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章》 正文卷 第一章 谁说姑娘落水了 正文卷 第二章 杀人灭口让我来 正文卷 第三章 替我好好活下去 正文卷 第四章 偷不到人那就抢 正文卷 第五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 正文卷 第六章 糯米豆沙糖桂花 正文卷 第七章 香喷喷的小姐姐 正文卷 第八章 香姐姐和臭姐姐 正文卷 第九章 有个傻子叫小狸 正文卷 第十章 蠢货啊就是蠢货 正文卷 第十一章 送礼送到家门口 正文卷 第十二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文卷 第十三章 大树底下好乘凉 正文卷 第十四章 华五姑娘怎么了 正文卷 第十五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正文卷 第十六章 姑娘带着棺材走 正文卷 第十七章 透透气,心慌慌 正文卷 第十八章 小狸来救你了! 正文卷 第十九章 给自己一巴掌 正文卷 第二十章 抖机灵和捅刀子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秦大人驾到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骆英俊奇案录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酱肉包子不好吃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 消失的乳娘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惹不起的牌搭子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百花蜜与菊花蜜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没有马蜂飞过来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表哥表妹一家亲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小灰狼在狞笑 正文卷 第三十章 笑他个阴风阵阵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战斗力如此低下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论灵前净化身心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 定当长命百岁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一家人整整齐齐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我没意见我同意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都是小狸做的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当爹的老脸微红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吃个鸡蛋笑一笑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爹你快点长大吧 正文卷 第四十章 都想给我当后娘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 满园鹿色关不住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 惹上灾星的沈家 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千年老妖不死身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 公正严明黎大人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可惜一副好皮囊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他比窦娥还要冤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蔡表姑她要死了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不高兴与爱吵架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家有美爹独居 正文卷 第五十章 三四十岁老头子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泪流成河三公主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 欺负小孩最拿手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 那人那河那碗汤 正文卷 第五十四章 装可怜儿谁不会 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 无依无靠小哥俩 正文卷 第五十六章 杳无音信陈举人 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 来碗冰镇绿豆汤 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 人手上各有安排(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 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 女檀越遇到大事了(二更) 正文卷 第六十章 小人名叫李少白(三更) 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四更)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没有走出去的女子(五更)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 隔壁人家隔壁香(一更) 正文卷 第六十四章 花姑娘和香姑娘(二更) 正文卷 第六十五章 华姑娘神机妙算(绝望的星儿打赏加更) 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 大皇子来得正好(一更) 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 桃木如意惊堂木(二更) 正文卷 第六十八章 我与你无怨无仇(iampetty打赏加更) 正文卷 第六十九章 一个赘婿的逆袭 正文卷 第七十章 开肉铺的娘子 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 大皇子贤明(两章合一) 正文卷 第七十二章 好苦的二十四味 正文卷 第七十三章 小狸还是净身了吧 正文卷 第七十四章 后宫女人眼泪多 正文卷 第七十五章 活不过二十五岁(一更) 正文卷 第七十六章 隆安郡王的身世(二更) 正文卷 第七十七章 传说中的温顺女子(蔚小蔚830打赏加更) 正文卷 第七十八章 打听不到的消息 正文卷 第七十九章 爹负责貌美如花 正文卷 第八十章 名士之地两大儒 正文卷 第八十一章 何处是猫家 正文卷 第八十二章 连猫带蛇炖一锅 正文卷 第八十三章 骗不了的华姑娘 正文卷 第八十四章 难以启齿的秘密 正文卷 第八十五章 我叫秀秀 正文卷 第八十六章 我的话我的画 正文卷 第八十七章 你在哪里 正文卷 第八十八章 这就对上了 正文卷 第八十九章 咱们一起找上门 正文卷 第九十章 华三老爷的拜访(一更) 正文卷 第九十一章 会开锁的小姑娘(二更) 正文卷 第九十二章 顺天府办案(月票满百加更) 正文卷 第九十三章 一笔写不出两个张 正文卷 第九十四章 不是秘密的秘密 正文卷 第九十五章 一条密道 正文卷 第九十六章 挖出来了 正文卷 第九十七章 气到心口疼 正文卷 第九十八章 顺天府里的客人 正文卷 第九十九章 作威作福大小姐 正文卷 第一零零章 蔡娘子何在 正文卷 第一零一章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正文卷 第一零二章 清清甜甜一颗糖 正文卷 第一零三章 二十年前的事 正文卷 第一零四章 二十年前的事(二) 正文卷 第一零五章 二十年前的事(三) 正文卷 第一零六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正文卷 第一零七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正文卷 第一零八章 听不下去的口供(lee打赏加更) 正文卷 第一零九章 我不认识他了 正文卷 第一一零章 多活的十七年 正文卷 第一一一章 与我如此般配 正文卷 第一一二章 你想勾引谁 正文卷 第一一三章 叫我昭儿你找死 正文卷 第一一四章 且听我细说从头 正文卷 第一一五章 小狸去哪儿了 正文卷 第一一六章 被人拐走了 正文卷 第一一七章 寻找进行中 正文卷 第一一八章 一大堆香露 正文卷 第一一九章 挑个小郎君吧 正文卷 第一二零章 一群太监上青那个楼 正文卷 第一二一章 我有筷子插满头 正文卷 第一二二章 美得就像一根葱 正文卷 第一二三章 两对母女两样花 正文卷 第一二四章 浪费粮食的渣渣 正文卷 第一二五章 永国公府到了 正文卷 第一二六章 四公子有请 正文卷 第一二七章 他不是他 正文卷 第一二八章 你看他冷硬如刀 正文卷 第一二九章 老夫欠你的吗 正文卷 第一三零章 不务正业的骆家人 正文卷 第一三一章 加入你们 正文卷 第一三二章 无礼的少年 正文卷 第一三三章 他们应该是一个人 正文卷 第一三四章 会唱戏的小粉楼 正文卷 第一三五章 当街被杀的沈家人 正文卷 第一三六章 两个证人 正文卷 第一三七章 又是熟人 正文卷 第一三八章 又一枚小姑娘 正文卷 第一三九章 千面人屠 正文卷 第一四零章 查一查总会有用 正文卷 第一四一章 流尽最后一滴血 正文卷 第一四二章 一个狗洞 正文卷 第一四三章 不用管了 正文卷 第一四四章 临时改变的计划 正文卷 第一四五章 鲜嫩的小羊羔 正文卷 第一四六章 出事的是谁 正文卷 第一四七章 谁想多个表妹啊 正文卷 第一四八章 我是救你的人 正文卷 第一四九章 救你不是我本意 正文卷 第一五零章 登门拜访 正文卷 第一五一章 我抓住了凶手 正文卷 第一五二章 平安喜乐回来了 正文卷 第一五三章 华三老爷的墨荷图 正文卷 第一五四章 新来的厨娘 正文卷 第一五五章 我给爹爹找画忙 正文卷 第一五六章 三个案子一个跛子 正文卷 第一五七章 又见那块炭 正文卷 第一五八章 沈家的往事 正文卷 第一五九章 这都是俗物 正文卷 第一六零章 美好的回忆 正文卷 第一六一章 你要学会自保 正文卷 第一六二章 却不如初见 正文卷 第一六三章 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正文卷 第一六四章 喜闻乐见送作堆 正文卷 第一六五章 那只男人的手 正文卷 第一六六章 真真假假 正文卷 第一六七章 又一个假货 正文卷 第一六八章 让她坏了名声 正文卷 第一六九章 狗奴才带坏我孙儿 正文卷 第一七零章 有人来送礼 正文卷 第一七一章 两人皆避嫌 正文卷 第一七二章 铁桶一般的一家人 正文卷 第一七三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正文卷 第一七四章 我只是个抄书人 正文卷 第一七五章 暴毙的梁管事 正文卷 第一七六章 我认识他 正文卷 第一七七章 太阳下的大黑炭 正文卷 第一七八章 单亲母女日常 正文卷 第一七九章 插上回忆的翅膀 正文卷 第一八零章 长公主的朱砂痣 正文卷 第一八一章 气死本宫了 正文卷 第一八二章 朵儿来了 正文卷 第一八三章 交换消息 正文卷 第一八四章 死了两个管事 正文卷 第一八五章 信得过的 正文卷 第一八六章 精心的安排 正文卷 第一八七章 他是奉旨查案 正文卷 第一八八章 又死一个 正文卷 第一八九章 鬼相生 正文卷 第一九零章 我的女儿是仙子 正文卷 第一九一章 仙人指路真富贵 正文卷 第一九二章 被你发现了 正文卷 第一九三章 别让他欺负他舅舅 正文卷 第一九四章 你才是真正的小狸 正文卷 第一九五章 流鼻血了 正文卷 第一九六章 新来的邻居 正文卷 第一九七章 白眼狼也不过如此了 正文卷 第一九八章 阴魂不散(iampetty打赏加更) 正文卷 第一九九章 又一块石头 正文卷 第二零零章 招认 正文卷 第二零一章 金元宝和银元宝 正文卷 第二零二章 姐姐年纪大了 正文卷 第二零三章 竟然生了儿子 正文卷 第二零四章 眼里有我 正文卷 第二零五章 麒麟方 正文卷 第二零六章 开家书铺 正文卷 第二零七章 指甲 正文卷 第二零八章 电光火石 正文卷 第二零九章 抓人 正文卷 第二一零章 人偶是什么 正文卷 第二一一章 秘药 正文卷 第二一二章 打听 正文卷 第二一三章 送你一朵残花 正文卷 第二一四章 有钱人就是这样低调 正文卷 第二一五章 这是一个局 正文卷 第二一六章 不靠谱的沈四公子 正文卷 第二一七章 想睡觉有人递枕头 正文卷 第二一八章 另一个沈逍 正文卷 第二一九章 扎你没商量 正文卷 第二二零章 姐姐妹妹 正文卷 第二二一章 亲事 正文卷 第二二二章 积劳成疾 正文卷 第二二三章 谁也别闲着 正文卷 第二二四章 早就该死 正文卷 第二二五章 吵架 正文卷 第二二六章 是我听错了 正文卷 第二二七章 送你回家 正文卷 第二二八章 彻底放心 正文卷 第二二九章 留下的疑问 正文卷 第二三零章 虚心接受屡教不改 正文卷 第二三一章 开张大吉 正文卷 第二三二章 做喜欢的事 正文卷 第二三三章 栀姐儿 正文卷 第二三四章 粥棚(一) 正文卷 第二三五章 粥棚(二) 正文卷 第二三六章 粥棚(三) 正文卷 第二三七章 身份 正文卷 第二三八章 烧炭匠 正文卷 第二三九章 人之将死 正文卷 第二四零章 来客 正文卷 第二四一章 打蛇打七寸 正文卷 第二四二章 恶心死你们 正文卷 第二四三章 老实人的脾气 正文卷 第二四四章 护卫 正文卷 第二四五章 找到一个 正文卷 第二四六章 各表一枝 正文卷 第二四七章 家常豆腐 正文卷 第二四八章 冲吧,羊肉锅子 正文卷 第二四九章 我想不起来了 正文卷 第二五零章 有些事略过 正文卷 第二五一章 你是个病人 正文卷 第二五二章 一桩悬案 正文卷 第二五三章 那个婆子 正文卷 第二五四章 扫街奴 正文卷 第二五五章 欲加之罪 正文卷 第二五六章 请你吃饭 正文卷 第二五七章 我也有猫 正文卷 第二五八章 大理寺 正文卷 第二五九章 生病的吴常 正文卷 第二六零章 没有线索 正文卷 第二六一章 最危险的地方(两章合一) 正文卷 第二六二章 一杯茶 正文卷 第二六三章 香车美人心慌慌 正文卷 第二六四章 何为夫妻相 正文卷 第二六五章 油炸糕 正文卷 第二六六章 说睡就睡 正文卷 第二六七章 亲切的巷子 正文卷 第二六八章 恩人来了 正文卷 第二六九章 那七个人的下落 正文卷 第二七零章 那位全先生 正文卷 第二七一章 发现 正文卷 第二七二章 我无处可去 正文卷 第二七三章 不花钱的馄饨汤 正文卷 第二七四章 你要考科举吗? 正文卷 第二七五章 审问 正文卷 第二七六章 来个开口笑 正文卷 第二七七章 招供 正文卷 第二七八章 铁锅胡同 正文卷 第二七九章 仙人跳 正文卷 第二八零章 识人不清的瞎子 正文卷 第二八一章 案发 正文卷 第二八二章 想起来了 正文卷 第二八三章 毁容 正文卷 第二八四章 你饿了吗 正文卷 第二八五章 我赔给你 正文卷 第二八六章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正文卷 第二八七章 娘您先救哪个 正文卷 第二八八章 认亲 正文卷 第二八九章 狗和狗的差距 正文卷 第二九零章 新出炉的读书郎 正文卷 第二九一章 轰动全城 正文卷 第二九二章 洗不掉的**气 正文卷 第二九三章 女儿不嫁 正文卷 第二九四章 红色的鸟 正文卷 第二九五章 原来是这样 正文卷 第二九六章 挨骂 正文卷 第二九七章 炸酱面 正文卷 第二九八章 做客 正文卷 第二九九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 正文卷 第三零零章 一份古老的职业 正文卷 第三零一章 两个人 正文卷 第三零二章 买家卖家 正文卷 第三零三章 默契 正文卷 第三零四章 会偷笑吗 正文卷 第三零五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正文卷 第三零六章 听话的老王 正文卷 第三零七章 又一张画像 正文卷 第三零八章 背后有人 正文卷 第三零九章 死士的任务 正文卷 第三一零章 皮开肉绽 正文卷 第三一一章 别碰,这是药 正文卷 第三一二章 怪鸟出现 正文卷 第三一三章 救命之恩 正文卷 第三一四章 这小子吃错药了 正文卷 第三一五章 收网(一) 正文卷 第三一六章 收网(二) 正文卷 第三一七章 收网(三) 正文卷 第三一八章 收网(四) 正文卷 第三一九章 你等着我 正文卷 第三二零章 就是你想的 正文卷 第三二一章 四喜胡同的女人 正文卷 第三二二章 可还有饭 正文卷 第三二三章 住下可好? 正文卷 第三二四章 你喝我的茶 正文卷 第三二五章 探监 正文卷 第三二六章 草还香 正文卷 第三二七章 吃桔子小能手 正文卷 第三二八章 弟弟来了 正文卷 第三二九章 他们要灭口 正文卷 第三三零章 黎府尹就是个弟弟 正文卷 第三三一章 你是瑶瑶信任的人 正文卷 第三三二章 雪月 正文卷 第三三三章 可怜的脚 正文卷 第三三四章 好疼 正文卷 第三三五章 姑娘你别嫁给他 正文卷 第三三六章 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正文卷 第三三七章 龙纹玉玦 正文卷 第三三八章 陌生的华大姑娘 正文卷 第三三九章 逃 正文卷 第三四零章 再逃 正文卷 第三四一章 等待 正文卷 第三四二章 人没回 正文卷 第三四三章 夜行 正文卷 第三四四章 逃出生天(两章合一) 正文卷 第三四五章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正文卷 第三四六章 本姑娘人比花娇 正文卷 第三四七章 手到擒来(两章合一) 正文卷 第三四八章 乱成一团(两章合一) 正文卷 第三四九章 出人命了(两章合一) 正文卷 第三五零章 这案子接了(两章合一) 正文卷 第三五一章 谁是凶手(两章合一) 正文卷 第三五二章 又是一脚 正文卷 第三五三章 你嫉妒她 正文卷 第三五四章 黄口小儿 正文卷 第三五五章 母女 正文卷 第三五六章 我爹好看不(两章合一) 正文卷 第三五七章 那朵牡丹花(两章合一) 正文卷 第三五八章 这是你的女儿(两章合一) 正文卷 第三五九章 被嫌弃了 正文卷 第三六零章 我叫你姐姐 正文卷 第三六一章 真实身份 正文卷 第三六二章 试药 正文卷 第三六三章 我是受害者 正文卷 第三六四章 有问必答 正文卷 第三六五章 有人要来了 正文卷 第三六六章 酱大骨管够 正文卷 第三六七章 查到了 正文卷 第三六八章 高磨盘(两章合一) 正文卷 第三六九章 又见左阿宝 正文卷 第三七零章 真相 正文卷 第三七一章 这两个小孩几个意思 正文卷 第三七二章 朕养了只狼 正文卷 第三七三章 让所有人知道 正文卷 第三七四章 我和你一起去 正文卷 第三七五章 丑态 正文卷 第三七六章 认钱不认人 正文卷 第三七七章 一案审结 正文卷 第三七八章 人偶 正文卷 第三七九章 我请客 正文卷 第三八零章 谁都想拥有这样的朋友 正文卷 第三八一章 他来了 正文卷 第三八二章 世叔让你来吃饭 正文卷 第三八三章 我和你拼了 正文卷 第三八四章 谁敢夺家产 正文卷 第三八五章 坐在轮椅上的钱二老爷 正文卷 第三八六章 脸呢 正文卷 第三八七章 不会 正文卷 第三八八章 不会的 正文卷 第三八九章 可怜的受气包 正文卷 第三九零章 本宫能等,太后不能等 正文卷 第三九一章 沈逍必须等 正文卷 第三九二章 名单也是人定的 正文卷 第三九三章 人群里的人 正文卷 第三九四章 走水了 正文卷 第三九五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正文卷 第三九六章 丑猫 正文卷 第三九七章 疑凶 正文卷 第三九八章 遗落的孩子 正文卷 第三九九章 奇怪的案子 正文卷 第四零零章 密室 正文卷 第四零一章 裴涣的尸格 正文卷 第四零二章 他是飞鱼卫 正文卷 第四零三章 好笑的事 正文卷 第四零四章 压岁钱 正文卷 第四零五章 一年而已,我又不老 正文卷 第四零六章 娘替你收着 正文卷 第四零七章 那个裴涣 正文卷 第四零八章 那个裴涣(二) 正文卷 第四零九章 她娘是公主 正文卷 第四一零章 长的好看不就是让人看的吗 正文卷 第四一一章 滴嗯欸 正文卷 第四一二章 大金牌 正文卷 第四一三章 你这牌子是假的吧 正文卷 第四一四章 华静琮的爱情(除夕快乐!) 正文卷 第四一五章 真担心传到我头上(新春快乐) 正文卷 第四一六章 不会的我去学 正文卷 第四一七章 娘还不如生只猫 正文卷 第四一八章 永远让着你 正文卷 第四一九章 难道是阉人? 正文卷 第四二零章 恨她是女人 正文卷 第四二一章 变成狗的小孩 正文卷 第四二二章 人是你们杀的 正文卷 第四二三章 话本子里看到的 正文卷 第四二四章 不关我们的事 正文卷 第四二五章 回不来的女儿 正文卷 第四二六章 为了她好 正文卷 第四二七章 为人父母 正文卷 第四二八章 沈四公子很为难 正文卷 第四二九章 一个女人 正文卷 第四三零章 是我 正文卷 第四三一章 消失的新娘 正文卷 第四三二章 她在哪里 正文卷 第四三三章 她的味道 正文卷 第四三四章 大石坎 正文卷 第四三五章 无人 正文卷 第四三六章 铃医 正文卷 第四三七章 小红鞋 正文卷 第四三八章 小宝 正文卷 第四三九章 再找裴涣 正文卷 第四四零章 七大弟子 正文卷 第四四一章 炭包金 正文卷 第四四二章 北上 正文卷 第四四三章 逛了个寂寞 正文卷 第四四四章 孩子 正文卷 第四四五章 帐册 正文卷 第四四六章 那些人 正文卷 第四四七章 一个姑娘 正文卷 第四四八章 这是你们的家务事 正文卷 第四四九章 被人耍了 正文卷 第四五零章 谁才是教主 正文卷 第四五一章 不能被美色迷晕 正文卷 第四五二章 长公主驾到 正文卷 第四五三章 这就是真相(两章合一) 正文卷 第四五四章 樱桃花开 正文卷 第四五五章 京城里的新传说 正文卷 第四五六章 桃树 逍遥章正文卷第四五六章桃树京城里种桃树的不多,城外倒是不少。书铺门口有棵桃树,也不知道是谁种的,去年结过桃子,零星只有几个,只比鸡蛋略大一点。 史丙请了长公主府的花匠过来看过,修修剪剪一番,说是今年会多结几个果子。 能不能多结果子还不知道,今年的桃花却是开得极好。 三月的春光细细碎碎撒在天井里,不冷也不暖,淡淡的桃花香隔着墙头飘进来,竹椅上铺了厚厚的垫子,华静瑶坐在天井里看话本子。 这话本子是书铺里新送来的,名字叫做《乔娥怨》。 华静瑶越看越觉得熟悉,待看到那乔娥回家的路上被歹人劫走,因她不从被打得晕死过去时,华静瑶差点把书本拍在地上。 偏偏这个时候,李补儿来了。 华静瑶把小几上的攒盒朝她推了推,问道:“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李补儿在攒盒里挑了颗花生蘸放在嘴里,嘎嘣嘎嘣嚼着吃了,这才说道:“不是我,是小乔氏,是她想要见你。大乔氏不是判了吗,小乔氏就说一定要给你磕几个头,她自己的,还有替她姐磕的,公主府的门槛太高了,我可不敢去,就琢磨着你可能会来这里,瞧瞧,还真让我猜对了,你就在这儿。” 华静瑶问道:“她人呢?” “在门口那棵桃树下面抠树皮呢”,李补儿又吃了一颗花生蘸,问道,“这花生蘸挺好吃的,你从长公主府里带来的?”m. “不是,就是街口摆摊的老婆婆那里买的,你要是爱吃,走的时候多买上一点,那老婆婆无儿无女,就靠着卖花生瓜子过日子。”华静瑶笑道。 李补儿一怔,指着华静瑶,又觉这样不敬,索性指着那攒盒里的花生蘸:“你,我说你,你吃路近小摊上的东西?我听人说,你们这种身份的人,是不能随便吃东西的,你不怕给毒死?” 华静瑶白她一眼:“你听哪个人说的,你爹,还是茶楼里说书的?” “不是我爹,也不是说书的,是百子桥摆棋摊的那个骆胖子,对,就是上次和我爹一起被你抓去的那个,我听他说的,他说他是大家出身,这些事他都懂。”李补儿说道。 华静瑶想起来了,那位摆棋摊的骆胖子,还真是大家出身,建明伯府的二老爷,骆仵作的亲二哥,能不是大家出身吗? 那位骆二爷,没事就去百子桥摆棋摊...... “好,他是大家出身,他说的都对,你去把小乔氏叫进来吧,别让她把我那桃树给抠坏了,那棵树今天要结很多果子的。” 小乔氏跟着李补儿进来,见到华静瑶就跪在地上磕头,小艾要给她放垫子,小乔氏说道:“小艾姑娘不用管我,我就想这样磕头,这样痛快。” 天井里铺的是青砖,小乔氏砰砰砰的一顿磕,额头上一片青紫,还渗出了血丝。 华静瑶让小艾去煮鸡蛋,小乔氏也没推辞,在小板凳上坐了,对华静瑶说道:“大小姐,小女子的姐姐行刑前,小女子去送她,她叮嘱小女子一定要替她给大小姐磕上几个头,她说她是有罪之身,她不配给您磕头,让小女子替她磕,还请大小姐别嫌弃。” 大乔氏手上有两条人命,老李和方裁缝。虽然方裁缝乃谋大逆罪人,大乔氏杀他罪不致死,但是老李却确实是大乔氏所杀,大乔氏最终被判绞刑。 华静瑶道:“你姐的案子是我查出来的,她被判刑我也没有为她开脱,她不用谢我,你也不用。” 小乔氏摇头:“别的死囚犯临刑前也只能和家里人说上几句话,吃上一碗饭,可小女子却和我姐说了好一阵子,还让她换了新衣裳衙门里的官爷说,是大小姐给他们打了招呼。 那衣裳是里外三新,衣裳的料子是小艾姑娘让李家妹子给拿来的,小女子亲手做的,我姐说那料子可真好,她从来也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裳,我姐高兴得紧,还照着镜子抹了胭脂。我姐说她从嫁给老李那畜牲开始,就没有过一天舒心日子,她被关进大牢的那一个月里,却是她这些年来最轻松最舒心的时候,她这不是死,而是解脱了,她被判了死刑,投胎转世就是干干净净的人了,这是好事,她欢喜的紧。 小女子不懂刑律,我姐说她听牢头说了,她杀死老李是杀夫,这是十恶不赦,这罪定然是斩刑,十恶不赦的犯人哪怕是女子,也应是斩刑,她是绞刑,能留全尸,这是从轻了,这也是好事,收尸时简单,也不会太吓人,我姐说定然是大小姐从中给说了好话,青天大老爷才会轻判,我姐说她心里感激得紧。” 其实大乔氏能留下全尸,还真不是华静瑶帮忙。 那天她给昭阳长公主讲的故事虽然没有讲完,可大小乔氏的却讲得清楚明白。 昭阳长公主进宫的时候,便也讲给了太后听,刚巧那天大长公主有事没来,太后的牌搭子临时换成了建明伯老夫人,也就是骆仵作的娘。 建明伯府老夫人在宫里听完这故事,回来又拽着骆仵作打听。 二月二的时候,各府之间少不了要走动,于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是没过几天,京城里的老少夫人们便全都知道有个叫大乔氏的烈女。 杀夫?那男人猪狗不如,不杀了他还留着过年吗? 啥?这样不对?你们府上就是这样教导女儿的?嫁人之后就要被丈夫打,死后还要连尸体也给卖掉? 不贞?被恶贼欺负了就该死吗?你什么意思,你说谁呢? 对,没错,早几年建明伯府便有过一位受辱而死的表小姐,那姑娘就是建明伯老夫人的外甥女。 说大乔氏被歹人欺负了就该死,这就是拿刀子剜建明伯老夫人心口肉,谁敢说,谁敢提,这故事传着传着,就把大乔氏被歹人欺负这一段给传没了。 总之,大乔氏为自己报仇,为妹妹报仇,后来又投案自首,既使她杀了两个人,她也是烈女。 与无为道的案子比起来,大小乔氏和董祥这就是小案子,小案子便归到了顺天府。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正文卷 第四五七章 找活儿 逍遥章正文卷第四五七章找活儿黎府尹回家时,恰好看到自家夫人在抹眼泪,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听了大小乔氏的事,黎夫人当即表示,大乔氏不该死。 到了大乔氏堂审那日,外面围观的百姓群情汹涌,有几个从通州赶来的屠户妇人,还打起了横幅,上写:烈女大义! 黎府尹当场判了绞刑,没有杖责,就是绞刑。 就这样,围观百姓也不答应,那一声声“昏官”,黎府尹听得清清楚楚。 判完之后,黎府尹就等着御史参他,果不其然,望朝那天,有御史把他参了,引经据典,大乔氏就是杀夫,十恶不赦,其罪当斩。 黎府尹有备而来,帮他说话的也不少,最终这事不了了之,刑部那边维持原判,大乔氏还是绞刑。 就这,黎府尹也是里外不是人,百姓们也没少骂他。 黎府尹趁着这个机会,跑到皇帝面前掉了几滴眼泪,他是惨得不能再惨了。 皇帝无奈,又让大皇子回了顺天府,给黎府尹当助手。 黎府尹一下子又有了底气,华静瑶听说,黎府尹这几天走路都带着风。 华静瑶想起了刚才那本话本子,她拿起来递给小乔氏,说道:“这个你看看。”m. 小乔氏红着脸摇头,她没读过书,好不容易认识的几个字,还是开小吃馆子时水牌上常写的那几个饭名。 李补儿抢过来翻了翻,咦了一声,对小乔氏说道:“这上面写的是你姐的事,有没有提到你,我还没看到。” “肯定会提的,否则后头就要改了。”华静瑶说道。 李补儿点头:“那倒是,一准儿会写上的。” 华静瑶见小乔氏没有说话,便问道:“这写话本子的人能找到,印书的地方也能找到,你若是不想让他们出这书,我让史甲去打个招呼。这要看你的意思,是你说了算。” 小乔氏怔怔一刻,说道:“若是他们在这书上说我姐的好话,那就说吧,有这书也是好的。” “你姐不在了,你也别只想着你姐,还有你自己呢,这书上也有你。”华静瑶提醒。 小乔氏红了脸,她和姐姐不一样,她是个没用的,还要让姐姐替她报仇。 “这书上有我,就能衬得姐姐更好,我姐姐就是最好,这书上只要是说我姐好,那就说,我不在乎。” 华静瑶想想也是,小乔氏没有上过公堂,除了以前石头胡同的老街坊,谁也不认识她。 “董祥只被判了杖责和罚银,过些日子他的伤养好了,你想过该怎么办吗?” 华大小姐发誓,她对这个没有多少兴趣,可这是公主娘想知道的。 小乔氏道:“小女子......”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华静瑶打断了:“这里就咱们三个人,你学李补儿这样,不要小女子小女子的,绕得我头疼,你就说我就行了。” 小乔氏连忙点头:“那小女子......不对,是我,我就这样说了,等到以后当着其他人,我再改口。那日我去看过董家表哥了,我和他都说清楚了,以后他是他,我是我,我已经害他挨了板子,损了钱财,又耽误他这么多年,我若是再不和他说清楚,我就不配当人了。” 这和华静瑶猜得差不多,她早就看出,小乔氏对董祥没有那个意思,即使小时候有那么一点点小心思,经历了这么多事,过了这么多年,年少时的那点小心思也早就消磨没了。 “那你以后有啥打算?总不能一直住在李补儿那里吧,她还有个亲爹要养活。”华静瑶问道。 李补儿忙道:“住在我那里倒也没啥,这些日子我爹没在家,我不知有多省心。” 华静瑶笑道:“你爹总在外头,哪天闯了祸,还是你去给他收拾烂摊子,你就是个操心的命,你想省心也省不了。” “也是,胡同外面有人大声说话,我都担心是来找我爹算帐的,你说得对,我没那福气,就是个操心的命”,李补儿说着,看向小乔氏,“我知道你有打算了,你说说看,你是咋想的?” 小乔氏也不想瞒着,对华静瑶和李补儿说道:“我就是想来给大小姐磕几个头,现在头也磕完了,我想去通州,我姐过堂那天,通州柳娘子手下的几个屠户娘子在外面听审,后来堂审完了,我又遇上她们,我问过她们了,柳家猪场缺人手,是真缺,而且一直都缺,缺喂猪的,也缺杀猪的。她们几个都会杀猪,她们能学会,我也能,不过杀猪是技术活,人家现在招的都是熟手,我这样的生手可能不要,所以我想去柳家猪场找活干,猪场里喂猪的,包吃包住,一个月能有一两银子呢,足够我自己的开销。” 华静瑶没想到小乔氏要去猪场喂猪,她的印像里,喂猪的都应是唐顺那样的小老头。 “你还是别去喂猪了,猪场是包吃包住,可人家那猪场里喂猪的都是老头子,总不能让你和他们住在一起吧,到时还要为你再盖房子,那盖房子的砖瓦土石,用来盖猪圈多养几头猪不好吗?你去了就是添乱的。” 小乔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氏怔住,她还真没想到这个。 “那咋办呢,那猪场里缺煮饭的吗?哎呀,我忘了问这个了。”她有些后悔,那天听说喂猪的包吃包住,她就动心了,别的全都忘记问了。 华静瑶失笑:“你怎么就看上猪场了,除了猪场你就没有别的工作可以找了吗?我记得你学过制药,你会制药啊,药铺里的伙计也没有几个会制药的,你去找这样的活计,一定能找到,薪水肯定不低。” 她的话音方落,李补儿就把脑袋摇成波浪鼓:“制药的活儿不行,我帮她问过,就是离我家不远的那个四时堂的分号,要招学徒,就是那种制药的学徒,我说我这有个熟手,可那掌柜听说是女的,就一口回绝了。” 小乔氏也点头,是有这事,人家连她的手艺也不看,听说她是女的,就没答应。 华静瑶想了想,道:“当初齐郎中,是叫齐郎中吧,他就是自己收药,自己制药,他制的那些药也不是只给他自己用,他是卖给药铺了吧?” 华静瑶是冲着小乔氏说的,这事儿小乔氏最清楚。 “嗯,是卖给药铺子的,比刚收上来的药材要贵很多。”小乔氏说道。 “这就行了,你也去收药,收回来自己制,然后卖给药铺子,你卖药给他们,他们只看这药好不好,不会因为你是女子而不要你的药,如果真有这样的生瓜蛋子,那就换一家好了,京城里又不是只有一两家药铺。” 华静瑶说道。 小乔氏吓了一跳:“我自己收药?我能行吗?” 种药的都在村里,还有的在山上,当年她从京城跑回北后村的后山上,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事后想想,自己都害怕。 “怎么不行啊,我看大小姐说的这法子能行。”李补儿说道。 “真的能行?你和我一起?咱们俩?”小乔氏问道,在她看来,这是做买卖,是生意,还是大生意。 “还有我爹啊,我爹,你见过的,他没别的本事,就是那张嘴,能找死的都说成白的,还有就是他的体骼好,就他那样的,又是个光头,扮成和尚,劫道的都懒得搭理他,你制药,让他去村里收药,然后再把药卖给药铺子,我觉得这就挺好,我正想给他找点事做,就这样,他一年里也别想闲上几天,忙得团团转,这是好事,让他忙起来,就挺好。” 华静瑶也觉得这样挺好,小乔氏也动心了,她和李补儿兴冲冲回到家里,李补儿找到她爹李少白把这事一说,李少白当然不答应。 这就啥活儿?卖苦力的吧,哪如他在京城动动嘴皮子赚得多? 李补儿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唾沫星子喷了她爹一脸,顺便拿起她爹所有零用钱,没办法,她爹终于答应下来了。 小乔氏和李补儿刚走,侯三就来了。 这阵子侯三一直都在盯着广济寺的那个人,前阵子已经打听到那人自称叫南红彬,黔州人氏,他是读书人,是来京城游历的。 侯三盯了南红彬好一阵子,这南红彬真的像他所说,要么在寺里听经,要么就到京城里四处闲逛,哪里人多就去哪儿,还曾去过读书人扎堆的甘石桥。 可是侯三也没有发现南红彬有什么朋友,去甘石桥看画看字,听人谈学问,他也只是微笑,从不多言。 华静瑶都想让侯三撤回来了,想想侯三这小子就是个小偷,给南红彬盯梢也就是他顺便做的,没有必要撤回来。 侯三已经有些日子没来书铺了,华静瑶也快要把这件事给放下了。 没想到今天,侯三却又来了。 “哎哟喂,大小姐啊,小的终于有发现了,哎哟喂,把小的给急的,这一路跑啊,就怕把这事给耽误了,小的这个急啊,急啊......” 华静瑶指指小几上的茶壶,对小艾说道:“给他倒杯茶,让他缓口气再说。”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正文卷 第四五八章 青龙卧墨池 侯三还真是很渴,连喝了两杯茶才缓过气来。 “那姓南的去了西花园,大小姐估计也知道,这阵子西花园的生意好着呢,到处都是人,小的就走神了,再转身时就找不到那姓南的了。” 西花园并非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花园子,而是卖花的。 春暖花开的时节,西花园的生意也不错。 侯三说他走神了,华静瑶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什么走神啊,他就是看到人多就手痒,小偷嘛。 华静瑶不动声色,听着侯三说下去。 “小的给吓了一跳,还以为那姓南的发现了呢。小的便四处找人,您猜怎么着,还真让小的给找到了。” 侯三说得眉飞色舞,华静瑶却心里明白,什么四处找人啊,侯三就是看到南红彬不见了,贼不走空,他不是四处找人,他是四下看看有没有能下手的。 侯三继续说道:“那姓南的在一处花棚里,正和一个姑娘说话呢,那姑娘和他长得还有几分相像,也是个子不高,有点黑,五官也有几分相似,就这么说吧,他们两人长得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他们不是一家人也没人相信。” 华静瑶顿时想起沈逦在广济寺里遇到的一男一女,如果猜得没错,想来就是这两个人吧。 “后来呢?”华静瑶忍不住问道。 侯三说道:“小的当时没敢进去,那姓南的认识我啊,刚好那个花棚外面放着几棵一人多高的花树苗,小的就躲在后面,那两人在花棚里一前一后出来,小的就是那个时候看清楚那姑娘的长相,他们两个一边走一边说话,他们说的话,小的是全都听到了,可惜没有听懂,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小的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华静瑶嗯了一声,南红彬自称是黔州人,若是他们说的是当地方言,居住在京城的侯三自是听不懂的。 “他们两个人又去了另一个花棚,大小姐想来也知道,西花园里那些卖花的,做得稍大一些的全都有棚子,他们两个就这样一家一家的走,进去以后就和卖花的说上几句,然后就又出来了。小的索性找了一家卖花的问了问,那卖花的说,他们拿着一块帕子,向他打听京城里谁家种着帕子上绣的那种花。” 侯三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自以为是在卖关子:“大小姐,您猜那帕子上绣的是什么花?” 华静瑶哪里知道啊,之前那个南红彬就喜欢挑着人多的地方去,她哪里知道帕子上绣什么花啊。 “快说,别磨叽。”华静瑶催促。 侯三有点小失望,华大小姐压根就不给他抖机灵的机会啊。 不过他早就打听出来了,面前这位可是条金大腿,若不是他幸运,他就是削尖脑袋也凑不到这位面前。 机会要抓住。 “那卖花的倒是认识那花,可是却不知道京城里有哪家种着,那花有个特别古怪的名字,叫什么青龙卧墨池,小的长这么大,还是头回听到有花叫这种名字。” 青龙卧墨池? 华静瑶也没有听说过。 “西花园里有那种花吗?”华静瑶问道。 “没有,小人多问了两家,都是那一男一女去过的棚子,有一家压根就不认识这花,连名字也叫不出来,另一家倒是认识,可也没见过真的,说是在花谱上看到过,可能小的长得也不像是有钱人,他们对小的带搭不理,像看贼似的看着小的,还说什么就是有这花,你也买不起。啧啧,大小姐,这是他们说的原话,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小的是买不起,可小的后头还有大小姐您呢,您说是不是?” 华静瑶看一眼旁边的小艾,小艾转身便去了前面,很快又回来,对华静瑶说道:“姑娘,奴婢已经让人去请花公公了。” 花公公不姓花,他姓王,长公主府里姓王的公公有好几位,花公公是专司花木的,于是大家索性称呼他为花公公了。 华静瑶看向侯三,问道:“他们离开西花园后,又去了哪里?” 侯三忙道:“他们显然也没有打听出什么,便出了西花园,是在园子门前分开的,那女的雇了轿子,是和姓南的往相反的方向走,姓南的应是回了广济寺,小的没敢耽误,就来向您禀报了。” 华静瑶道:“你再去一趟西花园,西花园外面拉脚的轿夫,应是常年在那里等活的,你想办法找找今天的轿夫,打听一下那个姑娘去了哪里。” 说着,华静瑶对小艾道:“赏他。” 小艾掏了一块银子递给侯三,侯三千恩万谢,这块银子是从大元宝上铰下来的,妥妥的三两。 没错,侯三只要一过手,就知道重量。 花公公很快便从长公主府里赶过来了,华静瑶开门见山,问道:“花公公听说过青龙卧墨池这种花吗?” 花公公忙道:“奴婢听说过,早些年咱们府府里就有几盆。” 华静瑶一怔,万万没有想到,南红彬寻找不果的那什么青龙卧墨池,长公主府里就有? 不对,花公公说的是早些年,早些年有,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p>也就是现在没有了? “现在府里不种了吗?”华静瑶问道。 花公公的嘴角抽了抽,像是有点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 前世今生,华静瑶都没少和内侍们打交道,像花公公现在的这个表情,其实就是做给她看的。 “没事,这里也没有别人,你就直说好了,恕你无罪。”华静瑶笑道。 花公公翘着兰花指,笑得比花还要好看。 “说起来啊,京城里种青龙卧墨池的还真没有,那些所谓的世家高门,喜欢侍弄兰花和茶花,倒也让他们弄出些名堂来,可若是说起这牡丹啊,还要是咱们宫里的。” 华静瑶连忙插嘴,问道:“什么,牡丹?这关牡丹啥事?” 花公公的眼睛眨啊眨的,不解地说道:“这青龙卧墨池就是牡丹啊。” 华静瑶抚额,这取的什么名字啊,咬文嚼字有意思吗?牡丹就牡丹,青龙卧的哪门子墨池啊。 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求书请后台告知管理员. 正文卷 第四五九章 五美亭 “是牡丹?”华大小姐觉得自己很无知。 “是啊,黑牡丹,不过也不是真的黑,是黑红,既高贵又典雅,当年殿下喜欢得紧呢。” 花公公耐心解释,大小姐小时候很喜欢花花草草,经常向他请教,可是从去年开始,大小姐的爱好就变了,不喜欢花草,反倒喜欢查案,去衙门比去花房多,唉,花公公也没办法啊,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大小姐一定是越变越好了。 “啥?我娘喜欢?可我没见她院子里摆过黑牡丹啊。”华静瑶不解。 “唉,奴婢说咱们府里早前有几盆,那可很早了,姑娘那时还小,不记得也是应该的。”花公公绞着手里 花公公的言外之意就是说,那什么黑牡丹的“死”,很可能是和她娘有关系。 “那后来呢,怎么现在没有了,是花公公您给养死了吗?”华大小姐当然是故意这样问的,她就是要在花公公那如花瓣般脆弱的小心心上掐上一把。 果然,花公公被这一把掐得痛心啊。 “哎哟,奴婢把那几盆青龙卧墨池当成祖宗一样供着,恨不能把自己揉碎了做成花肥,那花啊,还真的不是被奴婢给养死的,是殿下......” 花公公说到这里,瞟一眼华静瑶的神情,见大小姐正好奇地瞪着他,像是在说:花公公你快说啊,你若是不说咱们就没完。 花公公咬咬牙,只好实话实说:“殿下还在宫里时就喜欢牡丹,殿下洒脱大方,从不拘泥于牡丹谱上的那些名种,就是看着喜欢就好,也不管是不是名种。后来呀,华三老爷画了一幅画,是一幅美人牡丹图,那画上的美人当然就是殿下,牡丹花却有五种,殿下很喜欢这幅画,拿着画到园子里去寻牡丹,可是只找到四种,独独缺了这青龙卧墨池,后来又在京城里寻找,整个京城也没有。唉,殿下便到万岁那里请了旨意,派了奴婢去曹州,迎了十二株青龙卧墨池进京城。” 华静瑶怔住了,原来她爹和她娘还有这么一段牡丹花情缘? “那后来这些花是我娘给......”华静瑶感觉自己都要流汗了。 “唉,可不是嘛,殿下一怒之下,把府里的青龙卧墨池全都给处死了,不仅是青龙卧墨池,还有那画上的另外四种,有魏紫,有二乔,还有御衣黄和洛阳红,都是绝色,绝色啊,唉,全都处死了,是活埋的,殿下让这些绝色去给那幅画陪葬,唉,后来在那花冢上造了亭子,就是五美亭。” 华静瑶...... 她无语啊,原来长公主府里五美亭是这个由来,她曾经有过一瞬间的疑问,为何那亭子要叫五美亭,却原来是亭子下面葬了五位绝代佳丽,好吧,是五种牡丹。 “从此以后,咱们府里再也没有种过这五种牡丹,唉,都是世间罕有的好颜色啊。” 花公公用帕子抹抹眼角,那些花,都是他的宝贝啊。 华静瑶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正事来。 “花公公,你说当时从曹州迎了十二株青龙卧墨池进京,可是后来被活埋的也只有几盆而已,其他的呢,现在京城里还有人养这个吗?”华静瑶问道。 “原本那十二株,进京以后水土不服仙逝了两株,殿下赐给清远伯,不,就是华家两株,留在宫里三株,余下的便被殿下带进了咱们府里,后来就......华家就没有真正会养花的人,那两株开得不好,零零落落的,到了第五年索性就死了,宫里的那三株养得很好,不过现在还有没有就不晓得了,毕竟殿下嫌弃啊。” 花公公越说越难过,真的,太难过了。 华静瑶从未在慈宁宫里见过这种黑红黑红的牡丹,想来就像花公公所说,公主娘嫌弃,太后担心会惹得女儿伤心,让人把那三盆青龙卧墨池给收起来了,至少是在昭阳长公主进宫的时候,是不会搬出来的。 “我娘当年很喜欢这青龙卧墨池了?”华静瑶再问。 “喜欢,当然喜欢了,殿下最爱牡丹了,那青龙卧墨池又是最与众不同的,殿下自是喜欢得紧。”花公公说道。 送走花公公,华静瑶独自在天井里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小艾说起风了,坐在这里太凉,还是回府吧,她这才起身。 回到长公主府,华静瑶也没有闲着。 她不敢直接去问昭阳长公主,可是尤嬷嬷也能问啊。 “帕子?”尤嬷嬷反问。 “我听花公公说,我娘当年很喜欢青龙卧墨池,就是黑红色的牡丹花,嬷嬷可记得,我娘有没有让人用这种花做花样子,绣过帕子?”华静瑶心想尤嬷嬷上了年纪,不一定记得青龙卧墨池这么绕口的名字,但是黑红色的牡丹花,想来不会陌生。 果然,尤嬷嬷立刻想起来了:“对,那黑牡丹是叫青龙什么的,那名字就不像是花名儿。殿下喜欢那花儿,三老爷亲自给画了十几种花样子,殿下让人绣了衣裳、帕子、鞋子,还有扇套荷包,那个时候啊,殿下和三老爷很是恩爱呢。” 好吧,华大小姐彻底石化了。 虽然她不想承认,可是也不得不说,那什么南红彬拿着的帕子,很有可能是公主娘的。 “小艾小艾,你还记得侯三说过南红彬的容貌吗,说他长得很黑,只是黑吗?侯三有没有说过他得不好看?” 小艾想了想,道:“侯三说的是那人虽然长得黑,可是并不丑,年纪也不大,二十多岁。” 不丑? 那就是还没到好看的地步? 公主娘是不会看上的,对吧? 可若是公主娘看不上那人,那人手里怎么会有公主娘的帕子? 别说是公主娘这样的金枝玉叶,就是普通大户人家太太小姐的帕子,也不会到了南红彬那样的人手里啊。 华静瑶怎么也想不明白。 偏偏还无人可问,也无人能够商量。 总不能把这事告诉沈逍,再和沈逍一起讨论为何某一青年男子手中有她母亲的帕子吧。 当然,她更不能去和她爹去说,她爹......会伤心的。</div> 正文卷 第四六零章 叮嘱 不过,华静瑶还是有一个能够与她一起对父母说三道四的人。 三公主! 虽然她还有十个月的孝期,可是却能进宫请安了。 华静瑶立刻让李云泉去给她递牌子,次日上午她便进宫了。 且,她事先问过公主娘身边的雪梨,这两天慈宁宫里没有牌局,她娘不进宫。 这么好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华静瑶到了慈宁宫,太后看着一身素淡的外孙女,心疼得不成。 因为春日宴临近,这几天常有命妇带着自家孙女外孙女进宫,在太后面前露个脸儿,留个好印像。 那些小姑娘个个打扮得花朵似的,为了迎合她这个老太婆的喜好,衣著打扮以喜庆为主。 唉,再看看自家的小外孙女,还要为蔡老太太那个老毒妇守孝,穿得比宫里的老嬷嬷还要朴素,太后赏了一大堆鲜亮的料子,留着明年穿。 陪着太后说了会话,太后便让她和三公主自己玩去了。 三公主活了两世都是个心无城府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华静瑶进来时就看出她今天没精打采的,这会儿没有别人,她便问道:“你怎么了,这宫里有人敢欺负你?” 这一世最让华静瑶高兴的,就是除了巩惠妃偶尔会添点堵以外,在这宫里,还真再没有什么人敢欺负三公主的。 而且,随着皇帝和大皇子对三公主越来越重视,就连巩惠妃也无法再插手她的事了。 “你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过李贵人小产的事吧。”三公主说道。 “嗯,你说她离花草近些就会起红疹子,可那天却去了御花园,就是在御花园里跌倒小产的,后来呢,查得如何?” 说起来,这也有两三个月了。 华静瑶一早就猜到,三公主什么也查不出来。 这种事若是人为,就不会留下把柄,若是她来查或许还能查到蛛丝马迹,三公主嘛,只求她不要被人盯上就行了。 果然,三公主嘟起了小嘴:“我在李贵人住的附近,找到一些药渣,托了永国公带出宫去,请岳神医看过了,那些就是普通药渣,不是会落胎的。后来我又查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线索,瑶瑶,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华静瑶抚额,这怎么连沈逍也给卷起来了? “我和你说,这件事不要再查下去了。你查和你托沈逍帮你查,这是不同的。沈逍毕竟不是宫里的人,他还是外戚,宫里的事情让外戚插手进来,皇帝舅舅会怎么想?” 三公主怔住,她没想这么多。 华静瑶有点心累。 她果然不能对姐姐寄予厚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李贵人落胎的那件事,你不要再查,也不要和别人提起,就连皇帝舅舅和太后也不要说。” “为什么?我还想找机会和父皇说呢。”三公主说道,这阵子她见到皇帝的机会比以前多了,她还真想提提这事。 “不能说!”华静瑶的声音严厉起来,“什么人不想让李贵人诞下皇嗣,会是普通人吗?这宫里但凡是生育过的后妃全都有可能,就连那些没有生育过的,就不会嫉妒她能怀上吗,所以也有可能。也就是说,这宫里所有人,都有可能是祸害李贵人的人,你悄悄去查,她们不把你这个小孩子放在心上,可若是你告诉了皇帝舅舅,她们就会认为你是受人指使。谁会指使你呢,太后?巩惠妃?再或者是我娘,是大皇子?这四个人里,哪一个被人怀疑上,都会引起一场纷争,后宫连着前朝,这纷争不仅是后宫里的,还会涉及到朝堂上。” 看到三公主的一脸愕然,华静瑶叹了口气,又觉得心疼起来,她把三公主搂到怀里,柔声说道:“这也不能怪你,谁让你只记得前世十二岁之前的事呢。” 是啊,三公主的记忆止于十二岁,那时她是个无忧无虑无论眼里心里都是纯洁美好的娇娇女。 她想像不出囚禁在朝华宫的那些苦难日子,也想像不出昭阳长公主和华三老爷后来的凄惨结局。 华静瑶感觉到怀里小小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番话,是把三公主吓着了。 “没事没事,你现在还小,一切都还不晚,现在明白过来,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就知道如何判断了。” “琳琳,我觉得你才是姐姐,我却像妹妹,琳琳,我是不是很没用?”三公主期期艾艾。 华静瑶笑了,重又拥紧三公主:“你不是没有用,你是还太小,你会长大,也会变得更加优秀。” 从宫里出来,华静瑶这才想起来,她把正事给忘了。 她进宫不是教育三公主的,她是要和三公主商量关于那条帕子的事啊。 还没到晌午,华静瑶没回长公主府,她去了书铺。 没想到侯三正在那棵桃树下面蹲着,看到她来了,连忙跑了过来。 华静瑶没有说话,抬腿走进书铺,侯三在后面跟着。 进到书铺里面,华静瑶这才问道:“查到那姑娘的住处了?” 昨天,她让侯三去找西花园外面拉活的轿夫打听那个姑娘去了哪里,侯三跑过来,看来是查到了。 “嗯嗯,小的查到了,那位姑娘是去了城南的好再来客栈。今天一大早,小的就去了好再来,刚好看到那姑娘出门,她去了林家绣坊,小的在外面等了小半个时辰,那姑娘才出来,出来以后像是不想走,在林家绣坊外面站了好一会儿,后来才雇了轿子走了。对了,小的找好再来客栈的小二打听过,他说那姑娘是来京城寻亲的,过年前就住进来了,就是一个人,曾经有个混子想打姑娘的主意,结果被人给收拾了,那小二一准儿以为小的不安好心呢,故意说这话给小的听。林家绣坊里都是女子,小的没敢进去,索性就来告诉姑娘。” 侯三有点委屈,他是真委屈,他找那店小二打听,也就是纯打听而已,那店小二看他的样子,却你是看坏人,还特意向他描述那混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就是为了吓唬他。 正文卷 第四六一章 食铁兽 打发走了侯三,华静瑶立刻叫来史丙,让他带人去查这件事,想了想,她让人去把李补儿叫过来。 李补儿正在归拢银子,既然决定要让她爹和小乔氏做药材生意,总要拿点本钱出来。 为了防家贼,李补儿的银子分成几处存放,虽然不多,可是也不少,小本生意是足够的。 听说华静瑶找她,李补儿眼睛一亮,瞧瞧,又有银子送上门了。 李补儿从书铺里出来后,又回了一次家,再出门时,她已经是位珠圆玉润的太太了。 李少白提着猪头肉从外面回来,在胡同里撞见一位太太,他还回头看了看,女人就要上点年岁才有看头,就像这样的,三四十岁,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也不露骨,看着多舒服。 唉,可也只是看看而已,他从没想过给闺女找个后娘。 珠圆玉润的太太去了林家绣坊,谁也不知道这位太太和绣坊里说了什么,总之,当她又变成李补儿出现在华静瑶面前时,该问的也就全都问到了。 “林家绣坊是庆王府七奶奶的嫁妆,前几年有一批老宫人放出来,其中有两位擅长刺绣的宫女被七奶奶请到林家绣坊做了教习师傅。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少,京城里很多人家就讲究这个,以为有了两位宫人坐镇,那林家绣坊里的东西就也和宫里的一样了。今天有个年轻姑娘来过林家绣坊,拿了一条帕子,请那两位教习师傅给看看,可是两位师傅虽然看了帕子,却什么也没说,年轻姑娘苦苦哀求,说什么也不肯走,还是被绣坊里的婆子们给请出去的。” 李补儿一口气说完,好奇地问道:“大小姐,你说那是什么帕子啊?也不知道那两位师傅有没有看出什么来。” 华静瑶苦笑,人家当然看出来了,若是看不出来,也就不会把那姑娘轰出去了。 必定是认出那帕子的来历了,即使认不出来历,恐怕也看出来上面的刺绣出自哪位绣娘之手了。 她们两位是宫里出来的,她们早年认识的绣娘当然也是宫里的。 即使不是宫里的,也是王府公主府的,能够全须全尾从宫里出来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像这种涉及到上面大人物的事,她们避之不及。 傍晚时分,史丙也回来了。 史丙穿著体面,相貌善良,身后还有两个小跟班。 见到好再来的店小二,史丙受到的待遇自是尖嘴猴腮一脸贱相的侯三可以相比的。 两块碎银子递过去,店小二就是有问必答了。 “那姑娘姓宫,皇宫的宫,咱们京城里姓宫的不多,小的还是头回遇上。” “您问那混混的事啊,唉,那混混叫三赖子,也没啥靠山,后头没人给他撑腰,他也就是欺负人家是外地人,又是孤身一人,若是换成咱京城的姑娘,三赖子早就认怂了,这不就是看那姑娘身边没人嘛。” “那天就是在客栈后面的巷子里,三赖子让人揍得那个惨啊,那双眼睛肿得就剩一条缝了,就这,还非说是宫姑娘揍的他,那怎么可能呢,您说是吧,宫姑娘就是一年轻姑娘,哪会打人啊,小的就猜啊,一准儿是三赖子跟随宫姑娘,被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您说是吧。” “有没有人来找过宫姑娘?没有,一次都没有,若是有人来找,那三赖子也不敢啊,对吧?” “您说打听?有啊,就是今天早上,宫姑娘还向小的打听过,京城里除了皇宫,还有几处地方住着贵人,小的还给吓了一跳呢。” 华静瑶的眉头微动,贵人?没有住在皇宫里的贵人,那一准儿不是勋贵和大臣们的府第,而是......与皇宫有关的人,是宗室,是王府,是公主府! 华静瑶想哭啊,若不是长公主府的门槛够高,那位宫姑娘就找来了,当然,只是宫姑娘找过来倒也没啥,可还有一位南公子啊。 华静瑶想到南公子手拿牡丹丝帕找到长公主府,而美人爹刚好出来了,情敌相见,刀光剑影! 南公子虽然没有她爹的姿色,可是年轻啊。 华静瑶郁闷了一个晚上,次日见到沈逍时,她还顶着两个黑眼圈。 见沈逍在看她,华静瑶问道:“你看我干嘛?” “小时候,我在峨嵋住过一阵子,山寺的老和尚养来看山门的不是狗,也不是其他凶兽,而是一种叫做食铁兽的。” “食铁兽?吃铁吗?”华静瑶来了兴趣,可是也不知道沈逍为何看着她要说起这什么食铁兽。 “是,食铁兽性情温和,长相似熊,黑白相间,喜食鲜嫩的竹子,也吃生铁。”沈逍声音温和,好听极了。 华静瑶顿觉开了眼界,她可没有见过食铁兽,听都没有听过呢。 “咦,你怎么想起了食铁兽?”华静瑶好奇地问道。 沈逍轻扬眉角,笑意直达眼底:“食铁兽的眼睛周围的毛是黑色的,很可爱。” 黑色的?黑眼圈儿?这有啥可爱的? 华静瑶想不明白,不过听到沈逍说起早年跟着岳离游历的事,她便问道:“峨嵋是在蜀地吗?” “是,蜀地。”沈逍说道。 华静瑶便又想起了南公子和宫姑娘。 “你们去过黔州吗?”宫姑娘和南红彬应该一样,全都是黔州来的吧。 “去过啊,大约五六年前,我们去过黔州,那时我的毒已经差不多快要好了,只差一味药了,于是便去了黔州。”沈逍说道。 华静瑶的兴趣大增,问道:“黔州有你治病用的药?我听说那边的山里有瘴气。” “嗯”,沈逍点点头,道,“黔州的山里的确有瘴气,不过我用的那种药不是山里野生的,是南宫世家送的,据说那药只有南宫世家才懂得如何种植。” “南宫世家?南宫,南宫......南......宫?” 华静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黔州来的,黔州的南宫世家,姓南宫的,姓南的,和姓宫的...... “你给我详细说说这个南宫世家可以吗?他们是做什么的,我以前没有听说过,他们是做官的,还是是杏林世家?” 沈逍不明白华静瑶为何会对南宫世家感兴趣,他道:“我也不清楚,那时我正在解毒的最后阶段,每天都在客栈里,没有去过南宫世家,不过,如果你想打听南宫世家的事,我可以带你去见岳老。” 岳老就是岳离,岳离曾经说过,南宫世家欠了他一个人情,所以很痛快就把那药给他了。</p> 正文卷 第四六二章 不认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华**静**瑶**跟**着**沈**逍**去**了**国**公**府**。**&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自**从**两**个**人**的**关**系**从**敌**对**变**成**合**作**之**后**,**华**静**瑶**这**也**才**是**第**三**次**来**国**公**府**,**谁**让**这**位**新**出**炉**的**国**公**爷**,**住**在**国**公**府**的**时**候**不**多**呢**。**&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这**阵**儿**来**送**礼**祝**贺**的**不**少**吧**。**”**&lt;**b**r** **/**&gt;**&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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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沈**逍**其**实**很**想**问**问**华**静**瑶**,**为**何**会**对**南**宫**世**家**有**兴**趣**,**可**是**华**静**瑶**摆**明**是**不**想**说**,**她**不**想**说**,**他**也**就**不**问**了**。**&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最**后**两**人**商**定**,**沈**逍**继**续**找**岳**离**套**话**,**华**静**瑶**则**去**折**芦**巷**找**华**三**老**爷**。**&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清**远**伯**府**夺**爵**之**后**,**华**三**老**爷**也**终**于**住**回**了**折**芦**巷**。**&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其**实**不**仅**是**华**三**老**爷**,**现**在**枣**树**胡**同**,**以**前**的**清**远**伯**府**也**已**经**空**了**。**&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华**家**早**就**分**家**了**,**华**二**老**爷**和**华**三**老**爷**各**有**住**处**,**真**正**还**住**在**清**远**伯**府**的**只**有**华**大**老**爷**一**家**和**华**四**老**爷**。**&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现**在**华**四**老**爷**流**放**三**千**里**,**这**辈**子**也**不**可**能**回**来**了**,**华**大**老**爷**则**被**夺**了**爵**位**,**连**原**本**在**衙**门**里**的**官**职**也**没**有**了**。**&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也**就**是**说**,**华**大**老**爷**如**今**只**是**一**个**白**身**,**是**平**头**百**姓**了**!**&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这**样**的**一**家**子**,**自**是**不**能**再**住**在**原**先**的**宅**子**里**。**&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枣**树**胡**同**的**这**处**宅**子**是**德**宗**赐**给**清**远**侯**华**勇**一**家**的**,**是**侯**府**的**规**制**。**&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后**来**华**家**由**清**远**侯**降**为**清**远**伯**,**宅**子**里**折**了**几**处**地**方**,**在**原**有**的**占**地**上**建**了**一**堵**墙**隔**出**一**条**巷**子**,**宅**院**变**小**了**,**附**和**伯**府**的**规**制**。**&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现**在**连**伯**府**都**不**是**了**,**华**家**人**不**再**是**勋**贵**,**这**宅**子**的**拥**有**人**华**大**老**爷**连**官**身**也**没**有**,**自**是**不**配**再**住**在**这**里**,**这**宅**子**便**由**内**务**府**收**回**,**贴**了**封**条**,**重**归**皇**家**所**有**。**&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吕**氏**已**死**,**吕**家**和**华**家**也**算**是**结**仇**了**,**吕**家**不**肯**收**留**华**大**老**爷**一**家**子**,**京**城**里**一**时**半**会**儿**也**买**不**到**合**适**的**宅**子**,**如**今**他**们**暂**时**住**在**城**外**的**小**庄**子**里**。**&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华**静**瑶**来**到**折**芦**巷**的**时**候**,**刚**好**看**到**青**语**送**了**华**静**琛**出**来**。**&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华**静**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堂**妹**,**他**的**眼**中**闪**过**一**刹**那**的**难**堪**,**与**华**静**瑶**相**互**施**礼**问**好**,**便**匆**匆**离**去**了**。**&lt;**b**r** **/**&gt;**&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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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嗯**,**爹**啊**,**您**若**是**想**帮**忙**就**帮**吧**,**也**就**是**这**一**次**了**。**”**&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华**三**老**爷**这**一**房**,**从**今**以**后**算**是**真**正**的**从**华**家**脱**离**出**去**了**。**&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华**静**玟**行**厌**胜**之**术**祸**害**华**静**瑶**,**就**凭**这**个**,**三**房**与**长**房**即**使**不**结**仇**,**也**从**此**是**路**人**。**&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只**有**一**个**二**房**了**,**若**是**他**们**离**开**京**城**,**那**么**以**后**也**难**有**交**集**。**&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华**三**老**爷**虽**然**远**离**朝**堂**,**可**是**他**若**是**想**要**帮**着**二**房**找**个**外**放**的**空**缺**,**却**也**是**有**门**路**的**,**好**地**方**不**好**找**,**偏**远**之**地**多**的**是**。**&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华**三**老**爷**原**本**也**是**想**要**帮**忙**的**,**现**在**得**到**女**儿**的**认**可**,**他**非**常**高**兴**,**吩**咐**冯**娘**子**去**买**菜**,**要**留**女**儿**在**这**里**吃**饭**。**&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华**静**瑶**见**她**爹**心**情**好**,**便**趁**机**问**道**:**“**爹**啊**,**我**今**天**是**从**永**国**公**府**过**来**的**,**他**们**府**上**住**着**一**位**神**医**,**是**姓**岳**的**,**名**叫**岳**离**,**您**认**识**吗**?**”**&lt;**b**r** **/**&gt;**&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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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她......她爹这是被人给强了?而她就是那个产物? “唉,瑶瑶啊,那条帕子是爹爹的,当年爹爹与你娘和离之后,其实很后悔,便索性离开了京城,那条帕子是我给自己留的一点念想。后来在黔州九死一生,那条帕子也不见了,没想到居然被人故意收起来了,唉。”华三老爷一声长叹,他被岳离救下之后就发现身上的帕子没有了,不过他也没有多想,那时他身上什么都没有了,身份凭信和银两也一起丢了。 想到身份凭信,华三老爷奇道:“对啊,我的身份凭信也是那时丢的,既然他们有我的身份凭信,何必再用这帕子来找人?” 华静瑶只好替那些人向父亲解释:“爹啊,刚刚您也说了,下令把你掳去的是那家的长辈,要把你扔进山谷等死的也是那家的长辈,而派人把我......把琳琳交给你的是我......是琳琳的生母,琳琳的生母应是没有见过您的凭信,她不知道您是谁,那条帕子很可能是您留给她的唯一线索,所以这次派人来找您和琳琳的,不是那家长辈,而是她。” 华三老爷脸色由红变白,这是又要把他抓走吗? 不,或者他们要的人不是他,而是琳琳。 虽然已经过了一年,可是每次午夜梦回,想到小女儿,华三老爷都会落泪。 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儿,永远停留在四岁那年的春天。 “他们若是敢动琳琳的坟,我就......” 华静瑶心累啊,人家去动琳琳的坟干嘛,难道还要把琳琳的尸骨带回去吗? 不对,以那什么南宫世家的变态行为,还真是有可能,不是有句古怪叫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吗? 华静瑶想到有人会把她的尸骨挖出来,然后抹上石灰带到黔州,她就不淡定了。 “爹啊,您在丁忧,三年之内您啥也不能做,更不能去给琳琳守墓,这事交给我,您不用管了,有什么事我会告诉您的。” 她爹当时被人用弄晕了,知道的也就那么多,华静瑶觉得还是要把希望放到岳离身上。 岳离不让她爹就出被救的事,这是不想惹麻烦吧。 南宫世家很麻烦,岳离避之不及。 不过,既然话已说到这儿了,有的事倒是可以顺便问问。 对,此时此刻,华三老爷对两个女儿全都怕疚得紧,有问必答。 “爹啊,您既然后悔与我娘和离,那你们当初为何还要和离?” 华静瑶觉得吧,这话不但是她想问的,也是姐姐想问的。 华三老爷果然没有隐瞒,他叹了口气,内疚地说道:“是我不好,见她带回一个少年在,又把那少年养在府里,我一时......我们吵着吵着,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提到了和离,然后就进宫去见陛下......从宫里出来时,就和离了......” 华静瑶明白了,其实后来消气以后,两个人可能全都后悔了吧。 可这和离是皇帝下旨的,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华三老爷既后悔,又膈应被公主娘养在府里的小面首,然后就出门散心了。 公主娘可能还在等着他来赔礼道歉,可是他却走了,好不容易把他等回来了,他却又带回一个孩子,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那个面首,应该是公主娘养的第一个面首,是那个什么清鹿吧。 嗯,现在还养着,而且越养越多,她爹好像也不膈应了。 从折芦巷出来,华静瑶没有急着回长公主府,而是去了隔壁。 沈逍的这处宅子,现在已经不是空宅了,即使他不过来,这里也有人。 华静瑶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沈逍就来了。 其实两个人事先并没有约好,但是却还是不约而同都来了这里。 虽然都是有点碰运气,可是真的在这里见到彼此,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你先说。”华静瑶笑着说道。 “嗯。”沈逍眼底眉梢也都是笑意,她猜到他会来这里,她在这里等着他! 其实沈逍为了从岳离口中套出话来,几乎是软硬兼施,他甚至怀疑,岳离会从此不管他了,不过现在看到小姑娘的笑容,沈逍觉得这都不算什么。 “南宫世家是一个古老的家族,有多古老呢,据说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滇地有一位部落首领,人称“象王”,传说他法力无边,坐骑是一只金光闪闪的大象,更传说他麾下有十万象兵,所向披靡。后来在一场大战之中,象王被巫人所害,逃至黔州望魂岭,便死在了那里。 象王手下有一位军师,复姓南宫,这姓氏是汉人的,但他其实并非汉人,那时象王部落的人并没有自己的姓氏,这位军师想来是听说汉人中有姓南宫的,便给自己加了这个姓氏。传说南宫军师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他认定象王还会复生,于是便定居望魂岭,世世代代守护象王坟冢。” 华静瑶怔了怔,象王?那绣在荷包上的大象,想来就是南宫世家的图腾吧。 所以南红彬让侯三来偷她的荷包,是因为看到了自家图腾? 沈逍的话又在继续:“岳老说他也不知道南宫世家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怀疑是出了奸细,因为这奸细致使家族内部有了分歧,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南宫一族就分家了。他们本就没有姓氏,所以索性连姓氏也分开了,一支姓南,一支姓宫,黔州一带的汉人并不知道这当中的门道,还是称他们为南宫家,岳老也是因为曾经救过他们家的一个人,这才知道了一些事。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南宫家族不再信任外人,更不与外姓通婚,南姓只有男人,宫姓只有女人,两姓的人成亲以后,各住各家,生下男丁就归南姓,生下女子则归宫姓。”</p> 正文卷 第四六五章 不想去就不会去 屋里安静,华静瑶神情专注,前世她的母亲,就是姓宫的吧。 沈逍继续说道:“岳老说,当年他曾在中原救过一个名叫宫萝的女子,宫萝是宫家暗中派出来寻访汉人名医的。宫萝身有残疾,千辛万苦才来到中原,她说她的家族受到上天诅咒,生下的孩儿大多天残地缺,岳老详细询问之后,告诉宫萝,他怀疑问题不是仅仅出现在她们这一方,很可能南姓那边也有问题,岳老建议她们可以尝试与外姓联姻。宫萝听后便摇头,说族中长辈一定不会答应,不过她还是很感激岳老,要给银子,岳老不要,宫萝便说,南宫家族以种植药草为生,她说了几味药材,都是只有南宫家族才有的。宫萝说若是有朝一日,岳老有需要,可以去黔州望魂岭,她还给岳老留下了一枚带有大象图案的牌子,后来岳老为我求药的时候,把那枚牌子交还给了南宫世家。” 华静瑶明白了,虽然知道族中长辈不会答应,可是那叫宫萝的女子还是把岳离所说的话告诉了族中长辈,但是南姓那边却不以为然,所以后来又尝试了几年,还是没有生出健康的孩子。宫姓这边不得不做出决定,铤而走险,瞒过南姓,悄悄掳来华三老爷这位俊美无比的汉人男子,让他与宫家最健康的女子生下了琳琳。 但是这件事还是被南家知道了,宫家那位姑娘担心琳琳会被杀死,便让自己身边的人,把琳琳交给了华三老爷。 那么现在,为何姓南的和姓宫的一起来找人呢? 不过,那帕子好像一直都是宫姑娘拿着,那唯一的线索,宫姑娘并没有交给南红彬。 就连去林家绣坊找宫里的师傅,也是宫姑娘一个人去的,南红彬很可能并不知道这条线索。 华静瑶恍然大悟,说道:“你还记得当然张山长杀妻的那个案子吗?张山长与妻子所生孩儿个个都有残疾,我爹就说是因为他们是亲戚才会如此,我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何我爹会懂得这些,原来是因为南宫世家。” 因为宫氏女派来送孩子的那个妇人曾经对华三老爷说了实话,把她们抢人生孩子的原因告诉了华三老爷,所以华三老爷明白个中道理。 “华三老爷也知道南宫世家的事吗?”沈逍问道。 华静瑶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有把她爹的那件事告诉沈逍。 这事究竟应不应该说出来呢? 华静瑶的脑袋里瞬间闪过几个念头,她在这里等着沈逍,就是想要知道岳离说了什么,对啊,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她爹的事说出来。 并非是信不过沈逍,而是...... 见她有些犹豫,沈逍便岔开了话题,说道:“国公府里有一位杨伯,他有两个孙女,从小便跟着父亲在老家开武馆,杨伯很想念她们,一直想把她们接到京城,可是国公府里没有她们能干的差使,不知你这里缺不缺人手,她们的武功都很不错。” 华静瑶的眼睛亮了,有武功的女子她倒是手头有一个,李补儿就是,可惜李补儿不能算是她的人,就说去林家绣坊吧,李补儿就从她手里拿走了二十两银子。 “缺,我可太缺人手了。”华静瑶眉开眼笑。 “好,我明天让她们去长公主府,给殿下先看看。”沈逍说道。 “缺人手的人是我,我娘她不缺。”华静瑶蹙眉。 沈逍微笑:“就是因为要把她们给你用,才要请长公主殿下先掌眼。” 华静瑶翻个白眼,沈逍这是那晚被公主娘给吓坏了吧。 “我今天找你,其实还有一件事。”沈逍说道。 “什么事啊?”华静瑶问道。 “你还记得春节时福建进贡的那批西瓜吗,路上少了一大半的。”沈逍提醒道。 华静瑶记起来了,是有这件事,福建有个小岛,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向宫里进贡西瓜,今年进贡来的西瓜数量很少,与贡品单子上的不符,据说是半路上出了差错,皇帝还让大皇子去过问此事。 在华静瑶看来,这就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皇帝把这事交给大皇子,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免得下面的人以为皇帝不在乎这点贡品,来年还会出差错。 “那批西瓜的事,查出问题来了?”华静瑶道。 沈逍点点头:“查出来了,而且还不简单,这件事是交给大殿下去查的,现在事情重大,大殿下不便出京,所以我要替他出去一趟。” 皇子无旨不得离京百里,即使有旨,皇帝也不会让大皇子出京的,赵谦废了,三皇子和四皇子还小,若是大皇子离京有个三长两短,皇帝身边就没有可以委以重任的成年皇子了。 华静瑶见这么重要的事,沈逍只是寥寥数语一带而过,便猜到中间定有隐秘,沈逍不能说,她也不该问。 她便说道:“那你什么时候离京?” “后天。”沈逍说道。 “这么急?你的人手够用吗?”华静瑶想起沈逍要给她用的那两个女子。 “够用,巩侯已经调遣一百名飞鱼卫跟我同去,陛下有旨,我可以调用沿途卫所将士。” 沈逍话语平静,但是华静瑶却已经听出来了,这一去定然凶险,而且事关重大,否则皇帝也不会给他调动卫所军队之权。 “嗯,等你回来,我在江南春为你洗尘。” 华静瑶踮起脚尖拍了拍沈逍的肩膀,忽然,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咦,再过十来天就是宫里的春日宴了,那春日宴上你是主角,你不出席了?” 沈逍失笑,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本来也没想着要去。” “不是说那是你答应的吗?”华静瑶追问。 没错,公主娘说过,沈逍曾经亲口答应太后说要出席春日宴的。 “那时我是答应了,可是后来有了变化,我又不想去了,即使我不去福建,我也不会出席了。” 沈逍若是不想出席春日宴,他有很多办法,进宫的路上肚子疼,从马上摔下来,或者进宫以后弄脏衣裳,借是换衣裳一去不回。 他不想去了,那就是不去。</p> 正文卷 第四六六章 她死了 那天晚上,华静瑶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有两个娘,一个艳若桃李,另一个面容模糊,一个是公主娘,另一个是宫家娘。 公主娘拽着华静瑶的左胳膊,宫家娘拉着她的右胳膊,华静瑶被她们拉着拽着,恨不能一分为二,给她们每人半扇。 这时,美人爹出现了,两个娘立刻扔下她,去拽美人爹。 华静瑶醒来的时候,只觉两边肩膀又酸又疼,紫薇力气大,给她揉捏了一盏茶的功夫,她这才舒服一点儿。 想到梦中的情景,华静瑶有点不想面对公主娘,她这两辈子加起来所有的母爱,全都是公主娘给她的。 可是在梦里,她没有奔向公主娘,而且还想把自己一分为二。 用过早膳,华静瑶还在出神,外面的小丫头跑进来说道:“殿下让姑娘到锦园去,来传话的小公公说,永国公送的两位姑娘来了。” 华静瑶想起来了,沈逍说过今天会送两位女武师过来。 两位女武师年纪全都不大,一个十五一个十六,昭阳长公主见她们长相和举止都很大气,但已经满意了一半,又听说她们的祖父是老永国公沈令则的手下,便对她们更满意了。 只是这名字,怎么就取这名字呢? 十六岁的是姐姐,叫杨七俊,十五赚钱的是妹妹,叫杨八俊。 “我们家人口多,阿爷嫌取名字太麻烦,男丁叫壮,女娃叫俊,就这么排下来的,不过我们几个在衙门里当差的堂哥倒是取了大名儿,是衙门里的老爷帮着取的。” 昭阳长公主给逗得哈哈大笑:“今天外头天气挺好,杨七俊,你以后就叫杨晴,杨八俊,你叫杨蓝。” 长公主殿下赐名,这是福气,也意味着让她们留下来了。 杨晴和杨蓝连忙跪下谢恩,华静瑶进来的时候,这姐俩儿连名字都有了。 看到昭阳长公主,华静瑶有点心虚。 紫薇带着杨晴和杨蓝先回绣园去安排住处,华静瑶对着昭阳长公主没话找话:“娘啊,您就让她们两个留下来了,我还以为您会让她们打套拳再来个百步穿杨什么的。” 昭阳长公主显然心情很好,道:“阿逍送来的人,不会有错。” 华静瑶便道:“沈逍明天要出京办差,我能不能去送送他?” “我也听说了,你去吧,看看有什么他用得上的东西,也一并送去。”昭阳长公主说道。 华静瑶知道,沈逍明天离京,今天肯定有很多事,她虽然打着沈逍幌子出来,却不是真的要去送沈逍。 杨晴和杨蓝刚来,华静瑶想了想,还是带上了她们。 半路上,她便让人去叫李补儿,到了书铺,她前脚进来,李补儿后脚便到了。 “院子里有两个生面孔,你新收的人?”李补儿说的是杨晴和杨蓝。 “嗯,以后她们是我的护卫”,华静瑶看了看李补儿带来的化妆箱子,问道,“你们收药材的事怎样了,有需要帮忙的就找史甲,可别找我,史甲能帮上你的,我全都帮不上。” 李补儿翻个白眼,你当我是傻的吗?要是那种小忙也找你,以后你再找我办事,我还怎么收你银子。 “说吧,你让我带这箱子过来,给谁扮,要扮啥?” “给我扮,就扮个姑娘,二十左右的姑娘,我还要和人说话,我可没有你那本事,学不成别的口音,扮个老太太也不像。”华静瑶笑着说道。 李补儿这次没有翻白眼,她端详着华静瑶,伸出手指按了几下,便打开了化妆箱子...... 城南的好再来客栈是个二层小楼,住在楼上的宫姑娘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接着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宫姑娘,给您送热水。” 客栈里的小二每天会送两次热水,宫姑娘没有疑心,走过去打开了门。 房门从里面推开,宫姑娘没有看到熟悉的店小二,却看到了两位看上去很神气的姑娘。 而站在那两个神气姑娘身后的,是一位更神气的姑娘。 这姑娘长得一般,穿著打扮也一般,可说出的话却很不一般。 三人进了屋,便把门给插上了。 宫姑娘打量着三人,沉着脸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这三个人不像是抢劫的,可也不像是好人。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也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就是要告诉你几句话。”那个更神气的姑娘说道。 宫姑娘个头有点矮,皮肤黝黑,五官却生得很好,若是白净一点,也是个美人儿。 她的官话讲得不好,但是也能让人听懂:“你说吧,我听着。” 很神气的姑娘当然就是华静瑶,她默默地打量着宫姑娘,试图从宫姑娘的脸上找到与琳琳相像的地方。 宫姑娘和琳琳是有血缘的吧。 见她盯着自己,宫姑娘有些生气,怒道:“你看我做甚?” 华静瑶缓过神来,说道:“你要找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你知道我要找谁?你究竟是什么人?”宫姑娘大吃一惊。 华静瑶冷冷地说道:“你要找的那个人今年还不到五岁,她是六月里的生辰,左肩上有块红色胎记,对吧?” 宫姑娘怔了怔,纠正道:“不是左肩,是右肩。” “嗯,我知道,我就是试试你,看你知道多少。”华静瑶说道。 宫姑娘又是一怔,咬牙道:“你们汉人真是奸滑。” 华静瑶笑了出来,道:“你们又是姓南宫又是姓宫的,这都是汉人的姓氏,你们反倒又说汉人奸滑。” 我爹可不是奸滑的人,还不是被你们强抢了? 宫姑娘呆了呆,她的官话用来应对日常对话还行,像这样拐弯抹脚地损人,她可不会。 华静瑶继续打量着她,道:“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你要找的人已经死了,你们不要再找了。” “你说她死了?我不信,你胡说,她分明还是个孩子,怎么会说死就死的?”嘴里说着不信,可宫姑娘的眼圈却已经红了。 “就因为是孩子才会说死就死,她是我妹妹,她在一岁多的时候死于痘疹,她太小了,京城里每年都会有死于痘疹的孩子。你手里的那条帕子,是我的东西,你拿着我的帕子四处打听,让我很没面子。” 华静瑶现在的容貌,看上去二十左右,五六年前十四五岁,有那样的帕子也很正常。 “你胡说,我问过人了,那帕子的料子和手艺,都是宫里才有的。”宫姑娘还是不信,她也不想让自己相信。 不能死,一定不能死,那是她们宫家人的希望。</p> 正文卷 第四六七章 大巫与小巫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说她死了,我要见到她的尸体!” 宫姑娘的声音都在颤抖,就连那张原本黝黑的脸,也变了颜色。 华静瑶深吸一口气,她猜测得没有错,宫家人果真是要看到她的尸体。 “她已经死了快四年了,早就化做白骨,我们汉人讲究入土为安,依大周律,凡发掘坟冢见棺椁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开棺椁见尸者,绞刑。你不怕死,我还怕呢,所以我只能带你去她的坟前。” 依照京城的风俗,若是儿女在父母之前去世,坟前是不能立碑的。 华三老爷心疼爱女,置办了墓地,可也只有一座坟茔,而没有墓碑。 因此,华静瑶不担心宫姑娘能从一座孤坟上查出什么,置于宫姑娘会不会趁着月黑风高去挖坟掘墓,她不会给那个机会的。 “好,你现在就带我去,我现在就要看到。” 宫姑娘几乎是哭喊出来的,若不是这位宫姑娘实在太年轻了,华静瑶甚至怀疑这位就是琳琳的母亲。 她硬起心肠,神情肃然,拉了一把椅子,四平八稳地坐了下来。 宫姑娘见她不但不走,反而坐下了,顿时急了。 夷人还真是一根筋,少了那些弯弯绕绕,宫姑娘伸手就去拉扯华静瑶,可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华静瑶的衣角子,就被杨晴和杨蓝给挡了下来。 宫姑娘挥拳便打,拳风凌厉,杨晴闪身避开,瞧准她的下盘不稳,一脚踢上去,宫姑娘应声而倒。 华静瑶微眯着眼睛,目光在宫姑娘的腿脚上扫来扫去,宫姑娘下意识地想要把脚藏起来,华静瑶指着她的脚,对杨晴说道:“脱下鞋袜。” 杨蓝按住宫姑娘,让她无法动弹,杨晴飞快地脱去宫姑娘的鞋袜,立刻怔住。 宫姑娘的右脚竟然只有三根脚趾,再把左脚的鞋袜脱去,左脚上只有两根脚趾。 “难怪她的下盘不稳,姑娘您看,她这脚上没有疤,这是天生就脚趾不全的。”杨晴还是头回见到这样的人,她只是听说过有六指的,这种天生就缺少脚趾的人却没有听说过。 华静瑶叹了口气,这是天生的残疾。 “给她把鞋袜穿好。” 华静瑶走到宫姑娘面前,蹲下身去,轻声说道:“你的脚走路应是很吃力,从黔州到京城少说也有五六千里,你这一路很辛苦吧。你和我说说,这是为什么。当初是你们不要她,现在又为何要千辛万苦来京城找她?” “这不关你的事,我也不用你来可怜。”宫姑娘倔强地别过脸去。 华静瑶想起了多年前那位翻山越岭寻找汉人神医的宫萝,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总能对我说吧。” “宫雀。”宫姑娘说道。 “是孔雀的雀吗?这名字真好听,琳琳的阿娘叫什么?”华静瑶问道。 “琳琳?小巫女是叫琳琳吗?”宫雀似乎已经忘却了刚刚的羞辱,她看向华静瑶的目光中充满了希翼。 她仍然希望面前的这个姑娘是在骗她,她希望那个人还活着。 宫雀并不知道,当“小巫女”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时,她面前的这个姑娘差点吓得坐到地上。 小巫女?巫女? 华静瑶觉得吧,她两辈子加起来,最惊悚的时刻,一个是重生那日,另一个就是现在了。 “你叫她小巫女?那她的阿娘就是大巫女了?”华静瑶追问。 “嗯,是啊,阿姐现在就是大巫女。”宫雀说道。 “她是你阿姐?她叫什么?”华静瑶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 “阿姐叫宫茶,现在她是大巫女,大家不能再叫她的名字了。”宫雀说得非常仔细。 华静瑶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原本她前世的母亲是叫宫茶,一个有些古怪的名字,但却很容易记住。 “这次是大巫女派你和南红彬来找琳琳的?为什么要找她,还有南家人为何也要跟着一起找?你若是不说清楚,我就不会带你去琳琳墓前。”华静瑶说道。 她发现,这位宫雀姑娘是个很单纯的人,她有武功,可是由于脚上的残疾,她的武力值有限,但是对付如三赖子那样的混混却是绰绰有余,所以那个混混是让她给打伤的。 宫雀十来岁时就跟着家中长辈在外面卖药材,算是家族里有些见识的人,否则大巫女宫茶也不会派她来京城。 可是跟着长辈卖药材是一回事,与华静瑶这种白皮黑心的人打交道,却是另一回事了。 华静瑶顶着一张假脸,睁着眼说瞎话,说琳琳早在四年前就死了,就是不想把华三老爷给牵扯进来。 华三老爷的小女儿叫什么名字,除了华家人以外无人知晓,可是华三老爷去年有个女儿夭折了,却是整个京城都知道。 说白了,华静瑶不想让宫雀知道她们要找的人,是华三老爷的女儿。 现在宫雀除了不相信琳琳已经死了以外,对华静瑶居然毫不怀疑。 华静瑶甚至怀疑,她若是把宫雀给卖了,宫雀说不定还会替她数钱。 华静瑶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她只不过是想让宫家那边就此与华三老爷断了,断得干干净净。 “你若是不说实话,那咱们就别谈了,我现在就走,你信不信,只要我出了这门,你就别想找到我了。” 这是来自华大小姐的威胁,她说得没错,她现在这张脸是假的,出了这门,就是与宫雀面对面,宫雀也不会认识她。 宫雀已经有点着急了,她连忙说道:“去年阿姐坐上了大巫女,阿姐心心念念就是要找回小巫女。阿姐给自己用了药,她不能生娃了,她只有小巫女一个娃。这次我来京城找小巫女,走到半路上,就发现南红彬在跟踪我,哼,谁知道他存的什么心。阿姐的阿爷和阿爹早就死了,就连阿姐的丈夫也死了,南家很着急,可是又不敢让阿姐改嫁,阿姐说他们存着坏心眼呢。” 宫雀的汉话说得很是生硬,华静瑶反复琢磨了才大致明白。 她想起侯三说过,宫雀和南红彬好像是在争吵,原来这两人是各怀心思。 宫茶坐上了大巫女的位置,不但宫家人要听她的,就连南家也忌惮她。 偏偏南家那边的人,能够制约她的已经没有了,她的阿爷阿爹连同丈夫全都死了。 而宫茶给自己用过药,她不能再生孩子,南家即使再送去男人,也不可能让宫茶生下孩子。</p> 正文卷 第四六八章 还是要靠抢 宫雀没有令华静瑶失望,这姑娘果然很单纯。 华静瑶用琳琳的坟墓吊着她,宫雀便有问必答。 华静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死后还能让自己利用一把。 嗯,这话乍听有些绕口,实则非常玄妙,玄妙到华静瑶自己也有要大脑不正常了。 宫雀说,南宫世家的祖先,其实也并非是军师,军师是汉人的说法,那位南宫祖宗,其实是象王部落里的大巫。 八百年前,黔州归属汉人管辖,南宫家族因为姓氏的原因,也被当地官府误认为是汉人,也因此得到了很多优待,南宫家族在外面便以汉人自居,而大巫的传承,也在人为的掩盖中渐渐消失。 宫家和南家内部各自又分成几支,她和宫茶出自同一支,以汉人的说法,她们是表姐妹。 她们这一支在族中并不显赫,也不受族中长辈器重。 可是后来宫茶出生了,一切便改变了。 而在宫茶出生之前,南宫家族内部便有一些传言,说是因为丢了老祖宗的传承,没有了象王庇佑,才致使残疾子弟越来越多。 宫茶没有残疾,因为之前的那些传言,族中长辈便认定宫茶是象王保佑,祖宗显灵。 与此同时,宫家长辈便有了心思,想要重拾八百年前的传承,把宫茶培养成大巫。 可是有些东西一旦遗失了,想要恢复困难重重。 首先反对的就是南家,南家认为,早在象王时代,大巫便是男人,而不是女子,即使后来南宫家族不得不留在黔州,也只有大巫,而没有大巫女。 宫茶是受象王庇佑的子孙,但是大巫却只能是宫茶所生的南姓后代。 闻言,宫家的长辈非常气愤,气愤之后,她们开始怀疑问题出在南家那边,否则为何受象王护佑的宫茶是女子,而不是男丁呢。 在宫茶十三岁的时候,南家便提出要让宫茶与南姓子弟成亲,生育后代。 宫家的长辈仔细看过南家的适龄子弟,全部都是天残地缺,唯一全须全尾的还是个傻的,宫家长辈非常担心宫茶生出的孩子,会和父亲一样有残疾。 于是,宫家长辈决定派人去寻访汉人名医,看看有没有药方,能够让宫茶生出和她同样健康的孩子。 可是那时家族中有分工,种药的是宫家,卖药的是南家,宫家没有人离开过黔州,她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宫萝是宫茶的姨母,她自告奋勇要去外面寻找药方。 宫萝是宫家第一个走出黔州的人,她去了整整三年,没有带回药方,却带回了神医说的话。 再后来,就是华静瑶知道的事了,宫家长辈派人从客栈里抢了一个男人,在宫茶与丈夫成亲的当晚,把那个男人送到了宫茶的床上。 宫茶的夫婿是个傻子,又给用过药,在隔壁睡得昏天黑地。 南宫家族的人,婚后各住各家,只有想要生孩子时才会在一起暂住。 宫茶成亲之后就说自己不舒服,那个傻子被送回了南家,后来宫茶有孕,生下了一个健康漂亮的女婴。 宫家上下欢天喜地,可是南家那边却起了疑心。 南家提出滴血验亲,并且放出话来,一旦发现那孩子不是南家骨血,就要在象王祭上,把她活活烧死。 宫茶很害怕,她派人把孩子悄悄送走,她没有在山谷里找到那个男人的尸体,所以她一直都怀疑那男人还活着,她让自己最信任的人,把孩子交给那个男人。 到了滴血验亲的那天,宫家交不出孩子,宫茶的祖父、父亲连同她的丈夫,要在象王灵前杀死宫茶。 宫茶没用他们动手,一刀刺在自己身上,鲜血喷出。 随着宫茶倒下,宫家人与南家人大打出手,两家人各有死伤,也彻底翻脸。 但是宫茶却活了下来。 落魂岭上一分为二,中间有暗哨和陷井,两家人均不得越界。 南家尝试种植药材,宫家则把自己种的药材卖到黔州以外的地方。 没有了南家人的反对,去年宫茶坐上了大巫女的位子。 宫家这边越来越好,可是南家那边却衰落下去,南家开始试图与宫家和解,可是宫茶却在这个时候成了大巫女,南家若想与宫家像以前那样一个种药一个卖药,就必须要得到宫茶的首肯。 可是宫茶恨死他们了,宫茶的祖父父亲和丈夫又已先后死了,南家这边没有能够牵制宫茶的人。 宫雀说南家这两年一直憋着坏心思,虽然南宫两家反目成仇,可是毕竟有血缘牵扯,宫茶想要寻找亲生女儿,也是瞒着族中人的,就是担心有人会把消息传到南家。 宫雀说她们已经很小心了,可是她出来找小巫女的事,还是被南家人知晓了。 南红彬一路追着她过来,她去哪儿,南红彬也去哪儿,南红彬是读过书的,很有心机,武功也比她要高,她斗不过他。 去林家绣坊的事,南红彬还不知道,但是如果她再去一两次,南红彬一准儿也会知道。 “那你们现在与外姓通婚了吗?”华静瑶问道。 宫雀摇头:“族里很多人都不同意,再说,我们家的人都有残疾,外姓人也不会答应的,还是要靠抢的。” 华静瑶抚额,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那你们后来又抢过吗?” 宫雀又摇头:“去镇子上找过,没有好的。” 华静瑶无语啊,你们以为还能像上次那么好运,能遇到像我爹那么好的人吗? 华静瑶没有食言,她带着宫雀来到琳琳墓前。 看着那小小的坟茔,宫雀愣怔着问道:“你没有骗我吗,她真的死了?” 华静瑶叹了口气,前世琳琳在京城长到十岁,你们为何也没来找她? 或许前世宫雀也来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前世她不认识沈逦,没有那只绣着大象的荷包。她也就不知道有南红彬这个人,更没有顺着南红彬找到宫姑娘。 更重要的是,前世这个时候,华三老爷和昭阳长公主并没有冰释前嫌,若是宫雀拿着帕子找到长公主府,要么连见到长公主的机会也没有,要么被昭阳长公主得知她是“那个女人”派来的,即使不死,也会被轰出京城。 正文卷 第四六九章 等我 凭心而论,华静瑶对那位血缘上的生母没有感情,有的只是好奇。 虽然,当她听到宫茶自刺一刀血如泉涌时,她的心里有过刹那的疼痛,但也只是疼了一下而已。 但是,如果她的肉身还是琳琳,那她会去一趟黔州,亲眼见见生母,亲口告诉宫家人,她过得很好,但她不会成为她们的巫女。 现在她是华静瑶,她也变不出一个四岁的琳琳,她只能告诉她们,琳琳死了,早就死了。 一岁多时便死于痘疹的琳琳,与华三老爷没有关系,她只是众多夭折的孩子中的一个。 她要掐断的,不仅是宫茶对女儿的念想,还有华三老爷的那段过往。 那段过往中有一个无辜的男人,有一个无辜的女人,还有一个无辜的孩子。 趁着沈逍还没有离开京城,华静瑶向他借了两个人,这两个人都是沈逍身边的护卫,绝对可靠。 她让这两个人护送宫雀回黔州,至于南红彬,华静瑶就没有那么好心了,她又向沈逍借了几个人,假扮成混混,把南红彬绑到城外,揍了一顿,南红彬便说出了实话。 那个孩子虽然是宫茶与野男人一起生的,可是毕竟身上还有一半宫家的血,所以南家长辈觉得用上二三十年,就能把另一半血液洗干净,所以南红彬的任务就是要盯着宫雀,一旦宫雀找到那个孩子,无论如何也要抢过来带回南家,绝不能落入宫家之手。 华静瑶听得一阵恶心,让史丁把南红彬打断双腿后,扔进了深山老林。 宫雀临走时,深深地看着华静瑶,问道:“你真的是小巫女的姐姐吗?” 华静瑶点点头:“是啊。” 宫雀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华静瑶猜到她可能是想问华三老爷的事,索性说道:“我爹这辈子都不会再去黔州了,你们不要再打他的主意了。还有啊,若是想让宫家还能衍续下去,你们必须要与外姓人联姻,其实不用抢,你们可以买几个家奴,还能挑挑拣拣。”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可以买的吗?大巫女不肯的,她给自己用了药,不能生娃了,她就是要让长辈们死心,她不找男人,也不生了,她就是这样想的。” 宫雀用衣袖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瞪了华静瑶一眼,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她又转过身来,说了一句:“你们汉人真是奸滑。”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对华静瑶说的,还是对她阿姐找过的那个男人。 送走宫雀,华静瑶顿时没了力气,上了马车,她就像滩泥一样半躺着,有气无力:“真累,我比走了千山万水还要累。” 小艾后头有尤嬷嬷,尤嬷嬷后头有昭阳长公主,所以今天这事,不能让小艾知道。 杨晴和杨蓝对视一眼,她们可真没觉得累,大小姐怎么就累了? 虽然向沈逍借过两次人,可是直到送沈逍出京,华静瑶也没把宫家的事说出来。 她不说,沈逍也就没有问,但若是说没有看出异样,那是不可能的。 “你小心一点,别忘了你还有病。”华静瑶叮嘱他,她眼尖,早就看到女扮男装混在队伍里的四棵菜。 若不是今天看到这四棵菜,华静瑶都快想不起来了。 荠菜芹菜还有那什么什么菜,最近一次去国公府,她都没有见过她们。 沈逍的眉头微不可见地动了动,说道:“我不让岳老跟着,他便让我把她们带上,每隔十天给我用一次药。” 华静瑶觉得沈逍这人真没意思,不就是四个丫鬟吗?有啥可解释的。 沈逍是个聊天都能把天给聊死的人,给他送别也没有依依惜别之感,沈逍冲着华静瑶挥挥手:“你早点回去,我也要走了。” 华静瑶还能说什么,只好道声保重,便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走出很远,华静瑶忽然探头向后面望去,却见那黑衣黑马的少年,依然站在原地。 “停车,停车!” 马车停下,没等放好脚凳,华静瑶便从车上跳了下来。 她提着裙子,跑向那个少年。 春日清晨,阳光温柔而明亮,洒在少年的发顶和肩头,如同镶上一层金边。 华静瑶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站住,咧开嘴,笑得春光明媚。 沈逍的嘴巴动了动,没有声音。 华静瑶大声喊道:“你回来的时候,我请你吃饭!” 沈逍笑了,他的笑声被春风送出很远,很远。 回到马车上,华静瑶学着沈逍的口形,她知道刚刚沈逍是在对她说话,他说的是......等我! 早春二月,一丛丛迎春翩翩起舞;阳春三月,桃花杏花花满枝头;到了四月,草长莺飞春风送暖。 慈宁宫的春日宴上,京城的佳丽们没有看到俊美无俦却爱好奇特的永国公沈逍,虽然有些怅然,但是英俊的大皇子,还是让她们的芳心如小鹿乱撞。 只是这次的春日宴,要选妃的不仅是大皇子,还有久未露面的二皇子赵谦。 曲指算来,赵谦已经被关在府里整整一年,前面的几个月是病了,后面则是实打实地被禁足了。 虽然出门时精心捯饬过,可是却还是掩不住那苍白的脸色,还有那时不时便传来的咳嗽声,无一不告诉众人,他之所以一直没有露面,不是失宠,而是生病。 的确,赵谦被禁足的事,并没有公开,但是朱子惠莫名其妙忽然死了,这事想瞒也不好瞒,因此,二皇子惹得皇帝动怒的事,还是在小范围内扩散了。 赵谦心里抑郁,也不过一年而已,就已经物是人非。 沈令泽那个不知生死的小儿子袭爵成了永国公,清远伯府已经不在了。 最令赵谦意难平的,则是隆安郡王赵孟瑜,如果不是让人再三打听,赵谦简直不敢相信,隆安郡王竟然死了。 那样一个人......也会死...... 几个闺秀说说笑笑走过来,看到他匆忙施礼,赵谦下意识地打量着面前的闺秀们,他想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可惜没有。 是了,他差点忘了,蔡老太太死了,华静瑶还要守孝,今日这种场合她不会出现。 真是可惜,他很想看看华静瑶是什么样了。 被禁足的这几个月里,他几乎每天都在想念华静瑶,想让她死,想亲眼看着她死。 正文卷 第四七零章 春日宴 赵谦心里上演爱恨情仇,或许是这一年里与人打交道的机会太少,对于面部的表情管理日渐生疏,那几位正在曲膝行礼的闺秀,腿都酸了,也没有听到二皇子说“免礼”。 闺秀们柳眉微蹙,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于是她们便看到二皇子眼中的嫌弃,脸上的狰狞。 闺秀们吓了一跳,各自惴测,二皇子这是嫌弃她们,还是单单只嫌弃她一个,更或者是嫌弃她背后的家族? 跟在赵谦身边的内侍也蹙起了眉头,如今在二皇子府里的人,都是后来从宫里换过去的,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二皇子以前不得宠,现在更不得宠,他们这些派去二皇子府的可怜人,想要飞皇腾达那是做梦,唯一能做的就是自保,不让二皇子做死,就是他们自保的手段。 “二殿下,二殿下?”内侍轻声提醒,借着搀扶二皇子,小指上的长指甲在赵谦的手背上重重地划了一下。 赵谦吃痛,立刻缓过神来。 “免礼,平身。”赵谦的声音亲切悦耳,他又变回了那位平易近人却又楚楚可怜的二皇子。 只是闺秀们却不敢在他面前停留,步履匆匆,飞快地逃离了他的视线。 赵谦觉得奇怪,即使他不如老大、老三和老四得宠,以前这种场合里,总有那么几位名门闺秀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娇羞的神情令人愉悦。 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些闺秀见到他,怎么就像兔子遇到狼? 他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背,手背上早就不疼了,但还有一道白痕,那是内侍用指甲划出来的。 赵谦低头看着旁边那内侍的鞋尖,他想狠狠踩上去...... 他抬起了脚,又轻轻放下,这一脚终究是踩不下去的. 这内侍,是他的皇帝父亲特别指派的。 与赵谦同样郁闷的还有郑婉。 华静玟加害华四老爷的案子里,隆安郡王的生母顾老夫人牵扯其中,虽然最后也没有人证物证,可以证明顾老夫人是始作俑者,但是顾老夫人那看似与世无争的神仙日子也终结了。 隆安郡王死后,皇帝便命人将顾老夫人接回隆安王府圈禁了。 这就是几天前的事,隆安王府的大门已经拆了,门口用青砖砌起,只留下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后门。 祸不及外嫁女,咏恩郡主终于想起来,她们母女是郑家人! 因此,隆安郡王的死讯传来,咏恩郡主便带着女儿郑婉搬出了隆安王府。 新宅子虽然不大,但是位置很好,就在西华胡同,与东华胡同只隔着一条街。 当然隆安王府还是安王府时,就在东华胡同,以前的安王府,就是现在的二皇子府。 得知西华胡同有空宅子,咏恩郡主看都没看,就已经打定主意要买下来。 虽说当年搬出东华胡同时,咏恩郡主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可是这些年来,无论是在蜀地,还是现在在京城,她最爱挂在嘴上的,就是当年她住在东华胡同时的那些往事。 其实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能记住多少事啊,咏恩郡主真正挂念的不是那些事,而是那份优越感。 现在西华胡同的新宅子还没有修整好,咏恩郡主带着郑婉住在一处租来的小宅子里。 咏恩郡主搬出隆安王府的那天,她便带着女儿进宫见了太后,走出慈宁宫时,她已经为郑婉讨要了参加春日宴的资格。 郑婉欣喜而来,可是来了才发现,她被孤立了。 进京一年来,郑婉在闺秀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除了华静玟,平素里围绕在她身边的闺秀们也不少。 可是今天,郑婉出现在春日宴里,原本那些围在她身边的闺秀们,却躲得远远的,偶尔和她遇到,也是疏离却不失礼貌地问候一声,然后便匆匆走开。 华静玟是不能来了,吕家的几位姑娘这次也没有来,齐家的两位姑娘虽然来了,可是却也只是冲她颔首一笑,便凑到秦家姑娘身边去了,那副小跟班的模样,郑婉看着就觉得恶心。 郑婉想不承认都不行,隆安郡王的事,还是影响到她了。 早知如此,当初进京以后,就该让她娘买处宅子,不要住在隆安王府。 她们又不是买不起宅子,何必要被隆安郡王连累。 站在一棵花树下,借着花枝的遮掩,郑婉四下张望,没有看到大皇子,更没有看到新出炉的永国公沈逍。 他们怎么还没有出现? 莫非是早就有了人选,所以他们两位就不到这边来了? 想到这里,郑婉越发患得患失起来。 原本听说华静瑶今天不会过来,她还挺高兴的,可是现在,郑婉又膈应起来了。 虽然很少出门,可是她也经常听说华静瑶跟着沈逍一起查案的事。 华静瑶不但跟着沈逍查案,她还跟在大皇子身边查案。 华静瑶那种没有读过几本书,娇纵任性的小丫头,懂得什么是查案吗? 查案不过是个幌子,勾引男人才是真的吧。 郑婉冷笑,华静瑶比她还小呢,狐媚子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 勾引大皇子还不够,还想勾引沈逍。 郑婉越想越气,抓着花枝的手不由用力。 咯吱一声,花枝被她折断了。 郑婉心中烦躁,把花枝子远远扔了出去。 “哎哟!” 一声惊呼传来,郑婉吓了一跳,寻声望去,见不远处站着一位华服少年,那花枝子正打在少年脸上,几片花瓣粘在他的头发上,虽然有几分狼狈,可是少年苍白的脸庞在花瓣的衬托下,如同片片红梅落在白玉盘上,华美绮丽。 郑婉怔住,樱唇微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少年有些面熟,似曾相识,可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以她的身份,进宫不能携带丫鬟,她的几名丫鬟都在宫外候着,但是那少年身边却跟着内侍,莫非他是二皇子赵谦? 郑婉见过大皇子三皇子,也见过最小的四皇子,却从未见过二皇子。 她进京的时候,赵谦便病了,这病一直也没好利索,后来又被皇帝责令在家思过,去年一整年,不但郑婉没有见过他,整个京城也没有几个人见过这位二皇子的。 正文卷 第四七二章 脱鞋吧,奸妃!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郑**氏**见**过**二**殿**下**,**一**时**鲁**莽**,**惊**扰**了**殿**下**,**还**望**恕**罪**。**”**郑**婉**慌**忙**施**礼**,**声**音**柔**美**如**这**园**中**春**风**,**拂**平**了**赵**谦**那**烦**燥**的**心**情**。**&lt;**b**r** **/**&gt;**&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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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赵**谦**知**道**,**这**是**心**病**。**&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想**要**治**好**这**个**心**病**,**只**有**一**个**办**法**。**&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那**就**是**把**华**静**瑶**踩**在**脚**底**下**,**把**那**张**漂**亮**的**脸**蛋**踩**在**脚**底**下**的**感**觉**,**一**定**是**无**比**美**妙**的**。**&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赵**谦**从**郑**婉**身**边**走**过**时**,**连**个**眼**角**子**也**没**给**她**。**&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郑**婉**简**直**无**法**相**信**,**就**连**赵**谦**这**个**废**物**也**不**把**她**放**在**眼**里**。**&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对**啊**,**咏**恩**郡**主**和**她**没**进**宫**前**,**娘**俩**儿**在**家**里**便**已**经**分**析**过**了**。**&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与**大**皇**子**相**比**,**沈**逍**只**是**后**备**,**可**若**是**与**大**皇**子**和**沈**逍**相**比**,**二**皇**子**赵**谦**就**是**个**废**物**了**。**&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大**皇**子**自**不**用**说**,**皇**帝**对**他**越**来**越**器**重**,**太**子**之**位**很**有**可**能**会**落**到**他**头**上**。**&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沈**逍**也**是**上**佳**人**选**,**世**袭**罔**替**的**永**国**公**,**沈**家**嫡**支**硕**果**仅**存**的**独**苗**,**年**轻**英**俊**,**早**早**地**就**得**了**差**事**,**更**重**要**的**,**他**不**但**与**大**皇**子**关**系**不**错**,**和**三**皇**子**四**皇**子**的**关**系**也**很**好**,**这**样**的**一**个**人**,**无**论**日**后**谁**坐**上**龙**椅**,**他**全**都**能**受**到**重**用**。**&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有**了**大**皇**子**和**沈**逍**珠**玉**在**前**,**二**皇**子**赵**谦**不**是**废**物**,**还**是**什**么**?**&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十**七**八**岁**的**皇**子**,**一**年**到**头**见**不**到**皇**帝**,**皇**帝**不**疼**太**后**不**爱**,**皇**后**更**恨**不**能**让**他**原**地**消**失**,**就**连**昭**阳**长**公**主**,**似**乎**也**不**待**见**他**。**&lt;**b**r** **/**&gt;**&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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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可**是**她**来**不**及**细**思**,**刚**刚**那**名**宫**女**已**经**走**到**她**的**面**前**,**说**道**:**“**郑**姑**娘**,**请**脱**鞋**。**”**&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郑**婉**脸**色**大**变**,**她**不**敢**置**信**地**瞪**着**三**公**主**,**三**公**主**眼**含**悲**戚**,**仍**然**沉**浸**在**对**花**花**的**哀**悼**中**。**&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郑**婉**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的**春**日**宴**,**令**她**丢**脸**的**,**不**是**那**些**墙**头**草**的**闺**秀**们**,**更**不**是**刚**刚**走**了**的**赵**谦**,**而**是**这**个**天**真**无**邪**一**脸**懵**懂**的**三**公**主**!**&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她**得**罪**过**这**位**小**公**主**吗**?**&lt;**b**r** **/**&gt;**&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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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这**些**年**来**,**虽**然**咏**恩**郡**主**膝**下**无**子**,**只**生**了**郑**婉**这**一**个**女**儿**,**但**是**郑**家**上**下**都**是**把**她**高**高**供**着**,**连**带**着**郑**婉**,**在**郑**家**的**地**位**也**远**远**高**于**其**他**堂**姐**妹**。**&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郑**家**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紧**着**咏**恩**郡**主**和**郑**婉**,**她**们**不**稀**罕**的**,**才**会**轮**到**其**他**人**。**&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郑**婉**何**时**受**过**这**种**委**屈**?**&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第**一**次**她**被**人**落**了**面**子**,**是**华**静**瑶**公**开**表**示**不**想**与**她**姐**妹**相**称**,**那**时**她**以**为**那**便**是**莫**大**的**羞**辱**。**&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可**是**与**这**位**三**公**主**相**比**,**华**静**瑶**给**的**羞**辱**又**算**得**了**什**么**?**&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三**公**主**几**岁**?**七**岁**?**八**岁**?**&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郑**家**也**有**这**么**大**的**孩**子**,**不**论**男**女**,**他**们**连**往**郑**婉**面**前**凑**的**机**会**都**没**有**。**&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整**个**郑**家**全**都**知**道**,**郑**婉**喜**静**,**她**要**练**字**要**读**书**要**做**画**,**小**孩**子**吵**吵**闹**闹**,**会**扰**了**那**一**方**的**雅**静**。**&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郑**家**的**那**些**孩**子**也**很**知**趣**,**远**远**看**到**郑**婉**,**便**会**避**开**,**若**是**避**不**开**了**,**他**们**也**会**规**规**矩**矩**地**行**礼**,**乖**巧**又**有**教**养**。**&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小**孩**子**,**是**个**什**么**东**西**?**&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毫**无**家**教**可**言**,**任**性**无**礼**,**说**什**么**不**能**踩**花**,**还**要**给**花**下**葬**,**甚**至**还**要**让**她**当**众**脱**下**鞋**子**?**&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分**为**明**是**乡**野**村**妇**的**行**为**!**&lt;**b**r** **/**&gt;**&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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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名**叫**荟**莲**的**宫**女**忙**道**:**“**这**位**郑**姑**娘**踩**碎**了**殿**下**心**爱**的**鲜**花**,**殿**下**让**她**脱**下**鞋**子**,**郑**姑**娘**不**肯**.**.**.**.**.**.**”**&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没**等**荟**莲**把**话**说**完**,**庆**春**便**对**跟**在**她**身**边**的**两**名**宫**女**说**道**:**“**去**,**把**郑**姑**娘**的**鞋**子**脱**下**来**。**”**&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刚**刚**荟**莲**让**郑**婉**脱**下**鞋**子**时**,**态**度**还**算**恭**敬**,**至**少**还**是**请**郑**婉**自**己**主**动**脱**下**鞋**子**。**&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可**是**这**两**名**宫**女**就**不**同**了**,**她**们**一**个**扳**起**郑**婉**的**腿**,**另**一**个**则**粗**鲁**地**脱**下**了**郑**婉**的**鞋**子**。**&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荟**莲**让**郑**婉**脱**的**只**是**那**只**沾**着**花**瓣**的**鞋**子**,**可**是**这**两**名**宫**女**,**却**是**把**郑**婉**的**两**只**鞋**子**全**都**脱**了**下**来**。**&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两**只**鞋**子**提**在**宫**女**手**中**,**荟**莲**冷**着**声**音**,**说**道**:**“**剪**碎**扔**掉**。**”**&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郑**婉**又**惊**又**怒**,**直**到**这**时**,**她**才**看**到**远**远**站**着**的**闺**秀**们**,**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刚**刚**她**被**强**硬**地**脱**下**鞋**子**的**一**幕**,**这**些**人**全**都**看**到**了**?**&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郑**婉**又**羞**又**气**,**她**用**手**捂**用**脸**,**嘤**嘤**嘤**地**哭**了**起**来**。**&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庆**春**连**个**眼**角**子**也**没**有**给**她**,**依**然**抱**着**三**公**主**,**穿**过**闺**秀**们**让**出**的**小**路**,**向**前**走**去**。**&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太**后**没**有**在**正**殿**,**她**正**由**皇**后**和**几**位**高**位**嫔**妃**陪**着**,**和**今**天**来**的**几**位**命**妇**聊**天**。**&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昭**阳**长**公**主**和**咏**恩**郡**主**也**在**。**&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太**后**笑**着**对**皇**后**和**德**妃**说**道**:**“**哀**家**这**里**不**用**你**们**侍**候**,**外**头**来**了**那**么**多**小**姑**娘**,**你**们**两**个**不**去**看**她**们**,**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做**甚**啊**?**”**&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皇**后**忙**道**:**“**是**臣**妾**的**错**,**臣**妾**听**您**和**这**几**位**老**夫**人**聊**天**听**得**入**了**迷**,**一**时**竟**把**闺**秀**们**给**忘**了**,**不**过**园**子**里**花**开**得**好**,**她**们**正**赏**花**呢**。**”**&lt;**b**r** **/**&gt;**&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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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芳**容**走**上**前**来**,**轻**声**说**道**:**“**刚**刚**三**公**主**在**园**子**里**吓**哭**了**,**这**会**儿**由**庆**春**姑**姑**陪**着**,**已**经**回**来**了**。**”**&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吓**哭**了**?**佳**卉**身**边**的**人**没**在**吗**?**怎**么**还**让**她**给**吓**哭**了**?**”**太**后**沉**下**脸**去**。**&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闻**言**,**皇**后**也**微**微**吃**惊**,**她**派**人**再**三**检**查**过**御**花**园**各**处**,**确**定**没**有**问**题**,**佳**卉**是**让**什**么**给**吓**哭**的**?**&lt;**b**r** **/**&gt;**&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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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今**天**在**坐**的**有**庆**王**府**的**老**庆**王**妃**,**老**庆**王**妃**的**耳**力**大**不**如**前**,**耳**力**不**好**的**人**,**就**喜**欢**别**人**大**声**说**话**,**她**自**己**的**嗓**门**也**是**越**来**越**大**。**&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于**是**老**庆**王**妃**大**声**说**道**:**“**谁**?**谁**家**的**千**金**,**你**大**点**儿**声**,**欺**负**三**公**主**,**这**是**大**罪**,**是**大**罪**!**”**&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咏**恩**郡**主**面**如**死**灰**。**&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不**可**能**,**不**可**能**是**郑**婉**!**&lt;**b**r** **/**&gt;**&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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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她**万**万**没**有**想**到**,**郑**婉**竟**敢**对**三**公**主**无**礼**至**此**。**&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佳**卉**多**么**可**爱**的**孩**子**啊**,**如**果**佳**卉**不**是**公**主**,**昭**阳**长**公**主**说**不**定**已**经**偷**回**家**了**。**&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对**,**她**就**是**喜**欢**三**公**主**,**恨**不**能**偷**走**的**那**种**喜**欢**。**&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咏**恩**郡**主**只**觉**脑**袋**阵**阵**发**晕**,**究**竟**出**了**什**么**事**,**明**明**她**们**计**划**得**很**好**,**怎**么**忽**然**之**间**,**一**切**全**都**变**了**?**&lt;**b**r** **/**&gt;**&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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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位姑娘都是嫡长女,霍家是仕林大族,前后出过两位阁老,七八位进士;汝阳侯府崔家虽然只是二三流的勋贵,族中之前并没有出色子弟,但是最近几年,崔家子弟在边关屡立战功,崔大姑娘更是文武双全,是京中闺秀中的佼佼者。 皇后和德妃,一位是大皇子的嫡母,另一位是大皇子的养母,为了大皇子的亲事,两人私底下过招几回了,这一次更是谁也不肯退让,把两位闺秀全都带到了太后面前。 “然后大表哥就说他自己相中了骆四姑娘?太后见到人了吗?”华静瑶问道。 昭阳长公主叹了口气,道:“这次的春日宴,骆四姑娘压根不在受邀之列,难道还要现把人叫过来吗?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总不能太刻意了。” 华静瑶努力回想骆二老爷的脸,又想了想骆仵作的,最终,她得出结论:“骆家人长得都挺白的。” “对了,赵谦呢,皇后她们忘记还有赵谦了吗?”华静瑶很想知道,给赵谦当妃子的会是哪个倒霉蛋。 昭阳长公主道:“皇后看上了刘翰林家的大姑娘刘彩书,太后也觉得很好。那位刘大姑娘我也见了,长相是个有福气的,身板也结实。” 华静瑶没听说过这位刘姑娘,不过她有些奇怪,为何刘翰林家的姑娘能够受邀参加春日宴,堂堂建明伯的四姑娘却不行呢? 她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昭阳长公主轻笑:“建明伯府的嫡长女前年就已经嫁了,未出阁的几位姑娘当然不会是皇子妃的人选了。” 也是,对于名门望族而言,嫡长女受到的教育培养自是要优于其他女儿的,能够受邀参加春日宴的闺秀,相貌品行尚且不知,但是出身却是一目了然的。 “咦,不是还要给沈逍相亲的吗?他不在京城,你们就不管他了?” 华静瑶知道自己这是嘴欠,可是她就是很想问啊。 昭阳长公主睨了女儿一眼,淡淡说道:“看上了好几个,等着沈逍回京后自己定夺。” 华静瑶觉得公主娘说话的口气不怀好意,这是亲娘吗? “沈逍才不稀罕。” 华静瑶冲着公主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昭阳长公主顺手拿起一块桃干仍向她,华静瑶伸手接了,塞进嘴里。 昭阳长公主也只是想要逗逗女儿,以前不知道女儿心思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当娘的岂会瞪眼看着? 受邀参加春日宴的闺秀名单,是经了她的手的,除于摆明是要留给两位皇子的以外,其他的要么长相不行,要么性情不好,要么能歌善舞,要么就是家里人丁兴旺,兄弟姐妹十几个,个个没有出息。 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亲事,有皇帝和皇后做主,沈逍的亲事却是一定要由太后亲自把关的。 长相不好会直接影响到沈家子孙,不行。 性情不好会夫妻不睦家宅不宁,不行。 能歌善舞?这是在选国公夫人,不是小妾姨娘,不行。 娘家一大堆没出息的兄弟姐妹?永国公府想要扶贫会去施粥,不用娶回来,当然不行。 太后压根就没有一个看中的,昭阳长公主说看上了好几个,那就是说来逗女儿的。 “对了,你还记得郑婉吗?就是那次要和你姐妹相称的?” 华静瑶没有一日忘记郑婉,怎么能忘呢,前世捅向姐姐的第一刀,就是来自郑婉。 “她该不会是被赵谦看上了吗?”华静瑶问道。 昭阳长公主一怔,诧异女儿为何会这样问,她道:“那倒没有,也不知道赵白云是怎么教导女儿的,郑婉当中训斥佳卉,还把佳卉给吓哭了。” 华静瑶吃了一惊,前世的郑贵妃才貌双全,气质高华,被赵谦称为天下女子典范。 这位郑贵妃,不,郑典范竟然欺负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且,那小孩子还是公主? 且,郑典范还是在宫里欺负公主的? 郑典范应该改名郑进水。 脑子进水,你膨胀了! 两天后,华静瑶终于找到机会,把三公主接到宫外玩儿。 “你给我说说,你怎么就和郑婉怼上了?”华静瑶问道。 三公主听到郑婉的名字,小眉头就蹙了起来:“我讨厌她,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到她就想打她,可我不能随便打人啊,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没有办法啊。” 她不能随便打人,所以就让郑婉出丑了。 “话本子里就是这样写的。” 华静瑶失笑,这就是本能,三公主只有前世十二岁之前的记忆,她虽然不记得郑婉是如何害她的,可是对郑婉的仇恨与厌恶却深入骨髓,即使想不起原因,当她看到郑婉时,还是会厌,会恨,会报复。 那被踩碎的花,那只绣鞋,那魔音绕梁的童啼,就是年幼的小公主能够给予仇人的报复。 对于这件事,太后没有表态,皇后也没有表态,但是华静瑶知道,她们越是没有表态,这件事的后果便越严重。 正文卷 第四七六章 只好找她 华静瑶能够想到的事,咏恩郡主当然也想到了。 那天她已经想不起来母女二人是怎么出宫的,除了老庆王妃,没有人斥责她们。 可是那视若不见的蔑视,却比打骂更令人胆战心惊。 “娘,我们回蜀地去,不要留在京城了。” 郑婉是真的给吓坏了,她很想去向太后解释,可是她连这个机会也没有。 在宫里的时候,她跑到慈宁宫,就被内侍拦住了,那个叫庆春的女官,面无表情地从她面前走过,对她视如不见。 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也许从此以后,她再也无法踏进那道宫门...... “娘,那些闺秀全都看到了,她们远远看着,冲我指指点点,她们看到我被宫女脱下鞋子,她们看到我当众出丑!” 郑婉失声痛哭。 那一刻,她的骄傲,她的才情,她的好教养,就像那残破的花枝,被人踩在脚下践踏。 这皇宫,这京城,她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在蜀地时,郑婉从未喜欢过那里。从她记事起,母亲就一遍遍告诉她,她是属于京城的,京城庄严华美,京城的亲戚高贵非凡,京城里的闺秀们夏天里只穿满绣的绡纱,蜀地流行的八幅湘裙,京城里是没人穿的。 郑婉从小就知道,她和郑家的孩子们不一样,蜀地任何一家的姑娘都比不上她,她身上流淌着大周朝最高贵的血液,就连皇宫里住的那家人,也不如她外家血统高贵。 可是现在,她想念蜀地,她比之前十几年加起来,都要喜欢蜀地。 蜀地没有人敢训斥她,没有人敢污辱她,蜀地也没有那些墙头草的闺秀,没有人对她指指点点,没有华静瑶,没有三公主,没有庆春,没有强脱她鞋子的宫女。 咏恩郡主却不想回去。 她和女儿不同,她对蜀地没有丝毫留恋,她甚至是憎恨那个地方。 是的,她恨极了蜀地,恨极了那桩亲事。 那桩亲事里有上不得台面的郑家,碌碌无为的丈夫郑礼,自诩清流的公爹郑千秋,还有穷酸寒瑟的亲戚。 如今她好不容易才逃离了那里,为什么还要回去? “傻孩子,如果回到蜀地,你何谈未来?难道你想嫁给蜀地那些小门小户,做个小官太太?夫君一年的俸禄还不够你打套头面的,每天唉声叹气苦不堪言吗?” 这就是郑家那些妯娌的生活,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也成为那样的人。 郑婉哭声渐止,她从小受最好的教育,学习琴棋书画,学习礼仪规矩,可不是为了做个小官太太的。 “可是,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啊,太后恐是再也不会招我进官了,大皇子妃的人选想来也定了,还有永国公......” 永国公啊,即使哭得肝肠寸断,只要想起沈逍那张脸,郑婉还是怦然心动。 若是往常,咏恩郡主一定已经打听到消息了,其实有些消息,是宫里的主子们故意放出来的,甚至不用花废人力物力,就能打听出来。 可是这一次,咏恩郡主没有让人去打听,不用想也能知道,经过三公主的嚎啕大哭,春日宴上被内定的人选,与郑婉没有关系了。 “事到如今,只好找她想想办法了。”咏恩郡主终于下定决心。 “找谁?”郑婉抬起红肿的眼睛问道。 咏恩郡主伸手指了指,那是隆安王府的方向。 郑婉一怔,迟疑地问道:“您是说韩......舅母?” “她算是你哪门子的舅母?她只是你舅舅的侧妃而已。”咏恩郡主冷冷地说道。 老隆安郡王一生没有娶过正妻,到死也只有韩老夫人一个女人,可是韩老夫人的名份也只是侧妃,即使继承爵位的人是她的儿子,她也只能被尊称为“老夫人”,而不是“老王妃”。 华静瑶能够想到的事,咏恩郡主当然也想到了。 那天她已经想不起来母女二人是怎么出宫的,除了老庆王妃,没有人斥责她们。 可是那视若不见的蔑视,却比打骂更令人胆战心惊。 “娘,我们回蜀地去,不要留在京城了。” 郑婉是真的给吓坏了,她很想去向太后解释,可是她连这个机会也没有。 在宫里的时候,她跑到慈宁宫,就被内侍拦住了,那个叫庆春的女官,面无表情地从她面前走过,对她视如不见。 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也许从此以后,她再也无法踏进那道宫门...... “娘,那些闺秀全都看到了,她们远远看着,冲我指指点点,她们看到我被宫女脱下鞋子,她们看到我当众出丑!” 郑婉失声痛哭。 那一刻,她的骄傲,她的才情,她的好教养,就像那残破的花枝,被人踩在脚下践踏。 这皇宫,这京城,她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在蜀地时,郑婉从未喜欢过那里。从她记事起,母亲就一遍遍告诉她,她是属于京城的,京城庄严华美,京城的亲戚高贵非凡,京城里的闺秀们夏天里只穿满绣的绡纱,蜀地流行的八幅湘裙,京城里是没人穿的。 郑婉从小就知道,她和郑家的孩子们不一样,蜀地任何一家的姑娘都比不上她,她身上流淌着大周朝最高贵的血液,就连皇宫里住的那家人,也不如她外家血统高贵。 可是现在,她想念蜀地,她比之前十几年加起来,都要喜欢蜀地。 蜀地没有人敢训斥她,没有人敢污辱她,蜀地也没有那些墙头草的闺秀,没有人对她指指点点,没有华静瑶,没有三公主,没有庆春,没有强脱她鞋子的宫女。 咏恩郡主却不想回去。 她和女儿不同,她对蜀地没有丝毫留恋,她甚至是憎恨那个地方。 是的,她恨极了蜀地,恨极了那桩亲事。 那桩亲事里有上不得台面的郑家,碌碌无为的丈夫郑礼,自诩清流的公爹郑千秋,还有穷酸寒瑟的亲戚。 如今她好不容易才逃离了那里,为什么还要回去? “傻孩子,如果回到蜀地,你何谈未来?难道你想嫁给蜀地那些小门小户,做个小官太太? 正文卷 第四七七章 骆四姑娘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三**公**主**小**声**嘟**哝**:**“**我**好**不**容**易**才**能**出**来**玩**上**半**日**,**大**皇**兄**就**要**来**接**我**回**去**了**,**真**不**好**玩**。**”**&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她**才**刚**刚**受**过**惊**吓**,**不**是**应**该**在**宫**外**好**好**放**松**放**松**吗**?**&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三**公**主**是**多**虑**了**,**大**皇**子**在**来**梧**桐**胡**同**之**前**,**压**根**儿**就**不**知**道**她**在**这**里**。**&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三**公**主**年**纪**虽**小**,**可**也**是**有**话**语**权**的**,**比**如**她**不**让**金**吾**卫**在**长**公**主**府**外**三**步**一**人**,**草**木**皆**兵**,**金**吾**卫**便**把**明**哨**改**为**暗**哨**。**&lt;**b**r** **/**&gt;**&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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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骆**冰**茜**十**五**岁**,**肤**如**凝**脂**,**珠**圆**玉**润**,**笑**起**来**两**个**梨**涡**,**是**那**种**很**耐**看**,**很**舒**服**的**相**貌**。**&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也**不**是**气**质**高**华**的**才**女**。**&lt;**b**r** **/**&gt;**&lt;**b**r** **/**&gt;**&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建**明**伯**府**一**家**子**不**务**正**业**,**早**年**又**曾**降**爵**,**骆**冰**茜**的**父**亲**骆**二**老**爷**没**有**官**身**,**非**常**接**地**气**,**常**常**因**为**一**两**个**棋**子**就**与**人**争**论**不**休**,**在**百**子**桥**一**带**,**只**要**提**起**下**棋**的**骆**胖**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lt;**b**r** **/**&gt;**&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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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这五个人得到的赏赐就能猜到了,太后和皇后,以及德妃中意的是霍曼芝、崔雯和刘彩书。 可是春日宴后,被召进宫的却只有刘翰林的夫人,霍阁老府上和汝阳侯府却没有动静。 刘翰林的长女刘彩书要指给谁? 大皇子? 刘彩书可没有拿到皇后和德妃的赏赐,她比其他闺秀们多出来的,只有太后给的那一份。单独拿到皇后赏赐的是崔雯,霍曼芝得的是德妃的赏赐,这两位才是大皇子妃的人选好。 那就是沈逍? 开什么玩笑?整个大周朝,除了平民百姓,只有皇室可以不讲究门当户对,往上几代,为防外戚做大,皇帝选秀都要从五品以下官员的家眷中挑选,也就是德宗之后,新旧朝代更替,为了彰显天子厚爱,这才取消品级限制,否则德妃和惠妃这种出身高门的,连选秀进宫的资格都没有,即便如此,宫里出身小官之家的嫔妃还占多数。 皇帝家里可以不讲究门第,沈家却不行,太后也不会答应。 刘翰林虽然清贵,可是刘家却并非名门望族,刘翰林的祖上是土里刨食的农户,举全村之力供出一位进士,那便是刘翰林的父亲,可想而知,刘翰林的父亲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却有全村人的恩情要他报答,营营役役一辈子,四十多岁便死于任上,到死也只是个从五品,也没有攒下多少家底,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用了十几二十年的时间,该还的恩情都还了,终于让子孙后代与那些亲戚们剥离开来。 刘翰林这是第二代,日子比他爹要好过一点儿,终于进京做了翰林,但是无论是底蕴还是人脉,与秦家、张家这种世家相比,还是太薄了。 如果刘家子孙争气,再出几位进士,多与名门望族联姻,如此努力经营二十年,刘家便能在仕林之中站稳脚跟。 但那是二十年后的事,而不是现在。 现在的刘家,是不够资格与沈家联姻的。 如此这般一分析,刘彩书会指给谁,便一目了然了。 还能是谁啊,就是那位病秧子的二皇子赵谦了。 尽管没有明说,可是二皇子府大换血,赵谦被禁足,二皇子被皇帝嫌弃的事,还是早就传了出来。 唯二以为这事没人知道的,恐怕也只有皇帝和赵谦父子二人了。 有资格受邀参加春日宴的人家,心里都有一本帐。 像霍阁老和汝阳侯府那样的人家,若是皇帝给二皇子指婚指到自家头上,他们连应付的对策都准备好了。 宁可让女儿装病,不,宁可把女儿送到庵堂带发修行,也不会把自家与一位不受宠的皇子绑在一起。 所以,太后就瞅上了刘家。 刘家没有根基,甚至没有向皇室拒婚的底气。 刘彩书无论长相还是身材,全都符合老太太们挑选孙媳妇的眼光。 赵谦体弱多病,就要找个身体壮实的;赵谦是废了,但他只要自己不作死,他的儿女就还是皇孙,刘彩书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生上七八个儿子,只要能培养出一两个优秀的,赵谦这一支就不会浪费。 这样一来,霍曼芝、崔雯和刘彩书三人,在宫中那几位眼里是怎么回事,有女儿参加春日宴的人家,心里便都有数了。 既然与自家女儿没有关系,大家的猜测就能更大胆。 霍阁老家和汝阳侯府没有被召进宫里,这就意味着大皇子妃的人选没有定下来。 为什么定不下来? 是皇帝那关过不了,还是大皇子自己不同意? 是大皇子,一定是大皇子。 大皇子拒婚不是第一次了,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若说上一次拒婚是不想与宗室扯上关系,那么这一次呢,霍曼芝和崔雯都是上上人选,且与宗室没有亲戚,大皇子为何不同意? 大皇子心有所属,另有心上人? 一定是这样。 因此,京城里都有猜测大皇子心里有人了,可这人是谁?除了皇帝和太后以外,就只有昭阳长公主母女知晓了。 大皇子在宫里长大,对宫里女人的那点心机太了解了。 这人是谁,他能告诉皇帝,告诉太后,却不会告诉皇后和德妃。 谁知道他那两个娘会不会使出阴招,让心上人与他阴阳两隔? 大皇子心里有数,只要太后知道了,昭阳长公主一准儿也知道了,昭阳长公主知道了,小表妹华静瑶肯定也知道了。 他要在皇后和德妃全都知晓之前,给骆四姑娘找个靠山。 小表妹那个混不吝,当这个靠山就挺好。 为何不找昭阳长公主呢? 他倒是想找,可是昭阳长公主才不会掺和他的事。 果然,华静瑶答应了他,条件也只是一二百本书,外加两筐枇杷。 大皇子觉得太值了,要知道三公主也在啊,三公主是谁?不仅是他的亲妹子,还是太后的心头肉,皇帝的解语花。 大皇子的心都要飞起来了。 他索性让自己的车驾先回府,只带着铁力和石力,躲到与梧桐胡同隔着一条街的福满楼,派了一个长相普通,掉到人堆里就看不到的随从,留在梧桐胡同外面盯梢。 大皇子并不知道,他的那名随从早就被三公主带来的金吾卫暗哨看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大皇子派人盯着长公主府? 难道大皇子与长公主府交好是假的? 皇家无亲情啊! 再说长公主府内,华静瑶与骆家两位姑娘相谈甚欢。 华静瑶也渐渐明白,大皇子为何会暗恋骆冰茜了。 这姑娘可真有意思,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就没有她不感兴趣的。 她养过马,养过牛,养过驴,养过狗,养过狗,养过鱼,还养过大鹅! 她甚至还在家里养了一只银狐和两只雪貂! “雪貂是二堂兄从关外带回来的,银狐是前年三叔父打猎猎到的。”骆冰茜说道。 她这上半句话,华静瑶无从可考,可以相信; 可这下半句话,华静瑶一百个不相信。 骆冰茜的三叔父就是骆仵作,骆仵作那一身肥膘肉,还能活捉银狐?他被银狐活捉还差不多。 那只银狐,十有八、九是大皇子假借骆仵作之手送给骆冰茜的。 前年? 我的天呐,前年骆冰茜才多大?她知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就被人惦记上了? 大皇子真是禽兽啊! 正文卷 第四七九章 她什么都会(iampetty万赏加更) 华静瑶感觉自己看清了大皇子的真面目。 难怪去年他就拒婚了一次,什么不想让未来的皇子妃与宗室牵扯过深,这都是屁话,那时骆冰茜还没有及笄,他还没有胜算。 当骆冰莹告诉华静瑶,说她姐养的鹦鹉会背几十首诗的时候,华静瑶都想去建明伯府参观了。 不,这还不算什么! 骆冰茜给骆仵作当过助手,她学过验尸! 华静瑶被震得不灵不灵的。 所以当骆冰莹说今天带来的各种糖果都是出自她姐之手时,华静瑶反倒心平气和了。 会做糖果的姑娘能有很多,可是会验尸的女子呢? 活了两世,华静瑶也只知道眼前这一位。 华大小姐喜欢查案,可是她却不会去学习验尸,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甚至不想走进验尸房。 正常人谁会喜欢那个? 就连抬着尸体逛大街的沈逍,对验尸这种事也是敬而远之。 所以,这位骆四姑娘能是普通人吗? 太不普通了好吧。 “那以后我再遇到案子,能请你来帮忙验尸吗?”华静瑶问道。 骆冰茜两眼冒光,她兴奋地问道:“真的可以让我来验尸吗?衙门里能同意吗?” 其实华静瑶也不知道衙门里会不会同意,但凡命案,如遇到女尸,一般会让衙门里的女役按照仵作的要求查看尸体,再将尸体状态告知仵作,可想而知,这样验尸会出现错漏,但却难以避免。 若是下次遇到女尸,让骆冰茜来做仵作,那就可以亲眼看到尸体了。 华静瑶决定,有机会她要与黎府尹好好谈谈。 华静瑶忍不住问了几个验尸时会出现的问题,骆冰茜对答如流,不但如此,骆冰茜还熟知大周律,华静瑶觉得吧,黎府尹手下的刑名师爷对大周律的熟悉程度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华静瑶恨不能把骆冰茜留下来住上几天,好好讨论讨论《骆英俊奇案录》的后续发展。 直到一更时分,长公主府的嬷嬷才亲自送了骆家姐妹回到府里。 长公主府的嬷嬷把人送回来的,这事够不寻常吧,若是换成其他府第,一定会有一个女眷们组织的小型家庭会议来讨论一番,为什么会把人留得这么晚,为什么还要专门派了嬷嬷过来?云云。 可是建明伯府就是如此与众不同,老夫人新得了一个花篮形状的九连环,用了三天还没有解开,几个儿媳妇索性也各寻了一模一样的,这两天都在忙着解九连环。 四姑娘和五姑娘回来了? 吃了吗? 吃饱了就自己玩去,我们忙着呢。 有嬷嬷送回来的?多赏点银子,人家辛苦了。 大皇子娶王妃的事? 他爱娶谁就娶谁,关我们啥事? 回到内院,骆冰莹陪着姐姐去看了马,看了狗,看了猫,看了鸟,确定在她们走后,这些宝贝平安无事,骆冰莹问姐姐:“我真没想到华大小姐会请我们去听书,京城里的闺秀们都不爱请咱们。我觉得华大小姐人挺好的,一点架子也没有,姐,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骆冰茜微笑:“嗯,我也觉得她好,难怪三叔父提起她就赞不绝口,华大小姐懂刑律,还懂验尸,她比传说中还要厉害。” “那下次咱们也请华大小姐来府里吧,咱家的戏班子排了新戏。”骆冰莹比华静瑶还小两个月。 骆冰茜摇摇头:“那可不行,你忘了华大小姐还在孝期里吗?咱们能去她府上听说书已经很难得,若是请她过府听戏,这就是给她添乱了。” “那怎么办啊,华大小姐请了我们,我们又不能回请......要不,我们把花瓣送过去,这样也省得华大小姐再去请女说书了。” 骆冰茜也觉得这样好,孝期里禁丝竹,可没说不能听书。 花瓣是建明伯府养的女说书。 没错,建明伯府不但养着戏班子,还养了女说书。 只是和别的府里不一样,别的府里养这些的都是爷们儿,建明伯府却是女眷们养来解闷的。 建明伯府的爷们儿觉得养马养狗养鱼那才是正事,至于养戏班子,他们忙着呢,没空听戏。 ...... 华静瑶在府里等着,好不容易等到那位嬷嬷回来,一问之下,嬷嬷说建明伯府出手大方,一赏就是十两银子,再问别的,嬷嬷一概摇头,别的就没了。 嬷嬷想了想,下定决心又说了一件事:“奴婢在府外下车的时候,有人凑上来说话,奴婢认识,他是大殿下手下的人,他向奴婢打听骆四姑娘的事,问骆四姑娘说了什么,对了,他还问骆四姑娘笑了没有,笑过几次,奴婢哪敢多言,只好说不知道,那人还要再问,奴婢只好快跑几步,回了府里。” 华静瑶很无奈啊,她只好对婆子说道:“你做得很好,以后若是再有人向你打听骆四姑娘的事,一概不许多嘴。” 当然不能说,如果皇帝拗不过大皇子,那么骆四姑娘以后就是大皇子妃,再以后呢,说不定就是太子妃,就是皇后。 背地里议论太子妃,那可就不是多嘴多舌,那是大不敬! 次日,昭阳长公主进宫打马吊,她前脚刚走,大皇子又来了。 这次他是有备而来,轻装简骑,只带了四名随从,马车也换成府里管事们外出用的那驾,不认识他的,会以为这就是寻常大户人家子弟出行。 华静瑶看到书生打扮的大皇子,顿觉无语。 “瑶瑶,表哥送你的那些仙女人偶,你喜欢吗?” “喜欢......那些人偶该不会是骆四姑娘亲手做的吧?”华静瑶有气无力,大皇子恐怕不知道,他送的那些人偶固然精致,可是风头却全都被那个光头娃娃给抢走了。 沈逍亲手做的光头娃娃,除了丑了点,没有别的毛病。 “当然不是,她的手岂是用来做这种东西的?那些人偶是她亲手画的,我找了能工巧匠做出来的。” 大皇子一脸的幸福,就好像骆四姑娘画的不是人偶,而是他。 华静瑶想到骆四姑娘沉迷于验尸和律法的样子,非常怀疑骆四姑娘是照着女尸的构造来画那些仙女人偶的。 正文卷 第四八零章 你能给吗 “大表哥你可真行,若论画美人,京城里谁能比得上我爹啊,你不找我爹画,反而去找个外人,而且人家还是闺阁女子。”华静瑶表示不屑。 大皇子叹了口气,道:“我与骆炯早就认识,以前是平辈论交,平时很少能与骆四姑娘说话,好不容易能有这个机会,我岂能再劳烦华三老爷。” 华静瑶听得辣耳朵。 听听,平辈论交啊,你与人家叔父是平辈论交,你一个当叔叔的,却在打侄女的主意! 你不是禽兽谁是禽兽。 “骆仵作知道你不安好心吗?”华静瑶问道。 大皇子很受伤:“表妹,我以为你能理解我?” 华静瑶直翻白眼,若不是看在那二百本书和那两筐枇杷的份上,我才不想理解你。 沈逍是替你出京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干嘛要理解你? “说吧,你想让我怎么理解你?”华静瑶问道。 眼前这位不仅是大表哥,他还是大皇子。 他们二人,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看在君臣的情份上,禽兽就禽兽吧,她该帮忙的还是要帮,大不了再敲诈一点儿。 “你那孝期也过了三个月,也该进宫给皇祖母请安了,还有佳卉,她和你一样,全都是好姑娘,对吧?” 大皇子很诚恳,这一刻,华静瑶几乎相信,大皇子是真的想让她和三公主去给太后承欢膝下了。 当然不是了,大皇子这分明就是让她和三公主,去给太后吹吹风,把骆四姑娘夸成一朵花,让太后摒除偏见,也不要再管什么嫡长不嫡长的,破格同意这门亲事。 华静瑶决定让大皇子冷静冷静:“你中意骆四姑娘,骆四姑娘也中意你吗?” 大皇子像是听到什么难以相信的话,怔忡了好一会儿,才道:“若是彼此中意,那岂不成了私相授受?” 华静瑶抓狂啊!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眼前的人是皇子,是皇子,打不得,骂不得,只能顺毛撸! 华静瑶只好耐着性子,问道:“那你对她表白过吗?” “我已经向父皇说了,皇子妃的人选只能是她。” 这是昨天他在宫里对皇帝说过的话。 直到现在他才发觉,被皇帝轰出宫这么大的事,他竟然没有害怕,更没有后悔。 华静瑶无语,她果然没有猜错,大皇子对骆四姑娘是暗恋,暗恋,暗恋! “你怎么就盯上骆四姑娘了?我认识霍曼芝,单论相貌,骆四姑娘远不及她。” 皇后和德妃的眼光全都不错,霍曼芝和崔雯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情,都是京城贵女中的佼佼者。 郑婉自以为才貌双全,在闺秀里拔尖儿,可也要看是在哪些闺秀中拔尖儿。 围在郑婉身边的那些闺秀,可没有霍曼芝和崔雯那种出身的。 “......有一次秦崴给骆炯搞到一具尸体,我听说后就过去看,没想到骆炯身边带着一个小姑娘,那时她只有十岁,长得圆墩墩的,非常可爱,看到尸体,她毫不畏惧......她总有很多问题,爱说话,也爱笑,她鲜活得如同田野上盛开的杜鹃,我从未见过如她这般可爱的姑娘。骆家虽然管得不严,可是因为我的身份,我能见到她的机会并不多,一年里也只有几次而已......” 大皇子看向华静瑶,道:“瑶瑶,你也见过她,一定也看到了她的好,是吧?” 华静瑶点点头:“是啊,她很好,她和宫里的女子不同,也和霍曼芝崔雯她们不一样,她是在宽松的氛围里长大的,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想养什么就养什么,她想说就说,想笑就笑。可是你想过吗,如果她做了你的皇子妃,能不能适应宫里严苛的规矩,等到把一个个侧妃抬进府里时,她还能保持现在的快乐鲜活吗?” 大皇子眼里的光茫一点点淡去,他僵坐许久,叹了口气:“瑶瑶,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华静瑶笑着打趣他:“你贵为皇子,这是你的权利。” 大皇子苦笑,站起身来。 华静瑶毫不留情地再补一刀:“大表哥,骆四姑娘若不嫁你,一定能找到更适合她的人。” 表哥表妹就只能是戏文里的暧昧关系吗? 当然不是。 表妹就是专往表哥心窝子上扎刀的,扎进肉里生怕他疼得不够厉害,还要握着刀柄拧几下。 最近几年,大皇子是被当做储君培养的,除了暗恋骆四姑娘这事有点不靠谱以外,大多时候,大皇子还是很稳重的。 他不和小表妹计较。 他站了一会儿,华静瑶以为他要走了,已经准备送客了,大皇子却又重新坐下,黯淡的眸子再次焕发神采,他望着华静瑶,一字一句地问道:“把你的阴谋诡计说出来。” 阴谋诡计? 这是当表哥的能说出的话吗? 华静瑶道:“京城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能做皇子妃,但是会验尸的女子,却只有她一个。大表哥,你敢说骆四姑娘最初吸引你的,不是她对验尸的兴趣吗?” 大皇子不用深想也知道华静瑶说的全对。 第一次见到骆冰茜时,他十五岁,别扭又倨傲,如果骆冰茜没有站在尸体前指手划脚,他不会多看她一眼。 华静瑶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已经答应骆四姑娘,下次若是案子里有女尸,就请她来验尸。大表哥,若是骆四姑娘做了皇子妃,你能让她到顺天府里验尸吗?” 大皇子差一点就冲口而出“当然不能”,可是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若是没有皇帝下旨,骆炯至今也不能正大光明验尸,骆炯尚且如此,若是骆四姑娘做了皇子妃,她想要行仵作之事,恐怕要比骆炯更加艰难。 “大表哥,骆四姑娘喜欢什么,你应该早就知道。她在娘家过的日子,你能给吗?” 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方要迁就另一方。 倘若其中一方是皇子,那么他理所当然就是被迁就的那一方。 大皇子想说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他会为她去争取,可是能争取到哪一步,连他心里也没有底。 正文卷 第四八一章 书中自有颜如玉 昭阳长公主拥有的生活,如果不出意外,做为兄长,大皇子也能给予三公主。 瑶瑶喜欢查案,若是成亲后夫君不允许,做为兄长,他能为瑶瑶撑腰,让她像在娘家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同样的事情,他能为妹妹们去做的,却无法给予自己的妻子。 见他不说话了,华静瑶话锋一转:“我娘有一匹胭脂红,她不让我骑,我想要一匹差不多的。” 大皇子感慨,世间不但有骆四那般可爱的女子,还有华静瑶这般厚颜无耻之徒。 且,她还是自家妹子! “上林苑里去年下了几匹不错的小马驹,我让人挑一匹给你送来。” 君无戏言,做为储君培养的皇子也不会信口开河,他说会送匹好马,那就一定会。 华静瑶很满意。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么省心。 可惜这世上如大皇子这般有权有钱的聪明人太少太少了。 华静瑶大手一挥,小艾立刻抱出一堆书来。 华静瑶翻了翻,小艾挑得不错。 “大表哥,咱们能做兄妹这也是缘份,这种事上,我不帮你,谁能帮你?这些书你拿回去仔细研究,俗话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些书虽然不便宜,可谁让咱们是兄妹呢,回头我让人把帐单送到府上。” 哼,亲兄妹也要明算帐,何况还是表的。 一表三千里,顶多就值个八折。 华静瑶打发了大皇子,得了一匹马,又卖出一堆书,她心里很快活。 没办法,华大小姐无聊啊,太无聊了, 沈逍不在京城,她又在孝期,何况这阵子也没有需要她出马的案子。 华静瑶闲得想要抓墙! 好在这个时候,她收到了骆冰茜送来的厚礼,一个名叫花瓣的女说书。 花瓣和外头请来的女说书不一样,没有市井气,但是口齿伶俐,记性也是一等一的好,新出的话本子,她很快就能讲得声情并茂。 华静瑶又趁机拐了三公主出宫,再加上沈逦,三个人在绣园里听说书。 华静瑶其实很想约骆家姐妹过来,可是想到大皇子,她还是暂时打消了念头。 铁力把小马驹送过来时,恰好昭阳长公主也在。 那匹小马驹一身火红,性情温柔,一看就是专门为她挑选出来的。 华静瑶抱着小马驹又亲又摸,一回头正撞上公主娘那张愠怒的脸。 “我不让你骑马,你就自己弄了一匹?” 华静瑶毫不示弱:“娘啊,我要守孝,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连件红衣裳也不能穿,我养匹小红马还不行吗?您是不是我亲娘啊,我看我一定是捡来的。” 昭阳长公主还能怎样,这货是亲生的! “只许在府里遛遛,不能骑出去。” 不让骑出去,那还有骑马的乐趣吗? 您咋不索性弄个木马,让我骑在上面摇啊摇? 华静瑶心理不平衡,前阵子她费心费力才把南宫家的事情给掀过去,她是为了谁啊,当然不是为了自己,她已经重生了,找也找不到她头上,她还不是为了这个便宜娘啊! 她为了这一世的便宜娘,硬生生切断了与前世亲娘的来往。 她悄悄做了这么多,却连骑马都不行。 华静瑶自怨自艾,老大不高兴地走了。 昭阳长公主看着她的背影,问尤嬷嬷:“她这是怎么了?我不就是不让她骑马吗?” 华静瑶回到绣园,睡了一个时辰,睡醒后问小艾:“该用晚膳了吗?” 小艾道:“姑娘饿了吗?还有一个多时辰才晚膳,姑娘想吃什么,奴婢让小厨房里现做出来。” 华静瑶根本不饿,她也没有想吃的东西,她就是无事可做。 她抱起猫小狸,继续睡觉。 华静瑶吃完睡,睡完吃,如猪似宝地过了好几天,沈逍没有让人送信回来,反倒是大皇子又来了。 自从那天被皇帝从宫里轰出来,大皇子就没有再进宫。 这几天华静瑶在睡觉,大皇子除了去顺天府点卯,就是在看书。 所谓看书,也就是在看从华静瑶那里抱回的话本子。 没错,华静瑶八折卖给他的,全部都是话本子。 情情爱爱,缠缠绵绵,其中还有几本不正经的,看得大皇子差点想把那印坊给查封了。 没查封是因为好看,大皇子没看过,除了华静瑶,也没人敢把这种书拿给他看。 “瑶瑶,你能不能帮个忙?报酬好说。” 聪明人就是这样,讲条件讲得正大光明。 华静瑶哈哈一笑:“谈啥报酬啊,不用不用,那匹小马我是真喜欢,就是我娘不许我骑出去。” 大皇子咬牙,她还真会顺竿爬。 “我想办法说服姑母。” 华静瑶见利忘义的一面立刻表现出来:“大表哥想让我帮什么忙,让我猜猜,是不是让我把骆四姑娘请过来?” “嗯,你真聪明。”大皇子的这句话是发自真心,小表妹是真的聪明。 华静瑶笑得更甜:“大表哥,你把那些书全都看完了?开窍了?” 大皇子老脸微红,小表妹知不知道那些书里参杂了什么,她一定不知道。 算了,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小表妹虽然聪明,可是年龄还小,虽然看过很多话本子,可也只是看个热闹,男女之情,她应是不懂的。 “我想与她当面谈谈。”大皇子说道。 “嗯,你真聪明。”大皇子的这句话是发自真心,小表妹是真的聪明。 华静瑶笑得更甜:“大表哥,你把那些书全都看完了?开窍了?” 大皇子老脸微红,小表妹知不知道那些书里参杂了什么,她一定不知道。 算了,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小表妹虽然聪明,可是年龄还小,虽然看过很多话本子,可也只是看个热闹,男女之情,她应是不懂的。 “我想与她当面谈谈。”大皇子说道。算了,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小表妹虽然聪明,可是年龄还小,虽然看过很多话本子,可也只是看个热闹,男女之情,她应是不懂的。 “我想与她当面谈谈。”大皇子说道。 正文卷 第四八二章 表白 花房里姹紫嫣红,不乏名花异卉,骆五姑娘很快就被吸引了,也忘了要找姐姐。 花公公察言观色,一看就知道这位骆五姑娘是爱花之人,至于自家大小姐,算了,不能要求太高。 花公公一个眼色,徒弟小芍便陪在骆五姑娘身边,讲这花的典故,那花的传说。 骆五姑娘听得津津有味,华大小姐家里的花好,人也好。 华静瑶的心思没在这些花上,她在寻思着,面对大皇子的表白,骆四姑娘会答应吗? 换位思考,华静瑶觉得如果她是骆四姑娘,她绝不会答应。 和相貌人品没有关系,单是那皇子的身份,就让她避之不及。 嫁给皇子有什么好的? 前世的姐姐贵为皇后,最终却是悲剧收场。 当然,姐姐嫁的是个渣渣。 若是把赵二渣换成大皇子呢,姐姐就能过得很好吗? 也好不到哪去! 只要想想那几十上百而且还在不断增加的嫔妃,以及无数个随时可以叫过来宠幸的宫女,华静瑶就脑仁疼。 所以若是她处在骆四姑娘这个位置上,她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别说是皇子妃,就是太子妃、皇后,她全都不希罕。 在这方面,她的心眼像鹌鹑蛋那么小,她要把这机会留给大公无私的人。 但这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不能代表其他人,也不能代表骆四姑娘。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能够成为皇后,那就是终极梦想,不,是做梦都不敢梦到的事。 这样想来,骆四姑娘十有八、九是会同意的吧。 虽然皇后和德妃不太满意,据说皇帝也不答应,可是太后心疼长孙,若是大皇子自己坚持,太后说不定会站在大皇子这边,这样一来,皇帝会顺水推舟答应这门亲事,一旦皇帝和太后全都答应,皇后和德妃心里膈应,也要咬着牙强作欢喜。 因此,大皇子与骆四姑娘之间,看似隔着鸿沟,实则那鸿沟并非不可逾越,只要皇帝一声令下,再宽的沟壑也能填平。 想到骆四姑娘会成为皇子妃,甚至有可能成为太子妃和皇后,华静瑶有些失落。 她想起当今皇后,自从重生之后,她见过皇后很多次。 皇后雍容华贵,端庄大方,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有变过,永远看不出喜怒。 华静瑶无论如何,也无法把骆四姑娘和皇后联系起来。 算了,这也不关她的事,如果大皇子给的“报酬”优厚,她才不会多管闲事。 有那个时间,抱着猫睡觉不香吗? 华静瑶忽然感觉很无聊,很空虚。 没错,最近这几天,华大小姐常常会有这种感觉,空虚,从未有过的空虚。 她把这种空虚归咎到守孝上了,任谁要给一个讨厌的人守孝一年,都会空虚。 换做前世,她打死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给害死自己的人守孝。 华静瑶站在花房里,无聊得想要挠墙。 京城里真的夜不闭户,连一个案子也没有了吗? 当然不是,顺天府里一定有案子,就是人家不来找她,为啥不找她?多半是因为她在守孝,不便打扰。 过年时方家三口的案子是特例,所以才让她在孝期里查案,再说,前面还有沈逍,不知内情的人会以为查案的人是沈逍,而她只是凑热闹的。 现在沈逍不在! 华静瑶数数日子,沈逍走了十来天了,也不知走到哪儿了,沿途有官驿,送封信回京城很难吗? 华静瑶继续想要挠墙。 有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是骆五姑娘骆冰莹,也不知道小芍说了啥,把小姑娘逗笑了,笑得前仰后合。 建明伯府的姑娘都很随兴,连笑声都是畅快恣意的。 宫里可没有人敢在人前这样笑的,贵为皇后也不能。 当然,三公主长大后出嫁了,有了自己的公主府,她想怎么笑都可以,就像昭阳长公主那样,在自己的府里想怎样就怎样。 但是在没有出嫁之前,三公主在宫里也是要守规矩的。 公主们早晚都要出宫,可是皇后嫔妃却不能,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们踏进去,就是一辈子。 好吧,华静瑶觉得自己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要嫁给大皇子的人又不是她,她急个什么劲啊。 这时,一名内侍引领着骆四姑娘走进花房,骆五姑娘看到姐姐,连忙跑过来,问道:“姐,你怎么和我们走散了?” 骆四姑娘笑道:“不算走散,我听说五美亭下面是花冢,就想过去看看,没想到恰好遇到大殿下,就说了几句话,这才耽误了。” 建明伯府的人对大皇子并不陌生。 大皇子稍大一点,就喜欢跟着秦家的秦崴出出进进,秦家与建明伯府是通家之好,几代的交情,秦崴和骆炯又是发小,一来二去,大皇子与骆炯也亲近起来,骆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大皇子来建明伯府的时候,偶尔也会遇到府里的女眷,因此,骆家的姑娘们全都见过大皇子。 在她们眼里,大皇子和秦崴一样,都是长辈。 只不过她们会称呼秦崴为叔叔,更为亲近一些,大皇子是君,又是皇长子,大周朝没人够资格叫他叔叔。 华静瑶冷眼旁观,骆四姑娘虽然笑语盈盈,可是那张圆润的脸蛋上,就有着瞎子也能看出来的尴尬。 华静瑶很理解,任谁被一个叔叔辈的人拦路表白,都会感到尴尬! 不出所料,从花房出来,骆四姑娘便带着妹妹向她告辞了,华静瑶没有挽留,送走骆家姐妹,她便去了五美亭。 大皇子还在五美亭。 五美亭下面葬着五种牡丹,华静瑶觉得吧,大皇子选在这里向骆四姑娘表白不太吉利。 长公主府那么大,什么地方不好,偏偏要选这五美亭? 五美亭是昭阳长公主情伤之后才建的,能吉利吗? 果然,华静瑶看到大皇子,就知道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她说这太突然了,她要回去消化消化。” “她没有生气,可是也没有脸红,我以为她会害羞。” “她说她从未想过会嫁给皇子,她要想一想。” “瑶瑶,我以为她即使没有当场答应,也会羞涩地跑开,她的反应和我想像得完全不一样。” 华静瑶很无奈啊,她让小艾给大皇子挑的都是什么话本子? 就没有现实一点的? 你一个当叔叔的忽然向人家姑娘表白,姑娘没抽你,那是因为你是皇子,你还想让人家姑娘脸红?即使真的脸红了,那也不是羞的,那是气的! 正文卷 第四八三章 我不同意 大皇子以为骆四姑娘口中的“想一想”,就是她自己一个人躲在闺房里想一想。 就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姑娘手里拿着一朵花,“答应......不答应......答应......不答应”,纤纤玉指揪着花瓣,花瓣纷纷落下,一片两片三四片,飞入草丛都不见,姑娘的脸蛋,羞得比花瓣还要红。 揪到最后一瓣,恰好就是“不答应”,姑娘嘟起小嘴,眼里泛起盈盈水光,重又摘下一朵花,嘴里念念有辞,花瓣飘舞,宛如姑娘驿动的芳心。 最后一片花瓣是“答应”,姑娘嘤咛一声,霞飞双颊...... 菱花镜前,姑娘一遍遍问那镜里的人儿:“要不就应了他?可是我一个女儿家,如何说得出口?” ...... 大皇子想到这里,又去翻那些话本子,到了这一步,后面该怎样了? 可是大皇子还没有翻到他想看的情节,内侍便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大殿下,不好了,骆三老爷来了!” 骆三老爷就是骆炯。 大皇子不悦,骆炯又不是没来过,明明都要变成亲戚了,这内侍大惊小怪的样子,真丢脸。 他挥挥手:“请骆三老爷到花厅吧。” 内侍只好出去,其实他很想告诉大殿下,骆三老爷杀气腾腾,像是来打架的。 一定是他想多了,谁敢来找大殿下打架呢,那三位皇子全都不会,其他人就更不会了。 内侍错了,错得离谱! 骆炯真是来找大皇子打架的。 他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尤其是那张脸,一看就是个好欺负的。 其实他很不好欺负。 建明伯府的人,若是真的好欺负,又怎能守得住偌大的家业。 大皇子一怔,骆仵作的脸怎么黑了?而且那眼神怎么像要杀人? 大皇子隐隐觉得不妙。 “殿下,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骆炯说道。 大皇子的心沉了下去,骆炯还是第一次在没有外人的场合里向他称臣,这是要见外了? “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不用行君臣之礼。”大皇子笑了笑,这个时候必须要缓合气氛。 说实在的,他有点心虚。 “殿下,您对臣下的侄女说的那番话,都是真的?不是逗小孩子的玩笑话?”骆炯问道。 大皇子道:“都是真的,且,骆四姑娘已经及笄,她早已不是小孩子了,我又岂会与她玩笑。” 骆炯笑得阴风阵阵:“臣万万没有想到,您会有这种想法,早知如此,臣不会把侄女带出来让您看到。” 如果赵谆不是皇子,骆炯可能早就和他称兄道弟了,没错,无论是他还是秦崴,其实一直把赵谆当成自家兄弟了,前几年是爱护,这两年则在爱护的基础上又加了几分敬重。 他以真心待人,可这人想的却是如何要拱他家的白菜。 如果不是他这个亲叔叔,小白菜也不会被赵谆这个老家伙惦记上,是他这个当叔叔的不合格,对不起侄女,也对不起二哥。 “我对令侄女是真心实意,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她”,大皇子觉得吧,这种情况下,他首先要给骆炯吃颗定心丸,他又补充道,“父皇圣明,太后慈爱,假以时日,只要他们看到骆四姑娘的优点,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这事交给我,我会以正妃之礼迎娶她。” 骆炯快要气炸了,听听,这是人话吗? 他的侄女即使不是举世无双,那也是他们骆家的宝贝,从小到大娇养长大的,凭什么要委屈求全去讨好别人? 大皇子以为骆四姑娘口中的“想一想”,就是她自己一个人躲在闺房里想一想。 就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姑娘手里拿着一朵花,“答应......不答应......答应......不答应”,纤纤玉指揪着花瓣,花瓣纷纷落下,一片两片三四片,飞入草丛都不见,姑娘的脸蛋,羞得比花瓣还要红。 揪到最后一瓣,恰好就是“不答应”,姑娘嘟起小嘴,眼里泛起盈盈水光,重又摘下一朵花,嘴里念念有辞,花瓣飘舞,宛如姑娘驿动的芳心。 最后一片花瓣是“答应”,姑娘嘤咛一声,霞飞双颊...... 菱花镜前,姑娘一遍遍问那镜里的人儿:“要不就应了他?可是我一个女儿家,如何说得出口?” ...... 大皇子想到这里,又去翻那些话本子,到了这一步,后面该怎样了? 可是大皇子还没有翻到他想看的情节,内侍便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大殿下,不好了,骆三老爷来了!” 骆三老爷就是骆炯。 大皇子不悦,骆炯又不是没来过,明明都要变成亲戚了,这内侍大惊小怪的样子,真丢脸。 他挥挥手:“请骆三老爷到花厅吧。” 内侍只好出去,其实他很想告诉大殿下,骆三老爷杀气腾腾,像是来打架的。 一定是他想多了,谁敢来找大殿下打架呢,那三位皇子全都不会,其他人就更不会了。 内侍错了,错得离谱! 骆炯真是来找大皇子打架的。 他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尤其是那张脸,一看就是个好欺负的。 其实他很不好欺负。 建明伯府的人,若是真的好欺负,又怎能守得住偌大的家业。 大皇子一怔,骆仵作的脸怎么黑了?而且那眼神怎么像要杀人? 大皇子隐隐觉得不妙。 “殿下,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骆炯说道。 大皇子的心沉了下去,骆炯还是第一次在没有外人的场合里向他称臣,这是要见外了? “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不用行君臣之礼。”大皇子笑了笑,这个时候必须要缓合气氛。 说实在的,他有点心虚。 “殿下,您对臣下的侄女说的那番话,都是真的?不是逗小孩子的玩笑话?”骆炯问道。 大皇子道:“都是真的,且,骆四姑娘已经及笄,她早已不是小孩子了,我又岂会与她玩笑。” 骆炯笑得阴风阵阵:“臣万万没有想到,您会有这种想法,早知如此,臣不会把侄女带出来让您看到。” 如果赵谆不是皇子,骆炯可能早就和他称兄道弟了,没错,无论是他还是秦崴,其实一直把赵谆当成自家兄弟了,前几年是爱护,这两年则在爱护的基础上又加了几分敬重。 他以真心待人,可这人想的却是如何要拱他家的白菜。</div> 正文卷 第四八四章 华大小姐没来? 骆仵作的这番兴师问罪雷声大雨点小,稀里糊涂地就不提了。 这倒是把秦崴给看懵了,怎么回事?他已经吩咐下去,让幕僚替他去写给骆炯求情的折子了。 这叫有备无患,万一骆炯把大皇子打了,那说不定就能凌迟,不上折子求情那能行吗? 其实吧,大皇子的那点小心思,秦崴早就看出来了。 他觉得这事儿成不了,所以他就没有告诉骆炯。 可是现在好像哪里不对劲,骆炯不但没有欺君犯上对大皇子动手,而且还欢欢喜喜地走了。 秦崴松了口气,可是为何心里还有点小小的遗憾? 华静瑶猜得没错,顺天府的确有案子,之所以没人通知她,还真的是因为她在孝期中。 且,说来也巧,这案子里的苦主,与华静瑶还是认识的。 苦主是苗红,就是那位擅长画猫的书生。 苗红与秀秀的亲事,苗张两家已经下了文定,只等秀秀孝期满了,两家便正式过礼。 苗红原本住在书院里,张家不想让秀秀随他回老家,苗红自己也喜欢京城。苗家的几位兄长商量之后,让人送来一笔银子,让苗红自己看着在京城置办宅子,做为日后的婚房。 苗红托了牙行,寻到了铜锣巷一处两进的院子。 这处院子原先的主人是吏部员外郎梁世白,去年梁世白外放河间做了知府,这处宅子委托给牙行售卖。 宅子不大,很适合小夫妻居住,这院子前年翻新过,屋前有海棠,屋后有芭蕉,苗红带着秀秀去看过,两人都很满意。 苗红和秀秀上午看完宅子,便跟着牙人去牙行签了文书,交了银子,次日又到顺天府去办了房契地契,这宅子便归了苗红所有。 苗红很高兴,第二天便雇了人去拾掇宅子。 没想到大门打开,院子里那株西府海棠下面,躺着一具女尸! 苗红去报案,尹捕头带人过来时,那些雇来的杂工和左邻右舍看热闹的,全都在院子里。 院里院外闹哄哄的,全都是人,有胆大的后生,甚至还把尸体翻过来,想看看女尸长得漂不漂亮。 啥线索也没有了。 尹捕头气得不成,喊着要抓人,那些看热闹的才一哄而散。 这就是昨天发生的事,验尸的尸格是骆仵作写的,但是真正验尸的是御门里的婆子。 那婆子没有正式学过验尸,但是她胆子大,衙门里遇到有女尸的案子,仵作便会带上她。 她就是仵作的眼睛。 秦崴拿起尸格,女尸年龄十六至二十岁,身材中等,处子之身,死因是被人掐死,除了脖颈上的掐痕,别处没有伤疤。 秦崴看过那具尸体,女尸一袭粗布衣裙,没戴首饰,手上有茧,指甲修剪整齐,应是常做粗活的人。 顺天府的画师绘出尸体画像,今天张贴出去,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来认尸。 大皇子虽然每天都到顺天府点卯,可是心思就没在正事上,秦崴知道,也没点破,这案子正在有条不紊地查着,一时半刻也不用大皇子亲自出马。 秦崴走出屋子,刚好看到尹捕头要出去,他问道:“又有案子了?” 尹捕头道:“还是昨天铜锣巷的那个案子,不是没有线索吗,我想再到出事的那宅子去看看。” 秦崴想了想,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铜锣巷的那处宅子已经贴了封条,尹捕头叹着气,对秦崴说道:“那位苗书生也真是倒霉,这房子到他手里还没热乎,就出了这种事,我看这宅子以后也别想再卖出去了,住也不能住,卖又没人买,算是砸到手里喽。”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巷子里走,远远便看到那宅子外面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人一身雪白,还有一个则穿了一身大红,秦崴皱眉,喃喃道:“这俩货怎么来了?” 能让秦崴皱眉的,除了巩六和张十二以外,还能有谁。 “你们怎么在这里?”走近了,秦崴这才看到无精打采的苗红。 张十二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来谁来?我爹说了,这就是我们老张家的事,他不方便过来,就让我来了。” 秦崴恍然大悟,他差点忘了,那位秀秀姑娘,就是张十二隔着房头的从姐,张十二要叫一声七姐的。 张若溪死了,秀秀被张三太太养在膝下。 张家把张若溪宗谱除名了,可是秀秀却还是张家的女儿。 张家是苗红的岳家。 苗家不在京城,现在他遇上事了,张家为他出头理所应当。 秦崴有点头疼,张家为苗红出头那也应该派个靠谱的人过来,怎么就让张十二来了? 张十二来就来吧,还带上了巩六。 这两个祸害凑到一起,这案子还能安安静静查下去吗? 衙役启下封条,大门重新打开。 尸体已经搬走,只有那株西府海棠依然开得灿烂。 张十二和巩六也不客气,抬腿便要进去,秦崴瞪了他们一眼,道:“案发重地,你们不能进去。” 张十二和巩六面面相觑,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崴和尹捕头走了进去。 “咦,华大小姐为何没来?”巩六问道。 张十二也觉奇怪,他问苗红:“姐夫,昨天华大小姐过来了吗?” 苗红摇头:“没来。” “难怪这案子到现在也没破,他们都没请华大小姐,怎么破案?是吧,老秦也真是老糊涂了,怎么不请华大小姐呢,你们说是吧,顺天府不去请,要不咱们去请?”巩六搓着手。 张十二摇着折扇,道:“我看这事不简单,顺天府为何不去请华大小姐?小六,你仔细想过没有?” 巩六还真想了想,眼睛一亮,道:“他们害怕功劳都被华大小姐抢走!对,一定是这么回事,我真是看错了老秦,没想到他是个急功近利,心胸狭隘的人,太让我失望了,唉,老秦怎么变了啊,以前他也挺风光霁月的。” “咱们打小就认识老秦,老秦不是这种人,依我看这是黎之明的主意,小六,我早就和你说过,但凡是抠门的人,心眼也特别小,黎之明就抠门,整个京城数他最抠门。”张十二振振有辞。</div> 正文卷 第四八五章 有请骆四姑娘 张十二和巩六你一言我一语,细数黎府尹种种抠门行径,把留在外面的衙役们听得想要逃跑! 越说越是觉得黎府尹嫉妒加小心眼,出了案子不通知华大小姐,就是他想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十二,以前我误会你了,以为你只会发骚,没想到你是个明白人。”巩六啪啪啪拍着张十二的肩膀。 张十二把巩六的爪子甩开,道:“我一直都是明白人,就你是个废物,这些事我若是不说,你能懂吗?小六,不是我说你,你其实并不笨,输就输在没有学问。” “呸,你有学问,你丫的学问在哪儿,也就是倚红楼的姑娘说你有学问。” 眼看两个又要扭在一起,苗红连忙把两人拉开,问道:“现在是不是该去请华大小姐?” 华大小姐来得真快! 秦崴和尹捕头从那宅子里出来,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华大小姐。 这是怎么回事? 秦崴看到跟在华大小姐身边的张十二和巩六,便知道这不是巧合,这俩货不但自己来了,还把华大小姐给撺掇着过来了。 华大小姐在守孝呢。 人都来了,总不能再给请走吧。 有的人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比如说华大小姐,真不是能随便打发走的。 “华大小姐,要不进到院子里看看吧。”秦崴说道。 华静瑶在路上已经听了大概,张十二和巩六并没有亲眼看到,他们也是听苗红说的。 “等等,死的那人是女子,还是年轻姑娘?”华静瑶问道。 秦崴点点头:“对,十七八岁的姑娘。” “那我能请个人过来验尸吗?”华静瑶恳切地望着秦崴,时间仓促,她还来不及找黎府尹去谈,秦崴是府丞,为府尹副职,找他说说也可以吧。 秦崴一怔,华大小姐要自己找人验尸?她信不过骆仵作? 秦崴想起了裴涣。 方家灭门的那个案子是华大小姐和沈逍一起查的,涉及到无为道的那部分,据说就是沈逍与裴涣去抓人平乱的,华大小姐与裴涣应该也是认识的,莫非她要请的人是裴涣? 裴涣原本就是开封府的仵作。 “裴公子好像没在京城吧。” 大皇子和秦崴打过招呼,裴涣身份特殊,最好避免与他过多接触。但是秦崴却也知道,沈逍出京的那天,裴涣也走了。 闻言,华静瑶一怔,她还以为裴涣在巩家养伤,没想到他已经走了。 “我要请的人不是裴涣,是骆四姑娘。”华静瑶坦然说道。 这次轮到秦崴吃惊了,他没有听错吧,华大小姐已经和骆四姑娘姑嫂情深了? 可是这场合也不对啊,你们可以一起赏花听戏,一起逛街买买买,可是这一起验尸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是建明伯府的骆四姑娘?这是命案,请她过来不太方便吧?” 秦崴想起来了,骆四姑娘从小就跟着骆炯学验尸,骆炯还曾经吹嘘,说自家侄女很有天赋。 大皇子知不知道,你表妹要拉上你的心上人去验尸了。 不知为何,秦崴竟然还有点迫切,他很想看到大皇子听到这个消息后,急成热锅上的蚂蚁的情景。 “秦府丞,这案子的死者是位年轻姑娘,骆仵作不便查验,顺天府的婆子虽有经验,可也只能听骆仵作的,骆仵作说要查哪儿她就查哪儿,万一有可疑之处,因为骆仵作没有说,那婆子就给漏掉了呢?骆四姑娘家学渊源,她懂验尸,也会验尸,秦府丞你英明果断,一定能给这个机会的,对不?” 对,你说的都对! 可秦崴觉得还是应该先和大皇子说一声。 在秦崴看来,大皇子一定不会同意。 可是秦崴猜错了,大皇子不但同意了,而且亲自过来监督验尸。 当然,他要监督的不是骆仵作,而是骆四姑娘。 大皇子是有私心的。 自从小表妹华静瑶参与破案之后,御史们虽然不屑于在皇帝面前给个小姑娘告状,可是却不代表着他们不参黎府尹,说黎府尹草率行事,把重案要案交给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子,这种折子一直都有。 可是大皇子却知道,皇帝并不反对华静瑶查案。 若是皇帝也像那些御史们一样,认为华静瑶查案是不对的,皇帝也就不会赐给华静瑶那枚大金牌了。 可惜有些人就是看不清形势,以为华静瑶能破案,是昭阳长公主纵容所至,却不知道,真正纵容华静瑶的,是皇帝,而非昭阳长公主。 既然皇帝并不反对,反而因此对华静瑶特别看待,那么再多加一位会验尸的骆四姑娘,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没错,大皇子就是想借着查案,让皇帝对骆四姑娘有更多更好的认知。 当然,他要监督的不是骆仵作,而是骆四姑娘。 大皇子是有私心的。 自从小表妹华静瑶参与破案之后,御史们虽然不屑于在皇帝面前给个小姑娘告状,可是却不代表着他们不参黎府尹,说黎府尹草率行事,把重案要案交给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子,这种折子一直都有。 可是大皇子却知道,皇帝并不反对华静瑶查案。 若是皇帝也像那些御史们一样,认为华静瑶查案是不对的,皇帝也就不会赐给华静瑶那枚大金牌了。 可惜有些人就是看不清形势,以为华静瑶能破案,是昭阳长公主纵容所至,却不知道,真正纵容华静瑶的,是皇帝,而非昭阳长公主。 既然皇帝并不反对,反而因此对华静瑶特别看待,那么再多加一位会验尸的骆四姑娘,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没错,大皇子就是想借着查案,让皇帝对骆四姑娘有更多更好的认知。 当然,他要监督的不是骆仵作,而是骆四姑娘。 大皇子是有私心的。 自从小表妹华静瑶参与破案之后,御史们虽然不屑于在皇帝面前给个小姑娘告状,可是却不代表着他们不参黎府尹,说黎府尹草率行事,把重案要案交给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子,这种折子一直都有。 可是大皇子却知道,皇帝并不反对华静瑶查案。 若是皇帝也像那些御史们一样,认为华静瑶查案是不对的,皇帝也就不会赐给华静瑶那枚大金牌了。 正文卷 第四八六章 他给不起的(两章合一) 验尸房的门终于打开,骆四姑娘走了出来,她把尸格递给华静瑶。 华静瑶没想到会这么快,她以为还要多等一会儿。接过尸格,她逐行去看。 刑部对尸格上的字体要求不高,毕竟仵作是贱业,读书不多,有些地方的衙门没有仵作,只能由当地的屠户兼职仵作,这些人能把尸格书写完整就很不错了,更不能要求他们的字了。 华静瑶看过大理寺的案宗存档,也看过骆仵作和裴涣的尸格。 骆仵作填写的尸格是馆阁体,横平竖直,整整齐齐,一目了然。 裴涣的字写得也不错,巩清在他身上没少费功夫,但比起骆仵作来还是多了几分不羁,略显潦草。 至于大理寺的那些存档里夹带的尸格,就是五花八门了。有的要仔细辨认,有的歪歪扭扭,还有的错字连篇。 骆四姑娘骆冰茜的字中规中矩,和骆仵作一样,是端端正正的馆阁体,只是更加圆润秀美。 闺秀们的字要么字体端丽,柔弱无骨;要么小巧精致,遒劲内敛。闺秀们不用考科举,也不用写奏折,自是不用去练馆阁体。 骆冰茜显然早有准备。 为了亲手填写尸格,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机会永远属于有准备的人。 华静瑶觉得,无论今天验尸结果如何,只是因为骆冰茜的这一手字,她就不后悔坚持己见,把骆四姑娘请过来。 对于一个为了梦理上下求索的人,她愿意出手相助。 骆冰茜的尸格中,上半部分与骆仵作的大同小异,不同之处在后来部分。 女尸身上共有十五处针孔,呈暗红色,创口微小或易被忽略,或被看成细痣。 这十五处针孔均在大腿内侧。 其中左腿内侧八处,右腿内侧七处。 根据针孔颜色判断,应在死前三日之内形成。 华静瑶大吃一惊。 针孔? 她曾经听人说起过,缝衣针绣花针这一类的,扎进人体中会四下游走,从胳膊上扎进去的绣花针,说不定会游走到心口上,把人活活扎死。 女尸身上有十五处针孔,莫非有十五根针扎进身体里? 她向骆冰茜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如果这十五根针全部扎进女尸体内,即使她不被掐死,也会这些针活活扎死吧?” 骆冰茜摇摇头,道:“我不认为那些针还在女尸体内。” “为什么?”问出这三个字的不是华静瑶,而是秦崴。 秦崴现在虽然只是正四品,这是一道槛儿。再升一级就是真正的朝中大员,很多人就终老在这道槛上,而有更多人,到死连正四品的边儿也没有摸到。 而秦崴只有二十六岁,他还有大把的时间,他的前程不可限量。 他与大皇子不同,与骆炯也不同。 大皇子学的是为君之道,帝王之术。 骆炯则是术业有专攻,他对做官根本不感兴趣。 而秦崴,他是一名政客。 他有很多张面孔,比如说现在,他就是一名威严的大人。 骆冰茜还是个小孩子时,就认识秦崴,但是对于面前的秦大人,她是陌生的。 她有一刹那的迟疑,但是很快,她便重新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此时此刻,她不是谁家的姑娘,不是谁的侄女,她是仵作,她要向府丞大人解释自己的观点。 “回禀大人,死者身上的十五处针孔,全部分布在大腿内侧。在小女子看来,扎针的人之所以会选择在这处部位,是因为这里的痛感最为强烈,在这里扎针不会致人死命,但是会令人疼痛和耻辱,我们只看到死者死前三日内的针孔,在此之前,她可能一直在被人凌辱虐待,若那害她之人把针扎进体内,她可能早在三日之前便死了,而不会挨到前天。” 骆冰茜的声音不大,但是她说的每一句话,在场之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皇子不知何时已经退到远处,隔着几个人,他看着站在验尸房外的少女。 那少女是他熟悉的,可是这一刻,却又令他感到陌生。 他知道她会验尸,这也是他心悦她的原因之一。 她与京城里所有的闺秀全都不一样,就连足够出挑的小表妹华静瑶也和她不同。 大皇子的唇角微微勾起,笑容却有些苦涩。 是啊,他知道她的与众不同,也知道她会验尸,可是他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亲手验尸,她会站在验尸房外,像一名仵作一样,对查案的官员们侃侃而谈。 今天这一幕,若是传扬出去,恐怕整个京城的闺秀们都会嗤之以鼻,不知会有多少脏水泼向她。 即使出身高贵靠山足够硬的小表妹华静瑶,以前华家的那些人不也说她丢人现眼吗? 华静瑶无所畏惧,因为她有太后有昭阳长公主,就连皇帝也对她另眼相看。 可是骆冰茜呢? 她在踏进验尸房的那一刻,应该早有心理准备了吧。 她知道今天的事一旦传出去,她要承受的是什么。 可她还是来了,而且在验尸之后,她没有悄悄离开,而是仔细详尽地解释她发现的线索。 大皇子那原本坚定的想法,忽然就动摇了。 他想起表妹华静瑶问过他的那句话...... 有的事,他可能真的给不起。 大皇子心里的波涛汹涌,华静瑶是感受不到的,她现在心里想的,都是死者身上的针孔。 死者指甲修剪整齐,手指骨结较寻常女子粗大,且,死者虽然不胖,但是肩膀也较同龄女子宽厚,这就说明,这名死者是要经常干活,甚至很可能是干体力活的。 且,她还是处子之身。 村姑? 小户人家需要做工赚钱的女儿? 不,还有一类人,也有这种特征。 大户人家的粗使丫鬟! 验尸房的门终于打开,骆四姑娘走了出来,她把尸格递给华静瑶。 华静瑶没想到会这么快,她以为还要多等一会儿。接过尸格,她逐行去看。 刑部对尸格上的字体要求不高,毕竟仵作是贱业,读书不多,有些地方的衙门没有仵作,只能由当地的屠户兼职仵作,这些人能把尸格书写完整就很不错了,更不能要求他们的字了。 华静瑶看过大理寺的案宗存档,也看过骆仵作和裴涣的尸格。 骆仵作填写的尸格是馆阁体,横平竖直,整整齐齐,一目了然。 裴涣的字写得也不错,巩清在他身上没少费功夫,但比起骆仵作来还是多了几分不羁,略显潦草。 至于大理寺的那些存档里夹带的尸格,就是五花八门了。有的要仔细辨认,有的歪歪扭扭,还有的错字连篇。 骆四姑娘骆冰茜的字中规中矩,和骆仵作一样,是端端正正的馆阁体,只是更加圆润秀美。 闺秀们的字要么字体端丽,柔弱无骨;要么小巧精致,遒劲内敛。闺秀们不用考科举,也不用写奏折,自是不用去练馆阁体。 骆冰茜显然早有准备。 为了亲手填写尸格,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机会永远属于有准备的人。 华静瑶觉得,无论今天验尸结果如何,只是因为骆冰茜的这一手字,她就不后悔坚持己见,把骆四姑娘请过来。 对于一个为了梦理上下求索的人,她愿意出手相助。 骆冰茜的尸格中,上半部分与骆仵作的大同小异,不同之处在后来部分。 女尸身上共有十五处针孔,呈暗红色,创口微小或易被忽略,或被看成细痣。 这十五处针孔均在大腿内侧。 其中左腿内侧八处,右腿内侧七处。 根据针孔颜色判断,应在死前三日之内形成。 华静瑶大吃一惊。 针孔? 她曾经听人说起过,缝衣针绣花针这一类的,扎进人体中会四下游走,从胳膊上扎进去的绣花针,说不定会游走到心口上,把人活活扎死。 女尸身上有十五处针孔,莫非有十五根针扎进身体里? 她向骆冰茜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如果这十五根针全部扎进女尸体内,即使她不被掐死,也会这些针活活扎死吧?” 骆冰茜摇摇头,道:“我不认为那些针还在女尸体内。” “为什么?”问出这三个字的不是华静瑶,而是秦崴。 秦崴现在虽然只是正四品,这是一道槛儿。再升一级就是真正的朝中大员,很多人就终老在这道槛上,而有更多人,到死连正四品的边儿也没有摸到。 而秦崴只有二十六岁,他还有大把的时间,他的前程不可限量。 他与大皇子不同,与骆炯也不同。 大皇子学的是为君之道,帝王之术。 骆炯则是术业有专攻,他对做官根本不感兴趣。 而秦崴,他是一名政客。 他有很多张面孔,比如说现在,他就是一名威严的大人。 骆冰茜还是个小孩子时,就认识秦崴,但是对于面前的秦大人,她是陌生的。 她有一刹那的迟疑,但是很快,她便重新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此时此刻,她不是谁家的姑娘,不是谁的侄女,她是仵作,她要向府丞大人解释自己的观点。 “回禀大人,死者身上的十五处针孔,全部分布在大腿内侧。在小女子看来,扎针的人之所以会选择在这处部位,是因为这里的痛感最为强烈,在这里扎针不会致人死命,但是会令人疼痛和耻辱,我们只看到死者死前三日内的针孔,在此之前,她可能一直在被人凌辱虐待,若那害她之人把针扎进体内,她可能早在三日之前便死了,而不会挨到前天。” 骆冰茜的声音不大,但是她说的每一句话,在场之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皇子不知何时已经退到远处,隔着几个人,他看着站在验尸房外的少女。 那少女是他熟悉的,可是这一刻,却又令他感到陌生。 他知道她会验尸,这也是他心悦她的原因之一。 她与京城里所有的闺秀全都不一样,就连足够出挑的小表妹华静瑶也和她不同。 大皇子的唇角微微勾起,笑容却有些苦涩。 是啊,他知道她的与众不同,也知道她会验尸,可是他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亲手验尸,她会站在验尸房外,像一名仵作一样,对查案的官员们侃侃而谈。 今天这一幕,若是传扬出去,恐怕整个京城的闺秀们都会嗤之以鼻,不知会有多少脏水泼向她。 即使出身高贵靠山足够硬的小表妹华静瑶,以前华家的那些人不也说她丢人现眼吗? 华静瑶无所畏惧,因为她有太后有昭阳长公主,就连皇帝也对她另眼相看。 可是骆冰茜呢? 她在踏进验尸房的那一刻,应该早有心理准备了吧。 她知道今天的事一旦传出去,她要承受的是什么。 可她还是来了,而且在验尸之后,她没有悄悄离开,而是仔细详尽地解释她发现的线索。 大皇子那原本坚定的想法,忽然就动摇了。 他想起表妹华静瑶问过他的那句话...... 有的事,他可能真的给不起。 大皇子心里的波涛汹涌,华静瑶是感受不到的,她现在心里想的,都是死者身上的针孔。 死者指甲修剪整齐,手指骨结较寻常女子粗大,且,死者虽然不胖,但是肩膀也较同龄女子宽厚,这就说明,这名死者是要经常干活,甚至很可能是干体力活的。 且,她还是处子之身。 村姑? 小户人家需要做工赚钱的女儿? 不,还有一类人,也有这种特征。 大户人家的粗使丫鬟!大皇子那原本坚定的想法,忽然就动摇了。 他想起表妹华静瑶问过他的那句话...... 有的事,他可能真的给不起。 大皇子心里的波涛汹涌,华静瑶是感受不到的,她现在心里想的,都是死者身上的针孔。 死者指甲修剪整齐,手指骨结较寻常女子粗大,且,死者虽然不胖,但是肩膀也较同龄女子宽厚,这就说明,这名死者是要经常干活,甚至很可能是干体力活的。 且,她还是处子之身。 村姑? 小户人家需要做工赚钱的女儿? 不,还有一类人,也有这种特征。 大户人家的粗使丫鬟!不,还有一类人,也有这种特征。 大户人家的粗使丫鬟! 正文卷 第四八七章送我回家 张十二去打听梁家的事,巩六去了牙行,那位交了订金却消失无踪的订房人,就由尹捕头去查了。 华静瑶正想和骆冰茜一起离开铜锣巷,忽然感觉膝盖处有什么在蹭来蹭去,低头一看原来是只大狗。 “大柱子,今天多亏你了,来来来”,华静瑶又拿出一块肉干递给大柱子,她见过沈逍就是这样做的,大柱子干活回来都要有奖励,她还顺便摸摸大柱子的脑袋,“大柱子真乖。” 大柱子在心中呐喊:我要的不是这个! 虽然万般不愿,大柱子还是把那块鸭肉干嚼巴嚼巴吞进肚子。 华静瑶很开心,她也会训狗了。 她把一大包鸭肉干递给史丙:“这些都是给大柱子的,大柱子喜欢吃,下次多带点。” 大柱子说:谁喜欢吃这个啊,我要继续工作,工作使我快乐! 史丙要带着大柱子回国公府,大柱子不肯走,主人不在,小花狗又没到日子,它回去做什么?它要工作! 铜锣巷里,一只大狗趴在地上呜咽,无论史丙怎么劝,大柱子就是不肯走。 史丙把鸭肉干递给它,大柱子把脑袋偏向一旁,史丙再喂,大柱子索性哀嚎。 骆冰茜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走过来,蹭下身,拍拍大柱子的脑袋,柔声问道:“你不想让他送你回家?” 骆冰茜说的“他”当然是史丙。 “呜呜呜。”大柱子呜咽。 “你不想吃这种肉干?”骆冰茜又问。 “呜呜呜。”大柱子抬起狗脑袋,这个小姐姐一定是神仙派来的。 “你想让华大小姐送你回去?”骆冰茜指指一旁的华静瑶。 大柱子使劲摇着尾巴,大尾巴啪啪啪拍起一片灰尘,它伸出舌头,在骆冰茜的手上舔啊舔,史丙都看不下去了,可骆冰茜毫不在意,她笑着对华静瑶说道:“它有情绪了,想让你送它回家。” 华静瑶既吃惊又好奇,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骆冰茜笑道:“这只狗应该是我家的狗营里训过的,它是不开心了,你看它的眼睛多么哀怨,但是它很信任你。” 因为信任她,所以要让她送它回家? 华静瑶受宠若惊! “我和它也不熟啊。” 骆冰茜道:“要么是它熟悉你的味道,要么就是它的主人告诉过它。” 大柱子的主人啊! 华静瑶笑得合不拢嘴,连忙用团扇遮住嘴巴,可是那笑得弯弯的眉眼却藏也藏不住。 华静瑶要送大柱子回国公府,骆冰茜轻声说道:“谢谢你。” 华静瑶挥挥手:“不谢不谢,辛苦辛苦。” 骆冰茜想说,这有什么辛苦的,她巴不得每天都能这么辛苦,可又担心自己这样说,会给华大小姐添麻烦,可是心里的欢喜却藏不住,眼底眉梢都是快乐。 望着华大小姐和大柱子远去的身影,骆冰茜回头看了看,除了她的四个丫鬟没有旁人,她忽然原地跳了进来:“我验尸了,我真的验尸了!” 欢喜雀跃的骆冰茜没有留意,一个人影悄悄出现在巷口的树影中,然后又默默离去。 大皇子回到刻意伪装过的马车上,枯坐良久。 长公主府的马车上,大柱子昂首挺胸和车把式坐在一起,路上行人纷纷看向它,指指点点,大柱子傲然而立,目不斜视。 路过朵儿家开的酱肉铺子,小艾进去买了一只酱肘子,路过王记烧鸡馆,小艾又进去买了一只大烧鸡。 华静瑶把大柱子送到国公府门口,侧门打开,她拍拍大柱子的脑袋,说道:“今天辛苦你了,下次有活儿,我来接你。” 小艾把装着酱肘子和烧鸡的竹篮挂在大柱子的脖子上,大柱子看都没看小艾,冲着华静瑶摇摇尾巴,跑了进去。 次日上午,华静瑶的马车还没有驶出梧桐胡同,就看到迎面而来的张十二少。 华静瑶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问道:“这么早,你用过早膳了吗?” “用过了,我就是来和你说一声,说完还要走。”张十二翻身下马。 华静瑶把果盘从马车里递出来,张十二挑了只枇杷:“咦,这枇杷不错,福建来的吧,京城里不好买,你这是从宫里弄出来的吧。” “差不多吧。”华静瑶也没有胡说,这枇杷是大皇子送来的,和从宫里来的也差不多。 张十二少是个讲究人,在胡同里吃枇杷也不忘找小艾要了湿帕子净手,他一边剥枇杷一边说道:“那个梁世白还真挺有意思。他原本在吏部当员外郎的,这事你昨天也知道,这也不是秘密,在进吏部之前,他是在安徽,他在安徽外放了七八年,走的是霍铭的路子才进的六部。 对,你是不是不知道霍铭是谁啊,你不知道也不打紧,你一个姑娘家,不知道朝臣的事儿才正常,霍铭是霍阁老的幼弟,前程也不错,可惜死得早。 也该那梁世白倒霉,好不容易攀上霍铭,以为抱上金大腿了,可那霍铭三十多岁生水痘,就那么死了,梁世白能搭上霍铭,可却攀不上霍阁老,在从五品上卡了好几年。 梁世白找过我爹的门路,我爹没理会他,他是靠着霍家提携进京的,再来投靠我们家,这叫什么事儿?你说对吧,我们张家可没有那么不讲究。 说真的,在京城当个五六品的小官,还真不如外放呢,外放做个父母官,多舒心啊,衙门里他最大,不用看人脸色,梁世白就是这么回事,到了京城才知道官小,他那官也真是小,从五品在京城算啥官儿,你说对吧。 去年的时候,梁世白终于走了狗屎运,官升一级,正五品,外放河间府做了同知,对,是同知,不是知府,牙行里的人不懂,胡说八道还当他是做知府去了,不过同知也不错,那是河间府,多好的地方,就在北直隶,离京城也近。 你猜他这狗屎运是怎么走的,说了你别恶心,他把自己的亲闺女给了郑次辅做了小妾,哈哈哈,郑次辅比他还大了几岁。” 华静瑶也忍不住笑了,问道:“梁世白走的是郑次辅的路子?” 正文卷 第四八八章 梁二郎 “没错,就是郑次辅的路子,说起来梁世白还是郑次辅的便宜老丈人,要笑死我了,不查真不知道,说起来还真是低调。” 张十二哈哈大笑,他连家门都没出,询问了府里的幕僚,就把这事打听清楚了。 “郑次辅是临老入花丛,府里的两位老姨娘年纪都和他差不多,梁世白的闺女才十六,郑次辅都没好意思摆酒,若不是他府里的清客亲口说的,还真没人相信。” 华静瑶问道:“梁世白也是一大家子,他外放的地方就在河间府,离京城也不远,按理说不用举家搬过去吧,京城里的宅子也要卖掉,他是不是钱不够用?” 张十二又剥了一颗枇杷,闻言一激动,手上沾的枇杷汁沾到衣裳上,留下一个黄手印。 “你说对了,梁家就是没钱,巩六天天哭穷,可他那是活该,巩家就他是个败字仔,能让他可劲儿花钱吗?对吧,可这梁家却是真没钱。” 华静瑶想说,张十二比巩六好像还要穷,巩六再穷,也没像张十二一样蹭吃蹭喝啊。 不过,这会儿巩六不在,就不要戳破了,日行一善。 “梁家的家底薄,既要养活一大家子,还要上下打点,还能有多少钱,对吧?不过我听说,梁世白赴任之前,原本没打算卖那宅子,因为梁二郎还在国子监读书。 梁世白有二子一女,女儿是庶出的,就是给郑次辅做小妾的那个。他的两个儿子,梁大郎读书不行,但却很孝顺,梁世白把他带在身边,梁二郎是个读书种子,已经在国子监读书了,幕僚说我见过他,不过我没有印像,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 原本梁世白留下这处宅子,就是因为梁二郎还在京城,以后成亲了也是要住在京城的,可后来却又把宅子托牙行售卖,这当中肯定有事,对吧? 我就为了这事儿,让幕僚拿了我爹的牌子,宵禁以后又出去了一趟,还真没白费功夫,让他打听出原委来了。” 华静瑶连忙道谢,张十二让家里的幕僚拿上张二老爷的牌子出去,也不知道张二老爷知不知道这件事。 张十二显然很得意,他继续说道:“梁二郎从小就会读书,他比他大哥更得宠,平时少不了要去参加诗会什么的,就在梁世白要动身离京之前,梁二郎在诗会上认识了一个清倌人,那清倌人叫幽兰,梁二郎与她一见钟情,居然想给幽兰赎身。那家的老鸨看准了梁二郎是个寿头,一开口就要五千两,哈哈哈,倚红楼的姑娘也没有这个价,偏偏梁二郎还真相信了,他不敢回家要银子,他跑到郑次辅府里,找他妹子借。” 说到这里,张十二又笑了起来,梁二郎摆明是被人算计了。 “他妹子手里有五千两银子?”华静瑶咂舌,反正她也没有五千两。 “给了几百两,这几百两还是郑次辅偷偷给他妹子的”,张十二笑得开怀,枇杷的汁液滴得衣裳上到处都是,他也浑不在意。 “没错,就是郑次辅的路子,说起来梁世白还是郑次辅的便宜老丈人,要笑死我了,不查真不知道,说起来还真是低调。” 张十二哈哈大笑,他连家门都没出,询问了府里的幕僚,就把这事打听清楚了。 “郑次辅是临老入花丛,府里的两位老姨娘年纪都和他差不多,梁世白的闺女才十六,郑次辅都没好意思摆酒,若不是他府里的清客亲口说的,还真没人相信。” 华静瑶问道:“梁世白也是一大家子,他外放的地方就在河间府,离京城也不远,按理说不用举家搬过去吧,京城里的宅子也要卖掉,他是不是钱不够用?” 张十二又剥了一颗枇杷,闻言一激动,手上沾的枇杷汁沾到衣裳上,留下一个黄手印。 “你说对了,梁家就是没钱,巩六天天哭穷,可他那是活该,巩家就他是个败字仔,能让他可劲儿花钱吗?对吧,可这梁家却是真没钱。” 华静瑶想说,张十二比巩六好像还要穷,巩六再穷,也没像张十二一样蹭吃蹭喝啊。 不过,这会儿巩六不在,就不要戳破了,日行一善。 “梁家的家底薄,既要养活一大家子,还要上下打点,还能有多少钱,对吧?不过我听说,梁世白赴任之前,原本没打算卖那宅子,因为梁二郎还在国子监读书。 梁世白有二子一女,女儿是庶出的,就是给郑次辅做小妾的那个。他的两个儿子,梁大郎读书不行,但却很孝顺,梁世白把他带在身边,梁二郎是个读书种子,已经在国子监读书了,幕僚说我见过他,不过我没有印像,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 原本梁世白留下这处宅子,就是因为梁二郎还在京城,以后成亲了也是要住在京城的,可后来却又把宅子托牙行售卖,这当中肯定有事,对吧? 我就为了这事儿,让幕僚拿了我爹的牌子,宵禁以后又出去了一趟,还真没白费功夫,让他打听出原委来了。” 华静瑶连忙道谢,张十二让家里的幕僚拿上张二老爷的牌子出去,也不知道张二老爷知不知道这件事。 张十二显然很得意,他继续说道:“梁二郎从小就会读书,他比他大哥更得宠,平时少不了要去参加诗会什么的,就在梁世白要动身离京之前,梁二郎在诗会上认识了一个清倌人,那清倌人叫幽兰,梁二郎与她一见钟情,居然想给幽兰赎身。那家的老鸨看准了梁二郎是个寿头,一开口就要五千两,哈哈哈,倚红楼的姑娘也没有这个价,偏偏梁二郎还真相信了,他不敢回家要银子,他跑到郑次辅府里,找他妹子借。” 说到这里,张十二又笑了起来,梁二郎摆明是被人算计了。 “他妹子手里有五千两银子?”华静瑶咂舌,反正她也没有五千两。 “给了几百两,这几百两还是郑次辅偷偷给他妹子的”,张十二笑得开怀,枇杷的汁液滴得衣裳上到处都是,他也浑不在意。 正文卷 第四八九章好孩子巩六 张十二少说巩六不要脸,这不是污蔑,巩六在牙行里的所作所为,还真够不要脸,至于打听樊亭的事,只是他稍带着打听到的。 巩六顶着自己的大名去的,他要找处宅子。 宅子要足够体面,但是他不买。 京城里他这个年纪的二世祖三世祖,有几个是真正有钱的?十个有八个是靠月银渡日,衣履光鲜,荷包空空。 能在牙行里做事的,哪个不是人精,只消一听这位少爷姓巩,就知道他是哪位。 巩家在勋贵当中算得上家教严格。 当然,勋贵之家的严格不能用那些百年世家的规矩来衡量。 对于勋贵子弟而言,没有得罪宗室,没有惹下人命官司,没有包养小倌儿,这就是好孩子了。 巩六就是个好孩子,他这样的好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是能回家告状的,而且家里长辈会给他撑腰。 这就是好孩子的优势。 巩六的亲爹巩澍不在京城,给他撑腰的就是他的伯父巩清。 巩清在家里从来不给侄子好脸色,可是在外面却是个护犊子的。 牙行里的人看到巩六这种好孩子就头疼。 果然,巩六要找处宅子,不是用来金屋藏娇,他那点零花钱也藏不起,他就是要找一个地方,能让他“偶尔小憩”。 牙行里的人见多识广,只听到“偶尔小憩”四个字,就能脑补出一大堆故事,巩六的“偶尔小憩”是什么意思,除了假装不懂的以外,余下的人全都懂了。 为何不去倚红楼杨柳胡同翠花胡同? 这问的是人话吗?好孩子能去那种地方? 买房买不起,租房又嫌浪费,巩六少爷是啥意思,你知我知。 牙行的管事连连道歉,咱们是在顺天府登记在册的正规生意,没有这种服务。 巩六少爷不高兴,甩了脸子,闹腾一顿拂袖而去。 出了牙行反倒不急了,站在树底下,让白天黑夜好好想想,京城里有哪家牙行能做这生意。 白天黑夜怎会知道这些,便说不如多走几家问问。 正在这时,一个瘦子凑了过来,巩六看他眼熟,想起来了,刚刚在牙行里见过。 瘦子陪笑说道:“六少爷,您说的那种宅子,小人手里倒有几处,只是......” “只是啥?”巩六没好气地说道。 瘦子面露难色,嘴角翕翕,终于下定决心,大着胆子说道:“只是那几处宅子不知哪天就会卖出去,六少爷只能临时用一用,若要长用怕是不行。” 巩六少爷正中下怀,他若是想要长用,那就索性租处宅子了,但那多费钱啊,他的零花钱不够。 “少爷我就是想找这样的,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若是哪天少爷我正在那宅子里,你们突然带人来看房,打扰到少爷我休息,信不信我让人把你弄到乱葬岗上活埋了?” 瘦子忙道:“小人不敢,小人打死也不敢,六少爷您敬可放心,哪天带人去看都行,也不用挑着六少爷您在的时候去啊,再说了,这几处宅子的钥匙都由小人管着,若是有人去看房,也要从小人这里拿钥匙才行。” 巩六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他问道:“钥匙应该是在房东手里吧,怎会由你保管?” 瘦子解释:“六少爷可能不知道,这几处宅子的房主全都不在京城,他们把宅子委托给牙行售卖,钥匙也由牙行保管,这些都是大宅子,一时半刻也卖不出去,六少爷您只管先用着。” “银子怎么算?”巩六懂了,这瘦子手里的是牙行里暂时还没有卖出去的宅子,他瞒着牙行,拿这些宅子赚钱。若是长租自是很快就被发现,可若是临时租用,牙行和房主都不会知道,这银子自是落到瘦子口袋里。 瘦子笑得谄媚:“别人是一个时辰一两银子,六少爷您和那些人不一样,您看两个时辰一两银子行吗?” 巩六在心里把这瘦子骂个狗血喷头,就那种搬空了的旧屋子,两个时辰也敢要一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巩六摸着鼻子不说话,瘦子显然不是头一次做这种生意,他也不急,笑嘻嘻地看着巩六。 讨价还价? 不可能的。 像这种二世祖平时充阔摆谱惯了,怎会为了一两银子争论不休? 太掉价了。 果然,巩六少爷大手一挥,说道:“行,那就两个时辰一两银子,不过咱们说好了,这宅子的位置不能偏僻,少爷我不想被人仙人跳,还有就是你若敢多嘴多舌,就等着活埋吧。” “瞧您这话说的,小人若敢多嘴多舌,这差事也就保不住了,小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至于宅子的位置,六少爷您就放心吧,妥妥的好位置,要么是官宅,要么也是书香门第的宅子,又敞亮又干净,还是深宅大院,保管幽静没人打扰。” 巩六这下子终于满意了,指着白天对那瘦子说:“少爷我明天就要用宅子,到时他会来这里找你,你姓甚名谁?” 瘦子忙道:“六少爷您就叫小人黄四就行了。” ...... 这就是昨天巩六去牙行的收获,这事也就是他能干得出来,换成白衣飘飘的张十二,那个黄四打死也不会凑上来。 但是巩六这样的,他干啥荒唐事,那都是应该的。 华静瑶哈哈大笑,只看到黑夜跟着巩六一起来,她便问道:“你让白天去找那个黄四去了?” 巩六点头:“对啊,估摸着白天也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驾马车往这边驶来。 巩六指着那驾马车说道:“看,白天来了。” 白天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把黄四塞进马车里带过来了。 白天从马车上跳下来,对巩六说道:“六少,人赃并获,您看要不要把这小子送去牙行,还是直接送衙门?” 黄四嘴里塞着破布,听到“衙门”两个字就给吓坏了,呜呜呜地想要求饶。 巩六冷笑:“咱们帮顺天府抓到了铜锣巷的杀人犯,这是大功一件,当然要送到衙门里啊。” 闻言,黄四吓个半死,抖成一团。 华静瑶良心发现,冲着巩六求情:“这人看着不像杀人犯啊,你看他这么瘦,一阵风就能吹走,他哪有力气杀人啊,依我看,你说不定是抓错人了。” “抓错人?不可能,他管着那些宅子的钥匙,如果杀人的不是他,那别人又怎么进去的,除了他没有别人!” 巩六咄咄逼人,不把这个瘦子送进死牢决不罢休! 正文卷 第四九零章 好人华静瑶 华大小姐并没有被巩六的气势吓倒,她上下打量黄三,缓缓摇头:“我还是觉得他不像凶手。” 黄三感激得热泪盈眶,他在昨天说好的地方等到了白天,白天说人多眼杂,让他到马车上说话。 他不疑有他,可万万没想到,马车里面还有人,那人一出手就把他给制住了,堵了他的嘴,还在脑袋上罩了黑布袋子,他现在还晕头转向,这是啥地方?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可是这位姑娘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 至于巩六,当然不是好人了。 巩六一脸不屑:“你说他不像凶手?你知道凶手长得什么样子吗?他有很多处宅子的钥匙,就那钥匙,你能拿到,还是我能拿到?他不是凶手,还有谁会是凶手/” 华静瑶显然是被巩六说服了,她若有所思,却是对黄三说话:“巩六少爷说得很有道理,你有钥匙,可是别人没有,除了你以外,其他人全都不能出入那处宅子,所以你还真是有点像是凶手啊。” 六月飞雪啊! 黄三快要给吓尿了,他不是,他真的不是! 他像条蛆一样扭动着身体,呜呜咽咽,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奔汹而出。 “咦,你看他像是有冤情。”华静瑶指着黄三,对巩六说道。 黄三连忙点头,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这位姑娘何止是好人,简直是观音菩萨华山圣母。 巩六撇嘴:“那死了的女子难道就没有冤情了?” 华静瑶不想理他,她显然是想给黄三一个机会。 她对站在一旁的史丙说道:“把他嘴里的东西拿出来,让他自己说说。” 史丙取出黄三嘴里的破布,黄三吐出一口血沫子。 “姑娘,姑奶奶,亲娘啊!”黄三喷着大鼻涕泡儿,想用手去抹,可是手脚都被绑着,黄三只好任由鼻涕眼泪一起往嘴里流。 华静瑶不忍直视,别过脸去。 她才不想有这样一个儿子。 “你说说看,铜锣巷的那起人命案子是不是你做的?” 虽然只过去三天,但是有个倒霉蛋新买的宅子里出了人命,这件事已经传遍京城。 那宅子就是黄三所在的牙行卖出去的,黄三当然也听说了。 “不是,真的不是,小人手里的确有几处宅子的钥匙,但是没有铜锣巷的,不信你们问问那个买宅子的人,可是小人带他去看房的?” 华静瑶其实已经从苗红那里知道了,当日带他去看房的牙人叫关玉保。 顺天府的人也找关玉保问过话,关玉保交待,苗红去牙行问宅子时,恰好是关玉保接待的,他拿出册子指着登记的宅子逐一向苗红介绍,苗红有意向的有三处,这三处当中,只有铜锣巷的这处是没有房东在京城的,也唯有这一处,是由关玉保自己带着苗红去看房,其他两处则是叫上房东一起去的,那两处宅子的钥匙在房东手里,铜锣巷这处宅子的钥匙,是关玉保离开牙行时,从保管钥匙的韩师傅那里领走的。 且,关玉保对那处宅子并不熟悉,苗红也说关玉保甚至还找错了院子,用钥匙没有打开,好在没有被人看到,否则说不定就把他们当成溜门撬锁的了。 华大小姐并没有被巩六的气势吓倒,她上下打量黄三,缓缓摇头:“我还是觉得他不像凶手。” 黄三感激得热泪盈眶,他在昨天说好的地方等到了白天,白天说人多眼杂,让他到马车上说话。 他不疑有他,可万万没想到,马车里面还有人,那人一出手就把他给制住了,堵了他的嘴,还在脑袋上罩了黑布袋子,他现在还晕头转向,这是啥地方?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可是这位姑娘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 至于巩六,当然不是好人了。 巩六一脸不屑:“你说他不像凶手?你知道凶手长得什么样子吗?他有很多处宅子的钥匙,就那钥匙,你能拿到,还是我能拿到?他不是凶手,还有谁会是凶手/” 华静瑶显然是被巩六说服了,她若有所思,却是对黄三说话:“巩六少爷说得很有道理,你有钥匙,可是别人没有,除了你以外,其他人全都不能出入那处宅子,所以你还真是有点像是凶手啊。” 六月飞雪啊! 黄三快要给吓尿了,他不是,他真的不是! 他像条蛆一样扭动着身体,呜呜咽咽,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奔汹而出。 “咦,你看他像是有冤情。”华静瑶指着黄三,对巩六说道。 黄三连忙点头,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这位姑娘何止是好人,简直是观音菩萨华山圣母。 巩六撇嘴:“那死了的女子难道就没有冤情了?” 华静瑶不想理他,她显然是想给黄三一个机会。 她对站在一旁的史丙说道:“把他嘴里的东西拿出来,让他自己说说。” 史丙取出黄三嘴里的破布,黄三吐出一口血沫子。 “姑娘,姑奶奶,亲娘啊!”黄三喷着大鼻涕泡儿,想用手去抹,可是手脚都被绑着,黄三只好任由鼻涕眼泪一起往嘴里流。 华静瑶不忍直视,别过脸去。 她才不想有这样一个儿子。 “你说说看,铜锣巷的那起人命案子是不是你做的?” 虽然只过去三天,但是有个倒霉蛋新买的宅子里出了人命,这件事已经传遍京城。 那宅子就是黄三所在的牙行卖出去的,黄三当然也听说了。 “不是,真的不是,小人手里的确有几处宅子的钥匙,但是没有铜锣巷的,不信你们问问那个买宅子的人,可是小人带他去看房的?” 华静瑶其实已经从苗红那里知道了,当日带他去看房的牙人叫关玉保。 顺天府的人也找关玉保问过话,关玉保交待,苗红去牙行问宅子时,恰好是关玉保接待的,他拿出册子指着登记的宅子逐一向苗红介绍,苗红有意向的有三处,这三处当中,只有铜锣巷的这处是没有房东在京城的,也唯有这一处,是由关玉保自己带着苗红去看房,其他两处则是叫上房东一起去的,那两处宅子的钥匙在房东手里,铜锣巷这处宅子的钥匙,是关玉保离开牙行时,从保管钥匙的韩师傅那里领走的。 正文卷 第四九一章 招认 华静瑶其实挺不想来顺天府的。 顺天府远不如自家书铺待着自在。 再说,沈逍又不在。 可是今天她不来不行,陈子明、高五和韩师傅全都招供了。 陈子明和高五供认不讳,他们偷配钥匙,瞒着牙行出租宅院,这些都是事实。 但是问起铜锣巷的宅子,这两人一口咬定从没去过,就连樊亭看房子的那次,也是管事亲自带人过去的。 尹捕头又派人把管事带到衙门,管事比那两人要镇定,他承认他曾经带着樊亭去看过宅子,他误以为樊亭借着买宅子给梁世白送礼,担心此事泄漏,所以便亲自过去了。 樊亭只是粗粗看过,便下了订金。 此后,铜锣巷那处宅子的钥匙便交还韩师傅保管,直到苗红去看房,才再次拿出来。 这样一来,最有嫌疑的只有韩师傅。 尹捕头破案的本事没有,但论起审讯犯人,华静瑶对他佩服之至。 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韩师傅便全都招了。 有一次他在牙行附近,无意中听到黄四与客人交接钥匙。他是管事的心腹,按理应该把此事告知管事,可是他却鬼使神差替黄四瞒下了。 这家牙行持有官帖,在顺天府登记备案,是正儿八经的官牙,因此梁世白这样的官宦才会放心把宅子交由他们全权处理。每年都会有外放或致仕官员将宅院交给他们寄卖,这些宅子一水儿的深宅大院,售价昂贵,一时半刻难以出手,管事信任韩师傅,把这些宅子的钥匙全部交由韩师傅保管。 韩师傅手里一大堆钥匙,却眼睁睁看到黄四他们用偷配的钥匙赚银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久之后,机会便来了。 有个书生来租房子,正值中午,牙行里的牙人全都不在,只有韩师傅和几个小学徒,韩师傅见那书生眼神闪烁,试探了几句,那书生便羞涩起来。 这个书生是韩师傅的第一个客人,他租的就是铜锣巷的宅子。 黄四和陈子明他们每天都往外跑,韩师傅却要全天留在牙行里,牙行人多眼杂,韩师傅想揽私活也没有机会,从那个书生开始,直到现在,他总共也只有过三位客人。 这三位客人中,只有书生租的是铜锣巷的宅子,且,只租过一次。 书生自称姓白,但是韩师傅心里清楚,这种人大多不会留下真名字。 “小人当时说了几处宅子,那书生挑中了铜锣巷,他说那里离他所在的书院比较近。” 至于那个书生是在哪家书院,书生没说,韩师傅也没有问。 但是因为那是韩师傅的第一单私活,他记得很清楚。 书生来的那天,是去年的九月十六。 书生微胖,中等个子,二十上下,穿的是宝蓝色的杭绸直裰,腰上挂的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玉。 韩师傅以为这书生是个有钱的,盼着他能多来几次,可这书生却只来过这么一回。 韩师傅的口供里,把那天供书生挑选的另外几处宅院列举出来,华静瑶逐一看过,在纸上划出街道和这几处的位置,连带着铜锣巷也一并画出来。 “咦,铜锣巷与甘石桥离得不远,那书生口中的书院,莫非就是甘石桥的书院?” 京城里当然不是只有甘石桥才有书院,但是最出名的两家书院都在甘石桥。 树人书院和凤阳书院! “苗红之所以要买铜锣巷的宅子,恐怕也有这个原因吧。” 华静瑶自言自语。 苗红还在凤阳书院读书,平时吃住都在书院里,他买铜锣巷的宅子是为成亲准备的。苗红不是京城人氏,在京城里最熟悉的地方,想来就是甘石桥一带。 甘石桥有著名的洗笔巷、折芦巷和山水巷,这三巷的宅子有钱也难买到,就连华三老爷现在住的地方也是租的。 当然,像沈逍这种财大气粗的另说。 苗红买不到甘石桥的宅子,便退而求其次买下铜锣巷的。 想到苗红,便想到苗红正在求学的凤阳书院。 忽然,华静瑶一拍桌子,把小艾吓了一跳。 “姑娘,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那个梁二郎在去国子监读书之前,也是在凤阳书院”,华静瑶站起身来,叫来史乙,道,“你把苗红叫来,我有事要问问他。” 自从进了四月,苗红可谓大喜大悲。 喜的是家里送了银票过来,他也买下了满意的宅子,想到自己的亲事有了奔头,他走起路来都是带着风。 可是一夜之间,霉运就找上了他。 新买的宅子里死了人,这是命案,好端端的宅子瞬间变成了凶宅。 史乙找到苗红时,他在华三老爷府上,华三老爷不擅开导别人,于是两个人相对无言,长吁短叹。 史乙把蔫白菜一样的苗红带到衙门,华静瑶也觉得这人够倒霉的,日行一善,速问速决。 “你认识梁二郎吗?现在在国子监读书的那位。” 苗红还处于失魂状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那处宅子以前的主人?” 华静瑶点点头:“对,宅子以前的主人是梁世白,梁二郎是他的儿子。” “他叫梁齐家,以前和我在同一个书院,不过我不认识他,还是出事之后听同窗们说起的。” 梁家在铜锣巷居住多年,梁二郎在凤阳书院读书的时候,便是住在铜锣巷。 这不是秘密,书院里应有很多人知道。 “那你能打听出来梁齐家在凤阳书院读书时和谁交好吗?”华静瑶问道。 “不用打听,我知道,他和白慧宇关系最好,白慧宇在书院里很出名,但不是因为读书好才出名的,去年九月,他因为狎妓的事,被人告发,书院把他开除了,这件事书院里的人全都知道。不过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梁世白和白慧宇以前常在一起玩。” 这两天他出了事,同窗们听说后纷纷来找他,有的是真心安慰,有的则是来看笑话的,得知他买的是以前梁家的宅子,便有人说起梁齐家,又由梁齐家说到了白慧宇。 “白慧宇?还真的是姓白?”华静瑶笑了,韩师傅以为那书生是胡编的姓氏,没想到凤阳书院里还真有一位姓白的书生。 正文卷 第四九二章玉佩 “怎么?这案子和白慧宇还有关系?”苗红终于回魂了,他原本就是个思维敏捷的人,只是这几天霉运当头,他的精气神都没了。 华静瑶反问:“白慧宇长得什么样子,多大年纪,他是哪里人,具体是去年什么时候被开除的,你对他的事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吧。” 苗红想了想,理理思绪,说道:“白慧宇和我差不多大,二十左右,微胖,中等身材,眼睛不大,笑起来有酒涡。他是清苑人氏,有位堂兄在通政司任经历。白慧宇被开除后,死活不肯走,他堂兄来书院揍了他一顿,把他拖走的。白慧宇学问中等,家世听说不错,但是在我们书院里也只能算是普通,若非他出了那件事,也不会弄到整个书院全都认识他。 对了,白慧宇喜欢去诗会,听说梁齐家常常和他一起去,梁齐家还在书院读书时,他们二人总是一起出出进进,关系很好。后来梁齐家去了国子监,白慧宇便独来独往了一阵子,不过也没过多久,去年九月末他便被开除了。” 苗红的这番话信息很大,白慧宇的长相与韩师傅口中的那名书生大致相同。 那名书生是九月十六去租房的,此后再没来过。 白慧宇九月末被书院开除,要么是回了老家,要么是没有心情再出来厮混了。 “白慧宇被开除后,有人见过他吗?”华静瑶问道。 苗红不知道,但是他能回书院去打听。 送走苗红,华静瑶立刻派史甲去通政司。 白慧宇的堂兄在通政司任经历,正七品,堂堂朝廷命官,自是不能随便带到顺天府盘问。 华静瑶略一思忖,把正在外面斗嘴的张十二和巩六叫过来。 “你们认识通政司的人吗?”华静瑶问道。 巩六摇头:“你看我像是和那种清水衙门打交道的人吗?” 华静瑶不理他,看向张十二,张十二想都不想,说道:“我四姐夫就在通政司,这事我去办。” 张家的四姑爷姓池,时任通政司参议,无论职位还是品级,都比白慧宇的堂兄高出一大截。 有了池姑爷帮忙,张十二和史甲见到了白慧宇的堂兄。 白家是商贾,一门心思想要供出几个读书人。白经历进士出身之后,白家也“怎么?这案子和白慧宇还有关系?”苗红终于回魂了,他原本就是个思维敏捷的人,只是这几天霉运当头,他的精气神都没了。 华静瑶反问:“白慧宇长得什么样子,多大年纪,他是哪里人,具体是去年什么时候被开除的,你对他的事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吧。” 苗红想了想,理理思绪,说道:“白慧宇和我差不多大,二十左右,微胖,中等身材,眼睛不大,笑起来有酒涡。他是清苑人氏,有位堂兄在通政司任经历。白慧宇被开除后,死活不肯走,他堂兄来书院揍了他一顿,把他拖走的。白慧宇学问中等,家世听说不错,但是在我们书院里也只能算是普通,若非他出了那件事,也不会弄到整个书院全都认识他。 对了,白慧宇喜欢去诗会,听说梁齐家常常和他一起去,梁齐家还在书院读书时,他们二人总是一起出出进进,关系很好。后来梁齐家去了国子监,白慧宇便独来独往了一阵子,不过也没过多久,去年九月末他便被开除了。” 苗红的这番话信息很大,白慧宇的长相与韩师傅口中的那名书生大致相同。 那名书生是九月十六去租房的,此后再没来过。 白慧宇九月末被书院开除,要么是回了老家,要么是没有心情再出来厮混了。 “白慧宇被开除后,有人见过他吗?”华静瑶问道。 苗红不知道,但是他能回书院去打听。 送走苗红,华静瑶立刻派史甲去通政司。 白慧宇的堂兄在通政司任经历,正七品,堂堂朝廷命官,自是不能随便带到顺天府盘问。 华静瑶略一思忖,把正在外面斗嘴的张十二和巩六叫过来。 “你们认识通政司的人吗?”华静瑶问道。 巩六摇头:“你看我像是和那种清水衙门打交道的人吗?” 华静瑶不理他,看向张十二,张十二想都不想,说道:“我四姐夫就在通政司,这事我去办。” 张家的四姑爷姓池,时任通政司参议,无论职位还是品级,都比白慧宇的堂兄高出一大截。 有了池姑爷帮忙,张十二和史甲见到了白慧宇的堂兄。 白家是商贾,一门心思想要供出几个读书人。白经历进士出身之后,白家也“怎么?这案子和白慧宇还有关系?”苗红终于回魂了,他原本就是个思维敏捷的人,只是这几天霉运当头,他的精气神都没了。 华静瑶反问:“白慧宇长得什么样子,多大年纪,他是哪里人,具体是去年什么时候被开除的,你对他的事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吧。” 苗红想了想,理理思绪,说道:“白慧宇和我差不多大,二十左右,微胖,中等身材,眼睛不大,笑起来有酒涡。他是清苑人氏,有位堂兄在通政司任经历。白慧宇被开除后,死活不肯走,他堂兄来书院揍了他一顿,把他拖走的。白慧宇学问中等,家世听说不错,但是在我们书院里也只能算是普通,若非他出了那件事,也不会弄到整个书院全都认识他。 对了,白慧宇喜欢去诗会,听说梁齐家常常和他一起去,梁齐家还在书院读书时,他们二人总是一起出出进进,关系很好。后来梁齐家去了国子监,白慧宇便独来独往了一阵子,不过也没过多久,去年九月末他便被开除了。” 苗红的这番话信息很大,白慧宇的长相与韩师傅口中的那名书生大致相同。 那名书生是九月十六去租房的,此后再没来过。 白慧宇九月末被书院开除,要么是回了老家,要么是没有心情再出来厮混了。 “白慧宇被开除后,有人见过他吗?”华静瑶问道。 苗红不知道,但是他能回书院去打听。 送走苗红,华静瑶立刻派史甲去通政司。 正文卷 第四九三章端倪(两章合一) 华静瑶把玩着玉佩,成色不错,可也不是稀罕之物。 但凡是有钱就能不费力寻到的,就算不上稀罕。 她把玉佩递给史甲:“再去一趟通政司,劳烦白经历认一认。” 韩师傅见到的白慧宇,腰上挂着枚羊脂玉的玉佩。 史甲转身欲走,华静瑶又叫住了他:“再去找懂行的人问一问,可否有人认识这枚玉佩。” 史甲是第二次见到白经历了,上次来的时候,用的是池参议的关系,有张十二在场,史甲并未表明身份。 因此,白经历再次见到他,误以为他是替张十二少过来的。 史甲也没有必要仔细解释,他开门见山,直接问道:“白经历,您可否记得白公子有一枚羊脂玉的玉佩?” 白经历头大如斗,心里对祖母白老太太又多了几分埋怨,白慧宇那个混帐拍拍屁股走人了,把一堆麻烦留给了他。 看看找他过问这件事的都是什么人,池参议是他的上司,张十二少的父亲张二老爷位列小九卿,眼瞅着就要做阁老了。 白经历想想自己的前程,一片迷茫。 他强打着精神,仔细想了想,道:“他的确戴过一枚羊脂玉的玉佩,不过我也只见他戴过一次而已。” 白经历没有说的是,当时他看到那枚玉佩时还有些生气,祖母太偏心了,什么好东西都给了白慧宇。 “您可还记得那枚玉佩的款式?”史甲问道。 “马上封侯。”白经历脱口而出。 如果不是“马上封侯”他也不会生气,他是白家唯一有官身的,祖母却把这枚玉佩给了不学无术的白慧宇。 所谓马上封侯,就是一只猴子骑在马上,“猴”与“侯”同音,寓意加官晋爵,指日可待。 史甲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在春山书坊找到的那枚玉佩,问道:“白经历请看,您看到的可是这一枚?” 白经历“咦”了一声,接过玉佩问道:“这玉佩为何在你们手中?” 史甲微笑:“确定是同一枚?” 白经历翻过来掉过去仔细看了看,心里越发忐忑,先前听说白慧宇与铜锣巷命案有关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太过担心,那命案是这几天才出的,白慧宇在去年十月中旬便去了山东的泰山书院,过年的时候回过清苑,正月初五又由三叔父,也就是白慧宇的父亲,亲自把人送回去的,之所以是白三老爷亲自过去,倒并非是担心白慧宇逃学,白家为了白慧宇出钱出力,担心泰山书院在得知他的劣迹,也会开除他,就给书院捐了一笔银子修缮院舍,白三老爷便是去落实这件事了。 白慧宇还在泰山书院,绝对没回京城。 铜锣巷的案子肯定不是他做的。 就是因为有信心,白经历才会有问必答,认真配合。 可是现在,他却开始怀疑,白慧宇会不会趁人不备,又跑回了京城,而白三老爷不想把事情闹大,连他也给瞒住了? 白经历并不知道,他眼里的那点小波动,全都落入史甲眼中。 华静瑶之所以派史甲来通政司,就是因为甲乙丙丁当中,最擅长和衙门中人打交道的,就是史甲。 白经历的手心里都是汗,连带着手里的玉佩也湿漉漉的。 这个时候,他很需要史甲的宽慰。 “白经历,实话和您说吧,这枚玉佩是赃物,已经有人认出曾经见到白公子戴过一枚这样的玉佩,所以我才来请您看看,可否就是白公子丢失的那一枚。” 赃物啊,那这就和杀人案没有关系了? 白经历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有了血色:“这式样和大小,都和我曾经见过的那枚是一样的,我也只见过慧宇戴过一次,难怪后来就不戴了,想来是给弄丢了,我那堂弟素来丢三落四,从小到大不知道弄丢过多少东西,让你们见笑了。” 既然是同一枚玉佩,那就行了。 史甲谢过,又说这玉佩暂时还不能归还白家,要等案子审理完结之后才行,白经历巴不得史甲快点走,至于那枚玉佩,归还了也是白慧宇的东西,与他何干? 史甲出了通政司,便去了衙门东街上,沈家的那两家古董铺子,稍顷,从铺子里出来,按照掌柜的指引,去了贞玉阁。 古董铺子的掌柜让他去找贞玉阁的刘掌柜。 刘掌柜听说是沈家铺子引见来的,二话不说,接过玉佩细看,只看了几眼,便对史甲说道:“这是尚子毓的手笔,说来也巧,尚老师傅去世多年,他有个徒弟,如今就在小号,你稍等。” 片刻之后,史甲便见到了尚老师傅的徒弟李师傅,李师傅看到那枚玉佩,便道:“家师晚年甚少雕小件,这种小活儿一般都是交给我,但是这枚玉佩确实是出自家师之手,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应是给梁大人雕那尊羊脂白玉象钮瓶时,顺便雕的。” 史甲眼睛一亮,连忙追问:“李师傅口中的梁大人是哪一位?” 李师傅道:“相隔多年,我已经记不起这位梁大人的名讳了,但我记得他是从安徽进京来的,华静瑶把玩着玉佩,成色不错,可也不是稀罕之物。 但凡是有钱就能不费力寻到的,就算不上稀罕。 她把玉佩递给史甲:“再去一趟通政司,劳烦白经历认一认。” 韩师傅见到的白慧宇,腰上挂着枚羊脂玉的玉佩。 史甲转身欲走,华静瑶又叫住了他:“再去找懂行的人问一问,可否有人认识这枚玉佩。” 史甲是第二次见到白经历了,上次来的时候,用的是池参议的关系,有张十二在场,史甲并未表明身份。 因此,白经历再次见到他,误以为他是替张十二少过来的。 史甲也没有必要仔细解释,他开门见山,直接问道:“白经历,您可否记得白公子有一枚羊脂玉的玉佩?” 白经历头大如斗,心里对祖母白老太太又多了几分埋怨,白慧宇那个混帐拍拍屁股走人了,把一堆麻烦留给了他。 看看找他过问这件事的都是什么人,池参议是他的上司,张十二少的父亲张二老爷位列小九卿,眼瞅着就要做阁老了。 白经历想想自己的前程,一片迷茫。 他强打着精神,仔细想了想,道:“他的确戴过一枚羊脂玉的玉佩,不过我也只见他戴过一次而已。” 白经历没有说的是,当时他看到那枚玉佩时还有些生气,祖母太偏心了,什么好东西都给了白慧宇。 “您可还记得那枚玉佩的款式?”史甲问道。 “马上封侯。”白经历脱口而出。 如果不是“马上封侯”他也不会生气,他是白家唯一有官身的,祖母却把这枚玉佩给了不学无术的白慧宇。 所谓马上封侯,就是一只猴子骑在马上,“猴”与“侯”同音,寓意加官晋爵,指日可待。 史甲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在春山书坊找到的那枚玉佩,问道:“白经历请看,您看到的可是这一枚?” 白经历“咦”了一声,接过玉佩问道:“这玉佩为何在你们手中?” 史甲微笑:“确定是同一枚?” 白经历翻过来掉过去仔细看了看,心里越发忐忑,先前听说白慧宇与铜锣巷命案有关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太过担心,那命案是这几天才出的,白慧宇在去年十月中旬便去了山东的泰山书院,过年的时候回过清苑,正月初五又由三叔父,也就是白慧宇的父亲,亲自把人送回去的,之所以是白三老爷亲自过去,倒并非是担心白慧宇逃学,白家为了白慧宇出钱出力,担心泰山书院在得知他的劣迹,也会开除他,就给书院捐了一笔银子修缮院舍,白三老爷便是去落实这件事了。 白慧宇还在泰山书院,绝对没回京城。 铜锣巷的案子肯定不是他做的。 就是因为有信心,白经历才会有问必答,认真配合。 可是现在,他却开始怀疑,白慧宇会不会趁人不备,又跑回了京城,而白三老爷不想把事情闹大,连他也给瞒住了? 白经历并不知道,他眼里的那点小波动,全都落入史甲眼中。 华静瑶之所以派史甲来通政司,就是因为甲乙丙丁当中,最擅长和衙门中人打交道的,就是史甲。 白经历的手心里都是汗,连带着手里的玉佩也湿漉漉的。 这个时候,他很需要史甲的宽慰。 “白经历,实话和您说吧,这枚玉佩是赃物,已经有人认出曾经见到白公子戴过一枚这样的玉佩,所以我才来请您看看,可否就是白公子丢失的那一枚。” 赃物啊,那这就和杀人案没有关系了? 白经历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有了血色:“这式样和大小,都和我曾经见过的那枚是一样的,我也只见过慧宇戴过一次,难怪后来就不戴了,想来是给弄丢了,我那堂弟素来丢三落四,从小到大不知道弄丢过多少东西,让你们见笑了。” 既然是同一枚玉佩,那就行了。 史甲谢过,又说这玉佩暂时还不能归还白家,要等案子审理完结之后才行,白经历巴不得史甲快点走,至于那枚玉佩,归还了也是白慧宇的东西,与他何干? 史甲出了通政司,便去了衙门东街上,沈家的那两家古董铺子,稍顷,从铺子里出来,按照掌柜的指引,去了贞玉阁。 古董铺子的掌柜让他去找贞玉阁的刘掌柜。 刘掌柜听说是沈家铺子引见来的,二话不说,接过玉佩细看,只看了几眼,便对史甲说道:“这是尚子毓的手笔,说来也巧,尚老师傅去世多年,他有个徒弟,如今就在小号,你稍等。” 片刻之后,史甲便见到了尚老师傅的徒弟李师傅,李师傅看到那枚玉佩,便道:“家师晚年甚少雕小件,这种小活儿一般都是交给我,但是这枚玉佩确实是出自家师之手,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应是给梁大人雕那尊羊脂白玉象钮瓶时,顺便雕的。” 史甲眼睛一亮,连忙追问:“李师傅口中的梁大人是哪一位?” 李师傅道:“相隔多年,我已经记不起这位梁大人的名讳了,但我记得他是从安徽进京来的,华静瑶把玩着玉佩,成色不错,可也不是稀罕之物。 但凡是有钱就能不费力寻到的,就算不上稀罕。 她把玉佩递给史甲:“再去一趟通政司,劳烦白经历认一认。” 韩师傅见到的白慧宇,腰上挂着枚羊脂玉的玉佩。 史甲转身欲走,华静瑶又叫住了他:“再去找懂行的人问一问,可否有人认识这枚玉佩。” 史甲是第二次见到白经历了,上次来的时候,用的是池参议的关系,有张十二在场,史甲并未表明身份。 因此,白经历再次见到他,误以为他是替张十二少过来的。 史甲也没有必要仔细解释,他开门见山,直接问道:“白经历,您可否记得白公子有一枚羊脂玉的玉佩?” 白经历头大如斗,心里对祖母白老太太又多了几分埋怨,白慧宇那个混帐拍拍屁股走人了,把一堆麻烦留给了他。 看看找他过问这件事的都是什么人,池参议是他的上司,张十二少的父亲张二老爷位列小九卿,眼瞅着就要做阁老了。 白经历想想自己的前程,一片迷茫。 他强打着精神,仔细想了想,道:“他的确戴过一枚羊脂玉的玉佩,不过我也只见他戴过一次而已。” 白经历没有说的是,当时他看到那枚玉佩时还有些生气,祖母太偏心了,什么好东西都给了白慧宇。 “您可还记得那枚玉佩的款式?”史甲问道。 “马上封侯。”白经历脱口而出。 如果不是“马上封侯”他也不会生气,他是白家唯一有官身的,祖母却把这枚玉佩给了不学无术的白慧宇。 所谓马上封侯,就是一只猴子骑在马上,“猴”与“侯”同音,寓意加官晋爵,指日可待。 史甲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在春山书坊找到的那枚玉佩,问道:“白经历请看,您看到的可是这一枚?” 白经历“咦”了一声,接过玉佩问道:“这玉佩为何在你们手中?” 史甲微笑:“确定是同一枚?” 正文卷 第四九四章 价高者得 “你确定这是你大哥的?”华静瑶追问。 “当然”,梁齐家紧紧攥住那枚玉佩,生怕华静瑶把玉佩抢回去,算成白慧宇的,“白慧宇那个坏蛋,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得到这枚玉佩的,说不定是偷的,你们......衙门真要好好查一查。这玉佩千真万确是我大哥之物,有一次我们去父亲的书房,玉器行的人刚巧送了几件物事,有玉瓶,玉佩还有玉蝴蝶玉簪子,,大哥属猴,家父就把这枚玉佩给他了,给我的是竹报平安的,玉蝴蝶和玉簪子后来全都给我妹子做了嫁妆......” 梁齐家说到自家妹子时有点心虚,因为他的事,妹子吃了很多苦头,也不知现在过得如何了,想来日子不会好过。 见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从理直气壮到声若蚊蚋。 华静瑶冷眼旁观,心头一凛,她忘记了重要一环。 她让小艾给梁齐家换了一杯茶,轻声问道:“骗你的是幽兰和朝云,白慧宇是你的朋友,他除了没有借钱给你,好像也没有害过你啊,你为何说他是坏蛋?” 华静瑶算是看清楚了,这位梁二郎就是个糊涂蛋子。 他知道幽兰和朝云合伙骗他,想来也并非完全是自己醒悟,而是被他大哥告诫之后,又渐渐想明白的。 他对白慧宇的憎恶,想来也是受了别人影响。 这个别人,很可能也是他的大哥梁修身。 提起白慧宇,梁齐家咬牙切齿:“他不肯把钱借给我,还怂恿我去郑府问我妹子借钱,如果不是他说我妹子正得宠,手边说不定会有银子,我又怎会去找我妹子,如果不是他,我就不会被我爹打得遍体鳞伤。” 惟恐华静瑶不相信,梁齐家卷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鞭痕,虽然已经过了很久,他的伤势早已痊愈,可身上的印痕却难以消去。 小艾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位梁二公子这般混蛋,连忙用帕子遮住华静瑶的眼睛。 秦崴也皱起眉头,大喝:“混帐,放肆!” 梁齐家怔了怔,这才想起来,面前端坐着的是位姑娘。 他吓得打个哆嗦,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倒在地。 华静瑶失笑,生怕梁齐家被吓尿了,污了地方,对秦崴说道:“秦大人,我想问的全都问完了,您派人送梁二公子回国子监吧。” 秦崴气不打一处来,如果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说不定会踹上几脚,就这么一个没脑子没胆子遇事只会推卸责任的废物,居然还能进国子监读书。 今天秦崴去国子监时,先后有两名教授都说梁齐家是个好学生...... 秦崴都有点替皇帝着急,万一有朝一日梁齐家高中进士,这样的人如何为官? 不行,他回去就要用小本子记上,梁齐家若是考不中就罢了,真若是考中了,他要和吏部的人打个招呼,别让这种人到任上丢人现眼。 对了,梁世白就是吏部出来的,这事也要记上...... 打发走了梁齐家,秦崴问道:“华姑娘,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华静瑶笑着点头:“嗯,秦大人,您看我们能去查查郑次辅府上那位姨娘的事吗?” 虽然好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但是秦崴和华静瑶也不是打过一两次交道了。 当华大小姐在征求意见时,实际上已经打定了主意。 只是要查郑次辅的姨娘,这事看着容易,其实却很难下手。 涉及后宅,即使是秦崴也不知该从哪里查起。 算了,不去想了,华静瑶应该已经有主意了。 华静瑶当然有主意了,她冲着秦崴嘻嘻一笑,你知我知咱们不要说破。 转头她却带上杨晴和杨蓝去了胭脂胡同。 把小艾给急的啊,姑娘没有带上她。 不但不带着她,反而让她留在这里哪儿也不能去。 嘤嘤嘤,她也想去胭脂胡同见识见识。 春山书坊。 鸨儿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嘴里叫宝喜:“你死哪去了,院子里的青砖怎么就翘起来了,老娘好端端地就给绊了一跤!这一天天的,哪哪都不省心!” 龟奴宝喜耷拉着脑袋,不敢应声,低头跑到院子里,平整整的青砖地,哪有翘起来的,分明就是鸨儿心不在焉,自己摔倒了。 不过鸨儿有句话说得没错,这一天天的,真是哪哪都不省心。 宝喜大着胆子,试探地问道:“崔大爷那边又递话儿了?” “呸,可不是嘛,算什么男人,睡也睡了,玩也玩了,便宜都让他给占了,反过来还让咱们退钱,王八蛋,这里是京城,还以为是他以前逛的野窑子?我偏就不退钱,一个子儿也不退,他不来还好,他敢再上门,老娘就报官,抓到五城兵马司关黑号子,他一个外地人,还想在京城翻出花来?” 鸨儿咬牙切齿,狠狠啐了一口。 她又不是没有报过官,小郭庄的那群乡巴佬,不就是让五城兵马司给抓走了吗? 想起那群人,鸨儿又来气了,早知道朝云那小蹄子死在外头了,她才不会让牙婆子找那家人退钱,那群王八,反过来还找她讹钱,我呸,姥姥个腿的,再敢来还让五城兵马司抓人! 说来说去,全都是幽兰那个死丫头惹出来的麻烦! 鸨儿越想越气,抬屁股去了幽兰屋里,她这春山书院,原本养了三个清倌儿,个个能诗善画,幽兰比另外两个都强,妥妥的是头牌。 几个月前,永宁侯世子看中幽兰,要做那捻笙软玉开素苞的第一人,你来我往,价格谈拢,一千五百两加整套红宝石头面。 对,鸨儿敢冲梁齐家狮子大开口,要五千两的赎身钱,可是鸨儿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把永宁侯世子当成冤大头。 永宁侯世子能让她们母女在京城无法立足! 幽兰才貌双全,可也只是春山书坊的头牌,又不是倚红楼的,倚红楼的纫云姑娘,也不过三千两而已。 永宁侯世子给的价钱,连同那套红宝石头面,加在一起也有二千多两,比不上纫云,可在胭脂胡同,却也是拔尖的。 可是鸨儿万万没想到,价格谈拢,幽兰却出事了。 正文卷 第四九五章 女大王驾到 以前幽兰是鸨儿的心肝宝贝,现在却是越看越堵心。 幽兰的脸色也很难看,从前她掉几滴眼泪,鸨儿便心软了,可是现在,幽兰知道这一招行不通了。 “那姓崔的又让人递话来了,让咱们退银子,你这个不争气的玩意,老娘白养你了!” 鸨儿的骂声未落,宝喜便噔噔噔跑上楼来。 “你赶着头胎啊,楼梯都让你给踩坏了。”鸨儿没好气地说道。 宝喜脸上的表情有兴奋,也有慌张,他喘着粗气说道:“来客了,女客!” “啥?女客,哪家的?她家爷们儿知道吗?”鸨儿这个气啊,哪家的婆娘打翻了醋坛子,打上门来了? “不是,唉,不是你想的那样,来的是姑娘,三个小姑娘。”宝喜连忙解释,何止是小姑娘,还是不讲理的小姑娘。 鸨儿皱眉,小姑娘?哪个堂子里的?这是来砸场子的? “走,老娘去会会!” 春山书坊那布置得幽静闲适的院子里,正中央站着三个小姑娘。 不,是两个站着,还有一个是坐着的。 原本放在角落里的石鼓,不知何时被搬了过来,那个小姑娘就坐在石鼓上。 宝喜看看那石鼓,咽了口唾沫。 老天爷啊,他搬过那石鼓,根本搬不动,他一点点挪过去的,老腰差点闪了好吗。 鸨儿没想到来砸场子的是个这么小的小姑娘,梳着单螺髻,插了七八支筷子,不对,这叫筷子簪,也不知是从哪儿传过来的,京城里还挺流行。 站在小姑娘身后的那两个倒是大一点,可也没大多少,顶多十五六岁,长得倒是还算清秀,可是这做派,啧啧啧,抱着胳膊扬着下巴,你们当自己是韩六爷的手下?其中一个嘴里还叼着根草棍! 鸨儿咧嘴,不是她吹,就这样的,落到她手上,先要顶着碗站上几天,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还叫女人吗? “哪来的野丫头,你们......” 鸨儿捏着手里的帕子,伸出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指头,指着面前的三个人。 稍矮的那个姑娘忽然上前,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指,鸨儿挣扎,可那姑娘力气着实是大,鸨儿喊道:“你要干嘛?” 那姑娘冷冷地说道:“收好你的爪子,别指指点点,否则我就替你掰断它。” 鸨儿一惊,这一刻,她相信那姑娘说的是真的,因为那只抓着她手指的手,再一次用力。 “啊,放开,我不指了就是,你把手松开,哎哟,疼死我了,这是要杀人了!” 杨蓝松开鸨儿的手指,可是却飞快地在鸨儿的胳膊上一拉一拽,鸨儿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臂便软塌塌地垂落下来,她脱臼了。 “你......你......” “你个屁啊,少作妖,我家大小姐问你啥,你就老老实实地回答,回答得好,我自会给你把胳膊复原,若是你扯些有的没的,你这条膀子就别想要了。”杨蓝厉声喝道。 鸨儿只觉背脊发凉,不由自主往门口张望。 华静瑶笑道:“你不看了,我让人给南城那边打招呼了,我在的时候,他们就不用过来了。” 胭脂胡同这一片,归五城兵马司下面的南城兵马司管理。 上次朝云的家里人来闹事,这鸨儿就是请了南城兵马司的一名相熟小旗,把人抓走的。 华静瑶没有瞎说,她还真是让史甲拿着她的大金牌去了南城兵马司。 飞鱼卫的大金牌简直太好使了,五城兵马司的那群少爷兵,哪个都不傻,好端端地为何要和飞鱼卫对着干?是嫌自家的饭不香,要到诏狱里换换口味? 所以,南城兵马司的人是不会来滴,即使来了,也会假装没看见。 鸨儿眼珠子转了转,这是哪里蹦出来的大小姐,这丫的是土匪吧。 不过,她还真不能硬来,这三个都是混不吝,一看平时就没少干这种黑吃黑,呸,黑吃白的勾当。 也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五城兵马司的人真不会出来巡街? 偏偏这个时辰,青天白日的,胭脂胡同里就没有人,就连收保护费的混混也不会来。 无论如何,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她还是先见招折招吧。 鸨儿立刻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抽噎着问道:“大小姐,不,女大王,您老有啥要问的,小妇人决不隐瞒。” 华静瑶不去理会鸨儿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狡诘,问道:“幽兰呢?听说还活着?” 朝云的老子和兄弟,前两天还来找幽兰要过钱,幽兰当然还活着。 可是这话落到鸨儿耳中,却打了个激灵。 听话听音,这分明就是恐吓,这是想要幽兰的命吧。 虽说那丫头现在的命不值钱,可也不能看着那丫头死,她把那丫头养大,精心调教,哪能就这么死了。 “哎哟,那姓崔的可真是煞费苦心,不过区区一千两银子,他还让你们跑一趟?” 对,一定是姓崔的,一定是他!没完没了,缠了几个月还没缠够。 华静瑶微微一笑:“姓崔的?你坑了他?或者是幽兰把他给坑了?详细说说,本姑娘喜欢听。”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分明就是姓崔的派来闹事的。”鸨儿那好不容易装出来的可怜样儿荡然无存,装什么可怜,都被姓崔的打上门来了,她再装可怜就是示弱,她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还能怕姓崔的一个外地来的行商? 啪的一下,一只手落到鸨儿的肩头,她疼得惊呼出身,太疼了,半边身子都要被卸下来的那种疼。 “少给我唧唧歪歪,大小姐问你话,你就老实回答。” 杨蓝的声音在鸨儿耳边响起,鸨儿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那姓崔的明明捡了个大便宜,才收他一千两,就把幽兰给他尝鲜儿,可这个王八蛋,吃干抹净却要退货,非要说幽兰是二手货,被老娘,不对,是被我们轰出去了,他却不死心,隔三差五就让人捎话过来,非要让我们把银子退给他。” 华静瑶来了兴趣:“我听说当初要给幽兰那啥的,是永宁侯世子啊,这个姓崔的再接手,那不就是二手货吗?你该不会是欺负外地人,来了一手仙人跳吧,哈哈,我要是把你带到顺天府,你猜胭脂胡同里有没有人敢拦着?” 正文卷 第四九六章 不讲究 真没有人敢拦着。 问题是这个时辰也没有人啊。 姑娘们要么在睡觉,要么在练琴练舞;客人们还没有过来;混混们当然也不会出现,胭脂胡同一眼望到头,连狗也没有一只。 鸨儿心里七上八下,眼珠子咕噜噜乱转,杨蓝早没耐心了,如果大小姐答应,她现在就把这娘们儿揍得满地找牙。 她抬腿就是一脚,鸨儿被踹得弯下腰去,嘴巴却还是咬得死死的。 虽然那一脚是踹在鸨儿身上,可是宝喜却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心肝脾肺都在疼。 能随随便便搬着石鼓满院子走的人,这力量得要多大。 腿间倏得一热,一阵热流顺势而下,沿着宝喜的裤管流了下来。 华静瑶抚额,她躲过了梁齐家的那泡尿,却没躲过这个龟公的。 她今天出门的方式一定不对,灶间有灶王爷,茅厕有坑三姑,回府后让小艾替她去拜拜坑三姑,不要总让她遇到这种随地大小便的人。 不过,看来这个龟公倒是个实在人。 至少他的身体很实在。 华静瑶对杨蓝说道:“把这婆子扔到茅厕里去。” 鸨儿正想求饶,身体已经被杨蓝凌空抓起,还真把鸨儿堵了嘴扔到茅厕里了。 杨蓝叉着腿,抱着胳膊,嘴里叼根草棍,大马金刚站在茅厕外面,大小姐没发话,她就在这儿站着,万一那鸨儿跑出来怎么办? 没错,杨家以前就是当土匪的,如果老爷子没有被招安,杨家姐妹就是山大王。 华静瑶使个眼色,杨晴把宝喜拎了过来,华静瑶庆幸沈逍不在,否则就他那娇气的鼻子,这会儿恐怕又要掏出帕子来捂鼻子了。 “要不你也到茅厕里清醒清醒?”华静瑶和颜悦色地问道。 宝喜拼命摇头,身体却真的很实在,听到“茅厕”两个字,他竟有了屎意。 “砰”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屁打破了这瞬间的宁静。 华静瑶...... 算了,还是她亲自去拜坑三姑吧。 “不许屙!你敢在这儿屙屎,姑奶奶就拿根黄瓜把你屁眼堵上!”杨晴恶狠狠地吼道。 华静瑶...... 杨姑娘你可真不讲究。 宝喜一咬牙,一闭眼,硬生生地憋住了。 华静瑶吸吸鼻子,没有屎味,看来还真给吓回去了。 “那婆子不肯说,这会儿在茅厕里大快朵颐呢,你如果不想进去陪她一起吃,就把这事儿详详细细说一遍。” 宝喜早就想说了,他都快要给急死了,那老鸨子却还在自做聪明,当女表子的还立的哪门子牌坊。 宝喜二话不说,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说了。 按说幽兰快要“成亲”,鸨儿原本不想让她再出去。 可是悠然居的诗会,银子给到了一百两,就是过去弹上两支曲儿而已,白花花的银子不赚白不赚。 谁能想到,幽兰却在从悠然居回来的路上出了差错。驾车的骡子惊了,车夫被甩了下来,骡车跑得没影儿了。 次日,幽兰和丫鬟是自己回来的,衣裳整齐,头上的簪子一根没少。 可是鸨儿从两人那不自然的神情上,还是看出了端倪。 幽兰不肯说实话,那丫鬟挨了几板子,便全招了。 受惊的骡子被人套住,她们虽然得救了,可也被劫了。 小丫鬟啥事没有,幽兰破身了! 鸨儿差点晕过去,一千五百两银子加一套红宝石头面,就这样飞走了? 且,永宁侯世子也不是好相与的,告诉他幽兰被人捷足先登了,他不会相信这是意外,只会认为是春山书坊在耍他! 鸨儿思来想去,去西市街找王二瞎子买了一包药,当天晚上幽兰就起了红疹子,那张漂亮脸蛋肿得变形,原本的那点仙气儿全没了,永宁侯世子只看了一眼就没了兴趣。 鸨儿好话说尽,春山书坊不是没有幽兰,还有另外两个清倌儿,虽说比起幽兰来差了一点点,可也是水葱似的。 永宁侯世子倒也爽快,还是那些银子,头面也照给,他依然做那捻笙软玉开素苞的第一人,不同的是,一个幽兰换而了两个清倌儿。 那两个清倌儿年纪还小,鸨儿原本还想再调教一两年,名气大了再找主儿,那时还能多收些银子。 现在早早地就给了永宁侯世子,虽说银子也照收了,可是终归是赔了。 鸨儿心疼银子,越发觉得幽兰是个赔钱货,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 幽兰破身的这件事,被她瞒得死死的。 外人只道幽兰是因为生病,才错过了永宁侯世子这条大金腿。 幽兰的红疹子是用药催出来的,来的快去的也快,只不过鸨儿还是把幽兰送到乡下避了一阵子,等到幽兰再回来,她便给幽兰找到了那个姓崔的冤大头。 做她们这行的,于那床第之事上,有的是法子。 像永宁侯世子那般身份的人,鸨儿就是有更多更好的法子,也是不敢用的。 一旦被发现,别说她这春山书坊,就是她的小命,兴许也保不住。 不敢用在永宁侯世子身上的法子,却能用在崔大头身上。 就像当初她敢找梁齐家要五千两银子一样。 只是崔大头虽然只是个偶尔来京城的外地行商,可毕竟也是兴过事见过世面的,自是梁齐家那种小二傻子比不了的。 鸨儿不敢狮子大开口,还是之前的价钱,一千五百两。 当初永宁侯世子给的价钱,在胭脂胡同里不是秘密,那代表着幽兰的身价,自是要大肆宣传的。 崔大头随便一问,就能知道开给他的价钱不算高。 可是生意人的本性,还是让他硬生生砍下去五百两,最后的成交价是一千两。 其实在鸨儿看来,就幽兰现在这副破烂身子,有人出五百两,她也会答应。 那天崔大头被灌了不少酒,醉醺醺地送进“洞房”。 到了半夜,崔大头酒醒,看到身下含羞带娇的幽兰,也看到了白帕子上的红梅花。 那时崔大头还挺兴奋,可是起床穿上衣裳,崔大头就不认帐了。 硬说那帕子上的红梅是假的,是鸡血,还说幽兰不是处子之身,让春山书坊退钱。 鸨儿早就防着这一手了,胭脂胡同里家家都没养打手,出事就叫几个混子过来。 那些混子平日里就在这附近等活儿,这片儿的保护费就是他们收的。 几个混子过来,连打带吓,把崔大头连他的长随轰走了。 崔大头虽然走了,可是隔三差五就让人捎话,让春山书坊退钱,还说若不退钱,早晚还会过来找麻烦。 正文卷 第四九六章 线索 华静瑶对那幽兰挺感兴趣,院子里有动静,三个姑娘全都知道了。 翠竹和墨菊把窗子推开一条缝,呵,原本是幽兰那妖精惹来的麻烦。 她们虽然和幽兰一起长大,可是自从幽兰成了头牌,平日里没少欺负她们,她们也只能偷偷抹眼泪。 风水轮流转,幽兰成了赔钱货,妈妈平日里没少指桑骂槐。 “哼,活该,让她以前总得瑟。”翠竹冷笑。 墨菊的注意力却全在石鼓上的女孩子身上。 “你说那位是哪家的大小姐?” 翠竹掩嘴笑道:“你是傻了?高门大户的小姐,会来咱们这地方?咱们叫书坊,还真是书坊了?” “不是,我没傻,是你傻,你记得不,上次咱们去梨香居的诗会时,那些书生们说过的书院山长的事吧,就是杀了妻子被砍头的那位山长?”墨菊问道。 “记得,那个杀千刀的山长还是大家出门,就是那个张家的。”翠竹想起来了。 “对,我说的就是那件事,破那案子的人,不是顺天府的官老爷,而是一位大小姐,华大小姐,你记得不?”墨菊说道。 翠竹怔了怔,把窗缝又推开了些,不借眼珠地看那个素衣素裙头上插着八根筷子的大小姐。 “真的是那位大小姐啊,和我想像的不一样。不对,又一样,华大小姐就是应该这样的,你看她的那两个丫鬟......兴许不是丫鬟,我看那两位也不像丫鬟。” “肯定不是丫鬟,你见过这么威风的丫鬟吗?可你说对了,这位大小姐就应该是这样,能把妈妈和宝喜吓得半死的,也就是这位大小姐了吧。”墨菊笑道。 两位姑娘小声说话,那窗缝也越推越大。 华静瑶往楼上瞄了一眼,对杨晴说道:“把幽兰叫出来,我有事要问她。” 杨晴抬步上楼,不多时便拽了个披头散发的姑娘下来。 华静瑶对那幽兰挺感兴趣,院子里有动静,三个姑娘全都知道了。 翠竹和墨菊把窗子推开一条缝,呵,原本是幽兰那妖精惹来的麻烦。 她们虽然和幽兰一起长大,可是自从幽兰成了头牌,平日里没少欺负她们,她们也只能偷偷抹眼泪。 风水轮流转,幽兰成了赔钱货,妈妈平日里没少指桑骂槐。 “哼,活该,让她以前总得瑟。”翠竹冷笑。 墨菊的注意力却全在石鼓上的女孩子身上。 “你说那位是哪家的大小姐?” 翠竹掩嘴笑道:“你是傻了?高门大户的小姐,会来咱们这地方?咱们叫书坊,还真是书坊了?” “不是,我没傻,是你傻,你记得不,上次咱们去梨香居的诗会时,那些书生们说过的书院山长的事吧,就是杀了妻子被砍头的那位山长?”墨菊问道。 “记得,那个杀千刀的山长还是大家出门,就是那个张家的。”翠竹想起来了。 “对,我说的就是那件事,破那案子的人,不是顺天府的官老爷,而是一位大小姐,华大小姐,你记得不?”墨菊说道。 翠竹怔了怔,把窗缝又推开了些,不借眼珠地看那个素衣素裙头上插着八根筷子的大小姐。 “真的是那位大小姐啊,和我想像的不一样。不对,又一样,华大小姐就是应该这样的,你看她的那两个丫鬟......兴许不是丫鬟,我看那两位也不像丫鬟。” “肯定不是丫鬟,你见过这么威风的丫鬟吗?可你说对了,这位大小姐就应该是这样,能把妈妈和宝喜吓得半死的,也就是这位大小姐了吧。”墨菊笑道。 两位姑娘小声说话,那窗缝也越推越大。 华静瑶往楼上瞄了一眼,对杨晴说道:“把幽兰叫出来,我有事要问她。” 杨晴抬步上楼,不多时便拽了个披头散发的姑娘下来。 华静瑶对那幽兰挺感兴趣,院子里有动静,三个姑娘全都知道了。 翠竹和墨菊把窗子推开一条缝,呵,原本是幽兰那妖精惹来的麻烦。 她们虽然和幽兰一起长大,可是自从幽兰成了头牌,平日里没少欺负她们,她们也只能偷偷抹眼泪。 风水轮流转,幽兰成了赔钱货,妈妈平日里没少指桑骂槐。 “哼,活该,让她以前总得瑟。”翠竹冷笑。 墨菊的注意力却全在石鼓上的女孩子身上。 “你说那位是哪家的大小姐?” 翠竹掩嘴笑道:“你是傻了?高门大户的小姐,会来咱们这地方?咱们叫书坊,还真是书坊了?” “不是,我没傻,是你傻,你记得不,上次咱们去梨香居的诗会时,那些书生们说过的书院山长的事吧,就是杀了妻子被砍头的那位山长?”墨菊问道。 “记得,那个杀千刀的山长还是大家出门,就是那个张家的。”翠竹想起来了。 “对,我说的就是那件事,破那案子的人,不是顺天府的官老爷,而是一位大小姐,华大小姐,你记得不?”墨菊说道。 翠竹怔了怔,把窗缝又推开了些,不借眼珠地看那个素衣素裙头上插着八根筷子的大小姐。 “真的是那位大小姐啊,和我想像的不一样。不对,又一样,华大小姐就是应该这样的,你看她的那两个丫鬟......兴许不是丫鬟,我看那两位也不像丫鬟。” “肯定不是丫鬟,你见过这么威风的丫鬟吗?可你说对了,这位大小姐就应该是这样,能把妈妈和宝喜吓得半死的,也就是这位大小姐了吧。”墨菊笑道。 两位姑娘小声说话,那窗缝也越推越大。 华静瑶往楼上瞄了一眼,对杨晴说道:“把幽兰叫出来,我有事要问她。” 杨晴抬步上楼,不多时便拽了个披头散发的姑娘下来。 幽兰喜吓得半死的,也就是这位大小姐了吧。”墨菊笑道。 两位姑娘小声说话,那窗缝也越推越大。 华静瑶往楼上瞄了一眼,对杨晴说道:“把幽兰叫出来,我有事要问她。” 杨晴抬步上楼,不多时便拽了个披头散发的姑娘下来。 华静瑶往楼上瞄了一眼,对杨晴说道:“把幽兰叫出来,我有事要问她。” 杨晴抬步上楼,不多时便拽了个披头散发的姑娘下来。 幽兰 正文卷 第四九八章 闺女不是我一个人生的 “先回府,我要换身衣裳。” 华静瑶总觉得自己身上沾染了味道。 脂粉味,还有尿骚味。 她要回家洗个澡,倒上半瓶子栀子花香露,再换身干净衣裳。 既然要洗澡,跟车婆子便先行一步回去准备。 华静瑶从侧门进府,晃着手里的团扇往里走,总体来说,今天的收获颇丰,只差郑府那边的消息了。 刚刚走到垂花门,她就怔住了。 环佩玎珰,香风熏面,七八个丫鬟内侍簇拥着一位丽人向这边走来。 公主娘! 公主娘亲自来迎接她了? 那怎么可能? 华静瑶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换成是小雪,倒是会有这个待遇,她吗?还是不要想得太多。 可是,公主娘柳眉倒竖是怎么回事? 京城里新近流行的妆面?倒拔垂杨柳? 华静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敢笑?你去哪儿了?”昭阳长公主怒喝。 她去哪儿了? 她去了......胭脂胡同! 华静瑶心虚啊,她好像是不该亲自去那种地方的。 公主娘不是来迎接她的,这是来堵截她! 不,这是埋击! 华静瑶运气、转身、拔腿就跑。 杨晴和杨蓝不明所以,大小姐要跑,她们也跟着跑呗。 好在小艾还在顺天府,没有跟着,否则那一定是个拖后腿的。 三人一溜烟地跑了。 昭阳长公主气坏了,让内侍去追,内侍追到门口,眼睁睁看到杨晴和杨蓝把大小姐抱上马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昭阳长公主气极败坏。 没有抓到闺女,她回到锦园,向尤嬷嬷抱怨:“我快三十了,也没去过胭脂胡同那种地方,你说她的胆子该有多大,我是管不了她了。” 尤嬷嬷只好劝道:“大小姐有分寸,她有那地方是查案子的。” “查案子?她手底下跑腿的人不够用,还是顺天府没人了?她就是新鲜,就是想要借着查案去那地方见识,她是我生的,我会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都没有去过,她去?” 昭阳长公主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把闺女关进小佛堂里抄经?公主府里没有小佛堂,总不能还要现盖一间吧,现盖倒是也行,顺便把戏台子翻修一下,明年闺女出了孝期,就能在府里听戏了。 要不再养个戏班子,骆四姑娘家里就有戏班子,她的闺女也要有,出嫁时陪送个戏班子,整个京城都没有重样的。 昭阳长公主正要命人着手去办,话到嘴边,才发现不对劲。 明明是要罚那臭丫头抄经的,怎么就要翻盖戏台养戏班子了? 差点儿就被带到坑里。 小佛堂不盖了,抄经行不通。 可是不抄经,昭阳长公主想不起还有什么惩戒的法子适用在她闺女身上,毕竟当年她还是小姑娘时,太后就是让她罚她去抄经。 有样学样,却不能适用在她闺女身上。 昭阳长公主不耐烦了,对尤嬷嬷说道:“你说说,她又不是我一个人生的,事事却只让我一个人操心,这合适吗?” 尤嬷嬷忙道:“当然是不合适,可三老爷正在丁忧,总不能请他出门跟着大小姐吧。” 昭阳长公主冷哼:“丁忧就能躲清闲了,让那臭丫头只气我一个人?不行,我要找他算帐去,来人,给我更衣!” ...... 华静瑶觉得吧,她今天出门的方式确实不对,不,就连进门的方式也不对。 放着后门不走,她走侧门做什么? 如果从后门溜进府里,现在已经在洗香香了。 算了,反正沈逍也不在,别人的鼻子也闻不到。 华静瑶想起小艾还被她留在顺天府,让史丁去接小艾,她带着杨晴杨蓝去了书铺。 这就是置业的重要性! 在这偌大的京城里,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房子多么重要。 华静瑶没想到有人已经在书铺里等着她了。 一个陌生婆子。 华静瑶不认识,可是看到站在一旁的小乔氏时,她便知道那婆子是谁了。 李补儿。 小乔氏和李少白的药材生意已经开始做了,第一个月两个人总共赚了十两银子,小乔氏很满意,李少白嫌少,想要甩挑子不干,被他闺女骂了一通,只好乖乖去乡下收药了。 “咦,你们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好了?”华静瑶笑着问道。 “我出马,能不快吗?对了,你这次要付两份钱,她给我打下手了,我们是两个人,所以要两份钱。”李补儿懒洋洋地说道。 小艾还没回来,华静瑶让杨晴到书铺的帐上取了二十两银子给了李补儿,道:“说说看。” 李补儿道:“郑家那个姓梁的姨娘已经死了,去年八月死的,算是小产吧,那孩子六个月了,硬生生没了,孩子掉了以后,她又挨了两个月,然后也没了。” 小乔氏连忙提醒:“你没说她在雨地里跪了一天一夜的事儿。” “我会说的,我又没忘,我最烦说了半天没有说到正题上的人,所以我先说了结果,然后再说过程。 ”李补儿从攒盒里挑了颗蜜枣扔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继续说道:“按理说,当姨娘的若是娘家来人,都会先到主母那里报备了,先给主母见了礼,再说见不见的,对吧?你们大户人家是不是这规矩?” 华静瑶摇摇头:“你别问我,我家和别人家不一样。” “也是,你家没有姨娘,你爹也不敢有姨娘”,李补儿又吃了一颗蜜枣,“这蜜枣好吃,比我以前吃过的都要好。” “嗯,这是我们府里一位老公公的手艺,据说是家传的方子,他带进宫里没用上,来到我们府里就用上了,你喜欢吃,我让人给你拿一罐子带回去。”华静瑶笑道。 “好,那咱们先说正事。那位梁姨娘的哥哥就是个不懂规矩的,让人给梁姨娘递了话,约了妹子在郑府后门里头一个什么地方见面,两人鬼鬼祟祟,被人看到就去告诉了梁夫人,梁夫人身边的两个嬷嬷带人赶过去时,刚好看到梁姨娘把个荷包递给那位舅爷,对了,这个舅爷以往都在书院里读书,郑家的人认识的是另一位舅爷,不是他,压根不知道他是梁姨娘的娘家人,还以为她是梁姨娘找的野汉子......” 正文卷 第四九九章 那个梁姨娘 其实后面的事,华静瑶也从张十二那里听到了七七八八,她关心的不是这些。 “说说梁姨娘,她怎么就落胎了?” “我正要说这个呢”,李补儿喝了口茶,赞道,“这茶好,配这蜜枣是真好。那位梁姨娘是个苦命的,嫁个老头子就已经很倒霉了,娘家又要给她添乱。出了那种事,郑夫人让人绑了梁二郎,一边让人给梁家报信,一边又嚷嚷着要报官,那梁姨娘才十几岁,哪经过这种事?刚好下起雨来,梁姨娘就在雨地里跪了整整一夜,梁家来过人,可也只是为了儿子向郑次辅求情而已,提都没提梁姨娘。郑次辅觉得丢人,恼了梁姨娘,自是不会过问,可怜那梁姨娘挺着大肚子淋了一夜雨,天亮时便见红了。” 李补儿说到这里,干咳一声,冷笑道:“这种事儿啊,你这位大小姐兴许是不会知晓,可我觉得,梁姨娘会落胎,不仅是淋雨的缘故,要么是有人趁机给她用了落胎药,要么就是她落红时请来的医婆动了手脚,原本能保住的一胎,就硬生生没了。” 这种事情,华静瑶没有亲眼见过,可她听说过。前世就她那种整日在市井里游荡的小捕衙,啥事没听说过? 比这更龌龊的事,她也能说上一大堆。 “梁姨娘倒也坚强,又挨了两个月?”华静瑶问道。 “是啊,听说她自从落胎以后就没有下过床,那血一直就没断过。那个时候梁家已经举家搬走了,即使没有搬走也不会管她,她只是个庶女,对于梁家而言,给老头子当姨娘就是她的大福份了。对了,她就埋在乱葬岗,郑家的规矩,但凡没有子嗣的妾室,死了是不能埋进祖坟的,若是娘家肯出头,郑家无论如何也该给她买块坟地单独葬了,可是她那娘家有还不如没有,娘家不闻不问,郑家当然能简则简了,就给抬到乱葬岗草草埋了。” 李补儿把话说完,忽然觉得蜜枣也不甜了,她把杯里的茶一口喝完,对华静瑶说道:“这事查得没意思,心里堵得慌。” 她指着小乔氏说道:“这个没出息的,在路上就掉眼泪了同,说那梁姨娘可怜,她也不想想,人家再是可怜也是得过宠享过福的,比她自己可强多了,对吧。” 小乔氏气得直瞪眼,又对华静瑶解释:“大小姐您别听她说的,我真没有掉眼泪,是有毛毛飞到我眼睛里了。” 这天气,街上也不知飞得是柳絮还是杨絮,还真有毛毛。 李补儿和小乔氏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从顺天府回来的史丁和小艾。 小艾曾给大乔氏送过布料子,小乔氏感恩华静瑶,连带着也对小艾心存感激。 看到小艾,她掏出一只荷包,红着脸说道:“这里面装的是防蚊虫的草药,我的针钱不好,小艾姑娘莫要嫌弃。” 小艾接过那荷包,连声谢过。 李补儿哼了一声,道:“就她那绣活儿,和公主府的绣娘不能比,要不她咋不敢送给大小姐?小艾你要是嫌弃,不用戴出来。” 小乔氏又羞又怒,伸手去拧李补儿,小艾倒是吓了一跳,原来这婆子是李补儿啊,她刚刚都没有看出来。 “怎么会嫌弃?我们府里的绣娘绣得再好,也不会给我们绣荷包,我们用的荷包都是自己绣的,我们绣园里紫萱姐姐和紫薇姐姐的绣活儿是最好的,可我也不敢请她们帮我绣啊,还是乔姐姐绣的荷包好,我喜欢极了。” 小乔氏很欢喜,悄悄去看小艾的脚,既然小艾姑娘不嫌弃她的绣活儿,那她就给小艾姑娘做双鞋吧。 天井里放了张湘妃椅,华静瑶半躺在上面,春风徐徐,舒服极了。 她在想是等到二更以后再回府,还是索性不回去了,算了,还是二更以后回去吧,如果她今天不回府,公主娘说不定会杀将过来。 小艾走过来,把手里的荷包拿给华静瑶看:“姑娘您看,这是乔家姐姐送给我的。” 华静瑶接过来,就是只寻常的荷包,布料也普通,绣了几片绿叶子。 “这是艾草吧,她倒是有心,这是专门给你绣的,挺好。”华静瑶笑道。 “嗯,奴婢先前没有看出来,这会儿才看清,这绣的就是艾草,乔家姐姐真是好人。”小艾开开心心地把荷包系在腰上。 “给你个荷包就是好人了?”华静瑶不忿,摸摸身上,除了头上的八根筷子还真是身无长物,手腕上连个镯子也没有,“等回府吧,我赏你个大金镯子。” 这怎么就要赏上了? 小艾琢磨着这两天她也没干过什么,也不知自家姑娘这是唱的哪一出。 “您还是赏奴婢个银镯子吧,大金镯子奴婢戴不出去。” 华静瑶瞥她一眼,又是一个让尤嬷嬷给教傻了的。 所以说,宫里出来的嬷嬷们,只会把人越教越傻。 “金镯子又不是用来戴的,多俗。”华静瑶说道。 “不是用来戴的?那是干嘛的?”小艾不解。 华静瑶只好教给她:“当然是拿来花的,铰成一截截的,兑成银子花啊。” 小艾摸摸头上的小抓髻,好好的镯子干嘛要铰成一截截的? “那奴婢不要银镯子了,您按照大金镯子的重量,折成银子赏给奴婢吧。”小艾说道。 华静瑶眨眨眼睛,这丫头也不傻啊,这不清楚着呢。 “好,等你立了大功,姑娘我就按照大金镯子的重量,折成银子赏给你。”华静瑶说道。 小艾蔫了,姑娘这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她一个小丫头,去哪儿立大功? 算了,就当姑娘是在说梦话吧,她不当真。 “姑娘啊,尹捕头抓到那个樊亭了。”小艾终于想起正事了。 “真的?”华静瑶一下子坐起身来,她的确把调查樊亭的事交给尹捕头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查到了,不对,是直接给抓回来了。 “嗯,奴婢出衙门的时候,尹捕头刚好回来,他让奴婢转告姑娘,樊亭已经抓到了。”小艾说道。 华静瑶看看天空,离天黑还早着。 “走,去顺天府,我去看看那个樊亭。”华静瑶站起身,抖抖掉落在裙子上的花瓣。 正文卷 第五零零章 樊亭 樊亭三十上下,白面微须,穿宝蓝暗纹茧绸直裰,一副有体面的管事打扮。 他的确是一位管事,河间王家的管事。 王家做的是干货生意,在大兴和保定都有分号,樊亭长年往来与这两地之间,替东家巡视生意,处理琐事。 大兴分号与京城的几家干货行之间也有生意往来,尹捕头没费功夫便查到了樊亭的身份,恰好他就在大兴,尹捕头带人过去,也不过几十里的路程。 秦崴问话的时候,华静瑶坐在屏风后面。 以前她想参于顺天府的案子,要经过黎府尹同意,现在不同了,她是有大金牌的人了。 沈逍的龙纹玉玦用完要归还,大金牌却就是她的,华静瑶有时睡不着觉的时候,摸着大金牌沾沾自喜。 秦崴问起买房的事,樊亭客客气气,有问有答。 他是替东家去买宅子的。 王家之所以要买那处宅子,也的确是为了博取梁世白的好感。 王家是商贾,自是想要和衙门里打好关系。 梁世白初来乍到,河间府的商贾们都在观望,不知道这位梁大人的秉性,只能一步步试探。 买下梁家在京城的旧宅子,就是王家做出的试探。 梁世白并非出身大富之家,他能有多少家底? 对于王家而言,在京城置办一处宅子只是随手为之,但是对于梁家,京城的宅子能否卖出去,以及能否卖个好价钱,却能影响到他们家今后几年的生活。 王家派樊亭来看宅子,樊亭遵照东家的吩咐,痛痛快快交了订金,把信带回河间,就等着东家的飞票交尾款了。 可是樊亭却没有等到飞票,而是东家送来的急信,让他不用再买那处宅子了。 至于为何又不买了,樊亭当时没有问,过年回到河间时,王家的三老爷才告诉他,是梁大公子不让买。 原来,樊亭下订之后,王三老爷出去办事时,恰好遇到梁大公子身边的长随梁胜,王三老爷便想着在梁大公子面前刷刷存在感,于是他让自己的长随请梁胜喝酒,借着长随之口,把王家准备高价买下梁家京城宅子的事,悄悄透露给了梁胜。 没想到,第二天梁胜便匆匆找到王三老爷的长随,让那长随提醒王三老爷,京城的宅子还是不要买的好。 长随问梁胜原因,梁胜便道:“这是大爷的意思,那宅子大爷留着还有用。” 至于有什么用,梁胜没说,长随也没敢多问。 但是王三老爷却觉得他或许是能猜到的,十有八、九是梁修身瞒着家里做生意,把那宅子抵出去了,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只好暂时先拖着。 王三老爷立刻把此事告诉家里,通知还在京城的樊亭不要再管这件事,二百两的订金肯定是要不回来了,那索性就不要了。 王家商量之后,便让王三老爷再给梁修身透个话儿,王家在京城也有生意往来,若是梁大公子有需要,只管开口。 无奈这番话却一直没有机会送过去,因为梁大公子过完年就不在河间了,据说梁家还有个几百亩田地的庄子,一直是由梁大公子打理的,这次又过去,想来是要等到春种之后才回河间。 樊亭虽然人在大兴,可大兴离京城很近,伙计来京城送货的时候,听说了铜锣巷的人命案子,回到大兴以后,便当笑话在分号里说起:“有个书生,好像还是位知县家的公子,花了挺贵的价钱买下一处宅子准备成亲用的,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了,哈哈,他带着工匠过去修缮房子的时候,大门打开,就看到院子里躺着一具死尸,你们说这该有多诲气啊,好端端的喜房,转眼就变成了凶宅。” 樊亭问了那宅子的地址,心里便在嘀咕,该不会就是梁家的那处宅子吧。 待到尹捕头找上门来,凶神恶煞来拿人,樊亭便知道他惹上麻烦了。 他是生意人,见过世面,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要把他,以及他背后的王家摘出来。 且,当初他去看房时,东家就叮嘱过他,稍微给牙行透点口风,让牙行知道他是冲着梁世白才买这宅子的。 牙行还要与梁家交接银款,只消把这种告诉梁世白,王家的目的便达到了。 所以,他没有瞒着牙行。 王家想借着这宅子攀上梁世白的事,即使他不说,顺天府也能从牙行那边查到。 这不是大事,一来这不是行贿,二来这事也没成。 樊亭招认得很痛快,秦崴也没有为难他,让他留在京城,此案未结之前不得离开,随时等候衙门传唤。 樊亭出了衙门,华静瑶便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对秦崴说道:“巧了,我也查到一些事。” 她把在春山书坊和郑家查到的事说了一遍,笑着说道:“看来还要劳烦尹捕头找找这位梁大公子了。” 原本以为这事很简单,没想到却并不容易。 先是秦崴派人到国子监找梁齐家,问他梁家的那处庄子在哪里。 梁齐家一问三不知,他见过庄子里来送菜的牛车,知道家里有处庄子,可那庄子在哪儿,这关他什么事?他一心只读圣贤书。 秦崴派去的人,再问起梁姨娘的事,梁齐家竟然不知道梁姨娘已经死了,他怔怔发呆,喃喃道:“不是说她的孩子没有了吗?怎么她也死了?” 原来那天他说起梁姨娘时,表现出来的心虚,并非是因为梁姨娘的死,而是因为他的事,连累梁姨娘失去了孩子。 他甚至天真地盼望梁姨娘早日再次怀孕....... 直到此时,梁齐家也没有意识到,他带给梁姨娘的,是灭顶之灾。 华静瑶在衙门里待到了二更时分,估摸着公主娘已经睡下了,这才打道回府。 她学乖了,这次没走侧门,而是绕到后巷,从后门进府,然后又沿着下人们抄近路常走的小路,径直回到绣园,与锦园那边完美错开。 躺在床上时,华静瑶还在想着明天趁早出门,反正公主娘每天睡到自然醒,她出门时公主娘还在睡觉。 惹不起,咱还躲得起,躲上两三天,她去胭脂胡同的那事儿,也就翻篇了。 正文卷 第五零一章 呼啸而去 次日清晨,华静瑶打着呵欠出了长公主府,还是昨晚的路线,小心翼翼出门,沿途没有遇到锦园的人。 这案子查到这里,最有嫌疑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白慧宇,另一个便是梁大公子梁修身。 其中又以梁修身的嫌疑最大。 只是现在这两个人却全都不在京城。 顺天府已经六百里加急把公文送去济南府,由济南府派人将白慧宇押解进京。 白慧宇即使不是此案的凶手,他也是重要人证。 白经历也给尚在泰安的兄长写了信,最好能由白家人出面把白慧宇送到京城,这样尚能保住几分体面。 捉拿梁修身,当然也是顺天府的事。 华静瑶才懒得过问,现在她只等着梁修身和白慧宇被带到衙门。 如果不是要避开公主娘,华静瑶才不会一大早就出门,现在她应该还在被窝里赖床。 “姑娘,咱们去哪儿?要去书铺吗?”小艾问道。 她家姑娘还在孝期,能去的地方很少,要么去衙门,要么就是去书铺。 当然,她家姑娘去胭脂胡同这事,是个例外。 华静瑶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她想了想,道:“这几天太忙,我都没有去看过我爹,走吧,咱们去折芦巷。” 她还没有用过朝食,冯娘子的手艺很好,这会儿过去,说不定还能吃到冯娘子做的豆腐脑。 担心冯娘子没有准备这么多人的饭,华静瑶还让史丁在路上买了门钉肉饼和焦圈儿。 马车在离折芦巷不远的地方靠边停了,华静瑶下了马车,带着小艾、史丁和杨家姐妹,步行走进去。 “咦,那家卖馄钝的没有出摊。”小艾说道。 小艾这么一说,华静瑶才发现,不仅是卖馄饨的没出摊,卖油条卖豆浆的也没有出摊。 不仅如此,巷子口也比平时要安静,没有早上出门买菜买早点的婆子,也没有送水送柴的小贩。 就连前面的洗笔巷,后面的山水巷,巷子口也是如此。 华静瑶眉头微蹙,五城兵马司的人这么闲,来清理路边小摊子了? 不会啊,这里住的都是有功名有官身的,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巡视也是客客气气,华三老爷搬来一年了,华静瑶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大小姐,有情况。”杨晴悄悄凑到华静瑶耳边说道。 华静瑶没有回头,面不改色地问道:“发现什么了?” “这里好像被人监视了。”杨晴全身戒备,随时准备出击。 华静瑶道:“先别管这些,去看看我爹。” 她身边有杨家姐妹,还有史丁,她才不怕打架,可是她爹手无缚鸡之力,万一是南宫家的人又来抢人呢。 想到南宫家,华静瑶不敢迟疑,抬腿就跑了走来。 史丁抢在她前面去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露出青语的鼻子。 “青语,把门敞开,大小姐来了。”史丁还觉得奇怪呢,青语这是几个意思,半遮半掩,大老爷们还怕见人吗? “大小姐?大小姐怎么来了?”青语的声音轻飘飘的,竟有几分发虚。 华静瑶心里更加疑惑,也更加担心。 院子里的人,她爹,还有青语青言,该不会已经被南宫家的人制住了吧。 “史丁,闯进去!”华静瑶低喝。 她的话音未落,史丁一扬胳膊,大门便被撞开,青语被撞得哎哟一声,噗通坐在地上。 史丁顾不上去管地上的青语,如同一头莽牛往里面闯,杨晴和杨岚护着华静瑶紧跟其后。 小艾走在最后面,看到青语张开嘴,似是要呼救,她连忙去扶,伸手过去又觉不妥,尤嬷嬷说过她跟在大小姐身边,就要事事注意,不能再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了。 她忙道:“青语哥,你没事吧?” 青语原本想要大喊着给里面的人提个醒,被小艾打扰,那到了嘴边的话就硬生生吞了下去。 隔着影壁,青语和小艾全都不知道里面的情景,更不知道此时此刻,华静瑶已经傻了。 华静瑶带着史丁和杨家姐妹穿过影壁墙,便看到站在廊下正往门口方向张望的青言。 华静瑶正想问青言,她爹在哪儿,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雪梨! 公主娘身边的丫鬟雪梨! 雪梨怎么在这里? 不,尤嬷嬷来给华三老爷送过皮子,尤嬷嬷来过的地方,雪梨当然也可以来。 但是,现在是什么时辰,一大早,很多人还没起床,雪梨这么早过来? 且,雪梨也站在廊下,只不过站的位置和青言不一样。 青言是站在书房门口,手里拿着扫帚,显然是在打扫。 雪梨却是在东次间的窗外,手里提着一只大铜壶,显然是刚刚从灶间烧了热水。 雪梨是一等大丫鬟,即使是在长公主府里,烧水和送水的活儿,也是小丫头们做的。 府里的一等丫鬟二等丫鬟,个个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华静瑶从没见过她们做这些活。 更有意思的是,雪梨在长公主府都不会做这些事,又怎会到华三老爷这里提个大铜壶去烧水? 华静瑶怔住,雪梨和青言也怔住了。 华静瑶四下看看,没有看到冯娘子。 冯娘子虽然并不住在这里,但是平时这个时候她已经来了。 “冯娘子呢?她还没来吗?” 没错,华大小姐已经口不择言了,不要问她为何会单单问起冯娘子,而不问雪梨为何会在这里。 别问,问就是她怂,只敢问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啊......冯......冯娘子她......她昨天请假了”,青言终于缓过神来,口齿变得流利起来,“对,冯娘子请假,今天不过来了。” 华静瑶咧开嘴,挤出一个毫无灵魂的笑容:“.......我也请假吧,我走了,你们就当我没来过。” 把话说完,华静瑶猛的转身,拔腿便跑:“风紧,扯乎!” 杨晴和杨蓝一边跑一边想,大小姐不可能当过土匪啊,怎么连她们土匪家族的黑话也会说? 四个人跑过影壁墙,青语刚从地上爬起来,史丁冲过去给大小姐开路,砰的一声,青语又被撞倒在地。 小艾吓傻了,杨蓝一把拎起她...... 主仆五人如同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正文卷 第五零二章 万一上瘾了 昭阳长公主推推身边的男人:“是瑶瑶,瑶瑶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丝晨起特有的沙哑,彷徨不安,如同一个闯了祸担心被责备的小姑娘。 华三老爷也已经醒了,他侧耳听了听,柔声道:“你听,窗外没有声音了,她们走了。” 昭阳长公主松了口气,拍拍心口,嗔道:“吓死我了......” 男人白皙且骨肉均匀的手臂伸过来,把她揽起怀里,温柔的声音宛若吹拂在桃花枝头的那缕春风,扣动着她的心弦:“傻姑娘,瑶瑶是我们的女儿,她最是乖巧懂事,不会硬闯进来的,乖,莫怕。” ...... 华静瑶带着小艾,连同杨家姐妹和史丁,仓惶逃回书铺,把铺面通往后院的那道门紧紧关上,华静瑶这才长长地抒出一口浑浊之气。 她看看大眼瞪小眼的四个人,她敢说,这四个压根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小艾落在后面什么也没有看到,杨家姐妹看到了也和没看到一样,她们从小长在武馆里,没有这么多弯弯绕,至于史丁,他不需要动脑子。 若是紫萱紫薇她们当中任何一个,这会儿早就明白。 明白人不会胡乱讲话。 就是像她们这些不明白的,才最容易惹麻烦。 华静瑶从头发上拔下一根筷子,逐一指向四个人,问道:“你们听说过前朝的拔舌之刑吗?‘ 小艾打个激凌,下意识地点点头:“奴婢听说过......” 杨晴不解;“拔舌头?下到十八层地狱的刑罚吗?” 华静瑶慢条斯理地解释:“这刑罚不仅地府里有,前朝也有,也在律法上,咱们大周朝的律法上倒是没有,不过宫里有,宫里一直都有,你们知道宫里会对什么人处以拔舌之刑吗?” “什么人啊?”杨晴问道。 小艾小声嘀咕:“犯口舌的人。” 不愧是尤嬷嬷教导出来的,就是比武馆里长大的见多识广。 “小艾说得对,宫里对于犯口舌的人,要处以拔舌之刑,施刑的是慎刑司的人。咱们公主府虽说是在宫外,可若是严格说来,也是要按照宫规来的,但凡是有人犯了口舌。便交由慎刑司来处置。依我说,这拔舌头还不如直接砍头呢,砍头只要脖子一凉便什么也不知道了,拔舌头却死不了,只能活生生地承受无尽痛苦,唉,想想就害怕,太可怕了。” 华静瑶抚着胸口,做那西子捧心状。 小艾不知道自家姑娘为何会说起犯口舌的事来,她偷眼去看史丁和杨家姐妹,好吧,她觉得姑娘是白费口舌了,这三人那样子,就像是在听故事。 华静瑶感觉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吓唬人这一套,用在这三人身上不适合。 索性...... “今天在折芦巷发生的事,对谁都不能说,否则......”华静瑶指着小艾,“拔你的舌头。” 小艾慌忙捂住嘴巴。 她用手里的筷子指着史丁:“让你大哥把你送回乡下,永远不许回来。” 史丁双手护胸,瞪大了眼睛。 华静瑶最后指向杨家姐妹:“至于你们两个,那就打道回府,让你们国公爷再换两个人过来。” 杨晴和杨蓝...... 按住了这四个家伙,华静瑶坐在炕桌旁,用胳膊肘支着脑袋,怔怔发呆。 华静瑶头大如斗,她是去看望她爹了吗? 她分明就像是捉奸的! 有奸情的两个人,一个是她爹,一个是她娘。 天黑滚滚啊! 有奸情也无所谓,他们两个,一个被自家老婆甩了,一个甩了自家相公,两人还共有同一个拖油瓶女儿。 就连华静瑶也觉得,他们两位是天作之合,拉埋天窗就能男欢女爱。 可问题是,现在不行啊! 她爹正在丁忧,守孝! 华静瑶想起折芦巷外那不同往日的安静,那还真的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干的,那是昭阳长公主的暗卫们的手笔。 杨晴也发现暗中有人在盯梢,那不是盯梢,那是暗哨! 唉,华静瑶抚额,公主娘偷情也偷得如此排场,她也不怕被人发现,传到御史言官耳中。 上一次她爹就已经因为这种事,被钱不争那怪物参了一本。 若是他们两人只是私会,偶尔一两次,只要瞒住别人耳目,倒也未尝不可。 可若是这两人上瘾了呢? 然后,公主娘有了身孕! 华静瑶不寒而栗。 如果真会那样,那该如何是好? 前朝有个公主与高僧偷情的真事,后来那高僧被处死,公主没事。 所以,公主娘肚里的孩子,无论是谁的都没有关系,皇室又不是养不起,可唯独她爹不行。 她爹还在孝期,不能近女色,当然,近不近女色别人不知道,可若是肚子大了呢,那就人尽皆知了。 华静瑶霍的站了起来,她下意识地问小艾:“你说,话本子里的避子汤是不是真的管用?” 小艾郑重点头:“管用啊,每本书上都是这样写的。” “走,去西市街!”华静瑶说走就走,她要去找据说什么药都卖的王二瞎子。 好在这一次,小艾机灵了一回,她连忙阻止:“姑娘,您不方便亲自去见王二瞎子,不如让乙哥去买。” 史乙? 那不行,今天甲乙丙没去折芦巷,如果让史乙去买避子药,那就又多了一个知情人。 华静瑶叫来史丁,让史丁去一趟西市街。 史丁直摇头:“不行,王二瞎子又被顺天府抓了,被罚了三个月苦役,这几天在小王庄窑场里烧砖。” 华静瑶想了想,她想到了一个地方,春山书坊! 杨晴和杨蓝姐妹两个一起去的,两人去了一个时辰,却是空手而归。 “春山书坊的鸨儿手里就有那药,不仅她有,胭脂胡同家家都有。” “可她们手里的药,和您说的那种不一样。” “她们那药是真的不会生孩子,可不是就这一次两次,而是以后都不能生了。” “她们还说,就咱们想买的那种药,压根儿就没有。” “不过,有大户人家的婆子来找她们买过那药,可那药不是给正牌太太用的,而是正牌太太用在小妾姨娘身上,不是让她们这一次两次怀不上,而是永远也怀不上,让她们想生也生不出来。” 正文卷 第五零三章 乡下姑娘 华静瑶虽然觉得她有三公主就足够了,不需要其他弟弟妹妹,但是她也不想断了公主娘的生育。 她不但不会做,若是有人胆敢把那断子绝孙的药用在公主娘身上,她就把那人碎尸万断。 这样一想,华静瑶那烦乱的思绪反而清晰起来。 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她就吃迷药令自己昏迷,不是一直昏迷,就是说昏迷就昏迷,昏倒后人事不知,苏醒后生龙活虎,太医院会诊束手无策。 沈逍送来的两大坛子迷药,足够她昏迷几百次了。 到时太医治不好,那就只能请公主娘为女儿颂经茹素,闭关祈福。 要闭关当然不能在公主府,华静瑶记得公主娘在城外的西岭有处温泉庄子,到时就去那里。 明义上是公主娘陪女儿养病,其实上是女儿陪公主娘养胎。 瓜熟蒂落时,她这时常昏迷的毛病也好了,找个稳妥的人把孩子抱走,过上一年半载,她陪公主娘去郊外踏青,再把那孩子捡回来。 到那时她爹的孝期已满,一家四口喜重逢,从此过上幸福生活。 华静瑶想得出神,嘿嘿直笑,肩膀一抽一抽,笑容相当阴险。 打定了主意,华静瑶把爹娘抛到九霄云外,专心查案去了。 白三老爷亲自押了白慧宇离开泰山书院,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了。 白家是商贾,在衡量利弊这方面反倒比一些读书人家更加清醒。 梁修身虽然还没有找到,但是秦崴却从梁齐家口中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顺天府接二连三找梁齐家问话,梁齐家已成惊弓之鸟,噩梦连连。 以至于当秦崴再次找他询问梁修身的事时,原本对大哥信任有加的梁齐家,主动说出了一件事。 “家父偏心大哥,家母喜欢我,大哥很疼我妹子,把妹子送进郑家,是家母的主意,为此大哥还特意回了本家,挑选了一个叫阿沅的远房妹妹带到京城,想让阿沅代替我妹妹送给郑次辅做妾。可是他晚了一步,他和阿沅到京城的时候,我妹子已经被抬进郑家了,大哥那次很生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发脾气。” 秦崴问道:“那个阿沅呢,是留在你们家,还是送回本家了?” “阿沅......我没留意,但是她肯定没有留在我们家,后来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我猜她应该是回家去了,她一个乡下姑娘,不回家还能去哪儿。”梁齐家说道。 听到梁齐家说到“乡下姑娘”这四个字时,华静瑶心中一动。 如果阿沅没有回到本家,而是留在京城了呢? 华静瑶让史丁去荷花池找张十二,张十二正被张二夫人叫过去量衣裳,如同木头人一样,翻过来掉过去,一会让他站直了,一会又让他伸胳膊,张十二心烦意乱之际,听说史丁来找他,他一下子来了精神,甩开搭在身上的衣裳料子,一溜烟地跑了。 半个时辰后,张十二出现在凤阳书院。 白慧宇被书院开除的原因,名义上是狎妓,实际上则是他勾引良家女,被女子的家里人当场抓到。 对于凤阳书院而言,这是丢人现眼的事。 是不能提,不能说的。 凤阳书院就是张家创建的,张十二是这一代张家最出挑的子弟,他的父亲是张家前程最好的张二老爷。 张十二想要问清那天的事,说易不易,说难却也不难。 那户人家姓章,住在韭菜胡同,已经订亲,夫家姓魏。 那天来书院的有四人,有章姑娘的两个兄长,还有章姑娘的未婚夫婿和小叔子。 除此以外,他们还有证物。 白慧宇送给章姑娘的两支银簪子和一方帕子。 两支银簪子是金玉楼的,仅是工本费就够在其他银楼再买两支银簪子了。 那方帕子则是彩衣坊的,在彩衣坊买一方帕子的钱,够一家几口吃用两三个月。 这三样东西,哪样都不是章姑娘能够消费得起的。 章姑娘的两个兄长,一看就是做帮闲的,她的未婚夫婿和小叔子,都是青衣小帽,模样虽然周正,可却透着油滑,像是在铺子里当伙计的。 至于章姑娘,那天并没有跟着一起来,毕竟是女子,虽然做出这种事,可也要顾着脸面。 张十二仔细询问章家兄长和魏家兄弟的相貌,书院里经办此事的先生想了又想,终于想起,章姑娘的一位兄长有点瘸,瘸得并不明显,就是走路的时候,一高一低,两条腿不是一样长短。 凤阳书院遇到这种事,恨不能速战速决,彻底压下去,书院最担心的就是报官,一旦报到顺天府,这事就瞒不住了,到时整个京城都会知道,凤阳书院的学生勾引良家子。 凤阳书院好不容易才把张若溪杀妻的事情平息下去,当然不能再出现影响声誉的事。 好在章家和魏家虽然喊着要报官,可是那脸上的表情,就差把“私了”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最终两家人要求补偿五百两,这个数目虽然不小,可是凤阳书院一口答应下来,先由书院垫付,后来白经历又把银子还过去了。 次日,派去韭菜胡同的人就回来了。 韭菜胡同的确有姓章的人家,那家的两个儿子也的确是做帮闲的,只是他家并没有女儿。 章大和章二被带到了顺天府,这两个都是混子,嘻皮笑脸,一句实话也没有。 尹捕头让人把他们带进小黑屋,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一阵鬼哭狼嚎之后,这两人就全都招了。 有人给他们钱,让他们去铜锣巷捉奸,他们是从墙头上跳进去的。 魏家兄弟和他们是发小,这种赚钱的事,他们没有忘了魏家兄弟。 让他们办事的人,开始时给了十两银子的订钱,事成之后没给钱,但是他们从凤阳书院拿回来的五百两银子,却全都归了他们。 那人没有要,这五百两让他们自己分了。 根据章家兄弟的指引,尹捕头带人在同福客栈抓到了魏家兄弟。 魏家兄弟是同福客栈的伙计。 两个时辰后,叶行把两幅画像送到华静瑶面前。 画像上是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二三岁,女的十五六岁。 梁齐家再再再再次被叫到顺天府,他是被衙役抬进来的,这个怂包还没出国子监就吓瘫了,两腿发软,走不了路。 隔着很远,华静瑶就闻到从梁齐家身上传来的尿骚味。 这货终于还是吓尿了。 正文卷 第五零四章 送礼 华静瑶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让史丁把画像拿到梁齐家面前。 那货抬起青白的脸,用那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向面前的画像。 “咦,这是四喜,这个女的有点像阿沅。” “四喜是谁?”华静瑶问道。 “四喜是我大哥以前的长随,后来赎了身,好像是学做生意去了,对,就是学做生意去了,他有个叔伯做生意发财了,给他赎了身,还买了好多东西送到我家。”这件事上,梁齐家记得还算清楚。 华静瑶又问:“你确定这个女子就是阿沅?” 梁齐家连心又去看那幅画像,这一次,他不敢确定了:“乍看像阿沅,仔细看又不像,唉,我也只见过阿沅一两次,和她不熟。” 这幅画像能让梁齐家看到第一眼,就觉得像阿沅,说明画像上的人,就是阿沅。 阿沅还在京城。 四喜也在京城。 他们一个是梁修身曾经的长随,另一个则是梁修身带到京城的人,若说这两个人之间有何联系,那就只有梁修身了。 梁修身是他们共同的熟人,或许还是他们共同信任的人。 而白慧宇,他算计过梁齐家,把梁齐家带去胭脂胡同的人是他,怂恿梁齐家找梁姨娘要银子的人也是他。 梁姨娘死了,梁家在郑次辅面前好不容易换来的好印像,也受到了影响,随着梁姨娘的死,郑次辅对梁世白的提携也到头了。 如果没有白慧宇做的那些事,梁姨娘不会死,她会为郑次辅生下儿子,母凭子贵,凭借梁世白的钻营,以及郑家的提拔,梁世白至少还能再提两级,梁齐家金榜提名后,也会有个好前程。 可是现在,这一切全都没有了。 打发了梁齐家,华静瑶叹了口气,对秦崴说道:“梁姨娘的死,是这案子的诱因。但凡是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全都被报复了。幽兰在路上被人劫了,从待价而沽变成便宜贱卖。朝云被杀,死前长期受虐,白慧宇被凤阳书院开除......” 说到这里,华静瑶神情一疑,道:“秦大人,顺天府一直没有抓到梁修身,他会不会去找白慧宇了?” 白慧宇虽然被凤阳书院开除,但是白家有钱,白慧宇还能顺利进入泰山书院。 泰山书院与凤阳书院齐名,同样是四大书院之一。 在所有人看来,白慧宇就是一个人渣,可是这个人渣,却是个好命的。 梁修身让四喜和阿沅出马,雇了章家和韩家兄弟,煞费苦心演了一出捉奸大戏,可是最终结果,也不过就是让白慧宇换了一个地方读书,继续做他的人渣。 梁修身应该不会甘心吧。 秦崴也想明白这当中的关键,他有些无奈,可出于为官者的本能,他还是派人去接应白家父子。 顺天府发给郑州府的公文,让郑州府协助,派人到泰安,押送白慧宇进京。 但凡懂点律法的人全都知道,只凭白慧宇带梁齐家去胭脂胡同,给梁齐家那傻子出主意这两件事,根本无法给白慧宇定罪。 他唯一触犯律法的事,就是勾引良家子。 而所谓的良家子是阿沅,这又是一出仙人跳,这样一来,白慧宇非但无罪,他还变成了苦主。 华静瑶摇摇头,笑道:“我们现在就等着吧,看看你派去的人,能不能救下白慧宇,秦大人,要不咱们赌一把?” 秦崴刚想开口答应,转念一想,他身为朝廷命官,与人打赌杀人犯是否还会杀人,这好像有些荒唐。 秦崴岔开话题,问道:“我听说大小姐与骆四姑娘相处融洽?” “不是相处融洽,而是相见恨晚。”华静瑶忽然一怔,秦崴不像是背后谈论年轻姑娘的人,他问起骆四姑娘,这是几个意思? “秦大人,你为何不去问大殿下?”当她是梁齐家那二傻子,秦崴分明就是想知道大皇子和骆四姑娘到了哪一步,他不问大皇子,却来问她,这是认定她是大嘴巴了? 秦崴干笑,他不该问的,华大小姐是个鬼灵精,脑袋进水才会从她嘴里套话。 “这两天没见大殿下,他在府里吗?” 自从出了这个案子,华静瑶几乎每天都来顺天府,除了骆四姑娘来验尸的那天,大皇子便没有出现过。 就连这桩名动京城的命案,大皇子也没有参与。 秦崴淡淡地说道:“大殿下请了崔老尚书出山,在府里研究律法。” 崔老尚书名叫崔嵬,已是七十高龄,崔嵬原是当朝阁老,刑部尚书,在位之时曾经三次参与大周律的修订,大皇子请崔老尚书一起研究律法,算是找对人了。 不过,大皇子在顺天府待了一年多了,他难道不了解律法? 研究律法是真的,借机疗伤也是真的。 心灵伤痛。 可怜的大皇子,想来是被骆四姑娘亲口拒绝了。 华静瑶决定挑件礼物送过去,这一年多以来,她可没少收大皇子送来的东西,做人嘛,偶尔也要讲讲良心。 华静瑶在回府的路上,在张家园子订了一百尾金鱼,让送到大皇子府。 这一百尾金鱼,全部是挑的肥肥大大的,养不活可以炖了吃。 她去过大皇子府,是按亲王的规格修建的,有片很大的湖,足够养鱼的。 想到大皇子府,华静瑶便想到了永国公府。 永国公府里也有一片鱼塘,不是,是湖,很美的湖。 她索性又订了一百尾金鱼,让送到永国公府。 沈逍不在,避免那些老仆们真的把金鱼炖来吃,华静瑶让杨晴跟过去。 华静瑶想了想,既然送了鱼,那不如多送几样。 给大皇子送的东西要慎重,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送到永国公府的东西就没有那些讲究了,想送就送。 华静瑶又订了一百只鸟,一百盆花,全部送去永国公府。 华静瑶想到沈逍回来,看到满园子唧唧喳喳乱叫的鸟,和那满园子的鸟粪味,华静瑶就笑得不成。 也不知道沈逍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他一定是立刻掏出帕子捂住鼻子。 正文卷 第五零五章 夜杀 海平县,官驿。 白天下过雨,晚上虽然雨停了,可是尽管关上窗户,潮冷的空气还是弥漫在狭小的屋子里。 床上只有一床不知道几年没有拆洗过的棉被,混合着汗味和潮气,白慧宇咬咬牙,裹紧身上的衣裳,终究还是没有把被子盖在身上。 父亲放着舒适的客栈不去住,偏要带他住在官驿里。 白慧宇还是第一次住官驿,没有想到竟然简陋如斯。 当然,官驿里有更好的房间,但那却不是他一个小小秀才能够住进去的。 大周官驿的房间按照品级分配,他们现在住的房间还不算是最差的,最差的是大通铺,多是给童生或者官员随从住的。 白慧宇觉得很冷,隔壁屋里传来父亲白三老爷的鼾声,白慧宇第一次佩服起父亲来,这么破的地方居然也能睡着。 他想让长随刘海去要点热水,忽然想起刘海和父亲的长随一起住在大通铺。 白慧宇叹了口气,抱紧身体。 堂兄和父亲真是多此一举,明明早就给了五百两银子,那件事已经翻篇了,他们竟然还要让他回京城,他回去做什么?他是被仙人跳了,他又没有做错事。 父亲质问他关于梁齐家的事,这更不关他的事了。 没错,他的确和梁齐家一起去过胭脂胡同,可是去过胭脂胡同的人不计其数,也没有谁真的会花五千两银子给花娘赎身,梁齐家是自己蠢,这难道也要怪他? 他也的确没有借钱给梁齐家,他知道若是把钱借给梁齐家,便是肉包子打狗一去无达,把梁齐家卖了,也不值五千两,他又不傻,为何要借? 至于让梁齐家去找郑家借钱,那也是被那傻货给缠得烦了,这才给他指出一条路来,他也没有想到,梁齐家会让郑家当成奸夫给抓了。 说来说去,全都是因为梁家教子无方,梁世白梁大人在外面苦心钻营,却把家里的儿子养成了傻子。 所以这事怪不到他头上,要怪就怪梁齐家太蠢。 白慧宇翻了个身,太冷了。 他从小娇生惯养长大,不似父亲长年在外经商,他受不了这种颠簸之苦,更受不了这不知道这气闻难闻的被子。 白慧宇披衣下床,向门外走去。 路过父亲的房间时,他侧耳听了听,父亲还在酣睡, “您睡吧,我去问问有没有熏香,给银子就不信他们不给。”白慧宇自言自语。 白慧宇就不信官驿里会没有熏香,若是有一品大员或者勋贵子弟住进来,嫌屋子里有味道,找他们要熏香,他们敢说没有? 白慧宇相信,除了科举以外,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是用银子不能搞定的。 比如他被凤阳书院开除,仅用了一个月,他就进了泰山书院。 这就是有钱的好处。 官驿的大堂里,几名驿卒正在打瞌睡,一名驿吏坐在圈椅上,仰着头睡着鼾声震天。 白慧宇走到驿吏对面,敲敲旁边的桌子:“醒醒,醒醒。” 驿吏被惊醒,见是傍晚时住进来的秀才,驿吏皱着眉头,没好气地问道:“啥事儿?” 白慧宇陪着笑,道:“大人,请问您这儿有熏香卖吗?” 他说那个“卖”字时,加重了语气。 “熏香?没有!”驿吏重又闭上眼睛,香料是贵重之物,全都被驿丞锁起来了。 白慧宇想骂人了,强压着怒火,忽然想起今天来官驿之前,路过一户人家...... 凭他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那户人家是做什么的。 这种小地方就是好,随便租处院子就能做那种生意,不像京城,想做生意就只能去胭脂胡同翠花胡同那种扎堆的地方。 白慧宇想到那粉红的纱幔,墙头上探出来的红海棠,他便心痒难耐。 他这会儿出去,快天亮时再回来,父亲住在隔壁不会发现,真若是被父亲发现了,他就说在客栈里住了一晚。 白慧宇穿过前厅,向官驿外面走去。 官驿外,两名官兵正牵着马匹往里面走,有驿卒过来牵过他们手里的缰绳,看到他出来,那两名官兵问道:“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为何不睡觉?” 白慧宇有些奇怪,这两兵官兵口气不善,倒像是在盘问他。 这是官兵,并非驿卒。 白慧宇虽然心中不悦,可还是老老实实说道:“屋里味道不好闻,我去找间客栈凑和一晚。” 官兵没有再问,挥手让他走了。 白慧宇走出官驿大门,刚刚问话的那名官兵对另一个说道:“听见了吗,屋里味道不好闻,多亏咱们早来一步,走,把驿丞叫起来,问问他有没有熏香。” 虽然白天时只是多看了几眼,可是白慧宇却还是轻车熟路找到了那户人家。 果然不出所料,大门外面已经挂起了红灯笼。 灯笼上画着鸳鸯戏水,鱼游莲间,白慧宇轻轻一笑,便要去扣院门。 忽然一条黑影出现在他身后,手里木棍抡起,打在他的脑袋上......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人马向这边驶来,那条黑影身子一颤,掏出匕首,朝着白慧宇的心口刺了下去,接着他拔出匕首,借助树影,消失在黑夜中。 马蹄声越来越近,忽然,马上一人勒住缰绳,他吸了吸鼻子,对紧跟其后的人说道:“你闻到了吗?新鲜的血腥味。” 那人面无表情,摇摇头:“没有。” 他觉得自己的回答是多余的,因为问话的人已经翻身下马,向路边的大柳树走去。 他只好也跟着下马,其他人也相继下马。 大柳树后面,躺着一个人。 随从举起灯笼照在那人身上,那人面白无须,是个年轻人,鲜血从他的胸口汩汩流出,还真是新鲜的血腥味,不过要凑近才能闻到。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裴涣站在二尺之外,问道:“血还没有凝固,还有气吗?” 鼻子很灵的那个人抬起头来,灯光把他的面颊照得雪白。 “有气,你来看看,这人有些意思。” 裴涣站着不动,道:“又没死,等他死透了我再去看。” 他是仵作,又不是大夫。 “这人的心脏长在右侧。”沈逍的声音在夜色里传来。 正文卷 第五零六章 梅花箭筒 京城,长公主府。 华静瑶觉得公主娘在故意躲着她。 那天她回到府里,公主娘已经睡了。 她被拦在锦园外面,她相信公主娘一定是睡下了,但是睡在哪里,她就不知道了。 她也不想问,问就是心塞。 之后几天,母女俩在府里遇上过几次,公主娘每次都是行色匆匆。 她懒得问了,问就是要进宫打牌。 华静瑶也曾想过派人盯着折芦巷,可是细思之后,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公主娘身边有金吾卫,有王府护卫,除此之外,还有暗卫。 华静瑶甚至怀疑,在她险些捉奸成功之后,公主娘就抢先一步派了暗卫监视她了。 否则,为何公主娘总能与她完美错开? 华静瑶很想与三公主说说悄悄话,姐妹二人一起吐槽无良父母。 她让李云泉往宫里递牌子,却迟迟没有回音。 无论是太后还是三公主,全都不会这样做。 李云泉当然没有胆子把他的牌子拦下来。 但是有一个人可以,那就是公主娘。 公主娘怕她进宫在太后面前告状,所以就让李云泉把牌子扣下来,不让她进宫。 华静瑶无语问苍天,莫非换芯子的事,被公主娘发现了? 否则如何解释当娘的这样提防亲闺女? “小艾,你觉得你家姑娘是大义灭亲的人吗?”华静瑶想要找点心灵慰寄。 小艾郑重点头:“姑娘一向都是秉公执法,清正严明的人。” 华静瑶抚额,她做过什么,会让小艾对她的误会这么深? “小艾啊,你仔细想一想,你家姑娘做过大义灭亲的事吗?”华静瑶循循善诱。 小艾想了想,华五姑娘的案子,姑娘让顺天府抓走的是孙妈妈和丫鬟兰芝,那些都是奴仆,这当然不是大义灭亲,至于蔡老太太的事,那是兰芝在公堂上自己招认出来的,和姑娘没有关系。 蔡老太太的案子,虽然原告是姑娘,可姑娘告的是吕夫人,吕夫人虽然是姑娘的伯母,可她谋害的却是姑娘的亲祖母,这当然不是大义灭亲,这是孝心可嘉。 小艾摇摇头:“好像没有。” 华静瑶松了口气,小艾是明白了,可是公主娘呢? 天呐,公主娘该不会是担心她会把那事捅到太后面前吧。 她是傻了还是疯了? 她爹在丁忧,她能把这事说出去吗? 当然不能。 再说,依照大周律,她若是举报她爹,她也要受刑。 她像是放着好日子不过,想去体验杖刑的人吗? 华静瑶决定要和公主娘谈谈人生。 自从小雪那个妖艳贱货出现之后,她在公主娘心里便已失去了半壁江山。 现在又出了这件事,为了她那岌岌可危的地位,华静瑶觉得必须要说清楚。 她在宫外守株待兔,终于抓到了昭阳长公主。 华静瑶厚着脸皮上了公主娘的马车。 “真巧,咱们娘俩在这儿遇上了。”华静瑶笑得像朵嗽叭花。 昭阳长公主横她一眼,在宫门外遇到,这是真巧? 这是你故意的吧。 见公主娘不理她,华静瑶笑嘻嘻地问道:“娘啊,您别不好意思,我又没看到,您和我爹怎么样,那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也管不了。” 昭阳长公主想要捂住耳朵了。 这真的是她闺女? 她闺女从小就是淑女,她以为闺女会淑女一辈子,可谁能想到,闺女长到十二岁,就开始长歪,到了如今,已经半点淑女的样子也没有了。 “莫非你原本还想要管一管?”昭阳长公主问道。 华静瑶毫不迟疑地承认了:“刚开始是想管的,后来想一想,我还是不要管了,只等着给你们善后吧。” “善后?什么善后?”昭阳长公主疑惑。 华静瑶伸手拍拍公主娘的香肩,安慰道:“娘啊,若是您想给我添个弟弟或者妹妹,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对策,到时您听我的,保证母子平安。” 昭阳长公主...... 刹那过后,马车里响起求饶声。 “我改了,我改了,别拧了,呜呜呜......” 马车停下,华大小姐被轰了下来。 她摸摸被她娘拧得酸疼的脸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曾经问过三公主,前世公主娘是否拧脸乎,答曰否。 也就是说,这拧脸是专门为她定制的。 这天之后,昭阳长公主果然就不再躲着女儿,不过她也没有再在折芦巷过夜。 长公主殿下还不想让闺女为她操心生孩子的事。 华静瑶还真没有再操心,她忙得很,因为沈逍回来了。 沈逍忽然出现在书铺里,把华静瑶吓了一跳。 沈逍离京的时候,只说是因为西瓜贡品引发出来的事,他们走得匆忙,而那时华静瑶被南宫世家的事搞得焦头烂额,也没有追根究底,等到她忙完那件事,沈逍已经在半路上了。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没有提前送封信过来,我好去接你。” 华静瑶又惊又喜,月余不见,沈逍脸上不染风霜,好看的人就是占尽优势,长途跋涉也没有降低颜值。 沈逍微笑:“昨天夜里进京的,太晚了,不好让你去接我。” “也是,我若是半夜出城,我娘一定会跟着我一起去。” 这话一说,两人不约而同想起那晚在折芦巷,昭阳长公主连夜杀过去,把他俩堵在屋子里。 平安把一只匣子捧到华静瑶面前,喜笑颜开地说道:“大小姐,这是国公爷给您带回来的,唉哟,国公爷费了好多心思才......” 平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逍打断了:“多嘴,出去。” 平安委屈啊,他扁扁嘴,想哭。 华静瑶让小艾给了平安一个封红,平安的委屈一扫而光,接过封红欢天喜地退出去了。 见那个多嘴的家伙终于滚了,沈逍对华静瑶说道:“打开看看。” 华静瑶抿嘴笑了,打开了那只匣子。 匣子里是一支黄铜箭筒。 华静瑶眼睛一亮,伸手要去拿那支箭筒,旁边伸手一只手,盖在箭筒上。 “莫动,我教你。” 少年的声音清澈一如往昔,华静瑶原本想说,我见过这玩艺,我会用。 可是沈逍的声音如有魔力,让她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过,华静瑶也发现这支箭筒与她前世见过的有所不同。 “咦,这支箭筒好像有点粗。” 前世时,衙门收缴回来的凶器中有箭筒,华静瑶还曾摆弄过,那箭筒长八寸,宽仅有八分。 而沈逍送给她的这支箭筒,长度大约也有八寸,但却有一寸粗细。 “嗯,这是梅花箭筒,内有袖箭六支,可以连发。”沈逍说道。 正文卷 第五零七章 好看的手 沈逍轻轻拿起箭筒,将里面的袖箭熟练卸下,然后一支支重新装上,他的动作非常缓慢,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箭筒在他手里,竟也变得华贵起来,华静瑶在那黄铜制成的箭筒上,硬生生看到了珠光宝气。 长得好看的人,手也生得好看。 “可看明白了?”沈逍柔声问道。 华静瑶喃喃:“好看。” “什么好看?”沈逍一怔,装卸袖箭有何好看? “你的手好看呀。”华静瑶由衷赞叹,沈逍的手是真的好看,十指笔直修长,根根指节分明,皮肤白皙莹润,手指灵巧却不缺乏力度。 沈逍的脸以眼睛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从他的角度,刚好看到少女的发顶,头上两个小小的花苞,各插着两根细长的筷子。 只是这花苞好像比以前更小了,以前她头上至少要插八根筷子,今天只插了四根。 沈逍清清嗓子,岔开话题,问道:“你最近睡眠不好吗?” “睡眠很好,挨上枕头就能睡着。”华静瑶有些奇怪,莫非她有了黑眼圈,对了,上次沈逍说她像食铁兽,她请教了好几个人,才知道食铁兽是什么样的,两个大黑眼圈! “你什么意思,又想说我像食铁兽了?”华静瑶问道。 沈逍嘴角微微勾起,看来她知道食铁兽是什么样了,大周女子以瘦为美,可那食铁兽就很胖,华大小姐该不会是误会了吧。 “当然不是,我看你掉了很多头发,以为你睡眠不好,还想让岳老开个食补的方子。”沈逍说道。 华静瑶恍然大悟,她摸摸头上的小花苞:“今天我没戴假髻,这是我自己的头发。” 沈逍...... 他选择的这个话题好像更不好,还不如说说他的手。 天理良心,他怎会想到女子还有假髻一说。 沈逍再次清清嗓子,对华静瑶说道:“我再演示一遍,你仔细看,这箭筒上有机括,稍有不慎会有危险。” 华静瑶这一次学得很专心,沈逍演示完了,让她自己试一试。 沈逍的本意是让她亲手装箭和卸箭,可是华静瑶却按动机关,嗖嗖嗖连射六箭! 那六箭全部射在夹棉的帘子上,竟然有几分准头。 沈逍眼露惊喜之色,华大小姐总能让他惊喜,你以为华大小姐足够勇敢,会用石头砸人脑袋,不,华大小姐还足够善良,她会收留萍水相逢的少年;你以为华大小姐只是集勇敢与善良为一身吗? 不,她还足够聪明,她小小年纪便令黎之明秦崴这些人心生佩服;你以为她仅是在破案时才足够聪明吗?不,放眼京城,有哪位闺秀拿起袖箭一学就会,初上手就是箭无虚发? 山东的那位擅使袖箭的穿云箭李佩云,家传绝技,七代相传,苦练二十多年,才练就现在的百发百中。 而华大小姐,甚至是第一次见到能够六箭连发的箭筒。 沈逍觉得,这梅花袖箭送对了。 “你很有天份。”沈逍由衷地说道。 华静瑶也挺得意的,单箭袖箭她是会用的,这种梅花箭筒还真是头回用。 过瘾,真的过瘾。 “你是在哪里寻到的,这个可真好,我喜欢极了。”华静瑶说道。 “嗯,我们这次去办差,有个贼人用的就是这种六连发的箭筒,可惜已经损坏,后来查到有一个姓刘的工匠会打制这种暗器,我们费了些力气,才找到这位刘师傅,也从他那里查到那伙贼人的身份,我试了试这种箭筒,感觉用来防身很是不错,便请刘师傅打制了一个。”沈逍说道。 华静瑶见他虽然说起此番出京遇到的贼人,可言语中颇多隐诲,显然他和裴涣这次的差事,还没到可以对外说起的时候。 华静瑶把竹箭从帘子上拔出来,收回箭筒,问道:“你昨晚回京城,回国公府了吗?” 沈逍摇摇头,道:“太晚了,我不想惊动府里的人,便住到了折芦巷,早晨来这里之前,已经去拜见了华三老爷。” 沈逍没有说的是,他给华三老爷也带了礼物,就连青语青言和冯娘子也有份。 沈逍去办的案子还要保密,华静瑶正在查的案子却是正大光明的。 加之这案子的苦主苗红,刚好沈逍还是小狸的时候也认识,至于现在,当然是不熟了。 沈逍听到白慧宇这三个字的时候,忽然说道:“这人名叫白慧宇?他的父亲是不是叫白金铨?” 华静瑶并不知道白三老爷的名讳,她摇头,表示不知道,又问道:“你认识他们父子?” 沈逍说道:“说来也巧,我们在海平县投宿的那晚,救下了一个人,平安和喜乐恰好见过那个人,他和我们同住官驿,而他的父亲也在那家官驿,所以我们很快便查出了他的姓名,他就是叫白慧宇,他是泰山书院的学生,有秀才的功名,有一位兄长在通政司任职。” 华静瑶啪的一拍桌子,激动地道:“就是他,就是这个白慧宇,对了,你说他是你们救下来的,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要杀他?” 沈逍一怔,问道:“你怎会知道有人要杀他?我们连同他自己,全都以为他是倒霉遇上了打劫未遂的歹人。” 华静瑶便把那件案子涉及到的所有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又道:“我原本还想和秦府丞打赌,就赌梁修身会不会去杀白慧宇,可惜秦府丞不肯,否则我现在已经赢了。” 沈逍面沉如水,道:“白慧宇虽然受了重伤,但是抢救及时,已经保住了性命,只是他的伤势严重,不适合长途跋涉,所以我们便将他们父子留在官驿了。临行之前,白三老爷让我们帮他带一封书信交给白经历,今天早上我已经让喜乐去通政司送信了。” 沈逍站起身来,叫了平安进来,道:“你带上二十人,现在就去海平......” 话说了一半,沈逍转身问华静瑶:“可有梁修身的画像?” 华静瑶连忙让史丁去顺天府走一趟,好在书铺离顺天府很近,片刻之后史丁就回来了,他带回梁修身的画像。 这幅画像是顺天府的画工画出来的,华静瑶也不知道画得像不像,毕竟她也没有见过梁修身本人,但是想来也能有四五分相像。 正文卷 第五零八章 归案 这是顺天府的案子,最终还是由永国公府的护卫,连同尹捕头和顺天府捕役一起前往海平县,平安和史乙也一起去了。 梁修身若是知晓白慧宇未死,一定还会再次动手。 好在白家父子住在官驿里,官驿有驿卒把守,梁修身想要闯入官驿杀人,很不容易。 上次他之所以会得手,还要感谢白慧宇自己。 若不是他要溜出官驿,又怎会险些丢了性命。 刚把这些事情安排完,巩清就派人过来,传了沈逍进宫,也不知道巩清的人如何知晓沈逍会在书铺里的。 华静瑶觉得自己这个地方越来越不保险了,以后但凡是要找沈逍,全都跑来她这里,这成何体统? 华大小姐抱怨几句,又嘻咪嘻咪偷笑起来。 六天后,派去海平县的人终于回来了。 尹捕头扯着大嗓门说道:“梁修身那小子为了杀死白慧宇费尽心思,他扮成送柴禾的,若不是官驿的驿卒们全都看过他的画像,差一点就被他蒙混过去了。” 海平县是小地方,却有一位曾在军队里做过医工的老郎中,老郎中最擅长的就是刀剑外伤。 沈逍和裴涣救下白慧宇后,驿丞自告奋勇请来了这位老郎中,白慧宇前半条命是沈逍救的,后半条命便是老郎中给的。 梁修身没费力气,便打听到住在官驿里的那位秀才没有死。 天生“偏心眼”的人太少了,沈逍也没有下令保密,这件事经由官驿的驿卒和老郎中的徒弟口中传出来,大半个海平县都传遍了。 梁修身想要再杀白慧宇,却比上次更难了。 上一次他也是无计可施了,白三老爷常年走年闯北,身边的长随实为保镖,都是有武功的,且,他小心谨慎,宁可吃苦也要住在相对安全的官驿,梁修身跟了他们几天,也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那晚他在官驿外面,原本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混进去,却没有想到,白慧宇居然独自一个人从官驿里出来了。 梁修身非常谨慎,一路跟踪白慧宇,直到白慧宇走到那家娼户门口,他确定四周没人这才动手,可惜沈逍的马队恰好路过,马蹄声传来,梁修身做贼心虚,给了白慧宇一刀,没有来得及确认是否断气,便逃跑了。 得知白慧宇被救下来之后,梁修身便一直在想办法。 那天,他拦住给官驿送柴禾的汉子,用高价买下一车柴,连同那汉子的补丁衣裳一起买下,原本以为万无一失,可是也该他倒霉,他走进官驿后门的时候,史乙正拿着他的画像给驿卒看,那驿卒把画像交还给史乙,看到有送柴的来了,正想偷懒走开,那送柴的人恰好抬走头来,就被驿卒看到了。 又三日,梁修身终于招认,却也引出了梁家的一段隐密。 梁修身并非梁太太所出,那时梁太太与梁世白的外室同时怀孕,又前后脚生产,可惜梁太太的女儿落草后就死了,而外室却生下了儿子。 也不知道梁世白是如何说服了梁太太,最终梁太太答应把儿子认在自己名下。 后来梁太太又生了梁齐家,这时梁太太便开始后悔当年的决定,因为她一时糊涂,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失去了嫡长子的名份。 于是梁太太一门心思培养梁齐家,梁齐家也很争气,十几岁就考上秀才,相反梁修身却不是读书种子,梁太太总算心理平衡了,梁世白的官职不是世袭的,子孙都要靠自己的本事科举入仕,梁修身读书不行,与科举无缘,即使梁世白对他疼爱有加,但梁家的家底摆在那里,梁修身也只能比梁齐家多分几十亩祭田而已。 但是还有一件事,却是梁太太不知道的。 家里那位号称是梁老太太娘家亲戚家里的丫鬟出身的姨娘,其实就是梁世白当年的外室。 也就是梁修身的生母。 那位老姨娘是在梁太太生下梁齐家后被抬进府的,后来生了一个女儿,加之她的年纪与梁太太差不多大,早已过了如花似玉的年纪,因此梁太太对她并没有在意。 而那位老姨娘在生下女儿之后,也就没有了梁世白的宠爱,这些年来,妻妾和睦,梁家后宅安稳。 梁太太和梁齐家全都不知道,梁修身和那位被送到郑府做姨娘的妹妹,其实是同胞兄妹。 梁姨娘死后,梁修身原本只是以为弟弟梁齐家太过混蛋才会造成这个后果,但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却发现弟弟的好友白慧宇,约了一个女子,在梁家那处正在售卖的宅子里幽会。 而那个女子,竟然是姨娘以前的丫鬟朝云! 梁修身再一查,朝云是在春山书坊里做事,而春山书坊的头牌幽兰就是那位把梁齐家迷得五迷三倒的清倌人! 若说这当中没有朝云的事,梁修身打死也不会相信。 那天白慧宇虽然约了朝云,可是朝云却没有从他,后来朝云便开始着白慧宇。 一来二去,白慧宇对朝云也就淡了。 梁修身便趁着这个机会,让阿沅出马,认识了白慧宇。 当年梁家要把庶女送给郑次辅做妾,梁修身特意回到本家,从远房亲戚里挑选了阿沅。 阿沅的姿色更胜他的妹妹。 意料之中,白慧宇被阿沅吸引,再后来的事,大家就知道了。 梁修身就是想把白慧宇先被凤阳书院赶出来,这样他在京城就没有了容身之地,梁修身就能开始进一步报复。 可是白家做事又快又准,立刻便被白慧宇带回家里,接着又安排他去了泰山书院。 而那时梁修身已经开始对朝云进行报复了。 相比白慧宇,梁修身更恨朝云这个吃里扒外的奴才。 一天,朝云偶然遇到了自家大少爷梁修身,朝云原本就是姨娘身边的丫鬟,她曾经见过姨娘偷偷给大少爷做衣裳鞋袜,也曾见过大少爷偷偷送补品,她早就猜到姨娘和大少爷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梁修身见到朝云,又惊又喜,得知她是被老子娘送过来的,便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让她自己存着做私房钱,那枚马上封侯的玉佩也是那时送给朝云的。 正文卷 第五零九章 你是个懦夫 “我原本没有想过铜锣巷的那处宅子,后来朝云告诉我,白慧宇从牙行搞到钥匙,租用过那里。后来我回到河间府,家里果然还存有那宅子的备用钥匙,我悄悄配了一把带回了京城。王家那边也是我透出的消息,就是想把那宅子多留些日子,方便我行事之用。” 梁修身说到这里,得意地笑了。 “朝云那贱人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人,她改不了,对我生母是这样,对幽兰也是如此。我向她打听幽兰的事,她便说起永平侯世子看上幽兰,三日后便要在春山书坊摆喜酒,幽兰要去参加诗会的事,也是朝云告诉我的,若是没有朝云,我又岂能把时间安排得恰到好处?幽兰被我破了身子,不但得罪了永平侯世子,她在书坊里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你们想来也查到了,如今的幽兰只是一个寻常女伎,早就不是头牌了,她这种千人骑万人睡的贱货,让她当女表子比让她死更好。” 梁修身脸上的笑容更盛,他原本并没有想自己动手,在此之前,他做的也不过就是用仙人跳算计白慧宇而已,真正作奸犯科就是从那次开始。 他原本雇了一个绿林人,可是当幽兰从骡车里爬出来,衣衫凌乱,不小心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时,梁修身忽然想起,这幽兰虽然是女伎,但还是处子之身! 于是他便蒙了脸亲自上场了。 那次之后,他才感受到报复的快乐。 幽兰在他身上娇吟着求情时,他的身心全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我原本想把那幽兰再享受一次,可是没想到那鸨儿赚钱心切,很快就找到一个外地来的行商接手幽兰。朝云把这件事告诉我,我便让朝云趁着那行商醉酒搀扶的时候,把一张字条藏到行商的衣裳里。那幽兰也是个蠢的,只顾着装模作样,却没有看过行商的衣物,那行商酒醒后便发现了字条,他果然就大闹起来,鸨儿叫来混混把他轰出去,他自是不甘,后来更是雇了帮闲,隔三差五就给那鸨儿递话恐吓。不过,从那以后,幽兰便彻彻底底变成了人尽可夫的娼妇,这种贱人,我碰一下都嫌脏。” 若是没有朝云,梁修身不会轻而易举就算计了幽兰。 那时的朝云得到了东家少爷的青睐,以为自己苦尽甘来,终于等到机会飞上枝头。 梁修身面带嘲弄,道:“我告诉那贱人,我就是要替弟弟出口气,只要让幽兰生不如死,我便停手,想法子替她从春山书坊赎身,在京城置办一处宅子,等到我成亲以后,便抬她进府做姨娘。朝云一早就知道,我的生母最早就是外室,后来进府做了姨娘,那贱人便就存了这心思,想要为我生下一儿半女,然后顺理成章母凭子贵,蠢货,她也配!” 就是因为这个念想,再加上朝云出卖了幽兰,她有把柄握在梁修身手中,从那以后,朝云便对梁修身千依百顺。 梁修身把在幽兰身上享受过报复的快乐,他变本加厉,在朝云身上肆意而为。 “那贱人是处子之身,就觉得自己很清白,还想给我生孩子,我偏不让她如愿,我折磨她,用针扎,用牙咬,喂她吃春丸,却就是不要她,让她像母狗一样摇尾乞怜,哈哈哈,这是那个贱人应该承受的,她就是下贱,上赶着给男人做外室,当小妾,她就该生不如死!” 梁修身纵声大笑,声音凄厉如同鬼魅。 屏风后的华静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或者,梁修身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真正想要报复的人,不是朝云,而是他的生母! 他虽然是嫡长子,可一直被梁太太嫌弃。 梁太太嫌弃他,他也嫌弃自己,更嫌弃生母。 可他却还要假装不知道这一切,在外面还要硬撑起嫡长子应有的体面,而实际上,他只是一个自卑的外室子。 他恨自己那见不得过的身世,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的胞妹被送给一个年龄能当他们父亲的人做了姨娘。 他救不回自己的妹妹,也不能下手杀死那给他带来耻辱的生母,所以当朝云这个曾经在他生母身边服侍过的人出现之后,他下意识地就把自己心中的戾气发泄到朝云身上。 “你们问我为何会杀了那个贱人,我没想杀她,那天她说她不想这样了,那贱人想要和我断了往来,她惹怒了我,我一时失手掐死了她。这不怪我,她若是像以前那样顺从我,我岂会掐死她,就是她犯贱,活该,她该死!” 强者发怒,拔刀向更强者,弱者发怒,拔刀向更弱者。 华静瑶面色越发冰冷,她站起身来,从屏风后走出来。 看到忽然出现的少女,梁修身一怔,但很快眼中便闪过一丝鄙夷。 他憎恶女人。 这世上所有的女人全都下贱,全都该死。 他的生母、梁太太、幽兰、朝云,家里对他抛媚眼的丫鬟。 甚至还有帮过他的阿沅。 当初他就是以给次辅做妾的因由,说服阿沅来京城的。 阿沅明知郑次辅是个老头子,却还心甘情愿想去做姨娘。 这就是贱! 这世上只有一个好女子,那就是他的妹妹。 可惜妹妹已经死了。 华静瑶盯着梁修身的眼睛,她在那双眼睛里看到隐忍着的残暴。 “你恨我?”华静瑶问道。 梁修身没有回答,看向华静瑶的目光更加凶狠。 华静瑶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说道:“反正你也恨我了,那我不妨告诉你,这个案子就是我查出来的,我不但查出你是这案子的凶手,我还会建议府尹大人对你重判。” “原来是你这个贱人,哈哈哈,顺天府没人了吗,居然让个娘们儿破案,我得罪过你吗,你为何要害我?”梁修身大力挣扎,想要扑上来厮打,无奈他戴着行枷和脚镣,只能恨恨咬牙。 “你生母虽然曾经是外室,但她生养了你,并且费尽心思把你送进梁家做了嫡长子,她生了你,她也从未害过你,为了你的前程,她在梁家苦守秘密;而梁太太虽然讨厌你,但她却还是把你养大,没有把你的身世告诉本家的人,她所做的,也不过是培养亲生儿子而已,她也没有害过你,还有幽兰和朝云,她们虽然骗过梁齐家,可那是因为梁齐家自己蠢,他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你却还是把你妹妹的死算到了她们身上。 梁修身,连累你妹妹的,是梁齐家,让你妹妹致死的,是郑家人,就连令你生母做外室做姨娘生下你这个畜牲的,也是你爹梁世家。 他们才应该是你要报复的人,可你却不敢动他们,你只敢对弱者下手,就连憎恨你也只敢用在女人身上。 梁修身,你是个儒夫,除了自卑,你一无所有!” 正文卷 第五一零章 两筐折子 “胡说,你胡说,我不是懦夫!”梁修身声嘶力竭,那些人全都是贱人,全都是! “我还杀了白慧宇,我用刀捅了他,是我,是我做的!” 华静瑶声音冷冷:“在你眼中,白慧宇只是一个出身商户的小人物,是你弟弟的跟班而已,我说过你这种人只会对付比你弱的人,你承认杀他,不过是想给自己蒙上一块遮羞布而已。” 华静瑶转身离去,身后传来梁修身的谩骂。 这两天沈逍要么在宫里,要么在飞鱼卫,听说梁修身已经归案,沈逍很欣慰,华大小姐真是厉害,又破了一件案子。 他想等到忙完之后,亲自下厨给华大小姐做顿佳肴,他能看得出来,华大小姐很喜欢吃他做的菜,那是真的喜欢,不是客套。 想起华大小姐尝到美食时,那一脸陶醉的样子,沈逍唇边浮起一抹微笑。 “公子,不,国公爷!” 平安匆匆从外面进来,那日白慧宇走出官驿时遇到的两位官兵,就是平安和喜乐,所以他们也算是半个人证,平安觉得喜乐已经笨得无可救药,所以他代表喜乐去顺天府录口供签字画押。 沈逍连个眼角子也没有给他,继续去看手里的卷宗。 平安讨了个没趣,连忙说道:“国公爷,小的在顺天府的时候,恰好秦府丞在审问梁修身,华大小姐从里面出来,小的听到那梁修身在里面骂人呢,骂的是华大小姐。” 沈逍抬起头来,浓眉蹙起:“梁修身骂华大小姐?” “是啊,小的听他骂得着实不堪,便悄悄问了在场的衙役,衙役说那梁修身得知这案子是华大小姐破的,便破口大骂,他骂华大小姐是......小的说不出口。” “说!”沈逍低喝。 平安大着胆子,小声说道:“他骂华大小姐是......是贱人......” 沈逍的眼角微不可见地跳了一下,他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平安蹑手蹑脚走出来,心里嘀咕:国公爷啊,你可要抓住这个机会啊! 一个时辰后,沈逍走出飞鱼卫,他先是去了顺天府,找秦崴要了梁修身的口供,看完之后,他对秦崴说道:“你这里有书吗?” 秦崴不解,在他的印像里,这位新出炉的国公爷不是一个爱看书的人,不,他们沈家就没有爱看书的。 “有啊。”良好的教养告诉秦崴,无关紧要的假话不要说,没必要。 “多拿几本,借我用用。”沈逍说道。 片刻之后,平安抱着厚厚一叠书册跟着沈逍走进关押梁修身的号房。 因为重要证人白慧宇因病还未进京,梁修身还会随时提审,因而他没有被带回大牢,而是暂时住在衙门里的小号房。 那小号房里目前只关押着他自己,梁修身倒是享受了一把单间待遇。 永国公沈逍过来,是得到秦府丞允许的,门外的衙役小武不敢拦着,可是年轻的国公爷为何还要带来这么多书? 怕梁修身坐牢无聊,让他在牢里自学成材,成为监狱之光? 小武认识平安,两人私底下有猪头肉的情份。 小武一个眼神,平安就懂得他的心思。 平安拍拍书册,对小武说道:“这犯人不会说话,国公爷教他学学说人话。” 原来如此! 小武肃然起敬,不愧是国公爷啊,用书来教化罪人,这是以德服人,这才是大智慧,大功德。 号房的人被关上,里面响起砰砰的闷响,像是拳头敲在地上。 小武没有在意,国公爷的境界是他仰头也忘不到的,他就不要打扰了。 再说,他看到了尹捕头,想起尹捕头审讯犯人时动不动就要大刑伺候,小武看尹捕头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屑,看看人家国公爷,难怪一把年纪还是个捕头。 尹捕头一巴掌拍在小武脑袋上:“你小子斜着眼睛看我,是眼珠子不舒坦,想让我抠出来帮你揉揉?” “没有没有,昨天射箭练准头,眼珠子一时半刻还没有扳过来。”小武缩缩脖子,尹捕头那手像蒲扇似的,也不知道打过多少人。 正在这时,号房的人被打开,沈逍信步走出来,还是那般英俊,还是那般精神。 平安手里依然捧着书,只是这书,算了,这四分五裂的破纸是怎么回事? 目送年轻的国公爷带着他那年轻的随从离开,小武才看向号房里带着脚镣的犯人。 梁修身疼得浑身打颤,然后哇的一口,吐出一滩混着鲜血的秽物。 小武皱眉,走过去查看,没有伤,连块淤青也没有,这人犯八成会内功,逼出一口鲜血,想要碰瓷国公爷。 小武才不会上当! 秦崴看着沈逍还回来的那些书,不,那些废纸,目光渐渐变得呆滞。 次日早朝,督察院都御使、人称吵遍朝堂无敌手的钱三老爷钱不争,率领三十名御使将连夜赶写的两大筐折子呈给皇帝。 第一筐折子,参当朝次辅,内阁大学士郑荣,收受贿赂,荒淫好色,尸位素餐,任人为贤,结党营私。 第二筐折子,参河间府同知、进士出身的梁世白,以庶充嫡,违备纲常,行贿上官,德行有失,不配为官。 顺天府正在审理的那桩丫鬟被杀案,因重要人证没有到堂,此案尚未审结,因此对于满朝文武而言,直到此时,他们才知道,原来这案子审着审着,居然把当朝次辅给牵扯进去了。 皇帝叫了顺天府尹黎之明到御书房问话,又叫了秦崴,却唯独没有召见郑次辅。 郑次辅头大如斗,这叫什么事啊,那梁家都是些什么人,怎么这案子就把他也给连累了? 听闻此事,华静瑶也觉得奇怪,她记得这案子从始至终也没有惊动过御史,且,梁家以庶充嫡的事,就是这两天刚刚审出来的,并没有传出去,为何钱不争钱三老爷知道得这么清楚? “姑娘姑娘,这是平安刚刚送过来的,韩记的门钉肉饼,就是不好吃了,说是昨天买的,平安还说,国公爷说了,让用小平锅热一下再吃。”小艾说道。 正文卷 第五一一章 门钉肉饼 “韩记?”华静瑶知道韩记在哪里,韩记与钱不争家只隔了一条胡同! 韩记是上百年的老字号。 去年,顺天府认为,那片地方现在都是官宅,让韩记择地搬走。 钱不争便给黎府尹参了一本,引经据典,把黎府尹骂得狗血喷头。 后来大家才知道,钱不争之所以会买下那处宅子,就是为了能吃到刚刚出炉的韩记门钉肉饼! 现在顺天府让韩记搬走,他那宅子不就白买了? 这事传出来后,韩记的生意比以前更好了。 也因为这件事,京城里人人都知道,钱不争家住在哪里。 华静瑶眨眨眼睛,昨天沈逍去韩记买门钉肉饼了?不对,是去找钱不争了? 见自家姑娘怔愣着没有说话,小艾又道:“对了,平安往铺子里放了五两银子,留下一份书单,让伙计照着书单上写的,把书送去顺天府,交给秦府丞,刚刚伙计跟奴婢说,那书单上的书,咱们铺子里全都没有,而且都是多年前的老书了,兴许天心阁和万卷坊能寻到,托奴婢问问姑娘,那五两银子是退给平安,还是让伙计去天心阁和万卷坊买了送去。” 华静瑶更愣怔了。 买书的人当然不会是平安,要么是沈逍让他买来送给秦崴的,要么是秦崴自己托他帮忙买的。 书单上的书若是没有,到其他书局里寻来,给客人送去,这也是理所应当,大不了就不赚钱了。 可是天心阁和万卷坊才有的书,为何要在她的书铺里买来,再送去交给秦崴? 天心阁是藏书楼的名字,同时也是秦家刻坊的名字。 万卷坊同样也是秦家的刻坊。 既然有刻坊,当然也有同名的书铺,伙计口中的天心阁和万卷坊,就是指的书铺。 到华大小姐开的书铺里,去买秦家的书铺才有的书,然后送去给秦崴? 秦崴这是多不受家里待见,连自家的书都不能买,要让华大小姐的人替他悄悄买过来? 华静瑶不由想起韩记的门钉肉饼。 “让史丙到顺天府打听打听,这两天国公爷去过吗,做过什么,对了,但凡是和秦府丞有关系的事,全都打听一下。”华静瑶说道。 一个时辰后,史丙就打听回来了。 “回禀姑娘,昨天国公爷的确去过顺天府,他先是去见过秦府丞,就是一进一出的时间,出来的时候平安抱着厚厚一叠书。从秦府丞屋里出来,国公爷又带着平安去了关押梁修身的小号房,在里面的时间并不长,国公爷离开的时候,那叠书全都烂了,梁修身吐过血,直到现在也直不起身来,他说国公爷打他,可衙役验过,他没有伤,全是胡说八道。” 华静瑶微一沉吟,见史丙似是还有话说,便问道:“还有呢?” 史丙微笑:“没有了,小的就是觉得今天这事打听起来很容易,小的没费力气便打听得清清楚楚。” 是啊,永国公私下见犯人,还把犯人打得吐血的事,当然不会外传,可是史丙还没有开口,就有人把这事原原本本告诉他了。 想睡觉递枕头都没有这么恰到好处的。 华静瑶笑了笑,道:“嗯,我知道了,是平安那小子越来越话多。” 沈逍那个人,垫着书本,把梁修身打到内伤,这才是他的风格,至于特意把这事传到她耳朵里,肯定是平安自做聪明搞出来的。 还有送门钉肉饼这件事,也不是沈逍的风格。 华大小姐若是想吃门钉肉饼,沈四公子会学来亲手做给她吃的。 回到长公主府,华静瑶心里美得冒泡。 昭阳长公主横她一眼,抚摸着小雪那光洁的皮毛,没好气地说道:“你有多久没去看望你爹了?整日往外跑,你爹丁忧,孤苦伶仃,有你这样给人当女儿的吗?” “也是啊”,华静瑶自责,“我这阵儿太忙了,忙到没有时间过去,娘啊,您替我去吧,求求您了,好不好?” 昭阳长公主芙蓉花般的脸,竟然有那么一点点潮红。 “还是铜锣巷的那桩案子?不是说已经破案了吗?” “咦,娘您也听说了?那案子是我破的,娘,我这么厉害,是随您了吧?”华静瑶厚着脸皮,把脑袋靠在昭阳长公主的肩膀上,又学着小雪的样子蹭了蹭。 昭阳长公主深深吸一口,闺女香喷喷的,一闻就知道是她生的。 她生的闺女又漂亮又聪明,难怪沈逍那小子早早就惦记上了。 “钱不争在朝堂上那么一闹,如今还有谁不知道梁家那些烂事,真是上不了台面。还有郑荣,临老入花丛,听说已经请了御医进府,看来要称病了。” 做官做到郑次辅这个位置,门生故旧遍布朝堂,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好的法子就是冷着他,让他自己找个体面的退路。 先是称病,接着便是乞骸骨,一般是三次,第三次时皇帝自会准奏,郑家子弟已经出仕的有四人,其中不乏前程大好的,现在看来,即使不会受到郑次辅的影响,仕途上也会停滞几年了。 听公主娘说到钱不争,华静瑶便把梁修身骂她,沈逍找过钱不争,又揍了梁修身的事说了一遍。 昭阳长公主冷哼一声:“你还夸他?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吗?” 华静瑶翻个白眼,我爹做什么都是好的,沈逍做了这么多,你还不知足。 华静瑶伸出爪子就往公主娘怀里摸,手刚碰到公主娘的衣襟,就挨了小雪一爪子。 华静瑶忙抽手,手背上还是留下一条浅印子。 “娘,小雪欺负我!”华静瑶告状。 “你乱摸啥?”公主娘问道。 “我是想要摸摸看,您的心长在哪边,是不是长偏了。”华静瑶说完就跑,跟着雪梨去洗水抹药了。 次日,真真正正的偏心眼白慧宇被抬进京城,和白慧宇进京的消息一起传出来的,还有皇帝已责礼部和吏部,查实河间同知梁世白嫡庶混淆,祸乱纲常以及行贿之事。 当年梁世白在京城时四处找门路,京城里收过他厚礼的不少,除了正常的年节丧娶,总有几个是说不清的,好在真正给梁世白办过事的,也只有早已过世的霍铭和梁世白的老姑爷郑次辅。 霍铭虽是霍阁老兄长,但是分家多年,霍铭死后,其子弟专注学问,无一出仕。这事查到他那里也就算是到头了,不用追究。 可郑次辅就不一样了,毕竟是做过梁世白便宜女婿的人啊。 意料之内,郑次辅上了乞骸骨的折子,没有等到三上折子,第一道折子呈上来,皇帝便准了。 郑次辅失魂落魄走出来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皇帝在打他的老脸。 百年之后的谥号,恐怕是没有了。 正文卷 第五一二章 鸟语花香 转眼过了一个月,沈逍终于回到了国公府。 没错,自从栀姐儿被接到折芦巷之后,也自从沈逍回京以后,他这还是第一次回来。 没有国公爷的国公府,反而比国公爷住在这里时更加生机盎然。 刚刚走过垂花门,沈逍的鼻翼微微一动,他闻到了不应出现在这里的味道。 然后,年轻的国公爷就看到了鸟笼,很多鸟笼。 庑廊下、树枝上、花径旁...... 百鸟朝凤是祥瑞。 百鸟乱叫是呱噪。 百鸟造粪......国公爷怒了! “不要对我说,这些鸟是自己飞来的。”沈逍冷冷地说道。 因为要接栀姐儿,平安回过国公府,关于这些鸟的来历,平安当然知道。 喜乐才是真的不知道。 前几天,沈逍去华三老爷家里蹭饭,看到华三老爷正在指点青语青言种花,便把喜乐派过去学习,喜乐学成归来后,就去丰台买花买树,这些日子就忙这事。 看着喜乐那比国公爷还要错愣的模样,平安得儿意地笑。 何止是一百只鸟,国公府里还多了一百尾鱼一百盆花。 对了,据说那一百尾鱼放进湖里,次日便有一半翻了肚皮,祥伯又让人买来五十尾放进去,次日又死了一片,于是祥伯索性多买了几百尾备着,现在不仅是湖里有鱼,各屋各院,国公府的角角落落,但凡是能养鱼的地方,盆盆罐罐里都有鱼。 就连这一百只鸟,也不全是华大小姐送来的那些了。 国公府的老仆,十之七八都是老老国公爷、老国公爷留下来的老人儿,会打仗、会杀人、会养马,唯独不会养鸟。 第一批鸟送来后,就死了一半,大多数都是给撑死的,祥爷便又多买了一些,后来又买来四个擅长养鸟养鱼的小厮,这些鸟才没有继续死下去。 至于那些花,府里倒是有花匠,那些花一盆没死,但是祥伯担心啊,比对着那些花的种类,又采办了几百盆,万一那些死了,这些新买的就是后补。 “国公爷,这鸟不是自己飞来的,是华大小姐让人送来的。” 终于把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平安激动得就像是他自己要娶媳妇一样。 沈逍以为自己听错了,华大小姐送来的?真是她送来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有听她提起? 早知道府里一片鸟语花香,他还住在折芦巷里做什么。 把国公府围了一圈儿,看着那一尾尾活蹦乱跳的金鱼,那一盆盆争奇斗艳的鲜花,还有那叫声宛如天籁的鸟儿,沈逍发现生活竟是如此美好,徜徉其中,宛若仙境。 至于鸟粪的味道? 问这话的一定有病! 沈逍去书铺找华静瑶,可华静瑶不在。 朵儿家的酱肉铺子开了分号,华大小姐和沈逦、李补儿、小乔氏,一起去贺喜了。 朵儿的兄嫂见来的不仅有东家小姐,还有长公主家的姑娘,两人紧张得手足无措。 好在华大小姐平易近人,出手更是大方。 贺礼是......十头大肥猪,这是华大小姐和李补儿、小乔氏三人合送的,华大小姐出了大头,李补儿出的小头,小乔氏刚刚开始做生意,手头吃紧,她出的是力气。 小乔氏去了通州,到柳家猪场挑了猪,亲自押猪,不,押车回到京城,这姑娘跟着李少白去乡下收过两回药,胆子越大。 华静瑶又订了二十斤猪头肉,二十只猪耳朵送到长公主府,想到公主娘可能从未吃过如些接地气的好东西,她又多订了二十只大猪蹄子。 果然,昭阳长公主看着那猪头肉,似乎看到一头没有身子的猪正在对她微笑,昭阳长公主好半天没有下箸。 华静瑶叹了口气,指着大猪蹄子说道:“娘啊,这个可以美容养颜。” 大猪蹄子上的肉都是提前拆好后才端上来的,昭阳长公主吃了不少,连亏好吃,华静瑶却觉得差了那些一点意思,大猪蹄子当然要拿在手里直接啃才过瘾。 不过,她也只能回到绣园里,避开紫薇几个大丫鬟,带着小艾小夏这两个小丫鬟,关上门大快朵颐。 又过了两天,梁修身的案子经刑部核查,批复下来。 梁修身谋杀秀才白慧宇,伤而未死,当判绞刑。 然,梁修身杀害朝云一案,朝云虽有身契,但却非死契,朝云仍是良籍,梁修身杀害良家子,且,奸而未遂,杖一百,判斩刑。 两罪合一,判杖一百,斩立决。 河间同知梁世白以奸生子冒充嫡长子,又以亲女贿赂上官,治家失德,致使其子连杀两人,为祸百姓,养子不教父之过,朝廷罢免了梁世白正五品官职,同时除掉了他的进士功名。 转眼之间,梁世白就成了白身。 反倒是梁齐家,不但没有被父兄牵连,而且依然留在国子监读书。 白经历先是到国公府求见沈逍,感谢沈逍对白慧宇的救命之恩,无奈去了两次也没能见到,带去的礼物门房也没收。 这次的案子,白慧宇除了挨了一刀以外,也算是安稳渡过,前途没有受到影响。 白经历觉得也应该感谢华大小姐,若不是华大小姐查到真凶是梁修身,说不定这杀人凶手就要算到白慧宇身上,毕竟他也曾经租过那宅子,他也约过朝云。 永国公府进不去,长公主府就更不用想了。 白经历随便找了个读书人一打听,便打听到华三老爷住在折芦巷去折芦巷。 华大小姐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白经历自是不方便,便带了厚礼,去感谢华三老爷。 却没有想到苗红也在,白经历听说这就是那座宅子的苦主,二话不说,也没和家里商量,便要买下铜锣巷的那处宅子。 白家有的是钱,别说是一座宅子,十座八座也能一口吞下。 苗红觉得这和白家没有多大关系,总不能让白家吃亏。 白经历是个较真的性子,从折芦巷出来以后,第二天又到凤阳书院找过苗红,苗红还是没有答应。 白经历和白三老爷商议之后,都觉得不能让苗红吃亏,既然苗红不肯把宅子转卖给白家,那就请衙门出面吧。 次日,白经历便去了顺天府。 几天之后,顺天府判那宅子的买卖契书无效,梁家和牙行须把房款退还给苗红。 苗红得知背后帮忙的是白经历,便又登门致谢,两人年龄差不了几岁,白经历也喜丹青,一来二去,白经历和苗红竟然成了好友。 正文卷 第五一三章 牌九蛾眉 夏去秋来,慈宁宫的牌局雷打不动,偶尔昭阳长公主不会过去,但是大长公主却是雷打不动。 大长公主的婆家姓廖。 廖家是扬州大族,到了仁宗年间,廖家嫡房势微,子孙中没有出挑的人材,反倒是一个外室所出的子弟,名叫廖云的高中进士,后来又选上庶吉士。廖云出仕之后,在数次政局动荡中,站队正确,一生官运亨通,孝宗登基时,廖云官拜户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有“计相”之称。 如今在京城的廖家便是廖云这一支。 大长公主的夫君廖谨二十二岁时高中状元,骑马游街时被大长公主一眼看上,把那戏台上的状元尚公主的戏码搬到了现实上。 只是现实中的状元郎在做了驸马之后并没有做那戏台上的八府巡按,而是在瀚林院编了一辈子书,与大长公主对诗品茶,描眉簪花,诗情画意了几十年,前几年驾鹤西去。 廖驸马泉下有知,估计打死也不会相信,雅致了一辈子的大长公主,在他仙逝之后,忽然转性,什么诗啊画啊,哪如打牌有意思,大长公主不但进宫打牌,在府里也是日日坐在牌桌上。 除了打叶子牌,大长公主还喜欢推牌九,而且还必须要真金白银,否则老太太就嫌不过瘾,没意思。 大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姑姑,宗室里辈份最高的就是她了,谁敢赢她的钱?于是大长公主逢赌必赢,愈战愈勇。 郑妤姑娘就是大长公主在赌桌上见到的。 郑妤的外祖母是廖驸马的亲姐姐,廖老夫人已经去世多年,膝下一儿一女均不在京城,儿子范文阳外派广东,女儿范氏则远嫁蜀地。 去年范文阳升任昌平知州,这才与舅舅家渐渐有了往来。 范氏自从嫁到蜀地,十几年来一直水土不服,小病不断。 范文阳到了昌平后,又得知外甥郑郡已经考取童生,便写信邀请妹妹和妹婿带着一双子女到昌平小住,一来是为了调养妹妹的身体,二来也能给郑郡请位名师。 郑家是蜀中也是诗书传家的仕林大族,但是最近十几年,郑家子弟在仕途上便难有做为。 郑妤的父亲郑隆越与郑婉的父亲郑礼是隔着房头的从兄弟。 郑隆越是从进士出身,做过一任县丞,知道自己在仕途上难有精进,便索性回家了。 郑隆越辞官后,带着一双儿女在蜀地游历,考察民风,几年下来,他写了两本介绍蜀地风物的书,他对两个孩子非常宠爱,这两本书的署名便是父子三人的名字,郑隆越、郑郡和郑峨眉。 郑峨眉便是郑妤为自己取的字。 范文阳也是在看了这两本书之后,才决定栽培外甥郑郡的。 这些年,他一直后悔不该让妹妹嫁去郑家,那时郑家老太爷刚刚致仕,门生故旧众多,郑家一门兴旺。 谁能想到,范氏进门才一年,咏恩郡主就嫁过来了。 那时范文阳就知道,郑家的前程到头了。 咏恩郡主是安王后人,若是安王的后人老老实实做个闲王也就罢了,偏偏赵白安还出了事,是被处斩的。 咏恩郡主是赵白安的妹妹。 若不是这些缘故,堂堂皇女怎会远嫁到蜀地? 名为下嫁,实为发配。 可那时范氏已经与郑隆越做了夫妻,而且夫妻恩爱,范文阳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去年隆安王府出事,咏恩郡主大归,范文阳和整个郑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来,悬在郑家头上的那把刀终于没有了。 前不久,郑郡进了凤阳书院读书,范氏来到北方后,身体果然大好,郑隆越便带着范氏和范妤在京城小住,游历京城附近的名胜古迹。 廖家的女眷带着范氏和范妤来给大长公主磕头,意料之中,大长公主正在推牌九。 她老人家对范氏还有印像,很是高兴,一方面想要与多年不见的晚辈亲近,一方面又舍不得从赌桌上离开,于是便问范氏:“你会推牌九吗?” 范氏摇头,她也听说这位老公主喜欢玩牌,她还以为是叶子牌,却没想到竟然是推牌九。 大长公主很失望,又看向范妤:“好孩子,你会吗?” 谁家十五六岁的姑娘会推牌九啊。 郑妤就会! 这姑娘跟着父兄走遍蜀地,市井乡村,三教九流全都接触过,推牌九她还真学过。 大长公主立刻对这姑娘另眼相看,喜欢得不成,破天荒地还输了十两金子。 没错,大长公主赌钱都是以黄金论,你说你没带金子,只有银票,那你没有上赌桌的资格。 大长公主喜欢郑妤的还有一点,就是这姑娘的爽利。 女眷出门没有谁会随身带着金子,但是金簪金钗金首饰却是有的。 郑妤当即拔下头上的赤金镶红宝石的金簪子,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官用小秤秤了,估了价。 大长公主虽然输了十两金子,可是心情却比赢钱还要好。 不但赏了郑妤好几件她年轻时戴过的钗环,两天后还把郑妤带进慈宁宫,向太后显摆。 谁让太后整天说她的外孙女又破了什么案子呢,谁还没有个外孙女? 亲生的外孙女没有,拐着弯的外孙女有的是! 太后没让郑妤陪她推牌九,太后不好那口。 太后见郑妤眉目姣好,落落大方,便问起郑妤在蜀地的事,郑妤对蜀地各府各县的风土人情如数家珍,得知郑家三口在京城只是小住,还要四处游历时,太后便对郑隆越夫妻也有了兴趣。 遂召范氏进宫,范氏大方温婉,豁达乐观,太后见了很是欢喜,难怪能够教出郑妤那样的姑娘。 再后来就是皇帝与太后说起大皇子的亲事,太后问:“他上次看上的是骆家的丫头,怎么样了?” 皇帝似笑非笑:“没有下文了。” 太后满意了,道:“好,好,哀家听说上次瑶瑶破的那个案子,就是请骆家姑娘来验尸的,这样看来,还真不合适。” “嗯,就是看过那姑娘验尸,他才断了心思的。”皇帝说道。 “好,这样多好,他懂得什么是他该做,什么不是他该做的,这就是好。”太后说道。 皇帝又问:“那母后觉得霍家和崔家的两位姑娘如何?” 太后微笑:“皇帝不是早有决定了吗?还要借着哀家的口说出来,皇后和德妃又在你面前提起来了?” 皇帝有些不自然,道:“这与皇后和德妃无关,儿子只是觉得这两家太过强势了。” 太后微一思忖,问道:“听说皇帝提了廖家的外甥范文阳做了昌平知州?哀家还知道范家和蜀地郑家是姻亲。” 做了昌平知州,距离进六部仅是一步之遥,其他地方的知州是从五品,昌平知州却是从四品! :。: 正文卷 第五一四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 皇帝心中一动,太后这些年来从来没有管过朝堂之事,范文阳虽然出身和能力全都不错,可是太后也不会凭白无故过问一个昌平知州的事,莫非是因为范家,或者是郑家? 见皇帝没有说话,太后不悦:“皇帝以为哀家想管你那朝堂上的事吗?哀家只是想要早日喝上一碗孙媳茶而已。” 原来是这样。 皇帝连忙陪笑:“儿子是您身上掉下的肉,岂会不知您的心思,儿子只是在想让谁去打听打听,那范文阳家里有没有适龄的女儿。” 太后横他一眼,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道:“皇帝日理万机,臣子后宅之事你不知道才是对的,说起那范文阳啊,哀家倒是见过他的妹妹和外甥女。” 范文阳的外甥女? 那不是蜀地郑家的人吗? 想到蜀地郑家,皇帝便想到了咏恩郡主,更想到了隆安郡王。 见他眉头微微蹙起,太后笑着说道:“虽说都是姓郑的,可是隔着房头,且,那身上有范家的骨血。” 皇帝对范家是有好感的,否则范文阳的仕途也不会顺遂平坦。进士及第,庶吉士观政三年,督察院三年御史,外派广东任肇庆府通判三年,连州知州三年,如今是昌平知州。 这十二年里,范文阳连连高升却稳扎稳打,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出,范文阳的仕途履历,完完全全是当朝阁老们的复刻! 而范文阳如今也只有三十七岁,只要他不出大差错,四十出头一个小九卿是稳稳的了。 除此之外,范文阳的祖父范逸曾经做过詹士府少詹士,而他的外家则是京城廖家。 皇帝说道:“儿子还记得,当年曾在詹士府见过范文阳,那时他只有十来岁,举手投足却已有大家风范,一看便是世家望族养育出来的孩子,儿子还曾想让他做伴读,可惜他祖父却以他太过顽劣给婉拒了。” “还有这事儿,哀家倒是没有听你说起过。范逸能被先帝挑给你用,自是看中他的老成持重,这样的人教养出来的孙儿,又岂会顽劣,看来只是想给子孙留条后路罢了。” 太后叹了口气,这倒也怨不得范逸。 这大周朝啊,但凡是从小就立下的太子,十之七八没有活到登基那日。 范逸既入了詹士府,他这条命便已经和太子绑在了一起,他护不住儿子,却还想护住孙儿,不让孙儿给当时的太子做伴读,便是他能给孙儿的最大保护了。 范文阳也没有令祖父失望,走最稳妥的路,行最中庸的事,在祖父和父亲先后去世之后,他不显山不露水的撑起了整个家族。 “哀家虽然觉得范文阳的外甥女不错,可是......若是没有骆家姑娘的事也就罢了,既然有过,那哀家就想着,让大哥儿自己也瞧瞧,日子还是要他自己过。”太后说道。 皇帝颔首:“母后素来就是最疼孩子的,当年也是这样对儿子说的。” 太后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那可不一样,皇帝当年是自己瞧上的不假,可你瞧上的不只一个,而是七八个。” 皇帝嘿嘿干笑,有那么多吗?他不记得了,反正后来全都进了他的后宫,至于都有谁,除了皇后和德妃以及大皇子的生母林嫔以外,还有谁来着,唉,朕的记性不太好,早就忘了。 所以啊,朕看到太后和皇后、德妃,为了大哥儿的亲事着急上火,朕就替她们累,索性就把她们看上的,和大哥儿自己看上的,全都纳了,多省事,多简单! 唉,可惜朕不能说,说了怕是全都要不高兴。 “那就全由母后做主,对了,朕还有很多折子没有看,朕先告辞了。” 皇帝起身,向太后行礼,然后快步出了慈宁宫。 ...... 一场秋雨一场寒,下了两天雨,树上的叶子便所剩无几了。 华静瑶被紫薇软硬兼施地穿上了紫貂斗篷。 分明还没到要穿大毛衣裳的时候,华静瑶透过车窗望出去,可不是嘛,满京城就她一个穿貂儿的。 “小艾,你去彩衣坊给我买件夹棉斗篷,快去。”华静瑶说道。 小艾没动:“紫薇姐姐说......” “这是你家姑娘说的,快去!”华静瑶加重了口气。 小艾飞快地算算得失,紫薇姐姐会骂她,自家姑娘会罚例钱。 小艾跳下马车,拦了一顶小轿,往彩衣坊去了。 华静瑶进了书铺,只等着小艾买了衣裳回来,她便去找李补儿和小乔氏。 李少白虽说是个骗子,可是骗子多半有几分聪明,李少白就是这样,他和小乔氏的药材生意做得很不错,再加上有李补儿管帐,只用了大半年的时间,便存下三百两。 前几天李补儿过来,说是他们以一年五十两的价钱,租下西华胡同的一个跨院当作坊,又花了二十两买了两个小丫头并一个小子,还添置了一辆骡车,请华静瑶有空时到他们的新作坊去看看。 华静瑶挺高兴的,李补儿就不用说了,只要没有她爹拖后腿,这姑娘能过得很好。 可是小乔氏就不同了,一年以前,谁能想到小乔氏能够靠自己的双手自食其力,在偌大的京城里堂堂正正地活下来呢。 至于李少白,算了,那是废物利用。 又等了约末小半个时辰,小艾就一阵风似的回来了。 “姑娘,奴婢看到尹捕头带人出衙门了,奴婢问过孙小福,他说是西华胡同死人了。” 西华胡同? 小乔氏她们的药材作坊不就是在西华胡同吗? 小艾也是想到了这个,才急匆匆赶回来。 “姑娘啊,您说是不是李姑娘她爹被仇家给杀了啊?”小艾问道。 华静瑶想起上辈子的事,李补儿是为了她爹才杀人的。 上辈子李少白就是个老骗子,可是现在李少白已经改邪归正了啊。 对了,还有个小乔氏,大小乔氏的案子和无为道有关系,那个什么范莲叶至今在逃,小乔氏是那案子的重要证人,范莲叶该不会是要回来杀死小知氏泄愤。 华静瑶也坐不住了,小艾买回来的新斗篷她看也没看,就直接穿上了。 “走,我们也去看看。” 正文卷 第五一五章 皇子岳家 马车在离西华胡同十几丈远的地方停下来,胡同外面已经聚满了人,顺天府的衙役们正在维持秩序,可是衙役们手中横着的哨棍无法阻挡京城百姓旺盛的求知欲,有人拔着脖子,有人跳起来,有那身手敏捷的索性爬到胡同外面那棵大柿子树上。 李补儿说过,她们租的那家在最外面,就是西华胡同的第一家。 小艾说道:“李姑娘还说,房东是位翰林老爷,家里的公子外放出京,没有个三年五载不会回来,家里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便拿出来出租了。” 华静瑶蹙眉,当时她听说西华胡同的小跨院会租给人当药材作坊,也觉得意外,毕竟这里离二皇子府只隔着一条街,这附近住的没有平头百姓,那时她还在想,这家人该不会是日子不好过,才要把家里的院子单另租出去吧。 史乙早就带着人先一步到胡同口去打听,这时刚好回来。 “姑娘,小的打听清楚了,出事的是刘翰林家里。死者是刘翰林的母亲”,史乙说到这里,忽然压低了声音,道,“这就是李姑娘她们租的那户人家,这会儿李姑娘她们都被看管起来了。” 华静瑶心里格登一下,问道:“为什么要把她们看管起来,她们有嫌疑吗?” “小的问了一声,说是刘老恭人屋内财物丢失,现在不仅是李姑娘她们,府里所有的下人也全都被看管起来了。”史乙说道。 华静瑶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这个刘翰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刘是很常见的姓氏,翰林院里应该不是只有一位刘翰林。 等等,刚刚史乙说什么,刘老恭人? 那是四品官员母亲的诰封。 四品、从四品? “这位刘翰林是不是做侍读学士的那位刘翰林?”华静瑶问道。 “对,就是那一位,刘咏刘翰林”,说到这里,史乙露出一个有点诡异的笑容,补充了一句,“小的听说刘翰林家的大姑娘十有八、九会成为二皇子妃。” 华静瑶点点头,这事她早在春日宴之后就听说了。 只是因为大皇子的亲事一波三折,二皇子赵谦总不能越过大皇子先行指婚,因此这亲事便也拖了下来。 但是刘翰林的夫人一早就被叫进宫里,该点给她的也都点了,刘大姑娘不会议亲,连京城里的宴请也不去了,这大半年来就在府里等着指婚呢。 真没想到,李补儿她们竟然是租的刘家院子。 想想也是,刘翰林的父亲寒门出身,据说一辈子都在还人情,到了刘翰林这一代,家底也是薄得很。 但凡有子弟外放出京的人家,家里都会留着屋子,像刘翰林家这样,儿子前脚走,后脚就把院子租出去的,一定是等钱用,那一年五十两的租金,对于刘家很重要。 想到这里,华静瑶就更加好奇起来,刘家家底这么薄,刘老恭人手里莫非还藏着宝贝不成? 华静瑶可以确定李补儿和小乔氏是不会为了偷东西而杀死一个老太太的,但她也只敢保证她们两个人,至于李少白,还有刚刚买的那三个人,华静瑶就不能保证了。 她对杨晴说道:“拿上我的大金牌,跟着史乙去和尹捕头说,这案子我插手了。” 拥有大金牌的人,就是这般霸气! 尹捕头求之不得! 你以为他没看到小艾那丫头吗? 他当然看到了,他就猜那丫头会把这事告诉华大小姐。 所以刚刚有人告诉他,史乙来过,尹捕头便放下心来了。 华大小姐虽然拿的是飞鱼卫的牌子,可是她插手顺天府的案子,只要没把飞鱼卫叫过来,那这案子就还是顺天府的。 华大小姐最大的好处,就是从来不和他们争功,功劳都是他们的,每次破了案子,华大小姐都是事成拂袖去,不留功与名。 就这美德,比黎府尹都要强多了。 华大小姐在尹捕头殷切的目光中,围观百姓八卦的眼神里,昂首挺胸走进命案现场。 刘家报案来得太急,尹捕头没有找到骆仵作,他带来的是顺天府另一位仵作,姓苟,平时顺天府收上来的路倒儿,都是由他验尸,然后再让义庄的人抬走。 所谓路倒儿,就是死在路边的那些尸体,大多都是些流民乞丐,要么是病死,要么是饿死,冬天时也有冻死的,偶尔有打架斗殴而死的,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总之,苟仵作平时验的都是没有技术含量的尸体。 跟随苟仵作一起来的,还有协助检验女尸的婆子。 华静瑶看到来人是苟仵作,便有些失望。 两个月前,玉带河发现一具尸体,鼻孔里干干净净,连根水草也没有,明明是死后被人扔进河里的,苟仵作却认定这是淹死的,最后还是骆仵作重验,在尸体的百会穴发现一枚长钉,确定是死后被毁尸灭迹扔进河里,后来又请了叶行帮忙绘了画像,找到那具死尸的真实身份,查到此人久病在床,其妻与奸夫合谋将其杀害,后又沉入河中。 苟仵作险些造成一起冤案。 看到华大小姐,苟仵作有点不自然。 那个铁钉杀人的案子,就是华大小姐坚持要让骆仵作再验的。 当时华大小姐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苟仵作惴惴不安了好几天,生怕顺天府把他轰走,连路倒儿也不让他验了,屠户可以兼职仵作,可他是贱籍,不当仵作却不能去做屠户。 好在华大小姐后来没有找他的麻烦。 今天听说是人命案子,若不是尹捕头说找不到骆仵作,苟仵作是真的不想过来。 瞧瞧,华大小姐又出现了。 只要有人命案子,华大小姐总能碰上。 “华大小姐,小人还是回去吧。”苟仵作说道。 他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比不上骆仵作,有些东西是需要天赋的,这不服不行。 “不用,苟仵作你不用回去,说不定还有用上你的地方。”华静瑶说道。 她又对尹捕头说道:“我可以请顺天府以外的仵作过来验尸吗?” 尹捕头面露难色,说真的,刘翰林至今还没有同意验尸。 虽然大周律的刑律有明文规定,但凡命案,必须经由县以上衙门指定的仵作查验,并填写尸格,死者家人不得阻止,否则按同案论处。 可是现在死的那位是有诰封的老恭人,刘翰林若是坚持不让查验,顺天府也只能不了了之。 华静瑶道:“劳烦尹捕头对刘翰林说一声,这案子由我来查,我要请的也是一位女仵作。” 尹捕头那颗硕大的脑袋灵光一闪,华大小姐口中的女仵作莫不是骆四姑娘? 除了骆四姑娘以外,尹捕头实在想不出来,这世上还有另一位女仵作。 正文卷 第五一六章 未来皇子妃 听说长公主府来人找她的时候,骆四姑娘的心里就像揣了只大兔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跳个不停。 那次大皇子向她表白,她想了十几天,最终她当面婉拒了他。 她说她最大的梦想,是想像三叔父那样,成为一名仵作。 她说完那番话,忽然感觉很轻松,然后她发现,大皇子好像也很轻松。 他在笑! 然后,她也笑了。 自从春天时给那个名叫朝云的女子验尸之后,华大小姐便没有再约过她。 午夜梦回时,骆四姑娘想过这个中原因。 想来是因为大皇子吧。 她曾听三叔父说起过,大皇子与华大小姐兄妹感情很好。 华大小姐没有再请她去验尸,也没有约她一起玩,可能是不想尴尬吧。 骆四姑娘有点失落,曾经她还以为能和华大小姐成为朋友。 不知道华大小姐现在派人来找她,是让她验尸,还是有其他事? 如果是验尸......骆四姑娘扬起头来,旁边的丫鬟吓了一跳,四姑娘的眼睛咋像那水晶罩子的大灯笼,贼亮贼亮? 来人自称杨晴,是华大小姐身边的人。 半个时辰后,骆四姑娘走进了西华胡同刘翰林家里。 和上次在顺天府验尸时不同,这次骆四姑娘只带着一个提着验尸箱的小姑娘。 上次她带去四个丫鬟,可是衙门压根不让她的人进去,只让一个有经验的婆子给她打下手。 所以这大半年来,骆四姑娘没有像望夫石一样干等着华大小姐,她培养出一名助手。 她敢说,她这个助手,比起衙门里的那个婆子毫不逊色。 “华大小姐,我来了,这个是我的助手阿手小珂。”骆四姑娘指着身后的小姑娘说道。 原来不是丫鬟啊。 华静瑶表示佩服。 她在家里守孝,孝期的头一两个月,她闲得就差挠墙了。 真的,那时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是看话本子,总之是啥也没干。 再看的人家骆四姑娘,同样是在家里待着,就给自己培养出一名助手。 看到骆四姑娘来了,尹捕头松了一口气,这下子看看刘翰林还能怎么说。 就在刚刚,刘翰林引经据典,说了一大通尹捕头和华大小姐全都听不懂的话,总之,就是无论是仵作还是那名婆子,全都不配给他的老母亲验尸! 好了,现在骆四姑娘来了。 正儿八经的开国勋贵家的嫡出姑娘,又是未嫁之身,还不配给你老娘验尸? 果然,刘翰林怔了怔,立刻说道:“女子行仵作之事,成何体统?” 骆四姑娘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铜锣巷女尸案,便是经骆四姑娘之手查验,此事上达天听,圣上亦知晓,并且称赞骆四姑娘有先祖遗风,怎么,圣上赞扬过的事,到了刘翰林口中就成了不合体统了?啧啧啧,看不出来,刘翰林的眼光见识强过圣上。” 刘翰林脸色大变,他指着华静瑶怒道:“你满口胡言,本官何时说过那种话,你......” “你什么你,一个老头子冲着小娘子指指点点,你不嫌自己有辱斯文,我还嫌你有口臭呢,你不让我们验尸,莫非是心虚?对了,尹捕头,依大周律,死者家人不配合验尸,该怎么来着?”华静瑶似是没有看到刘翰林的怒目而视,转头去问尹捕头。 尹捕头早就对刘翰林忍耐许久了,听到华大小姐这样问,他大声说道:“依大周律,若死者家人不配合仵作查验尸体,当以同案犯人论处。” “原来如此,刘翰林,不知你可听清楚了?”华静瑶阴森森地问道。 刘翰林冷哼一声,一拂袖子,转身离去。 骆四姑娘还是头回遇到刘翰林这样的人,建明伯府就像是个游乐园子,一大家子凑在一起,要么说赚钱的事,要么也是说各自感兴趣的事,总之,是没有刘翰林这样的。 “他这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骆四姑娘问道。 华静瑶笑道:“读书人讲究的是气节,宁可躲到没人的地方画圈圈踩小人,也要在人前宁死不屈。” “那他是答应了?”骆四姑娘又问。 “当然是答应了,他敢不答应,我就敢把他绑了。” 华静瑶的声音细声细气,可是听在骆四姑娘耳朵里,怎么就有那么一点恐怖的感觉呢。 刘老恭人年纪并不是很大,五十八岁,身材不算高大,但骨骼粗壮,一双手上满是老茧和裂口。 骆四姑娘拿起刘老恭人的手仔细查看,她没有见过京城里哪一位养尊处优的老太太会有这样的一双手。 就是家里的婆子也不会如此。 约末过了半个时辰,骆四姑娘从屋里走出来,向四下看了看,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四周站着四五个刘家的丫鬟婆子。 华静瑶对骆四姑娘说道:“请问刘老恭人的尸体可还有需要再验的必要吗?” 骆四姑娘却反问道:“不知华大小姐可否能请到永国公帮忙看一看?” 华静瑶瞄了一眼离得最近的一个婆子,那婆子正竖着耳朵听着呢。 “当然可以。”华静瑶毫不犹豫地说道。 她立刻叫了史丁过来,让他去国公府找沈逍。 前一阵子,沈逍在折芦巷偶遇昭阳长公主,然后,他便搬回了国公府。 史丁前脚刚走,刘大姑娘搀着一脸憔悴的刘夫人走了过来。 华静瑶对刘家的女眷没有印像,也不知道以前是不是见过,对她而言,这就是第一次见面。 没想到赵谦的这位准皇子妃长得是这样的。 华静瑶觉得,赵谦真正喜欢的,应是郑婉那种类型。 前世郑婉宠冠后宫,后来宫里又晋的几位嫔妃,也都是和郑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尖脸,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小口一点点,拿把扇子就是一幅精工细作的工笔仕女图。 对比之下,这一世的准皇子妃刘彩书长相略显潦草了。 倒不是说刘彩书长得丑,而是长得应该没在赵谦的审美上。 刘彩书有一把又黑又厚的好头发,头发浓黑的人,大多眉毛也是如此。 刘彩书不但有两条墨染般的浓眉,就连整张脸,也给人一种毛茸茸的感觉。 当然,成亲的时候开了脸,或许就好了,可现在她不是还没有成亲嘛。 华静瑶甚至看到了她唇上那一圈儿挺明显的小胡子。 正文卷 第五一七章 死因 刘夫人与刘彩书站在一起,如果不是知道她们身份的人,绝对不会相信她们是母女。 刘夫人肤如凝脂杏眼桃腮,虽然已经不年轻了,可是却保养得很好,骆四姑娘尤其仔细看了她搭在女儿胳膊上的那只手。 那只手雪白细嫩,宛若玉葱一般,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之手。 四人相互见礼,刘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事怪我,不该贪那每年五十两的银子把跨院租出去,没想到会引狼入室,害了婆婆。” 刘彩书柔声劝解:“母亲不要自责,把院子租出去的事,也不是您能决定的。” 华静瑶轻轻扬起一条眉毛,刘大姑娘不错啊,这话说的,很是引人入胜。 刘夫人正要说话,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骆四姑娘忽然开口,她对华静瑶说道:“我要把刚刚查验的结果整理成尸格,可否走开半刻?” 华静瑶问道:“死因确定了?” 刘家报案说的是刘老恭人是被人掐死的,而华静瑶过来以后也曾亲自去看过,刘老恭人的脖颈上确实有几个手印。 骆四姑娘说道:“还要等永国公来了之后方能确定。” 她的话音方落,刘夫人便疑惑地问道:“为何还要请永国公过来,他是男子,如何能查验老恭人的尸身?” 华静瑶在心里冷笑,刚刚说要去请永国公时,那婆子便已经去给你报信了,否则你们母女怎会来得这样及时? “刘夫人看病,也都是请的女大夫?不知是哪位女医,还请刘夫人帮忙引荐,广济寺的庵堂里,倒是有擅长医术的比丘尼,不是给刘夫人问诊的可是那两位大师?”华静瑶问道。 刘夫人与刘彩书站在一起,如果不是知道她们身份的人,绝对不会相信她们是母女。 刘夫人肤如凝脂杏眼桃腮,虽然已经不年轻了,可是却保养得很好,骆四姑娘尤其仔细看了她搭在女儿胳膊上的那只手。 那只手雪白细嫩,宛若玉葱一般,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之手。 四人相互见礼,刘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事怪我,不该贪那每年五十两的银子把跨院租出去,没想到会引狼入室,害了婆婆。” 刘彩书柔声劝解:“母亲不要自责,把院子租出去的事,也不是您能决定的。” 华静瑶轻轻扬起一条眉毛,刘大姑娘不错啊,这话说的,很是引人入胜。 刘夫人正要说话,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骆四姑娘忽然开口,她对华静瑶说道:“我要把刚刚查验的结果整理成尸格,可否走开半刻?” 华静瑶问道:“死因确定了?” 刘家报案说的是刘老恭人是被人掐死的,而华静瑶过来以后也曾亲自去看过,刘老恭人的脖颈上确实有几个手印。 骆四姑娘说道:“还要等永国公来了之后方能确定。” 她的话音方落,刘夫人便疑惑地问道:“为何还要请永国公过来,他是男子,如何能查验老恭人的尸身?” 华静瑶在心里冷笑,刚刚说要去请永国公时,那婆子便已经去给你报信了,否则你们母女怎会来得这样及时? “刘夫人看病,也都是请的女大夫?不知是哪位女医,还请刘夫人帮忙引荐,广济寺的庵堂里,倒是有擅长医术的比丘尼,不是给刘夫人问诊的可是那两位大师?”华静瑶问道。 刘夫人与刘彩书站在一起,如果不是知道她们身份的人,绝对不会相信她们是母女。 刘夫人肤如凝脂杏眼桃腮,虽然已经不年轻了,可是却保养得很好,骆四姑娘尤其仔细看了她搭在女儿胳膊上的那只手。 那只手雪白细嫩,宛若玉葱一般,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之手。 四人相互见礼,刘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事怪我,不该贪那每年五十两的银子把跨院租出去,没想到会引狼入室,害了婆婆。” 刘彩书柔声劝解:“母亲不要自责,把院子租出去的事,也不是您能决定的。” 华静瑶轻轻扬起一条眉毛,刘大姑娘不错啊,这话说的,很是引人入胜。 刘夫人正要说话,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骆四姑娘忽然开口,她对华静瑶说道:“我要把刚刚查验的结果整理成尸格,可否走开半刻?” 华静瑶问道:“死因确定了?” 刘家报案说的是刘老恭人是被人掐死的,而华静瑶过来以后也曾亲自去看过,刘老恭人的脖颈上确实有几个手印。 骆四姑娘说道:“还要等永国公来了之后方能确定。” 她的话音方落,刘夫人便疑惑地问道:“为何还要请永国公过来,他是男子,如何能查验老恭人的尸身?” 华静瑶在心里冷笑,刚刚说要去请永国公时,那婆子便已经去给你报信了,否则你们母女怎会来得这样及时? “刘夫人看病,也都是请的女大夫?不知是哪位女医,还请刘夫人帮忙引荐,广济寺的庵堂里,倒是有擅长医术的比丘尼,不是给刘夫人问诊的可是那两位大师?”华静瑶问道。 刘夫人与刘彩书站在一起,如果不是知道她们身份的人,绝对不会相信她们是母女。 刘夫人肤如凝脂杏眼桃腮,虽然已经不年轻了,可是却保养得很好,骆四姑娘尤其仔细看了她搭在女儿胳膊上的那只手。 那只手雪白细嫩,宛若玉葱一般,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之手。 四人相互见礼,刘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事怪我,不该贪那每年五十两的银子把跨院租出去,没想到会引狼入室,害了婆婆。” 刘彩书柔声劝解:“母亲不要自责,把院子租出去的事,也不是您能决定的。” 华静瑶轻轻扬起一条眉毛,刘大姑娘不错啊,这话说的,很是引人入胜。 刘夫人正要说话,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骆四姑娘忽然开口,她对华静瑶说道:“我要把刚刚查验的结果整理成尸格,可否走开半刻?” 华静瑶问道:“死因确定了?” 她的话音方落,刘夫人便疑惑地问道:“为何还要请永国公过来,他是男子,如何能查验老恭人的尸身?” 正文卷 第五一八章 官银 制药作坊的所有人都在这里,华静瑶挨个看了一遍。 两个小丫头,胖的十二,瘦的十一,哪个都不像是能掐死一个胖老太太的。 那个小子倒是长得粗粗壮壮,可如今刘家是皇子的准岳家,那后宅里八成连只公苍蝇也飞不进去,这么一个大小子,是怎么混进去的? 根本不可能。 华静瑶看来看去,也就是李少白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 别看他也进不了后宅,但是他有一张相貌堂堂的脸,和一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嘴。 如果他说服了后宅里的某个婆子,然后让那婆子里应外合...... 华静瑶觉得这未偿不可。 这样一想,她看向李少白的目光便越发深沉。 李补儿立刻留意到了,她指着李少白,问道:“是你?你干的?” 李少白先是被华大小姐看得发毛,这会儿又被自家闺女质问,他觉得自己比那戏台上的窦娥还要冤。 “没有没有,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咱们搬到这里才三天,除了这院子,别的地方我全都没有去过。” 李补儿怔了怔,可不是嘛,不仅是她爹,她们这些人全是如此,作坊里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停当,哪有空去别的地方? 华静瑶没有说话,她留意到李少白刚刚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一刹那的闪烁。 如李少白这样的资深骗子,真情实感不会写在脸上,正因为华静瑶了解他这种人,所以才会不错眼珠地紧盯着他,果然让她捕捉到李少白眼神里闪过的那丝异样。 好在这院子里现在没有刘家人,更没有衙门里的人,华静瑶使个眼色,杨晴上前一把揪住李少白的衣领,李少白哎哟一声:“闺女,救我!” 李补儿也吃了一惊,华大小姐不打招呼就动手这是几个意思,怎么也该和她这个当家的说一声吧。 “别动他,让我来!”李补儿说道。 华静瑶让杨晴松手,换李补儿来。 李补儿指着李少白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李少白的声音飘飘悠悠,如那飘浮在半空的残花败柳。 李补儿大怒,骂道:“你要是不说实话,就让顺天府把你抓走,和采花贼关在一处,你信不信?” 李少白缩缩脖子,他闺女最大的优点就是说话算话,啧,这也不能算是优点。 他闺女说把他送到顺天府,那肯定是真的,华大小姐就在这儿呢。 “我说我说,你把手指头拿开,你这手指头上一股子药末子味儿。”李少白忙道。 李补儿冷哼一声,严厉一如李少白记忆里的后娘。 “昨天半夜,我出来上茅厕,听到啪的一声,我以为是野猫打翻了瓦盆子,就走过去看了看,结果就看到地上有个小布包,那位置离墙根不远,一看就是隔着墙头扔进来的。我捡起来一掂,沉甸甸的,还以为是金银,打开一看,竟然是半块砖头。” 华静瑶问道:“那布包在哪里?” 李少白揉揉鼻子,道:“砖头扔墙根了,就是那块儿。” 说着,李少白指向墙根,那里果然有半块青砖。 华静瑶正要再问,却听到李补儿在冷笑:“就这?你骗谁呢?说实话!” 华静瑶瞪大眼睛,骗子就是骗子,她差点就信了。 李少白耷拉着脑袋,小声说道:“还有一个元宝。” “元宝呢?藏在哪儿了?”李补儿问道。 李少白指指院子另一侧的墙角:“埋在那下面了。” 杨晴腿脚麻利,快步走过去,果然看到墙角那里的土与别处不同,她掏出随身带的匕首,三两下就挖出一样东西。 擦去上面的泥土,锃亮的银元宝便显露出来。 十两! 李少白心疼地闭上眼睛,完了,这下子都完了。 华静瑶眉头微蹙,这银元宝的成色也太好了一些。 她把银元宝拿出来,翻过来一看,果然,银元宝密密麻麻刻着一溜字:周建安十三年常平仓粮价银十两匠李林。 “咦,这银子上怎么这么多字?”李补儿凑过来问道。 华静瑶冷冷地说道:“这是官银。” 官银只有重铸成普通银子之后,经由朝廷各衙门或军队,与商户或百姓交易,方才流通出来。 但那样流出来的也是普通银子,而非官银。 百姓不能持有官银,这是重罪。 大多数百姓,一辈子也没有见过官银什么样,李补儿没有见过,李少白同样没有见过! 此话一出,李补儿吓了一跳,李少白也吓得脸色煞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半夜三更的,我啥也没有看出来啊,只是掂了掂......” 只是掂了掂,估摸有十两,担心被屋里人听到动静,心急火燎就埋起来了。 华静瑶微微眯起眼睛,对李少白说道:“你再把昨晚的事说一遍,从你出屋开始说起。” 李少白艰难地咽咽口水,他是真的害怕了,官银啊,他当了大半辈子的骗子,也没有骗到过官银,如今老老实实做小本生意,这要人命的官银却自己飞到他手里了。 “昨晚,嗯,三更天,不,快四更了,我起夜上茅厕”,李少白指指院子一角的茅厕,继续说道,“刚走到茅厕门口,就听到啪的一声,我以为是野猫碰翻了瓦盆,白天有几个瓦盆没有收进去,就放在院子里,于是我就走过去,看到地上扔着个小布包......” “等等”,华静瑶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你说是小布包,那外面的包袱皮子呢?” “包袱皮啊......”李少白是真的害怕了,老老实实地说道,“那包袱皮子滑溜溜的,摸上去像是还绣着花,夜里看不清楚,但一摸就知道是好料子,我闺女看不上,可是总有人会喜欢吧......” 李少白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去看他闺女。 “呸,你个老不要脸的,又想着去勾搭那些破鞋老娘们儿,对吧,你也不怕我娘从坟里钻出来抽死你!” 李补儿一口唾沫啐在她爹脸上,她爹用袖子擦了,冲着闺女咧咧嘴:“你娘最疼我,她知道我独自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拉扯你长大,她才不会怪我呐。” 正文卷 第五一九章 金绣 那包袱皮就藏在李少白的床褥下面,他和刚买来的那个叫阿毛的小子住在一个屋,担心被阿毛看到,天亮以后他也没有拿出来看过。 “咦,这什么破玩意儿,颜色都快褪没了,早知是这样的,我团吧团吧就给扔了。”李少白把那块包袱皮交给华静瑶,嘴里还在嘟哝。 华静瑶把李少白口中的破玩意儿抖开,赫然是一幅百寿图! “早上那个刘管家带人过来,要搜你们的院子,你们没让?”华静瑶问道。 “当然不让他搜”,李补儿说道,“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他又不是官老爷,他说他们老恭人丢了宝贝,我还说我这里藏了传家之宝呢,他们要动粗,我们也不怕,我和你说啊,我们家是真有功夫的,我爹那是三脚毛的功夫,我可不是。” 华静瑶一早就知道李补儿有武功,否则上辈子她是如何杀人的,只会易容那是千面人,可她的外号是千面人屠,加上一个字,意思就不一样了。 “所以你们就硬挡着,没让刘管家进来?”华静瑶问道。 “他们原本进来了,我带着阿毛,还有我爹,把他们打出去了,那刘管家领着衙门里的人过来,尹捕头不认识我,可他认识小乔,便让我们留在院子里,哪里也不要去,可那刘管家却还一个劲儿地说我们杀了人,奶奶的,这老王八,真不是东西!”李补儿说道。 因为帮华静瑶查案,李补儿去过顺天府好几次,她见过尹捕头,尹捕头也见过她,可是尹捕头几次见到的,却不是同一张脸,所以现在面对李补儿的真容,他反而不认识了。 但他是认识小乔氏的,小乔氏是方家灭门案的重要证人,后来史甲去顺天府给小乔氏办户籍,还是请尹捕头帮忙代办的。 也就是因为办户籍那件事,尹捕头知道小乔氏有靠山了,华大小姐就是她的靠山。 若是别人,刘管家那么一嚷嚷,尹捕头肯定会让衙役们进去搜查,就是因为小乔氏在这里,尹捕头才没有硬来,等着华大小姐过来再说。 华静瑶叹了口气,对李补儿说道:“这个破烂儿是前朝针王路月娘绣的,价值千金,是刘老恭人丢失的四件东西之一,那凶手就是为了偷这些东西才杀死刘老恭人的,若是刘管家,或者尹捕头,他们任何一个在你们院子里搜出这块包袱皮,这就是人赃并获,你们百口莫辩!” 刘家说的是四件宝贝,在华静瑶口中就变成了四件东西。 没听童嬷嬷说吗,其他三件平素里就摆在刘老恭人屋里的百宝阁上。 刘家可不是长公主府,真有价值连城的宝贝,岂会随随便便摆出来? 充门面有充门面的东西,能摆出来的,都是摔了砸了也能承受的。 至于这块包袱皮,平时是和旧衣裳放在一起的。 等等,以刘老恭人对待其他三件东西的态度,不是应该找个框子把这幅百寿图裱起来挂在墙上当画看吗? 为何还要藏到箱笼里? 华静瑶把那幅百寿图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几遍,也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 李少白和李补儿却早就脸色大变! 李补儿缓过气来,握起拳头,朝着她爹身上一顿猛捶,李少白没躲,任由闺女的小拳头雨点儿似的打在他身上。 “闺女,爹错了,爹再也不敢了,要不,下个月你扣爹的零花钱,行不?闺女啊,你消消气,别气坏身子......” 华静瑶两辈子加在一起,连条帕子也没有绣过,她不懂刺绣,也看不出这幅针王出品的百寿图好在哪里,若是绣个花样子,她至少还能看出那花绣得好不好看,可这都是字,若不是知道这是百寿图,她甚至不知道除了最上面那两个以外,其余九十八个都是啥。 她把那破包袱皮举起来,放在阳光下,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夹层。 下过秋雨,天空蔚蓝,阳光明净。那破玩意儿在阳光下有点点光芒。 “咦,有金丝。”小乔氏惊讶地说道。 京城里流行金绣的衣裳,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们,都有一两条金绣的马面裙。 华静瑶没有,她不喜欢金光闪闪的裙子。 “我刚刚也没看出来这是用金丝绣的啊,不对,好像又不是。” 华静瑶索性把包袱皮递给了小乔氏。 小乔氏会绣花,虽说绣功一般,可至少比她强。 小乔氏仔细看了,说道:“这个绣娘可真有本事,她用了金线,可却不是整个字都是,而是每个字上只有一笔是用金线绣的,其他的笔划则不是,啧啧啧,一点儿痕迹都没有,还是双面绣,这是高手,真是高手。” “只有一笔?”华静瑶拿过来再看,这次看清楚了,果然是每个字只有一笔是金丝,每个寿字的写法不一样,这一笔的位置也不同。 可想而知,几百年前,这幅百寿图刚刚绣成之时,定然如同洒落着点点金星,璀璨夺目。 如今岁月久远,绣图陈旧,那些金线也黯淡了,只有拿到阳光下,才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光芒。 华静瑶心中一动,问李补儿:“有纸笔吗?” 李补儿点头:“有啊,我记帐用的,就是墨和纸都不好,是最便宜的那种。” “行。”华静瑶说道。 她又转身问小乔氏:“你会画花样子吗?” 小乔氏有点不好意思:“我是照着别人的花样子,自己描的。” “没事,会描就行”,华静瑶重又把那幅百寿图交给小乔氏,说道,“你照着这上面金线的位置,一模一样描到纸上,不用描那些寿字,只描带金线的笔划。” “好,我试试,应该可以。”小乔氏答应道。 这时,守在外面的衙役推开院门,骆四姑娘带着她那个叫小珂的助手走了进来。 “华大小姐,刘老恭人的尸格做好了,你看看吧,上面有一处我给空着了,因为不敢肯定,要等到永国公过来才能确定。”骆四姑娘说道。 华静瑶接过那份尸格,粗略一看,便看到了两个关键的字—— 中毒! 正文卷 第五二零章 桃隐 华静瑶看向骆四姑娘的眼神充满疑问,这就是刚才在刘家内院时,骆四姑娘欲言又止,借着尸格把勘验结果告诉她的原因吗? 骆四姑娘验出刘老恭人是中毒,但刘老恭人颈上有掐痕,这才是本案蹊跷的地方吧。 “这就是你让请永国公过来的原因?”华静瑶问道。 骆四姑娘点点头,脸上泛起潮红,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敢确定是哪一种毒,三叔父说永国公的鼻子,不,是嗅觉灵敏,也不对,是他天赋异禀。” “哈哈哈。”华静瑶纵声大笑,骆四姑娘太有意思了,生怕让她误会沈逍是狗,不,沈逍的鼻子比狗还要好用。 沈逍现在是永国公了,皇帝时常会派差事给他,不能像小狸那样随叫随到,反倒是大柱子...... 华静瑶想起上次大柱子帮忙找到沾有那啥东西的褥子,瞧,若是让沈逍满院子用鼻子找物证,沈逍一准儿不答应,所以还是大柱子更好用. 华静瑶决定见到沈逍就和他商量这件事. 当然了,像今天这件事,需要用鼻子识毒的,还是沈逍更有用。 华静瑶想得透彻明白,很为自己变得如此市侩而窃喜。 可是当沈逍真的站到她面前时,小姑娘的脸蛋却热得心慌。 哎呀呀,如果她告诉沈逍,说有的时候大柱子比他好用,沈逍会不会生气? 他生气了犯病怎么办? “你怎么了?”沈逍压低声音问道。 “没,没事,咱们去看看刘老恭人的尸体。”华静瑶说完就走,沈逍无奈摇头,紧紧跟上。 听说还要再次察验尸体,刘翰林登时急了,何况永国公还真的来了。 身为科举入仕的翰林,刘翰林最看不起的有两种人,一是花银子捐官的,二是如沈逍这种蒙祖荫当官的二世祖。 像沈逍这种毛还没有长全的,从娘胎里就有官职,怕是除了名字以外,大字不识得几个,却稳稳坐在超品的位子上,十七岁的一等爵,呵呵。 刘翰林先前已经先后拒绝过两次了,有的事情,你第一次做,别人给你面子是对你的尊重;第二次做,别人再给你面子是你上了年纪;你第三次还要做,别人再给面子,就是打到你脸上了。 刘翰林怒气冲冲过去,刘彩书得知后,连忙和刘夫人一起追上去。 “母亲,这可如何是好?父亲若是和永国公吵闹起来,即使太后不会当面怪罪,心里也会不悦吧。”刘彩书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她是要做皇子妃的人,二皇子本就无依无靠,若是再因为她们家,而惹来太后的怨怼,以后的日子怕是更加难过了。 自从这门亲事口头定下之后,刘彩书用了不少心思,就连这大半年来,赵谦进宫的次数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三次,从春日宴到现在,赵谦总共进宫三次! 而大皇子呢,数不过来,没数了,皇帝随时都会召见大皇子。 三皇子去年被罚禁足,今年便重又生龙活虎,皇帝三天两头把他叫进宫里挨骂。 四皇子就更不用说了,年纪小还是孩子,本就得皇帝宠爱。 刘彩书叹了口气,族里的姐妹们全都羡慕她能做皇子妃,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这个皇子妃的重量。 母亲进宫便应下这门亲事,她想不答应都不行。 刘家的家世太浅,没有拒绝的资格,且,父亲和母亲更希望借着这门亲事提高门楣。 所以她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刘翰林是走到老夫人院门外面,被母女二人拦下的。 “父亲,您不能去,那是永国公,他是太后的娘家人,圣上待他也如子侄一般,你就是不会自己着想,也要想想女儿,女儿的亲事......” 刘彩书别过脸去,不让父亲看到她眼里的泪水. 刘翰林叹了口气,拂袖离去. 刘夫人是被女儿硬拽着过来的,见刘翰林走了,她却没有轻松之感,隔着半敞的院门,他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走进停放刘老恭人尸身的内室。 案子尚无定论,顺天府把这院子封锁起来,不让家人进去,只有童嬷嬷一个人与顺天府三名女狱卒在里面守护刘老恭人尸体。 刘夫人和刘彩书只能站在院外。 “书姐儿,既然永国公在里面,你还是回去吧,你现在的身份,不方便见到外男。”刘夫人说道。 “可是......那还有华大小姐和骆四姑娘,女儿留下也算不上失礼,女儿只是不放心父亲和您。”刘彩书心中隐隐有不祥之感,她总觉得祖母的死好像还有内情。 刘夫人把女儿额前的碎发替她别到耳后,柔声说道:“你大哥不在京城,这里总要有咱们家的人守着,你父亲刚正不阿,他不在这里最好,你若是不放心,就会陪他说说话,老恭人去世,最伤心的就是你父亲。” 刘彩书知道刘夫人已经打定主意,只好转身去了父亲的书房。 见她走了,刘夫人眼中的慈爱渐渐褪去,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冷哼。 这门亲事不好吗? 做皇子妃不好吗? 就凭那长相,能嫁个皇子就该谢天谢地了! 这个女儿没有遗传她的美貌,却遗传了父亲的假清高。 也不想想,刘家是什么家底,有资格清高吗? 刘夫人心中涌起怨怼之气,但是很快,她又恢复平静,又是那位温婉的贵妇人。 屋内,沈逍后退几步,转过身来,对华静瑶说道:“桃隐。” “桃隐?”对于华静瑶而言,这两个字分开她全都认识,可是放在一起就不认识了,“这是那种毒的名字?” “嗯,这种毒就是叫做桃隐。”沈逍说道。 “真的是桃隐?”骆四姑娘的声音里透着惊喜,忽然意识到这里还有死者,自己不能表现得太开心,骆四姑娘连忙敛神凝气,沉声问道,“国公爷,您能确定老恭人是身中桃隐而亡?” “我能确定。”沈逍说道。 他似乎是担心华静瑶不明白,便耐心解释道:“桃隐中的这个桃字,并非是桃花桃树的桃字,而是夹竹桃之桃。夹竹桃有剧毒,制作桃隐的主要原料便是夹竹桃的叶子。” 正文卷 第五二一章 夹竹桃 三人说这番话时,并没有避开童嬷嬷和三名女狱卒。 华静瑶一边说话,一边偷眼瞄向童嬷嬷。 童嬷嬷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底涌起惊惶之色。 适才向童嬷嬷询问时,童嬷嬷应对自如,并无半分异样。 而现在,他们压根儿没有和童嬷嬷说话,可童嬷嬷表现出来的样子,却像是正在接受审问一样。 华静瑶不动声色,笑着问骆四姑娘:“骆四姑娘该不会也识出那是桃隐了?” 骆四姑娘的脸颊更红了,她赧然道:“我没有见过这种毒,只是在《毒鉴》上看到过,若是忽略掉刘老恭人脖子上的指痕,刘老恭人的症状和《毒鉴》上描述的一般无二。但我毕竟没有见过,所以就劳烦国公爷跑了这一趟。” 沈逍想说,骆仵作的那本《毒鉴》还是他让人抄了送过去的。 原书在岳离那里,小时候每次身体内的毒性发作,他痛苦万分时,岳离便会扔一本书给他,让他大声读出来,这样就会转移注意力,减轻身体的痛楚。 那本《毒鉴》,他不知道读过多少遍,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华静瑶又看了童嬷嬷一眼,故意问道:“你说桃隐制作简单,那能有多简单?再说,你不是说夹竹桃本身就有剧毒吗?那直接摘片叶子让人吃下就好了,何必再制那劳什子的桃隐?” 沈逍解释道:“夹竹桃的叶子虽然毒性很大,但若是真接给人食用,毒发后非常痛苦,势必会引人注意。刘家的老恭人半夜生病,会惊动整座宅子里的人,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要去请大夫,而刘翰林一家更会过来侍疾。这样一来,一定会引起注意。而桃隐的情况却不一样。制作桃隐很简单,只需新鲜夹竹桃叶片,舀碎后取其鲜汁,和山楂冰糖一起煮焖,成汤后酸甜可口,没有夹竹桃的味道,且,桃隐的发作时间长达三或四个时辰,不易被人察觉。” 华静瑶又看向骆四姑娘:“骆四姑娘在尸格里写的,刘老恭人口腔内有山楂味道,你就是因为这个味道才会怀疑死者的真正死因是桃隐?” “嗯,我只闻到山楂的酸味,却闻不到夹竹桃的味道,所以我不敢确定刘老恭人的死因是桃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今天算是见识到国公爷有厉害了,我真是没有想到,世上还有人只需闻上一闻就能知道是什么毒,真是太神奇,也太了不起了。”骆四姑娘说道。 小姑娘眼底透着真诚,这恭维话自她口中讲出来,毫不违和。 华静瑶问道:“我听说夹竹桃大多是种在南方,北方并不多见,是吗?” 沈逍点点头,说道:“北方的确不多,我没见有谁家种着这种花。” 华大小姐送给他一百盆花,他有一天闲来无事,还真用心数了数,数了三遍也没有数对,不过他能肯定,华大小姐送他的一百盆花里,是没有夹竹桃的。 三人说这番话时,并没有避开童嬷嬷和三名女狱卒。 华静瑶一边说话,一边偷眼瞄向童嬷嬷。 童嬷嬷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底涌起惊惶之色。 适才向童嬷嬷询问时,童嬷嬷应对自如,并无半分异样。 而现在,他们压根儿没有和童嬷嬷说话,可童嬷嬷表现出来的样子,却像是正在接受审问一样。 华静瑶不动声色,笑着问骆四姑娘:“骆四姑娘该不会也识出那是桃隐了?” 骆四姑娘的脸颊更红了,她赧然道:“我没有见过这种毒,只是在《毒鉴》上看到过,若是忽略掉刘老恭人脖子上的指痕,刘老恭人的症状和《毒鉴》上描述的一般无二。但我毕竟没有见过,所以就劳烦国公爷跑了这一趟。” 沈逍想说,骆仵作的那本《毒鉴》还是他让人抄了送过去的。 原书在岳离那里,小时候每次身体内的毒性发作,他痛苦万分时,岳离便会扔一本书给他,让他大声读出来,这样就会转移注意力,减轻身体的痛楚。 那本《毒鉴》,他不知道读过多少遍,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华静瑶又看了童嬷嬷一眼,故意问道:“你说桃隐制作简单,那能有多简单?再说,你不是说夹竹桃本身就有剧毒吗?那直接摘片叶子让人吃下就好了,何必再制那劳什子的桃隐?” 沈逍解释道:“夹竹桃的叶子虽然毒性很大,但若是真接给人食用,毒发后非常痛苦,势必会引人注意。刘家的老恭人半夜生病,会惊动整座宅子里的人,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要去请大夫,而刘翰林一家更会过来侍疾。这样一来,一定会引起注意。而桃隐的情况却不一样。制作桃隐很简单,只需新鲜夹竹桃叶片,舀碎后取其鲜汁,和山楂冰糖一起煮焖,成汤后酸甜可口,没有夹竹桃的味道,且,桃隐的发作时间长达三或四个时辰,不易被人察觉。” 华静瑶又看向骆四姑娘:“骆四姑娘在尸格里写的,刘老恭人口腔内有山楂味道,你就是因为这个味道才会怀疑死者的真正死因是桃隐?” “嗯,我只闻到山楂的酸味,却闻不到夹竹桃的味道,所以我不敢确定刘老恭人的死因是桃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今天算是见识到国公爷有厉害了,我真是没有想到,世上还有人只需闻上一闻就能知道是什么毒,真是太神奇,也太了不起了。”骆四姑娘说道。 小姑娘眼底透着真诚,这恭维话自她口中讲出来,毫不违和。 华静瑶问道:“我听说夹竹桃大多是种在南方,北方并不多见,是吗?” 沈逍点点头,说道:“北方的确不多,我没见有谁家种着这种花。” 华大小姐送给他一百盆花,他有一天闲来无事,还真用心数了数,数了三遍也没有数对,不过他能肯定,华大小姐送他的一百盆花里,是没有夹竹桃的。 华大小姐送给他一百盆花,他有一天闲来无事,还真用心数了数,数了三遍也没有数对,不过他能肯定,华大小姐送他的一百盆花里,是没有夹竹桃的。 正文卷 第五二二章 毒烟 杨蓝找到了暖房,可是她却没有找到童嬷嬷说的那几株夹竹桃。 “夹竹桃?什么夹竹桃,咱们这里从未种过夹竹桃。”莳花婆子一脸不悦,目光戒备地打量着面前的姑娘。 杨蓝瞪她一眼,推开莳花婆子,大步流星走下楼梯。 暖房一半地下一半地上,为了让阳光能够照进来,暖房里还镶了十几块价格不菲的西洋玻璃。 杨蓝环视四周,全都是花花草草,琳琅满目的花草争奇斗艳。 杨蓝这才想起来,她压根儿就不知道夹竹桃长得什么模样。 这时,两个粗壮婆子闻声赶来,和那莳花婆子一起,向外推搡杨蓝:“你干嘛的,出去出去,你当这里是菜园子啊,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可是那看上去并不高大的杨蓝却纹丝不动,两只脚就像生了根一样。 “都给老娘滚一边去!” 杨蓝双臂一扬,三名婆子便被甩在地上。 没等她们爬起来,杨蓝的脚便踩在那莳花婆子的后背上,稍一用力,莳花婆子便疼得眼泪直流,哭爹喊娘。 “老娘是顺天府的,你们家摊上人命了,老实交待,那几盆夹竹桃藏在哪里,你若是不说,老娘就把你给废了,再交给顺天府。” 说着,她的脚上再次用力,莳花婆子嘶哑着嗓子求饶:“女大王饶命啊,那啥子夹竹桃全都死了,已经扔了。” “死了?怎么死的?”杨蓝问道。 “不知道啊,原本好好的,后来就不精神了,不到两日便枯萎死掉了。”莳花婆子说道。 杨蓝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两天的事,前天,对,就是前天扔的,花盆还在,就是墙角上放的那几个空盆。”莳花婆子说道。 杨蓝把脚从婆子后背上拿开,弯腰拽起那婆子,说道:“你是人证,跟我走!” 莳花婆子不肯,另外两个婆子被摔得七荤八素,不敢上前撕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土匪拖着莳花婆子走出暖房。 走出暖房不远,便是一条刺槐夹道。杨蓝自幼习武,眼锋锐利,她看到一个丫鬟原本向这边张望,看到她拽着莳花婆子走过来,那丫鬟掉头便跑,草绿色的裙裾消失在夹道尽头。 按照华静瑶的吩咐,杨蓝把莳花婆子押进李补儿她们的小跨院,尹捕头已经等在那里。 尹捕头原本在等那几盆叫做什么夹竹桃的物证,没想到杨蓝没有带回夹竹桃,却带回一个活生生的婆子。 “尹捕头,这婆子说那几盆花全都死了,你帮她好好想想当时发生的事。”杨蓝说道。 她最烦这些叽叽歪歪的老婆子了,把这种事交给尹捕头,大小姐一定更放心。 杨蓝顺手揪了根草叼在嘴里,抱着胳膊靠在门上。 牙齿刚刚碰到那根草棍,她忽然想起什么,呸呸两声,把草根吐了出来。 永国公说那什么夹竹桃从叶子到根茎全都有毒,这随手掐来的草棍说不定也和那夹竹桃一样,任她武艺高强,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倒。 这么一来,杨蓝的脑子反而清醒了。 她想起刚刚看到的绿裙子丫鬟,这事要赶快告诉大小姐去。 杨蓝前脚出了跨院,尹捕头后脚就审完了。 他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这么老实的犯人了,他只不过恐吓了两句,那婆子就搜肠刮肚把她知道的,连同她猜想的,竹筒倒豆子全都交待出来,尹捕头感动得差点哭了。 “姑娘姑娘,我看到一个丫鬟,鬼鬼祟祟盯我的梢。” 杨蓝话音刚落,尹捕头便风风火火走进了刘老恭人的院子。 “大小姐,审出来了。” 尹捕头把那莳花婆子的供词说了一遍。 四天前,刘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素娥来过暖房。那素娥素来高傲,仗着亲娘是刘夫人的陪嫁丫鬟,从不把她们这些粗使婆子放在眼里。 那天素娥却一反常态,不但带来了刘夫人赏的点心,还帮着她给花浇水。 莳花婆子受宠若惊,心中猜想了很多种可能,比如夫人爱花及屋,想要提拔她儿子了;再比如夫人把她种的花送给了某位皇太后,太后娘娘赏了金银,夫人一高兴,准备从手指缝里漏点银子赏给她。 素娥走后,莳花婆子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看看素娥浇的那些花。 有些花还没到该浇水的时候,她怕素娥不高兴,强忍着没有说,现在马上抢救说不定还来得及。 根据经验,莳花婆子很快就发现那几盆夹竹桃不妥了。 夹竹桃虽然是天竺那边传过来的,可却很容易养活,对花土花肥没有太多挑剔。 可是现在,几盆夹竹桃的花盆里,全都有淡淡的味道。 这味道并不明显,只有仔细闻才能闻到。 若是再晚上一会儿,味道散了,莳花婆子也不会闻到。 “那婆子说了,那是碱水,她绝不会往夹竹桃的花盆里倒碱水,那婆子还说,那就是素娥干的,可是她不敢说,原本还想要补救,可转念一想,她和素娥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素娥不会好端端地害她,接着她便发现这几盆夹竹桃上全都少了叶子,那叶子是刚刚被摘走的,那痕迹还新鲜着。这莳花婆子经验丰富,祖上几代都是给大户人家侍弄花草的,她知道夹竹桃有毒,平时侍候时小心翼翼,唯恐自己中毒,现在发现少了叶子,素娥又想要弄死这几盆花,她便怀疑素娥想用夹竹桃害人,她唯恐把自己牵连进去,就把那几盆花脱了盆土混在枯枝败叶里扔掉了。” 闻言,沈逍浓眉深锁,说道:“让人把府里负责打扫的人找过来,枯枝败叶多是焚烧后埋进土里,夹竹桃的枝干焚烧后散发的毒烟亦能令人中毒。” 派去的衙役很快就回来了,果然,刘府有个老仆呕吐腹痛,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他儿子也在府里干活,说他爹已经快要不行了。 这对父子负责运送垃圾,顺天府是都城,对垃圾管理非常严格,西华胡同与皇子府一街之隔,常有顺天府的衙役过来查看,正如沈逍所说,枯枝败叶会由各家的仆从放到大火盆里焚烧,之后再把草木灰埋到地里。 正文卷 第五二三章 丫鬟 那日这对父子就在后墙外面焚烧府里的落叶和枯枝的,根据那儿子回忆,那天确实有几盆暖房里扔掉的花。 好在那天有风,父子二人吸入的毒烟不限,虽然全都有中毒症状,但是儿子抗过去了,父亲年老体弱,这才没有熬过,偏偏不知道自己是中毒,还以为生了病。 片刻之后,素娥被带了过来,杨蓝紧紧盯着素娥,素娥身上穿的,便是一条草绿色的裙子。 “姑娘,在刺槐夹道上盯着我的那个丫鬟就是她。”杨蓝说道。 华静瑶看向尹捕头,笑着说道:“尹捕头,这个丫鬟还是由你来审,你是高手,那个莳花婆子和童嬷嬷全都是你审的,你看她们不是全都招了吗?” 尹捕头一头雾水,莳花婆子的确是他审的,要是童嬷嬷是怎么回事,童嬷嬷招认什么了?他怎么不知道? 可是素娥却觉得她已经知道了。 难怪要把她带过来,莳花婆子一定是说了那天她去暖房的事了。 至于童嬷嬷,她...... 素娥咬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你们不用审了,我全都招了,老恭人是被我用夹竹桃毒死的,我担心老恭人没有死透,又让童嬷嬷掐了一把。” 华静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让童嬷嬷掐的?那为何刘老恭人脖颈上的指印,与童嬷嬷的手指对不上?那是一双大手,是男人的手。” 素娥一怔,男人?怎么还有男人? 她梗着脖子,大声说道:“没有的事,你骗人。就是我让童嬷嬷掐的,没有其他人。” 华静瑶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宛若洋溢在春风里的喇叭花。 “那你就说说看,你为何要毒死刘老恭人。”华静瑶问道。 素娥握着拳头,大声说道:“大爷外派做官,老恭人悄悄从老家村子里找了个丫头,给大爷送过去做姨娘,我气不过,就和童嬷嬷一起,给老恭人下了毒。” “你家大爷是刘老恭人的亲孙子,她老人家给孙子纳个姨娘,该生气的人好像应该是你们家大奶奶,关你何干?莫非你爬过你家大爷的床,他把你始乱终弃了?” 小艾傻了,她都不知道自家姑娘是如何脸不红心不跳把这番话说出来的。 那日这对父子就在后墙外面焚烧府里的落叶和枯枝的,根据那儿子回忆,那天确实有几盆暖房里扔掉的花。 好在那天有风,父子二人吸入的毒烟不限,虽然全都有中毒症状,但是儿子抗过去了,父亲年老体弱,这才没有熬过,偏偏不知道自己是中毒,还以为生了病。 片刻之后,素娥被带了过来,杨蓝紧紧盯着素娥,素娥身上穿的,便是一条草绿色的裙子。 “姑娘,在刺槐夹道上盯着我的那个丫鬟就是她。”杨蓝说道。 华静瑶看向尹捕头,笑着说道:“尹捕头,这个丫鬟还是由你来审,你是高手,那个莳花婆子和童嬷嬷全都是你审的,你看她们不是全都招了吗?” 尹捕头一头雾水,莳花婆子的确是他审的,要是童嬷嬷是怎么回事,童嬷嬷招认什么了?他怎么不知道? 可是素娥却觉得她已经知道了。 难怪要把她带过来,莳花婆子一定是说了那天她去暖房的事了。 至于童嬷嬷,她...... 素娥咬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你们不用审了,我全都招了,老恭人是被我用夹竹桃毒死的,我担心老恭人没有死透,又让童嬷嬷掐了一把。” 华静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让童嬷嬷掐的?那为何刘老恭人脖颈上的指印,与童嬷嬷的手指对不上?那是一双大手,是男人的手。” 素娥一怔,男人?怎么还有男人? 她梗着脖子,大声说道:“没有的事,你骗人。就是我让童嬷嬷掐的,没有其他人。” 华静瑶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宛若洋溢在春风里的喇叭花。 “那你就说说看,你为何要毒死刘老恭人。”华静瑶问道。 素娥握着拳头,大声说道:“大爷外派做官,老恭人悄悄从老家村子里找了个丫头,给大爷送过去做姨娘,我气不过,就和童嬷嬷一起,给老恭人下了毒。” “你家大爷是刘老恭人的亲孙子,她老人家给孙子纳个姨娘,该生气的人好像应该是你们家大奶奶,关你何干?莫非你爬过你家大爷的床,他把你始乱终弃了?” 小艾傻了,她都不知道自家姑娘是如何脸不红心不跳把这番话说出来的。 那日这对父子就在后墙外面焚烧府里的落叶和枯枝的,根据那儿子回忆,那天确实有几盆暖房里扔掉的花。 好在那天有风,父子二人吸入的毒烟不限,虽然全都有中毒症状,但是儿子抗过去了,父亲年老体弱,这才没有熬过,偏偏不知道自己是中毒,还以为生了病。 片刻之后,素娥被带了过来,杨蓝紧紧盯着素娥,素娥身上穿的,便是一条草绿色的裙子。 “姑娘,在刺槐夹道上盯着我的那个丫鬟就是她。”杨蓝说道。 华静瑶看向尹捕头,笑着说道:“尹捕头,这个丫鬟还是由你来审,你是高手,那个莳花婆子和童嬷嬷全都是你审的,你看她们不是全都招了吗?” 尹捕头一头雾水,莳花婆子的确是他审的,要是童嬷嬷是怎么回事,童嬷嬷招认什么了?他怎么不知道? 可是素娥却觉得她已经知道了。 难怪要把她带过来,莳花婆子一定是说了那天她去暖房的事了。 至于童嬷嬷,她...... 素娥咬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你们不用审了,我全都招了,老恭人是被我用夹竹桃毒死的,我担心老恭人没有死透,又让童嬷嬷掐了一把。” 华静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让童嬷嬷掐的?那为何刘老恭人脖颈上的指印,与童嬷嬷的手指对不上?那是一双大手,是男人的手。” 素娥一怔,男人?怎么还有男人? 她梗着脖子,大声说道:“没有的事,你骗人。就是我让童嬷嬷掐的,没有其他人。” 华静瑶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宛若洋溢在春风里的喇叭花。 “那你就说说看,你为何要毒死刘老恭人。”华静瑶问道。 正文卷 第五二四章 祖母 内院里,刘彩书陪着刘夫人坐在炕桌前,她偷眼看向母亲,刘夫人面无表情,目光空洞,捻着佛珠的那双手,好像不是自己的。 “夫人,不好了,刚刚外院传来消息,说素娥姐姐全都招了,是她杀了老恭人。” 丫鬟素月匆匆跑进来,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啊?”刘彩书发出一声惊呼,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素月,“素娥怎么会杀人?你是不是听错了?” “没错,奴婢也担心听错了,又让奴婢的弟弟去外院打听了,顺天府的衙役说的,他们说是素娥姐姐亲口承认的,是她和童嬷嬷里应外合,一起杀了老恭人。”素月的弟弟十二岁,还没到出去的年纪,眼下也在内院当差。 刘彩书转头去看刘夫人,刘夫人手里的佛珠捻得越来越快,可是刘彩书却还是看到了,刘夫人那涂着凤仙花汁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再去打听,你们全都退下去,快!”刘彩书喝道。 素月连同屋里的两个丫鬟应声退了出去。 刘彩书走到门口,重新关好门,这才走回到刘夫人面前,压低声音问道:“母亲,祖母是不是您杀的?” 刘夫人猛的抬起头来,她瞪视着刘彩书,眼底渐渐涌起怒意:“你胡说些什么,我怎么会杀死你祖母。” “因为您恨祖母,恨祖母从不把您放在眼里,更恨祖母操控哥哥的亲事,素娥是替您顶罪的,不是吗?”刘彩书低声质问。 “你”,刘夫人抬手欲打,却终究没有打下去,她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佛珠放在炕桌上,“你祖母不是我杀的。她死了,你至少也要为她守孝一年,你父亲素来愚孝,说不定会让你守上三年,而你与二皇子的亲事至今尚未下旨,一旦你要守孝,这门亲事十有八、九就要黄了,我好不容易才给你争取来的好亲事,岂会就这样白白失去,所以你不胡思乱想,我真的没有杀你祖母。” 刘彩书凝视着刘夫人,感觉母亲不像是在说谎。 她想着刘夫人刚刚的这番话,不由泪盈于睫:“母亲,您真觉得这是好亲事吗?二皇子他......” “你是要说二皇子是个病秧子,既不得圣宠,又没有母家支持,对吗?”刘夫人反问道。 刘彩书没有说话,泪珠如断线的珠子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可那时若是没有这门亲事压着,你祖母就已经把你嫁给她娘家那个尚未及冠就生了四个庶子庶女的侄孙了,你祖母甚至连信物都给送过去了。”刘夫人声音冷冷,毫无感情。 “不可能!怎么可能,祖母......祖母......虽然不喜欢我,可也不会这样做啊,再说还有我父亲,父亲不会答应的。” 刘彩书拼命摇头,从小到大,刘老恭人确实不喜欢她,当着丫鬟的面,就说她是赔钱货,又说她长得丑,给高门大户当小妾都不配,可是那毕竟是她的亲祖母,她的父亲是从四品的翰林侍讲学士,是能出入御书房的人,祖母即使讨厌她,也不会把她嫁给孙盛那个混帐。 刘夫人冷笑,道:“你不信吗?你祖母是不是让你做了好几件荷包和扇套,说是她要赏给娘家晚辈用的?还再三让你亲手绣,不要假手丫鬟,有这回事?” 刘彩书一怔,脸色顿时惨白。 “那些荷包和扇套......难道是......难道是......”刘彩书声音颤抖,不,不会是她想的那样,一定不是! “没错,就是那些荷包和扇套,全都被你祖母交给了孙盛,这件事情被我知道后告诉了你父亲,你父亲反而把我训斥了一番,说我不顺父母、口多言,七出之条给我安了两条,若不是我自作主张应下了二皇子的亲事,这个时候你已经和孙盛定亲了。”刘夫人自嘲一笑,重又拿起佛珠套在手腕上。 刘彩书如坠冰窟,好一会儿才找回意识。 “祖母既然不是您杀的,那还有谁想杀她,还能有谁......” “有谁?她得罪的人还少吗?这府里的人,她哪个没有骂过,污言秽语,论起骂街,市井泼妇也不如她,说不定就是把人给骂急了,半夜三更把她弄死了。”刘夫人说到最后,咬牙切齿。 刘老太爷是寒门出身,为了读书,全村人勒紧腰带供他考上进士,为了报恩,他娶了村长的女儿孙氏,就是现在的老恭人。 刘老太爷报恩报了一辈子,做官的俸禄根本不够,下衙以后还要抄书赚钱,孙氏在外面接了针线活儿,起早贪黑,没有享过一天福,帮着刘老太爷赚钱还那永远也还不完的人情债。 刘老太爷用了一辈子的时间,终于把债还完了,刘家终于步入正轨。 刘翰林仕途平顺,他不用再还人情债,可是他要报母恩。 刘老恭人每天都要忆苦思甜,讲述她是多么辛苦才换来子孙们现在的幸福生活。 刘老恭人的恩情,刘翰林要报,刘大公子要报,刘夫人和刘彩书也要报。 刘老恭人大字不识,却把二十四孝记得滚瓜烂熟。 她不讲道理,那个大大的“孝”字就是她的道理。 刘翰林的亲事,刘老恭人原本想从同村的闺女里面挑一个,可是刘老太爷却未与她商量,便给刘翰林定下了恩师的孙女,刘老恭人为此很生气。 即使刘夫人带来上万两银子的陪嫁,刘老恭人还是讨厌她,别的婆婆立规矩,顶多就是在屋里站上几个时辰,刘老恭人立规矩,却是让儿媳寒冬腊月里在院子里站着。 因为儿子的亲事,她没能做主,于是到了孙子和孙女的亲事上,刘老恭人说什么也要由她做主。 刘大公子十四岁的时候,刘老恭人便给他订下了娘家的远房亲戚,那姑娘不识字,没读过书,嫁到京城十年,除了在府里料理家务,一次也没有与京城的夫人小姐交际过。 即便如此,刘老恭人还是自做主张,又给刘大公子纳了姨娘。 对于刘彩书的亲事,刘老恭人早有打算,她觉得这个孙女长得不好,不配嫁进高门大户,好在她娘家还有个侄孙子,长得也不好,她看着和孙女还是挺般配的。 孙子的亲事,她已经打了儿媳的脸,现在到了孙女的亲事上,她当然还要继续打儿媳的脸,非要把那个勾引她儿子的妖精打服不可。 正文卷 第五二五章 臭弟弟 可惜刘老恭人万万没有想到,她那个相貌平平,又只会咬文嚼字的孙女,只不过进了一次宫,就被皇家看中,要做皇子妃了! 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她那个狐媚子的儿媳妇使了奸诈手段才换来的这门亲事。 说不定是刘彩书,不要脸的勾引了皇子,对,就是这样,她儿媳妇就是个只会勾引她儿子的娼妇,连带着养出的孙女也是个娼妇。 偏偏赐婚的圣旨一直没有颁下来,刘家等了多久,刘老恭人就骂了多久。 刘大公子受不了,自己寻了个外发的差事,带着妻儿离京。 刘彩书无处可去,只好躲到自己屋里不出来,好在她毕竟是皇家内定的媳妇,宫里几乎每个月都有赏赐送过来,刘老恭人总算是不再扯着嗓子站在院子里骂,改到回到屋里小声骂了。 ...... 刘彩书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莫非真的是童嬷嬷?只有她才有杀死祖母的机会。” 刘夫人看了女儿一眼,没有说话。 她当然知道与二皇子的这门亲事不算是好的,外面都说二皇子与刘家的亲事之所以还没有颁下圣旨,是因为大皇子的亲事还没有订下来。 二皇子是弟弟,不能越过兄长。 刘夫人见过大皇子妃的那两位人选,霍大姑娘和崔大姑娘,全都是美人坯子,也不知道霍夫人和崔夫人怎么那样会生,生出的女儿长得都是她们的优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而她的女儿,容貌上没有随她,全都随了刘家人。 如果女儿生得再好一点,刘夫人也能给她寻门更好的亲事,早早地嫁出去,断了刘老恭人的念想。 现在倒好,老太婆这一死,女儿的亲事便要耽搁下来了。 这时,外面响起素月的声音:“夫人,外院有话传进来。” 刘夫人坐直身子,道:“进来。” 素月走进来,说道:“奴婢的弟弟又打听来了消息,说是暖房的莳花婆子和童嬷嬷先招供,然后素娥姐姐才招的,清垃圾的王老头和他儿子,也被叫过去问话了,还说王老头不是病了,而是中毒,夹竹桃的毒。” 刘夫人手里的佛珠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母亲,您怎么了?”刘彩书惊呼。 刘夫人面无表情,对刘彩书说道:“你陪我到前院看看,华大小姐和骆四姑娘都是千金贵女,咱们总不能慢怠了她们。” 李补儿他们的小跨院里,华静瑶和沈逍正对着小乔氏画的那张图大眼瞪小眼。 “这分明是舆图啊,就是不知道是哪里的舆图。唉,若是标着地名就好了。”华静瑶抱怨。 沈逍失笑,这是根据那幅绣图的针线描出来的,怎会标有地名。 “会不会是皇宫?”华静瑶忽发奇想。 “不会,皇宫里的路线岂会是这样曲折蜿蜒的?”沈逍反问。 华静瑶想想也是啊,皇宫里到处都是四四方方,就连道路也讲究横平竖直。 “莫非是藏宝图?哎呀,沈逍,咱们要发达了!”华静瑶惊呼出声,喜不自胜。 沈逍无奈地看着她,他怎么以前没有发现,华大小姐还有傻缺的潜质? 不能想,这种想法不能有。 沈逍道:“无论这是什么图,那幅绣图都是无价之宝,也不知道刘老恭人如何得来,不知道刘翰林是否知晓。” 华静瑶噗哧笑了:“你可千万不要去问,刘翰林才不会告诉你。你没有看到刘翰林眼里那满满的鄙视,如你我这般含着玉匙出生的人,在他眼里都是不学无术的臭弟弟。” 沈逍立刻纠正;“我不臭......你也不臭。” 华静瑶哈哈大笑,沈逍怎么就这样可爱呢,太可爱了。 可惜刘老恭人万万没有想到,她那个相貌平平,又只会咬文嚼字的孙女,只不过进了一次宫,就被皇家看中,要做皇子妃了! 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她那个狐媚子的儿媳妇使了奸诈手段才换来的这门亲事。 说不定是刘彩书,不要脸的勾引了皇子,对,就是这样,她儿媳妇就是个只会勾引她儿子的娼妇,连带着养出的孙女也是个娼妇。 偏偏赐婚的圣旨一直没有颁下来,刘家等了多久,刘老恭人就骂了多久。 刘大公子受不了,自己寻了个外发的差事,带着妻儿离京。 刘彩书无处可去,只好躲到自己屋里不出来,好在她毕竟是皇家内定的媳妇,宫里几乎每个月都有赏赐送过来,刘老恭人总算是不再扯着嗓子站在院子里骂,改到回到屋里小声骂了。 ...... 刘彩书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莫非真的是童嬷嬷?只有她才有杀死祖母的机会。” 刘夫人看了女儿一眼,没有说话。 她当然知道与二皇子的这门亲事不算是好的,外面都说二皇子与刘家的亲事之所以还没有颁下圣旨,是因为大皇子的亲事还没有订下来。 二皇子是弟弟,不能越过兄长。 刘夫人见过大皇子妃的那两位人选,霍大姑娘和崔大姑娘,全都是美人坯子,也不知道霍夫人和崔夫人怎么那样会生,生出的女儿长得都是她们的优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而她的女儿,容貌上没有随她,全都随了刘家人。 如果女儿生得再好一点,刘夫人也能给她寻门更好的亲事,早早地嫁出去,断了刘老恭人的念想。 现在倒好,老太婆这一死,女儿的亲事便要耽搁下来了。 这时,外面响起素月的声音:“夫人,外院有话传进来。” 刘夫人坐直身子,道:“进来。” 素月走进来,说道:“奴婢的弟弟又打听来了消息,说是暖房的莳花婆子和童嬷嬷先招供,然后素娥姐姐才招的,清垃圾的王老头和他儿子,也被叫过去问话了,还说王老头不是病了,而是中毒,夹竹桃的毒。” 刘夫人手里的佛珠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母亲,您怎么了?”刘彩书惊呼。 刘夫人面无表情,对刘彩书说道:“你陪我到前院看看,华大小姐和骆四姑娘都是千金贵女,咱们总不能慢怠了她们。” 李补儿他们的小跨院里,华静瑶和沈逍正对着小乔氏画的那张图大眼瞪小眼。 “这分明是舆图啊,就是不知道是哪里的舆图。唉,若是标着地名就好了。”华静瑶抱怨。 正文卷 第五二六章 把柄 华静瑶亲自又见了童嬷嬷。 前天宫里赏了两筐秋梨。 兴许这宫里赏出来的秋梨没有达到刘老恭人对贡品的想像,吃了一个之后,便数落秋梨不好。 刘翰林过来的时候,刘老恭人还在骂:“你们一心一意想攀高枝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就是土里刨食的泥腿子,仗着娘们儿不要脸,硬攀上贵人,人家贵人可没有把你们放在眼里,看看这破梨,一看就是人家挑剩下的,你们还当成宝贝?我呸!就那妖精生的小妖精,要模样没模样,要本事没本事,就连那做下贱营生的汉子也看不上的玩意儿,还想着去配皇子,撒泡尿照照,就是脱光了爬上床,那皇子也得把她一脚踹下来!” 屋里除了童嬷嬷,还有两个丫鬟。 刘翰林脸色大变,连忙说道:“娘,这种话您可不能说啊,这是犯上!” “呵,犯上?咋的了?你自己个的娘们儿带着个赔钱货跑到宫里勾三搭四,还说不得了?我看啊,那宫里的贵人一准儿就看出来了你那一大一小娘俩儿都不是好东西,这才迟迟不给指婚,你当你娘我不认字儿,就啥都不知道了?贵人们真要结亲,那是要下圣旨,还要敲锣打鼓带上厚礼送上门来,哪像这,送两筐破礼,送几匹破绸子,这就是结亲了?呸!这不是结亲,这是打发送上门来的贱货!” 刘老恭人边说边骂,一口浓痰吐到刘翰林的脸上。 刘翰林连忙要用袍袖去擦,刘老恭人骂道:“不许擦!怎么了,嫌你娘脏啊,你的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连个孝字都认不得了?没有我们张家,你们刘家就是个穷光蛋,还想读书,还想考秀才考进士,做梦!现在你当官了,翅膀硬了,就不把你娘放在眼里了?白眼狼,我明天就到顺天府去告你,告你不孝,娶了媳妇忘了娘,还想着给皇子做老丈人,你们刘家也配?一家子没用的窝囊废,没有我一针一钱缝衣裳贴补家用,你爹连纸笔都给你买不起!” 再接下来,刘老恭人便像往常那样,把当年张家村如何集全村之力,供出刘老太爷这个外姓人,她又是如何做活赚钱贴补家用,又说到刘老太爷如何对不起她,给刘翰林娶了刘夫人那个妖艳贱货。 “你那婆娘,不知道给戴了多少顶绿帽子了,都是当了祖母的人了,还要涂脂抹粉,好人家的女子会这样?你看她生的那个赔钱货,长得多寒碜,一看就是和野汉子生的,就你还当她是宝贝,还想着把那赔钱货送给皇子,若还是在乡下,就那两个贱货,早就绑上石头沉塘了。” 刘翰林一向孝顺,可他并不傻,刘老恭人今天的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不仅是女儿和二皇子的亲事,就是他的前程也要完了。 他苦苦相劝,劝刘老恭人不要再说了,反而又被刘老恭人骂了几句。 童嬷嬷叹了口气,道:“老爷平素很孝顺,从不会顶嘴,无论老恭人骂得再难听,老爷也都是乖乖听着,可那晚老爷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发起了脾气,老恭人那性子,唉,就算是老太爷在世时,老恭人也是想怎么骂就怎么骂,这府里除了夫人,就没有人敢和老恭人使性子的。老恭人很生气,她举着自己的手,老恭人喜欢种菜,以前或许是贴补家用,可现在是真用不着,她就是自己喜欢而已,老恭人的手上都是茧子和裂口,她让老爷看她的手,说她这双手都是为了刘家,为了老爷,老爷欠她的母恩,刘家欠她和她娘家的恩情,一辈子两辈子也还不完。” 华静瑶凝眉,问道:“两辈子也还不完?” 童嬷嬷又叹气:“是啊,老奴不敢说谎,老奴的小孙儿.....唉,造孽啊!那天老恭人就是这样说的,老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就对老恭人说,说老太爷还了一辈子,早就还清了,对了,还说了一个词,就什么挟什么恩,老恭人就打了老爷一记耳光,说老爷是白眼狼,说刘家的根子就坏了,所以才会生出一窝子白眼狼,还说老爷不孝,她要去告老爷,还说老太爷有把柄握在她手里,信不信连老太爷一起告,让皇上把老太爷刨坟鞭尸。” “把柄?什么把柄?”华静瑶想到了小乔氏描出来的那张奇怪的舆图。 “老奴不知道,当时老奴和丫鬟们全都退出去了,老奴不放心,就在门缝里听着,说到那里时,老爷似是知道有人偷听,就走过来把门猛的打开,老奴吓了一跳,连忙跑下,老爷就让老奴滚得远远的。老奴真不是故意想听主子的私隐,老奴就是担心母子俩个会打起来,所以才......”童嬷嬷面红耳赤,可是偷听总比被当成杀人帮凶要好得多。 “再后来呢,这是前天的事儿,那晚刘翰林还是睡在老恭人这里吗?”华静瑶问道。 “没有,老爷显然是动了气,那晚回了夫人屋里,老恭人平时也不让奴婢们值夜,只让老爷一个人守着,那晚老爷没在,老恭人自己留在屋里,早上老奴进去时,见老恭人把那件翡翠葡萄的摆件给砸了。”童嬷嬷说道。 华静瑶蹙起眉头,问道:“你不是说那什么翡翠葡萄的摆件是让贼人偷走的吗?” 童嬷嬷低下头,老老实实地说道:“那摆件是老夫人五十大寿时,夫人送的,是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很是值钱,老奴见那摆件虽然给砸得四分五裂,可是那些碎块说不定还能雕成小件,就起了贪心,把碎块收起来了拿回家了。” 华静瑶失笑,刘老恭人性情乖张,想来对下人也不会很大方,童嬷嬷油水少,就打起了破碎摆件的主意。 “那其他几件呢?”华静瑶问道。 “大小姐,天理良心啊,老奴就只拿了几个碎块而已,其他的那几样,一准儿是老爷,只能是他,不会有旁人。”童嬷嬷急得眼泪鼻涕全都流出来了。 华静瑶微微一笑,道:“继续说,这是前天的事,那么昨天呢?说昨天晚上的。” 正文卷 第五二七章 底线 “昨天早上,老恭人气还没有消,夫人和姑娘过来请安时,老恭人当着姑娘的面,骂夫人是狐媚子,夫人没理她,带着姑娘走了,可把老恭人给气坏了,在炕上躺了一下午。 晚上老爷回来得挺晚,在外面用了晚食才回来,兴许是听说老恭人被夫人给气着了,也兴许是为了前一天的事儿,老爷端了化食的山楂糖水过来,老恭人喝了一碗,老爷就让老奴回家去,让丫鬟们也退下,说这里有他侍候着,以往也是如此,就连给老恭人洗脚的活儿,也是老爷亲手做的,老奴也没有多想,就回家去了。早上老奴过来时,老爷已经进宫去了,对了,老爷每个月都有几天要进宫给皇上读书的,昨天又是要进宫的日子,老爷走得早。 老奴来的时候,老恭人还没起床,两个丫鬟在门口候着,等着老恭人叫她们,老奴也等了一会儿,那时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老恭人比往常起得晚,刚好夫人和姑娘过来请安,老奴这才发觉是有点太晚了,便推门进屋,想叫醒老恭人,没想到,没想到......” “当时屋里除了你和两个丫鬟,刘夫人和刘大姑娘也在?”华静瑶问道。 “姑娘没在,她胆子小,夫人担心把她吓着,让姑娘回自己屋里了,不过好像姑娘也没回去,一直都在院子外面站着等消息,就是没有进屋,老恭人死得不安详,小姑娘看到不太好。”童嬷嬷说道。 “当时屋里什么样?就是现在这样?” 华静瑶还记得第一次审问童嬷嬷时的供词,童嬷嬷说发现刘老恭人死了之后,刘夫人和她全都看到百宝阁上少了东西,刘夫人便让她好好找一找,看看还少了什么东西,童嬷嬷记得刘老恭人有件祖传的百寿图,可是打开放百寿图的那只箱笼,里面却只有早就不穿的旧衣裳,刘夫人便说会不会是老恭人后来又给放到别处了,于是便让童嬷嬷在屋里翻箱倒柜找了好一会儿,把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最后也没有找到,这才确信与百宝阁上的三件一起丢了。 也就是说,刘老恭人屋里乱糟糟的情况,是被童嬷嬷找百寿图时翻乱的。 “当然不是现在这样儿,不过也差不多,也是被翻得乱七八糟,老奴找那幅百寿图时,还顺手归置了,否则还要更乱。”童嬷嬷说道。 华静瑶若有所思:“原本这屋里就被翻乱了,可是刘夫人却又让你重又翻找了一遍,把原本留下的蛛丝马迹全都给毁去了,对?” 童嬷嬷一怔,当时刘夫人问她,老恭人屋里除了百宝阁上摆着的,还有啥值钱的宝贝,让她快点找找看,是不是也被贼人偷走了。 童嬷嬷便想起那幅百寿图来,刘老恭人说过,那是张家祖传的宝贝,将来若是大姑娘真的走运做了皇子妃,她这个当祖母的就拿那幅百寿图给大姑娘当添箱,那时童嬷嬷私底下还想老恭人该有多抠门,把一幅连原本颜色都看不出来的破刺绣给大姑娘做添箱,这是真的没把大姑娘当成亲孙女啊。 就因为这件事,童嬷嬷对那幅百寿图印像最深,她立刻去找,可是却没有找到,也是刘夫人让她再多找找,看看是不是老恭人自已把那幅刺绣放到别处了。 童嬷嬷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刘夫人肯定知道是老爷杀了老恭人,这是想要把屎盆子扣到她头上。 “老奴没有杀人,老奴真的没有,老奴不该起贪念,把那几块碎玉据为己有,后来担心夫人会问起摆件的碎块,便慌说是和其他东西一起被贼人偷走了。” 华静瑶颔首,道:“嗯,我信你没有说谎,也信你没有杀人,你没有那个本事。” 刘家的下人并不多,刘老恭人身边也只有童嬷嬷并两个丫鬟而已。 昨天晚上,童嬷嬷回家了,两个丫鬟睡在小厢房,除此以外,这院子里再没有其他下人。 刘翰林则睡在老恭人外间的小床上,那小床原本是丫鬟们值夜用的,可是老恭人不许丫鬟值夜,便让刘翰林睡在那里。 华静瑶看了看那张小床,她睡在上面都嫌太窄,也不知道刘翰林十多年如一日在上面是怎么睡的。 孝顺啊,真是太孝顺了。 华静瑶决定回家以后,就以此为例给公主娘上一课,改天再去给美人爹也上一课,让他们不要总是患得患失,好像他们的闺女有多不孝一样。 人呐,无论是爹娘和子女,还是上司与下属,再或者是丈夫和妻子,婆婆和儿媳,朋友之间,姐妹兄弟之间,这些人与人之间,处得好的,那是相互尊重,处得不好的,那就是相互试探底线的过程。 就如刘老恭人与刘翰林,当娘的骂儿子,儿子忍了,那么下一次当娘的就骂儿媳,儿子还能忍,当娘的变本加厉,骂孙女,插手孙子的亲事,儿子仍然可以忍受,当娘的便继续试探下去,骂到儿子的老子,甚至还要质疑皇室,这个时候,儿子便不能忍了,于是悲剧发生了。 刘家人口简单,刘老太爷这个亲爹,在刘翰林心目中便代表着他的家族。 皇室更不用提,那是刘翰林的前程,是他的身家性命。 名声和前程,就是刘翰林的底线,而刘老恭人在数十年里,一次次试探底线的过程中,越来越无所畏惧,于是就在前天晚上,骠悍的刘老恭人终于凭着大无畏的精神触到了刘翰林的底线! 刘家人口简单,刘老太爷这个亲爹,在刘翰林心目中便代表着他的家族。 皇室更不用提,那是刘翰林的前程,是他的身家性命。 名声和前程,就是刘翰林的底线,而刘老恭人在数十年里,一次次试探底线的过程中,越来越无所畏惧,于是就在前天晚上,骠悍的刘老恭人终于凭着大无畏的精神触到了刘翰林的底线!刘家人口简单,刘老太爷这个亲爹,在刘翰林心目中便代表着他的家族。 皇室更不用提,那是刘翰林的前程,是他的身家性命。 名声和前程,就是刘翰林的底线,而刘老恭人在数十年里,一次次试探底线的过程中,越来越无所畏惧,于是就在前天晚上,骠悍的刘老恭人终于凭着大无畏的精神触到了刘翰林的底线! 正文卷 第五二八章 不睦 刘翰林的嘴巴抿成一条线,目光空洞,一言不发。 沈逍就是那种你不说话,就别想我先说话的人,刘翰林既然不开口,那他索性乐得自在。 反正华静瑶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别让刘翰林自杀。 只要刘翰林活着就行。 刘府内已经成了临时的公堂,骆四姑娘没有离开,她对这一切太感兴趣了,或者说,她对华大小姐太感兴趣了。 从她开始验尸直到现在,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华大小姐便已经锁定了杀人凶手。 华静瑶偶一回头,目光恰好与骆四姑娘对上,骆四姑娘的眼睛里冒着星星,亮得惊人。 华静瑶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骆四姑娘却欢喜得想要飞起来。 华大小姐看她了! 华大小姐冲她点头了! 华大小姐笑了! 如果华大小姐每次查案,都能让她来验尸就好了。 然后......平安过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一幕,平安心里硌登一下,他怎么觉得有人要挖国公爷墙角了呢。 ...... 素娥是第一个开口的。 她承认前天她是奉刘夫人之命去暖房摘夹竹桃的叶子,也是刘夫人让她把夹竹桃弄死的。 刘夫人原本想过要把那几盆夹竹桃搬到自己院子里,后来又改口,让素娥把碱水浇到花盆里。 素娥把夹竹桃的叶子交给刘夫人,下午的时候,刘夫人一直都在小厨房里炖甜品,晚上刘翰林没有回来吃饭,很晚的时候才回府,他来的时候提着一只小食盒,给刘夫人带了状元楼的海棠糕,并且把屋里服侍的人全都支开了,刘翰林在刘夫人这里坐了一会儿就去了刘老恭人那里,依然提着那只小食盒。 素娥第一次被审问时,听说莳花婆子和童嬷嬷全都供出她来,便猜到定是刘夫人用夹竹桃叶子毒死了刘老恭人,她恨童嬷嬷供出她来,便对童嬷嬷反咬一口,说是与童嬷嬷里应外合。 素娥的供词与华静瑶的猜测大同小异,桃隐是刘夫人制出来的,而让刘老恭人喝下桃隐的,则是刘翰林。 只是现在有两种可能。 一是夫妻合谋,一个用夹竹桃的叶子和山楂制成桃隐,另一个骗刘老恭人喝下。 二是真正想要杀死刘老恭人的是刘夫人,刘翰林开始时并不知情。他把桃隐当成寻常甜品让刘老恭人喝下,刘老恭人毒发后却没能立时死去,以为是他在下毒,于是刘老恭人对他辱骂,并且扬言要去告他,刘翰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出手掐死了刘老恭人。 无论真相究竟是哪一个,在刘老恭人死后,拿走几样东西假装闹贼的人,肯定是刘翰林。 当然,把百寿图和官银扔进小跨院的人,要么是刘翰林本人,要么也是他的手下,这样做就是为了嫁祸给刚刚搬来的这几个外人。 华静瑶还有另一个猜测,但是史甲没从吏部回来之前,她无法证实。 一个时辰后,史甲便兴冲冲地回来了。 看到史甲这副神情,华静瑶就知道他一定是有所收获。 “姑娘,原来刘老太爷当年曾经卷进过一个案子,建安十三年贺州常平仓空仓案,这个案子当时闹得很大,贺州仓的一众官员全部问斩,而当时刘老太爷就是贺州通判。” 华静瑶神情凝重,这是先帝年间的事了,距今已经三十年了,想来当时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 和百寿图一起被扔进小跨院的那锭官银,便是建安十三年常平仓的粮价银,那就是贺州仓的银子! 华静瑶隐隐约约已经猜到,刘老恭人握在手里的把柄是什么了。 很有可能,刘老太爷也参与了那起案子,而后来贺州仓的人全都问斩,他却全身而退,这当中有多少手段已无处可知。 可若是朝廷真想旧案重查,也并非查不出来。 贺州常平仓的官员全都问斩了,可是却并没有诛连九族,他们尚有亲人在世。 “除此之外呢,吏部还有三十年前的老人儿吗?”华静瑶问道。 “吏部没有,但是贺州府的老人儿还在,且他就在京城,他就是大理寺卿王大人,三十年前,王大人时任贺州府推官,贺州仓的案子原本捂得很严,就是王大人凭一腔孤勇掀开真相,上达天听,把整个贺州仓一锅端了。”史甲说道。 华静瑶怔了怔,才想起史甲口中的王大人是哪一位神灵。 王犟驴! 你说王犟驴不就好了,还要王大人,朝中王大人那么多,王犟驴却是一枝独秀,一骑绝尘的。 当年王犟驴只是个七品小官,比刘老太爷还要官低一级。 如果说刘翰林和刘夫人对刘老恭人起了杀心,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案子是王犟驴查出来的。 这是王犟驴在官场上打的第一场胜仗,他应该非常在意。 如果刘老恭人不管不顾把刘老太爷的事说出去,只要传到王犟驴耳中,不用皇帝下令,他也会一查到底。 王犟驴此人,把名声看得比命都要重。 “对了,还有一件事,小的不知道有没有用。”史甲说道。 “什么事?”华静瑶问道。 史甲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小的在吏部查刘老太爷履历的时候,卷宗房的老司房说早年刘老太爷的履历文卷里还夹着一张礼部的文件,有一次搬动卷宗时掉了出来,因为涉及后宅之事,那老司房就多看了几眼,后来吏部清理积存卷宗,那张纸也不知道给清到哪里去了,但是肯定还在卷宗房里,就是他一时找不到。” 华静瑶骇然,在她看来,六部的卷宗房一定是井井有条,只要说一个名儿,立刻就能从架子上抽一份卷宗出来,分毫不差。 没想到竟然这么混乱! “礼部查过刘老太爷的内宅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说看。”华静瑶问道。 史甲苦笑,道:“说是都察院的一位御史随员去贺州公干时,刘老太爷的发妻张氏找到这位御史,告刘老太爷不行夫妻之礼,停妻另娶。” 华静瑶正在喝茶,一口茶险些喷出来:“还有这事?” 史甲也忍不住笑了,说道:“这位御史可能也有些不通世故,一道折子送回京城,把刘老太爷给参了。这事就转给了礼部,礼部详查之后,发现刘老太爷与发妻已育一子,这样一来,那不行夫妻之礼也就不存在了,且刘老太爷也只有一位发妻,没有妾室,更不存在停妻另娶之事,但是刘老太爷也确实因为此事受到影响,被罚了半年俸禄。” 华静瑶失笑,这位刘老恭人从年轻时就很骠悍啊。 不过,华静瑶也有些理解刘老恭人年纪越大,却愈发霸道的原因了。 显然,刘老太爷与刘老恭人夫妻不睦,而且是很不和睦,已经到了刘老恭人要找御史告刘老太爷不行夫妻之礼的程度了。 不过,夫妻之间有一方拒绝与另一方同房,御史连这种事也管?还有礼部,竟然仔细查过了? 华静瑶觉得,先帝那时定然也挺闲的。 正文卷 第五二九章 管家 先帝是闲也好忙也好无论,对于刘翰林而言,有一点却是肯定的。 除非刘翰林脑子被发了洪水,否则他决不会用那锭建安十三年的税银来嫁祸别人。 官银本就少见,三十年前的官银就更少见了。 这锭银子无论是李少白主动上缴还是被强搜出来,都会引起注意,建安十三年广平仓发生的事,必然会被提起。 那案子流出的血虽然已经干了,但王犟驴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一旦查出刘老太爷是那案子的漏网之鱼,别说是与皇子的亲事,就是整个刘家,都要受到牵连。 刘翰林若是知道家里藏着这么一锭官银,他要么把这银子永埋地下,要么就是熔了重铸,不过后者的可能不大,要熔银子不是简单的事,很容易会被查出来。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现在这种情况。 对了,第一个要到小跨院搜查的是谁?不是尹捕头! 华静瑶想到了一个人。 她对尹捕头笑了笑,道:“抓人。” 尹捕头一怔,这已经抓了好几个,还要抓谁?该不会是要抓那位准皇子妃刘大姑娘。 他可不敢! 华静瑶显然已经猜到他在想什么了,无奈地说道:“不是刘大姑娘,是刘管家。” 尹捕头松了口气,却又疑惑起来,这关刘管家何事? 那位刘管家,人可真不错,今天一直跑前跑后,又是端茶送水,又是帮着找人,比刘翰林这个主家更懂事。 但是华大小姐让抓刘管家,尹捕头是一定要抓的。 不为什么,这是习惯。 尹捕头读书不多,但是他深深知道两件事,一是要想立功,就要跟着华大小姐;二是华大小姐吩咐的事,他若是不去做,那就别想立功了! 不过,出乎尹捕头的意料,刘管家见他来抓人,丝毫没有意外,一派云淡风轻:“来了,好,走。” 华静瑶的手里正反玩着那锭官银,看到刘管家,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不是刘老恭人的东西,而是你的,对吗?” “对。”刘管家面露微笑,对于华大小姐的问话毫不意外。 “你不意外?”华静瑶问道。 “您能找上我,那就不意外了。”刘管家平心静气。 “敢问贵姓?”华静瑶又问。 尹捕头一头雾水,刘管家他难道不姓刘? 刘管家却含笑说道:“小可姓卫。” “令尊昔年在贺州广平仓任职?”华静瑶问道。 “回您的话,昔年在贺州广平仓任职的人,并非家父,而是小可的祖父,祖父时任贺州仓的仓大使。”刘管家说道。 华静瑶颔首:“也是啊,已经过了三十年了,那应该是令祖而非令尊。” “是啊,三十年了,小可终于等到今天了。”刘管家感慨道。 “这锭银子是你扔进小跨院的?”华静瑶问道。 “对,是小可扔的。”刘管家答道。 “这幅百寿图呢,是你从刘老恭人那里偷来的,还是刘翰林给你的?”华静瑶问道。 “回您的话,百寿图是刘老恭人的东西,是刘翰林交给小可,让小可扔到小跨院里,不过小可加了点自己的心思,多扔了一锭银子。”刘翰林说道。 华静瑶叹了口气,道:“我看你的年纪也不大,也就三十多岁,你在刘家多少年了?” “小可今年四十岁了,祖父行刑的时候,小可去看了。小可那时未满十三岁,皇恩浩荡,家中女眷和十三岁以下男丁皆不连坐,小可保住了性命,这锭官银经祖母之手交给母亲,后来又交给小可,祖父曾经告诉过祖母,这案子不是广平仓自己的事,广平仓的人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贺州府的官老爷才是主谋,广平仓的一众小吏只是替罪羔羊,可是官老爷们把证据清理得干干净净,祖父说的话没人相信,那位姓王的判官更是偏听偏信,认定姓刘的是寒门出身,知恩图报,正直无私。祖母求神拜佛,指望老天开眼,惩治恶人。可是她们到死也没有等到那一天,姓刘的全身而退,寿终正寝,他的儿子仕途平坦,官运亨通,于是小可不想再等了,小可便自卖自身,辗转几次卖到刘家,出身早就被洗得干干净净,任他们怎么查,也查不到小可的身份。” 说到这里,刘管家话锋一转,道:“小可并不是有意嫁祸给那几位租客,小可知道,只要这锭官银现世,一定会引起注意,而那几位租客也常平仓的案子扯不上关系,定然不会受到牵连。” “嗯,这个我知道,对了,你查了这么多年,可有证据?”华静瑶问道。 “有,但此案尘封已久,小可......”刘管家叹了口气。 “无妨,等到眼前这案子了结了,我让人送你到大理寺,若是大理寺不接,那我就送你到飞鱼卫,总会有人接下这个案子的。”华静瑶气定神闲。 她还就不信了,王犟驴那个不服输的性子,会眼睁睁看着飞鱼卫重新调查他当年揭发的案子? 即使当年的案子判错了,也要他自己推翻自己,而不是让飞鱼卫来打他的脸。 刘管家撩衣跪倒:“小可代表卫家谢华大小姐!” “你先不用谢我,去到尹捕头那里,把昨晚的事情录了口供。”华静瑶说道。 “华大小姐请放心,小可会把看到的听到的知道的,详详细细全部说出。”刘管家神彩奕奕,尽管当年的案子还没有重审,可是他已经看到了曙光。 半个时辰后,刘翰林和刘夫人双双被带到华静瑶面前,二人均是一言不发,华静瑶微微一笑,道:“我有一事不解,还请二位解惑。” 见两人依然不说话,华静瑶笑了笑,自顾自说下去:“刘老恭人这样一死,即使我们抓不到凶手,或者错抓了好人,可是刘大姑娘与二皇子的亲事,也一定会被耽搁啊,你们这样做,是不是得不偿失,难道你们连一年半载也等不及了吗?” 顶多再过一年半载,赵谦与刘彩书的亲事也就定下来了,说不定那时已经成亲了。 等到刘彩书真正做了皇子妃,再让刘老恭人死去,不是更好吗? 刘夫人目光涣散,万念俱灰。 正文卷 第五三零章 不悔 刘翰林看了妻子一眼,终于开口:“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她并不知情,夹竹桃杀人的方子,也是我从书上看到的,她一个内宅女子,岂懂这些?至于你问的那些,我只能说,我忍不了,也不想忍了。与二皇子的亲事,是内子应下的,我原本也不同意,其大为偶,我们刘家小门小户,小女中人之姿,高攀不起,即使勉强成亲,日后也不会平顺,还不如趁此做罢。到时陛下和太后,说不定也会为小女令指一桩好亲。” 原来如此啊。 看来刘翰林这个翰林侍读没有白当,整日在皇帝身边,摸清了皇帝的性情。 刘彩书与赵谦的亲事,虽然尚未下旨,但是刘彩书一早就被定下来,没有再与他人议亲,如果最终因为守孝的事,而做不成皇子妃,皇帝要面子,太后也不是不管不顾的人,他们定会另给刘彩书择一桩不错的亲事。 说起来,与其嫁个不受宠的皇子,而不如找个高门大户去做当家主母。 刘翰林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就是不知道刘彩书愿不愿意。 “既然开口了......”华静瑶勾勾嘴角,说道,“那就把昨晚的事详细说一遍,对了,刘翰林让刘管家往小跨院里扔砖头的事就不用说了,刘管家已经全都招了。” 刘翰林一怔。 原本永国公只是看守着他,却没有审问,现在华大小姐忽然把他和夫人带过来,他就猜到一定是有了证据。 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证据会落到刘管家头上。 刘管家跟了他二十多年,是他最信任的人。 他对刘管家的信任,甚至超过他的妻儿。 他想仔细问问,可是华大小姐显然懒得多讲,只是看着他,目光灼灼,就像等着扑上来啃噬的小兽。 “刘翰林,别客气,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反正这光天化日的,黑的也说不成白的,对?” 刘翰林哽住,他见过华三老爷,也见过昭阳长公主,这两个人一个如羊一个如虎,羊和老虎是怎么生出一只狐狸的? “在下说了,此事与内子无关,是在下找她讨要夹竹桃的叶子,在下对她说,无论是花还是叶子均可,她不明所已,可还是照着做了。在下又让她用夹竹桃的花叶与山楂同煮,待到在下回来之后,把所煮糖水取走,奉给了家母。” 华静瑶没有指出他这番话里的漏洞,而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后来呢?你为何又要掐死刘老恭人的,是唯恐她没有死透?” 刘翰林的脸色越发阴沉,他冷笑一声,道:“那时家母已经断气,在下只是不想让人看出她是中毒而死罢了。” 华静瑶表示很佩服,好奇地问道:“我猜令堂一定是搬出广平仓案的事,来威胁于你,你这才不得已而为之,对?” 刘翰林心头大骇,他惊愕地看向华静瑶,那份勉强维持的从容冷静全都不见了。 “你,你,你说什么?休得胡言,无稽之谈!” 华静瑶啪啪啪地拍着手掌,笑道:“好,很好,隔了一天一夜,刘翰林依然这般生气,显然,常平仓的那案子你早就知道,你不想被人提起,无论提起这事的人,是刘老恭人还是我全都一样,若非此时此刻,你被控制起来,说不定你也会像对付刘老恭人那样,冲上来把我掐死,对。” 刘翰林咬牙切齿,目光阴郁,却紧闭起嘴巴。 刘夫人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她看向华静瑶,惨然一笑。 “你别逼他了,他这些年过得太苦了,那案子与他没有关系,那时他也只是个孩子,老太爷那时要还债,还不清的人情债,全都是银子啊,他与老恭人夫妻不合,却也没有找什么外室,他哪有多余的银子啊,他只是常到一家小酒馆里喝闷酒,那小酒馆里的老板娘有几分颜色,老恭人知道以后,去砸了人家的铺子,划花了人家的脸,弄得人家身败名裂,她依然不解气,竟然告到御史那里,老太爷无奈,只好对张家予取予求,后来就有了常平仓的案子,待到礼部查完之后,老太爷的前程也没了。这事我们原本是不知道的,是老恭人说的,老恭人隔三差五就会说一遍,下面的人不知道,可我们却是知晓的。我们提心吊胆,生怕有朝一日,老恭人的那番话就会传扬出去,呵呵,现在不用怕了,再也不用怕了,多好,多好啊。” 华静瑶问道:“所以你一早就想要动手了,所以你才会养了那几盆夹竹桃。” 没等刘夫人开口,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的刘翰林就大声说道:“不是,那只是巧合而已,是有一天我听她说起她种的夹竹桃开花了,才知道原本我们家里也有这种花,我读过很多杂书,深知夹竹桃的毒性,我没有告诉她,是怕吓着她,她胆子小。” 刘夫人忽然转过头来,看向刘翰林的目光中满是缱绻:“傻子,你以为你把这些事全都揽到自己身上,我就能独善其身了吗?这是死罪,你若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夫君,新婚时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难道你忘了吗?我说我要与你共进退,我说我要与你生同衾死同穴,这些你忘了,我可没有忘,华大小姐说得没错,我之所以会养那几盆夹竹桃,就是为了昨日,你苦,我苦,这些我全都能忍,可我忍不了她那样祸害我的儿子,我的女儿,我要杀她,我就是要杀她,即使你不动手,我也会杀了她,我不后悔,就算千刀万剐,我也不悔!” 这时,门外响起女子的哭喊声:“让我进去,求求你们,让我进去!” 刘夫人看向华静瑶,苦涩一笑:“是小女,小女无辜,还请华大小姐替我们美言几句,不要祸延于她,可惜我还是没能保住她,原本想让她嫁进皇子府的,唉,那也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夫君并不满意这门亲事,说起来还是我太过短视,我错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给她找门更靠谱的亲事,远远嫁了,远离京城,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正文卷 第五三一章 搭伙过日子 大周律:凡谋杀祖父母、父母、及期亲尊长、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父母、已行者,皆斩。已杀者,皆凌迟处死。 刘翰林弑母,凌迟是跑不了的,刘夫人是斩刑还是凌迟,就要看刑部如何定罪了。 刘翰林和刘夫人,这两人罪无可恕。 但是依大周律,刘家其余人等不会受到诛连。 刘大公子的仕途恐会受到影响,倒也不至于丢官,但是丁忧三年之后,能不能顺利复职,这就难说了。 至于刘彩书,她身为未嫁之女,至少也要守孝三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刘翰林和刘夫人被带去顺天府,两人走出去的时候,华静瑶听到刘彩书压抑的哭声。 骆四姑娘站在华静瑶身后,喃喃说道:“刘大姑娘真可怜,以后可怎么办啊。” 华静瑶转过身来,问道:“你以后想好怎么办了吗?” 骆四姑娘一怔,眨着大眼睛,不解地问道:“什么怎么办?” “若是你不急着嫁人,以后咱们两个搭伙,如何?”华静瑶双眼亮晶晶看着骆四姑娘。 骆四姑娘连忙摇头:“不嫁人,我不急着嫁人,哎呀呀,就算嫁人了也能搭伙,真的,除了验尸,我还会下棋,会骑马,会蹴鞠,对了,我投壶也很厉害。” 华静瑶忍俊不止,她伸出雪白的手掌,道:“那就说定了,咱们从今天开始正式搭伙过日子。” “好!”骆四姑娘也伸出手,迎上华静瑶的手,两个人两只手击在了一起。 三步之外,沈逍面色阴沉地看着这一幕,什么意思,两个姑娘要搭伙过日子? 骆四姑娘不肯嫁给大皇子,就是为了要和华大小姐一起搭伙? “瑶瑶。”沈逍沉声说道。 华静瑶随口应了一声,转身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沈逍的声音。 她微微有些诧异,沈逍却已经走到她的面前,提醒道:“你还在孝期,在外面不便太久。” 言外之意,你出来的时间太长了,现在该回府了。 骆四姑娘也想起这事了,对啊,华大小姐还在孝期。 这姑娘心思单纯,没有多想,连忙说道:“是啊,这案子也查得差不多了,你快回府,我也该回去了。” “嗯,好,咱们一起走,对了,你是怎么来的,要不坐我的马车。”华静瑶说道。 “好啊,我们一起走。”骆四姑娘开心地说道,她可太太太喜欢华大小姐了。 两个小姑娘说说笑笑出了刘府,要上马车时,华静瑶忽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郑婉? 刘府门外有很多看热闹的人,郑婉也在当中,原本是戴了幂篱,可是她可能是嫌隔着幂篱看不清楚,就在刚刚的那一刹那,郑婉撩起幂篱上的面纱,恰好就撞上了华静瑶的目光。 华静瑶先是一怔,接着便想起来了,她好像听谁说起过,咏恩郡主带着女儿从隆安王府搬出来后,就是在住在西华胡同的一处宅子里。 今天她来得匆忙,之后一门心思都在案子上,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刘家和咏恩郡主还是邻居。 坐到马车上,骆四姑娘便现了原形:“你和永国公是不是很熟?” 华静瑶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嗯,很熟。”她说道。 骆四姑娘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笑嘻嘻地说道:“我都不知道你的小字叫瑶瑶。” 华静瑶翻个白眼,天理良心,她也不知道沈逍为何忽然会在骆四姑娘面前叫她这个,以前好像也没有这样叫过,谁知道那人是抽得哪阵风。 “我叫华静瑶,小字叫瑶瑶,这不是很正常吗?你也可以叫。” “真的?好,那我叫你瑶瑶,你也别总是叫我骆四姑娘了,我家里人全都叫我茜儿。”骆四姑娘高兴地说道。 “好,那我也叫你茜儿。”华静瑶笑着说道。 沈逍骑在马上,不远不近地跟在长公主府的马车后面,隔了四五丈,他还能听到马车里传来的笑声,两个小姑娘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张扬。 好不容易盼到华静瑶把骆四姑娘和小珂送到建明伯府,沈逍这才催马上前,隔着车窗和华静瑶说话:“稍后我会去顺天府,问问刘翰林,关于那幅百寿图的事。” “好。”华静瑶说道。 “这案子事关刘家,刘家毕竟是与二皇子议过亲的,宫里也要说一声,我去说。”沈逍又道。 “好。”华静瑶说道。 沈逍的眉头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以往华大小姐不是惜字如金的人啊。 “建安十三年的案子,我想亲自去见见王大人。” “好。”华静瑶说道。 汜减 o 汜。沈逍...... 他终于沉不住气了,问道:“你没有话要和我说吗?” 华静瑶想了想,拍拍脑袋,瞧她这记忆,她还真有话要对沈逍说。 “对了对了,你把大柱子借给我行吗?我包吃包住,若是你觉得这样还不够,我也能给工钱,多少合适,你说个数。” 沈逍...... “你要借大柱子?它能做什么?”沈逍问道。 “它能帮我破案啊,上次锣鼓巷的那个案子,你没在京城,就是大柱子找到那条留有证据的破褥子的,它劳苦功高,案子破了以后,我都忘了重谢它了。”华静瑶叹了口气,她这个孝期啊,太不方便了,所以很多事情只能想一想,不能亲自去办,所以一转眼就给忘了。 “你也说了,上次我不在京城,我现在回来了,你不用再借大柱子了。”沈逍心里酸溜溜的,他想起刘老恭人喝的那碗加了山楂的桃隐。 “要借,它比你......”华静瑶想说大柱子比沈逍好用,又觉这样说好像不太好,连忙改口道,“你现在是国公爷了,陛下经常给你派差事,我总不能像以前那样,有案子就把你叫出来,会耽误你自己的事,大柱子就不一样了,它又没有其他差事,随叫随到,不,如果你把它借给我,走到哪里我都能带着它,大柱子很有本事,不应当被埋没在国公府的后宅之中。” 后宅? 他的国公府里没有女主人,哪有什么后宅,有女主人的府第才配有后宅,他那个窝,不配。 芈何 芈。“大柱子有自己的事,它很忙。”沈逍说道。 “它有什么事?”华静瑶奇道。 “国公府后巷里有好几只狗,大柱子喜欢和它们一起玩,它若是跟着你了,就没有朋友了。”沈逍恨不能现在就回到国公府,把大柱子揍一顿,他不在的时候,这畜牲瞒着他做过什么事? 喜欢逍遥章请大家收藏:()逍遥章更新速度最快。 正文卷 第五三二章 想起来了 华静瑶没想到,沈逍居然以这个理由来拒绝她。 “我以为凭着你我的交情,你不会拒绝我呢。”华静瑶有点沮丧。 沈逍也没想到,他和华大小姐的谈话竟然谈到这个地步。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不是拒绝你,我是......大柱子毕竟只是狗,它不会说话,而且,它也没有读过书,不懂医理,更不懂药理,比如这次的桃隐,大柱子能闻出来吗?不能,到时你还是要找我过来,所以有没有大柱子都一样,对?” 沈逍搜肠刮肚,他已经从华大小姐的眼睛里看到了失望。 对他的失望。 “这也可以啊,平时我带着大柱子一起查案,遇到有难度的,就像今天这种情况,再让人去请你,我保证不会欺负大柱子,而且顿顿都有肉骨头吃。”华静瑶就差指天发誓了。 沈逍终于答应了,算了,其实是他给自己找个台阶而已。 回到长公主府,她还没来得及换衣裳,就被昭阳长公主拎过去了。 “快说说,刘家究竟是怎么回事?”昭阳长公主眼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咦,您也知道了?”华静瑶在刘家待了大半日,自她去了之后,刘府便大门紧闭,就连骆四姑娘、沈逍、史甲进去时,为了保险起见,他们都是从后门进府的。 外面围观的那些人,则是在大门外面。 在华静瑶没到之前,刘府外面的确很热闹,当时尹捕头带去的人还在维持秩序。 消息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传出去的。 诰封的四品恭人被杀,案涉贵重物品,这本来就是京城百姓们喜欢的案情。 豪门、贵妇、珍宝,这些全都占了。 若是刘老恭人再年轻几十岁,百姓们的话题就更多了。 华静瑶还以为这案子顶多就是在街头巷尾传播,没有想到竟然连公主娘也知道了。 “当然知道了,消息都已经传到慈宁宫里了,说是刘夫人用夹竹桃毒杀了刘老恭人,是不是啊?”昭阳长公主问道。 “刘夫人?夹竹桃?这怎么可能,这消息是谁传进宫里的?”华静瑶大奇。 刘家这个案子,直到她回府之前的半个时辰,方才正式定案,仅仅半个时辰,不可能传进慈宁宫,顶多也就是传到街尾的杂货铺里而已。 而昭阳长公主显然早就回来了,她不可能是刚刚才听说。 “不是夹竹桃杀人吗?”昭阳长公主有些失望,问道,“那是用什么杀人的?唉,我还见过那位刘夫人几次,是个美人,可惜了。” “娘,这案子的确是利用夹竹桃的毒性来杀人的,只不过真正杀人的是刘翰林,刘夫人只是从犯,另外,这案子是你闺女我给破的,直到回府之前,这个案子的凶手才确定下来,在我离府的时候,也只有几个人知晓案子的详情,而我们这几个人,一直都在府里,更不可能把案情透露出去,您就告诉我,是谁把这事传到慈宁宫的?”华静瑶的眉头深锁,这事不简单。 昭阳长公主显然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会这样复杂,她说道:“是孙长贵,对,你可能不知道孙长贵是谁,他是太后派到赵谦身边的人。” 华静瑶还真不知道这个人,但是她知道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皇帝把赵谦身边的人几乎全都发落了,后来再送去的人,全部都是精挑细选的。 但是华静瑶却不知道,太后也往赵谦身边派去了人。 而且听昭阳长公主的语气,这个人还是过了明路的,皇帝也是知晓的。 “孙长贵听说那与二皇子议亲的刘家出了事,且事关刘夫人,他便立刻递牌子求见太后,对了,这事赵谦也知道,就是他催着孙长贵火速进宫,按理说也应该等到这案子定下来之后再说,想来是赵谦不想与刘家扯上关系,急着划清界限,那就是个小人。”昭阳长公主提起赵谦就来气,若不是弄死个皇子风险太大,昭阳长公主早就把那个欺负她闺女的畜牲弄死了。 “娘,这案子是这么回事.......”华静瑶把案子详细说了一遍,又把小乔氏描的那张图拿给昭阳长公主。 “娘,这图上的路线,您熟悉吗?”华静瑶问道。 昭阳长公主看了看,摇摇头:“没见过,唉,我不记路的,见过也不知道。” 这倒也是,昭阳长公主无论去哪里,身边都有人随侍左右,用不到她来记路。 “您听说过前朝的针王路月娘吗?”华静瑶又问。 “当然听说过,咱们府里就有一张路月娘的小绣屏,是猫嬉图......”说着说着,昭阳长公主的嘴角就翘了起来,见女儿正虎视耽耽地瞪着她,她只好补充一句,“你爹送的。” 华静瑶嗤之以鼻,是我爹送的你就直说,我又不会和你抢。 “这案子也出现了一件路月娘的绣品,是一幅百寿图。”华静瑶又把刘翰林让刘管家利用百寿图陷害李补儿等人的事情也说了,顺便又讲了刘管家与建安广平仓案的关系。 昭阳长公主听到刘老恭人的所做所为时,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感慨道:“所以说,嫁女儿真是一门学问,就是不能把女儿嫁到不靠谱的人家,如果刘夫人没有嫁给刘翰林,也就不会遇到刘老恭人,更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昭阳长公主长吁短叹,倒是把女儿问的路月娘的事给丢了一边了。 昭阳长公主又让尤嬷嬷去把屋里的几个大丫鬟一起教育了一通,让她们将来嫁人的时候一定要警醒,千万不要嫁到如刘家这样的人家。 寒门出身的,要小心! 婆婆强势的,要小心! 要还人情债的,要小心! 清高爱面子的,要小心! 孝顺得不行不行的,要小心! 华静瑶已经在打瞌睡了,昭阳长公主这才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本宫想起来了!” 华静瑶被吓了一跳,睡意全无。孝顺得不行不行的,要小心! 华静瑶已经在打瞌睡了,昭阳长公主这才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本宫想起来了!” 华静瑶被吓了一跳,睡 :。: 正文卷 第五三三章 大柱子它有点飘 次日一大早,平安就把大柱子送了过来,大柱子看上去有点没精打采,像是私塾里被老夫子敲打过的可怜蒙童。 “大柱子这是怎么了?”华静瑶爱怜地摸摸大柱子的脑袋,大柱子呜呜咽咽,委屈极了。 平安摸摸脑袋,他就猜到这不是好差事,他应该装肚子疼让喜乐来送大柱子的。 “大柱子这阵子有点飘,国公爷担心它误了大小姐的事,昨晚给它突击训练了,它可能有点困,睡一觉就好了。” “小可怜,姐姐让人给你准备一个舒服的地方睡觉。”华静瑶说着便吩咐下去,让人在绣园里搭个狗屋。 “大柱子,狗屋还没有搭好之前,你在我屋里睡,好不好?”华静瑶给大柱子抓抓痒痒,讨好地说道。 大柱子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待遇,它家主子的鼻子比它还灵,嫌它身上有味儿,从来不让它进屋,冬天的时候,它也只能在祥伯屋里睡觉,祥伯脚臭还打呼噜...... 大柱子把它的大脑袋在华静瑶的裙子上蹭啊蹭,华大小姐真好,它喜欢华大小姐。 虽然隔着半个京城,可是平安仍然能听到玻璃盏摔在地上的声音,不,那摔碎的不是玻璃盏,那是他家国公爷的心! 事实证明,是平安想多了。 他家国公爷远在皇宫。 这个时辰,皇帝还没下早朝,沈逍便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他没想到,昭阳长公主也在慈宁宫里。 长公主殿下不是来打牌的,她是带着女儿布置的任务过来的。 “母后,皇祖母当年的陪葬单子还能找到吗?” 太后诧异:“你找那个做甚?” “瑶瑶在查一件案子,我帮帮她。”昭阳长公主神情淡淡,但是眼里的那丝小得意,却尽数落入太后眼里。 太后虽然诧异查案子为何查到太皇太后的陵寝里了,不过这是又有案子了?看把昭阳得意的。 “跟哀家说说,是什么案子。”太后的话音刚落,内侍就把瓜子花生端了上来。 正在这时,小内侍进来通传,永国公到了。 十七岁的国公爷,英气逼人,贵气天成。 昭阳长公主就没有见过,哪位国公爷把这进宫穿的大衣裳给穿得这么好看的,她现在看沈逍,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像自家上门女婿。 对,是上门女婿,这也是沈逍最令昭阳长公主满意的。 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入赘什么的当然是最完美的,可是长得好出身好人品好又有本身的,谁会入赘? 昭阳长公主思来想去,觉得整个京城就数沈逍最接近入赘了,没爹、没娘、没有兄弟姐妹,光杆一个......多好! “永国公,听说昨天刘家那案子,你也有份协助瑶瑶破案?不如你来说说,那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唉,瑶瑶啊只会破案,却不擅言辞,你替她来说,说得详细一些。” 如果不是确定昭阳长公主只生过一个女儿,太后会以为自己还有个外孙女。 不擅言辞? 你家闺女那小嘴巴巴的,反倒是沈逍才是真的不擅言辞。 这时,门口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三公主提着裙子,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昭阳长公主伸出手来,笑着说道:“哎哟,佳卉,我的小心肝,快让姑母抱抱你。” 三公主给太后行了礼,又冲沈逍笑了笑,便坐到昭阳长公主腿上,笑盈盈地说道:“我是来听故事的。” 太后笑着催促沈逍:“看看,你一来佳卉就跑来听故事,这会子啊,哀家这宫里上上下下怕不是都在等着呢,你快点开讲。” 沈逍脸上一红,昭阳长公主在这里,他就说不出的紧张。 ...... 宫外,华静瑶没有在家里干等,她叫上李补儿去林家绣坊。 上次查南宫世家的事,李补儿去过林家绣坊,这一次是轻车熟路。 可是华静瑶却在马车里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李补儿才走出林家绣坊。 “这么久?有收获吗?”华静瑶问道。 “你让我先喝口水,这林家绣坊里看着挺像样,可那茶水,唉,也不知道是从哪收来的茶叶沫子,可真是不讲究,还是你的茶好,都是新茶,这是贡茶。”李补儿喝了一口,咂咂嘴,一脸满足。 “不是贡茶,送进宫里的贡茶有新茶,但是不多,这茶是我们府里自己采买的,就是在京城里的大茶庄里订茶,只订新茶,无论是福建人开的,还是江浙人,或者河南人的,但凡是他们到了新茶,都会挑着拣着送过来”,华静瑶把攒盒放到李补儿面前,道,“这是阿胶枣,我们府里的那位老公公新做的,你尝尝。” 李补儿又吃又喝,华静瑶也不急,笑眯眯地看着李补儿,李补儿被她看得发毛,清清嗓子,说道:“林家绣坊里不是有两位宫里出来的绣花师傅吗?你猜怎么着,其中一位师傅就是姓路的,与路月娘是一个村子的,她们那个村里的姑娘,从三四岁起就开始学刺绣了,这事儿,宫里采办绣娘的太监们全都知道,但凡要买人,都会去她们村里,宫里那什么尚衣局,就属姓路的绣娘最有面子,若是分那三六九等,她们就是尚衣局里的头一等,太后皇后的衣裳,只要有路家绣娘在宫里,就轮不上其他人上手。” 李补儿又喝了口茶,继续说道:“那位路师傅说了,路月娘只绣过一幅百寿图,是献给太后的,就是前朝的太后,不是咱们现在这位,就是因为她给太后绣过,所以就不能再给其他人绣了,所以她千真万确只绣过一幅,市面上号称是路月娘百寿图的那些,全都是假的,后人仿的。” 说着,李补儿就把被她扔在一边的那幅百寿图拿起来,放到小茶桌上,道:“这个,假的。” 华静瑶万万没有想到,她从刘家拿出来的这幅百寿图居然是假的。 昭阳长公主说她小时候,曾经在太皇太后那里也见过一幅百寿图,就是不知道那幅是真是假。 “那真的百寿图呢,现在哪里?”华静瑶问道。 :。: 正文卷 第五三四章 在下高大头 “不知道”,李补儿摇头,道,“几百年前,真的百寿图是在宫里,现在隔了这么多年,又换了朝代,谁知道那幅百寿图在哪儿,可能烧了,也可能陪葬了。” 这倒是和昭阳长公主的猜测差不多,昭阳长公主怀疑当年献给太皇太后的那幅百寿图就是陪葬了。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当年献给太皇太后的百寿图,肯定不会是从前朝皇陵里刨出来的。 不过,谁敢送一幅假的百寿图给太皇太后呢。 “这位路师傅有没有仔细看过这幅图啊,她只是听说是百寿图就认定是这是假货了?”华静瑶不甘心。 “我又不傻,我当然请她仔细看了。她说这肯定是假的,甚至不是她们路家人绣的,针法就不一样,不过她也肯定了,这位绣工也是高手,是个很厉害的高手,手艺只比她好,不比她差,但是比起路月娘来,还是差了点。” 其实倒也不一定就真的比路月娘要差,但路月娘是针神,对于路师傅而言早就先入为主,无论别人绣得再好,在她眼里也比不上她那位祖师奶奶。 “对了,路师傅还说了一件事。”李补儿把一颗阿胶枣扔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 “什么事?”华静瑶问道。 “路师傅说吧,这种擅长在绣字的时候加金线的人,她知道一位,但是不能确定是不是那一位,因为那位早就死了,她也没有见过本人。”李补儿把嘴里的阿胶枣咽下,哎呀,长公主府也不知道还缺不缺吃饭的,上次的蜜枣,这次的阿胶枣,全都是极品。 “详细说说。”华静瑶亲手给李补儿倒了一杯茶。 李补儿嗅着茶香,叹息一声:“这茶真好,给我包一点吧。” 华静瑶对小艾说道:“你回府以后,把这茶装一罐子给李姑娘送到家里去。” 刘家虽然出事,可也没到抄家的地步,李补儿她们租的那个小跨院,该怎么住还怎么住。 “谢啦,那咱们先说正事”,李补儿吃颗阿胶枣,继续说道,“路师傅说,她小时候,她们村里娶进来一位外地的媳妇,那媳妇也有一手刺绣的手艺,只是那手艺很一般,她绣花不咋样,可是却擅长绣字儿。她绣出来的字,就和这百寿图上的差不多,就是功力差了点,那媳妇说过,她的手艺不是跟家里人学的,而是一个逃荒的妇人教给她的。那时她在城里的绣坊里做工,那妇人带着两个孩子逃荒逃到那儿,媳妇心善,给那妇人送了半袋子糙米,妇人身无长物,听说她在绣坊里给绣娘们打下手,就手把手教了她绣字的手艺,后来绣坊里但凡有绣字的活儿,就全都交给了这媳妇,后来这媳妇嫁过来,长辈们也是看上了她这手功夫,说她这技法像是从路家的手艺里拆分出来的,但又揉合了别家的,原本是想培养这媳妇的,可惜后来这媳妇难产,一大一小都没了,她的手艺也就到此为止了。” 李补儿又补充道:“路师傅说的那个人,不是这媳妇,而是教给媳妇技法的那个逃荒妇人,这就是三十年前的事儿,那妇人不知道有没有活着,对了,路师傅说这幅百寿图虽然看起来很陈旧,但却不一定就真是几百年前的旧物,她知道那些专做假绣片的人,有法子把新的做成旧的,这幅百寿图,是不是新料旧做,她也不知道,但是京城里专做古董生意的行家一定能看出来,路师傅说让咱们别光瞅着绣坊打听,去问问做古董生意的,说不定能有发现。” 这还真是出乎华静瑶的意料了。 她立刻打发史丙去衙门街上沈家开的那两家古董铺子里去打听,上次查梁修身的案子,就是古董铺子里的掌柜给找的人,没费多少力气就查出了那枚玉佩的来历。 那位老掌柜没让华静瑶失望,这一次给了一个名字。 史丙说道:“掌柜的说了,做绣品生意的,找他准没错。” 那人叫余大鱼。 这是一个古怪的名字,这人在张家园子外面摆摊,地摊。 史丙找到余大鱼时,他正被人揪着前襟不依不饶,那人说昨天在余大鱼这里花五两银子买的苏东坡用过的端砚,在东大街上才卖一两,而且人家东大街上的那方端砚,还刻了苏东坡三个字。 史丙叹了口气,掏了五两银子给那个人,替余大鱼解了围。 余大鱼啐了一口,骂道:“大傻叉!” 然后,他抬头看看比他高出一头的史丙,没好气地问道:“有事求我?” 史丙掏出那幅百寿图,道:“劳烦您给掌掌眼。” 余大鱼摇摇头,没有伸手去接:“不会不会,啥也看不出来。” 史丙不紧不慢说出了老掌柜的名字,余大鱼皱起眉头,烦得不成,骂道:“丫头阴魂不散的老杂毛,老子不就是欠了他一百两银子吗,没完没了,老子又不是卖身给他了,整日净想着占老子的便宜。” 说着,余大鱼便展开了那幅百寿图,只看了一眼,他就把百寿图卷吧卷吧塞回到史丙怀里。 “怎么了?”史丙忙问。 “这是高大头他爹做的,也就是二三十年的玩艺,该不会是你买的吗?上当了,这东西一文不值,假的!”余大鱼不耐烦地说道。 “高大头是谁?他爹还活着吗?”史丙问道。 “高大头他爹啊,早些年犯了事儿,这会儿在柴沟堡烧炭呢,可能要再过一两年才能放回来。高大头干的还是他爹的老本行,他不摆摊,平时也不见人,有生意时,会有人找他的。”余大鱼说道。 史丙听到柴沟堡三个字时,想了想,想起张若溪案子里的那个老仆,就是被流放到柴沟堡做苦役了。 “我想找高大头,怎么找?”史丙问道。 余大鱼伸出手来,道:“掌眼十两,指路五两,带话五两,总计二十两。” “那我刚刚还替你赔给那人五两呢。”老掌柜可没说余大鱼开价这么高。 “我让你赔了吗?没有吧,是你自己主动给那傻叉银子的,不关我的事,我只收我该收的,二十两,快点,晚了我就后悔了!” 史丙叹了口气,掏出两张十两的银票递给余大鱼。 余大鱼拿起银票,挨个在阳光下照了照,确定不是假的,这才慢条斯理把银票折了折,塞进鞋里。 然后...... 余大鱼原地转了一个圈,转回到史丙面前时,他一撩额前垂落的乱头发,朗声说道:“在下高大头,客官请指教。” 正文卷 第五三五章 三幅图 史丙干瞪着眼睛,龇着牙,从牙缝里冒着寒气。 老掌柜让他找谁? 余大鱼! 老掌柜提过高大头吗? 没有! 他不信老掌柜,偏偏信了余大鱼? 他就是个棒槌! 史丙咬着后槽牙,笑容如春花灿烂! “高大头?高老大?幸会幸会!” 史丙伸出手,在“高大头”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大头兄弟,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你快点说说看,这......” 史丙的话还没有说完,“高大头”再次伸出手来:“掌眼,十两!” 是啊,刚刚掌眼的是余大鱼,现在换成“高大头”当然要再收十两。 史丙二话不说,又掏出十两银票。 “高大头”把这十两银票塞进鞋子里,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家这手艺是祖传的,和别家不一样,我家只做女子之物,比如这绣片儿,又比如首饰头面,绣片儿不值钱,别说是帕子被面,就是龙袍上截下来的,也卖不出高价,所以我家只做大活儿,小活儿一概不做!” 史丙心领神会,沉声问道;“那这幅字是大活儿?” “高大头”点头:“这字儿总共有三幅,绣字儿的是白凤凰,说起这白凤凰来还真是个神人,那女子号称连龙袍也能照着绣出来,是真是假也没人知道,谁闲得慌去绣龙袍啊。那年我家老头子接了这活儿,人家给了三幅字,让老头子仿出来,这三幅字上的每个字的笔划上各有一笔是加粗的,三幅字一模一样,不同之处就在加粗的笔划位置上,人家说了那加粗的地方用金线,而且还要做旧。我家老头子就找了白凤凰来绣,这白凤凰绣出来后,我家老头子又给做了旧,那客人来的时候,非常满意,就问这字儿是谁绣的,我家老头子觉得也应该给白凤凰扬扬名,就说了她的名号,结果不到三天,白凤凰的家就走水了,白凤凰的婆婆和男人都死了,白凤凰带着两个孩子恰好没在家,逃过一劫,可也不敢在京城待了,远走他乡,再也没有她的消息。我家老头子也怕了,字字血声声泪把这事搬出来教训我,让我千万不要多说话。” 史丙心头一动,问道:“白凤凰被人灭口,那你家为何没事?” “你怎么知道我家没事啊?如果没事,我家能改名换姓吗?我爹自己烧了房子,连带着我也不姓高了。”“高大头”愤慨说道。 史丙皱起眉头,问道:“所以你家以前是真的姓高,后来才改姓余的?” “你以为呢,娘的,老子等这三幅破字儿等了好多年了,总算又让老子看见了。”高大头骂道。 史丙问道:“你爹因为什么事去的柴沟堡?该不会是他故意犯事,躲去了柴沟堡吧?” “算你小子聪明,柴沟堡那地方虽然要干活,可是安全啊,谁能想到我爹躲到那里去了呢。”高大头说道。 史丙冷笑:“所以你看到这幅百寿图,就猜到我的来意了?” “当然,这些年来我天天都想着这幅百寿图,老天开眼,还真让我遇上了。”高大头呲牙咧嘴。 ...... 几天之后,已经化名余老鱼的高老爹,在柴沟堡被找出来了。 高老爹不想回京城,他觉得留在柴沟堡挺好的。 但是他让史丙带回来一句话:“那个找我做百寿图的人,是个阉人!” 阉人? 宫里的! 昭阳长公主在宫里也查到了当年那幅百寿图的下落,那幅图没有陪葬,至今还存放于太皇太后生前住过的长乐宫里。 华静瑶把一真一假两幅百寿图放在面前,不比不知道,这一比便能看出真伪。 当年敬献给太皇太后的那一幅,明显是真迹。 沈逍再次见过刘翰林,从刘翰林口中得知,这幅假的百寿图确实出自张家,却并非是张家祖传的。 有一年除夕,刘老恭人多喝了几杯,曾经对刘翰林讲过这件事。 二十多年前,有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借宿在张家村,次日一早那对母子被人发现死在屋里,是被人掐死的,张家村的人没敢报官,悄悄把对母子埋在了后山。这对母子遗物之中有拇指粗的大金镯子,还有实芯的大金锁,除了这两样,便有这幅百寿图。 张家人虽然不懂这百寿图是什么,可是他们认定这对母子是有钱人,这幅百寿图既然是他们的东西,那当然也是好东西。 张家人进城时,把这幅百寿图拿给刘老恭人看,托她找人卖个好价钱,刘老恭人还真的找人看过了,被人认出这是前朝针王路月娘的真迹,刘老恭人吓了一跳,索性拿了十两银子给了张家人,自己把这幅百寿图留下来了。 可是后来她想把这幅百寿图卖掉时,却怎么也卖不出去。 正如华静瑶猜测的那样,路月娘的绣品到了如今就是有价无市。 全都知道这是好东西,也全都知道这东西值钱,可是却就是无人问津。 一来二去,这幅百寿图就留在了刘老恭人身边,反正也卖不出去,刘老恭人索性把这幅百寿图和旧衣裳放在了一起,懒得过问了。 刘彩书与二皇子议亲后,刘老恭人便觉得这幅卖不出去的百寿图终于能派上用场了,她把这个给刘彩书添妆,外人只会说她这个做祖母的疼爱孙女,把无价之宝全都给出去了。 ...... 综合这些线索,华静瑶得出几个结论。 一是教给路家那个媳妇手艺的落魄妇人,应该就是昔年带着一双儿女亡命天涯的白凤凰,只是不知道她后来结果如何,是生是死; 二是当年找高老爹做三幅百寿图的阉人来自宫中,而且很有可能就来自太皇太后的长乐宫! 根据太后回忆,太皇太后对这幅绣品并不是很喜欢,主要原因是觉得不吉利,毕竟这曾是前朝太后的东西,前朝早就灭亡了,所以除了刚收到时她一时兴起,指着上面的寿字教过小孙女以外,便把此物扔到一边了,这也是此物没有陪葬的原因。 除了长乐宫的人以外,宫里其他的人,几乎全都没有见过这幅百寿图。 正文卷 第五三六章 添堵 华静瑶曾经把真假两幅百寿图放在一起做过对比,这两幅图上的字是一模一样的,区别在于绣技的高低,再有就真旧和做旧的区别。 因此,那个阉人,就是临摩了长乐宫真百寿图,又找到高老爹做出三幅假图的。 至于张家村的那对母子,华静瑶就呵呵了。 谁知道那对母子是被谁杀死的,说不定就是张家村的人谋财害命! 但已经过去二十来年,此事无从查起,一切只是猜测。 “沈逍,咱们单拿出这一幅图看不出什么,你说若是把三幅图放在一起,是不是就能看出来那是哪里的舆图了呢?”华静瑶问道。 沈逍点点头,华大小姐的这个想法很有意思,还真是有这个可能。 几天之后,刘翰林和刘夫人的案子便结案了。 正如华静瑶猜测的那样,刘翰林弑母罪无可赦,夺去一切功名,凌迟处死。 刘夫人是帮凶,判斩刑。 刘大公子和刘彩书均未参与此案,二人未受牵连。 只是刘彩书与二皇子赵谦的亲事,也到此为止了。 刘管家,不,现在他已经改回原本的姓名,他叫卫龙。 建安十三年的广平仓案重新审理,卫龙私下查了十几年,手里有不少证据,王犟驴重查此案,满朝哗然。 不过这个案子和华静瑶就没有关系了,建安十三年,那时还没有她呢。 但是卫龙对她还是心存感激,独自一个人,在华大小姐的马车前磕了三个响头。 马车里骆四姑娘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抓着华静瑶的手,激动地说道:“瑶瑶,你是怎么猜到刘管家是广平仓案后人的?如果没有你的慧眼,刘管家或许永远也没有机会为祖父翻案。” 华静瑶笑着说道:“想要嫁祸给李少白他们,只要有百寿图就足够了,没有必要再加上一锭银子,何况还是许多年前的官银,这何止是画蛇添足,这简直就是脑袋进水了,刘翰林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脑袋进水的,所以我就猜测这当中还有咱们不知道的事。” 骆四姑娘佩服得五体投地,天呐,世上怎么会有华大小姐这般聪慧之人,她真是太太太喜欢华大小姐了。 沈逍却不喜欢骆四姑娘。 以前他到书铺就能找到华静瑶,可是现在,他去了书铺也找不到人。 华静瑶要么和骆四姑娘在一起,要么就和李补儿一样,再要么就是和沈逦在一块儿。 可无论她去哪里,大柱子都会跟在身边。 沈逍曲指算来,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华静瑶了。 转眼又过了两个月,宫里传出喜讯,好事多磨的大皇子妃人选,终于花落郑家。 郑家的郑妤被指婚给大皇子,婚期定在来年的三月。 西华胡同的一座小宅子里,郑婉绞着手里的帕子,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四位皇子中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子的大皇子赵谆,居然要娶郑妤! 当初在蜀地时,郑妤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她的母亲是堂堂郡主,郑妤有什么,一个只会游山玩水的亲爹,一个病病秧秧的亲娘。 可现在郑妤却成了皇子妃,且,很有可能会成为太子妃,乃至皇后! 这时,丫鬟进来通传,道:“姑娘,刘大姑娘过来了。” “说我正在抄经,不便见客。”郑婉不耐烦地说道。 刘彩书以为自己还是准皇子妃吗? 居然还来找她! 她都快要烦死刘彩书了。 当初她之所以接近刘彩书,并非是因为刘彩书与赵谦议亲,而是刘彩书有个能在皇帝身边走动的父亲。 可现在刘彩书还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了。 不但不是皇子妃了,就连官眷也算不上了。 素月扶着刘彩书从郡主府出来,看看身后没有郑家的人,素月忍不住说道:“姑娘,奴婢觉得郑姑娘是故意躲着您的,奴婢就不信了,她还日日抄佛经啊。” 刘彩书苦笑:“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我如何会不知道?” 直到主仆二人回到刘府,素月才压低声音问道:“姑娘,您是故意去找郑姑娘的?” 刘彩书自嘲一笑:“是啊,我现在除了给人添点堵,也不能再做什么事了。” ...... 此刻,华静瑶正和骆四姑娘、沈逦在江南春试新菜。 居然还来找她! 她都快要烦死刘彩书了。 当初她之所以接近刘彩书,并非是因为刘彩书与赵谦议亲,而是刘彩书有个能在皇帝身边走动的父亲。 可现在刘彩书还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了。 不但不是皇子妃了,就连官眷也算不上了。 素月扶着刘彩书从郡主府出来,看看身后没有郑家的人,素月忍不住说道:“姑娘,奴婢觉得郑姑娘是故意躲着您的,奴婢就不信了,她还日日抄佛经啊。” 刘彩书苦笑:“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我如何会不知道?” 直到主仆二人回到刘府,素月才压低声音问道:“姑娘,您是故意去找郑姑娘的?” 刘彩书自嘲一笑:“是啊,我现在除了给人添点堵,也不能再做什么事了。”居然还来找她! 她都快要烦死刘彩书了。 当初她之所以接近刘彩书,并非是因为刘彩书与赵谦议亲,而是刘彩书有个能在皇帝身边走动的父亲。 可现在刘彩书还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了。 不但不是皇子妃了,就连官眷也算不上了。 素月扶着刘彩书从郡主府出来,看看身后没有郑家的人,素月忍不住说道:“姑娘,奴婢觉得郑姑娘是故意躲着您的,奴婢就不信了,她还日日抄佛经啊。” 刘彩书苦笑:“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我如何会不知道?” 直到主仆二人回到刘府,素月才压低声音问道:“姑娘,您是故意去找郑姑娘的?” 刘彩书自嘲一笑:“是啊,我现在除了给人添点堵,也不能再做什么事了。”姑娘是故意躲着您的,奴婢就不信了,她还日日抄佛经啊。” 刘彩书苦笑:“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我如何会不知道?” 直到主仆二人回到刘府,素月才压低声音问道:“姑娘,您是故意去找郑姑娘的?” 刘彩书自嘲一笑:“是啊,我现在除了给人添点堵,也不能再做什么事了。” 正文卷 第五三七章 渔歌唱晚 史甲经验丰富,发现是人命案子,便让小跟班福星往顺天府报案,福星临出门时,也没忘让门口的伙计关上了大门。 江南春门口有三个迎来送往的伙计,这三个人异口同声,对于酒楼来说,这个时辰正是上客的时候,无论是大厅还是雅间,均没有翻台,也就是说,在这半个时辰里,江南春只有进来的,没有出去的。 江南春只有两道门,一个正门,一个后门,后门连着后厨,这个时候也是关着的。 且,平日里能够出入后门的,全都是酒楼里的人,若有外人从后门出入,一准儿会被发现。 华静瑶走到尸体面前,那是个三十上下的男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两撇小胡子是精心修剪过的,身上是一袭簇新的杭绸直裰,脚上的鞋子上绣着福连升的标记。 除此以外,这人右手的拇指上戴了一枚白玉扳指。 华静瑶看了看他的手,手指上没有茧子,这人不擅骑射,这扳指戴在他手上,纯粹就是个装饰而已。 史丙找江南要了白布,把尸体和围观人群隔离开来。 骆四姑娘带着小珂走进去,开始验尸。 华静瑶走进渔歌唱晚,桌子上的酒菜没动多少,显然刚刚开席不久。 华静瑶问那个哭天抹泪的青年,道:“死者是你姐夫?他姓甚名谁,你又是谁?” 青年怔了怔,忽然想起刚刚好像听人说过,这位是华大小姐。 他抹把眼泪,连忙说道:“在下李真,字云梦,北直隶青县人,眼下在国子监读书,在下的姐夫名叫郑茴,也是青县人,姐夫有秀才功名,后来乡试落第,便断了科举的念头,今次姐夫是来京城喝喜酒的,今天与京城的几个同窗小聚,把我也叫出来,却没想到,没想到......我如何向姐姐说啊......” 李真说着说着又掩面痛哭起来。 华静瑶环视着屋里其他几人,除了李真以外,还有四男二女。 其中那两个女子怀抱琵琶,华静瑶看着面熟,一旁的小艾低声说道:“姑娘,这两个是在江南春常驻的花家姐妹,您忘了,上次您还让奴婢赏过她们呢。” 难怪看着眼熟,华静瑶想起来了,有一次她来江南春的时候,恰好看到有两个醉汉拉着花家姐妹中的妹妹,她看不过,让杨晴出手,把那两个醉汉扔了出去,这对姐妹过来给她磕头,她便让小艾赏给每人一个封红。 华静瑶又看向另外的四个人,问道:“你们做个自我介绍。”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率先说道:“某先来说,某朱玉,字子矶,某亦是青县人,年少时与郑兄一同拜在韩老夫子门下,后来某考上举人,便搬来京城,今日是小生做东,宴请郑兄,和其他这几位好友,没想到......” 华静瑶见朱玉也是三十上下的年纪,便问道:“郑茴来京城,是要喝你的喜酒吗?” 朱玉颔首,道:“正是,在下续弦,明日催妆,后日便是亲迎之日。” 华静瑶又看向其他三人,问道:“你们与去世的郑先生,以及这位朱先生全都是同窗?” 一名白白胖胖的年轻人说和:“在下向岭,与郑兄是初次见面,与朱兄则有同科之谊。” 华静瑶想起朱玉的举人身份,便问道:“你也是举人?” 向岭点头称是,神情中却有几分沾沾自喜。 华静瑶又问另外两人:“你们与朱先生是同窗还是同科,你们与死者以前认识吗?” 其中一个说道:“小生何元斋,与向举人是同乡,之前也曾与朱举人见过两次,因此今次朱举人在此宴客,小生便也来了。” 另一个则道:“小生刘惠,与李真同为监生,此次则是与李真同来。” 华静瑶问道:“何先生、刘先生,你们二人在此之前,从未见过死者?” 两人均点头,刘惠补充说道:“小生曾听李同窗说起过郑先生,但是真正见面却是今日。” 也就是说,这一屋子的人,只有东道主朱玉,和小舅子李真是真正认识郑茴的,其他三人与郑茴则是初次见面。 华静瑶看看几人,眉头微微蹙起,问道:“你们身边的长随呢,没在这屋里,还是在走廊里?” 这几个人中,除了何元斋穿得比较寒酸以外,其他几人的衣著皆是不俗,一看就是家境富裕之人。 更不用说朱玉和向岭还是举人的身份。 这些人出门不可能不带着小厮的。 朱玉忙道:“后天便是某大喜的日子,自是想要大家全都跟着一起欢喜,于是就在大厅里给那几个小厮另开了一桌,他们在楼下。” 华静瑶起身便向外走,李真想要跟出去看看姐夫的尸身如何了,被史丁拦住。 华静瑶走出渔歌唱晚,见杨蓝牵着大柱子站得远远的,一问才知道刚刚有看热闹的客人被大柱子吓哭了吓哭了。 史乙问过那客人,客人说他从小就怕狗。 骆四姑娘从白布后面走了出来,对华静瑶说道:“当胸一刀,凶手应是左撇子,另外那凶手的衣裳上,尤其是前襟应有溅上的血渍。” 左撇子,衣裳上有血。 郑茴的尸体虽然已经搬开了,但是他方才摔倒的地方已经被小珂做上了标记。 郑茴应是从净房出来,回渔歌唱晚的路上被人刺死的。 李小久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小的......小的刚刚拐过来,就看到有个人摇摇晃晃的,小的以为他喝多了,便跑过去想要扶住,可是小的还没有碰到他的衣角子,他就倒在地上了,小的......吓死小的了,小的这辈子还是头回看到死人,是真的死人,呜呜呜,死人啊!” 郑茴的右手上都是血,显然,他在中刀之后,曾经用右手去捂住伤口,可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便倒在了地上。 华静瑶常来江南春,她对江南春熟悉的就像自己家。 她的目光扫向渔歌唱晚旁边的两个雅间。 这两个雅间,离郑茴倒下去的地方最近! 正文卷 第五三八章 熟人 正在这时,史乙把几个人带了过来,他们便是刚刚朱玉说的那些小厮。 其中一个便是郑茴的小厮,名叫罗浮,只有十七八岁。 刚才他们在楼下时就听说楼上出事了,可是楼梯上挤满人,直到刚刚史乙下去找人,他们才被带上来。 得知死去的是自家老爷,罗浮哭都不会哭了,瞪着眼张着嘴,好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华静瑶问道:“你家老爷在京城可有仇家?” 她连问了三遍,史丁看不过眼,给了罗浮一巴掌,罗浮这才回过神来。 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老爷,老爷啊,您不能死啊,您死了我可咋办呢,我回不去了,回去也得给打死啊!” 华静瑶无可奈何,只好示意史丁再给他一巴掌。 史丁那一巴掌,终于把罗浮的哭声给扇没了。 “大小姐问你,你家老爷在京城有仇家吗?”史丁吼道。 “仇家?没有,我家老爷脾气最好了,怎么有仇家,再说了,我家老爷好多年没来京城了,在京城里除了李舅爷以外,也只有朱老爷一个朋友,更别说仇家了,除了李舅爷和朱老爷,我家老爷就不认识别人了。”罗浮说道。 “你家老爷住在哪里?朱玉家里吗?”华静瑶问道。 罗浮连忙摇头:“朱老爷要成亲了,住他家多不方便啊,老爷住在......住在......” 罗浮的眼睛瞄向四周,确定李真没在旁边,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老爷出了事,小的不敢说谎,只是老爷的住处不能让李舅爷知晓,唉,先前老爷告诉李舅爷,说他住在同福客栈,其实老爷没住那儿。” 华静瑶心里有数,可是嘴上却还是问道:“那你们老爷住在哪里?” 罗浮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道:“老爷住在书坊里。” 骆四姑娘一直站在旁边,听到罗浮说郑茴住在书坊里,还觉得很奇怪,读书人住在书坊里,这分明是很用功啊,为何这个罗浮还不敢说出口? 骆四姑娘不明白的事,华大小姐却是知道的。 她问道:“胭脂胡同的书坊?哪一家?” 骆四姑娘怔了怔,胭脂胡同? 罗浮脸蛋刷的红了,哎哟喂,真没想到眼前这位看上去比他还小的小姑娘,居然还知道胭脂胡同,而且说出胭脂胡同这四个字时,脸都没红。 他都脸红了。 “是幽兰,幽兰书坊。”罗浮说道。 华静瑶失笑,幽兰书坊? 该不会是那个幽兰。 她明明记得幽兰所在的书坊是叫春山啊。 “幽兰书坊的头牌是叫幽兰吗?”华静瑶问道。 罗浮用力点头,这位小姑娘太厉害了,连幽兰都知道。 华静瑶莞尔,这还不到一年呢,那位被梁修身整治得狼狈不堪的幽兰姑娘,咸鱼翻身又成了头牌? “你家老爷和幽兰以前认识吗?为何会住到幽兰书坊?”华静瑶又问。 “老爷好多年没来京城了,先前也不认识幽兰姑娘,是朱老爷给介绍的,我家老爷对幽兰姑娘一见倾心,索性连客栈也不住,就住在了幽兰书坊。”罗浮说道。 这时,史甲把旁边两个雅间的客人全都询问完了,见华静瑶让人把罗浮带下去,史甲便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姑娘,说来也巧,三潭映月里有个熟人。” “谁啊?”华静瑶问道。 江南春的雅间非常难订,来这里的人非富则贵,有熟人也不稀奇。 “是裴涣裴公子。”史甲小声说道。 这可太出乎华静瑶的意料了。 她真没想到裴涣会在这里。 “他和谁在一起?”华静瑶想起了沈逍,虽然明知道沈逍肯定没在,可是却还是存了一点点幻想。 说起来,她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沈逍了。 他忙,她也忙。 沈逍忙着皇帝交给他的公务,她则忙着与小姐妹亲亲热热。 嗯,她也就是在和大柱子谈心的时候,才会想起沈逍来。 “裴公子一个人,三潭映月除了裴公子以外,没有其他人。小的看过,桌上只有四个菜,一碗一箸。”史甲说道。 华静瑶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惭愧,她怎么忘了,裴涣一向就是独来独往的人。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他也没有出来看看,还真是沉得住气。”华静瑶笑道。 史甲微笑:“裴公子说不用他出来,一准儿会有人进去找他,所以他便在屋里等着便是。” “哈,他倒是全都说对了”,华静瑶失笑,继续问道,“另一间呢?” “小莺月梦里做东的是李记茶庄的少东家李少卿,他宴请的是江南来的三位商人,这三位商人分别是姓伍姓孙和姓王的,他们与李记有多年生意往来。” 华静瑶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惭愧,她怎么忘了,裴涣一向就是独来独往的人。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他也没有出来看看,还真是沉得住气。”华静瑶笑道。 史甲微笑:“裴公子说不用他出来,一准儿会有人进去找他,所以他便在屋里等着便是。” “哈,他倒是全都说对了”,华静瑶失笑,继续问道,“另一间呢?” “小莺月梦里做东的是李记茶庄的少东家李少卿,他宴请的是江南来的三位商人,这三位商人分别是姓伍姓孙和姓王的,他们与李记有多年生意往来。华静瑶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惭愧,她怎么忘了,裴涣一向就是独来独往的人。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他也没有出来看看,还真是沉得住气。”华静瑶笑道。 史甲微笑:“裴公子说不用他出来,一准儿会有人进去找他,所以他便在屋里等着便是。” “哈,他倒是全都说对了”,华静瑶失笑,继续问道,“另一间呢?” “小莺月梦里做东的是李记茶庄的少东家李少卿,他宴请的是江南来的三位商人,这三位商人分别是姓伍姓孙和姓王的,他们与李记有多年生意往来。“小莺月梦里做东的是李记茶庄的少东家李少卿,他宴请的是江南来的三位商人,这三位商人分别是姓伍姓孙和姓王的,他们与李记有多年生意往来。” 正文卷 第五三九章 汗巾子 大柱子从向举人身上扯下一物,得意洋洋地跑到华静瑶面前邀功。 小艾接过来一看,险些扔出去。 那是一条汗巾子! 大柱子这个没文化的傻狗,臭男人贴身之物,怎么交给姑娘? 华静瑶却毫不在意,她拿过那条汗巾子,仔细看了看。 青莲色的汗巾子,只是寻常的料子,但是有些眼熟。 “死者身上的汗巾子,是不是和这条一样?”华静瑶问道。 方才搬动尸体时,她看到有这个颜色的汗巾子垂了下来。 骆四姑娘就在一旁,她点点头:“颜色和料子都是一样的。” “这个也一样吗?”华静瑶翻过汗巾子的一角,拿给骆四姑娘看,那是一朵小小的花,兰花。 骆四姑娘还真没有留意,她只是验尸,并没有仔细翻看死者的衣物。 史丙动作麻利,已经跑到停放尸体的地方,很快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条一模一样的汗巾子。 那条汗巾子上面,也绣着一朵兰花。 向举人看到史丙又取来一条汗巾子,顿时面红耳赤。 华静瑶轻笑,却是看向朱玉,问道:“朱举人,这样的汗巾子,你应该也有一条?”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朱举人,居然没有人奇怪华大小姐一个小姑娘说起男子之物时,竟然毫不脸红。 向举人长得白,脸上一红就特别明显。 朱举人长得黑,红不红的肉眼看不出来,但是他脸上的尴尬却是瞎子也能看出来! “有。”朱举人硬着头皮说道。 死者的小舅子李真一脸错愕,怔怔问道:“你们三人的汗巾子是一样的?这也太巧了,还有那狗......” 狗鼻子很灵,那狗从向举人身上扯下汗巾子,肯定不是因为它发现向举人的汗巾子和死者的一样,而是......味道! 所有人的目光从朱举人身上移开,全都看向向举人。 向举人身上的汗巾子,和死者是一个味的? 这事怎么有那么点...... 那位来蹭饭吃的何秀才不敢置信地瞪着向举人:“向兄,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个爱好?” 何秀才顿觉浑身发冷,头发根儿都立了起来。 他初到京城时,为了节省银子,还曾经到向举人那里蹭住,并与向举人同榻而眠。 天呐,他的睡眠一向很好,脑袋挨着枕头就能睡得人事不知,在他睡着的时候,向举人会不会对他,对他,对他......何秀才的脑海中蓦然闪过两句诗: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刘监生也吓了一跳,他有些同情地看向李真,他看过一本话本子,就是姐夫和小舅子相亲相爱到天涯的故事。 向举人怔了怔,顿时明白何秀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他慌忙摆手,道:“我没有龙阳之好,真没有,我爱美人,只爱美人,郑兄也爱美人,我们,唉,这汗巾子,唉,不是他送于我的,这是幽兰姑娘送的。” 华静瑶笑了,春山,不,现在是幽兰书坊的头牌幽兰姑娘了。 “但凡是幽兰书坊的客人,每人都送一条汗巾子?”华静瑶问道。 “是,唉,也不全是,只有幽兰姑娘心悦之人才会有这汗巾子。”向举人说道。 华静瑶把两条汗巾子递给史丙,道:“闻闻,有什么味儿?” 其实不用凑近去闻,刚刚华静瑶把两条汗巾子拿到手里时就闻到了一股兰花香。 这汗巾子到这两人手里时间并不久,熏过的香气还没有散去,大柱子在死者身上闻到了这种味道,后来它在向举人身上也闻到同样的香味,便把汗巾子扯了下来。 “据我所知,死者自从来到京城,便是住在幽兰书坊里,向举人,朱举人,你二位也住在那里吗?”华静瑶问道。 李真脸色大变,郑茴明明告诉他,是住在客栈里,没想到竟然住在胭脂胡同!难怪不肯让他到客栈探望。 向举人看看朱举人,见朱举人垂首不语,向举人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朱兄只住了一晚,某确实住在那里。” “那么刚刚向举人说与死者是初次见面,看来是在说谎了?”华静瑶冷冷地说道。 向举人的胖脸更红了:“某与郑兄初见于胭脂胡同,那种地方自是不便说出来。” “原来如此,那么其他二位,何秀才,刘监生,你们也和向举人一样,是在说谎吗?”华静瑶话锋一转,矛头指向何、刘二人。 二人连忙摇头:“我们确实是第一次见到郑兄,千真万确。” 华静瑶没有理他们,对史甲说道:“你带着大柱子继续找,我就不信找不到那个凶手。” 渔歌唱晚的人全部查过,大柱子没有发现其他线索。好在朱玉还记得自己马上就要成亲了,所以没把幽兰送的汗巾子系在身上。 史甲又带着大柱子去了隔壁裴涣的那间雅间,可想而知,同样没有发现。 变数出现在晓莺月梦。 大柱子一进去,那几个清倌人便吓得尖叫起来,大柱子步履沉稳,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它先是在雅间里转了一圈儿,然后就扑向其中一个清倌人! 那个清倌人就在李少东身边,大柱子扑过来时,她一头扎进李少东怀里,大柱子的爪子便搭在了李少东的肩膀上。 李少东大怒,正要发作,史甲便走上前来,冲着李少东抱拳道:“在下长公主府史甲,今天在此查案的是华大小姐,人命关天,如有冒犯还请少东家海涵。” 李少东是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再说,他还不想为了一个清倌人得罪了长公主府。 他一把推开怀里的清倌人,对史甲说道:“无妨,无妨。” 那名清倌人被带出晓莺月梦,江南特意腾出一间屋子,骆四姑娘的助手小珂连同杨晴一起,给清倌人验身。 这名清倌人名叫翠屏,她和另外四个,都是胭脂胡同秀雅书坊的。 片刻之后,小珂走了出来,她的手里赫然也有一条汗巾子! 同样的青莲色,同样的兰花香,同样的位置上绣着一朵同样的花。 :。: 正文卷 第五四零章 买一赠一 翠屏姑娘是秀雅书坊的,兰花汗巾子出自幽兰书坊,莫非两家书坊拥有同一批客人? 杨晴把那条汗巾子高高举起,问另外三个清倌儿:“你们谁有同样的汗巾子?”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摇头。 “那你们认识这条汗巾子吗?”杨晴又问。 三个人仍然摇头。 杨晴不死心,把这三个姑娘的衣裳挨个撩开看了,确定她们身上的汗巾子与这条不一样,这才做罢。 翠屏姑娘被带到华静瑶面前,华静瑶问道:“你身上为何会有幽兰书坊的汗巾子?” 翠屏姑娘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小声抽噎。 华静瑶冷笑:“现在出人命了,你以为你哭几声,我就能放过你不查了?我不是你的客人,我最烦的就是你这种动不动就哭鼻子的,你信不信,我能打得你哭不出来。” 翠屏姑娘吓得一哆嗦,眼睛向旁边看去,正好对上大柱子那炽热的眼神。 翠屏姑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家没有杀他,真的没有,这汗巾子是他送的不假,可奴家怎么杀他呢,奴家还等着他给我赎身呢。” 华静瑶眉头微挑,问道:“你说的他是郑茴?” “是,就是他,奴家好不容易才与他重逢,岂会舍得杀他,奴家......”翠屏姑娘刚刚哭了一声,就响起刚刚华大小姐说的话来,她连忙止住了哭声。 “仔细说说,你和郑茴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喜欢幽兰书坊的幽兰吗?关你什么事?”华静瑶问道。 听到华静瑶提起幽兰,翠屏姑娘脸上现出恨意,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狐狸精,她怎配得上郑郎的喜欢?若不是她迷住了朱老爷,这会儿还在春山书坊里受磨磋呢。奴家也是青县人,与郑郎早就认识,只是那时奴家年纪小,郑郎家有悍妻,担心把奴家抬进府里会受那母老虎的折磨,想把奴家养在外面,偏偏奴家的老子不肯答应。后来奴家的老子摊上人命官司,奴家的娘稀里糊涂地就把奴家卖了,那阵子郑郎刚好出门做生意,没在青县,待到他回来时,奴家早已被卖来了这烟花之地来到京城,原以为与郑郎此生再无缘相见,谁想到那日竟在胭脂胡同里遇上。” 翠屏说得悲从中来,嘤嘤嘤地又哭了起来。 不远处,李真怒目而视,已经握紧了拳头。 原本他那个好姐夫一早就想养外室了,而且还对外说他姐姐是悍妇! 翠屏姑娘的声音又在继续:“奴家虽然入了那不堪的地方,可奴家和幽兰不同,奴家还是囫囵身子。郑郎怜惜奴家,想要给奴家赎身,带奴家返乡,从此过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日子。前儿个,郑郎便与妈妈谈好了价钱,只等着家里把银子送过来,就给奴家赎身了。” 李真的脸色更加难看,这个清倌人说得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就在昨天,郑茴的确写过家书,还是由他托了同在国子监读书的许同窗帮忙寄信的。 许同窗的父亲是礼部侍郎许大人,许同窗拿着许大人的官凭,寄信可享六百里加急。 郑茴说要与朱玉一起入股一宗生意,急需银子,要让家里速速把银子送过来。 若不是郑茴说这银子有急用,李真也不会厚着脸皮去求许同窗帮忙寄信。 许同窗是侍郎公子,李真与人家并不是很熟。 却原来郑茴口中有急用的银子,并不是用来做生意的,而是要给清倌人赎身! 华静瑶叫过史乙,让他速到胭脂胡同核实两件事,一是幽兰书坊的汗巾子,二是秀雅书坊里清倌翠屏赎身的事。 胭脂胡同与江南春只隔着三条街,史乙一来一回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幽兰书坊的那个幽兰姑娘,她说她是您的人......”史乙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来。 华静瑶也笑了:“亏她还记得这事啊,行,就算是吧,她怎么说?” “她说朱玉是她的金主,她能给自己赎身自立门户,也是多亏了朱玉。朱玉时常会带客人过来,郑茴和那位向举人,都是朱玉带过来的。汗巾子也的确是她送的,朱玉一早就有,向举人和郑茴的是前天才送的,可是昨天晚上,她发现郑茴身上的汗巾子换成大红洒花的了,幽兰为此还和郑茴使了小性子,说郑茴一准儿是把她给的汗巾子转送给别的小妖精了,于是她便把那条大红洒花的解下来扔了,又重新给郑茴系上了她专用的青莲色汗巾子。” 华静瑶点点头,笑着说道:“这就对上了,做为定情信物,郑茴和翠屏姑娘交换了贴身的汗巾子,郑茴身上原本的那条青莲色汗巾子系到了翠屏身上,而被幽兰扔掉的那条大红洒花的,想来就是翠屏的,而现在我们在死者身上发现的这条汗巾子,则是幽兰后来给郑茴系上的那一条。” 史乙继续说下去:“小的又去了秀雅书坊,秀雅书坊的妈妈说了,郑茴确实与她谈好了价钱,只不过郑茴要买的不是只有翠屏一个,还有秀雅书坊的两个头牌之一的若雅姑娘。秀雅书坊得名于两大头牌,若秀和若雅,若雅姑娘年纪大了,早就想要从良,她的身价是五千两,郑茴与那妈妈一番讨价还价,五千两一文不少,妈妈再给搭上翠屏。郑茴已经先行交了一千两的订金,若雅姑娘从昨天开始就不接客了。” 华静瑶...... 什么是反转,这就是反转。 初时她见李真一口一个姐夫哭得好不伤心,还以为这位郑茴郑老爷不但是个好姐夫,更是个好丈夫。 后来发现郑茴眠花宿柳,她便以为这已是反转了,可是紧接着就发现郑茴还是个长情之人,与那翠屏郎情妾意天涯海角也要遇到你。 正当她在感叹翠屏姑娘痛失情郎的时候,这剧情再一次反转了! 郑茴欲斥巨资赎身的那位并不是翠屏,而是响当当的头牌花魁若雅姑娘。 而那位与郑茴共用一条汗巾子的翠屏姑娘,只是买一赠一的那个赠品! 正文卷 第五四一章 花小妹 大柱子继续工作! 那件溅上郑茴鲜血的衣裳仍然没有找到。 沈逦不敢看尸体,原本和朵儿一起留在曲院风荷,可是华静瑶和骆四姑娘一走就没有回来,沈逦等得心焦,索性大着胆子出了雅间,华静瑶一抬头,就看到小姑娘蹑手蹑脚走到她身边。 “你怎么出来了?”华静瑶问道。 沈逦小脸一红,道:“我想练练胆子。” 可惜小姑娘的胆子没有练成,看到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沈逦便觉着不对劲了。 她想去净房! 朵儿陪着她往净房去,眼下江南春太乱了,虽然尹捕头带着人守在外面,可是谁也不知道那个凶手藏在哪里。 华静瑶不放心,让杨晴跟着沈逦和朵儿一起去。 净房里反倒是整个江南春最清静的地方。 沈逦解决了自己的事,朵儿帮她重又整理了妆容,主仆二人相跟着出来,杨晴就守在门外,看到两人出来了,也不说话,引着她们去找华静瑶。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等等。” 沈逦转过头去,见净房门口站着一个姑娘。 那姑娘十六七岁,下巴尖尖的,看上去楚楚动人。 沈逦不认识她,杨晴却一眼认出来,这是渔歌唱晚里的那对弹琵琶的姐妹,花家姐妹。 这个是妹妹。 上次有两个醉鬼纠缠花小妹,杨晴出手教训了那两个家伙。 “你有事?”没等沈逦说话,杨晴抢先开口。 “恩人,我......” 没等花小妹把话说完,杨晴大手一挥:“有事说事,不要恩人长恩人短的。” “嗯嗯,我......”花小妹咽咽唾沫,像是鼓足了勇气,她看向沈逦,说道,“在雅间里时,我看到你了,你从窗户里探头出去。” 沈逦一怔,这个女子是来找她的,不是找杨晴的? 她想了想,没错,她在曲院风荷等得无聊,是曾经打开窗子,把脑袋探出去看过,她看到尹捕头带人站在江南春门外,外面有很多想看热闹却看不到的人。 “嗯,我的确看了,你看到我了吗?”沈逦问道。 “那会儿我也探头出去,刚好看到姑娘,可姑娘应是看不到我的。”花小妹说道。 “你找我,就是要说你看到过我,可我没有看到你?这个很重要吗?”沈逦不解。 花小妹四下看了看,净房这边只有她们几个人,花小妹这才说道:“我和姑娘说这个,是想告诉姑娘,从渔歌唱晚能看到旁边几个雅间的窗子,可是旁边的雅间却是看不到渔歌唱晚的。” 沈逦脑子转得飞快,立刻问道:“你还在窗子里看到过其他人也探出头来?” 花小妹点点头:“是晓莺月梦里的一位公子,那会儿我们这边还没有开宴,几位爷都在寒暄,我在一旁无聊,就把头探出窗子往外看了看,刚好看到晓莺月梦里也有人往窗外张望,那下面有个人抬起头来,对他挥了挥手,我看得真真的,那人冲他挥手了。” 沈逦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晓莺月梦的,你只看了看而已。” “我们姐妹常年在这里唱曲儿,对这儿比对家里还要熟悉,那人伸头出来的窗子就是晓莺月梦的,没错的,我看一眼就知道。”花小妹说道。 “你为何不把这事告诉华大小姐?”沈逦不解。 花小妹摇头:“所有人都在看着华大小姐,我不敢过去,我也怕......万一我看到的事和这案子没有关系,那就得罪人了,我们姐妹以后还要出来讨生活......” 沈逦或许无法体会,杨晴却是懂的。 “你说的那个人,我是说晓莺月梦里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多大年纪?” “二十多岁,是个很体面的爷,穿的是宝蓝色的衣裳,我先前曾经在这儿见过他,他不是头回来,只是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谁,街上那人也是位体面人,穿着长衫儿,好像是棕色的,或者是黑的?反正是件深色的。”花小妹说道。 杨晴想起华大小姐让她们留意的人,问道:“你好好想想,那人朝着楼上的人挥手时,是用的哪只手?” 花小妹想了想,又学着那人的样子把两只手挨个举起挥了挥,然后肯定地说道:“是左手,没错,就是左手。” “你能认出这两个人吗?”杨晴问道。 “晓莺月梦的那位爷,我一准儿是能认出来的,街上的那个就不一定了,我只看了一眼而已,且那人是个生面孔,我以前没有见过,不像晓莺月梦的那位,以前就见过。”花小妹说道。 “你是怎么从渔歌唱晚出来的?”杨晴又问。 花小妹微微红了脸,小声说道:“我看到恩人,不,姐姐您陪着这位姑娘出来,我就借口要去净房,从渔歌唱晚里出来了。” “那好,你现在回去,什么也别说,我这就去回了姑娘。”杨晴说道。 片刻之后,华静瑶便知道了刚刚在净房外面发生的事了。 她叫过江南,江南急得嘴上的火泡都冒出来了。 听说华静瑶找他,他小跑着过来,问道:“大侄女啊,是不是能破案了?” 华静瑶连忙安慰他:“快了快了,对了,江叔叔,晓莺月梦里的几位客人,全都是江南春的熟客吗?” 江南摇头,道:“除了李少东,其他三位都是头回来咱们这里,我听他们都是江南一带的口音,想来就是因为这个,李少东才特意选了咱们这里宴客的。” “李少东?他常来?”华静瑶问道。 “来过几次,算是熟客了。”江南想说的是,比起您华大小姐,这位李少东还真不能算是常来,顶多一个月来一次,不像您,就是孝期里也会隔三差五过来。 “江叔叔,劳烦您准备一个带屏风的房间。”华静瑶说道。 房间和屏风都是现成的,江南很快便按照华静瑶吩咐准备妥当。 渔歌唱晚的花家姐妹,晓莺月梦里连同翠屏在内的四名清倌人,全部被带了出来。 华静瑶单独把花小妹叫到那个摆着屏风的房间里,对她说道:“我会让酒楼里所有的男人全都过来,你在屏风后面,从夹缝里往外看,看看有没有你看到的那个挥手的人,只要是看着像的,只管说出来,不怕多,就怕没有。” 正文卷 第五四二章 恩怨 但凡花小妹的嘴巴是正在酒楼里的,无论老幼,也无论是客人还是伙计、厨子,只要是男人,全部被逐一带进那间屋子。 抿成一线,紧张得额角渗出汗珠,她是在帮衙门做事吗?一准儿不是! 她做这些是因为华大小姐和杨晴! 她和姐姐八、九岁就出来卖唱,除了华大小姐和杨晴,从没有人为她们出头,那些千金小姐看,看她们姐妹时眼睛里都是鄙夷,生怕离得稍近就会被她们污染一般。 只有华大小姐,不但让杨晴救了她们,还给银子让她们压惊。 她和姐姐一早就商量过,像华大小姐这样天生富贵的人,她们就是想要报恩都没有机会,姐姐还说能给华大小姐好好唱个曲儿也行啊,谁能想到,现在就有机会了。 她要帮华大小姐找到凶手,那个杀千刀的,竟然敢在江南春杀人! 他断的不是那人的性命,更是江南春的财路,她们姐妹常驻江南春,江南春没有生意了,她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所以啊,那凶手岂止是只杀了一个人,他这是要杀死一大片,靠着江南春吃饭的人,全都被他杀了。 她一定要认出那个人来,给华大小姐出气,给江大老板出气,也给她们姐妹出气。 几乎片刻之间,花小妹就说服了自己,连带着也不紧张了。 她叉着腰,鼻子里喘着粗气,一双杏眼瞪成铜铃,若是头上长角,这会儿已经把屏风戳出两个窟窿了。 “这个人,这个人很像!” “这个这个,这个也像!” “还有这个,这人用左手摸鼻子了,他也像!” ...... 偌大的酒楼里,最后筛出二十五人。 再让花小妹从这二十五个人里把最神似的那个挑出来,花小妹表示民女做不到啊! 她现在看谁都像是那个凶手,越看越像。 花小妹办不到的事,大柱子可以! 一片鬼哭狼嚎之后,那个人找到了! 大柱子踩在那人身上,兴奋地汪汪大叫。 史甲好不容易才把那人从狗爪子扒拉出来,那人的脸上已经被抓出几道血痕。 大柱子的指甲该剪了。 再把他的衣裳扒下来,衣裳有内衬,上面赫然有一片已经干涸的血渍! 他杀人的时候,是把衣裳翻过来穿的,杀完人再把衣裳翻过去,如果不是有花小妹的眼和大柱子的鼻子,短时间内很难找到他头上。 更重要的是,他不是楼上雅间的客人,案发之后,他甚至还被拦在楼下不能上来看热闹。 也多亏当时今天华静瑶把甲乙丙丁全都带出来了,甲乙丙丁身边还有小厮,江南春的老板江南又对华静瑶言听计从,全力配合,把江南春各处守得铁桶一般,那人一时半刻没有机会毁掉证据。 但是一旦时间拖延过长,他自是会想方设法把身上的血衣毁掉或者扔掉,那样一来,想要找到他就难于登天。 至于那位探出头去与这人打招呼的公子,花小妹早就认出来,那人就是李记茶庄的少东李少卿! 尹捕头在楼下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听说锁定了凶手,立刻上来抓人。 渔歌唱晚这边的几个人,得知凶手被抓了,顾不上先前的尴尬,争先恐后出来看热闹。 李真咦了一声,不可置信地问道:“那人是不是姓李?” 见没人理他,李真上前几步,走到华静瑶身边,问道:“华大小姐,那个人是不是姓李?” 华静瑶点点头:“他是李记茶庄的少东,李少卿,你认识?” 李真后退两步,竟然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兴许是听到这边的说话声,李少卿扭头看了过来,看到坐在地上呆若木鸡的李真,李少卿勾勾嘴角,居然笑了! 只是那笑容里却透着苦涩。 “小真,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李真如梦初醒,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走到李少卿面前,一名衙役伸手拦住他,李真却像是没有看到,他瞪着李少卿,喃喃问道:“你知道我姐夫,不,郑茴的事,你是为了......” 没等李真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李少卿便正色道:“若是没有你们李家,郑家早就败落了,郑茴空有一个读书人的名头,行的却是禽兽之事,我只恨自己当年错信了他,这是我与郑茴的恩怨,与旁人无关。小真,你长大了,又读了这么多书,你家只有你一个男丁,以后你要学着撑起门户,那是你家的门户,不能总是依靠别人。” 李少卿说完,便再也没有回头,任由衙役把他五花大绑,昂首离去。 李真却已痛哭出声,他哭着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臂弯里。 “怎么办啊,我可怎么办啊,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女人尖利的声音传来,华静瑶抬头看过去,原来是那位情比金坚的翠屏姑娘。 史甲走过来,在华静瑶耳边低声说道:“李少卿的小厮已经招了,李少卿对那个凶手一家有救命之恩。” 刘监生和李真是同窗好友,见李真哭得伤心,一时搞不明白李真是为谁在哭,按理说是为了郑茴,可是看得出来李真和李少卿也认识,莫非他也是为李少卿而哭? 华静瑶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李真,若有所思。 刚刚李少卿说的那番话,把所有人的事情全都揽在一身。 他说这是他与郑茴之间的个人恩怨,可是郑茴很少来京城,李少卿却长住京城,而且郑茴在京城的人脉,与李少卿似乎也毫无交集。 那么这两个人的恩怨又是怎么回事? 江南好话说尽,亲自站在大门口送客,朱玉、向举人连同何秀才等人虽然脸面丢尽,可也算是有惊无险,三个人都在心里发誓,有生之年再也不会踏入江南春了。 刘监生想和李真一起去,可是李真只顾着哭,刘监生无奈只好自己走了。 晓莺月梦里其他的几位客人,却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们毕竟是和李少卿一起来的,尹捕头立功心切,早就带着两名凶手走得没有踪影了。 华静瑶无奈,只好让史乙把晓莺月梦里的所有人送去了顺天府。 当然也包括翠屏姑娘。 李真是苦主,可是他却不肯去顺天府,最后是郑茴的长随罗浮去的。 见江南春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华静瑶使个眼色,杨晴朝着李真的屁股就是一脚,李真原本蹲在地上,措不及防被踢了一脚,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他从地上爬起来,脑子却渐渐清明起来,他看看面前的华大小姐,又看看踢他的杨晴,不知说什么才好。 正文卷 第五四三章 听墙角 华静瑶带着李真重又走进曲院风荷,沈逦和骆四姑娘没有跟着一起进去,两人站在外面窃窃私语。 曲院风荷里,只有华静瑶和李真,外加一个小艾。 “哎哟哟,你和李少卿看来是老相识了,这事儿你若是不能说明白,搞不好你们就成了合谋。” 华静瑶语调温和,苦口婆心,小艾甚至有了错觉,尤嬷嬷也教过姑娘? 这分明就是尤嬷嬷的口气啊。 李真还真吃这一套。 他的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孩子一看就是蜜罐里泡大的,顺风顺水,没有受过挫折。 “哭也没有用过,不如你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看看能不能帮到李少卿。”华静瑶柔声说道。 “真的可以吗?我还能帮到李大哥?”李真那被泪水泡得又红又肿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光。 “是啊,如果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呢,你说出来,我想想办法。”华静瑶的声音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了。 曲院风荷的门并没有关严,留出一条门缝,那门缝后面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沈逦远远看着那个人,吓得缩缩脖子,像只可怜兮兮的小鹌鹑。 骆四姑娘不解,压低声音问道:“你怕他?” 沈逦点头,索性把整个身子藏到骆四姑娘身后。 “他不是你哥吗?”骆四姑娘问道。 沈逦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沈逍是她哥,也只有沈逍不这样认为。 再说,借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让沈逍给她当哥。 她配吗? 她不配! 总之,只要是看到沈逍,沈逦小姑娘的所有自信便全部碎成渣了。 再说,沈逍那脸色,比他身上的衣裳还要黑。 沈逍的心和沈逦的自信一样,此时也碎成渣了。 他听到什么了? 他听到华静瑶用糯米汤圆一般的声音,和一个不知所谓的臭小子在说话! 那小子是什么东西,他知道华静瑶还没有及笄吗? 诱骗一个小姑娘和他这样说话,其心可诛! 屋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夹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变调的哭声,沈逍眉头深锁却还是听不清楚,无奈,他的耳朵与他的鼻子相比,就是个弟弟。 身后想起一声轻咳,沈逍一怔,转身却看到了裴涣。 裴涣扬扬下巴,示意沈逍到隔壁的三潭映月。 沈逍不想去,可是一直守在门口的杨晴,却已经伸手把那条原就不大的门缝给彻底关严了。 杨晴没有想到,国公爷还有听墙角的毛病。 亏她以前还把国公爷当成英雄好汉来着。 算了,那时她年幼无知。 果真是距离产生美,现在离得近了,她发现国公爷的坏毛病可真多。 沈逍瞪了杨晴一眼,跟着裴涣悻悻而去。 杨晴翻个白眼,冲着沈逍的背影挥挥拳头。 偷听,国公爷居然偷听,太不英雄了。 被沈逦拽着不得不躲到暗处的骆四姑娘,用胳膊肘撞撞沈逦,问道:“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小白脸是谁?对了,他是三潭映月的客人,好像一直都没有出来过,瑶瑶也没有让人去查他。” 裴涣虽然最近都在京城,但是他深居浅出,鲜少露面,真正见过他的人并不多。 沈逦却是见过他的。 有一回,沈逦倒霉,去书铺玩的时候,恰好遇上沈逍,而裴涣是和沈逍一起来的,他没到后面去,独自在书铺里看书。 “他是仵作,好像还是一位很厉害的仵作,裴涣裴公子,他和......国公爷经常在一起。”沈逦小声说道。 “仵作?裴涣?他就是裴涣?”骆四姑娘兴奋得叫出来,声音之大,吓得沈逦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你你你你,你想让国公爷看到我吗?”沈逦气急败坏。 骆四姑娘吐吐舌头:“好妹妹别生气了,是我错了,明天我请你吃酱肘子好不好?” 一旁的朵儿连忙凑过来,替她家姑娘说道:“好啊,酱肘子一定要买我家的,姑娘最爱吃了。” 骆四姑娘冲着朵儿做个吃了你的表情,就你家有酱肘子啊,我家做的一点不比你家的差。 骆四姑娘早就知道裴涣了,当然是听他的好叔叔骆仵作说的。 骆仵作把裴涣夸得天花乱坠,还说裴涣这样的验尸天才,不当仵作太可惜了。 对啊,叔叔说裴涣不当仵作了。 那他现在做什么? 骆仵作是个很靠谱的人,即使是对自己的侄女,也是能说的才说,不能说的坚决不说。 裴涣十几岁时就成名了,他是仵作并非秘密,但是关于他的身世,以及他与巩清的关系,骆仵作虽然早就知晓,可在侄女面前只字未提。 骆四姑娘以前也没有把裴涣的事放在心上,现在见到裴涣真人,她的好奇心便被提起来了。 可是沈逦所知有限,骆四姑娘决定去问华静瑶。 此时的华静瑶,正耐心地听着李真的哭诉。 李家和郑家都是青县的望族大户,但是到了这一代,李家只有李真一个男丁,而郑家虽然有四个儿子,可是也没有比李家强出多少。 郑茴的三个兄弟,一个年仅三十便亡故,另一个好赌,还有一个小时候摔坏了脑袋,二十好几连话也说不利索。 郑家只有郑茴这一个出挑的,这也是郑茴后来没有继续科举的主要原因。 他需要留在家里打理各项事务。 李真只有一个姐姐,名叫李佳。 而李少卿则是李家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他家这一支算是李家的旁支,血缘已经隔得很远,唯一的牵连只有姓氏了。 十六岁时,李少卿随父亲曾去青县祭祖,后来在李家住了一段日子。 李家的大小姐李佳只有十五岁,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年轻,李少卿和李佳在一起渐生情愫。 这件事很快就被两边的长辈知晓了。 同姓不得婚配,何况他们不仅是同姓,还是同宗。 李少卿被父亲带回京城,李佳也被家里许给了郑家的郑茴。 李真那时年纪还小,但是他知道姐姐和李少卿的这段过往。 之后十来年,两个李家再也没有联系。 正文卷 第五四四章 谁是谁的菜 李真是个读书种子,他也喜欢读书,对家里的生意没有兴趣,李父身体不好,这些年更是长卧病榻,李家的庄子和铺子,几乎都是女婿郑茴代为管理。 李真对姐夫心存感激,若不是李少卿说的那番话,李真从未想过姐夫会有私心,他更加不知道,郑家这些年来,竟然一直是用着李家的钱财。 当然,最让李真心寒的并不是银子,而是郑茴的负心。 郑茴与翠萍早在青县时便是旧识,若非翠萍的父亲不肯答应,郑茴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把翠萍收为外室了。 而郑茴来到京城,不但有翠萍,而有幽兰,更有一个要用五千两银子为之赎身的若雅! 这些还只是李真今天才知道的,他不知道的只能更多。 李真不敢去想这些年来姐姐过的是什么日子。 “呜呜呜,他是为了我姐,他一定是为了我姐。” 李真哭得肝肠寸断。 华静瑶知道李真口中的“他”是谁。 是李少卿。 华静瑶想起李少卿被带走之前对李真说的那番话。 那时李少卿分明是不想把李佳卷起来。 可是李真这是个傻孩子,三言两语就把自家的事倒了个干干净净。 华静瑶难得地生出了恻隐之心。 那个李少卿二十好几了,家财万贯,却一直未曾婚配。 年少时的那段不被祝福的爱恋,从未在他心中泯灭。 他与郑茴无怨无仇,他之所以会杀死郑茴,是为了李佳,是为了李家。 明知道即使没有郑茴,他和李佳也绝无可能,可是他仍然这样做了。 郑茴死了,对于李佳而言是解脱。 让李佳解脱,其实也是让他自己得到解脱。 李少卿爱着李佳,这求而不得的爱恋,桎梏着他的身心,他的生命。 这一世,他无法正大光明地去爱李佳,那么那就杀掉那个人,至少可以让李佳少一点痛苦。 华静瑶叹了口气,对李真说道:“李少卿和你姐姐的事,以后都不要再提了,跟谁都不要提起。” 李真扁扁嘴,带着哭腔说道:“是你问我,我才说的。” 送走那个爱哭的孩子,华静瑶却没有破案的喜悦。 她独自坐在曲院风荷,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雅间的门被轻轻打开,一道年轻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破案了,不高兴吗?” 少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华静瑶蓦然转头,迎上少年清澈的眼神。 “你怎么来了?”华静瑶问道。 “裴涣约了我来这里小聚,我来的晚了些,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案子给破了。”沈逍说道。 华静瑶却提不起精神,问道:“骆四姑娘和沈逦呢,你看到她们了吗?” 沈逍摇摇头,有点委屈:“最近你每天都和她们在一起,我有十七天没有看到你了。” “十七天?这么久了吗?那你看我长个子了吗?”华静瑶好生惭愧,只好没话找话,自从有了大柱子,她好像冷落了沈逍。 “没长,一定是没有好好吃饭。”沈逍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笑意直达眼底。 “那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华静瑶把脑袋凑了过来,突如其来,鼻子差点碰到沈逍的下巴,沈逍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砰的一声撞倒了椅子,沈逍狼狈地扶起椅子,一张俊脸却已红了。 华静瑶哈哈大笑,笑得弯下了腰,像只小虾米。 调、戏美男的感觉可真太好了。 雅间外面的走廊里,沈逦听到那熟悉的宛若小野马一般的笑声,她极之不解:“真是难为她了,对着国公爷也能笑得出来。” 骆四姑娘鄙视地白了沈逦一眼:“你是不是对瑶瑶有误解?” “什么误解?”沈逦扬起精致的下巴,一脸懵懂。 骆四姑娘仔细端详着沈逦的小脸,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可也只是眉清目秀而已,比不上她那位从兄生得漂亮。 “你不知道瑶瑶是个好色之徒吗?” “啥?”沈逦小姑娘的三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瑶瑶姐姐那么好,怎么会是好色之徒,她虽然读书不多,可也知道好色之徒是贬义词。 沈逦皱起小鼻子,瞪着骆四姑娘:“瑶瑶姐姐把你当成好姐妹,你却背后说她坏话,我不理你了!” 骆四姑娘一把抱住她:“好妹妹,你别生气,其实,我也是好色之徒,真的。” 沈逦吓了一跳,伸出一根手指,点着骆四姑娘的鼻子,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对国公爷有非份之想?” 骆四姑娘吓得连忙松手,接着又笑了起来:“我还当你真不知道呢,看来你也知道瑶瑶对你哥有非份之想了。” “你别说我,我现在说的是你,你也在对国公爷图谋不轨吗?”沈逦叉腰,凶巴巴。 “胡说,朋友妻不可戏,对于你哥这种有主的,我都懒得多看一眼。” 骆四姑娘连忙给自己洗白,哎哟哟,她年轻貌美,要有多想不开去和姐妹抢男人啊,再说,沈逍眼里除了华大小姐以外就没有别人,那眼珠子就差长在华大小姐身上了,这样的男人还能要吗?华静瑶爱要不要,她反正是不要。 “可是你刚刚说过你也是好色之徒的。”沈逦梗着脖子,一副你敢当小三我就吃了你的架式。 骆四姑娘觉得自己比窦娥还要冤,沈逦这臭小孩,这是要杠上她了。 她抓抓脑袋,只好说道:“我的确好色,可我好的不是沈逍这口儿。” “那是哪口儿?”沈逦势不罢休,骆冰茜胆敢骗她,她就扑上去咬,不,扑上去挠。 “我告诉你,你不许告诉别人,连瑶瑶都不许说。”骆四姑娘说道。 “好,我答应你,谁也不说。”沈逦说道。 “嘻嘻,我好的是裴涣那口儿,你不觉得裴涣也很好看吗?”骆四姑娘握紧两个小拳头上下晃动,这会儿若是面前有一面大鼓,这姑娘就要去擂个痛快。 沈逦不屑:“切,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裴公子的。” “那又如何,你看话本子时,没有看过[一见倾心的吗?”骆四姑娘不服气。 “看是看到过,可是......”沈逦觉得不可思议。 骆四姑娘却不想对她解释了,小孩子懂什么,自是不懂她对裴涣的慕名许久,裴涣是仵作,她也是仵作,裴涣的长相,也是她的菜,不对,是她喜欢的类型。 ...... 正文卷 第五四五章 丢脸 江南春的走廊里,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大声。 江南春已经清场,可是有的客人却不是想清就能清的。 比如三潭映月和曲院风荷。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两个雅间的门便各自打开了一条缝,骆四姑娘和沈逦的对话,一字不落被人听到了。 朵儿和小珂,各自为自家姑娘站台,谁也没有留意这个时候还有人偷听。 至于杨晴和杨蓝,还有小艾,她们为什么要管这事?听就听呗,是。 沈逍轻轻关上了房门,看着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华静瑶,若有所思。 华静瑶被他看得发毛,硬着头皮为自己解释:“那啥,骆四夸大其辞,我其实没有她说得那么好色。” “嗯,我知道。”沈逍说道。 “那啥,骆四居然看上裴涣了,你说裴涣若是知道这事,他会怎么想?”华静瑶笑得无比虚伪。 “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与我们何干?”沈逍原本清澈的眼睛里,不知何时燃起两团火,火苗子扑扑乱跳,跳得华静瑶心慌意乱。 完了,她对沈逍的那点小心思,全都被骆四这个棒槌给说出来了! 自从铁定与大皇子无缘之后,骆四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我......我还小......”华静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几个字的。 她尴尬得脚趾头把地面抠出了一条大运河! 太丢人了,她活了两辈子,最丢人就是这一次了。 “嗯,我知道”,沈逍的唇边也染上了笑意,他伸手摸摸华静瑶的头,柔声说道,“真巧,我也还小,我们不急,对?” 对? 他这是在问她? 华静瑶直接把脑袋砸到了桌子上。 这一刻,她想起小时候玩过的一种小虫子,就叫磕头虫。 好,她想当虫子了,当虫子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尴尬了。 隔壁的三潭映月,房间无声无息地关上。 裴涣的手放在门上,那个小姑娘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我好的是裴涣那口儿。” “你没看过一见倾心吗?” 裴涣莞尔,笑着摇摇头。 京城的姑娘,都是这么有趣吗? 对了,这个小姑娘还懂得验尸,今天这件案子,她是仵作。 裴涣问过史乙,凶手是左撇子这件事,就是仵作验尸推测而来。 骆仵作的这个小侄女,有两把刷子。 华静瑶回到家里,一头扎进昭阳长公主的怀里。 昭阳长公主吓了一跳,她刚刚听说宝贝闺女又破了大案,正等着听故事,没想到闺女一回来就是个大动作,身为被闺女冷落许久的可怜母亲,昭阳长公主受宠若惊了! “闺女,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快告诉娘,娘替你出气。” “娘啊”,华静瑶吸吸鼻子,“娘啊,你闺女把你的老脸全都给丢尽了,不只是你的,还有我爹的,你们两个人,再加上我自己,三张脸,都丢没了。” 昭阳长公主...... 此时此刻,西华胡同的刘家大宅里,刘彩书鼓足勇气,终于走到了小跨院门前。 素月扯扯她的衣袖,劝道:“姑娘,您真决定这样做了吗?” 刘彩书凄然一笑,道:“哥哥和我就要去离开京城了,哥哥或许还会回来,而我永远也不会再踏进京城了,今天若是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这件事无论是不是我想多了,总要有人知道才好。” 刘老恭人、刘翰林、刘夫人,刘家一门三口皆死,刘大公子和刘彩书要护送灵柩回乡,之后兄妹俩会在墓前结庐守孝,这两天就要动身了。 素月咬咬牙,终于叩动了门环。 三日之后,刘家兄妹离开了京城。 刘家的宅子里出过命案,怕是几年之内都卖不掉,刘大公子索性把宅子委托给官牙,能卖就卖,卖不出去就租。 至于李少白和小乔氏的制药坊,依然留在了那个小跨院里。 以往热热闹闹的大宅子,忽然便冷冷清清。 小跨院里的人出出进进时,总会感慨几句人生无常。 李补儿叹了口气,转身去了书铺。 书铺里,华静瑶和骆四姑娘、沈逦都在,三个人正在讨论正在看的一本话本子。 “白公子死得太不值了,小波还在等他回去呢。” “我却觉得白公子死得其所,他死在最爱的人手里,那一刻他一定是满怀欢喜的。” “崔无诺根本不爱白公子,他爱的只有他自己,小波和白公子才是真爱,公子和书僮,呜呜呜,我最喜欢的故事,没有之一。” “你们忘了飞天魔王了吗?飞天魔王喜欢小波啊,天呐,小波还在等着白公子回来,白公子回不来了,飞天魔王一定会趁机下手,把小波抢走,可怜的小波,他和白公子才是一对,现在阴阳永隔,好伤心好难过,这个作者真坏,我讨厌这个作者。” “对啊,作者根本就不爱白公子,他也不爱小波,他不配写出白公子和小波的爱情,他不配。” “对对对,这个作者就是后妈,不对,这作者好像是个男的。” “是啊,如果作者是女的,一定不会让白公子死的。” ...... 李补儿翻个白眼,疯人塔倒了,里面的疯子跑出来了?跑出来三个? 她干咳一声,大声说道:“刘彩书离开京城了,她临走时对我说了一件事。” “为什么要和你说?” “你和她很熟吗?” “你对她做了什么,迫使她不得不告诉你?” 李补儿想打人了! “刘彩书说,刘夫人之所以知道夹竹桃有毒,是有人故意告诉她的。” 小院子里的三个姑娘终于安静了。 稍顷,华静瑶的声音幽幽响起:“谁告诉她的?郑婉?还是咏恩郡主?” 李补儿惊呆了。 她的嘴巴大张着,足能塞进一只鸡蛋。 “华大小姐,你你你,你是怎么猜到的?” “刘翰林刘夫人被带去衙门的那日,我在刘府门前看到郑婉了。咏恩郡主自持身份,想来不会与刘夫人太过亲近,倒是郑婉,哼,她最喜欢在人前卖弄才学。她们家现在和刘家同住西华胡同,两家的女眷难免会有走动,刘夫人喜欢摆弄花草,那夹竹桃也是花。” 正文卷 第五四七章 新菜 华静瑶说道:“只要郑婉投其所好,在说起各种花草时,偶尔提上几句,就说夹竹桃虽然开花好看,但是全身都有剧素,刘夫人对刘老恭人心存恨意,听到郑婉的话,十有八、九会找来各种书籍,查阅相关记载,最终找到了桃隐的方子。” 华静瑶见李补儿听得出神,便问道:“我猜对了吗?” “对对,刘彩书说,刘夫人当时就表现出兴趣了,问郑婉是如何知晓的,郑婉说是在书上看的,她有一本关于种花的书,刘夫人便找郑婉借了那本书,事后,刘彩书却没有找到那本书,刘夫人身边的丫鬟说,刘夫人早就把那本书还给郑婉了。”李补儿说道。 刘夫人行事谨慎,她让丫鬟素娥摘下几片叶子后,就把暖房里的夹竹桃全部毁去。 她能毁去夹竹桃,又怎会留下那本书呢。 即使那本书没有还给郑婉,也一定付之一炬了。 “刘大姑娘说出事之后,她曾经去找过郑婉,可是却连大门也没能进去,郡主府的人要么说郑婉去上香,要么就说郑婉在抄经,刘大姑娘无法确定此事的真伪,便在出京之前,把这件事告诉我了,她是主动找我的,我可没有逼她。我和刘大姑娘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此说不上话的。”李补儿说到最后,还翻了个白眼,她这般老实可靠的女子,怎会逼人呢? 华静瑶呵呵冷笑,道:“所以,你懂?” 李补儿一副踩了狗屎的模样,咧咧嘴:“嗯,我懂。” 刘彩书之所以要把这件未经证实的事情告诉她,并非是因为她老实可靠,可托终生,而是因为她是华大小姐的朋友! 不过,对于华静瑶而言,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也无论刘彩书有何目的,她都会留意郑婉。 现在刘彩书走了,赵谦与刘家的亲事自是早就没有了,二皇子妃的位置再次空悬。 华静瑶叹了口气,她可想让郑婉坐上那个位子的,可惜难度很大。 以咏恩郡主和隆安王府的关系,皇帝决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迎娶郑婉的。 郑家女儿可为皇子妃,甚至可为皇后,但那个人却决不会是郑婉。 前世郑婉能成为郑贵妃,也是在老皇帝驾崩之后。 次日,沈逍到书铺找她时,告诉她一件事,司徒娇来了。 华静瑶曾经听沈逍说起过司徒娇,她是沈令则请来教导沈逍的人,但是与岳离一样,司徒娇也没有收沈逍为徒,他们与沈逍的关系非常微妙,像朋友,也像仇人。 沈逍对他们没有好感,可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出了事,沈逍都会为他们两肋插刀。 “司徒娇?偏爱口舌之欲的那个?”华静瑶问道。 “嗯,是她,前两年她去滇地吃蘑菇,一去便断了消息,昨天却又忽然出现,她一向如此,我们全都习惯了。”提起司徒娇,沈逍头都大了。 昨天司徒娇见面就打发他去下厨煮饭,当时祥伯额头的青筋都鼓起来了,险些要和司徒娇动手。 年轻的永国公身娇肉贵,京城里的千金小姐也没有比他更讲究的,你当你是华大小姐啊,敢让国公爷洗手做羹汤? “那最后你做了吗?”华静瑶好奇地问道。 “做了,我好久没有见过她了,就当给她接风了,做了一道素烩山菌,被她贬得一文不值,我想以后她也不会让我做了。”沈逍淡淡地说道。 华静瑶抚额,司徒娇在滇地吃蘑菇吃了两三年,现在你做一道素烩山菌,仅是食材上就差了一截,司徒娇觉得好吃才怪。 “你是故意的。”华静瑶似笑非笑。 “嗯,就是故意的。”沈逍丝毫没有隐瞒,他之所以学会下厨,全都是被司徒娇逼的,所以他根本就不喜欢下厨,他只喜欢给他的小姑娘下厨。 “我学会一道新菜,烧给你尝尝好不好?”沈逍低声问道。 “你给别人烧过吗?”华静瑶歪着脑袋问道。 “没有,真的没有。”沈逍连忙说道。 华静瑶咧开嘴,笑出了八颗牙。 晚上华静瑶腆着吃得滚圆的小肚子回家,在大门外遇到刚从折芦巷回来的昭阳长公主,华静瑶抱住公主娘的胳膊,笑得像个小傻子。 “这是怎么了?”昭阳长公主捏捏宝贝闺女越发圆润的脸蛋,不解地问道。 华静瑶大半个身子吊在昭阳长公主身上,笑得眉眼弯弯:“沈逍给我做饭吃了,只给我一个人做的。” 昭阳长公主把闺女的爪子从身上拔拉下来,没好气地说道:“你就这点出息,给你做饭吃,你就美成这样?” “要不呢?你给我做过饭吃吗?我爹给我做过吗?你们全都没有为我做过的事,沈逍却做了,我还不能高兴了?”这是事实,不容辩解,也辩无可辩! 昭阳长公主果然词穷了。 她现在去学烹饪还来得及吗? 可是昭阳长公主转念又一想,她学会烹饪了,为何要做给这个小没良心的吃?那小没良心的即使吃了也不会说好吃,可是三郎就不同了,他一定会喜欢,也一定会称赞她。 昭阳长公主下定决心,她一定要为华三老爷整治出一桌子饭菜。 至于那个没良心的臭丫头,看看小雪有没有不爱吃的东西,给她吃了。 转眼便进了腊月,江南春的案子判了,李少卿先是判了斩刑,秋后处斩,后来苦主郑家上了状子,提出不予追究;后来李家族里又请了北直隶几位善长仁翁做保,请求网开一面,李少卿的父亲给朝廷捐了十万两银子,此案经皇帝御批后发回刑部再审,最终李少卿被判罚银五千,杖一百,徒三千里。 李少卿的性命被保住了。 小年那天,书铺里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李真。 “你怎么来了?”华静瑶问道。 “我要回青县去了,特来向你告辞。”李真说道。 “你不在国子监读书了?”能够考进国子监不容易,华静瑶才会有此一问。 “我家只有我一个男丁,以前家里的生意都是交由郑茴打理,现在也该由我担起来了。”李真说道。 正文卷 第五四八章 改名换姓 华静瑶想起李少卿改判徒刑的事,当时做为苦主的郑家上书不予追究。 郑家失去郑茴这个顶梁柱,按理说不会善罢甘休,之所以会不追究了,想来是李氏族中起了作用。 不仅给了银子,而且还允诺给郑家一些条件。 为了保下李少卿的性命,李家前前后后花了十几万两银子。 “令姐还好吗?”华静瑶问道。 “郑家写了放归文书,家姐已经回来了......”李真四下看看,确定没有别人,压低声音说道,“华大小姐,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华静瑶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成了能与李真分享秘密的人了。 “嗯,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华静瑶的回答里并没有多少诚意,可是李真显然没有看出来,更或者,他真的想找个人说说心事。 “我外家在河南,过些日子,我们家会送我姐去我河南的一座尼庵静修。” 华静瑶吃了一惊,郑家写了放归文书,李佳好不容易才能从郑家脱身回来,娘家为何还要把她送去尼庵? 这什么去尼庵,说的好听是静修,说的不好听就是受罚。 李佳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为何要如此对她? 见华静瑶面露愠色,李真连忙解释:“去尼庵的人不是我姐,是我家的一个仆妇,那仆妇一心向佛,丈夫死后她本就想出家,这次让她给我姐做替身,她高兴得很。” 这倒是出乎意料,华静瑶来了兴趣,问道:“既然出家的是别人,那你姐呢?” 李真像献宝一样,止不住兴奋:“华大小姐还记得我那个同窗刘惠吗?刘惠有个远房的姑太太,那位姑太太早年丧女,一直想要收养一个女儿做为慰寄,我就让我姐给刘家姑太太做了义女,再过几日,我姐就要跟着刘家姑太太离开北直隶了。” 华静瑶心里一动,在世人看来,李佳已经出家为尼,而实际上,李佳却做了刘家姑太太的女儿。 “她不再姓李?”华静瑶问道。 李真点点头:“嗯,姐姐现在姓谭,名叫谭佳芸。” 华静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李少卿被判流刑三千里,所谓流刑,便是把人犯送到苦远之地安置,只要把当地官吏打点好了,除了最初的三年需到指定的地方种田做工,之后只要不离开那个地方,便是自由之身,婚丧嫁娶与常人无异。 但是很多犯人熬不到那一天,有的死在去流放的路上,也有的死在小吏的皮鞭之下,能活下来的人,要么是命大,要么就是家里有银子。 李家为救李少卿,虽然舍去了大半家财,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既然已经保住了李少卿一次,也能保住第二次,李少卿想要活到三年之后并不难。 两家人原本就只是五服之外的远亲,现在李佳变成了谭佳芸,她和李少卿便再也不是同宗同姓,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在一起,成为夫妻。 从此以后,李少卿不再是一掷千金的少东家,李佳也不再是大家闺秀,他们只是边远之地一对平凡夫妻。 华静瑶忽然有些感动,李少卿和谭佳芸,一个与她仅有一面之缘,另一个素未谋面,但是她曾为他们而难过,现在又为他们而高兴。 一个愿为另一个铤而走险,另一个也愿意改名换姓,千里奔走。 华静瑶拍拍李真的肩膀:“行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姐出家了,李家还要靠你。” 李真握起拳头在空中用力挥了挥:“我会的,我一定会撑起家业,我也一定要考取功名!” 他十八岁就考上举人,只是上次会试落榜,这才考的监生。 送走李真,转眼便过了春节,等到出了正月,华静瑶孝期已满,正式除服。 终于可以不用再穿孝服了,华静瑶痛痛快快洗了澡,换上久违的鲜亮衣裳,丫鬟们也不用跟着她一起穿素了,就连小狸脖子上的丝带也换成了大红色。 华静瑶打扮得漂漂亮亮,跟着昭阳长公主一起,进宫给太后请安。 这一年里,她难得才能进宫,太后想她想得不成,看到外孙女来了,赏了一堆花里胡哨的绫罗绸缎。 昭阳长公主看一眼华静瑶,又看一眼正在和华静瑶窃窃私语的三公主,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出去玩。” 太后也道:“佳卉,瑶瑶有些日子没进宫了,你陪她去御花园里走走。” 一大一小两个小姑娘行了礼,手牵手退了出去。 看到两人走了,昭阳长公主便笑着说道:“母后,瑶瑶十四了,明年就要及笄了。” 太后嗯了一声,道:“前几天霍阁老对皇帝说起他孙子的亲事,看那意思是想请皇帝给指个婚,他孙子就是去年高中探花的那个,今年二十二岁,学问相貌都是极好的,不知你见过没有?” 昭阳长公主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她冷哼一声,道:“霍阁老的孙女没能做成皇子妃,就想把孙子推出来了?他们霍家不是清流吗?我可没有听说过哪家清流上赶着要攀龙附凤的。” “什么攀龙附凤?难道霍阁老的孙儿很差吗?哀家听皇帝说过好几次,霍探花一表人材,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家想要与他议亲呢。” “那就议,等到议得差不多了,再请皇兄指婚。”昭阳长公主拿起一颗枣子,狠狠地撕开,扔进嘴里。 太后看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人家霍阁老没有看上你家闺女,你发的哪门子的脾气?” 昭阳长公主一怔,随即又抓起一颗枣子,再次狠狠撕开扔进嘴里。 那什么霍探花,她是见过的,那长相勉强算是清秀,只是清秀而已,离好看还差得远呢。 就那样的,还看不上她闺女? 她闺女又漂亮又聪明,也不知道那霍探花的探花是怎么得来的,既没眼光又没见识,呸! 再吃颗枣子消消气。 太后对一旁的女使说道:“把那碟枣子端下去,免得长公主吃多了烧心。” 女使应诺,把枣子从昭阳长公主面前端了下去,又有女使送上杨梅干。 太后神情淡淡:“你把瑶瑶打发出去,有什么事要对哀家说?” 正文卷 第五四九章 宝贝 昭阳长公主的好心情已经没有了,原本她还想讲讲笑话先哄了太后欢心,然后再说正事的,现在倒好,太后先扔了颗轧烂了的坏枣子出来,她被恶心得不成,哪里还有心情说笑话。 昭阳长公主使个眼色,雪梨打开了身上背的小包包,从里面取出一只精致的匣子。 昭阳长公主接过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枚玉佩。 太后蹙起眉头,问道:“这玉佩是怎么回事?” 看昭阳拿玉佩的姿势,也不像是要孝敬给哀家的,莫非是上当受骗买了假玉? 也不对啊,依着昭阳的脾气,若是买了假玉,这会儿早有御史言官上了弹劾她了,因为她已经把那卖假玉的铺子给砸了。 昭阳长公主没有想到仅仅是她拿出玉佩的动作,就能令太后浮想连篇。 “这玉佩是一年前永国公送给瑶瑶的。” 太后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可那杯茶却是稳稳的没有溅出一滴。 哀家就知道昭阳又看上哀家的好东西了。昭阳长公主的好心情已经没有了,原本她还想讲讲笑话先哄了太后欢心,然后再说正事的,现在倒好,太后先扔了颗轧烂了的坏枣子出来,她被恶心得不成,哪里还有心情说笑话。 昭阳长公主使个眼色,雪梨打开了身上背的小包包,从里面取出一只精致的匣子。 昭阳长公主接过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枚玉佩。 太后蹙起眉头,问道:“这玉佩是怎么回事?” 看昭阳拿玉佩的姿势,也不像是要孝敬给哀家的,莫非是上当受骗买了假玉? 也不对啊,依着昭阳的脾气,若是买了假玉,这会儿早有御史言官上了弹劾她了,因为她已经把那卖假玉的铺子给砸了。 昭阳长公主没有想到仅仅是她拿出玉佩的动作,就能令太后浮想连篇。 “这玉佩是一年前永国公送给瑶瑶的。” 太后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可那杯茶却是稳稳的没有溅出一滴。 哀家就知道昭阳又看上哀家的好东西了。昭阳长公主的好心情已经没有了,原本她还想讲讲笑话先哄了太后欢心,然后再说正事的,现在倒好,太后先扔了颗轧烂了的坏枣子出来,她被恶心得不成,哪里还有心情说笑话。 昭阳长公主使个眼色,雪梨打开了身上背的小包包,从里面取出一只精致的匣子。 昭阳长公主接过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枚玉佩。 太后蹙起眉头,问道:“这玉佩是怎么回事?” 看昭阳拿玉佩的姿势,也不像是要孝敬给哀家的,莫非是上当受骗买了假玉? 也不对啊,依着昭阳的脾气,若是买了假玉,这会儿早有御史言官上了弹劾她了,因为她已经把那卖假玉的铺子给砸了。 昭阳长公主没有想到仅仅是她拿出玉佩的动作,就能令太后浮想连篇。 “这玉佩是一年前永国公送给瑶瑶的。” 太后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可那杯茶却是稳稳的没有溅出一滴。 哀家就知道昭阳又看上哀家的好东西了。昭阳长公主的好心情已经没有了,原本她还想讲讲笑话先哄了太后欢心,然后再说正事的,现在倒好,太后先扔了颗轧烂了的坏枣子出来,她被恶心得不成,哪里还有心情说笑话。 昭阳长公主使个眼色,雪梨打开了身上背的小包包,从里面取出一只精致的匣子。 昭阳长公主接过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枚玉佩。 太后蹙起眉头,问道:“这玉佩是怎么回事?” 看昭阳拿玉佩的姿势,也不像是要孝敬给哀家的,莫非是上当受骗买了假玉? 也不对啊,依着昭阳的脾气,若是买了假玉,这会儿早有御史言官上了弹劾她了,因为她已经把那卖假玉的铺子给砸了。 昭阳长公主没有想到仅仅是她拿出玉佩的动作,就能令太后浮想连篇。 “这玉佩是一年前永国公送给瑶瑶的。” 太后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可那杯茶却是稳稳的没有溅出一滴。 哀家就知道昭阳又看上哀家的好东西了。昭阳长公主的好心情已经没有了,原本她还想讲讲笑话先哄了太后欢心,然后再说正事的,现在倒好,太后先扔了颗轧烂了的坏枣子出来,她被恶心得不成,哪里还有心情说笑话。 昭阳长公主使个眼色,雪梨打开了身上背的小包包,从里面取出一只精致的匣子。 昭阳长公主接过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枚玉佩。 太后蹙起眉头,问道:“这玉佩是怎么回事?” 看昭阳拿玉佩的姿势,也不像是要孝敬给哀家的,莫非是上当受骗买了假玉? 也不对啊,依着昭阳的脾气,若是买了假玉,这会儿早有御史言官上了弹劾她了,因为她已经把那卖假玉的铺子给砸了。 昭阳长公主没有想到仅仅是她拿出玉佩的动作,就能令太后浮想连篇。 “这玉佩是一年前永国公送给瑶瑶的。” 太后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可那杯茶却是稳稳的没有溅出一滴。 哀家就知道昭阳又看上哀家的好东西了。昭阳长公主的好心情已经没有了,原本她还想讲讲笑话先哄了太后欢心,然后再说正事的,现在倒好,太后先扔了颗轧烂了的坏枣子出来,她被恶心得不成,哪里还有心情说笑话。 昭阳长公主使个眼色,雪梨打开了身上背的小包包,从里面取出一只精致的匣子。 昭阳长公主接过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枚玉佩。 太后蹙起眉头,问道:“这玉佩是怎么回事?” 看昭阳拿玉佩的姿势,也不像是要孝敬给哀家的,莫非是上当受骗买了假玉? 也不对啊,依着昭阳的脾气,若是买了假玉,这会儿早有御史言官上了弹劾她了,因为她已经把那卖假玉的铺子给砸了。 昭阳长公主没有想到仅仅是她拿出玉佩的动作,就能令太后浮想连篇。 “这玉佩是一年前永国公送给瑶瑶的。” 太后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可那杯茶却是稳稳的没有溅出一滴。 哀家就知道昭阳又看上哀家的好东西了。 正文卷 第五五一章 生只猫多好 “咦,这枚玉佩为何会在你这里?”华静瑶脱口而出,但是很快,她就怔住了。 这枚玉佩应该在公主娘手里,她亲眼看到公主娘把这枚玉佩装进锦盒里收了起来。 可现在这枚玉佩却在沈逍手中。 那么原因只有一个。 公主娘把玉佩还给沈逍了! 公主娘为何会这样做? 她以为她对沈逍的那点小心思,公主娘早就知道了。 “这是我娘给你的?你别理她,这是我的东西,除了我以外,谁也不能替我还给你。” 说着,华静瑶伸手就去拿那枚玉佩。 她的手刚刚触到玉佩,就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 华静瑶挣扎了一下,那只手却把她握得更紧。 她的手连同那枚玉佩都被沈逍握住了。 “你放手......”华静瑶难得的脸红了,她做贼心虚地四下看看,内侍和宫女们不约而同地把脸扭到了另一侧。 这是集体落枕了? “你快放手。”华静瑶压低声音,唉,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被男人这样抓着手,好羞涩啊。 “我......我......现在去向华三老爷提亲,你看如何?”沈逍嗑嗑巴巴,却又说得极快,一向清澈的眼睛里,竟是隐隐泛起了水光。 华静瑶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沈逍去向华三老爷提亲,提什么亲啊,华三老爷?那不是她爹吗?沈逍找她爹提的哪门子亲? 提亲? 沈逍要提亲? 沈逍是想娶她? 是她啊! “这,我爹他不能做主的,你要先找我娘,我娘点头了,你再去找我爹,哎呀,我娘同意了我爹肯定也同意,我们家里,我娘能代表我爹,我爹不能代表我娘,你懂了吧?” 其实华静瑶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就是想说话,说很多话......她太窘了! “可是长公主殿下刚刚发脾气了,我若是现在向她提亲,她怕是不会答应。”沈逍想着被昭阳长公主扔回来的玉佩,心里瓦凉瓦凉的。 “没事,我和你一起去,我娘......其实吧,我在我家的地位还不如小雪,若是小雪会说话就好了,说不定能帮你说说好话。” 现在去贿赂小雪,不知道还来得及吗? “小雪是谁?”沈逍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小雪是我娘的儿子,她最疼小雪了,小雪才是她亲生的......对了,小雪是猫......” 沈逍...... 好吧,沈逍终于找回了自我。 他也终于意识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的手仍然握着华静瑶的手,他和华静瑶就是这样双手相握着在说话。 “你......答应了?” “我当然答应了,可是只有我答应了还不行,重要的是我娘,我娘若是不答应,那就不行。” 一语既出,华静瑶又怔住了。 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看过那么多的话本子,没有一本话本子里是这样写的。 她哪能答应得这么痛快,她应该含羞脉脉地用团扇遮住脸,然后转过身去,不让沈逍看到她颊边的红霞。 然后丢下一句:“你好坏。” 接着,便如同受惊小鹿般跑开了。 可是团扇呢,她今天出来时没拿团扇。 没有团扇怎么遮脸? 沈逍也真是的,提前说一声,她也好带柄团扇出来。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干咳,华静瑶和沈逍一起看过去,只见三公主去而复返。 她端着架子,肃着脸,老气横秋地说道:“你们两个可以把手松开了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华静瑶...... 沈逍...... 两人一起松开了手,那枚玉佩却到了华静瑶手里。 三公主扬着下巴,一脸倨傲:“皇祖母让你们进去。” 华静瑶看看沈逍,沈逍也在看着她,这一次,华静瑶在沈逍眼中看到了笑意。 真好,刚刚那只受欺包已经不见了,眼前的少年又变成了大周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国公爷。 少年矜贵雍容,从容不迫。 华静瑶咧开嘴,笑容璀璨,宛若春日里的阳光,明媚耀眼,不染尘埃。 这少年想要向她提亲呢,她......赚到了! 两人虽然没有手牵手,但却是肩并肩,一起出现在太后面前。 昭阳长公主柳眉蹙起,太后只是让沈逍出去迎一迎瑶瑶和三公主而已,前前后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为何她却感觉这两个人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昭阳长公主毫不避讳地端详着沈逍,又端详着自家闺女,终于,她看出来了。 不一样的是这两个人那心照不宣的笑意,还有他们举手投足间的默契。 该不会就这么一小会儿,他们两个就私定终身了吧? 这个念头一经浮起,便越发清晰起来,昭阳长公主倒吸一口凉气,果然啊,养孩子真不如养猫啊,她在这里拒理力争,为女儿争取权益,可那个小没良心的,一转眼就胳膊肘往外拐,自己贴上去了。 早知道这样,当年她和华毓昆商量好了,生只猫那多好! 华静瑶打死也不会想到,就在这么一念之间,她在家里的地位彻底滑向谷底,公主娘已经开始后悔把她生出来了。 “咦,这玉佩怎么在瑶瑶手里了?” 太后虽然上了年纪,可是眼不花耳不聋,况且,华静瑶并没有掩饰,那枚玉佩此时就拿在她手里。 “外祖母,这玉佩原本就是我的,是沈逍送给我的东西。我喜欢得紧呢。” 华静瑶的声音清清甜甜,像抹了蜜一样,甜到沈逍心里。 昭阳长公主气得想翻白眼了,她一个雪团子扔过来,华静瑶假装没有看到。 我都没有反对你和我爹的事,你快知足吧。 昭阳长公主只觉胸口发闷,胃里说不出的难受。 可那个没良心的闺女却是笑得没心没肺,一点都不能体会老母亲的心情。 “是吗?原来瑶瑶喜欢这枚玉佩啊。”太后的声音里含着笑意,可是眼圈儿却红了。 哀家那可怜的阿逍啊,终于能有个真心喜欢他的人了。 “嗯,我很喜欢。”华静瑶大大方方地承认。 她是真的喜欢这枚玉佩,她也是真的喜欢送她玉佩的那个人。 太后笑容慈爱,她看向站在一旁的昭阳长公主:“昭阳,哀家觉得这玉佩也挺好的,你觉得如何?” 昭阳长公主的手一下一下抚着胸口,脸色煞白,听到太后问她,她想开口说话,可是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正文卷 第五五二章 生冷 一片混乱! 内侍要去传太医,华静瑶眼明手快,伸手拽住那内侍的衣裳,用力过猛,那内侍的半截袖子被硬生生扯了下来。 “这里就有大夫,不用劳烦太医了。” 华静瑶镇定自若,笑容真诚,只是真诚得过头,显得有些虚伪。 “大夫?”内侍抓着被拽下来的衣袖,以免那衣袖掉下来露出胳膊冲撞了贵人。 华静瑶指着沈逍:“永国公师承神医岳离,国医圣手,仁心仁术。” 内侍惊呆了,原来永国公竟然是国医圣手! 沈逍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没有脸红。 太后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忽然说道:“哀家倒是忘了阿逍也是学过医的,那你就给昭阳看看。” 华静瑶紧抿着嘴唇,向前一步,用手肘撞了撞沈逍,沈逍恭声道:“阿逍遵命。” 地上的秽物已经被清理干净,女使侍候着昭阳长公主用香茶漱口,又扶了她坐下,放了迎枕,用帕子遮在腕上。 华静瑶亲手捧着攒盒走过去,挑了块杏脯喂给公主娘吃,笑嘻嘻地说道:“您这是积食了,吃块杏脯助消化。” 沈逍走到昭阳长公主面前,躬身施礼:“沈逍给殿下请脉,还请殿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坐下。”昭阳长公主不敢说话,她胃里还翻腾着,怕自己还会吐。 女使搬了张小杌子,沈逍坐下,伸手给昭阳长公主号脉。 华静瑶站在昭阳长公主身后,紧盯着沈逍的脸,她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心里一遍遍地祈祷:沈逍学艺不精,诊不出来诊不出来诊不出来诊不出来。 殿下寂静,落针可闻,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沈逍诊完右手,又诊左手,然后又诊右手。 从华静瑶的角度,只能看到沈逍墨染般的眉毛,和浓密的睫毛,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实在忍不住了,干咳一声。 沈逍蓦的抬起眼睑,四目相撞,他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常的漠然。 他向昭阳长公主颔首施礼,然后起身说道:“殿下之所以不适,过食生冷油腻之物,损伤脾胃,致使食停不化,胃气不能下行,上逆而为呕吐,我府内有岳神医亲手所制的丸药,稍后我让人送到殿下府上。 华静瑶松了口气,昭阳长公主紧抿的嘴唇也松懈下来,太后嗔道:“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还要由着自己的性子,那些生冷油腻之物,以后少用。” 昭阳长公主强挤出一抹笑容:“我也没有多吃,就是早上吃了半个梨子。” 太后柔声说道:“行了,今天也不早了,你又不舒服,回去,好好歇着,瑶瑶,好好照顾着你母亲,那些生冷之物,能不吃就不要吃了。” 华静瑶笑着答应,太后又道:“你也少吃。” 三公主不知何时坐到了昭阳长公主身边,紧张地抓着昭阳长公主的手,小脸上都是关切。 华静瑶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道:“今天就不带你出宫玩了,等到府里的花开了,我接你过去。” 三公主点头,眼睛却粘在昭阳长公主身上,舍不得移开。 昭阳长公主心里莫名一酸,她伸手揽过三公主,笑容却有些勉强:“佳卉不要担心,姑母没事的,过两天让瑶瑶来接你。” 太后叹了口气,想起惠妃对三公主的不闻不问,也难怪三公主喜欢粘着昭阳,与惠妃相比,昭阳更像个当娘的。 “好了,你姑母身子不适,等她养好身子,哀家准你出宫去她府上住两天。” 三公主大喜,虽然她能出宫,但是能在宫外住的情况却很少。 华静瑶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别急,有事我会让人带话给你。” 华静瑶扶着昭阳长公主走出慈宁宫,迈过门槛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见太后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 坐到马车上,华静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她侧头看向昭阳长公主,问道:“您把我爹怎么了?” 虽说昭阳长公主老皮老脸,可是被女儿质问,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你管呢,我和你爹的事,不用你管。” 华静瑶翻个白眼,不用我管?如果还是前世的肉身,我才懒得管你们的事呢。 她撩开车帘向外张望,史甲骑马快步上前,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沈四公子呢,没有出宫吗?”华静瑶问道。 史甲忙道:“国公爷是从御书房过来的,他还要先回御书房,然后才能出宫。” 原来如此,华静瑶先前还以为沈逍是恰好也在慈宁宫的。 她想了想,对史甲说道:“你随便找个大夫,算了,不要找了,你让人到宫门外面等着,看到沈四公子出宫,就让他来长公主府。” 史甲应诺,掉转马头去安排了。 昭阳长公主幽幽说道:“何必这么麻烦。” 华静瑶恶狠狠地瞪着她:“您心里没有数吗?回府里请童太医诊脉不麻烦,随叫随到。” 长公主府的太医都是太医院的,三个月一轮值,这个月是童太医来长公主府当值。 昭阳长公主不说话了,她嘟着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华静瑶抚额,不省心啊,太不省心了。 她别过脸去,索性不去看了。 昭阳长公主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拽拽闺女后背的衣裳,华静瑶扭扭身子,把她的手甩开了。 “瑶瑶,你生气了?” 身后传来昭阳长公主可怜巴巴的声音,华静瑶装做没有听到。 “娘不是故意的,真不是......” 华静瑶用手指堵住耳朵,不听不听。 昭阳长公主叹了口气,她就说嘛,生孩子还不如生只猫。 “沈逍也说我这是肠胃的毛病,你也说他学过医的,不会诊错,是?” 华静瑶烦透了,她已经堵住耳朵了,偏偏那声音还如魔音般钻进她的耳朵里。 昭阳长公主见女儿没有反应,正想再解释解释,可是嘴巴刚刚张开,便又吐了...... 华静瑶撩开车帘,冲着车把式大声说道:“停车!” 马车停下,她也不用脚凳,自己跳了下去。 “你去哪儿?”昭阳长公主吐得天翻地覆,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四个字。 “我在这里等着沈逍。” 华静瑶不想听昭阳长公主睁着眼睛说瞎话,此时此刻,她只信沈逍。 正文卷 第五五三章 二胎来了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沈逍才从御书房里脱身,他出了皇宫便看到了长公主府的福星。 “国公爷,我家姑娘请您出宫后便去长公主府。” 沈逍嗯了一声,即使华静瑶没有留人在这里,他也会去找她的。 走到半路,沈逍便看到了站在路边的华静瑶。 华静瑶身上还是那袭进宫时穿的华服,她戴着幂篱,甲乙丙丁和杨晴杨蓝把她档在身后,这几个人往路边一站,就像是拦路抢劫的。 沈逍掀开车帘,道:“上来。” 华静瑶上了马车,急急地问道:“你真的是那样诊的?” 沈逍脸上有些尴尬:“我不是大夫,也没有给人看过病,我只是略通医理而已。” 他有自知之明,他真的担不起华静瑶所谓的“国医圣手”。 华静瑶烦燥地挥挥手,道:“你该不会是什么也诊不出来? 沈逍忙道:“我诊出来了,只是不能肯定,我只是觉得长公主殿下的脉象与医书上记载的相似,但是我没有实践过。” 华静瑶沉声道:“说,医书上记载的是什么脉象?” 沈逍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手指,低声说道:“早孕之象。” 华静瑶闭上了眼睛,果然让她猜对了。 她不是真正的十四岁小姑娘,前世她虽然只活到十八岁,但是她的经历太丰富了,混过市井,混过衙门,混过皇宫,她甚至亲手埋过妇人落下的未成形胎儿。 自从去年她捉奸捉到亲爹亲娘,她就做好了准备,今天昭阳长公主呕吐的时候,她分明从公主娘眼睛里看到了惊惧。 她那个不省心的娘,也会有惊惧的时候。 娘的,你和我爹快活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会有今天的事? “瑶瑶,你生气了?”沈逍小心翼翼地问道。 唉,他是真没经验,这种事怎能直接说呢。 “没有,我没生气,是我爹娘不省心,我何必生你的气。”华静瑶悻悻地说道。 沈逍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安慰? 怎么安慰? 同情? 也没有可值得同情的地方啊。 “沈逍,你家缺小孩吗?代养两年再送走的那种。” 按照华静瑶先前做好的计划,让公主娘称病,悄悄生下孩子,然后她把孩子抱走,找个地方安置下来,过个一两年,再想办法把孩子的出身洗干净,堂而皇之地抱回长公主府,对外就说是养子。 沈逍却是一怔,他家缺小孩吗? 他们沈家最缺的就是人,人越多越好,他缺小孩,很缺。 可是他缺的是儿子,女儿,或者是侄儿侄女。 他不缺小舅子...... “我帮你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说是岳离捡来的,以前他常常会捡些受伤的野兔野鹿回来......” 沈逍没敢继续说下去。 岳离的确是经常捡些兔啊鹿啊鸟啊回来,可是捡回来,便被送进厨房煎炒烹炸,变成了下酒菜。 长公主府距离皇宫并不远,转眼之间便到了。 昭阳长公主病恹恹地靠在大引枕上,眼巴巴地等着宝贝闺女回来。 闺女是不高兴了,一定是的,她还没见过闺女这么不高兴的。 她是把闺女给得罪狠了。 “雪梨,你去问问,找戏班子的事如何了?” 雪梨应声出去,在锦园外面遇到了华静瑶。 “大小姐,您快去,殿下正念叨您呢。” 华静瑶唔了一声,念叨她?骂她。 进了屋子,昭阳长公主微微蹙眉:“沈逍呢,没有和你一起来?” 她明明听到华静瑶吩咐史甲,让沈逍来长公主府的。 “他来了,在花房里和花公公学养花呢。” 华静瑶坐下,大咧咧地抱过小雪,狠狠地撸了几下,小雪抬起爪子要挠她的时候,华静瑶松手把它扔开。 昭阳长公主不解:“你不是说让他给我再诊诊吗?” “不用诊了,已经确诊了。”华静瑶没好气地说道。 昭阳长公主啊了一声,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下意识地掩在红唇上:“他确认什么了?” 华静瑶看她一眼,问道:“您的小日子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您自己没数吗?” 昭阳长公主老脸一红,小声嘀咕:“我以为那是巧合。” 华静瑶快让自家老娘给气乐了,你的小日子没来,你又吐得一踏糊涂,你还以为这只是巧合? “瑶瑶,你真生娘的气了?娘生个弟弟或者妹妹给你做伴儿,不好吗?你看看你啊,没有兄弟姐妹,多孤单啊,娘......” “打住!”华静瑶伸出一根手指,竖到昭阳长公主面前,“我十四岁了,您认为十四岁的人需要一个刚出生的小东西做伴吗?还有,我一点也不孤单,我过得快活着呢。” “你现在不需要,可是将来也会需要的,等你三十岁时,你弟弟十六岁,他......” 华静瑶再次打断了公主娘:“等我三十岁时,我有夫君,有儿女,说不定连儿媳妇也有了,正在等着抱孙子,我缺陪我的人吗?” 昭阳长公主被女儿噎得杠杠的,还想再说什么,华静瑶不给她机会。 “你想生孩子,那是你和我爹的事,你们没有管住自己,弄出岔子来了,或者压根就是你们嫌弃我了,想要再生一个而已,所以你们想生就生,千万不要扯上我,在今天之前,我根本不需要弟弟,也不需要妹妹,我有三公主就足够了,再说,我若是喜欢小孩子,成亲以后可以自己生,就不劳烦您老人家了。” 昭阳长公主扁扁嘴,她早就说嘛,她还不如生只猫呢,小雪就不会反对她多生一个。 “那你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了,你该不会是想让你娘我落胎。” 华静瑶翻个白眼:“这个孩子在您的肚子里,我想不想要有用吗?再说了,您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如果落胎,说不定连老命都要搭上。” “那你就是不反对了?”昭阳长公主小声试探。 华静瑶瞪她一眼:“我反对有用吗?我能反对吗?您怀都怀了,我还能如何?除了给你们善后,我什么都不能做!” 当闺女当到她这份上,也没谁了。 她爹还在孝期里呢,天呐,太不让人省心了。 正文卷 第五五四章 出气 华静瑶前脚出了锦园,还没有走到花房,就听说昭阳长公主出府了。 这个时候出府,还能去哪儿? 总不会是去逛街。 这是去找华三老爷商量对策,然后这对无良父母凑在一起遣责她的不孝。 华静瑶甩甩头,她听人说十四五岁的孩子最难管,可她觉得,三十岁的女人更难管。 明明她才是十四岁,明明她才应该是任性叛逆的那一个。 华静瑶抚着眉心,她真想找人问一问,家里老娘不听话怎么办,谁知道?挺急的。 “瑶瑶,你不舒服?” 熟悉的声音传来,沈逍不知何时已经从花房里出来,正在不远处看着她。 华静瑶忽然想哭,今天是她和沈逍捅破窗户纸的大日子,本应是桃花朵朵漫天舞,蝴蝶翩翩俪影双,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小狸,我好生气啊。” 华静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叫出“小狸”的名字,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叫过了。 长公主府的人都知道,现在的小狸是绣园里那只养尊处优的狸花猫。 “我带你去个地方。” 可能是在花园里待得久了,沈逍身上染了花香,华静瑶对香味不会辨识,只是觉得这味道很好闻,她贪婪地吸吸鼻子。 “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不过你要换件衣裳。” 华静瑶低头看看,她身上穿的已经不是进宫时的那件杏子黄的褙子,而是一件在家里穿的藕色小袄,下身是月白色的挑线裙子。 “这身不行吗?” “你有骑马装吗?”沈逍问道。 “有,我去换。” 原来是要骑马啊,华静瑶回到绣园换了一身大红色的骑马装,正要让人去牵马,沈逍却道:“不用牵马,我们坐马车。” 华静瑶很奇怪,倒也没有多问,和沈逍一起上了马车。 两人刚刚坐定,一条影子便窜了上来。 是大柱子。 沈逍脸上一沉,正要把大柱子轰出去,大柱子却呜咽着缩到华静瑶身边,把大脑袋放在华静瑶腿上,眼睛却往他这边瞟,随时准备找人撑腰。 华静瑶非但不恼,反而摸了摸大柱子的脑门。 沈逍忍了。 这些日子,除了进宫以外,华静瑶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大柱子,大柱子早就把自己当成华静瑶的狗了。 华静瑶原本以为沈逍会带她出城,毕竟是换了骑马装,她知道永国公府在城外有一座很大的庄子。 可是马车走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华静瑶撩开车帘一看,竟是停在了永国公府门前。 她拍拍大柱子的后背,大柱子率先跳下马车,站在门口,耀武扬威地大叫一声。 紧接着,就看到一条小花狗飞也似的跑了过来,围着大柱子撒欢儿,两条狗你闻闻我屁屁,我闻闻你屁屁,互诉衷肠。 华静瑶跟着沈逍走进国公府,径直走到了演武厅。 演武厅里靠墙一拉溜摆放着十八般兵刃,正中则是三套盔甲。 盔甲虽然保养得锃亮,可是看得出已经有些年头,尤其是其中最为陈旧的那两套,上面的刀痕清晰可见。 “这都是你家祖上留下来的?”华静瑶问道。 “嗯,中间的是敏公的,敏公是第一代骁勇侯;左侧是鹏公的,他以五万兵马挫败瓦剌十万大军,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右侧的是砚公的,砚公是第一位永国公,砚公曾经驻守榆林卫,英勇抗敌,孝宗登基后,封他为永国公,赐一等爵,他只打过一场仗,所以这三副盔甲中,只有他的盔甲完好无损。” 华静瑶仔细一看,砚公的那副盔甲果然没有一点刀痕。 “你看那边。”沈逍指向演武厅的另一侧。 华静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那边挂着三个丈高的沙袋,还有三个假人,假人身上还安了箭靶。 沈逍走到其中一个沙袋前面,挥手就是一拳。 他转过身来,对华静瑶道:“想不想出出气。” 华静瑶的眼睛亮了起来,她走过去,二话不说,抬腿就踢了上去。 她脚上穿的是小牛皮靴子,这一脚踢上去,沙袋竟然晃了晃。 华静瑶心情大好,握紧拳头挥了上去,可是这一拳打下去,她却疼得直晃手。 沈逍连忙上前,拿起她的手看了看,好在用力不大,手上没红也没肿。 “平安,去把那副牛皮手套拿来!” 这副手套用了几层牛皮,极是厚实,华静瑶接过手套,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东西。 “祥伯说这是我娘戴过的,我娘是个火爆性子,动辄就会发火,后来我爹就在演武厅里加了这三个沙袋,专门给她出气用的。”沈逍声音温柔,娓娓道来。 华静瑶听得饶有兴致,似乎看到一位风也似的女子戴着牛皮手套,对着沙袋拳打脚踢。 她不由莞尔,可是笑容刚刚浮起,她便想起,沈逍从未见过他的父亲和他的母亲。 关于父母的一切,他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所以,他平时不喜欢住在国公府里,这里到处都是父母的痕迹,然而他却没有见过他们,也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他甚至至今也没有为他们报仇。 “对不起,我让你想起了这些事。”华静瑶说道。 沈逍把手套仔细地给她戴好,轻轻拍拍她的头,笑着说道:“去玩,把所有的不开心全部发泄出来。” “嗯,我们一起,看看谁先累趴下。”华静瑶扬起小脸,脸上笑容灿烂。 两个人各自对着一个沙袋,你一拳我一脚,直打得大汗淋漓,也不知过了多久,华静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用胳膊支着上半身,强撑着不让自己躺下:“我输了,累死我了,啊啊啊,好痛快!” 沈逍坐到她身边,平安飞奔着过来递上帕子。 沈逍接过帕子,轻声说道:“闭上眼睛。” 华静瑶抿着嘴唇,闭上了眼睛。 周围一片寂静,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沈逍拿起帕子,轻轻拭去华静瑶额头的汗珠,又从额头向下,是她的眼睛,她的鼻梁,她的双颊,她的嘴唇...... 正文卷 第五五五章 蜻蜓点水 沈逍的动作无比轻柔,如同羽毛,一下一下拂在华静瑶的心尖上,她觉得嘴唇有点干,忍不住用舌尖舔了舔,沈逍手上的动作却为之一滞,少年的呼吸也屏住了,宛若山雨欲来前那片刻的沉寂。 华静瑶依然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宛若垂落的蝶翼,映下一弯倒影。 她的心怦怦直跳,如同藏了一头小鹿,她想睁开眼睛去看面前的少年,可是却又怕把他吓得落荒而逃。 话本子里是怎么写得来着? 她想不起来了。 她明明看过那么多的话本子,可是这一刻,她的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记不起。 虽然闭着眼睛,可是眼里心里却都是沈逍的影子,她喜欢他呀,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呀。 忽然,她感觉到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惊愕地睁开眼睛,下一刻,沈逍的唇便与她的唇碰到了一起。 是桃花枝上最美的那一朵,是从小戴到大的羊脂玉,是西瓜中间最甜的那一口。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可那浮光掠影间的一瞬,却已映入到两人的心里。 华静瑶又用舌尖舔舔嘴唇,这个......有点太快了,她还想品,再品,仔细品。 演武厅里,两个人相对面坐,两张脸却都红了。 “国公爷,茶......茶来了。” 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门外,平安看着端着茶闯进去的喜乐,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不认识这个傻子,真的,他不认识! 沈逍抚额,强忍着怒气,没有去看喜乐,而是对华静瑶说道:“玩够了吗?” “嗯。”华静瑶点头,何止是玩够了,她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方才坐下时没有这么累啊,可是现在却全身酥软,她这是怎么了? 沈逍伸手:“我们走。” 华静瑶没有迟疑,把小手放到沈逍的大手里,任由他把自己拉了起来。 外面已是掌灯时分,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春日的夜晚,凉风习习。 华静瑶的大脑也重新变得清明起来。 “小狸,谢谢你,我现在不生气了。” 少女的声音清清甜甜,宛若夜风里夹带的花香。 她真的不生气了,在她看到那副牛皮手套时便已经不生气了。 她的父母仍然健在,他们调皮捣蛋惹麻烦,可他们也疼她爱她为她撑腰,他们活蹦乱跳精力旺盛,他们都还活着,健健康康鲜鲜亮亮地活着。 而沈逍的父母却早已经不在,他没有亲眼见过他们,父母的一切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都是从府里一草一木中想像而来。 比起沈逍,比起前世的姐姐和她自己,她是多么幸福。 她要知足,知足者常乐! “小狸,你知道吗?我就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我也是当姐姐的人了。” 华静瑶说着说着就笑了,笑声朗朗,在夜色里回荡。 “恭喜,添丁进口是好事,我们沈家最喜欢的事就是这个了。”沈逍也笑了,是啊,无论何时,有新生命出生都是值得高兴的事。 “可是这个小不点儿出生以后,要有点小麻烦了,很有可能,要把他先送走,对了,上次你说岳神医常常会捡小动物回来,我刚才想过了,我觉得岳神医就很合适,他精通医术,小孩子跟着他不会生病,生了病也不怕,而且他也有带孩子的经验,你就是他带大的。我不用他像带你那样十几年,只要一两年就足够了,你和他说说,可以吗?” 沈逍的动作无比轻柔,如同羽毛,一下一下拂在华静瑶的心尖上,她觉得嘴唇有点干,忍不住用舌尖舔了舔,沈逍手上的动作却为之一滞,少年的呼吸也屏住了,宛若山雨欲来前那片刻的沉寂。 华静瑶依然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宛若垂落的蝶翼,映下一弯倒影。 她的心怦怦直跳,如同藏了一头小鹿,她想睁开眼睛去看面前的少年,可是却又怕把他吓得落荒而逃。 话本子里是怎么写得来着? 她想不起来了。 她明明看过那么多的话本子,可是这一刻,她的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记不起。 虽然闭着眼睛,可是眼里心里却都是沈逍的影子,她喜欢他呀,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呀。 忽然,她感觉到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惊愕地睁开眼睛,下一刻,沈逍的唇便与她的唇碰到了一起。 是桃花枝上最美的那一朵,是从小戴到大的羊脂玉,是西瓜中间最甜的那一口。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可那浮光掠影间的一瞬,却已映入到两人的心里。 华静瑶又用舌尖舔舔嘴唇,这个......有点太快了,她还想品,再品,仔细品。 演武厅里,两个人相对面坐,两张脸却都红了。 “国公爷,茶......茶来了。” 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门外,平安看着端着茶闯进去的喜乐,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不认识这个傻子,真的,他不认识! 沈逍抚额,强忍着怒气,没有去看喜乐,而是对华静瑶说道:“玩够了吗?” “嗯。”华静瑶点头,何止是玩够了,她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方才坐下时没有这么累啊,可是现在却全身酥软,她这是怎么了? 沈逍伸手:“我们走。” 华静瑶没有迟疑,把小手放到沈逍的大手里,任由他把自己拉了起来。 外面已是掌灯时分,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春日的夜晚,凉风习习。 华静瑶的大脑也重新变得清明起来。 “小狸,谢谢你,我现在不生气了。” 少女的声音清清甜甜,宛若夜风里夹带的花香。 她真的不生气了,在她看到那副牛皮手套时便已经不生气了。 她的父母仍然健在,他们调皮捣蛋惹麻烦,可他们也疼她爱她为她撑腰,他们活蹦乱跳精力旺盛,他们都还活着,健健康康鲜鲜亮亮地活着。 而沈逍的父母却早已经不在,他没有亲眼见过他们,父母的一切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都是从府里一草一木中想像而来。 比起沈逍,比起前世的姐姐和她自己,她是多么幸福。 她要知足,知足者常乐! 正文卷 第五五六章 有疾 华静瑶虽然不知道司徒娇的来历,但却知道司徒娇是老永国公沈令则请来教导沈逍的人。 沈令则让沈逍跟在岳离是迫不得已,因为岳离是唯一能够医治沈逍之人,但是司徒娇却是沈令则千挑万选出来,教导沈逍的。 沈逍从小经历的苦楚非寻常人可以承受,但是长大后的沈逍,除了略显内向以外,性格上没有任何缺陷,且,还出落得如花似玉,不胖不瘦。 终上所述,华大小姐认为,在沈逍的成长过程中,司徒娇功不可没。 何况,沈逍的厨艺,也是被司徒娇磨练出来的。 如果美人爹和公主娘不反对,华静瑶甚至想把小豆丁一直养在司徒娇身边,像沈逍那样,练就一身厨艺,长成祸国殃民的美男子再回来。 她这个姐姐,为了小豆丁操碎了心,小豆丁长大以后,时时下厨满足姐姐的口舌之欲,难道不应该吗? 思及于此,华静瑶继续推销自家小豆丁,司徒娇也越发有兴趣了。 她把手搭在华静瑶肩膀上,问道:“你弟弟什么时候才能出生,要不我让岳老怪配点药,把你弟弟催生出来。” 华静瑶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瓜熟才能蒂落,催熟的瓜也不好吃,您说对?” 司徒娇想了想,点点头:“小丫头不但有见识,而且也会说话,不像臭阿逍,越长越不好玩,小丫头以后少和他在一起,你不知道他有多损,居然给我煮蘑菇吃。” 华静瑶是知道这件事的,她原本以为沈逍是知道司徒娇吃腻了蘑菇,才会投其所厌,可是现在听来,好像内中别有隐情。 “您不喜欢吃蘑菇吗?”华静瑶好奇地问道。 “唉,以前呢,我是喜欢吃蘑菇的,可是后来就不喜欢了,以后也不会再喜欢。”司徒娇说得云山雾罩,华静瑶不明所已。 一直没有再说话的沈逍忽然开口,他冷冷地说道:“她去滇地吃蘑菇,硬生生把自己吃得忘记了自己是谁,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想起她是司徒娇,你问问她还敢不敢再吃。” “呸,你小子多损,明知道我不能再吃蘑菇了,我故意做给我吃,还偏要用滇地的蘑菇做食材,你这臭小子,活该就找不到媳妇,打一辈子光棍儿。” 司徒娇一边说,一边伸长胳膊去打沈逍,沈逍从她手里轻巧避开。 华静瑶看着这两人,嘴边含笑,她能看得出来,司徒娇其实很疼沈逍。 那晚,华静瑶很晚才回到长公主府,意料之中,昭阳长公主没有回去,据说住在甘石桥的昭阳小筑,明日再回来。 华静瑶已经懒得揭穿了,昭阳小筑在甘石桥,折芦巷也在甘石桥,娘啊,您撒谎也要撒得高明一点。 两天后,京城里便传出消息,华大小姐病倒了,名满天下的神医岳离亲自诊治,说华大小姐这病受不得寒凉,恰好昭阳长公主在城外有处御赐的温泉庄子,几天后,昭阳长公主带着女儿去了温泉庄子,永国公沈逍一路相送,待到沈逍从温泉庄子回来,京城里便传出了华静瑶与沈逍正在议亲的风声。 慈宁宫里,太后面沉如水。 昭阳这个不省心的,还以为能瞒得住哀家? 她也不想一想,她是从谁的肚子里生出来的。 那日她在慈宁宫里吐得一踏糊涂,哀家就猜到了几分,也难为了瑶瑶和沈逍一起为她遮挡。 嗯,先前哀家还不能肯定,昭阳肚子里的那块肉是谁的,看看瑶瑶那副上窜下跳的模样,哀家就知道了,那定是华毓昆那混帐的。 华毓昆还在孝期里呢。 昭阳这哪里是陪女儿养病,这是躲出去生孩子了。 她是连自家闺女的亲事也不管了! 这两天,皇后、德妃,以及宫里大大小小的妃嫔没少往慈宁宫里跑,就连巩惠妃也破天荒地过来了。 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秘密,瑶瑶说病就病了,宫里的女人们这是来打听消息了。 太后对身边的太监说道:“传哀家的口谕,瑶瑶虽然病得突然,但并不凶险,只需静养就行了,让她们都不许去送这送那,神医说了,瑶瑶那病不能随便进补,让她们全都省省。” “诺!”太监应声退下。 “来人,去传永国公来见哀家。”太后淡声说道。 沈逍还没有下朝,传旨的内侍在太和殿外面等着,看到沈逍出来,连忙上前:“奴婢见过国公爷,奴婢传太后的口谕,宣国公爷去慈宁宫见驾。” 沈逍嗯了一声,正要跟着内侍走,身后传来一个苍老尖细的声音:“永国公请留步。” 沈逍转身,却见说话的是皇帝身边的劳公公。 “公公有事?”沈逍问道。 劳公公笑容可掏:“洒家只是个传话儿的,万岁爷让永国公下朝后去御书房。” 说完,劳公公这才看到站在沈逍身边的那名内侍,这是慈宁宫的人呐。 “敢问国公爷,可是太后那边儿也让您过去了?” 沈逍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巧了,万岁爷说了,他老人家就是问您几句话,问完了就让您去慈宁宫见太后,不如您先跟着洒家去御书房?”劳公公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名内侍一眼。 沈逍没有再说什么,请那名内侍先回去,如实向太后禀报,他去御书房见驾之后便移步慈宁宫。 到了御书房,皇帝便笑道:“朕倒是不知道,阿逍如今竟是这么忙。” 沈逍忙道:“只是赶巧了而已。” 皇帝上下打量着他,说道:“朕这几日听人说,京城里都在传你与朕的外甥女正在议亲?可有此事?” 沈逍也不知道外面的传言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很可能是那天他送昭阳长公主母女出城时被人看到,这才有了这些传言。 “臣是有求娶之意,然华大小姐病重,此事便耽搁下来,臣正在思量,是否先向华三老爷提亲。” 皇帝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果真早有此意,难怪会有此传言。” 皇帝顿了顿,又道:“不过朕那外甥女如今病着,长公主也没在京城,华毓昆虽然占着个父亲的名头,可瑶瑶的亲事,他怕是做不得主的,你这亲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正文卷 第五五七章 传闻 沈逍微一抬头,见皇帝笑得极是开心,倒像是幸灾乐祸一般。 他娶不上媳妇,皇帝这么高兴又为了哪般? 但是很快,沈逍就明白了。 皇帝抚着胡子,一副得偿所愿的样子。 “朕之前一直以为,长公主十有八、九会给女儿招赘,朕现在看来,她兴许还是这个心思,你要求亲,好,很好!” 沈逍错愕,招赘? 他如果去入赘,太后想来是不会答应的。 可如果昭阳长公主坚持呢,那他该如何去做,才能令太后应允? 多生几个儿子? 他倒是没有意见,可是瑶瑶兴许不愿意。 看到沈逍傻乎乎站在那里,就连眼珠子也似是不会动了。 皇帝感觉神清气爽,冲着沈逍挥挥手:“跪安。” 这是把他轰出去了? 沈逍甚至不明白皇帝把他叫过来目的何在。 就是为了告诉他,昭阳长公主本意是想要为女儿招赘? 都是做了皇帝的人了,为何还会如此恶趣味? 沈逍摇着头,出了御书房,往慈宁宫去了。 太后正襟危坐,三公主坐在下首,手里摆弄着一副九连环。 看到沈逍进来,太后问道:“哀家在宫里都听到你的传闻,外头都在说你和瑶瑶已经议亲,你是男子无所名节,可是瑶瑶就不同了,她既已被传与你议亲,以后少不得要受流言所累,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两家既未定亲,你就应该避嫌,长公主府里没有护卫吗?还用得着你去送她们,送就送,还要让人看到,眼下京城里都在说三道四,你让哀家如何罚你才好?” 太后显然是有些动怒了,今天秦家的孟老太君进宫,还专程问起这件事来。 最近几年,孟老太君专注打牌,已经不再去管其他事了,底下的人也不会把外头的闲言碎语传到她老人家耳中,可想而知,沈逍和华静瑶的风言风语传得有多么厉害,才会让一心打牌的孟老太君也知晓了, 太后很不高兴,她的外孙女议亲,居然她不知道。 沈逍低着头,终于等到太后数落累了,他这才说道:“孙儿想去向华三老爷提亲,可是万岁说华三老爷或许做不得主,孙儿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还望太后娘娘指点迷津。” 太后瞪他一眼,现在的小辈是怎么了,这都是吃桃子长大的?一个两个都像猴精似的,你想让皇帝赐婚,你自己不会去说?非要让哀家替你去? “瑶瑶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万一她不答应,你就是一厢情愿了。” 太后一碗水端平,该插刀时决不手软。 沈逍忙道:“华大小姐一向最听您的话。” 他当然是问过华静瑶的了,从京城到温泉庄子的那一路上,他们两个可是说了很多话。 太后看他一眼,冷哼一声,道:“即使皇帝赐了婚,这一两年里你也别想着能成亲,昭阳一准儿是不会答应把瑶瑶早早嫁出去的。” 再说,昭阳那个不省心的,自顾不暇,还有精力给女儿操持婚事?做梦,没个两三年你就休想。 打发走了沈逍,太后还在想着这件事,昭阳去温泉庄子的事,十有八、九是瑶瑶的手笔,这么善解人意的孩子,和沈逍倒也般配。 太后浮想连篇,脚边传来三公主嫩生生的声音:“表姐反正不着急,就是永国公府要过上三四年才能开枝散叶了,真好。” 这样还真好? 太后伸手拍拍三公主的发顶,佯怒道:“你个小人儿,知道些什么,开枝散叶不好吗?” “表姐生的才叫好,不是表姐生的,全都不好,佳卉不喜欢。”三公主头也没抬,一边说话一边拆着手里的九连环。 太后一怔,随即便明白三公主的意思了。 哀家就说嘛,现在的小辈一准儿都是吃桃子长大的,还要是花果山的桃子。 “你个小人儿,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你还懂得这些。” “话本子里看来的,每本话本子里都有这个。渣爹渣奶奶渣叔渣婶还有一大堆庶子庶女也全都是渣渣。”三公主可没有说谎,她是做过笔记的,但凡是她看过的话本子,都要划重点记录下来,现在她写过的读书笔记已经有半人高了。 太后哭笑不得,指着三公主对身边的女官说道:“你们听听,她才多大,就说出这么一通话来,还渣奶奶呢,哀家也是吗?” 三公主放下手里的九连环,转身抱住太后的腿,撒娇道:“皇祖母是王母娘娘转世,当然不是渣奶奶,您是王母奶奶。” 太后哈哈大笑,抱着佳卉心肝肉儿的疼了一通。 三公主还小,当然不知道,但是太后却是知晓的。 沈家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无论沈逍要再等几年才能抱得美人归,太后也不会逼迫沈逍纳妾的。 傍晚的时候,皇帝过来看望太后,太后便说起了京中的传闻,皇帝笑道:“儿子也听说了,今天问过阿逍,那傻小子居然说要去向华毓昆提亲,唉,也难为他了,府里没有人替他拿主意,他自幼长于山林,于这些事上一窍不通。” 三公主还小,当然不知道,但是太后却是知晓的。 沈家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无论沈逍要再等几年才能抱得美人归,太后也不会逼迫沈逍纳妾的。 傍晚的时候,皇帝过来看望太后,太后便说起了京中的传闻,皇帝笑道:“儿子也听说了,今天问过阿逍,那傻小子居然说要去向华毓昆提亲,唉,也难为他了,府里没有人替他拿主意,他自幼长于山林,于这些事上一窍不通。”三公主还小,当然不知道,但是太后却是知晓的。 沈家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无论沈逍要再等几年才能抱得美人归,太后也不会逼迫沈逍纳妾的。 傍晚的时候,皇帝过来看望太后,太后便说起了京中的传闻,皇帝笑道:“儿子也听说了,今天问过阿逍,那傻小子居然说要去向华毓昆提亲,唉,也难为他了,府里没有人替他拿主意,他自幼长于山林,于这些事上一窍不通。” 正文卷 第五五八章 小媳妇(两章合一) 京城里先是传闻永国公沈逍与昭阳长公主之女华静瑶议亲,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华大小姐前不久还在破案,为何说病就病了?且,病就病吧,昭阳长公主为何会亲自出京陪伴? 甚至有那闲得难受的人,还历数了近年来昭阳长公主出京的次数。 没有,昭阳长公主自从与华毓昆和离之后就没有出京! 至于她那座温泉庄子,长公主殿下更是去都没有去过! 那么现在昭阳长公主为什么出城了? 这当中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吗? 二皇子府里,听到手下的人带回的消息,赵谦哈哈大笑,可是只笑了两声,他就咳嗽起来,痛得弯下了腰。 他这副身子,毁在了华静瑶手中。 “去,就说......华静瑶抛头露面,不守妇道......咳咳......被罚......被罚......” 后面的话,赵谦说不出来了,但是手下的人心领神会。 两天后,京城里便有传闻华大小姐闺德有失,为圣上不喜,被送去城外庄子里思过。 李补儿去打酒,听到两个酒客正在口沫横飞地说着京中传闻:“我就说嘛,先前那华大小姐又是破案又是出风头的,却原来并不是万岁爷准许的,瞧瞧,现在就被禁足了吧。” “说不定还有别的事,没出阁的小姑娘整日和男人们在一起,啧啧啧。” 李补儿气急,把手里的酒坛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抡起拳头就打了过去。 “杀千刀的,敢在背后说三道四,我打烂你的嘴!” 刚才还精神十足的男人,硬生生被打落了两颗牙,揪着李补儿要报官。 “好啊,报官就报官,你背后诽谤皇亲,我看官老爷要罚谁,你今天不跟我去报官,你小子就是丫头生的!” 酒馆里的人全都站起来,有的拉架,有的起哄。 李少白正在旁边的铺子里买下酒菜,听说这边打起来了,他扔下手里的东西就跑过来。 见自家闺女正和一个男人撕扯,李少白二话不说,脱下鞋子就朝那男人脑袋上猛抽。 正在这时,一个半大小子飞也似的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赐婚了,赐婚了!” 酒馆里的人全都看向门口,小二忘了拉架,问道:“谁和谁赐婚了?” “万岁爷给永国公和华大小姐赐婚了,对了,华大小姐封郡主了!宣旨的一队出城了,另一队去了永国公府,大家都去讨赏吧!” 那被李补儿揪着衣领子的男人怔住了,我的娘啊,不是说皇帝不喜欢华大小姐,把她送到城外禁足了吗,可这又是册封又是赐婚,又是几个意思? 趁着他发呆,李补儿抢过她爹手里的臭鞋巴子,朝着那男人的脸就抽了过去。 “你敢妄议郡主,我打死你丫的,打死你!” 有人打架,有人欢喜。 骆四姑娘和骆五姑娘正对着戏台上的小武生品头论足,这小武生是建明伯养的,其实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这时,一个丫鬟急匆匆从外面进来:“四姑娘五姑娘,有好消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两人齐声问道。 “华大小姐封了郡主,还赐婚永国公了。” 骆四姑娘和骆五姑娘怔了瑕,然后便笑得贼兮兮的。 “沈四是做了什么好事,竟然把瑶瑶骗到手了。” “沈四公子长得好看啊,瑶瑶喜欢长得好看的。” “哼,瑶瑶那么英明神武,竟然被沈四的脸给迷惑了。” “不过他俩还挺般配的。” “是啊是啊,挺搬配,换戏换戏,别唱林冲夜奔了,改唱思凡,小尼姑思凡!” 有人欢喜,有人伤心。 消息传到折芦巷时,华三老爷正和江南一起下棋。 现在是孝期的第二年,华三老爷不能出门,江南便时常来找他。 “我听说侄女出城去了?你可知道这件事?” 自从华静瑶用最快速度破了李少卿杀人案,把江南春的损失降到最低,江南提到华静瑶时,就用“侄女”代替了。 华三老爷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俊脸一红,嘴唇翕翕,却说不出话来。 江南有些后悔了,他不该问的,他问这个做什么,外面的传言那般不堪,想来华三也听说了。 江南正想打个圆场,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他的小厮小顺兴高彩烈地跑了进来。 “三老爷,小的要向您讨个喜钱。” “什么喜钱?”华三老爷想到了昭阳长公主的肚子,这才刚刚两个月,哪里就要撒喜钱了? 再说,按照瑶瑶的计划,小宝出生的时候,也要偷偷摸摸,就连洒喜钱的机会也没有。 “什么意思?你不是去买灌肠了吗?灌肠呢,买回来了吗?”江南也是一头雾水,小顺这是怎么了? “小的给忘了,不过小的是给高兴得才忘了的,小的说完就去排队。”小顺搓着手,他正排队呢,听到消息就跑回来了,还真是把买灌肠的事给忘了。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江南问道。 小顺连忙清清嗓子:“华大小姐封为郡主了,定陶郡主,万岁爷还给郡主和永国公赐婚了,这会子好多人都跑去永国公府讨喜钱了,可惜小的去不了。” 啥? 郡主? 赐婚? 江南瞟一眼华三老爷,华三老爷大张着嘴,那嘴巴里足能塞下一只鸡蛋,不,鹅蛋。 “你要当岳丈了,你知道吗?” 华三老爷啊的一声,方自清醒过来:“不知道,我不知道!” 皇帝的圣旨,肯定不是一拍脑门说下就下的。 大周朝自立朝以来,只有过两位异姓郡主,一位是太祖义妹宝和郡主唐敏,一位是孝宗胞姐柔康郡主秦曦,华静瑶是第三位。 其中唐敏和秦曦都是够资格封长公主的,但是她们拒不受封,这才有了两位异姓郡主。 而以大周朝历来的规矩,公主之女只是在成亲之前封个县主而已,华静瑶刚刚赐婚就封了郡主,这是破例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之所以这样做,不仅是出于对昭阳长公主母女的荣宠,也是给足了永国公府面子。 永国公府沈家,自大周立朝始,圣宠不衰,先后出过两位皇后,沈家男儿驰骋沙场,立下汗马功劳,可怜人丁不旺,到了如今,沈家嫡支就只余下沈逍一根独苗。 沈逍自从回京以后,就是京地里各府想要联姻的对象,可惜去年春日宴的时候,沈四公子没有参加,后来有命妇也找人试探过,都说沈逍的亲事必须由太皇太后做主,可是除了京城里的那几位老皇亲以外,也没有人能在太皇太后面前说上话了,一来二去,沈逍就变成了那珍宝阁上的羊脂玉瓶,只能看不能动。 现在,这羊脂玉瓶终于动了,落到了华静瑶怀里。 华三老爷抹了把眼泪,女儿封不封郡主无所谓,可是女儿赐婚的事也要瞒着他,他就有所谓了。 江南看着华三老爷睫毛上的莹莹泪珠,心里直打颤儿,他无法想像,如果自己的儿女要成亲了,而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他会怎么办? 他会骂娘,跳着脚拍着桌子骂,把所有瞒着他的人全都骂一顿,骂得不过瘾再踹几脚,这口恶气一定要撒出来! 可是华毓昆能骂吗? 他骂谁? 骂皇帝?骂太皇太后?骂昭阳长公主?再或者是骂华静瑶? 他不能骂。 前两个是不敢,后两个是不舍。 江南忽然有了同情心。 他拍拍华三老爷的肩头,安慰道:“或许是误会了,你现在守孝,他们不便以此事来打扰你,你说对吧?” 对个屁! 华三老爷怔怔一刻,忽然一拍桌子,对同样傻愣着的青语和青言吼道:“去把沈逍找过来!” 江南叹了口气,总算是还有一个既惹得起又舍得骂的人了。 准女婿! 世上怎么会有女婿这种生物的,只要家里的女儿足够优秀,女婿就是岳父手里的泥,抡圆搓扁,在所不惜。 沈逍已经有半年没有住在折芦巷了,青语和青言要找他,就只能去永国公府。 永国公府外一片喜气洋洋,青语和青言到的时候,宣旨太监和礼官已经走了,但是鞭炮声还未停,胡同里红彤彤的鞭炮屑积了一层,几个小厮抬着装满铜钱的簸箩正在撒钱,一簸箩洒完,里面的人便又抬出一抬,欢天喜地好不热闹。 青语和青言好不容易才挤到门口,正要开口,一个小厮认出了他们,大声喊着:“亲家公府里来人了,亲家公府里来人了!” 青语和青言还没有把亲家公和他们自己联系起来,就有一个老仆过来,每人给了一个大红封,轻飘飘的,竟然是银票! 然后,青语青言晕晕乎乎地被簇拥进去,再后来,他们就晕晕乎乎地跟着永国公府的人一起,带着几大车东西回了折芦巷。 冯娘子进来,说永国公府送东西来了,华三老爷一怔,问道:“青语和青言呢?” 冯娘子道:“他们也跟着呢,那两个小哥看上去像是晕头转向的。” 永国公府的人被拦在外面,冯娘子让青语青言先进去。 两个人看到华三老爷,总算是清醒过来了。 “永国公呢?”江南赶紧问道。 两个人怔了怔,青言一拍脑袋:“小的想起来了,祥伯说国公爷出城了,这会儿没在府里。” 没错,沈逍出城了,赐婚的圣旨一到,他接了圣旨,让人把圣旨供好,他便骑马出城了。 其实他不懂这些规矩,也不知道接了圣旨以后,他要怎么做,是请客还是进宫谢恩。 既然不知道,那他就去问问瑶瑶吧,她一定知道。 再说,还有昭阳长公主,岳母大人一定知道。 从京城到温泉庄子,快马加鞭也要半日路程。 沈逍的马程快,平安喜乐被远远落到后面,除了他们两人,沈逍没带其他随从。 天色全黑时,沈逍三人先后都看到了传旨的太监和使官连夜回京复命。 等到沈逍赶到温泉庄子时,已是二更时分。 掌灯后,温泉庄子外面有金吾卫巡逻。 沈逍还没到庄子门口就被拦了下来,金吾卫的小头儿见过他,再说,今天刚刚颁过圣旨,从今以后,这位就是长公主府的娇客了。 那小头儿心里盘算着,以后要叫国公爷,还是叫仪宾。 他不敢怠慢,连忙让人进去禀告。 里面的人很快就出来了,不是负责引领的内侍,而是史乙。 “国公爷,您快里面请,路上打尖了吗?怎么只有您一个人,平安和喜乐没跟着?” 沈逍一边回答着史乙的问话,这才想起他把平安喜乐不知给丢到哪里了。 丢就丢吧,他们又不傻,虽然没有来过温泉庄子,但是可以问,也能找得到。 沈逍还没有走进内院,就看到一条黑影窜了出来,大爪子搭到他肩膀上,伸着舌头冲他哈哈。 沈逍气得不成,他接了圣旨才能有机会过来,可是大柱子这货却能堂而皇之住在这里,每天都能陪在瑶瑶身边,你怎么不阉了当太监呢。 更让他不能忍的,是大柱子的口臭! “滚!”沈逍低吼。 大柱子哀嚎一声跑开,抢在沈逍前面,去找华静瑶告状了。 待到沈逍见到华静瑶时,就见大柱子正围着华静瑶蹭啊蹭,一边蹭歪还一边呜咽,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总算见到了亲人。 华静瑶摸摸大柱子的脑袋,柔声说道:“大柱子乖,咱不和那人一般见识,你是好狗,大柱子真棒!小艾,带大柱子去吃鸡腿。” 沈逍...... 当初他为什么要养狗? 不但养了狗,还要送到骆家狗营里请名师教导,把那臭狗教得就差会说话了。 结果呢,那臭狗却跑来和他争宠! 沈逍肚子里咕噜噜直叫,他午饭就没吃,晚饭更没吃,只顾着赶路,一时未停,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 大柱子这货,只是在瑶瑶裙子上蹭了几下,就有鸡腿吃。 “瑶瑶,我也饿了......” 他也想吃鸡腿,不,他拒绝吃鸡腿。 华静瑶看着沈逍那压根就没有掩饰的悲愤,忍不住笑了出来。 沈逍也在看着她,眼前这个明艳如花,眼睛里闪着星星的小姑娘,从今以后,就是他的小媳妇了! 正文卷 第五五九章 岳母看女婿(两章合一) “你想吃啥,我让灶上去做。” 只是这一句话,沈逍那一心窝子的委屈就全都没有了。 大柱子只有鸡腿吃,他却能点菜! 这是什么区别,这是长工和主人的区别! “吃什么都行,瑶瑶,你今天高兴吗?” 话音刚落,国公爷的肚子就不争气的轰鸣起来,沈逍的脸顿时红了,华静瑶笑弯了腰,拽着沈逍的袖子往外走。 “我带你去吃饭。” “我高兴。” “我也高兴。” ...... 一树紫薇后面,昭阳长公主摸着平坦的肚子,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少男少女,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也饿了,闺女问都没问,却跟着沈逍去吃饭了。 “殿下,您还传膳吗?”雪梨小声问道。 “雪梨啊,你说若是瑶瑶成亲以后,几天都不回来看我,那可怎么办啊?” 孕妇的神经都有点小敏感,昭阳长公主如今就是,明明这个女婿是她想要的,明明女儿的亲事也是让她满意的,可她心里这淡淡的失落又是哪般? 就像是亲亲苦苦种的白菜,好不容易养得鲜灵水嫩,却要被人抱走,可你还不能拦着。 “殿下啊,长公主府和永国公府只隔着两条街,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郡主若是不回来,您也能过府看她啊。” 昭阳长公主恍然大悟,顿时雨过天晴:“对啊,本宫也能去看她。”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若是本宫每天都去,现在的马车就不能用了,要换驾小点的,还有那些仪仗,也都不能带着,衣裳也要多缝几套,不能太耀眼,唉,本宫都没有衣裳穿了,还有头面,雪梨,本宫要做岳母了,头面是不是也该再添几套了?” 雪梨在心里叹息,殿下的思维跳跃得也太快了,可无论怎么跳,最后总能跳到花花花,买买买。 “对,要多添几套庄重些的,您库里还存了两匣子祖母绿......” ...... 温泉山庄的小厨房里,永国公沈逍亲自下厨,新出炉的定陶郡主捧着攒盒,挑着里面的糖果,时不时地给沈逍喂上一口。 没办法啊,总不能让沈逍饿着肚子做夜宵吧。 其实沈逍早就不觉得饿了,他现在只有甜,满心满肺满肚子的甜! “阿逍,你尝尝这个蜜枣,李补儿最喜欢吃了,你帮我给她带点回去。” “阿逍,这冬瓜糖好吃吧,尤嬷嬷亲手做的,她说我娘小时候爱吃这个,我也爱吃。” “阿逍,这花生裹了蜂蜜,你尝一颗......” 沈逍觉得吧,他长到十八岁,最幸福最甜蜜就是此刻了。 吃着喜欢的人喂的糖,给喜欢的人下厨,他要感谢司徒娇,如果没有司徒娇,他就不会学会做菜,也没有机会做给瑶瑶吃。 两人在厨房里足足腻歪了一个时辰,才各自捧着一碗馄饨坐到廊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一笑,埋头吃馄饨,吃了几口,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再相视一笑,只是这次不再埋头吃自己碗里的馄饨了,而是把我的喂给你吃,你再把你的喂给我吃...... 猫小狸趴在对面的飞檐上,打个哈吹,站起来伸个懒腰,决定不等那个没良心的小姑娘了,它要自己回去睡觉了。 “那里好像有只猫......” “是小狸,你下次做菜时给它煮碗鸡胸肉。” “它是小狸,那我是谁?” “你也是小狸啊,我的小狸......” 次日一早,沈逍在客房里醒来,看着来服侍他起居的小内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平安和喜乐在哪儿? 平安和喜乐昨晚没有来,一直没有来! 沈逍想起两年前,他出事的时候,也是和平安喜乐失散了,这两个傻子,该不会又要天南地北去找他吧。 不,这一次的情况不一样。 平安喜乐是知道他会来温泉庄子的,即使找不到他,也会先来庄子里看看,可是他们为何没有来? 温泉庄子并不难找,毕竟这是皇家园林,当地人全都知道这个地方。 沈逍正准备出去看看,一名内侍跑过来,道:“国公爷,长公主殿下有请。” 沈逍暗叫一声惭愧,昨晚到的时候太晚了,便没有惊动昭阳长公主,现在当然要先去给未来岳母请安。 沈逍跟着内侍向昭阳长公主的寝园走去,路上遇到两个黑黑壮壮的少年,沈逍想起来了,这两个是史丁手下的如花和似玉。 “我的小厮平安喜乐可能迷路了,你们和郡主说一声,看看能不能派人先去找找。” 做为过了明路的准姑爷,沈逍知道这个时候要打赏,可是他出来的仓促,身上没带封红,索性掏出两张十两的银票,赏了出去。 如花和似玉每人得了十两银子,高兴极了。 他们每月的月例也只有一两。 原本他们是被选出来给郡主当面首的,现在看来,跟着新姑爷比当面首更有钱途。 昭阳长公主这阵子整天很饿,越饿越吃,越吃越吐,心情烦得很。 昨晚想吃肉沫卷子,今早肉沫卷子端上来,她吃了一口就恶心,这会儿只想那会儿在折芦巷华毓昆亲手做的小黄瓜蘸酱。 温泉庄子里没有小黄瓜! 昭阳长公主很委屈,她怀了孩子要偷偷摸摸,现在想吃小黄瓜也没有。 更委屈的是,华毓昆还要留在折芦巷守孝,都不能过来陪着她。 沈逍进来的时候,昭阳长公主嘴里含了话梅,总算能正常流畅地训斥准女婿了。 “你们刚刚指婚,只是指婚,不是成婚,你大晚上跑过来,瑶瑶的名声怎么办?” 沈逍低着头,卑微到尘埃里,昨晚瑶瑶就叮嘱过他了,长公主这阵儿脾气不好,动辄就会发火,她发火的时候,你千万不要解释,等她把火气发出来,也就没事了。 “你多大了,十八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还是这般冲动,你让本宫如何把女儿交给你?” “你看看你,一年到头就是这么一两身衣裳,黑不溜秋的,你是要膈应谁?” “还有你的病,别以为没有犯病就是没病了,谁知道你哪天又病了,还要让本宫的女儿侍候你。” “你来就是要气死本宫吗?出去出去,别在这儿让本宫看着碍眼。” 沈逍松了口气,果真如瑶瑶所说,长公主殿下骂够了就让他出去了。 沈逍施礼,倒退着出去,却没敢真的走,站在廊下又等了约末半盏茶的功夫,里面便传来昭阳长公主的声音:“来人,传永国公过来!“ 沈逍重又面无表情地进去,再次郑重施礼,就像方才他没有来过一样。 “你叫本宫什么?”昭阳长公主问道。 “殿下......”沈逍很奇怪,刚才进来时他也是这样称呼的啊。 “还叫殿下?傻小子,果真是个嘴笨的。”昭阳长公主用帕子掩着嘴轻笑。 沈逍...... 这待遇改变得有点太快,沈逍有点跟不上。 但他立刻跪倒在地,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响头,两侧的丫鬟全都看呆了,她们忘了给永国公拿垫子,永国公就是真的三个头磕在地上了。 “小婿拜见岳母大人,岳母大人福寿金安。” 昭阳长公主格格地笑了起来,对雪梨说道:“你看看,这孩子多懂事儿,去,把那条玉带拿来。” 本朝一品官员或超品公爵方可用玉带。 昭阳长公主的府里自是不会有这东西,显然,这是特意为沈逍准备的。 雪梨捧上一只锦盒,锦盒里是一条式样古雅的玉带,雕工精致,玉质白润,低调而奢华。 “小婿谢岳母赐。” 沈逍再次施礼谢过。 昭阳长公主笑得眉眼弯弯,问道:“你们府里应该有懂得各项礼数的人吧,如果没有,就从礼部借两个人,既然已经指婚了,接下来的流程也该走起来了,小订大订,这一项项的,都要有专门的人负责,你肯定是不懂的。” “是,小婿回去就安排。”沈逍恭身说道。 看着沈逍恭恭敬敬的模样,昭阳长公主心情大好。 所以说啊,还是要生女儿,否则怎能看到冷艳不可方物的永国公低眉垂目的样子? “嗯,这过礼的事儿,我们这边儿会有乔长史和你们接洽,你们永国公府也是几百年的家业了,想来娶媳妇的银子也是有的,对吧?” 沈逍忙道:“有的,肯定有的。” “那就好,本宫的女儿从小就是养尊处优,本宫可不想让她拿嫁妆去贴补夫家,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是,瑶瑶的嫁妆都是她的,我的也是她的,过几日我就让人把府里的帐册送过来,让瑶瑶帮我先管起来。”沈逍老老实实地说道,天知道他还担心华静瑶不肯管呢。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过些日子大皇子大婚,本宫和瑶瑶要回京城,在那之前,你那边的人,要先和乔长史这边把大定的事说好了。” 昭阳长公主心情不错,恨不能这会儿就把聘礼也一并定下来,可是想到沈逍应是个什么也不懂的,便又算了。 她挥挥手:“行了,下去吧,瑶瑶在这儿也挺寂寞的,你去哄哄她吧。” 沈逍应声退了出去。 这一次是真的可以放心了,沈逍心情好得想要飞起来。 丈母娘这关是过了,还有岳父,对了,他原本是想向华三老爷提亲的,可是皇帝没让,现在直接赐婚了,华三老爷会不会对他有意见,认为他轻视岳父? 沈逍想到这里,便觉得不能在庄子里多待了,他去和华静瑶说一声,便先回去,过两日再过来。 沈逍信步走到昨天见过华静瑶的那个园子,刚好撞上走出来的华静瑶。 “咦,你见过我娘了,我娘没有难为你吧?” 华静瑶一眼瞥到沈逍手里捧的匣子,便猜到这是刚刚得的赏赐,却没像往常那样好奇地去看,而是说道:“没难为你就好,平安和喜乐被人扣住了,我正要去找你。” 沈逍一怔,他之所以让如花似玉去找人,也只是以为平安喜乐迷路了而已。 “扣住?怎么回事?” 华静瑶叫了似玉过来,说道:“你和国公爷说吧。” 似玉忙道:“回国公爷的话,小的和似玉出去找平安喜乐,可是却没有看到人,便想到附近的村子里问问,或许昨天太晚了,他们在村子里借宿了。我们到袁各庄的时候,村子里闹哄哄的,却见平安喜乐被绑在村子里的老槐树上,小的连忙去问,村里人说夜里死了人,就是被平安喜乐杀死的,小的便让如花在那儿看着,自己个儿回来报信了。” 沈逍问道:“袁各庄?是不是村口立着四座石牌坊的?” 昨晚,他来的路上,的确是途经一个村子,夜里看不清楚,没有看清村口的村碑上写的什么,但是却看到了离村碑不远那四座大牌坊。 “对,没错,袁各庄有四座大牌坊,全都是贞烈牌坊。”似玉说道。 华静瑶微微蹙眉,那天她来的路上,一直都在马车里和公主娘拌嘴,连路上的景色也忘了去看,刚刚听似玉说起袁各庄,却没有想到,这袁各庄还有贞烈牌坊。 “死的是什么人?该不会是女子吧?” 闻言,似玉那张虽然黝黑但是五官精致的脸,就皱成了一团:“郡主说得没错,袁各庄里死的就是女子,不但是女子,而且还是个寡妇!” 华静瑶沉下脸来,说道:“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似玉知道得也不多,他和如花听了几句,就知道这事必须要回来报给郡主和国公爷,这不是他们两个能处置的。 “村里人说早上看到那寡妇的门敞开着,有人就好奇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平安喜乐和那寡妇一起赤身果体躺在院子里,那寡妇死了,一看就是被平安喜乐奸杀的。” “他们没有报官吗?”华静瑶沉声问道。 似玉摇头:“他们没说要报官,就是说要等太爷回来执行家法,太爷去小党庄走亲戚了,已经派人去接了,小党庄离袁各庄有二十多里路,这会儿应该还没把人接回来。” 华静瑶嗯了一声,对小艾说道:“让杨晴快马加鞭,回京请骆四姑娘过来,再让史乙去顺天府,把尹捕头请过来,这里还属顺天府管辖。” 正文卷 第五六零章 烈女 既然对外宣称养病,自从来到温泉庄子之后,华静瑶便想做个安安静静的病娇美人。 就连皇帝和太后也免了她进宫谢恩。 未来一年,她计划中的外出活动,仅限于大皇子大婚。 大婚的日子就在下个月,到时昭阳长公主尚未显怀,只要离外命妇们远一点儿,完全可以遮掩过去。 而她到时画个病娇妆,再捧捧心口,蹙蹙眉头,就不信有人敢说她装病。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还不到一个月,华大小姐就要披挂上阵,重出江湖了。 “拿幂篱来!” “拿披风来!” “把熏笼里换上药草!” 大柱子闻讯而来,兴奋地原本转了十几圈儿,对于大柱子而言,唯美食与工作不可辜负,它珍惜每一次工作的机会。 沈逍冷眼旁观,抽冷子拎住大柱子脖子上的项圈:“今天有我,你不用去了!” 大柱子呜咽一声,眼泪汪汪看着华静瑶。 华静瑶无奈:“一起去吧。” 大柱子的尾巴要甩上天了,沈逍瞪他一眼,恶狠狠道:“老实一点!” 大柱子才不理他,大柱子现在有新主人了。 马车刚刚走到袁各庄口,就被村民拦了下来。 史甲搬出了永国公的名号,村民们好奇地看向那低垂的车帘,还有端坐马上的少年人。 是不是真是永国公来了,他们不清楚,但是离此不远有一座皇庄,却是真的。 一行人顺顺利利进了村子,果真如似玉所说,村子里闹哄哄的,村子正中的老槐树上,绑着两个人。 全都是赤着上半身,下在围了块遮羞的破布。 平安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沈逍,他扯着早已嘶哑的嗓子:“国公爷,国公爷,您可来了!” 如花一直护在两人身前,也被人踢了几脚,打了几拳,好在他跟着史丁吃了些苦头,否则今天早就撑不住了。 “郡主,您可算来了,呜呜呜。” 隔着车帘,华静瑶就听到了平安和如花的哭声,平安哭就哭吧,如花哭什么? 她想探头去看,沈逍把车窗堵得严严实实。 小艾看了一眼,就吓得缩了回来:“姑娘,平安和喜乐没穿衣裳,哎呀呀,奴婢会不会长针眼啊?” 马车外面,史甲、史丙和史丁,连同另外几名护卫,七手八脚用衣裳将平安喜乐遮住,但是并没有给他们松绑。 村民们原本想要阻拦,见他们并没有想给这两人松绑的意思,也就没有说什么。 如花带着一名老者走到沈逍面前,那老者想要跪下磕头,被如花制止。 “国公爷,这人是袁各庄的里正,袁各庄的人全都姓袁,他们去请的太爷,就是族长。” 袁里正连忙施礼,这次倒是不磕头了。 “小老儿袁克守参见国公爷。” 沈逍问道:“袁里正,你把这件事的来龙去犯说一遍吧。” 袁里正忙道:“回国公爷的话,咱们这个庄子里有一百二十户,全都姓袁,死的那个是袁克隆家的,袁克隆去年死的,他媳妇娘家姓宋,是中原那边的人,前两年黄山泛滥,逃难过来的,这宋氏平日里倒也本分,袁克隆死了之后,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家里守孝,她的几个妯娌轮流给她送米送柴送水,十天一轮,她那大门,每隔十天打开一次,平时都是关得严严实实的。 就今天早上,她家大门敞开着,路过的人便觉得奇怪,有人就进去看了看,结果就看到那两个外地人,把宋氏给......唉,造孽哟!” 袁里正话音刚落,车帘后便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宋氏之所以不出门,是孝期里的规矩,还是寡妇的现矩?她是只在丈夫死后三年内不出门,还是以后全都不出门?” 袁里正一怔,嘴唇翕翕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沈逍见了,淡淡地道:“郡主问你话,如实回答。” 袁里正吓了一跳,国公爷是多大的官,他说不清楚,但是郡主是啥,他可明白着呢。 那戏台上演过,皇帝的女儿叫公主,王爷的女儿叫郡主,小王爷的女儿叫县主,公主的男人叫驸马,郡主的男人叫郡马,县主的男人叫县马。 哎哟喂,这位国公爷是陪着郡主一起来的,那一准儿是位郡马。 沈逍还不知道,此时他已经进了马厩。 见那老头一脸的震惊,沈逍沉声说道:“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要胡说八道。” 袁里正如梦方醒,连忙认真解释:“宋氏以后都不能出门,这是咱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家里的男人没有了,婆娘就要留在家里,不要再出去抛头露面了。” 华静瑶来了兴趣,和袁各庄的女人相比,华三老爷太幸福了,再过上一年半载就能出去野了。 “那家里的地谁来种,儿女若是还小,孩子也不能出门吗,读书怎么办?” 袁里正忙道:“若是有公婆叔伯的,家里的地就归了他们,若是没有公婆叔伯的,也无妨,庄子里各家各户都是沾亲的,交由族里分配便可。至于儿女,无论是男是女,那都是袁氏子孙,族里会给指定人家养着,像这宋氏,成亲后一直没有孩子,也就没有这些麻烦事了,袁克隆有五亩地,这会儿也已经分下去了,给了他的几个堂兄弟,对,就是给她送柴米的那几家,他们分了地,自是要养活着她。” 华静瑶想起村口那四座贞烈碑,心中一动,问道:“村子里现在有几位寡妇?她们也是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回郡主的话,咱们庄子里刨去宋氏,就还有一位寡妇,不过那是个疯婆子,活一天算一天的,疯得连儿女都不认识了。”袁里正叹了口气。 华静瑶撇撇嘴,后半辈子不能出门,正常人也能给憋疯。 “你们村口的那四座牌坊,全都是村子里女子吗?她们都是自尽殉夫的?没有关上门守节?” 听郡主娘娘问起村口的牌坊,袁里正两眼放光,胸膊也挺了起来,眼底眉梢全都是自豪。 “她们都是殉夫的,元贞四年,袁志海之妻吴氏,绝氏七日,追随先夫而去;同德十六年,袁大为之妻孙氏,与家中自缢而亡;健康二年,袁孟春之妻刘氏,同样自缢而亡;万全三年,袁石头之妻黄氏,撞墙而死,这些都是我们袁氏的贞洁烈女,可歌可泣,令吾等后辈仰视!” 正文卷 第五六一章 买的 “除了这四位以外,其他人不肯死,所以你们就要把她们关起来,关到她们死了为止?” 车中的女子声音冷冷,袁里正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郡主娘娘,小人冤枉啊,小人不敢,真的不敢。” “哼!” 车帘掀起,一阵药香扑面而来,戴着幂篱的女子缓缓走出,小艾上前虚扶着她。 “永国公,我们去宋氏的住处看看。” “袁里正,你把给宋氏送饭的几个妯娌找来,就到宋氏的住处。” 沈逍答应着,抬腿跟在华静瑶身边,袁里正却不肯走:“郡主娘娘,那几个婆娘没见过世面,这会儿全都躲在家里了,您看还是让她们的男人过去吧。” 华静瑶转过身来,隔着幂篱看不到她的神情,但是却能感受到她声音里的冰冷:“哦,那就让人去锁了她们过来吧。” 话音方落,史丁便大声说道:“小的尊命,这就去把几个妇人抓过来!” 袁里正吓了一跳,连忙拉住牛犊子似的史丁:“不能去抓,不能去抓,你把那几个婆娘抓过来,丢的是家里汉子的脸,使不得啊,汉子们以后还要出来走动的。” 史丁可不管这些,除了华大小姐以外,他连沈逍的话都不听,更何况是这个老头。 华大小姐让他去抓人,他就去抓人。 袁里正使出吃奶的劲抓着史丁,可是下一刻,史丁已经在他追也追不上的地方了。 相对于袁各庄大多数人家,宋氏的院子很小,只有三间很小的正屋和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灶间。 堂屋里摆着灵位,布置得如同灵堂一般。 除此以外,每间屋子里全都收拾得整整齐齐,衣服叠放整齐,梳篦上没有一根头发。 华静瑶环顾四周,亲自动手四下翻找,却在炕褥下面找到四五条洗得干干净净的布帕。 “杨蓝、小艾,普通百姓家里,有把帕子放在炕褥下面的习惯吗?” 小艾六七岁就进了长公主府,对于老百姓家里过日子的那点事,她早就忘光了。 杨蓝却是长于市井之中,她摇头:“除非是感冒流鼻,担心夜里流到嘴里去,放几条帕子擦鼻涕用。” 闻言,华静瑶脑袋里有什么东西一闪即过,她想抓住,可是却抓不住。 她又翻了宋氏的箱笼,宋氏显然是个很爱干净的人,箱笼里也同样收拾的整整齐齐,袁克隆留下的旧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 华静瑶拿出一套旧衣服展开来看,小艾咦了一声,说道:“宋氏的丈夫是个矮子啊。” 那衣裳瘦瘦小小,看身高,比小艾还要矮上一头。 小艾就是同龄人里偏矮的,何况,她还是个女孩子。 可是这个袁克隆却是个成年男子,据说他比宋氏大了十几岁,死的时候已经三十多了。 箱笼里也有宋氏的衣裳,宋氏身材高挑,比袁克隆足足高出一大截。 华静瑶几乎把宋氏屋里各处全都翻遍了,却没有看到一两银子,只在一只罐子里找到二三十个铜钱。 显然,这就是宋氏所有的家底了。 “她又不用出门,吃食都有人送过来,她也不用花钱吧。”杨蓝说道。 不花钱不代表家里就没有钱。 看宋氏和袁克隆的衣裳,上面没有补丁,衣裳看上去也不旧,料子虽然普通,可放在乡下却也是拿得出手的。 再看这三间屋子,虽然并不宽敞,但却粉刷得雪白,梳台上还放着只粉彩的花瓶。 这个家曾经过得很不错。 这时,史丁的大嗓门从外面响起:“郡主,死者的妯娌们来了。” “杨蓝,你负责把人一个一个领进来,一个出去,另一个进来,另外,不许她们相互打听屋里情况,你知道怎么吓唬她们吧?”华静瑶问道。 杨蓝笑了,哄人不会,吓人?那打娘胎里就学会了,别忘了,他们老杨家可是当土匪的出身! 第一个进来的是个四十出头的妇人,自称娘家姓温。 温氏的丈夫名叫袁克兴,是袁克隆的大堂兄,袁克兴的父亲是袁克隆的亲伯父,他们与袁里正是同辈,但隔着几道弯,只能算是从兄弟。 “你是长嫂吧,那把你们家各房的情况说说看。”华静瑶说道。 温氏跪在地上,却没有人让她起来,先前那个粗汉子不由分说就带人把她们套了过来,她还哭闹了一路,可是进了这院子,听说郡主要见她,温氏就吓得不敢哭了。 “郡主让你说话,你是想要装哑巴吗?”杨蓝恶狠狠地说道。 温氏一个激凌,连忙说道:“小妇人是长嫂,这家里有三房,俺们当家的是长房的,长房有三兄弟,二房就克隆一个,三房有两兄弟。” “我听说宋氏只有十八岁,而袁克隆却已经三十多了,他之前没有娶过妻子吗?”华静瑶问道。 “没有,他长得三寸丁似的,这四里八乡哪有人肯把闺女嫁给他啊,咱们这儿离京城又不远,就是那真真是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宁可把闺女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也不会嫁给他啊,当丫鬟月月都有银子,够了年纪就能放出来嫁人,到时还有彩礼可拿,那可比嫁给他这个老光棍要强多了。若是别的村里,多花点银子倒是能娶个寡妇,可咱们村子不行,咱们村可不能要那再嫁的女人,多丢人啊,您说是吧?” 这妇人也是个唠叨的,不说则已,一说起来就收不住,没有把门的。 华静瑶问道:“听说宋氏是逃难来的,怎么就来到你们村里的呢,据我所知,那些逃难的人都由顺天府统一安置了。” “您也说是顺天府统一安置了,可那安置的都是有家有口的,像宋氏这样就一个孤身女子的,谁给她安置啊?还不是跟着人牙子走了?”温氏掩嘴笑了起来,笑了两声,似是想起来这会儿刚刚死了人,连忙收住了笑声。 华静瑶恍然大悟:“宋氏是被拐子拐了,卖到你们村里来的?” “哎哟,您可是说对了,可不就是卖到俺们村里来的?那人牙子一拉溜牵了五个大姑娘,个顶个的水灵,若是买下来一个是五两,只租不买是一年二两,太爷当下就发话了,各家凑凑银子,把五个全都买下来,给村里的那几个娶不上媳妇的,带回家生娃去。那宋氏可是我们几家凑银子买的,一家出了一两呢。” 正文卷 第五六二章 花钱了 刚刚那种莫名的感觉又回来了,丝丝缕缕。 但是这一次华静瑶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自己的思绪。 “下一个。” 第二个被带上来的是长房的二儿媳,宋氏的二堂嫂,她姓张。 张氏一进来就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她那可怜的弟妹,年年轻轻就被人给害死了。 华静瑶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哭声,问道:“每十天一轮,这次轮到你们哪家给宋氏送饭?” 张氏的哭声猛的顿住,她忙道:“是老三家的,俺们长房的老三家的。” 张氏暗骂自己怎么糊涂了,她都有好多天没有见过宋氏了,宋氏的死关她啥事啊,她哭啥,是吧? “这一次是老三家的,也就是说上次是你,你是哪天来的,给宋氏送了什么?”华静瑶问道。 张氏怔了怔,道:“是俺是十五那日来的,这是俺们说好的,逢五来送东西,那天俺送了两升面,两升米,三个萝卜,还有一碗大酱一碗咸菜,半捆柴禾,还把她屋里的水缸给填满了。” 华静瑶点点头,问道:“你们每家每次送的东西全都一样吗?” “菜不同,有时候是萝卜,有时候是白菜菠菜,有啥送啥,别的一样,年节时多送两个鸡蛋,这都是太爷和里正爷商量后定下的,俺们可没有缺那宋氏的吃喝。”张氏说道。 华静瑶又问:“这些都是你一个人送过去的?” “......是俺一个人送的。” “水缸里的水也是你填满的?” “......是。” “你要拿米拿菜,还要拿柴禾,又要去井里挑水,你总共跑了几趟,才把这些东西送完?” “两趟,不对,三趟,要不就是四趟,这都多久前的事儿啊,俺记不清楚了。” “你一趟趟拿东西,这院子的门是一直开着,还是你每次过来时都要敲门?”华静瑶又问。 “......是......是开着的,对,是开着的。” 张氏目光闪烁,嘴巴一撇,又要哭出来了。 “你拿这么多东西,你男人也没有帮忙?最起码要帮你拿出家门吧?”华静瑶问道。 “帮了,他帮了,他帮俺拿了。”张氏连忙说道。 “他帮你拿到哪儿了,是那块大石头那里吗?我看那石头上面被磨得蹭亮,想来大家都在那里歇脚吧?” “对对对,就是在那儿。” 张氏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子,大嫂温氏回去时,笑逐颜开的,可不像是被这般问过话的样子啊。 为何没问温氏,只问她呢? 这位郡主娘娘,这是几个意思啊。 “你想清楚了,你男人真是把东西帮你拿到大石头那里了?” 郡主娘娘语气越来越温和,细声细气的,一听就是**米长大的。 “真是,真是!” 张氏回答得非常肯定。 华静瑶嗯了一声,笑容可掬地说道:“你可能忘了,你虽然经常在那块大石头上坐着歇脚,可是从你家到这里,若是再到大石头,就要绕远了。” 张氏愣住,是吗,好像真的。 其实华静瑶也只是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有一块大石头而已。 张氏朝着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您瞧俺这记性,给记错了,真给记错了。”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儿,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你还真给记错了。” 华静瑶也是随口一说,就把张氏给气傻了。 “其实每次都是你男人和你一起把东西拿过来的,对吧,你为何要说谎?”华静瑶的语气忽然变了,声色俱厉。 张氏吓得一个哆嗦,忽然往后一仰,躺在地上,一边滚一边哭:“俺不活了,俺不活了啊,这是要活活逼死俺啊!” 华静瑶想让杨蓝把张氏拖起来,可是一抬头,却看到门口探进一个狗脑袋。 她冲着大柱子招招手,大柱子屁颠颠跑了进来。 然后......大柱子便停在了张氏面前,低下头,好奇地去闻张氏的脸。 只能一声尖叫,张氏一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之俐落,让华静瑶怀疑她是个练家子。 “狗啊,咬死人啦,咬死人啦!” 乡下妇人很少有怕狗的,这位张氏显然是个例外。 华静瑶轻扬下巴,大柱子立刻心领神会,朝着张氏扑了上去。 张氏来不及躲闪,被大柱子按在爪下,大柱子伸出火辣辣的大舌头,口水滴滴哒哒落到张氏脸上。 华静瑶忽然闻到一股子尿臊味,张氏吓尿了。 “说吧,你男人是不是和你一起送的东西?说实话我就让狗放开你。” “是,是,啊,快让这狗走开!” “你男人每次都和你一起来,也一起走吗?” “俺先走。” “那你男人走的时候,岂不是村里人都看到了?” “天黑,天黑了,啊,快让这狗走啊,快啊,求求你了啊啊啊。” “其他几家是不是也和你们一样,男人在这里过夜,是不是?” “不知道,是,肯定是,俺们各家都是掏了银子的,一两银子呢。” ...... 华静瑶面色阴沉,杨蓝把吓得魂不附体的张氏拖出去后,华静瑶叫来史甲,说道:“把这几个妯娌的丈夫全都叫到一间屋子里关起来,若是村里人拦着,只管动手教训。” 史甲出去,片刻之后就回来了,袁里正给找了间空屋子,那五个男人已经全都关进去了,只是这会儿外面围满了人,都问为何要抓他们村里的人。 沈逍沉声道:“我过去看看。” 华静瑶道:“男人交给你,这几个女人交给我。” 沈逍走后,华静瑶又让另外三个女人进来,问题差不多,三个女人的表现也各不相同。 问到每次送饭时,家里男人是不是跟着她们一起来,这三个女人要么哭闹,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老三家的姓王,按理说,她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宋氏的人。 “俺是前天来的,那天她还好好的呢,她一准儿不是自尽的,就是被那两个外乡人给害死的。” “你来的时候,你男人也跟你一起来的?” “没有,当然没有。” “别人都是家里男人帮着拿东西,就你家的不是?你男人不待见你吧?” “哪里的话,他懒,嘿嘿,就是懒。” 正文卷 第五六三章 巧遇 打发走这三个女人,华静瑶又让大柱子在屋子里面闻了一遍。 她把炕褥下的布帕拿出来,也让大柱子闻了闻。 此时已是下午,如花进来问道:“郡主,国公爷,袁里正问要不要给您二位备膳?” 华静瑶道:“告诉他不用了,对了,那位太爷接回来了吗?” “接回来了,刚刚回来的。”如花说道。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杨晴的声音:“郡主,骆四姑娘到了!” 昨天沈逍来的时候,走到这里时,快马加鞭也用了小半日的时间,至于华静瑶来的那日用的时间就更长了,兴师动重,上百人走了整整一日。 华静瑶没有想到骆四姑娘来得这么快,一问果真是骑马来的。 骆四姑娘带着她的助手小珂,俱是穿着骑马服,手持马鞭,英姿飒爽。 不过,真正令华静瑶吃惊的,并非是骆四姑娘的速度,而是与她们一起来的人。 裴涣! 裴涣上前施礼:“草民见过郡主。” 自从上次与沈逍办案回来,裴涣便没有再领差事,他原本在开封府代领仵作一职,现在连仵作也不是了,就是普通百姓。 “裴公子怎么也一起来了?”华静瑶好奇地问道。 “草民要出城打猎,在城门口时遇到杨姑娘,得知郡主在此处破案,便厚着脸皮跟过来了,还请郡主莫要嫌草民多事。” 裴涣言辞恭敬,但却透着轻松,华静瑶觉得裴涣和以前有所不同了,或许是生母之死,令他解开了心结,人也变得阳光起来了。 “怎么嫌你多事,裴公子能来,那是再好不过的。” 华静瑶恰到好处地开启了互吹模式,又和裴涣寒暄几句,她便发现裴涣的注意力并不在这案子上,当然也不在她身上,而是在...... 华静瑶看到裴涣有意无意地去看骆四姑娘! 骆四姑娘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对华静瑶说道:“尸体在哪儿,我先去验尸了。” 华静瑶对杨蓝说道:“你带骆四姑娘过去,若是有人阻拦,只管开打。” 说完,华静瑶有些抱歉地对裴涣说道:“乡野之地,百姓颇为保守,死者是女性,有骆四姑娘验尸便可,今日就不劳烦裴公子了。” 裴涣问道:“在路上时,我听杨姑娘粗略说了这个案子,原本以为尚无头绪,可是看郡主的样子,似是胸有成竹。” 华静瑶叹了口气,对裴涣说道:“不知裴公子进村时,有没有留意到村口的那些牌坊?” “自是看到了,那些都是贞烈牌坊。”裴涣说道。 华静瑶冷笑,道:“裴公子莫急,等到骆四姑娘验完尸体,就能把那遮羞布给揭开了。”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骆四姑娘就验尸完毕。 华静瑶接过尸格,逐行去看。 验尸的结果是她意料之内的,但是看到这个结果,华静瑶还是心内恶寒。 “史丁,去通知袁里正,请他把全村人全都召集过来,就在那棵老槐树下面集合吧。” “如花,你去请永国公,把那五个人也全都带过去。” ...... 片刻之后,袁各庄几百口人全部聚集在村中央那棵老槐树下。 平安和喜乐依然被绑在树上,好在有长公主府的护卫看管,他们有衣穿有饭吃有水喝,并没有吃苦头。 华静瑶手里也有一份平安和喜乐的口供,这口供是沈逍问出来的。 昨晚平安和喜乐走到这里时,已经过了三更天,他们没和沈逍在一起,这个时辰根本无法进入皇庄。 两人一想,索性先找地方投宿,明天一早再进庄子。 看到路边有个村子,两个人便进来了。 可是村子里没有亮灯的人家,两人有些后悔,想要换个地方投宿。 正在这时,他们看到有一户人家的大门打开了,两人便把马先拴在树上,自己走了过去。 他们在院门外,把脑袋探进去,说道:“我们兄弟路经此处,不知主人可否让我们借宿一晚?” 里面传来一个男人低深的声音:“进来吧。” 两人也没多想,便抬腿进了院子。 院子里没有掌灯,两人正在错愕,后脑勺上便挨了一记,醒来时就已经被人绑在了老槐树上。 而他们所说的那户开门的人家,就是宋氏的家。 平安喜乐这会儿早就后悔得想要跳河了,他们平时也挺机灵的,昨天晚上他们到底是怎么了,脑子让驴给踢了吗?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们一直都在赶路,疲惫困顿,加之到了半夜,人往往不如白天机灵,于是这两个又累又困的人,便招了别人的算计。 华静瑶叹了口气,对刚刚走过来的沈逍说道:“这也怪不得他们,你回去不要罚他们了。” 沈逍冷哼一声,对平安和喜乐说道:“回去多看看书,每人每个月看十本书!” 喜乐大喜过望,这个惩罚他早就得心应手了好吧。 平安却快要哭出来了,谁能想到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有朝一日,他竟然落得和喜乐同样的下场。 这时,村里人差不多全都过来了,华静瑶看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被两个后生搀扶着也走了过来。 想来这位老人,就是袁各庄辈份最高的太爷了。 “郡主,国公爷,请问那宋氏的尸身可否能入殓了?”袁里正问道。 华静瑶好奇地咦了一声,问道:“宋氏去世还不到一日,莫非贵村还有当日必须入殓的规矩?” 袁里正一怔,忙道:“那倒是没有,可是人既然已经去世了,那当然要入土为安,宋氏没有儿女,她的丧事也要交由族里去办,还要选出一名子侄给她扶灵,说起来也挺麻烦的。” “原来如此,袁里正大可放心,宋氏的尸身已验,真凶也已经查出来了,此案告破,待到顺天府的人过来,办了交接,你们便可将宋氏的尸身领回去,该入殓入殓,该出殡出殡。” 华静瑶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字字清皙,当她说到真凶已经查出来时,她感觉到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 是的,此案告破。 正文卷 第五六四章 有孕 “真凶?郡主娘娘是说杀死宋氏的凶手已经找到了吗?” 从沈逍和华静瑶进村也有近一日,袁里正冷眼旁观,早就发现华静瑶带来的那些护卫对于绑在老槐树下的两个人颇为照顾,说起话来也很是熟稔,且,郡主和永国公之所以会来袁各庄,十有八、九是那个黑小子去报信的缘故,这两尊大神就是冲着那两个外乡人才来的。 无论村里人如何去说,袁里正却是只字不提平安喜乐就是凶手的事了。 华静瑶神色凝重,说道:“凶手已经查出来了,但是在此之前,本郡主先要次宋氏的验尸结果公布于众。” “验尸?宋氏是被掐死的,村子里的那两个胆子大的妇人已经看过了。” 袁里正不解,宋氏脖子上的手指印,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宋氏是被掐死的,这位郡主娘娘兴师动众,又是请人验尸,又是挨个询问,到头来就查出这个了? 华静瑶没有回答,她扬扬手里的尸格,将声音提高了几分,让在场所有人全都能够听到。 “宋氏死因的确是被掐死的,生前她已有身孕,她的肚腹已经隆起,怀孕时间应在四个月左右。” 华静瑶说到这里时,故意顿了顿。 袁里正惊叫出声:“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郡主娘娘,您若要乱讲啊,宋氏是个寡妇,她怎会怀孕?” “是啊,不可能的,胡说八道!” “这是给俺们村泼脏水,俺们村有牌坊,有牌坊!” 站在最前面的太爷,抡起拐杖,指着华静瑶,气得发抖:“你......你......你这个污蔑,你是要遭报应的!” 杨晴和杨蓝上前一步,挡在华静瑶身前,杨晴一把抓住太爷手里的拐杖,对太爷身边的两个小辈说道:“看好他,否则别怪我连老头子也一起打。” 说着,她夺过拐杖,那根不知道什么木头的,坚硬无比的拐杖便硬生生被她徒手折断了。 杨晴把断成两截的拐杖扔出去,她剁了剁,脚下铺着一圈青砖,杨晴弯下腰,稍一用力,一块青砖便被她抠了出来。 她拿起那块青砖,右手掌风如刀,青砖便被斩为两截! 冷声说道:“以下犯上,便如此砖!”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且,这小姑娘是郡主身边的人,杀人可能也不用偿命吧。 正在此时,人群外面有人高喊:“尹捕头到了!” 尹捕头赶了大半日的路,此时又累又渴,屁股在马背上差点颠成八瓣,他现在就想躺下,就想睡觉。 他一边走路一边打瞌睡,一抬头却看到前面竟然聚集了二三百人,尹捕头的瞌睡虫轰的一下全都飞走了。 他睡什么觉啊,他是来破案的,不对,他是来领功的! 年初便有传闻,山西刑部清吏司有个管事的空缺,而他这两年屡破奇案,若是想要出京外放,倒是能争上一争。 现在,若是他能再破一个案子,不对,是再有一次功劳,山西刑部清吏司管事的位子,差不多就是他的了。 若是他能去山西,一定年年给定陶郡主送老陈醋、送台蘑、送豆腐干、送凉粉、送小米、送...... 还是先看看郡主有啥需要他跑腿的吧. 尹捕头打起精神,昂首挺胸走到华静瑶面前,恭恭敬敬行了大礼:“郡主、国公爷,下官来迟,还望恕罪。” 同样是官,尹捕头这个官,可比永国公更加接地气,更能令袁各庄百姓胆寒。 就如同两把刀,一把悬在云端里,只一把悬在头顶上,你说你怕哪一把? 当然是头顶上的,尹捕头就是悬在头顶上的那把刀,而永国公,当然是云端里的人,云端里的刀。 史丙嘴快,低声把之前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尹捕头脸色大变,指着袁里正破口大骂:“你这个里正怎么当的,正经事不管,却管寡妇出不出门,你管了些啥,把好端端一个村子,管成了男盗女娼,我看你这个里正是别想当了,今天这个案子若是不能查清楚,别说是你,只要是姓袁的,谁也别想再当里正,你别以为我是吓唬你!” 袁里正脸色大变,他见过尹捕头。 有一回,邻村出了人命案子,尹捕头便来过一回,那官威吓人着呢。 “尹大人,小老儿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们村里民风淳朴,断不会有这种事,或许是查错了呢,要不还是请衙门里的仵作来验吧,那个小姑娘能验出啥来,您说是吧。” “呸!你知道你口中的小姑娘何许人也,那是建明伯府的骆四姑娘,是骆作作的侄女兼徒弟,连万岁爷都知道她的名字,你的脑袋能长错了,她也不会验错!” 袁里正终于不敢再说话了,尹捕头则对华静瑶说道:“郡主,这腌臜事是谁干的,那畜牲是不是怕丑事瞒不住了才杀人的,下官这就把人抓回去法办!” 华静瑶神情肃穆,对沈逍说道:“把那五个人带上来吧。” 袁克隆的五位堂兄弟被带了过来,硬按着跪倒在地。 华静瑶指着同村的几百号人,说道:“男的一边,女人和十岁以下的孩子到另一边。” 人群很快便分了开来,众人神情紧张,谁也不知道这位尊贵的郡主娘娘要做什么。 华静瑶对小艾说道:“把证物拿上来。” 小艾拿出证物,却正是在宋氏炕褥下找到的几条布帕。 大柱子早就按捺不住了,直接坐到华静瑶面前,扬着脑袋,等着吩咐。 华静瑶冲它招招手,抽出其中一条帕子,指着那一堆男人,对大柱子说道:“去吧。” 大柱子闻闻帕子,便冲着那些男人跑了过来。 它把那些人挨个闻了一遍,垂头丧气地跑了回来,显然,大柱子没有找到这条帕子的主人。 华静瑶又指指跪在一边的另外五个人,说道:“那边还有几个人,你再去闻一闻。” 大柱子再次跑了出去,这一次,它围着袁克隆的堂弟,长房的老三汪汪大叫。 华静瑶微微一笑,对尹捕头说道:“这个人便是其中一位奸夫。” 袁老三的老婆也在这里,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宋氏你个娼妇,死了还要坑人,你个娼妇,你怎么不早点死啊!” 正文卷 第五六五章 帕子 “杨蓝,掌嘴!” 华静瑶话音刚落,杨蓝便冲了过去,啪啪啪几个耳光抽下去,袁三媳妇被打得满嘴是血,再也不敢说声了。 华静瑶又抽出第二条布帕,这一次大柱子有经验了,直接就去了那五个人跪着的地方,不,现在只有四个了,袁老三已经被顺天府的捕役锁了。 这一次,被大柱子找到的是袁老大。 温氏见了,再也笑不出来,她记得这位郡主找她问话时十分客气,为什么现在冲着她男人下手了? 可是温氏不敢哭闹,旁边袁三媳妇的嘴里还在流血。 华静瑶拿出第三处布帕,大柱子锁定了袁老二。 张氏原本就给吓尿了,五个媳妇里只有她清楚是怎么回事,别人招没招她不知道,她是招了的,她把家里那点子事全都说了。 看到所有人全都看向她,张氏索性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第四条帕子是三房老二的,第五条帕子是三房老大的。 至此,宋氏藏在炕褥下面的五条布帕,全都被大柱子找到了相应的主人。 温氏终于反应过来了,不对,太不对了。 “那帕子不是俺男人的,俺家就没有那样的帕子,你们不能只凭那狗闻了闻,就非说那帕子是俺男人的,再说了,咱们乡下的男人,谁也不会用帕子啊,乡亲们你们说对不对啊。” 见奸夫不是自家男人,村里的女人们全都松了口气,她们觉得温氏说得很有道理,可不就是嘛,乡下汉子谁用帕子啊,那玩艺不是女人用来擦眼泪,小孩子用来擦口水的吗? 华静瑶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案子是这么回事,她应该让人回京时,顺便去胭脂胡同,把幽兰姑娘一起请过来的。 华大小姐虽然老皮老脸,可是有的话她还真是说不出口。 沈逍见她没有说话,悄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那些帕子有问题?” 华静瑶点点头,说道:“那帕子是那个用的。” “哪个?”沈逍不解。 华静瑶藏在面纱后的脸蛋却已经红了。 前世,她到娼馆里查案时,是见过这东西的。 只是娼馆里的姑娘们更加坦然,这种帕子直接放在枕头旁边,而不是像宋氏这般藏在炕褥下面。 “就那个。”华静瑶说道。 沈逍还是不明白,还要再问,一旁的裴涣再也忍不住了,他拍拍沈逍的肩膀,说道:“还是我来解释吧。” 裴涣大声说道:“这帕子是干什么用的,但凡是成亲了的,不用我说,你们也该知道吧,若还说不知道,那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些帕子的确不是他们几个人的,但却是他们用过的,死者是个非常仔细也非常爱干净的人,她给每个人用过的帕子全都洗净放好,可是狗的鼻子非常灵敏,即使洗过,可是狗却依然能够闻出上面的气味,但凡是在这些帕子上留下气味的人,便是死者的奸夫,在下的解释,你们全都能听明白了吗?” 华静瑶松了口气,长于市井之中的裴涣,和山野里长大的沈逍,终归还是不一样。 不过,裴涣怎么连这个都懂? 还是自家黑炭头比较好。 沈逍此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是他不如裴涣懂得多,而是他没有经验啊。 嗯,这种经验,再过两三年总会有的。 五个男人,全都用铁链锁了。 华静瑶问道:“说说吧,宋氏是你们当中谁杀死的,或者是你们五个一起杀的?” 平安和喜乐是一起被人打闷棍的,所以,当时在场的人不止一个。 这五个人长得都有些相似,不愧是兄弟,但是个头也全都不高,不过比起死了的袁克隆,还是要高出不少。 此时,这五个人全都紧抿着嘴唇,谁也不肯开口。 华静瑶对尹捕头说道:“那就辛苦尹捕头了。” “不辛苦不辛苦,郡主您稍等,下官若是不能让这五个畜牲开口,下官就不姓尹了!” 趁着尹捕头把五个人带走问话的功夫,华静瑶再次看向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袁里正。 “袁里正,当年人牙子带来的几个女人,全都被村里人买下来了,除了宋氏,另外几个都是谁,让她们过来见我。” 全村的女人都在这里,那几个人当然也在这里。 袁里正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她们都还好好的,没死。” “嗯,那就让她们过来吧。”华静瑶说道。 袁里正却站着没有动,小心翼翼地说道:“不怕郡主笑话,俺们袁各庄虽然不算太穷,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也是不容易,这几个女人都是各家各户砸锅卖铁凑银子买下来的,再说,除了宋氏以外,其他几个全都生了孩子了,真让她们离开,她们也是要骨肉分离。” 华静瑶撩开面纱,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直视着袁里正:“你再废话,信不信我让你骨肉分离?” 袁里正打个哆嗦,再也不敢多嘴,小跑着去了。 片刻之后,四个年轻女子被带了过来。 华静瑶挨个看过,对其中一个看上去最小的,问道:“你多大了?” 那个女子忙道:“十四了。” 华静瑶冷笑:“你们是三年前来的吧,那时你才十一?” “嗯。”女子的眼圈儿红了。 “你有孩子了吗?”华静瑶问道。 “有了,五个月了,女娃。”女子小声说道。 华静瑶看着这个与自己同龄,却比她要瘦小很多的姑娘,闭了闭眼睛,没有再问下去。 静瑶撩开面纱,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直视着袁里正:“你再废话,信不信我让你骨肉分离?” 袁里正打个哆嗦,再也不敢多嘴,小跑着去了。 片刻之后,四个年轻女子被带了过来。 华静瑶挨个看过,对其中一个看上去最小的,问道:“你多大了?” 那个女子忙道:“十四了。” 华静瑶冷笑:“你们是三年前来的吧,那时你才十一?” “嗯。”女子的眼圈儿红了。 “你有孩子了吗?”华静瑶问道。 “有了,五个月了,女娃。”女子小声说道。 华静瑶看着这个与自己同龄,却比她要瘦小很多的姑娘,闭了闭眼睛,没有再问下去。 正文卷 第五六六章 一年(两章合一) 半个时辰后,袁家五兄弟当中的老三便招了。 当年袁克隆三十多岁还没有娶上媳妇。 后来太爷和里正爷做主,让五家兄弟凑了五两银子,买下宋氏给袁克隆当老婆。 袁克隆虽然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但脾气很好,人也勤劳,加之他没有妻小,平日里五家人没少占他便宜。 太爷和里正吩咐下来,让各家凑银子,妯娌们不高兴了。 袁克隆娶媳妇,凭什么要让他们掏钱? 再说,袁克隆有了媳妇就会有自己的孩子,肯定不会像以前那样为他们当牛做马了? 可是这是太爷和里正爷的决定,妯娌们万般不愿也只能乖乖掏银子,回到家里关上门才敢对着自家男人哭闹。 男人们天天在家里听媳妇们念叨,心里原本只有一分的不满,渐渐变成了八分。 袁克隆的媳妇顺利买回来了,妯娌们过去一看,那宋氏生得白白净净唇红齿白,别说比她们都要年轻漂亮,就是四里八村也是头一份。 再看宋氏的那双手,十指纤纤,一看就是从来没有干过活的,这哪里是庄户人家的女人,分明就是个城里的大小姐。 自从宋氏进门,袁克隆整日咧着嘴傻笑,有什么好东西也要给宋氏带回去。 他去镇子上拼死拼活干了半个月,把所有的工钱全都花了,给宋氏抱回来一只粉彩的花瓶。 宋氏对袁克隆也很好,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又给袁克隆做了一年四季的衣裳。 宋氏的女红也很好,村子里的妇人顶多在鞋面上绣个月亮或者绣朵花,宋氏却能绣出整幅的门帘,袁克隆拿了宋氏绣的帕子去镇上,那镇上的大户人家,一下子就订了二十条,整整五两银子。 袁克隆回来,逢人就说自家媳妇能干。 袁克隆家几间小平房,也重新粉刷了,宋氏种了花花草草,过年的时候,还亲手写了春挥,村子里有识字的,说宋氏写的春挥,比邻村的老秀才写得还要好。 五个妯娌看宋氏也越来越不顺眼,村子里的女人都要下地种田,唯独宋氏不用,她在家里绣绣花,就顶得上别人起草贪黑忙活一年。 更让妯娌们生气的,就是自家的男人,以前是袁克隆往他们家里跑,现在变成这些男人往袁克隆家里跑。 妯娌们凑到一起骂宋氏,可也只敢在背地里骂,自家男人若是听到,准保一个大耳括子扇过来。 她们原本以为这日子就是这样了,谁也没有想到,袁克隆竟是个短命的,好日子没过两年就死了。 袁克隆死后,宋氏就像是失了魂魄,无论是太爷和里正爷做主,把家里的田地均分给这五家,还是将她关在院子里,终生不能出门,她全都没有说什么,或者说,自从袁克隆死后,宋氏就没有再开口说话了。 说她疯了吧,她却从来没有发作过,说她傻了吧,她却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宋氏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再也没有了生机。 先是老三媳妇发现自家男人每次帮她去给宋氏送吃食时,都要让她先回去,后来老大、老二,以及三房的两个妯娌也发现了,她们的男人不对劲。 这五个女人全都不是吃素的,有了怀疑,便有了捉奸在床。 五家的男人一个不差,全都和宋氏有了奸情。 她们和男人吵过,但是也不知道是谁先妥协的,也可能是袁里正一把年纪又讨了个十几岁的小老婆,让她们有了危机。 总之,五个女人全都认为当初买下宋氏时,他们各家全都是掏了银子的,所以宋氏买回来也不能浪费,既然人傻了,不会像以前那样绣花赚钱了,可是身子还好好的,让自家男人找宋氏,总比让他们像袁里正那样纳小要好吧。 再后来,五个女人非但不再吵闹,甚至还会帮着自家男人避开村里人的眼睛...... 可是就在前不久,袁老二过去的时候,宋氏却不让他碰了,以往宋氏都如同假人似的,随便他们折腾,可是这一次,宋氏尖叫着咬他抓他。 袁老二回到家里,越想越不对劲,他想起了宋氏的身体上的变化,便把事情告诉了张氏。 在袁老二的协助下,张氏亲手扒了宋氏的衣裳,做为生过三个孩子的妇人,张氏一眼就看出宋氏有了身孕。 这件事可不得了,五家人凑到一起商议,最后决定要给宋氏落胎。 可是落胎药还没从镇上买回来,宋氏却像疯了一样,想要逃走。 院门在外面上着锁,宋氏跳墙的时候,被过来寻欢的袁老二和袁老三看到,两人原本想要教训宋氏,可是用力过猛,待到他们反应过来时,宋氏已经被掐死了。 袁老三胆子小,连忙叫来了另外三个兄弟。 袁老五从家里出来时,恰好看到有两个外地人进了村子。 于是便有了昨天夜里的事,平安喜乐这两个倒霉蛋,被人敲了闷棍,成了杀死宋氏的奸夫。 华静瑶看完所有的口供,好半天没有说话。 她把与宋氏一起买过来的另外几个女子叫来,挨个问她们:“你们若是愿意离开这里,我会帮你们找到家人。” 几个女子默默垂泪,她们都是有了孩子的人了,若是离开,便再也见不到自己的骨肉。 只有最小的女子站了出来:“我想走,我想带着娃一起走......” 另一个女人拽了她一下,道:“你疯了吗?你......” 没等这个女人把话说完,华静瑶就对那个小姑娘说道:“我帮你。” 华静瑶让史甲先去和那家人理论,那家人倒是没说不放人,只是说买媳妇花了五两,这两三年的吃用也有五两,再加上还带个小女娃,那小女娃只有五个月,养大了也能卖五两。 且,他家没了媳妇,还要再买,买媳妇还要再出五两,所以这些加在一起,也有二十两。 一大一小总共二十两,给银子就放人。 史甲回来一说,华静瑶给气乐了。 她问沈逍:“我记得大周律里有一条针对买卖良家子的,你记得吗?” 华大小姐从没有背过大周律,沈逍也没背过,但是...... 喜乐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被罚读书,大周律也是书,他也读过。 按大周律,凡买卖良家子,卖杖四十,徒三年;买杖四十,罚银二十两。 华静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家人算来算去,却没有算到还有律法。 “买卖良家子,尹捕头,恭喜尹捕头,又抓到犯人了。” “瑶瑶,为何不把另外几家也一起抓了?”骆四姑娘不解。 华静瑶叹了口气,道:“我问过那几个女子,她们不想走了。我若是把几家人也一起抓了,也只能打顿板子,再各罚二十两银子,他们受了刑又没了钱,回家以后肯定会拿老婆孩子出气。” 骆四姑娘也叹了口气,以她的年纪和经历,她无法理解那几个女人。 明明可以离开,她们为什么不走? 唯一愿意跟着她们一起走的那个小姑娘,名叫田翠翠,她抱着襁褓中的女儿,没有回头,跟着华静瑶离开了袁各庄。 走出村子,华静瑶没有再去看村口的四座牌坊,有生之年,她不想再看到那些牌坊。 华静瑶等人先行开,尹捕头和顺天府的衙役们断后。 袁家五兄弟连同五个妯娌是一起被押走的,太爷忽然冲了出来,拦住尹捕头,嘶心裂肺地喊道:“把娘们留下,娘们进了大牢,哪还有名声,把老祖宗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 尹捕头当然不会把人留下,袁各庄的案子惊动了整个北直隶。 根据宋氏生前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线索,她的身世也查了出来。 宋氏的父亲名叫宋杰,进士出身,时任徐沟知县。 黄河水患,宋知县在抗洪现场奋战了几天几夜,最后以身殉职。 宋知县去世之后,他的妻女与百姓们一起迁往邻县,在路上走散,宋知县的女儿不知所终,宋太太先失丈夫又失爱女,受不了打击,跳河自尽! 当年宋知县的事迹报上来时,皇帝还亲笔题了“仁义”二字,宋杰更被追封了仁义公。 宋氏的案子传至朝堂,满朝皆惊! 袁家五个兄弟全部被判了斩立决,五个妯娌判了徙刑,五人皆死在路上,有人说是被得过宋知县恩惠的百姓杀死的,也有人说是宋氏的冤魂索命。 袁各庄的里正也被判了徙刑,一家老小则被充了军户。 同年八月,顺天府大雨,一夜电闪雷鸣,此日有人发现,袁各庄村口那四座牌坊,全都碎裂倒塌。 这件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越传越邪乎,后来更有人说,那宋氏的鬼魂一直没有离开袁各庄,还有人说得绘声绘色,说在袁各庄看到一身白衣的女鬼在路上游荡。 而实际上,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再也没有外村人敢踏进袁各庄了。 直到大皇子大婚,这件事才被压下去。 同年,皇帝册立太子,大皇子赵谆入主东宫! 大皇子成亲的时候,昭阳长公主曾经带着定陶郡主回过京城,仅仅三日,定陶郡主便又病了,母女二人重又回了温泉庄子。 京城的人纷纷觉得奇怪,英明神威大杀四方的华大小姐,和这位病娇的定陶郡主,真的是同一个人? 册立太子不久,二皇子赵谦的亲事再次被提了起来。 这一次,皇帝给赵谦指的是武昌伯家的长孙女朱蓉。 武昌伯朱家,已经整整两代没有人领过差事了。 除了爵位,什么也没有。 朱大姑娘养在深闺,很少与京中闺秀来往,上一次的赏春宴,也没有她的名字。 赵谦也挺佩服皇帝的,难为了他的父皇,居然能从犄角旮旯里给他翻出位皇子妃来。 次年三月,赵谦被封宁王,就藩河南襄城。 而这个时候,昭阳长公主正在坐月子! 华静瑶有了一个小弟弟。 小豆丁生下来时红彤彤的,以至于华静瑶以为她弟弟像沈逍一样,在胎里就中了毒。 好在小豆丁越长越好看,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华静瑶这才放下心来。 这一年来,虽然华三老爷每个月都会偷偷过来,可是昭阳长公主生产时,他却没在身边。 直到小豆丁过了洗三礼,华三老爷才得到消息,望着昭阳长公主,他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华静瑶觉得辣眼,她躲了出去。 好在沈逍也来了,看着沈逍的那张俊脸,华静瑶的眼睛才好受了一些。 “司徒娇这两日就要来了,你们该准备的要准备了。” 华静瑶心里猛的一颤,公主娘 这件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越传越邪乎,后来更有人说,那宋氏的鬼魂一直没有离开袁各庄,还有人说得绘声绘色,说在袁各庄看到一身白衣的女鬼在路上游荡。 而实际上,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再也没有外村人敢踏进袁各庄了。 直到大皇子大婚,这件事才被压下去。 同年,皇帝册立太子,大皇子赵谆入主东宫! 大皇子成亲的时候,昭阳长公主曾经带着定陶郡主回过京城,仅仅三日,定陶郡主便又病了,母女二人重又回了温泉庄子。 京城的人纷纷觉得奇怪,英明神威大杀四方的华大小姐,和这位病娇的定陶郡主,真的是同一个人? 册立太子不久,二皇子赵谦的亲事再次被提了起来。 这一次,皇帝给赵谦指的是武昌伯家的长孙女朱蓉。 武昌伯朱家,已经整整两代没有人领过差事了。 除了爵位,什么也没有。 朱大姑娘养在深闺,很少与京中闺秀来往,上一次的赏春宴,也没有她的名字。 赵谦也挺佩服皇帝的,难为了他的父皇,居然能从犄角旮旯里给他翻出位皇子妃来。 次年三月,赵谦被封宁王,就藩河南襄城。 而这个时候,昭阳长公主正在坐月子! 华静瑶有了一个小弟弟。 小豆丁生下来时红彤彤的,以至于华静瑶以为她弟弟像沈逍一样,在胎里就中了毒。 好在小豆丁越长越好看,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华静瑶这才放下心来。 这一年来,虽然华三老爷每个月都会偷偷过来,可是昭阳长公主生产时,他却没在身边。 正文卷 第五六七章 赵琰(两章合一) 没错,华静瑶和三公主把小豆丁偷出来,扒光了研究,华静瑶甚至拿了根大号的缝衣针,想在小豆丁身上纹朵花...... “我说了要给他纹身的,是你舍不得。” 三公主瞪她一眼:“明明是你不忍心动手的。” 姐妹两人谁也舍不得,最后又把小豆丁送回去了。 二人相对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三公主猛的坐直身子,问道:“这件事情,娘知道吗?” “我告诉爹了,爹应该会告诉她吧......” 华静瑶声音越来越小,她忽然发现,公主娘表现得太过平静了。 她和三公主还在为小豆丁担忧,可是公主娘呢? 公主娘坐月子都没有影响到她玩叶子牌! 几个大丫鬟每天都要陪她玩上几把。 “要不我去问问她吧,爹说不定忘记和她说了。” 三公主沉着小脸,老气横秋:“爹不会忘的,但是他不敢说,你太不了解爹了。” 华静瑶想说,我认识咱爹两辈子了,我会不了解他? 但是她不敢说,这事她有责任。 她不应该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华三老爷。 她错了! 接下来的几天,三公主一直住在庄子里,这是太后特许的,美其名曰是温泉庄子距离京城太远,不想让她奔波劳累,其实就是想让她借着这个机会到宫外撒野。 就连昭阳长公主也羡慕三公主:“当年我都没有这样的待遇,但凡我出宫,太后娘娘就会派人盯着我,我在外面多玩半个时辰都不行。” 华静瑶腹诽,您和三公主一样吗?三公主又乖又听话,您当年呢?我虽然没有看到,但也能猜到。 可她不敢说,在她没把小豆丁送走之前,什么也不敢说。 华三老爷不敢随便出京,这会儿也没在庄子里。 华静瑶硬着头皮,向昭阳长公主说起了司徒娇。 “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个人,沈逍就是她带大的,沈逍的武功也是她教的,我见过她,很风趣也很漂亮。对了,娘啊,您觉得沈逍是不是很好啊?” 昭阳长公主看着她,幽幽问道:“说吧,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咦,娘您看出来了?” “你也不看看你是谁生的,你那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华静瑶冤枉啊,她还记得当年她刚刚变成这副模样时,公主娘对她放在头上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和她说话都要压低声音,生怕声音大了把她吓跑。 可是现在呢? 华静瑶不忍直视她在公主娘心中的形象。 “娘啊,您快要出月子了,咱们也该回京城了吧?” “嗯。” “弟弟呢,您想过弟弟的事吗?” “他还小,又不急着娶媳妇,娘回到京城就要张罗你的事了,你马上要及笄了。” “可是弟弟总要有个出身吧?” 昭阳长公主看她一眼,淡淡说道:“我能把他生下来,就担得起他的出身。” 华静瑶心头一凛,道:“您知道了?” “娘说过,你也不想想你是谁生的,你的那点小心思,我能不知道吗?” “司徒娇很靠谱,您会放心的。” “嗯,想当年老永国公能选了她去教导沈逍,想来她是个靠得住的,所以我和你爹商量过了,让你弟弟拜她为师,你就罢了,你弟弟可要文武双全,十几年后,你爹老了,沈逍也老了,到时京城里最惹人注目的少年郎,一定是你弟弟。” 昭阳长公主目光明亮,十几年后,京城里老中青三代美男子,全都是她家的。 华静瑶怔怔一刻:“娘啊,您舍得把弟弟交给司徒娇了?” “有什么舍不得的,七岁八岁猫狗也嫌,所以啊,到了那个时候,就把他交给司徒娇,要烦就去烦司徒娇,多省心,多好。” 华静瑶再次震惊,公主娘这是几个意思? “娘啊,您是要等到弟弟七八岁时,才交给司徒娇的?” “当然,不然呢?”昭阳长公主白了自家闺女一眼。 她闺女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七八岁时乖巧听话,十二岁以后越来越不乖,才真正是猫狗都嫌。 不信,去问问小雪,小雪若是会说话,保准能够罗列出华静瑶十大罪状。 都是给人家当女儿的,看看三公主多乖,再看看自家这个,以前是变着法子折腾爹娘,现在是变着法子要折腾弟弟了。 早知如此,当初钦天监定日子的时候,本宫就应该让他们定个离得近的日子,把这个猫狗都嫌的臭丫头嫁出去,让她去烦沈逍。 华静瑶并不知道,她已经被公主娘如此嫌弃了。 “娘啊,您算算日子,我爹现在还没有出孝期,可是弟弟却出生了,都察院和礼部的那些人,一定会把我爹整得体无完肤,这可不是小事,事关孝道,这是大事。” 昭阳长公主冷哼一声,本宫就知道这个臭丫头要说这个,她是打定主意要把她弟弟送人了。 “都察院和礼部凭什么要参你爹?参他什么?你弟弟是我生的,这是我的儿子,关你爹何事?” 华静瑶一怔,这有区别吗? “可是弟弟的爹就是我爹啊,您一个人也生不出他来吧?” 昭阳长公主把手里的红糖茶啪的一声放在炕桌上,冷冷地道:“本宫生孩子的时候,守在外面的是你,那个时候你爹在哪里?你弟弟可不就是我一个人生下来的?” 这也算? 华静瑶忽然发现,论起斗嘴,她真不是公主娘的对手。 “可是那些人不会这样想的,他们......” “他们什么?他们说这孩子是我和你爹生的?他们凭什么这样说?本宫和你爹早就和离了,本宫想生个孩子,还要去找他吗?” 华静瑶张口结舌,好一会手讷讷道:“可是弟弟长得也挺像我爹的。” “本宫不照着你爹的模样生孩子,难道还要照着都察院那群糟老头子的模样生?” 华静瑶彻底无言以对! 无奈,她只好问道:“那弟弟姓什么?” “姓赵啊,等他满月,娘请旨让皇帝给他赐个名字。” “这事我爹知道吗?”华静瑶问道。 “我的儿子姓甚名谁,关他何事?”昭阳长公主反问。 华静瑶有点心疼自家老爹了,不过心疼也没用,谁让他们和离了? “你不用为你爹操心了,想想你自己的事,你去看看你的嫁妆单子,还想要什么自己列出来,也好让人去采办。” 坐月子的人容易疲倦,昭阳长公主累了,显然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华静瑶灰头土脸出来,看到正在外面等消息的三公主,她无奈地摇摇头。 姐妹俩回到屋里,关上屋门,华静瑶把刚刚与公主娘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三公主越听越惊愕:“以前娘不是这样的。” 三公主口中的“以前”,是她前世记忆里那短短十二年。 “嗯,我刚刚回来时,她也不是这样的,就是最近这两三年,她就变了,唉,你不知道,她现在对我的态度,还不如对小雪呢,以后在这个家里,小豆丁排在第一,小雪第二,你不在的时候我排第三,若是你在,我就是老四。” 三公主噗哧笑了出来,伸出纤细的手指,戳着华静瑶的鼻子:“娘每次进宫,都会和太后说你有多淘气,说你整天气她,我看她之所以变成这样,硬生生是被你磨出来的。” “被我?我又聪明又可爱,这关我什么事?”华静瑶很委屈啊。 三个月后,昭阳长公主带着女儿和儿子一起回到京城。 满朝皆惊,整个京城全都轰动了。 昭阳长公主离开京城一年多,不是陪女儿养病,而是去生孩子了。 这个孩子是谁的? 出乎华静瑶的意料,除了江南以外,京城里竟然没有人怀疑这孩子的爹是华毓昆! 华静瑶这才后知后觉,原本她之前的那些担心全是多余的,京城里的人比这孩子安排了好多个疑似父亲,却唯独没有华三老爷! 不久,皇帝给这个孩子赐名赵琰。 孩子姓赵! 赵是皇姓。 皇帝给这个孩子赐名赵琰,不但正式确认了这个孩子的身份,也堵了悠悠众口。 你问赵琰的父亲是谁? 赵琰的亲娘是昭阳长公主,姐姐是定陶郡主,姐夫是永国公,他的舅舅是皇帝! 不过江南却是确定了一件事,他安慰华三老爷:“圣上圣明,小公子的名字也带了玉字。” 华家这一代的孩子,无论男女名字里都有个玉旁。 赵琰的琰字也带玉旁。 除了江南以外,其他人根本不会留意这些。 琰,本身就是一个高贵的名字。 没错,华静瑶和三公主把小豆丁偷出来,扒光了研究,华静瑶甚至拿了根大号的缝衣针,想在小豆丁身上纹朵花...... “我说了要给他纹身的,是你舍不得。” 三公主瞪她一眼:“明明是你不忍心动手的。” 姐妹两人谁也舍不得,最后又把小豆丁送回去了。 二人相对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三公主猛的坐直身子,问道:“这件事情,娘知道吗?” “我告诉爹了,爹应该会告诉她吧......” 华静瑶声音越来越小,她忽然发现,公主娘表现得太过平静了。 她和三公主还在为小豆丁担忧,可是公主娘呢? 公主娘坐月子都没有影响到她玩叶子牌! 几个大丫鬟每天都要陪她玩上几把。 “要不我去问问她吧,爹说不定忘记和她说了。” 三公主沉着小脸,老气横秋:“爹不会忘的,但是他不敢说,你太不了解爹了。” 华静瑶想说,我认识咱爹两辈子了,我会不了解他? 但是她不敢说,这事她有责任。 她不应该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华三老爷。 她错了! 接下来的几天,三公主一直住在庄子里,这是太后特许的,美其名曰是温泉庄子距离京城太远,不想让她奔波劳累,其实就是想让她借着这个机会到宫外撒野。 就连昭阳长公主也羡慕三公主:“当年我都没有这样的待遇,但凡我出宫,太后娘娘就会派人盯着我,我在外面多玩半个时辰都不行。” 华静瑶腹诽,您和三公主一样吗?三公主又乖又听话,您当年呢?我虽然没有看到,但也能猜到。 可她不敢说,在她没把小豆丁送走之前,什么也不敢说。 华三老爷不敢随便出京,这会儿也没在庄子里。 华静瑶硬着头皮,向昭阳长公主说起了司徒娇。 “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个人,沈逍就是她带大的,沈逍的武功也是她教的,我见过她,很风趣也很漂亮。对了,娘啊,您觉得沈逍是不是很好啊?” 昭阳长公主看着她,幽幽问道:“说吧,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咦,娘您看出来了?” “你也不看看你是谁生的,你那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华静瑶冤枉啊,她还记得当年她刚刚变成这副模样时,公主娘对她放在头上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和她说话都要压低声音,生怕声音大了把她吓跑。 可是现在呢? 华静瑶不忍直视她在公主娘心中的形象。 “娘啊,您快要出月子了,咱们也该回京城了吧?” “嗯。” “弟弟呢,您想过弟弟的事吗?” “他还小,又不急着娶媳妇,娘回到京城就要张罗你的事了,你马上要及笄了。” “可是弟弟总要有个出身吧?” 昭阳长公主看她一眼,淡淡说道:“我能把他生下来,就担得起他的出身。” 华静瑶心头一凛,道:“您知道了?” “娘说过,你也不想想你是谁生的,你的那点小心思,我能不知道吗?” “司徒娇很靠谱,您会放心的。” “嗯,想当年老永国公能选了她去教导沈逍,想来她是个靠得住的,所以我和你爹商量过了,让你弟弟拜她为师,你就罢了,你弟弟可要文武双全,十几年后,你爹老了,沈逍也老了,到时京城里最惹人注目的少年郎,一定是你弟弟。” 昭阳长公主目光明亮,十几年后,京城里老中青三代美男子,全都是她家的。 华静瑶怔怔一刻:“娘啊,您舍得把弟弟交给司徒娇了?” 正文卷 第五六八章 小云雀 定陶郡主华静瑶的及笄礼非常轰动,太子妃郑妤亲自到场同,虽然碍于身份,观礼之后她便离开了,但这也令在场的闺秀们非常羡慕。 不过很快,闺秀们的注意力便转移到戏班子上面了。 “今天请的是哪个戏班子啊,你们知道吗?” “之前没有听说,我祖母这个月做寿,还担心会和定陶郡主的及笄礼冲突了,订不到水云班,可我家的管事过去打听,水云班说没有接到长公主府的帖子。” “该不会是刚刚进京的云雀班吧,听说他们家的小生号称江南第一腔呢。” “你听他们吹牛吧,但凡是江南来的班子,哪家没有个江南第一的称号,依我看呀,这全都是自封的。” 正在这时,沈逦和骆五姑娘走了过来。 以往这些闺秀们是不会把沈逦放在眼里的,同样也不爱搭理骆五姑娘,但凡是京城里闺秀们的聚会,鲜少会邀请她们。 可是今天却不一样。 如今谁不知道,沈逦和定陶郡主走得很近,骆五姑娘虽说与定陶郡主不算亲近,但她却是骆四姑娘的亲妹妹,骆四姑娘是谁?那是定陶郡主专用的仵作。 大周朝独一无二的女仵作。 “沈二姑娘,骆五姑娘,你们快过来啊,咱们一起猜猜,今天请的是哪家戏班子。” 闺秀们朝着她们二人招手,笑容如鲜花般灿烂。 沈逦和骆五姑娘是众人中年纪最小的,听到闺秀们说起戏班子,便说道:“不是请的外面的戏班,是郡主的嫁妆班子。” “什么嫁妆班子?”众人有解。 骆五姑娘笑着解释:“郡主喜欢热闹,长公主殿下担心郡主出嫁以后,次次都要为请戏班子烦心,就养了个戏班子,给郡主做嫁妆,这个班子刚来不久,听说这是第一次正式开锣,咱们全都有眼福了。” 众人面面相觑,爹啊娘啊,我们也想要个戏班子当嫁妆! 有个闺秀忽然想起来了,问骆五姑娘:“我记得你家也有戏班子,是个小坤班?” “嗯,我祖母、我娘,还有伯娘婶娘,全都爱听戏,几年前就买了十几个小姑娘,请了师傅教她们学戏,这两年总算是有点样了,唱得也还行,只是和外头的戏班子还是比不了,你们若是不嫌弃,改天来我家听戏。” “郡主的这个戏班子,也是买的小姑娘现教的?这也没多久就能登台了?”另一个闺秀问道。 骆五姑娘忙道:“那倒不是,郡主明年就要大婚了,哪有时间教戏啊,这个班子是买的现成的,对了,你们听说过云雀班吗?今天刚从江南过来的?” “郡主陪嫁的戏班子,该不会就是云雀班吧?有个挺有名的小生的那个?” 闺秀们刚刚还在说起云雀班,并不陌生。 “嗯,没错,就是那个云雀班,你们说的那个小生名叫小云雀,今年才十三岁,长得可水灵了。” 这时,有丫鬟过来叫骆五姑娘和沈逦过去,郡主在找她们。 两人告辞,跟着丫鬟匆匆去了。 待到二人走远,几个闺秀才小声嘀咕:“郡主这嫁妆居然是云雀班啊,可我听说云雀班不是坤班啊,郡主陪嫁一堆男人,永国公会答应?” “嘘,小声点,隔墙有耳!” “哎呀,你们见过永国公吗?我见过,长得可俊了,不但俊,还特傲,你们说,他那样的人,能咽下这口气?” “咽不下又如何,说不定这云雀班的男人,全都做了太监呢?” “你羞不羞的,这话也敢说?” 闺秀们自是不敢再说下去了,但却各自怀了心思,一会儿听完戏,一定要让人打听打听,那个水灵的小云雀有没有做太监。 不过,闺秀们还是失望了,她们没有看到小云雀。 云雀班是真的云雀班,但是今天小云雀病了,没有登台,挑大梁的是另一个小生,扮相同样俊俏。 华静瑶听说小云雀病了,微微蹙眉,昨天她还看到小云雀吊嗓子练功,在为今天的首次开锣做准备,怎么只隔了一夜,就病得不能登台了? “请太医过去给他看看,他年纪小,不要落下病根儿。” 华静瑶让大丫鬟紫萱亲自去办这件事,免得太医听说是给戏子看病,便有所怠慢。 紫萱是一等丫鬟,早就不做这些跑腿的事了,但是去给小云雀看病,紫萱上赶着想去。 不仅是她,绣园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全都愿意。 小云雀又好看又害羞,姐姐们全都想要逗逗他。 半个时辰后,紫萱回来了,华静瑶问道:“小云雀是什么病,可好些?” 紫萱微笑:“回郡主的话,小云雀偶感风寒,嗓子疼还咳嗽,太医给看过,说没有大碍,已经开了药,让他休息几天不要用嗓子。” “嗯,那就好,你去拿些雪梨和枇杷,让人给他送过去吧。” 紫萱笑着答应,下去吩咐小内侍了。 送走所有客人,华静瑶让紫薇给她卸下头上的假髻,连同一大堆钗环。 华静瑶晃晃发酸的脖子,看着那沉甸甸的假髻,问紫薇:“你说这要是换成我自己的真头发,会不会轻一点?” 紫薇忍俊不止,华静瑶叹了口气,自问自答:“我这辈子也长不出这么多头发来。” 丫鬟们用了不少偏方给她洗头发抹头皮,可是好几年了,华大小姐的头发还是不够浓密。 说到假髻,华静瑶就想起戏台上花旦们用的那些,还不如她的假髻做得像呢。 戏台? 她想起了小云雀。 “把紫萱叫来。” 紫萱快步走了进来:“郡主,您找我?” “说说吧,小云雀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天当着外人,华静瑶没有细问,后来忙起来便彻底忘了,若不是说起假髻,这件事怕是要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 “郡主,奴婢当时没说实话,您就是不叫奴婢,奴婢也是要来见您的。” “说吧,实话是什么?” “小云雀没有生病,他是被人打了,鼻青脸肿,眼睛也充血了,差点就被打瞎了,崔公公求奴婢拖一拖再告诉您,今天是您的大日子,免得让个戏子扰了您的雅兴。” 崔公公原是钟鼓司的掌印太监,今年出宫后,便领了长公主府的差事,管了戏班子。 正文卷 第五六九章 帽子胡同 “他被打了?在府里让人打的?还是出府了?”华静瑶问道。 “昨天有人往门房递话,说是小云雀在京城的亲戚找他,让他到帽子胡同,傍晚的时候,小云雀出府去了帽子胡同,从那里回来就是这样了,当时天已经黑了,他低着头,后门的门房没有看清。奴婢问了,小云雀是拿着崔公公的例牌出去的,赶在落门之前回来的,没有违规,所以门房那边也就没有盘问。” “小云雀没说他为何会挨打?”华静瑶微微蹙眉,小云雀虽说是下九流,可他既然入了长公主府,就是有主的,且,还是个大金主,其他戏子和他不能比。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打他? 说句不好听的,打狗还要看主人。 紫萱隐隐有些生气:“他不肯说,那孩子以往也挺灵透的,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死活不肯说话,崔公公昨天也问过他,他也是不说,崔公公说,从他昨天回来,直到奴婢过去,他一个字也没有说过。” 华静瑶累了一天,此时也有些困了,她打个哈欠,对紫萱说道:“你明天一早就去找史丙,让他去查查这件事。” 紫萱应诺退了出去。 次日一早,紫萱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史丙,史丙没有耽搁,直接出府去了帽子胡同。 隔了一夜,华静瑶也把这事暂时放下了。 三公主昨晚没有回宫,也没去住客房,姐妹俩一起睡的,华静瑶赖床,三公主养在慈宁宫太后身边,习惯好得很,早早就起来,华静瑶还在床上睡着,三公主已经去摘了一篮鲜花,去锦园看小豆丁了。 昭阳长公主也没起床,小豆丁早早就醒了,正由乳娘抱着,在屋里来回走着。 “殿下,您先用早膳吧,长公主殿下和郡主都还要再睡一会儿。” 乳娘看看怀里的小豆丁,小公子倒和三公主很像,都是早睡早起的好宝宝。 至于昭阳长公主和郡主,那也是真母女,懒得那叫一模一样。 当然,这些话乳娘不敢说出来。 小豆丁看到三公主就很高兴,咿咿呀呀,晃着小手,说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话。 乳娘心想,人和人之间真的有缘份。比如郡主吧,小公子每次看到她,都是一副委屈巴巴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可是看到三公主,便高兴得不成。 三公主和小豆丁说了会话,给小豆丁讲了她新看的话本子,昭阳长公主这才伸着懒腰撒着起床气气,与此同时,华静瑶也懒洋洋地起床了。 “郡主,史丙打发人回来报信,说帽子胡同出事了。” 华静瑶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她迷迷糊糊地问道:“帽子胡同?哪个帽子胡同?” “就是您让史丙今天去的那个地方,前天小云雀也去过。” 华静瑶一下子就醒过盹来,她问道:“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有人死了,史丙说顺天府的人已经过去了,他在那边盯着,让人回来给您说一声。” 华静瑶光着脚就要下床,被小艾硬按着穿好衣裳鞋袜。 “你现在就让人把小云雀看管起来,不要离人,别让他出去,还要防着他自尽。” “更衣,我现在过去。” “来人,去请骆四姑娘到帽子胡同!” “多带一驾马车,把小云雀也带上,不要让外面的人看到他。” “让回来的人马上再去,告诉史丙,让顺天府的人先别走。” ...... 半年前,尹捕头升官,去了刑部山西清吏司,如今的捕头名姓韩,名叫韩壮,原是开封府的捕头,虽然还是捕头,但是顺天府比开封府高出一级,韩捕头是升官了。 华静瑶回京后,韩捕头便递过拜帖,但是没有案子发生,华静瑶也就没有和他见面。 此番是两人第一次打交道。 听说定陶郡主到了,韩捕头怔了怔,他刚到顺天府,就有人告诉他,尹捕头之所以升官,全是沾了定陶郡主的光,定陶郡主只管破案,从不领功,而那些功劳便全都落到尹捕头身上。 为此,韩捕头还往巩家递过帖子,想找裴涣打听打听,他与裴涣是旧识,那时裴涣是开封府的仵作,可惜裴涣自从进了刑部,便忙得脚不沾地,韩捕头至今没能见到裴涣。 韩捕头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没有来得及打听关于定陶郡主的消息,就措不及防与定陶郡主见面了。 而且,还是在案发现场。 华静瑶与韩捕头见了面,没有相互寒暄,便直入主题。 韩捕头介绍了情况,出事的这家姓官,是当官的那个官,不是关键的关。 官家人 此番是两人第一次打交道。 听说定陶郡主到了,韩捕头怔了怔,他刚到顺天府,就有人告诉他,尹捕头之所以升官,全是沾了定陶郡主的光,定陶郡主只管破案,从不领功,而那些功劳便全都落到尹捕头身上。 为此,韩捕头还往巩家递过帖子,想找裴涣打听打听,他与裴涣是旧识,那时裴涣是开封府的仵作,可惜裴涣自从进了刑部,便忙得脚不沾地,韩捕头至今没能见到裴涣。 韩捕头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没有来得及打听关于定陶郡主的消息,就措不及防与定陶郡主见面了。 而且,还是在案发现场。 华静瑶与韩捕头见了面,没有相互寒暄,便直入主题。 韩捕头介绍了情况,出事的这家姓官,是当官的那个官,不是关键的关。 官家人 此番是两人第一次打交道。 听说定陶郡主到了,韩捕头怔了怔,他刚到顺天府,就有人告诉他,尹捕头之所以升官,全是沾了定陶郡主的光,定陶郡主只管破案,从不领功,而那些功劳便全都落到尹捕头身上。 为此,韩捕头还往巩家递过帖子,想找裴涣打听打听,他与裴涣是旧识,那时裴涣是开封府的仵作,可惜裴涣自从进了刑部,便忙得脚不沾地,韩捕头至今没能见到裴涣。 韩捕头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没有来得及打听关于定陶郡主的消息,就措不及防与定陶郡主见面了。 而且,还是在案发现场。 华静瑶与韩捕头见了面,没有相互寒暄,便直入主题。 韩捕头介绍了情况,出事的这家姓官,是当官的那个官,不是关键的关。 官家人 正文卷 第五七零章 牵扯 三位仵作自觉得凑成一堆去验尸了,至于他们谁为主谁为附,华静瑶懒得管,这是他们一家子的事,她这个外人没必要摇手。 孙氏的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儿子是大的,大睁着眼睛目光呆滞,小的是女儿,抽抽噎噎,不停地叫着阿娘。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阿娘在哭,她便也跟着哭。 孙氏也只有二十多岁,形容枯槁,眼睛红肿,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华静瑶让小艾给她递了帕子,说道:“你丈夫死了,你很难过,可你还有两个孩子,大的那个显然是给吓着了,小的更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还小,以后的事全都靠你,你丈夫的案子,他的丧事,这些都要靠你,你先不要哭了,哭没有用,既不能破案,也不能办丧事。” 孙氏怔了怔,眼睛里虽然还有眼泪,但是却强忍着哭声。 华静瑶问道:“我是定陶郡主,就是京城里常说的华大小姐,你丈夫的案子由我来查。” 其实方才把孙氏带过来时,已经有人告诉她要来见什么人,但那时孙氏一味在哭,没有听进心里。 此时听到“华大小姐”四个字,孙氏一怔,忽然跪倒在地,又按着两个孩子也跪下来磕头:“华大小姐,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 华静瑶眉头微动,这个孙氏倒是有意思,只说要求求她,却没说要求她做什么,不是应该求她查明凶手,为官秀才申冤的吗? “先起来,我有话要问你,杨晴,这两个孩子全都吓坏了,刚才来的时候,我看到那边有家糖果铺子,你带他们去买糖吃吧。” 杨晴没有想到华静瑶会让她去带孩子,小艾就在那儿,为啥不让小艾去? 莫非郡主对她有什么误解,以为她是会带孩子的? 杨晴错怔之间,孙氏却已经慌了,双臂张开,如同老母鸡一样紧紧抱着两个孩子。 杨晴看着来气,这女人几个意思,以为她会把这两个孩子炖着吃了? 小时候听爷爷说过,人肉不好吃,加上好多调料还是腥,所以,她是饿疯了还是真疯了,会吃那两个孩子? 杨晴是个暴脾气,平时忍着,这会儿可不想忍。 她一手一个,拔萝卜似的把两个孩子硬生生从孙氏怀里抢走了。 孙氏张着手想把孩子夺回来,可她还没有站起身来,杨晴连同两个孩子已经没影了。 孙氏跪爬着扑向华静瑶:“郡主娘娘,郡主娘娘,求求您放过我的两个孩子吧,您抓我,您打我,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还小!” 华静瑶使个眼色,杨蓝把孙氏拖回原地,双手按在孙氏的肩膀上,令她动弹不得。 “我说了,就是让人带两个孩子去买糖吃,免得他们哭哭啼啼,也影响我找你问话,你说呢?” 孙氏还要哭,杨蓝手上加了力气,孙氏吃痛,哭声变成求饶。 “郡主问你话呢,快回答!” 孙氏终于意识到她的眼泪和求饶,对于华大小姐没有半点用处。 她只好强忍着想哭的冲动,用力点头:“郡主说得是。” “嗯,你认同就好,说说吧,你丈夫家里的事,比如他是哪里人,父母兄弟都是做什么的,只要是他家的事,有多详细就说多详细。” 孙氏还以为华静瑶会问她发现尸体的事,没有想到问的却是丈夫的亲族。 她稳稳心神,按照华静瑶的吩咐,把知道的事情一一道来。 “小妇人的夫君不是京城人氏,他是扬州人,小妇人与他议亲时,他就已经在京城了。他说他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有一家挺大的铺子。有一年走水,半条街的铺子全都烧了,他家的铺子里卖的是绸缎,绸缎遇火就着,刚巧那时铺子里新囤了一批货,也被这场大火烧得精光。他自幼父母双亡,是跟着兄嫂长大,兄嫂葬身火海,他因为留在家里温书逃过一劫,那次之后,他家除了三间祖屋便一无所有了。他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他有个同窗在京城给人做幕僚,写信邀他过来,他也正想离开那片伤心之地,便卖了祖屋来到京城。” 孙氏顿了顿,继续说道:“他来京城原本也是想去做幕僚的,后来遇到几个同乡,也不知那些人和他说了什么,他便打消了做幕僚的想法,他那时租的是小妇人娘家的房子,小妇人娘家只有小妇人一个女儿,原本是想要招赘的,他有秀才的功名,又是家里唯一的血脉,自是不能入赘,小妇人的父亲却也是看上这些,觉得他有功名,又没有了亲人,成亲以后定会对岳家亲厚,便将小妇人许配给他。” 孙氏说到这里,眼圈儿又红了,她用衣袖拭拭眼角,接着说道:“这处宅子是小妇人的陪嫁,连同白老爷家的差使,也是小妇人的父亲让人给找的,小妇人的娘家虽然只是开油铺的,可却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城里有房有铺,乡下还有田地,自是不用他养家糊口。可他无意科举,又是个有骨气的,不想靠岳家养着,便在家里替人抄书。小妇人的父亲听说以后,便四处打听,听说白老爷家里要请西席,便托了人把他推荐过去。白老爷虽是商户,可对他非常敬重,每年有二十两的束修,笔墨纸砚随用随取,又包了四季衣裳和每日三餐,这几年来,除了这处宅子以外,我家的花用大多全是由他束修而来,小妇人娘家虽然也有贴补,但是大多都是花在小妇人自己的穿戴上,因此,小妇人的父母对他非常满意。” 孙氏叹了口气,说道:“小妇人对夫君本家的事,所知有限,夫君自从来到京城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扬州,京城里的江南学子有很多,彼此都能攀上关系,因此,夫君在京城也并不孤单,偶尔也会去参加诗会茶会,但他洁身自好,从来没有传过风流韵事。郡主或许不信,但这是小妇人的父亲让人去查过的,有一次他去参加诗会,刚好小妇人的表哥也在那家酒楼,看到有女伎出入,便告知了小妇人的父亲,小妇人的父亲花了银子请人去查,最后查出我那夫君从没与任何女伎有过牵扯。” 正文卷 第五七一章 题海战术 孙氏的叙述之中,官秀才如清水一般洁净透明。 华静瑶却没有纠结于官秀才的人品,她问道:“除了死去的兄嫂以外,官秀才还有其他亲戚吗?” 孙氏点头:“官家是扬州人,亲戚自是有的,只是全都在南边,夫君与他们并不亲厚,平日里也没有走动。” “全都在扬州?你确定吗?”华静瑶问道。 孙氏忙道:“小妇人确定。” “当年让你夫妻来京城的那位同窗姓甚名谁?在哪家府上做幕僚?”华静瑶又问。 孙氏摇头:“那时小妇人与夫君尚未成亲,小妇人也只是听他提起过,并没有细问,因而并不知晓。” “你夫君平时回家的时间固定吗?比如三天一回或者五天一回?”华静瑶紧紧盯着孙氏的眼睛,孙氏的眼睛又红又肿,兴许是哭得太多,眼皮发酸,她的眼睛一直半垂着,看着面前的砖地。 “大多时候是固定的,五天回来一次,只有极偶然的时候会有改变。”孙氏说道。 “为何要五天一回,而不是三天或者七天?”华静瑶的每一句问话,几乎都是在孙氏刚刚说完,她便马上提问,如同紧追在后的蛇,令人避无可避。 果然,几个回合下来,孙氏的心绪渐渐乱了,她的手紧紧扯着裙子一侧,然后又松开,接着再扯。 “前两年夫君回来的日期并不固定,从前年开始才改为五天一回,因为白老爷家的两位少爷,每隔五日便要去和凤阳书院的苗先生学画,所以每隔五日,夫君便有一天空闲,他会在前一日的晚上回家,在家里住一天,次日晚上天黑之前再回去。” “凤阳书院的苗先生?”华静瑶想起一个人来,问道,“是苗红吗?” 孙氏摇头:“小妇人只是听夫君提过苗先生,却不知苗先生的名讳。” 华静瑶嗯了一声,让小艾去叫了史乙过来,道:“你带人分头去把白家胡同的白老爷,连同白老爷的两位公子,还有凤阳书院的苗红全都请过来,客气一点,我们是请他们帮忙。” 史乙应声去了,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为何不让人去叫我?” 华静瑶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她微笑说道:“你这么早就下朝了?” 来的是沈逍。 他下朝后让人去刑部找裴涣,裴涣品级不高,又没有爵位,除了朔望朝和大朝会,平时是不用上朝的。 结果派去的人很快回来,说是裴涣的长随说他跟着骆四姑娘去案发现场了。 骆四姑娘去案发现场? 那只能是华静瑶在办的案子。 沈逍很快就从顺天府打听到,帽子胡同出了命案,于是他没有回国公府,穿着官服就过来了。 国公爷一袭超品朝服,那威势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韩捕头不是尹捕头,他还是第一次同时见到这么多传说中的人物,只能硬着头皮过来行礼。 沈逍挥挥手,示意他不用客套,他问华静瑶:“有需要我去做的吗?” 好吧,韩捕头只是退到一旁,并没有走远,永国公的这句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国公爷穿着朝服过来,莫非就是来给华大小姐跑腿的? 华静瑶嫣然一笑:“还真有,你带着大柱子去里面看看,我来了就在询问死者的妻子,还没有分身去看过现场。” “嗯,好。” 沈逍一招手,趴在树下假装流浪狗的大柱子便精神抖擞地跑了过来。 开工,终于开工了! 孙氏偷眼瞄身离开的一人一狗,心中更加忐忑,偏偏这时,华静瑶的问题又来了:“这么说来,你丈夫是应该今天晚上回来,明天晚上再回去,对吗?” 孙氏连忙打起精神,点点头,道:“对,没错。” “你丈夫每次回来,晚饭都是在家里吃,你亲手做的,是吗?”华静瑶再问。 孙氏不明白这位郡主为何忽然问起吃饭的事,她不明所已,只能下意识地继续点头:“是,在家里吃。” “上一次他回来时,你们晚饭吃的什么?”华静瑶的声音越来越温柔,但是问题之间的间隔却越来越短。 “上一次?”孙氏的呼吸越来越重,她道,“小妇人已经不记得了。” “你夫君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你每次都会给他精心准备饭菜,对吗?”华静瑶问道。 孙氏抓着裙子的手越来越烦乱,手指在裙子上不停抓挠,像是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慌乱。 “对,每次夫君回来,小妇人都会做他喜欢的饭菜。” “你夫君他是江南人氏,我听说南边的人对吃食非常讲究,那你夫君平时爱吃的饭菜或者点心都有哪些?” 华静瑶转身对小艾说道:“拿纸笔,把孙太太说的全都记录下来。” “是。”没等小艾去找纸笔,韩捕头便让人送了一套笔墨纸砚过来。 官秀才是读书人,官家自是有现成的文房四宝,这套笔墨纸砚便是在官家取来的。 孙太太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家的东西,她看着小艾面前的砚台和小艾手里的笔,怔怔发呆。 “孙太太,快说吧,你夫君最喜欢的吃食有哪些,至少要说出六种。” 孙氏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清炖狮子头......” 她刚刚说出第一种,华静瑶立刻便问:“我听说南面的狮子头和咱们这边的四喜丸子不一样,你会做狮子头吗?怎么做的?” 孙氏没想到华静瑶的问题跨度竟然这么大,明明是让她说出六种以上吃食的,她才刚刚说出第一种,华大小姐竟然改成问她做法了。 “小妇人是北方人,不瞒郡主,小妇人不会做狮子头,所以每次都给夫君做四喜丸子。”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继续说吧,你夫君还喜欢吃什么?”华静瑶笑了笑,好似完全不在意。 孙氏心跳如雷,华大小姐越是和气,她却越是心慌。 “其实小妇人的夫君在京城住了多年,早已换了口味,他现在喜欢的,反而是小妇人做的京城口味的吃食,他喜欢吃小妇人蒸的包子,包的饺子,还有葱花饼。” 正文卷 第五七二章 包袱 “郡主,尸格出来了,你看看。” 骆四姑娘走了过来,她已经换下了验尸时的衣服,杏黄配柳绿,神情温柔,唇边含着一抹羞涩的笑容。 华静瑶接过尸格,冲着骆四姑娘矜持一笑,和煦温和如那三月春风。 韩捕头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这两位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真的是华大小姐和骆四姑娘? 人生如戏啊! 尸格上的字迹似曾相识,比骆仵作的工整,比骆四姑娘的苍劲,这是裴涣的字迹。 这一家子各有分工,看来负责填写尸格的是裴涣。 华静瑶拿着尸格逐行逐句看得仔细,似乎忘记孙氏还跪在地上。 孙氏悄悄看向四周,那个带走两个孩子的女子没有回来。 那女人可真凶啊,她拎着两个孩子的样子,不像是拎孩子,更像是在拎猪崽。 那是华大小姐身边的人吧,如华大小姐这样的人,身边会有保镖,那个女人该不会就是保镖吧。 孙氏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再次烦乱起来。 她的孩子被带走了...... 华静瑶已经看完了尸格,她像是终于想起来一样,对孙氏说道:“咦,你还在啊,对了,你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和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她问了那么多的问题,却直到现在才开始询问发现尸体的场面。 “小妇人以为夫君今天回家,便早早带着两个孩子回来,没想到进来以后,就看到夫君躺在床上,大睁着双眼,已经气绝身亡......” “等等”,华静瑶打断了孙氏的话,问道,“你回来的时候,家里的大门是锁着的,还是在里面插着?” “是虚掩的,小妇人轻轻一推就给推开了。”孙氏说道。 “你事先知道你夫君会回来?”华静瑶问道。 孙氏一怔,她已经再三说过了啊,华大小姐为何还会再问? “小妇人不知道啊,夫君应该是在傍晚时分才会回来。” “原来如此啊”,华静瑶做个恍然大悟的神情,想了想,说道,“你娘家家境殷实,又只有你一个女儿,从小到大,父母对你定然很是疼爱,你念过书吗?” “小妇人识得几个字,读过《女戒》和《列女传》。”孙氏小心翼翼地说道。 华静瑶微微颔首:“也学过女红吧?” “学过。”孙氏有些发懵,华大小姐这又是哪一出? “那定然还学过武技?”华静瑶看向孙氏的目光炯炯有神。 孙氏摇头:“小妇人没有学过。” 韩捕头的眉头深锁,定陶郡主这是什么意思?小户人家的姑娘哪有学武技的?又不是跑江湖卖艺的。 “原来你不会武技,我还以为你是个武林高手,遇到毛贼也不会害怕。” 华静瑶的声音忽然拔高,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这里是空地,她坐的太师椅是从孙氏家里搬出的,旁边还有个小桌,放了茶水,华静瑶把小桌子拍得啪啪响,茶水溅出来,洒了一桌子。 韩捕头已经开始迷茫了,华大小姐的脸,这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你家大门是虚掩的,而你又确定丈夫不会回来,所以你看到家门打开了,第一个反应不是怀疑家里招贼,却是直接推门而入。你还带着两个孩子,你自己不怕,难道也不为两个孩子着想吗?如果里面有贼人,你就不害怕?” 韩捕头怔了怔,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是啊,寻常女子会害怕,会去叫街坊,一起来看看自家是不是招了贼。 孙氏面色惨白,右手紧紧攥入裙子。 华静瑶的目光在她的手上一扫而过,孙氏一而再、再而三用手抓裙子,这是她的习惯,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动作。 “说啊,为何会推门而入?”华静瑶厉声喝道。 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不存在的。 孙氏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咬咬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以为是夫君临时改了日子,提前回来了,所以就推门进去。” 华静瑶冷笑一声,继续问道:“床上死的那个人是你的夫君,是你孩子们的父亲,你可确定?” “确定,那当然是小妇人的夫君。”孙氏的呼吸渐渐急促,她抬起头看向华静瑶,如同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官秀才是你的夫君,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你确定吗?”华静瑶冷声说道。 孙氏呆呆地望着她,跪得笔直的身体忽然佝偻下来,如同霜打过的茄子,萎顿地坐在地上。 韩捕头惊诧地望向华静瑶,又看向一旁的骆四姑娘,骆四姑娘还是那副模样,看上去很端庄,很矜持。 “郡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官秀才不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作为男人,韩捕头已经脑补出一场爱恨情仇的大戏。 华静瑶冲他点点头,示意让他不要着急。 她抖了抖手里的尸格,对孙氏说道:“孙氏,我手里的是尸格,尸格是仵作在验尸后如实填写,这上面分别写得很清楚,死者他的......” 没等华静瑶把后面的话说完,孙氏猛的趴在地上叩起头来:“求求您,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正在这时,沈逍带着大柱子走了过来,看到跪地磕头的孙氏,沈逍的眉头扬了扬,他走到华静瑶面前,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小艾。 那是一个包袱,华静瑶示意小艾打开。 可能是感觉到有人走过来,孙氏蓦然抬头,恰好看到了那只包袱,她啊的一声,忽然从地上爬起来,扑向了小艾。 “给我,给我,这是我的,是我的......” 杨蓝眼明手快,一把揪住了孙氏的胳膊,将她反剪着扭转过来。 孙氏痛得龇牙咧嘴,却仍然口齿不清地喊着:“是我的,真的是我的,不是他的,不是!” “打开!”华静瑶说道。 小艾被孙氏吓了一跳,此时还没有缓过神来,听到华静瑶的声音,她怔了怔,连忙打开了手里的包袱。 包袱很大,小艾一只手托着包袱,另一只手刚刚把包袱解开,包袱里面的东西便掉到了地上。 一件一件,五颜六色,姹紫嫣红。 正文卷 第五七三章 求子 看到掉在地上的东西,骆四姑娘那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端庄荡然无存。 她惊呼一声,弯腰抢起两件。 丝绸的料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肚兜,两件都是肚兜。 而小艾手里的包袱里,还有十几件,同样都是肚兜。 骆四姑娘把两件肚兜展开,看着上面精心绣制的图案,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华静瑶看了一眼,就咧咧嘴,鄙夷地看着骆四姑娘,你丫的,口水都要流到肚兜上了。 “裴公子!” 华静瑶早就看到裴涣了,和骆仵作站在远处窃窃私语,并没有留意这边的事。 包袱里的东西全都是沈逍拿过来的,他当然早就看过了,更知道肚兜上绣的是什么,否则他也不会交给小艾,而没有当场打开。 是华静瑶下令让小艾打开的,偏偏小艾人小手下,拿不住,让肚兜掉在地上,好巧不巧还被骆四姑娘捡了起来。 “我去叫他过来。” 沈逍沉着脸走过去,也不知他对裴涣说了什么,裴涣快步走过来,抢过骆四姑娘手里的宝贝,扔给小艾,冲着华静瑶抱歉地点点头,把骆四姑娘拽走了。 华静瑶强忍着笑,横了韩捕头一眼,韩捕头那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把他的不成熟全都暴露出来。 华静瑶对杨蓝说道:“放开她。” 杨蓝松开手,孙氏便如同被抽了骨头一样,软软地瘫倒在地。 华静瑶却显然不想放过她,问道:“你若是肯说实话,说不定衙门还能给你轻判,让你早日与两个孩子团聚。” 孙氏的身子一颤,她猛的看向华静瑶:“我没有杀人,他不是我杀的!” “嗯,你老实交待,否则即使你真的没有杀人,也会被判知情不报,以从犯处之。”华静瑶说道。 孙氏长长地叹了口气,颓然说道:“小妇人的夫君,他有些特殊的爱好,他......自从成亲以后,便没有与小妇人......小妇人直到成亲的第三年还是处子之身。小妇人那时还小,也不懂这些,可是小妇人的母亲却很着急,请了大夫给小妇人诊治,那大夫诊出小妇人尚是完璧,小妇人的母亲再三追问,小妇人只好实话实说,母亲又急又气,可又觉这事太丢人,小妇人的父亲脾气不好,小妇人苦苦央求,不让母亲告诉父亲。可纸包不住火,父亲见我们一直没有孩子,便怀疑是夫君有病,要找大夫给他看,小妇人不敢,便求了母亲,去找了李家坡的送子仙人......” 说到这里,孙氏低下了头,华静瑶居高临下,还能看到孙氏羞红的脸。 韩捕头一呆,冲口而出:“送子仙人,不是已经被砍头了?” 孙氏把头垂得更低。 韩捕头话一出口,就知道这话不该由他来问。 他是今天才调到京城的,而送子仙人的案子则发生在大约四年前,李家坡的两个兄弟,号称得道成仙,专治不孕不育。 这种伎俩若是在穷乡僻壤尚能迷惑无知百姓,可是李家坡离京城仅有百余里,村民的见识岂是偏僻山村的人可比,按理说,不会有人相信,可谁也没有想到,这对兄弟居然逍遥快活了整整三年,才被人告发,二人均被判了凌迟。 原本,有很多人明知他们是骗人的,可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还是大老远跑过去。 更重要的是,李家坡附近有一座菩萨庵,那里面住的是真真正正的佛门子弟。 来李家坡求子的女子,往往是打着去菩萨庵上香的幌子,瞒着夫家的人,悄悄去了李家坡。 再加上这对兄弟又做得隐秘,对于来此求子的女子保护得非常严密,他们的小庙有专门的秘道,让这些女子来去,而这些女子回来后不久便有了身孕,自是对此绝口不提。 这对兄弟之所以会事发,则是因为有个女子连来三次都没有怀上,她心中不忿,跑来理论,让兄弟俩退钱,没有留意身后有人跟踪,被追着女子来的小姑子发现了蹊跷,误以为女子与这里的男人有了私情,跑回去告诉了女子的丈夫,丈夫带人来捉奸,此事才暴露出来。 当时这件事在李家坡一带闹得沸沸扬扬,很多曾到菩萨庵上香的年轻女子都会被牵连,官府担心闹出不必要的人命,加速办案,这对兄弟很快就被处刑,此案也很快被压了下去,京城里基本上没有传开。 韩捕头当时还在开封府,他调到京城之后,翻看前几年的案宗时,才得知此案。 可是华大小姐就在京城,想来也是知道这个案子的,但是人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他,没有管住自己的嘴。 “你去过两次?” 韩捕头显然对华大小姐了解不深,他以为华大小姐会顾忌孙氏的名节,不会再继续问下去,可是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华大小姐不但问了,而且问的很直接,丝毫没有掩饰。 “四次......” 孙氏的声音细若蚊蚋。 “这件事除了你和你母亲,还有人知道吗?” 孙氏抬起头来,胀红着一张脸,她看看四周,好在碍于郡主的身份,此处虽然是在户外,可也只有郡主、韩捕头,以及杨蓝和小艾,就连沈逍,刚刚去叫裴涣,便没有回来。 对了,还有大柱子。 大柱子歪着脑袋,显然有些话它没有听懂,正在等着一个合理的解释。 孙氏想说,现在已经有好几个人知道了,嗯,连狗也知道了。 可是她知道,华大小姐想听的不是这个,她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夫君也知道。” 华静瑶呼出一口气来。 她拿起尸格,又看了看上面的尸案,问道:“他是何时自宫的?” 孙氏小声说道:“两年前......三月初六。” “你在场吗?”华静瑶问道。 “我在家,听到动静时过来,他就已经......那天夫君哭得很伤心,然后,然后他就......” “当时请郎中了吗?”长公主府里就有内侍,这东西不是说割就割的,搞不好会出人命。 “没有,夫君自己有药,他让小妇人给他处理了伤口。” 想起当时的情景,孙氏的声音颤抖起来。 “也就是说,他其实是早有准备,并非一时冲动?”华静瑶沉声问道。 “是,夫君有所准备,小妇人进去时,那里摆着几瓶药,夫君担心他受伤后会晕倒,还提前把药的用法,以及伤口如何处理,全都写在纸上了。” 正文卷 第五七四章 人品 韩捕头下意识地摸摸耳朵,耳朵还在。 听说有虫子飞进耳朵眼儿,也会影响听力。 嗯,一定是的。 韩捕头把手指头伸进耳朵,手指头太粗,又没留长指甲,根本伸不进耳朵眼。 韩捕头四下看看,想要找根粗细适合的树枝。 一定是耳朵出了毛病,否则他怎会听错? 对,他是听错了。 他听到华大小姐说“自宫”,自宫是啥? 韩捕头知道。 在开封府里抓过一个采花贼,姓田,那采花贼是个话多的,隔着铁栅栏胡说八道,说在大周以西,有座高山上,老岳父和女婿双双自宫了。 自己割自己。 听到的人谁也不相信,问那采花贼是否也想自宫。采花贼屡教不改,一割永治,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他听说的自宫就是自己用刀去割自家小兄弟的意思,华大小姐说的自宫,莫非也是? 这时,沈逍又走了过来。 骆四姑娘被裴涣拽走,正在生气,一双拳头打得裴涣毫无招架之力,连连后退。 沈逍不忍直视,估摸着华静瑶也审得差不多了,便回来听审。 他没有想到裴涣竟是这样的人,窝囊! 以后除了公事以外,还是少和裴涣在一起吧,免得瑶瑶以为,他和裴涣是一样的人。 骆四姑娘那么不讲道理,还好瑶瑶立场坚定,没有被骆四姑娘带歪。 “韩捕头,你的耳朵没事吧?” 韩捕头连忙摇头:“没事没事。” 手却不由自主地又抓了抓耳朵。 沈逍蹙眉,这个新来的韩捕头怎的这么不稳重?抓耳挠腮,还不如大柱子,当然,更不如以前的尹捕头。 华静瑶的声音幽幽传来:“你丈夫有没有喜欢的男子?” 沈逍摸摸自己的耳朵,他是不是听错了? 孙氏摇头:“小妇人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自从他那啥之后,我们便没有单独相处过,如果不是担心爹娘起疑,小妇人恨不能一辈子住在娘家。他也是,想来他是担心白老爷垢病他凉薄不顾家,所以才硬撑着回来吧,每次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各自做自己的事,他要么出门会友,要么就在屋里看书,小妇人则在另一间房里哄孩子。他做西席赚的束修,一个子儿也没有给过我,小妇人的孩子是自己养的,没有用过他一两银子。” 所以之前说的,她会给丈夫做爱吃的饭菜,全都是假的。 而那个好丈夫好父亲的形像,更是假的。 “他出门会友,你见过他的朋友吗?”华静瑶问道。 “没有,他从不带朋友回家,小妇人不骗您,是真的没有见过他的朋友,不过小妇人的爹让人去查他,却也是真的。小妇人总是住在娘家,他也住在外面,加上又有人看到他身边有女伎,小妇人的爹便怀疑他对我不好,这才让人去查他,可是什么也没有查到。” 孙氏说到这里,咬牙切齿:“小妇人以前总觉得对不起他,尽管他不碰我,尽管他喜欢在衣裳里面穿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可是小妇人还是觉得他好,觉得是自己愧对于他,不该为了留后,在外面生下孩子,可是后来,他居然把自己给......小妇人便恨他,真的恨他,可是他却还是两个孩子名义上的父亲,我的儿子将来还要考科举做进士,我的女儿也要风风光光地嫁人,如果让人知道他们的父亲是这种人,他们怎么办?我把他们生下来,给了他们这样见不得光的身世,我本就对不起他们,小妇人的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以前是爹娘的,现在是两个孩子的,郡主娘娘,小妇人求求您,放过我的孩子,他们无辜,这事和他们没有关系,真没有!” 华静瑶嗯了一声,道:“我没说这事儿和他们有关系,至于他们的身世,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要有个名义上的父亲,官秀才没有生他们,亦没有养他们,你没有必要硬让他们认这个父亲。你有一心为你着想的爹娘,你也有丰厚的嫁妆,你能自己养他们三年五年,也能把他们抚养长大。你若真想给他们找个爹,尽可以再嫁,如果你不想,那就自己和孩子一起过,没有男人烦你,多清静多好。” 韩捕头感动得一塌糊涂,华大小姐不愧是昭阳长公主的女儿,听听,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多好! 韩捕头看向沈逍,永国公的眼睛也刚好看过来,韩捕头在心底默默叹息,他到了快三十岁才好不容易娶到媳妇,没想到永国公这种含着玉匙出生的富贵公子,娶媳妇也这么难,太难了。 沈逍眉头微动,他没有看错吧,韩捕头看他的眼神,竟然充满同情。 有什么好同情的,他又没有烦着瑶瑶,瑶瑶忙正事的时候,他就像现在这样,远远看着。 所以,瑶瑶一定不会想自己过,自己过哪如和他一起过?瑶瑶最喜欢吃他做的饭了。 这时,派出去的人陆续回来,白老爷带着两个儿子一起来的,他曾在户部任职,前几年丁忧后再回户部,没有了好差事,晃荡了两年,索性致仕回家专心打理祖上留下的产业。 两位白公子一个十五一个十二,俱是随了白老爷,长得黑黑壮壮,但是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彬彬有礼,落落大方。 他们学画的那位苗先生,果真就是苗红。 更让华静瑶没有想到的是,苗红教画的地方,不在他后来新买的宅子里,而是在折芦巷华三老爷府上。 华三老爷还在丁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加上昭阳长公主生了孩子,苗红觉得,华三老爷的心情一定不会好,所以每隔五天,便会带着两位白小公子,来折芦巷画画,顺便也是给华三老爷解解闷,免得他一个人太过忧伤。 白老爷平日里很忙,对于两个儿子,他也只是偶尔问问功课,与官秀才接触不多。 “官秀才的文章写得很好,人品也很端正,听说他是因为兄嫂去世,才不想科举的,可见其重情重义。” 这便是白老爷对官秀才的评价,人品端正,重情重义。 正文卷 第五七五章 角抵 两位白小公子对官秀才的评价只有一个字:好。 官秀才脾气很好,从不会对学生大呼小叫,更从来没有动用过戒尺。 相反,白老爷对两个儿子却很严厉,有时更会家法侍候,两位白公子从就很怕父亲,官秀才就成了他们逃避的港湾。 听说官秀才去世了,两位白小公子痛哭失声。 至于官秀才的其他事,白家父子三人一无所知。 反倒是苗红,对于官秀才的事,反而知道得比他们多。 “官秀才和朱子惠有同窗之谊,这事很多人都知道。我们书院里有个同窗,他的哥哥和朱子惠是同一个恩师,朱子惠在世时,曾经和他说过官秀才的名字,至于后来官秀才为何没有跟着朱子惠进二皇子府,想来是门槛太高,进不去吧。” 华静瑶大吃一惊,孙氏也曾说过,官秀才之所以会来京城,是因为他的一位同窗在高门大户做幕僚,给他写信让他过来的, 朱子惠曾是隆安王府的幕僚,后来又去了二皇子府,成为赵谦的心腹。 赵谦算计华静瑶不成,反被三公主告了一状,皇帝认定自家儿子学坏,全都是别人教的,不但把二皇子府的全部换掉,更是派人杀了朱子惠。 朱子惠的家人对外说的死因是暴病而亡,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才知道朱子惠是被皇帝派人干掉的。 华静瑶算算时间,当年官秀才进京的时候,朱子惠应该还在隆安王府,而不是二皇子府。 华静瑶心里莫名有些心慌,这件事似乎有些凑巧了。 不过,官秀才后来并没有与朱子惠再有往来,且,他一直都在白家做西席,再加上他那与众不同的爱好,便注定了他不会有什么朋友。 “我听说官秀才偶尔会参加文会,你听人说起过吗?” 苗红还在凤阳书院读书,能进凤阳书院的,几乎都是秀才。 但凡考上了秀才,才真真正正算是读书人了。 秀才有秀才的圈子,举人有举人的圈子,成了进士之后,那圈子便更加不同,也更加复杂,还要分出三六九等。 苗红是秀才,官秀才也是秀才,他们所在的圈子,说不定会有重合的地方。 苗红果然没令华静瑶失望,他说道:“官秀才不喜欢琴棋书画这样,我听说他爱看角抵,常去豹子房看角抵。” 华静瑶好奇极了,她是知道角抵的,就是摔跤,两个人抱在一起摔。 可是她不知道京城里还有专门角抵的地方,一直以来,她以为这就是随兴之举,像蹴鞠或者比武一样,举致来了,就走个几个回合。 “豹子房在哪儿,干什么的?”前后两辈子,华静瑶还是第一次听到豹子房这个名字,这里是养豹子的吗? 苗红正要解释,沈逍干咳一声,说道:“豹子房是寻欢之地,在京郊的小梨园。” 华静瑶眨眨眼睛,什么时候开始,京城里除了倚红楼、胭脂胡同翠花胡同这些地方,还多出一个豹子房,而且还没在城里,甚至不在外城,而是直接开到了京郊。 苗红点点头:“国公爷说得没错,就是在京郊了,不过我没有去过。” 苗红话音刚落,沈逍便道:“我也没有去过。” 这边厢该问的能问的也差不多了,华静瑶对沈逍说道:“我家戏班子的那个小云雀,现在就在马车上,昨天他曾经来过帽子胡同,被打得鼻青脸肿,昨天我的及笄礼,小云雀没能登台。可是他什么也不肯说,从昨天回来到现在,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不如你去吓吓他,说不定他就能开口了呢。” 小云雀又纯又软又好看,华静瑶舍不得把他交给韩捕头严刑逼供,索性让沈逍去审。 两位白小公子对官秀才的评价只有一个字:好。 官秀才脾气很好,从不会对学生大呼小叫,更从来没有动用过戒尺。 相反,白老爷对两个儿子却很严厉,有时更会家法侍候,两位白公子从就很怕父亲,官秀才就成了他们逃避的港湾。 听说官秀才去世了,两位白小公子痛哭失声。 至于官秀才的其他事,白家父子三人一无所知。 反倒是苗红,对于官秀才的事,反而知道得比他们多。 “官秀才和朱子惠有同窗之谊,这事很多人都知道。我们书院里有个同窗,他的哥哥和朱子惠是同一个恩师,朱子惠在世时,曾经和他说过官秀才的名字,至于后来官秀才为何没有跟着朱子惠进二皇子府,想来是门槛太高,进不去吧。” 华静瑶大吃一惊,孙氏也曾说过,官秀才之所以会来京城,是因为他的一位同窗在高门大户做幕僚,给他写信让他过来的, 朱子惠曾是隆安王府的幕僚,后来又去了二皇子府,成为赵谦的心腹。 赵谦算计华静瑶不成,反被三公主告了一状,皇帝认定自家儿子学坏,全都是别人教的,不但把二皇子府的全部换掉,更是派人杀了朱子惠。 朱子惠的家人对外说的死因是暴病而亡,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才知道朱子惠是被皇帝派人干掉的。 华静瑶算算时间,当年官秀才进京的时候,朱子惠应该还在隆安王府,而不是二皇子府。 华静瑶心里莫名有些心慌,这件事似乎有些凑巧了。 不过,官秀才后来并没有与朱子惠再有往来,且,他一直都在白家做西席,再加上他那与众不同的爱好,便注定了他不会有什么朋友。 “我听说官秀才偶尔会参加文会,你听人说起过吗?” 苗红还在凤阳书院读书,能进凤阳书院的,几乎都是秀才。 但凡考上了秀才,才真真正正算是读书人了。 秀才有秀才的圈子,举人有举人的圈子,成了进士之后,那圈子便更加不同,也更加复杂,还要分出三六九等。 苗红是秀才,官秀才也是秀才,他们所在的圈子,说不定会有重合的地方。 苗红果然没令华静瑶失望,他说道:“官秀才不喜欢琴棋书画这样,我听说他爱看角抵,常去豹子房看角抵。” 华静瑶好奇极了,她是知道角抵的,就是摔跤,两个人抱在一起摔。 正文卷 第五七六章 豹子房 “小孩,十二三岁的小孩?” 华静瑶想到了小云雀。 小云雀只有十二岁,大名鼎鼎的“江南第一腔”,卸了妆,脱下戏服,在别人眼里,也只是一个小孩。 可惜此时此刻小云雀鼻青脸肿,无法让吴三儿辨认。 不过,小云雀是今年才到京城的,而孙父让吴三儿去查官秀才,却是去年的事了。 “你是什么时候看到这个小孩的?去年还是今年,说实话!” 吴三儿目光闪烁,似是有些后悔。 把他带过来的是史丁,史丁见他耍心眼,一把抓住吴三儿的肩膀,吴三儿疼得脸色煞白:“我说,我说实话,就是几天前,对,几天前。” “几天前?”华静瑶示意史丁放开吴三儿。 肩膀上的疼痛没有立刻消失,吴三儿偷眼看看站在身边的史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自己就是两巴掌。 “小人该死,小人虽然向孙老爷交了差,可小人当时没说实话。” “嗯,你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华静瑶冷冷地说道。 原来,吴三儿跟踪官秀才的时候,发现官秀才在白家时,每隔两三天便会去豹子房。官秀才都是下午出去,每次出去前会给他们布置作业,白老爷对官秀才很是器重,白府上下全都知道,官秀才是西席,不是白家下人,他要出门不用经任何人同意,他想出去就能出去,当然也没有人会把这事告诉白老爷,一来二去,官秀才下午经常出去便成了日常,府里的人也不会放在心上。 吴三儿是帮闲,混迹街头,老油条了。 他第一次跟踪官秀才去豹子房,就猜出了官秀才的爱好。 因为那一次,官秀才在去豹子房的路上,还订了一个大花牌。 所谓花牌,大多是给戏子或者女伎的。 但是官秀才订的这个花牌上写的却是朱万华。 吴三儿起初不知道谁是朱万华,这不像是戏子或者女伎的名字,到了豹子房,吴三儿便知道了。 朱万华是豹子房的一位角抵手,在豹子房里排名第七。 不是当红的,却也算是小有名气。 只是角抵在大周朝并不流行,拥趸只局限于小部分人。 加之豹子房除了角抵以外,还有男风馆,一来二去,也就变了味道。 喜欢玩角抵,自是可以去别的地方,没有必要去豹子房。 而去豹子房看角抵的,十有六七是存着别的心思。 吴三儿很快就摸清了个中门道。 官秀才虽然束修丰厚,可是进了豹子房这样的销金窟,他那点束修也只够看看,想要把朱万华叫过来说说话喝喝酒,或者摸摸犍子肉,他没有这个钱。 豹子房的常客里,像官秀才这样的情况不少。 一来二去,官秀才便交到了两个朋友。 这两个人和他一样,全都是追捧朱万华的。 他们总是相约一起去,有时朱万华从场上下来,他们还能凑钱,在豹子房花二十两买上一条锦帕,给朱万华擦擦汗。 但凡来这里的人,留下真名儿的不多,官秀才自称姓华,另外两个人则一个姓万,一个姓朱。 听到这里,华静瑶眼珠子都要瞪圆了,你姓什么不好,你要姓华? 不过,她立刻明白这个华字的由来了。 姓朱、姓万、姓华。 加起来就是朱万华。 丫的,男人疯狂起来连姓都能不要。 这些事情,吴三儿全都没有告诉孙父,因为他在去向孙父交差之前,先去找了其中那个自称姓万的。 有一天,吴三儿和两个同样做帮闲的朋友在茶楼听书,看到茶楼的东家正和一个人说话,而那个人就是豹子房里自称姓万的人。 吴三儿悄悄打听了,原来这人叫史玉书,是茶楼东家的小舅子,是个童生,东家对这个小舅子很是看重,一直在供他读书。 今天史玉书就是来拿银子的。 吴三儿和那两个朋友一商量,三个人跟着史玉书一起出了茶楼,史玉书不知道身后有人跟着,从茶楼出来,便直奔豹子房。 史玉书还没到豹子房,就被吴三儿他们堵在一条小巷子里,吴三儿威胁史玉书,若是不给银子,就把他在豹子房里的事全都告诉他姐夫,从此断了他的钱路。 史玉书害怕,把从姐夫那里要来的二十两银子全都掏了出来。 吴三儿和两个朋友把银子分了,后来见到孙父的时候,自是没有实话实说,否则孙父找官秀才理论,说不定就会把他牵扯出来。 前不久,吴三儿赌钱输了银子,欠了五十两。他便想起了官秀才。 于是他便跟踪官秀才又去了豹子房,没想到姓万的和姓朱的那两人都没有去,这次官秀才带去的是个小孩。 “你找官秀才讹钱了?”华静瑶问道。 “没有,真没有!”吴三儿指天发誓,“小人真没有。” 华静瑶冷笑:“没讹钱你去干嘛?” 吴三儿急得满头大汗:“小人起先是存了讹钱的心思,可是朱万华从场上下来以后,破天荒地去了他们那一桌,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那小孩像是很生气,起身就走,官秀才便追,小孩跑得很快,小人原本也想追去看看热闹,可小人的这腿有病,没追几步就被落下了。” 这时,史丁插嘴说道:“你那腿有个屁病,还不是让赌坊的人给打的。” 吴三儿连忙赔笑,这不是秘密,他欠了钱,赌场的人踹了他几脚,他的腿虽然没折,但是有伤,走慢点没事,想要去追人,就不行了。 华静瑶挥挥手,让史丁把吴三儿带下去,又让杨蓝把孙氏叫了过来。 杨晴已经把吃糖吃得快要吃出病来的两个孩子送回来了,孙氏正在哄孩子,杨蓝来叫她,孙氏这一次没有哭闹,她把两个孩子交给孙父,自己走了过去。 华静瑶问道:“我忽然想起来,有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就是你看到大门虚掩,为何还会推门进去?” 孙氏惨然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 小艾接过纸包,这次她学乖了,没敢贸然打开,刚刚打开那个包袱,把小姑娘给吓得不轻。 正文卷 第五七七章 假的 华静瑶忽然看向一旁的韩捕头,道:“韩捕头,我怀疑豹子房的朱万华,以及吴三儿交待的史玉书,连同另外那个自称姓朱的人,全都有嫌疑,你看能不能走一趟?” 豹子房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衙门里的捕头轻车熟路。 韩捕头原本还想看看那小纸包里装的是什么,没想到华大小姐却让他去抓人,他的大脑转得飞快,莫非真正的杀人凶手就在这三人当中?且,华大小姐看他的眼神竟然还带了几分真诚。 算了,如果这小纸包里装的是重要物证,华大小姐会告诉他的。 韩捕头应是,转身便去叫人了。 此处除了华静瑶和孙氏,便只有杨蓝和小艾。 华静瑶没让小艾打开小纸包,她看向孙氏:“这里面是什么?” 孙氏道:“老鼠药。” 华静瑶扬扬眉毛:“你要杀他?” “是”,孙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她的神情却轻松起来,“小妇人的儿子,他只有五岁,那天他告诉我,说他看到父亲穿着红兜兜在屋里照镜子,小妇人吓坏了,让他不要胡说,可是晚上的时候,女儿问我,爹爹穿红兜兜的事为什么不能说,说哥哥告诉她,这事不能说。郡主,小妇人当时就恨不能冲过去,把他给杀了!” “所以昨天是你让他提前回来的?你们约好的?”华静瑶问道。 “是,上一次他回来时,小妇人告诉他,看上了烧饼胡同的一处宅子,想要买下来,那里离白家更近,以后他也不必回这边了,我带着孩子住在这边,对娘家就说跟他住到了烧饼胡同,烧饼胡同离我娘家很远,我父母上了年纪,想来也不会经常过去。闻言,他求之不得,他早就不想和我们住在一起了,若非他想在外人面前维护形像,恐怕早就搬出去了。于是小妇人便约他去看房子,就定在昨天。这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只要不让人看到我曾经回来过,衙门就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他提前回来是为了和你去看房子?那你昨天为何没有回来?”华静瑶问道。 孙氏自嘲地笑了:“因为我终究下不去手,我揣着早就准备好的老鼠药,却连过来的勇气都没有。我想了一晚,后来还是准备动手。我猜他定然没有回白家,于是便一大早就出来了,我原本不想带孩子,可是他们哭着要跟我一起来,我娘也听到了,我没有办法,只好带着他们一起来了,路上还在想,实在不行就把孩子留在家里,我把他骗到外面动手,因此,早上看到大门虚掩着,小妇人没有多想,只当他在家里等着,于是便推门进去了,万万没有想到,小妇人不敢动手,有人却抢在了我的前面。” 依大周律,妻杀夫是重罪,即使谋而未动,也同样按罪当处。 华静瑶的挥挥手,对孙氏说道:“你刚刚这番话,我没有听到,你也没有说过,去吧,你的孩子在那边,他们需要你。” 孙氏怔了怔,忽然明白了华静瑶的意思。 她跪倒在地就要磕头,华静瑶皱起眉头,嫌弃地说道:“杨蓝,把她拉走,又不是过年,磕什么头。” 杨蓝拽起孙氏,推搡着离开,孙氏走出很远,又转过头来,眼中都是感激之色。 “郡主,这个怎么办?” 小艾说的是手里的小纸包。 “拿好,待会儿交给国公爷。” 小艾有点担心,国公爷是要下厨的人,万一他弄错了,把纸包里的东西当成花椒粉...... 小艾不敢想下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沈逍大步走了过来。 “小云雀开口了?”华静瑶问道。 沈逍看着华静瑶,柔声问道:“你真的想让小云雀当嫁妆?” “是啊,嫁妆单子都送到你家了,你没看到吗?戏班子一个。” 华静瑶不知道沈逍为何忽然说起嫁妆的事,她的嫁妆单子已经送过去了,国公府的聘礼单子同样也送过来了。 为此,昭阳长公主还发了一通脾气,说国公府的聘礼比长公主府的嫁妆多了二十抬,太阴险了,皇室没有男一担女一头的规矩,再说,多出二十抬算哪门子规矩?国公府那边就是想要压她一头,便又让礼部补了一份单子过去...... “戏班子不能减,不然就更少了,我娘一准儿不答应,你别找事了。” 华静瑶觉得自己夹在中间太难了,还没成亲,两边就为了嫁妆和聘礼各不相让。 沈逍没有想到华静瑶会误会,他连忙解释:“戏班子当然要有,我说的是小云雀,原来他不是贱籍。” 华静瑶一怔,这怎么可能? 长公主府从原先的班主手里买下云雀班时,不可能没有核对身份,若是当中有良籍的,绝对不会买卖。 “究竟是怎么回事?”华静瑶问道。 “云雀班里原本有一个小云雀,就是号称江南第一腔的那个。可是小云雀在江南刚刚唱红,就跟着一个公子哥儿私奔了,班主好不容易把他找回来,人却已经废了。而在此之前,班主便已经和京城的戏园子签了契书,要过来演十场。定金已经收了,若是毁约便要赔上一大笔银子,而且以后恐怕也不能进京了。 班主不敢声张,只能吃了哑巴亏。后来听说有个草台班子里有个小生和小云雀有几分相像,班主就把人找过来,代替原来的小云雀。 京城这边也只是在签约时见过在戏台上的小云雀,且也只见过一回,并不知道卸妆后的小云雀是什么样子,且,这两个小云雀年纪相仿,长得也很像,同样也是从小学戏,班主带着云雀班进京后,果真没有引起怀疑。” 华静瑶失笑,难怪长公主府去采买戏班子时,那位班主会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 原来台柱子是假的,骗得过京城的戏园子,却骗不过江南的老戏迷,两个小云雀即使扮相一样,但是一开口肯定是不同的,熟悉真小云雀的人,一听就能听出来。 班主不想把云雀班带回江南了,索性高价卖出去,他用这钱可以再买个新班子重新开始。 长公主府买的是在京城的云雀班,却不是江南的云雀班,若是严格说起来,还真不能说那班主骗人,毕竟假的小云雀也是叫小云雀。 正文卷 第五七八章 海桐 “小云雀原本姓甚名谁?我说的是现在这个小云雀。” 华静瑶心里已经隐隐的有了答案。 “官海桐。”沈逍淡定地说道。 华静瑶叹气,她果然没有猜错。 “他和官秀才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嫡亲的叔侄。官海桐的父母就是官秀才去世的兄嫂。” “详细说说。”华静瑶拍拍旁边的座椅,示意沈逍坐下。 沈逍坐到华静瑶身边,熟悉的栀子花香若有若无,沈逍努力稳定心神,才没有让自己心猿意马。 以前明明克制很好,可是随着婚期临近,他却越来越管不住自己了。 总想和她靠近,再靠近。 沈逍默默告诫自己,现在是在查案、查案、查案。 “官海桐的祖父是个老童生,他的父亲官中义也是童生,祖父去世后,官中义要撑起家业,便不再读书,专心打理家里的绸缎庄。官中义的妻子姓王,王家是逃难到扬州的,家境贫寒,官海桐只记得王家对官家有救命之恩,因此才成就了这门亲事,至于是什么样的救命之恩,他也不知道。出事的时候,官海桐六岁,已经记得很多事。 家里的绸缎庄除了卖丝绸布匹,也做绣品生意,在出事之前,他家便招过贼,官海桐听到父亲对小叔官秀才说,前阵子他去乡下收绣品时,收了一件老货,不知真假,昨天有人来铺子里打听过,他没说实话,到了晚上就招贼了,他怀疑这东西或许是真货,很值钱,让官秀才把东西拿走,暂时不要放在家里了,还让官海桐也跟着一起去外面住几天,家里招贼怕吓着他。 再后来官家的绸缎庄就走水了,官中义夫妻葬身火海,连同旁边的几家店铺也跟着遭殃,被一起烧毁。 官秀才和官海桐躲过一劫,不久之后,官秀才进京,把官海桐托付给王家。可是王家舅母趁着王家舅舅不在家,把官海桐卖给了一个跑江湖的草台班子。 官海桐在草台班子一待就是六七年,直到跟着云雀班进京。就在几天前,长公主府给戏班子订了一批头面戏服,因为东西太多,管戏班子的崔公公便让人带着三四个小生和花旦去看货,小云雀便在其中。 当时小云雀没有上妆,他们几个人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便跑到街对面买零食,刚好官秀才从那里路过,一眼认出了官海桐,官海桐也认出了他。 因为是和班子里的人一起出来的,说话不方便,叔侄俩便约了次日见面。” 华静瑶想起来了,在那之后不久便是她的及笄礼,也是云雀班进了长公主府后第一次开锣。戏服和头面都是做得新的,礼部的官员还说这些也要记到嫁妆册子上,被昭阳长公主训了几句,说要是把这个也记上,国公府一准儿会笑话她们。 所以这事华静瑶记得很清楚。 唉,以前她不知道成亲竟然这么麻烦,从赐婚到现在,各种礼数走了一年还没有走完,早知如此,她把沈逍拐到深山老林,成了亲再回来多好。 见她一副魂游太虚的模样,沈逍干咳一声,华静瑶这才回过神来。 “他们去的地方就是豹子房?” “嗯,或许对于官秀才而言,豹子房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吧,他和官海桐相认后的第一次见面便是选在了豹子房。那天有个角抵手对官秀才青眼有加,到他们这桌喝酒,他和官秀才举止亲昵,官海桐在戏班子里长大,一看就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回事,他很生气,当时就走了。” 这就是当日吴三儿看到的情景,官海桐气呼呼离开,官秀才追了出去。 而官海桐口中的角抵手,就是官秀才痴迷的朱万华。 “他们之间的第二次见面就是昨天,官海桐一直都很生气,他没有想到二叔会这样,我和他谈话时发现,这些年他虽然是在戏班子里,但是因为长得好,从一开始就倍受重视,是当台柱子单独培养的,不免有些心高气傲,他觉得自己在戏班子里都能清清白白,而官秀才身为读书人却自甘堕落,没错,他认为官秀才是自甘堕落了。 昨天他得知官秀才去长公主府找过他,便以为二叔是知错了,于是他便按照官秀才上次说过的地址找了过来,没想到他却看到了那天在豹子房见过的角抵手,他立刻便想,官秀才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官海桐虽然已是名角儿,可他的实际年龄只有十二三岁,只是个尚未束发的孩子。 官海桐破口大骂,连带着把那个角抵手也给骂了。 官秀才捂脸痛哭,那个角抵手却很生气,动手要打官海桐。 官海桐从小就在戏班子里,身手灵巧,也有点武功,但他那都是花架子,对方却是孔武有力的角抵手,官海桐被打得鼻青脸肿,官秀才上前撕扯,官海桐才趁机跑了出来。 他很难过,觉得二叔令他失望,又觉得自己很没用,若不是我告诉他,官秀才死了,他也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可是现在我看他的样子,像是要崩溃了,短时间内恐怕不能再登台了。” 一口气说完,沈逍补充道:“官海桐的祖父和父亲都是童生,亲叔父是秀才,他是正正经经的良家子,官秀才虽然死了,但是只要还有官家的亲戚在世,都能把王家告上公堂,他舅舅一家是要吃官司的,野台班子本就没有人查,云雀班的东主又是让他顶的小云雀的身份,因此长公主府买戏班子时,看的也是以前那个小云雀的卖身契,而不是他的。现在既然查出他与官秀才的关系,瑶瑶,官海桐不能留在长公主府了。” 的确不能留了,长公主府也没到非官海桐不可的地步,京城里想进长公主府的戏子多的是。 华静瑶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她问道:“官海桐知道当年让他们家破人亡的绣品是什么吗?” “瑶瑶”,沈逍的声音低沉温柔,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满都是默契后的欣喜,“你也想到了?” “嗯,刚好我们手里也有一幅连着人命的绣品,好巧啊。” 当年那幅假的百寿图,是被一对母子带到张家村的,而那对母子也死了, 正文卷 第五七九章 搜捕 这边厢,韩捕头带着人,浩浩荡荡回来了。 可惜,他们带回了史玉书,和另外一位自称姓朱,实则叫李凯的读书人,却没有找到朱万华。 豹子房的人说,朱万华昨天出去后便没有回来。 史玉书和李凯都是从各自家里被带出来的。 李凯迷恋朱万华的事被家里知道,家里匆忙给他定了一门亲事,他不同意,被他爹绑了关在家里,已有三四天没有出门了。 史玉书则是因为父亲的忌日,跟着家里人去了昌平上坟,今天上午刚刚回来,衙门里的人找过去时,一家子正在吃饭。 虽然早有答案,可是华静瑶还是让人把史玉书和李凯带去给官海桐辨认,他们均不是昨天打他的那个人。 华静瑶对韩捕头说道:“杀人凶手基本可以锁定了,就是豹子房的角抵手朱万华,这案子可以报给黎府尹了。” 临走的时候,华静瑶正要上马车,看到官海桐从另一驾马车上下来,走向她这边。 “有事吗?”华静瑶问道。 官海桐跪下,给华静瑶磕了三个响头。 华静瑶坦然接受,说道:“你先跟着一起回府吧,从今天开始,你不是府里买来的伶人,你只是暂居而已,等到你叔父的案子了结,我会请顺天府为你开具文书和路引,送你返乡,若你不想回去,也可以留在京城。” 按理,孙氏和一双儿女是官海桐的亲人,或许刚刚沈逍说过什么,官海桐没有提起他们。 华静瑶觉得这样挺好,若她是孙氏,从今以后,都不会与官家的人有任何来往。 不过,这件事还是出乎华静瑶意料了。 孙氏虽然不想与官海桐再有往来,但是她以官家遗孀的身份一纸状子告到了顺天府,告王家发卖官家子孙,见利忘义,禽兽不如。 因孙氏是女眷,孙氏的两个孩子还小,官海桐本人尚未及冠,顺天府派人去扬州,核实了官海桐的真实身份,王家舅舅和舅母判了杖责和罚银,王家舅舅悔恨不已,一病不起,不久便过世了,王家舅母杖责后断了双腿,从此瘫在床上,几个儿子都已成亲,相互推诿,谁也不肯照顾,当地人全都知道王家人连亲外甥都卖,恨其凉薄。 看到王家舅母坐在街头乞讨渡日,有老童生告到衙门,说王家儿子不孝,衙门判几个儿子轮流赡养,王家舅母被儿子接回去,几家还没有轮完就死了,传说死时身上已经生蛆了。 不过,这是后话,官海桐再也没有回过扬州,因为沈逍从官秀才在白老爷家的住处,找到了一幅百寿图。 乍看上去,这幅百寿图和华静瑶手里的那幅一模一样,仔细去看才会发现,上面嵌着金丝的笔划有所不同。 因此,华静瑶没让官海桐离开京城。 官家当年险被灭门,都是因为这幅百寿图。 但是官海桐也没有离开长公主府,他还在戏班子里唱戏,签的却不是卖身契,而是五年的合约,五年之内,他给华静瑶唱戏,五年之后,去留再定。 当然,这也是后话。 现在对于韩捕头而言,缉拿朱万华是头等大事。 韩捕头拿到公文时,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传说中尹捕头专属的好运,这是砸到他头上了吗? 这案子破了? 华大小姐,不对,定陶郡主不要功劳? 那永国公呢,他要吗? 这破案的大功真的算他的了? 韩捕头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秦崴。 秦崴已经不再是秦府丞了,如今他是詹事府詹事,三品大员。 秦崴在办理交接,两头忙活,今天过来还是办交接的事。 韩捕头见到秦崴,眼睛亮了起来。 秦詹事最是平易近人,而且他又是老人儿了,这件事请教他最好不过。 听完韩捕头半遮半掩含羞带怯的问题,秦崴笑了:“他们两人要这功劳做什么,你若是不好意思,就学老尹,升官以后三天两头拖人往京城送东西就行了。” 说起尹捕头送礼这事,韩捕头都觉辣眼,就前几天,郡主及笄,尹捕头让人大老远从山西送了两头右玉羊。 两头,真的只有两头! 他可能是算好了长公主府和永国公府一家一头了。 韩捕头在心里默默唾弃,他若是有了尹捕头这样的大机运,他拉一车羊送给华大小姐,一大车! 顺天府城里城外搜了两天,也没有找到朱万华的踪影。 根据豹子房的东家供述,朱万华原是个卖艺的,孤儿,他来豹子房是自荐,东家见他相貌俊美,身强体健,又让人试了试他的功夫,便将他留了下来。 豹子房当红的角抵手号称十二豹,朱万华名列第七,算不上当红,也没有大金主,属于那种半红不黑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豹子房的人对官秀才都有印像,知道他对朱万华一往情深,可是囊中羞涩,一直也没有机会与朱万华亲近,直到最近,朱万华才对官秀才另眼相看,豹子房里很多人都见过朱万华与官秀才坐在一起窃窃私语。 而据史玉书所说,官秀才之所以能博得朱万华青眼,是因为有一次,官秀才去茅厕的时候,被人发现他是阉人。 那人是个粗鲁汉子,在茅厕里对官秀才百般凌辱,恰好朱万华也去茅厕,看到这一幕便将官秀才救了下来。 从那次之后,两个人便熟稔起来。 因为官秀才的嗓子天生沙哑低沉,所以就连史玉书和李凯之前也没有发现他是阉人。 那次之后,史李二人便与官秀才疏远起来。 虽说是同道中人,但是史李二人却觉得自己比官秀才高出一等,至少他们是正常的男人,而官秀才只是个不男不女的阉人。 这也是后来吴三儿没有在官秀才身边见过史李二人的原因。 朱万华在京城没有亲戚没有朋友,除了豹子房的客人,也没有什么人与他亲近。 因此,常去豹子房,与朱万华有过往来的客人,便成了顺天府调查的对象。 一时之间,京城里竟有十来位公子哥儿被卷了进来。 其中有一位,还是御史家的公子,御史夫人带着儿媳刚刚从红螺寺求子回来,就听说衙门里来人把儿子带走了。 得知原因之后,御史夫人当场就晕了过去,儿媳的娘家也是做官的,以前是没往这方面想,现在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位公子早有这种爱好,家里为了让他收心,才急着给他成亲,并且专门选了一位胆小老实的姑娘。亲家老爷气急,带着两个儿子撞响了大理寺门前的鸣冤鼓,这事当天就传到了皇帝耳中。 正文卷 第五八零章 丫丫看花花 可是查来查去,却依然没有朱万华的消息。 朱万华如同阳光下的水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晴来西华胡同找小乔氏。 上次的那幅百寿图就是小乔氏描出来的,因此官秀才的这一幅,华静瑶依然交给小乔氏来描。 但是这次与上次不同,那时华静瑶尚且没有意识到这几幅百寿图背后的血腥,而现在,百寿图上沾了官家人的鲜血,这东西太过不祥,又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能描出来的,华静瑶索性让杨晴把小乔氏接到长公主府住两天。 杨晴来的时候,顺手带了一张朱万华的画像。 这幅画像是叶行根据多人描述绘制而成,又让五六个人看过,都说与朱万华本人有七八成相似。 杨晴把画像顺手交给李补儿:“郡主说你们的人经常下乡采办药材,若是看到有和这个人长得相像的,记清他是在哪里出现的,马上报告衙门。郡主还说真若是遇上,千万不要与他硬碰,此人是个角抵手,武艺高强,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 李补儿笑道:“哎哟,长得还怪俊的,贴到墙上当画看。” 然后,她真的把这张逃犯画像贴到了墙上。 杨晴看得怪无语的,郡主的朋友怎地一个比一个奇葩。 好在还有沈逦小姑娘这一个正常的,不过沈逦还小,谁知道再过几年会被她们带成什么样,说不定已经带到沟里去了。 这时,田翠翠牵着女儿走了过来,李补儿指着画像对她说道:“看清楚,出去买菜的时候招子放亮一点。” 一年多以前,田翠翠和女儿跟着华静瑶走出袁各庄,可惜一直没有能找她的哥哥。 田翠翠虽然已为人母,可实际年龄比李补儿和小乔氏都要小,华静瑶让她暂时住在这里,田翠翠不想吃白饭,就把制药坊里做饭的差事揽了过来。 除了做饭,洗洗涮涮、打扫卫生,她也差不多都给包了,自从有了她,李补儿越来越省心,巴不得田翠翠一直留在这里。 田翠翠的女儿叫丫丫,丫丫正是呀呀学语的年纪,仰着小脸也想去看画像,田翠翠把她抱起来,指着画像上的人,逗着她玩:“丫丫看看,见过没有?” “花花,手手,花花。” 说着,丫丫扬起小胳膊,指着小臂:“花花。” 田翠翠在丫丫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好,娘给丫丫戴花花。” 一旁的杨晴却怔住了。 她带过来的只是朱万华的画像,并没有海捕公文。 而那份海捕公文,杨晴却是看过的。 朱万华的后背和手臂上皆有纹身,而在右小臂上纹的是鹊登梅枝,确实是有好几朵花! 田翠翠以为杨晴和李补儿在谈正事,担心自己和丫丫会影响到她们,抱着丫丫要走,身后传来杨晴的声音:“等等。” 田翠翠视华静瑶为再生父母一般,对华静瑶身边的人也非常敬重,听到杨晴叫她,连忙停下脚步,问道:“杨大姑娘,您叫我啊?” 杨晴走过来,眼睛看向丫丫,她没有恶意,但是眼底眉梢就差写着“凶恶”两字了,丫丫扁着小嘴,想哭又不敢哭。 田翠翠不敢惹杨晴,李补儿却不怕她。 她走过来,挡在田翠翠母女前面,对杨晴说道:“你要问就问当娘的,别吓着丫丫。” 杨晴翻个白眼,她怎么就吓着丫丫了? 小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她这辈子也不成亲,更不生孩子。 “你问问她是不是见过这个人,在哪儿看到的。” 杨晴口中的“她”是指的丫丫。 田翠翠怔了怔,指着那幅画像问道:“这人是谁啊?” 李补儿耸耸肩膀:“华大小姐让送过来的画像,要么是杀人的,要么就是被人杀死的,没有第三种。” 田翠翠想说,华大小姐还让人给她哥画过像呢,那又该怎么说? 可她不想和李补儿斗嘴,整个制药坊就没有人能斗得过李补儿的,不对,是没有人不怕李补儿的,当然,最怕李补儿的是李补儿的爹,都怕到骨头里了。 田翠翠把丫丫重又抱到画像前,管他是杀人的还是被杀的,挺好看一个人,丫丫看了也不会害怕。 “丫儿,告诉娘,你是不是见过这人啊?” “嗯,花花。” “在哪看到花花的?” 田翠翠也有些奇怪,她自己是被人拐过的,所以她对女儿就特别小心,平时出门买菜,都不会带着丫丫,担心菜市鱼市上人太多,稍不留神就会把丫丫弄丢了,刘府里现在只有制药坊的这些人,丫丫平时能看到的就是这些人,顶多就是在胡同里玩一会儿,也是有人带着的,要么是她,要么就是制药坊里的人,小乔氏、李补儿,还有那两个小姑娘。 丫丫指着一个方向:“那儿,在那儿。” 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便是刘府的后门。 后门外面是条巷子,但凡是大户人家住的地方,都会有这么一条巷子,下人和送米送菜倒夜香的,都是从这里出入。 李补儿多机灵啊,立刻把制药坊的人全都叫过来询问,刚一开口,一个叫小留的丫头就说她带丫丫去过后门。 “就是那天,炖鲤鱼的那天,翠翠姐,你出去买菜回来的比平时晚,丫丫要找你,我就抱着她去了后门迎你,就那天,那天你买了好几条大鲤鱼,咱们吃鲤鱼的那天,我还帮你抽土筋了呢,你记得不?” 李补儿冷哼,对杨晴说道:“听见了吗?这日子错不了,但凡是和吃沾边的,我们这儿的人全都记得清楚着呢。” 田翠翠闻言,小跑着回了自己屋里,再回来时手里拿着帐本,她翻到一页,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活鲤鱼两条,十五文,死鲤鱼两条,七文。 “是五天前,五天,那天是十四,和尚叔说他是算是半个出家人,初一十五要吃素,所以十四和三十就要吃荤腥,大荤大腥,要多吃,那天十四,我炖了四条鱼,他自己吃了一整条,这个错不了。” 田翠翠口中的“和尚叔”就是假和尚李少白。 杨晴撇嘴,男人就没有好东西,她爷她爹她叔们,全都不是好东西,这个李少白也不是,你丫的还吃素,你是荤腥吃的太多,想要养胃。 正文卷 第五八一章 三公主的逆袭 杨晴让小留抱着丫丫,三个人去了后门,田翠翠不放心,央着李补儿也跟着过来。 “那天你们站在哪儿?”杨晴问道。 小留指指不远处的一棵榆树:“就那儿,丫丫走到树下面,我看到树上有虫子,把她叫回来了,后面我们就站在台阶上等着,我打小就腻歪榆树上的虫子,担心虫子蹭到身上,就没有再往前凑了。” 杨晴放眼看运,后巷里一拉溜种着十几棵榆树,几乎棵棵都有虫子。 杨晴哼了一声,前槐枣,后杏榆,东榴金,西柿银。京城里的高门大户就讲究这些,杏树大多种在院子里面,所以在后巷子里种榆树的就特别多,榆树爱生虫,树干上往往一片一片的,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你说你们要多懒啊,买点药给树用上不行吗?你们出出进进,不觉得恶心?” 李补儿白她一眼:“又没让你抱着树皮啃,你恶心个啥?” 杨晴...... 她脑子让驴踢了吗?她跟李补儿斗嘴干啥? 得,她更恶心了。 杨晴不去看树干上的虫子,先是蹲下身子,后来觉得还是不够矮,索性趴在地上,让自己和丫丫差不多高。 她向巷子两边看过去,一边能看到巷子口,而另一边却是一个大门口。 “那是哪一家?”杨晴问道。 李补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就是那什么郡主的家,姓郑的。” 咏恩郡主的家! 李补儿对那对母女可太知道了,刘彩书临走的时候,曾经找过她。 后来她还把这事告诉了华静瑶,可惜也没有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杨晴指着咏恩郡主家的后门,对田翠翠说道:“你问问你闺女,是不是在那儿看到的画上的人。” 田翠翠连忙抱起丫丫,问道:“丫儿,告诉娘,在哪儿看到的花花?” 丫丫却不说,反而扭着小脖子去看杨晴,小孩子的适应性很强,这么一会儿,她已经不怕杨晴了。 “糖糖,糖糖。” 杨晴恨不能把这小孩扔到糖罐子里淹死! 所以说小孩子讨厌吧,瞧瞧,屁大点的小东西就会讨价还价了。 “你告诉我,我就给你买糖吃。” 杨晴现在很有经验,上次她奉郡主之命带着孙氏的两个孩子买糖吃,那个大的,吃到后来直接掉了一颗牙。 这个丫丫也不知道牙长全了没有,够不够掉的。 丫丫抿着小嘴不肯说,杨晴无奈,强忍着要抽人的冲动,真的去街口的杂货店里买了一包糖,递给丫丫一颗,丫丫这才指着咏恩郡主家的后门,奶声奶气地说道:“就那儿,那儿。” 杨晴把小乔氏带回长公主府,安排了一间屋子,便去见华静瑶。 刚好三公主也在,正躺在湘妃椅上看画本子,原本看得专心致志,听到杨晴和华静瑶说到“郑婉”两个字,三公主扔了书,坐起身来,问道:“郑婉又干啥了?” 自从知道上辈子郑婉就是害她的罪魁祸首之一,三公主就和郑婉杠上了。 前年春日宴之后,咏恩郡主和郑婉彻底被太后和皇后厌憎了,连带着也得罪了惠妃。 去年太子大婚,郑妤做了太子妃,郑婉趁机又小抖了一把,以太子妃堂姐妹的身份出现,想要重回名媛圈子,可惜太子妃的母亲却只与大长公主府和廖家亲近,对同在京城的妯娌咏恩郡主几乎没有往来,在宴会上遇到,也只是客套几句,却并不亲厚。 一来二去,京城里的夫人们便猜测这对妯娌之间恐怕另有过节。 今年咏恩郡主的寿辰,太子妃的娘家,也只是打发一位嬷嬷过去,而不久之后的定陶郡主及笄礼,太子妃亲自到场,并以定陶郡主长嫂身份自居。 只要太子不是短命的,太子妃便是以后的皇后,她的态度也代表着宫里的态度,亲谁不亲谁如今一目了然。 皇帝要抬举的是廖家和郑家,可是这个郑家,却不包含咏恩郡主和郑婉。 京城里的夫人们暗地里幸灾乐祸,活该,谁让赵白云总是不肯放下皇室女的架子呢,当年她被指婚嫁去蜀地时,就已经是被皇室放逐了,可偏偏她看不透,待到丈夫一死,她便上旨大归,带着女儿离开郑家,住进隆安王府。 若是隆安王府不倒,她倒也能过上几年舒心日子,可惜她们前脚住进去,隆安王府后脚就完了。 偏偏这对母女还是不肯认清现实,又得罪了三公主,把皇帝和太后对她们最后的那点怜惜之心也给消磨光了。 太子妃的人选落到同样出自蜀地郑家的郑妤身上,这母女俩还要往上贴,看太子妃对她们不咸不淡的态度,打脸的日子还在后头。 外人的注意力全都在太子妃郑妤身上,谁也不会想到,真正想要把那对母女的脸给打烂了的,却并非郑妤,而是三公主。 三公主十岁了,宫里长大的孩子本就早熟,何况是看了上百本话本子的三公主。 自从无意中发现当时年方七岁的三公主能把整本书看完,皇帝就认定自己的女儿早慧,华静瑶从外面给三公主送话本子,皇后还曾经质疑过那些话本子是否适合闺中女子来看,可是皇帝却认为,只要是书,那就是好的,朕的女儿想看书,那就看吧,龙生龙凤生凤,朕的女儿还能因为几本书就给学坏了,你们是看不起朕吗? 京城里的闺秀们得知以后,纷纷托人从外地寻话本,但凡是京城里也没有的话本子,便会珍而重之地送进宫去。 所以现在论起看过的话本子,华静瑶在三公主面前甘拜下风。 三公主看话本子,不仅是看看那么简单,她做笔记,逐本研究。 太后甚至指派了两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女官给她...... 爱看书的公主,总好过好色的公主吧。 太后觉得她在三公主身上看到了希望。 想想哀家被昭阳气得心累的那些年,哀家便觉得佳卉就是那九天仙女下凡尘。 太后却不知道,若是现在郑婉进宫做了妃子,三公主至少有一百种法子对付她,这些,都是在书里学来的。 正文卷 第五八二章 又见夹竹桃 “怎么回事,郑婉怎么了?” 端庄娴静的三公主,此时就像一只炸毛的小花猫,华静瑶挥挥手,屏退了身边服侍的,把朱万华的案子,以及刚刚杨晴带回来的消息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和我说。”来自十岁小女娃的责备。 华静瑶诚挚认错。 “那现在要去抓人了?”三公主跃跃欲试。 华静瑶想说即使真的去抓人也不能让你去啊,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身份。 “现在还不行。”华静瑶说道。 “为什么不行?”公主殿下有些不悦了。 华静瑶耐心解释:“那里住了一位郡主,除非我们能确定朱万华就藏在那里,进去就能把人抓出来,否则就不能轻举妄动。何况我们手里的证人,只是一个连话还说不清楚的小孩子,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 “我有暗卫,派他们去,他们比甲乙丙丁好用。” 三公主口中的暗卫,是皇帝给她的,大内侍卫,公主专属。 这些人身份特殊,的确比甲乙丙丁更适合做这件事。 五天前,西华胡同,咏恩郡主府。 郑婉看着面前的男人,秀眉紧蹙,不悦地说道:“你来做什么?” 男人高大英俊,眉宇间不轻意间流露的轻佻,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油腻。 “我把姓官的给杀了,案子发了,发了!” “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郑婉凤目里多了几分嫌弃。 “昨天我去找姓官的,原是想要再试探试探,问问那东西是不是在他这里,可是他像疯了一样打我、咬我,您看看,这就是他咬的。” 男人指着自己的耳朵,耳垂上的血渍已经凝住,但是还能看出来那里少了一块皮肉。 “我一时没有忍住,想要吓吓他,让他不要再发疯了,没想到他那么没用,我刚刚扼住他的脖子,他就死了,真死了,大姑娘,您一定要救救我,豹子房我是不敢再回去了,那里的人全都知道姓官的常去找我。” 男人眼圈微红,挤出了几滴眼泪。 高大魁梧的男人,在女人面前潸然落泪,但是郑婉却只觉得烦燥。 这个废物! “那你从他嘴里套出话来了吗?”郑婉强忍怒气。 “他那人死鸭子嘴硬,裤子都脱......” 少女的目光冰冷如刀,男人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抬手给了自己一记重重的耳光。 “姑娘,是小人说错话了,姑娘您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郑婉冷笑:“也就是说,你这一年来什么事也没有做完,还惹了一身臊?对吗?” 男人瑟缩了一下,但是语气却瞬间温柔:“为了姑娘,小人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只要避过这次的风头,小人还能为姑娘效力。” 郑婉看着他,嘴边含笑,但那笑容却未达眼底。 “你什么时候把他杀死的?” “昨天,昨天下午。” “尸体在哪儿?” “在帽子胡同,姓官的家里。小人昨天是一时慌了,匆匆忙忙就跑了出来,在小客栈里躲了一晚,越想越后悔,担心夜里遇到巡城的,便强忍着等了一夜同,一大早就又去了,想着把他的尸体弄到院子里埋了,到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谁也怀疑不到我身上。可是小人去的时候,一个女人从院子里跑出来,外头立刻有人迎上去问是怎么回事,小人知道那女人定是官秀才的老婆......后来小人想进也进不去了,顺天府的人去了,定陶郡主也去了,小人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查出来,小人担心会连累姑娘,所以才偷偷跑过来。” 郑婉冷哼一声:“原来你是担心会连累到我,这才跑到这里来啊。” “对对,小人对姑娘、对郡主忠心耿耿,死而后已。” 男人拍着胸口,衣领敞开,露出白皙结实的胸膛。 “你和官秀才见面的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郑婉问道。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有个小崽子,姓官的说是他的学生,可我听到那小子叫他二叔。” “二叔?那是他的侄子,也是官家人?”郑婉追问。 “应该是,两人长得有点相像,倒像是一家人。”男人想起见过两次的少年,五官精致,唇红齿白,比姓官的俊俏了许多,但是一家人就是一家人,眉宇间还是有几分相似。 “他住在哪里?以前为何没有听你说起过?”郑婉声音低沉,看向男人的目光更加凌厉。 男人连忙解释:“上次是在豹子房看到他的,他看到我与姓官的亲近,他非常生气,转身就跑了,姓官的慌得不成,起身就追了出去,因此我以为那是姓官的小相好,便也没有放在心上。昨天再次见到他,听到他叫姓官的二叔,他看到我和姓官的在一起,居然骂我不知廉耻,我忍不住打了他几下,他掉头跑了,姓官的却不依不饶,我才把他......” “他看到你在那里出现,可是你却不知道他的任何事,你这个废物!” 郑婉咬牙切齿。 男人一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郑婉的目光绕过面前的男人,落到敞开的窗子上。 窗外,几盆夹竹桃开得正艳。 沈逍这几天很忙,皇帝派了一堆差事给他去做,美其名曰,少年人要多历练。 夜半,他才回到国公府,国公府里冷清一如平时,以前还有大柱子来欢迎他,可现在大柱子早就先他十步八步陪在华静瑶身边了。 现在就连皇帝都知道有一条神犬名叫大柱子,前几天破了帽子胡同的案子,皇帝竟然说:“嗯,定陶有神犬在旁,宛若神助。” 沈逍无语! 他要在成亲之前置办一根打狗棒,他要等着,等着大柱子落到他手里的那一天。 他默默走进悦园,这是他的新房,现在这府里唯一能让他高兴的,就是悦园了。 栀姐儿趴在石桌上,高贵冷艳。 沈逍冲它伸出手:“过来。” 栀姐儿站起来,抖抖毛,转过身去,旁若无他地走了,走了...... 沈逍走进屋里,拿起笔来,在雪白的墙壁上画了一道,嗯,又过了一天,距离迎娶瑶瑶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正文卷 第五八三章 渣男 三公主的暗卫在咏恩郡主府没有发现端倪,这倒是出乎华静瑶的意料了。 翌日,沈逍便得到了消息,他是从宫里直接过来的。 “瑶瑶,出了什么事,三公主为何派暗卫去查咏恩郡主?” 华静瑶错愕,这事只有她和三公主两个人知道,沈逍如何得知的? 沈逍无奈:“三公主还是孩子,你觉得陛下和太子会对她放手不管?” 想想也是,绣园里到处都是昭阳长公主的密探,华静瑶都是虱子多了不觉痒了,何况是三公主? “谁和你说的?”华静瑶问道。 “太子,他问我知不知道你让三公主往咏恩郡主府里派暗卫的事。” 华静瑶的额角垂落几根发丝,不似故意留的,倒像是挂在哪里不小心把头发弄乱了,少了端庄,多了几分俏皮,很可爱。 华静瑶蹙眉:“太子为什么会认为是我让三公主派暗卫的?三公主自己的主意,不行吗?” 沈逍失笑:“三公主还是个孩子。” 华静瑶拿起猫小狸的逗猫棒去打沈逍:“我也是孩子!” 前世这个时候,她只有七岁! 这辈子,琳琳若是还在,也是七岁。 七岁不是孩子,难道还是大人吗? 沈逍被她手里的逗猫棒打得连连败退,最后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举双手投降:“夫人饶命!” “谁是你夫人?想占便宜,找打!” 逗猫棒是用细竹枝和鸟雀羽毛做的,轻轻打在身上是不疼的,若是不小心用力了,那就是小份的竹笋炒猪肉,肯定也会疼。 果然,沈逍一声哀嚎,用手捂住了右边脸颊。 华静瑶吓了一跳,打到他的脸了? 她连忙伸出手去,手在半空迟疑了一下,还是抓住了沈逍的手。 沈逍的手捂在脸上,华静瑶的手比他的小了很多,只能抓住他的一半手腕。 手指光滑,指肚软软的,温暖透过指尖直达沈逍的心底。 瑶瑶在摸他! 沈逍原本只是想要逗逗她,可是现在,沈逍觉得他自己才是被挑逗的那一个。 世上怎么会有华静瑶这般的女子,如花般娇柔,如火般热烈,如水般真纯,如风般变幻,让他追逐着乐在其中。 沈逍看到了华静瑶眼里的担心,他心中火热,烫得他嘴唇发干。 “我没事......”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自己的手,华静瑶的手却还抓着他的手腕。 他的脸颊白颊如玉,没有痘痘,没有红痕,更没有血道子。 华静瑶松了口气,抓着沈逍的手上用了几分力气:“混蛋,你吓我,我还以为你毁容了,正想说不要你了呢。” 沈逍轻笑,柔声问道:“这竹枝子打到脸上,顶多就是添上疤,一道疤而已,你就不要我了?” “那是当然,以色事人,你没听过吗?”华静瑶白他一眼。 沈逍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以色事人这个词会用到他身上。 “你真是这样想的?” “你以为呢,弱水三千,你以为我为何只取一瓢来喝,还不是因为你这瓢水比别的水要好看啊,若是你是一瓢黑乎乎的臭水,你觉得我会喝吗?” 华大小姐大言不惭,偏偏沈逍在她的话里硬生生听出了渣男的味道。 “若是有一天我年老色衰了呢?” 华静瑶想都没想,张嘴就说:“那还用说,当然换个年轻漂亮的。” 沈逍......咬牙,再咬牙,我想吃了你怎么办? 打归打,闹归闹,华静瑶维持渣男本色,沈逍也只能干想,还没成亲呢,他又不能真的把她吃干抹净。 你想当渣男,那就让你当个够。 “刚才你打我了。” “明明你装的。” “没装,你是真的打到了。” “那怎么办,要不你也打我一下。” “好,你别后悔。” “小狗才会后悔。” 华静瑶毫不设防地把右边的脸蛋伸了过来,她打的是沈逍的右边脸,现在就把自己右边的脸给沈逍打,大家扯平。 “嗯,我要打了。” 逗猫棒被沈逍抡得虎虎生风,华静瑶后悔了,沈逍是练家子啊,她疯了傻了,让沈逍打她的脸,万一打出血道子,公主娘知道是沈逍打的,说不定能扒了沈逍的皮! 她伸手想要挡住自己的脸,可是她的手刚刚伸出来,就被沈逍握住了,下一刻,两片柔软的唇瓣贴到了她的脸上...... 以色事人的妖精偷香成功,渣男怒目圆睁。 “你占我便宜!” “我喜欢你。” “你不害羞。” “我喜欢你。” “你滚!” “大内暗卫做不到的事,我能做。” 当天晚上,沈逍回到国公府,朱禄正在等着他。 “查到了,从去年到现在,咏恩郡主让人给顾老夫人送过六次东西。这六次送的都是衣裳,隔一天,便被顾老夫人原封不动退出来。” 沈逍冷笑:“原封不动?御林军的人每一件都检查过了?” 朱禄哈哈一笑:“怎么可能会查?老太太穿的衣裳,换上是我,我也不查,难道还要一件一件拆开来看吗?” 沈逍冷哼一声:“一个禁足,一个冷落,我看她们过得还是太舒服了。” 次日,西华胡同便出事了。 有人在京城看到了曾经上过海捕公文的大水匪,顺天府的衙役全体出动,就连五城兵马司的人也出动了。 到了晚上要关城门的时候,飞鱼卫出现在城门口。 进城的百姓惴惴不安,这是出大事了! “是大案子,飞鱼卫都出动了,那一准儿是很大的案子了。” “我看到永国公了,他和飞鱼卫在一起。” “我听说皇城那边已经封锁了。” “该不会是进了皇城,那怎么可能?你们别忘了京城的豪门大户,也不是全都住在皇城里。” “梧桐胡同那边也有飞鱼卫,还有金吾卫。” “那是当然了,飞鱼卫是去抓人的,金吾卫却是保护长公主府的,这是担心那大水匪会伤了贵人。” “哎哎哎,最新消息,飞鱼卫去了西华胡同!” “不仅是飞鱼卫,顺天府的人也去了,就是那个新来的捕头,姓韩的,就是他带队去的,永国公也去了,是和飞鱼卫一起去的。我的天,这是大案,真是大案!” 正文卷 第五八四章 柱爷驾到 “你说什么?海捕的通缉犯?” 郑婉手里的杯子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来报信的小丫鬟吓了一跳,原本就惊慌失措,现在更是吓得扑通扑通跪到了地上。 “是……说是水匪,杀了很多人的水匪。” 原来是水匪。 郑婉松了口气,可是心里却还是隐隐的有些不安。 “来的是顺天府的?” “有顺天府的,还有……还有……永国公,他们说担心水匪会冲撞到郡主。” 丫鬟心里惴惴不安,她听小姐妹们私底下嚼舌根子,说大姑娘有好几次去偷看过沈四公子。 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郡主和大姑娘还住在隆安王府,那时沈四公子还是沈四公子,不是国公爷,也没和华大小姐订亲。 丫鬟偷偷去看郑婉的脸色,顿时更害怕了。 郑婉的脸色黑如锅底,那双本应温柔妩媚的凤眸里,此刻冰冷如刀。 “去通知郡主,让她到前面待客。” 她说的是“通知”,而并非“禀告”。 丫鬟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座郡主府里最有话语权的人,不再是咏恩郡主,而是郑婉。 沈逍和韩捕头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咏恩郡主便到了。 咏恩郡主已经很久没在人前露面了。 沈逍看到她时,就是感觉到她瘦了。 女人到了一定岁数,只要一瘦就显得格外苍老,咏恩郡主还不到四十岁,可是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足足大出一轮,颧骨高耸,皮肤松松的挂在双颊。 身上的衣裳也同样松松垮垮,早就不合身了,不知为何没有缝新的。 “国公爷,你说通缉犯进了西华胡同?”咏恩郡主的声音里带了几分不安。 她下意识地想从沈逍脸上看出此事的真假,可是沈逍的那张脸如同雕像,毫无表情。 这也是京城人民惯常看到的脸,永国公的神情万年不变。 “嗯。”沈逍的回答也是万年简洁。 “你们什么意思?要搜我的宅子?”咏恩郡主尖声问道。 “嗯。” 沈逍对身后的韩捕头说道:“可以了,开始。” 咏恩郡主一惊,沈逍这是什么态度? 没有征求她的同意,竟然敢擅自搜查她的家,这是以为她和通缉犯是一路人? “大胆,我看你们谁敢搜!” 沈逍大步向外走,韩捕头略一迟疑,紧随其后。 走到门口,沈逍对和他一起来的飞鱼卫说道:“贼匪做乱,你们保护好郡主,不要让郡主走出这屋子半步。” ...... “怎么样了?” 郑婉站在窗前,窗台下面堆放着几个空花盆,上面的泥土还未干涸。 去前面打听消息的丫鬟面色苍白,嗫嚅着说道:“飞鱼卫把着门,郡主被他们关在屋里,永国公带着人正在府里搜查,这会儿还在前院。” 前院搜完了就要到后院,沈逍连咏恩郡主也敢看管起来,看来今天他若是不在府里搜出什么来,是不会离开的。 郑婉的视线落到那几个空花盆上,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把这些花盆砸了,快!” ...... 沈逍并没有亲自动手,带人四处搜查的是韩捕头。 官秀才的案子,一百步走了九十九步,定陶郡主是铁定看不上这点儿功劳的,这个案子即将成为韩捕头调任顺天府的第一个战绩。 对他而言太重要了! 能不能一战成名,就看这最后一步了。 韩捕头强压着心中的激动,带着顺天府的衙役捕役,搜遍了郡主府的各个角落。 没有水匪,也没有可疑之人。 花名册上的人名全都对得上,韩捕头也算是半根老油条了,一看这些人的神情举止就能知道,这些人就是下人,不是找来充数的。 一个时辰过去了,韩捕头和飞鱼卫皆没有发现,没有朱万华,也没有其他可疑人物。 沈逍神色不变,双眸忽明忽暗,他忽然对平安说道:“你去长公主府,把大柱子带过来。” 平安一怔,国公爷最近很不喜欢大柱子,若非大柱子跟在华大小姐身边,这会儿说不定已经下锅炖了。 今天这是没有抓到人,受了挫折,想要把大柱子带来做出气筒。 不会,大柱子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在后巷里勾搭小花狗的大柱子了,现在的大柱子,是定陶郡主身边,过的是锦衣玉食,狐假虎威的日子。 上次小艾就曾报怨,说大柱子现在只爱吃烤鸭,自己懒得啃,所以只吃片好的鸭片...... 那一刻,平安想要变成狗。 “国公爷,大柱子虽然可恨,可是它现在跟了郡主,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万一大柱子撑不住挂了,郡主怪罪起来,您顶得住吗?” 沈逍冷冷地看了大柱子一眼:“怎么,你觉得我顶不住?” 平安一怔,恨不能给自己一拳,他怎么能问国公爷能不能顶得住呢,那是一定能顶得住,必须能顶得住啊。 平安飞也似的跑了。 半个时辰后,脖子上系着赤金镶红宝狗生富贵平安牌的大柱子,昂首挺胸走进郡主府。 平安觉得,大柱子现在比他都要精神,看那一身油光锃亮的皮毛,看那湿漉漉的大鼻子,还有那一脸猥琐的笑容和目中无人的眼神,难怪国公爷想要炖了它,嗯,平安也想。 沈逍挥挥手,大柱子没动。 沈逍呼喝一声,大柱子像是没有听到。 因为不放心,跟着大柱子一起来的小夏,轻声说了一声:“开工!” 大柱子便如一支离弦的箭飞奔而去。 平安愕然,他见过这个丫鬟,平时很少出来,据说是侍候那只狸花猫的,今天去接大柱子的时候,平安才知道,现在这个叫小夏的丫鬟,是狸花猫和大柱子共同的丫鬟了。 那只猫事很少,所以这丫鬟主要是侍候大柱子。 平安不服,他都没有丫鬟,不,他做梦都梦不到。 片刻之后,一名捕役飞奔着过来,对沈逍说道:“国公爷,韩捕头让小人来禀告您,神犬似是有所发现。” 没错,自从皇帝金口玉言说大柱子是神犬之后,除了最亲近的人以外,其他人全都改口,对外称呼大柱子为神犬,对内则是称它为柱爷、柱哥。 正文卷 第五八五章 抓走 成功永远属于有准备的人......与狗。 比如柱爷。 柱爷在长公主府的生活多姿多彩,富贵无边,只唯独没有小母狗。 柱爷热爱工作,它珍惜每一次的工作机会。 此处可参考骆四姑娘。 帽子胡同的案子,大柱子几乎全程参与。 那个案子单论破案速度可圈可点,可惜至今没有抓到凶手。 大柱子心急如焚! 因此,这几天顺天府的人不分昼夜抓捕朱万华,大柱子则夜夜抱着朱万华在豹子房用过的擦汗巾子睡觉。 若问最近大柱子最熟悉的味道是什么? 除了它自己的尿,就是朱万华的味道了,烤鸭只排第三。 因此,大柱子从前院闻到后宅,它秉持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一寸寸细心察找,终于,大柱子停在一丛牡丹花下,冲着跟在不远处的韩捕头汪汪大叫。 大柱子与韩捕头有过两面之缘。 大柱子把人类分成三种,第一种人是女主子,第二种人是男主子,第三种人是与女主子和男主子关系不错的人,第四种人是其他人。 韩捕头很幸运,有幸成为第三种人。 韩捕头也没让大柱子失望,他立刻意识到这里一定有猫腻。 他一边让人去禀告沈逍,一边让人去找铁铲。 郡主府并不大,没有单独的花园,这几株牡丹在后罩房,后罩房原是郑婉住着的,后来她搬到跨院,后罩房便腾出来做了她和咏恩郡主的库房,而一墙之隔的前面住的是咏恩郡主。 此时,咏恩郡主在倒座房改成的会客厅里,被飞鱼卫看管着不能出来。 二进院里的丫鬟婆子吓得面色苍白,谁也不敢凑上来阻止。 衙役找来两把铁铲,问道:“韩头儿,咱们要把这里挖开吗?” 韩捕头也在迟疑,虽说咏恩郡主不得圣宠,可是宗室就是宗室,不是他这等芝麻绿豆官儿能得罪的。 永国公怎么还没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 沈逍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他沉着脸,在大柱子得意洋洋的目光中,沈逍走到那丛牡丹花下。 此时早已过了花期,碧绿的叶子没精打彩耷拉下来,像是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正在努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沈逍的嘴角微微上挑,国公府里有上百盆花,最初都是华静瑶送来的。 每天都有花死,也都有新的花补进来。 沈逍看多了花儿垂死的样子,比如这几株,虽然还活着,可却正在走向死亡。 “应该是伤了花根,你们看这泥土,一看就是最近才被翻动过的,大柱子没有说错,你们就从这里开始挖。” 沈逍一声令下,韩捕头带头挖了起来。 片刻之后,一具尸体呈现于众人面前。 沈逍冷笑:“抓人!” 郡主府里鬼哭狼嚎,国公爷让抓人,却没有具体说要抓谁,那就全都抓。 丫鬟婆子被驱赶到一起,衙役们都是熟练工,这些人用绳子串起来,手腕都被绑着结结实实。 两个丫鬟搀扶着郑婉走了出来,郑婉首先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的尸体。 天气渐热,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恶臭味扑面而来。 其实从昨天开始,次间的窗户打开时,丫鬟们便闻到味道了,但是她们没有多想,三进院子里除了库房,便只住着郑婉的几个丫鬟,她们不嫌有味道,前面院子的人更加不会在意。 三进院子里不但种了牡丹,还种了丁香和月季,但凡种花就要上花肥,二进院子的丫鬟们便以为是花肥的味道,她们熏了香,又关上了次间的窗户,这样一来,无论什么味道,前面的人也闻不到了。 现在尸体从三进院子里抬出来,放在二进院子的下中央。 郑婉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她用衣袖遮住眼睛,身体微微颤抖,似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恢复了镇定。 “这是怎么回事?”郑婉嘶声问道。 沈逍缓缓走到她的身边,郑婉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泛着泪光,她颤抖着嘴唇,刚一张口,眼泪便簌簌而落。 美丽与哀愁是最能打动男人的。 此时的沈逍亦是如此。 华静瑶不缺美丽,但是她从不哀愁,华大小姐只会让别人哀愁。 沈逍从郑婉的哀愁里看到了笑靥如花的华静瑶,他的嘴角上扬,笑容遏止不住地溢了出来。 平安冷眼旁观,大柱子和那个叫小夏的丫鬟都在这里,国公爷居然还敢对着其他女人笑? 而且平安在国公爷的笑容里,竟然看到了几丝暧昧。 完了,现在他投诚到华大小姐那边去,还来得及吗? “国公爷......” 平安觉得,他毕竟是和国公爷光着屁屁一起长大的,当然,光屁屁的是他和喜乐,国公爷从小就是个高贵冷艳的。 他和喜乐不一样,喜乐是个傻缺儿,而他不是。 他有必要提醒国公爷,万一国公爷惹恼了华大小姐,华大小姐把国公爷给踹了,那他怎么办? 华大小姐身边的那几个丫鬟,大大小小的,他看上了好几个...... 只要华大小姐做了国公夫人,他就有希望娶一个回来,唉,想想就能笑醒的美事,可不能让国公爷给搅黄了。 “国公爷......” 平安再次提醒。 你别笑了,求你了! 终于,连大柱子也看不过去了,冲着沈逍破口大骂:丫的,你咧着嘴笑啥笑啥呢! 沈逍看了看这一人一狗,又看看一脸迫不及待的韩捕头,大手一挥:“还站着做什么,这宅子里所有人都是疑犯,全部带走。” 说完,他终于重新看向平安:“去请骆四......请骆仵作过来。” 这尸体已经臭了,又是个男的,他若是把骆四姑娘请来验尸,裴涣那个没出息的,一准儿会跟着一起来。 华静瑶不在,沈逍真心不想看到那两个人在一起的情景。 大柱子跑到小夏身边,小夏正捂着眼睛坐在美人靠上,她是侍候猫狗的,很少出门,今天出门就看到了尸体,小丫鬟有点害怕。 大柱子从小夏带来的包包里叼出一块肉干,几口吞下,又从包包里找到一条布巾子,它把布巾子放在了尸体的身上。 哥们儿,你的东西,请收好。 正文卷 第五八六章 认识 郑婉以为凭她的身份,沈逍会先把她叫过来盘问,可是她却没有想到,沈逍压根就没有多看她一眼,任由那些卑贱的衙役们用绳子捆住她的双手,和丫鬟婆子们串在一起。 这是郑婉做梦也梦不到的耻辱,她的母亲是咏恩郡主,她的父亲出自郑家嫡房,太子妃是她同宗的从妹! 可是郑婉却忘了,咏恩郡主的娘家不仅没落,而且已经获罪;郑家因为她母亲的缘故而被皇帝冷落多年,至于太子妃郑妤,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在皇帝和太后选定郑妤为太子妃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从此以后,咏恩郡主母女和郑家不再有关系。 从此以后,郑家就是郑家,和隆安王府那一支不再有牵连,郑家是外戚,是后族,或许还会是下下任帝王的外家。 今天沈逍对待郑婉的态度,同样也是皇室的态度。 郑婉和一大堆丫鬟婆子,被推搡着押出了郡主府,上百口人走出西华胡同,走上了京城的大街上。 郑婉低着头,缩着肩膀,努力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之中。 可是她的穿著打扮,走在人群里便如鹤立鸡群。 自从上次清远伯府华家那事之后,京城的百姓们抓心挠肺等了两年,直到此时此刻,终于重又看到年轻漂亮的大家闺秀被顺天府带走。 和上次华大姑娘那回不一样,那次顺天府多多少少要给华静瑶面子,所以华大姑娘是用骡车押走的,而这一次,郑婉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郡主府要抓走的人太多了,她只能和丫鬟婆子们一样,走在大街上,任由围观百姓们指指点点。 “那位是谁啊?” “没见过啊。” “你当然没见过,大家闺秀哪是随便见的。” “听说了吗?这些人都是从西华胡同那座郡主府里押出来的,这位该不会是郡主。” “胡说八道,你以为郡主都是华大小姐那么年轻的吗?我听说住在西华胡同的这位郡主是个老的,对了,还是个寡妇,大归回来的。你再看看这位的年纪,顶多十八、九岁,怎么可能会是那位老郡主呢。” ...... 众人指点着,猜测着,片刻之后,新的消息传出来,这位新出炉的囚犯贵女是咏恩郡主的女儿! “真是的,听说也是姓郑的,与太子妃还是同宗,你说这么好的出身,干点啥不好,干嘛非要作奸犯科呢。” “是啊,如果我是她,我就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不用干活,也不用养家糊口,多好啊,这该是多想不开,非要干坏事呢。” ...... 郑婉还没有走进顺天府,京城的草根府尹们便已经替黎府尹审清了此案。 这位郑氏贵女就是罪犯,王子与庶民同罪,律法面前人人平等,皇权尚未凌驾于律法之上,何况这位还不是姓赵,而是姓郑。 至于郑婉所犯何罪? 是什么案子? 这个重要吗? 跟着我们一起高喊“她是罪犯”就对了! 郑婉从来不知道通往顺天府的道路这么长,像是永远走不到头。 她只能咬牙忍着,听着此起彼伏的嘲笑和谩骂,一步一步走向顺天府的大牢。 ...... 西华胡同里,李补儿和小乔氏也听到了动静,两人跟出去看热闹,亲眼看到郑婉被押出来。 李补儿心头一动,她抓住门口的一名衙役,问道:“定陶郡主来了吗?我是杨晴的朋友,就是定陶郡主身边的杨大姑娘。” 李补儿是老油条了,若是她说自己是定陶郡主的朋友,这名衙役肯定当她是骗子,可若是搬出杨晴,可信度就提高了。 衙役摇摇头,他不知道杨晴是谁,可却知道定陶郡主身边有两位杨姑娘,尹捕头在时曾经叮嘱过他们,千万不要招惹那两位,下手重着呢,若是被她们揍了,要别怪没有提醒过他们。 衙役下意识地缩缩脖子,道:“定陶郡主没来,杨大姑娘也没来。不过,柱爷在呢。” 李补儿思忖片刻,才想起柱爷是哪位。 那只狗精,啥时候成爷了? “巧了,我认识柱爷,它还吃过我买的酱肘子,你让我进去和它叙叙旧,行吗?” 衙役想骂人,你这瞎话张嘴就来,你该不会是打从娘胎里就学骗人了? 你和柱爷叙旧,怎么叙?汪汪叫? “不行!” 李补儿不依,她盯着衙役来了一会儿,忽然转身走了。 小乔氏不明所已,小跑着追上她。 “咱们去跳墙,你踩着我的肩膀爬上去。” 小乔氏拍拍自己的肩膀。 “蠢。”李补儿回了一个字。 片刻后,郡主府的大门外换了另一批人,飞鱼卫! 一名衙役从胡同口匆匆跑过来,对守门的飞鱼卫说道:“我是顺天府的,刚把人送过去,这会儿才回来。” 那名飞鱼卫看看他,眉头动了动,纳闷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记得刚才还看到你了?” 衙役陪笑:“以前尹捕头在的时候,总说我这是大众脸,拉大街上走一圈儿,保管能遇上七八个和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飞鱼卫被他逗乐了,挥挥手道:“进去。” 衙役道谢,一溜烟地跑了进去。 这处宅子很小,甚至比刘家还要小一些,衙役刚刚拐上穿堂,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咦了一声,看着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下意识地问道:“你,你是谁?” 衙役也是咦了一声,学着他的样子,不解地问道:“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你忘了吗?” 说完,他撒丫子就跑,跑过穿堂,跑进了二进院子。 先前那名衙役却还站在穿堂里,他有失散多年的兄弟,这是真的吗?怎么没听他娘提起过? ...... 二进院子里已经拉起了白布,骆仵作正在验尸。 李补儿四下看看,没有看到熟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她看到了一条尾巴。 冬青树的一侧,有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 李补儿二话不说,就跑了过去,大柱子正抬着一侧的后腿,辛勤灌溉着那棵冬青树。 察觉到有人靠近,大柱子尿完最后一滴尿,它抖抖毛,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在李补儿身上嗅了嗅,摇摇尾巴,表示认识眼前的这个人。 正文卷 第五八七章 不认识 “大柱子,你带我去见永国公。” 李补儿几乎要自我否定了,她怎么就混到要找一只狗走后门的地步了? 可如果不走后门,她是绝对见不到沈逍的。 是,除非沈逍在华静瑶身边,否则李补儿能见到华静瑶,却见不到沈逍。 炙手可热的永国公,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 大柱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李补儿,一脸地恨铁不成钢。 你虽然长得很丑,脸上没毛鼻子太干,可是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大柱子默默叹息,掉头向旁边的跨院跑去,李补儿连忙跟上。 没跑几步,身后便传来一声惊叫:“在那儿,拦住他,他是假的,我才是真的!” 李补儿回头一看,刚刚那位衙役终于醒悟过来,张牙舞爪来抓她了。 得,人家正主来打假了。 “大柱子快跑!” 李补儿撒丫子狂奔,大柱子不明所已,跑得更快。 沈逍正在审问一名丫鬟,那丫鬟是郑婉院子里的一个负责洒扫的三等。 沈逍让顺天府把府里的丫鬟婆子全都带走,却又悄悄留下了几个人。 此刻,他正在亲自审问这几个人。 忽然,一人一狗如同旋风般跑到他的面前。 狗是大柱子,人......一名衙役。 “国公爷,我是李补儿,我真的是李补儿。” 面对沈逍质疑的目光,李补儿恨不能立刻现出真身。 可是她却忘了,沈逍从未见过她的真身。 对于李补儿这个人,沈逍的印像是模糊的。 他知道华静瑶和李补儿玩得不错,可是他偶尔见过李补儿的那几次,每一次李补儿的长相各不相同。 而这一次,李补儿索性变成了男的! 沈逍眉头深锁,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衙役,大柱子急了,男主子你是没带鼻子出来吗?看什么看,闻闻不就知道了? 大柱子冲着沈逍叫了两声,叼着李补儿的裤腿,拉着她往前走了两步。 沈逍立刻懂了,大柱子在给李补儿证明身份! 这一刻,面对大柱子,年轻的国公爷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大柱子能闻出李补儿,而他却只能靠眼睛去看。 难怪瑶瑶宁可带着大柱子,也不再带着他了。 这时,平安快步过来,看看李补儿,对沈逍说道:“国公爷,顺天府的高壮说有人冒充他。” “嗯,我知道了。”沈逍声音淡淡。 平安又看了看李补儿,在心里默默叹息,以后再见到李补儿,他要降低存在感,万一李补儿看上他了,托了华大小姐来提亲,他该怎么办? 打死他也不想娶个李补儿这样的妻子,洞房的第二天,一觉醒来,发现躺在自己身边的是个男人......平安不敢再想下去了,还是华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姐姐妹妹们最好了。 “你找我有事?”沈逍问道。 李补儿松了口气,对沈逍说道:“刘彩书出京之前找过我,郡主和您说过吗?” “嗯。”沈逍点点头。 华静瑶的确对他说起过这件事,但是他们没有任何证据,就如刘彩书自己那样,一切全都是猜测。 “前几天我那里有个小女娃看到了你们要找的人,所以从那天开始,我便留意这边的事。西华胡同里的垃圾原本都是由各府的人,要么焚烧,要么倒到扫街奴的垃圾车上运走。自从上次刘府有个老仆烧垃圾中毒之后,西华胡同里便没有人家再烧了,扫街奴每天会来两次,都是带着垃圾车来的。 前天,对,就是前天,我爹在垃圾车上看到了整盆扔掉的花土,不止一个,有五个,全都是整个的泥坨子,一看就是从花盆里倒出来的。只是上面没有花,花被砍断了。 可是看那土坨子的个头,一定是大花盆,我爹多了个心眼,从垃圾车上拿走了那五个泥坨子。 现在那些泥坨子就在我们那里,因为刘彩书对我说过的话,我怀疑那是夹竹桃的土,土里还有花根,我听说夹竹桃的花根也同样有毒,便没敢动,您让人拿过来看看。” 沈逍没有想到李补儿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他对平安说道:“让韩捕头带人去把那五坨土拿过来,让他们拿的时候小心一些,免得中毒。” 平安有些吃惊,什么时候开始,国公爷会关心华大小姐以外的人了? 五坨土取回来的时候,骆仵作也有了结论。 死者是朱万华无疑,死者的死状与药典上的记载相似,死者应是死于夹竹桃中毒。 紧接着,顺天府的人找到了摔碎的花盆碎片,根据那名负责打扫的三等丫鬟回忆,郑婉的闺房窗外的确放着几盆花,她叫不上那些花的名字,但是根据她的描述,那几盆花就是夹竹桃。 至于郑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夹竹桃的,三等丫鬟就不知道了,据她所说,就是有那么一天,她看到郑婉的窗外多了几盆花。 至于那些花是怎么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搬走的,三等丫鬟全都不知道。 沈逍决定再会会咏恩郡主。 咏恩郡主已经在会客厅里坐了整整一个时辰。 她不知道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郡主府里已经天翻地覆了。 咏恩郡主还在奇怪,沈逍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忽然,会客厅的大门从外面被人推开,沈逍大步走了进来。 “沈逍,你究竟想做什么,为何把我关在这里,这是我的家,是我的府第,没有圣旨,你凭什么在我这里为所欲为?” 咏恩郡主咬牙切齿,这是对她的羞辱,无论是沈逍还是顺天府,全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华静瑶是郡主,她也是郡主,华静瑶姓华,和真正的皇族赵氏没有一点关系,而她却是大周朝最正统的皇族,华静瑶的亲娘昭阳长公主也不如她的血统高贵。 “你认识朱万华吗?”沈逍对她的质问充耳不闻,直截了当问起了朱万华。 “朱万华?谁是朱万华?”咏恩郡主一怔,反复念着这个名字,越念越陌生,她不但不认识,她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正文卷 第五八八章 审问 沈逍把一卷画像递到咏恩郡主面前,咏恩郡主迟疑一刻,伸手接了过来。 这张画像是叶行的原作,不是其他画师临摩的,原作的还原度更高。 画像在咏恩郡主手中展开,刚刚展到一半的时候,咏恩郡主的手猛的一阵,虽然神情依然平静,但是眼睛里的震惊却把她心里的惊惧暴露无遗。 画像上的人,她见过,也认识! “他怎么了?你们把他如何了,啊?” 沈逍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你认识?” “我......”咏恩郡主把到了嘴边的话艰难地吞咽下去,她摇摇头,“面熟而已,想不起来了。” “他死了,就埋在你的后窗外面,那丛牡丹花下。”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朱万华是否也是这样认为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你说什么?你胡说,你胡说。” 咏恩郡主站起身来,面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那份勉强维持的尊荣荡然无存。 “这人就是朱万华,他是豹子房的角抵手,与多个好男风的男子纠缠不轻,同时也是帽子胡同杀人案的真凶,顺天府早已颁布海捕公文,几天前有人看到他出现在你府上后门,今天我们又在你的三进院里挖出他的尸体,现在你的女儿已经被押送顺天府,郡主,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 沈逍声音冰冷,宛若寒峰冷岩中迸出的冰泉,冷透心扉。 咏恩郡主打个激凌,口中喃喃:“不会,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不,那不是他,一定不是。” “说吧,你认识的那个人,姓甚名谁,和你是什么关系?”沈逍质问。 咏恩郡主恍然,如梦初醒,她抬起头来,直视沈逍:“他的右臂上有块胎记,铜钱大小......” “去过豹子房的人都知道,朱万华后背、两臂皆有刺青,右臂上更有一幅喜鹊登枝图,纵使有胎记,也早被遮住了。”沈逍说道。 咏恩郡主颓然地坐回到椅子上,她忽然笑了:“何必呢,何必,这又是何必呢。” “从去年到现在,你给顾老夫人送过六次衣物,顾老夫人次日便又将这些衣物退回,郡主,那些衣物可还在?” 或许是沈逍的话锋转得太快,方才还在说朱万华的事,突然又说到给顾老夫人送衣物上面,咏恩郡主措不及防:“衣物,什么衣物?” “给隆安王府顾老夫人送的衣物,你送过六次。” 隆安郡王死后,顾老夫人被禁足在隆安王府中,王府前后两道门都砌住,只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送米面吃食之用,外面更有御林军轮班把守。 咏恩郡主怔了怔:“六次?我只送过一次而已,她不肯收,第二天就给我退回来了,她被关在里面还要驳我面子,我为何还要再去巴结她?她算什么东西,一个宫女出身的贱婢!” 当年顾氏初进王府时,坊间传言顾氏是被先帝宠幸过的,此事已过经年,无从可考,即使顾氏真是先帝幸过后又赐给赵白安的,那又如何?顾氏不是正妃,一个侧妃而已,就是妾室,说得不好听那就是个玩艺儿,皇帝把自己玩过的玩艺儿赏给臣子,与赏个砚台赏把扇子一般无二,世人不会腹诽皇帝,只会嘲笑赵白安把个玩艺儿当成宝贝,不但没有迎娶正妃,还任由一个妾室生下长子。 说起来,丢人的还是隆安王府。 顾氏进了隆安王府多少年,咏恩郡主便骂了她多少年,早年她还没有嫁去蜀地时,隔三差五便对顾氏破口大骂,罚跪更是常有的事。 她是正儿八经的嫡出郡主,顾氏只是她哥哥的妾室。 现在沈逍居然说她去巴结那个妾室,而且还巴结了六次,咏恩郡主怎么肯认? 那年的春日宴上,郑婉得罪了三公主,连带着母女俩在太后面前彻底失宠。 那个时候,咏恩郡主的确想过去找顾氏,可是当她想到顾氏的贱样时,还是没有去。 直到去年,成为太子妃的郑妤同样冷落她们母女,除了女儿,咏恩郡主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直到这时,她又一次想起了顾氏。 无论如何,顾氏也是赵家妇,和她打碎骨头连着筋。 于是咏恩郡主便让人做了几件秋衣,给顾氏送了进去。 可是没想到顾氏却不领情,次日就给退回来了。 咏恩郡主很生气,摔碎了几个杯子,大骂顾氏给脸不要脸。 “我只送过一次,只有一次,她给退回来之后,我便再也没有送过,你可以去查,也可以去问顾氏本人。” 咏恩郡主深吸一口气,贱人,真是贱人,被圈禁了还不消停,想要拖她下水,做梦! “你往隆安王府送衣物的事,还有谁知道?” 咏恩郡主一怔,沈逍是什么意思? 难道有人知道她给顾氏送过东西,因此想要嫁祸于她? 咏恩郡主脑海里有道影子一闪而过,不会的,不可能! “我贴身的丫鬟婆子全都知道,衣服是柴嬷嬷送过去的,不过不可能是她。” “你女儿郑婉呢,她知道吗?”沈逍问道。 咏恩郡主目光闪烁,郑婉当然也知道,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她不会瞒着郑婉,事实上,即使她想瞒也瞒不住。 这里不是蜀地郑家,更不是隆安王府。 除了她们从蜀地带来的几个老人儿以外,其他人都是到了京城采买的。 咏恩郡主自己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不再听令于她。 他们只听郑婉的,这个府里,除了跟随她多年的柴嬷嬷,以及她从蜀地带回的人以外,其他人,全都是郑婉的人。 可是这些事情她不能说,至少不能对沈逍说。 沈逍是昭阳的女婿,她不能让昭阳嘲笑,她的女儿比昭阳的女儿更优秀更孝顺! “我女儿是大家闺秀,心思都在琴棋书画上面,这些事她没有兴趣。” 话一出口,咏恩郡主忽然想起沈逍告诉她,郑婉被顺天府带走了。 怎么会这样? 郑婉是她的女儿,顺天府没有权利把人带走。 好奇怪啊,刚刚沈逍和她说起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多想。 正文卷 第五八九章 我的小龙 可是沈逍显然连自我质疑的机会也不想给她。 “你种了几盆夹竹桃?” 夹竹桃? 咏恩郡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当然知道夹竹桃,夹竹桃杀人的案子,京城里无人不知,何况那案子就发生在与她同住西华胡同的刘家! “我没有种过夹竹桃,我甚至不知道夹竹桃是什么样子的。” “你女儿的后窗下面,一直放着几盆夹竹桃,直到前几天才被丢掉,对了,朱万华死于夹竹桃中毒。” 咏恩郡主浑身瘫软,她很想坐直身体,可是却不能了,就连这最后的尊严,她也无法维持。 “不会......她不认识小龙,又怎么会杀他?她养尊处优,连鸡也不敢杀......” “小龙,原来朱万华叫小龙,那他姓什么?”沈逍玩味着这个名字,小龙,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不像是大户人家会取的。 “你查到多少,你又知道多少,你告诉我,小龙究竟是谁杀的?啊?定陶呢,定陶在哪里?她不是很会破案吗?为什么她不来,而让你过来,你说,你快说,小龙......谁杀了小龙,你说......求求你,你快告诉我,我求求你......” 咏恩郡主的声音渐渐变成了哀求,她无助地看着沈逍,如同离岸的鱼在做垂死挣扎/ 沈逍心硬如铁,说出的话更是冷硬如刀:“现在看来,杀死小龙的凶手,最有嫌疑的人,就是你的女儿郑婉。” 他故意不说朱万华,而是小龙。 小龙才是咏恩郡主心中记挂的人,而朱万华对她而言是陌生的,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个毫无温度的名字。 果然,咏恩郡主彻底崩溃,这一刻,她忘记了贵女的规矩和端庄,她嚎啕大哭。 “小龙,苦命的孩子啊!” 沈逍沉默地看着她,待到咏恩郡主的哭声渐小,理智渐渐恢复时,平安跑了进来:“国公爷,郑婉招了,是她收买朱万华,命朱万华去豹子房以色侍人,接近官秀才,朱万华杀死官秀才之后,成为逃犯,他无处可逃,便来这里投奔郑婉,可是郑婉杀人灭口,用夹竹桃毒杀朱万华,并将他埋在三进院的牡丹花下。” 平安一口气说完,偷偷瞟向咏恩郡主。 不知何时,咏恩郡主已经不再哭泣,她怔怔地看着平安,平安的嘴巴一张一合,而她却已经听不到声音,大脑嗡嗡作响,郑婉杀死了朱万华,朱万华就是小龙! 终于,咏恩郡主再也支撑不住,晕死过去。 沈逍转身走了出去,柴嬷嬷被单独关在一间屋子里,看到有人进来,她慌忙看向门口。 来的人是永国公。 沈逍打量着柴嬷嬷,忽然开口:“你原是隆安王府的大丫鬟,后来跟随咏恩郡主去了蜀地,你的丈夫是郑家的一名管事,你有一子一女,女儿长得漂亮,擅长女红,许配的都是蜀地的小康之家,生活无忧,你的儿子很孝顺,也很聪明,十二岁就进了郑家的铺子去学生意,前途一片大好。咏恩郡主因为大归的事,与郑家几乎义绝,你夫家几代都在郑家做事,很受重用,你丈夫想让你留下,可你不肯,你想让你丈夫和儿子同行,可是咏恩郡主嫌弃他们是郑家人,不肯带上。自从你来到京城,已有整整三年没有见到他们了,对了,听说你添了孙子,你应该很想抱抱他吧。” 柴嬷嬷早已泪如雨下,她的身契在咏恩郡主手里,只要她活着,她就是咏恩郡主的人。 可是她的家却在蜀地,她有夫有子有女儿,现在还有了孙子和外孙子。 她这个年纪,本该有子女承欢膝下,可她却连他们的面都见不到,孤独一人远在千里之外。 “我能让你回到蜀地,与家人团聚,现在机会就在眼前,稍纵即逝。”沈逍说道。 柴嬷嬷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您想让奴婢做什么?” “院子里挖出尸体的事,想来你已经知晓了,可你知道那具尸体是什么人吗?” 没等柴嬷嬷回答,沈逍便继续说道:“他叫朱万华,他另外还有一个名字,叫小龙。他的右臂上原本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为了遮盖胎记,他纹了一幅喜鹊登枝图。” 听到小龙这个名字,柴嬷嬷的神情瞬间变了,她不可置信地问道:“小龙,您说的是小龙?真是小龙?” 沈逍点点头:“咏恩郡主已经确认,他就是小龙。” 柴嬷嬷大张着嘴,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柴嬷嬷才长叹一声:“唉,这是命,这是命啊!” “小龙究竟是何等身份,关于他的事,你知道多少?”沈逍声音平静,似是在闲话家常,只是他的声音太过冰冷,即使是闲话家常,也没有烟火气,更像是阎罗王问小鬼,你们吃了吗? 柴嬷嬷通体生寒,她想起方才沈逍说过的话,顾不上害怕,问道:“您说能给奴婢机会,回蜀地去的,您想问奴婢的,就是小龙的事吗?” “嗯。”沈逍点点头。 柴嬷嬷深吸一口气,道:“可奴婢的卖身契还在郡主手中,即使奴婢回了蜀地,也依然是郡主的人。” “我能让你回蜀地,就能把卖身契还给你。” 这对于沈逍而言只是举手之劳,比起柴嬷嬷即将说出的话,这一切全都不算什么。 “好,奴婢全都说出来,希望国公爷不要食言。” 沈逍没有说话,懒得说,他一定是太过平易近人,才会让一个婆子和他讨价还价。 “小龙是老王爷的遗腹子,是隆安郡王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柴嬷嬷语出惊人,这确实出乎沈逍的想像。 先前沈逍还以为小龙是咏恩郡主生的,却原来不是,咏恩郡主是小龙的亲姑姑。 “顾侧妃比老王爷年长了近十岁,老王爷是奉旨成亲,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外面传说的那般恩爱,相反,老王爷很怕顾侧妃,除了洞房那一晚,他甚至没有进过顾侧妃的院子。可是顾侧妃还是有了身孕,郡主第一个不相信,她让人去查过,却没有查出任何端倪,顾侧妃的那个孩子就是大婚当夜怀上的。郡主讨厌顾侧妃,连同顾侧妃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讨厌,于是,她便让缨红爬了老王爷的床......” 正文卷 第五九零章 那个爬床的女子 沈逍先是震惊,接着便感觉不可思议。 “顾侧妃嫁进隆安王府时,咏恩郡主只有五六岁。” 咏恩郡主只比昭阳长公主年长两三岁,算算年纪,老王爷赵白安成亲的时候,咏恩郡主只有五六岁。 五六岁的孩子,不但打听哥哥的房中事,更让人去爬哥哥的床。 柴嬷嬷苦笑:“没错,郡主那时的确只有五六岁,但是她讨厌顾侧妃是真的,让缨红去爬床也是真的,但这却是缨红主动要求的。缨红原是老太妃身边的人,她已经到了要放出去的年龄,但老太妃自尽之前,不放心年幼的女儿,便给缨红开了脸,让她给老王爷做了通房。” 柴嬷嬷口中的老王爷,便是隆安郡王赵孟瑜的父亲赵白安,他是咏恩郡主的二哥,他们的大哥赵白平是最后一位安亲王,后来被先帝处死。 柴嬷嬷口中的老太妃,则是赵白安兄妹的母亲,赵白平的死讯传来,老太妃便自尽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先帝会将顾侧妃指给老王爷,顾侧妃是先帝身边的大宫女,谁都知道她是先帝派来监视老王爷的人,老王爷很怕她,索性让缨红跟了郡主。奴婢那时只有十岁,也还是个半大孩子,缨红没把奴婢放在心上,有事也不会瞒着我,她去求郡主的那天,我就在外间煮茶,她对郡主说,顾侧妃腹中的孩子很可能不是老王爷的,她还说顾侧妃不会让老王爷娶正妃,更不会让老王爷有其他孩子,这是先帝的意思,就是要断了隆安王妃的血脉。 郡主还是个孩子,刚刚失去母亲和大哥,她对顾侧妃本就抵触,缨红三言两语就把她说动了。 那天下午,奴婢服侍郡主用凉水洗澡,傍晚时分,郡主就发起烧来,老王爷得知后,便过来守着郡主,顾侧妃也来过,她也要留下照顾郡主,郡主烧得迷迷糊糊时,还让顾侧妃滚开,老王爷无奈,只好劝了顾侧妃离开,那一夜,老王爷便住在了郡主院子里。 次日天还没亮,我去灶间熬药,看到缨红从郡主睡房对面的屋里出来,昨天晚上,老王爷就是歇在那里。 那个月缨红的小日子就没有来,她告诉郡主她有了身孕,郡主很高兴,而那时顾侧妃已经快生了,府里上上下下全都围着顾侧妃,没人留意郡主这边的事。 大老太爷出事的时候,府里被抄过家,没有多少银子了,后来的花用,几乎都是顾侧妃的嫁妆出息。郡主便去找顾侧妃要银子,说她看上一套红宝石的头面。 她还是个孩子,顾侧妃便让自己身边的嬷嬷跟着她一起去买,免得她被人骗了。郡主很生气,跑到供奉着祖宗灵位的小祠堂里上吊,被救下后还是喊着要寻死,老王爷知道后,生平第一次对顾侧妃发脾气,顾侧妃无奈,便给了郡主五百两银子。 郡主把五百两银子全都给了缨红,让缨红离开郡王府。” 柴嬷嬷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那时郡主六岁,奴婢十岁,就连老王爷也只有十六岁,而缨红已经二十一了,我们这些人加在一起,也没有缨红有心眼。缨红拿了银子,当晚就走了,这事老王爷也知道。过了十来天,老王爷悄悄让人去打听缨红的事,这才知道缨红不是一个人走的,她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一直在等着她出府成亲,可是老太妃却没把缨红放出府,而是让她做了老王爷的通房,让她永远留在王府,留在老王爷和郡主身边。可能缨红不想留下,便想了这么个办法,搭上自己的身子,骗了郡主和老王爷,拿着银子离开了王府。” “后来呢,缨红又出现了?”沈逍问道。 柴嬷嬷点点头:“缨红走后,又过了一年,老王爷便仙逝了,郡主彻底没有亲人了。外面都说郡主是顾侧妃养大的,还说顾侧妃长嫂为母,其实这话也对也不对。郡主那时已有封号,她享有和老王爷一样的俸禄,逢年过节,宫里也有赏赐,隆安王府已经挺过了最艰难的日子,郡主是在自己养自己,但府里没有正妃,顾侧妃已经成了老夫人,她是当家主母,说她对郡主有养育之恩,这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只是郡主并不这样认为,她与隆安郡王这个侄子并不亲厚,只是那时隆安郡王还是孩子,什么也不知道而已。郡主给郡王府下过毒,亲手下的,可是顾侧妃是从宫里出来的,原本就比常人警惕,对郡主的戒心则比其他人更多了几分。 郡主两次下毒都没能毒死郡王爷,顾侧妃与她的姑嫂之情彻底没了。郡主渐渐长大,搭上了昭阳长公主,每天跟着昭阳长公主出出进进,沉寂多年的隆安王府重新走到人前,就连太后也给了她很多赏赐,顾侧妃也不敢动她,反正郡主给郡王爷下毒的事,就不声不响地遮盖过去了。 那时郡主已经十八岁了,早就过了议亲的年纪,她之所以不肯议亲,是因为昭阳长公主还没有成亲,而她若是先成亲了,就变成了妇人,自是不能再跟在昭阳长公主身边,一来二去,便过了年纪。后来昭阳长公主看上了华毓昆,万岁爷和太后也应下了这门亲事,可就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万岁爷忽然就给郡主指了婚,而且是远嫁蜀地。 郡主不想离开京城,暗中让人打听,这才知道原来顾侧妃进过宫。 郡主认定这门亲事是顾侧妃求来的,从此便更加忌恨顾侧妃。 到了蜀地之后,郡主在郑家可谓说一不二,她便让人去寻找缨红母子,说来也怪,老王爷在世时已经认定是被缨红骗了的,可是郡主却一直都坚信,缨红的确是怀着老王爷的血脉离开的。 为了找人,郡主花了不少银子,这些事都是瞒着姑爷的,姑爷对郡主非常敬重,从不会过问郡主的事,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郡主终于找到了缨红。” 正文卷 第五九一章 走失的孩子 “缨红从郡主手里拿了银子,原本想和表哥双宿双飞,可是表哥发现她已非完璧之后,就把她卖给了一个行商。 当初她离开时,的确是存着骗人的心思,其实那时她并不确定自己有了身孕,可是被卖给行商之后,她却发现自己真的怀孕了,刚开始的三四个月,她遮遮掩掩,后来想遮也遮不住时,便告诉行商,她怀的是宗室贵人的血脉。行商怕惹上祸事,不但没给她落胎,还给了她二百两银子,放她离开。 也是因为行商的二百两银子,缨红对这个孩子更加重视,她知道只要她手里有这个孩子,便没人敢动她。 后来她把孩子生下来,是个男孩,她心中便更加笃定。有人看到她年纪轻轻带着个孩子,怂恿她把孩子卖掉,她没有卖,后来她又跟了一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和那个行商不同,没有相信她的话,把她的银子骗花之后,就把那孩子卖进了小倌堂子。 郡主派出去的人,先找到的是缨红,他们是在一个最下等的娼馆里找到缨红的,缨红染了脏病,已经时日无多,她知道孩子在哪里,可是她自己也被卖了,无能为力,临死时说出了那孩子的下落。 那孩子被找到时,已经九岁了,在小倌堂子里待了三年。 郡主把他接到蜀地,悄悄养在外面,对于他的存在,郑家也听到了风声,郡主从来不会在意郑家人怎么想,她在郑家是至高无上的。” 柴嬷嬷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那孩子长得好看,郡主问奴婢,这孩子像不像隆安王府的人,奴婢眼拙,其实也看不出来,可是不想让郡主失望,便说那孩子和老王爷小时候有几分相像,郡主听了很高兴,她对那孩子是付出真感情的,把他当成儿子一般疼爱。 后来进京以后,郡主对隆安郡王虽然也不错,可是奴婢却是知道,郡主对隆安郡王的感情,比起对那个孩子可差远了。” 沈逍问道:“郑婉知道这件事吗?” 柴嬷嬷点点头:“大姑娘比那个孩子小了八、九岁,那孩子还在蜀地时,大姑娘肯定是不知道的。可是后来奴婢听到郑家的下人私底下说,说郡主在外头养了个私生子。奴婢把这事告诉了郡主,郡主在郑家大闹一场,虽然没有查出这话是从哪里传出去的,但是郑家却打杀了两个人,又卖了十几个,郡主这才消了气,这事也就掀过去了。 后来又过了几年,那孩子十六岁的时候,忽然就不见了,他给郡主留了一封信,说他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 郡主很伤心,还大病了一场,那时大姑娘已经七岁了,懂事了,听郡主哭诉那个孩子,便来问奴婢小龙是谁,奴婢只好说那是她的表哥,可是又过了些日子,大姑娘却说奴婢骗她,还说小龙根本不是她表哥。奴婢再追问,大姑娘却跑开了,奴婢是看着大姑娘长大的,大姑娘原本对奴婢很亲近,可是从那以后,奴婢能感觉出来,大姑娘开始处处防着奴婢。 奴婢后来思前想后,便想起了当年郑家关于私生子的传言,那传言应该还在,只是没有让郡主身边的人听到而已,大姑娘一定是听人这样说了,所以才认为奴婢骗了她。 一转眼这么多年了,小龙少爷再也没有出现过,郡主让人找过,却没有蛛丝马迹,郡主回到京城以后,还时时念叨他,如今隆安郡王不在了,若是小龙少爷能回来继承王位就好了。” 随着隆安郡王身死,安王赵襄一脉便从此断了,加之隆安郡王死的并不光彩,因此宗老们也不敢提及过继的事,隆安郡王没有后代,那道大门被砌上的那天开始,这世上便没有了隆安王府。 “顾氏知道小龙的存在吗?”沈逍问道。 顾氏就是顾侧妃,后来的顾老夫人,隆安郡王生母。 柴嬷嬷摇头:“不知道的,郡主肯定是要瞒着她的。” “隆安郡王呢?他知道吗?”沈逍又问。 柴嬷嬷一怔,呆了呆,缓缓说道:“郡王爷按理说是不会知道的,可是这也说不准,他那样的人,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呢,即使他知道了,也不会表露出来,郡王爷......随了顾侧妃,喜怒不形于色,以前的老王爷,连同郡主,都不如他。” “咏恩郡主给顾氏送东西的事,你可知晓,她送过几次?”沈逍沉声说道。 “一次,是奴婢送过去的。”柴嬷嬷想都没想便冲口而出。 “送的是什么?”沈逍看着柴嬷嬷的眼睛,不似说谎,这也和之前咏恩郡主的口供是吻合的。 “送的衣裳,唉,郡主也是被范夫人给气着了,一时冲动,便想到了顾侧妃,她让人连夜做了几位秋衣,命奴婢进过去,奴婢塞了银子,才把那些衣裳送进去,可是没想到,第二天那些东西便原封不动被退了回来,是个下值的御林军给扔到府门口的,口气很是不善,郡主气得不成。” 柴嬷嬷口中的范夫人,便是太子妃郑妤的母亲范氏,以前咏恩郡主还在蜀地时,从没给过范氏好脸色,如今范氏既有仕途大好的娘家哥哥,又有做了太子妃的女儿,背后倚靠的是大长公主,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咏恩郡主轻视的妯娌了。 “咏恩郡主给顾氏送衣物的事,除了你以外,还有人知道吗?”沈逍问道。 “有,当然有,那天那个下值的御林军是把包袱扔在大门口的,他说的那些话,门子听得一清二楚,还学给奴婢听呢,后来奴婢虽然让他不要再把这件事说与别人知晓,可是这事谁敢保证呢。” 柴嬷嬷叹了口气,这府里早就不是咏恩郡主说了算,事事都要按照大姑娘的吩咐。 “来人,把门子带过来。”沈逍说道。 片刻之后,门子便哈着腰被带了上来。 “您问那天的事啊,小的起初只告诉了柴嬷嬷,后来大姑娘打发秋蝉来问,小的不敢瞒着,便又对秋蝉讲了一遍,小的也没办法,大姑娘是主子,主子问话,小的不敢不说。” 正文卷 第五九二章 我招 这时,平安进来,禀道:“国公爷,咏恩郡主苏醒了。” 咏恩郡主并无大碍,她只是惊怒之下气血攻心才晕死过去的。 这会儿醒过来,便呆坐着怔怔出神。 平安先前所说郑婉已经招供的事是假的,用来骗她的,但是事实上,郑婉就是杀害朱万华的唯一嫌疑人。 沈逍并没有继续审问咏恩郡主,对于一个从小到大就蠢不自知的人,不要指望她能知道多少。 一个人的眼界有多宽,决定着他的格局有多大。 咏恩郡主的悲剧,不是在于她出生在风雨飘摇的隆安王府,而是她与郑家的离心。 隆安王府的存在,本就是矛盾的所在,而咏恩郡主是隆安王府里唯一能够远离这些矛盾的人。 如果说隆安王府是一个死局,那么远离朝堂的郑家,则是咏恩郡主这一生唯一能够抓住的生机。 可是她没有珍惜,她从未融入郑家,她与郑家渐行渐远。 不是郑家没有试图接纳她,还是她的愚蠢自私让她不肯接受郑家。 她重回京城,在别人眼中是飞蛾扑火的举动,她却认为是前程似锦。 “国公爷,韩捕头审出来了。” 沈逍点点头,这才是他等待的消息。 韩捕头审的人是秋蝉。 郑婉虽然是和丫鬟婆子们一起押走的,但是她的贴身大丫鬟们,却并没有和她在一起。 秋蝉是被装在麻袋里扔上骡车送到顺天府的。 从麻袋里钻出来时,秋蝉的裙子上一片尿渍。 韩捕头的那些手段没有派上用场,秋蝉就把郑婉卖了个底掉。 去年的一天,郑婉得知府门口有人闹事,便打发秋蝉去看看,秋蝉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走了,秋蝉便去问门子,门子不敢隐瞒,把那个御林军说的话,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秋蝉回来便告诉了郑婉。 一事不劳二主,几天之后,郑婉让秋婵把一包衣裳送进了隆安王府。 不过次日一早,郑婉便又让秋蝉去隆安王府外面等着,果然,门上的小窗户被打开,扔出来一包衣裳。 门口的御林军昨天就得了秋蝉给的银子,因此见有东西扔出来,便让秋蝉拿走。 之后的四次,也是相同的操作,郑婉让秋蝉去送衣裳,次日又从小窗户里把退回来的衣裳拿走。 至于那些衣裳有什么名堂,秋蝉并不知晓。 “大姑娘与顾老夫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以前王府没有出事的时候,大姑娘便常给顾老夫人送东西,清远伯府华大姑娘之所以能与顾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认识,也是大姑娘牵头的。” 沈逍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当年华静玟案发之后,曾经说过她杀华四老爷是顾老夫人指使,华静瑶亲自跟踪过她们,听到华静玟与顾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见面,可是顾老夫人拒不承认,顺天府和飞鱼卫的人搜过顾老夫人在城外的庄子,没有找到那位嬷嬷,也没有找到华静瑶说过的一名丫鬟。 后来隆安郡王赵孟瑜伏法,顾老夫人也被圈禁,但是那两个人却一直没有找到,郑婉得以全身而退。 现在秋蝉终于指认郑婉与华静玟杀叔案有关了,沈逍恨不能把这个消息立刻告诉华静瑶。 他让人去报信,华静瑶却没来西华胡同找他,而是直接去了顺天府。 “依着郑婉的性子,她既然让秋蝉去给顾氏送过衣物,那么就不会再让其他丫鬟插手此事。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审,秋蝉知道的远比我们想到的更多。” 定陶郡主一声令下,韩捕头只好继续审下去。 韩捕头原本已经让人把秋蝉带下去了,秋蝉惊慌之余也松了口气。 她被押进女监,隔着几排栅栏,秋蝉看到了郑婉。 郑婉面色阴沉,双眼一瞬不瞬注视着秋蝉。 秋蝉打个激凌,一股寒意从背脊传到全身,她如置身冰窟,连忙低下头去。 大姑娘一定已经猜出她招供了,大姑娘那么厉害的人,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没有,大姑娘什么都知道。 大姑娘会杀了她,会...... 郑婉双腿发软,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牢房的地上铺着枯草,里面住着老鼠,秋蝉整个人趴倒在草上,有老鼠探出头来,瞪着一双小眼睛看着她。 女监的老鼠一点也不怕人,它们如同精灵一般,在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秋蝉连最后的气力也没有了,她把头埋进肮脏的草堆里,无声哭泣。 “秋蝉,出来!” 女狱卒尖利的声音响起,这本应令人恐惧的声音,如今听在秋蝉耳中,却如福音一般。 酸软的双腿重又有了力气,秋蝉从草堆里爬出来,抹了把眼泪,逃也似的奔向那名女狱卒。 她没有回头,没有去看郑婉,她不想再留在这里了,她要走出去,她要走到大姑娘触不可及的地方去。 还是那间屋子,但是坐在那里的人却不是韩捕头,而是......定陶郡主! 华静瑶端坐上首,她看着秋蝉,目光有些飘忽。 前世,秋蝉是郑贵妃身边的女官,是那些低品宫人们上赶着巴结的对象。 华静瑶收回思绪,问道:“你想好了?” 秋蝉一怔,随即便明白华静瑶是什么意思了。 华大小姐是算准了她要说什么了,唉,她怎么忘了,华大小姐破过很多案子。 这些年来,秋蝉听多了咏恩郡主和郑婉私底下对华静瑶的不屑,那些话听得多了,秋蝉便本能地认为,华大小姐是个不学无术的绣花枕头,她是比不上郑婉的,华静瑶给郑婉提鞋都不配。 可是直到此时此刻,秋蝉方才意识到,她错了,她错得离谱。 华大小姐能够坐在这里,代替韩捕头,甚至代替黎府尹审她,这怎么可能会是不学无术的人能做出的事呢? “若是还没想好,那就回去继续想。” 华静瑶起身愈走,两名女狱卒走过来,便要去拖秋蝉,秋蝉大惊,她不要再回牢房,她不要再去面对郑婉! “我想好了,我全都想好了,我说,我知道很多事,求求您让我说,求求您了!” 正文卷 袁公千古 真国士,世无双,禾下乘凉已非梦,稻花香里说丰年。 “天下田因你丰足,上亿人永无饥馑,此后每一缕升起的炊烟里,都有我们最深沉的追忆。” 袁公千古! 正文卷 第五九三章 绣品 “郡主不喜顾老夫人,可是大姑娘却对顾老夫人很是佩服,顾老夫人也很看重大姑娘。顾老夫人还住在城外庄子里时,便时常叫大姑娘过去说话,奴婢起初以为大姑娘心悦郡王爷,所以才会接近顾老夫人,可是后来,奴婢发现自己猜错了,大姑娘想要进宫,她一门心思想进宫。 郡主开始时不想让大姑娘进宫的,后来大姑娘说服了郡主,郡主便时常带着大姑娘去见太后,还想方设法与昭阳长公主重修旧好,可惜......” 秋蝉偷眼看向华静瑶,咏恩郡主刚回京城,便向昭阳长公主抛出了橄榄枝,可惜昭阳长公主发现华静瑶不喜欢郑婉之后,她非但没有接受咏恩郡主的示好,还让自家闺女不要手下留情。 咏恩郡主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昭阳长公主为何翻脸不认人了。明明当年她们是闺蜜啊。 咏恩郡主当然不会知道,昭阳长公主那种身份的人,一两句话就能让她身价翻番,之所以连这一两句话都懒得说,全都是因为自家闺女的喜恶。 华静瑶不喜欢郑婉,昭阳长公主可以关上门来和自家闺女吵架,但是事关外人,她永远都会为女儿撑腰。 不论华静瑶为什么不喜欢郑婉,昭阳长公主不需要理由,女儿不喜欢的人,就是她不喜欢的,她的女儿永远不会错,错的永远是别人。 秋蝉想起咏恩郡主和郑婉私底下骂昭阳长公主母女的那些话,叹了口气,人啊,还是不要自以为是,太过了就是自欺欺人了。 “后来有一次,大姑娘又去了城外的庄子,回来以后就常去那些卖古玩字画的地方,刚开始奴婢没有在意,大姑娘原本就最爱这些风雅之物,后来奴婢却发现,大姑娘去这些地方找的,不是字画,也不是瓷器,而是绣品。奴婢觉得很奇怪,那些早年传下来的绣品大多都已褪色,一点也不好看,可是大姑娘却忽然对这些有了兴趣。可是奴婢却也没有见到大姑娘拿银子去买,她只是去看,但凡是有古董铺子收了绣品,她都会去看,但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华静瑶眉头轻蹙,她忽然想起了西华胡同。 她原本以为咏恩郡主搬去西华胡同,是因为西华胡同与东华胡同仅隔着一条马路,而东华胡同二皇子府的那片宅子,就是以前的安王府。 华静瑶以为是因为咏恩郡主不肯忘记安王府,所以才会搬到这里来。现在看来,最终选择这座宅子的人,或许并非是咏恩郡主,而是郑婉。 刘家也住在西华胡同,而且已经住了很多年。 刘老恭人手里便有一幅绣品,那幅牵扯了人命的百寿图。 “郑婉要找的绣品是前朝针王路月娘的百寿图?”华静瑶问道。 秋蝉一怔,茫然问道:“郡主如何知晓的?” 华静瑶没有回答,反问道:“后来呢,郑婉可有找到过百寿图?” 秋蝉点点头:“皇天不负有心人,大姑娘找到了两幅。那两幅一模一样,大姑娘看了很久,也没有看出这百寿图有何特别,还让奴婢帮着看过。” “这两幅百寿图是在哪里寻到的?现在又在哪里?”华静瑶沉声问道。 “奴婢记得的,这两幅全都是古董贩子给找的,一幅是从青县找到的,还有一幅是保定府那边的一个贩子找来的,据说都是从乡下收到的,那东西不值钱,可是他们还是找大姑娘要了辛苦费,辛苦费比百寿图还要贵。” “郡主不喜顾老夫人,可是大姑娘却对顾老夫人很是佩服,顾老夫人也很看重大姑娘。顾老夫人还住在城外庄子里时,便时常叫大姑娘过去说话,奴婢起初以为大姑娘心悦郡王爷,所以才会接近顾老夫人,可是后来,奴婢发现自己猜错了,大姑娘想要进宫,她一门心思想进宫。 郡主开始时不想让大姑娘进宫的,后来大姑娘说服了郡主,郡主便时常带着大姑娘去见太后,还想方设法与昭阳长公主重修旧好,可惜......” 秋蝉偷眼看向华静瑶,咏恩郡主刚回京城,便向昭阳长公主抛出了橄榄枝,可惜昭阳长公主发现华静瑶不喜欢郑婉之后,她非但没有接受咏恩郡主的示好,还让自家闺女不要手下留情。 咏恩郡主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昭阳长公主为何翻脸不认人了。明明当年她们是闺蜜啊。 咏恩郡主当然不会知道,昭阳长公主那种身份的人,一两句话就能让她身价翻番,之所以连这一两句话都懒得说,全都是因为自家闺女的喜恶。 华静瑶不喜欢郑婉,昭阳长公主可以关上门来和自家闺女吵架,但是事关外人,她永远都会为女儿撑腰。 不论华静瑶为什么不喜欢郑婉,昭阳长公主不需要理由,女儿不喜欢的人,就是她不喜欢的,她的女儿永远不会错,错的永远是别人。 秋蝉想起咏恩郡主和郑婉私底下骂昭阳长公主母女的那些话,叹了口气,人啊,还是不要自以为是,太过了就是自欺欺人了。 “后来有一次,大姑娘又去了城外的庄子,回来以后就常去那些卖古玩字画的地方,刚开始奴婢没有在意,大姑娘原本就最爱这些风雅之物,后来奴婢却发现,大姑娘去这些地方找的,不是字画,也不是瓷器,而是绣品。奴婢觉得很奇怪,那些早年传下来的绣品大多都已褪色,一点也不好看,可是大姑娘却忽然对这些有了兴趣。可是奴婢却也没有见到大姑娘拿银子去买,她只是去看,但凡是有古董铺子收了绣品,她都会去看,但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华静瑶眉头轻蹙,她忽然想起了西华胡同。 她原本以为咏恩郡主搬去西华胡同,是因为西华胡同与东华胡同仅隔着一条马路,而东华胡同二皇子府的那片宅子,就是以前的安王府。 华静瑶以为是因为咏恩郡主不肯忘记安王府,所以才会搬到这里来。现在看来,最终选择这座宅子的人,或许并非是咏恩郡主,而是郑婉。 正文卷 请假 没什么原因,就是心烦意乱静不下心来,容我静一静,明天更新。 正文卷 第五九四章 恨意何来 华静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郑婉把女人用的汗巾子送给朱万华,朱万华当着她的面撩了衣裳系上了? 系上了! 她想起江南春的那个案子里,几个嫖客系着女伎的汗巾子。 唉,不能多想,很容易想歪了。 “继续说吧。”华静瑶强忍着恶心,淡定自若。 郑婉之所以会知道官秀才,不是她自己查到的,而是有人告诉她。 那个人就是顾氏! 秋蝉想了想,继续说道:“刚开始时,朱万华对大姑娘唯命是从,大姑娘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后来他红了,渐渐就有了二心,大姑娘吩咐他的事,他总是一耳进一耳出,大姑娘很生气,后来索性也不管他了,就是催他快点从官秀才手里找那什么百寿图。” 果然是百寿图,原来从始至终,不是官秀才上赶着追捧朱万华,而是朱万华下套,钓了官秀才上钩! “朱万华是怎么死的?”华静瑶问道。 秋蝉的脸色陡然苍白,她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 “那天......就是帽子胡同的案子发了之后,当时还是奴婢去外面打听的,回来告诉大姑娘,官秀才被人杀死了。可是那天朱万华忽然来了,他说他不小心杀了官秀才,他还说顺天府正在抓他,他无路可去,让大姑娘帮他,大姑娘很生气,埋怨他不应杀死官秀才,而且他杀了人也没有找到百寿图,本来就是他的错,可是朱万华非但不认错,反而威胁大姑娘,他说的那些下流话,奴婢听了都嫌脏耳朵,大姑娘一气之下,就给他......” “下毒?”华静瑶沉声问道。 “嗯。”秋蝉的声音细若蚊蚋。 “你动的手?”华静瑶咄咄逼人。 “奴婢不想的,是大姑娘让奴婢做的,奴婢真的不想啊!”秋蝉跪地大哭。 “哭有用吗?对你而言,现在最有用的就是坦白从宽,详细说说你是如何下毒的。”华静瑶淡淡地说道。 秋蝉止住哭声,抽抽噎噎地说道;“大姑娘让奴婢去摘了夹竹桃的叶子,煮了水,掺进茶水里......可是奴婢从来没有做过,不知道该放多少水,朱万华没死,他很难受,怀疑自己中毒了,他想掐死奴婢,奴婢的脖子,您看看奴婢的脖子......” 秋蝉努力扬起下巴,把衣领往下拉,她的脖子上还有两个尚未褪去的指印。 “奴婢吓坏了,使劲乱蹬,也不知是怎么的,朱万华忽然啊的一声,手上就松了,奴婢趁机挣脱出来,拔腿想往外跑,可是刚刚跑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回头一看,朱万华倒在地上,奴婢很害怕,过了好一会儿,见他一动不动,这才走过去试探他的鼻息,他真的死了。” “你一个人去埋的?还有帮手吗?为什么要埋在三进院里?”华静瑶问道 “大姑娘让奴婢把表哥叫过来,趁着天黑把朱万华抬到三进院的,至于为什么要埋在三进院里,奴婢也不知道,当时奴婢也觉得奇怪,明明把人抬过去那么费劲,为什么不先埋在我们的跨院里,可是大姑娘说让埋到三进院里,还指明要埋在郡主睡房后窗外的牡丹花丛里。” 秋蝉不明白,华静瑶却是明白了。 正如柴嬷嬷说的,当年在郑家的那些传言,定然是传到了郑婉耳中。 可是郑家的传言是禁不起推敲的,以咏恩郡主的年龄,她不可能有朱万华这么大的私生子。 郑婉那么聪明,怎么会相信这些传言呢? 小时候或许会信,但是现在的郑婉绝不会相信。 难道她知道了朱万华的真实身份? 不,即使她知道朱万华的身份,也没有必要把他的尸体埋在咏恩郡主窗外吧。 她把朱万华的尸体埋在那里,不是巧合,更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恶意! 甚至于郑婉让朱万华去勾引官秀才,也是怀着恶意的。这上恶意不是针对官秀才,而是朱万华。 想要从官秀才手中拿到百寿图,其他还有很多办法。 其他的办法甚至更有效也更快捷。 可是郑婉却偏偏用了这种最慢的法子,让朱万华去豹子房做角抵手,用男色吸引官秀才上钩,再给官秀才甜头,让官秀才对朱万华的感情一万而不可收,最后再从官秀才手里或要或偷或骗,把百寿图拿出来。 这无疑是个好办法,但是却太慢了,任何骗局越慢越容易暴露,也越是危险,若是在这期间,官秀才又迷上其他角抵手,或者官秀才碍于夫子的身份,不再与朱万华来往,那么朱万华之前做的一切,便前功尽弃了。 郑婉是个聪明人,她怎么能犯这种错误? 所以,还是刚刚的结论,郑婉之所以这样做,因为她对朱万华满怀恶意,甚至于对与朱万华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咏恩郡主也怀有恶意。 即便咏恩郡主是她的亲生母亲! 华静瑶一点点梳理思绪,这个世上谁最不想让朱万华活着? 或者说朱万华的存在,有谁不想看到? 顾氏! 隆安郡王的生母,隆安王府曾经的当家主母,现在被圈禁起来的顾氏! 郑婉效仿咏恩郡主,与顾氏取得了联系,那些送进去又退回来的衣裳里,夹藏着顾氏与郑婉来往的书信。 顾氏被圈禁不能出来,但是她可以利用郑婉替她办事。 她要办的事情里,其中一件便是朱万华! 若朱万华真的是赵白安的儿子,那他便是赵襄的直系后代,是皇室血统。 一个拥有皇室血统的男人,幼年时被卖进小倌堂子,长大后又做了卖弄色相的角抵手,还有什么比这更讽刺,也更不堪的? 赵白安若是知道当年他好不容易才留下来的血脉,被如此轻贱,他说不定能被气得再死一次。 朱万华足以令整个大周宗室为之蒙羞! 顾氏有资格憎恨朱万华,可是郑婉呢? 她有头脑,她没有必要被一个被软禁着的老太太支使。 所以,她之所以这样对待朱万华,不仅是顾氏的意思,更是因为她也恨朱万华。 不但恨朱万华,她也恨咏恩郡主。 这便是华静瑶想不通的地方。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世上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郑婉对朱万华和咏恩郡主的恨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正文卷 第五九五章 不堪 秋蝉的表哥是府里的小厮,他是活契,秋蝉是死契,两人青梅竹马,互相爱慕。 郑婉许给他们的好处,便是会把秋蝉的卖身契还给她,再给她一份嫁妆,让她和表哥成亲。 对于这两人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实际,也更令他们心动了。 在今天之前,秋蝉死心塌地为郑婉做事。 华静瑶顺口提起当年刘夫人的事,刘彩书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曾经一度,郑婉与刘夫人相互借过藏书。刘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她的父亲便是刘翰林的老师,刘夫人从娘家带来了很多书,偏偏刘彩书资质平平,对于琴棋书画皆是尔尔,有一次郑婉与刘夫人在胡同里遇上,郑婉说她的祖父在世时,对刘夫人的父亲推崇倍至,并且念出了一首诗,这首诗便是刘夫人的父亲年轻时写的。 刘夫人因此对郑婉有了好感,并且主动告诉郑婉,她父亲生前的诗作已经结印成集,郑婉若是感兴趣,她手里刚好有几本。 次日,郑婉便让秋蝉登门向刘夫人借书,做为回报,郑婉让秋蝉转告刘夫人,说她从蜀地带来了很多书,包括市面上买不到的农经花经也有。 刘夫人很喜欢花,为此还在府里建了暖房,得知郑婉居然有花经,便让自己的丫鬟去借,郑婉非常大方地把花经借给了刘夫人。 不久,刘家便出了事,刘夫人和刘翰林给刘老安人下了夹竹桃毒。 当年这个案子轰动一时,朝廷修改仵作刑律时,还将夹竹桃毒列于其中。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京城的大小花市再也没有夹竹桃出现,原本种有夹竹桃的人家,担心稍有不慎,家里的夹竹桃会毒死人,也纷纷将夹竹桃或烧或埋,如今在京城里,想找一盆夹竹桃难于登天。 郑婉却种了好几盆夹竹桃,这些夹竹桃一直都在,直到朱万华死后才被毁去。秋蝉的表哥是府里的小厮,他是活契,秋蝉是死契,两人青梅竹马,互相爱慕。 郑婉许给他们的好处,便是会把秋蝉的卖身契还给她,再给她一份嫁妆,让她和表哥成亲。 对于这两人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实际,也更令他们心动了。 在今天之前,秋蝉死心塌地为郑婉做事。 华静瑶顺口提起当年刘夫人的事,刘彩书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曾经一度,郑婉与刘夫人相互借过藏书。刘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她的父亲便是刘翰林的老师,刘夫人从娘家带来了很多书,偏偏刘彩书资质平平,对于琴棋书画皆是尔尔,有一次郑婉与刘夫人在胡同里遇上,郑婉说她的祖父在世时,对刘夫人的父亲推崇倍至,并且念出了一首诗,这首诗便是刘夫人的父亲年轻时写的。 刘夫人因此对郑婉有了好感,并且主动告诉郑婉,她父亲生前的诗作已经结印成集,郑婉若是感兴趣,她手里刚好有几本。 次日,郑婉便让秋蝉登门向刘夫人借书,做为回报,郑婉让秋蝉转告刘夫人,说她从蜀地带来了很多书,包括市面上买不到的农经花经也有。 刘夫人很喜欢花,为此还在府里建了暖房,得知郑婉居然有花经,便让自己的丫鬟去借,郑婉非常大方地把花经借给了刘夫人。 不久,刘家便出了事,刘夫人和刘翰林给刘老安人下了夹竹桃毒。 当年这个案子轰动一时,朝廷修改仵作刑律时,还将夹竹桃毒列于其中。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京城的大小花市再也没有夹竹桃出现,原本种有夹竹桃的人家,担心稍有不慎,家里的夹竹桃会毒死人,也纷纷将夹竹桃或烧或埋,如今在京城里,想找一盆夹竹桃难于登天。 郑婉却种了好几盆夹竹桃,这些夹竹桃一直都在,直到朱万华死后才被毁去。秋蝉的表哥是府里的小厮,他是活契,秋蝉是死契,两人青梅竹马,互相爱慕。 郑婉许给他们的好处,便是会把秋蝉的卖身契还给她,再给她一份嫁妆,让她和表哥成亲。 对于这两人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实际,也更令他们心动了。 在今天之前,秋蝉死心塌地为郑婉做事。 华静瑶顺口提起当年刘夫人的事,刘彩书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曾经一度,郑婉与刘夫人相互借过藏书。刘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她的父亲便是刘翰林的老师,刘夫人从娘家带来了很多书,偏偏刘彩书资质平平,对于琴棋书画皆是尔尔,有一次郑婉与刘夫人在胡同里遇上,郑婉说她的祖父在世时,对刘夫人的父亲推崇倍至,并且念出了一首诗,这首诗便是刘夫人的父亲年轻时写的。 刘夫人因此对郑婉有了好感,并且主动告诉郑婉,她父亲生前的诗作已经结印成集,郑婉若是感兴趣,她手里刚好有几本。 次日,郑婉便让秋蝉登门向刘夫人借书,做为回报,郑婉让秋蝉转告刘夫人,说她从蜀地带来了很多书,包括市面上买不到的农经花经也有。 刘夫人很喜欢花,为此还在府里建了暖房,得知郑婉居然有花经,便让自己的丫鬟去借,郑婉非常大方地把花经借给了刘夫人。 不久,刘家便出了事,刘夫人和刘翰林给刘老安人下了夹竹桃毒。 当年这个案子轰动一时,朝廷修改仵作刑律时,还将夹竹桃毒列于其中。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京城的大小花市再也没有夹竹桃出现,原本种有夹竹桃的人家,担心稍有不慎,家里的夹竹桃会毒死人,也纷纷将夹竹桃或烧或埋,如今在京城里,想找一盆夹竹桃难于登天。 郑婉却种了好几盆夹竹桃,这些夹竹桃一直都在,直到朱万华死后才被毁去。也纷纷将夹竹桃或烧或埋,如今在京城里,想找一盆夹竹桃难于登天。 郑婉却种了好几盆夹竹桃,这些夹竹桃一直都在,直到朱万华死后才被毁去。也纷纷将夹竹桃或烧或埋,如今在京城里,想找一盆夹竹桃难于登天。 郑婉却种了好几盆夹竹桃,这些夹竹桃一直都在,直到朱万华死后才被毁去。 正文卷 第五九六章 恨你就要看你痛 “你说的那些事,我全都记不起来,可我就是恨她,我恨她,从骨子里就恨她。” 咬牙切齿的话,用稚嫩柔软的声音说出来,更多了几分酸楚。 华静瑶握住三公主的手,这一刻,她们心意相通,跨越两世,跨越生死,她们终于可以坐在一起,看着仇人一个个走向灭亡。 十指连心,疼痛从手指蔓延到全身,郑婉疼得浑身颤抖,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大胆......大胆......” 闻言,韩捕头有些心虚,郑婉虽是嫌犯,可她毕竟是咏恩郡主的女儿,可是很快,韩捕头就想到了华大小姐,接着,他又想到了那个神秘的小女娃。 韩捕头在地方上任职多年,即使到了京城,一时半刻,他的思维方式也还没有改变。 没错,韩捕头压根没有把那个小女娃和宫里联系起来,但是他直觉认为那个小女娃肯定是华大小姐的手帕交,而且郑婉先前一定得罪过她们,两个小姐妹一起想看郑婉的惨状。 所以说,这是神仙打架,韩捕头有些担心自己这个小鬼,会不会受到牵连。 可是今天这事已经压在头上,他若是不给郑婉上刑,华大小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咏恩郡主怪罪下来,那么会如何呢? 算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还是先顾眼前吧。 “郑氏,老实交待你是如何杀死朱万华的!” 韩捕头大喝。 郑婉冷笑,嘴唇被她咬出了鲜血:“我没有杀人,你别想屈打成招。” “屈打成招?好,那就来个舒服的,来人,给郑大姑娘来个步步高升!“ 三公主从屏风的缝隙里往外看,看到郑婉如同鬼魅一般,又听到韩捕头说要步步高升,她忍不住凑到华静瑶耳边,轻声问道:“何为步步高升?” 华静瑶把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你接着看吧。” 所谓步步高升,只适用于女犯身上。犯人弯腰,双腿并拢,以手撑地,每隔一炷香的功夫便在脚上加上一块砖,脚下的砖越垫越高,便是步步高升,犯人先是用手掌撑地,后来是手指,再后来一头扎在地上,有的甚至死在当场,为了防止犯人触地而死,往往会用碗口粗的木棍撑在犯人小腹,因此,有些犯人受过此刑后便会尿血。 这个刑罚时常是用在拶刑之后。 郑婉刚刚受过拶刑,现在步步高升,也算是按照规矩来了。 郑婉的手指刚刚上过夹板,钻心般疼痛,尤其是用手撑地的时候,郑婉觉得自己就要生生疼死了。 木棍抵上她的小腹,酸痛从下身开始向上袭来,郑婉连哭喊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张大嘴巴,如同一条离岸的鱼。 “说,你是如何杀死朱万华的?” 随着韩捕头的声音,又有一块青砖垫到郑婉的脚下,与此同时,小腹上被木棍抵住的地方更加疼痛。 “没有,我没有......” 话音未落,郑婉便昏死过去。 韩捕头眯起眼睛,先前没有看出来,这位郑大姑娘还真是个硬骨头。 “好,来人,把步步高升撤下来,让郑大姑娘躺得舒服一点,上老虎凳!” 两名粗壮的女狱卒手脚麻利地把郑婉抬起来,放在老虎凳上。 所谓老虎凳,就是在长凳的一头竖着一根木桩,让木桩与板凳垂直,受刑者坐上去之后,要将身体和大腿捆绑在长凳上面,然后在脚底加砖头。还有专门的木棍将膝盖夹住,然后给小腿加上重压。 顺天府的老虎凳,是经过尹捕头改良过的,尹捕头非常喜欢,还曾上书刑部,想要在全国推广,后来不知是被哪位吃斋念佛的上锋看到,退回尹捕头的折子,尹捕头为此还曾伤心过。 尹捕头高升了,不用再奋斗在刑名前线,临走的时候,做为留念,他把心爱的老虎凳留在了顺天府,并且还在老虎凳上刻上了他的大名。 尹版老虎凳与传统老虎凳最大的不同,在木桩上。 传统老虎凳就是光秃秃一根木桩,尹版则在木桩上加了一根横梁,千万不要小看这根横梁,横梁两端各有一个锁扣,将犯人的手腕牢牢扣在上面,横梁与木桩相交的正中处,有个绳套,能将犯人的脖子卡住,让他彻底无法动弹,稍有挣扎,脖子上的绳套就会越卡越紧,犯人若不想被活活勒死,只能忍住身体上的剧痛。身体越是不能动,行刑的时候便越是痛苦,随着砖头越垫越高,膝盖会产生强烈的撕扯感,简直就是痛不欲生。 郑婉的手腕被扣住,脖子也被套进绳索,一名女狱卒见她还没有苏醒过来,与同伴交换了眼神,一大盆辣椒水倾盆而下,倒在郑婉的头顶,郑婉惊呼一声苏醒过来。 见她醒了,一名女狱卒将她的双腿并拢伸直之后,放在老虎凳上,然后用绳子将大腿捆绑固定在老虎凳上,再用绳子将双腿捆绑住。小腿与双脚不固定,然后在脚后跟那里放砖头,让双腿绷直抬高,随着砖头数量的变多,小腿和膝盖越来越疼,郑婉大声哀嚎,可那两名女狱卒却是充耳不闻,她的哭声未落,又一块砖头被加了上去。 郑婉感觉自己的膝盖就要断了,疼,太疼了! “说,我说!” 屏风后面的三公主撇撇嘴:“软蛋,就这点儿出息,我以为她会视死如归。” 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稚气,却是一副小大人的语气,华静瑶觉得眼前的三公主可爱极了,她伸手摸摸三公主的发顶,压低声音说道:“别急,我们一起听听郑婉会不会说谎吧。” 三公主一怔,猛然想起刚刚看过的话本子,那话本子里就有一个谎话精,说谎说到连她自己也相信了。 别说,郑婉与话本子里的那位还真是挺像的,一样的又白又莲,又绿又茶。 屏风外面,两名女狱卒一齐看向韩捕头:“韩头儿,还加砖吗?这货像是要挺不住了。” “嗯,就这样别动,让她招供,来人,记录!” 韩捕头叉着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把砖头拿在手里,郑氏若是胆敢胡说八道,你们随时把砖垫上去。” ()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 正文卷 第五九七章 杀人不见血 又是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传来,郑婉强忍着要昏死过去的冲动,断断续续地说道:“朱万华......调戏过我,我很生气,便......让秋蝉找来她......她表哥,把朱万华......打了一通......朱万华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一时心善......把他放了,让......让秋蝉和她表哥......把人送走......就有这么多......我不知道他竟然死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华静瑶冷笑,这样一说,郑婉摇身一变,居然变成苦主了。 她干咳一声,韩捕头听到,立时明白,华大小姐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郑婉也听到了这声干咳,是女人的声音,华静瑶! 难怪华静瑶没有露面,原来她竟然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看笑话。 她的笑话。 郑婉紧咬牙关,疼痛似乎是从四肢百骸里渗出来的,痛得她恨不能就此死掉。 可是她不能死,她更加不想死。 她只有十七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还有大把的时间改变命运,她一定能坐到后宫里那个最高的位子,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华静瑶还是三公主,都只能是刀板上的肉,任她蹉磨。 想到三公主,郑婉恨不能弄死她。 对,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先是讨厌三公主,后来就变成了恨。 三公主把太后皇后对她的最后一丝爱怜也给搞没了,三公主就像是一只小狐狸,小小年纪就坏得出奇。 花花这么好看,为什么要踩花花? 呸! 说来也是有趣,郑婉原本疼得已经有些迷糊了,可是想到了三公主,她的大脑立刻重又变得清明起来。 她不能死,只要活着,她就能逃过此劫。 她一定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看到三公主和华静瑶倒霉。 听说三公主常常出宫来找华静瑶玩耍,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在宫里下不了手,宫外就不一样了。 若是三公主死在华静瑶手里,那么这件事岂不是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郑婉厌恶地看了一眼赜指气使的韩捕头,芝麻绿豆的小官,仗着背后有华静瑶撑腰,居然也敢对她上刑。 即使华静瑶又坐在屏风后面,她也决不会低头。又是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传来,郑婉强忍着要昏死过去的冲动,断断续续地说道:“朱万华......调戏过我,我很生气,便......让秋蝉找来她......她表哥,把朱万华......打了一通......朱万华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一时心善......把他放了,让......让秋蝉和她表哥......把人送走......就有这么多......我不知道他竟然死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华静瑶冷笑,这样一说,郑婉摇身一变,居然变成苦主了。 她干咳一声,韩捕头听到,立时明白,华大小姐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郑婉也听到了这声干咳,是女人的声音,华静瑶! 难怪华静瑶没有露面,原来她竟然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看笑话。 她的笑话。 郑婉紧咬牙关,疼痛似乎是从四肢百骸里渗出来的,痛得她恨不能就此死掉。 可是她不能死,她更加不想死。 她只有十七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还有大把的时间改变命运,她一定能坐到后宫里那个最高的位子,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华静瑶还是三公主,都只能是刀板上的肉,任她蹉磨。 想到三公主,郑婉恨不能弄死她。 对,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先是讨厌三公主,后来就变成了恨。 三公主把太后皇后对她的最后一丝爱怜也给搞没了,三公主就像是一只小狐狸,小小年纪就坏得出奇。 花花这么好看,为什么要踩花花? 呸! 说来也是有趣,郑婉原本疼得已经有些迷糊了,可是想到了三公主,她的大脑立刻重又变得清明起来。 她不能死,只要活着,她就能逃过此劫。 她一定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看到三公主和华静瑶倒霉。 听说三公主常常出宫来找华静瑶玩耍,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在宫里下不了手,宫外就不一样了。 若是三公主死在华静瑶手里,那么这件事岂不是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郑婉厌恶地看了一眼赜指气使的韩捕头,芝麻绿豆的小官,仗着背后有华静瑶撑腰,居然也敢对她上刑。 即使华静瑶又坐在屏风后面,她也决不会低头。又是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传来,郑婉强忍着要昏死过去的冲动,断断续续地说道:“朱万华......调戏过我,我很生气,便......让秋蝉找来她......她表哥,把朱万华......打了一通......朱万华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一时心善......把他放了,让......让秋蝉和她表哥......把人送走......就有这么多......我不知道他竟然死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华静瑶冷笑,这样一说,郑婉摇身一变,居然变成苦主了。 她干咳一声,韩捕头听到,立时明白,华大小姐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郑婉也听到了这声干咳,是女人的声音,华静瑶! 难怪华静瑶没有露面,原来她竟然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看笑话。 她的笑话。 郑婉紧咬牙关,疼痛似乎是从四肢百骸里渗出来的,痛得她恨不能就此死掉。 可是她不能死,她更加不想死。 她只有十七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还有大把的时间改变命运,她一定能坐到后宫里那个最高的位子,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华静瑶还是三公主,都只能是刀板上的肉,任她蹉磨。 想到三公主,郑婉恨不能弄死她。 对,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先是讨厌三公主,后来就变成了恨。 三公主把太后皇后对她的最后一丝爱怜也给搞没了,三公主就像是一只小狐狸,小小年纪就坏得出奇。 花花这么好看,为什么要踩花花? 呸! 说来也是有趣,郑婉原本疼得已经有些迷糊了,可是想到了三公主,她的大脑立刻重又变得清明起来。 她不能死,只要活着,她就能逃过此劫。 她一定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看到三公主和华静瑶倒霉。 听说三公主常常出宫来找华静瑶玩耍,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在宫里下不了手,宫外就不一样了。 正文卷 第五九八章 真八相 屏风后面传来华静瑶的声音:“答应她,让人去请咏恩郡主吧。” 咏恩郡主是由沈逍亲自送过来的。 看到沈逍来了,黎府尹长长地松了口气,提着袍子一路小跑着过来:“国公爷,您可算来了。” 黎府尹不是韩捕头这种刚进京城的老生瓜,二十名神秘侍卫光天化日进了顺天府,他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公主驾到! 黎府尹猜到三公主是来看热闹的,这当然是不合规矩的,所以他不能露面。 他是堂堂顺天府府尹,他不露面,三公主就是小孩子闹着玩儿,可是他若露面了,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御史们拿一个未成年的小公主没有办法,但是却能用唾沫星子把他活活淹死。 皇帝出名的护犊子,他的女儿还小,小孩子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的外甥女不小了,可是姑娘家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唯有他这位老臣,嗯,看着就像是幕后黑手,所以今天这事儿,一定是当他的错。 黎府尹等啊等,盼啊盼,终于等到了沈逍。 沈逍从黎府尹的眼睛里,竟然看到了久别重逢的悲喜交加。 他记得他和黎府尹之间最亲近的一次,就是他吃了黎府尹从家里带的饭菜。 “定陶郡主请咏恩郡主过来协助查案,于是我就把人送过来了。” “唉,国公爷,你可算来了,你快进去看看吧,要出人命了。” 看到沈逍眼中的疑问,黎府尹又补充道:“三公主也在里面。” 这倒是出乎沈逍意料了,瑶瑶怎么把三公主给叫出来了? 他印像之中,华静瑶虽然经常和三公主在一起玩儿,可却从来没有带三公主来过衙门,这方面华静瑶很有原则,玩的地方就是玩的地方,办正事的地方就是办正事的地方。 三公主只有十岁,年纪尚幼,若说她是来跟着华静瑶学破案的,沈逍绝对不会相信。 沈逍对黎府尹说道:“既然咏恩郡主来了,韩捕头不便再审,该由黎府尹主审。” 好嘛,来了,又来了。 黎府尹只觉一口大锅从天而降,唉,华大小姐只是关上门来胡作非为,沈逍却是拉上他去给华大小姐背锅。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早知如此,他才不会盼着沈逍过来呢。 黎府尹万般无奈,可这里是顺天府,他的地盘,左边一位郡主,右边一位郡主,后面还有个公主,堂堂一等爵的永国公正在瞪着他。 他不审,谁审? 前面的刑具已经撤下去了,郑婉身上披了件宽大的囚衣,虽然盖住了身上的伤,可是她那惨无人色的脸,和鲜血淋漓的手指,都能告诉别人,她受过刑,受过大刑。 黎府尹不忍直视,韩捕头这个笨蛋,怎么就能忍心把个千金小姐折磨成这样? 不对,老韩再笨也没有这个胆子,这是华大小姐和三公主干的。 黎府尹自是也曾经听说过郑婉得罪三公主的事,但那只是女孩子之间的小事,莫非三公主还没解气? 黎府尹偷眼去看咏恩郡主,自家女儿伤成这样,咏恩郡主会大发雷霆吧,黎府尹还没有想过应急之策。 他曾听自家夫人说起过咏恩郡主,夫人说咏恩郡主极不好相与,素爱捧高踩低,架子拿的比昭阳长公主还要大,动辄就把规矩礼法挂在嘴里,京城里的夫人们,但凡是脑子清醒的,全都不愿与她来往。 咏恩郡主怕是要大闹顺天府了。 可是出乎意料,咏恩郡主只是看着郑婉,神情淡淡,既没有暴怒,也没有伤心,甚至于就连母亲对女儿的心疼也没有。 郑婉却也没有哭诉,她迎上咏恩郡主的眼睛,神情平静。 “为什么?”咏恩郡主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什么为什么?”郑婉的声音也和她的神情一样淡然。 “你为什么要杀死小龙,小龙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杀死他?”咏恩郡主一字一句,不像是对女儿,更像是在质问一个仇人。 黎府尹并不知道咏恩郡主口中的小龙是谁,但是这屋里的其他人却全都知道。 小龙就是朱万华,朱万华就是小龙! “呵呵,你心疼了?”郑婉冷笑。 “你这个畜牲!”咏恩郡主咬牙切齿。 郑婉心底冰凉,她以为咏恩郡主会为她撑腰,却没有想到,她这位尊贵的母亲看到伤痕累累的女儿,第一句话不是问她的伤势,而是质问她为什么要杀死那个贱人。 她活了十几岁,娇贵了十几年,还从未有人骂她是畜牲。 多可笑啊,第一个这样骂她的人,不是她的仇人,而是她的母亲。 “我是畜牲,那小龙呢?那我父亲呢?你瞒着父亲,偷偷养男人,还养个比你小的,你就不是畜牲了?难怪父亲死后,你就迫不及待要离开蜀地,什么大归啊,你是想要找那个男人,你念念不忘的只有他,你心里何曾有过父亲,你忘不了的就是京城,就是昔日荣光,到了后来,你索性养个小白脸来羞辱父亲,你还说我是畜牲,我是你生的,你也是畜牲,你也是!” 黎府尹想要捂住耳朵了,这是秘辛吧,咏恩郡主是宗室女,那这就是皇家秘辛了? 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吗? “你说什么?你说小龙是我的......这是谁告诉你的,是谁,你说啊?” 咏恩郡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郑婉竟然以为小龙是她包养的情人,这当然不是! 可是她却不能说出小龙的真实身份,沈逍就在这里,黎府尹也在,据说华静瑶在屏风后面,当着这三个人,她绝不能说出小龙的身份。 若是几年前,哪怕是面对皇帝和太后,她也不会害怕,可是现在不行了,隆安王府已经倒了,即使姓顾的贱人被圈禁,不能加害小龙,可是做为隆安王府唯一的血脉,皇帝也不会放过他。 不对,小龙已经死了,小龙被郑婉杀了,无论皇帝会不会放过,小龙都是死人了。 所以小龙的身份也已经不再重要。 “小龙他是你舅舅的儿子,是你的亲表哥,你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亲人。” 正文卷 第五九九章 真的九是你 “不可能,你胡说,他已经死了,你还想为他遮掩?”郑婉尖声大喊,她很生气,她真的很生气,隐忍很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都暴发出来! 她从很小时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存在,母亲把男人养在外面,郑家很多人都知道,她也知道。那男人是从小倌堂子里买回来的,母亲把他当成心肝宝贝,恨不能把所有的好东西全都给他。 郑家的下人都在传,说那人是郡主的私生子,还说公主和郡主们养几个面首是常有的事,有私生子当然也是正常的事了。 郑婉不明所已,她跑去问父亲,母亲在外面是不是还有其他孩子? 父亲让她不要胡说,可是她能看得出来,父亲不快乐,很不快乐。 她拉着父亲要去亲眼看看那个男人,父亲拗不过,真的带着她去了。 想要知道那人住在哪里并不难,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郑家的人,只有为数不多的是母亲从京城带来的人。 父亲找来一个小厮,很快就问出了那男人住的地方。 那竟是城里风景最美的地方,也是最好的宅子,比他们在郑家的宅子更新更漂亮。 郑婉坐在骡车里,看到母亲穿着新做的衫子,戴着新打的头面,牵着一个少年的手走出宅子。 他们走到湖边,在石椅上坐下,少年担心石椅上有土,还把帕子铺在上面,小心翼翼讨好似的扶着母亲坐下。 那少年顶多十五六岁,长得很好看,穿了件银红色的衫子。 郑婉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男人穿这个颜色,可那少年却穿得很漂亮。 也不知那少年说了什么,母亲笑得花枝乱颤,郑婉从未见过母亲笑得这样开心,父亲也没有见过。 笑着笑着,母亲把少年揽进怀里,那里虽然幽静,可也有“不可能,你胡说,他已经死了,你还想为他遮掩?”郑婉尖声大喊,她很生气,她真的很生气,隐忍很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都暴发出来! 她从很小时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存在,母亲把男人养在外面,郑家很多人都知道,她也知道。那男人是从小倌堂子里买回来的,母亲把他当成心肝宝贝,恨不能把所有的好东西全都给他。 郑家的下人都在传,说那人是郡主的私生子,还说公主和郡主们养几个面首是常有的事,有私生子当然也是正常的事了。 郑婉不明所已,她跑去问父亲,母亲在外面是不是还有其他孩子? 父亲让她不要胡说,可是她能看得出来,父亲不快乐,很不快乐。 她拉着父亲要去亲眼看看那个男人,父亲拗不过,真的带着她去了。 想要知道那人住在哪里并不难,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郑家的人,只有为数不多的是母亲从京城带来的人。 父亲找来一个小厮,很快就问出了那男人住的地方。 那竟是城里风景最美的地方,也是最好的宅子,比他们在郑家的宅子更新更漂亮。 郑婉坐在骡车里,看到母亲穿着新做的衫子,戴着新打的头面,牵着一个少年的手走出宅子。 他们走到湖边,在石椅上坐下,少年担心石椅上有土,还把帕子铺在上面,小心翼翼讨好似的扶着母亲坐下。 那少年顶多十五六岁,长得很好看,穿了件银红色的衫子。 郑婉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男人穿这个颜色,可那少年却穿得很漂亮。 也不知那少年说了什么,母亲笑得花枝乱颤,郑婉从未见过母亲笑得这样开心,父亲也没有见过。 笑着笑着,母亲把少年揽进怀里,那里虽然幽静,可也有“不可能,你胡说,他已经死了,你还想为他遮掩?”郑婉尖声大喊,她很生气,她真的很生气,隐忍很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都暴发出来! 她从很小时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存在,母亲把男人养在外面,郑家很多人都知道,她也知道。那男人是从小倌堂子里买回来的,母亲把他当成心肝宝贝,恨不能把所有的好东西全都给他。 郑家的下人都在传,说那人是郡主的私生子,还说公主和郡主们养几个面首是常有的事,有私生子当然也是正常的事了。 郑婉不明所已,她跑去问父亲,母亲在外面是不是还有其他孩子? 父亲让她不要胡说,可是她能看得出来,父亲不快乐,很不快乐。 她拉着父亲要去亲眼看看那个男人,父亲拗不过,真的带着她去了。 想要知道那人住在哪里并不难,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郑家的人,只有为数不多的是母亲从京城带来的人。 父亲找来一个小厮,很快就问出了那男人住的地方。 那竟是城里风景最美的地方,也是最好的宅子,比他们在郑家的宅子更新更漂亮。 郑婉坐在骡车里,看到母亲穿着新做的衫子,戴着新打的头面,牵着一个少年的手走出宅子。 他们走到湖边, 在石椅上坐下,少年担心石椅上有土,还把帕子铺在上面,小心翼翼讨好似的扶着母亲坐下。 那少年顶多十五六岁,长得很好看,穿了件银红色的衫子。 郑婉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男人穿这个颜色,可那少年却穿得很漂亮。 也不知那少年说了什么,母亲笑得花枝乱颤,郑婉从未见过母亲笑得这样开心,父亲也没有见过。 笑着笑着,母亲把少年揽进怀里,那里虽然幽静,可也有郑婉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男人穿这个颜色,可那少年却穿得很漂亮。 也不知那少年说了什么,母亲笑得花枝乱颤,郑婉从未见过母亲笑得这样开心,父亲也没有见过。 笑着笑着,母亲把少年揽进怀里,那里虽然幽静,可也有郑婉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男人穿这个颜色,可那少年却穿得很漂亮。 也不知那少年说了什么,母亲笑得花枝乱颤,郑婉从未见过母亲笑得这样开心,父亲也没有见过。 笑着笑着,母亲把少年揽进怀里,那里虽然幽静,可也有笑着笑着,母亲把少年揽进怀里,那里虽然幽静,可也有 ()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 正文卷 第六零零章 早死早零投胎 咏恩郡主瞪着郑婉,目龇欲裂! “你说谎,他姓赵,他是安王子孙,他是皇室血脉,他是......” 话没说完,咏恩郡主仰面倒下! 沈逍皱眉,他怀疑咏恩郡主有暗疾,否则以她的岁数,很少会有一天里晕死两次的情况。 黎府尹叹了口气,案子审到这里,基本上就可以结案了。 杀死官秀才的凶手是朱万华,杀死朱万华的凶手是郑婉。 好端端的一个大家闺秀,竟然沦为杀人犯。 上一个杀人的大家闺秀是华家的华静玟,不过华静玟虽然有杀人的行为,但是华四老爷却没有死,因此只判了徒刑。 郑婉就不一样了,朱万华死了,况且从她的口供可以看出来,就连官秀才之死也是她导致的。 如果郑婉没让朱万华刻意接近官秀才,官秀才也就不会死在朱万华手中。 供词拿到郑婉面前,郑婉冷笑一声,那两个女狱卒如同鬼魅一般走到她身边,郑婉叹了口气,终于签字画押。 咏恩郡主被抬了出去,黎府尹正要让人把郑婉带回大牢,屏风后传来华静瑶的声音:“等一等。” 随着声音,华静瑶和三公主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看到她们,郑婉的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她知道华静瑶在这里,却没有想到,三公主居然也在。 她瞪着三公主,三公主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两团怒火。 “你是堂堂公主,为何一直要针对我?”郑婉咬牙切齿。 黎府尹在一旁看得直冒火,郑婉是有病吧,三公主还是个孩子,她是不敢招惹华大小姐,退而求其次去欺负三公主了?这至少十年以上的脑疾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三公主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迎上郑婉凶狠的目光,用童稚的声音说出成熟的话:“我只是在你对付我之前,抢先出手而已。” 郑婉一怔,她看着三公主,忽然,脑海里闪过奇怪的一幕,熊熊燃烧的大火中,凤冠霞帔的女子正襟危坐,火舌将她无情吞噬,而她就站在不远处,看着那渐渐消失在火光中的破旧宫殿,得洋地哈哈大笑。 痛快,真痛快,那个蠢女人终于死了,从此以后,她便是这大周朝最尊贵的女人! 是了,她想起来了,她想起很多事。 在那些记忆中,赵谦英俊潇洒,身强体健,意气风发。她想起那一次,表哥赵孟瑜带她出城去顾老夫人的庄子上,在那里她遇到了已是太子的赵谦。 赵谦赞她美丽,还说如她这般活色生香的美人,才是他的最爱。 她问赵谦:“那太子妃呢?” 赵谦冷笑:“华静瑶?不过一蠢货耳。” 后来赵谦做了皇帝,华静瑶成了皇后,赵谦封她为贵妃,她成了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女人。 再后来,为了能先于皇后诞下皇子,她让表哥赵孟瑜寻来了促孕神药,用药不久,她果然有了身孕,虽然怀相不好,但是在她小心呵护下,她的孩子还是保住了。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她的孩子终于降生。 那是个男孩,白白胖胖,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孩子竟然只有七根手指! 皇室从未有过这样的胎儿,那一刻,她吓坏了。 但是她很快就有了对策,孙太妃给她递来消息,当天夜里,一个婴儿装在食盒里,送到她的面前。 她用被子亲手捂死了自己的儿子,把那具小小的童尸放进食盒,又给孙太妃送来的婴儿换上皇子才能用的襁褓...... 可惜那个孩子也是个短命的,好在她早有准备。 皇后来她这里看望她和孩子,皇后前脚刚走,她便把毒放进那孩子的嘴里。 孩子死了,皇后嫌疑最大。 朝华宫里的大宫女紫苏早就是她的人了,紫苏带头做证,证明是皇后毒杀了小皇子。 赵谦信以为真,将华皇后打入冷宫。 后来华皇后死了,她如愿以偿坐上了后位。 只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却再也没能怀上孩子。 那时赵谦已经有了几个孩子,她让表哥赵孟瑜帮她找来无色无味的毒丸,那些毒丸都是慢性的,要一两个月才会发作,那几个孩子无论男女全都死了,就连太医也查不出他们是中毒。 赵谦没有了子嗣,午夜梦回时,看到先帝和大皇子站在他面前,赵谦惊恐,恍恍不可终日。 而她也是直到那时,才知道原来先帝和大皇子全都是赵谦害死的。 赵谦作贼心虚,总是疑神疑鬼,初时他只是害怕黑夜,后来就连白天也害怕,有时正在上朝,他说他看到皇帝和大皇子站在群臣之中,有一次他在早朝时发疯狂奔,掉进浮玉湖淹死了。 因为赵谦没有子嗣,他的三名兄弟也早就亡故,秦家提议从庆王府中选一名男丁承继大统,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名选中的男丁却暴病而亡,庆王府关门闭户,彻底退出了皇位之争。 宗室的长辈们最终决定拥立她的表哥赵孟瑜,她很高兴,表哥是她的亲人,一直都是。 可是她没有看到表哥登基,她死在表哥登基前的那个晚上,顾老夫人亲自让人往她嘴里塞金子,她最后的记忆,便是顾老夫人脸上的笑容。 郑婉打个激凌,如遭雷击,她环顾四周,不知何时,她已经被押进大牢。 只是这已经不是她先前待过的牢房了,这是独立的小间,郑婉自嘲,对了,她已经不再是疑犯,而是重犯,是等着被砍头的死刑犯。 郑婉呆呆地坐在那里,记忆不断地涌上来,她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喷到墙上,红色的液体顺着墙壁流淌下来,渐渐地化做一张脸,一张婴儿的脸。 那是她的儿子,她亲生的儿子。 她十月怀胎生下他,却也是她亲手结束了他的生命。 “你不要怨我,我也不想的,谁让你天生就有残疾呢,你活着也是受罪,这样多好,早死早投胎,是吧,我是为了你好,我真的是为了你好。你说好端端的,你怎么就会长成那样呢。” (以下内容四十分钟后更新) 咏恩郡主瞪着郑婉,目龇欲裂! “你说谎,他姓赵,他是安王子孙,他是皇室血脉,他是......” 话没说完,咏恩郡主仰面倒下! 沈逍皱眉,他怀疑咏恩郡主有暗疾,否则以她的岁数,很少会有一天里晕死两次的情况。 黎府尹叹了口气,案子审到这里,基本上就可以结案了。 杀死官秀才的凶手是朱万华,杀死朱万华的凶手是郑婉。 好端端的一个大家闺秀,竟然沦为杀人犯。 上一个杀人的大家闺秀是华家的华静玟,不过华静玟虽然有杀人的行为,但是华四老爷却没有死,因此只判了徒刑。 郑婉就不一样了,朱万华死了,况且从她的口供可以看出来,就连官秀才之死也是她导致的。 如果郑婉没让朱万华刻意接近官秀才,官秀才也就不会死在朱万华手中。 供词拿到郑婉面前,郑婉冷笑一声,那两个女狱卒如同鬼魅一般走到她身边,郑婉叹了口气,终于签字画押。 咏恩郡主被抬了出去,黎府尹正要让人把郑婉带回大牢,屏风后传来华静瑶的声音:“等一等。” 随着声音,华静瑶和三公主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看到她们,郑婉的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她知道华静瑶在这里,却没有想到,三公主居然也在。 她瞪着三公主,三公主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两团怒火。 “你是堂堂公主,为何一直要针对我?”郑婉咬牙切齿。 黎府尹在一旁看得直冒火,郑婉是有病吧,三公主还是个孩子,她是不敢招惹华大小姐,退而求其次去欺负三公主了?这至少十年以上的脑疾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三公主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迎上郑婉凶狠的目光,用童稚的声音说出成熟的话:“我只是在你对付我之前,抢先出手而已。” 郑婉一怔,她看着三公主,忽然,脑海里闪过奇怪的一幕,熊熊燃烧的大火中,凤冠霞帔的女子正襟危坐,火舌将她无情吞噬,而她就站在不远处,看着那渐渐消失在火光中的破旧宫殿,得洋地哈哈大笑。 痛快,真痛快,那个蠢女人终于死了,从此以后,她便是这大周朝最尊贵的女人! 是了,她想起来了,她想起很多事。 在那些记忆中,赵谦英俊潇洒,身强体健,意气风发。她想起那一次,表哥赵孟瑜带她出城去顾老夫人的庄子上,在那里她遇到了已是太子的赵谦。 赵谦赞她美丽,还说如她这般活色生香的美人,才是他的最爱。 她问赵谦:“那太子妃呢?” 赵谦冷笑:“华静瑶?不过一蠢货耳。” 后来赵谦做了皇帝,华静瑶成了皇后,赵谦封她为贵妃,她成了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女人。 再后来,为了能先于皇后诞下皇子,她让表哥赵孟瑜寻来了促孕神药,用药不久,她果然有了身孕,虽然怀相不好,但是在她小心呵护下,她的孩子还是保住了。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她的孩子终于降生。 那是个男孩,白白胖胖,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孩子竟然只有七根手指! 皇室从未有过这样的胎儿,那一刻,她吓坏了。 但是她很快就有了对策,孙太妃给她递来消息,当天夜里,一个婴儿装在食盒里,送到她的面前。 她用被子亲手捂死了自己的儿子,把那具小小的童尸放进食盒,又给孙太妃送来的婴儿换上皇子才能用的襁褓...... 可惜那个孩子也是个短命的,好在她早有准备。 皇后来她这里看望她和孩子,皇后前脚刚走,她便把毒放进那孩子的嘴里。 孩子死了,皇后嫌疑最大。 朝华宫里的大宫女紫苏早就是她的人了,紫苏带头做证,证明是皇后毒杀了小皇子。 赵谦信以为真,将华皇后打入冷宫。 后来华皇后死了,她如愿以偿坐上了后位。 只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却再也没能怀上孩子。 那时赵谦已经有了几个孩子,她让表哥赵孟瑜帮她找来无色无味的毒丸,那些毒丸都是慢性的,要一两个月才会发作,那几个孩子无论男女全都死了,就连太医也查不出他们是中毒。 赵谦没有了子嗣,午夜梦回时,看到先帝和大皇子站在他面前,赵谦惊恐,恍恍不可终日。 而她也是直到那时,才知道原来先帝和大皇子全都是赵谦害死的。 赵谦作贼心虚,总是疑神疑鬼,初时他只是害怕黑夜,后来就连白天也害怕,有时正在上朝,他说他看到皇帝和大皇子站在群臣之中,有一次他在早朝时发疯狂奔,掉进浮玉湖淹死了。 因为赵谦没有子嗣,他的三名兄弟也早就亡故,秦家提议从庆王府中选一名男丁承继大统,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名选中的男丁却暴病而亡,庆王府关门闭户,彻底退出了皇位之争。 宗室的长辈们最终决定拥立她的表哥赵孟瑜,她很高兴,表哥是她的亲人,一直都是。 可是她没有看到表哥登基,她死在表哥登基前的那个晚上,顾老夫人亲自让人往她嘴里塞金子,她最后的记忆,便是顾老夫人脸上的笑容。 郑婉打个激凌,如遭雷击,她环顾四周,不知何时,她已经被押进大牢。 只是这已经不是她先前待过的牢房了,这是独立的小间,郑婉自嘲,对了,她已经不再是疑犯,而是重犯,是等着被砍头的死刑犯。 郑婉呆呆地坐在那里,记忆不断地涌上来,她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喷到墙上,红色的液体顺着墙壁流淌下来,渐渐地化做一张脸,一张婴儿的脸。 那是她的儿子,她亲生的儿子。 她十月怀胎生下他,却也是她亲手结束了他的生命。 “你不要怨我,我也不想的,谁让你天生就有残疾呢,你活着也是受罪,这样多好,早死早投胎,是吧,我是为了你好,我真的是为了你好。你说好端端的,你怎么就会长成那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