句话,等的有多么辛苦吗? 夏采薇在床前坐下,顺手从敛紫手里接过汤碗,夏采薇也不与她客气,就这她手里的汤勺慢慢用了些粥。 林婉城一边帮着夏采薇进食,一边似是闲话家常一样絮絮叨叨道:“你醒来就好了!昨夜我在你这红霞阁的偏殿对付了一宿。傍晚,叔明见我不回府,就央了一个小太监来问,我已经将这里的情况都告诉他了,你放心!” 林婉城这是含蓄地告诉她金一川已经知道了宫里的情况,让她安心养病。 夏采薇果然就笑着点头:“有你们在,不知道省了多少心!” 两人正在说话,殿外有人通禀说太后已经闻讯赶来,林婉城慌忙就去上前请安,夏采薇也挣扎着要下床来。 太后远远看到夏采薇要从床上下来,着实吓了一跳,她自己行动不是很灵敏,就摆手吩咐一个年轻的宫女上前将夏采薇按住。 太后扶着彭嬷嬷的手快步走上来,往床边一坐,顺手就将夏采薇的手拉起来:“惠阳,你这回可吓死哀家了,你知道吗?” 天后对夏采薇却是是存了利用之心,但是看到她病重,流露出的关心自然也是真情。夏采薇心中自是非常感动:“让太后娘娘劳心,是采薇的不是。娘娘要千万保重身体,您要是有什么闪失,让采薇……让采薇万死也难心安!” 太后见一句话勾的夏采薇掩面哭泣来,赶忙就将帕子递过去,温声道:“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你这一哭,哀家也要跟着难过了。” 夏采薇闻言赶忙就将泪水止住了。 太后就接着道:“外头的事自有皇上和哀家给你做主,往后再不许这么任性了,知道吗?” 夏采薇想起皇上和太后给自己做主指的那门亲事,不由得悲从中来,垂下头重重点了一下。 林婉城在一旁看得十分清楚,就赶忙道:“有太后和皇上给采薇撑腰,采薇再没有别的想法了,往后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太后知道林婉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赶忙欣慰地点头。几人正在床前叙话,宫门外的小太监却匆匆进来回禀:“淑妃娘娘派人送来了些补品。” 夏采薇面上一滞,太后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给哀家扔出去!谁要她来假好心!” 夏采薇赶忙就拉着太后的手道:“太后娘娘息怒,淑妃娘娘一片真心,还请太后您看在采薇的面子上,宽恕她这一回吧!” 太后怒气不止:“若论哀家的脾气,定是要重重惩处她,怎么会轻易松口?” 夏采薇赶忙道:“太后,淑妃娘娘尚在病种,实在不宜操劳,更何况,采薇此次的病与娘娘没有半点关系。是采薇贪凉吹风,一时不察,才会伤风发热的……”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见夏采薇脸上一派真诚,并没有一丝不悦或者虚伪的神情,太后终于放下心来。她淡淡点头:“既然采薇给她求情,那就让她把东西送进来吧!” 宫女出去传话,片刻功夫,韩嬷嬷就手捧着大堆补品上前来。她满脸堆笑的跟太后和夏采薇、林婉城请安,就恭恭敬敬立在一旁道:“淑妃娘娘得知郡主身子不适,所以,特意名奴婢送了些上好的人参来给郡主补身。” 太后淡淡扫她一眼,不咸不淡道:“不知淑妃的身体如何了!” 韩嬷嬷赶忙道:“多谢太后挂心,娘娘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太后就冷笑起来:“身子既然好了,有些事就不得拖延了。哀家的三百遍《孝子经》不知抄得怎么样了?” 韩嬷嬷脸上十分尴尬,不过她很快就笑起来,一张脸虽然笑着,却透出深深的无奈:“回太后的话,娘娘领了您的懿旨,丝毫不敢怠慢,日夜提笔,加紧抄写……只是……只是娘娘身子不舒服,所以,手下慢了一些,到现在,大约只抄了两百多遍!” 太后的声音就更加凛冽:“她当哀家的话是耳边风吗?说好了三日之内三百遍,如今三日之期已到,她若交不出经文,可不要怪哀家手下无情!” 太后的话说的十分狠辣,韩嬷嬷纵使见过大世面,也不由吓得浑身冷颤,她慌慌张张跪倒下去,不停磕头求饶:“太后息怒,太后娘娘息怒啊!” 夏采薇见状赶忙从旁道:“太后……采薇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后脸上依然冷峻,但是嘴角似乎泛起浅笑:“你只管说!” 夏采薇慢慢道:“淑妃娘娘因为蒋大人的事心力交瘁,甚至病倒在床榻上。她急火攻心,所以才会失手……更何况,采薇也有些错处。所幸,采薇的伤并不重,所以,就想向太后娘娘讨个懿旨,免了淑妃娘娘的惩罚吧,采薇感恩不尽!” 太后抿着唇道:“她这么对你,你还要为她求情?采薇,你这样好说话,只怕以后过了门要受她的欺负啊!” 韩嬷嬷赶忙笑道:“郡主乖巧懂事,淑妃娘娘疼爱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她呢?” 夏采薇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转头对太后继续道:“太后,求您看在采薇的份上饶恕淑妃娘娘这一回吧!”夏采薇说完,就急着要从床上下来给太后磕头。 太后赶忙将她劝住,默默看她半晌,才无奈叹一口气:“你既然这样说,哀家还有什么好说的?罢罢罢,哀家老了,许多事做不得主了,随你们自己吧!” 太后说完,起身就离开了红霞阁,满殿的人都赶忙跪安。 太后离开之后,韩嬷嬷又赶忙跪在地上给夏采薇磕头:“多谢郡主,多谢郡主给娘娘求情,奴婢一定跟淑妃娘娘俱实禀报,一定不忘郡主的求情之恩!” 夏采薇淡淡一笑,挥手就让她退下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一十六章 我要 林婉城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红霞阁上发生的事,心里也不由对太后暗暗敬佩。 蒋淑妃抄经这些事,看起来是太后在惩罚她,其实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不过是为了给夏采薇一个人情。太后特意在韩嬷嬷面前问起《孝子经》的事,目的就是为了让夏采薇帮忙求情,这样一来,韩嬷嬷回去传话时,一定会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出来,到时候,蒋淑妃承了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心里或多或少也会有些动容吧? 不过,林婉城想得更多一些。以蒋淑妃的性子,大约是不会因为这点小恩小惠就感激夏采薇的。这时,太后的另一层意思也就能体现出来。 蒋淑妃心里清楚,自己的三百遍《孝子经》不过是因为她动手打了夏采薇,现在,太后免去了她的责罚也仅仅是因为夏采薇的两句话。太后这是明明白白地告诉蒋淑妃:夏采薇在我面前说话十分顶用,所以你最好对她好一点,否则只要她在我面前给你穿小鞋,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太后又在红霞阁坐了一会儿,就回宫安息了。林婉城又吩咐流蓝给她喂了一回药,她的体热就渐渐降下去。只是,她大病未愈,身体还是十分虚弱。 傍晚,夏采薇在床上坐的久了,疲累的很,她皮衣坐起,由流蓝搀扶着,慢慢在红霞阁后面的小圆子里踱步。 临出门的时候,敛紫见天色已晚,害怕她又吹了风,到底又给加了一件披风。 夏采薇在园子里走了一会儿,林婉城也由一个宫女引领着慢慢走过来。夏采薇坐在亭子里,远远看到林婉城挺着大肚子颤颤巍巍向自己走来,惨淡一笑,一张苍白的脸上只见寂寥。 林婉城进了亭子,就对夏采薇道:“这里风大,采薇怎么不在屋里呆着?” 夏采薇淡淡一笑:“在床上呆了几乎一天一夜,闷也要闷死了。此时夕阳正好,何苦辜负这大好的时光呢?” 夏采薇两眼望着远处的夕阳,一张脸寡淡、清丽,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对生活的向往。 林婉城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旁边的流蓝,笑道:“你们郡主经此一事,怕是要清减许多。只是你们要牢记,最近几天千万不要给她吃油腻的东西,饭食越清淡越好。” 流蓝就笑起来:“夫人放心,奴婢记下了。说起来,敛紫炖的一手清鸡汤,这几日只怕要劳烦她了。” 林婉城赶忙道:“也不只是鸡汤,采薇她吃得清淡,所以格外容易饿一些,你们就多准备几样口味清淡的点心让她随时吃。” 流蓝想了想就道:“奴婢别无所长,倒是会做几道南味的点心,口味也清淡,断断不会让郡主挨饿的!” 林婉城眉头一挑,暗道流蓝这丫头正经不错,我刚刚抛下鱼饵,她就主动上钩。林婉城赶忙道:“从前倒是听采薇说你有一手独门绝技,山楂糕做的事天下一绝。我这……”她转头冲夏采薇一笑:“说出来也不怕采薇你笑话,我现在怀着这么个祖宗,别的什么也吃不下,就只想吃些酸的,不知道今日有没有这个口福了……” 夏采薇还没有开口,流蓝赶忙接道:“瞧夫人说的,您是我们郡主的贵客,想尝尝奴婢的手艺那就是奴婢的福分,奴婢纵使天天给您做,也心甘情愿!”流蓝知道夏采薇病体未愈,心情不好,所以只想说一些俏皮话引她欢心。 林婉城装出一副欣喜的样子:“真的吗?那可就要有劳流蓝了!哎,说起吃食来,就觉得一肚子的馋虫都活过来了,想得我口水直流。好丫鬟,快去给咱们弄些来尝尝吧?” 流蓝不由犹豫道:“这就委实难办了……郡主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奴婢日夜悬心,哪有心思做糕点?恰好上一回做的都被太后身边的彭嬷嬷要了去,恐怕一时半会不能让您如愿了。” 夏采薇不由道:“这有什么难的?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去做一些吧,我跟婉城在这等着!” 流蓝就有些为难:“只是……郡主您……” 林婉城就赶忙摆手道:“在宫里还有什么不放心?难不成还会从草窝子里爬出一条蛇来咬她一口?好丫鬟,快去给我弄点心,郡主这里只管交给我,如果让采薇少了一根汗毛,你就只管拿我是问,好不好?” 林婉城既然做了保证,流蓝也实在不好推辞,她只好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亭子去了。 林婉城见流蓝走远了,松了一口气道:“可算是把她弄走了,让我费得这番功夫……” 夏采薇就笑道:“一句话将她打发了就是了,怎么偏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林婉城只好道:“这是在皇宫里,若不找一个好的借口将她打发了,只怕她扭头就要觉察出不对劲。采薇,我只想问问你……”林婉城警觉地扫一眼四周:“你是如何打算的?” 提到打算,夏采薇刚刚泛起的笑容瞬间又湮灭了:“我能有神打算?我不过是一叶浮萍罢了,随水飘零,半点也由不得自己……” 林婉城抓住她的手:“采薇,我看你整日这般难过,我这心里……” 夏采薇垂下头,继而又抬起来:“婉城,你们对我好,我懂!只是……既然是命中注定,我……”她的眼里泛起泪花,声音也哽咽了。 林婉城赶忙道:“昨夜我在红霞阁辗转反侧,久不能寐,我想到一个办法……只是……很冒险!” 夏采薇的眼神几乎是一瞬间就亮起来:“什么办法?” 林婉城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她:“采薇,在告诉你办法之前,我必须向你确认一件事。你对金一川……你愿意为他放弃现在的一切吗?” 夏采薇想也不想就道:“我愿意!”她惨淡一笑:“其实我又有什么好放弃的呢?郡主?不过是我父母用命给我换来的一张面具,荣华富贵?整日在呆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宫,纵使是山珍海味又有什么滋味?” 林婉城点点头:“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附耳上来!” 夏采薇赶忙将耳朵贴上去,林婉城伏在她耳边淡淡说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听得夏采薇心惊肉跳:“这……真的可以吗?” 林婉城道:“事在人为,更何况,我是大夫,金一川也是大夫,我们是绝不会让你冒险的!” 夏采薇垂眸想了一会儿,她拧着眉,眉宇间似乎有浓的化不开的愁绪。 林婉城道:“如果你同意,我还要先回定远侯府一趟,此事事关重大,我们一定要将计策商量好,否则,很有可能一败涂地!” 夏采薇忧心忡忡道:“这件事如果成功自然好,如若失败……只怕……连累你们。” 林婉城急忙道:“采薇,连你也要与我说这么生分的话吗?当初在蒋家,我孤立无援,是你和采薇帮我说话,从那时起,我就认定了你们两个,所以,不要说什么牵连不牵连的话。” 夏采薇还是没有点头。林婉城就接着道:“而且,我也已经想的十分清楚了。如果事情败露,大不了就是丢官。皇上对叔明的宠信,你也是知道的,他老人家是绝不会因为这个就要了我们的命。” 夏采薇还是犹豫:“可是崔将军……”崔叔明是有志青年,他志存高远,一旦丢官,岂不是害了他一辈子? 林婉城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赶忙抢着道:“你以为叔明就真的愿意做官吗?真的愿意每天参与到这些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中?如果能做一对平淡夫妻,他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不行……”夏采薇坚定摇头,“我们不能这么自私!” “那你就愿意嫁给齐王?愿意看着金一川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你想想他的性格,如果没有你,他会怎么样?” 林婉城这一句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夏采薇的胸口:一川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如果我真的嫁给齐王,只怕他会去抢亲!难道我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被乱刀砍杀在街头吗? 夏采薇犹豫不定,不远处,流蓝却端着大红托盘,满面春风而来。 林婉城赶忙将身子坐正,等流蓝走进了,她就若无其事地笑起来:“流蓝真是个麻利性子,今日若换了安兰或者丝竹,我想要吃点心,只怕要等到天黑了!” 流蓝就赶忙笑起来:“给夫人办差,奴婢怎敢怠慢?夫人快尝尝,这红果还是御膳房的贡品,做出来的点心酸甜可口,正适合夫人这样的孕妇吃呢!” 林婉城取了一块放在嘴里,只觉得流蓝这一手功夫真的是名不虚传。酸鲜的山楂配上甘香的蔗糖,只觉得在嘴里形成了不一样的冲击,她情不自禁就竖起大拇指! 流蓝见林婉城吃的开心,赶忙对着夏采薇道:“郡主也尝一尝吧?” 林婉城看着一脸犹豫的夏采薇,伸手取了一块山楂糕递过去,挑眉看着她,轻轻笑道:“采薇,你要不要?” 夏采薇的手想要伸出来,只是觉得身前仿佛有无数的阻隔。林婉城赶忙道:“点心要趁热吃,凉了只怕……味道就变了……” 夏采薇一咬牙,伸手就将糕点接过来。她皱着眉,眸色十分坚定,语气也很坚决:“要!我要!” 流蓝在一旁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就是一块糕点吗?可是看郡主那郑重的神情,好像她从夫人手里接过的不是糕点,而是毕生的幸福。 林婉城看着夏采薇坚定的样子,会心一笑,自己也慢慢拿起一块来送进嘴里。 山楂糕酸甜宜人,口味清淡,夏采薇一入口,只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像是活过来一样,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逸感觉。她心里默默打定了主意,既然有这么多热心的朋友关心她,帮助她,她就绝不能让大家失望!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尽力一试,如果成功了,就抛却这一切和一川双宿双飞,如果失败了,自己会将罪名一力承担,绝不会牵连别人。到时候,能与一川死在一起,黄泉之下,大约也能含笑上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一十七章 冲喜 从凉亭里出来,夏采薇就去回禀太后:“采薇的病已经大好,婉城她身子不便,还是让她早些回府吧!” 太后见林婉城果然满脸疲态,就下旨恩准。林婉城谢了恩,即刻就出了宫。 林婉城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崔叔明却还没有回府。林婉城不由问:“侯爷昨天也是这么晚回来的吗?” 安兰点头道:“侯爷这两日似乎特别忙,昨天大约也是这个时间才回来的,回府之后,侯爷就直接去了书房。听守在书房的小厮回禀,书房的灯直到三更才熄。熄灯之后,侯爷就顺势在书房睡了一宿。今日一大早,天还不亮,就又带着余庆出门了。” 林婉城不由暗暗沉思:这家伙在忙什么?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崔叔明迈步进来,一看到林婉城,赶忙急走两步就扑上来,林婉城害怕他冒冒失失伤到孩子,赶忙伸手将他挡开。安兰见状,低头一笑,带上门就走出去。 崔叔明见安兰识趣地离开,就顺势将林婉城揽在怀里:“婉婉,你进宫这两日可想我了不曾?” 林婉城仔细想了想,然后肯定地摇摇头:“没有!” 崔叔明不依不饶道:“不行!我不相信!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的婉婉也一定时时刻刻在想我!” 林婉城对于他的无赖十分无奈,开口道:“你这两日在忙什么?黑眼圈都出来了!” 崔叔明叹口气:“最近京城恐怕有大动作,婉婉最近就不要出门了!” 大动作?林婉城一皱眉,几乎脱口而出:“什么大动作?” 崔叔明扶着她在榻上坐下,慢慢开口道:“蒋康落马只是一个开头,接下来好戏连台,只怕有热闹瞧呢!” 林婉城心中一动:“皇上要动蒋家了吗?” 崔叔明点点头:“皇上大约也受了点刺激,所以他已经忍不住要向蒋家下手了!那日在朝堂上,皇上要发落蒋康,满朝文武中近乎一半都跟着蒋树给他求情,这样的场景让皇上有了危机意识。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能容忍自己属下的威信盖过自己,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林婉城隐隐觉得此事不对:“一半的大臣都跟着求情?蒋树那只老狐狸怎么会糊涂至此呢?” 崔叔明看着一脸精明的林婉城,勾唇一笑,伸手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我的婉婉冰雪聪明,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林婉城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一猜就知道是有人做了手脚。但是做手脚这个人呢……想必不是你吧?” 崔叔明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本将军是男子汉大丈夫,又怎么会做这种背后捅刀子的小人?” 林婉城白他一眼,心里暗道:就跟你捅的刀子还少一样!只是她心中已经有了盘算:想看着蒋家倒霉的人太多,其中聪明人也不少,比如——郑王! 郑王知道蒋树不会轻易放弃蒋康,同时也知道隆乾帝的死穴,所以他干脆就帮蒋树一把,在蒋树求情的时候,煽动满朝文武跟他一同求情,也好让隆乾帝看清楚他们蒋家的实力。只是…… 林婉城皱眉道:“我都能想到的事,皇上肯定能想到……”换句话说,皇上未必不知道求情的百官是别人找来坑害蒋树的,既然这样,那为什么…… 崔叔明看出了林婉城的疑虑,淡淡笑道:“婉婉,你知道如何在朝堂上长久生存吗?” 林婉城凝眉一想,脱口道:“猜透皇上的心思!”只要猜透了皇上的心思,应该就能趋吉避凶! 崔叔明笑着摇头:“对了一半!你仔细想一想,如果你身边有一个时时刻刻能猜中你心思的人,你会觉得高兴,还是会觉得恐怖?” 林婉城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无时无刻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他乖乖听话还好说,可是如果他一旦有了歹心呢? 作为一个上位者,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么一颗麻雷子埋在自己脚下的! 崔叔明就接着道:“皇上的心思当然要猜,而且要猜的准,不过,你又不能让他看出来你在猜他的心思,这样才是屹立不倒之道!” 林婉城不由暗暗佩服,崔叔明在官场浸淫许多年,从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定远侯世子”,一步一步爬到威武将军的地位,除了家族的影响力,更多的是他自己的聪明才干。也难怪皇上会那么喜欢他! 等等?林婉城将崔叔明的话仔细回想一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听崔叔明话里的意思,郑王猜透了皇上的心思,却不能在朝中屹立不倒,莫非,皇上他已经注意到了郑王?等齐王倒下之后,就要慢慢收拾郑王了吗?那太子之位…… 林婉城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帝王之心真是深不可测啊,那么自己和采薇的那点小伎俩究竟能不能瞒过他? 崔叔明看出林婉城脸色不好,赶忙就问:“婉婉怎么了?” 林婉城深吸一口气,就将自己的计划慢慢讲出来。崔叔明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他皱眉坐在原处,面沉似水。 林婉城赶忙道:“叔明……是不是我的计划……让你不高兴?我知道我是先没有通知你,可是采薇是我的好朋友,我只想她能够快乐!” 崔叔明知道她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赶忙笑着摇头:“不,婉婉,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在想,怎样才能将你的计划完善到最佳,怎样才能将风险降到最低。” 林婉城重重点头。崔叔明就从榻上下来,背着手慢慢在厅中踱步。 林婉城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半是感动,半是不舍,许久,她才犹豫地开口:“叔明……我知道,这个计划风险很大,一旦事发,只怕咱们……” 崔叔明赶忙握住她的手:“说的什么傻话?你难道还不相信我的实力吗?我崔叔明的小辫子是别人想揪就能揪的吗?” 林婉城仰着脸道:“可是……” 崔叔明温声安慰她:“就算计划失败了,凭着皇上的宠信,我们全身而退是不成问题,大不了就去做个闲散农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陪着婉婉和孩子们,也是一件无比惬意的事。” 林婉城还是有些不放心,崔叔明就接着道:“你不要想那么多。既然要做,咱们当然不能自己做,卫子澜不也是夏采薇的好朋友吗?平王怎么好意思袖手旁观?到时候就算翻了船,有平王在,老爷子也会将这件事含混过去的!” 林婉城的眼睛亮起来:齐王残暴、郑王阴狠,平王是皇上属意的王储,就算他做错什么事,皇上也没有另立新君的选择,他总不能再生一个儿子出来吧? 夫妻两人将此事商议完毕,心情也不由舒畅起来。只是拐走惠阳郡主一事事关重大,他们不能轻举妄动,首先要得到平王的支持,其次要跟金一川计划好逃出皇宫之后的事! 夏采薇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郡主,不会对平王有任何妨碍,所以想要拉他入伙应该也不是难事,至于金一川那里,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金一川虽然身世隐秘,但是他交游广博,走遍大江南北,而且又有一身医术,想要找一个太平地方隐姓埋名过日子应该不难!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崔叔明就匆忙出门。只是他此次出门并非为了上朝,而是骑着快马出了城。 崔叔明自去办他的差,林婉城这里也没有闲下来,她吃了早饭就乘马车去了保安堂。金一川原本在坐诊,听到林婉城到来的消息就赶忙放下手中的患者,让白华过来照看。 林婉城在保安堂呆了两个小时,走的时候顺便带了一些保胎药,所有人都以为崔夫人是为抓药而去,殊不知,一个天大的计划已经在悄悄酝酿。 第二日,原本已经逐渐康复的夏采薇病情忽然加重,在给太后请安时,她竟晕倒在了寿康宫。 太后心急如焚,一方面派人去请御医前来看诊,另外一方面,又赶忙派人去定远侯府请林婉城。 林婉城很快就背着药箱赶到,她给夏采薇一诊脉,不由吓得几乎变了脸色,她对太后回禀道:“太后,采薇此次的发病太过紧急,邪火已经侵入心脉。再加上前次她的体热并没有好全,身体十分虚弱,不敢贸然用药,所以这一回……” 林婉城没有往下说,不过她相信,太后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太后果然神色大变:“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年纪老迈,骤然有些经受不住打击,身子摇摇晃晃就要倒下去。 彭嬷嬷眼疾手快,赶忙从身后将她扶住:“太后,您一定要保重啊,郡主一定不会有事的!她马上就要成亲,婚后,还要给您生一个白白胖胖的重孙子!”彭嬷嬷扭头对着林婉城,语气中可以听出不悦:“崔夫人,你医术高超,是举国皆知的‘医仙’,郡主她又福大命大,所以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彭嬷嬷的最后三个字咬得极重,林婉城听出其中的威胁之意,赶忙垂头道:“是,臣妇一定尽力!” 彭嬷嬷听林婉城如此说,不由就是心中一凉:她已经将话说的很重,但凡林婉城有一丝把握,也应该在太后面前有一个承诺,现在听她这样说,倒像是全无希望了一样! 彭嬷嬷忽然就觉得两眼酸涩:她自幼进宫,在太后身边呆了一辈子,无儿无女的也算可怜。后来,夏采薇来到寿康宫,她聪明、懂事,身世又那么可怜,太后喜欢她,彭嬷嬷更是将她当成亲孙女一样。虽然彭嬷嬷也不愿意看到夏采薇嫁进齐王府,但是她在太后面前如何得脸,也只是一个卑微的嬷嬷,她又能如何? 彭嬷嬷本来打算等太后亡故之后,自己就向皇上请旨,去齐王府陪伴夏采薇。她知道,自己虽然只是个奴婢,但是就连皇上也要给自己三分脸面,如果有她在齐王府从旁帮衬,齐王和蒋淑妃就算想要做什么手脚,总也要顾忌一些。 再过几年,等夏采薇在齐王府站稳脚跟,没有人能谋害她的时候,自己就算两眼一闭,也能走的心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一十八章 吊唁 不曾想……夏采薇竟然如此福薄,还未出嫁,就要先走一步了吗? 彭嬷嬷越想越是心痛,两颗浑浊的老泪顺着眼角无声滑落。林婉城看着殿上那两个伤心欲绝的老妇人,心里默默叹口气,弓身退了下去。 林婉城给夏采薇施了一回针,夏采薇的情况就稍微好转一点,红霞阁里的宫女无不擦干眼泪,她们似乎看到了希望。 可是这个希望并没有维持多久,到了晚上,夏采薇的情况就又恶化起来,她身上高烧不退,人也陷入昏迷,甚至连药也喂不进去了。寿康宫里众人的心又都悬了起来。 晚饭的时候,皇上也来看了一次,他眼见夏采薇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几乎水米不进,也不由叹了一口气。隆乾帝转头对太后言道:“母后,惠阳的情况……她是个好孩子,朕也一心想让她做朕的儿媳,只是这孩子……” 太后也落下泪来:“皇儿,惠阳自幼在哀家身边长大,孝顺恭敬,纵使哀家的亲孙女也不过如此。现在她缠绵病榻,哀家……有个不情之请。” 皇上赶忙道:“母后请说!” 太后叹口气,彭嬷嬷就赶忙用帕子给她拭泪:“惠阳她命苦,在这世上没有一个血脉亲人,她如果就这么走了,恐怕连香火也没有人会供……皇儿,不如就趁现在让她和齐王完婚,一来冲喜,没准儿就能让她捡回一条命;二来,万一……万一这孩子有什么不幸,也不至于让她做一个孤魂野鬼啊!” 太后用帕子捂住脸嘤嘤哭了起来。跪在一旁的林婉城却神色一动:冲喜?只是她略略一想,就已经明白了太后的心思。 夏采薇在太后身边十几年,几乎是形影不离,她在这世上孤苦无依,一旦有什么不测,恐怕连供奉香火的也没有,太后此举也确实是怜她孤苦,为她打算。 其次,更为重要的目的恐怕还是要压制齐王。长久以来,齐王将夏采薇视作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一直想将她一脚踢开,另寻一个有权有势的外家。现在夏采薇身体抱恙,恐怕再难熬到大婚那天。女子死在大婚之前,那就与男子家再无瓜葛,到时候,齐王就会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心满意足的外家,蒋家已经势大,一旦齐王再有助力,无异于如虎添翼,只怕刚刚拉平的局势又要倒转,这应该是皇上不愿见到的。 可是如果夏采薇以冲喜之名进了齐王的门,情况就不一样了。虽然没有男子为女子守节这一说,但是夏采薇新丧,于情于理,齐王在一年之内也不能再娶,这么一来就给了皇上一个喘息的机会。谁又能想到一年以后的事情呢? 所以,林婉城知道,皇上一定会同意太后的意见的! 果不其然,隆乾帝听到太后的提议,假意犹豫起来:“这……只怕对皇儿……实在是不太合适啊!” 太后赶忙劝道:“他们自幼定亲,眼看就要大婚,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只不过是将婚期提前几天,有什么不合适的?” 皇上拧着眉想了一下。“颇为无奈”地点头应下:“既然这样,就但听母后吩咐吧!” 林婉城慢慢垂下头,一双闪亮的眸子几句隐在刘海之下。 太后又跟皇上商议了夏采薇的婚期,皇上才又领着张喜年离开。林婉城默默看一眼躺在床上的夏采薇,暗道:采薇,你听到了吗?他们都要把你送到火坑里去,可惜我不会让她们如愿的,你放心的睡吧,一觉醒来。云开雾散,一切都会好的! 夏采薇在病榻上拖到深夜,寿康宫的上空就想起云板之声,响了四下,正是丧音,阖宫里就都在传惠阳郡主薨逝了。 太后和皇上打的一手好算盘,只可惜,夏采薇终于没能如他们所愿,她还没有来得及穿起嫁衣,就已经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太后扑倒在床前,哭成了泪人,毕竟是长伴左右的人,不管对她心存利用也好,真心疼爱也罢,骤然长逝,总归会让人伤怀。 彭嬷嬷从一旁拉住太后,自己却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不过,她一双眸子似乎在一夜之间昏花了许多,下唇被贝齿咬的几乎滴出血来。 夏采薇在红霞阁停棺,生前的亲朋好友都来吊唁。卫子澜收到消息,一大早就进宫来了。她两眼红肿,神情憔悴,很显然是一夜未眠。 卫子澜给夏采薇上了香,就默默陪着林婉城守在一旁。本来,林婉城是不用给她守陵的,只是,夏采薇没有什么亲人,世上只有这么两个好友,所以,林婉城坚持留下来。 皇上感念她一片真心,特意下旨让安兰进宫陪伴,让她们主仆再送夏采薇最后一程。 夏采薇薨逝的第二天,蒋淑妃就领着一大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来了寿康宫。还不等进门,她就掩着唇哭起来,声音绵软,如泣如诉,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们真的婆媳情深。 蒋淑妃是夏采薇的长辈,自是不需要给她见礼,所以只在夏采薇的棺木前点了香,聊表寸心也就罢了。 只是,蒋淑妃点了香,却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将红霞阁环顾一周,目光慢慢落在林婉城的脸上。蒋淑妃慢慢走过来,林婉城却没有起身见礼的打算。本来就不是同路人,何必假惺惺故作姿态呢? 蒋淑妃扫一眼林婉城的肚子,翘起大红丹寇的指甲笑道:“这不是崔夫人吗?听说你身怀六甲,孕妇可不兴出现在这里。万一你肚子里那块肉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就得不偿失了!” 林婉城有了身孕,本不该来这种地方,但是她坚持要送夏采薇最后一程,太后只得随她,不过,到底吩咐人在她小腹上垫了一块红布,挡一挡白事的煞气。 林婉城听她阴阳怪气的,也一点不愿示弱,直接道:“听说娘娘贵体欠安,既然娘娘都不怕,臣妾就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蒋淑妃的病是怎么来的她自己心里清楚,所以,这事几乎成为她心口的一刀疤,可是林婉城却偏偏不知不觉一样,一抬脚就往她伤口上踩。 蒋淑妃气得咬牙,可是来往吊唁的人那么多,她也只能强忍着不让自己发火:“惠阳原本是要做本宫的儿媳的,只可惜,她福薄,先走一步。本宫纵使欠安,也要来送一送她!” 林婉城哼哼一笑:“原来淑妃娘娘这么看重采薇吗?那她在天有灵,定能瞑目了。” 蒋淑妃知道林婉城是在气她,也知道这人嘴皮子厉害,自己在她那里恐怕讨不到什么好处,所以干脆就不与她多费唇舌。 蒋淑妃冷冷瞥一眼林婉城,然后顺势绕过她,慢慢走进了夏采薇的棺椁。 宫里的规矩是停棺三日,然后由老嬷嬷验明正身,然后才能盖棺下葬,所以,夏采薇此刻还正安安静静地躺着。 蒋淑妃站在棺材旁边,捂着鼻子探头一看,“咦”得一声就拧起眉来,林婉城心中一跳,一下子就站起来,只是她动作太猛,几乎有些站不住,安兰和卫子澜赶忙一左一右将她扶住。 林婉城刚想抬脚,忽然就意识到自己不能慌,不能让蒋淑妃看出破绽。于是,她抬起的脚又收回一半,迈着小步子不紧不慢走上前:“淑妃娘娘有什么事?” 蒋淑妃皱着眉,两眼紧紧盯着夏采薇的尸体,并没有搭理她。 林婉城走近一看,也发现了异常:一般来说,活人和死人最明显、最直观的区别就在于肤色。 活人就算气色再差,脸上总也要有些血色,死人则不一样,死人的肤色呈现出一种近乎黑灰的颜色,看着生气全无。而夏采薇的脸上就属于前一种情况。 蒋淑妃伸手就要去触碰夏采薇的脸蛋,林婉城的心几乎都要提到嗓子眼,却见韩嬷嬷一伸手却将她拦下来:“娘娘,您身子弱,仔细冲撞了!” 蒋淑妃被韩嬷嬷一劝,才又收回手来。不过她还是开口道:“怎么瞧着……惠阳的脸色……比寻常死人要好看一些?” 林婉城冷笑道:“大约是采薇嘴里存了一口气不肯咽下吧。” 蒋淑妃凝眉道:“什么气?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林婉城轻蔑一笑:“娘娘怎么知道我在胡言乱语?采薇她从小孤苦,幸得太后和皇上垂爱,本以为她在太后和皇上的照拂下能够平安一生,谁曾想……她竟连宫门都没有走出去,就……就凄凄惨惨地死在这里,娘娘您说,她怎能瞑目?又怎么会安心咽气?” 说到底,夏采薇的病与蒋淑妃脱不了关系,林婉城也正是抓住了她心虚的短板。林婉城故意说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就是要让蒋淑妃心里不安、惶恐,这样一来,也省的她整日没事干,滴溜溜两个眼睛直盯着林婉城她们转。 果然,蒋淑妃就害怕起来:“你胡说什么?她是病死的,跟别人有什么关系?你若再满口胡吣,当心本宫将你问罪!” 林婉城不甘示弱道:“臣妾不过随口一说,娘娘紧张什么?我又几时说过采薇的死与别人有关?娘娘的怒火来的……实在没有道理。” 蒋淑妃早就领教过林婉城这一张利嘴,没想到许久不见,她吵架的本领丝毫没有退步,不由气得扶着韩嬷嬷的手喘起来。 韩嬷嬷赶忙道:“娘娘,您不要激动,夫人她并没有别的意思!这是在宫里,哪个不知道您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对您出言不逊?” 林婉城听着这个老刁奴指桑骂槐,不由也十分生气,她淡淡一笑,慢慢道:“韩嬷嬷说的对,只有不长眼的才会惹人生气!” 林婉城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却把韩嬷嬷骂的又都还回去。偏她又没有指名道姓说蒋淑妃不长眼,所以,蒋淑妃纵使生气,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蒋淑妃深深吸两口气,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林婉城,似乎要把她一口吃掉。许久,她才一甩长袖,狠狠道:“回宫!” 韩嬷嬷刚要扶着她离开,蒋淑妃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抬手道:“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一十九章 罗本 蒋淑妃这一嗓子叫得林婉城直打了一个激灵。只见她“倏”地一下将身子扭过来,伸手就要入棺,可是手伸出了一半,却又停在半空。 蒋淑妃一犹豫就将手收回来。就在林婉城长出一口气的时候,却听她指着自己身后的一个小宫女道:“你来。” 那宫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自入宫以来,也是头一回与尸体有这么近的距离,心中早吓得瑟瑟发抖。只是,蒋淑妃驾前,她不能失仪,不敢表现出来。 此时,那宫女骤然被点了名,吓得脸色都白了,只是她没有办法,咬着牙走上前去。 蒋淑妃附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那宫女额上的冷汗都噗噗嗒嗒往下掉:“娘娘,这样……这样不太好吧……” 淑妃看她这么一副窝囊的模样,不由气得咬牙:“有什么不妥?快去!” 林婉城在一旁看到这主仆二人的互动,心里已经猜出大概,却故作不明道:“淑妃娘娘要做什么?采薇都已经仙去了,难道要她死也不安宁吗?” 韩嬷嬷赶忙道:“夫人言重了,惠阳郡主说到底是齐王没过门的媳妇,是我们淑妃娘娘将定的儿媳妇,若论起亲疏远近,再没有比我们娘娘更加亲近的人了,我们娘娘又怎么会搅扰她的清净?” 韩嬷嬷语气很温和,但是言辞却相当犀利:蒋淑妃才是夏采薇的亲人,你林婉城算是哪颗葱,哪头蒜?不该管的闲事就不要瞎管! 林婉城自是听出她话中的深意,不由挑眉冷笑道:“韩嬷嬷说的真是在情在理,不如,咱们这就去求了太后,让齐王殿下迎了采薇的牌位进门,这样一来,也免得她做一个游魂野鬼!” 你不是与采薇亲近吗?她不是你未来的儿媳妇么?那就干脆给她供奉香火好了! 蒋淑妃好不容易盼着夏采薇在进门前死了,又岂会答应林婉城的提议?她恼怒地瞥一眼韩嬷嬷,韩嬷嬷自知失言,赶忙退在一旁了。蒋淑妃就道:“崔夫人你怕什么?本宫不过是见惠阳的领子没有展平,想要找人帮她一把罢了,哪里就谈得上让她死得不安宁?” 林婉城赶忙道:“那就多谢娘娘费心了,不过区区小事哪敢劳动娘娘大驾?安兰,还不快帮郡主将衣领展平?” 安兰急着上前,蒋淑妃却一挥手将她拦下:“不必了,宫里有皇上和太后,大事上本宫做不得主,这点小事还是能帮帮惠阳的,幻月,还不快去!” 蒋淑妃瞪着眼看了幻月一眼,那一眼的情绪十分复杂,有催促、愤怒、警告、威胁,甚至还有一丝小小的期待。 幻月眼见是逃不过去了,索性将牙一咬,颤颤巍巍上前,伸手将夏采薇翘起的衣领抚平,不过她的手在从夏采薇口鼻处经过时稍微停顿了一下,林婉城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感觉她的神经高度紧张时就骤然出声:“小心!” 幻月被吓了一跳,手一下子就收回来。蒋淑妃不由对着林婉城怒道:“崔夫人这么一惊一乍的成什么体统?” 林婉城冷着脸道:“采薇是郡主之尊,现在,她香消玉殒,皇上又下旨厚葬,她这一身衣服是无数能工巧匠连夜赶制,就是为了她走的体体面面,臣妾瞧着娘娘这个丫鬟笨手笨脚的,若是弄坏了采薇的衣服,不知皇上怪罪下来,娘娘可吃罪的起?” 蒋淑妃厌恶道:“崔夫人当内务府那帮匠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衣服又不是纸片,幻月再不济,总不会将它弄坏就是了!” 蒋淑妃说完,就拧着眉回头去看幻月,那意思很明白: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幻月犹自惊魂未定,脸上的汗都没有干。她见蒋淑妃疑惑地看着她,赶忙去回想刚才的情景:她的手放在夏采薇鼻孔处时,感觉到了什么?似乎是有些气流,但是那气流若有若无,感觉的并不真切。可是现在淑妃娘娘问起来,自己究竟该怎么说? 如果点头,那就表示夏采薇的死有问题,蒋淑妃一旦闹起来,最后若证实是个乌龙,自己恐怕难逃一死! 幻月一咬牙,干脆就说没有异常吧!自己已经检查过,淑妃应该不会再派人检查,也绝不会闹出什么事。想来想去,还是摇头对自己最有利。 不过片刻的功夫,幻月已经将厉害想的很清楚。她不敢看蒋淑妃的目光,而是微微垂下头,几不可察地摇了摇脑袋。 蒋淑妃咬着牙长长出了一口气,她看出夏采薇脸色有异,本来还以为她是诈死,想要借此机会将林婉城、崔叔明一网打尽,没想到却是自己多疑了。 蒋淑妃一摆手,韩嬷嬷就赶忙过来扶着她,一群人似来时那般,袅袅婷婷地消失在门外。 林婉城见终于将她们打发走,不由长长出了一口气,安兰看着她的神情,赶忙关切道:“夫人,您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奴婢看您气色不好,手心里尽是汗!” 林婉城赶忙摇了摇头:让她不舒服的人已经走了,让她害怕的事也基本已经过去。 不错,夏采薇没有死,这只是林婉城和她定下的一个计策。 前几日,林婉城离开皇宫后,就将自己的计划与崔叔明和金一川等人商量了,平王也表示愿意配合,于是,他们就开始实施这个大胆的计划。 平王毕竟是皇子,宫里多少还是有些可用的人。林婉城托齐王将一枚药丸偷偷送到夏采薇手里,夏采薇服食之后,很快就会出现濒死的症状。不过一日,她就会进入假死状态。 在夏采薇刚刚“薨逝”的时候,在药丸的作用下,她的呼吸、心跳、脉搏会完全消失,纵使是医术高明的太医也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三个时辰以后,夏采薇的生命体征才会逐渐恢复,不过,“诈死药”中用了些压制心跳的药物,所以,她的那些生命体征即使恢复,也会十分微弱,如果不是自己判别,一般人轻易不能发现。 刚刚,蒋淑妃似乎看出了一些破绽,所以,她才会让幻月去帮夏采薇整理衣领,顺便用手探一探她的呼吸。 幸好,幻月这丫头十分胆小,林婉城又故弄玄虚地吓唬她,不然,只怕就要出事。 林婉城看着蒋淑妃远去的背影,不由暗暗冷笑:蒋淑妃,你就继续得瑟吧,想来叔明那里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你现在与其来找我们的麻烦,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收拾你父兄那堆烂摊子吧! 林婉城想得没错,她在宫中给夏采薇治丧,崔叔明在宫外半点也没有闲着,他几经奔波,总算找到了蒋家的一个天大的错漏之处。 当初,相如故状告蒋康时,除了向崔叔明提供了一系列的罪证之外,还给了他一个账本。 当初,相杰在顺安县将王栋下了大狱,连夜就搜查了王栋的府邸,结果,除了找出大批的金银珠宝之外,还在王栋书房的夹层里找到一本账册。 这本账册是这些年来王栋行贿的记录,不过奇怪的是,王栋每回行贿,都准备四样礼物,只是四样礼物的大小、品质各有不同。 相杰在搜到账簿后,心里十分奇怪,连夜就去审问了王栋。王栋是个怂包,相杰用大刑稍微威胁一下,他就什么都招了。 原来,这四样礼物由贱到贵分别是为知府的管家、知府、巡抚和太师准备的。如果送的是珍珠,那么必然有小、中、大四种样式,其中小型的送给知府、中型的送给巡抚、大型的则送到了太师府。 相杰又问起行贿的原因,王栋本来不说,但是禁不住相杰的一顿板子就什么都招了。原来,他为官几十年,在任上错漏不断,之所以没有事发,全靠太师府在后面撑腰,这些礼物就是他对上官的孝敬。 相杰拿到口供之后,知道事关重大,就将口供和证据都藏了起来。后来,蒋康接手此案,果然就开始对他下手,蒋康之所以要不遗余力地置他于死地,也是因为害怕这些东西流传出去。 相杰死后,蒋康翻遍他的遗物也没有找到口供和账本,殊不知,相杰早有防范,这些东西已经到了相如故的手中。 崔叔明听相如故娓娓道来,忽然就想起在豫北赈灾时,从候本天和庞勋府里搜出的那两个账本来。 这三本账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候本天、庞勋的孝敬是四份,王栋的是三份,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崔叔明直觉其中大有文章,他不敢怠慢,连夜就让余庆去了一趟豫州。豫州知府董刚虽然已死,他的书房也被烧毁,但是崔叔明相信,这种情况绝不是个例,只要认真寻访,就一定会有收获。 余庆走访了豫州八个县,挨个摸了这些县官的底,他发现其中有三个虽然名声不好,但是在任上一直平安无事。 余庆回京将这些情况报给崔叔明,崔叔明有心亲自去调查,但是,他心里清楚,外面有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定远侯府,只怕他前脚去了豫州,不过一时三刻,行踪就会泄露出去,这无异于打草惊蛇。 崔叔明沉吟良久,决定先去宫里走一趟。在御书房,崔叔明将自己查到的情况委婉地告诉隆乾帝,并从隆乾帝那里请到御旨一封,着崔叔明全权侦办,并封余庆为四品云麾使,协办此案。 余庆协旨出京,不动声色地逮捕了有问题的三个县官,果然从他们府里也搜出账本。他们的账册与候本天、庞勋的大致相同,礼物一样四份。 余庆连夜审查,重刑之下,才将事情的原委拷问清楚。原来,他们送出的最小的那一份礼物是给前任豫州知府管家的孝敬。 这个管家叫罗本,是董刚的心腹,为人十分贪婪。下官若想给董刚送礼,必先经过他这一道门槛,久而久之,他也就动起心思,问这些官吏讨要孝敬。 余庆拿到三人的口供,连夜就派人骑快马送回京城,自己则去寻找罗本的下落。 自董刚被杀之后,罗本就嗅出了危险的气息,所以,他连家也没有回,就仓皇出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二十章 斗殴 罗本的下落并不难找。 罗本娶了一房妻室,只是他的这个老婆十分凶悍,将他看管的很严。这可就苦了罗本,他平日若想寻花问柳,还要千方百计的躲过老婆的眼线。后来,他在附近的乡下置办了一所农宅,在里面养了个外室,隔三差五就找机会出城与那外室相会。 余庆找到这天线索,顺藤摸瓜,很快就将罗本抓个正着。 罗本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被抓之后不哭不闹,倒显得十分配合。当余庆问到豫州的那些账本,他更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出来。 余庆抓了罗本,不敢怠慢,一路潜行,很快就回到京城。只是,他知道蒋家势力庞大,所以不敢带着罗本贸然进京,只好在京郊找了一个农户暂时安顿下来。 崔叔明亲自出京审问过一回,他眼看证据已经差不多了,就立刻在朝堂上发难。 这几日,隆乾帝为夏采薇的死正烦恼不已,心里责怪她死的不是时候,不曾想崔叔明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这是一个扳倒蒋家的大好机会,只要蒋家到了,夏采薇的事情就不算什么了。 隆乾帝坐在龙书案后将奏本细看一遍,看到最后,抬手就将折子扔了下来。众臣见他发怒,都赶忙跪下请罪:“臣等该死,请圣上息怒!” 隆乾帝怒道:“你们是该死!朕养了你们这帮奴才,好事不做,只会贪污受贿!只会吸老百姓的血!” 蒋树最近只顾为蒋康的死伤怀,听了隆乾帝的话,莫名就感到一阵心慌。他正凝眉细想,不曾想隆乾帝却开口道:“叔明,你把这折子当众读出来!” 崔叔明点头称是,张喜年就慌慌张张将折子捡起来递到他手中。崔叔明慢慢展开,稍微停顿了一下,就张口读了起来。 头一句就是“臣启奏太师蒋树贪赃枉法之罪……”蒋树眉头一凝,不由心中冷笑:他在太师这位子上做了十几年,每年都有几个不知死活的想要参倒自己,可是结果怎么样?那些人往往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在隆乾帝这里撞了个头破血流。 蒋树起初还不甚在意,可是刚听了几句,额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崔叔明竟然查到了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从哪里取来的账本? 蒋树脑子里灵光一闪:是了,定是相杰那个老匹夫!相杰死后,他很快就知道了案子的情况,也从蒋康那里了解到王栋账本流出的事。 前几天,蒋康事发,他就察觉出不寻常,他知道相杰有一个女儿,只是自从相杰死后,他的这个女儿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一度以为,相杰的女儿死在了某个角落,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不仅没有死,而且还改名换姓就就好好地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想来,崔叔明手中的证据应该就是相杰那个女儿提供的吧! 崔叔明越往后念,蒋树额上的冷汗就滴得越厉害:这才几天的功夫,崔叔明竟然就已经掌握了这么多的证据?豫州的事明明已经处理好了:候本天、庞勋被斩,董刚也被自己派出的人杀死,就连他的书房也被自己一把火烧掉了,可他又从哪里找来了董刚的账本呢? 只是,蒋树作为拿最大颗珍珠的上位者,他又怎么会知道,拿微型珍珠的罗本的存在呢?罗本在董刚手下办差,他心里清楚董刚并非什么良善之辈,所以,暗中也记了一本帐。这本账里清清楚楚地记载了这些年董刚的人情往来,不管是他收的礼,还是送出去的孝敬,时间、地点、数量一丝不差! 等崔叔明念完,蒋树就慌慌张张地磕头:“皇上,崔叔明这是诬陷,这是赤裸裸的诬陷!微臣一生清廉,忠心可表日月,不曾想,到头来却被他如此诬告,微臣不服!微臣恳请皇上治他一个诬告之罪!” 皇上冷笑着没有说话,郑王就站出来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崔将军的人品……大家有目共睹,他自是不会信口开河,可是蒋太师……他是朝中的老臣,德高望重、门生遍布天下,按理来说,应该也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 齐王在一旁忍不住道:“父皇,蒋太师在朝中多年,他的为人众臣有目共睹,还望父皇不要听信奸人谗言,一定要换太师一个公道!”蒋健和齐王一派的官员也赶忙附议。 隆乾帝扫一眼跪倒一片的文武百官,依旧是没有说话,郑王想了想,就继续道:“父皇,依儿臣之见,在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不能妄下定论,所以,儿臣以为应当派有司严查!” 齐王立时怒道:“严查什么?我外公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好查的?崔叔明不过是忌恨蒋家,才想要报复,三哥可不要盲目跟从,甚至是落井下石!” 隆乾帝一看到自己这两个儿子吵吵嚷嚷的就觉得头大,他不由冷声道:“既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又何惧严查?” 隆乾帝的一句话基本已将事情敲定下来。齐王却依旧不死心,他拱着手深情道:“父皇,蒋太师为官几十年,一直以来兢兢业业,从没有半点疏漏,如若真的要对他审讯,只怕会寒了老臣们的心啊!” 皇上冷哼一声道:“寒心?只怕他们没有寒心,朕就已经心寒!” 蒋树听隆乾帝语气不善,就知道此事再难挽回。崔叔明有备而来,他就像是一头猎豹,轻易不会出手,只等找准了时机才猛然窜出,这一口咬下去,只怕非死即残! 蒋树已经隐隐预料到自己甚至蒋家的命运,这些年,他在背地里做了不少事,有些是为了齐王,有些为了蒋淑妃,也有一些是为了蒋家。只是这些事都见不得光,而现在,崔叔明就像一把钢铲,他要将上层的封土挖开,一步一步挖出真相来! 可是事到如今,蒋树又有什么办法呢?崔叔明前期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自己发觉的时候,已然无法补救,罢罢罢,既然他想要察,想要灭了蒋家那就随他去吧,只是还希望他们不要做的太过,否则,蒋家在朝中经营了几十年,就算是倒下来,扬起的灰尘也够这些人咳嗽好久的。 蒋树被带了下去,齐王虽然满面怒容,但是却不敢发作。 隆乾帝又主持着议论了一下追查蒋树一案的具体操作事宜,就挥手退朝。 从午门外走出来,崔叔明在众位大臣或是艳羡、或是惊惧、或是愤恨的目光中慢慢往外走,不曾想,齐王却“噔噔噔”跑上来一把将他拦下。 齐王恶狠狠道:“崔叔明,你是铁了心要与我作对是不是?” 崔叔明冷眼看着气急败坏的齐王,心里不由暗笑:刚刚下朝,还没有出宫,满朝的文武都在一旁,齐王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上来质问?像这样的人也敢肖想皇位?除非皇上脑子进水,否则九五之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他头上。 崔叔明淡淡一笑,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喜怒:“王爷错了,本侯并非是要与王爷过不去,也没有想要与蒋太师过不去的意思!” 齐王冷声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先是毁了食为天,现在竟然敢向太师下手!” 崔叔明慢慢道:“食为天是自取灭亡。它若是没有企图下毒谋害本侯,本侯又怎么会断了蒋家的经济命脉?同样的道理,蒋太师也是自取灭亡。他若是好好做他的太师,不做贪赃枉法之事,又怎么会让本侯抓住把柄?到现在也不会落得个阶下之囚的下场。” 齐王冷笑起来:“本王知道你这张嘴厉害,但是你可想过胳膊怎能拧得过大腿?本王劝你还是不要蚍蜉撼树,自寻死路!” 崔叔明扫一眼看热闹的大臣,不紧不慢道:“王爷这一句话说错了,蚍蜉撼树的究竟是谁?王爷不妨好好想想。” 崔叔明不欲与他纠缠,转身就要离开,可是走了一半,却又忽然转过头来:“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王爷,本侯并非是要与你作对,而是要与敢于挑战皇上权威的人作对!王爷若非要站在我的对立面,不妨先想一想,你是不是在挑战皇上的权威!” 崔叔明的话说的何其大胆,这话简直就是在暗指齐王和蒋家谋反。齐王听得火冒三丈,两只拳头握的咯吱咯吱响。 崔叔明却不理他,转身就朝宫外走去,可他刚走了两步,就感觉背后一阵风响。崔叔明是何等样的人物?赫赫有名的威武大将军,统御三军的大元帅,他几乎想也不想就将身子往斜上方一侧,齐王的一拳就打了个空。 可是齐王并不甘心,他稍稍站稳身形,冲着崔叔明就是一脚。 崔叔明十分随意的往旁边一侧,轻轻松松又躲了过去。齐王见自己两招都没有摸到崔叔明的一根毛,不由得肝火大盛。他怒吼一声,干脆举着双拳打过去。 齐王一拳打向崔叔明的面门,另一拳就冲向他的胸口。崔叔明身后就是一棵大树,这次崔叔明避无可避,可是齐王毕竟是皇子,虽然混账了一些,却也不能与他动手。 崔叔明两眼一眯,竟然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眼见齐王的拳头硬生生打了上去,崔叔明身形却连晃都没有晃一下,可是反观齐王,他却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齐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崔叔明怒道:“崔叔明,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和本王动手?本王看你是恃宠生骄,无法无天!” 崔叔明哼哼冷笑道:“众目睽睽之下,齐王是想反咬一口?大臣们看的明明白白,本侯刚刚可有动手?至于王爷你蹲坐在地——哼”崔叔明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讽刺:“那是你无能,难道还要赖在本王头上?” 一句话说的周围的大臣都笑起来,齐王冷冷一扫,众大臣不由都打了个激灵,赶忙低垂着头,行色匆匆地离开。他们心里清楚,这两位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主:齐王是皇子,厉害之处自不必说,而崔叔明也不是好惹的,蒋树想要让食为天害他,可是结果如何?现在落得个自身难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二十一章 走眼 果然,皇上很快就知道了齐王在午朝门外殴打崔叔明的事,他大发雷霆,下旨斥责了齐王,还要他闭门思过,齐王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可是他如果抗旨,只怕罪过会更加大。 与此同时,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开始着手调查蒋树受贿之事。蒋家本就不干净,这一查之下,不仅牵连出蒋健的许多罪状,就连齐王也被扒出许多不为人知的私密事。 皇上盛怒,当即就下令捉拿鸿胪寺卿蒋健,并命崔叔明着手查抄太师府。昨日还光辉灿烂的蒋家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失去主心骨。 蒋淑妃在后宫得知了情况,拖着病体在御书房外跪了半日,可是皇上铁了心要整治蒋家,根本连她的面也不见。 同日,惠阳郡主夏采薇在红霞阁停棺三日,早上的时候,宫里的一个老嬷嬷来验明尸身,就安排几个小太监盖了棺。 太后在棺材前哭成了泪人,纵使是一向不漏神情的彭嬷嬷,也终于忍不住大放悲声。 太后的哭声一响,整个红霞阁立时就响起震天动地的哭喊声。在一片慌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负责验尸的嬷嬷伸手在棺材盖上一抹,棺材盖上不起眼的一角陷下去一个小指粗细的圆孔,透过圆孔,可以隐隐看到夏采薇越发红润的脸蛋。 亥时左右,红霞阁守陵的丫鬟都睡熟了,一个穿浅绿色宫装的小丫鬟忽然从殿外走进来。她黑巾蒙面,手上拿着一支熏香。这丫鬟趁人不备,悄悄将熏香往夏采薇棺材前的香炉里一插,转身又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过了一刻钟,大殿里的人都在熏香那甘甜中透着诡异的香味里睡沉了,那个浅绿色宫装的小丫鬟又猫腰走进来。别看她个头不大,力气却着实不小。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在棺材的四角上稍微一用力,一颗颗棺材钉应声落地。她警觉地看一眼门外,并不见有异常响动,然后一抖手,就将棺材盖掀起来,夏采薇那张白里透红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浅绿色宫装的丫鬟顺手从供桌上端过一杯酒来,用手指沾湿了点在夏采薇的鼻子下方,夏采薇被浓烈的酒味一呛,“咳咳咳”地咳嗽起来。 那宫女眼疾手快,一把将夏采薇的嘴捂住,夏采薇眉头一皱,一下子就睁开眼来。 这浅绿色宫装的丫鬟名叫锦绣,是平王安插在皇宫的一个线人,今天夜里,她奉了平王之命,特意来将夏采薇从棺材里解救出来:“假死药”的药效只有三天,过了子时,夏采薇就会自然苏醒,到时候,只怕就算她伪装的再好,守陵的人也会发现蛛丝马迹。 锦绣将夏采薇救出红霞阁后,会带着她藏到冷宫里,那种地方人迹罕至,只要不出意外,应该不会让人发现。 等到第二天上午,夏采薇就会装扮成一个出宫采买的小太监,跟随采买的首领太监一同出宫。只要到了宫外,自会有人接应,到时候,山高水阔,自是她和金一川的天地。 锦绣将夏采薇唤醒后,用从身后的小包袱里拿出一件宫女的衣服,夏采薇褪尽钗环,换好衣服,就从棺材里跳出来。 锦绣抬手又将棺材合上,然后重新将棺材钉拍进去。别看她个头小小的,手上的本事着实不弱,只见她将刀柄往手心里一垫,拿起一颗钉往棺材上一拍,那钉子就稳稳钉进去,就像是没有被拔出来过一样。 做完了这一切,锦绣又挥手将棺材上用来透气的小孔堵上,就带着夏采薇,趁着夜色消失在红霞阁外。 夏采薇从寿康宫逃到冷宫的同时,一道黑影趁着夜色也悄悄从齐王府溜出来。他穿街过巷,很快就来到大理寺的大牢。 黑衣人顺利潜进牢里,熟练地找到一间牢房,那牢房里有一个须发花白的老翁面朝里躺着,他一听到响动,两只眼睛立刻就张开,身子一扭,蒋树那张老脸就漏了出来。 那黑衣人在牢房里呆了一刻左右,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来,然后,他先回了一趟齐王府,又马不停蹄的向着五城兵马司苗腾的府邸而去。 第二日,崔叔明照常上朝,只不过下朝之后,他没有回衙门办差,而是陪着皇上在御花园品了一会儿茶。 从御花园出来后,崔叔明直接回了定远侯府,在回府的途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原本跟在他身边的一群侍卫中少了一个。 崔叔明回府以后,就将自己关进了书房,余庆传话出去:侯爷身子抱恙,任何人都不见! 而原本打算跟随采买太监一同出宫的夏采薇也遇到了一点麻烦。 不知为何,宫门今日忽然戒严,从下朝之后开始,宫门处不仅新添了好几班侍卫,就连进出的检查都格外严格。 夏采薇心里惴惴不安:莫非是自己私逃的事情败露了? 好在锦绣还算平静。她摆手示意夏采薇稍安勿躁,然后又带着她重新回到冷宫里。锦绣道:“宫里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才会四处戒严,看来咱们上午是出不去的了,不过您也不用担心,既然寿康宫那里没有动静,就表示咱们的事情还没有被发现。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蛰伏在冷宫里,静待时机,等时机一到,我就带着您逃出去!” 夏采薇看着锦绣沉着冷静的面容,心里不由慢慢平静下来。只是,她有些担心金一川。本来,按照原计划,此时的她应该和金一川在一起,正忙着奔向幸福的康庄大道,但是由于一些不可预知的原因,她此时仍被困在宫里。 不知金一川要急成什么样?他那个人,一旦任性起来只怕很少有人能够劝得住。 锦绣似乎看出了夏采薇心中的忧虑,平静地开口道:“您放心,如果计划有变或者行动有什么耽搁,主子一定会设法通知宫外负责接应的人!” 林婉城被猜中了心事,脸上不由一红,赶忙就低下头去。 今天的天色似乎黑的格外早,夜幕将大地笼罩,整个皇宫都陷入一片浓黑之中,就连平日里甬道上热闹的大红灯笼,今晚似乎也稍稍沉静下来,一个一个低垂着脑袋,似乎装了许多心事。 一更天的时候,东华门外忽然出现一大批黑巾蒙面的刺客。宫门的守卫举着长剑上前,那群人却不由分说就与守卫厮杀起来,东华门外顿时陷入一片惊恐之中。 当时,隆乾帝还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一个小太监就匆匆跑进来禀报东华门外的情况。隆乾帝听到之后似乎并没有什么吃惊,他脸上一片沉静,说出的话就像是在问张喜年晚上要吃什么饭一样简单随意:“齐王叛变,传朕的口谕,敢攻入宫门一步者格杀勿论!” 小太监匆匆前去传旨,张喜年就弓身劝道:“皇上,现在形势危急,皇上不如先暂避锋芒,外面自有进军把守,叛军只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的!” 隆乾帝看着张喜年就笑起来:“你不是说外面有禁军把守、叛军不堪一击吗?那朕为什么要躲?朕哪里也不去,就要坐在这御书房里等着。” 张喜年还要再劝,隆乾帝一摆手将他制止:“你去调一百精兵将寿康宫团团护住,不能让太后有任何闪失!” 张喜年见他已经下定决心,知道多劝无用,只好弓身退出去安排守卫事宜。 东华门的战役十分激烈,敌人人数众多,而且来势汹汹,纵使守卫的进军英勇,终究也有些不敌。 不过三刻钟,东华门的守卫已有败势,守门的将领一看大事不妙,急忙就从神武门紧急抽调精兵三百前来帮忙。 谁曾想,这一举动正中敌人下怀。神武门的三百精兵刚刚离开,就有无数的官兵举着刀刃从四面八方攻上来,为首的正是齐王周恪治和五城兵马司苗腾。 神武门守卫空虚,叛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城门攻陷。齐王就带领着五城兵马司的三千精兵浩浩荡荡开进紫禁城。 紧接着,齐王势如破竹,一举拿下除东华门以外的八个城门,紫禁城几乎完全被齐王掌控在手中。 齐王身披金甲,昂首阔步进了御书房,一抬头,只见隆乾帝面色威严地坐在龙书案后,齐王双膝一软,就本能的想要下跪行礼,可是膝盖弯曲到一半,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成为这紫禁城名副其实的主人! 齐王嗤笑一声就慢慢站起来,他昂着头看着隆乾帝,慢慢道:“夜已深了,父皇怎么还没有休息?” 隆乾帝淡淡一笑:“朕想睡觉,又怕被噩梦惊醒,索性就不睡了。” 齐王哼哼冷笑道:“父皇年纪大了,胆子也越来越小,竟然连噩梦也开始怕了!” 隆乾帝道:“朕的身边不知有多少豺狼虎豹,朕每日过得都如履薄冰,又怎能不怕?” 有兵将给齐王搬了一把交椅,齐王顺势就与隆乾帝对面而坐:“父皇既然睡不着,不如儿臣给你出个主意?” 隆乾帝想也不想就拒绝:“你的主意对我来说必然是好主意,可是对咱们列祖列宗,甚至是天下万民来说,简直就是噩梦!所以,朕不能答应!” 齐王探头道:“哦?儿臣还没有说是什么主意,父皇就已经猜到了吗?” 隆乾帝不在意道:“你带这么多人深夜闯宫,不就是为了这个主意?这有什么难猜的吗?只是……让朕猜不透的是苗腾!”隆乾帝转眼去看齐王身后那人,只见那人身披银甲,手持钢刀,凶神恶煞,让人不寒而栗。 隆乾帝对着苗腾道:“朕有哪里对不起你吗?朕一直对你需以厚望,更是让你做了五城兵马司,可是你呢?你就是这么会报朕的?”隆乾帝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发沉,让人不由有一种悲怆之感。 却听苗腾笑道:“咱就是个粗人,不懂得官场那些弯弯绕绕,只知道谁对咱好,咱替他卖命都行!”言外之意是齐王对他的好远超皇上。 隆乾帝了然地点点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句话果然没错!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只怪朕看走了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二十二章 现身 苗腾没有说话,齐王却哈哈笑起来:“父皇,您现在说这些似乎是晚了一点!儿臣的兵马已将整个紫禁城都占领了,现在整个皇宫都是我的天下,您只能束手待毙了!” 齐王说得不错,此时此刻,苗腾率领的五城兵马司的精兵已经接管了许多宫室,就连太后的寿康宫也被叛军围堵的水泄不通。 寿康宫的禁卫军和叛军殊死一战,由于兵力悬殊,双方都死伤惨重,寿康宫很快就被控制,太后也被看管起来她的身边只剩下彭嬷嬷一人。 不过,太后究竟风浪,这点险情并没有将她的意志击垮,她身着大妆,端端正正坐在正堂上,任凭殿中的叛军如何叫嚣,她始终紧闭双眼,一声也没有吭。 却说冷宫里的锦绣和夏采薇,在叛军攻入皇城的那一刻,她们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同时,夏采薇还从别人嘴里听说了寿康宫已经被叛军占领的情况。 自她有记忆起,就一直活在寿康宫这四角天空,那里虽然不是她的家,但是也曾为她遮风挡雨,太后虽然心存利用,但是也精心养育了她十几个寒暑。若说没有感情,那必然是假的。 锦绣见夏采薇脸上一片黯然,知道她心中定然不好受,略略一想,就开口道:“奴婢知道您不放心……这样吧,您先在此等候,奴婢这就去寿康宫探一探情况。如果有机会……奴婢一定将太后救出来!” 夏采薇赶忙摇头:“不行,叛军凶恶,外面几乎是危机重重!” 锦绣摆手道:“不碍事的,奴婢有功夫在身,寻常人伤不了我的。您只管安心呆在这里,奴婢不会莽撞行事的!” 夏采薇坚定地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你带我一起去,咱们也好有个照应!” 锦绣当然拒绝,然而,夏采薇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锦绣劝了好一会儿,见她始终不改口,也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计议已定,锦绣打晕了两个负责看守的小太监,然后随手拔下他们的衣服换上,就带着夏采薇、垂着头往寿康宫的方向走去。 所幸,两人对皇宫都十分熟悉,她们一路小心翼翼,尽量避开热闹的甬道,挑一些不起眼的小路。两人来在寿康宫外,锦绣抬手打晕了门前的两个守卫,然后冲不远处一摆手,夏采薇就从小角落里跑过来。 两人进了寿康宫,只见满地都是尸体,从服饰上不难分辨,其中有叛军的,也有禁卫军的。 锦绣见惯了杀戮,对这些自然是习以为常,可是夏采薇的情况就没那么好,她死死咬住唇才没有让自己抖起来。 叛军已经占领了寿康宫,将阖宫的奴才都关了起来,所以,这院子里除了几个负责看守太后和彭嬷嬷的叛军,竟然没有一个活人。 锦绣带着夏采薇顺着回廊一路潜行,很快就来到正殿之外。锦绣一打手势,两人就在窗前埋伏下来,只听屋里一个男人的声音道:“这老太婆真踏马高傲,都死到临头还摆出这么一副臭架子!” 他话音刚落,就听另一个人轻轻咳了一下。那个人就不满道:“牛峰,你踏马咳什么咳?” 屋子里静默一会儿,就听牛峰沉声道:“朱彪,这里是寿康宫,咱们还是放尊重一点!” “尊重?”朱彪就呵呵笑起来,“我知道这里是寿康宫,我也知道这位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可是现在,她已经是阶下之囚,说不定明日就要上断头台!” 牛峰冷哼道:“你这人……怎么如此蛮横?” 朱彪就发起火来:“你踏马装什么大尾巴狼?你不就是读过两天书吗?就想处处高人一等?你要是真有学问,有本事中个举人啊?还用跟咱们一帮糙老爷们儿混饭吃?” 牛峰气得简直无语,他今日也才算知道什么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眼见这两人就要吵起来,殿中的另外两个就赶忙上前来劝:“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兄弟,用得着为这事伤了和气吗?” 那个人也道:“就是,就是!将军命令咱们看守寿康宫,若是出了什么乱子,只怕咱们吃不了兜着走,还有咸蛋功夫在这里吵架?” 锦绣伏在窗前听着屋里的动静,心里慢慢有了计较,她趴在夏采薇耳朵上,压低了声音道:“您在这里等着,我去将他们四个料理了,太后就能安全转移到其他地方,您千万不要出声,也不要乱动。否则,万一被太后和她身边的那个老嬷嬷看到了,恐怕咱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付诸流水了。” 夏采薇认真点点头。锦绣就一跃上了窗,一抬手,四枚钢钉带着风就飞出去。 屋里的四个守卫原本还在争吵,破风声一响,几人本能地就势滚倒,四枚钢钉竟然一个人也没打中,“乒乒乓乓”掉落在地板上。锦绣眼见四个人如此机警,心里也打起鼓来。 一般来说,人在分神的时候最容易被偷袭,可这四个人刚刚明明在吵架,心思却格外灵动,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不为过。锦绣心中暗暗有了普:怪不得这寿康宫只有四人看守,原来这几个都是高手! 太后听到屋里有打斗之声,赶忙就睁开眼,一抬头,就看到窗框上坐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小太监,太后心里一喜:这人是来救驾的吗? 锦绣翻身从窗框上下来,朱彪就当下一步冲上前:“踏马的,你又是哪里爬出来的王八蛋?专门干这种暗箭伤人的勾当?要不是哥几个反应快,岂不是做了你手下的亡魂?男子汉大丈夫,要大家就真刀真枪的干,躲在背地里放冷箭算什么男人?” 四人中的另一个就冷笑道:“朱彪,你看清楚了,这是个太监,没根儿的玩意儿,你跟他说什么男人?” 四个人中,除了那个牛峰,就都哈哈笑起来。 锦绣冷笑着站在原地,一声也也不吭。她知道,自己必须速战速决,否则,让这几个人把其他叛军引来,恐怕就糟了。 锦绣不再废话,袖管一松,里面就掉出两把短匕首,锦绣一手一把,提着就朝四人冲了上去。 锦绣是个女子,也算是平王豢养的暗卫,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只要能打胜仗,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她所学习的东西也以实战居多。 所以,锦绣打起架来全无章法,也不讲究什么江湖道义,甚至许多阴狠的招式她都用的得心应手。 刚刚开始打斗时,朱彪四人还心存轻视,可是刚刚打了十个回合,四人心里都已经有了计较:这小太监可不是个善茬,功夫不弱,出手还十分刁钻,最为气恼的就是她似乎只想胜利,全然不讲究江湖规矩。 四人稍微一分心,立刻就落了下乘。朱彪被锦绣一拳打在脸上,牛峰的胸前中了一刀,铠甲已经破了,伤口涓涓流着血,而另外两个人也被她一计扫堂腿掀翻在地。 锦绣没有怠慢,提着匕首就冲上去,她伸手想要割断朱彪的脖子,朱彪一个鲤鱼打挺就跳起来,堪堪躲过杀招,后背直吓出一身冷汗。 趁着锦绣失手的功夫,另外两个人也从地上爬起来,他们在锦绣手底下吃了亏,心里恶狠狠地冲上来发难,手底下的功夫就更加狠辣,锦绣见他们二人招式骤然凌厉,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举着匕首且打且退。 牛峰见三人打的火热,足见一点,一下就冲到锦绣跟前,挺身裹入战圈。朱彪站在原地有少许怔愣,片刻,他就反应过来。 只见朱彪不急着应战,反而一抬手就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直接就架在太后的脖子上。 彭嬷嬷吓了一跳,赶忙上前阻拦,朱彪一甩手就将她推倒在地。只听朱彪恶狠狠道:“住手!你要是再不住手,我就杀了这个老太婆!” 锦绣正在酣战,听到朱彪的威胁心思却飞快转动:他奉命看守寿康宫,没有齐王的命令,她是绝不敢下手杀掉太后的,否则,就算齐王夺得皇位,也会被天下人指着脊梁骨骂。 锦绣手里的匕首不敢停顿,却听太后冷笑起来:“你放心的跟他们打,这个狗才是不敢杀了哀家的,没有齐王那个畜生的命令,他不敢动手的!”原来太后也已经看穿了朱彪的诡计。 朱彪气得咬牙!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精明,这么快就看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冷眼一撇,看到倒在地上的彭嬷嬷,抬脚就走上前,一脚踩在彭嬷嬷的胸口,恶狠狠道:“你说的不错,我是不敢杀你!可是你猜一猜,我敢不敢杀掉彭嬷嬷?那太监,你快点给老子住手,不然,这个彭嬷嬷就要死在老子刀下!哈哈哈——” 太后见他凶相鄙陋,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也吓出一声冷汗。她颤颤巍巍站起来,挺着身子就扑上去想要将朱彪的刀夺下,可是朱彪是个武功高强的大将,又哪里会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放在眼里? 只见朱彪看也不看随手一甩,太后的身体就颤巍巍倒下去,她一头磕在茶几上,两眼一黑,就晕倒过去。 朱彪见锦绣依然没有停手的意思,不由气急败坏,他高高将刀举起,眼看彭嬷嬷就要人头落地。 就在此时,夏采薇也顾不得其他,她挺身站了起来,指着朱彪大怒道:“住手!” 朱彪被骤然出现在窗前的人吓了一跳,他身形一顿,锦绣瞅准时机抬手就将匕首扔过来。 朱彪胸前中刀,血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他的身体就像是一棵朽木,轰然倒下。 彭嬷嬷盯着窗前的夏采薇,嘴巴张得大大的,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采薇她明明已经?科室这个太监打扮的人明明就是她?莫非,她没有死? 彭嬷嬷心中雀跃起来,一张慈祥的老脸上泪珠滚滚而下。夏采薇见刚刚还无比坚毅的彭嬷嬷现在却哭得如此伤情,也不禁潸然泪下。 她既然已经现身,也就管不了那么许多。夏采薇风一样的跑进了内殿,她先将彭嬷嬷从地上扶起来,然后,两人又合力将太后抬到榻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二十三章 威胁 与此同时,锦绣已经将牛峰等三人打倒,这一次,她再不给三人反抗的机会,一个箭步上前,横扫一刀,三人的颈间都喷出鲜血,血水流了一地,气绝身亡了。 彭嬷嬷眼见殿内的危机已除,就转头将夏采薇仔细打量一番,泪眼婆娑道:“郡主,真的是你吗?”她虽然是在哭,但是眼睛里却慢慢都是笑意。 夏采薇死死咬住唇,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对她来说,太后疼爱她不假,但是太后本身就是一个上位者,是一个政治家,所以她的疼爱或多或少都会参杂着政治因素,而彭嬷嬷则不同。这个满脸慈祥的老嬷嬷,从夏采薇记事起,就是祖母般的存在,疼她、爱她,教她许多做人的道理,教她在深宫中生存的本领。 有一年,隆乾帝赏给夏采薇一盏宫灯,样式十分精巧别致,她一度爱不释手。结果第二天,平阳公主就知道了这盏宫灯的存在。 蒋淑妃带着平阳来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平阳公主就借机去了夏采薇的红霞阁,刚一进门,公主就向夏采薇讨要宫灯。 当时,夏采薇年纪尚小,当时的她只知道太后疼爱她、皇上也喜欢她,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无忧无虑。所以,面对平阳公主的无礼索要,她当然不会答应。 后来,夏采薇与平阳公主发生了争执,时隔这么多年,争执的过程已经记不真切,但是,夏采薇清清楚楚记得是平阳先动的手。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太后和蒋淑妃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彭嬷嬷就奉命将她们两人带去了寿康宫正殿。 当时,她天真的以为太后会站在她这一边,纵使不处罚平阳,自己也不至于被牵连。 然而,事情的结果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太后当着阖宫后妃的面贬斥她“不懂事”,并罚她两顿不许吃饭。反倒是穷凶极恶的平阳,落得个无罪一身轻。 太后不仅好生安慰了平阳,还钦赐她一盏琉璃描金的彩灯。蒋淑妃告退之前,打着劝架的名义去红霞阁看她。 那时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在正殿上还笑得无比灿烂的蒋淑妃怎么一转眼变成了穷凶极恶的样子,蒋淑妃冷笑着告诉她:“你不过是一个低贱女子,皇上太后可怜你,才封了个什么郡主,你可倒好,拿着鸡毛当令箭,真把自己当成这紫禁城的主子了吗?” 她当时虽然不知道什么是鸡毛当令箭,却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出来,蒋淑妃并不是真的喜欢她。 太后有了懿旨,红霞阁的宫女就真的连着两顿没有给她送饭。 当天夜里,她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可是没有办法,只能抱着枕头落泪。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在那样冰冷的深夜里,哭湿了一整条枕巾,却死死咬住被角,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后来,到二更天的时候,她忽然听到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彭嬷嬷似是端着一盘什么东西溜进来。夏采薇吓得赶忙用被子将头蒙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如果别人发现自己在哭,恐怕会有更严厉的惩罚。 彭嬷嬷轻巧巧将她的被子揭开,小小的人儿躺在床上,深锁眉头,紧闭着眼睛装睡,只是她眼角红肿,还哭得一抽一抽的。 彭嬷嬷轻轻将她唤醒,递上来一碗熬的浓香的红豆薏米粥。夏采薇睁着大眼,肚里的馋虫勾啊勾的,可是她就是不敢伸手。 彭嬷嬷就温声道:“乖孩子,快起来把粥喝了,小小年纪,饿坏了可怎么好?” 她依然没有伸手,只是满眼戒备地摇头:“太……太后不让……” 彭嬷嬷叹一口气,只得想办法劝她:“太后只说饿你两顿,可是你看现在早就过了晚饭的时间了,是不是?所以,你现在吃东西,就不算抗旨!” 夏采薇两眼几乎放光:“真的吗?嬷嬷没有骗我?” 彭嬷嬷看着她一脸天真的样子,不由一阵心疼:“真的!嬷嬷怎么会骗你呢?” 夏采薇高兴地坐起来,从彭嬷嬷手里端过红豆粥,也不顾烫嘴,呼隆呼隆喝了个底朝天。 彭嬷嬷慈祥地看着她,轻声问道:“现在肚子好受一点了吗?” 夏采薇眼角还挂着泪,脸上却笑起来:“好了,要是再有一块点心就不饿了!” 面对着她这点小心思,彭嬷嬷呵呵一笑,伸手将她嘴角的一颗红豆擦掉:“晚上不能多吃,否则,肠胃容易出毛病的。你年纪小,喝些粥先垫一垫肚子,等明早,嬷嬷给你做桂花糕,好不好?” 夏采薇听说有桂花糕吃,连忙高兴地点点头。 彭嬷嬷让夏采薇在床上躺好,又亲自帮她掖好被角,就端起碗想要出去。彭嬷嬷一转身,夏采薇却伸手拉住了她的大手:“嬷嬷,我今天是不是做错了?惹了太后娘娘不开心……” 彭嬷嬷看着夏采薇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只觉得心里最柔软的部位被打了一拳:“郡主没有做错。” 夏采薇眼睛亮闪闪的:“那太后为什么要罚我?” 彭嬷嬷心里明白,她这么小的人儿,心里藏不住事,知道真相对她来说未必就好,只好安慰她道:“郡主没有错,平阳公主也没有错,太后更加不会做错,只是……嗯,郡主比公主大一些,应该让着她一些,对不对?” 夏采薇心思单纯,十分容易哄,当即就笑着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嬷嬷。嬷嬷也早些睡!” 经此一事,夏采薇至少学会了一件事:她年纪大些,无论何时,都不要与平阳公主争执,凡事都要让着她一些。 后来,夏采薇慢慢长大,她也逐渐学会很多道理,也知道了自己当年受罚与年龄长幼无关,只是,不管过了多久,她仍旧记得彭嬷嬷再深夜给她端去的那一碗红豆薏米粥。 此时,面对着这个老嬷嬷的质问,夏采薇觉得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话来。 她当然不想骗彭嬷嬷,但是此次事关重大,她实在不想把这个从小疼爱她的老嬷嬷拉下水。 锦绣见此情景也不由有些动容,不过,大局为重,她也顾不得这些儿女私情。 锦绣见夏采薇为难,只好接口道:“嬷嬷,太后只是昏过去了,并无大碍。您照顾好她。另外,此地不宜久留,您尽快带着太后躲起来,等叛乱被平息之后,再出来不迟。” 彭嬷嬷含泪点头。锦绣就拉起夏采薇的手:“咱们快走!” 夏采薇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她任由锦绣拉着,一步三回头地往宫外走。 彭嬷嬷自然已经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她见夏采薇依依不舍的样子,强忍泪水地挥手:“您快走!在外面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快走吧!” 夏采薇终于点点头,锦绣就拉着她,消失在殿外的黑暗之中。 此时,御书房。齐王看着一脸沉静的隆乾帝,嘴角带着冷笑:“父皇,您还是乖乖的下一封禅位的诏书,否则,儿臣若是动起手来,只怕会闹得很僵。” 隆乾帝冷冷一哼:“难道现在的局面还不够僵吗?你本事那么大,何必要朕下什么禅位诏书?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朕要禅位,也绝不会给你!” 齐王气的咬牙:“你——”齐王当然想自己下这份诏书,可是他的手下已经将御书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玉玺在哪。没有玉玺,就算自己真的写了诏书,只怕也会让大臣们非议。 齐王勉强定了定心神,慢慢笑道:“父皇,您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吗?实话告诉您,皇祖母已经在儿臣手中,只要儿臣一声令下,父皇可就要做一个不孝之人了!父皇,您忍心吗?” 皇上闻言也是一惊,他早就知道寿康宫会沦陷,只是没想到,太后竟然这么快就被他抓到。 齐王见隆乾帝变了脸色,得意地笑了起来:“父皇还是考虑清楚的好!只是,留给您的时间不多了,还请您速下决断!” 皇上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成了铁青,他狠狠皱着眉,咬牙对齐王道:“朕的玉玺就在这坐垫下——”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屁股下面的坐垫,朗声道:“你有胆的,就上来拿吧!” 齐王听到玉玺的下落简直两眼放光,他随手指了身后的一个护卫道:“你,去给本王把玉玺取出来!” 皇上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儿,自然不怕他耍什么花样,这无疑于天上掉下来的功勋,那护卫满脸喜色,一口答应下来。他紧走两步,走到龙书案后,皇上就配合地站起身来。 只是他刚想伸手将坐垫掀开,龙椅上的坐垫却自己弹了起来,一身劲装的崔叔明一下子就从龙椅里跳了出来。 崔叔明在半空中往腰间一摸,“刷”一声抽出软剑,那护卫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脖子上就已经出现一个寸许长的伤口,他甚至来不及叫一声,就直直地仰面躺倒。 事发突然,齐王和他身后的兵将都吓了一跳,待看清楚跳出的人是崔叔明,齐王才惊恐道:“崔叔明,怎么是你?你不是……你不是呆在书房里吗?” 崔叔明冷冷一笑:“我若不呆在书房,又怎么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御书房呢?” 齐王两眼几乎喷火,他抖手指着皇上愤愤道:“你这个老家伙!你早有准备是不是?看来本王真的是低估了你们!” 崔叔明不屑道:“你自己心怀不轨,难道还不许别人防着你?” 齐王怒道:“你少给本王插嘴!崔叔明,就算你在御书房护驾又怎么样?现在整个紫禁城都在本王手中!如果本王没记错,你那个夫人也在宫里吧……他与夏采薇交好,现在正忙着给她守陵呢吧?你猜,她现在是死是活?” 发生宫变时,林婉城并没有出宫,齐王也早已吩咐人将她和太后看管在一起,只是,刚刚有一个守卫忽然来报,寿康宫找不到林婉城的身影。 听到消息,齐王自然是愤怒的,可是他又不能在崔叔明面前表现出来。他知道,林婉城是崔叔明的死穴,如果用林婉城来威胁他,崔叔明一定会就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二十四章 势去 没想到崔叔明却一挑眉,看着他笑道:“我根本不用猜。不如换我来问王爷一个问题吧,王爷可知道本侯的夫人现在何处?” 齐王脸上一顿,皱着眉道:“你什么意思?莫非……”崔叔明既然能提前藏在御书房,那一定是提前知道了自己的计划,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夫人涉险?如果猜的不错,林婉城之所以不在寿康宫,一定是被他给藏起来了吧! 齐王明白了,明白崔叔明为何会如此笃定,明白他为什么如此自信。他不由怒道:“你救得了林婉城又怎样?她贱命一条,根本不值得本王在意。不过,崔叔明,本王倒是要问问你,你放着寿康宫里的太后不救,单单救了你的夫人,难道,在你眼里,一国太后经还没有一个罪臣之女重要吗?” 崔叔明没有答话,一旁的隆乾帝却愤愤道:“你少在这里使离间计,你以为凭你这么两句话,就能让叔明与朕离心,就能让朕将叔明问罪吗?实话告诉你,太后之所以不转移,就是为了不让你这孽障起疑!” 齐王陡然明白过来,心里怒火大盛,他咬着牙恶狠狠道:“你们提前知道了又能怎样?现在太后终究是在我的手里,紫禁城也在我的掌控之下!父皇,儿臣劝您还是识相一些赶快将玉玺交出来,否则,儿臣可不敢保证太后她老人家的安危了!” 崔叔明就冷笑起来:“王爷,难道你只想着用皇上的母亲来交换玉玺,就不想想自己的母亲身在何处吗?” 淑妃?齐王神色一凛:崔叔明他究竟暗中做了多少事?齐王率领五城兵马司的人攻入皇城,占据各大宫室,也早派了人去玉宸宫接蒋淑妃母女,可是不知为何,派出去的人迟迟都没有回来。 齐王本以为,自己的母妃一定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他哪里想得到,整个紫禁城都在自己手里,崔叔明又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翻出什么浪花? 可是现在听崔叔明的口气,蒋淑妃分明已经落到他的手里。而且,崔叔明是想用淑妃来交换太后。可是自己一旦将太后交出来,就失去了最有利的王牌,皇上也绝不会轻易将玉玺交出来的,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 齐王正皱眉深思,却忽然听到御书房外传来震天的厮杀声。他猛地一抬头,锐利的眼光看向苗腾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苗腾也是茫然四顾:“俺,俺也不知道啊!你——”他随手指了身前的一个副将,“快出去看看!” 那副将不敢怠慢,扭身就出了御书房,崔叔明的脸上却显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苗腾派出去的副将很快就回来了,只是他跌跌撞撞跑进来,满脸都是冷汗:“启禀……启禀王爷……外面……外面……” 齐王见他形色不对,赶忙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外面怎么了?” 那副将结结巴巴道:“外面忽然有一小队黑衣人攻了上来,他们来势汹汹,弟兄们快挡不住啦!” 齐王一皱眉:“怎么会这样?哪里来的黑衣人,他们有多少人?” 那副将道:“大约一百左右,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只是,他们个个骁勇善战,几乎以一当十,兄弟们被打的落花流水,马上要守不住了!” 齐王狠狠将副将甩出去:“废物!一群废物!御书房外的人马少说也有三百,却连区区一百人都打不过,真是一群饭桶!” 苗腾也急的满身是汗:“王爷,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您赶快给俺们想个办法呀!” 齐王烦躁地在殿中跺了几步,崔叔明就冷笑道:“王爷,本后劝你还是束手待毙吧,负隅顽抗只能是死路一条!” 齐王凶狠吼道:“你闭嘴!你和这个老不死的现在在本王手里,本王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攻进来。苗腾——” 苗腾赶忙走上前,齐王就道:“你带着一半兄弟先出去抵挡,余下的给本王上!本王要先擒住这个老不死!” 齐王面目狰狞,那副模样简直就是气急败坏!苗腾答应一声,立刻就领着一队人匆匆走出去,余下的就摩拳擦掌慢慢散开,眼睛放着精光,死死盯着面前的隆乾帝、崔叔明、张喜年三人。 崔叔明轻蔑一笑,头也不扭地对着身后道:“张公公,你先护住皇上,待本侯先料理了这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咱们再作计较!” 齐王看着崔叔明冷峻的侧脸不由哈哈笑起来:“狂妄自大!崔叔明,本王知道你本领高强,可是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里的人马少说也有二十个,自古道双拳难敌四手,本王劝你还是放聪明一些的好!” 崔叔明淡淡道:“废话少说,打过才知道!”一边说,一抬剑就将身前茶几上的几个杯盏扫出去,只听“砰砰”两声,立时就有两个叛军倒在了地上。 齐王也不再多话,一摆手,身后的二十多人一拥而上,转瞬间就将崔叔明包围在战圈之中。 崔叔明一柄软剑舞得虎虎生风,纵使对面人多,却连他的一根汗毛也碰不到。 转眼就打了三十多个回合,齐王纵使本领不高,但是也看得出来自己这边已显败势,不由心里发急。而皇上这边,他正被张喜年护着躲在龙书案后,眼见崔叔明渐渐占了上风,眼里一片欣慰。 崔叔明一个漂亮的白鹤亮翅,一剑就将两个叛军斩杀在脚下。此时,他的身前已经堆满尸体,面前站着的只剩下四五个叛军。 只是那几个叛军的情况也十分不好,他们眼见崔叔明像魔王一样将自己的兄弟绞杀,心里清楚,自己那些道行纵使冲上去也是送死。他们不由腿肚子打转,一个一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齐王不由在他们身后怒道:“上啊!快给我上!” 那几个军士互相看了一眼,握紧了手里的长刀,狠狠咽一口唾沫,咆哮着就冲上去。 可是他们的能力实在有限,不过三招两式,就被崔叔明斩杀了。 崔叔明软剑上的血迹“噗噗嗒嗒”往下低落,他冷眼看着面色铁青的齐王,淡淡道:“王爷还有什么本事?要自己上来吗?” 与崔叔明对打?齐王一想到这些就狠狠打了一个寒颤。他不是没有领教过崔叔明的手段,刚刚也亲眼见证了手下的落败,他心里十分清楚,若是崔叔明与他动真格的,自己恐怕在他手底下走不了两招。 齐王眼见殿内大势已去,跌跌撞撞就要往外跑,可是他刚跑了两步,就与丢盔弃甲的苗腾撞了个满怀。苗腾满脸是血,胳膊上也被砍了一刀,他看到齐王惊慌失措的样子,赶忙道:“王爷,完了,全完了!那些黑衣人太厉害,俺们的弟兄实在顶不住了!” 齐王咬牙道:“五城兵马司有那么多兄弟,难道还怕他们区区一百来人?快去,快去把你的人马都调过来,咱们只要杀了崔叔明,将皇上拿下,取了玉玺,到时候,本王就是大周朝的新一代君主!这天下就是我的了!” 苗腾见他大梦不醒,不由摇头叹息道:“王爷,不行了!五城兵马司的兄弟也全部陷落,现在,俺们已经被包围了!” 齐王由于惊吓而睁大了双眼:“怎么可能?就凭禁卫军那点人马,怎么可能摆平五城兵马司?你是不是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齐王死死抓住苗腾的衣领,脖子上青筋凸起,两只眼睛血红。 苗腾也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王爷,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许多人马,他们从东华门打进来,俺们的弟兄死伤惨重,现在紫禁城已经回到他们的手中了!” 齐王闻听噩耗,只觉得大闹一片空白,他转头看着一脸冷冽的崔叔明,咬牙切齿道:“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做的手脚,对不对?” 崔叔明大方点头:“不错!是我让木刻带着令牌去了京畿营,调遣京畿营的将士进宫勤王!想来他们现在已经攻陷了九门,王爷,你大势已去了!” 齐王被“大势已去”这四个字砸蒙了头,他脸上血色褪尽,一双手抑制不住地发抖,嘴里含含糊糊地哭起来:“不可能,绝不可能,本王是天命之子,本王是大周朝未来的皇帝,怎么可能失败!不可能的!” 苗腾见他几乎疯魔,赶忙一把抓住他劝道:“王爷,俺们失败了,俺们快投降吧!” 投降?“我决不投降!我还有机会!”齐王一把将苗腾甩开,他于黑暗中似乎又看到一丝光亮:“太后,对,太后还在咱们手里。苗腾,你快去寿康宫,将太后带过来!有太后在手,本王倒要看看,崔叔明你害如何猖狂!” 苗腾迟钝了一下,齐王就一脚踹在他身上:“去啊!快去啊!狗奴才,本王连你也吩咐不动了吗?” 苗腾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一咬牙,转身向外面走去:齐王说的对,事到如今,也只有太后能够暂时保住他们的性命了! 可是苗腾刚走了两步,余庆就率领着大批黑衣人迎头走进来。黑衣人中间,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正是失踪的林婉城,崔叔明一看到她,忽的就勾唇一笑,与刚刚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根本判若两人。 林婉城冷笑着对苗腾道:“苗大人哪里去?”她看一眼齐王,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是要帮着齐王去找蒋淑妃娘娘吗?大人不必麻烦,我已经把人带来了!” 林婉城话音刚落,几名黑衣人自动闪开一个口子,披头散发的蒋淑妃就被押了出来。 蒋淑妃一见到孤立无援的齐王,立刻就哭起来:“皇儿——” 齐王猛然抬头,眼前的蒋淑妃几乎让她有些认不出来:从前,蒋淑妃是最爱美的,衣服总是最华美的,首饰总是最亮眼的,就连发型也要用最新颖别致的。可是现在……她满脸泪痕,披头散发,一身宫装沾满血污,整个人被人提着押上前,说不尽的悲凉凄惨。 齐王忽然就跪在地上哭起来:若不是自己,淑妃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是他害了自己的母亲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二十五章 追封 蒋淑妃看到自己儿子这幅样子,感觉心都在滴血。她屈膝就跪了下去,对着隆乾帝苦苦哀求:“皇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臣妾的错,与皇儿无关。是臣妾指示他谋反,他只是糊里糊涂做了臣妾的傀儡。臣妾甘愿千刀万剐以赎罪孽,只求皇上念在骨肉至亲的份上饶了皇儿一条性命吧!” 齐王也赶忙膝行上前:“不,父皇,这一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万死,求父皇饶恕母妃。这些年来,她对父皇一心一意,从来没有过半句怨言啊!” 隆乾帝冷冷看着地上的两人,铁青着脸道:“妄想!你们罪恶滔天还妄想真能容得下你们吗?” 蒋淑妃不停地磕头,可是隆乾帝根本不为所动。 蒋淑妃的头都已经磕破,她的脸上血泪混合,沾湿了落在额前的秀发,从前那个趾高气昂的淑妃娘娘的形象早已轰然倒塌。 淑妃道:“皇上,臣妾自十六岁入宫伴驾,转眼已经二十年。这二十年来,臣妾事事为皇上着想,可曾有半点私心?可是皇上,您偏偏容不下臣妾,容不下臣妾的父兄,非要逼得皇儿造反,若非您苦苦相逼,我们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隆乾帝气得双手都在颤抖:“蒋娇!你只说你陪王伴驾二十年从不曾有对不起朕的地方,可是你自己想想,朕何曾有对不起你们蒋家的事?然而你们将朕的善待当做什么?当做你们贪婪的工具!在后宫,你欺压后妃,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生灵?明里暗里你给了香儿多少细碎折磨你以为朕不知道吗?” 香儿!骤然听到这个名字,蒋淑妃只觉一身一身的冒冷汗。这么多年过去了,蒋淑妃以为这个女人早就消失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没有想到她一直活在皇上的心里。可是,皇上为何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女人呢? 是了,大约是为了那个贱种!皇上心里明白,那女人的死是个不解之谜,凶手一日不除,那个贱种恐怕就永远不会安全。 隆乾帝因为情绪激动而猛烈地咳嗽起来,张喜年赶忙给他端了一杯水润嗓子,隆乾帝慢慢喝了,等情绪稍微平复,才接着道:“在朝里,你父兄又背着朕做了多少恶?朕一直不愿拆穿他们,不过是想着顾全亲戚的颜面,可是他们呢?可曾知道收敛?你父亲贵为当朝太师,位极人臣,却始终贪心不足,一心想要把控朝政。你那个大哥为人如何,朕就不多说了。单是你那个兄弟蒋康,朕信任他,许他通州知府的位子,可是他有负朕的信任!通州的老百姓民不聊生,人人谈蒋色变,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隆乾帝一样一样细数蒋家这些年的过错,蒋淑妃垂头听着,泪水却怎么也忍不住:“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臣妾不求您饶恕,只求您放了皇儿!” 隆乾帝慢慢叹一口气;“晚了,一切都晚了!现在来求饶又有什么用?不过你放心,朕不会杀他,朕会把他圈禁起来,他的府邸就是他的牢笼,这一辈子朕都不会再放他出来!” 蒋淑妃失控大叫:“不——不——皇上,您这是要让他生不如死,您这是用钝刀子割臣妾的肉啊!您怎么能如此狠心!怎么可以——” 隆乾帝却不再理她,淡淡一挥手,就有几名护卫拿着锁具上前,将齐王和苗腾五花大绑拉了出去。他们两人狂叫不止,眼睛里满是惊恐。 蒋淑妃想要去追赶,可是她挣扎着却没有站起来,甚至连齐王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她绝望地趴在地上,一声一声叫着齐王的名字。 蒋淑妃哭了好一会儿,声音都有些嘶哑。她忽然又狂笑起来:“哈哈哈哈——皇儿,是母妃害了你,母妃害苦了我的儿子啊——” 她且哭且一笑,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脑袋撞在身边的柱子上,鲜血喷溅出来,张喜年上前一摸脉,沉声道:“淑妃娘娘殁了。” 隆乾帝的眼角似乎有泪水划过,他转过身去,将眼睛紧紧闭起来,半晌,他才深深吸一口气:“拉出去吧!”他的声音疲惫而无力,虚弱的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 张喜年指挥内侍将蒋淑妃的尸体抬下去,余庆就上前一步禀报道:“启禀皇上,木刻已经奉命搬来了京畿营的兵将,将士们从东华门攻入,现在已经重新掌控了紫禁城。五城兵马司的大部分叛军都已经被消灭,只剩下少部分的残存势力也已经控制。” 隆乾帝淡淡点头:“寿康宫的情况怎么样了?” 余庆弓身回话:“太后受了些轻伤,不过并没有什么大碍。”他自然不会将锦绣救下太后的事情说出来,否则只怕要暴露了夏采薇的行踪。 皇上长出一口气,张喜年看出他脸上的疲态,赶忙道:“皇上,已经五更天了,今日的早朝……” 隆乾帝静默了一会儿,提起精神道:“早朝正常进行,去将各处打扫干净,准备迎接百官上朝吧!” 张喜年弓身答应下来,隆乾帝转头对崔叔明道:“叔明,昨夜你辛苦了!今日朕放你一天假,回府去歇息吧……” 崔叔明跪谢皇恩,领着林婉城退了出去。 御书房外,天色已经有些微弱的亮光,东边的天空已经出现一角红霞,天马上就要亮了,太阳马上就会升起来。喧嚣了一整夜的皇宫恢复了往日的静谧,甬道上,宫人们一个个提着水桶、拿着刷子在清扫地上的污血。 他们天真的以为只要血擦干净了,这场祸事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只是,流出来的血和被划伤的皮肤一样,虽然最终都会恢复,只是想要不留一点痕迹,怕是千难万难了。 崔叔明扶着林婉城走在出宫的甬道上,两人默契的拉着手,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们从午门出宫,平安已经驾着马车侯在门外。林婉城想要往马车上走,崔叔明却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来,林婉城本来想拒绝的,可是看着他坚毅的脸色,却慢慢将脑袋伏在崔叔明的胸口,什么话也没有说。 马车咕咕噜噜往前走,快到定远侯府时,林婉城忽然想起一件事:“糟了,采薇呢?怎么把她给忘了?” 崔叔明抱着她没有松手,淡淡一笑:“你放心,她现在已经在保安堂了。” 林婉城不由惊异道:“不是说潜伏在冷宫里吗?怎么会?” 崔叔明抚摸着她的脊背,温声道:“昨夜,木刻带着京畿营的大军从东华门杀进皇宫,恰巧碰到藏在东华门附近的锦绣。木刻就掩护着她们两个逃出了皇宫。” 原来是这样!得知夏采薇已经安全离宫。林婉城总算平静下来。 隆乾帝放了崔叔明一天的假,崔叔明就放下手中的公务,在浅云居陪了林婉城一整天。他们依偎在床上睡觉、坐在榻上看书聊天,摸着林婉城的肚子给孩子讲话,曾经有那么一刻,林婉城觉得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温和从容、岁月静好。 晚饭时间,余庆进来回禀,原来,关于齐王一案,隆乾帝已经有旨意下达。 齐王谋反,着圈禁王府,永世不得出。平阳公主知情不报,蛮横跋扈,着幽闭深宫,无召不得探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苗腾心存不轨,图谋造反,着五马分尸,并夷灭九族。 太师蒋树多年来贪污舞弊,欺上瞒下,有负圣恩,着斩立决!鸿胪寺卿蒋健心怀不轨着贬为庶民,永世不再录用。 同时,蒋家上下三百七十二口俱备牵连,男女老少皆流放三千里与披甲人为奴,永世不得回京。 曾经风光无限的蒋家大宅一夜之间败落,蒋府上至夫人、下到奴仆全被带上镣铐,发配边疆。 崔叔明听到余庆的回禀,只淡淡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之情,就挥手让他退下。林婉城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蒋家大小姐——蒋杰呢?” 林婉城不是圣母婊,自然不会忘记这些年来她对自己做下的事。只是,她为人虽恶,但是对崔叔明却是付出了一颗真心。还记得,崔佟氏下蛊毒那次,是她违背家族意志,南湖游船相会,向自己吐露实情,虽然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但是于情于理,也应该感念她的恩。 余庆看了一眼崔叔明,慢慢道:“蒋杰……她在牢中自尽了!” 林婉城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深深无奈。蒋杰这个人,虽然跋扈了一些,却并没有太多的坏心思。说到底,她还是被自己的执念害苦了。 林婉城扼腕叹息了几回,崔叔明就赶忙劝道:“好了,你现在有身孕,不能想太多。人各有命,她得到今日的下场,只能怪她执念太深,怨不得别人。” 崔叔明顿了顿,淡淡道:“但愿她来生投胎去一户好人家吧!”崔叔明虽然面上冷冰冰的,但是心肠真的不坏,他虽然对蒋杰的痴缠烦不胜烦,但是对她的神情,终归还是有些动容。 余庆转身想要退出去,可是忽然又想到什么事情。他赶忙转头道:“惠阳郡主……” 林婉城一凛:“郡主怎么了?” 余庆笑道:“皇上今日还下旨追封了惠阳郡主为公主,选吉日安葬。” 林婉城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情:在夏采薇的事情上,隆乾帝和太后应该还是会觉得愧疚吧。夏采薇是隆乾帝救命恩人的孤女,这些年来,他们母子却一心想要利用她,让她做一颗压制齐王的棋子。 现在齐王一众伏法,太后娘娘看到夏采薇的棺椁,不知会作何感想,追封的事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林婉城猜的很对,太后自那一晚伤了额头,就在榻上昏昏沉沉躺了一天。傍晚的时候,她悠悠转醒,彭嬷嬷就将叛军的事情禀告上去,她才慢慢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太后忽然想到救她于水火的那个小太监,有些茫然道:“昨晚那个小太监是谁?怎么看着眼生,好像从没有见过一样!” 彭嬷嬷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含糊道:“那小太监救了太后就匆匆离开了,奴婢也不识得,大约是皇上派来保护太后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二十六章 相聚 太后了然点点头:“多亏皇上想得周到。”她凝眉想了一会儿,忽然又有些迟疑地开口:“昨夜……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彭嬷嬷精神高度紧张起来,但是她活了这么多年,这点掩饰的功夫还是有的,就听故作茫然道:“不寻常的事?太后是指……” 太后摆摆手:“大约是哀家听错了……哀家昏迷的时候,似乎,似乎听到了惠阳的声音……” 彭嬷嬷一滞,心里顿时有些惊慌失措,她赶忙低下头去,凝眉想了一会儿,才道:“太后,许是您太过思念郡主,才会梦到她的吧!郡主这么年轻,却不幸香消玉殒,实在是可怜啊!” 太后也默默叹气起来:“还记得哀家当年去为先皇守陵,纵使条件艰苦,惠阳却从来没有向哀家抱怨过。她陪伴了哀家十几年,却这么走了……哀家的心里……实在是……” 太后一边说,眼眶就有些红润了。彭嬷嬷赶忙又劝,太后就道:“罢了罢了,死者长已矣,活着的还不知要受多少苦。去传哀家的懿旨,追封惠阳郡主为公主,则吉日葬了吧!” 彭嬷嬷知道夏采薇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等到了日子发丧,这世上再不会有什么惠阳郡主。 齐王的风波终于过去,化名为夏薇的惠阳郡主也在保安堂安顿下来。 八月十六夜晚,保安堂为夏薇和金一川办了喜事。婚宴十分简单,也只请了几个林婉城夫妇、花凤凉三人来观礼。 等拜了天地,夏薇夫妇、林婉城夫妇、白华、花凤凉就坐在一起饮宴。 金一川将酒杯端起来:“大恩不言谢!金一川能有今日……”他低头看了一眼一身鲜红嫁衣的夏薇,动情一笑,道:“却赖诸位帮忙!从今往后,但凡有用到鄙人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完,一仰脖,饮尽了杯中的烈酒。 林婉城不由笑道:“谁要你赴汤蹈火?从今往后,你只需好好对待采薇,不要惹她生气就够了!我告诉你,定远侯府就是采薇的娘家,我就是采薇的亲姐姐,你往后但凡敢对她不好,仔细我们杀上门去!” 金一川忙道不敢,夏采薇就也红着脸低下头去。 白华就慢慢道:“若说帮忙,还要感谢平王。若不是他尽力相帮,咱们无论无何也将采薇救不出来!” 众人就纷纷点头,崔叔明道:“他目标太大,不便来此,但还是托我送上贺礼!”崔叔明往怀里一摸,掏出一对鸾凤和鸣的玉佩交到金一川手里:“祝你们百年好合!” 金一川赶忙谢过,转手就交给夏薇收了起来。崔叔明就问道:“我们能帮你们的毕竟有限,往后的路,还要你们自己走。怎么样,往后有什么打算?” 金一川回头看了一眼夏采薇,夏采薇就道:“我们打算去江南。那里是一川的故乡,他总说那里风景如画,我自记事以来,都被关在四角天空,很想去看看!然后,我们会找一个小镇安顿下来,开间药铺。” 往后的事情,自然不必说,金一川给人看诊,夏薇就负责相夫教子,日子肯定会很平淡,不过,应该满满都是幸福。 林婉城点点头:“听你这么一说,我倒羡慕起你们来了!” 白华赶忙从旁笑道:“怎么?叔明对你不好?你只管说,我作为师兄,虽然不能打他一顿给你出气,但是一定狠狠下一顿泻药给你出气!” 林婉城知道他在打趣自己,不由也红着脸笑起来。夏薇就赶忙帮着解围:“婉城,你这肚子应该快要九个月了吧?” 林婉城的身孕已经八个多月了,现在她的小腹高高隆起,行动都很不方便。不过,听夏薇提到自己的身孕,林婉城还是很开心,她不自觉就去摸着小腹,一张笑脸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是,大约到了十月就该生产了。” 夏薇叹气道:“我本来想等你生产之后再走的,可是,想必你也是知道……” 夏薇呆在保安堂并非绝对安全,这里是个医馆,每天客流量很大,纵使她深居浅出,但是保不齐也会被哪个眼尖的撞见。 齐王虽然已经覆灭,但是还有一个郑王在。齐王倒下后,郑王一定会将平王视作眼中钉、肉中刺,非要拔之而后快,所以,他会擦亮眼睛等着抓平王的把柄。而夏薇的存在,无疑是平王最大的痛脚。 所以他们夫妇也有些担心,自己长久在京中滞留会给平王、给崔叔明夫妇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婉城赶忙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不过也不用担心,等过些日子,所有的事情都平静下来,我和叔明就带着孩子去江南看你们!” 夏采薇才又重新高兴起来。 花凤凉却忽然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启程?”自从相如故从“避暑山庄”离开后,花凤凉很是消沉了几日,喝了许多酒,死命折腾了自己几回。 林婉城看不过去,亲自去批评了他一顿,才将他骂醒。不过,他虽然不再沉沦,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活泼、风流的花大少了。现在的他安静、沉默,眉头时时皱着,似乎有化不开的愁绪! 今夜,他应邀来参加金一川的婚礼,不过,自从进门后,却在他脸上看不到半分喜色,开席之后,他更是只顾一碗接着一碗的喝酒,沉静的有些吓人。 此时,他骤然开口,让在场的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夏薇首先反应过来,赶忙笑道:“后天,我们后天就会启程。” 花凤凉点点头,仰脖灌了一口酒,没有再说话。酒桌上的气氛不由沉闷下来。林婉城看着他这幅样子,默默叹口气,伸手将他的酒杯拦下来:“你已经喝了很多了,不要再喝了!” 崔叔明却拦着林婉城道:“让他喝吧。也许醉了,心就不痛了。” 林婉城想要说什么,崔叔明却默默冲他摇头。对于花凤凉来说,醉了或许比醒着好,因为醒着的话,就会忍不住思念,忍不住心痛。 林婉城就不再说什么。 一顿饭下来,除了花凤凉那个插曲,倒是宾主尽欢。他们离开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得很高,林婉城正要扶着崔叔明的手上马车,花凤凉却将她拦下来。 崔叔明皱着眉看他一眼,沉声道:“天晚了,有些凉,有什么话上来说吧!”说完就扶着林婉城进了马车。崔叔明心里知道,花凤凉一定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大家的话说,所以才在门前拦住林婉城。 花凤凉喝了许多酒,身形有些踉跄,他试着踩了好几次,都没有爬上马车,赶车的平安就赶忙上前来将他扶住。 花凤凉扶着平安的手上了车,一屁股坐在林婉城对面的长椅上。崔叔明就道:“有话就说!” 花凤凉痴痴一笑:“老崔,这些年,你表面上不待见我,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是把我的那个朋友的。你有时候骂我、欺负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然,今晚,你不会让我上马车的!” 崔叔明没有说话,林婉城就关切道:“刚刚明明不让你喝那么多酒的,可是你偏偏不听!现在都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花凤凉摆摆手:“不,我没醉!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长长叹一口气,“婉城,你跟如故交好,我没有别的办法,才来求你的!” 果然是相如故的事!林婉城心下了然,静静等着他开口。 花凤凉“哼哼”冷笑起来:“她不喜欢我,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也清楚,自己不该去招惹她,可是我忍不住!婉城,你知道吗?我忍不住!”他抬眸看一眼崔叔明:“相信这种感觉老崔最熟悉,喜欢一个人,明明知道会碰壁,还是忍不住去往石头上撞。” 林婉城不由就想起从前在仙云谷崔叔明做的那些事,脸上就染上一层幸福的笑意。当时,崔叔明为她做了许多,但是她当时对他有成见,没有感动,只有厌烦。后来,林婉城自己也情根深种,每每回想起这些事,只感到幸福感爆棚。 花凤凉接着道:“不过现在也很好!她终于自由了,她可以去追求她想要的!我记得,她从前曾告诉过我,她从小在苏州的姑姑家长大,很喜欢那里的水乡生活,所以,我觉得,如果让她回江南,她应该会愿意的吧!” 林婉城知道花凤凉至今仍然不能我能忘怀,不由也为他感伤:“我懂了。我会帮你问问她,如果她愿意回去,就让她跟着采薇一起走。你是这个意思对吗?” 此去江南路途遥远,相如故一个弱女子,花凤凉肯定是不放心的。可是如果有金一川夫妇陪同,安全至少是可以保障的。 花凤凉开心的笑起来:“婉城,你果然很聪明,怪不得老崔……这般爱你!” 花凤凉撑着腿站起来,他脚下有些虚浮,眼看要倒,崔叔明就从背后扶了他一把。花凤凉回头一笑,伸手就将帘子掀开。刚要下车,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不要让她知道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你就说,知道夏采薇要去江南……算了,你是个聪明人,你一定知道该怎样让她不怀疑到我头上,你自己看着办吧!谢我就不说了……” 花凤凉跳下车去,季北就赶忙扶住他。林婉城看着他们主仆二人远走的身影,不由叹气:“你总说我是个聪明人,如故又何尝不是呢?我想瞒住她,恐怕不是那样简单的!” 崔叔明见林婉城一脸哀愁,赶忙握住她的手:“不要想那么多了,花凤凉这家伙有时候脑子就是有问题,让他们分开一段时间也好!” 林婉城疑惑道:“可是……如故如果真的去了江南,他们还有可能吗?”古代不像现代,有手机,有电脑,有火车,有飞机,只要想见面,哪怕是在天涯海角都不成问题。 林婉城很担心距离会让两人的感情变淡,到时候,岂不是害了他们? 崔叔明笑道:“你放心,花凤凉这个人我太了解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二十七章 劝说 崔叔明看得出来,花凤凉是对相如故动了真情。而且,据崔叔明对他的了解,他一旦付出了真心,轻易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此次,相如故如果真的去了江南,时间越久,只会让他的思念更深,等到他终于忍不住,自会去苏州找人的。 林婉城见崔叔明如此笃定,只好慢慢点头。 第二日,崔叔明一早去上朝,林婉城就由安兰、丝竹陪着去了莳花馆。起初,崔叔明是不同意林婉城去那种地方的,想林婉城堂堂定远侯夫人,怎么可以出现在莳花馆那种场所? 可是林婉城却坚持要去与相如故见面。她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知道莳花馆的女孩未必就真的是自甘堕落,她们之中很大一部分是被时局所迫,更有甚者,是被坏人卖进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相比于这些可怜的女孩,林婉城反倒觉得那些无良嫖客更加可恨。 平安将马车在莳花馆后门停下,就赶忙跳下马车去叫门。莳花馆是风月场所,白天不营业,所以,平安叫了好久,才从门里骂骂咧咧走出一个龟奴。 那龟奴将大门一把拉开,看也不看就破口骂道:“马德,瞎叫什么?玩姑娘等晚上!大白天不做生意!” 平安在侯府里当了几年差,自然也有几分气性,他一见这龟奴如此不客气,立时就皱起眉:“瞎了你的狗眼!快找你们管事的上前回话!” 俗话说软的怕横的,横的怕硬的。这龟奴在跃龙混杂之地混了许多年,自然也锻炼出几分眼色,心里清楚有些人能招惹,有些人找惹不得。 他听平安讲话如此硬气,心里就虚了一半,再抬眼看到林婉城坐着华丽的大马车,心中大约猜出这车里的人非富即贵,万万不是自己得罪的起的。 龟奴立刻换上一张笑脸,哈着腰对平安道:“爷,不知您找我家爷有何事。您说清楚了,小的才好去回话不是?” 平安依旧板着脸道:“哪那么多废话!就说有贵人来了,叫你家管事的来接!胆敢怠慢,拧了你们的脑袋!” 平安越是横,这龟奴越是不敢小看他。赶忙笑嘻嘻地跑进去,不一会儿,前次给林婉城回话的那个老鸨就匆忙走出来。 她自是认得林婉城的马车,也认得驾车的平安,赶忙一脚踹在龟奴的屁股上:“兔崽子,懂不懂事?这是侯爷夫人的打架到了!” 鸨母一边说,一边就笑着冲林婉城的马车行礼。安兰听到车外的动静,赶忙转头去看林婉城,只见她将头淡淡一点,自己才伸手将车帘拉开。 林婉城扶着安兰、丝竹慢慢从车上走下来,示意鸨母起身,半点也不含糊,直接道:“如故最近好不好?我想见见她!” 鸨母立刻为难道:“这……相姑娘很早就赎了身,再没有回来过了。夫人这话……从……从何说起啊!” 林婉城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丝竹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道:“我们夫人是何等样的人?岂是你一句话就能打发的?你只管带路就是,相姑娘那里,我们夫人自会解释!” 丝竹的气场很强大,鸨母只觉有些喘不上气来。可是她既然答应了相如故,也不想有负他的所托,她赶忙跪下去,连头也不敢抬,结结巴巴道:“夫人明鉴啊,如故她真的不在这里!” 林婉城亲自将她扶起来:“你放心,我来见她只是想叙叙旧,并不是给什么人当说客的,也不会强逼她做什么。我相信,如故一定也是欢迎的。前方带路吧!” 林婉城气质如兰,说话也不凌厉,只是她的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上位者风范,鸨母想要拒绝,但是一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鸨母迫不得已,只好领着林婉城进了院子。她们穿过两道回廊,就来到一个小院落里。还没进屋,林婉城就听到里面传来相如故的轻咳声。 安兰、丝竹将门推开,鸨母知趣地告退,林婉城迈步进房,一眼就看见歪在床上的相如故。 她们分别还不到一个月,可是相如故却似乎是换了个样子。她面容憔悴,皮肤也不好,正用帕子掩着唇轻轻咳嗽。 林婉城赶忙走到窗前,相如故对于她的到来似乎并不吃惊,反而淡淡一笑,轻声道:“你来了?” 林婉城点点头,心疼地拂过她的秀发:“一别不过一月,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林婉城很自然就拉起她的手细细诊脉,静默了片刻,方急道:“上次金大夫前来,明明说你的身子没有大碍,怎么会……亏虚成这个样子?” 相如故苦苦一笑:“亏虚不亏虚有什么两样?反正我大仇得报,已经没有什么念想了。” 林婉城气道:“这是什么话?难道你活着只为了报仇吗?你怎么不想想你的孩子?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亲身母亲,你的孩子会被别人作践成什么样?” 提到孩子,相如故脸色明显大变,她峨眉轻蹙,眉宇间的愁绪浓的化不开:“我的孩子……纵使我好好活着,就能见到孩子吗?” 林婉城叹口气:“你暂时先不要想那么多了,等一会儿,我会给你写一个方子,你照方抓药,身体很快就会恢复。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活着或许还有机会能与孩子见面,死了之后,无论如何都看不到他了!” 相如故淡淡点头:“嗯,我知道了!” 林婉城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很是担心。她不由觉得或许崔叔明是对的,让她和花凤凉分开一段时间,没准是好事。 林婉城想了想,就慢慢开口:“听说你姑母是苏州人氏,你自幼在苏州长大?” 相如故似乎没有料想到她会这么问,不过还是皱着眉轻轻点头。 林婉城继续道:“那你……想要回苏州去吗?你为报父仇来到京城,现在蒋家已除,你大仇得报,不如回苏州去吧!” 苏州?相如故笑起来,曾几何时,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苏州,做梦都梦到自己在苏州那片土地,梦到自己乘着船,徜徉在苏州的暖风中。 可是现在……她忽然不想回去了。她在京城有了牵挂,纵使见不到面,距离近一点也是好的! 相如故本想摇头的,可是她自己也不明白到最后竟然点了头。 林婉城明显长出了一口气:“后日,金一川大夫会带着妻子去苏州,你与他们结伴同行,路上有个照应,我们也能放心些,好不好?” 相如故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疑惑道:“他的妻子?”相如故虽然未曾出门,但是并不代表对外面的事情真的就一无所知。 其实,青楼是消息传播最便利的地方。那些高官望族,只要上了床,什么都肯说。莳花馆里,相如故也有几个要好的姐妹。她们害怕她一个人坐月子无聊,就经常来这里跟她说话,顺便也会说些外头的趣事。其中就包括惠阳郡主去世的消息。 最开始,相如故不敢相信:明明是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呢?可是后来,她找了好几个姐妹确认此事,终于相信了传言。 相如故痛苦了一场,她虽然与夏采薇相交不深,但是深深喜欢这个直爽的女孩子,也对金一川和她的悲苦恋情感到惋惜。 可是现在,林婉城忽然告诉她金一川结婚了!她有些不能接受!他怎么可以结婚呢?夏采薇尸骨未寒,他这里倒是洞房花烛?莫非天下男人尽皆负心薄幸? 有那么一瞬间,相如故甚至觉得这辈子再没有什么盼头了。可是转念一想,天下男子是什么样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自己已经对男人死了心,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任何男子有半分交集了。 相如故的脸上转眼之间变了几种颜色,林婉城虽然未必能猜透她所有的心思,但勉强也看出她心中的疑惑。 林婉城高深一笑:“你没有听错。金一川结婚了。跟一个……十分好的女孩!至于这女孩是谁,我现在给你卖一个关子,等后天你亲眼见到就明白了!” 相如故看着林婉城古怪的脸色,心里更加疑惑:怎么金一川变了心,婉城似乎还很高兴一样?十分好的女孩子?会是谁呢?会比采薇还要好吗? 想到夏采薇,相如故眼前忽然一亮,莫非……她赶忙抬头去看林婉城,却见林婉城双眼亮晶晶的,唇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笑。 采薇还活着吗?这怎么可能?可是林婉城的表情分明清清楚楚地告诉她:采薇还活着。 相如故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她激动地抓住林婉城的胳膊:“婉城,是不是……是不是……”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林婉城已经明白她的意思,嘴上带着笑,确定地点点头。 相如故喃喃道:“怎么会?她不是?这可真是太好了,婉城,这样的话真的很好!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婉城扫一眼四周,冲她眨眨眼道:“你与她们见了面就知道了!你此去苏州,有他们夫妻一路照顾,我们不知会省多少心!” 相如故擦着眼泪,狠狠地点头。林婉城慢慢走到桌前,安兰早已将墨研好,林婉城提笔悬腕,挥手写下一张方子:“过一会儿,你让心莲照这个方子去抓药。你的问题虽然不严重,但是一定要好好调理,不然,上了年纪之后,只怕会很麻烦!” 相如故认真地点头。林婉城见她肯听话,也笑道:“这样就很好。这两天,你就将行李收拾一下吧,后天一早,就会有马车来接你的!我还要去保安堂跟他们说一声,就不能久留了。你切记要好好保重身体,知道吗?” 相如故依旧是点头。林婉城见她脸上的喜色又消失不见,只好叹气道:“你放心,往后有机会,我们会去苏州看你,好不好?” 林婉城口中的这个我们说的十分含糊,她不是花凤凉,不敢保证什么,所以只好用这模糊的词语来让相如故安心。 相如故的眼睛果然就亮起来:“真的吗?到时候,想必婉城你也已经生产,你就带着孩子来,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夜谈 相如故的话让林婉城几欲落泪,同样身为母亲,林婉城相信,相如故对孩子的热爱并不比自己少,可是现在,她即将离京,不知何时才能与自己的孩子相见了。 林婉城忍住泪,笑着拉住相如故的手:“如故,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林婉城并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找了花凤凉。她将相如故的决定说了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凤凉,如故的孩子好吗?” 花凤凉点点头:“乳母照顾的很好……”他忽然苦笑起来,“就是一到晚上就哭……” 林婉城心里一动:“他是晚上出生的,如故为了生下他着实受了不少苦,而且……他也是在晚上与母亲分离的……”据崔叔明打听到的情况,相如故是在晚上离开的“避暑山庄”。 林婉城顿了一下:“这大概就是母子连心吧。” 花凤凉押了一口酒,没有说话。林婉城就接着道:“你难道真的就忍心看他们母子分离吗?” 花凤凉眉头一皱,猛地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林婉城叹口气道:“如故对孩子的心意,想必你比我清楚。听说……当初她离开时,在门外跪了许久,只求能将孩子带走,只是你当时在气头上,死活也不肯松口。” 花凤凉不由就想起那晚的情景。他从来也不曾想过,孤傲如相如故,也会有那么卑微的时候。她跪在府门前,哭得满脸是泪,弄得狼狈不堪。花凤凉又将头低下去。 林婉城从他眼里看出不忍,知道这事情不是没有转机,也不再兜圈子,直接道:“凤凉,让如故带着孩子走吧!” 纵使有了心理准备,花凤凉还是满眼震惊:“那也是我的儿子!我花凤凉的儿子怎么能流落在外?” 林婉城耐心跟他说道:“我也即将成为母亲,所以我十分能理解如故的心情。今时今日换做是我,我是不可能把孩子留给叔明的!我心里十分清楚,你没有了如故,以后还会有如花、如月,你仔细想想,他们一旦成为你的夫人,会真心对如故的孩子好吗?我并非是说所有的后母都恶毒,但是毕竟不是自己亲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像亲娘那样疼爱孩子的!” 花凤凉有些动容,他静静地端着杯子,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林婉城赶忙接着道:“而且,如故最近的情况似乎很不好。” 花凤凉有些着急:“她怎么了?我明明吩咐莳花馆的人要好好照顾她,这群狗奴才是不想活了吗?” 林婉城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崔叔明分析的果然没错,花凤凉虽然嘴硬,但是心里依然记挂着相如故。林婉城装出一副哀怨的样子:“她刚刚生产,未出月子就被扫地出门。你知道坐月子对女人来说是多么重要吗?再加上思子心切,我昨日给她把了脉……她的身体很不好。这样下去,只怕会留下什么病根。” 花凤凉恨恨道:“她难道就不能改一改自己的脾气吗?她这样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难道就能让孩子回到身边?这个女人……真不是一般的麻烦!” 林婉城叹口气:“反正,她的情况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该怎么办……你自己拿一个主意吧。” 林婉城已经将花凤凉看透了,这个人嘴硬心软,到最后一定会屈服的。 果然,她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只听花凤凉在她身后叫道:“等一等。”林婉城心中得意一笑,却故作茫然地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花凤凉静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后天,后天离开的时候就让她把孩子抱走吧!”林婉城刚想点头,花凤凉就又反口:“算了,我这就让人把孩子送来。我害怕,等到了后天,我就舍不得了。” 林婉城点点头。花凤凉继续道:“还有,你能不能帮我再走一趟莳花馆……那种地方毕竟不适合带孩子。你让她搬去保安堂,有白华和金一川在,也可以帮她调养一下身体。” 林婉城笑道:“这个不难,就算是为了孩子,她也会答应的。毕竟只有养好了身体,她才能守护着孩子长大。” 季北很快就将孩子送来,林婉城又亲手将孩子交到相如故的手里,相如故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怎么……怎么可能,他真的答应让我带着孩子走吗?” 林婉城笑道:“自然是真的。你现在就让心莲、心荷收拾一下,咱们这就去保安堂,在那里,不管是照顾你,还是照顾孩子,都方便一些。” 相如故一双眼睛几乎不能从孩子身上离开,她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眼泪就人不知掉下来:“好,我们这就去保安堂。” 相如故帮去了保安堂,白华又亲自给她诊了脉、开了药单,她们母子就暂时在医馆里安顿下来。 第三天早上,金一川驾着马车,夏薇和相如故抱着孩子,从保安堂启程南下。林婉城夫妇亲自送到城外的十里长亭,三个女孩就抱在一起话别。林婉城郑重许下承若,等朝廷里安顿下来,她一定带着孩子去江南寻她们。 望着马车远去的身影,林婉城脸上难掩伤感,崔叔明伸手将她揽入怀,温声劝道:“来日方长,总还有见面的时候。” 林婉城点点头,夫妻二人就转身往马车上走。正在这时,从城里跑出一匹快马,两人定睛一看,马上的人正是木刻。 木刻转眼就来到眼前,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地上:“启禀侯爷、夫人,镇国公夫人过府了!” 林婉城心中一喜:“姨母?许久不见她老人家了,她现在在哪?” 木刻忙道:“国公夫人已经进了浅云居,丝竹特意让小人前来禀报。” 林婉城笑道:“那好,咱们这就回去!”一边说,一边就和崔叔明上了马车。 回到浅云居,杜裴氏果然已经等在大厅,林婉城见了,赶忙就紧走两步上前行礼。杜裴氏吓得从座位上赶忙走下来,拉住她嗔道:“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 林婉城笑道:“见了姨母当然高兴。”说话间,崔叔明也给杜裴氏见了礼。杜裴氏就道:“婉儿的胎快九个月了,你怎么还由着她的性子在外面跑?” 崔叔明忙笑着告罪,林婉城就解释道:“我可不要再呆在府里了,只怕孩子还没生下来,我就已经闷死了。更何况,孕妇时常出去走一走,也是好的。” 杜裴氏见他们两个如此恩爱,也就不再多说。 杜裴氏此行,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想着林婉城即将临盆,定远侯府却没有一个有经验的老人,她心里放心不下,所以就来看看准备工作做得怎样。 林婉城将产妇、奶娘的事情一件一件跟杜裴氏说了,杜裴氏方欣慰一笑:“婉儿果然是长大了,事事妥贴,想的比姨母还要周到!看来,我可是白跑一趟了。” 林婉城就撒娇道:“孩儿自己准备的,跟姨母送的怎么一样?姨母可没有白跑,婉儿心里热乎着呢!” 杜裴氏见她小女儿情态毕露,点点她的鼻子,笑骂了一句“鬼精灵”。 林婉城夫妇想要留杜裴氏用饭,可是杜裴氏到底还是拒绝了。镇国公府的老妇人回来了,她在府里也不像从前那般自由,林婉城对她的处境十分清楚,也不再强求。 送走了杜裴氏,夫妻二人就坐在榻上叙话。崔叔明就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你有孕的事告诉师父?” 林婉城叹口气:“本来打算这个月去看仙云谷探望他老人家,可是俗世烦扰,竟然连时间也抽不出来。这个月肯定是不行的了,我肚子这么大,舟车劳顿可是受不了的,没办法,只好先给他老人家写封信吧!” 崔叔明就安慰她:“你还怕他没有机会见到咱们的孩子吗?” 林婉城就道:“哎,如果师父愿意来京城就好了,咱们可以请他来吃孩子的满月酒。”林婉城皱起眉头:“说来也真是怪,他老人家为什么对京城这么忌讳?听说上次进京,就是我在保安堂与他初遇那次,还是因为一些特殊情况,只不过,他也只在京中呆了半日就匆匆离开了。” 崔叔明就道:“这老头儿脾气是有些怪,至于他不想回京的原因……”崔叔明摇摇头:“竟连我也不知道。” 夫妻两人感慨了一阵,林婉城就提笔亲自给楚玄子写了封信。林婉城刚将笔放下,安兰就挑帘子进来回禀说午饭已经做好,请他们移步大厅。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拉着手慢慢朝大厅走去了。 晚上,夫妻二人私房夜话,说起齐王一众的处置问题,崔叔明就道:“皇上似乎要对郑王下手了。” 虽然早就知道皇上的想法,但是却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如此急切。 崔叔明叹口气道:“昨日早朝的时候,我看皇上的气色不好,我知道他在大臣的面前都是提着精神的,经过了齐王的事,竟然连面子上的光鲜也维持不下去了。” 林婉城点点头:“不管怎么说,齐王都是他的亲生儿子,蒋淑妃也是陪了他二十几年的枕边人,骤然生变,打击不可谓不小。” 崔叔明长出一口气:“郑王一见到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也有些忍不住想要出头。前几天,甚至举荐自己的亲信任刑部尚书。” 刑部原本是齐王一众的势力范围,齐王倒台后,郑王就想接手这部分势力,只是……皇上心里早有算计,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答应的。 果然,就听崔叔明接着道:“皇上不同意,转手就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我,让我拟一份刑部官吏的候补名单。” 林婉城不由好奇道:“那你准备怎么拟定?” 崔叔明淡淡一笑:“这件事明面上是由我做主,其实还不是要听皇上的指挥?看他老人家的脸色办事?我只不过是猜着他老人家的心思,帮忙跑跑腿罢了。” 林婉城不由嗤之以鼻:“你少谦虚了,普天之下,敢用你这个大将军跑腿的恐怕也只有皇上了,多少人想替他跑腿却连他的面也见不到,你还不知足?” 崔叔明勾唇一笑:“婉婉这么夸我,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二十九章 老友 次日是惠阳郡主出殡的日子,林婉城又进了一趟宫。 夏采薇虽然没有什么亲人,但是宫中的人向来都是看碟下菜,各宫的娘娘见太后如此神伤,也都想争着表现,所以,即使她们不曾亲自来,也都派了宫里的丫鬟来聊表哀思。 林婉城在宫里呆到晚间方回,一进府,门房上的下人就回禀说侯爷已经回府,正在书房忙碌。 林婉城点头表示知道,领着安兰、丝竹就向书房走去。 崔叔明的书房是定远侯府的核心部位,平日里除了崔叔明夫妇,以及他们的亲信,寻常人都是不得靠近的。主仆三人过去的时候,余庆正守在门边打瞌睡,丝竹有心捉弄,就点着脚尖上前,正想在他肩上拍一下,不曾想,余庆竟然毫无预兆的就睁开眼。 余庆甚至连眼前的人是谁都没有看清,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大叫一声:“什么人?” 丝竹刚走到他旁边就被吓了一大跳。余庆看清来人,赶忙就跪下去请罪:“夫人,小人罪该万死。小人不该打盹儿,若是惊到夫人,小人万死也难恕罪!” 林婉城掩唇轻轻一笑:“好了,不要动不动就万死的,若论起来,也是丝竹这丫鬟不好。” 丝竹马上委屈道:“怎么是奴婢不好呢?奴婢见他打盹儿,本想跟余大哥开个玩笑的,谁知道他睡着了也这么警醒?倒是吓了奴婢一跳,奴婢的心现在还是噗通通直跳呢!”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崔叔明在书房里听到门外的动静,就在里面喊道:“婉婉,可是你来了?” 林婉城答应一声,余庆赶忙就弓身让开路:“夫人快进去吧!”安兰、丝竹两个丫鬟知道两位主子有话要说,也十分有眼色的没有跟进去。 林婉城进了书房,崔叔明就赶忙从书案后走过来扶她:“今日宫里的情况如何?” 林婉城笑道:“我不必说你也能猜到。送行的人自然不少,只是,除了我和子澜,又有谁会真的为采薇伤心呢?偏我们两个又是知道内情,所以,一场葬礼热归热闹,却连一个真哭的都没有。” 崔叔明自然能想象宫里的情况,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林婉城见书案上似乎铺着一张名单,不由问道:“你又在忙什么?” 崔叔明笑道:“还记得昨晚跟你说过的刑部官员任命的事情吗?这本来是吏部的事,可你也知道吏部的幕后主子是谁,所以皇上就让拟了一份候选的名单。我今日呈上去给皇上看了,他老人家觉得还有需要斟酌的地方,我就趁着这个功夫再改一改。” 林婉城了然点点头。此次刑部人选事关重大,如果一旦出了什么差错,让郑王将刑部把控,那么整个朝廷几乎都是他说了算了。 不过朝政上的事林婉城向来也不过问,她的人物就是照顾崔叔明的衣食住行,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就道:“时间不早了,先去用些饭吧。” 崔叔明自然满口答应。他走回桌边将名单收起来,转身就扶着林婉城往书房外走去。 夫妻两人一边闲话,一边往前走,走到书房外的一个园子的时候,安兰忽然“咦——”的一声,林婉城就奇怪看着她:“怎么了?” 安兰赶忙道:“是似云,天色有些暗,奴婢刚刚看错了!”林婉城夫妇刚刚在说笑,安兰就看到不远处匆匆走过一个小丫鬟,那背影像极了一个故人。她刚想开口说奇怪,不曾想那丫鬟却察觉到林婉城夫妇的存在就扭过脸来,远远冲他们行礼。安兰一看正脸,才发现竟是浅云居的一个二等丫鬟似云。 林婉城顺着安兰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小路上,有一个淡绿色衣衫的小丫鬟正垂眸行礼,正是似云。林婉城笑道:“似云,你怎么在这里?” 似云听到林婉城问话,赶忙直起身跑过来:“回侯爷、夫人的话,晚饭已在浅云居摆好了,奴婢特意来请侯爷、夫人去用膳。” 林婉城心头一凛,不由就回头看了崔叔明一眼。林婉城收回目光,淡淡一笑,抬手道:“知道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似云答应一声,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又施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开了。 林婉城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几乎拧在一处。丝竹察觉到林婉城的情绪,赶忙道:“夫人,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有不妥。首先,按照安兰的话,她刚刚应该是先看到似云的背,似云感觉身后有异状,然后才转过身来给两人行礼的,可她若是专门来书房请夫妻二人去用饭,半路遇上时,应该是面对面才是。 其次,林婉城从宫里回府后,并没有回浅云居,而是直接到了书房。按理说,浅云居的下人应该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回府的才是,那似云为何会说是专门请自己和崔叔明回去用饭的呢?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个似云一直在默默关注林婉城的行踪,所以她一回府自己就知道了;第二,这个似云来书房另有目的,说什么请他们夫妻二人回去吃饭只是托词。 然而,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说明这个似云动机不纯。 不过这些内情都不宜现在宣之于口,他们夫妻现在还搞不清似云的目的,所以,他们不急于打草惊蛇。自古以来,放长线钓大鱼总会得到意料之外的惊喜。 林婉城与崔叔明携手回到浅云居,果然已经摆好了饭。夫妻二人胃口很好,林婉城甚至还添了两回饭。 用了晚饭,崔叔明就拉着林婉城在小花园里散步消食,林婉城本来是懒得动弹的,只是她今晚吃的有些多,不活动活动只怕要消化不良。 甩开了身后的跟班,崔叔明就道:“刚刚可看出有什么不妥?” 林婉城淡淡一笑:“暂时没有看出来。只不过,是狐狸总会有尾巴。咱们静静等着就是了。” 崔叔明道:“你对这个似云……印象怎样?” 林婉城想了想:“她平时并不出挑。性格又内向,总的来说,给人的印象很不深刻。” 崔叔明点点头:“也就是说很不起眼?我猜,她应该很少与人交流,朋友也一定很少吧。” 林婉城笑道:“真是个千年的老狐狸,什么也瞒不过你。不如——你再猜一猜她的目的?” 崔叔明挑眉道:“听夫人如此说,可是有了答案?” 林婉城哼道:“你不是也已经想到了吗?只是你这腹黑的家伙总喜欢憋在肚子里不说!” 崔叔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知我者,婉婉也!行了,你不用为这事忧心,咱们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你只管好好照顾你们母子。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林婉城满意一笑,淡淡点头! 大约二更天的时候,书房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林婉城想要起身查看,崔叔明却一把将她按在床上:“你身子重,就不要起身了,外面的事情交给我。” 林婉城摇头道:“左右也不差这一夜。总归是故人,有些事总要当面说清楚的。” 崔叔明拗不过她,只得答应她同往。夫妻二人穿戴好衣物,就相携往书房而去。 深夜的书房外灯火通明,一大批家丁都聚集在书房外的院子里。木刻在主持着大局,两个护院押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小丫鬟等候主子前来。 夫妻二人进了院子,立刻就有人搬来靠椅,端来热茶。林婉城抱着一杯热茶暖手,嘴上却笑道:“让她抬起头来见一见人,只怕还是故交呢!” 木刻答应一声,捏着那丫鬟的下巴就将她的头昂起来,昏黄的灯火下,似云的一张脸惨白的有些吓人。 丝竹一见那人是似云,只觉怒从心头起:“好你个吃里扒外的蹄子,夫人咱们如何,你不知道吗?是谁给你的胆子做出这种事情?” 似云冷冷哼了一声,并未言语。林婉城挥手让丝竹退下,慢慢开口笑道:“丝竹,你说这话可是冤枉似云了,似云确实是普通了一点,但是决没有做什么吃里扒外的事情!” 丝竹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是……夫人……这……” 林婉城慢慢道:“眼前这个么?哼哼,是旧相识不假,不过却不是似云!” 不是似云?丝竹只觉得心里翻起惊涛骇浪,这人明明就是似云啊,自己虽然与她不熟,但是整日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又怎么可能将她的面容认错呢? 丝竹正一脸茫然,似云却忽然冷笑起来:“你早就知道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崔叔明在一旁冷冷道:“就你这些微末伎俩,也敢拿出来现眼?” 似云冷哼一声道:“我这是微末伎俩?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这一手本事,不知瞒骗了多少人,不过是偶然失手,让你们夫妻寻到破绽,你们就敢如此侮辱我的本事?” 林婉城呵呵笑起来,眼睛里满是不屑:“那是你坐井观天,见识浅薄!真正的高手不但讲究形似,最重要的是神似!你知道你最失败的地方在哪里吗?” 似云眉头一凝:“在哪里?” 林婉城道:“你易容的手段确实是独步天下,别说是我们,只怕就算是似云的父母,也从外貌上找不出一丝破绽。然而画虎画皮难画骨,你纵使能改变外貌,却始终做不到神形兼备。你的这个短板……也是你将似云作为易容对象的原因。” 不错,这个似云确实是假的,柔菊、齐悦和眼前的这个似云都是一个人,此次她奉命潜入侯府也实在是迫不得已。 齐悦毕竟在浅云居生活过许久,她对院子里的人十分熟悉,所以想要易容成其中一个丫鬟也不困难。不过,林婉城说的不错,易容不仅讲究形似,更重要的是神似,想要像《天龙八部》中的阿朱那样随意切换并不容易。 因此,在考虑易容人选时,齐悦就选择了似云。似云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也正因为她的不起眼,了解她、熟悉她的人自然就少,所以易容起来也相对不易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三十章 变化 似云哈哈笑起来:“你果然是聪明!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的破绽吗?” 林婉城慢慢押了一口茶:“说起来,还是安兰的功劳。你曾经易容成柔菊在我身边呆了几年,你的一言一行安兰、丝竹都十分熟悉,因此,你也落下一个十分要命的把柄在我手里。” 似云凝眉问道:“是什么?” 林婉城淡淡道:“背影!正是你的背影出卖了你!一个人的外貌也许会改变,但是他的背影却与出身、教养、生活习惯等等因素息息相关。你大概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有时候只需看一眼背影,就能认出一个你熟悉的人。我们也正是从你的背影将你认出来的。齐悦那次是这样,似云这次依旧相同。” 崔叔明慢慢站起来:“闲话少叙,咱们还是来看一看她的真面目吧!”崔叔明背着手踱到似云面前,拧着眉将她脸上细细打量一番:凡是易容变装的人,脸上必然会留下痕迹,不过,易容的高手会将这些痕迹隐藏起来,或是用妆容遮掩,或是藏在头发里。 崔叔明眼神一动,伸手指着似云的下颚:“撕下来!” 木刻起初不太明白崔叔明的意思,可是当他顺着崔叔明所指的方向去看时,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似云下颚的地方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分界线下端的肤色比脸上的明显要白一些。 木刻找到了关窍,立刻蹲下去细细研究,手指头在分界线的地方一撮,果然就掀起一小角人皮。木刻瞪大了眼睛:他长这么大,跟着侯爷也算见识了不少,只是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把戏! 木刻不敢怠慢,用指甲掐住掀起的那一角皮肤,稍微一用力。就将似云脸整个揭下来! 只见人皮面具之下,正是齐悦那张精致的小脸! 在场的人无不震惊,就连崔叔明也有些不敢相信。他只是从林婉城那里听说过齐悦擅长用人皮面具伪装,却从来不曾亲眼见过。想今晚这样,一抖手撕下一张脸的事情更是不曾想到过。 不过林婉城却是司空见惯。在信息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这种变脸的把戏她实在看过太多。 林婉城注视着齐悦那张写满愤怒的脸,淡淡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齐悦狠狠将脸扭在一旁。木刻怒道:“放肆!我们侯夫人问话,还不从实招来?快说,为什么潜进侯府来?” 崔叔明不屑道:“这件事不用她说,猜起来太容易了。”皇上前脚将刑部候选的名单交到崔叔明手里,齐悦后脚就来这里刺探情况,不用想也知道,她是为了那一份名单而来的。 林婉城也道:“其实,我也不需要问你什么了!甚至我根本不需要与你见面。只是,我私心想着,你好歹也伺候了我那么许久,我总该来送送你,尽一尽主仆之情的!” 齐悦恨道:“主仆之情?哼哼,我们有什么主仆之情?我杀了柔菊混在你身边,甚至落红也是死在我手里的,你们恨不能将我扒皮抽筋,还跟我谈什么主仆之情,当真可笑!” 丝竹气恼道:“你以为天下人都像你一样冷硬心肠吗?你纵使不是柔菊,但是好歹也在夫人身边呆了这么久。你难道对我们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齐悦苦笑起来:“感情?哼哼。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感情是利剑,总有一天会伤到自己。我才不要什么感情!一点都不要!” 丝竹跺着脚骂道:“你这人……太冷血!真的不可理喻!” 只是真的没有感情吗?齐悦也说不明白。当初她杀掉柔菊时的心情已经记不清了,不过,她还清楚的记得,当她亲眼看到落红掉入冰湖的那一刻,心确实是痛过的。 林婉城长叹一口气:“你既然这样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为你的主子做了这么多坏事,落到今日的下场本也是罪有应得!你好生去吧!” 本就不是真正的主仆,现在该说的也已经说尽了,再没有什么好说的。林婉城转身欲走,崔叔明给木刻一个眼神示意,木刻就让护院拉她出去。 外面的也那么冷,一旦踏出这个门口,齐悦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直面死亡的时候,人大约都会恐惧。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不怕死的。齐悦开始挣扎,开始惊慌失措。她一遍一遍德告诉自己:不能死,一定不能死,如果你死了,一切就都完了! 强烈的求生意志促使齐悦的脑子飞速旋转着,她忽然大声叫起来:“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们林家没落的真相吗?你难道就不愿意为林尚书平反?” 齐悦的话显然勾起了林婉城的兴趣。她刚刚踏出门口的脚步顿时停在半空。仔细想了一下,她又将脚步收回来。林婉城转过头,不紧不慢地走回来:“怎么,你知道当年的真相?” 齐悦眼见自己有了新的活下去的希望,嘴角不由就翘起来:“我当然知道!而且,我可以实话告诉你,在这个世上,只有我能够帮助你给林尚书平反。也只有我知道那些证据藏在哪里。如果我死了,你就等着看林尚书在云州受一辈子苦吧!” 林婉城秀眉拧作一团,崔叔明更是直接道:“你有什么条件?” 齐悦被反剪双手跪在地上,她昂着头道:“放了我!只要放了我,我就会帮你找到当年的真相!” 林婉城冷笑道:“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耍手段?相信,我们林家的事情,你也参与其中,甚至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如果我现在杀了你,纵使不能帮父亲平反,也总算帮他报了仇。可是我如果放了你,就很有可能鸡飞蛋打两头成空。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你帮我算一算,这笔生意,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赔钱?” 林婉城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她不想放过齐悦,除非她能拿出什么让人信服的证据来。 齐悦自然听懂了林婉城的话,她又开始惊慌起来:“证据我有,但是我并没有带在身上。”她转念一想,忽然又硬气起来:“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杀了我这个微不足道的棋子,然后让林尚书永世不能翻身;另一种选择就是冒险放了我以图后报!哪样更划算,夫人还是自己掂量着办吧!” 林婉城是个很聪明的人,她刚刚的话并不是真的决定要杀了齐悦,只是想逼她拿出底牌。只是没想到,齐悦也当真狡猾,她的话等于反将了林婉城一军。 齐悦的话说的很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杀了自己于大业没有任何帮助,可如果放了自己,就十分有可能会得到丰厚的回报。 这就像是赌博,骰子在齐悦手里,林婉城是等着下注的赌客,只看她是想开大还是开小。 林婉城有些拿不定主意,她不由抬头去看崔叔明。 林婉城虽然聪明,但到底没有崔叔明果断,所以,遇到大事,自己不能决定事,她已经习惯了向崔叔明讨主意,这或许也是信任的一种体现吧。 崔叔明自然明白林婉城的意思,他几乎想也不想就摆手道:“放了她!” 齐悦的话虽然是为了给自己找活路,不过却十分有道理,崔叔明觉得这样的选择虽不至于稳操胜券,但是至少不会亏得太惨。相反,如果齐悦手里真有能够帮林尚书脱罪的证据,贸贸然将她杀掉,只怕会后悔莫及。 崔叔明深信一个道理:有时候,如果利益无法计算清楚,不如就去计算损失,哪种选择能够将损失降到最低,那么这种选择自然是不会错! 木刻早已习惯听崔叔明的吩咐做事,闻言,连一丝犹豫也没有,顺手接过一把刀,往齐悦后背一划,绳索应声落地,齐悦就解放出来。 齐悦慢慢站起来,揉一揉自己酸涩的手腕,开言道:“侯爷果然是大丈夫所为!你们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林婉城哼哼笑道:“我们不指望你‘没齿难忘’,只想你能够遵守约定,交出我父亲案子的证据就好!” 齐悦郑重道:“夫人放心!我决不食言!”说完,转身就要朝书房外走去,把守在书房门口的两个护院将手中的刀一架,拦住她的去路。 齐悦回头看着崔叔明,只见崔叔明一摆手,那两人就识趣地放下刀具,让出一条路来。齐悦又拱手施了一礼,纵身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崔叔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冷冷一笑,木刻赶忙默契地上前。崔叔明低声道:“去吧,小心一些!” 木刻弓身答应,立刻就朝着齐悦消失的地方施展轻功,转眼也不见了踪影。 林婉城不由打趣道:“堂堂定远侯爷,可是要在一个小姑娘面前食言?” 崔叔明理直气壮道:“怎么会?我向来信守承诺。刚刚,我只答应了放她,可没有答应不派人跟踪她。”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齐悦罢了,崔叔明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京城说大也大,这么大的地界藏一个人实在难找。不过说小也小,只要你本事足够大,纵使藏到地底下,用不了多久,也会被挖出来。 崔叔明之所以答应放她走,就是为了看看她手里的这张底牌。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纵使不能替林尚书翻案,也总要值回齐悦的性命。 崔叔明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夫妻两人料理了书房的事,就相携着会浅云居睡觉。更深露中,林婉城走在院子里,不觉有些阴冷。崔叔明一笑,伸手就将她拦腰抱起。 当着安兰、丝竹的面,林婉城很有些抹不开面。但是崔叔明勾唇一笑:“我只是怕你累着,这有什么?” 安兰、丝竹见此情景,赶忙就找个借口离开,只剩余庆在前面帮着打灯笼开路,却连头也不敢回。 第二日一早,崔叔明在朝堂上将自己拟定的刑部官员的候选名单呈了上去,隆乾帝稍微过目,不由满意点头,当堂就下了圣旨按照崔叔明拟定的名单加封。 经此一事,刑部彻底成为平王的势力范围,郑王虽不敢说什么,但是看着平王和崔叔明的眼神,到底有了些变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三十一章 金簪 由于前一天半夜发生了齐悦的事情,林婉城没有休息好,所以这天晚上,她刚吃过晚饭,就歪倒在榻上睡熟了。崔叔明从书房回来,看到她瞌睡的样子,不由是十分心疼。 崔叔明没有将林婉城吵醒,拦腰将她抱起来,轻轻放在了床榻上。此时已经是秋天,天气已经有些寒冷,崔叔明怕林婉城着凉,随手将一旁的薄被拉过来盖上。 崔叔明的动作十分轻巧,但是林婉城依然是被惊醒。她抬眼一看,入目便是崔叔明那张含笑的俊脸。不由轻声道:“你忙完了?” 崔叔明笑着点点头:“早跟你说了不用等我,怎么不先上床睡觉?” 林婉城摇摇头:“这有什么打紧,更何况也不是专门等你。我本想做些针线的,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不争气,阖着眼就睡熟了。” 崔叔明听她口是心非,心里不由就暖洋洋的,在她脸上轻轻一吻,抬手就将桌上的烛火弄熄了。 林婉城一夜好梦,第二日清早起床,只觉得神清气爽,连早点都多用了一些。 崔叔明今日休沐,没有去上早朝,所以自从她起床就一直呆在她身边。崔叔明眼见林婉城用好了早饭,才若无其事的开口:“齐悦死了!” 齐悦?林婉城骤然听此消息只觉心中一震:“怎么会?前几天还是好好的……莫不是你?”林婉城将话说出口,又不禁在心里摇头:“不太可能的,你既然答应放了她,断不会再与她一个小女子为难,你向来不是这样的人!” 崔叔明得意一笑:“还是婉婉了解我!”他伸手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右手握着水果刀,十分认真地削皮。 林婉城问道:“知道是谁做的吗?” 崔叔明双眼紧紧盯在苹果上,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上面,头也不抬道:“具体不清楚,只是我猜测应该是郑王!” 崔叔明转眼就将苹果削好,用小刀轻轻切下一片,送到林婉城嘴边。林婉城只顾为齐悦的事情烦心,哪里还想吃什么苹果。她摇着头表示难以下咽。 崔叔明笑着哄她道:“饭后吃些水果对身体好!你把苹果吃了,我就告诉你事情的经过好吗?” 林婉城看着崔叔明那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只好张嘴将苹果咬在嘴里,一边嚼,一边道:“这下你可以说了吧?” 崔叔明得意一笑,就慢慢开了口。 前天晚上,齐悦离开了定远侯府,崔叔明就一直派木刻跟在后面。齐悦功夫虽然不高,但是轻功还是不错,警惕性也很高。 木刻刚跟着她走了不远,齐悦就发现了身后的尾巴。不过,她聪明地没有声张,而是加快了脚步,匆匆朝郑王府而去。 齐悦似乎是郑王府的常客,她将西角门敲响,就从门里冒出一个婆子的脑袋,将她上下一打量,就赶忙放她进门。 郑王府守卫十分森严,木刻不敢轻易去打草惊蛇,只好守在门口静待消息。 齐悦在府里呆了一整天都没有动静,到了第二天夜晚,二更天的时候,郑王府忽然就冒起冲天的火光,整个后院更是乱糟糟一团。 木刻正摸不着头脑,却忽然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匆匆从府里逃出来。木刻本不想去管,可是他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拉着他上前查看。 那丫鬟疾步拐进一条小胡同,扶着墙根就开始哇哇吐血,木刻这才看到她受了伤,胸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那丫鬟身体十分虚弱,单手扶墙,似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可是她又似乎在担心身后会有追兵,总是扭着脖子往后看。 小丫鬟在巷子里勉强走了一刻钟,却只走出一里路。木刻见她停在远处,连身子也慢慢倒下去。木刻心中觉得不对劲,赶忙现身出来。 木刻急走两步走到哪丫鬟身旁,将她的身子翻转一看,只见她面色苍白、嘴角鲜血淋漓,已然虚弱到极点。 那丫鬟感觉到有人将她抱起,就强撑着慢慢张开眼,她一看到木刻的脸,似乎就有些激动。然而,她越是激动着想说话,却越是说不出话来,到最后,竟然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木刻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丫鬟反应过来,就赶忙抬起手往自己下巴上去摸。 木刻曾经见过齐悦易容被拆穿的样子,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伸手往一扯,就将那丫鬟的脸整个撕了下来。 面具下是一张苍白到极点的脸,木刻对这张脸自是再熟悉不过:可不就是刚刚从定远侯府遁走的齐悦? 木刻想要问齐悦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齐悦身体十分虚弱,几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她想用手抓住木刻的衣领,可是有些力不从心。 只听齐悦断断续续道:“夫人……夫人的金……金簪真好……看!”她声音越来越低,及至最后,竟然连声音也听不到了! 齐悦的手往下一垂,脑袋也耷拉下去,木刻上前一搭脉,已经没有了生息。 木刻不敢怠慢,连夜就恢复禀报了此事。崔叔明看着身边熟睡的林婉城,心里着实有些不忍。最后,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将消息告诉她,直到亲眼看着她睡饱了,吃饱了,才将消息说出来! 林婉城呆呆立在原地,嘴里的苹果也忘了咀嚼,想了片刻,她才拧着眉道:“我的金簪?这是什么意思?” 崔叔明摇摇头:“这些首饰香粉我素来不懂,本还想问问你的,你竟然也不知道?” 林婉城忽然心中一跳:“你可还记得我和韩坤鹏初次见面的事?” 林婉城初遇韩坤鹏是在“紫玉阁”,当时,安兰看上一个振翅蝴蝶玉簪,林婉城正要付钱,韩坤鹏却进来将它买走了。后来,林婉城将这件事与崔叔明说过,那么,齐悦口中的金簪会不会是指这个呢? 崔叔明皱着眉摇头:“这个蝴蝶簪子是玉的,怎么也与金簪联系不到一起吧?而且,这簪子是齐悦的首饰,当初她逃离定远侯府时,一把火将金香院烧掉了,谁知道这簪子去了哪?” 金簪?林婉城忽然笑起来。崔叔明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什么,赶忙道:“可是有了线索?” 林婉城慢慢道:“你可还记得韩坤鹏入府时,齐悦也送过我一个簪子!” 想起往事,崔叔明慢慢点头。韩坤鹏带着齐悦进府前,曾经散播谣言说自己是崔叔明的兄长,林婉城气不过,就送了齐悦一根簪子想要压他们夫妻一头,不曾想,齐悦也十分聪明,特意准备了一根金簪回赠给林婉城。 夫妻二人想到了线索,林婉城赶忙招手将丝竹叫过来:“快去将齐悦送我的那根金簪取来!” 丝竹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想起齐悦做下的那些事,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好端端的,夫人要那东西做什么?凭她再好的东西,咱们还能没有?” 林婉城笑道:“这东西,只怕咱们还真买不来!你快去,日后再给你解释!”丝竹赶忙不情不愿地去了。 不一会儿,丝竹就取过一根赤金簪子。这簪子金光灿灿,簪头是一只雕的栩栩如生的凤凰,簪梃较寻常梃身稍粗一些,看起来十分古朴大气。 林婉城将金簪接在手里,仔细端详:这簪子有什么古怪呢?看着倒是平平无奇。 崔叔明也凝眉道:“如果她真的在暗指这枚金簪,应该有什么不同才是。可是这东西看起来……与寻常簪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啊!” 丝竹道捏着下巴道:“若说是不同,似乎簪梃粗一些!” 丝竹的话犹如醍醐灌顶,林婉城一拍脑袋,暗骂自己愚笨:这么明显的差别难道看不出来? 夫妻两个依着丝竹的指示在簪梃上捣鼓了一阵,崔叔明捏着簪梃一用力,只听“咔吧”一声,簪子断为两截。 崔叔明举着簪梃一看,这簪梃果然中空,里面塞着一个纸条状的物品。林婉城夫妻相识一笑,崔叔明就立刻将纸条取出来。 纸条上的内容讲的是齐悦的身世。她出身巴蜀,自由跟着师父学艺,习得一手易容乔装的本事。只是到了后来,她才知道,自己的师父原来一直是郑王手下的大将,他那么用心栽培自己就是为了有一天,让自己也为齐王效命。 可是齐悦生性淡泊,不愿意参合到朝廷的尔虞我诈之中,所以她就婉言谢绝了。 最开始,师父并没有逼她,反而将她放回巴蜀老家。后来,她的师父在执行一个艰险任务时不幸殒命,郑王就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 郑王命人用金银拉拢齐悦,可是齐悦依旧不从。最后,郑王恼羞成怒,竟然将她的弟弟抓了起来。 齐悦的弟弟名叫齐乐,自由胎里不足,有哮喘之症,所以,齐悦对他格外疼惜。 郑王掌控了齐乐,就等于拿捏住齐悦的小辫子,齐悦没有选择,只能答应帮齐王做事。 郑王看上了林婉城之父林辉的才华,所以屡次三番想要拉拢,可是林辉不从,反而想要向皇上检举郑王拉拢大臣之罪。 郑王恼羞成怒,暗中命令齐悦杀掉林婉城身边的柔菊,然后易容成她的样子潜进尚书府。 柔菊性子安静,与人的交往很少,再加上齐悦做了很多功课,纵使安兰几个曾经有过怀疑,不过都慢慢打消了。 后来,齐悦利用自己的身份之便在尚书府活动,在郑王的授意下,她更是假意向齐王投诚。最终,她与齐王里应外合,制造了许多林辉贪污的证据。 后来,林婉城嫁入定远侯府,齐王所等的时机也终于来临,于是他就在暗中发力,让林辉栽了一个大跟头。 林辉倒台之后,郑王趁机举荐楚天中接替林辉坐上了户部尚书的宝座! 林辉倒台后,齐悦继续装作为齐王效力,背地里,却一心致力于挑拨齐王和定远侯府的关系。 后来,柔菊的身份被揭穿,她再不能呆在侯府,只好现出原貌在京城暂时安顿下来。 齐悦带着弟弟住在西正寺街口的小院子里,后来,齐王找到了韩坤鹏,准备实施针对崔叔明的计划,于是,齐悦就又回到侯府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三十二章 寻找 字条写道这里,关于齐悦身世的部分就已经介绍完毕,齐悦重新进入侯府之后,就将这纸条放在金簪里送给林婉城。 后来,齐悦不但没有完成齐王交付的任务,甚至在林婉城夫妻这里漏了底。没有办法,她只好仓皇出逃。 前几日,齐王倒台,刑部势力中空,皇上命令崔叔明拟定刑部候选官员名单。郑王想要在刑部分一杯羹,就想要从崔叔明这里探听到刑部官员任免的消息。 郑王左思右想,都找不到什么好办法,最终,他还是决定派齐悦前往。只是齐悦连番失利,郑王忍不住要对她敲打一番:“此次行动只准成功,不许失败。否则,我就把你弟弟扔到羊毛堆里去!” 齐乐患有哮喘,最不能接触的就是此类丝状物。齐悦闻言变了脸色,近些日子来,她弟弟的病情好不容易有些好转,自己又怎么忍心看他再受苦? 齐悦心里纵使不甘不愿,也只能冒险前往,不曾想,出师不利,刚一在崔叔明的书房外露面,就被安兰发现了踪迹。 齐悦落网后,她想到自己苦命的弟弟,坚定地告诉自己不能就这么死在侯府,否则,齐乐对于郑王再没有用处,到那时,只怕他就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万般无奈之下,齐悦说出了林辉被诬陷的真相,并以此为交换条件让自己活命。林婉城心系林辉,果然满口答应,只是自己离开定远侯府后,就有一个尾巴跟了上来。 齐悦心中早就已经有了计较,所以,她不但没有想办法将木刻甩开,反而当着她的面进入郑王府。 齐悦回到郑王府,禀报了自己再次失手的事,郑王果然大怒,狠狠地惩处她一番。不过,庆幸的是,并没有去找齐乐的麻烦。 齐悦心里清楚,自己对郑王大有用处,而齐乐是郑王牵制自己的唯一手段,一旦齐乐出现什么不测,自己铁定不会继续为他效命。所以,郑王为了大局,是不会轻易将齐乐怎样的! 齐悦被关在郑王府,并在暗中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是的!她已经受够了这种生活,她要冒险将齐乐救出来,否则,他们姐弟迟早会死在郑王手上的! 当天夜里,齐悦仍旧是用那招调虎离山。她放火烧了郑王府的一处院子,引得所有人前去救火,然后趁乱带着齐乐逃出去。 然而,上次她在定远侯府放火,只是为了自己逃命,自然容易一些,这一次,她要冒险救出齐乐,属实有些困难。 果然,她还没有将齐乐救出来就已经漏了行踪。郑王府的人与她交手,并一掌将她打成重伤。齐悦十分清楚,自己绝对不能死在郑王府,否则,齐乐就会成为一颗无用的棋子,她要逃,要死在一个郑王的人看不到的地方。 只要一日不确定自己的死,郑王就一日不敢动手杀害齐乐!就算是为了乐乐,她也一定要坚持,至少要活着走出郑王府:木刻就在郑王府外监视,只要自己能活着走出去,就能将金簪里的秘密说出来,木刻也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尸体带走,乐乐也就有了一线生机! 以后的事情就像齐悦料想的那样,她逃出了郑王府,死在木刻的怀里,并且,在临死之前,她成功的让林婉城对金簪起疑。 林婉城看完字条上的内容,不由也是无限唏嘘:齐悦的本性不坏,不曾想被郑王那个狼子野心的混蛋利用。现在她惨死街头,心里只怕还惦念着自己的弟弟。 崔叔明对于齐悦倒没有太多感情,听了她的身世,也只是凝眉道:“本以为有什么可以帮岳父翻供的证据,没想到……竟是空欢喜一场。” 林婉城笑道:“谁说是空欢喜?”她将那字条折起来,每行只露出第一个字,原来是一句藏头话:证据在齐乐那里! 就连崔叔明也不由感叹齐悦的精巧心思,更难得的是她这份对弟弟的拳拳爱护之心。 林婉城并不知道齐乐手里有没有她想要的证据,但是齐悦既然指明了方向,自己总要去求证一番。这么一来,他们夫妻首先要做的就是将齐乐救出来。 到时候,固然齐乐那里没有林婉城想要的东西,以林婉城的心肠,她也不至于将齐乐重新送回郑王手里,到时候,齐乐大约就可以平安一世。 崔叔明也点头道:“不得不说,单看齐悦这份心思……确实让人动容。” 林婉城也道:“就仅仅是动容吗?依我看,她也算是聪明的了。她大约早就料到自己有这么一天,也早就想过凭自己的实力恐怕很难救出齐乐。齐乐若想活命,最后只能让你出手,所以,她在联合齐王陷害我父亲的时候就留了一个心眼,特意藏了一份证据。更是在时机成熟时,将这份证据的消息偷偷送到我手里。这一招瞒天过海,当真是妙!” 崔叔明也冷笑道:“不过,主动权还是在我们手里的,如果婉婉恨她,咱们大可以将齐乐救出来,然后逼他说出证据的下落,再把他交换给郑王!婉婉觉得怎样?” 林婉城知道崔叔明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所以也就配合道:“堂堂的大侯爷,欺负起小孩子来果然是十分英勇,我都自叹不如呢!” 崔叔明得意一笑:“那当然!”林婉城就捂着肚子笑起来。夫妻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笑闹了一阵,林婉城就道:“说正经的,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崔叔明道:“这件事其实不难,咱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查出齐乐的下落。” 齐悦昨晚闹了一回,郑王心里肯定有了防备,他一定会将齐乐转移走的。换了别人他可能不怕,但是齐乐的姐姐是齐悦,她精通易容之术,想要混进郑王府太容易,所以,只有将齐乐藏到一个齐悦找不到的地方,郑王才能安心。 崔叔明派人去打听,到了晚饭时分,余庆果然就来回禀。 今天一天,郑王府总共出来了十二趟马车。其中郑王出去过一次,楚悠颖出去过两次,其余的,无非是各处的管事出府去办事。 崔叔明听了余庆的回禀,立刻就听出了破绽来:“去城西的那辆马车……都去过哪里?” 余庆想了想:“那是郑王府的洪管事出府办差,具体去过哪里不太清楚,活动范围大约只在城西附近。” 崔叔明摇摇头;“我不明白,城西的贫民居多,你说,堂堂郑王府管事,他去那里能办什么差事?” 余庆立刻就警醒起来:“属下这就去查看洪管事的行程,请侯爷放心,只要他又可疑,就一定能够查得到。” 余庆躬身退下,林婉城就对崔叔明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响当当的大将军,就这么几句话就能让你听出破绽,实在是厉害!” 崔叔明听了得意一笑,十分受用。 第二日一早,余庆就带着消息回府:已经查到了齐乐的下落,就在西正寺大街的一个普通院落里。 崔叔明凝眉问道:“附近有多少人看守?” 余庆道:“院子里大约有六个,暗处的守卫看不清,想来不会很多,不过,我远远看过一眼,他们十分警觉,想来功夫应该不弱!” 崔叔明点点头。林婉城就上前问道:“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崔叔明道:“强抢!简单粗暴,多好!”林婉城摇头道:“这可不行。这么做恐怕要暴露,到时候,郑王应该就会知道齐悦跟咱们的事。” 崔叔明冷笑道:“知道就知道,难道我还怕他不成吗?” 林婉城道:“纵使不怕他,也不该这么早与他对上不是吗?韬光养晦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 崔叔明道:“你也太小心了吧!” 林婉城哼哼道:“小心无大错!” 崔叔明眼珠子一转,不由笑起来:“既然这样,那少不得要用些阴谋诡计了!” 林婉城挑眉笑道:“你可是已经有了主意?” 崔叔明高深一笑,不再言语。 齐乐被关在西正寺大街的一座民居里,这座房子林婉城也并不陌生,从前,齐悦也曾带着齐乐在此住过一段时间,林婉城在此顺手救过齐乐的性命。 这里偏僻少人,十分适合做绑架这种勾当,而且,郑王认为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 在这个院子里总共有九个人负责看守,六人在明处,还有三个暗哨。其中,领头的一个叫毛卫。为了防止走漏消息,他们九个人从不轻易与郑王府联系。他们日常吃食,也都是自己埋锅造饭。 九人中年龄最小,武功最差的叫万尧,这买菜做饭的苦差事自然就落在他头上。偏他又是一个懒得不能再懒的人,崔叔明只好在他身上动动脑筋。 万尧喜欢吃鱼,但是他自己又不爱料理,所以他每回买鱼,都愿意多付几个银子,让老板帮他把鱼清理干净,回去之后,连洗也不洗,直接就下锅煮熟。 崔叔明将他常去的那个鱼摊老板买通,嘱咐他把鱼处理干净之后,找机会撒上一种无色无味的粉末。这种粉末是林婉城亲手调配,是一种迷药,发作时间很长,但是药效特别强。只要沾上一星半点,无论内功多么高深,也决计不可能扛得过药效。 万尧果然上当,余庆带着高手早就埋伏在四周,等到他们差不多用过晚饭,迷药的药效也该发作了,就赶忙黑巾兜面往院子里冲了进去。 余庆将门推开,果真就看到九个男子齐刷刷倒在地上,不禁暗赞崔叔明计策高明。他不敢怠慢,赶忙吩咐人一间一间去寻找齐乐的下落,可是直把这里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齐乐的藏身之处。 余庆不由有些恼火:这群人到底把齐乐藏到哪里?莫非侯爷的推测有误,齐乐并不在这院子里?可是余庆转念一想:不对啊!如果齐乐不在这里,郑王为什么要找这么多高手将院子围起来?就算吃饱了没事做,也不可能会干这种傻事的!齐乐应该就在这个院子里,只是自己太过愚笨,没有找到正确的地方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三十三章 齐乐 林婉城所制的迷药药力虽强,但是毕竟药效有限,出门时,她特意交代过,这种迷药只能让人有一刻钟的深度昏迷,过了一刻钟,内功高强的人就会稍微有一些意识了! 眼看时间就要到了,自己这里却毫无头绪,到底该怎么办?余庆急得直挠头,却依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余庆将自己的人都叫到身边,让他们帮着一起出谋划策。于是就有人道:“这院子里会不会有什么机关暗道?” 另一个人将这院子一打量,不屑道:“看这院子里的情况,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民居,哪里会有什么机关暗道?有个红薯窖还差不多!” 红薯窖?这人的一句话如同九天惊雷劈在头上,一下子将余庆惊醒:每年冬天,瓜果蔬菜十分稀缺,可是这果蔬又是必备的食物。 自古以来,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于是,就有人想出用菜窖来保存食物。所谓菜窖,就是在地面桑挖出的一个深坑,冬天的时候,可以将一些稍微容易保存的蔬菜诸如土豆、白菜、萝卜一类的放进去,可以起到短时间内保险的作用。 余庆想通了关窍,赶忙一摆手:“快去找找有没有地窖!时间差不多了,药效也该过了,咱么要速战速决!” 侍卫们答应一声,赶忙分头去找。果然,不出片刻,就在后院的墙角处发现一个地窖。 余庆将地窖上的翻板掀开,手里举着烛火顺着台阶走下去,一眼就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空酒坛缩在角落里。 他的两只眼睛大大的,满眼都是惊恐,眼眶里满是泪水打转,可是他却咬牙坚持着没有哭出声。 纵使余庆是个见惯杀戮的武将,骤然看到这孩子的神情也不由有些心疼。他轻声道:“你叫齐乐对不对?” 那孩子死死咬着唇,眼中的戒备丝毫没有减少。 余庆赶忙道:“乐乐,你不要害怕,我们是受你姐姐所托来接你的!” 齐乐一听到姐姐,眼睛里顿时迸发出火花,就连抱着酒坛的手也有些松动:“你们……你们真的是帮姐姐来找我的吗?我姐姐在哪里?” 余庆不敢将齐悦的死讯告诉他,只得道:“你姐姐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带你去找她好不好?” 齐乐盯着余庆认真看了一会儿,似乎在努力分辨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半晌,才重重点头。 齐乐被余庆带回定远侯府时,林婉城还没有睡觉,她正坐在窗边一边与崔叔明搭话,一边绣一个福娃抱鱼的肚兜。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学习,林婉城的针线功夫已经大有进益,这些天来,她也已经为自己的孩子准备了许多小衣服、小鞋子。只是,慈母之心泛滥起来真的是收也收不住,她总感觉自己做的衣服似乎不够穿,只要一有空,便要做一会儿针线。 余庆将齐乐抱到浅云居时已经是一更天。他从余庆身上滑下来,怯怯地看着主座上的崔叔明,拉着余庆的衣角,小声道:“叔叔,我姐姐呢?” 余庆不知该如何回答,林婉城就赶忙笑着站起来:“乐乐,还记得我吗?” 齐乐进门时,林婉城正聚精会神的摆弄针线,她的模样隐在黑影中看不真切,现在,她从榻上走下来,齐乐一眼就认出她是救过自己命的那个漂亮姐姐。 齐乐赶忙从余庆身后跑出来,抓住林婉城的手道:“漂亮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林婉城身子有些不便,但还是略微蹲下身子,轻轻抚摸齐乐的脑门儿:“这里是姐姐的家啊!姐姐当然在这里!” 齐乐咬着指头了然地点点头:“那我姐姐呢?这位叔叔说要带着我找到姐姐的!” 面对齐乐,林婉城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只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齐悦也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却要直面丧失这唯一亲人的事实,怎么想都觉得残忍。 林婉城仔细考虑一番,还是决定先将事实隐瞒:“乐乐也知道你姐姐的好本事,所以啊,你姐姐去做大事了。临走之前,她不放心乐乐一个人在外生活,所以就托我先照顾你。乐乐喜欢留在我身边吗?” 乐乐仔细想了想,认真点头:“姐姐的果蜜好喝,我很喜欢姐姐!” 林婉城不由笑起来:齐乐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一瓶小小的果蜜就能将他打发,就能让他暂时忘记心头的烦恼。不得不说,小孩子真的很让人羡慕。 林婉城挥手将安兰叫过来:“去给乐乐拿一瓶果蜜。”安兰笑着答应了,林婉城才又扭头对齐乐道:“乐乐,果蜜虽然好吃,但是也不能多吃,尤其是在晚上,吃多了要坏牙的,懂不懂?” 安兰已经将果蜜拿来,乐乐眼巴巴地看着她手上那个细白的瓷瓶,眼睛里全是期许。他郑重点头:“嗯嗯,我知道了,姐姐跟我说过,糖果吃多了会坏牙!” 林婉城欣慰地摸摸他的后脑勺,转身示意安兰将果蜜交到他手里。乐乐双手接过来,冲安兰甜甜一笑,高兴道:“谢谢姐姐。”然后,如同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将果蜜收入怀中。 崔叔明怕林婉城熬夜辛苦,只好上前道:“好了,今日天色不早,这小孩儿只怕也不能熬夜,暂且先到这里,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崔叔明知道,自己只有以齐乐需要休息做借口,林婉城才会乖乖上床睡觉,否则,她只怕今晚就要从齐乐嘴里问出答案。 林婉城见齐乐脸上果然就有疲色,不由心疼道:“安兰,快带乐乐去休息吧!记得,他的铺盖要仔细拍打干净,不能有太多灰尘。” 安兰赶忙弓身应下,领着齐乐就往外走。齐乐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林婉城,想说什么话,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整整一个晚上,林婉城都没有睡好,齐乐就在身边,明日就可以揭开林辉一案的真相,甚至有可能帮助林辉翻供,让他沉冤得雪。 一想到林辉夫妻二人在云州吃苦受罪的日子大约很快就会结束,林婉城就激动的有些睡不着觉。崔叔明看着林婉城兴奋的样子,不由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早知道就先帮婉婉问出真相,那样她就不会如此激动了。 只是没有知道真相以前会激动,得知真相之后大约会激动的更加厉害,所以,无论如何,林婉城这一夜是注定过不好的。 第二日一早,林婉城很早就从床上起来,她着人去看了两三遍,齐乐都没有从梦中醒来。崔叔明看着她急切的样子,不由从旁笑道:“何时见过你这么不稳重的样子?你若真等不及,就让安啦将他叫起来吧?” 林婉城赶忙拦着道:“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睡够了怎么可以?更何况他昨晚到了一个陌生环境,指不定多晚才入睡,我不过是等一等,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何故打扰他呢?” 崔叔明淡淡一笑,不再多说,低头去喝自己的豆浆。 林婉城只好也将自己的勺子提起来,可是一勺豆浆还没有放入嘴中,丝竹就高兴地跑来道:“乐乐睡醒了!” 不一会儿,齐乐就穿着一身簇新的秋装跑过来。他长得本就粉雕玉琢,此时一身墨绿色的缎子衣服更衬得他可爱无双。看着他笑得无比开心地跑过来,林婉城只觉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等齐乐来在近前,林婉城又问起他在府里住的是否习惯。两人寒暄一会儿,林婉城就拉着齐乐坐下一同用些早餐。 齐乐抱着一碗豆浆喝得正欢,崔叔明就将碗慢慢放下来:“你们慢慢吃,我也是时候上朝去了。”他将声音稍微压低一些,对着林婉城道:“如果有什么情况,切记不要冲动,一切等我回府再作打算!明白了吗?” 林婉城自然是点头称是。等送走了崔叔明,林婉城又回到餐桌前时,发现齐乐已经喝了一大碗豆浆,吃了好几根油条。 许是吃的太猛,他的手上、嘴上明晃晃一片全是油。林婉城母性泛滥,忙不迭地给他找帕子擦嘴,直等他吃饱喝足,林婉城才慢慢转入正题。 林婉城拉着齐乐的手道:“乐乐,你上一次见到姐姐,是什么时候?”林婉城知道此时不应该再提齐悦,可是她父仇未报,实在也没有办法。 乐乐上挑着眼睛仔细想了一会儿,“嗯”了半天才道:“好久好久了。我也不记得了!”齐乐的声音暗淡下来,似乎有些伤感,又有些思念。 林婉城叹口气,想了想,才接着道:“那姐姐上一次走之前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 “东西?”齐乐又情不自禁地咬起手指,他认真想了想才摇头:“没有。上一次姐姐只跟我说了几句话。” 林婉城脸上露出欣喜,她急忙道:“什么话?” 齐乐道:“记不全了。只记得姐姐要我好好吃饭,快快长大!”齐乐笑起来,那笑容纯净无暇,让林婉城心中不由一暖,竟连失望也冲淡了几分。 忙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是徒劳无功吗?哎,不得不说,这也许就是天命。上天注定要让林辉受苦,要让林婉城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是林婉城依旧不死心:“乐乐能不能再仔细想想,姐姐有没有说过什么其他的话,比如……在哪里给你留了什么东西之类的?” 齐乐摇摇头表示真的没有,林婉城的一颗心几乎沉到谷底,给父亲翻供的最后一丝希望难道也要这么消失不见吗? 哎,不过好在也不是一无所获。乐乐这么可爱,能将他救出来,付出的努力已经很值得了。 就在林婉城几乎想要放弃的时候,齐乐的一句话忽然又给了她巨大的希望:“上一次没有,但是以前有!” 林婉城一挑眉,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什么?你姐姐给了你什么东西?” 齐乐道:“很久很久以前,姐姐告诉我,她把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藏在地窖的酒坛子里,将来如果有人要,就让我把酒坛子给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三十四章 探望 地窖的酒坛子?余庆忽然就想起在地窖见到齐乐时他怀里抱着的那个坛子。他将当时的情况与林婉城说了,齐乐就蹦起来高兴道:“就是那个坛子,就是那个坛子!” 林婉城赶忙道:“那酒坛子现在在哪里?” 齐乐小嘴一瘪,委屈道:“我把它放在地窖里了,姐姐不让我轻易把它拿出来。” 林婉城见他有些委屈,不由就安慰道:“没事的,既然已经找到了酒坛子的下落,那就不急于一时半刻。好了,今日天气不错,咱们先去花园里转一转好不好?” 齐乐高兴地拍手道:“好耶,好耶,去花园喽,去花园喽!” 林婉城慈爱地看着他,伸手牵住他的小手,领着他慢慢向花园走去。接近真相,知道了酒坛子的所在,林婉城反倒是不急了。 听余庆的话,那个酒坛子应该十分不显眼,又被留在地窖那种地方,里面的东西应当是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崔叔明从衙门回来,然后再让人去将坛子取回来就是了。 林婉城领着齐乐在花园里逛了小半日,七八岁的男生,初来时还略显拘束,不过半日,就与府里的丫鬟小厮混熟了。他本就长得十分可爱,又被教养的十分听话懂事,自然而然就得到大家的青眼。 到了晚上,崔叔明从衙门回来,林婉城就跟他说起酒坛子的事。崔叔明听了之后淡淡一笑,不在意道:“这个不妨事,稍候我让余庆走一趟就是了。只是,现在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 林婉城不由道:“什么事?” 崔叔明道:“咱们不声不响地救走了乐乐,郑王已经动了肝火。今日下朝之后,他明里暗里地套我的话……”林婉城知道,崔叔明向来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性子,所以,只怕郑王从他这里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果然,就听崔叔明继续道:“他无功而返之后,就加紧派人寻找齐悦姐弟的下落。毕竟,齐悦的这一手绝技当真是大有用处,如果不是婉婉聪慧能将她识破,只怕连我也要在这里载一个大跟头!” 林婉城只将注意力放在郑王寻找齐悦姐弟的事情上,赶忙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崔叔明一笑:“郑王想要的无非是齐悦罢了,他想要找到齐乐,无非是为了更好的控制齐悦。如果齐悦对他没了用处,想必他救不会如此急切了吧?” 齐悦对他没有用处?可是齐悦已经死了啊!林婉城眉头微皱,转眼就想通事情笑了起来。 崔叔明一把揽她入怀:“我的婉婉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得到婉婉,恐怕是我崔叔明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林婉城可不吃他这一套,笑着朝他胸前轻轻拍了一巴掌,笑骂道:“油嘴滑舌,你少给我观迷魂汤。” 崔叔明就得意地笑起来:“只是这么一来,取回酒坛的计划就要稍微推迟一下,否则只怕会打草惊蛇了。” 林婉城笑着点头:“左右这么些年也等了,难道还差这一时半刻的吗?你只管放手去做你的事吧!” 崔叔明见林婉城如此懂事,勾唇一笑,伸手抱着她亲了一下。 第二日一早,城外的荒野里发现一具女尸,她一身夜行衣,黑巾兜面,正是郑王搜寻多时的齐悦。顺天府的人来验了尸,确认她是内伤不治而死。至于凶手,顺天府的人觉得毫无头绪。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显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女尸身上又没有留下丝毫有关凶手的线索,甚至,连这个女子的身份都查不清楚。 事后,郑王悄悄派人去了一趟义庄,仔细将齐悦的尸身重新验过,却认她是失踪多时的齐悦无疑。郑王收到消息,只气的火冒三丈:“她怎么会死在那里的?齐乐呢?可有齐乐的消息?” 郑王的下属惶恐道:“没有,暂时还没有找到那孩子的下落。” 郑王冷冷哼道:“真是一群废物!连一个小孩子都找不到吗?”下属们就慌忙跪下去请罪:“属下该死!” 郑王冷着脸在厅中踱步,他的下属中那个领头的人就问道:“王爷,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还要继续找齐乐吗?” 郑王破口骂道:“齐悦那个贱人都已经死了,还找齐乐做什么?真是一群没长脑子的饭桶!” 那属下冷汗“噗噗嗒嗒”往下掉:“那晚的事情就不再追究了吗?属下已经找到了迷药的来源。是时常上的那个鱼贩,他趁着清理鱼的机会将迷药混进鱼肉里……” 郑王抬手就将杯子砸过去:“现在知道这些有什么用?那个卖鱼的既然敢跟本王作对,问清楚幕后主使,一刀杀了就是!不用再耽误工夫了!” 那头领有些为难道:“可是……可是……属下只查到了迷药的来源,并没有抓到那个鱼贩。他已经失踪了……” 郑王凝眉道:“失踪是什么意思?” 头领只觉得心脏都在狂跳,可是他又不敢不回答:“属下去集市找过他,那摊子已经转出去了。属下又辗转找到他的家,才发现……才发现……他们举家都已经搬走了!” 搬走了?郑王只觉得脑海里忽然有什么东西闪过去,他铁青着脸色陷入沉思。那头领想要继续追问,郑王一摆手示意他安静。 过了许久,郑王忽然笑起来:“本王大概知道是谁救走的齐乐了。” 那头领赶忙探着脑袋问:“是谁?” 郑王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开始咱们一直以为是齐悦这个贱人做的手脚,可是现在看来,有能力让那个鱼贩一家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人,一定不会是齐悦!这个人,要么是平王,要么就是……崔叔明!” 郑王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大厅里顿时一片死寂,许久,那头领才拧着眉问道:“平王和崔叔明?他们——怎么会……” 郑王冷笑道:“怎么不会?从前齐王风头无两,本王一直就将其视为眼中钉,可是自从齐王倒台,平王就有些冒头的趋势。这次刑部的官员,大约有三分之二都是他的人,本王的这个好弟弟,不声不响的就接手了齐王从前的势力,不能不让本王刮目相看啊!” 郑王眼睛望着窗外的一棵芭蕉树,眼神深邃而又迷惘:“还有那个崔叔明。从前,本王瞧他是个可造之材,有心提携,可是这人偏偏不识抬举,本王多次示好,他不但无动于衷,上一回更是当众打了本王的脸。现在是时候试探一下他真正的态度了。如果他愿意归降,自是好说……” 头领沉声问道:“他若是不愿意呢?” 郑王的声音沉下来,语气中带着一股骇人的冷意:“不愿意?”他眯起眼睛,给人一种冷峻、渗人的感觉:“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头领看着郑王的脸色了然点头:“王爷想要怎么做?要不要属下去探一探他的底?” 郑王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慢慢摇头:“这件事,你去不合适。崔叔明这个人本王还是比较了解的,自从他娶了林婉城,就一直将她这个夫人视为眼珠子。所以,林婉城的态度就代表了崔叔明的态度,想要拉拢崔叔明,必定要先拉拢林婉城……王妃在哪里?” 头领赶忙道:“王妃刚刚往书房送了甜汤,现在应该回了自己的院子。王爷莫不是想让王妃……打前锋?” 郑王高深一笑:“本王正有此意!” 那头领立刻就皱眉道:“可是听说王妃和崔夫人的关系并不好,会不会弄巧成拙?”林婉城和楚悠颖的关系岂止是不好,简直是势成水火! 郑王冷笑着摇头:“如果真要拉拢崔叔明,王妃必不可少的要与林婉城搞好关系。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早让她们多接触一下。去将王妃叫过来……” 那首领低头答应,心里却不觉有些不托底:他虽然对王妃并不太熟悉,可是楚悠颖嫁入郑王府这么久,自己作为郑王的心腹,也多少对她有些了解。王爷的意思是想让楚悠颖向林婉城低头,可是自己总觉得王妃没有那么容易在林婉城面前伏低做小。 第二日一早,林婉城收到了楚玄子的回信。他得知了林婉城有身孕的消息,狠狠将夫妻二人表扬了一番,同时,他还拖林婉城给白华带一句话:师妹都已经有了第二代,师兄却连个伴儿也没找到,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林婉城一边读信,一边笑得合不拢嘴。楚玄子还提到自己最近的一些医学成就,林婉城忽然就想起齐乐的哮喘病。 齐乐是胎里不足,自己虽然能帮忙压制病情,但是却不能够彻底根治。楚玄子却不同,他医道精深,各种良方都有涉猎,说不定就能帮助齐乐拜托病痛的困扰。 林婉城想到这里,就想提笔给楚玄子说明情况,可是安兰刚刚把宣纸铺好,丝竹就一脸惊慌地跑进来:“夫人,郑王妃过府了!说是夫人您有孕,她特意来探望!” 郑王妃?楚悠颖?她来做什么?京城的人几乎都知道,楚悠颖向来与林婉城不对付,她总是想要明里暗里给林婉城使绊子,跟她过不去,因此,林婉城可不相信她会好心的来探望自己。 难不成是为了齐乐? 然而,齐乐虽然身在定远侯府,可是消息一向封闭的很好,也没有听说郑王府有什么异动,她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那她此番前来是为了什么? 林婉城收敛情绪,不再多想:不管她为了什么,她既已经过府,就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一切等见了面,就会有定论。 林婉城抬脚往正厅里去,一边就吩咐丝竹将她请进来。 楚悠颖现在是王爷正妃,身份地位不同以往,纵使林婉城挂着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也只能给她行礼。 不过,林婉城对于这些看的很开,不过就是弯一下腰罢了,又不会掉一块肉,自己可不相信,楚悠颖会在侯府里借着行礼的时机为难她。 果然,楚悠颖脸上挂起从未有过的、慈祥的微笑,慢慢让林婉城平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三十五章 接近 有谁能够想到,两个昔日的仇敌,此刻竟然能在一个房间里和和气气说话? 林婉城不卑不亢地起身,分宾主落座,又让丫鬟敬献香茶。 楚悠颖并不伸手接茶,倒是她身后的大丫鬟接过茶水又放在了案几上。楚悠颖将盖子一掀,探头看了杯中的茶叶,不由笑起来:“定远侯府真是阔气,待客用的都是雨前龙井,想我们王府,寻常人也不能享用呢!” 林婉城听她话里酸意十足,不由就暗暗凝眉,心道:你今日特地过来就是为了说我们家有钱?我们自家事自家知,倒是用不着你来提醒。 林婉城脸上的神色淡淡的,不慌不忙道:“王妃娘娘是贵客,所以自该以贵宾之礼相待。我们寻常所用的,也不过是一般货色罢了。” 楚悠颖就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她两只眼睛瞟一眼林婉城的肚子,笑着开口道:“崔夫人的肚子……几个月了?看着似乎即将临盆了呀。”只是她的笑容似乎并不纯净,像是夹杂了许多其他的情绪在其中。 林婉城摸一摸圆滚滚的小腹道:“娘娘慧眼,已经九个多月了。”不咸不淡,完全是一副对着上位者的口吻。 楚悠颖道:“崔夫人有幸嫁了个好郎君,现在又即将瓜熟蒂落,人生可谓圆满。唯一碍眼的……崔佟氏,也已经折腾不起来了。细细想想,崔夫人的好日子着实让人眼红。” 林婉城道:“哪里!郑王殿下是人中龙凤,只怕整个大周朝也找不出几个来,娘娘既能得皇上、王爷青眼,自是比我幸运许多。若说是羡慕,也该我羡慕娘娘。” 林婉城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斗的公鸡,相反,她为人平和谦逊。一直以来,也都是楚悠颖在找她的麻烦,她只不过是被动还击。现在楚悠颖贵为王妃,身份不凡,如果她不亮出利爪,林婉城自然不会蠢到去招惹她。 不过是给她低个头罢了,又不是什么难事。 楚悠颖听了林婉城的话果然很是受用,她仰脸露出一个算你识相的笑容,不紧不慢开口道:“崔夫人也不必羡慕我。崔将军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他的前途可谓不可限量。说句不客气的话,只怕封一个王爷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他……”楚悠颖的眸光亮起来,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婉城,薄唇轻启,说话的声音低沉却十分有力:“只要他看准脚下的路。” 林婉城了然笑起来:怪不得她会好心过府探望,原来是给郑王做说客的。看准脚下的路?什么路?郑王给找出的路吗? 林婉城看清了楚悠颖的来意,心绪反倒平静下来:“王妃娘娘说笑了。从前,叔明确实立下过一些战功,但是俗话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他年纪慢慢大了,只怕用武之地会越来越少。长江后浪推前浪,总有前浪要被拍死在沙滩上。” 楚悠颖听出林婉城口中的推辞之意,就赶忙道:“崔夫人这可是在说笑了。崔将军正是大好的年华,哪里就成前浪?”她斜着眼看着林婉城,一双眸子写满了不乐意:“可别是崔夫人不愿让将军效力,故意找来的托词吧。” 林婉城心中不满,脸上却又笑起来:“王妃娘娘说哪里话。” 楚悠颖就看着林婉城道:“本妃知道,从前与夫人有些不愉快。然而,过日子嘛,自当向前看,总回想从前的事有什么意思?夫人说是不是?” 林婉城赶忙道:“王妃娘娘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咱们可曾有不愉快吗?请恕我实在记不得了。” 楚悠颖见她一个劲儿装傻,心里十分不满,暗道:林婉城啊林婉城,许久不见,你还是那一副令人作呕的样子,今日若不是受王爷所托,本王妃岂会自甘堕落与你握手言和? 楚悠颖心中不满,可是想到郑王的嘱托,脸上却也不敢显露出来,只是,她道行到底不够,心中的情绪藏不太好。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怒色,但是刚刚进门时的和蔼早已退个干净。 楚悠颖绷着脸道:“既然没有什么不愉快,那自然最好!想你家侯爷自幼是宫里的伴读,与我们王爷的关系也向来不浅,咱们作为他们的贤内助,自然也该常来常往。不知你意下如何?” 林婉城见她心中十分不满,脸上偏还不能表露出来,愣是憋气憋到内伤,不由暗中耻笑:你既然这么能忍,那就不要怪我说话不留情面,我倒要看看,你这张画皮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被戳烂! 林婉城直接道:“常来常往倒也不必,我们侯府是小门小户,自是高攀不起的。” 楚悠颖脸上终于绷不住了,眉眼之中的狠厉之色满的都要溢出来:“你这是要拒绝本王妃了吗?你就这么不识抬举?” 林婉城面上笑得愈发和缓:“并非是我不识抬举,而是担不起王妃娘娘抬举!” “你——”楚悠颖见她水泼不进,不由就想发火。可是她转念就又想起别的事,只好将到嘴的话又咽进去,冷笑道:“这并不是本妃的抬举,而是我们王爷抬举你家侯爷!你纵使不愿被本妃抬举,也该问问崔叔明愿不愿意被我们王爷抬举!” 林婉城浅浅一笑,满是讥讽:“不必了!我们夫妻一心,侯爷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楚悠颖咬牙道:“你当真能做得了你家侯爷的主?你难道不需要跟他禀报一声吗?你就不怕崔叔明怪你自作主张?” 林婉城不屑道:“王妃娘娘误会了。我刚刚说过了,我们侯爷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所以我并非是自作主张。” 其实,林婉城本来是想说“我的意思就是侯爷的意思”,可是话到嘴边,她为了崔叔明的面子,还是硬生生改成了“我们侯爷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这两句话形式上差不太多,可是意思却是千差万别。此时楚悠颖也已经品出其中的滋味来,不由气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不同意,对不对?” 林婉城依旧是不紧不慢道:“我的话刚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是不同意,而是担当不起!” 楚悠颖“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脸上早就换了从前那副凶恶的表情:“本王妃好话说尽,没想到林婉城你却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既然如此,那就休要怪本王妃手下无情了!” 林婉城见她终于撕破了面皮,也不再装和善,她哼哼冷笑道:“怎么?你什么时候对我手下留情了吗?请恕我愚钝,当真感觉不出来呢!” “你——”楚悠颖气得直发抖:“林婉城,你果真还是从前那副讨人嫌的样子!” 林婉城也不客气道:“彼此彼此。” 楚悠颖恨恨道:“从前,我只是尚书府的小姐,身份地位自是比不得你,所以处处被你压了一头。可是今时今日,本王妃是郑王府的女主子,你这贱人在本我面前竟然还不知收敛?看来,你当真是跟你那个贪污的爹一样,不知天高地厚!” 楚悠颖每回羞辱林婉城,都要提到林辉的事,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更何况,证据已经在手里,翻案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她倒要看看,楚悠颖还要怎么羞辱她! 林婉城见楚悠颖已经失态,也不再顾忌什么脸面,直接冷着脸道:“王妃娘娘那样高贵的身份,怎么还自甘下贱来踩我的门?既然话不投机,那就不必多说!安兰——” 林婉城皱着眉头叫一声,安兰赶忙走上前来。林婉城冷冷道:“端茶,送客!”说完,竟然看也不看楚悠颖,扶着丝竹的手就回内室去了。 安兰早就看楚悠颖不顺眼,此时见林婉城动了怒,自己也不再客气。楚悠颖对着林婉城的背影还想再骂,安兰却往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右手坐了一个请的姿势,脸上半点颜色也没有,直接道:“王妃娘娘这边请吧!” 楚悠颖眼见林婉城撇下自己离开,气得满面通红,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愤愤跺一下脚,恶狠狠道:“风水轮流转,你不用太得意,咱们走着瞧!” 楚悠颖带着丫鬟怒气冲冲地离开定远侯府。林婉城就转身坐在窗前给孩子绣起肚兜。丝竹看她脸上不太高兴,赶忙宽慰她道:“夫人,您大可不必将郑王妃的话放在心上,她那个人您还不清楚吗?向来眼红心热,她不过是见不得您与侯爷恩爱罢了!您若是动了肝火,岂不是正中她的下怀?更何况,您现在怀着小少爷,更加生不得气了!” 林婉城看着丝竹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由“噗嗤”一下笑出来:“傻丫头,我哪里会为这些不值当的事情生气?你放心,纵使她气死了,我也要活的好好的!” 丝竹见林婉城笑得不似作假,果然就开心起来:“夫人这样想最好不过了!夫人先做针线,奴婢给您去取一些瓜果!” 到了晚间,崔叔明从衙门回府,林婉城就将楚悠颖来探访的经过讲了出来。崔叔明两眼一眯,冷笑道:“只怕她又说你是什么罪臣之女了吧?” 林婉城对于崔叔明的神机妙算简直绝倒。她强忍着笑道:“你哪天若是不做官,咱们倒可以摆一个摊子给人算命,生意定然火爆!” 崔叔明失笑道:“这算什么本领,她嫁去郑王府,日子过得也不如意。你也知道她这个人,素来见不得别人比她过得好,所以,她见到你,怎么可能会平心静气地劝咱们归降?更何况,你也有意要刺她,她又怎么可能不把你的短处揭出来?” 林婉城感慨道:“你说的真是一点不差!” 崔叔明将她揽在怀里,心满意足地长出一口气:“不过,她说的什么你大可不必在意,我已经让余庆去取酒坛子了,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林婉城喜道:“真的吗?不怕打草惊蛇了吗?”白日里,林婉城虽然表现得还算镇定,但是她就要帮父亲翻案,心里又怎么会不激动,不紧张呢?只不过,崔叔明要掌控全局,她实在不愿意因为这些事给他添麻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三十六章 机关 崔叔明疼爱地摸着林婉城的头发:“依着今日楚悠颖来求和这件事看,郑王怕是已经知道是我救走了齐乐。” 林婉城一惊:“怎么……怎么可能?” 崔叔明笑道:“有什么不可能的?郑王也是个很聪明的人。想来,他是从那个鱼贩身上闻到不寻常的气息,所以,他才会让楚悠颖做最后的试探。” “最后的试探?”林婉城有些不明白,“郑王是准备做什么吗?” 崔叔明点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楚悠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确定咱们的态度。如果有拉拢的可能,他自会不遗余力地拉拢,如果没有拉拢的可能,郑王就会对定远侯府下手了。” 林婉城想了想,勾唇笑道:“如果你猜的是错的呢?” 崔叔明一挑眉,笑嘻嘻趴在林婉城脸上亲一下:“我只猜对的,不猜错的!”林婉城对他这种自大的行为嗤之以鼻。 夫妻两人正在说话,安兰就在房门外咳嗽。这个小丫鬟非常聪明,她知道夫妻二人在房中举止亲密,为了防止尴尬,她在敲门之前总会咳嗽两声给夫妻两人提个醒。 崔叔明亲自去开了门,安兰就回禀说余庆已经回府了。林婉城一急,扶着腰就从床榻上站起来。 崔叔明夫妇移步浅云居的大厅,余庆已经在那里等着。他穿一身夜行衣,黑色的口巾还挂在脖子上,那副模样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余庆一见崔叔明,立刻欣喜地递上去一个酒坛子道:“侯爷,找到了!” 林婉城不由关切道:“此行可还顺利?” 余庆不在意道:“十分顺利。那宅子本就是郑王买给齐悦姐弟居住的,只是后来才被当做看押齐乐的监房,现在齐悦死了,齐乐不知所踪,郑王只是派人将屋里的重要文件焚毁,院子已经被遗弃了。” 崔叔明淡淡点头:“很好!”他怀中抱着那个黑不溜秋的酒坛子,轻轻一敲,竟然发现这坛子是铁铸的。想来也有道理,如果是个普通的陶罐,齐王的人在撤退时,恐怕早就将它捣碎了。 崔叔明透过坛口往里面看,只见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余庆赶忙从旁道:“将军,属下已经检查过了,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崔叔明凝眉看着铁坛子犯难:齐悦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就为了交给自己一个空坛子?怎么想都觉得蹊跷。 林婉城不由在一旁道:“把摊子拿来我看!” 崔叔明转身将坛子递过去,细心道:“仔细些,这坛子分量不轻。” 林婉城点头表示了解,伸手就将铁坛子抱在怀里。她先将怀里的坛子打量了一番,然后,伸手探进坛子里,仔细摸了一遍,不由“咦”的一声叫出声来。 崔叔明素来知道她聪慧,赶忙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林婉城笑道:“这坛子的容积和体型不太相称!” 林婉城一句话说出口,聪明如崔叔明,立刻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有夹层?” 崔叔明将坛子接过来,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忽然,他眼光一闪,注意到坛口内侧有一个凸起。这凸起在坛子里面,凸起四周的情况并看不清楚。所以,就算有人用手摸到,大约也不会察觉出这凸起有什么异样。 崔叔明手上发力,捏着凸起一扭,那凸起竟然被转动起来,同时,坛子底座上慢慢揭开了一道细缝。 崔叔明与林婉城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喜。崔叔明不敢怠慢,手上的力道加了几分,那凸起就被转了一圈,坛子的底座也就完全敞开,几页黄纸就“噗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余庆赶忙弯腰捡起,崔叔明接在手中,慢慢展开了来看。 柔菊果然没有食言,这些黄纸就是能帮林辉翻供的铁证。崔叔明一字一句将黄纸上的字念出来,林婉城听完之后,只觉气血翻腾,一颗心几乎都要爆炸。 事情还要追溯到林婉城新婚前夕。北方的强国柔然忽然对北疆发难,一夜之间竟然攻下五座城池,北疆的战线全线崩溃,大周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幸好,隆乾帝当机立断,连夜将崔叔明派往边疆,崔叔明更是连洞房也没有入,就披挂上了战场。 崔叔明来到北疆之后,战况逐渐稳定,隆乾帝也就开始对战线崩溃的事情追责。柔然的士兵就算再勇猛,又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打的大周朝的将士溃不成军呢? 一查之下,就查到户部头上。户部当时有一个专管军需的主事名叫田安喜,此人十分奸猾,他勾结军需的供货商以次充好,以假当真,将北疆战士们所穿的铠甲全部换成了次品,并企图从中牟利。 不曾想,柔然国骤然发难,田安喜的事情很快就败露。当时齐王还在管着刑部,刑部的官员奉密旨调查此事,结果稍微一查,就查到了田安喜的头上。 不过,齐王并没有急于声张。他一直想要拉拢林辉,从而将户部收归自己麾下,然而,林辉是个直臣,一直不肯屈服。齐王恼羞成怒,早就想借机整治他一番。 这一回,户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身为户部尚书,难辞其咎!不过,齐王并不打算轻易饶恕林辉。在齐王看来,打蛇打七寸,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就要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于是,齐王的谋臣就给他想了一个十分狠毒的主意。 齐王派人暗中找上田安喜,并将自己查到的证据压在田安喜的书案上。田安喜眼见自己事情败露,当时就吓得双腿发软直接跪在地上。 要知道,贪污军饷可是大事,更何况,由于自己的贪心,直接导致北疆的八十万大军惨败,如果隆乾帝知晓案情,定是要将自己千刀万剐的! 这几日,田安喜从同僚那里听说刑部的官员正在秘密调查此事,早就吓得坐立不安,不曾想,不过几日的功夫,就真的差到自己头上。 田安喜赶忙给齐王磕头请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齐王当即就表示可以给他指一条生路。 田安喜大喜过望,赶忙就跪爬上前祈求。齐王居高临下望着他道:“本王需要你自尽!” 自尽两个字刚一出口,田安喜只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齐王明明答应给自己一条活路的,怎么开口就要自己去死?难不成,他是在拿自己开涮?田安喜满眼惊恐的望着齐王,眸光里也凭白多了一丝狠厉。 齐王知道他的心思,不慌不忙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犯下的是什么罪过?这是该凌迟处死,诛灭九族的大罪!现在本王给你指一条明路,让你舒舒服服去死,同时,也能保住你的子孙后代,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田安喜仔细考虑了齐王的话,觉得他说的确有道理,最终无奈点头答应下来。 按照齐王的吩咐,田安喜需要畏罪自杀,不过在临死之前需要写下一个认罪文书。在文书中,他要把脏水使劲儿往林辉身上泼,非要把他拉下水不可! 田安喜不禁疑惑道:“这件案子如此重大,又怎可能凭借我的一面之词就定了林大人的罪?” 齐王高深一笑:“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记住一句话,你安心赴死,你的家人就会平安无事,而且会十分富足地过完这一辈子!” 田安喜终于还是答应下来。在齐王将事情向皇上禀报的前一天晚上,他就留下一份认罪书,服毒自尽了。 在认罪书中,他成为一个被林辉把控,无奈才做此营生的可怜从犯,他单纯善良,皆因为上了林辉的当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辉当然不肯认罪,可是齐王竟然当堂拿出了许多书信。这些书信都是最近以来林辉与田安喜往来商议的罪证。其中,白纸黑字写明了两人怎样相互勾结、欺上瞒下、贪污军饷,以及事发之后,林辉又如何教唆田安喜以死谢罪,揽罪上身。 经过仵作的检验,这些字迹均是出自林辉之手,而且,每封信的末尾都丫的有林辉的私章。 虽然证据链不够完整,但是林辉伙同田安喜作案的事情似乎已是板上钉钉。 林辉大呼冤枉,隆乾帝却毫不留情地将他打入死牢。本来是要判斩立决的,可是到底顾忌着他女婿崔叔明的面子,改为了举家发配。 林辉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没有写过信,没有在信纸上盖过私章,可事情怎么会牵扯到自己头上? 他当然不会明白,因为确如他所想,信不是他写的,私章也不是他盖的。齐王曾经找了一个能人异士,他描摹别人的笔迹乃是天下一绝,所以,齐王就吩咐他伪造了几张“贪污”的证据。 至于林辉的私章,那就是齐悦的杰作。易容成柔菊的齐悦当时是林婉城的贴身大丫鬟。当时,崔叔明在边疆征战,林婉城在侯府无聊,就经常回家陪伴父母。崔佟氏心中虽然不乐意,但是她迫于林尚书的威望,有些敢怒不敢言。 齐悦也就是趁着林婉城回家的时机,偷偷潜进了林辉的书房,才弄到这个几份盖了私章的文件。 崔叔明了解了前因后果,也不得不佩服齐王的缜密心思。连同齐悦的口供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封书信。这封信是齐王写给字迹大王的,在心中,齐王吩咐他描摹林辉笔迹写下书信,借此来冤枉林辉。心中虽然没有署名,但是从心中所用的纸墨,以及信中的笔迹来看,很显然就是齐王亲笔所写的。 崔叔明握着书信的手狠狠攥在一起,她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这齐王真是好歹毒的心思,我父亲不过是拒绝了他的拉拢,他竟然就想出如此恶毒的计策来对付我们林家。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崔叔明赶忙从一旁劝道:“齐王已经被圈禁,齐悦和那个田安喜也已经死了,你还想找谁去报仇?为今之计,赶快将岳父的罪名洗净了最为打紧!” 林婉城刚刚有些气昏了头,现在已经反应过来,她不由拍着脑门道:“对,你说的对,咱们要先把父亲救出来,再作计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三十七章 计划 夫妻两人又商议了具体的计划,林婉城忽然就沉默下来。 崔叔明不由道:“婉婉,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林婉城道:“我在想齐乐的事情。郑王暂时找不到他,所以不会与他为难,可是,以郑王那锱铢必报的性子,一旦知晓齐乐的藏身之处,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崔叔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林婉城接着道:“齐悦虽然……但是稚子何辜。更何况,乐乐也帮了咱们的大忙,叔明,我实在有些不忍心。” 林婉城本就心软,自从有了身孕,更加见不得这些身世凄苦的小孩儿。崔叔明知道她的心思,想了想,慢慢道:“这样吧,我让余庆将他带到军中去,一来郑王轻易找不到他;二来,让他在军中历练几年,往后也可以为国家出一份力。” 林婉城想也不想就摇头:“不行,先不说他只是个孩子,吃不得军中的苦,更何况他还有哮喘之症,只怕北疆严寒,他未必活的下来。” 崔叔明沉吟道:“这就难办了!”物资都里一时沉静下来,夫妻两个对于齐乐的出路不由有些发愁。忽然,林婉城脑中灵光一闪,大喜道:“我想到了!咱们不如把他送去仙云谷!” 崔叔明一拧眉:“送去楚玄子那里?” 林婉城猛地点头:“一来,仙云谷十分隐秘,寻常人进不去。二来,有师父在,也可以护他周全。三来么,师父的年纪慢慢大了,他一个人住在谷里,我着实有些不放心。有乐乐承欢膝下,不仅能让他的苦闷生活有些色彩,说不定,还能得到师父的眼缘,让他承继衣钵。这样一来,师兄在保安堂就不用那么操劳了。” 崔叔明深思了片刻,也拍手称赞:“婉婉这个主意实在不错!” 林婉城得意一笑,攀着崔叔明的脖子笑道:“正好,前几日我给师父写信时也提过乐乐的哮喘,师父在回信中说需要亲眼看到乐乐,才能确定是否能把他治好。我们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他送过去!” 林婉城给齐乐找了一条光明大道,显得十分快乐而又满足。崔叔明见她脸上笑容灿烂,自己也觉得欢心。 第二日,崔叔明在金殿上给隆乾帝上了奏本,直接为前户部尚书林辉喊冤。 隆乾帝将齐悦的供状和齐王的密信看一遍,顿时面沉似水,他凝眉坐在龙椅上不言不语,众大臣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据都是惴惴不安。 郑王在见到齐悦供词和密信的一瞬间,就知道齐悦叛变的事情,他虽然恨得咬牙,但是大殿之上,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郑王能够忍得住,楚天中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此案看似与他没有牵连,但是细细想来,自己却是除林辉以外最大的利害关系人。 林辉从前是户部尚书,他倒台以后,在郑王的运作之下,楚天中才力排众议,一举拿下尚书的位子。可是如果有证据证明林辉是冤枉的,隆乾帝势必要为他平反,到那时,自己这个户部尚书该如何自处? 楚天中沉吟片刻,立即从朝班中站出来,拱手道:“启禀皇上,林辉一案是皇上御笔朱批,当时证据齐全,林辉也俯首认罪。故此,微臣窃以为无需再议。” 崔叔明就道:“楚尚书此言差矣,本侯刚刚已经禀报过,当年的证据是齐王一众伪造,只是为了拉林辉下台。现在此案有了新的进展,自该重新审问,以免冤枉了好人!” 楚天中就冷笑道:“久闻崔侯爷宠妻无度,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您为了讨好尊夫人,真是不遗余力。只是,为了一个贪污犯,毁了自己的名节,崔侯爷,值得吗?” 崔叔明还没有说话,新上任的刑部尚书朱硕常就笑道:“楚大人此言差矣。首先,侯爷只是发现了新证据,未免冤枉好人,所以才向皇上进言,并非是为了什么讨好夫人。其次,臣以为宠妻无度并非是什么坏事。整个京城都知道侯爷和夫人恩爱情长,这也一度成为京城百姓交口陈赞的事。换句话说,如果宠妻无度就应该被鄙视,那什么样的行为才值得表扬呢?眠花宿柳吗?” 朱硕常本就是平王的人,他与楚天中不对付本就是常事,更何况,他又是崔叔明一手提拔的,所以怎么可能不对崔叔明感恩戴德?楚天中既然不知死活的要往枪口上撞,朱硕常骂起人来自是不遗余力。 楚天中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没说好就招来朱硕常的讥讽,气得整张面皮都是红的,他指着朱硕常破口骂道:“你放肆!朱大人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大周朝的金銮殿,竟然连眠花宿柳这样粗鄙不堪的词都讲出来,简直是有辱斯文!” 朱硕常呵呵一笑:“只允许楚大人用什么‘宠妻无度’,就不许本官说一句‘眠花宿柳’?更何况,微臣只是那这个词做比,有没有真的去逛青楼楚馆,怎么就有辱斯文?” 太子少傅卫正也笑道:“不管是‘宠妻无度’也好,还是‘眠花宿柳’也罢,这词语都是斯文人创造出来的,纵使朱大人说一说,也不算是有辱斯文!” 楚天中眼见落了下风,郑王冷笑一声也站出来道:“卫大人将话题扯得有些远了,咱们现在在讨论林辉的案子,可不是你掉书袋的时候!” 卫正被郑王暗讽,也不生气,只淡淡一笑,退在一旁不语。卫正的孙女卫子澜不日就要嫁入平王府,所以于情于理,平王都要站出来帮自己未婚妻的祖父说话。 因此,平王拱手道:“三哥说的是,咱们还是讨论案情,不要说其他闲话了。”平王的意思是,你就不要管人家掉不掉书袋了,这也是委婉地指明了郑王多管闲事。 隆乾帝见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一帮大臣就此事吵得不可开交,心里也有些厌烦。他沉着脸道:“既然叔明提出了异议,交于刑部去查明就是了!不必在朝堂上吵吵嚷嚷。你们都是国家栋梁,整日里只会这些唇枪舌剑有什么出息?” 楚天中、朱硕常、卫正眼见隆乾帝动了肝火,都知机地闭口不言,就连郑王也不敢再多说,他只是狠狠看一眼平王,轻轻冷哼一声,就退回朝班之中。 事情商定下来,由刑部接锅,都察院和御史台陪审,隆乾帝就沉着脸让散了朝会。 崔叔明害怕林婉城在家等得着急,从宫里出来之后,他没有去衙门,而是直接回府。他将朝会上发生的事情和隆乾帝的态度告诉林婉城,林婉城不由就有些不安。 听了崔叔明的转述,林婉城隐隐觉得隆乾帝对此事并不热衷,甚至若不是崔叔明逼的紧,他几乎都没有想要为林辉翻案的想法。如果真是这样,只怕是要难办了…… 崔叔明看出了林婉城的顾虑,赶忙笑着安慰她:“你不用担心,不管皇上心中如何想,只要他愿意让刑部重新彻查,就说明还有一线希望。” 他顿了一下,叹口气道:“皇上的心思,其实我大概也能猜透几分。” 林婉城赶忙就抬眼看着他。崔叔明的聪慧自己向来领教颇多,他既然这么说,想必一定是知道皇上的想法。 果然就听崔叔明道:“皇上虽然宠信我,但是他是一国之主,又怎么可能不防备我?如你所见,半个国家的兵权几乎都在我的手上,所以他不仅防备,而且忌惮。只不过,我比较聪明,我晓得急流勇退的道理。所以,我才安安分分呆在朝廷里,不去边关带兵。” 林婉城听得仔细,崔叔明看着她那么可爱,不由就用指腹摩挲她的脸颊:“其实,最初我们的婚事皇上是不同意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婉城想了想,忽然就明白过来:崔叔明兵权在握,如果再跟户部尚书结成亲家,岂不是有钱又有人?如果他一旦有什么不臣之心,恐怕放眼整个大周朝,也没有几个能匹敌的吧! 林婉城将事情想通,不由就道:“果然是帝王之心啊!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可真是半点都没有错!” 崔叔明笑笑:“咱们生来富贵,可是这富贵中的心酸,想来也很少有人能够了解!” 林婉城摇头道:“我不指望父亲能位极人臣,能一世显贵,我只想他一世安稳,与母亲一起平安终老,我也就无憾了!” 崔叔明不由道:“富贵如浮云,婉婉当真是看透红尘、可爱可亲的奇女子了!”崔叔明回头看到林婉城兴致不高,知道她仍是在为父母担心,赶忙就将话题扯开:“对了,你不是说要送齐乐去仙云谷吗?可跟他商量好了?” 林婉城猛然想起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情,她不由自责:“都怪我,只顾悬心朝堂上的风波,倒把这件要紧事忘了。安兰——” 林婉城冲屋外一喊,安兰赶忙就走了上来。林婉城就道:“乐乐现在何处?” 提到齐乐,安兰也不由脸上带着三分笑容:齐悦数次对林婉城图谋不轨,着实可恨,然而她这个弟弟却实在是听话乖巧又可爱,刚刚进府没两天,就已经讨了大批丫鬟小厮的欢心。 安兰道:“丝竹正领着他在花园里扑蝶呢!” 林婉城不由奇怪道:“这会子扑的什么蝶?树上的树叶都要掉光了吧?快去把他找来!” 安兰赶忙答应一声,转身去寻人了。 没多久,丝竹就拉着齐乐的手走过来。齐乐脸上全是土,手里还拿着扑蝶的小网兜,却笑得十分开心。 林婉城伸手将他拉过来,用帕子仔细帮他擦干净脸上的尘土,方笑道:“听安兰说你们在花园里扑蝶?这个时候哪里来的蝴蝶?倒把自己弄得跟小花猫一样!” 丝竹赶忙接口道:“并不是扑蝶,而是在捉小鸟,夫人您别看乐乐这么小的人儿,身手倒是很利索,满园子的小鸟都被他吓得不敢停在树枝上呢!” 一句话说的屋里的人都笑起来。齐乐不知丝竹在打趣他,也咧着嘴哈哈笑起来。等笑够了,林婉城就挥手赶人:“好了好了,不要闹了,你们先出去,我有些话想要跟乐乐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三十八章 生产 屋里的丫鬟退出去,就只剩林婉城夫妇和齐乐三人。 林婉城慈爱地摸一摸齐乐的脑门,问道:“乐乐,你的身体最近好些了吗?” 齐乐咬着手指头想了想:“自从姐姐帮我针灸过后,现在已经一年多了,再也没有犯过病,只是还是要吃药。姐姐总逼着我吃各种药,好苦啊!”齐乐想起那些药的滋味,忍不住捏着鼻子皱起了眉。 林婉城看到他一副滑稽的模样,也忍不住掩着嘴笑起来:“那乐乐想不想将身体完全治好,这样以后再也不用吃药了!” 齐乐高兴起来,他一把抓住林婉城的胳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写满渴望:“真的吗?姐姐,我真的可以不用喝药了吗?” 林婉城摸着他的脸蛋笑道:“那是自然。姐姐怎么会骗你呢?我有一个师父,他住在一个很美丽的山谷里,是一个很和蔼的白胡子老爷爷。” 齐乐认真地点点头:“爷爷是姐姐的师父?姐姐的医术这么好,想必爷爷的一定更有本事!” 林婉城笑着点头:“那当然,我的师父不禁医术高超,而且十分喜欢小孩子。你如果去了他那里,师父一定能帮你把病治好,到时候,你就不用再吃那些苦药了吗?” 齐乐开心地拍起手来:“太好了,太好了!不用吃药喽!”他开心了一阵,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就攀着林婉城的胳膊问道:“姐姐也陪着我一起去吗?” 林婉城脸上一顿,拉着他的手道:“姐姐不能陪你一起去了。”齐乐的高兴劲儿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瘪着嘴,一脸可怜相。 林婉城温声道:“乐乐,姐姐肚子里也有了小宝宝,所以不能远行,不过,姐姐会找一个大哥哥带你一起去,好吗?” 齐乐听林婉城这么说,立刻疑惑道:“姐姐肚子里真的有小宝宝吗?小宝宝怎么会跑到姐姐的肚子里去呢?” 林婉城不知该怎么回答,崔叔明就从旁道:“这个,你长大以后就会知道!” 齐乐怯生生地看一眼林婉城身旁的这个冷面哥哥,失望地点了点头。想了一下,他又昂着头对林婉城道:“那……姐姐以后会来看我吗?” 林婉城与崔叔明相视一笑,赶忙道:“那是自然,乐乐安心在师父那里治病,等姐姐有了空,就去看你,好不好?” 乐乐脸上才又显出一点笑容:“那姐姐到时候带着小宝宝来,好不好?” 林婉城无奈地叹口气:“好!到时候,姐姐带着小宝宝,让他陪你玩。” 既已征得齐乐的同意,林婉城夫妇就赶忙安排人送他去仙云谷。仙云谷十分隐秘,而且谷口常年有瘴毒密布,所以思来想去,林婉城还是决定派余庆送齐乐前去。 临行前,林婉城将写给师傅的书信交给余庆,又给了他几枚避瘴丹。这避瘴丹像是开启仙云谷大门的钥匙,没有这丹丸,外人想要冲破瘴毒进入仙云谷可谓难上加难。 送走了齐乐,林婉城依旧回到浅云居。这几日就是产期,她已经停止了一切交际应酬,就连花也不再绣了。 林婉城正坐在厅里看着小丫鬟们翻花绳,木刻就匆匆跑进来禀告说林大人的案子有了结果。 林婉城心里一激动,按着椅子扶手就站起来:“真的?皇上怎么说?”齐悦提供的证据可以说是林辉翻案的最后机会,如果皇上不予采纳或者中间有什么变故,只怕这一辈子林辉都要在云州那穷山恶水之地受苦。 木刻看出林婉城心中的焦急,赶忙道:“刑部的朱大人已经将案情查明,只是结果……” 林婉城见他吞吞吐吐的,心里不由一颤,就有些不好的预感:“结果怎样?皇上不肯放过我父亲,是不是?” 木刻知道林婉城误会,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朱大人已经落实了各项证据,却已证明林大人的清白,只是,皇上说田安喜是户部侍郎,他是林大人的部下,所以林大人对此事也有责任,所以……” “所以怎样?”木刻解释一番,林婉城心中已经有了底,只是到底君心难测,她不能亲耳听到木刻回话,始终难安。 木刻为难道:“所以皇上下旨将林尚书革职,准其回京,但不许入仕!” 林婉城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要能让父亲回京,纵使做一个平民百姓,又有什么打紧呢?自己手里有七间铺子,金银财帛也积攒不少,到时候,就在城中僻静地方买一所院子,将父母安置在里面,再买几个丫鬟仆人从旁伺候,能让他们无忧无虑地颐养天年,当真是再好不过! 林婉城挥手让木刻退下去,转身就吩咐安兰备马车:花凤凉对京中的生意再熟悉不过,托他买一座称心如意的宅子自是方便的很。 安兰却拦住她笑道:“夫人可是高兴糊涂了吗?您现在身子不便,怎么能出门呢?夫人想要做什么,只管吩咐奴婢就是了!” 林婉城恍然大悟地拍一拍脑门:“瞧我,人家说一孕傻三年,看来我真是应了这句老话了。你快去给花公子递个信儿,托他帮忙买所精致的宅子,无需太大,只要环境清幽即可。” 安兰赶忙答应下来,林婉城已经高兴的有些不知所措,她一想到即将见到自己的父母,就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感。 她高兴地在屋子里跺了一会儿,忽然又想起来应该去给姨母报个信儿。于是,她赶忙又叫来丝竹,吩咐她去给镇国公府送信。 杜裴氏收到消息,激动地几乎落下泪来:“自姐姐离京已经四年了,这些年,她在云州那地方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现在可好,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杜若兰见自己的母亲喜极而泣,也赶忙从旁劝道:“母亲快别伤心,这是喜事,您该高兴才是!” 杜裴氏赶忙就将眼泪擦干:“对对对!我该高兴才是!快……快去吩咐人准备马车,咱们先去侯府看你表姐,这时候,她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 杜裴氏母女坐着马车随丝竹来了侯府,姨甥两人又抱着痛哭一回,杜裴氏就赶忙劝道:“婉儿有了身孕,不能伤心!都怪我,眼窝子浅,惹得婉儿也陪我伤心难过。” 林婉城赶忙摆手道:“不怪姨母,都是我心急了!”姨甥两人就又抱在一起笑起来。 中午,杜裴氏破天荒在定远侯府留饭,崔叔明在衙门里听说了杜裴氏过府的事,也赶忙赶回府中,一家人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吃饭,崔叔明就向杜裴氏回禀了林辉夫妇的近况。 “皇上已经派宣旨官去云州宣旨,我也让下属随同前往,届时,不出一个月,定能将岳父母接回京城的。” 杜裴氏含笑点头答应下来。接着大家又说起林婉城的胎,杜裴氏毕竟是过来人,给林婉城传授了许多经验,林婉城感动的同时也实在觉得生孩子不易。 大家一边饮宴,一边聊天,很快又将话题扯到杜若琅身上。她今年已经十八了,却还没有定下人家,杜裴氏叹气道:“你也知道你表妹那个人,性子执拗不说,偏偏还冷冰冰的,不知给她说了多少个好人家,可是她偏偏都不愿意!” 林婉城对于杜若琅也有些无奈,只得安慰道:“姨母不要担心,表妹一表人才,难道还怕找不到好人家吗?什么事都可以急,唯独这件事是急不得的,等到缘分圆满了,表妹的心上人自然也就来了!” 杜裴氏叹气道:“我如何不知道缘分的事急不得?只是眼见她年岁越来越大,满京城的闺秀到了她这个年纪,还有几个待字闺中?眼看就要成老姑娘了!” 杜若兰就从一旁插嘴道:“我瞧着姐姐与白华哥哥倒是挺般配的,不如表姐你跟白哥哥说一说,让他好歹把姐姐娶了吧!” 童言无忌,一屋子人都被她的话逗笑。杜裴氏更是笑骂道:“你拇指大小的人,也瞧出来你姐姐与白大夫般配?你懂什么叫般配吗?” 杜若兰仰着小脸倔强道:“我当然懂,母亲不要瞧我年纪小,就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就好比表姐和表姐夫,就十分般配。表姐说,对不对?” 林婉城红着脸低下头,崔叔明却勾唇笑起来:“你说的对!” 杜若兰得了表扬,就开心地笑起来。 林婉城打量着杜裴氏的脸色:若兰刚刚提到白华时,她并没有不喜的神色,就算若兰乱点鸳鸯谱,将若琅和师兄凑在一堆,姨母也没有说什么。如此看来,姨母对师兄这个女婿应当是十分满意的,只是不知道表妹和师兄两个是怎样想的。不行,找机会一定要探探师兄的底细,说起来,他能做我的妹夫倒也不赖! 林婉城心中打定了主意,脸上就笑了起来。 过了几天,就到了林婉城的预产期。这一日,崔叔明专门向皇上告了假,小心翼翼在家里作陪。等到下午,林婉城的肚子就开始一阵阵疼起来。 侯府里早就准备了稳婆,甚至将白华也早早请来。花凤凉听说林婉城要生孩子,也一大早就跑过来凑热闹。 林婉城的肚子直疼了半日,期间,崔叔明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他紧张地捂住林婉城的手,竟连声音也有些微微的颤抖:“婉婉,你不要怕,有我在!没事的!” 崔叔明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大将军,没想到林婉城不过生了一个孩子,他就紧张成了这样,白华和花凤凉在一旁不由就捂着嘴偷笑。 到了晚间,林婉城有了生产的趋势,产婆就将无关人等从产房赶出去,吩咐丫鬟准备毛巾热水。 林婉城躺在产床上叫了两个时辰,崔叔明在产房外听到她痛苦的嚎叫,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不由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崔叔明正急的团团转,木刻忽然禀告说杜裴氏过府。崔叔明赶忙派人去迎,杜裴氏进了浅云居,一眼看到崔叔明满脸紧张的神色,赶忙劝慰他:“叔明你不要紧张,我这就进去陪着婉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三十九章 重见 崔叔明紧张道:“好,好,姨母您快些进去,婉婉她的声音这么痛苦,我害怕……害怕她出什么事?” 杜裴氏赶忙道:“叔明,你放心。女人生孩子,哪个不是这样的?我这就进去守着,白大夫——” 白华赶忙上前答应。杜裴氏就笑着吩咐:“你和花公子快陪着叔明说说话,别让他太紧张。”白华和花凤凉点头答应下来,杜裴氏就赶忙进了产房。 林婉城在产房里呆了两三个时辰,她喊得声音都嘶哑了,才从产房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崔叔明心头一紧,赶忙就往产房门口跑。 崔叔明刚到门口,迎面撞上满面笑容的安兰,安兰给崔叔明行了大礼,开心道:“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夫人产下一个小少爷!母子均安!” 崔叔明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从前那种冰冷的神色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高声笑道:“好!传话下去,侯府的下人本月月钱翻倍,今夜在产房伺候的再追加一倍!” 安兰兴高采烈跪下去磕头谢恩,崔叔明就要往产房里冲。正从里面出来的杜裴氏一把将他拦下来:“叔明,男子怎么能进产房呢?快出去,快出去……” 崔叔明急道:“姨母,您就让我进去看一下吧!哪怕就一眼,我不能亲眼看见婉城平平安安的,心里总是不踏实!” 杜裴氏见他们夫妻如此情浓,自然是欢欣,但她还是坚决道:“不行!我知道你忧心婉儿,但是该守的规矩一定要守。不然恐怕不只是你,就是对婉儿也会不利。” 崔叔明听说自己乱闯产房会对林婉城不利,脚下立刻就顿住,甚至往后退了两步,退到廊下来:“姨母,您不让我进去,总归将婉婉的情况告诉我,也好让我安心。” 杜裴氏笑道:“你放心。婉儿很好,孩子也很好。她刚刚生孩子脱力,现在已经睡熟了,等过一会儿,产房打扫干净,你就能进去看看她,也可以顺便见一见孩子。” 白华和花凤凉也赶忙走上前道:“有国公夫人在此坐镇,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快来,先喝杯水,平复一下心情。” 可是崔叔明此时哪有心思喝水?他一颗心都丢在产房里,系在林婉城和孩子的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产房才被打扫干净,安兰就赶忙请崔叔明进去。崔叔明一听到杜裴氏放了行,丢下白华、花凤凉两人就往里边跑。 花凤凉在背后嘲讽一笑:“真是没出息!” 白华忍不住道:“你还有脸嘲笑叔明,当初相如故生产,是谁……”话说了一半,白华才忽然想起相如故已经带着孩子去了苏州,这个话题实在不该在花凤凉面前提起。只怪他今晚高兴过了头,有些口不择言。 白华这里案子懊恼,花凤凉的脸色果然就黯淡下来,幸亏杜裴氏差人来请他们两人进屋,才没有让情况变得更加尴尬。 崔叔明进了产房,一眼就看到林婉城平静地躺在床上,只见她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半点血色也没有,汗水将头发沾湿了,紧紧贴在额头上。 崔叔明冲到床前,心疼的用手轻轻抚摸林婉城的侧脸,嗫嚅道:“婉婉,辛苦你了!” 过了一会儿,稳婆就将孩子抱了过来:“侯爷,这就是小少爷,您瞧,白白胖胖的,多喜人啊!” 崔叔明赶忙皱着眉示意她噤声,压低了嗓子道:“别吵到婉婉,让她好好睡觉!” 稳婆心中不由感叹:她接生过的孕妇,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崔叔明这样的丈夫。 从前那些男人,见到出去报喜的问的第一句话是“男孩女孩”,进到产房的第一件事也是要先看孩子。可是崔叔明与他们都不同,见到产房里的人先问自己夫人好不好,进了产房,也是先冲到床边去看夫人,现在就连自己说一句话,都怕吵了夫人休息。 稳婆有些年岁,见过的人多,道理也看的比常人明白:正经事崔叔明这样的男人才值得依靠,哪个女人若是有幸嫁给他,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崔叔明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从稳婆手里接过来,稳婆压低了声音将抱孩子的方法讲给他听,崔叔明听得十分仔细,生怕姿势不对会伤到怀里的小生命。 崔叔明看着自己怀里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小家伙,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激动的几乎落下眼泪来:从今天起,我崔叔明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这个孩子是我和婉婉爱情的结晶,是婉婉费尽了心力才生下来的,我一定要好好教养他!保护他! 洗三的时候,崔叔明夫妻给孩子取名叫崔旭尧,小名叫班班。 自从有了孩子,崔叔明在家呆的时间更加长,林婉城在坐月子,他一得空就陪着呆在房里。陪着林婉城下棋,说话帮她解闷,时不时也会抱着班班哄他睡觉。 花凤凉和白华也都各来了两次,白华送了一些滋补的药材,花凤凉则送来许多孩子用的摇床、木马。林婉城看着那架精致古朴的摇床,不由开口打趣道:“这东西一看就十分金贵,花公子这次可是大出血了啊!” 花凤凉一笑:“不值什么,只要班班喜欢就好。”自从相如故离开后,花凤凉着实改变许多,他不再像从前一样有事没事就往青楼跑,也不会动不动就左拥右抱,就连性子也有些沉闷下来。 林婉城看着他这幅样子,着实有些不忍,他对花凤凉道:“你抱过班班吗?不管好赖,你也算是孩子的舅舅,要不要抱一抱?” 花凤凉显得有些激动:“这……可以吗?我可以抱一抱吗?”花凤凉回头去看崔叔明,却见崔叔明只顾往碗里盛红枣粥,连眼风也没有给他一个。 林婉城给奶娘一个眼色,奶娘赶忙就将班班抱过来送到花凤凉的怀里。花凤凉笑着接过来,看着班班的眼神似乎有无尽的温情。 林婉城不由就笑道:“你这抱孩子的姿势倒是标准的很!看不出来,你堂堂花家大少爷,还有这手本事!” 花凤凉就道:“你忘了,抱孩子的方法还是你教给我的——”在抱我自己儿子的时候。 林婉城当然没有忘记,她故意将这个话头挑开,就是等着花凤凉提起自己的儿子。林婉城佯装着恍然大悟地拍拍脑门:“瞧我这点记性,可真是一孕傻三年了!不过前几日我接到了如故的来信,她给孩子取名叫相思与。他们母子已经在苏州落脚,现在就住在她姑姑家里,一切都好,让咱们不必忧心。” 听到相如故母子的消息时,花凤凉的手还是不可抑止地颤抖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只是淡淡点头:“他们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 林婉城知道他心伤未愈,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叹了一口气。 几人正在屋里说话,丝竹忽然回禀说余庆回府了。花凤凉就赶忙将孩子重新还给奶娘,趁机道:“既然你们有事要忙,那我也不打扰了。过几日,再来看班班。” 花凤凉告辞离开,崔叔明就去大厅里见了余庆。前些日子,林婉城派余庆送齐乐去了仙云谷,经过连日的奔波,他总算不辱使命,平安归来。余庆给崔叔明复命,又将楚玄子的话传达给夫妻两人听,就告辞下去休息。林婉城知道师父已经手下齐乐作为入室弟子,自然十分高兴。 又过了几日,在班班快要满月的时候,安兰忽然兴奋地冲进了浅云居。 当时,崔叔明衙门有事在忙林婉城正坐在榻上斗着班班玩,她见安兰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来,心里不由有些奇怪:安兰一向稳重,从来没有这么慌慌张张过,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只不过见她脸上满是喜色,就算是大事,应该也是大喜事! 果然,安兰匆匆向林婉城行了一礼,激动道:“禀夫人,老爷……老爷和老夫人回京了!” 林婉城一惊,身子一斜就从榻上走下来,她两步就跑到安兰身边,惊喜地问道:“你说谁?谁回京了?” 安兰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夫人,是老爷和老夫人!他们接了圣旨,已经从云州回来了,马车现在已经进城了,侯爷怕您担心,特意派木刻回来禀报!” 林婉城呆立在当场,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我父亲、母亲终于……回来了吗?” 她愣了一会儿,很快又反应过来:“安兰、丝竹,快给我更衣,咱们去迎接老爷、老夫人!” 安兰赶忙拉住她道:“不可啊,夫人,天气一天天转凉,您现在还没有出月子,不能出去见风的。” 林婉城赶忙道:“不碍事,再过几天,班班就满月了,应该也不差这么几天!” 安兰还是坚决地拦着道:“不行,侯爷怕您会冒冒失失跑出去,所以她特意交代,如果您要是跑出了院子,就要治奴婢一个护主不力之罪呢!” 林婉城虽然知道崔叔明只是吓唬她,但到底就笑着停下脚步:“那好,你快亲自去一趟城门,直接将老爷、老夫人迎进府,顺便向他们二老赔罪,就说女儿不孝,不便出门,不能亲自去迎接了!” 安兰见林婉城终于不再坚持,赶忙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一个时辰,林婉城耳听得浅云居的院子里吵吵嚷嚷,心里就知道该是自己的父母回府了。 林婉城不敢怠慢,提着裙裾就迎到门口,一抬眼,就看到崔叔明扶着一对老夫妻跨过门槛,慢慢向内室走来。 林梦没有见过林辉夫妇,她对二老的记忆全部源自这具身体。只是记忆中,林辉是个满头黑发,精神矍铄的老头儿,全然不是现在这副弯腰佝偻,连过门槛都要别人搀扶的老迈模样。杜林氏虽然青春不再,但也绝不是现在这副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模样。 不过短短数年,这两个老人在云州吃尽苦头,竟然变成这副样子。林婉城扶着门框站立,隐藏在她内心深处的那一个久未苏醒的灵魂慢慢留出了眼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四十章 进宫 杜林氏远远瞧见林婉城扶着门框无声流泪,她着急地跑了过来,一把拉住林婉城的手,激动道:“婉儿,月子里不能哭!快别哭了!母亲可不是回来了吗?” 杜林氏一边说,自己的眼泪就也掉落下来。林婉城拼命点头,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母女两说话的功夫,崔叔明已经带着林辉进门。 林婉城赶忙又扑上去给林辉行礼,林辉忍住纵横的老泪,亲自将林婉城扶起来。 崔叔明请林辉夫妇在主座坐下,又带着林婉城重新给二老郑重见礼,林辉夫妇心疼地将他们搀扶起来。奶娘就将班班抱出来给二老看。 杜林氏心疼的将孩子抱在怀里,在他额头上亲了又亲,眼泪不自觉就滚滚而落:他们离京四年,女儿一个人在定远侯府苦苦支撑,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现在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不但被钦封了一品诰命夫人,还诞下麟儿。这让杜林氏又怎能不高兴呢? 班班被杜林氏抱在怀里,瞪着两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杜林氏,他正处于对世界探索的年纪,情不自禁就伸出手去摸杜林氏的脸。他一见到杜林氏落泪,就也瘪着嘴哭起来。 林辉赶忙从夫人手里将孩子接过来,一边轻轻拍班班的背,一边温声哄着道:“都是外婆不好,惹咱们班班哭了。班班不哭,班班不哭啊——” 杜林氏也赶忙将泪水擦干,班班果然就张着嘴笑起来。 杜林氏忽然想起一件事,赶忙就从怀里掏出一个赤金的锁子来,挂在班班脖子里:“咱们班班带个金锁,保准一辈子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班班斜着眼睛看着脖子上那个沉甸甸的金锁,张着小嘴就要去咬,林辉见状赶忙把金锁从他嘴里拿出来:“小小年纪,牙都没有长一个,就是个小财迷了啊?长大了还了得?” 一屋子人就笑起来,班班见屋子里欢声笑语的,他虽然听不懂大家说什么,但是也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一家人坐在浅云居说了一会儿话,门房上就有人来禀报说镇国公夫妇携世子和两位表姑娘过府。 林辉夫妇和崔叔明赶忙出门迎接。杜裴氏一见到自己姐姐,眼泪就止不住掉下来,她冲上前一把将姐姐抱住,姐妹两个就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杜若兰和林婉城从旁劝了一阵,姐妹两个好不容易止住悲痛,林婉城就赶忙吩咐安兰、丝竹准备宴席。 一家人聚在一处,和和乐乐地用了饭,自是一派欢欣的气氛。直到夕阳西下,镇国公才带着家人告辞离开,林辉夫妇也要走,林婉城和崔叔明就赶忙拦着。 崔叔明道:“婉婉早就托人给您买了宅子,只是这几天正在重新装修,就委屈您二老先在府里住下!” 林辉连忙摆手道:“我和你岳母知道你俩孝顺,可是岂有住在你们家的道理?你叔明你去随便给我们找一个客栈,我们就现在客栈里对付几天,等宅子装修好了,我们搬进去就是了!” 林婉城赶忙拦住:“那怎么行?父亲母亲舟车劳顿,怎么能去住客栈?更何况家里又不是没有宅子,你们二老别说是对付几天,就是住几年、几十年也使得!” 杜林氏赶忙道:“只要你们俩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我们老两口就算住一辈子客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婉城听杜林氏如此说,感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按理说,身体虽然是林婉城的,但是灵魂却早换成了林梦,作为穿越而来的一缕幽魂,从真正意义上来讲,林梦并没有与林辉夫妇见过面,关系自然也不会亲近。可是不知怎么,每当想起他们二老,林婉城心头总有一股甜蜜感,当与他们二老见了面,林婉城更是觉得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亲密感。 崔叔明夫妻百般劝说,林辉夫妇终于答应暂时在定远侯府安顿下来,不过他们老两口到底是害怕耽误崔叔明两人甜蜜的小日子,再三叮嘱,一旦宅子装修好,自己就要搬过去。 林婉城将林辉夫妇安顿在浅云居旁边的听风阁,这里环境清幽,装修别致,十分适合老人居住。林婉城知道自己的父亲喜欢看书,特意早早命人在院子里布置了一个书房,里面的藏书都是托花凤凉找来的,很多都是绝世罕见的孤本。林辉游览过一遍之后,高兴的几乎连嘴也合不上了。 林辉夫妇在定远侯府安顿下来,杜林氏每日就去浅云居陪着林婉城坐月子,顺便指点她的针线。杜林氏年轻时是京中有名的闺秀,一手刺绣功夫非常人能及。只不过,后来她生了林婉城,夫妻两个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一味娇宠,舍不得她做这些伤神害眼的事,杜林氏才没有将自己的本事传授给她。 现在难得林婉城肯学,杜林氏自然十分乐意做这个老师。 又过了几日,定远侯府给班班做了满月酒,平日里与崔叔明交好的大臣都纷纷过府祝贺,就连皇上、太后也命人送来了贺礼。长的玉雪可爱的班班也头一次被抱出来见人。 只见他头上戴着绣吉祥如意大福字的虎头帽,身穿大红色绣暗花的小衣裳,衬得整个人虎头虎脑的格外惹人喜欢。 又过了几日,城东传来消息说花凤凉买下的宅子已经装修完毕,林辉夫妇就坚持要搬过去。 林婉城拗不过他们,只好与崔叔明一起选了一个适宜搬迁的吉日,送林辉夫妇到新宅子里去。 花凤凉买下的这处宅子在城东,临近官道,离集市也不远,交通便利不说,平日想要买点什么东西也十分方便。 这宅子从前是一个富商所有,虽然不大,但是亭台楼阁修建的十分精致,小桥流水点缀的分外可人。后来,林婉城托花凤凉买宅子,那富商看着花凤凉的面子才勉强答应出售。 花凤凉领着林辉夫妇、林婉城夫妇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只见色色妥切,样样齐备,林婉城十分满意,就连班班也“咿咿呀呀”地拍手称赞。 林婉城就道:“还是花公子的眼力好,要不然,怎么可能将生意做得那么大?成为咱们大周朝一等一的富贵人呢?” 花凤凉听了十分受用,但有林婉城的父母在,他也不好得志便猖狂,只得谦虚道:“哪里,哪里,这地方从前是我朋友的私宅,他品味不俗,风格高雅住的地方自然不差,不知伯父伯母可还满意?” 杜林氏笑道:“岂止是满意,只怕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几所如此精致的宅子。花公子当真是费心了!” 花凤凉听杜林氏夸奖他,赶忙摆手道:“伯母若不嫌弃叫我凤凉就好,我不过就是帮忙问了一下罢了,真正费心、出银子的还是婉城。” 林辉见这个青年虽是商贾,但身上并没有一丝铜臭气,年纪虽轻,但是做事极有分寸,不由就高看了几眼:“叔明和婉儿有凤凉你这样的朋友,当真是他们的福气啊!” 花凤凉纵使脸皮厚,但是被他们一家人一人一句的表扬一遍,不由也有些脸红。林婉城看出他的不自在,赶忙就将话题扯开:“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去用饭吧!” 众人没有异议,就一同往大厅里去。 闲暇的日子简单而又平淡。林婉城没事的时候,就跟安兰、丝竹一起教班班说话。 大约是基因的原因,班班似乎比寻常人家的小朋友聪慧一些,在林婉城和两个丫鬟的教导下,他很快就学会了最简单的词语,诸如“爹”、“娘”,也会用简单的字词表达自己的欲求,饿了他就抱着林婉城的大腿喊“饭”,渴了就抓着林婉城的手指头喊“水”,不过他吐字还不太清楚,林婉城往往要听好几遍才能明白他想要什么。 时间不知不觉就又过了两个月,已经进了隆冬,纷纷扬扬的大雪也下了好几场。班班年纪还小,林婉城不敢让他出门,只将他裹得严丝合缝的丢在炕上,随他蛮炕乱爬。 腊月的一个早上,天气干冷无风,林婉城坐在炕头一边看顾着班班,一边听小丫鬟们把房檐上的冰凌弄下来。 小丫鬟在窗外吵吵嚷嚷的十分热闹,林婉城虽然看不到,但是也能感觉的她们的欢心。林婉城正听得入神,安兰的声音忽然在窗外响起:“你们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不怕扰了夫人的清净吗?” 林婉城心中不由暗暗奇怪:安兰虽不似丝竹那般活泼,但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几时见她发过这样的脾气? 林婉城隐隐觉得大约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就收拾情绪等着安兰进门。 果然,安兰掀帘子进了屋,她一脸沉重地走上前,伏在林婉城耳边慢慢道:“夫人,宫里来人了!” 林婉城眼睛一眯:“宫里?什么人?有什么事?” 安兰看一眼四周的环境,确定没有人在偷听,才捂着林婉城的耳朵低声道:“是太后娘娘宫里的小太监。他说太后娘娘凤体有碍,太医们束手无策,想让夫人进宫给太后娘娘诊病。” 林婉城慢慢放下手中的针线,了然点点头。 自从齐王伏法,太后就有些受惊。连月来,她的身体总有病痛,崔叔明早把她的情况一字不落地传回了侯府。 从前,林婉城在生孩子坐月子,自然不便进宫给她看诊,现在,班班终于满月,负责给太后看诊的太医们就长长松了一口气:林婉城是众口传唱的“医仙”,有她在,一定能妙手回春,治好太后的身体。 林婉城听了安兰的回禀,赶忙就让奶娘将班班抱走,自己也匆匆忙忙去换衣服准备进宫。 换好了衣服,林婉城又专门去看了一眼班班:太后若是寻常的不适,宫里自然不会来请她。这么看来,只怕太后的病情相当棘手,自己恐怕要在宫里呆一些时日。她自从生下孩子,每日一早醒来,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班班夜里睡得好不好,尿布是不是该换,这次骤然要与他分别几日,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四十一章 怀疑 林婉城来到班班的小摇床前一看,刚刚还满炕乱爬的小不点,这么会儿功夫竟然已经睡熟了。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林婉城从心里感到幸福和满足。 她亲自给班班掖了被角,就招手将奶娘唤来:“白日不能让他睡得太久,否则夜里他就该有精神了。天长日久,养成了坏习惯,只怕想改也改不过来。” 奶娘赶忙弓身答应下来。林婉城忽然想到什么,就接着道:“还有,每次起床之后,先抱着他在屋子里转一会儿才准出门,这样才不容易感冒。” 奶娘还未答应,丝竹就从旁笑道:“夫人不过是进宫给太后娘娘看病,说不准下午就回来了,怎么好像要去好些时候一样。” 安兰赶忙从旁道:“夫人初为人母,对小公子自然事事尽心,你懂什么?” 林婉城又仔仔细细地吩咐了许多事情,直到外院的小丫鬟又进门来催,她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林婉城刚一进宫,早有太后宫里的嬷嬷焦急地等在宫门外。那嬷嬷一见到林婉城,就赶忙上前来行礼:“夫人,您总算来了,赶快去看一看太后娘娘吧!传旨的小太监刚一出宫,她老人家就晕倒了,现在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围在寿康宫里,皇上只怕也赶过去了!” 林婉城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敢怠慢,慌慌张张就往寿康宫而去。 林婉城进了寿康宫,里面果然就黑压压跪了一地的太医,皇上正坐在主座上大发雷霆。林婉城屈膝给皇上请安,还不等弯下腰,皇上就急忙让她起身:“不必拘礼了,快去看看太后!” 林婉城不敢怠慢,提着裙裾,小步跑进太后的寝宫,一眼就看到太后娘娘面色沉静地躺在床上。她面色惨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光看气色,就知道她的情况很不好。 林婉城给太后把了脉,心里不由暗暗发沉:太后脉象虚浮,是肝火伤声,血气冲脑之症,也就是现在的高血压。 那个时代,并没有特效的降压药,所以就连日常的护理也很成问题。不过,幸好,楚玄子交给她一套针法,应该能帮助太后压制病情,再加上一个药方,太后虽然不会完全恢复,但是清醒过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清醒以后,她究竟恢复到什么程度,只能看天意了。 林婉城将太后的情况详细禀报给隆乾帝。隆乾帝听了凝眉不语,过了许久,才开口道:“总听说你有个世外高人的师父,却从来不曾见过他的模样,不如,朕下一道御旨,宣他进宫如何?” 林婉城听隆乾帝的话,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皇上是对自己的治疗结果不满意,所以想请楚玄子下山救治太后。可是楚玄子轻易是不回京城的!林婉城虽然不知道确切的原因,但是也偶自己的猜想。 一般来说,某个人如果不想去一个地方,要么,这个地方是自己的伤心地,要么,这个地方有自己的仇人在。可是不管是哪种原因,林婉城都不愿意违背师父的意愿,将他重新拉回京城。 林婉城赶忙道:“皇上,太后发病比较紧急,我师父又在千里之外,只怕就算您能找到他,太后也……等不起啊!另外,师父于阳亢一病的钻研并不精深,说句不客气的话,他了解的甚至还没有臣妇多……” 林婉城的话说的很明白:你要是执意去请楚玄子,就等着给太后收尸。 隆乾帝深深吸一口气,他定定地看着林婉城很久,林婉城只觉得头顶有一股无形的威压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明明只有片刻的犹豫,林婉城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皇上终于开口:“那你放手去治吧!” 林婉城赶忙跪在地上谢了恩,转身退回太后床前,让彭嬷嬷帮忙准备针灸的事宜。 林婉城用了针,太后就慢慢转醒过来,不过,她半边身子已经不能动,稍微一抬手,就不住地发抖。太后勉强张了张嘴,就连吐字也不清楚了,彭嬷嬷趴在她耳边,才能勉强听懂她说的话:“哀家……哀家是怎……怎么了?” 彭嬷嬷强忍住内心的伤感,扬起一张笑脸对太后道:“太后您的身体出了些小毛病,崔侯爷的夫人已经给您用了针灸,您不要担心,很快就会康复的!” 太后牙齿打颤,用力地点点头:“嗯嗯!” 林婉城赶忙上前问道:“太后,您感觉怎么样?还有什么不适的症状吗?” 太后皱着眉似乎在用心感觉身上的不适,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道:“头有些晕,半边身子都使不上力气……” 林婉城点点头:“娘娘,这些症状都是正常的,臣妇现在就给您开个方子,您用了药,头晕的症状很快就能缓解。” 太后勉强勾起一个笑容,只是她一笑,显得整张嘴都是歪的,笑容也显得十分苍白无力:“有劳你了!听说你刚刚诞下麟儿,这是件喜事,哀家还没有来得及喝你一杯喜酒,看一看你的孩子,不想身子不争气,病倒了……想来,崔将军那样的人中龙凤,生出的孩子一定聪明可爱!” 林婉城赶忙道:“多谢太后娘娘垂爱。只要您想见,改天就抱着他给您请安。只是,那孩子皮实的很,只怕扰了您老人家的清净!” 太后重重叹了一口气,她抬眼看着幔帐的顶部,眼神有些虚无缥缈:“自从惠阳走了以后,哀家这寿康宫就彻底冷清下来,许久都没有欢笑声了,若是有个小孩子在哀家这里蹦蹦跳跳的,纵使吵闹一些,也好过这渗人的寂静啊!” 林婉城知道太后又想起夏采薇来,赶忙劝慰道:“太后娘娘您洪福齐天,郑王殿下已经大婚,转眼平王也要成家,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大群的孙男蒂女围在您身边,只怕您有的清福好享呢!” 太后想起郑王,忍不住就勾唇冷笑,半晌,她才又叹了一口气,慢慢道:“但愿吧!” 林婉城弓身想要退出去,太后却忽然又叫住她:“婉城,你说……惠阳她……现在怎样了?” 林婉城神色一凛,几乎连汗毛都炸起来:太后她忽然这样问,是知道采薇诈死了吗? 林婉城勾着头,太后瞧不见她的神色,只是看到她很久没有答话,才又自顾自说道:“不知她在那边习不习惯,听说那个世界冷冰冰的,她一个人在那里生活,着实是可怜!” 林婉城不由就长出一口气:原来太后问的是采薇在另一个世界的生活。 林婉城还没有接话,彭嬷嬷赶忙就从旁宽慰道:“太后娘娘,您千万保重身体,郡主她在阴间,也一定不希望您为她伤神的!” 太后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望着幔帐顶端叹气。林婉城就赶忙道:“太后,臣妇听说,死去的人是能够看到阳间的世界的。想来,不管郡主去了哪里,她都会默默看着您,为您祈福的,您一定也不希望她为您难过,是不是?” 太后点点头,泪水几乎都要夺眶而出。林婉城又赶忙道:“您只有将身体养好,才能让郡主安心的离开!” 彭嬷嬷举着帕子将太后眼角的泪水拭去,太后慢慢道:“最近这些日子,哀家总觉得惠阳没有走,她或许活在世界的其他地方,婉城,你说会吗?” 林婉城心头一跳,很快明白过来:太后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故意在试探。听她的口吻,她应该还没有确切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想。 林婉城心乱如麻,彭嬷嬷却忽然道:“娘娘,恐怕正应了崔夫人刚刚的话,您对郡主自小疼爱有加,她跟您也最亲近,所以她纵使走了,也想留在您的身边看顾您。因此,您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吧!” 太后点点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林婉城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一眼彭嬷嬷,却见彭嬷嬷正忙着给太后掖被角。林婉城心里默默叹一口气,弓身就退了出去。 夏采薇为了防止出现什么变故,曾经说过彭嬷嬷见到自己的事。太后刚刚发难时,林婉城本以为是这个老嬷嬷告的密,现在看来,采薇说的不错,彭嬷嬷是个很可靠的人。 林婉城去开了药方,亲自看顾着将药煎好,太后服下去之后,就沉沉睡了过去。太后睡着没有多久,皇上又来寿康宫探望了一次,见她的气色总算有些恢复,病情也稳定下来,不由赞叹林婉城医术高明。 皇上问起了太后的情况,林婉城不敢隐瞒,事无巨细,一一上报。皇上听说太后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不由紧张道:“太后怎么会这样?” 林婉城赶忙跪下请罪:“皇上恕罪!太后娘娘的病情来势凶猛,耽搁的时间又有些久,所以……” 皇上皱眉道:“难道就没有办法复原吗?” 林婉城静默了一下,才又犹豫道:“这要看后期的恢复情况。这种病,需要患者自身锻炼,只要坚持锻炼,应该能有所好转。”林婉城的话说的十分委婉,她只说只要好好锻炼,病情会好转,却没有说锻炼到何种程度,也没有夸下海口说太后会复原。 这并不叫欺骗,只能叫说话的艺术。 不过,皇上是何等样的人?林婉城一张嘴,皇上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人生无常,生老病死实在是常事,隆乾帝纵使贵为一国之君,也不能因此去责怪别人。 过了许久,皇上似乎人命了一般,他种种叹口气,无力道:“太后的病情……你尽力就是!” 林婉城听懂了皇上的意思,只觉得大大松了一口气,赶忙就弓身谢恩。 皇上就接着道:“这几天,你就先住在宫里,叔明那里,朕自会派人去说,等到太后的病情好转一些,你再回府吧!” 林婉城早就猜测到自己当天不能出宫,对于这个结果,也没有半点吃惊,只是想到有好几天见不到班班,不知怎么,心中油然而生一种难受、委屈之感。 林婉城被安置在寿康宫东南角的一所宅院里,这里离太后的寝宫很近,方便她日夜照料太后的病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四十二章 寻箫 第二日一早,皇后娘娘带着泰安公主和各宫娘娘来给太后请安,让林婉城没有想到的是,楚悠颖竟然也在。 楚悠颖此次是跟随她的婆婆惠妃娘娘一同前来,楚悠颖虽一味讨好惠妃,但是惠妃的脸上一直都挂着浅笑,虽然和蔼,但总归疏离。 皇后娘娘带领着公主、嫔妃给太后行了礼,太后因中了风,说话十分不便,就抬手示意大家平身。恰巧,此时,林婉城端着汤药上前,皇后娘娘就从善如流地接过药碗,彭嬷嬷先用银针试了毒,皇后才亲自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凉了递过去给太后服用。 皇后娘娘伺候太后服了药,看了看太后的脸色,就开口笑道:“母后的脸色今日好了很多,说起来,崔夫人的医术当真是高超!” 太后温和一笑,不置可否。楚悠颖却从旁接口道:“崔夫人‘医仙’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林尚书……啊不,瞧我这记性,林辉已然被罢了官,现在是白身了,林辉能生出这么聪明机灵的女儿着实是福气!母妃,您说是不是?” 楚悠颖本想讨好惠妃,可是却不曾想一记马屁拍到马腿上。惠妃暗暗皱眉:这楚悠颖真是个绣花枕头,难道看不出太后对林婉城另眼相待吗?纵使讨厌她,怎能在寿康宫跟她别苗头?还好死不死地拉上本宫? 只是楚悠颖和惠妃是亲婆媳,在外人面前,纵使她做的不对,惠妃也不会当众落她的面子。一来,楚悠颖嫁入了郑王府,是郑王府的当家主母,她的脸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代表郑王的脸面,试想,惠妃又怎么可能会当众打自己儿子的脸? 而来,惠妃一向以宽和的形象示人,在人前从来都是温柔贴心的,现在又是在太后和皇后面前,她又岂肯轻易破功,漏了本相? 惠妃心里虽恼,脸上浅淡的笑容却丝毫不减:“你说的有理。” 楚悠颖知道郑王已经在和定远侯府较劲,本想借此机会羞辱林婉城来讨好惠妃,不曾想,惠妃对她似乎比以往更加冷淡,她心里一惊,赶忙诺诺噤声,不敢再开口。 皇后将这婆媳两个的互动看在眼里,她又默不作声地看一眼太后,只见太后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就赶忙笑着将话题转开:“最近天气越发冷了,若是哪天太阳好了,倒是该让母后出去晒一晒太阳。” 林婉城赶忙赔笑道:“娘娘所言极是。太后娘娘的身体自该勤加锻炼,只有这样,才能早日康复!” 皇后点点头,泰安公主就上前道:“崔夫人,不知皇祖母在饮食上可有什么忌讳不曾?” 林婉城不由暗赞泰安公主心细如发:“太后的饮食应该以清淡为佳,酸甜苦辣咸五味都不太适合太后将养身体。” 泰安公主了然点点头,惠妃娘娘就从旁道:“公主心系太后,想的如此周全,实在是难得!悠颖,你正经该跟公主多学习学习才是!” 楚悠颖心领神会:惠妃这么说,无非是想让自己借机会与泰安公主多亲近走动。一直以来,在太子的竞争中,皇后母女一直保持中立,三位皇子,她从来都是不偏不倚。然而,惠妃知道,皇后娘家虽然有衰落之势,但是她在皇上面前还是很说的上话的,如果能得到她们母女的支持,郑王在夺嫡之路上简直是如虎添翼。 于是,楚悠颖赶忙上前笑道:“母妃说的是,公主年纪虽小,但一颗孝心却着实是我辈学习的榜样。” 然而,泰安公主却依旧是一副寡淡疏离的模样,她勾起唇浅浅一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楚悠颖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由心里暗恨:这泰安公主真是不识抬举,本王妃几次三番跟她示好,她总是这么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着实让人气恼。然而,偏偏她母亲是正宫皇后,本王妃在她面前又发不得脾气,只有忍气吞声,再这么下去,本王妃非憋出内伤不可! 皇后又坐着陪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害怕吵了太后的清净,就领着公主妃子告退离开。 皇后走后,林婉城又给太后做了一次针灸,这次针灸直做了一个时辰,等林婉城将太后身上的最后一根针拔出来,早已累的满头大汗。她低头一看,太后竟然早就沉沉睡过去。 林婉城收拾好针具正要出门,彭嬷嬷就提着一个食盒进来。她见了林婉城,稍微屈膝行了一礼,压低了声音道:“这道人参燕窝乌鸡汤是泰安公主送来的,说是补气养身的上品,不知太后娘娘能不能享用?” 林婉城暗道:泰安公主真是好精巧的心思,前脚刚打听了太后忌口的食物,后脚就让人送来补气的鸡汤,任谁都要觉得她懂事乖巧。皇后娘娘将女儿调教的这样好,也难怪她虽然无子,却能在后宫屹立不倒。 彭嬷嬷见林婉城发呆,以为太后的身体不适宜饮用这鸡汤,不由可惜道:“真是可惜了泰安公主的一片孝心,奈何太后娘娘竟然享用不得……” 林婉城知道她误解了自己,赶忙摆手道:“不不不,如果是清淡些的补汤,太后享用一些自是百利无害。只是我刚从太后寝殿出来,她老人家做了针灸,已经睡熟了,嬷嬷不妨过一会儿再端过来吧!” 彭嬷嬷赶忙点头答应下来。 林婉城从正殿走出来,遣退了身后的宫女,一个人沿着寿康宫的甬道慢慢散步。 她从夏采薇的红霞阁路过,从半开的门扉里看到屋中一切摆设照旧,心里不由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采薇和金大夫早就到了江南,也早就派人送了信过来报平安,只是不知道她堂堂一个郡主,骤然过起平民生活会不会习惯? 林婉城慢慢叹气,不知不觉就顺着甬道走到了寿康宫门口。她心里清楚宫里是是非之地,还是呆在寿康宫里最为安全,所以转身就想往回走。 可是她刚走了两步,不远处却有呜呜咽咽的洞箫声传来。 这品箫吹得是名曲《山中思故人》,曲调喂完缠绵,清新飘逸,哀而不伤,很是悦耳。林婉城驻足倾听,不知不觉竟然入了迷。 她的身体不自觉就跟着箫声的方向往前走,她只想知道这美妙的箫声到底是何人吹奏。 林婉城一路穿门过院,一边疾走,一边侧耳倾听,好几次她都心生退却,可是又总被这箫声引着脚步往前。这曲子似有无穷的魔力,让林婉城一个十分理智的人都有些丧失了心智。 不知走了多久,林婉城终于来到一所院落前,这院子空空落落,似是许久没有人住,连朱漆大门上都斑斑驳驳,林婉城听得十分清楚,那箫声正是从这院子里传出来的。 站在门前,林婉城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她几次想去推门,手伸到一半却又克制地收回来。如此别别扭扭了一盏茶的功夫,林婉城终于一跺脚,转身就要离开:好奇害死猫,这深宫之中实在是杀机重重,她绝不能为了一时之快,就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可是林婉城刚走了两步,那箫声却骤然停了下来,只听院子里一个响亮的男声:“既然来了,为何过门不入呢?” 乍一听到声音,林婉城有些稍微的怔愣,她凝神一想,才忽然想起啦这声音不正是平王周恪顺的吗?难道,刚刚在吹箫的就是他? 林婉城得知了吹箫人的身份,心中就更加犹豫,她也曾试着猜想过吹箫人的身份,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平王。 起初,林婉城想这深宫之中吹箫的人应该不会是男子,因为众所周知,这偌大的后宫,除了皇上能随意走动,还有哪个敢明目张胆的吹箫?所以,她一度以为吹箫的应该是哪宫的娘娘。如此一来,不用担心男女大防,她才放心的寻箫而来。 不曾想,现实却打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吹箫的不仅是个男的,还是个自己一直想要躲避的男子! 林婉城聪慧,所以她老早就感觉到平王的心思,只是自己是有妇之夫,平王也即将与自己最好的姐妹成婚,所以,一直以来,林婉城都在躲着不肯见他,没想到,缘分来的时候当真是躲也躲不掉。 林婉城既然已被发觉,若是不告而别显然太过失礼,没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林婉城想得很明白,平王身边一定会有服侍的下人,这样也不算是孤男寡女的相处。而且,自己只是出于礼貌进门给他打个招呼,只要全了礼数,她自当告退。 然而,惊喜却是一个接着一个。林婉城进了门,只见平王孤单单站在一棵白玉兰树下,他身穿一件银灰色滚边的大氅,手里拿着一管褐黄色、后缀流苏的长箫一双含情美目似有一汪秋水盈盈望过来,林婉城心里一震,暗道真是流年不利! 林婉城硬着头皮上前见礼,平王默默看着身前的女子。此时的她敛衽屈膝,与平日里的风采全然不同,却有一种小家碧玉的美感。 平王看的呆了,竟然忘记让林婉城起身。林婉城不由轻轻咳一下,平王才猛然回过神。“平身吧!”他淡淡开口,声音似乎也染上一层秋意,悲伤而又哀怨。 林婉城立在原处不动,平王也就没有开口说话,一时之间,只有瑟瑟秋风卷着落叶在半空中翩翩舞动。 林婉城刚想开口告退,平王却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抢先一步道:“崔夫人不是在给太后侍疾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婉城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直言自己是被箫声吸引过来的吗?这样的话会不会让平王有什么误会?撒一个谎吗?可是一时之间,自己又实在想不出来这荒弃宫室的借口。 平王见她迟疑,不由笑了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崔夫人该不是被本王的箫声引过来的吧?” 林婉城一时哑然,她下意识就想反驳,可是平王却丝毫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继续道:“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吗?” 林婉城看一眼平王:为了防止他误会,还是不要出声的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四十三章 痴情 平王见她依旧沉默,忽然勾唇笑起来:“往日那个坚毅果决的崔夫人哪里去了?怎么连一首曲名都不敢说?” 林婉城被他一激,几乎脱口而出道:“王爷吹奏的是《山中思故人》!” 平王满意地点点头:“本王吹得如何?” 林婉城想了一下,忠恳评价道:“曲调缠绵悱恻,以泛音开头,清新飘逸,使人于空山幽谷的宁静之中油然而生思念故人之情。后几段则以缓慢沉稳的节奏,绵绵不绝的琴音抒发了思念故人的情深意切,感人至深。只是乐曲表现的是空山月下徘徊沉吟,怀念友人的感伤情绪,似乎与当下的场景不符。” 平王静静看着林婉城,那目光像是在打量一件极其珍贵的艺术品,他的面色虽然一如往常温婉沉静,但是眸色里到底有些异样的光芒在闪烁。 过了一会儿,平王忽然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林婉城茫然四顾:这里应该是某个妃子曾经的居所,四处虽然破败,但是隐约可以看出当年盛宠时的光鲜模样,只是这里的位置比较偏僻,宫门上竟然连匾额也没有,林婉城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平王似乎早就知道林婉城猜不中,他淡淡一笑,笑容里却似乎有隐藏不住的神伤:“这里……是我母妃的宫室……” 林婉城惊疑道:“王爷的母妃?”平王自然不会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只是林婉城却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他母亲的事,竟然连他母亲的名号也不知道。 平王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我母妃是德妃,这里就是她生前居住的昭德宫。” “昭德宫?德妃?”林婉城对这两个名字十分陌生。 平王就轻笑道:“你从来没有听过,是不是?那是因为,父皇不许别人提起。我母妃在十九年前就难产去世了……” 林婉城赶忙道:“既然皇上不许人提起,那您为何还?”以林婉城对平王的了解,这人虽然事事不冒头,但绝不是碌碌无为的庸才,相反,他很聪明,懂得藏锋,因此他绝不会做出违背皇上旨意的傻事。 平王顿了一下,许久,才低低吐出几个字:“今日是我母妃的生辰,从我懂事那天起,我每年的今天都会来这里吹一曲洞箫,每回吹的都是这首曲子。” 林婉城了然点头:怪不得,当她刚一踏进昭德宫,就觉得气氛不对,平王身上弥散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哀伤。 平王伸手抚摸着那管洞箫,像是在抚摸稀世珍宝:“我自小在父皇跟前长大,从我懂事起,我就明白我是没有母妃的,你或许不知道,在深宫里,没有母妃疼爱的孩子有多惨!”平王苦笑起来,笑容里有数不尽的心酸:“所以,叔明进宫伴读后,我们两人的关系最好!”大约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吧。 林婉城静静听着,没有开口打断。平王就继续道:“后来有一天,我跑去问张公公——就是父皇身前的张喜年,我问他为什么三皇兄、四皇兄都有母妃,甚至就连比我小的弟弟妹妹也都有母妃,唯独我没有呢?” 林婉城看着平王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些恍然,她情不自禁地问:“张公公怎么说?” 平王将身子背过去,林婉城就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了:“张公公赶忙捂住我的嘴,警告我说不许在父皇面前提这件事,我当时还小,并不明白为什么,张公公就吓唬我说不听话的小孩子会被大灰狼叼跑。” 平王忽然笑出声,他的声音里满是幸福,似乎又回到那个一头大灰狼就能吓得晚上不敢出门的年纪。 “可是,后来我还是没忍住……”林婉城心里一紧,忽然就有些难受,只听平王继续道:“我问了父皇,问了母妃的消息。父皇果然就大发雷霆,他狠狠斥责了我,还让我搬出养心殿,把我指给别的娘娘看顾。” 平王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一般来说,被父亲厌弃的小孩心里应该有很大的创伤,每每提到这些伤心事,神情应该会有不同,可是平王怎么会……难道他对皇上就没有一点的怨怼?还是说…… 林婉城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就明白过来,只是她虽然有了猜测,却并不敢肯定,只好大着胆子试探道:“皇上想必是为了王爷好!” 平王扭过身,脸上虽没有笑,但是眼中的赞许丝毫没有掩饰:“你果然是冰雪聪明。” 林婉城了然点点头:看来皇上不许别人提及德妃,并不是厌弃,而是她骤然离世,自己情伤过重,已经成为心头的一刀疤。自然,皇上对于德妃唯一的儿子也是关爱有加,要不然,他不可能将平王呆在身边亲自教养。只是皇上当初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到底年轻,他没有想过自己的行为无疑会让平王成为众矢之的。 林婉城猜测,平王纵使在皇上身边,明里暗里应该也吃了不少算计,所以,后来皇上才明白过来,才决定将他交给其他嫔妃抚养。至于平王在皇上面前提起德妃,引得皇上大发雷霆继而失宠,恐怕都是皇帝老爷子做的一场戏,为的就是蒙蔽后宫那些嫔妃的眼睛。 平王目光灼灼,眼神中热烈的爱意丝毫不加掩饰,林婉城苦恼的同时又暗恨自己多嘴多舌。院子里静默了半晌,林婉城终于忍不住道:“臣妇已经出来许久了,寿康宫那里实在离不开人,请恕臣妇先行告退了。” 林婉城不等平王答应,转身就要离开,平王却忽然在身后冷声道:“崔夫人害怕与我独处?” 林婉城心里暗暗皱眉: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非要把话挑明了大家都难堪吗?然而面前这人毕竟是王爷,而且很有可能是将来的皇帝,林婉城心知不能将他得罪狠了,否则,只怕叔明将来难做。 林婉城勉强打起一张笑脸:“王爷说笑了,臣妇实在是……” 平王却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道:“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 林婉城一滞,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气得半边脸都是麻的,她的声音不由冷了下来,脸色也没有刚刚好看:“王爷纵使有心思,也不该臣妇来明白。臣妇是定远侯府夫人,是您的好朋友崔叔明的妻子。”平王是个聪明人,他应该十分清楚崔叔明对自己的价值,他也十分清楚崔叔明的脾气,因此若不想与崔叔明闹翻,他一定会克制自己。 不曾想,平王今日倔强的有些过火,只听他冷冷一笑:“那又怎样?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贪图权势的俗人?”平王的话说的隐晦,但是林婉城已经明白其中的深意,平王是想告诉她:只要你愿意,得罪崔叔明也不算什么,就连皇位我也可以不要! 一直以来,林婉城都明白平王的心思,可是她从前只觉得平王对自己有好感,却不知他用情竟如此之深! 平王见林婉城沉默不语,以为她心思动摇,赶忙冲上前,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你……你同意了吗?” 林婉城赶忙往后退几步,与平王远远隔开,声音里也听不出一丝温暖:“我不同意!永远也不会同意!” 平王皱眉道:“为什么?难道崔叔明真的就那么好?他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林婉城冷哼道:“崔叔明是很好,他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的男人。更何况,退一万步讲,纵使没有崔叔明,咱们两人之间也不可能会有什么交集!王爷您不日便要大婚,娶得是我最好的朋友。王爷有没有想过,您的这种行为会让子澜怎么看我?” 林婉城将卫子澜视作闺蜜,那种比亲姐妹还要亲的闺蜜,所以,无论如何,就算她削发为尼,也不会去打平王的主意。 林婉城骤然提起卫子澜,平王忽然就顿了一下:“你是说在我和卫子澜之间,你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她是不是?” 林婉城赶忙解释道:“臣妇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您现在是身份尊贵的王爷,将来还有可能问鼎九五之位,因此,臣妇一直将您当做神明一样敬仰,从来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而子澜则不一样。她是我的朋友,我们两人之间是割舍不断的姐妹之情,甚至是亲情,我不忍心看着她收到半点伤害,也决不允许任何人去伤害她。” 平王呆立在当场,半晌,他才苦苦笑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林婉城长出一口气,看着平王终于冷静下来,她才沉声道:“时候不早了,太后应该已经醒来了,请恕臣妇告退!” 平王淡淡挥手,林婉城就如释重负,赶忙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昭德宫。可是没有走出几步,她却又神色慌张地跑了回来。 平王骤见她回转,脸上一喜,忙问道:“婉城,怎么,你改了主意是不是?” 林婉城皱眉道:“是楚悠颖,她正领着子澜往这边走!” 平王最后一点热火也被无情浇熄,他直觉从头到脚冰冰凉凉的难受。 林婉城见他发呆,不由急道:“不能让子澜看到我们单独相处,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楚悠颖,她是巴不得我出什么事才好的。到时候,只怕满京城都是流言蜚语,叔明他……” 平王有些怔愣道:“到现在,你满脑子还都是他,就算传出风言风语,也只怕对他有影响是不是?” 平王的眼神很落寞,落寞的有些让人心疼,不过,林婉城心里清楚,如果现在给他留有什么余地,只怕会让他那颗死灰的心复燃。因此,纵使做一个狠心肠的人,林婉城也不能再让他有什么想法:“是,我不能让叔明的名声有半分污点!” 平王的心在一瞬间被击得粉碎,他有些失魂落魄地苦笑,一双眼睛里黯淡无光,脸上是死一般的沉静,他长吸一口气,声音无力而又苍凉:“我明白了,你跟我来吧!” 林婉城不知道平王要带他去哪里,只是宫墙外楚悠颖的说笑声已经隐约可闻,只要能够躲过一劫,她也顾不得这么许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交流 这昭德宫早已废弃,宫里所有的房间都落了大锁,院子里除了并排放置的几个空水缸,几乎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只是水缸只有齐腰深浅,就算藏进去,只怕稍微一探头,也能看个清清楚楚。到时候,只怕更加说不清。 平王走到第二个水缸前,抱着水缸一发力,水缸下竟然露出一个黑咕隆咚的窟窿。那窟窿看着深不见底,应该能藏的下一个人。 林婉城不由吃了一大惊:这里是皇宫内院,这水缸应该是用来养莲花的,水缸下怎么会出现一个这么大的窟窿呢? 平王见林婉城怔愣,不由催促道:“你不是害怕卫子澜撞见吗?” 林婉城猛然醒悟过来,可是看着黑魆魆的窟窿,她还是有些发怵,不敢往里跳。平王似是看出她心里的慌乱,赶忙道:“放心,这窟窿并不深,你只管跳进去吧!” 林婉城看了平王一眼,也不再犹豫,纵身就要往下跳。平王伸手过来扶她,她身子一侧避开了,平王手里抓空,尴尬地举在半空中,等他反应过来,林婉城已经跳进窟窿,正仰着脸打手势让他将水缸重新搬回去。 平王默默叹一口气,手上发力,很快就将水缸复位。他刚站直身子,身后就传来卫子澜惊慌失措的声音:“平王殿下!” 平王若无其事地回头,一眼就看见卫子澜正规规矩矩地屈膝站在宫门前行礼,楚悠颖两只眼睛在院子里搜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平王淡淡道:“起身吧。”他又冲楚悠颖略略点头:“三嫂。” 楚悠颖笑道:“王爷怎么在这里?”楚悠颖一双眼睛亮晶晶看着平王,眼神里似有深意。 平王道:“闲来无事,四处走走。”言简意赅,很明显是不想与她多说。 楚悠颖慢慢走上前,她闲庭信步一般从四口水缸前一一走过,每走过一口水缸,眼睛都不自觉往里面看一眼。 平王直接道:“三嫂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楚悠颖面上一滞,赶忙道:“母妃宫中的那只波斯猫走失了,所以,我特意帮她老人家找找。” 平王依旧是不咸不淡道:“三嫂有心了。只是本王一直在这里,从没有见过什么波斯猫。” 楚悠颖含笑点头:“我也是随便找找罢了。”说话的功夫,她的眼神已经从院中的几株古树和一架能藏人的藤蔓上划过,然而并没有找到她要找的波斯猫。 平王不想跟她纠缠,直接对着卫子澜道:“你今日怎么这么有空?” 从前,平王无论对谁都是温柔平和的,不曾想,今日的语气却有些冷。卫子澜以为平王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看到自己和楚悠颖走在一处。 众所周知,如无意外,大周朝的下一任皇帝应该就会在郑王和平王之间产生,再加上,平王最近在前朝已不像从前那般隐忍低调,石头隐隐有些盖过郑王,所以,郑王最近一直死盯着平王想找他的麻烦。 卫子澜害怕平王误会,赶忙就解释道:“听说太后娘娘凤体欠安,臣女今日特地进宫请安。臣女去了寿康宫,太后却已经睡下了,无法,只得在宫里转一转。不曾想,却在寿康宫门外遇到郑王妃娘娘,她说惠妃娘娘的波斯猫丢了,就拉着臣女一同出来寻找。” 卫子澜几句话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既表明自己与楚悠颖不过是恰巧碰上,又点出被她拉着找猫实在是无奈之举。 其实聪慧如卫子澜,又怎么可能相信楚悠颖找猫的说辞呢?在寿康宫门前,她本不欲陪着去找猫。自己要成为平王的王妃,上赶着去讨好惠妃又算怎么回事? 然而,楚悠颖的话里留露出别的信息来:林婉城在宫里被人刁难,正等着她去营救。 林婉城奉旨进宫给太后看病的事情卫子澜是知道的,同时,她心里也十分清楚,婉城在宫里树敌颇多,举步维艰,每回进宫,似乎都有一大票的人排着队找她的麻烦。所以一听到婉城落难,卫子澜马上就相信了。 不曾想楚悠颖带着夏采薇一路疾行,越往前走却越偏僻。夏采薇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正打算就此止步,不曾想楚悠颖却领着她来在一处破落的宫门外。 楚悠颖在门前止步,对着斑驳的红漆大门,装模作样道:“咦,宫里何时有这么一处院落?我竟从来不知道。卫姑娘可要随本王妃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抓到一只小野猫也说不定!” 卫子澜正要拒绝,楚悠颖一摆手,早有小太监伸手推开宫门。卫子澜抬头一看,只见一身银灰大氅的平王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大水缸前。到了这个地步,卫子澜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平王听了卫子澜的解释,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淡淡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楚悠颖就赶忙上前道:“这处宫殿似乎与别处不同,虽然破落,但是往日的辉煌却可见一斑。想来,这个宫里的主子应该圣宠优渥吧?只是不知为何,现在竟然变成这幅样子。王爷自小便在宫中长大,可知道这宫里的故事?” 平王哼哼一笑,似乎并没有跟她讲故事的打算,只是对卫子澜道:“日近午时,想来太后应该醒了,快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吧!” 卫子澜赶忙弓身答应,楚悠颖却忽然看着平王手中的洞箫道:“咦?刚刚的箫声竟是王爷吹奏的吗?真是悦耳动听,卫姑娘说是不是?” 卫子澜顺着平王的手看去,只见他掌心中固然握着一管黄褐色的洞箫,不由道:“宛转悠扬,绕梁三日,当真让人……”她正要将目光收回来,忽然看到平王手上的浮灰,心里一震,眉眼就拧在一起了。 楚悠颖看出卫子澜的不对劲,赶忙道:“卫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卫子澜猛地回过神来,脸上勾唇一笑,赶忙道:“没,没什么。太后怕是要醒了,我该去寿康宫给她老人家请安了!” 卫子澜给平王行礼告退,眼神在平王身后的那口水缸上一瞟,转身就离开了。 楚悠颖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自然是有些挫败。她心中暗恨,却又实在无可奈何,只得跟着楚悠颖离开。只是在离开之前,她还是回头对平王道:“王爷不走吗?” 平王淡淡道:“我还要待一会儿!三嫂先行一步吧!” 这昭德宫的来历楚悠颖其实是知道的,就连德妃今日诞辰的事她心里也清楚。她以为平王是思念亡母,所以也就没有怀疑其他,转身离开了。 平王定定站在宫门处许久,直到楚悠颖和卫子澜的身影消失在甬道的拐角处,他才挥手将宫门关上,抬脚走到水缸旁边。 平王挪开水缸,林婉城就从窟窿里露出脑袋。平王伸出手想要将她拉上来,林婉城看着平王的手却犹豫着没有回应。 平王道:“怎么?你想自己爬上来吗?就不怕弄得一身灰尘,惹人怀疑?” 平王的话有道理,自己若是弄得一身浮灰,一定会有人问她是怎么回事。到时候,只怕不是一两句谎话就能将此事掀过去的,然而,自己若真的与平王有了肌肤之亲…… 林婉城犹豫不定,平王叹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方素帕包在手上道:“这样总行了吧?” 林婉城点点头,缓缓将手伸了出去。 林婉城从窟窿里爬出来,简单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浮灰,屈膝就跟平王告退。平王却又将她叫住:“等等。” 林婉城皱着眉回头,平王眸色有些凝重:“这个送给你!” 林婉城看着他手里的那管长箫,赶忙摇头道:“这管箫是王爷的心爱之物,臣妇怎能夺人所爱?” 平王苦苦一笑,似是嘲讽,又似是心酸:“明知你不会要,可我还是想要试一试。心里总想着,万一你愿意接受呢?现在看来,不过是痴人说梦,自取其辱罢了……” 平王的样子似乎很受伤,林婉城很想安慰他,但是实在害怕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来。赶忙匆匆行了一礼,飞也似得跑出了昭德宫。 林婉城回到寿康宫时,卫子澜正坐在太后床边与她说话。卫子澜马上就要入主平王府,而平王又是太后最喜欢的一个孙儿,所以,太后对卫子澜也格外亲切一些。 卫子澜看到林婉城进来,脸上有一丝惊喜划过,不过,很快就归于暗淡。林婉城将卫子澜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只觉心里一凉,似乎有人一拳打在她心口上。 太后知道这两人关系好,只拉着卫子澜又说了几句话,就赶忙将她们两个赶出去,让她们叙旧。 林婉城与卫子澜并排走在寿康宫的小花园里,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走了好久,卫子澜才忽然开口:“班班最近怎么样了?好几日没有见他,实在是想得很。” 林婉城赶忙道:“我自入宫,也两日不曾见他。不过,家里有叔明,又有安兰、丝竹,料想应该没有什么事。只不过,这小东西最近皮实的很,正在长牙,看到什么东西都想咬。你给他绣的那个虎头帽,我一不注意,竟然让他咬下一个老虎耳朵来。” 卫子澜赶忙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回头我再给他绣一个。只是,我从前只绣一些花啊,草的,头一回绣这个,生疏的很。绣的不好,你可不许笑我!” 林婉城赶忙道:“你若绣的不好,我可要怎么活?前几日,我母亲还拿你绣的那个虎头帽教训我。说我不学无术,现在为人母了,竟然连孩子的小帽子也做不好!” 两个女人聊起班班,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她们也似乎回到从前没有隔阂的那段日子。林婉城看着卫子澜的笑脸,着实打心眼里高兴。 只不过,问题摆在那里,总是要解决,逃避不是长久之计。 终于,走到亭子里的时候,林婉城率先开口:“子澜,我今日……今日……见了平王!” 卫子澜身体一震,表情都僵住了:自己的猜想是一回事,猜想得到证实的时候总还会有不一样的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四十五章 来访 卫子澜的神色有些慌乱,她甚至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 林婉城赶忙道:“不过,子澜,你纵使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平王,我们……” 卫子澜忽然就笑起来:“婉城,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最初,将老夫人寿宴,卫子澜在蒋家遇见林婉城,那个时候平王也在,他甚至还在林婉城被诬陷时仗义执言。 敏感如卫子澜,当时就已经察觉出平王对林婉城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了,只是当时她并没有与平王订婚,心里也没有多想。 当时,在卫子澜的认知里,林婉城是个非常好的女孩,有那么几个追求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纵使是高贵的皇子,婉城也十分配得起。 后来,皇上给平王和卫子澜赐婚。卫子澜当然是高兴的。平王温文尔雅,一表人才,相信只要是女人,都会对他动心。然而卫子澜也会想到平王对林婉城的不同。 后来,她就劝自己:首先,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并没有事实能证明平王对婉城动了真情。其次,婉城是个值得爱的女孩,她漂亮、善良、坚强,如果自己是男人,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爱上她。最后,就算平王真的爱上了婉城,也不是婉城的错,她一心一意守着崔叔明,从不见她有什么二心,所以这件事不能怪到婉城头上。 现在她确定了平王的心思,不伤心吗?当然也会伤心。只是像她当初想的那样,这不是婉城的错,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怪她呢? 林婉城见卫子澜虽然不开心,但是却没有怪自己的意思,不由感到心头一阵暖流涌上来,她情不自禁地抱住她,低声道:“子澜,叔明和班班就是我的全部,没有他们,我活不下去。同样的,我相信没有了我,叔明也是一样。所以……”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她相信,凭着卫子澜的聪慧,她应该是能够想到的。 果然,卫子澜赶忙点头:“婉城,我相信你!凭咱们之间的情分,你还用说这些吗?” 林婉城眼里泪花闪动,刚要抬起头,卫子澜却伸手轻轻在她头顶拂拭一下,笑道:“怎么还弄了一脑门的灰?” 林婉城立刻就想起昭德宫大水缸下的那个窟窿,想来头上的浮灰应该是在那里沾染的,不由淡淡一笑,并没有多说。 卫子澜留在寿康宫用了午饭,午饭过后,林婉城要给太后熬药,太后也要午歇,她就告辞离宫。临走之前,两人约定抽时间小聚,卫子澜还答应要帮班班做一个绣五福的红肚兜。 一连几日,林婉城都被关在深宫之中,有了平王那次的教训,她再也不敢私自离开寿康宫一步。她的生活变得规律而又乏味:早上先给太后针灸,午饭后给太后熬药,空闲的时候,她也会撇开宫女一个人在寿康宫的小花园里散步。只是,一个人走在幽静的小路上,不由自主就会想起崔叔明和班班。 崔叔明最近不知在忙些什么,班班这几天吃饭、睡觉可还好?晚上是否哭闹?身体又长高了没有? 越是想这些,林婉城对班班的思念就越发深。想完之后,又忍不住懊悔,早知道,应该带一两件班班的小衣服进宫的,这样,想他的时候,就能拿出来看一看,有时候,睹物思人也别有一番甜蜜滋味。 而太后的身体,在林婉城的精心照料之下也慢慢好转起来。然而,就像林婉城开始料想的那样,太后终于还是留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 现在,她半边身子几乎不能动,一只手形如鸡爪缩在腰间,同侧的腿玩的像是镰刀。 太阳好的时候,彭嬷嬷会让小宫女搀扶着太后在花园里散步,偶尔,泰安公主也会带一两样精致的小吃来给太后解闷。 然而,太后的胃口确是不佳,而且,每回看到泰安公主,她的眼神总会有一些缥缈。林婉城知道,她大约是在想念采薇。 有一回,泰安公主在半上午的时候来寿康宫给太后请安,泰安公主道寿康宫的时候,林婉城正将银针收回药箱里。 泰安公主上前给太后请了安,就随着林婉城一同退了出来。两人走到廊下,泰安公主却没有急着回宫,而是笑道:“崔夫人有空吗?” 当然是有空的!每天在施完针后,太后就会小睡片刻,林婉城也就有了难得的空闲。泰安公主挑这个时间来给太后请安,可不就是有话想要给林婉城说吗? 林婉城了然点头,两人相携着就往林婉城所住的暖阁里来。泰安公主挥手遣散了宫女,先是叹口气,然后才慢慢道:“崔夫人,你知道吗?其实本宫是羡慕惠阳姐姐的!” 采薇?泰安公主怎么会忽然提起采薇?莫非她知道了什么?林婉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她赶忙打着精神听泰安公主往下说。 之间泰安公主苦苦一笑,慢慢道:“人人都说惠阳姐姐寄人篱下,在宫中生活的步履维艰,可是这宫里的女人,上到母后,下到末等的小宫女,哪一个是活的轻松愉快的呢?” 林婉城不知道泰安公主想要说什么,也不敢贸然插嘴,只得陪着笑脸往下听。 泰安公主忽然问道:“崔夫人知道本宫最羡慕惠阳姐姐什么吗?” 林婉城茫然地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泰安公主就道:“本宫最羡慕的是她有你们这群朋友。你和卫姐姐,是惠阳姐姐的朋友,但在本宫看来,你们更像是她的亲人。” 林婉城赶忙道:“公主说笑了。公主也有自己的朋友,比如子澜,她与公主的感情不是一向很好么?” 泰安公主没有急着回答林婉城的话,而是挑眉反问道:“那在崔夫人看来,卫姐姐是与你们的关系更好些,还是与本宫的更好些?” 林婉城有些怔愣。她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不知该怎样回答。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卫子澜在林婉城和夏采薇身边更随意一些,而在泰安公主面前,她更多的是恭敬。只是这样的答案真的适合在泰安公主面前说出来吗? 泰安公主见林婉城不答话,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不由道:“夫人自己知道答案即可,不必宣之于口。其实按照常理来说,魏姐姐是本宫的伴读,我们自幼相识,在一处呆了许多年,她与本宫的关系本应该更好一些,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与本宫的关系其实客气有余,亲热不足……” 泰安公主的神色暗淡下去。她神伤的时候,只是轻轻垂着头,眼神有些飘渺,嘴角却还吸管性的带着浅笑。 她的这副样子让林婉城不由想起了夏采薇。大约宫里长大的女孩子自小都接受十分严格正统的训练,脸上无论何时都挂着浅笑。高兴时时浅笑,伤心时也是浅笑。泰安公主是这个样子,惠阳郡主也是这个样子! 其实说起来,泰安公主和夏采薇很有些相像。两人都是很端庄的女孩,一样的聪慧,一样的耐心,让人见了之后都忍不住亲近。唯一不同的是,夏采薇要比泰安公主热心。林婉城仔细想过,也许正是这份热心,才让两人在交朋友上有很大差别。 对待陌生人,夏采薇客气而温柔,但是对待自己的朋友,她又表现出与脸上的微笑大不相同的热情。而泰安公主则不同:她对待所有人都是一副样子,她就像是给自己做了一个微笑的面具,她自己钻在面具里,对谁都是一副面孔,看谁都是隔着那一张面具。 其实林婉城想到的这些,泰安公主未必没有想到。她肯定也想过要改变,只是她无力改变。 身为皇后唯一的嫡女,她身上的担子并不轻,如果皇后有嫡子一切都还好说,关键是皇后娘娘只有她这一个女儿,也就注定了新皇登基,她只能看别人母子的眼色过日子。 因此,纵使贵为皇后,一步行差踏错,也足以让她们落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皇后要置身事外,要保持中立。不仅如此,她还要让自己唯一的女儿置身事外、保持中立。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从夺嫡之战中全身而退,她才能将新皇登基后的风险降到最低! 泰安公主长长地叹一口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问林婉城:“卫姐姐前几日进宫来看太后了吧?” 林婉城点点头,泰安公主就哼哼笑道:“自从卫姐姐订婚之后,我们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面了……” 林蛙才能心下了然:不管卫子澜和泰安公主的友情到底有多少,卫子澜总也算泰安公主最为亲近的朋友。可是自从她与平王订婚,泰安公主为了继续保证自己中立的身份,就再也没有主动接见过卫子澜了。而卫子澜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她自然也从其中品出一些滋味,所以,她也没有再主动去找过泰安公主。甚至上次进宫,都没有跟泰安公主大哥招呼。 林婉城抬眼看着泰安公主,从前见到她时,只觉得她那张笑脸客气而又疏离,今日再仔细打量,林婉城竟也从中看出几分无奈和凄凉。 泰安公主发觉林婉城在盯着自己,不由勾唇一笑:“本宫今日可是吓到崔夫人了?” 林婉城有些不明白泰安公主话里的意思。泰安公主就笑着解释道:“本宫从来也没有与谁说过这么许多话,今日,实在是憋不住,才想要来找崔夫人聊聊天,冒犯之处,还望夫人多多见谅!” 林婉城忙道不敢,泰安公主就慢慢从炕上坐起:“时辰不早了,本宫还要去母后的宫里用饭,就不打扰崔夫人的清净了。” 林婉城听泰安公主说要走,赶忙就站起身相送。两人并排走到宫门外,泰安公主忽然在宫门口驻足,目光看向西北,深邃而又温柔,她轻声道:“但愿她能活的开心……” 林婉城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顺着泰安公主的目光凝眉远望,只见不远处的枯枝里,“红霞阁”的匾额光彩而又明亮。 林婉城转身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泰安公主已经走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夜话 林婉城又在宫里呆了几日,太后的身体却没有进一步好转的迹象,到了现在,皇上和太后也品出些滋味:她已经尽了力,只怕下半辈子,太后只能这样活着了。 好在太后十分看得开,一天早上,她将林婉城叫到跟前,温声问道:“你和崔将军的孩子已经两个月大了吧?” 林婉城赶忙道:“回太后的话,两个月零三天了。” 太后就笑起来:“难为你记得如此清楚。不过话说回来,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怎能不疼爱啊?对了,哀家一直也忘了问,那孩子可取了名字不曾?” 林婉城道:“侯爷给取了旭尧两个字,小名叫班班。” “班班?”太后凝眉想了一会儿,不由笑起来:“文质班班,万物粲然。哀家依稀记得这是出自杨雄的《太玄》。这名字很不错。” 林婉城不由笑道:“太后实博闻强识,臣妇自叹弗如。” 太后笑得越发和善。末了,她又叹口气:“哀家老了!可不是跟你吹捧,哀家年轻的时候也是远近驰名的才女,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彭嬷嬷。” 彭嬷嬷就赶忙接口:“纵使是现在,您也素有才名呢!” 太后就抬起手做了一个拍打的姿势:“也就你个老货敢羞臊我!”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减。 林婉城看着两个迟暮的老人像是老姐妹一般说笑,太后也难得地露出可爱的一面,不由也倍感欣慰。 两个老人家说笑了一阵,太后就又扭头对林婉城道:“崔将军是咱们大周朝的栋梁,长得又是一表人才,想来班班一定像他一样俊朗,像你一样乖巧懂事。” 林婉城想起自己的儿子,开心地笑起来,只是在太后面前,到底还是要矜持一些:“他就是个皮猴。前几日臣妇还与子澜说,央她再给绣一个虎头帽。这个小家伙现在刚长了颗牙,见到什么东西都想咬一口,前些日子,我一眼没看住,他就把虎头帽扯下来,咬掉了一只老虎耳朵。” 太后听了林婉城的话也开心地笑起来:“说道子澜,那孩子正经也是不错的。前次她进宫,给哀家绣了一个抹额,哀家瞧她的针线功夫,真是不负盛名。” 林婉城就道:“所以说皇上他老人家当真是好眼光,子澜与平王殿下在一处站着,当真是郎才女貌,般配的很呢!” 太后满意点点头:“是啊!转眼他们也要完婚,哀家最小的一个孙子也要成家了……过不了一年,兴许就能生下一个像班班那么可爱的孩子,到时候纵使让哀家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彭嬷嬷赶忙道:“太后可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您老人家千秋万岁,平王殿下还指望给您多生几个重孙子呢!” 林婉城也道:“嬷嬷说的是,太后娘娘福祚绵长,仙福永享呢!” 太后就勉强笑笑:“傻孩子,咱们都是肉体凡胎,若是仙福永享,千秋万岁,岂不是成了人家人怕的老妖精了?哎,死我不怕,生老病死是常事,人人都要经历,谁都躲不过。哀家活了这么大岁数,享尽了别人几辈子都享不尽的福,也吃尽了别人几辈子都吃不来的苦,已经很值了!” 林婉城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所幸就垂着头做出一副听训的样子。 太后就接着道:“哀家的身子骨哀家自个儿知道,能恢复成这样,你也着实费了不少心力。你进宫这么许久,只怕早就想孩子了吧……” 林婉城当然是归心似箭,恨不能冲回家抱着班班好好亲几口。可是太后面前她又岂敢明说?林婉城只好笑道:“臣妇有幸日日陪着太后,那是臣妇的福分,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 太后笑着道:“你与惠阳一样,只会说些好听话来哄我老太婆。”林婉城忙道不敢。太后就不在意地摆摆手:“罢了,罢了。下午你便回府去吧。该做的你都已经做过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更何况,宫里有这么许多太医,难道还照顾不好我一个老太婆?” 林婉城犹豫道:“可是……” 太后赶忙打断她:“好了,此时也无需再议。更何况,再过几天,子澜就要成婚了,你作为她的好朋友,怎能不去陪陪她?往后,她进了平王府,再想出门,只怕就难了!” 林婉城见太后如此说,也不再推脱,赶忙弓身答应下来。 中午,太后又留林婉城吃了一顿午饭,席间,林婉城总算知道归心似箭的滋味。她恨不能三两口将面前的饭吃干净,然后赶快回家去抱孩子。 终于,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才总算结束。太后又拉着林婉城说了许多劝勉的话,才拍彭嬷嬷亲自送她出宫。 林婉城回了府,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慌慌张张地冲进房间,她探头一看,班班正躺在他的摇床里睡的正香。 林婉城看着班班熟睡的模样,激动的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几次伸手想要摸一摸他的小脸蛋,可是又怕扰了他的好梦,到底又将手缩回来。 丝竹在一旁看见了,不由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尽管放心,有我和安兰在,小少爷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安兰就低声斥道:“你懂什么,夫人初为人母,对小少爷自然是事事挂心,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丝竹就用帕子掩着唇轻笑起来。 林婉城知道两个丫鬟在打趣她,也不生气,只冷哼道:“这个中滋味,以后你们成了家,有了孩子,只怕体会的比我还要深刻!” 林婉城让安兰看顾着班班,自己带着丝竹、奶娘从内室走出来。林婉城向奶娘细细询问了班班这几日的情况,知道他吃得好睡的香,才慢慢放下心来。 “等等?”林婉城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赶忙叫住奶娘,挑着眉问道:“难道他就没有哭着找我吗?” 奶娘和丝竹不由面面相觑:“小少爷可乖巧了,这几天一声也没有哭呢!” 林婉城不由心中暗恨:这个小没良心的,亏我在宫里日夜为他悬心,原来他一点也不知道记挂着他娘。 林婉城第一次尝到了养儿的心酸。 晚上,崔叔明早早就从衙门回了府,原来,他已经听说林婉城出宫的消息,赶忙就将手头的工作处理完,然后丢下一大帮属下一个人就赶回府。 崔叔明见到林婉城,立刻像是一头饿狼一样扑上来,他紧紧将林婉城抱在怀里,头深深的埋在她的勃颈处,用深沉、暗哑的声音在林婉城耳边低吟:“婉婉,我想死你了!你这几日进宫,可把我想坏了知道么?” 林婉城被崔叔明一撩拨,红云立刻就爬满脸颊。只是外面有一大群丫鬟仆人在等着摆饭,她可不能让这群蹄子看了笑话。 她使劲浑身力气将崔叔明推开,看着他迷醉的双眸正色道:“在晚饭前不许胡思乱想!先吃饭,不然要被人家笑死了!” 崔叔明不依,像是一块年糕一样贴上来。林婉城无奈道:“叔明,乖乖听话,咱们先吃饭好不好?你看安兰、丝竹都等在外面呢!咱们……哎,叔明不要!” 林婉城好说歹说,崔叔明才最终答应先放她一马,但是崔叔明有言在先,自己的忍耐只能维持到晚饭以后。吃过晚饭,就不要怪自己辣手摧花了。 林婉城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脸上却笑得无比灿烂的点头答应下来。 勉强用过了晚饭,崔叔明就将下人们支走,崔叔明勾唇邪魅一笑,纵身就扑了上来。 云收雨歇。夫妻两人躺在床上夜话,林婉城就将自己在宫里的遭遇慢慢讲了出来,当然也包括在昭德宫的事。 崔叔明听完之后面沉似水,他侧身躺着,屈肘支着脑袋,眼睛眯缝着道:“你说什么?” 林婉城深深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道:“叔明,这件事我本来不想与你说,一来怕你生气,二来,也怕影响你与平王之间的友情。可是我思来想去……咱们是夫妻。人家说夫妻两人,最重要的就是信任,所以,我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你!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与平王也已经说的很清楚。就包括子澜那里,我也交代的一清二楚。转眼他们就要成亲,你不要为这件事不开心,更不许去找平王的麻烦!” 崔叔明冷哼道:“人家说朋友妻不可欺。我将他当成朋友,他却胆敢对你存了非分之想?现在,我平白别人戴一顶绿帽子,你还要我忍气吞声?” 林婉城一巴掌拍在他胸口上,恨恨道:“你什么时候戴绿帽子了?我跟你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你还要用这话来……来侮辱我?” 林婉城将身子一翻,面朝里边,不再搭理他。崔叔明自知说错话,赶忙小意赔罪:“好好好,是我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可是你也体谅体谅我啊。这种事搁在谁头上,谁能跟他善罢甘休?” 林婉城气道:“都跟你说清楚了,你怎么还是不依不饶?天下的男人都像你这般小气吗?你这人得理不饶人也就算了,竟然还强词夺理?” 崔叔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言语确实有些过激,也不敢再生气,伸手揽着林婉城的腰,低声说着好听话。 林婉城气鼓鼓的面朝里躺着就是不肯理他,崔叔明直赔了小半个时辰的罪,林婉城才勉强接受他的道歉。 崔叔明将林婉城的身子扳过来,夫妻两人相对而卧,崔叔明看着林婉城眼圈都有些微微发红,不由心疼道:“好了,不要委屈了,刚刚是我不对,我其实并不是怀疑你,只是……有些生气罢了。” 林婉城虽然不再反抗,但是到底没有吭声。崔叔明就接着道:“我答应你不去找平王的麻烦,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许跟他单独见面,好不好?” 林婉城冷哼一声,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夫妻两人拥在一起,林婉城不说话,崔叔明就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过了一会儿,林婉城忽然又想起什么事,扬着脖子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四十七章 趣事 崔叔明顿时凝眉道:“哦?还有什么事?莫非还有其他人敢打你的主意?” 林婉城恨道:“我跟你说正经事,你要是再这么不着调,我一辈子都不跟你说话!” 崔叔明知道自己大约是想歪了,就赶忙又赔礼道歉,林婉城才道:“是泰安公主,泰安公主来找过我一回,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我隐约觉得……她大概也知道采薇的事情了。” 崔叔明随意道:“皇后娘娘虽然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但是她毕竟在皇宫里经营了这么多年,知道这么点事,不算什么。不过也不需要担心,皇后既然摆明了要中立,自然不会为了夏采薇坏了自己多年来积攒下的名声。” 林婉城默默点头,过了一会儿,她还是迟疑道:“可是她与我说的话,怎么都觉得有古怪!” 崔叔明不由问:“她都与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介怀?”林婉城就赶忙将那天与泰安公主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崔叔明淡淡一笑,不在意道:“原来是为了这个……”林婉城一听,就知道崔叔明了解其中的内情,急得立刻就伏在崔叔明胸口,支着脑袋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快不要卖关子了,把实情跟我说了啊!” 崔叔明点点头,慢慢道:“明年开春,柔然国和南疆就会派使节来京。” 林婉城皱眉道:“柔然和南疆?他们来做什么?议和?” 崔叔明笑道:“前次我领兵出征,虽然大败柔然,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是一个强盛的大国?然而,两国陈兵,对百姓来说终归是祸事,所以,柔然国内的主和一派就想趁此机会与大周议和。而南疆虽是边陲小国,但这年也逐渐发展壮大,国力日盛。在国家的交流之中也逐渐有了话语权,所以,此次议和,他们也要来凑一个热闹。” 林婉城还是不明白:“可是这与泰安公主有什么关系?” 崔叔明点一点她的鼻子:“这有什么难猜的。既要议和,自然少不了和亲……” “和亲?”林婉城几乎惊得有些合不拢嘴:“泰安公主是皇后娘娘的独女,皇上竟然也舍得吗?” 崔叔明道:“皇上、皇后自然舍不得。只是皇上子嗣单薄,适龄的公主只有泰安和平阳两个。平阳公主的情况你自然也是知道的,是不可让她去和亲的,剩下的,就只有嫡出的泰安公主。若是南疆国倒也好说,从宗室里随便过继一个封为公主嫁出去也就是了,只是柔然国么,实在是难办!” 林婉城听崔叔明解释一番,不由了然点头:自齐王叛乱,平阳公主就被视为乱党禁足在玉宸宫,终其一生,恐怕再难出来,所以绝不可能是和亲人选。剩下的,就只有适龄的泰安公主。纵使皇上、皇后舍不得,也别无他法。 而且,就林婉城所知,柔然实在不是个好地方。柔然地处北疆,气候严寒,衣食住行与中原都不相同,而且,柔然民风彪悍,恐怕泰安公主并不能适应那里的生活。 林婉城想到泰安贵为公主,却依旧不能自己做主,到最后,也免不了要成为政治牺牲品,不由有些叹惋。 崔叔明见她的样子自然知道她又同情心泛滥,于是便道:“现在只是有这个猜测,并没有准确消息说她一定会去和亲。更何况,纵使她真的去和亲,与咱们又有什么相干?咱们与她一不是亲朋,而不是故交,为她伤神做什么?” 林婉城撇嘴道:“我哪里是为她伤神,我只是感叹我们女子的命运。你说,同样是人,为什么我们女人就要遭受这些痛苦呢?” 崔叔明不由笑道:“婉婉什么时候这般慈悲,竟然为天下女子鸣不平?女人为什么要遭受这些痛苦我自然不知,我只晓得男人有男人的责任,女人也该有女人的担当。就拿鸡来说,公鸡既然负责打鸣,那母鸡自然就要承担下蛋的责任。婉婉说对不对?” 林婉城皱眉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崔叔明就搂着她道:“好了,不要想这些没用的了,已经二更天了,你明日还要回一趟娘家,可是忘了吗?” 林婉城就猛地想起,今日回府之后就派人去“林宅”报了信,说自己明日过府。于是就怨崔叔明道:“都是你!害我睡得这样晚。” 崔叔明心中好笑:怎么能怪我呢?这简直是无妄之灾。不过,他也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就与林婉城理论,只得承认错误道:“是是是,都怨我。快些睡吧,不然明早要起不来了。” 林婉城见他认错态度良好,遂满意一笑,趴在崔叔明臂弯里睡熟了。 第二日,崔叔明去了衙门,林婉城用完了早饭,就带着班班去了林宅。 将近新年,这也是林辉夫妇被赦免回京后在林宅过得第一个年,林婉城怕他们有什么年货备置不齐,所以就趁着有空赶忙过去看看。 林婉城到林宅时,林辉正在书房看书,杜林氏正忙着府里的一些庶务。林婉城给杜林氏请了安,杜林氏就赶忙将班班从奶娘怀里接过来。 杜林氏满面笑容地看着班班,用手指轻轻碰他的小脸蛋:“几日不见,我们班班又长高高了,也吃胖了呦!” 班班虽然不知道杜林氏在说什么,但还是开心地咧着嘴笑了。 林婉城走到桌前,随意翻了翻桌上放着的账册,不由就道:“娘,您看这些做什么?叔明给您找的人不合用么?”林辉夫妇搬进林宅之后,一应的下人管家都是崔叔明帮忙找的,那些人多是定远侯府的家奴,都是十分值得信任的。 杜林氏赶忙笑道:“合用合用,姑爷找的人自然合用。只是,我左右也是闲着,帮他们翻翻账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不至于闲的发慌。” 林婉城觉得杜林氏说的在理,做些轻松的事,忙碌一些,确实有助于打发时间,对于老年人的身体健康也是十分有好处的。因此,她也不再阻拦,只是劝她一定注意尺度,千万不能累坏了身体。 杜林氏自然满口答应。林婉城就又问起了林辉的所在。杜林氏就吩咐人去书房将林辉请来,林婉城又与林辉见了礼,一家人就和和乐乐地坐在一处闲话家常。 到了中午,崔叔明也直接从衙门来了林宅,翁婿二人寥寥的喝了几杯薄酒,说了一会儿话,林婉城见家里事事妥帖,没有什么需要自己操心的,也就登上了回程的马车。 过了两日,便到了腊月二十五,也就是卫子澜出嫁的前一天。按照大周的习俗,这一天是给新娘添妆的日子,新娘的闺蜜都会在新娘家聚集给她添福。 这日一早,林婉城早早就来到卫家,一身大红裙袍的夏采薇看着十分光彩照人。卫家是京中显赫人家,卫子澜又嫁的是平王殿下,所以,来给卫子澜添妆的特别多。只是有些人是真心想给卫子澜添福,有些人却好像是来给她添堵。 楚悠颖进了卫子澜的闺房,一眼看到坐在一旁陪着卫子澜说笑的林婉城,眼睛不由就眯了起来:“崔夫人怎么也有闲情雅致来给卫妹妹添妆?” 今日是卫子澜的好日子,林婉城自然不会蠢到当众跟楚悠颖吵起来,让卫子澜添堵。她看到楚悠颖一副挑衅的模样,却只是淡淡一笑:“子澜不日就要入主平王府,我作为她的闺中好友,自然要来恭喜她的!” 楚悠颖却一挑眉:“入主平王府?只怕有你在,她的日子过得不会安生吧!” 那日在昭德宫,楚悠颖虽然没有抓到林婉城的现行,但是确实有人亲眼见到林婉城进了昭德宫。回去之后,楚悠颖仔细想过,只怕她是提前知道自己要来,所以找个地方藏起来了。怪只怪当时自己粗心,没有找到她的藏身之所,否则的话,不只是定远侯府,只怕平王府也会闹一个人仰马翻! 林婉城听到楚悠颖竟然如此不知轻重,只觉得怒火蹭蹭往上冲。此时,她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地位,也冷着声音道:“王妃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是请您说明白的好!” 楚悠颖开口就想将当日的事情说出来,可是当她看到林婉城那双阴冷的眸子,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差点中了林婉城的奸计。 昭德宫的事情早已过去,更可气的是没有半点凭证。一旦自己当众将事情爆出来,却又拿不出真凭实据,到时候,只怕不知是崔叔明,就连卫家和平王也会吵到御前讨一个公道。 卫子澜是皇上为平王钦选的正妃,若是因为自己一时之气而毁了这门姻亲,只怕皇上是断断不会放过自己的! 卫子澜转瞬就将厉害关系想个清楚,再看林婉城时就只觉惊出一身冷汗。可是她心里终归有些不服气,只好哼哼冷笑道:“我什么意思,崔夫人难道不清楚?” 这么含含糊糊的一句话足以让在场之人浮想联翩,看着林婉城的眼光也就多了几分探究。 林婉城却忽然做恍然大悟状勾唇笑起来:“哦——王妃说的是那件事啊!” 卫子澜看到林婉城的样子,就知道这个鬼灵精一定又想出了整人的法子,不由就探头问:“什么事?倒是说来听听?” 林婉城一笑,就当众将事情讲了出来。 从前,林辉是户部尚书,楚天中只是户部的一个小小侍郎,他整日跟在林辉屁股后面讨好献殷勤,他的女儿楚悠颖就整日跟在林婉城后面拍马屁。 偏巧那个时候,林婉城与户部另一个侍郎的女儿齐若交好,楚悠颖看的眼红心热,就动起了歪脑筋。 有一日,林婉城、齐若、楚悠颖三人结伴出游,林婉城一不小心从假山上滑落下来,膝盖上磕破了一块皮。 楚悠颖就借故在杜林氏面前献殷勤,明里暗里说林婉城此次摔跤摔得不同寻常。 最后,杜林氏在她的鼓动下,终于找了一个什么“神婆”来看,结果一看之下,竟然发现林婉城和齐若生肖相克。也正是由于齐若的生肖对林婉城不利,才会导致她摔跤受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四十八章 拜年 楚悠颖大喜过望,一个劲儿撺掇杜林氏,希望她禁止林婉城和齐若来往。 幸亏,杜林氏多了一个心眼,暗地里又找了那个神婆一趟。杜林氏在神婆那里连着威逼带着利诱,终于逼神婆说了实话。原来,这个神婆竟然是楚悠颖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里间林婉城和齐若的感情。 事情揭开了一个口子,杜林氏凭着敏锐的嗅觉,立刻就知道林婉城这一跤摔的不同寻常。她顺着线索一路追踪,最后,竟然让她查出来更龌龊的事情。 原来,林婉城之所以会摔跤,是因为楚悠颖命人在地上提前抹了油。这整件事,从结伴出游、到摔跤、再到请神婆都是楚悠颖导演的一出好戏。 杜林氏得知真相,气得肺都要炸了。只是,楚悠颖毕竟是大家闺秀,这事情一旦传出去,她往后就不要想在京城立足。深思熟虑之后,善良的杜林氏还是决定将事情压下来。 然而,楚悠颖却不愿意就此善罢甘休。她被杜林氏当场拆穿,自是丢尽了颜面。所以,她又花高价将那个神婆买通,让她四处散播林婉城不详,谁跟她在一起就会倒霉! 幸亏,林辉当年权势很大,再加上镇国公府从旁协助,才没有让这件事大范围传播开。虽然,后来杜林氏揪出神婆,让她当众为林婉城澄清,但是有关林婉城不详的传言还是在小范围内传播开来。 林婉城一字不落的将当年的事情讲出来,就是对楚悠颖意思的曲解。楚悠颖既然说“有林婉城在,卫子澜的日子会不安生”,那么林婉城就一定要为这句话找出一个出处来,否则,不知道外面那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又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楚悠颖被林婉城当面揭短,说破了自己当年所耍的手段,自是气得脸红脖子粗。她怒气不休地指着林婉城,刚想要将昭德宫的事情说出来,林婉城却抢先一步打断她:“王妃娘娘,您造臣妇的谣不要紧,若是不长眼乱往枪口上撞……那么雷霆怒火之下,势必要将造谣者烧的体无完肤。娘娘说,是吗?” 林婉城声音冷冽,眼神里不可逼视的气魄,直压的楚悠颖喘不过气来。她有心撕破林婉城的伪装,却着实害怕皇上怪罪下来会连累郑王府,连累尚书府。 楚悠颖咬着牙深深吸几口气,到底还是将想说的话咽进肚子里。林婉城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不由勾唇一笑,讥诮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王妃娘娘果然是不同凡响!” 林婉城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钉子狠狠插进楚悠颖心脏,偏偏她又被束缚住手脚不得反抗,那就只有落荒而逃。 楚悠颖狠狠甩一下袍袖,看也不看林婉城一眼,直接转身离去。直看得满屋的宾客都暗暗乍舌:郑王妃娘娘的脾气似乎不太好,与崔夫人好好说着话,竟然陡然就变了脸色,还如此不留情面的抽身就走?卫姑娘以后要与她做妯娌,只怕有得苦头吃了。 楚悠颖的事情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她就像是大海中扬起的一片小小浪花,转眼就被埋没在深沉的海水中。 楚悠颖走了之后,泰安公主也派人送了贺礼来添妆。按理说卫子澜是她的伴读,从小与她一同长大,此次又要嫁入王府成为她名正言顺的六嫂。于情于理,她都应该亲自过府的,只是她的心思,大约只有皇后她们母女自己知道。 对于泰安公主的缺席,卫子澜显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本来就不曾付出过真情,又何必期望会收获真意呢? 半下午的时候,门廊上又悄悄跑上来一个小丫鬟,她伏在卫子澜耳边说了两句话,卫子澜就赶忙拉着林婉城起身:“大家稍坐片刻,我和婉城先去更衣。” 卫子澜拉着林婉城跑出来,早有一个小丫鬟等在门边。她张嘴想要说话,卫子澜却摆手示意她暂时无需多言。 卫子澜拉着林婉城、带着小丫鬟来在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她才挥手示意小丫鬟将事情讲出来。 小丫鬟屈膝道:“小姐,苏州一户金姓的人家给小姐送来了添妆礼。”一边说,一边就从胸前掏出一个黄纸信封。 卫子澜接了信封在手,一抖手,一块雕工精美的汉白玉配掉在她手心里。那玉佩是一块心的形状,上面雕着两只交颈而卧的鸳鸯。 卫子澜欣喜道:“送东西的人呢?在哪里?” 小丫鬟想了想,赶忙道:“是一个药商将这东西送来的。她将这东西放下之后就走了。” 卫子澜凝眉看了一眼林婉城,又赶忙道:“药商?”难道是金一川?“他长得什么样子?” 小丫鬟想了想:“大约四十岁年纪,留着一脸大胡子……” 卫子澜听了这两句,不由就失望起来:来的人定然不是金一川了。且不说金一川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单那一脸的大胡子,就与他素日的书生打扮十分不符。 林婉城轻轻握住卫子澜的手,示意她不要灰心,转头又问那小丫鬟:“那药商可留下什么话没有?” 小丫鬟脸上一喜,赶忙道:“有的,有的!那药商说,‘小姐大喜,金家的弟妹正好也大喜,所以他们小两口不便登门,所以特托我带来玉佩一块,住小姐、公子百年好合!’” 林婉城眉头一跳,眼中立刻闪现出火花:金家的弟妹也大喜,这岂不是说……夏采薇已经有了身孕? 林婉城扭头去看卫子澜,果然就看到她也是一脸激动。卫子澜厚赏了小丫鬟,挥手让她退下,然后才激动地握住林婉城的手:“婉城,你听到了吗?金夫人有了身孕了!” 林婉城也开心道:“这下可好,只等你嫁入王府,再传喜讯了!” 卫子澜听出林婉城是在打趣自己,羞得满面通红,赶忙就将头低下去了。 林婉城在卫府呆了一整天,第二日清晨,又早早来到卫家送卫子澜出嫁。 卫子澜一身明艳的嫁衣,满头珠翠,端庄地静坐在闺阁内等着平王的花轿来接。不多时,只听得府门外鞭炮震天,喜悦齐鸣,林婉城就知道一定是平王的花轿到了。她不想再与平王见面,所以趁着众人不备,找了个借口就溜出房去。 林婉城隐在人群中,看着红衣猎猎的平王手持大红花球引着卫子澜出府,不由欣慰一笑,只感觉前所未有的满足:子澜,请恕我不能远送了。平王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他虽然也有不足之处,但是总好过平王、郑王之流。祝你们夫妻二人携手同心,白头到老。 其他的宾客都热热闹闹地准备入席,林婉城却挥手示意回府。 丝竹不由可惜道:“夫人,咱们不去看平王殿下和卫小姐拜天地了吗?连喜酒也不吃了吗?” 林婉城淡笑着摇头:“不了,咱们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班班该喂奶了,给侯爷做的大氅还有两针没有缝完,咱们回去吧。” 丝竹还是有些不死心,她道:“可是……” 安兰抬头看一眼林婉城的脸色,她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和平王之间的牵扯,但是也看得出来林婉城似乎在有意躲着平王。安兰结合从前平王的表现,略略一想,就明白了过来。她打断了丝竹的话,低斥道:“可是什么?没看到夫人已经累了吗?她刚从宫里回来,现在又帮着卫小姐操劳婚事,也是该歇一歇的时候了!” 林婉城不由抬头看一眼安兰,心里大约有了计较:只怕这个聪慧的丫鬟已经猜出来了。 丝竹向来知道自己不如安兰聪慧,所以她很愿意听安兰的教诲。眼见得安兰暗暗给她使眼色,她纵使不明白原因,也知道不该违逆林婉城的意思,因此赶忙低头认错:“奴婢知错,请夫人恕罪。” 林婉城看着她笑着摇摇头,无奈道:“算了,咱们快回去吧!” 林婉城从来没有喜欢过崔叔明以外的男人,也不想与他们有什么牵扯。对于她来说,班班生气时的啼哭就足以牵动她的神经,崔叔明衣食住行的每一件小事都值得自己用全部的精力去操劳。 再有四天就是除夕了,定远侯府的年货早已准备妥当,只是府里还有一些庶务没有交代清楚。从前,崔佟氏是府里的老夫人,也是定远侯府真正的女主人,她不喜欢林婉城,从来也不肯让她接触庶务。而林婉城呢?她本就不喜欢料理这些琐碎的事,所以名正言顺地落一个无事一身轻。 可是后来,崔佟氏被禁足,周姨娘、佟芷柔身死,只剩一个不问世事的钱姨娘还留在府里。定远侯府的真正成为林婉城夫妇的家,操持好定远侯府的一切,也就成为林婉城这个当家主母理所应当要做的事情。 然而,这个时候,林婉城才发现,处理这些琐事其实也没有这么麻烦,每天为了崔叔明、班班的衣食住行操劳其实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四天的时间转眼就过去,除夕夜如约而至。 这是班班降生之后所过的第一个新年,所以林婉城夫妻准备的格外认真。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开开心心吃了年夜饭,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林婉城夫妇在说话,班班只负责抓住手里的银汤匙咿咿呀呀地唱歌。 大年初一,崔叔明早早进宫给隆乾帝拜了年,就赶忙回府帮着林婉城料理侯府的人情往来。 定远侯府是世家大族,所以登门来拜年的很多,需要他们夫妻两人去登门拜年的也很多。 林婉城虽然是第一次一侯府女主人的身份参与到这些人情往来中,但是她一点也不觉得拘束或者不自在。 有崔叔明在身边陪着,林婉城觉得一切事情都顺其自然而又恰到好处。所以,一天下来,累归累,林婉城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开心。 大年初二,崔叔明陪同林婉城回了一趟林宅,林辉夫妇头一次见女婿登门拜年,自然是高兴地合不拢嘴。他们夫妻两人给班班准备了一个大红包,班班虽然不太明白红包的含义,然而凡是能让他抓在手里的,都足够他开心很长一段时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四十九章 人选 过了新年,转眼就是春天。在京城柳絮漫天的季节,柔然国和南疆的使臣终于姗姗来迟。 柔然派来出使大周的使臣是托答王的二皇子钏术和九公主金珠,南疆派来的使臣则是皇长子姜沐。 两国的使臣同时抵京,他们的仪仗队伍从朱雀门进京,顺着承天街一路向皇宫开进。郑王、平王协同威武将军崔叔明负责迎接。 京城的百姓虽然比寻常乡野村夫见识广博些,可是哪里见过外国人?这一天,他们都热热闹闹地挤在承天街两旁围观,一个个对着奇装异服的外国使节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使节进京的前一天,崔叔明曾问林婉城要不要去围观,林婉城想也不想就摇摇头。 最近几日,班班有些着凉,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林婉城看不到他活蹦乱跳,心里总是觉得不好受,做什么事都没有心情。 崔叔明自然知道近些天她为了班班劳神不已,所以也想趁此机会让她出去散散心。崔叔明见林婉城拒绝,只得拉着她的手道:“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林婉城不明所以:“好奇什么?” “外国人啊!这是多大的新鲜!你只管等着瞧,明日一大早,承天街两旁肯定都是挤着看热闹的人!你就不想去看看外国人长什么样子?”崔叔明继续掉林婉城的胃口。 林婉城立刻道:“外国人就不是人?跟咱们长得就不一样?无非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有什么好看的?再者说,人家带着本国子民对和平的期许,不远万里来到中土,难道就是为了让咱们看新鲜么?” 崔叔明被林婉城辩驳的有些无力吐槽,可是他想了一下,还是坚持道:“话也不是这么说。好奇心人人都有,只要无伤大雅,围观一下也没有什么。而且,若说起长相,南疆也就罢了,柔然国的人跟咱们长得还真是有一些差别。” 林婉城心里清楚:他们此时所说的柔然,就位于新疆一带。那里临近西伯利亚,哪儿的人长得更类似西方人种,与中土人长得是有些不同。 只是,林婉城作为一个穿越了时间长河而来的现代人,她见惯了黄头发、绿眼睛,甚至就连黝黑的非洲人民也没少见,区区几个深眼窝、高鼻梁又怎么能吸引她的目光? 无论崔叔明如何引诱,林婉城始终兴趣缺缺。无法,他也只得作罢。 第二天,崔叔明一大早就去出城迎接使臣,林婉城则带着班班去了一趟保安堂。 虽然说林婉城医术高超,但是有句俗话叫做“医不自医”,面对着自己的儿子,林婉城还是无法全然将自己置身事外,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病患。 要知道,行医问诊本就是一件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的事,林婉城若参杂个人情感,那可是相当要命的。 白华给班班细致周到的检查一番,发现他只是寻常的受凉,就笑着对林婉城打趣道:“你还是我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医仙’小师妹吗?” 白华猛然说出这句话,让林婉城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只好尴尬笑笑。 白华就接着道:“班班的身体不过是感染了一点小风寒,就这点事也用得着你亲自往保安堂跑一趟?” 林婉城不由苦笑:“岂不闻慈母之心?哎,你一个连媳妇也没有的单身汉,我与你说这些精深的东西做什么……” 白华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招来林婉城的无情鄙视,只得气呼呼道:“单身有什么不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最是清净自在!” 林婉城不由挑眉道:“呦,听您老人家的意思,你是打算一辈子光棍了?” 白华道:“也未尝不可啊!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林婉城不由气道:“你这都是什么歪理?你忘了上次师父来信嘱咐你的话了吗?” 白华将两手一摊,做无辜状:“什么话?不记得了!” 林婉城哼道:“你少装失忆!师父他老人家要你赶快成家,不然,他可要亲自给你找一个了!” 白华撇撇嘴:“师父什么时候这么清闲了?”林婉城还想再多说两句,白华不给她机会,转身进屋去取药了。 白华将班班的药包好,交给安兰收起来,林婉城看着他淡然的神色忍不住道:“这么多年,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个喜欢的女孩?” 白华马上摇摇头:“这个真没有。” 林婉城又追问:“那稍微有点好感的呢?爱情哪里是一蹴而就的,美好的爱情都是由好感一步步发展起来的。” 白华顿了一下,很快就又反应过来,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没有,没有,我整日就呆在保安堂坐诊,哪里见过别的女孩子?又哪里来的好感?” 白华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闪,头不自觉地侧在一旁,虽然他很迅速就转过了身,但是林婉城还是看到他白嫩的脸颊有些泛红。 林婉城微微一笑,暗道师兄只怕是有了心仪的女孩。只是这女孩是谁呢?林婉城不由就想起了杜若琅。 如白华所说,他平日都在医馆坐诊,很少接触外面的女孩。但是他一年前去过一趟林州,并在姨母家里住过一段时间。虽然林婉城不知道白华在国公府都经历了什么事,但是听杜若兰的意思,他似乎与杜若琅有过一些交集。 其实平心而论,杜若琅虽然有一些面冷,但她的的确确是一位很好的姑娘。若将她与白华凑在一对,郎才女貌,也着实般配。 林婉城看着白华的背影但笑不语,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如果两人真的互有好感,自己一定要做一回红娘,牵一回红线。 许是外国使臣初进京城,有许多事情要忙,所以,崔叔明直到深夜才带着一身酒气回府。 当时,班班早已吃了药睡下,林婉城却还点着烛火侯在窗前。崔叔明看到林婉城困得哈欠连天,却依然等着自己回来,不由心疼道:“干什么还要等我?瞧瞧这黑眼圈!” 林婉城一笑:“左右我也无事,就像等你回来。” 崔叔明心中一暖,伸手就要去抱林婉城。林婉城却慌忙捏着鼻子躲开:“你身上好大的酒味!赶快先去洗澡……” 崔叔明嘿嘿一笑,转身就进了净房。等崔叔明一身清爽的从净房出来,林婉城已经泡好了一杯安神茶在等他。 崔叔明接过茶盏淡淡抿一口,不由赞道:“婉婉沏茶的手艺越发进益了,这茶好香!” 林婉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从前,她不懂刺绣,不会沏茶。后来,有了崔叔明,他虽然从未提过什么要求,但是这些记忆林婉城都主动去学习。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让崔叔明穿上她亲手缝制的衣服,让他喝上林婉城亲手沏的香茶。 林婉城看着崔叔明一脸满足的样子,心里也不由感到满足:“使臣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崔叔明笑道:“哪有这么快?今日,咱们不过是刚做了些迎接的工作,让两国使臣安顿下来。他们旅途劳累,真要商讨国事,恐怕还要过几天才行。” 林婉城不由点点头:“那这些日子可不就苦了你?”崔叔明是威武大将军,更是与柔然正面交锋的猛将,所以此次和谈绝不会让他置身事外。 崔叔明无奈笑笑:“如果真的能为百姓争取和平,我纵使苦一些又有何妨?” 林婉城感慨他一腔爱国热血,崔叔明却摆手道:“这不算什么。人常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还是个大将军?大周朝的百姓既然供养着我们这群将军,我们自然也要用自己的本事来回报大家!” 转眼之间,崔叔明的一杯茶就已饮尽,夫妻两人相携着更衣上床。躺在床榻上,崔叔明忽然又想起一桩要紧事情:“过几日,皇上可能要设宴为两国使臣接风洗尘,到时候,只怕你也要去参加!” 林婉城不由凝眉道:“我去做什么?”不是她不愿意进宫,实在是她每回进宫似乎都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可以选择,林婉城还是愿意呆在府里陪班班。 崔叔明自然也明白她的心思,只是也有些身不由己:“柔然国来了位公主,所以,自然也需要大周的贵妇作陪。更何况,还牵扯到和亲的事情,皇上总不能让泰安公主一个人坐在宴席上吧?” 林婉城长出一口气,片刻,她又奇怪道:“柔然公主来大周做什么?使臣不都应该是男的吗?”非是林婉城重男轻女,实在是牝鸡不能司晨是那个时代最为明显的标志之一。 崔叔明的声音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此次和亲,不光是要将泰安公主远嫁,柔然的公主也是要嫁到大周朝的。” 林婉城不由好奇道:“嫁给谁?皇上么?”据林婉城对隆乾帝的了解,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太好,也不可能消受的起一个年轻公主。更何况,和亲本就是一件苦差事,托答王又怎么会忍心让自己的女儿不远万里嫁给一个糟老头子? 如果不是皇上,那剩下的和亲人选可就不多了。郑王、平王都刚成亲不久,楚尚书和卫少傅真的会愿意自己的女婿再娶一个公主进门吗? 要知道,公主不同于其他。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他们受身份所限,不会给王妃带来太大的威胁,所以王爷娶也就娶了,外家自然不会有二话,但是公主则不同。 一国公主下嫁,纵使不能做正妃,只怕地位也不能太低,否则,让托答王的脸面往哪里放呢? 林婉城对这个人选十分好奇,崔叔明却似乎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他一把将林婉城搂住,疲累道:“管她什么公主,与咱们有什么想干。咱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就是了?” 林婉城觉得他说的话有理,也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崔叔明就接着道:“夜深了,咱们也该睡下了。不然,你脸上这么大的两个黑眼圈不知何时能消,你难道要这样去出席宴会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五十章 奉旨 过了五六日,班班的身体终于调养好了。看着小家伙重新活蹦乱跳起来,林婉城只觉得一颗心说不出的舒爽。 林婉城心情大好,吃东西也香。连日来,她为着班班的身体操了许多心,饭也没有吃好,觉也没有睡好。今日,她眉头舒展,就想起太白楼那一道葱香鲈鱼来。 太白楼的葱香鲈鱼是京城一绝,崔叔明领着她尝过几回,她就彻底爱上这道菜。然而,自从她生下班班,因着要忌口,许多东西都不能吃,竟然一连四五个月不曾尝到这鲈鱼的滋味。 林婉城被馋虫勾的难受,索性就让丝竹跑一趟太白楼,买了两天回来给自己打牙祭。 丝竹得了吩咐,很快就出门,及至午时,才姗姗归来。 丝竹买回来的鲈鱼给林婉城添菜,就神神秘秘地趴到林婉城耳边道:“夫人,奴婢此次出门,打听到一条消息!” 林婉城看着她呵呵一笑,不由道:“哦?倒是说来听听!” 丝竹不敢怠慢,就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原来,丝竹在太白楼等厨子炖鲈鱼饿的功夫,无意间从食客那里听到一件事:柔然使臣自住进驿馆之后,许多人就开始上吐下泻,接连两天,竟然没有消停的时候。 林婉城夹菜的手一顿:“他们没有找大夫看诊吗?” 丝竹轻蔑道:“自然是找了啊。他们起初怀疑咱们下了毒,可是他们的随行大夫很快就否认了这个想法。钏术皇子动了肝火,命令柔然的大夫详查,可是他们查了一大圈,竟然连一丝线索也没有。听说金珠公主的病情十分严重,现在已经拉得下不来床了!” 丝竹说完,不厚道地掩嘴一笑,摆明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林婉城淡淡点头,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丝竹就接着道:“钏术皇子没有办法,只好像咱们皇上求救。皇上得知了情况赶忙就派太医院的太医前往救治,只是到现在也还没有结果。” 林婉城稍微一想,就知道病根出在哪里:想来是因为柔然人骤然来京,不太习惯这里的生活,所以有些水土不服吧。只是在这个时代,水土不服之症只怕并不容易医治。 果然就听丝竹乍舌道:“太医去了一拨又一拨,他们也很快找到了病因,只说是水土不服,可是几服药下去,有的人痊愈了,有的却半点气色也没有。” 水土不服本来就是因人而异:有的人会出现,有的人不会出现,有的人症状轻一些,有的症状严重些,就算是因此丧命的也大有人在。 只是,林婉城捕捉到丝竹话中的一个细节,不由凝眉道:“只是柔然的使臣吗?南疆那些人呢?” 丝竹笑道:“他们倒是没什么事。据说钏术皇子还专门就此事去请教了姜沐皇子,姜沐皇子倒也大方,张嘴就说出了他们没有出现水土不服之症的秘方。夫人猜猜,这秘方是什么?” 林婉城不由道:“你既然拿到我跟前献宝,这秘方自然是不同寻常。依我看……莫非是水和土?” 丝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婉城:“夫人您怎么知道?” 一旁的安兰却有些茫然:“水和土?是怎么回事?”林婉城轻轻一笑,就把这个土方子告诉了安兰。 民间有一个治疗水土不服的偏方:取一撮故乡的黄土,兑上当地的水喝了即可。 这个方子在现代流传很广,几乎是家喻户晓。可是在大周朝,林婉城也只在她师傅楚玄子的医书里见过。然而,南疆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林婉城有些茫然。 只见安兰做恍然大悟状,竖起大拇指拍林婉城的马屁:“夫人果然不负‘医仙’盛名!只是,这方子虽好,柔然的使臣可怎么用呢?” 这个土方子简单实用,而且十分廉价,唯一的不足就是要在出门之前提前准备,否则离开了故土,又去哪里找一撮家乡土呢? 丝竹就赶忙笑道:“可不是这么说?方子虽然找到了,但是柔然人却用不上,不由让钏术皇子气得跳脚。” 既然丝竹开了个话头,那必然是要知道结果的。于是林婉城就开口问:“后来怎样了?” 丝竹撇着嘴摇头:“太医院的太医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柔然使臣在病榻上缠绵。”她想了一想,忽然“咦”的一声道:“夫人,您说,皇上啊会不会让您去帮他们看诊?” 林婉城心里叹了口气:这事情根本不用想,答案当然是会!柔然使臣代表的是整个柔然国,如若他们出师未捷,还没有谈判就折损这么多,势必要影响两国邦交。所以,隆乾帝走投无路时,一定会来找林婉城,求她帮忙医治。 丝竹见林婉城不开口,但是也大约猜出了答案,不由撅着嘴道:“既然早晚都要来找您帮忙,为何还要拖这么久?真不明白皇上他老人家打的什么算盘!” 林婉城笑笑:“皇上的算盘岂是你一个小丫鬟看得清的?”柔然使臣一定要救,但是也不能那么容易就帮他们化解危机。 水土不服之症看着严重,但是若想要人性命,实在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也就给了隆乾帝充分的时间来打响他的小算盘。 柔然被崔叔明打败,此次来京议和,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所以在谈判环节恐怕会趾高气昂些,甚至会提出许多无理要求。所以,隆乾帝想要做的,就是趁着谈判没开始,先给他们当头一棒,杀杀他们的威风。 林婉城作为最好的杀威棒,自然要等到柔然使臣真正陷入绝境时,才能出场。只是这些话,林婉城实在不方便跟安兰、丝竹两个提起。 不过,安兰向来聪慧一些,她只看林婉城的表情,就知道她有自己的打算,于是对着丝竹低声呵斥道:“好了,国家大事什么时候轮到咱们这些小丫鬟操心了?快些让夫人用膳吧,这鲈鱼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丝竹赶忙答应下来,两个丫头正要退下去,林婉城却在背后将她们叫住:“你们把这条鲈鱼带下去吃了吧。这些日子你们也着实辛苦了!” 丝竹眼睛一亮:林婉城特意吩咐买两条回来,她当时就猜想其中一条可能是要赏给自己和安兰,然而,林婉城不发话,她们实在不敢揣测主子的心意。 现在可好,夫人赏的东西自然就可以放心享用。丝竹与安兰相视一笑,赶忙端着另一份鲈鱼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林婉城看着两个小丫鬟的背影,只好笑着摇了摇头。 这几天,林婉城让丫鬟随时留意驿馆的情况。隆乾帝虽然仍旧派一拨又一拨的太医去给柔然使臣看诊,却从来没有提过林婉城一个字。 林婉城倒也不急。这差事如果落到自己头上,自然是推脱不得;如果他们最后想到了别的办法,林婉城自然是求之不得。毕竟,她一点也不想和皇室打交道,不管是大周朝的,还是柔然国的。 又过了几日,眼看金珠公主在内的柔然使臣的病情越来越重,隆乾帝在大臣的提醒下,才终于想起崔叔明府里有一个“医仙”。他立刻就在朝堂颁下圣旨,宣定远侯夫人林婉城进驿馆给金珠公主看诊! 林婉城接了圣旨,丝毫不敢怠慢,带着安兰、丝竹就坐上了去驿馆的马车。 林婉城在驿馆门前下车,早就有太医院首座马国昌并柔然的一个使者等在门前。林婉城扶着安兰德额手从马车上下来,马国昌就赶忙笑着抱拳上前见礼。 林婉城淡笑着让他起身,马国昌就引着林婉城主仆往金珠公主的卧房里去。在去卧房的路上,马国昌趁机将金珠公主的病情讲给她听。 林婉城只是淡淡点头,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一行几人来到后院,在抄手游廊尽头往北一拐,就看到一个身姿魁梧、柔然装束的男子站在门前。那人眉眼深刻,鼻梁高挺,紧抿着薄唇,居高临下看着林婉城慢慢走近。他的眼神里俱是高傲、不屑。林婉城只看了一眼,立刻就猜出这人的身份。 马国昌紧走两步上前,拱手给那人行了一个礼,笑道:“皇子殿下,这位是定远侯夫人,也是皇上派来救治金珠公主的大夫。” 钏术皇子眯眼将林婉城打量一番,冷笑道:“怎么是个女人?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能治病的,莫非贵国的君主是在糊弄我们?” 马国昌赶忙道:“皇子此言差矣。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夫人虽然是个女子,但是巾帼不让须眉,在下这些粗浅的医术在夫人面前是根本不能掌眼的。哦,是了,夫人还有一个雅称,叫做‘医仙’呢!” 钏术皇子依旧是满脸不屑:“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标准,在本皇子面前,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称‘仙’的!” 钏术皇子为了贬损大周,竟然连阿猫阿狗这样的词都用上了,在场的周朝子民不由都十分气恼,就连一向慈祥的马国昌都冷了脸。 林婉城淡淡一笑:“既然皇子不肯相信我,还烦劳您给在下写个文书。” 钏术皇子眉头一凝,冷声道:“什么文书?” 林婉城一勾唇角:“脱罪的文书啊!在下奉皇命而来,实是为了救治金珠公主的性命,可是眼下……钏术皇子不配合,我也实在没有什么办法。所以,还请皇子写下一封脱罪文书,让我在皇上那里交了旨,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马国昌见林婉城已经动怒,赶忙居中调解道:“皇子,夫人的医术在大周朝都是闻名的,她身份尊贵,从不肯轻易给人看诊,今日皇上为了两国邦交,特下旨意,才将夫人传召而来,您……您还是莫要意气用事,耽误了金珠公主的病情啊!” 钏术皇子依然挺身挡在道路中央,一点没有退步的样子。林婉城心中厌烦,直接挥手道:“安兰、丝竹咱们走!对了——”她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身对马国昌道:“如果皇上怪罪下来,烦请马太医给本夫人做个见证,并非本夫人铁石心肠,实在是皇子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五十一章 驿馆 林婉城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是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钏术皇子眼见林婉城转身要走,心里不由暗恨这个女人难缠:本来还想再气势上压她一头,让大周皇帝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没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反倒让一个小女子将了一军。 此时,若任由林婉城离开,金珠如果真的出了事,恐怕也怪罪不到大周头上,不如自己就先让一步,试试这个女人的深浅。如果她真有本事倒还罢了,如若不然,咱们再作计较。 几乎是一瞬之间,钏术皇子心思百转,已经想通了利害。他直接出声道:“你们大周朝有一句话叫做医者父母心,今日半皇子总算大开眼界!” 林婉城冷冷一笑,毫不客气道:“我们大周朝还有一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对于不识抬举的人,没有什么情分可讲!” “你——”钏术皇子被气得咬牙,可是面对林婉城那张冰冷面孔,他却也是有火发不出!憋了半晌,钏术皇子才冷冷道:“既然马太医将你吹捧的这么厉害,你总要露两手给本皇子瞧一瞧。金珠是何等贵重的身份,岂能让你说诊治就诊治?这样吧,你先随便找一个病人试一试,医好了他,再救公主不迟!” 林婉城看着钏术皇子那张高傲的脸,忽然“哼哼”冷笑起来:“皇子当本夫人是什么人?还要给你露两手?马太医刚刚的话您莫非没有听清楚?纵使在大周朝,本夫人轻易也是不为别人看诊的,今日也是奉了皇上的御旨要给公主诊病。其他的人,哼哼——请恕本夫人有心无力了!” 平常的林婉城当然不是这样高冷,纵使她贵为定远侯夫人,保安堂若有需要,她也常常去给平民百姓看诊。她这样说,只不过是为了堵住钏术皇子的嘴。 在外交上,讲究一个对等原则。林婉城的身份摆在那里,她就只能为与自己身份对等的人服务,要不然,堂堂一国王侯夫人,不惜给别国的小吏看病,传了出去,只怕大周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钏术皇子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他提出这个无理要求无非就是想借机羞辱林婉城。钏术皇子与崔叔明是死对头,在战场上,他吃了崔叔明许多亏,本想在他夫人这里找补回来,没想到林婉城却是个硬茬,这不由让他有些束手无策。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两人却都不肯再退一步。马国昌只好又跳出来做和事佬:“皇子殿下,崔夫人在我大周朝的地位非比寻常,您让她给一个小吏看病实在……实在有些为难。不过,她的医术您大可放心,我也绝对可以给他打保票。依下官之见,这么僵持着总不是个办法,如果延误了救治时机,最受伤害的还是金珠公主。所以……殿下您不妨信下官一次,如果金珠公主有什么闪失,下官绝对愿意负责到底!” 钏术皇子见林婉城态度坚决,早就有让步的打算,然而,两方对峙,最忌讳的就是先低头。一旦低头,就意味着优势尽失,在以后的谈判过程中也会占据被动地位。 还好,马国昌总算还没有老糊涂。他似乎看出了自己的窘境,赶忙给自己了一个台阶,帮自己解围。 从前,钏术皇子以为整个大周朝除了崔叔明,尽是些胆小怕死、唯唯诺诺的鼠辈,今天见了林婉城,不由有些深深的挫败感:大周朝的子民若是尽像崔叔明夫妇这般,自己也不用图谋什么一统天下的大计,趁早回家洗洗睡觉才是正理。 钏术皇子就势道:“既然马太医作保,本皇子姑且相信你一回。如果你胆敢耍什么花样,或者让金珠有什么闪失,小心尔等狗命!” 林婉城哼哼冷笑道:“我的命就无需皇子殿下操心,还是小心别让金珠公主丢了性命才好!” 钏术皇子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女人当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自己骂了她一句“狗”,她转眼就变着法子骂了回来!偏偏又让人抓不住把柄,当真是可恨之极! 马国昌看着钏术皇子满脸紫涨的样子,笑又不敢笑,只好拼命咬着牙,几乎憋到内伤。 钏术皇子气哼哼地背手离开,林婉城就领着安兰、丝竹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 金珠公主算是个大美人儿。柔然人的眉毛都稍微浓重一些,更衬得她比寻常中原女子多了两份英气。 金珠公主正躺在床上,看得出来,此时的她十分难受。侍女见林婉城走了进来,赶忙回身趴在金珠公主耳边说了两句话。 金珠公主凝眉听着,然后艰难抬头仔细将林婉城打量一番道:“你就是林婉城?” 林婉城眉头一跳:“怎么,公主认识我?” 金珠公主用轻蔑的眼光看着她:“你就是叔明的夫人?” “叔明?”林婉城眉头一凝:叫得倒是挺亲热啊!崔叔明这家伙看来是有事情瞒着我!可别是何这位美貌的公主牵扯不清吧? 果然就见金珠公主瞪着眼睛道:怎么,叔明没有跟你说吗? 林婉城纵然是怒火万丈,可是绝不能在金珠公主面前表露出来,她若无其事地浅浅一笑:“说什么?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自然有叔明帮我处理,也无需我费这些心思。” 无形之中,林婉城就已经将金珠公主归为无关紧要那一类,直把她气得咬牙切齿:“你们大周朝的女人不都讲究三从四德吗?本公主怎么在你话里听出了酸涩味道?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善妒!” 林婉城挑眉笑起来:“善妒?请恕本夫人不明白公主的意思?叔明那么优秀,我若是因为别人一两句话就……善妒,那我也就不用活了。”林婉城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喜欢崔叔明的人不知凡几,你又算哪根葱,哪头蒜?也配让我嫉妒? 金珠公主笑道:“你是当真不知还是在装傻?皇兄已经向你们的皇上请旨,本公主不日便要嫁到定远侯府了!”金珠公主笑意盈盈地看着林婉城,一张苍白的脸上添了许多神采,挑衅的意味十足。 安兰、丝竹听到这个消息简直震惊,丝竹涨红了脸当即就要发飙,安兰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安兰皱着眉看一眼林婉城,丝竹见自家主子面沉似水,立刻就明白了安兰的意思,只得气哼哼退下,咬着牙在一旁重重呼吸。 林婉城顿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金珠公主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不过,你也不用生气,你们大周朝还有一句话叫做先来后到,按照大周的礼节,我该称呼你一声姐姐,所以,我一定会跟你和平相处的!” 林婉城脸上淡淡的,薄唇轻启,声音也淡淡的:“不敢当!”她挥手示意安兰将药箱拿上来:“本夫人到此是为了给公主看诊的,我们这就开始吧。” 林婉城拿出脉枕垫在金珠公主手腕下,伸出纤纤玉指搭住脉,凝神静气,细听脉音。 金珠公主却不愿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林婉城,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你们大周朝的女人当真就如此小气……” 林婉城笑着将手收回来,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公主请安静些,不然我没有办法潜心问诊,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那就大大的不妙了!”林婉城这话可是大有深意:如果你再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我要是手下没准,把你治出什么毛病,可就不好了! 金珠公主脸上一白,随机又恢复平静:“本公主是柔然的使者,代表的是我的父王和柔然千千万万的子民,相信夫人一定不会让我有什么闪失的!对不对?” 林婉城呵呵一笑:“问诊看病的事情谁说的准?世界上医治不好的病何止千万,总不能将我们这些做大夫的都杀了吧?” 金珠公主吃了个憋,恨恨瞪了林婉城一眼,到底不敢再废话了。林婉城她的表现很满意,心里冷笑一声,就专心问诊。 金珠公主的病并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水土不服,再加上骤然来到中土,饮食起居有些不协调罢了。林婉城给她开了药,嘱咐马太医去煎好了送过来,然后让安兰、丝竹收拾好药箱,看也不看金珠公主一眼,转身就要走。 金珠公主拦住她道:“你就这么走了?” 林婉城皱眉道:“你还要我怎样?留下来陪你插科打诨,喝酒聊天?” 金珠公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本公主喝了你的药,身体还未好转,你就想脱身?” 林婉城好笑道:“纵使是太上老君的仙丹,也要有个生效的过程,更何况,我开的药不过是寻常的草药,哪就能那么快见效?安心等着吧,你这几服药喝完,身体就会痊愈了!” 金珠公主不由反问道:“如果我喝完了你的药,还没有痊愈呢?” 林婉城冷笑道:“那你不就有机会让皇上治我的罪了吗?到时候,你就可以和你的叔明双宿双栖,做一对神仙眷侣了!” 金珠公主眉眼一跳,心里的小主意立刻就活泛起来。却听林婉城接着道:“不过,我开的药方子上都有记载,每回给公主熬了药,驿馆也会将药渣留存,到时候公主出了什么事,想要赖到我头上,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林婉城顿了一顿,看着金珠公主冷冽的双眸继续道:“而且,我劝公主一句,跟谁过不去都不要跟自己过不去!经此一病,公主的身子可是虚弱的很,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如果……真要在药里做什么手脚,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金珠公主双手握成拳,眼睛里的怒火几乎要把林婉城点燃。林婉城却浑然不觉一样,她淡淡一笑,从安兰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留下一句“我言尽于此,公主好自为之”就转身离去。 走到廊下,早有柔然国的使臣侯在那里,他见林婉城出来,赶忙上前屈膝:“夫人,还请夫人移驾别处,帮我们医治一下其他病患!” 林婉城心中冷笑:刚刚还趾高气昂,这么快就换了副嘴脸?自己拉不下脸,就随便找一个下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五十二章 受伤 只是林婉城又岂是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更何况她此时的心情很不好,又怎么会轻易答应? 林婉城冷冷道:“本夫人刚刚已经跟你们皇子说的很明白了,皇上的旨意是让本夫人医治公主,现在本夫人已经给她开了药,也算是向皇上交了差。至于其他的事情……自是与本夫人无关!” 那使臣没想到林婉城如此不好说话,白着一张脸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林婉城却连眼风也没有再给他一个,转身就带着安兰、丝竹离开了! 安兰见林婉城只是疾步往驿馆外走,脸上的神色很不好,也不敢多说话,丝竹却期期艾艾道:“夫人,皇上在圣旨中虽然没有让您帮驿馆的其他使节看诊,但是……这毕竟是关乎和谈的大事,您如果真的就此离去,使节若是出了什么事……” 丝竹自然是为了林婉城着想林婉城只好压低了声音道:“我来到驿馆,并不代表我个人,而是代表咱们大周朝,所以,除了公主,我都不能去救治。不过也不用担心,我刚刚已经给马太医写了方子。这驿馆的病人病情都差不多,马太医是个聪明人,他一定能应付的过来。如果真的有一两个治不好的也没关系,到时候,皇上自会派师兄来给他们医治。” 林婉城如此说,安兰、丝竹也都明白了过来。 主仆三人沿着抄手游廊往外走,刚走到驿馆门口,林婉城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林姑娘”、“林姑娘”地叫。 林婉城一回头,只见一个华袍美服的异族俊俏公子正从马上垮下来。他带着玉冠,风神伟岸,笑容灿烂的让人很有些移不开眼。 林婉城暗暗凝眉:这是……面容倒是有些熟悉,声音也有些耳熟,只是,自己实在有些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公子欢欢喜喜走过来,看着林婉城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林婉城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猛然想起来:这不正是在仙云谷的那个姜亦辰吗?当年,林婉城身中蛊毒,千里迢迢跑去仙云谷求楚玄子医治。后来,谷里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自称是楚玄子的朋友,也就是面前的这个姜亦辰。 林婉城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他,不由也兴奋起来:“姜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咱们仙云谷一别,已经很久没见了!” 姜亦辰笑道:“我也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林姑娘。林姑娘的身体已经复原了吧?自仙云谷一别,我还时常牵挂着。” 姜亦辰虽然是林婉城的朋友,然而“时常牵挂”四个字着实有些不恰当,丝竹看着姜亦辰的那张笑脸不由就有些冷。 林婉城听了这话,心里也有一些不自在,然而老朋友久别重逢,她总不能在这些细节上挑他的理。 林婉城只好道:“劳姜公子惦记,师父妙手仁心,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倒是姜公子,您这一身……衣服是……”林婉城记得上一次在仙云谷的时候,姜亦辰还是一身长袍,今天却摇身一变,穿起了民族服饰,不由就有些纳闷。 姜亦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这个……说来话长。此次,我们是代表我们国家来到大周的,衣饰自然不能像从前那样随便!” 林婉城恍然想起姜亦辰似乎是南疆人,不由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哦,原来姜公子是南疆派来大周的使节,真是失敬失敬!”林婉城说着就拱起手来行了个礼。 姜亦辰无奈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又接着问:“先前我还说抽空要去找林姑娘叙旧,不曾想能与姑娘你在大街上遇见。对了,这是驿馆,据我所知,现在是柔然使节下榻的地方,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婉城微微一笑,含糊道:“我身体痊愈之后,就回京城投奔了我师兄白华。这些日子,柔然柔然使节有些水土不服,所幸,我在师父那里学了几手医治的本事,所以皇上就下旨命我来给金珠公主诊脉!” 姜亦辰了然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说起这件事,还要感谢你的师父。幸亏他教了我法子提前防备,否则,只怕我们的使臣也要水土不服了!” 林婉城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听说南疆的使臣没有因为水土不服而倒下,原来你也是使臣。你得了师父密授的方子,自然可保完全了!” 姜亦辰哈哈笑着点头。林婉城就好奇道:“听说柔然使臣和你们南疆的使臣被分别安置,你们不是在城南的那个驿馆下榻吗?怎么会到这里来?” 姜亦辰看一眼驿馆外驻守的那些柔然人,不由压低嗓子道:“也是拖了水土不服的福,听说金珠公主重病,我特意代表南疆来慰问。” 林婉城笑道:“明明是探病,怎么会是托福呢?” 姜亦辰看着林婉城,一双眼睛笑得像是月牙一样温暖、平易近人:“若不是来探病,又怎么会遇到林姑娘?你说,不是托福是什么?” 林婉城被姜亦辰一句话说的不好意思起来。她低下头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姜亦辰就追问:“对了,你师兄的医馆在哪里?你不是说回京城投奔师兄吗?有机会我可以去找你聊天!” 林婉城淡淡一笑:“我现在不住在那里了……” 姜亦辰刚想张嘴,“噔噔噔”跑上来一个南疆使臣,他冲姜亦辰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南疆话,姜亦辰就冷下脸来,呵斥了两句挥手让那人退下。 那人不情不愿地看一眼林婉城,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弓身退回驿馆门前去了。林婉城虽然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话,却也大致明白交流的内容:那些使臣大概是等急了,所以派了一个小吏来催,想来姜亦辰在南疆的地位应该不低,他不耐烦的将来人打发走了! 林婉城不愿意耽误姜亦辰的正事,赶忙开口道:“你若是有事尽管去忙。反正你们近日也不会离京,等你有了空闲,只管来找我就是!到时候,咱们一定把酒言欢!” 姜亦辰马上摆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对了,还不知道你现在住在哪里,我对京城不熟悉,只怕就算知道地址也要花好长时间寻找呢!” 林婉城笑着没有说话,丝竹却有些忍不住了。林婉城明明是妇人打扮,姜亦辰却一口一个姑娘叫得别提有多亲热。丝竹当即笑道:“姜公子,我们家在定远侯府,很容易打听的。” 姜亦辰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定远侯府?” 丝竹点点头。姜亦辰拧着眉:“你们怎么住在定远侯府?”他心里已经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怎么会住在崔叔明家里?”他忽然想起什么,又赶忙补充一句,“崔叔明就是仙云谷的那个张明远,他是你们大周朝的定远侯爷!” 丝竹赶忙笑道:“我们夫人本来就是侯府的女主子,是侯爷的夫人,不住在定远侯府又该住在哪里?” 姜亦辰如遭雷击,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婉城:“你……你与崔叔明成亲了?怎么会……”在进京之前,他一直抱有希望,希望林婉城还云英未嫁,到时候,他自然会使劲百般手段将她带回南疆。可是现在……她竟然已经嫁人,嫁的还是崔叔明! 姜亦辰只觉得所有的梦想都破碎了。从前,他总想着等将林婉城带回了南疆,就带着她游历南疆的大好山河。带着她去爬雪山,看波澜壮阔的澜沧江,听苗家姑娘银铃般的歌声,然而现在一切都破碎了。他的那颗心就像是一个玻璃杯,在丝竹说出林婉城和崔叔明的婚姻的时候就碎成一片一片的渣滓。 姜亦辰只觉得自己身形都有些恍惚。林婉城见他脸色不好,赶忙问:“姜公子,你怎么了?” 姜亦辰摆摆手,苍白的脸上苦苦一笑:“没,我没事!只是没想到……没想到……” 姜亦辰心里难受到了极点,正在这时,先前那个南疆的使臣就又跑过来,行了一个礼,颇为难地看着面前的姜亦辰。 姜亦辰没有再拒绝他,而是点点头,转身又对林婉城道:“林姑娘……我还有些事,咱们……咱们……” 林婉城赶忙道:“姜公子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给你把把脉?” 姜亦辰赶忙摇摇头:“没,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林婉城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再强留,慢慢点点头:“好,那姜公子先去忙。你若有时间,只管来定远侯府找我,我和叔明定倒履相迎。” 姜亦辰先是一顿,然后慢慢点头,转身跟着先前那个使者进了驿馆。林婉城看着他落寞的背影,默默叹了一口气,扶着安兰的手上了马车。 坐上马车之后,丝竹忍不住抱怨:“小姐,您说姜公子是什么意思?您明明一身妇人打扮,他还一口一个姑娘,也不嫌不好意思吗?” 安兰赶忙偷偷拽一拽她的衣襟,示意她不要乱说话。林婉城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窗外,并没有回答丝竹的话。 马车咕噜噜回到定远侯府,林婉城有些失魂落魄地下了马车,进门时,她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门槛,狠狠绊了一下,安兰、丝竹一时没有拉住,林婉城俯身就倒下去。 幸好,林婉城及时反应过来,她曲着膝撑在地面,才没有摔得太过狼狈。只是,她的膝盖上到底磕在了地上,疼的她冷汗直流。 安兰、丝竹吓了一大跳,一边告罪,一边慌慌张张跑过去将她扶起来。 安兰、丝竹将林婉城搀回浅云居,将她的裙子一撩开,只见林婉城膝盖上一片青紫。丝竹心疼道:“夫人怎么会摔成这样?这该多疼啊!” 安兰赶忙皱着眉斥道:“还不快去拿金疮药!”丝竹不敢怠慢,手忙脚乱的去翻了药箱,就又有小丫鬟端来清水、热茶,安兰轻轻吹着林婉城膝盖上的伤口,温声道:“夫人,疼的还厉害吗?” 林婉城眉头皱着,额上冷汗不止,却还是淡淡一笑:“现在已经不是很疼了,没什么大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五十三章 信任 安兰急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本应该扶着您的,却让您受了这样的罪!” 林婉城笑着摇头:“不关你们的事,是我自己有些走神。不过是擦伤罢了,我自己就是大夫,你忘了吗?擦鞋金创药,休息一个晚上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安兰静默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夫人,您……可是在为金珠公主的话烦心?所以才会……” 林婉城听安兰提起金珠公主,脸色骤然就变了,安兰看得仔细,赶忙道:“夫人,其实您不用如此焦心,侯爷他对您怎样,奴婢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事情一定不会如金珠公主说的那样,纵使她喜欢侯爷,侯爷一定连正眼也不会瞧她,她也不会嫁到侯府的!” 林婉城苦苦一笑,垂着头道:“如果是皇上的旨意呢?” 安兰立刻哑火,不知该如何往下劝。金珠公主是柔然国的使臣,目的就是为了和亲,如果为了两国邦交,金珠公主向隆乾帝提条件,皇上为了大局,一定会点头答应的。 林婉城长出一口气,淡淡道:“好了,先不要说这些了……” 说话的功夫,丝竹已经将金疮药和纱布拿上来,安兰毕竟也跟了林婉城这么长时间,简单的包扎还是拿手的。她不敢怠慢,先仔细将林婉城的伤口擦干净,然后上了些金疮药。 安兰正要给林婉城包扎,奶娘却抱着班班走进来。进浅云居之前,班班本来正高兴地摆弄着手里的一个小木马,他一见到林婉城坐在榻上,膝盖上还是一片青紫,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林婉城见班班哭起来,急的赶忙就要从榻上站起来,安兰丝竹惊恐地将她扶住,班班在奶娘的怀里就伸开两个小胖手要林婉城抱。 奶娘急走两步上前,林婉城就顺势从她手里将班班接过来,班班委屈地趴在她肩头,哭得十分悲切。 林婉城一听到班班哭,连膝盖上的疼痛都忘记了,她一手抱着班班,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哄着。安兰就趁势帮她将膝盖包扎好。 过了没多久,崔叔明竟然提前回来了。他一进浅云居就注意到屋里气氛不对。几个丫鬟低着头缩在小角落里,班班被林婉城抱在怀里,一抽一抽地哭。 崔叔明赶忙走上前,捏一捏班班的脸蛋道:“班班怎么了?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林婉城淡淡道:“没什么。” 崔叔明也看出林婉城脸上的表情不对,大约猜出她心里装着事。崔叔明挥手让满屋子丫鬟退出去,安兰不由抬头看一眼林婉城,心里默默叹一口气,躬身退了出去。 崔叔明一脸灿烂地走上前,挤在林婉城身边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腰道:“婉婉,你怎么了?今天好像很不开心……是……班班惹你生气了吗?” 林婉城哄着怀里的班班,看也不看崔叔明一眼,淡声道:“没什么,只是太累了。” 聪明如崔叔明,大致也猜出林婉城的火气是冲自己,只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她生气呢?崔叔明百思不得其解。 两国的使臣来京,崔叔明是负责接待的关键人物,皇上要给使臣摆接风宴,崔叔明被抓了壮丁,在宫里忙了整整一个上午。宫里的事情刚一忙完,他就连茶也没喝一口就急急忙忙回了府。 崔叔明摸一摸林婉城的脸蛋,声音更加的温柔:“婉婉,有什么事你只管告诉我。万事有我撑腰,保管没人敢欺负你!你如果不说话,只是憋在心里,让我看了心疼。” 林婉城脸上还是没有笑容,崔叔明看得心急,却也知道她的性子,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原因。崔叔明凝眉一想,立刻就想到办法。 崔叔明起身出了门,转身就将安兰、丝竹叫到跟前,冷声问道:“夫人上午都去了哪里?” 因着林婉城的关系,崔叔明在两个丫鬟面前从来都不曾疾言厉色,他现在骤然冷了脸,只让安兰、丝竹吓得脸色都白了。 丝竹垂着头不肯说话,安兰犹豫了许久,才期期艾艾地开口:“夫人……夫人……” 崔叔明眉毛一凝,脸色更加冷淡,声音也更加阴冷:“你们非要本候动怒是不是?” 崔叔明做惯了上位者,一言一行都有王者的霸气,他一句话就让安兰、丝竹膝盖发软,两个丫鬟“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瑟瑟发抖道:“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崔叔明盯着他们,咬牙道:“说!” 安兰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夫人早上奉旨去了驿馆……去给金珠公主治病!” 崔叔明眉毛一扬,立刻就反应过来:想来一定是这个金珠公主跟婉婉说了什么话。当年,崔叔明奉命镇守北疆,这个金珠公主是员武将,在战场上和崔叔明交过手。 金珠公主和崔叔明打了两仗,结果两次都被打得落花流水。这个公主自小娇生惯养,十分气傲,寻常的人物她根本瞧不上眼,她被崔叔明打败之后,深深觉得崔叔明英勇过人,再加上他俊朗不凡,一颗芳心竟然死死拴在崔叔明身上。 此次柔然使者奉旨进京议和,金珠公主竟然向托答王请命要嫁入大周,托答王拗不过她,只得准了她的请求。于是,柔然使者刚一进京,金珠公主就向隆乾帝上表,请求隆乾帝做主将自己嫁给崔叔明。 虽然金珠公主态度坚决,但是崔叔明却咬死了自己已有结发之妻,不能委屈公主,所以一口回绝。然而,金珠公主在大殿上许下誓言,若不嫁与崔叔明为妻,势必难以善终! 隆乾帝见她态度如此刚烈,为了两国邦交,只好松口考虑。 皇上虽然还没有答应,但是崔叔明很清楚隆乾帝的个性,为了大局着想,他一定会将自己牺牲掉的。崔叔明不想让林婉城为此事烦心,所以就不许别人在她这里漏一点口风。 不曾想,林婉城奉旨去给金珠公主治病,竟然还是从她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崔叔明暗恨金珠公主这个女人多事又难缠,也是眼下却不是找她麻烦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要稳定住林婉城的情绪,让她不要再与自己置气才好。 在感情上,林婉城虽然不算特别大度,但是也绝不会轻易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生气,此次她生这么大的气,想来已经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甚至连隆乾帝的态度都已经猜出来了。 崔叔明默默叹一口气,只觉自己任务艰巨。崔叔明挥手让两个丫鬟退下去,沉吟着就要往屋里进。安兰却忽然又将他拦下来:“侯爷,还有一件事!回府的时候,夫人绊住门槛,伤了膝盖……” “什么?”崔叔明脸色剧变,眉毛几乎拧成一团,连嘴角都是骇人的寒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夫人怎么会受伤?伤情严不严重?你们快把实情一五一十讲给我听,胆敢有半句隐瞒,仔细尔等的脑袋!” 安兰不敢怠慢,赶忙就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讲一遍。崔叔明听完之后面沉似水:说到底,婉婉的伤还是因自己而起,实在怪不得别人。 崔叔明重重吸一口气:“下去吧。以后小心伺候,若再有类似事情,定不轻饶!” 安兰和丝竹忙不迭答应下来,匆匆忙忙磕了一个头,抽身便逃也似的退了下去。 崔叔明收拾心情,重新进门,一看到林婉城正抱着班班小声哄着,心里就微微发苦:他曾经发誓要一生一世呵护她的,现在刚给自己生了孩子,难道就要食言了吗?不,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把此事推掉! 崔叔明默默走上前,伸手就将林婉城母子抱在怀里,班班看到崔叔明将自己和母亲抱住,竟然也忘了哭泣,伸手就抓住崔叔明的大拇指,一咧嘴,竟然又笑起来。 四周静悄悄的,崔叔明没有说话,林婉城也没有说话,所以班班咿咿呀呀的笑声就显得格外大,却有一种别样的温馨。 过了一会儿,林婉城终于忍不住了,她将头慢慢靠在崔叔明肩膀上,叹口气道:“我没事了……只是,只是惊闻噩耗,有些接受不了。” 是的,林婉城妥协了。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灵魂,她见惯了新时代里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自然唾弃旧社会一夫多妻的腐朽文化。然而,唾弃的同时,她又有深深的无力敢。 这是大周朝,是万恶的旧社会,一个社会有一个社会的游戏规则,她林婉城虽然贵为侯爷夫人,但是在绝对的皇权威压之下,她也不得不低头。 而且,崔叔明又不是没有过平妻小妾:温婉如佟芷柔,娇俏如周姨娘,甚至还有一个沉静似水的钱姨娘,结果怎样,还不是死的死,散的散?所以她又何必害怕一个金珠公主? 说到底,妻妾的数量并不是最要紧的,居于决定地位的还是男人的心。崔叔明心里若有林婉城的位置,那么不争不抢,他的爱谁也分不走。换句话说,如果崔叔明真的是个变节负心的坏蛋,纵使林婉城将他看得死死的,也管不住他在外面花天酒地。 所以,林婉城看透了,真的看透了。金珠公主不是想进侯府吗?那就让她来吧。至少,这样一来,不会让叔明在朝中难做。 然而,崔叔明却不这么想,他这一辈子都是要对林婉城好的,这一生一世也绝不可能再去娶别的女人。他伏在林婉城耳边坚定道:“婉婉,我不会让什么金珠公主、银珠公主给你添堵的,永远不会!你要相信我!” 不得不承认,崔叔明的话对女人的杀伤力太大,纵使看管狗血言情小说的林婉城,心里也不禁有些暖暖的。她想了想,还是道:“可是皇上那里……”只怕不好交差! 崔叔明淡淡一笑:“这些你都不要管,自有我一力承担。我总会想到办法绝了那些人的心思,你只要一心一意地照顾好班班就够了!” 林婉城抬头看着崔叔明,阳光透过窗口洒在他脸上,只觉得他整个人都渡了一层进,笑容温暖而又灿烂。林婉城重重点点头,认真道:“嗯!我信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五十四章 较劲 崔叔明见林婉城不再生气,就赶忙要检查一下林婉城的伤。林婉城笑着摇头说不用,崔叔明却无比坚持。林婉城拗不过他,只好将包扎好的伤口露出来给他看。 崔叔明的手轻轻从白色的绷带上划过,一脸心疼道:“疼吗?” 林婉城摇摇头,满脸幸福道:“不疼了!” 林婉城在家养了几天的腿伤,驿馆那里也终于传出话来:金珠公主和其他使节的水土不服之症终于痊愈。与此同时,隆乾帝筹备已久的接风洗尘宴也终于拉开帷幕。 洗尘宴在承庆殿举行,凡是三品以上的官吏都可协带夫人参加。 当一身天蓝襦裙的林婉城和身穿同色锦袍的崔叔明携手从殿外走进来时,满殿的宾客都几乎看得直了眼:什么叫做郎才女貌,什么叫做天造地设?定远侯夫妇才真真配得上这八个字啊! 最近几天,金珠公主想要嫁进定远侯府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起初,这些大臣还觉得崔叔明娇妻美妾享尽齐人之福,可是当他们看到夫妻二人像是画里走出的神仙眷侣时,就不由暗暗摇头:定远侯夫妇走在一起,美妙让人仿佛置身梦境,再多添一个什么公主算什么事?大煞风景! 林婉城与崔叔明在殿中分别,崔叔明去和平日相熟的几位同僚叙话,林婉城就朝着卫子澜的方向走过来。 卫子澜看着林婉城满脸红润,外面的那些谣言仿佛对她没有丝毫影响,也为她感到开心,不由打趣她道:“刚刚看你们夫妇从门外走进来,真真是觉得让百花都失色。” 林婉城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赶忙道:“好啊,果然是做了王妃娘娘的人了,笑话人都会拐弯抹角!” 卫子澜扑哧一笑,拉着她的手说起其他的事情来了。 林婉城与卫子澜许久不见,聊得十分火热,林婉城正在给她讲班班的趣事,不远处却袅袅婷婷走过来两个人。林婉城抬头一看,心中立刻就冷笑起来:郑王果然是不遗余力的招揽势力,这才几天,楚悠颖竟然就和金珠公主打得火热。她们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挑衅吗? 卫子澜显然也注意到这两人来者不善,刚刚还为班班的趣事笑得开心,此时立刻就马上严肃起来。 林婉城身份地位不如楚悠颖,就规规矩矩地屈膝给她行礼。卫子澜也含笑叫了一声“三嫂”、“公主”。 卫子澜甚倨傲地点点头,林婉城和卫子澜就当她应了礼,十分自觉地直起身子。 楚悠颖盯着林婉城,皮笑肉不笑道:“崔夫人和弟妹在说什么?怎么我和公主一来,立刻就不说话了?” 林婉城最见不得她这种阴阳怪气的调调,想也不想直接回道:“我们说的话只怕……王妃娘娘不适合听呢!” 卫子澜立刻就凝眸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莫非崔夫人是在讲本王妃的坏话?” 林婉城轻蔑一笑:“王妃娘娘有些……小人之心了,我们只是在讲孩子的事,怕你听了心里……有刺,所以才将话题停了。” 楚悠颖已经嫁进王府整整一年,却连一个孩子也没有生下来。刚过完年年的时候,她好不容易被查出了身孕,不曾想,刚过了一个月却又传出滑胎的消息。 郑王府对楚悠颖滑胎的原因一直瞒得死死的,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还没有出月子,就有人踢爆了她滑胎的原因:原来,郑王宠幸了楚悠颖的一个贴身丫鬟,这件事被她知道以后,就怒气冲冲地去找这个丫鬟的麻烦。 不曾想,三言两语的就起了冲突,而且,这个小丫鬟跟着楚悠颖的时间久了,竟连脾气也与她有几分相似:平日总是在楚悠颖面前溜须拍马,一旦得了势,竟然连主子也不放在眼里。 据说,当时的场面一度混乱,仓皇之中,竟然有人失手推了楚悠颖一把。楚悠颖四脚朝天躺倒在地,腹痛如绞,当时就晕了过去。等到太医到王府的时候,她的孩子已经不保了。 楚悠颖期盼了一年的孩子就这么死去,她自然是哭得肝肠寸断。最后,不只是谁将这件事捅到左都御史那里,王朗当即就在朝堂上动本。 隆乾帝大发雷霆,不仅狠狠斥责了郑王,还罚了楚悠颖闭门思过。楚悠颖骤然失子,还挨了顿责罚,自此之后脾气也变得更加暴戾。 甚至有人传闻,她一怒之下,不顾郑王反对,竟然将那个丫鬟点了天灯,虽然没有得到证实,但是大街小巷里都传的有鼻子有眼,她的名声几乎臭了大街。 林婉城明知到她还没有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却偏偏还要揭她的伤疤,一时就让楚悠颖有些跳脚:“你这个贱人得意什么?你以为全天下就只有你有儿子吗?” 金珠公主赶忙拉住楚悠颖,温声劝慰道:“王妃姐姐不要生气,想来林姐姐是心情不好才会口不择言的。毕竟……她似乎不太喜欢金珠。” 林婉城一扬眉:“姐姐?公主可是在叫我?请恕我不敢高攀!” 楚悠颖立刻就冷笑道:“林婉城,金珠公主肯叫你一声姐姐,不过是看在你早进门几天,想给你几分面子,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识抬举!还是说……你竟善妒至此,不欢迎金珠妹妹进门?” 林婉城冷笑道:“金珠公主可是个黄花大姑娘,王妃张口进门,闭口进门的,似乎有些不妥吧。而且,纵使要进门,也不见得是进我定远侯府的门,王妃和金珠公主姐姐妹妹叫的那么亲热,不如就将公主接回府里去吧!”姐姐妹妹是什么意思?自然是妻妾之间的称呼。楚悠颖既然对金珠公主这么热情,干脆就让她给郑王做妾好了! 楚悠颖从来没有在林婉城这里讨得便宜,她只气得浑身颤抖,牙齿都咬的咯吱咯吱响! 卫子澜眼见她就要爆发,唯恐她本性暴露出来会让林婉城难堪,因此就赶忙道:“金珠公主远来是客,陪咱们站在这里实在有些失礼,圣驾很快就到,咱们还是先入席吧。” 卫子澜冲林婉城使一个眼色,林婉城心领神会,冲楚悠颖淡淡一笑:“臣妇就不打扰你们姐妹的雅兴了!”说着,她拉起卫子澜就转身走开。 看着林婉城远去的背影,楚悠颖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她刚想指着林婉城破口大骂,身边的侍女赶忙将她拦下,她愤愤看一眼四周来往的宾客,只好将怒火咽进肚子里去。 林婉城拉着卫子澜走开,卫子澜看一眼林婉城沉静的脸色,知道她恐怕也着实气得不轻,有心帮她排解,就打趣道:“你平日是多么温和的一个人,今天怎么也如此强势,非要往她痛脚上踩,岂不闻狗急跳墙?” 林婉城气道:“难道我还真怕她咬我一口?看着她一脸嚣张的样子我就不爽。我不爽了又怎么能让她心里痛快?” 卫子澜见林婉城怒气未歇,心里知道她大约也是为了金珠公主的事情生气,只是这事情实在不容易解决,她纵使不想林婉城受委屈,可实在没有完全之策,不知该如何劝她。 两人正满怀心事地往前走,不期正遇上多日不见的姜亦辰。 姜亦辰似乎憔悴了一些,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他看到林婉城,脸上才慢慢浮现出一丝笑容:“林姑娘……”只叫了一个名字,他就不知该说什么好。 林婉城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所以在遇见他时也觉得有一些尴尬。她不由皱眉望向卫子澜,指望她能帮忙救急。 卫子澜只看他们两人的表情就立刻会意,她稍微想了想就赶忙道:“崔夫人,你也许久不见泰安公主了吧,你随本王妃去给她请个安吧!”卫子澜十分聪慧,她心里清楚,遇到姜亦辰这种难缠的痴情人寻常的法子是没有作用的,她只有帮林婉城找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才有可能带着她离开。所以,她聪明地选择了最简便的方法,有谁能够拒绝一个上位者的邀约呢? 然而,卫子澜显然低估了姜亦辰的痴缠程度,她摆出王妃的架势来邀请林婉城,却不曾想会被姜亦辰开口回绝:“这位王妃娘娘……我跟林姑娘有些话要说,所以,能不能请您稍候片刻?” 卫子澜从来都不是个强势的人,姜亦辰一句话就把她堵的没有话说。她正踟蹰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崔叔明却疾步走来救场。 林婉城看到崔叔明就像是见到了救星,她脸上的神采一下子洋溢起来,晃了姜亦辰的眼,也刺伤了他的心。 崔叔明自觉地站在林婉城身边,眯着眼睛淡淡开口:“皇子殿下,马上就要开宴了,不知您……” “皇子?”林婉城满脸惊讶:“你是……是南疆的皇子?”姜亦辰正要解释,崔叔明却抢先一步开口:“对啊,婉婉,你还不知道呢吧,这位就是南疆的大皇子姜沐殿下!” 从前在仙云谷,姜沐之所以隐瞒身份是害怕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想他一个异国皇子,只身一人出现在中土,如果身份曝光,不仅会危害到自身安全,更有可能引起大周皇帝的猜忌。 后来,在驿馆前重逢,他本来想向林婉城表明身份,然后再向她真情告白,不曾想,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遭逢了那么大的打击。 现在,崔叔明这个别有用心的家伙竟然当着林婉城的面将自己的身份揭穿,只怕就是为了让林婉城对自己产生误会。 姜沐看着崔叔明的眼神不由就冷了下来:“侯爷当初在仙云谷不是也用的假名字吗?还叫什么张明远?” 崔叔明勾唇轻蔑一笑:“我是用了假名字,却没有隐藏过自己的身份,难道我不是婉婉的丈夫吗?” 姜沐怒道:“你分明就是隐瞒了自己……”他话说到一半,就猛然醒悟。姜沐是南疆人,汉语是后来学习的,这类文字游戏自然就不擅长。 崔叔明看着姜沐难看的脸色,忍不住笑起来:“怎么?终于想明白了?圣驾就要到了,大皇子还是快些入席吧,否则,失了礼数可就不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五十五章 召见 崔叔明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张喜年传唱的声音:“皇上驾到,百官跪迎!” 承庆殿立刻安静下来,除了使臣以外的文武百官跪倒一地,不多时,就看到隆乾帝、皇后、泰安公主等人稳步进了大殿。 泰安公主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她的眼神从在场的众人脸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在几位使节身上。她嘴角虽然还是笑盈盈的,眉眼处却已经有了几分苦涩。 隆乾帝在主座安坐,柔然使臣和南疆使臣就近前行礼。隆乾帝笑道:“诸位远道而来,不必客气,众爱卿也平身吧!今日四海升平,朕特意为使节准备了接风酒,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大殿上立刻就响起山呼海啸的谢恩声音:“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入席,歌舞声就慢慢响起,妖艳的舞女就自殿角翩翩而来,一时之间,大殿上就满是欢笑声。 舞女们跳了几支舞,楚悠颖就领着金珠公主走到林婉城的席面上来。金珠公主一见崔叔明,一颗芳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脸上也爬满了红晕,她将手中的酒杯举起来,对崔叔明一拱手道:“崔将军,几日不见,可还记得金珠?” 崔叔明脸上淡淡的,他先看一眼林婉城,见她脸上并灭有不悦的神采,才对着金珠公主道:“公主说笑了。” 金珠公主将手中的酒杯递给身旁的侍女,又从楚悠颖手里将酒壶接过来,作势就要给崔叔明添酒。崔叔明皱着眉侧身避过,脸上依旧是不咸不淡:“本侯不胜酒力,恕不能相陪。” 崔叔明冷冰冰地拒绝,却让热情洋溢的金珠公主一时有些难堪。楚悠颖见状赶忙道:“谁不知定远侯爷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这点酒算什么?更何况,公主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侯爷敬酒,侯爷若是不喝,总归会让公主颜面上……” 楚悠颖说话的时候声音稍微压低,但还是足以让临近几个席面上人侧目看来。 崔叔明心中不胜厌烦,却又有些避无可避,林婉城就慢慢站起来,她顺手将席面上茶盏端起来递到崔叔明手里,笑道:“夫君,公主作为使节,远来是客,怎能如此伤了她的颜面?你就以茶代酒,给柔然的使臣们敬上一杯,聊表寸心吧。” 林婉城这话明面上是同意了金珠公主的劝酒,实际上却巧妙地偷换概念。她只说让崔叔明给柔然使节回敬,这柔然使节里自然包括金珠公主,但又不特指。一来堵住了金珠和楚悠颖的嘴,让她们两个不能挑理;二来,也算婉转回绝了金珠想要敬酒的说辞。 崔叔明自然知道林婉城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他回头看了这个小狐狸一眼,勾唇一笑,似有无限春意:“好,就听夫人的。”崔叔明顺势将茶杯半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声音又恢复成淡淡然:“本侯敬柔然使臣一杯。”说完,也不等金珠公主和楚悠颖反应,一仰脖,将杯中的香茶一饮而尽。 崔叔明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看也不看面前的两人,直接转身对林婉城温声道:“我方才似乎看到了姨丈、姨母,咱们该去见个礼!” 林婉城顺势道:“但凭夫君做主!王妃、公主,请恕我们夫妻少陪!” 崔叔明暖暖一笑,伸手牵起林婉城的手腕就转身离开,将对面的两个人晾在当场。 看着林婉城夫妻相携远去的背影,金珠公主气得直跺脚:在柔然,她是父王最宠爱的公主,几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可是自从来到中土,林婉城却屡次三番给她气受,真当自己是软柿子吗? 楚悠颖看着炸了毛的金珠公主,嘴角不由就勾起一个阴冷的弧度:“公主何必为这种人生气?过一会,公主只管向父皇再提和亲的事,为了两国的邦交,父皇一定会同意的,到时候,她林婉城再能耐,还敢抗旨不成?” 楚悠颖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仿佛要将林婉城生吞活剥一般。金珠公主经她提醒,才幡然醒悟过来,她心里暗暗咬牙:林婉城,你给本公主等着,等我进了定远侯府,咱们新仇旧恨做个了断! 崔叔明亲自将林婉城带到镇国公一家的席面上,夫妻两人还没有见礼,杜若兰就一把扑上来抱住林婉城:“表姐!你可算过来了!” 杜若琅见她如此活泼,不由冷了脸,压低了声音道:“你学得是什么规矩?在皇宫大内也这么不成体统,是皮又痒了吗?” 杜若兰被杜若琅一句话吓得脸色立刻就垮下去,抱着林婉城的手也慢慢松开。林婉城见她不高兴,就赶忙笑道:“若兰这么可爱,纵使皇上见到了也不舍得怪罪!”杜若琅刚想反驳,又见她转头拉着杜若兰道:“不过,若兰以后也要多多注意,你姐姐说的话也有道理。纵使是皇上不怪罪,这里人来人往的,保不齐哪个长得没有你好看的心理就不舒服,就要在你背后说闲话。她肯定想:这小姑娘长这么漂亮,还这么活泼讨喜,可不就要把我比下去了吗?” 林婉城一句话也把杜若琅骂了进去,两姐妹都是聪明人,稍微一想立刻就明白过来。杜若兰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杜若琅就拧着眉,低斥道:“你——” 林婉城见杜若琅生气,赶忙就对着她补充一句:“你是个直性子,定然不会说我们若兰的闲话。” 杜裴氏见几个女孩玩闹,不由就无奈道:“都是做了娘的人了,总还这么跳脱,真不知道叔明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林婉城顽皮地眨眼一笑:“我这么好,他有什么受不了的?姨母要是不信,只管问问他!” 镇国公和杜裴氏就哈哈笑起来,崔叔明也赶忙在一旁配合:“是是是,整个家里救数你最好!” 林婉城立刻做出“那当然,还用你说”的表情。 崔叔明坐在镇国公旁边陪着说了几句话,就有小太监走上前说郑王、平王有请。崔叔明只好站起身来,林婉城就轻声道:“少喝一些酒。”崔叔明笑着应下来,就与镇国公夫妇作别,跟着小太监向郑王、平王的方向去了。林婉城就留在了杜裴氏身边。 杜若兰拉着林婉城说了好些话,杜裴氏就找了个借口将她们姐妹打发出去。 杜裴氏抬眼扫了一圈,才拉着林婉城的手低声道:“金珠公主的事……你们打算怎么做?” 林婉城就知道姨母要问这件事,可是说句实在的,她现在也着实有些六神无主。杜裴氏见她嗯啊嗯啊就是不开口,知道她心里难受,就叹口气道:“傻孩子,姨母可不是为了给你添堵,姨母是怕你吃亏!” 林婉城赶忙点头道:“我自然是知道姨母的良苦用心!只是……哎,看这情形,只怕就在近日……她……就又要向皇上请求赐婚。皇上的圣旨一旦下来,我和叔明就真的……” 杜裴氏温声道:“想要避过去着实不易,但是也并非全无可能。”林婉城眼前一亮,赶忙道:“姨母您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杜裴氏又抬头将四周扫一眼,才将声音压得更低:“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于皇上的态度,而在于那个金珠公主!皇上他……未必希望看到由叔明出面联姻,只是他们是使臣,既然已经提出了要求,那么为了两国的和平,皇上就算不同意也着实没有办法。所以……你要让金珠公主由于自身的原因不能嫁入侯府,明白了吗?” 自身的原因?林婉城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自身的什么原因? 杜裴氏看到她一脸茫然,就大致猜出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由气道:“比如……你可以撮合撮合金珠公主与……其他人。”杜裴氏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将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因为她相信,凭借林婉城的聪慧,一定能猜出那人是谁的。 林婉城将杜裴氏的话反复思量,很快就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柔然毕竟是外域强国,崔叔明又是守边大将,一旦两方联姻,利益必然捆绑,那么北疆发生变故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作为一国君主,隆乾帝自然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联姻是肯定要的,只不过不能和别人,只能和自己的家人,比如郑王和平王。 再进一步分析,如果想要国家安定,那么与金珠公主和亲的人就一定要是未来的皇储,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国家的长治久安!至于皇上心中的皇储人选,大约只有问他自己才知道。 如此看来,杜裴氏遮遮掩掩想要说的那个“其他人”,身份也就明朗了。总的来说,杜裴氏是要林婉城像个办法让金珠公主和平王走到一起,这样,既摆脱了崔叔明的困境,又顺了皇上的意思,可谓一举两得。 经杜裴氏这么一点拨,形式果然就明朗起来,林婉城不由在心中暗暗赞叹: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只是这么一来,自己就要对不起卫子澜了。在卫子澜和平王的婚姻中,不管是不是因为林婉城的原因,她都对卫子澜有愧。现在如果再为了自己的私欲,将金珠公主送进平王府给卫子澜添堵,自己还算什么姐妹? 林婉城心中暗暗摇头,脸上不由就显露出来。 杜裴氏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张口就要再劝,在一旁久坐不语的镇国公忽然重重咳嗽了一嗓子。 林婉城一抬头只见不远处,皇后娘娘跟前的大宫女荷叶笑着向这边走来。姨甥两个对视一眼,赶忙噤声。 荷叶慢慢走上前,给三个人行了礼,笑着开口道:“侯夫人在这里,可是让奴婢好找!” 林婉城赶忙道:“姑娘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荷叶道:“皇后娘娘许久不见夫人,甚是想念。恰巧,太后她老人家也想见你,所以,就命奴婢特地走这一趟!” 林婉城暗暗凝眉:皇后、太后?他们要找我做什么?是了,定是为了金珠公主公主的事情吧。想来皇上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所以想让皇后和太后来探我的口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五十六章 送信 荷叶见林婉城有些怔愣,赶忙道:“皇后和太后都在寿康宫等您了,请快随奴婢来吧!” 林婉城静静点头,转身朝镇国公夫妇行礼告退,就随着荷叶出了承庆殿,往寿康宫而去。 虽然是春天,但是夜里还是有些凉,荷叶引着林婉城走在寂静无声的甬道上,林婉城只觉得承庆殿的欢歌笑语仿佛非常遥远而空灵。 林婉城没来由觉得一阵凄凉,忍不住与走在当先的荷叶道:“我记得皇后娘娘刚刚也在宴会上,怎么又去了太后的寿康宫?” 荷叶笑道:“太后自年前病倒以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康健,宴席进行到一半,皇后娘娘担忧太后的身体,所以就提前离席,去了寿康宫。” 林婉城笑着点头:“皇后娘娘孝心可嘉,真是我辈的榜样。” 荷叶淡淡一笑,就急走两步与林婉城稍微拉开一些距离,意思是不愿意再多说。 林婉城自然看明白她的意思:想来,这个丫鬟以为林婉城是想找她套话,所以才格外提防。其实,林婉城只不过是觉得甬道漆黑僻静,让人有她有些不好的感觉罢了,并没有向她打听任何事情的打算。对于荷叶的这点小心思,林婉城自然不会戳破,淡淡一笑,也不再言语。 荷叶引着林婉城走过长长的甬道,从一眼静桥上传过去,再转了两个弯,就来到了寿康宫。 林婉城屈膝给太后施了礼,,就默默站在榻下等着回话。 太后有些中风后遗症,所以说话时口齿稍微有些不清楚:“许久不见,婉城倒显得更加标志了!”皇后赶忙也从旁称赞。 林婉城笑着谦虚两句,太后就又问起班班的情况。林婉城知道太后在引入话题,班班只不过是一个借口,所以回答的也比较随意:“他一切都好,就是有些调皮!” 太后就笑道:“小孩子调皮些好,调皮的小孩聪明。等他以后有了弟弟妹妹,知道了做大哥的责任,也就好了。” 林婉城赶忙称是。太后就接着道:“你与崔将军可考虑好了?”林婉城心中一滞,以为太后要单刀直入,直接帮金珠公主做说客,没想到太后一顿,又接了一句:“准备什么时候再给班班添一个弟弟?侯府有泼天富贵,只是子嗣单薄了一些,你们小两口还是多生几个,热热闹闹的多好!” 林婉城听太后说话大喘气,知道她大约是想磨一磨自己的性子,只好装出一副害羞的样子道:“这个……我们还真没有考虑过!” 皇后就在一旁笑道:“母后您看,崔夫人还害羞了呢!” 太后也歪着嘴笑起来:“殿里没有外人,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只不过你若真的有孕,照顾起崔将军只怕不方便。” 林婉城心里暗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她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嘿嘿一笑:“平日在府里都是叔明照顾我,哪用得着我去照顾他?” 太后与皇后对视一眼,都听出林婉城是在装傻。既然事情已经挑破,那就再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太后直接道:“崔将军身边若能再有一个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自然会更加方便一些。” 林婉城见太后不再拐弯抹角,心里明白自己刚刚装傻充愣大约是惹了太后心里不痛快,所以就乖巧地点头道:“太后说的是。” 太后一挑眉:“这么说你同意了?” 林婉城不由暗叹太后的厚脸皮:我说什么了,我就同意了?只是面上却不敢放肆,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同意?婉城愚钝,不太明白太后娘娘的意思!” 太后的声音有些沉下去,脸色也不像开始那样和蔼:“我看你不是不明白,而是再给哀家装傻!金珠公主要嫁入定远侯府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林婉城惶恐道:“臣妇不敢!而且,女则有云,三从四德,侯府里的事情自然是侯爷说了算,一切单凭侯爷决断!” 太后脸色不好,声音也有些冰冷:“你这是故意消遣哀家吗?”你以为哀家不知道崔叔明对你的好?他事事以你马首是瞻,你不松口,他怎么可能答应? 林婉城慌慌张张跪了下去:“太后恕罪,臣妇句句实言!不敢欺瞒太后!” 太后冷哼道:“最好是如此,行了哀家乏了,你跪安吧。”林婉城正要答应,太后却阴沉着脸补充了一句:“你回去好好想想,如果皇上真的赐婚,你能不能拦得住?” 林婉城淡淡称是,弓身就退了出来。她心里暗道:太后怎么如此轻易就放过我?哦——我明白了,想来正如姨母所说,皇上也不希望金珠公主嫁进侯府吧。还有太后的最后一句话,怎么听都觉得是在提点我?太后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暗示什么? 皇上不想金珠公主嫁进定远侯府,自己又不方便阻拦,所以想让自己生出些什么事,破坏了这场婚姻? 林婉城抬头看了一眼寿康宫的牌匾,心里默默叹息:采薇,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急着逃出寿康宫了。我现在竟然开始羡慕你,羡慕你能够和金一川纵情山水了。 林婉城正在叹息,等在一旁的小宫女不由叫道:“夫人,崔夫人,你怎么了?” 林婉城猛然回神,淡淡一笑:“没什么,走吧。”林婉城来寿康宫时,是被太后传召,皇后娘娘的贴身大宫女亲自引路,现在,她在寿康宫吃了太后的排头,自然也受了冷遇,连引路的都换成了寿康宫里不知名的红衣小宫女。 如来时那般,红衣小宫女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林婉城神色淡然地跟在身后。从寿康宫出来后不久,两人上了一个回廊,刚一踏上去,就迎面走来一个神色匆匆的绿衣小丫鬟。 那绿衣小丫鬟似乎没有看到林婉城,直接就撞了上来。林婉城被撞得有些吃痛,低低叫了一声。 先前那个红衣宫女就斥责道:“你是哪个宫里的?没有长眼睛吗?若是撞到了贵人,你怎么担当得起?” 那绿衣小丫鬟赶忙就跪在地上:“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奴婢是承庆殿的宫女,一时有些不察,还望夫人恕罪!” 红衣宫女刚想开口,林婉城却抢先一步道:“算了,我没有大碍,你以后不要这么冒失就好!” 绿衣小丫鬟赶忙又是磕头又是作揖,林婉城一摆手,让她退了下去。 那绿衣丫鬟如蒙大赦,逃也似的就离开长廊。红衣宫女句带着林婉城继续往前行。眼见就要走下长廊,林婉城忽然惊道:“哎呀,我的簪子不见了!” 红衣宫女暗暗皱眉,赶忙挑着灯笼走上前。林婉城脸上似乎十分焦急,满面愁容道:“那根簪子是赤金的,而且是由京城最好的工匠打造出来,价值不下百金……这可如何是好?” 红衣宫女只好道:“夫人等一等,女婢帮您找一找就是了。” 林婉城顿时笑起来:“那就有劳姑娘了。”她顺手又从发间拔下一根玉簪递到那宫女手里,道:“如果能找到金簪,这根玉簪就权当是谢礼了。” 红衣宫女看到玉簪晶莹剔透,知道肯定价值不菲,顿时眼睛都发出绿光。不过,她还是假装推辞:“这是奴婢应当做的,怎敢要夫人的谢礼?” 林婉城将簪子往她手里一塞:“哪有让姑娘百忙一趟的道理?快收下来吧!” 红衣宫女无法,只得勉强将玉簪收下。她打着灯笼回身去找,林婉城赶忙就背过身去,借着月光将手里的纸团展开。 刚刚那个绿衣小丫鬟并非是无意冲撞林婉城,而是专门侯在长廊这里等她。林婉城虽然不识得她的身份,但是还是接下了她暗中递过来的纸条。 林婉城眯着眼睛细看,只见字条上端端正正写了四个大字:“静桥有险”! 林婉城心里一惊:过了长廊,往前不远就是静桥。那里环境清幽,偏僻无人,确实非常适合杀人放火。 可是,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又是谁要对自己不利?这个报信的小丫鬟是谁差来的?林婉城百思不得其解,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绝不能再往前走! 林婉城脑子飞速旋转思考对策,红衣宫女就在身后欣喜道:“夫人,找到了!原来,这金簪就掉在长廊里,您看!” 红衣宫女捧着金簪上前,林婉城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她将金簪接回手里,笑道:“正是这枚簪子,可是要谢谢姑娘了!” 红衣宫女立刻道:“夫人说哪里话?这是奴婢的本分。咱们快些走吧,过了静桥,走过甬道就是承庆殿,到时候奴婢就能交差了!” 林婉城点头称好。可是刚走了两步,林婉城就捂着肚子蹲了下去,一声一声惨叫起来。 红衣宫女吃了一惊,赶忙跑回她身边查看。林婉城脸色苍白,冷汗如雨:“我忽然觉得……腹痛的厉害——我,我……”疼痛剧烈,几乎让她说不出话来。 红衣宫女道:“这可怎么是好?不然奴婢扶着您,咱们慢慢往前走行吗?到了承庆殿,侯爷定会为您宣召太医的!” 林婉城蹲在地上直摆手:“不,不行!腹痛,腹痛。我实在走不动了——” 那红衣宫女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可怎么办才好?”她奉了太后之命送林婉城会承庆殿,如果路上出了什么变故,让她如何向太后交差? 林婉城喘着粗气,似乎很艰难道:“这样吧……咱们离太后的寿康宫很近,咱们先回寿康宫再做打算?” 红衣宫女有些犹豫:“这……这……” 林婉城见她犹豫不决,立刻加重声音,叫得比之前还要凄惨。红衣宫女左右为难起来:太后命她送客,若是骤然回头,肯定是自己办事不力。可若是强行往前,林婉城真出了什么事,她一个小小宫女又实在担当不起。如今可真的是进退两难了。 红衣宫女重重叹气:“好吧,夫人,奴婢先扶您去寿康宫!”其实这笔账很好算,相比于被太后训斥,也总归好过给林婉城陪葬要强的多。 红衣宫女抬手要去搀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五十七章 敬酒 只听身后的声音急切道:“婉婉,你怎么了?” 林婉城心里一喜,赶忙回头,只见崔叔明一脸慌张、迈着大步跑过来。崔叔明走到近前,赶忙将身子蹲下去。 林婉城微不可察地给他使了一个眼色,捂着肚子道:“我腹痛!” 崔叔明声音就有些放缓:“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疼的?” 林婉城苦着脸道:“我也不知,兴许是刚刚在酒席上吃了些生冷瓜果吧……” 红衣宫女立刻就道:“侯爷,赶快将夫人扶进寿康宫吧!奴婢这就去请御医。” 林婉城赶忙摆手道:“不,不用了,刚刚疼的厉害些,现在……现在似乎好了一些!叔明,你扶我去廊下坐一会儿,兴许就没事了!” 崔叔明立刻将林婉城打横抱起来,平稳而矫健地走到长廊两侧的石椅边上。林婉城捂着肚子在石椅上坐下,林婉城就冲红衣宫女挥手道:“料想我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这里有叔明陪着,你回去跟太后娘娘缴旨吧!” 红衣宫女为难道:“可是,夫人的身体……奴婢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啊!” 林婉城伸手将刚刚那只赤金簪子递给她:“有劳姑娘跑这一趟,我先下已经好多了,相信再休息一会儿,就能走回承庆殿了。你只管回去给太后娘娘缴旨,这里有叔明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红衣宫女早就看上了林婉城的这根金簪,现下见她如此大方,抬手就赏了下来,只高兴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两步走上前将金簪接过来,扬着笑脸给林婉城夫妇行了一礼,才捧着金钗兴高采烈地跑开。 等那红衣宫女走远了,林婉城才慢慢将手从小腹上拿开,转头看着崔叔明道:“叔明,你怎么会来这里?” 崔叔明脸色冷冽,声音虽平淡,但是在这幽静的夜里却让人平白觉得威压:“我收到消息,有人想在静桥这里对你不利。我不敢怠慢,立刻就赶过来了。” 林婉城皱着眉点头:“刚刚也有一个小丫鬟给我递了纸条,我才会出此下策。”林婉城一边说,一边就将刚刚那张字条掏出来给崔叔明看,顺势给他讲了自己假装丢钗、假装腹痛的经过。 崔叔明仔细听着,眉头却越来越冷。林婉城赶忙问:“这个字条是谁派人递给我的,你吗?” 崔叔明先是看了林婉城一眼,然后才笑着摇摇头:“不是我。” 既然不是崔叔明,其他的自然不必多说,林婉城就已经猜出是谁了。不过她知趣的没有说出来。林婉城静默了一会儿,才接着道:“可知道是谁要害我吗?” 崔叔明的眼中有寒芒一闪而过,嘴角不自觉就勾起冷笑,整个人也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气,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跟咱们结仇的不就是那么几个吗?” 林婉城冷冷一笑:“看来不是楚悠颖,就是金珠公主了!或者——她们兼而有之。” 崔叔明道:“不管是谁,总而言之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们!敢动我崔叔明的夫人,就是直接向我宣战!” 林婉城怕他意气用事,赶忙道:“你先不用急,来日方长,眼下不必急着报仇,倒是想一想怎么拒绝了金珠公主才是正理!刚刚太后娘娘召我进寿康宫问话,已经直接逼着我接受金珠公主了!” 崔叔明哼哼冷笑道:“太后这个人,平日里最是和蔼,可是若牵扯到他们母子的利益,不管是谁,一点情分都不会讲的!” 林婉城忽然又皱着眉迟疑道:“不过……我离开寿康宫时,太后跟我说了一句话,这话好像大有深意!”接着她就把太后的话和杜裴氏的猜测告诉了崔叔明。 崔叔明点点头,深以为然:“姨母说的在理,其实我也是这样想。只是,若想撮合金珠公主和平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不过……事在人为,咱们只要尽力去做,也未必就想不出办法!” 崔叔明顿了顿,接着道:“刚刚皇上也召见了我,说的话与太后所说相差无几。他们母子连心,真是好高明的算计!” 林婉城赶忙捂住崔叔明的嘴:“怎么这么口无遮拦?你忘了这是在深宫大内,小心隔墙有耳!” 崔叔明笑道:“你放心。这五丈之内再细小的声音我也能听个大盖,这就是武夫对危险的警觉,所以不会有问题的。” 林婉城自是相信他,立刻就放下心来。崔叔明就道:“皇上刚刚还提及泰安公主和亲的事,虽然还没有正式下旨,但是凭着我对皇上的了解,如果不出什么,这驸马恐怕就是钏术皇子无疑!” “他?”林婉城讥讽地笑笑。崔叔明赶忙道:“怎么?对他不满意?” 林婉城只做不知他的深意,淡淡道:“和姜沐比起来自然是要差一些的!” 崔叔明叹一口气,若有所指道:“差一些也好,优一些也罢。人各有命,他条件再好,没有这个福气,有什么用?” 林婉城听他含沙射影,不由一巴掌拍在他胸前:“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崔叔明,你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小心眼人!” 林婉城说完,起身就向静桥走过去,崔叔明勾唇一笑赶忙就跟了上去。 皎洁的月光下,花园里静谧无声,崔叔明牵着林婉城的手不紧不慢地穿过回廊,上了桥。 林婉城看一眼桥下沉静的河水,不由勾唇道:“她们两个想要怎么害我?”她想了想,“不会是想把我推到水里淹死吧!” 崔叔明露出一个赞许的眼光:“淹死有什么不好。天黑路滑,一跟头摔进河里也是常有的事情。” 林婉城撇嘴道:“那她们的如意算盘可就要落空了,我身后跟了一个寿康宫的宫女,到时候皇上若要彻查,她们两个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崔叔明笑道:“你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她们又怎么会留下活口?依我看,刚刚那个宫女应该是会水的。你想,她送你出宫,你不甚落河,然后她飞身去救,结果双双溺亡,这是多么精确完美的计划!” 林婉城在心里撇撇嘴:如论如何她们的计划也成功不了的。在楚悠颖两人看来,林婉城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所以肯定不会游泳。然而,她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婉城这张皮囊下的灵魂早已被替换,现在的这个林婉城,中学时期可是校游泳队的得力干将!等到了水下,谁淹死谁还很难说呢! 只是这些话,林婉城自然不会傻傻地告诉崔叔明。 林婉城将静桥四处的景色打量一番:从前,她虽然也多次从这桥上走过,但是从有在深夜来过这里。 月光之下,小桥流水,清风习习,不远处百花暗香袅袅,实在是沁人心脾。林婉城不由道:“那些个埋伏在这里的刺客呢?怎么都不见了?” 崔叔明好气道:“从没讲过满天满地找刺客的!他们一看到我过来,就知道事情肯定是败露了,早就跑的无影无踪。” 林婉城不由叹口气:“真是胆小,本来还想抓到一两个,然后顺藤摸瓜,给某人一些颜色瞧瞧,没曾想,这几个饭桶这么没用,你一来就吓得全跑光了!” 崔叔明无奈道“没办法,本侯的威慑力就是太逼人!” 夫妻两个相携回到大大殿,殿上的洗尘宴几乎已经接近尾声。金珠公主远远看见林婉城夫妇从门外走进,不由心里暗恨:这些个酒囊饭袋,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敢称什么大内高手?早知道我就自己埋伏下去。 金珠公主虽然知道计划失败,但是她绝对不愿意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与崔叔明套近乎的机会。然而,她心里又十分清楚,自己贸然上前,一定会被崔叔明当众打脸。她转念一想,不由得计上心来。 金珠公主拉着钏术皇子说了几句话,钏术皇子就眯着眼去看崔叔明,眼里的光芒晦暗不明。金珠公主有些急了,“呜哩哇啦”说了几句柔然话。 钏术皇子一顿,才陡然冷笑起来。他一招手,立时就有一个小太监走上前来。他吩咐了两句,那小太监就匆匆忙忙朝着林婉城夫妇而来。 小太监道:“侯爷,柔然的钏术皇子请您过去喝一杯酒。” 林婉城一抬头,就看到钏术皇子、姜沐、金珠公主和平王、卫子澜正聚在一处,金珠公主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崔叔明。 崔叔明正要拒绝,林婉城却笑道:“叔明,我陪你过去吧!”崔叔明一挑眉,知道这个小狐狸恐怕又有什么歪心思,勾唇一笑,淡淡点头:“好!” 在看到林婉城也跟着崔叔明上前的一瞬间,金珠公主眼睛里就迸射出燎原怒火。林婉城恍若未觉,大大方方就走上前。 几人见了礼,林婉城就对卫子澜道:“怎么不见郑王妃娘娘?” 卫子澜道:“郑王殿下多喝了两杯,现下在偏殿休息,嫂嫂去照顾他了。”林婉城了然点头。 钏术皇子命宫人重新取来酒盏,并亲自给崔叔明斟满,笑道:“从前只在战场上见识过崔将军英武不凡,不曾想脱下盔甲,依旧是光彩照人!来来来,这杯酒本皇子代替柔然子民敬崔将军!” 钏术皇子敬的酒崔叔明不能不喝,而且,他的帽子又扣得那么大。崔叔明只好双手接过,淡淡道:“好说好说。” 崔叔明端着酒杯的手忽然一滞,钏术皇子就冷声道:“怎么,崔将军不肯赏脸?” 林婉城就从旁道:“皇子多虑了,皇子代表的是柔然万民的情谊,我们夫妇不胜荣幸。”她回头看一眼崔叔明,眼中似有深意:“你说对不对,叔明?” 崔叔明淡淡一笑:“婉婉说得对。”只见他将宽大的袍袖一遮,仰脖就将杯中的酒喝尽了。 金珠公主满脸紧张地看着崔叔明饮尽了杯中酒,心里不由一跳,暗自就笑了起来:楚悠颖给我出的主意果然没错!如果是皇兄敬酒,他不敢不喝!这样一来…… 金珠公主暗自得意,却不曾想一旁的林婉城嘴角也勾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五十八章 出事 几人又叙了一会儿话,崔叔明就忽然单手捂着头,脚下都有些站立不稳。林婉城赶忙上前扶住:“叔明,你怎么样了?叔明?”一连叫了几声,崔叔明像是没听到一样,只是垂着头。 平王暗暗皱眉,金珠公主热络地走上前道:“崔将军似乎是有些不胜酒力!” 林婉城不由道:“他的酒量我还不清楚吗?不过是一杯薄酒,怎么可能醉倒呢?” 钏术皇子赶忙从旁道:“崔将军刚刚喝得酒是我们柔然的特产,后劲极强,喝不惯的人半杯就倒。” 姜沐就上前道:“还是先扶他下去休息吧。缓一缓再出宫!” 林婉城狐疑地看一眼钏术皇子兄妹,无奈道:“也只好如此了。”平王赶忙招来几个小太监将崔叔明扶住,林婉城跟在后面,几人就朝偏殿走去了。 林婉城吩咐太监把崔叔明放在床上,然后亲自帮他掖好被角,挥手就让小太监退下去。只听“吱呀”一声,太监们带上门走了出去,林婉城就赶忙回道床前。 她盯着崔叔明笑道:“好了,人都走了,就不要装了!” 崔叔明没有睁眼,林婉城心里一惊:这家伙不会真的把酒喝了吧?林婉城弯下腰去查看崔叔明的情况,不曾想崔叔明一伸手,就将林婉城揽进了怀里。 林婉城不由道:“你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的……” “真的喝他给的酒是不是?”崔叔明抱着林婉城没有松手,唇角一勾就笑起来:“在你眼里,你相公就这么傻吗?” 林婉城哼哼笑道:“自然不是。你不仅不傻,演技还十分精湛!连我都要被你骗过去了!” 崔叔明一翻身,就将林婉城压在身子底下,一双眼睛看着她,火光大盛:“我的婉婉也不差!只怕那两兄妹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现在还拍着胸口庆幸你好骗,三言两语就被打发。” 林婉城笑道:“我若不哄哄他们,不装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等一会儿东窗事发,免不了有人要怀疑到我头上。” 崔叔明伸手摸着林婉城的耳垂,温声道:“婉婉打算怎么做?” 林婉城被崔叔明撩拨的心理发痒,挥手就将他的手拿开:“我能怎么做?我不过是配合他们演戏罢了。人家千方百计的要爬床,我总不能抢了人家的风头不是?” 崔叔明忍不住在林婉城嘴角上狠狠啄一口:“小狐狸!” 两人在床上静躺了片刻,就听到门外有敲门的声音。夫妻两个四目相对,暗暗道一声:终于来了! 林婉城翻身下床,又嘱咐崔叔明老老实实躺好,才将身上稍微整理了一下,慢慢走过去开门。 可是林婉城一开门,立刻就有些傻眼,来的竟然是姜沐。他站在门外,月光映在他脸上,凭白给他的皮肤渡了一层银霜。 姜沐见到林婉城来开门,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他怎么样了?” 林婉城道:“没什么大碍,顾忌休息一下就好了!” 姜沐点点头,崔叔明在房间里躺着,让他觉得稍微有一些不自然,他静默了半晌才道:“他……对你好吗?” 林婉城心中叹口气,她明白有些事情总归要了结的:“他对我很好!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我能嫁给他是我的福分。” 姜沐脸上暗淡下去,林婉城看着他的神色不免有些心疼。但是她知道,纵使这话会伤害他,她也一定要说。有些事情现在不说清楚,以后会给更多的人带来更为巨大的伤害。 姜沐忽然苦笑起来:“进京之前,我父王告诉我,让我一定要娶回大周的公主……”他顿了顿,叹口气道:“可是我不想,我只有一颗心,自从见到你……” 林婉城赶忙打断他:“皇子殿下请慎言!泰安公主是个很好的姑娘,她是皇后娘娘的嫡女,自幼又得皇后娘娘亲自教养,一言一行都胜过别的女子百倍。如果皇子真的能够和她结成连理,相信你一定会幸福的!” 姜沐看着林婉城一脸严肃神色,一颗心只觉得沉到谷底,半晌,他才垂下头去。 “知道你生活的好,我就放心了。”姜沐笑起来,他的笑容与崔叔明不同,他眉眼比较和善,所以笑起来只让人觉得温暖,而崔叔明脸上更多的是邪魅。 姜沐伸手想要拂过林婉城的发间,林婉城身子往后一撤避过去了。他的手就尴尬停在半空:“我依稀记得你鬓角处有两根簪子的,现在怎么没有了?” 林婉城就想起在长廊里打赏给红衣宫女的两根簪子,淡淡一笑:“许是不小心丢在别处了。两根簪子罢了,不值什么的。” 姜沐点点头,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黄布包递过来:“这个……你收下吧!” 林婉城赶忙摇头:“无功不受禄,皇子还是拿回去吧!” 姜沐皱着眉道:“这不过就是一个手链,你……非要与我这么生分吗?” 林婉城笑道:“不是生分,而是我已为人妇,所以,实在不方便收别人的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两人正在门前说话,卫子澜和楚悠颖却并肩从不远处走过来。姜沐知道自己的冲动会给林婉城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所以他眼神一眯,就将手里的黄布包收了回去。 楚悠颖走到近前,一见姜沐也在,马上挑着眉,一副讥讽模样看着林婉城:“大皇子这是……” 姜沐淡淡道:“我来看一看崔将军。” 楚悠颖不依不饶道:“那你怎么站在门外与……崔夫人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 姜沐躬身笑道:“王妃娘娘说笑了,崔将军醉的有些深,我不便打扰,所以正在门前向林……夫人告辞!” 卫子澜赶忙道:“皇子有心了!我找人送你回前殿吧?” 姜沐笑着点头:“那就有劳王妃娘娘了。”卫子澜说了句“客气”,就回身指了一个小宫女给姜沐引路。直到姜沐消失在拐角处,卫子澜才道:“婉城,三嫂说想去陪陪泰安公主,所以想让你跟着一起去……可是我看崔将军的酒还没有醒,不如我与公主说一声,想来她也不会计较这些的!” 卫子澜正与娘家的几个姐妹说话,楚悠颖却要拉她去觐见泰安公主,还非要拉上林婉城。卫子澜猜测其中有诈,所以想找借口推辞,没想到楚悠颖却摆出嫂嫂的架子来压她,卫子澜无法,只得不情不愿跟过来。 楚悠颖听到卫子澜这样说,脸色当即就冷下去:“我们王爷也在醉酒,可是泰安公主即将远嫁,咱们作为闺中姐妹不应该去陪陪她吗?” 卫子澜为难道:“三嫂,你也看到崔将军的情况了,不如咱们先走一步,等将军清醒过来,再让婉城跟上来!” 楚悠颖强势道:“宫里这么多宫女太监,难道连一个人也照顾不好?何必非要你守着?” 林婉城心里知道,楚悠颖就算是费尽唇舌也是要将自己支开的,索性就遂了她的心愿。林婉城淡淡一笑:“如此也好,我也正想去陪陪公主呢!” 卫子澜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婉城,她瞪大一双眼,仿佛在说:小心!这指不定是什么计谋!你还是守着崔将军为上! 林婉城回她调皮一笑,仿佛安慰她道:放心,我心里自有计较。 卫子澜到底不放心,亲自指了两个心腹太监在此守着崔叔明,生怕会出什么问题! 楚悠颖见林婉城这么容易就上了钩,当先在前引路,三人袅袅婷婷就朝皇后娘娘的承乾宫而去。 泰安公主本来也在宴会上,不过,她是一国公主,身份娇贵,略略陪坐片刻,就找个借口回了承乾宫。 卫子澜和楚悠颖是皇子正妃,所以在皇宫里一路畅行,很快就见到了泰安公主。 楚悠颖坐在榻上与泰安公主若无其事的聊天,拉着公主说自己见过的新鲜事,林婉城也聚精会神地在一旁听着。 唯独卫子澜,她唯恐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让崔叔明被人设计,可是当她抬头去看林婉城时,却又对她的那幅云淡风轻的表情感到无奈。 终于,就连泰安公主也看出不对来。她回头去看卫子澜:“六嫂,你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吗?”自从卫子澜嫁到平王府,泰安公主就再没有亲亲热热叫她一声子澜了。 卫子澜一回神,尴尬笑笑:“没什么……许是酒喝多了,不碍的。” 林婉城赶忙道:“子澜你怎么不早说?”她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钧瓷描牡丹的小瓶子,转身递过来道:“曲风醒酒有奇效!”说着,还不忘冲卫子澜眨眨眼! 卫子澜恍然大悟:自己怎么把这件事忘了?婉城的果蜜效果甚佳,自己也亲身感受过。这么一来,崔将军很有可能已经醒了。说不定……他们夫妻两个早就识破了楚悠颖的阴谋! 卫子澜灿烂一笑,若有所指道:“你怎么不早些拿出来,害我平白担心这么久!” 林婉城笑道:“是是是,都怪我,快喝了吧!”卫子澜伸手接过瓷瓶,一拔开瓶塞,满屋都是果蜜的馨香,她仰脖将果蜜喝了,不由赞道:“要说这东西是正经的好,效果好,味道更好!” 泰安公主就从旁道:“听六嫂这么一说,这还真是件宝贝呢!就是不知夫人肯不肯割爱,回头赠我两瓶。” 林婉城笑道:“不过是几瓶果蜜罢了,公主放心,来日我定将方子也一并奉上!”泰安公主就笑着点点头。 几人正在说笑,宫门外忽然跑进一个慌慌张张的太监,他给众人请了安,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才道:“启禀公主、王妃娘娘,承庆殿……承庆殿出事了!” 卫子澜和林婉城赶忙对视一眼,在看到林婉城眼中那淡然光芒的同时,卫子澜就放下心去了。 泰安公主也回头跟卫子澜对视,却发现,她已经去看林婉城了,心里一凉,苦苦笑起来。 人家说,在一群人中,第一个想要对视的人,就是与你关系最好的那一个。 泰安公主正在怔愣,却见楚悠颖满脸惊喜地站起来:“出了什么事?是谁?快些说!” 小太监环视一周,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五十九章 刘论 楚悠颖就道:“有什么话快说,事急从权,纵使有什么冒犯的,公主和本王妃也不会怪罪你!” 那太监就哆哆嗦嗦道:“是郑王爷,王爷他……”只说了个名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郑王?郑王出了什么事?”楚悠颖本来是一腔看热闹的热血,一下子就被浇熄了,剩下的就只是死灰一样的冰凉,她几步就跑到小太监身前,拉住他的衣领就问。 小太监被他揪住衣领,难受的几乎断气,他涨红着脸道:“王爷他吃多了酒,所以……所以,金珠公主也有些醉了,所以……”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在场的都是明白人,立刻就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想来,郑王醉酒,金珠公主也多喝了两杯,酒后乱性,情难自己,剩下的,就不用猜了。 楚悠颖只觉头皮都要炸了:“怎么可能呢?金珠公主怎么会跟王爷搞在一起?她不是去找……”想起崔叔明,楚悠颖心头一跳,猛然想起林婉城刚刚掏出的那瓶果蜜来:林婉城是名满京城的大夫,金珠用的不过是普通的迷药,这点粗浅东西在林婉城面前算得了什么? 楚悠颖猛然惊醒,只觉心头一阵冰凉,她抬头就去看林婉城,眼中的寒芒似乎能将她的身体射出一个大洞。 林婉城迎着楚悠颖的目光看过了,半点心虚也没有,巧笑嫣然道:“金珠公主去找谁?” 楚悠颖重重出一口气:“林婉城,是你!是你对不对?” 林婉城讥讽一笑:“我怎么了?王妃娘娘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免得等一会儿面了圣,您再头脑发热说出什么不体面的话来!” 楚悠颖扬着手就冲上来,她身后的宫女赶忙将她拉住:“王妃娘娘息怒!” 卫子澜也起身道:“三嫂,现在还不清楚三哥的情况,咱们先去承庆殿为要!而且,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一切都没有定论,您可切勿冲动,若是在御前失仪,您自己受了惩罚事小,连累了三哥可就不妙了!” 楚悠颖被卫子澜一劝,也终于冷静下来。泰安公主就趁势道:“咱们先去承庆殿吧!” 众人不敢怠慢,慌慌张张就往承庆殿里赶去。到了那里宴会还在照常进行,仿佛丝毫没受影响,只是主座上不见了隆乾帝。 泰安公主找人打听了隆乾帝的去向,原来事发之后,关乎皇家颜面,根本没有对外公开,只是匆匆将隆乾帝叫去偏殿私下处置。 几人又匆忙来到偏殿,一进门就见到郑王跪在殿下,平王、姜沐一脸严肃地立在一旁,而他们对面则是深色未定的钏术皇子和一脸恼怒的金珠公主。而在主座上,惠妃正低声安抚着恼羞成怒的隆乾帝。 几人进殿后,很快就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宴会即将结束,钏术皇子、平王和姜沐就一起去看崔叔明和郑王的情况。他们先去看了崔叔明,见他还沉沉未醒,就又去了隔壁找郑王。那曾想,刚一推开门,就看到床上的帐蔓被放下来,几人走过去一掀帐子,只见金珠公主和郑王两人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 林婉城抬头看一眼对面的金川公主,心里不由也暗暗佩服: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寻常女子,只怕早就羞愧而死了。偏金川公主脸上除了恼怒再找不出半点神情。纵使柔然民风彪悍一些,也要这位公主心理承受能力过硬才行啊! 林婉城在看金珠公主的时候,没想到金珠公主也抬头来看她。金珠公主眼睛里的火星子几乎都要喷到林婉城脸上,她刚想发作,却见钏术皇子一把将她按住。 只听郑王道:“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啊!儿臣只是在宴会上多喝了几杯酒,然后就人事不省了。儿臣也不知道为何金珠公主会出现在……” 不等她说完,惠妃娘娘就声色俱厉道:“住口!你这个忤逆不孝的畜生!在你父皇面前还敢狡辩?” 林婉城一挑眉:这惠妃娘娘真是爱子之心情真意切啊!明面上她是打断了郑王的狡辩,可是郑王该陈情的都已经说完了,她这一招既在皇上面前树立了严母的形象,又不着痕迹的帮着郑王将事情说出来。 惠妃话里话外都在责备郑王,因为她心里十分清楚,隆乾帝正在气头上,现在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只会让他更加厌弃。她知道只有低头人错才是正理,才能将损害降到最低,所以,她也是在提点郑王。 有句话叫母子连心真是一点也不假。郑王马上就明白惠妃的心思,他不再辩解,只是一个劲儿磕头认错:“父皇,是儿臣的错,求父皇不要生气,千万保重身体!” 惠妃也赶忙跪下道:“皇上,臣妾没有好好教导王儿,罪责难逃。臣妾不求皇上格外开恩,只求您秉公处断,一定要给金珠公主一个说法,不要让人家受了委屈!” 惠妃这是婉约的告诉皇上郑王愿意为此事负责,只是她态度诚恳,积极认错,皇上果然就十分动容:“爱妃向来识大体,不错不错!” 金珠公主终于忍不住爆发道:“林婉城,一定是你设计我们是不是?你不愿意看着我嫁入定远侯府,所以才设下毒计毁我清白是不是?” 林婉城心中冷笑,脸上立刻就摆出一副受了冤枉的恼怒神色:“金珠公主慎言!我敬你是柔然使臣,尊你是异国公主,可是你不能如此无理取闹!” 金珠公主一把将钏术皇子的手甩开:“本公主哪里无理取闹?若不是你,本宫好端端去找崔将军,怎么会在郑王的房间里醒过来?” 林婉城虽然站在殿角,但是依然察觉到皇上的眼光锐利起来。她心里清楚,这件事瞒不住他,但是只要不留下什么把柄,纵使是皇上,又能怎样?更何况,他也不希望金珠公主嫁到定远侯府,不是吗?现在金珠公主出了这件事,纵使不能嫁给他喜欢的那个儿子,也总比嫁到定远侯府强吧?林婉城知道,这笔账皇上算的很清楚。 林婉城哼哼冷笑道:“听公主的意思,是我将你打晕了扔在郑王的房间内的是不是?公主是个武将,你的风采我纵使足不出户也有所耳闻,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试问如何将你打晕?更何况,事发时我正在陪泰安公主说话,平王妃娘娘,郑王妃娘娘都可以作证!”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郑王府已经是一团糟,想要清爽脱身是不可能的了。楚悠颖见金珠公主将林婉城拉下水,也一心不想让林婉城过得安生,所以,她不顾惠妃的暗示,直接道:“纵使你没有机会下手,定远侯爷呢?谁都知道他勇武过人,想要劫持了金珠公主恐怕不是难事吧!” 惠妃一心想息事宁人,糊里糊涂将金珠公主娶进门就好。因为她心里清楚,事情闹得越大,对郑王也就越不利,真以为楚悠颖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别人都不知道吗?可偏偏这贱人就是个没脑子的货! 林婉城还未说话,门外的小太监就回禀道:“定远侯爷崔叔明求见!” 皇上摆手让人请他进来,崔叔明迈步进殿,给隆乾帝见了礼,就道:“刚刚在殿外,仿佛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还有这殿里……臣敢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皇上可不相信他不知情。隆乾帝眯着眼静静打量他,崔叔明半点垂着首,一副无辜的模样,半晌,隆乾帝才开口道:“偏殿里生了一些事……”张喜年颇有眼色,他上前一步,简明扼要地将事情说清楚。 崔叔明就凝眉道:“金珠公主去找过我?” 金珠公主骤然对上崔叔明,不由有些羞恼,自己最狼狈的事情都让他知道了,以后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他? 楚悠颖见她呆愣,不由从旁道:“公主,侯爷在与你说话!” 金珠公主猛然回神,轻轻点头:“是!” 崔叔明就道:“那公主怎么又到了郑王的房间?虽然我们两个一墙之隔,但是房间里并不想通!” 金珠公主全然没有刚刚那份逼人的气势,握着拳头紧张道:“我刚一进将军的房间就被人打晕了,等我醒来……”她有些说不下去。 崔叔明诧异道:“那就奇怪了,本侯自喝了钏术皇子递过来的酒就一直昏睡,直到方才转醒。不过,门前有两个看守的太监,如果真有其事,想必他们最清楚!” 皇上就沉声道:“提那两个太监过来问话!”张喜年刚要出去传旨,皇上又加了一句:“把郑王房外负责看守的太监也提上来。” 趁着张喜年出去提人的功夫,林婉城忽然发难:“公主,请恕我冒犯,只是不知道你好端端的去找叔明做什么?” 金珠公主一滞,只觉得一口气噎在嗓子里不知如何回答。好在,张喜年已经将负责看护的四个太监提上来,他们四人一字排开跪在郑王身后。 那四个太监中,年老的两个叫福全、福森,是负责守在崔叔明房外的,年轻的两个叫小李子、小童子是负责守在郑王门外的。 皇上开口直接问福全、福森道:“你们两个可曾见过金珠公主进定远侯的房间?” 福全、福森对视一眼,慌忙磕头道:“奴才不曾!” 崔叔明道:“那就奇怪了,守门的太监既然说不曾见过公主,公主为什么说是在我房里晕倒的呢?” 金珠公主急道:“我过去的时候这两个太监根本不在!” 崔叔明一挑眉,冷笑道:“哦?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皇上面前还不从实招来?你们可曾躲懒离开过房间?” 福森赶忙道:“是,奴才两个是曾经离开过。先前,前殿的掌事公公刘轮差人让小的过去帮忙,所以就离开了一时半刻。可是奴才真的不是偷懒啊!” 皇上脸上阴晴不定,转头又对着小李子和小童子喝道:“你们呢?公主又是如何出现在郑王的房间的!” 小李子、小童子一起磕头,小李子就大着胆子道:“皇上明鉴,奴才两个也被刘论//公公一同叫去,所以……实在不知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六十章 分析 隆乾帝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去,他淡淡看一眼惠妃,道:“将刘轮提上来!”刘轮从前在惠妃面前当差,后来皇上开恩,才将他提了做承庆殿的掌事太监。 惠妃自然看懂皇上那一眼的深意,她恭敬垂着头,好像很乖巧的样子,心里却早就将楚悠颖的十八辈祖宗全都问候一遍。 刘轮很快被提上来,他跪倒在殿前,惶恐的连头也不敢抬。 皇上冷声问道:“是你派人支走他们四个的?”话不多,每一个字却都极有分量,几乎压得刘轮喘不过气来。 六轮趴在地上,惶恐道:“是,是奴才。今夜承庆殿宫宴,奴才担心人手不够,所以才……才让人叫他们回去帮忙!” 皇上的声音陡然狠厉起来:“你难道不知道他们四个走不开吗?” 刘轮吓得浑身都在发抖,哆哆嗦嗦道:“奴才,奴才,找他们都是,很……很小的事情,奴才以为,他们走开一时不打紧的!”刘轮虽然胆小,但是毕竟是混迹后宫的老油条,他心里十分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知道只有咬牙不把楚悠颖供出来,自己才能有一条活路。所以,他脑子转的飞快,立刻就想起一套托词。虽然并不完美,但是勉强对付隆乾帝的审问还是没有问题的。 隆乾帝哼哼冷笑道:“不打紧?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你还跟朕说不打紧?” 刘轮自知酿下大祸,心里深恨楚悠颖拿着鸡毛当令箭,以惠妃的名义威胁自己就范。可是事到临头,他除了咬牙抗下,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而楚悠颖这里,自从四个太监供出来刘轮,她就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甚至连头也不敢抬。 隆乾帝冲着刘轮发了一会儿脾气,林婉城就道:“皇上喜怒,其实今晚这事实在是有疑点。” 隆乾帝一拧眉:“什么疑点?你且说来!” 林婉城道:“首先是叔明喝得那杯酒,臣妇当时就有怀疑,叔明酒量不错,纵使后劲再猛,也不至于让他沉睡这么许久……其次,是金珠公主一个女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去叔明房里,还被莫名其妙打晕?” 崔叔明转头冲林婉城一笑:婉婉这是猜到了皇上的心思,所以要帮皇上找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呀!只是……钏术大约不会这么轻易就范。 果然就听钏术皇子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给他敬酒,竟然被你如此怀疑?”反正酒已经被崔叔明喝光了,根本就是死无对证,纵使我真的下了药,我只要咬死了不说,你又有什么办法? 金珠公主也道:“我们是堂堂柔然皇族,怎么会做如此下作的事?林婉城,你这是摆明了污蔑我们,污蔑我们柔然!你若是不拿出证据,我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隆乾帝看着殿中的气氛剑拔弩张,不由也有些不喜:他是想找一个台阶将这件事完美解决,可是林婉城这两句话实在用力过猛,惹急了他们兄妹两个只怕不好收场。 却见林婉城勾唇一笑:“谁说我没有证据?”林婉城缓缓走到崔叔明身边,拉起崔叔明领口下的一团水渍:“这团酒渍是我无意中看到的,想来应该是叔明喝酒的时候不小心洒落的。只要让御医检验一番,就可以知道这酒里有没有参其他东西……而且——”林婉城一顿,笑容更加灿烂,简直就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药物进入人体后短时间内不会完全消散,总会留下一些痕迹,甚至从脉象上就能看出蛛丝马迹。想要知道书名喝得酒里有没有下药其实很简单,只需找来马国昌太医一验便知。” 崔叔明当然没有喝过那杯下了药的酒,他领口下的酒渍就是他用袖子掩面喝酒时倒上去的,太医自然也从他体内验不出任何药物残留。 林婉城如此说,只不过是料定了金珠公主在酒里下了药,所以故意用话激她,吓唬她。而且,林婉城十分清楚,皇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派太医来给崔叔明检验的。 因为,太医一旦在崔叔明体内验出余毒,钏术皇子下毒谋害崔叔明的事情就是板上钉钉,事情传出去,必定会引起京城百姓的强烈抵抗情绪。到时候,与柔然的和谈恐怕会举步维艰! 钏术皇子、金珠公主都没有料到林婉城竟然还有这一手,两人齐齐哑火,场面不由十分尴尬。 皇上心中淡淡一笑:想不到叔明的这个小媳妇当真是有两把刷子。 隆乾帝整理好情绪,淡淡一挥手:“此事到此为止。郑王与金珠公主两情相悦,今晚,金珠公主也不过是趁着郑王酒醉进屋探望,并没有发生别的事情。朕现在就给这两人下至赐婚。金珠公主身份尊贵,从今进了郑王府,也是王妃之尊。” 隆乾帝一句话已经将郑王和金珠公主的婚事确定下来,而且他十分肯定,至少钏术皇子是不会反对的。 一来金珠公主与郑王有了肌肤之亲,除了嫁入郑王府,再没有其他选择。二来,隆乾帝已经拿到了这两兄妹的短处。正如林婉城刚刚所说,钏术皇子兄妹有下药之嫌,如果隆乾帝真的彻查,一旦将罪名坐实,破坏和谈的罪名着实不轻,只怕柔然的托答王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果然,钏术皇子听了隆乾帝的话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金珠公主就没有那么好打发,她望着满殿的人,只觉心中的怒火即将爆炸:她不远万里来到中土,只想和心中的白马王子双宿双飞,然而,还是没想到,自己费尽了心思,到头来只得道这么一个下场,让她怎能甘心? 金珠公主疯了一样跑出去,钏术皇子在身后叫了她好几身也不见她回头。钏术皇子只好对隆乾帝躬身道:“皇上的安排甚好,金珠可能有些激动,不过没关系,我劝一劝就好了。” 隆乾帝淡淡点头,钏术皇子就接着道:“金珠的婚事多赖皇上帮忙操持,我们一概没有异议。从今之后,金珠就要嫁入大周,她脾气有些急,还望皇上和正往多多包涵。” 隆乾帝笑道:“进了郑王府自然就是朕的儿媳,包容是一定的,皇子尽管放心。” 钏术皇子点点头:“如此最好。皇上,我还要去找一找金珠,就先告辞了。” 皇上立刻又谦让一番,才让张喜年亲自将人送出去。钏术皇子迈步往外走,只是在走到林婉城夫妇跟前时,微微皱着眉,鼻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钏术皇子走后,姜沐自然看明白了殿中的情形:隆乾帝怕是要关起门来料理家事了。姜沐自忖是小国的王子,在天朝上邦本来就没有话语权,也不好杵在这里碍眼,所以识趣地也跟了出去。于是,偏殿里主要就剩下隆乾帝、惠妃、郑王夫妇、平王夫妇、泰安公主和崔叔明夫妇。 隆乾帝淡淡扫一眼殿中脸色各异的人,不由冷着脸笑起来:“你们一个个都长本事了,打量着朕是痴傻的,都敢在朕的面前耍把戏!” 满殿的人就都跪下去请罪:“皇上恕罪,儿臣(臣妾/微臣/臣妇)该死!” 隆乾帝冷冷哼一声:“你们现在翅膀都硬了,不过你们可千万不要忘了,朕还坐在这张龙椅上,还是咱们大周朝名正言顺的皇帝!”隆乾帝说完这句话,一甩袍袖,恨恨离开,长喜娘慌慌张张就跟了上去。 林婉城看着隆乾帝远去的背影,不由默默叹了口气:她自然知道隆乾帝为什么发火。隆乾帝一心想让平王与金珠公主成亲,这样,平王在夺嫡时不仅增添一份助力,而且更加有利于边境的和平。只是,林婉城实在不忍心看到金珠公主这个强悍的女人进王府与卫子澜作对。她不是没有想过郑王娶了金珠公主后的可怕后果,可她还是狠不下心来。 事已至此,饮鸩止渴也罢,弄巧成拙也罢,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林婉城深深看一眼崔叔明:只希望没有让叔明难做。 不曾想,崔叔明却好像与她有心灵感应一般,在同一时间也抬起头来。他朝林婉城勾唇一笑,似有无尽春意,林婉城顿时觉得安心了。 隆乾帝抽身离席,殿中的人也各自散去。今晚,郑王虽然被隆乾帝训斥,可是他却得到金珠公主身后的柔然国作为助力,可以说也成为最大的赢家。 只不过有人欢喜有人优,惠妃与郑王暗自开心,楚悠颖的一张脸却黑得像是锅底:本来是要让金珠公主进定远侯府去给林婉城添堵的,现在却让她嫁给郑王,还让她与自己平起平坐,怎么看都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想到金珠公主的那些手段,楚悠颖就只觉得头疼:看来从今之后,郑王府的日子可就要热闹了! 崔叔明夫妇相携着从偏殿走出来,此时月上中天,更深露中,前殿的宴会已经接近尾声,林婉城亲自去跟杜裴氏打了招呼,就和崔叔明一起向宫外走去。 坐在马车里,崔叔明看到林婉城脸色不好,笑着开口道:“怎么了?怎么不开心?” 林婉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今晚的事……郑王娶了金珠公主,会不会对你们造成威胁?” 崔叔明笑着摇摇头:“你以为金珠公主嫁入了平王府,就能跟平王一条心吗?不会的!” 崔叔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从后面抱住林婉城,脑袋支在她肩膀上,慢慢道:“柔然国内的形式也很复杂,钏术皇子和金珠公主在国内的地位也不乐观。所以,金珠公主和亲的目的也不单纯。金珠公主一门心思想嫁进侯府,不过就是想为钏术皇子在大周争取一份助力。我虽不才,到底也是大破柔然的将军,在柔然国内还是有一些名头的,他们兄妹若是拉上了我,在夺嫡过程中更有保障。后来,钏术皇子眼见不能让我就范,也就打起了郑王的主意。可以说,郑王就是钏术找的备胎。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金珠公主会那么快与楚悠颖打成一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六十一章 遇险 林婉城不由皱眉:“你是说钏术和郑王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 崔叔明慢慢点头:“很有这个可能。而且,协议的内容大约就是两人互为助力,一起夺嫡!” 林婉城不解道:“钏术为什么会找上郑王?他难道看不出来平王比郑王强百倍?” 崔叔明随意捏起她额间一缕秀发绕在手指上,轻轻笑道:“你以为钏术是瞎子吗?他当然知道平王比郑王强,也自然去找过他谋求合作,只是平王态度很坚决的拒绝了他。毕竟,这牵涉到国家利益。” 林婉城恍然大悟:“这也就是金珠公主即使加入平王府也不会与平王一条心的原因?” 崔叔明毫无预兆的在她脸颊上亲一口:“还不算笨!” 马车出了宫门,咕咕噜噜往前走,夜色深沉,大街上几乎一个人也没有,崔叔明静静抱着林婉城没有说话,四周就只能听到马蹄“嘚嘚”声响。 拐过一个弯的时候,崔叔明忽然抬起头,他屏气凝神,侧着耳朵似乎在听什么动静。 林婉城不由好奇道:“怎么了?”崔叔明低头对她淡淡一笑:“没什么,几只不睡觉的夜猫子罢了,你安心呆在车里不要出来,我去看一看!” 林婉城立刻就警觉起来:看来今天晚上是注定不会太平了!她一把抓住崔叔明的胳膊,温声道:“小心一点!” 崔叔明勾唇一笑:“放心。”崔叔明掀帘子出了马车,冲赶车的平安一摆手,平安就拉住马缰绳,队伍就停下来。余庆、木刻赶忙就跑到近前:“侯爷——” 崔叔明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知情。余庆、木刻就暗自握紧手中的兵刃。他们此次进宫,带出的护卫不多,林婉城怕麻烦,甚至连安兰、丝竹也没有带。 此时,崔叔明带出来的护卫全部下马,十分警觉的将马车围住。崔叔明则站在车辕上,目光锐利地打量着不远处那片黑压压的屋檐。 忽然,只听得一声清哨在巷子里响起,屋檐上立刻就多出了二十几个黑影。他们搭弦拉弓,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见漫天箭雨呼啸而来。 崔叔明不敢怠慢,“刷”一声从腰间抽出软剑左右格挡,马车下的护卫有些躲闪不及的当场就中箭倒下。 索性,林婉城的马车是上好的促榆树,这种树木产自大小兴安岭,木质特别坚硬,所以纵使车外箭雨,车内却可保无虞。 对方来势汹汹,过了不多久,马车下就躺的满是尸体。木刻的手臂也被一只箭矢划伤,正“凸凸”冒着鲜血。 余庆一边挥舞手中的长剑,一边对崔叔明道:“侯爷,兄弟们都伤的伤,死的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攻势太猛,咱们实在攻不上去,又不能呆在这里坐以待毙!” 崔叔明手中软剑舞得虎虎生风,眉头却仅仅皱在一起。这伙人不像是江湖上的,反倒是像出自军队。他们用的是射程很远的强弩,而且射箭的技术也不是寻常草蜢能够比的。所以,他们站的距离远,射箭的角度也十分刁钻,纵使自己一身本领,也无法强攻上去。 而且,自己手下这些护卫虽然不是精锐,但是哪一个也不是酒囊饭袋,可是区区两盏茶的功夫,竟然全部伤重倒地,这伙人到底是谁? 崔叔明略略一想,就已经猜出了来人的身份:今晚,我大发慈悲饶你一条狗命,没想到竟然惹出这样的祸事!看来古人的话果然不错,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崔叔明正暗自恼怒,箭雨竟然慢慢停了下来。看着马车旁遍地的尸体,崔叔明直觉怒火冲天,头发都要烧着了:他崔叔明爱兵如子,虽然平时严厉,但是从来不肯让自己的手下吃亏。有一回,他的一个部下行侠仗义,从一个纨绔手里救出良家妇女。后来,那个纨绔带着一大帮子猪朋狗友上门寻仇,不仅将他那个部下打伤,还砸了他的家。 崔叔明知道以后,二话不说,领着人就冲到了那个纨绔家里。那纨绔自然听过崔叔明的大名,赶忙就斟茶赔礼。 可是崔叔明当众砸了茶碗,一拳打的那纨绔口吐鲜血。然后,他就让部下将那纨绔的家砸了一个稀巴烂。 再后来,事情传到左都御史王朗那里,王朗在金殿上参他纵容手下行凶,他却道:“我的手下都是我的兄弟,我如果连兄弟都保护不好,何谈保家卫国?” 王朗气得浑身发抖,可是隆乾帝却一笑了事,到最后也只是象征性的罚了他一个月的俸禄。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崔叔明在军中威望极高很少能够与之相媲美的。 然而,今日,崔叔明却栽了一个大跟头。他从军七年,何曾吃过这样的暗亏?一时之间手中的软剑就有些抑制不住狂躁。 林婉城在车中大约察觉事情不对,赶忙探头问道:‘叔明,怎么了?’ 崔叔明头也没回,他提着软剑,像是一头发怒的野兽:“没事。婉婉,你呆在车里不要出来。” 林婉城知道自己若是贸然出去只能给崔叔明添乱,所以她刚忙将帘子放下来,重新缩回车厢的角落里。 崔叔明虽然发怒,却不曾丧失理智,他心里明白对方的来意,所以死死守着马车不肯上前冲锋。 不多时,只见眼前黑影跳跃,房檐上那二十多个黑衣人转眼就到了跟前,将马车前的三人团团围住。 崔叔明手持长剑,冷冷道:“你们伤我兄弟,残我手足,今日一个也别想走!” 那群黑衣人似乎没有听懂崔叔明的话,不约而同的去看最前面的首领。黑衣人首领也不多说,一挥手,属下们一拥而上,转眼就裹入战局。 这些黑衣人不仅射箭的功夫了得,身手更是不错。崔叔明领着余庆、木刻在战圈中厮杀,直打了一刻钟,拆了三百多招,只斩杀了五个。同时,余庆胸前中了一刀,木刻的整个膀子险些被敌人砍下。 崔叔明打横一剑刺出,在一个黑衣人肚子上开了一个窟窿。那黑衣人未来得及反应,鲜血“噗”得喷涌出来,他“砰”得一声就倒在地上。 剩下的十几个黑衣人见崔叔明如此英勇,不仅有些发怵。他们围成一圈将崔叔明主仆围在其中,却都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木刻举剑想要冲上前,崔叔明抬手将他拦下:“你看护着余庆和夫人,这些人交给我。咱们这边动静这么大,顺天府应该已经收到消息,相信过不了多久,支援就会赶到!” 木刻是战场上的老将,军令如山,他自然不敢有违,长剑护胸,慢慢就退在马车旁。林婉城已经从马车上下来,她和木刻一起将余庆扶进车厢,而木刻就横着剑站在车辕上。 这群黑衣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那个头领也是一声不吭。只见他将手一摆,属下们心领神会,都提着剑强攻上来。 崔叔明冷笑一声,举剑迎头赶上去,软剑柔韧性极强,在崔叔明手里就像是一条奔腾咆哮的银蛇,短瞬之间,就又有一条性命被吸干了血。 崔叔明与那群黑衣人又拆了几十招,眼见黑衣人的数量越来越少,崔叔明的优势就愈发明显。 忽然,黑衣人的头领猛然出招,他半空跃起,一剑竟从崔叔明头顶劈过来。 崔叔明一拧眉,就势在地上一翻滚,堪堪躲了过去。只见那首领的剑在地上劈得火花四溅,在这无尽黑夜之中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那群黑衣人丝毫没有怠慢,眼见崔叔明落了下乘,“刷刷刷”几剑就随着刺过来。崔叔明举剑格挡不及,只得连续在地上翻了几滚,躲了过去。 崔叔明暂时脱险,自己却离马车有了一段距离。只见黑衣人一声冷笑,抬脚就向木刻踢过去。 木刻不敢怠慢,在车辕上就与那头领缠斗起来。两人打的难分难舍,不多时,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崔叔明暗道不妙,想要飞身去救,只是这些贼人着实难缠,好几次想要突围,都又被逼退回来。 眼见得马车上无人防守,黑暗的小巷里忽然又窜出一个黑衣人来。他身材比寻常男子略小,抬手就抖出几枚飞镖。崔叔明暗道不妙,抬手就将软剑扔了过去。只听“哗啦啦”几声脆响,飞镖应声被击落在地。 林婉城暂时化险为夷,崔叔明的情况却有些不妙。他刚刚只顾林婉城的安慰,软剑脱手的一瞬间,背上就被人砍了一刀。只不过伤他那人似乎也吃了一惊,慌慌张张就收了力道,崔叔明伤口虽长,却并不深,只落得皮外伤。 崔叔明后背吃痛,转身就是一脚,手上发力,顺势就将那人手里的长刀夺过来,横向一劈,那人就应声倒地。 后来出现的那个黑衣人见一击不中,显然十分懊恼,他顺手解下腰间的一柄短剑,飞身就朝马车冲了过去。 崔叔明身陷重重包围不得脱身,木刻也被黑衣人首领打的毫无招架之力,林婉城的情况十分危急! 说时迟那时快,不远处马蹄声又疾又响,未至近前,一道黑影打着旋飞了出去,那个黑衣人刚跃上马车,就感到后背破风声响,他侧生一跳,那物事贴着他的头皮就飞过去,“啪”一声打在车框上。 黑衣人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根马鞭,那马鞭做工精细,在把手的地方还镶了一颗流光溢彩的翡翠,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那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倩影就踩着马头飞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在林婉城的车辕上,正是郑国公嫡长女杜若琅! 那黑衣人恨恨道:“与你有什么想干,快快滚开,不然让你死在我的短剑之下!”她虽然刻意改变了声音,但是还是能够听出这是个女人。 杜若琅勾唇一笑,笑容里充满讥讽:“马车里的是我表姐,怎么与我没有想干?更何况,想要让我死在你的短剑下,你也要有这个本事才行!” “找死!”那黑衣人恼羞成怒,举着短剑就刺了上去。杜若琅见她来势汹汹,不敢怠慢,一抬脚,就将刚刚掉落的马鞭勾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六十二章 渡险 转眼之间,杜若琅和那个女黑衣人就缠斗在一起,林婉城将车帘掀开一个小缝,密切注意着车外的情况。 她不会武功,知道自己的斤两,现在她能帮崔叔明的就是好好呆在车里,不要乱跑添乱。 镇国公是武将,国公的地位也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所以,国公府的小辈终中就连杜若兰也会耍那么几下花枪。可是林婉城从来不知道杜若琅的功夫竟然这么高强。 平日里杜若琅纵使冷着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可是提起马鞭,打起仗来,才真正叫一个英姿飒爽。她一条软鞭舞得滴水不漏,任凭黑衣人如何进攻,也找不出一丝破绽。 忽然,杜若琅换了一个路数,她转守为攻,气势更加凌厉。只见她一脚踩在马背上,凌空腾起,一个倒马回勾,只听“啪”的一声,马鞭就缠上黑衣人的短刀。 杜若琅用力会拉,那黑衣人死抓住不放。杜若琅气上心头,冷冷一哼,抬脚就踹那黑衣人的面门。 变换只在一瞬间,那黑衣人猝不及防,慌忙抬手去挡,她这么一抬手,手上的力道自然而然就送了几分。却不知正中杜若琅下怀。她喝一声“着”,一扬马鞭,那短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砰”的一声钉在马车框上。 杜若琅下了黑衣人的兵器,却并没有见好就收,她回身一鞭子抽过来,黑衣人就只能仰面下腰躲避。黑衣人一仰身,下盘就整个暴漏在杜若琅面前。只听她叫一声好,一脚就劈了下去。 黑衣人在仰身躲鞭的一瞬间,其实就已经想到自己下盘空虚,只是她后仰力道太猛,杜若琅的动作又实在太快,所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小腹上就正中一脚。 黑衣人被杜若琅一脚劈倒,结结实实摔了一跤,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围攻崔叔明的那群黑衣人眼见女黑衣人不敌,赶忙就要跑过来救援,可是崔叔明哪给他们这个机会,一抬手又杀了两个。 其中一个黑衣人眼见情势不妙,赶忙冲女黑衣人大叫一声,说了一通呜哩哇啦的话,在场的人虽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却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正是柔然语。 倒在地上的女黑衣人一见有人暴露身份,不由怒恨交加,伸手从怀里掏出两只飞镖就甩了过去,可怜那个多嘴多舌的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死在自己的女主子手上。 女黑衣人眼见局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深知要么速战速决,要么坐以待毙。她不顾身上的伤痛,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一抬手“嗖嗖嗖”十几枚毒镖就朝着马车的方向飞过去。 马车的车厢虽然坚硬,但是车的正前方只是一个用来格挡的布帘,若是有飞镖甩进来,马车里空间狭小,当真是避无可避。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崔叔明甩手又将手里的大刀甩了出去。崔叔明力道极大,大刀飞的极快,几乎是眨眼之间飞镖和大刀就同时飞到车前。只听“乒乒乓乓”一阵杂音,飞镖就尽数落在地上。 而杜若琅这里,她之所以来不及飞身去救,是因为女黑衣人也同样扔了几枚飞镖过来。 只见她甩动长鞭,一一挡下。剩下最后一枚飞镖时,她鞭上陡然加力,“啪”得一下就将飞镖甩了回去。 变故突然,女黑衣人根本就没有料到会有回头镖,她当胸正中一镖,仰面躺倒在地,头一歪,吐出一口黑血。镖上有毒! 女黑衣人勉强撑着地站起来,一挥手,她的残存势力就都聚拢在她身边。她刚想说什么,却两眼一翻,倒在身旁的那个小头领身上。 纵使她伤重晕倒,黑衣人里也没有人再敢多说一句话。只见那个小头领从女黑衣人身上掏出一只清哨,放在嘴边一吹,黑衣人顿时有秩序地逃跑。 木刻提剑要追,崔叔明一摆手:“不要追了!”木刻赶忙垂手站住。 崔叔明不敢怠慢,飞身就冲向马车,一掀车帘,林婉城那张精致的小脸就露出来。崔叔明一把将她抱住,温声道:“婉婉,有没有吓着你?” 林婉城摇摇头:“我哪有那么胆小?”她伸手去抱崔叔明的背,一抬手,只见满手都是鲜血。她不由惊恐道:“你受伤了?” 崔叔明淡淡一笑:“区区小伤,何足挂齿?”林婉城气道:“你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是小伤?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己吗?” 杜若琅就在一旁道:“伤口也不深,有什么好担心的?”林婉城听她这样说才总算放下心来,不过到底还是给崔叔明上了一些金创药,帮木刻、余庆简单包扎了一下,而马车下躺倒的那些兄弟,林婉城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林婉城见崔叔明脸色不好,知道他在为那些死难的弟兄难过,不由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叔明,先把这些英勇的将士迎回府中再作打算吧。” 崔叔明重重点头,正要让木刻回府找人帮忙,顺天府尹方航领着一大群衙差仓皇而来。 刚刚,方航睡得正香,忽然有师爷来敲他的门,迷迷糊糊间,他听到师爷禀报说顺阳大街附近发生械斗,就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 今夜,皇上在承庆殿举行晚宴,京城的治安自然事关重大。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一旦出现什么差错,别说是顶上的乌纱,就连项上人头只怕也难保。 方航点齐衙役,浩浩荡荡就朝顺阳街开进,还没有走到借口,负责盯梢的衙差就回来禀报说战斗已经结束,而且,看样子其中一方是定远侯府的崔叔明! 方航一听定远侯府就吓出一身冷汗,这要是别人倒还罢了,崔叔明是一个顶顶难缠的人物,弄不好自己就真的要交代了。 方航不敢怠慢,快马加鞭地赶上来时,只见到一辆马车前全是死尸,崔叔明面沉似水站在一旁,林婉城正在收拾药箱,杜若琅正盯着手里的马鞭出神。 方航几乎是从马上翻下来的,他满头冷汗地跑上来,躬身行了一礼:“不知定远侯爷在此,下官来迟,但请侯爷恕罪!” 崔叔明沉着脸没有搭理他,过了一会儿,林婉城不想闹的太僵,就抬手道:“方大人,我们此时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快找人去帮忙吧!” 方航知道林婉城这是在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心里感念,赶忙就起身去找衙役们上前帮忙。 等方航的人将现场都清理干净,他才又急急忙忙走上前:“侯爷,定远侯府的侍卫都已经送回府里安置,只是这黑衣人的尸体……” 崔叔明头也不抬,冷冷道:“拉到城墙上暴晒三日!” 方航为难道:“侯爷,这……看这些人的长相不像是中原人士,如果贸然暴尸,会不会让……让柔然那里……” 他没有把话说完,方航心里知道,崔叔明肯定一早就知道这些黑衣人的身份了,只是他下达的暴尸命令究竟是气话还是最终决定呢?方航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林婉城知道崔叔明是在故意为难方航,责怪他姗姗来迟。林婉城虽然也对方航迟到的行为不齿,但是认真来讲,冤有头债有主,他只是一个小小顺天府尹,不应该将气撒在他头上。 林婉城叹气道:“侯爷的意思是说先将这些尸体拉到顺天府义庄严加看管,等请示了皇上,再决定是否暴尸!” 方航知道林婉城在崔叔明面前地位超然,所以,他只抬头看一眼崔叔明,见他没有异议,就弓身退了下去。 方航自去忙碌,林婉城就闲下来,她转头看到杜若琅闲在一旁,就走过去道:“若琅,你怎么会突然出现的?” 杜若琅道:“是母亲不放心你。”对于杜若琅如此简明扼要的回答,林婉城早已习惯,知道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杜裴氏在宴会上偶然听到金珠公主怒气冲冲地提到劫杀两个字。虽然她并没有把话听全,也不知带要劫杀谁,但是在回府的路上越想越不放心,索性就让杜若琅跟上来看看。 林婉城就道:“看不出来表妹的功夫这么好。如果你是个男儿身,只怕上战场杀敌自然不在话下!” 杜若琅就不满道:“难道女子就不能上战场杀敌了吗?” 林婉城素来知道她的性子,所以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再多说。 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安兰、丝竹却都焦急地等在浅云居没有睡。 宫中的规矩,寻常府里的丫鬟是没资格进宫的,只能在宫门外等候。林婉城不想这两个丫鬟辛苦,索性出门时就将她们二人留在家里。 安兰、丝竹一见林婉城夫妇从门外走进来,赶忙就飞奔着迎上去:“夫人,侯爷,您们总算是回来了!” 先前,顺天府的人拉回了许多具尸体,安兰认出正是随崔叔明夫妇赴宴的那群护卫,立刻就知道事情不妙。她赶忙向送尸体回来的衙差打听,虽然从他们嘴里得知定远侯夫妇没有大碍,但是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安定不下来。丝竹甚至捏着帕子哭了两回。后来,安兰狠狠批评她两句,她才勉强收拾住眼泪。 现在,见到林婉城的面,丝竹再也忍不住,她扑过去将林婉城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一遍,见她半点损伤也没有,才慢慢放下心来。只是,到底眼窝子浅了些,嘴一瘪,又抱着林婉城哭了起来。 林婉城温声安慰她几句,丝竹才慢慢止住哭声。林婉城见安兰虽然不似丝竹那样激动,但是眼圈也还是红了。 林婉城知道两个丫鬟关心自己,心里不由感动。崔叔明忙着安顿死难的护卫,林婉城就移步去看了班班,见他在小摇床上睡得香甜,才又静悄悄从屋里退了出来。 崔叔明将护卫们的身后事安置妥当,回到浅云居,只觉得满身疲惫。 林婉城伺候着帮他用清水擦洗了身子,又给他重新将背上的伤口包扎一番,夫妻二人总算能安安稳稳躺倒在床上。 只是经历了这么一场磨难,亲眼见到那么多具尸体,林婉城却是如何也睡不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下旨 崔叔明知道她心里难受,轻轻拍着她的脊背道:“生死有命。他们都是刀尖上舔血的好汉,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是来早与来迟。” 林婉城像是一只听话的小猫一样缩在崔叔明的怀里。她前世是个医生,今生是个大夫,可以说见惯了生死,只是今天的场景太过震撼。 几十条鲜活的人命,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就变成了一具具冰凉的尸体,这对她来说太过突然。 相对于林婉城来说,同样是见惯生死的人,崔叔明却显得淡定许多。究其原因,作为医生,林婉城所见到的是生命的流逝,这种流逝是有过程的,可见的。所以这种冲击力比战场上的生死要柔和许多。 崔叔明声音忽然冷冽起来,黑暗中他的眼睛似乎都在放射寒光:“早知道……我就不该手下留情的!” 林婉城知道崔叔明的意思:金珠公主支走了承庆殿偏殿的太监,偷偷溜进殿里,崔叔明趁其不备将她打晕又送到了郑王房里。可是如果崔叔明当时下了狠手,直接将她了结,然后在隆乾帝面前说她意图行凶、图谋不轨,出于大局考虑,皇上只会力挺崔叔明,而不会将他治罪。这么一来,也就不会有后续的许多事情了。 然而,崔叔明若真的杀死金珠公主,就真的一了百了了吗?且不说她是柔然的公主,俗话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金珠作为柔然的使臣,骤然死在皇宫,大周朝无论无何也是不能逃脱干系的。 林婉城知道崔叔明心里内疚,只好安慰他道:“你若真的杀了她,柔然和大周必然开战,到时候战火绵延,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崔叔明冷笑道:“柔然与大周真的可能和平共处吗?早晚都是要打的……” 林婉城深知崔叔明说的在理,也不好再往下劝。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金珠公主,就道:“今晚,金珠公主中了镖,那镖上,似乎喂了毒药。” 崔叔明冷冷道:“这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林婉城点头道:“我虽然不知道她镖上喂得什么毒,但是看她毒发的速度,这毒药必定不是俗物。” 崔叔明好奇道:“你还怕她会被毒死?她自己毒镖,又岂能没有解药?更何况,她死了倒好!我那么多弟兄死在她手下,纵使将她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林婉城赶忙道:“我只是想她若死在大周,纵使是死在自己的毒镖之下,柔然国也是要讨一个说法的。到时候,只怕若琅……” 崔叔明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我常与柔然打交道,知道他们那里似乎有一条律法:遇到劫匪抢劫,纵使将他打死了,也不用坐牢。更何况,纵使金珠死了,我敢保证,钏术皇子也不会将她的真正死因公诸于世。在我大周境内,谋害威武将军,往小了说,是谋财害命,往大了说,是居心不良,破坏两国和谈。这个罪名,他们兄妹承担不起!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和他们所用的兵器,就包括金珠公主所用的飞镖我都已经让顺天府妥善保管起来,将来,这些事一旦闹大,就是指证他们图谋不轨的铁证。” 林婉城不由道:“说起她所中的毒镖,我不得不佩服若琅。我从前只知道她习武,却不知道原来她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她的身手你也看见了吧?你觉得怎么样?” 崔叔明忠恳道:“刚柔并济,是一员虎将。” 林婉城撇嘴道:“说得好像立刻就要将她收入麾下一样!别说她是个女孩,就算是个男的,姨母也不会舍得让她上战场!” 崔叔明摇头道:“姨母是个很开明的人,哪里就像你说的一样溺爱?她并非是不舍得,而是大约姨父和姨母也看懂了朝里的局势,他们深谙急流勇退的道理,明知道镇国公府风头过盛,是不会再让小辈上战场建功的!” 林婉城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就慢慢点了点头:“那咱们的班班呢?他以后该怎么办?” 崔叔明叹气道:“望子成龙的心情我自然也有……走一步看一步吧!” 夫妻两个不知不觉就睡熟了,第二日一早是休沐,崔叔明挨家挨户登门,给昨晚死难弟兄的家属一一送上慰问金,并表达了深深的歉意。 林婉城心情也不是很好,她抱着班班在榻上坐了一天。快要吃晚饭的时候,她忽然问班班:“你将来想做什么?” 班班没有听懂她的话,挥舞着花凤凉送来的一个紫檀木精雕的木剑笑得很欢畅。 上朝的时候,顺天府尹方航将那晚发生的刺杀事件如实奏达天听。隆乾帝闻言大怒,他一掌拍在龙书案上,斥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威武将军也敢刺杀,谁不知道叔明是朕的肱骨,是平定北疆的功臣?这群小贼如此放肆,岂不是在打朕的脸?” 隆乾帝说得慷慨激昂,大殿那些不明真相的官吏一个一个都被鼓动得罄竹难书。隆乾帝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才转头对崔叔明道:“叔明,身体可有不妥?” 崔叔明淡定道:“多谢皇上关心,只不过是几个小贼罢了,微臣虽然不才,但是这点本事还是有的,绝不会让皇上丢脸。” 隆乾帝拍掌叫好:“真不愧是朕的爱将!” 从始至终,钏术皇子和郑王都若无其事地站在朝班里,只有在隆乾帝夸赞崔叔明时,钏术皇子的脸上才有一丝动容。 隆乾帝就指着方航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尔等定要不遗余力地侦破,速降结果报与朕知道!”方航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赶忙就弓身答应下来。 大臣又议论了一会儿国事,隆乾帝就让张喜年宣读了金珠公主嫁入郑王府为金妃的圣旨。 众大臣听了这道旨意,看崔叔明和郑王的眼色不由就有些疑问:这金珠公主不是对定远侯爷爱的死去活来吗?她还曾经放话说此生非崔叔明不嫁。这誓言余音在耳,怎么转眼就要嫁入郑王府为金妃?是不是其中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 不过,无论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也不是他们这种十八线小官吏们可以操心的,他们能做的,无非就是对着崔叔明八卦一阵罢了。 金珠公主不在金殿上,钏术皇子就代表她领旨谢恩。张喜年将圣旨转交到钏术皇子手中,他却微微有些变了脸色。 钏术皇子为难道:“皇上,小妹她……她病了,所以这婚期……” 隆乾帝故作不知地探过脑袋来:“哦?不知公主身体有什么不舒服?说起来她的身子骨当真是差,才来了京城几天,就已经两次生病了。” 钏术皇子面上羞赫,也不想抬头去看满朝文武的脸色。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金珠从承庆殿出来之后,直接回了驿馆,带领着几十个心腹去埋伏在林婉城回府的路上。她知道崔叔明武功高强,所以就用调虎离山,等手下的人将崔叔明引开,自己再上前将林婉城手刃。然而,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杜若琅忽然跳了出来。 她不仅救了林婉城,更是用毒镖将金珠打伤。镖上喂得是一种见血封喉的剧毒,所以即使金珠公主吃了解药,毒液还是烧坏了她一条胳膊。 钏术皇子心里清楚,隆乾帝一定知道了金珠行刺的事,不过为了两国的颜面,为了和谈能够成功,他还是忍着没有揭穿。 隆乾帝只好道:“金珠公主的身体可有大碍?生的是什么病?” 钏术皇子赶忙拱手道:“她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摔伤了一条胳膊,所以……” 隆乾帝惋惜道:“听说金珠公主是个骁勇善战的女将,怎能这么不小心呢?这样吧,叔明——” 崔叔明拱手站出来:“微臣在。” 隆乾帝道:“就麻烦你的夫人再去驿馆走一趟吧!说起来,上次的水土不服也是她治好的。” 崔叔明立刻为难道:“皇上,此事只怕不妥。” 隆乾帝凝眉道:“如何不妥?你且说来!” 崔叔明恭敬道:“宫宴那晚,内子受了些惊吓,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所以……” 隆乾帝点点头:“她毕竟是个女子,杀人见血的事情对她来说确实残忍。这样吧,她的师兄叫什么……什么华?” 崔叔明赶忙道:“白华!” 隆乾帝点头道:“对,白华!他们师兄妹师承一脉,医术自然没得说。他们师兄妹二人,不拘是谁,去驿馆走一趟吧。” 崔叔明弓身领旨,钏术皇子也赶忙谢恩:这两天,他也为金珠找了许多大夫,可是都说她中毒已久,能捡回条命已是万幸。他有心去请林婉城,可又实在有些担心。现在,隆乾帝既然下了圣旨,他自然从善如流。 崔叔明回府将皇上的命令说了,林婉城就慢慢放下手中的绣架:“还是我去走一趟吧。师兄过几日要去趟师父那里,这几日应该忙着准备启程。” 崔叔明不由道:“他走了保安堂怎么办?” 林婉城叹口气:“只能先暂时歇业了。”她回头看见班班一扭一扭地趴到她身边,一把就将绣架抓在手里,张嘴就想往上咬。 绣架上还别着针头,林婉城吓得一把夺过来,并在他小屁股上轻轻一打,骂道:“什么东西你都吃?” 班班见母亲如此凶恶,小嘴一瘪,顿时就咧着嘴趴在榻上哭起来。 崔叔明见状,赶忙将班班抱起来哄:“班班不哭,母亲是为了班班好!” 班班被崔叔明抱在怀里,一抬眼就看到崔叔明头顶的玉冠,伸着小胖手就要抓住。崔叔明一仰脖子,堪堪躲了过去。 班班见东西抓不到,一瘪嘴又要哭起来。 林婉城赶忙从旁递过来一个小拨浪鼓,在班班耳边轻轻一摇,顿时就“咚咚”作响。班班被拨浪鼓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顿时连哭也忘了,只是他肉嘟嘟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泪水,看了让人觉得又可爱,又好玩。 班班将拨浪鼓拿在手里,轻轻一晃,竟“咚咚咚”想起来,他像是找到了什么窍门,就不停晃动,拨浪鼓也就响个不停,夹杂着他银铃般的笑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六十四章 毒药 当天下午,林婉城就带着药箱去了驿馆。 金珠公主躺在床上,一见到林婉城进来,她的脸色黑的就像是打翻了的墨砚。 林婉城对她的脸色视而不见,微微一笑道:“公主的身体可好些了吗?” 金珠公主盯着林婉城久久没有说话。林婉城一摸脸颊,道:“公主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金珠公主终于忍不住,她哼哼冷笑道:“林婉城,你每天笑得这么假惺惺不累么?” 林婉城笑着摇摇头:“公主怎么知道我是假惺惺的笑?我明明就很开心!” 金珠公主怒道:“在我面前还需要装吗?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差点死在我手里,再见到我,又怎么会开心?” 林婉城道:“公主也说了‘差点’,我这不是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吗?更何况……”林婉城用眼睛瞟了金珠公主一眼,慢条斯理道:“相比较起来,公主的情况似乎比较惨吧?” 金珠公主被林婉城一句话气得几乎掀桌子,奈何她一条胳膊实在动弹不得,她只好愤愤道:“你这个贱人!你就是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林婉城看着金珠公主,眼神里满是同情:“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想到一个人!” 金珠公主道:“谁?” 林婉城慢慢在屋子里踱步,不紧不慢、气定神闲:“她叫蒋杰,虽然不似你一身武艺,但是也像你这般迷恋着叔明,脾气似你这般暴戾,也像你一样,想尽了千方百计要置我于死地。” 金珠公主冷笑道:“那倒真应该拜会拜会,说不定我们能够同仇敌忾!” 林婉城垂眸笑起来:“可惜,这辈子你都见不到她了。蒋家叛乱,蒋杰也被牵连,流放三千里为奴,现在恐怕早已死在漫天风雪中了。” 金珠公主咬牙道:“你这个贱人?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诅咒我是不是?诅咒我像她一样的下场?我告诉你,本公主是你们大周的贵宾,你想要本公主像那个什么倒霉蛋一样,想都不要想!” 林婉城对于她的辱骂半点也不生气,反而勾唇笑起来:“你知道你们两个最像的是什么吗?她每次谋害我不成,也总像你这般气急败坏,一口一个贱人,听着真的……很刺耳!” 金珠公主冷笑道:“看来是英雄所见略同了,你果然就是个贱人!” 林婉城呵呵一笑:“是我不远万里跑到别人家里抢男人吗?是我一门心思害人?是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心肠歹毒、卑鄙无耻?公主,贱人确实有,但绝非在下!” 金珠公主再也忍不住,伸手就进怀里摸了一番。她右手不能动,左手又用不习惯,所以动作并不是很灵便。还不等她将飞镖掏出来,安兰、丝竹就一左一右护在林婉城身前。 林婉城淡笑着将她们拉开:“公主可要三思!你杀了我不要紧,只是你们兄妹两个再想活着走出京城却是千难万难!定远侯夫人惨死驿馆,就算是为了脸面,我们大周的皇帝也会杀了你们两兄妹祭旗,然后,我们大周的铁骑将会踏平你们柔然的每一寸疆土。” 金珠公主冷笑道:“就凭那些饭桶也想攻打柔然?你做梦!”她的手却慢慢放了下来。 林婉城道:“叔明的能力想必你领教了不少。而且,战场上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是士气!如果我骤然身死,必将他的杀性引出来,到时候大周将士气势高涨,就算不捣毁你们柔然的王庭,也一定逼的你们国王投降。” 林婉城见金珠公主被气得满脸通红,坐在榻上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知发泄的呀够了,再说下去只怕适得其反。所以一摆手,就让安兰将药箱递过来,慢慢走近榻前:“说了这么多,我险些忘了是来给公主看诊的。劳烦公主伸出手腕,我来给公主把脉!” 金珠公主正在气头上,哪里会那么配合?她反唇讥讽道:“你会有这么好心吗?” 林婉城毫不避讳道:“我确实没有这么好心!我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所以以德报怨这回事请恕我当真做不出来。不过,我们大周的皇帝既然下了命令,我身为臣子,自然不敢违抗。当然,如果公主不肯让我看诊那就再好不过。一来我可以向皇上交差,而来,公主的这条手臂就要永远残废,我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金珠公主是个聪明人,她自然不会为了赌一时之气,让自己永远残废,只略略一想,她就咬牙伸出手臂。 林婉城仔细给她把了脉,查看了伤情,心中不由好一阵唏嘘:金珠公主的毒镖果然是狠辣霸道,相信当时如果没有解药的话,这位公主活不到回驿馆的。 金珠公主见林婉城一脸凝重,颇为骄傲地勾起唇:“我这毒药怎样?你不是号称医仙吗?如果没有解药,你有没有把握解毒?” 林婉城忠恳地摇头:“公主的毒药果然是厉害的很。”金珠公主见她终于低头,不由也自得起来:“这是我们柔然最厉害的药剂师花费了三年所研制的毒药,里面混合了二十多种最厉害的毒虫毒草,名字叫地狱之门。” 林婉城点头赞道:“这药毒性猛烈,果然是开启地狱大门的钥匙。不过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养蛇的总会被蛇咬,这毒性若是稍微柔和一些,想必公主的胳膊也不会弄成这样!你说是不是?” 金珠公主本想借机对林婉城奚落一番,不曾想三言两语就让她占了上风。偏偏面对尖牙利嘴的林婉城,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忍到内伤。 深深吸了一口气,金珠公主才问道:“怎么,你是不是也像那些庸医一样,治不好我的手臂?” 林婉城对她的暗骂充耳不闻:“我只能帮你驱散手臂里的余毒,从今之后,穿衣吃饭都不会有什么障碍,只是你这右手恐怕再也提不起刀枪了……” 金珠公主的眼神里怒火和悔恨交织成一片,她咬牙看着林婉城,只恨不能将这个罪魁祸首生吞活剥。 林婉城选择无视她的眼神,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另外,我需要亲眼看一看这种毒药。” 金珠公主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可能!这是我们柔然国的精粹,怎么能给你看?” 林婉城无所谓地笑笑:“不看也行,那你这条胳膊恐怕一辈子都只能这样,连一根筷子都拿不起来了!” 林婉城冷冷丢下一句话就往外走,金珠公主心里恨极,却丝毫没有办法:“等一等!毒药可以给你看,但是解药不行!”如果可能的话,是没有人会愿意做一个残废的。 林婉城心里勾唇一笑,慢慢就转过身来:其实她想看毒药并不是为了给金珠公主解毒,而是为了对这种毒药多一些了解,以防今后有什么变故,她也算是知己知彼。 金珠公主命人拿过一个羊皮纸包,她小心翼翼将纸包揭开,然后用小银勺从里面舀了小半勺倒在一块方帕上,林婉城看得轻轻楚楚,那银勺在碰到纸包的一瞬间就自下而上变得漆黑! 林婉城接过方帕放在桌上,只见方帕里就是一小撮白色粉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林婉城凑近了一闻,有一股很重的腥臭味。 林婉城又从药箱里掏出一根银针在里面搅动了一会儿,银针立刻变得黢黑。她慢慢将银针放回药箱,金珠公主就赶忙将方帕上的“地狱之门”收了回来。 金珠公主道:“怎么样?可瞧出什么来了?”那毒药只是一堆调制好的白色粉末,纵使林婉城再厉害,也不可能看出配方来的。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放心的让林婉城细看。 林婉城淡淡道:“方子自然看不出,只不过我心里已经有了谱,可以给公主施针了!” 金珠公主大方一笑:“那就让本公主看看你的手段吧!” 林婉城也不再怠慢,吩咐安兰、丝竹准备施针的用具,然后又将屋子里的闲杂人等赶出去,就开始为金珠公主疗伤。 林婉城走了一套伏龙祛毒针法已是晚膳十分。当她将最后一根银针拔下来时,金珠公主果然就觉得手臂上稍微有了一些只觉,她也不由暗暗赞叹林婉城果然是不负盛名。 林婉城看着她略有些惊喜的脸色道:“这毒性缠绵已久,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总共两个疗程,共计十日。这十日内,我会准时来给你治疗,也请你像今日一样乖乖配合,否则,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耽误你一辈子救不好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可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金珠公主虽然恨,但是也知道现在不是与她翻脸的时候,只得恨恨道:“难道我会拿自己开玩笑?你只管看你的病就好!” 林婉城勾唇浅笑:“如此最好!” 林婉城回到府中的时候,崔叔明已经下了衙。她将下午在驿馆给金珠公主看诊的情况详细讲出来,崔叔明不禁感慨道:“她此次伤了手臂,再不能提刀。这样一来,在大周也会安分许多!只是,她的手臂真的不能恢复了吗?我总觉得你这个小狐狸鬼主意太多!” 林婉城气道:“我什么时候有鬼主意了?我这是好心帮你减轻负担。帮她医好手臂,让她在京城上蹿下跳的,真的就对大家好吗?” 其实,金珠公主已经服用了解药,只是服用解药稍微有些延迟,毒液伤到了手臂上的经脉。只要林婉城给她多扎几个疗程的针,再配合上一些治伤的灵药,虽然不能保证将她的手臂完全恢复,但是恢复八九成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崔叔明赶忙道:“对对对!我知道婉婉是为我好,我说错话了,我向婉婉道歉好不好?” 夫妻两人笑闹了一阵,林婉城就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挥手让安兰将药箱拿来,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那根沾染毒药的银针。 崔叔明好奇道:“这就是那个什么‘地狱之门’?” 林婉城点点头道:“可惜我医术尚浅,而且弄到的毒药也不多,若是换了师父,他老人家一定能配出解药方子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六十五章 离别 崔叔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林婉城就道:“不过弄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待我仔细研究研究,纵使解药配不出来,也总会有些收获的!” 崔叔明知道自己这个妻子想来是聪慧的,微微一笑,也没有其他意见,只是道:“先放下来吧,咱们吃饭。” 林婉城赶忙让安兰将药箱收拾在一旁,自己又去仔仔细细洗了手,才又转回餐桌旁来。 崔叔明一边给林婉城夹菜,一边道:“今日在金殿上,钏术皇子和姜沐同时向皇上求娶泰安公主。” 林婉城点点头:“姜沐他是个好人,泰安公主为人也不坏。若是他们两个能结为连理就再好不过。” 林婉城点头道:“只怕会如你所言!” 林婉城一皱眉:“会吗?柔然国力强盛,南疆只是附属小国。泰安公主就算是和亲也应该嫁给钏术皇子吧?” 崔叔明点点头:“本来是这样的。只可惜金珠公主最近的动作太频繁,让我们抓到了不少把柄。所以谈判起来,钏术皇子会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帝后的心思你又不是不清楚,所以这次的结果会很难说。” 林婉城有些明白了。无论如何,泰安公主都是皇上的亲女儿,纵使要远嫁,皇上仍旧希望她的日子能够稍微安定、幸福一些。南疆是大周属国,如果泰安公主嫁过去,自然会被他们当成神明一样供起来。再者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姜沐性子温柔,应该不会给泰安公主气受,显然是女婿的最佳人选。 “可是……”林婉城还是有些不确定:“现在钏术皇子也来求娶,皇上直接回绝,无异于打脸,这有些不太体面吧!” 崔叔明点头:“你说的对,所以皇上这次应该不会明着回绝,而采用其他的,比较温和的方式来解决此事。” 温和的拒绝?林婉城苦思冥想也没有什么头绪。崔叔明见她烦恼,不由笑道:“现在想这么多干什么。等到了明天,事情应该就会有个结局了。” 到了第二天,隆乾帝果然就下旨,让泰安公主在钏术皇子和姜沐中间自主择婿。 这么一来,既在无形之中抬高了大周的地位,也算是委婉拒绝了钏术皇子的求婚。不出所料,泰安公主果然就选择了姜沐,而皇上为了弥补钏术皇子,就特意点了弘阳公主嫁去柔然。 这弘阳公主只是从宗室里挑出来的一个庶女,地位卑微,好在模样娇俏。钏术皇子虽然不乐意,但是奈何隆乾帝手里有太多金珠的把柄,他也只好无奈就范。 驿馆里,经过林婉城十日的治疗,金珠公主的手终于恢复到让自己能够生活自理的地步。至此,林婉城也宣告疗程结束,毅然决然就进宫缴旨。 隆乾帝下旨厚赏了林婉城,就公布了郑王与金珠公主的婚期,时间很仓促,就在十日后的四月初六。 到了这一天,郑王一顶大红花轿将金珠公主抬进了王府,这些纷乱如麻的事情才告一段落。 金珠公主既已成亲,钏术皇子也再没有在京中盘桓的必要。于是就定了四月初八启程回柔然。临走之时,一向坚强的金珠公主却拉着她哭成泪人。 金珠公主自幼强势,几乎不曾掉过眼泪,现在面对生离,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在一瞬间崩塌。 而姜沐这里,由于泰安公主嫁妆繁多,收拾起来并不容易,所以他们推迟了两日启程。 四月初九夜晚,皇后娘娘似像千千万万个送女出嫁的母亲一样来了她的朝华殿。 皇后母家虽是勋贵,但比起蒋家和镇国公府并不显赫,甚至连定远侯府的情况也不如。所以,许多年前,皇后在经历过丧子之痛后就决定隐忍。 她事事不争,事事也不出头。闲来无事就在宫里抄佛经、拜菩萨。她这一辈子没有太高的指望,只求自己的女儿平安快乐、承欢膝下。 不曾想,上天连这么一点冤枉也不能满足她。当皇上提起要泰安公主和亲的时候,她的内心几乎爆炸,嗓子眼只觉得火辣辣的疼。她张了好几次嘴,却只扯出一个谄媚的笑:“但凭皇上做主!” 她并不是不想为女儿争取,而是心里明白,纵使跪死在御书房前,皇上也不可能改变主意的。她半生隐忍,不曾想就为女儿换来这么一个结局。或许这就是命,就是报应! “泰安——”皇后进入朝华殿的时候,泰安公主正坐在窗前发呆,她眉头深锁,眼里是无尽的哀怨。皇后看得心酸,犹豫了好久,还是叫了她的名字。 泰安公主一回头,脸上立刻挂起招牌式的笑容,她起身给皇后行了礼,礼仪端方,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漏:“母后!” 皇后赶忙将她扶起来:“皇儿,我做了你最喜欢的枣泥山药糕,你快来尝一尝。”皇后一挥手,荷叶立刻就将食盒里的碟子取了出来。 泰安公主捏了一快放在嘴里,细细品了两口,微笑道:“母后的手艺当真是天下无双。这枣泥山药糕甜而不腻,当真好吃!” 皇后淡淡笑道:“你喜欢就多吃一些。” 泰安公主点点头,就又挑了一块。她一边咀嚼,一边夸赞,可是说着说着,眼泪却再也止不住,扑簌簌就掉下来。 然而,即使她眼睛在流泪,嘴角依然是那招牌式的微笑。 皇后看得眼中酸涩,赶忙将头扭在一旁。她深深吸两口气,强逼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才又转头对泰安公主笑道:“明日就是你的大喜,可不兴哭哭啼啼!” 是大喜吗?从此之后背井离乡,只身去去往异国,甚至连语言都不通用,也算是大喜么? 可是泰安公主还是咬牙将泪水忍住了。她用帕子轻轻擦干脸上的泪水,转眼就又是一副温婉和善的表情:“臣女失态了。” 皇后听她说得如此生分,心里似撕裂一般难受。她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赶忙就起身往殿外走。 泰安公主静静看着她的背影,不哭不闹,脸上仍然是得体的微笑。 皇后走了几步,就再也忍不住,她转过身,两步跑到泰安公主面前,一把就将她抱在怀里,大放悲声:“我的儿!我苦命的儿!为娘不要你嫁到那里去,咱们去跟你父皇说,去求他,无论如何娘也不会让你嫁去南疆的!” 面对皇后如此热烈的怀抱,泰安公主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双手呆呆垂在身侧,整个身子又僵又直。皇后哭了许久,她才镇定道:“母后,父皇是不会同意的!” 皇后内心的情感得以宣泄,一时有些收不住脚:“我去求她,去求太后,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自小将你养大,怎么忍心你远嫁南疆啊——” 泰安公主苦苦一笑:“不可能了,母后,不可能了……”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重新滑落。不过,纵使是哭,她也哭得隐忍,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隆乾帝走到朝华殿门前,内侍正要通传,她远远听到里面传来皇后的哭声。他不由止住脚步,示意小太监不准声张。 隆乾帝在朝华殿门外站了许久,默默从胸前掏出一个锦盒递到朝华殿的小太监手里:“把这个交给公主!” 那太监领了命,隆乾帝就暗叹一声,转身回去了。 第二日,泰安公主出嫁,帝后二人率领满朝文武都来送行。仪仗行至城外的十里长亭,慢慢住脚。隆乾帝对泰安公主和姜沐说了一些劝勉的话,皇后就走上前安抚了几句。林婉城随着崔叔明站在队伍前列,她看得清清楚楚,皇后是想流泪的,可是在她抬眼看到皇上的一瞬间又忍住。 泰安公主在京中并没有什么朋友,相熟的也只有卫子澜和林婉城两个。林婉城将自己手抄的果蜜配方交到她手里,又与她说了一些吉祥话就退回崔叔明身旁。 林婉城说话的时候,总感觉有一双火辣辣的眼睛盯着自己,不用看,她也清楚是谁。不过,两人的缘分已经尽了,再往下只怕无路可走。 林婉城回到崔叔明身边,卫子澜就迈步走上前。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小腹虽然还没有隆起,但是脸盘已经开始有些发福。 面对卫子澜,泰安公主的心情很复杂。从前,卫子澜想要真心与她结交,她错过了。后来,等到意识到友情的重要性,却再不知道该如何真心对待朋友。 泰安公主想了想,还是道:“子澜,咱们算是朋友吗?” 卫子澜听到这句话,眼圈有些微微泛红。泰安公主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她也曾在私下里数次帮助她,只是身份地位所限,她不敢,也不能对别人诚心以待。 卫子澜重重点头,泰安公主就笑起来,她伸手摸了摸卫子澜的肚子,道:“那好。等你的孩子出生,你写信告诉我,我给孩子做干娘!” 卫子澜“噗嗤”笑出声:“说什么傻话,你是孩子的姑妈,怎么会是干娘?” 泰安公主似乎刚刚意识到自己的蠢笨,不由扶额:“瞧我。”她静默了片刻,回头望了一眼皇后,才道:“子澜,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卫子澜道:“你说!” 泰安公主道:“我走之后,京中只剩我母后孤身一人。其实……她为人不坏的。所以……我是说,你跟六哥能不能帮我看顾她一些,她若做错了什么事,你们多体谅一些?” 卫子澜不知道泰安公主怎么会无缘无故说出这些话,她呆愣了一下,泰安公主马上道:“我知道这件事可能有些为难,另外,六哥有六哥的打算。但是,只求你能看在咱们的情分上多劝一劝六哥,只要你尽力,我一定感念你的恩情,好不好?” 卫子澜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后虽然不是平王的生母,平王其人,应该不会为难自己的嫡母吧?然而,看着泰安公主大张着一双眼睛,满眼都是期待,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泰安公主就笑起来:“有你这句话,此去南疆,我再没有什么牵挂!” 泰安公主转身给帝后二人叩了头,然后头也不回地捂着嘴跑上马车。随着一声清亮的鞭响,南疆王子、王妃的车架就缓缓向南开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六十六章 议亲 送走了两国的使者,京城里很是清净了一阵。当轰隆隆的闷雷响起,夏天的第一场暴雨浇湿了整个京城的时候,镇国公府的一个小丫鬟匆匆敲响了定远侯府的大门。 原来,镇国公世子杜衡最近正在议亲。杜裴氏看准了城南大理寺卿家的二小姐薛言涵,杜老夫人则为孙子选定了娘家的侄孙女郭双骄。 杜老夫人本来就看杜裴氏不顺眼,现在为了孙媳妇的人选,又与杜裴氏争得不可开交,竟连镇国公也劝不住。 杜老夫人的人品倒也不坏,除了杜裴氏,她面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很和蔼。杜若兰还曾经打趣两人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婆媳。杜裴氏赏了她一个白眼之后她就吐吐舌头,再不敢吱声。 不过,杜老夫人还有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缺点就是害骄病。她若在杜裴氏这里受了什么委屈,就要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跟镇国公哭诉她这里疼,那里痒。 大家虽然都知道她在装病,但是念她是个长辈,却也都不能将她怎们样。 这一天,杜老夫人又为了一点琐事的事情跟杜裴氏闹,继而又牵扯出孙媳人选的事情。杜裴氏知道她的脾气,任凭她如何挑衅也不搭腔,自己该喝茶喝茶,该绣花绣花,完全把她当成透明的冷空气。 杜老夫人眼见自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杜裴氏非但不恼,反而气定神闲,只觉得心头的火苗子“蹭蹭蹭”往上窜。 结果,她一激动,嘎嘣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好在杜裴氏眼疾手快,见她反应不对赶忙伸手拉了一把,杜老夫人身后的丫鬟又赶忙将她托住,才勉强没有让她摔跤。 杜裴氏见杜老夫人骤然发病,立刻就慌了手脚。她一边命人去将事情的经过回禀郑国公,一边就慌慌张张派人去保安堂请白华。 派去保安堂请白华的是杜裴氏身边的额大丫鬟倩雪,她一见保安堂大门紧闭,就暗道不妙。幸好,她及时想起了林婉城,就不敢怠慢,掉头向定远侯府而来。 林婉城坐在马车里听倩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一遍,心里已经暗暗有了计较。 杜老夫人的身体一直是由白华在调养。她听师兄说起过,杜老夫人有些轻微的心脏病,平日没什么大碍,如果急怒攻心,就可能引起病发。后来,白华给杜老夫人调配了天王补心丹,她也一直在吃,从来没有发生什么要紧事,不曾想,今日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雨天路滑,道路难行。林婉城还是掀帘子吩咐赶车的平安加快脚程。她心里十分清楚,对于杜老夫人来时时间就是生命,一秒钟都耽搁不得。 而且,此次如果杜老夫人出了什么事情,只怕所有人都会把屎盆子扣在杜裴氏头上,到时候,只怕她老人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婉城快马加鞭赶到杜家,她也顾不得漫天风雨,简单地披了蓑衣毡帽,就向老夫人住的重华院冲过去。 杜裴氏看到林婉城浑身湿透冲进来,也十分诧异,倩雪赶忙将白华外出,自己又辗转定远侯府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婉城则不敢怠慢,赶忙给杜老夫人把了脉。还好,脉象还不算太过糟糕,想来,自己来之前,姨母应该是给杜老夫人喂过天王补心丹。 林婉城将手中的银针布包一抖,一整套银针就齐刷刷展开,平铺在杜裴氏的床铺上。她先让安兰、丝竹将人全部赶出去,然后才给银针消毒、解开杜老夫人的衣襟给她施针。 林婉城在屋里忙了小半个时辰,杜老夫人的病情才总算稳定。她慢慢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然后吩咐安兰将药箱收拾了,吩咐丝竹准备纸笔写了一张方子。 主仆三人收拾停当才从屋子里走出去,还没开门,就听到镇国公在门外压低了声音呵斥杜裴氏。杜裴氏虽然是个脾气火爆的人,但是这一次,她却一声也没有吭,甚至,连为自己辩解也没有。 终于,一旁的杜若兰听不下去,她才拽着镇国公的衣襟打抱不平道:“父亲,这次的事情不能怪母亲。我都听祖母房里的丫鬟说过了。从头到尾都是祖母在刁难母亲,母亲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镇国公听女儿这么说,再加上她也知道杜裴氏从来不是什么恶人,所以重重叹一口气,总算是闭口不言了。 林婉城低头一笑,才推门出去。郑国公、杜裴氏、杜若琅姐妹、杜衡就一下子围上来打听情况。林婉城先将手里的药方递给杜裴氏,让她吩咐人去熬药,又将杜老夫人的病情详细说一遍。 大家听林婉城说杜老夫人脱险,大约晚饭时分就会苏醒,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镇国公领着三个孩子进去探看,林婉城就跟着杜裴氏从里间走出来。林婉城瞧着四下少人,才对杜裴氏道:“姨母,经过师兄这么长时间的调养,老夫人的身体虽然已经大有进益,但是比着寻常人还是略差一些。尤其不能受气,所以,有什么事,您多忍让一些!” 杜裴氏闭着眼睛叹气:“今天的事情确实怪我。最初是为了一点小事,老夫人略有不满,后来说着说着,她就又扯到衡儿的婚事上去。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没听两句,我就又急又气。于是我索性就给她来一个装聋作哑。没想到,老夫人见我不生气,自己反倒气得更厉害,最后竟然……哎,幸好有你在,不然我怕是要懊悔一辈子了。” 杜裴氏拿着帕子将眼角的泪点一点,忽然就想起什么,赶忙问道:“对了,我还没有问,你师兄呢?本来不想麻烦你,谁知道,到底让你冒着大雨跑过来!” 林婉城道:“这点子雨水怕什么。我师兄去师父那里了。您也知道,师父他老人家一个人住在山谷里,轻易不会找我们。这次他找师兄去,可能是……有什么要紧事。” 杜裴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她一拍脑门,暗骂道:“瞧我,真是不中用了。倩雪,快带表小姐还一身干净衣服,她一路跑过来,只怕身上都湿透了。” 林婉城自然不会客气,答应一声,就跟着倩雪去换衣服,杜裴氏就亲自吩咐人给杜老夫人熬药。 到了傍晚时分,杜老夫人果然清醒过来。只是她一看到窗前端着药碗的杜裴氏,气就不打一处来,将头一扭,干脆面朝里而睡。 杜裴氏知道她病体孱弱,就不愿意跟她计较,赶忙将药碗递给身边的杜若兰,示意她给杜老夫人喂药。 杜若兰赶忙温声道:“祖母,您快把药喝了吧。表姐说,这药喝下去,您的身体救不会那样难受了。” 杜老夫人听到孙女的声音,才慢慢转过头来。她一见林婉城也站在床前,马上勾起一个苍白的笑容:“婉儿也来了?你许久不曾来府里了吧?班班带来了吗?” 林婉城赶忙道:“今日天气不好,他又太调皮,所以就把他拘在家里了。改日一定让他给您老人家磕头。” 杜老夫人就笑了笑,此时,杜若兰的汤匙恰好举在他嘴边,杜老夫人皱着眉将药喝了下去。 杜老夫人喝了药,身上果然就舒服了许多,静静地歪倒在床上睡着了。 杜裴氏亲自给她掖了被角,就带着一群孙男蒂女轻手轻脚的从房里退出来。 由于杜老夫人的病情仍然不能掉以轻心,所以,林婉城支使安兰回府给崔叔明传了话。崔叔明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甚至还体贴地说等明日下衙要亲自过府探望。 杜裴氏让人将林婉城的房间收拾好,就拉着她和自己的两个女儿在房中叙话。 说起杜衡的定亲对象,杜若兰就道:“母亲,祖母年纪老迈,您索性就让让她,依了她的意思,讨她的欢心!” 杜裴氏的反应却很大:“不行!其他事都可以退让,只有这一样没有商量的余地。娶妻生子是大事,关乎你哥一辈子的幸福,岂能马虎?” 杜若兰就道:“可是双骄表姐也不差啊。我也曾见过她两回,长得虽然不如薛姐姐美,但是也差不到哪里去。” 杜裴氏气道:“长相哪有那么重要。难道我是那种以貌取人的吗?你才总共见郭双骄几次,就敢说她不差?” 杜若兰见自己母亲脸色都变了,心知她定是发火了。所以,只好悻悻地朝林婉城吐吐舌头,不敢多说。 杜若琅就在一旁接口道:“娶个媳妇哪有那么麻烦?干脆让哥自己挑一个顺眼的就行了!” 杜裴氏本想批评两句,但是仔细一想,发现她说的也对,只好叹气道:“若真像你说的那样简单,我还用得着着急上火吗?” 听到这里,林婉城大致已经听出了问题的关键。想来,郭双骄应该是做了什么坏事让姨母知道了,或者是……她这个人的人品有问题,被姨母一双火眼金睛瞧了出来。 至于大理寺卿家的二小姐么……林婉城虽然没有深交,但是在宴席上也远远见过两面。如传闻所说的那样:宁静淡雅,如兰似菊。 林婉城只好道:“老夫人可是对薛小姐有什么不满?” 杜裴氏皱眉道:“她能有什么不满,无非是不想我做主衡儿的婚事,跟我斗气罢了,还有就是,郭双骄毕竟是她的娘家侄孙女,若是进了府,自然是与她一条心,那样的话,她就再也不怕我挤兑她了。” 林婉城无奈道:“我虽然没有见过郭小姐,但是老夫人如果真想让她嫁给表哥……还真要三思而后行。” 杜裴氏不由皱眉道:“婉儿是不是有什么高见?” 林婉城不由笑道:“倒不是什么高见。只是姨母也知道我是大夫,所以生老病死的事情多多少少都是有一些了解的。表哥和郭小姐算是比较近的亲属,所以,他们如果结婚……生出来的孩子……有遗传病的几率要稍微大一些……” 杜若兰不由好奇道:“遗传病是什么病?” 林婉城就简单解释道:“就是与生俱来,还会传给子女的疾病。其中包括许多种类,不过……几乎都是治不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六十七章 赏花 杜裴氏闻言吃了一惊,杜若兰更是道:“真的吗?可是我听说太常寺长大人家的二公子就是和他姑姑家的表妹结的亲……他们的孩子不也没什么事吗?” 杜裴氏听到杜若兰提起张良玉,心里更是一颤:张良玉娶了他姑姑家的女儿,三年不孕,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却是个残废,两只手向上弯折不说,脑子还痴痴傻傻。 那孩子长到三岁,却被一场风寒夺去了性命。 后来张夫人做主给张良玉抬了一个通房丫鬟。这丫鬟不满一年就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为保家族颜面,张夫人将这个通房远远发卖,又把她的孩子抱养在儿媳膝下。 只是,这些事情都是大宅门里的私隐,本来就很少有人知道,杜若兰一个小丫头片子,杜裴氏自然不会告诉她。 林婉城看杜裴氏的脸色,心里清楚她大概也知道张良玉那个儿子的来历。开口道:“旁的事情也就罢了,但是姨母说得对,这件事情上还是不能妥协。” 杜若琅就在一旁道:“老太太是什么性子?岂会相信你这种话?” 杜裴氏深深看了杜若琅一眼,她就不敢多话。不过,杜裴氏心里知道:大女儿说的很对。婉儿如果将实情告诉老夫人,只怕会适得其反,到时候,她很有可能会以为是姨甥两个合伙儿骗她,更有甚者,连婉儿也要冷落。 林婉城似是看出杜裴氏的顾虑,不由笑道:“其实不过是一门姻亲,想要破坏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杜裴氏眉头一挑,她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聪慧,赶忙道:“婉儿有什么好办法?” 林婉城答非所问:“听说国公府后花园满渠的芙蓉就要开了,不如姨母趁此机会办一个赏花宴。按照老夫人的性子,她应该喜欢温柔娴静的女孩吧?” 林婉城在镇国公府住了两日,等杜老夫人的病情完全稳定之后,崔叔明才将她接回府。 五日后,镇国公夫人广发请柬,邀京城的众闺秀、贵妇来府里赏花。林婉城接了帖子,淡淡一笑,又去给班班擦嘴上的哈喇子。 第二日一早,林婉城早早来到镇国公府,她在世安苑陪杜裴氏说了一会儿话,应邀的闺秀都三三两两来到府中。 薛言涵今日穿了一身淡绿色的襦裙,手里拿一柄美人团扇,林婉城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大柳树下跟几个闺中姐妹聊天。不知内阁侍读学士庞大人家的千金说了句什么话,薛言涵就拿着团扇捂嘴笑起来。她这么一笑,眉眼弯弯,脸上的两个小酒窝格外甜。 林婉城不由赞道:“果真是个妙人呢!” 林婉城并不认得郭双骄,杜裴氏就指给她看。郭双骄今日穿着藕荷色的纱裙,打扮的并不华丽,也算是清新淡雅。 她不说话的时候倒也称得上大家闺秀,可是做派吗……就有些差强人意。因为是杜衡未婚妻候选人的关系,自她进府,林婉城一直在关注着她。 只见这个郭双骄一味往富贵人堆里扎,平王妃、郑王妃甚至包括几位尚书家的女儿,她都一一敬酒,一副谄媚讨好的嘴脸。 而且,若是得了贵人的眼,她就分外高兴,若是被哪个贵人冷落了,她转身就拿自己身边的丫鬟出气。 林婉城不由暗暗皱眉:杜老夫人虽然喜欢与杜裴氏置气,但是也还算明理。看着郭双骄的做派,应该无论如何也是入不了她老人家的眼的,结果怎么…… 林婉城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杜裴氏就道:“你等等看就知道了。” 杜裴氏抬手将倩雪招来,然后吩咐她请两位姑娘进重华院给杜老夫人请安。自己就带着林婉城先一步来到杜老夫人身边。 杜老夫人对着杜裴氏的时候,脸上还是淡淡的,碍着林婉城在场,她虽然没有给杜裴氏气受,但是也没有笑脸也就是了。 不过杜裴氏看的很开,没有好脸色不要紧,只要她的身体不要再出什么毛病就好了。 不多时,外房的丫鬟通报说,薛言涵和郭双骄来给杜老夫人请安了。 杜老夫人挥手让她们进来。话音刚落,帘子撩开,就从门外袅袅婷婷走进来两个姑娘。 走在前的是薛言涵,她眉眼沉静,一派自若。郭双骄慢慢跟在身后,迈着小步子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她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看得人心里都觉得温暖。 两个姑娘上前,盈盈给杜老夫人施了一礼。杜老夫人抬手指着一旁落座的林婉城道:“这位是定远侯夫人,你们上前见个礼吧。” 两个姑娘答应下来迈步上前给林婉城见礼。薛言涵脸上依旧是淡淡的,郭双骄则笑得无比灿烂:“从前只听姑祖母说起过,今日总算有幸得见真容。崔夫人果然天生丽质,怪不得外头都在传……” 林婉城一挑眉:“都在传什么?” 郭双骄掩嘴一笑,一副乖巧可爱的小女儿情态:“都在传崔将军对您视若珍宝呢!”林婉城也笑了起来。 两个姑娘给林婉城见了礼,就依旧上前去陪杜老夫人说话。郭双骄坐在杜老夫人下手,妙语连珠,乖巧讨喜。薛言涵则不同,她自从进了门,就很少开口,看着郭双骄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 林婉城心里十分纳闷:这两人自从进了重华院怎么都像是换了一个人?原本沉静内敛的薛言涵在郭双骄的衬托下变得木讷笨拙,原本谄媚的郭双骄竟然如此讨喜? 林婉城不明所以,不由就回头去看杜裴氏,却见杜裴氏也是一副茫然的样子。 郭双骄与杜老夫人本就是亲眷,再加上她表现不俗,自然就十分得脸。而薛言涵则不同,杜老夫人本就对她有意见,此时见她总是冷着一张脸,不由就更加看不顺眼。 杜老夫人心中有了计较,表现的就十分明显。比如丫鬟捧来的葡萄,她只会劝郭双骄去吃,面对薛言涵则显得不咸不淡。 不过,好在薛言涵遂不讨喜,但是面对区别对他,她脸上也没有半分不悦的神色,更没有表现出对杜老夫人的怨怼。 在重华院坐了一会儿,杜老夫人就起身前往后院赏荷花。郭双骄十分有眼色地跑上前,亲亲热热地搀住杜老夫人的胳膊。 薛言涵落后一步,就被晾在一旁。不过她只是微微叹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赶忙就跟在后面。 杜裴氏和林婉城落后两步。杜裴氏就指着前面道:“终于知道老夫人喜欢郭双骄的原因了吗?” 林婉城撇着嘴摇头:“这个郭双骄真是个厉害角色。门里门外简直是判若两人。不要说是老夫人,如果姨母您事先不拉着我去暗中观察,我也会很喜欢她。” 杜裴氏叹口气:“最初我也被她的表现迷惑了,知道后来,我无意中看到她躲在角落里打骂丫鬟,才对她更加留心,也终于发现了她的马脚。所以,我才又考虑了薛小姐。” 林婉城皱眉道:“薛小姐今天又是怎么了?在花园里的时候还很活泼,怎么一进重华院就这么沉默?” 杜裴氏摇头道:“我也不清楚。老夫人见了她两回,她两次的表现都不尽如人意。可是我私底下也跟她接触过,是一个很温柔、善良的姑娘呢!” 林婉城想了想,咬着唇道:“这其中必有古怪!姨母,您不如去查一查……” 林婉城趴在杜裴氏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杜裴氏的眼神渐渐亮起来:“还是你这个鬼精灵主意多,等着,我这就让倩雪去查!” 众家闺秀在园子里赏花,林婉城就拉着卫子澜、杜若兰在凉亭里歇息。 看着卫子澜已经有凸起势头的小腹,林婉城不由道:“转眼你也要做母亲了,到时候,我可要送一份大礼的!” 卫子澜就笑道:“那可一定不能饶了你,一定要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杜若兰听她们提起孩子的事情,就道:“对了,表姐,你怎么不把班班带来?” 林婉城就道:“他太调皮,带着他太不方便。” 杜若兰撇嘴道:“班班哪里调皮了?他最可爱了,我就喜欢跟班班玩!” 杜若兰和林婉城对视一眼就笑了起来。林婉城又仔细帮卫子澜把了脉,然后把孕期的注意事项一条一条罗列一遍。 卫子澜就道:“在家听我母亲说,在府里就听宫里的老嬷嬷说,好不容易出趟门,还以为能清静一点,没想到你又来我耳边嘀咕!” 林婉城笑着道:“真是个没良心的,这么多人关心你还不好?” 杜若兰哈哈笑道:“好好好,崔大夫人是最好的!”一句话说得三个人都笑起来。 几人正在凉亭里说话,就看到楚悠颖带着丫鬟从拐角处走过来。楚悠颖一看到凉亭里有人,还是自己林婉城三个,不由厌恶地皱眉,一甩帕子又离开了。 林婉城看着她的背影,好笑道:“想来郑王妃的日子过得不是很如意呢!” 杜若兰就掩唇一笑:“当初在宫里,她上蹿下跳,结果给郑王弄了那么好的一门亲事。到如今才知道痛苦,又怪得了谁?” 金珠公主进了郑王府,楚悠颖和她的关系就急遽逆转,她们一夜之间就从盟友变成死敌。 起初,金珠公主并不明白为什么,后来,她才慢慢回过味来:原来楚悠颖是恨自己在郑王面前分了宠爱,还夺走一部分官家之权。 可是金珠公主眼泪只有崔叔明,她对这些丝毫不在意,也就由着楚悠颖可劲儿折腾。没想到,楚悠颖从不知道见好就收,而且隐隐有蹬鼻子上脸的势头。终于,她成功的将金珠公主惹恼,这位与世无争的公主也开始反击。 其实,时至今日,金珠公主对郑王还是无感,她的反击只不过是源于内心的好胜心里。她是柔然公主,从小就被托答王捧在手心里。长大之后,学了一身武艺,领兵出征,在战场上屡立战功。所以,她又怎肯屈服在楚悠颖这个小女子手里? 她要反击,不为郑王,只为自己在王府里的一席之地。只不过,真刀真枪的厮杀她自然不怕,若说起后宅这些阴狠伎俩,她似乎有些不是楚悠颖的对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六十八章 做局 据说楚悠颖和金珠公主几次交锋,金珠公主都败下阵来。林婉城对于这样的结果显得很不以为然:楚悠颖在京城土生土长,娘家又是京中十分强势的楚尚书。再者说,她比金珠公主早入王府,早就笼络了府里的各房奴才,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金珠公主显然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只是最近……楚悠颖的日子过得似乎不那么畅快了。 前几日华北暴雨,黄河水位暴涨,新近修筑的堤坝竟然决口。汴梁城整个被淹,有无数灾民流离失所。 好在当地的知府十分警醒,迅速就做出了救灾举措,才没有让灾害进一步扩大。 灾难过后,隆乾帝在金殿上大动肝火,除了调动人力物力救灾之外,也着意于纠责。户部和工部的官员立刻就被推到风口浪尖。 汴梁段的堤坝是楚天中继任户部尚书之后修筑的,现在出了问题,他自然是首当其冲被问责。所以,楚悠颖这几天过得也很是郁闷。 林婉城淡淡将目光收回来,就又小丫鬟进亭子禀报说在迎客厅开宴。林婉城扶着卫子澜站起来,拉着杜若兰就往迎客厅而去。 进入了迎客厅,林婉城老远就看见杜若琅等在门外。她点头冲卫子澜示意一下,就迈着步子向杜若琅的方向走过来。 杜若琅道:“母亲让我告诉你,你想查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林婉城一挑眉:“哦?结果怎样?”杜若琅压低了声音,将杜裴氏查到的消息慢慢告诉了林婉城。林婉城凝眉听着,脸上的光芒就变得晦暗不明。 林婉城道:“你回去告诉姨母,让她切莫担心,此事我自有计较!” 杜若琅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也听话的点头。林婉城转身欲走,杜若琅却又将她叫住。 林婉城一回身,疑惑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杜若琅眉头紧紧皱着,脸上是一片犹豫不定的神色,吱吱唔唔道:“有点事情向你打听。” 林婉城不禁有些吃惊:杜若琅从来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有什么事情都是直来直去,今天怎么优柔寡断起来。 林婉城等着杜若琅往下说,可是她却绞着帕子站着,脸上红云一片,就是不肯把事情说出来。 林婉城心中一笑,勾唇刺她一句道:“平日是个多么爽快的人,今日怎么也学会婆婆妈妈那一套?” 杜若琅听到林婉城笑话她优柔寡断,当即梗着脖子不服气道:“谁优柔寡断了?我就是想问你白华……” 白华两个字刚说出口,杜若琅下意识就捂住了嘴。她情急之下,竟然被林婉城诈出了真心话,不由又气又恼。 林婉城勾唇笑起来:“哦——原来是我师兄的事情啊!” 既然已经暴露,杜若琅索性也不再隐瞒,直接道:“我就是要问他。上次祖母发病,是你来给她看诊,那白华呢?” 林婉城假装想了想,杜若琅脸上的神色就紧张起来:“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林婉城一笑:“你关心他?”杜若琅想也不想就矢口否认:“没有!” 林婉城就调侃道:“你既然不关心他,那你打听他的下落做什么?他就算被官府抓起来,也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杜若琅一双拳头紧握,眼中的怒火旺盛的几乎喷出来:“他被官府抓起来了?为什么?” 林婉城一笑:“我就是打个比方,你紧张什么?”杜若琅一咽,脸蛋更红了。林婉城只好道:“你放心,他很好。我师父让他帮忙做点事,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听到白华平安无事,杜若琅总算放下心来。她低着头,站在门边,一双深眸看着地面的一片落叶,不知在想着什么。 林婉城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道:“你若想关心他……我可以帮你。”她的话说得很隐晦,但是杜若琅已经听明白了。她转眼又变成强势的样子:“谁想要关心他?”话一出口,脸却红了。 杜若琅转身跑走,林婉城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摇头叹息:“平日多么洒脱的一个人,遇到感情的事怎么也扭捏起来……” 林婉城想要回道迎客厅去,一转身,杜若琅却满脸通红的站在她身后,她不由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杜若琅不答反问:“你……你真的愿意帮忙吗?” 林婉城“噗嗤”笑道:“当然,你是我的妹妹,我不帮你还能帮谁?”杜若琅眉眼处隐隐有了笑意,还没说话,杜若兰却从一旁探出脑袋来:“帮什么忙?” 杜若琅看着麻雀似的杜若兰,不由气道:“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平日的规矩都学哪里去了?” 杜若兰冲她吐吐舌头,不在意地拉着林婉城的手道:“表姐,你告诉我,姐姐要你帮什么忙?” 杜若琅掐着腰怒道:“不许告诉她!小小年纪,整天打听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杜若兰有些怕她,缩着脖子小声道:“不说就不说,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林婉城看着斗气的两姐妹不由摇头失笑,忙将话题转移:“对了,若兰,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 杜若兰这才想起来此的原因:“对了,快要开宴了,母亲不见你们的踪影,就让我出来寻一寻。” 杜若琅就趁势道:“那还不快进去?让母亲等急了,仔细她又要罚你!”说完,当先一步进了门。杜若兰和林婉城落在后面,杜若兰就朝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才拉着林婉城一起向迎客厅走去。 杜裴氏招待宾客们吃了饭,闺秀们就三三两两去抱厦乘凉。林婉城就随着杜裴氏回到世安苑。 喝了两杯清茶,杜裴氏就问起林婉城的打算。 只见林婉城淡淡一笑:“姨母莫急,等老夫人午睡醒来,我自有打算。实话实说,老夫人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她只是被郭双骄蒙蔽了双眼,只要不着痕迹地揭穿她的真面目,老夫人聘她进府的心思就淡了!” 杜裴氏深以为然,她看林婉城一派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由也放下心来。 又过了一会儿,林婉城就移步往闺秀们避暑的抱厦来。 林婉城在抱厦外远远看了一眼,并没有移步进去,她扭头冲丝竹说了几句话,丝竹点点头,快步就朝抱厦走进去。 林婉城扶着安兰的手慢慢走向湖边,她在一棵大柳树下的石凳上坐好,丝竹就带着薛言涵和郭双骄稳步走上来。 两个人上前给林婉城行了礼,薛言涵依旧一副淡淡然的模样,郭双骄也像从前一样笑得灿烂。 林婉城淡淡摆手示意二人起身,就对着薛言涵温声道:“薛姑娘第一次来国公府么?怎么看着很拘束一样?” 薛言涵脸上略略有些不自然的笑:“夫人多虑了……臣女只是……只是……” 林婉城就笑道:“薛姑娘其实不必太约束,这往后,咱们说不定还是一家人。” 林婉城一句话说得薛言涵脸颊通红,郭双骄的一张笑脸却僵在那里。 林婉城自然将两人的脸色尽收眼底,淡淡一笑,对着薛言涵越发亲热,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玉簪递过去:“我瞧着薛姑娘皮肤白皙,这簪子大约也衬得起你的衣服,就随便戴着玩儿!” 薛言涵情感不自禁抬头去看了一眼郭双骄,然后又迅速低下头道:“些夫人抬爱,只是这东西实在太贵重,言涵承受不起。” 郭双骄的脸上笑意已经褪尽,她清楚林婉城的身份:她是定远侯夫人,是杜衡的表妹,在杜裴氏面前,她更是亲生女儿一般的存在。一般来说,她的态度基本就能够代表杜裴氏的态度。 郭双骄知道杜裴氏不喜欢自己,她所看重的儿媳是自己身旁这个薛言涵。奈何,自己一张巧嘴哄得杜老夫人心花怒放,杜裴氏对自己的怨念就更深。 现在又来了一个林婉城,这女子年纪轻轻,却不是个善茬。现在她一味善待薛言涵,冷落自己,意图暂且不明,不行,自己一定要忍,不能在她面前失态!一定要忍! 郭双骄暗自下定决心,她握紧双拳,尽量将头压低,长长的刘海将眼底的狠厉之色完全遮盖,贝齿紧紧咬着下唇。 林婉城见到郭双骄强忍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冷笑:这就已经受不了了吗?接下来还有更刺激的呢? 林婉城对郭双骄的表现视而不见,转头继续对薛言涵温声道:“薛姑娘……”她叫了一句,又一甩帕子,轻笑道:“我也不叫你薛姑娘,你也别叫我夫人那样生分。我就叫你言涵,你叫我姐姐。如此一来,大家亲亲热热岂不甚好?你说对不对,郭小姐?” 郭双骄恨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对着薛言涵就是“言涵”、“言涵”叫得亲热,对我呢?郭小姐?你可别忘了,薛言涵还没有进杜府的大门呢?说起来,我是老太太的侄孙女,咱们才是亲戚。你竟然和杜裴氏那个老虔婆一样胳膊肘往外拐,你们真不愧是亲姨甥! 郭双骄心里恨不能将林婉城割肉腕骨,嘴上却还是不得不道:“夫人说的是。”只是她的声音再不似初来那会儿清新明快,倒显得压抑着愤怒。 林婉城一挑眉,勾唇笑道:“郭小姐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么低沉?跟刚见面那会儿倒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郭双骄皱着眉抬头,却发现林婉城正笑盈盈将她望着,似乎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郭双骄迅捷地垂下头去,冷冷道:“没有,夫人多心了。”她态度冰冷,声音连一丝温度也没有。 林婉城慢慢向她走过去,疑惑道:“没有吗?我看不见得吧?是了,郭姑娘该不会是吃醋了吧。因为本夫人善待言涵,郭姑娘你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不对?” 郭双骄听林婉城一口一个“言涵”、“郭姑娘”,心里的怒火就再也抑制不住,她一下子就将头昂起来,瞪眼皱眉,声音又尖又细,格外刺耳:“我说了没有!不是因为嫉妒薛言涵,更不会为了你生气,你到底有完没完?” 林婉城看着郭双骄的发火,竟然不怒反笑。她的眼光深深看一眼郭双骄后面的树墙,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六十九章 比喻 杜老夫人每天有午睡的习惯。她年纪大了,睡的时间也不长,未时初一准儿会醒。 今日府里有赏花会,她不能丢下一众宾客不管。所以午睡时间比平日更是少了一刻钟。当她醒过来的时候,杜若兰已经在重华院久候多时。 杜若兰笑嘻嘻上前帮她梳洗,然后亲自扶着她沿着湖边慢慢往抱厦里走。 刚进了院子没多远,隔着花墙,杜老夫人就听到林婉城的声音。她转头一看,只见林婉城正坐在大柳树下的石桌旁,薛言涵和郭双骄正在给她行礼。 杜若兰刚想上前去打招呼,杜老夫人却一把将她拉住: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想再看一看郭双骄在林婉城面前的表现。给衡儿议亲是件大事,半点也马虎不得。 杜老夫人躲在树墙后凝神细听,跟在她身后的那些丫鬟仆妇就都不敢作声。 起初,杜老夫人听到林婉城可以抬高薛言涵、贬低郭双骄,心里不由有些气愤。她本来以为林婉城会见好就收,没想到她反而变本加厉。 杜裴氏刚想出声喝止,眉头一凝,却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只见郭双骄虽然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但是她双拳紧握,身体僵直,俨然就是一副生气的样子。 杜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就有些不好的额预感。 实话实说,因着杜裴氏的关系,杜老夫人几乎从没有给过薛言涵好脸色,她在两人面前的偏心比着林婉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薛言涵自始自终都是平平淡淡的,从来不曾给自己甩脸色。杜老夫人虽不喜欢她,但是也不由地称赞她沉稳大气,有大家之风。 可是郭双骄呢?林婉城不过是言语犀利了一些,她就立刻将不满表现的淋漓尽致。 作为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会享受绝大多数人都难以享受的荣耀,自然也要担负绝大多数人都难以担负的委屈,若是连这点宠辱不惊的手段都没有,自己百年之后,又怎么能安心把定远侯夫人的宝座传给她呢? 杜老夫人第一次对郭双骄有些失望。 后来,林婉城更是三言两语就让郭双骄完全爆发,甚至当着一品诰命夫人的面前大发脾气。这对于一个世家大族的当家主母来说,是多么要命的错误! 杜老夫人刚想走出去,却听花墙之后的林婉城淡淡道:“怎么?郭小姐终于忍不住要爆发了吗?” 郭双骄怒气不止,她死死咬牙瞪着林婉城,鼻孔里一下一下喘着粗气。 林婉城在她面前慢慢踱步:“要说语言这东西着实是把双刃剑。就拿你来说,你进府之后对着那些达官显贵一个劲儿地巴结讨好,吃尽了闭门羹,心里大约也委屈到了极点。所以,你才会躲在假山后面拿你的丫鬟出气。” 郭双骄脸上的怒气登时就消退一半,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不可置信:“你……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 林婉城淡淡一笑:“郭小姐无论我怎么知道的都好。郭小姐你打骂丫鬟是事实,既然做得出,就不要害怕别人知道。” 郭双骄狠狠剜了身旁的丫鬟一眼,那丫鬟吓得浑身发抖一下子就跪在地上,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丫鬟一定是饱受折磨和虐待,才会养成这么一副惊弓之鸟的性子。 林婉城没有搭理她们主仆,继续道:“后来,你与薛小姐一同进了重华院,你勉强收拾好心情,在老夫人面前承欢。不得不说,你的演技相当高明,恐怕就算包青天在世,也不容易看出破绽。你被老夫人另眼相待,之前的阴霾就一扫而光,性子就越发开朗起来。再说薛小姐……” 薛言涵一听林婉城提到自己,赶忙就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回,她的眼神没有再躲闪。林婉城知道,她本就是个大气的姑娘,没有做错事,自然不需要畏首畏尾。 林婉城接着道:“薛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从前就有耳闻。今日湖边相见,你言笑晏晏,又恪守礼节,实在是配得上‘大家闺秀’这四个字。可是后来,重华院里,杜老夫人召见,她却又忽然沉静、哀怨起来,以至于她被老夫人……不重视。可是前一刻还大方得体的薛言涵,怎么一进重华院就木讷起来了呢?这着实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薛言涵皱眉听着,脸上的表情稍微有些尴尬。 林婉城接着道:“我这个人一向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所以但凡有一点不明白的,我也要派人去查。结果,我还真的查出了一点线索来……” 林婉城慢慢将声音拉长,似乎在故意吊着郭双骄的胃口。郭双骄果然就紧张道:“你查到了什么?” 林婉城淡淡一笑:“我查到的事情可多了呢!定远侯府的办事效率只怕皇上他老人家也要赞一声好的,该从哪里说起呢?”林婉城皱着眉思考。 阳光从茂密的柳树间洒落下来,斑驳的光照在林婉城脸上,只让人觉得她光彩照人,像是仙女一般的人物。 林婉城皱眉想了一会儿,才终于想好了故事的开头。她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押了一口,慢慢道:“如无意外,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就会在两位之中产生。上午,杜老夫人请你们去重华院回话,你们两个是一起去的。去之前,薛小姐还好好的,可是在路上……却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导致薛小姐大受打击,所以才在老夫人面前束手束脚。” 郭双骄呼吸几乎一滞,捏着帕子的手情不自禁收紧,她害怕林婉城知道什么,却又忍不住想试探她到底知道多少。 林婉城勾唇一笑,挑着眉问道:“可巧,有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鬟看到你们同往重华院,还看到两位姑娘似乎在争执。那丫鬟说,郭小姐脸上全是讥讽的笑容,围着薛小姐喋喋不休地挑衅。薛小姐虽然没有反驳,但是脸色终于一点一点暗淡下来。郭小姐能不能告诉我,你说了些什么话,才惹得薛小姐这样呢?” 郭双骄和薛言涵都是满脸震惊,郭双骄骤然被掀了老底,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她一张嘴,竟然结巴起来:“我和薛言涵只是……只是闹着玩,没有说起他的。对,没有说!” 林婉城就道:“我早就知道郭小姐不会告诉我,所以,求人不如求己,我索性就派人暗中去查。” 这件事还算是一件辛密。薛言涵其实并不是薛家嫡出的大小姐。她生母是薛大人的一个小妾,那小妾出身不太清白,进了薛府之后,剩下薛言涵就死了。薛夫人怜她孤苦,所以就将薛言涵抱回身边亲自教养。 学夫人是一个十分贤惠的女子,她抱养了薛言涵,就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对待。由于这件事发生在薛家后宅,很多人几乎都不知道薛言涵生母的存在。 后来,薛言涵在薛夫人膝前长大,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有一双疼爱她的父母,这也让她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 郭双骄不知从何处打听到这件私隐,竟然用这样的事情来刁难薛言涵,还对她百般折辱。薛言涵骤然得知自己的身份,一时有些不能接受,所以才会在杜老夫人面前失仪。 林婉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薛言涵就慢慢垂下头去。她自幼在承欢在嫡母膝下,得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也从心里真正的敬她、爱她,直到郭双骄将这件辛密说出来,她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后来,郭双骄更是拿出铁证,她被辩驳的哑口无言。她虽然不会为自己的出身感到羞愧,但是骤然经历这样大的变故,任凭是谁也难以平复心情的吧。 林婉城见薛言涵脸上一片郁郁之色,温婉一笑,拉着她的手道:“薛小姐,其实人的出身是不可选择的,但是命运却可以自己选择。就拿交朋友来说,出身或许会成为你认识别人的敲门砖,但是别人到底会不会喜欢你,关键还要看你的出身,你的教养。郭小姐的出身自然没得说,但是如果让我选择的话,对于她这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女孩……”林婉城失望地摇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薛言涵看着林婉城的手放在自己手背上,想了想,终于抬头回她一笑,轻轻地点了头。 而郭双骄,自从林婉城将她的丑事揭露出来,她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一样扔到大街上,脸上又是羞,又是恨。后来,她又听林婉城说不会选择和自己交朋友,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夫人这样阴险狠毒的朋友,请恕本姑娘高攀不起!” 她冷冷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带着丫鬟离开。她的丫鬟稍微有些怔愣落后一步,她竟然一个箭步就冲上来,“啪”的一声甩在她脸上:“看什么看!等着人家把你扔出去吗?还不快走!” 说完就愤愤看了林婉城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婉城看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心中不由暗暗皱眉:想来自己也是把郭双骄逼到极点,竟让她连体面也不顾,直接就对身边的小丫鬟动手。不过,自己如果不逼她现行,不让老夫人看清楚她的为人,以后受苦的可就是表哥了! 郭双骄怒气冲冲地离开,林婉城就回头对薛言涵道:“我刚刚的言语或许犀利了一些,没有吓到你吧?” 薛言涵摇摇头,笑道:“还要谢谢夫人帮我出气!” 林婉城忽然笑起来:“我本来还担心……” 薛言涵奇怪道:“夫人担心什么?” 林婉城在她面前也不再避讳:“我本来还担心你性子太绵软,会被人欺负……”简而言之就是害怕你是个圣母白莲花,“现在看来,薛姑娘也是敢爱敢恨。” 薛言涵就捂着唇笑起来:“我母亲自幼教导我,做人就要像玫瑰:外表华美、香气宜人,你若是看一看,闻一闻,甚至是用手摸一摸花瓣,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你若想攀折,就要仔细别被尖刺扎了手!” 林婉城不由暗自赞叹:这薛夫人的比喻着实恰当,想来她应该也是个奇女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七十章 人选 林婉城与薛言涵闲聊了几句,杜裴氏身边的大丫鬟倩雪就走了上来。薛言涵见林婉城有事要忙,也不再叨扰,赶忙告辞。 送走了薛言涵,林婉城并没有随着倩雪去世安苑。而是绕过花墙,直接来到杜老夫人身边。 杜老夫人久在深宅,对林婉城这点手段哪能不知?她见林婉城过来,淡淡道:“这场戏演的当真精彩,着实让老婆子大开眼界。” 林婉城心里清楚:郭双骄是杜老夫人的侄孙女,又是她亲自为杜衡挑选的媳妇,现在被自己几句话就弄得现了原形,脸面上着实有些不好看。 林婉城赶忙笑道:“我这点微末伎俩着实是在老夫人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是贻笑大方!” 杜老夫人冷笑道:“你何曾贻笑大方?恐怕沦为笑柄的是老婆子我!”杜老夫人在林婉城面前从来都是和善的长者形象,与她说话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何曾这样疾言厉色过?林婉城一听就知道杜老夫人是生了大气。 果然就听杜老夫人继续道:“从前一直以为你是个乖巧明理的,没想到你到底还是跟裴氏一伙儿,你们姨甥两个做了局,存心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杜若兰见杜老夫人生气,赶忙从旁劝道:“祖母,并不是……” 只是她话还没有说完,杜裴氏就将龙头拐往地面上狠狠一杵,对着杜若兰厉声道:“你也少不了在里面帮忙!” 杜若兰吓得赶忙垂下头,安安生生再不敢多说。 林婉城心中叹一口气,道:“老夫人,今天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主意。不敢欺瞒您,姨母确实对此事知情,但是却从未参与到计划当中。至于若兰,我只是吩咐她将您老人家引到此处来,别的事情,一句也没跟她提过!” 杜老夫人凝眉望着林婉城,却不想对方神色坦然,似乎不像是在说谎,她却梗着脖子好恨恨道:“你说的话我能相信吗?” 林婉城道:“我的话老夫人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但是您不能不相信自己眼睛所见。就算是我做局引诱郭双骄破功,也要她肯配合才行。她的人品若是真的端方,又何必畏惧我的算计?刚刚的事情,想必您老人家看得一清二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自己心里也有了些计较。” 林婉城的话让杜老夫人心神一震,不由就犹豫起来。 林婉城见她神色松动,就接着道:“老夫人,咱们都是衡表哥的亲人,其实,不管是您选了郭双骄也好,姨母选了薛言涵也罢,还是我今日做局坑害她们两位,初衷不都是为了表哥的幸福着想吗?” 杜老夫人深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林婉城,就听她继续道:“常言道,娶妻娶贤。结婚生子是人一辈子中最重要的事情,半点也马虎不得。您想一想,如果表哥真的娶了郭双骄进门,她能不能担起镇国公世子的身份?会不会成为表哥的贤内助,帮着他建功立业,让镇国公府继续昌盛?” 林婉城的话像是一把尖锥,一下一下扎在杜老夫人的心口。她不禁想到郭双骄刚刚的表现:稍微有一些不顺遂,情绪都写在脸上;面对林婉城的逼问甚至几次失态;还有她动手责打无辜丫鬟;以及利用薛言涵的私隐来影响她的情绪,一期让对方失宠……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林婉城编造出来的吗?不,这是自己亲眼所见,是血淋淋的真相! 品行如此的郭双骄真的适合嫁入镇国公府吗?不,她如果进了门,镇国公府的百年荣耀恐怕再不能延续,百年之后,自己又有何颜面去见杜家的列祖列宗? 杜老夫人深深出一口气,眉角因为烦躁而紧紧皱起来,她看着大柳树上卧着的一只黄莺鸟,陷入无尽深思。 过了许久,林婉城知道杜老夫人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就道:“老夫人愿不愿意再陪我去看场戏?” 杜老夫人猛地收回目光:“什么戏?” 林婉城高深一笑:“您只管跟着我来就是。”林婉城顺着花墙抬脚往前走,走了不多时,便看到安兰躲在一丛树墙后。 安兰看到林婉城过来,赶忙起身行礼,林婉城挥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就引着杜老夫人一同上前。 只见另一侧的树墙那里,郭双骄背对众人站立,她的面前正是刚刚与林婉城分别的薛言涵。 只听郭双骄冷笑着道:“郭大小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本事果然厉害!平时看着不声不响,没想到一转眼就去别人那里告状!” 薛言涵微微蹙眉:“我并没有去跟谁告你的状。郭小姐刚刚也听到了,难道你是在怀疑定远侯府的实力?” 郭双骄听到薛言涵提起林婉城,气得有些懵了,脱口就道:“林婉城算什么东西?不再定远侯府好好呆着,偏偏要来镇国公府管闲事?等日后我进了府,再与算账不迟!” 林婉城躲在树墙后听郭双骄破口大骂,倒是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杜老夫人的脸色却很是不好。 且不说郭双骄还没有跟杜衡定亲,又有哪个大家闺秀会像泼妇一样骂街呢?杜老夫人心里对她越发失望。 只听薛言涵道:“崔夫人只不过是为我打抱不平,仗义执言,郭小姐不要无故迁怒。你刚刚这话,若是让国公夫人听到了只怕是不太好!” 郭双骄咬牙道:“你少拿国公夫人来压我!你不就仗着她看中你,才故意联合林婉城来欺负我么?我告诉你,世子夫人最后的人选一定是由杜老夫人决定。识相的就赶快给本小姐有多远滚多远,否则……” 郭双骄一边说却忽然笑起来,她的眼睛本就细长,眯眼勾唇一笑,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薛小姐大可以想一想,如果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的身世,知道你是从一个不清不白的妾侍肚子里爬出来的……大家会怎么想?” 这是威胁,是赤裸裸的威胁。薛言涵气得肺都要炸了,可是她仍旧保持着淑女应有的仪态。她闭着眼睛深深吸几口气,努力将胸口熊熊燃烧的怒火压下去,淡声道:“嘴长在郭小姐身上,你爱怎么说随你!崔夫人的话很在理,一个人的出身只是她与别人交往的敲门砖,到最后,决定两个人能不能成为朋友的,还是她的教养。” 薛言涵冷冷丢下这一句话,转身就走。郭双骄却紧走两步赶上去,一把抓住她的后襟:“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没教养?” 薛言涵哼哼冷笑着看她,就像是看一个跳梁小丑:“郭小姐既然已经领会了,何必又来问我?岂不闻自取其辱?” 郭双骄一咽,抬手就要往薛言涵脸上打去。没想到薛言涵平日里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一出手竟然也狠辣霸道。 她一把抓住郭双骄高举的右手,狠狠用力一捏,郭双骄立刻就叫起来:“郭小姐还是注意些仪态的好,动不动就抬手打人,传出去可是不好听!” 薛言涵一把就将郭双骄的手甩开。她用力有些大,郭双骄脚下不稳,摇摇晃晃就歪倒下去。 与此同时,她抬眼就看到站在树墙后的杜老夫人和林婉城。 郭双骄本是一脸愤怒,然而在看到杜老夫人的一瞬间,怒气立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迷蒙的泪眼和柔弱的神情。 杜老夫人撑着龙头拐慢慢走出来,一抬手,身边的丫鬟就立刻将郭双骄搀扶起来。 郭双骄满身尘土,妆也花了,一咧嘴就哭出声来:“姑祖母,您要为我做主啊!” 杜老夫人眉角微不可察的闪动一下,拍着郭双骄的背柔声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快,快带着表小姐去梳洗一下。”她身旁的丫鬟赶忙答应一声,就带着一脸委屈的郭双骄离开了。 杜老夫人这时才抬头去看薛言涵,声音冷冷淡淡:“过门是客,你也不知道让着她一点?” 薛言涵自从杜老夫人出场之后就一直半蹲着身子行礼,杜老夫人没有松口,她就一直没有起身。现在杜老夫人开口一顿训斥,她只是恭聆教训,半点也不敢反驳。 杜老夫人教训了薛言涵一顿,扭身就扶着杜若兰的手离开。杜若兰怯生生看一眼林婉城,不敢违逆,扶着杜老夫人慢慢走远。 杜老夫人离开后,林婉城温声道:“薛小姐快起来吧!”薛言涵扶着林婉城的手站起来,脸上并没有什么异色,只是冲她点点头就往湖边的抱厦里去了。 人群都散去后,丝竹忍不住问道:“夫人,老夫人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看不清楚郭双骄的本质吗?” 林婉城淡淡一笑,自信道:“没有人比老夫人看得更清楚了。” 杜老夫人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但是郭双骄是她侄孙女,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娘家人的脸面又怎么能打? 所以杜老夫人并没有拆穿她,反而对她客客气气的,让她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不过宾客始终是宾客,端了茶,出了门,是不会在一起过日子的。 杜老夫人对薛言涵的态度则完全不同。她的话看似在责怪,但是其中大有深意。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杜老夫人已经把她当成自己人。 林婉城看着薛言涵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由默默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经过此事,杜老夫人应该是默认了薛言涵的身份。薛言涵是个很聪慧的女子,如果她进了国公府,就算不能帮着杜衡将杜家发扬光大,但是也绝不会拖杜衡的后腿。 丝竹就道:“夫人,奴婢一直有一个疑问……” 林婉城笑道:“咱们是什么情分?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吗?” 丝竹就道:“就是……如果表少爷和郭小姐成婚以偶,生下的孩子真的会……” 林婉城道:“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更何况,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姨母应当也不会答应的!” 丝竹不由在脑海里构想出那种双手上翻的畸形小孩,不由吓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疯长出来。林婉城看着她的样子掩唇一笑,带着两人朝杜裴氏的世安苑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七十一章 计谋 赏花宴过去没多久,镇国公府里就传出杜衡与薛言涵订婚的消息。杜裴氏特意派倩雪来了一趟定远侯府。 林婉城听倩雪把事情完完整整讲述一遍,淡淡点头道:“郭双骄呢?她就没有什么反应?” 倩雪甩着帕子道:“据说郭姑娘听到消息之后,狠狠发了一顿脾气,砸了闺阁里的许多摆设。还有……” 林婉城挑眉道:“还有什么?” 倩雪看了一眼林婉城,略有些吱唔道:“听来回禀的人说,郭小姐心怀不满,话里话外似乎将老夫人也都骂了进去。” 林婉城叹了一口气:其实杜老夫人并没有什么错,这就像是买水果一样,看中了哪个就想放到篮子里,可是杜老夫人刚把郭双骄这个苹果拿到手中,却发现这苹果上已经生了虫子,所以就毅然决然地放回去。 倩雪就接着道:“老夫人也知道了郭家的情况。她老人家虽然嘴上没说,但是一张脸格外沉。就连我们夫人都连着几天吃排头。” 林婉城也颇有些无奈:她早就料到杜老夫人会将气撒在杜裴氏身上,但是这个消息真的赤裸裸冲进耳朵里,她又为杜裴氏感到不值。 林婉城赏了倩雪几两碎银子,就吩咐安兰亲自将她送出去。她正坐在榻上发呆,崔叔明却迈步从外面进来。 林婉城不由疑惑道:“怎么回来的这样早?衙门里没有别的事情吗?” 崔叔明道:“就想回来陪陪你和班班。”他在林婉城身边顺势躺下,林婉城就赶忙吩咐奶娘将班班抱上来。 班班一看到崔叔明,立刻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让崔叔明抱。她的小胖脸圆乎乎的,开嘴一笑,就露出了两个乳白色的牙头。 崔叔明赶忙坐起来,一伸手就将班班抱在怀里。班班马上伸出他白藕似的小胳膊,用白乎乎的小胖手去揪崔叔明的耳朵。 崔叔明吃痛,林婉城就赶忙上前笑道:“你儿子这两天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功夫,专门揪头发耳朵,现在知道他的厉害了吧?” 林婉城一边说,就一边轻轻将班班的手指头掰开。她害怕伤到儿子,所以不敢用力,可是班别看班班小小的人儿,力道却着实不小。林婉城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帮崔叔明摆脱桎楛,崔叔明以脱险就赶忙将他放在榻上。 崔叔明捂着耳朵道:“这熊孩子劲儿还真不小,两个耳朵都要被揪掉了。以后若是练武,肯定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林婉城就撇嘴道:“将军的孩子就一定要做大将军吗?等班班长大了,我就让他自己选择自己的职业。当官也好,经商也罢,如果他真的要继承我的衣钵悬壶济世,我当然也不会拦着他!” 崔叔明听她提起继承衣钵的事情,只好哈哈笑道:“好好好,到时候让他继承你的衣钵。” 林婉城“噗嗤”就笑出来。 夫妻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将话题转移到豫北的水灾上来。此次的黄河决堤,幸好汴梁城的知府勤政爱民,及时救灾,才没有造成太大的灾祸,只是汴梁城附近的堤坝是前两年重新修筑的,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隆乾帝在朝廷上问责,最近几日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的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户部和工部。 林婉城就问道:“有没有查出什么线索?” 崔叔明疲惫地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就找出线索的?楚天中在户部年深日久,势力范围已经逐渐形成,纵使查出了什么贪污腐败的事情来,恐怕他也能推的一干二净。” 林婉城就沉吟道:“你说的在理。不过,如果我们此次能够借机把楚天中拉下水,对郑王和楚悠颖来说就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提到楚悠颖,崔叔明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你说我们能不能利用金珠公主做些文章?” 林婉城一挑眉:“你是说……利用她和楚悠颖的矛盾?” 崔叔明点头道:“她们俩现在已经势成水火,偏偏宅斗一事上,金珠公主实在不擅长,所以,她近日也吃了不少暗亏。其实,金珠公主虽然聪明,但是她太不了解大周的国情。她并不知道,楚悠颖之所以能够在郑王府混得顺风顺水,是因为楚天中。只要楚天中一天不倒,她就永远斗不过楚悠颖。” 林婉城笑道:“你是想做个好人教她一个乖?” 崔叔明伸手摸摸林婉城的脸蛋,唇角一勾,笑得邪魅而迷人:“我的婉婉真是聪慧无双。” 这一日,金珠公主在言语上吃了点闷亏,领着丫鬟怒气冲冲地跑到湖边。自从她进了郑王府,楚悠颖就一改之前的态度,完全换了一副凶恶嘴脸。 嘴上虽然还是甜蜜蜜地叫她“妹妹”,一转头,就在她背后捅了无数刀子。起初,金珠公主不愿与她一般见识,只是没想到楚悠颖竟然得寸进尺。 面对楚悠颖的一步步威逼,金珠公主终于忍不住要反击。然而,当她真的与楚悠颖开战,才惊觉后宅争斗完全不像战场上的厮杀,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她一样不沾,所以,总是输的很凄惨。 金珠公主来到湖边,顺手就捡起脚下的鹅卵石,一挥手就扔了出去。只是她右手有伤,林婉城虽然帮她医治过,日常生活没有什么障碍,但是还是不能用力。只要一用力,还是会感觉撕心裂肺的疼痛。 金珠公主扔了一颗石子,肩膀上的旧伤发作起来,疼的她几乎狂叫出声。她抱着胳膊蹲在地上,伤心、失落、痛苦像是一把一把利剑插在她心头,只让她疼得喘不过气来。 金珠公主正在伤心,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两个小丫鬟的说话声音。 其中一个丫鬟道:“今日金王妃似乎又受了楚王妃的气。” 另一个也打抱不平道:“可不就是。按理说金王妃是柔然的公主,她不远万里嫁到咱们王府,楚王妃怎么总是为难人家。” 那一个就道:“一山难容二虎,一个王府里只能有一个主母,这你也不懂?” 另一个就问道:“若论身份也应当以金王妃为尊吧?怎么她倒总是被楚王妃压得死死的!” 那一个就叹气道:“你真是个痴傻的!楚王妃虽然不如金王妃地位尊贵,但是她的父亲是当朝尚书,与咱们王爷又十分亲密,楚王妃在咱们府上自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另一个丫鬟也哀叹道:“金珠公主难道就只能等着被欺负吗?她本是公主之尊,刚刚我瞧她的眼圈都是红的,想她在柔然,如何受过这种窝囊气。” 那一个丫鬟就笑起来:“若想反败为胜还不容易?金珠公主本就聪慧,她接连败在楚王妃手下,是因为大周不同于柔然,公主初来乍到,还搞不清楚咱们这里生存法则。你且再等上几年再看,等她摸出门道,恐怕再有两个楚王妃,也不是她的对手。” 那一个丫鬟就咂舌道:“哪还等得了几年?瞧楚王妃这架势……”她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金珠公主只有伸长了耳朵才勉强听得见:“金珠公主纵使不失势,只怕也会被慢慢架空!” 金珠公主心里一惊,怒火就直往上顶。可是她心里又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个丫鬟说的不错! 就只听那丫鬟继续道:“听姐姐刚才的语气,是找到了问题的关键,知道怎么打败楚王……” 那丫鬟一句话没说完,另一个丫鬟就赶忙将她的嘴捂上:“这话也是能乱说的?若是被别人听到……” 那个丫鬟就笑道:“姐姐也太紧张了,这里四下无人,哪来的别人?姐姐不妨跟妹妹说一说,你若是金珠公主,你当怎样反抗?” 另一个丫鬟本来咬死了不肯多说,奈何另一个丫鬟死缠烂打,她才终于忍不住叹一口气,慢慢开口。 金珠公主听她说到紧要关头,自是凝神静气,恨不能变成一个苍蝇飞到那丫鬟的手边去。 只见那丫鬟左右观瞧,确定了无人,才压低声音道:“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楚王妃之所以能在王府里呼风唤雨,根源在哪里?” 那丫鬟细细一想,惊讶道:“是楚尚书?” 另一个丫鬟点点头:“你还不算笨!不妨跟你说句实话,楚尚书一日不倒,纵使楚王妃做错了什么事,王爷也一定不会拿她怎么样的!所以,要想打败楚王妃,关键在于打倒楚尚书!” 金珠公主大有醍醐灌顶之感:楚天中是郑王最强有力地支持者,如果楚天中不倒台,郑王为了顾全大局,一定不会跟楚悠颖为难的! 金珠公主心思百转,却听那个丫鬟又问道:“可他是当朝尚书,权倾朝野。我们这些内宅妇人……又怎么扳倒他?” 另一个丫鬟就气道:“刚刚还夸你聪明,怎么一转眼就又不开窍?以前或许不行,现在不正是个扳倒他的大好时机吗?” 那个丫鬟不明所以,另一个丫鬟只好把话说透:“听说黄河水患,新修筑的堤坝倒塌,是因为户部的人中饱私囊,贪污了修筑堤坝的大部分钱款!楚尚书是户部首领,他焉能与此事脱得了干系?只不过是找不到他贪污的证据罢了,若是能把此事坐实,往大理寺或者都察院一送,那他的尚书之位……到时候,楚尚书倒台,楚王妃没了尚书府的庇佑,岂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小丫鬟没有再往下说,另一个丫鬟已经对事情的结局一清二楚。她直拉着那个丫鬟的胳膊夸她谋略无双。当然,金珠公主也听得足够仔细。 两个小丫鬟嚼完舌根,急匆匆迈着步子跑走了。金珠公主望着她们消失在花树后面的身影,不由勾唇笑了起来:这次可要多谢你们!多谢你们帮本公主想出了一个这么绝妙的计谋。楚悠颖,你只管等着吧,既然你愿意跟我斗,那这一次本公主就奉陪到底!我倒要看看,楚天中倒台以后,你还拿什么跟我斗! 金珠公主得了妙计,就连胳膊也不是太疼了,她深邃的眼眸望着平静的湖面,嘴角不自觉就勾起一抹浅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七十二章 和尚 郑王府的情况如何,林婉城没有心思关心,因为,镇国公府又出了大事。 杜衡的亲事虽然定下来,但是还有许多琐事需要商议。杜老夫人与杜裴氏作对的心思也从未罢休。而且,由于杜裴氏在新娘的人选上压了她一头,所以在议亲过程中,大小杂事杜老夫人都要过问,而且要做出决断。 杜裴氏对她的行为虽然有些不满,但是她时刻谨记林婉城的叮嘱,凡是忍让,不跟杜老夫人置气。 不过杜裴氏的忍让并没有换来杜老夫人的欢颜,反而让她越发变本加厉。一次一次地提出更多无理要求。 杜裴氏本来就是个憨直性子,百般退让已经是她的底线,没想到杜老夫人还不知足,竟然步步紧逼。终于有一天,杜裴氏忍不住了。 为了杜衡成亲时祭祖的一些琐事,杜裴氏狠狠刺了杜老夫人两句。其实杜裴氏的话一出口,自己就后悔了,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 杜老夫人被气得有些喘不上气,指着杜裴氏“你,你,你”地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杜裴氏正要上前给她认错,她却已经捂着胸口仰面躺倒下去。 林婉城来到国公府的时候,一屋子人都围在老夫人床前,杜裴氏两眼哭得通红,肿的像是两个桃子。 杜裴氏一见林婉城进来,就赶忙冲上来道:“婉儿,你快,快看看老夫人。她……”杜裴氏悔痛交加,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婉城赶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姨母,您不要着急!没事的,没事的!” 镇国公也在一旁急道:“你先不要哭了!快让婉儿上前看看母亲的情况!” 杜裴氏赶忙点头,侧身就让出路来。林婉城迈步来到床前,抬眼一看,杜老夫人脸上虽然不能称得上是红润,但是也没有心脏病发作时的蜡黄。 林婉城心中奇怪,却一丝不敢怠慢,伸手就搭上杜老夫人的脉。 林婉城屏气凝神,仔细听了杜老夫人的脉搏,只感觉她心脏虽然有些虚弱,但是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可是杜老夫人又怎么会晕倒呢? 林婉城好奇地翻开杜老夫人的眼皮,将自己的手指在杜老夫人眼珠上方高高举起,忽然,又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就在那一瞬间,杜老夫人的眼皮微不可察的闭了一下。一旁的人看不出来,但是林婉城手扒着她的眼眶,自然而然就感觉到了。 林婉城心中不由笑起来:这老太太可真有意思,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逼姨母就范。不过,你这玩笑开得也实在太过了,我姨母何曾这样内疚失态过?幸亏我从前上学那会儿,临床的老师教过我们这个辨识真假晕倒的方法,不然岂不是让你蒙混过去? 林婉城了解了杜老夫人的真实情况,心里就有了计较。她装模作样地给杜老夫人又搭了一次脉,然后才从床上站起来。 镇国公和杜裴氏赶忙围上来问:“母亲她怎么样?” 林婉城想了一下,皱眉道:“老夫人暂时没有问题,出现昏厥的原因虽然不明,但是她的心脉都很完好,相信很快就会醒过来的!不过……” 林婉城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镇国公和杜裴氏就紧张起来:“不过什么?” 林婉城叹口气:“杜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此次虽然没有大碍,但是心脑血管比较脆弱,接下来可能会陷入不定期的昏迷!” “不定期的昏迷?”镇国公和杜裴氏同时问出声:“什么是不定期的昏迷?” 林婉城就道:“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不知道会不会醒……”林婉城一句话说出口,杜裴氏的眼泪当即就流下来:“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跟母亲顶嘴,我应该事事顺着她的心思!否则,她老人家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杜裴氏捂着帕子嘤嘤啼哭,林婉城就赶忙道:“姨母,老夫人的病跟您没有半点关系。完全是因为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机能退化所导致的,所以,您不必自责!” 杜裴氏哭着摇头:“不,婉儿,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母亲顶嘴的,你说我怎么这么蠢,你明明交代过我的,我……”她一边哭诉,一边用拳头锤着胸口。 镇国公赶忙拉住她:“好了,当着孩子们的面……”镇国公叹一口气:“婉儿刚刚说的很清楚,母亲的病跟你无关,你不要太自责!既然生了病,咱们好生医治就是了!” 杜若兰就赶忙在一旁道:“表姐,你的意思是不是祖母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林婉城赶忙摇头:“不,老夫人此次昏迷并不难治。我给她扎两针——甚至不用扎针也会醒,只是,接下来的几天,你们要密切关注老夫人的情况,她随时可能再次昏迷。” 杜若兰赶忙点头:“表姐,你快些用针吧,只要祖母能快些醒来,我们一定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再出任何事!” 林婉城看了镇国公一眼,见他只顾抱着杜裴氏安慰,并没有什么异议,于是就吩咐安兰准备针灸用具。 安兰将林婉城的针袋在床榻上铺开,林婉城的手指从银针上一一划过,最后停留在最粗的那一根上边。 杜若兰不由惊呼:“表姐,这根针怎么这么粗?” 林婉城道:“这根银针是用来刺激人身体上疼痛穴位的。对于一些不明原因昏厥的病人,叫醒他们的最好方法就是用疼痛感来刺激。” 杜若琅也皱眉道:“用这样粗的针,还要刺激人体内的疼痛穴位?怎么都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林婉城没有接话,她拿过针在烛火上消了毒,然后慢慢举起来,对准杜老夫人嘴唇上的一个穴位慢慢放下去。 只是,银针还没有接触到杜老夫人的皮肤,杜老夫人两眼猛地睁开,重重喘了一口粗气。林婉城勾唇一笑:“老夫人,您可算醒了!” 杜老夫人故作茫然状:“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杜若兰赶忙就道:“祖母您刚刚昏过去了,不过幸好表姐将您救醒!”她权衡了一下,还是没有将林婉城的话全部说出来。 林婉城就从旁道:“老夫人既然已经清醒,应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我现在就给老夫人写一个方子,我们照着方子给老夫人抓药,这几天要好生照顾。”林婉城特意着重点出“好生照顾”四个字,在场的人心领神会,赶忙点头。 杜裴氏犹自惊魂未定,她拉着林婉城的手道:“婉儿,这几天你权且在府里住下来,也好随时……帮着照顾老夫人的身体!” 林婉城赶忙点头:“这是自然。我让安兰回府给叔明送个口信,就先住在若兰那里吧?” 杜裴氏赶忙点头:“如此甚好。” 林婉城写好了方子,杜裴氏亲自去抓了药,又让贴身大丫鬟仔细把药煎好,才一勺一勺喂进杜老夫人嘴里。 杜裴氏给老夫人喂药时,起初她有一些不愿意,但是抬头看见儿子满怀期待的目光,只好咬牙忍下。 杜老夫人吃了药就慢慢睡熟,林婉城就跟着杜若兰回了晴雪阁。林婉城将杜若兰支开,就赶忙跟安兰说了几句悄悄话。 安兰虽然不知道林婉城的打算,但是她知道自家夫人一定成竹在胸,所以什么也没有多问,赶忙就跑回了定远侯府。 林婉城坐在桌前慢慢饮茶,眼睛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老夫人身上的病痛倒在其次,主要是对姨母的心病不除,她就不可能真正好转。既然老夫人你那么爱演戏,那我不妨就给您搭一个台子,您就尽情的发挥吧! 没过多久,安兰就安排好相关事宜。她回到晴雪阁,将情况跟林婉城细细说了,林婉城就慢慢点头。 第二日,杜老夫人喝了汤药之后没多久,情况果然就恶化,到了晌午时分,她竟然昏沉沉倒在床上。 林婉城上前帮她诊了脉,不由得面沉似水:“姨母,我先前说过的那种情况出现了。老夫人已经陷入了不定期昏迷之中……” 杜裴氏摇头道:“怎么会……老夫人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会……” 林婉城叹息道:“世事无常,很多事情都是解释不清楚的。老夫人年纪大了,脏器都有了一定程度的退化,在平常生活中或许显现不出来,但是并不代表她的身体很健康。” 镇国公为了杜老夫人的事情连早朝也告了假,此时正守在床边,他听到林婉城的话,赶忙就上前来问:“婉儿,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能够……救救老夫人?” 林婉城为难道:“这世界上难以救治的病患何止千万?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杜裴氏如遭雷击,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只是她想在此扰了杜老夫人的清净,转身掩着唇就跑了出去。 镇国公怕她想不开,赶忙给杜若琅使了一个眼色,杜若琅心领神会,很快就跟了出去。 杜老夫人昏了一日一夜,杜裴氏就在病床前衣不解带地照顾她,细心体贴,就像是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纵使林婉城见到了也不由有些动容。 第二日晚间,镇国公府门上的一个婆子来通禀,她说西角门有一个游方的和尚,那和尚破衣烂衫,端着一个豁口的钵盂,大剌剌坐在门槛上就是不肯离开。 镇国公此时正在心烦,哪有空管什么和尚道士?他不耐烦地挥挥手:“给他些银钱,让他快走!这等小事也用得着来问我?你的差事真是越做越好!” 那婆子知道国公爷心情不好,可是那和尚的话又实在太过诡异。她只好结结巴巴道:“可是那和尚……他说……他说能治好老夫人的病?” 镇国公先是震惊,继而愤怒:“你们把老夫人生病的事情当成下饭的酒菜来传吗?” 那婆子赶忙惶恐道:“不是的,不是的!国公爷,奴婢们紧守本分,从来不敢在背后议论这些的……并没有人跟那和尚说过老夫人的病情,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镇国公一拧眉:“自己说出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七十三章 感动 杜裴氏在屋里听到外面的动静,赶忙就走出来道:“怎么吵吵嚷嚷的,若是扰了老夫人的清净可怎么好?” 镇国公稍微一犹豫,就将角门上老和尚的事情说了出来。杜裴氏心头一跳,只觉心里忽然出现一道曙光。 林婉城小时候,有一回因为重病昏迷,求医问药不知凡几都不见效。后来,有一个游方的老和尚来到林家,给林辉夫妇指了一条明路。 杜裴氏受姐姐的嘱托来到寺庙,她给林婉城求了一座白玉观音像供在床前,林婉城日日祝祷,身体果然慢慢好转,并且平平安安长大成人。 大约是因为林婉城的关系,杜裴氏一生虔诚礼佛。此时,她听说府门外来了一个游方的和尚,几乎是喜出望外:“快,快去请进来,说不定,大师真的有什么办法能够将老夫人唤醒!” 门上的婆子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就往门外跑。不多时就领进来一个破烂缁衣的和尚。 杜裴氏以礼相待,请他在高堂坐下,诚恳道:“不知大师在哪座名山,哪家宝刹修行?” 那和尚嘻嘻笑道:“挂单僧人哪有我这般自在?云游四海,四海云游!” 杜裴氏赶忙道:“不知师傅是何得知家母身体抱恙的……” 那和尚随手捡起案几上的一个苹果,张嘴咬了一口,似又感觉不对胃口,随手就往地上一甩:“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凭缘分!” 杜裴氏对他不羁的态度十分赞赏,大约,这就是世外高人该有的范儿。她赶忙道:“不知大师对老夫人的病有什么高见。” 那和尚揪着衣襟擦擦手道:“我需要见到病人之后才能下判断!”杜裴氏不敢怠慢,赶忙就让丫鬟头前引路,领着丫鬟进了内室。 那和尚在床前远远看一眼,摇头叹气道:“冤孽啊,冤孽!” 镇国公心里一紧,似乎有些不好的预感。杜裴氏就问道:“老太太本没有什么大碍,本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一点邪气近身,冲走了她的一魂一魄,所以老夫人才会昏迷。” 杜裴氏赶忙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怎样才能让老夫人醒过来?” 那和尚皱着眉掐指,沉吟半晌才探口气:“说起来也不难……老夫人命里该有两子一女……” 那和尚话音未落,杜若兰就赶忙叫道:“师傅说的不对,祖母只有我父亲和姑姑两个孩子……”杜裴氏狠狠瞪她一眼,杜若兰赶忙住嘴。 镇国公府有一件辛密:杜老夫人在生下林辉之前其实还曾怀过一个孩子。杜老夫人怀胎六月的时候不小心受了惊吓,然后就小产了。据当时的稳婆说,那是一个成形了的男婴。 只不过,这一只是镇国公府的不传之秘,再加上年代久远,知道此事的除了国公府的几个长辈,其他人基本都已经故去了。 杜裴氏听到和尚的话,对他更加笃信,简直要将他当成神灵膜拜:“大师,请您继续说!” 那和尚背着手在屋里踱了一会儿道:“只需要老夫人的女儿在她床前的佛龛前祝祷一个日夜,老夫人就能转醒!” 杜裴氏开始为难起来,镇国公为难道:“家妹……并不在京城啊!她远嫁林州,只怕一时半会儿也难回转。这可如何是好!” 那和尚呵呵笑起来:“其实也未必需要女儿,媳妇也是一样。只不过……看你受得起受不起这份苦——” 杜裴氏赶忙道:“大师但说无妨,无论受多大的苦,我都不会介意的!” 那和尚摸着下巴上的胡渣,皱着眉将杜裴氏上下打量一番:“那好。夫人先去沐浴更衣,然后在老夫人床前设下观音玉像。夫人不能吃饭喝水,不能睡觉说话,在老夫人床前跪满一个日夜,观音菩萨感念你的孝心,自然会将他的魂魄送回来。到时候,老夫人自然会醒!” 杜裴氏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好!倩雪,快去请一尊汉白玉观音像回来!” 倩雪答应一声,看了那和尚一眼就匆匆出门。林婉城不由上前:“姨母,您一定要想清楚,要在佛前跪上一日一夜,您的身体如何能受得了?” 杜裴氏摇头道:“就算再难再苦我也要做!老夫人一生慈悲,为儿女操碎了心,从没有享过一天福。现在她生病了,我们不能让她这么沉睡下去,一定要救她!” 杜若琅也劝道:“母亲,您要三思,咱们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大师,您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对不对?我能不能代替母亲去求菩萨?” 那和尚面对杜若琅的问话充耳不闻,脸上始终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看着杜裴氏一句话也不说。 杜裴氏心里清楚:大和尚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他现在无话可说。杜裴氏拉住杜若琅道:“若琅,此事无需多说,快去准备吧!你们先给大师整治素宴,好好招待,不许怠慢!” 那和尚却摆摆手,将钵盂往脑门上一扣,仰天大笑着出门去了。 杜裴氏沐浴更衣,倩雪就在杜老夫人床前设好了佛坛。杜裴氏二话不说就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给观音菩萨磕了几个头,然后就挺着身子跪直。 镇国公深深看了她一眼,只得叹一口气在一旁坐下。 杜裴氏一跪就是半日,期间她双手合十,目不斜视,虔诚念佛,身形一动也不动! 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丫鬟将午饭摆在重华院外的小厅里,杜若兰就走上前来请杜裴氏去用些饭食。 可是杜裴氏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只是凝神静气诵念佛经。 杜若兰见杜裴氏一心一意要救杜老夫人还阳,没有办法,只好愤愤转回去吃饭。又过了许久,杜裴氏的体力渐渐有些不支。 她长时间以来不饮不食,像是一尊雕像一样跪倒在观音菩萨的玉像之前。杜若兰中间给她送过一回糕点,还送过两回水,可是她干脆就将眼睛闭起来,连头也没有再抬。 到了晚间,杜裴氏还是没有起身。长时间的跪拜让她的膝盖钻心疼痛,她额上冷汗直流,嘴唇都有些发白,可是她都咬牙忍住了。 林婉城看出她身体的不对劲,赶忙上前道:“姨母,您保重身体为要,您千万不能有事的,否则,镇国公府里岂不是要乱糟糟一团?” 杜裴氏静静闭眼听着,连半点回应也没有。 林婉城看着杜裴氏的样子,心里又是懊悔又是自责,她甚至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想出这个计谋来折磨姨母呢?杜老夫人与姨母和好自然大喜,可是看到姨母现在的样子你真的就开心了吗? 只是现在想要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是的,杜老夫人第一次晕倒,林婉城察觉出她是装出来的,所以干脆将计就计,在她的药里放了一种麻药。 这种麻药发作之后能让人沉沉昏睡过去,不过药效很短,只有一天的时间。另外,这种迷药的奇特之处在于即使杜老夫人昏迷,她除了视觉,其他的感觉都还存在。 林婉城知道杜裴氏虔心礼佛,所以找来一个和尚,演了这么一场戏,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折磨杜裴氏,而是为了让杜老夫人感受到杜裴氏的真心,从而化解她们婆媳之间的矛盾。 林婉城知道感化杜老夫人的过程会很艰辛,但是她真的没有想到,当自己亲眼目睹这个过程的时候,竟然会这么痛苦。 林婉城很想叫停,很想帮杜老夫人解毒,然后将事情完结。可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半途而废,不但杜裴氏的付出收不到成效,自己若想帮着解决她们婆媳之间的矛盾,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林婉城咬咬牙,转身就出了屋子。 时间一点点流逝,杜裴氏跪在杜老夫人床前纹丝不动,国公府的主子谁也没有睡觉。到半夜的时候,林婉城亲自过来检查了杜裴氏和杜老夫人的状况,确定她们不会有什么大碍,才又慢慢退出去。 到了第二日清早,林婉城又进房查看杜裴氏的情况。她刚一掀帘子,就看到杜裴氏身子一歪,一下子就倒在地上。 林婉城吃了一惊,提起裙角就冲了过去,她抬手拉起杜裴氏的手腕,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给杜裴氏搭了脉,发现她只是有些低血糖,林婉城才慢慢放下心来。 杜裴氏再睁眼的时候,已经躺在世安苑的床上,杜衡、杜若琅姐妹,还有林婉城都一脸关切地围坐床前。镇国公不安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杜裴氏慢慢抬起手,一屋子的人都沸腾起来。杜若兰道:“母亲,您终于醒了,您吓死我们了!” 杜裴氏的身体依旧十分虚弱,她甚至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我,我没事……老夫人呢?她……她怎么样了?” 杜若兰还没有回话,杜老夫人就已经杵着龙头拐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媳……媳妇……我已经没事了。”许久不用“媳妇”这两个字,杜老夫人只觉得有些生疏。不过一说出口,却还是有些亲切。 杜裴氏挣扎着就要坐起来:“老夫人,您身体还没有康复,怎么不在重华院好好休息?” 杜老夫人赶忙在她床沿上坐下,想要拉住杜裴氏的手,却又有些犹豫:“你放心,婉儿已经帮我诊过脉了,我没有大碍,你放心养病!” 杜裴氏赶忙道:“那也不行,您大病初愈,自该好好静养,怎么可以这么操劳?若琅、若兰,还不快把老夫人扶回去?” 杜老夫人拗不过杜裴氏,只好叹着气点头:“好好好,你不要操心我。我这就回去,你自己也当心些……” 杜裴氏赶忙点点头:“您放心!” 杜老夫人叹着气起身,临走前,仔细关照镇国公和林婉城好生照顾杜裴氏。 看着杜老夫人消失的背影,林婉城心中暗喜:看来自己的方法已经生效了!杜老夫人在睡梦中感觉到杜裴氏的小心,知道她诚心诚意在佛龛前跪了一天一夜。 其实,林婉城不知道杜裴氏的孝举能不能感动上天,也并没有想过要去感动上天,她想要感动的从来都只有杜老夫人一个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七十四章 帮忙 杜老夫人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杜裴氏也只是普通的低血糖和劳累过度。现在她们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婆慈媳孝,但是也算得上是和睦。 镇国公府的事情全部解决,林婉城给杜裴氏婆媳各留下一张补身的方子,就没再有再逗留的必要,当日就启程回府。 林婉城几日不见班班,只觉得心里想得紧。她回到府上,抱着孩子细细查看一番,安兰就笑道:“夫人也真是的,难不成害怕把小少爷饿瘦了吗?” 林婉城不由笑道:“府里有这么多人在,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这慈母之心,你一个小姑娘又怎么会懂?等以后你有了孩子、当了娘,自然就理解我的心情了。” 林婉城一句话说的满屋子人都笑起来。班班几日不见母亲,也着实想得很他用胖乎乎的小手抱着林婉城的胳膊不肯撒开,肉嘟嘟的小嘴一个劲儿往林婉城手上亲。 母子俩玩闹一阵,天就慢慢黑下来。林婉城看着外面的天色,不由有些担心道:“侯爷怎么还没有回府?他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屋子里的一个叫冰清的小丫鬟就笑道:“侯爷这些日子确实忙碌,每天回来得很晚,而且一进府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就连睡觉都是在书房里!” 林婉城皱眉暗暗一想,心里大约就有了计较。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吩咐小丫鬟将晚饭重新热过。林婉城话音刚落,崔叔明就从屋外进来。 崔叔明一进房,满屋子的小丫鬟就很有眼色地避了出去,奶娘也顺便将班班抱了下去。 崔叔明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拦腰就将林婉城抱起来。崔叔明趴在她耳朵上道:“婉婉,婉婉,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好想你,知不知道?” 林婉城伸手揽着他的腰,赶忙道:“哪里有这么久?姨母和杜老夫人身体不适,我……” 崔叔明的唇几乎贴着林婉城的耳朵,一呼气,林婉城整个脖子都是痒的,只听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有磁性:“姨母和老夫人的身体好些了吗?” 林婉城被她撩得心里痒痒的,伸手就像将他推开,没想到崔叔明抱得更紧。林婉城只好缩着脖子点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你快些……先放开我!” 崔叔明勾唇一笑:“我不放!只是我怎么听说……婉婉找了一个和尚去镇国公府呢?是不是又打什么坏主意?” 林婉城噘嘴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有坏主意了?” 崔叔明嘿嘿一笑:“好好好,我说错话了。婉婉是个好人,是最好的好人!”说完,立刻在林婉城脸颊上亲了一下…… 夫妻两个吃了饭,温存了好久,洗漱过后,崔叔明就揽着林婉城在怀里说话。 林婉城问起崔叔明最近忙着的事,崔叔明笑道:“无非是楚尚书的那点事情。” 林婉城紧张道:“咱们上一次的计策成功了吗?镇国公府有没有什么反应?” 崔叔明勾唇一笑:“我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想了那么高深的计谋,怎么可能不成功?” 林婉城赶忙道:“真的吗?金珠公主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她伸手摇晃着崔叔明的胸膛:“你快告诉我啊!” 崔叔明降头一低,看着臂弯里那张充满期待的脸,不由笑道:“那你亲我一下,我就说给你听!”说着就主动把脸伸出去,闭上眼等着林婉城亲。 林婉城心中不由腹诽,可是她又实在想知道这件事情的进展,只好迅速伸出嘴巴,在崔叔明侧脸上啄了一下。崔叔明耍赖道:“你亲了吗?怎么感觉像是小猫在脸上舔了一下?” 林婉城轻轻拍着他的胸口,气鼓鼓道:“你不要耍赖,快说快说!” 崔叔明看到林婉城急切的样子,微微一笑,长出一口气道:“今早,有人往大理寺递交了一份账目……” 林婉城脸上一喜:“是不是楚天中贪污的证据?” 崔叔明伸手在她鼻头轻轻刮一下:“我的婉婉还是那么聪明。这份账目是汴梁段河堤修筑的账目明细,也算是一份铁证了。” 林婉城赶忙道:“那能够以此定罪吗?” 崔叔明摇头道:“账目中涉及的人很多,要想将楚天中拉下水,恐怕还要费些功夫。” 林婉城想了想,挑着眉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崔叔明自然没有听过这句奇怪谚语,不过以他的警醒,自然猜出林婉城可能是有了主意,赶忙侧起身子问道:“是什么意思?” 林婉城一挑眉,笑道:“有时候,这句话反过来也能够适用!此事既然不能直接牵扯出楚天中,那就从小处着手,先将当时直接负责的主事官员抓起来,你难道还不能从他们嘴里翘出点实话来?” 崔叔明一笑:“我的本事你难道还不知道?小菜一碟!” 林婉城接着道:“到时候就然他们狗咬狗,小贪官咬出中贪官,中贪官咬出大贪官,不就行了?” 这本来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事情,没想到经林婉城一分析,顿时明朗了许多。崔叔明高兴的在林婉城额上亲一口:“婉婉,你真是我的智多星!我发现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以后我若是去打仗,恐怕要把你装在口袋里带走!” 林婉城一皱眉:“怎么又忽然提起打仗的事情?边关有什么异动吗?” 崔叔明叹口气:“北疆最近有些不太平,与柔然的一战恐怕是不可避免的。” 林婉城不由疑惑道:“两国刚刚和亲,怎么会……” 崔叔明道:“柔然狼子野心,入侵大周是筹谋已久。和亲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几年前,我率兵镇守北疆,打了他们一个落花流水,他们需要休养生息、恢复国力。这几年,柔然那里风调雨顺,年年丰收,可是大周朝……天灾不断……” 林婉城默默点头表示已经明白:“那如果真的打起来,咱们有胜算吗?” 崔叔明一皱眉头:“这就要看是谁挂帅出征了。如果是我或者镇国公,自然是战无不胜的!” 林婉城摇摇头:“镇国公的情况你难道还不知道吗?经过这几年的折腾,皇上已经把他手里的兵权弄走了七七八八,镇国公府好不容易没落下去,再想起复只怕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崔叔明也叹气道:“自古圣明君主都少不了多疑二字,皇上他……算了,且看事态如何发展吧!” 夫妻两个一夜无话,到第二日一早就又开始各自忙碌。 京中最近天气多变,时而烈日炎炎,时而狂风大作,却始终不曾落雨。这日傍晚,黑云压城,天气阴沉的有些吓人,一向活泼好动的班班也呆呆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天色。酝酿了许久的暴风雨也许就要来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半空里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将昏沉沉的屋子都照得一片雪白,继而就是轰隆隆的闷雷由远而近,似是向京城奔腾而来无数骏马。 班班正看得出神,冷不丁一道闪电劈下来,他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林婉城赶忙将他抱在怀里,一边吩咐丝竹关窗,一边轻声哄着班班入眠。 窗外的雷声伴着闪电轰隆隆响了一盏茶的时间,倾盆大雨就顺着房檐哗啦啦流下来。班班却在林婉城的童谣声中慢慢睡熟。 林婉城将奶娘叫来,示意她抱班班去休息,自己却从屋子里走出来。 自午后起,天气就一直阴沉着,所以,房间里只觉闷热,现在一场大雨忽至,似乎将燥热的气氛一下子压入地底。林婉城站在房檐下,贪嗅屋外的凉风送来的泥土的清香。 安兰拿着一件蓑衣走上来道:“夫人,雨水要把衣服溅湿了,赶快回屋吧!” 林婉城站着没有动。她呆呆看着房檐外的瓢泼大雨,似是在问安兰,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大雨突至,不知在雨中站着来不及躲避的都有谁,会不会有叔明?” 安兰以为她在担心崔叔明,赶忙宽慰她:“夫人您放心,余庆跟在侯爷身边呢!早起出门前,奴婢看着天色有异,特意嘱咐他带上伞!不会让侯爷淋雨的!” 林婉城笑着点点头。她一转身,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听安兰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劲,她和余庆的关系几时这么亲密了呢? 林婉城沉思着看着安兰,安兰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脸颊:“夫人,可是奴婢脸上溅到雨水?您怎么一直看着我?” 林婉城淡淡一笑:“没有……只是觉得安兰大了,许是该议亲了!” 安兰立刻红了脸:“奴婢与夫人说正经事,夫人却总喜欢拿这些来羞臊我!哎呀——”安兰气得一跺脚,赶忙跑开了。 林婉城看着安兰远去的背影,不由好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伦纲常,有什么好扭捏害羞的?真真是搞不懂!” 林婉城暗自纳罕了两句,就转身回了房间。 大雨“哗啦啦”下了半个时辰,而崔叔明则是在一个时辰之后才回府。 林婉城见他浑身干爽,知道他定没有被雨淋到,不由也十分安心:“快些吃饭吧!已经让厨房热了两遍了!” 崔叔明一边洗手,一边将屋子里看了一周:“班班呢?平时我一回来,这小家伙就哭着喊着要我抱,今日怎么不见他的影子?” 林婉城就道:“刚刚被雷声惊着了,我哄了他两句,就乖乖睡着了!” 崔叔明这才点点头入席。林婉城见他脸上似乎有些别样的神采,忍不住问道:“可是楚家的事情有了结果?” 崔叔明用筷子夹了一个茄盒,还没送到嘴里,就哈哈笑起来:“我就知道婉婉冰雪聪明,我不说你也一定猜得出来!” 林婉城心里一喜,赶忙道:“果真如此吗?我还以为要耽搁不少时日呢!” 崔叔明笑道:“原本是要花些功夫的,可是底下的人抓了几个主事,竟然在其中一个主事家里发现了一本账簿。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了楚天中几个的分赃情况。时间、地点、每人分得的钱数记载的一清二楚,也算帮了我们大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七十五章 晚宴 又过了几日,户部就又翻了天。自户部尚书楚天中以下,包括左侍郎,还有两个员外郎,都因为卷入贪弊案而被彻查。关键的证据是两本账册,一本是金珠公主送去的,另一本是从一个户部主事那里搜来的。 在金殿上,隆乾帝当场将这两本账册甩在汉白玉的地板上,楚天中辩无可辩,只是趴在地上,青灰着一张脸不住叹气。 隆乾帝当场传下圣旨,革除楚天中等人的官职,羁押在刑部大牢,待将他们的罪证全部查清楚,从严处置。 郑王脸黑得像是锅底,但是在金殿上却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下了朝,他从崔叔明身边走过,双眸一眯,唇角的冷笑只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崔叔明,你可真本事!不过山长水远,咱们走着瞧!” 崔叔明客气地一拱手:“王爷说笑了,本官鼠目寸光,只看清脚下的这一步路就好。” 郑王哼哼冷笑着没有说话,他狠狠瞪了崔叔明一眼,一甩袍袖,抽身就走了!崔叔明站在原处没有动,他看着郑王的背影不由暗暗冷笑:走着瞧?楚家倒台了,你还有什么可瞧的吗? 当晚,林婉城忽然接到了郑王府递过来的帖子。再过两日就是郑王诞辰,楚悠颖下帖子请定远侯夫妇过府饮宴。 林婉城拿着帖子不由冷笑,安兰忍不住在一旁道:“郑王府现在风雨飘摇,正是多事之秋,他们怎么还有心思给郑王庆生?” 林婉城不在意道:“你以为他是傻的?楚家现在已经成了一堆人嫌狗不理的便便,郑王急于和他们撇清关系,现在自然要表现的越无所谓越好!” 安兰不由道:“可是楚尚书毕竟是郑王的外家,为了撇清嫌疑,竟然如此表现,会不会显得太……无情冷血了一些?” 林婉城摇头道:“连咱们都明白的问题,郑王却浑然不觉。说起来,他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丝竹一边给林婉城端了一杯茶水,一边瘪着嘴道:“要奴婢来说,楚家倒台才是老天开眼!那个楚小姐,从前在咱们小姐面前什么样?现在哪次不是趾高气昂的。活该也让她尝一尝举家被发配的滋味,那才大快人心呢!” 林婉城知道丝竹是维护自己,掩嘴一笑:“咱们丝竹真是一个快意恩仇的性子,要我说……你就该学学武功,像个女侠一样行走江湖!” 丝竹知道林婉城是在打趣她,不过,她们主仆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彼此之间早就明白了对方的脾气秉性。丝竹闻言只是轻轻一跺脚,气鼓鼓道:“夫人就只会羞臊我,等哪天奴婢被您羞臊死了,看您挤兑谁去!” 一句话说的林婉城和安兰都笑起来。 到了晚上,林婉城将郑王府的请柬给崔叔明看了:“咱们要不要去赴宴?” 崔叔明把那大红烫金的请柬随意一扔:“想去的话就去看看,不想去的话找个借口推掉就是了!” 林婉城想了想,还是道:“我是怕……他们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会不会狗急跳墙?” 崔叔明淡淡一笑:“难道还怕他们不成?有我在,能出什么事?更何况,现在是郑王府的关键时刻,相信楚天中的教训已经够深刻了,以他多疑谨慎的性子来看,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 林婉城慢慢点头。崔叔明接着道:“不过……宴会上有什么热闹可瞧也是未可知的!” 林婉城一挑眉:“什么热闹?” 崔叔明高深一笑:“我们这次能扳倒楚天中,金珠公主实在是功不可没。不过她的这些小动作似乎已经被楚悠颖察觉了!” 林婉城眉头一皱:“金珠公主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个人清楚,楚悠颖又怎么会知道?”她稍微想一想,立刻就指着崔叔明道:“是不是你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崔叔明张口就咬住了林婉城的手指:“婉婉这么说,让我多伤心?我是多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在背后拆别人的台呢?” 林婉城撇着嘴道:“对对对,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你从来不拆别人的台,也从来不跟别人作对!”崔叔明知道林婉城在开玩笑,一伸手,将林婉城整个人都揽在怀里了! 到了郑王寿诞这一日,林婉城夫妇乘了马车准时到了郑王府。他们一下马车,就看到卫子澜也正挺着圆圆的肚子从马车上下来。 林婉城赶忙走上前扶着她的手道:“许久不见,这肚子越发大了!” 卫子澜抚着肚子温柔一笑,似有无尽温情在其中:“还说呢!最近只觉得半个身子都是重的,走路都要人扶着。” 林婉城道:“这也没有什么,总要经历这一关是不是?等以后瓜熟蒂落,不就好了?” 林婉城亲自扶着卫子澜下了马车,刚走了两步,平王就从身后赶上来。林婉城规规矩矩见了礼,就回到了崔叔明的身边。 平王看着崔叔明身边的林婉城,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眉头微微一皱,很快就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了! 平王扶着卫子澜,崔叔明牵着林婉城迈步进了郑王府,立时就又丫鬟小厮将林婉城和卫子澜引去女宾所在的花厅,又有两个小厮带着崔叔明和平王向前厅而去。 林婉城和卫子澜相携进了花厅,与花厅里的人打了招呼,就近找两把椅子坐了下来。卫子澜最近觉得身子有些不爽利,就低声与林婉城交流怀孕的经验。 林婉城见她脸上确实有些不好,就又帕子遮挡着,装作拉住她手腕的样子,趁机给她把了脉。 林婉城就低声道:“胎像倒是很稳,你的身体也没什么别的毛病。只是你的气色……可真是不太好!料想应该是晚上睡不好觉……” 卫子澜叹气道:“身上有这么个小家伙在,怎么可能睡得好呢?” 林婉城自然知道怀孕的苦痛,略微往前凑了凑身子,压低声音道:“这样吧,回头我给你开一个方子,不会伤胎,却又能让你稍微安眠。只是……”林婉城眉头皱起来。 卫子澜以为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别的问题,赶忙就凑上来问:“怎么了?” 林婉城叹气道:“这里面有几味药材怕是不好找。如果我师兄在京城,倒是可以去保安堂开……”她稍微顿了一下,就道:“这样吧,我给你开两张房子,一张效果会好一点,但是药材不太好找;另一张都是寻常药物,不过见效慢了一些!” 卫子澜点点头,忽然又想起白华,赶忙问道:“你师兄是怎么回事?他此次离京大约有两个月了吧?怎么还是不见回转?” 林婉城叹口气:“最初,师兄是被师父叫去帮忙,后来,汴梁水患,他就直接去了豫北。想来,水患已除,他不日就会回京了!” 卫子澜就叹道:“说起来,你师兄真当得起医者仁心这四个字。只是,他常年四处奔波,也该成一个家了!” 林婉城摇头道:“为了这事,师父不知说了他多少次,可是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偏偏师兄的父母已经故去,白家再没有什么亲人,所以他的亲事就耽搁下来……”提起白华的亲事,林婉城忽然就想起杜若琅,她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或许每个人缘分不同,来的早晚也不一样,慢慢来吧,总要找一个他称心如意的人才是!” 两人正在说话,楚悠颖和金珠公主就并排从门外走过来。进门的时候,楚悠颖当先一步买进门槛,金珠公主一愣神,就落后了一步。 楚悠颖先一步进来,花厅里品级较低的夫人小姐就赶忙屈膝给楚悠颖行礼。金珠公主随后进来,所以,众人给她行礼的顺序也就比林婉城落后一步。 楚悠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大家的朝拜,淡淡一抬手,示意大家起身。金珠公主虽然名义上与楚悠颖身份地位相同,却在不经意间落了楚悠颖一级,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只好暗暗生气。 林婉城看着楚悠颖一脸得色,为了这么点小事争强好胜,全然忘记自己父亲、家族的处境,不由暗自摇头。 两位王妃进了花厅,分宾主落座。楚悠颖抬眼将底下的人扫视一遍,目光最后停在林婉城身上。 楚悠颖看到林婉城笑得温婉和煦,心里就更加愤恨。她这一辈子最想要战胜的人就是林婉城。从前,林辉被贬,楚天中上位,再加上林婉城被定远侯的老夫人赶出家门,这让楚悠颖兴奋了好久。 可是后来,崔叔明班师回朝,对她百般宠爱,她又重新成为人人羡慕的定远侯夫人。好在,自己嫁入郑王府,身份地位上还是压她一头。 可是谁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当年林家的变故不知何故会降临在楚家头上,自己的父亲竟然落得个锒铛入狱的下场! 林婉城现在笑得这么得意,一定是在嘲笑自己吧!一定是在嘲笑自己也变成罪臣之女!楚悠颖在心中暗暗咬牙,目光也不觉露出狠厉的光芒:林婉城,你这个贱人,你不要得意,你给本王妃等着吧!等我报了父亲的大仇,料理了那个贱女人,接下来就轮到你! 你只管等着瞧就好!我是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一定不会的! 楚悠颖内心几乎是在咆哮,脸上的神情自然也恐怖狰狞。卫子澜注意到她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凸凸直跳:“三嫂,三嫂?” 卫子澜喊了好几声,楚悠颖才终于回过神来。 卫子澜就问道:“三嫂在想什么?脸色怎么这样……不好?” 卫子澜还没有说话,金珠公主救灾一旁笑起来:“楚王妃家族蒙难,就连她自个儿也受了牵连,怕是心里不安呢!” 金珠公主本不擅长这样的争风吃醋,但是她在后宅时日久了,在郑王的那一堆姬妾之中摸爬滚打,总也学得个七七八八。 楚悠颖一听金珠公主竟然如此当众揭短,只恨不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眼神中的冷光就更盛。金珠公主却丝毫也不畏惧,淡淡笑道:“楚王妃可不要这么凶狠地看着我,我这心里害怕着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七十六章 搜查 楚悠颖被金珠公主的一句话气得倒仰。可是两人的关系毕竟是内宅私事,在外人面前还是要和和气气,否则,只怕会丢了郑王的面子。 楚悠颖强自忍住内心的愤怒,努力从嘴角勾出一丝冷笑:“金王妃真是说笑了,你是何等尊贵身份,本王妃哪敢冒犯你?” 一句话说得不咸不淡,在场众人不由都看出一些门道:自顾妻妾之间的争斗从不停歇,看来这两个王妃之间也是不能免俗的啊! 由于楚天中的关系,楚悠颖在郑王府里的地位也很是尴尬。虽然,她仍强撑着以正妻的身份出了席,但是一屋子的人对她都是敬而远之,反倒是对着这个金珠公主既友好,又热情。 金珠公主来自柔然,她眉眼相对中原女子较为深刻,眉毛也相对比较浓黑,自带一股博博英气。从前,她跨马拿刀,自是威武不凡。现在,她褪去武装,换上一身大周的红妆,只觉得分外妖娆,别有一番滋味。 一屋子人都围着金珠公主问东问西,将柔然的风俗习惯、天气人文问了一个遍,金珠公主成了屋里的焦点,不由看着备受冷落的楚悠颖一挑眉,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楚悠颖气得几乎吐血,可是时移世易,她竟然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想了想,回头对着自己的心腹丫环低声道:“都准备好了吗?” 丫鬟抬头看一眼金珠公主,眼中的寒芒似乎能杀人:“王妃放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到时候,就怕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楚悠颖满意点点头:“到时候惊醒一些,不要让人抓到马脚,不然……”她哼哼冷笑着没有说话。楚家现在已经是风雨飘摇,楚悠颖再也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了! 那丫鬟不敢怠慢,惊恐地垂头应下来。 金珠公主被一大群人围在中间,就像是众星捧月一般,给了她莫大的虚荣感,甚至让她有些飘飘欲仙。 在回答了国子监祭酒刘夫人的话之后,翰林院侍读学士冯勉之的小女儿冯若昭就从旁问道:“听说为了迎接公主进府,王爷特意将您的院子翻修一新,把您的房间特意按照柔然的风格重新装修了一遍?” 金珠公主笑着点头:“我从柔然不远万里来到中土,生活习惯有很大的不一样。最开始,我还因为水土不服生了大病,差点送命。不过后来多亏了崔夫人……”金珠公主笑着向林婉城递了个眼色,那副样子,就好像两人是多年的好友一样。 这些日子她已经想的很明白了。崔叔明已经是昨日的幻影,她此生此世再也不可能企及,因此,若是始终咬着林婉城不放,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 而且,目前来说,她最重要的事情是在郑王府站稳脚跟,所以相对于林婉城,楚悠颖应当算是她的头号敌人。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既然楚悠颖与林婉城夫妇有仇,她何不趁此机会和林婉城统一战线? 一来,她的依靠都远在万里之外,若是与定远侯府搞好关系,就相当于无形之中多了一份保障。二来,郑王虽然表面上与崔叔明势成水火,但是金珠公主看得清楚明白:崔叔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对郑王来说如果能够拉拢,是绝不会想要跟他站在对立面。因此,只要自己跟林婉城搞好关系,到时候,岂不等于也抓到了崔叔明的软肋? 而且,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到时候,只要借着林婉城的手铲除了楚悠颖,纵使崔叔明仍旧不答应为郑王效力,一脚将他们夫妇踹开就是了,于自己没有半点妨碍。 金珠公主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林婉城却对她的突然示好有些不明所以,只好淡淡一笑,慢慢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楚悠颖就接着道:“因此,王爷怕我住不惯,所以就找了许多能工巧匠,在我王兄临走之前,特意向他要来了我原本所住宫殿的装修图,按照从前我屋里的模样又将院子翻修了一遍。” 金珠公主对郑王还是没有恋爱的感觉,只不过,她知道自己显摆的这些事情能够让楚悠颖生气。能够让楚悠颖生气的事情自然就能让她开心,所以,金珠公主,一点也不珍惜口水,将院子里的情况细致而又生动地介绍一遍。 楚悠颖在一旁坐着,走又走不开,偏偏不想听,可是金珠公主的话还是一字一句往自己耳朵里钻,并且,顺着耳朵钻进脑子里,又顺着血液流到心里。 楚悠颖很想抓狂呐喊,很想一巴掌呼在金珠公主的脸上,可是她心里清楚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必须忍着,必须使尽浑身的力气按捺住自己那颗想要抓狂的心。 楚悠颖脸上表情丰富,金珠公主就更加得意。冯若昭就趁机道:“说起来,我们还没有见过异域风情的建筑、装饰,不知道公主……能不能带我们开开眼!” 冯若昭满脸期待地望着金珠公主,旁边的闺秀许多也都露出羡慕的目光。金珠公主的虚荣心得到极大地满足,一摆手,不在意道:“这有什么难的,等宴席结束,就请你去我的望乡楼喝杯茶也使得。崔夫人也一起来吗?” 林婉城自顾坐在一旁饮茶,不曾想却无端端卷进这场纷争之中,只得无奈道:“谢公主盛情,只怕晚宴结束时间太晚……” 冯若昭生恐林婉城不肯前往,金珠公主会临时变卦,赶忙就道:“既然如此,不如咱们现在就过去?崔夫人虽然比咱们见过的世面多,但是这柔然的房子应该还没有见过吧?夫人难道就不好奇?” 林婉城心道:有一句话你算是说对了,我见过的世面比你们多太多。别说是柔然的房子,鸟巢、水立方那类奇特的建筑我也不知看过多少回…… 楚悠颖忽然也在一旁冷笑道:“崔夫人还是快去吧,别让金珠公主一腔热血成空……只怕凉了某些人的心呢!” 林婉城看着她这幅模样,心里冷笑:只怕是你要唱什么戏吧?林婉城想到这里忽然就改变了主意:我若不亲眼看着你们狗咬狗,人生还有什么样的乐趣?既然你让我去,好,那我就去! 林婉城低头一笑:“既然盛情难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卫子澜早就看出今晚的气氛有些诡异,她本想劝林婉城不要去,没想到她却已经答应下来。卫子澜赶忙道:“我也从没见过柔然的房子,就是不知道金王妃欢迎不欢迎?” 金珠公主知道她和林婉城的关系很好,但是郑王与平王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她只好淡淡一笑:“自然是欢迎的!” 冯若昭一起哄,好几个闺秀就都吵着要去参观。金珠公主只好笑着答应下来,楚悠颖本就有大戏要唱,这么精彩的场面如何能少得了她?自然要一同前往。于是,一众人就结伴去了她的望乡楼。 金珠公主的房间装修果然不凡,一样一式都是柔然风格,墙上还画着民族风格的彩绘,就连家具床榻也都是从柔然添置的。 冯若昭不由感慨:“金王妃果然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看这满屋子精致的装饰,想必王爷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金珠公主含蓄一笑,对着楚悠颖挑着眉道:“我这屋里哪算什么精致,楚王妃的院落才是一等豪华精美呢!” 楚悠颖冷冷一笑,并不多言。众人在望乡楼里饮了两杯香茶,眼看着就要离开,林婉城看着楚悠颖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暗道: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猜错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林婉城正在疑惑,忽然就听到望乡楼的院门处有一个守门的丫鬟高喊了一声。众人不由都被吸引了目光,林婉城却赶忙回头去看楚悠颖,果然就见她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金珠公主心下疑惑,但还是命人去查看,很快,就有丫鬟回禀道:“门廊上负责看守的婆子看到一个黑影进了园子,被吓了一条,所以才忍不住叫出了声音!” 金珠公主眉毛一凝,也忍不住回头去看楚悠颖:这女人一心一意想要自己出事,不会是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吧? 金珠公主不敢怠慢,赶忙吩咐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仔细检查,保护好贵客们的安全。 闺秀们不由也都凑在一处,有的脸色都吓得惨白。金珠公主话音刚落,院落外就想起一片嘈杂的声音。 金珠公主赶忙吩咐身前的大丫鬟去看,可是还没有走到门口,院子里一个叫巧儿的小丫鬟就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郑王、平王、崔叔明等人。 金珠公主不敢怠慢,赶忙带着大家上前见礼。郑王将屋内环视一周,让众人平身,然后才道:“你们可看到屋里有什么陌生人闯进来?” 金珠公主还未回话,楚悠颖抢先一步道:“我们刚刚都在,并不曾见什么陌生人闯入,只是……” 郑王眉头一凝,脸色也暗了下去:“只是什么?” 楚悠颖看了金珠公主一眼,勾唇笑着道:“刚刚门上的婆子曾经来回禀,说她看到一个黑衣人进了院子,公主正打发院子里的奴才在搜人!” 郑王凝眉看着金珠公主,脸色晦暗不定,卫子澜见他脸色不好,赶忙道:“王爷,你们怎么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郑王看了一眼楚悠颖,冷着脸没有说话。他思考了许久,才断然道:“府里进了贼,为了金珠公主的安全着想,暂时将望乡院封闭,直到找出黑衣人为止。来人,搜!” 郑王一声令下,屋外的侍卫就有序进来。从客厅开始,地毯式搜索那个消失的黑衣人。 金珠公主看到这个阵势,已经嗅出阴谋的味道,她赶忙勉强打起笑脸道:“王爷这是做什么?门上的婆子只说见到黑衣人,并没有看到他进了屋,王爷大可以在院子里搜一搜。这么声势浩大,吓到屋里的贵客可怎么好?” 郑王冷着脸没有说话,楚悠颖赶忙道:“依我来看,搜一搜才能安心,相信大家也是能体谅的。众位说对不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七十七章 对质 金珠公主当然知道她不安好心,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自己不同意,倒显得心虚。 楚悠颖这一招是将金珠公主逼上了绝路,如果阻拦搜查,郑王肯定会对自己心存芥蒂,往后的日子只怕会很难过。可是,如果真的让这些人搜查,看楚悠颖这趾高气昂的架势,想必她一定是有了完全准备,到时候只怕更难收场。 金珠公主举棋不定,郑王却黑着一张脸对身后的侍卫道:“还不快动手!” 侍卫们一看郑王铁青着脸色,不由一阵担忧。他们不敢再怠慢,三人一组就在屋中展开搜查。 满屋子的闺秀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噤声,一个一个面面相觑,却是谁也不敢出声。 侍卫们在望乡院乒乒乓乓一通搜查,很快就有人从床下拉出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箱子。林婉城往楚悠颖那里看时,只见她眼眶里的光芒几乎都要掩饰不住。 郑王似乎也被那个紫檀木箱子吸引了目光,他一抬手,立刻就有人上前要将它打开。 这紫檀木箱子十分精巧,锁的也很严实,两个侍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它掰开。 紫檀木箱被“啪”一声打开,一个小小的人形的制品就从里面弹了出来。 那东西像是骨制,却又看不出是什么样的骨头。它浑身雪白,身躯是一根脊椎骨,四肢则是从脊椎骨上岔出来的四根肋骨,用小刀雕成了手脚的模样。 那人形做工虽然粗糙,但是应该被把玩了许久,上面的骨节已经被磨得很平,触手不觉硌手。 在场的闺秀骤然见了这么个稀奇古怪的东西不由非常好奇,而金珠公主和她身旁的几个柔然侍女一见此物立刻就吓得脸色惨白。 其中一个侍卫将那小人捡起来,恭敬地递在郑王面前。郑王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皱着眉仔细看了很久。 郑王摆了摆手,那侍卫自觉地将这件骨制小人翻了过去。只见那小人背后似乎用刻刀刻着一行小字。 郑王皱着眉道:“这是什么东西?”楚悠颖立刻就凑头过去,也将眉头皱的死死的:“这……上面写得似乎是柔然文字……” 林婉城不由挑眉一笑:“楚王妃怎么知道这是柔然文?”林婉城突然开口,倒是让楚悠颖一咽,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额……从前我见过一些柔然文字,依稀觉得这上面的字很像。” 林婉城开口并非是想金珠公主为难楚悠颖,她心里很清楚,凭着这么一个小瑕疵,是不可能帮助金珠公主扭转局势的。她之所以这么问,而是觉得事情的推进总要有些助力,否则这件事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果然,郑王一听说是柔然文,就看着金珠公主问道:“爱妃,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可否帮本王解惑?” 金珠公主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她淡淡一笑,企图用笑容遮掩:“这上面的字……无非是一些吉祥话罢了……写得是祝福……” 林婉城心里冷笑:金珠公主未免也太单纯了,她难道想用这一句话搪塞楚悠颖?楚悠颖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岂能让你轻易躲过去。 果然,就听楚悠颖对崔叔明道:“久闻侯爷常年驻守北疆,与柔然接触良多,想来这些柔然文字……将军也十分精通吧?既然公主说这是嘱咐语,还请侯爷帮咱们翻译翻译,写得到底是什么样的祝福语?” 崔叔明却是连眼风也没有给楚悠颖一个,他的视线从骨制小人儿上划过去,落在一脸奸笑的林婉城脸上,淡淡道:“本侯眼里只有家国安危,不会为这些小事上心!” 崔叔明的意思很明白:我关心的都是家国大事,你们这些宅斗的小伎俩就不要在我面前现眼了。 然而,楚悠颖显然是误解了崔叔明的意思,她一心只以为崔叔明是不想在学习柔然文字这些小事上费功夫,不由道:“侯爷果然是一片丹心。既然侯爷不认得,咱们不如去找一个认识柔然文字的来看看吧!” 金珠公主心里一颤,正要说话,楚悠颖却又抢先一步道:“臣妾记得王爷有一个姓皮的幕僚,他似乎精通此道,不如就请皮先生来看看?” 金珠公主拦着道:“此等小事还用麻烦皮先生?楚王妃该不会是不相信我吧?”金珠公主斜着眼瞪着楚悠颖,一副蔑视的样子。 楚悠颖就笑道:“并非是我不相信公主,实在是……我看着这个小人偶有些奇怪,保险起见,还是情人来看看吧!” 楚悠颖的话意有所指,郑王也立刻警觉起来:大周历来都有厌胜之术,而且,每会发生此类巫蛊事件,必会牵连甚广,动辄都是血流成河的事情。 这个小人偶虽然不似寻常巫蛊所用的木偶,但是金珠公主子柔然而来,他们那里的风俗习惯与大周不同,所以,恐怕这类邪恶的东西也不一样。谨慎起见,还是找皮先生来看一看比较好! 郑王正要开口,那人偶不知怎么回事,只听“啪”一声,右臂竟然断了下来。 侍卫赶忙跪下请罪。楚悠颖冲身后一摆手,就有丫鬟走上前,用帕子垫着将那人偶的右臂捡起来。楚悠颖放在眼前一看,不由“咦”得一声道:“这木偶的手臂似乎被锯过。” 郑王扭身去看,楚悠颖就指着手臂上的断口道:“这里整齐均匀,很显然是被人动过手脚。依臣妾来看,应该是有人先将这骨制人偶的手臂锯断一半,刚刚侍卫不小心碰到了切口,这右臂就断下来了!” 郑王眯着眼睛去看金珠公主,只见她脸上似乎是一片惨然。楚悠颖就趁势道:“臣妾以为,还是请皮先生来看一看吧!一面有什么不妥,让王爷为难。” 郑王到底点了点头:“去请皮先生过来。”侍卫中有人答应一声,立刻就跑出院子去请皮先生。金珠公主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脸上并没有明显不适,但是林婉城注意到她手中的帕子几乎被她揪烂。 不多时,门外就进来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儿,那老头儿弯腰给在场的诸人行了礼,急静静站在一旁等着郑王问话。 郑王一摆手,就有人将那个骨制人偶拿上来。郑王道:“先生且看一看,这东西你可识得?” 皮先生在看到那人偶的一瞬间,眉头就拧在一处。他伸手将人偶接过来,一反手,就看到木偶背后的文字。 皮先生吓得头上冷汗涔涔,郑王也瞧出其中的不寻常,赶忙就问道:“皮先生,这人偶是个什么东西?可有什么不妥?” 皮先生结结巴巴道:“这……这……王爷……这人偶……敢问这人偶是何处得来?” 郑王急道:“你只管说这人偶是做什么用的。无需多问!” 皮先生赶忙道:“这人偶出自柔然古法。用骨头雕成,如果我所料不错,这骨头不是别的动物,而是一只大猫!” 在场之人不由一片惊疑:“猫骨?这东西怎么用的是猫骨?不过确实,看着骨头的形状可不就是一只大猫?躯干是猫的脊梁骨,四肢是猫的四根胸骨。” 皮先生就接着道:“传说,如果……要是对一个人有怨恨,就用猫骨雕成人形,然后把所恨之人的名字刻在上面,那么慢慢的,这人就会与这猫骨合为一体……” 金珠公主脸上已经全无血色,她扶着贴身婢女的手站着,隐隐有要摔倒的架势。 郑王已经大约猜出了以后的剧情,但是他还是咬着牙问道:“这猫骨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皮先生狠狠咽一口唾沫,他情不自禁抬头看一眼郑王,又十分惶恐地垂下头去。 郑王见他不答,不由怒气冲冲道:“快说!敢有一字假话,本王定不容你!” 皮先生慌慌张张就跪了下去:“王爷,这上面写的……是……是王爷的名字!” 郑王一把将猫骨夺过来,抬手就要摔在地上,楚王妃赶忙上前一把将他拦住:“王爷不可!皮先生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这猫骨背后的名字如果真的是王爷的,那么您就跟这猫骨……”合二为一,一损俱损! 楚悠颖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她心里清楚,郑王已经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果然,郑王狠狠将脑袋转过去,一双眼睛血红,好像能够杀人:“金王妃,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金珠公主到了现在也没有跪倒,她知道今日的事情都是楚悠颖的阴谋。可是到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将楚悠颖拉下水,而是要将自己的嫌疑撇清。 金珠公主挺直身子而站:“王爷,这确实是个诅咒人的猫骨人偶,可是,这与本公主无关!”到了今时今日,她特意将自己公主的身份搬了出来。 郑王冷笑道:“与你无关?这猫骨是柔然制品,箱子也是从你床下搜出来的,你还敢说与你无关?” 金珠公主咬牙道:“王爷,这猫骨厌胜确实是柔然的传说,然而,并非只有柔然人才知道吧?” 楚悠颖道:“话是这么说,但是箱子是从公主床底下搜出来的总不会有错,公主的内室,想来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吧?” 金珠公主听着楚悠颖的话含酸捻醋,不由气道:“你们大周有句话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我这房间又不是铜墙铁壁,怎么可能密不透风?” 楚悠颖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说有人想要嫁祸给你?” 金珠公主将头一昂:“楚王妃真是聪慧!” 楚悠颖就咬牙道:“那依公主之见,是何人要嫁祸你?还望公主拿出证据来,倒是,我一定求王爷还公主一个公道!” 金珠公主自然是拿不出证据的。她只气得脸色铁青:“可恨那贼子也太奸滑,我连自己床底下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箱子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拿出证据来?王妃也太为男人了吧?” 楚悠颖哼哼冷笑起来,道:“既然拿不出证据,那就不能证明公主的清白!那公主所说的栽赃嫁祸恐怕也不尽然属实。只怕是……” 金珠公主一拧眉:“你想说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七十八章 谜团 楚悠颖眯着眼,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金珠公主,不屑道:“怕是公主穷途末路,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吧!” 金珠公主刚要反击,郑王却不耐烦地吼一声:“都给本王住嘴!” 郑王最近在走背字,楚天中被彻查不说,连着在皇上那里也吃了不少排头,现在,又后院起火,当着满京城的闺秀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丑事。这两个女人却在这里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楚悠颖和金珠公主知道郑王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等着对方狠狠一哼,都将头别了过去。 冯若昭赶忙凑上前道:“这可能只是个人偶罢了,虽然做的有些吓人了点……但是未必就真的是什么巫蛊之术。如果真的依照皮先生所说,这人偶已然和王爷命运相连,王爷又怎么会完完整整地站在咱们大家面前?” 人群中不由都交头接耳,觉得冯若昭的话可信:那人偶已经断了一只右手,可是郑王的右手好好的,足可见什么巫蛊、猫骨都是信口开河! 然而,皮先生听了冯若昭的话竟然立刻变了脸色,她猛地抬起头,在注意到郑王看来的目光之后又赶忙将头垂下去。 郑王正是犹豫不定的时候,看到他如此畏畏缩缩,不由心烦道:“有什么话只管说来,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皮先生道:“这……这人偶虽然与被诅咒之人合二为一,但是有些时候,伤害并不是具体化,而是……” 冯若昭不明白皮先生想说什么,不由探着脑袋问:“先生想说什么,怎么还牵扯到‘具体化’、‘形象化’的?” 皮先生深深吸一口气:“打个比方来说,人偶断手,并不是说受诅咒者一定也会断手,也可以是象征性的手臂……不是有句话叫‘左膀右臂’么?” 皮先生终于含蓄的把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讲清楚了,在场之人也都恍然大悟:平日里,如果说某个人是另一个人的得力助手,往往就会说此人是他的左膀右臂。现在人偶的右手断了,不由就让人联想到今日倒霉的楚天中。 如果照皮先生所说,楚天中之所以会入狱,也正是由于郑王受到了金珠公主的诅咒。 经过皮先生的提点,郑王自然也联想到这些事情。他怒瞪双眸,看着金珠公主,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是不是你做的?” 金珠公主也被郑王的眼神吓了一跳,她勉强镇定心神,梗着脖子道:“王爷不信我?我说了没有!是有人要陷害我!” 郑王咬牙道:“你口口声声说有人要害你,是谁?” 金珠公主冷冷扫一眼楚悠颖:“楚王妃,王爷问你话呢!是谁要害我?不如就由你来告诉王爷吧!” 楚悠颖气得面红耳赤:“听你的意思,是我要害你吗?你可不要忘了,锒铛入狱的是我的父亲,我又怎么会用巫蛊之术来害我亲生父亲?” 提到楚天中的事,楚悠颖不禁潸然泪下,她哭得楚楚可怜,就连郑王也忍不住侧目。 金珠公主却冷笑着道:“王爷可以仔细想一想,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有多少疑点?平白无故,怎么会有人提议到我的望乡院来?我开始就觉得奇怪,不过是想着大家盛情难却,才领着大家前来!还有,府里早不进窃贼,晚不进窃贼,我们刚说了没两句话,就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小贼?这小贼也当真是机灵,偌大的王府哪里都不去就只往我这望乡院跑?若说没有人给他指路,打死我我都不信!” 金珠公主一番话说出来,冯若昭立刻就满脸通红:望乡院是她提议让来的,这么一来,锅自然甩到她这边来。 冯若昭只好道:“我……我也只是一时兴起才想要到娘娘的院子里来看看的。没想到……竟然惹出这样一番祸事!” 冯若昭满脸通红,眼角含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旁边的人见状赶忙就安慰她:“冯姑娘别难过。这些事谁也不想的,你只是好奇罢了,若说好奇有罪,那今日在场之人岂不是个个都要以死相抵?” 冯若昭当真无辜吗?那也不见得。表面上,她和楚悠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其实冯家和楚家早有交情,她和楚悠颖之间也并不是点头之交那么简单。她们之所以不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暴露出来,为的就是这么一天。 如果是楚悠颖的朋友提议要参观望乡院,且不说金珠公主会不会答应,事发之后,楚悠颖能否完全洗脱嫁祸的嫌疑也很难说。 林婉城看着哭得凄凄惨惨,好像一朵白莲花一样的冯若昭,不由心里冷笑:这姑娘平日不显山不漏水,没想到还是块硬骨头! 自古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是男人,一般都很难抗拒一个美人的眼泪。不得不说,冯若昭很懂得男人的心思,也很懂得利用。 郑王果然怒道:“你少胡乱攀咬。若说今日来参观你望乡院的,除了冯若昭,还有定远侯夫人和平王妃,难不成,她们也联合在一起害你吗?” 郑王之所以会轻易相信楚悠颖的清白,除了那只断手意味着“楚天中”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林婉城也是参观望乡院的贵妇之一。 林婉城和楚悠颖之间的恩怨郑王十分清楚,她们对方互相憎恨彼此,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又怎么可能联合在一处呢? 金珠公主眼见种种不利的证据直指自己,一时也陷入困窘之中。她一转头,忽然看到捧着紫檀木箱子的侍卫,不由恶狠狠冲上去,一把拉住那侍卫的衣领。 金珠公主本就是武将,虽然伤了右手,但是多年来的功夫并没耽搁下,她一出手,就险些将那侍卫拉到在地。 金珠公主指着那侍卫的鼻子道:“你们是奉了王爷的命令来找黑衣人的对不对?” 那侍卫看着金珠公主穷凶极恶的模样,不由怯怯点头。 金珠公主就接着道:“那你告诉本公主,你们为何要把这口箱子抬出来?这箱子里难道能藏进去一个人吗?” 那侍卫眉头一跳,不由暗道糟糕:他提前得了楚悠颖的指示,只待搜查时就将这箱子搬出来,可是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被金珠公主问到头上,不由吓得冷汗直流。 金珠公主见那侍卫眼珠子溜溜直转,显然是在思索对策。不由心中激动,脸上也迸发出喜色:“你犹豫什么?你连自己为什么要搜查箱子也不知道吗?还是有人指使,你只是照吩咐办事?” 那侍卫吱吱唔唔不肯名言,郑王却在一旁冷着脸道:“事本王提前吩咐的!本王……丢了一些东西,所以,特意命这些侍卫注意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金珠公主完全没有想到郑王会忽然开口,她几乎是一滞,情不自禁地问:“王爷丢了什么东西?” 郑王深深吸一口气,半晌才又慢慢吐出来:“本王的……公文!” 楚悠颖听到之后,不由在一旁暗暗皱眉。林婉城见郑王吞吞吐吐的,知道他丢的东西一定十分重要。林婉城鬼使神差的就去看崔叔明,却见他一本正经地站在角落里。 金珠公主想要反驳,郑王却不想再跟她多说。直接怒道:“现在你的罪证确凿,还敢跟本王狡辩?”这就是要处置她了。 楚悠颖见郑王已经有了决断,赶忙帮着清场:“诸位,今日王爷大寿,王府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楚悠颖的声音虽然淡淡的,但是语气却十分强势。在场的众人都是人精,听到她的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怕是郑王要处置金珠公主,不方便让外人在场,楚悠颖这是帮忙赶人呢! 反正热闹也看够了,没有人想继续留下来徒惹郑王两口子不痛快,于是纷纷都告辞出门。 林婉城、崔叔明、卫子澜、平王四人一起从郑王府出来,在府门外分别。林婉城就拉着卫子澜的手道:“我给你开的方子你按时吃,另外不要有任何心理压力。我是过来人,相信我,没错的!” 卫子澜笑道:“你放心!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忘不了的!” 两家人在府门前分别,各自上了马车。定远侯府的车架咕噜噜往府里去,林婉城将两个丫鬟赶到车厢外去,拉着崔叔明的胳膊道:“郑王府进了什么贼?” 崔叔明道:“还不是楚悠颖找来的?她找了一个小贼在郑王的书房晃了一圈,然后又让他把整个王府的人都引到了望乡院。” 林婉城不由疑惑道:“可是如果黑衣人是楚悠颖找的,那她怎么会偷郑王的东西呢?” 崔叔明勾唇一笑,邪魅而又迷人:“东西不是黑衣人偷的,是我偷的!” 林婉城吓了一跳,忍不住在崔叔明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你怎么这么莽撞?那可是郑王府,万一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崔叔明轻轻点点林婉城的额头:“傻瓜,我有那么笨吗?怎么会被发现?楚悠颖找的人正好帮我探了门路。郑王发现书房被人闯入,赶忙就去查看了放机密文件的小柜子,我跟在他身后,自然知道他的东西都放在哪里。然后郑王带领所有的守卫都去追那个黑衣人,于是……我就趁机悄悄在里面走了一趟……” 林婉城疑惑道:“照你这么说,郑王去追黑衣人了,他又怎么会知道丢了东西?” 崔叔明不由夸赞:“婉婉果然心细如发。我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被留下看门的守卫看到了,所以,也就惊动了郑王。” 林婉城不由揪心:“那怎么办?你会不会有危险?” 崔叔明低头冲她温暖一笑:“放心!当时天色昏暗,他只看到我一个背影,所以我很安全!” 林婉城终于放下心来。忽然又想起崔叔明冒险偷回的东西,不由问道:“你费这么大心力,偷了什么东西回来?” 崔叔明随手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递到林婉城手里:“这是北疆兵力分布图,全天下只此一份!” 林婉城看着崔叔明一脸坏笑,心里忽然透亮起来,她今晚的许多谜团也终于得到了解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七十九章 重逢 北疆兵力的分布图关系到北疆乃至整个大周朝的安危,金珠公主是一个和亲公主,虽然身在大周,但是心里装着哪个国家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因此,在图纸丢失之后,郑王会毫不犹豫地怀疑金珠公主。而且,这件事算是王府机密,纵使别人问起,他也只能用“公文”两个字来搪塞。 林婉城看着一脸得意的崔叔明,忍不住道:“你准备怎么办?” 崔叔明勾唇一笑:“这张图是我呈交给皇上的,皇上让郑王和平王传看。然而,我总是对郑王不放心。我总是觉得……觉得他……”崔叔明皱着眉,眼睛里是一片迷雾,朦朦胧胧,疑窦丛生。 林婉城不由接口道:“你是不是对郑王和钏术皇子的关系心存芥蒂,所以有心防备他们?” 崔叔明点头道:“不错!这两个人实在让我不放心。可是我又不能直接向皇上进言,让他老人家将图纸封存。今晚,当我听到有窃贼闯入郑王书房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一不做二不休,我索性就将这图纸偷回来……” 崔叔明的脸上全是狡猾的笑容,林婉城不由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崔叔明慢慢从长椅上直起身子,伸手就取下马车上一盏气死风的油灯。只见崔叔明伸手就将上面的防风罩揭开,手里的图纸往火苗上一方,橘黄色的火焰“腾”一声就烧起来。 火光映着崔叔明的笑脸显得温暖而神秘。林婉城伸手想要去抢:“你做什么?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崔叔明侧身避过去,等图纸上的火苗足够旺盛,催熟米一抖手,那图纸就掉落在车厢上,慢慢冷却成一团没有温度的灰烬。 崔叔明握着林婉城的手,认真道:“如我所说,这图纸是皇上借给郑王传阅的,明日早朝他就要将图纸交还给皇上。可是如果他叫不出来呢?” 林婉城不由挤着眉头暗想:这张图的重要性无需多说,如果在郑王的手上丢失了,他不仅会因为办事不力受到皇上的惩罚,而且这张图纸恐怕就要作废。到时候崔叔明就有理由再重新规划,而这张重新规划的图纸,还有可能到达郑王手上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林婉城想通了所有的关节,不由对崔叔明另眼相看:“你这脑子真是灵光,谁要是被你算计,真的要倒霉!” 崔叔明心安理得地接受林婉城对他的表扬,嘿嘿一笑:“婉婉的脑子也很灵光。” 车厢里的图纸烧完了,崔叔明一抬脚,地面上的那一缕残灰也飘散开去。坐在车辕上的安兰、丝竹闻到了马车里纸张燃烧的味道,不由隔着帘子问:“夫人,需要奴婢帮忙吗?” 林婉城看着崔叔明淡淡一笑,慢慢道:“无事!” 第二日,林婉城没有可以去郑王府打探消息,外出买菜的婆子却将新鲜热辣的消息带回了府。 据说,宾客散去后,郑王对着金珠公主大发雷霆,向她逼问黑衣人的下落。金珠公主咬牙坚持称自己和黑衣人没有关联,郑王被逼得急了,竟然想要动手。 好在楚王妃及时阻拦,才没有让正往酿成大错。现在外面都在传楚悠颖菩萨心肠,颇有主母之风。 林婉城听了婆子的转述,不由凝眉道:“外面的人都已经知道郑王府被盗的事情了吗?” 那婆子赶忙点头。林婉城又问:“可知道被盗的是什么东西?” 那婆子仔细想了想,摇头道:“这个奴婢倒是没有听说。”林婉城慢慢点头,表示已经知情。这个消息,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平王的人散布出去的。 郑王丢了图纸,本来还想遮掩,现在闹得人尽皆知,只怕金銮殿上有罪好受了。 林婉城顿了顿才接着问道:“后来呢?金珠公主怎样了?” 那婆子满脸紧张道:“一朝公主里,说关起来就给关起来了。奴婢听说她已经被郑王禁足,虽然吃穿用度不会缺少,但是只怕她在郑王府再没有什么地位了。” 丝竹深恨金珠公主让林婉城吃的那些苦头,尤其是上一回刺杀的事情,更是让这个小丫鬟刻骨铭心。她听说金珠公主落难,不由就冷笑道:“一朝公主又怎么样,来到咱们大周的地界还想出幺蛾子?摆臭架子?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林婉城知道这个疾恶如仇的小丫鬟应该是气急,所以只是淡淡一笑,让人给了那婆子赏钱,就挥手让她退出去。 晚上,崔叔明从衙门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林婉城哄了班班睡下,自己却坐在床前翻看医书。崔叔明洗去一身疲惫,又换了常服,就抱着林婉城坐在榻上说话。 天气已经入秋,两人抱在一起互相感受着彼此的体温,相互温暖着对方的心灵。 林婉城想起金珠公主的事情,不由就问起金殿上的情况。崔叔明就慢慢将郑王的遭遇讲出来。 早朝的时候,郑王拿不出兵防布控图,再加上满京城的留言,皇上自然猜出了郑王分发生的事情。 隆乾帝当即就勃然大怒,痛骂郑王成事不足,而且话里话外都似乎在暗示他看管好门户。 最后,这重绘布控图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崔叔明的头上。旧的布控图已经流失,不能再用,只怕崔叔明这几日有的好忙。 果然就听崔叔明叹气道:“这几日只怕每天都会回来很晚。北疆那里,柔然的异动越来越大,只怕战事会一触即发,所以留给咱们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林婉城依偎在崔叔明怀里乖巧点头:“你忙你的。这几日我大约也会抽空回家看看我父母,转眼就是中秋了,他们也有好久不见班班了!” 提到中秋,崔叔明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白华今日捎信回来,他中秋之前就会回到京城了。” 林婉城惊喜地抬起头:“真的吗?师兄一去几个月,终于又回来了!” 崔叔明吃醋道:“你就那么思念他吗?看你兴奋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和我重逢!” 林婉城知道他傲娇的性子,不由跟他开玩笑:“谁说的?” 崔叔明眼里一喜:“这么说你和我重逢更加激动是不是?” 哪知林婉城话锋一转,脱口而出道:“我跟你重逢哪有激动可言?”崔叔明一张笑脸僵在那里,冷了半晌,才又一台手臂把林婉城圈在胸前:“你是在抱怨咱们的生活没有激情吗?看来我这个丈夫是要好好尽一尽责任了!” 崔叔明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压了上来。林婉城抱着胸求饶,却只能更加激起崔叔明的兽性。 第二日,林婉城回了一趟娘家,回候府的时候,就听到消息说郑王府又出了事。 原来,郑王一直怀疑是金珠公主派人盗走了图纸,所以连夜对她的心腹严刑拷问。结果,布防图的事情一句也没有问出来,倒是让郑王得知了另一件事。 楚天中倒台,除了有崔叔明查出的那本账册之外,金珠公主偷偷送去大理寺的那一本也功不可没。 当郑王得知楚天中落马的背后有金珠公主的身影之后,气得火冒三丈,立刻就冲进望乡院对着金珠公主一顿毒打。金珠公主想要反抗,可是郑王府的侍卫又哪里是吃素的? 最后,金珠公主落得满身伤痕,她的几个贴身婢女统统被乱棍打死。楚悠颖在收到消息之后,心情愉悦了好几天。 只是,她的高兴劲头还没有消散,隆乾帝就御笔朱批:原户部尚书楚天中,贪赃枉法,罪大恶极,着举家流放,永世不得入京。 楚悠颖得知消息后,在院子里哭得晕了过去。不过林婉城对于这些消息都没空理会,因为在八月中秋的前两日,白华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京城。 林婉城特意指了几个丫鬟去帮忙将保安堂打扫一遍。好友久不相见,此时终于能够欢聚一堂。 林婉城、崔叔明、白华、花凤凉在保安堂正厅设宴,大家举杯庆贺白华回京。几个月不见,白华似乎清减不少,不过依旧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林婉城问起白华的行程,白华道:“师父发现了一种新药,他特意叫我去帮忙测试一下药性。另外,师父还改良了破生丹。” 林婉城眉头一挑:“破生丹?怎么改良?” 白华道:“从前的破生丹服用后只有一日的寿命,现在,师父把时间延长到了七日。这样一来,实用性就大大增强。” 林婉城一喜,不由赞道:“师父果然是个医学奇才。”她忽然又垮下脸去:“师父果然还是偏心师兄你,有了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你!” 白华好气道:“师父要听见你的话,非气死不可。我回京之前,他老人家还让我把新的配方告诉你呢!喏——”白华伸手递过来一张纸条,林婉城正要伸手去接,花凤凉却抢先一把抓过去。 花凤凉捏着那张秘方笑道:“这么好的东西不如送给我吧?咱们可以批量生产,到时候一定赚的盆满钵满!” 崔叔明一把就将秘方抢过来:“你掉钱眼儿里去了?什么都能卖钱吗?这种东西若是落在坏人手里,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 崔叔明将秘方送到林婉城手里,林婉城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才收到怀中:“凤凉不愧是个商人,真是哪里都能看到商机。” 花凤凉似乎已经走出了情伤,最近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模样。只是,现在的他,对女人似乎有一种抗拒,除了几个相熟的亲友,他再不像从前那样左拥右抱。 林婉城看在眼中,心里着实欣喜:这或许就是他的进步。他只有不断向着好的方向前进,他和如故的距离才能越走越近。到时候,自己不妨就创造些机会让他们破镜重圆。 林婉城暗讽了花凤凉一顿,花凤凉迫于崔叔明的威压,并不敢跟林婉城叫板。林婉城就转过头去继续跟白华说话:“听说,师兄还去了灾区?” 白华点点头:“从仙云谷离开之后,我正要回京,却又听说汴梁又遇天灾。我仔细考虑一番,最终决定南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八十章 大火 林婉城就问道:“汴梁此次的天灾严重吗?” 白华笑着摇摇头:“此次的灾害无论是规模还是强度都不如上一次,灾后重建工作也做的很到位。而且,咱们有治疗瘟疫的灵药除瘟救苦丹。所以,赈灾工作有条不紊,基本没有太大的困难。” 在场之人听他如此说,都不由放心地点头。几人又聊了京城的情况,直到日薄西山,大家才酒足饭饱,欢欣离去。 过了中秋,楚天中被发配去了北疆,楚悠颖亲自去十里长亭送别,父女两人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楚天中离去后,楚悠颖就在瑟瑟秋风中倒下。 楚悠颖被侍女送回王府之后,好几天都没有下床。后来,惠妃娘娘特命太医前去看诊,楚悠颖的病情才慢慢好转。于是,朝野内外就都在传惠妃仁德,没有因为楚家失势而冷落了楚悠颖。 楚悠颖虽然得到了来自惠妃的温暖,但是郑王在朝堂上的形势却着实不太好。 自从楚天中倒台,郑王在朝堂上的风头就隐隐被平王压了下去。郑王眼见自己即将失势,他没有闭门自省,反而搞起一连串的小动作。 郑王派手下在吏部捣乱,并企图重新掌控新上任的户部尚书。这一切的一切自然逃不出崔叔明的法眼。 崔叔明略施小计,郑王的计划就落了空。虽然被抓的人没有将郑王供出来,但是皇上还是把他叫进御书房。 隆乾帝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只觉得满眼都是失望。过了许久,他才深深吸一口气道:“这些日子以来,你自己在背地里做了多少事?” 郑王心中本就不满隆乾帝偏袒平王,听到他质问自己,忍不住就有些气闷:“儿臣不懂父皇在说什么!” 隆乾帝本就肝火很盛,此时他听到郑王狡辩,不由一掌拍在龙书案上骂道:“你个畜生!你以为你背地里做的那些勾当朕真的不知道吗?现在不过是给你一个自认的机会,没想到,你竟然还敢矢口否认?户部的那些龌龊事难道不是你的手笔?还有你弟弟府里近来出的那些事,你敢说自己丝毫不知情?” 郑王心里一惊,知道自己做的这些恐怕皇上已经有了警觉,之所以没有惩处自己,不过是因为没有抓到确切的证据。 郑王心里清楚,隆乾帝是在试探自己,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咬死不认,否则,只怕齐王的下场就是自己的前车之鉴。 郑王心里想得清楚,伏在地上失声痛哭:“父皇明鉴!您不知在何处听说了这些谗言,就扣在儿臣的头上,儿臣觉得冤枉。儿臣自问这些年来,为了朝廷,为了大周鞠躬尽瘁,一丝一毫也不敢怠慢,但是父皇您不问青红皂白就这么……这么逼问儿臣,儿臣心里……” 郑王再也说不下去,趴在地上哭起来。 郑王的这些事其实也只是隆乾帝的猜测,他素来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狼子野心,一心想要问鼎九五之尊,所以想要跟平王作对的舍他其谁? 然而,隆乾帝看到郑王这么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打鼓,暗道:要么是自己这个儿子演技精湛,连自己也能蒙骗,要么就是自己真的冤枉了他。 隆乾帝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好拧着眉继续道:“你非是要朕把证据拍在你面前是不是?你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吗?” 郑王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难不成自己猜错了?父皇真的找到了证据?那自己该怎么办?如果自己继续抵抗,只怕只会让父皇更加生气,到时候雷霆一怒,只怕自己承受不起…… 可是……如果父皇并没有什么证据呢?他会不会只是在欺诈我?我如果上当,那岂不是不打自招? 该怎么办?郑王现在犹如站在一个岔路口,前进不行,后腿不是。他低着头将自己最近的行为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自己有过什么差错。郑王一咬牙,梗着脖子道:“父皇若是有证据,儿臣定当万死赎罪,一定三跪九叩给六弟赔礼道歉!” 隆乾帝看着一脸倔强的郑王,锐利的双眸微微眯着,他定定看了半晌,并不能发现什么破绽,只好哼哼冷笑道:“你是料定了我没有证据是不是?” 郑王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隆乾帝杠到底:“父皇只将证据拿出来吧!儿臣纵使死在大周律法之下,绝无半点怨言!” 隆乾帝慢慢将桌上的茶盏端起来,举在胸前稍微押了一口,稍微平静了心虚,才冷声道:“退下吧!” 郑王听到这句话,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来,他知道自己这道坎算是过去了。郑王立刻变了一副乖顺嘴脸,端端正正行了礼,退了出去。 隆乾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眉头不由就拧在一起:自己这个儿子演技果然是进益了。 刚刚自己的那句“退下”其实也是暗藏玄机。前一刻还是疾言厉色,后一刻就让他退下,为的就是看他的反应。 如果是受了委屈的人,怎么可能如此平静乖顺地退下?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如释重负,不追究污蔑的事。 郑王回到家将隆乾帝今日的态度仔仔细细想了一遍,马上就察觉出不对劲。他偏袒平王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完全不念父子之情,对自己的势力进行如此大规模高强度的打击。 郑王心里很疑惑,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如果任凭这种情况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像那个倒霉的齐王一样被完全架空,然后自己就只能将万里江山拱手让人。 可是如果要奋起反抗,自己又该怎么做? 郑王忽然就想起自己的母妃。惠妃是宫女出身,一路爬到妃位很是艰辛。平日里,她待人温柔可亲,对待郑王却十分严格。 开始,郑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惠妃那里得不到一丝母爱,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才慢慢明白。惠妃是在帮他成长,同时也是为了在父皇面前树立起一个好形象。 在朝堂上,只有恶劣的环境才能使人很快成长。在后宫,只有形象温良才不会被皇上、太后猜忌,才能活得长久。 他们母子二人没有齐王那样的外家,也不像平王母子那样有隆乾帝的宠爱,所以只有活得小心翼翼,只有靠着这些别人不齿的小心思,他们母子才有可能笑到最后。 然而,正往明白惠妃的苦心时,他已经长大成人,那时候,他与惠妃之间早就有了隔阂。虽然,他能够体谅她,也非常感谢她,但是感情这种东西,并不是说修复就能够修复的。 因此,郑王自开府建牙,除了初一十五之外,很少进宫给惠妃请安。遇到问题,他也总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只有遇到实在不能决断的问题,他才会去向惠妃讨一个主意。 郑王派心腹进宫向惠妃讨教,宫里很快就传出了消息。惠妃对于郑王的处境只有一句话:做你自己想做的! 这就是要自己反抗?可是自己现在完全被隆乾帝束缚了手脚,又如何能够反抗的起来呢? 惠妃似乎早就知道郑王是穷途末路,所以,她除了给郑王带来一句话之外,还赏赐了一样东西下来。 惠妃赏赐的东西不是其他,而是钏术皇子进京时,代表柔然进贡的一块美玉。 郑王当时将这块美玉亲自交到郑王手上:“王爷,金珠就像是这块美玉一样,都是我们柔然的宝贝,现在,我将他们一并交托给你,希望你好生照顾!” 郑王得了美玉不敢独享,赶忙就谨献给了隆乾帝。隆乾帝得知这块美玉的来历之后,又赏赐给了惠妃。 郑王伸手将装着美玉的盒子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时拧起了眉:盒中的美玉早就残缺不全、七零八碎。 郑王不由怒道:“好大胆的奴才,竟然敢摔坏母妃赐下的美玉!” 惠妃身边的大宫女嫣然一笑:“王爷莫急!且听奴婢道来。这块玉自从来到奴婢手里就是这个样子的,奴婢从来没有打开过!” 郑王不由惊奇:“怎么会这样?这……难道是……是母妃摔碎的?” 那大宫女温和一笑:“惠妃娘娘希望王爷仔细参详!”说完,也不再停留,给郑王行了一个礼就退了出来。 郑王捧着那块摔碎了的美玉,眼睛里一片迷茫:母妃想要做什么?这摔碎的美玉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当晚,郑王趁着夜色就去了一趟望乡院。 金珠公主自从被幽禁之后,就再没有见过郑王的面。此时,郑王夤夜而来,满脸寒霜,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郑王不知和金珠公主说了些什么,就疾步离开了望乡院,至于他们谈话的内容,包括郑王府的家奴在内,没有一个人知道。 过了两日,望乡院忽然燃起熊熊烈火。郑王衣衫不整地从书房里跑出来,慌慌张张就命府上的奴才救火。 望乡院火势凶猛,火光几乎将半边天空的照的通红,住在郑王府附近的人家全被惊动了。似乎整个府上的奴才都在喊:“金王妃还在大火中没有出来,快救火!快救王妃!” 郑王府的家奴吵吵嚷嚷,忙活了一夜,才把大火扑灭,只是望乡院只剩下一堆黑炭。 面对着那一大片断瓦残垣,郑王惊怒道:“快去找王妃!”家奴不敢怠慢,在灰烬里扒拉了半日,才终于才在一个矮墙下找到一具烧焦的尸体。 尸体烧毁的十分严重,身上的皮肉、衣饰早已烧化,只能从她身边散落的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宝石勉强分辨出这是金珠公主的尸身。 郑王派家奴清点在大火中丧生的人,数来数去,竟然少了一具尸体。金珠公主从柔然带来十二个婢女,四个贴身的已经被郑王处理掉,剩下八个随着金珠公主圈禁在院子里。 只是,这一场大火之后,侍女的尸体竟然少了一具。郑王不敢怠慢,亲自将府上的女奴清点一遍,却并没有发现那个侍女的身影。 郑王不由惊疑:昨夜大火漫天,这个侍女是怎么从大火中脱身的?她又是如何从戒备森严的王府逃出去的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夜话 金珠公主是和亲使者,她命丧郑王府,事关重大。郑王不敢怠慢,将望乡院的事情结成奏表,奏明隆乾帝。 隆乾帝在闻言惊得失手打碎了一个茶盅:“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王伏在地面惶恐道:“父皇,金王妃自焚望乡院,是儿臣看官不力,求父皇治罪!” 郑王态度诚恳,而且,这件事确实也不是郑王的过错,隆乾帝纵使有气也不能发在他身上。 平王赶忙上前道:“父皇,儿臣私以为,现在不是追究皇兄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封锁消息,千万不能让金珠公主丧生的消息流传出去,不然……只怕北疆那里……” 隆乾帝自然知道郑王的意思:柔然最近本就异动频频,只不过,他们忌惮金珠公主的安危不敢轻举妄动。现在,金珠公主已死,他们就再没有什么顾忌。 而且,金珠公主的死亡给柔然南侵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柔然一旦发难,只怕北疆的人民又要遭受战乱之苦,而且,大周的局势只怕也会动荡。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隆乾帝一心想要隐瞒,只怕最终不能如愿。更何况,还有一个不知所踪的柔然侍女流窜在外。 下了早朝,隆乾帝将崔叔明和镇国公杜德正等几个武将留下来商讨对策。 几人在御书房商议了一个上午,直到午时,才有了决断。崔叔明和杜德正先后从御书房出来,杜德正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色,不由叹气道:“山雨欲来,回去好好安抚婉儿,不要让她为咱们担心!” 崔叔明弓身道:“叔明知道,姨父也好生安顿姨母他们。”杜德正默默点头,慢慢就从台阶上走下去。下台阶的时候,他的右腿似乎有些不便,但是他挺直了腰板,咬牙忍住了。 崔叔明回到府里,将朝堂上的事情告诉林婉城。林婉城不由凝眉道:“金珠公主无缘无故怎么会死的?还有望乡院,我曾经去看过里面的装饰,并不像是容易着火的建筑。” 崔叔明摇头道:“这件事只怕并不是表面上那样简单。在金珠公主死的前几天,宫里有人曾经见到郑王府的人去给惠妃娘娘请安。惠妃娘娘还派了心腹宫女去郑王府赏赐了东西……” 林婉城疑惑道:“你是说……这件事……跟惠妃娘娘有关?” 崔叔明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觉得惠妃这个女人怎么样?” 林婉城想了想,沉声道:“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崔叔明一笑:“她岂止是厉害,只怕整个后宫也找不出比她更有本事的女人了。我跟她的接触虽然不多,但是,我能感觉得到,她是后宫里为数不多能够透皇上的心思,并且不引起皇上忌惮的女人!” 林婉城赞同地点头:“我也有一样的感觉。” 崔叔明问道:“你可知道平王的圣母?” 林婉城虽然是楚尚书之女,身份贵重,但是林辉毕竟不像崔叔明这般得宠,尚书府也不像是皇亲国戚那样可以经常在后宫走动,所以,这些宫闱秘史,她知之甚少。 崔叔明沉声道:“平王的圣母是德妃万香儿。她自进宫以后一直独得皇上恩宠,在宫里被许多后妃嫉妒。但是德妃天性聪颖,明枪暗箭躲过不少,再加上皇上恩宠有加,那些与她为敌的都死的死,残的残。当时惠妃还是惠嫔,阖宫里的人都在嫉妒德妃的时候,偏偏她与德妃交好。后来德妃在生产平王时难产,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死去。” 林婉城惊道:“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死去?死因总是有的吧?” 崔叔明摇头道:“德妃是皇上的后妃,所以她的身后事由宫中的老人操办,外人不得插手。而且,据说皇上当时将整个昭德宫的人都杀了给德妃陪葬……知道内情的少之又少。不过,若干年后,从一位出宫荣养的老太监那里,我听说了一件事……” 林婉城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内情,不由问道:“什么事?” 崔叔明想了想,慢慢道:“那个老太监是冷宫的守卫,到了年纪才被放出宫荣养。他在冷宫当差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失宠的妃子在临死之前说起过,德妃的死和惠妃有关。” 如果这条消息是假的,也就算了。如果德妃真的死在惠妃手里,想想看,能将事情做的如此滴水不漏,一丁点蛛丝马迹都不让传出来,这是何等深沉的心机! 林婉城听了崔叔明的话不由暗暗咂舌,心道惠妃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怎么可能会与德妃成为朋友?如此看来,她很有可能就是幕后黑手。 德妃一旦身亡,她平日的仇敌自然首当其冲被怀疑,可是作为德妃的朋友,嫌疑就会低很多。 崔叔明见林婉城显然也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才接着道:“惠妃是个什么样的人,由此就可见一斑。因此,她派人去郑王府上应该绝不是送礼这么简单。” 林婉城仔细一想,就道:“你是说金珠公主的死是惠妃安排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难道不知道金珠公主的安危关系到大周和柔然两国的邦交吗?” 崔叔明笑起来:“她怎么会不知道?据我猜测,惠妃母子恐怕就是冲着挑起两国争端才对金珠公主下手的。” 为了挑起两国争端?林婉城起初还有些不太明白,可是当她看到崔叔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时,一切就都清楚了。 楚天中倒台后,郑王在朝中的势力可谓是日薄西山。皇上隐隐有要铲除他的迹象。依着郑王母子的性子来看,他们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他们想要的是大周的江山,即使陷万民于水火也在所不辞! 金珠公主死后,柔然必定会以此为借口攻伐大周,到时候,整个朝野都会将目光放在大周和柔然的战乱上,郑王也就有了喘息的机会,更有甚者,郑王能够借机起复,趁乱夺下皇权。 林婉城叹气道:“这么说来,郑王府失踪的那个侍女……想必是郑王故意放走的吧?” 崔叔明道:“总要有人回去给托答王报信,否则,柔然又怎么能够挥师南下呢?” 林婉城看着窗外,沉沉的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雨丝,这雨丝又细又密,像是无数跟银针直直插向大地。已经是秋天了,一场秋雨一场凉,生机勃勃的夏日很快就会消亡在这冰冷的秋雨中了吧? 崔叔明看着林婉城萧索的背影,有心将皇上的决断告诉她,却又实在不忍心看她为自己担心。然而,林婉城还是从他脸上看出端倪。林婉城忍不住问:“叔明,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与我说?” 崔叔明慢慢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一双眸子深情望着她:“婉婉,咱们……我……咱们可能要分别一段时间了!” 林婉城心里一惊,脱口问道:“你要去哪里?”可是她话一出口,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崔叔明是武将,是赫赫有名的威武将军,战事一触即发,他能去哪里?自然是赶赴前线。 林婉城有些慌乱的低下头,她不敢正视崔叔明的眼睛,她害怕对方发现自己眼中的不舍。 崔叔明叹口气,伸手托住她的下巴:“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我?” 舍不得吗?当然舍不得!崔叔明自从大破柔然,班师回朝,两人请以渐浓,就再也没有分别过。现在,班班还不满周岁,崔叔明却要再上战场,林婉城的心里怎么可能会舍得? 然而,林婉城清楚的知道,崔叔明是将军,他身上有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自己若是儿女情长,只会让他牵肠挂肚。这样一来,他又怎能安心在战场厮杀? 林婉城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一定不能让崔叔明牵挂自己。 一边想,林婉城就强笑着将头抬起来:“不舍当然会有,但是你不用为我和班班担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崔叔明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心里只有不舍和疼痛:“婉婉,婉婉……”他伸手将林婉城揽入怀中,一遍一遍低呼林婉城的名字。 林婉城用双手紧紧抱着他的后背,咬牙忍住即将喷涌的热泪,一声一声回应他:“我在的,叔明!我和班班会一直陪伴你的!” 崔叔明深沉点头:“嗯嗯。”鼻音很是沉重。 林婉城不想让这悲伤的气氛停留太久,赶忙道:“你们什么时候离京?” 崔叔明顿了顿,轻轻道:“皇上的旨意是尽快前往边疆。皇上钦封我为主帅,姨父为……都统。” 都统?都统是从一品的武将,岂不是在崔叔明之下?另外……“皇上不是忌惮镇国公府吗?怎么还会让姨父出征?”林婉城很有些摸不准这位皇上的脾气。 崔叔明道:“皇上大约……也没有办法。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年轻的难当重任,年纪太大的恐怕……提不动大刀了。皇上无人可用,无奈只好启用姨父了。” 林婉城叹气道:“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皇上也实在算是薄情的了!” 崔叔明淡淡一笑:“管他薄情还是寡意,咱们只管过咱们的日子就好!”他忽然又想起今天在御书房前的事,忍不住对林婉城道:“姨父的腿是不是不太舒服?” 林婉城皱眉道:“没听姨母提起过啊?不过姨父的腿上确实有伤。好像还是他年轻的时候,被人一刀砍在大腿上,据说流了很多血!” 崔叔明点头道:“今日在御书房前,我似乎看他下楼梯有些不方便,难不成是旧伤复发?” 林婉城摇头:“他腿上那处伤已经一二十年了,还会复发吗?不过,姨父这个人,用姨母的话说就是死鸭子嘴硬,有什么事他只会自己默默扛着。” 崔叔明笑道:“这才是真正的男儿本色。” 林婉城叹气道:“男儿本色就是死扛着不出声吗?我看不见得!”她从崔叔明胸前直起身子:“你可不能学咱们姨父,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不能一个人扛着。否则……我知道了,定不饶你!” 崔叔明勾唇坏笑:“你打算怎么不饶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八十二章 随军 林婉城气哼哼想了半天,却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足以震慑崔叔明的狠招,只得道:“若是你什么事情都瞒着我,我就不让你进我浅云居的门!” 崔叔明嘿嘿一笑:“那怎么能行?我媳妇住在里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是不让我进门呢?” 崔叔明轻轻将林婉城拦腰抱起来,脸上嚯嚯的泛着红光,他的手碰到林婉城的肌肤,像是着火了一样烫。林婉城看着崔叔明那一双神情的眼睛,脸上一红,慢慢合上了眼…… 崔叔明出征的日期定在三日之后,林婉城知道北疆苦寒,所以亲自去买了毛皮锦缎,连夜给他缝制了一个大氅。 最近,林婉城一直在努力练习针线功夫,她天赋本就不差,再加上愿意吃苦,所以,一件大氅赶制出来,针脚细密,做工精细,比着优等的绣娘也不逊色。 崔叔明摸着油光水滑的大氅,心里一片温暖:他想要的从来都很简单,无非就是冰天雪地的一份温暖,酷暑之中的一片清凉。 第二日,林婉城特意去了一趟镇国公府。林婉城进门的时候,杜老夫人和杜裴氏正坐在一起讨论给镇国公的行李单子。 她们一见林婉城进了门,就赶忙招呼她参详参详可有什么遗漏。林婉城将单子看了一遍,只见上面色色妥帖,大到取暖的熏炉,小到鞋袜,十分周全。 林婉城不由笑道:“老夫人和姨母准备的这么周到,我看了简直自愧不如。” 杜老夫人笑起来,杜裴氏就道:“等一会儿我就让倩雪将这胆子誊录一遍,你按照这单子上所载原样给叔明准备着。北疆苦寒,他虽然在那里待过,但是你毕竟年轻,恐怕会有什么想的不周到的地方,到时候岂不让叔明受苦?” 林婉城没有推辞,顺势就答应下来。杜老夫人看着她们姨甥大约是有话要说,就撑着龙头拐站起来:“年纪大了,就总容易犯困,婉儿既然来了,就好生陪陪你姨母,这些日子她为着府里的事情也着实操心。” 林婉城自然知道杜裴氏的操劳。杜衡已经订了婚,婚期在腊月,眼看喜事临门,杜德正却又奉命戍边。杜德正年纪大了,自然不比崔叔明那般青春洋溢,所以,杜裴氏不免有些操劳。 送走了杜老夫人,林婉城就旁敲侧击地问起杜德正的腿伤,杜裴氏刚开始还不觉有什么不对劲,林婉城刚问了两个问题,她就已经听出了苗头。 林婉城知道自己瞒不住,只好如实跟杜裴氏招供。她将崔叔明的猜测跟杜裴氏详细说了,杜裴氏也不由拧起眉来:“我也总觉得他这几天腿上有些不对劲,但是每回我问他,他都顾左右而言他。” 林婉城怕杜裴氏担心,赶忙道:“其实照叔明的描述来看,姨父的腿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这几日连日阴雨,怕是有些风湿,不过,有病就要治,总这么瞒着可不是事儿!” 杜裴氏无奈道:“你还不了解你这个姨父的脾气?平常太平无事的时候,他也不情愿抱病喊痛,更何况现在就要上战场,他更不会承认自己有伤痛,不然,总以为是折了他将军的威名!” 林婉城自然是清楚的,杜裴氏凝眉想了一会儿,就道:“不如你给他开点药,咱们就说是寻常的补药,给他留些颜面,说不定他能从善如流?” 林婉城赶忙摇头:“药自然是要开,可是我都不知道姨父具体的病情,万一不对症,岂不麻烦?而且,你觉得依着姨父的脾气,他会让我帮忙把脉看诊吗?” 杜裴氏想也不想就摇摇头。镇国公素来知道她们姨甥一心,如果林婉城知道了病情,就一定会告诉杜裴氏,到时候,只怕杜裴氏要拉后腿,不让他再上战场。 林婉城咬着唇想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有了。姨父不让我帮忙把脉,但是总不会拒绝师兄的啊?” 杜裴氏一挑眉,暗骂自己真的是老糊涂:“小白是你姨父下属的孩儿,自小在他跟前长大,他们叔侄关系亲近,自然不能拒绝小白的关心。” 林婉城高兴地点头:“到时候,就让师兄去帮姨父把平安脉,然后顺便开些‘滋补养身’的汤药,到时候,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就对症下药了?” 杜裴氏一拍手,立刻就着手安排请白华过府的示意,林婉城却赶忙将她拦下来:“姨母何必安排别人,怎么不让若琅表妹去走一趟保安堂?” 杜裴氏不由皱眉道:“琅儿?这……”她很快就明白林婉城的意思,“这怎么合适?” 林婉城笑道:“怎么不合适?姨母不是一直想帮表妹张罗一门亲事吗?难道是看不上我师兄?” 杜裴氏摇头道:“小白自小在你姨父膝前长大,他人品端方,长久以来,我也一直属意他跟你表妹……可是,如果贸贸然让琅儿前去,别人只怕要说闲话!” 林婉城摆手道:“表妹身为姨父的女儿,为表孝心,亲自去保安堂帮姨父请大夫,谁敢说什么闲话?” 杜裴氏被林婉城说得有些动摇,林婉城就趁机道:“姨母,只有让两个人多多接触,才有可能擦出什么火花,您说是不是?” 杜裴氏一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小白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男人,为了杜若琅的终生幸福,自己就拉下脸去暂时将那些繁文缛节放在一边又有何不可? 杜裴氏打定主意,赶忙就让倩雪将自己的意思告诉杜若琅。倩雪匆匆而去,兴奋而回,她告诉杜裴氏:“大小姐已经听了您的吩咐,梳洗打扮,往保安堂去了。” 快到正午时分,白华终于随着杜若琅过府。杜裴氏命人将白华请到保安堂才发现,杜若琅和白华的脸色都不好看。 杜裴氏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就回头去看林婉城。只见林婉城似乎对他们的关系习以为常。 杜裴氏只好忍着心中的疑惑将杜德正的事情简短介绍一遍,白华听了赶忙弓身道:“夫人请放心。小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杜裴氏着人打听了杜德正的所在,白华就转身出门向书房而去,全程竟然都没有再看过杜若琅一眼。 杜若琅一见自己被轻视,心中怒气大盛,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世安苑。 望着两人的背影,林婉城不由轻笑出声,杜裴氏不由叹气道:“看他们两这幅模样,铁定是又闹别扭了,你个小没心肝的怎么还笑得出来?” 林婉城拉着杜裴氏的胳膊撒娇道:“姨母难道还看不出来他俩之间的猫腻?我师兄是多么温和的一个人,对谁都是客客气气,您几时见过他跟别人置气?” 杜裴氏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听林婉城这么一说,心里自然就明白了:有些人性子拧,越是跟谁关系好,越想跟人家闹别扭。就像是小时候总拉你辫子的那个男生,心里一定对你有好感,道理是一样的。 杜裴氏茅塞顿开,心里不由也稍稍有些安慰。不过转眼她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这两人性子都要强,如果他们总闹别扭,只怕天长日久,缘分就真的被消磨殆尽!” 林婉城不由笑道:“您放心吧,姨母,我会时时刻刻关注他们的。若琅有什么事纵使不远跟您说,我和她差不多大,也总不会瞒着我的,有什么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向您禀报!” 杜裴氏得了林婉城的保证,心里不由就放心许多。 白华借着请平安脉的借口给杜德正看诊,然后,又按照林婉城的嘱托,将治病的药当做滋补的汤药开出方子。 白华回到世安苑,将杜德正的病情细细说了,林婉城不由就有些心惊:“想不到姨父的风湿竟然这么严重?” 白华点点头:“国公爷的风湿应该是旧伤所累,实在有些棘手。” 杜若琅在白华回到世安苑之后立刻就跟了过来,此时,她听到白华这样说,心里不由一急:“以父亲的身体来看,他适合上战场吗?” 白华稍微顿了一下,很快又摇摇头:“国公爷应该在家好好静养……” 杜若琅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咬牙道:“母亲,不如我替父亲上战场吧?” 杜裴氏吓了一跳,一把拉住杜若琅气道:“大姑娘家家的,说的什么话?” 杜若琅跺脚道:“可是父亲的身体不适合出征。而且,我的本事母亲您还不知道吗?难道我还不能上战场杀敌?” 杜裴氏紧张地看一眼白华,生怕把他吓跑,拉着杜若琅骂道:“尽胡说什么?整天喊打喊杀,哪里有女孩子的模样?” 杜若琅急道:“可是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带伤出战。如果在战场上旧伤复发,那要怎么办?” 杜裴氏一时也为难起来:若说杜若琅的本领她自然知道,比起杜德正也不遑多让,但是自古而今,哪有女孩子上战场的?这若是让别人知道,会怎么想?若琅还要不要嫁人? 林婉城看着大厅里的尴尬气氛,不由也有些发愁。 正在这时,白华终于开口:“不如我去随军吧!” 随军?杜若琅母女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白华就道:“我的医术虽然比不上师父那样出神入化,但是本领还是有一些的。有我陪在国公爷身边,你们大可放心。” 杜若琅上前一步道:“可是你连武功也不会,去了战场怎么保护自己?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杜裴氏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杜若琅,心里已经有些了然。却听白华道:“我是个大夫,难道叔明还需要我冲锋陷阵吗?我呆在中军大帐,能有什么危险?” 白华的声音不低,语气也稍微有些恼怒。杜若琅的脸上一下子就红了,杜裴氏就赶忙从旁道:“小白说得对,做随军大夫能有什么危险?只是如此一来,免不得要麻烦你了……” 林婉城就道:“师兄也算是为国效力,难道这点麻烦都承受不了?”说完就挑眉去看白华。 明明是普通的眼神,没来由的却让白华有些不敢直视,他脸上一红,就低下头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八十三章 出征 出征前一天,崔叔明陪着林婉城回了趟林宅。林辉夫妇直到此时才知道崔叔明要上战场的消息。 林裴氏满眼都是担忧,林辉却长叹一口气道:“好男儿志在报国,只是此行艰险,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崔叔明点头道:“岳父大人所言极是,小婿心里明白。” 林辉就道:“我素来知道你是个稳重的,也没有别的话嘱咐你,只盼望你能凯旋还朝,到时候,咱们翁婿把酒言欢。” 崔叔明还没有表态,林婉城就从旁道:“父亲,跟您说了多少次,您的身体不能再喝酒了。” 三个月前,林辉忽然觉得有些头晕,林裴氏就让人请了林婉城回府给他看诊。林婉城给他把了脉,发现他稍微有些阳亢。 林婉城给林辉开了药,并嘱咐他不能饮酒。林辉这些日子一直牢记着女儿的嘱托,身体刚刚有了起色,不想老毛病就又犯了。 林辉见女儿站了出来,赶忙摆手笑道:“我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崔叔明见他对着林婉城发怵的样子不由好笑。 偏偏林辉是他的岳父,他若是不厚道地笑出声来,只怕林婉城又该将矛头调转回来。崔叔明只得转移话题道:“岳父、岳母,其实小婿今日登门,还有一事相求。明日我就要赶赴北疆,定远侯府里,就只剩下婉婉他们母子两个。所以……” 崔叔明显得有些犹豫,但是林辉夫妇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林婉城只身在家,崔叔明在战场上怎能安心?因此,崔叔明是想两位老人搬去侯府居住,一方面可以方便照顾婉城和班班,另一方面,万一出了什么事,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其实真心来说,林辉夫妇是不愿意搬到定远侯府去居住的。他们曾经是戴罪之身,后来历经磨难终于洗脱罪名,但是身上还是会有污点。 林辉夫妇在回京之前想的很明白,老两口年纪也大了,找一处安静的宅子深居浅出,只有这样,才能把对女儿女婿的影响降到最低。 所以,崔叔明屡次三番提出要他们搬去定远侯府同住,他们都拒绝了。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崔叔明出征在即,诺大的定远侯府几乎就只剩下林婉城一个主子,不要说崔叔明,就连他们老两口也不放心。 所以,崔叔明的提议刚一说出来,林辉夫妇稍微思量一下就点头答应下来。 定远侯府的东西很齐全,所以,林辉夫妇简单收拾了一下,就随着崔叔明夫妇回了家。到了晚间,一家人和和乐乐围坐一起吃晚饭,安兰却来禀报说钱姨娘过来了。 自从佟芷柔和崔佟氏相继失势,钱姨娘就比从前更加低调。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只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连门也不出。 刚开始的时候,林婉城还派人日夜监视着她,到了后来,见她确实没有什么幺蛾子,干脆也懒得管她。 只是,她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 林婉城满腹疑虑地让安兰将她请进来,钱姨娘像从前一样,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就开口笑道:“听说侯爷明日就要出征,那样的场合,婢妾……实在不适合出席,所以就提前来给侯爷送行。” 崔叔明慢慢喝着碗里的汤没有说话,林婉城就笑道:“妹妹能来送行自是再好不过了。妹妹可曾吃了饭?安兰,快去添一副碗筷来。” 钱姨娘赶忙摆手:“夫人不要忙了,婢妾已经用过晚饭。婢妾今日来,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侯爷您安心。” 崔叔明不由挑起眉:“哦?你要如何让本侯安心?” 钱姨娘笑道:“侯爷您只管去前线杀敌,侯府里,如果夫人不嫌弃……婢妾自然会从旁帮衬着,一定照顾好夫人和小少爷!” 崔叔明皱着眉定定看了她许久,才慢慢点头:“我知道了,你退下去吧!” 钱姨娘又向在座的人行了礼,就乖巧的退了出去。林婉城看着那一抹粉淡消失在珠帘后,只觉心里疑窦重生,然而,林辉夫妇在侧,她也实在不好多问,只得按耐住心里的好奇,抬手给林裴氏夹了一筷子鱼肉。 到了晚间,崔叔明自然少不得要与林婉城一番温存。小两口就要分别,所以崔叔明像是一头饿狼一样怎么也不愿意停歇。 好不容易云收雨歇,林婉城就伏在崔叔明胸前跟他说话:“钱姨娘今天是怎么了?忽然出现,又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匆匆离开,怎么看都觉得可疑。” 崔叔明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钱姨娘是来替她主子表态的。” 林婉城不由紧张道:“她的主子?是谁?她来道侯府的目的又是什么?” 崔叔明轻笑道:“不用紧张。婉婉,你知道皇上为何那么宠信我吗?” 林婉城被他忽如起来的一个问题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皱着眉道:“难道是因为你长得好?” 崔叔明得意一笑,俯身就在林婉城嘴角亲一口,窃喜道:“好甜!不过,这个只算是一部分原因。最为重要的是……我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皇上面前,所以,皇上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又没有二心。” 林婉城惊恐地回头去看崔叔明:“什么意思?什么叫……你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皇上面前?” 崔叔明轻声道:“钱姨娘其实是皇上的人!” 林婉城纵使早有猜测,但是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还是禁不住吃了一惊:“怎么会……怎么……皇上一直在派她监视你?” 崔叔明无所谓地笑笑:“你以为他会平白无故信任我吗?上位者最是多疑,没有保证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去做的。钱姨娘这些年在府里表面上一直安安生生的,但是背地里她其实为皇上搜集了不少资料。” 林婉城点点头,忽然又想起她今晚来浅云居说的那些话,不由道:“那她今晚的来意?” 崔叔明叹口气:“此战事关重大,皇上还是不放心啊!” 崔叔明轻轻一点,林婉城立刻就明白了。皇上怕崔叔明在外分心,所以派钱姨娘给他吃一颗定心丸:你安心在前线打仗,家里的老婆孩子我帮你照看。 另外,皇上也还有自己的一层深意,他也是在暗自警告崔叔明:你在前线最好能够安安生生打仗,你的老婆孩子都在我手里,可不要跟我耍什么花样! 林婉城明白了皇上的用心,只觉得汗毛乍起,整颗心都是哇凉哇咧的。 这些年来,为了林辉的事情,林婉城确实对皇上有过怨怼,但是她自从嫁入定远侯府,就将崔叔明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崔叔明一身赤胆,忧国忧民,从来没有说过皇上一句坏话,也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朝廷的事情,可是即使这样,皇上仍然不放心,还是派了细作日夜监视。 崔叔明看林婉城脸上阴晴不定,知道她心里定然不好受。赶忙抱住她笑道:“其实这也没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难不成还怕他监视不成?” 林婉城脸上还是淡淡的,显然是心里有了疙瘩。崔叔明就继续道:“好了!不要生气了,我告诉你这些的原因,是怕你们孤儿寡母在家会吃亏,想让你有个防范,可不是为了让你忧心。来,快给爷笑一个?” 林婉城此时心里只为崔叔明抱不平,哪里还有心思笑,身子一转,背过身去了。 崔叔明看着林婉城的背影,心里不由也有些淡淡的失落。 第二日,崔叔明一早起来梳洗,林婉城早为他准备好了盔甲。崔叔明自从回京,这征衣就被束之高阁,再没有穿过了,今日骤然拿起,只觉陌生又熟悉。 崔叔明见林婉城脸色依旧不好,两个眼睛下面时大大的眼袋,心里不由一紧,默默从背后将她抱住:“婉婉,我就要走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可是……” 林婉城挣开他的怀抱,盯着他认真道:“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说过的话吗?我说过,你有什么事都不许瞒我,不许你一个人扛,可是你呢?这才几天,你竟然……” 崔叔明赶忙捧住她的脸:“好好好,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你,我错了好不好?” 林婉城气哼哼道:“知错不改还不如不知!” 崔叔明好声好气安慰她:“怎么会呢?我可是个知错就改的大好青年!” 林婉城赶忙道:“那你保证!保证知错就改,保证什么事都不瞒着我!” 崔叔明马上将右手举起来,一副虔诚的模样:“我保证,以后有什么事都不瞒着婉婉!否则……否则就让我死……” 他刚说了一个死字,林婉城立刻就捂住他的嘴怒道:“你胡说什么?你要是再这么胡说八道,我一辈子也不再见你!” 崔叔明知道林婉城担心自己的安慰,自己刚刚的玩笑确实有些过分,赶忙道:“我错了,我错了。婉婉不要生我的气,难道你真的忍心让我看着你的怒容离开吗?” 林婉城皱着眉头,刚想说什么,终于又重重叹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林婉城才将佩剑挂在崔叔明腰间:“你到了北疆,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知道了吗?” 崔叔明见林婉城的脸色终于和缓下来,不由松了一口气,他认真点头:“嗯嗯,一定。” 林婉城一边帮他整理铠甲,一边道:“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饮食,注意照顾自己。水要烧开了再喝,饭食也要吃新鲜的,知不知道?” 崔叔明一双眼定定看着林婉城,声音沉沉的:“知道。” 林婉城点点头,强忍住即将冲出眼眶的泪水。好在安兰刚好将班班抱过来。 班班已经一周岁了,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很像崔叔明。他似乎知道崔叔明就要上战场,也不哭不闹,只是伸手抓住崔叔明铠甲上的簪缨。 崔叔明抱着他亲了又亲,才依依不舍的将他交还给林婉城。 门外的小厮已经第三次在催了,崔叔明不再怠慢,又轻轻拥抱了林婉城母子,才转身出了浅云居。 林婉城看到崔叔明转身,两步就跑到门框边上,她倚着门框,眼泪不由自主就落下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八十四章 病情 崔叔明离京之后不久,北疆那里果然就有八百里加急连夜进京。从郑王府逃跑的那个婢女连夜逃回柔然,并将金珠公主的死讯上禀托答王。 托答王听闻女儿死在大周,当即就摔碎了代表和平的玉珏,钏术皇子一怒之下更是亲手斩杀了弘阳公主。 托答王在大殿上颁下旨意,命令柔然铁骑南进,势必要将大周国土踏的粉碎。 柔然的军队本就在北疆蠢蠢欲动,金珠公主一死,更是觉得士气高涨,军中号角声震天,几十万大军一步一步向南开进。 隆乾帝闻言大怒,当即追封弘阳公主为孝义仁德弘阳大公主,并在京郊给她修了衣冠冢,同时,命令崔叔明的大军死守防线,绝不能让大周流失寸土。 隆乾帝在金殿传旨,着平王分管大军粮草押、银钱调配事宜,郑王虽然失宠,但是朝廷正在用人之际,也被皇上调去兵部,坐镇京城。 朝廷的局势风云诡谲,后宫的日子也不太平。皇上先是感染了风寒,太后却又在一场秋雨之后不幸病倒。 太后本就中风,身体十分不便,现在旧病复发,更是难缠。太医院的太医无力诊治,皇上只好又派人来请林婉城进宫。 林婉城接了圣旨,让安兰带着传旨官去客厅喝茶,自己进了内室准备换衣服进宫。林裴氏怀里抱着班班,有些犹豫道:“太后……怎么又病倒了?” 林婉城一边让丝竹服侍着自己穿衣打扮,一边摇头道:“近来气候无常,太后的身体本就不好,所以,更容易生病……丝竹,不要这些金钗,装扮的稍微素雅一些就好。” 丝竹答应一声,赶忙把林婉城头上那根赤金大华盛取下来,换了一根简单大方的玉簪上去。林婉城对着镜子仔细一看,笑着点头:“这样就很好!” 林裴氏就叹气道:“你此次进宫,不知要去多久……班班这么小,那宫里又是龙潭虎穴……哎……” 林裴氏的话有些颠三倒四,不过林婉城一听就知道林裴氏是在为自己担心,赶忙笑着安慰她:“母亲且放心,我只是进宫给太后看诊罢了,最多就是在寿康宫里住几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皇宫虽然险恶,但是经历这么多事情,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并没有太大的危险。林婉城相信,只要自己紧守本分,纵使别人有再多阴谋诡计,也不能算计到她头上来。 班班毫无预兆就哭了起来,林裴氏赶忙轻声哼起童谣哄他,林婉城也赶忙将手里的胭脂水粉放下走上前来。 林婉城将班班接过去哄了一会儿,林裴氏想了想还是没有忍住:“我知道你素来有分寸,但是宫里千难万险,切记不要逞强。给太后看完病,就赶快回来,知道吗?” 听着杜裴氏的唠叨,林婉城的眼睛忽然就有些湿润,她赶忙又将班班递回去,强自忍住想要涌出的泪水,一转身,又坐回梳妆台前梳妆打扮。 林婉城跟随传旨的太监匆匆进了寿康宫,皇上、皇后、还有惠妃娘娘都面沉似水地坐在殿中。太后则面色灰白地躺在凤床上,她的床前,跪了一地诚惶诚恐的太医。 林婉城上前给主座上的贵人请了安,隆乾帝挥手让她平身:“快去看看太后,她这次又无缘无故晕倒了。” 林婉城答应一声就来在床前,一搭脉,不由得惊出一声冷汗。 太后从前就曾经因为中风昏迷过一次,那场大病,虽然没有要命,但是已经让她落下半身不遂的毛病,此次她再度昏迷,病情已经严重扩散。 林婉城对着隆乾帝沉声道:“皇上,敢问太后是如何晕倒的?” 隆乾帝一摆手,太后身边的彭嬷嬷就赶忙道:“太后她老人家听说了柔然入侵的事情,心里一急,就……就晕倒了。” 林婉城了然地点头:按照脉象来看,太后确实是急怒攻心导致的中风发作。而且,此次病情凶险,只怕……难保万全。 只是……皇上若当真对太后隐瞒了柔然进军的消息,太后又怎么会突然得知的呢?太后身体有恙,受不得惊,阖宫的人都知道。会不会有人想要火上浇油,故意搅乱后宫,让皇上两头失火呢?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隆乾帝见林婉城脸上一片寒冰,不由紧张道:“太后的身体怎样?是不是……” 林婉城心中长叹一口气,慢慢道:“皇上,太后的病情……” 隆乾帝眉头紧锁,吭吭咳嗽了两声道:“有话直说!朕……恕你无罪!” 林婉城得了隆乾帝的保证,才道:“皇上,太后本就中过风,所以,心脑血管十分脆弱,这一次,她急怒攻心,脑部的淤血被冲散,所以……所以……” 隆乾帝一屁股就坐在龙椅上:“这么说……”他眸色忽然一凝:“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林婉城想了想,闭着眼睛无奈的摇头。隆乾帝因为震惊而剧烈地咳嗽起来,张喜年赶忙端过去一杯清茶,隆乾帝却一把推开了:“去……咳咳……去把那两个嚼舌根的宫女……给朕拖下去!咳咳——” 张喜年觑着隆乾帝发青的脸色,一点也不敢怠慢,弓身就退了出去。 大殿里静了许久,惠妃忽然轻声问道:“崔夫人,太后她老人家……几时能够醒来?” 林婉城先看了一眼惠妃,只见她满眼都是悲痛,就又赶忙回头去看了一眼隆乾帝。林婉城见隆乾帝也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赶忙道:“待臣妾用了针灸,太后很快就会醒过来。” 惠妃看了一眼皇上,就急忙道:“那就请夫人快些用针吧!” 林婉城不敢多言,弓身就要退进内殿,不曾想,刚走了两步,隆乾帝却又将她叫住。 隆乾帝道:“太后她……还有多久?” 林婉城心里一震,作为一个大夫,她最害怕的就是听到病人家属问起这个问题。林婉城心里清楚,一旦自己说出确切的日期,就等于是给病人判了死刑,那些病人很少又能够活过这个期限的。 并非是大夫料事如神,而是因为,病人对大夫的话深信不疑,因此产生极大的心里压力,在强压之下,不仅不利于病情的疗养,而且只能起到相反的效果。 因此,从前,每当有病人家属问起这件事时,林婉城都含糊其辞的把事情含混过去。然而,这次问话的是隆乾帝,所以林婉城不能顾左右而言他,只能如实回话。 林婉城想了想,肯定道:“大约五六日……” 隆乾帝骤然听到这个噩耗只觉得如遭雷击:昨日还是好好的人,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是被判了死刑? 隆乾帝颓然地坐在龙椅上,眼睛里一片茫然。过了许久,他才冲林婉城摆手:“快去用针吧!” 林婉城答应下来,弓身进了内室,隆乾帝就扶着张喜年的手跟进来。只是刚到门口,林婉城就将他拦下:“皇上,因为臣妇要给太后用针,所以您在这里……” 她的话说的隐晦,隆乾帝却明白过来:用针的时候,自己确实不适合在场。隆乾帝在门前住脚,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隆乾帝幼年登基,在当今太后的呵护下才坐稳江山。当时,朝廷上群狼环伺,隆乾帝和太后孤儿寡母在一大堆居心叵测的男人中间周旋。最后,太后娘娘凭借自己的能力扶大厦将倾,料理了乱党,整肃朝纲,才有了当今的太平盛世。 后来,隆乾帝亲政,太后就退隐后宫,再不问政事。因此,隆乾帝和太后之间并非是简简单单的母子之情,更多的是同舟共济,相依为命的感情。 惠妃见皇上脸上一片悲切,赶忙柔声道:“皇上先在殿外等候,不如让臣妾和皇后娘娘进去给崔夫人帮忙,也好替您在太后跟前尽孝!” 一直以来,惠妃给人的感觉就是贴心,听到她这么说,隆乾帝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皇后,眼睛里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异样光芒。 惠妃既然请旨,皇上就点头答应下来。 林婉城领着皇后和惠妃进了内殿,亲自给银针消了毒,然后就在彭嬷嬷的帮助下将太后的上衣脱下来。 林婉城找准穴位,快准狠的将银针插了进去。林婉城手法奇快,下针好像完全不假思索,一转眼功夫,太后的半侧身子就扎满银针。 惠妃站在不远处凝眉看着林婉城的背影,眉头皱的紧紧得:这贱人的身形……怎么这样眼熟?她下针的速度如此之快,平生所见的人物中,大约只有一人能够与之相较! 林婉城在太后的病榻前忙得满头大汗,总感觉背后好像有一双阴狠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的身体看穿一个窟窿一样。 林婉城紧张地回头一看,皇后和惠妃在自己身后站着,皇后依旧是那一副温婉、不问世事的样子,而惠妃却在林婉城望过去的一瞬间,淡淡笑了一下。 林婉城自然的将目光转开,然后顺手从一旁拿了一根毛巾:没有错,刚刚确实是有人在看我,而且,这个人就是惠妃。虽然她反应很快,掩饰很好,但是笑就代表虚心,不会错的,一定是她!只是我为何会对她的目光有一种异样感觉呢?林婉城想到一个词语,并且觉得十分准确:如芒在背! 发愣的功夫,彭嬷嬷就在一旁道:“崔夫人,太后怎么还没有醒过来?” 林婉城猛然回神,赶忙道:“太后此次病情有些严重,所以,没有这么快醒来。” 彭嬷嬷就担心道:“那太后还有多久才会醒?” 林婉城想了想:“大约一个时辰,太后身子虚空的厉害,让她老人家趁着这个当口好好歇一歇也是好事!” 彭嬷嬷赶忙道:“夫人说的是。奴婢只是怕太后醒来后会饿,所以想去帮她老人家做些吃的!” 林婉城心里暗赞彭嬷嬷的心细如发,嘴上就嘱咐道:“那就有劳嬷嬷炖一些清粥,太后现在身虚体弱,大补的东西怕是承受不了。” 彭嬷嬷答应下来,转身就要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八十五章 乌龙 皇后见状赶忙拦着道:“太后这里离不开人,嬷嬷还是留下吧。本宫常年得太后照拂,却一直没有机会在她老人家跟前尽孝。这一碗粥,本宫亲自去煮吧!” 太后大限将至,皇后知道此次若不尽孝,以后恐怕就再没有机会了。 彭嬷嬷看了皇后一眼,赶忙垂首答应下来。 皇后娘娘向林婉城点点头,兀自转头出门。惠妃娘娘就慢慢走上来,看着林婉城将太后身上的银针一根一根拔下来。 惠妃娘娘忽然道:“从前只听闻崔夫人医术高超,今日终于有幸得见,实在是名不虚传。” 林婉城低声道:“娘娘过奖了。”然而,她的内心却疑惑起来:太后沉睡未醒,惠妃娘娘怎么还有心思与我闲话?她是个再机灵不过的人,难道不知道贸然开口会扰了太后的清净?如果真的惊了驾,岂不坏了她贤良的名声? 惠妃好像浑若未觉,继续道:“瞧着夫人这一手银针,简直是出神入化。”林婉城只对着她点点头,再没有多话。 惠妃见林婉城闭口不言,也察觉出自己一时激动竟然有些失了分寸。她抬头看了彭嬷嬷一眼,抱歉地点点头,然后就退了出去。 林婉城给太后针灸完毕,就写了方子让寿康宫的宫女去抓药,自己亲自看着将药煎了,恰巧太后就转醒过来。 林婉城将手中的药碗递给彭嬷嬷,彭嬷嬷亲自试了毒,正要用银勺子舀起来往太后嘴边送,太后却摆手避开了,她半睁着眼睛,声音十分虚弱:“让婉城……婉城……伺候我吧……” 林婉城赶忙答应一声,从彭嬷嬷手里将药碗接过来。林婉城在床前坐下,轻轻从药碗里撇出一勺汤药,在嘴边吹凉了才送到太后的嘴边。 太后喝了一口,眉头就皱起来。林婉城赶忙从身上将帕子取下来,擦了擦太后嘴角的药汁:“娘娘,良药苦口利于病啊!” 太后苦笑着摇头:“哀家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哎——再好的药恐怕也治不好哀家的病了吧……” 林婉城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开解,彭嬷嬷就赶忙从旁道:“太后千秋万寿,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 太后闭着眼长长叹了一口气:“吉利不吉利又有什么用?位再高,权再重,也免不过一个死字……” 林婉城对这句话深有同感,心里默默哀叹一回,赶忙又将汤药举到太后的嘴边。太后却摇着头不愿再喝,彭嬷嬷就从旁笑道:“太后娘娘还耍小孩子脾气呢!怎么还不肯吃药?” 林婉城也道:“太后只有吃了药,病才能好得快一些。” 太后摇头道:“吃再多的药也不行了……”嘴上如是说,到底又将嘴张开,把勺子中的药尽数喝下去。 林婉城心中哀叹:世人哪有不怕死的?说是看得清楚透彻,其实心里到底是害怕的吧。 林婉城伺候太后喝了药,眼见她又昏昏沉沉睡过去,就将门带上,躬身退了出去。 太后的病情虽然暂时稳定,但是林婉城心里清楚,太后已经是风烛残年,大限之期就在近日,所以,林婉城最近恐怕不能再出宫了。 林婉城刚从太后所住的正殿出来,就遇到一个眼生的小宫女。那宫女朝林婉城躬身行了一礼,恭敬道:“崔夫人,奴婢奉惠妃娘娘之命请您去御花园一叙。” 林婉城不由疑惑起来:“敢问这位姑娘,惠妃娘娘找臣妇有什么话要问么?” 那宫女笑起来:“娘娘的心思奴婢又如何知晓?夫人随奴婢前去,一看便知。” 林婉城不知道惠妃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所以不敢贸然前往,她只好推辞道:“并非是臣妇不识抬举,实在是太后病体未愈,臣妇不敢有半刻的松懈……” 那宫女见林婉城屡次三番地拒绝,脸色不由也冷了下来:“娘娘请夫人过去,不过是少叙片刻,不会耽误夫人给太后娘娘看诊的。夫人却推三阻四不肯前往,莫非是觉得惠妃娘娘请不动你吗?” 这宫女话里话外已经十分不满,林婉城知道她这是端起架子来给自己施压,心里暗道:看来今日之事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也罢,光天化日,纵使她有翻江倒海的本事,我难道还怕她不成? 林婉城打定主意,也不再踟蹰,跟着那宫女就往御花园而去。惠妃娘娘却已经坐在亭子里等她。 林婉城上前给惠妃行了礼,惠妃淡笑着让她平身,然后就开始询问太后的病情。林婉城就将太后的身体状况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 惠妃闻言,不由眉头紧皱:“太后她老人家操劳一生,不曾想,到头来却被旧疾缠身……”一边说,只觉悲从中来,眼睛中点点泪光闪动。 林婉城赶忙温声安慰了一回。惠妃就将眼角的泪水擦干,笑着说起了林婉城的医术。惠妃道:“看着崔夫人的医术,只觉整个太医院也找不出来能与你比肩的吧?” 林婉城笑着谦虚一番,惠妃就接着道:“说起夫人的医术,倒是从没听过你说起自己的师父。夫人医道如此高明,想必尊师更是非同凡响,不如,本宫向皇上请旨,请你师父出山给太后娘娘诊病可好?” 林婉城听惠妃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忽然又提起自己的师父,心里不由就警觉起来:惠妃忽然提起师父,到底有什么企图?师父他老人家从来不肯轻易进京,一旦皇上有了圣旨,他就避无可避,不行,一定要惠妃打消这个念头。 林婉城换了一张笑脸道:“家师不过是一个粗浅的山野郎中。臣妇不才,已经将师父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所以,实在没有必要再请他老人家入京。” 惠妃眉头一挑,眼睛微不可察地眨了一下:林婉城将他师父说的那么不堪,无非是不想让他进宫罢了。她越是隐瞒,只怕就越是有问题!一个山野郎中怎么可能有那么精深的医术?他不会是……惠妃眼底忽然闪过一丝惊惧,不过那点寒芒稍纵即逝,她片刻就又换上温柔慈祥的笑脸:“姜毕竟还是老的辣,你纵使学了你师父的医术,行医的经验却怎么也不如他丰富,不如就请他进宫来吧,若是治好了太后的病,也是大功一件呢!” 林婉城此时心乱如麻,也有些乱了阵脚,她一心想着帮师父推辞,却不想已经落入惠妃的陷阱之中。只听林婉城道:“师父年纪老迈,实在是不便进宫,而且……师父所住的地方十分偏远,这一来一回……只怕是来不及了!” 惠妃赶忙又往前逼近一步:“路途遥远怕什么?就让皇上派出最快的马匹,想来一日一夜也能回转。你只管说出你师父的住址吧!” 林婉城正不知如何是好,寿康宫的一个小宫女匆匆忙忙从远处跑进亭子里来:“崔夫人,太后娘娘的身子……您快去看一看吧!” 林婉城下了一跳:自己出来的时候太后还睡得好好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又出了问题?林婉城不敢怠慢,匆匆给惠妃行了个礼,就提起裙角往太后的寿康宫跑去。 林婉城回到寿康宫的时候,皇上正焦急地在太后的寝宫前踱来踱去,皇后正小心翼翼陪在一旁,满殿的宫女太监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林婉城见状吓了一跳,赶忙冲过去跪在皇上脚下:“皇上,臣妇死罪!” 隆乾帝一见到她,立时就怒道:“你去干什么了?不知道太后的身体状况吗?太后若是有什么差池,你可担待的起?” 林婉城也被皇上的雷霆一怒吓了一大跳,幸好,惠妃很快就跟进来。她扑通一声跪在皇上跟前,磕头道:“皇上,是臣妾之过。臣妾想着太后的病情暂时稳定,就将崔夫人传去御花园询问太后的身体状况,不曾想……却耽误了太后的病情!” 惠妃十分聪明,她知道如果太后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皇上追责下来,自己一定不能脱罪,索性就先一步承认下来,主动认错总比被动挨打要好。 说起来,惠妃不由暗骂自己愚蠢:这个当口却找林婉城问话,到底有没有想过后果?哎,自己对那人实在还是太在意,才会自乱阵脚。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把这个病根断掉,不然,总是这么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隆乾帝见惠妃头磕的山响,哭得梨花带雨,也不忍心苛责,只好冷着脸冲林婉城一摆手:“还不快去看一看太后?” 林婉城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弯腰就进了内殿。她仔细给太后把了脉,心里却不由奇怪:太后的病情虽然没有好转,但是也完全没有恶化的迹象啊! 林婉城不由就抬起头看着一脸紧张的彭嬷嬷,道:“嬷嬷,不知太后的身体……有什么不对?” 彭嬷嬷赶忙道:“皇后娘娘熬了些清粥,奴婢想着太后昏睡了一天水米未进,就像将她老人家叫醒喂些饭食,可是奴婢叫了许久,太后也没有应答……奴婢……” 林婉城了然点头:“嬷嬷不必紧张,太后玉体欠安,所以,我在她的药里加了一些有麻醉成分的草药,这样一来,能减轻她身上的病痛,让她老人家的睡眠也平稳一些。” 彭嬷嬷赶忙道:“原来如此,那太后何时会醒?” 林婉城想了想道:“我用的药量不大,大约一时半刻太后就会转醒了。不过,太后即使醒过来,也未必有吃东西的胃口……” 彭嬷嬷听了林婉城的话,心中自然明了,她默默叹一口气,就弓身退了出去。 彭嬷嬷将林婉城的诊断向皇上说明,皇上才长出了一口气。前朝事忙,他又放心不下寿康宫里的情况,所以就安排了一个小太监在此蹲守,一旦太后的身体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个小太监就会飞奔着跑去御书房报信。 隆乾帝又亲自去看了太后的情况,见她依旧平稳熟睡,才对着床榻深深揖了一礼,沉声道:“母后,国事繁忙,还请您恕儿臣不能尽孝床前,儿臣这就要回御书房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八十六章 粉衣 隆乾帝走了之后,没过多久,太后就转醒过来,皇后亲自喂她喝了清粥,林婉城又给她细细诊了脉,寿康宫才安定下来。 太后始终缠绵病榻,林婉城就一直伺候在侧,一刻也不敢离开。期间,皇后和惠妃以及后宫中的其他嫔妃也都来寿康宫侍疾。但是除了几个位分较高的后妃以外,其他嫔妃都只在殿外磕了头,然后就离开。 惠妃每次看到林婉城,都有些欲言又止,只可惜,林婉城上次吃了亏,再也不肯轻易离开寿康宫,所以,惠妃也只能气得瞪眼。 过了两日,林婉城奉命去太医院取些山参给太后入药,当她走到宝华殿附近时,正巧遇到皇后娘娘的銮驾从殿里出来。 林婉城弓身避在道旁,皇后的凤銮却在她身边停下。皇后看着林婉城,温和道:“崔夫人不再寿康宫伺候太后,怎么也到了宝华殿?” 林婉城赶忙如实道:“太后的药方里缺了一味老山参,臣妇奉命去太医院取药。” 皇后点点头,林婉城看到她手上拿的佛珠,不由道:“皇后娘娘是在宝华殿进香了吗?” 皇后点点头:“太后病体缠绵,本宫自觉无用,也只有在宝华殿,为她老人家多念几遍经文了……” 林婉城赶忙赞道:“皇后娘娘孝心可表,实在是吾辈的榜样。” 皇后谦虚了两句就上了銮舆,向着承乾宫去了。林婉城也不再怠慢,快步就往太医院赶。可是刚走了两步,却又听到前面两一老一小两个太监低声聊天。 年轻的那个太监叹道:“自从泰安公主出嫁,皇后娘娘来宝华殿就越发勤快了。师傅你说,若论年龄,皇后娘娘和惠妃相差无几,可是惠妃虽然素雅,却不似皇后那般清心寡欲……” 那老太监就叹道:“你懂什么?你当皇后从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皇后娘娘从前虽然也不争,却不似现在这么……”他想了想,觉得这个词既能凸显皇后的性格,又不能对她不敬,可是这老太监似乎肚里文墨有限,想了半天,也只吐出一个“超凡脱俗”来。 那小太监不禁疑惑道:“从前?师傅,您记差了吧,徒儿进宫也有十年了,刚进宫那会儿,也有幸见过皇后几面,那时,她的性子就如此淡然。” 那老太监轻轻啐了一口,骂道:“小兔崽子,你才进宫几年,就敢大言不惭?我说的从前,大约是在二十年前。那时候,我还是承乾宫的小太监,皇后娘娘刚刚入宫,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那时候,她甚至还拉着宫里的小宫女儿一起踢毽子呢!” 林婉城慢慢跟在身后,听着两个太监的谈话,想象着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跟一群差不多年岁的宫女手拉手踢毽子。那种场景,想必一定是这死气沉沉的紫禁城中最美的风景。 只是,光阴荏苒,谁又能想到,当年那个春光灿烂的小姑娘竟然长成这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明眼人略略一想,就知道皇后一定经历了很多苦难。 果然,就听那老太监道:“后来,皇后娘娘有了身孕,顺利诞下了大皇子。哎——”老太监长叹一声,声音里似乎有无尽的悲凉。、 小太监就赶忙探着脑袋问道:“大皇子?进宫以来,徒儿就只知道三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大皇子竟然是皇后娘娘的亲子吗?” 老太监沉沉点头:“大皇子是这紫禁城中的第一个孩子,所以,连太后也都十分疼爱,皇上更是对他寄予厚望。只可惜……只可惜,大皇子终于不能长大成人。在他三岁那年,大皇子生了一场怪病,然后就……”老太监没有往下说,可是小太监和林婉城都已经明白,大皇子自然是死在那场怪病之中了。 小太监不由就问:“大皇子生了生么怪病?难道宫里的御医也看不好吗?” 老太监沉沉摇头:“傻孩子,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纵使是华佗扁鹊,也总有医不好的病。那时,宫里的太医院首座姓木,叫做……”老太监想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干脆就道:“他的名字我也记不得了。只知道他的医术要比马太医高明百倍,但是竟连他也没有办法。大皇子很快病重不治,皇上觉得他死的蹊跷,却偏偏又找不出蛛丝马迹,一怒之下,就将承乾宫的太监宫女赶出去一大批,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你师傅我就来到了这宝华殿侍奉。” 小太监赶忙道:“那害死皇子的人抓到了吗?” 老太监苦苦一笑:“抓?怎么抓?这皇宫就像是被黑布罩着的鸟笼子,乌漆抹黑,什么也看不见,在背后捅刀子容易,想要把那只拿刀的手找出来……哼哼……却难啊!” 小太监了然点头:“皇后娘娘也是从那时候起就一蹶不振的吗?” 老太监看着天边的晚霞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许久,他才长长地叹口气:“不是,大皇子死后,皇后娘娘几次哭晕过去,她一改从前天真模样,看到谁都觉得是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脾气也变得有些……急躁,直到那件事之后……她才……” 小太监不等他师傅继续望下手,就赶忙道:“师傅,是哪件事?” 老太监警觉地左右看看,林婉城吓得赶忙躲在花墙之后。那老太监眼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道:“自从平王殿下出生之后,她又生了泰安公主,才变成现在这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林婉城听这老太监的话,心里不由一动,感觉有一道金光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却如何也抓不住:平王的生母德妃是难产而死,所以,平出生的时候,也就可以理解为是德妃死的时候。平王虽然与泰安公主同岁,但是相差几个月出生,而且,据林婉城所知,他们两个的生月相隔并不近。因此,这个太监其实是给了德妃过世、泰安公主出生这两个时间点。那么,皇后具体是从什么时间变成这样呢?是在德妃死后?还是在泰安公主出生之后? 如果是在泰安公主出生之后,这个老太监为什么又要提到德妃的死?林婉城心中忽然有种感觉,这个老太监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事情,所以才说得这么含糊其辞。而他所知道的内容,说不定就与德妃的死有关。 可是崔叔明不是说德妃之死和惠妃有关吗?怎么这个老太监讲的故事中,从来也没有出现惠妃的身影?作为一个有野心的女人,惠妃真的就甘心自己的儿子屈居大皇子之下吗? 林婉城百思不得其解,然而,那两个太监却已经走远了。过了许久。林婉城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偏离了去太医院的路,走到西宫来了。 林婉城不敢怠慢,赶忙找宫女问清路,才匆匆向太医院而去了。 又过了三日,太后的精神却忽然好转了起来。她颤颤巍巍地示意彭嬷嬷帮她更衣,彭嬷嬷看着她脸上的气色,咬着唇笑着答应。 彭嬷嬷给太后选了一件大红色绣五凤朝阳的常服,太后眯着眼看了,然后又轻轻摇头。彭嬷嬷就又为她选了几件衣服,却都被她否决了。 林婉城不由在一旁笑道:“太后寻常穿的都是大红大紫,倒不如粉色的活泼鲜亮。” 彭嬷嬷不由犯了难:粉色的确实活泼,然而太后年事已高,若是换上粉色的,岂不被人笑话? 彭嬷嬷转头去看太后,本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她竟然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林婉城料准了太后的心思,不由指着衣柜一角那件粉色绣遍地牡丹的秋衫笑道:“臣妇瞧着那件就很不错呢。上面的牡丹富丽堂皇,很是养眼。” 这一件粉色的秋衫被放在衣柜角落,显然是许多年未曾穿过,但是却一直放在衣柜中并没有被淘汰,就说明这件衣服很有故事。 太后却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和蔼安详,似是回到了从前那个美好的年代:“上面绣的不是牡丹,是芍药!” 彭嬷嬷将衣衫取出来,一旁的宫女赶忙将太后从床上扶起来:“牡丹和芍药虽然相似,但是毕竟还是不同的!” 大周宫规森严,只有皇后才能穿大红、绣制牡丹的衣服。皇后以下的嫔妃,按照礼制,只能用偏色、绣芍药。 彭嬷嬷和一众宫女帮着太后换好衣服,太后伸出干枯的手摸着衣摆上绣工精美的芍药,一双老眼笑意盎然,眼角却隐隐有一行浊泪滚烫:“当年,风暖花香,哀家站在那一大片芍药丛中赏花,先皇躲在绿柳丛中偷看……”太后一边说,一边就笑起来。 林婉城心里知道,太后是想起了初见先皇时的场景。 太后却又忽然叹一口气:“后来先皇谢世,哀家一手拉扯着皇上长大成人,这么多年走过来,哀家累了,也乏了……” 林婉城和彭嬷嬷赶忙道:“皇上如今英明神武,太后您功不可没,咱们大周朝都是离不开您的!” 太后摆摆手:“在这个世界上,离开了谁,明天的太阳都是会照常升起的!”太后言语中都是感伤,林婉城心里清楚:太后虽然老迈,但是并不糊涂,她大约已经猜到自己大限将至了。 太后的眼神从寿康宫的宫女脸上一一扫过去,然后感慨道:“你们伺候了哀家这么些年,在别人看来,这是莫大的荣光,可是哀家知道,你们在寿康宫事事小心,恨不能打起百倍的精神,也着实是辛苦了!” 宫女听到太后这么说,赶忙跪地磕头道:“能够伺候太后是奴婢等的荣幸。” 太后淡笑着摆手:“你们先退下吧,哀家有话想跟崔夫人说!”宫女们不敢怠慢,弓着身退了出去。林婉城心神一震,免不得要打起精神来应对太后。 太后伸手拉起自己的一只袖子,她想举到林婉城面前,可是因为无力,刚举到半空却又重重落下来。太后眼睛里有一丝落寞划过,但是很快又笑起来:“哀家这身衣服好看么?” 林婉城珍重道:“这衣服穿在太后身上,臣妇隐隐可以想象到当年的太后,是怎样风采,只怕站在花丛深处,满园的芍药也要低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八十七章 求救 太后似是想起年轻时的光阴,眼中的笑容也有了一层温馨:“哀家知道你这话不尽不实,但是有谁不想听好话呢?就拿朝堂上的百官来说,嘴甜的自皇上面前自然得宠一些,但是,嘴甜的就一定是忠君爱国的吗?拿到也不见得。” 林婉城赶忙惶恐道:“太后教训的事,臣妇知罪。” 太后淡淡摇头:“这世上口腹蜜剑的居多,后宫里这样的人尤其多,哀家看得久了,见的多了,自然就更喜欢表里如一的。哀家将采薇自幼拉扯大,对她也算是知根知底。哀家知道,她是个善良孝顺的好孩子。” 林婉城听她骤然提起夏采薇,心头微微一动,就心虚地垂下头称是。 太后的目光越过窗口,看向红霞阁的方向,声音里略微有些低沉:“哀家这一辈子做过许多事,做了许多好事,也做了许多坏事,无论成败,哀家都不后悔,唯有一事,是哀家心头之痛。” 林婉城低垂着脑袋,她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太后恐怕是在忏悔这一身的罪业了。 “当年,皇上给采薇指婚,哀家最初是不同意的。哀家心里清楚,蒋淑妃看不上采薇,采薇嫁进齐王府自然不会有好日子过。然而……哎,一边是国之大计,一边是祖孙亲情,哀家实在难以割舍……” “后来,皇上力排众议,还是下旨赐婚,哀家心里就想,赐婚就赐婚吧,齐王虽然不争气,但是只要哀家活着一日,仔细看顾,不让他欺负了采薇就是了……可是没想到……” 太后沉沉叹气,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脸颊无声流下来:“只怪采薇命苦,怪哀家没有福分……” 林婉城赶忙从一旁安慰道:“太后节哀,惠阳郡主在天有灵,也一定不希望看到您为她伤心难过。” 太后却忽然将眼泪止住,定定看着林婉城,慢慢道:“然而,哀家近来却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采薇她……不曾远去……” 林婉城的眼中有一瞬间的惊愕,不过幸好她垂着眸,并没有被太后看到眼中的神情。 太后看到她身形有些晃动,赶忙道:“从前,采薇与你交好,所以哀家想问问你,她最近可曾与你托梦,可曾告诉过你,她现在……身在何处?” 林婉城眉头紧紧皱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道:“采薇……采薇她最近确实曾托梦给我,她说……” 太后紧张道:“说什么?” 林婉城想了想,心里已经打定了注意:“采薇说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请我们不必挂心。” 太后慢慢将胸腹中的浊气吐出来:“原来是这样……既然采薇活得好,那哀家就不必日夜为她悬心了。” 殿中的气氛安静下来,过了许久,太后的眼皮有些沉重了,她缓缓将手抬起来:“哀家累了,你退下吧!” 林婉城惊出一身冷汗,闻言赶忙磕头谢恩。林婉城弓身退出来,不曾想,一推门,却看到皇上、皇后、惠妃、彭嬷嬷已等在殿门外。 林婉城给皇上等人见了礼,皇上急忙道:“快起来,太后怎么样了?” 林婉城知道太后此时已是日薄西山,神情不由就有些凝重。她犹犹豫豫不肯开口,皇上只觉心底一片冰凉,他迈开步子,急匆匆往殿里赶,可是刚跑出两步,就只觉眼前一黑,幸亏张喜年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众人忙上前嘘寒问暖,皇上单手扶额,无力摆手道:“朕没事,快去看看太后!” 张喜年搀扶着隆乾帝往殿里赶,掀开珠帘一看,太后已经倒在彭嬷嬷的怀里。只见她脸上一片青灰,眼中光芒流失,只剩一片昏暗。 皇上一把将张喜年的手甩开,三两步就冲到床榻边,拉住她的手忍痛道:“母后,母后……” 太后听到皇上的呼喊,慢慢将眼睛睁开,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颤抖着手去摸皇上苍老的脸颊:“皇儿,你长大了……哀家……哀家却老了!” 隆乾帝一把将她的手握住:“母后……”只叫了一声,眼泪就汹涌而下。 太后轻轻摇头,声音低迷,气若游丝:“皇儿,可不能哭啊!你是大周的皇上,是天下万民的表率,怎么还能像个小孩子一样流泪呢?” 隆乾帝死死咬住嘴唇,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重重地点头答应。太后道:“哀家老了,再不能像从前那样给皇儿擦泪了……” 太后的话让隆乾帝想起他登基那天的事情。隆乾帝幼年登基,他的小手被太后紧紧握住,一步一步越过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走到龙椅上坐下。当时,百官叩首,山呼海啸,隆乾帝当即就被吓得哭出声。 太后用手轻轻帮他把眼泪拭去,然后告诉她:“皇儿,你是大周的天子,是万民的表率。咱们大周朝千千万万的百姓都要指着你过活,所以,你要坚强,不能哭,懂了吗?” 隆乾帝果然就止住眼泪,并且,从那之后,他一直谨记太后的教训,不管遇到多么艰险的事情,他都不曾落泪,不曾展现过自己柔弱的一面。 可是现在,那个摸着自己脑门儿,劝自己不能哭的母后就要不在了!此时此刻,再没有什么皇上太后,有的只是一对自小相依为命的母子。 太后薨逝是朝野震惊的大事,京中三品以上的命妇都要进宫吊唁。林婉城自然不得脱身。再加上,太后薨逝对皇上的打击太大,皇上的龙体竟然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林婉城就又在太医院忙了一个脚打后脑勺。 过了几日,皇上的病情好不容易稳定,林婉城才终于能够脱身。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林婉城陷入深思:皇上的身体已经江河日下,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了。如果叔明此次出征顺利,能够在一年之内解决柔然大患自然是好,如果超过了一年,只怕大周的形势就有些不妙了。 皇上如果死在战争结束之前,京中必然会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夺嫡之争。惠妃和郑王狼子野心,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夺取王位,甚至以大周的利益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到时候,郑王一旦与柔然达成秘密协议,两方合作绞杀崔叔明和平王的势力,那么平王府和定远侯府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想起边关的战事,林婉城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崔叔明:叔明,你现在在哪里?身体可还平安吗?班班已经学会叫父亲了,他也总盼着你能尽早回来,你知道吗?还有,我其实……也很想你的! 林婉城忧心忡忡回了侯府,林裴氏见她面色不好,赶忙来问,她就用思念崔叔明的话给搪塞过去。林裴氏就从旁道:“世上哪有那么许多花好月圆?有了缺憾,才能更加衬托出完整的美,你说是不是?” 林裴氏见林婉城心不在焉地点头,就知道这孩子心里一定装着其他事情,既然她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好再问,默默地拍一拍林婉城的肩膀,就转身走出门去了。 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来的稍微有些迟,不过这场迟到的初雪却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卫子澜产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 由于正处在太后的孝期,不宜大肆操办,所以平王府只在孩子满月的时候开了小宴。不过,作为皇家下一代出生的第一个孩子,皇上自然是十分宠爱,命令张喜年亲自走了一趟平王府,带去了无数的奇珍。 平王这里大喜,郑王却愁云惨淡。按理说,郑王比平王早一步结婚,府里的姬妾也数不胜数,然而,却无一例外,没有产下一子半女。 郑王曾经请了许多太医来看,自己也找了许多土方子,然而,总是无济于事。 现在,他眼见自己的弟弟有了下一代,心里只觉吃味,对着楚悠颖就更没有好脸色。 楚悠颖自从失去尚书府这个仪仗,在王府里就基本没有了宠爱。再加上郑王三番五次的来她院子里闹事,她竟然神智都有些恍惚。最后,郑王索性就以楚王妃身体不适为由,将她软禁了起来。 时间不觉就到了年下,这个春节,没有崔叔明,林婉城过得索然无味。好在,边关最近传来了好消息,崔叔明、杜德正带领大军取得了一次小规模的胜利,皇上赏赐了许多东西。 这些金银珠宝林婉城虽然不稀罕,但是她知道崔叔明打了胜仗,自然是从心底感到开心。 春节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去了,林婉城却一直对外称病,闭门不出:夏采薇和金一川去了苏州,白华随崔叔明上了战场,花凤凉南下去谈生意,相熟的人也就只有卫子澜还在身边。不过,卫子澜新近添了儿子,一心一意都扑在孩子身上,也没有太多心思出门。所以,林婉城深感没有出门应酬的必要。 时间转眼就到了三月。三月,本该是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时节,没想到边关却传来噩耗。 林婉城匆匆忙忙赶到镇国公府的时候,杜老夫人已经受惊躺倒,杜裴氏强自撑着在主持府内诸事。杜衡夫妇、杜若琅杜若兰都满脸忧思地聚在堂前。 林婉城先去重华院给杜老夫人看诊,才又转道去世安苑问了情况。 “北疆苦寒,说是你姨父腿上又中了一箭,他的腿本就有伤,这一回……算是雪上加霜。”杜裴氏勉强将这四个字说出来,只觉满心都是疲累,她眉头紧紧锁着,脸上惨白,几乎看不到一点血色。 林婉城赶忙道:“师兄的来信我也看了,姨父的腿上虽然看着很严重,其实并不棘手,只是师兄一个人无法完成医治,才写信回京求援。所以,姨母您不必忧心,我这就收拾行装赶赴北疆,我们师兄妹的医术难道您还不相信吗?定能保姨父无虞的。” 林婉城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十分清楚其中的凶险。杜德正此次伤在旧处,可谓是伤上加伤,治疗起来不仅费时费力,而且风险极大,甚至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丧命。白华一个人没有治疗的把握,所以才写信回京希望林婉城前去帮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八十八章 雪莲 杜裴氏道:“可是你一个女孩子……北疆山高路远,不行,不能去!” 林婉城急道:“姨母,现在姨父正在生死关头,我一定要去给师兄帮忙的!求姨母您答应了吧!” 杜衡赶忙道:“母亲,不如由我护送表妹到北疆吧。” 林婉城摇头道:“不。不行。表哥刚刚接了皇命,担任粮草督运,皇命不可违!”杜衡若没有担任粮草督运,自然不需要听候上峰调度。可是,现在他既然接了皇命,一举一动都有朝廷律法监管:什么时候离京,什么时候抵达北疆都要听令行事。而杜德正的伤只怕是刻不容缓。 杜若琅就点头道:“表姐说的对,哥,军务大事,延误不得……不如就让我陪着表姐北上吧?” 杜裴氏一挑眉:“你?” 杜若琅道:“一来,我是女孩子,和表姐一起可以互相照应,二来,我功夫并不比哥哥和父亲差,去了北疆,多少也能帮写忙。” 杜裴氏断然拒绝:“不行,你们两个女孩子,军营里又都是男人,你们去了,闺誉怎么办?你还要不要嫁人?” 杜若琅急道:“谁要是真心想娶我,自然不会在意这么一点事,如果只是看中了国公府的富贵,这样的人不嫁也罢。”杜若琅眼里不经意的就流出一丝伤感。 林婉城见状,拉着杜裴氏的手道:“姨母既然担心我们的闺誉,不如我们乔装改扮,女扮男装就是了!” 杜若兰就跳着道:“自古就有花木兰代父从军,祝英台女扮男装去读书,表姐和姐姐若是去了北疆,指不定传出什么佳话来!” 杜裴氏狠狠瞪了杜若兰一眼:“住嘴!若真传出去什么话,也不会是佳话!你让你表姐和你姐姐以后怎样见人?” 花木兰和祝英台的佳话是后世人传的,但是,在她们生活的那个时代,恐怕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曾经听到的是佳话还是污言秽语。 林婉城见杜裴氏坚持不答应,也有些急了:“姨母,姨父的伤情紧急,恐怕不能再犹豫了。我们两个女扮男装一路北上,绝不会让人瞧出身份的!等我们到了大营,叔明和姨父自然会照应,到时候,就更不会有什么危险!” 杜若琅也过来拉住杜裴氏的另一只手:“是啊,母亲,您想想父亲的身体,您就答应了吧!” 杜裴氏看着一双孩儿恳切的双眼,眼泪禁不住流下来:两个孩子本应该是养在温室的娇花,却偏偏要为战争的事奔波。 林婉城回到定远侯府,把北上战场的事情跟林辉夫妇言明。林裴氏立刻就泪珠滚烫,林辉却从旁劝解:“算了,孩子长大了,有他们自己的责任,让她去吧……” 林婉城过了林辉夫妇这一关,却险些过不了班班这关。 自从班班来到世间,林婉城也与他有过几次小小的别离。每次别后重逢,林婉城都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重新有了生命一样。 此次北上,绝不像从前那样,短短几日便可再见。等她再回京城,不知道何年何月。那时候,班班会长出几颗牙?会不会已经学会了走路?会不会整天哭着找爸爸妈妈? 林婉城的眼泪夺眶而出,班班就伸出他的小胖手来给林婉城拭泪。林婉城又紧紧抱着他亲了两口,转身将他交给奶娘,然后低头冲着林辉夫妇行了大礼,头也不转的就跑了出去。 林婉城刚一出门,身后就传来班班撕心裂肺的哭声。林婉城只觉心口一痛,本能的就想住脚回头。可是她头转了一半,却又猛地转回来:她若是再看到班班,恐怕就真的舍不得离开了! 林婉城只在原地顿了片刻,就捂着嘴、领着安兰跑出了门。 在知道林婉城要上战场的消息时,两个丫鬟都争抢着同去,经过深思熟虑,林婉城最终选择将安兰带在身边。安兰细心、沉稳,很适合带出门。 而丝竹泼辣,有她在府里压着,就不怕那些奴才会翻了天。 丝竹在知道林婉城的决定后,偷偷哭了许久,林婉城亲自去她房里安慰她,并将自己的苦心告诉她:“丝竹,你留在府里的责任更重。咱们定远侯府的奴才不知凡几,保不齐就有几个坏心思的。你性子刚强,万一出了什么事,反倒能压得住。你记住,我和安兰走后,你一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照顾好小少爷,遇事多与老爷、老夫人商量。如果真有那起子上蹿下跳的,你也不用跟他们客气,拿出侯夫人身边大丫鬟的气势来。懂了吗?” 丝竹泪眼婆娑地点头应下,林婉城这才放下心来。 林婉城带了安兰,杜若琅带了一个叫冲云的小丫鬟。冲云是杜若琅的贴身丫鬟,也有一身武艺傍身,就连性子,也跟她主子一样高冷。 四人坐一辆马车,从北门出京,沿着幽州官道一路往北。本就是初春时节,沿途风景虽美,却只能用凄凉来形容。而且越往北,就越显得荒无人烟。 林婉城看着满目疮痍的国土,心里不由暗叹:本来是大好的河山,没想到因为战乱竟然弄得民不聊生。还依稀记得张养浩有一首词是这样写: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在这万恶的旧社会,生活在底层的黎民百姓日子过得有多艰难,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林婉城不由有些怀念现代社会的民主、法制。 林婉城长长叹一口气,就从车辕上钻进马车里。安兰随时一旁,见她面色不好,以为她是在担心镇国公的伤势,就赶忙劝慰道:“夫人不要伤怀,过了前面的关隘,咱们就可以找到中军大营,到时候,就能见到侯爷和国公爷了!” 林婉城轻轻一笑,淡淡点头。只听车外的冲云一扬马鞭,马儿嘶鸣一声,就朝着北方而去。 如此,又奔波了一日。林婉城四人终于来到大周的军营之外。通禀之后,余庆亲自跑出营门外迎接。 数月不见,就连余庆也沧桑了不少。他脸颊上新添了一道伤痕,胡子拉碴,满脸都是塞外的风霜。余庆见了林婉城,赶忙要弓身下拜,林婉城一把将他拦住,轻声道:“我和若琅的身份不宜暴露,对外,你只说我们是白华的师弟,其他无需多言。” 余庆知道事关重大,也不再拘礼,赶忙就带着几人往镇国公的大帐而去。路上,余庆简单介绍了两军对峙的情况,也说了些杜德正的病情。当林婉城问起崔叔明,余庆赶忙笑道:“将军去前线查看军务,他若知道您来了,一定飞奔着赶回来。” 林婉城脸上不由有些发烧,她四下一看,好在附近的岗哨都目不转睛地坚守自己的岗位,才放下心来,低声对余庆斥道:“不要胡说!这里是军营,一切以军务为要!” 余庆赶忙答应下来,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杜德正的大帐。 镇国公已经陷入昏迷,白华正坐在床榻前给他施针。白华一见林婉城带着杜若琅进来,先是惊异,然后赶忙跑上前,对着杜若琅道:“你怎么来了?” 杜若琅皱眉道:“我为什么不能来?” 白华咬牙道:“你不知道这是哪里吗?这是军营!你一个……大家闺秀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杜若琅气道:“表姐难道就不是大家闺秀?她能来,我为什么不能?你看不惯我就直说,用不着这么急着找我的麻烦!” 白华气得语塞,抬手指着杜若琅想要说什么,杜若琅却抢先一步冷冷道:“你若是讨厌我,对我视而不见就是了……或者干脆,闭上眼睛不要看我!” 杜若琅说完,不等白华反应,越过他就冲到床前。 杜德正脸色惨白,林婉城已经在给他把脉。杜若琅揪心望着,却一动不动不敢打扰。知道林婉城将手收回来,杜若琅才急忙道:“怎么样?父亲他怎么样了?” 林婉城深深看了一眼白华,才转头安慰道:“国公爷伤在旧处,再加上风湿,着实是有些棘手。” 白华也上前道:“镇国公的情况实在紧急,我一个人怕是照顾不来,所以才将师……”林婉城轻轻皱眉,白华一个“妹”字没出口,赶忙改口“师弟,才让师弟不远万里前来。” 林婉城道:“师兄可是有了医治的方法?” 白华点点头:“我的针法不如师弟好,所以,请你来给国公爷施针,我在从旁刮骨,然后辅以灵药,应当可保完全!” 林婉城了然点头:白华跟随楚玄子学医时,他的伏龙祛毒针法虽有小成,却并不完善,所以白华学习得并不系统。后来,林婉城拜师,楚玄子才将针法完整传给她。 林婉城见白华眉头未解,不由疑惑道:“师兄既然已经有了办法,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 白华叹道:“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一样药引子。没了这东西,只怕会事倍功半。” 杜若琅急道:“还差什么药引子,你只管说,我去找!” 白华皱眉看了她一眼,才淡淡道:“差一品上好的天山雪莲!” 这天山雪莲是柔然特产,一直以来,柔然与大周不睦,所以,对此类药物的把控相当严格,只怕就连皇宫大内也不一定有。 林婉城也摇头道:“这就难办了……” 白华叹气道:“我也写信问了师父,他那里却一直没有回信,所以,我才冒险向你求援。如果师父在此,应该能够想到好办法。” 林婉城一惊:“师父没有回信?”一直以来,林婉城师兄妹与楚玄子的交流全靠信鸽。现在楚玄子没有回信,要么,他带着乐乐离开了仙云谷,要么,就是仙云谷出了什么事。 林婉城心里惴惴不安,想到师父,他总觉得会有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白华看出她的情绪,赶忙安慰道:“仙云谷有那么一道屏障,寻常人就是找到了,也轻易进不去,所以,师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指不定,他带着乐乐外出云游了。” 林婉城淡淡点头,沉默了片刻,才又问道:“那天山雪莲该怎么办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八十九章 奸细 白华沉吟良久,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大帐内,众人正在商议镇国公的病情,大帐前的帘子一掀,崔叔明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外。崔叔明的身影一出现,立刻就引起林婉城的注意。 林婉城遥遥望着他,只见他身形略微有些消瘦,一双剑眉就更显得高挑、英武。 林婉城在打量崔叔明的同时,崔叔明也在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只觉得目光如烈火一样。崔叔明也顾不上大帐中其他人的眼光,两步就跑上来将林婉城抱起。 林婉城看着营帐里那些小兵们诧异的眼光,脸上不由红的发烧。她轻轻推着崔叔明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崔叔明却浑然不觉,最后白华实在忍不住,才捂着嘴轻轻咳了两声。 崔叔明还是不愿放手,林婉城只好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才挣脱下来。骤然离开那熟悉的体香,崔叔明只觉得怀里空落落的,他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白华。 林婉城和崔叔明一别数月,自然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是现在镇国公的形势危急,两人只好强按捺住心中的思念之情。 林婉城又问起灵芝的事情,崔叔明就道:“这个你无须担心,我已经想到了办法,不日便会有消息传过来。” 白华不由激动道:“你想到办法了?是什么办法?你不是说连皇上的内库里都没有吗?” 崔叔明道:“皇上的内库没有,并不代表其他人没有。你忘了,咱们还有一个富甲天下的花凤凉?” 崔叔明提起花凤凉,林婉城和白话不由都暗骂自己蠢笨:柔然限制天山雪莲的流通,所以,通过正规渠道是无论如何也是拿不到的。 但是花凤凉不同。花凤凉是个商人,商人与商人之间最看重的是利润,所以只要有钱赚,没有什么东西是商人不能卖的。 即使国家法律规定不能通过正规渠道购买,不是还有一种交易方式叫走私的吗? 白华不由衷心夸赞:“你真是足智多谋。只是,天山雪莲要尽快买回来,若是迟了……”他回头看一眼沉睡不醒的镇国公,默默叹一口气:“只怕就没用了!” 崔叔明郑重点头:“我知道。” 林婉城来了军营,对外宣称自己是白华的师弟,平时就在白华的医馆里帮忙。军中的大夫见她长得文文弱弱,起初还有些看不起她,可是后来,她展现出的惊人医术让人深深折服。 又过了两天,花凤凉终于让人送来了一品上好的天山雪莲。白华凝重了好久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接下来,只要找一个好的时机给镇国公医治就可保他无虞了。傍晚,林婉城给镇国公喂了药,就带着安兰从大帐里出来。刚走了没多远,林婉城就遇到了白华和杜若琅。 他们两人正在医馆的帐篷外说话,西边的斜阳洒在杜若琅脸上,将她的脸蛋都映的通红。 白华见到林婉城走过来,不自觉地就咳嗽了两声,杜若琅会意,赶忙就转头来看。 白华急忙解释道:“她是在向我打听国公爷的病情……” 林婉城挑着眉笑道:“我可什么也没问。”杜若琅就道:“我父亲吃过药了吗?” 林婉城点头道:“你不用为国公爷忧心,等到明天下午,我们就可以开始给他医治了。” 杜若琅沉吟着点头。林婉城看她脸色不好,知道最近几日,她为了镇国公的事也着实费了不少心力,只好叹口气道:“我瞧着你的气色,似乎有些气血两亏,军营条件艰苦,好在这附近山上似乎有许多野生的枸杞。哪天得了空,我去采一些来给你入药。” 杜若琅摇头道:“不必了。”她将手中的袋子一举:“这里已经有了许多。” 林婉城略微有些吃惊,转头去看白华,却发现他已经垂下了头,而且,脸色有些泛红。 林婉城了然笑笑:“既然有人比我还要贴心,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杜若琅脸上立刻就烧起来,暗骂自己愚蠢,何故在她面前卖弄? 气氛着实有些尴尬,林婉城也不愿意再做电灯泡,不由一拍脑门,笑道:“瞧我这记性,给国公喂了药,药碗却忘在那里了!”一边说,一边就又转身往回走。 林婉城闲庭信步一般走回杜德正的大帐,还未进门,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大帐门前的两个岗哨竟然不见了踪影! 林婉城正要出声,忽然就听到帐篷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林婉城心里一惊,一把就将帘子掀开。 此时正值日暮,帐内没有灯火,只看到一个黑黢黢的身影在窗前晃动。那黑影一见林婉城进来,随手就将手中的药碗摔在地上,身形一晃,纵身就从帐篷的窗户那里跳了出去。 “快来人!快来人!”安兰大声叫嚷着喊来附近的兵将,林婉城则快步走到床前去查看杜德正的情况。 林婉城给杜德正把了脉,还好,脉象还算平稳,并没有什么大碍。这个时候,负责去追赶的将士也都赶了回来:他们追出帐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过了不久,崔叔明、白华、杜若琅也都赶了过来。林婉城指着地上洒落的汤药道:“有人要谋害国公爷,这汤药里有毒!” 众人吃了一惊,杜若琅飞奔到窗前,拉着杜德正的手惊恐道:“我父亲……有没有什么大碍?” 林婉城道:“没有,好在发现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杜若琅自责道:“都怪我,我应该寸步不离地保护父亲的!” 林婉城安慰她道:“这不是你的错,既然有人包藏祸心,纵使你在这里,他也会想办法下手的。” 崔叔明看着翻到的药碗,不由面沉似水:“帐前的岗哨呢?” 余庆赶忙就站出来拱手道:“禀告将军,在后账发现了岗哨,他们刚刚被人弄晕了!” 崔叔明的脸上隐隐有怒火闪现,林婉城赶忙走上前道:“这也不是岗哨的错,来人阴狠,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崔叔明见林婉城求情,才勉强不再追究那两个岗哨的责任。林婉城就道:“从前,没有天山雪莲,细作以为师兄救不回镇国公。现在,眼见国公爷就要得救,有人终于要忍不住了!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将镇国公严密保护起来,绝不能再有什么差池。” 白华也叹道:“敌暗我明,实在是有些难办啊!” 崔叔明沉声道:“我会安排三班岗哨在国公爷的大帐前巡逻,一定不会再让他出什么差错!” 傍晚的偷袭事件让整个中军营都紧张起来。杜若琅更是把守在帐前一夜未曾合眼。 第二日一早,林婉城给杜若琅送来了枸杞清粥,劝着她稍稍喝了一些。杜若琅勉强喝了两口,就说什么也不肯多用。白华劝她去睡会儿,她也只是摇头不应。 看着杜若琅眼下的淤青,白华深锁双眉,似有无尽疼惜,然而他知道苦劝无用,也只得作罢。 到了午后,一切都准备妥当,白华和林婉城就开始为杜德正施针诊治。 昨晚的事情给大家敲响了警钟,所以,在给杜德正施针的时候,谁也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又中了敌人的圈套,害了杜德正的性命。三班岗哨更是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的在帐外巡逻。 大帐里,安兰将淬火的银针交到林婉城手中,林婉城打起精神,将银针一根一根插进杜德正的穴道里。 林婉城将杜德正体内的寒毒逼在一处,然后,白华就接手为杜德正刮骨疗伤。 杜德正的伤势十分险恶,林婉城、白华在大帐内忙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勉强将杜德正的伤口清理干净。接下来,只需林婉城用针法将他体内的寒毒逼出来,然后,再由白华将伤口缝合就好。 不过,林婉城在用针逼毒时绝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干扰,否则杜德正就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林婉城正在全神贯注的给杜德正祛毒,帐篷外却忽然传来震天的呼喊声。林婉城心神一颤,险些下错了真。吓得她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惊疑未定之时,崔叔明掀帘子进帐。他满脸凝重道:“军营忽然起了大火,我要去看看!” 林婉城想了想就沉声道:“你万事小心!” 崔叔明郑重点了头,朝白华使了一个眼色,转身就出了大帐。林婉城不敢怠慢,转身回到榻前,她重新凝聚精神,准备着手给杜德正施针。 林婉城要用三十二根银针封锁住杜德正身上的三十二个大穴,然后辅以天山雪莲的药力,将他体内的寒毒顺着经脉逼到腿上的伤口处。 林婉城的银针用到第二十五根,正是紧要关头,帐篷外忽然传出一声声的轻响。 林婉城手上一顿,白华赶忙道:“师妹,你只管用针,千万不可中断,否则,镇国公血脉停滞,可就回天乏术了!” 林婉城额上冷汗涔涔,轻轻冲白华点点头,然后兀自收敛心神,全神贯注的给杜德正行针。 白华不敢怠慢,亲自掀帘子出去查看,可是在他掀开门帘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却定定站住。 安兰察觉出不对,正准备上前查看,就见到一个黑巾蒙面,穿着普通士兵铠甲的人举着刀进来。 他的刀正对着白华的脸,白华被逼得一步一步后腿。林婉城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她已经知道屋里的情况不对。 林婉城的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手上的银针,手下又准又稳,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等她将三十二根银针尽数插进杜德正的穴道,才终于缓缓松了一口气。 林婉城回过头来,就听那拿着刀的奸细哑着声音道:“不要轻举妄动。我已经将你们的底细查清楚了,你们两个都是大夫,半点武功也不会。所以,如果贸然行动,只能让我这刀多添几条人命!” 白华道:“上回下毒的也是你,对不对?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那奸细道:“只要杀了镇国公,你们就会军心大乱,到时候,柔然的大军就能趁虚而入!上一回是这老东西命大,若不是这个人——”他用刀尖一指林婉城,“我早就已经去领封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九十章 缠绵 林婉城怒道:“你是大周的子民,却背叛你的国家、你的父母,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那奸细怒道:“良心?良心能够当饭吃还是能够当钱花?这个世道,有权有钱才是王道,其他的一切都是狗屁!” 白华哼哼冷笑道:“从未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那奸细也低低笑起来:“随你们怎么说都好,等我杀了这个老不死,就自去领我的封赏,你们就在这里等死吧!” 那奸细举着刀一步一步逼进来,白华被刀尖抵着咽喉,只得一步一步往后退。 那奸细走到床前,举刀要砍,“咻”的一声,一根马鞭就从床铺下飞了出来。那马鞭似乎有眼,一下子就缠刀刃上,床下那人稍微一用力,“乒乓”一声,大刀应声落地。 那奸细下了一跳,他反应过来此中有诈,转身要跑,杜若琅却身子一滚,从床下跑了出来。她执鞭在手,矮着身子往前一甩,马鞭应声飞出去,稳稳勾住奸细的右脚。那奸细下盘不稳,一下子就扑在地面上。 杜若琅一步冲上前,抬脚要踩住那人的后心,不曾想,那人将身子一滚,杜若琅就踩了一个空。那奸细不敢怠慢,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面上弹起来,他顺手一拉,一个锁喉手就将白华控制在胸前:“你不要过来,过来我就掐死他!” 杜若琅身形一滞,冷汗滚滚而下:“你放开他!” 那奸细锁着白华一边往帐外退,一边警觉地注视着杜若琅:“只要我平安离开,自然会放了他!”他看到杜若琅一步一步往外跟,不由急道:“不许跟出来!” 杜若琅的脚步立时就顿住:“你放了他,我做你的人质!” 白华一听杜若琅的话,立刻怒道:“你是不是傻?人质你也要跟我抢吗?不要管我,快抓住他!” 白华的话让杜若琅心中一暖,眼里的神情就更加焦急:“好,我放你离开!但是你要保证不能伤害他!” 那奸细就笑起来:“放心,我只为活命,不想与人结仇!” 说话间,那奸细已经一步一步退到帐门处,他转身一掀帘子,刚想出门,却忽然被人一脚踹了回来。 那奸细胸口正中一脚,“砰”的一声就撞在后面的一张长条案上,他捂着胸口哀叫连连,几乎连站也站不起来。 一身金甲的崔叔明稳步从帐外走进来。林婉城一看到崔叔明,心中不由一喜:“叔明!” 崔叔明闲庭信步一般走上前,抬脚踩在那奸细的胸口上,他半蹲下身子,两只眼睛里似是平静无波:“你敢在本将军眼下刷这些伎俩——”他的声音忽然变得狠厉,就连林婉城都吓了一跳:“是不想活了吗?” 那奸细只是捂着胸口惨叫,不多时,余庆就领着一队人马跑进大帐。崔叔明缓缓将身子直起来,看也不看地上的奸细一眼:“拉出去,问清楚有没有同伙,然后吊在辕门外示众!” 余庆答应一声,朝身后一挥手,立刻就有两个小兵上前,架着那奸细就了;拉了出去。 崔叔明走到林婉城跟前,仔仔细细将她打量一遍,才温声道:“婉婉,你有没有受伤?” 林婉城笑着摇摇头:“幸亏你来的及时!” 在察觉军营中有奸细之后,林婉城就知道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趁着给杜德正疗伤的机会再下毒手。因此众人就设了这么一个瞒天过海之计。 杜若琅新近来到军中,并没有暴露过自己的身份,所以,军营中的人都认为他是林婉城的助手,从来也没有想过她竟然身怀武功。 于是,几人就商议,由杜若琅藏在床下暗中看护,而岗哨那里,崔叔明故意让他们放松警戒。 到了疗伤的紧要关头,那奸细使了一出调虎离山,让崔叔明等人前去救火,自己就用迷药迷晕了岗哨,闯进大帐中。他以为自己是离目标又近了一步,殊不知已经成为瓮中之鳖。 崔叔明在一旁低声安慰林婉城,杜若琅就赶忙上前查看白华的情况:“你有没有事?” 白华摇头道:“我没事……”他定定看着杜若琅,沉声道:“你以后不要这么傻了!我是你什么人,干什么需要你来代替我?” 杜若琅气得一跺脚:“算是我多管闲事好了!”白华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默默叹一口气,朝杜德正的床前走过去。 一直以来,他面对杜若琅的心情都十分复杂。杜若琅性格比较强势,但是不能否认,她是一个十分正义、直爽的姑娘,所以,自己对她很有好感。只是,自己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大夫,而杜若琅则是镇国公的嫡女,两人身份、地位悬殊,怎么可能有未来呢? 林婉城一惊将杜德正身上的寒毒引到腿上的伤口处,白华至于用天山雪莲做引子将毒素引出来,然后将伤口缝合了就好。 这点小事自然无需林婉城再插手,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他就已经将杜德正的伤口处理好了。 白华给杜德正诊了脉,确定他平安无事之后,才放下心来。 此时,林婉城一惊帮忙将药煎好,白华喂杜德正服下之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而余庆这里,也已经顺藤摸瓜,在军营中挖出好几个奸细。他将审问的细节禀告崔叔明知道,崔叔明气得当场就将中军大帐的条案掀翻。 军中律法严明,叛乱者死,而且,情节严重的要夷灭三族。不过,他们毕竟是曾经出生入死的弟兄,崔叔明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妻儿老小被牵连,到底做主将此事压了下来。 不过,对于叛乱者,崔叔明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他以大不敬的由头将这几个细作斩首,并将他们的尸首悬挂在辕门外示众。 军营中的将士都知道这些人真实的罪名,也都纷纷引以为戒,不过,他们不会将崔叔明发慈悲的事情说出去,如果崔叔明因此受罚,那么以后谁还敢法外开恩?可是,谁又能保证自己没有做错事受罚的一天呢? 将诸事忙完,已是深夜,崔叔明漫步来到林婉城的帐篷外。看着林婉城忙着碾药的身影,崔叔明只觉赏心悦目。 林婉城似乎察觉了有人在一旁注视,她一抬头,果然就见崔叔明笑意盈盈站在一旁。 只听崔叔明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林婉城莞尔一笑,将手中的药碾子放下来,点点头道:“好!” 崔叔明勾唇一笑,就朝林婉城伸出手来。林婉城紧张的四处望望,看见四下无人,才将手放在崔叔明的手掌中。 夫妻二人携手并肩往前走了一段,只见沉沉的夜空之下,繁星点点,间或有萤火虫在半空中闪着凄美的荧光。 崔叔明长长出了一口气:“婉婉,这几日辛苦你了!” 林婉城摇摇头:“我不觉得辛苦,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不会觉得辛苦!” 崔叔明忽然就站住了,林婉城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只见他笑得温婉,一双剑眉也似有万种柔情:“这是我听过最动听的情话了!”说完,就一把将林婉城揽进了怀里。 林婉城伏在他胸口,感受着他身上的铠甲传来的清寒,只觉只要有他在,自己就觉得无比安心。 崔叔明的下颚抵着林婉城的头发,口鼻处都是林婉城发间的清香,一时让他有些意乱情迷,抱着林婉城的手不自觉就慢慢收紧。 隔着铠甲,林婉城自然感觉不出他身体的异样变化,攀着他的脖子叹气道:“叔明,你离京这么久,班班恐怕都忘了你的模样了……” 崔叔明正有写心猿意马,不在意道:“等我回了京城,多陪陪他自然就熟识了!” 林婉城想了想,摇头道:“你总是忙于公务,陪着班班的时间那么少,只怕小家伙会记仇的!” 崔叔明就笑起来:“你放心,父子哪有隔夜仇?你放心,我回京之后,一定多多陪他就是!” 四周一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两人清浅的呼吸和幽幽虫鸣。林婉城的内心忽然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其实,作为一个女人,她的野心并不大,她不希望自己的夫君高官厚禄,想要的只是像这般静好的岁月罢了。 崔叔明身上实在有些憋得难受,他试探着开口道:“婉婉,你觉不觉得班班一个人……有些孤单?” 林婉城点点头:“府里只有他一个小孩子,确实是有些孤单。”她忽然又想起卫子澜,赶忙道:“对了,你只怕还不知道,前些日子子澜也生了一个儿子,等我们回京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大约也能在一处玩耍了!” 崔叔明听她如此不解风情,不由有些急了:“我跟你说班班,你怎么扯到别人头上了?我是说,班班若是没有兄弟姐妹,会显得势单力薄一些,咱们不如……” 林婉城赶忙就摇头道:“怎么会呢?你也没有兄弟姐妹帮衬,不照样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吗?” 崔叔明轻轻在她屁股上拍一下,佯怒道:“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林婉城一笑,赶忙识趣地闭上嘴。 崔叔明就接着道:“班班多几个兄弟姐妹,不光是为了帮衬他,也是为了让咱们定远侯府发扬光大,不是么?我总是觉得咱们崔家人丁单薄了一些……” 林婉城就又插嘴道:“把一个家族发扬光大并不靠人数,而是要靠教育!你看看你,兄弟姐妹多吗?可是满京城谁敢惹你这个大将军?” 崔叔明听林婉城转眼又把话题叉出去,气得直咬牙,他一把将林婉城的头从自己胸口处扶起来,也不等她反应,闭着眼睛就吻了上去。 有句话说得好,女人最拒绝不了的就是男神的强吻! 崔叔明的吻缠绵而又霸道,林婉城转瞬之间就化成一滩水。她踮着脚尖,双手环住崔叔明的脖子,热情地回应着他,只觉得沉寂了好几个月的荷尔蒙在一瞬间就爆发了! 直到崔叔明伸手想去解开林婉城的衣襟,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是在战场上!自己是一身男装!若是被别人看到她跟崔叔明这个样子,只怕他大将军的威风就再也打不起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九十一章 猜测 林婉城想要将崔叔明推开,崔叔明却伸手探进她的衣襟。隔着护胸那片轻薄的料子,崔叔明尽情感受着林婉城的温存。 “唔——”林婉城的嘴被崔叔明咬住挣脱不得,她只得摇着头反抗,“快……放开……放开我!”林婉城的话含含糊糊的,崔叔明听起来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林婉城急中生智,断断续续地喊道:“您弄疼我了,快……快放手!”崔叔明一听林婉城叫疼,心里一急,赶忙就撒开手:“婉婉,对不起!你伤到哪里了?”崔叔明一脸紧张地抱着林婉城,仔仔细细将她检查一遍。 林婉城一把将他甩开,又羞又恨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怎么敢胡来?若是被你的那些士兵看到,传出去什么不好的话……你……你要怎么在军营里混?” 崔叔明知道上了当,勾唇邪魅一笑,欺身就要压上来:“你放心,哪个敢看本将军的笑话,本将军就砍了他的脑袋!” 林婉城气呼呼将他推开,站到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崔叔明又要缠上来,林婉城抬手一指,喝道:“不许你过来!” 崔叔明委屈道:“婉婉,你是不是都不想我?我心里好难过!”林婉城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却一点也不上当,啐一口道:“你少装可怜!等回京……回京再说其他,现在你专心打仗!” 崔叔明知道林婉城无论如何可不可能任由他胡来,只得作罢。 崔叔明再三保证,林婉城才终于允许他牵自己的手。夫妻两人携手在月下缓行,一边走,一边互诉衷肠。在外行了约一个时辰,在林婉城的苦苦哀求下,崔叔明才答应回程。 第二日,白华去了杜德正的大营照料,林婉城留在医药房帮忙。林婉城正在帮一个腹部中刀的士兵疗伤,辕门外就有哨兵跑过来回禀说有她的信函。 林婉城一边给士兵缝合,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是哪里来的?可说了是什么人?” 那哨兵想了想答道:“来人并没有说是从何处寄来的,不过信封上的落款是……楚玄子。来人说,写信的人是林大夫的师父!” 林婉城心里一喜,赶忙道:“师父终于来信了!等我把这个将士的伤口缝合了,就去看。有劳你跑一趟了!” 前些日子,白华曾经给楚玄子写过一封信,求他下山帮忙医治杜德正。不过,信鸽飞出去好几天,都不见有人回信,林婉城本来还担心仙云谷出了什么大事,不曾想,这才几日的功夫,师父的书信就已经上门。 林婉城细心将伤口缝合好,然后就匆匆赶回自己的营帐。她一掀帐门,果就见长条案上端端正正摆着一封书信还有一个红漆木盒。 林婉城三两步走上前,将信纸撕开,果然就是师傅的笔迹。楚玄子在心中说,自己前几日上山采药,回来的迟了一些。不过,他一看到白华的求救信,就立刻寻来一品上等天山雪莲随信件送达。那个红漆木盒想必就是师父送来的雪莲了。 只是楚玄子不知道,花凤凉已经将雪莲送来,杜德正的身体已无大碍。 林婉城抱起木盒正要打开,崔叔明却掀帘子进来。崔叔明见林婉城满脸喜色立在条案前,禁不住笑道:“什么事情让我的婉婉这么开心?” 林婉城赶忙跑过来,将手中的信封递给崔叔明,她一拍手中的木盒,勾唇笑道:“师父送来了雪莲……” 崔叔明含笑接过信,抬眼一看,只见信封上潇洒飘逸七个小字:爱徒林婉城亲启!崔叔明眼中寒光一闪,回头去看林婉城时,只见她已经开了红漆木盒的封口,抬手就要将木盒打开。 崔叔明神情一滞,想也不想抬脚就往那木盒上踢过去,林婉城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崔叔明就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那红漆木盒“哐”的一声落在地上,盒子应声而开,霎时间,无数跟细如牛毛的毒针四散飞舞,那毒针通体黝黑,像一窝毒蜂一般密密匝匝、汹涌而来。 林婉城吓得魂不附体,崔叔明本能的就从腰间抽出软剑,挽起剑花,护在胸前。一时间,帐篷内“乒乒乓乓”响作一团。 那盒子里的毒针大约有千百根之多,崔叔明舞着软剑将它们尽数击落,林婉城则所在崔叔明背后不敢露头。 耳边毒针的响动终于停歇,林婉城才终于敢露出脑袋,她额上冷汗涔涔:“叔明,你怎么样?” 崔叔明慢慢抬起举着软剑的手,只见他手背上正插着一根毒针。 林婉城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伸手要去将那毒针拔下来,崔叔明却一摆手躲开:“小心,针上有剧毒……”他一句话没有说完,手中的软剑就“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他身形有些晃动,林婉城伸手想要扶他,可是崔叔明身材高大,连带自己也仰面躺倒下去。 林婉城的眼泪几乎喷涌出来,她低头一看,崔叔明的整个手背都变得漆黑:“快来人,快来人啊!”林婉城一边朝外喊叫,一边就从地上爬起来去拿药箱,慌乱之下,药箱“哐当”一声就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林婉城满脸是泪,在散落的药箱里翻翻拣拣,终于找出一卷银针。林婉城不敢怠慢,两步就冲回崔叔明身边,她一边叫崔叔明的名字,一边就从针囊里将银针抽出来。 门外的守卫闻声进来,一眼就看到崔叔明仰面躺倒,林婉城正跪在他身前用银针刺穴。 “快去请我师兄白华!”林婉城一边下针,一边吩咐,守卫却呆愣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林婉城就吼道:“快去啊!” 林婉城手拿着银针不停颤抖,她拼命告诉自己:没事的,不要紧张!叔明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可是泪水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白华匆匆赶过来时,崔叔明已经陷入昏厥,林婉城已经用银针将他周身大穴封死,阻止毒血蔓延。 白华不敢怠慢,赶忙吩咐人将崔叔明扶到榻上,这才询问根由。 林婉城坐在榻前,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絮絮叨叨的将情况说明。白华听说是楚玄子送来的漆盒,也吃了一惊。不过,现在不是追究凶手的时候,还是先稳定崔叔明的病情最为紧要。 白华给崔叔明诊了脉,不由失声道:“这是什么毒……怎么这样厉害?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林婉城默默握住崔叔明的手:“这毒药有一股独特的腥臭味,我曾经见识过……是地狱之门!” 白华皱着眉惊呼:“地狱之门?” 林婉城点头道:“金珠公主劫杀我时,曾经在暗器上喂过此毒药,她发镖不中,却被表妹一鞭子甩回去,正中她胸口。后来,她随立即服了解药,却还是在手臂上落下旧疾!” “那叔明……他……”林婉城摇头道:“我曾奉旨帮金珠公主祛除残毒,从她那里取回来一些毒药认真研究过,我将师父的伏龙祛毒针法改良一些,能够用针法暂时将毒性压制下来。只是……”林婉城含泪叹一口气。 白华正要说话,杜若琅就扶着杜德正掀帘子进帐。杜德正上前查看了崔叔明的情况,白华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杜若琅忍不住道:“楚玄子不是你师父吗?他怎么会害表姐?” 林婉城满脑子都是崔叔明,心里更如同堵了一团乱麻,她咬着唇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辕门上有人回禀说师父给我来了信,随同还寄来一品天山雪莲。我看过那信上的字迹,却是师父无疑,可是那盒子里装的并非是雪莲……而是……而是……” 杜若琅脑子里灵光一闪:“这事情有蹊跷!写信向你师父求救的是白华,而且咱们离京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你师父又怎么可能把雪莲专程送给你?” 杜若琅的话让林婉城脑中一顿,几乎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杜若琅说得对,师父不知道自己来了军营,那么都有谁知道呢? 林婉城深深吸几口气,拼命抑制自己的情绪,她现在不能慌,否则要靠谁来救崔叔明?靠谁查出那个木盒的真相? 自己出京时特意隐藏了行踪,除了身边那几个亲近的人,谁都没有告诉过。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自己身处在京城那样鱼龙混杂之地,想来,就算自己不说,行踪也绝对隐藏不住。 由此想来,能够侦测出自己行踪又一心想要置自己夫妻俩于死地的除了郑王一伙基本不做他想! 林婉城的眼眸眯了起来,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白华看到她一脸深仇大恨的模样,赶忙道:“婉城,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林婉城深深吸一口气:“这毒药出自柔然,是柔然皇宫秘制,在咱们大周是没有的!所以,我可以断定,是有人和柔然里应外合,以期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杜德正不由问道:“是谁?” 林婉城眼睛望着窗外沉沉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总跑不出郑王那几个人!” 杜德正默默想了一回,沉沉点头:郑王这一计是怎样都不会亏本。如果是林婉城中招,势必会对崔叔明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如果直接害死崔叔明,那么大军不可一日无主帅,朝廷势必会派另一个将军前来。到时候,郑王要是做点什么手脚,将这个主帅变成自己的人,那么大周朝的兵权几乎就掌控在郑王手中了。 对于柔然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不管崔叔明是死是伤,都会让柔然在这场战斗中取得有利地位。 白华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忽然大变,杜若琅赶忙走过去道:“你怎么了?” 白华脸上惨白,皱着眉道:“国公爷需要天山雪莲的事情我只写信告诉了师父,那郑王那些人又是怎么得知的?” 杜若琅失声道:“你是说……你师父……” 白华赶忙摇头,似是在安慰自己,又似乎是在安慰杜若琅:“仙云谷有天然屏障,别人是进不去的,师父是不会有事的。对,是这样,师父不会有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九十二章 消息 林婉城听他提到仙云谷外的毒瘴,眉头不由一皱,忽然就想起什么事,吓出一身冷汗。白华紧张地问她:“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 林婉城一怔,赶忙摇头:“没,没什么!” 杜德正摆手道:“咱们纵使找到了凶手,没有证据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要赶快救治叔明。我瞧这毒十分猛烈,拖久了怕是不好。” 提起崔叔明所中的毒,林婉城的眼眶不由就有些红肿,她回头看了一眼躺倒在病床上的崔叔明,一张嘴,嗓子都有些沙哑:“我曾经仔细研究过这种毒药,所幸对叔明的救治也还及时,所以,叔明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这套针法只能将毒性压制三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内,若是找不来解药,叔明他……” 林婉城将头垂下去,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余庆也早就红了眼,见状,他不由怒道:“我这就去柔然大营,纵使是偷也要将解药偷回来!” 白华一把将他拦下:“你不要冲动!柔然既然已经用了毒计,又怎么肯轻易让你找到解药?只怕他们早就张好天罗地网等着你。你就算去了,也是妄自送死!” 余庆一脚狠狠踹在条案上:“那我该怎么办?总不能让我眼睁睁看着将军就这么……”堂堂七尺男儿,此时竟然泪如雨下。 林婉城慢慢从床榻边站起来,她一抹眼眶里的热泪,咬着牙道:“去准备马车!” 杜德正赶忙道:“婉儿,你要去做什么?” 林婉城坚定道:“我要带叔明去仙云谷!”白华眼前亮起喜色:“对,去找师父,师父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的!” 杜若琅忍不住道:“可是万一你师父已经……”她的话还没说完,白华就转头狠狠瞪她一眼。杜若琅气得跺脚,却也只能选择闭嘴。 林婉城的目光深邃而坚定:“哪怕有一线希望,我都要去试一试的!” 杜若琅见她十分坚决,不由看了一眼白华,低头稍微沉思了一下,就道:“表姐,我陪你一起去!” 杜德正摇头道:“这里离仙云谷何止万里之遥?叔明他能撑得到吗?” 白华赶忙道:“没问题的!”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紫色的药瓶,瓶塞一拔,就从里面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道:“这是破生丹,可保叔明七日无虞!” 众人面上一喜,杜德正却还是摇头:“叔明是三军主帅,一旦他离开大营,只怕军心大乱,到时候……” 杜德正说得对,一旦崔叔明中毒的消息传出去,只怕大周的将士就会不战而屈。 帐篷里的气氛降到冰点,众人只觉得困难重重,找不到生路、过了许久,林婉城才沉沉开口:“姨父,我想过了,叔明受伤的事情并没有大范围传开,而且,咱们前几日也已经将奸细都清理了,所以那些人应该还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 白华拧着眉上前一步:“你是说……瞒天过海?” 林婉城淡淡点头,她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崔叔明,满目柔情,心里暗道:叔明,你放心,只要有一线生机,我绝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救你!你也要坚持下去,你忘了,班班还在家里等你,你还答应过,要带我们母子俩去江南探望采薇呢! 风里雨里,我们等你! 到了下半晌,全副披挂的崔叔明在余庆的陪同下亲自去慰问了基层战事,他还帮一个小战士指点了几手拳脚,据说,这个小战士受益匪浅,在以后的战场上全凭崔叔明的这几句指点立下了汗马功劳! 崔叔明神色如常地回了中军大帐,还没有将铠甲解开,就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林婉城赶忙冲上前将他扶住,一把脉,心里只觉凉意逼人:哪怕是将死之人,服用了这破生丹以后,也能如常人一般平平安安度过七日,可是这地狱之门的毒性实在太过猛烈,竟然连破生丹也有些压制不住。必须尽快启程去仙云谷了! 当晚,崔叔明的亲卫进帐给他送粥,不一会儿,就听到中军大帐传出歇斯底里的嘶吼声:“滚,本将军要闭关研究战术,余庆没有通告吗?你怎么还敢来打扰,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 没过多久,那个卫兵就踉踉跄跄从里面跑出来。他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盔甲上都是粘乎乎的大米粥。 崔叔明的喝骂声严厉而响亮,附近几个帐篷的士兵都吓得顿在当场,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忙手上的工作。 不多时,余庆就擦着冷汗从里面跑出来,他招手将帐前的岗哨叫过来,低声训道:“这几日,没有吩咐谁也不许进入大帐,你们若是再连累我挨将军的训,那就不要怪我把火气撒到你们头上!” 那两个岗哨早就被崔叔明刚刚的嘶吼镇住了,现在又听到余庆的敲打,不由缩着脑袋狠狠打了一个激灵。 那个挨了训的卫兵拣人少的小路往外走,一路上连头也没有抬,他慌慌张张走到林婉城的帐篷外,他警觉地看了一眼周围,发现并没有监视的人,才一掀帘子迈步走进去。 林婉城赶忙上前扶住她,关切道:“叔明,你身体可还受得了吗?” 崔叔明脸上苍白,嘴唇有些干裂,他强撑着淡淡一笑,温柔道:“你放心,我没事!” 杜德正就赶忙上前:“此地不宜久留,赶快走吧!” 崔叔明点点头,拱手沉声道:“军营这里,就全赖姨父做主了!” 杜德正赶忙将他扶起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会对外封锁消息,你们速去速回,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崔叔明点点头,林婉城就赶忙帮他将盔甲换成常服,杜若琅郑重拜别了杜德正,就带着冲云掀帘子上了马车。 冲云驾马,林婉城、崔叔明、杜若琅并排坐在车里,在经过辕门外的岗哨时,他们掏出杜德正的令牌,卫兵不敢阻拦,马车就趁着夜色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林婉城此行并没有带上安兰。崔叔明的行踪不能暴露,所以,他们这个队伍要尽可能减少人数、隐藏行踪。而且,此行凶险,仙云谷更是情况不明,安兰不懂武功,纵使一起上路,也帮不了什么忙。更何况,林婉城已经失去了落红,她不愿意再让安兰冒险了。 马车趁着夜色南行,片刻也不敢耽搁。一路上,杜若琅都小心翼翼地关注着沿途的情况,生怕有人跟踪。 林婉城则负责照顾崔叔明。崔叔明服用了破生丹,他虽然强撑着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但是还是遮掩不住脸上的疲态。 林婉城一直与他十指交握,小心翼翼地跟他说着话,后来,杜若琅觉得自己有些碍眼,就主动坐到了车辕上。 崔叔明勾唇一笑,顺手就将林婉城带到怀里。林婉城用手撑着他的胸口,紧张道:“会不会压疼你?” 崔叔明摇摇头,林婉城就轻轻伏在他胸口,听着他略显沉闷的心跳,林婉城的眼角瞬间就有些湿润,不过,她赶忙就将话题转开:“还记得咱们初见就是在仙云谷……” 崔叔明轻声笑道:“你忘了……泰安公主遴选侍读那年,是谁叫我哥哥的?” 林婉城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当年,隆乾帝给泰安公主遴选伴读,她虽然只是个炮灰,却在宫里遇到无数艰难险阻,后来,还是多亏崔叔明帮忙,她才终于能够脱险,也就是在那时,她应崔叔明的要求,叫了他一声“哥哥”。 回忆起往事,林婉城不由就对崔叔明的霸道行为有些气闷:“你当时不过是仗着年纪大,欺负我!” 崔叔明嗤嗤笑起来:“我怎么记得是我帮了你啊?” 林婉城凝眉想了一会儿,就耍赖道:“我想不起来了!”崔叔明知道她在耍赖,只拍拍她的头发,轻轻一笑,并不戳破。 马车里立时安静下来,林婉城就道:“叔明……你说,如果当年咱们没有在仙云谷遇见,你会……会怎么办?”林婉城本来想问“你还会喜欢我吗?”可是话到嘴边她却不知为何又改了口。 崔叔明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将林婉城揽得更紧:“我会去找你!” 林婉城忍不住问:“如果找不到呢?” 崔叔明不知想到了什么,摇着头坚定道:“你是我崔叔明的妻子,是我认定了的,一生一世都要守护的女人!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不知为什么,林婉城听到崔叔明这句话,莫名的就安心了。夫妻两人一时无话,相互偎依在马车的一角,却觉得时光静好。 马车又向前行进了半日,冲云就端着水壶进来,道:“再往前约有半日车程,就道仙云谷的地界了。将军、夫人,咱们歇一歇吧?” 林婉城点头答应下来,透过半开的帘子,并不见杜若琅的身影,不由问道:“你们小姐呢?” 冲云一边将水壶递过去,一边道:“小姐去前面打探道路,买些吃的!” 林婉城点点头,伸手将水壶接过来又递到崔叔明手里。崔叔明喝了两口,杜若琅就抱着几个包子跳上马车来。 杜若琅将包子递过来,林婉城撕下一块就放到崔叔明嘴边。崔叔明无奈道:“我又不是不能动,哪有那么矫情?” 崔叔明接过包子咬了一口,林婉城就笑着道:“你先对付着吃一些,等到了谷里,帮你解了毒,我就给你炖竹笋鸡丝汤。” 崔叔明一听说林婉城要亲自下厨,只觉得肚里的馋虫都活过来了,他正要说话,却忽然发现杜若琅脸上有些难色。 崔叔明冲林婉城示意了一下,她立刻心领神会,看着杜若琅道:“若琅,是不是有什么事?” 杜若琅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自己该不该告诉她实情。 林婉城见她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表妹从前是多么爽利的性子,最近怎么也优柔寡断起来了?”杜若琅还是咬着唇没有说话,林婉城就接着道:“到了眼下这种境地,难道还会有什么更糟糕的吗?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九十三章 晕倒 杜若琅默默叹一口气:“我刚刚在买包子的时候,听老板说……仙云谷似乎出了什么事……” 林婉城眉头一紧,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出了……什么事?”当盒子里的机关不断弹射出毒针的时候,林婉城就已经猜测到楚玄子的情况可能有些不太妙。 但是人在面对噩耗的时候,第一反应总是逃避,是不愿意相信。林婉城自然也不例外。楚玄子替她解毒,教她一身的本领,对她犹如再生父母一样的存在。所以,她不敢相信楚玄子会遭遇不测,也不愿意相信。 林婉城在心中拼命告诉自己:师父没事的!师父一定不会有事的!然而,到了结局,却发现,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杜若琅看着林婉城满脸紧张的神色,自然知道她的心情,她小心翼翼道:“那个卖包子的老板说,许多天以前……仙云谷的方向忽然冒起狼烟,村民们想要冲进山谷去救火,但是瘴毒甚是厉害,他们闯不过去……” 林婉城的神情一点一点冰冷下来,她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经噙满了热泪,她狠狠吸了一下鼻子,抓住杜若琅的手道:“那后来呢?有人从仙云谷里出来过吗?” 杜若琅的头立刻就垂了下去——答案不说自明。 林婉城惊慌起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叔明,师父他人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出事呢?一定不会的!对不对?” 崔叔明看她脸上都是大颗大颗的泪水,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惶恐,赶忙用双手轻轻抓住她的双臂,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婉婉,你听我说,那些村民只是见到了狼烟,说不定是起了山火,师父他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崔叔明的话说的十分坚定,就连林婉城也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她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崔叔明的手臂:“叔明,你说的对,一定像是你说的那样!” 林婉城愣了一下,又赶忙转过头对杜若琅道:“若琅,咱们快走,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 杜若琅看了一眼车窗外的天色,此时已经是申时,太阳已经西斜,做过两个时辰,只怕天就要黑了!可是如果快马加鞭,天黑之前赶到仙云谷也并非绝无可能。 杜若琅点了头,将手里的包子胡乱塞进嘴里,转身就坐会车辕上。冲云一扬马鞭,马儿就嘶鸣着狂奔起来。 一路上,林婉城惴惴不安,崔叔明将手中的包子掰碎了喂她,她只吃了一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林婉城看着她那副紧张的模样,心里一阵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马车赶到谷口时,太阳已经落山,月牙像是镰刀一样挂在半空。林婉城感受着谷内吹来的寒风,冷得裹紧身上的衣服,抬腿就要往山谷里走去。 崔叔明眼疾手快,一把就将她拦下来:“婉婉,天黑了,山谷中道路险峻,而且危机四伏。咱们且在山口对付一宿,等到明早日出,咱们再进谷不迟!” 林婉城摇着头,眼泪立时又要滑落:“叔明,我好担心师父!我害怕……我想早一点见到他!” 崔叔明抬手帮她将眼泪拭去,温声道:“婉婉,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你现在要冷静!反正咱们已经到了谷口,左右也不差这一晚。咱们连续赶路,你已经有两天没有好好睡觉了。山谷里不能走马车,只能步行,可是你的身体,恐怕不允许再走夜路了。你乖乖听话,在马车里修整一夜,好不好?” 林婉城急道:“可是……” 崔叔明笑着打断她:“你纵使不考虑自己的身体,也要想一想我对不对?我身体很虚弱……”说着,他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还故意捂着嘴咳嗽了几下。 林婉城赶忙扶住他:“好,我听你的,你千万不要急!”一边说,一边就轻轻拍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事情敲定下来,林婉城就扶着崔叔明回马车休息。冲云和杜若琅就轮流放哨警戒。 他们已经接近仙云谷,但是按照包子铺老板的描述,楚玄子明显已经遇袭,而那些袭击他的凶徒说不定正像是幽灵一样埋伏在黑暗里,所以,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轮班放哨是十分有必要的! 林婉城在车厢里心事重重,几乎一整夜都没有合眼,到了第二天,崔叔明看着她眼下的淤青,又是心疼,又是难受。 大家稍微调整了一下,林婉城就将破障丹分给大家服下,然后,一行四人就十分谨慎的朝山谷里进发。 一路走来,林婉城并没有发现沿途有什么不妥,她那颗悬着的心稍稍有些安定下来。 大约往前走了半日,林婉城已经可以依稀看到药芦外种着的一排青松。他心里一喜,脚下紧走两步,就要冲上前去。 崔叔明似乎嗅出不寻常的味道,一把就将林婉城拉住,林婉城不明所以地回头,崔叔明却抬手将她的嘴捂上。 崔叔明抱着林婉城闪身躲进一旁的树丛,杜若琅和冲云见状,立刻也纵身藏了进去。 林婉城皱眉望着崔叔明,崔叔明紧张地盯着药芦的方向。静静呆了半晌,林婉城才犹豫着开口:“叔明,出了什么事?” 崔叔明竖起手指放在她唇边,他凝神静气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别的异响,才皱着眉低声道:“不知道,大约是我的直觉吧……” 林婉城知道他从来不在这种事情杭开玩笑,立刻也紧张道:“你的直觉感觉到了什么?” 崔叔明摇摇头:“不知道,就是感觉不能再往前走了!” 杜若琅也将头探过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崔叔明眉头紧锁,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吐一口气:“先在此处观察一下,不要轻举妄动!” 杜若琅知道自己这个表姐夫本事了得,所以对他的话丝毫也不怀疑。 四个人埋伏在树丛里,静静注视着药芦附近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不知过了多久,药芦前的一颗大杨树上忽然跳下来一个黑影,林婉城额角一跳,赶忙就抬头去看崔叔明。 崔叔明眯着眼眸死死盯住前方,光天化日之下那人一身黑衣格外显眼,只见他沿着树丛里的小路一直往前走,刚走了三十几步,就抬头对着另一棵大树道:“草,狗子,水壶里还有没有水?要把老子渴死个求了!” 只见那棵大树的绿叶间黑影闪动,又一个黑衣人从树上跳下来。他伸手从腰上解下水壶扔过去,第一个黑衣人伸手接住了,“咕咚咚”就喝了好几口。 那黑衣人喝完了水,他的那个同伙就沉声道:“喝完了就快回自己的岗位上去!” 然而,第一个黑衣人却一屁股在地上坐了下来:“紧张什么?咱们已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蹲守了好些天,却连一只苍蝇也没有见到。你说,主子让咱们等什么人?” 另一个黑衣人就摇头道:“主子的心思咱们岂能妄加揣测?你只管守好自己的岗位,不要出差错就是了!” 那个黑衣人随手掐了一根青草叼在嘴里,头枕着手就躺了下去:“莫非是在等那个小孩?老头子都死了,只一个小屁孩,能成什么事?” 那两个黑衣人说话声音很大,所以即使林婉城埋伏在树丛里,也还是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她先听到那个小孩,脑子就飞快转动,忽然就想起黑衣人口中的小孩应该是指乐乐。 柔菊死后,林婉城就将乐乐送到仙云谷中,一方面,可以帮他治病,另一方面,也能让他跟楚玄子作伴。师父年纪大了,身边必须有人看护,否则,林婉城和白话远在京城,怎能安心? 林婉城听到乐乐似乎是逃脱了这些黑衣人的抓捕,心里瞬间就有一丝高兴。 然而,林婉城还没有笑起来,却忽然又反应过来两个黑衣人的另外一句话:“老头子都死了!” 老头子?谁是老头子?死了?怎么会死呢?又是谁下的手? 林婉城在反应过来之后,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只觉得整个脑子都嗡嗡作响,耳朵里被“老头子死了”这句话塞得满满的。 林婉城看向崔叔明,他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是他在说什么呢?林婉城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清楚。她努力地甩甩头,却只感觉头脑昏昏沉沉的。她张嘴想让崔叔明再说一边,可是一个字都还没有吐出来,她只觉眼前一黑,立时就不省人事了。 林婉城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黢黢的了。她一睁眼,惊异地发现自己身处后山的竹寮之中,她耳边有潺潺水声响动,她想起来了:这里是崔叔明为她建造的那个浴室,曾经,她中了蛊毒,师父让她温泉药浴才捡回一条性命。 师父! 林婉城猛地一震,双目变得赤红,她一抬身子就要坐起来,崔叔明的脸却突然出现在她头顶。 林婉城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她一把抓住崔叔明的手臂,眼泪像是旁边涓涓涌动的温泉,怎么也止不住:“叔明,我师父死了!我师父他死了!你知道吗?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有师父了!” 崔叔明伸手揽着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婉婉,我知道,你不要伤心,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林婉城摇头道:“不,叔明,不一样的……他是我师父,可是我从今之后就再没有师父了!” 崔叔明看着林婉城哭得稀里哗啦,心中就像是被刀扎一样难受,他紧紧将她护在怀里,一遍一遍安慰她:“婉婉,你放心,我一定会为师父报仇的,一定会的!” 林婉城不管不顾地摇着头:“可是无论如何我师父也回不来了!我不想报仇,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我的师父回来!” 崔叔明害怕她情绪过于激动再昏倒过去,赶忙抓住她的双臂,看着她的双眼认真道:“婉婉,你忘了咱们来仙云谷的目的了吗?我还等着你解救,你不能就这么被击垮!” 林婉城忽然就慌乱起来,她有些手足无措地捧起崔叔明的脸:“对,我还要给叔明找解药,我不能这样!我一定要振作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九十四章 攻毒 林婉城伸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将上面的泪水擦干净,她的眼圈还是红红的,嘴里不停地喃喃:“对,我要帮师父报仇,帮叔明找解药……” 过了一会儿,杜若琅推门进来,她见林婉城终于止住眼泪,也不由觉得放心。她对着崔叔明道:“那群黑衣人都藏在树上,这里树林茂密,所以,根本看不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崔叔明沉吟着点头,不言不语。杜若琅急道:“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林婉城迅速抬头看了一眼崔叔明,心里只觉得凉了半截。 崔叔明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回头冲她温婉一笑。他想了想,还是道:“若琅,你先去找点吃的,我记得这山上有许多兔子,你捉一只来烤着吃。” 杜若琅皱眉道:“烤兔子?只怕不妥。柴堆冒起的烟雾可能会将那群黑衣人引过来的。” 崔叔明摇头道:“不会,这后山有温泉,突突地冒着热气,所以不会有事的。” 杜若琅点头出去,崔叔明就挪着身子与林婉城并排而坐。崔叔明伸手拉住林婉城,眼睛望着屋顶,像是陷入了美好而温馨的回忆:“婉婉,你还记不记得我帮你抓兔子的事情?” 林婉城稍微一想,嘴角竟然露出一丝笑容。林婉城在仙云谷疗伤的时候曾经遇到了一只兔子,那只兔子勾起了她对前世的无尽回想,后来,崔叔明见她喜欢,所以就想捉一只给她养。只不过,崔叔明捉兔子来了后山,就是在这间竹寮外,偷看到林婉城在洗澡。 崔叔明见她脸上有了光彩,知道她定是想起了从前的事,赶忙道:“回家之后,你就养一只兔子好不好?” 林婉城点点头:“好,等你的伤好了,你帮我抓一只来养。” 崔叔明没有急着答应:“婉婉,如果……”他是个铁血一样的汉子,可是现在也开始犹豫起来。 林婉城知道他要说什么,赶忙就将耳朵捂起来:“我不听,我不听!不会有如果的,我不会让你丢下我一个人的!” 崔叔明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婉婉,人固有一死!我是一个军人,在和你成亲之前,我随时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是和你成亲之后……我发现,我开始贪生怕死了……” 林婉城依偎在他怀里,眼泪无声流淌,静静听他往下说。 “我害怕死,害怕没有我在你身边,会有人欺负你……后来,老天将班班送给我……”崔叔明忽然笑起来,笑声干净而清澈,“我就更加怕死……你们母子两个是我的全部,我曾经发誓要一辈子守护你们两个的……可是现在,怕是不能了……” 林婉城带着哭声拼命摇头:“不会的!我不允许你丢下我们母子两个!” 崔叔明轻轻帮她把额前的一缕碎发撩到耳后:“婉婉,你相信魂魄的存在吗?”林婉城只是抽噎着哭,并没有回答。 崔叔明就自顾道:“我是相信的。我相信人死之后,会有魂灵,能感知到阳间亲人的一举一动。所以婉婉,你希望看到我在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吗?我知道你不希望。你爱我,希望我过得开心,就像是我爱你一样!所以……婉婉,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要记住,你要带着班班好好生活,否则我不会安心的,你懂了吗?” 林婉城的手死死抓住崔叔明胸前的衣襟,泪水已经将他胸口那片布沾湿,她拼命摇着头,嘴里含含糊糊地喊:“我不懂!我要你离开我们!叔明,我不许……” 崔叔明深深吸一口气:“呵呵,婉婉,你总是这么爱哭……我还记得,你第一次为我哭也是在这仙云谷……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次,咱们去采摘闻香落马,我勇斗大蛇,你……” 提起起闻香落马,林婉城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有办法了!叔明,我想到办法来给你祛毒了!” 崔叔明皱眉看着她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净,重新振奋了精神坐起来:“叔明,咱们可以以毒攻毒!用闻香落马……一定可以的!” 闻香落马是一株草药,林婉城身中蛊毒,楚玄子曾经用这种药帮她祛毒,现在她完全可以如法炮制,用闻香落马来把崔叔明体内的地狱之门逼出来。 崔叔明笑道:“那好,咱们这就去寻闻香落马。只是再遇上大蛇的话,我却再没力气打了……” 林婉城甩着脑袋道:“不用,师父的药芦里就有。闻香落马毒性猛烈,所以,师父帮我祛毒的时候,只用了小指长短的一段茎秆,剩下的还被师父收在药厨里!” 崔叔明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划过,不过他还是笑着点点头:“好,都听婉婉的。” 杜若琅按照崔叔明的吩咐出门打兔子,这山上水草丰美,刚走了没多远,她就听到前方的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由于天色昏暗,杜若琅不敢轻举妄动她轻轻踮起脚尖,朝着有响动的地方小心走了两步,果然就看到一丛青草上趴着一只灰褐色的野兔子在大快朵颐。 杜若琅心中一喜,弯腰就捡起脚边的一粒小石头。杜若琅常年习武,打兔子这件事根本就是手到擒来。她甚至连瞄准也没有,随手就将石头扔了出去。 那兔子却十分乖觉,听到破风声响撒腿要逃,然而,它刚扬起脑袋,杜若琅的石头恰巧赶到,不偏不倚正中脑门儿。 杜若琅在溪边将兔子料理干净,然后提着被扒了皮的兔子往回走。可是刚走了没多远,忽然就听到身前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妈的,土狗这个怂包,连头狼崽子都怕,凭白弄了老子一身的污血!” 杜若琅不敢怠慢,抽身就躲在一片树丛后。只见不远的树林里走出一个精壮的黑衣人,他手里举着火把,满脸都是污血,嘴里骂骂咧咧的向着溪边而去。 杜若琅唯恐惊动黑衣人,所以就连呼吸也轻了很多。只见那黑衣人找了一个干净的水湾,然后就把身上的黑衣脱下来。 杜若琅在树丛后看得清清楚楚,那身黑衣之下是寻常的护卫服侍。那个黑衣人骂骂咧咧的将身上的污渍洗干净,月光之下,杜若琅眼尖地发现有一块古铜色的物事从他腰间掉落下来。 那黑衣人将衣服漂洗干净,然后才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离去了。 等那人离开之后,杜若琅小心翼翼地从树丛里钻了出来,她走到小溪边,一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古铜色的腰牌,上面的“郑”字在清寒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杜若琅不敢怠慢,猫着腰就朝后山的竹寮而去。 到了竹寮,杜若琅将野兔递给在外放哨的冲云,自己就推门进了屋。 杜若琅将捡回的腰牌递给崔叔明看,并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他。崔叔明手上把玩着那块腰牌,眼眸中寒光闪动:“是郑王府的人!” 林婉城皱眉道:“郑王府?我师父与他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郑王为什么要跟我师父过不去?” 崔叔明沉默地摇头。过了半晌,他忽然问道:“师父他是是哪里人?” 林婉城摇头:“我不清楚。师父从来不肯跟我说他以前的事……对了,你不是也认识他么?” 崔叔明摇头道:“你是他的徒弟,他在你面前都不肯露底,更何况在我面前呢?” 林婉城想了想,觉得崔叔明说得有理。就只听他继续道:“你觉不觉得师父他……有些奇怪……” 杜若琅插话道:“确实有些奇怪。我虽然不认识他,但他是白华的师父。白华的医术那么了得,他肯定更胜一筹。可是医术这么精深的一个人为何要在此隐居呢?” 崔叔明点点头,接话道:“你说的不错。仙云谷虽然算得上世外桃源,但是,这里交通闭塞,环境也很恶劣,寻常人怎么会在此隐居?而且,看谷口那些厉害的瘴毒,怎么都觉得师父像是在躲避仇家。” 林婉城从前虽然也想过这些问题,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不是那种穷根究底的人,所以,并没有深入思考过。 “仇家?什么仇家?” 崔叔明就沉声道:“如此看来应该是郑王了。” 林婉城赶忙摇头:“不可能。最近二十年,师父只去过一次京城,就是落红中毒那回。而且,他并未在京中久留,忙完了师兄的事就又马上离京。郑王今年也不过二十岁,师父又怎么可能跟他结仇?” 崔叔明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只是,你不觉得师父的行为有些怪异吗?如你所说,他从来不去京城,若不是为了躲避仇家,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杜若琅忍不住从旁道:“也未必是他跟郑王府结了仇,或许是……”她想说或许是受了林婉城的牵连,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实在不合适。、 崔叔明自然清楚她心中所想,摇头笑道:“有件事或许你们不知道。很早之前,郑王就派人调查过婉婉的师父。看他的模样,应该是受人所托……而且,我敢肯定,托付他的人一定认识师父!” 屋子里一时沉寂下来,根据崔叔明提供的线索,这楚玄子想必是郑王府的故交,可是,众人想破了脑袋也实在想不清楚,楚玄子不过是一个大夫,纵使医术高强,也不至于会让郑王府有如此深仇大恨! 林婉城见事情进入僵局,不由咬着牙道:“算了,既然知道下手的是郑王,早晚有一天,我们会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我也一定会为师父报仇雪恨的!” 杜若琅赞同的点头,林婉城就接着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帮叔明解毒!”她转过头去看杜若琅,眼睛是是抑制不住的喜悦:“若琅,你知道吗?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杜若琅面上一喜,转头去看崔叔明时,却只见他脸上都是苦笑。杜若琅心中奇怪,赶忙问:“什么办法?” 林婉城道:“师父的药芦里有一味闻香落马,我们可以用以毒攻毒的方式来救治叔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九十五章 消失 杜若琅眼中刚刚升起的光芒又瞬间归于平淡:她总算知道崔叔明脸上的失望是从何而来了。 杜若琅看着一脸欣喜的林婉城,她本不想浇凉水,可是,现实情况如此,她又实在没有办法。 杜若琅犹豫着开口:“表姐,楚玄子的药芦……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林婉城如遭雷击:“烧成……灰烬?”林婉城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烧成灰烬的?” 崔叔明握住她满是冷汗的手安慰她,杜若琅叹口气道:“应该也是郑王府的人做的。你晕倒之后,我和崔将军带着你来竹寮,走到半山腰,我们就看到药芦那里已经成了一片灰烬……” 林婉城只觉得脑袋似乎被人狠狠砸了一下,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最后的希望了……上天连最后的希望都不肯给我吗?” 杜若琅看着满脸呆愣的林婉城,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 崔叔明却笑道:“没关系,生死有命……婉婉,咱们明日就回京城吧?” 林婉城道:“回京城做什么?” 崔叔明笑着摸摸她的脸蛋:“我想班班了……也想喝你煮的汤……” 林婉城知道崔叔明已经认命,不由哭喊着道:“不,我不回去!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救你!对了——闻香落马放在师父房间的暗格里,会不会没有被烧毁?” 杜若琅猛地站起来:“真的吗?如果真在暗格里,很有可能会保存下来!” 林婉城越来越确定闻香落马没有被毁掉。人大约都是这样的,一旦抓住一线生机,必然会将这个机会无限放大。 杜若琅暗自沉吟,站起身道:“我这就去看一看,你们且在这里等候!” 林婉城也赶忙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杜若琅伸手将她拦下来:“不行。你又不会武功,纵使去了也不能帮忙,你留在这里照看崔将军!” 林婉城摇头道:“不行,药芦那里埋伏重重,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杜若琅还是道:“我带着冲云与我同去,你放心,我们会见机行事的。你留在这竹寮里也要千万小心……” 林婉城还想坚持,崔叔明却伸手拉住她:“你还是乖乖留在这里吧,你去了也只会让若琅分心。若琅和冲云的功夫不错,自保是决没有问题的!” 三人正在商议,冲云拿着烤的喷香的野兔推门进来。崔叔明趁机道:“婉婉,我饿了,你帮我取些野兔来吃吧!”林婉城见状,只得垂头答应下来。 四人将烤好的野兔分吃了,林婉城又仔细说了楚玄子房间内暗格的位置,杜若琅和冲云就趁着夜色匆匆离去。 杜若琅是第一次来仙云谷,所以,她对谷里的情况并不熟悉,加上天色昏暗,她们主仆二人在林子里绕了两个时辰,才终于找到被烧成焦土的药芦。 杜若琅和冲云伏在树丛里,抬头仔细观望着不远处的药芦。漫天繁星之下,药芦只剩下一片黢黑的废墟,四周静悄悄的,幽幽虫鸣透过冰凉的空气入耳,杜若琅忍不住裹紧身上的衣服。 冲云看一眼杜若琅的脸,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杨树道:“小姐,你看!” 昏暗的夜色下,挺拔的杨树只是一个婆娑的轮廓,不过,树腰处有一点寒芒映着星辉格外耀眼——那应该是黑衣人的兵器。 杜若琅点点头,将前面的地势扫一遍:“这附近应该埋伏了不少人,咱们如果硬闯,只怕还没有近前就会被乱刀砍死的!” 冲云沉吟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杜若琅拧着眉想了一会儿,不过片刻就计上心来:“冲云,为今之计咱们只好用些谋略了……” 冲云看着杜若琅凝重的表情,慢慢点了点头。 郑王府的黑衣人正在树上监视,忽然看到不远的山坡上有一个人影晃过,定睛细看时,那人影却又像是鬼魅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黑衣人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已经在这树上呆盯了好几日。连日来,除了吃喝拉撒,就连睡觉也是在树上完成的,兄弟们劳累,自己的眼睛都有些发酸。不过,主子有严命,绝不能掉以轻心! 那黑衣人正在神游,眼睛的余光却又一次看到了山坡上的人影。“老大——”旁边树上的弟兄似乎也看到了,他低哑着嗓子叫自己。 那黑衣人轻轻“嗯”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不要轻举妄动。眼睛却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山坡。 只见那个人影很快就又出现在眼前,她一身土黄色书童装扮,个头不高,看着年纪也不大,黑衣人可以确定,并不是自己的兄弟。 那黑衣人从树上坐直身子,他的手情不自禁就抓紧一旁的树干:只要那个小书童再往前走一点,就能够进入包围圈,到时候,只怕他插翅也难逃。 然而,那个书童却在山坡上停下了脚步,他警觉地望着身前的环境,试探着往前面走了两步,可是,他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倒退着走了两步就要退回去! 黑衣人心里一急:不好,莫非是前排的那几个兔崽子让他发现了踪迹?不行,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一条上钩的鱼,一旦让他跑了,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黑衣人下定了决心,当先一步从树上跳下来,一声大吼几乎震得整个山谷里的走兽都醒过来:“抓住他!” 黑衣人头领的一声叫喊让埋伏在山谷里的黑衣人都醒悟过来,他们“蹭蹭蹭”从树上跳下来,十几个人向着那个小书童追了过去。 那个小书童见情况不妙,脚下跑的虎虎生风,一转眼就一头扎进密林里不见了。 一群人围在那个首领跟前,七嘴八舌道:“大哥,现在咱们怎么办?” 那黑衣人头领看着眼前那黑沉沉的树影,拧着眉头沉声道:“分头追!林子外面就是瘴毒,就不信他能跑去天边,等抓到他,就请兄弟们喝顿大酒!” 黑衣人头领一声令下,十几个兄弟都摩拳擦掌纷纷冲进前面的林子里。 眼见黑衣人都消失在远处,杜若琅才从不远的树丛里直起身子:黑暗中情况不明,埋伏着的凶徒不知凡几,她和冲云纵使能打,在摸不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她们也不敢贸然与之相斗。所以,她和冲云就想了这么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冲云的功夫虽然不如她,但是轻功确是父亲亲手调教的,只怕整个京城也难逢敌手。 黑衣人虽然都去追赶冲云,但是杜若琅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她紧张地注视着周围的环境,一步一步向着山坡下的药芦走过去。 杜若琅按着林婉城的指示,穿过药芦的残垣断壁,摸索到楚玄子的房间那里。 楚玄子在建造药芦时就地取材,用的是附近山上的树木和竹子,唯有他房间的主梁,楚玄子特意不辞劳苦地做了土坯,然后用土坯一层一层地垒起来。为的就是要在这面墙上做一个暗格。 楚玄子虽然一个人住在山谷里,可是不知为何,他的警惕性十分高,林婉城曾经问过原因,楚玄子想了想道:“也没有确切地原因,大约就是因为我性子敏感多疑吧!” 一场大火几乎将楚玄子的药芦烧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他自己房间那一堵土坯垒成的承重墙。 杜若琅猫腰窜到墙前,墙上的机关早就已经损害,她按照林婉城指点的位置抬手轻轻敲击。沉寂的夜幕下立刻就响起“空空”的声响。 杜若琅心中一动:果然有暗格。此时,她也顾不了许多,随手捡起地上掉落的一块土坯就往暗格那里砸。 杜若琅刚砸了几下,立刻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她猛地回头一看,只见凄清的月光下,一个黑衣人默然站立在她身后。杜若琅心里吃了一惊:这家伙是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的? 杜若琅不敢怠慢,将马鞭一甩,迎头就冲了上去。那黑衣人嘴角挂着冷笑,“嘡啷啷”抽出宝剑就迎了上去。 一交上手,杜若琅就感觉对面这人武功着实不错,自己的武功得父亲亲传,只怕在京城也找不到几个能够相抗衡的,可是两人拆了十几招,对面那人丝毫不落下风。 忽然,杜若琅将手中的长鞭一抖,那条鞭子像是蛇一样飞出去,角度十分刁钻,那黑衣人将剑一举,“叮”的一声拦住了。 那黑衣人冷笑道:“没想到你这个小白脸文文弱弱的,却是这么本事!” 杜若琅抿着唇没有答话,她虽然一身男装打扮,但是一开口,只怕就要泄底。那黑衣人似乎有些恼怒,举着剑就攻了上来。 那黑衣人招式大变,一柄剑被他舞得虎虎生风,杜若琅全神贯注地甩着鞭子格挡,微微有些吃力。她心里清楚,如果再这么下去,只怕不出三十个回合,自己就要落了下风。该怎么办? 杜若琅的脑子飞速转动,那黑衣人见她心思略有松动,抬脚在地上垫了一步,举着剑就直愣愣刺了过来。 杜若琅身后就是那堵土坯墙,对手来势凶猛,她别无办法,纵身一跃就跳在一旁。那黑衣人收势不急,一剑就戳进墙里。 那黑衣人的剑十分锋利,一下子就没入寸许,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拔不出来。 杜若琅嘴角一笑,一鞭子就甩了过去。那黑衣人耳边呼呼风响,用剑向上一挑,竟然将那面土坯墙上划了一个大洞。 杜若琅抬头一看,脸上就有了喜色:原来,这黑衣人用力过猛,竟然将隐藏在墙内的机关给打开了。此时,那暗盒内黑洞洞地暴露在外面。 杜若琅趁着黑衣人举剑挡鞭的空档,飞起一脚,踹在他腰窝上。那黑衣人闷叫一声,身体就飞了出去,“砰”一声落在一旁的那堆烂木头上。 杜若琅趁势冲到墙边——林婉城说过,闻香落马已经被楚玄子制成药粉,装在一个绿色的瓶子里。 可是杜若琅伸手进洞,却抓了个空。那暗格不过方寸大小,片刻之间杜若琅已经来来回回摸了几遍,可是哪里有那个绿瓶的影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九十六章 保护 杜若琅惊出一声冷汗:没有闻香落马,也就不能救崔叔明的性命,他该如何跟林婉城交差? 不过是片刻之间,原本摔倒在一旁的黑衣人已经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他伸手从一旁将剑捡起来,咬牙发狠刺了过来。 杜若琅找不到药瓶,也不愿恋战,将鞭子一挥,挡住黑衣人的攻势,抬脚在土坯墙上一踩,纵身就飞出去。 那黑衣人刚想去追,远处的树林里却急匆匆跑过来一个同伴。他飞快地跑至近前,对着那提刀的黑衣人道:“皮子,我在溪边发现了情况!” 皮子眸色一凝:“什么情况?” 那飞奔而至的同伙一边引着他往溪边走,一边解释道:“我刚刚去溪边洗漱,不小心将腰牌丢在那里。所以,我就回头去找。结果,我回到溪边,没有发现腰牌,却发现了一张被剥好的兔子皮!” 皮子恨道:“看来这人早就来到谷中了,竟然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久?若是主子知道了,只怕咱们要吃不了兜着走!快,咱们快去看看!” 那同伙答应一声,脚下走得更快。皮子往前走了几步,却忽然停住了脚步:“三黑,你记不记得,这山谷后面有一个竹寮?” 那个叫三黑的同伙经他一提醒,立刻就想起来,他们刚刚入谷时,曾经将这谷里的情况看了一遍。那竹寮建在后山坡上,紧邻温泉。当时头领想要把这个竹寮也一并烧毁,但是众兄弟都说留下它也好有个洗澡的地方。 最近两日山谷里气温较低,所以,谁也没有去过那个竹寮,因此,那个竹寮很可能成为了不速之客的落脚处。 想到那个竹寮,皮子和三黑不敢怠慢,脚上发力,大步流星就往竹寮的方向而去。沿途,他们见到了几个同伴,两厢碰头,就都匆匆往竹寮里赶。 他们到了竹寮,众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皮子一抬手,八九个人就冲上前将竹寮团团围住。 皮子仔细听着竹寮里的动静,但是哗哗的流水声太响,竟然什么也听不清楚。他蹑手蹑脚地走上前,给几个兄弟使了一个眼色,兄弟们就都抬起刀准备着。 皮子不再耽搁,一脚就将竹寮的木门踹开。举着刀冲进去一看,里面空空如也,竟然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皮子带着众人将竹寮里仔仔细细搜查一遍,只见有几根兔骨还有一半没有啃完的兔肉。 皮子将兔肉一把摔在地上,抬脚踩碎了,恶狠狠道:“妈的,竟然让他们逃跑了!” 三黑赶忙探着脑子问:“现在怎么办?” 皮子的严重寒光点点,他抬头看着屋外黢黑的星空,嘴角的冷笑阴险而恶毒:“搜!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而且,显然没有找到。既然他们涉险去药芦那里找,就说明这东西对他们应该十分重要。所以,他们找不到应该不会离开的!” 众兄弟仔细想了想杜若琅和冲云的行动,调虎离山无非是方便杜若琅动手罢了,不由都暗自点头。 皮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冷声道:“咱们兵分两路,一路人马在药芦那里守株待兔,另一路就在这山谷里闹出点动静!” 三黑不由疑惑道:“什么动静?” 皮子哼哼一笑:“打草惊蛇听说过吗?现在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不把他们逼出来,怎么方便咱们抓捕?这山谷不过是屁大点地方,任凭他们变成什么蚂蚁、蚂蚱,也没有多少能藏身的地方!” 三黑带人回药芦旁蹲守,皮子就带着兄弟们在山谷里大肆搜查。 且说林婉城和崔叔明,杜若琅带着冲云离开之后,他们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林婉城就倒在崔叔明的怀里睡着了。 连续多日赶路,林婉城都不曾好好休息过,后来,又听到楚玄子的噩耗,她更是精神高度紧张,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稍微安定的环境,她依偎在崔叔明怀里,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温暖、最安全的港湾,精神一放松,就沉沉睡了过去。 崔叔明看着她满脸疲色,也不忍心打扰,竹寮四处漏风,他就赶忙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林婉城身上。 林婉城睡了一个多时辰,忽然就被崔叔明摇醒。她睁着惺忪的睡眼抬头,一看见崔叔明的脸,立刻就想起现在的处境。她立即紧张起来:“是若琅回来了吗?” 崔叔明屏气凝神,静听着四周的动静,摇摇头,低声道:“没有。但是……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林婉城马上坐起来,抓着崔叔明额手腕道:“是不是身上不舒服?都怨我,竟然睡着了!” 崔叔明摇摇头:“不是,我是觉得这个竹寮有些不对劲。”林婉城在知道楚玄子去世的消息时,一时情急就晕倒过去。 崔叔明见林婉城出了变故,只觉心乱如麻,背着她就只想找一个安定的地方容身。他忽然想起这个竹寮,就领着众人过来。进到竹寮时,他只顾担心林婉城的身体,也顾不上考虑那么多,可是林婉城睡熟后,崔叔明仔细观察了竹寮里的摆设,不由有些心神不宁。 楚玄子已经死去好多天,竹寮早该废弃,纵使不是灰尘堆积,至少也要有些蛛网才是。可是崔叔明举着火把将身子四周的环境观察一下,哪有半点荒废的表现? 崔叔明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跟林婉城仔细说了,林婉城皱眉道:“你是说……” 崔叔明点点头:“这山谷里气温并不低,出汗也是常事。那些黑衣人在此蹲守了许久,总是需要一个洗澡的地方。不然,这竹寮恐怕早就像药芦一样……被烧毁了吧!” 林婉城深以为然地点头。崔叔明就扶着她慢慢站起来:“这地方不能呆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林婉城急道:“可是……若琅和冲云……她们回来找不到咱们,该怎么?” 崔叔明一边拉着她往外走,一边笑道:“咱们不用走远,只在这竹寮附近找一个隐蔽的所在藏起来。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不至于被动,如果若琅和冲云回来,咱们也不至于和她们走散。” 林婉城拍手叫好,立刻就扶着崔叔明向竹寮附近的树丛里走去。两人找了一个隐蔽而视野开阔的地方藏起来,林婉城也完全没了睡意。两人在这静谧的月下相望,不知为何,都温婉笑了起来。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竹寮附近忽然有了异响。崔叔明拨开身前的一根树杈向外张望,只见月色之下,八九个黑衣人成围拢之势慢慢将竹寮包了起来。 林婉城看得心惊肉跳:幸亏叔明机警,否则,恐怕就要被郑王得手了。 林婉城扶着崔叔明惊慌失措的逃出竹寮,两个人捡着荒无人烟的小路,趁着月色前行。直往前走了半个时辰,两人才终于停下脚步歇息。 经过长时间的跋涉,崔叔明的脸色十分难看,他肤色本来就白,在冷汗的衬托下,更加显得没有血色。 林婉城赶忙将他扶住:“叔明,你是不是不舒服?” 崔叔明笑着摇头,只是他的笑容显得惨淡而又凄凉。林婉城一阵心疼,眼角潮红,止不住又要落泪。她害怕崔叔明看到自己伤心,赶忙低下脑袋,低声道:“我在给你把把脉!” 崔叔明乖巧地伸出手腕,林婉城一摸脉,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寒。破生丹是师父的心血,药力强劲,从没有给师父丢过脸。可是今天,只怕是要砸了师父的招牌了。 地狱之门药性的猛烈程度完全超出了林婉城的想象,就连师父的破生丹也有些压制不住,如果林婉城所料不错:最多再有一天,地狱之门就会发作。到时候,若是再找不到救治的方法,叔明恐怕就…… 崔叔明见林婉城呆愣,不由低下头去问:“婉婉,脉象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林婉城狠狠将苦水咽进肚子,一抬头,微微笑道:“好了很多了!叔明,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崔叔明点点头,又回望了一眼来时的路,不由道:“咱们现在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否则,就算若琅找到了闻香落马,你也没有办法为我祛毒是不是?” 林婉城点点头:“对!可是咱们要往哪里去?” 崔叔明抬头看一眼身后的大山,凝眉道:“咱们上山!沿途给若琅做些记号,希望她们能看到记号找上来。” 林婉城皱着眉想了想,只好点头答应下来。山谷里不知有多少黑衣人,崔叔明身受重伤,自己又无力反抗,一旦被抓到,只怕就不用等杜若琅的解药了。 而山上无疑是最安全的所在,一来,林婉城从前常在山上采药,对山里的情况十分熟悉,无论是藏匿还是伏击都非常方便。二来,山上情况复杂,想来,那群黑衣人是不敢轻易上山的。 夫妻二人打定了主意,就相互搀扶着往山上走去。沿途,他们故意将路旁的树枝折断作为记号,虽然这么做有些风险,但是为了能与杜若琅汇合,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两人不知往山上走了多久,天色渐渐亮了,崔叔明的情况却越来越糟。 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身上的冷汗流个不停,将身上的衣服全都沾湿了。林婉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除了不停安慰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两人在半山腰修整了一会儿,崔叔明就扶着林婉城站起来,艰难道:“婉婉……咱们……再……再往前走一会儿吧!” 林婉城摇着头:“不,叔明,咱们在这里等等若琅吧!” 崔叔明一笑,淡淡摇头道:“婉婉,你听我说……我……我不能再保护你了!但是我在临走之前要确保你能够安全。咱们再往山上走一段距离,沿途不用再给若琅做记号了……” 林婉城想要打断他,可是崔叔明摆着手,示意她认真听话:“婉婉,你在山上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这些黑衣人找到我的尸体后,就会撤退。到时候,你就借机回京。你记得,班班在等你。他已经将要没有父亲了,不能再失去母亲,你懂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九十七章 疑惑 林婉城满脸都是泪水,她摇着头:“不,不可以,班班不可以没有父亲。我们母子两个都要你保护,你不可以丢下我们不管……” 夫妻两人正在争执,崔叔明忽然神色一凛,抬手就将林婉城护在胸前。林婉城转头一看,只见山道上快步走来一队黑衣人。他们脸上都是喜色,在皮子的带领下摩拳擦掌就冲了上来。 皮子面对着崔叔明夫妇,不由哼哼冷笑:“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定远侯爷也有今日的下场。” 崔叔明强撑着冷笑起来:“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皮子慢慢将刀举起来:“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你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皮子不再废话,朝身后一挥手,他的那些弟兄就像一条条饿狼一样扑上来:他们有目共睹,崔叔明今天的情况很不乐观,现在他虎落平阳,如果能闻名遐迩的威武将军要是死在自己手下,那也是一桩吹牛的资本! 崔叔明一抖手就将腰间的软剑抽出来,一手护着林婉城,一手将剑举在胸前,眼神如同发怒的豹子,瞪得那些黑衣人腿脚发软。 皮子见崔叔明浑身散着冷气,知道他不过是装腔作势,所以冷笑着道:“兄弟们,崔叔明已经不行了!咱们一拥而上,一定能将他杀死,到时候,主子重赏下来,咱们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黑衣人一听到“重赏”两个字,眼睛都在冒绿光,胆子也都大了起来,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举着刀小步小步的往前挪。 崔叔明本就是在虚张声势,他久经沙场,十分清楚两军相遇气势弱的肯定要落下乘,只是没想到这群贼人竟然识破他的伎俩,这下可就难办了! 面对八九柄闪着寒光的大刀,崔叔明只觉手心里的冷汗突突往外冒:他自己死了没关系,可是婉婉……他绝不能让婉婉受到伤害! 崔叔明大脑飞速旋转,一看周围的环境,眼睛立刻就眯起来。 当年林婉城拜师时,楚玄子以“采药”为题来考验她。那天,他和林婉城一同上山,为了采摘一株石斛,双双从山上掉落下去。 本以为必死无疑,不曾想那处山崖下有个平台,他们夫妻二人摔在平台上,虽然受了些轻伤,但是侥幸捡回一条命。 崔叔明看了一眼周围的地势,如果自己所料不错,那处山崖应该就在眼前。崔叔明眯着眼快速寻找,忽然,他眼前一亮,看着不远处那棵枯树暗道:应该就是那里了! 崔叔明低头看一眼林婉城,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光芒:她应该也看出来了! 崔叔明冲林婉城点点头,她马上会意。夫妻两人相拥着,不动声色地往那棵枯树的方向挪。 黑衣人忌惮崔叔明的实力,只敢一点一点往上逼,谁也不敢贸然出手。再加上,那个平台极为隐秘,所以,他们根本猜不到崔叔明夫妇的想法。 崔叔明带着林婉城慢慢走到枯树边,夫妻两个相视一笑,崔叔明抬头冷笑道:“你们无非是想要我们夫妻二人的性命罢了。与其等你们动手,还不如我们自己了断!” 说完,也不等在场的黑衣人反应,抱着林婉城纵身就跳下悬崖。 皮子等人被崔叔明夫妻的过激行为吓了一跳,众人赶忙狂奔过去,只见崖下云雾缭绕,绿树遮掩,再也看不到他们两人的身影。 林婉城从崖上跳下来,只摔得七荤八素,朦朦胧胧之中,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姐姐”。 林婉城强撑着头上传来的疼痛,慢慢将眼睛睁开,只看到乐乐那张稚嫩的脸孔在自己面前晃动。 林婉城一惊,脱口叫道:“乐乐,你怎么会在这里?” 乐乐满脸脏污,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掉下来。乐乐道:“有一天,谷里忽然闯进许多穿黑衣服的人,他们……杀了师父……”乐乐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师父临死之前,让我在这里躲着……” 林婉城不由道:“这些天你都在这里藏身吗?” 乐乐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样子可爱又可怜。他听了林婉城的话,乖巧的点了点头。林婉城赶忙道:“你怎么可能在这里坚持这么久?” 乐乐一指身后的山洞:“师父在这里存了很多干粮,他让我饿了就吃干粮,渴了就喝树叶上的露水。” 林婉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不由暗暗吃惊:只见平台后的山洞里放满了吃的,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型的粮仓。 林婉城心中惊疑:师父怎么会在这里储存这么多粮食?看这幅情景,这里倒像是一个小型的避难所。林婉城发现这个地方之后,就告诉了楚玄子,莫非从那时起,楚玄子就偷偷将这里建成一个秘密的避难所? 楚玄子的种种行为,让林婉城相信了崔叔明的猜测:师父惹了仇家才躲在仙云谷隐居,一直以来,师父都在担心仇家会寻上门,所以,就在发现这个秘密场所之后,将此地改造成避难所以备不时之需。 林婉城看着乐乐吓得身子都要发抖,却还是咬牙坚持,不由想起了班班,心里一阵心疼。她拉住乐乐的手,低声道:“乐乐,害怕吗?” 乐乐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装了喷嘴的竹罐子,坚定道:“师父给了我这个防身,所以我一点也不怕。” 林婉城好奇地接过罐子摇了摇,听到里面哗哗作响,不由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乐乐挠挠头:“这是师父给我防身用的,他说这里装的是天底下最毒的毒药,叫……叫什么名字我忘了。我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师父怕那些黑衣服的人伤害我,就把这个交给我!” 林婉城心中一动,瞪大眼睛道:“这是不是叫闻香落马?” 乐乐高兴地叫起来:“对对对!这就是闻香落马调制的。这东西药性猛烈,沾着就死,师父害怕那些黑衣服的人伤害我,所以特意给我防身。” 林婉城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如果这真的是闻香落马,那叔明不就有救了吗?她走到崖边,让乐乐退到安全距离,然后掩住口鼻,对准崖上的荒草一喷,只听“呲——”的一声,喷嘴里喷出一团紫色水雾,凡是沾染上的植物应声枯黄。 林婉城心中的阴云顿时散了大半:这正是闻香落马无疑。她激动的眼泪几乎要流出来,转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崔叔明,心中一笑:叔明,你安心的睡吧,等你一觉醒来,就一定会雨过天晴的! 崔叔明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等他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头就看到林婉城满脸紧张地看着他,旁边还有一个小孩子,依稀是齐乐的模样。他们不是跳到断崖下的平台上来了吗?齐乐怎么会在这里? 崔叔明还来不及问,林婉城就扶着他的胳膊,激动道:“叔明,你……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受一点?” 楚玄子在后面的山洞里存放了一一个小药箱,里面有些制成丸剂的常用药,还有一小卷银针。林婉城已经找到了闻香落马,就立刻着手为崔叔明祛毒。 祛毒的过程还是很顺利的,但是以毒攻毒毕竟只是林婉城自己的猜测,林婉城还是有些担心它的疗效。 崔叔明皱着眉仔细感受了一下周身的血气,只觉得从前那种拥堵的感觉一扫而光,呼吸平顺、精力充沛,崔叔明疑惑道:“怎么感觉……像是解了毒一样?” 林婉城才终于高兴起来:“真的吗?太好了!叔明,你终于没事了!”崔叔明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林婉城就赶忙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崔叔明将身后的山洞环视一遍,不由感叹道:“师父果然是在躲避郑王府的人,只是……他到底跟郑王结了什么仇呢?” 林婉城脸上一顿,伸手从胸口处掏出一个信封递过去:“这是师父留下的,他临死之前,嘱咐乐乐转交给咱们。” 崔叔明拧着眉接过来,看那信封的封口已被拆开,料想林婉城已经知道了信中的内容。崔叔明抖手将信纸展开,借着日光读了起来…… 崔叔明将那封信一字一句读完,只觉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想不到,师父竟然还有如此曲折离奇的经历。 夫妻两个陷入沉默,乐乐就在一旁拉着林婉城的衣袖道:“姐姐,师父的信中都说了什么?那些坏人为什么要杀害师父?” 信中所写是楚玄子的私事,而且,就乐乐目前的年纪来看,他并不适宜知道这些,林婉城只好摸着他的头温声道:“乐乐乖,这些事……姐姐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乐乐乖巧地点头:“好。可是,姐姐,师父不是说山谷外的毒瘴很厉害么?那些坏人怎么还能进得来呢?” 林婉城心中一酸,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回头看一眼崔叔明,就只见他也是一脸懊悔地垂着头:想来,叔明也已经知道实情了。 几年前,林婉城来仙云谷求医,在山谷的入口处,她遇到了重伤的崔叔明和他的两个小厮余庆、费明。 林婉城一见到费明,就擦绝他并非良善之辈,还曾经委婉的跟崔叔明提起过。崔叔明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想来,他早就得知了费明的身份。 后来有一次,白华派人送了补养进谷,费明奉命去谷口迎接。为了方便搬运补养的人进谷,楚玄子给了费明一瓶子破障丹。 那瓶解药有百粒之多,用剩下的几十粒应该是被费明私藏起来了。 后来,崔叔明重回战场,费明就“意外”死在那场战火中,而他私藏的那瓶破障丹,应该就到了他的主子手里。 只是林婉城还有一事不明:“费明得到破障丹也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郑王怎么等到现在才对师父动手?” 崔叔明冷笑道:“我早知道他是郑王的人,但是未免打草惊蛇,就没有轻举妄动。从仙云谷重回战场后,我生恐他会走漏我受伤的消息,所以,日夜派人紧密监视,他也就没有机会把消息和破障丹献给郑王。后来,我找了个机会,让他战死,他的那些遗物就被家人领回去了,想来,那瓶破障丹也在其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九十八章 转胜 林婉城慢慢道:“你是说……郑王从前并不知道仙云谷的所在,并不知道师父就是他要找的人?” 崔叔明点点头:“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或许早就拿到了破障丹,不过应该是最近才知道这些丹丸的用处……这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错,如果我早一点除了费明这个祸害,想来……” 林婉城见崔叔明脸上都是愧疚的神色,忍不住安慰他:“叔明,下一刻发生的事情谁又能料想的到?所以你不必自责,咱们要好好想一想该如何为师父报仇才是!” 乐乐也道:“姐姐说得对。” 崔叔明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点头:“咱们这就回到山谷里去吧。郑王不是要找我吗?只怕他牙口不好,吃不下咱们这么大一块肥肉!”崔叔明的眼神逐渐狠厉起来。 林婉城有些为难道:“可是你的身体才刚刚恢复,我怕你……” 崔叔明赶忙摇头道:“你放心,我刚刚已经运气调息过,功力已经恢复了八成,现在只需要饱餐一顿,那些小喽啰完全不在话下。” 乐乐赶忙冲回洞里拿出干粮递过来:“哥哥快吃些东西!” 崔叔明低头一笑,摸着他的脑门儿道:“吃这些多没意思,乐乐想不想吃烤兔肉?” 乐乐一连许多天都被禁锢在这个悬崖上,每天风餐露宿,一听说有兔肉吃,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 他赶忙拉着崔叔明的胳膊,一蹦三尺高:“哥哥,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崔叔明弯腰在他脸上捏了捏道:“好,咱们这就去捉只兔子来烤着吃。”崔叔明回头对林婉城道:“婉婉,我先上去看看情况,等会儿来接你们!” 林婉城看着满血复活的崔叔明,心里无比开心,赶忙道:“你小心些!” 崔叔明笑着一点头,随手抓住洞外的青藤,还不待林婉城和乐乐反应,整个人就“噌”一声消失不见。 乐乐在断崖下又蹦又跳,拍着手直道:“哇——哥哥好厉害!” 崔叔明在确定了崖顶没有黑衣人蹲守之后,就又飞身下崖将林婉城和乐乐救了上来。于是,三人手拉手大剌剌地往山下走。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崔叔明顺手打了一只野兔和一只野鸡提在手里,乐乐从野鸡身上拔了一根长长的尾羽拿在手里把玩。 三人来到谷底,也不急着回药芦报仇,只在山前点起一堆篝火,崔叔明将野兔、野鸡料理干净了,林婉城就顺手将它们烤来吃。 野味往火上一架,热气将肉里的油都逼出来,沾附在烤得金黄的皮肉上面,滋滋作响。香味顺着风飘散出去,隔得老远都能闻到。 乐乐早就馋的口水直流,他绕着火堆不停地跑,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火上的兔肉。 林婉城眼见兔子烤的差不多了,就伸手撕下一条腿递给乐乐。乐乐高兴地接过来,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林婉城也撕下一条兔腿来吃,把剩下的都交给崔叔明。他饭量本来就大,再加上大病初愈,正需要进补。 三个人席地而坐,一只兔子转眼就剩下骨头,林婉城又将烤好的野鸡从火上取下来,正要分吃,不远处那伙儿黑衣人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崔叔明唇角冷笑,暗道一声来的正好,然后就让林婉城护着乐乐躲到安全的地方。 那群黑衣人在首领的带领下转眼就到了眼前,皮子一指崔叔明,转头对首领道:“老大,这两位就是定远侯夫妇了!先前逃走的那个小屁孩竟然也在?” 那首领将崔叔明上下仔细打量一番,不由勾唇笑起来:“听说侯爷受了伤,不知道身体可还安康?” 崔叔明冷冷一笑:“瞎了你的狗眼吗?我身体如何你还看不出来?” 黑衣人首领见他气势十足,完全不似病态,不由有些心里发虚。崔叔明的本事他自然知道,如果不是听说他伸身受重伤,即使自己带的人多,恐怕也未必能有十成把握将他拿下。可是现在……黑衣人首领有些犹豫:莫非一夜之间,他身上的伤就好了? 黑衣人中,三黑看到首领举棋不定,连忙钻到他身边道:“老大,不要让这小子糊弄了。昨天,哥几个把他逼到悬崖,他也摆出这副吊样子,可是最后怎样?还不是跳了崖?只是……”他挠挠头,“不知道这小子有什么古怪,跳崖也摔不死他!” 皮子也上前来,低声道:“大哥,我也觉得这小子有古怪,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三黑立刻就怒道:“皮子,你他妈怎么这么胆小?你不敢上,老子就来会会他!”三黑说完,将手中的大刀一亮,“哇哇”叫着就冲了上去。皮子想要拉住他,可是也晚了一步。 转眼之间,崔叔明就跟三黑缠斗在一起,崔叔明也不用武器,赤手空拳接了他十几招,身子一扭,避过他的刀锋,抬腿就踹在他膝弯上,三黑腿上一软,直愣愣就跪倒下去。 三黑想不到崔叔明三招两式就将自己解决,不由更加激起他心中的怒气。他杀红了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长刀又攻了上去。这一回,崔叔明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一抬脚就踹在他脑门儿。崔叔明速度奇快,力道又十分猛烈,三黑躲闪不及,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仰面躺倒,脑子里翻江倒海,头炸裂一般疼痛。 三黑倒在地上起不来,黑衣人首领就有些骑虎难下:崔叔明看来已经没有大碍,自己这么点人手,只怕还不够看,可若是仓皇出逃,又怎么跟主子交代?到时候,只怕自己仍旧难逃一死! 转瞬之间,首领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他抬手一挥,一个“上”字刚出口,身后那些兄弟就一个个摩拳擦掌像是一头头饿狼一样冲了上去。 林婉城丝毫也不畏惧,一抬脚就将三黑掉落的那柄大刀踢出去,“噗”一声轻响,那刀直接将一个小喽啰刺了个对穿,鲜血登时流下来,那人捂着肚子还来不及叫一声,就死了。 崔叔明卷入战圈,随手拉起另一个喽啰挡住皮子斜刺过来的剑锋。 皮子眼见兄弟要死在自己手里,愣是掰着将手腕一掰,剑锋划着那哥们儿胸前两寸就刺了出去。 崔叔明不等皮子把剑抽回去,抬手就握住皮子的手腕,不知他怎么一翻,皮子手上吃痛,剑柄就落下来,崔叔明顺势接过来,一抬手,就在皮子手臂上划了个口子。 皮子仓皇退出战圈,身上冷汗直流,连脸色都变得惨白:自己的功夫不弱,没想到在崔叔明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威武将军果然是名不虚传! 崔叔明夺了长剑就更加神勇,和那群黑衣人斗得难舍难分。皮子一抬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林婉城和乐乐,只见他们两人站在一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崔叔明。 皮子一咬牙:崔叔明纵然厉害,可是也有软肋。听说他最宠爱夫人,如果抓住了林婉城,还怕崔叔明不会乖乖就范吗? 皮子心中暗暗冷笑,悄无声息地就退到一旁的大树后。皮子知道崔叔明的能耐,所以想要直接扑上去抓住林婉城怕是不易,索性就暗度陈仓,趁着崔叔明与兄弟们斗得欢快,自己不如就从树后偷偷绕过去。 皮子猫腰绕到树后,找准时机就屏着呼吸走上前。林婉城整颗心都挂在崔叔明身上,害怕他稍有闪失自己后悔不及,那曾想背后会忽然扑上来一个人? 等到林婉城听到身后的声音,皮子已经站在她的背后。林婉城吓了一跳,大叫一声,一下子就把手举起来。 林婉城手里拿着乐乐那个装着闻香落马毒药的竹罐子,骤然受惊,她几乎连思考的空间都没有,本能地按下了竹罐子的喷头。 那竹罐子“呲——”的一声喷出一团紫雾,正巧扑在皮子脸上,他惊叫着抬手去摸脸,只摸到一团血污。 皮子瞪大双眼,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狂叫一声就倒地绝命了。 崔叔明在人群中打斗,忽然听到林婉城这边的响动,心里一惊,赶忙抬头看过来,眼见皮子倒在林婉城脚下,还来不及收摄心神,只觉手上一痛,那柄长剑就掉在地上。 林婉城也看到了这惨烈的一幕,她捂着嘴大叫一声“小心”!崔叔明一转头,只见一把钢刀迎头劈下来,他本能往后一退,抬腿踢在刀柄处,那钢刀应声落地,其余的人都被崔叔明凌厉的身手吓到,大眼瞪小眼地围着崔叔明再不敢上前。 崔叔明手臂上的伤口有些深,血淋淋的十分吓人。双方正在紧张对峙,不远处的树林子里忽然钻出来两个人影。 林婉城抬头一看,顿时喜上眉梢:正是走散的杜若琅主仆。林婉城跳着向她们挥手,两人赶忙就跑了过来。杜若琅看了一眼地上未烧尽的火堆,不由道:“果然是你们在点火!咱们走散之后,我和冲云去过一回竹寮,然后就一直躲在林子里。刚刚,冲云忽然发现这个方向有烟雾,我们就前来查看,果然是你们!” 林婉城道也激动道:“点起篝火就是为了引着你们前来汇合……可是这群不速之客竟然提前到了!” 杜若琅抬头看一眼那伙黑衣人,立时就瞧见被包围起来的崔叔明,不由道:“表姐,将军……怎么样了?我去你说的那个暗格找过,可是并没有发现你说的绿瓶!” 林婉城点头道:“叔明的毒已经解了,你们放心!” 就连沉默寡言的冲云也有些不可思议:“解了?不是说必须要用闻香落马吗?” 林婉城赶忙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叔明受了伤,你们快去帮忙。解毒的事情以后慢慢再讲!” 杜若琅和冲云对视一眼,纷纷点头,飞身就冲入战圈。 那群黑衣人本来就不敌崔叔明,没想到抓眼就又来了两个帮手,气势一时低落到了极点。畏畏缩缩就要往后退。 崔叔明也不再与他们废话,提脚就冲上去。在杜若琅和冲云的帮助下,不过半刻钟就解决了战斗,那些黑衣人尽数死在了崔叔明的手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九十九章 诏书 解决了黑衣人,林婉城就简单给崔叔明包扎了一下伤口,众人在山谷中搜寻了一整天,也没有找到楚玄子的尸体。 林婉城只好含泪作罢。她在林婉城、杜若琅和冲云的帮助下给楚玄子立了一个衣冠冢,几人对着衣冠冢磕了头,林婉城就端端正正跪在墓碑前道:“师父,您安心在此歇息吧!徒儿承蒙您教诲,习得一身本领,却不能在您最需要我们的时候呆在您身边,徒儿……徒儿……”林婉城终于忍不住泪奔。 崔叔明在一旁温声劝了一回,林婉城才勉强忍住情绪,对着楚玄子的墓碑继续道:“师父,您安心的走,我会好好照顾乐乐,会和师兄一起,秉承师父的遗志,救死扶伤,不让师父蒙羞!” 林婉城郑重的给楚玄子磕了头,就随着众人依依不舍地出谷去了。 一行人走到山谷前停放马车的地方,林晚住正要扶着杜若琅的手上车,木刻却从不远处匆匆跑了过来。 崔叔明上战场之前,将木刻留在京中。一方面负责保护林婉城母子的安危,另一方面,也在密切注意着郑王的一举一动,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自从林婉城离京以后,郑王趁着天下局势不稳,慢慢又将失去的大权一点点收复回来。现在他已经重新掌管了户部,隐隐有起复的架势。 前些日子,皇上染了风寒,竟然病倒在朝堂上。皇上不能早朝,就将一切军机要务托付给平王。只是,郑王对这个结果十分不满,背着平王搞了很多小动作,平王眼见京中局势大便,连夜派人去定远侯府求救。 木刻不敢怠慢,赶忙就给崔叔明发了密信。崔叔明不在军中,军务大事由镇国公一手操劳,事急从权,杜德正也顾不上许多。 杜德正看了木刻发来的,密信,不敢怠慢,赶忙将崔叔明来仙云谷解毒的事情回信告诉木刻。木刻不敢怠慢,一路快马加鞭就来到仙云谷外。只是他没有破障丹,只能侯在谷外等候。 木刻在此等了一天,才终于等来了崔叔明。 崔叔明听木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一遍,暗自拧着眉头沉吟不语。过了许久,他才终于做出了决定。 众人在仙云谷附近的集镇买了马,然后分成两队各自行动。崔叔明带着林婉城回京,杜若琅带着冲云去前线支援杜德正。 崔叔明将林婉城送到城门口,然后就乔装改扮骑着快马离京。木刻驾着马车将林婉城送回府里,自己又偷偷去了一趟平王府。 林婉城一身书生打扮出现在浅云居的时候,林裴氏正看顾着班班在浅云居前的草地上学走路。 班班还不到一岁半,迈着小短腿,张着两只小隔壁在草地上走的摇摇晃晃。 忽然,班班瞪大了眼往前一看,“哇”的一声就哭出来。林裴氏背对林婉城而站,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赶忙扑上去将班班抱在怀里,“心肝肉”地叫着哄个不停。 丝竹端着一盘洗好的葡萄从廊下走出来,她抬眼看到林婉城捂着嘴站在不远处,手里的果盘“啪”一声摔在地上。林裴氏正要呵斥她不稳重,却见丝竹捂着嘴叫道:“夫人,夫人……您……回来了?” 丝竹一句话惊得林裴氏猛地回头,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女儿风尘仆仆地站在自己身后,双眼含泪,捂着嘴看着自己。 林裴氏的眼泪一瞬间就流出来,林婉城叫一声“母亲”就扑了上去。 林裴氏看着自己女儿脸上满脸疲色,不由心疼地摸一摸她的头发:“我的儿……你受苦了!” 林婉城再以忍不住,抱着林裴氏就哭了起来。 母女两人相拥着哭了一会儿,林裴氏才想起自己怀里的班班,赶忙就将孩子递过去。班班自从见到林婉城眼泪就再也止不住,“哇哇”哭得林婉城的心都缩成一团,隐隐发疼。 林婉城将班班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温声安慰。班班哭了一会儿,终于才将眼泪止住,只是,他的小胖手拉住林婉城的衣袖再也不肯放开。 林婉城哄好了班班,就随着林裴氏去给林辉请安,将这些日子的遭遇细细跟老两口说了。 林辉夫妇听说崔叔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心里不由悬了起来。后来,他们又听说崔叔明终于化险为夷,心里才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林婉城陪着林辉夫妇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回浅云居洗漱。路上,丝竹问起安兰的下落,林婉城就笑道:“我们去仙云谷不方便带上她,所以就让她留在了大营。你不用担心,姨父很快就会送她回来的!” 丝竹赶忙笑着点头,林婉城忽然想起什么,就对着丝竹道:“对了,你亲自去一趟郑国公府,将姨父和表妹的情况仔细告诉姨母,让她不必担心。” 丝竹赶忙答应下来,转身自去办差不提。 回到浅云居,林婉城刚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门廊上就有小丫鬟来禀告说宫里有了旨意。 林婉城不敢怠慢,赶忙就命人摆下香案,并亲自将宣旨官请进大堂。 宣旨官只带来了皇上的口谕,命林婉城即刻进宫给皇上诊病。林婉城磕头接旨,那宣旨官才呵呵笑着将林婉城扶起来。那太监觑一眼附近的下人然后低头小声对林婉城道:“夫人放心,是平王殿下知道您回京,才禀明皇上,让奴才亲自跑这一趟。” 林婉城赶忙笑着点头,心里却道:这些事你以为我不知道?木刻特意去一趟郑王府,不就是为了通禀我回京的消息吗? 林婉城略略收拾一番,就随着传旨的太监出门,丝竹背着药箱,亦步亦趋跟在后边。林婉城刚走到府门前,就遇到匆匆赶回来的木刻。 林婉城简单跟木刻交代了几句,木刻就赶忙弓身道:“夫人,平安那小子跑肚拉稀了,不如今日就让小的给您赶车吧?” 木刻的功夫虽然比不上崔叔明,但是在京城来说也算上乘。所以,有他跟随,自己的安全也就稍微有了一些保障。所以林婉城就点头答应下来。 宣旨太监在前引路,木刻驾着马车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向宫里进发。 隆乾帝已经病得下不了床,躺在养心殿的龙床上养病。林婉城奉旨进殿的时候,惠妃正剥好了一个贡菊,送到隆乾帝嘴边。隆乾帝轻咳了两声,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吃。 林婉城给隆乾帝和惠妃行了礼,惠妃挑着眉示意她平身:“听说崔夫人前一段时间出了趟远门,今日刚刚回府。本宫本来不想麻烦夫人的,只是平王进言说你医术高超,一定能够将皇上的病治好,还在皇上和本宫的面前立下了军令状……” 林婉城心中一跳:平王竟然立下军令状?想来他也是没有办法。如果不下大注,惠妃怎么可能答应让自己进宫呢? 林婉城赶忙谦虚道:“臣妇一定不辜负平王殿下的厚爱,一定竭尽全力医治皇上的病。” 惠妃轻笑起来:“如此最好!那本宫就拭目以待了!” 惠妃从龙床上站起来,给林婉城让出位置。林婉城冲惠妃点点头,就在龙床前跪好。她从随身带的小药箱里带出脉枕,伸手给皇上把脉。 隆乾帝的病其实并不严重,不过林婉城从她的脉象里诊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如果林婉城没有弄错的话,隆乾帝应该是中了慢性毒药。 这种毒林婉城只在楚玄子的医书中见过,名叫红丝蚂蟥,很像是现在的毒品。它不会致人死亡,只会像是吸血蚂蝗一样埋伏在人体内。 人一旦沾染,就会有依赖性。慢慢的,这种毒药会将活人的精气血全部吞噬,然后,人就会枯竭而死。 而且据医书所载,这种毒没有解药,除非是强迫自己不去碰触,否则,就只能慢慢被它敲骨吸髓。 惠妃娘娘看林婉城呆呆愣在床前,不由勾唇笑道:“怎么样?皇上身体如何?崔夫人能不能医得好?” 林婉城赶忙敛气凝神,躬身道:“皇上的病情有些古怪,所以……臣妇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还请惠妃娘娘给臣妇一些时间,臣妇一定能够帮皇上治好顽疾的!” 惠妃点点头:“那就请崔夫人赶快开放抓药吧!” 林婉城转身来到桌前,俯身在书案上写了一张方子递过去。惠妃接在手里,抬眼看了一遍,嘴角似乎勾起一抹嘲讽的轻笑。 林婉城没有将她脸上的表情错过,对着她那双森冷的眸子也轻轻一笑,弓身下去煎药。 惠妃伺候在隆乾帝身侧,更衣洗漱,几乎是形影不离。林婉城心中暗暗皱眉,不由也有些急了。 两天后的一个中午,皇后娘娘忽然传下旨意召惠妃进承乾宫伺候。惠妃母子虽然把持后宫,但是皇后是一国之母,无论如何,惠妃不敢再明面上落她的面子。 惠妃不情不愿的去了承乾宫,临走之前,给贴身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心领神会,落后一乘,留在了养心殿。 林婉城看着这个跟屁虫心里暗暗叫苦,她勉强定住心神,抬头对着张喜年道:“我要给皇上用针,请张公公留下帮忙,其余的人都暂且退下吧!” 张喜年垂头应下,抬手就去赶人,可是惜春犹犹豫豫的不肯退走。林婉城就道:“怎么,惜春姑娘想要留下来帮忙?” 惜春谨慎道:“惠妃娘娘有吩咐,奴婢片刻也不能离开养心殿!” 张喜年登时怒道:“放肆!惠妃娘娘是让你来监视皇上的吗?皇上的龙体岂是你一个丫鬟能够亵渎的,还不退下?” 张喜年从来都是和气模样,他现在板起脸来训人,只让惜春都有些忍不住打冷战。她惊慌失措地看一眼林婉城,然后咬牙退了下去。 林婉城见惜春终于退出去,赶忙扑倒床前,她一针扎在皇上的一处穴位上,皇上“唔”的一声就转醒过来。 林婉城将崔叔明的计策原原本本告诉隆乾帝,隆乾帝虽在病中,好在脑子还算清醒,垂眸深思一会儿,就点头答应下来。这里张喜年已经备好纸砚,隆乾帝勉强握住笔,颤颤巍巍就写了一道御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章 出宫 惠妃匆匆去了承乾宫,皇后却是为着皇上的千秋寿诞找她拿个主意。 皇后虽然坐着正宫,但是谁人不知,这诺大的紫禁城已经是郑王母子的天下。明面上事事都要皇后操持,可是她却事事当不得家。 眼见皇上的千秋寿诞临近,他正巧又在病中,所以,皇后娘娘想借此机会为他冲喜。 然而,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宫里的情况再没有人比惠妃更了解,她又岂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惠妃耐着性子将跟皇后解释边关吃紧,皇上的寿诞不宜大肆操办,皇后深思熟虑,终于决定同意惠妃的建议。 惠妃摆平了皇后,一想到皇上正跟林婉城单独相处,怕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所以赶忙又往养心殿折返。 惠妃回到养心殿,却见惜春正焦急地守在门外。惠妃心内一惊,两步就冲过去,一巴掌甩在惜春的脸上,吼道:“不是让你守在里面吗?” 惠妃想来爱惜自己的名声,平日里莫说是对着自己宫里的丫鬟,就是对着身份底下的太监,也从来没有红过脸,所以,惜春骤然看到自己主子脸上一片狰狞,着实吓了一跳。 惠妃一生都在装作贤良淑德,装成大家闺秀,可是她在后宫里顺遂惯了,一直也没有遇上什么大的风浪,所以,也未曾破功。现在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她一想到林婉城和皇上的密谋有可能让自己母子万劫不复,就怎么也忍不住心头的那把火。 惜春赶忙跪下磕头:“奴婢该死,是崔夫人说要为皇上施针,奴婢不方便在场,所以,奴婢就……就……” 惠妃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模样心里不由暗恨:人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惠妃平日在宫里装惯了柔弱善良,所以在她宫里,除了贴身合用的那两个大宫女,其余的竟都是些绵软无用的怂包。 惠妃厌恶地扫一眼惜春,理也不理他,径直推门进了养心殿。 惠妃忍着一腔怒气进殿,一抬眼看到林婉城正在窗前给隆乾帝施针,心里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 林婉城赶忙将手中的银针放下来,跪倒在龙榻前拜倒:“惠妃娘娘。”惠妃定定看了她片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她勉强勾唇轻笑道:“皇上的病情如何?”那副模样倒像是看准了林婉城无能为力一样。 其实毒药是惠妃下的,毒性她自然也了解,因此,当初平王立军令状请林婉城进宫看诊时,她才勉强答应下来。就是看准了这种红丝蚂蝗没有解药,所以,她半点也不担心林婉城能够起死回生。 林婉城心中一顿,赶忙道:“回娘娘的话,皇上龙体有损,想要康复只怕仍需时日……” 惠妃就挑着眉道:“夫人继续医治吧,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本宫开口。” 林婉城.垂头应下,兀自起身回到床边继续给隆乾帝行针。惠妃却再也不肯离开,命人搬了个绣墩在床榻前一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林婉城治病。 林婉城走了一套针法,就又背着药箱去煎药。惠妃皱眉看了一眼药箱,脑子里灵光闪动,脱口便道:“慢!” 门前的宫女将手臂一伸就挡住林婉城的去路,林婉城呼吸一滞,冷汗顺着额角就留下来。 惠妃悠然的从绣墩上起身,慢慢踱到近前,将林婉城背上的小药箱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眼睛似乎能在上面盯出一个洞。 惠妃笑道:“素日里总见夫人背着药箱,却总也不知道这里面都装的是什么,本宫着实好奇,不知崔夫人能否帮本宫解惑?” 林婉城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转过身来:“这药箱里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如脉枕、银针一类,实在是怕污了娘娘的眼睛!” 惠妃坚持道:“看来崔夫人是不愿意满足本宫的好奇心了……”语气中已经隐隐有了强势的味道。 林婉城还未说话,惠妃身边的贴身宫女枫叶就立刻走上前,脸上笑盈盈的,手上却丝毫不怠慢的从林婉城手中将药箱夺过去:“夫人还是如了娘娘的意愿吧!” 枫叶将林婉城的药箱夺过去,一抖手就将盖子打开,惠妃状若好奇的掩着口鼻探过脑袋去。枫叶在林婉城的药箱里翻翻拣拣,病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惠妃,一失手,“砰”的一声响,林婉城的药箱竟落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枫叶赶忙跪下求饶,只是林婉城从她的眼睛中看不出半分慌乱的神色。惠妃抬脚就在药箱上踢了一脚,药箱咕噜噜滚出去好远——这是在查看药箱是否有夹层? 林婉城看着惠妃的样子不由心中冷笑,惠妃眼见查不出什么,只好道:“算了,不过是一个药箱,想来崔夫人也不会怪罪,你去库房里寻一个上好的紫檀木箱子送过来吧!” 枫叶磕头谢了恩,也不管林婉城的脸色,转身就出了宫门。 惠妃势大,纵使她砸了林婉城的药箱,林婉城也不敢多说什么。恭恭敬敬给惠妃行了礼,林婉城就退出去给皇上煎药,惠妃扭头冲着一堆宫女使了个眼色,一个叫秋兰的小丫鬟立刻就跟了上去。 秋兰陪着林婉城出了养心殿,向着太医院的方向稳步走了过去。在走到崇庆殿前的拐角时,半路上忽然转出一个总角的小丫鬟。 她神色慌张地从拐角处出来,头也不抬地撞在林婉城怀里,林婉城被撞的蹲坐下去,那小宫女神色慌张地跑上来搀扶。 林婉城扶着小宫女的手站起来,那小宫女就赶忙跪下磕头赔罪,秋兰自是不屑帮林婉城整理着装,林婉城只好弯着腰将裙角的浮土拍干净。 秋兰冷眼立在一旁,只见林婉城嫌恶地看了对面的宫女一眼,不悦道:“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那宫女瑟缩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夫人责罚!” 林婉城皱着眉瞪她一眼,一跺脚,骂了一句“倒霉”就带着秋兰离去。林婉城走开后,刚刚还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宫女立刻就镇定下来,她紧紧握住手里的字条,抽身站起来,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然后朝着宫门的方向就跑了过去。 林婉城在皇宫里又呆了两天,隆乾帝的病情总算稳定。 第三日夜晚,林婉城正在自己的房间用膳,养心殿的小太监却匆匆忙忙跑进来,带着哭腔道:“夫人快去养心殿,皇上他……他……” 林婉城只觉头皮发懵,她将碗一丢,提起裙角就向养心殿跑过去。进殿一看,里面已经乱作一团。隆乾帝此时正在披头散发的在地上打滚,他用双手不停地挠着自己的脖子,两条腿在胡乱扑腾,脸上的五官几乎扭在一起,看着十分狰狞恐怖。 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从来没有见过皇上这个样子,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张喜年一见林婉城进殿,立刻就有了主心骨,他拉着林婉城急道:“夫人,快看看皇上这是怎么了?” 林婉城看到隆乾帝这个样子,心中一惊隐隐有了猜测。但是她不敢怠慢,马上就上前跪坐在地,有两个小太监从旁帮忙拉住隆乾帝的手,林婉城就搭住他的手腕给他诊脉。 果然不出所料:隆乾帝是犯了红丝蚂蝗的瘾了……只是,红丝蚂蝗只要按时服用救不会毒发,一直以来,惠妃做的滴水不漏,从来没有让皇上毒发过,今天怎么会…… 林婉城来不及思索,提笔悬腕就写了一张方子,张喜年刚刚命人拿下去煎煮,惠妃就在宫人的搀扶下气势汹汹进了殿门。 她一看到隆乾帝这个样子,立刻就知道皇上是毒发了。只是惠妃心中也十分奇怪,明明让皇上按时喝了参茶,怎么还会毒发? 这件事说起来奇怪,其实并不难理解。惠妃有事提前回宫,就命自己的心腹青萝伺候隆乾帝饮参茶。 青萝沏好茶给隆乾帝端了过去,不曾想他一个没接牢,杯子就翻在床上,好在没有烫到隆乾帝,不然青萝纵使有十个脑袋也要搬家。 事发之后,青萝怕惠妃责骂,所以就大着胆子将事情瞒下来。养心殿的宫人早已看清宫中的形式,所以,青萝不说,谁也不敢将这件事传出去。 只是,青萝虽然知道这参茶不简单,却并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料。她原以为少喝一杯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却不曾想竟然闹得这么大。 青萝眼见惠妃发了火儿,赶忙就跪下承认此事,惠妃扫一眼专心给隆乾帝用针的林婉城,冷凝的眸子里跳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说话间,枫叶已经重新沏好了参茶,惠妃抬手接过来,用银勺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凉了,才递到隆乾帝嘴边:“皇上,喝杯参茶定定神吧!” 林婉城已经暂时用针压制住了隆乾帝体内的毒性,不过她心里清楚,这种毒并不能根治。所以她扫一眼那杯喷香浓郁的参茶,旋即又垂下头去了。 惠妃知道林婉城是神医,所以这点子毒药瞒不过她。惠妃原来还心中惴惴,不过看林婉城如此识相,心里勾起一抹冷笑,漫不经心地喂隆乾帝喝参茶。 隆乾帝喝了茶,神智果然就完全清醒过来。此时,张喜年已经将林婉城开的药煎好端上来,惠妃看一眼那黢黑的药汁,就凝眉道:“皇上已经没有大碍,这药就不喝了吧!” 林婉城叹口气道:“这药对皇上的龙体有益,还是用了吧!” 惠妃明知道隆乾帝的毒不能解,所以也不再坚持,抬起屁股就站起来。林婉城赶忙端着药碗上前。 林婉城正在一勺一勺地伺候隆乾帝吃药,张喜年却匆匆忙忙折返进来。 他拱手道:“皇上,侯府里派了个叫木刻的侍卫来传话,说崔世子突发高热,想请崔夫人出宫看诊。” 林婉城心中一跳,手上的汤匙没拿稳,两滴黑褐色的药汁就都出来落在明黄的锦缎上。林婉城赶忙将药碗放下,自己就俯下身子请罪:“皇上恕罪!” 隆乾帝的身子虽然好转了一些,但是这几日还总是时睡时醒,他看林婉城屈膝跪在汉白玉砖石上,不由皱着眉轻咳两声,摆手道:“算了,你担心孩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林婉城赶忙弓身谢恩:“皇上仁德!”隆乾帝就叹口气道:“左右朕也没有旁的事,你家里既然有事,就出宫去吧。班班年幼,不要出了什么岔子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零二章 结局 张少伟脑袋伏在林婉城背后,闷声道:“侯爷什么也不要跟奴才说,奴才什么也不想知道!” 崔叔明冷笑起来:“你不想听本侯说话,还想听谁说?你的父母?好,本侯今日就成全你,让你见一见十五年未曾谋面的父母!带上来——” 崔叔明向身后一招手,立刻就有小厮推着一个老汉上前。那老汉被两个身穿铠甲的士兵一左一右押着,头垂得很低,影影绰绰看不清容貌。那老汉吃力道:“狗剩啊——我是你爹——狗剩——” 狗剩是张少伟的小名,十五年未曾听到,他不禁有些热泪盈眶。张少伟伏在林婉城身后,有些辨不清这声音到底是谁的。 他离家十五载,父母的声音早就记不清了,他有心抬起头来看一看,但是又担心中了崔叔明的圈套。 崔叔明见张少伟不为所动,一抬手狠狠道:“给我打!” 崔叔明话音刚落,就传来“噼里啪啦”的拳打脚踢的声音,还有那个老汉痛苦的哀嚎声:“儿啊,他们要打死我老汉了,啊——我的头,狗剩——狗剩——狗剩——”如此凄厉惨绝地叫了三声,张少伟只觉得百爪挠心,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难受。 张少伟终于忍不住,他稍微从林婉城背后露出一只眼睛,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利箭“嗖”一声从崔叔明身后射出来,将张少伟的左眼一箭贯穿。 可怜张少伟只来得及张着嘴,指着崔叔明咿呀道:“你骗我——”就断了气。 崔叔明赶忙冲上前将林婉城抱在怀里,平王脸上带着素日得体的笑容、拿着箭矢从队列深处走出来。 崔叔明派人将林婉城送回府,就带着平王和京畿营的战士进入养心殿。是时,隆乾帝了无声息地躺在床上,郑王扶着惠妃跪在床前,哭得跟泪人一样。 崔叔明带着众人进殿,郑王就站起来,装模作样地打量着崔叔明道:“崔将军不在边关戍守,怎么全副武装、贸贸然闯进养心殿?还有没有将父皇放在眼里?来人——来人——” 崔叔明启齿冷笑道:“郑王不用叫了,你的人已经被本侯全部拿下!” 郑王气得咬牙:“崔叔明,你好大的胆子,将军无召回京,你可知道是什么罪过?更何况你还带领这么多人闯进深宫来,纵使将你千刀万剐,你也无话说!” 崔叔明呵呵笑起来,看着郑王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白痴:“你说错了,本侯恰恰是奉了密诏回京的——”他抬手展开一页信纸,给身后的将士们看过之后,才摔在郑王的脸上。 郑王慌乱捡起来,只见上面写着:着镇国公总览军务,威武将军崔叔明率京畿营亲卫进宫勤王! 郑王吓得浑身颤抖,他和惠妃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思议。可是这密诏上的笔迹确实是隆乾帝无疑,而且,上面盖了玉玺,让人不得不信。 明明一切都防备的很好,可是为什么还是让崔叔明钻了空子,将隆乾帝诏书偷偷带出了宫? 说起来,这事还要多谢皇后的帮忙,皇后支走了惠妃,林婉城趁着给隆乾帝施针的空档请他写了诏书,然后在去御书房的路上撞到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小宫女。其实这宫女是平王安插在皇宫中的眼线,她趁着撞到林婉城的机会偷偷将密诏接过来带出宫,然后由木刻带着密诏快马加鞭去了京畿营。 而崔叔明早已在那里等候。将军无召不得私自入京,可是现在崔叔明有了御旨,自然就带着京畿营的战士进京勤王! 郑王想将那诏书团成团扔回去,惠妃眼皮一跳,赶忙悄悄碰了碰郑王的手臂,郑王立刻就反应过来:无故撕毁诏书是大罪,眼下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岂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郑王深吸两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惠妃就道:“原是我们错怪了侯爷。不过,我们这里也有一份诏书,还请侯爷辨别真伪!” 郑王脸上泛着冷笑,抬手就将一卷明黄圣旨端了出来,“噗”一声展开了,站在殿中朗声道:“圣旨到,百官接旨!” 惠妃赶忙弓身下跪,养心殿的奴才就也都赶忙跪下去。然而,京畿营的侍卫却面面相觑,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们并不是崔叔明的亲兵,只是被他一纸密诏调来京城,所以,对崔叔明的命令并不真心信服。他们抬头去看自己的统领,却见统领也拿不定主意,用眼觑着崔叔明。可是崔叔明腰板笔直,连低头的架势也没有,更别提下跪接旨,所以,京畿营的战士也都强撑着没有跪下去。 郑王一见形式不利,不由就怒视着崔叔明和平王道:“六弟、崔侯爷是想做什么?不愿意接旨吗?” 崔叔明勾唇笑起来:“并非是本侯不愿接旨,实在是你这圣旨……”他若有所思的看一眼郑王手中的明黄圣旨,眼里满是讥诮。 郑王被他一眼看得不由心虚,梗着脖子想要说话,崔叔明却提前发难,一个箭步上前就将圣旨抢了过来。 郑王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中已是空空如也。惠妃先一步反应过来,她提着裙裾从地上站起来,脸上陡然变色:“放肆!崔叔明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圣上龙体面前,你也敢放肆?” 崔叔明却颇玩味地看着手中的圣旨,冷笑着将上面的内容读出来:“钦封郑王为大周皇帝?你凭什么做大周的皇帝?这上面根本就不是圣上的笔迹!” 一石激起千层浪,崔叔明的话立时在大殿上炸开了锅,京畿营的战士议论纷纷,都有些难以相信:这世上难道还真诱人敢假传圣旨? 惠妃也跳脚道:“满口胡言!你这个不忠不义的狗奴才!皇上那么宠爱你,可是现在他尸骨未寒,你竟然当众质疑他的遗诏?京畿营的儿郎们,还不快把这个狗奴才押下去——” 平王立时站出来道:“且慢!叔明自有计较,还请惠妃娘娘切勿急躁,听他把话说完!” 有了平王的话,原本急躁的京畿营就慢慢恢复了平静:谁也不是傻的。看着这个势头,摆明了是平王、郑王夺嫡,他们不过是京畿营的小喽啰,还是不要淌这趟浑水,只做个墙头草,哪边得势往哪倒! 打定了主意,京畿营的人马索性掐腰站着看白戏。 只听崔叔明忽然笑起来:“忠义?惠妃娘娘也有脸跟本侯谈忠义两个字?那我问你,郑王是如何生出来的?” 崔叔明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让惠妃觉得平地一个炸雷,她紧张地望着崔叔明,嘴唇泛白,有些失声道:“你,你什么意思?” 崔叔明道:“郑王殿下真的是皇上的儿子吗?惠妃娘娘敢不敢当众滴血认亲?” 惠妃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霎时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郑王却勃然大怒:“你放肆!崔叔明,你辱及先皇,罪当问斩!”郑王怒从心头起,也顾不上许多,举着拳头就冲上来。崔叔明将身子一侧,稳稳躲过去,一把就将郑王制服。 崔叔明挑眉看着惠妃:“娘娘为何不说话?”惠妃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嗓子眼发甜,一个字也说不出。 崔叔明就道:“来人,去滴血认亲的器皿来!”京畿营的战士早就被狗血的剧情雷的外焦里嫩:皇上竟然被人带了绿帽子,而且帮人家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 可是震惊归震惊,还是有人赶忙就去用瓷碗打了清水过来。 隆乾帝刚刚咽气,所以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崔叔明上前要给隆乾帝取血,惠妃却忽然像是疯了一样拦住:“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皇上龙驭宾天,尸骨未寒,你不能这么犯上!” 崔叔明不由冷笑:“我这是在帮先皇正名,相信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也是能够理解的!平王殿下说,是不是?” 后面几个字,崔叔明一字一顿,平王赶忙上前道:“崔侯爷说的是。毕竟事关宗庙社稷,还是分辨清楚为好!” 惠妃还要阻拦,崔叔明却冷笑一声将她踢翻在一边。崔叔明用匕首在隆乾帝指尖轻轻一划,鲜血涓涓流出来,崔叔明用刀尖沾了一点滴在清水里,然后拧着眉一步一步向郑王走过去。 郑王看着崔叔明像是猎豹一样一步一步接近自己,只觉得从头到尾一片冰寒。他惊恐地后退,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 可是郑王哪里是崔叔明的对手?崔叔明逼着他滴了血,大殿上的人就都伸长了脖子全神贯注地盯着瓷碗。 血液不溶!真相大白! 惠妃颓然地坐在地上,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 七天后,隆乾帝大丧,平王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开平。只是北疆的战事还没有结束,开太平盛世局面哪有那般容易? 而企图谋逆的郑王自然是没有好下场,就连他的生母惠妃,也一同死在新皇登基的庆贺声中。 后来,平王——不,现在应该叫他德康帝了——德康帝曾经私下里问过崔叔明,郑王的父亲是谁? 崔叔明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宫女,她不甘平凡、野心勃勃。但是眼见着年岁渐长,再没有机会得宠,于是就开始为自己的未来谋划。 不得不说,她的眼光非常好。她暗中布局,让当时的太医院首座对她芳心暗许。太医院首座许下承若,她一旦出宫,一定会以正室之位相许。 小宫女欢欣不已,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变故突起。 有一回,皇上喝醉了酒,迷迷糊糊之间宠幸了这个宫女,她也一跃成为后妃之一。 成为后妃的小宫女不甘心做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嫔妃,所以,她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往上爬。只是,眼见着宫里许多主子都有了身孕,小宫女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她不由有些急躁。 小宫女向太医院首座求救,那个太医经不住她软磨硬泡只得答应给她一个速效怀孕的方子。没想到,她虽然拿到了方子,可是连续一半个月过去了,皇上却再没有宠幸过她。她急得五内俱焚,最终将主意打到了太医院首座的头上。 小宫女趁着把脉的机会,哄着太医喝下了含着春药的酒,两人成了好事,小宫女果然就怀上身孕。她故意将身孕的日期提前了半个月,还请求太医帮忙瞒骗。 太医院首座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只好在她未足月的时候就给了一副催产药。小宫女诞下麟儿,地位越发稳固。可是太医院首座却渐渐觉得危机四伏。 后来,太医院首座舍弃了荣华富贵只身离京,他游历大周、南疆充实医术,发誓此生再不进京城…… 德康帝听了崔叔明的故事,默默然没有开口。没有说在意,也没有说不在意。 不过他在意与否都与崔叔明无关了。斯人已逝,往事随风,这一切的一切于崔叔明来说不过是天边的浮云…… 出宫回府,林婉城正牵着儿子班班在门口翘首以待。 崔叔明笑着上前,摸了摸班班的脑袋,笑着问道:“给你添一个弟弟好不好?” 班班还没有说话,林婉城满脸通红地在崔叔明肩上拍一下:“当着孩子的面也这么不正经?” 崔叔明戏谑一笑,拥着她的肩膀,牵着班班往府内走:“若是正经,怎么生得出班班?” “崔叔明!” 说话声渐渐远去,消失在深深庭院内,金色阳光穿破云层,仿佛驱尽了阴霾,从此山河静好,人事亦从容。 全文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零二章 结局 张少伟脑袋伏在林婉城背后,闷声道:“侯爷什么也不要跟奴才说,奴才什么也不想知道!” 崔叔明冷笑起来:“你不想听本侯说话,还想听谁说?你的父母?好,本侯今日就成全你,让你见一见十五年未曾谋面的父母!带上来——” 崔叔明向身后一招手,立刻就有小厮推着一个老汉上前。那老汉被两个身穿铠甲的士兵一左一右押着,头垂得很低,影影绰绰看不清容貌。那老汉吃力道:“狗剩啊——我是你爹——狗剩——” 狗剩是张少伟的小名,十五年未曾听到,他不禁有些热泪盈眶。张少伟伏在林婉城身后,有些辨不清这声音到底是谁的。 他离家十五载,父母的声音早就记不清了,他有心抬起头来看一看,但是又担心中了崔叔明的圈套。 崔叔明见张少伟不为所动,一抬手狠狠道:“给我打!” 崔叔明话音刚落,就传来“噼里啪啦”的拳打脚踢的声音,还有那个老汉痛苦的哀嚎声:“儿啊,他们要打死我老汉了,啊——我的头,狗剩——狗剩——狗剩——”如此凄厉惨绝地叫了三声,张少伟只觉得百爪挠心,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难受。 张少伟终于忍不住,他稍微从林婉城背后露出一只眼睛,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利箭“嗖”一声从崔叔明身后射出来,将张少伟的左眼一箭贯穿。 可怜张少伟只来得及张着嘴,指着崔叔明咿呀道:“你骗我——”就断了气。 崔叔明赶忙冲上前将林婉城抱在怀里,平王脸上带着素日得体的笑容、拿着箭矢从队列深处走出来。 崔叔明派人将林婉城送回府,就带着平王和京畿营的战士进入养心殿。是时,隆乾帝了无声息地躺在床上,郑王扶着惠妃跪在床前,哭得跟泪人一样。 崔叔明带着众人进殿,郑王就站起来,装模作样地打量着崔叔明道:“崔将军不在边关戍守,怎么全副武装、贸贸然闯进养心殿?还有没有将父皇放在眼里?来人——来人——” 崔叔明启齿冷笑道:“郑王不用叫了,你的人已经被本侯全部拿下!” 郑王气得咬牙:“崔叔明,你好大的胆子,将军无召回京,你可知道是什么罪过?更何况你还带领这么多人闯进深宫来,纵使将你千刀万剐,你也无话说!” 崔叔明呵呵笑起来,看着郑王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白痴:“你说错了,本侯恰恰是奉了密诏回京的——”他抬手展开一页信纸,给身后的将士们看过之后,才摔在郑王的脸上。 郑王慌乱捡起来,只见上面写着:着镇国公总览军务,威武将军崔叔明率京畿营亲卫进宫勤王! 郑王吓得浑身颤抖,他和惠妃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思议。可是这密诏上的笔迹确实是隆乾帝无疑,而且,上面盖了玉玺,让人不得不信。 明明一切都防备的很好,可是为什么还是让崔叔明钻了空子,将隆乾帝诏书偷偷带出了宫? 说起来,这事还要多谢皇后的帮忙,皇后支走了惠妃,林婉城趁着给隆乾帝施针的空档请他写了诏书,然后在去御书房的路上撞到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小宫女。其实这宫女是平王安插在皇宫中的眼线,她趁着撞到林婉城的机会偷偷将密诏接过来带出宫,然后由木刻带着密诏快马加鞭去了京畿营。 而崔叔明早已在那里等候。将军无召不得私自入京,可是现在崔叔明有了御旨,自然就带着京畿营的战士进京勤王! 郑王想将那诏书团成团扔回去,惠妃眼皮一跳,赶忙悄悄碰了碰郑王的手臂,郑王立刻就反应过来:无故撕毁诏书是大罪,眼下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岂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郑王深吸两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惠妃就道:“原是我们错怪了侯爷。不过,我们这里也有一份诏书,还请侯爷辨别真伪!” 郑王脸上泛着冷笑,抬手就将一卷明黄圣旨端了出来,“噗”一声展开了,站在殿中朗声道:“圣旨到,百官接旨!” 惠妃赶忙弓身下跪,养心殿的奴才就也都赶忙跪下去。然而,京畿营的侍卫却面面相觑,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们并不是崔叔明的亲兵,只是被他一纸密诏调来京城,所以,对崔叔明的命令并不真心信服。他们抬头去看自己的统领,却见统领也拿不定主意,用眼觑着崔叔明。可是崔叔明腰板笔直,连低头的架势也没有,更别提下跪接旨,所以,京畿营的战士也都强撑着没有跪下去。 郑王一见形式不利,不由就怒视着崔叔明和平王道:“六弟、崔侯爷是想做什么?不愿意接旨吗?” 崔叔明勾唇笑起来:“并非是本侯不愿接旨,实在是你这圣旨……”他若有所思的看一眼郑王手中的明黄圣旨,眼里满是讥诮。 郑王被他一眼看得不由心虚,梗着脖子想要说话,崔叔明却提前发难,一个箭步上前就将圣旨抢了过来。 郑王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中已是空空如也。惠妃先一步反应过来,她提着裙裾从地上站起来,脸上陡然变色:“放肆!崔叔明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圣上龙体面前,你也敢放肆?” 崔叔明却颇玩味地看着手中的圣旨,冷笑着将上面的内容读出来:“钦封郑王为大周皇帝?你凭什么做大周的皇帝?这上面根本就不是圣上的笔迹!” 一石激起千层浪,崔叔明的话立时在大殿上炸开了锅,京畿营的战士议论纷纷,都有些难以相信:这世上难道还真诱人敢假传圣旨? 惠妃也跳脚道:“满口胡言!你这个不忠不义的狗奴才!皇上那么宠爱你,可是现在他尸骨未寒,你竟然当众质疑他的遗诏?京畿营的儿郎们,还不快把这个狗奴才押下去——” 平王立时站出来道:“且慢!叔明自有计较,还请惠妃娘娘切勿急躁,听他把话说完!” 有了平王的话,原本急躁的京畿营就慢慢恢复了平静:谁也不是傻的。看着这个势头,摆明了是平王、郑王夺嫡,他们不过是京畿营的小喽啰,还是不要淌这趟浑水,只做个墙头草,哪边得势往哪倒! 打定了主意,京畿营的人马索性掐腰站着看白戏。 只听崔叔明忽然笑起来:“忠义?惠妃娘娘也有脸跟本侯谈忠义两个字?那我问你,郑王是如何生出来的?” 崔叔明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让惠妃觉得平地一个炸雷,她紧张地望着崔叔明,嘴唇泛白,有些失声道:“你,你什么意思?” 崔叔明道:“郑王殿下真的是皇上的儿子吗?惠妃娘娘敢不敢当众滴血认亲?” 惠妃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霎时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郑王却勃然大怒:“你放肆!崔叔明,你辱及先皇,罪当问斩!”郑王怒从心头起,也顾不上许多,举着拳头就冲上来。崔叔明将身子一侧,稳稳躲过去,一把就将郑王制服。 崔叔明挑眉看着惠妃:“娘娘为何不说话?”惠妃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嗓子眼发甜,一个字也说不出。 崔叔明就道:“来人,去滴血认亲的器皿来!”京畿营的战士早就被狗血的剧情雷的外焦里嫩:皇上竟然被人带了绿帽子,而且帮人家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 可是震惊归震惊,还是有人赶忙就去用瓷碗打了清水过来。 隆乾帝刚刚咽气,所以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崔叔明上前要给隆乾帝取血,惠妃却忽然像是疯了一样拦住:“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皇上龙驭宾天,尸骨未寒,你不能这么犯上!” 崔叔明不由冷笑:“我这是在帮先皇正名,相信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也是能够理解的!平王殿下说,是不是?” 后面几个字,崔叔明一字一顿,平王赶忙上前道:“崔侯爷说的是。毕竟事关宗庙社稷,还是分辨清楚为好!” 惠妃还要阻拦,崔叔明却冷笑一声将她踢翻在一边。崔叔明用匕首在隆乾帝指尖轻轻一划,鲜血涓涓流出来,崔叔明用刀尖沾了一点滴在清水里,然后拧着眉一步一步向郑王走过去。 郑王看着崔叔明像是猎豹一样一步一步接近自己,只觉得从头到尾一片冰寒。他惊恐地后退,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 可是郑王哪里是崔叔明的对手?崔叔明逼着他滴了血,大殿上的人就都伸长了脖子全神贯注地盯着瓷碗。 血液不溶!真相大白! 惠妃颓然地坐在地上,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 七天后,隆乾帝大丧,平王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开平。只是北疆的战事还没有结束,开太平盛世局面哪有那般容易? 而企图谋逆的郑王自然是没有好下场,就连他的生母惠妃,也一同死在新皇登基的庆贺声中。 后来,平王——不,现在应该叫他德康帝了——德康帝曾经私下里问过崔叔明,郑王的父亲是谁? 崔叔明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宫女,她不甘平凡、野心勃勃。但是眼见着年岁渐长,再没有机会得宠,于是就开始为自己的未来谋划。 不得不说,她的眼光非常好。她暗中布局,让当时的太医院首座对她芳心暗许。太医院首座许下承若,她一旦出宫,一定会以正室之位相许。 小宫女欢欣不已,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变故突起。 有一回,皇上喝醉了酒,迷迷糊糊之间宠幸了这个宫女,她也一跃成为后妃之一。 成为后妃的小宫女不甘心做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嫔妃,所以,她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往上爬。只是,眼见着宫里许多主子都有了身孕,小宫女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她不由有些急躁。 小宫女向太医院首座求救,那个太医经不住她软磨硬泡只得答应给她一个速效怀孕的方子。没想到,她虽然拿到了方子,可是连续一半个月过去了,皇上却再没有宠幸过她。她急得五内俱焚,最终将主意打到了太医院首座的头上。 小宫女趁着把脉的机会,哄着太医喝下了含着春药的酒,两人成了好事,小宫女果然就怀上身孕。她故意将身孕的日期提前了半个月,还请求太医帮忙瞒骗。 太医院首座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只好在她未足月的时候就给了一副催产药。小宫女诞下麟儿,地位越发稳固。可是太医院首座却渐渐觉得危机四伏。 后来,太医院首座舍弃了荣华富贵只身离京,他游历大周、南疆充实医术,发誓此生再不进京城…… 德康帝听了崔叔明的故事,默默然没有开口。没有说在意,也没有说不在意。 不过他在意与否都与崔叔明无关了。斯人已逝,往事随风,这一切的一切于崔叔明来说不过是天边的浮云…… 出宫回府,林婉城正牵着儿子班班在门口翘首以待。 崔叔明笑着上前,摸了摸班班的脑袋,笑着问道:“给你添一个弟弟好不好?” 班班还没有说话,林婉城满脸通红地在崔叔明肩上拍一下:“当着孩子的面也这么不正经?” 崔叔明戏谑一笑,拥着她的肩膀,牵着班班往府内走:“若是正经,怎么生得出班班?” “崔叔明!” 说话声渐渐远去,消失在深深庭院内,金色阳光穿破云层,仿佛驱尽了阴霾,从此山河静好,人事亦从容。 全文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章 出宫 惠妃匆匆去了承乾宫,皇后却是为着皇上的千秋寿诞找她拿个主意。 皇后虽然坐着正宫,但是谁人不知,这诺大的紫禁城已经是郑王母子的天下。明面上事事都要皇后操持,可是她却事事当不得家。 眼见皇上的千秋寿诞临近,他正巧又在病中,所以,皇后娘娘想借此机会为他冲喜。 然而,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宫里的情况再没有人比惠妃更了解,她又岂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惠妃耐着性子将跟皇后解释边关吃紧,皇上的寿诞不宜大肆操办,皇后深思熟虑,终于决定同意惠妃的建议。 惠妃摆平了皇后,一想到皇上正跟林婉城单独相处,怕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所以赶忙又往养心殿折返。 惠妃回到养心殿,却见惜春正焦急地守在门外。惠妃心内一惊,两步就冲过去,一巴掌甩在惜春的脸上,吼道:“不是让你守在里面吗?” 惠妃想来爱惜自己的名声,平日里莫说是对着自己宫里的丫鬟,就是对着身份底下的太监,也从来没有红过脸,所以,惜春骤然看到自己主子脸上一片狰狞,着实吓了一跳。 惠妃一生都在装作贤良淑德,装成大家闺秀,可是她在后宫里顺遂惯了,一直也没有遇上什么大的风浪,所以,也未曾破功。现在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她一想到林婉城和皇上的密谋有可能让自己母子万劫不复,就怎么也忍不住心头的那把火。 惜春赶忙跪下磕头:“奴婢该死,是崔夫人说要为皇上施针,奴婢不方便在场,所以,奴婢就……就……” 惠妃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模样心里不由暗恨:人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惠妃平日在宫里装惯了柔弱善良,所以在她宫里,除了贴身合用的那两个大宫女,其余的竟都是些绵软无用的怂包。 惠妃厌恶地扫一眼惜春,理也不理他,径直推门进了养心殿。 惠妃忍着一腔怒气进殿,一抬眼看到林婉城正在窗前给隆乾帝施针,心里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 林婉城赶忙将手中的银针放下来,跪倒在龙榻前拜倒:“惠妃娘娘。”惠妃定定看了她片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她勉强勾唇轻笑道:“皇上的病情如何?”那副模样倒像是看准了林婉城无能为力一样。 其实毒药是惠妃下的,毒性她自然也了解,因此,当初平王立军令状请林婉城进宫看诊时,她才勉强答应下来。就是看准了这种红丝蚂蝗没有解药,所以,她半点也不担心林婉城能够起死回生。 林婉城心中一顿,赶忙道:“回娘娘的话,皇上龙体有损,想要康复只怕仍需时日……” 惠妃就挑着眉道:“夫人继续医治吧,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本宫开口。” 林婉城.垂头应下,兀自起身回到床边继续给隆乾帝行针。惠妃却再也不肯离开,命人搬了个绣墩在床榻前一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林婉城治病。 林婉城走了一套针法,就又背着药箱去煎药。惠妃皱眉看了一眼药箱,脑子里灵光闪动,脱口便道:“慢!” 门前的宫女将手臂一伸就挡住林婉城的去路,林婉城呼吸一滞,冷汗顺着额角就留下来。 惠妃悠然的从绣墩上起身,慢慢踱到近前,将林婉城背上的小药箱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眼睛似乎能在上面盯出一个洞。 惠妃笑道:“素日里总见夫人背着药箱,却总也不知道这里面都装的是什么,本宫着实好奇,不知崔夫人能否帮本宫解惑?” 林婉城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转过身来:“这药箱里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如脉枕、银针一类,实在是怕污了娘娘的眼睛!” 惠妃坚持道:“看来崔夫人是不愿意满足本宫的好奇心了……”语气中已经隐隐有了强势的味道。 林婉城还未说话,惠妃身边的贴身宫女枫叶就立刻走上前,脸上笑盈盈的,手上却丝毫不怠慢的从林婉城手中将药箱夺过去:“夫人还是如了娘娘的意愿吧!” 枫叶将林婉城的药箱夺过去,一抖手就将盖子打开,惠妃状若好奇的掩着口鼻探过脑袋去。枫叶在林婉城的药箱里翻翻拣拣,病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惠妃,一失手,“砰”的一声响,林婉城的药箱竟落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枫叶赶忙跪下求饶,只是林婉城从她的眼睛中看不出半分慌乱的神色。惠妃抬脚就在药箱上踢了一脚,药箱咕噜噜滚出去好远——这是在查看药箱是否有夹层? 林婉城看着惠妃的样子不由心中冷笑,惠妃眼见查不出什么,只好道:“算了,不过是一个药箱,想来崔夫人也不会怪罪,你去库房里寻一个上好的紫檀木箱子送过来吧!” 枫叶磕头谢了恩,也不管林婉城的脸色,转身就出了宫门。 惠妃势大,纵使她砸了林婉城的药箱,林婉城也不敢多说什么。恭恭敬敬给惠妃行了礼,林婉城就退出去给皇上煎药,惠妃扭头冲着一堆宫女使了个眼色,一个叫秋兰的小丫鬟立刻就跟了上去。 秋兰陪着林婉城出了养心殿,向着太医院的方向稳步走了过去。在走到崇庆殿前的拐角时,半路上忽然转出一个总角的小丫鬟。 她神色慌张地从拐角处出来,头也不抬地撞在林婉城怀里,林婉城被撞的蹲坐下去,那小宫女神色慌张地跑上来搀扶。 林婉城扶着小宫女的手站起来,那小宫女就赶忙跪下磕头赔罪,秋兰自是不屑帮林婉城整理着装,林婉城只好弯着腰将裙角的浮土拍干净。 秋兰冷眼立在一旁,只见林婉城嫌恶地看了对面的宫女一眼,不悦道:“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那宫女瑟缩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夫人责罚!” 林婉城皱着眉瞪她一眼,一跺脚,骂了一句“倒霉”就带着秋兰离去。林婉城走开后,刚刚还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宫女立刻就镇定下来,她紧紧握住手里的字条,抽身站起来,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然后朝着宫门的方向就跑了过去。 林婉城在皇宫里又呆了两天,隆乾帝的病情总算稳定。 第三日夜晚,林婉城正在自己的房间用膳,养心殿的小太监却匆匆忙忙跑进来,带着哭腔道:“夫人快去养心殿,皇上他……他……” 林婉城只觉头皮发懵,她将碗一丢,提起裙角就向养心殿跑过去。进殿一看,里面已经乱作一团。隆乾帝此时正在披头散发的在地上打滚,他用双手不停地挠着自己的脖子,两条腿在胡乱扑腾,脸上的五官几乎扭在一起,看着十分狰狞恐怖。 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从来没有见过皇上这个样子,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张喜年一见林婉城进殿,立刻就有了主心骨,他拉着林婉城急道:“夫人,快看看皇上这是怎么了?” 林婉城看到隆乾帝这个样子,心中一惊隐隐有了猜测。但是她不敢怠慢,马上就上前跪坐在地,有两个小太监从旁帮忙拉住隆乾帝的手,林婉城就搭住他的手腕给他诊脉。 果然不出所料:隆乾帝是犯了红丝蚂蝗的瘾了……只是,红丝蚂蝗只要按时服用救不会毒发,一直以来,惠妃做的滴水不漏,从来没有让皇上毒发过,今天怎么会…… 林婉城来不及思索,提笔悬腕就写了一张方子,张喜年刚刚命人拿下去煎煮,惠妃就在宫人的搀扶下气势汹汹进了殿门。 她一看到隆乾帝这个样子,立刻就知道皇上是毒发了。只是惠妃心中也十分奇怪,明明让皇上按时喝了参茶,怎么还会毒发? 这件事说起来奇怪,其实并不难理解。惠妃有事提前回宫,就命自己的心腹青萝伺候隆乾帝饮参茶。 青萝沏好茶给隆乾帝端了过去,不曾想他一个没接牢,杯子就翻在床上,好在没有烫到隆乾帝,不然青萝纵使有十个脑袋也要搬家。 事发之后,青萝怕惠妃责骂,所以就大着胆子将事情瞒下来。养心殿的宫人早已看清宫中的形式,所以,青萝不说,谁也不敢将这件事传出去。 只是,青萝虽然知道这参茶不简单,却并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料。她原以为少喝一杯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却不曾想竟然闹得这么大。 青萝眼见惠妃发了火儿,赶忙就跪下承认此事,惠妃扫一眼专心给隆乾帝用针的林婉城,冷凝的眸子里跳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说话间,枫叶已经重新沏好了参茶,惠妃抬手接过来,用银勺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凉了,才递到隆乾帝嘴边:“皇上,喝杯参茶定定神吧!” 林婉城已经暂时用针压制住了隆乾帝体内的毒性,不过她心里清楚,这种毒并不能根治。所以她扫一眼那杯喷香浓郁的参茶,旋即又垂下头去了。 惠妃知道林婉城是神医,所以这点子毒药瞒不过她。惠妃原来还心中惴惴,不过看林婉城如此识相,心里勾起一抹冷笑,漫不经心地喂隆乾帝喝参茶。 隆乾帝喝了茶,神智果然就完全清醒过来。此时,张喜年已经将林婉城开的药煎好端上来,惠妃看一眼那黢黑的药汁,就凝眉道:“皇上已经没有大碍,这药就不喝了吧!” 林婉城叹口气道:“这药对皇上的龙体有益,还是用了吧!” 惠妃明知道隆乾帝的毒不能解,所以也不再坚持,抬起屁股就站起来。林婉城赶忙端着药碗上前。 林婉城正在一勺一勺地伺候隆乾帝吃药,张喜年却匆匆忙忙折返进来。 他拱手道:“皇上,侯府里派了个叫木刻的侍卫来传话,说崔世子突发高热,想请崔夫人出宫看诊。” 林婉城心中一跳,手上的汤匙没拿稳,两滴黑褐色的药汁就都出来落在明黄的锦缎上。林婉城赶忙将药碗放下,自己就俯下身子请罪:“皇上恕罪!” 隆乾帝的身子虽然好转了一些,但是这几日还总是时睡时醒,他看林婉城屈膝跪在汉白玉砖石上,不由皱着眉轻咳两声,摆手道:“算了,你担心孩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林婉城赶忙弓身谢恩:“皇上仁德!”隆乾帝就叹口气道:“左右朕也没有旁的事,你家里既然有事,就出宫去吧。班班年幼,不要出了什么岔子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零一章 发作 坐在一旁的惠妃眼波流转,赶忙拦住:“皇上,您的身体未愈,崔夫人怎好出宫?” 隆乾帝摇头道:“朕这里有你们这么许多人,还怕什么?”惠妃急道:“可是……” 隆乾帝声音一沉:“怎么,朕病了一场,这宫里就是惠妃做主了吗?” 惠妃惶恐地跪下磕头:“嫔妾不敢,嫔妾只是担心皇上您的病情!” 隆乾帝捂着嘴咳了一会儿:“让她明早再进宫就是!”此事敲定下来,林婉城赶忙跪倒谢恩。惠妃纵使有满肚子不情愿,也不好公然与皇上作对——再怎么说,皇上还是九五之尊,是这紫禁城,乃至整个天下的主人! 林婉城勉强收拾一番就随着引路的太监出宫,可是她前脚刚走,惠妃宫里的大丫鬟就匆匆来养心殿禀报说郑王进宫了! 郑王已在外开府建牙,无召不得私自入宫,现在他夤夜前来,想必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惠妃不敢怠慢,留下一个宫女在这里监视,就带着人匆匆回宫。 林婉城自从知道班班生病之后,就觉得一颗心纷乱如麻。她自己是大夫,所以平日里特别注意班班的身体,这个小家伙似乎也遗传了崔叔明的好身板,几乎很少生病。可是现在怎么就莫名其妙的高烧了呢? 林婉城不敢再想,脚步也越来越快,就只见东华门的门楼在一片辉煌的灯火中慢慢清晰。 东华门的守卫正准备上前盘查,林婉城忽然听到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林婉城一回头,只见惠妃宫里的大太监张少伟领着一大队内卫匆匆赶上来。 他们还没有近前,张少伟就举着手冲东华门的守卫高喊:“皇上有旨,封锁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皇上有旨……” 他的声音尖细而聒噪,在这漆黑的夜里,从不远处的甬道上传过来,听得人汗毛直竖。 林婉城忽然就紧张起来:若是自己不能出宫,那么班班该怎么办? 她转过头,却看见东华门的守卫已经神色慌张的给宫门下钥。林婉城一急,挺着身子就想往宫门外挤。 可是东华门的守卫却将长矛架起,逼着林婉城往后退。 张少伟带着内卫转眼就奔到近前,昂然挺立,高声又将皇上的“圣旨”宣读一遍。林婉城忍不住道:“张公公,本夫人是奉皇命出宫,你也敢阻拦吗?” 张少伟却勾唇笑起来:“夫人,奴才也是奉命行事!”他刻意将“奉命”二字说得含含糊糊。林婉城心中一凛,立刻就明白过来:奉命是奉命,只怕并非是皇上的命令吧! 林婉城冷笑道:“那就请公公将皇上的手谕拿出来吧!” 张少伟面上一顿,眼光闪了闪,片刻又强装镇定道:“皇上传的是口谕,夫人可莫要强人所难!” 林婉城冷笑道:“说是奉了皇命,却又拿不出手谕,张公公,你可知道假传圣旨是什么样的罪名?” 张少伟眼中有一丝慌乱散过,他看着林婉城那张冷峻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夫人可莫要来吓唬奴才,奴才也是奉命行事!”他一挥手,身后的内卫就要将林婉城绑起来。 正在这时,东华门外忽然传出震天的厮杀声,宫门尚未下钥,便被门外的官兵用强力撞开。接着,崔叔明骑着白马、一身金甲、威风八面地冲进来。 张少伟见崔叔明从天而降,只觉得一双眼睛都要瞪裂了,他心知今夜之事恐有变故,一抬手,就从袖子里掏出一柄短刀,刀锋闪着寒芒,立刻就架在林婉城脖子上,对着崔叔明吼道:“崔将军,你夫人现在在我手里,不想让她死的话,就乖乖听话!” 张少伟一边说,他身后立刻就有人跑回去给惠妃报信。 崔叔明坐在马上,拳头紧握,前几天才包扎好的手臂立刻就渗出血来:这张少伟也忒奸猾,他抬手将林婉城拉到胸前,屈着膝,将整个身子都隐藏在她后面,只露出一只细白的、不似男人的手掌,举着一把寒光熠熠的刀架在林婉城脖子上。 依照崔叔明的性子,早该一剑上前劈了他,可是他手里握着林婉城,就等于拿捏住了自己的半条命,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且说张少伟打发内卫去跟惠妃报信,惠妃得了消息不由面沉似水,她一甩袍袖就进了养心殿。张喜年上前想要阻拦,她一抬手,就有内卫冲上来把张喜年带了下去。 皇上正靠着大迎枕坐在床头,他听到门外的响动赶忙就回头去看,一眼就见到惠妃风风火火闯进殿来。 隆乾帝抬手指着惠妃道:“放肆!朕不宣召,你胆敢闯宫?到底还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惠妃一改平日的温柔和顺,迈步近前,居高临下,冷眼睥睨着面色苍白的隆乾帝,勾唇笑道:“皇上,嫔妾伺候了您这么许多年,规矩也守了这么多年,今日请您容嫔妾放肆一回可好?” 隆乾帝听出她话里有话,捂着嘴咳嗽着并不搭腔。 惠妃深深吸了口气,慢条斯理道:“今天,嫔妾来养心殿原是有事相求,不过看皇上您的态度,想必不会答允了!” 隆乾帝冷声道:“你若安守本分,我何事不能答允?” 惠妃冷笑起来:“安守本分?嫔妾素来就不相信这四个字!德妃姐姐安守本分,结果怎样?还不是撇下六皇子就撒手人寰?皇后这些年倒是安守本分,可她的下场如何?就连她唯一的女儿也保不住,被您送到南疆去了……” 惠妃脸上满是讥讽的笑,隆乾帝就有些挂不住:“你放肆!你放肆!”他叫得身嘶力竭,只是全然没有了从前的气势,言语中虽然尽是愤怒,倒有些让人害怕不起来。 惠妃接着道:“放肆?嫔妾还有更放肆的呢!”她伸手从袖笼中掏出一卷明黄的圣旨,抖手展开,铺在隆乾帝面前:“皇上身子不适,嫔妾怜您辛苦,所以,就特意为皇上解忧。还请皇上在这份诏书上用印,然后,嫔妾便送您去颐养天年!” 隆乾帝浑浊的目光在圣旨上一扫,只见上面写着让郑王承继皇位,心里不由血气翻涌,抬手就抓起来扔出去:“你们做梦!”只是皇上病体孱弱,手上没有力气,所以即使尽了全力,也只扔出几步远。 惠妃却浑不在意一样,她笑盈盈弯腰将诏书捡起来,对着隆乾帝道:“皇上,嫔妾劝您还是想开些,早点告诉嫔妾玉玺的所在,否则,咱们夫妻一场,只怕是要您吃些苦头了!” 隆乾帝自从病倒后,就将玉玺藏了起来,惠妃一直在养心殿侍疾,明里暗里没少打探玉玺的下落,只是皇上咬死了不松口,他们母子又不能用强,一时之间只得慢慢拖延。 然而现在却不同了。崔叔明已经率领支援打倒了东华门外,郑王虽然暂时掌控了紫禁城,但是手里并没有兵权,如果崔叔明真的攻打进来,母子两个一番心血只怕要付诸流水。 可是,如果惠妃拿到了诏书,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到时候,郑王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储,崔叔明就是犯上作乱的反臣,天下有德之士群起而攻之,崔叔明是大将军又如何?掌控兵权又如何?到时候还不是要乖乖俯首称臣? 惠妃一想到即将成事,就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她脸上换了一抹冷酷神色,大步走上去,一把抓住隆乾帝的衣领,眯着眼眸,阴冷的神色让人不由心中发凉。 惠妃恶狠狠道:“皇上,嫔妾还是劝您识相一些,交出玉玺,否则,嫔妾真的不客气了!” 隆乾帝被衣领勒住脖子,呼吸都有些困难,他一张苍白的脸涨的青紫,却还是不愿轻易松口。 说话间,宫门外又响起纷乱的脚步,殿门被一脚踹开,郑王拉着披头散发的皇后娘娘就冲了进来。 郑王知道事态紧急,也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对惠妃道:“母妃,诏书拿到了吗?” 惠妃恼怒地松开手,隆乾帝就“砰”一声落在床榻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你父皇正闹脾气,不肯帮忙呢!” 郑王脸上划过一丝狠色,一把抓着皇后的衣领将她推倒在地上,抬脚就踩着她的手:“父皇,你也不想母后就这么惨死在儿臣的剑下吧,儿臣劝您还是识相些,快点将玉玺交出来!” 隆乾帝看一眼地上的皇后,撇过脸去喘着粗气没有吭声,惠妃拧着眉道:“皇儿,这招无用。你父皇的心从来不在这个女人身上!” 郑王眼眸中闪过厉色:“那他在乎谁,儿臣这就派人把他抓来……” 惠妃听到这句话有一瞬间的失神,她眼睛望着窗外,眼角都是冷笑,似是对郑王,又似是在自言自语:“他最在乎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母子俩正急得不知所措,隆乾帝那边却突然毒性发作。他只感觉脖子被人骤然掐紧,浑身上下似乎有无数的蚂蚁在爬,在撕咬,让他觉得生不如死。 隆乾帝抓着脖子就开始打滚,一翻身就掉在地上,嘴里不时发出痛苦的嚎叫。惠妃一看,不由喜上心头,她两步冲过去,居高临下看着隆乾帝笑道:“皇上,您难受吗?想不想喝杯参茶?” 隆乾帝双手在半空中不停地乱抓,粗着嗓子一遍一遍祈求:“求你,快给我……我要喝……喝参茶!” 惠妃的笑容更加灿烂:“那您就把玉玺交出来,只要您乖乖交出来,嫔妾一定保证您能好好地颐养天年!” 惠妃虽然没有亲自尝试过红丝蚂蝗的药性,可是她曾亲眼见识过毒发的人没有解药的惨状,所以她料定隆乾帝是撑不住的,到最后,还是会乖乖将玉玺交出来。只要他们母子拿到玉玺,就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东华门外,张少伟挟持着林婉城与崔叔明对峙,崔叔明心下焦急,却知道不能轻举妄动。忽然,一声清亮的哨声在他耳边响起。崔叔明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旋即翻身下马。 崔叔明道:“张公公,本侯记得你进宫十五年应该从没有回过家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零一章 发作 坐在一旁的惠妃眼波流转,赶忙拦住:“皇上,您的身体未愈,崔夫人怎好出宫?” 隆乾帝摇头道:“朕这里有你们这么许多人,还怕什么?”惠妃急道:“可是……” 隆乾帝声音一沉:“怎么,朕病了一场,这宫里就是惠妃做主了吗?” 惠妃惶恐地跪下磕头:“嫔妾不敢,嫔妾只是担心皇上您的病情!” 隆乾帝捂着嘴咳了一会儿:“让她明早再进宫就是!”此事敲定下来,林婉城赶忙跪倒谢恩。惠妃纵使有满肚子不情愿,也不好公然与皇上作对——再怎么说,皇上还是九五之尊,是这紫禁城,乃至整个天下的主人! 林婉城勉强收拾一番就随着引路的太监出宫,可是她前脚刚走,惠妃宫里的大丫鬟就匆匆来养心殿禀报说郑王进宫了! 郑王已在外开府建牙,无召不得私自入宫,现在他夤夜前来,想必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惠妃不敢怠慢,留下一个宫女在这里监视,就带着人匆匆回宫。 林婉城自从知道班班生病之后,就觉得一颗心纷乱如麻。她自己是大夫,所以平日里特别注意班班的身体,这个小家伙似乎也遗传了崔叔明的好身板,几乎很少生病。可是现在怎么就莫名其妙的高烧了呢? 林婉城不敢再想,脚步也越来越快,就只见东华门的门楼在一片辉煌的灯火中慢慢清晰。 东华门的守卫正准备上前盘查,林婉城忽然听到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林婉城一回头,只见惠妃宫里的大太监张少伟领着一大队内卫匆匆赶上来。 他们还没有近前,张少伟就举着手冲东华门的守卫高喊:“皇上有旨,封锁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皇上有旨……” 他的声音尖细而聒噪,在这漆黑的夜里,从不远处的甬道上传过来,听得人汗毛直竖。 林婉城忽然就紧张起来:若是自己不能出宫,那么班班该怎么办? 她转过头,却看见东华门的守卫已经神色慌张的给宫门下钥。林婉城一急,挺着身子就想往宫门外挤。 可是东华门的守卫却将长矛架起,逼着林婉城往后退。 张少伟带着内卫转眼就奔到近前,昂然挺立,高声又将皇上的“圣旨”宣读一遍。林婉城忍不住道:“张公公,本夫人是奉皇命出宫,你也敢阻拦吗?” 张少伟却勾唇笑起来:“夫人,奴才也是奉命行事!”他刻意将“奉命”二字说得含含糊糊。林婉城心中一凛,立刻就明白过来:奉命是奉命,只怕并非是皇上的命令吧! 林婉城冷笑道:“那就请公公将皇上的手谕拿出来吧!” 张少伟面上一顿,眼光闪了闪,片刻又强装镇定道:“皇上传的是口谕,夫人可莫要强人所难!” 林婉城冷笑道:“说是奉了皇命,却又拿不出手谕,张公公,你可知道假传圣旨是什么样的罪名?” 张少伟眼中有一丝慌乱散过,他看着林婉城那张冷峻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夫人可莫要来吓唬奴才,奴才也是奉命行事!”他一挥手,身后的内卫就要将林婉城绑起来。 正在这时,东华门外忽然传出震天的厮杀声,宫门尚未下钥,便被门外的官兵用强力撞开。接着,崔叔明骑着白马、一身金甲、威风八面地冲进来。 张少伟见崔叔明从天而降,只觉得一双眼睛都要瞪裂了,他心知今夜之事恐有变故,一抬手,就从袖子里掏出一柄短刀,刀锋闪着寒芒,立刻就架在林婉城脖子上,对着崔叔明吼道:“崔将军,你夫人现在在我手里,不想让她死的话,就乖乖听话!” 张少伟一边说,他身后立刻就有人跑回去给惠妃报信。 崔叔明坐在马上,拳头紧握,前几天才包扎好的手臂立刻就渗出血来:这张少伟也忒奸猾,他抬手将林婉城拉到胸前,屈着膝,将整个身子都隐藏在她后面,只露出一只细白的、不似男人的手掌,举着一把寒光熠熠的刀架在林婉城脖子上。 依照崔叔明的性子,早该一剑上前劈了他,可是他手里握着林婉城,就等于拿捏住了自己的半条命,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且说张少伟打发内卫去跟惠妃报信,惠妃得了消息不由面沉似水,她一甩袍袖就进了养心殿。张喜年上前想要阻拦,她一抬手,就有内卫冲上来把张喜年带了下去。 皇上正靠着大迎枕坐在床头,他听到门外的响动赶忙就回头去看,一眼就见到惠妃风风火火闯进殿来。 隆乾帝抬手指着惠妃道:“放肆!朕不宣召,你胆敢闯宫?到底还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惠妃一改平日的温柔和顺,迈步近前,居高临下,冷眼睥睨着面色苍白的隆乾帝,勾唇笑道:“皇上,嫔妾伺候了您这么许多年,规矩也守了这么多年,今日请您容嫔妾放肆一回可好?” 隆乾帝听出她话里有话,捂着嘴咳嗽着并不搭腔。 惠妃深深吸了口气,慢条斯理道:“今天,嫔妾来养心殿原是有事相求,不过看皇上您的态度,想必不会答允了!” 隆乾帝冷声道:“你若安守本分,我何事不能答允?” 惠妃冷笑起来:“安守本分?嫔妾素来就不相信这四个字!德妃姐姐安守本分,结果怎样?还不是撇下六皇子就撒手人寰?皇后这些年倒是安守本分,可她的下场如何?就连她唯一的女儿也保不住,被您送到南疆去了……” 惠妃脸上满是讥讽的笑,隆乾帝就有些挂不住:“你放肆!你放肆!”他叫得身嘶力竭,只是全然没有了从前的气势,言语中虽然尽是愤怒,倒有些让人害怕不起来。 惠妃接着道:“放肆?嫔妾还有更放肆的呢!”她伸手从袖笼中掏出一卷明黄的圣旨,抖手展开,铺在隆乾帝面前:“皇上身子不适,嫔妾怜您辛苦,所以,就特意为皇上解忧。还请皇上在这份诏书上用印,然后,嫔妾便送您去颐养天年!” 隆乾帝浑浊的目光在圣旨上一扫,只见上面写着让郑王承继皇位,心里不由血气翻涌,抬手就抓起来扔出去:“你们做梦!”只是皇上病体孱弱,手上没有力气,所以即使尽了全力,也只扔出几步远。 惠妃却浑不在意一样,她笑盈盈弯腰将诏书捡起来,对着隆乾帝道:“皇上,嫔妾劝您还是想开些,早点告诉嫔妾玉玺的所在,否则,咱们夫妻一场,只怕是要您吃些苦头了!” 隆乾帝自从病倒后,就将玉玺藏了起来,惠妃一直在养心殿侍疾,明里暗里没少打探玉玺的下落,只是皇上咬死了不松口,他们母子又不能用强,一时之间只得慢慢拖延。 然而现在却不同了。崔叔明已经率领支援打倒了东华门外,郑王虽然暂时掌控了紫禁城,但是手里并没有兵权,如果崔叔明真的攻打进来,母子两个一番心血只怕要付诸流水。 可是,如果惠妃拿到了诏书,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到时候,郑王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储,崔叔明就是犯上作乱的反臣,天下有德之士群起而攻之,崔叔明是大将军又如何?掌控兵权又如何?到时候还不是要乖乖俯首称臣? 惠妃一想到即将成事,就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她脸上换了一抹冷酷神色,大步走上去,一把抓住隆乾帝的衣领,眯着眼眸,阴冷的神色让人不由心中发凉。 惠妃恶狠狠道:“皇上,嫔妾还是劝您识相一些,交出玉玺,否则,嫔妾真的不客气了!” 隆乾帝被衣领勒住脖子,呼吸都有些困难,他一张苍白的脸涨的青紫,却还是不愿轻易松口。 说话间,宫门外又响起纷乱的脚步,殿门被一脚踹开,郑王拉着披头散发的皇后娘娘就冲了进来。 郑王知道事态紧急,也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对惠妃道:“母妃,诏书拿到了吗?” 惠妃恼怒地松开手,隆乾帝就“砰”一声落在床榻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你父皇正闹脾气,不肯帮忙呢!” 郑王脸上划过一丝狠色,一把抓着皇后的衣领将她推倒在地上,抬脚就踩着她的手:“父皇,你也不想母后就这么惨死在儿臣的剑下吧,儿臣劝您还是识相些,快点将玉玺交出来!” 隆乾帝看一眼地上的皇后,撇过脸去喘着粗气没有吭声,惠妃拧着眉道:“皇儿,这招无用。你父皇的心从来不在这个女人身上!” 郑王眼眸中闪过厉色:“那他在乎谁,儿臣这就派人把他抓来……” 惠妃听到这句话有一瞬间的失神,她眼睛望着窗外,眼角都是冷笑,似是对郑王,又似是在自言自语:“他最在乎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母子俩正急得不知所措,隆乾帝那边却突然毒性发作。他只感觉脖子被人骤然掐紧,浑身上下似乎有无数的蚂蚁在爬,在撕咬,让他觉得生不如死。 隆乾帝抓着脖子就开始打滚,一翻身就掉在地上,嘴里不时发出痛苦的嚎叫。惠妃一看,不由喜上心头,她两步冲过去,居高临下看着隆乾帝笑道:“皇上,您难受吗?想不想喝杯参茶?” 隆乾帝双手在半空中不停地乱抓,粗着嗓子一遍一遍祈求:“求你,快给我……我要喝……喝参茶!” 惠妃的笑容更加灿烂:“那您就把玉玺交出来,只要您乖乖交出来,嫔妾一定保证您能好好地颐养天年!” 惠妃虽然没有亲自尝试过红丝蚂蝗的药性,可是她曾亲眼见识过毒发的人没有解药的惨状,所以她料定隆乾帝是撑不住的,到最后,还是会乖乖将玉玺交出来。只要他们母子拿到玉玺,就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东华门外,张少伟挟持着林婉城与崔叔明对峙,崔叔明心下焦急,却知道不能轻举妄动。忽然,一声清亮的哨声在他耳边响起。崔叔明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旋即翻身下马。 崔叔明道:“张公公,本侯记得你进宫十五年应该从没有回过家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零一章 发作 坐在一旁的惠妃眼波流转,赶忙拦住:“皇上,您的身体未愈,崔夫人怎好出宫?” 隆乾帝摇头道:“朕这里有你们这么许多人,还怕什么?”惠妃急道:“可是……” 隆乾帝声音一沉:“怎么,朕病了一场,这宫里就是惠妃做主了吗?” 惠妃惶恐地跪下磕头:“嫔妾不敢,嫔妾只是担心皇上您的病情!” 隆乾帝捂着嘴咳了一会儿:“让她明早再进宫就是!”此事敲定下来,林婉城赶忙跪倒谢恩。惠妃纵使有满肚子不情愿,也不好公然与皇上作对——再怎么说,皇上还是九五之尊,是这紫禁城,乃至整个天下的主人! 林婉城勉强收拾一番就随着引路的太监出宫,可是她前脚刚走,惠妃宫里的大丫鬟就匆匆来养心殿禀报说郑王进宫了! 郑王已在外开府建牙,无召不得私自入宫,现在他夤夜前来,想必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惠妃不敢怠慢,留下一个宫女在这里监视,就带着人匆匆回宫。 林婉城自从知道班班生病之后,就觉得一颗心纷乱如麻。她自己是大夫,所以平日里特别注意班班的身体,这个小家伙似乎也遗传了崔叔明的好身板,几乎很少生病。可是现在怎么就莫名其妙的高烧了呢? 林婉城不敢再想,脚步也越来越快,就只见东华门的门楼在一片辉煌的灯火中慢慢清晰。 东华门的守卫正准备上前盘查,林婉城忽然听到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林婉城一回头,只见惠妃宫里的大太监张少伟领着一大队内卫匆匆赶上来。 他们还没有近前,张少伟就举着手冲东华门的守卫高喊:“皇上有旨,封锁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皇上有旨……” 他的声音尖细而聒噪,在这漆黑的夜里,从不远处的甬道上传过来,听得人汗毛直竖。 林婉城忽然就紧张起来:若是自己不能出宫,那么班班该怎么办? 她转过头,却看见东华门的守卫已经神色慌张的给宫门下钥。林婉城一急,挺着身子就想往宫门外挤。 可是东华门的守卫却将长矛架起,逼着林婉城往后退。 张少伟带着内卫转眼就奔到近前,昂然挺立,高声又将皇上的“圣旨”宣读一遍。林婉城忍不住道:“张公公,本夫人是奉皇命出宫,你也敢阻拦吗?” 张少伟却勾唇笑起来:“夫人,奴才也是奉命行事!”他刻意将“奉命”二字说得含含糊糊。林婉城心中一凛,立刻就明白过来:奉命是奉命,只怕并非是皇上的命令吧! 林婉城冷笑道:“那就请公公将皇上的手谕拿出来吧!” 张少伟面上一顿,眼光闪了闪,片刻又强装镇定道:“皇上传的是口谕,夫人可莫要强人所难!” 林婉城冷笑道:“说是奉了皇命,却又拿不出手谕,张公公,你可知道假传圣旨是什么样的罪名?” 张少伟眼中有一丝慌乱散过,他看着林婉城那张冷峻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夫人可莫要来吓唬奴才,奴才也是奉命行事!”他一挥手,身后的内卫就要将林婉城绑起来。 正在这时,东华门外忽然传出震天的厮杀声,宫门尚未下钥,便被门外的官兵用强力撞开。接着,崔叔明骑着白马、一身金甲、威风八面地冲进来。 张少伟见崔叔明从天而降,只觉得一双眼睛都要瞪裂了,他心知今夜之事恐有变故,一抬手,就从袖子里掏出一柄短刀,刀锋闪着寒芒,立刻就架在林婉城脖子上,对着崔叔明吼道:“崔将军,你夫人现在在我手里,不想让她死的话,就乖乖听话!” 张少伟一边说,他身后立刻就有人跑回去给惠妃报信。 崔叔明坐在马上,拳头紧握,前几天才包扎好的手臂立刻就渗出血来:这张少伟也忒奸猾,他抬手将林婉城拉到胸前,屈着膝,将整个身子都隐藏在她后面,只露出一只细白的、不似男人的手掌,举着一把寒光熠熠的刀架在林婉城脖子上。 依照崔叔明的性子,早该一剑上前劈了他,可是他手里握着林婉城,就等于拿捏住了自己的半条命,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且说张少伟打发内卫去跟惠妃报信,惠妃得了消息不由面沉似水,她一甩袍袖就进了养心殿。张喜年上前想要阻拦,她一抬手,就有内卫冲上来把张喜年带了下去。 皇上正靠着大迎枕坐在床头,他听到门外的响动赶忙就回头去看,一眼就见到惠妃风风火火闯进殿来。 隆乾帝抬手指着惠妃道:“放肆!朕不宣召,你胆敢闯宫?到底还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惠妃一改平日的温柔和顺,迈步近前,居高临下,冷眼睥睨着面色苍白的隆乾帝,勾唇笑道:“皇上,嫔妾伺候了您这么许多年,规矩也守了这么多年,今日请您容嫔妾放肆一回可好?” 隆乾帝听出她话里有话,捂着嘴咳嗽着并不搭腔。 惠妃深深吸了口气,慢条斯理道:“今天,嫔妾来养心殿原是有事相求,不过看皇上您的态度,想必不会答允了!” 隆乾帝冷声道:“你若安守本分,我何事不能答允?” 惠妃冷笑起来:“安守本分?嫔妾素来就不相信这四个字!德妃姐姐安守本分,结果怎样?还不是撇下六皇子就撒手人寰?皇后这些年倒是安守本分,可她的下场如何?就连她唯一的女儿也保不住,被您送到南疆去了……” 惠妃脸上满是讥讽的笑,隆乾帝就有些挂不住:“你放肆!你放肆!”他叫得身嘶力竭,只是全然没有了从前的气势,言语中虽然尽是愤怒,倒有些让人害怕不起来。 惠妃接着道:“放肆?嫔妾还有更放肆的呢!”她伸手从袖笼中掏出一卷明黄的圣旨,抖手展开,铺在隆乾帝面前:“皇上身子不适,嫔妾怜您辛苦,所以,就特意为皇上解忧。还请皇上在这份诏书上用印,然后,嫔妾便送您去颐养天年!” 隆乾帝浑浊的目光在圣旨上一扫,只见上面写着让郑王承继皇位,心里不由血气翻涌,抬手就抓起来扔出去:“你们做梦!”只是皇上病体孱弱,手上没有力气,所以即使尽了全力,也只扔出几步远。 惠妃却浑不在意一样,她笑盈盈弯腰将诏书捡起来,对着隆乾帝道:“皇上,嫔妾劝您还是想开些,早点告诉嫔妾玉玺的所在,否则,咱们夫妻一场,只怕是要您吃些苦头了!” 隆乾帝自从病倒后,就将玉玺藏了起来,惠妃一直在养心殿侍疾,明里暗里没少打探玉玺的下落,只是皇上咬死了不松口,他们母子又不能用强,一时之间只得慢慢拖延。 然而现在却不同了。崔叔明已经率领支援打倒了东华门外,郑王虽然暂时掌控了紫禁城,但是手里并没有兵权,如果崔叔明真的攻打进来,母子两个一番心血只怕要付诸流水。 可是,如果惠妃拿到了诏书,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到时候,郑王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储,崔叔明就是犯上作乱的反臣,天下有德之士群起而攻之,崔叔明是大将军又如何?掌控兵权又如何?到时候还不是要乖乖俯首称臣? 惠妃一想到即将成事,就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她脸上换了一抹冷酷神色,大步走上去,一把抓住隆乾帝的衣领,眯着眼眸,阴冷的神色让人不由心中发凉。 惠妃恶狠狠道:“皇上,嫔妾还是劝您识相一些,交出玉玺,否则,嫔妾真的不客气了!” 隆乾帝被衣领勒住脖子,呼吸都有些困难,他一张苍白的脸涨的青紫,却还是不愿轻易松口。 说话间,宫门外又响起纷乱的脚步,殿门被一脚踹开,郑王拉着披头散发的皇后娘娘就冲了进来。 郑王知道事态紧急,也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对惠妃道:“母妃,诏书拿到了吗?” 惠妃恼怒地松开手,隆乾帝就“砰”一声落在床榻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你父皇正闹脾气,不肯帮忙呢!” 郑王脸上划过一丝狠色,一把抓着皇后的衣领将她推倒在地上,抬脚就踩着她的手:“父皇,你也不想母后就这么惨死在儿臣的剑下吧,儿臣劝您还是识相些,快点将玉玺交出来!” 隆乾帝看一眼地上的皇后,撇过脸去喘着粗气没有吭声,惠妃拧着眉道:“皇儿,这招无用。你父皇的心从来不在这个女人身上!” 郑王眼眸中闪过厉色:“那他在乎谁,儿臣这就派人把他抓来……” 惠妃听到这句话有一瞬间的失神,她眼睛望着窗外,眼角都是冷笑,似是对郑王,又似是在自言自语:“他最在乎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母子俩正急得不知所措,隆乾帝那边却突然毒性发作。他只感觉脖子被人骤然掐紧,浑身上下似乎有无数的蚂蚁在爬,在撕咬,让他觉得生不如死。 隆乾帝抓着脖子就开始打滚,一翻身就掉在地上,嘴里不时发出痛苦的嚎叫。惠妃一看,不由喜上心头,她两步冲过去,居高临下看着隆乾帝笑道:“皇上,您难受吗?想不想喝杯参茶?” 隆乾帝双手在半空中不停地乱抓,粗着嗓子一遍一遍祈求:“求你,快给我……我要喝……喝参茶!” 惠妃的笑容更加灿烂:“那您就把玉玺交出来,只要您乖乖交出来,嫔妾一定保证您能好好地颐养天年!” 惠妃虽然没有亲自尝试过红丝蚂蝗的药性,可是她曾亲眼见识过毒发的人没有解药的惨状,所以她料定隆乾帝是撑不住的,到最后,还是会乖乖将玉玺交出来。只要他们母子拿到玉玺,就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东华门外,张少伟挟持着林婉城与崔叔明对峙,崔叔明心下焦急,却知道不能轻举妄动。忽然,一声清亮的哨声在他耳边响起。崔叔明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旋即翻身下马。 崔叔明道:“张公公,本侯记得你进宫十五年应该从没有回过家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