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江山》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楔子 听说城里大户刘家长辈大寿请了一个戏班子来,要在刘家大院门口唱戏三天,城中百姓皆可去听,戏楼戏院这种地方寻常百姓去不起,有免费的大戏听,消息一放出来,不少百姓就开始预备着那天早点去在刘家大院外边抢个好地方。 那天一早刘家大院门外的空地上就挤满了人,大戏台上空荡荡,众人翘首以待,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还是没人登台,心急的人开始骂骂咧咧说刘家骗人。 又半个时辰,刘家的管事一脸歉然的登上大戏台,朝着百姓们拱手道:“实在抱歉,刚刚衙门里派人来送信,请的戏班子在城外被歹人劫走,今日这戏应该是唱不成了。” 百姓们一片哗然,城外流寇越来越多,天下也越来越不太平,连戏班子都不放过的歹人着实让人恨。 就在众人怏怏散去的时候,一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爬上高高的戏台,清了清嗓子说道:“什么戏我都会,不如这份银子让我赚了?” 一个大汉讥笑道:“你个上下没毛的臭小子会个屁。” 小小少年也不辩驳,把背着的巨大背囊打开,取出一样一样的乐器,百宝囊一样,鼓乐笙箫全都有,摆好了之后先来了一段清唱,虽然嗓音稚嫩可字正腔圆,唱了几句之后他又把所有乐器都试了一遍,居然样样皆通。 “我只要你们请戏班子的三成的银子,我自己唱,自己拉弦儿,你们还可以点曲儿,点什么我唱什么,刘老爷大寿的日子,总得热闹热闹不是?” 管事的还没说话,之前讥讽他的那大汉又哼了一声:”野小子想钱想疯了心吧,我看八成是个骗子,说不定还有同伙,要我说,把他轰下去,刘家大老爷还不如撒些铜钱给大家伙儿,都乐呵。“ 少年叹了口气:“原来想钱想疯了心的人是你啊。” 大汉一怒:“信不信我打死你?” 少年笑道:“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带着我,你去哪儿我跟去哪儿?” 大汉道:“你还想讹我?” “不是,你火气这么大,不定什么时候气死了呢,我唢呐吹的贼好,谁听了谁都想躺好的那种,能送送你,给你半价。” 不等那大汉发飙,少年大声说道:“借此机会我多说两句,诸位父老乡亲家里有什么婚丧嫁娶的事都找我哈,白事笙箫唢呐孝子替哭,红事敲锣打鼓撒花祝酒,头一回九折第二回半价,我叫李丢丢儿,什么事都会一丢丢儿的李丢丢儿。” 被他奚落了的大汉红着脸上去要揍他,李丢丢儿后退一步,从那背囊里又拿出来两个空碗摆好:“你等下!” 大汉一愣:“你要干嘛?” 李丢丢摆好碗站直了身子,大声喊道:“他要揍我了!现在有人下注吗?买我赢的放左边碗里,买他赢的放右边碗里,买中了庄家包赔。” 大汉懵了吧唧的看着他,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丢丢儿问:“你揍不揍?你不揍别拦着我赚钱。” 他看向百姓们:“正经的戏不要赏钱,不正经的戏没赏钱不唱,赏钱多了,你要多不正经有多不正经!” 他嬉皮笑脸看着开朗,可心里却有些孤独,十来岁孩子的孤独只有自己知道,说出来也没人信,他也就不说。 他深呼吸,在心里告诉自己,李丢丢儿,再坚持,再坚持,马上就要攒够钱给师父买房子了。 ...... ...... 【求收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章 凡事皆有度 家积贫则苦,国积贫则弱,家苦国弱,民何以生? 盛世文明兴,乱世野蛮起,好在这中原大国已经兴盛了几百年,纵然现在看起来有些像个庞大的空皮囊也一样没有多少外人敢来主动招惹,可祸不从外入而从内乱,百姓们总得吃口饭。 很多人都其实没想明白,觉得为非作歹皆是凶,为钱财成凶徒的最多算是小凶,小凶害人,为吃口饭成凶徒的是大凶,大凶乱世。 前阵子永清县被一伙流寇攻破,县衙都被烧了,本就余粮不多的府库像是被什么巨兽的舌头舔了一下似的,连个渣子都没剩下,洗劫一空,别说府库空了,地皮都被刮掉了一层。 永清县隶属幽州,幽州名义上隶属冀州,天下十三州,冀州最乱。 府库里,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在里边转悠了好一会儿,然后幽幽的叹了口气:“比我脸还干净。” 想起来自己脸上应该干净不到哪儿去,自言自语的又加了一句:“比我屁股还干净......屁股比脸干净,什么世道。” 县城被攻破之前,城中富户得到消息早就已经先逃了,他们有车马有去处,所以还算平安,可城中大部分百姓逃无可逃,一场贼兵带来的灾祸远大于天灾,不知多少家破人亡,要么被杀要么也成为流寇一员,所以流寇的队伍会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这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小道童揉了揉肚子,已经饿了快两天,两天之前遇到了一队举家迁往冀州的大户,看到他们师徒二人便请过来算卦,小道人的师父以五备钱起卦,算出来这这一户人家有大前程,尤其是这家中的少爷将来定能飞黄腾达,只需一路往西北方向走,必会遇到贵人。 大户的家主听了开心,于是给了不少卦钱,可是钱买不到食物这就有些难过了,路上遇不到什么卖饭的,好在跟那大户人家要了几个饼。 话说起来这师徒二人应该是不缺钱,反正小道童是这么想的,他师父是幽州七县都小有名气的道人,便是遇到了流寇也不会伤他,老道人道号长眉,大半辈子游走在七县境内,说不上乐善好施算是乐于助人,所以名声响亮备受尊敬。 小道童有时候觉得好笑,师父那样抠门到了骨子里的人也会被人尊敬,人啊真是复杂,这乱世钱不如粮,可他师父对钱简直看的比命都重要。 他出了府库,看到师父正在艰难的把一具一具的尸体搬到空地上,已经搬了有几十具,城中到处都是尸体,至少有上千,老道人本就饿的没力气,搬了几十具就已经再也搬不动了。 他靠着墙休息了一会儿,往四周踅摸想找个趁手的东西,城中连个铁器都找不到,别说铁锹镰刀这样的农具,就是铁锅铁壶也什么都剩不下,流寇会把所有铁器都带走打造兵器甲胄用。 没奈何,老道人捡了一块瓦片在空地上开始挖坑,小道人跑过去,也捡了一块瓦片一起挖,两个人饿的前胸贴后背,可还坚持着。 “师父,太多了,我们埋不过来。” “不用都埋。” “师父,不用都埋,岂不是不公平?那还不如都不埋。” “傻子,以最大的力量做自己觉得该做的事,就是不亏心,我们能埋这几十个人已经是极限,不亏心了,为了行善而把自己累死了,也一样是作恶。” 一老一小两个道人挖一会儿歇一会儿,就这样断断续续挖了能有将近两个时辰才把坑挖好,他们俩靠在坑边上连喘息的力气都没了,好像一闭眼就能睡过去,老道人歇了一会儿后见徒弟闭着眼睛休息,他艰难的抬起手从 怀里摸出来一块干硬干硬的饼子,掰了一大半准备给徒弟,把剩下的一小半又掰了一半,在这一小半的一小半上咬了一小口,却装作吃了满嘴腮帮子都鼓起来的样子,用肩膀撞了撞小道童:“你的。” 小道童看了看那大半块饼:“师父你哪儿来的吃的?” “大前天我跟那家人要吃的,对你说要了四张饼子一人两张,巴掌大的饼子你一顿就吃完了,但我其实是要了五张,自己偷偷藏了一张。” 小道童哼了一声:“连我都骗!” 他把饼子接过来,看了看师父手里那小小的一块:“师父你的太少了。” 老道人笑道:“我都吃了一会儿了,快吃饱了才叫你。” 小道人叹了口气:“又骗了我。” 他把饼子揣进怀里:“先去撒个尿。” 一会儿回来,嘴里叼着只剩下一丢丢的饼子:“师父师父,我看到大街上有人,好像是几个书生,背着行囊,走路很急,马上就要到咱们这边了。” 老道人嗯了一声:“三年大考,这些学子怕是要赶路去大兴城。” 大兴城是国都,距离这数千里远,一路走过去天知道要走多久,还要看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运气差了遇到流寇估计着活下来都难,然而这些寒门学子又没有别的选择,唯有拼这一把,拼成功了,以后就能吃朝廷俸禄,拼败了......三年之后再拼就是了,拼到白发苍苍的也不是没有。 老道人把那一点饼子吃了,狠狠灌了几口水,肚子里暖和了些恢复几分气力,开始把尸体拖进坑里,就在这时候那几个书生经过,几个人脸色都白的没有血色,城里的惨像他们看到了,骨子里都在害怕。 “道长。” 其中一个书生好奇的问:“外面还有那么多尸体,你怎么不都埋了?” 老道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说。 另外一个书生哼了一声道:“装模作样,大概是求虚名之人,好歹埋几个人就能出去逢人炫耀,还要让人对他感恩戴德,这什么世道。” 其他两个人听到这话也是一脸愤懑,还有一个嘀咕了一句:“也不怕遭报应!” 小道童听了来气,本想骂几句,又觉得那样浪费力气,于是皱眉,然后叹了口气:“可惜了。” 长眉道人也跟着叹息了一声:“可惜了。” 最先说话的书生忍不住问:“可惜什么?” 老道人没说话,小道童摇头道:“可惜了,你们四个人一起去赶考,可惜只有一人......” 小道童看向老道人:“师父,我修行不够,可是看错了?” 老道人摇头:“没看错,确实只有一人。” 这一下那四个人全都急了,其中一人大步走到老道人面前:“你这贼道人,胡说八道什么!” “我道号长眉,从不胡说八道。” 老道人看着那人的眼睛说话,那人听到长眉两个字后眼睛立刻就亮了:“原来是长眉真人,刚刚真是得罪了,真人,你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老道人摇头不语。 那书生咬了咬牙,摘下来钱袋,从里边数了几个制钱出来:“不让你白说。” 老道人看到钱眼睛也亮了,虽然那几个制钱连一个烧饼都买不了,他立刻把制钱接过来掂量了一下,放进怀里后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们四个人学识相当,而且经常聚在一起互相求教,所以不只是学识相当连想法也都差不多,以你们四人的本事想要考取功名都不难,奈何你们同出一处,答 卷的时候连答案都会相差无几,按照朝廷不成文的规矩,不可能在同一地选四人,所以只能择优选一人。” 那四个人听到这番话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有人快步走到老道人面前:“真人,可有破解?” 老道人看了看他的手,那书生立刻反应过来,也取了几个制钱递给老道人,老道人把钱收起来后说道:“简单,只需要证明你们四个不是同一地的人即可。” 那四个人围过来,其中一人道:“真人,我们的籍贯都有记录,乃是幽州学府开具,上面可是有官印的,我们怎么可能证明的了四人不是出自同一个地方,还有路引呢!” “唉,确实难办。” 老道人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你们四人都是治国之才,若是都能入仕也算是造福百姓了,我......反正已经很老了也无惧天谴,就豁出去性命帮你们一把。” 他打开行囊,从里边取出来一些东西一样一样摆好。 “我可以帮你们伪造学凭路引,足可以假乱真,官印绝看不出错处,这事真的是要遭天谴,若非为天下苍生我也不会冒这样凶险,我看破红尘不求长寿只求心安,一份只需五两银子。” 最后这句话一出口小道童差一点没憋住。 其中一人道:“我们......哪里拿得出来五两银子,就算拿得出来,也所剩无几,如何还能走到大兴城?” 小道童拉了拉他衣袖:“你还价啊,你还价试试,我师父人心善,可好还价了。” 那人脸色一喜:“真人,能不能便宜些?” 老道人为难:“那是遭天谴啊。” 另外一人试探着说道:“真人帮了我们,你说是造福苍生,既然如此当有福报,所以可抵天谴。” 他说这话都没底气,人在乱世,更信神佛。 老道人倒是眼前一亮:“你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那就给你们便宜些......一人一两银子,就收你们个成本价好了。” 那四个人顿时开心起来,每个人取出一两银子递给老道人,老道人一脸清正:“我不沾染黄白之物,这些银子也要用于救世济民,你交给我徒弟收下吧。” 小道童把银子收了,老道人随即开始制作假的学凭路引,快的让人难以置信,用的还是那四个人的封皮,里边的纸张却换了,然后取出来四方印章,啪啪啪啪在每一份假的学凭上盖了一下,那四个人分别接过去一份,仔细辨认,真的难分真伪。 老道人又交代了几句切不可泄露出去之类的话,那四个人千恩万谢的走了。 小道童好奇:“师父,你怎么知道他们四个学识差不多,而且想法也差不多?” “这世道。” 老道人伸手把那四两银子拿过来揣进自己怀里,继续埋尸体,一边埋一边说道:“文人相轻,他们看不上的人不会去拉过来,看不上他们的,他们又巴结不上,所以这四个人必是臭味相投,若不能互相吹捧怎么可能凑到一起,人啊就是这样,看不起不如你的,又融不进高一层的圈子里......” 小道人又问:“师父,他们真的能有人入仕?” “入个屁。” 老道人哼了一声:“傻成这样,又没钱,能入仕?” 小道人嘿嘿笑了笑:“那骗少了,应该每个人要二两银子。” 老道人摇头:“他们手里没几个钱,一人取一两,是因为他们心术不正,取得多了就是我心术不正。” 他看向小道人:“李丢丢儿,你记住,凡事皆有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章 贪财 “师父,你饿不饿?” 小道童李丢丢儿问他师父长眉道人,长眉道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皮,摇头:“不饿。” 李丢丢从怀里变戏法似的翻出来大半块饼:“唔,那我自己吃。” 老道人一怔:“你哪里来的饼?” 李丢丢撇嘴道:“就你会藏?” 他把饼掰开,仔细对比了一下,确定差不多大小,然后递给老道人一块:“都说过了要公平才行,像我这样学不会?你年纪那么大了,万一把你饿坏了嗝屁在半路上,我怎么办。” 老道人把饼接过来,看着那饼叹了口气:“你不饿吗?这是昨天我给你的。” “饿啊,不过我减肥。” 李丢丢儿耸了耸肩膀:“减肥是很需要毅力的一件事,这个世界上多半的减肥不成功都是因为毅力达不到,我不一样,我是没那条件不成功。” 老道人看了看李丢丢儿那瘦瘦的样子:“你?减肥干嘛?” “减肥好看啊。” “好看干嘛?” “万一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非我不嫁呢!” “呃......” 老道人啃着半张饼往前走,苦笑着摇头:“跟着我你也算是受尽苦难,连顿像样的饭菜都没有吃过。” 李丢丢儿好奇:“那你不觉得良心过意不去吗?” “为什么良心过意不去?” “师父啊,你包包里都是钱,为什么就不打算请我好好吃一顿吗?咱们往前走,万一遇到有餐馆的地方你请我吃点好的。” “花钱?” 老道人哼了一声:“门儿都没有。” 李丢丢儿像是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钱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 老道人拍了拍背囊:“你还小,你不懂,你还不明白钱都能买来什么,在你看来钱只能买来好吃的东西,漂亮的衣服,你还没有到理解钱真正用处的年纪,钱啊,能买命。” “买命?” 小李丢丢儿确实还没到理解这些的年纪,他师父说钱能买命,他能想到的也仅仅是买来别人的命,这世道有多少人想钱想疯了,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买来他们的命,让他们去做什么都行,杀人,放火...... 所以在小李丢丢儿看来,钱不是什么好东西,所有的美好也不过是能买来美食和新衣服罢了。 “对,买命。” 老道人一边走一边说道:“买命,人就不一样了。” 小李丢丢儿问:“师父,你要买谁的命?” 老道人楞了一下,然后醒悟过来小徒弟对自己的话应该是误解了,所以笑了笑道:“说了你也不懂。” “不懂才问你啊,你是师父,师父是授业解惑之人,所以你得教我。” “买你的命。” 老道人在小李丢丢儿脑壳上敲了一下。 小李丢丢儿揉了揉脑袋:“买我的命?那还不容易?烧鸡烧鸭烧子鹅,卤煮火烧炖豆腐,这些都是我命啊......” 老道人看到他居然一边说一边流口水了,所以笑起来:“出息!” 他问小李丢丢:“徒弟,你有没有什么理想?” “理想?” 小李丢丢儿认真回答:“刚才我都说了啊。” 老道人噗嗤一声笑了:“果然没出息。”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买命啊......其实没那么难,银子够了就行,也快够了。” 小李丢丢儿不理解,想着反正师父不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他只是好 奇这一路走过来到底要去什么地方,这些年师父一直都在幽州七县范围内来回走,很少去幽州。 师父说幽州那边不能多去,那边繁华锦绣,城里的富人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小李丢丢儿看多了不好,七县百姓活的都差不多,多看看百姓活的怎么样,将来有用。 可昨天师父说不在幽州七县继续逛荡了,要带他去一个很大很大的城,他以为是幽州,可他记得师父说过幽州在北边,而他们是往西南方向走。 “师父,咱们到底去哪儿?” “冀州。” “冀州?” 小李丢丢儿只听过冀州的名字,脑海里对于大城的印象和概念也大概就是幽州那个样子,所以他问:“和幽州一样?” “比幽州大多了。” “为什么去冀州?” “冀州有你的命。” “师父你是在冀州把我捡来的?” “不是。” “那你为什么说冀州有我的命......” “傻孩子。” 老道人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从没有瞒过你,你不是我的孩子,是我捡来的。” 小李丢丢儿笑道:“我相信你是我捡来的......我呸,我是你捡来的,你这样的怎么可能有女人,哪个女人能看得上你!” 老道人在他脑壳上又敲了一下,像是回忆起来什么,嘴角带着笑。 “十来年前我在方城县骗钱......呸,在方城县布道的时候,正赶上一场瘟疫,死的人太多了,你爹娘都是瘟疫死的,当时大概人们觉得你也一定会被瘟疫上身,所以把你和你一家人的尸体一块扔到了城外,城外有个乱坟岗,人们不懂瘟疫而死的人应该怎么处理。” “我想着,总得有人去做,于是雇了一辆车,拉了一车石灰,带了一把锄头就出城去了,结果你居然命那么硬,死人堆里嗷嗷大哭,我把尸体掩埋了用石灰覆盖,然后带着你走,那时候觉得反正我大概也是要被瘟疫上身的,你也一样,一老一少死在一块也有个伴儿。” 他看向小李丢丢儿,眼神里都是溺爱:“可咱们爷儿俩都特娘的命大。” 老道人莫名其妙的自豪起来:“你这名字也是我取的,只知道你家里姓李,所以就给你取名李丢丢儿,名字取的轻一些,命就长一些,等到了冀州我办完了大事,得正经给你改个名字了,我也想好了,就叫李叱,叱咤风云的咤,呸,叱。” “呸。” 小李丢丢儿笑道:“肚子里饿的连个屁都没有,屁都没法在我肚子里叱咤风云,我还能在这世上叱咤风云?” “我就那么一说,你当真干嘛?但是到了冀州,一个正经名字很重要。” 老道人耸了耸肩膀:“你呀,好好活着就行。” 他再一次下意识的摸了摸背后的背囊,钱袋子在背囊里,鼓鼓囊囊的,攒了好几年的钱了,算起来真的快够了,只要攒够了钱就能给这臭小子买来不一样的命运,可他当然不会和这臭小子解释什么,让他懂那么多干嘛,疼他就是了。 一老一少顺着官道往前走,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一个人都没有遇到,这七县流寇横行,老百姓们要么逃难去了要么死了,要么成了流寇的一员,他们在不是流寇的时候痛恨流寇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可是他们成了流寇之后也一样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人啊,真他娘的复杂,还善变。 “师父?” “嗯?” “我又饿了。” “喝水。” “唔......” 小李丢丢儿喝了口水,抬起头看了看前方,正是午后,阳光太晒,所以世界好像都变得扭曲起来,隐隐约约的他依稀看到前边有什么东西从扭曲的空间里钻出来,吓了一跳。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师父拉到了一边,紧跟着就听到一阵闷雷般的声音贴着地面过来,老道人伸手压住小李丢丢儿的脑袋让他低头,然后老道人双手合十也低下头,官道上一队身穿甲胄的骑兵呼啸而过,那战马带起来的风声犹如龙吟。 骑兵经过的时候看到他们俩这面黄肌瘦邋里邋遢的样子都笑起来,而马蹄子带起来的尘烟则让他们两个看起来更狼狈。 “这世道不对。” 一匹战马在两个人身前停下来,马背上一个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他穿着好精致好漂亮的叶甲,勒住战马的时候身上的甲胄响起来好像是天籁之声。 年轻人皱眉看着他们,像是有些心疼。 “道人盛世清修,乱世才出来济民,这两个道人都快饿死了,还怎么济民?” 他伸手:“把干粮给我!” 身边的亲兵将包裹摘下来递给他,他俯身把包裹扔在小李丢丢儿的脚边:“拿去吃吧,吃饱了就走,回你们的道观去清修,你们入世行走也救不了人,病的不是人,而是这个世道,这病你们道人医不了,还不如多在道观里念几篇道经为大楚祈福。” 老道人连忙垂首道:“为大楚祈福,也为恩施者祈福,请问上官叫什么名字,回去我会为你请长明灯。” “不用了。” 年轻人笑起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长明灯就免了吧,从军者,沙场生死无常......不过,你倒是可以给我的队伍请一盏长明灯,我叫罗境,幽州将军罗耿帐下校尉,你们回去之后为我幽州燕云铁骑点长明灯,为我铁骑荡平流寇祈福!” 老道人点头:“记下了,多谢恩施。” 年轻人大笑:“这个世道,能记住恩施的人可不多了。” 老道人犹豫了一下:“请问......” “什么?” “我能为你卜一卦吗?” “我从不信鬼神,何必卜卦,你......为何要为我卜卦?” 罗境好奇的问了一句。 老道人有些不好意思偏偏还有些理所当然的说道:“毕竟直接要钱不太好。” 罗境愣住片刻,哈哈大笑:“原来是个贪财的家伙,我还以为你是个德行高深的道人呢,想要钱?我出门从不带钱,你找别人去要吧。” 他一打马:“驾!” 那匹通体血红的战马嘶鸣一声,发力狂奔出去,数百名骑兵也跟着加速,蹄声如雷,气势如虹。 看他走了,老道人叹了口气:“家境那么好都不舍得给些钱,真抠。” “他是谁啊?” 小李丢丢儿问了一句,然后又加了一句:“好威风!” “他刚刚不是提到幽州将军罗耿了吗?那是他老子,他就是那个号称北境无敌的少年将军罗境,闻名不如见面......面相不好。” 小李丢丢儿问:“何处不好?” “气盛必有血光灾。” 老道人叹了口气,把那一包干粮捡起来:“不是饿了吗?吃!” 他看向骑兵消失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后问小李叱:“羡慕他吗?” 小李丢丢儿点头:“羡慕啊。” 老道人嗯了一声:“咱们走吧,一边羡慕一边吃。” ...... ...... 【求收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三章 多聊聊 李丢丢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在他眼里,师父绝对不是个正经道人,可是在幽州七县来来回回这些年他看到了百姓们对师父的尊敬,哪怕就是那些流寇看到了师父也不会为难,他想不明白。 “师父。” “嗯?” “为什么流寇杀人如麻,但是你就敢背着那么多银子铜钱的到处走,你不怕流寇?” “不怕,也怕。” 长眉道人一边走一边解释道:“你还小,有些话对你说了你也不会理解,但是你可以记下来......人是会变的,很善变,盛世的时候,人心信仰不管是什么,道门也好佛门也罢,归根结底信仰的是朝廷,朝廷是人心稳不稳的根本,可是到了乱世,人心不信仰朝廷了,那就只能信仰神佛,哪怕是对鬼怪的敬畏也强于对朝廷的敬畏。” 小李丢丢确实不是很理解这些话,但是都记下了,师父说的终究不会有错。 “那些流寇敢杀官却不动我们这样游走的道人,是怕遭报应,他们做着坏事,还想着因为没杀一个道人就能积德,你说人心险恶不险恶?” 李丢丢摇头:“不懂。” 师父笑了笑:“不懂就不懂吧。” 师父抬起头看了看,远处一座大城已经有了轮廓,那就是他们要到的地方,冀州。 大楚江山天下九州,九州之一的冀州位于中原北部,冀州下属又有十九州,幽州是最北边的州府,幽州往北就是燕云山,燕云山再往北就是敌国。 “师父,我们来冀州做什么?” 李丢丢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这次他师父没有再说什么关于买命的话,而是语气中满是希望的说道:“师父在冀州有一位故交好友,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变,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这次来是求他帮师父办件事。” 长眉道人说完之后下意识拍了拍背后的包裹,那包裹里是他这些年来的积蓄。 城门口的盘查并不严密,他师父虽然很不舍,可还是给负责检查城门口进出百姓的队正递过去一块碎银子,并且说了几句漂亮的恭维话,老道人口吐莲花鬼都能哄乐了更何况是个见钱眼开的队正。 半个时辰后,李丢丢跟他师父一路走一路打听着到了一座高宅大院的人家外边,他师父让他在门口等着,自己走到门外,看他师父神情格外严肃,还特意整理了一下衣服,虽然那身衣服看起来脏的已经不能再脏一些,皱皱巴巴疙疙瘩瘩。 敲了敲门,师父后退两步在那等着,不多时有个老者把门打开,眯着眼睛看了看他师父,然后摇头:“道长,这里没有什么需要用到你的地方,你还是去别家问问吧。” 长眉道人从怀里取出来一个信封,已经发黄,不知年月,他双手把信封递过去:“劳烦禀告主簿大人,就说故交长眉求见。” 这里是冀州州府衙门粮政主簿周怀礼周大人的家。 也不知道为什么老人楞了一下,用怜悯的眼神看了长眉道人一眼:“你应该还不知道大人已经卸任了吧?大人在位的时候,每年都有不少这个亲戚那个友人的过来蹭喝蹭喝,你来晚了。” 长眉真的不知道周怀礼已经卸任,脸色一急:“还请你通禀一声,我不是来蹭吃蹭喝的,我是有要紧事。” “罢了。” 看门的老人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问问老爷。” 长眉道人连忙道谢,俯身一拜,小李丢丢站在不远处看着师父求人的样子心里莫名的很疼,心里想着若是以后有本事了,可不让师父这样去说好话,只为了见人一面。 “师父,主簿大人是很大的官吗?” 李丢丢走到师父身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嘘......” 长眉道人示意他别多嘴,然后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主簿大人虽然不是多大的官,可他是师父认识的最大的官了,我要想帮你买命,只能求他。” “师父为什么总说要帮我买命?” “因为师父可不想让你一直跟着我过像个要饭花子一样的生活,你聪明,也好学,师父这些年一直在攒钱就是想给你换个方式活着,冀州四页书院名气很大,如果你能进入四页书院读书的话,将来学成,你就能到官府里谋职,哪怕是在官府做个账房,也是体体面面的日子,况且四页书院出来的弟子,又怎么可能做个账房先生。” “我不!” 李丢丢终于知道师父说的买命是什么意思了,师父曾经有意无意的提到过好几次四页书院,说四页书院的院长是天下闻名的大儒高少为,便是朝廷里一些位高权重之人也是高少为的学生。 冀州节度使那是多大的官,封疆大吏,也是高少为的学生。 长眉听到李丢丢说我不两个字,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你这孩子,不许胡说。” “我没有胡说,我若是进了什么四页书院,师父怎么办?” “我?” 长眉道人努力的笑了笑:“你这个小累赘不跟着我,指不定我的日子过的有多逍遥,不用再为你攒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你觉得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没有你拖累我,我会活的很潇洒自在。” 李丢丢眼睛湿了起来:“师父是说我是累赘吗?” 长眉道人咬了咬牙:“是,你就是我的累赘,这些年要不是带着你,我至于过的这么辛苦?” 李丢丢也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就在这时候那看门的老人出来,笑呵呵的说道:“我家老爷请你们进去,你们跺跺脚,别带了尘土进客厅。” 不多时,一老一少在那看门老人的引领下进了院子,正房门口,看起来两鬓花白的周怀礼站在那等着,看到长眉道人之后连忙走下台阶:“我的老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如此风尘仆仆的来了。” 李丢丢在心里却哼了一声,心说这般装模作样,真要是当我师父是老哥哥,难道不应该亲自出门接一下? 周怀礼拉着长眉道人的手进了客厅,吩咐下人泡茶,等问明了长眉的来意之后,周怀礼显然为难起来。 “老哥哥,我已经卸任两年有余,几乎不与官府的人走动,以往还能有机会见到高先生,可是这两年来我深居简出,确实......确实帮不上忙,老哥哥,你听我一句劝,四页书院,每年只招收五十名弟子,皆出自名门,你......” 后边的话他没有说出来,想着长眉自己应该可以意会。 “这些年我东奔西走的,没有忘记当年你和我提过,你最爱嵩明先生的字。” 长眉道人打开包裹,从里边取出来一个卷轴:“这是嵩明先生的真迹,我用了九年的时间才找到。” 听到这句话周怀礼的眼睛都亮了:“嵩明先生的真迹?” 他兴奋的手都有些发抖。 嵩明先生是两百多年前的大楚名士,书法上来说,他的字流传下来的每一篇都价值不菲,甚至不可用金钱衡量,对于爱字的人来说,一副嵩明先生的真迹是无价之宝。 周怀礼没敢直接打开卷轴,而是先净了手,然后才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打开,脸上的表情就好 像一个好色之徒正在缓缓解开女人的衣服。 心不知道为什么,李丢丢觉得这个人很虚伪,他不喜欢。 “真迹啊,真的是嵩明先生的真迹啊。” 周怀礼激动的竟是眼睛里有了淡淡泪花。 李丢丢见过那副字帖,闲来没事也蹲在地上学着上面的字体写着玩,师父看过,说有七分传神,他倒是不觉得那字有什么好看的。 “那个......” 周怀礼眼睛盯着字帖挪不开,却招手吩咐了一声:“快给我的老哥哥准备饭菜,他一定是饿坏了。” 李丢丢在心里又狠狠的哼了一声。 所以吃的时候一点都没留面子。 半个时辰之后,长眉道人拉着李丢丢的手从周府出来,他脸上带着笑意,周怀礼留下了字帖,也留下了他积攒了数年的钱财,说答应走动走动。 “他说不定会贪了你的钱。” 李丢对看向师父:“你看他那眉眼!” “不许胡说。” 长眉道人瞪了李丢丢一眼:“别把人心想的那么坏。” 周府书房的灯烛亮了整整一夜,周怀礼看着这字帖一夜没睡,挪不开眼睛,对他来说,这字帖就是稀世珍宝,越看越喜欢,喜欢的极了就能当做是自己的命。 第二天上午,周怀礼梳洗更衣,上了马车离开。 四页书院门外,周怀礼等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被请进去,说是高先生刚刚授课结束,在书房等着他了,他像个小学生一样,带着敬畏之心走进高少为的书房。 高少为看起来已经有六十岁左右,精神倒是很好,只是有些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以他的身份,能见见周怀礼确实也算是给了面子。 “先生。” 周怀礼先是俯身一拜。 “怀礼兄,我一会儿还要赶去节度使大人府里,你若是有什么要紧事就直说。” “是是是。” 周怀礼把随身带来的包裹打开,里边是一个精致的木盒,他将木盒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缓缓拉开:“得了一幅嵩明先生的真迹,是那篇登雀台贴......” 他的话还没说完,高少为的眼睛就亮了:“嗯?果真?!” “果真!” 周怀礼将字帖取出来递给高少为,高少为将字帖打开后的表情和昨天周怀礼一模一样。 “先生。” 周怀礼清了清嗓子:“我......我有一位世侄......” 他的话没说完高少为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想来书院?明日带过来我看看,正巧了,明天有几个孩子也会过来,我一并看看,择优留取。” “是是是......” 周怀礼连忙俯身一拜:“多谢先生。” 高少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字帖:“这登雀台贴......” 周怀礼道:“先生留下观摩,我可不是送予先生,是暂存先生这里以供先生观摩,先生想观摩多久都可以,都可以的。” 高少为顿时笑了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敢收你的,我就留下仔细观摩几日,回头让人给你送回去。” “好好好。” 周怀礼俯身再次拜了拜:“那先生忙着,我先告辞了。” 高少为眼睛没有离开字帖,却招了招手:“来人,准备些酒菜,我与怀礼兄已经许久未见,要多聊聊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四章 读书比较容易 第二天一早,长眉道人就带着李丢丢到了周怀礼的家门口等着,一路上走过来对李丢丢千叮咛万嘱咐,如果一会儿见到了鼎鼎大名的高先生千万不要失礼,把他那些屁话都收一收,别放肆。 李丢丢看起来脸色并不好看,他不想去什么四页书院,他只想陪着师父。 “师父真的不要我了?” “不要不要。” 长眉道人一摆手:“好不容易有机会把你送出去。” 李丢丢问:“那师父你会离开冀州吗?” “那......” 长眉道人仔细想了想,摇头:“那倒也不会,冀州有一座无为观,观主与我也是故交,我把你送到书院后,我就去道观里挂名,你过你的好日子,我过我的好日子。” “噢......” 李丢丢低下头,好一会儿后努力挤出来笑脸:“师父你看,你平日里还得需要我照顾呢,烧水洗脚什么的,离开我你会不适应的。” “道观里自然有人为我烧水,我辈分高。” “师父,我能帮你给人看相啊,你看,我们之前配合的多好,天衣无缝。” “骗人不是长久计,我以后都不会再骗人了,你以后也不要骗人了。” “噢......” “师父,我......” “不要再说了!” 长眉道人语气陡然重了起来,他盯着李丢丢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能不能长点志气?你要是学成了,将来有本事了,养我不好吗?” “啊?” 之前师父都说不要他了,现在忽然说到让他学成养着师父,李丢丢忽然就有了些心动。 “四页书院学成之后,真的会有好前程?” “当然,四页书院高先生在整个大楚都称得上文人翘楚,他教出来的弟子人才济济,冀州节度使曾大人就是高先生的弟子,你说厉害不厉害?我不指望你做节度使,你能有个正经身份就行了。” 长眉道人缓和了一下语气:“师父希望你能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好。” 李丢丢使劲儿点了点头:“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一个时辰之后,四页书院。 李丢丢被周怀礼带进门后眼睛就不够用了,书院很大,亭台楼阁,到处都漂亮,最主要的是这里的弟子们一个个看起来都那么干净那么精致,穿着月白色的院服或是结伴而行,或是树下读书,和城外那流民遍野相比,这里好像是仙境一样,李丢丢甚至生出来一种错觉,这地方不在人间。 “一会儿你要记住,不要怯场,高先生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也不要胡言乱语,高先生不喜欢人没规矩。” 周怀礼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次与你同来见高先生的,一位是冀州军务佥事的长孙,姓孙,一位是冀州府同知大人的儿子,姓刘,一位是冀州府水务司司座大人的孙子,姓张,他们三个......” 周怀礼看了看李丢丢,叹了口气:“罢了,你尽力而为就是。” 走了几步他又问:“你师父都教过你什么?” “读书写字,五行八卦,测字算命......” “行了行了不要说了。” 周怀礼仰天长叹:“可惜了那一篇登雀台贴。” 小李丢丢声音很小的 自言自语的说道:“还有药术,针灸,剑技......我师父可厉害。” “你师父再厉害还不是要把你送到四页书院?” 李丢丢不喜欢这个叫周怀礼的人,可是师父说过人家既然是帮忙,你就不能摆个臭脸子给人家看,可是周怀礼说他师父他就不爱听。 “如果我师父有高少为的身份呢?” 他问周怀礼:“那我师父还需要求人吗?我师父未必不如高少为,只是出身不由人。” 周怀礼脚步一停,侧头板着脸对李丢丢说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李丢丢张了张嘴,忍了。 周怀礼伸手往四页书院的大门方向指了指:“如果不是你师父当年帮过我,我会撇开自己的脸面不要来帮你求人情?你如果不满意可以扭头就滚,要么你就闭嘴。” 李丢丢选择闭嘴,十来岁的孩子在心里告诉自己,将来有一天如果自己出人头地,就让师父扬眉吐气。 他跟在周怀礼身后一直走到书院里边,那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名闻天下的大儒高少为就住在这,周怀礼让李丢丢在这等着,他自己先进去,说话的时候声音冷冰冰的好像要打人似的。 周怀礼进了书房之后看到其他人还没来松了口气,笑着俯身一拜:“先生,我把孩子领来了。” “你们且等一会儿,等人都到了我再考核他们。” 高少为起身道:“来,先坐下说话。” 周怀礼却没有坐下,依然俯着身子很谦卑的说道:“先生,这个孩子孤苦,性子野,说话没大没小没什么分寸,但是孩子机灵,而且学了很多东西,如果一会儿稍有得罪冒犯,还请先生多包涵。” 高少为看了他一眼:“确实是你的故人之子?” “算是吧。” 周怀礼道:“那年我从永清县调到冀州任职,半路上内人染了病奄奄一息,是这孩子的师父救了内人,并且一路护送到冀州,这孩子是我那位故交好友捡来的孤儿,友人把他当自己孩子一样看待。” 高少为叹道:“嵩明先生的登雀台贴也是你那位故友送你的吧,你为了这孩子把字帖送到我这里来了。” 周怀礼道:“先生,禅宗的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孩子眼睛里有灵气,又肯吃苦好学,他师父救了他一命是胜造七级浮屠,那改人一命呢?先生就是他的改命之人,先生是所有书院弟子的改命之人。” 高少为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若他确实是可造之材,我不管他出身,自会留下他在书院,若他不堪造就......罢了,我也留他在书院做个杂役,总好过风餐露宿。” 周怀礼再次俯身一拜:“多谢先生。” 不多时,那几位出身不凡的孩子也陆续到了书院,一共四人,李丢丢年纪最小,年纪最大的是孙如恭,在四个人中,他家世最好,毕竟他爷爷可是正经的四品官,张肖麟比李丢丢高半个头还多,应该是习武有一阵子了,看着颇为健壮,刘胜英和李丢丢个子差不多,三个孩子衣着光鲜,李丢丢的衣服全是补丁可是洗的干干净净,和那三个孩子相比依然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来出题,你们回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有许多顾虑。” 高少为看了看这四个孩子,摆手道:“除了四个孩子之外,其他人都出去吧。” 别人家都是在鼓励着,周怀礼瞥了李丢丢一眼,只说了一句话便迈步出门。 “别让你师父蒙羞。” 高少为坐下来,让四个孩子在自己面前站成一排,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后说道:“第一个问题,如果你们单独出行,在路上遇到了不平事,你们是该管还是不该管?” 张肖麟第一个回答:“路见不平当然要管,生为有用之身,若连不平都不敢管,那以后能有什么胆量上阵杀敌?” 孙如恭笑了笑道:“那是莽夫之勇,路见不平当然要管,但不能贸然行事,先判断清楚事出何因再说管不管的事才对,要动脑子。” 刘胜英道:“我还小,应该回家告诉家里人,或者报官。” 高少为看向没说话的李丢丢,等着这个孩子给出什么答案。 李丢丢沉吟片刻,回答:“能管就管不能管就不管。” 高少为皱眉。 其他三个孩子都看向李丢丢,都是一脸的轻蔑,李丢丢这话在他们看来就是一句废话。 高少为摇了摇头后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如果我现在每个人给你们一两银子,却让你们去买了价值五两银子的东西,你们买不买?” 孙如恭道:“先生要买的东西,何须先生出钱?” 刘胜英道:“我得回家问问我爹娘能不能再给我一些银子。” 张肖麟道:“莫说五两,十两也会买来。” 李丢丢摇头:“先生若是这样的先生,我何必要来书院?” 高少为再次皱眉。 “第三个问题,你们认为,习文重要还是习武重要?” 这次三个孩子不约而同的回答道:“习文重要。” 就连自幼习武的张肖麟都没有选择回答习武。 李丢丢依然在仔细思考,师父说不能胡说八道,周怀礼也说不能胡说八道,所以他每个问题都认真想了好几遍才会回答。 “习武。” 李丢丢回答。 那三个孩子再次看向李丢丢,这次他们脸上不仅仅是有轻蔑,还有同情,这是书院可他却说习武重要,这么傻的答案也就这样的野小子才会说的出口,习文而治事,这是书院影壁上写着的两句话之一。 修德以立身,习文而治事。 大楚以文治国,人都说习文者制人,习武着制于人,虽然大楚以武立国可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文官最高为一品,甚至是超一品,可是武将至极致也只是正三品,楚国已经几百年没有过三品以上的武官。 “既然你想习武,为什么你要来书院?” 高少为看着李丢度的眼睛问了一句。 “我师父希望我来。” 李丢丢如实回答。 高少为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这个孩子......他有些不喜欢,只这一句我师父希望我来,他就想让这个孩子现在就离开。 可是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认为习武重要?” 李丢丢沉默片刻,回答:“他们三个认为习文重要,是因为他们不需要习武,出行自会有人保护,我不一样,我不习武没法保护自己,我不习武没法保护师父,我师父已经很老了,十年前他可以背着我走,现在需要拄着拐杖走。” 然后他又追加了一句:“读书的事,太容易了,习武稍微难一些。” 刚刚才缓和了些许脸色的高少为眼睛立刻睁圆:“读书容易?!小孩子说话不要太狂妄!” ...... ...... 【求各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五章 组合拳 大儒高少为这大半生以来教出了多少大人物,如今才名天下者有,位高权重者有,不管他们什么出身,求学的时候谁敢说一句读书容易? 李丢丢被高少为努叱之后只好又补充解释了一句:“师父能找到让我读的书都容易,所以才会不遗余力的让我来书院求学,书院里的书,应该难一些。” “难一些?!” 高少为气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他是真想把这个臭小子直接轰出门外,本来话已经要开口,可是念及周怀礼还在门外等着,人家送来一幅价值连城的登雀台贴,他此时把孩子轰出去怕是也要和周怀礼绝交了,虽然两个人并不相熟,但场面上的人场面上的事,总不能做绝。 让人家说收了字帖还把孩子轰出去了,不体面。 所以高少为缓了一口气后说道:“你们都应明白,读书无易事,读书不是读文字,而是读文字之中表达的深意,年轻人可以有傲骨,但不要有傲气,须知书山有路勤为径.......” 李丢丢自言自语似的接了一句:“管它阴晴日月星。” 高少为后边的话被憋了回去。 “管它阴晴日月星?” 高少为仔细品了品,这句对的并不工整,可是却好像越想越有深意,那是一种锲而不舍?是一种态度?还有些狂,让人喜欢的狂。 “李丢丢,如果你真有这样的毅力,读书可成。” 高少为脸色缓和下来不少,李丢丢没有想到自己随便对了一句话会改变高少为的态度,他没想到高少为何尝想的到? 高少为在屋子里一边踱步一边说道:“知道为什么你们四个会有资格站在我面前接受我的考核吗?本不是书院招生的时节,是因为刚巧有几人因为受不了读书的辛苦而退学回家,对于这样的学生,只要有人提出来学不下去我都会答应,绝不阻拦。”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欲攀登书山者,我赠之以布履,欲横渡学海者,我赠之以扁舟,登山未半下山者,渡海未半而折返者,我不会看不起,只是与我无缘。” 他回到椅子那边坐下来后问道:“现在我继续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当尽力回答。” “你们可知,学分几种?” 四个孩子互相看了看,这个问题似乎不好回答。 高少为见他们没人回答,摇了摇头:“你们还未入学,我问这个问题确实难为你们了,现在我告诉你们,在四页书院,读书求明识,机辨懂对错,问答知是非,这是书院三个大课,有教习教你们读书,会让你们辩论,而我会坐堂听你们提问。” 他看向张肖麟:“读书的关键是什么?” 张肖麟想了想,忐忑不安的回答:“读?” 高少为摇头:“是思。” 他又看向李丢丢:“辩论的关键是什么?” 李丢丢回答:“是杠。” 高少为眼睛都睁大了:“是什么?” “杠,杠头,杠精,抬杠的杠,在我们村这种人叫杠愣子,你说什么他都会不同意,你说好他说坏,你说坏他说好,杠是一种精神,一种斗志,所以辩论就是,不管是非,杠了再说。” 高少为抬起手轻轻安抚着自己的胸口,默念着不气不气,气死谁得意。 他叹了口气后说道:“辩论的目的是锻炼思维,从辩论中开拓视野,找到对方逻辑之中的漏洞而反击,所谓唇枪舌战,锻炼的是一个人的头脑,所以辩论的关键 是杠......呸,辩论的关键是敏。” 这四个孩子之中最像个孩子的刘胜英俯身问道:“先生,任何辩题都可辩论?” 高少为道:“你这个问题问的就有问题,只要能提出来的辩题自然就可辩论,可这世上有许多辩题不能提出来。” 刘胜英傻乎乎的追问了一句:“先生,什么辩题不能提出来?” 这个时代,这个天下,当然有很多辩题不能提出来,比如君臣,比如父母。 辩君臣是谋逆,辩父母是不孝,大楚一直宣扬的是忠孝二字,若辩君臣辩父母,就是不忠不孝,说都不能说,如今的大楚更是让文人心悸,说话都要提着七分小心。 去年的时候,吏部侍郎闫开晓就因为一句君臣如父子而下狱,这话本身应该是没什么毛病,自古以来说句话的人多如牛毛,皇帝当然不会不开心,可是闫开晓就被人参奏了,说他试图扰乱朝纲侮辱皇家。 因为闫开晓的母亲是一位宫女,被先帝赐婚给闫开晓的父亲,所以参奏他的人说,闫开晓说君臣如父子,暗指他是先帝的孩子,是辱骂皇族,不忠不孝。 所以闫开晓被抄家,满门发配至边疆为奴。 高少为一念至此,摇了摇头:“辩题是教习给你们的,能不能提,到时候你们的教习自会告知。” 当今皇帝五十岁了,可是......昏聩无能,高少为深知这一点却不能言,可笑的是,就在皇帝下旨办了闫开晓之后,他又派人偷偷去问闫开晓,你真的是朕同父异母的兄弟吗? 闫开晓心中应有一句妈卖批。 一念至此,高少为的情绪都低落下来,圣人说,为何学文?因为文才能治国,武平天下,文以载道,可是现在满朝的文人,哪一个还有文人气节? 所以他已经无心再说什么,四页书院的三大课程只说了两样就不想再说,摆了摆手:“书院以读书为主,以强身健体为辅,你们四个可曾习武?” 楚人觉得,习武是低贱的事,贵族的孩子们习武是修身,而普通百姓家里的孩子习武是没得选,就算是商人小富之家的孩子习武,也是不得已,读书不成转而习武,只能去做个镖师做个护院,能成什么大器。 虽然大楚科举有文武两科,可是文状元中了就是正六品,赐披红挂彩,武状元中了没有品,中了之后自己到兵部等待派遣。 高少为见他们不说话,又是一声长叹:“习武不低贱,也不可耻。” 他指了指外边:“你们若有习武,可到外边展示一下,也可互相切磋,让我看看。” 孙如恭连忙摇头:“学生不曾习武。” 刘胜英想了想后回答:“学生亦不曾习武。” 张肖麟看了看李丢丢,李丢丢也在看他,可是张肖麟明显退缩了,这让李丢丢有些失望,他想着习武怎么了?习武就该低人一等? 李丢丢回答:“学生习武了。” 张肖麟忽然一咬牙:“学生也习武了。” 高少为道:“那你们两个到外边演练一下。” 张肖麟嘴角一扬,看向李丢丢道:“你可小心些。” 李丢丢对他倒是有了几分欣赏,点头:“你也是。” 高少为其实有私心,他孙女高希宁生性更像个男孩子,好动的让他觉得有些过度,可是高少为的儿子和儿媳当年意外身亡,是他与孙女相依为命,女孩子偏偏就想习武,然而高少为这样的当世大儒,怎么能 正大光明的让孙女习武? 连高少为都不敢挑战世俗,女子无才便是德,学学女红就够了,最多学学琴棋书画就好,学什么武技? 可是他实在太疼爱这个孙女,有求必应,他又不能直接找武师来教高希宁,只好每次书院招生的时候都要多问几句你们谁习武了,然后让习武之人在院子里演练,高希宁就躲在暗处偷偷看。 这些年来,她自己胡乱摸索,反正没事就练,高少为也不懂她练的怎么样,由着她就是了。 李丢丢和张肖麟两个人走到院子里,隔开几步后相对站好,两个人同时抱拳,通常情况,男子抱拳左手在外右手握拳在内,女子则相反。 张肖麟的个子比李丢丢高半个头还多些,李丢丢毕竟饥一顿饱一顿的,个子相对偏小,张肖麟出身很好,又习武很久,身强体壮,有着明显超过正常年龄的身高。 “小个子。” 张肖麟笑道:“你应该知道,比武就要分胜负,但是你放心我不会欺负你,如果你自觉不是我的对手,我可以让你一只手,或者你提条件都行。” 李丢丢有点小兴奋,他和师父学了这么久还从来都没有跟人打过架,师父也一直都说,习武是为强身健体不是为了与人搏击,但是他总觉得师父这么多年来都能逢凶化吉绝对不仅仅因为他是个道人。 李丢丢认真的问:“真的可以随便提条件吗?” 张肖麟想了想,这个小个子就算再耍花样又能怎么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没有意义。 张肖麟挑着眉毛说道:“你提吧。” 李丢丢点了点头说道:“你别哭。” “啊?” 张肖麟楞了一下:“你说什么?” 李丢丢:“不许哭,谁哭谁不好的。” 张肖麟:“你是不是欠打?” 他朝着李丢迈步过去:“我看你挨了打哭不哭!” 影壁墙后边,一个身材高挑的小姑娘在那偷偷看着,看着看着就一下一下的捂脸,不看场面,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那一下一下的很疼似的。 半个时辰之后,四页书院门外,长眉道人急切的等待着,他自觉身上脏兮兮的所以不敢靠近书院正门,只好在街对面来回走动,感觉过去了几十年那么久才看到周怀礼和李丢丢一前一后从书院里出来。 长眉道人连忙迎上去,先是给周怀礼俯身一拜:“有劳了。” 周怀礼拱手还礼,看了看长眉道人,又看了看李丢丢,一声长叹后转身走了,连话都懒得说。 长眉道人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李丢丢的表现不够好,他抬起手在李丢丢的脑袋上揉了揉:“没事没事,没考好也没事,咱们试过了就好。” 李丢丢点了点头:“可是浪费了师父辛辛苦苦攒的钱。” 长眉道人:“只要你不是故意输掉就可以,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是也不能故意输啊。” 李丢丢:“嘿嘿......” 长眉道人:“你真的是故意输了?” 李丢丢:“没有,怎么会,我觉得我回答的还行,另外比试打架还赢了呢。” 长眉道人一怔:“书院里怎么还比试打架?你怎么赢的,受伤了没有?” 李丢丢一扬眉:“很容易就赢了啊,那个大个子朝着我的拳头打了一套组合脸,我就赢了,没受伤,就是拳头有点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六章 因为你穷 李丢丢一边走一边兴奋的说道:“师父你不知道,那个大个子一套组合脸打过来,想躲开这真不容易,嘿嘿......他哭了。” 长眉道人脚步停下,转身看着李丢对认真的说道:“你应该明白师父这么做是为什么,而你却因为自己的任性把师父要为你铺的路断开了。” 李丢丢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有些慌,他确实有些故意激怒高少为,他不想进什么四页书院,他就想和师父相依为命。 “师父......” 虽然长眉道人没有凶,可是他却害怕起来,因为他在师父的眼睛里看到了失望,他更愿意师父骂他打他都行,可是这种失望的眼神让他心里更难受也更害怕。 “罢了。” 长眉道人叹了口气,在怀里摸了摸,摸出来一把铜钱:“咱们去吃顿好的,还够一人一碗卤煮,吃完了之后就得想办法赚钱了......傻孩子,阳关大道你不走,你偏要跟着我走羊肠小路。” “卤煮是什么?” 李丢丢问。 长眉道人笑起来,揉了揉李丢丢的脑袋:“人间美味。” 第二天一早,住不起客栈的师徒二人从一户人家墙外的柴火堆里钻出来,两个人站在那同时抖了抖身上的干草。 “丢儿,一会儿跟我去周先生家里,虽然你没能进书院可是该感谢人家还得感谢,这是礼数,我们穷但不能让人说我们没礼数。” “知道了师父。” 两个人同时转身,对着昨晚上能安身睡觉的地方很过河拆桥的各自撒了一泡尿,然后还同时抖了抖。 “饿不?” 师父问。 李丢丢摇头,砸吧砸吧嘴:“卤煮贼鸡儿好吃啊,人间美味,还扛饿。” “废话,都是肉,能不扛饿?” 师徒二人撒完尿,转身面对彼此整理仪容,摘掉身上的干草,然后用手指当梳子顺了顺头发,衣服虽然脏,可是两个人都认真整理了一下。 “可惜没钱了,如果有钱的话应该给人家带点礼物,哪怕是一包点心也行。” 长眉道人抬起手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败家孩子。”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忽然就抱住了师父的大腿,抱的可紧了,长眉道人本想再说他几句,可是孩子这样抱着自己,他心里暖烘烘的,哪里还能说的出口。 不多时两个人到了周怀礼的门外,看了看天色还早,两个人就在街对面坐下来,一大一小,坐姿都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候那个老管家打开小门往外看了看,一眼看到那师徒二人,顿时笑起来:“真是巧了。” 长眉道人拉着李丢丢起身:“不巧不巧,我们是专程来向周大人道谢的,也是来告辞的。” “告辞?” 老管家问:“你们要去哪儿?” 长眉道人道:“也没有什么目标,四海为家吧。” “你们可不能走,我家老爷刚刚吩咐我去找你们,我正愁着去哪儿找才好,一出门就看到你们了,这是我的运气也是你们的运气。” 他上前拉了长眉道人:“快快快,老爷还在等你们呢。” 两个人跟着老管家进了周府,周怀礼听说人找到了,一脸兴奋的从屋子里出来。 “真是走运了,昨日我刚回家不久,四页书院里派人来,说是让李叱今天进书院,真是害怕找不到你们,你们走的时候也没留个地址。” “啊?” 李丢丢和师父对视了一眼,俩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怀礼道:“高先生决定收下李叱了,你们怎么这样的表情?这大喜的事,你们不该高兴吗?” “高兴!” 长眉道人立刻就笑起来,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多了一倍不止,可是小李丢丢却笑不出来,脸色越来越暗淡。 看到徒弟这个表情长眉道人就知道他是害怕失去自己,于是蹲下来扶着李丢丢的肩膀说道:“安心,师父不会走,我都打听过了,每隔十天书院就会放假两天,到时候你就去道观找我,我会在那等着你。” “你真的不会离开冀州吗?” “真的,师父骗你天打雷劈。” “好吧......” 李丢丢深吸一口气:“师父你真的一直都在那个道观吗?” “当然,观主和我可是旧相识,我只需一句话他就能留我做上宾。” 长眉道人忽然把李丢丢抱起来,直起腰的时候显然很吃力,抱着李丢丢用胡子在他脸上扎了扎:“你长大了,以后不能再这么抱着你了,好好争气,别给师父丢脸。” 李丢丢猛的抱紧了长眉道人的脖子,使劲使劲的抱紧。 四页书院。 高少为没奈何的看着自己孙女,他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还不都是他自己惯的,怪谁? 他看着孙女高希宁认真的说道:“说好了,虽然我答应你让那个小子进书院读书,可是你不能太过明目张胆的去找他学武,你是我孙女,让人看到了不行。” 高希宁十三岁,还未及笄,穿这一条嫩绿色的长裙,犹如这初春柳条上刚刚冒出来的嫩芽一样,小姑娘完美的继承了她娘的美貌,和她娘不一样的是,她的眉毛英气太重,唯有这一点更像她父亲。 “知道了知道了。” 小姑娘嘿嘿笑了笑:“那个小子的武技真的很厉害,明明是他打人,可是每一招都看着像是对方自己把脸撞上去似的,他才多大?怎么能练出来这么好的武技。” “他十一岁,比你小两岁。” 高少为道:“你切记,男女授受不亲,不可与他太过接近,想学他武技,我自会安排你看着,还要切记,他不是你师父,你也绝不能是他的徒弟。” “知道知道。” 小姑娘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啊,你看,你是我爷爷,他算是你弟子,我是他弟子,你还是我爷爷。” 高少为:“......”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呀......这好动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你娘亲那时候可和你一点都不一样,她出身书香门第,温婉孝顺,你倒好,随了你爹的一身臭毛病,一点儿都没随你娘。” 小姑娘一甩头发转身走了:“我去看看那个傻小子来没来,对了.......”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看了高少为一眼:“那傻小子是不是没钱买院服?” 高少为:“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 小姑娘皱眉:“脏兮兮的,我不喜欢。” 高少为摇头:“送他一身就是了。” 小姑娘嗯了一声:“别送的那么明显。” 高少为:“你还想怎样?” 小姑娘道:“第一不能让他以为那是他应得的,院服三套,春冬夏,三套足足要二两银子,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二两银子应该很多了吧......第二不能让他以为什么东西别人都可以照顾,不能让他养成伸手要的习惯,第三不要让他认为那是施舍 。” 高少为感觉自己头都大了,自己这个孙女古灵精怪的,脑子里一转瞬就想了这么多。 “他出身寒苦,让他兼职打扫教室吧。” “那他还不是要被人看不起?” “看他自己怎么认为了。” 小姑娘甩着头发走了,颠儿颠儿的。 李丢丢跟着周怀礼第二次来到书院,除了他之外,另外三个孩子已经早就到了,毕竟书院可以通知到他们家里,可是通知不到李丢丢,如果李丢丢和师父没有去周府致谢的话,他也就失去了进书院的机会,他多想没去周怀礼家里,那该多好。 周怀礼一边走一边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打动高先生的,但我希望你能珍惜机会,进了书院不等于可以在书院结业,你不够优秀书院也能把你开除,你想想你师父为了你进书院多不容易?” “知道了。” 李丢丢点头,心里很难过,感觉自己被扔了似的那么难过,这个世上他只有师父一个亲人,多年来相依为命,现在不能日日相见都觉得难受,特别难受。 周怀礼看着这孩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心里微微一疼,世上多疾苦,可这书院里的孩子,只有李丢丢一人疾苦,书院里的学生都是大家大户出身,李丢丢就是个异类,周怀礼可想而知他会遇到多少困难,多少冷眼,多少瞧不起。 “这个是你师父上次交给我的,除去学费之外的余钱。” 周怀礼取出来一个钱袋递给李丢丢:“里边一共三两银子,二两银子要用来购买院服,一两银子用来购买书册,书院管吃管住。” “噢......” 李丢丢把钱袋子接过来,脚步也停了下来。 周怀礼走了几步不见李丢丢跟上来,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李丢丢深吸一口气,然后郑重认真的俯身一拜:“多谢周先生,这银子算是我从你这借的,以后赚了钱我会还给你,我师父哪里还会有剩余的银子......” 周怀礼走回到李丢丢身边,下意识的抬起手想摸摸李丢丢的头,可是忍住了。 “你好自为之,看得出来你其实是个懂事的孩子,既然懂事就应该明白你师父的苦心。” “我明白。” 李丢丢再次拜了拜后说道:“咱们走吧。” 两个人走到高少为的书房外边,高少为却不在这,而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年轻教习,很高很瘦,手里拿着一份卷宗,可是却没有几分文人气,面容冷峻,更像是一个江湖上的那种剑客。 “我叫燕青之,是你们的补课教习,你们进书院比较晚,我负责教导你们追上大课的课业,如果一个月之内你们能通过我的考核,你们就会回到大课去和其他学生一起学习,如果不能通过我的考核,你们就离开书院。” 他停顿了一下低头扫视四个孩子,又补充了一句:“我是书院的一等教习,如果我一个月之内没能带你们追上课业,自然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们废物,书院不要废物。” 他问:“谁是李叱?” 李丢丢俯身:“先生,我是。” 燕青之道:“你负责打扫教室。” 李丢丢皱眉:“我一个人?每天?一直?” 燕青之点了点头:“你一个人,每天,一直。” 李丢丢问:“为什么?” 燕青之看着他,眼神冰冷:“因为你穷。” ...... ...... 【求收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七章 师父也该很舒服 四页书院教习燕青之眼神冰冷的看着李丢丢回了一句:“因为你穷。” 片刻之后又说了一句:“还有问题吗?” 李丢丢虽然觉得心里很堵,但是却摇头说道:“没有,很合理。” 燕青之眉头微微皱了皱,李丢丢说出很合理三个字,似乎是在讥讽他。 “还可以更合理。” 燕青之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李丢丢面前俯视着他:“每天打扫两遍。” 李丢丢道:“有钱吗?” 燕青之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你知道每个人的院服和书册都是要花钱自己买的吗?你来打扫教室,权当是还账了,而你每天打扫两遍,我可以算你快一倍的还清账目。” 另外三个孩子都看着李丢丢,心说第一天就被教习这么羞辱你也是真倒霉,他们三个出身都好,自然不会明白拥有三两银子对于穷人来说有多艰难。 所以他们三个看着李丢度的时候没有什么同情,反而觉得好玩。 李丢丢听燕青之说完之后居然笑起来,没有一点点觉得难堪的样子。 他说:“先生这么说就更合理了。” 燕青之眼神变了变,似乎对李丢丢更为厌恶,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说道:“明天开始正式授课,迟到一次,门外罚站一个时辰,迟到三次赶出书院,破坏书院其他规矩也一样。” 张肖麟被李丢丢揍过,现在鼻子还肿着,李丢丢被教习羞辱他当然开心,所以笑着走到李丢丢面前说道:“能打又怎么样呢?三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要不要我借给你?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可以送你三两银子。”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没理会。 站在一边的周怀礼看不下去了,过来拉了李丢对一下:“咱们走吧。” 李丢丢点头:“是。” 周怀礼道:“刚才给你的院服上有木牌,是你住处的房号,大部分学生都不住在书院里,虽然管吃管住,可是他们还是会回家,毕竟家里更舒服......” 他看了看李丢丢,停顿了一下后说道:“你不要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将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丢丢忽然拦住了他:“周先生。” “嗯?” “这个给你。” 李丢丢把那个钱袋子取出来递给周怀礼:“书院让我打扫教室来还院服和书册的钱,这样挺好的,所以这些银子我就用不到了,还给你吧。” 周怀礼一怔,低头看着李丢丢,这个孩子白白净净的小脸上依然有些玩世不恭的神情,可是看着他的眼睛,周怀礼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阵的酸楚一阵阵疼,这个孩子啊,脖子好黑,脸洗的很干净,眼神更干净。 “你留着吧,送给你了,不用还,以后万一遇到花钱的地方,你也不至于两手空空。” “不用。” 李丢丢把钱袋双手递给周怀礼:“管吃管住,花不着钱,我自己也能赚钱。” 周怀礼真的不想把钱袋拿回来,可是他在这个十一岁的小男孩眼睛里看到了两个字。 自尊。 “好,那我就拿回来。” 周怀礼把钱袋拿回来,想伸手拍拍李丢丢的肩膀,李丢丢却已经迈步走了出去:“周先生,我猜着你一定是把登雀台贴送给高院长了吧?” 周怀礼心里再次震动了一下,这个孩子...... “谢谢你周先生, 对不起周先生。” 李丢丢停下来,转身朝着周怀礼拜了拜。 周怀礼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李丢丢歉然的笑了笑道:“因为我一开始觉得你不是个好......人。” 周怀礼觉得李丢丢说到好字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是把东西两个字换成了人。 “孩子,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好人坏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普通人没有好坏之分吗?” “没有。” 周怀礼沉吟了片刻,有些失神的摇了摇头:“普通人,都是在好与坏之间的人,有时候会偏到这边有时候会偏到那边。” 李丢丢沉默片刻后,扬起笑脸:“周先生是个好人。” “我以为你会说是个好东西呢。” 周怀礼的手还是在李丢丢的肩膀上拍了拍:“送到这里吧,我要回家去了,你自己去找你的住所,我帮你问过,被褥和书册都会放在你的住所,你明天早课不要迟到了。” “记住了。” 李丢丢再次俯身一拜:“先生慢走。” 周怀礼走出去几步后又回头,笑了笑说道:“之前把登雀台贴送出去的时候觉得很心疼,你知道为什么人在送出去什么东西后会心疼吗?” 李丢丢想了想没敢回答,心说送给别人东西心疼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周怀礼见他脸上疑惑,于是笑着说道:“一开始送出去觉得心疼,是因为我认为你不值得和一篇登雀台贴相提并论,用一篇嵩明先生的真迹换你进书院,大不值,现在我不心疼了,李叱......你将来的价值最起码要超过那篇登雀台贴,懂吗?” 李丢丢仔细想了想,俯身道:“懂了。” 周怀礼转身要走,李丢丢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忍不住问了出来:“周先生,你说人的价值是用什么来衡量的,银子吗?” 这么小的孩子问出这样的问题,周怀礼都楞了一下,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大,不是他不能回答,而是答案绝对不适合小孩子听,因为并不美好。 小孩子需要童话故事告诉他们真善美错与对,好坏分明善恶也分明黑白更分明,童话故事里没有那么多灰色。 “怎么跟你说呢。” 周怀礼转身看向李丢丢认真的说道:“你说的人的价值是相对的,比如你对我的价值现在远超那篇登雀台贴,如果真的要说价值,那么用银子比较直接,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很多人,这些人在你生命中是多大的价值,举个粗浅的例子,你能借给他多少钱?” “假如你现在有三两银子,有的朋友开口跟你借一两银子,你为难不想借,那么这个人的价值在你心里就不到一两银子,有人借一两,你问他够吗?然后给了他二两,这就是对你很重要的人,有人跟你借一两,你把三两都给他了,这是挚友。” 周怀礼停顿了一下,看着李丢丢继续说道:“有人跟你借,你手里一两银子都没有,但你想尽办法去帮他,这是兄弟至亲,李丢丢,这个答案不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听,可是我相信你能理解,因为你有个好师父,你该知道他的价值。” 他走到李丢丢面前蹲下来笑着说道:“别去在意那么多你不在意的人,人会遇到很多一文不值的人,也会遇到无价之人,你有一个你的无价之人,你已经比很多人都富有。” 李丢丢点头:“原来是一个,现在是一个半。” 周怀礼笑起来,好奇的问了一句:“我是那半个?” 李丢丢再次点 头:“是,毕竟......还不熟。” 周怀礼哈哈大笑,揉了揉李丢丢的脑袋,忽然间明白过来为什么长眉道人那么喜欢揉这个小家伙的脑袋,真好揉啊,揉起来心里美。 “谢谢你。” 周怀礼再次拍了拍李丢丢肩膀,转身走了,他走出去几步又回来,伸手在李丢丢脑袋上又揉了揉,再揉了揉,感觉真美好,特别美好。 李丢丢站在那目送周怀礼离开书院,他甩了甩头发,心里想着是因为我头发比较好吗?师父愿意揉,周先生也喜欢揉...... 已经走出去很远的周怀礼转身,遥遥的比划了一个揉脑袋的动作,朝着李丢丢喊:“这是代表喜欢你。” 李丢丢点头心说原来如此。 于是他抬起手在自己脑袋上揉了揉,我也喜欢我。 他没有向别人去打听自己应该住在什么地方,他抱着院服,手里拿着木牌,在一排一排的房子上找对应的,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找到住处。 在他进门的那一刻,隐隐约约的感觉背后有人看着自己似的,他猛的转身,可是身后什么人都没有。 远处,高希宁闪到大树后边,也不知道为啥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好像做贼了似的。 她是真的很好奇这个叫李叱的小男孩,个子比他矮一点,穷的连院服和书册都买不起,偏偏还想来四页书院求学,最主要的是,她听到了李丢丢和周怀礼的谈话,就更好奇。 教习燕青之对李丢丢说那些话的时候,高希宁几乎都要忍不住了冲出去和燕青之理论,然而就在她要冲出去的时候却被人拉住,她这才发现,原来她爷爷也在暗中看着。 李丢丢没有看到谁跟着自己,推门进屋,屋子里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床,一书架一盆架一花架,一木盆一小木桶一大木桶,再无他物。 可是李丢丢就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进来之后就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气,闻到了桌木香,闻到了书册香,闻到了崭新的被褥香。 他真想就这么把自己扔在那张看起来好舒服好舒服的床上,可是又怕自己身上的衣服脏了被褥,于是把手里的院服放下,拿了木盆去打水。 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好好洗过澡,他一桶一桶的拎水把大木桶灌的半满,关了房门,然后迫不及待的跳进木桶里,水花四溅。 是冷水,可是他觉得很爽。 师父也好久好久没有洗澡了,不过师父说要去冀州城里很大很有名的无为观,观主是师父的故交好友,应该现在也在洗澡了吧。 无为观。 长眉道人在门口俯身对开门出来的道人说道:“我道号长眉,曾与观主有旧交,特来投靠,还想请问能不能拜入观中求见。” 那中年道人上上下下的看了看长眉,那一身破衣烂衫让他皱眉。 “哪里来的野道人,你是想挂名?” 长眉道人连忙说道:“是是是,还请师兄通禀一声。” 中年道人伸手:“拿来。” “什么?” 长眉问。 中年道人眼睛立刻就睁圆了:“钱啊,没钱你怎么挂名在无为观,没钱你想进门?” 长眉:“我......没钱,只想求见观主。” “滚!” 中年道人回身关门:“滚远点。” ...... ...... 【收藏一千六啦,晚上之前收藏能到三千明天就加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八章 早饭 长眉道人看着对方把门关上,手伸出去想要阻拦一下,可是伸到半空的手却停下来,因为他在那一刻忽然间醒悟,有些可怜是求不来的。 求来的可怜,也会很卑微。 “没什么没什么。” 长眉道人轻声自言自语着转身往回走,心里自然会有些难过和懊恼,可是一想到小李丢丢已经进了四页书院他心里就又开心起来,不就是暂时没有地方住吗,又不是一直会这样。 就在他走后不久,周怀礼乘坐马车到了无为观外边,他大概能猜到长眉道人会有什么遭遇,可是来了之后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周怀礼让车夫去过去问问,那个赶走了长眉的中年道人听说是原来衙门里的周大人使人来问,堆起笑脸回答说......没有人来过,完全没有见过一个邋里邋遢的老道人,他说回头那人来了的话一定好好接待。 等周怀礼的马车走了,那中年道人啐了一口:“呸!已经卸任了的小官儿,有什么可得意的。” 砰地一声,门又关上了。 长眉道人身上已经分文不剩,肚子又饿,眼看着天色渐渐发暗,忍不住心中有几分后悔,早知道就不往夜里睡觉那个柴堆里撒尿了,现在还得踅摸一个新窝。 冀州城里实行宵禁,天黑之后就不准人在大街上随意走动,一旦被官府的巡逻衙役发现的话直接下狱,按盗贼论处,不然的话长眉也不至于和李丢丢钻进柴堆里边睡觉。 长眉道人一边走一边想着,虽然没有钱吃饭住店,可好在柴堆有的是。 找了个角落躲起来,等到大街上人迹全无,他又挑了一个柴堆钻进去,拉了干柴干草的盖在自己身上,全盖住,反正已经习惯了。 小丢丢一定已经在干干净净的房子里美美的睡着了,有厚实温暖的被子,有舒舒服服的枕头,多好。 真好。 想着这些,长眉道人睡着了。 又是一个清晨,长眉道人必须得早早的起来,万一人家出门抱柴的时候看到他扭送到官府怎么办,起来之后伸了个懒腰,然后站在街边,面对着空气,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伸出手在半空中比划着。 像个疯子一样。 他只是在给李丢丢整理衣服,还在为李丢丢摘掉头发上的干草。 “傻不傻。” 长眉道人嘲笑了自己一句,可是总觉得小丢丢就站在他面前呢,抬着头对他说......师父,我饿了。 肚子里咕咕叫,长眉在大街上溜达了一阵,然后在大街上找了个比较宽敞的地方坐下来,把他的卦幡戳在地上,尽量不动,动的多了饿的更狠。 小丢丢在吃什么呢? 四页书院,李丢对看着面前长长的桌子上丰盛的早饭很没见识的愣住了,跟着师父这么多年来都不知道原来早饭还能这么吃,时至今日,他对食物极致的幻想是再吃一回卤煮。 食堂里摆着一排铁锅,里边有各种粥,白米粥,小米粥,南瓜粥,八宝粥,还有各种汤,不下五六种,李丢丢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种类的主食和小菜,各种各样琳琅满目。 站在那像个傻子似的看着这些,李丢丢想着,师父吃什么呢? 虽然他知道师父在无为观里应该伙食也不会差,但还是趁着人不注意拿了两颗鸡蛋放进怀里,仔细回忆一下,他和师父都不知道有几年没吃过鸡蛋了。 冀州这几年越发的乱了起来,百姓们的日子过的凄苦,冀州城外的生活和城里人的生活完全是两个世界,好像都 有几年没有见过鸡了。 书院里的弟子们锦衣玉食,而城外的百姓们因为吃不上饭变成了流寇。 食堂里那个胖乎乎的大婶第一次看到小李丢丢,这孩子个头不算高,生的清秀,站在那些食物前边发呆的样子是大婶从来没有见过的。 这四页书院里的学生们谁会这么早来吃饭,谁会看着那些饭菜满眼都是亮晶晶的东西。 “这位公子。” 吴婶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可是对饭菜有什么不满意?” 她不相信书院里真的会有学生会对这样的早饭如此感兴趣,也不是不相信,她想都不敢去想。 “不是不是。” 李丢丢连忙俯身:“只是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多东西......不是,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可以吃的东西。” 吴婶有些惶恐:“公子,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就说。” 李丢丢摇头:“大婶,我不是公子,我家里没钱没势也无父无母,师父说我父母都是种田的,所以可不敢称公子,我只是一个穷学生。”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可能是没有见过穷学生吧。” 吴婶脸色有些惶恐的说道:“公子可别开玩笑了......” 李丢丢也懒得再解释,指了指一种他没有见过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这是八宝饭。” 吴婶连忙说道:“是不是品相太差了?” 李丢丢问:“那个,我能带走一份吗?” 吴婶道:“这八宝饭是黏食,热的时候好吃,公子带走的话,放凉了就会干硬也不好吃。” 李丢丢想了想自己第一天上课,要等到十天后才能去无为观里找师父,于是点了点头:“那我吃一份吧。” 吴婶道:“公子,你该先喝些粥,吃一些发食,不然的话直接吃这八宝饭会胃里难受。” “还有这么多讲究?” 李丢丢觉得自己和这食堂都有些格格不入。 “那个......大婶,我刚刚拿了两颗鸡蛋。” “啊?” 吴婶都懵了,连忙说道:“公子客气了,这里的东西都是为你们准备的,随意吃,随意拿。” 李丢丢回头看了看,这食堂里吃饭的人加起来也没有五六个,准备的饭菜足够上百人吃,他忍不住有些微微恼火:“这么多东西,吃不完岂不是浪费了?” “那有什么。” 吴婶笑了笑说道:“咱们这可是四页书院,书院里的饭食怎么可能差了,差了的话那就配不上咱们书院的排面。” 李丢丢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了一句:“排面么?” 吴婶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 李丢丢按照吴婶说的,拿了一碗粥,拿了一些发食,拿了些小菜,拿了一份八宝饭,就在他坐下来准备吃的时候,张肖麟和孙如恭两个人并肩进来,看到李丢丢坐在那张肖麟就忍不住笑起来。 “我就说,那穷小子一定在这。” 他走到李丢丢面前坐下来,手指敲了敲桌子。 “穷小子,你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多吃的?” 李丢丢看了他一眼,点头:“是。” 张肖麟笑道:“也不怪你,你就是个穷小子,要怪就怪你爹娘没给你个好出身。”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看了看李丢丢身上的院服,又笑了。 “穿过这样布料的衣服吗?料来也没有穿过吧,看你很珍重的还垫了块布,是怕吃饭脏了院服?这种衣服你也没穿过,真是可怜。” 李丢丢没理会,低着头吃饭。 张肖麟本想羞辱李丢丢,可是李丢丢不言不语认真吃饭把他当空气,这就让他觉得是自己被李丢丢羞辱了,于是恼火起来。 “我是来给你下战书的。” 张肖麟道:“那天在先生面前比试你偷袭我侥幸赢了,我不服气,今天下午的课程结束之后,我们到书院后边的林子里再打一场,如果我再输了,以后我见了你绕着走,如果你输了,跪下来给我磕头认错。” 李丢丢抬起头看了看张肖麟的脸,只是淡淡的那么一眼,也不知道怎么了,张肖麟就感觉自己脸上又挨了一个耳光似的,火辣辣起来。 李丢丢只是觉得,好无趣,跪下来磕头认错这种话,好幼稚啊。 “你别不敢来。” 张肖麟双手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这一下,把其他吃饭的学生们吓了一跳,有人回头看过来面露怒容,张肖麟连忙陪笑着道歉,这书院里的学生哪个不是出身名门......唔,李丢丢不是,所以他只敢欺负李丢丢。 “好。” 李丢丢点了点头,回了一个字。 张肖麟哼了一声,拉了孙如恭走了,自始至终孙如恭都没有说话,可是沈冷总觉得这个家伙阴沉的不像个孩子。 他和师父在七县之内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师父说看人看眼睛,眼睛里藏着心思,藏着性格。 张肖麟不过是个咋咋呼呼的人而已,孙如恭跟着他来一句话没说,他眼神里对李丢丢的轻蔑也只是一闪即逝,然而这一闪让李丢丢对孙如恭重视起来。 吴婶站在那看着那三个孩子说话,她又懵了,心说这位公子难道真的是个穷小子? 李丢丢喝完了一碗粥,吃过了面食和小菜,然后把八宝饭拉过来,这种酸酸甜甜加了一些蜜饯在里边的八宝饭让李丢丢的眼睛都亮了,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米饭。 他吃完饭之后把所有的餐具端着放回去,然后再次对吴婶很阳光的笑了笑:“谢谢,确实很好吃。” 吴婶连忙回礼:“公子可不用这么客气,可不敢,可不敢啊。” 等李丢对走了之后,吴婶看了看李丢丢用过的餐具,餐盘里只剩下一点点汤汁,米饭一粒都没有剩下,干净的让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书院里,怎么会还有这样的公子?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看其他地方,那些吃完饭离开的空位上,剩下的东西都在那堆着,有的东西只咬了一口,觉得不好吃就扔在一边,有的东西一口都没有动过,对比不能更明显。 可是,吴婶真的没觉得李丢丢有什么好的。 她更喜欢那些吃不了几口剩下很多东西的学生,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把剩菜剩饭带回家,孩子们可爱吃了,自家老头儿还能用这些剩菜下酒。 李丢丢走出食堂的那一刻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吴婶往她自己兜里装鸡蛋,吴婶一抬头也看到他,于是尴尬起来。 李丢丢笑了笑,迈步走向学堂。 师父说,不许丢人。 好麻烦啊...... ...... ...... 【求收藏,收藏就是加入书架哈,么么哒哒哒哒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九章 欺负人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刚刚从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城外世界来到锦衣玉食风光无限的城内世界,李丢丢总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什么时候梦醒了一睁开眼,师父就站在他面前,把他头上的干草摘下来,然后问他饿不饿? 不饿就好,饿了忍着。 走在院的小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那些院弟子,李丢丢到现在还没有觉得自己已经融入其中。 他们四个要上课的地方紧挨着那片小湖,湖边是一片树林,教室就在树林前边。 李丢丢到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张肖麟和孙如恭那两个人是故意早来到食堂想羞辱他一下,那个看起来明显还没有脱离母亲怀抱的刘胜英也来了这么早倒是有些出乎预料。 四个人显然分成了三派,张肖麟和孙如恭站在一起聊天,不时瞥一眼李丢丢,眼神里都带着一种瞧不起,两个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李丢丢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好话。 刘胜英一个人怯生生的站在门口,他看看李丢丢又看看张肖麟他们,不知道该怎么选,竟是一脸的委屈,好像他被三个人欺负了似的。 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儿马上就到上课的时间,教习燕青之才抱着几本册缓步过来,见到他走过来,李丢丢四个人同时俯身行礼。 燕青之看了看几个人,把手里的钥匙扔给李丢丢:“以后你必须第一个来,开门的事就交给你了,在我来之前打好热水,我要泡茶。” 李丢丢接着钥匙,没说话。 这把钥匙给了他,就不仅仅是每天要第一个来,还要最后一个走。 开门进教室,燕青之在那把藤椅上坐下来,有些不像个教习的翘起二郎腿,这种坐法会被体面人看不起,认为这么坐着的人都粗鄙无礼,按理说院的先生不该这样才对。 屋子里的桌椅不少,四个人可以随意选位置坐,张肖麟和孙如恭挨着坐在第一排,李丢丢也坐在第一排,但是选了一侧靠窗的位置。 刘胜英又是看了好一会儿,眼圈越来越红,好像选个位置坐下对他来说都很难,最终还是到了第二排坐下来,一个人,委屈巴巴的。 “你是怕吓着我吗?” 燕青之看了刘胜英一眼:“坐那么远干嘛!” 哇的一声,刘胜英居然哭了。 燕青之皱眉,本想再说几句,可是想了想对这样的孩子自己何必浪费口舌。 “作为四页院的惯例,第一堂课我不会给你们讲和学识有关的东西,而是讲和人品有关的东西。” 燕青之在椅子上坐下来,用教鞭在桌子上敲了敲:“李叱,你去打水。” 李丢丢一怔。 他起身问道:“先生,不是要开始授课了吗?” “与你无关。” 燕青之语气平淡却每个字都如同藏着刀锋一样说道:“穷人可以有学识,虽然有学识也没有用,但穷人没必要听品行课,在一群穷人中,你有好的品行不一定会受人尊敬,但一定会吃亏,在富人中,你有没有好的品行都无关紧要,因为你不是。” 李丢丢憋着火,从进院第一天开始这位自称院甲级一等教习的家伙就一直对他喊穷人。 李丢丢站在那看着燕青之看了好一会儿,燕青之也看着他,然后问:“你是想问什么吗?是想问穷人为什么不配有好的品行?” 李丢丢轻轻吐 出一口气后摇头说道:“我想问先生,水房在哪里?” 燕青之眼睛微微眯起来,他没有想到李丢丢这样都没有发火,所以他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自己去找。” 张肖麟和孙如恭两个人同时笑起来,而刚刚两个人交头接耳说的,正是和这有关的事。 张肖麟挨了打,当天晚上他家里人就去拜访了院教习燕青之,送上去很多礼物,请燕青之务必把李丢丢赶出院。 张肖麟家里虽然有些权势,可是院有院的规矩,哪怕是教习,在学生没有过错的情况下也不能私自把学生赶出院,唯一的办法就是逼李丢丢自己走。 张肖麟压低声音在孙如恭耳边说道:“看吧,我就说过了,先生是不会给他好脸色的,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这个混蛋就会自己离开,院本来就不是他这种人应该进来的地方,癞蛤蟆一只......” 孙如恭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不过你看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摆明了是不想走,还想拍先生的马屁,不如......” 他贴在张肖麟耳边说道:“不如下了课之后,你跟先生说请他一会儿到湖边树林,有要紧事要告诉他,然后我们两个激怒李叱,上次他打了你,那是院长大人有意考究你们的武艺,这次不一样了......” 他笑了笑说道:“院里有规矩,学生之间打架斗殴者,不管什么理由都要逐出院,那是有辱斯文体面的事,一会儿你在树林里和李叱动手之后看到先生来了,你就假装吃亏让他打几下,先生拿了你家好处,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张肖麟立刻就佩服起来,他觉得孙如恭不愧是自己的朋友,这办法真好。 李丢丢拿起水壶走出教室,回头看了看,见燕青之翘着腿坐在那一脸懒散的说着什么,应该也只是在敷衍的讲一些,那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甲级一等教习。 昨天李丢丢就知道水房在那,其实在教室里他被燕青之羞辱的时候,他站起来真的是想质问,可是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师父,师父拼了命的把他送进院,告诉他不要惹事,所以他忍了。 到水房打了热水,李丢丢拎着水壶往回走,手里的藤壶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算是一件小奢侈品,这东西能保温,当然保温的时间也算不上多久。 寻常人家,这样的世道,能不花的钱就不花。 打了水回去,燕青之却抱着册从教室里出来了,看了李丢对一眼:“怎么这么慢?我的课都已经讲完了你居然才把水打回来,下次跑着去跑着回。” 李丢丢深吸一口气,点头:“学生记住了。” “别自称学生,你还不是。” 燕青之说完这句话举步往前走,李丢丢看了看手里的藤壶问了一句:“先生不泡茶了吗?” 燕青之头也不回的说道:“我怕用你打的水泡茶会沾染你身上的穷气,第一壶水算是洗洗你自己,放着吧。” 说完就走了。 李丢丢毕竟才十一岁,站在是那么的无助也是那么的愤怒,他真的想摔了手里的水壶一走了之,可是他忽然间想起来刚刚看到的燕青之的眼神,他就是在等自己发怒。 就在这时候张肖麟从教室里出来,瞥了李丢丢一眼笑道:“哎呦,穷水好喝吗?” 李丢丢再次深呼吸,忍了。 他拎着藤壶进教室,孙如恭却笑着对他说道:“快坐下看吧,先生说让自己读温习,刚刚先生讲的你没有听到,要不 要我教你?” 李丢丢看了他一眼,摇头:“谢谢,不用了。” 刘胜英张了张嘴想说我也可以教你,看到孙如恭的眼神后又低下头没敢说。 张肖麟去追燕青之,自然是跟燕青之说一会儿让他到湖边树林,他都想好了借口,先只说有重要的事,等到了树林里看到李叱打他之后,他再说我只是想感谢先生你帮我出气,又怕别人看到影响了先生,所以请先生到树林里说。 都计划好了,只等着李丢丢上当。 李丢丢坐下来打开院发的册,昨夜里他都已经看了不少,课业很简单,这些东西在他五岁的时候师父就都和他讲过,看着毫无新意。 距离教室大概有几丈远的花园矮墙上,高希宁坐在看着,气的小脸都有些发白,她生气燕青之欺负人,也生气李丢丢居然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可是忽然间转念想到,如果李丢丢对教习发脾气,那么就给了燕青之将他赶出院的借口。 “他是真的怂呢,还是也想到了?” 高希宁自言自语了一句。 大概一刻之后张肖麟跑回来,坐在孙如恭身边后比划了一个成功的手势,孙如恭随即也跟着笑起来。 “我和先生说了,约好今天停学后树林见。” 张肖麟一脸得意。 又半个多时辰之后燕青之才回来,坐下来之后看了看身边地上放着的藤壶,指了指:“李丢丢,水凉了,去再打一壶水来。” 李丢丢起身:“是。” 燕青之的眼睛又眯了起来,他在想,这个孩子是天生的胆小唯命是从,还是真的很能忍?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显然李叱都不会当众顶撞他了,所以他觉得有些无趣。 李丢丢第二次打水回来给燕青之泡了茶,然后回到自己位置坐下来听课,燕青之讲的是算学,算学是四页院基础学科之一,但是很多人都不喜欢,因为麻烦。 李丢丢认真的做了笔记,还没有等他写完,燕青之忽然起身大步走过来,脸色铁青的说道:“我没有让你们记的时候你们谁也不许记,难道你是想把我教的东西拿到院外边去炫耀?还是因为太穷了所以想拿着笔记出去卖钱?” 李丢丢这次真的快忍不住了。 燕青之把他的笔记拿起来看了看,眼神一变,片刻之后把那页纸扯下来撕的粉碎,随手扬了:“下课之后打扫干净,再有错处我就把你逐出院。” 李丢丢深呼吸,连续几次。 “是。” 他回了一个字后坐下来,燕青之却皱眉道:“谁让你坐下的?站着吧,一直站到今天停学。” 李丢丢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小拳头上青筋毕露。 他还没有发火,忽然间从外边飞进来一块土坷垃,特别精准的打在燕青之脑门上,土坷垃碎开,弄了燕青之一脸的土。 “是谁!” 燕青之咆哮一声,侧头往外边看,一个人也没看到。 高希宁蹲在矮墙后边心跳砰砰砰的,她是真的气坏了,随手抓了一个土坷垃就砸了过去,还真是没让她失望,砸的可准了。 “哼......” 高希宁蹲在那轻轻哼了一声。 “叫你欺负人!” ...... ...... 【求收藏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十章 树林书林 教习燕青之挨了打,那一大块土打在他脸上还真是有那么一丢丢壮观,这一下不但燕青之懵了,距离最近的李丢丢也懵了。 可是明明和李丢丢无关,燕青之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迈步出门,他大步走到花园矮墙那边,一眼就看到蹲在矮墙后边的高希宁。 “先.....先生。” 高希宁尴尬的笑了笑:“我在挖蚯蚓呢。” 燕青之看着她:“大小姐,你在这挖蚯蚓干嘛?” 高希宁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能慌,可是真的慌,结结巴巴的说道:“挖蚯蚓当然有用啊,挖蚯蚓是为了给爷爷吃......不是,是给鱼的爷爷吃,不是不是,是给爷爷的鱼吃......” 燕青之:“那大小姐你挖到蚯蚓了吗?” 高希宁拨浪鼓似的的摇了摇头:“没......没挖到。” 燕青之一声长叹:“你就挖了一大块土坷垃吧。” 高希宁:“那是什么?” 燕青之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脸上是什么?” 高希宁仔细看了看,回答:“先生擦粉了?这是云斋记的新粉吧,以前没见过这种土黄土黄的颜色。” 燕青之气的狠狠瞪了她一眼,抬起手指着她,气的手指头都在那颤,最后也没辙,一跺脚转身走了。 高希宁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说这个家伙一会儿要去爷爷那告状自己该怎么说? 打死不承认还是没打之前就承认? 她爷爷当然不是打她,但是爷爷吹胡子瞪眼睛的时候也挺可怕的,可是她不怕啊,她又不是书院的学生,燕青之又没办法把她逐出书院。 燕青之回到教室里又是瞪了李丢丢一眼,李丢丢正翘着脚往外看,他想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用土块丢教习,看这个丢的手法之精准,应该是个惯犯吧。 “你出去罚站!” 燕青之指了指门口,李丢丢一怔,心说怪我? 本来他的怒气已经到了极限只差那么一丢丢就会爆发,然而亲眼看到燕青之这灰头土脸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爽,那怒气也就散了不少。 “是,先生。” 李丢丢俯身回答了一声,然后走到门口站在那,长长的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此时此刻还是想哭,可是师父说过他已经长大了,男孩子哪能没事哭鼻子,师父说这世上最大的难熬只有两件事,第一是离别第二是挨饿。 排名第二的挨饿都没有让他哭过,受点委屈也不能哭。 “继续上课!” 教室里传来燕青之的一声咆哮,剩下的那三个家伙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李丢丢站在门口侧耳听着,不得不说,燕青之在算学上讲的解题方法比他师父讲的好,他师父什么都会,算学是他师父最差的一项。 他听着记着,不让记在本子上那就记在心里,李丢丢学什么都快,不然的话他师父也没办法用了几年的时间在他脑子里塞进去那么多东西。 就在这时候他注意到了花园矮墙那边有个小姑娘悄悄探出头,似乎是在看他,李丢丢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小姑娘长的可真好看。 看发式还未及笄,比自己大个一二岁而已,一张白嫩嫩带着些粉嘟嘟的小脸,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凑在一起就更好看。 “看什么看。” 高希宁见他如此无礼的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随即嘀咕了四个字,然后转身走了,手背在身后溜溜达 达走路的样子像极了她爷爷,但是那简简单单束在脑后的马尾一晃一晃的,让她显得更好看了。 大楚的女子不能入学,哪怕她是大儒高少为的孙女也一样,但是她好学,什么都想学,别人家的女孩子还在撒娇的时候,她就乖乖巧巧的坐在她爷爷身边看书,到现在为止才十三岁的年纪,高少为书房里的存书她已经看了七七八八。 高少为不能让她到书院里读书,但是可以自己教,他只有这么一个亲人,所以高希宁要学什么他就教什么,哪怕是一些晦涩难懂的权谋之术她都听的津津有味。 然而学的再多她也还是才十三岁,还是个贪玩的年纪,所谓天才,就是没耽误玩也学的比别人更多。 本已经走出一段的高希宁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转身回来,溜溜达达走到李丢丢面前,先是伸手比划了一下身高,李丢丢到她额头位置,于是她很满意。 老气横秋的对李丢丢说道:“里边那个教的不好,今天的算学如果你不会,今日停学之后你可到那边凉亭里,我教你,但是作为交换,你得打拳给我看。” 李丢丢道:“为什么要你教?先生今日教的算学题一共有七种解法,先生都只说了其中四种,剩下的你会?” 高希宁听到这句话眼睛都亮了:“你居然知道这题有七种解法?” 然后她反应过来:“你看不起谁?” 李丢丢道没回答,反问:“是你用土块砸的先生?” 高希宁居高临下的说道:“谢我。” “为什么?” “因为我帮你出气了。” “唔。”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我自己受得气,我自己将来会出的。” “呸!” 这话把高希宁气的肝儿疼,她低下头看着李丢丢的眼睛说道:“你这种人真是活该被欺负,而且还跟一个女孩子顶嘴,你就是个犟头。” 李丢丢:“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高希宁转身就走,一脸的不开心:“你师父又不是女孩子。” 李丢丢道:“哪有女人能给人当师父的。” 已经走出去的高希宁猛的转身,看着李丢丢一字一句的说道:“咱俩打个赌,如果我不能让你管我叫师父,我以后管你叫师父。” 李丢丢道:“那不行,我是你师父了我还得养你。” 说者无心,听者一怒。 李丢丢只是自然而然的想着这些年都是师父在养着他,虽然养的不怎么好吧也是养啊,这个莫名其妙出来的女孩子居然想让自己当她师父,想的真美。 高希宁头一回被人气成这样,她咬了咬嘴唇,转身:“你不仅仅是犟头,你还是个杠头,你还是个白痴头,你是......你是个无耻小人。” 说完就走,气的走路都不像她爷爷了,只是那马尾甩的幅度更大了些。 其实他俩说话虽然声音不大,可是在教室里的燕青之都听到了,他并没有过来打断,等高希宁甩着马尾辫走了之后,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竟然有几分出了气般的快意。 “今日到此为止,你们回去之后好生复习。” 燕青之摆了摆手:“都回去吧。” 说完之后抱起书册走了,张肖麟害怕先生忘了他的话,连忙起身:“先生,一会儿,一会儿......” 燕青之点了点头:“知道了。” 然后迈步出门,出来的时候看了李丢丢一眼,一脸嫌弃。 屋子里, 孙如恭一脸的好奇:“刚刚外面说话的那个女孩子不知道是谁,我那会儿偷偷看了一眼,好像模样还行。” 张肖麟道:“那怎么了,和女孩子说话有什么意思。” 孙如恭道:“和漂亮女孩子说话难道没意思吗?” 张肖麟:“你居然想和女孩子玩,恶心!” 孙如恭哪里有空和他争论什么,指了指李丢丢道:“他是不是要走。” 张肖麟连忙跑过去拦在李丢丢面前:“你莫不是忘了吧,我们今天还有一场架要打呢。” 李丢丢回头看了看燕青之已经走出去很远了,于是点了点头:“等我打扫完了教室,然后回去放下书册就到树林里找你,你不要害怕。” 张肖麟哼了一声:“我要是怕了你,我就是猪。” 说完一摆手:“走,咱们先去等他!” 李丢丢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然后洒水扫地,这屋子里本来就干干净净,又只有他们四个人上课,可他依然从后边仔细扫到了前边,又把所有的桌椅都擦了一遍。 带着自己的书册回到住处,李丢丢打水洗了把脸,想了想到底应不应该去,最终还是起身朝着树林那边去了。 树林里,张肖麟和孙如恭已经等了好一会儿,等的心烦,孙孙如恭道:“一会儿李叱来了你记住,一定要让他打你的时候被先生看到,我去树林边上给你放风,看到先生来了我告诉你,在这之前你倒是可以打他。” 张肖麟道:“放心,我问过家里武师了,怎么破李叱那几招,吃不了亏,武士说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得先攻他的脸。” 正说着李叱来了,一边走一边挽起袖口:“如果要打的话麻烦你快些,我一会儿还要去食堂吃饭。” “你今天吃不了饭了。” 张肖麟看到李丢丢就一肚子气,上去就是一拳,李丢丢侧身避开,左手捏住张肖麟的手腕,右手抓着张肖麟的手肘往外一掰,张肖麟疼的顺势倒了下去。 李丢丢一脸无趣的在张肖麟身上坐下来,用拳头随随便便在张肖麟脸上比划了几下,没发力。 中,中,中,再中。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很无趣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孙如恭跑过来,比划了一个约定好的手势,那意思是先生来了! 张肖麟被李丢丢压在下边,气势没输,大吼一声:“有本事你真打我!” 李丢丢道:“认真的?” 张肖麟怒道:“你不敢?你不敢真打我你就是猪,你是个怂人穷种,你不敢打!” 李丢丢叹道:“你请求我打你的样子,真的很高调。” 然后就打了。 李丢丢把张肖麟翻过来,朝着屁股肉厚的地方就给了几拳。 张肖麟都急了:“你敢打我脸吗!” 李丢丢:“???” 过了一会儿李丢丢背着手走了,张肖麟趴在地上哭着,孙如恭跑过来,看了看那张脸:“这可怎么办,回去别说是打架了啊,就说摔的吧,你看你,都被打哭了。” 张肖麟:“先生呢?” 孙如恭蹲在那讪讪的说道:“路过,没来,走了......” 距离这里隔着那片湖的地方有一片楼阁,其中一座木楼是书院的藏书楼,名为书林楼。 燕青之站在书林楼外边往四周看了看。 说好了在书林见面,张肖麟呢?不是说有要紧事要到书林说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十一章 为了美味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如果你和清晨约会,清晨一定不负你,她永远都会准时到来,李丢丢不想约清晨,他只想约早饭,他比清晨还要准时的到了食堂。 和清晨约会什么的说出来太诗意,李丢丢没有那个闲情雅致,他现在心中所有的美好都是食堂那长长桌案上的美食食物。 吴婶看到李丢丢之后就笑起来,虽然这个孩子吃东西不会剩饭,这点有些不讨喜,但是其他的地方都让她喜欢,最主要的是对她有礼貌。 除了李丢丢之外没有人会对她说话的时候表现的那么尊敬,她哪里知道李丢丢对她的尊敬远远超过对燕青之的尊敬。 李丢丢的想法就是那么耿直,饭比较重要。 “公子今天吃什么?” 吴婶问。 李丢丢往桌子上看了看,有些不知道怎么选,忽然想起来百姓们都说好玩不过饺子......呸,好吃不过嫂子,呸! “有饺子吗?” 李丢丢问。 吴婶连忙点头:“有的有的,咱们冀州面食为主,饺子自然是有的,公子是要吃荤的还是素的?” 李丢丢十一岁了,他没有吃过饺子。 师父自然不会包饺子,也自然不会请他吃饺子,师父从带着他一起讨生活的那天开始就想为他逆天改命,怎么会舍得乱花一个铜钱,现在命已经在改了。 所以要说起来李丢丢一个北方出生的人还没有吃过饺子,可能很多人完全不会信。 见李丢丢没回答,吴婶觉得这等大家大户出身的人也许对肉馅的饺子没有什么欲望,于是介绍道:“这边是今儿一早现包的饺子,荠菜鸡蛋的,应该很好吃。” 李丢丢问:“荠菜是什么?” 吴婶道:“一种野菜,可好吃了。” 李丢丢:“不可能,野菜有什么好吃的。” 吴婶心说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居然不知道野菜是什么滋味,她刚要说话,李丢丢已经斩钉截铁的说道:“吃肉的!三份!” 李丢丢心说想骗我吃便宜的?没那么容易。 虽然他记不住什么野菜是什么名字,可是他师父这些年带他吃的最多的就是那玩意了,师父还说吃野菜好,野菜可比正经蔬菜好吃多了。 李丢丢就问他师父为什么野菜比正经蔬菜好吃,师父当时就甩给他一个比方。 师父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肉就相当于正妻,蔬菜就相当于小妾,野菜就是偷不着的那种东西。 李丢丢当时思维有些混乱,但是怎么想都不对劲,他觉得如果按照师父说的顺序,好像肉才是偷不着那个范围的,野菜是正妻..... 一份饺子二十个,吴婶以为李丢丢不可能吃的完,毕竟李丢丢看起来瘦瘦小小,二十个饺子她都差不多吃饱了。 结果李丢丢一鼓作气没停下来吃了三份六十个,然后朝着吴婶那边喊了一声:“再来一份。” 吴婶都吓着了,这位公子那小肚子是什么做的? “公子,别吃了,我怕你会撑得难受,肉馅的饺子,涨肚。” 吴婶连忙过来:“要是觉得好吃中午再来。” 李丢丢坚定的摇头:“不,再来一份。” 吴婶没奈何,只好又去给他煮了一份,端过来放在李丢丢面前的时候,一个看起来有十六七岁的年轻学生过来看了看,他问李丢丢:“这玩意有什么好吃的?” 李丢丢道:“好吃啊,真的好吃。” 那学生伸手捏了一个放进嘴里尝了尝,皱眉:“没什么滋味。” 没 咽下去,转头啐进旁边的垃圾桶。 他转身要走,李丢丢不干了,他看着那人说道:“你赔我一个饺子。” 那个学生一怔,这小不点气势倒是不弱,一个饺子,还是食堂免费的,这个小家伙居然让他赔。 “我怎么赔你?” 那学生笑着在李丢丢面前坐下来,指了指自己说道:“我叫夏侯琢,这样吧,我也不赔你饺子了,我刚刚看你已经吃了三份,这份饺子如果你还能吃完,我给你一两银子。” 李丢丢的眼睛都亮了:“一两银子!” 夏侯琢看着他的表情,略微沉吟后反应过来:“也对,都是院里的学生,谁会在乎一两银子,二两如何?就当个玩笑,算我给你吃饺子下注。” 李丢丢点头:“不许反悔啊。” 风卷残云。 李丢丢没多久就把十九个饺子吃了,夏侯琢看着他眼睛都睁大了,从袖口里摸出来一块碎银子放在桌子上:“我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有人像你这么吃饭的,我也很久很久没有像你这么吃饭了......” 李丢丢好的问:“上次你这么吃饭是什么时候?” 夏侯琢道:“还在她们怀里抱着的时候,喂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的那会儿,那会儿当饭吃,现在吃着玩。” 李丢丢想着那是吃什么? 夏侯琢笑了笑起身:“明儿我还来看你吃饭,有点意思。” 李丢丢摆手,夏侯琢笑道:“不用送。”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李丢丢一边摆手一般说道:“带钱噢。” 夏侯琢:“......” 没用等到第二天一早,中午李丢丢来食堂吃饭的时候,夏侯琢和七八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学生已经在那等着了,这些人也不吃,像是专门来等着李丢丢的。 吴婶刚要和李丢丢打招呼问他吃什么,夏侯琢朝着李丢丢招手,李丢丢想着不管怎么说也是收了人家二两银子呢,所以过去打了个招呼。 “就是他啊。” 一个年轻人笑着说道:“听说你能吃八十个饺子?” 李丢丢道:“七十九个。” 另外一个年轻人说道:“我还听说你是院里唯一一个穷人。” 李丢丢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接话。 夏侯琢道:“别胡说八道,找乐子就是找乐子,说人家出身干嘛?” “是是是......” 其他人都点头,看得出来夏侯琢在这些人中就是首领一样,李丢丢想着,大概是因为夏侯琢的身份更高贵吧。 “你想赚钱吗?” 夏侯琢问。 李丢丢点头:“想。” 这不丢人,李丢丢觉得说想赚钱没什么丢人的,谁不想赚钱?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这院里的学生,可能只有他想赚钱,因为其他人都用不着惦记这个。 “那好。” 夏侯琢指了指食堂长长的桌案:“我们点什么你吃什么,你吃一份包子,这份包子值二十个制钱,我就给你加二十个制钱,你吃一份饺子,值十五个制钱,我就给你加十五个制钱,你吃多少我给你加多少,按照吃的东西价格给你钱。” 李丢丢很好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夏侯琢叹道:“因为我无聊,想耍你玩。” 那些人哄堂大笑。 夏侯琢看着李丢丢很认真的说道:“我们这样出身的人,在院里已经找不到什么乐子了,花小钱能买到乐子多好。” 李丢丢道:“ 早晨你给了二两银子,现在为什么降价了?” 夏侯琢道:“因为我知道你是穷人了。” 他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去问过燕青之燕先生,他把你的出身来历都跟我说了,所以我觉得给你二两银子有些多,当然你可以拒绝我们,毕竟我们也不会为难你。” 李丢丢沉默了片刻,转身走了。 一个年轻人叹了口气道:“无趣,还假装很丢脸吗?” 另外一个人道:“看来今天是没乐子了。” 李丢丢在桌子那边做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有钱人就真的这么无聊吗? “点菜吧。” 他说。 “嗯?” 已经往外走的夏侯琢回头,看了看那个少年的背影,笑了笑:“有点意思。” 这一顿午饭,李丢丢吃了三屉小笼包,一共三十个,个头不大的那种,喝了两碗米粥,吃了一小碗米饭两个菜,一荤一素,还啃了一整个酱肘。 吃了这些东西,赚了一百个制钱,按照大楚朝廷制定的规矩,一两银子可以换一贯制钱,一贯是一千个制钱,但是大楚现在内乱民不聊生,制钱和银子换的话早就不是按照朝廷的规矩换了。 现在的大楚用一两银子,可以换到一千六百个制钱,还得是成色好的早年间的制钱,如果是这几年的新钱,一两银子可以换两千个制钱,因为新钱成色太差。 二两加一百钱,这是李丢丢今天赚到的,他很开心。 “我大概知道了这是你饭量的极限。” 夏侯琢道:“以后我再玩,你到极限还能吃下去的,我价钱翻三倍。” “五倍。” 李丢丢看着夏侯琢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吃到极限还要吃会很难受,所以不能低于五倍。” 夏侯琢想了想点头道:“合理,那就五倍。” 李丢丢嗯了一声,转身往外走:“明天见。” 夏侯琢忽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答应我用这样的方式赚钱?你不觉得屈辱吗?” 李丢丢回头看着他说道:“我为什么觉得屈辱?你有钱我没有,我想赚钱你想给,我没有去偷去抢去骗,虽然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正经的赚钱方式,但我用我能做到的换等价的钱,不丢人。” 夏侯琢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第一个问题。” 李丢丢没反应过来,于是反问了一句:“什么第一个问题。” 夏侯琢道:“你回答的是我第二个问题,关于屈辱的,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赚钱,就算你是穷人出身,你在院里花不到钱,完全可以装作不是穷人出身,没人看得出来。” “我为什么要装作我有钱呢?” 李丢丢也有自己的不理解:“你们自己不吃饭,花钱看别人吃饭,为什么还要觉得你们是在耍我呢?” 夏侯琢道:“那你认为什么才是耍你。” 李丢丢道:“你答应了,但是不给钱,这是耍我了。” 夏侯琢想了想,点头。 但是他觉得那真的很跌份啊。 李丢丢又问了一句:“你们真的觉得食堂里的饭菜不好吃吗?” 夏侯琢轻叹一声后说道:“大概也就你觉得好吃。” 李丢丢想着,以后一定要赚好多好多钱还行,这些年来师父连食堂这样的饭菜都没吃过,料来道观那边也比这里好不哪儿去,赚了钱就能带师父吃那些夏侯琢他们认为好吃的东西,一定很美味。 ...... ...... 【收藏收藏收藏,求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十二章 丢了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冀州城街头,又是一个让人觉得神清气爽的早晨,因为昨夜里下了些小雨,空气之中有一种淡淡的新泥的气味。 一个柴堆里,老道人长眉有些感慨,丢丢儿不在自己身边怎么连钱都赚不到了呢? 以往那个小家伙在的时候不缺生意,就算是在七县之地那么乱的地方行走也能赚到钱,可如今在这繁华大城中满眼都是光鲜体面人,为什么就没人卜卦算命? 他身上湿漉漉的,又没地方躲,只能扛着,不是没有屋檐可以遮雨,而是晚上不敢让人看到,他现在这般蓬头垢面的样子,被夜里的巡查看到了直接就会被抓回去。 关进大牢里,等个合适的日子,不知道替谁顶罪被拉出去砍了脑袋,唯一的收获应该就是有一顿断头饭吃。 这事在大楚不少见,比比皆是。 从柴堆里钻出来,老道人抖了抖身上的衣服,下意识的伸出手朝着面前的空气比划了几下,像是在整理衣服。 然后笑了笑,很得意。 “挺好的挺好的,丢丢儿不会再像我这样了。” 他从柴堆里抽出来自己的卦幡,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在这一刻他忽然间醒悟过来,就是因为自己看起来如此落魄所以才没有人找他卜卦算命。 这城里的人哪个会觉得一个这般狼狈的道人都快要饿死了,真的会帮人看一眼十年? 他们就算要卜卦算命也都去道观里,哪里有看起来体体面面的道人,一炷香多少钱,一张平安符多少钱,问一声前程又是多少钱。 老道人想着,难不成自己要离开冀州回七县游走?今天看看能不能赚到钱,如果再不能的话确实该走了,总得活着。 七县的百姓们还是信他的,最起码有口饭吃,已经两天两夜没吃过东西,他还在守着最后的底线,不伸手要饭,不偷,不乞讨,不捡菜叶,这是对道门的尊敬。 整理了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依然是看着面前的空气,老道人嘴角带着笑,自言自语的叫了一声:“丢丢儿......” 本还笑着,忽然就就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那老人掩面而泣,哭的肩膀发颤。 “师父想你了。” 老道人拖着步子走出去,走了一段路后又回头,似乎期盼着在回头的那个瞬间看到小李丢丢朝着他跑过来,也喊一声想你了。 四页院。 李丢丢坐在那有些发愁,不是发愁吃什么,而是食堂里突然就变得人多了起来,昨天早晨吃饭的时候只有几个人在这,包括那个夏侯琢,而今天早晨在这的人有大几十个,以至于连食堂里的吴婶都一脸惊讶。 “就是他就是他,那个小家伙可能吃了,贼过瘾。” 一个年轻学生看到李丢丢之后立刻兴奋起来,他指着李丢丢说道:“这个家伙,昨天早晨吃了八十个饺子!” 李丢丢摇了摇头,轻声自言自语:“七十九。” 就在这时候夏侯琢走了过来,看了看李丢丢说道:“今天照旧,我还想看你吃饺子,四份,八十个制钱。” 李丢丢道:“一百。” 夏侯琢微微皱眉,眉宇之间有些淡淡的厌恶。 “为什么?” 夏侯琢问。 李丢丢回答:“我刚问过吴婶,菜价肉价都涨了。” 夏侯琢看怪物一样看着李丢丢,心说菜价肉价涨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吃的是食堂免费的饭菜,再涨价也是免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想越觉得合理。 “那好,就一百制钱。” 夏侯琢后退几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李丢丢跟吴婶要了四份饺子,然后问夏侯琢:“平时求你办事的人多不多?” 夏侯琢懒懒 散散的回答道:“这院里没什么事需要求人。” 李丢丢沉默片刻,摇头:“有的。” 夏侯琢问:“比如呢?” 李丢丢道:“比如我想出院的话需要再等几天,可是我已经等不下去了,我想请问你,如何能请到假。” 夏侯琢看李丢丢的时候更像是看一个怪物了,他认真的说道:“你想出院只需和先生说一声就可以,难道连这你都不知道?” 李丢丢道:“我知道,但是我和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是穷人。” 李丢丢抬起头看着夏侯琢的眼睛:“犯错就会被赶出院,我去请假,大概会被羞辱,若被羞辱能请到假还好,可是我知道被羞辱也请不到假。” 夏侯琢问了一句:“你要出去做什么?” “找我师父。” 李丢丢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我昨夜里梦到了,他过的不好。” 夏侯琢点头说道:“我可以帮你,我就说请你出去给我帮忙,我和燕青之燕先生关系还好,他会应允,但是......二两银子。” 李丢丢从怀里把银子都取出来,那块碎银子和昨天那一百个制钱,他没有钱袋所以都塞在怀里,取出来后推给夏侯琢。 “都给你。” 夏侯琢把那二两碎银子取回来,剩下的推回去:“多了不要。” 他看了看李丢丢,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收你二两银子是要告诉你,求人是有代价的。” 李丢丢低着头说道:“我知道,在进院之前知道的。” 吴婶送过来四份饺子,李丢丢拿起筷子就吃,一边吃一边说道:“吴婶,帮忙再煮四份......不,五份。” 他把一百个制钱放在桌子上:“这是饺子钱,因为不是我吃而是送给别人,所以我得买,早晨我问过你,你说菜价肉价都涨了,这五份饺子大概需要一百二十五个制钱才能包出来,我欠你二十五个制钱。” 吴婶懵了,犹豫了好一会儿后说道:“公子,这钱没道理收你的,院没有这样的规矩。” 夏侯琢道:“收了他的,因为他说的在理。” 吴婶似乎对夏侯琢很尊敬有像是怕,连忙点头,很纠结的把那一百个制钱收起来,像是很烫手一样,捧着的时候手在微微发颤。 李丢丢不再说话,大口吃饭,很快就把四份饺子吃的干干净净,那些围观他吃东西的人全都惊了,绝大部分人昨天没见过这场面,谁能想到那个瘦瘦小小的人儿能吃这么多。 夏侯琢等他吃完之后说道:“现在我可以带你出去了。” 李丢丢嗯了一声,回头看向吴婶:“那二十五个制钱我会尽快补上。” 夏侯琢取出钱袋,数了一百个制钱后递给李丢丢:“特意让人出去换的铜钱,你不用欠着,这是我今天看你吃饭的钱,说话要算话,不然不是个男人。” 李丢丢一怔,在心里记住这句话。 他数出来二十五个钱递给吴婶,然后朝着夏侯琢一拜:“多谢。” 夏侯琢转身往外走:“不用说谢,我收了你钱的。”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也都看了,每人一百个制钱给他,我不说第二遍。” 围观的那些人连忙掏钱,似乎都对夏侯琢怕极了,可是这些公子哥儿身上哪有那么多铜钱,谁身上不是带着的银子,夏侯琢看了看那些人一脸难色,从自己钱袋里取出来一块五两左右的银子递给李丢丢。 “他们一人一百钱,这里有大概七八十个人,算五两可以吗?” 李丢丢点头:“可以。” 夏侯琢把银子给他:“我从明天开始不准有人来花钱看你吃饭了,我说不准就 不会有人敢给你钱。” 李丢丢没问为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好。” 夏侯琢朝着那些人说道:“算你们一人欠我一两银子,明天给我送过去。” “是是是......” “没问题没问题......” 一群人连忙点头,纷纷避让腾出来路。 夏侯琢带着李丢丢出门,他似乎在这院里名气很大,路上遇到的人大都对他点头问好,偶尔有一些不和他打招呼也只是装作没看见。 到了院门口,夏侯琢朝着那几个守门人说道:“他叫李叱,我让他出门帮我办件事,你们给他开个条-子。” 其中一个守门人连忙应了一声,写了一张条-子给李丢丢:“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夏侯公子吩咐你办事,你可得好好办。” 就好像,李丢丢成了夏侯琢的跟班,而因为这跟班的身份,连这些守门人都对他刮目相看,看他的眼神甚至是一种这个小子攀上了高枝的感觉。 李丢丢不在乎那么多,他拎着五份饺子怀揣五两银子飞奔出去,他只想尽快见到师父。 半个时辰之后,院林楼。 夏侯琢大大咧咧的把脚放在桌子上,一点儿学生该有的样子都没有,可是林楼里的藏教习居然连管都不管。 燕青之坐在夏侯琢对面,他眯着眼睛看着夏侯琢,好一会儿后问了一句:“为什么?”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说道:“你知道我干什么都随性子,我喜欢那小破孩,就当是我捡了个小野猫给他口吃食怎么了。” 燕青之沉默良久后语气很重的说道:“你会毁了他。” 夏侯琢还是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知道先生什么意思,你是怕这样一个特殊的人变成了一个小跟班,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他把腿从桌子上收回来,往前压了压身子看着燕青之认真的说道:“先生装坏人累不累?你又不是我,我是真的坏人......老头儿故意让你折磨那孩子的吧,听说小丫头看不过去朝着你脸上砸了个土坷垃。” 燕青之道:“你管不着。” “以后管得着了。” 夏侯琢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他是我小弟了,以后我罩着他。” 走了几步他停住,回头看了燕青之一眼:“送他出院的路上听他说了他和他师父的事,我这种人居然心软了。” 燕青之一摆手:“滚蛋。” 夏侯琢笑了笑:“走了先生。” 他出了林楼后一边走一边吹着口哨,溜溜达达想要回自己的住处去,他不回家,他在院里有个独院,不像是李丢丢住的那种一排房子,李丢丢那个虽然也是单间,可是和他住的独院比起来差的太远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夏侯琢停下来,他看到了坐在路边哭的已经在抽搐的李丢丢。 他走过去挨着李丢丢坐下来,看了看李丢丢依然紧紧抱着的那个袋子,那里面是五份饺子。 “没找到?” “嗯。” “无为观是眼高过顶的地方,你师父那样的人他们怎么可能收留,去了就会被赶走的。” 夏侯琢拔了根毛毛草叼在嘴里,还是那一脸的无所谓。 李丢丢看了他一眼后问道:“你早就猜到了?” “嗯。” 夏侯琢道:“坐道堂穿华衣迎来送往,无为观里的道人已经不是道人了,你师父那样的还勉强算是......” 李丢丢抽泣着说道:“我把师父给丢了。” 夏侯琢起身,拍了拍李丢丢肩膀:“到十天的时候你再去,你会见到他的,如果......你们的情分不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十三章 目标是买房 李丢丢没有找到他师父,他去了无为观,那个守门的中年道人见他穿着四页书院的院服倒是恭恭敬敬,矢口否认见过以前那样一个邋里邋遢的道人,只说是没来过。 一路上失魂落魄的回来,李丢丢半路上还去了那个柴堆看了看,那是他进书院之前的晚上和师父住的地方,昨夜里一场雨,如果他师父睡在这的话要多辛苦? 夏侯琢起身离开之后不久,教习燕青之就走了过来,看了看一脸泪痕的李丢丢,沉默片刻之后说道:“不要以为巴结了夏侯琢我就拿你没办法,再有一次不来上课我就把你逐出书院。” 李丢丢猛的抬起头:“我不想学了,我想去找我师父。” 他起身朝着燕青之俯身一拜:“对不起先生,我要走了。” “你哪里也不能去。” 燕青之横跨一步拦在李丢丢面前,脸色铁青的说道:“可以是书院开除你,但不能你自己离开书院。” “为什么?” 李丢丢问:“我连走都不行?” “不行。” 燕青之声音寒冷的说道:“要走等到你一个月期满,在我门下,想离开书院只有两条路,第一是你坏了书院的规矩我赶你走,第二是一个月之后结考你不合格劝你离开,除此之外你走不了。” 李丢丢沉默良久后说道:“先生,读书是为什么?如果连亲人都照顾不到,读书有什么用?!” 燕青之道:“我不管你为什么,你也不用给我讲你和你师父的事,你可以糊弄夏侯琢糊弄不了我,我也不感兴趣,你可怜不可怜也与我无关。” 声音冷冰冰的像是万年不化的冻雪。 李丢丢转身往回走,燕青之怒道:“你去哪儿!” “我去打扫教室。” 李丢丢拎着那一包饺子低着头走了,燕青之看着那孩子的背影看了好久,然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李丢丢回到教室的时候早已经没有别人,他看了看门没锁,进去拿了扫帚打扫,就在这时候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他以为是燕青之跟了上来所以也没回头。 “喂。” 李丢丢听到有人轻轻喂了一声,转头看了看,是那天在他罚站的时候见到的漂亮女孩子。 “有事?” 李丢丢问。 高希宁站在门口看着他有些愤怒的质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没来上课?” 李丢丢回答:“我确实没来。” 高希宁被他这回答气的撇了撇嘴,在撇嘴的时候小巧漂亮的鼻梁也微微皱起来,特别可爱。 “我是问你为什么没来。” 她有些恨其不争的说道:“你不知道你进书院有多难?你和那些学生一样吗?你难道也想不来就不来?你有什么资格想不来就不来?” 李丢丢心情正烦躁,也恼火,所以不想理她。 见李丢丢不说话,高希宁也恼火,大步走过来拦在李丢丢面前,一把将他的扫把抢下来。 “我问你呢!” 李丢丢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你为什么要来烦我呢?我已经很烦躁很烦躁,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高希宁看着他的表情觉得事情可能没她想的那么简单,于是追问:“什么事?” 李丢丢伸手:“扫把还我。 ” 高希宁走到教室后排那边:“我帮你扫,你讲给我听。” 李丢丢过去一把将扫把夺回来,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不需要你帮我扫,我也不想跟你讲什么,我更不认识你是谁,请你出去。” “我!” 高希宁气的小脸发白,转身往外走:“什么人,好赖不分。” 李丢丢心情真的是差到了极致,这个女孩儿再漂亮他也不想理会,多一句话都懒得说。 “等一下。” 就在李丢丢低头准备继续打扫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朝着门口喊了一声:“有件事想请教你。” 高希宁转身看着李丢丢:“我想让你说什么你不说,你想问什么我就非要听?” 李丢丢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于是说了一声抱歉就继续扫地,这下可把高希宁又气着了,她觉得这个叫李叱的小男孩简直就是一根筋,不,是一铁棍,连个弯都不会转。 “你这样和女孩子说话,以后谁会喜欢你?” 高希宁嘀咕了一句后在心里劝着自己,说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一个乡下小子不会说话,也不婉转,和他赌气有什么用呢,劝了几句后心情好了点,走回到李丢丢面前,抬脚踢了踢李丢丢的腿:“问吧。” 李丢丢第一反应是看看裤子脏了没有。 高希宁看他那眼神,心里有一句骂人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想请教,在冀州城里买一座宅子大概需要多少钱?不用特别大,就是那种普通的民居就可以。” “我不知道。” 高希宁转身就跑:“你等着,我一会儿回来告诉你。” 跑出去几步后又回头好奇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想买房子?你又哪里来的钱买房子?” 李丢丢看着她,她看着李丢丢,两个人四目相对,片刻之后高希宁一声轻叹:“算我没问。” 李丢丢把教室打扫的干干净净,每一张桌子都擦了,然后坐在教室门口的台阶上等那个女孩儿,她说一会儿回来,应该会很快吧。 这一等就是大天黑,一直到月上柳梢也没有等到她回来,李丢丢想着果然师父说的对,师父说过,女人的话不用太当真。 而此时,高希宁被爷爷高少为关在屋子里不许出来。 她从回来问了爷爷关于买房子的问题之后就被关了起来,已经求了一个多时辰,她爷爷就是不肯放她出去。 “你是女孩子,女孩子怎么能随随便便去和男孩子见面,怎么能随随便便去和他说话?你还想帮他打扫教室,那是你该做的事?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男女授受不亲。” 高少为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堵着就是不起身。 “我认真的和你说,以后离他远一点,以后你也不许再去燕青之的教室,上次的事我没和你计较你这么快就忘了?居然敢用土块打燕青之,你......你哪里像个女孩子,哪里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高希宁靠在门口一脸的焦急:“他一定还在等着呢,那个家伙要多轴有多轴,等不到我未必会回去睡觉。” “我说了你不准出门就是不准出门。” 高少为道:“不要再惹我生气,再犯错的话我就把你禁足在家里,连大门都不许出。” 高希宁张了张嘴,知道劝不动了。 只是想着,那个家伙千 万不要怪自己.......可是又想到是自己言而无信,他怪就怪吧,只是别骂的太难听就好。 深夜,李丢丢终于确定那个女孩子不会回来了,身上已经落了些夜露,院服有些潮湿,他坐的时间太久,于是起身活动了一会儿,回屋拿了那扫把在院子里舞了起来,师父教他很多很多,武技是其中一项。 距离教室大概十几丈远的地方,教习燕青之就在那看着李丢丢,下午他确实跟着李丢丢回到教室这边,可是看到高希宁之后他就刻意没有跟进去。 但是高希宁和李丢丢的对话他都听到了,高希宁走了之后他也走了,吃过晚饭之后回来,发现李丢丢一直坐在门口,那孩子坐着他看着,不知不觉就是深夜。 连燕青之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是怎么了,看着一个孩子看这么久,尤其是看到李丢丢在院子里舞扫把的时候看的更是看的有些入迷一样。 良久之后,燕青之没忍住缓步走了过去。 李丢丢看到燕青之后吃了一惊,这么晚了,先生突然来了,多半是来骂他的。 “先生我错了。” 李丢丢认错的非常快。 “嗯?” 燕青之一怔。 李丢丢道:“我这就把扫帚放回去,锁好门回屋。” 燕青之心里一软,走到李丢丢身前站住,沉吟片刻后说道:“你想买房子是因为你没有找到你师父吗?” “是......” 李丢丢回答,然后猛的抬头:“先生听到了?” “嗯。” 燕青之问道:“你师父流落街头?” 李丢丢脸色变了变,又回答了一个字:“是。” 燕青之道:“冀州城里的房子很贵,你从城外来,你知道城外现在有多乱,到处都是流寇,城中安全,房子基本上买不到,就算是你能买到,一座寻常民居的价格从十年前的五十两已经涨到了二百两,而且不要制钱只要银子。” “二百两!” 李丢丢的眼睛都睁大了。 二百两......他只有五两。 而且夏侯琢说了,以后不许他有人给他钱看他吃饭,所以这条赚钱之路算是断了,不然的话来钱应该还算挺快的。 “你......” 燕青之说了一个字,后边的话却没有说出来,这个孩子和书院里的任何一个学生都不一样,他不希望这个孩子沾染了那腐臭气息,尤其是不想让他和夏侯琢那样的人走的更近。 夏侯琢那个人......谁招惹他谁倒霉。 “回去睡觉吧。” 燕青之说了一句后转身要离开,李丢丢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一样问了一句:“先生,夏侯琢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 燕青之思考了一会儿,回答:“他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和他走到一起没什么好处,以后你他远点。” 说完就迈步走了。 李丢丢本来还想问,燕青之头也不回,他只好忍住了自己的好奇。 可是对夏侯琢他是真的好奇,心里想着既然先生不说,那就明天一早去食堂问吴婶,看吴婶对夏侯琢很害怕似的,应该知道夏侯琢的底细。 ...... ...... 【咣咣求收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十四章 离他远点 吴婶听完李丢丢的问题之后显然不愿意回答,她真想转身就走,可是李丢丢这个孩子真的太让她喜欢,本来就生的眉清目秀,最近又吃的稍稍胖了一点,比最初见面的时候更顺眼了些。 最主要的是,李丢丢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同样都是黑眼球上有亮点的人,同样都是那么两三点,可是李丢丢的眼睛越看越像星辰,干净透彻。 “李公子。” 吴婶为难的说道:“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关于那个人的事,在书院里都不许人随便提,你只需记住离他远点就行了。” 说完后吴婶就转身回了后厨,多一句都没敢说似的。 “又是离他远点。” 李丢丢自言自语了一句,可越这样他越是好奇。 就在这时候夏侯琢从外边溜溜达达的进来,脖领子里还斜插着一把折扇,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样子。 “吴婶。” 夏侯琢朝着后厨喊了一声:“来份饺子。” 吴婶被这声吴婶吓了一跳,连忙出来招呼:“是是是,马上就来,夏侯公子你吃什么馅的饺子?” 夏侯琢指了指李丢丢:“他之前吃的什么馅,我就吃什么。” 李丢丢道:“你又不爱吃,上次你都啐了。” 夏侯琢瞥了李丢丢一眼:“用你管?” 李丢丢哑口无言。 夏侯琢坐下来,靠在椅子上,两条腿顺势就上了桌子,李丢丢道:“这是吃饭的桌子。” 夏侯琢问:“所以呢?” 李丢丢道:“所以你要把脚放下去。” 夏侯琢才不会听李丢丢的,他笑了笑问道:“我听说昨天你跑去问买宅子需要多少钱了?” 李丢丢吃了一惊,这个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谁告诉他的? “我是刚知道的,小师妹让我替她跟你道个歉。” 夏侯琢道:“她是被院长大人拦着所以出不来,不是故意没回去,别怪她。” 李丢丢点头:“没什么。” 夏侯琢道:“你就别想着买宅子的事了,第一你赚不到那么多钱,第二你赚到了也没人卖给你,冀州城里如今最值钱的就是宅子,多少外乡人挤破头想进来,比你有钱的多如牛毛,可是买到房子的少之又少。” 李丢丢道:“谢谢。” “谢谢?” 夏侯琢一脸讥讽的笑了笑:“你还真以为自己可以在冀州城里置办房产?” 李丢丢没回答,回头朝着吴婶喊了一声:“吴婶,来四份饺子。” 夏侯琢皱眉道:“每天都吃,吃不腻?” 李丢丢学着他的语气回答:“用你管?” 夏侯琢似乎来了兴趣,在这四页书院里还真没有几个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三个字,李丢丢这种毫无见识的样子,让他觉得有几分好玩。 李丢丢等着吴婶送饺子这会儿好奇的问了一句:“师兄,你为什么帮我?可怜我?” 夏侯琢笑道:“不然呢?不是可怜你难道我还是喜欢你不成?我这个人做事凭喜好,可怜一个人和可怜猫猫狗狗对我来说没区别。” 李丢丢沉默片刻道:“还是要谢谢你。” 夏侯琢哼了一声:“还是那句话,没必要,我收了你银子的。” 李丢丢道:“你又不缺银子。” 夏侯琢:“我是不缺,对于你来说,二百 两左右的银子置办一座宅院难如登天,对于我来说,一个月的零花钱二百两都不够,羡慕吗?” 李丢丢忽然间就想起来他和师父来冀州的路上遇到的那一队精骑,为首的那校尉看起来可比夏侯琢有气势多了,那人的名字他还记得,叫罗境,据说是大楚北境第一年轻高手。 那天师父也问了他一句,羡慕吗? 李丢丢当时的回答是,羡慕。 当他听到夏侯琢问他羡慕吗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一点儿都不羡慕,所以他摇了摇头。 夏侯琢问:“不羡慕?真的还是假的?” 李丢丢道:“真的。” “为什么不羡慕?” “因为羡慕不来。” 李丢丢看到饺子上来,嘴角带起微笑,看到他这个样子夏侯琢忍不住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也对,你这样的穷人,一顿饺子就能让你笑,这就是你的满足,你不羡慕我,是因为你根本看不清楚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李丢丢一边吃一边说道:“饺子一会儿就黏上了,快吃。” 夏侯琢觉得李丢丢就是块木头,点拨都点拨不透。 “问你个问题。” 他看着李丢丢的眼睛问道:“有几个人让你离我远点了?” 李丢丢没回答,只顾吃他的饺子。 夏侯琢看他那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怒了起来,一巴掌横扫出去,两个人面前的盘子全都被他扫落在地,一片脆响,食堂里的人全都被吓了一跳。 “吃个屁!” 夏侯琢猛的站起来,一伸手攥着李丢丢的衣服领子,他手臂上力度奇大,直接把李丢丢拎了起来,李丢丢双脚离地,被他单手举在半空。 “告诉我,有几个人让你离我远点了。” 夏侯琢又问了一遍,李丢丢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些红,他不知道为什么夏侯琢会突然这么激动,但他还是不想回答,说这话的人一个是燕青之燕先生一个是吴婶,这两个人李丢丢都不想说。 所有人都看着这边,吴婶吓的面无血色,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李丢丢越是不开口,夏侯琢的表情就越是变得狰狞,在某一个瞬间李丢丢甚至已经察觉到夏侯琢眼神里有凶光,那是杀意吧。 所以也是在那一个瞬间,李丢丢已经想到了至少三种脱困的方式。 片刻之后,夏侯琢眼睛里的凶光逐渐消失,甚至还有一抹歉疚一闪即逝。 他把李丢丢放下来,朝着吴婶喊了一声:“再来四份饺子。” 李丢丢在心里松了口气,就是刚刚按个瞬间他已经几乎要忍不住出手,因为他感觉到了威胁,师父说,武技到极致便是杀人技,不到生死时,不可轻动杀人技。 好一会儿之后,夏侯琢看着李丢丢问了一句:“你想了解我吗?” 李丢丢点了点头:“想。” 夏侯琢道:“吃饭,吃完饭跟我走。” 原本桌子上的饺子都被他扫到地上去了,吴婶见夏侯琢已经安稳下来,连忙把地上收拾了一下,等了片刻后四份饺子上来,夏侯琢拿起筷子就吃。 “我的。”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四份,我的,你的,一份。” 夏侯琢没停下,大口大口的吃,吃了二十个,不多不少,他吃完了后放下筷子:“我忘记要我那份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吃了一份饺子显得很撑,李丢丢吃了 三份觉得没吃饱。 “走了。” 夏侯琢也不管他吃饱没有,起身往外走,李丢丢连忙追上去,回头对吴婶歉然的笑了笑,吴婶眼神里都是关切,李丢丢看得出来,吴婶眼神里的意思是......离他远点。 “现在距离你去上课还有大概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就用这点时间让你了解我一下。” 夏侯琢一边走一边说着,看到对面有几个书院弟子过来,他招了招手,那几个人显然吓了一跳,可不敢不来,低着头跑到他面前,几个人同时俯身一拜。 “师兄。” 他们都叫了一声,态度谦卑。 “你们惹得起我吗?” 夏侯琢问。 那几个人摇头犹如晃动拨浪鼓。 夏侯琢又问:“你们家里人惹得起我吗?” 那几个人摇头更快了。 夏侯琢满意的点了点头:“滚吧。” 于是那几个书院弟子如蒙大赦一般的跑了。 夏侯琢双手放在脑后,懒懒散散的往前走着,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书院里是读圣贤书的地方,可我不想读什么圣贤书,有人把我扔在这是嫌我碍眼,也许还想以我性子到处惹事,再遇到个硬茬子把我干掉才好,奈何还真没谁敢杀我。” 李丢丢不是很理解。 “我是个私生子。” 夏侯琢脚步一停,转头看向李丢丢说道:“你以为你是孤儿就可怜了?哈哈哈哈......” 他大笑起来,笑的脸都有些变了形状,可是那笑容里哪有一丝开心的样子,笑的让人心里发毛。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夏侯琢继续往前走,对面又有几个书院弟子过来,夏侯琢朝着他们示意,那几个人如之前的人一样,胆战心惊的跑到夏侯琢面前行礼。 “我想吃李记的桃酥和杏仁饼,你们去买了送到我住处。” 夏侯琢吩咐了一声,那几个人立刻点头哈腰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 “这就是我。” 夏侯琢看了李丢丢一眼:“你也滚吧。” 李丢丢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也挺可怜的?” 夏侯琢瞪着他:“我可怜?我有花不完的钱我可怜什么,你才是那个可怜虫......我一句话就会有人想尽办法去置办一座宅子,一个铜钱都不用花,但我不会帮你,因为我能做到什么和你无关。” 李丢丢点头:“知道。” 夏侯琢楞了一下,看着李丢丢的眼睛问:“你还是不羡慕?” 李丢丢嗯了一声道:“不羡慕。” 夏侯琢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有哈哈大笑起来:“你还真他娘的是个怪胎......以后你要是被人欺负了可以找我,你也可以告诉别人你是我小弟。” “我不。”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没有人可以欺负我,除非我愿意。” 夏侯琢这次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我信了你。” 李丢丢老气横秋的说道:“你应该信我。” 说完转身走了。 “我得去上课了,钥匙在我这,我再不去先生会骂我。” 夏侯琢看着那个家伙跑远,忍不住微微摇着头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家伙比我容易开心?明明我什么都有,明明他什么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十五章 夏侯琢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的生活似乎在经历过短短的两天起伏之后回到了平静,每天第一个到教室开门,为教习燕青之打水泡茶,每天最后一个离开教室,打扫之后锁门。 就连被他打过的张肖麟都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也许是因为知道了这两天他和夏侯琢走的比较近,人人都怕夏侯琢。 人啊,就是这样,不然狐假虎威这个词是怎么来的? 李丢丢可不想做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接下来的两三天他都没有在食堂遇到过夏侯琢,想着那个家伙多半只是觉得自己怪所以才有接触,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有牵连了。 终于到了在院上课的第九天,李丢丢的心情都已经开始按捺不住,他越来越坐立不宁。 十一岁的孩子所有的情感寄托都在师父身上,明天就能休假一天,明天就能再见到师父,夏侯琢说师父一定会去那个道观外边等他,李丢丢深信不疑。 “小子。” 就在这时候张肖麟趁着燕青之出门的时候朝着李丢丢喊了一声,这一声喊出来李丢丢倒是没什么反应,把刘胜英吓得哆嗦了一下,这个孩子到现在还没有适应离开家的生活,虽然他每天停学之后都会回家。 整个雁塔院里唯独李丢丢是个异类,他在每天下午停学之后也不能出校门,因为这是燕青之单独给他定的规矩,理由是他是穷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道理。 李丢丢侧头看了看张肖麟,没说话。 张肖麟冷笑着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攀上夏侯琢那根高枝了?我告诉你,他完蛋了,你也完蛋了。” 李丢丢听到这句话心里一紧。 “夏侯琢怎么了?” 李丢丢问。 张肖麟笑着说道:“你难道没发现在院里已经有几天见不到他了?” 李丢丢又问:“夏侯琢怎么了?” 张肖麟道:“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呼的一声,张肖麟面前恍惚了一下,然后身子就莫名其妙的拔高了......他比李丢丢要高小半个头,可就是在刚刚那一瞬间,他被李丢丢单手抓着衣领举了起来。 李丢丢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再问你一遍,夏侯琢怎么了。” 已经被李丢丢打过两次的张肖麟怎么可能不害怕,脸色都白了,可还是强撑着。 “我告诉你李叱,你已经没有靠山了,夏侯琢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已经被打死了,你给我小心点,没有夏侯琢罩着你,我看你还怎么横行。” 李丢丢脸色大变:“他被打死了?” 张肖麟哼了一声:“怕了吗?怕了还不赶快把我放下...... 啊啊......来。” 嗖...... 张肖麟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一下子摔得岔了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再看时李丢丢已经不在教室。 夏侯琢说过,如果有事的话就到那个独院去找他,夏侯琢到底有多特殊李丢丢还不清楚,可是他能在四页院这种地方住在那么特殊的一个独院里,就已经说明一些问题。 正因为这样,李丢丢觉得在院里没有人敢去招惹夏侯琢,张肖麟说夏侯琢死了,李丢丢不信。 他一路狂奔跑到独院外边,到了门口的时候发现自己手居然有点抖,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一路跑过来的原因。 那小院的门关着,李丢丢咽了口吐沫,抬起手想敲门的时候手抖的更厉害了。 这不 是他第一次接触生死,第一次是他的家人亲眷死于瘟疫,可是那时候他还小,什么都不懂。 就在他抬起手要敲门的那一瞬间,门吱呀一声开了。 胳膊上吊着绷带的夏侯琢正要出门,一开门正好看到李丢丢那张有些发白的脸,然后夏侯琢就楞了一下,片刻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也不知道笑个什么。 “你笑个屁!” 李丢丢怒吼了一声,转身就走。 夏侯琢跟在他身后,没皮没脸的样子。 “担心我?” 他问。 李丢丢道:“就是看看你是不是死在自己小院里了。” “想我死的人很多,能杀我的没几个。” 夏侯琢笑道:“你是第一个担心我的人。” “不可能。” 李丢丢道:“你难道没有朋友。” 夏侯琢看了看李丢丢,点头:“现在有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问:“会喝酒吗?” 李丢丢摇头:“师父不让喝。” 夏侯琢:“师父的话未必都对,走,回去,跟我喝酒。” 他右臂被绷带吊着,脖子上也缠着,看起来身上应该还有伤,但是那张脸却看不出被人打过的痕迹,不自恋到一定地步的人应该不会这样。 夏侯琢带着李丢丢回到那个小院,他拎着一坛子酒出来,左手如刀,一掌把酒坛的封口排开,也不知道为啥,李丢丢看着他这样开酒觉得有点帅。 夏侯琢倒了两碗酒,一碗推给李丢丢:“喝吧。” 李丢丢问:“为什么突然要喝酒?” “你先喝了再告诉你。” 夏侯琢端起那碗酒咕嘟咕嘟的灌进去,一饮而尽。 李丢丢端起来抿了一口,以前师父说过,酒辛辣,而且伤脑,小孩子不能喝酒,喝多了变白痴,最主要的是他师父才舍不得买酒喝,可是那个老人家馋酒,在七县游走,每次看到有空的酒坛酒壶就过去闻闻。 李丢丢那时候不觉得师父可怜可敬,只觉得师父是真抠门,现在的李丢丢却明白了师父为了他这些年都付出了什么。 他抿了一口,没啥感觉,觉得微微有些发甜,于是端起来一口气喝完,瞬间一股暖流下了肚,李丢丢居然觉得有些美。 “怎么样?” 等着李丢丢咳嗽的夏侯琢一脸期待。 可是李丢丢什么反应都没有,还砸吧砸吧嘴,傻乎乎的笑着说道:“甜的。” “甜的?” 夏侯琢看着李丢丢:“把嘴张开。” 李丢丢张开嘴。 夏侯琢:“说啊。” “啊......” 夏侯琢看了看:“没藏酒啊,你这舌头是不是有问题。” 李丢丢道:“真的好喝,甜的。” 夏侯琢叹了口气:“怪物。” 他又给李丢丢倒了一碗酒,这次他没有一口气喝完,而是端着酒碗一口一口喝着,看起来像是满腹心事。 李丢丢问:“你还没说为什么喝酒呢。” 夏侯琢笑道:“这院里的弟子几乎都被我欺负过,就算是教习也不愿招惹我,所以我确实没有朋友,我一招手就会有人蜂拥而至,但他们是怕我而不是愿意和我做朋友,你不一样.... ..现在院里应该已经传开了我被打的事,只有你一个人来看我。” 李丢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也许是因为你还是小孩子。” 夏侯琢笑着摇了摇头:“小孩子不会去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与我投缘就来看看。” 他再次吐出一口气,像是胸腹之中积压着太多太多的抑郁,李丢丢看到他的时候他都是笑着的,可是那笑容背后藏着的心苦他不告诉任何人。 以前。 现在不是了,现在他想说,但是他觉得说出来有些丢人,于是先喝酒。 两碗酒下肚,夏侯琢的脸色微红,看了看李丢丢正在给他自己倒第三碗酒,夏侯琢吓了一跳,一把将酒坛子夺过来:“第一次喝酒喝这么多,你想死?” 李丢丢道:“嘿嘿......好喝。” 夏侯琢白了他一眼:“这碗喝完就不能喝了,若是被燕青之知道你上课期间饮酒,也就有办法把你逐出院了。” “我不在乎了。” 李丢丢道:“如果他不把我逐出院,那我月考的时候就故意考的一塌糊涂让他赶我走,我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我想去找我师父。” “放你-妈的屁!” 夏侯琢忽然爆了一句粗口。 “你他妈的如果那样做,对得起谁?对得起你师父吗!你要是干故意离开院我就......我就打死你。” 最后三个字说的语气很重。 李丢丢低着头说道:“太难受了,我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穿得好,师父无家可归露宿街头,真的太难受了......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疼的厉害。” “那你就想办法自己去赚钱。” 夏侯琢道:“你现在出院是逃避,最废物的男人才会逃避,有担当的人会选择面对,困难是什么?困难就是敌人,你现在离开院去和你师父一起风餐露宿那就是向敌人妥协了。” 夏侯琢道:“男人不能这样,男人就要干,不服,对谁都不服,别人想欺负我,我就干人,命运想欺负我,我就干命运!” 他看向李丢丢:“你给老子记住了,不服就干。” 李丢丢忽然觉得自己胸腹之中燃起来一股豪情,也许是因为酒劲儿上来了,这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啪的一声拍了桌子:“干!” 手疼。 夏侯琢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有些满意。 “李叱,听我说说话吧......” 夏侯琢往后仰了仰,后脑枕着椅子靠背抬头看着天空,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这院里想杀了我的人很多,但他们不是因为他们自己想杀我,而是因为有人要他们杀我。” 他看着天空的眼神里出现了一抹恨意。 “我那个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位高权重,我母亲是个下人......你觉得可笑吗,一位位高权重的人居然觉得自己和小侍女才是真爱,于是有了我......可是那个家里,不容我母亲,也不容我。” 他低头看了看李丢丢,苦笑道:“于是我被送出家门,我的那些哥哥弟弟们知道我虽然是庶出,可父亲偏爱,他们害怕我将来分夺家产,巴不得我死。” 李丢丢啪的一声又拍了桌子:“我来保护你!” 夏侯琢看着他那稍显幼稚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笑的眼睛就微微发湿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十六章 是相见还是怀念 第十天。 李丢丢无比期待的第十天终于来了,一早起来他就忙活起来,把身上的院服脱了换回来自己本来的衣服,虽然破旧可他自己已经洗的干干净净。 拿上东西准备出门,可是转念一想师父还没有见过自己穿院服的样子,于是又跑回去换了,大包小包的带了好多好多东西,有吃的有酒,吃的是昨天下午吴婶就帮他准备好的东西,酒是从夏侯琢那里借来的,夏侯琢说以后必须得还。 夏侯琢还对他说......你想要的一切东西都得自己去争取,而不是习惯了别人给你的施舍,不要以为那是占了便宜,那是把自己变成了奴才。 李丢丢带的东西多了,走路就显得笨拙,从书院到无为观要走至少四里路,但他不觉得辛苦,还觉得自己带的少了。 到了书院门口刚要出门却看到教习燕青之站在那在等着,李丢丢看到燕青之就有些慌,小孩子见了老师大概都是这种感觉。 燕青之语气平淡的说道:“我要出门办事,正好与你要去的地方顺路,上车吧,我载你一程。” 一时之间李丢丢有些不适应,燕青之可几乎都没有对他这样和颜悦色过。 他上了门外的马车,燕青之指了指马车上的一个包裹:“这里面有两套衣服,是我穿旧了的,本不打算要了,想着扔了也是扔了,你.....” “谢谢先生。” 李丢丢把把布包取过来抱在怀里,也没再多说什么。 燕青之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你昨日去见夏侯琢了?” “是的先生。” “以后少去。” “好的先生。” 燕青之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两人都陷入沉默之中。 许久之后,燕青之看了李丢丢一眼后说道:“你和夏侯琢不是一类人。” “我知道先生。” 燕青之说一句李丢丢回一句,燕青之似乎也没了兴致,再不多言,马车顺着大街缓缓向前,这四里的路程就好像比走路还要慢,谁也不说话,车厢里安静的像是没有人,可是没人不会这么尴尬。 “到了。” 燕青之的马车停下来,他看了李丢丢一眼:“我送你来,是想让你师父看到你是坐车来的,是想让他知道进了书院的你确实不一样了。” 李丢丢心里一震,下了车之后朝着马车里的燕青之俯身一拜:“多谢先生。” “你去吧。” 燕青之一伸手将马车帘子拉回来,马车继续向前走了,其实燕青之没什么事做,也不是顺路,他只是想看看那位令他尊敬的老人家是什么模样。 老人家没来。 李丢丢站在无为观门口举目四望哪里有师父的影子,无为观门口是一片空地,一眼能看个遍,李丢丢带着一堆东西站在那的时候,茫然的不像是找不到谁,而是把自己丢了。 一个孩子置身荒野一个人都看不到,大概就是此时李丢丢的心情。 “师父......” 李丢丢不停的往四周看着,可是视线所及之处根本就没有他师父的影子,他不甘心,跑到无为观一侧看了看,没有师父,又呼哧呼哧的跑到另外一侧看,还是没有师父。 再坚强的孩子也是孩子,李丢丢哇的一声就哭了。 远处的一棵大树后边,一身脏污的长眉道人躲在那小心翼翼的看着李丢丢,在李丢丢嚎啕大哭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差一点就没能忍住想冲过去抱抱孩子。 可是他不能,他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被李丢丢看到了的话,李丢丢会多伤心?他太了解李丢丢,只要李丢丢看到他这个无家可归的模样,一定会离开书院选择回到他身边。 不能啊。 孩子已经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路,前边都是风景,哪怕不能大富大贵,最起码是干净的光明的,把孩子送上大路老道人已经努力了九十九步,还差最后一步。 让这个孩子对自己死心,这就是最后一步。 长眉道人抹了抹眼泪,背靠着大树深呼吸,他不敢再看了,再看下去他的心会裂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带着李丢丢来冀州城的那一身,更破旧更脏,已经看不出来道袍的颜色,如果......如果他能有一件干干净净的衣服,他一定已经冲过去把孩子抱起来了。 李丢丢等着这一天等的煎熬,老道人何尝不是一样?他比李丢丢还要煎熬。 越是临近日子他越是煎熬,他拼尽全力的想找来一身干净衣服,可是他没办法,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去偷去抢,不会去张嘴乞讨,他是道门的人,他得对得起祖师爷,对得起道人的身份。 他这么多年来卜卦为生,也从来都没有骗过一个昧良心的钱,收人家多少钱办多少事说多少话,他心里有谱,他知道自己也算是骗人为生,可他只是说一些漂亮话换钱,有钱人或是坏人从他这里买这样的漂亮话求心安。 他是一个矛盾的人,有时候矛盾的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就在今天早晨,他本想就此一走了之不来道观,可是真的忍不住啊,试过很多次,他说服不了自己。 路上遇到一条水沟,他蹲在那还认认真真的洗了脸,虽然水都不干净,可是他把脸洗的干干净净。 “丢丢儿啊......别怪师父心狠。” 老道人靠在树上自言自语,两条腿都在发颤,站不住了。 “师父把你送上阳关大道,可是师父上不去啊,师父上不去也不能拖着你,不能成为你的累赘,孩子......愿你前程锦绣,师父告辞了。” 他抬起手使劲儿抹了抹眼睛,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前走。 长眉道人大步往前走,一步一颤。 他背后传来李丢丢撕心裂肺的哭声,老道人的心里像是被一把刀子来来回回的切割着一样,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的想扭头跑回去,每一息都有无数次这样的冲动,可他忍着再忍着。 李丢丢在书院里一定会受气,因为他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出身,十一岁的孩子每天要承受多少冷言冷语?如果再让人知道了他有一个如此落魄的师父,他会更被人看不起。 哭一阵就好了,他哭一阵就好了。 老道人走路的时候,低着头看到了自己身上那残破不全的衣服,心里第一次有了怨恨。 贼老天,我不曾亏心,日行一善,为什么还换不来一个体面? 他想要的体面,仅仅是一身干净的还算过得去的衣服。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老道人实在撑不住了,一屁股坐下来,靠在墙上老泪纵横,远处依然能听到李丢丢已经沙哑的哭声,老道人咧开嘴哭,无声的哭。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老道人面前,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路人扔在他面前一个铜钱,他摇头:“我不是花子,我不乞讨。” “呵呵。” 那路人看了他一眼:“爱要不要,嫌少?” 老道人捡起来那个铜钱想还回去,可是那人已经走远,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他可能觉得自己行善却惹了一肚子气不值得。 老道人把那一枚铜钱放回地上,扶着墙站起来,不能这样坐下去了,万一被李丢丢看到了自己就前功尽弃,他来只是想再看孩子一眼。 扶着墙往前走,就在这时候他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别给他断了生路。” 有人在他面前说话。 老道人抬起头看了看,一眼就认出来正是那车里的先生,李丢丢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他一直偷偷看着,也看到了那个先生是什么模样。 丢丢儿穿着漂漂亮亮的院服可真好看,坐在马车里的样子可真神气,那才是他应该有的人生。 燕青之看着老道人,历来都是心性沉稳的他此时此刻却难受的想要嘶吼。 “他会断了生念。” 燕青之又说了一句。 “我......” 老道人再次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摇头道:“我这个样子不能见他,与其纠缠他无心读书,不如狠一些......先生,还请你让开路吧。” “你是最了解他的人。” 燕青之一字一句的说道:“在书院里,我给他气受,是想锻炼他的心性,我骂他是穷人,是想锤炼他的耐性,从我这受的多一些,以后回到大课去上学再面对别人的欺辱,他就更能沉得住气。” “我不许他和出身高贵的人多走动,是不想让他成为一个马仔,一个别人的跟班,他骨子里有傲气,不能眼馋别人的施舍而让这傲气变成奴性。” “我不许他这样不许他那样,是因为我知道他进书院不容易,四页书院三十六年来没有一个他这样的学生。” 燕青之道:“所以我敬重你,但现在有些看不起你,我做的不是断他生路,而你现在做的才是。” 老道人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你是最了解李叱的人,如果连情分他都丢了,他还活着有什么意义?你让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生出求死之心来,你真的是对他好?我对别的学生一直说你们读书不是为任何人读书,而是为自己读书,可是对他我说不出这句话,他是在为你读书。” 燕青之摇了摇头,转身走了:“你自己考虑吧。” 老道人看着燕青之远去的背影,最终还是选择离开。 就在这时候他背后传来一声沙哑的呼喊。 “师父!” 老道人的肩膀猛地一颤,他想回头,可是不敢。 李丢丢狂奔而来,手里的东西全都扔了,飞奔到老道人身后一把抱住,抱的那么紧那么紧。 “不要,别脏了你的院服!” 老道人连忙转身想推开李丢丢,李丢丢却怎么可能松手,就这样抱着老道人的腰好久好久,然后李丢丢忽然一口咬在老道人的胳膊上,很使劲。 老人泪流满面。 “师父......” “师父在呢。” “师父你是不是想跑。” “没......师父是忘了换衣服,师父现在装穷骗人呢。” “你只会骗我。” 李丢丢把鼻涕和眼泪在师父衣服上蹭了蹭,然后笑起来:“师父,你吃过饺子吗?肤白貌美的饺子。” 老道人:“啊?” 远处的墙头上,坐在那看着这边的夏侯琢本来鼻子酸酸的,听到这句话后噗的一声喷了。 什么破孩子。 ...... ...... 【求收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十七章 再见总是小欢喜 李丢丢来见他师父长眉,可是不只来了一个李丢丢,往往一觉睡到大天亮的夏侯琢来了,往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教习燕青之也来了。 胳膊上还挂着绷带,夏侯琢看着那个小家伙抱着他师父的样子,鼻子酸溜溜的,居然还有那么一丢丢羡慕。 那道人又脏又臭又老又穷,可是夏侯琢看着,只觉得那应该就是父亲应该的样子吧。 他的父亲呢? 高高在上,最起码在这冀州之内没有人敢去招惹他父亲,然而他印象里的父亲和老道人的样子却怎么都重合不到一处去,仔细想了想,越想越羡慕。 冀州城里有一条小河,河边常有人赏风景,河边空地上,李丢丢把包裹打开,取出来一口铁锅,没错,是一口铁锅,还有筷子笊篱盘子之类的东西,一应俱全。 在河边把铁锅架好,又跑去不远处的水井打了一桶水过来,就在河边烧水。 “吴婶说,饺子就得刚出锅的才好吃,剩下的味道就变了。” 李丢丢变戏法的似的把一袋一袋饺子取出来,生的。 老道人坐在他身边看着,眼睛里都是星星,不是眼馋那些饺子,而是看着李丢丢满眼都是欣慰。 饺子下锅,李丢丢认认真真的样子有些小帅。 “吴婶还说,饺子鼓起来就算熟了。” 他蹲在铁锅边上看着锅里的饺子:“怎么还不鼓?” 就在这时候三个身穿捕快官服的人大步过来,三个人都皱着眉头,看到李丢丢身上的院服之后显然犹豫了一下。 可是又看到长眉道人身上的衣服,三个人眉宇之间的厌恶就变得浓烈起来。 “这位公子,请问是在施舍要饭花子吗?” 其中一个捕快抱拳,客客气气的对李丢丢问了一句。 李丢丢脸色一寒:“谁是要饭花子?” 老道人连忙一拉他:“别和官爷争执。” 他起身拜了拜一脸歉疚的说道:“三位官爷,我就在这吃口饭,吃完就走,很快就走。” 为首的捕快上上下下看了看老道人,然后忽然就一脚踹过来:“公子好心,你还真敢吃?!” 他师父已经饿了多日哪里还有力气躲闪,被捕快一脚踹翻,那捕快换脸比翻书还快,踹翻了老道人后朝着李丢丢的时候又变成了客客气气的样子。 “这位公子,玩够了就回吧,这样的老花子有什么可照顾的,节度使大人有严令,冀州城内不许见到要犯花子,影响了冀州城的形象。” 李丢丢哪里有空理会他,先跑过去把师父扶起来,问师父怎么样。 在这一刻李丢丢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到了冀州这么久都没有在大街上见过讨饭吃的人,原来不是没有,是发现一个就轰走一个。 他更不知道,还有一些不是被轰走了,而是被关进了大牢,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别人的替死鬼。 “你为什么打他!” 李丢丢站起来一声怒吼,眼神里已经有淡淡杀意。 他才十一岁,可是那捕快在看到他眼神的时候居然慌了一下,那眼神太凶,如幼虎。 “我去你们妈的。” 旁边一个黑影蹿了过来,一拳打在那捕快的脸上,这一拳力度十足,挨揍的捕快横着就翻了出去,脑袋又撞在地上,一时半会儿竟然没起来。 夏侯琢右臂还挂着绷带,左手这一拳打的不是很顺手,但是力度是真足。 “你敢对官府的人动手!” 另外一个捕快伸手握住刀柄:“你好大的胆子!” 夏侯琢晃着肩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问:“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我叫夏侯琢,你拔刀试试?” 夏侯琢这三个字似乎不仅仅在书院里有极大的震慑力,那个捕快听到这三个字后显然都懵了,立刻俯身一拜:“夏侯公子,恕小人有眼无珠不认识你,对不起对不起。” 夏侯琢抬起手在嘴上蹭了一下,过去一个耳光扇在那捕快脸上:“现在认识了吗?” 那捕快挨了打哪里敢还手,甚至还很快又站直了身子,低着头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这次就记住夏侯公子的样貌了。” 夏侯琢道:“你们也不过是一群奉命行事的人,我不难为你们,滚蛋。” “是是是......”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三个人转身就跑了,要说眼睛里没有怨恨是假的,可是谁也不敢让夏侯琢看到。 “谢谢谢谢......” 老道人朝着夏侯琢一拜,夏侯琢一把将老道人扶住:“不用不用,举手之劳罢了。” 他看向李丢丢,李丢丢抱拳刚要说话,夏侯琢伸手拿起筷子,从锅里夹了个饺子吹了几口后塞嘴里,大口咀嚼,呼哧呼哧的,毕竟还烫。 一个饺子吃下去,夏侯琢把筷子递给李丢丢:“别多屁话,两清了。” 李丢丢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夏侯琢转身就走,背对着李丢丢摆了摆手:“吃你的饺子吧,好好陪老人家说话。” 等夏侯琢走了之后,老道人问:“这位公子是谁啊。” “夏侯琢。” 李丢丢把饺子给捞出来递给他师父:“师父,快吃。” 老道人端着饺子,眼睛又湿了:“好好好,我吃......我吃。” 李丢丢从怀里把那五两银子取出来双手捧着递给老道人:“师父,我在书院里赚了些钱,你先拿着住客栈用,先选差一些的客栈住下,我打听过了,条件差一些的一个月二两银子差不多。” “你在书院里怎么能赚到钱?” 老道人的脸色猛的一变。 “我......” 李丢丢笑了笑道:“奖励,因为我表现比别人强过太多,每次先生提问他们都答不出来,只有我能答出来,这是先生个人给我的奖励。” 老道人松了口气:“那还好,可不许做一些坏事赚钱,你还小,学业为主,钱你留着傍身,师父能赚钱。” “唔......” 李丢丢道:“那我拿着银子去胡花乱花好了。” 老道人想了想道:“还是我替你收着吧。” 他把银子拿过来塞进怀里,然后把饺子盘递给李丢丢:“你吃。” 李丢丢道:“我天天吃,都是给你带的,师父你快吃。” 老道人傻笑起来,一口一个的吃,吃的腮帮子鼓鼓的。 远处路边,夏侯琢靠着一棵树站在那看着河边的李丢丢,他是担心自己走了那几个捕快又回来招惹,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越看那位老道人越觉得心里难受。 “许我金银万千,还不如他们欢声笑谈。” 夏侯琢长长的叹了口气。 在河边吃过了饭,李丢丢又陪着他师父找了一家客栈,夏侯琢依然是远远的跟着,而他不知道的 是,那辆马车也一直远远的跟着,他在看远处的李丢丢和老道人,马车里的燕青之在看他。 只是比起以往,燕青之看夏侯琢的眼神柔和了几分。 这客栈条件看起来确实一般,但对于老道人来说能有个地方住,有一床温暖的被子,还能洗个热水澡,还有什么奢求呢? 这就是满足啊,天大的满足。 李丢丢忙上忙下的张罗着,见他身上的院服,客栈掌柜的也客气不少,特意给安排了一间相对来说最好的房间,更大一些,房间里还有个大木桶可以泡澡,比起其他小间来说要舒服的多。 李丢丢亲自动手去烧水,一盆一盆的倒进大木桶里,然后他给师父搓背,他师父难为情的要命,只想让他出去等着。 李丢丢才不肯,站在师父背后用毛巾把手缠了两圈,一下一下的搓着,还别说,泥卷一条一条的,搓着可有成就感了。 “你小时候是我给你搓背,现在是你给我搓背。” 老道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微微泛红。 “你少来。” 李丢丢笑道:“哪次洗澡不是把我往河里一扔,别以为我不记得你提着我两只脚在水里涮,就跟涮抹布似的那么涮......” 老道人笑而不语,他其实为李丢丢想的太多太多,在李丢丢四五岁的时候就把他扔进河里自己洗澡,他在旁边看着,像是不管不顾,可是李丢丢的水性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师父。” “嗯?怎么了?” “没事,就叫叫。” 李丢丢傻笑着回答。 老道人躺在热水桶里,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值了,这十年辛苦在和这一刻相比算得了什么?李丢丢这一个孝字,让他满怀欣慰。 还有些得意......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哈哈哈哈...... “师父,你且住着,我回头使劲儿攒点钱给你在冀州城里买个宅子,我打听过了,一座宅子大概要二百两,应该问题不大。” “你好好读书!” 老道人回头看向李丢丢严肃的说道:“这一个月师父先在客栈住着,有了干净衣服,我就能体体面面的出去找事做,你相信你师父的本事,赚钱我自己来,你只管把学业顾好。” “知道。” 李丢丢应了一声,可是他这个孩子人小主意大,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 “还有二十天月考,月考过了我就能回大课去听学。” 李丢丢一边给他师父搓澡一边说话,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把他这十天在四页书院的事大概都说了一遍,唯独不说的是他觉得会让师父担心的事。 捡着好事说,好玩的,好吃的。 “你可不能丢了人。” 老道人认真的说道:“最起码考个前几名才成,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得更努力才行。” 李丢丢一本正经的说道:“保证前四行不行?” 他师父点头:“那还行。”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 师父没进过书院,两次都是郭怀礼带他进去的,师父也不知道算上他一共才四个人。 “哈哈哈哈......” 李丢丢开怀大笑。 师父问他:“你笑什么?” “蒙老头儿真好玩。” 【求收藏,顺便求关注微信公众号作者知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十八章 我会搞定的 李丢丢陪师父一直到快天黑,他不得不离开,在天黑之前回到书院,燕青之给他立的规矩比别人多,他担心自己明天一早再回去的话会被责罚。 现在师父已经暂时安顿下来,李丢丢心里也踏实了不少,他心满意足,少年人的心满意足总是这么简单。 师父把他送出客栈,李丢丢走上大街之后还三步一回头,师父就站在那不断的向他挥手,两个人就在这不断的挥手中暂时告别。 走在大街上的李丢丢有些意气风发,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事,可是现在还有一件更大的事等着他去做,他要攒钱在冀州城里给师父买一座宅院,哪怕小一些破旧一些也没关系,那是家。 每十天可以回家一次,想想就美滋滋。 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距离书院已经没多远,此时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书院正门就在街对面,就在他起步想跑过去的瞬间,背后忽然出现了一个麻袋。 兜头罩下来,迅速的把李丢丢套了进去,然后猛的一拉,李丢丢站立不稳重重的摔倒在地,那人拉着麻袋快速的跑回到街边的巷子里。 过来三四个人把巷子口堵住,站在那装作闲聊,可是却挡住了巷子里发生的事。 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把麻袋口用绳子系住,伸手要过来一根木棒。 “我听说书院的小屁孩里就你最狂妄。” 砰地一声! 那年轻男人一棍子敲打下去,也不知道打在李丢丢什么地方,可是显然李丢丢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给你个警告,你这样穷人出身的家伙就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不要太张扬,我不会打死你,但我会让你记住以后应该怎么做。” 那人一边说话一边打,麻袋里的李丢丢像是蜷缩着,棍子一下一下的狠狠落下,最终咔嚓一声硬是被打断了。 那人打的似乎也累了,直起腰喘息着说道:“以后给我夹尾巴做人,见到谁都要点头哈腰的记住没?我会看着你的,你记不住,我下次会打的更狠,你记住,这书院你谁都不能得罪,得罪了没有好下场。” 他一摆手,过来两个人拉着麻袋扔到路边,那些人一哄而散。 许久之后,麻袋里的李丢丢都一动没动。 就在这时候换班的守门人看到了路边的麻袋,好奇的过来看了看,正好这一会儿李丢丢动了起来,那书院的守门人吓了一跳。 “外边有人吗?我是四页书院的弟子,我被人打了,求你放我出来。” 麻袋里传来李丢丢的声音,书院的守门人一听里边的人说是书院弟子,立刻把麻袋口松开。 李丢丢爬出来的时候脸色发白,嘴角上都是血。 “你这是怎么了!” 书院的守门人吓得脸色也白了。 “我没事。” 李丢丢挣扎着站起来,朝着守门人俯身一拜:“多谢。” 他拖着腿往前走,没有再多说什么,可是看起来腿走路的姿势很别扭,守门人在他身后跟着,想伸手扶着他,李丢丢摇头示意自己能走。 就这样一路走回自己的住处,李丢丢一下子扑倒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打他的人一定也是书院的人,这是李丢丢第一个判断。 那个人说,让他夹着尾巴做人,他会一直看着李丢丢,如果让他看到李丢丢再张扬的话他会打的更重,所以这个人必然是书院的人。 可是书院弟子太多了,从十来岁到几十岁的人都有,年纪小的是李丢丢他们这样的,年纪最大的弟子有四十几岁的,传闻家境优渥但屡试不中,已经在书院里学了好多年。 不会超过二十岁。 这是李丢丢的第二个判断。 这个人害怕夏侯琢。 这是李丢丢的第三个判断。 正常情况下,到了十七八岁的弟子就都已经结业,而只要是正常人,以书院教导能力,大部分最起码会过乡试,过了乡试便是秀才。 在乡下,一个秀才很少见,但是在冀州城这样的地方,有秀才身份的人太多太多了。 书院里二十岁以上的弟子,多是屡试不中确实天赋不高的人,然而又不肯死心,家境很好,只要出得起学费就一直在书院里进修。 李丢丢知道的是,书院里二十岁以上的人数量并不多,一共也没有一百人,而这些人对读书之外的事基本没有兴趣,他们只想考中,哪里会掺和是非。 至于这个人一定害怕夏侯琢,是因为李丢丢确定在他和师父进客栈之前夏侯琢都跟着他的,他和师父进客栈之后夏侯琢才离开,而想打他的人也一定一直都在暗中观察。 呼...... 李丢丢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的伤几乎都在后背。 在他被兜头套住的那一瞬间,李丢丢看似是被拽倒,可他却顺势弯腰下去,双手抱住头,膝盖收缩护住小腹和胸口,整个人蜷缩起来。 这件事让李丢丢明白,以后任何时候都不能没了防备心,在不该记住这些的年纪,他把这些深深刻进心里。 那个人用木棍击打他的时候,他身子弓起,尽量用后背肩膀来扛着,棍子被打断也是因为收力点是李丢丢弓起后背的缘故。 可是那个人下辊毫无章法,显然不是练武之人,但是一定经常打架,他有一棍打在了李丢丢的腿上,所以李丢丢走路才会有些别扭。 我要把你翻出来。 李丢丢咬了咬嘴唇。 这个人不是和自己有仇就是和夏侯琢有仇,如果是和他有仇的话那就好找,离不开张肖麟和孙如恭两个。 与此同时,书院外边的一座酒楼里,七八个年轻人点了一桌子酒菜,年纪不大,看起来都很张狂,直接先开了三坛老酒。 孙如恭忙前忙后给这些人倒酒,看起来一脸的谦卑。 坐在正位的就是打李丢丢那个人,名叫孙别鹤,他是孙如恭的堂兄。 “你们以后都记住些,这是我堂弟,在书院里你们多照顾。” 孙别鹤大大咧咧的说了一句,其他人连忙附和。 “孙兄你放心,你弟弟就是我们的弟弟,谁也不能欺负了他。” “就是,以后你在书院里可以横着走,谁招惹了你,你只管告诉我们,不管你堂兄在不在,都可以来找我们。” 孙别鹤笑了笑,招手让孙如恭过来:“记住了吗?” 孙如恭连忙道:“都记住了,这些都是我兄长。” 孙别鹤笑道:“没错,我和他们都是生死兄弟。” 他指了指自己身边位置:“坐这。” 孙如恭连忙坐下来:“多谢堂兄为我出气。” “为你出气是假的,你还不是想让人误会这是张肖麟找人做的。” 孙别鹤道:“据我所知,李叱和你没有什么冲突。” “大哥你猜中了。” 孙如恭在他堂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本想利用张肖麟来着,那是个白痴,我怂恿他多次去招惹李叱,让李叱与他冲突,这次是我们四个人在燕先生门下补习,如果张肖麟和李叱因为触犯了学院规矩而被除名的话,那就只剩下我和刘胜英两个人。” “哈哈哈哈......” 孙别鹤大笑起来:“脑子不错啊。” 孙如 恭道:“那个李叱虽然是个穷小子,但我看他学识不浅,一旦被他考了个第一的话,咱们家里也丢了面子,至于刘胜英,我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孙别鹤问道:“张肖麟呢?” “那就是个白痴,让我耍的团团转。” 孙如恭道:“该着他倒霉而已。” 孙别鹤点了点头:“我估计着那小子一定会怀疑张肖麟,你年纪不大,这一招借刀杀人却用的贼溜,以前我还总拿你当小屁孩,现在看来是低估你了。” 孙如恭嘿嘿笑了笑道:“他若是认为张肖麟找人打他就对了,李叱性子粗野,他一定会去找张肖麟,两个人如果再打起来的话,书院的规矩必不能容得他们留下。” “好好好!” 孙别鹤笑道:“小子谋划的不错,来,陪我喝一杯。” 孙如恭有些为难道:“可是,我还没有喝过酒,我怕回去之后被父亲责骂。” 孙别鹤哼了一声道:“你就说是我拉着你喝酒,你看你父亲可敢骂你?我父亲才是孙家的长子,将来继承家主之位的人,你父亲不会拎不清。” “是是是.....” 孙如恭眼神里闪过一抹阴狠,很快就消失不见。 书院。 李丢丢趴在床上仔细思考着,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他撑着双臂起身去开门,然后就看到夏侯琢站在门口。 “咦?看起来没那么惨。” 夏侯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李丢丢,像是幸灾乐祸的笑了笑说道:“书院守门的武四和我相熟,上次我送你出书院的时候就是他当值,你还记得吧。” 李丢丢点头:“记得。” 夏侯琢笑着说道:“他刚刚托人来告诉我,说你被人打了,蒙在麻袋里打的,看起来伤得不轻,现在看着倒是没什么大事。” 李丢丢道:“是没什么大事。” 夏侯琢靠在门框上问:“需要帮忙吗?” 李丢丢摇头:“不用。” 夏侯琢又问:“忍了?” 李丢丢再摇头:“不忍。” 夏侯琢嗯了一声:“你要是需要我帮忙就去找我,你知道,如果我想在书院里查什么人,不难。” “真不用。” 李丢丢很认真的说道:“在书院读书是很无趣的一件事,总得让我去做一些有趣的事。” “原来你也不爱读书。” 夏侯琢道:“我还以为你是个读书的材料,和我不一样。” 李丢丢问:“你为什么不爱读书?”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道:“读不进去,总觉得毫无意思,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再过一年我就要离开书院,到时候我要去北疆。” 他看向夜空:“参军才是一个男人该干的事。” 他问李丢丢:“你为什么不爱读书。” 李丢丢学着他的样子耸了耸肩膀:“现在读的都太幼稚了,我四岁的时候就学过。” 夏侯琢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然后叹了口气道:“你刚刚有没有觉得我无声无息中装了一笔?” 李丢丢摇头问道:“哪一句的时候?” 夏侯琢道:“你没觉出来,是因为我可能装的确实太不明显,但是我觉得你很明显的装了一笔......” 他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摆了摆手道:“被打了当然要打回去,你搞不定的时候记得找我。” 李丢丢笑道:“我会搞定的。” ...... ...... 【收藏少的我都快哭了,呜呜呜,嘤嘤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十九章 自己的事自己准备 李丢丢第二天一如既往的第一个到了教室开门,把课桌又擦了一遍之后才有人来,比他晚一些的是刘胜英。 这个似乎时时刻刻都没准会哭鼻子的小男孩还是那样怯生生,见到李丢对之后也只是点头,想说话,下意识的先往外看了看。 李丢丢知道,他一定被张肖麟或是孙如恭威胁过,不许与他说话,这种小孩子的把戏李丢丢只觉得幼稚。 难得的是,孙如恭今天是自己来的,没有和张肖麟一起来,他看到李丢丢后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多看一眼,和往日那种高傲并无区别。 张肖麟最后一个到,一进教室就仔仔细细的看着李丢丢,他看到李丢丢脸上没有一点伤之后明显神色失望。 孙如恭看到张肖麟的反应之后却有些得意,却没有挂在脸上,他在进书院之前就故意等着张肖麟,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特意说让他看看李丢丢有多惨。 而且孙如恭还信誓旦旦的说,这都是为了张肖麟出气,如果张肖麟说出去的话,他们以后恩断义绝。 十一二岁的孩子有这般心机,或许真的是天生如此,或许是真的家教如此。 张肖麟是个没心眼的,孙如恭告诉他之后说让他帮忙去书林楼借本书,算是感谢孙如恭帮他出气了,张肖麟自然乐意,而孙如恭趁机比张肖麟早到,装作毫无反应,看都没有多看李丢丢一眼。 李丢丢注意到了张肖麟的表现,于是他确定了一定不是张肖麟。 傻子才会表现的这么明显,如果打李丢丢的人不怕被人知道的话,又怎么会做麻袋蒙头这么没品下作的事,他们就是害怕被李丢丢认出来。 既然如此,那么张肖麟这么明显的反应就有问题......所以李丢丢断定必然不是他。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孙如恭了。 想把人找出来,其实没有多难。 李丢丢也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认真听课,中午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去了食堂吃饭,一如既往的吃的那么多。 在点饭的时候,李丢丢压低声音问了吴婶一句:“吴婶,问你件事,你知道孙如恭有没有什么兄长之类的也在书院读书?” 吴婶是万事通,书院里的弟子她绝大部分都认识,这也不是她的天赋能力记人记得准,而是她这个身份时时刻刻都要小心翼翼。 认错了人就会被骂,书院弟子都是公子哥,她一个在食堂帮忙的妇人为了生活,就得努力的去记住那些人都是谁。 “有,他堂兄孙别鹤就在书院读书,明年就要结业了。” 吴婶好奇的问了一句:“打听这个干嘛?” 李丢丢笑道:“没事,随便问问。” 他端了自己的饭菜找位置坐下来吃,脑袋里开始盘算着怎么把账收回来。 师父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书院里要谨小慎微。 夏侯琢说,被欺负了不能忍,忍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别人不会因为你忍了而觉得你了不起。 李丢丢觉得夏侯琢说得对,不知不觉间,李丢丢被夏侯琢影响了不少。 夏侯琢说男人就该去从军,让从来没有过这种念头的李丢丢也忍不住去想了几次,可是他对军武接触最近的一次,也只是在半路上遇到罗境的时候。 正吃饭的时候,教习燕青之从外边进来,食堂里还在大声说笑的弟子们全都安静下来,纷纷起身行礼。 他们家境都好,可是没人敢在书院里得罪教习,因为院长大人是节度使大人的先生,节度使的夫人还拜了院长大人为义父,节度使这种封疆大吏有多硬? 燕青之在李丢丢面前坐下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他,按理说燕青之不会到这个食堂来,教习的食堂和学生的食堂是分开的。 “重不重?” 燕青之轻声问了一句。 李丢丢觉得有些不对劲,自从上次做燕先生的马车出去之后,燕先生对他的态度转变了不少,这让李丢丢有点不适应。 “还好,先生知道了?” “嗯。” 燕青之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来找我。” 李丢丢问:“先生可有办法?” 燕青之道:“最起码我得知道。” 李丢丢道:“多谢先生。” 燕青之怔住,李丢丢的道谢让他感觉到了这个孩子内心中的孤独,李丢丢很清楚,就算他告诉先生了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他知道感恩,他没有表现出怨气,因为他知道该怨的人不是燕青之,如果埋怨燕青之的话那是没道理的事。 孤独,但不无助,因为他觉得不需要任何人帮助。 “不要去让夏侯琢帮你。” 燕青之沉默片刻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没有,我自己的事。” 李丢丢问:“先生要不要一起吃饭?” 燕青之明显感觉到了他和李丢丢之间的隔阂,那孩子客客气气中设置了一道屏障。 “你可以相信我。” 燕青之又说了一句。 “是,先生。” 李丢丢道:“我一直相信先生。” 燕青之起身:“你吃吧。” 他迈步走出食堂,出了门之后长长叹了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这难道不是热脸贴了一个孩子的冷屁股? 李丢丢看向燕青之的背影,心里其实有些暖意,他知道燕青之想帮他,可是他不希望燕青之帮他,小小年纪的李丢丢深知一件道理......教习牵扯进这样的事情里不好,对燕青之不好,毕竟孙家在冀州城实力强大。 我自己的事。 李丢丢在心里重复了一句。 到了第二天李丢丢对孙别鹤的消息已经打听来很多,这两天张肖麟像个傻子似的经常会莫名其妙的盯着他看,越是如此,李丢丢越是相信张肖麟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停学后,李丢丢回到自己的房间,在书桌前坐下来,提笔在纸上开始画图,一边画一边写。 这一天他抽空去辨认了一下谁是孙别鹤,孙别鹤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不管他去什么地方都有一群小弟跟着,那人吆五喝六的样子看着就讨厌。 他还打听出来一个说法,说是孙别鹤之所以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出行,是因为他怕夏侯琢,他脑门上有一个疤,就是当初被夏侯琢用砖拍出来的。 第三天,李丢丢已经摸清楚了孙别鹤大概的出行路线,他中午也不会在食堂吃饭,会出书院到街对面的酒楼里吃,据说从不付账,应该是他家里人每隔一段时间来结一次。 就算是去吃饭,孙别鹤身边都没有少于过五个人陪着。 第 四天中午,李丢丢站在树林后边目送着孙别鹤出书院大门,又去了同一家酒楼。 第五天,李丢丢又从吴婶那打听来一个消息,吴婶说,孙别鹤这个人就是个渣滓,仗着家境好经常欺负那些家境不如他的人,他选择欺负的人都会确定是惹不起他家的,但凡有些不确定他也不会贸然欺负过去。 而且他绝对不会在书院里欺负人,都是在书院外,他欺负人第一是因为他喜欢这样,第二是要钱,他家里不缺钱,可他喜欢欺负人要钱。 这是天生的恶。 吴婶还说,只要他欺负了人要来钱财,当天夜里一定会吆喝一大群人去喝酒,带着钱喝酒一定不是去对面的酒楼,而是隔一条街的秀芳楼。 秀芳楼是一家青楼,名气不小。 第六天,李丢丢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所以他去见了燕青之,到书院已经过半个月,这是李丢丢第一次到燕青之的小院来。 燕青之没有家眷,未娶妻生子,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书院里。 让李丢丢有些意外的是,他到了门口才发现燕青之不一样的一面,他居然穿着一件汗衫在院子里种菜,戴着个斗笠,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这一身装扮怎么都不像是文质彬彬的书院教习。 “先生。” 李丢丢在门外俯身一拜。 燕青之回头看了看他,指了指门口的水桶:“帮我去提一桶水来。” 李丢丢应了一声,拎着木桶去打水,满满一桶水拎回来,没有一滴泼洒出去。 燕青之等他回来之后看了看那水桶,又指了指门外:“再去帮我背一筐细土回来。” 门口有个很大的竹筐,李丢丢没有多问一句话,背上竹筐出门,不多时,他背着竹筐回来,那竹筐装满了土不下七八十斤,他把竹筐放下之后脸色都没有什么变化。 燕青之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去吧。” 李丢丢一怔。 他问燕青之:“先生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燕青之道:“你不说我便不知道,我也懒得猜,你做什么也与我无关,但是最近你表现不错,所以我暂时准许你可以在每天停学之后去书院外走走。” 李丢丢俯身一拜:“多谢先生。” 燕青之摆手:“不要扰我种菜,走吧。” 李丢丢嗯了一声转身出门,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沉默片刻,回身朝着燕青之又拜了一拜。 燕青之等李丢丢走远之后直起腰看了看门外,那孩子的背影在落日余光中显得有些高大,那只是错觉,他还是那个孩子。 距离这没多远的一片竹林中,高希宁好奇的躲在竹林后边偷偷看着李丢丢,她有些不敢再和李丢丢见面,上次她没能如约归来,觉得心里很别扭。 少女心思,也捉摸不透,她谁也不怕,连她爷爷都说不上真的怕,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有点害怕见李丢丢,她自己想着应该是理亏所以不敢见。 可是她理亏的时候还少了? 怕见还想见,所以只能远远偷偷看。 看着李丢丢走远,高希宁想着......那个家伙来找燕青之是干嘛?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 ...... 【有朋友问每天几更几点更新,大家觉得如果是每天三更的话,应该在什么时段比较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十章 得手与反思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第二天李丢丢还是如往日一样去教室开门打扫,为燕青之取水泡茶,每一天好像都是一个重复。 照常去食堂吃饭,照常回宿舍午睡片刻。 燕先生的课业其实并不繁重艰难,他本以为基础最差的是李丢丢,所以对他极严格,可是后来才发现,那三个名门出身的孩子论学识比李丢丢还要差不少。 大课那边开学才不到三个月,基本上讲授的课程也没多大进境,之所以四页院闻名天下是因为在这读的人考中的几率极大,而之所以考中的几率极大是因为猜题。 每一次考试朝廷所出题目,院长大人都能猜中不少,当然这种事不能乱说出去,四处传扬就没准传出来个大罪名。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早年间院长大人还在都城的时候,曾参与题库的筹建,很多题都是他出的。 这其中又涉及到了人情世故,院长大人在都城的时候交游广阔,他的朋友,他的门生,他的故交好友,如今在朝中都是大人物了。 所以每次大考,这些出题的人当然要考虑一下四页院。 每天下午天还很亮的时候课业就会结束,李丢丢收拾完屋子之后直接去了食堂,这个时候食堂还没有到吃饭的时间,他去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见吴婶。 他委托吴婶从家里踅摸来一些黑布,没有黑布深色的灰布也行,他对吴婶说要买,可是暂时手里没钱,等他赚到钱之后再补给吴婶。 吴婶又怎么会在乎一些旧布,她在院做事,工钱不低,又不用给家里买菜,每天带回去的剩菜都足够家里人吃的,日子过的不错。 李丢丢带着这些旧布回到自己屋子里,动手缝制了一件夜行衣,他的针线活优秀,他们师徒俩这些年行走江湖,后几年衣服破了都是他来缝补。 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李丢丢就把夜行衣做好,剩下的黑布还做了个头套,眼睛位置剪出来两个洞,想了想,又用白漆在嘴巴位置画了两排牙齿,最终却又放弃了这个头套而是改用一块黑布做面巾。 这身衣服在晚上穿出去,离着稍微远一点可能就看到两排牙在天上飘,太张扬。 接下来的两天李丢丢都在盯着孙别鹤,终于看到他带着一群人出了院大门,没有去那家酒楼。 李丢丢先去了食堂吃饭,再大的事也不能耽误吃饭,不过今天他只吃了往日一半的量。 天黑之后,李丢丢换上夜行衣,从院院墙跳出去,冀州城实行宵禁,当然是对百姓们来说的,不说别人,哪怕是李丢丢穿着院服被查宵禁的人看到也不会管他。 冀州城的青楼主要集中在东西两地,东边的都集中在名为柳叶坊的地方,大大小小有二三十家青楼在这,还有不少酒楼茶楼客栈。 李丢丢这几日除了盯着孙别鹤之外,还特意在晚上出来走了走,对柳叶坊仔细了解了一下,在哪出手在哪撤走,他都已经了然于胸。 秀芳楼在柳叶坊靠近坊门不远,一辆马车驶入坊门,能在夜里行车的人家自然非富即贵,那些查宵禁的巡城捕快眼睛都毒的很,哪家的车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辆车在名为青鸾楼的青楼前边停下来,门口迎客的小厮立刻过来开车门,马车下,李丢丢抓着车底一直等着,在马车转弯的时候顺势滚出来,一个箭步掠到了楼与楼之间的暗影处。 从 楼后边绕过去,他像是一只灵猫一样在秀芳楼后边爬了上去,每个后窗都探头看看,在其中一个包房里看到了孙别鹤等人,正一个个的搂着姑娘肆意纵情。 李丢丢在后窗那听了一会儿,听到其中一个女子说道:“公子们点的菜快一些,去告诉后厨,听雨轩这边是贵客,厨子们耽搁了的话有他们好看的。” 李丢丢从后边滑下去,一路找着到了后厨位置,后厨里忙忙碌碌人进进出出,李丢丢藏在后窗那看着,不多时有人进了后厨喊道:“听雨轩贵客菜单下来了,手脚麻利些。” 后厨的人一起应了一声:“好嘞!” 主厨回头吩咐了一声:“孩崽子们拿菜单备菜!” 厨房里有不少帮工学徒,过来两个人拿着菜单看着备菜,一样一样准备好。 主厨那边忙完了别的菜随即过来开始动手炒制,李丢丢丝毫也不心急,一直等着,主厨过来炒菜后帮厨和学徒站在不远处看着,李丢丢等到要起锅的时候朝着门口那边扔了快砖头。 砰地一声,门口的水缸被砸破,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所有人的注意力一瞬间就看向水缸那边,李丢丢掏出来一个纸包,迅速的把纸包里的一颗药丸扔进炒锅里。 所有的步骤他都已经设想过很多次,为了不让厨师发现锅里多了东西,他把那颗从夏侯琢那借来的药丸还削磨过,不仔细看的话就像是一颗八角。 李丢丢扔完了之后立刻就爬上高处,后厨整个就炸了锅一样,主厨愤怒的咆哮着,让人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扔的砖头。 一群人冲到后边搜寻,李丢丢趴在楼顶上看着,在心里说了一声抱歉。 那些人什么都没有发现,骂骂咧咧的回到了厨房,能在冀州城里开酒楼的人一定有钱但不一定有势,但是在冀州城里开青楼的人一定有钱也有势。 青楼里的这些男人哪个不凶悍? 李丢丢等了一会儿,确定人都离开之后又顺着墙根滑下去,木楼里是没有茅厕的,李丢丢观察过,所有楼子的茅厕都在楼后的空地上,任你再尊贵的屁股也得去外边的茅厕方便。 不过来青楼这种地方消遣,小便的话有人伺候着,尿在夜壶里有人端出去倒了,可是大便不行。 李丢丢下来之后找了个距离茅厕不远的地方藏身,那颗药丸是夏侯琢的,他说一颗药的药效能让大象拉的起不来更何况是人? 李丢丢等啊等啊,先是看到一个孙别鹤的手下小弟跑过来,捂着肚子跑的样子有些可怜。 过了一会儿后那人从茅厕出来,表情有些淡淡的痛苦,李丢丢从他背后一棍子打了下去,那人闷哼一声随即倒地,李丢丢把人拉到茅厕后边,那里有他提前藏好的麻袋。 把人捆好勒住嘴巴塞进麻袋里,然后李丢丢回到草丛处继续等着。 这次是两个结伴而来,两个人一边走一边放喷气式,声音还挺大,此起彼伏互不相让,李丢丢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让他们方便完了才动手,那两个人说着话从茅厕里出来,李丢丢一棍一个敲翻在地,如之前一样,捆了手脚勒住嘴巴,然后塞进麻袋。 终于等来了孙别鹤,李丢丢看到他朝着茅厕这边跑过来就忍不住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孙别鹤一边往茅厕跑一边还低估着:“那几个王八蛋跑哪儿去了,上个茅厕这么久!” 他前脚刚进茅 厕后脚李丢丢就跟了进去,他对孙别鹤可没打算有什么人道主义精神。 直接一棍子敲过去,孙别鹤疼的嗷了一声,刚要回头,李丢丢一棍子又过去,孙别鹤这次哼了一声后就倒在地上。 李丢丢把人打了一顿后捆好装进麻袋,然后绕到了秀芳楼的后院,后院是停车的地方,那些在这等着大人物们消遣结束的车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天知道他们等着的大人物什么时候出来,大家闲聊几句还能打法打法时间。 李丢丢悄悄过来,距离门口最近的那辆马车上没有人,车夫不知道去哪儿聊天了,反正他们也不用担心什么,如果他们等的人出来的话,提前就有小厮跑过来喊人了。 青楼这种地方最懂人情世故,他们很清楚和大人物们的车夫随从搞好关系有多大好处。 李丢丢把马缰绳从柱子上解下来,拉着马车出后院,居然没有人怀疑。 他赶车到了茅厕那边,吭哧吭哧的把人一个一个的装进马车,他上了车一抖缰绳,那马随即迈步向前。 李丢丢把车厢两侧的气死风灯点上,灯罩上有标示,巡城的人看到这标示连问都不问。 赶着车到了院门口,李丢丢把人全都仍在街上,然后在马屁股上拍了拍:“回家去吧。” 那马好像听懂了似的,慢悠悠起步走了。 李丢丢把人在地上整齐的摆好,觉得心里那口气算是出了,转身想走的时候又觉得差了点什么,于是回去又一人补了一脚。 做这些事的时候李丢丢没有丝毫紧张,他几乎把每一个细节都想到了,所有事在他脑海里推演了一遍又一遍,唯一危险的时候就是拉出马车,好在他运气不错。 他翻过院墙回到自己的住处,把衣服换下来,地上铺着的青砖他挖开两块把衣服放进去,本想扔了的,可是又觉得以后没准用的上。 所以在这之前他就把地面的青砖挖开,从里边刨了个坑,土都已经洒在窗后的花草下边,衣服放进去,再档上一层木板,把青砖铺好。 一切做完之后李丢丢心里依然平静,甚至连兴奋劲都已经过去。 他坐在床上仔仔细细的想了想,自己做了这些是不是和师父教导他的相违背。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师父长眉道人不准他多事,能不去得罪人就不得罪人,受了气如果能让事情过去那就受些气。 那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李丢丢再次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他笑起来。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不是因为受了夏侯琢的影响,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夏侯琢难道还能比他师父影响更大? “他们就该受到惩罚。” 李丢丢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在床上躺下来,忽然就开始后悔起来,觉得自己的报仇方式有些过于算计,过于阴险。 不光明。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下次再有人欺负自己,光明正大的打回去。 这院与其让那些王八蛋横行霸道,还不如我李丢丢横行霸道。 嗯,就是这样。 ...... ...... [收藏,还是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十一章 山人自有妙计 第二天一早书院里就传开了,说是孙别鹤他们几个被人装进麻袋里暴打了一顿,尤其是孙别鹤,被打的鼻青脸肿不说,还拉了裤子。 更丢人的是他们被人一字排开摆在书院门口,虽然是深夜摆上的,可是却惊动了几乎整个书院的教习,甚至连院长大人也惊动了。 据说也惊动了冀州官府,不过院长大人把事情压了下来,但毫无疑问,这件事必然能激起轩然大波,孙别鹤家里势力不弱,在冀州城里也是排的上号的家族,其他几个人家境自然也不会太差。 这丢了的不仅仅是那几个人的脸面,还有那几个大家族的脸面。 李丢丢好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走进食堂准备吃早饭,却看到夏侯琢已经坐在食堂李丢丢常坐的位置上等着,他似乎是掐准了李丢丢来的时间,饺子已经上桌,还冒着热气。 李丢丢苦笑摇头:“我没想到你也如此八婆。” 夏侯琢往前压了压身子声音很小的问了一句:“爽吗?” 李丢丢晃了晃脑袋道:“我以为会很爽,可是现在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夏侯琢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不爽?” 李丢丢回答:“大概不是正大光明打回去的,所以不觉得多爽。” 夏侯琢忍不住笑起来:“傻子......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光明正大,孙别鹤比你大那么多却都不敢光明正大的打你,还要用那么龌龊下作的手段,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什么不光彩的。” 李丢丢道:“可我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他问夏侯琢:“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那么多光明正大?” “当然没有。” 夏侯琢的回答很干脆,他看着李丢丢的眼睛认真说道:“前阵子偷袭我的人,其实和打你的人手法一模一样,如果我推测没错的话,也是我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哥哥弟弟找孙别鹤动的手,但我却没有正大光明的打回去,为什么?” 李丢丢摇头:“不知道。” 夏侯琢道:“孙别鹤那种小角色偷袭我一次,他会沾沾自喜一辈子,觉得是什么丰功伟绩一样,可我根本不把他看在眼里啊,打他一顿很简单,但是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我回家去了一趟。” 李丢丢:“打了你的哥哥弟弟?” 夏侯琢点头道:“和你一样,先下药再麻袋套头一顿暴打,他们当然知道是谁打的,就如孙别鹤也一定知道是你动的手一样,相对来说,我们已经足够光明正大了。” 李丢丢问:“如果有一个人,行事一直光明磊落呢?不管别人对他用什么阴谋诡计,他都能光明正大的迎战,并且战胜所有对手。” “那......” 夏侯琢沉思片刻后回答:“便是圣人。” “圣人?” 李丢丢沉默了好一会儿。 “吃饺子吧。” 夏侯琢拿起筷子吃饭:“以前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最近却越吃越上瘾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李丢丢笑起来说道:“近朱者赤。” 夏侯琢摇头道:“近朱者未必赤,近猪者一定贪吃贪睡混吃等死。” 李丢丢道:“唔......说我咯。” 夏侯琢问:“你有一身本事,能一个人报仇,你有没有什么打算?真的就在这书院里碌碌无为的读书几年,然后考个秀才,靠给人写写字为生?” 李丢丢认真道:“我才十一。” 夏侯琢:“古有人十二岁拜相,你十一还小?” 李丢丢道:“那你先说说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夏侯琢道:“以前和你说过了,我要去北疆,我要去边军。” “边军?” 李丢丢好奇的问:“边军有什么不同吗?” 夏侯琢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驰神往的说道:“世上致锐者,边军,世上至刚者,边军,世上至伟者,边军......不是穿上一身军服就能称之为军人,边军才是真正的军人。” 他一边吃一边说道:“你知道吗?大楚的士兵军服上都有一朵牡丹花,那是大楚的国花,禁军军服上的牡丹是金色的,府兵的牡丹花是银色的,唯有边军战服上的牡丹花是红色的,血红血红的。” 他沉默片刻后追加了一句:“用血染红的。” 夏侯琢吃完了自己那一份饺子,看了看李丢丢已经吃完三份了,他叹了口气道:“你就不能少吃一些?” 李丢丢摇头道:“少干嘛都行,就是不能少吃。” 夏侯琢问李丢丢:“你就不怕被孙别鹤报复?他就算被你打傻了也知道是你干的,那是个阴狠的人。” 李丢丢道:“我已有妙计。” 夏侯琢来了兴趣:“是何妙计,说来听听?” 李丢丢忽然坐直了身子说道:“什么?你把他们都打了!麻袋套着打的?!” 夏侯琢:“我凑!”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道:“没人。” 夏侯琢往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刚刚食堂里吃饭的那几个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走了,可能是不想和夏侯琢还有李丢丢靠近,免得被人误会了什么。 “你小心些吧。” 夏侯琢起身道:“如果你抗不下去的时候可以来找我,但你应该明白,求人的时候就低人一头了,而且你以后就会变成我的跟班小弟,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因为你欠我的。” 李丢丢点头:“明白,你别做梦了。” 夏侯琢哈哈大笑:“就喜欢你这个臭小子个头不大贼够劲儿。” 李丢丢撇嘴。 夏侯琢其实不怕李丢丢真的去说孙别鹤等人是他打的,就算李丢丢不说,很多人已经在猜测是不是他干的,这种黑锅他又不是没背过。 很多时候,孙别鹤那样的人欺负了老实的学生,传来传去的却变成了是受夏侯琢指使,夏侯琢这样的人又懒得为自己辩护,大概就是孙别鹤故意坏他名声,他就去把孙别鹤打一顿。 等到了上课的时候,李丢丢刚刚把教室打扫一遍,孙如恭一脸铁青的进来,他狠狠瞪了李丢丢一眼,这次丝毫也没有遮掩。 “是你吧。” 孙如恭问。 李丢丢反问:“是你吧。” 孙如恭哼了一声:“彼此彼此,以后看吧。” 李丢丢道:“以后太久了,现在看吧。” 他一伸手抓向孙如恭的衣服,孙如恭居然一把扣住了李丢丢的手腕然后发力一拧,李丢丢眼睛骤然睁大,他确实没有想到孙如恭这样的人居然武艺不错。 在孙如恭发力想把李丢丢制住的一瞬间,李丢丢手腕猛的转了回来从孙如恭手中挣脱,然后跨步向前,肩膀撞在孙如恭的胸口上,孙如恭被撞的向后翻出去,还撞倒了两张课桌。 “你们在干什么!” 燕青之从门外迈步进来,面沉似水的呵斥了一声,孙如恭连忙爬起来指着李丢丢道:“先生你看到了,李丢丢无缘无故欺负人,他打人!请先生按照院规把他逐出书院!” 燕青之看了看孙如恭,眼神里闪过一抹厌恶,这个孩子才多大,心肠就如此歹毒,将来若是长大了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种阴险。 “都坐回去!” 燕青之瞪了李丢丢一眼。 孙如恭脸色一变,顿时就急了:“先生不处置他?他无故打人,难道先生连院规也不顾了吗!” 燕青之看向孙如恭:“你是在教我院规吗?” 孙如恭张嘴刚要说话,忽然间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连忙俯身一拜道:“弟子知错了,是弟子刚刚气的胡言乱语,先生处置得当,弟子遵守先生教导......” 燕青之道:“那就坐回去。” “是!” 孙如恭连忙回到自己的座位那边坐下来,脸色白的吓人,张肖麟站在门口看着孙如恭,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没有为好朋友出头。 张肖麟这种性子最容易被人利用,孙如恭就是看准了他性子直才会假意和他关系好,其实只是想把他和李丢丢都赶出书院而已。 更奇怪的是,张肖麟这次没有挨着孙如恭坐下来,而是一屁股坐在刘胜英身边,这可把刘胜英吓了一跳。 等到下午停学的时候,孙如恭越想越不对劲,追上前边的张肖麟一把拉住:“你那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帮我?!” 张肖麟皱眉反问道:“你说我该帮你?” 孙如恭道:“我替你出头被李叱打了,你居然袖手旁观,咱们之间的关系难道要到此为止吗!” 张肖麟忽然笑了笑,问孙如恭:“你还记得李叱当初打我什么地方了吗?” 孙如恭道:“你什么意思!” 张肖麟忽然一拳打在孙如恭脸上,这一拳打的势大力沉,直接把孙如恭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肖麟怒道:“还想利用我?我也是失心疯了才会信你,原来你一直都想利用我和李叱打架,让先生把我和李叱全都赶出书院,这样你就能以第一的身份进入大课,孙如恭,你就是一只狗。” 他家境与孙家基本相当,家里人也已经告诫他以后离孙如恭远点,如果孙如恭再利用他那也无需客气,他父亲的原话是......惹急了你就打他一顿,咱家不怕他们家。 教室,李丢丢正在扫地的时候,高希宁背着手从外边溜达进来,还没说话先嘿嘿笑了笑。 李丢丢一回头:“咦?” 高希宁哼了一声:“这是什么态度,见到姐姐连个招呼都不打。” “你算什么姐姐。” 李丢丢转头回来继续打扫。 高希宁坐在课桌上,晃着那两条小长腿说道:“刚刚张肖麟把孙如恭打了。” 李丢丢问了一句:“为何?” “因为我告诉他孙如恭一直都在利用他,他现在恨不得把孙如恭大卸八块呢。” 李丢丢转身看向高希宁:“你这样做是为什么?” 高希宁怔住:“我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 李丢丢问:“为我?” 高希宁气的从桌子下来转身就走:“怎么会这么白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十二章 发誓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高希宁往外走了几步,想着那个傻小子再傻也会追上自己道个歉吧,可是走到门口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家伙居然还在那弯着腰扫地,撅着屁股的样子真可气啊。 小姑娘气的恨不得朝着李丢丢撅着的屁股给一脚。 她气鼓鼓的回去,走到李丢丢身后大声说道:“向我道歉!” 李丢丢头也没抬的回了一句:“为什么呢?” 高希宁道:“不管为什么,你要向我道歉。” 李丢丢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说道:“你爷爷是不是经常对你发脾气?” 高希宁没想到李丢丢会问这样一句,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才明白李丢丢居然是在讥讽她,这个臭小子居然敢讥讽她。 “你是想说,因为我爷爷经常对我发脾气,所以我对你发脾气?” 她问。 李丢丢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难道不是?” “叫爷爷吧。” 高希宁一脸认真的说道:“按照你的推论,我应该是你爷爷。” 李丢丢想了想,好像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觉得自己吃亏了,他转身看向高希宁认真的说道:“我叫你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像你爷爷对你那样对我。” 高希宁都懵了。 她问:“你喜欢这样吗?” 李丢丢听到这句话后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应该是又吃亏了。 砰...... 高希宁在李丢丢屁股上给了一脚,那松软而又不失弹性的触感让她觉得有点爽,她掐着腰站在那说道:“你看看你,扫的这叫什么地?东一下西一下的,扫地都能看出来你的心性不沉稳。” “你再看看,这边桌子上居然还有一点灰,你是打扫呢还是糊弄谁呢?你这样做事不认真,事事都敷衍,以后嫁了人......” 李丢丢:“嗯?” 高希宁脸一红:“不是,以后能娶到媳妇儿?” 李丢丢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看高希宁:“你也挺水深火热的啊。” 高希宁好的问了一句:“为什么你用了一个也字?” 李丢丢道:“我有一个你爷爷那样的师父。” 高希宁顿时觉得同病相怜起来,她从来都没有对李丢丢隐瞒过自己是高少为孙女的身份,上次就对李丢丢说过了。 她也不继续欺负李丢丢了,在桌子上坐下来晃着两条小长腿说道:“跟我说说你有多水深火热呗。” 她这样的性子,她这样的坐姿,真的是没有一处符合楚国大家闺秀的标准,她更像个小男孩,如果不是长的那么漂亮的话,换上一身男孩的衣服都不一定有人能分辨的出来。 “不想说。” 李丢丢一边扫地一边问:“不过我有件事想向你求教。” 高希宁也不生气了,坐在那问:“什么事?” 李丢对道:“我这个年纪,干什么才能赚到钱?” “你还是想买房子啊。” 高希宁摇头道:“我什么都会一点点,但是赚钱不会,这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啊,我就是去问我爷爷他应该也不知道,他也不会考虑这些事情。” “什么都会一点点?” 李丢丢忽然抬起头:“我也什么都会一点点啊......” 他忽然间就醒悟过来什么似的,有些开心:“谢谢你。” 高希宁心说我帮你去戳穿了孙如恭你都没说谢我,现在却说了一声谢谢,脑子多半是有问题吧,这个可怜的家伙,将来一定娶不到媳妇。 也就是在这一刻,高希宁的心中定下了一个伟大的目标,她决定以后帮李丢丢找个媳妇儿,一定要做到。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重了起来,也觉得自己有些伟岸。 于是她像一位慈母般对李丢丢说道:“你看你,小小年纪想什么赚钱,好好读,到了赚钱的年纪再去考虑那些。” 李丢丢摇头道:“不行,我最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 高希宁看怪物一样看着李丢丢,不是,看自己异想天开的儿子一样看着李丢丢说道:“你想用两个月赚到二百两银子?你以为银子是秋天的落叶么,一抓一大把。” 李丢丢道:“总得试试。” 他给了师父五两银子,那家不怎么样的客栈住一个月要二两银子,说是客栈,其实说民宿更准确一些,那些正经的客栈条件好的住一晚就要几百钱,更奢华的一晚上就要一两银子,他们师徒可负担不起。 “我去卖艺吧。”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比如......写字?” 这个时代可不是人人都认字,所以写字是能赚钱的,一般来说最容易的起步是替人写家,但是价格很便宜,一封信也就收十来个制钱,多了别人也不用。 见高希宁没回答,他又问了一句:“大楚的律法你清楚吗?” 高希宁小脸都有些难看了,她问李丢丢:“你到底要干嘛?” 李丢丢道:“我就是想问问你,卖假画会判多少年......” 就在高希宁要劝他什么的时候,教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砰地一声,门撞在墙壁上差一点就散了架似的,晃悠悠的样子让人心疼。 孙别鹤带着几个人大步进来:“李叱,你他妈......” 然后孙别鹤就看到了怒视着他的高希宁,他脸色立刻变了变,后边的话硬是给憋在那,然后语气都变得温和起来。 “你他妈......好勤快啊。” 高希宁微微皱眉:“你想干嘛?” 孙别鹤连忙笑着说道:“没想干嘛,什么都没也想,只是路过这看到李叱还在打扫卫生,所以情不自禁的过来夸他一句。” 高希宁道:“那你夸完了吗?” 孙别鹤陪笑着脸说道:“夸完了,我这就走。” 高希宁指了指门:“向门道歉。” 孙别鹤:“啊?” 高希宁道:“还要再说一次吗?向门道歉。” 孙别鹤强忍着火气,心说你爷爷要不是高少为老子会鸟你?鸟你也是用鸟鸟你,真是给你脸了。 可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分毫不服气,客客气气的点头,朝着教室的门抱拳道:“门兄,刚刚我一不小心撞着你了,在这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高希宁从桌子上下来,走到门口看了看孙别鹤说道:“转身。” 孙别鹤转身向着门外:“我这就走......啊......走了......” 话还没说完,在他转身的时候高希宁拉着门狠狠的在孙别鹤屁股上撞了一下,孙别鹤猝不及防,被撞的跌跌撞撞出去了。 “现在两清了。” 高希宁拍了拍手走回来,看到李丢丢朝着她竖了竖大拇指。 “佩服我?” 高希宁笑着说道:“来,夸一句听听。” 李丢丢竖着大拇指说道:“你真爷们儿。” 高希宁:“......”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依然用看着自己傻儿子似的眼神看着李丢丢,有些心疼的说道:“你这样的人,将来怎么能娶到媳妇儿呢?真替你觉得难,太难了......” 李丢丢道:“为什么你总说我将来娶不到媳妇儿呢?娶媳妇儿这种事需要着急吗?” 高希宁往前凑了凑说道:“这样,咱俩做个交易如何?” 李丢丢顺嘴说道:“什么交易?你要给我当媳妇儿吗?” 高希宁一怔,立刻就怒了起来:“你不要脸!” 李丢丢:“啊?” 高希宁脸瞬间就红了,爷爷一直说男女授受不亲,李丢丢这话就是显而易见的调戏她啊,若是说出去她还怎么见人,爷爷知道的话立刻就得把李丢丢轰出院。 李丢丢也醒悟过来,连忙俯身一拜:“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随口那么说出来了......” 高希宁道红着脸语气很别扭的说道:“那个,以后不许再说。” “是是是,以后不再说了。” 她缓了一口气后说道:“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娶媳妇儿的事包在我身上了,我必会给你寻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子陪你,但是呢,作为交换,你以后要指点我武艺。” 李丢丢道:“以后我每天都找个地方练功,你来看就是了。” 高西宁顿时一喜:“好嘞!” 李丢丢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都起了自我怀疑,居然跟一个女孩子说出那么不要脸的话来,难道我就是一个不要脸的人? 应该不是吧,这种事师父也没有教过...... 我去! 李丢丢进而想到,这种调戏人家女孩子的话师父当然不会教他,可是刚刚那么自然而然的就说了出来,显然是自己天生的不要脸啊。 他觉得有些难过。 高希宁见他脸色有些异样,还劝慰他说道:“我知道你是无心之言,不用那么在意,我都已经忘了你刚才说过什么,只要你以后不再说就是了。”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要不然我发个誓吧。” 两个人毕竟也只是孩子,一个十一,一个十三,想法自然和大人不一样。 李丢丢道:“我为刚才说的话道歉,并且发誓,以后我娶谁都不娶你。” 高希宁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行不行,人家发誓都是要有条件的,比如我若是有违此誓就怎么样怎么样的,你没说。” 李丢丢嗯了一声:“也对,确实是应该如此......那这样,如果我以后娶了你,我就是一条小狗。” 高希宁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就对了嘛......那说好了啊,你以后每天都要找个地方练功给我看。” 李丢丢道:“那未来我媳妇儿的事就拜托在你身上了。” 高希宁小手一挥:“放心,不会亏了你。” 说完转身走了,好像占了巨大的便宜似的,一脸美滋滋的走,走路的时候那马尾辫左右左右一甩一甩的,瞧着真好看。 李丢丢看着高希宁的背影远去,他长长的松了口气,心说自己果然还是一个正直的男子。 也有些美。 【你看这个收藏他又大又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十三章 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走进食堂的时候才注意到今天食堂里居然有不少人,他还不知道,昨天又有新的传闻很快就在四页院里散布开,有人说看到孙别鹤带着人去找李叱的麻烦,结果灰头土脸的跑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院长大人的孙女看上了李叱,当时孙别鹤还撞破了正在教室里密会的二人,所以才狼狈而逃。 这一下李丢丢成了四页院里的名人,很多人都想来看看这个穷小子到底什么模样,居然能让院长大人的孙女对他刮目相看。 所以李丢丢进来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无数异样的目光,而所有目光之中都找不到一丝善意。 人性在这些衣着光鲜的学生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只不过是人性中最不好的那一面。 “小子。” 一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院弟子走到李丢丢面前,看起来他大概十六七岁,个头比李丢丢高的多,李丢丢大概到他胸口位置。 那家伙拦住李丢丢,弯腰在李丢丢耳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怎么样,品尝过院长大人孙女的滋味了吗?告诉我,如何啊?” 李丢丢皱眉。 他认识这个家伙,四页院里有名的混子之一,名气大概和孙别鹤差不多,也是和孙别鹤臭味相投的人之一,他叫罗无凡,传闻中和幽州那位威震北境的罗将军有些牵连。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在院里横行霸道,孙别鹤在他面前也要表现的稍微低一些。 幽州将军,手握燕云铁骑,虽然算起来只是正四品,和冀州节度使这样的一品大员没得比,可是谁都知道,连冀州节度使也要给罗将军几分面子。 不为其他,只因燕云铁骑天下致锐。 李丢丢抬着头很认真的对罗无凡说道:“这些字从你嘴里出来,比屎都恶心,你自己知道吗?” 罗无凡脸色猛的一变,伸手去抓李丢丢的衣服,后厨的吴婶看到这一幕吓得叫了一声。 “你敢动他,我就阉了你。” 嘴里叼着一根毛毛草的夏侯琢溜溜达达的进来,走到罗无凡面前看了看他:“你刚刚在他耳边说什么了?来,当着我的面再说一次,大点声说。” 罗无凡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向后退了一步,原本绷着的脸忽然间就出现了笑容,西蜀那边变脸的绝技都没有他变脸快。 “夏侯师兄。” 罗无凡笑呵呵的说道:“你这是来吃早饭了?那我不打扰你吃饭,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的话只管吩咐,只管吩咐......” 夏侯琢坐下来,翘起腿,一脸的痞气。 “我说让你走了吗?” 他问。 本来已经转身往外走的罗无凡居然不敢走了,转身回来,依然陪着笑脸说道:“夏侯师兄还有什么事吗?” 夏侯琢道:“我记得我以前说过吧,李叱是我的小兄弟,你听过没有?” 罗无凡连忙摇头:“没没没,要是知道的话我怎么会来呢,不过现在知道了,夏侯师兄你一句话的事,他是你小兄弟,当然就是我小兄弟。” “不不不......” 夏侯琢学着罗无凡的语气说道:“我怎么配和你这个罗家八竿子打不着的旁系外人有关系呢?我不配,你的意思是你也算我兄弟?” “不敢,不敢!” 罗无凡一脸惶恐:“夏侯师兄教训的是,我不该胡言乱语。” 夏侯琢道:“我小兄弟被你吓着了,你说该怎么办?” 罗无凡楞了一下,然后从身上翻了翻,取出来几张银票放在桌子上 :“给小兄弟买些礼物赔不是。” 夏侯琢看了看那些银票:“多少啊?” 罗无凡道:“三五百两还是有的。” 夏侯琢漫不经心的说道:“数出来二百两留下,剩下的拿回去。” 罗无凡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数出来二百两银票放在桌子上,剩下的揣回去,连个屁都没敢放转身就跑了。 夏侯琢把那二百两的银票推给李丢丢:“拿着吧。” 李丢丢看了看夏侯琢,摇头:“不要。” 夏侯琢道:“你不是急着给你师父买个宅子吗?” 李丢丢回答:“脏。” “哈哈哈哈哈......” 夏侯琢大笑,伸手把那二百两银票拿起来撕了,随手洒出去,动作帅气的一塌糊涂。 李丢丢微微皱眉:“你是做大哥的。” 夏侯琢道:“我是啊。” 李丢丢道:“有点公德心吗?随地就扔了。” 夏侯琢楞了一下,叹口气:“我扫。” 他起身去拿扫帚,吴婶怎么敢让他动手,连忙过来要收拾,看着那些银票的碎片那叫一个心疼,二百两啊......对于她这样的人家来说,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二百两银子。 夏侯琢却不肯让她扫,接过来吴婶手里的扫帚和簸箕说道:“去煮饺子吧,六份。” 吴婶一怔:“平日不都是五份吗?李公子四份,你一份。” 夏侯琢道:“今儿开心,多吃一份。” 他把地扫了之后在李丢丢对面坐下来,笑了笑说道:“老子居然因为你一句话扫了地。” 李丢丢道:“下次注意。” 夏侯琢抬手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还给你脸了是吧。”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 “你这个傻小子。” 夏侯琢忽然叹息一声后说道:“我明年就要离开院了,很大可能是去北疆,我不在院的话,这些王八蛋就会往死里欺负你,你可受的住?你应该明白,我现在有多护着你,他们就会有多恨你。” 李丢丢道:“你才知道你有多招人恨?” 夏侯琢:“我凑.......你真他妈的会聊天。” 李丢丢道:“谢谢。” 夏侯琢白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那你想过没有,如果我离开院了你怎么办。” 李丢丢道:“明年我就十二了。” 夏侯琢问:“有什么区别吗?”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古有人十二岁拜相。” “所以呢?” “李叱可以十二岁杀人。” “别吹牛皮了。” 夏侯琢道:“你和他们的差距,就像是泥土和云,他们可以有一万种理由一万种方法玩死你,你能杀光他们吗?你并不能,你连杀一个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坑死,他们不但会让你死,还会让你脏,往你身上泼脏水让你死了都不干净。” 李丢丢沉默。 夏侯琢道:“除非你有能力,一年之内让他们全都不敢得罪你。” 他问:“你有办法吗?” 李丢丢摇头:“我没有。” 夏侯琢道:“所以你应该收下那二百两银票的,将来还能带着这笔钱和你师父跑路,有二百两银票,跑到一个偏远的小地方,够你们师徒活下去的。” 李丢丢道 :“银票粘起来还能用吗?” 夏侯琢:“凑!” 李丢丢道:“那我就想个办法吧......让他们在一年之后想动我而不敢动。” 夏侯琢道:“头一回看到脸皮这么厚的人,你以为你谁啊,罗无凡虽然和幽州将军其实没什么血缘关系,但他爹是冀州节度使府里的人,官儿不大,但是条跟对了人的狗。” “孙别鹤的爹和他们孙家在冀州城里也算是能排进前二十的家族,而你和你师父是能排在倒数第一的穷人,你俩并列第一,你拿什么和人家斗?” 李丢丢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我快要写遗了。” 夏侯琢往前凑了凑:“别他娘的读什么破了,明年你跟我去北疆吧。” 李丢丢眯着眼睛看他:“那你得为我师父准备一口上等棺材了......他要是知道我不留在院而跟你私奔,应该会气的上吊,临终前含恨吃下三大碗米饭配红烧肉。” “私奔......” 夏侯琢抬起手在李丢丢脑壳上又敲了一下:“私奔你个大脑袋。” 夏侯琢叹道:“你自己考虑吧,如果你想和我去北疆的话,你在北疆过上四五年然后就能从军了,如果那时候我还没有战死,我就能在军中罩着你。” 李丢丢道:“给我半年时间。” 他看着夏侯琢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如果半年后我还是没有想出来一个办法让他们以后都不敢惹我,那我就跟你去北疆。” 夏侯琢笑道:“你就不怕你师父含恨三大碗米饭了?” 李丢丢笑道:“明天就是休息的日子了,我去问问他吧,是三大碗米饭重要,还是他宝贝徒儿的命重要。” 夏侯琢道:“明天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他看了一眼吴婶端着饺子过来,伸手从筷笼里取出来筷子准备吃,李丢丢看着他,夏侯琢白了他一眼把筷子递过去:“给你给你给你......” 吃过早饭,李丢丢照常来到教室开门,孙如恭已经站在那等着他,看到李丢丢过来,孙如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李叱,我想和你谈谈。” 李叱走过去说道:“那就说吧。” 孙如恭道:“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给我记住,如果十天之后燕先生考核我们的时候你敢拿第一,我就一定会让你死在冀州城里。” 李丢丢有些遗憾的说道:“你们这些人就会吓唬人吗?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手段了?” 孙如恭道:“你以为我在吓唬你?我说到做到,我能让你死的无声无息,谁也不知道。” 李丢丢道:“咱们之间其实没那么大恩怨,你也不用威胁我,你试试别的法子,比如收买我,也许比威胁管用呢?你想想,你不是一直都说我是穷人吗?” 孙如恭脸色一喜。 他眼神轻蔑的看着李丢丢问道:“你说吧,你要多少钱。” 李丢丢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还真是个白痴。” 李丢丢走到孙如恭面前,在孙如恭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怕你威胁,也不需要你的钱,你觉得你的命高贵我的命卑贱,那你就试试,看看是你先弄死我,还是我先弄死你,我是个孤儿,这你是知道的,咱俩可以比一比,谁家里死的人会更多些。” 说完这句话后他直起身子,转身后人畜无害的朝着走过来的燕青之笑着俯身一拜:“先生早。” 孙如恭看着李丢丢,忽然有些害怕。 【赋情于深秋,深秋赠我收获,赋情于诸位,诸位赠我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十四章 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燕青之先生的课讲的会很快,你不懂可以下了课去问他,但他绝对不会在课堂上讲第二遍,在大部分时候,他对李丢丢的态度依然是冷冷淡淡。 李丢丢想着,也许是因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听话吧,毕竟燕青之已经警告了他好几次离夏侯琢远点。 真的要离夏侯琢远点吗? 李丢丢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要离夏侯琢远点,可以啊......明年吧。 中午停学的时候李丢丢要去食堂吃饭,孙如恭加快脚步追上李丢丢。 “李叱。” 孙如恭叫了一声,李丢丢回头问:“有事?” 孙如恭缓和了一下后说道:“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第一你不要拿,我已经问过了,咱们四个都会顺利回到大课,不可能有人被淘汰,所以第几都无所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一定会有用的到我的地方。” 李丢丢笑道:“你总算正常了一些。” 孙如恭笑了笑道:“本来就没有必要成为敌人,回到大课之后我们面对的都是陌生人了对不对,所以我们还要互相照应对不对?” 李丢丢嗯了一声:“你说的对,但我不想答应你。” 他看着孙如恭认真的说道:“如果在你没有让孙别鹤偷袭我之前和我说这些话,我一定会点头答应,我确实是一个没有多少争胜心的人,所以也没有必须拿第一的想法,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说完之后他迈步往前走,孙如恭的脸色变幻不停,过了一会儿后喃喃自语了一句......你会后悔的,李叱。 第二天又是停学休息的日子,李丢丢一早就带着准备好的东西要出门,永远是那么吊儿郎当的夏侯琢从远处溜达过来,一边走一边打了个哈欠。 “非要这么早吗?” 他看了李丢丢一眼,手按着李丢丢的脑袋然后平移到自己身体这边比了比,有些吃惊。 “我怎么感觉你长高了?” 李丢丢道:“我长高了难道不正常吗?” “你才来二十天居然长高了。” “你算算吧,相对于你的饭量来说,我大概已经吃了八十天的饭。” 夏侯琢觉得李丢丢说的很有道理,李丢丢确实长高了不少,他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李丢丢的时候个头儿也就到自己肩膀往下,可是现在明显已经超过他肩膀了。 “你说要带我们去一个地方,去哪儿?” “其实没有什么固定的地方。” 夏侯琢抱着自己的后脑往前走:“随便,冀州城里好玩的地方不多,随便寻个地方就行。” 李丢丢忽然间明白过来为什么今天夏侯琢一定要跟着他,还说要带他去个好玩的地方,那是因为孙别鹤他们一定知道李丢丢今天会出书院。 “你怕我被打死?” 李丢丢问。 夏侯琢撇了撇嘴:“打死人的事他们应该还不敢,不过把你打残废他们做的出来。” 其实夏侯琢真的想带李丢丢去一个特殊的地方,可是在来之前突然改变了想法,他觉得还有些早。 就在李丢丢和夏侯琢离开书院之后不久,孙别鹤带着一群人也出了书院,他一边走一边吩咐道:“盯住了他,我就不信他没有落单的时候,如果实在找不到机会搞他,那今夜就跟我去搞他师父。” “好嘞!” “你有事只管吩咐我们,大家都是兄弟嘛。” “对对对,只管吩咐我们做。” 一群小弟跟着孙别鹤屁股后边附和着,也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这种时候他们的样子有多丑陋。 大街上,夏侯琢买了两串糖葫芦后递给李丢丢一串,李丢丢看了看那糖葫芦接过来,却不吃。 夏侯琢忽然间反应过来,转身叫住那个卖糖葫芦的,直接把糖葫芦靶子都买了过来,他扛着走。 “想留给你师父吃?” 夏侯琢道:“下次我疏忽的地方你说话。” 李丢丢摇头道:“这怎么算是你的疏忽呢?因为你完全没有必要多买。” 夏侯琢:“闭嘴,不喜欢你这种什么事都分得那么清楚的嘴脸。” 李丢丢笑道:“师父说,要有是非,要懂进退。” 夏侯琢道:“你哪一点像是学会了你师父教的。” 就在这时候巷子口有几个身穿青衣的汉子朝着夏侯琢微微颔首,夏侯琢趁着李丢丢没注意的时候一摆手,那几个青衣汉子随即往后退了回去。 李丢丢只顾着看手里的糖葫芦,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几个青衣汉子。 “你没吃过?” 夏侯琢问。 李丢丢点头:“看别人吃过。” 夏侯琢叹了口气:“为什么你是这样一个人。” 李丢丢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夏侯琢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他是真的觉得李丢丢有些奇怪,很奇怪,谁都知道李丢丢是个穷人,用夏侯琢的话说就是李丢丢和他师父并列冀州城第一穷人。 可是李丢丢身上没有穷气。 夏侯琢终于明白过来,就是没有穷气。 每个人的气质都不同,有生来就有的气质,也有后天出现的气质,不同的物质环境会给人不同的气质,李丢丢身上的气质不是进书院之后才变的,他身上一直没有贫贱气。 哪怕就是李丢丢说他没有吃过糖葫芦看别人吃过这句话的时候,他都没有给人一种卑微感。 夏侯琢忽然问了一句:“如果我以后帮你想一个办法,让那些人不敢轻易动你,那算不算你欠我一个巨大的人情?” “太大了。” 李丢丢摇了摇头道:“我受不起的。” 夏侯琢道:“我不希望你沾染卑贱气,所以能不帮你的时候尽量不帮你,是不想让你觉得事事都可求人,只要自己卑微就行,人不能一直卑微,不想让你没了骨气。” 他看向李丢丢认真的说道:“可是这件事对你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需要你欠我一个人情,因为只有你觉得是你欠我的,你才能做好。” 李丢丢道:“不是你帮我做一件事吗?怎么变成我去做好一件事了?” “因为我帮你之后,就需要你来还人情了。” 夏侯琢笑了笑道:“不过还不用心急,我明年才会离开冀州城,明年我再把这件事告诉你。” 李丢丢点头道:“都行,不过我有件事很好奇。” “你问。” “你上次是怎么被打伤的?” 夏侯琢道:“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我在书院里没有什么朋友,但不是一个都没有,在我认识你之前,我觉 得我可以信任的人叫王云海,曾经和我无话不谈。” “他家境一般,算不上多好,最起码没我好,不过想想看,我交朋友又不看这些,反正在书院里谁也没有我有钱有势。” “那天,王云海突然跑过来告诉我说,他来书院的路上正好看到我母亲去了医馆,脸色很不好,像是什么急病,于是我急匆匆的赶去那家医馆,没有来得及告诉任何人......” “在我进医馆的时候被人敲了一棍子,然后被蒙上了头。” 夏侯琢道:“可惜了,那些人本事不行,我先被敲了一棍子还蒙着头他们几个也打不过我一个,然而没想到的是,那几个混混只是试探。” 夏侯琢看了李丢丢一眼:“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是个私生子?” 李丢丢点头道:“你说过。” 夏侯琢继续说道:“我也跟你说过,他们想弄死我,因为我父亲对我确实多了些偏爱,他们太害怕我了,害怕我夺走那个家业。” “我父亲当然也知道他那几个儿子的心思,何止是那几个儿子,他那几个女人也是一样想法,那天的几个混混不过是试探,当他们确定暗中没有人跟上我之后,杀手随即出现,是奔着弄死我去的。” “可是就在这时候暗中保护我的人追上了,杀了那个刺客,而那几个混混在这之前就已落荒而逃,我的人本想把他们也杀了,是我拦着没让,没必要。” 夏侯琢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像是有些头疼。 “大概就是这样。” 他笑着对李丢丢说道:“我这样的人有弱点,但是我背后有更多的力量,能挡住这弱点,你不一样,我的弱点就是我母亲,你的弱点是你师父。” 李丢丢忽然间反应过来:“他们实在动不了我,就会动我师父。”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坏人不都历来如此吗?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你还没有经历过那么多人心险恶,所以你想不到也很正常。” “我该怎么办?” 李丢丢急切的问了一句。 夏侯琢道:“你答应我刚才跟你说的事,我就保证你师父不会有事。” 李丢丢立刻说道:“我答应!” 夏侯琢道:“不管什么事你都答应?有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当然也有可能是好事。” “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 李丢丢回答的斩钉截铁。 夏侯琢随即笑起来,伸出手指:“拉个勾吧,算是你承诺了。” 李丢丢看着夏侯琢那郑重的想和他拉勾的样子,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就拉个勾?不显得草率吗?” 夏侯琢道:“因为我信任你的人品,你也应该信任我的人品。” 李丢丢伸出手指和夏侯琢的手指勾在一起:“行,拉勾!” 夏侯琢哈哈大笑,然后把另外一只手举起来,像是在指向天空,李丢丢不是很理解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而在暗处,几个青衣汉子看到夏侯琢举起手之后随即转身离开。 没多久之后,距离夏侯琢和李丢丢大概半里之外,孙别鹤带着人一直悄悄跟着,就在他们转过巷子口的那一瞬间,巷子口外边一拥而入一群青衣汉子,把他们全都用麻袋套起来,一顿暴打。 与此同时,在李丢丢师父住着的那家客栈外边,两个盯着客栈的年轻人被拽进胡同里,很快就被打的面目全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十五章 尽我之力 李丢丢一路跟着夏侯琢往前走,他不时的看夏侯琢一眼,夏侯琢都被他看的有些懵,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没完没了的看我是为什么?” 李丢丢道:“我觉得你身上一定有一个大秘密。” 夏侯琢一抱胸:“我去,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有俩。” 李丢丢太小了,完全没有能懂夏侯琢这句话有多不要脸,正因为他不懂,夏侯琢觉得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他托了托胸叹道:“和你开这种玩笑无异于对牛弹琴。” 李丢丢确实不懂,但是不妨碍他好学,片刻之后他还是反应了过来,然后哈哈大笑。 夏侯琢好像看白痴一眼看着他,这就如同你给人讲了一个笑话,对方面无表情,你以为自己的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莫名其妙的大笑起来,说你逗死她了...... 逗个毛。 “咱们去凤鸣山吧。” 夏侯琢和李丢丢到了客栈门口,他对李丢丢说道:“你去喊你师父,我在这等你,一会儿咱们去凤鸣山看看。” 李丢丢玩:“好玩吗?” 夏侯琢道:“看你玩什么。” 李丢丢觉得夏侯琢这句话里一定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等李丢丢进客栈去找他师父,夏侯琢一转身进了旁边巷子里,被揍的鼻青脸肿那俩人还没走呢,被按着跪在那,看到夏侯琢之后那俩人脸色就更难看了。 “认识我吗?” 夏侯琢蹲在那俩人面前问了一句,那俩人点头如捣蒜,他俩眼睛里除了恐惧之外也没别的了,也不知道是被吓的尿了裤子还是被打的失禁,看起来确实有点狼狈,裤子某处还在渗漏,滴滴答答。 夏侯琢道:“既然认识我就好说了,回去告诉孙别鹤,再盯着李丢丢和他师父,我保证你们会被丢到城外乱坟岗,那边有的是啃死人肉的野狗。” 他起身的时候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说道:“我从来不和你们这样的人开玩笑,你们认识我,认识他们这一身青衣吗?” 那两个人都摇头,谁也不敢说谎话啊,是真的不认识。 “那认识他们背后的刀吗?” 随着夏侯琢说完,那几个青衣汉子随即转身,他们每个人背后都挂着一把长刀,刀鞘一模一样,上面都有两个字。 列阵 “列阵刀!” 其中一个被打的家伙眼睛都睁大了,显然列阵刀这三个字比夏侯琢这三个字还要吓人。 青衣列阵,触怒者死。 “走吧。” 夏侯琢摆了摆手:“别忘了我说的话。” 那两个人如蒙大赦,爬起来就跑了。 夏侯琢道:“你们也都回去吧,我去陪陪我那小兄弟,他是个信得过的人,从现在开始往后一年,我会尽力把他培养成我的接班人。” “是!” 几个青衣汉子俯身一拜,没有多一个字的言语,立刻转身离开,显然训练有素。 夏侯琢回到客栈门口的时候,李丢丢正好和他师父从楼上下来,长眉道人见了夏侯琢后连忙行礼,老人家先行礼夏侯琢觉得是自己罪过,他赶紧着还礼。 三个人离开客栈就 往凤鸣山走,夏侯琢一边走一边给师徒二人介绍凤鸣山。 “大楚开国的事,你们都知道吧?” 夏侯琢一边走一边说道:“咱们大楚皇族最早就是在冀州起兵,传闻大楚太祖皇帝在那个地方听到了凤鸣指引,在山中拜见了七彩神凤,得上天传授兵法之书,于是起兵反周。” 李丢丢好奇的问:“是真的吗?” 夏侯琢道:“真个屁,谁见过凤凰。” 长眉道人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可不能乱说,太祖起兵得天音指引,这是大楚百姓都深信不疑的事,乱说不好。” “道长,你真以为大楚百姓深信不疑,我身为......算了。” 夏侯琢摇了摇头叹道:“不说也罢。” 如今的大楚已经到了民怨沸腾,皇帝陛下信任奸佞,尤其是对后宫宦官宠信之极,宦官之权凌驾于朝廷之上。 六部九卿的大人们见了那个叫刘崇信的太监也要行跪拜礼,高呼五千岁,这算什么狗屁世道。 别说是六部九卿的官员,楚皇族那些王爷见到刘崇信也要先上前行礼打招呼,皇子见了他也一样,早就已经乱了君臣纲常。 那些得宠的宦官在大楚各地疯狂圈地,刘崇信也是冀州人,冀州涞湖县,苦哈哈出身,谁想到他年少进宫做了太监竟然和当今陛下相处的那么好。 那时候当今陛下也才十来岁,刘崇信与他年纪相当,两个人亲密的几乎寸步不离,陛下二十一岁继承皇位,刘崇信被封为内阁秉笔,权利竟然与内阁首辅相同。 到后来,内阁首辅想把什么奏折递给陛下先要经刘崇信的手,刘崇信说可以给就可以,说不可以给,天大的事也得压着往后靠。 当今陛下如今已经四十六岁,早在五六年前就已经不理朝政,所有朝事都归刘崇信处置。 所以五六年前,整个涞湖县都被他划为自己的私地,他涞湖县的老家那,还驻扎着一支万余人的府兵队伍,这支府兵只管给他看守祖宅,别的事一律不许去管。 以至于,现在除了涞湖县没有闹过民乱之外,其他各县都已经被流寇冲击过不知道多少次,一开始那些流寇还不敢太放肆,后来发现只要不去攻打涞湖县,打哪儿那支府兵都不管。 陛下是万岁,刘崇信是五千岁,亲王是千岁,所以亲王见了刘崇信也要行礼。 到了凤鸣山下刚要上去,山路口有几个原本坐在聊天的道人看到他们之后立刻把路让开,原本他们几个是堵着山路坐在那的。 夏侯琢叹了口气,指了指李丢丢身上的院服:“看到了吗,这就是世道。” 凤鸣山不过是一座小山,城内的山还能大到哪儿去,又不是城在山上,而是山在城内,就因为有当初太祖起兵的传说,这地方寻常百姓想上去得给道观交钱。 山上有一座近天观,传说是当年大楚太祖皇帝就是在近天观里得到的天启,所以现在这座山都是近天观的。 这是第一次,李丢丢对身上的院服有了些厌恶。 登上山中石阶小路,夏侯琢一边走一边说道:“大楚已经病了,病入膏肓,涞湖县那边有一万多精锐的府兵,凭大楚府兵的战力,冀州治下所有叛乱都可清剿,但是没有刘崇信的命令,谁也调动不了那支府兵。” 这话又把长眉道人吓得够呛,连忙说道:“夏侯公子,可不能再说了,再说就 是杀头的罪。” “我不怕,你们也无需怕,这山上没什么人。” 夏侯琢才不管那些,他自顾自的说道:“你们知道为什么冀州各地民乱那么严重,但是相隔不远的幽州却没有一起叛乱吗?” 长眉道人自然知道一些,但是他不敢说,李丢丢年纪还小,所以问了一句:“为什么?” 他刚问完,师父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瞎问什么!” 夏侯琢一边走一边说道:“因为幽州有燕云铁骑,幽州再往北就是边境,有战力无双的大楚边军,况且幽州将军罗耿杀戮心太重,谁敢去惹他?” “冀州不一样,咱们冀州节度使大人还指望着那些民乱的首领送钱呢,李叱,你不会真以为冀州平不了叛乱吧?冀州节度使麾下有六万精锐,算上各郡县的厢兵总数有十万之众。” “咱们的节度使大人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民乱的首领给他送钱,他就由着乱呗,反正那些人又不敢来攻冀州。” 李丢丢问:“如果他们敢呢?” 夏侯琢听到这句话后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道:“大楚就不是病入膏肓,而是行将就木。” 这话把长眉道人的脸都吓白了,就差上去捂住夏侯琢的嘴,如果这话是李丢丢说的,他已经飞起一脚把李丢丢踹出去了。 “看把你吓得,不说了。” 夏侯琢看到长眉吓成那样后叹了口气:“这个天下,就是因为敢说话的人不多了,所以才会越来越乱。” 可是现在的大楚,敢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五年前,御史台都御史赖大人跪在陛下的宫门外不走,历数刘崇信七十二条死罪,每一条都够刘崇信诛九族,赖大人在宫门外扣头出血,请求陛下见他一面,陛下却让刘崇信自己去处置。 结果赖大人一家被判谋逆,还是一位侠士救走了赖大人的一对儿女,可赖大人家里还是有四十几口都被凌迟处死。 救出赖大人那一对儿女的侠士被通缉了很久,现在各州府城门口还贴着海捕公文,可就是抓不着。 那位侠士自称江湖第二闲人,他说自己姓李,祖上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江湖第一闲人。 除了赖大人之外,三年前还有工部尚书元大人的案子,当时刘崇信挪用工部治河钱款上百万两修他在涞湖县的老宅,以至于江南运河失修决堤,水淹了四县百姓。 元大人不想背锅,趁着陛下出行的时候拦住圣驾,在陛下御辇前边叩首说出实情,奈何陛下根本不信,还是交给了刘崇信处置。 这位元大人的结局可想而知,他被判诛灭三族,罪名是挪用工部钱款中饱私囊。 可实际上,查抄元大人的家里一共只搜出来二十多两银子,连去抄家的锦廷卫都看不下去。 他们三个人走上凤鸣山高处,坐在那可以看到整个冀州城。 “李叱,你看。” 夏侯琢指向城中那一派祥和说道:“如冀州这样的大城,就是给现在大楚遮羞用的衣服,扒掉这些衣服,只有千疮百孔。” 长眉道人嗓子里嗝儿喽一声,差一点吓得背过气去。 “可我还是楚人啊。” 夏侯琢脸色是那么痛苦。 “所以我想去边疆,尽我之力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十六章 跟紧些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夏侯琢脸上的痛苦之色不是常人会有的,寻常百姓不会去想这么多,自己的生活还不够想的,哪里会有时间忧国忧民。 夏侯琢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说道:“大楚数百年来不是没有过多灾之际,可是大楚还在,是因为那时候有徐驱虏这样的旷世将军,我虽然不敢去比徐驱虏,可也是有用之身。” 李丢丢听过徐驱虏的名字,师父曾经给他讲过关于大楚的那段历史,徐驱虏这样的人,当得起力挽狂澜四个字。 “你想做什么样的人?” 夏侯琢问李丢丢。 李丢丢没有这样的忧怀,以前跟着师父的时候,他倒是想过,以后是不是会成为师父这样的人,然后觉得不太好。 倒不是他觉得师父不好,而是师父有些性格与他不相符,他有些时候要争,师父追求的却是无为不争。 师父说,人这一辈子能活到老死,是最难的修行。 李丢丢曾问过他,人都想活到老死,可是这世道不许啊,所以这和修行无关,是世道的事。 师父说你满嘴放屁,离开了世道还叫修行?说好听点叫飞升,说难听点就是嗝屁...... 他师父教他的,凡事都有一个度,可是师父的度有些多,各方面各种各样的度,所以显得很累。 “如果有一天......” 夏侯琢看着远方说道:“我能有一力,肩扛大楚,纵然步履万钧,我也当长啸长歌。” 这句话说的李丢丢心里忽然就沸腾起来,以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他想做一个军人。 就在这时候长眉道人拎着刚刚从水潭那边捞上来的两尾鱼过来,笑呵呵的样子让人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丢儿,把鱼烤了吧。” 长眉道人扬了扬手里的鱼。 夏侯琢忍不住笑起来:“丢儿,这个名字比李叱好听。” 李丢丢瞥了他一眼:“你就没小名儿?” 夏侯琢摇头:“我没有,谁要那玩意。” 李丢丢敏锐的从夏侯琢的眼睛里看出来他在撒谎,于是往前凑了凑,用肩膀撞夏侯琢,一边撞一边说道:“说呗,又没有别人,我也不会胡乱去说。” “我真没有。” 夏侯琢起身道:“我去烤鱼。” 李丢丢道:“一般的小名儿都是名字最后一个字加个儿字就得了,莫非你叫琢儿?” 夏侯琢脚步一停,回头看了李丢丢一眼:“你怎么那么欠呢?” 李丢丢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一直猜,不是琢儿,难不成是候儿?” “铁柱!” 夏侯琢哼了一声道:“我娘给取的......以后我若是听你提起来,我就杀了你,若是再来烦我,我就杀你两次。” 李丢丢点头认真道:“知道了,夏侯铁柱。” 夏侯琢一巴掌呼过来,李丢丢早就已经跑远了。 三个人在凤鸣山上玩了一天,吃了烤鱼喝了些带来的米酒,太阳西斜的时候下山,那几个守山门的道人正在路边对着一辆马车行礼送别,看起来格外恭谦。 “丢儿。” 夏侯琢踢了李丢丢屁股一脚:“你看到那辆马车了吗?” “看到了啊。” “看到马车上的标徽了吗?” “就是那一团云似的东西?” “嗯,锦云标徽,象征的是冀州许家,冀州诸多家族,许家可排进前三,有锦云标徽的马车在冀州城里没有任何人敢随意约束。” 李丢丢好的问:“那你家的标徽是什么?”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道:“没有。” 李丢丢:“你连铁柱都告诉我了,一个标徽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夏侯琢摇头道:“明年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问李丢丢一句话:“如果将来你成了一个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你开创了你的家族,你要用什么来做你家族的标徽?” 李丢丢道:“这个问题......” 他完全没有想过,因为这不现实,开创一个家族......没有旷世之功的人,怎么可能开创一个家族,夏侯琢所说的家族不是那些暴发户,而是有传承的大家,比如刚刚看到的许家。 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来,索性摇了摇头:“这种事我还是先不去想了,完全没有头绪。” 夏侯琢解释道:“家族标徽,最多见的是直接以姓氏用,可是你也知道,比如都是李家,陇右李家和建邺李家根本就没有关系,以李姓为标徽的家族又多,为了区分尊卑,最有实力的陇右李家用的就是青鸟。” “当今皇后出自陇右李家,当今太子妃也是出自陇右李家,李家世荣,大楚几百年,陇右李家出过七位皇后,很快就会有第八位,所以皇族准许李家用青鸟为标徽。” 李丢丢听夏侯琢说完后笑了笑道:“画图太麻烦,用姓氏又重复,那就用名字啊。” “丢?!” 夏侯琢眼睛眯起来说道:“你家标徽上是一个硕大的丢字?” 李丢丢:“......” 他想了想后说道:“以后我要是真的能开创一个家族,我家的标徽就用我媳妇儿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噫!” 夏侯琢一脸鄙夷的看着李丢丢:“你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想法。” 李丢丢笑道:“我这样的人有人愿意跟着我,还陪着我开创出一个家族,你想想,人家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夏侯琢用一种崇敬的眼神看着李丢丢说道:“为什么你才十一岁会想这些?” 李丢丢都楞了一下:“对啊,为什么我会想这些?” 夏侯琢看向长眉道人,长眉道人连忙摇头:“不是我的事,我虽然没有女人,但我也没那么急,我一向都不急的,我十一岁的时候大概还在玩泥巴。” 夏侯琢问:“道长,是你因为玩泥巴耽误了终身吗?” 他听长眉道人说起来玩泥巴,就想起来那个笑话......圣人东游见两小儿辩斗,一儿在泥巴上用手指戳了个洞,说这叫窟窿,另一小儿说这明明叫眼儿,于是两小儿问圣人说应该叫什么,圣人说叫窟窿眼儿。 他看着长眉道人,心想因为玩泥巴的窟窿眼儿而连女人都不要.......道长真仙人也。 长眉道人叹道:“夏侯公子,你要是不会聊天的话,你就多和李丢丢聊,你们俩谁也不会嫌弃谁。” 夏侯琢哈哈大笑道:“丢儿有点好玩。” 李丢丢道:“能不能不要以一个长辈的语气来说我,我和你平辈论交,你要是再喊我丢儿,我可就要出铁柱了。” 夏侯琢摇头:“行行行,咱俩互不招惹,你不提我不提。” 等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夏侯琢一如既往的在客栈外边等着,他不习惯进这种小客栈,他觉得不干净,连气味都有些受不了。 李丢丢跟着师父上楼,把半路夏侯琢给买的东西放好之后,长眉道人拉着李丢丢过来坐在他身边。 长眉道人问他:“你现在知道夏侯公子是什么身份了吗?” “不知道,不过他自己说冀州城没人惹得起他爹。” 长眉道人思考了 一下后说道:“莫非是节度使大人?” 冀州节度使就是这里的土皇帝,没有人比节度使的官职更高,而且还手握兵权。 他摇头道:“可是不对啊,节度使大人姓曾,他姓夏侯,除非他是随母姓。” 李丢地道:“师父,他在山上那样骂节度使大人,你觉得他可能是节度使的儿子吗?” 长眉道人忽然间想起来什么,脸色顿时变了变。 “如果......他是那人的孩子,那你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 长眉道人眼神有些怪的说了一句。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让我离夏侯琢远一点?” 李丢丢这次真的有些生气了,教习燕青之说的时候他没在意,因为对他来说,燕青之只是他的教习先生,食堂吴婶那样说,李丢丢也不在意,因为吴婶也不是李丢丢的家人亲近。 可是师父不一样,师父说出这样的话,李丢丢真的生气了。 “你别那样瞪我,我是为你好。” 长眉道人拉着李丢丢说道:“这冀州城里,还有谁比节度使更大的?我刚刚是忽略了,总以为他是哪位实权在握的大人家里公子,可是现在才明白过来,所谓实权,在他父亲眼里什么都不是。” “而他父亲又是极特殊的一个人,师父真的是为你好......” “师父!” 李丢丢站起来认真的说道:“我不会离他远一点,他是我第一个朋友。” “你怎么能和他做朋友呢?” 长眉道人急切道:“你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他可是......” 长眉道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丢丢打断,这是李丢丢第一次有些无礼的阻止师父把话说完。 “本来我还对他的家里有些好,可师父这样说,我就不好了,我不管他父亲是什么人,我朋友是夏侯琢不是他父亲,如果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也就不会成为朋友。” 李丢丢像是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道:“师父,你教过我的,投我以桃木,报之以琼瑶。” 他转身往外走:“而且我跟他学到了一件事,也立下了一个目标。” “你先别走。” 长眉道人上前拉住李丢丢问道:“什么事?什么目标?” 李丢丢大声回答:“我要从军,院结业之后,恰是我从军年纪,我便要去北疆,或者......明年就随夏侯琢去北疆。” 长眉道人的脸色立刻就白了,忽然间抬手给了李丢丢一下:“你不许!” 李丢丢捂着脸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许你从军。” 长眉道人激动的手都在发颤,他怒视着李丢丢好久,缓和了一会儿后他说道:“你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子吗,你知道战争是什么样子吗?我养大你,只求你好好活着。” 李丢丢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蹬蹬蹬的下了楼。 楼门口的夏侯琢正蹲在那逗一条小小的流浪狗,听到楼梯声回头看,第一眼就看到了李丢丢脸上的红手印。 李丢丢刚要说话,夏侯琢朝着他摇了摇头:“我都听到了。” 他起身,如以往走路那样双手抱着自己的脑后往前走出去,李丢丢愣在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侯琢一回头,阳光明媚的笑了起来:“既然不想离我远点,还不跟紧些?丢儿。” “夏侯铁柱!” 【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特别想感谢每章必评的几位兄弟,你们看我的,我看你的评,这就是相互吸引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十七章 胆战心惊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冀州城里的一家酒楼中,孙别鹤请那群跟着他混的院弟子们吃饭,倒也不是他想请,而是他觉得如果再不拉拢一下可能人心就散了。 在今天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哪怕他们都知道夏侯琢的身份,他也不担心身边人会散掉,因为那些人需要他。 然而今天不一样了,今天收拾他们的不是夏侯琢,而是青衣列阵。 “如恭,以后你尽量离李叱远点吧。” 孙别鹤看向他的堂弟,这个怂恿他对付李叱的人现在也是蔫头耷了脑,可是眼神里依然不服气。 “我不是怕了夏侯琢,可是......青衣列阵惹不得啊。” 孙别鹤道:“都是官面上的人也就罢了,谁也不会太出格,无非是打打闹闹,可是涉及到了青衣列阵,那就不是打打闹闹而是打打杀杀。” 孙如恭点了点头:“哥,你不用说了,我知道。” “你其实不知道。” 孙别鹤道:“我跟你讲几件事吧。” 他看着孙如恭认真的说道:“虽然我之前也带人偷袭过夏侯琢,可那时候让我出手的人是夏侯琢的亲兄弟,有他们撑腰,我怕一个庶子做什么?” “而且我知道,夏侯琢再狂妄他也不敢杀人......现在不一样,现在是青衣列阵露面了,当年青衣列阵在冀州城里的血屠夜你没经历,你不懂。” “如果夏侯琢是青衣列阵的人......我是不敢再招惹,因为夏侯琢不敢杀人可青衣列阵真的敢杀人,杀人于无形。” 孙别鹤道:“那年血屠夜之后,因为死的人有冀州府府治大人的人,然而府治大人连查都不敢查,你想想有多可怕......传闻青衣列阵的主人,可能是节度使大人。” 孙如恭一怔:“节度使大人?” 孙别鹤道:“那是节度使大人到冀州城的第二年,当时冀州城里暗道的势力几乎都是城中各大家族把持,你也知道生意上的事很重要,谁把持暗道,生意上的份额就会更多。” “节度使大人刚来,想插手冀州城里的生意也非易事,恰好是那年冀州府的府治大人想给节度使大人个下马威,他想让节度使大人知道要想在冀州坐稳,也要和冀州当地官员搞好关系。” “结果那一夜,青衣列阵从城东杀到了城西,血水把大街都染红了,冀州府的捕快们刚集合起来,三千府兵以城中有人作乱要保护府衙为名把冀州府围了,他们只围冀州府而不管青衣列阵。” “一夜杀戮啊......” 孙别鹤道:“现在你明白了没有,为什么节度使大人到今年才来了第四年初,已经没有人再敢有丝毫不敬,如果夏侯琢进了青衣列阵,以他的身份,混到个堂主应该不难。” 孙如恭咬了咬牙道:“那李叱呢,李叱不过是个野小子而已,我们给足了夏侯琢好处,难道他真的就死死的护着那小子?” “你听我一句劝。” 孙别鹤道:“不要去招惹他了,冀州城里,能让节度使弯腰的人,只有夏侯琢的父亲。” 其实整个四页院里知道夏侯琢是某位大人物儿子的人很多,孙别鹤他们曾经故意放话出去说夏侯琢是私生子,然而知道具体的却不多,毕竟那位大人物要体面,孙别鹤也不敢指名道姓。 孙别鹤就是为数不多知道夏侯琢身份的人之一。 “那是亲王啊......” 孙别鹤长长的 叹了口气:“就算是庶子,也是亲王的庶子,况且你看他那样子,哪里像是个庶子。” 孙如恭道:“那你还敢去招惹他。” 孙别鹤道:“我说过了,想让他死的人也是亲王的儿子,而且还是嫡子,你说我应该怎么选?我不听话,那几位世子就有办法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只能照做。” 就在这时候他们的包房门忽然被人从外边推开了,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他身上穿着锦衣,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看起来颇为英俊潇洒,只是眉宇之间阴柔气稍显重了些。 “刚来就听闻你们在这吃酒,我一时之间好,想看看你们今日有多狼狈。” 那年轻人迈步进门,孙别鹤等人连忙起身,几乎同时俯身一拜。 “世子殿下。” 这位,就是冀州城羽亲王的长子杨卓,羽亲王的封地在冀州范围内,他长住冀州,这位亲王殿下虽然很久没有回过都城,传闻当今陛下对他还颇有戒心,但那也是皇帝陛下的亲弟弟。 节度使再大,也大不过皇族。 这位世子杨卓用孙别鹤的话来说就是真正的血统高贵,他的父亲是亲王,他的母亲是建邺李家的人,虽然建邺李家比陇右李家差了些,可是也出过两位皇后。 大楚之内,能和这两个李家相提并论的家族唯有王谢,江淮王家,杭城谢家。 之前李丢丢和夏侯琢去了凤鸣山,在凤鸣山下遇到了许家的马车,那时夏侯琢对李丢对说,许家在冀州城内能排进前三。 在百姓们看来,许家已经可怕的让人敬而远之,而许家这样的家族比起王谢两家来,就如同萤虫比之明月,滴水比之沧海。 一群人低着头谁都不敢马上抬起来,这种恭恭敬敬还战战兢兢的态度让杨卓很满意,他朝着主位那边走过去,孙别鹤连忙把位置让开,躬身站在一边。 “这个小孩儿有点意思。” 杨卓看了看孙如恭,笑呵呵的说道:“你比他们敢说话,刚刚你们聊了些什么我都听到了,还是小孩子更单纯些。” 孙别鹤听到这句话普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他这一跪,所有人都跟着跪了下来。 杨卓伸手把孙如恭拉到自己身边,一脸和善的问道:“你怕我吗?” 孙如恭连忙俯身说道:“不能说怕,是敬畏。” “哈哈哈哈!” 杨卓笑的前仰后合,点了点头道:“会说话,那我再问你,你是更敬畏夏侯琢,还是我?” 孙如恭道:“夏侯琢不过是一个莽夫罢了,我倒是真有些怕他,但谈不上敬畏。” 杨卓真是开心极了,第一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小孩儿,他觉得孙如恭比他哥哥孙别鹤好玩的多。 “孙别鹤。” “在呢在呢。” 孙别鹤连忙应了一声。 “学学你弟弟,他比你会做人。” 杨卓看了看桌子上的酒菜,似乎对这些东西有些厌恶,微微皱了皱眉。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脸色始终都有些阴沉,他像是一个一直都站在迷雾之中的人,哪怕你就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的脸,也觉得他脸上蒙着一层迷雾。 他看到了杨卓的反应,所以立刻回头吩咐了一声:“还不快去换一桌菜品上来?” 立刻有人进来,手脚麻利的把桌子上的酒菜全都撤了下去,片刻 之后连桌布都换了新的。 杨卓平日里才不会来这样的酒楼,在他看来,这酒楼实在是不堪入目,不管是装饰还是菜品都一样。 “我知道你们都怕夏侯琢,怕到了骨子里。” 杨卓的手指轻轻敲打的桌子,一下一下,很有节奏。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你们一直都怕一个人,解决这种怕唯一的办法可不是躲开,而是除掉这个心魔。” 杨卓看着新的菜品一样一样摆在桌子上,似乎稍稍满意了些。 他看向孙别鹤继续说道:“你们想知道的事,不用猜着玩,可以问我,但你们又不敢......那我就索性直接告诉你们,青衣列阵确实是节度使大人的,刚刚孙别鹤讲的那些,也确实都是真的。” “节度使大人初来乍到,冀州的官员们想显示一下地位和手段,于是犯了傻,节度使大人调遣亲兵精锐组成了青衣列阵,一夜杀光了所有府治大人把持的暗道势力。”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轻蔑的扫了孙别鹤一眼:“但你不知道的是,青衣列阵是我父王手下人训练出来的,当时可是节度使大人亲自来求。” 他指了指门口那个中年汉子。 “他叫曹猎虎,青衣列阵第一批人就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那是一些老兵,杀人手段自然不缺,但不懂江湖上的事,曹猎虎教出来他们,而曹猎虎现在是我的贴身护卫,你们怕什么?”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重重的敲了敲:“我才是父王的嫡长子,青衣列阵是怕我还是怕夏侯琢?你们所害怕的青衣列阵,曹猎虎一人可以手撕一群。” 一群人真的是噤若寒蝉,谁敢说话。 杨卓瞥了孙别鹤一眼吩咐道:“都别跪着了,起来坐下,陪我喝杯酒。” 一群人连忙起身,一个个欠着屁股坐在那,还是谁也大气都不敢出。 “我交给你们一件事吧。” 杨卓伸手端起酒壶给孙别鹤倒了一杯酒,孙别鹤激灵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吓得脸色发白。 杨卓笑着说道:“坐下来听着......你们回头找个机会,把那个叫李叱的小东西掳出院,我会想办法让夏侯琢知道,夏侯琢身边有个高手,曹猎虎会去解决掉,你们把夏侯琢引到凤鸣山上,其他的事就不用你们管了。” 杨卓看向曹猎虎,这个看起来犹如一把刀般的男人从怀里取出来一沓银票放在桌子上。 杨卓缓缓的说道:“这里有五千两,你们分了就是,还有......你们这件事做好了之后,我明年会安排你们直接到节度使大人门下做官。” 一群人看向那一沓银票,谁也不敢伸手。 “不拿?” 杨卓一皱眉。 孙如恭第一个伸手拿了一张银票,朝着杨卓俯身一拜道:“愿为世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哈哈哈哈!” 杨卓哈哈大笑道:“我就说,你们一群人加起来都还不如个孩子,可是,你能帮我做什么?” 孙如恭道:“我能帮世子殿下把李叱引出院。” 杨卓嗯了一声,抬起手在孙如恭的脑袋上拍了拍:“挺好,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以后有事可到王府里找我。” 孙别鹤等人面面相觑,最终谁也不敢不拿,他们一人一张把银票分了,可是这银票在他们手里就和烫手山芋一样,拿着胆战心惊。 【何以解忧,唯有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十八章 以我之名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和高希宁做了一个约定,以后他媳妇的事高希宁来解决,而作为交换他要教高希宁武艺。 好在这交换似乎也不会亏了什么,李丢丢反正有时间,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赚了点吧。 直到他发现高希宁真的很笨。 人是有天赋的,如果正好这天赋也是一个人的爱好,最终由此谋生,那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高希宁属于明明没有练武的天赋,可是她总觉得自己在某一天就会成为天下第一剑客。 李丢丢看着手里的鸭腿,沉默片刻后说道:“怪我,不是你的问题。” 高希宁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站在那,小心翼翼的看了李丢丢一眼更小心翼翼的说道:“你昨天就说今天要压腿,今天我就给你带了鸭腿......我哪里知道,你说的是压腿。” 李丢丢啃了一口手里的鸭腿,点了点头道:“没关系,我吃鸭腿,不耽误你压腿。” 他问:“是从食堂拿的吗?” 高希宁道:“食堂哪里有鸭腿......” 李丢丢道:“我就说,味道不太像食堂做出来的,而且做的不太像是鸭腿的味道,更像是......鸭屎,不过没关系,毕竟这是最靠近鸭屁股的部位了。” 高希宁:“哼......” 李丢丢:“你别说是你亲手做的。” 高希宁道:“就是!” 李丢丢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你说挺好的鸭腿,何必呢......买来也要花钱的。” 高希宁:“不是买来的。” 李丢丢眼睛立刻眯了起来:“你是偷来的?” 高希宁道:“我自己家里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春天......我爷爷说,买来小黄鸭,到了夏天,就能收获一地的鸭腿。” 李丢丢:“这么残忍的吗?” 他问:“你爷爷买了多少鸭子,你还一地的鸭腿......” 高希宁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一只啊,爷爷就买了一只,自己养着玩的,说是田园之乐。” 李丢丢眼睛从眯着到睁圆:“一只鸭子,你还给宰了?!” 高希宁道:“你说要吃鸭腿的啊,我自己当然不敢宰,我是偷出来送到食堂请大师傅帮忙杀的,还特意求教了应该怎么做。” 李丢丢深吸一口气,抱拳:“多谢。” 高希宁好的问道:“为什么突然客气了起来?” 李丢丢道:“你家里只有一只鸭子,还是你爷爷养大的,你把鸭子杀了给我吃,你就要挨骂,所以这是很重要的事,我必须要说谢谢。” 高希宁好像很开心起来,背着手一边走动一边说道:“你放心好了,我爷爷不会骂我的。” 李丢丢把最后一口肉吃下去,然后笑着说道:“现在你跟着我做,我会慢一些,你尽量跟上,如果跟不上的话我就再慢一些。” 高希宁道:“你突然这么好起来,我有些不适应。” 李丢丢道:“你就想着都是鸭腿的事就好了,来。” 当夜。 高希宁端着一碗肉放在桌子上,然后亲手给高院长倒了一杯酒,她一脸孝顺的说道:“爷爷你今天辛苦了,我特意去厨房跟大师傅们学做了一样菜,你尝尝?” 高院长脸上的表情顿时就精彩起来,他先是向后退了一步,一只手在身前挡着,仿佛那肉碗里藏着杀手。 “说!你又要干吗?!” 高院长警惕的问道。 “爷爷!” 高希宁道:“你看你,我这是第一次给你做菜,你能不能态度端正一些。” 高院长往四周看了看:“你是不是又打碎我什么东西了?” 高希宁道:“爷爷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会打碎或者弄坏你什么东西呢?难道我表现的好一些,就是因为我犯错了吗?” 高院长又往后退了一步,靠近墙边的那根鸡毛掸子。 “说吧,到底弄坏什么了?” “没有!” 高希宁道:“难道我还能弄坏你的登雀台贴?” 高院长一捂心口,脚步都踉跄了一下:“你说什么?!你把我的登雀台贴怎么了?” 高希宁道:“没事啊,我都不知道你放哪儿了,我怎么可能把登雀台贴弄坏,也不可能把你的周青花对瓶弄坏。” 高院长脸色煞白:“那就是你把那对青花瓶怎么了?” “也没有啊。” 高希宁道:“登雀台贴没坏,周青花对瓶也没坏,你那一方二百三十年的风水砚也好好的,爷爷,我是你的亲孙女啊,就算我不如你的这些宝贝,难道我还不如一只鸭子吗?” 高院长长长的松了口气道:“你当然......” 他看向高希宁:“你把刚才最后一句再说一遍?” 高希宁道:“吃饭吧爷爷。” 高院长快走几步,走回到餐桌前,手扶着桌子低头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个肉碗,片刻后他伸手指了指那碗,高希宁认真的点点头:“是的。” 高院长深呼吸,然后对高希宁说道:“去给我盛一碗饭,要多一些。” 高希宁:“啊?” 高院长坐下来,拿起筷子,看着看着就笑起来:“不多吃一些,对不起我孙女的辛苦。” 他指了指对面:“盛了饭坐下来一起吃。” 高希宁笑着应了一声,给高院长盛了满满的一碗饭,高院长的脸上都是慈祥的笑容,他夹了一块肉放在高希宁的碗里,高希宁也动手给高院长夹了一块,看起来这爷孙俩是如此温馨。 高院长开开心心的把肉放进嘴里,轻轻的咀嚼,满嘴都是...... 片刻后,他更加慈祥的对高希宁说道:“能不能,把我的饭放回去一半儿?我今天其实也不是很饿......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确实是不太饿。” 高希宁自己吃了一口,点了点头:“晚饭不能吃太多,我听人说,晚饭吃的太多伤脾胃,尤其是不能吃太多肉,所以我也把饭放回去一半吧。” 高院长一把按住她的饭碗:“不!你不一样,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高希宁:“......” 如此温馨。 第二天,已经是李丢丢进入四页院整一个月,明天教习燕青之就会主持四个人的小考,按照最初说好的,如果成绩优秀,四个人都可以转到大课那边去上学,如果有人成绩实在是差的不像话,那么有两个选择,要么离开院,要么交一笔很昂贵的学费继续补课。 当然,那会李丢丢没有第二个选项,现在也没有。 燕青之站在讲台上,眼神扫了一小圈。 “明日小考,按照名次来分配到哪个大课去继续课业,你们这个年纪的大课一共有十个堂学,每一堂学是四十八个人,按照地支分为甲乙丙丁午己庚辛壬癸,甲字堂学自然是最好的那一个。” 他继续说道:“院有史以来,还没有甲字堂学的弟子不能殿试 的,你们应该知道殿试意味着什么......当然,明日小考你们成绩不好的话就要面临两个选择,是交费补课还是离开院。” “交费补课的话有几种选择,一对一的最贵,一堂课一个时辰,一堂课二十两银子,每天一堂课,一对二的话每一堂课每人十两。” 他说完后有意无意的看了看李丢丢,他眼神里的意思当然是你自己看着办,他们三个都不是缺钱的人,而你则不同,你若是考不好,连补课的钱都没有。 可是燕青之没有看到李丢丢眼神里出现他希望出现的那种充满斗志的光,而是另外一种光,蓝光,似乎要喷涌而出。 那眼神里满满写的都是补课这么赚钱的么? 燕青之忽然间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这一番话可能会给院带来一些损失,这个家伙已经跃跃欲试了。 燕青之咳嗽了几声后问道:“你们谁有什么问题吗?” 年纪最小的刘胜英怯生生举起手,像个小女孩似的,燕青之道:“你问。” 刘胜英起身,语气很小心的问道:“先生,小考难不难?” 燕青之白了他一眼:“坐下,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张肖麟举起手,燕青之指了指他:“你问。” 张肖麟起身问道:“先生,如果考了第一,就一定能进入甲字堂学吗?” 燕青之道:“不一定。” 张肖麟:“呃......” 燕青之看向孙如恭:“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孙如恭起身回答道:“先生,弟子没有什么想问的,弟子必会全力以赴,力争第一,不辱先生一个月的教导。” 燕青之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们都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那就这样吧,明日我会带考卷过来,考题是高院长亲自出的,考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们都要努力,刚刚孙如恭说不想辱没了我的教导,我更希望你们不要辱没了自己的才学和前程。” 李丢丢使劲儿举着手,可是燕青之就是视而不见。 燕青之道:“今日就不授课了,你们自己把这一个月来的所学重温一遍,若还有什么不解之处,可到我住处问我。” 说完他起身:“自己温习。” 李丢丢:“先生,先生,我有问题。” 燕青之道:“你可以没有。” 李丢丢:“我一定得有啊先生,必须要有。” 燕青之叹了口气道:“那你问吧。” 李丢丢站在那认真的问道:“先生知道怎么联系那些需要补课的弟子吗?不管是我们这个年纪的,还是高一个年纪的,又或者将结业的,都行!” 燕青之:“果然......” 他白了李丢丢一眼:“少问一些和学业无关的话,这是课堂!” 说完之后像是气鼓鼓的走了。 两刻之后,李丢丢出现在燕青之那个小院门外,燕青之一抬头就看到他,然后嘴唇都抖了抖。 “你居然追到这里问!” 李丢丢道:“这里不是课堂,这里应该可以问吧先生?” 燕青之道:“你真觉得你想去给人补课,就有人会找你补课?第一你年纪小,第二你没名气,第三你没资格。” 李丢丢想了想,确实是,谁会找他补课呢。 燕青之看了他一眼后说道:“我六你四,以我之名,你来教课。” 李丢丢:“干了!” 燕青之一怔,心说我凑,说少了,应该七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十九章 我是为了钱 李丢丢从燕青之的小院出来往自己的住处走,走到半路的时候看到孙如恭在路边等着,李丢丢觉得有些无趣,本不想理会,可是那家伙看到李丢丢后就笑着招了招手,李丢丢避都避不开。 孙如恭快步迎过来,双手抱拳道:“我想了很久,有些话还是应该在月考之前跟你说清楚的好。” 李丢丢礼貌的回礼后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 孙如恭歉然道:“我知道之前我做了些错事,只是因为争强好胜,又自知不如你,所以怕你拿了第一,可是转念想想,不管这个第一是你拿还是我拿,以后我们应该都不会在一个堂学里读书了。”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所以我是鼓足了勇气过来跟你说一声抱歉,以前的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李丢丢一怔,他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孙如恭的眼睛,因为他不相信。 孙如恭道:“我知道你不信,但以后看吧,你且看我还招惹不招惹你就是了,我回家之后与父母说了和你的事,父母说我眼界太低了,我想了想大概如此,所以不求以后与你能成为朋友,但求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李丢丢点头:“如你所愿。” 孙如恭抱拳道:“那好,我的话说完了,我还有个饭局,有几位兄长受了些小伤,我去看看,顺便问问能帮什么忙。” 他说完之后转身走了。 李丢丢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来,想着刚刚孙如恭说有几位兄长受了些小伤是什么意思。 他和师父还有夏侯琢三个人游凤鸣山那天,他知道有人跟着他们,是夏侯琢的人把那些人收拾了。 所以他回头看了看,孙如恭脚步很急的走了,没回头。 李丢丢思考了一会儿,没有回他的住处,而是朝着夏侯琢住的那个独院走了过去,到了院子外边喊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夏侯琢出来,一个年纪大概十六七岁的书院弟子路过,看到李丢丢后说道:“别喊了,我刚刚看到夏侯琢出书院了,急匆匆的,像是有什么事。” 李丢丢一皱眉。 他道了声谢,然后朝着书院大门跑过去。 那人看着李丢丢跑开嘴角勾起一抹阴谋得逞的微笑。 而在另外一边,正在书院小校场上举石锁的夏侯琢停下来,看了看找他的人:“你是说,孙如恭把李叱骗出去了?” 那人点了点头道:“我正好看到李叱从燕教习那出来,路上遇到孙如恭,孙如恭和他说了几句什么,我靠近的时候只听到提到了你的名字,然后李叱就急匆匆跑出书院去了。” 夏侯琢把石锁扔在地上,抓起长衫大步往外走。 而那个报信的人看到夏侯琢走了,嘴角也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和之前骗走李丢丢的人笑容一模一样。 李丢丢跑到书院门口,守门人他认识,和夏侯琢也相熟,于是他问那守门人:“刘师兄,请问看到夏侯琢了吗?” 叫刘梗的守门人点了点头道:“看到了啊,往那边跑了,急匆匆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和他打招呼都没有理会我。” 李丢丢道谢,然后朝着指点的方向冲了出去。 跑了大概一二里,在一家酒楼门口看到了几个身穿书院院服的弟子,像是在等人,李丢丢朝着他们喊了一声:“几位师兄,可看到夏侯琢了?”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有人抬手指方向:“刚见到,往那边去了。” 李丢丢加速往前冲,心里想着那个家伙可别出什么事。 就在他跑过酒楼的时候,夏侯琢从书院里冲出来,看了看刘梗问道:“看到李叱了吗?” 刘梗指向李叱跑出去的方向说道:“刚跑过去,不知道怎么了,看起来急匆匆的,和他打招呼也没理会。” 夏侯琢应了一声,提一口气往前疾冲,他跑了一二里,到了那家酒楼外边,几个穿院服的弟子还在那聊天,夏侯琢离着还远就喊了一声:“可看到李叱了?” 其中一个人指了指道:“刚过去,那边。” 可他指的并不是李丢丢跑过去的方向,这酒楼在一个十字路口,李丢丢是顺着路直接跑过去的,而那人给夏侯琢指的方向是右转。 夏侯琢在十字路口转弯往前跑,跑了没多大一会儿,前边有个身穿院服的小个子正在飞奔,看背影是李叱,于是夏侯琢喊了一声再次提气加速。 两个人一前一后,距离大概有七八十丈远,夏侯琢喊了几声,前边的人没有听到,在下一个路口一转进去了。 夏侯琢骂了一声李叱你这个聋子,咬着牙往前冲。 前边跑着的人并不是李叱,而是孙如恭,他与李叱身高相差无几,又穿的是一模一样的院服,距离不近,从背后看自然看不出什么。 夏侯琢追到那个路口,转过来看到李叱已经跑到下一个路口了,一转弯就消失不见,他心说这个小家伙跑的怎么这么快! 又追到一个路口,转弯,一眼就看到那边一个开着门的院子里,李叱被人偷袭一脚揣在后腰上,然后那人举起刀子就要往下戳。 夏侯琢在这一刻眼睛都瞪圆了,怒吼一声。 “住手!” 这一声虎啸般的喊把那人吓了一跳,抬起头看了看夏侯琢后起来就跑,夏侯琢看得清楚,那人虽蒙着脸可像是孙别鹤。 夏侯琢跑到院子里,见李叱趴在地上不动,显然那一脚踹的足够沉重,于是夏侯琢俯身下去要把李叱抱起来。 可是就在他弯腰的那一瞬间他停了。 他说了一句:“我扶你一脚吧。” 下一息,他一脚踹在地上那人身上,直接踹的滚翻出去,这一脚力度不小,踹的那人闷哼一声,翻滚了好几圈后停下来,一动都不动了。 这一脚踹的,把四周埋伏的人都看懵了。 一群身穿黑衣的杀手从四面八方出来,有人把院门关好。 夏侯琢往四周看了看,居然笑了起来说道:“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总算是学会玩一把大的了。” 孙如恭被踹了一脚,如果不是夏侯琢没打算杀人的话,这一脚可以把他踢死,他刚刚被踹昏了过去片刻,此时醒过来立刻回头看了看夏侯琢,吓得他脸上变色,使劲儿往前爬。 至少二十几个黑衣人围了过来,他们手里还有长刀。 夏侯琢一边往后退一边把长衫脱下来,他注意到后边有一口水缸,退到水缸边上把长衫按进水里,拎出来的时候水哗啦哗啦的往下流。 一个黑衣杀手冲上来,刀子高高举起,夏侯琢把长衫抖了一下,湿透了的衣服像是鞭子一样抽在那杀手脸上,一下子把脸上的黑巾都给打掉了。 那杀手疼的后退一步,脸上红了一大片。 夏侯琢撇了撇嘴道:“这次请来的看来价儿也不高,我的兄弟们就这般吝啬吗?” 后边的几个杀 手同时冲了上来,夏侯琢把长衫转动起来,卷在一起的衣服犹如一条布棍,他横扫一下打在最前边杀手的脖子上,直接把人打的横翻在地。 紧跟着布棍收回来,又如毒蛇出洞一样,直接抖甩在一个杀手脸上,啪的一声脆响,杀手脑袋向后一仰,控制不住身体往后摔倒。 就在这时候院门砰地响了一声,紧闭着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两扇门板扇出去,守着门的杀手被门板扇了一个跟头。 李丢丢站在门口看了看,他手里有一根绳子,看起来像是裤袋接起来的,他把绳子扛在肩膀上,在他背后拖拽着四个黑衣人,显然是被揍的很惨,脸上都变了形状。 “喂!” 李丢丢朝着夏侯琢喊了一声:“报价。” 夏侯琢一脚把靠近的杀手踹开,哼了一声道:“我自己应付的来。”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居然真的没有上去,而是走到一边坐下来,四周的杀手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杀他了。 李丢丢看向那几个犹犹豫豫的杀手笑了笑道:“他小气,不给我报价,要不然你们给我报个价,我帮你们杀他?” “小子,找死!” 一个黑衣杀手大步过来,一刀朝着李丢丢脑袋砍了下来,李丢丢往前一冲,肩膀撞在那刺客肚子上,那一刀就落了空,他用肩膀顶着刺客,一拳一拳往刺客裆下打,打了三四拳后那刺客倒了下去,脸也变了形状。 原来刚刚他拖回来的那四个家伙,脸上变形不是被直接打了脸,人真神奇,蛋疼脸会扭。 李丢丢朝着夏侯琢喊:“五个了啊。” 夏侯琢喊道:“他们身上一定有银子,你翻他们啊,你跟我要什么!” 李丢丢一点头:“有道理啊。” 然后他把那五个人全都翻了翻,居然真的都有银票在身上,每个人身上银票数额都相同,都是一百两。 他捡了五百两银子,美滋滋,朝着夏侯琢晃了晃手里的银票:“你挺值钱的。” 夏侯琢:“屁!” 李丢丢道:“挺值屁的?” 夏侯琢道:“你再不帮忙我给你一屁。” 李丢丢活动了一下,一脚踹在旁边花园围墙上,那围墙就倒了一片,他捡起来一块青砖,砖头太大手太小,一只手拿着不方便,两只手抱着一块砖举过头顶,然后助跑出去,往前一抛...... 砰地一声,一个杀手后脑被青砖砸中,连一声都没吭就扑倒在地。 李丢丢回去再次拿起来一块青砖,瞄了瞄准,青砖旋转着飞出去,又砸倒下一个。 夏侯琢打,他砸,砸了几个之后那些黑衣人就觉得不对劲了,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一开始围攻夏侯琢的人只剩下三四个了。 他们互相看了看,转身就跑。 夏侯琢也懒得追,而另外一边,孙别鹤和孙如恭已经跑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的。 夏侯琢活动了几下胳膊,走到李丢丢面前说道:“你怎么找来的?” 李丢丢道:“太巧的事,总是会有些不对劲。” 他问夏侯琢:“你是听说我被骗出去所以追来要救我的?” 夏侯琢点了点头:“你呢?” 李丢丢扬了扬手里的银票:“我不是为了救你,我单纯是为了抢钱。” 【求个收藏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三十章 我就在门外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剩下几个杀手也跑了,这院子里就剩下李丢丢和夏侯琢两个人还站着,地上倒下的人要么昏了过去要么在那哀嚎,夏侯琢没有出手杀人,李丢丢也没有。 李丢丢往四周看了看说道:“我以为你会下手比较重。” 夏侯琢道:“我不敢随意下手太重,是因为人命太重,等什么时候我把人命看的轻了,可能也就没有人敢来杀我。” 李丢丢仔细想了想这句话,觉得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带着些逼-格的道理。 李丢丢问:“接下来怎么处理?” 夏侯琢道:“等着吧,一般这种时候,官府的人就该姗姗来迟,但肯定会来,我随意交代几句咱们就走,不需要去衙门。” 李丢丢嗯了一声:“那就等会吧。” 他的话刚说完,院门外边,两个捕快做贼似的抬头往里边看了看,似乎是有些害怕,不敢直接进来。 李丢丢一眼就认出来这俩捕快他见过,就是那天他和师父还有夏侯琢在河边吃饭的时候,过来训斥他师父的那两个。 “进来吧。” 夏侯琢招了招手道:“过来说清楚,我还有事要走。” 那两个捕快上次被夏侯琢吓着了,都是人精,肯定会死死记住夏侯琢的样子,所以见夏侯琢招手连忙弯着腰跑进来,两个人看起来脸色都不大好。 他们当然也不愿意招惹这种是非,夏侯琢是什么身份?敢来找人杀夏侯琢的又是什么身份? 他们只不过是寻常小捕快,而且还不是衙门里的正经捕快,只是正经捕快的帮工,冀州城这么大,冀州府里一共只有三十六个正经捕快,剩下的四五百人都是这些捕快养着的弟子或者帮工。 但是冀州府每年给朝廷报上去的名单中,一共有一百二十多正经捕快的名字,一个捕快每个月三四两银子的月例,九十多个捕快的空饷,对于那些大人物们来说当然也是小钱,可是他们什么时候放弃过小钱? 这两个捕快小心翼翼的走到夏侯琢身边,之前挨过揍的那个捕快点头哈腰的说道:“夏侯公子,你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小的记下来。” 夏侯琢道:“他们是一群要抢我银子的贼人,你们把人都带回去就是了。” “那个......” 捕快小心翼翼的问道:“小的能不能记下来?还劳烦夏侯公子多说几句,不然的话......我怕府治大人问起来,前后不一,会有些麻烦。” 夏侯琢也懒得为难他们,点了点头道:“那好。” 捕快道:“夏侯公子稍等,我取行事录记下来。” 每个捕快身上都会有行事录,就是个本子,把自己这一天都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见到了什么,如实记下来,这种行事录的方式是跟录法司的人学的,但是职权跟录法司就没法比。 大楚有三个很特殊的衙门,一名缉事司,一名内务司,一名录法司。 缉事司的人是由后宫太监掌管,其最初的职权是监督后宫太监与宫女,维持督管宫内下人的法纪,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缉事司的手越伸越长。 内务司是专门处置皇族内部事务的,后来权利也不断扩大,只要和皇族的事沾边,内务司都有权过问,不沾边的,他们也能想办法沾上边。 录法司曾是一卫战兵,大楚立国之初,这一卫战兵留在京城戍卫,后来转化成了禁军,又 从禁军中精选了一批人组成录法司,主管军纪。 这三司的职权到了现在,都已经凌驾在刑部之上,刑部可以管的他们可以管,刑部不能管的,他们也能管。 而且这三司的人还互相看不顺眼,经常内斗。 捕快从怀里取出行事录一边打开一边说道:“还请夏侯公子把事情原委说一下,我记录下来上报州府衙门......” 就在夏侯琢开口要说的那一瞬间,捕快从打开的行事录里取出来一把匕首,狠狠的戳进夏侯琢胸膛。 两个人离的很近,夏侯琢又完全没有防备,匕首全都刺了进去,那个捕快显然也吓得要命,手不住的颤抖着。 站在一边的李丢丢眼睛骤然睁大,他也没有料到这个曾见过一面的捕快居然敢对夏侯琢动手。 这才是杀招。 在这一瞬间李丢丢甚至还想到了,难道说上次这两个捕快的出现,也是在别人计划之内?就是为了这一天让夏侯琢放松警惕? 李丢丢凌空而起,双脚踹在那捕快身上把人踹翻出去,另外一个捕快已经一刀朝着夏侯琢的脖子剁了下来。 李丢丢咬着牙撞过去,用肩膀把这个捕快撞开,而此时夏侯琢低头看着自己胸膛上的匕首脸色惨白,眼睛里还都是不可思议。 “快走啊!” 李丢丢朝着夏侯琢喊了一声,弯腰从地上捡起来一把长刀,他个子还不是很高,这刀在他手里显得那么大。 “李叱!” 夏侯琢看向李叱喊道:“你走!” 李丢丢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走了就不是个人。” 他横刀拦在夏侯琢面前。 夏侯琢摇头道:“你走吧,对我来说这不算什么,也许我早就该这样了......” 李丢丢道:“放你大爷的狗臭屁,生没的选,死有的选!” 说完之后他持刀朝着再次杀来的捕快迎过去,第一个捕快也把刀抽出来,朝着李丢丢一刀横扫,李丢丢往下压低身子,捕快的长刀在他头顶扫了过去,李丢丢手里的刀往上一戳,刀尖戳进捕快下巴里。 李丢丢往上猛的起身,那刀就随着力度穿进捕快脑袋里,捕快的两只眼睛都直了。 一刀抽出来,血从伤口往下泼洒,全都落在李丢丢身上,片刻间李丢丢就变成了个血人。 “李叱!” 夏侯琢捂着伤口喊:“你还小,一旦杀了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满脸是血的李丢丢瞥了他一眼:“闭嘴!” 夏侯琢被这个样子的李丢丢吓了一跳。 李丢丢转身冲出去,片刻之后又回来,第二个捕快已经倒在地上。 杀了第一个人后,再杀第二个似乎就变得简单起来,可是就连夏侯琢都看不到满脸是血的李丢丢脸色有多惨白,因为血把那白遮住了。 李丢丢努力不让自己颤抖的厉害,把刀扔在地上,过去扶着夏侯琢:“走,我看了一眼,伤口没在心脏位置,你还有的救。” 说完之后微微下蹲手向后伸出去分别抓住夏侯琢的一条腿,夏侯琢想说自己走,李丢丢半蹲着的姿势让他说不出口,那矮小的人,像是一个巨人。 李丢丢把夏侯琢背起来,重心太靠前,他往前踉跄了几步,咬着牙稳住,一步一步的往外走,然后开始 跑,他居然还能跑起来。 “别送我去医馆,他们可能还会有后招,你送我到前边青云茶馆你就走,回院去,洗掉你身上的血迹......” 夏侯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还在说着。 “有院弟子来向你打听什么你都不要开口,只要我不死,我的事就能处置好,如果我死了你就离开院,越快越好。” 李丢丢道:“你闭嘴吧。” 夏侯琢依然在说着:“但是如果有院的先生来问你,你只说我已经死了,不管是哪个先生来问你,你都如此说......” 李丢丢跑的气喘吁吁,依然保持着不那么颠簸,额头上的汗水开始把血迹冲出来一条一条的痕迹。 “李叱......你得活着。” 夏侯琢又说了一句。 “老子会活的好好的,你闭嘴。” 李丢丢喘息着回了一句,背着夏侯琢跑到了青云茶馆,这一路上,百姓们看到他俩的样子全都吓着了,哪怕就算是活了大几十年的老人,也没见过一个半大的孩子背着一个壮硕的汉子飞奔。 而且两个人身上还都是血。 到了青云茶馆外边,李丢丢艰难的迈步上了台阶,茶馆里的伙计已经看到了,惊的脸上变色,招呼了一声后迎接过来。 两个伙计把夏侯琢接过去后转身就跑进里边,没有人理会李丢丢,他孤零零的站在那好一会儿,想去看看夏侯琢怎么样了,刚要动就看到跑出来个伙计,他以为是夏侯琢有什么话要交代他,可是那伙计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李丢丢有些茫然的站在那,身上的血顺着衣服滴下来,在台阶上留下了一小片血痕。 等了一会儿之后,李丢丢转身往院那边跑,官府的人也许很快就会来,他必须尽快回去洗漱更衣。 跑到院门口,那个看门人看到浑身是血的李丢丢脸色有些复杂,他本想问些什么,可是李丢丢很不没看他,直接跑进了院。 回到自己的住处,李丢丢把房门关上就跌坐在地,背靠着门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好像三魂七魄就没了一多半。 归根结底,他还是个孩子。 就这样喘息了好一会儿,李丢丢忽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这些年来跟着师父吃苦,多苦他都没有哭过,可是今天却哭的撕心裂肺。 门外响起敲门声,紧跟着就是燕青之的声音。 “李叱!” 李丢丢背靠着门,没说话,憋着哭声。 “你有没有事?” 燕青之在门外问。 李丢丢摇了摇头,可他还是没说话,所以门外的燕青之自然不知道他刚刚摇头了。 “我听到你哭了,哭了才对,你这个年纪,可是我和你说过的,离夏侯琢远一点......” 燕青之的声音有些温厚,像是一抹暖阳照进了李丢丢的心里,正在驱散李丢丢心里的阴寒和恐惧。 “别怕,先生就在门外。” 燕青之转身面相外边,背对着李丢丢的房门,他就在此处负手而立,便是一道山梁。 “先生就在门外。” 李丢丢喃喃自语着重复了一下,然后啊的一声又哭了。 【天空飘来五个字,收藏那点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三十一章 机会这种事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燕青之一直都站在李丢丢门外,背对着房门,他也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自己不需要说话,孩子害怕的时候,只要身边有大人在,哪怕不说话孩子也会觉得安全些。 燕青之听闻李丢丢浑身是血的跑了回来就知道出大事了,他一路赶过来,等到李丢丢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外边门把手上的血迹。 耳朵里是李丢丢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哭声里是恐惧,是不安,是委屈。 不多时,两位院的教习也到了,一个叫杨峰山,一个叫刘克达,这两个人都不是带李丢丢这个年纪弟子的教习,两个人平时根本就没有往这边来过。 刘克达还是夏侯琢的教习,杨峰山则是孙别鹤那个堂学的教习。 “燕先生。” 刘克达快步过来,到了门口抱拳道:“你也在啊,李叱在屋子里吗?” 燕青之点了点头,没说话。 刘克达嗯了一声,迈步上了台阶,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找李叱问几句话。” 燕青之却没有让开,依然站在门口,刘克达看了燕青之一眼:“燕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燕青之依然没有开口。 刘克达后退一步,显然对燕青之的态度有些不满,但还是努力挤出来一些笑容说道:“我门下弟子出了事,我知道李叱当时在场,我只是想来问问他发生了什么。” 燕青之指了指台阶。 刘克达以为他的意思你可以进去了,于是迈步。 燕青之声音很轻,但是语气却很重的说道:“上台阶,我便废了你。” 刘克达脸色骤然一变。 “燕先生,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门下弟子夏侯琢可能遇刺身亡,我身为院教习,夏侯琢的授业先生,我当然要过问。” 燕青之重复了一遍:“上台阶,我便废了你。” 刘克达沉吟片刻,抱拳道:“那就只好得罪了。” 他迈步往前走,并没有把燕青之放在眼里,如果说夏侯琢这个人在院弟子当中算个异类的话,那么燕青之在院教习当中也是个异类。 他从不与人交际,其他教习经常相约游玩饮酒,而他只要不教授课程的时候便会在自己院子里摆弄那些蔬菜,以前刘克达他们也喊过燕青之几次,可是燕青之都婉拒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交集。 但是院里的其他教习都知道,高院长似乎不喜欢燕青之,高院长曾经说过,院里最不像个教习的人就是燕青之。 刘克达虽然教授的是文科,但他武艺不俗,而且他一年多前来院本就有特殊目的,他自信对付燕青之这样的文生连第二招都用不到。 砰! 在刘克达一只脚踏上台阶的瞬间便传出一声闷响,紧跟着刘克达就往后飞了出去,足足倒飞了能有一丈多远后重重摔落在地。 他咳嗽了几声,喷出来的飞沫都是红的。 杨峰山脸色大变,跑回去把刘克达扶起来:“你怎么样?” 刘克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然而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嘴里溢出来一大口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燕青之!” 杨峰山站起来手指着燕青之大声呵斥道:“你居然敢凭白殴打院教习!把人打成重伤,你这样做我看谁能保得住你。” 燕青之语气平淡的说道:“你要上来吗?” 杨峰山往前迈了一步:“我 便上去,你连我也敢打不成!” 也只是一步,距离台阶还远着呢。 燕青之淡淡道:“再迈一步。” 杨峰山脚抬起来,却没有敢落在身前,像是金鸡独立一般尬站了几息,然后脚又放了回来,哼了一声后回身把刘克达拉起来往外走。 燕青之看到院子里有一把藤椅,他过去把藤椅搬过来放在门口,坐在藤椅上翘起腿,闭着眼睛休息。 不多时,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次是一群身穿捕快官服的人到了,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有些胖,那官服肚子的位置就绷的稍显难受。 “我是冀州府捕头李长兴,奉命过来带院弟子李叱回衙门问话。” 李长兴走进院子,看着燕青之道:“这位先生,劳烦你让开,不然的话我可以按妨碍公务抓你进衙门。” 燕青之缓缓睁开眼睛,没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确定夏侯琢死了吗?” 李长兴怔住,似乎一时之间不好回答。 燕青之的手指在藤椅扶手上轻轻的敲着,像是在一下一下的弹着弓弦,见不到的地方,有一支羽箭已经蓄势待发。 燕青之抬了抬眼皮,一如既往那种懒懒散散的样子,像是连把眼睛完全睁开都是很累人很麻烦的一件事。 他看了李长兴一眼后说道:“如果你还没确定夏侯琢是不是死了,最好别急着战队。” 李长兴沉默片刻后说道:“我身为冀州府捕头是来查办公务事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如果你再不让开的话,我以国法治你。” 燕青之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真不该来的。” 李长兴道:“你现在才醒悟不该来?你身为院教习,本与世无争,好好教育人就是了,你倒是应该想想,你站什么队?你有什么资格站队?你是真的不该来。” 燕青之道:“可是我来了。” 李长兴道:“你真的要牵扯进夏侯琢的事里?” 燕青之往后看了看李丢丢的房门,转回头的时候嘴角上已经扬起笑容,那是决然的笑容。 “夏侯琢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身后的人是我的弟子,这才是和我有关的事。” 李长兴听到这番话后把手放在了刀柄上,那刀将出鞘的样子像是在嗅血腥味。 “先生。”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已经换好了衣服也洗漱过的李丢丢迈步从屋子里出来,走到燕青之身边后俯身一拜道:“多谢先生,弟子还是跟着他们去一趟吧。” 燕青之微微皱眉:“为何?”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我还相信大楚的律法。” 其实他想说的是我不愿意将先生牵扯进来,在院做教习纵然说不上什么前程似锦,可也是人上人,如果因为他的事把燕青之牵扯进去,他觉得自己是罪人。 燕青之刚要说你居然还相信大楚的律法,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李丢丢摇头阻止。 如果这话他说出口的话,必然会成为把柄。 “先生放心。” 李丢丢俯身一拜:“我只是随他们去一趟,问清楚案子之后便会回来,多谢先生。” 燕青之道:“我不许你去。” 李长兴一怒:“你想阻拦执法?” 燕青之还没有说话,四页院的高院长从外边快步进来,看到燕青之后就呵斥了 一句:“燕青之,你到底还想干什么!” 燕青之皱眉:“院长大人......” 高院长微怒道:“你一直都在院做教习行的是教育之事,当知道什么是对错,衙门的人来带人走,你不该阻拦。” 李长兴笑了笑,心说还是这院长大人识时务,他连忙施礼道:“多谢院长。” 高院长走到李丢丢身前,抬起手给李丢丢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我已经记住你现在的样子了,你好好的去,好好的回,如果回来的时候不是现在这般样子......” 他回头看了一眼李长兴道:“衙门要执法,我院弟子自然配合,你说带走人就可以带走人,但如果我的弟子干干净净却受了刑,我自会去找你们府治大人问一问。” 李长兴脸色变了变,俯身道:“院长大人放心,我只是带他回去随便问几句而已。” 李丢丢向高院长致谢,然后跟着李长兴走了。 燕青之狠狠的瞪着高院长,似乎完全不把院长大人当回事一样。 高院长叹了口气后说道:“你是院教习,你如果动手伤了刑差捕快,你也就完了,年少时候你便冲动无常,怎么现在还这般冲动误己!” 燕青之道:“如果活着只是为了活着,那院长大人当初就不该教我们那些诗,先生当初可是一字一句教的!” 他拂袖而去,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呼塞沧冥,时穷节乃现,一一垂丹青!” 高院长脸色变幻不停,一时之间呆立原地。 高希宁从远处跑过来,刚刚得到消息的她急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一路跑过来脸上全是细密汗珠。 “爷爷,李叱呢?!” 高希宁道:“他被衙门的人带走了,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夏侯琢的父亲,只要他随随便便一句话李叱就不会有事,毕竟李叱是为了救夏侯琢。” 高希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人说有衙门的捕快来抓李叱了,所以她疑惑的问道:“他为什么要救夏侯琢?出什么事了?” 高院长刚要解释,他派去求见夏侯琢父亲的人急匆匆的跑回来,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院长大人,我去亲王府里报信,管事的人说羽亲王昨日刚刚离开冀州,奉旨回都城了。” 高院长的眼睛骤然睁大:“坏了!” 与此同时,冀州府衙门。 羽亲王世子杨卓打开面前的木盒,取出来一件流光溢彩足有鸡蛋大小的东珠递给府治连功名,他笑了笑说道:“多谢大人相助。” 连功名道:“世子殿下,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杨卓笑道:“对对对,府治大人什么都不知道,不管是我父王回来问及,还是回头节度使大人问及,大人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连功名把东珠接过来看了看,眼睛里便有了光,仿佛那东珠的光直接进了他眼睛里一样,爱不释手的看了好一会儿后笑道:“世子殿下也真是会抓机会啊......趁着亲王去都城的时候把夏侯琢除掉,就没了心腹大患。” “机会这种事......” 杨卓得意的笑了笑道:“还不是要自己创造。” 连功名忽然间醒悟过来什么,脸色一白:“殿下,你莫不是?” 杨卓耸了耸肩膀道:“大人,你又是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三十二章 牢间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按照大楚的官制,州府主官是正四品,但也有特例,楚天下十三州,这十三州是主府,每一州治下还有许多州县。 原本楚江山九州,后来又有四州之地因为格外特殊重要,所以提升为主府级别,青州治下的烟州,蜀州治下的重州,雍州治下的陵州,冀州治下的幽州,这四地提升起来后,便有了十三位正三品的府治大人。 冀州府府治连功名背后有大靠山,所以在冀州一直都是土皇帝一般,原节度使都要让他三分,还不是因为他巴结上了大太监刘崇信。 以至于他猖狂到新任节度使曾凌初来之际他都想给个下马威,谁想到曾凌根本不给他面子,那一场冲突,最终的结果是连功名颜面扫地,也只好夹起来尾巴做人。 就连刘崇信都派人给连功名送来一封亲笔信,告诉连功名不要招惹曾凌,这曾凌背后的实力有多恐怖就可见一斑了。 整个大楚朝廷里,刘崇信不敢惹的人真没有几个。 连功名受了一肚子的气还得憋着,这两年憋的他都显老了,满脸都是皱纹,像一朵即将开败的菊花,尤其是嘴,更像。 就在他和杨卓说话的时候,捕头李长兴站在门外俯身说道:“世子,大人,那个叫李叱的小子抓来了,请问该如何处置?” 连功名一摆手道:“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先关起来,等等夏侯琢的消息,如果夏侯琢死讯没到的话就废了他但让他活着。” 杨卓一皱眉:“连大人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还在想着留条后路?” 连功名抚须微笑道:“世子殿下这样说话是不是显得有些过于尖锐了?如此凌厉的话,让老夫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杨卓好歹也得给连功名几分面子,笑着摇头道:“我只是不理解,一个毫无意义的小卒子罢了,还是个没有身份背景的穷小子,留着他做什么?” 连功名道:“留着他自然有留着他的用处,世子莫不是觉得王爷回来后会不闻不问?如果王爷问起来夏侯琢为什么死了,全都推在这小子身上不好吗?” 杨卓问:“如何能推倒他身上。” 连功名笑道:“世子是用什么办法把夏侯琢从院引出来的?” 杨卓道:“随便找了个和李叱身高差不多的人假扮李叱把夏侯琢引出来的。” “唔......” 连功名道:“那为什么不能真的是李叱把夏侯琢引出来的?” 杨卓听到这句话后皱眉沉思了片刻,忽然就笑了起来:“还是连大人谋虑深远,虽然孙家也不值得我多在意,可是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更好些。” 连功名道:“是孙家那个小子帮忙把夏侯琢引出来的,如果世子不管的话,孙家必然记恨,世子当然不把孙家放在眼里,可多一个帮手总比多一个仇人的好。” 杨卓笑道:“连大人所言极是,现在院里应该已经传开了,夏侯琢是追着李叱跑出去的,就算父王回来要查,也可对证。” 连功名道:“没错,先把这个野小子投入大牢,打断了四肢,打碎了下巴,让他以后想说什么都说不出口,至于为什么会被打成这样......监牢嘛,难免会有意外。” 杨卓点头道:“连大人确实高明。” 连功名随即对李长兴摆了摆手道:“去吧,随便关起来,先教训一顿再说。” 李长兴俯身道:“卑职知道了,卑职告退。” 他转身离开,想着那个叫李叱的小子也该着倒霉,一个苦哈哈出身的家伙,以为抱住了夏侯琢的大腿就能一步登天? 这下好了吧,距离登天也没多远了。 他当然明白连大人的意思,连大人确实是怕受牵连,羽亲王回来之后得知夏侯琢已死必然暴怒,他当然会到冀州府衙门过问,连大人就说凶手之一的李叱还在牢里呢,这显得多坦荡。 但是手脚都断了,嘴巴也烂了,自然说不出什么,羽亲王若问为什么会这样?连大人那句话说的好,监牢嘛,总是会有意外。 其实想想看,夏侯琢也是够可怜,这个私生子要是夹着尾巴做人多好,偏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 冀州府大牢。 两个捕快推搡着李丢丢进来,这大牢里阴森森的,潮气又很重,进了这就跟进了阴曹地府差不多。 李丢丢被推搡了一下几乎摔倒,他看向推他的捕快问道:“不是说带我到衙门问话的吗?为什么直接带我来大牢?” “呦呵!” 那捕快笑道:“臭小子似乎还懂的不少,看出来这不像是要问你话了,我告诉你吧,要想问你什么,直接在院里不能问?” 另一个捕快笑道:“我还以为能进四页院的都是聪明人呢,也有这憨傻货。” 李丢丢问:“我相信大楚律法,我相信衙门公正,我相信你们身上的官服,为什么你们觉得我是傻?” 两个捕快同时停止了笑容,互相看了看。 “哈哈哈哈......” 两个人又同时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 其中一个捕快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一边笑一边说道:“所以说你傻啊,你相信我们身上的官服,我们自己都他妈的不信。”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是在讥讽嘲笑李丢丢,可是在他眼神背后闪过一抹慌张,只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仿佛从不曾有过。 “小子,你相信这个,相信那个,那你信命吗?” 另外一个捕快笑够了,摇摇头:“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劝你一句,应该信......有些人啊,天生就高高在上,你努力攀爬一辈子都爬不到人家脚面上,认命吧。” 李丢丢想起师父说的那些话,想到师父拼了命的把他送进四页院,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告诉李丢丢.....别认命。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可笑?” 李丢丢也笑了。 他不用那两个人推搡了,自己大步往前走,李丢丢说:“我不觉得我可笑,如果真的有什么可笑,是这世道,是这人心,是你们的身份和衣服,是你们说的那天生高高在上。” 两个捕快都有些迷茫,他们觉得这样的话从李丢丢这个年纪的孩子嘴里说出来有些怪,可是偏偏就是这孩子说出来的话,刺的他们的良心一阵阵的疼。 两个人都没有再去推搡李丢丢,连碰都没有再碰一下,也不再笑了,只是默默的跟在李丢丢后边。 “到了。” 其中一个捕快拉开一间牢房的门,指了指里边:“你进去吧。” 另外一个捕快脸色变了变,压低声音说道:“捕头大人交代了,把他扔进赖麻子那个牢间里去,你怎么让他进这个没人的牢间。” 开门的捕快摇了摇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今天就让他好过一晚上吧..... .就一晚上,怎么也,怎么也还是个孩子。” 铁门砰地一声关上,李丢丢往四周打量了一下,其实他以前想过自己会不会进牢房,毕竟和师父行走江湖靠的还是骗人,被抓进牢房也不算委屈,可他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因为救人而进牢房,而且显然不好出去了。 牢房里很潮湿,也不知道水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没有床没有家具什么都没有,四周是冷硬的石头墙壁,地是冷硬的石头地面。 李丢丢盘膝坐下来,他以为自己会害怕,可是没有,他安静下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也不知道夏侯琢怎么样了。 不知道坐了多大一会儿,牢间外边的过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李丢丢侧头看了看,见一个身穿锦衣的年轻人走到他牢间外边停下来,一脸玩味的看着他。 “李叱。” 牢间外边的年轻人叫了一声,李丢丢问:“你是谁?” 年轻人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锦衣:“衣服认识吗?” 李丢丢摇头:“不认识。” 因为这三个字,年轻人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年轻人笑道:“不认识正常,毕竟你这辈子到现在为止见过的最大的人物,只是个私生子。”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说道:“这是世子常服,你知道什么是世子吗?” 这话问的,更显讥讽,就算李丢丢确实没见过什么大人物,但又不是傻子,还不知道世子是什么身份? 李丢丢点了点头,很认真的回答道:“我知道,柿子得软了才好吃,皮破了的话,里边的汁水特别多,就是流出来跟屎一样。” 杨卓的脸色猛的一变。 他回头看向捕头李长兴怒问:“不是说要把他安排到人多的牢间吗?怎么关进一个没人的牢间了!” 李长兴看向那两个捕快,两个人同时低下头,谁也没敢说什么。 “带出来,扔进赖麻子那个牢间。” 李长兴吩咐了一声,然后一脸谄媚的对杨卓说道:“世子殿下还是出去吧,这地方潮气重阴寒阴寒的,时间久了对身子不好。” 杨卓嗯了一声,他看向李丢丢说道:“明日我再来看看你,且看你的嘴还能不能这么贱。” 说完之后转身走了,李长兴连忙陪着往回走,点头哈腰的样子,像极了看到了主人手里摇晃着肉骨头的狗。 那两个捕快等杨卓和李长兴都走了之后把牢门打开,其中一个看着李丢丢叹了口气道:“你何必呢?” 李丢丢倒是无所谓似的耸了耸肩膀,他出门后问:“左还是右?” 那捕快皱眉道:“你真不怕死?不怕死,你就不怕生不如死?” 李丢丢道:“带路吧。” 两个捕快又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心里对这个半大的孩子都生出来一股敬意。 刚刚还在嘲笑李丢丢是个憨傻货,现在就觉得李丢丢可敬,人啊......真他娘的怪。 “你小心点。” 其中一个捕快一边走一边用极低的声音在李丢丢身后提醒道:“你要去的牢间里有个赖麻子,是本该处决的人,也就无所顾忌......况且他拿了好处。” 李丢丢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多谢。” 【科学研究证明收藏本可以助长知白的嚣张气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三十三章 你们选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觉得这真的是一个很俗套的桥段,一个好人被扔进了监牢中,被监牢里的坏人欺负,要么被活活打死,要么被活活打半死。 这种事师父以前和他说过的,师父说,监牢里一般有三种人不好惹,一是和牢头狱卒有勾结的人,他们就是狗腿子,仗势欺人。 一种是死囚犯,离死已经没多远了,反正是要死了的人,还有什么可怕可顾忌的,所以这种人也不好招惹。 再有一种就是监狱里的老油条,这些人就把监牢当家了一样,他们虽然不一定有多大的靠山多强的本事,但他们混的开。 李丢丢面前这个长得像个癞蛤蟆一样的男人就是其中一种,他叫赖麻子,据说是小时候生过一场不知道是什么的病,命大没死,但是留下了满脸的麻坑。 这个人是个死刑犯,应该是秋后就要问斩,他进来的时候就没人敢惹,因为说是他把人家灭门了,这样的凶徒悍匪,监牢里的人不会欺生,搞不好会被反杀。 在监牢里关了小半年,这赖麻子已经是这里的一霸,没人敢惹他,但是他敢惹别人,瞧着谁不顺眼上去就打,反正要么是他打死人要么是被人打死,他无所谓。 李丢丢在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李丢丢。 李丢丢想着,这个人可真丑。 赖麻子想着,这个人可真小,他一定在想着我很丑。 李丢丢想他一定想着我很小。 捕头李长兴交代下来的事赖麻子不敢不做,他不怕死,但他怕生不如死,李长兴有一万种法子折磨他,如果他听话的话李长兴还会从外边带回来些好处给他,在这地方,一只烧鸡就是绝世美味。 可是今天李长兴派给他的这活儿他稍微有些为难,面前这个孩子才多大,十来岁? 哪怕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站在他面前,他下手的时候可能也不会有什么犹豫,可是一个孩子...... “你为什么进来的?” 赖麻子问李丢丢。 李丢丢道:“因为救人。” 赖麻子微微皱眉,片刻后问:“你救了谁?” 李丢丢道:“我朋友。” 赖麻子道:“那还好,不算太冤枉。” 李丢丢问:“为什么?” 赖麻子说道:“如果因为你救的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进来的,那就有点冤枉了,你救的是你朋友,救人的时候一定心甘情愿。” 李丢丢想了想,心说这特么是什么歪理邪说。 “你是官府的人安排好的对付我的吧?” 李丢丢抬着头,看着赖麻子的眼睛认真的问:“如果是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他们打算怎么折磨我,我好心里先有个准备。” 赖麻子道:“反正也是要做的,先告诉你也无妨......上面的意思是让我把你四肢打断,再把你嘴巴打烂,这样的话你就想说不能说想写不能写。” 李丢丢道:“那还好,我以为是要打死我呢。” 赖麻子看怪物一样看着李丢丢说道:“打成那样你觉得比死了好?” 李丢丢点了点头:“活着就比死了好。” 赖麻子摇头:“那你是真的没有经历过,你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李丢丢,有些为难的说道:“还是你自己选吧,你是想先被我打 烂了嘴巴,还是先打断了四肢?” 李丢丢道:“我觉得你人还行。” 赖麻子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丢丢道:“如果你是一个真的无恶不作的人,应该不会和我聊这些,上来直接打就是了,何必废话。” 赖麻子摇头:“你懂个屁。” 他后退几步,看向监牢里其他的囚徒吩咐道:“你们动手吧,先把他四肢打断,这样他还能叫唤几声,大人们听到了应该会开心。” 这监牢里有七八个人,年纪大的有五六十岁,年纪小的有十七八岁,一个个看着都人不人鬼不鬼似的,常年不见天日让他们看起来肤色都有些发白,而身上又脏,这种又白又脏的样子像是一具一具刚刚从地下爬出来的尸体。 七八个人朝着李丢丢围拢过来,年纪最大的那个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的说道:“小家伙你别怪我们,我们也得活着啊,我让他们动手的时候尽量快点。” “废什么话,赶紧弄完了,省得一会儿挨骂。” “你先上啊。” “你他妈的怎么不先上?” “不就是打折四肢吗,没啥,上吧。” 一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李丢丢围起来,李丢丢已经退到了囚牢墙角,在这个死角里,似乎已经到了绝路尽头。 赖麻子在人群后边坐下来,不想去看。 一会儿就要有血肉模糊的场面,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会被那些人活活打成残废,胳膊腿的被打断,多半骨头还会露出来,如果不救治的话,也许活不了多久,会是疼死的会是熬死的。 赖麻子坐在那,看着地,嘴里来来回回的嘀咕几个字。 南无阿弥陀佛。 楚国很多人都信奉从西域传过来的禅宗,梵文复杂晦涩,老百姓们大概熟知的也只这一句。 “等下!” 就在这时候,被堵在墙角的李丢丢忽然喊了一声,已经准备动手的人们都停下来,似乎是对李丢丢最后的怜悯。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其中一个囚徒问。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你们珍惜一下自己好吗?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料来你们已经很难受,如果再受了伤的话,身体上的伤痛还好些,可是心理上的伤痛你们肯定难以承受,这么多人打一个孩子,还被孩子打的你们屎尿失禁,多丢人。” 那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囚徒眼神里露出凶光,他把前边的人分开,一脚踹向李丢丢胸口:“是你自己找死的!” 李丢丢一侧身,那一脚就踹在墙上,这一脚的力度很大,年轻囚徒的脚踝处传出咔嚓一声,很清脆,所有人应该都听到了。 年轻囚徒这凶狠的一脚废了自己的脚。 李丢丢一脚踹在年轻囚徒的支撑腿上,年轻囚徒随即摔倒在地,李丢丢再一脚跺下去,狠狠跺在那年轻囚徒脖子上,凶狠的不像个孩子。 年轻囚徒嗓子里发出咕咕的声音,眼睛往上一翻,身子一下一下的抽搐着,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是起不来了。 “我忘了告诉你们。” 李丢丢眼神扫过那些囚徒,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确实年纪不大,我也确实是救人进来的,但我救人的时候杀了两个人,两个捕快。” 这句话一出口,刚刚还围着的人全都下意识的往后退。 李丢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但还是没有离开墙角位置,这时候那些囚徒中才有人反应过来,李丢丢退到墙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在别人眼中的死角实则更利于防守。 靠在墙角处,他只需要对付正面的敌人即可,不用担心自己的后背。 “我杀人是逼不得已,难道杀你们就不是逼不得已了?” 李丢丢道:“如果觉得我说的不可信,你们尽可上来试试。” “别信他!” 那个年老的囚徒大声说道:“他再怎么样也是个孩子,气力不足,打不过我们,大家一起上,看他能挡几拳几脚!” “对,他力气跟不上。” 一群人说着,可没有人再第一个往前冲。 李丢丢叹道:“我气力不足......如果你们知道我一顿饭吃多少东西的话,一定不会说这句话。” “都让开!” 赖麻子站起来,大步走到李丢丢面前,阴狠的眼神死死盯着李丢丢的眼睛。 “我倒是小瞧了你,看着你是个孩子人畜无害,想不到也是个狠角色,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赖麻子左手一拳打向李丢丢的面门,李丢丢向右闪了一下,可是赖麻子居然武艺不俗,左手一拳是虚招,在李丢丢往右闪躲的同时,他的右拳砸向李丢丢的脸。 可是他的动作似乎都在李丢丢判断之内,李丢丢向右闪了一下,目的就是吸引赖麻子的右拳攻出来。 那一拳出来,李丢丢立刻矮身,扎着马步一样朝着赖麻子的裆部连续猛攻十几拳,这十几拳也不过是在两息之内而已,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两息十几拳已经罕见。 这十几拳打的都是同一个部位,赖麻子的脸就变成了苦瓜一样,李丢丢侧身让开,赖麻子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人都蜷缩起来,疼的哎呦哎呦乱叫。 李丢丢看着赖麻子那痛苦表情说道:“我已经亲手试验过很多次,依然很难理解,人的蛋和脸究竟有什么直接联系,蛋疼为什么脸会扭曲成这样......后来想着,为什么人管脸还叫脸蛋呢?其实不是脸蛋,也许是连蛋,看来古人早就有这样的推断了。” 他还能在这胡说八道,是因为在赖麻子倒下去之后,剩下的六个人全都后退了。 这些长期被关在囚牢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欺软怕硬,不然的话也不会被赖麻子一个人镇住。 这牢间里最凶狠的那两个已经倒下,剩下的人往日都是狐假虎威的,谁也不敢再出手。 李丢丢伸手指了指那个岁数大的囚徒说道:“你们现在把他的胳膊打断,他这个年纪被关在囚牢里,还在后边怂恿别人上去,一定是个坏种......你们打断他的胳膊,我就不打断你们的。” 那个年纪大的一边后退一边说道:“你们别听他一个孩子胡说八道,这个小东西坏的很。”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说道:“我是肯定要死的,因为我杀了捕快,但我死之前,我可以把你们都杀了,反正我只有一条命......临死之前,我还能让自己被欺负了?” 他终于离开那个墙角,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控制了局面。 李丢丢抬起手指向那个年老囚徒的脸:“打他,还是打我,你们选。” 李丢丢觉得这真是一个俗套的桥段,好在老子他娘的不是一个好人,要不然还不被你们欺负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三十四章 幼稚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觉得他师父那样的人教出来的自己,一定不是什么标准意义上的好人,别说标准意义了,算不算个好人还有待商榷呢。 此时此刻的他坐在牢间里来能思考人生,反思自己是不是一个好人的问题,是因为现在这牢间里安静的不像话。 那些官府的人一定以为赖麻子就能把他收拾了,所以暂时没有过来人看看情况,所以现在没有一个人打扰李丢丢。 墙角蹲着一排人,捏着自己的耳朵蹲在那谁也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赖麻子废了,那个年轻的囚徒废了,那个年纪最大的囚徒也废了。 剩下的人回到了本来的欺软怕硬的面目,哪怕他们面前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他们依然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李丢丢坐在那思考着,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在冀州府的囚牢里,师父应该会很难过很难过。 师父那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承受的起这近乎于丧子之痛的悲伤。 就在李丢丢想到这些的时候,牢间门外的过道上终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起来人数不少。 李丢丢没有起身,懒得起身。 捕头李长兴和一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捕快走到牢间门口,当他们看到牢间地上躺着三个人而李丢丢坐在地上的时候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李长兴哼了一声道:“一群废物!” 赖麻子躺在地上已经好一会儿,可是他站不起来,感觉身体某处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打开牢门!” 李长兴喊了一声。 一个捕快连忙过来,翻找出钥匙把牢门打开,李长兴扫了一眼蹲在墙角下的那一排人,那一排人吓得谁也不敢说话。 “废物,都是废物!” 李长兴大步走进监牢,他看着李丢丢怒吼道:“给我站起来!” 李丢丢看着这个人丑恶的嘴脸,想着若是临死之前干掉这样一个败类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吧。 李长兴见那野小子不理会自己,怒从心生,他大步过去,一脚朝着李丢丢的脸踹了过去。 砰! 李长兴胖乎乎的身躯倒退着出来,脚步实在是稳不住了,身子往后倒下去又翻了一个跟头,摔在地上之后好一会儿才疼的叫了一声,之前像是窒息了一样。 那个中年男人脸色微微一变,他没理会倒地不起的李长兴,而是走到牢间门口看着李丢丢说道:“想不到你这个年纪有这样的实力,江湖中,果然有太多人不可貌相。” 李丢丢道:“从你的话和你的这种态度来看,你应该是那种坏人里边格调稍微高一点的,有没有什么大号,或者是更显格调的五个字的称呼?比如混元霹雳手,西域大嫖客之类的。” “我叫曹猎虎。” 中年男人并没有生气,而是很平淡的说道:“如果没有刚刚你击退李长兴的那一拳,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他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给你与我一战的机会。” 李丢丢起身,活动了几下双臂,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个叫曹猎虎的人有些不一样,看习武之人看他们的肩膀,看他们的拳头关节,看他们站立的姿势,都能有个大致的判断。 曹猎虎这样的人,应该杀人无数。 李丢丢道:“我猜你们背后的人还不想让我死呢,所以你和我交手的时候注意点,别下手没轻没重的,万一打死了我你 不好交差。” 说完这句话,李丢丢暴起,凌空一拳砸想曹猎虎的咽喉。 他拳头虽小,这一拳若是中的了话也会令人窒息倒地,可是曹猎虎没有闪躲,而是朝着李丢丢的拳头出了一拳。 一大一小两个拳头在半空中相遇,砰地一声,李丢丢的身子向后倒飞出去,后背又重重的撞在墙壁上。 曹猎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拳,拳头上居然破了皮隐隐可见血迹,于是皱眉道:“你这样的孩子,留着你,早晚都是祸端。” 他迈步向前。 李丢丢跌坐在墙角下,整条右臂都在颤抖着,完全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一直以来都很自信的武艺和力量,在曹猎虎这一拳之下输的有些彻底。 李丢丢在这一刻还想着,如果自己到了十七八岁,这个曹猎虎断然不是他的对手,可是自己太小了。 曹猎虎走到李丢丢面前,弯腰去抓李丢丢的脖子,李丢丢翻滚避开,一脚踹向曹猎虎膝盖一侧,曹猎虎膝盖往外一拨,以膝盖撞向李丢丢的脚底。 李丢丢借助这一脚的力量滑出去,想起身冲向监牢外边,可是曹猎虎已经一个大步过来把他拦住,一拳砸向李丢丢额头。 砰地一声。 曹猎虎的身子被砸的歪了一下几乎摔倒,猛的回头一看,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倒地的李长兴飞了过来撞在他身上,李长兴足有一百八九十斤,这一撞之下他打向李丢丢那一拳也就偏了。 曹猎虎转身看向牢间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外边多了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男人站在那,身上穿着一件青色长衫,曹猎虎在他看,他却在看李丢丢。 “很不错。” 青衫年轻人缓步走进牢间,伸手把李丢丢扶起来:“他刚才打疼了你的右手?” 李丢丢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可是这个人说话的时候仅仅是那声音就让他觉得很可靠。 李丢丢点了点头:“是。” 青衫年轻人语气平淡的说道:“那好,那我就帮你废了他右手。” 他转身看向曹猎虎:“你自己废还是我来?” 曹猎虎显然在害怕,他名字叫猎虎,他也有猎虎之力,可是见到这个青衫年轻人的那一刻,他就不是猎人了,而是随时都可能被狩猎的猎物。 “叶杖竹,你为什么会在这!” 曹猎虎问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嗓音都在微微发颤。 “需要我再问一遍?” 叶杖竹看着曹猎虎的眼睛说道:“是你自己废,还是我帮你废?” 曹猎虎脸色极为难看的说道:“你别欺人太甚!” 叶杖竹点了点头道:“明白,你选择让我帮你废掉右臂。” 曹猎虎道:“你不要太过分!” 话音刚落,叶杖竹已经到了他面前,李丢丢眼睁睁的看着叶杖竹动了,但就是没有看清楚叶杖竹是怎么出手的,只觉得恍惚了一下,曹猎虎就飞了起来,撞击在背后的石头墙壁上。 然后一道青色的影子追至曹猎虎身前,一拳打在曹猎虎的右边肩膀上,这一拳之重,是李丢丢想都没有想到过的。 一个人的拳头,能打出这样恐怖的一击? 一声闷响......叶杖竹的拳头打碎了曹猎虎的右肩,因为身体那一部位骤然变形,衣服都被崩裂,然后是碎肉从衣 服裂口里挤出来。 拳劲穿透了曹猎虎的肩膀,墙壁都震动了一下,这坚固的牢间里落下来一层灰尘。 叶杖竹后撤一步,看了看曹猎虎右肩的伤口后像是还稍稍有些不满,然后他回头看向李丢丢问:“还有什么地方想打的?” 李丢丢:“啊?” 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个战力如此恐怖的年轻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来。 就在这时候牢间外边的过道上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李丢丢往外看了看,见四名身穿皮甲的士兵抬着一个担架进来,躺在担架上朝着他咧嘴傻笑的那个家伙,那傻笑像是在表达着傻儿子别怕妈妈来了的意思。 夏侯琢。 四个士兵抬着夏侯琢进来,在后边还跟着一个身穿铁甲的将军,将军身后是一队凶悍的甲士。 夏侯琢看向李丢丢,李丢丢看向夏侯琢,两人同时开口问了一句。 “你没事吧?” 然后两个人又同时傻笑起来。 一个十七八的人,一个十来岁的人,偏偏就有这样的友情,看着有些怪,可又显得那么真切。 身穿铁甲的将军缓步过来,看了看众人说道:“我是节度使大人帐下勇毅将军柳戈,奉节度使大人之命严查有人冒充府兵袭击夏侯公子一案。” 他说完之后看向夏侯琢:“夏侯公子,你看这里的这些人,哪个是假冒咱们府兵袭击你的人?” 夏侯琢道:“全都是。” 冀州府捕头李长兴扶着墙站起来,颤着声音说道:“将军大人,我是冀州府捕头李长兴,我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柳戈一拳打在他太阳穴上,这一拳打的李长兴太阳穴直接瘪了进去,两只眼睛骤然向外凸出,而且变成了血红血红的颜色。 扑通一声,李长兴倒在地上,身子抖动了几下后没了气息。 柳戈慢悠悠的说道:“除了假扮我府兵,还有人敢假扮冀州府捕头,而且还敢当众袭击我。” 他手下人整齐说道:“是!” 柳戈一摆手道:“把这所有人都带回府兵大营严加审问,看看到底是谁让他们假扮府兵袭击夏侯公子的。” 一群如狼似虎的大楚府兵冲过去,那些在老百姓面前也如狼似虎的捕快,在府兵面前犹如一只一只小鸡仔一样,吓得连反抗都不敢。 “咱们走吧。” 夏侯琢虚弱的说了一句,他是对李丢丢说的。 李丢丢笑着点了点头。 他看得出来,夏侯琢的伤一定很重,可他还是来了,而且是用最快的速度来的。 李丢丢跟着那四个抬担架的人往外走,夏侯琢忽然叫了他一声:“李叱。” 李丢丢问:“怎么了?” 夏侯琢摇摇头,又傻笑起来。 李丢丢撇嘴:“铁柱。” 夏侯琢哼了一声:“丢儿。” “铁柱!” “丢儿!” 叶杖竹和柳戈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眼神里都有些疑惑,似乎都不明白夏侯琢这是怎么了。 走了几步后柳戈压低声音说道:“可能......是跟小孩子玩的太多了,所以幼稚了。” 叶杖竹点了点头:“以后离他远点。” 【收藏好少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三十五章 层次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四页院。 李丢丢垂着右臂回到自己的住处,想着要不要到院郎中那边去看看,可是又不想动,这一天经历的事太多,多到如梦如幻。 如果不是身上的伤疼的有些厉害,这经历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这件事他参与其中,可是现在这件事好像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了,接下来会是更高更高层次的那些大人物们之间的博弈,究竟会发生什么以李丢丢现在的高度他看不到。 可是他看得到夏侯琢,视线可及之内有兄弟,这就够了。 他把自己扔在床上,躺在这都觉得那么舒服,可片刻之后李丢丢就猛的坐起来,伸手在衣服里翻了翻,确定那几张银票还在,于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几张银票是什么? 是一座宅子,是他师父安身立命之地。 于是他咧开嘴傻笑,没心没肺。 门外的敲门声让李丢丢惊了一下,这打扰了他傻笑的敲门声显得很急切,马蹄儿声一样。 “谁?” 李丢丢问。 “我。” 门外的高希宁回了一个字。 李丢丢又傻笑起来。 李丢丢说:“门没关。” 高希宁推开门,却没敢直接进来,探着头往屋子里看了看,在那一刻李丢丢觉得她真是漂亮的不像话,那双大眼睛美的好像日月星辰。 “今天不能练功了。” 李丢丢笑了笑说道:“算我欠你的,明天给你补上。” 高希宁像是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最终问了一句:“你......吃饭了吗?” 李丢丢刚要说没吃,想到高希宁做的鸭腿,肚子里本来都要响起来的咕咕叫硬是给压了下去,然后很不合时宜的挤出来一个屁。 于是高希宁觉得他一定吃过了,听声音还没少吃。 高希宁有些腼腆的说道:“我听说你回来了,想着你一定还没有吃过饭,所以带了些吃的来,听声音气息很足啊......吃的什么?” 李丢丢笑道:“你是大家闺秀你能不能矜持些,还气息很足......天都黑了,你是听谁说我回来的。” 高希宁嘿嘿笑了笑,她一直都在这等着,她本来要跑去冀州府里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她爷爷不许,吩咐人绝不准她跑出去。 她没办法,只好就在李丢丢住处外边死等,李丢丢进门的时候她就看到了,本来想直接问问李丢丢怎么样,忽然间就想到李丢丢可能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于是又跑了回去取了不少点心回来。 李丢丢问:“带了些什么好吃的?” 高希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么晚了也没有什么可吃的,就在家里寻了些点心,其实都不好吃。” 李丢丢道:“其实我还没吃过,既然带来了为什么不让我尝尝?” 高希宁立刻笑起来,拎着食盒进屋,把点心放在桌子上后又立刻像一只小兔子似的跳到门外,还是探着头对李丢丢说道:“我爷爷说男女授受不亲,尤其是到了晚上,更不能和男子独处,我就在门外看着你吃。” 李丢丢用左手打开食盒,里边的点心看起来真诱人。 本来还能强忍着,可是看到点心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噜起来,声音还挺响。 高希宁在门外都听到了,她小声说道:“你还是放出来吧,你看看,憋回肚子里的声都那么难听。” 李丢丢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着这点心,听到这句话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李丢丢笑道:“你是不是从没有饿的肚子咕咕叫过?你以为是屁这种东西还能吸溜回去?” 高希宁摇了摇头,她真的没有经历过肚子饿得咕咕叫。 在她摇头的那一刻,李丢丢矫情的想到,原来她和他的世界距离那么远,她从不曾经历过饥饿。 臭矫情。 李丢丢骂了自己一句,然后继续大口大口塞点心,高希宁见他一直用的都是左手,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你右臂没事吧?” 李丢丢摇头,嘴里都是东西,含含糊糊的说道:“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高希宁不放心,可是又不好意思表现的太关切,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说道:“我是担心你要是残废了,以后给你找媳妇不好找。” 李丢丢:“......” 就在这时候四页院院长高少为带着几个教习走过来,其中就有燕青之,他到了门口看到孙女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该走了,高希宁只好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可是还不放心,她看了燕青之一眼,燕青之用眼神示意他放心有我在。 高少为进了屋,李丢丢连忙起身行礼,因为右臂实在疼的厉害,行礼的时候显得姿势有些别扭。 燕青之一个跨步过去,抓起来李丢丢的右臂捏了捏,李丢丢一咧嘴,虽然没出声,可是顷刻之间额头上就冒出来一层汗珠。 “骨头断了。” 燕青之声音有些低沉的说了四个字。 高少为心里一紧,这个本该是最不懂礼数的孩子,和院里绝大部分弟子相比,李丢丢自然是最没有教养的那个,可是他胳膊骨头断了,还是咬着牙行礼。 何为尊师? 这便是尊师。 有些人的尊师只是在嘴里而已,有些人是在心里。 高少为立刻吩咐了一声:“去把郎中喊来。” “不用,我来。” 燕青之看向李丢丢说道:“有些错位,我给你捏回去,你忍着些。” 李丢丢嗯了一声:“稍等。” 燕青之问:“你还要做什么?” 李丢丢往嘴里又塞了两块点心后说道:“来吧。” 燕青之:“......” 他捏住李丢丢胳膊断骨处一按,李丢丢疼的眼睛骤然睁大,可嘴里还在一下一下的嚼着,跟个嘴里塞满东西的仓鼠似的,这个样子让燕青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破孩子。 燕青之把断骨给李丢丢对好,然后掰断了两根凳子腿给李丢丢绑在胳膊上,做完了后燕青之长出一口气。 李丢丢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又瞟了一眼那个食盒,显然还没吃饱。 他这样子把高少为差一点逗乐了。 高少为道:“若你吃的下就吃吧,不要顾虑我们在不在旁边,不算失礼。” 李丢丢点了点头,捏了一块点心又塞进嘴里。 高少为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你受了伤,如果有什么不便的事可以现在告诉我,我安排人来照顾你一段时日,若有什么需要,也可现在跟我说。” 李丢丢鼓着腮帮子说道:“赔我一把凳子。” 高少为:“......” 李丢丢很认真的又补充了一句:“我这屋子里就一把凳子,做课业的时候没凳子不好写。” 高少为点了点头:“赔你就是了。” 他看向燕青之:“你赔。” 燕青之:“......” 与此同时,节度使麾下府兵大营。 最大的那座军帐中,夏侯琢躺在担架上闭着眼睛休息,大帐外边传来一阵阵的乞求声,然后便是一声一声长刀砍断了脖子的声音。 片刻之后,将军柳戈从外边进来,把带血的刀子递给手下亲兵,一边走一边说道:“从冀州府带回来的人我都替你砍了,还有没抓回来的,不过也快了。” 夏侯琢睁开眼睛问:“有酒吗?” 柳戈瞥了他一眼:“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想喝酒?” 夏侯琢道:“心里不畅快,想喝酒。” “忍着。” 柳戈坐下来后说道:“已经查的差不多清楚,你那个大哥杨卓,趁着你父亲去都城的时候想除掉你,他比你可狠多了,若我是你的话......” 这话没说完就憋了回去,没继续往下说。 夏侯琢也不在意,想了想说道:“我父亲是不是真的被旨意召回大兴城都不一定,不过以他为人之谨慎,估摸着会先派人比他更快的去大兴城问问情况,如果不是陛下召他,他立刻就回来,毕竟擅自离开封地是重罪。” 柳戈道:“你的意思是,你那位大哥狠心到不只是想除掉你,连你们父亲他都想除掉?他是长子,你父亲要是没了他自然继承王位......” 夏侯琢摇了摇头道:“他应该不敢。” 柳戈道:“那谁说的清楚,人心啊......算了,不说这个了,冀州府那边的事自然有节度使大人为你照应,什么都不用怕。” 他俯身看着夏侯琢的眼睛认真的问道:“你还是打算明年去北疆?节度使大人很看重你,你若是留在这的话必受重用,况且你父亲那般身份,你留在冀州的话,将来......” 夏侯琢道:“我不留下。” 柳戈叹了口气道:“北疆有什么好的,气候不好,缺衣少食,到了那边受苦啊。” 夏侯琢道:“你知我志向。” 柳戈哼了一声道:“幼稚,你跑去北疆戍边,就算是罗境给你面子,最多你也就是个校尉,逢战必冲锋在前,你的武艺也就那么回事......” “闭嘴。” 夏侯琢白了他一眼:“我武艺就那么回事,还不是你教的不好?” 柳戈道:“屁......是你底子不好。” 夏侯琢又白了他一眼:“我底子还不好?我底子不好谁底子还能好?我是一等一的底子好不好!” “李叱。” 柳戈随口说道:“那个小子的底子是真的好,天生练武的苗子,回来的路上你也听到了叶杖竹赞不绝口,说是生平仅见。” 夏侯琢非但不生气,反而咧开嘴傻笑起来:“他底子是好。我是一等一,他是一等一中的一等一。” 柳戈一怔:“你一向不服气,对谁都不服气,怎么说他底子比你好你倒是一脸服气的样子?” 夏侯琢道:“他啊......我兄弟。” 柳戈摇头道:“可他和你不在一个层面,早晚会疏远,你相信我,不在一个层面的人早晚都会疏远,不一定是你疏远他,也许是他会因为自卑而逐渐疏远你......这事多了,别说你们俩本身就天差地别,就算原本都是同样的人,一个好了,一个不好,也会逐渐疏远。” 夏侯琢愣了愣,眼神恍惚起来。 柳戈见他沉默下来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想什么呢?” 夏侯琢若有所思的说道:“那我要是硬把他拉起来一个层次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三十六章 回礼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柳戈白了夏侯琢一眼后说道:“你自己都要去北疆当大头兵了,你能把他提升到什么层次?你在冀州还好些,你明年一走,他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 柳戈道:“你很清楚,哪怕你父亲回来了暴怒之下责罚你大哥,也不会杀了他,最多是一顿打,关几日了事,明年你离开冀州之后,你大哥没办法报复你了,还没办法报复一个李叱那样的人?” 夏侯琢道:“我打算让他进青衣列阵。” 柳戈一怔:“你想什么呢!” 夏侯琢道:“可他真的是一个好苗子。” 柳戈道:“事实上,可以让我们选的好苗子多如牛毛,你可想想,就算练武的资质有些不如李叱,可是别的方面非但可以弥补,对我们来说还大有裨益。” 他看向夏侯琢认真的说道:“我就打个比方,你不要生气......与李叱同时进院的有个张家的小子,叫张肖麟,因为与我稍稍有些沾亲带故所以我知道。” “他天赋确实不如李叱,可若是将来留下张肖麟,作为张家的长孙,他过来能给我们带来整个张家的实力,李叱能带来什么?” 夏侯琢沉默不语。 他没法辩驳,事实就是事实,诡辩无用。 柳戈道:“我知道你喜欢那小子,如果他识时务的话应该选择跟你去北疆,如果五年后你还不死,你能带他进边军,好歹是个照应。” 夏侯琢道:“我自己打算吧。” 柳戈被他这句话气的够呛,哼了一声后起身往外走:“你就这般执拗性子,谁劝都不听。” 夏侯琢笑了笑道:“你还不是那样的狗脾气,一言不合扭头就走。” 柳戈被他气的够呛,回头朝着他呸了几声说道:“呸呸呸,呸你婆婆一脸尿!” 然后大步走了。 夏侯琢笑道:“还说我幼稚.......” 躺在担架上,夏侯琢脑海里一刻也停不下来,他知道柳戈说的没错,以李叱的身份想要提升起来一个层次实在是太难了。 冀州城里这些上的了台面的人,就好像生活在一个又一个的小水池里,池子里全都是锦鲤,早已经默认了彼此的存在,突然之间你往任何一个池子里扔进去一条泥鳅,就算他活在这个池子里,也始终会显得那么别扭。 “锦鲤......泥鳅。” 夏侯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就算明年那个傻小子不愿意跟着自己去北疆的话,也要好好为他把未来安排好。 院。 院长高少为带着其他几位教习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李丢丢和燕青之两个人,郎中已经过来看过,燕青之处置的极好,所以郎中留下了一些伤药之后也走了。 “先生为什么会接骨?” 李丢丢好的问了一句。 燕青之道:“一个人独处的时间久了,就会有很多时间显得无聊,无聊的时候就会去想学很多东西,这样就能打发时间。” 李丢丢点了点头:“理解。” 燕青之看了他一眼:“你一直都有你师父,虽然日子过的穷苦些,可是你并不孤独,你哪有那么无聊,不需要打发时间,所以你又怎么会理解。” 李丢丢道:“我师父啊,他独处的时间久了,我就是他用来打发时间的。” 燕青之:“......” 说到此处,他忽然间醒悟过来什么,很好的问了一句:“你这一身所学都是你师父教授的?” 李丢丢点头道:“是啊。” 燕青之又问:“你师父的武艺有多强?” 李丢丢道:“他......他不怎么会,三脚猫功夫而已,对付个寻常毛贼还凑合。” 燕青之更好了。 他问道:“那你这一身武艺......” 李丢丢道:“我师父教的,但多不是他亲手教的,他这些年带着我游走于冀幽七县,结交了不少人,遇到一个会武的就让人指点我几招。” 燕青之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所以你所学有些杂乱,但正因为这杂乱,你从中自己悟到的是什么有用就用什么,反而不拘泥与招式。” 李丢丢道:“主要是人家教也是敷衍着教......” 燕青之笑道:“你以为那些人不敷衍的教你就能教出什么花儿来?这世上教人习武的所谓武师多半都是滥竽充数,他们自己也是三脚猫的功夫。” 他看向李丢丢问道:“你教高希宁习武的时候我看过,你的武技都很实用,没有一招是花架子,有的招式看起来别说不漂亮,甚至有些丑,可偏偏就能制敌。” 李丢丢眼睛都亮了:“那我能开门收徒吗?” 燕青之瞪了他一眼:“你就那么需要钱?” 李丢丢点头:“需要啊,不过现在不那么需要了,买宅子的钱已经足够,我回头把银子给师父送过去,让他自己去挑选。” 燕青之没有问李丢丢哪里来的银子,他只觉得这孩子绝对不会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你休息吧,右臂不要多动,没有三个月的修养不会彻底好。” 说完之后燕青之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向李丢丢想说什么,李丢丢摇头道:“先生就别劝我离夏侯琢远点了。” “不是。” 燕青之道:“离高希宁远点。” 李丢丢一怔。 燕青之沉默片刻后说道:“你知道为什么。” 李丢丢点头:“我知道。” 与此同时,冀州城一户民居中。 刚刚从院回到家里的看门人刘梗急匆匆的进了屋子,人还在外边的时候就开始喊:“收拾家里的东西,明天一早咱们就离开冀州。”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边走出来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人,刘梗看到这个人后整个人都僵硬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祸......祸不及家人。” 刘梗道:“还请高抬贵手。” 青衫人叶杖竹点了点头道:“你夫人已经睡下了,刚刚我在她饮水中下了些药,她会睡到明日天亮。” 刘梗苦笑:“多谢了。” 青衫人道:“我来之前已经查过,如果你是被胁迫的,今日我稍加惩处便会放了你,毕竟青衣列阵的人不会滥杀无辜,可你不是,你就是贪图银子。” 刘梗张了张嘴,却没有什么能说出口的。 昨日孙别鹤找到他,给了他五百两银子,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五百两银子就是天降巨富,他在院做看门人,一年下来也攒不下二两银子,这五百两是二百年都赚不来的钱,如何能不心动。 况且孙别鹤交代的清清楚楚,只 要他随便说个谎话就行,无需动手参与什么。 而且孙别鹤还保证,夏侯琢和李叱都会死,人都死了,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再找他报复。 叶杖竹道:“你可曾习武?” 刘梗点了点头:“练过几年。” 叶杖竹嗯了一声:“那你出手吧。” 刘梗深吸一口气,然后加速冲过去,一拳打向叶杖竹的脖子,叶杖竹还在原地,上半身侧开了一些,拳头便打空过去。 叶杖竹的右手捏住刘梗的咽喉,五指发力一捏一扭,脖子里传出咔嚓一声,刘梗的脑袋就耷拉了下去。 叶杖竹把尸体扛在肩膀上,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还亮着的灯火,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为什么要有害人之心?到头来还不是害了自己。” 说完后掠出院墙。 半个时辰后,冀州城中一家客栈里,院教习刘克达咕嘟咕嘟的灌进去半壶凉白开,喝完了之后觉得稍稍好受了一些,他看向坐在旁边的杨峰山,后者的脸色十分难看。 “不用太害怕。” 刘克达道:“明日一早我们从北门出城离开,出去之后就有人接应,到了地方之后就当是修养一阵子了,反正你我进院也只是为了杀夏侯琢而已......” 杨峰山摇头叹道:“其实我还挺喜欢院那个地方的,没有打打杀杀,安安静静的......” 他看向刘克达:“你不觉得在院的日子很舒服吗?” 刘克达道:“我就知道这舒服日子是世子殿下给的,他随时都可以拿回去,我们有的选吗?” 杨峰山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绝大部分人活着都没得选,我们过的还算好的,躲躲就躲躲吧。” 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敲门声之后有个人声音不大的问了一句。 “两位先生在吗?深夜上门,揉肩捏脚,可有需要?” 第二天一早。 羽亲王世子杨卓洗漱了之后在餐桌前坐下来,他脸色很不好看,昨夜里节度使的人直接插手干预了,这是他预料之外的事。 他没有想到夏侯琢居然和节度使那边的人有很深的来往,他本以为夏侯琢只不过是觉得好玩所以加入了青衣列阵而已。 “世子。” 门外有仆人俯身说道:“外边有人送来一口箱子,说是给世子的礼物,我问是什么人送来的,来人只说世子看了自然知道。” 杨卓摆了摆手:“抬进来放院子里,一会儿我去看看。” 仆人连忙走了,不多时抬回来一口大箱子放在院子里,杨卓好歹吃了口东西迈步出门,让人把箱子打开,他凑近了看了看,然后就啊的叫了一声,连续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 箱子里都是人头,最上面两颗是刘克达和杨峰山的。 “抬走!” 杨卓疯了一样的摆手:“快抬走!” 那些仆人也吓得够呛,连忙把箱子重新盖好,几个人抬起箱子往外跑,可是每个人的腿吓得都有些发软,一个仆人踉跄了下摔倒在地,那大箱子也跟着摔落下来。 砰地一声,箱子摔开了盖,人头在院子里滚了一片。 好几个人头面相着杨卓那边,好像死不瞑目的看着他一样,杨卓又是啊的叫了一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三十七章 少年行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月考的日子如期来临,李丢丢一如既往的早起,想着自己右手多半写不了字了有些淡淡的郁闷,早知道会有今天的话就多练练左手字好了。 天还没亮,距离要月考的时间还有至少一个多时辰,李丢丢起来后自己打了水,用一只手洗了脸,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好好看了看,然后叹息一声。 “胳膊断了都丝毫没有影响你的美貌,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他用手指沾了水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眉毛,看起来这剑眉大眼的真是漂亮。 “就这,断了条胳膊而已,莫说还能好,就算不能好了,难道还娶不上媳妇了?” 他自言自语够了,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坐下来研墨,用左手提笔在纸上练字,前几个字歪歪斜斜,可是只写了六七个字之后,左手写字便越来越顺畅,一笔一划横平竖直。 李丢丢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忽然间想到既然左手写字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如练练别的字体,一念至此,脑海里回忆着某一篇文章默写起来。 大概写了四五百个字之后,已经没有丝毫不畅,越写自己越满意。 李丢丢刚要起身去食堂吃早饭,就听到门外有人咳嗽了几声,李丢丢忍不住就笑起来,那个丫头来的可真早。 高希宁在门外咳嗽了几声后才上来敲门,压低声音问:“你起来了没有?” 李丢丢道:“早就起来了,你等我给你开门。” 他过去把屋门打开,眼前便一亮。 今天的高希宁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长裙,看起来像是一朵初开的茉莉,淡雅而又清新,而且那种少女才有的清纯被这长裙和初阳映衬的完美无瑕,她是一朵茉莉,清晨的阳光给她加了一层光彩。 也不知道为啥,李丢丢差一点就打个口哨出来,如果不是觉得真吹出来口哨的话略显流氓又硬生生压了下去,这场面一定颇为尴尬。 “你是不是要吹口哨!” 高希宁仿佛洞穿万物一般瞪着他问。 李丢丢坚定的摇头:“我没有!” 高希宁道:“你嘴都噘起来了!” 李丢丢:“噘嘴就是要吹口哨吗?” 高希宁:“你就是个登徒浪子!” 李丢丢道:“虽然我没有想吹口哨,但我必须和你说清楚,男人情不自禁的对一个女人吹口哨,那一定就是对这个女人美貌情不自禁的认可。” 高希宁:“你......无耻!” 说完转身就跑了。 跑出去几步后又回来,把手里拎着的食盒塞给李丢丢,铁青着脸转身大步走,一边走一边抿嘴笑,还不敢让李丢丢看到。 “臭流氓......” 她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吹口哨这么轻浮的事,居然被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好在我是真的好看,不是他说谎,若是说谎更不可原谅。” 看着高希宁的背影,李丢丢努了努力,噘了噘嘴,挤屁一样挤出来一丝声音,哪里有见到美女吹口哨的那种肆意,他是唯恐被高希宁听到了。 他这猥琐的样子啊。 李丢丢提着高希宁的食盒回到屋子里,打开来看了看,立刻就欣喜起来,高希宁显然是怕他到食堂吃饭不方便,特意去食堂给他把饭带了回来。 各种各样,每一样都是李丢丢爱吃的,而 且还很贴心的想着李丢丢应该不方便用筷子,食盒里还放了一把小勺子。 李丢丢一边吃一边想着,这个家伙怎么会知道自己爱吃什么? 他哪里知道,高希宁去了食堂,找到吴婶,仔仔细细的问了吴婶平日里李丢丢都爱吃什么,问清楚了后每样都拿了些给李丢丢送来。 如此贴心,李丢丢却想着,那个家伙一定是有什么心理问题,是有疾病的人,不然为了给自己说个老婆至于这么贴心吗。 这个世界真是光怪陆离无不有,人有各种各样的爱好,有人爱钱有人爱吃,高希宁居然爱给人说媳妇。 李丢丢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还说我变态......” 如果此时他师父长眉道人在身边的话,听他这般自言自语,早就忍不住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了。 一辈子没有娶上媳妇的长眉老道人,都比李丢丢开窍。 就在李丢丢吃饭的时候,教习燕青之从外边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进来,他把一个食盒放在李丢丢门口,似乎是觉得自己表现的太关心有些不妥当,于是咳嗽了两声就走了。 李丢丢听到咳嗽声出来,不见人,只见台阶上有个食盒,打开来看了看,明显这个食盒里的点心和饭菜要比他经常去的食堂精致些。 所以李丢丢很快就猜到了这是燕青之送来的,是教习们吃饭的小食堂带来的东西,他开心的拎着食盒回到屋子里,想着不能厚此薄彼,于是把两个食盒里的东西都吃了。 吃完了之后那小肚子就已经鼓鼓囊囊的,走路都有些腆着肚子,默默的算计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出门要去教室那边。 刚到门口,就看到那个永远都是委屈巴巴的刘胜英拎着一个食盒在门口转悠呢,看起来都快急哭了。 李丢丢一怔,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刘胜英会来,快走几步过去。 “你怎么来了?” “啊......” 刘胜英像是被李丢丢吓了一跳,本来都委屈的要哭了,此时此刻那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我......给你!” 他把食盒往李丢丢手里一塞。 李丢丢看了看那食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我......” 刘胜英见他为难,还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不吃我送的东西啊......” 李丢丢连忙道:“我吃我吃我吃......” 他就在原地把食盒打开,看了看后立刻就惊了,这个刘胜英是真会带东西啊,馒头,包子,油条,煎饼,全是面食...... “那个,我吃是吃,可能吃不了这么多。” 李丢丢叹了口气,再看看刘胜英那样子,心说豁出去了吧。 又吃。 好歹塞进去不少,刘胜英看起来也破涕为笑,这个家伙和李丢丢同岁,但是心智看起来也就五六岁左右,被家里人宠坏了。 可是他心肠不坏,所以李丢丢拍了拍刘胜英的肩膀,很认真的说了一声谢谢。 这一声谢谢可把刘胜英开心坏了,看起来有些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走吧,咱们去月考。” 李丢丢道:“你准备的怎么样?” 刘胜英连连摇头:“我不行的,我学问不行,胆子也不行,一听说要月考就吓得心里发慌,你不提 还好,你一提我现在就又慌了。” 李丢丢还得安慰他。 “放心放心,不过是月结小考而已,以你的学识不成问题。” “真的吗?” “当然啊,我说你行那就行。” “嗯,我行!” 刘胜英挥舞了一下拳头,好像顿时就有了勇气似的,李丢丢忽然间就想到了......刘胜英其实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差,他只是真的没有自信,他需要一个人鼓励他。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一直都没有人肯定他的话,那么他的人生可能就会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而那个方向一定不会有多好。 李丢丢这个年纪,也不知道怎么就会想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他一边走一边思考,越是想的多越觉得可怕。 刘胜英这样的孩子,从小被溺爱,家里人事事处处都在保护他,小时候还不觉得如何,等到将来成年了,多半性格懦弱一事无成。 这时候家里大人还要骂他,说他没本事,说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会说他丢了家里人的脸面。 李丢丢越想越觉得可怕,天知道以后这样一个孩子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有些时候家里大人未必都是对的,他们觉得孩子小时候溺爱一些没有问题,长大了多骂一些没有问题,他们不会觉得自己有问题。 如果孩子不行,那自然是孩子的问题。 “刘胜英。” “嗯?怎么了李兄?” “噫?你喊我李兄......” 李丢丢笑了笑道:“既然你都喊我李兄了,那咱俩就比一比?如果这次月考我赢了你,你就请我吃三顺斋的点心,我一直都听说那家铺子的点心好吃,可是从没有吃过......如果是你赢了我,我是没钱请你的,但是我亲手给你做一样礼物如何?你想要什么可以先跟我说。” 刘胜英一慌:“不比不比,我怎么可能比的过你,我不行的。” 李丢丢一撇嘴道:“行不行的比过了再说,你要是连比都不敢比的话,岂不是已经输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就三顺斋的几块点心,不至于吓住你吧。” 刘胜英想了想,然后点头道:“那行,我输了我赢了,都请你吃三顺斋的点心。” 李丢丢道:“那岂不是我输了或者我赢了,我都要亲手做一件礼物送给你?” 刘胜英嘿嘿笑了笑道:“你不做也没事。” 李丢丢道:“那不行,咱们是爷们儿啊,只要说出去的话就要当回事,我师父常说,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吐沫都是个钉,要言出必行。” 刘胜英好像燃起来了一样,嗯了一声说道:“言出必行!” 李丢丢问:“那你想要什么?” 刘胜英想了好一会儿后试探着问道:“你会做蝈蝈笼子吗?我可喜欢听蝈蝈叫了。” 李丢丢右手一挥,有点疼,没挥起来,于是换左手一挥,豪气干云的说道:“那算什么,别说蝈蝈笼子了,我给你做一个,再把笼子里给你装满蝈蝈!” 刘胜英哈哈大笑,笑的犹如这初阳一般明媚灿烂。 李丢丢看到刘胜英笑的那么开心,也咧开嘴笑起来,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并肩而行,一会儿这个用肩膀撞一下那个,一会儿那个用肩膀撞一下这个。 或许,这便是少年行。 【收藏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三十八章 月考这种小事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对于四页院的弟子们来说,月考是一件大事,不但要考究一个月所学知识,还要考究品行,如果有人不合格,大概要罚钱。 好像也只是罚钱,很少很少有人因为品行不好而被除名,毕竟家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绝大部分人行事都还有所顾忌。 自有院以来,一共只除名过三个人,李丢丢略有耳闻,第一个是十多年前的人了,在院里打死了人,第二个是在六七年前,也是在院里打死了人。 第三个是在半年多前,和李丢丢年纪差不多的一个小孩子,被院除名是因为他父亲牵扯到了叛贼的案子里,本来院长大人要保他,说不管父亲做了什么与孩子无关,可是这事连节度使大人都出面了,院长大人也只好放手不管。 那孩子直接被代州那边的官差带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现在还偶然有人提及这件事,那孩子姓唐,曾是甲字堂学排名第一的人。 对于李丢丢他们来说,这次月考意义似乎更大一些,李丢丢和刘胜英到了教室这边还是最先到的,比往常更仔细的打扫了卫生,他觉得这是一种仪式感,虽然用左手还不是很习惯。 这是一种态度,刘胜英问他,说你都已经受伤了为什么还要打扫教室,李丢丢回答说因为我答应了。 因为这句话,看似软弱的刘胜英眼神变得越发坚定起来。 等了将近一刻的时间之后,教习燕青之拿着几张测卷进来,扫了众人一眼后走到讲台上。 他把测卷放下,沉吟片刻后说道:“这次考测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说,你们听完之后愿不愿意记住自己决定,我既然做了你们一个月的先生,哪怕今日之后不再是我教导你们,我也要尽最后一分力。” “院是什么地方?你们觉得院是规矩多的地方,处处都有约束,可实际上,等你们出了院步入大人的世界,你们才会发现院有多宽松。” “院里每一个人,将来都可能会是你的朋友,你的同僚,也可能是你命里的贵人,现在看不出来的,以后未必不会清楚起来,所以能与人为善,就不要交恶。”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往孙如恭和张肖麟那边扫了扫,张肖麟若有所思,可是孙如恭却一脸平静,就好像这些话没有一个字是对他说的。 厉害的是孙如恭居然还敢来,而且看起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就像是一个和昨天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关系的人一样。 至于他自己心里到底害怕还是不害怕,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是他那眼神总是不经意间往李丢丢伤了的右臂上瞄,一次又一次。 他能看似若无其事的来了,连李丢丢都觉得有些佩服这个人了。 “行了,话就这么多。” 燕青之把三份考卷分开,给了李丢丢一份,刘胜英一份,张肖麟一份,唯独没有孙如恭的。 “先生。” 孙如恭看到燕青之转身要回到讲台那边,他站起来问道:“为何没有我的考卷?” 燕青之回头看了他一眼:“因为你已经被院除名了。” 孙如恭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也在那一瞬间瞥了李丢丢一眼,眼神里有一抹凶光。 他的视线回到燕青之身上,沉默片刻后问道:“请问先生,院以何种名目将我除名?” 燕青之道:“你若要知道的话,可回家让你父亲来院问,料来院长大人会向你父亲说明。” 孙如恭道:“先生为什么不向我解释一下!” 燕青之淡淡道:“因为你不配。” 孙如恭脸色再次一变。 燕青之依然不急不缓的说道:“一个被院除名的弟子,就不要留在这里了,你既然那么聪明,自然明白多留一会儿便多一份羞耻,如果你还知道什么是羞耻的话。” 孙如恭啪的一声推开桌子,大步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扫视了一下屋子里所有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每一个人都会后悔的。” 燕青之指了指门外:“莫要扰了我的弟子们月考。” 孙如恭哼了一声,快步离开。 就在他离开教室的那一刻,张肖麟忽然站了起来,啪啪啪啪的开始鼓掌,劲儿很大,拍的手心都已经发红还不肯停下来。 刘胜英起来又坐下,起来又坐下,第三次起来后也试探着拍了几下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兴奋起来,越拍声音越大。 倒是李丢丢坐在那一直没动,很沉稳的样子。 主要是他拍不了手。 张肖麟把自己的手伸向李丢丢,眼神示意了一下,李丢丢用左手在张肖麟的手上拍了一下。 张肖麟笑起来:“舒服!” 燕青之笑道:“行了,差不多就得了,答题吧。” 三个人同时应了一声,然后开始答题,这三个人看起来表情各不相同,张肖麟看完了考题之后就陷入了迷茫,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刘胜英有些犹豫,但是很快就开始落笔,而且越写越快。 李丢丢把题目都看了一遍后开始写,故意丢了一题没答。 答卷的时间给一个时辰,若答完之后觉得没问题也可提前交卷,大概只过了两刻左右李丢丢随即把考卷交了上去,然后对燕青之俯身一拜:“弟子先出去了。” 燕青之点了点头,他一眼就看到李丢丢考卷上有一题没答,本想问为什么,可是却忍住了,因为他相信李丢丢这样的孩子不答自然有不答的道理。 李丢丢出了教室之后就直奔后边树林,树林旁边有一小片细竹,北方这气候也就只能种这种细竹,长势倒还不错。 他看着那些细竹思考了好一会儿,又转身回到教室那边,站在门口对燕青之说道:“先生,我有件事想请教。” 燕青之在那个瞬间以为李丢丢是想起来有一题没答,所以立刻回了一句:“可是考卷的事?” 李丢丢摇头后真诚的问道:“砍院的竹子罚钱吗?” 这般时候,他问这般问题,把燕青之问懵了。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砍竹子罚钱吗?” “罚!” “罚的多吗?” “那要看你砍多少了。” “一两根足矣。” 燕青之想了想,然后回答:“你非要让人看出来?非得可着外边的砍?” 李丢丢嘿嘿一笑,转身跑了。 他跑到细竹林那边,左手握着一根细竹,抬脚在细竹靠近根部位置一踹,咔嚓一声便踹断一根,这脚上发力又快又狠。 刚踹了一根,身后就传来一声呵斥。 “你干嘛呢!” 李丢丢吓了一跳,转身看过去,见是高希宁笑着走过来,一脸得意,这得意正是因为她把李丢丢吓了一跳。 李丢丢道:“你整天都没事做的吗?” 高希宁耸了耸肩膀,背着手走到李丢丢面前说道:“我有事做啊,我要做的就是盯着院里这偷竹子的小贼。” 一边说话一边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 她指了指那细竹:“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李丢丢道:“编个蝈蝈笼子。” 高希宁问:“你一只手怎么编?你编那个东西做什么?” 李丢丢很认真的说道:“你应该知道,人习武最主要的就是练手,手越灵活,对于招式的运用就越轻松,我编蝈蝈笼子的目的是为了锻炼手指,让我的手指更加灵活轻巧。” 高希宁:“你骗鬼呢?” 李丢丢道:“瞎说,鬼如果是你这么好看的样子,还能吓人?” 高希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感觉很开心似的。 “到底要干嘛,不说我就抓了你去见我爷爷,说你砍了整片的竹林,你该月考不好好去考,跑到这里做小贼!” 李丢丢叹了口气:“你家鸭子的事怎么说?” 高希宁:“你......无耻!” 李丢丢:“彼此。” 高希宁假装很气的瞪圆了眼睛,就那么盯着李丢丢,李丢丢不甘示弱与她对视,许久之后,李丢丢笑了笑说道:“我觉得如果不是咱们俩都那么好看的话,一定看不了这么久。” 高希宁先是瞪了他一眼,然后噗嗤一声就笑了。 “你到底要这细竹做什么?” 她声音都变得轻柔起来。 李丢丢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高希宁沉思片刻后说道:“你在这里容易被人发现,传出去多不好,你跟我到我家里来,我家院子里也有细竹,你偷我家的吧。” 李丢丢肃然起敬:“高风亮节,不愧是家里有竹子的人啊。” 高希宁要踹他,脚都抬起来了,想了想自己欺负一个受伤的人不好,于是又把脚收回去。 “你去不去!” “去就是了......第一次见到有人逼着别人到自己家里偷东西的......” 高希宁道:“你要脸不?” 李丢丢问:“怎么卖?” 高希宁:“......” 两刻之后,在高希宁家院子里的台阶上,两小只坐在那,李丢丢指点,高希宁编竹条,她很认真的在编,一边动手一边问:“你觉得自己会考的怎么样?” 李丢丢回答:“前三不成问题。” 高希宁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这一走神,手指被竹条上的刺扎破,疼的她轻轻叫了一声。 也不知道为什么,李丢丢吓了一跳,立刻把高希宁的手抓过来看了看,见那羊脂白玉般的手指上多了一点殷红,不假思索的把那根手指放进嘴里吸了吸。 高希宁懵了。 “你......你干嘛啊......” “口水比较干净,我师父说的。” 李丢丢松开高希宁的手,抬起手放在嘴边咬住衣袖,猛的往后一拉,衣袖便被他咬着撕开了一条。 高希宁看着这个傻乎乎的人,想到的居然是这小子如此珍视他的院服,就这么撕了? 【收藏少的都哭了......求收藏啊,数据太难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三十九章 管饭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觉得高希宁对他好,是因为高希宁要帮他说媳妇,高希宁看到李丢丢把院服撕了给她包扎伤口,想的是这家伙看来是真的想要个媳妇。 两个旷世天才。 又或者,只是这个年纪的人天生的否定,否定自己,否定对方。 而这种否定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又可以说这种矜持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从豆蔻年华到风华正茂,熬到了三十多岁之后就会回首往事空流泪。 和李丢丢一样年纪的张肖麟到现在还觉得和女孩子玩是很羞耻的一件事,所以相对来看李丢丢也不是那么白痴。 李丢丢用自己的院服把高希宁的手指包扎好,看了看觉得还行。 “你别编了,我来。” 李丢丢把高希宁编了一半的蝈蝈笼子拿过来,夹在腿间,用左手穿插竹条。 一个不小心,他的手指也被竹条划破。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高希宁。 高希宁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挪了挪屁股,离李丢丢远了点。 她说:“我才不会为你吸手指!” 李丢丢道:“我用你?!” 他受伤的手指随便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继续编。 高希宁道:“你还是包一下吧。” 李丢丢看了看自己已经破损的衣袖,坚决的摇了摇头:“不用,没事。” 高希宁道:“我......我才不会撕我自己的衣服给你包扎。” 李丢丢:“我用你?!” 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尴尬,两个屁股各自又往相反的方向挪了挪,李丢丢用左手编柳条很不顺利,划一下扎一下,左手的几根手指都快没法看了。 高希宁道:“你都这样了,何必要继续。” 李丢丢道:“男人的事,你不懂。” 高希宁:“呸!” 李丢丢:“懒得理你。” 高希宁道:“我还懒得理你呢。” 李丢丢把编好的蝈蝈笼子举起来看了看,虽然是血迹斑斑,但还算漂亮,他用衣袖把竹条上的血迹蹭了蹭,不想让刘胜英知道。 做好了后李丢丢起身道:“你还是去郎中那敷一些药粉,不然的话可能会肿。” 高希宁看着李丢丢的手说道:“我肿就肿一根,你肿肿五根。” 李丢丢无所谓的说道:“我是男的,没关系,五根手指都肿起来的话看着又粗又大显得有力量,好用。” 如果高希宁再大十岁的话,可能一个耳光就抽过去了,再大二十岁的话可能就会哈哈大笑。 李丢丢当然不是故意耍流氓,在他们这个年纪还没到看见粗大两个字就满脑子的猥琐,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李丢丢现在还不知道男人脑子里一旦塞进去这些思想,你再想回到单纯? 呸。 李丢丢带着编好的蝈蝈笼子回到教室那边,张肖麟已经回家去了,只等着以后来看看考的怎么样,刘胜英却没走,他居然在替李丢丢打扫教室。 “别别别......” 李丢丢看到之后连忙跑过去,把蝈蝈笼子递给刘胜英,从刘胜英手里把笤帚拿过来:“我自己来吧。” 刘胜英道:“我们都是朋友了,我帮你也没事的啊,就算是先生见到了也不会说你的,先生不是一直都在教导我们说应该相互帮助的吗?” 李丢丢摇头道:“我不能让自己养成这个习惯......我师父说的,自己的事就得自己干,一旦觉得什么事都可以让别 人帮忙,人大抵上也就废了一半,时间久了,朋友也会相继离开。” 刘胜英一脸的疑惑,他不是很懂李丢丢话里是什么意思,李丢丢比他的同龄人在思想要成熟的多,这和经历有关。 “怎么样。” 李丢丢指了指那蝈蝈笼子:“还行吧。” 刘胜英把蝈蝈笼子提起来在眼前看了看,眼睛里都是开心的小星星。 “嗯!谢谢你,李叱。” “别客气。” 李丢丢道:“快回家去吧,你家的车夫如果见你出去的晚了又会着急。” “嗯,那我先走了。” 刘胜英转身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挥手:“明天见。” 李丢丢笑了笑,拿着扫帚继续打扫教室,燕青之从外边进来,看了看李丢丢说道:“今日就先不要打扫了,我有事和你说。” 李丢丢点头:“那我听先生说,先生说完我再继续打扫。” 燕青之把教室的门关上,走到李丢丢面前很认真的说道:“我昨日跟你说过了,不要和高希宁走的那么亲近,你为什么不听?” “之前说过让你离夏侯琢远一些,你不听也就罢了,但是高希宁你必须离她远一点,一旦让高院长有了什么想法,谁也不能把你留在院。” 李丢丢点头:“弟子记住了。” “你确定?” “弟子确定。” 燕青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后继续说道:“我不是觉得你不配和她成为朋友,而是这环境如此......高院长就算也赏识你,但绝不可能让你影响了高希宁,他也不会让院里出现什么风言风语,一旦出现,那么他就会立刻把你赶走。” 李丢丢再次点头道:“弟子懂。” 燕青之嗯了一声,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故意丢了一题不答?是不是因为刘胜英?” 李丢丢问:“先生怎么知道的。” “他不会无缘无故帮你打扫教室。” 燕青之道:“记住我一句话,在你没有足够的力量之前就不要多事,连自己都顾不好的时候还想去顾及别人,最终会败的很难看。” 李丢丢想了想,燕先生的话好像很阴沉,可是又很有道理。 “考卷我已经交给高院长了。” 燕青之道:“你可能因为这一题不答而进不了甲字堂学。” 李丢丢道:“弟子知道,想过的。” 燕青之觉得这个孩子真的是......说不上来的感觉,他见过太多为了自己而机关算尽的寒门出身之人,也见过了太多的唯唯诺诺,李丢丢这样的性格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回去吧,好好休养。” 燕青之道:“月考之后就要更改课业,正好进了五月要放田假,你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好好养伤,尽量不要外出,你知道我的意思。” “知道。” 李丢丢好的问了一句:“咱们四页院里不是没有农家子弟吗?为什么也有田假?” 燕青之道:“每年的田假和授衣假是国之所规,没有农家子弟也要放田假,需不需要回家取衣服也要放授衣假,就好像你们每个月每隔十天就放一次的旬假一样,都是国之所规。” 李丢丢道:“那先生这一个月要去做什么?” 燕青之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我是教习,自然是读写字备课业。” “一个月的时间啊......” 李丢丢忽然嘿嘿笑了笑,好像有什么很开 心的事似的。 第二天一早,李丢丢就去了燕青之的小院,因为放了田假,院里几乎都空了,没剩下几个人,所以燕青之的穿衣都显得有些随意。 一件对开襟的汗衫,一条灯笼裤,手里拿着一把锄头在翻地,他似乎对种菜有着说不清楚的喜爱。 李丢丢心说这就是读写字备课业吗? “先生,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李丢丢从怀里把那几张银票取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是前两天我从那些杀手们身上翻出来的,虽然来的不是很光彩,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燕青之问了一句:“你想让我帮你把银票给你师父送过去?” 李丢丢嗯了一声道:“我现在受伤的样子让他看到的话,必然会啰嗦好久,想想就可烦了......” 燕青之当然知道他不是烦他师父,而是怕他师父担心,于是点了点头道:“我下午正好要出门采买些东西,你把银票放下吧。” 李丢丢连忙道谢,燕青之问他道:“你说这是几百两银子?为什么你愿意相信我,我若是私吞了你这几百两银票你也没奈何。” 李丢丢道:“因为我就是相信先生。” 燕青之笑了笑道:“知道了......滚蛋吧,你踩着我菜苗了。” 李丢丢这才注意到自己脚下踩了东西,连忙后退几步,他俯身一拜道:“那弟子先告退了。” 燕青之道:“你不用太心急,纵然我把银票给你师父带过去,他想尽快买到一座合适的宅院也不一定能行,冀州城里的宅院向来不好买。” 李丢丢道:“没事没事,只要银子给了师父,他慢慢去寻,也不用担心住客栈的钱不够。” 燕青之嗯了一声:“回去修养吧。” 李丢丢再次道谢,转身离开,他习惯性的朝着食堂那边走过去,到了门口才醒悟过来,因为放田假的缘故食堂不开。 李丢丢心说这一个月可该怎么过? 他不能去见他师父,他在那几张银票里还夹了一张纸条,告诉师父换一家客栈住,他没有说详细,只说是可能会有人找他麻烦。 他如果去和师父住一个月的话,两个人有可能都会死,孙如恭离开院时候回头看的那一眼,毒如蛇蝎。 想到这他又回到燕青之小院门口,燕青之看他回来后问道:“还有什么事?” 李丢丢沉默片刻,然后鼓足勇气说道:“先生,你能管我一个月的饭吗?” 燕青之瞬间醒悟过来,但还是摇了摇头:“不能。” 李丢丢俯身道:“那弟子能拿回来一张银票吗?” 燕青之还是摇头:“不能。” 李丢丢一怔。 燕青之道:“你留在我这里干活换饭吃,看到那个水桶了吗,用桶里的葫芦瓢给我新种下的菜苗浇水,一棵半瓢水,都浇完了今天的饭就有了。” 李丢丢嘿嘿笑起来:“好嘞!” 燕青之洗了洗手出门,一边走一边说道:“不许偷懒,我出去一趟。” 李丢丢嗯了一声:“先生放心。” 大概两刻之后燕青之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裹,还有一些笔墨册之类的东西,显得有些辛苦,李丢丢连忙跑过去要帮忙,然后才发现燕先生手里的东西都是他的东西。 燕青之板着脸说道:“先说好了,你睡地板我睡床,睡觉不许打呼噜磨牙吧唧嘴,不然立刻轰出去。” 李丢丢笑,心里暖烘烘的。 【加入架,加入架,加入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四十章 师徒之名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燕青之问李丢丢道:“我看你月考的时候是以左手写字答题,字体是我从没有见过的,这是什么体的字?传自何人何时?” 李丢丢道:“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既然换只手写字的话,为何不写的与众不同些,于是就随意写的,左手握笔着力比较轻,所以我就把字体拉长了些,勾折笔画提的比较快,看着还有点意思。像是剑钩。” “自创的字体?” 燕青之看了李丢丢一眼,他并不是很相信,但是以他所学之搏杂,各种字体都见过,他也爱好法,喜欢临摹,确实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运笔落笔的方式。 燕青之道:“你再写了我看看。” 李丢丢嗯了一声,铺开纸,略微沉吟了一下,在纸上写下了两行字。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这两句配上他那如金戈般的字体,燕青之一时之间看的有些出神。 他问李丢丢:“李叱,你......为什么想到这两句?” 李丢丢道:“先生,哪里有为什么,只是先生让我写几个字,一时之间就想到这两句,于是便写了。” 燕青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着李丢丢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真的是一个寒苦出身为衣食愁的人吗?” 李丢丢摇头道:“寒是寒饿是饿,没觉得苦。” 燕青之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似的把这两句话又重复了一遍......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重复了这一遍,心中越发感慨起来,拿起李丢丢的笔想在下边加上两句,心中有豪情万千,脑海里有千词万句,觉得这后边应该有两句才对,明明呼之欲出,可是不管怎么想都写不出来,觉得写出来什么都是多余,都不般配。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难受,他自负才学,第一次觉得这两句话便已经足够,再加上什么都是画蛇添足过犹不及。 于是他放下笔,再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可胸腹之中那种被燃起来的豪情却宣泄不出去。 实在憋得难受,他转身出了屋子,把长衫脱掉,在院子里开始打拳,他的拳法看起来刚猛有力,完全不似生,更像是一个持长槊在万军之中往来冲杀的大将军。 李丢丢站在门口看着燕先生把这一套拳法打完,他眼睛都亮了。 这拳法,真的是霸道。 所以李丢丢忍不住问了一句:“先生,这拳法有名称吗?” 燕青之一趟拳打完,胸中那憋着的一口气总算是宣泄了不少,他点了点头道:“这是当年大将军徐驱虏所创的刀拳双绝之一,大将军曾创破阵刀,破阵拳,无人可敌。” 李丢丢好像是听说过,好像是师父说的,又好像是在什么时候听一个武师说的,原话好像是天下刀法致锐不过破阵刀,天下拳法致强不过破阵拳。 从不转还,一往无前。 李丢丢问:“先生,徐驱虏大将军有浩荡之功,这刀拳双绝,为何现在流传不畅?先生打的这一趟拳,是我第一次见到。” 燕青之脸色有些伤感的回答:“现在没人练,是因为已经没几个人还会,而且会也不敢当着人练......如果你要学这拳法我可教你,但你记住,不许给任何人看。” 他坐下来后指了指对面的板凳:“你坐下听我说。” 李丢丢 乖巧的像个十来岁的孩子似的坐下来......噫? 燕青之看着李丢丢说道:“大将军徐驱虏曾力挽狂澜的事你可知道?” 李丢丢点头道:“咱们大楚的人,谁不知道。” 燕青之道:“可是后来徐驱虏什么结局你知道吗?” 李丢丢道:“不是病死了吗?说是远征草原归来后,就染了恶疾,当时皇帝陛下遍寻名医也没能治好,徐驱虏去世之后,皇帝陛下扶棺痛哭。” “屁!” 燕青之低低的骂了一句,眼神里有一抹恨意一闪即逝。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当年大楚已经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大将军他以一己之力回复河山,远征西域,平定草原,可是归来之后不久,朝臣中就有人说他拥兵自重试图谋逆。” “那时候皇帝也担心徐驱虏会有什么不臣之心,军心都在徐驱虏一人身上,就算徐驱虏回来后表示要辞去兵权,可皇帝依然不放心。” “于是他们那些人便谋了奸计,在御宴上给徐驱虏的酒中下毒,徐驱虏最好喝酒,可饮十斤不醉,第一口喝下去他就知道酒中有毒了,但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反抗,因为他知道皇帝已有杀他之心,今日不喝毒酒,明日也会死于非命。” “于是徐驱虏起身,端着酒杯对皇帝说......陛下,臣从不曾有不臣之心,臣只想让大楚江山千秋万载,只想让大楚江山国泰民安。” “说完之后,徐驱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大笑离去......” 燕青之道:“这些事,是不会有人告诉百姓们知道的,大将军回去之后不久便吐血身亡,朝廷对百姓们说他是在草原上饮了河里的脏水从而得了疫病,百姓们都觉得是上天不公是天妒英才!” 燕青之哼了一声,脸色有些发白。 许久之后,他看向李丢丢说道:“我与你说的这些话你切记不可传扬出去,说出去便是杀头的罪。” 他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道:“你的头和我的头,都不保。” 李丢丢使劲儿点头道:“先生放心,便是师父我都不对他说。” 燕青之嗯了一声,笑着说道:“我信你,才会对你说。” 李丢丢好的问:“先生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燕青之沉默下来。 又是许久之后,燕青之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祖上曾是大将军亲兵校尉,生死相随,半生戎马与大将军并肩作战上百场,大将军将祖上视为兄弟......大将军临死之前把家人托付给祖上照顾,可是朝廷的人又怎么会放过......” 燕青之道:“祖上护送大将军家眷返回老家安顿,半路上就遇到了数以千计的流寇,那时大将军已经荡平天下,哪里会有如此多的流寇突然出现,况且大将军名声显赫又仗义疏财,便是江湖上的人也不敢去为难大将军家眷。” “祖上拼杀重伤也没能把大将军家眷护住,他本以为自己也会死了,可是命不该绝,一场大雨后他醒了过来,人已在乱坟岗里,许是收尸的人随便丢弃。” 燕青之道:“祖上醒来后就明白,大将军都救不了这天下,于是悄然回到了老家,也就是这里......冀州。” 李丢丢听的心中憋闷,总觉得胸腔里有一股火都要烧出来了,恨不得大喊一声。 燕青之继续说道: “祖上曾和大将军学过破阵刀破阵拳,后来才得知,大将军的亲兵或早或晚的都死了,各种离......以至于这破阵刀和破阵拳,也许是唯有祖上传了下来。” 李丢丢摇头叹息道:“朝廷何必如此?” 燕青之道:“所以大楚现在才会这般破败,也不会再出一个徐驱虏了。” 李丢丢点头,他知道先生说的没错,纵然还有人具备徐驱虏之才,可也没有人再有徐驱虏之志。 燕青之道:“可惜你右臂伤了,不然的话,这一个月的田假,我倒是可以把破阵刀教你。” 李丢丢举起左手晃了晃说道:“先生教我,我左手很强,超强左手,左手非常好,只会用一只手的男人一定是有缺失的。” 燕青之眼睛微微眯起来,他觉得李丢丢是在说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然后才醒悟过来李丢丢还没到那个年纪呢。 于是稍稍有些汗颜。 “左手练刀会很难,破阵刀是右手刀法,左手用了角度是反的......” 燕青之说到这的时候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你以左手用破阵刀法,别人自然看不出来,而且说不定还有效,我把这刀法传给你,这刀法也就不会断了......” 李丢丢道:“先生怎么会有如此想法,将来娶妻生子,刀法自然就传下去了。” 燕青之摇头道:“我没有娶妻之念。” 李丢丢好的问道:“先生这又是为何。” 他问完了甚至还想到,要不然让高希宁和先生多聊聊?她专业。 燕青之摇头,有些话对李丢丢他也不能说,他预感这大楚江山已经撑不住多少年,冀州看似固若金汤,可天下大势若到了山崩地裂的时候,一个冀州又能如何? 他担心自己护不住家眷,不过是增加悲伤罢了。 再者就是,时至今日,也没有一位姑娘让他倾心。 如果这觉得大楚江山已经摇摇欲坠的话说出去,别说是他要诛九族,就连四页院怕是都保不住,哪怕节度使大人敬重高院长也无济于事。 所以这话,说不得。 “你只管学就是了。” 燕青之起身道:“我先把破阵刀给你演练一次,看看你看一遍能记住多少,其实不管是学文还是习武,都在一个勤字,若是四体不勤学了什么也毫无意义。” 李丢丢使劲点了点头道:“先生放心,我必会好好学。” 燕青之嗯了一声,看了看院子里唯有那担水的扁担还算顺手,于是一把将扁担抓起来,回头看向李丢丢道:“李叱,今日传你破阵刀,你我便有真正师徒之名,我想让你谨记几件事。” 李丢丢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撩起院服下摆跪倒在地,认真叩首三次。 燕青之洒然一笑:“第一,不准以我刀法滥杀无辜。” “是!” “第二,不准以我刀法为非作歹。” “是!” “第三,不许以我刀法私自更名,破阵刀,永远是徐驱虏的破阵刀。” “是!” 燕青之深吸一口气,然后刀势立起。 “看好了!” “是!” 【照旧求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四十一章 对错分明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燕青之坐在藤椅上看着李丢丢练刀,这个小小少年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已经明显高了一些,虽然只隔了一个月而已,可是顿顿吃饱吃好带来的营养在李丢丢身上立竿见影一般。 对于这个孩子,燕青之越看越喜欢。 冀州的天气,五月已经有些热,李丢丢右臂上还带着夹板,可是却丝毫也不影响他演练刀法,或许有影响他也是咬着牙能忍。 住在燕青之这里已经三四天,李丢丢每天上午和燕青之一起收拾那个菜园子,每天下午都会准时练刀。 因为拳法非一只手就可练成,所以破阵拳他还没有去学。 李丢丢对于这套刀法越练越喜欢,越练越觉得适合自己,这刀法刚猛霸道,刀刀犹如雷霆霹雳。 “歇会吧。” 燕青之把水壶递给李丢丢,李丢丢说了一声多谢先生,把扁担往地上一戳,接过水壶咕嘟咕嘟的灌了一气。 “不要贪练。” 燕青之道:“习武习于勤自然重要,可你还小,若是练功过度也会伤了己身,欲速则不达,过猛而易折。” 李丢丢嗯了一声后说道:“知道了先生。” 燕青之道:“若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就问。” 李丢丢道:“我现在最不清楚的就是晚饭咱们吃什么?” 燕青之觉得一股气直冲脑海,有些晕眩......四页院放了田假,学生们吃饭的大食堂也跟着放了假,可是教习们吃饭的小食堂还开着。 现在每次燕青之去食堂取饭的时候,那些食堂里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他。 他吃饭,正常的碗一碗饭足矣,李丢丢吃饭,正常的盆,一盆饭才够。 两个人对坐吃饭的时候连燕青之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才应该是个孩子,他用碗吃李丢丢用盆吃,光是那白米饭分量就不少了,他还能吃下那么多菜,也不知道肚子是用什么做的。 也许正是因为李丢丢实在太能吃,所以一个月才会明显长高了不少,而且强壮了不少。 “吃什么......” 燕青之道:“我现在去食堂,对他们说你在我这里修养,他们都不信,他们都觉得我一定是偷偷养了猪。” 李丢丢道:“随他们怎么想就是了......再说,养一头猪先生带回来的饭菜也吃不下啊。” 燕青之道:“所以他们怀疑我养了一窝。” 李丢丢:“......” 燕青之笑了笑说道:“你告诉我,你师父养你的时候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李丢丢道:“我现在都觉得有些怪了......” 说到他师父,李丢丢问:“先生昨日又去见了我师父,他可是已经踅摸到了宅子?” 燕青之道:“还没有,我之前让他换了一家客栈住,条件比之前住的那家稍稍好一些,但他舍不得住价钱贵的地方,每日所花费的银钱还是一样,只是因为更偏僻了些所以条件稍好,他说宅子的事急不来,不是想买就能马上买到的。” 李丢丢点了点头道:“师父他没事就好,宅子的事不急。” 燕青之道:“你师父问你怎么一直都没有去看他,我说了个谎,说你因为月考成绩很好,院长大人很高兴,所以安排你每日负责林楼清洁,每日都要打扫,但可以随意看,所以不得空。” 李丢丢问:“我师父怎 么说?” 燕青之道:“你师父叮嘱我说别饿着你,他怕把都吃了。” 李丢丢:“古人说中自有黄金屋,中自有颜如玉,可是没说中自有鸡鸭鱼肉大肘子啊。” 燕青之笑道:“歇会去擦把脸,一会儿跟我去林楼一趟,我见你除了对武学偏好之外,对兵法战阵之策也很喜欢,但这些是禁,朝廷不准百姓随意学习,即便是院里也只有一两册。” 李丢丢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多谢先生。” “你为何对这些感兴趣?” “因为夏侯琢说他明年就要去北疆从军,他还说,边军才是真正的军人,我师父不准我从军,可我有些想去......现在多学一些,日后若真的去了北疆也有用处。” 燕青之摇了摇头:“你想太多了,纵然你师父答应你去北疆从军,你真以为你这出身能有所作为?你就是一肚子的兵法谋略,你也只能是个兵。” 燕青之对大楚已经失望透顶。 他继续说道:“你这样的人,纵然到了北疆立下战功,这战功最终也落不到你头上,无数人会想着怎么截胡。” 李丢丢一怔,这些他想都没有想过。 燕青之道:“若不是天下还有无数大好男儿愿意守着这中原江山,守着黎民百姓,守着族之脊梁,以朝廷之糜烂,边野早就门户大开了。” 他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 他起身道:“我去给你打些水来。” 李丢丢听到这些话呆呆的坐在那,脑袋里想了很多很多,尤其是燕先生刚刚那句若非天下还有无数大好男儿愿意守着这中原江山让他触动极大。 那些将士们他们守着的是家啊,是尊严啊。 因为有些失神,他连燕青之说给他去打些水来都没有听清楚,不然的话早就起身说他自己去打了。 失神了好一会儿,燕青之打水回来喊了他一声他才缓过来,看向燕青之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 “先生,那些士兵们,却被他们称之为匹夫。” 他们指的自然是这大楚朝廷里稳坐高位的大人物们,他们何曾看得起过那些边军?在他们眼里,那些边军士兵就是粗鄙之人,是人下人。 燕青之道:“他们才不是匹夫,他们是丈夫,大丈夫。” 李丢丢使劲儿点了点头:“是!” 若无他们在边陲,何来那些大人物们的锦衣玉食觥筹交错。 半个时辰后,林楼。 燕青之和林楼里的教习聊天,李丢丢坐在窗边的座位上看着那两册兵,说是兵,其实只是一些历史典故的合集,其中对一些战例稍有提及。 即便如此,这样的朝廷也会严格审查,院里保有两册已经殊为不易。 李丢丢看的如痴如醉,在别人看来那些字只是一些字,最多这些字演化成了一个故事,而李丢丢看来,这些字汇成了一幅一幅画面,是动的,而非死板。 他看着那些文字,脑海里就会出现金戈铁马的厮杀,他没有真正的见识过战场厮杀,所以脑海里的画面并不血腥,然而那些战例他看得很清楚。 不只是看人,还看地形,看天气,看其他的一切一切,字里行间没有写明的,他都会自己构想出来。 于是一些别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以少胜多的战例,在他脑海里经过一次一次的推演后就变得合理起来。 他看得忘记了时间,甚至忘记了吃饭。 如果不是燕青之过来喊了他一声,他都没有注意到天已经大黑,林楼的教习都要去休息了。 燕青之笑道:“误了饭,我看你怎么办。”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一直都在吃饭,吃的可香了。” 说完这句话后肚子里传出来咕噜一声,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可是不管肚子的饱。” 燕青之道:“此时食堂也已经没了人,今晚你和我就一起挨饿吧,下次肚子咕咕叫就忍忍,这有什么忍不住的!” 他见李丢丢看的格外专注,完全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不被外界影响,所以他就没有去打扰李丢丢,让他沉浸在其中。 李丢丢道:“要不然我们把院子里的菜苗都扒了煮着吃吧。” 燕青之道:“菜在人在,菜毁你亡。” 李丢丢:“......” 燕青之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我现在带你过去和薛教习致谢,你要真诚些,不可敷衍,人家许你看到现在,已是破例。” 李丢丢点头道:“弟子知道。” 燕青之道:“你不是一个不懂感恩的孩子,但有些话我还是要对你说......所有的对你好,你都不可以敷衍谢之,更不要说理所当然的不谢,哪怕只是滴水之恩。” “别人帮了你,你以敷衍态度对他,帮你的人以后连敷衍你都懒得,只剩下不屑。” 李丢丢道:“弟子记住了。” 燕青之带着他去和林楼的教习致谢,李丢丢郑重的俯身拜了拜,又聊了几句后师徒两个并肩出了林楼,燕青之走了几步后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于是略显尴尬。 李丢丢压低声音说道:“先生,食堂里一定有晾晒保存的汤饼,不如.....” 燕青之道:“胡说八道!那难道不是窃吗?” 他瞪了李丢丢一眼:“我是院教习,我怎么能做窃取之事......但你还小,偶有犯错的话不是不可原谅,你去偷,我教训你一顿,你幡然悔悟,善莫大焉。” 李丢丢:“......” 半个时辰后,燕青之的小院里,李丢丢看了看脸盆里煮着的汤饼笑了起来,一笑,不争气的流了些口水。 燕青之白了他一眼:“出息!”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些卤肉说道:“我只是让你取一些汤饼来,你怎么还带回来这么多肉食!” 李丢丢认真道:“先生,我怕一会儿我幡然悔悟的力度不够,所以......” 燕青之道:“下不为例!” 李丢丢嗯了一声道:“肯定下不为例。” 燕青之叹了口气,看着那些卤肉有些难过的说道:“可怜我半世清名......毁于你居然都没有带回来一些蒜。” 李丢丢:“......” 第二天一早,燕青之带着李丢丢等在食堂门口,昨夜里开了许多玩笑,但对与错皆要分明,这是长眉道人教李丢丢的,也是燕青之教李丢丢的。 师徒二人和食堂的师傅们解释清楚,认真道歉。 食堂的师傅们都不觉得这算什么事,可是却觉得燕青之和李丢丢过来说一声,心里很舒服。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我者给我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四十二章 你赢了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破阵刀的真意,就在一个破字,李丢丢前三天练刀觉得自己已经懂了这一个破字的含义,可是几天后他才明白过来,自己也就仅仅是抓住了这个破字而已。 燕青之没有主动去教李丢丢什么,而是在等李丢丢自己悟,因为让人去掌握什么好说,让人放弃什么不好说。 作为一个教习很清楚人的本性,所以有些事说的太明白就连小孩子都会有抵触心,你直接告诉一个人你这样的错的,绝大部分人都会抵触。 如果他告诉李丢丢说,你要想把破阵刀的一个破字练好,就要暂时忘了你以前学的那些武技,李丢丢未必会信服,未必能做到。 燕青之看着李丢丢坐在院子里发呆,他知道李丢丢到了瓶颈。 刀法招式是死的,到了战场上,或者是与人比武,敌人或者对手不会按照你的套路走,等着你一刀一刀比划完? 走套路的武技,只是花把势。 “先生。” 李丢丢回头看向燕青之:“这破阵刀的破字,似乎错了。” 燕青之一怔。 他走到李丢丢面前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丢丢道:“我最初本想着,要想练好这一往无前的破阵,就要把之前所学全都暂时忘了才行,只要心有杂念,便不可能一往无前。” 燕青之点头道:“你想的没错,为何又说破字错了?” 李丢丢道:“如果是我刚想的那样,破字不是对敌的破字,而是破己的破字,求不破不立,那么这刀法与其他武技不相容,只有破阵刀,人是真的变强了还是变弱了?” 燕青之微微皱眉道:“当年大将军凭破阵刀战无不胜,你说是强还是弱?” 李丢丢道:“那大将军练过别的武艺吗?” 燕青之又怔住。 “传闻中,大将军武学庞博。” “那就是了。” 李丢丢起身道:“破阵刀的刀意其实不在破字,而在是另一个字......赴,赴死的赴。” 李丢丢道:“赴阵,赴死,破不能让人一往无前,赴字才可以。” 燕青之没理解李丢丢为什么纠结于这两个字,字的意思和刀法的意思一样吗? 李丢丢道:“所以这刀意,其实是我敢,而非我破。” 燕青之觉得轮到自己不懂了,他练破阵刀这么多年都没想过这些,只是觉得要想练好这破阵刀唯有专精此道方可,所以这些年来他所练功夫,逐渐都忘却了,唯有一套破阵拳一套破阵刀越发纯熟。 李丢丢道:“所以不用忘记那些原本学到的东西,用此刀法,为我敢两字就足以。” 他将扁担抓起来,按照破阵刀的刀法顺序又练了一遍,看似没什么不同之处,可是燕青之却发现李丢丢面前仿若有真的敌人存在一样,他的扁担越来越像是一把真正的刀。 “你且等我。” 燕青之说了一句就快步出门,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李丢丢在院子里一遍一遍的练刀,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眼睛眯着视线便会模糊,模糊中便可幻想面前有真敌出现。 大概过了两刻之后,燕青之抱着一捆燕竹回来,李丢丢看得出来,这不就是院里那片细竹林的竹子吗? 南方常见的毛竹在北方活不下来,北方园艺中多见的便是这种燕竹,又叫雷竹,还有一种名字极美的竹子叫金镶玉,也可在北方生长。 “先生这是把那片细竹林废了么......” 李丢丢感慨了一句。 燕青之道:“我留条-子了,写了李叱所砍。” 李丢丢道:“棒!” 燕青之白了他一眼,把抱着的燕竹一根一根插在院子里,插的杂乱无章,看起来没有什么深意,只是随意插的。 “它们就是面朝着你冲过来的敌军。” 燕青之道:“你再练一遍。” 李丢丢点头:“是!” 李丢丢拿起扁担刚要动,燕青之道:“用最快的速度每一根细竹都打倒,丢一根晚饭不许吃。” 李丢丢眼睛都睁大了:“真狠!” 燕青之:“这也就是对你显得狠,对别人可能不算什么......” 整整一天,李丢丢都在这种不断的重复中度过,燕青之不像是一个院先生,更像是一个武师,在他的监督下,李丢丢的出手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精准。 傍晚的时候,燕青之去食堂取饭菜,李丢丢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刚刚擦洗过,有阵阵微风吹过,身上便有一种很透彻的清爽。 就在这时候李丢丢看到高希宁一脸不高兴的走过来,他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要回到院子里,还没来得及躲开就听到高希宁在他身后咳嗽了几声。 李丢丢叹了口气,转身看向高希宁笑道:“这么巧。” 高希宁瞪着他问:“这几日每次看到我你就躲,看到我你就躲,是因为你受了伤我没有帮你包扎,我没有吸......吸你的手指?!” 李丢丢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高希宁要不说这些他早就忘了。 “不是不是,只是最近太忙了,你吸了我也忙啊。” “忙?” 高希宁站在门口眼睛直直的看着李丢丢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你是忙到看见我就躲吗?” 李丢丢鼓起勇气看着高希宁的眼睛认真回答道:“我是忙。” 高希宁:“说后半句!” 李丢丢张了张嘴,确实说不出口。 高希宁缓了一口气,她其实根本没有生李丢丢的气,李丢丢为什么突然和自己拉开了距离她很容易就能想明白,她是一个天生就聪明的女孩子,没几个人能比她更聪明。 这几日李丢丢都是住在燕青之这里,当然是燕青之对他说了些什么,不用仔细去想高希宁也大概能想到,一定是燕青之告诉李丢丢离她远点。 “我问你一个问题。” 高希宁依然看着李丢丢的眼睛,用很严肃的语气问道:“别人跟你说离一个人远点,你就要离一个人远点,为什么?” 李丢丢吓了一跳,心说她怎么知道的。 可是很快他就明白过来,高希宁这种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很容易就能想到是发生了什么。 她在练武上的天赋着实一般,可她的头脑远超同龄人,甚至远超一些大人,正因为这一点,同龄人的那些小心思她一眼就能看穿,而大人们之间的那种所谓关系,她也能一眼看穿。 李丢丢呆呆的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说是,那就说明确实是燕青之跟他说什么了,高希宁说不定会记恨燕青之,说不是的话......李丢丢知道自己并不擅长说谎。 “你果然还是觉得别人说的重要一些。” 高希宁转身就走:“一个没主见的懦夫。” 李丢丢看着她的背影,嘴巴张的大大的,想说我不是不想理你啊,确实是因为燕先生说这是为你好。 然而这话到了嘴边李丢丢还是说不出口,因为他忽然间醒悟过来,不管是不是对高希宁好,自己还不是答应了燕先生,所以高希宁说的没错。 他苦笑一声,莫名其妙的,心里有点疼。 在那一瞬间他的心里疼是因为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这种失去就是割舍,既然是割才能舍,当然会疼。 可高希宁走出去几步后又回头,看向李丢丢认真的说道:“如果我因为别人而影响了我自己,我也是个懦夫,但我不是,所以我还是每天会在树林旁边等你,你已经欠我几天的功夫没教。” 李丢丢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声喊了一句:“我会教你的!” 高希宁道:“我去是我的事,我要为我说过的话负责,你不去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李丢丢:“噫!” 高希宁转身背着手走了,走路的时候马尾辫还是一甩一甩的,李丢丢忽然就笑起来,因为他知道高希宁走路马尾辫甩起来的时候,她一定没有真的生气。 他已经观察过不是一次了,高希宁生气的时候,走的再快步伐再大,马尾辫是不怎么动的,但是她开心的时候,哪怕走的不快,马尾辫也会一甩一甩。 所以李丢丢的总结是,高希宁走路的时候马尾辫垂而不动,那就一定是生气呢,左右摇摆,那就一定是开心呢。 “唉.......” 李丢丢坐下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不去,便是失信于人,确实懦夫了些,去,对不起先生教导,确实不恭了些,做小孩儿真难。” 与此同时,冀州节度使府兵大营。 夏侯琢起身活动了几下,虽然走路的时候还是会牵扯到伤口微微发疼,但比起以前好的太多了,最起码自己可以行动,只要不是走的太快伤口也不会特别疼。 “我得回院去了。” 他看向柳戈说道:“你能不能安排一辆马车把我送回去。” 将军柳戈有些不理解的问道:“你住在这好好休养怎么了?在这府兵大营里最安全不过,谁敢跑到这里来招惹?你回去的话也是住在院,不踏实。” 夏侯琢道:“经此一事,杨卓不会再贸然干出些什么,你安心就是,而且我必须得回院了。” “为什么?” 柳戈道:“你是觉得住在这里憋闷的慌?” 夏侯琢摇头:“不是......今日我忽然想起来院应该放田假了,几乎所有弟子都会离开院回家去,可李丢丢只能住在院,他也受了伤,院的食堂也会没人,这几日都不知道他怎么过的。” 柳戈一怔,笑了笑道:“若只如此的话你瞎操心什么,在院里他还能饿死了?” 夏侯琢看了柳戈一眼道:“这不是我待兄弟该有的态度。” 柳戈沉默下来,片刻后点了点头:“我去和节度使大人说一声,大人若是答应的话,我就安排车马送你回去。” “不用去问节度使大人。” 夏侯琢因为想到了院放田假的事所以很心急,他一息都待不下去了。 所以他看着柳戈认真说道:“我现在就要回去,你不安排车马,我就自己走回去。” 柳戈道:“你这是在威胁我,这就是你对待兄弟的态度了?” 夏侯琢:“你说的对,我就是在威胁你。” 柳戈看着夏侯琢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笑着摇头道:“你赢了。” 【求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四十三章 都是我们的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天快黑的时候夏侯琢回到了院,几名甲士扶着他先去了李丢丢的住处看,没有找到人夏侯琢明显慌了起来,心里不住的劝自己说李叱一定是去寻他师父了。 如果李丢丢是去寻长眉道人的话那还好,夏侯琢知道李丢丢身上有五百两银票,可是转念一想李丢丢知道他现在会招惹是非,绝对不可能去找长眉道人,他会怕连累他师父。 李丢丢能去哪儿? 夏侯琢急的额头上都见了汗水,那几名甲士看他着急也跟着着急,可是他们更懵,连院都不熟悉,能帮什么。 “燕青之,对!燕青之!” 夏侯琢猛然间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那些甲士:“几位兄弟且先跟我去找找人,我行动不便,若是远路还需你们帮忙。” 那几人自然不会推诿,跟着夏侯琢往燕青之的小院走,夏侯琢留下他们几个是担心万一李丢丢也不在燕青之那,那就要在冀州城里大海捞针了。 他走的步伐很快,这样一来胸口的伤就开始疼,毕竟这么重的伤才没几天,怎么可能完全愈合。 走到燕青之小院门口的时候,夏侯琢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因为疼痛,脸色也很白,可他却咬着牙撑着,哼都没哼一声。 “燕先生!” 夏侯琢在门口喊了一声,嗓音都在微微发颤。 他心里无比的后悔,无比的自责,他自己在军营里修养就把李丢丢给抛之脑后,越想越觉得自己不算个人,可他一开始以为李丢丢在院里自然安全,他就是忘了每年这个时候要放田假。 小院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拉开,李丢丢探出头往外看了看,一看到夏侯琢就笑:“果然是你。” 夏侯琢看到李丢丢那一刻眼睛都微微发红,站在那呼哧呼哧的喘息着,片刻之后忽然就笑起来,然后骂了一句:“你他妈的吓死我了。” 然后往后一仰,扑通一声就倒了下去。 燕青之的卧室。 他的床让给了昏过去的夏侯琢,打开夏侯琢衣服前襟,发现胸口的纱布都已经渗出来血色,显然伤口又崩开了。 燕青之取来药箱给夏侯琢重新换了伤药,又把伤口再次包扎好,都忙完了伸手在夏侯琢的额头上触碰了一下,没有发热,所以他稍稍松了口气。 燕青之很清楚,这样的外伤如果没有发热就说明问题不大,一旦开始发热,就算是再好的郎中也会觉得棘手起来。 等了大概一刻左右夏侯琢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后嘴角往上一咧:“真疼。” 李丢丢长出一口气。 燕青之看着夏侯琢,冷着脸说道:“你回来做什么。” 夏侯琢道:“又不是找你。” 燕青之又看了看李丢丢,叹了口气道:“就一张床。” 李丢丢很严肃的说道:“我一直打地铺的,先生,这跟我没关系。” 燕青之:“......” 那几个甲士见夏侯琢没什么大碍随即离开,屋子里就剩下大中小三只爷们儿,如果是李丢丢和燕青之,有许多话聊,如果是李丢丢和夏侯琢,也有许多话聊,可是这三个人在一块,就显得气氛格外尴尬。 好一会儿之后,夏侯琢觉得还是的自己来缓和这气氛,于是看向燕青之说道:“燕先生要是觉得我占了这床不友好,那我可以交点床租。” 燕青之还没有说话,李丢丢接过去说道:“这,不好吧,传出去对燕先生名声不好,房子不租,就把床租出去了,还租给了一 个男的......” 夏侯琢道:“你边上站着去......” 燕青之问夏侯琢道:“既然你觉得不友好为什么不走呢?你也是住独院的,纵然你回院不离开了,也可回到自己的独院去住。” 夏侯琢道:“这床已经有我的骨血......” 燕青之道:“把骨字去掉!” 夏侯琢道:“去不去掉也是我的血,床上有了的我的血就是我的床,你看那纱布,换下来的,沾了我的血也是我的纱布......” 燕青之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迹还没有洗掉,于是一惊。 夏侯琢连忙解释道:“人不要,真不要。” 燕青之点了点头,心说还好还好。 他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又到了该吃饭的时候,每次他去取饭,带他和李丢丢吃的饭菜回来就已经有些难,毕竟李丢丢吃的那么多,现在又多了一个人,他都怕自己一个人带不了那么多了。 可是院有规矩,弟子不准去教习们的食堂吃饭,虽然这规矩不死板,可燕青之不愿意让人说闲话。 “李叱,你跟我去取饭。” 燕青之去洗了洗手道:“让他自己躺着吧。” 夏侯琢故意用手抚摸着床上的枕头说道:“你们只管走,我有我的小床床陪我。” 燕青之脸色铁青。 夏侯琢:“呕啊......” 他一想到这是燕青之睡的床,居然吐了。 燕青之的脸色铁黑。 教习食堂,李丢丢站在门外等着,燕青之拿了一趟后又回去拿第二趟,食堂里的人都笑了,因为他们笑,燕青之就觉得自己应该礼貌性的脸红。 “今天的饭菜带的又多了些,燕先生这是真的养了多少只.....” 一个食堂的大师傅本要开玩笑,可是看到李丢丢站在门口,这玩笑话最后一个猪字就没好意思说出口。 燕青之指了指李丢丢道:“一开始养了一头小的,现在又莫名其妙多了一头大的。” 那大师傅小声问了一句:“小的已经这么能吃了,大的岂不是?” 燕青之道:“那倒不是,大的也没这小的能吃,我和那大的加起来也没有这小的能吃。” 李丢丢站在门口都听到了,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能吃这种事,不好意思了就不能吃了吗? 与此同时,距离院大概二三里之外的一家赌场中,孙别鹤在赌场后院的小屋子里喝酒,他都没敢回家去,他若是回家去的话,羽亲王府的人不找他麻烦,他爹也会把他打半死。 孙如恭从前边一溜小跑过来,到了门口还回头看看,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哥,是我。”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边急速拉开,孙别鹤一把将孙如恭拉进屋子里,砰地一声又把门关好。 孙别鹤一脸急切的问道:“家里怎么样?” “哥,那个......” 孙如恭犹犹豫豫的说道:“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大伯已经宣布把你逐出家门了,说自此之后你的死活和孙家没有一点关系,非但如此,大伯还说如果孙家上下谁看到你的话,杀之无罪。” 孙别鹤一脚把桌子踹开:“去他妈的!” 孙如恭道:“你别生气......大伯他,大伯他也是身不由己,这事羽亲王府的人已经在过问了。” 孙别鹤道:“羽亲王不在冀州,王府里谁会过问,王妃和侧妃都恨不得夏侯琢死了才对,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我爹就吓成了那样,还把我逐出家门......” 他看向孙如恭:“你就没有替我求情?你爹呢,你爹难道没有替我求情?” 孙如恭道:“求了啊,我跪下求的,我爹也求了,可是大伯正在气头上,谁求都不管用,大伯已经请出族谱,把你的名字从族谱上划了去。” “啊!” 孙别鹤脸色惨白:“他竟然来真的!” 孙如恭道:“大哥,你还是在这先躲躲,虽然说羽亲王府那边不会真的跟咱们家里过不去,可是王妃和侧妃都会在这个时候假惺惺的站出来表示与她们没关系,所以......所以你千万不要被人看到了。” 孙别鹤点了点头:“想不到,最后竟然是你站在我这边。” 他拍了拍孙如恭的肩膀问道:“我让你找些钱财来,你找了吗?” 孙如恭从衣服里翻出来一个钱袋子递给孙别鹤道:“这些还是从我娘那里偷来的,我没地方去要,跟我爹要的话他一定会问为什么要钱,虽然少了些,只有几十两,可是大哥你省着些用也够藏一阵子的了。” 他往外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大伯早晚会消气,你还是孙家的长子长孙,我先回去,大哥你安心休养就是。” 孙别鹤点了点头道:“你记住,有什么事尽快来通知我。” 孙如恭应了一声后出门,他从赌场前门出去,绕了一个小圈后回到赌场后门那边,他爹孙秋已经在这等了好一会儿了。 看到孙如恭过来,孙秋立刻问道:“人在不在?” 孙如恭道:“在里边,我刚给了他一点银子,告诉他大伯把他逐出家门了,他一时半会儿的哪儿也不敢去。” 孙秋说道:“这是咱们这一脉崛起的机会了,你大伯因为这件事已经在族中颜面扫地,把孙别鹤除掉,再把你大伯排挤出去,以后你便是孙家的长孙。” 孙如恭使劲儿点了点头:“知道的爹!” 孙秋一摆手:“去办事吧。” 他身边四五个壮汉点了点头,从后院翻墙进去,不多时那后院里就传来一声哀嚎,这赌场的老板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不敢管,孙家就算不是冀州城里的一流家族,他也惹不起啊。 这事,他就装不知道。 一刻之后,那几个汉子从后院出来,快步走到孙秋面前俯身道:“老爷,人已经除掉了。” 孙秋点了点头:“去给赌场的东家送两千两银票过去,跟他说,他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手下点了点头,接过来孙秋给他的银票转身折了回去。 孙秋笑了笑道:“儿啊,你想出来的这法子还真是不错,先是逼着你大伯把他儿子逐出家门,再来杀了他,本来以为是孙家的一道灾,现在看来反而是你我父子的一场际遇......哈哈哈,不错不错。” 孙如恭连忙说道:“都是父亲教导的。” 孙秋哈哈大笑道:“走吧,咱们回家去,我想办法尽快把你大伯也扳倒,孙家那么大的家业,都是我......们的了。” ...... ...... 【一位不愿意透漏姓名的好友雾里个雾教我要维护读者朋友这个群体,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确实没有做过这些,大多数时候都是闷头码字,总觉得自己写出好东西就足够了,实际上,我写的东西也不够好,所以从今天开始做个改变吧,可我也不知道该先做些什么,卖萌行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四十四章 歹毒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孙别鹤的尸体被赌场的东家很快就处理掉,以现在大楚之风气,运一具尸体出城,塞给守门的官兵一点小钱,他们看都不看。 上行下效,大抵如此。 这个人也许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被人遗忘,也许一遗忘就是永远。 孙如恭被院除名的事当然不会传播开,他父亲孙秋的说法是,自己儿子因为看不惯院里的一些勾当而愤然离开。 当然只是在家里说,不敢到外边去说,以孙家的实力还不敢直接硬刚高院长。 还是那家赌场,还是那个后院的小房子里。 孙如恭看了看他召集来的这些人,一个个面如死灰,好像魂儿都没了似的,虽然这些人年纪都比孙如恭要大,可孙如恭还真是看不起他们。 然而还要用这些人,所以还得装模作样,还得表现的格外真诚,最主要的是,他知道怎么利用自己还是个孩子的身份,知道怎么利用这些人看不起他是个孩子。 “我大哥可能已经没了。” 孙如恭一脸悲戚的说道:“诸位兄长,都是我大哥之前的至交好友,我请诸位兄长来,不仅仅是因为我大哥的事,还因为这事也牵扯到了诸位。” 其中一个人立刻后退了几步:“你大哥做了什么我可不知道,他得罪谁了我也不知道,你别说牵扯到我们,跟我们有个毛的关系。” 另外一个人紧跟着说道:“是啊,你大哥死不死的都跟我们没关系了。” “就是,可别把我们拉下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人说着就要走,孙如恭连忙过去堵着门说道:“诸位兄长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一个人伸手去拉他:“你个屁孩子少拦着我们,你们孙家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孙如恭连忙道:“不只是我家的事,诸位兄长就不想知道我大哥是怎么没的?” 见那几个人迟疑,孙如恭道:“我大哥这次是得罪了羽亲王府,我刚刚也说了,我知道诸位都是我大哥的至交好友,所以才没有隐瞒什么。” “大哥已经失踪多日,最后出现是在这,有人说看到我大哥被杀......这事,羽亲王府已经在过问,之前站在咱们这边的世子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所以现在我们得顾好我们自己,不能成为别人的替罪羊是吧。” 孙如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倒是没有人再想走了。 一人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孙如恭道:“我听家父说,因为得到夏侯琢受伤的消息,羽亲王可能已经赶回来了,一旦羽亲王回来,王府里那些原本想杀夏侯琢的人立刻就会变成缩头乌龟,他们会不遗余力的把责任推出去。”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些人说道:“自然是推给我们。” “关我们屁事!” 一人道:“如果不是你大哥的话,我们怎么会去招惹夏侯琢那煞星!” “说起来都怪你大哥!” “就是,全都是他的事!” 孙如恭道:“怪我大哥没错,我也觉得我大哥处事有问题,但现在不是咱们吵架的时候,是咱们应该商议一下如何应对的时候。” 有 一人道:“你个小屁孩子能想个狗屁出来。” 孙如恭道:“我还真就想到了......那天的事,你们也在场吧,你们几个在酒楼外边给李叱指路,也给夏侯琢指了路,夏侯琢还没有找你们,只是因为他受了重伤,还没有腾出手来而已。”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哑巴了一样。 孙如恭继续说道:“可是这事,真正知情的有谁?诸位兄长,我,还有谁?” 其中一人道:“还有夏侯琢啊,还有那个叫李叱的。” “对啊。” 孙如恭道:“只咱们这些人和夏侯琢李叱知道,而李叱就极有可能直接威胁到咱们,羽亲王回来之后若是见了李叱,他必然把咱们都说出去。” 他一脸真诚的说道:“这事,羽亲王再怎么强势也得讲证据,没有证据的话他敢直接把我们所有人家里都牵扯进来吗?他不敢,哪怕他是亲王他也不敢,诸位家里都是有头面的人,一人力小,十人力大,羽亲王总不至于把咱们这些人全都收拾了吧。” 有一人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孙如恭道:“夏侯琢是当事人,他说的话没有佐证就算不得实数,官府问案,他的话不能成为证供,但李叱的话就会成为证供。” 这些人终于反应过来,其中一个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李叱如果死了,这件事夏侯琢一个人也说不清楚。” 孙如恭连忙道:“对啊,这件事,真正的证人不就是李叱一个吗?他死了的话,谁还能证明什么。” 那几个人又互相看了看,有人说道:“可是李叱现在不好杀,他不出院,我们总不能跑到院里杀人。” 孙如恭道:“我知道李叱有个师父,找到他师父,逼他师父写信给李叱,或者其他什么法子,李叱知道了必然会离开院,只要他出了院的门,怎么死还不是诸位兄长说了算吗?” 他抱拳道:“我是个孩子,能力有限,我只能拜托诸位兄长尽快找到李叱的师父,以此威胁李叱,他不可能不就范。” 那几个人沉默下来,许久之后,其中一人说道:“行吧,我们去找找试试,如果找到李叱的师父,杀人的事,你们孙家来做。” 孙如恭道:“那是自然,这事是我大哥引起的,过错在他,我是他弟弟,他人已经没了,我来替他承担,这件事做好了的话,也算是我替他向诸位兄长道歉了。” 孙如恭再次抱拳,看向那些人,一个一个的记住他们的名字,因为这每一个名字,都是他借刀杀人的刀。 刘等非,杨玉至,高晓,彭裴斐,李彦...... “可是,怎么找他师父呢?一家客栈挨着一家客栈的找?太麻烦了。” “就是啊,也不一定找的到,李叱的师父肯定已经藏起来了。” 孙如恭听到这些话后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一群蠢材,但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说道:“诸位兄长,我忽然间想起来了,李叱是要给他师父买宅子的。” 他看向杨玉至说道:“杨兄,伯父正好在官府里管着这些事,我那天亲眼看到李叱把那几个杀手怀里的银票收走了,他必然会把这些银票给他师父买宅子所用,所以......” “我知道了!” 杨玉至眼前一亮:“我回去之后 ,想办法把最近在官府报备要卖的宅子卷宗找出来,不会有多少,一定能找到李叱的师父。” 孙如恭道:“便是如此,还是兄长思谋缜密。” 杨玉至笑了笑道:“你提醒的好......这样,我现在就回去,想办法从我父亲那套套话,明日此时,我们还在此地相聚,若我能问清楚的话,我们合力去抓了李叱师父。” 众人全都点头应了,然后各自散去。 杨玉至回到自己家里,等到他父亲从官府回来后,一脸殷勤的给他父亲杨中昼奉上热茶,走到他父亲身后,一边敲打着肩膀一边试探着问了几句。 “父亲,我院里有个朋友今日来找我了,托我一件事。” 杨中昼哼了一声:“我就想着你今日突然献殷勤,必是有所图,说吧,什么事?” 杨玉至道:“我那同窗好友,有一户亲戚已经来冀州,老家被流寇冲破不敢再住,可是这城里的宅子也不好买,他们一家在冀州城中客栈已经住了半月有余,实在是熬的难受......” 杨中昼道:“你怎么还爱管这种闲事!” 杨玉至从袖口里取出来几张银票,那是孙如恭之前给他的,他把银票递给他父亲说道:“第一是因为确实那同窗与我关系匪浅,第二是他直接给了孩儿这几张银票算作谢礼,孩儿实在是推脱不掉。” 杨中昼把银票拿过来看了看,脸色都微微一变。 这几张银票加起来有千两之多,杨中昼只是个冀州府里的六品主簿,一年俸禄也没几个钱,若不是正好管着些事的话,哪里有那么多钱供杨玉至挥霍。 千两之巨,已经足以让杨中昼动心了。 “既然是你至交好友,那为父不帮也不合适,你去取纸笔来,我写几个地方给你,你明日可让你同窗带他亲戚去看看,若是看中了的话,我在管府里也能帮衬些,尽快报备。” 杨玉至立刻就开心起来,连忙去取了纸笔。 不多时,杨中昼在纸上写下一些地址,把纸递给杨玉至道:“冀州城里已经没有多少宅子可卖,这是最近备案的全部了,你拿去吧。” 杨玉至连忙道:“多谢父亲,我明日一早就去给我朋友送去。” 杨中昼眼睛看着那几张银票微微眯了起来,然后把银票收进袖口里。 第二天一早杨玉至就出了门,先是去约了那几人见面,他们几个商议了一下,觉得这事还是不沾身比较好,把那张纸交给孙如恭,他孙家愿意怎么做就去怎么做。 商量好了之后,杨玉至一人带着纸张去了那赌场后院等着,没多久到了约定的时间,孙如恭便到了。 他从杨玉至手里把那张纸接过来看了看后就扬起笑意,俯身一拜道:“多谢兄长周全,兄长放心,这事就要过去了。” 杨玉至很严肃的说道:“东西我给你了,这事与我等再无关系,你记住了吗?” 孙如恭道:“记住了,放心就是。” 他拿着纸张出门,然后仰头看向天穹,咧开嘴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李叱......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 ...... 【我昨天翻回去修改了第二十一章,那一章中提到了牡丹,仔细回忆了一下不太合适,所以改成了芍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四十五章 血光灾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夏侯琢霸占了燕青之的床,他还在沾沾自喜中,就看到燕青之和李丢丢带着吃的回来了,于是他像个贵妇一样伸手道:“扶我起来。” 燕青之白了他一眼,夏侯琢道:“人道些。” 燕青之看向李叱,李叱道:“没喊我。” 燕青之又白了李叱一眼。 夏侯琢道:“先生虽然不是我的先生,可是院的先生,我是院的弟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生又帮我换了伤药,医者父母心,所以......” 说到这的时候他自己停下来,依稀觉得吃亏了。 李丢丢对他举起大拇指晃了晃:“牛批!” 燕青之觉得要是再不去扶一把都对不起这双重父亲的身份了,于是过去要把夏侯琢扶起来,夏侯琢已经撑着起来要下床了,一边坐起来一边说道:“别别别,我不用了。” 李丢丢把饭菜在桌子上摆好,取回来的白饭如果按照十份来分的话,夏侯琢和燕青之各两份,他六份,特别自觉就分好。 自然而然,都不用客气客气。 三个人吃了饭,燕青之起身道:“先不用收拾,跟我出去一趟。” 夏侯琢:“去哪儿?” 燕青之道:“没和你说。” 夏侯琢:“嘁......” 燕青之带着李丢丢出了小院,夏侯琢看着那俩人离开的样子总觉得没安好心,果不其然,两刻左右之后那俩人重新出现在他视野中,他们把夏侯琢的床拆了抬了回来。 夏侯琢一眼就出来那是他的床,因为床头上挂着一串流苏,他脸色变了变,忍着伤口疼快步过去把那流苏一把抓住,看起来极为珍重。 这是一条配饰,应该是挂在腰带上用的,有一颗红色的珠子,不知道什么材质,看起来红的娇艳欲滴,流苏的淡紫色,和珠子配着很漂亮。 他默不作声的回去,然后就在燕青之的床上躺下来,面朝着里边,手里依然攥着那配饰。 “你还生气了?” 燕青之走到床边,想了想还是应该解释几句。 “我练功伤过腰,睡在地上的话第二天腰就要直不起来,所以......” “没事。” 夏侯琢道:“不是因为床。” 燕青之看了看他手里紧紧攥着的那条配饰,忽然间想起来什么,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脸上却都是歉疚之色。 小院外边,燕青之站在那发呆,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看,李丢丢拎着他的紫砂壶走到他身边递过去:“先生,茶。” 李丢丢看出来燕青之脸色不好,于是问:“先生是在生夏侯琢的气?” “不是,我哪有那么小气。” 燕青之回头看了看屋子里边,夏侯琢那会服了药刚刚睡着,他轻声对李丢丢说道:“那条挂坠,红珠子带流苏,在夏侯琢床头的那条。” 李丢丢嗯了一声:“我还说很漂亮来着。” “应该是他妹妹的。” 燕青之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夏侯其实......很不容易,他母亲和他父亲关系也很复杂,他母亲不愿做妾在王府里受人白眼,有了身孕后就搬出来独居。” “后来有了夏侯琢,再后来有了夏侯琢的妹妹,名字应该是叫夏侯玉立,夏侯琢对他妹妹百般呵护,谁欺负她都不行,就因为想保护妹妹夏侯琢才开始习武 。” “再后来,她妹妹七八岁年纪的时候丢了......那条配饰应该是他妹妹之前送他的。” 燕青之道:“他和他妹妹,都跟着受苦。” 李丢丢脸色也变了变:“先生,他妹妹是被人害了?” 燕青之道:“不知道,我总觉得应该和王府里那些人有关,夏侯琢苦寻几年都没有一点消息,他为什么和江湖上的人走的亲近,也是想借助多交些朋友来打听他妹妹的下落,只是数年过去......” 燕青之摇头:“刚刚是我疏忽了。” 李丢丢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人心啊,怎么会险恶到了这个地步? 李丢丢不是这样的人,燕青之也不是这样的人,夏侯琢历尽险恶可也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他们很难理解为什么人心可以坏到没有底线。 “回去吧。” 燕青之道:“我平生最恨的也对孩子下手的人,能对孩子下得去手的,连禽兽都不如。” 李丢丢记住了这句话。 骨肉分离,那是何等的痛苦。 屋子里,夏侯琢其实并没有睡着,他手里攥着那条流苏挂饰眼睛里都是泪水,已经打湿了枕头。 他没有听到小院外边燕青之的话,他只是想他妹妹了。 已经数年,不知道她还在不在人间。 第二天一早,长眉道人从住的客栈出来,看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舒展了一下双臂,以往过惯了颠沛流离的日子,最近这段时间就显得那么清闲舒适,每一天都觉得很完美。 他从不是一个无度之人,不然也教不出李丢丢那样的孩子,他更懂感恩,更知进退,明白现在这般生活已是得来不易。 走了一段路后遇到一家卖豆腐脑的铺子,进去要了一碗豆腐脑,这是一家小店,只有夫妻二人操持,当家的随口问了一句:“吃甜的还是咸的?” 长眉道人觉得这是个严肃的问题,于是说道:“甜豆腐脑算什么豆腐脑吗?” 坐在旁边的一个吃饭的客人顿时坐不住了,瞥了长眉道人一眼:“咸豆腐脑算豆腐脑吗?” 长眉道人看向那客人认真说道:“甜嗖嗖的有什么可吃的。” 那客人不甘示弱:“咸不拉几的有什么可吃的。” 长眉道人哼了一声:“你吃过?” 那客人道:“你又吃过?”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长眉道人道:“那就换来吃吃,再说如何。” 这俩人一人又点了一碗豆腐脑,咸的给了那客人,甜的给了长眉道人,两个人各自吃了一口,然后各自用一个字来总结。 “呸!” “呸!” 那人白了长眉一眼:“道不同。” 长眉道人:“明明是嘴不同。”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般毫无征兆的又似乎是必然会发生的辩论了好一会儿,好在两个人都颇有气度,谁也不生气,从豆腐脑到南北菜系,又从南北菜系说到南北差异。 越说越多越说越投机,哪里还有什么道不同的样子,反而聊的很开心。 “先生一定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吧。” 那客人问了一句。 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年纪,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衫,像是个读人,身上不是锦衣应该还没身份功名,但是谈吐很有学识。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长眉道人总觉得这中年男人身上有几分贵气,哪怕这布衣长衫穿在他身上,也像是一身锦衣玉带,而这贵气最明显处,便是眉眼。 听那客人问,长眉道人摇头道:“我只在冀幽一带走动,没有去过南方,刚刚说的那些都是听来的,也是看来的,听自别人说,看自别人著。” 那客人点了点头:“中自有变化万千大好河山,先生好学识。” 长眉道人觉得人家夸了自己,也要回夸过去,于是说了一句:“先生好气度。” 那客人笑着摇头:“哪里有什么气度,要有也不过是迂腐气......我看你腰带上挂着一面八卦牌,是道门中人?又不见你穿道袍,所以吃不准。” 长眉道人笑道:“是道人不假,不过也是以前......” 那客人笑笑,也改了称呼,他问:“道长可会看相?” 长眉道:“不会,但你要是想听好话,我可以跟你说半日,你要是想听不好的,我可以跟你说一日。” 客人问:“为何好话能说半日,坏话能说一日?” 长眉回答:“因为给人看相,说好话得赏钱,有多有少,说坏话没准大赚一笔,就看听的人信不信了。” 客人哈哈大笑,觉得长眉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于是看向掌柜的说道:“他的账算我身上,我请了。” 长眉沉思片刻后说道:“既然你请我吃饭,那我就免费给你看看吧......” 客人道:“先生不是不会看相吗?” 长眉认真道:“因为你刚才没提钱。” 客人:“......” 长眉虽然与这客人相对而坐,但哪有盯着人脸看的道理,此时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有些非同寻常,所谓看相,五分容貌五分气质,而在有些时候,从气质做判断比从容貌做判断更准。 “贵人。” 长眉怔了怔:“不该啊。” 客人问:“为何不该?不该为何?” 长眉道:“我看你面相,是大富大贵之相,可是大富大贵之人我又怎么会在这小店里遇到,且你身上不是锦衣,便又没功名在,所以我有些看不准了。” 客人哈哈带笑道:“你能看出来大富大贵就说明有些本事了......” 他把手伸出来:“看看手相如何?” 长眉点头,看着那人张开的手掌,回忆着平生所学,越看越觉得离谱,越看越觉得心惊。 客人问:“看出来什么了?” 长眉道人摇头道:“实不相瞒,所谓看相,不管是面相还是手相,多是诓骗之言,不外乎察言观色,看手相这纹理,说什么的都有,不得准......可是你的手,这般年纪,还仿若女子之手,没有一丁点的茧,甚至没有一点老皮......” 客人一怔,然后笑着说道:“原来看相是这般看法,以往都是被人骗了么?” 他起身,取了钱袋子,拿了两块银子,一块放在桌子上,一块递给长眉。 “你的卦钱。” 长眉连忙摇头:“我什么都还没说,不能收。” 客人道:“那你随便说几句。” 长眉张了张嘴,最终吐出一口气道:“你近日......似有血光灾。” 【啊,我写的挺好看的,我都忍不住想注册个小号评区可着劲儿夸自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四十六章 机缘巧合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那中年儒士一般的男人听到血光之灾四个字后边停下来,回头看了长眉道人一眼笑道:“你是要与我说一天吗?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听你说。” 长眉道人起身,走到中年男人面前认真说道:“你眉宇间有贵气,也有阴郁气,似乎是遇到什么麻烦事,纵然不是麻烦事也是让你伤神的。” 他歉然道:“其实我刚刚是故意说那句甜豆腐脑的,算是一种江湖骗子的习惯伎俩,一时之间没能扳住。” 中年男人好的说道:“为何你就知道说一句甜豆腐脑会引起我的注意。” 长眉道人解释道:“我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你在发呆,你看着面前的碗,但是眼神飘忽,显然心事重重,我注意你你却没有注意到我。” “然后我看到你吃的豆腐脑是甜的,一般来说,这种时候我故意说一句和你有关的话,必然会引起你的注意,而接下来就容易些,不过是一些我看你愁眉紧锁阴云惨淡之类的话,你就会被我勾住。” 中年男人若有所思道:“看来每一行当都不容易,你这察言观色和引人注意的手法,很了不起。” 长眉道:“哪有什么了不起,江湖骗术罢了,可是......这位先生你出门行走还是要多注意些。” 中年男人问:“你是真的看出来什么了?” 长眉道:“看不看得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不提醒一句,便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 中年男人问:“是因为收了我的卦钱?” 长眉摇头道:“你不给钱我也会提醒。” 中年男人又问:“那你还怎么赚钱?” 长眉道:“所以我都快混不下去了。”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指了指外边:“我恰好要去办一些事,道长若是得空的话陪我走一趟?我与你相谈结缘,还没有尽兴。” 长眉道:“我还要去看看宅子。” 中年男人对这个道人更加好起来,他问道:“你都快混不下去了何来的银子买房?冀州城里都已是寸土寸金一般,寻常宅院怕也要几百两,你.....” 长眉道:“银子是攒足了,就是房子不好找。” 中年男人嗯了一声:“你要往哪边走?” 长眉道人往前指了指道:“那边。” “那正好顺路,边走边聊。” 中年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长眉不好推辞,于是和他并肩而行,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聊,越聊越觉得投缘,很多看法竟是不谋而合。 “道长行走于江湖却能有如此见解,殊为不易。” 中年男人道:“道长刚刚说的话,便是一些做官的也看不透彻,更说不出来。” 长眉连忙说道:“可不能乱说话。” 中年男人问他:“你是怕当官的?” 长眉道人回答道:“这天下百姓,哪有不怕当官的。” 中年男人叹道:“其实这不对,如果天下百姓都不是怕当官的,只是敬与服,那才是清平天下,那才是安乐江山......百姓们只是怕而不敬,除了怕之外,便是暗中的恨。”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道:“病了。” 长眉道:“先生说的太直接,不能再聊了。” 中年男人道:“与我聊这些不用害怕,我又不去报官......道长,你既然想在冀州买宅院,那你可是看出来,这冀州还会一直安稳 吗?” 长眉摇头:“人相且看不准,哪有资格看天下相。” 中年男人叹道:“你没有资格看天下相,可是谈吐之中心怀天下事,而这江山中有人本可看天下相,甚至可把握天下脉门,却尸位素餐浪荡度日只知中饱私囊而不管百姓死活!” 长眉吓了一跳,心说不能和这个神经病再聊下去了,再聊的话就快到杀头之罪的地步了,好好聊天不行吗,非要说这犯忌讳的话。 这人不是一般的神经病啊,一般的神经病都不敢说这些话。 “吓着你了?” 那中年男人见长眉脸色有异随即问了一句。 长眉道人讪讪的笑了笑道:“我只是个小老百姓,先生还是不要再和我说这些了,我搭不上话,也不敢搭话。” 中年男人叹道:“病了。” 这是他第二次说病了这两个字,长眉都怀疑他在说他。 长眉抱拳道:“我要看的宅子就在左近,先生若有要紧事就先行,咱们就此别过。” 中年男人嗯了一声,似乎对长眉略微有些失望,可是转念一想,他说的这些话,普天之下的百姓谁敢搭话? 所以他微微颔首道:“你自去,就此别过。” 长眉道人转身进了巷子继续往前走,昨日打听了这里有一家要把宅子卖了搬走,据说是家中有子要赴京赶考,都城那边他们也有家业,索性就搬过去不回来了。 现在这大楚江山,村镇百姓饱受流寇欺辱摧残,有钱有势的往县城里跑,县城里的往郡城州府里跑,州府里的往都城跑。 长眉一边走一边想着这种人家出手房产多半可以狠狠砍砍价钱,反正是不回来的,而且已是临近大考的日期,他们卖了房子就出发时间都不富裕。 也许是主人家已经搬到都城大兴去了,留下卖宅子的不过是家中管事,应该不难谈下来。 正想着,忽然面前出现几个壮汉拦在那,长眉道人一时走神没有注意到,看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前路被人堵住,他下意识的想后退,后边也有几个壮汉出来,把巷子口截上。 “诸位好汉......” 长眉心说莫不是自己露了富?按理说不应该,燕青之给他送来五百两银子的银票,这事他没对任何人说过,他又能对谁说,所以不该露富了才对。 他确定自己没有露富后继续说道:“我只不过是个穷酸道人,诸位好汉若要发财的话,确实是拦错人了。” “没拦错。” 其中一人上前,上下打量了打量长眉问道:“你就是长眉道人吧。” 长眉道人立刻摇头:“我不是,长眉道人是谁?” 那人冷笑一声:“你还装?” 长眉道人对天发誓道:“我骗,你们不得好死。” 那人上前就朝着长眉道人的小腹踹过来一脚:“你还他妈的装!” 长眉虽然武艺不算多强,可好歹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那一脚踹过来,长眉双手抓住那人脚踝往上一抬,那人便朝着后边仰倒出去。 长眉立刻转身想扒住旁边的院墙逃离,可是那些人怎么可能给他这种机会,后边的人上来一脚把他从墙上踹了下来。 长眉疼的一咧嘴,落地之后顺势抓了一把土扬出去,靠近他的人被洒了一脸,眼睛里也是,立刻就退了回去。 长眉又去抓土,后边上来的人一脚踩在他手上,这一脚踩的 力度很大,长眉疼的脸色都变了,手掌的肉皮都被踩的脱落几片。 “还敢反抗!” 又过来一人,一脚踹在长眉后脑上,长眉那么大年纪了,这一脚踹的他脑袋里嗡的一声,一阵昏沉,往前就扑了出去。 “拿麻袋来,把他装回去。” 长眉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然后眼前就黑了,像是夜晚骤然降临,紧跟着他脑袋上被人打了好几下,把他打的神志不清。 依稀感觉着被人抬了起来,长眉想挣扎,奈何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被人困在麻袋中,想挣扎也挣扎不出去。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候巷子口传来一声暴喝,长眉却已经意识都逐渐模糊起来,最后那几次重击都在他头上,脑袋里只有嗡嗡的声音和天塌地陷一样的旋转。 然后就是一阵骂声,像是那群人让喊话的人滚开,没多久似乎就打了起来,闷哼哀嚎的声音不断。 没多久,长眉道人终于恢复了一些感觉,眼前猛的一亮,是麻袋被人解开,光线回到眼睛里的那一刻让长眉觉得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那个中年男人把麻袋打开,见长眉道人的脑袋被人打的完全肿了起来,他忍不住一怒:“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这些人眼中已经没有王法了!” 几个身上带着一股强悍气息的男人站在四周,其中一人俯身道:“王爷,这些人如何处置?” 中年男人道:“送去官府也不过是再放了出来祸害人,全都打断四肢。” “是!” 那几个汉子应了一声然后动手,他们的手法极为残酷也极为老练,抓起胳膊直接掰断,一脚踩下去腿骨就碎裂,没多久那些拦路的人都被废了。 “你没事吧?” 中年男人问了一句。 长眉道人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恍恍惚惚,他张开嘴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句什么,然后又昏了过去。 他年轻时候不会如此不抗打,毕竟已经上了岁数。 等长眉道人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一家医馆里,郎中正在给他脸上涂抹伤药,见他醒了,郎中轻声说道:“别乱动,我把伤口给你处置一下。” 长眉问:“我怎么会来这里?” 郎中回答道:“羽亲王府里的人把你送来的,说是让好生照看,你这是招惹了谁?既然是王府的人护着你,谁还敢把你打成这样。” 长眉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恍然过来。 原来那位中年男子就是羽亲王,怪不得一脸贵气,只是惭愧,说人家有血光之灾,想不到自己被打了一顿,他侧头看了看见旁边有一面铜镜,伸着脖子往铜镜里看了看自己,吓得一缩脖子。 这猪头是谁? 他心想着怪不得自己瞧着他面相有些若有若无的熟悉,原来是依稀与夏侯琢有相似之处。 “王府的人呢?” 他问。 郎中回答:“已经走了好一会儿。” 长眉道人想了想后问道:“他们临走之前可有什么交代?” 郎中摇头道:“只说好好照看你,别的没有。” 长眉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他们临走之前就没把药费给你结算了?” 郎中的手一颤。 他看怪物一样看着长眉,竟是无言以对。 【求收藏是正经事,给收藏是正经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四十七章 父爱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四页院。 羽亲王杨迹形迈步朝着院大门里边走,院的守门人并不认识他,连忙上前拦住,一伸手就把人拦了下来。 “这位先生到院做什么?” “见人。” 杨迹形回答。 守门人高位成仔细打量了一下,保持着客气。 “先生要见谁?” “夏侯琢。” 一听到夏侯琢这三个字,高位成的脸色就变了变,同为院看门人的刘梗前阵子失踪了,传闻就和夏侯琢受伤有关,昨日夏侯琢被人送回来,今日就有人来找,他如何能不紧张。 “先生怕是要失望了,院已经放田假,夏侯公子不在这。” “他在。” 杨迹形的回答格外简单明了。 高位成还要再说什么,杨迹形身后的护卫之一上前一步,把腰牌摘下来地给高位成:“我们是亲王府的人。” 高位成吓了一跳,也不敢再问,牌子也没敢细看,后退一步道:“见过几位大人......不过,能不能等我去请示一下院长大人?” 那护卫刚要发怒,杨迹形一摆手:“去吧。” 高位成连忙交代了自己同伴几句,然后转身跑进院里,没多久,院高院长就快步出来,一看到杨迹形脚步就更快了。 “拜见王爷。” 高院长出了门就俯身一拜。 他这一拜,把高位成吓了一跳,他怎么能想到这朴素之人居然是亲王殿下。 “高院长切勿多礼。” 杨迹形上前扶了高少为一把,笑了笑说道:“贸然打扰,也没有提前派人知会,还请高先生勿怪。” 高少为连忙道:“王爷客气了,快请进。” 两个人并肩而行,高少为这等大儒也一直微微弯着腰说话,不敢直起来,人与人本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被赋予了不同身份之后,便有了尊卑。 听闻杨迹形是来寻夏侯琢的,高少为一边引路一边说道:“夏侯琢是昨日才回来的,住在教习燕青之处,也好有个照应。” “燕青之......” 提到这个名字,羽亲王显然有些感慨,他笑了笑说道:“当年我让他跟我走,他说什么也不肯,只愿在院里做教习......我许他官职他都不答应。” 高少为道:“他性子懒散惯了。” 杨迹形道:“我偏就喜欢这性子的人,若他现在肯跟我走的话,我依然很乐意。” 高少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当年燕青之顶撞羽亲王的事院里人尽皆知,可是羽亲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对他极为欣赏。 与此同时,燕青之的小院里,夏侯琢坐在藤椅上看着那两个人给菜苗浇水,觉得自己手里还缺一根小皮鞭和一个紫砂壶,多了这两样东西才显得自己不是东西。 想到这他呸了一声,心说昨日自己就乱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话,今日又在乱想自己不是东西,莫不是受伤被打傻了吧。 再想想自己以前可不是这样,都是认识李叱之后才变的,所以自己就算是傻了也是被李叱传染的才对,再一想,傻真的会被传染吗? “那边那边。” 夏侯琢朝着燕青之说道:“丢了一颗秧苗没有浇水,你怎么干活的。” 燕青之直起腰看了他一眼:“滚......” 然后就注意到羽亲王竟然快到小院门口了,他那出口的滚字收是收不回来,于是又硬生生加了几个字。 “滚......滚长河东逝水,浪花淘尽,遍洒 英雄苗。” “说的好!” 羽亲王走到门口笑道:“院的先生果然非同凡响,便是种些菜苗也能出口成章。” 燕青之心说这要不是骂的是你儿子,我能憋出这句来? 可是人却已经俯身一拜:“见过王爷。” 他还拉了拉李丢丢道:“李叱,这位是亲王殿下。” 李叱也跟着拜了拜,想的却是这个人就是夏侯琢的亲爹了吗?因为好,所以忍不住抬头看了几眼,可这就显得有些失礼,羽亲王身后的高院长就瞪了他一眼。 “都起身吧。” 杨迹形看向夏侯琢,夏侯琢扭头看向别处。 燕青之连忙道:“正好没水了,李叱,你跟我去挑一担水来。” 李丢丢看了看那大半桶水,横着小碎步挪过去用脚踹了一下,那水桶还不甘心的晃了晃才倒下去。 李丢丢一脸恍然的说道:“哎呀,真的没水了。” 高院长看了都想捂脸。 “我随你们一去去打水。” 夏侯琢起身要走,杨迹形叹了口气道:“就说几句话我便走。” 夏侯琢沉默着坐下来,但好歹是不走了。 燕青之和李叱拎着木桶出门,高院长压低声音说道:“转一大圈再回来,让他们父子多聊聊。” 燕青之看了看小院外边不过几丈远的水井,心说这玩意可踹不倒啊。 他看了看李丢丢,李丢丢又一脚踹在木桶上,这一脚灌足了力度,把木桶踹出来一个洞。 “哎呀,桶坏了,先生咱们去买个新木桶吧。” 燕青之叹道:“买......” 高院长也要借机离开,于是说道:“丝毫也不懂得勤俭,这木桶只是破了个洞又不是不能修,你们四体不勤,凡事只知道花钱解决,你们都跟我来,看我如何修好了它。” 他转身在前边走,李丢丢压低声音对燕青之说道:“先生,姜果然是老的狐狸,老狐狸果然是辣......” 燕青之举头望苍穹。 好在高院长没有听到,他一边走一边说道:“院里有燕竹,折两根,用竹片堵住破洞即可......我的竹子呢!” 燕青之道:“莫不是院里进了贼?” 高院长一回头:“说!我的竹子呢!” 李丢丢指了指燕青之,燕青之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怒气......你这个叛徒...... 燕青之道:“这个学生可以解释的。” 高院长忽然间醒悟过来,在那小院里好像是看到了一片竹子,只是都已经半枯,他狠狠瞪了燕青之一眼道:“下个月的月例扣掉了。” 燕青之:“噢......” 高院长道:“你的解释呢?” 燕青之道:“随着月例扣掉了。” 高院长这几日都在节度使那边忙着商量夏试的事,按照大楚的惯例,朝廷科举大考在秋天,所以称为秋试,但各地方的选考大多在夏末,冀州这边的夏考自然绕不开他高少为,为朝廷取仕历来被重视,所以节度使大人也要亲自过问。 这几日都在忙,高少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片细竹林没了,他想了想后说道:“总不能还回你那里取竹子,好在我家里还种几棵......” 话没说完,李丢丢忽然就捂着肚子蹲了下去:“院长大人,先生,弟子突然腹痛如绞......” 高院长皱眉道:“那还不速去?” 李丢丢连忙道谢,一溜烟的跑了。 高院 长和燕青之回到住处,一进门,高院长就指了指那假山一侧说道:“我亲手移植过来的几棵燕竹就在......我竹子呢!” 正在院子里假山旁边喂鱼的高希宁本来还要过来见礼,听到她爷爷说这句话后立刻就蹲了下去:“哎呦,肚子好疼。” 燕青之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可是他没有证据。 高院长猛的看向燕青之,燕青之吓得后退一步连连摆手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燕青之的小院,羽亲王杨迹形沉默了片刻后问道:“伤势如何?” 夏侯琢回答:“死不了。” 杨迹形叹了口气道:“你与我说话总是这般语气,我知道是我亏欠你们母子,可我多次想把你们母子接回王府,你母亲她......” 夏侯琢微怒道:“接回去被人害死吗?” 杨迹形张了张嘴,话却被堵了回去。 他最爱的女子便是夏侯琢的母亲,虽然她出身寒微,可她性子刚烈,宁愿自己抚养孩子也不愿意去王府里做妾,而以他身份,哪怕杨迹形再在乎她也不能给他侧妃身份。 所以杨迹形一直都觉得对不起她们母子,尤其是女儿夏侯玉立失踪之后,他更是愧疚。 “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杨迹形缓和了一下气氛后继续说道:“我只是来看看你,若你的伤还没有见好的话,我让人去寻名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夏侯琢打断,夏侯琢看着杨迹形的眼睛说一字一句的说道:“不劳王爷费心了,我这样的人倒也没那么容易死。” 杨迹形又叹了口气。 良久之后,杨迹形努力挤出一丝稍显难看的笑意说道:“你喜欢在院修养也好,我把他们几个留在这,若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他们做就是。” “用不着。” 夏侯琢的回答依然像是刀尖一样尖锐。 杨迹形没奈何,点了点头道:“你不喜欢,那我就不让他们留在你身边,你放心就是,你受伤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夏侯琢没回答,而是反问。 “看来你真是被你那得意儿子骗走的?不然的话你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刚刚说的交代,是回去让你那得意儿子罚酒三杯吗?” 杨迹形眉角一抬,可还是忍了下去。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并不是他要骗我,陛下确实派人传旨让我去都城,本意是因为南平江以北这边叛乱越发多了起来,左武卫大将军薛世告老还乡,陛下想让我领左武卫清剿北方三州叛乱,但是走到半路......” 夏侯琢一听就知道事情出了岔子,当今陛下,他父亲的大哥杨迹盛昏聩无能,听信谗言,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养出来刘崇信那样的大太监。 料来他父亲走到半路的时候,朝令夕改的皇帝陛下又有新旨意下来了。 “换人了?” 夏侯琢问了一句。 杨迹形点了点头:“杨竞奉旨领左武卫,已经从南边开拔过来,月余之后便可到冀州辖内。” 夏侯琢沉默片刻后说道:“不领兵就不领兵,咱不担那份累,不操那份心,游山玩水享清乐不好吗?又不是多想做,咱不在乎。” 这两句带着咱字的话,让杨迹形心里顿时暖和起来,他看着自己这个最叛逆的儿子,眼睛里都是父爱。 “是是是,咱不干。” 他笑着说道:“那个,你一会儿想吃什么?我着人去买。” 夏侯琢道:“你会做什么?” 杨迹形立刻说道:“我马上去学,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四十八章 两小无猜一大傻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羽亲王殿下亲自到了教习小食堂那边去请教食堂师傅们饭菜做法,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会有谁阻拦,倒是把那些食堂师傅吓着了,一个个脸色惶恐不安。 夏侯琢很开心,他这样的人对他父亲说两三句狠话,便是最后的骄傲和自尊,也是他对亲人狠厉的极限。 可实际上,在他父亲面前,他的伪装并不好。 身份带来了诸多便利,别人苦求都办不到的事,亲王一言就可轻松做到。 比如夏侯琢说他想看父亲做饭是什么样子,而羽亲王觉得夏侯琢现在身上有伤,进厨房会被油烟呛着,所以问了一句能不能把炊具之类的东西搬到燕青之的小院里。 他问一句,哪有人会说不行的。 于是小厨房那边的人全都忙活起来,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股脑的往燕青之的小院里搬,还用最短的时间搭起来一个土灶,大铁锅已经刷的干干净净。 燕青之和李丢丢拎着修好的木桶回来,看到小院里这热闹的样子两个人都懵了一下。 “我的菜!” 燕青之脸色大变,冲回小院里后才松了口气,虽然人多,好在人们都刻意避开他种的菜苗,不然的话这乱七八糟的,早就被踩没了。 燕青之长长的松了口气,看向夏侯琢,夏侯琢朝着他微笑着说了三个字。 “不客气。” 燕青之一笑,想着原来是他帮忙守着。 夏侯琢一脸你该怎么谢我的表情,虽然没说话,可是眼神里已经足够表达清楚了,燕青之回了一个你要是不来有这屁事的眼神,夏侯琢随即把邪恶的手伸向了他身边稚嫩的幼苗。 “住手!” 燕青之看了看那菜苗:“苗在人在,苗亡你亡。” 夏侯琢的手还是伸了出去,不过是从地上捡起来一个小土块,用很娘的姿势打在燕青之身上,用很娘的语气说了一声讨厌。 燕青之打了个寒颤...... 在一边的李丢丢看到这一幕后都惊了,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才睡了先生床一晚,他怎么就这样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因为这句话而看过来,夏侯琢和燕青之同时朝着李丢丢走过去,李丢丢转身就跑,在那一刻仿若飞升成了神话故事里的陆地剑仙,如贴地飞行一样。 羽亲王在燕青之那小院里学习怎么做菜,高院长也要在一边陪着,还得夸着,比哄孩子还累。 李丢丢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借机逃离小院后就到了树林那边,果然看到高希宁坐在那边矮墙上,如以往一样晃着那两条小长腿,一边的腮帮子鼓鼓的,也不知道嘴里有什么东西。 “你在吃什么?” 李丢丢过去问。 高希宁张开嘴给他看了看:“硬糖,可甜。” 她从腰畔挂着的可爱至极的小荷包里取出来两块递给李丢丢,李丢丢打开糖纸看了看,瞧着黑了吧唧的,放进嘴里后一股特别浓厚的蔗糖味道就溢了出来。 “甜吧。” 高希宁一脸小得意:“我自己做的。” 李丢丢道:“这么厉害?” “嗯啊,看学来的。” 高希宁问:“你要不要学?” 她看向燕青之小院那边:“大人们应该要好一阵子都没空理咱们,要不我教你做硬糖?” 李丢丢道:“还是先把功课补上吧。” 高希宁从矮墙上跳 下来,拉了李丢丢一把:“不,就要教你做硬糖,教会了你,你就能用这个去哄骗小姑娘了,相信我,小姑娘都喜欢糖。” 李丢丢:“......” 高希宁不由分说的拉着李丢丢跑回她家,翻找出来她做硬糖的原料,一边准备一边说道:“先要熬,熬出来后放在阴凉里,但是一开始会很软,所以需要一个小模具放进去等着变硬,在模具里边刷上薄薄的一层油,这样就不会粘在模具上了。” 李丢丢一脸好厉害的表情,他问:“这些都是你自学的?” “对啊。” 高希宁挑了挑柳眉:“夸我。” 李丢丢道:“为了吃你真是煞费苦心。” 高希宁:“哼!”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你等我一下啊。” 他转身跑出去,也不知道干嘛去了,高希宁就蹲在阴凉处看着那模具里的糖等着它变硬,没多久,李丢丢跑回来,手里拿着几根已经半干的燕竹。 “刚跑回去拿的。” 李丢丢坐下来,用小刀把竹子剖开,然后切成一根一根很细的如同牙签一样的小竹棍,他只有左手方便,所以做的比较慢,高希宁不知道他要干嘛,也取了一把小刀过来学着他的样子削。 削了几十根,李丢丢让高希宁拿去清洗干净,然后把这些小竹棍插进模具里的糖中。 李丢丢笑道:“这样就方便了,可以拿着吃。” 高希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因为这一件小事竟然对李丢丢有几分崇拜起来。 两个人等着糖变硬的时候就在院子里学武,李丢丢耐心的教,高希宁认真的学,虽然她练的不怎么样,可是却能说的头头是道。 这是很怪的一件事,李丢丢教她的那些招式,她练两次就能说出这招式的威力作用甚至弊端,给李丢丢的启示都不小,偏偏她练就不好看,动作很别扭。 好一会儿后,两个人跑过去看那些糖,发现已经硬实起来,高希宁拿着小竹棍举起来看,这糖还是原来的糖,可是为什么加了一根小竹棍后就变得可爱起来了呢。 两个人动手把油纸剪开成小的四方片,一块一块的把糖果包起来。 高希宁看到李丢丢蹲在那若有所思,她用肩膀撞了撞李丢丢的肩膀问道:“想什么呢?” 李丢丢道:“这个能不能卖钱?” 高希宁怔住:“你给我做的,你要卖了吗?” 李丢丢道:“我们可以再做啊。” 这女孩子的心思就是这般翻云覆雨变幻无穷,李丢丢说要把那些糖果卖了去,她就觉得不舒服,不开心,觉得这是两个人合力做的,当然也算是李丢丢送给她的礼物,怎么能卖了呢? 可是一说要做新的去卖,她就觉得那无所谓。 “天气热,不好存,怎么办?” 高希宁问。 李丢丢想了想道:“用油纸包起来封好,找一个水桶一个水盆,糖放在水盆里,把水盆漂浮在水桶上,再置于阴凉处,应该差不多。” 两个人动手,到中午的时候又熬了一小锅糖出来,放进模具,然后把小竹棍插进去,再放进水里,冷却的速度就变得快了起来。 正忙活着,夏侯琢溜达过来喊他俩过去吃饭,他爹亲手做的饭菜,他虽然已经十七八岁,可还是忍不住有一些淡淡的炫耀之心。 “你们做的这是什么?” 夏侯琢好的问。 李丢丢回答:“糖果 啊。” 夏侯琢看着这糖果的造型很怪,捏了一根举起来对着阳光看,觉得有点意思。 “我们打算拿出去卖,看看能不能赚到钱。” 小高希宁一脸的希冀和得意。 夏侯琢道:“你们打算卖多少钱一根?算成本了吗?” “成本......” 李丢丢和高希宁对视了一眼,都忘了这事,连高希宁都不知道原料费是多少钱,这些东西都是他爷爷让人买来的,反正是给她玩,她爷爷不在意,她自然也不在意。 夏侯琢道:“下午无事的时候,我和你们出去走走看看,问问清楚就行了,反正一个田假有月余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玩了。” 他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糖说道:“是不是款式太单调了,只有这一种,你看大街上卖糖果的货郎,打开箱子,里边的糖果五颜六色很漂亮,还有各种形状,你们这个不占优势。” 他想了想说道:“但是可以这样卖。” 他把一颗糖放在一边:“假如这一颗糖卖十个制钱,那么......” 他拿了两个糖球,中间夹了一根小竹棍说道:“这就是加量的,卖十八个制钱,或者十六个,人们会觉得只是少了一根小竹棍,却少了好几个制钱,他们占了便宜,因为竹棍不值钱啊。” 李丢丢道:“好是好,可是这造型怎么看着有些许别扭?” 夏侯琢一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摆的,然后表情就变得精彩起来。 好在高希宁不懂。 高希宁在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这糖果总得取个名字吧,叫什么?” 夏侯琢完全没有醒悟到自己和这两个小家伙认真商量事情的时候真的变幼稚了,根本就没有去想,反而跟着融入进去。 他回答道:“要不然叫竹糖?” 李丢丢道:“名字还行。” 高希宁指了指两颗糖球那个:“这个就叫竹竹糖?” 李丢丢道:“谐音不好听。” 夏侯琢道:“那就叫棍糖,棍棍糖,或者你看形状像是个大锤,叫大锤糖,锤子糖,咱们出去就卖个锤子糖......” 高希宁道:“棒棒糖!” 李丢丢:“幼稚!” 夏侯琢道:“女孩子家家的名字,听着娘。” 高希宁哼了一声:“我说叫什么就叫什么,我的糖我说了算!” 夏侯琢认真的说道:“确实有些娘里娘气的,棒棒糖,多幼稚的名字......还是叫大锤糖好一些,钢铁大锤糖!” 李丢丢道:“虽然你说的对,但是听她的吧。” 夏侯琢笑起来道:“你们俩说了算。” 他起身说道:“先去吃饭吧,看你们俩这样子好像卖这糖就能日入万贯,不久之后就能暴富了一样,不是我打击你们,如果你们这个棒棒糖卖的好算我输,你们可以提一个条件,只要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都答应。” 高希宁嘴角一扬:“你说的,不许反悔。” 夏侯琢道:“反悔?我夏侯琢的命里就没有反悔这两个字,还棒棒糖,哈哈哈哈.......棒棒个锤子啊......哈哈哈哈。” 【昨日两更是有正经理由的,我可以解释,少一更是因为我忘了.......另外关于固定更新时间的问题,我正在努力存稿,下个月中会上架,上架后就会有每天固定时间更新,最后随意的求一下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四十九章 小本生意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夏侯琢没想到李丢丢和高希宁真的就去大街上摆摊卖他们的棒棒糖了,李丢丢去这没什么,李丢丢一个见钱眼开的人,可是高希宁居然也跟着去了,难道她就不怕被高院长知道了责骂? 楚国很讲究这些,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李丢丢是读人,读人去做小买卖会被人戳脊梁骨戳到死。 如这事让高院长知道了的话,说不定会直接把李丢丢除名。 然而李丢丢又不傻,他做了一翻装扮,当然不会穿着院服去卖棒棒糖。 他和高希宁商量好了,高希宁躲在远处看着,李丢丢换了一身衣服,脸上还涂抹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西疆那边的小孩子脸上会有高原红,而他脸上涂的是姹紫嫣红。 在卖之前李丢丢还教高希宁,要想东西好卖得有托儿,高希宁当然就是那个托儿。 李丢丢还教他手要会看情况,等他挑着担子往人多的地方走,高希宁就过去买一根,然后用极为夸张的语气说几句。 “哇,好可爱啊。” “哇,好好吃啊。” 大概如此。 高希宁第一次干这事,觉得又羞耻又刺激,她等李丢丢到了人多的地方后就冲过去,没想到直接就进入了状态。 “小货郎,你这是卖的什么?” 李丢丢回答:“寂寞。” 高希宁:“啊?” 李丢丢道:“开句玩笑......没有人看过来,你等到了那边我停下来之后再过来问。” 高希宁:“没人看过来还不好说。” 她清了清嗓子,然后啊的喊了一声,这一下四周的人全都看了过来,一个个以为谁被踩着尾巴原形毕露了呢。 “好可爱啊!” 高希宁一脸夸张的说道:“真的是太可爱了。” 一个从旁边经过的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妇脚步一停,仔细看了看李丢丢,点了点头道:“这小家伙长得还行,但你这小姑娘也太夸张了,他哪有那么可爱。” 李丢丢:“.....” 高希宁指了指李丢丢的糖:“我说的是这个。” 那少妇凑近了看了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这确实可爱,跟......似的呢。” 还特意看了李丢丢一眼。 中间有三个字她说的不是很清楚,显然还稍稍有些矜持,楚风开放,并不似大儒高少为要求的那么严格,男人出席酒宴带上夫人或者小妾的是正常事,甚至带上相好的青楼女子也无妨,非但不会被骂还会被称为风流,女子在场间喝酒划拳都是正常事,楚人认为这是侠气,颇为推崇。 所以若是在酒楼中看到几个女子坐在那推杯换盏也不必大惊小怪,她们可能还会一起去别样的楼子里快乐。 那少妇没说清楚的三个字,前面是个小字,后面是个叠词,这还好,偏偏是她还特意看了李丢丢一眼,这让李丢丢脸瞬间就红了。 “买一个吧,瞧着这小货郎好玩的很。” 那少妇问:“怎么卖的?” 李丢丢道:“十文钱一个。” 少妇道:“好吃吗?” 李丢丢点头:“不好吃不收你钱。” 少妇弯下腰,眼睛看着李丢丢的眼睛,四目相对呼吸可闻的问道:“那姐姐要是就说不好吃呢?好吃也说不好吃。” 李丢丢心说那你是不要脸啊。 可是脸上依然人畜无害的说道:“姐姐放心,我不说谎的。” 少妇买了一根,剥开油纸放进嘴里,拿着那小竹棍确实觉得很方便,味道也还不错,于是点了点头。 “姐姐帮你做生意。” 她一招手道:“姐妹们,这里有个小家伙卖东西,好玩的紧。” 一群姑娘从不远处过来,像是飞过来一大群花蝴蝶似的,这群莺莺燕燕的把李丢丢围住,李丢丢鼻子里全都是胭脂水粉的香味。 他一看就知道事情要不好,这群姑娘不像是正常人啊。 其中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子蹲下来看着李丢丢的脸,笑了笑说道:“看看这小脸儿脏的。” 她取出一块香扑扑的手帕给李丢丢擦脸,擦掉了李丢丢脸上的扎紫嫣红,露出本来这清秀面容,看清楚后那姑娘眼睛都微微一亮。 “果然是个标志的小货郎。” 高希宁一把将李丢丢拉过来挡在身后,那个给李丢丢擦脸的姑娘立刻就笑了,看向身边同伴说道:“瞧瞧这小丫头,这么小就知道抢男人了。” 李丢丢一皱眉:“不许胡言乱语!” 那姑娘还能怕了他,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再看看这小壮士,也知道英雄护美呢。” 她看着李丢丢笑道:“过来让姐姐亲亲你这漂亮的小脸蛋,姐姐把你的糖都买了。” 李丢丢挑起担子一把拉了高希宁:“走!” 高希宁狠狠瞪了那个女子一眼,身后传来一片笑声,那群女人笑的花枝招展前仰后合。 李丢丢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可跟你说好了,以后你给我找的媳妇儿不许是这样的。” 高希宁使劲儿点头:“嗯嗯嗯,绝对不能找这样的,太气人了。” 李丢丢道:“就是。” 高希宁道:“她还捏你脸了呢。” 李丢丢道:“你是觉得我吃了亏?” 高希宁道:“你不就是吃了亏吗?” 李丢丢道:“那我再过去捏回来呗?” 高希宁一脚踹在李丢丢屁股上:“你敢!” 李丢丢哼了一声,高希宁以为是自己踹的重了,又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踹疼你吧。” 李丢丢白了她一眼道:“糖被她吃了,钱还忘了要......” 他越想越觉得不行,把货担放下,转身跑回去,朝着那姑娘伸出手道:“我的糖钱!” “哈哈哈哈......” 这一下把群女人又笑疯了,笑的几乎都要断了气似的,李丢丢都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笑,捏他脸那个姑娘取了一串铜钱塞进李丢丢手里,又在他脸上捏了一下。 “这个小家伙真可爱,长大了一定迷死人,等你长大了记得来春和楼找姐姐玩儿,姐姐教你做游戏。” 李丢丢数出来合适的铜钱,剩下的又递回去:“多的不要。” 这一下那几个女人全都有些懵,她们也不笑了,眼神怪的看着李丢丢,似乎觉得李丢丢是个怪胎。 “都给你了。” 那女子道:“若是觉得多了,你把糖给我们送回来。” 李丢丢想了想也行,在高希宁惊诧的视线中又跑回去,把所有糖取了给那些女人送过去,等他回来的时候就看 到一脸寒霜的高希宁凶狠的瞪着他。 “你居然还把糖卖给她们!” “我......” 李丢丢想解释,高希宁一转身就走了。 李丢丢只好追上去,一边追一边解释,高希宁根本就不听,李丢丢解释的嗓子都快哑了,高希宁忽然笑起来,看着李丢丢的眼睛问:“以后找老婆,也不能找这样耍脾气的,知道了不?” 李丢丢:“你病了吧......” 高希宁背着手往前走,那马尾辫又甩了起来,李丢丢忽然回忆起来,刚刚她的马尾辫可没有甩,而是一直垂着,显然她刚才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她突然又不生气了,这是为何? 他这个年纪还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其实有些男人活了一辈子都未必能懂女人的心思。 高希宁觉得那又不是李丢丢的错,自然不能没完没了的生气,但还是要生一下下的,这是自己的态度啊,总不能一点儿态度都没有。 她得让李丢丢知道什么是错的。 李丢丢追上她问:“你真的不生气了?” 高希宁转身看向李丢丢,如一个长辈一样语重心长的说道:“李叱,你不能因为这看似公平的交易而妥协,你想赚到钱,有这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的底线就会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将来你就会忍不住挑着货担去青楼门口卖,因为那样会卖得很快,你以为自己赚多了钱,可是却把自己变了。” 李丢丢刚才确实没想那么多,他也确实觉得给多少制钱卖多少糖果是公平的,高希宁的话让他心里猛的一震......他没有去想这样的话为什么高希宁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能说出口,能有这样的见解。 他只想到那句话确实是金玉良言......有这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的底线就会越来越低。 “我错了!” 李丢丢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郑重的俯身道歉。 他看了看手里的钱袋道:“这些钱就不要了。” 高希宁一把将钱袋抢过来说道:“凭什么不要了,钱是卖糖果赚来的,你要是已经输了一些人格再输了这些钱,你不觉得自己很傻?” 李丢丢觉得高希宁有些时候比自己师父还像是一个人生导师,她明明年纪也没多大,可是她脑子里的想法远比李丢丢要成熟。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回到院,刚进门没多远就看到夏侯琢一脸玩味的看着他俩。 他贱嗖嗖的问:“两位英雄,怎么样?生意如何?暴富了没?” 高希宁扬了扬手里的钱袋子道:“看到了吗?” 夏侯琢怔住:“冀州城里的老百姓们智力普遍这么低下了吗?一块糖果插根棍儿就能卖?” 高希宁道:“你可是下了赌注的。” 夏侯琢当然不会赖账,他问:“你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高希宁脸上扬起一抹小狐狸般的微笑。 第二天,另外一个市场,乔装打扮过的夏侯琢站在人潮人海中,手里举着个牌子,为了不被人认出来还戴了个眼罩装做一只眼。 “卖糖嘞,棒棒糖,棒棒大铁锤糖。” 那脸上的表情,可精彩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大锤糖好吃,小本生意,促销减价了啊。” 李丢丢和高希宁站在旁边嘿嘿笑,好像两只露出牙齿的仓鼠,笑的合不拢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五十章 王爷真生气了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对于羽亲王杨迹形来说,半路上遇到了一个有意思的道人,顺便还救了他,这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所以他都没有对夏侯琢提起过。 他哪里有时间有兴趣说这些,也不是不屑提及,只是真的没当回事。 所以李丢丢根本不知道他师父受了伤,也不知道他师父已经被人盯上了。 然而机缘巧合之下羽亲王救了长眉道人,让孙家的人有些发慌。 羽亲王不当回事的事,孙家不能不当回事。 孙秋已经愁眉紧锁了几天,也提心吊胆,他真怕羽亲王府的人过问此事,毕竟那些派去抓长眉道人的手下如果人家愿意逼问的话,什么都能问出来。 等了几天之后不见什么动静,孙秋的揪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几分。 他儿子孙如恭看了看他父亲脸色,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却一脸的城府。 “父亲,现在看来只是个巧合。” 孙如恭道:“羽亲王府的人只是恰好路过。” “应该是了,不然的话不会没人来找上门。” 孙秋道:“带回来的人说那些人管其中一个人叫王爷,难道说真的是羽亲王已经回冀州了?如果是的话,这件事咱们就得小心应付了,夏侯琢的事羽亲王不可能不仔细。” “所以......” 孙如恭道:“这个李叱更得死,死了才无对证。” 孙秋看了他一眼道:“谈何容易,院里如今必然是有高手护着。” 孙如恭道:“护着也是护着夏侯琢,绝对不可能护着李叱,父亲,我之前安排人一直盯着,那个李叱最近两天一直都出门,虽乔装打扮却还是被认了出来。” “他去什么地方了?” “市场,好像是在做些小生意。” “嗯?” 孙秋的脸色一变,忽然就笑了起来:“他是四页院的弟子却跑去经商,这件事若是宣扬出去的话,院也不能容他。” 孙如恭道:“咱们等不到那一步了,羽亲王应该已经去过四页院,也应该已经见过李叱,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孙秋起身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想了好一会儿后说道:“这事不能再安排自家人出手,我让老肖明天一早就去一趟黑市。” 孙如恭点了点头:“黑市里有的是人愿意接这活儿,冀州城外到处都是叛乱,那些亡命徒江湖客也有不少跑到冀州城里避难,他们给点钱什么都肯干。” 孙秋嗯了一声:“如果明日李叱再出院,那他就要死了。” 老百姓们都知道冀州城里有黑市,但老百姓并不知道这黑市在什么地方,未曾见过,甚至未曾耳闻,黑市在什么地方当然会格外神秘。 孙秋起身走到门口喊了一声:“来人,把老肖叫过来。” 老肖是孙秋府里的管事,这个人曾是江湖上的独行盗贼,后来因为犯了案被官府抓住,这种人按律自然会被处死,可是城中的大家族恰恰需要这种人。 孙秋当年花银子把他从监牢里买了出来,在大街上寻了个乞丐做替死鬼。 老肖在孙府里已经有七八年,有孙府的关照,还有银子拿,比他做江洋大盗日子要舒服的多。 不多时,老肖从外边跑过来,进门就俯身一拜:“老爷,你喊我?” “嗯。” 孙秋道:“你在府里也有七八年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可以托付要事的人,现在正是用到你的时候,城中黑市里你 应该还有旧识,今夜已经来不及,明日你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几个身手不错的来。” 老肖点头道:“老爷放心,明天我就去看看,纵然没有旧识,寻几个拿银子办事的人还是不难。” 孙秋道:“别找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不怕花银子。” 老肖连忙应了一声:“老爷放心。” 就在这时候门外一个下人跑过来说道:“老爷,大门外有人敲门求见,说是有要紧事。” 孙秋问:“谁派来的人?” “说是府治大人让他来的。” “嗯?” 孙秋一皱眉,天已经大黑,这个时候府治大人派人来,难道是因为夏侯琢的事? 他一念至此随即吩咐了一声:“把人带进来。” 那仆人又一路小跑着到了大门口,打开侧门,外边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站在那等着,见门开了,他客气的问了一句:“孙大人有空见我了?” 仆人点了点头道:“大人在房等你,你随我进来,脚步轻一些,莫要吵了大人家眷休息。” 年轻人依然客气的回答道:“知道规矩的。” 仆人引着他进门在前边走,年轻人在后边跟着,仆人走着走着就听到身后有什么声音,很轻,他回头看了看,见那个年轻人正在往手上戴帆布手套。 “你这是干嘛?” “见孙大人,要郑重些。” 年轻人笑了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他笑起来真的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还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片刻后,孙秋房的门被人推开,孙秋往外看了看,然后脸色就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那个仆人来了,只不过是被扛在肩膀上来的,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年轻人进来后随手关了门,把肩膀上的尸体放在一边椅子上,似乎是怕那尸体倒了,还扶正了一下。 “他说让我手脚轻一些,不能吵着孙大人家眷休息。” 年轻人微笑着说道:“我应该是足够轻了。” 老肖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他后撤一步挡在孙秋身前,袖口里垂下来一把短刀握在手中。 老肖看着那年轻人说道:“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年轻人抬起手比划了一下:“嘘......让我轻一些,你们自家人反倒是这么大声说话,不好不好。” 他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一脸歉然:“真是抱歉,忘了自己介绍一下了,我叫进卒,象棋里的那个卒,王爷让我来跟你说一声,你们孙家的人胆子真大。” 孙秋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他看向老肖说道:“拦着他。” 老肖点头:“老爷放心。” 他跨步向前,手中短刀朝着年轻人脖子刺了过去,他前半生游走江湖杀人无算,这一刀不管是力度还是速度都已经到了极致。 可是年轻人却连躲都没躲。 明明那一刀就要刺进去了,可就是在距离年轻人脖子大概只有一根筷子那么粗的地方停了下来。 老肖的手腕被那年轻人攥住,那哪里是一只手,分明是一把铁钳。 年轻人手一扭,匕首脱落,他松手抓住匕首,一息之内在老肖身上刺了十六刀,人一呼一吸是多短的时间,而这十六刀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刺完的。 第一刀咽喉,第二刀心口,第三刀太阳穴......其实第一刀之后人就已经会死,可他却停不下来一样。 十六刀之后,老肖的尸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肖振林,二十年前就在江湖上为非作歹了,我本以为会是个高手,原来只是个废物。” 年轻人上前一步,看了看躲在孙秋身后的孙如恭,他露出和蔼的笑容说道:“你太小了,就不杀你,你要长记性啊,人啊要有自知之明,你们孙家有什么资格呢,就敢招惹王府。”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匕首已经横着戳进孙秋的脖子里,刀尖从另外一侧刺了出来,一滴血从刀尖上滴落下去,孙如恭吓得嗷的叫了一声。 “你看到了吧,做错事是有报应的。” 年轻人没有拔出那把短刀,他手离开刀柄后,孙秋的尸体也倒了下去。 他看着躺在那嘴里还在急促争夺着呼吸的孙秋,很遗憾的说道:“人真的得有自知之明。” 他的视线看向孙如恭,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你要记恨的话,可以记恨你大伯,你父亲逼着你大伯把孙别鹤逐出家门,他就知道你父亲是要夺家业,所以他主动去求见王爷,跟王爷说孙家愿意为错事负责,谁做错了事谁负责。” “你看,你们出卖了孙家的人,孙家的人又出卖了你们,是不是觉得很难过?” 年轻人抬起手在孙如恭脸上拍了拍,啪啪啪的,声音还挺响亮。 “不想死的话就别喊,等算计着我已经走了之后你再喊,官府来了人后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孙如恭艰难的咽了口吐沫,点了点头:“知道,府里管家老肖竟然是江洋大盗,因为偷盗府里东西被父亲知道责骂了他,他一怒竟然把父亲杀了......” 年轻人点了点头:“真是个乖孩子,那,肖振林是怎么死的呢?” 孙如恭颤抖着回答:“被......被府里的护院杀的。” 年轻人又点了点头:“更乖了,你猜我会不会杀你?” 孙如恭吓得全身都在哆嗦着,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就在这时候传来轻微的滴水的声音,年轻人低头看了看,然后笑起来:“你这是尿了裤子吗?” 孙如恭使劲儿摇头,又点头。 “放心。” 年轻人笑了笑说道:“我逗你呢。” 孙如恭眼神刚刚缓和了一下,年轻人一拳打在他太阳穴上,孙如恭的身体横着飞了出去,头撞在墙上又落地,直接就没了呼吸。 年轻人道:“我逗你呢,我怎么会不杀你,王府做事......会留隐患?” 他转身出门,还回身把房门又关好。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些人是不是疯了,居然敢想动王爷的人,如果王爷那么好招惹,还是王爷吗? 他出了院门后登上门口的马车,马车里坐着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男人,进卒上车后就低头说道:“苏叔,完事了。” 被称为苏叔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道:“走吧,去下一家。” 进卒笑了笑道:“这一家一家的,怕是要忙一夜。” 苏叔眯着眼睛说道:“我会在车里睡一会。” 进卒耸肩:“你总是那么懒。” 苏叔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也会懒,有你这样的年轻人可用,何必自己去辛劳。” 进卒点头:“不能更有道理。” 苏叔缓缓吐出一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王爷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进卒嗯了一声:“出门的时候看到府里吊死了那几位侧妃,真是吓着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五十一章 无动于衷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王爷不凶狠,便不是杨家人。 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如果皇族的人都被欺负住了,那么皇族还有什么威严可说,还有什么地位可谈。 别说这次他们是真的对夏侯琢动了杀念也用了杀招,哪怕动的不是夏侯琢,只是王府里随便一个下人,羽亲王都不会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不过一个下人当然不值得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亲自过问。 一次被人欺负了不闻不问,两次,三次,以后人人就都不把亲王当回事,人就是这样,惯什么有什么。 在王府的人没有态度之前,很多人以为王府不会有态度了,可实际上王府的态度就是,你们看到王府态度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一夜之间,冀州城里风浪起。 冀州府。 府治连功名小心翼翼的站在一侧,看起来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冀州府够分量的官员十几个也都在这房里站着,好在房不小。 羽亲王杨迹形坐在桌后边,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在看,这册是他从身后架上随意取的,还是新,都没有翻折过的痕迹。 他不说话,屋子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就都不敢说话,连呼吸声都不敢大一些,这安静就像是刀子一样割着人。 许久许久之后,一直都等不到羽亲王说话的连功名试探着问了一句:“王爷,这事确实是卑职疏忽了,王爷看怎么处置能不能交代下来?卑职一定把事情办好。” “嗯?” 杨迹形抬起头看了连功名一眼:“你说什么事?” 他入夜之前突然来了,来了之后就坐在连功名的房里看,这本册已经读了有小一半,从坐下来开始他就一言不发,可是连功名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亲王是为何而来。 这一个时辰的煎熬,对于连功名来说无疑是进了刑房被百般折磨一样。 杨迹形问了一句什么事,连功名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卑职......卑职这府治衙门里出了些事,卑职正在处置中,王爷突然到了,卑职......” 连功名嗓子都干的发疼,说话也显得有些不利索。 “你是府治大人,你衙门里的事自然是你酌情处理,你做你的事,我看我的,我只是想看看。” 羽亲王的视线回到册上,似乎很喜欢这里的内容。 连功名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喉结上下动的样子像是吞下去一整颗鸡蛋似的那么难。 “好好好,那卑职就先处置公务。” 连功名转身看向那些官员,清了清嗓子后说道:“衙门里最近有些人居然敢与贼寇勾结,本官已经查明,捕头李长兴收了贼寇的银子,想把牢里扣留的贼人同党放了,为此他们抓了无辜之人来顶罪,这等欺上瞒下对抗国法的事他们都敢做出来,简直不配为官更不配为人!” 那些官员都低着头,谁也不敢接话,就算是想接话又能说什么?“ 连功名道:“刑名师爷于海与李长兴勾结,罔顾国法,罪不可恕,本官决定将此人投入大牢,与叛贼同罪,查抄他的家产,连同族人一并羁押。” 他说完这句话后看向羽亲王,羽亲王的视线依然在册上,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连功名心口都微微一疼,沉默片刻后又说道:“如果仅仅是下边人犯案本官还不至于如此生气,你们之中也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府衙监牢里的推官郑春也是本案要犯 ,罪责尤在李长兴之上!” 郑春就在这站着呢,本来就吓得脸色发白,此时听连功名点到了他的名字,猛的抬起头,一时之间甚至有一种就此鱼死破的决意。 大楚吏制,刑民不分刑狱不分,府治大人在地方管制上有着近乎于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推官的职位并不低,被老百姓们戏称为四爷。 府治大人为首,之下是府丞,然后是通判,再然后就是推官,不只是在府治级别,在县治级别也一样,排在县令,县丞,主簿之后。 冀州这样的大府,拍在第四位的官员已经非同小可,此时连功名直接点了他的名字,显然已经被羽亲王给的压力压弯了腰。 “府治大人!” 推官郑春上前一步,怒视着连功名就要质问,连功名又岂会给他机会,一摆手吩咐道:“还敢在本官面前咆哮!来人,摘了他的下巴,不能让他扰了王爷清净,丢人现眼的东西!” 两个护卫立刻上前,一个一拳打在郑春的小腹上,郑春疼的立刻一弯腰,另一个顺势抓住他的下巴来回一晃再往下一拉,郑春的下巴就被摘了。 连功名道:“你这种人,身穿官服却勾结叛贼,大楚国法森严,如何能饶得了你!” 他指了指门外:“押进大牢。” 他侧头看向府丞刘洪铭道:“府丞大人,我想请你现在就亲自带兵去把郑春的家查抄,料来一定会有和叛贼勾连来往的信证据,一定要搜查仔细,一定要!” 府丞刘洪铭心说这算是把我保住了,他如何能不激动,当下就俯身道:“我这就去办,今夜就算是把郑春家里挖地三尺,也要把他勾结叛贼的证据找出来,一定会!” 一个说一定要,一个说一定会。 这房里的官员人人自危,连推官大人都被拿下了,他们谁敢说自己没事? 连功名这明显是要弃车保帅,可是他们又能怎么样?人就是这样,没有倒霉到他们自己头上的时候就还心存幻想,看着别人倒霉也只是看着,不敢去管,也不想去管,谁也不愿意招惹一身是非。 连功名的手下把推官郑春押了下去,府丞刘洪铭趁机告辞出去,一边走一边想着这次算是捡了一条命,一出门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其实连功名何尝不是心惊胆颤,他被羽亲王的长子杨卓给骗了,有一种放了一辈子鹰却被鹰啄瞎了眼睛的感觉,杨卓那天说话不清不楚的,让他错以为羽亲王赴京是被杨卓骗去的...... 而且他又没觉得对一个野小子动动手指有什么大事,那个叫李叱的家伙是个孤儿,还是寒门出身,这样的人如果连功名想要弄死的话,真的只是动动手指的事。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就这一个小人物,让冀州府上下现在每个人都如坠冰窟。 连功名处置了一个师爷后向羽亲王问了一句,羽亲王连眼皮都没抬,他又处置了一个推官,想着这应该差不多了,于是转身看向羽亲王又问了一句:“王爷,你看这样处置可还合乎规矩法度?” 羽亲王这次倒是抬眼看了看他,但也只是看了他一眼,视线就又重新回到册上。 这一下,屋子里的人几乎在同时心脏都疼了一下,连功名的额头上都冒出来一层汗水。 再加一个推官,还不够? 他沉思片刻后又说道:“府治衙门里的差役多是李长兴招募,本官今日才知道,他居然还敢吃了不少空饷,还有推官郑春也是如此,他治下的人都是一群蛀虫!来人,去追上府丞,让他分派兵马,今夜将所有捕快和 典狱中的办,算手,禁子全都拿下,一个不留!” 他大声说道:“今夜本官亲自坐镇,看看能抓出来多少败类!不管是谁,只要是触犯了大楚律法,本官绝不轻饶!” 说完之后他又看向羽亲王,羽亲王起身,把册扣着放下,手在册上拍了拍。 “这不错,连大人爱看?” 连功名连忙垂首道:“回王爷,下官确实是喜好读。” 羽亲王笑了笑:“这里有一首词,其中两句是楚楚落落凄凄,阴阴郁郁离离,连大人对这两句词怎么看?” 他的手又在册上拍了拍,然后迈步离开。 羽亲王前脚出门,连功名立刻就冲过去把那本拿起来,翻看那一页后看到那两句词,立刻把递给手下人:“拿出去烧了!” 这句话一说完,他脑袋里昏沉了一下,身子摇晃起来,若不是扶着身边桌就倒了下去。 “都滚,都给我滚出去......” 连功名扶着桌子慢慢坐下来,脑袋里疼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似的,一下一下的往外拱。 这一夜,冀州城里好热闹。 府丞刘洪铭连夜调集城中厢兵抓人,抓的不是一个两个,府治衙门里的捕快,还有下边的帮工学徒,加起来有数百人,再加上典狱里边的上下官员和禁子,再加上那几位涉案的官员家眷,总计人数可能会过千! 为什么连功名会如此?何止是因为羽亲王亲至,还因为节度使大人调集了五千府兵严阵以待。 整整一夜,冀州城里大街上来来回回的都是厢兵队伍,连成一串的火把像是一条一条巨大的火蛇在城中来回爬过。 第二天一早,院里的人也都听说了这件事,李丢丢看了一眼正在喝粥的夏侯琢,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什么。 “想说什么?” 夏侯琢问他。 李丢丢道:“王爷这一怒,要死很多人了。”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你是不是以为王府里的人都是我这个样子的?他不动的时候是因为不值得他动一动,他动了的时候如果死人都不过千,那他还是不值得动一动。” 夏侯琢不觉得这怎么了,可是李丢丢却觉得有些残忍,这千余人中有一半大概是无辜的吧。 夏侯琢觉得他爹杀一千人没有任何问题,死的人里边有没有无辜的也不是问题,那是他们咎由自取。 这就是夏侯琢和李丢丢的差别,李丢丢是那条泥鳅,他不是锦鲤。 他生活在水池的最下边,抬头看,看到的都是来回游动的锦鲤,看不到锦鲤之上的蛟龙。 王爷是什么,百姓们说那是龙子。 对于泥鳅来说,锦鲤已经高高在上,对于锦鲤来说,龙在天上。 所以夏侯琢知道可能会死这么多人后依然无动于衷,他理所当然的无动于衷。 李丢丢看到夏侯琢这云淡风轻的样子,不是矫情他对被抓的那千余人满不在乎,而是因为他在这一瞬间就想起来夏侯琢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我不杀人,是因为我觉得人命更重,什么时候我觉得人命不重了,也就没谁再敢杀我。” 经过这件事,夏侯琢的心境......变了。 【今天这个节日大家都要开心啊,国家规定的,不开心不幼稚的都属于违法行为。】 【惯例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五十二章 那个少年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孙家遭逢大难,据说是夜里进来了悍匪要抢夺财物,不知道怎么就摸进了孙大人的房里,结果孙大人和他的独子孙如恭都遇害。 孙家这边把消息一放出来,也只是引起了一小部分人的波动,可相对于冀州府的大动作来说,孙家的事就好像一朵浪花似的,很快就没了声浪。 冀州府出动大批厢兵连夜抓人,孙家这边的事就显得一点儿都不让人震撼了。 一辆马车离开了孙家,没有人注意到,也没有人去注意。 赶车的车夫都不愿意和路上行人有视线接触,一直低着头,孙家似乎在一夜之间都抬不起头来了。 车厢里,一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妇人怀里抱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那孩子脑袋上还鼓着一个大包,眼睛里都是血丝,呼吸也很微弱。 “孩子,你撑住,娘带你离开冀州。” 妇人一直都在低声说话,脸色难看的要命,她真的害怕自己的孩子像是流水一样根本抓不住,会在她的指缝里溜走,她什么都不想管,也管不着,她只在乎自己的孩子。 每个母亲都一样,她们不会认为自己的孩子会有多坏。 孙如恭没死,是因为他确实不是一个寻常孩子,在进卒和他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就判断出进卒一定会杀他,而不是像进卒说的那样会放过他。 所以他一直都做着防备,甚至连尿了裤子都是他故意为之。 很多人都会低估一个孩子,可是孙如恭这样的人本就是异类,他比寻常孩子的心智至少高七八岁。 别的孩子六七岁的时候还在玩泥巴,他六七岁的时候就在想自己将来要做到多大的官,别的孩子只会在娘亲怀里撒娇,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跟他父亲学习如何制人而不是制于人。 在四页院那个小树林里,张肖麟与李丢丢交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是李丢丢的对手,所以在后来直面相对的那一刻,他选择示弱。 他可能打不过李丢丢,但绝对不会差多少,他这样的人从八九岁的时候起就记住他爹教他的一句话,在未有绝对把握之前不要让人看破你的实力。 所以他现在还活着。 在进卒出手之前的几息,孙如恭还在计算着对方会怎么出手杀自己。 当时进卒杀了他的父亲,用老肖的那把短刀,短刀插在他父亲的脖子里没有拔出来,所以他第一时间判断进卒要杀自己会用拳头。 之所以如此,只因为他是个孩子,那个叫进卒的人看不起他,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一拳打死一个孩子对那样的高手来说根本不叫事。 拳头杀人,最直接的击打方式是太阳穴。 孙如恭在想到这些之后,装作吓得不敢抬头看进卒的眼睛,实则是在一直盯着进卒的右拳,他之前也看到了,进卒杀他父亲时候用的是右手。 所以在进卒出拳的那一瞬间他把头往下低了一些,只来得及低一些,但好像也够了。 这一拳就没有正中太阳穴,他又被击飞了出去,进卒以为他必死无疑,连检查一下都没有检查。 马车到了冀州城门口,负责检查的过往人员的厢兵打开车门看了看,见是一个妇人抱着一个似乎没气息的孩子,也就没有再多盘问。 毕竟孙家虽然出了大事,可孙家马车上的家族标徽还管用呢。 马车离开冀州后,车夫有些迷茫,夫人只是让他驾车并没有说去什么地方。 “夫人,咱们这是去哪儿?” “去代州。” 孙夫人在车厢里说道:“回我娘家。” 代州在冀州往西北大概四百多里的地方,本也是冀州治下,但是前些年因为将幽州提升为大府后,代州就划归了幽州。 代州再往北就是燕山,燕山外就是草原,所以代州历来都是军事要地,在这有上万边军驻扎。 孙夫人的娘家在代州颇有些实力,她的父亲是代州边军一名从四品将军,是代州军务主官,名义上归属幽州将军罗耿调遣。 “夫人,回代州要走很久,小少爷他......” 车夫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 “如果他熬过来了,我会让他在代州变成一个真正强大的人,将来回到冀州报仇,如果他没能撑到代州......我就把他的尸体葬在代州而不是冀州,我与他,都死不入孙家的墓地。” 孙夫人咬着嘴唇,已经见了血迹。 也就是在这一天,代州发生了一些事,代州府的一众官员们也在被教训,只是和冀州那一夜疯狂相比,代州这边的事小到他们完全可以压下来不报。 代州的监狱里失踪了几个人,一个大人一个孩子,至于怎么失踪的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这地方戒备森严铜墙壁垒一样,若要出去只能是有人放。 前些日子,代州的一些商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下,每一家拿出来一些银子,凑了整整三千两,把这笔银子送进了代州监狱推官手里。 于是那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就在夜里被偷偷放了出来,三千两银子买了一条人命。 代州城外的十五里的一座凉亭中,一群在此等候的商人看到那辆马车过来,全都起身等着。 马车在凉亭外停下来,从马车上下来一老一少,大的那个看起来三十五六岁的模样,形容憔悴,在监狱里没少被折磨,都快脱了人相。 小的那个看起来十二三岁,倒是精神还不错,个子已经过了他父亲的肩膀,年纪不大已经有狼猿之相。 “唐先生!” 那几个商人见他们下车连忙过去,纷纷俯身施礼,被称为唐先生的人连忙回礼,看起来都有些激动。 其中一个商人让手下人取来一个盒子递过去,犹豫了一下后劝道:“唐先生,这些路费你们收下,暂时不要回代州了。” 另外一个商人说道:“唐先生这些年来一直都照顾我们生意,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之前的商人说道:“唐先生办武术堂,教授乡亲们的孩子习武健身,却从不收取费用,我们这些经商的,谁家遇到困难唐先生都会施以援手,我们一直感念唐先生的恩义。” 另一人说道:“是啊,前年时候我家的车队半路被贼寇拦截,是唐先生带着武术堂的人出面,非但把我家的货物都要了回来,还和那些绿林道的人谈好,不再劫掠咱们代州的商人。” 被称为唐先生的人连忙说道:“我只有这几分力,能帮的也只是父老乡亲,好在这些年在江湖认识的人多,所以还能有些用处......” “唐先生,这次离开后,就别管江湖是非了。” 其中一人道:“那绿林道的人被抓了,你又无关,官府的人就是见你 平日人缘好,想从你手里讹钱,所以把你一家也都抓了。” 唐先生长叹一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唐先生,你可有打算?” “我......本来还可去冀州,但是我儿在冀州四页院读之时也被我牵连,现在连冀州也去不得了,不过离冀州不到百里的唐县我有个弟子在,我去他那边住一阵子吧。” “也好,等将来代州这边风声下去了,我们派人去知会唐先生,将来还是要回来的。” “好好好,多谢诸位。” 唐先生看向自己的独子说道:“匹敌,给几位恩公磕头!” “是!” 半大的孩子已有一身豪气,二话不说跪下来磕头,磕的极为实在,额头都破了皮。 那几人连忙把他扶起来说道:“好好照顾你父亲,不要让他再受辛苦。” 这少年抱拳道:“诸位恩公的救命之恩,匹敌没齿难忘,将来必然以命相报!” 四五天后,官道上。 一辆从北往南走的马车和一辆从南往北走的马车相遇,坐在车厢外的唐匹敌看了看那马车,那车窗开着,有个看起来脑袋很怪的孩子坐在那看着窗外,一边的脑壳好像鼓起来似的。 两个人四目相对,那孩子像是骂了他一句,应该是在怪他好的眼神,唐匹敌也没多想,也没多看,视线离开了那辆马车。 “父亲。” 唐匹敌回头对马车里说道:“再走几天就到唐县了,也不知道师兄搬家了没有,这一趟若是走空了,咱们还能去哪儿?” 马车里,唐先生沉默片刻后说道:“你师兄们都靠得住,你要相信这一点,之前他派人说随时可以去,就一定会在唐县等着,况且咱们只是在这住一阵子,早晚还是要回代州,他们霸占了咱家的家业,这口气,为父咽不下去。” 唐匹敌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他父亲在代州颇有威望,虽然不是官府中人,可却深受百姓们爱戴。 他父亲在江湖上很有些名气,所以城中商人多受他父亲庇护,出门行商遇到事都会找他父亲求助,他父亲又是个仗义的性子,久而久之,百姓们就开始称呼他父亲为唐菩萨。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官府的人早就对他父亲不满,那年代州府里的人让他父亲捐一些银子修缮府衙,他父亲只说了两个字......没钱。 自此之后,代州府的人时不时就来找事,这次就更阴狠,他们抓了绿林道上一些人,严刑逼供,想逼迫那些绿林道的好汉牵扯到他父亲,可是那些汉子宁死不屈,没有一人服软。 代州府的人没办法,只好把人打晕了,然后按着他们的手在供状上留下手印。 代州府的人把他父亲抓进监狱,罪名是串联谋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所以在四页院的读的唐匹敌都被抓了回去。 好在,那代州府监狱的推官贪财,三千两银子救了他们父子的命。 “会回去的。” 唐匹敌的眼神看向前方,有些淡淡的杀意。 在他这样的年纪,不该有这样的杀气。 【看到没,杀气!不给收藏?杀气懂不懂?杀气啊.......我跟你说,杀气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五十三章 出行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冀州城里的事像是一阵很大的旋风,顷刻之间就传遍了冀州城的大街小巷,可是百姓们只知道是冀州府抓人办案,并不知道羽亲王在冀州府治大人的房里坐了一个多时辰。 相对于大街上的风起云涌,这一个多时辰的静坐才是真的惊涛骇浪。 在那一个多时辰中,羽亲王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超过五句话,即便如此,他带给连功名的压力就如同一座万仞高山落在头顶一样。 这便是皇族。 当年节度使大人就想把连功名再往下压一压,只是一直没寻着什么合适机会,这次算是连功名自己把机会送上门。 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随意膨胀吗? 听到这个问题,百姓们也许会想到连功名,毕竟是冀州的父母官,可是又会想到节度使大人,那节度使大人可以随意膨胀吗?人们又会想到皇帝陛下,那皇帝陛下就能随意膨胀吗? 地方官员膨胀如连功名,失去的是地方民心,也可能丢了性命,皇帝膨胀如当今陛下,失去的就不只是地方民心,而是整个大楚天下的民心,丢了的又何止是性命?还可能会有江山社稷。 由此可见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地位越高的人就越是可以肆意膨胀,寻常人膨胀一下也许还没有什么得失呢。 当初大楚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何其之难,要面对的是方方面面的强敌,其中就包括横扫天下的蒙帝国铁骑。 而要失去这个江山何其容易,只需太祖皇帝他老人家出三四个不肖子孙就行了。 经此一事,连功名失去了几乎全部手下,那些已经用习惯了的手下人都进了监牢,而且还不能轻判,不然的话这事羽亲王随时可以告知内务司。 内务司的权限大到无边无际,这事涉及到了羽亲王,内务司完全可以直接接管过去,以欺压皇族这一条罪名就能把连功名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而实际上,连功名那个经常自己吹嘘出来的靠山大太监刘崇信,真的会因为他而得罪内务司?刘崇信可能不怕得罪录法司,但一定不会轻易得罪内务司,这是傻子都知道的事。 刘崇信手中权力再大也是依托皇族力量,若知道连功名去招惹了羽亲王,可能都轮不到内务司的人来办他,刘崇信手下缉事司的人就已经先来了。 这个亏,连功名就只能吃下去,还不能吐出来。 四页院。 高院长的房里,李丢丢,夏侯琢,燕青之三个人老老实实的站在那听着高院长说话。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可是难免还有些波折。” 高少为清了清嗓子后看向夏侯琢说道:“你,我倒是不担心。” 夏侯琢讪讪的笑了笑,并不觉得这是多骄傲的事,这笑容之中有一种淡淡的感觉自己被人排斥了一样的苦涩。 历来不就如此吗?他从来都是被排斥的那个。 高院长道:“夏侯琢就在院里好好休养,可是......” 他看向燕青之:“你门下弟子私自外出,这事你知道不知道?” 燕青之摇头:“学生不知。” 其实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李丢丢和高希宁两个人出去卖糖果的事,他当然一清二楚,可是说不知就是个失察,说知道那就是纵容。 显然高少为也不愿意把这事说的太清楚,因为涉及到了他孙女,所以他也只是点到为止。 “有些事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你们以为事情过去了,可只是夏 侯琢的事情过去了。” 高少为脸色有些生气,不仅仅是因为李叱私自外出还学人做生意,也不仅仅是因为李叱还拉上了宝贝孙女高希宁,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幼稚的以为夏侯琢的事情过去,就等同于他的事情也过去了。 连功名不敢去招惹夏侯琢,难道还不敢去招惹他? 太幼稚了。 只要连功名愿意,他暗地里整死一个李叱,再加上一个燕青之,非但院这边无能为力,就连羽亲王也不会再过问什么,因为羽亲王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无利不往啊。 连功名的反扑如果只是止于李叱这个孩子,难道羽亲王还会因为李叱和夏侯琢关系不错就出手去对付连功名?那是不可能的事。 当然高少为私心也在,他不愿意李叱再和他孙女有过多接触,李叱和他孙女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过多交往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不想让孙女变成一个野丫头,永远也不想,永远也不会。 燕青之点了点头道:“学生知错了。” 高少为看向李丢丢说道:“你这些日子私自外出去做了什么,我不再追究,但你最近也不要留在院了......我有一位好友前阵子托人来让我帮忙寻一卷古籍,我已经找到,燕青之,你带李叱去一趟唐县。” 他的视线转移到燕青之身上后说道:“玉明先生你是知道的。” 燕青之垂首:“学生知道。” 高少为继续说道:“你们两个代替我把这套送去唐县归安山庄交予玉明先生,来回大概十日,一会儿回去先去账房取来回路费。” 燕青之皱眉问道:“院长大人,这件事学生一人就可前往,不必带上李叱。” 高少为道:“读万卷行万里路,皆有裨益,况且玉明先生有旷世之才,你们去见见他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燕青之道:“李叱身上有伤。” 高少为道:“能出院去做......做一些别的事,就不能走一趟唐县?” 燕青之还要再说什么,李丢丢拉了拉他衣服然后俯身道:“弟子遵命。” 燕青之叹了口气,也拉了李叱一下:“咱们走吧。” 两个人给高少为施礼,然后转身离开。 夏侯琢没走,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高少为,高少为被他看的有些别扭,一开始还回看了几眼,但与夏侯琢对视片刻后那视线就开始扛不住。 “我本以为,院长大人能有当世大儒的称谓,创建四页院,便有别的读人已经没有了的风骨。”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刚刚那一会儿我才明白,这天下的读人,只有是有了地位的,一定都不是靠风骨上位,我错了,这天下也错了。” 他笑了笑,这笑容犹如一记耳光抽打在高少为脸上。 “你懂什么!” 高少为怒道:“我身为院院长,难道一天到晚只顾着一个人两个人?院上千弟子我都要照顾,院的名声,院的秩序,院的前程,这些你考虑过吗?” 夏侯琢已经转身走了,又回头道:“幸好我没有考虑这些,不然就变成和你一样的人了。” 高少为气的发抖,可他又不愿与夏侯琢这样的人计较什么。 “看,你又在瞻前顾后。” 夏侯琢讥讽道:“因为我是夏侯琢,所以你连痛快骂我几句都不敢,你想的是我父亲那边你不敢得罪,而若把我 换成李叱的话,你应该已经破口大骂了吧?” 他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高少为被气的脸色发白,胸口里都憋着,好像要堵着呼吸一样,良久之后他才缓缓的在椅子上坐下来,眼神里竟是有了一丝迷茫。 “读人......从无一人以风骨上位。” 他重复了一遍夏侯琢的话,眼神里的迷茫越来越浓。 燕青之的小院,李丢丢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反正还有二十几天的田假呢,我听闻唐县那边山水绝美,刚好走走看看,算是散心。” 燕青之道:“你何须劝我,你自己心里难道就舒服了?” 李丢丢笑道:“我有什么不舒服的,先生应该知道,我在进院之前行走江湖,这种事遇到的太多了。” 燕青之心里微微一疼。 他看向李丢丢道:“你说的对,就当是去游山玩水的......我一会儿和你一起去见你师父,咱们把他也带上,我几年前曾经去过唐县一次,那边的山涧小鱼是人间美味,还有林子里的山菇,若是运气好的话抓一只山鸡炖了吃就更满足了。”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道:“先生这般说,我都想立刻出发了。” 就在这时候夏侯琢溜溜达达的进来,看了李叱一眼后说道:“傻小子,帮我把东西也收拾一下。” 李丢丢一怔:“你也要去?” 夏侯琢道:“你们公费,我自费,怎么的,还不许了?” 燕青之嘴角微微上扬,难得的对夏侯琢有了些许笑意。 燕青之和李丢丢其实都很清楚,夏侯琢是真的不放心他们,他与两人同行,如果连功名真的会派人动手的话就会有所顾忌,只要夏侯琢在,他们就一定不敢贸然行动。 李丢丢却说道:“你的伤势不宜出行。” 夏侯琢道:“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能力最大的东西是什么吗?” 李丢丢想了想,摇头问道:“是什么?” 夏侯琢笑道:“银子啊......我不缺银子,难道还能让自己受了苦?一会儿去雇一辆好些的马车,铺上厚厚的垫子,于山林微风之中徐徐而行,再饱睡一场,你说美不美?” 李丢丢想了想后说道:“你......是自费跟上的,那就是跟班了,跟班就要有跟班的觉悟啊,山林微风徐行饱睡这种事,跟班不配有。” 夏侯琢:“你信不信我雇两辆车,吃喝与你们也分开,你们拿着你们那些路费吃住,我用我自己的钱吃住,可不许过来蹭我的。” 李丢丢道:“那你为什么雇两辆车?你不管我们不就得了吗?” 夏侯琢一怔,然后啐了一口:“滚蛋......” 燕青之哈哈大笑。 这三只老爷们,挺有意思。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先说一声对不起,然后认真解释一下未来一阵子关于更新字数的问题,大家应该发现了,咱们暂时在新榜第一的位置,这个榜单就算是一个推荐位了,站的推荐资源有限,每一个榜单位置也就变得弥足珍贵,这本预计会在六月十六号上架,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如果依然每天一万字的更新,那么不到上架就会从新榜上消失,新榜的规则是三十万字之内的新,所以请求大家谅解一下,为了成绩更好一些,最近会有几天保持两更,中午一更,晚上七八点左右一更,我会计算着字数来,再次向大家道歉。】 【小可爱解释完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五十四章 巧遇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夏侯琢说是要雇两辆大车,然而说是说,做是做,作为冀州最大的二代之一,用他自己的话说,向来他花钱都不大手大脚的。 用李叱的话说,那是因为你其实没多少钱。 夏侯琢表示不想搭理他,因为他平日里确实也不算多有钱,院里那些比较蛮横的学生从比较软弱的学生手里抢银子,而夏侯琢从蛮横的学生手里抢。 总的来说,他手里的钱富裕不富裕,取决于那些蛮横学生们手里的钱富裕不富裕。 再用夏侯琢自己的话说就是......仰人鼻息的活着,你说艰难不艰难? 雇了一辆最好的马车,雇了最好的车夫,再去接上李丢丢的师父长眉道人,这时候才知道长眉道人受了伤。 同样受了伤的师徒二人相见都懵了一下,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对方,眼神里的关切就已足够。 长眉道人在李丢丢面前蹲下来,他记忆之中他蹲下来和李丢丢差不多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丢丢已经远远比他记忆之中要高了。 蹲在那面对着李丢丢,长眉道人抬起手在李丢丢肩膀上拍了拍,千言万语,都在这轻轻拍几下之中。 李丢丢也在长眉道人肩膀上拍了拍,学着他师父的样子,一老一少,就这样完成了彼此之间的关怀和嘱托。 很简单。 马车出冀州城的时候,守门的厢兵因为前两日大案的事还要严查,打开车门后看到了夏侯琢,立刻往后退了几步,躬身弯腰,一个个仿佛看到了妖魔鬼怪一样。 夏侯琢都懒得和他们说句话,他也不是很喜欢这种被人畏惧的感觉,但是他知道很多人,甚至是绝大部分人喜欢这种感觉。 “这就是人为什么要挤破头往上走的原因之一。” 夏侯琢让人把车门关好,他看向李叱说道:“有身份的人想更有身份,有钱的人想争得身份,没身份又没钱的人还想让人害怕自己,于是就有了那些泼皮无赖争强斗狠。” 他往后靠了靠,似乎是坐的时间久一点后就开始不舒服,李丢丢觉得这时候便是兄弟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于是拍了拍燕青之的大腿说道:“躺这吧,别客气。” 燕青之:“?” 他本以为夏侯琢才不会躺下,毕竟大家都要脸,那想到夏侯琢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就真的一侧身就躺他大腿上了,燕青之激灵一下,好像被雷劈了似的。 “你还真躺!” 片刻之后,燕青之努叱了一声。 夏侯琢无所谓,燕青之的努叱在他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在乎,反正他是躺舒服了。 燕青之无奈道:“你躺归躺,不要再教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无用之说。” 夏侯琢撇嘴道:“我说的无用?难道院教的仁义礼智信就有用了?” 燕青之道:“你敢说院教的仁义礼智信无用?” 夏侯琢道:“有用,但不是在这样的世道......如果有一天,大楚回到了原来那样繁华昌盛,官有官道,民有民途,世风良善,长幼有序,那么仁义礼智信当然有用,而且是有最大的用处,现在......” 夏侯琢道:“燕先生,你觉得拿院讲道理的那一套去面对叛贼,他们会听话吗?” 燕青之道:“你再胡说八道就起来!” 夏侯琢道:“那我不说了......还是腿重要一些。” 李丢丢在旁边说道:“先生不要和他一般计较,就当是人道主义援助。” 燕青之:“你闭嘴!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怎么不援助你的腿?” 李丢丢认真回答道:“它太稚嫩,还不该承受它不能承受之重。” 燕青之:“......”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倒是长眉道人没搭话,只是看着他土地李丢丢傻笑,他觉得自己这傻徒弟真是出息了,穿着院服的样子真帅,和原来那一身破旧的时候相比已截然不同。 能和燕先生夏侯琢这样的人谈笑风生,他也觉得李丢丢很了不起。 他居然觉得是在谈笑风生...... 老头儿看自家傻孩子,越看越好。 “对了。” 夏侯琢转移了一个话题:“李叱,你听说过玉明先生这个人吗?” 李丢丢摇头:“没有。” 夏侯琢看向燕青之:“你说吧。” 燕青之:“凭什么!” 夏侯琢道:“我胸口有伤,不能多说话,嘴累。” 燕青之瞪了他一眼,可还是给李丢丢解释道:“玉明先生的名气虽然不如咱们高院长大,不过论起来的话,他还是高院长的师兄,当年他们都曾在平严先生门下求学,只是高院长进门的时候,玉明先生已经离开了。” 夏侯琢道:“如果你不理解的话,我大概给你解释一下,读人看不起江湖客,尤其是有了名气的读人,有了地位的读人,都觉得江湖客路子野,上不得台面。” “然而实际上并无多少分别,江湖客要拜师门,拿冀州城里的帮派来说,暗道上能有些台面的风雷门和金羽楼,你是个江湖上的小混混,要想有个身份能吹嘘,那就要想办法拜入风雷门金羽楼这样的门派。” “你托关系进去了,拜在一个二代大哥的门下,那你就是三代,再出去混,你就能对别人说我是金羽楼某某大哥的人,显得牛批一些,只是文人不说牛批这么粗鲁的话,他们大概说久仰久仰,其实久仰个屁啊......” “比如两个有名的读人,一个出来说师承高院长,一个说师承玉明先生,两个人就都觉得对方牛批,你说一样不一样?都一个道理嘛。” 燕青之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夏侯琢道:“我闭嘴,我歇会儿......” 燕青之道:“别听他胡说八道。” 李丢丢点了点头:“是,先生。” 长眉道人听了这些后叹了口气道:“其实还是不一样的,现在的江湖和原来的江湖不一样了......原来的江湖你报师门,会有人尊敬,现在的江湖你报师门没用,你得报自己归属在哪位大人门下。” 燕青之猛一转头:“你也闭嘴!” 长眉:“呃......” 燕青之楞了一下,连忙歉然道:“对不起道长,我是顺嘴了......” 夏侯琢道:“本就是这么回事,你就让他听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有什么意思,看清楚现在是什么样的环境才是正经事,你在院里做教习,告诉学生们江山依然锦绣,四海承平......其实是在说谎。” 燕青之长长吐出一口气,不再说什么。 “玉明先生比咱们高院长要强一些。” 夏侯琢道:“玉明先生当年就是因为觉得读人都已经没了风骨才隐居,在大楚,越是没风骨的读人上位越容易,前几年,玉明先生的一位弟子写了一篇长达七千字的文章盛赞缉事司督主刘崇信。” “刘崇信看到后大为欣赏,直接把这人调到了缉事司做事,一跃成了正五品的官员,原本是个想入仕而无门的闲散人啊......” 他看向李丢 丢道:“因为这件事,玉明先生很气愤,一怒之下离开了都城大兴,回到冀州这边隐居唐县,除了学问上的事之外,其他事再也不闻不问。” 燕青之道:“你说这番话的时候如果不带上高院长,还是正经话。” 夏侯琢道:“是姓高的不正经,关我屁事?” 燕青之想了想后说道:“现在我闭嘴,我歇会儿。”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燕青之铁青着脸,然而夏侯琢还在他腿上躺着呢,以腿当枕头,感觉还很惬意的样子,燕青之生气归生气,但是没把他夏侯琢轰下去,也挺有意思。 “玉明先生是个爱惜名声的人。” 夏侯琢继续说道:“好歹还知道文人该有什么样的底线,这底线寸步不让,边军守国门,战边野,那是他们的底线,寸步不让,文人也应该有自己的底线,寸步不让。” 他仰头看向燕青之道:“因为所有的文化,精神,意志,还有民族该有的东西,都是文人以笔传递下去的,文不仅仅是载道,文载的也是民族传承。” 燕青之听到这句话怔怔出神了很久。 夏侯琢说的舒服了也不再说,闭上眼睛,好好享受着美好时光。 车夫的水平很高,马车走的很平稳,这车厢里的布置又足够舒服,微微的摇晃中让人入睡似乎更容易些。 没多久,夏侯琢竟然真的睡着了,他不再说话了,不再和燕青之针锋相对,可是燕青之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 “先生,忍忍。” 李丢丢看到燕青之抬起来的手劝了一句。 燕青之道:“你看看他的哈喇子!口水都流到我腿上了!” 这一声喊把夏侯琢吓得醒了,睁开眼睛茫然的看了看,然后感觉到脸旁边有点湿润,下意识的摸了摸燕青之的大腿后就一惊。 “你尿了?!” 他问燕青之。 燕青之:“谁也不要拦我,我要杀了此人。” 李丢丢立刻坐到师父那边去了,一老一少摆出来最有诚意的看热闹的姿势,还都很期待的样子。 唐县距离冀州城其实没有多远,一百余里而已,他们走的也不着急,打算用两天的时间走到,在唐县游玩五六天,然后再用两天回来,前后十天左右行程。 可虽然距离冀州城没多远,但简直就是两个世界,他们沿途看到了风景,也看到了破败。 唐县还不算特别残破,毕竟隔壁就是大太监刘崇信的老家涞湖县,有府兵驻守,那些流寇好歹还有点顾忌。 尤其是这次他们要去的唐县云驼山归安山庄,山另外一侧就是涞湖县地界,而且就是刘崇信的老家那个村子,所以还没有流寇袭扰。 玉明先生恨不得骂死刘崇信,但却选择挨着刘崇信老家的地方隐居,是不是也很有意思。 他们进了唐县县城后打算住下来,第二天一早再继续出发,唐县县城距离云驼山还有六十几里路,以他们的速度,要走一天。 唐县县城里有个很著名的酒楼叫只饮酒,这酒楼已经存在一百多年,正经老店。 他家之所以一直红火,就是因为只此一家的烧刀子,传闻酒香飘十里,有九里多应该是吹牛-逼,但确实酒好喝。 马车在只饮酒门口停下来,另外一辆马车也在这里停下来,李丢丢先下了车,另外一辆车上也下来一个少年。 那少年看到李丢丢身上的院服后楞了一下,眼神恍惚起来。 他看着李丢丢,李丢丢看着他。 【求一枚可爱的小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五十五章 等公子归来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两个少年四目相对,李丢丢注意到那人一直都在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眼神很复杂,有怀念,有不甘,还有一些释然。 李丢丢在那一瞬间觉得有些怪,为什么自己能读懂对方眼神里如此复杂的感情? 而在那一瞬间,唐匹敌在对面那个少年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感同身受,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所以又仔细看了看。 那少年自己并不认识,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会感觉像是似曾相识?很怪,非常怪。 “衣服很漂亮。” 唐匹敌笑了笑,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面向他下来的马车,扶着他父亲下来。 “谢谢......” 李丢丢回了一句,却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再看自己一眼,扶着那位看起来行动不便的老人下了车,还有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跟着下来,在老人后边扶着。 那老人虽然看着形容憔悴,而且似乎是个残疾,但他下车朝李丢丢看了一眼的时候,李丢丢就觉得这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有些时候,感觉就是这么怪。 “师父。” 顾魏山扶着唐深从车上下来,声音很轻的说道:“这里就是师父念叨了多年的老店只饮酒,但是今天,恕弟子斗胆,不准师父喝酒。” 唐深笑道:“酒还是要喝的,只一杯如何?” 唐匹敌道:“那就只一杯,父亲自己说,多喝了要如何?” 唐深道:“多一杯我任你处置,从今日起到回代州,我都听你的,你师兄做个见证。” 顾魏山笑道:“那好,这个见证我今日就做了,师父是君子,不能说话不算话。” 李丢丢看着那三个人说笑着进了只饮酒,怔怔的站在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夏侯琢看了看他表情,再看看那进了酒楼的少年,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原来好这口。” 燕青之却叹了口气:“唐匹敌。” 夏侯琢一怔:“那个被院除名的唐匹敌?” 燕青之嗯了一声:“虽不是我的弟子但我却还是认得出来,有一阵子没见,他看着已经快成年那么高了,算算年纪,其实和李叱差不多的。” 夏侯琢看向李丢丢说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下次吃饭多吃点!” 燕青之:“.......” 李丢丢心说怪不得他盯着我身上的院服看,原来也曾是四页院的弟子,还是曾经甲字堂学的第一名。 “原来是一位师兄,可他不是牵扯进什么叛贼大案之中了吗?” 李丢丢喃喃自语了一句。 夏侯琢和燕青之谁都没有想到这一点,两个人对视片刻,都觉得此事非比寻常。 若是叛贼大案,人是不可能放出来的。 “不关我们的事。”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我们只是来喝酒的。” 他看了看那匾额上的字说道:“只喝酒。” 一语双关。 四个人也进了酒楼,夏侯琢虽然不是什么时候都很有钱,但从来都没把钱当回事过,上来就要最好的包间,结果伙计告诉他们说,最好的包间刚刚有人用了。 “那就随便吧。” 夏侯琢问道:“你们的烧刀子真的那么好?” 小伙计自豪的说道:“整个唐县,没有人比我家的烧刀子更好,整个冀州,也没有人比我家的烧刀子更好。” 夏侯琢笑道:“可我没听说唐县还有谁家卖烧刀子的,也没听说冀州还有谁家卖烧刀子。” 小伙 计道:“对啊,就我们这独一家卖......所以没人更好了......” 夏侯琢:“漂亮!” 他笑着说道:“酒先来两坛,然后介绍一下你们这里的特色菜品,我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小伙计道:“听公子口音应该是冀州人吧?隔着也没多远,所以唐县这边有什么特色菜品公子应该也略有耳闻,公子你看,这个就是唐县特产之一的薄衣肠,公子吃过吗?” 夏侯琢摇头:“没吃过。” 小伙计道:“那就不用吃了,不好吃。” 夏侯琢:“......” 燕青之好的问道:“那你介绍什么?” 小伙计道:“这位先生你看这话说的,我赚这份钱呢......” 夏侯琢道:“我就是身边不缺人,我要是缺人我就把你召过来帮我做事,甚至不做事,我就听你说话玩。” 小伙计一本正经的说道:“多谢公子抬爱,说话可以,玩儿就别了......” 夏侯琢哈哈大笑:“你叫什么名字?” 小伙计说道:“回公子,小的名叫余九龄。” 夏侯琢笑着压低声音问道:“我很好,你这么能说,有没有人看你不顺眼的要打你?” 余九龄道:“那怎么可能......没有呢,我也知道我自己贫,嘴贱,得罪人,可是管不住,真管不住,我试过一天不说话,比三天不吃饭还难受。” 夏侯琢道:“那看起来你这好好的,打你的人应该不多。” “多。” 余九龄道:“我好好的,是因为我抗揍。” 夏侯琢看了看这个瘦瘦小小的人,十六七岁的模样,个头不高,也就比李丢丢高那么一点点,差不多到夏侯琢耳朵位置,估摸着连八十斤分量都没有。 “就你这体型,你还抗揍?” “不信你试试?” 余九龄道:“公子你要试试,我保证不讹你。” 夏侯琢摇头道:“算了吧,我是吃酒来的,又不是打架来的,再说你这么有意思,我平白无故的打你做什么。” 余九龄叹道:“为什么就没人信呢?” 他看向李丢丢:“小公子,要不你试试?” 李丢丢道:“我也不试,我要是试上瘾了又没钱雇你,心里难受。” 余九龄听到这句话后立刻说道:“那没事,公子从冀州来,要是试上瘾了,我每个月去冀州两趟,我腿脚好跑路快,不是我吹牛,我一天能去冀州打一个来回,揍完我就回来,不耽误事。” 他刚说完就听到掌柜的在他身后骂道:“又再嘴贫!” 余九龄一缩脖子,笑了笑道:“还是先点菜吧。” 夏侯琢觉得他有意思,于是说道:“我们就不点菜了,四个人,你看着安排,随便带我们去一个包间。” 余九龄问道:“那得先问问公子四位,食量大吗?” 夏侯琢道:“我有半丢丢的饭量......” 他指了指李丢丢:“他有一丢丢的饭量,另外两个加起来也没有半丢丢的饭量。” 余九龄道:“那不多。” 夏侯琢道:“是你不懂......按照十个人的量来吧。” 余九龄一怔,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嘞,交给我了。” 他先上去收拾包间,夏侯琢好的问这酒楼掌柜:“这小伙计嘴巴这么欠满嘴吹牛,看你喊他的时候也颇有些无奈,你为什么不管管?” 掌柜的说道:“公子,他嘴巴是欠,但他真没吹牛,上次两个汉子打他,那两个汉 子打累了他还没什么事,一直就是躲也不还手,那两个壮汉一拳都没有打中他,还被累的气喘吁吁,另外就是......他脚力也是真的好,说一日往返冀州来回二百多里,不是吹牛。” 夏侯琢一怔,他看向燕青之,燕青之也是满脸的惊讶。 他叹道:“这是个人才啊。” 掌柜的说道:“公子这话说的,他算什么人才,不知道是跟着家里大人从哪儿来的,他自己也不说,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走到我们唐县的时候,他父母染病死了,他无依无靠,就在唐县这靠乞讨为生,与野狗争食,估摸着跑得快就是那会儿练出来的。” “那时候他身上没银子,是我瞧着他可怜,所以出了一些钱买了两口薄棺为他父母下葬,他也不求我收留,每天白天就在街上乞讨。” “等到了晚上就睡在我店门口,有一天夜里店里来了贼,他一个孩子跟人家打了起来,打的满脸血,从那天开始,我就收下他在店里当伙计。” 夏侯琢问:“那......如果我想把他带走,给他一份前程,你可愿意?” 掌柜的一愣,摇头:“公子说笑了,他除了嘴巴欠能跑之外,别无长处,公子要他做什么,今日觉得他有趣把他带走,明日又觉得他无趣,就把人丢了,他既然跟你走就一定没脸回来见我,说不定会混成什么样,虽然我这里给不了他前程,只是一日三餐......” 夏侯琢点了点头道:“明白了,我只是说说,我在冀州还能说上一些话,掌柜的一会儿可与他商量一下,明年我将赴北疆从军,反正也是要招亲兵的,我看他有些本事......” 夏侯琢说到此处看向李丢丢,李丢丢道:“你别看我,你已经成年了,自己拿主意。” 夏侯琢:“滚蛋......” 他看向掌柜的说道:“你只管与他提一提,去不去你们商量着来。” 说完后他就和李丢丢他们一起上了二楼,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看到余九龄站在那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公子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余九龄问。 原来刚刚夏侯琢和掌柜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夏侯琢道:“男子汉大丈夫岂有食言之理,既然说出口,便一定算数。” 余九龄使劲儿点了点头道:“我愿去!” “嗯?” 夏侯琢一怔:“你......你不要以为跟我去北疆从军就会轻松有了锦绣前程,北疆那地方整日厮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余九龄打断,他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红,咬了咬嘴唇后说道:“家父曾是边军一名校尉,后来累积军功获封五品将军,公子也应该知道,军职到了五品就可带家眷从军,于是父亲告假回家乡接我和娘亲......”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后继续说道:“奈何命不好,爹娘走到这染了风寒,没撑住,就只剩下我.....” 燕青之道:“你这样的情况朝廷会有说法,军中也会有说法,你可去问过?” 余九龄苦笑道:“先生,别说我没地方去要说法,就算我有,先生觉得那钱能到我手里吗?咱们大楚......” 掌柜的在楼下喊了一声:“九龄!” 余九龄连忙闭嘴:“是是是,掌柜的我知道,不能说的不要乱说......” 夏侯琢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们先进去吃酒,然后要在城中住一晚,明日一早去云驼山,再回来大概是五六天之后,我会再到这里寻你,你若有决意,便跟我走吧。” 余九龄往楼下看了看那眼睛微红看着他的掌柜,片刻后点点头道:“那好,我就等公子归来。” 【等公子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五十六章 谢谢和不客气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酒楼的名字不错,叫只饮酒,只饮酒的酒不错,叫烧刀子。 其实整个大楚很多地方的人都听说过冀州府的烧刀子,可实际真正的烧刀子上只此一家,不是别家不卖烧刀子,而是别家的烧刀子滋味不对。 余九龄的话只是开玩笑,生意人的事谁还不清楚,今日你家的烧刀子名气大了,明日这地方就会有几十家卖烧刀子的酒楼酒肆,个个都是百年老店。 今日你家的烧饼名气大了,明日就指不定多少西门大官人过来买。 光是唐县里打着招牌说是正宗百年老店烧刀子的就有十几二十家,可哪有那么多百年老店,大部分这样挂着百年老店招牌的店里,最接近百年的肯定是家里老头儿。 只饮酒的烧刀子只一个字,烈。 是真的烈,夏侯琢虽然年纪不大,可自负饮酒少有对手,寻常白酒他喝个三五斤脸皮都舍不得红一下,可是这只饮酒的烧刀子一碗下去,就感觉胸腹之中烧起来一股火。 最美滋味,莫过于手捏着一块软绵糯烂的熟肉放进嘴里,再一口烈酒下去,肉浓香与酒凛冽,绝配。 夏侯琢觉得自己酒量不错,直接就干了一碗,然后就是一股酒气从肚子里返出来,脸色瞬间就有些发红。 “爽快!” 夏侯琢忍不住的赞了一声。 他看向李丢丢:“要不要试试?” 李丢丢摇头道:“师父说我还小,未到饮酒的年纪。” 长眉道人赞许的点了点头道:“他还小,喝多了酒会烧坏脑子,本来就笨,再烧坏了的话可怎么办。” 他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啧的一声。 “丢儿啊,你那份,为师代你喝了。” 李丢丢叹道:“师父你真正义。” 就在这时候门外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这酒楼李丢丢他们都是第一次来,突然有人敲门他们几个都没有反应过来,酒菜都已经上齐,而且也交代过不要打扰,不是小伙计的话还能是谁? 李丢丢起身过去把门拉开,见门外那人是刚刚见过一面的中年男人,就是之前马车上下来的扶着老人的那个。 那人有些歉然的笑了笑,抱拳道:“贸然打扰诸位着实抱歉,只是有些事想请教,还请诸位恕罪。” 夏侯琢是个豪气性子,他问道:“何事?” 那人名叫顾魏山,在唐县也算小有名气,开了一家武馆,门下有弟子数十人。 他看向燕青之问道:“这位先生,可是四页院的先生?” 燕青之点了点头:“我是。” 顾魏山进门,回手把房门关上,他不看别人只看着燕青之,犹豫了片刻后说道:“那先生可认识来刚才在门口的孩子是谁?” 燕青之摇头道:“没见过,怎么了?” 顾魏山立刻笑起来道:“没事,只是我那弟弟也想去四页院读,他去过四页院一次被拒之门外,说是不合规矩,所以我问问先生是否认识他,他自己又不好意思来问,所以我就代他过来想请教,如何才能进入四页院?” 这话说的漏洞百出,一百个字也没有一个字可信。 燕青之道:“若觉得自己学识品行都可以,自可到冀州城四页院考核,考核通过的话就可进院读。” “多谢多谢。” 顾魏山抱拳道:“打扰了,今日诸位 这一餐饭算我身上,还请诸位给我这个面子,算是因为我贸然打扰诸位而赔个礼。” 夏侯琢就不满意了。 “你钱多?” 夏侯琢问了一句。 顾魏山一皱眉,但还是很客气的说道:“在下钱不多,只是觉得有些抱歉,所以......” 夏侯琢道:“我们自己吃酒自己结账,不用你,若无他事就请回吧。” “好好好。” 顾魏山再次抱拳,然后拉开门退了出去。 他回到之前的那个包间里,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他看向唐深说道:“师父,那几个人确实是冀州城四页院的人,他们虽然说不认识匹敌,可我看得出来,那教习应该说谎了。” 唐匹敌点了点头:“那位先生姓燕,名为燕青之,院里有名的教习,我曾与他有过几面交集,他应该认得出我。” 顾魏山道:“师父和匹敌刚到此处就遇到院的人,这事怪我,不该如此张扬安排,所以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置吧。” 唐深道:“魏山,不要乱来,一会儿你安排车马把我们送走就是了。” “师父安心。” 顾魏山道:“在这唐县若弟子都不能护师父和匹敌周全,弟子还算什么男人。” 唐匹敌也劝道:“师兄,真的不能多事,我们又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不能随便伤人性命。” 顾魏山却不管,笑了笑说道:“我自有办法,你放心就是了。” 另外一边,燕青之看向夏侯琢道:“一会儿你和道长走在前边,李叱你走中间,我走在最后。” 夏侯琢冷哼一声:“我们不想多事,他们自己要多事......真敢有什么动静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让动静大一些。” 他怕什么,他历来就没有怕过什么。 这顿饭吃起来就变了滋味,众人好歹吃完了就下楼离开,余九龄因为想着要去北疆从军的事,一直把他们送出门,眼神里有些殷切。 夏侯琢告诉他安心等着,五六天后他必然回来。 四个人出门上了马车朝着城里走,想寻一家客栈住下,他们都知道,一定有人暗中跟着,那个男人看似本地人,而且有些实力。 然而夏侯琢依然满不在乎,他又不是真的自己出来的,他身上还有伤,羽亲王派来暗中保护他的人又岂会少了? 寻了当地最大的一家客栈住进去,李丢丢和师父长眉一个房间,燕青之和夏侯琢一个房间。 到了后半夜,顾魏山带着二三十个弟子到了客栈外边,他往四周看了看后吩咐道:“去几个人把后门堵上,这客栈的掌柜我已经打过招呼,那几个人住进来后就再没接别的客人,只管放心行事。” 一群人应了一声,跟着顾魏山朝着客栈正门过去。 刚走到门口一群人就停了下来,他们发现正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嘴里叼着什么东西似的,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这位壮士,你是何人?” 顾魏山问了一句。 年轻人回答道:“廉价保镖,你们要找的那些人雇的。” 顾魏山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他们出多少钱雇你?我可以给你多些,你只管离开。” 年轻人把嘴里的东西取出来晃了晃:“一根棒棒糖,可惜你没有,没法给我多些,不然我真的愿意接受你的条 件,这小好吃还挺东西的。” 顾魏山楞了一下,然后有些遗憾的说道:“那就对不起了,只能先把你制住。” 年轻人嗯了一声:“不用客气。” 片刻之后,客栈门口趴下来二十几个人,包括自命不凡的顾魏山,他号称打遍唐县无敌手,可是在这个年轻人面前连一招都没接住。 夏侯琢溜溜达达的从客栈里出来,随手又递给叶杖竹一根棒棒糖:“赏钱。” 叶杖竹笑了笑,接过来后说道:“拿了赏钱,我都想再打一遍表示感谢了。” 夏侯琢走到顾魏山面前,后者挨了一记重击连起身都难,躺在那脸色白的吓人,这昏黄灯火下显得更白。 “何必呢?” 夏侯琢道:“认出来那个孩子却没有招惹你们,就已经给足了你们面子。” 顾魏山咬着牙说道:“那是我至亲至近之人,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要保他们周全,我载在你们手里认了,杀剐随便,但只求你不要去为难他们。” 夏侯琢沉默片刻后蹲下来,看着顾魏山的眼睛说道:“你是来杀我们的吗?” 顾魏山没回答。 夏侯琢又问了一遍:“你是来杀我们的吗?” 顾魏山还没回答,从远处跑过来一个少年,一口气冲到这后扑通一声跪下。 “夏侯师兄!” 唐匹敌喊了一声。 夏侯琢道:“原来你也认识我。” 唐匹敌跪在那说道:“夏侯师兄我并不认识你,我在院的时候很少与人打交道,也很少出门,只是刚刚想起来的,我只认出了燕先生,师兄,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请师兄放了他们这些人,我跟师兄回冀州,不管什么后果,我来承担。” 夏侯琢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顾魏山,叹了口气说道:“你看到了吗?如果不是你来,他什么事都不会有,地方官府有多少冤假错案我知道,唐匹敌被带离院的时候我也很惋惜,就是因为你过来招惹,他就要面对本不该面对的。” 唐匹敌道:“夏侯师兄不要说了,我跟你回去,放他走吧。” 顾魏山忍着疼坐起来,从怀里翻出来一把匕首,夏侯琢起身往后一退,顾魏山却把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 “我用这条命换他平安行不行?你只要点点头,我把命给你!” 夏侯琢皱眉。 顾魏山见他不说话,惨然一笑道:“不管我做错了还是没做错,我今天都会来,你问我是不是来杀你们的,现在我告诉你,我就是来杀你们的,哪怕以后我被天打雷劈我也认了!我的事我来承担,只换你一天不抓他行不行?给他一天时间离开这!” 说完之后他把匕首往自己心口猛的一刺。 砰地一声,有两个人同时打中顾魏山的右臂,一个是旁边的唐匹敌,一个是从夏侯琢身后冲过来的李丢丢。 两人不分前后的击中,顾魏山的骨头就断了,那匕首也被震的掉落在地。 李丢丢看了一眼唐匹敌,唐匹敌也在看他,片刻后唐匹敌又跪回去抱拳道:“多谢。” 李丢丢见他跪着,一时之间有些别扭,连忙也跪下来抱拳:“不客气。” 这一下唐匹敌都懵了。 站在夏侯琢身边的叶杖竹一捂脸,心说夏侯你认识的这小兄弟是什么来路啊......挺严肃的事,他这一跪一点都不严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五十七章 有所为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夏侯琢看向叶杖竹问道:“你捂脸做什么?” 叶杖竹小声说道:“你这小兄弟是来搅局的吧,他这一下,就跟夫妻对拜似的......” 夏侯琢:“......” 叶杖竹道:“看来也不会再有什么事,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难为他们,我先后撤了。” 夏侯琢点了点头:“好。” 叶杖竹随即后撤几步,他就像是一个本就无形的人,他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才会惊觉他的存在,他后撤几步,很快就会让人忘了他出现过。 夏侯琢看向顾魏山说道:“你们都走吧,如果不是唐匹敌过来救你们,你们都会死,他也会死,我向来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我喜欢有人招惹我,不然日子就会过的很无趣。” 他看向唐匹敌:“滚。” 他对顾魏山说话还留着几分客气,对唐匹敌却只有一个滚字,在那一刻,连李丢丢都感觉到了夏侯琢语气之中的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都什么遭遇了,还跑出来喝酒?就不能忍忍?就不能低调些?夏侯琢不说,可这意思已经很清楚。 唐匹敌明白夏侯琢的意思,把顾魏山扶起来后朝着夏侯琢俯身道:“多谢夏侯师兄。” 夏侯琢理都没理,转身回客栈里边。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睡觉去吧,明儿还要赶路。” 顾魏山忽然停下来,回头看向夏侯琢背影说道:“夏侯公子,我听闻你们是要去云驼山,那边出了事,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去了。” 夏侯琢问:“出了什么事?” 顾魏山道:“前两日刚刚得到消息,说是有一伙人杀进了大儒玉明先生的山庄,屠尽所有人,一个没剩。” 这一句话说完,李丢丢他们全都愣住了。 他们就是要去见玉明先生,此时听闻玉明先生已经全家遇害,他们怎么可能不惊。 “怎么回事?!” 夏侯琢快步回来后问了一句。 顾魏山道:“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那边的好友派人来给我送了消息,说若没什么要紧事最近不要去云驼山,原本驻扎在涞湖县的府兵调过来两千人正在搜山,凡是可疑之人都会被抓,其实就是见人就抓了。” 燕青之叹了口气道:“看来咱们可以返回冀州城了。” 顾魏山问道:“你们就是要去见玉明先生的?” 燕青之点了点头道:“是。” 顾魏山劝道:“还是别去了,那边以捉拿凶手为名已经抓了许多人,不问青红皂白,只要是在云驼山上的人全都抓了回去,哪怕你们是院的人也不保安稳,那些府兵连节度使大人的军令都不受,何况是院。” 燕青之看向夏侯琢,夏侯琢点了点头:“那就不去了吧。” 唐匹敌扶着顾魏山他们走了,李丢丢他们回到客栈里,全都坐在那发呆,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一趟有些波折,甚至连玉明先生都遇害了,完全没有料到。 “我们还去吗?” 夏侯琢看向燕青之。 燕青之摇头道:“我是院教习,我得为你们负责,这一趟到此为止,若是不想就此回去的话,可在唐县县城附近再休息两天,不能再去云驼山。” 夏侯琢点了点头: “那就不去,反正我只是跟你们来的。” 正说着话,外边忽然一阵嘈杂声,夏侯琢楞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又回来了?” 他们几个下楼到了门口,就看到几个浑身是血的人冲了进来,两三个人护着一位老者,都已是精疲力尽的样子。 客栈的掌柜吓的已经面无血色,躲在柜台后边一个劲儿的让那几人离开。 “掌柜的,只求你收留一晚,只一晚,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城。” 其中一个年轻人哀求道:“我们都受了伤,需要敷药包扎,需要休息,我恩师已经年纪大了又受了惊吓......” 他的话还没说完,燕青之的眼睛已经瞪大了。 “玉明先生?!” 那气喘吁吁的老者听到有人喊他猛的抬头,脸上先是露出惧色,好像是因为被人认出来而吓着了,然后看清楚是燕青之后脸色立刻就缓了下来,落差极大。 “青之,是你吗?” 燕青之连忙过去道:“是我,先生这是怎么了!” 玉明先生看起来身上倒是没有受伤,只是累的脱了力,连站都站不住了,那几个保护他的年轻人每个人身上都有伤,而且看起来血迹不都是新的,料来他们之前就在唐县县城里躲藏,这是被人追到此处的。 “一言难尽。” 玉明先生道:“青之,救我。” 那客栈掌柜的说道:“我求求你们不要连累我,你们走吧,我就当你们没有来过,若有人问我就说没见过。” 燕青之看向夏侯琢,夏侯琢点了点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再说。” 他们几个过去把玉明先生搀扶起来往客栈后边走,也不知道去哪儿,先走了再说,天知道追杀玉明先生的人有多少,什么时候来。 他们才走了大概一刻不到,一群黑衣人冲到客栈门口,有人在台阶上看到了血迹,随即扑入客栈。 “往后边走了!” 客栈老板一看到黑衣人进来,没用问,直接喊道:“我看到他们往后边跑了,才走了不到一刻。” 那群黑衣人立刻就又追了出去,掌柜的长长松了口气,心说这日子真没法过了,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啊。 叶杖竹在前边探路,发现一个无人居住的小院,已经稍显破败,但好在是个容身之处,他指了指那小院说道:“你们进去吧,不要大声说话,我在外边守着。” 李丢丢他们应了一声,扶着几个伤者和玉明先生进了小院,这小院里野草丛生,看着至少有两三年没住过人了。 进了正房后也不敢找东西点亮,燕青之他们出门身上都带着伤药,虽然数量不多,好歹还能应付一下,李丢丢和夏侯琢两个人给那几个年轻人上药包扎,燕青之则扶着玉明先生坐下来,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青之......我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冷静下来的玉明先生比刚才神智好了许多,他拉着燕青之的手说道:“他们要除掉的人是我,我这几个弟子本就无辜,他们为了保护我都受了伤,我只求你把他们带走,给他们一条生路。” 燕青之道:“先生放心,我会想办法把你们都带出去。” “不可能的,他们不见到我不会罢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刘崇信不会容我。” 玉明先生靠着墙壁坐在地上,一边喘息着 一边从怀里取出来一样东西递给燕青之:“这东西......你把它藏起来吧。” 玉明先生苦笑道:“世人皆说我伪君子,在朝堂敢对刘崇信那般奸佞破口大骂,可是隐居后却要挨着刘崇信老家以求庇护,其实不然啊......这奸佞之贼若不铲除的话,大楚必危。” 他看向燕青之说道:“我从都城回来后,之所以选择云驼山隐居,而且还假意收了一些好处,在云驼山买下那庄园,实则是为了暗中调查刘崇信的罪名。” “他在老家改建的房屋,平日里不许人进出,可是我住在云驼山上,每日都偷偷到山腰俯瞰,他老家的宅子已经扩建有百亩之大,规格甚至与皇宫无异。” 他看向燕青之道:“我每日都在山中以千里眼观察,然后绘制图纸,只想着这般证据送到都城,就算陛下再崇信那奸佞也该有所惩处才对,可惜的是......” 玉明先生道:“我门下有个弟子知道后跑去刘府那边告密,刘崇信的手下假扮山贼闯进我家里见人就杀。” 他指向一个年轻人说道:“幸好我弟子蔡三心提前察觉,他们护送着我一路逃出来,逃到唐县县城,本打算躲一日给他们治治身上的伤,可是又被人刘崇信手下人追上......” 玉明先生握紧了燕青之的手:“青之,我死不足惜,可是他们还都是孩子啊。” 夏侯琢在旁边哼了一声:“先生虽然行的是义事,可做法难免太草率,既然知道凶险,当初就不该把弟子们带在身边,此时觉得他们还是孩子心疼他们性命,何必......”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燕青之阻止,燕青之瞪了他一眼道:“此时说这些有何用处?” 夏侯琢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刘崇信的人不好惹。” 玉明先生强撑着坐直了身子说道:“世人都知道刘崇信不好惹,可因为这样就永远都不要有人去惹他?此贼不除,大楚就会被他祸害......你说我为何当初不拦着弟子们,我不是不拦,是因为他们也和我一样,有救国除贼之心!” 夏侯琢要反驳什么,可是看了看燕青之脸色,他索性闭嘴。 燕青之道:“先生,一会儿我们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你们穿着四页院的院服,明日一早出城。” 夏侯琢还是忍不住了:“你想害了院一两千人吗?” 燕青之一怔。 夏侯琢哼了一声道:“妇人之仁,祸及更广。” 他懒得再多说什么,往外大步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李叱,你跟我走。” 李丢丢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师父,师父也点头道:“你跟夏侯先走吧。” 李丢丢问:“师父你呢?” 长眉道人笑了笑道:“师父是道人啊,师父就算再怎么不合格也是个道人,道人如果都不救人了,道门祖师爷他老人家会骂娘的,孩子......师父教过你的,师父怕死,可是也要有所必为。” 李丢丢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你真傻啊师父。” 长眉道人笑道:“师父一直都傻。” 李丢丢嗯了一声道:“所以你养出来一个傻徒弟。” 他站在长眉道人身边,如过去那么多年一样。 【评区,也就是圈子,现在维护之中,大家暂时不能发言,预计今晚或者是明天恢复,不发言可以默默想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五十八章 不走寻常路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夏侯琢脚步停住,这是一件他绝对不该参与其中的事,哪怕他是一个不愿意做皇族之人的人,他也是羽亲王的儿子,他自己撇的再清其实也撇不清,那是血脉传承。 不管是唐匹敌的案子还是现在玉明先生的案子,他碰都不想碰,这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想有关系。 可是李丢丢站住了,站在了他师父长眉道人身边。 夏侯琢一怒,看向李丢丢咆哮道:“你就是个小傻子!” 然后他看向长眉道人:“你就是个老傻子!” 说的很不客气。 李丢丢和长眉道人就那样平静的看着他,也没有反驳,也不好反驳,毕竟夏侯琢说的对。 夏侯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指了指自己:“你他妈的这个大傻子。” 然后默默走到李丢丢身边站住,片刻后用胳膊肘顶了顶李丢丢问道:“既然你选择留下来了,壮士,有没有什么计划。” 李丢丢看向长眉,长眉道:“问你呢。” 李丢丢想了想说道:“咱们不是没有机会,追过来的不是大队人马......” 他说完这话后看向玉明先生问道:“大概有多少人追?” 玉明先生一脸迷茫的摇摇头:“我......我不知道。” 那个受了伤的年轻人站起来说道:“大概有三四十个,应该都是刘崇信在涞湖县老家庄园里的打手,绝大部分都是在江湖中招募过去的人,都有武艺在身。” “三四十个么?” 李丢丢道:“他们不敢张扬的杀死玉明先生,所以才会假扮山贼闯进归安山庄,这件事传扬天下的话刘崇信也扛不起,所以......我们出去。” “我们出去?” 夏侯琢有些惊讶的看了李丢丢一眼:“出去和他们讲道理吗?” 李丢丢道:“我们去唐县县衙。” 夏侯琢沉默片刻,忽然间明白过来李丢丢的意思,但他并不觉得李丢丢的想法能有多大把握。 “你是想赌那些人不敢在县衙里杀人?他们穷凶极恶,未必就不敢。” “我觉得可以试试。” 李丢丢道:“咱们白天的时候路过县衙,我知道怎么走,一口气跑过去的话连一刻都用不了,不过我们不必跑过去,我们就走过去,还不能太快了。” 燕青之道:“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在县城追杀人,却连一个巡夜的捕快都没有遇到,显然是他们已经和县衙的人打过招呼,县衙绝对不会管。” “玉明先生。” 李丢丢看向同样一脸疑惑的玉明先生问道:“你喊的声音大不大?” “喊?” 玉明先生一脸疑惑:“我们躲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喊?” 夏侯琢却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他问李丢丢:“咱们路过县衙的时候我记得你在和道长说酒楼的饭菜如何,我都不记得你往那边看过一眼,你是怎么记住位置的。” 李丢丢道:“就随便看了一眼啊,这有什么稀的吗?” 夏侯琢若有所思,只是却没有继续说什么。 “就这样直接走过去吗?” 名为蔡三心的年轻人问道。 虽然他不太相信一个孩子做出的判断,可是目前来看 ,那个应该像是很有江湖经验的老人一言不发,那个很像个大哥的年轻男人一言不发,那个四页院的先生也一言不发,所以他觉得只能靠这个半大的孩子了。 “对,就这样走出去。” 李丢丢走过去拉开院门:“就算是动起手来,我们这些人加起来打十来个不成问题。” 蔡三心问:“他们有三四十个人呢,而且我们见到的未必就是他们全部的人手,可能还有另外的追兵也在城中。” 李丢丢看向门口守着的叶杖竹:“他打二三十个不成问题。” 叶杖竹:“嗯?” 李丢丢笑了笑,一出门就朝着外边大声喊了一句:“有没有人啊,救命啊!快来人救个命啊!” 小嗓子很脆生,一下子就把这静夜炸裂了。 “大家一起喊。” 夏侯琢心说反正也已经这样了,跟着那傻小子走一步算一步,大不了自己让叶杖竹亮出羽亲王府的腰牌,虽然这是他极不愿意做的事。 可若是事情真到了那一步的话,也只有这一个选择了,刘崇信手下的人再怎么嚣张也不敢拿羽亲王府的人怎么样。 他跟着李丢丢大声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他喊起来,长眉道人也喊起来,燕青之觉得这是很没道理也有些难为情的事,可身体身体却诚实的跟着喊,嗓门儿也挺大的。 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逐渐的有百姓走出家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李丢丢对玉明先生道:“到你了先生,你就说自己是谁,为什么到这,请求百姓们护送你到县衙去,先去了县衙再说。” 玉明先生还是犹豫了一下,他确实觉得这样非但没有什么意义,反而会把那些追杀他的人引过来。 “先生,喊吧,也许有用呢。” 蔡三心道:“这可能是唯一的法子了。” 玉明先生摇头苦笑,鼓了鼓劲儿后大声对那些围观的百姓说道:“我叫郭松明,住在云驼山归安山庄中,被山贼追杀至此,请问谁知道县衙该往哪边走,可否为我带路?” 蔡三心大声喊道:“这是恩师玉明先生,还请乡亲们施以援手!” 玉明先生本命叫郭松明,自己取了个雅号叫玉明居士,很多人就都尊称他为玉明先生。 百姓们当然都听过这个名字,一开始还在观望,终于还是有人过来说道:“我知道县衙在什么地方,我带你们去!” 第一个人动了,其他人也跟着动了,他们当然不是一起去带路的,他们是看热闹的。 夏侯琢欣赏的看了李丢丢一眼道:“你就知道,百姓们有热闹必会追着看。” 李丢丢笑了笑道:“肯定啊,而且还是大热闹,他们不会都有勇气管闲事,但他们都有勇气看闲事,只需要他们都跟着走就行了,人越多越好。” 蔡三心听到李丢丢的话后对这个半大的孩子多了几分敬佩,他继续卖力的大喊,他的同伴也都跟着喊,不多时,围观的百姓就越来越多。 一条巷子中,不少黑衣杀手藏身在这暗影中看着李丢丢他们,有人想冲过去,被为首的人拦住。 “是不是傻了!” 为首的那人说道:“这么多百姓看着,还知道他就是郭松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 一个手下人说道:“可是刘爷,如果再不动手他们就真的去县衙了。” “去县衙正好。” 被称为刘爷的人说道:“我倒是希望他们快点进县衙里去,进了县衙后大门一关百姓们看不到,他们是死是活谁还关心,现在却不能动手,那些蠢货会以为我们真的山贼......” 他一摆手道:“就在暗中跟着,他们进了县衙之后动手。” “是!” 一群人低低的应了一声。 李丢丢他们一路走一路喊往县衙那边去,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已经有数百人的规模,李丢丢看向夏侯琢压低声音说道:“到县衙这一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那些人不敢当众行凶。” 夏侯琢在李丢丢脑袋上敲了一下:“本事啊你,都从哪儿学来的?” 李丢丢回答道:“你应该看得出来,这样的办法肯定不是我师父教出来的......” 长眉道人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可没有夏侯琢敲的那么轻。 “夸你两句你还骄傲了?” 长眉道人问道:“快到县衙了,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李丢丢看向玉明先生道:“一会儿到了县衙门口敲堂鼓,如果县衙里的人出来请先生进去说话的话,先生一定不要答应,拉你都不要进去。” 玉明先生一怔,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不进去?” “不能进去。” 李丢丢道:“你就对县衙的人说,不进门,只在这县衙门口休息,请百姓们也不要离开。” 玉明先生道:“百姓们就看个热闹,总是会困,困了就会回去睡觉,哪有人能坚持到天亮的。” “给他们讲经过,添油加醋的讲。” 李丢丢道:“就从山贼闯进你家门开始讲,越详细越好,但千万不要提到刘崇信这个名字,也不能对百姓们说那些人是刘崇信的手下,就一口咬定是山贼。” 玉明先生总算是反应过来:“明白,我尽量试试。” 李丢丢问夏侯琢:“身上还有多少钱?” 夏侯琢道:“还有不少,怎么了?” 李丢丢道:“如果一会儿玉明先生实在没得讲,你见百姓们要离开,你就出面说愿意花钱买一些吃的,愿意出高价,但是有一样,为了安全起见要在县衙门口做饭,不需要太多,你出到十两银子就会有人打破头的抢。” 夏侯琢笑道:“给你屁股上安一个尾巴你就是狐狸精。” 李丢丢撇嘴。 他们就这样在一大群百姓们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护送到了县衙门外,玉明先生上前敲响堂鼓,咚咚咚的声音像是这夏夜里突然出现的闷雷。 李丢丢有些困,他在台阶上坐下来,看着依然围在四周的百姓一个个都很精神的样子,他心中并无得意,反而觉得有些难过。 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有一天,百姓们路遇不平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帮忙,而是主动的去帮忙。 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有一天,朝廷的官员,地方的官员,都不会再如大楚的官员这样满是肮脏。 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有一天,如玉明先生这样的大儒只需要在院里好好教导后辈,而非如此拼上性命。 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有一天...... 一念至此,李丢丢有些疑惑,我一个小孩子考虑这些做什么?救天下,那是大人物们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五十九章 我给忘了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一切都没有超出李丢丢的计划,他让玉明先生去和那些百姓们讲述事情经过,除了没说那些人是大太监刘崇信的手下之外,其他的事原原本本都说了一遍,百姓们听一样听的津津有味。 这引人入胜的故事啊,让一群百姓们听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 本不在县衙里的县令,县丞,主簿,典狱等官员一个一个的闻讯赶来,他们哪里敢让百姓们听这个。 于是不断的请玉明先生进衙门里边去,玉明先生就记住李丢丢那句话,就算他们拉也不进去,所以坚持坐在门口台阶上不动。 又花银子请百姓为他们做饭,时间倒是过的飞快。 不远处,夏侯琢坐在李丢丢身边,看着那边百姓们都听的入迷的样子微微叹息一声。 “怎么了?” 李丢丢问。 夏侯琢道:“你看看百姓们这样子,他们并不是关心玉明先生这个人,只是觉得这故事可真好听,玉明先生此时要说一句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他们就敢洒点铜钱当赏钱了。” 李丢丢道:“不是历来如此吗?” “不是。” 夏侯琢道:“人心会变,如果是在一个天下太平安居乐业的时候,一个人不好,百姓们都唾弃,假如同样都是这群人......” 夏侯琢指了指那些人说道:“打个比方吧,他们日子过的都很好,他们会看不起那些小偷小摸的人,不管是说话还是行为都会很好......还是这群人,他们过的不好,这个偷了一点东西,那个看到了不是唾弃,而是觉得自己没偷吃亏了,于是也去偷一些。” 他看向李丢丢:“人是什么样的,和国是什么样的分不开,国力越弱,民智民礼越低,国力越强,民智民礼就越高。” 李丢丢点了点头。 夏侯琢长叹一声:“可惜,连徐驱虏都没能把大楚带回到原来的路上去......世上再无徐驱虏。” 李丢丢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脑子里还在消化着刚刚夏侯琢说的那些,国力越强民智民礼越高,似乎真的很有些道理。 “那些人应该不敢来了,他们会等着玉明先生进县衙才动手,但是玉明先生不进去,那些当官的都要在外边陪着,毕竟玉明先生曾经官至礼部侍郎。” 夏侯琢道:“若这是个普通百姓,死了连个浪花都没有,玉明先生桃李天下,刘崇信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何况是他那些手下。” 他看向李丢丢问道:“天亮你打算怎么办?” 李丢丢看了看天色,夏天的夜实在是有些短,不知不觉东方已经微微发白。 “回冀州。” 李丢丢道:“你去问问玉明先生他们身上带银子了没有,多不多。” 夏侯琢问:“为什么问这个?” 李丢丢道:“一会儿天大亮之后,你让玉明先生的弟子拿银子直接招募人手,不论人数,只要有人愿意把他们护送到冀州城的,就一人十两银子,对于这些百姓们来说,十两银子两三年未必能赚到,他们会愿意去的。” 夏侯琢笑道:“你这样的脑子,应该去领兵。” 李丢丢道:“这和领兵有什么关系。” 夏侯琢道:“你不觉得你今日想到的这办法,用于对敌战术上也很有 效?” 李丢丢道:“应该没什么用处吧,对敌作战,敌人又不会顾忌百姓,如果敌人来的话,他们直接就冲上来杀了。” 夏侯琢摇头道:“你啊,说你聪明,这办法少有人想的出来,说你笨吧,你又不会把想法用于别处,真是......一根筋。” 李丢丢笑了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夏侯琢会把这些事联想到战场上,可能李丢丢对战争的事还是一无所知,哪怕在林楼里读过一些,可那只言片语并无多少意义。 不亲眼看,不亲身参与,永远也不会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子。 “天快亮了,我去问问他们。” 夏侯琢起身道:“你要是困了一会儿车上睡。” 李丢丢道:“咱们得分开走,不能再和玉明先生一道了,能做的只这么多,再跟下去就要牵连到院,更主要的是牵连到你......虽然你爹是亲王,可是他不在都城,我听闻当今陛下对自己的兄弟多有猜忌,刘崇信若是在陛下耳边说些什么,对你爹也不好。” 夏侯琢如果不是顾忌这个,他昨夜里会想走?如果不是顾忌这个,他早就让人把羽亲王府的腰牌拿出来了。 他对李丢丢笑着说道:“听你的。”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又多问了一句:“为什么你让我去问问玉明先生他们带钱了没有,我身上银票还不少,直接用不就得了,我又不在乎银子。” “败家爷们。” 李丢丢道:“为什么花自己银子!” 夏侯琢想了想道:“你说的在理。” 不多时,夏侯琢一脸轻松的回来,李丢丢看他神态就知道事情已经办完,于是问了一句:“他们逃亡还真的带了银子?” 夏侯琢道:“还真带了,几个人凑了凑。” 李丢丢问:“凑了多少?” 夏侯琢道:“一共凑了三两多吧。” 李丢丢:“那你搭进去多少?” 夏侯琢道:“没有你预想的那么贵,这些百姓,你给他二两银子他都美得很,去冀州走快些来回也就三天,他们三天赚二两银子这是不曾遇到过的美事,我出了几百两银票,雇上几百人没问题。” 李丢丢道:“你会不会算账,你那几百两银子够雇几百人的?” 夏侯琢道:“你别生气啊......你给你师父买宅子的钱,他拿出来了二百两。” 李丢丢想了想,倒也无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二百两造七级浮屠,一级也没多少钱,二百两银子在冀州都买不到一座小宅院了,能造七级浮屠,挺好。 这么算,真划算。 他当然是有点心疼,可是师父用了那些银子他也不会过问,银子这种东西自然是好东西,可是和人命相比,分量就没那么重了。 这也就是他如此想,大楚现在疲敝,百姓们大部分都没有余钱,有很多人把银子看的比命重。 等到天大亮,玉明先生的弟子们雇了有三四百人,也不管唐县县衙的人如何挽留,在数百人簇拥下离开了唐县县城。 李丢丢他们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离开,那家客栈是不能回去了,好在长眉道人身上还有余钱,又雇了一辆大车就这么仓促的往回走。 马车上,燕青之从怀里取出来一件东西递给李丢丢道:“这是玉明 先生让我交给你的,说是感谢你救命之恩。” 李丢丢问:“什么东西?” 燕青之道:“一个印章。” 李丢丢问:“我要这东西有什么用,这小玩意看着还没一个铜钱好看呢。” 燕青之道:“我知道道长为了你进院送给高院长一幅字帖,是嵩明先生的登雀台贴真迹,那字帖如果拿出去卖的话,价值不菲也不好估算,而这印章是嵩明先生的,流传于世可能仅此一枚,比那字帖要值钱,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李丢丢:“多谢。” 伸手把把印章拿了过来,用很鸡贼的速度把印章揣进怀里。 燕青之下意识的看向长眉道人,长眉道人连连摆手道:“这不是我教的,这应该跟我没什么关系......” 燕青之点了点头道:“我懂。” 李丢丢把印章揣进怀里,还很小家子气的用手拍了拍,这一下子就家财万贯的感觉,让他有些小爽。 燕青之问道:“你就不推辞一下?” 李丢丢道:“不不不,都是自己人,何必那么客气。” 长眉道人看向燕青之,一脸的尴尬,燕青之却误会了,连连摆手道:“这也不是我教的。” 长眉道人好的问李丢丢道:“你让玉明先生他们去冀州,刘崇信的手又不是伸不到冀州城去,玉明先生到了那边官府的人还是不敢管,况且连功名就是刘崇信的一条狗,他若是知道玉明先生的事,会想法设法除掉他。” 李丢丢道:“师父,你莫不是忘了,冀州城里可有录法司的分衙。” 大楚三司,缉事司是刘崇信的,录法司是军方的,军方的人历来和刘崇信不对付,他们是不会把玉明先生交出去的,而且还会严加保护。 燕青之道:“那些图我也交还给玉明先生了,有这些证据,录法司的人就算抓住刘崇信的尾巴,刘崇信说不定就会被扳倒下去。”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丢丢儿这么聪明,倒是我教的。” 燕青之道:“或许也有我一二分的功劳。” 夏侯琢:“呸!” 他们故意比玉明先生那批人迟了半日才出发,这事他们已经管的足够多,再一起走难免会把自己陷进去。 刚出城没多远,车夫忽然把车停下来,车里的几个人全都惊了一下,以为最终还是引起那些人注意了。 叶杖竹先下了车,看到拦着马车那少年后楞了一下,然后笑了笑道:“还不甘心?” 拦车的少年,居然是唐匹敌。 唐匹敌道:“我是专程来道谢的,昨夜的事我都看到了,很敬佩诸位的作为,我虽然年少,可自幼家父就教导我说,要知恩图报,要懂善恶,知美丑,我只想说......如果唐匹敌日后不死,将来必报大恩。” 说完之后朝着马车俯身一拜,再无多言,转身大步而行。 马车里,夏侯琢看着唐匹敌那阔步离开的样子,忍不住赞了一声:“这小子如果不死的话,将来必有大出息。” “我去!” 他说完这句话后忽然想起来什么,脸色一变:“我忘了余九龄。” 【可以评论啦,快说爱我!】 【继续求收藏,另外上架预告,十六号上架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六十章 吃个饭再走吧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只饮酒酒楼门口,余九龄坐在台阶上发呆已经有一会儿,他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是已经等不来,可偏偏还就是有些不死心。 已经年过五旬的掌柜在他身边坐下来,递给他一壶水:“坐了快一上午了,还没死心?” 余九龄苦笑道:“掌柜的,我以为有些人会不一样,他们说出来的话就像是钉进了石头里的钉子一样,不会动摇,我坚信天下有这样的人。” “哪有那么多不一样的人。” 掌柜的有些感慨的说道:“他们是大富贵的人,大富贵的人说话从来都如此,今日说了明日就忘,他们高高在上随便许诺,却并不在意,他们在乎的是自己做出许诺的时候那高高在上的感觉,而不是被许诺的低低在下的人。” 余九龄道:“可我看他们不像是那样的人。” “他们还不是走了?” 掌柜的说道:“昨夜里的事你也看到了,唐县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他们也不敢多停留,我眼看着他们租了一辆车出城去了。” 余九龄一怔,看向掌柜的问道:“掌柜的,你去盯着他们做什么?” “我?” 掌柜的自知说错了话,连连摇头:“我盯着他们做什么,偶然,不小心就看到了,我每天有多少事要做,哪有闲心盯着别人.....” 余九龄忽然笑起来,抓着掌柜的胳膊摇晃了几下:“掌柜的,你是舍不得我走吧?我还以为你厌恶我呢。” “滚滚滚,别跟我这么亲近。” 掌柜的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道:“是......我是有点舍不得你走,毕竟你在店里这么多年了,别说是个人,就算是我养只猫狗也有感情的对不对?” 余九龄嘿嘿笑了笑:“你一定是悄悄跟着人家,想跟人家说别带我走。” “我会管你那破事!别自以为是。” 掌柜的哼了一声,起身道:“去打扫,一上午了你都光坐着不干活儿,给你脸了。” 余九龄吐了吐舌头,跟着起身要去扫地,在起身的那一刻,看到一辆马车在店门口停下来,夏侯琢从马车上下来,歉然的看着他说道:“有些不好意思,可能不能给你五六天的时间考虑了,现在你能做个决定吗?” 已经要进门的掌柜肩膀微微一颤,回头看向夏侯琢,又看了看也在那一瞬间回头看他的余九龄,余九龄脸上的惊喜让掌柜的心里微微一疼。 心想着,罢了罢了,做个小伙计有什么出息,他想子承父业,那就随他去吧。 其实掌柜的确实是寻李丢丢他们来着,想劝劝他们,余九龄这孩子看似心眼多,可属实单纯,他认定的事就会一条路走到头,他想劝劝夏侯琢,如果不是认真的,就别随意给余九龄许诺。 这孩子......他舍不得放走。 可是在看到余九龄脸上那压抑不住的惊喜之后,掌柜的就知道,那小家伙已经可以飞了,他的翅膀展开就能直上九霄,这小店里,留不住。 “孩子......” 掌柜的长长吐出一口气,努力挤出些许笑容,看着余九龄说道:“想去就去吧,昨日你和我说,一直都想去看看你父亲以前在的地方是什么样子,身为人子该去做的就去做,但临走之前记得去你爹娘坟前说一声,告诉他们......你要远行。” 本还笑着, 可突然就绷不住了,眼泪从眼眶里不争气的流出来,掌柜的一扭头进了酒楼里,走的脚步有些急促,不留神绊了一下差一点摔倒,余九龄一个箭步冲过去把掌柜的扶住。 “掌柜的......” 余九龄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知道你就想让我平平淡淡也安安稳稳的过这一辈子,虽然你日常骂我,我日常顶嘴,可我知道你把我当你的儿子看待,掌柜的,我何尝不是把你当亲爹一样看待?” 掌柜的张了张嘴,嘴唇都在颤抖着,眼泪越来越多。 “爹。” 余九龄跪下来使劲儿磕了几个头。 “以前我没跟你说,昨日我也没跟你说,因为我不保准,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去北疆从军......爹,我不是图什么富贵,不是图什么前程。” “从前几年开始,四周越来越不太平,唐县这边流寇已经来袭扰过三四次,如果旁边不是涞湖县的话,流寇已经把咱们这洗劫多少次了。” “我要去当兵,我要手里有兵有权,这样我才能保护你,保护咱们只饮酒......你总说我年纪小不懂事,可是这世道,手里没有权力就是贱命如草芥。” 他磕完头起身:“爹,不管你应不应,这一声爹我叫了,你等我回来。” 掌柜的看着他,眼睛血红血红的,片刻后怒叱道:“我没让你管我叫爹,你凭什么叫?” 余九龄苦笑。 掌柜的缓了一口气道:“现在我让你叫了,再叫一声。” 余九龄再次跪倒在地:“爹!” 李丢丢看着这一幕心里百感交集,他忽然间觉得自己比起余九龄来还不如,一直觉得自己还是那么回事的他,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他心中的目标是什么,只不过是给师父买个小小宅院有安身立命之所罢了。 可是余九龄呢?他的目标他的志向更远大,他要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保护他在乎的只饮酒,哪怕是以去北疆拼命的方式来换他也在所不惜。 长眉道人看的心中唏嘘,叹了口气道:“是个好孩子。” 李丢丢点头道:“是。” 长眉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立刻问了李丢丢一句:“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是不是又在想去北疆的事?我不答应,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没想那个。” 长眉松了口气道:“那你想什么呢。” 李丢丢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要是也管你叫一声爹,你哭吗?” 长眉一怔。 李丢丢还没叫呢,他眼睛就瞬间有些湿润起来。 李丢丢道:“别等着了,我不叫。” 长眉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什么破孩子!” 李丢丢理所当然的说道:“什么破孩子也是你的破孩子,是吧......师父爹。” 他笑了笑道:“总是会有些难为情,我适应适应再说。” 长眉道人表情猛的僵硬了一下,像是傻了。 李丢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撇嘴道:“好歹你也是纵横冀幽七县响当当的一条好骗,被我三言两语说的居然要哭,这没见识的样子。” 长眉道人抬起手,习惯性的要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一下,李丢丢的头都低下去 了准备挨打,可是长眉道人的手却张开来,在李丢丢脑袋上揉了揉。 “臭小子。” 他笑。 脸上的皱纹都显得少了些。 “一起吃个饭吧。” 掌柜的忽然看向他们说道:“行不?” 夏侯琢看向李丢丢,燕青之看向李丢丢,长眉道人看向李丢丢,叶杖竹本来看向夏侯琢,见夏侯琢在看李丢丢,他也只好看向李丢丢。 心里不免觉得有些怪,大家都看向一个孩子做什么,难道等着这孩子拿主意做决定? 没道理啊。 “吃!” 李丢丢小手一挥:“就昨夜凌晨吃了些东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我今儿要吃两丢的量。” 夏侯琢笑道:“那我斗胆试试能不能吃一丢。” 这话说完所有人都看着他,一脸的你休要吹牛皮的表情,这让夏侯琢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是在吹牛皮啊。 掌柜的已经多年没有亲自下厨,算算看大概十几年是有了,今日这餐饭食他一定要亲手做,余九龄和李丢丢就去给他打下手。 夏侯琢他们几个人坐在屋子里闲聊,聊着聊着话题就到了玉明先生身上,这话题似乎怎么都避不开。 “玉明先生到冀州城去了录法司的话,那边的人应该会尽快派人知会都城。” 燕青之说道:“如果借着这次机会能把刘崇信扳倒的话就好了。” 夏侯琢摇头道:“燕先生想的太简单,如果刘崇信这么容易倒下去的话,前些年都御史赖大人也就不会枉死......” 他是对当今陛下一点希望都不报,虽然那是他大爷,当今陛下有多少年都没有临朝听政,所有的事都是刘崇信筛选之后告诉他的。 刘崇信有足够的能力让录法司的奏折根本就到不了陛下面前,就算是到了,刘崇信也可以说这是玉明先生陷害他,皇帝宁可信刘崇信也不会信玉明先生。 年少时候,皇帝就和刘崇信关系亲近,那时候皇帝是个小皇子,刘崇信是个小太监,也许是因为皇帝在那时候不能从自己亲兄弟身上找到兄弟感情,所以这感情都寄托在了刘崇信身上。 也就有了后来刘崇信大权独揽的局面,而且时至今日,当今陛下都不相信刘崇信会骗他,他觉得自己把刘崇信当兄弟看了,刘崇信也必然会把他当兄弟。 他们都已经不再年轻,甚至已经年过半百,可偏偏当今陛下就还是如年少时候一样对刘崇信深信不疑。 也许,他只是不想破坏了自己心中的坚信,所以选择蒙上自己的眼睛,堵上自己的耳朵,活在自己的幻想中。 燕青之听夏侯琢的话说完后点了点头,他其实也知道刘崇信没有那么容易被扳倒,他只是太希望如此。 “当年大将军徐驱虏就是因为太监在皇帝面前谗言才出的事......”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说道:“祸国之人啊。” 夏侯琢却冷笑了一声,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向燕青之,一字一句的说道:“燕先生,你真的以为......如果皇帝陛下不那么想,一个太监就能三言两语杀一个大将军?” 他往后靠了靠,眼神里都是失望。 甚至是......绝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六十一章 乌云来了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看了一眼余九龄,余九龄也在看他,李丢丢羡慕他手脚麻利的切菜洗菜,他羡慕李丢丢身上的院服。 “衣服是真的。” 李丢丢笑了笑说道:“人是假的。” 余九龄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问:“为什么人是假的?你难道不是人......见人爱的吗,看着真帅。” 李丢丢笑道:“我现在信了。” 余九龄问:“信什么了?” 李丢丢道:“信你之前说的,想揍你的人多了。” 余九龄讪讪的笑了笑:“我确实是有点管不住嘴,掌柜的说我是脑子没有嘴快,你别往心里去。” 李丢丢仔细想了想,脑子没有嘴快的典型病症是什么,他还在想呢,余九龄就已经开始很负责的在解释了。 “我这么跟你解释吧。” 余九龄道:“脑子比嘴快的人,说话之前会三思再三思,这样就不会得罪人,我是嘴比脑子快的人,话说出去了才会想想对不对,打个比方就是我看着这东西像屎,脑子还没阻止我呢,我已经尝了......” 李丢丢道:“你这个比方打的真是杀敌八百自损一百多万。” 余九龄嘿嘿笑了笑:“你还说为什么是假的呢。” 李丢丢解释道:“你以为院的弟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里要么有钱要么有势,我什么都没有,比你还穷呢,我说人是假的,是说你以为我是有身份的人是假的。” 余九龄好的问道:“那你是怎么进的四页院?我听闻那里可不好进去了,光有钱都不行。” 李丢丢道:“对啊,光有钱都不行,我能进院主要是因为形象好气质佳,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他话还没说完余九龄就忍不住打断了一下,他看着李丢丢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刚才说这些话的时候跟我卖酒的时候一模一样。” 李丢丢哈哈大笑。 掌柜在后厨忙活着,他不时回头看看余九龄和李丢丢在说话,余九龄那个臭小子平日里虽然也和那些客人贫嘴,可哪里有和李丢丢聊天的时候这么没心没肺。 原来有一个伙伴是很重要的事。 掌柜的不由自主的想着,余九龄跟着这些人走应该不会错,如果这个院弟子真的是没钱没势的人那才更难能可贵,因为他不装。 掌柜的做生意多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在他看来,越是没钱没势的人越愿意装,正常情况下,李丢丢这样的人进了院,那自然会觉得他身份不一样了,要多能装有多能装才对,走路都会和以往不一样。 还有的人,明明手里没钱,实在买不起肉好不容易买上二两猪皮也得拎着走晃起来,让人家都看到。 你要是跟他说一句今天买肉皮了啊,他还会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我不买肉是因为不爱吃肉,没意思,还是肉皮香,虽然你都没问他。 所以掌柜的觉得,余九龄跟着这样的人走了,最起码不会被坑。 就在他们吃这餐饭的时候,城外,昨夜里追杀玉明先生的那群杀手全都聚集在一处林子里,不是他们不想继续追,而是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 一声鸣哨响后,这群人全都站了起来,不约而同的朝着林子外边看。 不多时,一队骑士从林子外边进来,他们身上穿着红黑两色的锦衣,带着和府兵不一样的头盔,府兵是铁盔,他们头上是布盔,身上还有大红色的披风,几十人骑马进来的那一刻,这些杀手全都往后退了几步,那是一种出自骨子里的害怕。 “大......大人。” 为首的那个被称为刘爷的人名叫刘胜子,他看到锦衣骑士靠近之后立刻俯身一拜道:“对不起大人,我们......没能杀了郭松明,他已经往冀州去了。” 马背上的人,他们穿着的衣服叫瑞麟服,腰畔的刀叫祥云刀,寻常百姓看到这样装束的人早就已经吓得远远躲开了。 他们是缉事司的人。 缉事司督主刘崇信,下设左右两个司座,十二个旅授,一百零六个团授,这些人不管是在都城还是在地方,都近乎于横行无忌。 此时在刘胜子面前的就是缉事司一名团授,名为原无限,按理说,缉事司的团授不过是正六品官员,按照官职品级,见到州府衙门的官员要行礼,可实际上州府衙门的官员见到缉事司的团授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地方县令级别的官员,见到缉事司团授恨不得离着几十米就开始滑跪,不然显得心不诚。 原无限看了看刘胜子,脸上那淡淡的杀意让刘胜子吓得几乎尿了裤子,没撑住两息就扑通一声跪下来。 他嗓音发颤的解释道:“大人,实在是没有想到郭松明居然想到雇百姓护送,他雇了数百人,沿途还敲锣打鼓,吸引更多人围观追随,我们实在是不好下手。” 原无限在马背上压了压身子,低头看着刘胜子语气很阴柔的问道:“你猜,如果我把你话原原本本的拿去向旅授大人解释的话,他会不会听?” 刘胜子听到这句话后开始不住的磕头,很快额头上就见了血迹。 “你们这些江湖客啊。” 原无限有些无奈的说道:“缉事司给你们大把大把的银子养着你们,你们吃喝嫖赌样样都精通,唯独就是做起事来不行了。” 他用马鞭指了指刘胜子:“要么你现在给我一个,我说出来旅授大人能信服的理由,要么我就自己找一个。” 刘胜子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求团授大人开恩,求团授大人示下。” 原无限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是想不出什么了,还是得我自己来......” 他一摆手:“都杀了吧。” 刘胜子猛的抬起头:“大人!” 那些缉事司的司卫几乎在同时把连弩摘下来,朝着跪倒在地的那群人开始点射,这些司卫身手都很强,下手也凶残,那些江湖客还没有来得及反抗就已经被放翻了一多半。 剩下的人也不敢反抗,起身就跑,可他们又怎么跑的过战马。 缉事司的司卫骑着马在林子里追人,一边追一边放箭,那些江湖客一个一个的倒地,没多久就全都被屠杀殆尽。 坐在马背上的原无限弹了弹指甲,有些轻蔑的说道:“这些人啊,就不该用,偏偏是旅授大人觉得用他们方便。” 他手下人聚拢回来,一人俯身道:“大人,都处置好了。” 原无限道:“嗯,知道怎么上报吗?” 手下人立刻说道:“知道,团授大人亲率我等追击山贼 ,两日两夜不眠不休,终于在唐县县城外将山贼追上,一番厮杀,将所有山贼诛灭。” 原无限满意的点了点头:“行吧,那就先这样......去两个人知会一下唐县县令,让他把这收拾一下,其他人跟我去冀州。” 他催马向前:“全都是麻烦事,郭松明要是进了冀州,录法司那群王八蛋眼睛都得直了......这事啊,要是传到督主耳朵里,我们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在录法司的人插手之前,必须把郭松明除掉。” “是!” 一群司卫应了一声。 “走吧。” 原无限一催马,那战马撒开四蹄向前疾冲出去。 与此同时,距离唐县县城大概还有十几里的地方,官道上一队至少千余人的府兵队伍整齐向前,衣甲鲜明。 在队伍中有一辆马车,车门紧闭,不时从马车里传出来一些令人心潮起伏的声音,像是哭声,像是吟唱,总之这声音把马车外边的护卫们搞的心神不宁,可谁都不敢往马车里看一眼。 不久之后,一个中年男人披上衣服从马车里出来,看了看外边问:“距离唐县县城还多远?” 一名府兵五品将军垂首道:“旅授大人,距离唐县县城不过十余里,用不了多久就能到。” 旅授颜九机嗯了一声,回头看了看车厢里那几个从涞湖县带过来的青楼女子,一摆手说道:“你们都回吧,我带着你们到唐县被人看到了不好,我是去办正事的。” 那几个女子面面相觑,有人哀求道:“大人,我们现在可怎么回去,已经走了近百里,我们.....” 颜九机一皱眉:“你说什么?” 马车旁边的一名团授立刻怒叱道:“你们还不滚?” 那几个女子立刻从马车上下来,衣衫不整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如果她们可以做主的话,她们又怎么会在这里,说到底确实是可怜人。 “给她们俩钱当路费。” 颜九机吩咐了一声,然后指了指身边一名骑兵:“把马给我。” 那骑兵二话不说,立刻从马背上跳下去,颜九机从马车上直接跳上战马,一打缰绳:“太慢了,让队伍跟上!” 随着他打马冲出去,骑兵队伍也开始加速,这千余人的队伍大概有二百余名骑兵,剩下的都是步兵,可他们也不敢继续走路,全都跑了起来。 “原无限那个家伙做事不让人踏实。” 颜九机看向身边并骑而行的那名团授说道:“你不要进城,带人追上原无限,让他回唐县,不管是什么事都必须回来,哪怕是郭松明已经跑了也回来。” 团授张昶立刻应了一声,招手带着的人从大队人马中分离出去。 而此时此刻,李丢丢他们在只饮酒酒楼里刚刚要吃饭。 餐桌上摆满了各色精致菜品,不得不说,掌柜的这手艺真是一绝,许多菜品李丢丢见都没有见过。 “看来迟走一些是对的。” 李丢丢看着那些菜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风忽然就起来,吹的门板砰地响了一声,掌柜的侧头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外边居然阴了天,能看到更远处,天空上厚重的乌云正在往这边走。 【求收藏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六十二章 这就是缉事司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只饮酒的掌柜叫卢瑞明,两年前的时候就花费了大半积蓄,在都城大兴置办了一所房产,把老婆孩子都送到了都城去,他独自一人留下撑着酒楼。 只饮酒是他家传下来的,他不想断在自己手里,酒楼已经传承了百多年,真要是断了,他觉得对不起父辈祖辈。 可是他也知道,大楚现在这个样子,谁也说不准唐县这样的小县城什么时候会被流寇攻破。 就算隔壁是刘崇信的老家涞湖县,那些贼寇到了冬天粮草告急,说不准就会打过来。 这两年来,都是几个伙计和后厨的师傅们陪着他,大部分人晚上都要回家,好在还有余九龄住在这,他也就没那么孤单。 三杯酒下肚之后,卢瑞明的脸色就变得微微发红。 “什么他娘的只此一家。” 卢瑞明拍着桌子骂了一句。 众人都懵了,心说何来这样一句? “都说我们只饮酒的烧刀子正宗,滋味纯正,酒香扑鼻,劲道凛冽,可实际上......只是不掺水,其他家里卖的酒,一坛酒要掺一半的水,能有个叉叉滋味。” 余九龄说道:“掌柜的,你这是喝多了吧。” “多?” 卢瑞明道:“自家的酒还不知道多大劲儿?你太小看我了。” 他看向余九龄笑道:“再年轻十岁的话,我能把你们全都放翻在这......我小时候,我爹教我酿酒,我没事就偷酒喝,搞的我爹以为什么程序错了,产的酒总是比以往少。” 他大声说道:“喝多了酒我就想自己应该是个行侠仗义的大侠客才对,那时候听评,能喝酒的都是大侠客。” 他的语气骤然一转,多了几分悲伤。 “那时候还没有贼寇,百姓们的日子还过得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朝廷就一个劲儿的加赋再加赋,加到百姓们都没有饭吃......” 余九龄道:“掌柜的,你真的是喝多了。” “我没有!” 卢瑞明道:“我的酒量我自己清楚......我说的对不对你们也都清楚,朝廷的钱都去哪儿了?为什么要一个劲儿的掏百姓兜里的钱?” 燕青之道:“卢掌柜,你少喝一些。” 就在这时候门外进来几个人,往里边看了看,只有李丢丢这么这一桌,因为外边挂了今日免客的牌子,他们又觉得在包厢里喝酒憋闷的慌,所以就坐在大堂里,那几个人一进来就显得有些不善,他们的手都放在腰刀上。 一直没喝酒的叶杖竹微微皱眉,轻轻对夏侯琢说道:“是缉事司的人,应该和玉明先生的案子有关,别轻举妄动。” 那几个缉事司的司卫进来,为首的是个伍长,他看了看众人后说道:“谁是这家酒楼的掌柜卢瑞明?” 卢瑞明连忙起身道:“回官爷,我是。” 那个司卫伍长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然后吩咐道:“现在就随我们走一趟,缉事司有事问你。” 卢瑞明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官爷,是何事啊?” “你怎么话那么多!” 司卫伍长怒斥道:“休要啰嗦,现在就跟我们走。” 卢瑞明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缉事司的人找上,其实合该他有些倒霉,昨夜里他跟着李丢丢他们本想劝说一下不要带走余九龄,结果遇到 玉明先生的事,一时好就看了会儿热闹。 不久之前,缉事司旅授颜九机进城,下令抓人询问,有人说当时只饮酒的掌柜卢瑞明在场,还查到玉明先生之前曾几次到过只饮酒里喝酒。 夏侯琢起身刚要说话,叶杖竹拉了他的衣服一下,示意他暂时不要亮明身份。 夏侯琢还没说话,燕青之起身道:“这位大人,在下是冀州城四页院的教习,卢掌柜是我好友,他未曾犯过什么事吧?” “四页院的又怎么了?” 司卫伍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盯着燕青之的眼睛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一个穷酸教习的身份,就可阻止缉事司办案?多管闲事也要看看自己分量够不够,别把自己陷进去。” 燕青之微微一怒。 “没事没事。” 卢瑞明道:“官爷只是传我过去问问,我又没有犯什么事,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迈步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九龄,招呼好几位先生。” 余九龄道:“掌柜的,我和你一起去。” 司卫伍长怒道:“你们这般磨磨唧唧,是想让我动手锁人?” 卢瑞明连忙俯身道:“不敢不敢,官爷息怒,我这就跟你们走,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官爷不要理他。” 他一边走一边回头说道:“九龄,也照看好生意。” 说完往柜台那边看了一眼,余九龄立刻就明白过来,掌柜的是让他看管好钱财。 叶杖竹等缉事司的人把卢掌柜带走之后说道:“应该没什么事,他又和玉明先生没有什么交集,也许只是例行问问,说不准玉明先生以前来过这里吃酒。” 余九龄道:“还真的来过,玉明先生挺喜欢我家的烧刀子,还夸过我聪明,我记得玉明先生之前曾经写过一首诗夸奖我们家的烧刀子酒好。”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众人听完这句话后脸色都沉了下来,反倒是余九龄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县衙大堂。 旅授颜九机坐在椅子上看了看下边跪着的那几个人,这些人都曾和玉明先生有过交集。 “那个。” 他抬起手指了指卢瑞明道:“带过来问话。” 两名司卫上去踹了卢瑞明一脚:“上前!” 卢瑞明连忙跪爬着到了近处,脸色有些发白的说道:“大人要问什么,草民必知无不言。” 颜九机问:“我听闻,玉明先生之前经常到你的酒楼里饮酒,你可熟悉他?” 卢瑞明道:“其实玉明先生来过的次数不算多,也就五六次,大部分时候是他弟子过来买酒带回去,所以草民和玉明先生说不上熟悉。” “我问你,玉明先生在你家酒楼里喝酒,可有喝醉过的时候?” “有......有过两次。” 颜九机听完这句话后点了点头:“那就是了,这人算一个......玉明先生在他酒楼里喝多了酒,言谈之中说起家中有多少银两,此人便心生歹意,他是开酒楼的,与江湖上的一些贼寇多有来往,于是合谋闯进玉明先生家里劫掠,还杀了不少人。” 听到这句话,卢瑞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他不住的叩首道:“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和玉明先生完全不熟,他也未曾在草民店里说过什么,草民着实不知道他家里进了贼人是怎么回事 。” 颜九机冷哼一声道:“料来你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招供......来人,上刑!” 他一声令下,两个司卫过去,其中一个过去抓住卢瑞明的头发往后一拉,卢瑞明的脸就抬了起来,另外一个司卫抽出铁板,朝着卢瑞明的脸上左右不停的猛扇,几下之后,卢瑞明脸上的血就开始乱飞。 跪在旁边的几个人全都被吓懵了,一个个哆嗦的好像筛糠一样。 颜九机看着那些人问道:“你们看到了,贼人就是这般嘴硬,明明已经有确凿证据却还不肯认罪,你们是不是也想学他?” 那些人立刻摇头,吓得几乎尿了裤子。 “有人指证他吗?” 颜九机又问了一句。 这县衙大堂里跪着的几个人都是做生意的,有的是卖熟食的,有的是卖点心的,有的是卖干果果脯,平日里和卢瑞明都熟悉,谁愿意昧着良心指证,大家乡里乡亲,这种事谁也不愿意做。 颜九机见没人说话,随便指了指其中一个说道:“此人包庇罪犯,知而不言,与杀人重罪同等,给他上刑,打死勿论。” 另外几个司卫上去,把那个商人按倒在地就开始暴打,他们已经听明白了颜九机话里的意思,所以下手极狠,没多大一会儿那人就被打的没了气息,七窍流血而亡。 颜九机起身,走到那些人身边转了一圈后问道:“现在有人愿意指证这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吗?你们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们各自家里的人考虑,如此包庇罪犯,你们的下场都不会好。” “我......” 其中一个商人颤抖着说道:“我愿指证此人,他......他就是因为得知玉明先生家里藏有巨富,所以才会与一众江湖贼寇勾结。” 颜九机笑了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个聪明人,那我问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一边哆嗦着一边回答道:“他......曾试图拉我入伙?” 颜九机嗯了一声:“合理。” 他回头吩咐道:“从犯已经指认了主犯,给从犯签字画押......”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卢瑞明的脸都已经被打烂了,脸两侧血肉模糊,嘴角被打的豁开,可是颜九机似乎还不满意,他指了指卢瑞明的嘴说道:“舌头拔了......你们都看到了,他为了隐藏罪行自己咬舌。” 说完这句话后颜九机回到座位那边坐下来,看了看一边吓得噤若寒蝉的几位县衙官员说道:“几位大人,你们也都看到了,是不是?” 唐县的那些官员们连连点头。 “是是是,此贼穷凶极恶,竟然咬断舌头试图自尽。” 颜九机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么玉明先生家里进了山贼的事,也就人证物证俱全......对了,物证呢?” 刚刚回来没多久的团授原无限上前一步道:“卑职带回来数十件兵器,就是从此贼家里搜出来的,兵器上还有血迹,所以罪证确凿。” 颜九机嗯了一声后吩咐道:“去吧,去那酒楼里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贼人漏的。” 原无限立刻应了一声:“卑职遵命!” 【那天评区不能发言的时候,我无心码字,不停的刷不停的刷,每一次都看不到有新的留言出现,当时说真的竟是有一种失恋般的感觉,我想,我应该离不开你们的风骚了,啊......热恋使人沉沦,唯有收藏可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六十三章 无力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缉事司的人又回到只饮酒酒楼,可是酒楼里已经人去楼空,找附近路过的人打听了一下,有人看到说酒楼里出来人上了马车,往东门方向去了。 缉事司的人随即上马就追,一路往东门方向跑。 马车里,李丢丢看着余九龄,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年轻人眼睛里都是泪水,因为他们其实都知道,掌柜的可能有去无回。 缉事司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他们只要把人带回去就不可能再让人回来,所以掌柜的临走之前对余九龄他们摆了摆手,意思是不要管了,然后对余九龄交代了一句招呼好客人...... 其实这句招呼好客人是想告诉余九龄你别乱来,还有客人在,莫要连累了人家。 又看了看柜台那边说照看好店面,一开始余九龄以为掌柜说的是柜台后边的钱财,等他过去之后才发现抽屉里有些信,是这两年来掌柜和在都城的家人来往的信。 余九龄这才明白过来,掌柜的也不想连累自己家里人,信都带走,这样的话缉事司的人就不好查到掌柜的家里人住在都城什么地方。 那些钱财也带走,是将来掌柜的夫人和孩子生活所需。 除了信和钱财之外,还有一本册子,那是烧刀子的酿酒之法。 “掌柜的真的回不来了吗?” 余九龄喃喃自语了一句,他没有在问谁,他自己都不知道要问谁。 夏侯琢点了点头道:“虽然我也希望他能回来,可大概是回不来了,缉事司不会没有目的的拿人,以我对缉事司的了解,他们是要寻找替罪羊,玉明先生逃脱,如果回到都城的话,陛下知道了好歹会过问,缉事司把掌柜的抓过去,多半是因为知道了玉明先生以前来过只饮酒。” 他沉默了片刻后继续说道:“以我推测,他们会说是卢掌柜勾结了江湖客,因为玉明先生在你店里露财了,卢掌柜见财起意......” 他歉然道:“实在抱歉,这件事我们也管不动。” 夏侯琢说的没有错,哪怕他父亲是亲王,在地方上可以呼风唤雨,甚至翻云覆雨,但奈何不了刘崇信,刘崇信却可以奈何他。 这是一大怪事,皇帝不信任自己的亲兄弟,他只信任一个太监。 如果夏侯琢硬管了今天的事去找缉事司的人把卢掌柜要出来,就算是能要出来,也会给羽亲王府招惹灾祸。 刘崇信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夏侯琢不敢冒险。 “我不能因为你们没有救的了我家掌柜就生你们的气,那样不对。” 余九龄道:“但我暂时不能跟你去北疆了,掌柜的意思,一定是让我去一趟都城大兴,让我去见见他家里人,这一趟我必须去......我把这些东西交给掌柜家里,若他们需要帮助,我就留在那边不回来了。” 夏侯琢点头道:“没事,做你认为该做的事。” 气氛实在有些沉闷,李丢丢觉得这般走了有些窝囊憋屈,甚至连多留一会儿看看卢掌柜能不能回来都不行,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逃兵,心中充满了耻辱和歉疚。 可是夏侯琢说,留下等消息毫无意义,还会把所有人都牵连进去,以妇人之仁继续管这件事,到时候牵连进去王府和院,会死更多更多人。 带着这种耻辱和歉疚逃离,让李丢丢觉得自己身上一点力量都没有。 如果是对抗恶人,那些泼皮无赖,那些江湖盗贼,李丢丢觉得自 己学了一身武艺是有用之身,可以一展拳脚。 可是他们这次面对的是缉事司,是强权衙门,他这一身武艺变得毫无意义。 十步杀一人,然后呢? 地上的血,终究也有他自己的,他倒下之后,还会有人因为他而继续倒下。 他人生至此第一次无比认真的去想朝廷和百姓之间的关系,他现在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能力,在缉事司这样的衙门面前就像是一只蝼蚁。 他进而想到,师父说想让他进四页院是买他的命,买一场不一样的命运,现在师父如愿了,他也看起来确实光鲜了些,认识了夏侯琢这样有身份地位的朋友。 可是,真的光鲜吗?真的命运就变了吗? 夏侯琢是亲王的儿子,连亲王之子都不敢去得罪缉事司,亲王不敢去得罪一个太监,他这区区一个院弟子的身份,又能左右的了什么? 遇到了这样的事,也只能如夏侯琢所说的那样,先保住自己的命再想其他。 夏侯琢说的肯定是对的,不容置疑的对。 那个在四页院里,乃至于在整个冀州城里都天不怕地不怕的夏侯琢,在缉事司的人面前也开始瞻前顾后,也开始收敛性格。 夏侯琢看李丢丢在发呆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李丢丢忽然间就想起来那天在凤鸣山上夏侯琢对他说的那些话,夏侯琢说朝廷病了,大楚病了,而且已经快要到药石无医的地步。 夏侯琢等着李丢丢给出答案。 良久之后,李丢丢回答:“病了。” 他师父立刻紧张起来,一把拉过来李丢丢是后,看着李丢丢眼睛问:“哪里不舒服?怎么了?是什么地方疼吗?” 师父没懂。 夏侯琢懂了。 所以夏侯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一脸悲戚。 他没说出口,可是却在心里想着......连一个孩子都知道大楚病了,朝廷病了......咱们的大楚,还能撑住多久? 马车出了城门顺官道继续往前走,一队缉事司的骑兵从后边追上来,在后边就看到那马车上还插着只饮酒的酒旗,他们呼啸一声冲上去把马车拦下来。 车夫吓得脸色发白,从大车上跳下来就跪倒在地。 “人呢!” 缉事司的人看到马车里居然是空的,立刻就怒了。 车夫回答说:“没有人,只饮酒酒楼里的小伙计见我赶车路过,问我愿不愿意去接个人,我问他去接谁,他说去冀州城里录法司衙门门口接人,那人看到车上插着酒旗就知道我是接他的。” 车夫嗓音发颤道:“他......他给了我二两银子的雇钱,让我尽快赶到冀州,不要耽搁了。” “妈的!” 缉事司的人骂了一句:“被骗了!” 李丢丢他们没有出东门,而是出的北门。 他们之所以决定绕路回去,是因为就在准备出门的时候,李丢丢忽然间觉得就这么走可能不稳妥,所以让余九龄去雇一辆车。 插着酒旗的车出东门,沿途都有人看到,李丢丢他们从后门出去,雇了另外一辆车出北门。 他们出城之后走了大概十几里就是个村子,李丢丢在夏侯琢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夏侯琢点了点头,然后他出去跟车夫说进村子就停 下,让他回唐县县城。 李丢丢他们找到村子里的里正,说是喜欢这小村风景,问问有没有空房可以租住,出的价钱不低,里正心说没有也得有啊,于是把自己家房子租给了李丢丢他们。 夏侯琢给了钱之后对里正说你先把屋子收拾出来,我们出去转转,还给了一百个铜钱的酬劳,里正当然不会不乐意。 李丢丢他们出了院子后就直接走了,换了衣服后走小路返回唐县县城。 此时已经是下午,他们在东门外等着,叶杖竹一人进城去又雇了一辆车,众人上车后顺着官道一路往东去了。 他们离开县城之后没多久,缉事司的人就追到了城北十几里外的那个村子,找到里正询问,里正吓了一跳,连忙说那些人晚上要回来住,于是缉事司的人在村子内外全都布置了暗哨。 结果等了一夜没人回来,里正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打,冤枉的很。 而李丢丢他们多给了车夫一些钱连夜赶路,走了小半天又一夜的时间,天亮的时候已经远远的能看到冀州城了。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他们进了城之后没有直接回四页院,而是随便选了一家客栈住进去,在客栈里洗漱休息。 “这一趟......” 燕青之叹了口气道:“和我们最初想的没有一处一样,本以为可以出去游玩几天,结果遇到这么多事,好在是大家都平安回来了。” 夏侯琢道:“躲不过的。” 李丢丢嗯了一声。 燕青之沉思片刻,忽然间想起来,那些缉事司的人要带走卢掌柜的时候他曾说过自己是冀州城四页院的教习,而李丢丢身上还穿着院服...... “不过没关系。” 夏侯琢道:“如果缉事司的人找上来,就说确实是在只饮酒吃了饭,其他事一概不知道,当场被抓住了和后来被找到,不一样。” 他看向李丢丢说道:“你们且在这里休息,我回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想个办法处理。” 说完后起身往外走:“叶兄,你暂且留下吧。” 叶杖竹点了点头:“明白。” 夏侯琢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客栈,其实缉事司的那些人未必会把事情变得复杂,他们已经扣留了卢掌柜,会编造出来一个故事,如果他们查到当日在只饮酒里吃饭的人有院的人有羽亲王府的人,也不愿意麻烦。 没有什么利益可得,反而还要得罪人,缉事司的人又不傻。 可是夏侯琢不放心,这事终究得让有分量的人知道,他没有回家去寻他父亲,而是直接去了节度使大人的府邸。 刘崇信可能会不在乎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但不会轻易去得罪一个手握重兵的节度使,那是封疆大吏一方诸侯,对节度使这样的人,刘崇信拉拢一下比得罪一下要有用的多。 不管怎么说回到了冀州,可是客栈里的几个人心里都不怎么轻松。 余九龄看向李丢丢,沉默片刻后说道:“明日一早我就想离开冀州去都城,我想劝掌柜夫人,看看是不是把都城的宅子卖掉换个地方隐居。” 李丢丢嗯了一声,片刻后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余九龄怔住,连忙说道:“哪有什么对不起。” 李丢丢摇了摇头,眼神里透射出来的是他内心的无力感。 那么那么的无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六十四章 别了此生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第二天一早余九龄就要告辞离开,他昨夜里就几乎没睡,差不多一整夜都靠坐在窗口发呆,天还没亮就已经准备好出行,他其实最想做的不是去都城的大兴,而是回唐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会有好消息,但总是放不下,若人能放下人,不是人生。 “我要走了。” 余九龄朝着李丢丢他们俯身一拜:“愿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诸位恩义,我铭记于心,不用远送就此止步吧。” 李丢丢道:“我们将来一定会再见面。” 余九龄笑道:“不死总会相见,愿大家都好。” 他抱拳,转身大步离去。 李丢丢看了看师父长眉道人,长眉道人也在看他,两个人看着看着就同时摊了摊手,然后同时微笑。 “你心疼吗?” 长眉道人问李丢丢。 李丢丢摇头:“我以为我会心疼,可是一点儿都不心疼,真怪。” 长眉道人笑着说道:“我以为我一点儿都不心疼,可是真心疼,也挺怪的。” 说完之后两个人又都笑了起来,说心疼不心疼,是因为李丢丢让他师父长眉道人把剩下的三百两银票取出来,李丢丢想了想后给他师父留下一百两,毕竟还要继续住客栈,天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转到几百两银子,那二百两都给了余九龄。 余九龄此去都城路费就要花费几两银子,还要省吃俭用,剩下的钱全都用于安置卢掌柜的家人,只饮酒怕是已经被查封抄没,没有了收入的那母子二人也就没了生活依靠。 好在卢掌柜还存了些银子,大概几十两,再加上李丢丢赠予的二百两,靠这些银子足够过好多年,正常日子过的话,一家人一年也就七八两开销,毕竟只有两个人,就算再有些伤耗,差不多三百两银子也够卢夫人把孩子养大成年。 “一个月住客栈的话大概要二三两银子,一百两够好几年的,不用担心。” 长眉道人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现在买不了宅院,以后总是会买。” 李丢丢道:“别给我那么大压力,我还是个孩子。” 长眉笑道:“你已经比我肩膀还高了。” 李丢丢道:“所以你打算把重担都压在我这尚且稚嫩的肩膀上吗?” 长眉道:“你总说自己稚嫩,你浑身上下哪儿都稚嫩,就你这心眼不稚嫩。” 说完后长眉大笑,笑着笑着沉默下来,他们看着余九龄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哪怕刚才笑着,可心里其实都不轻松。 好端端的一座酒楼,好端端的一个家庭,好端端的一场人生,就这样变了。 对于余九龄来说他的人生目标也许都会改变,他本意是要保护这个家,保护卢掌柜的产业,所以他才会想去从军,想有做为,想成为人上人。 可是现在,这些都是已去之昨日,不可能再回来。 就在这时候夏侯琢从远处过来,一夜未归,他有些担心李丢丢他们,跑过来的时候余九龄都已经走远,他看了看李丢丢他们,又看了看李丢丢他们刚刚看的方向,楞了一下后问道:“走了?” “走了。” “那就走了吧。” 夏侯琢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李丢丢说道:“我猜你把银子给他了。” 李丢丢道:“猜 对了奖励你请我们吃早饭。” 夏侯琢叹道:“我比你兜里还干净,你莫不是已经忘了我那些银子都花在唐县了。” 李丢丢道:“你堂堂一个流氓,居然没有钱了?” 夏侯琢道:“你也知道我这样的流氓活的有多艰难,要仰人鼻息的活着啊,院正在放假呢,那些家伙没地方去抢钱,我就没地方去抢钱,青黄不接......” 李丢丢噗嗤一声笑了,然后看向他师父,他师父把一百两银票塞回衣服里,死死捂住。 李丢丢道:“看吧,我这边也挺艰难的。” 燕青之在旁边叹了口气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穷很穷?” 夏侯琢和李丢丢同时点了点头。 燕青之道:“行吧......你们觉得的,还真对,但是一顿早饭钱我还是出的起,说吧去吃什么?” 李丢丢一举手:“卤煮火烧!” “走!” 燕青之大手一挥:“吃去!” 与此同时,唐县。 武馆的门已经关了两天没敢开,缉事司的人还在县城里没走,虽然和唐深的案子没关系,可是他们也不敢胡乱出去走动。 顾魏山的弟子从外边买了些早饭回来,把打听来的消息说了说,得知他们才去过的只饮酒酒楼已经被贴了封条,几个人也都是一阵唏嘘。 “师父。” 顾魏山看向唐深说道:“弟子这还有些积蓄,再把这宅院卖了,也能换一些钱,弟子打算离开唐县,咱们一路往北去如何?” “为何?” 唐深一惊,立刻劝道:“我和匹敌若是连累了你,我们今日就可离开,你不要把家业都变卖了。” “不是不是。” 顾魏山连忙解释道:“师父你听我说,唐县这边不安稳,再过不到半个月就要收夏粮,那些贼寇必来,涞湖县那边的府兵指望不上,唐县的厢兵一共只有百十个人,还都是混吃等死的,其中一大半是老弱病残,根本挡不住贼寇。” “与其在这等死,不如早做打算,师父.....我本意是往南走,毕竟越靠近都城越安稳,可是现在看来各地都有流寇横行,反而是往北走靠近边疆的地方,没有流寇敢放肆。” 唐深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长叹一声。 没有流寇敢靠近边疆,不是因为那些杀人放火的流寇不敢去招惹大楚边军,而是因为他们更害怕北边的黑武人。 “师父。” 顾魏山道:“我昨日就找朋友说了,他认识一个商人刚好要在唐县置办产业,我已经说好了今日就把宅子卖出去,咱们明日一早就出发,一路往西北去草原,过了燕山之后就没有流寇了,弟子在草原上有个朋友,咱们在那边安顿几年,代州如果安稳了,从那边距离不远,也可回代州看看。” 唐深看向他的独子唐匹敌问道:“匹敌,你觉得如何?” 唐匹敌道:“都听师兄安排。” 唐深点了点头:“此去草原的话也不是没有所求,到了草原上,你看看那些草原骑兵是如何训练出来的,看看他们的弓马之术。” 唐匹敌点头道:“孩儿尊父命。” 就这样商量定了,顾魏山把自家宅子低价卖了出去,这里不是冀州,房价没有那么离谱,带着积蓄银两三个人轻 装简行,顾魏山没有娶妻生子,他的徒弟们又不可能撇家舍业跟他去草原,所以走的有些潦草。 唐匹敌往北去了草原,余九龄往南去了都城,可是在冀州城的李丢丢还要继续留在冀州。 他才刚进四页院没多久,这里还有等着他的前程,虽然看不清楚这前程到底如何,可总不能辜负了他师父十年心血。 一顿早饭吃饭,李丢丢满足的吐出一口气,卖卤煮火烧的掌柜都看懵了,第一次见到一个这么大的孩子能干掉六碗卤煮。 就算是常年卖力气求生活的那些苦工,他们敞开了吃的话最多四碗也就撑的不要不要了,哪像这孩子吃完第四碗后还一脸我要我要的欲求不满的样子。 “丢儿。” 夏侯琢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说道:“我想到了一个赚钱的法子。” 李丢丢立刻问道:“什么?” 夏侯琢道:“你这么能吃,大粪的产量也必然可观......” 李丢丢:“滚......” 他问夏侯琢:“你昨夜里回去见了谁?节度使大人吗?” “嗯,不止,我想了想若只见节度使大人的话,被我爹知道了又会失望又会生气,觉得我这个做儿子的和别人更亲近,虽然我......终究还是他儿子不是吗” “所以回去也和他提了提,节度使大人说若缉事司的人来问,他自会处置,我爹对我说,你不用管了。” 李丢丢笑了笑道:“所以你以后还是多和他亲近些吧,你明年就要去北疆,他一定不乐意,你也一定还没有对他说,所以今年就多和他见几次面......” “嘁......” 夏侯琢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人不大,管的不少。” 李丢丢撇嘴。 燕青之道:“既然吃饱了,那还是先回院去吧,也该把事情经过对院长大人说一下,若知道玉明先生出了事,院长大人也必会心里难过。” 夏侯琢道:“我昨日问过节度使大人,他说玉明先生的案子录法司已经接手,而且会安排大批人手护送玉明先生去都城,玉明先生手里有证据,录法司能做做文章,至于这文章能做多大,最终要看的还是陛下。” 燕青之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和院长大人说的时候也能稍稍轻松些。” 他们坐在路边小摊上吃饭,刚说到这,就看到一队录法司的精锐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从他们面前经过,看人数应有数百,料来马车里便是玉明先生。 偏偏就在这时候玉明先生觉得憋闷把车窗打开了,一眼看到路边李丢丢他们注视着这边,李丢丢他们看到玉明先生的那一刻都惊了一下,只一夜没见,玉明先生怎么满头花白? 玉明先生看到他们的时候眼神一喜,但很快就被悲伤笼罩,李丢丢他们看的分明,玉明先生的神色里哪有什么轻松。 这一刻,玉明先生忽然笑了几声,然后大声说了几句话。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 说完之后,马车里的玉明先生拱手朝着李丢丢他们抱拳,李丢丢他们全都肃立还礼。 在那一刻,仿若别了此生。 奈何,不是仿若。 就是别了此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六十五章 要赚钱 回到书院的李丢丢有一种淡淡的再世为人的错觉,他是一个经常自我反思的人,因为这种错觉他再次反思自己,在某个瞬间觉得自己像极了动物中弱小的那些。 比如松鼠,松鼠小心翼翼的从自己的树上钻出来准备找点吃的,一抬头就看到了天空中盘旋的猎鹰,在这一刻,它一定觉得树上是最安全的。 比如野兔,左顾右盼的从自己窝里爬出来准备去啃食一些食物,才刚出来没多久就看到了游过来的蟒蛇,在这一刻,它一定觉得窝里是安全的。 如果是别人知道李丢丢在想这些一定会认为很无聊,甚至觉得他有些幼稚,超过十八岁的人再想这些都会被认为幼稚,却不知道这看似的幼稚有多大作用。 可是李丢丢想到的何止是这些,他进而想到,如果松鼠发现了危险就逃到了树上,那么就不危险了吗? 不,猎鹰依然会抓住它。 如果野兔钻进窝里就安全了吗? 不,蟒蛇钻进去也会吃了它。 归根结底,如果不够强大的话,窝并不安稳。 李丢丢想着,他把书院当成了自己的窝,然而这个窝能保证任何危险都进不来吗? 不! 燕青之是书院的教习,在百姓们看来是很风光很有地位的身份,可是在缉事司一个小小伍长的眼力书院教习什么都不是,他看向燕青之的时候眼神里只有轻蔑。 如果说燕青之是比较强壮的兔子,那个伍长是一条不强壮的蟒蛇...... 李丢丢叹了口气,心想着那么自己就是一只不强壮的兔子。 所以窝是没用的,自己强大起来才是硬道理,还是一只兔子,但这只兔子已经强大到猎鹰飞下来的时候,一把攥住猎鹰的脖子,然后左右开弓给鹰三十六个大嘴巴子。 然后拔光它的毛儿炖了吃,那兔子在猎鹰眼里就不再是兔子了,不只是猎鹰,在虎豹豺狼的眼力兔子都不是兔子了。 而是霸主。 反思到了这些的李丢丢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目标,太渺小了,太不值一提。 一座宅院是他之前全部的目标,所奋斗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当他反思到连书院这个窝都不安全的时候,一座宅院能带来的安全感就急剧下降。 可宅子还是要买的,那是承诺,那是责任,那是他人生的第一个目标。 所以李丢丢在反思了这些之后开始思考怎么去赚足了买宅院的钱,给书院弟子补课的事得等到书院重新启学的时候才行,现在书院里除了他之外就是那些食堂的师傅,给他们补什么? 补高院长家里鸭子的十八种做法,还是燕先生院子里青菜的七种炒法? 走出去,必须走出去。 有了这个想法有了这个目标,李丢丢第二天就求着燕青之带他去了书林楼,书林楼里不仅仅是有书,还有各种乐器都存放于此。 李丢丢每天上午帮燕先生打理小院,读书温习功课之外,几乎整个下午都在书林楼里练习各种乐器,好在他是一个学什么都快的人。 第一天的时候他在书林楼里学琴,让人听了有一种不种二亩棉花都对不起这琴声的感觉。 真的,不以棉花对此琴,就是一种亵渎。 三天之后,那琴声纵然不能说如高山流水,也已经有小桥绿柳人家的意境。 距离田假结束还有五天的时候,李丢丢和书林楼里的教习商量好,他借出 来几样乐器天黑就来归还,如有损坏照价赔偿,然后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了。 他选了一家茶楼,鼓足勇气和茶楼的掌柜商量能不能准许他在这里演奏乐器,如果有了赏钱的话和掌柜的对半分。 掌柜的没答应,他才不觉得这样一个孩子能有什么本事,但是掌柜的夫人答应了,于是掌柜的答应不答应也就意义不大。 夫人看着李丢丢认真说话的样子,这唇红齿白的小少年让她爱死了,于是一口答应下来,还说如果李丢丢愿意的话可以管他一顿饭。 李丢丢咬着牙拒绝了。 掌柜的夫人并不知道,一顿饭对李丢丢来说是多大的诱惑,咬着牙的李丢丢是做出了多大的取舍。 冀州城里还依稀能看出来大楚曾经的繁华锦绣,城中不缺富人,尤其是不缺闲来无事的大户人家的夫人们,她们每天的日子大概就是逛街买东西打牌,或是到茶楼里喝茶听曲儿。 大楚风气其实还挺开放的,不少富家的夫人在外边都养着小相公,李丢丢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很危险的边缘试探,当然不是他在试探,而是将来会有人疯狂试探他。 第一天下午,李丢丢在茶楼里摆好了架势,茶楼生意还算不错,李丢丢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后,茶楼里已经断断续续来了十几个客人坐下来喝茶闲聊。 李丢丢抱着一张琴走上去,有些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微微俯身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坐下来开始弹奏。 茶楼的孙夫人已经年近四十,膝下无儿,按理说这在寻常家里女子会抬不起来头,不管是男人的问题还是女人的问题,没有孩子统统都算是女人的问题。 可孙夫人并没有这方面的压力,因为她丈夫不敢。 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底气只能是来自家境,刚好孙夫人就属于这一类。 “小李公子!” 孙夫人让丫头搬过来个凳子,朝着李丢丢挥手。 李丢丢脸一红,并不知道自己的第一个铁粉就这样出现了。 他弹奏的第一个曲子是跟燕先生学的燕山行,这曲子最初是行军曲,只是后来没人再用,当年大楚的骑兵浩浩荡荡朝着草原进发的时候,有一位琴师看到那一幕后做了此曲。 从第一个音发出来便是铿锵之声,没有任何舒缓的过度,在李丢丢手指划过的那一瞬间,犹如剑客的长剑离开了剑鞘,犹如士兵的白羽飞离了弓弦。 所有人都看向李丢丢。 “这小孩儿哪儿来的?” “没注意到啊。” 只顾着聊天的客人们刚刚注意到李丢丢的存在,他们的注意力在这一瞬间被李丢丢吸引了过去。 一曲起如沙场烈,一曲终如凯旋归。 当李丢丢手里离开琴弦的时候,茶楼里变得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安静的仿佛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会清晰无比。 啪......啪啪啪啪。 孙夫人站起来第一个鼓掌,她一开始留下李丢丢只是喜欢小孩儿,她没有子嗣,看谁家的孩子都觉得可爱,李丢丢这般清俊的孩子本身就让人喜欢,尤其是那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更让孙夫人觉得喜欢。 “赏!” 孙夫人一边拍手一边说道:“赏了!” 孙掌柜一捂脸。 这李丢丢的第一笔赏钱来自他夫人,按照和李丢丢的约定,赏钱对半分,那么他亏一半...... 孙夫 人带了一个好头,这茶楼里有闲心喝茶吃点心聊天的人,哪个也不缺小钱,铜钱一把一把的洒出去,带着些豪横,也带着些高高在上。 李丢丢倒是不觉得丢人,俯身致谢,然后去一个一个的把洒在地上的铜钱捡起来,每一个都不落下。 我以我学求生活,没什么丢人的。 连着演奏了三首曲牌之后,孙夫人这个铁粉再次发挥了作用,在第一首曲子演奏完孙夫人就派人去请与她相熟的几位夫人来,那几位夫人来的也很快,大部分都赶上李丢丢的第三首曲子。 于是地上洒的铜钱比刚才多了一倍有余,李丢丢都有些想不明白,这些夫人们出手为什么比那些爷们儿们要大方的多。 他哪里知道,若他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那些爷们儿们洒铜钱比现在得热烈的多。 “怎么样,我请来的。” 孙夫人热情的给姐妹们介绍着李丢丢:“你们可别说出去啊,他可是在四页书院的人,人家出来不是为了钱,是为了练手,连胆子,指不定哪天人家就不来了呢。” 这话一出口,那些姐妹们更觉得刺激,虽然也不知道哪儿刺激。 “小公子。” 一位夫人问:“你除了会演奏曲儿,还会什么?” 李丢丢想了想,然后认真的回答:“吃。” 他是真的认真,可是这个字一出口,那些听曲儿的人全都笑了,纷纷表示这个小家伙真幽默。 李丢丢心说你才幽默...... 为了让人信服,他更认真的解释了几句:“我是真的会吃,相对来说,弹曲儿和吃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孙夫人问:“那你能吃什么?” 她旁边的一个少妇笑着说道:“这小家伙再过几年,能把我吃了。” 一群女人笑起来,李丢丢觉得她们笑点可真低啊,这话有什么可笑的地方吗? 女人真幼稚,李丢丢得出这个结论。 “要不......我给大家表演一个?” 李丢丢更加认真的说道:“但是有一样,我吃什么都得你们结钱。” 一位夫人笑着说道:“怎么的,你吃我,我还得给你钱?” 于是那群女人们又都笑了起来,李丢丢心说这笑点是越来越低了......他一脸的茫然,那些夫人们就笑的更开心。 另外一位夫人笑着说道:“吃能花几个钱,这茶楼里的点心小菜,你吃什么我请什么,只要你吃得下。” 李丢丢道:“可能真不是几个钱的事......” 谁信啊。 于是李丢丢开始了他的表演。 当他吃到半饱的时候,那些夫人们已经张大了嘴巴,一个个的眼睛也都瞪圆了,她们看着李丢丢仿佛看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漂亮的口袋,只管往里倒就是了。 “这比弹曲儿过瘾啊。” 说这话的可不是一位夫人,而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本来和几个朋友在闲聊呢,此时连聊的什么都忘了。 “赏!” 他一指李丢丢:“就冲这个吃法,当赏!” 身边的随从立刻抓出来一大把铜钱洒出去,落地哗啦一声,有了第一声哗啦,后边的哗啦声就连成了一片。 孙掌柜看着李丢丢,满眼都是商机。 [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六十六章 挺好的 李丢丢自己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他第一天在茶楼出演就变成了小范围内的红人,并且拥有了孙夫人这样的铁粉。 孙夫人从第一天开始就把自己的姐妹们喊了过来,而且这个圈子还在不停的扩大。 第二天下午李丢丢到云斋茶楼的时候吓了一跳,茶楼里已经满座,大堂里没有一个座位还空着。 并且,都是女的。 李丢丢不知道的是,昨日里来过的那几位夫人们中午就在这吃的饭顺便抢座了,或者说抢座是主业吃饭是顺便,习惯了午睡一会儿的男人们再来的时候已经没地方可坐。 孙夫人看到李丢丢背着一个大包裹过来,他的身躯和这包裹之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来了来了!” 孙夫人立刻起身往外迎接,这让李丢丢有些受宠若惊,看似彬彬有礼,内心慌得一批。 在李丢丢身后大概几十丈,小高希宁偷偷跟着出来,她不知道李丢丢出门做什么,最近李丢丢也不再拉她一起出去卖糖果,而且又在刻意的拉远和她的距离,她猜着应该是爷爷又找李丢丢谈话了,或者是爷爷又让燕青之给李丢丢施压了。 这让她很不爽,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开始有叛逆心,家里人越不让做什么就偏偏就是想做什么。 况且,在书院里长大的高希宁其实没有朋友,除了李丢丢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书院的弟子能跟她那么随意的相处。 要么是敬而远之,要么是带着谄媚。 唯独李丢丢,像是一股清流。 所以她这些日子越来越觉得难受,她问自己为什么要难受,然后给自己解释说大概是不能食言,说好了要包办人家婚姻大事的,怎么能半途而废? 于是她把自己都感动了,这么好的理由真是正义啊。 李丢丢背着那个巨大的包裹出书院的时候高希宁就已经在后边跟着了,她不敢让李丢丢发现自己,像个偷心的小贼一样蹑手蹑脚,也许是被偷了心还不自知的小贼。 当高希宁看到李丢丢被一个还很漂亮的妇人迎接进云斋茶楼之后,她的小脸就变得难看起来。 当她看到茶楼里清一色的女人之后,那张小脸上的难看就变得无比精彩起来。 李丢丢在一群女子的目光注视下有些狼狈的进了云斋茶楼,他曾有那么一个瞬间想转身就走,可是就在这念头生出来的同一时间也又到了一句话。 我没做亏心事。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穿过人群,走到暂时属于他的那一小块地方,那里有一桌一椅,难道这不是一方天地? 他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动作,只是坐下来,一样一样的把乐器取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展现出标准的笑容问了一声。 “今天想先听什么?” 孙夫人说道:“小李公子,你只管演奏你的,什么都行。” 李丢丢微微俯身致谢。 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来,她们觉得这么好看的小男孩坐在那就和这午后微微慵懒的阳光很配了。 “那好,我自己来。” 李丢丢取了一根长笛,沉默片刻后开始吹奏,悠扬曲声一传出来的那一刻,茶楼里就传来一片欢呼声。 孙夫人就急了,大声说道:“别喊别喊,认真听,别打扰了小李公子。” 高希宁 虽然很想冲进去把李丢丢拽出来,可没敢,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怕什么,反正应该不是怕那群女人。 她躲在窗外偷偷看着,不看那些女人只看李丢丢,她注意到李丢丢的眼睛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他很专注,他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一曲吹罢,那些夫人们就开始了她们的表演,女子之间的攀比心可怕的要命,第一个洒出去铜钱的人都会觉得有几分得意,后边洒铜钱的人如果不比之前的人洒的多,都会觉得自己输的很没面子。 李丢丢起身,微微俯身施礼,然后过去把铜钱全都捡起来,一个一个的捡,在那一刻,高希宁觉得自己应该心挺大的那颗心,有点疼。 他是来赚钱的,他只是来赚钱的。 赚钱可耻吗? 就在这时候高希宁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声音很轻,但还是把她吓了一跳,她回头看,见是教习燕青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后。 “他之前赚够了给师父买宅院的钱,但是去了一趟唐县后认识了个朋友,那朋友遇到了很大的困难,他把赚来的钱一大部分都给了那个朋友。” 燕青之在窗外看着在那捡铜钱的李丢丢,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看到他这个样子可能会有些怪他,但我不觉得他现在弯腰捡钱的样子有多狼狈,也不觉得他没了尊严。” 高希宁使劲儿摇头:“我没有......他一点儿都不狼狈。” 茶楼里,李丢丢把铜钱都捡起来后回到座位那边,拿起第二件乐器开始吹奏,他依然没有过多的话语,甚至连解释一下自己吹的是什么曲子都没有说。 “没听过。” 高希宁问燕青之问道:“燕先生,李叱这些曲子都是和你学的吗?” 燕青之摇头道:“这一首,我也没听过。” 李丢丢没说是什么曲子,因为这曲子是他昨夜里自己想出来的。 整个茶楼里都安静下来,连过路的人听到琴声都会驻足停留,窗外的高希宁听着这琴声,脑海里出现了一种模模糊糊的幻境。 她仿佛看到了在发黄的落日余晖中,一老一少手拉着手走在尘烟飞起的路上,没有交谈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手拉着手一直往前走。 一曲奏罢,李丢丢再次起身微微弯腰,可是这一次却没有人洒铜钱出来。 李丢丢微微一怔,心说自己谱的这曲子看来还是不太好。 然后他看到孙夫人取出一块手帕抬起来擦了擦眼角,她自言自语了一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我父亲了?” 这茶楼里如此的安静,孙夫人的那句话声音虽轻却传遍了每一个角落,本有些迷茫的人们忽然间醒悟过来,她们何尝不是一模一样的感觉? 想父亲了。 一看人们这架势,云斋茶楼的孙掌柜觉得总得有个人说话啊,于是在人群后边喊了一声:“好曲子!” 喊完后捏了一个铜钱扔出去,地上啪嗒一声脆响。 他这一声喊,犹如把人们从梦中叫醒,于是又有一片一片的铜钱洒了出去,落地的声音像是雨打芭蕉般密集。 李丢丢一如既往的礼貌致谢,一如既往的过去俯身一个一个的把铜钱捡起来,就在这时候他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只漂亮精致的小手,他抬起头看了看,看到了高希宁的笑脸。 “我帮你。” 高希宁笑起来,李丢丢眼前恍惚了一下,仿佛又看 到了那朵初开的带着些朝露的茉莉。 “谢谢。” 李丢丢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高希宁帮他把铜钱都捡起来,然后就回到茶楼门口位置站着,很多女人都朝着她看过来,一时之间高希宁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友善的目光。 她又不在乎。 李丢丢没有对她们任何一个人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刚刚的笑容只给了她一个人,所以她有些小得意。 “那个......” 李丢丢清了清嗓子后有淡淡的难为情的说道:“两首曲子了,稍稍歇一歇,我带了些别的东西,你们可以看看是不是喜欢。” 他把包裹再次打开,从里边取出不少棒棒糖放在桌子上后说道:“这是我的一位最好最好的朋友教我做的,味道真的很好,想品尝一下的话可以来试试,一根我在外边卖十文钱,这里的朋友只需八文钱。” 孙掌柜立刻就站了起来:“那不行,你没跟我商量,怎么能在我这里卖你自己的东西?” 他的话音刚落,孙夫人的手指就已经到了他耳边,孙掌柜立刻一缩脖子:“行行行,但是还得分钱。” 孙夫人道:“人家自己带来的,分什么钱!” 孙掌柜:“.......” 可是没有人上去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们可能喜欢的是李丢丢的曲子,而不是他卖的东西。 “我来!” 又是孙夫人第一个上去,拿了一根棒棒糖后一边剥开糖纸一边说道:“一会儿给你一起结算。” 她把棒棒糖放进嘴里,然后就笑起来:“真甜。” 铁粉的作用再次发挥了。 有了孙夫人第一个买,后边的人就变得多了起来,几文钱的事对于她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塞进嘴里品尝之后反正是很甜就对了。 于是不到一刻,李丢丢带来的棒棒糖就全都卖完。 李丢丢刚要拿起乐器准备演奏第三首曲子,一个没挤进来的汉子在门口喊了一声:“别弹曲儿了,今儿吃什么啊。” 李丢丢:“啊?” 那汉子大声说道:“我来可不是看你弹曲儿的,也不是来看你卖糖的,而是来看你吃东西的,你要是还如昨天那样吃,我还重重的赏。” 李丢丢看向孙掌柜那边,有些歉然的说道:“我和云斋茶楼的孙掌柜商量好,每天下午只在这一个半时辰,因为再过一会儿晚上的客人就要到了,我也得回去......所以,说好的弹曲儿不能丢了。” 孙掌柜立刻说道:“没关系!反正是买我家的东西吃,他们还掏钱,我都行。” 孙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 相比于昨天的收入来说,李丢丢今天的收入翻了一倍,昨日回去数了数,赚了好几百个铜钱,今日的话应该能过千,只是大楚如今铜钱和银子的兑换越来越低,以前一贯制钱能换一两银子,现在要两贯左右才行。 而卖宅子的人,没有人愿意收铜钱,要的都是白花花的现银。 可是没关系,应该会越来越好的。 相对于那些还在为了生活而奔波的百姓来说,两天能赚一两多银子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事,一年就能赚小二百两呢。 挺好的。 【微信公众号:作者知白】【读者群:51783205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六十七章 走火入魔 冀州城里的生活依然很平静,人们似乎因为活在一座坚固的堡垒中就完全不用在意堡垒外面发生了什么。 大楚仁寿三十一年夏,小麦刚刚要收获的时候,贼寇攻破了冀州治下唐县,掠夺粮草物资,杀人无算。 唐县县城被付之一炬,不知道多少人流离失所。 也就是在这时候,节度使曾凌下的第一道命令不是剿灭贼乱,而是暂时封闭冀州城所有城门,不许难民进城。 只要那些衣衫褴褛连食物都没有的难民不进城,冀州城里就依然是繁华锦绣歌舞升平。 城里边的人不觉得怎么样,难民不进来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好事,冀州城里有粮仓,粮仓里的存粮据说多到足够城中百姓数十年所用,只要不分给那些难民,冀州城里的人足够过活。 冀州城很大,城中百业皆有,节度使曾凌召集手下官员商议推演,他们确定只要冀州城没事,城中的物资足够自给自足。 至于那些难民,他们在外边等着城门开,等上三五天不走,等上十天八天的还不走? 等难民走了之后冀州就会把城门打开,就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就是大楚的现状,不仅仅是冀州这一地,很多地方都如此。 再往南会稍稍好些,毕竟靠近都城,大楚府兵战力强悍,还没有形成数十万规模的贼兵不敢与府兵交手,可这不妨碍他们好像蝗灾一样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李丢丢依然过着自己的日子,城外的乱相到底如何他也不可能看得到,能看到城外全是难民的是城墙上的守军。 可是守军得到严令,关于城外已经有不少人饿死的事绝对不许乱说,谁说出去就按照军法处置。 可是军令归军令,守军士兵们知道发生了什么,难免会对亲人家眷说两句,提醒家里人最好多买些粮食备着,别的可以暂时不去管,粮食不能不管。 结果这样一来,忽然间城中的粮店就变得热闹起来,一开始开粮店的生意人还没反应过来,后来连着好几天都有人大量的购买粮食,这让他们的嗅觉都变得敏锐起来。 于是粮食开始加价,城中百姓们的日子开始变得拮据。 而这,出乎了节度使大人的预料。 节度使府。 曾凌脸色铁青的看着手下人,左边的一群文官脸上带着些幸灾乐祸,毕竟这些事看似与他们无关,据说是那些当兵的把消息散布出去的。 右边的一排将军们脸色则难看的要命,曾凌刚刚一阵痛骂,让他们觉得又窝囊又憋屈,可是不敢说出来。 那些文官一个个嘴脸难看,然而守城他们能守吗?还不是要当兵的来守。 “我宣布几件事,立刻就要执行下去。” 曾凌站起来,一边走动一边说道:“第一件事就是尽快稳定冀州城内民心,再有囤积粮食者杀无赦,粮店再有加价的也一样杀无赦,所有家产充公。” “第二件事,若要让城中百姓不再惶恐,就得让他们找些事来做,城中诸多大户,你们看看谁家里有事的,不管是做寿还是庆生,都去找戏班子来当街搭台唱戏,让百姓们随意观看,如有违抗的家产充公。” “第三,城中酒楼,茶楼,赌场,青楼,所有生意都必须照常营业,不能有关门的,不能有离开冀州的,也不许涨价,不然家产充公。” “第四,用二百辆大车装载粮仓的粮食拉出来,在城中大 街上走一遍,然后回到粮仓里,就说是城外刚送进来要入库的夏粮。” 说完这些之后,曾凌看向一直坐在一侧没有说话的四页书院院长高少为。 “高老,书院的田假马上就要结束了,你回去之后让教习们等学生归来之后说清楚,别胡乱起哄,他们都是读书人,读书人的影响太大了。” 高少为连忙俯身道:“节度使大人放心,我会安排好。” 曾凌嗯了一声后问道:“你们谁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冀州府府治连功名起身道:“去年的时候朝廷里下发了通文,今年是陛下六十大寿,各地都要隆重操办为陛下祝寿之事,算算日子还有不到一个月。” 曾凌点了点头:“嗯,我之前已经派人着手安排了......既然连大人提起来,那就把咱们之前定下的规模再弄得大一些,重新粉刷冀州城所有街道,要让冀州城整个披红挂彩。”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我看冀州府完全可以拿出来一笔专款银子,招募大量的民工修缮城中街道,采购布置彩条彩旗,这样又能安置一大批暂时没活儿干的人。” 连功名在心里骂了一句,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俯身道:“下官回去之后就和衙门里的人商量出来一个详细的条陈,再交给大人定夺。” “条陈就不必给我了。” 曾凌摆了摆手道:“你拿主意就是。” 就这样,一群大人物们就决定了在唐县被贼寇攻破之后给冀州城披红挂彩,让冀州城的百姓们为远在都城的大楚皇帝陛下祝寿。 城外饿殍遍野,城中马上就要锣鼓喧天了。 四页书院。 李丢丢每天上午都会在燕先生的小院里一遍一遍的练习破阵刀,他的胳膊已经好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吃的多的缘故,比常人恢复的要快许多。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是他这胳膊一个月就看不出受过伤,当然也不敢受力。 破阵刀法他已经练的纯熟,而燕青之用了二十天的时间,根据记忆,把他父辈曾经教过他的兵书整理出来。 今日夏侯琢不在,所以他才拿出来给李丢丢。 “这本兵法是当年我听父亲讲述记下来的,都是大将军徐驱虏曾经打过的仗,每一次大仗我父亲都能如数家珍般说清楚......” 燕青之停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抹伤感。 他是家中独子,他祖上是徐驱虏的亲兵校尉,可是他到现在没有娶妻生子,有关于大将军徐驱虏的那些事他不能说给后人听,好在还能说给李丢丢。 “你且谨记,这本兵书不许告诉任何人知道,连夏侯琢也不能说,私读兵书是重罪,我写这些更是重罪。” 燕青之重之又重的交代了几句,李丢丢连忙点头,他抱着兵书就跑到一边台阶上坐下,如痴如醉的看着。 他自三四岁起师父长眉道人就教他读书写字,但是教的太杂,李丢丢最痴迷的莫过于这些战例,可是长眉所知道的毕竟不多,而且知道的也都是道听途说,还多半都是传的玄之又玄。 现在燕青之整理出来的这本兵书,都是当年的真实战例,而且其中不乏以少胜多的经典之战。 大将军徐驱虏这一生无比的传奇,他定北疆平西域,多少次都是在别人看来必败的情况下扭转乾坤。 李丢丢逐字逐字的看,生怕漏了一个字,就好像丢一个字没看到就丢了一座宝藏一样。 他坐在那看书,燕青之就拉了藤椅到门口坐下来,为李丢丢看着旁人不被发现。 一直到中午,燕青之起身舒展了一下双臂后说道:“李叱,走吧,该吃饭去了。” 李丢丢没理会,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 燕青之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连吃饭这两个字都没能让李丢丢有反应? “李叱,该去吃饭了。” 燕青之又说了一句。 可是李丢丢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此时此刻在李丢丢脑海中,一幅壮阔的场面已经无比的清晰。 草原的一座高坡上,大将军徐驱虏举着千里眼看向远处浩荡而来的敌军,脸色却平静如常。 他手下有八千骑兵,大队人马已经被他分派出去绕路偷袭敌军后方,他身边只留下八千人,而对面,是前来决战的六万精锐骑兵。 “鄂尔干河。” 徐驱虏指了指面前蜿蜒的河道,那条河就像是一条巨大的蟒蛇一样,河道曲曲折折。 徐驱虏放下千里眼,笑了笑后问手下将领:“我欲以八千轻骑包围敌军骑兵六万,你们以为如何?” 手下人全都有些懵,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八千骑兵,怎么可能对六万骑兵形成包围。 李丢丢脑海中的画面无比的真实,他似乎听到了徐驱虏这样说,所以自言自语的继续说道:“敌军虽然人数众多,可他们犯了大忌,他们的骑兵队伍沿着河道过来,河道如此曲折,你们看,这就形成了一个一个的半圆。” “稍后,我亲率大军从侧翼进攻,敌军一侧是鄂尔干河,他们就会被挤压在河道边上,被堵在那一个一个的半圆里,那就是一个一个的口袋......” 李丢丢刚说到这,燕青之一把把他手里的书册抢了过来。 “李叱!” 燕青之喊了一声。 李丢丢茫然的抬起头看了看燕青之,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先生?你抢书做什么?” 燕青之道:“我喊了你五六声你都没有反应,我怕你再看下去就走火入魔,一直都坐在那这自言自语的......” 可是燕青之心里更惊讶的是,李丢丢坐在那看书的时候,还没有看到大将军徐驱虏是如何布置的,可是他自言自语的那些话,和燕青之根据父辈所说而写下来的话,几乎一字不差! 当年那一战,大将军徐驱虏就是依靠地势而大获全胜,八千轻骑破敌六万,而且还用的是包围打法。 这种事若不亲眼见到,就算你说都不一定有人信,可是李丢丢明明还没有看到后来,却已经把徐驱虏如何排兵布阵说的清清楚楚。 “怎么会呢。” 李丢丢笑着说道:“不会走火入魔的。” 燕青之摇了摇头:“书册我先没收晚上再还给你,现在跟我去吃饭,你下午不是还要去云斋茶楼的吗?” 李丢丢抬头看了看太阳,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中午。 “河道形成的那些半圆就是口袋,大楚的骑兵就是勒住口袋的绳子,敌人都被堵在口袋里了,被射杀的,被逼进河道里淹死的......” 李丢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一仗打的太漂亮!” 燕青之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走火入魔了。” 【既然大家想看我求,那我勉为其难求个收藏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六十八章 年幼无知 天快黑的时候,李丢丢坐在林子边上发呆,今日没见高希宁过来学武,心情有些淡淡失落,淡淡两个字还是他安慰自己的,已神魂不宁哪里还是淡淡。 有一种想去她家找她的冲动,可是李丢丢知道这样不对,高院长对他始终都有些隔阂,不愿让他与高希宁有过多接触,李丢丢想着自己若是去了的话,多半挨骂的是高希宁。 夏侯琢从远处溜溜达达的回来,看到呆坐在那的李丢丢忍不住笑起来。 “十二了吧。” 夏侯琢道:“这年纪思春有点早啊。” 李丢丢白了他一眼:“想你呢。” 夏侯琢道:“操蛋了,这个年纪想女孩子都有点早,你都开始想男人了。” 李丢丢:“......” 他挨着李丢丢坐下来,用肩膀撞了撞李丢丢:“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李丢丢道:“跟我有关吗?” 夏侯琢道:“无关。” 李丢丢道:“那随便。” 夏侯琢笑道:“我刚刚从节度使大人那边得到一些消息,将军柳戈说节度使大人担心陛下大寿之前那些叛贼还会来闹事,所以让他带兵出城去转转。” 李丢丢怔了怔,他侧头看向夏侯琢问道:“不是因为贼寇攻破了唐县县城杀人无数才去剿匪的,而是因为担心贼寇扰了陛下的寿辰庆典所以才去剿匪的?” 夏侯琢道:“看吧,这就是小孩子的想法......等你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就会明白,不管原因是什么,过程是什么,最终的结果是你希望看到的,还奢求那么多有什么用?” 李丢丢摇了摇头,他不觉得夏侯琢说的对,可是不管怎么想,又似乎没什么地方错了。 “小孩子才会去想原因正义不正义。” 夏侯琢道:“你是在心疼那些受难的百姓,可是我在乎的只是军队有没有出去剿匪,既然有了,难道还不够好吗?” 李丢丢长长吐出一口气:“可我怎么都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他问:“那坏消息呢?” 夏侯琢道:“算了,不说了。” 李丢丢沉思片刻后说道:“坏消息是不是只是做做样子?柳将军带兵出去转一圈就回来,搞不好杀一些外边的难民就说是剿匪多少,血淋淋的人头都是难民的,却好报军功。”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没有回答。 好一会儿之后夏侯琢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想去边疆的原因,只有边疆那边的军人还纯粹着......丢儿,虽然你才进书院,而且冀州这样的大城应该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你还是得早做打算。”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风吹走了云。 “说书人的故事里,每逢乱世大概都要提四个字,叫风云际会......其实云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是风的对手,风来云走,狗屁的风云际会,不过是云被风赶着跑。” 他指向天空中:“你看那些大朵大朵的白云,人们看到的只是它,觉得它美,觉得它占领了天空,可是看不到的风才是真的强者。” “现在冀州城外有不少贼寇,一股一股零零落落,瞧着让人害怕,因为他们敢杀人,就像是云,就在那,可真正的风吹过来, 这些云就会被吹散。” 他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如果有一天你长大了离开了冀州城,别去贪恋云有多美,要去追逐风。” 李丢丢沉默良久,然后笑了笑:“说这些话几乎都掏空了你的才华,对不对?” 夏侯琢笑道:“滚蛋......” 李丢丢问:“什么是风?” 夏侯琢道:“按理说,大楚府兵才是风,皇权是风,国力是风,这些叛贼的队伍就是浮云,只要风正经,云算个屁......可是现在风不正经啊。” 他故作轻松,可是眉宇之间哪里还有什么轻松。 “咱们大楚撑不住多久了,最多十年?” 夏侯琢叹了口气道:“也许七八年也许是五年,也许更短......我听闻现在城外的贼兵已经不似以前那么松散,逐渐变得正规起来,冀州城往西北五六百里有个地方叫信州,信州府治虞啸卿因为赈灾救民反而被缉事司的人诬陷抄家,虞啸卿的长子虞朝宗聚众反抗,杀官府上百人后呼啸而去。” 他看向李丢丢:“这个虞朝宗如今麾下已经有三四千人,他们没有去袭扰百姓,而是一头扎进了燕山,传闻虞朝宗把他的队伍称之为燕山营,每日操练,信州那边的官府兴兵征讨,结果在燕山又被虞朝宗打败,白白送给虞朝宗上万人的兵甲器械。” 李丢丢道:“信州府治已经是不小的官员,可是在缉事司的人面前依然没有任何力量可言,他们为了钱为了利,连一个四品官都敢随意整治......” 他叹了口气道:“这天下已经到了我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操心的地步。” “所以你也不能一点想法都没有了。” 夏侯琢道:“你若是不离开冀州还好,离开冀州就会看清楚这天下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可是刘崇信一手遮天,皇帝陛下依然相信大楚是繁华盛世,各地上奏到朝廷关于叛军的事都被刘崇信当垃圾一样扔了,皇帝根本不知道,估计着也不想知道。” 他看向李丢丢:“以后你若是离开冀州,最好还是看清楚,最好是到北疆去寻我。” 李丢丢嗯了一声:“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担心我,咱们去唐县之前我刚知道师父差一点被人杀了,结果是你父亲正好救了他,本想这口气一定要出,可是后来算计了一下,那些安排人偷袭我师父的人,多数都已经被抓进大牢。” 夏侯琢道:“他们在牢里的日子过的并不辛苦。” 李丢丢点了点头道:“他们只不过是做样子给你父亲看。” 夏侯琢嗯了一声:“说到底,如果我父亲不是和节度使大人关系匪浅的话,连功名更会阳奉阴违,表面上唯唯诺诺,暗地里根本不把皇族的话当回事。” 他沉默片刻后说道:“后天你就要重新上课,要去的是大课,明天你抽空跟我出去一趟,我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李丢丢问:“妹子?” 夏侯琢:“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李丢丢道:“你还挺骄傲?” 夏侯琢:“为什么我觉得你性格变了......你现在对女子那么有想法的吗?” 李丢丢道:“我倒是没事,你这个岁数对女孩子一点想法都没有,很危险啊,你看看燕先生,你再看看我师父,这么多前车之鉴你居然都没反思?” 夏侯琢:“ 滚......” 他问李丢丢:“你最近一直都在看什么书?我每次出门回来都看你在看一本书,是什么?” 李丢丢往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后压低声音说道:“特别刺激的书,要么是两人,要么是多人,纠缠不清,热火朝天,你来我往,翻来覆去......” 夏侯琢眼睛都睁大了:“你居然看这种书!” 李丢丢叹道:“拳谱,刀谱......” 夏侯琢:“唔......” 然后抬起手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李丢丢一缩脖子说道:“你这人满脑子的污秽。” “你想看兵书吗?” 夏侯琢声音很低很低的问道:‘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去看看有没有办法帮你搞到。 李丢丢眼睛都睁大了:“你......去哪儿搞。” 夏侯琢道:“我父亲肯定有,但是这种书不好带出府,我试试吧,如果实在带不出来我就想办法给你手抄两册。” 李丢丢道:“还有条件吗?” 夏侯琢摇头:“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跟你要钱?你真是看不起人,我就算是再穷还能比你穷了?主要是要开学了,我的财神爷们都要归位了。” 李丢丢噗嗤一声,笑了之后说道:“你还是别手抄了,这种事被你父亲知道了也不好,不如直接偷。” 夏侯琢:“能认识你做我的朋友,真是三生不幸。” 李丢丢猜着今天大概是又等不到高希宁了,所以起身道:“走吧,该吃饭了......一想到最近小厨房那边的饭菜种类越来越少,我都觉得这世道不仁。” 夏侯琢忽然间想到这天下人个个都有可能造反,而造反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因为吃不上饭而造反,如果李丢丢这样的人也造反的话,极有可能是因为连书院食堂的饭菜种类都开始越来越少了。 怎么解释的更清楚呢,大概就是别人是因为吃不上,李丢丢单纯的是因为吃。 两个人往燕青之小院那边走,燕青之正好溜溜达达的出来准备去食堂,看到李丢丢和夏侯琢后脚步一停,夏侯琢道:“怎么一点都不自觉,还没把饭取回来?” 燕青之叹了口气后说道:“拔剑吧。” 夏侯琢随即把李丢丢举起来:“我贱已在手。” 燕青之后退两步,想了想后说道:“你的贱太好了,我敌不过你,你手中乃是当世不可多得的大宝贱,这样和你打的话,你属于仗贱欺人。” 在夏侯琢手里的李丢丢无奈的说道:“给人留点尊严,胜造七级浮屠。” 正说着,就看到高院长脸色不太好的从远处过来,像是刚从他家院子里出来没多久,李丢丢他们三个连忙俯身行礼,高院长嗯了一声,看着李丢丢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扭头走了。 夏侯琢看高院长那样子就知道是因为高希宁的缘故,他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说道:“你以后日子不会好过的。” 燕青之点了点头:“附议。” 夏侯琢道:“院长大人是不是以为你看上他孙女了,他不会是老糊涂了吧,这胡思乱想的。” 李丢丢道:“就是,这胡思乱想的,我能看上他孙女?” 燕青之:“年幼无知,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六十九章 骗术 李丢丢也不是那么穷,他手里有一件东西是当初嵩明先生傍身的印章,这件印章拿出来的话可以说价值连城,哪怕大楚到了现在这样,嵩明先生的东西依然高价难求。 但是,这印章拿不出手,或者说不能拿出手。 如果李丢丢那印章拿出手的话,他可能活不过当夜,这冀州城里能买不起嵩明印章的人不会买,买得起嵩明印章的人也不会买。 所以这东西说价值连城,但实际上也可以说一文不值,甚至还可能因此搭上一条命。 所以李丢丢要想赚钱给师父买一座宅子,最终的办法只能是这样一点点的存,虽然没有那么快,可稳稳当当的不招惹事端。 距离开学还有一天时间,李丢丢和云斋茶楼那边说了一声今日不去了,要好好备课,云斋茶楼的孙掌柜求了他半天。 因为李丢丢的存在,云斋茶楼的生意比以往好了何止一倍,而他的收入又何止是李丢丢分给他的那一半打赏的钱,那是小钱啊。 那么多客人攀比着,谁不点好茶喝?谁不要点心干果? 可是夏侯琢说过要带李丢丢去见几个人,李丢丢觉得夏侯琢要办的是一件正经事,很正经。 上午他去了云斋茶楼一趟,然后故意多绕了几个圈子才去客栈见他师父,长眉道人也不是整天都无所事事,他也在想办法赚钱。 他在客栈门口摆了个卦摊,因为如他这样一住就包月的客人也不多见,所以客栈掌柜对他还挺照顾的,准许他在门口把摊摆起来,闲来无事还会和他聊天解闷。 长眉道人之所以不去远一些的地方是因为李丢丢对他的千叮咛万嘱咐,李丢丢说他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来客栈,若是见不到人难免担心。 所以长眉想着,既然不能去远处,那不如就在客栈门口做点生意,若是运气好,当日住客栈的钱没准就赚出来了。 李丢丢离着还远他就看到师父坐在客栈门口正在耐心的骗人......耐心的卜卦。 他有心想听听师父又在忽悠什么,所以悄悄绕到了后面。 长眉道人面前坐着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妇人,以李丢丢的眼力,瞧不出她脸上有什么悲戚或是难过,应该问的不是急事。 眉宇之间满是挑衅意味,嗯......找茬的。 “夫人,你最近这些日子是不是一直有些睡不好?” 长眉试探着问了一句。 妇人回答:“睡的好啊,吃饱了就睡,从躺下到睡着没多大会儿,闭眼就能睡,一觉睡到大天亮。” 长眉:“这个.....食欲上呢?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妇人回答道:“刚刚不是说了吗?吃饱了就睡,要是吃不饱还能睡?” 长眉:“夫人那你倒是说想问什么啊。” 妇人回答道:“我就是想让你看,看看你能看出些什么。” 四周已经围了一些人都是在看热闹,这凶悍妇人看来就是来给长眉下马威的,这种直接来找茬的人要么是闲的没事要么就是同行。 李丢丢从她衣着打扮和说话的方式来看,这人是同行的可能性很大,也许是因为他师父在这摆了个卦摊抢人家生意了。 这妇人未必是自己做生意,但家里丈夫可能就是同行了,所以她对问卦的学问了如指掌,不管长眉想试探什么,她都能 立刻把话堵死。 算卦这个行业,大家靠的都是察言观色,然后言语诱导,这妇人把所有的可能都截住,长眉道人一时之间都有些难堪。 然而既然做生意就不能不给人家看,人家当众说你看的狗屁不是,以后谁还会来问。 妇人见长眉道人脸色为难,有些得意的说道:“我看你就是个江湖骗子吧,说了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你这根本就不会,这就是出来坑蒙拐骗的。” 她站起来大声说道:“乡亲们你们看看啊,这样的江湖骗子我见的多了,我跟你们说,人到了问卦的时候,多半是遇到难处,既然问卦,就是想寻出路找办法,而这样的江湖骗子只会骗人,那毁的是什么,是人家前程是人家命途,说不定搞得人家家破人亡。” 她越说越来劲,李丢丢都替他师父捏了把汗。 长眉叹了口气道:“这位夫人,我不说,不是因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而是因为说出来的话有些伤人,我怕你.....难过。” 妇人冷哼一声道:“又是这般伎俩,说不出来就故作神秘,再问你就说天机不可泄露对不对?” 长眉道人又叹了口气:“那我就得罪了,可有一样咱们说在前边,夫人不许动怒。” 那妇人掐着腰说道:“我是来问卦的,又不是来找气生的,你只要不是胡说八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后说道:“从夫人面相上看属于典型的阴阳不调,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病症,而是因为夫人家里当家的......可能已经许久都没有夫人同-房了。” 长眉道人见妇人脸色一怒,他不给那妇人骂街的机会,立刻就接着往下说了起来。 “他每日回家大概会说累,辛苦,疲乏,困顿,总是会有各色说辞,夫人就算精心打扮,他也断然不会多看两眼,还会觉得夫人这做法幼稚可笑。” 他话一说到这,那妇人的脸色就变的更难看了些。 长眉道人继续说道:“夫人,长久如此的话,你的身体可能会出现一些隐疾,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若夫人觉得容易生气,容易心烦,那我这里可以给你开一些药草回去熬药服下,但......” “不调这种事,药是不能全都治好的,主要还要看你当家的怎么样,我从夫人面相上看,大概可以看出你当家的有些亏,他力不从心,夫人是不是觉得,就算他与你亲热也是草草了事?” 那妇人脸色已经难看的要命,四周看笑话的人本来看的是长眉道人的笑话,此时看的是那妇人的笑话。 “你......你胡说!” 妇人内心挣扎着反抗了一句,可明显没什么力度。 长眉一看就知道自己已经赢了,于是乘胜追击,他一脸不解的说道:“然而,妇人是旺夫之相啊,不管是财运家运还是主你丈夫身体的命星,都是旺,现在是一般旺,再过两年就会旺上加旺,所以不应该啊......” 还没等妇人说话,长眉道人脸色一变:“啊,我竟是没有注意到。” 他指了指妇人眼角的一小颗痦子说道:“夫人,这是一点曲折啊,若我没有看错的话,在妇人大旺之前,你当家的应该会有些......外心,如果夫人将这外心拉回来了,不管是用什么办法拉回来的,那么你们家里以后必将风调雨顺飞黄腾达,如果拉不回来的话......” 长眉道人叹了口气道:“夫人你全心全意待他,也就是说,已 经把你全部的命运都押注在你丈夫身上了,如果你丈夫有了外心而夫人拉不回来,你的运就都被他带走了,不管你丈夫和谁以后双宿双栖,借助的还是你的运气,他们日子会过的很好,而夫人你就会坎坷无比啊。” 夫人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至极,她往前迈了一步,一把抓住长眉道人的手说道:“道长,如何救我?” 长眉道人有些为难的说道:“这种事,还得靠夫人你自己,不过这个痦子我倒是可以帮夫人你点了去,可破一点灾数,另外就是,我看夫人你这皮肤不大好啊,和不调也有关,我这里还有一款我亲手做制的膏脂,夫人用了的话会有很大的改善。” 大概一刻之后,妇人千恩万谢的走了,李丢丢跳到他师父身边笑道:“老头儿,可以啊。” 长眉哼了一声道:“她那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李丢丢看了看他师父,这一卦他师父坚持不肯收钱,说是与人结缘不求这些,把妇人感动了,但是他师父点了个痦子收了人家三两银子,卖膏脂收了人家二两银子。 这银子来的,李丢丢觉得比捡还容易。 “师父,你不是说凡事皆有度吗?” 长眉道人回答道:“有度有度,我这没到度呢,她若不是故意来想让我出丑毁我生意,我也不会用这么狠的一招。” 李丢丢好奇的问道:“师父,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长眉道人笑道:“这种说辞,你对四十几岁左右的女人说,十有九准。” “为什么?” “因为到了四十几岁左右的男人,十有九软。” “呃......” 李丢丢道:“那确实狠了。” 长眉道人道:“人不欺我,我不欺人啊。” 他问李丢丢:“你怎么有空跑回来了?”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道:“夏侯琢说要介绍几个人给我认识,约好的地方距离这里没多远,所以就跑过来了。” 长眉道人嘿嘿笑了笑,从桌子下边取出来一个油纸包:“就好像算准了似的,我大概觉得你要来,所以昨日买了桃酥饼存着等你来,想着若三日不来,我自己就吃了。” 李丢丢把油纸包打开,一如既往的公平分开:“一人一半。” 长眉道人摇头:“我不爱吃。” 李丢丢哼了一声:“再说一遍?” 长眉嘿嘿笑了笑道:“你吃就好,正是长个头的时候,多吃多吃,师父看你吃比我自己吃还开心,还觉得好吃。” “屁!” 李丢丢拿起一块桃酥饼塞进他师父嘴里:“吃进自己嘴里才知道好吃不好吃。” 俩人正说着话,忽然间就看到一个中年汉子带着几个同伙手持棍棒气势汹汹的过来了。 李丢丢叹了口气道:“看吧,说人家不行,人家来找你寻仇了。” 长眉道人道:“罪过啊。” 那汉子一边走一边怒骂道:“那骗人钱财的老贼道人在哪里!” 李丢丢举手回答:“这儿呢,这儿呢!就在这儿呢!” 长眉:“噫!” [请大家关注一下公众号:作者知白,未来几天,在新书上架之前,我会在公众号发第一篇长宁番外。] 【求收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七十章 演技和饭量 拎着棍子来的那中年男人脸上有几道很明显的抓痕,可见这绝对是练家子留下的。 不要小看女人这一招,因为这不是一招,而是连招。 一巴掌呼脸上,紧跟着就是指甲一挠,也不一定是一挠,没准是二连三连四连五连月下无限连,一般不会有日下无限连,因为夫妻之间如果是日下大抵上就不会发生不愉快了。 这汉子脸上血迹还在,握着棍子的手还在微微发颤,一般这种情况下人是又羞又怒,这是一种极端的情绪,在这种情绪下人往往都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来。 比如他现在就想把长眉道人打死,打不死也要打大半个死。 而李丢丢,就是要把他这种极端情绪先破坏掉,不然真的有可能出事。 “他就在这儿呢!” 李丢丢朝着那汉子招手道:“速来,这老贼人已经被我控制在这了。” 这话把那中年汉子说的一懵,他看了看李丢丢又看了看长眉道人,敏锐的察觉到这局面好像有些不对劲,莫非那少年和老道人是一伙儿的? 李丢丢道:“我刚刚被他骗了不少钱,他却怎么都不肯把钱还给我,还想用一包桃酥饼就把我打发了。” 中年汉子因为有了些疑惑,脚步都停下来了,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被骗,毕竟自家那个精明娘们儿都被这老贼人骗的团团转,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了他一个白骨爪,然后揪着他头发问把那小浪蹄子藏在了什么地方。 都是同行,有着远超普通人的敏锐察觉力,他总觉得贼老道身边那个少年不像个正经孩子。 于是他谨慎的喊了一声:“老贼,把你骗我夫人的钱交出来,不然我把你腿打断。” 李丢丢:“打啊,直接打!你直接打他一顿再把银子拿回去不就得了,还跟他商量?他既然敢骗你的钱财,难道还指望他良心发现?” 中年男人更谨慎了,他眯着眼睛看了看李丢丢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俩是一伙儿的,你这是在给我设局下套,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能被你们轻易骗了?!” 李丢丢叹道:“唉......你这样的脑子,活该被人骗。” 李丢丢把手伸出来:“要不然你把棍子给我,我来打!” 中年男子回头看了看自己同伴,他身边一个同伴说道:“管他是不是一伙儿的,不过是一个老贼一个小贼而已,还能怎么样!” 另外一个人说道:“就是,我们五六个人还怕这一老一少?” 中年男人被说的胆气壮了不少,他用手里木棍指向长眉道人大声说道:“赶紧把钱交出来,不只是骗我家的钱,还有骗别人的钱,一并吐出来!” 他还指着呢,李丢丢忽然一动,一伸手把棍子拿了过去,动作快的那中年汉子连反应都没有。 李丢丢和师父学艺多年,自己又习武多年,这手上的功夫自然非常人可比,他把棍子抢过去的那一瞬间,袖口里滑下来一把小小的匕首,但格外锋利,在别人完全没有看清楚的情况下,匕首围着木棍切了一圈。 他借助转身挡住中年汉子的视线,手上动作又快,连他附近看热闹的人也只是看他另外一只手攥了棍子一下,哪里想到将近手腕粗的木棍已经被切了一圈,只有中间一点点还连着。 李丢丢转身之后喊了一声:“对付这种骗人的老贼,你不打我打! ” 然后一棍子朝着长眉道人头顶砸了下来,看起来势大力沉。 长眉道人好像是躲闪不及,可实则他袖口里也有一根木棍用以防身,在李丢丢一棍子打下来的时候,他手缩回袖口里把棍子从衣服领口推出来,李丢丢那一棍就打在了长眉道人的棍子上。 咔嚓一声,李丢丢的棍子就断了。 长眉道人眼睛往上一翻,抬起手指了指李丢丢,然后往后一仰倒了下去,躺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抽搐起来。 中年汉子被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就白了。 “你打的啊,是你打的,跟我没关系!”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李丢丢就不高兴了,他看向那中年汉子认真说道:“虽然是我打的,但是棍子是你的,你为什么把棍子递给我?” 中年汉子喊道:“谁把棍子递给你了,是你抢过去的!” 李丢丢道:“啊呸!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能从你这般可屠猪缚牛的壮汉手里把棍子抢来?如果不是你递给我的,我能拿到手?” 中年汉子一边后退一边说道:“你别想讹人啊,我看出来了,你俩是一伙的。” 他往后退李丢丢就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现在人也打了,你这么大个男人,连这点胆魄都没有?我告诉你这事如果官府问起来,就有你的一半,别以为我不认识你啊,我知道你叫什么,我还知道你在哪儿摆摊。” 李丢丢知道个毛噢。 可是那中年汉子一听李丢丢说知道他是谁在哪儿摆摊,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他大声怒斥道:“你一个小屁孩还想威胁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李丢丢把棍子递过去:“来来来,棍子给你。” 中年汉子又往后退了几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长眉道人,那道人嘴里都往外吐白沫了,他心说再留下肯定事多,所以转身就跑。 他这一跑,那几个来帮忙的还留下干嘛,也跟着转身跑了。 李丢丢喊道:“你跑?除非你不在冀州城里做生意了,不然我就拉着那贼老道的尸体去你摊位上闹事!” 中年汉子连回头都没敢,撒丫子就跑了。 李丢丢回去之后看了一眼吐泡泡的长眉道人,然后又看看四周围观的百姓,他大声说道:“一会儿官府的人来了劳烦诸位给我作证,我也是失手打的,我不是主犯,现在有劳诸位帮我把这人抬起来送医馆如何?若是人撑不到医馆,诸位也搭把手帮我找地方把他埋了。” 一听这话,那群围观的人一哄而散。 李丢丢看着他们跑了,用棍子捅了捅长眉道人的身上,长眉随即很严重的哼了一声,李丢丢只好自己动手抓着长眉道人两只脚往客栈里边拉,那群人回头一看,那小子太凶残了,更不愿意留下。 这可把客栈老板吓坏了,要关门不让他们进去,长眉道人坐起来往四周看了看,然后自己钻进客栈里,把客栈掌柜都看懵了。 “没事没事。” 长眉道人取了一两银子递给掌柜:“小把戏而已,不要慌。” 掌柜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钱,犹豫片刻后把银子接过来说道:“可不许再这样,不然不让你在我门口摆摊了。” 长眉道人笑道:“放心,那人被吓坏了,三五日内都不敢出摊做生意, 我明天在脑袋上绑一条绷带出去,该如何还如何。” 掌柜的叹了口气,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也就没和他多计较。 李丢丢这戏,就是为了让那中年男人暂时不再来,那人又不知道长眉道人伤势如何,再听说知道他叫什么在什么地方摆摊,他自然不敢冒险,未来几天应该都会在家里躲躲了。 “我得走了。” 李丢丢笑着对师父说道:“约好了夏侯琢在不远处的盛和太酒楼见面,师父你想不想一起去?” 长眉道人摇头说道:“我不能去,这是规矩,夏侯公子要介绍他朋友给你认识,我去了会冷场,你们说话也不方便,他介绍朋友给你做什么,你回来跟我说是一回事,我在场听他们说是另外一回事,这种饭局硬蹭过去,惹人厌。” 他看得透彻,但是很多人都看的不透彻,因为一顿饭几杯酒,硬蹭饭局的人很多,招人厌恶却依然乐此不疲,以为自己占了多大便宜而得意,却不知道将来需要用到朋友的时候才会发现,因为这占了几次小便宜的事哪里还有什么人愿意与他来往。 李丢丢嗯了一声:“那我自己去,师父你今天就别出摊了。” 长眉道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知道,我倒是想出摊,这不行了,被打坏了。” 李丢丢道:“休想讹我......” 长眉把那一百两的银票取出来递给李丢丢道:“先拿上,人家是好心,该你结账的时候要你结账,别扣扣索索的,大气些。” 李丢丢摇头:“不用,我身上有银子。” 他这些日子倒也赚了些。 离开客栈之后李丢丢一路溜达着去了盛和太酒楼,他来的早了,就在门口找阴凉地方坐下来等着,师父说,人家请你,你不能迟到,你请人家,更不能迟到,这是礼数。 他师父潦倒穷苦大半生,可是礼数上的事,从不曾亏了李丢丢的教导。 等了有半个多时辰,夏侯琢才和几个人一起到了,离着还远夏侯琢就看到李丢丢蹲在路边在用木棍写着什么,他立刻跑过去,歉然的对李丢丢笑了笑。 “你来的真早。” “不早不早,我也刚到。” 夏侯琢看了看地上那密密麻麻的练字的痕迹,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你我之间还瞎客气什么。” 他拉着李丢丢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几个都记住了,这是我弟李叱。” 那几个人同时抱拳,无一人把李丢丢当孩子看,整齐的说了一声:“李叱兄弟!” 在这一刻,李丢丢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江湖气。 那些流氓地痞混的不是江湖,在这几个人身上才能看到江湖的影子。 “走吧,进去说。” 夏侯琢笑道:“这里的酒菜都不错,我弟饭量大,一会儿你们别吓着。” 李丢丢挠了挠头发说道:“哪有啦......” 夏侯琢给了他屁股一脚:“正经说话!” 李丢丢笑道:“其实也不多大,也就三柱的饭量。” 那几人都有些懵,一人问道:“何为三柱?” 夏侯琢在李丢丢脑壳上又敲了一下:“是不是想死?” 【我求点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七十一章 投名状 酒楼里,夏侯琢看向那几个汉子给李丢丢一一介绍。 “他叫阮晨,青衣列阵三结。” 说到这夏侯琢停顿了一下,给李丢丢解释了一下什么叫三结。 “你看他的衣服上,左边衣袖手腕有红色绳结,这条红绳在青衣列阵叫义气结,义气结越多的人,就证明在青衣列阵之中的地位排名更高。” “最少的是刚加入青衣列阵的人,他们只有一个义气结,最多的是七个,衣袖上有七个义气结的只有一人,便是我们青衣列阵的阵主,六个义气结的一共有四人,在青衣列阵中被称为阵门。” 夏侯琢看向李丢丢,从怀里取出来一根红绳递给李丢丢:“在衣袖上绣上这根红绳,就代表你也是青衣列阵的兄弟了。” 他递给李丢丢的这根红绳上打了一个结。 李丢丢把红绳郑重收好。 夏侯琢笑了笑道:“妈的,拉你这么小的人入门,我有一种我们青衣列阵比较跌份的感觉,已经沦落到骗小孩子入门了,唉......世道艰险啊。” 那几个人全都笑了起来。 夏侯继续介绍道:“他叫阮暮,与阮晨是兄弟,在青衣列阵中也是三结。” 李丢丢心里有些觉得怪异,但是并不好意思说出口,因为这兄弟俩的名字对于男人来说真是不友善,一个叫阮晨,一个叫阮暮,他俩在一块就是软一天。 夏侯琢看李丢丢眼睛微微一眯就知道这家伙没想什么好事,咳嗽了几声后继续介绍道:“这位叫贾东兴,青衣列阵三结,这位叫甄洪兴,青衣列阵三结,都是与我有生死之交的兄弟。” 介绍完了后,李丢丢一一俯身行礼。 李丢丢好奇的问:“那你呢?” 夏侯琢道:“是四结。” 李丢丢又好奇的问:“一般来说像你们这种组织,从几结开始可以收小弟?” 夏侯琢严肃的说道:“我们青衣列阵又不是江湖混混的帮派,并不是随随便便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青衣列阵招新人极为严谨,不但要考究武艺更要考究人品,就算是武艺再强人品不行的话,青衣列阵也绝对不要。” 李丢丢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后说道:“也就是说,诸位大哥,夏侯兄长是青衣四结,四位兄长是青衣三结,你们五个到现在为止就我一个小弟。” 那四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噗嗤一声都笑了。 夏侯琢虽然觉得有些难为情,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是......我们五个,暂时只有你一个小弟。” 李丢丢道:“万分荣幸。” 他再问:“那咱们青衣列阵有什么规矩吗?” 夏侯琢道:“刚才我说了,青衣列阵最看重的是一个人的人品,所谓规矩,就是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回头我把青衣列阵的门规给你一份,你要仔细记住,青衣列阵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简单,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儿戏,你之所以能顺利进入青衣列阵......” 夏侯琢停顿了一下后看向那四个人说道:“是你这四位兄长与我联名保证你人品没问题,武艺也不错,这才免去考核。” 李丢丢道:“看来我这人品真是没的说。” 夏侯琢认真的说道:“你的人品......勉强也就是我们青衣列阵对于人品要求的下限吧......不然的话你觉得需要五个人联名给你作保证吗?” 李丢丢:“......” 夏侯琢笑了笑道:“玩笑话......不过 你确实是近半年来青衣列阵招收入门的第一人,骄傲不?” 李丢丢不得不问:“交会费吗?” 夏侯琢:“......” 李丢丢道:“半年才招了我一个,我第一觉得咱们青衣列阵的规矩确实真的森严,第二就是咱们是不是挺穷的啊,人多了养不起?” 这四个人他都见过,虽然没有说过话,上次夏侯琢重伤,后来赶过来的人中这四个人都在,而且李丢丢看得出来他们都和夏侯琢一个德行的性子,不然他也不会随便开玩笑。 就在这时候夏侯琢站了起来,随着他起身,那四个兄弟也都站起来,五个人的脸色都变得肃然起来,李丢丢一看就知道是要说正经事了,连忙也站了起来。 “李叱,现在我要对你说的是青衣列阵在冀州城里要做的事,这些事你绝对不能再告诉任何与青衣列阵无关的人,一旦青衣列阵因为你胡说了些什么而受到牵连,阵主和阵门将会按照家法从事。” 李丢丢点头:“记住了。” 夏侯琢继续说道:“青衣列阵要对付的,就是冀州城里那些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暗道势力,也就是你这种小孩子眼中的坏人。” 他看了李丢丢一眼后说道:“每天夜里,青衣列阵的兄弟都会在冀州城里巡视,对付盗贼,匪徒,打家劫舍之人,虽然在宵禁之后官府也会派人巡视,可他们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敷衍,不知道会钻进什么地方睡觉。” “而一到了晚上,就是那些蝇营狗苟出来做坏事的时候,虽然宵禁,但是青楼赌场这些地方交了钱,冀州府不管,而这些地方的恶人会很多。” 李丢丢问:“要巡视一整夜吗?” “不。” 夏侯琢道:“你先听我说完,青衣列阵兄弟们的收入,一部分是这些商人交上来的,他们交钱,我们负责帮助他们让生意平安没人打扰,但青衣列阵不收赌场的钱。” 李丢丢问道:“为什么?” 夏侯琢道:“你知道的,赌场的钱不干净。” 李丢丢道:“如果我们收了赌场的钱,由青衣列阵接管,那么赌场比别人管还要干净一些,不是吗?” 夏侯琢一怔,想了想说道:“你这么说让我忽然觉得很有道理,先不提这个,回头我去和阵主说一声,看看阵主是什么想法。” 他对李丢丢继续说道:“按照阵主定下的规矩,抓到窃贼,窃贼身上的赃物我们收下五分之一,不然的话兄弟们岂不是白白熬夜,我们身上又不是官服,没拿俸禄。” “今夜,你试试能不能和青衣列阵的兄弟一块出去走一趟,你还在书院读书,所以不用和他们几个一样每天夜里都要巡视,需要你做什么的时候我们会找你,不需要你的时候就安安心心求学。” 李丢丢点了点头:“明白了。” 夏侯琢道:“我负责的地方,就是书院加上书院南北两条街这一片地方,你这四位兄长也是,因为我......着实有些懒惰,所以每天夜里都是他们四个分两批当值,在那些交了钱的地方,有我们专门的弟兄留守,那些地方没事不用管,我们五个人其实也算是......支援队。” 夏侯琢道:“那些驻守在生意人地盘上的兄弟如果遇到了硬茬子,我们五个人就要立刻赶过去。” 李丢丢点头:“所以,五位兄长都是青衣列阵中比较能打的?” 那四个人同时看了看夏侯琢,夏侯琢有些惭愧的说道:“虽然承认的话显得有些骄傲,但确实如此。” 李丢丢道:“你的武艺......” 夏侯琢道:“我的武艺怎么了,我和你学的不一样,你学的是武艺,我学的是杀人技,所以大部分时候我与人动手更喜欢用板砖,因为板砖打人比我用杀人技打人还要轻。” 李丢丢明白了,武技其实都是杀人技,但并不是每个学武的人都能把武技转化成杀人技,夏侯琢练的和他平日里打架用的手段,完全不是一回事。 “差不多交代清楚了。” 夏侯琢道:“点菜吃饭吧,下午回去之后你好好休息,夜里跟我们当值一次算是正式入门,以后夜里有活儿一般也不会叫你。” 李丢丢却在想另外一件事,夏侯琢看到他神情恍惚了一下,就知道事儿不太好,于是立刻就补充了一句。 “你不要想着夜里出去抓人,虽然你已算是青衣列阵的兄弟,但你还小,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黑夜里的江湖,和你曾经见过的江湖完全不一样。” 李丢丢敷衍的嗯了几声:“明白。” 他问:“其实,青衣列阵是不是也从衙门里领赏金?” 夏侯琢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是......一些江湖大盗,凶残之人,官府的人不敢抓的,会请青衣列阵的兄弟出手,这种人抓住官府会有大额的赏金,是青衣列阵主要收入的来源之一。” 李丢丢嗯了一声:“多久官府送一次名单?” 他看向夏侯琢认真的说道:“你知道的,我缺钱。” 夏侯琢还没有说话,阮晨从怀里取出来一张叠好的纸递给李丢丢:“算是哥哥给你的见面礼吧。” 李丢丢把纸接过来展开看了看,那是一张画像。 “刚接到的活儿,王黑闼,原本是城外一股叛军的二当家,因为和他们大当家闹翻了,于是花了一大笔银子跑到冀州城里来藏身,这人应该是投靠在了冀州府里某个大人手下,长兴赌场现在就是他在看管。” 李丢丢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后问道:“既然已经投靠了官府的人,为什么官府的人会请青衣列阵的人帮忙抓人?” 阮晨道:“小兄弟,官府不都是一类人啊......也不都是一伙的,明白了吗?有人想拿下长兴赌场,这属于暗地里的勾当,是冀州府的人内部的问题。” 李丢丢明白了。 夏侯琢叹了口气道:“这个活儿你别接。” 李丢丢问道:“这个人很凶残?” 夏侯琢道:“你应该知道前阵子冀州府被打掉的那些人吧,其中一个是推官郑春,人虽然已经被下狱,可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出来了,连功名不会真的动他,毕竟郑春手里也有连功名一些把柄,那天的事,多半做样子给我父亲看而已。” “当初王黑闼投靠的就是推官郑春,长兴赌场就是郑春的,有人想趁着郑春在牢里的时候把他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吞了。” 夏侯琢道:“这是一池子浑水。” 李丢丢把画像收起来笑道:“我就随便先收着,没机会我不动,放心就是了,我惜命。” 夏侯琢瞪了他一眼,阮晨笑道:“放心吧,李叱要是想要这个人,我们都会帮忙,要入门,怎么也得有个入门的形式对不对?” 李丢丢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投名状。 【昨天没有求收藏,收藏几乎就没动,作为一个带杀气的哭唧唧嘤嘤怪,你们就不怕我发大招?】 【妹子说我没求过月票?我这么不要脸的人,真的没求过?不该啊......】 【还有就是我昨天写的男人四十几岁十有九软,跟我无关!跟我无关!跟我无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七十二章 知道了妈 一个月前,冀州府调遣几乎所有厢兵,在城中大肆抓人,其中官职最高的那个是推官郑春。 郑春这样在冀州府内也能排进前几号的人物就像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大楚这官场上为官之人谁手里若是没有些产业都会被同僚看不起,更何况郑春这样在地方上的实权之人。 冀州府大牢历来都是油水足的地方,作为大牢的主官,郑春随随便便一伸手,就会有人把大把的银子送过来。 最简单也是来钱最快的方式,就是换人命。 一些家境优渥,但是又和官府没有关系的人,比如商人......他们家中有人犯了事被官府抓起来,如果官府想从他们手里要钱,简单的很。 流放的罪可以改成砍头的罪,这犯人如果是独子,那价格就更高了,分分钟要走你一半家产那是大人们开恩发善心,要的你倾家荡产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你出得起银子,大人们就让人随便去大街上抓一个乞丐,等着杀头的日子一到,把乞丐人头斩落,被替换的犯人就回家玩儿去吧,如果你还有钱,推官大人这边还有贴心一条龙服务,可以给犯人做个新的身份。 大楚之律法,已经等同儿戏。 不是所有犯人都是要斩首示众的,绝大部分被砍头的人都是在小刑场,老百姓们看不到。 就算看到了,蓬头垢面身形再差不多的人,一刀看下去,人头在地上滚,谁能分辨的出来。 所以推官郑春家里有巨富,更主要的是,这些年郑春没少给冀州府府治连功名大人分钱,这事如果你不分,连大人能让你顺心顺意? 连功名这样的人想要出卖谁也不是没有一点儿考虑,为什么那天羽亲王在他府衙的时候他把郑春卖了? 因为郑春这两年变得有些狂妄。 尤其是郑春收留了城外一群亡命徒之后,在冀州府里说话更是没分寸,他以为自己的分量已经快能和连功名平起平坐了。 城中赌场有三分之一是郑春的,再加上大牢那边的收入,每年他分给连功名的银子就是一大笔数字,他觉得自己就是连功名的财神爷,连功名理应对自己客气起来。 之前已经有好几次在外人面前郑春对连功名说话都稍显不敬,而且他收留的亡命徒越多,他越是觉得连功名不敢拿他怎么样了。 你是府治大人不假,你就不怕死的吗? 在出事之前的一个月,连功名因为分得的银子比上个月少了些而颇有微词,当时郑春就拍了桌子,态度着实有些嚣张。 他当时话里的意思就是,给你多少你就拿着,若是再贪图的多了连这些都没有。 你现在是个府治大人,我却有的是钱,而且我已经搭上了缉事司督主刘崇信那条线,大不了我几万两银子送过去表忠心,这府治大人是你的还是我的尚且不一定呢。 这些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差不多有了,连功名如何能忍? 所以郑春被关进大牢之后,连功名对他表现的极为关心,亲自进牢房几次安慰他,说外边的生意还指望着他呢,让他不要担心,过阵子羽亲王那边不再关注了,就把他放出去。 连功名甚至让人放消息出去,说不久之后就会把郑春从大牢里放出来。 这样一来,郑春更显跋扈,他认为是连功名离不开他这个财神爷。 可是......连功名怎么可能容他? 但是在杀郑春 之前,连功名必须拿到账册,这本账册上记录着这些年来郑春都给了谁银子,给了多少,传闻账册上记的清清楚楚。 这本账册如果不拿到手的话,连功名睡觉都不踏实。 而从现在查到的消息来看,这本账册很有可能就在长兴赌场,长兴赌场是郑春最大的生意,他养的那些亡命徒如王黑闼之流,大部分也都在长兴赌场。 之所以王黑闼的画像到了青衣列阵,其实这更深层面的事李丢丢根本接触不到,比如这画像到了青衣列阵,还代表着连功名和节度使大人那边的缓和。 酒楼里,算是认识了之后那四个人在吃过饭就离开了,可是夏侯琢却一脸的担忧。 “想什么呢?” 李丢丢问。 夏侯琢道:“你不该接,你知道......虽然我是羽亲王的儿子,青衣列阵是节度使手下的势力,但他们会给我面子,却未必给面子。” 李丢丢点头:“知道。” 夏侯琢道:“知道你还接那画像?” 李丢丢道:“缺钱。” 夏侯琢道:“这是亡命徒才能赚的钱。” 李丢丢道:“你说过的,这世道乱起来,说之乎者也的人绝对不如说砍死你的人混得好,我不是想做亡命徒,我是从这亡命徒的世道里过自己的日子。” 夏侯琢叹了口气道:“他们四个不是针对你,也不是看不起你不给你面子,我明白阮晨为什么把画像给你而之前没和我商量......” 他看向李丢丢道:“我和他们说过了,我走之后,想让你在青衣列阵坐我的位置,可你一个孩子,他们凭什么服气?你是不是觉得那张画像是投名状?不,是阮晨他们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资格坐夏侯琢的位置。” 李丢丢一怔。 夏侯琢道:“我后来没拦着,是因为我知道我就算硬生生把你拉到你凭自己怎么都到不了的那个层次,如果你没本事证明自己,最终你还是会从这个层次掉下来,你在平地上摔一跤和你已经爬到三楼掉下来,摔的不一样。” 李丢丢点了点头,他懂。 夏侯琢把他带入青衣列阵,害怕的是夏侯琢明年去北疆之后李丢丢没了依靠会被人欺负,有青衣列阵在,李丢丢在书院就没人敢随意招惹。 可是他凭什么坐夏侯琢的位置? 夏侯琢道:“阮晨他们几个,如果认定了你有本事可以做兄弟,他们不管你年少还是年老,也不管你是什么出身,这些兄弟认定了的事,到了拼命的时候也不会改变......所以最后我没再拦着阮晨。”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我曾经也对你说过,别人给你的终究是别人的,你自己能拿到手才是你的本事,阮晨他们什么都不服,就服义气和本事,你都有,也都比我强。” 夏侯琢在李丢丢肩膀上拍了拍:“所以,他想让你动王黑闼,也是发自真心的想认识一下你这个人,发自真心的想交你这个兄弟。” 李丢丢道:“我其实想到了一些,但想的不够全面。” 夏侯琢笑了笑道:“你才多大,别的孩子在你这个年纪还尿尿和泥放屁崩坑呢,你都已经是云斋茶楼有名的小先生了。” 李丢丢:“不像是好话。” 夏侯琢道:“自信点,把像去掉。” 李丢丢瞥了夏侯琢一眼。 夏侯琢道:“归根结底,你不能 靠弹曲儿说书奠定江湖地位吧,我替你想过了,以你的出身哪怕是四页书院结业后,你能混好的也只是江湖,如果再想想你的性格,混江湖就是你唯一的选择了。” 李丢丢笑道:“为什么。” 夏侯琢道:“你能成为连功名那样的人吗?如果你成为不了,那么你在仕途上就走不远。” 李丢丢道:“我要是做到比连功名大很多很多的那种地位呢?” 夏侯琢道:“大很多?大多多?大到节度使那样?节度使不就是大一号的连功名吗?哪怕我和节度使走的亲近些,可话还是要这么说,只是他比连功名要干净些。” 他问李丢丢道:“再大呢?做到宰相?宰相不就是更大更大一号的连功名吗?我没有见过宰相大人在刘崇信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可我听说过......你还能多大?你做皇帝吗?这话说出去要砍头,可是实话啊,你不可能做皇帝的吧,你又不能同流合污,仕途你走不通的。” 李丢丢沉默无言。 他确实做不到同流合污。 夏侯琢道:“所以......我离开冀州后,未来你还要在书院至少五年,五年时间你有青衣列阵照顾着,不会有大事......我临走之前也会和我父亲说一声,有他一句话好歹还管用。” 李丢丢嗯了一声,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说道:“说谢谢是不是显得太敷衍了?” 夏侯琢呸了一声:“谢个屁。” 李丢丢道:“是谢你啊。” 夏侯琢:“......” 李丢丢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刚才你的话让我有点绝望,我们的大楚就这样没救了吗?节度使大人不行,宰相大人不行,那么只能是皇帝陛下行,现在的皇帝陛下不行,那新皇呢?如果新皇行的话,大楚是不是还有救?” 夏侯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按理说,以我身份这些话不该说,可实际上......就算当今陛下今日就......就去了,新皇登基也已经来不及了,我说能行的那个人,只能是破而后立的人。” 他看向李丢丢道:“我们都是小人物,相对于将来要出现的大乱世来说,我们都是小人物......” 李丢丢觉得自己可能还行,不像是那么小。 可是人都一样,别管是乱世还是盛世,哪有谁会觉得自己不行的,尤其是年纪小一些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觉得自己应该和别人不一样,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那个,以为好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临在自己头上,所以他们也就都泯然众生。 夏侯琢叫了他一声:“丢儿。” 李叱问道:“干嘛铁柱?” 夏侯琢:“你大爷......” 李丢丢:“你大爷!” 夏侯琢笑了笑道:“你敢说我大爷?” 李丢丢:“我就敢......算了吧,当我没说。” 夏侯琢笑道:“今夜出去做事,你只管看着就是了,了解一下青衣列阵要做事,该做什么,怎么做,其他事不要管,至于王黑闼这个人,我会帮你把所有事都查清楚,最后王黑闼的赏金落在你身上就足够了。” 李丢丢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夏侯琢道:“好歹有个表示啊。” 李丢丢又嗯了一声后说道:“好的奶妈。” 夏侯琢:“我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七十三章 很硬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在神话传说中,之所以人间会有日月黑白之分,是因为在远古的时候有三位天神各司其职,其中一个是另外两个的父亲,至于母亲是谁在神话故事里有各种不同的版本。 有故事里说,他们的母亲也就是天神的妻子,是九天玄女,还有故事里说这位女神是青鸟所化。 天神掌管世间万物,直到他的两个儿子长大之后他才算清闲一些,兄弟两个轮流替父亲当值。 这两个神明,一个被百姓们称之为甄神,一个被百姓们称之为姬神,甄神根据日月星辰的变化而编著出时间,姬神根据万物生长编著出节气。 百姓们都说两位神明都很能编,但是都不如他们的父亲能编,这神话故事就围绕着甄姬爸能编展开。 娓娓道来。 夏侯琢给李丢丢讲这个神话故事的时候,如果没有后来甄姬爸这三个字出现,他都信了。 但是李丢丢对黑夜并不陌生,他和师父常年浪迹江湖,睡在什么地方的时候都有,三四岁之后开始有零零散散的记忆,这些记忆只要关于夜晚,都是惊醒再惊醒,噩梦再噩梦。 从有记忆开始,便是李丢丢懂事的开始,所以和师父露宿野外的时候,哪怕惊醒他也从来不哭,只是忽闪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夜空,师父的鼾声就是最好的安慰,悄悄的搂住师父的胳膊尽量不吵醒他,星星陪着,师父陪着,害怕就会不会靠的太近。 反正没一个夜晚李丢丢都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可是害怕距离李丢丢并不远,他觉得自己身边某一处地方就藏着他的害怕,心跳会很快,所以抱着他师父的胳膊就会稍稍紧一些。 所以李丢丢不喜欢晚上,从来都不喜欢。 有太多的诗人赋予了夜晚各种各样的美妙,那些华美的辞藻堆起来能绕月亮三圈半。 可是读的再多,背的再多,李丢丢也不喜欢夜晚,以至于李丢丢连那些赞美夜晚赞美月亮的华美辞藻他都跟着不喜欢。 “你怎么了?” 夏侯琢问发呆的李丢丢。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屋顶上,夜风吹过,李丢丢觉得这夏夜不只是凉爽,有些冷。 “没事,看这冀州的自欺欺人呢。” 李丢丢指了指房子西边,他们此时所在之地在冀州城最大的酒楼之一,名为双星伴月。 之所以取这个名字,和酒楼的构造有关,两座木楼中间有一条大概两丈长的悬空走廊连接,左边这座叫做双星楼,右边这座叫伴月楼。 伴月楼是酒楼,李丢丢他们就坐在这做酒楼的屋顶上,旁边的双星楼是青楼。 那些格外会赞美月亮的诗人们,凑在一起在伴月楼里对酒当歌,然后歪歪斜斜的穿过悬空走廊去双星楼睡觉。 睡觉在通常情况下有两种意思,看怎么表述,一种意思是我想睡觉,一种意思是我想和你睡觉。 李丢丢说的自欺欺人指的是冀州城里所谓的宵禁,官府的规矩在银子面前就是个笑话,大楚之糜烂可见一斑。 有标徽的马车可以在这城里的夜色中随意穿行,走路的布衣只要被巡城的人看到就直接被抓进大牢,还难免一顿毒打。 在如今的大楚,破坏规矩并不是什么稀事,只看破坏规矩的人是什么身份罢了。 夏侯琢摇头道:“你刚刚想到的肯定不是这个,刚刚我在你眼睛里看到了害怕,这是我第一次在你的眼睛里看到害怕,杀人那次你都没有这样的眼神。”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这个问题他不是那么想回答。 “今夜无事,就像过去的每一个晚上。” 夏侯琢道:“双星伴月的东主是节度使大人手下一位录事参军大人,叫于明月,就算是没有青衣列阵在这看守,也不会有谁在这闹事。” 李丢丢道:“录事参军的级别已经很高了,权限也大,那他为什么还要请青衣列阵的人在这做事?” 夏侯琢解释道:“录事参军的权限确实很大,可那也是节度使大人的手下啊......青衣列阵是节度使大人的,所以,你理解了吧。” 李丢丢嗯了一声:“理解了。” 他往后一仰躺在屋顶上看着云很快就飞过了月,想到了夏侯琢说的关于风云际会的那几句话,李丢丢忽然间就多了些感触。 就在这时候阮晨爬到楼顶上压低声音说道:“李叱,你运气不错,你猜今天谁来双星楼了?” 李叱不假思索的回答:“王黑闼。” 阮晨点了点头:“是他。” 他指了指楼下,李丢丢坐起来往楼下看,楼下一辆马车旁边站着几个人在说话,声音不大听不清楚聊着些什么,其中一个黑铁塔般雄壮的男人引起了李丢丢的注意。 那男人至少比夏侯琢还要高大半个头,看起来壮的如同一头牤牛,两条胳膊比李丢丢的大腿都粗,脖子看着和李丢丢的腰都差不多。 李丢丢看了看这人的身材,苦笑着问了一句:“如果加入还不到一天就退出青衣列阵的话有什么制裁吗?” 夏侯琢道:“无故退出青衣列阵,按照规矩用沙子埋到脚面即可。” 李丢丢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夏侯琢道:“倒着埋。” 李丢丢:“......” 阮晨道:“王黑闼很少离开长兴赌场,就算是想找女人一般也都是把人给他送到长兴赌场里去,而且他从不留女子过夜,行事极小心,他今夜出来了显然是有要紧事。” 夏侯琢给李丢丢解释道:“王黑闼是原本冀州一伙叛军的二当家,大当家叫宋封,两个人是结拜兄弟,后来不知道为何闹翻了,宋封要杀他,他就带着一大批金银财宝跑到城里献给了推官郑春,郑春看他敬献不少银子人又能打,所以就把他留了下来。” 阮晨指了指下边:“看出来什么没有?” 李丢丢嗯了一声,刚刚他就注意到了。 在双星楼门口有一辆马车,王黑闼就是从那辆马车上下来的,在双星楼门口两侧,距离王黑闼大概有十丈左右还都停着两辆马车,那车上车下的一定都是王黑闼的手下,粗粗看起来也有二十几人。 “今夜不可能有机会动手。” 阮晨道:“你就先仔细看看这人样貌,记住了,以后再说吧。” 李丢丢嗯了一声,没说话。 双星楼下边,身材雄壮的王黑闼看了看面前这个瘦小的男人,脸色有些厌恶,这个家伙只到他胸口,又瘦弱,脸上都是皮包骨一样,看着就让人不喜。 更让人不喜的是,他是府治连功名的人。 “王兄。” 那中年猥琐模样的男人笑着说道:“我知道冒昧了,可既然王兄都已经到了此地,何不进去聊聊?姑娘我都已经安排好了,酒菜也安排好了。” 王黑闼看着说道:“陆先生,府治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等推官大人从牢里出来之后,我自会向推官大人明言,就说府治大人看上我了,想让我过去帮忙做事,我问问推官大人答应不答应,他如果答应的话,我都好说,毕竟府治大人的官儿更大不是吗。” 陆先生本名陆吉水,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刚出生的时候爹娘去请教道人,道人算过生辰八字后说他命里缺水,所以名字里最好带个水字。 从他这干干瘪瘪的身材上来看,确实缺水,缺的还不少。 听王黑闼这暗带锋芒的话,陆吉水自然心中不喜,在他看来,府治大人已经给足了王黑闼脸面,可是王黑闼这个家伙一丁点面子都不还回来,这种人就该死才对。 他却依然笑呵呵的说道:“王兄你待人做事是什么性格我是知道的,所以对王兄格外钦佩,王兄也知道,推官大人那边只需府治大人一句话而已,王兄何必这样直接拒绝呢?”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这些做手下的,还不是没自己说了算的时候,你现在这么坚持,推官大人那边却答应了,你再到府治大人这边来就显得很......尴尬,是不是?” 王黑闼道:“陆先生就别客气了,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我就再把话说的明白些......”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措辞,想了想之后说道:“我义兄宋封当年和我结义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对天发誓,绝不互相怀疑,更不手足相残,可是他能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手里有了些钱财之后就觉得都是他的,谁也不能分走。” “他害怕我抢走了他的那些钱,所以不知道怎么就迷失了心性想要杀我,若只有一次我就忍了,可是次数越来越多,我便一怒偷走了他一半银子进冀州城里来。” 他问陆吉水:“你懂了吗?” 陆吉水心说我懂个屁啊,你和宋封之间的事,与你和推官大人你和府治大人的事有个毛的关系,你这叽叽歪歪说了那么多,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 可他还是笑呵呵的说道:“不是很明白王兄的意思。” 王黑闼用轻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的意思是,宋封那么多次想杀我,但我只是偷了他一半的银子,我却没有想过杀他,推官大人收留我,于我有恩义,我会背叛推官大人?” 他抬起手在陆吉水的肩膀上拍了拍,这两下把本就矮小的陆吉水拍的好像又矮了几分似的。 “回去告诉府治大人,王某承蒙大人抬爱,可却无福消受大人的美意,我这个人吧,死心眼,缺根弦,如果是推官大人让我去府治大人那边,我就去,还得他亲口对我说出来。” 王黑闼转身上了马车,撩开帘子又说了一句:“什么时候推官大人出来了,你再和我谈,不然的话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陆吉水脸色难看的要命,心说那你就等死吧。 楼顶上,李丢丢和夏侯琢都听不清楚他们交谈了些什么,索性就不再去看,反正今夜没什么机会。 李丢丢忽然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指了指街对面:“那是一家青楼吧,叫春来河,旁边的也是一家青楼吧,叫秀花江,再旁边的叫朝露河,为什么青楼取名字都喜欢用江河之类的字?” 夏侯琢沉思片刻,回答:“可能......因为水多。” 李丢丢是真没懂。 但他觉得这可能不是什么好话。 就在这一刻,李丢丢看到王黑闼抬起头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哪怕是王黑闼在马车里,车窗又不大,可是李丢丢还是感觉到了。 他觉得王黑闼是故意看这边的,是在告诉他们,你们在那躲着难道我就发现不了? “很硬啊。” 李丢丢轻轻叹了口气。 【求收藏以及再次预告,16号,也就是下周二上架,摸摸哒......呸,么么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七十四章 怒杀一大盆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和夏侯琢在楼顶坐了一个多时辰,这双星伴月楼里若是有人敢随意闹事那才稀呢,所以确实显得有些无聊无趣。 夏侯琢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李丢丢明天还要去大课上学,所以拍了拍他肩膀道:“先回去吧。” 李丢丢嗯了一声,问了夏侯琢一句:“你还不回呢?” 夏侯琢指了指双星楼道:“我还要去对面楼子里办一件要紧事。” 李丢丢一怔,他这个年纪啊真的是夏侯琢开一些流氓玩笑都开的很无趣的年纪,李丢丢当然不会明白夏侯琢说的这句要紧事有多不要脸。 这三个字夏侯琢和阮晨他们说的时候,那几个人都能秒懂,可是李丢丢单纯到他真的以为夏侯琢去双星楼是有要紧的事,而不是要紧的事。 夏侯琢更觉无趣,于是摆了摆手道:“明日你到大课上学了,不要再像对燕先生那样的态度,院里的教习多有些性格古怪,你如对燕先生那样对别的教习先生,就可能会被骂。” 李丢丢嗯了一声:“你去办你的要紧事吧,我先回去了。” 夏侯琢道:“车马就在下边,坐车回去,不会被盘查。” 李丢丢点头应了,从楼顶滑了下去,这几层高的木楼对于他来说好像平地一样,滑到楼下,阮晨看到他后交代了车夫一句:“把李叱兄弟送回四页院。” 李丢丢很少坐车,马车这种东西属于奢侈品,城里的马车和城外村子里拉大粪的马车不是一个概念。 李丢丢上车之后显得有些局促,这车里虽然感觉比较舒服,但他觉得还是直接骑马应该更爽一些,他还没有骑过马呢。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马车在大街上已经走了一刻多,距离四页院大概还有一半路程。 就在这时候马车忽然停下来,紧跟着就是车厢外传来一声闷哼,车夫应该是被人制住,或是被人直接杀了。 李丢丢没有立刻下车,在那一瞬间他双脚发力往上一跳,身子在起来的那一刻就开始放平,双手双脚伸出去撑着车厢顶部,人悬空挂在那。 砰地一声! 车门被人用什么东西直接击碎,纷飞的木头像是被龙卷风卷起来一样让人觉得恐怖。 这一击的力度,可想而知。 在这一击之后,碎开的车门外有人用削尖了的木棍往车里乱捅,好在李丢丢在马车顶部撑着,不然的话就算避开之前那一击,此时也被那些棍子捅中了。 李丢丢身上只有一把很小的匕首,那是他六七岁的时候师父送给他的礼物,用以防身。 车厢的顶子上蒙着的是一层毡布,就在李丢丢想着要不要切开毡布冲出去的时候,马车忽然就被一股巨力撞了一下侧翻。 在翻倒的时候李丢丢立刻出手在车顶上划出来一道口子,人随着车厢翻滚冲了出去,落地之后顺势在地上再次翻滚了几圈,在这瞬息之间他还观察了一下地形。 背靠着不知道是什么店铺的门,李丢丢把匕首挡在自己脸前,身子保持着半躬的姿态,像是一头随时准备扑杀猎物的幼豹。 马车是被人用手直接推翻的,动手的人虽然蒙了脸,可李丢丢看那身材就知道是谁了。 如此雄壮之人,刚刚又特意多看了两眼,怎么会认不出。 王黑闼看了看李丢丢后皱眉,眼神里闪过一抹疑惑。 “怎么是个孩子?” 他抬起手指了指李丢丢:“你是谁!” 李丢丢缓缓起身,依然背靠着那店铺的门板,面前三个方向都有壮汉手持兵器围拢过来,正前方就是那个牤牛一样的王黑闼,李丢丢觉得自己应该是脱不了身了。 所以他握紧了匕首。 “有人给我消息说,连功名雇了青衣列阵的人要杀我,我想不到雇来的居然是个孩子,你们青衣列阵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 王黑闼一边往前走一边问,他说话的声音沉闷的像是厚重乌云后的春雷,瓮声瓮气。 李丢丢依然没有说话,他还在观察四周的环境,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被人包围不说,直面的敌人好像随随便便就能把他捏成一团。 “不说话?!” 王黑闼哼了一声,一脚踹向李丢丢的胸口。 “那就打到你说话。” 李丢丢立刻闪身,这一脚踹在他身后厚重门板上,砰地一声之后那门板就直接断开了,王黑闼见李丢丢闪开后有些吃惊,侧身一脚又横扫过来。 李丢丢再次避让,身子一矮蹲下来,王黑闼的鞭腿就在他头顶上横扫了过去。 在这一息之间,李丢丢手里的匕首迅速往上刺,一声轻响,匕首立刻就刺进了王黑闼的小腿,如果李丢丢顺势横拉的话,王黑闼这条腿应该就废了。 小腿肚子上的肉被横向全都切开,没什么人能医的好。 可是李丢丢没有,他刺进去后就立刻撤手,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想。 王黑闼一疼,后撤两步,低头看了看小腿上的血已经流到地上了,很快连鞋子里都变得湿腻起来。 “噫?” 王黑闼显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可受了伤的他却没有后退,把伤腿抬起来一把撕开裤管,用撕下来的布条把腿勒了勒。 “小孩子就出来做杀人的勾当,不能留你,留下你的话,天知道你将来会做出多少事。” 王黑闼说完这句话之后再次大步向前,那蒲扇般的大手朝着李丢丢的头顶就抓了下来,李丢丢立刻把右手匕首往上一刺,如果王黑闼不撤手的话,匕首就能把他手掌刺穿。 可王黑闼虽然武技并没有多优秀,可他天生神力,况且厮杀的经验远比李丢丢要多的多。 在李丢丢匕首往上刺的那一瞬间,他的手掌一翻迅速下沉,一把攥住了李丢丢的手腕。 他那只大手哪里像是手,就像是一个能绞碎骨头的大铁钳,李丢丢脸色一变,在王黑闼要他把拎起来的时候双脚发力往上起,如果他硬拉这只手的话多半会废掉,可他顺着王黑闼的力气往上起,王黑闼都没有反应过来。 腾空而起的李丢丢身子横翻,双脚在王黑闼胸口连环踹了四五脚,借力把手腕挣脱出来。 可是相对来说,他的力气对付寻常壮汉这四五脚已经足够致伤,可王黑闼只是被踹的连退两步,看向李丢丢的时候脸色更加怪异起来。 破阵刀。 在这个瞬间,李丢丢脑海里想到的就是这三个字。 他在王黑闼后退的同时非但没有跑,而是跟了上去,反手握刀在王黑闼小腹上一撩,王黑闼的脸色顿时大变。 李丢丢的匕首顺着王黑闼的小腹切上去,然后又在心口位置连续戳了三下。 中! 中中! 李丢丢后撤,缓缓吐出一口气。 王黑闼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低头看向自己小腹,那地方完好无损,又看了看心口,也是完好无损,因为李丢丢刚刚切他小腹用的是刀背,戳他心口用的是刀柄。 王黑闼愣在那好一会儿,他身边的手下要上来也被他拦住。 “小家伙,好俊的功夫。” 王黑闼笑了笑,脸色比较黑,所以牙齿就显得有些白,笑起来的时候让李丢丢想起来他自己做的那个还没有用过的面具,李丢丢想着以后夜里要出来惩恶扬善, 那面具应该有用武之地了。 “你为什么不杀我?” 王黑闼问。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后反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王黑闼扬起手,李丢丢这才注意到王黑闼手里抓着一张纸。 王黑闼把纸抖了一下展开,他看了看后一脸的嫌弃:“官府的画师都是一群废物,把人画成这样鬼都认不出来......唯有这眼睛倒是画的炯炯有神,还算不错。” 李丢丢下意识的摸了下胸口,竟是没有注意到王黑闼什么时候把画像拿走的。 “你不杀我一次,我也没杀你。” 王黑闼笑道:“你我算是扯平了......不过,我还是好,你这小小年纪何必做这种事?如果你不怕我的话,我要去那边馆子里吃东西,就跟来。” 李丢丢迈步就跟了上去。 王黑闼一怔,他是真没有想到李丢丢这样的孩子敢跟上来。 王黑闼问:“你为什么真敢跟上来?” 李丢丢回答:“因为你说吃。” 王黑闼:“啊?” 李丢丢觉得这还需多解释吗? 路边的一家铺子里隐隐约约的可见灯火,桌子上是一大盆炖了足有两个半时辰的大骨头,全是肉,这一大盆放在这,肉香扑鼻。 王黑闼发现自己可能做错了事,他真不该邀请这个小家伙来一起吃东西,那家伙看起来个头不大,咋这么能吃的呢? 没有酒没有饭,就只吃肉。 这一大盆肉骨头,他一根李丢丢一根,吃的速度不分上下,吃的多少平分秋色。 两个人面前都堆了不少啃光了的骨头,蔚为壮观。 “可以啊。” 王黑闼大笑起来,用油乎乎的大手拍了拍李丢丢肩膀:“老子喜欢你这样的人。” 李丢丢嫌弃的看了一眼:“把我衣服摸脏了。” 王黑闼笑的更欢畅了,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欢畅过似的,笑够了后他问李丢丢:“你有机会杀我,为什么不杀?” 李丢丢反问道:“你有机会杀我,你为什么不杀?” 王黑闼沉默片刻后说道:“因为你是个孩子。” 李丢丢指了指桌子上的骨头:“以后别随便不把孩子当回事,好像你就一定行似的。” 王黑闼笑道:“这次记住了。” 他问:“你呢?” 李丢丢道:“连功名要杀的人,我就不想杀......当初我接这张画像的时候有个想法没有对别人说,告诉你也无妨,大个儿,我接了这画像比别人接了更好啊......别人会真杀你。” 他看了看大盆里就剩下一根肉骨头了,王黑闼笑道:“你吃你吃,你吃了算咱们扯平了。” 李丢丢二话不说,呼哧呼哧的把最后一个肉骨头啃了,然后把油手在王黑闼身上抹了抹。 “现在才是扯平了。” 他又垫着脚在王黑闼肩膀上蹭了蹭嘴上的油,心满意足。 王黑闼嘿嘿笑起来。 李丢丢迈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嫌弃的说了一句:“傻样......” “小兄弟!” 王黑闼在他身后喊了一声:“若有事需要帮忙的,可来长兴赌场找我。” 李丢丢转身看向他,沉默片刻后问:“你不打算走?连功名要杀你的。” 王黑闼还是那样傻的笑了笑,摇头道:“推官大人还没出来呢,我得帮他把家业守好了,他是个什么人我不管,他对我有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七十五章 五份归来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回身看着那黑铁塔一样的汉子,沉默片刻后又走了回去,他一屁股在王黑闼对面坐下,用很认真的语气说道:“你其实都明白,这只不过是那些大人物之间的利益相争罢了,可是丢的却是你我性命。” 王黑闼笑了笑道:“看你年纪不大,可是能说出这些话来就足以说明你比绝大部分大人还要懂得多,还要看的透彻,不容易。” 他招了招手:“拿两壶酒来。” 手下人立刻送上来两壶酒,他推给李丢丢一壶:“吃肉我和你旗鼓相当,喝酒如何?” 李丢丢摇头:“师父不让我喝酒,师父说我这个年纪喝酒伤身体。” 王黑闼完全没料到李丢丢的回答居然这么好孩子,这家伙浑身上下哪儿像个好孩子的? “那我喝。” 王黑闼扭开一壶酒咕嘟咕嘟的一口气灌进去半壶,擦了擦嘴角后说道:“我虽然是个大老粗,可我又不是大老傻,小兄弟,你看透彻的事,其实我也看明白了。” 李丢丢听到大老粗三个字的时候走了一下神,因为他忽然就想起来夏侯琢说过,凡是说自己是个大老粗的人都是在吹牛皮。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说道:“连功名要杀推官大人,这事谁也挡不住......我不走,是因为我答应过推官大人,帮他看好家,守好家人,如今他家人也都入狱,我怎么能再把他家业都扔了?” “连功名不愿意自己动手而是找了青衣列阵的人,第一是让节度使大人觉得这是他在示好,把事交给青衣列阵,节度使大人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 “第二呢。” 他看向李丢丢道:“还不是希望我和青衣列阵拼个两败俱伤,这种狗心思连功名最多,他请青衣列阵的人出手杀我,我是那么好杀的?我手下数百人和青衣楼真的硬碰硬拼起来,死伤会很大。” 李丢丢点了点头:“是。” 王黑闼道:“所以你回去劝劝青衣列阵的人,别让连功名当猴儿耍了,就算青衣列阵的人能杀了我又如何?最终得利的还是连功名,不过你劝也白劝......” 李丢丢道:“你看的出来,我看的出来,青衣列阵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不过是利益而已。” 王黑闼道:“小兄弟,那你再想想,为什么青衣列阵的人明知道这是连功名一石二鸟的计策,还要安排人杀我呢?” 李丢丢沉默很久,仔细想过之后总算明白过来。 他叹了口气后说道:“因为那账本上不仅仅是有连功名的名字,还有节度使大人的名字。” “就是如此啊。” 王黑闼道:“这大楚的世道,当官儿当的身上清清白白的有几个?如果当官的都清清白白,我们当初又何必要造反?小兄弟,你以为老百姓们愿意当反贼?” 李丢丢再次陷入沉默。 王黑闼举起酒壶,又是咕嘟咕嘟的灌进去一大口,他喷出来一口酒气后继续说道:“小兄弟,老百姓们但凡一天能吃饱两顿饭,都不会铤而走险你信吗?世道不好,一天能吃饱一顿饭都不造反你信吗?” 李丢丢点了点头:“我信。” 王黑闼啪的一声把手里的空酒壶摔了,酒壶翻滚着,像是充满了不甘。 “可是没饭吃啊!” 王黑闼眼睛发红的说道:“我和宋封为什么要聚众举义?就是因为狗官让我们一天连一顿饭都吃不上了,还派人来搜刮,逼着我们交钱 交粮,我们除了一条命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那就拼了这条命。” 片刻后他缓了一口气后说道:“可我现在是推官大人的人,为什么?因为我有饭吃了,只要吃饱饭......” 他的手指敲了敲面前那个空了的肉盆。 “谁愿意做贼?”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能做狗,我都不做贼。” 说完这句话后,他的眼睛红的好像能低滴出血来似的,这样的眼睛是李丢丢生平第一次见到,那眼神里的感情如此复杂,复杂到谁看到谁的心都会跟着疼。 可是又简单,这眼神里翻来覆去就只两个字。 活着。 “小兄弟。” 王黑闼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你这样的人容易吃亏,老子也是这样的人,所以老子经常吃亏,结拜兄弟为了钱要杀我,我不杀他,虽然杀他对于我来说易如反掌,可是老子不能咽下去这口气对不对,他不是看重钱财吗?那老子就拿走属于老子的那一半。” 他缓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现在这笔钱,再加上推官大人的很多钱,应该足够我一辈子,再算上我子孙后代好几辈子都花不完了,可是没命花了,我知道我活不长久......” 他笑了笑:“可是死的不愧于心,老子就没白活一场,最烈的酒老子喝过了,最美的妞儿老子睡过了,最香的肉,老子也吃过了。” 他扭开第二壶酒,一口气把一壶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说这么多话了。” 王黑闼摆了摆手对那些兄弟们说道:“你们都出去等我吧,我还有几句话想和这小兄弟说。” 那些汉子们随即退出房间。 “冀州城外,固城县有个夫子庙,残缺不全,早就破败了,我在那藏了一笔钱,我家里还有个结发妻,还有两个孩子,当初我就知道自己选了这条路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没带她们一起。” “她们听我的话,去了涞湖县那边一个叫兴隆庄的村子隐居,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死了,劳烦你抽空去固城县取了那些钱财交给我我家眷,我妻子叫高月娥,我儿子叫王柱,闺女叫王春花。” 他得意的笑了笑:“名字都是我取的,怎么样?” 李丢丢道:“实话?” 王黑闼道:“当然得说实话。” 李丢丢道:“真不怎么样。” 王黑闼哈哈大笑:“别人怕我,都不说实话,你说的是实话......” 他起身后退几步,然后俯身一拜:“托付给你了,我手下的兄弟不愿走,他们敬我,要与我生死与共,这是我王黑闼的荣耀,我劝不走他们,只能托付给外人,可是在这之前外人我没一个能信得过,这是天可怜见让我遇着你了,谢谢。” 李丢丢也起身,俯身一拜:“王大哥的托付,我记住了。” 王黑闼道:“那笔银子数目有几千两,我这里......” 他从身上翻出来一些银票递给李丢丢:“不能让你白帮忙,这里的银票加起来也有上千两,算是我给你的谢礼。” 李丢丢沉默片刻,把银票接过来道:“行,我应得的。” 王黑闼大笑道:“寻常汉子都没有你这小孩子爽利,如果不是这狗扯的世道,老子真想和你结拜,但老子不能害了你啊......” 他再次抱拳:“我要回长兴 赌场去了,就此别过,也许......后会无期了。” 李丢丢学着大人的模样抱拳,心情犹如在发誓一样的回道:“王大哥,就此别过,定不负你。” 从那铺子里出来天色已经微微发亮,李丢丢想着一早就要去大课那边上学了,得赶回去洗澡换衣服,很想念食堂的早饭,这算计一下过了不多久就能吃到,有些期待。 刚吃过肉? 那是上一顿的事了,既然是上一顿,和下一顿有什么关系。 他回头看了一眼,王黑闼那些人已经从铺子后门离开,大街上依然没有行人,孤零零的李丢丢看向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拍了拍胸口衣服里那上千两银票,觉得自己的脚有些沉重,抬起来迈步有点艰难。 世道啊...... 李丢丢想起王黑闼说过的那些话,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样,一下一下的疼。 那些大人物们若是能让我吃饱饭,我能做狗也不做贼啊,可是他们不给我饭吃,一顿都不给,我只剩下这条命了,那就拼命好了。 王黑闼用他的行动和选择来证明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他离开了叛军的队伍投靠推官郑春,郑春是好人吗?是好官吗?当然不是,可是他能给王黑闼一点安全感。 所以王黑闼才说,他宁愿做狗。 李丢丢朝着四页院那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想着,王黑闼只能在做狗和做贼之间做选择,自己呢?一个将满十二岁的孩子,谁他妈的不想无忧无虑的做个孩子? 谁?不!想! 李丢丢看向东方的天空,觉得自己真累,他都已经这么累了,师父那样的大人应该心里更累一些吧,所有人都知道大楚已经撑不住多久了,所以每个人都在害怕。 国不存,家何存? 那些锦衣玉食欢歌笑语的大人物们,他们难道就不怕? 李丢丢想到了这之后脚步都停下来,这个问题他以前一直都没有想过。 大人物们应该是不怕的......将来会出现一个新的帝国,秩序会变得好起来,日子也会变得好起来,就像大楚终结周末乱世的时候一样,那些大人们也要做选择,但他们有资本做选择。 他们现在眼睁睁看着楚要亡国,可是他们不在乎啊,他们有家业有钱财,到时候献出去一部分,还能换回来大人物的身份。 他们还能在朝为官,什么都不会改变,只不过是从楚臣变成了别的什么臣。 李丢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想骂街。 他心说如果有一天老子要是当了皇帝,现在大楚朝廷里那些人,老子一个都不用,绝不用。 思考着这些不知不觉间回到了四页院,大课的先生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夏侯琢让他小心应付自然有道理,李丢丢想着自己一夜没睡可不能在上课的时候走神打瞌睡。 所以他打水洗了个冷水澡,换上干干净净的院服,然后想着有什么办法才能不打瞌睡呢? 就在这时候李丢丢发现自己居然走到食堂门口了,这么鬼使神差的吗? 他抬起头看向食堂门里边,就看到了吴婶那张灿烂的笑脸。 在那一刻,李丢丢的心情立刻就好了起来,笑着进门,伸出手晃了晃打招呼。 吴婶看到他张开手晃了晃,第一反应不是觉得李丢丢在打招呼,所以立刻点头喊着回应一声:“明白!饺子,五份!” 李丢丢:“介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七十六章 锅铲英雄 李丢丢没有料到这么一大早食堂里居然有这么多人在,这田假归来的书院弟子们全都变了个性子? 还是说,因为冀州城外面越来越乱了,所以他们开始珍惜这书院免费管饭的机会? 李丢丢想着这些的时候吴婶已经在给他煮饺子了,然后他发现,这食堂里人满为患,可是他经常坐的那个位置居然空着,再稍微远些的地方还站着人,却没人来这里坐下。 然后李丢丢才反应过来,这些家伙哪里是什么开始珍惜免费管饭的机会,而是来看他吃饭的。 自从他去了云斋茶楼,没过多久他的名气就开始变得响亮起来,在云斋茶楼差不多十天,很多人会从更远的地方坐车来茶楼里听他弹曲儿说书。 他自己不知不觉,可是云斋小先生的名声已经颇为响亮。 这种事是瞒不住人的,况且一开始孙夫人就知道李丢丢是书院弟子,这本就是云斋那边宣传出去的一个噱头,所以只短短十来天,云斋小先生已经是金字招牌。 食堂里的这些人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什么珍稀动物似的,之前冀州城里来过一群西域人,赶着大象在街上走的时候,人们看大象的眼神都比此时看李丢丢的眼神更友善一些。 因为他们觉得大象不是笑话,李叱是。 他们是来看笑话的,在云斋茶楼里看过李丢丢的人都知道,李丢丢最绝的可不是他弹的曲儿他说的书,而是他吃东西。 去云斋里看他的人也大抵如此,只是书院这边弟子们的眼神更赤裸裸。 李丢丢在意吗? 他走过去在那张桌子旁边坐下来静静等着,有人开始起哄,有人开始笑着说一会儿猪就开始表演了,可是李丢丢依然不为所动。 不多时,吴婶把五份饺子送上来,她脸色有些难看也有些愤怒,但以她的身份自然不能说什么,可她是和李丢丢站在一起的。 她看不起那些在起哄的人,她觉得那些都是人渣,哪怕家世显赫,也只是看起来光鲜漂亮一些的人渣。 “李公子,你的饺子。” 吴婶压低声音说道:“别理会他们。” 李丢丢给了吴婶一个灿烂且温暖的笑容,然后拿起筷子说道:“想饺子了,也想你了吴婶。” 吴婶嗯了一声,因为这句话竟然眼睛微微湿润起来。 李丢丢吃自己的饭,别人喊什么他都不理会,那些人手舞足蹈的样子他也不理会,那些人看他像是小丑,可在李丢丢眼里,这些人丑的样子都不像人了。 这些人的起哄声音戛然而止,是因为夏侯琢溜溜达达的从门外进来,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李丢丢和夏侯琢关系不错,知道的人刚才也不敢胡乱起哄。 李丢丢还在那吃饭,不动如山,可夏侯琢的脸色已经难看的像是要吃人一样。 “你,你,你,你,你......” 夏侯琢抬起手指向刚才起哄的那些书院弟子,有十六七岁的,也有十二三岁的,凡是被夏侯琢指过的人全都开始害怕,可是现在才开始害怕已经晚了。 “我指了谁,自己走过来,不走过来,我过去找你。” 夏侯琢的声音冰冷的好像是一下子从盛夏进入了寒冬,北风吹着雪沫子打在人脸上,也打进人心里。 他们在害怕,他们在发抖,他们还不敢不走过来,说李丢丢是猪的那些人,起哄说李丢丢是饿死鬼的那些人,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从人群中走出来,排着队站在夏侯琢面前。 他们没有人敢和夏侯琢对视,因为他们知道夏侯琢有多凶。 “吴婶 。” 夏侯琢朝着后厨那边喊了一声:“给我煮两份饺子,再给我送一个锅铲出来。” 吴婶连忙应了一声,取了个锅铲后小跑着出来,她也不敢直视夏侯琢,把锅铲递给夏侯琢后连忙转身又跑了回去。 夏侯琢掂量了一下这个锅铲,走到排在最前边的那个人面前,看了看这个模样还算清秀,可是刚才笑容都有狰狞的年轻人。 “张嘴。” 夏侯琢说。 那年轻人吓了一跳,脸色瞬间白的如纸一般。 夏侯琢又说了一句:“张嘴。” 那人颤抖着把嘴巴张开,夏侯琢一锅铲拍在那人嘴巴上,这一下打的立刻就断了几颗牙,嘴唇都给拍的几乎豁开,一锅铲下去就是满嘴血。 “下一个。” 夏侯琢看向第二个人。 “师兄,师兄我知道错了师兄。” 后面那个人带着哭腔求饶道:“师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夏侯琢淡淡的说道:“我不管下次,下次的事交给别人,我只管这次。” 他用锅铲指了指那人的脸:“张嘴。” 啪! 又一个满嘴血。 夏侯琢走到第三个人面前,那人看起来十五六岁样子,已经在发抖了。 “刚刚你叫嚷的声音最大,说李叱是猪是吧?说他上辈子是饿死的,所以这辈子才会比猪都能吃是吧?你还说什么来着?说他是因为之前太穷了所以连这种免费的饭都吃那么多?” 那人吓得不住作揖:“师兄我真的错了师兄,我胡言乱语,我不是个东西,师兄你放过我,以后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师兄你高抬贵手啊师兄......” 夏侯琢依然那副平平淡淡冷冷漠漠的样子,他看着那人嘴脸,越来越厌恶。 “我需要你这种人帮我做什么?” 夏侯琢一抬手抓住那人的头发,手掌发力往后一拉,那人的脸就抬了起来,夏侯琢用锅铲朝着那人嘴巴上开始拍,别人拍一下,这人拍了至少六七下。 第三下之后,血珠就开始飞溅了。 夏侯琢松开手,那人疼的整个人都已经扭曲起来,嗷嗷的叫唤着,哭着。 夏侯琢是个公平的人,虽然他有些懒,但他不会因为打了前边的人出了些气就不再打后边的,他从头打到尾。 都打完了之后他把满是血迹的锅铲放在桌子上,在李丢丢面前坐下后说道:“下次自己打。”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没说话。 夏侯琢回身看向送过来饺子的吴婶,笑了笑,这一笑把吴婶吓了一跳,看着她好像肩膀都哆嗦了一下似的。 夏侯琢道:“吴婶,我刚才累着了,所以再加一份。” 吴婶连忙应了一声,这场面她哪里见过,别说夏侯琢刚给她说了句话,不说话还吓得她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呢。 夏侯琢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烫着了,呼哧呼哧的吹了几口气,饺子在嘴里来回挪,舌头应该很辛苦。 李丢丢把自己的水杯推过去,夏侯琢端起水杯喝了几口,这才把饺子咽了下去。 夏侯琢抬起头看了看,那些人还站在四周看着呢,他微微皱眉道:“还不滚?” 三个字像是大赦的命令一样,呼啦呼啦的一群人转身就跑了。 李丢丢把五份饺子吃完,坐在那等着夏侯琢吃,夏侯琢一边吃一边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居然还有人没走。 没走的都是女孩子,她们好像不是书院弟子,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书院里如果可以招收女弟子的话,高院长的宝贝孙女又怎么可能不能进。 夏侯琢看向她们,她们全都吓了一跳。 “你们......” 夏侯琢张了张嘴,最终决定还是算了吧,他摇头叹息着对李丢丢说道:“你再去云斋茶楼的话,高希宁就要失业了。” 李丢丢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反应过来后忽然觉得有些小怕怕,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岂不是见不到高希宁了? “没事。” 李丢丢道:“她独家管理我的终身大事,不是她找的不行。” 夏侯琢觉得李丢丢真是一个复杂的败类啊......你说他幼稚吧,有时候他的想法比绝大部分成年人都要成熟的多,也全面的多。 你说他成熟吧,他这种天真烂漫的想法时不时就冒出来。 所以夏侯琢眼里的李丢丢,是一个在妖精和傻-逼之间来回摇摆的人,一会儿跳过去一会儿跳过来。 夏侯琢压低声音说道:“我怀疑你身体里还藏着一个灵魂,而且肯定是个老妖精。” 李丢丢想了想,笑着说道:“那老妖精是不是道号长眉?” 夏侯琢一怔,然后噗嗤一声也笑了。 李丢丢的成熟,是长眉道人这么多年来教出来的,不只是让李丢丢读了那么多书,还带着李丢丢走了那么多路,真要说阅历,可能夏侯琢都比不上李丢丢。 夏侯琢问道:“打听到了你大课的教习是谁了吗?” 李丢丢摇头:“没有啊。” 夏侯琢道:“以你的能力,确实不好打听出来。” 李丢丢问:“那你打听出来了?” 夏侯琢道:“以我的能力,睡到刚才才醒。” 李丢丢嗯了一声后很随意的说道:“昨夜里回来的半路上,我和王黑闼打了一架。” 夏侯琢的眼睛骤然睁大:“嗯?!” 李丢丢伸手从夏侯琢面前的盘子里捏了个饺子,夏侯琢用筷子在他手上敲了一下,李丢丢疼的一缩手,可还是艰难且坚定的把饺子塞进嘴里了。 “没筷子?!” 夏侯琢瞪了他一眼,然后问道:“打输了还是打赢了?” 李丢丢道:“平手吧。” 夏侯琢问:“他是知道了青衣列阵的人要杀他,所以半路准备先下手。” 李丢丢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铁柱,你觉得是谁把消息告诉王黑闼的?” 夏侯琢脸色沉下来。 “连功名的人。” “嗯......” 李丢丢再次伸手出去,夏侯琢的筷子又抬了起来,李丢丢叹了口气,然后趁着夏侯琢不注意迅速的捏了个饺子塞进嘴里,那腮帮子鼓鼓的跟仓鼠似的。 那些女孩子还没有走呢,看到这一幕都觉得有些神奇。 不知不觉中,她们隐隐约约的分成了两派,一派看着夏侯琢,一派看着李丢丢。 李丢丢舒展了一下双臂,起身:“吃饱了没?” 夏侯琢:“怎么?” 李丢丢道:“我去看看大课外边的放榜,还不知道我分到那个堂学呢。” 就在这时候刘胜英从外边跑进来,脸跑的都有些红,他看到李丢丢后兴奋的喊道:“李叱,李叱!咱俩一个堂学!” 【求收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七十七章 臭无赖 刘胜英看起来开心的无以复加,他第一时间跑去大课那边看放榜,在名单上仔仔细细的找了两遍,哪怕第一眼就看到了,还是看了两遍。 这名单上当然不仅仅是他们三个的名字,那都不值得放个榜,整个书院的堂学调整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整个书院弟子的名单都在上边。 四页书院的堂学调整很严苛,每月考核一次,以成绩分堂学,上一次你考的很好所以进入了甲字堂学,这一次没考好,就会被替换掉。 刘胜英开心的是他和李丢丢都被分到了甲字堂学,而且在整个他们少年课业的考核成绩中,他排在总名次的第二位,李丢丢是第三位。 他开心,也替李叱开心。 排在第一的那个,就是当初一直都被唐匹敌压了一头的许青麟。 唐匹敌在甲字堂学的时候,许青麟永远都是第二名,这让他有些愤怒也满是不甘,然而就是不行,不管他多努力,总是差了那么一些。 唐匹敌离开书院后,他就成了少年课业的第一,可是这并不能让他觉得很爽。 冀州许家是名门,上次李丢丢和夏侯琢去凤鸣山的时候,在山脚下看到了一辆有锦云标徽的马车,那时候夏侯琢还跟李丢丢解释了一下许家在冀州城的地位。 许家算是冀州城一流家族,最起码要排进前三,而许青麟是整个家族都寄予厚望的少年郎。 谁都很清楚,能在四页书院长期第一的人,将来成为大楚科举状元的把握几乎是十成十。 再加上许家的能力,许青麟将来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然而他还是不爽,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第一不够分量,没能击败唐匹敌,总是差了那么一丝。 在刘胜英看放榜的时候,许青麟也过来看了一眼,榜一不出意外的又是他,他却没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在他看来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完全不值得有什么喜悦。 然后他下意识的看了看排在他后边的名字,是两个之前完全没有印象的名字。 第二名刘胜英,第三名李叱。 “李叱?” 许青麟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微微皱着眉沉思了片刻,他真的是那种完美到了没有任何瑕疵一样的少年郎,家境好的不像话,人又长得好看,身上有一种别人没有的贵气和潇洒。 这样的少年自然高傲,所以他眼睛里看到了李叱和刘胜英这两个名字,却并不觉得对自己有什么威胁。 尤其是在他回想起来李叱这个名字之所以熟悉,是因为他听说过这样一个能吃的人,一个和夏侯琢那样的痞子关系不错的人。 更加不值一提。 于是许青麟转身就走了,路过了激动的刘胜英身边,却连一眼都没有看刘胜英,对他来说不过是个路人罢了。 从一出生他就比刘胜英这样的人起点要高的多了,更何况他走的还比刘胜英要快。 刘胜英也没有注意到这个人,他只想着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李叱去。 食堂外边,李丢丢听刘胜英说完后也开心起来,不是因为他得了第三名,而是因为他从刘胜英的眼睛里看到了以往没有的那种自信。 “了不起。” 李丢丢对刘胜英挑了挑大拇指:“第一次统考就拿了第二名,第一指日可待。” “拿不到的。” 刘胜英一边走一边说道:“第一名是许青麟,差距太大了,你可能没有关注过,每次放榜都是他第一,许家又是冀州城里很有很有实力的家族,所以.. ....” 李丢丢在刘胜英脑壳上敲了一下:“又认输了?” 刘胜英嘿嘿笑了笑:“不会不会,我试试。” 李丢丢嗯了一声道:“这才是应该有的态度啊,第一又不是皇帝陛下指定了就是谁的,有本事的人都可以争一争。” 刘胜英在这次拿了全书院第二名后明显自信了许多,听到李丢丢的话立刻点头:“争!” 夏侯琢一如既往的双手放在脑后那样走路,看着前边两只小家伙聊天,他此时此刻才觉得李丢丢是个孩子,这才是孩子应该聊的。 而不是什么王黑闼,不是什么连功名。 可就在这时候他看到许青麟在前边走着,显然听到了李丢丢对刘胜英说的话,于是回头看了看。 在许青麟回头看的那一眼中,夏侯琢看到了无尽的嘲讽和无尽的轻蔑。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高高在上啊。 于是夏侯琢就不高兴了,老子都没有过这种高高在上,你个小垃圾凭什么这么看李叱和刘胜英?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越来越看不惯看不惯李丢丢的那些人。 就在这一刻,李丢丢回头看了夏侯琢一眼,于是刚要骂街的夏侯琢就闭嘴了。 因为李丢丢的眼神是在告诉他,不许骂。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继续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往前走。 他像是一个保镖一样把李丢丢护送到了甲字堂学的门口,李丢丢问他要不要去上课,夏侯琢看怪物一眼看着李丢丢,他什么时候上过课? 就在这一刻,他们看到了腋下夹着两本书,脸色清冷着走过来的燕青之。 “先生?” 李丢丢和刘胜英同时用疑惑的口气叫了一声。 燕青之则用一种很敷衍的态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夏侯琢看到这样子忍不住都笑了,心说这他娘的才是书院教习的标准嘴脸啊。 真得劲儿。 燕青之一脸我和你们并不熟的样子走进了大课的教室,这教室比李丢丢之前上课的地方大了不止一倍。 甲字堂学里一共有六十名弟子上课,每个人坐在什么位置随意,规矩是来得早的人就挑好位置呗,可是最中间第一排的那个位置没有人抢,那是许青麟的位置。 燕青之一进来,已经在教室里的人全都起身,他们恭恭敬敬的俯身喊了一声先生,眼神里都是疑惑,可是态度不能不端正。 燕青之随意的点了点头,坐下来后说道:“李先生因为有事调去了别的堂学,从今天开始我是甲字堂学的教习,你们有人认识我,有人不认识,我叫燕青之。” 说完后他看了看许青麟,用一种老师看向好学生的那种欣慰眼神看的,许青麟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脸色也有些开心起来。 “都坐好吧,这次就算了,以前李先生的规矩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有我的规矩,下次月考之后,座位按照名次来排。” 燕青之说完后翻开书册:“现在安静,有喧哗者自己出去。” 门外,夏侯琢看着燕青之那样子,心说你屌个什么屌,再屌也是床都被老子霸占的人,老子还在你大腿上流过口水呢......想到这觉得有些许猥琐,于是不想了。 但他很开心啊,因为燕青之是甲字堂学的教习了,那么李丢丢就不会吃亏。 嘿嘿。 心满意足的走了。 高院长家里,高希宁看了看宿醉刚醒的爷爷 ,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爷爷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喝这么多酒,而且昨夜里还略显失态的酒后高歌来着。 于是心里对燕青之有些谴责,看看,昨夜里一场酒差一点把她爷爷喝的原形毕露。 给高院长泡好了醒酒茶,高希宁放在高院长手边。 “爷爷,你没事吧?” 她问。 高院长坐在椅子上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回忆了一下昨夜里燕青之拎着酒来找自己的时候,一开始他是拒绝的,可不知道怎么就喝了起来。 喝着喝着,不知道怎么就多了起来。 “我昨夜里......有没有做什么傻事?” 高院长试探着问了一句,毕竟这可是当着他孙女的面,自己如此的不雅,但他不知道自己不雅到了什么地步。 “没有没有,爷爷非但没有做什么傻事,还做出了一个极英明的决定。” “嗯?” 听到高希宁这句话,高院长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他立刻问了一句:“什么决定?” 高希宁道:“你让燕先生去了甲字堂学那边做授业教习,李先生调到别处去了。” 高院长的眼睛骤然睁大,他近乎咆哮着说道:“燕青之,这个臭无赖!” 高希宁心说昨夜里爷爷你搂着燕先生肩膀说这都不是事的时候,应该不觉得燕先生是臭无赖吧。 她当然是站在燕先生那边的,燕先生去了甲字堂学做教习,那个臭小子的日子不就过的好一些了吗。 其实燕青之本来就是甲字堂学的教习,在唐匹敌入学之前他是,因为某些事和高院长起了争执,高院长一怒之下把他调到书林楼里做看守去了。 后来因为有李丢丢他们四个进书院,因为实在没有别的闲着的教习,所以燕青之才被高院长调了回来。 这也是为什么燕青之和书林楼里的教习关系不错的原因,李丢丢后来能进书林楼里畅读,得益于此啊。 “还有什么......” 高院长又问了一句。 高希宁立刻回答道:“没了。” 高院长从高希宁的眼神里就看出来不对劲,于是追问道:“不许骗我,到底燕青之那个臭无赖还让我做什么了?” “没有没有。” 高希宁认真的说道:“燕先生真的只求了爷爷那一件事,爷爷答应了,他就再没说别的什么。” 高院长长长的松了口气:“那还好......燕青之虽然性子不好,但他学识没有问题,在甲字堂学授课也不会耽误了那些弟子,唉......只是没法向李先生解释。” 他一想到这些就头疼。 高希宁道:“没事,昨夜里爷爷说了,给李先生涨了一倍的月例银子,李先生来过的,可开心呢,你还说让他去负责编制课业,他更开心了。” 高院长的嘴角抽了抽。 高希宁继续说道:“昨夜里李先生也在这里饮酒,爷爷忘记了?” 高院长使劲儿想了想,似乎是有些印象,可很模糊。 “我还说什么了吗?” “爷爷说,燕先生像你,跟你儿子似的那么像你。” 高院长低下头,觉得自己心脏疼。 【长宁帝军第一篇番外会在今晚七点发在公众号,请大家关注一下,号名称:作者知白,第一篇番外是......小人书】 【求收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七十八章 他去了 书院的课业其实并不是多辛苦,他们这些人开始读书的年纪远远要比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读书的年纪早许多,所以在入学的时候就无需再有什么启蒙。 书院所学知识并不都在于书本,书院的三大课业中把辩与问放在读一样的高度,就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有人说书院这样做是要因材施教,借辩与问来考究一个学生的资质和学识,再根据各人不同教授学业。 还有人说书院的课业比私塾先生那边教的时间还短,是因为这里汇聚了整个冀州的名师,名师教的自然和那些凡夫俗子教的不一样。 实则都不是,书院课业不繁重,还鼓励学生多辩多问而不是读死书死读书,只是因为这些学生都出身好。 就这么简单,朝廷科举那边出题的人和高院长相熟,高院长每年都会与朋友们有所来往,这些学生非富即贵......综合了这些条件之后,如果你还一口咬定书院这边就是教学质量高的一批......多半你是个托儿。 但不可否认的是,书院的教学质量确实很强,但没有百姓们认为的那么强,百姓们觉得哪怕是他们自家的孩子只要有钱送入书院就一定飞黄腾达,这想法有多荒唐? 飞黄腾达不一定,将来做个体面些的人就没什么大问题,不然的话李丢丢的师父也不会熬十年辛苦把李丢丢送进书院。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又是一次月考。 月考之后那天按照惯例会放假一天,再加上一天旬假,弟子们就有两天时间连休。 刘胜英从课堂里出来后就忍不住问了李丢丢一句:“考的如何?”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你知道我就那么回事,反正没几个比我厉害的。” 刘胜英:“呃......” 他缺少的就是李丢丢这种自信和不要脸。 刘胜英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明天你要去哪儿?我想请你到我家里做客。” 李丢丢摇头道:“不去不去。” 刘胜英顿时失望起来:“你有要紧事吗?” 李丢丢再次摇头:“我要去你家的话还要带些礼物,我缺钱缺的厉害,所以还是不去了。” 刘胜英:“不用带礼物!” 李丢丢:“那样会让你爹娘觉得你交的朋友不体面,相信我,再说我还要赚钱去呢,自从开学之后我每天只去云斋茶楼那边一个时辰,收入明显下降了不少。” 刘胜英问:“差许多吗?” 李丢丢道:“嗯,平均下来差十好几文钱。” 刘胜英:“......” 李丢丢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先回家去吧,我还得去教高大小姐习武,过两天见。” 刘胜英嗯了一声道:“那就过两天见。” 他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他没有想到李叱会拒绝的这么直接,他倒不是觉得没有面子,而是失落。 “喂。” 李丢丢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刘胜英立刻回头:“你改变主意了?” 李丢丢递给刘胜英一根棒棒糖:“我什么时候那么容易改变主意过,这个给你,可甜。” 刘胜英把棒棒糖接过来,嘴角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 李丢丢照常 去了小树林那边等高希宁,可是自从他到了大课这边上学之后,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高希宁了,她爷爷一定管的很严很严。 可是李丢丢没有离开,他就在小树林里坐下来,把今日所学都在脑子里默默回忆了一遍,一等就是一个时辰,高希宁依然没有出现,李丢丢长长吐出一口气。 到了食堂那边还能赶上吃一些饭,狼吞虎咽的吃完后李丢丢回到自己住处换了换衣服,没有人与他合住,虽然他住的是多人间。 可是从他入学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人与他同住,第一是因为大部分书院弟子都不住在书院里,二是因为他们觉得李丢丢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夜晚很快降临,李丢丢把自己亲手制作的那身夜行衣取了出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穿过,这衣服竟然已经小了,他低头看了看裤子,想着七分裤的夜行衣应该比较少见。 穿上之后他有些淡淡愧疚,觉得给穿夜行衣的这个行当丢人了。 他又把面具找出来,戴上后对着铜镜看了看,心想隔着这么丑的面具都感觉到自己帅气逼人,真的是......如果他自己妄自菲薄的话,一定会遭雷劈。 所以他从不敢说自己不帅,怕死。 师父也教过,如果一个人很完美你硬说他不完美,这就是诋毁,诋毁别人是要有报应的。 李丢丢想着,诋毁别人都有报应,诋毁自己还不是五雷轰顶那么严重,可能六雷,七雷,八雷也不一定呢,十全十雷的招呼下来,大概是要焦了。 克服对黑夜的恐惧。 李丢丢深呼吸,戴上面具,然后从后窗跳了出去,他当然不是去找王黑闼麻烦的,那是一个他绝对不会去杀的人,哪怕王黑闼说不上是个好人。 李丢丢想着,画像在自己手里,这活儿算是他接了,那么只要他一直不出手,青衣列阵那边也就暂时不会派别人去对付王黑闼。 万一那个傻大个儿哪天忽然想明白了就走了呢,杀人这种事,李丢丢终究还是不愿意去触碰。 可是那天阮晨他们的话给了李丢丢启发啊......夜里去抓贼,然后能留下五分之一的贼赃,如果是遇到大贼,那岂不是发了他奶奶的财。 李丢丢这一个多月来一共也就攒下了五十两左右的银子,最近冀州城里的房价又略有攀升,那些从别的地方来的,有钱有势的人,真不把钱当回事,随着城外叛军越来越肆虐,来冀州城里的人也多了些,难民不能进来,可是那些有钱人能进来啊。 他们买房子置地花钱根本不算计,李丢丢心说这帮哄抬物价的败类就应该给个十全大补雷。 从后窗出来后顺着书院里的小路一直靠近树影走,他现在这样子要是被人看到了,十成十的会被逐出书院。 他到了院墙那边往四周看了看没人,然后一纵身上了墙头,轻飘飘的落到了院墙外边,他对自己这段时间的苦练还是有几分满意的。 一转身,就看到三四个身穿巡捕官服的人一脸惊愕的看着他,最前边那个人在李丢丢回头的时候脸都白了。 这黑乎乎的夜里啊,李丢丢尴尬的站在那,那黑脸大白牙,那咕噜噜转着的眼珠儿,把几位巡捕大人吓得一个个连动都不敢动,话也不敢说。 李丢丢沉默片刻后,哑着嗓子说道:“你们阳寿未尽,为何要拦着我?是要求死吗?” “阳寿......” 站在最前边的那个巡捕结结巴巴的 问道:“你......你是谁!” 李丢丢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来索命的,既然与你们相见,便算是有缘,不如我先带你们回去吧。” 说完从袖口里甩出来一条绳索,这是他用来攀爬木楼的工具,出门一定会带上的东西,绳索,匕首,伤药,还有一小包土。 随着他手腕一抖,绳索极听话的在半空中抖出来一个圆,朝着其中一名巡捕的脖子就缠绕了过去,那巡捕吓得嗷的一嗓子,两只手抓着绳索想解下来,其他几个人哪里管李丢丢是人是鬼,总之不值得他们拼命,所以一转身就跑了。 也就是今夜有云遮月,看不出李丢丢身上的衣服,只能看到那两排洁白的牙齿在半空之中飘飘忽忽。 李丢丢一松手说道:“抓一个没兴趣,我今夜还有三四百人要索命的大活,你同僚都已经跑了,抓你一个人回去不够交差,你也滚吧,我去抓那三四百亡魂。” 那巡捕立刻爬滚着跑了,一路跑一路有星星点点的什么东西顺着裤子洒落。 李丢丢看着那人跑远后笑着转身,一转身就看到个人站在自己身后,他这一转身看到人立刻吓得嗷的一声,那人也被他吓得一哆嗦。 李丢丢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那人是叶杖竹。 他是认出来了,可是叶杖竹没认出他来啊,吓得一哆嗦后一掌朝着李丢丢面门拍了下来,李丢丢立刻撤身喊了一声自己人。 叶杖竹回了一句:“你咒谁呢!” 李丢丢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醒悟他说自己人的意思叶杖竹理解来看应该是自己鬼。 “李叱,李叱!” 李丢丢连说了两遍他的名字,叶杖竹那连绵如暴雨一般的攻势才停下来,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然后一抬手把李叱的面具摘下来。 “你这是要去干嘛!” “我......想去劫富济丢。” 叶杖竹想了想,那不就是打劫去吗。 “好事不学。” 叶杖竹瞪了李丢丢一眼:“今夜就别出门了,今夜出了些大事,你就老实回去吧,我刚回来就看到有个东西在这飘。” 李丢丢这才注意到叶杖竹那件青衫上好像有些不对劲,衣服上有切开的口子,似乎还隐隐可见血迹。 “你没事吧叶先生?” 李丢丢连忙问了一句。 “没事,王黑闼那些人发了疯,不知道为什么,长兴赌场的人突然之间倾巢而出,一口气杀了我们数十兄弟,四位阵门闻讯之后都赶来,这才把王黑闼那些人压下去。” 李丢丢听到这些话顿时紧张起来。 “为什么他会突然主动向青衣列阵进攻?” “他不是向青衣列阵进攻,而是向所有连功名暗地里的生意进攻,你可能不知道,这些生意,有一部分是在青衣列阵手里看管。” 叶杖竹叹了口气后有些悲凉的说道:“那是条汉子,身中至少二十刀,却死而不倒,临死之前朝着天上大喊了一声......老子有恩报恩了,各不相欠!” 李丢丢的心骤然一紧。 那铁塔一般的汉子,终究还是去了。 【求收藏,后天上架啦,另外大家看小人书了吗?没看的关注一下微信公众号【作者知白】,长宁第一篇番外更新啦,谢谢大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七十九章 对月发誓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这个世界上的敌对仇视很复杂也很没道理,人与人之间的仇视也许根本就不需要有过节,只是因为你过的更好,或者只是因为你看不顺眼。 单独一个个体与另外一个个体之间势不两立,和势力与势力之间的势不两立,从来都不一样。 李丢丢挑战夜晚第一次狩猎就这样无疾而终,叶杖竹的话像是一块大石头堵在他心里,满脑子都是那个叫王黑闼的壮硕汉子,挥之不去。 那汉子,那酒,那一大盆肉,那汉子抱拳一拜的样子。 他拉开抽屉,里边有上千两的银票,这些银票王黑闼说算是给他的谢礼,可是如果李丢丢真的觉得这些银票是他自己的了,早就已经给师父长眉送去。 在他从王黑闼手里接过来那些银票之前,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不然的话这些银票他也不会伸手去接。 如果说李丢丢是个很复杂的人应该不会错,他可以为了钱去云斋茶楼用一种别的院弟子看不起他的方式赚钱,却不会把这千余两银票据为己有。 而这千余两银票,他在云斋茶楼里辛辛苦苦五年未必能赚来,然而对于李丢丢来说却没有一丁点的诱惑。 如果说他简单也简单的很,大概只七个字就足够。 有所为有所不为。 如果非要在这七个字上再加八个字的话,那应该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坐在屋子里看着那些银票发呆,脑子里回想着那天王黑闼说过的话,许久之后,李丢丢自言自语了三个字。 “不客气。” 然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把银票放回抽屉里,用手拍了拍,感觉那不像是几张银票而是几座高山。 就在这时候屋门外响起敲门声,李丢丢回头看了一眼。 “谁?” “我。” 这是多么无聊没营养的对话,可是李丢丢心情却稍稍好了些,他过去把房门打开,夏侯琢一脸紧张的站在门外,看到李丢丢的时候吓了老大一跳,人都往后漂移出去一大步。 “什么鬼!” 他恨不得一拳打李丢丢脸上。 李丢丢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回来之后竟是忘了换衣服忘了把面具摘掉。 “你这是要干嘛?” 夏侯琢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丢丢道:“打算转行看看做裁缝能不能赚到钱,先练练手,你看到的就是今年准备推向市场的新款服装了,丢式夜行衣。” 夏侯琢看了看他这身衣服,皱眉道:“夜行衣七分裤?” 李丢丢道:“职业杀手夏侯铁柱。” 夏侯琢瞪了他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丢丢道:“你就说押不押韵就完了。” 夏侯琢问道:“你不会也出去了吧?” 李丢丢回身进了屋子,坐下来后叹了口气说道:“本来是要出去的,才出门就遇到叶杖竹所以回来了,他说今夜冀州城里大乱,出去不好。” 夏侯琢又长长的松了口气,一边进门一边说道:“没出去就好,今夜确实很乱。” 他在李丢丢对面坐下来后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推官郑春死在大牢里了,说是一时想不开撞墙自尽,然后......” 李丢丢道:“然后王黑闼就决定为郑春报仇。” “是。” 夏侯琢道:“事情很突然,但有人一定蓄谋已久......连功名把杀王黑闼的事交给青衣列阵,而你接了这画像却一直没有动手,连功名应该是觉得等不到了,所以他自己动了手。” “先杀了郑春......还有他一家老小,就说是畏罪自杀,然后把消息放出去给王黑闼,再让人告诉王黑闼说他今夜可能在某处生意里巡查,王黑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李丢丢道:“连功名怎么可能会在今夜出来,他的府治大人府邸里说不定有多少高手严阵以待,他是利用王黑闼去杀青衣列阵的人,也利用青衣列阵杀王黑闼。” 夏侯琢嗯了一声后说道:“你今夜不要乱走动,冀州府的人正在满大街的巡查,说是捉拿混进城里的叛军贼寇。” 李丢丢想了想,心说怪不得一出院就遇到了巡捕,可是那些巡捕显然胆子不怎么大。 “知道了。” 李丢丢点头道:“我今夜不出去,但是明天一早我想离开冀州,别告诉我师父。” 夏侯琢脸色一变:“你要去哪儿?!” “去送钱。” 李丢丢把王黑闼当初托付给他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夏侯琢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他知道这种事他劝了也没有用,虽然他确实不希望李丢丢离开。 “我陪你去吧。” “别,你这个时候离开冀州,指不定多少人想对你下手呢。” 李丢丢道:“我目标小,离开冀州去哪儿也没有人注意,我算过了,先去固城县取那些银子,再到涞湖县,走快一些的话大概七八天就能回来,你替我去和燕先生说一声。” 夏侯琢道:“你这样离开院,高院长说不定会找你麻烦,你知道他现在可想找你麻烦了,就是因为你这臭小子,我听说高希宁已经三天没有吃饭......” 说完这句话后夏侯琢连忙闭嘴,可是他知道已经晚了。 他讪讪的笑了笑说道:“小姑娘和高院长怄气,寻常事,都是寻常事......” 李丢丢沉默片刻后起身:“送客。” 夏侯琢:“如此无情?” 李丢丢嗯了一声:“我去寻一些吃的,看看能不能给她送过去,本来就瘦,三天不吃饭还不皮包骨?” 夏侯琢眼睛微微眯起来,李丢丢觉得他这个表情有些可恶。 “你就别去食堂那边做小贼了,我屋子里有吃的,卤肉点心都有,你跟我去取,可别让高院长发现了,不然的话一定把你逐出院。” 夏侯琢起身道:“这年纪轻轻的,就陷入了感情的漩涡之中,真可怜。” 李丢丢道:“呸,我和她是兄弟,她说好了帮我找媳妇的。” 夏侯琢一怔,然后也呸了一声:“小孩子真是小孩子,不可理喻!” 两刻之后,高院长家的院墙外边,李丢丢知道高希宁住在大概什么位置,上次来高院长家里砍竹子的时候高希宁说过,她住在正房靠右的那间卧室。 高院长住在正房靠坐,这是一排五间的青砖瓦房,中间是两间连着的客厅,右边是一间,左边是两间,一间是高院长的房,一间是卧室。 平日里高院长家里还有两三个下人打扫,一个丫鬟负责照顾高希宁和做饭,说实话李丢丢有些怕那个丫鬟,比夏侯铁柱还像铁柱呢。 另外两个是男仆,晚上不能住在高院长家,所以 李丢丢倒是不觉得进去能有多难。 他轻轻巧巧的翻上院墙,趴在那看了看,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于是他翻进院子里,蹑手蹑脚的往右边那间屋子走,这屋子没有正门,要想出来只能去客厅,但是没门有窗啊。 李丢丢到了窗口准备敲敲试试,就在这时候看到一个黑影从东配房那边过来,李丢丢心说真是来得巧了,居然遇到了真的小贼。 他蹲在窗下等着那小贼过来,那小贼显然是直奔高希宁卧室来的,也不敢走客厅正门,朝着窗户就过来了。 李丢丢等那人靠近之后,猛地起身,一掌切在那人脖子上,那人嘴里发出咕噜一声就倒了下去。 李丢丢怕他发出声音,在倒下去的时候把人接住,往肩膀上一扛然后翻出院子,心说敢来我宁哥家里偷东西,这不是找死吗。 只是有些怪,这小贼身上还香扑扑的,触手的手感也不错是怎么回事呢。 他把人扛到小树林那边,这里白天都少有人来,更别说晚上了,把那人脸上蒙着的黑巾扯掉,借着月光看了看,然后李丢丢就懵了。 他这一掌是差点把他宁哥给干掉啊。 李丢丢手颤抖着伸出去掐着高希宁人中,也不敢用多大力,好在高希宁很快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第一件事就要喊,李丢丢一把把她嘴捂住,高希宁一拳就打在李丢丢小腹上,李丢丢疼的几乎把舌头都吐出来。 “我......咳咳,李叱。” 高希宁一怔,然后连忙伸手给李丢丢揉了揉肚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啊,你来我家里做什么,干嘛还打我?!” 想到刚刚李丢丢还打了她一下呢,她顿时觉得吃了亏,本来还轻柔的给李丢丢揉着肚子,那小拳头攥起来,又给了李丢丢一下。 “这个......” 李丢丢把旁边的吃的拎起来给高希宁看了看:“我听夏侯说你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所以......” 高希宁立刻就反应过来,李丢丢去她家里是想给她送吃的,结果遇到她以为是贼。 “我.....其实也没有三天不吃饭,我......” 高希宁脸红红的:“我刚刚,那不就是去厨房了吗?” 李丢丢都懵了。 “这位壮士,你去厨房找点吃的,还换上黑衣服,还戴上黑面巾,是因为这样有仪式感?还是害怕被你爷爷看到了打不死你啊。” “面子啊。” 高希宁认真的说道:“爷爷不许我出去找你,我就绝食给他看,可是绝食好饿啊......但我不能丢了面子,就算是被抓我也不能承认。” 李丢丢笑道:“你傻不傻,你偷自己家里厨房的东西,真以为你爷爷看不出来?” 高希宁叹道:“我也没有别的门路啊。” 李丢丢笑道:“以后不要绝食了,我找媳妇的事又不着急。” 高希宁道:“那不行,万一你自己找了怎么办。” 李丢丢道:“行!” 他站起来,抬起手对月发誓道:“我,李叱,媳妇的事就交给高希宁了,如果我媳妇不是她找的,那我就天打雷劈,如果我自己胡乱找媳妇,就两次天打雷劈。” 高希宁嘿嘿笑起来:“带的什么吃的?” [明天中午大概十二点左右上架,会有爆更,会有爆更,会有爆更,提前求个订阅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八十章 抓回来 两小只坐在月下林边,高希宁吃的小嘴腮帮子鼓鼓的,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确实饿得不要不要的,好不容易去家里厨房偷了半个馒头,被李丢丢敲了一下后还掉地上了。 “慢点吃。” 李丢丢把水壶摘下来递给高希宁:“别噎着了。” 高希宁嗯了一声,一口水下去顿时通顺了许多,她嘿嘿笑了笑道:“我明天白天还不吃饭,到了晚上你再给我送吃的来,你不用进我家院子,就在院墙上用一根小绳子绑了顺下来给我就好,我倒是要看看,我这样坚持几天我爷爷怕不怕。” 李丢丢笑道:“明天你就正常吃饭吧,因为我有要紧事要出门一趟。” 高希宁立刻看向李丢丢:“去哪儿?” 这件事李丢丢都不敢告诉燕青之,也不敢告诉他师父,可是在高希宁面前他觉得什么事都没有必要隐瞒,于是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高希宁听完了之后就陷入沉思,许久许久之后她问李丢丢道:“不去行不行?” 李丢丢摇头:“性命相托的事,不能不去。” 高希宁:“你还是个孩子呢,又没有单独出过远门,万一被那些坏人抓了怎么办?” 李丢丢笑道:“你真是太小看我了,放心就是,估计着有七八天我就会回来,到时候给你带回来些涞湖县的特产好吃的。” 高希宁又是一阵沉默。 她忽然抬起手:“拉勾。” 李丢丢:“幼稚不幼稚,拉勾这种事七岁以上的人都干不出来。” 崩...... 高希宁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拉勾!” 李丢丢只要勉为其难的把手指伸出去和高希宁的手指勾在一起,高希宁很虔诚很虔诚的说道:“平安去平安回,不算话的是猪。” 李丢丢问:“一般来说,不都是不算话的是小狗儿吗?” 高希宁撇嘴道:“小狗多可爱啊,一点毒誓的分量都没有,再说了,上次你发誓用的狗,这次得换换了。” 李丢丢:“你觉得这种算毒誓?” 高希宁懒得理他,起身往回走:“如果你没有按时回来的话,我就......我就......我就不给你说媳妇了,我去给别人说去,给别人说十个。” 李丢丢:“这又是一个毒誓吗?” 他离开小树林之后去了夏侯琢的住处,夏侯琢就料到了他会来,门都没有关,屋子里也还亮着灯火,李丢丢进门的时候那家伙装模作样的坐在那看书呢。 等李丢丢到近处才看出来,夏侯琢坐在那睡着了,书放在椅子上,他好奇的低下头看了看,心说什么书能让夏侯琢看得进去? 这一低头可不要紧,看了几眼后脸色立刻就变了。 “这是什么歹毒的功夫,为什么两个人要纠缠在一起如此相杀?这两个人是有深仇大恨吧,一个把一个压在身下......” 他自言自语了几句,夏侯琢猛的醒了,看到李丢丢在盯着这书,他那张老脸立刻就红了起来,随手把书册嗖的一声扔了出去。 “看什么看!” 夏侯琢起身道:“不要脸!” 李丢丢都懵了。 “这是什么功夫?为什么练功一男一女要纠缠的如此紧密?” “这......不是练功。” 夏侯琢认真的回答道:“是修仙。” 李丢丢:“你也不是道门中人啊,而且我师父给我看的 道法中也没有这样的东西,你那书就没几个字,全是图!” 夏侯琢一摆手道:“不重要!” 他连忙转移话题,指了指桌子那边:“我就料到了你会回来见我,所以你这次出门需要用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刚刚你去见高希宁,我去见了叶杖竹,把他那的东西差不多搜刮干净了。” 李丢丢看向桌子那边,那桌子上放着许多东西,长剑,短剑,刀,匕首,钩,分水峨嵋刺,绳枪,甚至还有连弩,等等等等...... “叶杖竹......就住在这?” “嗯,后边那小院,他大部分时候都住在这。” 夏侯琢有些得意的说道:“这些东西你看看需要什么就带上什么。” 李丢丢道:“这些东西我随便带上一样,冀州城的城门都出不去。” 夏侯琢哼了一声:“给你准备好了。”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块铁牌:“那是羽亲王府的腰牌,有了这块腰牌寻常人不会难为你,也不敢难为你,所以看中了什么尽管选。” 李丢丢开心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大步朝着夏侯琢的床走过去,夏侯琢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李丢丢过去把夏侯琢的床单扯了下来,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放进床单里大包。 “小孩子才选,我当然是都要。” 李丢丢把所有东西都打包好,拎起来往自己肩膀上一扛,这东西太多了分量重,他往肩膀上一抡带着自己转了个圈。 夏侯琢就不高兴了。 “你这拿我东西也就罢了,你还跳舞?” 李丢丢:“呸......” 他看向夏侯琢认真说道:“我离开这七八天时间帮我照看一下我师父,他总是心疼我去赚钱,这些日子没见他指不定搞出来什么幺蛾子,帮我看着点。” 夏侯琢点头:“放心,你安心的去......呸!” 李丢丢:“念你年幼无知,不与你一般计较。” 他背着包裹往外走:“另外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问问,王黑闼的尸体是怎么处置的,如果知道的话,我回来后想去给他烧一些纸钱。” 夏侯琢嗯了一声:“说谢谢!” 李丢丢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们姐妹情深,无需多言。” 夏侯琢凌空呸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李丢丢趁着大课那边上学的时间没到,他又知道燕青之那么懒不可能早去,所以先跑去食堂吃了个早饭,然后背上那个包裹就出门了。 虽然打算把所有银票都去交给王黑闼的家人,可也不能真的就这么一路走过去,来回路途遥远,他觉得自己这一双稚嫩的小脚应该不怎么乐意,于是先去车马行打听了一下雇车这一趟得多少钱。 “马车分成三等,一等马车按公子你说的这路程算起来将近十天,收你二两银子,还要有十两银子的押金放在我这,我这车马加起来不止十两。” “二等马车来回一两八钱,三等马车来回一两五钱,押金都是一样的。” 李丢丢听完之后觉得有些贵,面露难色。 “公子你要是看不上的话,我那边还有特等马车,极尽奢华,你要是怕闷得慌,我还可以安排姑娘陪伴,这一来回只收你五十两。” 李丢丢严肃的说道:“我要姑娘干嘛!” 掌柜的说道:“可以啊。” 李丢丢一怔,问道:“什么可以?” 掌柜的说道:“公子不是问..... .算了当我没说,公子这年纪怕也是不行呢。” 李丢丢问:“有没有便宜点的?” 掌柜的这才反应过来,转身指了指那边一头毛驴:“这个,押金五两,来回一两。” 李丢丢看着那毛驴问道:“为何它如此便宜?” 掌柜的白了李丢丢一眼,李丢丢想着反正便宜,就它了吧,于是交了押金,牵着那头毛驴出发,这毛驴脚力其实还行,他把包裹挂在毛驴上,骑上去后竟然有些意气风发的感觉。 好在这毛驴的驾驶技巧倒也简单,他竟然顺利的骑着毛驴到了城门口,门口的守军士兵一人一驴过来,例行公事的拦下来。 “打开包裹检查。” 李丢丢把羽亲王府的腰牌递过去道:“我是王府的人,出去办点事。” 那厢兵看了看后连忙客气了起来,俯身说道:“公子慢走。” 李丢丢一催驴,驴还发了脾气不肯走,那士兵也是好心,上去给了驴一巴掌,驴一跳开包裹掉了下来,哗啦一下子,这一地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士兵们看着那一地的兵器,又看向李丢丢,李丢丢倒是丝毫也没有表现出尴尬,从毛驴上跳下来,云淡风轻的把兵器一样一样都收好,然后对那厢兵说道:“王府的事,不好解释。” 那士兵连忙点头道:“是是是......” 李丢丢再次爬上毛驴的后背,在毛驴耳边温柔的说道:“你要是不走,我今夜就把你夹了火烧。” 毛驴像是听懂了似的,居然四蹄轻快的往前跑了出去。 “这王府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看起来没多大年纪,怎么带这么多兵器......” 那厢兵嘟囔了一句,旁边的什长说道:“别管那么多了,王府的人就算带出去一车兵器我们也不敢拦啊,再说了,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觉得一个少年郎带着一堆兵器出门奇怪,今儿一早我碰到冀州府的巡捕老陈他们几个,还有更奇怪的事呢。” 他压低声音对那几个厢兵说道:“老陈他们几个昨夜里巡夜遇到鬼了......那鬼被他们看到,本来索他们的命,后来说要赶着去收三百颗人头,没理会他们就走了......你听说了没有,昨夜里长兴赌场那边的人和青衣列阵的人打了起来,双方加起来,死了三百人......” 他这话说完,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李丢丢还没走远呢,听到这句话心里没来由的一震。 三百条人命啊。 就在李丢丢出城门后不久,冀州府治衙门。 连功名听手下人说完后一怒拍了桌子:“几百人搜了一夜居然没有找到账册,你们有什么用!再去给我找,如果找不到的话,你们都不用回来了。” 他手下一个独眼汉子俯身道:“大人,确实是都翻遍了,长兴赌场挖地三尺也没有找到账册,可能是王黑闼把账册给了谁。”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人进来,俯身道:“大人,刚刚有人报消息来说,那个叫李叱的人出城去了,带着一个包裹,有很多兵器。” 另外一人道:“前阵子夜里,王黑闼好像和李叱见过,逼问王黑闼手下说,当时王黑闼让他们出去,不知道他和李叱说了些什么,也许交给他东西了呢?” 连功名一皱眉。 “我不管是不是在那个孩子身上,但绝不能放过,李叱,还有李叱的师父,都给我抓回来!” “是!” 一群人俯身应了一声。 【明天中午十二点准时上架,提前求个订阅,谢谢大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上架感言 新书上架这不是第一次了,写新书感言也不是第一次了,可也许读者不了解这种情绪是怎么样的。 打个比方吧,每一次上架,就相当于学生们一次很重要的考试,非常非常重要,对于学生来说,这次考试意味着未来几年你在哪一所高校继续读书,这会影响你以后的人生。 而对于作者来言,意味着未来几年你的收入如何,也会影响作者以后的人生。 而新书感言,大概就是高考之前老师对你说,今天就要考试了,在考试之前你想说几句什么? 《长宁帝军》上架的头一天晚上,我只有三章存稿了,这三章准备在上架的当天发出来,可是晚上我仔细又看了一遍,觉得不好,把那三章都删掉了,一夜没睡又写了两章出来,第二天白天又写了两章。 大概,上架之后的四天时间,我睡了不足八个小时,整个人都懵的,眼睛很疼,后脑位置感觉都在晃,可就是睡不着,也许学生等着放榜的时候也如此心情吧。 每隔几分钟看看订阅数据,哪怕我确实已经不是一个新人作者了,可依然做不到云淡风轻。 因为订阅成绩的好坏,涉及到未来家庭生活的收入来源,这是大事。 有人说写书是高尚的不应该追求利益,我可能是个俗人,我首先觉得写书是我的工作,我工作是为养家糊口。 我尽量写出对得起每一个读者的文字暂时还不是为了高尚,而是为了对得起衣食父母。 先活着,然后高尚的活着。 假如一个卖水果的商家以次充好,以为占了便宜,可是买过这家水果的人就不会再去买下一次,写书也是一样,用敷衍的文字想要赚取生活所需,下一次就没人再被你敷衍。 我力求完美,是因为天下事,最大莫过于活着,是因为天下心,最大莫过于将心比心。 一转眼《不让江山》今天就要上架了,中午十二点开始更新上架章节,这对于我来说又是一次大考,考的好还是不好,意味着未来的生活如何。 《长宁帝军》上架的时候有一万收藏,订阅的成绩还可以,而《不让江山》的收藏只有四千六,所以我现在很慌。 所以,再次郑重认真的说一句:求订阅。 今天中午十二点更新,一点更新,下午更新时间为六点,七点,八点,今日五更。 明天也五更。 后天还是五更。 爱你们,爱生活,爱未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八十一章 十二岁开戒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因为骑上了毛驴,李丢丢第一次觉得人生在世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交通工具,想着这催驴向前尚且有几分潇洒气质,若坐下是一匹真正的战马那又如何? 这念头越来越强烈,直到三个时辰之后李丢丢觉得自己磨了裆才逐渐冷却下来。 是真疼。 胸有千秋志,奈何裆下苦。 本来不饿所以打算多走一阵子,他吃的多也扛的久,想着去固城县那边要走一天,那就一天不停下来好了,可是三个时辰后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翻身下驴,李丢丢牵着驴往前走的时候好像坐下还有一头驴似的,那两条腿几乎都弯成了一个圈圈。 好在进了一个大镇子,街道两边不少小吃店,这种地方少有规模大些的酒楼,小吃铺子却一家挨着一家。 李丢丢把木桩在驴上栓好...... 因为没有木桩,他在路边看到了一根大概手臂粗的木棍,捡了过来后把缰绳绑在木棍上,然后双手发力把木棍按进了大地之中。 这一下,把这小吃铺子的掌柜都看傻眼了,李丢丢个子长高了不少,看起来差不多有十四五岁的个头儿了,可依然是个少年啊。 掌柜的见他如此神力,说话都客气了几分。 “公子,要吃些什么吗?” “有什么吃的?” “也只有馒头咸菜了,世道不好,生意难做。” “那就馒头咸菜,热六个馒头,若是有辣椒来一些。” “有的有的。” 掌柜的给李丢丢热了六个馒头上来,用香油,盐,醋和少许糖拌过的咸菜条端上来便有淡淡香气扑鼻而来,李丢丢三个多时辰没有吃饭确实饿了,馒头夹了咸菜,咬上一口再咬一口青翠欲滴的辣椒,咔嚓咔嚓的声音很好听。 拴在旁边的毛驴看了他一眼,然后扯着脖子开始叫唤。 毛驴的叫声很有意思......饿饿饿啊...... 于是李丢丢请掌柜的给毛驴喂一些草料,他起身过去,把手里一根辣椒递到毛驴嘴边,毛驴舌头一卷就进去了,然后驴眼就有些许变大。 李丢丢哈哈大笑,心说谁叫你磨我裆,我辣你舌头。 就在这时候从他来的方向有一队骑士纵马狂奔尘土飞扬,掌柜的一看那架势就往后躲了躲,敢在官道上如此跋扈的,他们这些做小生意的人怎么小心怎么来。 那队骑士本来都要冲过去了,其中有人侧头看了看,透过窗口一眼看到坐在那吃东西的李丢丢于是奋力勒住战马,他一边勒停一边喊道:“这儿呢!” 随着他一声喊,这数十人随即都停了下来。 马背上,这一群凶悍骑士全都侧头看着李丢丢,李丢丢听到那声喊也知道麻烦来了,手放在了身边的包裹上,缓缓将包裹解开。 “抓回去!” 为首的一个独眼汉子大声吩咐了一句,立刻有四五人从马背上跳下来,气势汹汹直奔李丢丢。 李丢丢已经打开了包裹,一伸手将连弩拿起来,过来的那几个人脚步立刻停住,全都有些懵。 李丢丢右手端着连弩,左手把最后一个馒头拿起来,好像没事人似的继续吃。 “上去!” 独眼汉子怒斥一声:“怕什么!不过是个孩子!” 那四五人犹豫着互相看了看,似乎极怕那独眼的男人,停顿片刻后咬着牙往前冲了 过来,李丢丢昨夜里就已经把所有兵器都熟悉了一遍,尤其是这连弩,中短距离的杀人利器。 随着他不断扣动机括,大概一尺长的弩箭一支一支的激射而出,他没有要取人性命,所以打的都是双腿,转瞬之间,大楚军方这制式连弩的十支弩箭随即打空,那四五个人全都腿上中箭,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着。 李丢丢把连弩放在桌子上,看向掌柜的问道:“有没有茶?” 没人理会。 李丢丢侧头看了看,掌柜的已经远在至少几十丈之外了,跑的那叫一个疾如奔雷。 李丢丢不确定这些人是谁的人,不过有个大概推测,能专门来追他的人,要么是当初孙如恭那伙人要么就是因为王黑闼的事而追他的人。 前者无需担心,后者..... 李丢丢在心里告诉自己,大丢啊,你可能就要面临人生第一次大开杀戒了。 他伸手把那张黑色面具抓起来戴在脸上,这一刻起,他便不再是院弟子李丢丢,而是杀人者李叱。 李丢丢取了一把长刀一把短刀,起身面对那群人站好,起身的时候往左右看了看,这位置还不错,这小吃铺子正门并不宽阔,两个人肩并肩进来都不顺畅。 可是小吃铺子建造的简陋,虽然门不宽阔,两边还有窗户,门不大窗户不小,那么多人一拥而上的话,李丢丢守的住门也守不住窗。 “还在等什么!” 独眼男人从马背上跳下来,顺手把足有四尺多长的一把重刀摘了下来,一边朝着铺子走一边大声吩咐道:“一群人被个孩子吓住了,还有没有脸!” 他大步过来,其他人哪还敢不跟上,呼啸一声朝着铺子里边冲。 李丢丢深吸一口气,学着师父做法事的时候喃喃自语。 “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 这轻声细语中,门外死两人。 李丢丢不退反进一步,人已在门口。 “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 又十字,再杀两人。 这小小饭铺的门口,便有四具尸体倒落在地,后边要上来的人全都惊在那,不敢再轻易靠近,他们看到了那少年郎左手短刀右手长刀,却没有看清楚那长短双刀是如何杀人的。 刀法太快,而且一刀毙命。 戴着一张黑色面具的少年,此时此刻,便是真真正正的索命夜叉。 “渺渺超仙缘,荡荡自然清......” 李丢丢竟是一步跨出屋门,长刀戳进一人心口,短刀切开一人咽喉,然后退一步又回到屋门口。 “从窗户进去!” 独眼男人暴喝一声,然后双手握着重刀冲向李丢丢,他大步而来,那些原本在前边的人纷纷避让。 四尺多长的重刀且又锋利,这一刀落下莫说一个人,便是一匹马也能一刀两断。 李丢丢自己知道自己的气力有多大,但还是没把握硬接住这一刀,但他看得出来,这刀势绝非是江湖上的那些人能有的刀势,那是战场上的杀人技。 李丢丢后撤一步退回屋子里,重刀落下,砰地一声斩在门框上,把门框直接斩断,独眼男人一步就跨进屋子里。 “小贼,跪下!” 他双手握刀往下狠狠一劈。 李丢丢却根本不想与他打,左脚伸出去勾过来一个凳子往前一甩,凳子旋转着砸向独眼男人 ,长刀落下,凳子被劈开。 李丢丢已经转到了窗口那边,左手短刀往外一送,噗的一声戳进一个刚刚要爬进来的人咽喉中,没有丝毫犹豫,人已经到了旁边的窗口,长刀横扫,刚要进来的那人双手撑着窗口,一刀下去,双臂齐断。 “承接大道力,以除诸魔精......” 李丢丢一脚踹翻桌子把独眼男人逼退,双脚发力凌空而起从窗口掠了出去,人到窗外,长短双刀来回切割,外边靠近的杀手连中四刀后往后倒了下去。 李丢丢个子比那些壮汉要矮一些,可却灵活的多,他杀一人后身子转到另外一人背后,短刀刺进那人后腰,一声哀嚎炸起,李丢丢抽出短刀后把人往前推了出去。 独眼男人刚从窗口掠出来,迎面而来一个自己人,他气的几乎炸开,哪里还管是谁,一刀将面前的人脑袋扫掉,血雾喷洒中,独眼男人追了出来。 而李丢丢已经跳回窗户里边,顺势扔出来一根凳子腿,嘣的一声,那凳子腿正好砸在独眼男人的后脑勺上,还挺响亮的一声。 李丢丢回到铺子里,屋子里的人哪有人是他对手的,虽然都人高马大看起来又精悍,可李丢丢发了狠便不是李丢丢,而是李狠狠。 “我非亡命魂,我乃接引人。” 李丢丢再杀两人,又从正门冲了出去,而此时独眼男人刚从窗外翻进来,李丢丢已经杀到了门外。 这一日,那少年郎,以长短双刀大开杀戒,小吃铺子内外伏尸数十。 李丢丢出来进去,再出来进去,来回两次,独眼男人那二十几个手下已经尽数被杀。 屋子里,李丢丢看向独眼男人轻声问道:“你刚才说让我跪下?” 不等那人回答,李丢丢自言自语道:“我真不想开杀戒,我若开了,便不好收。” 独眼男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之前暴怒的时候还没有多想,此时才看清楚身边已经一个手下都没了,那少年没戴上面具的时候瞧着清秀俊美人畜无害,戴上面具后像是一个地狱修罗杀人索命。 “死吧!” 独眼男人朝着李丢丢嘶吼了一声,重刀狠狠劈落。 李丢丢没有避让,而是迎着独眼男人的长刀冲了过去。 “破敌于战阵,杀贼以浩然!” 三息之后,李丢丢把手里长短双刀用布包好,没再去看地上尸体,又一件一件把其他兵器捡回来,背着一个大包裹放在毛驴上,他翻身骑上毛驴朝着远方出发。 他手里牵着一根绳子,绳子上连接着几十匹战马,那小小身影后边,一群曾经上过战船的战马都低着头跟着走。 “毛驴儿。” 李丢丢拍了拍坐骑,自言自语似的问了一句:“你怕吗?” 毛驴儿抬起头......饿,饿,饿啊饿啊...... 李丢丢又拍了拍它,看向前方说道:“一会儿找地方把马卖了,换了钱给你买驴肉火烧吃。” 毛驴儿...... 李丢丢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告诉了毛驴一个秘密似的声音很轻的说道:“你不要告诉别人说......其实,刚才我有点怕。” “但是......现在不怕了。” 。。。。。。 。。。。。。 【订阅章节开始了,以后就不多说求订阅的话,毕竟影响阅读观感,这是第一章所以请大家原谅我还是要说一次,求正版订阅支持,条件允许的话,求自动订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八十二章 这孩子单纯吗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涞湖县在冀州的西南方向,而固城县在冀州的东南,从冀州到固城县走快些一天就能到,正因为太靠近冀州,所以这边的叛乱倒是没有那么严重。 从固城县要到涞湖县的话至少走三天时间,李丢丢算计着,他一天时间到固城县,当夜就要找到王黑闼告诉他的那个夫子庙,然后第二天一早出发去涞湖县。 三天到涞湖县后直接出发回冀州城,大概还有走两三天的时间,这样的话,七天之内他就能回去。 可是半路上出了问题,第一批人能追上他,那么也许第二批人很快就来了,而且再来的人一定远比那个独眼的男人武艺要高强许多。 李丢丢坐在毛驴的后背上,撩开衣服袖子看了看,胳膊上被独眼男人的重刀扫了一下,虽然没有伤到筋骨,可是血口子很大,看着触目惊心。 这少年郎似乎已经去了惧意,沉默片刻后打开腰畔的鹿皮囊,里边有师父为他准备的伤药,他一直都带着,还有夏侯琢给他准备的,瓶瓶罐罐的不少。 摘下来水壶朝着伤口冲洗,那种钻心的疼让李丢丢好看的眉毛都皱到了一起。 用水冲洗之后换了酒,这酒是他从刚刚吃饭的铺子里拿的,他出门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把饭钱放在桌子上。 用嘴把酒壶盖咬开,李丢丢试了两次都没有敢立刻把酒倒下去。 “毛驴儿毛驴儿,我好疼啊。” 李丢丢连续深呼吸,然后用受伤的胳膊那只手抓进了马鞍,确切的说应该是驴鞍,一闭眼把烈酒倒在了伤口上,那一下,李丢丢的眼睛骤然睁大。 从小到大跟着他师父走南闯北,小伤不断,师父也有意锤炼,不想让他变成一个矫情的孩子,所以寻常的疼痛李丢丢完全不放在眼里。 可是这种烈酒冲刷着血口,而且甚至冲刷到了露出来的骨头的感觉,让李丢丢感觉自己下一息就会死去。 牙都已经咬出了血,李丢丢下意识的把酒壶扬起来咕嘟咕嘟的灌进去几口,那辛辣的烈酒入喉,李丢丢居然觉得疼痛的感觉轻了一些。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有用,他趁着这会儿连忙把准备好的针线拿起来,行走江湖,身上带着钩针和线是常事也是常识。 李丢丢咬着牙一针一针的自己缝合伤口,疼的实在厉害了就再灌两口酒,嘴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一边缝一边跟自己说话。 “没事没事,还有几下,呼.....呼......” “呼......马上就好。” “呼......” 硬撑着居然缝了有二十几针,缝的歪歪斜斜,可好歹伤口缝上了,取了伤药洒在那,然后用牙齿咬着绷带一头,另一只手拿着绷带一圈一圈的绕。 绑好之后,李丢丢长长的出了口气。 嘴里有酒气,也有血腥气。 李丢丢忽然间仰头哈哈大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发笑,笑着笑着,咣铛一声从驴背上掉了下去,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他看到云从头顶逐渐飞过,天色已经有些发暗,看来今天日落之前进不了固城县的县城了。 不知道这样躺了多久,李丢丢恍恍惚惚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想师父。 师父对他那么严苛,做人那么小气,可是从不曾让李丢丢受了委屈,师父说过,做长辈的可以用最严厉的方式教育孩子,但绝不能让孩子受委屈,孩子承受教育的痛和承受委屈的痛是两码事。 很多大人都觉得,骂了孩子,可是骂错了,错了就错了呗,反正是自己孩子,一个做父母的要去和孩子道歉,那多没面子。 大人是人,孩子不是人? 大人的委屈是委屈,孩子的委屈是个屁? 委屈,大概是这个世 上最让人心剧痛的三种受伤之一。 委屈,离别,还有爱情。 李丢丢此时此刻觉得有些有些委屈,不是谁欺负了他,是这世道在欺负人。 十二岁的李丢丢,人生第一次冒出来干脆推翻这个操蛋的大楚的想法,虽然夏侯琢曾经跟他说过无数次大楚已经无药可救,可是李丢丢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这个楚民会反楚。 然而再想想,如今反楚的,哪个不出楚民? 如王黑闼那样的人,他若是还过的下去,就不会举起大旗喊一声天地不仁朝廷无度。 “唯有一个新的朝廷出现,才会让这旧的腐朽烟消云散。” 李丢丢比以往更深切的体会到了,如夏侯琢这样的有皇族血脉的人,为什么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可以诛全族的话。 躺够了,李丢丢翻身坐起来,毛驴儿还站在他身边啃食着路旁的野草,不时看看他,也不知道毛驴儿脑子里刚刚那段时间想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正前方忽然有一队骑兵过来,李丢丢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变,此时他受了伤,从队伍规模上来看至少数百骑,根本不可能抵挡。 别说是李丢丢,就算是叶杖竹,就算是比叶杖竹那样的高手再高的高手,也挡不住大楚府兵数百骑的进攻。 所以李丢丢在这一刻唯一的想法是逃,然而他跳上毛驴儿的那一刻,毛驴儿再次发了倔脾气不肯走了,不管李丢丢怎么拉扯,它自顾自低头啃草。 李丢丢急的说道:“那玩意有什么好吃的,我给你买肉啊,你快跑起来。” 毛驴儿哪里理会这个。 这片刻之间,那数百骑的队伍已经呼啸而至,这时候李丢丢才看清楚,这些骑兵和之前追他的那些人完全不同,如果说追他的那些杀手是一群豺狐,那么面前飞骑而来的便是虎狼。 在那些骑兵的最前边,有两面黑色金字的大旗迎风招展,一面大一些的是楚字,一面小一些的是罗字。 一匹通体暗红的雄壮战马上,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中年汉子端坐在那,他看到李丢丢后勒停了战马,身后数百骑戛然而止,像是一台完整的战车,而非几百个人。 “少年郎。” 那中年汉子朝着李丢丢喊了一声。 李丢丢仔细看了看,这中年男人身材应该不算高,李丢丢现在大概快到夏侯琢耳朵上边,而这男人的身高应该比李丢丢还矮一些。 但是,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冷硬如长矛般的气势,他个子不高但却不瘦弱,反而给人一种很魁梧很壮硕的错觉,他端坐马背,便是一座山岳。 “大人。” 李丢丢从毛驴儿上跳下来,俯身一拜。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战马!” 那中年男人问话的时候语气并不是很严厉,然而李丢丢听来却觉得如果自己不立刻回答的话,便会在一瞬间有刀枪如林让他碎尸万段。 “捡来的。” 李丢丢立刻回答了一声,然后往后指了指:“就在前边大概二三十里的镇子上,死了好多人,街上都是这些马没人敢牵走,我想着......那我就牵了吧。” 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看看他是否说了谎话,可是李丢丢这种和他师父行走江湖全靠演技的人,哪怕那中年汉子目光如炬也不是随便可以看破的。 “捡来的?” 中年男人身边,有一个年轻将军催马向前,也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李丢丢,然后眉头一皱。 “我怎么觉得你有些面熟?” 那人从战马上跳下来,走到李丢丢面前问:“你认识我吗?” 李丢丢心说怎么可能不认识,真是巧了。 他连忙回答道:“认识少将军,前有 几个月的时候,我和师父要去冀州,半路上遇到过少将军,少将军还给了我们一些干粮。” 这少年将军正是罗境,他却没什么印象了,只是觉得李丢丢面熟而已。 李丢丢提醒道:“我师父要给少将军算卦来着,少将军说不必,少将军不信鬼神。” 罗境似乎有了些印象,点了点头,看向那中年男人说道:“父亲,我大概记起来一些,这孩子和他师父是道人。” 李丢丢听到他叫父亲两个字心里一怔,原来这个个子矮小的男人,就是威震北境的幽州铁骑将军罗耿。 老百姓们对他又敬又恨,敬的是如果没有他在北境,北边的草原骑兵和黑武边军就没准一次一次的对百姓们杀戮,恨的是罗耿太过残暴,在他眼中,百姓的生死其实不如一头牛,当然更不如一匹战马。 罗耿镇守北疆,他在乎的不是百姓,他在乎的是军人的名声,是大楚的军威。 “原来是罗将军。” 李丢丢立刻再次俯身拜了拜。 “嗯?” 罗耿问他:“你为什么如此反应?” 李丢丢道:“师父说过,他一生最敬重者只有两人,一人是已故大将军徐驱虏,一人便是当世大将军罗耿。” 罗耿听到这几句话后哈哈大笑起来,笑着说道:“我还不是大将军。” 李丢丢道:“可是在百姓们眼中,大将军你早就是大将军了。” 罗耿叹道:“百姓们的眼睛,都比朝廷里那些人要干净要雪亮。” 罗境俯身道:“父亲,这些话......” 罗耿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指了指李丢丢:“给他一些银两算是酬劳,这些战马我都要带走充军,你一个孩子带着这些战马也是累赘,更是会招惹杀身之祸,你可愿意?” 李丢丢心说你想的美。 可哪能说不行呢,虽然特别想说不行。 “尊大将军命,其实没有酬劳也是可以的。” 罗耿岂会欺负这样一个孩子,吩咐手下人给了李丢丢几十两银子,也不知道具体多少,反正满满当当的一个钱袋子,李丢丢敏锐的从手感上来判断肯定是银子不是铜钱。 所以又连忙客气了几句。 “咱们走吧。” 罗耿一摆手,队伍随即徐徐出发。 走出去几步后罗耿忽然又停下来,回头看向李丢丢:“你师父是道人,你学过看相吗?” 李丢丢回答道:“学的不好。” 罗境压低声音道:“父亲不是不信鬼神吗?何必问他这样一个少年。” 罗耿摇头道:“心里不踏实,此去冀州之前你也知道多少人劝我不要去,去了就可能出大事,我虽然来了,却也......” 他看向李丢丢道:“你只管说,能看出什么吗?” 李丢丢有些许的慌,但却很认真的俯身回答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大将军。” 师父说过,越显得高深莫测越好。 罗耿说:“我也说过了,我还不是大将军。” 他忽然间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好好好,借你吉言!再给他一些赏钱。” 罗耿开心起来,比得了几十匹战马还要开心。 罗境跟在他父亲身边不解的问道:“父亲何必如此相信一个少年的话。” 罗耿回答道:“已经上了年纪的人,若遇事不决,可问问孩子,以后你到了为父这个年纪就知道了,有些时候孩子们手指的方向,做出的判断,很管用,因为他们没有心机。” 他笑道:“我看,刚才那少年,就很单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八十三章 童叟无欺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在李丢丢想骑着毛驴逃逸尾随的时候,他从毛驴上跳下来上前行礼,脚下有一个很精巧的小动作。 把空了的酒壶和一段擦血的绷带踢到了身后草丛中,这个小动作被他伪装成下毛驴的时候不小心踉跄了一下,成功瞒过了将军罗耿和他儿子罗境。 不然的话,罗耿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一句,看着这个少年还挺单纯的。 也就是李丢丢没有听到这句话,如果听到了的话他大概会衷心的夸一句大将军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双眼却让你慧眼如炬啊。 他等着那数百骑呼啸而去,很小家子气的把罗耿给他的银子打开看了看,盘膝坐在地上,很认真的数了两遍,居然有五六十两之多。 开心,美滋滋。 李丢丢并不知道一匹战马价值几许,如果知道的话应该就不会这么开心了,那二三十匹战马的价值又岂是五六十两银子可比。 他之前去云斋茶楼赚了五六十两,此时又有五六十两,再加上师父那边的一百两,岂不是距离能买宅院没多远了? 他怀里有一千多两的银票,如果他此时动念从这些银票里哪怕取一百两出来,买宅院的事基本可以搞定,偏偏李丢丢就没有一丝这般念头。 因为得了银子心里高兴,李丢丢看那毛驴都变得眉清目秀起来,虽然刚才有那么一刻想吃了它的冲动,在李丢丢眼里的小毛驴儿,此时就是开了美艳拍的驴肉火烧。 骑上小毛驴,甩动小马鞭,这毛驴儿跑起来轻快的像是一阵风一样。 李丢丢觉得毛驴儿这蹄子落地的声音都那么动听,人生真是远处的山峦轮廓似的,起起伏伏。 与此同时,冀州城。 长眉道人从一个柴堆里钻出来往外看了看,那些可疑的人已经走远,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想着之前那家客栈应该是住不下去了。 就在他于客栈门口继续摆卦摊的时候,以他眼力,距离还远就看到有一伙儿人一定来意不善,他这么多年行走江湖什么事没经历过,尤其是对四周环境的观察,已经到了老狐狸中的老狐狸那个级别。 所以他都没有收拾卦摊,反正不值钱,那一百两银票在怀里呢,其他的都可不要。 他转身进了客栈,没多说一句话就奔了后厨,从后厨的窗户翻出去开始发力狂奔,跑过了两条街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他曾和李丢丢睡过的那个柴堆。 于是长眉道人就钻了进去,没等多久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前边经过,又等了好一会儿后不见动静他才出来。 第一件事他不是想去什么地方躲起来,而是觉得应该去四页院一趟。 然而白天他不敢去,第一是担心自己去了会被给李丢丢招惹麻烦,引火上身,第二是他觉得四页院外边说不定也有人在等着。 他在这冀州城里又没有人可以去寻求帮助,在搞不清楚要找他的人什么来路之前也不想连累别人,于是沉思片刻后决定去凤鸣山那边。 那是冀州城里最好藏身的地方,山不高但是林子密集,虽然有道观的人在进山路口看守,可是老道人觉得以自己本事偷偷潜入林子里并不是什么难事。 就在他想到这些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高处有人冷笑。 “江湖混子的手段,蝇营狗苟之辈。” 这句话把长眉道人吓 得不由自主的一颤,他抬头望高处看,就看到身后墙头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这人穿了一身雪白长衫,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年纪在二十六七岁上下,面目俊美却显阴柔,尤其是那脸色白的好像涂了三斤白面似的,偏偏嘴唇又红的好像刚刚喝了血。 “你是谁?” 长眉道人故作镇定的问了一句。 “我姓姚,一个只要有人给钱就什么事都肯做的人,这是一句推广用的话,我自己想的,如何?” 年轻人看着长眉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值二百两银子,但是既然有人出价,那么我就来了,对你来说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长眉道人苦苦笑了笑道:“谁愿意听坏消息呢?” 年轻人道:“好消息是出价雇我的人说一定要把你活着带回去,坏消息是......他说是活的就行,没说几分活。” 说完这句话他从高墙上飘身而落,迈步朝着长眉道人走过来:“我走到你身前还有大概七步,如果你能出价超过二百两,我可以放你一个时辰。” 长眉道人叹了口气,心说那真是不巧了。 于是他转身发力狂奔。 可是他才转身跑出去两三步远,背后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撕开了他的血肉直接抓住了他的脊椎骨一样的剧痛。 事实上,确实如此。 年轻人只两步就追上了长眉道人,左手往前伸出去一抓,五根手指扣住了长眉道人后背的肉,随着一发力,五根手指全都凹陷进去,死死的抠住了长眉道人的脊椎骨。 这五根手指抠着长眉的骨头,长眉的脖子都绷直了起来,眼睛往上一翻,一动都不能动了。 “看,这么不听话。” 年轻人有些遗憾的说道:“为了你不再逃走,我现在要打断你的双腿和双臂,虽然扛你回去会有些累,但我可以试试问一下雇我的人能不能加价。” 长眉道人艰难的说道:“不用打,我可以跟你走,我想知道......咳咳,是谁雇你抓我的。” “回答问题,一个问题一两银子,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年轻人笑道:“我叫姚无痕,童叟无欺姚无痕,你听说过吗?” 长眉道人道:“没......” 年轻人道:“没关系,我是立志要成为天下第一杀手的人,虽然你现在没有听说过我,但你以后......妈的,你就要死了,以后应该也不会知道我成为天下第一杀手的事了。” 他居然有些失望。 长眉道人思考了片刻后说道:“我怀里有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你刚刚说如果我有超过二百两可以放我先跑一个时辰,一百两能不能放我先跑半个时辰?” 他察觉这个叫姚无痕的年轻人不太正常,正常的话就不会跟他说这么多,所以只是想试一下。 姚无痕竟是立刻就松开了手,然后说话都变得客气起来。 “给银子就是主顾,主顾的要求不能不听。” 姚无痕把手伸出去:“一百两,半个时辰,不会少一息不会多一息,童叟无欺。” 长眉道人转身看向姚无痕,他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把那一百两银票取出来,姚无 痕接过银票仔细的检查,确定不是假的后点了点头。 他一跃而起回到墙头上坐下来,从怀里取了个简单的沙漏放在一边。 “半个时辰,开始吧。” 长眉道人听到这句话后转身就跑,他年纪已经大了,刚刚脊椎骨疼的又影响很大,所以跑起来竟是有些偏,一头撞在旁边墙壁上。 长眉道人忍着疼继续往前跑,这半个时辰的时间是生死。 姚无痕坐在墙头上看着长眉跑远,他是一个号称童叟无欺的人,没收银子答应的事当然可以不算数,但只要是收了银子答应的事,他从不反悔。 沙漏在姚无痕身边无声的流动,姚无痕从怀里取出来一个纸包,像是什么珍宝似的小心翼翼打开,里边只是一块吃剩下的酥饼。 长眉道人一路狂奔跌跌撞撞,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虽然对方没有回答他是谁派来的,可是大概能猜测到是官府的人,所以长眉不敢去官府。 他跑着跑着忽然抬头看见远处有一片高墙碧瓦,从没有来过此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暂时先往人多的地方跑,那杀手再凶狠也应该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人。 一口气跑到那高门大院外边,门口几个身穿青衣皂靴的家丁伸手把他拦了下来。 “王府重地,切莫随意靠近。” “王府?” 长眉道人抬起头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门边上一行大字,他忽然间就好像落水的人看到了一块漂浮过来的木板一样,扑通一声跪下来,不求什么尊严,只求活着。 “劳烦告知一声,我是王爷故交,有人追杀我,还请王爷救我一命。” “王爷故交?” 其中一个家丁看了看他,倒也没有难为人,只是让他在门口等着,说了一句若你真是王爷故交,就算只在这门口也没人敢来动你。 说完后家丁转身进门去了,长眉道人心里不住的祈祷,心说王爷啊王爷,虽然只有一面之交,可希望你老人家千万得出来见我一面。 他想多了,羽亲王这般身份,就算是在王府里又怎么可能轻易出来见人? 所以当家丁出来告诉他王爷不会出来的那一刻,长眉道人觉得这个世界一下子就变得黑暗了不少。 他是有丰富的江湖经验,可是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这些经验也许还不如跪地求饶管用。 “王爷就在府里,让我带你进去。” 家丁都不理解为什么这道人一脸绝望,在他看来王爷不出来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而长眉道人已经急的乱了心智,只想着王爷不出来自己就算是没救了。 “是是是......” 长眉道人刚刚那一瞬间好像经历了冰火两重天,立刻爬起来跟着家丁进了王府大门。 不多不少,半个时辰后姚无痕就出现在王府门口,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所以他没有浪费一息时间就追到了这。 抬头看了看羽亲王府的牌匾,姚无痕心说这是这下有些麻烦了。 但他不怕麻烦。 他收了人家银子,就要把事情做完,不管多艰难都要做完,这是一个杀手最应该秉持的宗旨。 姚无痕觉得,自己真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啊。 【求订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八十四章 大将军是大将军了 姚无痕也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真的很喜欢自己名字这无痕二字,第一是觉得有意境有格调,像是一个隐士高人般就在这却无迹可寻。 第二是觉得这名字和杀手的身份真的很配啊,杀人于无形,行事了无痕。 然而矛盾在于,他是想做天下第一杀手的人,所以如果一直都无痕的话那这梦想还怎么实现? 他不但是一个有理想的杀手,还是一个有规划的杀手,他刚出江湖给自己制定的目标就是赚钱,只要是收了钱便相当于签订了契约,不管是大钱还是小钱,钱最重要。 等到钱赚到差不多的时候,估摸着名气也已经有一些了,那时候就该做一些惊天动地的事。 比如杀一些别人不敢杀的人。 此时抬头看着这高墙大院的羽亲王府,姚无痕真有一股冲动,若就这般冲进去,杀一个无人能挡再出来,自己的名声怕是一下子就要在江湖上炸开。 可是这股冲动最终还是被他的理智压了下去,这是羽亲王府,府中必是高手如云。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不是那些高手的对手,也是觉得自己进去就一定有去无回,他是觉得为了二百两的买卖不值得。 在姚无痕心中,任何人任何事都有价值,杀一个人做一件事值不值得冒生命危险去做,要看价值。 所以当羽亲王府门口那几个家丁看向他的时候,他笑呵呵的随便问了问路,然后直接就走了。 羽亲王府客厅,很紧张的站在这,长眉道人只敢看着自己的双脚,一双眼睛不敢往四周看,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连忙把腰压的更低了些。 “猜到了大概是你。” 羽亲王杨迹形看到长眉道人后就笑了笑,指了指客位的椅子说道:“不必如此拘禁,坐下来说话。” “草民拜见王爷,草民还是站着回话的好。” 长眉道人行礼之后又站了回去。 “随你吧,你怎么自在怎么来,让你坐下来怕是更不自在了。” 羽亲王坐下来后吩咐上茶,然后问长眉道人:“你刚刚在府门外说有人追杀你,你可知道是何人如此明目张胆,光天化日之下试图行凶杀人。” 长眉道人想说应该是冀州府的人,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俯身回答道:“可能是一些江湖混子,他们见财起意。” 羽亲王点了点头:“最近冀州城里不太平,从城外进来许多江湖混子,我会派人知会一下冀州府连大人,让他多派人手巡逻。” “多谢王爷。” 长眉道人再次俯身一拜。 “上次......” 羽亲王看向长眉道人,沉思了片刻后说道:“你说我有血光之灾,还没有下文。” 长眉道人抬起头看了看羽亲王的脸色,然后又赶紧低下头说道:“草民也是胡说八道的,王爷恕罪。” “胡说八道的?” 羽亲王微微皱眉,缓了一会儿后说道:“我这个人性子随和,唯一不喜的就是人有话不说,或是话说不全,这样会让我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长眉道人心里一震,仔细想了想,斟酌着措辞,片刻后俯身说道:“草民也是胡言乱语,王爷不要太在意......我观王爷面相,眉宇之间有一道浅浅的竖纹,不知王爷自己注意到了没有,草民猜测,这竖纹原本是没有的。” 羽亲王微微一怔,回头吩咐一声:“取一面铜镜来。” 下人连忙去取了一面小 铜镜过来,羽亲王拿着铜镜仔仔细细看了看,确实发现在自己双眉之间有一道很浅的竖纹。 人皱眉的时候,两眉之间自然会有竖着的褶皱,但那不是纹理。 “怎么说?” 羽亲王问长眉。 长眉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这可能是在未来,王爷要遇到一个大的抉择,这个抉择会影响王爷后半生。” 羽亲王问:“那道长你可看得出来,是何抉择?” 长眉摇头道:“草民看不出,不过若是生活琐事上的抉择,断然不会出现这样的面相变化,必然是大事。” 羽亲王点了点头又问道:“道长以为,我若真遇到这大事抉择,该如何抉择。” 长眉道人回答道:“草民是泥,王爷是云,泥可以看到云,却窥不破天机,所以王爷要遇到什么样的大事抉择,草民看不出,只是有一句话应该对王爷还有些许用处......有些时候,不执迷,会放下,更利于王爷未来。” 羽亲王忽然间想起来这道人曾说过,若是说一些不好的话,他能说上一天一夜,此时想想这道人的话多是模棱两可,其实没什么实际意义,于是笑了笑,对长眉的话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他点头道:“我记着你的话就是了。” 说完后他起身:“你在我府里吃过饭再走就好,我会安排人把你送去你要去的地方,见王府的人护送,寻常毛贼也不敢再打你主意,我还有要紧事要出门去节度使衙门,失礼了。” 他对长眉笑了笑,然后转身往外走,主人家都走了,长眉道人哪好意思还留在人家这里叨扰,所以也跟着往外走。 羽亲王见他这样,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于是吩咐了一声安排车马送长眉回去。 长眉想了想,自己能去的,好像也只是四页书院了。 半个多时辰后,羽亲王的车驾在节度使衙门外停下来,节度使曾凌和他帐下的文武官员,还有冀州府治连功名以及冀州府的大小官员都已经在了,然而却不是在恭候羽亲王驾临。 “王爷。” 曾凌带头俯身一拜,所有官员都跟着行礼。 “我王兄到哪儿了?” 羽亲王问了一句。 曾凌回答道:“回王爷,距离冀州城还有二十里左右,很快就会到了。” 羽亲王想了想后说道:“那不如我们去城外等。” 曾凌道:“王爷吩咐,不敢不从。” 羽亲王笑了笑,掩饰住眼神中的几分落寞失意。 曾凌是会说话的人,说王爷吩咐不敢不从,实则是替羽亲王缓解几分尴尬,要去迎接的人是羽亲王的兄长,从羽亲王手里把一卫府兵抢走的那个人,又何止是一卫府兵,那是节制北疆军务的大权啊,羽亲王真能实心实意的去城外迎接? 一大群文武官员浩浩荡荡的出了冀州城,夏天还没有过去,正是炎热的时候,这群平日里晒一下就会骂街的大人物们却谁都不敢抱怨。 因为他们要等的不仅仅是一位亲王,还是一位有实权的亲王,多了有实权这三个字,就比羽亲王的分量重了不止一倍。 这些人在城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见到有一支骑兵队伍到了,还以为是那位大人物来了,连羽亲王都准备上前迎接,脸色都堆起来亲善温厚的笑容,可却发现来的不是他王兄,而是幽州将军罗耿。 罗耿看到这阵势吓了一跳,以他身份,岂能让亲王殿下和节度使大人亲自迎接? 虽然他明知道不是接他的,可他这时 候来了,就显得无比尴尬,于是在距离城门还有很远的地方罗耿就吩咐下马,让所有人靠边站着,他自己一路小跑着往城门方向过来。 大楚现在这个样子,小人当道,罗耿是真的有些害怕,朝廷里参奏他的人不在少数,但相对于需要他镇守北境来说,那些参奏的小事都不算什么。 然而今日这看起来更不像是什么大事的事若是被人参奏一本,他可能会因此而被抄家灭门。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以他身份,若是理所当然的骑马到了城门口才下来,别人自然会说他理所当然是在享受亲王与节度使的城外恭迎,这件事说给皇帝陛下听,皇帝会毫不犹豫的下旨把罗耿灭门。 好在罗耿态度足够谦卑,而且还没有等多大一会儿后边浩浩荡荡的府兵队伍就上来了,那一面左武卫的大旗迎风招展,像是一片云,而那些精悍的府兵则是云中的天兵天将。 为首之人,正是大楚武亲王杨迹句,以亲王身份,领左武卫大将军,这次奉旨北上督管冀州幽州所有军务事,手握生杀重权。 原本这个殊荣是羽亲王杨迹形的,可是就因为刘崇信一句话,当今皇帝陛下就把人换了。 这些亲王的名字原本都是双字,杨迹形原名杨形,杨迹句原名杨句,当今皇帝陛下杨盛登基称帝之后,下旨给自己的兄弟们名字里加了一个迹字,痕迹的迹,其用意也大概就是你们做什么都瞒不住朕。 所以这些亲王的名字,都略显别扭。 “王兄!” 杨迹形快步上前。 杨迹句也从马背上跳下来,上前拉住杨迹形双手大笑道:“老三,真是好久不见了。” 两个人不管真情还是假意,显得格外亲切热络,而杨迹句对节度使曾凌等人却没什么话,这让一众文武官员都显得有些尴尬。 “对了,陛下有旨意。” 杨迹句忽然冒出来一句。 曾凌等人立刻俯身道:“臣等接旨。” 杨迹句看了看曾凌道:“幽州将军罗耿来了吗?” 罗耿连上前俯身道:“末将在。” 这一下,曾凌等人就更显得尴尬了。 杨迹句看向罗耿说道:“陛下知道你辛苦,北境多战事,你十几年来镇守幽州,外抗强敌内抚百姓,陛下说,你的功劳陛下都知道。” 他站直了说道:“罗耿接旨。” 罗耿立刻撩袍跪倒在地:“臣,罗耿,恭请圣安。” 杨迹句把圣旨展开后读道:“幽州将军罗耿,军功卓著,忠诚勇毅,外可震蛮夷,内可抚黎庶,特有嘉奖,军职晋为正三品大将军,勋职进柱国,爵进镇北侯,北境边军,皆归属调遣。” 杨迹句把圣旨递给罗耿笑道:“罗将军,恭喜了。” 罗耿跪在那连续叩首,心里却有些后怕,他来之前,部下都劝他不要来,武亲王杨迹句刚到一定会有下马威,而他历来名声就不是那么好,说不定杨迹句第一个就拿他开刀。 而且拿了他,北境边军也就都归属了杨迹句麾下,所以幽州这边的人都很害怕。 况且,罗耿从没有巴结过大太监刘崇信,天知道刘崇信对他有没有怨念。 如果不是半路上遇到了李丢丢的话,罗耿可能在到冀州之前就回去了,他心里是越想越怕,越怕越不敢来。 就因为李丢丢那句大将军,他觉得可以冒险一试。 罗耿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想着那少年果然有些门道啊,给的赏钱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八十五章 不一样的亲王 当夜在节度使大人的衙门里有一场很隆重的欢迎晚宴,整个冀州城能上台面的人全都到了,据说开席二百多桌,身份够的人在屋子里吃,身份差一些的在院子里吃。 还是一样的道理,身份够的可以到正堂去给武亲王杨迹句敬酒,身份不够的坐在院子里隔着老远看着正堂那些人谈笑风生。 酸溜溜不? 可也没办法。 晚宴之后,节度使曾凌盛情邀请武亲王就在他这府里住下来,可是武亲王却没有答应,而是要住进羽亲王家里,临走的时候还让幽州将军罗耿一起。 这似乎就表明了一些态度,好像武亲王更在乎罗耿而不是手握军政大权于一身的节度使曾凌。 羽亲王的府邸又摆上了一桌酒席,在座的只四个人,外边的人都知道羽亲王在武亲王在罗耿在,不知道的是,节度使大人是从后门来的,而且是武亲王特意交代。 “我听闻,这冀州城里有些宵小弄权?” 杨迹句看向羽亲王杨迹形:“连你都敢招惹?” 杨迹形无奈的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 武亲王看向曾凌:“身为冀州节度使,你是怎么放任有人欺辱皇族天家的?” 曾凌连忙起身,后撤两步后俯身道:“下官有罪,请王爷恕恕。” “我三弟他没有把事交给内务司的人,是他觉得和你私交不错,不想毁了你的前程,不然的话还至于让一个小小的冀州府府治恶心了?事情交给内务司,第一个办是连功名,第二个就是你。” 武亲王的脸色越来越不善,可是被骂了的曾凌心里倒是松了口气,武亲王要还是对他如之前那样不理不睬,那是真的完了。 武亲王道:“当年陛下问我,在你和关飞云之间做选择,谁可胜任冀州节度使,我一力举荐,盛赞你是纯臣,陛下把节度使的位子给了你,我又亲自送你出京,在城门外我是怎么对你说的?” 曾凌撩袍跪倒在地说道:“王爷说......我三弟就在冀州,你到了那边后要好好照看他,如果地方上有人对他不礼敬,你这个手里有权腰上挂刀的节度使知道怎么办?下官对王爷说,知道。” 武亲王抓起桌子上的酒杯砸在曾凌脑袋上,这一下砸的很重,曾凌的额头上立刻就有一道血线往下流淌。 “你答应的事呢!” 武亲王一声暴喝。 天下人谁不知道武亲王杨迹句性子暴烈,就正如谁不知道他领兵如神,天下叛军那么多,可是武亲王领兵所到之处,那些叛军全都退散,别说打,连见都不敢见到。 为什么大太监刘崇信都不愿意招惹杨迹句?因为刘崇信知道杨迹句真敢杀人啊。 刘崇信不是没有试探过想从杨迹句手里那兵权拿下,唆使御史台的几个没骨头御史到陛下面前去参奏杨迹句,杨迹句闻讯之后拎着马鞭子进宫,当着陛下的面把那些人抽打的血肉模糊。 陛下说什么了? 陛下说该。 陛下一直都不信任他的兄弟们,可是对杨迹句却从小就怕,当今陛下是长子,杨迹句是二皇子,可是从小到大打架陛下就没赢过。 到后来陛下不是没有动过把杨迹句兵权收回的念头,可是不敢啊,他真怕杨迹句一怒之下带兵进宫,陛下知道杨迹句不敢杀他,可是他身边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这次本来皇帝杨盛是想让杨迹形领冀州幽州军权,因为杨迹形相对来说很听话, 可是刘崇信却想到了一条妙计,刘崇信对皇帝说,让武亲王去,他去北边,陛下也就不烦心了。 这话管用至极,皇帝立刻就废掉了之前他自己亲笔写的旨意,改为让杨迹句领左武卫大将军,全权负责北边诸州平叛之事。 都城在南方,杨迹句在北方,他手里就算有先帝临终前御赐的打皇鞭也没用了吧。 也许先帝当年就有预料,太子杨盛性子软弱又没有什么能力,所以赐给杨迹句一柄打皇鞭,说若是杨迹句发现太子即位之后有什么昏聩之举,就可用打皇鞭教训太子。 这打皇鞭在手,皇帝杨盛对杨迹句实在是怕的不行。 正因为知道武亲王这个性子,曾凌被砸的头破血流却连擦都不敢擦。 “下官有罪,请王爷责罚。” “你刚刚不是说你知罪,但是请我恕罪的吗?” 武亲王眼睛死死盯着曾凌,曾凌低着头再也不敢多言。 见此情况,羽亲王杨迹形连忙说道:“王兄,曾凌也是为了我着想,不想让人说我插手地方政务,怕被一些人拿了把柄......” “你闭嘴!” 武亲王猛的回头看向羽亲王,羽亲王立刻低下头:“是是是......王兄息怒。” 武亲王看着羽亲王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江山是杨家的江山,天下是杨家的天下,你身为皇族之人,大楚亲王,被一个地方小吏欺负了,居然忍气吞声?!这天下还是杨家人的吗,还是说你已经私自做主把这冀州送给连功名了?!” 羽亲王脸色大变。 “跪下!” 武亲王一伸手把身边护卫双手捧着的打皇鞭拿了起来:“你愧对列祖列宗!” 羽亲王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连一个字都不敢再辩驳,哪怕这是他家里,哪怕那是他兄长。 “你让皇族蒙羞。” 武亲王上前,用打皇鞭朝着羽亲王的后背狠狠打了三下,打的羽亲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那是真打不是做样子,三鞭子下去,后背上的衣服都被打裂开三条口子。 “你!” 武亲王指向曾凌:“爬过来!” 曾凌连一个字都不敢说,跪爬到武亲王面前,武亲王把打皇鞭交给身边护卫,一伸手把马鞭子拿了过来,朝着曾凌的后背噼噼啪啪的打了起来,这一口气打了足有十三四下,打的曾凌后背上血迹斑斑。 “三弟,你服气吗?” “服。” “曾凌,你服气吗?” “服!” 武亲王出了气,把鞭子扔了,坐下来后说道:“去喊人来给他们敷药。” 羽亲王和曾凌两个人起身,羽亲王还好些,虽然面子上是真的过不去,可是他二哥是代他们父亲行惩罚之事,那打皇鞭代表着他父亲,他必须态度谦卑诚恳的受着。 曾凌就不一样了,曾凌连挨打都不配被打皇鞭打,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马鞭子打的,可是打的更狠啊,这后背上血肉模糊的,没有一两个月怕是好不了。 两个医官紧张的在两位大人物身后敷药,俩人吓得都是手都有些微微发颤。 “我今日在曾凌你的府里没有当众发怒,是给足了你面子,让你从后门进府里来,是依然还把你当我可以信赖的人,别再让我失望了。” 武亲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脸色缓和了不少。 “就是因为我杨家的人待人太和善,待人太纵容,所以才会有些人越来越不把皇家的人皇家的事放在眼里,他们已经忘了,他们手里的权身上的势,都是杨家给的。” 武亲王看向曾凌:“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不能让连功名死全家,我就只好让你死全家。” “是!” 曾凌连忙又俯身一拜:“下官谨记。” 武亲王看向坐在一边尴尬无比也吓傻了的罗耿,笑了笑道:“让罗将军你笑话了。” 罗耿连忙说道:“不敢不敢,末将也会谨记王爷的教导。” 这也是对罗耿的下马威啊,罗耿又怎么会看不出。 “嗯。” 武亲王似乎是想缓和一下气氛,问罗耿道:“你这一路上过来,可是有什么有趣儿的事吗?我三弟和曾凌把我气的够呛,说些有趣儿的事来。” 罗耿一时之间哪里能想到什么有趣儿的事,从幽州过来这一路上看到的多是满目疮痍,都是叛军作乱留下的残垣断壁,村庄被毁田地荒芜,有趣儿?哪里有趣儿啊。 可是这些他不敢说,一个字都不敢说。 “倒是真有个有趣儿的人。” 罗耿忽然间就想起来那个少年了。 而就在他想起那个少年的时候,羽亲王却在想那个叫长眉的老道人,那人说他有血光灾,看来是应验了,这鞭子挨的,痛入骨髓一般。 武亲王道:“说说看。” “末将来的半路上遇到一个有趣儿的少年郎,是个小道人,见我率军经过,于是向军中贡献了战马二三十匹,末将与他闲聊了几句,他竟是能算准很多事,甚至......还断言末将到了冀州,必会被嘉奖,陛下会晋末将为大将军。” “嗯?” 武亲王听到这些话后顿时来了兴趣:“一个少年郎,居然有这般本事?道号是什么,人在何处?” 罗耿就懵了,心说忘了问了啊。 可是他忽然间想起来自己儿子认识,于是连忙说道:“犬子罗境知道,不知是否可以让他来觐见王爷?” 武亲王随意的一摆手:“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罗境一路小跑着过来,离着还远就已经俯身参拜,武亲王招了招手让他过来说话,询问了一下关于那少年郎的事。 罗境回忆了一下后说道:“那次遇到后本来没在意,我帐下骑兵说那师徒二人应该就是行走于冀幽七县的长眉道人,名气不小。” “长眉道人?” 羽亲王脸色一变,连忙说道:“那老道人长眉,今日还在我府上,迎接王兄的时候才遣人把他送走。” 武亲王这个人,最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虽然不敢明着信,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与一位叫自龙虎山来的道人张有须关系莫逆。 武亲王道:“这样,你们派人去告诉连功名,让他尽快把这师徒二人给我找来,如果找不来的话,我会很不开心。” 羽亲王和曾凌对视了一眼,俩人都明白武亲王的意思了,于是同时应了一声。 “是。” 武亲王道:“尽快去找,我很快即将率军出征,等不了几日的。” “是是是......” 【明天继续五更,会写完李叱关于王黑闼的故事,也是关于王黑闼兄弟的故事......再次求订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八十六章 因果轮回 固城县。 李丢丢找到了那个夫子庙,可是却在王黑闼所说的那个位置怎么都找不到银票,晚上找东西不方便,又不敢长时间打着火把找,他决定拖延一天,白天的时候再仔细找找,反正这地方来的人也不多。 可是又找了整整一天,把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一遍,一无所获。 在李丢丢累的快要直不起腰,瘫坐在地上喘息的时候,他觉得这世界真是荒诞。 知道王黑闼在这藏钱的人肯定不多,所以钱没有了,只能是王黑闼的身边人取走了。 一边是数百兄弟同赴死,一边是有人偷了他的钱。 荒诞的让人觉得这世界不真实。 李丢丢扶着半截都已经坍塌的墙站起来,看了一眼将要沉没下去的太阳,最终也只能放弃。 好在还有王黑闼给他的千余两银票,他安慰自己说没事没事,只当是白跑了一趟固城县罢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回客栈的时候,突然之间从断墙后边有一把长刀刺了过来,李丢丢原本都没有察觉,因为实在是累也饿,若不是那残阳在刀身上反射出来的光,李丢丢可能就会受伤。 他在长刀出现的瞬间避让开,身子伏低犹如一头猎豹般四肢同时发力,身子向前骤然冲了出去。 而那把长刀没有追击过来,显然偷袭李丢丢的人武艺并不是如何厉害,最起码轻功身法并不如何厉害,又或者这个人其实没什么杀心。 李丢丢掠出去一段距离后回身,就看到一个脸色难看到了极致的中年男人用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看着他。 可是这个人李丢丢完全不认识,一点点印象都没有,然而那个人眼睛里的仇恨让李丢丢都错觉自己是不是曾经犯过什么大错。 “你是王黑闼那个王八蛋派来的吧。” 中年汉子拎着刀从矮墙后边翻过来,李丢丢看得出来,这人动作还稍显笨拙,武艺确实稀松平常。 刚刚那一刀,真正的威力还不如把李丢丢吓了一跳的威力大。 李丢丢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是谁?” 那人也没有回答,上上下下打量了李丢丢几眼后冷笑着说道:“看来王黑闼进了冀州城后给那些所谓大人物当狗也没当的有多好,手下居然是你这种半大的孩子。” 他抬起长刀指向李丢丢说道:“这是我和王黑闼的事,与你无关,我也不想再杀人了......你回去告诉王黑闼,钱我都拿走了,这是他欠我的,如果想要回来的话,他自己来。” 停顿了片刻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在这等他一段时间,我和他之间总得有个了结,把我的话原原本本的带给他,滚吧!” 李丢丢看着这个面容狰狞的中年男人,忽然之间醒悟过来,他猜到这人是谁了。 “我也很想把你的话原原本本的带给王黑闼,可是做不到。” 李丢丢道:“他死了。” 本来还面目狰狞的中年男人听到这三个字后身子骤然僵硬住,很快脸上的表情也变了,他大步往前冲,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停下来,再次举起长刀指向李丢丢,只是那刀已经一点儿都不稳了,颤颤巍巍的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你说什么?” 中年男人眼睛里的血丝好像是一瞬间冒出来的,他用刀指着李丢丢嘶吼着说道:“他怎么可能会死?你一定是骗我的,那个王八蛋投靠了当官的,怎么会死!” 李丢丢沉默片刻后回答道:“我不是王大哥的人,他预料到自己会出事后委托我来这里取了银票给他家里人送过去,我是知道他死了之后离开冀州的......他,他死于官府的人内斗。” 中年男人愣在那,片刻之后开始疯狂的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手里的长刀握不住当的一声掉在地上,李丢丢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笑的撕心裂肺。 笑了好久之后,那人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又哭的撕心裂肺。 许久许久之后,那人不哭了,自言自语说了两个字。 “报应。” 李丢丢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在刚刚那一刻猜出来这个人是谁,这人只能是王黑闼那个结义兄弟宋封,他们两个当初结拜后一起聚众起义,经历过多少次生生死死,却因为银子分道扬镳。 “他死的活该。” 宋封咳嗽了几声后说道:“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又跑去给官府的人当狗,这就是下场,没有什么值得心疼的。” 李丢丢道:“可是你在心疼。” “我没有!” 宋封一声暴喝,脸色瞬间又变回了原来的狰狞。 他想弯腰把刀捡起来,可是弯腰之后却有些控制不住似的扑倒在地,趴在地上的男人在那一刻像是个才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摔倒在地起不来眼神里都是无助。 李丢丢过去扶了他一下,宋封凶狠的抬头看向李丢丢:“你还敢过来?你不怕我杀了你?” 李丢丢摇头:“你杀不了我,你没有那个本事。” 宋封像是暴怒,挣扎起来就要跟李丢丢动手,李丢丢随便一拉一绊,宋封就又狠狠的摔倒在地上。 相对于王黑闼来说,宋封的武艺在李丢丢面前真的不值一提。 “聊几句吧。” 李丢丢看向趴在那失魂落魄的宋封说道:“我是受人之托,要忠人之事,王大哥让我把钱带给他家眷,如果这银子是你拿了的话,劳烦你还给我,我还要把事情做完。” 宋封坐起来,背靠着那矮墙,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李丢丢说道:“那样一个背信弃义之人,那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居然还愿意冒险为他做事?!” 李丢丢回答道:“我见过王大哥的手下兄弟,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王大哥而求生,在最危险的时候他们全都选择留下来,直到死,数百人一起死......如果王大哥真的是如你所说的那样背信弃义狼心狗肺,那几百个兄弟为什么要与他一起赴死?” 宋封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过节,你们曾经的关系又有多好。”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但我既然答应了王大哥的事就不会半途而废,我再问你一遍,银子是不是你拿了。” “是!” 宋封咬着牙回答了一个字。 李丢丢伸出手:“那麻烦你给我。” 宋封没给,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他忽然问了一句:“他......死的惨不惨?” 李丢丢回答:“身中二十几刀,我没见到,但是听说了。” “二十几刀......” 宋封惨笑起来,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他曾经为我挡过刀,三次......” 他看向李丢丢,犹豫了一下后示意道:“能不能坐下来和我聊一会儿?我想知道他在冀州城里过的怎么样。” 李丢丢挨着宋封坐下来后说道:“他在冀州城里过的怎么样且不说,你和他分开之后日子过的一定不好。” 宋封点了点头道:“他走之后,我一怒下令手下人追到冀州城去杀他,可是没有人愿意,那一刻我才明白过来,手下的人服他远比服我要强。”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只是那 时候我还没有醒悟过来自己做的有多错,把不听话的手下砍死了一个,那些兄弟们用看仇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他们一个一个的走了,说我变了......” 宋封抬起手使劲的搓了搓脸,因为太用力,看起来脸都变得畸形起来。 “队伍散了,我变成了孤家寡人......可是我却冷静下来,我想着他去投靠了官府的人下场一定不会好,如今这大楚官府里的人是人吗?不是啊,那都是一群披着人皮的豺狼。” “所以我就想等着看,看他死的会有多惨,我又想报复他,当初他和我商量藏一笔钱的时候,是我说要把钱藏在这的,他拿走了我的钱,我就拿走他的。” 宋封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向李丢丢的时候,眼神里都是悲伤。 “我们兄弟,这是怎么了......我拿了他的银子却并不开心,我也没有走,我只是想着如果他混不下去的话一定会来这取银子,到时候我就能报仇了,能狠狠的嘲笑他,你昨天来这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见不是他自己来的,其实我大概,大概......猜到了他已经不在人世。” 宋封再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看向李丢丢:“我知道,我这样的人已经不值得别人再信任,可我还是想请求你,把他家里人住在哪儿告诉我,我们当初发过誓的,如果我死了他照顾我家眷,他死了,我照顾他家眷。” 李丢丢摇了摇头。 宋封苦笑,他起身走到矮墙后边,拎着一个布包回来递给李丢丢:“这是他藏在这的银票,还有我剩下的所有钱,你都带走吧。” 李丢丢问:“那你呢,你的家眷呢?” “我......没有家人了。” 宋封的眼泪再次流下来,这次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声,眼泪无声的流着,可是那悲伤却比撕心裂肺更让人觉得深重。 没有真的疼,没有这种泪。 “队伍散了,人心没了,只有家里人还陪着我,可是没几天我们就遇到了攻打唐县的叛军队伍,半路上休息的时候,我就是去河边给孩子打些水,回来的时候......都死了。” 在那一刻,李丢丢在宋封的眼睛里看到了死亡。 “都死了。” 宋封颤抖着说道:“我想去报仇,可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间想到,那些人做的事,不就是我这两年来一直都在做的事吗?我的妻儿被杀,我又杀了多少人的妻儿?都是报应。” 他看向李丢丢请求道:“如果......如果黑闼的老婆问起来我和黑闼,你别跟她说我们闹翻了,就说我和他一起死了,活着的人,总不能心里一点好东西都没有。” 说完后他朝着李丢丢俯身一拜:“谢谢你。” 李丢丢沉默了好久,然后问:“其实,你知道他妻儿住在哪儿,只是你自己不敢去对不对?既然银子是你提议藏在这的,那时候王大哥那么信任你,不可能不告诉你他妻儿去了什么地方。” 宋封的肩膀猛的颤抖了一下。 “是......我知道,当初就是我帮他想好的把家眷藏在什么地方,在涞湖县,你说的对......我只是不敢去,刚才我问你的时候,只是想听你说一句你和我一起去,那样的话我可能还有点勇气去面对她们......” 宋封摇了摇头:“可我不配。” 李丢丢问道:“你说话含含糊糊我没听清楚,刚刚你说想听一句什么?” 宋封道:“想听你说一句,我们一起去......我自己不......” 李丢丢道:“嗯,我们一起去。” ...... ...... 【订阅成绩不是很好,今日继续五更,求大家订阅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八十七章 晚了 宋封的面相比起他的年纪来说至少老了十几岁,李丢丢算计了一下,他现在也就是四十岁出头,可是越看越觉得他这面相都已经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 脸上的皱纹就像是大地的干裂,最可怕的是眼睛里的干裂,那是一双几乎找不到希望的眼睛。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家人,兄弟,还有曾经的梦想。 “小兄弟,也许就只你这个年纪的人还相信义气用不可变。” 宋封其实对李丢丢很佩服,李丢丢这个年纪能从冀州一路走过来,不管多辛苦也要忠人之事,这个天下百分之八十的成年男人都做不到。 “不是。” 李丢丢听到宋封的话后摇头道:“义气不可变,可变的就不是义气了。” 宋封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觉得这个少年郎太过于单纯,想着等到他到了自己这个年纪大概就会明白,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宋封道:“你说的对。” 他不想和李丢丢争辩什么,不想破坏了这少年郎的心中笃信,总得有些人要把这种笃信坚持下去传承。 “如果......” 宋封看向李丢丢说道:“有一天你也走上我的路,千万要记住,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在我打下来一个县城之后我就想着,我是不是都已经可以做皇帝了......” 他摇了摇头:“人啊,一旦心里出现了这个念头,太可怕了。” 他看向天空,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一个故事,我父亲给我讲的......他说以前有个年轻人修仙要济世救民,他走遍天下,帮助了很多人,可就是不能得道成仙。” “另外一个修仙的人告诉他,你这样被凡尘俗世纠缠是不可能得道的,你要放下一切杂念,专心静修,年轻人想着也不是没有道理,等他修成真仙之后再来济世救民,岂不是力量更大?” “于是他就找了个地方闭关,不知有寒暑,不知有天下,终于参破了大道飞升成仙,等到了天上之后才发现,原来不只是他成仙了,还有很多神仙在天上呢,过的安逸享乐。” “于是他就问,你们都已经修成真仙了,下界那么多百姓生活艰苦,为什么你不能不施以援手,那些神仙都用可怜他的眼神看着他......有人告诉他说,你以后就明白了。” 宋封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后来这个年轻的神仙发现,民间疾苦才有人求神拜佛,他们也就才有信仰之力,若是百姓富足安康,谁会想的起来求神?如果都不信神的话,神仙就完了......于是,这个年轻的神仙也变成了那些老神仙的样子,安逸享乐。” 宋封看向李丢丢道:“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以为我就是那个年轻的神仙,我可以救世济民......后来发现,享乐多好啊。” 李丢丢嗯了一声,心里颇有感触。 宋封道:“皇帝也一样,大楚的太祖皇帝当初打天下的时候,喊出来的口号是什么?救天下万民于水深火热,后来呢?他的子子孙孙却把万民至于水深火热。” 李丢丢又嗯了一声,他心里想着,总不是所有人都一样的,将来一定会有一个更强大的国家出现,每一代皇帝都会把老百姓放在最前边,唯有如此国家才能长治久安,都说国不在民无以生,可是民不在,国何以生? 两个人一个骑马一个骑驴,一路上聊了很多很多,宋封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经历,虽然这些经历说不上是什么积极向上的东西。 可是 李丢丢这个人啊,从来都不会被阴郁的东西影响了自己的坚信,而这些阴郁,会让他记住,知道是什么不该做的,什么是该做的。 两个人走了大半天之后又到了李丢丢之前被追上的那个镇子,这才过去几天,镇子里的人似乎都已经忘了之前的事,好像从没有发生过,都是一场梦。 那个小吃铺子的掌柜依然如李丢丢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没有什么精气神,坐在门口等生意的时候连多少期待都没有。 他最初开店的时候,应该不是如此吧。 当那掌柜看到李丢丢和另外一个人过来的时候才稍稍有了些喜悦,毕竟这世道生意确实难做,可是当他看清楚那少年模样的时候,吓得立刻就要把门关上。 李丢丢叹了口气,心说这也算是一种因果? 他遇到了宋封,那是宋封和王黑闼之间的因果,他回来的路上又看到了这个老板,这就是他和这老板的因果。 莫名其妙的想到这些,李丢丢有些失神。 “别关门,我来赔给你一些银子。” 李丢丢从驴背上跳下来,取了几两银子给那掌柜。 “上次打坏了你的店铺,走的急没有给你留下些赔偿的钱,这些补给你。” 李丢丢把银子递过去。 掌柜的如何敢接? 面前这人畜无害的少年,可是在几天前一口气杀了二三十人的小恶魔啊,他远远的看到了,这少年杀人的时候可是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 “别别别......” 掌柜的连忙说道:“公子,还是免了吧,店里的东西都不值钱,不用赔偿。” 李丢丢把银子放在桌子上说道:“那就当是饭钱,你给我们准备些吃的,我们吃完了还要赶路。” 掌柜的为难道:“没有了,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宋封一怒道:“你这人是不是给脸不要脸?” 他也是杀人无数的人,虽然曾是普通人,可是杀过那么多人后一旦发怒,脸上的那种煞气还是能把普通人吓住。 掌柜的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起身去准备东西。 李丢丢和宋封两个人在屋外的桌子边坐下来,屋子里太闷了,不如外边敞亮痛快,掌柜的去忙活,两个人坐在那等着,不远处的一驴一马互相碰了碰脸,可能觉得型号不对,又各自分开,驴不叫马不鸣。 宋封好奇的问发生了什么,李丢丢把事情经过简单的和宋封说了一遍,宋封叹了口气,心说王黑闼呀王黑闼,你临死之前还连累了一个小兄弟。 那些官府的人做事他最了解不过,如果没有个结果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正说着,远处尘烟起,有一队骑士从冀州城的方向过来,看起来人数不少,宋封往那边瞥了一眼后对李丢丢说道:“不会这么巧又是来杀你的吧。” 李丢丢起身道:“不管是不是这么巧,我先走,你留下,被人注意到你和我在一块,你也走不掉了。” 宋封嗯了一声:“是,你我还不熟悉,我何必被你牵连。” 可是李丢丢起身的那一刻他也起身,李丢丢看了他一眼,宋封道:“我和你不熟,不会为了你送死,但我是黑闼大哥,活着的时候他不认我了,死了,他不认不管用。” 李丢丢叹了口气:“我能脱身,你不用担心。” 他把包裹递给宋封:“如果我不能脱身,总得有个人把银子送过去。” 正说着,忽然间从屋子后边有几个人飞掠过来,为首的个看起来年纪二十几岁的男人,打开了手里的画像后看了看,又看了看李丢丢。 “没错了。” 他一指李丢丢:“就是他杀了独眼,连大人说了,要死的不要活的了,杀!” 那几个人立刻抽刀朝着李丢丢过来,李丢丢把宋封往后一推,抽出长短双刀迎了过去。 小吃铺子的掌柜刚端着食物出来,一看到又打起来了,啊的叫了一声,扔下笼屉就跑,这场景似曾相识。 这次来的人武艺都很不俗,李丢丢一人和几个人对战,逐渐落了下风,尤其是那个年轻人的刀法极为凶狠老辣,他的武技比之前的独眼要厉害的多。 这人原本是职业的杀手,拿钱办事的人,只要给钱谁都能杀,他和姚无痕认识,两个人师从一门,看似都是拿钱办事,可实际上他比姚无痕要凶残的多。 他想杀人的时候,没钱也会杀,几天不杀人他会觉得难受。 而且他已经彻底投靠了连功名,而不是如姚无痕那样不想被束缚,这个年轻人叫关渡。 他的刀比独眼男人的刀,凶狠十倍。 李丢丢被逼的连连后撤,人已经退到了小吃铺子门口,他想着依然如上次那样以门口来做遮挡,减少正面对敌的人数,可刚退回来,屋子里边两个黑衣人就一左一右冲出,两把刀戳向李丢丢的后腰。 不远处的宋封眼睛骤然睁大,李丢丢倒退着走没有注意到,他注意到了,在那一刻,宋封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了过去,用肩膀撞开其中一人,想抽刀的时候却慢了,被另外一人刀势一转,一刀捅进宋封小腹。 他的武技,确实很稀松平常啊。 听到哀嚎声,李丢丢一回头就看到宋封还死死的抱着一个杀手,那把刀在宋封的肚子里插着。 李丢丢的眼睛骤然睁大,挥手一刀切掉了那杀手的头,一把拉了宋封往后退,另外一个杀手挥刀过来,李丢丢的刀后发先至,一刀扫开了那杀手的咽喉。 宋封双手捂着肚子,低头看了看后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确实不怎么能打......以前都是黑闼挡在我前边的,我就虚张声势显得我多厉害......我是,真的不厉害。” 李丢丢眼睛一红:“我会带你走。” 关渡已经拎刀过来:“你还想走?” 就在这时候远处那马队也冲了过来,为首的人看到正在厮杀的李丢丢和关渡等人后大喊一声:“住手!” 关渡一回头,脸色立刻变了,很谦卑的跑回去说道:“严大人,这是怎么了?” 那个被称为严大人的中年男人说道:“府治大人急令,找到李叱后务必不可伤他,要完好无损的带回冀州,有了不得的大人物要见李叱。” 关渡一点儿都不敢质疑,点头说道:“是是是,我这就照办。” 他回到李丢丢那边俯身看着蹲在那抱着宋封的李丢丢说道:“你走运,现在府治大人让你活着回去,不打了。” 李丢丢的手缓缓的离开宋封的脸,鼻孔里已经没有一丝气息。 在那一刻,这少年血红的眼睛看向关渡。 “你说不打了?” 他缓缓起身,抬起手,手上都是宋封的血,他用血在自己的脸上斜着划了一下。 “不打可怎么行。” 握刀。 向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八十八章 都是你的 关渡看着那少年提刀而起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在他看来,这少年不必死完全是因为府治大人一句话而已,此时却不知珍惜。 但他还不能贸然出手,他称之为严大人的那位,是府治大人连功名家里的管事,这个人不是官府的人,可比起那些五六品的官员们要有分量多了。 严守亲自过来,就说明李叱这个人很重要,而且从严守的话里来判断,要找李叱的人是府治连功名绝对得罪不起的人。 不然的话连功名怎么可能先派人杀再派人救。 “给你脸了?” 关渡向后掠出去,避开李丢丢的锋芒后说道:“如果不是府治大人饶你一命,你现在还能站着和我说话?” 管事严守催马向前,到了近处,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李丢丢说道:“李公子,还请自重,莫不是真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了?如果不是恰好有个人要见你,你已经死了几百次。” 李叱没理会他,视线一直都在关渡身上。 关渡皱眉:“看他妈什么看?” 李叱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看宋封的尸体,倒在那的中年汉子脸上没有什么恐惧也没有什么不甘,反而是有一种释然。 李丢丢把这口气缓缓的吐出,然后一步跨了出去。 长刀刺向关渡的咽喉,关渡皱眉,有连功名的命令他不敢下杀手,可是心里想着这个家伙如果不制服的话还会多事端,于是打算把李丢丢打伤后拿下。 长刀奔他咽喉,他身子向后仰出去,右脚抬起来狠狠踹向李丢丢胸口,以他的力度,这一脚足以让李丢丢喘不过来气。 可是李丢丢侧身的时候,左手短刀狠狠戳进关渡的右腿中,这一下戳了个前后通透,关渡立刻疼的喊了一声。 李丢丢短刀一转,甚至能感觉到刀刃在关渡小腿骨上摩擦。 关渡疼的哀嚎着暴退,此时哪里还管那么多,手中长刀横扫过来,李丢丢立刻撤身后退,那一刀在他身前一指左右扫了过去,刀过,李丢丢的头发被斩断了几根。 “看来你不敢放开了打。” 李丢丢突然一转身,手里的短刀如一道流星般飞了出去,在严守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那把短刀噗的一声戳进严守的心口。 精准,狠厉。 不像是少年所为。 严守的身子在马背上摇晃了几下,然后从马背上摔落下来,砸的一片尘烟荡起。 李丢丢看向关渡:“现在你可以放手和我打了吧。” 关渡咬着牙撕开一条衣服把腿上的伤勒住,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少年居然敢对府治大人家里的管事下手,而且是一击毙命。 “想不到你一个半大的孩子居然这么狠。” 关渡把伤口勒住,直起身子后大声说道:“你们都看到了,严大人被他杀了,这件事如果没个交代的话府治大人不会放过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一指李丢丢:“把他拿下!” 他的手下,还有那些战马上的骑士纷纷冲了过来。 李丢丢越发压制不住内心的杀气。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如此的杀气。 可是当杀戮之心起时,似乎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 李丢丢说,也许自己从来都不是那种老百姓们认为的好人,在老百姓们看来,好人大抵上都还有一个标签,叫做逆来顺受...... 李丢丢就不是这样的人啊。 一匹战马朝着他冲过来,马背上行的骑士俯身用长刀的刀鞘朝着他脑袋砸下来,李丢丢向后一闪又立刻暴进,那人一刀砸空,李丢丢已经抓住他的胳膊往下狠狠一拉。 骑士从马背上摔落,李丢丢的长刀立刻戳进他脖子里,然后横一划......刀尖穿过了脖子戳在地上,横着一拉,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慢慢的,血把这道笔直的痕迹填满。 李丢丢一拉缰绳,借力起身跳上那匹战马,这是他第一次骑马,可是骑着战马的时候却没有任何生疏的感觉,仿佛他天生就该在战马上肆意驰骋。 战马呼啸向前,李丢丢一刀劈砍出去,冲过来的骑士被他劈落马下。 战马继续向前直接朝着关渡撞了过去,关渡侧退了两步,一刀扫在战马前腿上,战马哀鸣一声扑倒在地。 李丢丢从马背上飞了出去,半空中奋力调整身形,双脚狠狠踹中一个杀手,这借力而来的一踹何其凶猛,被踹中的杀手向后倒飞出去,胸口上都似乎凹陷下去一个坑。 李丢丢落地,弯腰把严守胸口上的短刀抽了出来。 四周数十人围着他,那少年持双刀站在正中。 距离此地大概有四五里左右,两匹马并肩飞驰,左边那匹战马上的夏侯琢脸色很差,他得到消息说连功名派人追杀李叱后就和叶杖竹追了出来,正好叶杖竹得到节度使的命令,要把李叱安全带回来。 两个人出冀州城后就一路飞驰,几乎都没有什么交谈。 叶杖竹侧头看了看夏侯琢的脸色,终究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不用太担心李叱,连功名那边有了武亲王的压力,一定会派人追上去阻止之前他派的人动手。” 夏侯琢皱眉道:“若他们之前的人已经得手了呢?” 叶杖竹道:“若他们已经得手,消息我们会知道的。” 可是这句话却安慰不了夏侯琢,夏侯琢是真的后悔了也在害怕,自己就不该放李丢丢一个人出来,那家伙虽然年少可是性子太轴,他认定的事就不会改变,谁也劝不动。 叶杖竹道:“如果......如果李叱真的已经出事了的话,你放心,武亲王就是要找机会除掉连功名,李叱若是死了,连功名必会被武亲王处置。” 夏侯琢一怒:“你放屁!” 他看向叶杖竹大声喊道:“李叱就该是一个牺牲品?!” 叶杖竹怔住,低头催马,不再说话。 良久之后,夏侯琢说道:“对不起......我不该朝你发脾气,这件事又和你无关。” 叶杖竹摇头道:“不用,我还不了解你吗?” 夏侯琢道:“如果李叱真的已经出了事,我一定会为他报仇。” 叶杖竹道:“我是第一次看到你要杀人的样子,有人招惹你的时候你都没有动过这么大的杀念。” 夏侯琢再次陷入沉默。 招惹我的,我可以爱理不理,招惹他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两匹战马速度奇快,马蹄的声音犹如暴雨打在芭蕉叶上一样连成了一片。 四五里的路两个人很快就赶了过来,他们还没有到那个小吃铺子,才刚进这条街道,迎面而来的风就把血腥味送进他们鼻子里。 叶杖竹和夏侯琢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发力催马。 疾行汇总,两匹战马在大街上戛然而止,同时人立而起。 夏侯 琢等战马落下来后迫不及待的往前边看过去,阳光下,那个一身是血的少年站在大街中心,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没有了本来的颜色,整个人都是红的。 在少年四周,遍地都是尸体。 那少年一只手抓着一个男人的头发,那男人跪在他面前,身上也是血糊糊的,看起来意识都已经模糊了。 “李叱!” 夏侯琢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然后从马背上跳下去大步朝着李丢丢狂奔而来。 一脸血的李丢丢回头看了看夏侯琢,然后咧开嘴笑了一下,血红血红的脸,在笑一下的时候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狂奔中,夏侯琢看到那少年一手抓着面前男人的头发往旁边一拉,露出来脖子后,那少年右手握着的长刀狠狠砍了下来...... “啊!” 夏侯琢吓得一声嘶吼,脚步停下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李丢丢松开手转身看向夏侯琢,他背后,无头的尸体倒了下去,脖腔中的血好像喷泉一样一股一股的往外涌,地面上很快就流了一大片。 李丢丢拎着那颗人头走回到宋封身边,先是把人头放在宋封身边后单膝跪下来,沉默片刻后,将那把长刀戳在地上,又把人头挂在刀柄上。 夏侯琢看到这一幕吓得脸色惨白如纸,那个杀人如麻的少年,是他认识的温暖如玉的李叱吗? 下一息,夏侯琢大步跑过去,双手张开将李丢丢紧紧抱在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我来接你回去。” 血人一样的李叱抬起头,看着夏侯琢那张惨白的脸咧开嘴又笑了笑。 “好。” 他说。 一刻之后,一口水井边上,李丢丢站在那,夏侯琢打上来一桶水,举高,然后朝着李丢丢身上倒落,水哗哗的冲在李丢丢身上,冲走了他身上的血液,头发里的红色血水往下流淌的时候让人看了心里发毛。 连续冲了好几桶水,李丢丢身上的血迹才算冲干净。 夏侯琢看着这个刚刚大开杀戒的少年,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安慰他什么。 “想说什么?” 李丢丢问。 夏侯琢沉默片刻,撇了撇嘴说道:“不小了。” 李丢丢没理解:“嗯?” 夏侯琢转身走了。 李丢丢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骂了一声:“不要脸。” 他包裹里干净衣服,换好了之后那种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间。 “李叱。” “嗯。” “你......” 夏侯琢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杀人的时候,吓着我了。” 李丢丢又嗯了一声,从包裹里取出来一根棒棒糖剥开塞进自己嘴里,然后递给夏侯琢一根。 “吃糖,不怕。” 他说。 夏侯琢看了那棒棒糖一眼,撇嘴道:“你当我是个孩子?给个糖就不哭不怕了?” 他一把将棒棒糖拿过来,一边剥开糖纸一边说道:“孩子一根都不够,你给我一根能够?最少两根......” 话还没说完,李丢丢抓了带着的所有棒棒糖递给夏侯琢,满满的一大把。 他说:“都是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八十九章 军令状 夏侯琢坚持不肯让李丢丢骑马,因为他说李丢丢现在的身高和那头驴更配。 回程的路上,李丢丢问是谁要见他,夏侯琢如实告诉他说是武亲王,李丢丢对武亲王其实没有多大概念,想着大概也就是羽亲王那么大。 夏侯琢见他疑惑,于是多说了一句:“武亲王很大。” 李丢丢问:“不也就是你爹那么大?” 夏侯琢比划了一下:“两个我爹那么大差不多,也没准是三个。” 李丢丢就跟吓了一跳似的说道:“那确实很大了。” 骑马跟在一边的叶杖竹是真的想捂脸啊,这么幼稚的对话是夏侯琢和李丢丢两个人说出来的,让叶杖竹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旁边那个夏侯一定是什么妖魔鬼怪变得,一定是...... “可是......” 李丢丢道:“他再大,我也得先去一趟涞湖县,我的事还没做完,不如你和叶先生回去的时候就说没有看到我,不知道我去了何处。” 叶杖竹解释道:“武亲王很快就会离开冀州城,最多三五天而已,你先跟我们回去见武亲王,等这事过了之后我们陪你去涞湖县。” 李丢丢很认真的说道:“如果武亲王有三个羽亲王那么大,不去见的话确实不太合适......可是王黑闼死了,宋封也死了,死人大不大?” 他不等夏侯琢和叶杖竹回答,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没有什么比死者更大的了......况且,我无法确定连功名的人追查不到王黑闼的家人藏身何处,如果我耽搁了几天再去,见到的又是尸体......” 他摇头:“做不到啊。” 夏侯琢认真的说道:“李叱,你应该明白,武亲王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留在冀州,哪怕他不在冀州城,这北境之内也是他最大,你见他一面,就有可能飞黄腾达......呸!” 夏侯琢啐了一口后说道:“这些词儿连我自己都劝不了,咱们赶路走快一些,昼夜不休的往那边赶,争取缩短一半的时间赶回冀州。” 他回头看了一眼:“好在我们的马多。”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麻烦你把们字去掉。” 夏侯琢道:“好的,好在我的马够多!” 李丢丢道:“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夏侯琢点头重复:“知道,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叶杖竹以为他俩刚刚已经足够幼稚,看到这一幕后才确定,原来自己看到的幼稚真的只是冰山一角啊,他丝毫也不怀疑这俩若是争起来的话,会用一招惊天地泣鬼神的石头剪刀布来一决胜负。 “你说是你的,我说是我的。” 夏侯琢道:“唯有你我一决胜负才行。” 叶杖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子,心说想什么来什么。 然后他就听到李丢丢问。 “说吧,怎么一决胜负?” 夏侯琢道:“比撒尿,看谁尿的远,谁尿的远这些马就是谁的。” 叶杖竹心说我滴个亲娘嘞,果然自己还是太幼稚了,比撒尿难道不比石头剪刀布更惊天地泣鬼神? 刚想到这就听李丢丢说道:“那不行,你人高马大的,高处的肯定比低处的尿的远,不公平。” 叶杖竹竟然觉得有些道理。 夏侯琢道:“那你说比什么才公平?” 李丢丢看向叶杖竹说道:“叶先生右手出几根手指,左手挡住,我们两个来猜,谁猜对了就是谁赢了。” 夏侯琢点头道:“可行。” 叶杖竹道:“可若是我偏袒夏侯 呢?我反正用左手挡住了,你们都看不到,他猜几根我就变几根,你猜几根我就变不是几根,你赢不了。” 李丢丢道:“所以得加上一个规矩。” 叶杖竹问:“什么规矩?” 李丢丢道:“谁作弊谁是小狗的。” 叶杖竹一怔,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可真是厉害了......” 他看向夏侯琢,心说这已经幼稚到家的规矩你该不会也觉得很公平吧。 却见夏侯琢郑重认真的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该当如此!” 叶杖竹叹了口气道:“你们俩自己玩吧,你猜他的他猜你的,谁猜对了算谁赢,我求你们了,别拉上我......” 李丢丢心想这个人真是怕当小狗啊。 与此同时,冀州城里。 羽亲王府,羽亲王杨迹形看到下人引领着长眉道人过来,他心里松了口气,武亲王杨迹句很信这些鬼神之说,尤其是对道人的推演算卦,更是深信不疑。 但他这般身份,寻常道人或者江湖术士自然不会随意见,见了也不会随意信,因为他有个好友是龙虎山上的道人名为张有须,名声极大,被誉为中原第一高人。 武亲王正坐在书房里看书,羽亲王领着长眉道人从外边进来,长眉道人一抬头就看到武亲王那张威严的脸,他吓了一跳,这张脸上写满了杀戮和无情。 “拜见王爷。” 长眉道人连忙俯身一拜。 武亲王看了看面前这道人,身上没有一件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道袍,他便有几分不喜,他这个人喜欢人板板正正的样子,什么样的人穿什么样的衣服,说什么样的话,都得有规矩。 “你便是长眉道人?” 武亲王把手里的书册放下,想着反正人也来了,况且三弟说此人有透彻命运之能,索性就聊一聊。 长眉回答:“正是草民。” “方外之人,不算草民。” 武亲王指了指面前的凳子:“过来说话。” 长眉小心翼翼的过去,欠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后问道:“不知王爷想问什么?” “问国运。” 武亲王看着长眉的眼睛说道:“你且看这大楚国运如何?” 长眉吓得心里一紧,心说这国运还用看?瞎子都知道大楚哪还有什么鸡毛的国运,有鸡毛也是一地鸡毛。 他不敢说,只好回答道:“小道只看人,不敢窥天运。” 武亲王倒也没有责怪,他问龙虎山张有须,张有须都是避而不答,更何况这样一个落魄道人。 “那你看我气运如何?” 武亲王坐直了身子后问了一句,见长眉眼神闪烁似乎略有惧意,于是说道:“只管看,我不怕被你看,你又怕的什么?” 长眉便也坐直了身子仔仔细细看武亲王面相,几许后,又让武亲王伸出手看了看手纹。 “恭喜王爷。” 长眉俯身道:“王爷未来五年之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逢战必赢,无论大战小战,无一败绩。” “五年?” 武亲王似乎对这话不是很满意,因为有了五年这个期限,让他觉得心里稍稍不太舒服,所以他问:“为何是五年?五年之后又如何?” 长眉低头的时候咽了口吐沫,没敢让武亲王看到,他低着头说道:“之所以说五年,是因为小道这本事,最多就能看五年,是小道无能。” “原来是这样。” 武亲王哈哈大笑:“你若真能一眼看到五年已经了不起,张有须说他最多能看十 年,你能看五年便有他一半的本事......看五年,也好。” 他看向长眉道人问道:“我听闻你还有个弟子天赋异禀,比你眼力还要好些,他在何处?” 长眉道人摇头道:“小道也不知徒儿李叱去了何处,他可能遇到了些身不由己的事。” 羽亲王听到这句话后心里暗自说了声漂亮。 “嗯?” 武亲王果然好奇,他问道:“是何事让一个少年郎身不由己?谁会如此难为一个孩子?” 长眉道人一脸怯意的说道:“小道不能说,不敢说。” 羽亲王心里又叫了一声漂亮! 武亲王微微一怒:“是何人难为你们,在我面前你都不敢提及他的名字。” 长眉道人连忙道:“那人是冀州权势最大的人,逼着我徒儿不敢回四页书院读书,小道若是提及这名字,怕也有杀身之祸。” 武亲王看向羽亲王:“是你?” 羽亲王连连摆手道:“我怎么会难为他们师徒,我与他们师徒有缘,我儿还与李叱是至交好友。” 武亲王又问:“那就是节度使曾凌?他竟敢做如此仗势欺人之事?” 长眉和羽亲王两个人同时摇头:“不是不是。” 武亲王终于懂了,手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又是连功名?!这冀州城里什么时候轮到他是权势最大的那个!” 长眉道人像是吓坏了,连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俯身一拜道:“是小道说错话了,小道无知胡言乱语,请王爷责罚!” 武亲王看向羽亲王,叹了口气后说道:“你们两个,这是合起伙来在给我做一出戏。” 羽亲王连忙说道:“王兄,长眉道人所言不虚,并不是要欺骗王兄。” 武亲王又看了看长眉,这老道人脸上惶恐之色比真的还真,那不是如假包换的真,那是假一赔十的真。 于是武亲王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在冀州城里多留几日,看看那冀州城里权势第一的人究竟有多嚣张。” 羽亲王压低声音道:“王兄,传闻此人每年都给刘崇信送去不少......你懂得。” 武亲王一皱眉道:“怪不得如此。” 他起身,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步,大概半刻之后他忽然笑了笑说道:“既然他权势那么大,我也有求于他啊......且看我求过去,他是不是连我面子都不给。” 他笑道:“三弟,你与我一道去府治衙门一趟,我一个亲王分量不够就拉上你这另一个,且看看我们两个的分量加起来去求人,能不能求到。” 羽亲王道:“都听王兄的。” 半个时辰之后,冀州府治衙门。 武亲王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连功名,他努力堆起一些笑容,可是他这般威严的人,堆起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呢,比鬼还吓人呢。 “本王不日就要出征,是特意来向府治大人你求助的。” 武亲王笑呵呵的说道:“居中粮草匮乏,又缺兵器甲械,所以我来看看府治大人能不能帮上忙。” 连功名一惊,觉得此处有坑。 武亲王道:“也无需多,你别害怕,就......粮草五万石,兵器甲械随意,你看着支援,我若是说的少了显然是看不起府治大人你,所以粮草就这些,日子嘛......就半月,如何?” 连功名心里骂了个遍,可却只敢苦着脸说道:“下官......下官尽力而为。” 武亲王道:“好,本王就喜欢这爽快人,这样,我们立个军令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九十章 猜猜看 夏侯琢一直都没有问过李丢丢到底杀了多少人,也没有问过李丢丢杀人的感觉如何。 夏侯琢知道,对于李丢丢来说这样的问题问一次等于伤害了一次,哪怕他看起来若无其事看起来那么平静如初。 可他才十二岁,差几天。 夏侯琢对这样貌似关心的问题一点儿都不喜欢,他见过太多了......比如去年的时候冀州城一场大雪压塌了不少老旧民宅,有一户人家除了孩子之外都被砸死在屋子里。 冀州城的那位父母官连功名连大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跑了过去慰问,大概是想在百姓们面前展现出自己亲民爱民的那一面吧。 他像个温厚的长者一样蹲在那孩子面前问:“你爸妈死了,你难过吗?” 夏侯琢听说这件事之后,想着如果他是那个孩子的话,就拿起砖头照着连功名的脸上呼一下,不......照着嘴上呼。 李丢丢装作若无其事,也只是装的,这血腥事没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可能让他这样年纪的人平静下来。 别说他这个年纪,那些正壮年上了战场第一次提刀杀人的大楚府兵,哪个不是后怕的浑身发抖。 所以这一路上走的虽然急,可夏侯琢总是找一些轻松的话题和李丢丢聊,李丢丢也会笑的前仰后合。 可是夏侯琢看得出来,他是想安慰一下李丢丢,李丢丢是在配合他,这配合何尝不是在反过来安慰他? 李丢丢越是配合的好,夏侯琢的心里就越是有些难过。 李叱啊,懂事的真早。 他四五岁就很懂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丢丢忽然问了夏侯琢一个问题,把夏侯琢问的有些懵。 “我没有动手杀王黑闼,青衣列阵会不会有什么规矩?我的意思是,我会不会被问责?” 夏侯琢想了好一会儿后才笑着回答一句:“放心,不罚钱。” 李丢丢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好。” 夏侯琢哼了一声道:“出息。” 李丢丢道:“可大了。” 叶杖竹一直都在观察这两个人,在他们面前,夏侯琢成熟的不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而像是一个已经有着无数人生阅历的老人家。 可是夏侯琢和李丢丢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智力一下子被拉低到了七岁左右。 六岁富余,七岁差一丢丢的样子。 叶杖竹一开始不理解,后来发现,这样挺好,很好,非常好。 所以到了后叶杖竹也开始加入进去,三个人一路上聊一些天马行空的话题,然后像三个大傻子一样开怀大笑。 夏侯琢已经和叶杖竹提过好几次,明年他离开冀州城后,他希望叶杖竹能多在暗中保护一下李叱,叶杖竹曾经问过夏侯琢为什么如此看重这个少年郎。 夏侯琢当时仔细想了好一会儿后笑着回答说......李叱啊,像我。 他当时看着叶杖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他桀骜,他不服,他像是个懂事的顺从者,可天生就是个叛逆者,他不会逆来顺受,不服就干......” “可是他和我不一样啊......我是什么出身?我还刚会走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在这冀州城里没几个人惹得起我,带着奶腥味我就已经横行霸道了,我没断奶就是奶霸了,可他呢?他像我,所以才会举步维艰。” 他说完这些话的时候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沉默许久后说道:“如果有一天这个世道把李叱身上的棱角都磨平了,多难过。” 叶杖竹当时就想到了他自己,他何尝不是一个早早就被世道磨平了棱角的人。 两天后他们就到了涞湖县,一路上带着几十匹战马走显得有些嚣张,可是羽亲王府的腰牌分量足够重,经过的各地关卡那些守军看着战马-眼馋的恨不得直接抢,可是那一块腰牌就足以把他们的贪念压回十八层地狱。 这些战 马都不算是什么特别好的品种,可是大楚缺马,尤其是缺好马,不然的话,号称天下致锐的幽州铁骑也不会一直都只维持在五千人左右。 罗耿那样的人,你给他五千匹好马五千名重甲骑士,他就不把黑武边军放在眼里,你要是给他五万重甲铁骑,他就敢长驱直入杀奔黑武帝都红城。 到了涞湖县之后,李丢丢和夏侯琢去寻王黑闼的家人,而叶杖竹带着那几十匹战马去了驻扎在当地的大楚府兵大营,羽亲王府的腰牌还是管用的,光天化日之下跑去府兵大营要卖马,一点儿都不心虚。 一个人口并不多的小村子里,李丢丢和夏侯琢打听着找到了王黑闼的家人,当那个看起来并不美貌甚至已经有几分苍老相的妇人拉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的手出现在李丢丢面前的时候,李丢丢看到的只两个字。 艰辛。 “黑闼......” 妇人眼睛里出现了泪花,她看着手里的银子,后边的话一时之间说不出来。 “嫂子,别胡思乱想。” 夏侯琢努力笑了笑,把羽亲王府的腰牌摘下来递给妇人看了看:“认识吗?” 妇人苦涩的笑着摇头:“不认识,庄稼人,见识短。” 夏侯琢道:“这是羽亲王府的腰牌,黑闼大哥在一年多前就被我们王爷看重,免去了他的罪行,还直接召入军中,可也是巧了......” 夏侯琢这谎话说的自己心虚,停顿了一下,再努力的挤出来笑脸接着说道:“幽州将军罗耿到王府做客,一眼就看中了黑闼大哥,觉得黑闼大哥天生就是一员勇将的材料,不由分说就把黑闼大哥要了过去,他如今已经去了北疆从军。” 李丢丢连忙说道:“是啊,他穿甲的样子,可威风了。” 妇人的眼睛亮了起来,虽然还是有些泪花在,可是那泪花都像是夜空中的星辰,闪着闪着,是喜悦也是欣慰。 “黑闼大哥待人好,和我们关系不错,我们还年纪轻所以没能跟着他一起去北疆,他就把这些事托付给我们俩了。” 夏侯琢笑道:“这事嫂子你可不要说出去,这些银票是黑闼大哥之前藏起来的,除了我们几个和他关系好的,谁都不知道,他去北疆是军令难违,他自己可想回来看你们,只是没办法。” 李丢丢点头:“是,那么大的汉子,黑铁塔一样,一说到未来可能好几年都见不到你们,还哭了呢。” “真的吗?” 妇人眼睛里的亮光更加璀璨起来。 “黑闼真的说想我们了?” 她问,很急切。 “真的啊。” 夏侯琢道:“他还说,等混到了五品将军就能回来接你们了,嫂子你不知道吧,咱们大楚的规矩,做到五品将军就能带家眷了。” “那好,那可好。” 妇人笑着流泪。 “我就好好的照顾两个孩子等他,一定会等到他来接我们。” 妇人捧着那些银票的手都在发抖,忽然间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连忙把手里的银票全都递给夏侯琢。 她有些慌张是说道:“他现在是正经身份了,指不定需要多少钱呢,这些银票你都带回去给他,他用的上,我们娘三个花不着多少钱,还有......就算没了,我可以去给人打打短工,吃口饭不用发愁。” “嫂子!” 李丢丢本想劝,可是话到嘴边实在忍不住,一扭头把眼睛里的泪甩了出去,又装作打了个喷嚏,抬起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 手离开脸的时候,脸上都是笑容,再无其他。 李丢丢一本正经的说道:“嫂子,黑闼大哥就料到了你会这么说,你不知道,北疆边军,军纪森严,用不到钱,如果你花银子给谁的话,被抓住了就是贿赂重罪,要砍头的!” 要砍头的这几个字吓着了那妇人,连忙把银子收回去。 她一脸窘迫的说道: “我一个妇道人家懂的少,两位公子都别见怪,我没办法帮黑闼做什么,可不能害了他,那行,银子我留下......” 夏侯琢想了想后说道:“嫂子,黑闼大哥临走之前说,这笔银子足够在冀州城里买个宅院,而且你这地方连个票号都没有,银票都不能兑,所以想让你搬去冀州城里,有我们兄弟照看着也好。” 李丢丢道:“就是就是,现在黑闼大哥可是正经身份,不用躲躲藏藏,不过有一点,到了冀州城之后你可不能说自己是王黑闼的老婆,毕竟身上有罪名呢,王爷开恩说是免了罪,但不能跟老百姓们说啊,说了那就是破坏国法公正,所以不能说。” “我知道我知道。” 妇人连连点头:“我都听你们的,听黑闼的,可是王爷说他没罪,就真的不用担心了吗?” 李丢丢比划了一下说道:“王爷那么大,当然说了算。” 夏侯琢嗯了一声:“王爷可大了......就,嗯,那么大......” 夏侯琢和李丢丢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睛里都有些释然,也都有些沉重。 “嫂子你去收拾东西吧,我们在门外等着。” 夏侯琢说了一句,妇人连忙应了一声后拉着两个孩子去收拾东西,看得出来,她们在这村子里过的并不是很好。 这世道,孤儿寡母又是外来户,村子里的人要是不欺负才怪。 “我能保一年。” 夏侯琢说。 李丢丢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能保五年。” 夏侯琢嗯了一声,他看向那个大一些的男孩子,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五六年以后,他也是个汉子了。” 就在这时候叶杖竹骑着一匹马回来了,一脸笑呵呵的样子,一看就没少黑钱。 “卖了多少?” 夏侯琢问。 叶杖竹压低声音说道:“二十六匹,一匹黑了府兵八十两。” 李丢丢抬起脚就要脱鞋,夏侯琢都懵了,问他道:“你干嘛?” 李丢丢脸色激动的说道:“手指头不够用,我脱鞋算算是卖了多少钱。” 周时候因为极度缺马,一匹不错的战马价值百两,差一些的也要七八十两,大楚立国后征服草原,战马的价格降了一半有余,一匹战马大概价值三十两银子左右,可那是大楚兴盛的时候。 如今草原早就已经不听朝廷调度,不尊大楚皇帝号令,楚军缺马,一匹战马价值六七十两很正常,叶杖竹卖了八十两一匹,是因为有羽亲王府的身份加成。 这要不是羽亲王府的人敢贩卖战马?多少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李丢丢兴奋的说道:“三分,一人一份。” 叶杖竹笑了笑道:“我不要,你俩分就是了。” 夏侯琢道:“我半路上就是开个玩笑,银子都是你的。” 李丢丢却不肯,他坚持三分,战马虽然是他抢来的,可若是没有夏侯琢叶杖竹这身份,他也卖不掉啊。 最后好说歹说,夏侯琢和叶杖竹各拿三成,李丢丢拿四成,说了好久才说服李丢丢,他是坚持要平均分成三份的。 只这一件事,叶杖竹就知道,李叱这个家伙,是可交一辈子的小兄弟。 夏侯琢笑着问道:“现在你也财大气粗了,回冀州后好好请我们吃一顿吧。” 李丢丢道:“直接请多没有意思,不如我们赌一把?” 他取了一个铜钱出来:“谁请客看天意,我一会儿抛出去,我自己来猜,我猜错了我请,我猜对了你们请。” 夏侯琢道:“行啊,你抛吧,我俩一个猜有字一个猜没字,你赢不了,你这么精明的一只小狐狸也有傻了的时候?” 李丢丢把铜钱一扔:“猜一下会不会摔碎了,我猜不会碎,碎了我请,不碎你们请。” 夏侯琢:“我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九十一章 手势 这人生总是会有许多预想不到的事发生,如果什么事都在预料之内的话,要么这个人已经是神,要么这个世界相当无趣。 所以当那个铜钱飞起来又落下正好掉在一块石头上,啪的一声就断了的时候,李丢丢觉得自己被雷劈了一下,把他自己电的外焦里嫩。 夏侯琢和叶杖竹的眼睛都睁大了,一时之间连他们都觉得难以接受,然后就是哈哈大笑,笑的嘴都快劈叉了。 李丢丢弯腰把那断开的铜钱捡起来看了看,铜钱的断口处都是黑的,哪里见到一点铜色。 夏侯琢道:“这事你不能怪老天爷,要怪就怪咱们大楚户部下边的造币司,看这铜钱就知道是江北造币司出的,这种铜钱有裂纹的话一摔就碎。” 他伸手朝着李丢丢说道:“还有吗,给我一个。” 李丢丢又取了一个铜钱递给夏侯琢,夏侯琢两只手捏着铜钱发力一掰,啪的一声脆响,这铜钱居然被掰开了。 “这群狗东西,造出来的铜钱里边几乎就没有铜。” 夏侯琢骂了一声。 李丢丢道:“好了,现在你欠我一个铜钱了。” 夏侯琢:“啊?” 李丢丢道:“那个是我自己摔坏的,这个可是你掰开的。” 夏侯琢:“......” 叶杖竹笑着说道:“我现在想的是回到冀州城去吃什么,好在我收的是银票而不是铜钱。” 李丢丢看着那损坏的两枚铜钱说道:“损失惨重啊,无心请客。” 夏侯琢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滚你的蛋。” 李丢丢:“咯咯哒?” 夏侯琢:“滚......” 夏侯琢也看向那两枚损坏的铜钱,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大楚的民生命脉在这群王八蛋手里攥着,怎么可能不出事,刚开始的时候咱们大楚的制钱那是什么成色,现在这也叫铜钱?” 叶杖竹拍了拍他肩膀:“这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那些畜生用这样的法子个个肥了自己,哪个不是油头大耳的,再看看百姓们,哪个不是面黄肌瘦。” 他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完蛋了就完蛋了吧,总好过这么熬着。” 夏侯琢一捂他嘴:“这可不是自己家里,别胡说八道。” 叶杖竹点了点头,夏侯琢松开手,叶杖竹问他:“你刚刚干嘛了,手怎么那么臭!” 夏侯琢道:“从李大公子手里接过来一枚铜钱,能不臭吗?这个人臭不可闻。” 李丢丢:“你闻过?” 叶杖竹:“唉......你俩能不能成熟点。” 就在这时候王黑闼的夫人收拾好了东西,其实家里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一个大人两个孩子,每人背着一个包裹,装了些衣服和细软,其他的也不必带着。 就在他们几个刚要离开的时候,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男人带着几个年轻小伙子过来,伸手把路拦住了。 为首的那个男人眯着眼睛看了看李丢丢他们,又看了一眼王黑闼的夫人,用那种坏人标配的冷笑呵呵了几声。 “干嘛去啊?” 他一伸手拦在那:“死婆子,你家今年该交的粮租还没给呢,这是要跑?我说过,再不交粮租就把你俩孩子卖了,你记不住?!” 夏侯琢一皱眉:“你是谁?” 那男人挺了挺胸脯说道:“我是本村里正,我叫王兴伦,你们是哪儿来的。” 王黑闼的夫人一脸的愤怒,她几乎压制不住的要爆发出来,看着 王兴伦的眼睛吼道:“我没有种你的田,为什么要给你交粮租?” 王兴伦道:“我管你种没种,你只要是这村子里的人,就得给我交粮租。” 王夫人道:“朝廷要收的,我一个铜钱都没有少了,你凭什么胡乱收钱。” “朝廷收的是朝廷收的,我收的是我收的,一样吗?” 王兴伦哼了一声后说道:“我看着你家里这是来了几个有钱亲戚是吧,赶紧把粮租银子补一下,不补的话,哪儿都别想去。” 夏侯琢有些失神的说道:“一个小小的里正,不入流的东西,居然也如此猖狂......上行下效,已经糜烂至此。” 里正王兴伦一听这话立刻把视线转向夏侯琢这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眼,他没读过书不识字,也没什么见识,他大伯在县衙里是主簿,所以仗势欺人已经习惯了。 这种地方的人,不知道山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在他眼里县令大人是天下第一大的官儿,他大伯就是天下第三,天下第一的县令和天下第二的县丞还和他大伯关系亲近,所以他怕个毛? “你是哪儿来的野狗啊。” 王兴伦一怒道:“这地方轮的到你说话?” 夏侯琢侧头看向叶杖竹:“把他的话记下来,他骂我是野狗,这是满门抄斩的罪了。” “你-他-妈的谁啊。” 王兴伦这种年轻混子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在招惹谁,伸手朝着夏侯琢推了过去,一边推还一边骂了一句。 “你是不是找死?!” 夏侯琢在那只手快要到他胸口的时候伸手一抓,一把捏住王兴伦的手腕然后往旁边一掰,王兴伦疼的叫换了一声,顺着夏侯琢的力度就蹲了下去。 “别别,别动手......” 王夫人连忙劝道:“他家里大伯是县衙里的主簿大人,别招惹他。” “主簿大人啊。” 夏侯琢叹道:“那可是真大。” 他把手张开,拇指到中指张开到最大,经常会当做尺子来用测量什么东西的长度,然后他把拇指和中指捏在一起。 “就......这么大呢。”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虽然你应该是在嘲讽他,但我感觉你同时也在嘲讽我。” 夏侯琢道:“为何如此敏锐?还挺准......” 他低头看着不得不蹲在自己面前的王兴伦一字一句的说道:“认识这个手势吗,这个手势的意思是,你那大伯县衙主簿大人在我眼里,就这么一丢丢儿大。” 他膝盖往前一撞直接撞在王兴伦的鼻子上,这一下撞的好像打碎了酱油铺子似的,那滋味要多酸爽有多酸爽。 王兴伦躺在地上就哭了,疼哭了。 其他几个年轻人就要动手,可是在叶杖竹眼里这些家伙连一点儿威胁都没有,三拳两脚,这些家伙就被打翻在地,一个个疼的来回翻滚。 夏侯琢在王兴伦面前蹲下来,依然比划着那个手势,拇指捏着中指,他笑呵呵的问道:“告诉我,这手势是什么意思?” 王兴伦疼的哪有心情回答,他不回答,夏侯琢另外一只手狠狠扇在他脸上,一下两下三下,扇的脸上猩红一片,五姑娘花朵朵盛开。 “回答我,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夏侯琢又问了一句。 王兴伦一边哭一边哑着嗓子回答道:“是一丢丢,一丢丢......” 啪! 夏侯琢又给了他一个耳光,扇的王兴伦三魂七魄都飞出去一多半,眼冒金星。 “错!” 夏侯琢道:“记住了,这叫掐指一算......我掐指一算最快的话,大概七天之后在冀州府的大牢里我就能再见到你,还能见到你那个那么大的主簿大伯。” 王兴伦哪里还敢说什么,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嘴里都是血。 夏侯琢又比划了一下那个手势,拇指捏着中指,还搓了搓。 他问道:“吃一堑长一智,现在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吗?” 王兴伦不敢不说话,哭腔着说道:“是一丢丢和掐指一算。” “错!” 啪的一声,夏侯琢又给了他一个大嘴巴。 “这叫来点钱。” 他在那搓着手指说道:“我打你的打的手疼,你得赔偿我。” 王兴伦:“大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求求你别打我了......” 他从身上翻来覆去的找,把所有能翻找出来的银子铜钱什么的都给了夏侯琢,夏侯琢一脸的嫌弃,看了看那点钱后又比划了一下那个手势。 “才这么一丢丢。” 说完后他看向王黑闼的夫人说道:“不用害怕担心,我说没事就没事。” 说完之后他给了王兴伦一脚:“去让人套一辆大车来,我们要赶路用。” 王兴伦哪里敢说个不字,让手下人去套了一辆大车过来,李丢丢把他心爱的小毛驴拴在马车上跟着走,他来赶车,顺着出村的路朝着冀州城的方向出发。 马车上,李丢丢抬起手比划了一下,然后看向夏侯琢说道:“这他妈的太复杂了,你这真是欺负人啊,看把人家里正大人难为的,都哭了。” 夏侯琢哈哈大笑:“就三种意思,有什么复杂的,再说了,那是打哭的怎么是难为哭的,咱们要摆事实讲道理好不好。” 李丢丢道:“你这手势还能排列组合啊,有组合技你想过没有。” 夏侯琢问:“什么组合技?” 李丢丢比划着那个手势,然后搓了搓后说道:“理解吗?” 夏侯琢摇头问道:“什么意思?” 李丢丢道:“掐指一算来点钱啊。” 夏侯琢哈哈大笑,叶杖竹刚喝了一口水,噗的一声喷了出去,别说,喷这一口阳光下都有彩虹呢。 李丢丢又比划一下,然后又搓了搓手指:“这个呢?” 夏侯琢道:“这不是和刚才一样吗。”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这是来一丢丢钱,能一样吗?不一样啊,你这反应也欠打啊......” 夏侯琢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那你猜我这是什么意思。” 李丢丢道:“确实......挺复杂的。” 夏侯琢道:“这是你有一丢丢欠啊。” 李丢丢:“呸......” 夏侯琢捏着拇指中指再比划一下:“你再猜。” 李丢丢道:“我错了,我不猜了。” 夏侯琢道:“这就是个兰花指啊。” 李丢丢:“......” 旁边的叶杖竹笑的跟个傻子似的,只顾着笑了,哈喇子都快笑出来了。 李丢丢看了看他,然后对夏侯琢说道:“这个人,莫不是个傻子吧。” 夏侯琢道:“就是,真幼稚。” 叶杖竹:“嗯?” 我幼稚?!!! 他妈的是我幼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九十二章 年方十二已成爹 回冀州城的这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事发生,本以为半路还会有点小插曲,可是故意走的很慢都没有人追上来,夏侯琢直说无趣。 他觉得那个叫王兴伦的人会去县衙找大伯诉苦说自己被欺负了,这般在地方上张狂习惯的人多半会带上一众爪牙追上来。 可是一直到回了冀州城里一路上都是平安无事,夏侯琢觉得自己吃亏了。 想打第二场来着,没打就是吃亏。 如果是寻常人,这事也就到此结束,可夏侯琢什么时候是个寻常人了...... 他对李丢丢说道:“这些事如果放在战场上来说,就是你要认真对待你的每一个敌人,哪怕这个敌人弱小到你随便动动手指都能灭了他,也不要心慈手软。” 听到这些话李丢丢一怔,好像很蛮不讲理似的,可是又好像很有道理。 “敌人有十万人,你穷尽心思打败了他们之后,你也不会一下子就当做没事了,打败了敌人就不要再给敌人反败为胜的机会,所以要赢就必须彻彻底底的赢。” 夏侯琢道:“敌人只有几个人,那也是来取你性命的,也是敌人,所以要有一样的对待。” 李丢丢问:“可是敌人太弱小,何必如此?” 夏侯琢看白痴一样看着李丢丢说道:“我给你打个比方,你领兵数万,对敌十万,敌人被你击败,你为了没有后顾之忧,下令把所有俘虏屠杀,你觉得这样过分不过分?” 李丢丢摇头:“不过分。” 夏侯琢又说道:“敌人只有三个人要来杀你,你能杀数万俘虏,却觉得杀这三个人过分了,是不是傻批?” 不等李丢丢说话,夏侯琢道:“如果你想说三个人不值得,那么你就更傻批。” 夏侯琢在李丢丢肩膀上拍了拍道:“道理自己琢磨去吧,我现在要去办事了。” 半个时辰不到夏侯琢人就已经在节度使大人的衙门里,又半个时辰不到,从节度使衙门里有一队数百人的骑兵队伍呼啸而出。 李丢丢在这个时候把王黑闼的夫人和孩子安顿在一家客栈中,然后他还要去找宅子来谈价格,这是王黑闼临死之前的嘱托,李丢丢觉得这事要管就要管到底。 好在他师父和他一样都是憨批,他师父之前看好了的一座宅子本来都已经要交些定金了,听李丢丢把事情前后说了一遍,他就决定帮王夫人把这做宅子买下来。 手里有银子说话底气都足,这个只有正房三间左右配房各一间半的小院就以三百两的高价买了下来。 买下这宅子后长眉道人满脸都是不舍得,这是他在冀州城里这么多日子以来看到的最合适的一座宅子。 他最初想买的时候要价二百两,世道不好,冀州城这样的大城坚固可靠,宅子越来越值钱,一个月不到就涨到了三百两。 之所以买这个宅子很顺利,是因为这宅子太小了,小到那些达官贵人们看不上。 他们看不上,长眉看得上啊。 这事有叶杖竹从中帮忙,冀州府那边衙门里的事就好办的多,连功名现在被压着,羽亲王府的人亲自过来要办一座如此小的宅院备案,这事要是连功名再从中作梗的话就显得他太傻了些。 三天时间,顺利把事情搞定,而这三天李丢丢全程都没有参与,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去不了。 回到四页书院的第一天,燕青之就让他在教室外边罚站了两个时辰。 第二天继续罚站,不过可以在距离门口比较近的地方听课,第三天依然如此。 第四天的时候,一早吃过饭后李丢丢很自觉的在教室门口站好,昨夜里夏侯琢告诉他事情已经 办妥,王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已经住进那小院里,李丢丢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心里高兴,罚站就罚站吧。 花丛后边,高希宁蹲在那偷偷看着李丢丢,她想着这都第四天了难道燕先生还不准备让李丢丢回去? 一站就是一天,想想就辛苦,之前她爷爷也不是没有让她罚站过,只站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就觉得腿酸的受不了,李丢丢这都第四天了。 燕先生,真狠。 她在和高院长的对抗中勉强取胜,那天晚上李丢丢给她送过饭之后,第二天高院长其实就认怂了,那是亲孙女,真出什么事他的心都得疼碎了。 所以高院长决定放高希宁出门,但有两条,第一不准出书院,第二不准去见李叱。 高希宁想着敌人的让步就是我们大跨步向前的开始,所以就一口答应下来。 她倒也不是真的敢去直接招惹爷爷生气,所以就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找李丢丢,只好远远的偷看。 看着李丢丢自觉的站在教室门口的样子,高希宁想着这样也不行啊,本来就傻,万一站的时间久了血脉流通不畅更傻了怎么办。 那谁还看得上他? 在这一刻,高希宁身上燃烧起来了智慧的光芒,她那不知道什么回路的脑子里像是亮起了满天星辰。 她想到了办法之后立刻就跑回去找她爷爷高院长,好说歹说,只说自己实在是憋闷的慌想出去买些好吃的,高院长没坚持多久就败下阵来,于是让家里的那个比夏侯铁柱还铁柱的丫鬟陪高希宁去街上买。 大楚风气没有那么刻板,周时候女孩子可是不能随便上街的,否则就会被视为伤风败俗。 这丫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若凌,其实倒也说不上面目丑,只是确实有些胖,个子也高。 大概有夏侯琢那么高,大概有两个夏侯琢那么重,走起路来山在摇一样,瞧着如此彪悍却有一手好厨艺,若非如此的话,当初高院长应该也不会把她留下来。 高希宁和若凌走在一起的时候,寻常壮汉离着还远就已经避开了。 可是更让人觉得诧异的是,这丫头虽然如此魁梧彪悍,但声音却细柔细柔的,比高希宁要柔十倍,如果不看人光听声音,妥妥的是能把人甜一个跟头的那种温婉文静小女生。 “小姐,咱们去哪儿啊。” 若凌一边走一边问。 “去云斋茶楼。” 高希宁背着手走路,那马尾辫就又开始一左一右的甩着。 若凌问:“我们要去喝茶听曲儿吗?” 高希宁摇头:“我们去招募一支军队。” 若凌没懂,心说去云斋茶楼那边能有什么军队? 一个时辰之后她就懂了,尤其是看到那个挥舞着双臂站在书院门口大声喊话的孙夫人后,若凌觉得她比自己彪悍多了,孙夫人才像是在万军之中取人首级的大将军啊。 “书院如果再不让李公子回去上课,我们就堵着书院的门不走!” 孙夫人回头招呼着。 “对!” 一群女孩子在那摇旗呐喊般附和着。 明明只有几十个人而已,可她们的声浪此起彼伏,就像是有数百人般的气势。 如果是一群男人,书院的护院早就已经驱赶了,可是这些女人在那他们不好下手啊,你敢推一下?你推一下就敢说你非礼信不信? 况且,四页书院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为李公子鸣不平!” 孙夫人挥舞着胳膊带头喊口号,围观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高希宁躲在书院大门里边看着一阵阵小得意,她知道自己爷爷的软肋是什么,四页书院的名声就是他爷爷绝对不许被人破坏的东西。 果然没多久,书院里就安排教习出去和孙夫人她们交涉,并且说明李叱已经回到教室去上课了,孙夫人说必须得让她进去看看李叱怎么样,不然不走。 无奈之下,书院的人也只好把孙夫人放了进来。 若凌好奇的问高希宁:“小姐,你是怎么把她们说动的?” 高希宁压低声音说道:“我就跟她们说,李叱没去云斋茶楼是因为被书院罚了,如果她们不帮忙的话,李叱可能永远都不能出书院的大门。” 高希宁嘿嘿笑了笑:“李叱可是云斋茶楼的金字招牌了,那边多少达官贵人的家眷都喜欢听他弹曲儿说书......但是孙夫人这么热心,好像是有点不正常......” 说到这她不笑了,为什么有些酸溜溜的呢? 书院,燕青之的书房。 燕青之怒视着李丢丢,李丢丢低着头哪里敢和他对视。 “出息了?” 燕青之道:“居然还敢去怂恿一群女流之辈来威胁书院?” 李丢丢道:“先生,我冤枉啊......” 燕青之道:“我知道不是你去找来的人,可一定是高希宁去的,她的账算在你头上怎么了?!” 李丢丢想了想后说道:“那就算我头上吧......” 燕青之:“你还真敢接!” 李丢丢道:“她做的事也是为我,虽然我觉得幼稚了些,可是这个过错我来认。” 燕青之刚要说什么就听到孙夫人在外边喊着,他不愿意和女流之辈交涉,所以一摆手:“你自己出去说!” 李丢丢应了一声,出门后就看到孙夫人正在焦急的寻找,看到李叱的那一刻,孙夫人立刻就笑起来,阳光灿烂在她脸上盛开。 “小李公子,你都好几天没去茶楼了。” 孙夫人看到李丢丢额头上有汗,取了一块香帕给李丢丢擦了擦,李丢丢尴尬的退了两步后说道:“夫人,我都挺好的,是我先触犯了书院规矩所以才会有一些很轻的责罚,夫人还请回去,明日我就会去茶楼和你致谢,也和客人们致歉。” 孙夫人道:“你没事就好,对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要不是这事今天我还不一定来呢。” 李丢丢问:“什么事?看起来你很开心似的。” “开心啊,当然开心了。” 孙夫人笑道:“我和我们家那老头子成亲已经快二十年,一直都没有孩子,可你说巧不巧,就打你去了我们家茶楼后,我就有了!” 李丢丢吓得后退一步连连摆手道:“可不能乱说。” 孙夫人道:“我不管,这都是你带来的好运气,以后谁要是对你不好我就跟谁过不去。” 李丢丢道:“我去云斋才一个多月,所以......这与我也没什么关系才对。” 孙夫人道:“什么叫没关系,你不来,我能有身孕?你没来的时候二十年不孕,你一来我就有了,你还能说不是你带来的好事?” 李丢丢觉得脑袋里嗡嗡的,脸色都白了。 孙夫人道:“我是想告诉你这好消息,然后再跟你说一声,不管你答应还是不答应,以后孩子出生了你就是他干爹。” 李丢丢的表情是:?????!!!!! 孙夫人道:“你没事就好,我就不扰你了,你好好读书,孩儿他干爹。” 李丢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九十三章 面里能加肉吗 李丢丢就跟被雷劈了似的,还不是劈了一下,就有那么一道天雷吧,也不去别的地方,就轰他脑仁儿......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换个姿势,再劈一次...... 就劈脑仁儿。 疼。 孙夫人美滋滋的走了,在这个初秋的时候,她丈夫在她的小肚肚里种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很快就收获了一枚干爹。 燕青之嘴角都抽抽了,要不是觉得在这书院中要时刻保持着为人师表的仪态,他可能已经趴地上捶地笑,duangduang捶。 “周时候,有一位神童十二岁拜相,今有李叱,十二岁喜当爹。” 李丢丢怒视燕青之:“干的,干的!” 燕青之嗯了一声:“嗯,干的。” 李丢丢郁闷着在门口台阶上坐下来,看着天空上那片云发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厚厚的白白的一朵云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娃娃的脸,咧开嘴朝着他可爱极了的笑,笑着笑着就叫了一声爹。 李丢丢吓得激灵一下。 他看向燕青之说道:“孙掌柜已经有四十了吧,孙夫人虽然不到这个年纪,也三十大几了......我爹娘活着大抵上也就这个岁数。” 燕青之道:“我觉得你父亲应该没有孙掌柜岁数大。” 李丢丢:“......” 燕青之拍了拍李丢丢肩膀,像是一位真真正正的温厚的长者劝说道:“你已是当爹,以后肩膀上的担子就会更重一些,如今,你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行事说话不要再那么幼稚了,好吗?” 李丢丢:“打教习的话,会被开除吗?” 燕青之道:“不会,会被打一顿后再开除。” 李丢丢叹道:“这感觉,就好像我一下子就莫名其妙的失去了童真。” 燕青之道:“那东西,你有过?” 李丢丢道:“先生,能像个正经先生吗?” 燕青之道:“你想让我是个正经的先生,首先你得是个正经的学生,在你没进书院之前,我一直都是一个很刻板正经的书院教习,对于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就没有一点自责?” 李丢丢道:“自罚三杯?” 燕青之叹了口气:“我不该来甲字堂学做教习的。”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先生,我想请假。” “你刚刚旷课了那么多天,我还没有原谅你,书院的规矩还没有原谅你,你居然又想请假?” “不是上课的时间,是晚上学刀的时间。” “那也不行!” “我......师父说,今天这个日子是我生日。” 燕青之一怔。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许久之后李丢丢低着头声音很轻的说道:“我倒不是觉得过生日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只是每年这一天师父都会想方设法的让我吃上一顿面条,他其实也不知道我生日具体是哪天,就把捡到我的日子做为我生日记了下来。” 李丢丢抬头看向燕青之:“生日不生日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天我得和师父在一块,不然的话他会很别扭吧。” 燕青之道:“不要和我说这些,你自己已经断了多少天的功课?由勤入惰易由惰入勤难,一次你断了,便会有无数次。” 他起身,低头看了李丢丢一眼,似乎颇为失望,他转身离开,走出去几步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不过我今夜确实没有时间督导你练功,高院长说让我过去给高希 宁讲学。” 李丢丢嗯了一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李丢丢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好歹收拾了一下,这次从涞湖县回来分得了挺大一笔银子,他已经都交给师父了,估摸着这几天师父应该会很忙,满怀期待的奔走于冀州城的大街小巷寻找着适合的宅子。 能有一个家,一个真真正正的家,不管是对于李丢丢来说,还是对于长眉道人来说,都是一种无法想象出来而又不停在想象的美好。 如今这美好,已经近在咫尺。 李丢丢收拾好了之后就离开了书院,他知道今天的话惹燕先生不高兴了,可是他更不愿意让师父难过。 每一年的今天,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日子过的再辛苦,师父都会想尽办法的去弄一碗面条,而且这一碗面条不管李丢丢怎么劝,师父都不会吃一口。 师父说,那是你的长寿面,你自己吃完,一口不许剩下,就能长命百岁。 李丢丢走出书院的时候看着夕阳深呼吸,他不想辜负别人对自己的期待和信任,然而人并不能全都顾及到。 顺着大街往前走,李丢丢看着自己的影子在给前边给他带路,影子好长好长,像是一个黑色的巨人在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那不是巨人,那是他自己。 到了师父住的那家客栈打听了一下,说是长眉道人一早就出去了还没有回来,李丢丢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管师父多忙,哪怕是去看宅子了,他应该也会算计好时间,李丢丢放学之后他一定会在客栈等着。 李丢丢抱着自己半路上给师父买来的桃酥点心坐在客栈门口台阶上,阳光一点一点的从他身边推移,原本可以照亮他整张脸的光芒已经退到了一侧,这半张脸是光明,那半张脸是黑暗。 李丢丢很想去寻找师父,可是他不知道师父去了什么地方,甚至不知道去了什么方向,他又担心自己离开之后师父回来,两个人都会心急。 坐着,坐着,坐着...... 李丢丢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已经隐隐约约可见星辰。 打更的人一边吆喝着一边从他面前经过,一路走一路把大街上的夜灯点亮,这风灯罩子下的光芒一亮起来,夜晚就没有那么让人害怕。 在云斋茶楼里弹曲儿说书的时候,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可是李丢丢觉得自己没和那些人在一个世界里。 此时此刻,师父没回来,他觉得自己和眼睛里看到的一切都没有在一个世界里。 低着头的李丢丢看到眼前地面上出现了一双残破的布鞋,缝缝补补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布鞋上边的灰尘给这缝补加了几分沧桑,很配的样子。 一双新鞋如果满是灰尘,就会让人觉得不是很配。 “丢儿......等急了吧。” 李丢丢听到了师父的声音。 他抬起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有些湿。 师父弯腰,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就如同小时候一样,那只手粗粝却无比的温柔。 “我去给你找生日礼物了。” 师父在李丢丢面前蹲下来,太阳已经走了,星星接管了世界,可是师父的脸上阳光灿烂。 “礼物。” 长眉道人把刚才一路奔跑的时候都紧紧抱在怀里的木盒打开,小心翼翼的像是打开一座旷世宝藏的门。 “你看。” 长眉道人把打开的盒子递给李丢丢。 李丢丢哼了一声,撇嘴。 长眉道人 哄他:“看看,快看看,从你回冀州城那天开始师父就一直在寻这件东西给你做生日礼物,总算是寻到了,你看一眼,快看。” 李丢丢装作很情不情愿的样子把盒子接过来,盒子里只有一张牛皮纸,他取出来后打开看了看,然后眼睛骤然睁大。 “宅子?!” 长眉道人嘿嘿笑,满脸都是怎么样,师父牛批不牛批的得意。 “官府那边办事确实太慢了些,一早就和房主说好了一起去衙门,到了之后真的是没人理会我们,让我们等着,等到了下午的时候还是没人理会我,那些人坐在衙门里喝茶聊天,问他们什么时候给办一下,他们就白一眼说看不到我们在忙?” 长眉道:“我这才醒悟过来,塞过去十两银子,可心疼了,但是真好用啊,十两银子塞过去,立刻就给办了......我办了地契后就一路跑回来,紧赶慢赶的还是晚了。” 他又揉了揉李丢丢的脑袋:“是不是怪师父了?” 李丢丢看着那地契,伸手指着地契上的名字:“为什么是我的名字?” 长眉道人理所当然的说道:“自然是你的,我的都是你的。” 李丢丢咬了咬嘴唇。 长眉道人拉了李丢丢一把:“走,师父带你去吃面,我前两日在就特意打听了一下这附近哪家面馆好吃,大概走一里有个西疆那边过来的人开的面馆最好,说他家的油泼面冀州一绝。” 李丢丢抬起手抹了抹眼睛,依然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油泼面,面里有肉吗?” “我不知道啊。” 长眉道人摇头:“还没吃过呢。” 李丢丢问道:“你都说他家里的面冀州一绝,你还没吃过?” 长眉道人嗯了一声:“不便宜,没事我去吃面做什么,我两个馒头就能吃饱,一碗面的钱可以买二十个馒头了......” 说到这长眉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反应过来什么,连忙说道:“这最近每日都大鱼大肉的,吃的有些腻了。” 李丢丢长长吐出一口气,还是无所谓的样子,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安慰,他这样无所谓的样子,师父心里应该会好受一些。 他一边走一边问:“油泼面要是不能加肉的话咱可不吃。”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咱们这般财大气粗的样子,吃面不加肉配不上咱们的身份。” 两个人说着说着走路就晃了起来,这一老一小的,晃的姿势都一样,看起来就有点拽。 “师父。” “嗯?” “咱们都财大气粗了,难道还不能强迫他给面里加肉?要有财大气粗的觉悟啊。” “有道理啊,可人家要是不给加呢?” “砸钱啊。” “真砸?” 李丢丢道:“过过嘴瘾得了,咱家什么条件你不知道啊,还问真砸假砸......” 师父想了想,然后说道:“如果你真想吃,可以真砸啊,师父还剩下不少银子呢。” 李丢丢撇嘴。 师父抬起手放在他脑袋上,以前并排走路的时候手放在李丢丢脑袋上,手是垂着的,现在并排走路再把手放在李丢丢脑袋上,手是抬着的。 可是并不别扭。 从来,以后,都不会别扭。 师父的手没动,李丢丢就用自己的脑袋蹭师父的手,那感觉真的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九十四章 能吗? 面馆的掌柜的是从西疆那边过来的,他说自己是西州人,老家那边最爱吃的就是面食,尤其是各种面条,都好吃滴很。 二十多年前他们一家人走生意,走到冀州的时候遇到了灾,父亲一病不起就没能回去,母亲就带着他们兄妹二人在冀州城定居下来。 母亲说,父亲葬在这了,总不能每年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人啊,总是会犯懒。 李丢丢听着掌柜的闲聊,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和犯懒有什么关系?” 掌柜的抽了一口烟斗,吐出浓浓的一股烟气,他的口音还稍稍带着一些西州那边的味儿,但是却显得很亲切。 “公子,你想想。” 掌柜的说道:“千里迢迢的回家去了,在家里那边有产业,自然是过的舒服些,可是人啊,第一年可能会千里迢迢的回来给我爹上个坟,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呢?” 他看向李丢丢道:“来回一趟就得半年,后来也就会觉得麻烦,便算了......那时候我娘就说,咱们一家三口就在冀州住下来,我不管你们兄妹两个以后会不会回西州,将来我去了是要和你爹葬在一起的。” 掌柜的笑了笑,没有什么悲伤,二十几年过去了,悲伤早就已经消散不见。 他语气很平淡的说道:“十年前我娘去了,我按照我娘的遗愿把她和我爹葬在一起,老俩总算是又能住一块了,我还记得小时候他俩可不知羞,还总打情骂俏的,嘿嘿......” “我娘说不管我们兄妹,愿意回西州就回去,可是她怕她回去了我爹孤单,难道我就不怕我们走了他俩孤单?” 掌柜的把烟斗在地上磕了磕,起身说道:“我去给你们端面,应该好了。” 如今在后厨煮面的是他儿子和儿媳,二十多年前老娘带着他们兄妹二人留在冀州,他们也不会做什么生意,想着西州的面食那么好吃,为什么不以此谋生? 谁想到,这一碗面养活了他们一家人。 二十几年过去,冀州城里生意最火的四家面馆,两家算是他传下来的,另外两家是他妹妹经营,妹妹就嫁在冀州城里,这么多年来走动一直很亲近。 掌柜的也有一儿一女,儿子已经接手了这家面馆,他本可清闲却不愿清闲,每日就来回在儿子和姑爷分别管着的两家面馆走动,每天那些话都重复一边。 记住咯,冀州人养活了我们,每一碗面里,一根面条都不许少,用料一点都不许减。 都说大楚西疆那边民风彪悍,可实际上也淳厚,认准的人认准的事,多是雷打不动。 李丢丢说要加肉,想吃肉,掌柜的二话没说就让自己儿子给舀了两勺本该放在刀削面里的炖肉,肉都堆的冒尖。 李丢丢和长眉道人对掌柜的致谢,掌柜的笑着说谢什么,这肉又不是不要钱。 长眉道人看了看李丢丢面前那三大碗面,忽然间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他叹了口气说道:“以前跟着我的时候,不知道你这么能吃的,还以为半块饼就能填饱你那小肚子。” 李丢丢埋头吃面,嘴里鼓鼓囊囊的,回答的声音也就含糊不清。 “那时候饭量小啊,到了冀州才饭量大的。” 师父呸了一声,这日子不想说些什么让人伤感的话,于是也低头吃面,一老一少,秃噜秃噜的吃。 就两个人低着头只顾吃面的时候,李丢丢身边停下 来一个人,李丢丢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看,然后就看到燕青之低头看着他,李丢丢一怔。 燕先生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看起来有些累,额头上还有汗珠。 “找了四家面馆才找到你们。” 燕先生拍了拍放在桌子上的东西:“给你买了一身新衣服。” 说完之后自己拉了一把凳子坐下来,又看向长眉道人:“也给你买了一身,还有鞋。” 师徒二人都怔住,这一老一少嘴里还都是面条,就那么僵硬在那似的,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燕青之回头朝着掌柜的喊道:“来碗面,就他们吃的这种,也加肉。” 李丢丢连忙把自己还没动的那两碗面往燕青之那边推了推说道:“先生,这两碗还没动过呢,先吃这两碗,不用等着。” 燕先生笑着说:“这是你的长寿面,你自己吃,都吃了,长命百岁。” 这话,如此熟悉,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间一下子打中了李丢丢的心,让他的鼻子顿时酸了起来,眼角也微微发湿。 掌柜的溜溜达达过来,笑着招呼了一声,然后问:“也要这样的面?几碗?” 燕青之道:“一碗。” 掌柜的道:“这不是有吗?那先吃着,我再去煮,不耽误。” 燕青之摇头:“不吃他的,今天他生日,这是他的长寿面。” 掌柜的笑起来:“那行我这就去让后厨紧着煮好,小公子一看就好福气,别人长寿面一碗长寿百岁,你这一口气三碗,最少三百岁。” 掌柜的会说话,李丢丢嘿嘿笑了笑。 燕青之道:“就你这碗,如果他敞开了吃,没准能有七百岁......” 掌柜的道:“可别闹,公子这身板三碗面就你吃顶了,别说七碗,如果能吃五碗算我请了,决不食言。” 这一刻,李丢丢,长眉道人,还有燕先生,三个人的眼睛都亮了。 李丢丢抬起头很认真的说道:“那就再来四碗......” 长眉道人:“可能,我也还吃得下一碗。” 燕青之道:“我也再加一碗吧。” 掌柜的做生意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看走过眼,很自信自己不会看错,可是为什么隐隐约约的觉得这次没准要掉坑里? 然而西北人说话算话,回头就让儿子又煮了几碗面出来,油泼面加肉。 就在面上来的那一刻,气喘吁吁的夏侯琢带着阮晨他们几个进来了,一眼就看到李丢丢他们坐在那,还有摆满了一桌子的面。 “总算找到了。” 夏侯琢指了指旁边的桌子:“拉过来,拼个桌。” 阮晨和阮暮过去把桌子搬过来和李丢丢他们的桌子并好,夏侯琢看了看桌子上的面,抹了抹嘴角说道:“真是有点饿了,老板,就照这样的,给我们五个人一人来两碗。” 燕青之道:“你原来不是不能吃的吗?” 夏侯琢道:“燕先生这看你问的,你问我......我也解释不了啊。” 原本除了李丢丢他们这一桌之外再无别的客人,其实已经过了正吃饭的时间,所以人不多,夏侯琢带着四个人进来,屋子里顿时显得热闹起来。 面还没上来呢,外边又来了一群人,身上皆是青衣,有二三十个的样子。 夏侯琢回头看了一眼,笑道:“站在那干嘛,都进来吃面。” 这一大群青衣汉子就全都进来了,把面馆里坐的满满当当,他们每人都要了两碗面,也要那样的,油泼面加肉。 好在这面馆备料充足,不然都不够。 等面依次上来,夏侯琢看向掌柜的问道:“有酒吗?” 掌柜的连忙说有,这么多青衣汉子,他已经猜到了来者是什么身份,不敢怠慢啊。 “不多要,一人一碗。” 夏侯琢道:“今儿都要喝一碗。” 掌柜的儿子出来帮忙,抱着个酒坛,一人一碗的倒酒,等都满了酒之后夏侯琢站起来,他端着酒碗大声说道:“为我兄弟李叱寿!” 所有青衣汉子都站了起来,整整齐齐的端起酒碗。 “为李叱兄弟寿!” 夏侯琢大声说道:“干了!” “干!” 三十余人,一仰脖子把酒都干了。 夏侯琢擦了擦嘴角,看向李叱说道:“明年这个时候,我应该已在北疆边军中,便不能陪着你过生日了,不过你看......” 他指向那些青衣汉子:“这些兄弟们,明年一定都在,你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样子,来!” 他喊了一声:“告诉我兄弟你们叫什么!” 那些汉子站起来一个一个的报出自己的名字,有人来自冀州本地,有人来自幽州,有人来自代州,有人来自信州,这些兄弟们全都看向李叱,没有一个人的眼神是把他当个孩子的。 “我!” 李叱刚刚没来得及喝那碗酒,此时端起酒碗大声说道:“冀州,李叱!” 一碗酒,一饮而尽。 夏侯琢大笑道:“记不住他们的名字没关系,就记住他们都是兄弟,青衣列阵的兄弟不是江湖混混那一套,称兄弟者,生死与共。” 燕青之本来见夏侯琢带这么多青衣列阵的人来见李丢丢有些不喜,他不愿意李丢丢和这些暗道上的人走的太亲近,如果不是知道夏侯琢是真心把李叱当兄弟的话,他还是要劝李叱离夏侯琢远一些。 可就是在刚刚那一刻燕青之忽然明白过来,这就是夏侯琢送给李叱的生日礼物。 明年夏侯琢就要离开冀州了,这些兄弟们就是夏侯琢留下来保护李叱的,燕青之知道夏侯琢决意要去北疆,而这些人他一个都不带走,只是因为想留在冀州做李叱的后盾靠山。 他刚想到这的时候,夏侯琢忽然转身朝着李叱俯身一拜。 “我把兄弟们介绍给你,不只是想让你们彼此都熟悉一下,互相有个照应,还有一件事我要托付给你。” 李叱见夏侯琢郑重,连忙也起身道:“你说。” 夏侯琢道:“我当初要进青衣列阵只是因为我母亲,她性子倔强清高,不入王府,我去北疆的事还没敢告诉她,也不打算告诉她了,我离开冀州之后,没有我在母亲身边,有些王八蛋一定会去欺负我母亲,李叱......” 夏侯琢抱拳道:“能帮我保护好她吗?” 李叱大声喊道:“能!” 青衣列阵的三十余兄弟同时大声喊道:“能!” 就连燕青之和长眉道人也不知道怎么了,都轻轻的跟着说了一声......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九十五章 谁是第一个? 青衣列阵有着很严密的组织结构,这是寻常暗道势力所不具备的,或许是因为幕后的节度使曾凌军伍出身所以最讲纪律,又或许是青衣列阵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一直做暗道生意。 曾凌不是一个无所图无所志官员,他的图和他的志,也远非府治连功名那样的人可比,只是这世道也把他拉下水,污流之中,算是比较干净的那个。 李丢丢从今晚开始才算真正的和夏侯琢手下这些兄弟们认识了,之前见过几个并无过多交集,这次之后,夏侯琢把他正式推到了自己兄弟们面前。 而且也已明言,明年夏侯琢离开冀州城之后,这些兄弟们都算是李叱的人了。 酒局从那家面馆转移到了李叱的新家,这是一座正房五间两侧还各有三间配房的大院,从正房门口走到院门口能有十丈左右,院子里还有两棵树,夏天的时候几乎能把整个院子都罩起来。 最让人欣喜的是这宅子里的家具都在,而且看起来还挺不错,右边的配房应该是一直都没有什么人居住过,堆放了不少杂物,左边的配房是厨房,灶具齐全。 在正房门口还有宽度大概一丈半的月台,放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在这月影下小酌几杯,简直不能更舒服。 这微风不燥,月色正好,所以便不可能是小酌,因为每个人都开心,长眉道人开心于总算是有了宅子可以安身立命,李丢丢开心于......师父很开心。 夏侯琢的开心在于李丢丢开心,燕先生开心也是因为李丢丢开心。 人啊,说复杂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除了李丢丢之外,其他的人都喝的已经有些多,所以话也就变得多了起来,而李丢丢就傻乎乎的看着,别人笑他就笑,而且比别人笑的还开心。 等酒喝的差不多了,李丢丢的茶也给他们泡好端上来。 “道长。” 燕青之看着李丢丢笑道:“你有这么一个好徒弟,真让人羡慕啊。” 长眉道人笑道:“燕先生看你这话说的真是见外,丢儿也是你的弟子啊。” 夏侯琢笑道:“就是就是,燕先生怕是忘了吧。” 燕青之道:“我和道长这个辈分的在说话,你和李叱一个辈分的人就不要胡乱插嘴好不好?” 夏侯琢:“......” 李叱拉了拉夏侯琢笑声说道:“听他俩说,你没发现他俩现在聊天,能把古今聊个通透,听着呗,多好玩。” 夏侯琢笑了笑道:“对了,上个月的月考放榜你看了没有?” 李丢丢摇头:“哪有空,回来之后就一直被罚站呢......” 夏侯琢道:“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你也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两日你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食堂里的人更多了些。” 李丢丢道:“没有注意过,只觉得他们以后习惯了,也就不会再来看我,我只管吃自己的饭,其他的不理会就是。” 夏侯琢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憨批,你还不知道,你这次月考甲字堂学第一。” 李丢丢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在他看来,甲字堂学如今讲学的那些东西都太幼稚,就算是拿了第一,也是在一群小孩子中的第一,没什么意思。 “唔......第一啊。”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道:“也没啥。” 夏侯琢看怪物似的看着李丢丢:“你是真的装还是真的觉得无所谓?” 李丢丢也不介意夏侯琢那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毕竟所有人看他都跟看怪物似的,夏侯琢是最早的一批,领头 羊......不是,是领头铁柱。 “这个甲字堂学的第一,有那么值得在乎的?” 李丢丢道:“在一群平均年纪十二三岁的孩子中拿了个第一如果就觉得是很骄傲的一件事,我都觉得自己目光短浅啊......” 夏侯琢又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你果然是个憨批......我跟你说你拿了第一,书院的档案中会记下这一笔,到你将来入仕也好做什么也好,只要是和官府朝廷有关的,这都足够漂亮,因为四页书院真的很特殊,你的成绩,吏部那边都会有一份。” “第二,你得罪人了。” 夏侯琢看着李丢丢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可知道,许家那位少爷因为你拿了第一而很不开心。” 李丢丢问:“许谁?” 夏侯琢心说你个棒槌噢。 “许青麟。” 夏侯琢道:“在你进甲字堂学之前,他一直都是月考的第一,从无例外。” 李丢丢问道:“以前唐匹敌在的时候,他不是千年老二的吗?” 夏侯琢想了想,是这么回事,于是点头道:“对啊。” 李丢丢道:“那他生气干嘛?” 夏侯琢:“因为他现在不适应啊。” 李丢丢道:“那他以后应该比别人适应的快一些。” 夏侯琢哈哈大笑,在李丢丢肩膀上拍了拍说道:“就喜欢你这个臭屁的样子。” 燕青之看过来说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如果下个月的月考你不是第一,我会重重的处罚你。” 长眉道人大着舌头说道:“罚,就该罚,这个破孩子就是不听话,燕先生别不舍得罚他,就跟自家孩子一样,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李丢丢叹了口气道:“真是慈父。” 长眉道人一开始还笑,后来想了想慈父这两个字,然后就突然激动起来。 李丢丢看他那激动的样子,觉得自己师父真的是没见识啊。 燕青之道:“许青麟是个不服输的人,当年他没有服过唐匹敌,现在也不会服你。” 李丢丢嗯了一声:“我只管考自己的第一,又不是为了让他服才去考第一,他服不服......与我确实没什么关系。” 燕青之也开始觉得李丢丢臭屁了。 与此同时,冀州府府治衙门。 连功名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病,不但心理上有病身体上也有病,不然的话怎么会脸色一直都这么白。 “你还没有完成我交给你的事。” 连功名看着那年轻人的眼睛说了一句。 年轻人点了点头道:“确实没有完成,但是银子不退,因为我一定会完成。” 连功名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年轻人回答道:“姚无痕。” 连功名嗯了一声:“什么名字都好,不重要......你师弟死在了冀州城外,而且就是死在我让你杀的那个人的徒弟手里,所以......” 姚无痕道:“那你是想让我杀那个老道人,还是老道人的徒弟?” 连功名微微皱眉,他有些不解的问道:“死的是你师弟,我听闻你同门一共就只有三个人,你们三个应该关系不错的才对,他死了,你一点儿都不想为他报仇?” 姚无痕道:“如果大人愿意为他报仇的话,现在可以谈谈价钱了。” 连功名忍不住摇头道:“果然 ,你们做这门生意的人,比我的心肠还要狠。” 姚无痕没说话,因为他觉得这根本不需要聊,他师弟死了,关他屁事......他师弟被谁杀的,又关他屁事。 有些人啊总是搞不清楚,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一回事,生意是另一回事,如果做生意和人情搅在一起的话,什么生意能做的好? 连功名沉默了片刻后继续说道:“我见你是个人才,现在有心思把你留在身边长用,你师弟就一直都在为我做事,现在他死了,你可以补他的缺。” “长用?” 姚无痕道:“我还没接过这样的生意,你的意思是包月还是包年?” 连功名心说我包你妈卖批啊...... 他叹了口气,要不是现在身边人手不够用,以他的身份地位,他需要这样费心费力的和一个江湖混子浪费口舌? 所以连功名保持着态度上的温和,笑了笑继续说道:“看来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你师弟不只是能从我这里拿到银子,还有一份前程,我本来是打算把他安排进府衙做事的,以后就不用去冒险杀人,你理解吗?穿着官服杀人和穿着你们的夜行衣杀人不一样。” 姚无痕问:“价钱不一样?” 连功名心说我他妈的这是在跟怎么样的一个傻批说话啊...... “不是这个意思。” 连功名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给你正经身份,你有了官府的身份,穿上官服,你再杀人就不会被大楚的律法所制裁,因为你身上的官服给了你执法的权利,你穿着夜行衣杀人是犯罪,可你穿着官服杀人,是执法,明白了吗?” 姚无痕:“钱一样吗?” 连功名:“我......” 他心说忍一忍,忍一忍。 他确实需要用人,尤其是他最近感觉到了有人要对他不利,武亲王给他半个月的时间筹集到五万石粮草补给,这是不可能的事,节度使大人那边接管了粮仓,一粒粮食都不可能从粮仓里运出来,所以他上哪儿去找五万石粮草? 如果不能找到的话,武亲王说不定就会因此而对他动手,他只是还不太确定,武亲王是要他的命还是要打压他一下。 可是连功名不想就这么失去自己手里的一切,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既然对方都想要他的命了,他还管谁官儿大官小? 要么认命被人家拿捏弄死,要是不认命,那就不管是武亲王还是羽亲王,不管是节度使还是什么别的人,就拼他个鱼死网破。 大不了是死,既然是死,为什么不拉上一些陪葬的。 姚无痕武艺之强连功名自然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姚无痕这样的人可以随时随地为他所用。 可是姚无痕不这么认为。 连功名也懒得再浪费口舌了,他问:“那这样,你最近不要离开冀州,也不要去接别人的生意,我把我这边杀人的事都交给你了,你杀一个我就给一个的钱。” 姚无痕想了想后问道:“人多吗?” 连功名道:“多,多的数不清。” 姚无痕总算是开心起来,点了点头:“那么大人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先杀谁?” ...... ...... [连续三天五更耗尽了我的存稿,从明天开始我尽力每天保持三更,因为没有存稿就会面对很多不确定,不一定每天都能踏踏实实的写出三章,但我会努力哒,更新时间改为每天早晨一章,中午一章,晚上一章,大家其他时间不用等,这样就不会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如果有什么事耽搁了更新,我尽量提前通知,谢谢大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九十六章 可能是因为不如狗 连功名看了姚无痕一眼,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先杀谁你且等等我的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他不确定武亲王的真正意图,在没有确定之前,他自然不会和一位手握重兵而且连皇帝都能教训的亲王对抗,哪怕他的靠山是刘崇信。 首先得确定一件事,谁也不能否认的事,刘崇信那么大的权力可以一手遮天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皇帝把权力给了他,而武亲王手里有打皇鞭,连皇帝都可打,这个天下还有人敢直接杀刘崇信的也只能是武亲王,所以刘崇信会直接去得罪武亲王吗? 他不是没有试过除掉武亲王,武亲王死了他才是真的再无顾忌,然而除不掉啊。 所以他才会劝说皇帝把武亲王调到冀州这边来,如果不是害怕的话,他不想硬刚? 纵然是个太监,刘崇信也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最硬的太监啊。 所以现在的连功名已经有所预感他要倒霉,然而是丢财还是送命,这他不能确定,如果是丢财,他可以暂时避其锋芒,毕竟那是武亲王,也要看对方的胃口大不大,太大的话也要免谈。 如果是送命,刘崇信都保不住他,那就不如鱼死网破。 所以先杀谁是一个很有技术性的选择,连功名还没有想好,第一个要杀的这个人必须能起到足够大的作用,让武亲王看清楚,你再动手我就拼了。 所以这个人,位置太轻不行,太重了也不行。 姚无痕道:“我收了你的银子,就先把你之前交给我的事做好,那个老道人已经离开羽亲王府,我会去先除掉他。” “他?” 连功名摇了摇头道:“先算了吧,这个人不重要,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我给你的那些银子你就当是见面礼,留着用,不需要退。” 姚无痕起身:“这不是我做事的风格。”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是要把姚无痕这个名字做成杀手界金字招牌的人,接了的活就必须做,不管是多大的活不管是多小的活。” 连功名道:“你先不要轻举妄动,这个人现在每日出入羽亲王府,你动手的话,岂不是连累到我。” 姚无痕回头看了他一眼道:“那我就等大人的消息?” “好。” 连功名道:“你只需记住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跟你说放开手杀,我的银子多到可以让你屠城。” 姚无痕嘴角一扬:“那是一件会名扬天下的大事吧,我从入行开始,一直都在等着一个机会,做大事的机会,一件只要做了就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名字的大事。” 他抬起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脑门:“童叟无欺姚无痕。” 连功名却感受不到姚无痕语气里的那种志向,如果不是有所需求的话,他这般身份会自己接见一个杀手? 等姚无痕走了之后,连功名在书房里坐下来,黑着脸思考了很久很久,越想越觉得这形势已经到了涉及生死的地步。 五万石粮食...... 这是一把双刃剑。 连功名的脑子里想着的是,就在姚无痕来之前,他的师爷范黎还对他说,这个粮食交也不对,不交也不对。 范黎把姚无痕送出门,看了一眼连功名的脸色后压低声音说道:“属下还是想劝大人尽快离开冀州,之前属下也说过,其实在节度使大人到任的时候就该走的,以大人的能力,给督主送些厚礼,督主说不定能安排大人去别的地方也做到节度使。” 连功名一摆手:“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冀州是我家 ,我若是想要离开这不是早就走了吗,我就是不想离开啊......” 他看向范黎问道:“你刚才话说到一半姚无痕就到了,话没说完,你现在接着说。” 范黎道:“大人刚刚说,实在不行就从咱们自己的私库里挪粮食,私库的事虽然没有多少人知道,可是私库里的粮食,都是前几年节度使曾凌没来的时候,大人从粮仓里转过来的。” “五万石粮食交出去没问题,咱们的私库够,然而一旦交出去,可能比不交下场更严重。” 范黎看向连功名说道:“不交,是因为大人筹措不到粮草,武亲王一怒会杀了大人,说大人贻误战机,交了,武亲王会问粮食哪儿来的?” “只要查出来咱们的粮食是从国库粮仓中挪出来的,那大人还是死罪,不交的死罪是大人一人,交了之后的死罪就可能是祸及全族。” 连功名眉头皱起来,沉默片刻后问道:“是不是我必死无疑了?” “不是。” 范黎垂首道:“我劝过大人,现在摆在大人面前三条路,两条都是生路,可是大人......” 连功名看了他一眼:“继续说。” 范黎道:“其一,立刻就走,带不走的都不要了,能带走的分出来一半敬献给督主,他自会给大人安排别的地方,甚至可能会升官。” “其二,大人把现在冀州城里的产业拿出来七八成献给武亲王,算是对之前得罪了羽亲王的事赔礼道歉,武亲王就是在为他弟弟出头......相对于要大人你的命,这七八成的财产足够让他们心动了。” “其三......大人不走,也不愿意破财免灾,那就只能是......死路。” 连功名起身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范黎看他脸色逐渐缓和,以为他要听从自己的建议,也跟着松了口气。 可是哪想到连功名一转身看向他说道:“我偏就不想走,我在冀州这么多年,产业如此庞大,凭什么我要让路?我也不愿意低声下气的去求和,我要是想拼命,他们就不怕死?” 他走到范黎身边:“这样,咱们两手都抓,你安排人尽快去都城求见督主大人,让他给我做主,只要督主以兵部和户部粮草的事施压,武亲王也会软下来。” 范黎摇头:“武亲王怎么会担心粮草呢?” 连功名眼睛骤然睁大,近乎咆哮般的说道:“我就不想走!我在冀州这么多年谁也不能把我逼走!” 范黎沉默片刻,俯身道:“属下明白了,属下去安排人进京。” 连功名嗯了一声,片刻后说道:“你去接触一下羽亲王府里的人,探探口风,之前我让你安排人和叶杖竹亲近一些,你安排了吗?” 范黎道:“安排了几个,属下这就去吩咐他们探探口风。” “去吧。” 连功名一摆手,他在椅子上坐下来,闭着眼睛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冀州城,在曾凌来之前每一寸土地都是我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每一个铜钱都是我的,曾凌来了之后想分,我已经退了一步......”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再退,他们就会更加得寸进尺。” 范黎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想着,该为自己考虑了,连大人......要废了。 第二天,四页书院。 李丢丢故意比以往更早了些到食堂,他以为自己可以早些吃完早些走,只是没有想到那些家伙来的都这么早,他更难理解,看别人吃东西有什么上瘾的吗? 吴婶有些无奈的看了看他,那是一种 无能为力。 李丢丢却不以为意,阳光灿烂的和吴婶打了招呼,他是一个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就会不由自主露出笑容的家伙,用夏侯琢说跟个小狗儿似的,见到熟人就摇着尾巴跑过来。 夏侯琢这话里没有贬低李丢丢的意思。 吴婶虽然会偷偷拿走一些食堂里剩下的食物给家里人吃,可是相对于这一屋子的锦衣公子来说,吴婶比他们高尚一万倍。 况且李丢丢喜欢吴婶的性格,那是一位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母亲。 李丢丢一直都很想知道,有母亲的孩子是什么感觉。 他曾问过长眉道人,他问:“师父,有娘的孩子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时长眉道人立刻捂住胸口说:“小时候你没少啃,现在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该戒了。” 长眉总说,在襁褓里的李丢丢那会总是能把他啃的吱哇乱叫,真咬。 李丢丢想着,自己问师父应该也没有答案,因为师父都是一个没有女人的家伙,他能知道个屁啊。 还有就是,师父那个胸,自己小时候真啃过? 有什么意思吗? 可是看到吴婶,李丢丢就觉得,那应该就是所有普通人家里的普通母亲的样子。 就在李丢丢刚要说吃什么的时候,他身后有人说话。 “李叱,你是不是作弊了?” 李丢丢回头,其实没回头之前他就知道是谁在说话。 许青麟站在李叱背后,他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背着手站在那,他的语气之中充满了神对普通人的审判味道。 李丢丢看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说。 而他的懒得说,在许青麟看来是害怕了。 许青麟往前迈了一步,以为这样可以给李丢丢施压。 “以你的资质,以你的品行,以你的出身,以你的学识,你能到甲字堂学第一,如果不是作弊了的话,那是什么?” 李丢丢还是没有理会,抬起手和吴婶比划了一下:“肉夹馍五个,一碗老豆腐一碗小米粥。” 吴婶有些担忧的看着李丢丢,李丢丢的笑容却依然那么轻松,似乎是在安慰吴婶不要害怕。 许青麟再上前一步,怒视着李丢丢问道:“你不敢和我说话?” 所有人本以为今天就是过过眼瘾看李丢丢吃东西,没想到还有这般大戏,全都睁大了眼睛看着。 一个毫无根基没有背景的穷小子,一个是许家的公子,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可是李丢丢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个字,甚至没有看许青麟一眼。 就在这时候书院里那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大概有四五个月大小的流浪狗颠颠儿跑过来,奶气十足的蹲坐在李丢丢旁边,它已经习惯了李丢丢喂它东西吃。 这是一条柴犬,柴门闻犬吠的柴犬,也就是看门狗。 许青麟看了看李丢丢又看了看那小狗,忽然笑了,转身往外走,极其轻蔑的说道:“真是绝配。” 李丢丢弯腰把小狗抱起来,在小狗脑门上弹了一下,小狗抬起嘴巴用牙齿轻轻的咬李丢丢的手指,很轻很轻,碰到就立刻松开的那种。 李丢丢笑道:“你再咬,我把你牙打掉信不信。” 许青麟回头冷笑道:“你不和我说话,却和一条狗说话,你真是......” 说完这句话后他脸色猛的一变。 李丢丢依然在逗弄着那条小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九十七章 四个阵门 接下来的日子有些无聊,每日读书写字,每日吃饭睡觉,每日偷偷去和高希宁见一面,他说今日学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她说又打听到谁家的姑娘貌美如花。 如高希宁这样出身的姑娘,自然会有一些门户相当的玩伴,有几位教习-家里的千金还是与她差不多一起长大,平日里多有走动。 高希宁最近打听的那些小姑娘都很不错,可是她发现李丢丢一点都不上心似的,问的急了,他就说自己才十二岁,急什么急。 高希宁想着,若是再没有李叱觉得可以相处的,那就只好出卖自己的闺蜜了。 与她关系极好的小姑娘有四五个,其中三个都是书院教习的女儿,两个是亲戚家里的,最亲近的是书院苑先生家的女儿,与高希宁同岁的苑佳蓓,那是一个性格与高希宁完全不同的小姑娘。 苑佳蓓性子柔和,比高希宁个子矮了一些,已经有六分大家闺秀的气质,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温婉大气浑然天成。 花前月下本是很美好的一个词儿,可是每天天黑之后这后院小林子边上的花前月下,李丢丢和高希宁的相见总是带着几分贼婆贼公的氛围。 “佳蓓可好了,比我好十倍。” 高希宁狠了狠心说道。 李丢丢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是十分差,她是你的十倍好,那就是一分差,还能好到哪儿去。” 高希宁一脚踹在李丢丢屁股上,正在蹲马步的李丢丢却连一丝都没有晃动,马步依然稳如磐石。 高希宁一怔,想着李丢丢的屁股那么翘,刚才踹一脚的触感那么弹,可能都是因为他经常蹲马步的缘故吧。 想到这她脸微微一红,心说自己这是胡思乱想的什么,说人生大事呢,此时此刻想李丢丢的屁股做什么。 可是转念想到,要不然自己以后也每天都蹲蹲马步? 于是脸更红了些。 李丢丢看她表情有异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憋不住要去茅厕吗?快去吧。” 高希宁一脚又踹上去,她踹李丢丢,什么时候发过力,当然就算是发力可能也没有多大威力。 “你才想去茅厕!” 李丢丢道:“不是吗?我看你脸有些发红,大概是粑粑憋的吧,我要是憋坏了那会儿就这样,我的脸就会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噫?粑粑憋的吧,好像有些韵律啊。” 高希宁深呼吸,深呼吸,告诉自己这个傻小子是自己答应要帮他找媳妇的,是自己揽的活,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总不能和自己生气对不对。 劝了自己七八句之后高希宁觉得好了些,因为劝到第六句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又给了李丢丢屁股一脚。 高希宁凶狠狠的说道:“流氓,整天想着屁股。” 李丢丢疑惑道:“我什么时候想过屁股?” 高希宁道:“就在刚才。” 李丢丢:“没有啊......根本就没有想过。” 高希宁懒得理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你自己练功吧,我要回去了。” 李丢丢摆手:“再见。” 高希宁气的转身往回走,李丢丢是个榆木疙瘩,可是他有诀窍啊,他看到高希宁转身走的时候马尾辫没有晃起来,心说事情有些坏了。 于是李丢丢问:“明天我去云斋茶楼,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些岳记的点心好不好?” 高希宁没回头的说道:“岳记的点心有什么好吃的。” 李丢丢道:“那......岳记隔壁闻香楼的香囊你要不要?” 高希宁道:“那又有什么稀奇。” 李丢丢道:“我新想了个曲子,明天先弹给你听,你帮我指正一下行不?” 高希宁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李丢丢道:“我听曲子又不白听,想让我指正的话就更贵了,你给的起吗?” 李丢丢问:“多少?” 高希宁身处手指晃了晃:“最起码,一份岳记的酥皮莲心,一个闻香楼的绣蝶香囊。” 李丢丢立刻说道:“闻香楼的绣鹿香囊也不错,再加一个?” 高希宁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李丢丢笑起来。 因为他看到高希宁的马尾辫又晃了起来。 那些东西高希宁并不缺,也不是什么特别值钱贵重的,她只是很清楚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给李叱一个台阶,在什么时候让李叱那个家伙觉得是他把自己哄好的。 可是高希宁就没有真的生气,她总是一次一次的想着若她真生气的话,怕是早也就不想见李叱了吧。 李叱送给她的那些小礼物,她一样都没有动过,在她的房间里有一个小木盒,每一样她都保存完好的放在盒子里,想着以后那傻家伙若是有心仪的姑娘,这些小礼物她就帮忙都送出去。 高希宁觉得,做媒婆做到自己这个份上,都快当得起伟大两个字了。 那个家伙钱又不多,不能浪费了这些东西,能省一些是一些,能骗一个是一个...... 李丢丢看着高希宁离开,又在那蹲了一会儿马步后直起身子,看了看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今夜多云月不明,应该是个劫富济丢的好天气。 换上那一套七分袖七分裤的夜行衣,带上那张黑脸白牙的面具,李丢丢像是鬼魅一样飘忽忽的离开了书院。 伴月楼的楼顶,李丢丢坐在屋脊上看着下边的大街,已经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看来今夜又不会有什么生意上门。 坐在旁边喝酒的夏侯琢问他:“你这迫切想赚钱的眼神告诉我,你对今夜没有生意上门很失望。” 李丢丢道:“所以你这是一句废话。” 夏侯琢道:“机会不是等来的,而是找来的,你每天晚上都在这伴月楼的楼顶上坐一个时辰,屋脊都被你屁股盘包浆了,你能有生意?” 李丢丢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你和高希宁今天都对我屁股感兴趣?” 夏侯琢:“我说的是你懒。” 李丢丢道:“因为我不能去巡逻。” “为什么呢?” “走路多了会消耗体力,体力消耗大了会饿。” “饿了就吃啊!” “一日三餐都是书院管的,免费吃,宵夜这一顿肯定是吃自己,那不行。” 李丢丢说完这句话后看向夏侯琢,夏侯琢立刻扭头道:“我不请。” 李丢丢叹了口气:“童工,就是如此的艰辛,每一个童工打工的日子,都是一段血泪史。” 夏侯琢:“十天晚上你吃我九天的宵夜,你血泪个屁,哪天晚上你是吃的自己?人性呢?” 李丢丢道:“差一天没吃到,很亏。” 就在这时候夏侯琢的眼睛忽然睁大,因为他看到远处天空上燃起来一朵烟花,在这没有多少月色的晚上,那烟花显得格外夺目。 “走!” 夏侯琢喊 了一声:“出事了。” 李丢丢也知道,那是青衣列阵的求救信号,看到这样的信号烟花炸开,所有看到了的青衣列阵之人必须尽快赶到。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屋顶上纵掠,夏侯琢长衫飘摆颇有些风度,李丢丢......七分袖和七分裤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大概掠过了三四排屋顶,夏侯琢打了一个停下来的手势,不远处的街道上停着一辆马车,车上的灯笼还亮着,车外倒着几个人。 “我先过去,你暗中支援。” 夏侯琢低低交代了一句,李丢丢微微点头,伸手把挂在腰带上的连弩摘了下来。 夏侯琢从屋顶上跳下去缓步靠近马车,左手在前,右手抬高握住后背上绑着的长刀刀柄,斜背着的长刀已经从刀鞘里抽出来一二分,隐隐可见寒芒。 “阵门?!” 夏侯琢忽然间低呼了一声,脚步也变得快了不少,他跑到马车边上蹲下来,扶起来其中一具尸体仔细看了看。 死了的人,是青衣列阵四位阵门之一。 就算是青衣列阵自己人中,不到五结的身份也不知道阵门的真实身份是谁,夏侯琢是四结,但他身份特殊自不必说。 青衣列阵的阵主就是节度使曾凌,四位阵门,其中两个是曾凌帐下的五品将军,曾都是曾凌的亲兵出身,到了冀州之后分派出去各自领军。 另外两个是江湖上的高手,在明面上都有很了不起的身份,一旦暴露开说他们是青衣列阵的阵门,冀州城里的江湖势力都会为之一震。 而现在倒在地上的这位阵门,就是曾凌帐下的五品将军之一,雷原。 他刚刚从伴月楼这边离开,走了还不到一刻,现在却已经横尸街头。 李丢丢从黑暗中掠过来,站在夏侯琢身边说道:“往四周探查过,没见有什么人。” 他的话刚说完,从四面八方分别有青衣列阵的人疾冲过来,当他们看到阵门已死的时候,每个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满是悲伤和愤怒。 “马车上有字。” 李丢丢忽然看到车厢上被人用血迹留了一行字,字迹不大,马车上的灯笼又不是那么亮,刚刚谁都没有注意到。 阵门一,送归西,阵门二,何须急? 十二个字,血书。 血自然是雷原的血。 “把阵门送回去。” 夏侯琢起身吩咐了一声,他看向李丢丢认真的说道:“现在你回书院去,明天晚上,后天晚上......这件事没有个结果之前,你都不用出来了,老老实实在书院里待着。” 李丢丢看着夏侯琢,夏侯琢觉得自己刚才的话都是对牛弹琴了。 “喂!” 就在这时候,对面的屋顶上传来一个声音。 李丢丢和夏侯琢立刻抬头看过去,就见到那屋顶上坐着一个黑影,也许是刚来的,也许是一直都在那,却没有一丝让人察觉到的气息。 “我写的那十几个字怎么样?” 那黑影说道:“学的嵩明先生的字体,而且还特意押韵了。” 黑影慢慢站起来,走到屋檐边上扫视着下边的人,然后笑了笑说道:“我叫姚无痕,童叟无欺姚无痕,要杀你们四个阵门,你们都应该记住这个人,因为我是杀手行当里的神......” 他说完之后咦了一声,自言自语的又说了一句。 “居然又押上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九十八章 扫干净 夏侯琢一抬手就把长刀掷了出去,也就是在今天这种情况下,李丢丢才算真正认识到了夏侯琢的武艺。 从赶过来开始,夏侯琢表现出来的样子和在书院里那个与泼皮无赖打架的样子完全是两回事。 他向前疾冲的时候上半身压的很低,后背上斜绑着的长刀随时都能抽出鞘,可以想象的出来,如果在夏侯琢的正前方有一个敌人,夏侯琢这种压身背刀的冲击方式,在临战的时候那一刀劈砍出来会有多狠厉。 而在屋顶上那个人还喋喋不休的时候,夏侯琢的长刀化作一道流光飞了过去。 姚无痕后撤半步,左腿在前微微弓着,右腿在后,左手压住刀鞘,在夏侯琢的长刀飞临的那一瞬间,右手握住长刀横扫出去。 匹练对匹练。 当的一声,夏侯琢的刀旋转着飞了出去。 姚无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似乎是在震撼夏侯琢这一掷之力。 “很好,你的武艺比死的那个阵门还要好。” 姚无痕道:“可是我没兴趣和你打,因为没人买你的头。” 说完这句话后姚无痕转身,一边朝着屋后走一边说道:“你回去之后告诉青衣列阵剩下的三个阵门,我一定会杀了他们,不管他们怎么防备都没有用。” 而在他自负转身的那一刻,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夏侯琢身边冲了出去。 姚无痕根本就没有在意夏侯琢身边的那个人,也许是因为夏侯琢第一个出现,也许是因为夏侯琢的气场在这些人之中最强,所以他忽略了那个七分裤的黑衣人。 夏侯琢手里已经没有了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足够远,所以姚无痕回身走的时候很自信。 可是就在他走出去几步之后,那个七分裤的家伙从侧面一跃而起,左手抓住房檐发力一拉,身子已经拔高到了屋顶上。 也就是在李丢丢跳上屋顶的那一刻,夏侯琢才注意到那是李叱,他都没有察觉到李叱是什么时候从他身边冲出去的。 李叱踩着瓦片追上,听到脚步声姚无痕脸色微微一变,他原地转身,一刀横扫出去。 可是一刀落空。 李丢丢似乎是算准了他会有这样的一刀,所以落在屋顶上的时候就不是正常跑出去追的,而像是一头野兽一样手脚并用往前爬着追。 这种姿势显得有些怪异,当然也说不上潇洒,比起夏侯琢刚才飞掠而来大步流星的样子着实差了不是一两分,然而这种姿势却有用。 长刀在李丢丢头顶上扫了过去,而李丢丢的刀在他嘴里。 咬着刀柄的李丢丢在姚无痕一刀落空后脑袋猛的一甩,那把长刀随即斩向姚无痕的双腿。 “我凑!” 姚无痕腾空而起。 李丢丢的刀在姚无痕的脚下扫了过去,如此出人预料的一刀居然被姚无痕躲开,李丢丢也有些惊讶。 姚无痕抬起来之后一刀朝着李丢丢后背刺下来,而李丢丢还保持着爬行的姿势,这一刀应该怎么都避不开了才对。 可是李丢丢就没打算避开,他双手一发力,身子往前翻出去,两只脚就抬了起来......这不是多精妙的招式,可是却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用出来,连下边看着这一幕发生的夏侯琢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夏侯琢都以为李丢丢躲不开这一刀了,所以那一瞬间他的双眼都开始充血。 其实,李丢丢这一招就 像是往前翻了个跟头,身子快要倒立起来的那一刻双脚以一种罗圈腿的姿势拍了一下...... 脚掌拍脚掌,空脚接白刃。 夏侯琢的嘴巴呀的一声就张大了。 两只脚拍在一起正好夹住姚无痕的长刀,然后倒立着的李丢丢立刻把身子旋转了一圈,被这一招惊住的姚无痕一时失神,刀就被李丢丢转动之力搅飞了出去。 可姚无痕的反应足够快,他再次向后疾掠,心说这个人武艺如此诡异,但招式都极为有效,一定要记住这个人的样子。 所以他仔仔细细的看过去,正好李丢丢一翻身站了起来,在那一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其实并没有拉开多远,所以看得格外清楚,四目相对。 “我凑!” 姚无痕又惊叫了一声,吓得一哆嗦。 黑脸,白牙,黑脸不可怕,那上下两排白牙真有些瘆人。 这一惊之下,姚无痕人已经向后飞了出去,他双脚发力,身子腾空而起后落到了屋子后边,心说那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 来不及多想,转身就飞掠而去。 他跑出去一段距离之后确定身后的人没有跟得上,那人虽然武艺不俗可是轻功似乎比他差了些,这个江湖中能轻易追上姚无痕的确实不多。 跑着跑着,他忽然就想起来不久之前冀州城里的一个传说,在青衣列阵和王黑闼那些人决战的晚上,有人说看到了一个夜叉,一个去索命的夜叉。 那夜叉说要带走三百个魂,而那天晚上死了三百人。 姚无痕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鬼神之说,他只是觉得多半这种事都是以讹传讹。 直到刚才见到了那张那么吓人的脸,他才知道那确实是个夜叉。 这是一个高手,而且是一个杀手,杀手中的夜叉。 姚无痕立刻做出了判断,他之前的注意力都在夏侯琢身上,他一开始察觉到了夏侯琢身边有个人,然而和夏侯琢说了两句话之后,那人似乎就凭空消失了。 回想着那一段时间里,对于那个鬼脸人的印象是空白的,没有印象,完全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这是杀手才具备的特质,那是一种时时刻刻都会刻意让自己变得模糊的习惯,隐藏自己才能在关键时刻杀出致命一击。 这样武艺的杀手,自己怎么没有听说过?莫非也是新出道的人?如果是的话,那自己以后成为中原第一杀手的路上岂不是多了一个对手? 越是回忆,那个黑衣人的印象就越发的模糊,这是很不合常理的事,难道不应该是越回忆印象越深刻才对嘛? “高手......” 姚无痕又自言自语了一句。 一口气跑回到他住的地方,把门关好之后姚无痕在屋子里坐下来,再次仔细回忆那个黑衣人的一切。 鬼脸,七分裤。 这就是全部。 你看,押韵并没有什么难度。 大街上,马车缓缓向前,坐在马车里的夏侯琢心里有些堵得慌,一位阵门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杀,而杀人者却猖狂到杀完人再回来和他们当面叫板。 那是多自负的一个杀手,而他确实有那样的实力。 “丢儿。” 夏侯琢看向李丢丢问道:“你觉得那个自称姚无痕的人,武艺如何?” 李丢丢想了想后回答:“我打不过,暂时 。” 夏侯琢问:“你那几招把他逼走,显然你占了上风。” 李丢丢道:“我上去之前脑海里把对方会有什么反应想了一遍,推测到了他的两招,第一招他听到背后有声音不会先回头,而是会先出招。” “第二招,他如果躲开我那一刀只能是跳起来,而跳起来后他就又有了先机,他可以一刀刺向我的后背。” 李丢丢看向夏侯琢:“我就预测到这两招,后边的想象不出来,而且时间也不允许,可是再打下去我一定输,追下去我一定死。”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那个人,一定杀过很多人,他是为杀人而练武,我不是,体力,经验,武技......我大概要再过两年才能和他打平手。” 李丢丢说了这么多,这让夏侯琢对李丢丢刮目相看。 他知道李丢丢挺能打,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李丢丢在打之前居然还思考了那么多。 他叹了口气道:“你在打架之前居然会想这么多东西。” 李丢丢好奇的问:“那你动手之前不去想吗?” 夏侯琢略装波一的点了点头道:“也想。” 李丢丢问:“想的是什么?” 夏侯琢看了他一眼后回答:“干!” 李丢丢一怔:“什么......什么意思?” 夏侯琢道:“就是干啊,想那么多干嘛......” 李丢丢这才明白过来,白了夏侯琢一眼道:“憨批。” 夏侯琢抬起手在李丢丢脑袋上一顿乱揉,李丢丢被揉的摇摇晃晃,头发都乱七八糟的了。 夏侯琢停手之后叹道:“这个人十之七八是连功名的人,不是他的手下就是他雇佣的杀手,他要杀的是阵门,因为阵门的身份有些特殊......对于节度使大人来说是很重要的手下,这是想告诉节度使大人,连功名他准备好鱼死网破了。” 李丢丢道:“所以......这样的对手不值得害怕。” 夏侯琢看向李丢丢问道:“为什么?” 李丢丢认真的回答道:“如果连功名认怂了,这样的敌人值得警惕,如果连功名逃走了,这样的敌人更值得警惕,但他不怂不逃,这样的对手其实没什么可担心的。” 夏侯琢想了想,发现很有道理。 “回去之后你打算怎么跟节度使大人说?” 李丢丢道:“让剩下的三位阵门先躲几天?” “躲?” 夏侯琢摇头道:“青衣列阵,没有躲的时候。” 就在这一刻马车停了下来,没有了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其他的声音就变得清晰起来,李丢丢侧耳听了听,听到了很多人的脚步声。 夏侯琢推开车门下去,李丢丢跟着跳了下来,然后他就被眼前看到的一幕震撼到了。 大街上,迎面而来的是整整齐齐的队列,一模一样的装束,青衣,斗笠,斜背刀。 走在最前边的是三个人,姚无痕要杀的那三位阵门。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看向夏侯琢说道:“夏侯,你们先回去吧。” 夏侯琢问:“三位阵门,你们是要......” 他的话还没有问完,刚刚说话的那位阵门就已经回答了他。 “今夜,冀州城内,连功名的所有场子,扫干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九十九章 到月头了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青衣列阵的反应速度之快让李丢丢有些震撼,从阵门雷原被杀到青衣列阵已经在反击的路上,不过半个时辰而已。 夏侯琢曾经说过,节度使曾凌大人是按照治军标准来治青衣列阵,所以在那么一个恍惚中,李丢丢忍不住想到......节度使这般封疆大吏有心思以治军标准搞一个暗道势力出来,为什么不能治理好地方? 真的就比连功名好多少吗? 这无非是一个很坏,一个不是很坏的区别。 都是坏。 而且这么快的反应速度,真的是没有一点准备? 李丢丢愣神,夏侯琢的注意力都是那些青衣列阵兄弟们身上,没有发现李丢丢眼神里逐渐出现的失望。 在没有想到这些之前,李丢丢觉得青衣列阵不是暗道势力,是侠。 今日之觉悟,青衣列阵不是侠。 李丢丢长出一口气,又想起王黑闼,觉得那汉子死的可真冤枉,刚刚见到青衣列阵出现的时候那种被点燃的热血瞬间就熄灭了下去。 “我先回去了。” 李丢丢轻声说了一句,不等夏侯琢回应他就已经迈步离开。 夏侯琢和那三位阵门说了几句话再想追李丢丢的时候,发现李丢丢已经不见了踪迹。 他一口气追回到院,跑到李丢丢住的地方看了看,那少年在院子里,只穿了长裤,光着膀子,正在把一桶冷水从头上浇下来。 哗的一声,那少年打了个寒颤。 “世上事都可以用对错来区分。” 夏侯琢走进院子,从李丢丢手里把那水桶接过来也去打了一桶水,然后浇在自己身上。 他甩了甩头上的水,看向李丢丢说道:“我大概能猜到你想了些什么,你觉得一瞬间自己不正义了。” 李丢丢摇头不语。 夏侯琢道:“你才十二岁多些,还不应该因为这些事而烦恼,不是合适的年纪。” 李丢丢看向夏侯琢,看了好一会儿后说道:“我确实不该,但我已经在因为这些事而烦恼了。” 夏侯琢问:“那你想到如何解决烦恼了吗?” 李丢丢再次摇头。 “跟你说件事。” 夏侯琢道:“一个月之前,武亲王在羽亲王府里大发雷霆,给节度使大人下了死命令,一个月之内连功名不全家死,那么就让曾凌全家死。” 李丢丢心里一震。 夏侯琢道:“昨天下午,阵门雷原带人查到了一些事,大概是发现了连功名有私库的事,而且所藏粮草武器众多,这就能要连功名的命了。” 李丢丢道:“所以雷原死了,连功名是想告诉节度使大人,他不会认命的。” “他没机会的。” 夏侯琢道:“如果你今夜睡不着的话,我带你去看看戏,我也不知道戏会这么快来,你知道的,我还不足以知道所有事。” 李丢丢觉得自己今夜应该是真的睡不着了,有时候想想自己这个年纪天天忧国忧民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无论如何。” 夏侯琢看向李丢丢说道:“连功名死对于冀州城的百姓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对于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李丢丢伸手把旁边的衣服拿过来往身上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走吧。” 夏侯琢嗯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了 一句:“鸡儿凉。” 李丢丢:“......” 他走了几步后点了点头:“确实凉。” 两个人一前一后再次离开院,他们没有隐藏行迹,就直接走在大街上,夏侯琢让李丢丢把青衣列阵的红绳绑好,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什么麻烦。 夜风越来越大,已是初秋,所以越发的凉了起来。 夏侯琢走着走着忽然感慨了一句。 “我觉得都给我吹小了。” 李丢丢嗯了一声,他也这么觉得,不但小,还紧致。 走了大概一二里,夏侯琢脚步一停,他往旁边的街上看了一眼,那条小街上没有夜灯,所以只能只能看到如水墨一般的密密麻麻的人影和刀枪如林。 那是节度使曾凌调动的人马。 李丢丢忽然间反应过来,他张了张嘴想问夏侯琢,雷原的死真的是不可避免吗? 可是没有问出来,问了,不过是让夏侯琢难堪而已,而这一切又和夏侯琢有什么关系?雷原死了,青衣列阵的人充满了仇恨,这确实不是夏侯琢可以左右的。 再走一里左右,旁边的一个大院开着门,门里边灯火通明,夏侯琢驻足往门里看,李丢丢也跟着停下来看。 门里边的空地上,青衣列阵的人正在把一个一个跪着的人砍死,刀光下,人命如草芥。 “李叱,我是不是和你说过青衣列阵很多好话?” “是。” “现在这些好话我依然会说。” 夏侯琢看向李丢丢认真的说道:“你所失望的,却正是我觉得还有些值得欣慰的,这样的一个时代没有好的给你选,你没的选我没的选,百姓们大概都没的选,那就尽量去接受哪一个更好些,我们选不到好的,在坏和更坏之间做选择就不难了。” 他指向大院里边说道:“这冀州城里,武亲王来了,所以连功名就要死了,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好事。” 李丢丢没有说话,但夏侯琢说话的时候前后用了两次无论如何,这足以说明夏侯琢的心境。 其实他心里在想另外一件事,为什么武亲王责令节度使曾大人动手,不是以一种正大光明的雷霆手段去惩治,而是先用这样的方式来掠夺? 是,这是在掠夺,一个豪强从另外一个豪强手里掠夺,掠夺剩下的才归朝廷法度管。 今夜之后,连功名的一切都会归入节度使手里,那些赃款没有一个铜钱会进朝廷的账。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巷子里密密麻麻都是大楚的府兵,可他们却只是站在那里等着,因为还没有轮到他们登场。 “不想看了。”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回家睡觉。” 夏侯琢道:“你应该多看看,如果你以后不想做一个泯然众生的人,不想和那些百姓一样做一个遇到事就把头低下假装看不到的人,就该多看看。” 他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说道:“你还没有看到对的事,那就多看看什么是错的事,都有用,最起码你会知道这些错的事,让你恶心。” 李丢丢问:“你恶心吗?” 夏侯琢点了点头:“恶心......但我到了已经必须忍着恶心的年纪。” 李丢丢又一次沉默了,夏侯琢不也才十七? 冀州府治衙门,连功名没有在家里而是在衙门里,因为他知道今夜就是那个坎儿,也许怎么都不可能迈过去的坎儿,在衙门里他会觉得稍稍踏实些,因为这里是权力 象征。 但他现在是孤家寡人了。 他觉得有些可笑,因为此时此刻陪在他身边的不是那些平日里满嘴忠义的手下,而是一个收了他银子为他杀人的杀手。 连功名以往怎么会看得起姚无痕这种人,在连功名眼里姚无痕就是个下三滥,是个小角色。 “看起来大人似乎有些生气?” 坐在一边,把腿翘在桌子上的姚无痕笑了笑,没有嘲讽的笑意,只是觉得有意思。 “我待他们难道不好吗?” 连功名往四周看了看:“我给他们前程,金银,给他们权力,可是到了关键的时候他们却比谁都跑得快,反而是你这样一个为了钱杀人的人留在我身边,你为什么还不走?” 姚无痕道:“我不是一个光彩的人,但我守信,你雇了我,你死或者我死,才算结束。” 连功名问:“你有把握带我出城吗?” 姚无痕摇头:“没有。” 连功名又问:“那你有把握把我藏好吗?” “没有。” 连功名苦笑道:“你居然连一句漂亮些的谎话都懒得说。” 姚无痕道:“没屁用。” 连功名看着姚无痕的眼睛说道:“你现在杀了我的话,你可以带走这里所有的钱财,还不用担惊受怕,更不用卖命拼杀,为什么你不动手?” 姚无痕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连功名,这一次他的笑容里出现了很浓很浓的嘲讽。 “明白为什么你会众叛亲离了,可不仅仅是因为你的那些手下怕死,还因为你不值得他们卖命。” 姚无痕道:“我给杀人定价,杀一个威胁不大的人二百两,但是我杀人的时候却遇到了危险,甚至有可能送命,我却不会跟你要加钱,因为说好了二百两就是二百两。” “你雇我保护你,我说了一天一千两,那就是一天一千两,你有一百万两都和我没有关系,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姚无痕起身,走到连功名身前一尺左右站住,眼睛看着眼睛的说道:“契约,你们这些当官儿的太他妈的不是东西了,楚国的官员一个个都如你这样,自己都不知羞的?我一个做杀手的却可以理直气壮的站在你面前指着你鼻子说你做人操蛋,你不觉得操蛋?” 连功名怔住。 姚无痕道:“就看不起你们这些穿官服的,一点儿都不知道什么叫言出必行,不知道什么叫廉耻。” 看着连功名还一脸懵的表情,姚无痕问了一句:“还不走?” 连功名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地上那十几口大箱子,每一口箱子里都装满了金银财宝。 “命重要。” 姚无痕拉了连功名一把:“走吧,我尽量多保你活一会儿。” 连功名被他拉着往前走,还不住的回头,出门之前他问姚无痕:“你那么在乎钱,箱子里的珠宝随便取一个都不止千两,你为什么不拿?” 姚无痕道:“确实都很值钱,但不是我的。” 外边大街上已经越来越乱,到处都在厮杀,那些依附于连功名的暗道势力在今夜注定会被屠戮。 府衙的后门,连功名长叹一声:“我把我半生都交付于此,现在却......” 啪! 姚无痕给了他一个耳光。 “能不能好好走了?” 姚无痕瞪了他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章 没用了和还有用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这一个耳光把连功名打的懵住,他下意识的要发怒,可是一看到姚无痕那眼神就又把话憋了回去。 姚无痕在乎他生死吗? 并不在乎啊,姚无痕在乎的是他所坚持的信,他要做的是一个守信人,仅此而已,虽然这守信也挺可笑的。 “我们......去哪儿?” 连功名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此时冀州城里的大街上应该都是节度使曾凌的人,而且连功名也相信,那些原本发誓忠于他的手下应该都已经倒戈到了节度使那边,说不得大街上参与盘查的就有这些人。 “夫子庙。” 姚无痕看着连功名补充了一句:“别多话,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然死了不要怪我。” “是是是......” 连功名应了一声,立刻跟上了姚无痕的脚步。 大楚的每一座城里可能都会有一座夫子庙,拜的夫子是周时候的那位夫子,姓姬,名平。 姬夫子是皇族出身,那时候的周天子是他的兄长,可是夫子却没有乐于享受这天生的贵气,十四岁离开都城开始游学列国,一路走一路求学,后来一路走一路讲学。 夫子到四十多岁的时候,已经走了能有几万里路,谁也说不清楚到底走了多远,但都知道夫子去过无数地方,各地百姓皆得夫子恩惠。 周天子号令诸侯列国,可是未必所有诸侯都服周天子,却无人不服夫子。 以至于后来周天子病故,夫子赶回都城辅佐新皇,本已经杀到都城的各路叛军得知夫子回来了,便立刻退兵回去,十万叛军围都城,夫子一人回,十万兵皆回。 从此之后,夫子以监国身份处理朝政,大周在五年后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周不是楚所灭,而是蒙帝国的铁骑,虽然楚取而代之,但楚皇从不敢说是灭周而说是承周,为了表示对周的尊敬,楚皇下令重修周,并且亲自祭拜夫子。 自此之后,大楚各地兴建夫子庙,最初的时候,楚复兴中原,各地夫子庙也都是香火旺盛。 然而时至今日,各地的夫子庙多已经荒败,百姓们都吃不饱肚子,哪里还有余钱去给夫子庙添香火。 后来别说添香火,夫子庙里供奉的东西都被吃光了,再后来供桌之类的东西都被搬光了,再再后来,连砖石瓦片木材都有人来拆回自己家里去。 有人说这样不好,搬东西的人就回一句说......夫子那么好的人,会怪罪吗? 此刻此地,连功名跪倒在那斑驳不堪的夫子泥像前认真磕头的样子,像是很虔诚。 “求夫子保佑我渡过此劫,我若能活下来,日后必来夫子面前还愿,为夫子再塑金身。” 他一下一下的磕头,姚无痕看着可笑极了。 “你看看你面前这夫子老人家。” 姚无痕伸手在夫子泥像上抠了抠,土就一块一块的往下掉,看起来像是被射了几百箭一样。 姚无痕蹲在磕头的连功名面前笑着说道:“你求夫子,夫子欠你钱啊,不欠你钱凭什么管你?你如求我,求我还好一些。” 连功名怒吼一声道:“你怎么一点儿敬畏之心都没有!” 姚无痕起身一脚把夫子泥像踹倒下,他指了指那落地的半截泥像说道:“你有敬畏之心?如果你有的话 ,夫子的像就不会是这个鬼样子。” 他一脚踩在夫子泥像的脸上后说道:“你看他这脸,样子比城外那些几天没吃过饭的难民还要丑陋,你说是他不要脸了,还是大楚如你们这些做官的不要脸了?” 连功名怒视姚无痕。 姚无痕却懒得再说了,他从泥像后边的土洞里拉出来很大一个包裹,打了打包裹上的尘土,解开包裹之后从里边把兵器一件一件的取出来。 “我小时候还给夫子上过香,那时候我爹娘说拜拜夫子,愿夫子保佑我,希望我做个夫子那样的学问人。” 姚无痕看了看夫子泥像笑道:“他没答应。” 他看向连功名说道:“我好歹给夫子上过一炷香,你这个宣扬夫子德以治天下的人,上过香吗?”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一阵的脚步声,夫子庙外边来了不少人,脚步声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这就足以说明人数。 连功名脸色大变,还跪在那的他一把抓住姚无痕的脚踝求道:“快带我走。” “能去哪儿呢?” 姚无痕笑了笑,拿起一张弓拉了拉试试力度,然后把箭壶放在自己脚边。 “冀州城里都是想杀你的人,你哪儿也去不了。” 连功名听到这句话猛的抬起头,怒视着姚无痕说道:“你明知道他们会追来还是把我带到这,你就是故意想让他们找到的!” 姚无痕道:“你猜对了,我是故意留了下线索,他们也没有那么蠢发现不了。” 他一脚把连功名踹开:“去躲到后边,你能晚死一会儿,出来肯定死的快......我拿了你的银子说要帮你杀人,杀四个阵门,就一定要杀四个阵门,我一个一个的去找会很麻烦,不如等着他们自己来。” 话音刚落,外边人影一闪,有人直接冲了进来。 姚无痕手里的羽箭嗖的一声飞了出去,刚冲进门的人就被一箭射中咽喉往后仰倒,中箭的人倒在那抽搐了几下后就不动了,神仙也救不了这样的伤。 “小的们就别一个一个来送死了,青衣列阵的三位阵门都到了吗?” 姚无痕朝着门外大声喊道:“别耽误了,三个人一块进来吧。” 外边沉寂了片刻之后忽然脚步声就嘈杂起来,人群开始往夫子庙里边冲。 姚无痕便一箭一箭射出去,箭壶装满可以装三十支白羽,他没有一箭落空,连发三十箭,便有三十人被送入轮回。 “真不心疼小的们的命?” 姚无痕大声说道:“你们不把自己兄弟的命当回事吗?” 外边又是一阵沉寂。 良久之后,三个青衫客缓步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看起来三四十岁年纪,面容上带着些不怒自威,在他身后一左一右跟着进来的两个青衫客,一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一个看起来也在四十岁上下。 “瞧瞧。” 姚无痕看到这三个人进来后哈哈大笑,笑的眼泪似乎都快出来了,他回头看向躲在半截泥像后边的连功名说道:“你认出来了吗?你自己都没有想到吧。” 他大笑着说道:“冀州城里三大暗道势力,老百姓都知道风雷门和金羽楼是你连大人照着的,这两大势力都对你唯命是从,你也因此而得意,你却不知道风雷门和金羽楼的主事人,居然都是青衣列阵的阵门。” 他问连功名:“此时 此刻,有没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连功名已经面如死灰。 姚无痕看向居中的那个青衫客说道:“阵门梁方,军中武将,传闻你有一套棍法能在万军之中往来冲杀,大家都这么说,可我不信,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去过战场,哪里来的万军冲杀?” 他又看向左边那个说道:“风雷门门主萧夺,你祖辈萧风雷一套风雷刀法在北境江湖打出来赫赫威名,不知道你现在还有他几分强。” 姚无痕指向右边那个阵门说道:“金羽楼的二当家刘万山,你们大当家病歪歪多年了,你是真正做主那个,传闻你刀掌双绝,今日可领教。” 说完这三个人后他笑起来,不知道在得意什么,反正就是笑的有些得意。 笑够了之后姚无痕回头指着连功名说道:“可你们三个价钱一样啊,这家伙给出的价格一千两一个,我接了。” 在他不笑了转回头看向三人的那一刻,眼神里只剩下杀人的狠厉。 “来吧!” 姚无痕大喊一声。 半截夫子泥像倒在地上,像是侧头看着他们,一只眼睛没了,一只眼睛没了一半,也不知道这样的泥像还能看到什么,大概会看到可笑二字。 夫子庙里杀气四溢,三个阵门都是有身份的人,一开始并没有一起上,可是后来发现那个疯子真的很能打,真的很凶厉。 于是三人齐上。 一刻之后,姚无痕啐了一口嘴里的血,往自己身体左边看了看,左臂上还卡着一把刀,估摸着骨头都被砍开了一半,好在没断。 再往右边看看,右边肩膀上插着一把剑,剑透体而过,血顺着剑身还在往滴落。 胸口上还有一道从左到右的伤痕,衣服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肉也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他艰难的挪动着脚步走到半截泥像后边,扶着泥像蹲下来,龇牙咧嘴的疼。 喘息了片刻之后,他看向连功名,颤抖着把手伸出去:“完活了,给我剩下的钱。” 在他身后,三个阵门都已经死去。 连功名看着面前这个血糊糊的人,觉得自己雇了一个魔鬼。 一个时辰之后,羽亲王府。 大院里,武亲王杨迹句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的看着跪在面前的连功名,没说话,只是那么看着,连功名也在看着他,此时此刻连功名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所以看向武亲王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轻蔑。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连功名忽然笑着说了一句话。 “你牛气什么?不就是因为你姓杨吗?” 武亲王脸色一变,起身走了。 节度使曾凌一摆手,手下亲兵上去,一刀把连功名的脑袋剁了下来,那人头咕噜咕噜的滚出去挺远,正好面朝着杨迹句走的方向。 没闭眼,张着嘴,好像还是在没完没了的说那一句。 你不就是姓杨吗? 羽亲王府的一间配房里,羽亲王杨迹形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姚无痕,回头问了一句:“他一人杀了四个阵门?” 手下人回答:“是,一人杀了四个,还杀了三十几个青衣列阵的兄弟。” 羽亲王沉默片刻,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了一句:“治好他,我留着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零一章 你会适应的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夏侯琢说,以他现在的身份还不足以知道全部事,如果知道的话他不会在今夜带李叱在伴月楼等着。 后来带李叱去大街上看,是因为他忽然间觉得应该让李叱明白一些事,哪怕这些事对于李叱来说确实有些早。 “你以前在冀州七县跟你师父讨生活的时候,见识到的风浪有多大?” 夏侯琢递给李叱一壶酒,师父说不许李叱在这个年纪喝酒,可是自从上次李叱出门受伤后,他才发现自己对酒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酒倒进他嘴里,就只是有味道的水而已。 李叱把酒接过来,回答道:“和冀州城里的风浪比起来,不算大。” 夏侯琢点头道:“就是如此,你在冀州七县看到的风浪,是小河里的风浪,你在冀州看到的风浪,是大江的风浪,如果你不想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人,那么将来你还会看到整个天下的风浪,那是大海的风浪。” 李丢丢嗯了一声。 夏侯琢笑了笑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渺小?” 李丢丢又嗯了一声。 夏侯琢道:“我都觉得自己一直很渺小,何况是你......李叱,以后别做浪花。” “嗯?” 李丢丢看向夏侯琢,一开始没懂这句话的意思。 夏侯琢伸出手掌心朝上,语气很轻的说道:“翻手为云。” 他的手转了一下,手心朝下。 “覆手为雨。” 他看向李丢丢:“将来要做大人物啊,小人物只是浪花,你看到连功名了吗?那也只是一朵比较大的浪花而已。” 李丢丢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所以开了句玩笑。 他说:“他是不是浪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浪,以至于浪死了。” 夏侯琢笑着在李丢丢脑袋上揉了揉,他失去了一个妹妹,现在有了个弟弟。 这个弟弟在他心里的位置,重合了他失去的妹妹的位置。 “但我觉得你这样的性格......” 夏侯琢摇了摇头说道:“不像是个大人物的性格。” 李丢丢问:“为什么?” 夏侯琢道:“因为你糊涂事做的太多了,最初的时候有人让你离我远一点,那是对的,后来有人让你离高希宁远一点,也是对的,你偏偏就往错的路上走。” 李丢丢笑起来,懒得解释。 “天快亮了。” 夏侯琢道:“你已经蹭了我好多天宵夜,现在去请我吃个早饭如何?” 李丢丢想了想后问道:“大地方还是小地方?” 夏侯琢问:“大地方是何处?” 李丢丢理所当然的说道:“院食堂,什么都有。” 夏侯琢道:“那去小地方吧,我就不信不能从你手里抠出来一点钱请我吃个饭。” 李丢丢起身:“行吧,虽然对我来说这有些难,我试试。” 半个时辰后,院教习吃饭的小食堂门口,李丢丢一本正经的说道:“这种小地方不好进,我还得去看看今天做菜的师傅们还认识我不认识。” 夏侯琢看着李丢丢,咬了咬牙说道:“难为你了。” 李丢丢道:“不用客气。” 就在这时候燕青之抱着一些册之类的东西从远处走过来,看了看那一大一小两只败类,燕青之扭头就走。 宁愿不吃了,也不能和这两个家伙一起吃。 “先生。” 李丢丢笑着说道:“要出去吃吗?我请!” 夏侯琢一瞪眼:“你不请我,请他?” 李丢丢道:“你看你,这矫情的。” 燕青之的脚步一停,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后抱着册卷子走回来,一脸的将信将疑:“你什么意思?” 李丢丢道:“就是想请先生吃个早饭,毕竟请午饭和晚饭的话要去酒楼,花销会很大,我不舍得。” 燕青之:“我谢谢你这么坦承,我就在食堂吃吧。” 李丢丢道:“可是我已经和大食堂那边吴婶说了,今天一早不去食堂吃饭,若是再去的话显得言而无信,先生也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不可随意食言。” 燕青之想了想,也许这俩家伙真的是找自己有事,于是点头道:“门口的刀削面不错,走吧。” 小吃铺子里,燕青之和掌柜的打了个招呼:“两小碗两大碗。” 掌柜的应了一声,不多时用托盘端着四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过来,肉香面香扑鼻而来。 掌柜的把小碗放在李丢丢面前一碗,然后看了看燕青之,剩下的不好分,他也不知道谁吃小碗谁吃大碗了。 燕青之道:“我来吧。” 他把两个小碗挪过来,他和夏侯琢一人一小碗,李丢丢面前摆了两大碗,这刀削面的碗说小碗也比寻常人家吃饭的饭碗要大多了,燕青之这样的饭量,一小碗正合适。 他看了看李丢丢问道:“够吗?不够一会儿再加,直接要的多了面就坨了,不好吃。” 李丢丢道:“够了。” 燕青之:“胃口不好?” 李丢丢道:“一夜没睡,确实胃口不太好。” 掌柜的:“?????” “说吧,什么事?” 燕青之问了一句。 “没事......” 李丢丢一边吃面一边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很琐碎的小事......昨夜里我睡不着,就光着膀子出去冲了个澡,夏侯琢说有事出去一趟我就跟着了,然后里边的衬衣没穿,直接套了件长衫就出去了,因为外面风挺大的,所以吹的有些凉......” 燕青之皱眉道:“说要紧的!” 夏侯琢:“说要紧的地方不对,不该在这说。” 燕青之:“你闭嘴!” 他瞪了李丢丢一眼:“说......重要的!” 李丢丢:“没带钱。” 夏侯琢噗的一声把嘴里的面都喷出来了,心说他怪不得要喊上燕青之,这个家伙真的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燕青之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道:“那我请你,本来也要找机会和你谈谈。” 李丢丢觉得有些不对劲。 燕青之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卷子:“这是前两日月考的卷子,你又拿了第一,第二是许青麟,第三是刘胜英。” 李丢丢嗯了一声:“没啥没啥,不用夸我。” 燕青之沉默片刻后说道:“按理说我作为教习,不该劝自己的学生不要再考第一了,可是......” 夏侯琢猛的一抬头,燕青之看向他:“你闭嘴!” 夏侯琢又把头低了下去,继续吃面。 “许家的人上次就来过院见了高院长,他们说,许青麟怀疑你作弊才会考到第一,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有......是不是高希宁会提前把考题跟你说了。” 李丢丢眉角一抬。 燕青之道:“院长大人虽然表现的很生气,没怎么给许家人 面子,但是他昨夜知道你又是第一后来找过我,想让我跟你说一声,让一让许青麟......” “许青麟从院结业之后要去都城入仕,那边的门路许家都已经打点好,他只要这几年在院的成绩足够漂亮,到了都城之后自然前程似锦。” 李丢丢嗯了一声,没表态。 燕青之低头吃面也没再多说什么,吃完后起身要去结账,夏侯琢一伸手把燕青之拦下来,从怀里取了一块碎银子抛给掌柜。 燕青之疑惑的看着夏侯琢,夏侯琢抬起手擦了擦嘴,没理他,看向李丢丢:“吃饱了吗?” 李丢丢嗯了一声:“吃饱了。” 夏侯琢道:“下次长记性,别随便占人家便宜,两碗刀削面就把自己卖了,会很贱。” 说完后他看向燕青之说道:“谢谢燕先生抽空陪我们兄弟吃早饭,真是荣幸之至。” 他起身抱拳,伸手抽了一根牙签出来,叼着牙签依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出门了,李丢丢看向燕青之,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谢谢先生。” 燕青之笑了笑:“不用。” 夏侯琢等李丢丢出门,像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弟弟一样看着李丢丢问道:“他让你低头,你还谢谢他?” 李丢丢道:“先生只是说了这些事,并没有让我低头。” 夏侯琢道:“他都不该说!” 燕青之出门听到这句话,没在意,也没生气,溜溜达达的朝着院那边走,一边走一边骂了一句:“憨批。” 夏侯琢一转身:“你骂谁呢!” 燕青之连头都没回,一边走一边很碎嘴子的不停说着:“憨批,憨批,憨批,憨批......” 夏侯琢追上去拉了燕青之一下:“你说清楚你骂谁呢。” 燕青之:“憨批。” 夏侯琢忽然就扭了一下腰:“哎骂不着,反弹,骂不着。” 燕青之愣了。 李丢丢过去走到两个人中间,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的,然后苦笑着摇头,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声幼稚然后往前走了。 燕青之看着夏侯琢问道:“反弹是什么意思。” 夏侯琢:“反弹就是给你弹回去,你骂什么都弹回去。” 燕青之:“幼稚可笑!” 夏侯琢:“哎再反弹。” 燕青之走了几步,一扭腰。 “唉我也反弹!” 李丢丢回头看着他俩那样子,叹了口气道:“怎么都娘里娘气的。” 等回到教室的时候李丢丢发现许青麟居然没有在居中第一的位置上坐着,而是坐到了后边去,他觉得有些意外。 许青麟看了李丢丢一眼后说道:“那位置我丢了两次,不再坐了,什么时候我考回第一,我再回去。” 李丢丢道:“不用那么急,下个月就好了。” 许青麟嘴角一扬:“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吗?” 李丢丢道:“没有啊,我的意思是,下个月你可能就适应了继续在后边坐着了。” 许青麟脸色一变,但却没有发作。 片刻后,许青麟看向李丢丢认真的说道:“我家里人来院做了什么和我无关,我许青麟不是那么下作的人,我要赢你就不会用盘外招,而是正大光明的赢你。” 李丢丢笑起来。 许青麟皱眉:“你笑什么!” 李丢丢笑着说道:“可你还是会适应的。” 许青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零二章 预想之外的分别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连功名的倒台对于冀州城里的百姓们来说是一场轩然大波,可是很快节度使大人就派人安抚百姓,并且在城内四处张贴公告宣布了连功名几十项重罪,告诉百姓们从今日起节度使衙门将接管冀州府衙门所有公务。 并且,从即日起任何人都可到衙门检举冀州府上下所有官员的不法之事,只要检举者所言属实皆有奖励。 李丢丢一如既往的第一个到了教室门口,那些大事似乎和院里的学子们没有什么关系,日子照常过,照常读。 可是李丢丢却发现刘胜英没来,那个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腼腆的家伙每天都是第二个到,跟李丢丢走的亲近之后也变得傻里傻气的,每天到了都会傻笑着和李丢丢站在一起等先生来。 他总是喜欢站在李丢丢身边,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傻站着。 可是今天这课堂上除了刘胜英之外全都到了,连习惯了压着时间到的燕青之也到了,李丢丢的心里就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李叱,你出来一下。” 走到门口的燕青之叫了李丢丢一声,李丢丢连忙跑出来问:“什么事先生?” 燕青之像是欲言又止,纠结了一会儿后才说道:“刘胜英家里牵扯到了连功名的案子,好在是家里人把所有家产都献了出去,所以保了一家平安,但节度使大人不准他们家留在冀州,他们一家打算搬到西北信州那边去,现在刘胜英在院门口等你,你去不去,自己拿主意......” 燕青之的话还没有说完,李丢丢人已经奔了出去,犹如一阵风一般冲向院大门那边。 李丢丢一口气跑到了大门外边,距离大门大概十几丈外的路边停着一辆马车,李丢丢一眼就看到刘胜英站在马车边在朝着他招手。 李丢丢冲过去,紧张的问了一句:“你有没有事?” 刘胜英摇头:“我没事,不过要走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里,车窗帘子拉开,刘胜英的父亲先是朝着李丢丢笑了笑,然后对刘胜英说道:“要快些,咱们赶时间的。” 刘胜英点了点头,努力笑了笑后从袖口里取出来一个东西递给李丢丢。 他笑着说道:“这是我自己做的一个香囊,我在里边放了个平安符,你带着,兴许有用呢。” 李丢丢鼻子一酸,他问道:“你家里出了事,是不是没有多少钱财了?我这里还有一些,你都带上。” 他从怀里抓出来两张银票塞给刘胜英,这些银子都是李丢丢攒够了整数到票号那边存了换成银票的,有一百五十两,不算多,可是对于落难之人来说,一百五十两有很大很大的用处。 “不用不用。” 刘胜英还在努力的笑着,他是那么那么爱哭的一个人,今天却一直都在笑。 刘胜英道:“我家里有钱的,况且我们是去信州那边投奔亲戚,亲戚也是大家大业,不碍事,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李丢丢哪里会听她说这些,一把将银票塞进刘胜英胸口衣服里,刘胜英吓得惊叫一声立刻后撤,惊的像一只遇到了危险的小鹿。 李丢丢被他这一嗓子都吓了一跳,那声音尖锐的好像能刺破耳膜似的。 “我......” 刘胜英脸红的厉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马车里,刘胜英的父亲沉默片刻后说道:“你告诉他吧,以后应是再无见面的机会,所以现在不说,以后也没机会说了。” 刘胜英脸红红的,抬起手把头上的发布解开,低着头说道:“其实我是女......女孩子,我本名叫刘英媛,是我任性想来院读,没办法只好女扮男装,父母疼爱,由着我任性,其实那天我想邀请你来我家里玩,本是要告诉你这些,可是你不肯来......” 她说完这些后抬起头,眼睛里亮晶晶的,也许是泪水,也许是别的什么。 “以后大概不会再见面了,你别那么快忘了我,要是一定会忘了我的话,就......一个月?如果你觉得一个月多的话,那就二十天?总不能几天就把我忘了。” 她像是不敢再说下去,所以转身要走,然后又回头,再次很努力很努力的笑着说道:“要一直厉害啊,要一直都是甲字堂学的第一,你肯定行的。” 李丢丢整个人都是懵的。 刘胜英的父亲说道:“是我和她娘亲太娇惯她,她一心想到四页院读,还说女孩子凭什么就不能和男孩子一样可以正经求学,我拗不过她就应允了......” 他在车里抱了抱拳:“多谢你这些日子对她的照顾,希望......算了,我们这就走了,再耽误怕还有事端。” 他朝着刘英媛招了招手,刘英媛低着头回到车里,马车缓缓启动,李丢丢站在那看着马车走远,脑袋里空空荡荡。 他也不知道是震撼于刘胜英居然是个女孩子,还是震撼于这件事牵扯到了刘胜英家里,她家里本该是有很好的日子,可是离开冀州之后去信州那边,寄人篱下,怎么可能日子会过的舒服。 李丢丢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身往回走,感觉自己的脚步有些沉重,好像刚刚才跑了几十里路似的,沉重而无力。 回到教室里,李丢丢坐在那一直愣神,若是以往有弟子这样愣神的话燕青之早就已经发了脾气,可是今天他却始终都没有说什么。 等到了中午停学,李丢丢茫然的往食堂那边走,其实也什么都没想,就是脑子里混乱的很,至于为什么是往食堂那边走,可能是身体里已经生成了导航。 “有些难过?” 燕青之跟上来问了一句。 李丢丢点了点头:“是,有一些。” 燕青之道:“其实......以他家里和连功名的关系,这次是要出大事的,是高院长连夜去求见了节度使大人,高院长担保,而且还把你送给他的那幅登雀台贴送给了节度使大人,这才保了她们一家不被追究,家业没了,是在所难免......” 李丢丢嗯了一声,他不在乎什么登雀台贴,可是却突然醒悟过来,自己还有一个嵩明先生的印章呢,那东西不是价值万金吗? 他立刻转身想跑出去,被燕青之一把拉住。 燕青之正色道:“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那东西你不能给她,你给了她就是害了她......你应该知道,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家有重宝,会有多少人眼红,那件东西她能拿出来用吗?不能拿出来换钱,你给她有用什么意义?” 李丢丢愣在那,只是觉得心里很堵得慌。 “还有一件事。” 燕青之拍了拍李丢丢肩膀:“在乙字堂学的张肖麟也走了,没来院,没打招呼,不过我知道肯定已经 走了,他家里也牵扯进去,好在不是那么深。” 燕青之看了李丢丢一眼,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当初和你一起进院是四个人,现在就剩你一个了......刚刚那会儿我还想着,人生真是很怪,他们三个都比你家世好也比你更有前途,可是却突然间就都跌入谷底......” 李丢丢嗯了一声,心里想着张肖麟那个家伙居然也走了...... “走吧。” 燕青之举步向前,一边走一边说道:“所有过往,都不应扰心。” 李丢丢深呼吸,然后加快脚步跟上燕青之,一边走一边说道:“先生,下午停学后我出去买些肉什么的回来,秋高气爽,在院子里烤肉吃如何?” 燕青之笑起来,声音有些柔和的说道:“可以,别只买肉,也要买些菜回来。” 李丢丢顺口道:“菜还用买?在先生你院子里拔不就是了,要吃也是在先生院子里吃啊,就在菜田旁边吃,想吃什么拔什么,新鲜又得劲儿。” 燕青之居然没有反驳,而是点了点头:“确实,我给忘了。” 李丢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问道:“那些菜,先生不是不准动的吗?” 燕青之理所当然的说道:“菜种了,不就是为了吃吗?” 李丢丢又问:“先生,你不是假扮的吧?你那么抠.....” 燕青之一侧头,李丢丢加快脚步:“我先去跟吴婶要几份饺子,先生要不要来大食堂尝尝,算了先生你也吃不惯这边的东西......” “好啊。” 燕青之迈步向前。 “那就去尝尝。” 城门外,官道上,马车走的有些急。 刘英媛的父亲看了看自己红了眼睛的女儿,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他仔细的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也没事,咱们家当初也是在信州那边的生意投了银子的,这么多年都没有去要过红利,这次去了,往年的红利都足够未来生活。” 刘英媛嗯了一声:“知道了父亲。” 马车里陷入了沉默,一家人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在她家马车前边有三五里处有四五辆车的一个车队,张肖麟没有坐车而是骑着一匹马,他家里其实没有被牵连多少,只是实在害怕。 他不时回头看一眼冀州城的方向,那大城的轮廓逐渐在视线中变得模糊起来。 “父亲。” 张肖麟看向与他并肩而行的父亲问了一句。 “我们还会再回来吗?” “不会了。” 父亲说道:“我们去代州,祖根在代州,回去之后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冀州这边不必再回来,天知道以后还会出多大的乱子。” 父亲也回头看了一眼冀州城的方向,眼神里也有不舍,只是他不愿意表现出来。 “天下十三州......” 张肖麟的父亲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看着吧,最先出大事的就必然是冀州,咱们大楚若灭亡,必从冀州开始。” 他抬起手甩了一下马鞭,很响亮,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而刚刚说的话,比这一声马鞭响更是发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零三章 给你们介绍一下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很多事都会过去,很多人都会遗忘,是因为时间一直都在往前走,时间比人无情,然而这个世界上公平的事不多,时间算一个。 李丢丢在院里度过了一个夏天又一个秋天,冬天的冀州城变得有些萧条起来,大概诗人们都不是很喜欢冬天,毕竟可吟的东西不多。 李丢丢很少再晚上出去蹲活,虽然也蹲到过,可大部分抓到的都是因为生活所迫而不得不去行窃的普通百姓,这样的人有错,但李丢丢下不去重手。 到甲字堂学至今日算起来已经正好半年的时间,李丢丢拿了六次第一,可是许青麟似乎还没有适应做第二的日子,就如同唐匹敌在院的时候一样。 然而他不是孙如恭,他比孙如恭的层次要高的多。 这半年的平淡让李丢丢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最起码大部分时候他都装作想不起来,比如张肖麟,比如刘胜英。 不,她叫刘英媛。 这半年来,李丢丢和高希宁也很少能见到面了,大概十天左右才能见到一次,因为每隔十天左右节度使大人都会请高院长过去做客,这已是惯例。 而在这一天,第一次趁着这个日子见面的时候是高希宁偷偷跑出来见他,可是第二个十天的时候高希宁没来,李丢丢壮着胆子去了高院长家里。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高希宁就说,她好不容易才搞定了丫鬟才出来的,李丢丢当时还想着一个丫鬟能有什么不好搞定的。 他壮着胆子去高院长的时候,就被若凌搞定了。 李丢丢个头已经不矮,可当他抬头仰望若凌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末日。 若凌也没有太难为他,只是说打赢了就让他进去见小姐,其实若凌只比高希宁大两三岁而已,只是看着确实够大。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愿意阻止美好,她觉得小姐是喜欢李叱,可小姐自己并不觉得。 李丢丢不好意思动手,为了表示诚意,他说要不然你先打我一拳,如果我承受不住我就走。 若凌笑容灿烂的说好啊,然后一拳把李丢丢打出去大概一丈多远,如果不是李丢丢用双拳封架的话,这一拳后不用李叱自己走,她能把李叱送走。 其实也不能都怪若凌,谁叫高希宁把李丢丢夸的天上少有人间唯一似的,高希宁说李丢丢武艺纵然不是二十岁以下无敌,应该也是十六岁以下无敌。 若凌十六。 好在李丢丢这样的人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他盛情邀请若凌和高希宁到燕先生的小院吃火锅,说是燕先生来请的,若凌想着既然是燕先生请的,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吧。 第三次还是到燕先生那边吃火锅,第四次还是,第五次依然是...... 直到有一天燕先生和高希宁认真的谈了谈。 吃过饭李丢丢把餐桌收拾出来,若凌端着餐具去洗,就在这时候燕先生把高希宁叫到了门外小院里,他回头看了看收拾桌子的李丢丢,又看了看走向厨房去洗漱的若凌。 确定那两个人都不会听到,他才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和李叱之间的约定,你是想给他说个媳妇是吧,虽然我觉得有些幼稚,可那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我也不好插手......但是你们能不能换个地方?” 高希宁笑道:“燕先生是快被我们吃穷了吗?” 燕先生叹道:“要就是吃穷了我也不怕,现在院里都在疯传,说你在给我说媳妇,就是你那丫鬟若凌,还说我同意了,所以每隔十天若凌都到我这里来一趟,为了掩人耳目,你和李叱帮忙作掩护。” 燕先生道:“我就不说我冤不冤,若凌姑娘不冤吗? ” 高希宁想了想后说道:“这确实对她名声不好。” 燕青之:“......” 他深呼吸,然后微笑着说道:“我的呢?我好歹也是院里的教习,能不能也稍稍照顾一下我?” 高希宁又想了想,然后点头道:“明白了,要不然下次我们来的时候,先生你躲出去?这样的话你就能避嫌了。” 燕青之都懵了。 他指了指自己说道:“我的院子,我的家,你们来了,我躲出去?” 高希宁道:“辛苦先生了。” 燕青之一摆手:“我不辛苦,我不走,我走了你们也是吃我的,你当我没说,我认了。” 就在这时候若凌姑娘端着一盆温水出来,肩膀上还搭着一条毛巾,她走过来后温和的说道:“刚吃过饭,手上脸上都是油腻,洗洗吧。” 高希宁嘿嘿笑起来:“谢谢我家若凌。” 若凌一屁股把高希宁顶开,依然温柔的笑着:“先生,洗洗脸吧。” 燕青之抬起头看了看,然后乖巧的洗了洗脸和手。 其实若凌姑娘长相挺漂亮的,身材的事又不是她能做主,她的脸型不算胖,而且五官精致。 另外一边,高希宁用肩膀撞了撞李叱,很无所谓似的说道:“佳蓓已经问过我几次了,什么时候能和你见见,你总是推辞,到底什么时候给个准信。” 李丢丢摇头:“我还小呢,不急。” 高希宁道:“她知道你,而且还去云斋茶楼偷偷看过你好几次,以往她都不吃早饭,后来每天都去院的大食堂吃早饭,你注意到了没有?” 李丢丢道:“我注意一个女的干嘛?唔......我一般在大食堂就注意吴婶。” 高希宁恨铁不成钢的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人家是去看你的,你注意一下能死?” 李丢丢揉了揉脑袋说道:“若明天早晨我见到了,我注意一下还不行?” 高希宁点了点头:“这才像话。” 刚说到这,夏侯琢嘴里叼着一根枯了的毛毛草从外边吊儿郎当的走进来,看了看李叱有看了看高希宁。 李叱总觉得夏侯琢那眼神不正经,但是他没有证据。 “明天旬假,跟我回家里一趟吧。” 夏侯琢对李丢丢说道:“我父亲......想见见你。” 李丢丢问:“为什么?” 夏侯琢道:“他听我说过几次,知道你性格好又能打,还是长眉道人的弟子,所以想见见你。” 高希宁道:“李叱你不许去。” 夏侯琢问:“为什么?” 高希宁道:“我让他去见人家女孩子他都不去,凭什么跟你回去见家长?” 夏侯琢想了想,这话不对劲啊。 第二天一早,李丢丢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把自己打扮的板板正正规规矩矩,这是去见亲王,总不能显得少礼数。 夏侯琢过来找他,看李丢丢穿着一身新衣服快不会走路的样子楞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道:“你打扮成这样干嘛?” 李丢丢道:“不然嘞,穿一身旧衣服去,显得失礼。” 夏侯琢一脚踹在李丢丢屁股上:“赶紧去把衣服换了,这穿成这样看着太别扭了。” 李丢丢回去换了一身平常衣服,自己也觉得舒服多了,两个人一路闲聊着去羽亲王府,夏侯琢因为他母亲的关系很少回王府,即便回来也是有事说完 就走。 半年多前,因为他的事,羽亲王一怒下令吊死了几位侧妃,这事百姓们自然不知道,可是王府里的人谁不知道? 所以每个人都觉得应该离夏侯琢远一点,王府里的人也一样分帮结派,下人们之间也一样勾心斗角,但不妨碍他们在对夏侯琢的态度上保持一致。 因为他们的主子都讨厌夏侯琢,所以他们也都必须跟着讨厌。 客厅里已经摆好了酒菜,李丢丢见到羽亲王后连忙行礼,吃饭的时候羽亲王很亲切的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主要是夸了夸李叱在院的成绩。 连续半年月考第一,这要是放在一个大户人家的孩子身上,已经传遍冀州城了,家里必会敲锣打鼓的宣传。 “琢儿。” 羽亲王看向夏侯琢说道:“我这记性真是不好了,我给你准备了些东西,放在房里忘记带过来,你自己去取吧。” 夏侯琢微微皱眉,他知道父亲这是要把他支开,可是又不能拒绝,所以点了点头道:“是,我很快就回来。” 听起来是对他父亲说的,可实际上是对李丢丢说的。 等夏侯琢离开之后,羽亲王温和的笑了笑说道:“琢儿在我面前一直夸你,说就算是看遍整个大楚,能与你比肩的少年也屈指可数。” 他指了指茶:“喝茶。” 李丢丢连忙把茶杯端起来:“谢王爷。” 羽亲王愈发的亲切起来,声音柔和的问道:“虽然你刚进院半年,但成绩这么好,将来入仕不难,以你才智,应该也为自己考虑过吧。” 李丢丢道:“学生鲁钝,又贪玩,还不曾想过这些,让王爷见笑了。” 羽亲王笑道:“也无妨,毕竟你尚且年少......因为你和琢儿的关系,我倒是偶尔会替你们多想想,为琢儿做打算,也为你做打算,毕竟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李丢丢连忙起身再次致谢。 “坐着说话。” 羽亲王道:“你......是否有兴趣,将来到王府做事?你学业还有几年,倒是不急,你可以回去认真考虑一下,若是你答应的话,我就吩咐人每个月按照王府管事的月例给你生活所需,算是我提前聘你了。” 李丢丢吓了一跳,脑袋里不停的思考着这是为什么。 夏侯琢显然也不知道他父亲把李叱喊来的深意,如果知道的话,夏侯琢一定会提醒李叱。 “李叱。” 羽亲王道:“你是可造之材,未来必有作为,可我也知道你不愿意去与人同流合污,与其沉入沼泥,不如留在我身边,我用人不拘一格,但凡是人才我都会重用,待你结业,我甚至可以把你举荐到节度使曾大人那边,倒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李丢丢越来越搞不懂,羽亲王这绝非只是惜才,再说了,他现在除了表现的能打一些,羽亲王还能看重他什么? 学识? 不可能,羽亲王没必要亲自如此热诚的招待一个学识好的年轻人,这样的年轻人只要羽亲王愿意,一抓一大把。 所以李丢丢敏锐的察觉到,羽亲王要用他,就是因为能打。 而且这个能打,是为了杀人。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个人迈步进来,俯身一拜道:“王爷,安排的事都做好了。” 羽亲王笑了笑说道:“正巧,来,本王给你们介绍一下。” 他指向那个人:“他叫姚无痕,是.....” 羽亲王的话还没有说完,李丢丢已经站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零四章 所谋者大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干什么!” 就在李丢丢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夏侯琢从门外大步迈了进来,他原本手里捧着的那些东西,此时却都抛在了门外。 李丢丢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向夏侯琢,却发现夏侯琢怒视着羽亲王,眼睛里的怒火几乎都要烧出来了。 “你别过分。” 夏侯琢一步就过来挡在李丢丢面前。 羽亲王脸色一变,然后笑着说道:“我只是随便介绍了一下,有何不可?” 夏侯琢皱着眉说道:“别在我面前也别在我朋友面前搞这一套,你知道我最厌恶的是什么,你也知道我母亲最厌恶的是什么。” 羽亲王脸色微微变了变,似乎是觉得在外人面前夏侯琢这样的态度损了他的颜面,想发火,夏侯琢却不给他机会发火,拉了李丢丢就往外走。 “咱们回去。” 李丢丢嗯了一声,跟着夏侯琢往外走,身后传来羽亲王的声音,夏侯琢却根本就没打算听,脚步越来越快。 “你不缺前程,是因为你是我儿子,难道李叱就不缺前程?如果连这些都接受不了,那还能成什么大器!” 夏侯琢拉着李丢丢大步出门,羽亲王气的手都微微发抖。 姚无痕站在那却不觉得如何,他只是稍稍对这个叫李叱的人有了些兴趣,在羽亲王说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这句话的时候,李叱的眼神里有了杀意。 “你下去吧。” 羽亲王摆了摆手。 姚无痕点了点头俯身退出房,他看似漫不经心的溜达了出去,可实则一直都跟在李丢丢和夏侯琢后边。 大街上,李丢丢脚步一停,他拍了拍夏侯琢的后背,夏侯琢也停下来,李丢丢转身和夏侯琢背靠背站在一起,夏侯琢立刻就明白过来李丢丢的意思。 “他居然敢跟上来?” 夏侯琢问了一句。 李丢丢又拍了拍夏侯琢,意思是你转过身来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夏侯琢就是能立刻明白了李丢丢的意思,转身和李丢丢肩并肩站着看向他们来的路。 姚无痕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迹,如果他想隐藏的话,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不可能轻而易举找到他。 他扫了李叱一眼,觉得这个年轻人下一息就没准扑过来,像是一头野兽一样把自己撕成碎片,这是一个优秀杀手的敏锐感觉,他觉得李叱这样的人将来一定会有些非同寻常的表现。 姚无痕指了指李丢丢道:“我和你没有仇恨,你恨我是因为我得罪你了?并不是,只是你觉得我杀了你认识的人。” 夏侯琢道:“你想做什么?” 姚无痕道:“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不是羽亲王的狗,我是拿钱办事,相对来说,他有的是钱我就有的是生意做,仅此而已。” 夏侯琢道:“你有必要和我们解释吗?” 姚无痕再次指了指李丢丢:“我是在对他说,不是你。” 夏侯琢皱眉,他觉得自己这是被人看不起了。 李丢丢开口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要跟我解释这些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不必说了,我并没有什么兴趣。” 姚无痕笑道:“你保持这样就好,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他指了指夏侯琢。 夏侯琢觉 得自己又被人看不起了。 姚无痕道:“有权有势的人只会把我们这样的人当狗,你不要觉得他会真的把你当朋友,你没有留在羽亲王府是对的,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李丢丢道:“虽然我不明白你说这些话目的是什么,不过算算看,从你说第一句话到现在大概过了三十息左右的时间,你成功浪费了我三十息的阳寿,你不愧是个杀手。” 姚无痕笑了笑,不介意李叱对他的嘲讽。 他转身:“我只是不希望我们这样出身的人,最终出头的路都和我选的一样,我是没得选,看起来你是有的选......” 他抬起手摆了摆转身,然后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知道那天那个穿七分裤夜行衣的就是你,功夫不错,衣服不怎么样。” 李丢丢没理会。 夏侯琢笑道:“不用在意这些,有些人总是把没得选挂在嘴边,其实只是给自己作恶找个借口罢了。” 李丢丢嗯了一声,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有点饿。” 夏侯琢:“你刚吃完还不到一个时辰。” 李丢丢道:“你家的饭那叫饭?” 夏侯琢:“不叫饭叫什么?” 李丢丢道:“艺术品......太精致,吃不过瘾。” 夏侯琢迈步向前:“最多请你吃一碗羊肉泡馍。” 李丢丢:“要糖蒜。” 羽亲王府,李丢丢和夏侯琢离开之后没多久,节度使曾凌就来拜访,羽亲王让人在院子里摆了张茶桌,两个人就在冬日午后这暖阳下在院子里喝茶闲聊。 只是看起来像是在闲聊,那是让下人们看的,而且在院子里聊天谁也不能靠近,在房聊天的话兴许还有人偷听呢,这么大的院子,谁靠近都能看清楚。 “王爷,武亲王的大军已经把唐县那边的叛军剿灭,估计着过不了几天武亲王就会回冀州来补充物资。” 曾凌看了看羽亲王的脸色。 羽亲王倒是表现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只是剿灭了唐县那边的叛军,又不是把整个北境的叛军都灭光了。” 曾凌道:“可是这样一来,若再无牵扯,武亲王用不了多久也就真的把北境的叛军都灭光了,要不要......王爷和武亲王谈谈?” “和他谈?” 羽亲王哼了一声:“你觉得我王兄那个人,会和我们走到一起吗?” 曾凌道:“朝廷无度,陛下无度,我们这也是无奈之举,如果现在不积攒力量控制地盘,以后如何能立足?北境这边大大小小几十股叛军,已经有七成被我收服,若将来举旗之日,顷刻之间就能汇聚数十万大军,可是武亲王来了......” 他看向羽亲王道:“这已不是隐患,而是心头大患。” 羽亲王无奈道:“王兄兵法武功天下无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等他打的差不多了,他也就回都城去复命了,不然我们还能如何?杀了他?” 他看向曾凌说道:“各地节度使都在积蓄力量各怀鬼胎,可是陛下却把王兄扔到北境来了,难保不是对你对我起疑心。” 曾凌道:“天下十三州,十三位节度使都是手握重兵,可唯独是冀州不一样,因为冀州有王爷你,陛下担心的是十三州节度使都会造反,可是他们师出无名,王爷在冀州宣布称帝.....这才是陛下怕的,而且朝廷那边有消息过来说,陛下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 羽亲王 笑了笑道:“酒色无度,早晚的事,我现在担心的不是陛下,而是觉得这些事不一定是陛下的想法,也不一定都是刘崇信的想法,而是......太子。” 他看向曾凌说道:“那个孩子,和他爹一点都不一样,七岁的时候在朝堂上和群臣辩事,几乎没有什么漏洞可言,思维之缜密可见一斑,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处理朝事,十五岁偷偷取了个假名字参加科举,竟是拿了状元......” 曾凌点头道:“更让人担心的是,刘崇信对太子没有丝毫异心,太子说一,刘崇信就朝着一去办,只不过现在太子还只是太子,一旦将来太子即位,刘崇信就是太子最锋利的那把刀,在把对手都除掉之后,我丝毫也不怀疑太子会把刘崇信也除掉。” 羽亲王道:“且不说太子了,先说说我王兄的事......就在刚才我忽然想到个事,应该能有些用处,你派人出,告诉各路叛军把兵器甲械集中起来一批,再从各路叛军中精选能打仗的人,和兵器一道都送去燕山。” 他看向曾凌说道:“燕山营虞朝宗的队伍最善战,集合各路叛军精锐和武器给他,让他去和我王兄打......燕山地势复杂,虞朝宗有地利,他治军之力就算是在府兵将领中选人去比,也没几个人及的上,兴许......” 羽亲王笑了笑道:“兴许就把我王兄杀了呢。” 曾凌点头道:“那我立刻就去安排,让各县叛军把东西和人给虞朝宗送过去,可是......王爷,虞朝宗这个人也是最不服管的。” 羽亲王笑道:“所以我才会选他啊,你还不明白?” 曾凌想了想,忽然间就悟了。 “王爷高明!” 曾凌起身道:“事不宜迟,武亲王大概要回冀州城来补充粮草物资,我趁着这段时间让人把队伍也给虞朝宗集中过去,武亲王胜了除掉虞朝宗,虞朝宗胜了除掉了武亲王,都是好事。” 羽亲王起身道:“那你回去吧,我得去见见琢儿,这个孩子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为了一个出身寒门的野小子,居然和我生气.......” 曾凌问:“是那个叫李叱的?” 羽亲王点了点头:“是他。” 曾凌道:“若实在不行,我安排人把李叱除掉算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 “先不必,这个年轻人若能为我所用,将来安排他和姚无痕一起去都城,把握更大一些。” 羽亲王道:“去办你的事吧,我自己去处理琢儿的事。” 曾凌道:“他可是一心想去北疆的。” “去就去。” 羽亲王笑道:“你早就对我说过,我只是在他面前装不知道,幽州罗耿那边我安插的人进不去太深,琢儿若是过去的话,兴许有用,只是要安排人保护好他。” 曾凌道:“他若是知道了,会怪王爷。” “为什么让他知道?” 羽亲王道:“他父亲所谋者大,他做一些事也是应当的,我其他几个孩子都不成器,将来我若称帝,江山不都是他的?他以后会理解的。” 曾凌点了点头:“那我先告退,王爷也不要太动气,夏侯那性子确实烈了些。” “所以他才是最适合继承我的人。” 羽亲王长长吐出一口气:“我登极之后,自会改善天下民生,将来琢儿再继位,他那性子足可涤荡朝堂,有我和他前后两个人的努力,应该能让大楚回到正确的路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零五章 我不是好人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北方冬日的早晨有多冷,没来过北方的人无法想象的出来,冀州这边虽然不似北疆那么冷,可依然让人觉得难熬,也不知道城外那么多流民会在这个冬天冻死多少人。 李丢丢穿着院发的冬衣走出房间的时候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这一刻他忽然间想到自己以往的冬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念至此,他又回到屋子里把冬衣里边的棉坎肩脱了,以往跟着师父过冬可不是这么怕冷的,人适应了什么就必然会丢弃什么。 那时候过冬全靠硬抗,现在一身冬衣还惧怕寒风,李丢丢觉得这样不行。 人啊,越来越娇气了可怎么行? 等他到食堂那边的时候松了口气,入冬之后,院的弟子们总算没有多少人还能起来那么早看他吃饭了,所有坚持中的百分之七十五以上,都会败给一个懒字。 这些人也真是无聊,本以为他们三五天也就撤了,谁想到一下子从盛夏看到了初冬。 李丢丢自己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值得上瘾的,他更不知道的是,院这边其实还好,云斋茶楼那边已经形成了一个等级严密的追随者群体。 孙夫人自然是站在最顶层的那个,她现在挺着个大肚子依然奋斗在最前线,每天李丢丢到云斋茶楼之前,孙夫人都要把一切事都安排好。 她丈夫孙掌柜在孙夫人一顿笤帚的耐心劝说下,心甘情愿深明大义的和李丢丢谈了谈,说愿意把茶楼总收入的四分之一给他,就在昨日谈的,李丢丢还没有给孙掌柜答复。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答复,他不是很想要那些银子,虽然这四分之一的收成远远不如他带给云斋茶楼的收入。 现在云斋茶楼是整个冀州城里生意最好的茶楼,收入比以往翻了何止一倍,每天这茶楼上午几乎都没有什么人来,一到下午就开始人满为患。 那些夫人们小姐们为了争抢好位置,硬生生把茶楼靠前的座位抬成了VIP,有人不惜放下一百两银子定一个月的位置。 孙夫人还根据客人们消费的银子多少而区分安排,这样一来,那些身份地位都差不多的夫人小姐们能忍得了自己比别人位置差? 一不小心,就形成了恶性竞争,可把孙掌柜美坏了。 虽然他贪财,觉得每个月分出四分之一的收入确实有些多,可是他怕孙夫人啊,孙夫人劝不动那就笤帚上手,一般孙掌柜就能挺到这一步。 他最高光的一次是坚持到了孙夫人拿起砖头,那次是因为他试探着问了问能不能纳一房小妾,孙夫人绕过了劝说和笤帚这两步,直接到了砖头这一步,孙掌柜就软了,软的可快了。 清晨,整个院大食堂里只有两个人在,一个坐在这边,一个坐在另外一头,中间隔着几乎整个食堂大厅那么远。 李丢丢进门的时候依然毫不在意的坐下来,看都没有往另外一侧那边看过去,也没有注意到那是个穿着白色裘绒大衣的女孩子。 这女孩子在李丢丢进来之后眼睛就亮了一下,下意识的想抬起手打个招呼,可是李丢丢却在她身边不远处笔直的走了过去,她那刚刚亮起来的眼神立刻就有些暗淡。 李丢丢笑呵呵的和吴婶打过招呼,坐下来等着他的饭,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来高希宁说的话,连忙往旁边看过去,发现那个女孩子也正在看他。 李丢丢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那女孩子脸上就多了一抹坨红。 她再次抬起手想和李丢丢打招呼,却看到李丢丢起身过来,她顿时就慌了起来,下意识的想逃走,屁股都已经离开了凳子,却还是强忍着心慌又坐下来。 李丢丢走到女孩子面前笑了笑道:“抱歉,我刚刚只想 着吃什么,进门的时候没有和你打招呼。” 那女孩子终究还是坐不住,连忙站起来回道:“没事,我也是刚到,没等你多久。” 然后醒悟过来这话说的有些难为情,脸色就变得更红了。 李丢丢很少看到女孩子脸红,主要是因为见到的少,他最多见的女人是谁?当然是吴婶,吴婶这个年纪了,闲的没事脸红什么。 吴婶这个年纪,如果聊天的时候没能让一般大老爷们脸红,那都是她发挥失常。 然后是高希宁,高希宁也很少会脸红,她主要是心大,所以有些时候李丢丢都觉得高希宁其实主要不是想给他说媳妇,更多是想和他结拜为异姓兄弟,呸......是异性兄弟。 “要不然......” 李丢丢其实也不善于和女孩子交流,不过想着高希宁教他的,说过话之后就邀请人家坐一起吃饭,于是他硬着头皮说道:“要不然一起吃?” 苑佳蓓低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她以为李丢丢会在她对面坐下来,没想到那个刚硬刚硬笔直笔直的家伙走回去了。 因为高希宁说让李丢丢邀请人家一起吃,李丢丢以为的邀请当然是回到他吃饭的地方,而不是就在苑佳蓓对面坐下来。 苑佳蓓这样出身的女孩子有多矜持? 她都已经不矜持到每天来大食堂等李丢丢,不矜持到忘记了父亲说的尽量不要和男孩子接触。 所以她咬着嘴唇起来,低着头快步走到李丢丢吃饭的那个地方,在李丢丢对面坐下来。 在那一刻,吴婶的脸上露出一脸欣慰的妈妈笑。 连她都知道人家姑娘肯定是每天来见李公子的,可是这位李公子眼睛里只有吃,之前根本就没有看过人家姑娘一眼,她都着急。 “你吃什么?” 李丢丢问苑佳蓓。 苑佳蓓想了想道:“我喝一碗粥就好。” 李丢丢嗯了一声,朝着吴婶招手道:“给她来一碗粥,再加四个肉包子。” 院大食堂的肉包子,一个能有寻常饭碗的碗口那么大。 苑佳蓓有些懵。 李丢丢理所当然的说道:“喝一碗粥怎么行,肯定不够吃。” 苑佳蓓没好意思拒绝,吴婶却看不下去了,给苑佳蓓送过来一碗粳米粥,笑着说道:“李公子,女孩子都吃的少。” 李丢丢道:“都吃的少?怎么可能!高希宁一顿饭比夏侯琢吃的还多呢!” 吴婶:“......” 苑佳蓓却惊了一下,她看着李丢丢问道:“不会啊,希宁的饭量也好小的,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大概吃的比我还要少一些。” 李丢丢还是理所当然的说道:“那她回去之后一定自己再啃俩肘子。” 苑佳蓓:“......” 就在这时候大食堂外边有个人大步进来,脸色难看的要命,他进来后扫了一眼,看到苑佳蓓坐在李丢丢对面脸色更差了起来。 “丢人!” 这中年男人正是苑佳蓓的父亲,院的教习苑修维,他是一个板板正正的读人,对于男女授受不亲的那一套格外在乎。 大概,自己女儿和男孩子说句话就是其罪当诛了。 每天他离开家门都很早,比起燕青之来说,他更是一个合格的教习,早早的到教室那边准备功课,还会亲自动手把教室打扫干净。 所以每天早上苑佳蓓才能到大食堂这边来,之前不是没有人对苑修维说过,他只是不信自己女儿会 如此不矜持,今日又有人去和他说,还拉着他来看,他这才过来。 “你怎么能如此不知羞耻!”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苑修维抬起手朝着苑佳蓓的脸上就要扇过去,这一下怒极而发,那娇滴滴的女孩子怎么能受得住这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 李丢丢一把攥住了苑修维的手腕,那只手在距离苑佳蓓的脸大概还有不到一寸的位置停下来,手掌带出来的风把苑佳蓓的发丝都吹动了。 “你敢拦我?!” 苑修维怒视李丢丢。 李丢丢也在看着他,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 苑修维怒道:“我是她父亲,我教训自己不成器的女儿,没有说你什么,已经给你尊重了,李叱,你别逼我做出一些有辱斯文的事!” 李丢丢道:“你不觉得这一巴掌打下去,何止是有辱斯文,你还有辱父亲的身份。” 苑修维使劲往外拉了拉,可是他的手却抽不出来,李丢丢抓着他手腕,五指如同铁闸。 “父亲,我错了。” 苑佳蓓起身后弯腰朝着她父亲道歉,然后抬起手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苑修维依然在怒视着李丢丢,李丢丢侧头看了看苑佳蓓已经跑远,他站起来和苑修维对视着说道:“第一她还没有做错什么,第二在这样的场合你不该不给她尊严,第三,心思干净的人不会把自己女儿想的龌龊。” 苑修维大声咆哮道:“我需要你教训我?!” 李丢丢松开手,苑修维差一点儿摔倒在地。 “我和令爱今日第一次说话,之前从无交谈,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话我要说清楚,苑先生,你觉得丢人?所以你在外人面前要羞辱自己的女儿吗?如此做的话,你觉得就不丢人了?” 苑修维道:“我还是那句话,我管教的是自己女儿不是你,我没有不尊重你,你也别多话,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教导,教导无方也是我的事。” 李丢丢叹了口气道:“咱们好好讲道理不行吗?” 苑修维道:“我不想和你说话,你也不配和我说话。” 李丢丢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看来是不行......那我们换个方式。” 李丢丢一掌拍在桌子上,那桌子砰地一声就碎了。 这一下把苑修维吓得往后躲了好远,那碎裂一地的桌子让他眼睛骤然睁大。 “讲道理不管用,那就换个管用的方法。” 李丢丢走到苑修维面前,往前探头想要在苑修维耳边说话,苑修维似乎很厌恶也很害怕,立刻要往后躲,李丢丢一把抓住苑修维衣服前襟把人拉回来。 他在苑修维耳边声音很小的说道:“老老实实听着,你再躲我就把你按进院的粪坑里......苑先生既然那么好面子,我就成全你的面子,以后我不会和令爱再有接触,但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若是让我知道你回去骂了她打了她或是言语羞辱,我就把你扒光了吊在你的教室门口让你门下弟子都看清楚,你可以不信,尽管去试试,如果你觉得无所谓,我还可以把你吊到院大门外。” 李丢丢松开手,在食堂众人的视线中他俯身一拜道:“是弟子错了,请苑先生见谅。” 他往下弯腰的时候,眼睛往上看了看,那一眼把苑修维吓得脸色发白,转身就跑了。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他一边喊着一边跑了出去。 李丢丢站直了身子,在那一刻他真的不像什么好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零六章 怪人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并不熟悉苑修维,其实也不只是苑修维,除了燕青之外李丢丢哪个教习都不是很熟悉,要说熟悉,排在燕青之后边的就是院林楼里的那位教习。 林楼里的教习先生是个很神秘的人,也是个让人害怕的人,传闻他曾犯过大错所以被贬到林楼看守藏,整个院唯有燕青之能和他交流无碍。 至于是犯了什么大错,知道的人却寥寥无几,因为当初知道的那些人大概都已经离开院了,这些话他们也不敢随意说出去。 后来李丢丢才知道,在院所有人眼中,不管是弟子还是其他教习先生,他们也都不怎么喜欢燕青之。 他们觉得林楼里那位先生是怪物,燕青之就是半个怪物,倒不是燕青之做过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只是因为那怪物也就见到燕青之的时候才会有些交流。 李丢丢一开始是不知道这些事的,因为他去林楼的时候并不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那位先生对他还算和颜悦色,也只是话比较少。 再后来李丢丢自己去林楼读,每次见到那位先生也都规规矩矩行礼,先生便总会看他一眼再无别的表示。 知道林楼那位先生不正常并不是燕青之告诉他的,燕青之从没有在背后说过那位先生任何一句不好的话,甚至都不会提起来。 是因为李丢丢把苑修维吓跑了之后,旁边看到了这一幕的一个院弟子也被李丢丢吓着了。 李丢丢一掌拍碎了桌子,然后对苑修维俯身一拜,拜下去的时候眼睛往上抬着看了苑修维一眼,正是这一眼把苑修维吓得面无血色。 不巧的是,有几个院弟子在食堂门口经过,他们也看到李丢丢抬起头看苑修维的那一眼。 然后李丢丢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那几个人加快脚步走了,其中一人说......以后要离李叱远一些,你看到他那个眼神了吗?和林楼里那个怪物看人的眼神一模一样,都是怪物。 怪物? 李丢丢想着,他们这些所谓正常人眼里的怪物,多半都比他们这些正常人要更像个人。 一日的课程结束之后,李丢丢等燕青之出教室的时候故意跟上去,他好的和燕青之打听了一下那位林楼先生到底哪里怪,为什么院弟子都那么惧怕他。 “他?” 燕青之脚步一停,看向李丢丢问道:“为什么突然对他好?”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他们说我像那位先生。” “你?” 燕青之沉默片刻,摇头:“差得远了。” 李丢丢就更好了。 燕青之举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他是大概十来年前到的院,与高院长见面后,两个人聊了大概一个多时辰,高院长对他的学识无比钦佩,立刻聘请他为院教习。” 李丢丢问:“然后呢?为什么后来被贬去了林楼看守藏?” “因为他讲学......太大胆了。” 燕青之道:“他一开始还算正常,后来可能是和弟子们关系熟悉了,他讲课也就没有那么刻板,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论便接二连三的冒出来,传到高院长耳朵里把高院长吓得几乎背过气去,连忙把他找来谈话,本想赶出院,可是又实在舍不得他的才华,于是就把他留在藏楼。” 李丢丢问道:“他说什么了?” 燕青之道:“他说......” 后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燕青之先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把声音又压低了一下后说道:“他与一个关系最 亲近的院弟子说这个世界上不该存在等级,还说皇帝也只是为百姓服务的,还说百姓们有权分得田地......” 燕青之叹了口气,声音低到不能更低的说道:“这其实不算什么,他和我说过的话若是传扬出去,院都有灭顶之灾......他说,皇帝不应该是一家传承,应该是举国之人选出来的能者居之,还需有人监督皇权......” 这话把李丢丢都吓了老大一跳。 这话传出去,确实是灭顶之灾。 燕青之道:“他更怪的地方在于,他记不住自己姓什么,或者说他不在乎自己姓什么,甚至不在乎自己叫什么,比如今日他一卷,里有个人是他钦佩的,他便把自己姓氏改成那个人的,过两日看到别的人让他钦佩,他就把姓氏再改一次,我认识他那么多年,我知道的,他大概就换过有四五十个姓氏了。” 李丢丢吐了吐舌头:“确实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燕青之道:“他之前说的那些话是不忠,随意更改自己姓氏是不孝,一个不忠不孝的人......” 李丢丢又问了一句:“那他为什么和先生关系那么好?” “呃......” 燕青之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他走了一会儿后才说道:“什么样的人都会有朋友,况且从心里说,我不觉得他说那些话有多错......所以有时候想想,可能我也是个怪物。” 燕青之忽然回头:“对了,你是第二个他愿意接纳的院弟子,第一个是唐匹敌。” 李丢丢一怔。 “他说你还行。” 燕青之笑了笑说道:“还说你将来会有大出息,大到没边的那种。” 李丢丢笑道:“我师父也这么说。” 燕青之道:“你以为你师父正常?” 李丢丢想了想后点头道:“说的也是......” 然后他看了看燕青之,燕青之哼了一声:“别看我!” 因为不是每天都能见到高希宁,所以李丢丢就都会自己在树林里练功,今日聊到了林楼里那位先生,李丢丢就决定不去树林去林,他是真的对那位先生好起来。 燕青之也是闲来无事,便和李丢丢一起去林楼,半路上李丢丢把苑修维的事和燕青之仔细说了一遍,燕青之对这件事的评价是...... 干得不错。 他不喜欢苑修维,那是一个刻板到让人厌恶的人,比如教学,弟子的答案如果和册上的答案差一个字也是错的,背的话丢一个字也是不合格。 燕青之不喜欢这样的人,和他完全是两种人,燕青之教学,只要学生领会的意思对了就好,他绝对不会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纠,他觉得那是有病。 林楼一如既往的空荡,往日里就很少有人来借,再加上那教习古怪孤僻的性格,愿意来接触的人就更少了,即便是来,也是在又其他教习先生在的时候才来。 燕青之进门口看到那个教习正在低头写着什么,在他旁边桌子上已经有厚厚的一摞文稿。 “今日你姓什么?” 燕青之问了一句后说道:“不知道你姓什么,不好打招呼。” 这是一个气质很怪的人,他看起来像是三十几岁,可是你仔细看一会儿后又觉得他已经有五十岁,再仔细看一会儿又觉得他可能三十岁不到。 “我姓李。” 那人回答后又把头低下去,继续在纸上写写画 画。 燕青之道:“是哪个人又让你佩服了?” 那人头也没抬的回答道:“我本就姓李。” 燕青之:“呸,你跟我说本就姓这三个字后边加的都有一本百家姓了。” 那人还是没抬头,依然在写写画画的回答道:“我想起来了,我确实姓李。” 燕青之看向李丢丢:“可以打招呼了。” 李丢丢俯身一拜道:“李先生好。” 李先生抬起头看了看李丢丢,难得的露出笑容:“你过来看看我写的如何。” 燕青之都懵了。 这态度,不对啊。 李丢丢走过去低头看了看李先生在纸上写的那些东西,看了好一会儿后实在是看不懂,所以他试探着问了一句:“这是......画符?” 李先生撇嘴道:“这是注音,我在给每一个字注音,等我把这些准备好之后,孩子们再读认字就会方便很多。” 李丢丢没懂。 李先生看他样子就知道他不懂,但是他也懒得解释,他本来就是一个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能对李丢丢多说几句话就足以说明他很喜欢李丢丢这个孩子了。 李丢丢不懂是因为他觉得,给字注音,岂不是多学一样事?直接认字不好吗? 燕青之走到跟前低头看了看,撇嘴道:“且不说你这些东西有用没用,只说你如何推广出去,你做得到吗?” 李先生愣住,他坐直了身子仔细想了好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道:“确实推广不出去。” 燕青之道:“所以没有用。” 李先生重复了一遍:“所以没有用......” 他看了看那已经有很厚一摞的手稿,随意推给李丢丢道:“送你了。” 李丢丢怔住,连忙说道:“这是先生的心血,学生不敢收,先生,若这真是有用的东西,现在不能推广实行,以后应该也有机会的。” 李先生道:“所以给你合适。” 李丢丢问:“为何给学生合适?” “因为你年纪小,正常情况下死的会比我们晚。” 李先生道:“就这样吧。” 他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后说道:“你若是要去二楼看的话就快一些,我忘记出去买灯油,已经有两个月没有,现在天很快就黑了。” 燕青之道:“你是林楼的教习,居然忘记了准备灯油。” 李先生道:“因为不需要,天黑之后不准有人进林楼。” 燕青之问:“那你自己不用?” 李先生道:“我用灯油做什么?这林楼里有多少台阶,从东走到西多少步,从北走到南多少步,有多少窗户......所有的构造我闭着眼睛走都不会碰到。” 燕青之道:“可是黑啊。” 李先生看了燕青之一眼,片刻后一字一句的问:“若你熟悉了黑暗,就不怕黑暗,若你就是黑暗,便没有了黑暗。” 燕青之觉得这话不通。 李先生没有继续理会燕青之,而是看向李丢丢道:“并不是因为有光而不怕黑暗,正因为有光,人们才会惧怕黑暗,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光,人们还会害怕黑暗吗?” 他转头看向窗外,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所以要想驱散黑暗,不是变成光,而是先变成黑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零七章 李怪物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先生看了看李叱说道:“我大概看到了你在二层楼里读过了那些,那些应该对你没有什么意义,你想读而读不到的东西,以后可来问我。” 李丢丢还没有反应过来,燕青之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还不快点说谢谢。” 李丢丢连忙俯身一拜:“多谢李先生。” 李先生指了指外边:“出去吧。” 燕青之看向李丢丢说道:“先出去吧,我和李先生说会儿话。” 李先生看向燕青之道:“我说你出去吧。” 燕青之:“!!!!!” 他装作生气一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嘟囔道:“居然赶我出去,求我买猪头肉和酒的时候怎么不赶我走!” 李先生道:“也对,麻烦你再去帮我买一些,捡着瘦的买。” 燕青之:“!!!!!” 林楼很大,此时却只有李丢丢和李先生两个人,李先生看了看李丢丢脸上疑惑的表情,忽然笑了笑。 他问道:“是不是好为什么我突然要教你这些东西,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你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 李丢丢道:“是有些好。” 李先生道:“不用想,因为我只是闲的。” 李丢丢:“......” 李先生坐下来后说道:“你喜欢看兵法战,这些东西在院里看不到,哪怕你从军你也看不到,能看到这些东西的人天生就能看到,看不到的人也一样天生看不到。”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说到此处后停顿了一下。 他问李丢丢:“仔细思考这几句话是不是发现了一个很神的事?你天生看不到,如果不是认识了我我,你还是不会看到,这就说明我改变了你的命运。” 李丢丢俯身道:“多谢先生。” 李先生道:“你能不能有趣一些?” 李丢丢有些迷茫,他试探着问了一句:“先生说的有趣,应该是怎么样的一种有趣?” 李先生道:“我都已经说到可以改变你命运这样的话题了,你难道不应该纳头便拜?” 李丢丢纳头便拜。 李先生笑起来:“起来吧,逗你的。” 他拉开桌子的抽屉,从里边取了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李丢丢:“上次燕青之说你喜欢看那些东西,二层楼上的那几本史册已算是违禁品,但事关战争也都是一笔带过,这是我整理出来的,写的很详细,大概写了半年。” 李丢丢觉得这份礼物实在是太厚重,李先生为了他居然手写了半年之久。 他再次俯身一拜道:“多谢先生。” 李先生道:“你知道我这半年是怎么写出来的吗?” 李丢丢摇头道:“学生虽然不知,但想也想的出来先生必然辛苦,历寒暑,经昼夜,学生心里感激不尽......” 李先生白了他一眼道:“你拉倒吧,我写这个东西大概只需要三天,我之所以写了半年是因为我忘了,第一天写了些,然后五个多月后才想起来,我写字很快,时速......” 说到这句话他看了李丢丢一眼,见李丢丢脸色稍显疑惑,于是松了口气。 他继续说道:“我写字很快,半个时辰可以写几千字。” 李丢丢惊叹一声。 李先生问道:“你能看出我多大年纪了吗?” 李丢丢觉得仔细盯着人家脸看的深不礼貌的一 件事,于是俯身说道:“学生看不出来。” 李先生笑道:“随便猜一个。” 李丢丢试探着问:“四十岁?” 李先生摇头道:“我若跟你说我已经一百五十多岁你信吗?” 李丢丢又吓了一跳,这次不管礼貌不礼貌了,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看李先生的脸,这张脸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一百五十岁。 李先生道:“人老了脸上有斑,树老了有轮,其实你不知道的是,人老了也有轮,我现在把胳膊给你切开看看,你且看清楚断口是不是有一百五十个圈,一圈代表一年,所以称之为年轮,来......” 他一抬胳膊,李丢丢吓得脸色发白:“先生不要!” 李先生看了他一眼:“你还真信......” 他叹道:“燕青之说了许多你有趣的事,我以为你是个有趣的人,原来也是个傻子......” 李丢丢吓得都不敢说话了,他来之前还想着,那些院弟子和教习们认为的疯子怪物,多半都是有真才实学而不愿与人交流罢了,在别人眼里他李丢丢不也是个怪物吗? 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面前这位李先生是真的不正常。 “这个世上,有趣的人真是太少了。” 李先生感慨了一句,回头看了看窗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用了那么多年想走遍这个世界好好看看,这里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那么久遇到有趣的人都屈指可数,走的时间久了我才知道,这里真他妈的是个鬼地方啊......” 李丢丢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先生真的已经一百五十岁了?” 李先生瞥了他一眼,却没回答。 “你自己看吧。” 李先生看到燕青之从外边回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应该是给他买回来的老酒和猪头肉,他起身往林楼外边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些东西看完就烧了吧,让人知道了不好。” 李丢丢连忙应了一声,抱着那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开始看。 林楼外边,李先生把一张可以折叠的小桌子打开,燕青之把酒菜放在桌子往,往屋里看了看,李叱借着窗口的光正在读。 “你先自己喝着。” 燕青之进了林楼,不多时,李丢丢身边就多了一盏油灯。 “谢谢。” 李先生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脸上是很满足的样子。 燕青之问他:“你为什么喜欢吃这种东西?” 李先生道:“因为馋。” 燕青之:“......” 他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有那么多肉可以吃,这是最便宜的肉了,你偏偏最喜欢。” 李先生叹道:“就因为这是最便宜的肉了,所以我才会让你去买,我让你买那么多次又没给过你钱,如果一直都买最贵的肉,你岂不是要骂我?” 燕青之:“那倒不至于......但骂还是要骂的。” 李先生笑了笑道:“你比那小子有趣儿,他不似你说的那么与众不同。” 燕青之道:“他只是和你还不太熟悉,等你们两个熟悉了之后你就会发现,这个小家伙有多贱......” 李先生道笑了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那酒是老酒,虽然不似新酒那样辣喉,可是力度更大一些。 “你是不是和李叱说你一百五十岁了?” 燕青之问。 李先生点头。 燕青之 道:“少吹牛,他是一个对朋友的话深信不疑的人,也不只是朋友,他认为可以相信的人,所有的话他都信,你跟他说你一百五十岁,他就真信。” 李先生道:“那真应该给他看看我的年轮,你知道人什么位置会有年轮吗?不知道吧,棍状的地方都会有,因为树就是棍状的。” 燕青之:“你正常点吧......” 李先生道:“我以前一直都想装成你们认为的那种正常,好和这个天下的人变得一样,后来我发现和你们都变得一样了很无趣,最起码对不起我自己,于是我就不想装作和你们一样了。” 冬天天黑的很快,外边也变得模糊起来,他把那小桌子搬起来往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回屋吃,让你那宝贝弟子也吃点。” 燕青之道:“你现在才想起来?” 李先生道:“不是,是因为我快吃饱了。” 燕青之喊李丢丢吃饭,李丢丢却摇头说不饿,燕青之觉得这一定是一个假的李叱。 一直到快深夜,李丢丢才揉了揉眼睛起身,端着册过来想问问李先生不懂的地方,可是发现那俩人居然已经躺在地板上睡了。 林楼里并不冷,窗外有风雪声,李丢丢觉得这风雪和面前的火炉更配。 他轻手轻脚的搬了把椅子过来,又找了两条毯子给燕先生和李先生盖好,他在椅子上挨着火炉坐下来继续读。 一本他看得快,刚过半夜就看完了,可是李丢丢觉得自己还是一知半解,于是翻回去又重新看了一遍,这次看的更细致。 当他伸个懒腰觉得有些许困意的时候,才注意到窗外竟然已经隐隐发白。 冬天的早晨已经微亮就说明其实不是很早了,李丢丢起来打了一趟拳活动经脉流畅气血,身上不那么皱巴巴的,然后他准备去给两位先生打一些早饭回来。 就在这时候李先生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看了看李丢丢问道:“一夜没睡?” “是的先生。” “看懂了吗?” 李先生问。 李丢丢回答:“第一遍的时候觉得好多地方不懂,第二遍的时候觉得都懂了,第三遍刚开始看,又觉得好多地方不懂了......” 李先生不知道为什么笑起来,点了点头道:“现在我觉得你有点有趣了,你出院去买几个火烧来,我把剩下的肉烤一烤夹火烧吃。” 李丢丢连忙应了一声,整理了下衣服后出门,一开门就一股凉气冲了进来,然后就看到白茫茫一片,下了一夜的雪,竟是满目银白。 李丢丢深呼吸,觉得浑身通透。 “别这样对着风雪呼吸,伤肺。” 李先生在他背后说道:“尤其是在寒冷的地方,长时间连续大口大口的呼吸会出事,要人命的。” 李丢丢还真不知道,回身致谢。 他出院买了些火烧回来,见燕青之已经梳洗好,燕青之道:“你今日不用去甲字堂学了,就在这里继续读你的,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困了就在这里睡。” 李丢丢道:“不太好吧。” 燕青之眼睛眯起来:“别装好吗?” 李丢丢笑道:“好的先生。” 就在这时候李先生从里边出来,手里拎着一把连弩,朝着李丢丢比划了一下:“送你一件礼物,我改的,大楚军队的制式连弩只能击发七支弩箭,而且射速太慢,我改过的可以击发十二支弩箭。” 他得意的笑了笑道:“要是给我条件就好了,我给你造个新鲜玩意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零八章 李先生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先生你真的已经一百五十岁了吗?” 李丢丢最终还是忍不住好问了一句,其实燕青之说的没错,他心里大概已经是信了,只是想从李先生嘴里得到证实。 可是显然李先生并不打算说什么,因为在他看来李叱现在纠结的是无关紧要的事。 “我是不是一百五十岁,和你现在要学的东西有关系吗?” 李先生又恢复了那种对谁似乎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他坐在桌边写写画画,这次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依然密密麻麻犹如鬼画符一样。 李丢丢认真道:“学生只是想问,若先生真的已经一百五十岁,那......可见过徐驱虏?” 李先生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见过。” 李丢丢一怔。 紧跟着他的眼睛就亮了,忍不住往李先生身边凑了凑,近乎于谄媚的语气说道:“先生,跟我讲讲徐驱虏吧。” “不想讲。” 李先生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他面前的纸,李丢丢下意识都看了一眼,那纸上依然是李先生写的那些注音,只是没有字。 “你为什么那么对徐驱虏感兴趣?” 李先生终究还是回了一句。 李丢丢连忙说道:“大楚战神啊......我小时候师父给我讲的最多的就是徐驱虏的故事,说他是如何把西域人打的哭爹喊娘的,一战把西域人打回大楚之外,而且数十小国上表臣服。” “假的。” 李先生看了看李丢丢道:“一共只有七个小国上表臣服,说几十个,是楚皇夸大其词而已。” 李丢丢道:“可是徐驱虏的战绩总不是假的。” 李先生道:“那倒不是,但也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强,西域坨岚关一战,徐驱虏用六千头火牛冲破西域人的战阵,但不敢上表这样说,因为牛不可滥杀,以大楚朝廷里那些官员的操行......呃,以大楚那些官员的为人,必会参奏,他们可不管你是不是打赢了......” “本来徐驱虏领兵楚皇就多有猜忌,哪怕他打赢了,楚皇也只能是更加猜忌,徐驱虏自己太傻,他不知道的是,他赢的越多楚皇越不能容他,如果他从西域回来后立刻就辞去所有军职,听我的话找个地方藏起来过过富家翁的日子,还可善终。” 李先生长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可惜了......他始终对那位皇帝陛下抱有幻想,始终觉得他为大楚尽忠总不至于不得好死,他从西域回来之后我好心要教他养猪,他不肯学。” 李先生看向李丢丢认真的问道:“你想学养猪吗?” 李丢丢摇头:“学生也不想......” 李先生道:“其实养猪很好玩。” 李丢丢:“......” 李先生像是想起来什么,拉开抽屉,从里边取出来一本册子递给李丢丢道:“这是我写的如何养猪的法子,你拿去吧,万一以后用的到呢。” 李丢丢出于礼貌把册接过来,这册好像已经有些年头了,纸张都已经发黄,封面上有一行手写的字,字体工整,方方正正。 《关于科学养猪的注意事项》 李丢丢问:“先生,科学两字何解?” 李先生似乎是懒得解释,伸手把册拿过来,提笔把封面上那科学两个字划掉,想了想,在划掉的地方上边 写下合理两个字。 李丢丢一时之间也不好说什么,想着不如拍个马屁,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于是说道:“先生博学。” “不博学,我只是......” 李先生看了李丢丢一眼,忽然笑了笑:“我只是学的和你们不一样。” 他看向李丢丢问道:“你的志向是从军领兵?” “嗯!” 李丢丢使劲儿点了点头:“夏侯是要去从军的,学生想着我大概也会去从军吧。” “夏侯琢?” 李先生叹道:“其实在这院里我最喜欢的就是夏侯琢啊,可惜了,他不肯主动来找我,很带劲儿的一个院弟子,和我当初差不多一个德行。” 李丢丢觉得李先生真是一个怪人,一个博学到令人不得不敬服的怪人,只是这性格确实有些跳脱。 李先生之前给他看的那本册是手下的兵法,封面上也有字,本应该是四个字,可是前边那两个字也打了几个叉叉划掉了,只剩下两个字。 叉叉兵法。 李丢丢问道:“先生,这划掉的两个字是什么?” 李先生随意瞟了一眼,无所谓的说道:“随便。” “随便兵法?” 李丢丢觉得这个名字确实是很随便,可是他脑海里忽然间亮了一下,然后这光就照亮了他整个脑海。 “随便?” 李丢丢喃喃自语着说道:“随便,大哲学啊先生,随便两个字,解释起来可是随形而动,临机应变,也可解释为处变不惊不变应万变,还可解释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生,这两个字有深意啊。” 李先生看怪物一样看着李丢丢,他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道:“你随便......我反正没想这么多。” 李丢丢和李先生两个人在林楼里相处了整整一天,他从李先生这里学到的事,是他之前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学到的,一件事,李先生的思维想法和别人的思维想法就是不一样,观点特,但是偏偏一针见血。 两个人从天文地理聊到了古今往来,从兵法战阵聊到民生治理,越聊越投机,李先生似乎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所以也显得有些兴奋。 “先生。” 李丢丢压低声音问道:“先生如此大才,为何不以利用?若先生愿意的话,总可力挽狂澜。” 李先生道:“我不愿意。” 李丢丢一怔:“为何?” 李先生道:“不想死......我这么多年来追求的唯一目标就是不想死,为了不想死我那么不喜欢学习的一个人,现在已经掌握了几百种活下来的本事,我为什么要去自己找死?” 他看向李丢丢道:“你想推翻这个腐朽的朝廷,你自己去。” 他停顿了一下,很深沉的说道:“上海滩对于我来说,我只是个过客。” 李丢丢都懵了:“先生,上海滩是什么?” 李先生笑了笑:“没事了,你回去吧,我今日累了想早些休息,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我想好好睡一觉。” 他指了指刚刚从里屋搬出来的一口大箱子:“把那个带走吧,算是我送给你的一场机缘,小家伙......谢谢你,我今天聊的很开心。” 李丢丢不敢再打扰,连忙俯身一拜致 谢,然后把那口大箱子搬起来,这箱子很沉重,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东西,他也不好现在就打开,想着应该都是册,等看完了之后再还给李先生就是了,总不能凭白要了人家那么多东西。 李丢丢回到自己住处后就迫不及待的把箱子打开,里边确实有很多册,但让李丢丢更觉得震撼的是那一张一张绘制精细的图纸。 其中就有李先生亲手改造过的连弩图纸,有其他兵器的制造图纸,还有一些大型的攻城器械的图纸,这些东西对于朝廷来说绝对都是违禁品,一旦被查到的话那就是灭顶之灾,可是李丢丢却并不害怕,反而如获至宝。 他发现图纸下边有几本厚厚的册,搬出来看了看,上面已经有些灰尘,他吹了吹后把最上面那本册拿起来翻开,封面上没有字,翻开后看到第一页上有一行横着写的文字,这和大楚的写习惯不相符,楚人写字都是习惯竖着写的,从右往左。 这一行只有九个字,可是李丢丢看着这九个字却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敲打了一下似的,那九个字第一眼看上去是一种洒脱自信,再看的时候便是满满的孤独和恐惧,更像是在安慰自己的一句话。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李丢丢看到这九个字后最深刻的感觉,就是一个少年郎独自走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根刚刚折断的细竹做武器,一边走一边去安慰自己......我行的,我不怕。 可是,真的怕,且茫然无助,所有寄托是手里一根竹杖,所有依靠是脚下一双芒鞋。 在那一刻也不知道为什么,李丢丢心里很疼,那是一种解释不清楚的感同身受。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一下子心境就变得独孤起来。 许久之后,李丢丢翻开第二页,仔细读过才发现这是一本游记,虽然写的详细,但从笔法上来看应该是许久之后所做的回忆。 经一事时是此人,经一世时是彼方。 哪怕回忆的是自己,回忆的感觉和经历那些时候的自己,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李丢丢坐在屋子里看着这本游记沉迷进去,时间在他身边悄无声息的溜走他却丝毫也不察觉,等到觉得困顿的时候才发现外边又是已经天大黑,自己在什么时候点了灯都忘了。 李丢丢有些不舍把这本游记合上,在床上躺下来,闭着眼睛,脑海里都是李先生游记里的那些事,那些地方,那些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又坐起来,鬼使神差的把那本游记翻到最后一页,这最后一页和第一页一夜,都只有一句话。 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歌。 李丢丢眼睛猛的睁大,心里想的只是......李先生,究竟失去了什么? 他看似那般神经,看似那般洒脱,可是,他一定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人。 他很痛。 第二天一早,李丢丢就又跑去林楼,在林楼外边喊了好几声也没有人理会,他实在等不及推门进去,林楼里已经没有了李先生。 在李先生的桌子上有一张纸,李丢丢把纸拿起来,纸上的文字是李先生留给他的,李丢丢看着看着,拿着纸的手都开始微微发颤。 虽然只有十个字。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李先生悄无声息的走了,就像是李丢丢人生里经过的一场风,突然间出现,突然间消失,好像从没有来过,也好像此后余生每一阵风都是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零九章 你至于吗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先生离开了四页院,连夜走的,很突然,所以让人伤感。 燕青之看着空荡荡的林楼,又看了看李丢丢,沉默片刻后说道:“他那样的人,能在院里住十年已经是迹,他曾说过,没有一个地方能留他三年。” 李丢丢点头道:“李先生真是一个高人,他想教我的就教了,不想教我的又怕我烦扰了他所以就走了,是我打扰了先生。” 燕青之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说道:“他离开院不怪你,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很清楚,他说不定就会在什么时候突然消失。” 李丢丢又点了点头,满眼都是遗憾和愧疚。 燕青之道:“他不是怪你,他只是想清静,大概世上这样博学之人,都喜欢清净。” 冀州城外,一辆毛驴车上,李先生啃着一张面饼,噎着了,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出来的太急连水壶都忘了带,于是懊恼起来。 “臭小子,非要和我聊,非要和我聊......好不容易找个安稳地方,这下又得走了,老子找个安稳地方容易?” 他把嘴里的面饼啐掉,仰天一声长叹。 “以后再找一个燕青之那样可以长期蹭饭的人就难了......” 他想抬起手打自己两下,最终忍住了。 “我自己也是嘴贱,说那么多干嘛!这么多年了都改不了这个臭毛病......都怪李叱!” 他甩了甩驴鞭...... 进而想到一个问题,骑马的时候,甩一甩马鞭自然不觉得有些什么特别的地方,马鞭就显得很正经,为什么用到驴鞭两个字,就显得猥琐起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冀州城的方向,心说自己应该还能躲到什么地方去呢?楚国都城是去不得的,那边熟人太多太多了,被朝廷的人发现估计着就会被抓起来五马分尸。 大楚都城里的人被他骗了上下三代的都有,仇敌太多,不能回。 如果不是贪图冀州这边一口驴肉火烧,他更愿意在秀美江南找个地方隐居算了,现在连冀州都不能留,他虽然比较相信李叱那个人不会出去胡说八道,但......已经有前车之鉴了。 十年前,他在院里也是觉得一个弟子挺有意思,于是多聊了几句,谁想到那个家伙胆子太小,一转头就告诉了高少为。 他当时就要走的,结果高少为求他留下来,每年院考核的考卷,多出自他之手,高少为对他也算是有所求。 正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他决定立刻就跑,况且,虽然他不出院但也看的出来,冀州城马上就要不安稳,百姓们都视而不见,他不一样,他要想在这个世上存活下来,就要比寻常人思考的更多。 那位羽亲王,天知道要谋多大。 不过...... 李先生忽然想到,李叱那个小子双眸中有一种别人没有的东西,将来应该会有大作为吧。 想到这他又啐了一口,骂了自己一句......世人说你是江湖第一闲人,还说你是天下第一神人,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装几把什么装......你还真当自己有通天彻地之能了?真把自己当刘伯温诸葛亮了? 但广撒总是没错的,万一自己就培养出来一个大人物呢,以后不就有长期饭票了吗。 他心目中的大人物,可不是几个掌权的朝臣,那些人看似权力不小,但根本不足以让他觉得安稳。 大人物,得能翻天。 反思之后他又叹了口气,看了看手里的面饼,心 说实在不行自己就找个地方养猪去吧,毕竟当初学的就是这一门专业...... 又反思了一下,觉得面饼不夹肉果然很难吃啊。 就算不加肉,做面饼的时候哪怕放几粒葱花也不至于滋味如此寡淡。 毛驴儿拉着车,脖子上的铃铛随着它轻快的脚步响着,叮叮当叮叮当。 李先生在驴车上躺下来,看着天空上的蓝天白云,想着这个世界是不是圆的? 四页院。 李丢丢开始了每天奔忙的日子,每一天的时间似乎都不够用,白天要在甲字堂学上课,下午跑去云斋茶楼赚钱,晚上回来之后就捧着李先生留给他的那些东西仔细研读。 这些游记不仅仅是记录了李先生这么多年来走过的地方,见过的事情,那其中包含着一个人无与伦比的阅历和智慧。 最让李丢丢觉得必须记下来的是游记中关于各地详细的描写,这些文字在李丢丢脑海里形成了画面,根据这些文字,他甚至可以看到一家家店铺,一条条小河,河上的游船,游船上的嫖-客...... 噫! 李丢丢晃了晃脑袋,心说这可不能看。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旬假,李丢丢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特意打扮一下,虽然没有像去羽亲王府那样换一身新衣服,可他认真的准备,把头发都梳理的很顺,然后像随意溜达似的在院里转,看到高院长上了马车,他立刻就往高院长家里跑。 跑到高院长家门口,高希宁已在门口等他,她站在那,像是冬日里的一朵夏花,而高希宁看到李丢丢这一身单薄衣衫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不怕冻死你?穿这么少是因为胖了吗?” 李丢丢叹道:“十天不见,你嘴巴还那么臭。” 高希宁道:“我嘴巴可香了,是你嘴巴臭。” 李丢丢道:“那是因为你吃了我才臭的吗?” 高希宁:“呸,谁要吃你。” 李丢丢从背后拿出来他买的点心:“给,吃完了把你嘴里我的臭味压下去,那嘴巴就不臭了。” 高希宁嘿嘿笑了笑,接过来点心,两个人就在高院长家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高希宁打开点心盒子准备吃的时候忽然间醒悟过来,她问李丢丢:“你刚刚是在调戏我?” 李丢丢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没事调戏个媒婆干什么!还是个没什么用的媒婆。” 高希宁笑着说道:“那倒是。” 然后瞪了李丢丢一眼:“看不起谁呢!” 李丢丢笑着说道:“快吃吧,一会儿就臭了。” 高希宁:“你别说话了好不好,说一句我就想打你。” 李丢丢嗯了一声。 片刻之后高希宁用肩膀撞了撞李丢丢的肩膀,这时候高希宁才察觉到李丢丢竟然已经这么高了,这才半年而已,为什么个头长得如此之快? 以前两个人肩并肩坐着的时候,她的肩膀比李丢丢高,现在李丢丢的肩膀比她的肩膀高了一些,刚刚她站在台阶上和李丢丢说话,李丢丢好像也没比她矮似的。 她愣神了一小会儿,然后语气不善的说道:“和人家佳蓓见了一次而已,结果现在佳蓓被禁足在家里不准出门,连我去看她都不能见,你是不是有这种天赋,见哪个女孩子,哪个女孩子就会被关起来不让出门?给你说媒怎么就那么难呢?” 李丢丢想了想,辩解道:“我一共就见过俩,一个是媒婆一个是苑佳蓓,苑佳蓓是我对不起她,有机会我再给她道歉,你这..... .” 高希宁眉角一抬,李丢丢低下头说道:“当然,你也是我连累的。” 高希宁哼了一声:“不吃了!” 她把手里的点心塞给李丢丢,李丢丢叹道:“是我得罪了你,又不是点心得罪了你......” 高希宁道:“你说的对,点心是臭的!” 李丢丢道:“不可能,我认错我认错,是我嘴巴臭不是你嘴巴臭,你嘴巴可香可香了,你一说话我就感觉自己快被香晕了,迷迷糊糊的。” 高希宁道:“你能给媒婆说这些话,就不能跟女孩子说?你每天在云斋茶楼里见到的小姑娘也不少,怎么不见你嘴巴这么能说。” 李丢丢道:“不是说了吗,我媳妇的事拜托给你了,不是你帮我找的都不行。” 他把点心递给高希宁道:“快吃吧。” 高希宁道:“我不吃,我怕你在点心里放屎,还在屎里下毒。” 李丢丢睁大了眼睛看着高希宁:“宁哥,你是个女孩子,你能不能矜持一些,我现在怀疑你将来能不能嫁出去,你别给我说媒说到最后,自己一辈子都......” 话说到这李丢丢就觉得身边凉飕飕的,好像是什么杀气之类的东西正在澎湃而出。 李丢丢下意识的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拿起来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后说道:“多好吃啊。” 高希宁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李叱,要不然咱们把这个约定往后拖拖吧,等你再大几岁,万一就醒悟过来你现在有多浪费时间了呢?” 她看向李丢丢道:“你还浪费了我的努力。” 李丢丢几乎都要拜下去了,一脸恳切的说道:“宁哥你终于知道我现在找媳妇太早了,过几年再说......” 高希宁一脸恨其不争,起身道:“那你走吧。” 李丢丢怔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想说这和说媳妇有什么关系,我是来找你的啊,可是话到嘴边说不出口,又觉得尴尬,于是起身道:“那好,那我先回去了......” 高希宁气的一跺脚:“蠢蛋,你就不能劝劝我?你就不能哄哄我?” 李丢丢啊了一声,回头看向高希宁道:“为什么啊......” 高希宁:“我......” 她咬了咬牙,又在台阶上坐下来,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道:“可是......我已经不能跟你学武术了,又不能每天见面,每隔十天才能见到一次,若再不能给你说媳妇,我......我还有什么理由见你?” 李丢丢此时脑海中智慧之光一下子就冒出来,高希宁这淡淡的幽怨中让他明白过来,高希宁要给他说媳妇原来只是个借口,只是为了有个安慰她自己的理由可以见他。 这一刻,李丢丢笑起来,像阳光一般的灿烂。 他走回到高希宁身边坐下来,用肩膀撞了撞高希宁的肩膀,用已经醒悟过来的语气说道:“你看你,不就是为了吃吗?就算是不给我说媳妇,我每隔十天也会给你买好吃的啊,我又不是那小气的人,你是不是觉得你不给我说媳妇我就不给你买吃的?你至于的。” 高希宁深呼吸。 深呼吸。 不管用啊......一屁股把李丢丢从上面那层台阶撞到了下边那层台阶。 【我好像有一阵没在结尾说啥话了,第一是觉得一直求订阅和收藏妨碍大家观感,第二是一直没想到什么能吸引你们的骚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一十章 长见识去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觉得自己真是辛苦,也真是笨,就算是看出来高希宁不好意思直说是为了吃,自己也不能说啊,这多伤人家女孩子的自尊。 想到这他的愧疚之心更重,所以想尽量挽回一下,他又蹭回到上面那层台阶,想挨着高希宁坐下来,高希宁就抬着腿比划着,李丢丢靠近她就作势要踹的样子。 “最近......” 李丢丢打算找个话题缓解一下这尴尬,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说什么,看着高希宁比划着要踹他的样子,忽然间灵机一动。 “最近你腿又长了啊。” 高希宁的眉毛都挑起来了。 李丢丢觉得事态不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说道:“我不是说假话,虽然你穿着棉裤,可是看得出来确实又长了。” 高希宁看着那个傻家伙的样子,忽然间觉得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居然主动接了那么大一个活儿,想给这个王八蛋说个媳妇...... “你看,你棉裤也挺好看的呢,这小碎花,和你绝配。” 李丢丢依然在自我感觉良好的说着。 高希宁笑起来,眼睛微微眯着,她伸手往旁边摸了摸,然后笑盈盈的问:“还记得我曾经用什么东西砸过燕先生吗?” 李丢丢道:“砸燕先生,什么时候?啊!” 高希宁抓了一块土坷垃就砸了过去,李丢丢转身就跑,那土块正打在他屁股上,屁股上就冒起来一阵黄烟。 高希宁一转身回了院子里,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李丢丢茫然的站在那,转头往身后看,努力的看,于是在自己屁股上看到被土坷垃砸出来的痕迹,居然是一个心形...... 李丢丢叹了口气,心说怪不得故人说女人心海底针,他真觉得那条碎花棉裤挺好看的。 他想着若是这般走了显得自己没担当,硬着头皮走到高院长家门口,抬起手敲了敲门,手敲出去了的那一瞬间,门开了。 于是李丢丢的小拳拳就在丫鬟若凌的胸口上敲了敲。 第一下的时候李丢丢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觉得垂感不一样,第二下的时候感觉出来了,所以抬起头看了看,然后就看到了若凌那张已经燃烧起来怒火的脸。 李丢丢转身就要跑,虽然在这一刻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跑,可是跑就对了。 若凌一伸手抓住李丢丢身后的衣服,单手把李丢丢就给举了起来。 李丢丢在自己被举起来一半的时候就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得认怂。 “凌姐,你今天好漂亮啊。” “你欠打!” 若凌一甩手把李丢丢扔了出去,李丢丢在半空中飞了多久他不知道,但是还有时间想了想自己是不是夸的不够委婉,太浮夸了,所以才会被扔出来的。 他在落地之前翻身,双脚稳稳落地。 若凌掐着腰站在门口,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我家小姐说了,你要是再敢靠近我家门口,就让我给你开门。” 李丢丢说:“好啊好啊。” 若凌道:“把门板拆下来拍你嘴。” 李丢丢咽了口吐沫,心说算了吧,惹不起就躲躲,他转身准备离开,若凌见他居然这点耐心都没有,往旁边看了看 ,一伸手从扫帚上抽出来一根竹条,大步追了出去。 “我的天啊!” 李丢丢立刻就冲了出去,若凌追至他身后,手里的竹条朝着李丢丢的屁股上扫了过去,啪的一声......声音还挺脆。 “叫你再欺负我家小姐!” 抽了李丢丢屁股一下,若凌就没有再继续追,她忽然间发现李丢丢的屁股上有个心形的土印,而那竹条抽在心形上,好像是一箭穿心的样子...... 李丢丢一口气跑回自己住的地方,揉着屁股进了屋。 一进门就看到夏侯坐在他屋子里,腿翘在桌子上,眯着眼睛摇晃着,很惬意的样子。 夏侯琢道:“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 夏侯琢也没有睁开眼睛,但是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李丢丢确定就在自己出糗的时候夏侯琢一定就在不远处偷看,见他往回跑,夏侯琢提前一步跑回来,然后在他屋子里摆一个装-逼的姿势。 李丢丢懒得理他,想坐下来,屁股才挨着床板就又站了起来,这一下打的很疼,估计着都肿起来一条了,不,应该是肿起来两条,因为中间不连贯啊,有沟断开呢。 夏侯琢道:“我一开始觉得你格调没有那么低,但是今天看到你的表现之后我才知道,你是真的土啊......不但衣着打扮土,说话更土,你这样还想让人家女孩子对你有好感?” 李丢丢瞥了他一眼道:“你整天闲的没事就跟踪我?” 夏侯琢道:“我跟踪你干嘛,我是路过......” 他从怀里取出来一份东西递给李丢丢道:“想不想出去长长见识?” 李丢丢问:“这是什么?” 夏侯琢道:“院要年假了,正好武亲王大军要移防到信州那边,我父亲也要跟着去信州那边看看,说是大军要进燕山狩猎。” 李丢丢问:“燕山狩猎?这年前大军出动绝对不只是为了狩猎吧。” 夏侯琢道:“肯定啊......燕山那边有个大贼叫虞朝宗,武亲王前两日刚回到冀州城就收到消息说,燕山营虞朝宗收拢了被武亲王击败的各路叛军余孽,燕山营的规模一下子到了数万人之多。” “武亲王这个时候要把大营移到信州,并且打算在燕山狩猎,显然是要摆出来阵势给虞朝宗看,你若是有兴趣的话就跟我一起去。” 他递给李丢丢的那是一个卷宗,打开之后里边有一张公文,还有两块铁牌,这两块铁牌是羽亲王府的腰牌,上次夏侯琢给李丢丢的,李丢丢已经还回去了。 夏侯琢道:“难得可以看看武亲王练兵,他可是被誉为大楚第一战神的人......” 李丢丢想了想后说道:“姚无痕呢?”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后说道:“没在王府,说是被派去都城送东西了。” 李丢丢道:“那就去,我是怕在你父亲面前忍不住动手的话,你面上不好看。” 夏侯琢道:“我知道,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要出发,一会儿你回家一趟和道长说一声。” 李丢丢嗯了一声:“那行,我现在就去。” 夏侯琢先走一步,李丢丢收拾了一下东西也离开了住所,他刚走不到一刻的时间,前思后想都觉得自己很过分的高希宁就一脸纠结的到了李丢丢住处门外。 “我知道我刚才任性 了,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高希宁站在门外声音很小的说道:“可是你也不该惹我生气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惹我,我都懒得理会,你惹我,我就想打你......这是我不对,以后我尽力克制一下。” 等了一会儿不见屋子里有人说话,高希宁脸色微微一红的说道:“还想让我怎么样啊,我是专门来道歉的,若是......若是你觉得气不过,你也打我一下好了,就......就......就像我让若凌打你屁股,你也打我屁股一下,但不许用棍子,你就,就随便轻轻的打一下,不能用力。”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李丢丢还是没有回应,高希宁觉得李丢丢可能是真的生气了,心里慌了起来。 “你别生气了,其实你给我买点心我很开心,但,你不给我买点心你去看我,我也很开心,我不是为了吃才盼着每隔十天能见一次面,而是因为......” 她抬起头看了看屋门,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若是你原谅了我,你就说句话,或者打开门。” 她等了好一会儿,屋子里没有动静,门也没开。 “我......知道了。” 高希宁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既然你不肯原谅我,那我......” 她忽然笑起来,猛的把门推开:“哈哈哈,你以为我会走吗?我才没有那么小气,不像你似的那么小气,你不原谅我,那我继续道歉就好了啊......噫?人呢?” 屋子里没有人,高希宁发现衣柜里李丢丢那仅有的几套衣服也没了,她茫然的往四周看了看,心里突然就慌了,比刚才慌一万倍。 她下意识的转身往外跑,一口气跑到了院门口,刚要问守门人看没看到李叱,就看到他爷爷的马车回来了。 马车在门口停下来,高院长从车上下来看着高希宁问道:“你要去哪儿?” 高希宁愣在那。 “我......只是好久没有看到门外大街了,想到门口看看,哪儿也不去,只是看看。” 听她这样说,高院长的心里一疼,连忙劝慰道:“是爷爷不好,对你约束太严了些,若你想出去走走,来上车,爷爷带你出去转转。” 不知道为什么,高希宁哇的一声就哭了,这一哭把高院长吓了一跳,一个劲儿的劝说一个劲儿的道歉,慌得手足无措。 而此时此刻,李丢丢背着他的包裹正在大街上走着,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把高希宁气成那个样子,自己可真笨。 他答应了夏侯琢一起去燕山那边看看,其实并不仅仅是想看看大军是如何操练围猎的,更想去外边走走,想着高希宁那么喜欢小动物,自己可以去燕山那边抓个什么稀古怪的东西回来。 就是不知道她喜欢红烧还是慢炖。 也许送给她之后他就开心了呢,还听说燕山那边有灵芝,有各种珍贵的药草,他要是能找到一些回来送给高院长,高院长也就不会那么约束高希宁了吧。 哪怕不是出来见他,只是能自由自在些,也好啊。 用夏侯琢的话说,李丢丢是一个时而妖孽时而白痴的人,在某些时候,他确实白痴的厉害。 李丢丢转身拐进巷子,他才进了巷子口没多久,身后大街上,高院长的马车经过,趴在车窗口的高希宁是在另外一侧,她一直都在寻找。 【嗯,还是没想到什么骚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绿眉天王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整个冀州之内除了还不懂事的孩子之外,就没有人不知道虞朝宗这个名字,老百姓都说,冀州大贼九十九,称天王者虞朝宗。 他之所以和其他叛军首领不一样,不仅仅是因为他能征善战,还因为他出身和其他叛军首领不同,他父亲本是一位府治大人,他出身富贵之家。 然而没奈何的是这世道并不能保证每一个富贵之家都平安无事,因为还有比你更富贵的人家犹如鲸吞,还有已经为了一口饭而从人变成了野兽的百姓犹如蚕食。 曾经有人说过,为什么会有学堂教小孩子读认字,为什么会有规矩,为什么会有制度,为什么会有文化?是因为没有什么比人更了解人本身。 如果没有后天的这些教育,人性本恶,如野兽一般无二。 虞朝宗自幼读习武,父亲以他为傲,奈何世道人心险,家逢大难,而虞朝宗没有如其他那些被扳倒的官员家属一样就此认命。 他选择了反抗,而他的学识和武艺,注定了让他在叛军中脱颖而出。 他从几百人的队伍发展到万余人的大军,却从没有祸害过百姓,他不似其他叛军首领那样一旦得势就想着去大城劫掠,而是从他决定反抗的那天起就在有计划的稳固势力,他不是求一时之畅快,他求的是一世之发展。 所以他带着队伍一头扎进燕山,只两年,来投靠他的叛军队伍就有十几支,可他也不是谁来都留,先讲清楚,能吃的了苦受得了约束的人才能留下,如果觉得在燕山营日子过的不似别的地方潇洒,那就走好不送。 如果他敞开大门来者不拒,怕是他的队伍已经有十万以上。 他在燕山下屯田种粮,用战斗缴获来的金银布匹和燕山外的草原部族做生意交换战马,冀州大大小小能有数百支叛军,势力庞大者有数万人甚至十余万人,唯独燕山营拥有一支八百人的正规骑兵。 这个人还重义气,凡是认定为兄弟的人,他都能做到生死与共,他就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 所以不管是叛军还是百姓,对虞朝宗都很敬佩,称呼其为天王,就算是江南诸地的叛军,也都听闻过天王虞朝宗的名号。 又因为此人天生双眉颜色如墨绿一样,很多手下都学他,将眉毛染色,这支冀州最善战的叛军队伍,又被称之为绿眉军。 燕山。 如今的营寨已经连绵十余里,用砍伐的树木依照山势搭建的围墙格外坚固,城墙上的守军士兵看起来个个精神抖擞,只这一点,就非其他叛军可比。 聚义大厅。 虞朝宗听手下斥候把打探来消息汇报了一遍,听完后点了点头:“先说说咱们的难处......武亲王杨迹句号称从无败绩,他领兵已有三十年,三十年来,从没有一个人能在他面前撑住过。” 虞朝宗起身道:“兄弟们也都听到了,武亲王的左武卫大军已经离开冀州往咱们这边来了,除了左武卫之外,还有冀州节度使曾凌的两万府兵,信州,代州,这两地的府兵厢兵总计有三四万人也都开拔过来。”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兄弟们的脸色。 说实话,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在这之前,和绿眉军交手的不是厢兵就是其他叛军队伍,没有绿眉军的对手,然而左武卫不一样......左武卫又被称呼为屠夫军。 传闻大楚左武卫杀敌一个不留,从不留俘虏 ,左武卫的大旗上就有一句话......凡对抗为敌者,绝不留存。 “斥候回报的消息,杨迹句说是要到燕山冬猎,兴师动众十余万,真要是冬猎来的,那也不是猎这燕山中的野鸡野兔,而是我们啊。” 虞朝宗笑了笑,他脸上看不到一点儿担忧。 “不过他不敢直接来攻,哪怕他是武神杨迹句,他不是要靠刀枪来猎,而是靠一张嘴。” 虞朝宗走到墙壁上挂着的地图旁边,取了一根木棍在地图上指了指:“燕山地形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左武卫善战不假,但地势决定了他们的兵力不能展开,我们要防守的不过是不到一里宽的这样一条地带而已。” 他用木棍在地图上那个位置敲了敲:“这里,就是我们的天堑。” 他把木棍放在桌子上,一边踱步一边说道:“如不出我预料,杨迹句到了之后会先派人来见我,气势很足的让我投降,不投降就死,若我不答应,左武卫大军必然往前施压,但他不会打。” 绿眉军二当家毕大彤看向虞朝宗问道:“大哥,你怎么断定了杨迹句不敢攻打我们燕山营?万一真的打了,我们肯定抵挡不住。” 虞朝宗笑了笑道:“第一,现在是什么时节?正是隆冬,最不适合作战的时候,第二,刚刚斥候也说了杨迹句大军的行进速度,以此推测,所带粮草物资必不会多,第三,杨迹句一生征战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打燕山营是最不合适的?他多半还有别的图谋。” 他停了一下后继续说道:“但这个图谋,一定不是我们燕山营。” 见他如此镇定,手下兄弟们也都松了口气。 二当家毕大彤曾是一支叛军首领,最多的时候麾下有四五万人,可是他贪心,他居然想攻打信州,结果被官军杀的大败。 自此之后一蹶不振,所以只好带着残余队伍投靠了虞朝宗,那时候虞朝宗手里才一千多人,而他带来了三五千人。 毕大彤部下都说应该毕大彤是大当家才对,让虞朝宗做二当家,结果毕大彤把手下人都骂了一顿,跪拜在虞朝宗面前表示愿意听从号令。 当时毕大彤曾经问过虞朝宗,为什么往日里与那些官军交战,官军一触即溃,可是攻打信州的时候,官军却好像换了一群人似的,战力极其强悍,把他数万大军打的落花流水。 那时候虞朝宗解释说,打信州不好打是因为你去动官军的家了,官军奉命出信州与你交手,他们为什么要拼命? 做做样子而已,随便杀几个人,或是不和你们打,杀一些流民百姓就能回去复命,何必与你们拼的两败俱伤。 可是你却去打信州,那是去动他们的家,信州官军,家眷也都在信州内,就算没有家眷,如果信州一旦被你攻破,那些官军还能有好日子过?所以肯定就要拼命了。 听到这些,当时在场的人才全都明白过来,为什么别的叛军队伍一旦势力强大起来就会想着去攻打大城,唯独虞朝宗要把队伍放在燕山。 此时此刻,虞朝宗解释了一下杨迹句必不会真心来攻打,手下人也才都明白过来当初虞朝宗要立足燕山的另一番用意。 这里易守难攻,还能自给自足,不去攻打官军,官军才懒得来这里打。 几年来,别的叛军队伍起起伏伏,有的人风光一时,第二天就死于乱军之中,唯独绿眉军在燕山发展的越来越好,队伍越来越壮 大。 绿眉军中一共有七位当家,除了虞朝宗和毕大彤之外,最让人信服的是三当家周道手,他这个人和毕大彤不一样,毕大彤事无巨细都想管管,可周道手只管他麾下那八百轻骑。 虞朝宗曾对他说过,这八百轻骑,将来就可能是绿眉军最锋利的刀,也是最后一张底牌。 周道手除了虞朝宗之外,谁都不放在眼里,张狂跋扈,但偏偏就让人服气,第一他能打,整个绿眉军中没有人比他更能打,第二他讲义气,看似面冷实则心热。 从聚义大厅里出来之后,二当家毕大彤看了看天色,天边那一层乌云就和他心里的那一层乌云一样厚重。 回到自己的营地,他一进门就把兵器摘下来扔在一边,当的一声把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他手下谋士管山岭见他面色不善,凑上来压低声音问道:“当家,是因为你和大将军说了招安的事?” “没说!” 毕大彤哼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下来,伸手抓了茶壶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我哪里敢说?” 毕大彤道:“一开始我还觉得这一次是武亲王杨迹句来了,他们难道就不怕?杨迹句是谁?是他妈的煞星啊......谁与杨迹句作对,谁就死无葬身之地......” 他看向管山岭:“前些日子武亲王派人来偷偷见我,这事我一直都没敢对大当家说,我在等的就是今天这种机会,我以为他们会怕,结果大将军三言两语就稳定了军心,人人都觉得杨迹句不敢动手。” 管山岭道:“这群人,也太没见识了,杨迹句出征什么时候空手而回?” 毕大彤道:“你也知道,大将军所谋者大,他是要当皇帝的,怎么会向杨迹句投降,杨迹句开出的条件其实很好,但他一定不答应......杨迹句派来的人说,只要绿眉军投降,人人不追罪责,还可转为官军,所有头领,按级别封赏军职......”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我是真的想给兄弟们谋个好出路,可今日这事之后,我没法再说。” 管山岭小声问道:“若是......咱们不和大将军说呢?咱们带着原来的老弟兄,和愿意追随当家的人,一起去投靠杨迹句,也至少有万余人之众,杨迹句应该会履行承诺。” 毕大彤眼神恍惚了一下,许久之后摇头道:“先不说这个了,你们都知道大当家对我有救命之恩,当初若不是他收留,我们这些人都无处可去......” 他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 “以后再看吧,我找个机会,单独和大当家谈谈。” 与此同时,聚义大厅。 三当家周道手看向虞朝宗,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大哥,你看出来没有,二哥好像欲言又止的,怕是有什么话说,我手下人告诉我,最近这段时间二哥营里总有陌生人出入,他别是和官军那边有联络。” “闭嘴!” 虞朝宗一皱眉。 他看向周道手说道:“这样的话以后决不许再提,老二不是那样的人。” 周道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可他总觉得,毕大彤最近不对劲。 【这是一章铺垫,虞朝宗这个人会很重要,大家可以记住这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一十二章 山遇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长眉道人很怕,特别特别怕,虽然他可以口若悬河像是通天彻地,虽然他满脑子算计察言观色无所不能,可是他就是怕。 在大军之中,周围都是肃杀之气,这种感觉让人连一个字的谎话都不敢说。 李丢丢看着师父坐卧不宁的样子,心想着上次半路上遇到北境少年将军罗境的时候,他也不是这样啊,还能气定神闲的想要骗点钱。 李丢丢身处万军之中觉得心潮澎湃,甚至还觉得有一些舒服,这种感觉让他感觉正在一点一点上瘾。 “师父,你别抖腿了。” 李丢丢看向长眉道人压低声音说道:“显得咱们没见识似的。” 长眉道人哼了一声道:“我这是轻松的抖腿,你懂个屁,你没去过青楼自然不知道,男人进了青楼之后看到那些莺莺燕燕的姑娘,都会抖腿,那是轻松,是惬意......” 李丢丢赞叹道:“师父果然不同凡响,视万军如万妞。” 长眉道人叹道:“你不懂,你还小,等你到了师父这个年纪尚且孑然一身,别说万军如万妞,你看那拉车的马儿都眉清目秀。” “咳咳......” 坐在旁边的夏侯琢咳嗽了几声,看向长眉道人说道:“道长,不要再说了......” 长眉道人都忘了夏侯琢还在旁边坐着呢,讪讪的笑了笑道:“确实是......有些心慌,兵甲之威,震慑人心,尤其是那左武卫。” 他打开车窗往外看了看说道:“虽然我不懂领兵,不懂征战,可是我这老眼昏花也看的出来,冀州府兵和武亲王的左武卫相比真是差得远了。” 明明都是男人,明明战甲相同,明明都是刀枪如林,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左武卫大军走在一侧,冀州府的府兵对比之下就如同一群小儿似的。 长眉道人说的没错,他不懂什么是兵阵之道,可依然能分辨的清楚,如果没有左武卫对比的话,冀州府兵看起来这密密麻麻的队列也极雄壮,像是一片山脉连绵不尽。 然而左武卫在旁边走着,冀州的兵就好像突然变小了,最多只不过是一道一道的的土坡,旁边的左武卫才是万仞高山。 夏侯琢道:“大楚府兵之中,兵甲最盛者有四,左右武卫,左右御卫,世人皆说,大楚府兵满万不可敌,可他们不知道,这四卫府兵是府兵中的府兵,精锐中的精锐,左武卫一支四万余人,就算叛军有四十万,十比一的优势,依然不敢与左武卫正面交锋。”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在大楚北境,这种兵甲,也就只有幽州军可以相比了。 “这次虞朝宗要倒霉了。” 长眉道人叹了口气说道:“我听人说,那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夏侯琢压低声音说道:“武亲王兵甲再盛,这个时候也不敢打燕山绿眉军。”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声音更低了些。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一些消息,这次武亲王率军向北震慑燕山绿眉,其实不只是为此而来,燕山外的草原刚入冬就逢天灾,不知道怎么起来的一把火,把他们的冬季草场烧的一干二净,牛羊无草,人口无粮,所以草原上戈琴部埃斤向武亲王求救,他打算用战马换粮食......” 夏侯琢叹道:“相对于绿眉军,武亲王更在乎的是战马,左武卫皆是步卒,若再配有一支骑兵 ,真就天下无敌了。” 他们坐在马车里跟着大军行进,一路上除了方便之外也不好随意下车,这军中军纪如铁,随意走动就没准出大事。 一路熬着到了燕山不远处,大军在距离燕山脚下有十几里左右安营扎寨,辅兵忙着搭建营地,战兵则将阵列排在北方,面朝燕山。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李丢丢和夏侯琢都已经憋的够呛,夏侯琢身边有羽亲王派来的几十名护卫,还有青衣列阵的几十个兄弟,足显羽亲王对他的在乎。 “走。” 夏侯琢一进门就扔给李丢丢一掌弯弓:“出去晃一圈。” 李丢丢问:“何处?” “进山打猎。” 夏侯琢道:“我已经和军中将领打过招呼了,咱们住的是冀州军的营地,出入自由,只要不去左武卫大营那边就好。” 这是李丢丢第一次接触到军营,第一次接触到狩猎,他这个年纪如何能对骑马打猎产生抗拒? 他回头看向长眉道人,长眉毕竟年纪大了,这一路上过来又颠簸劳累,他摇了摇头道:“你和夏侯公子去就是了,我要歇会,切勿招惹是非,凡事听夏侯公子的。” 李丢丢道:“师父,你就跟我一起去吧,骑马上山打猎,多好玩。” 长眉道人叹道:“骑马打猎是好玩,奈何心有余而裆不行......你们年轻人去玩吧,我还是睡一觉的好。” 李丢丢道:“我这细皮嫩肉尚且不怕,师父你那一层老皮怕的什么。” 长眉道人叹了口气后说道:“你居然对你师父这老头子耍流氓!” 李丢丢和夏侯琢带着百十个护卫离开军营,他们从冀州军那边借了弓箭还有猎,传闻燕山中多野兽,其中最凶悍者并非山虎,而是野猪群。 当地百姓们都说,山中有几乎成了精的野猪王,能有千斤上下,比虎还要大,横冲直撞所向无敌。 夏侯琢心气高,他听闻了这些后想要进山,就是奔着那所谓的野猪王去的。 一行人纵马到了山下,有猎户走出来的上山小路,一开始骑马还能走,后来山林密集树枝低垂,就只能牵着马向前。 “这地方.....” 李丢丢回望山下,看着大楚府兵正在搭建的营地说道:“若是燕山绿眉大贼派人在此监视,府兵大营一举一动都在他们视线之下。” 夏侯琢跟着回头看了一眼,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武亲王已有准备,左武卫不怕看。” 李丢丢道:“那冀州军呢?” 顺着他的视线,夏侯琢往冀州军那边看过去,同为府兵,可是搭建大营的速度显然要比左武卫那边慢不少,一路行进过来,左武卫那边依然阵列整齐,每个人都站着保持戒备,随时都可厮杀。 再看冀州军那边,虽然看起来也是列阵戒备,但士兵们都坐在地上,一个个蔫头耷了脑的,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 如果此时此刻,燕山绿眉军真的敢对府兵动手的话,必从冀州军这边突破,纵然不能形成卷帘之势把左武卫也动了,可冀州军这两万人凶多吉少。 李丢丢站在山坡上看着下边,伸手指了指山下说道:“半路上你说,绿眉军中有轻骑千余,若趁着此时官军立足不稳之际,从冀州军方向轻骑突进,不求杀人,只求放火烧粮,一战就能 把冀州军大营烧一个干干净净。” “左武卫那边也不会轻动,因为不知道那轻骑队伍是佯攻诱敌还是真的来打一阵就走,所以必稳守本营,这时候若想扩大胜果,绿眉军便可以步兵冲击冀州军营地,逼迫冀州军败兵再冲击左武卫营地,打一阵就走,冀州军就会损失惨重,营中粮草尽失。” 夏侯琢听李丢丢说完后点了点头:“说是这么说,打是这么打,但虞朝宗不会傻到先动手,他今日动手占了些便宜,明日起左武卫就会和他耗上了,不死不休。” 李丢丢嗯了一声。 两个人是为狩猎而来,只是看山下营地有感而发,也没多说什么就继续往山上走了。 等他们的队伍过去之后,在刚刚说话的地方,那参天大树的顶端,虞朝宗坐在树杈上笑了笑道:“刚刚那两个少年也不知道是谁,都有些本事。” 坐在另一根树杈上的三当家周道手点头道:“必是哪家的公子哥,倒也不像是不学无术的纨绔,瞧着护卫众多,应该出身不俗。” 虞朝宗道:“你看到了,大楚其实不缺人才,随便遇到两个就有如此见解,只是.....” 他叹了口气,刚刚他看到的那两个少年,一个十七八岁模样,一个十三四岁模样,像是兄弟二人,这两人对于兵法战阵的见解,足以让人对这些豪门出身的年轻人刮目相看。 “咱们也走吧。” 虞朝宗把视线转移道左武卫那边,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看看也就罢了。” 周道手叹道:“我若带了轻骑来,真想去打他们一下,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辎重,今日烧了,他们今日就会退走。” 两个人只带了几十名手下来,只是想看看官军虚实,正如夏侯琢所说,虞朝宗不会真的主动进攻,他没把握和左武卫一直耗下去最后还能赢。 安慰手下人的那些话一多半就真的是安慰,虞朝宗自己知道老绿眉军的实力。 他们常年在燕山中生活,攀爬跳跃之术远超常人,潜藏隐匿之术更非常人可比,夏侯琢和李丢丢两个人从树下经过,竟然没察觉。 等李丢丢和夏侯琢的队伍离开远了,虞朝宗带着他的人树上滑下来,他下来的时候还想着,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真是好眼力好见解,这地方是观察官军大营最好的位置,一个少年,怎么能有这样的判断? 他们往另外一个方向撤离,就在这时候,周道手忽然拉了虞朝宗一把,伸手往前指了指。 前边林子里,似乎有黑影若隐若现,看起来数量不少,他们靠树木遮掩缓缓向前搜索。 “大哥,不对劲。” 周道手看向虞朝宗:“看衣着不是官军的人,官军没必要穿夜行衣,这些人......” 虞朝宗皱眉,抬起手打了个手势,身边几十人立刻开始往后撤。 “大哥。” 周道手抽出长刀,一边退一边说道:“如果是朝着咱们过来的,燕山营里......” 虞朝宗一摆手:“不可能是我们自己人,不要胡思乱想。” 他转身道:“往山顶上走,从另外一边下山。” 刚转身,前边的手下已经停了下来,从山顶位置,有不少黑衣人正在摸索下来。 再转向其他方向,都有人围拢靠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是我与我无关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虞朝宗身边只带了三四十个人,虽然都是他的贴身护卫,个个武艺不俗且忠心耿耿,可是围拢过来的人太多了。 “去那边山顶。” 虞朝宗指了指一个人看起来比较少的方向喊了一声,手下人开始往那边撤离。 那些黑衣人找过来的如此精准,显然是有情报,周道手就怀疑这身边人里有内鬼,可此时此刻,却没有时间去证实什么,只能先冲出去再说。 “我来开路!” 周道手提刀向前。 虞朝宗一步跨了过去:“到我身后去照顾好兄弟们。” “大哥!” 周道手眼睛都红了:“你是咱们绿眉军的大当家,你若有什么事......” 虞朝宗已经冲到了最前边,一刀将迎面而来的黑衣人砍翻在地。 “我是做大哥的。” 他一人在前,刀刀杀人。 周道手只好护持在虞朝宗身侧,有从侧翼冲过来的敌人都被他拦住。 这边一打起来,四周的黑衣人纷纷聚拢过来,他们三面包围,位置找的这么准,而且故意还留下下山的路,目标也极明确,就是要把虞朝宗他们逼着往山下走。 可是虞朝宗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的目的,所以逆着人往山顶上冲杀。 对面来的黑衣人一刀朝着虞朝宗头顶斩落,虞朝宗若是避开自然不难,可他从交手一开始就没有闪避,山顶上冲下来的敌人居高临下,若是他避开,敌人的刀就可能砍到他身后兄弟。 所以不管多少敌人的攻势,他只要能挡下来的,全都挡了下来。 那一刀势大力沉,虞朝宗刚刚一刀将另外一个敌人逼退,再回身时,那刀已经到了他面前。 虞朝宗腰了咬牙,把头往旁边让开,敌人的一刀就砍在他左边肩膀上,他右手长刀捅进对方肚子里,然后横着一拉,那肚子就被他一刀切开。 “大哥!” 周道手喊了一声,过来就要扶着虞朝宗,虞朝宗却后撤一步:“不用管我,帮我顶到前边一会儿。” 周道手立刻应了一声,冲到最前边开路杀敌。 虞朝宗直接把自己左臂衣袖撕下来,咬着一端,手抓着另外一端围着伤口绕了几圈,狠狠发力把伤口勒紧,他抓起长刀又冲了上去。 “到我身后!” 虞朝宗超过周道手,继续拼杀。 “大哥,你让我开路啊!” 周道手红着眼睛喊道。 虞朝宗一步跨到他身前:“若我死了,你来开路。” 虞朝宗左肩上的伤口很深,勒住之后依然血流如注,他左臂上满满都是刺青,被血涂抹了一层之后,那露出来的刺青更显狰狞。 虞朝宗一刀一个,从往山上冲开始到现在已经杀了有二十几人,整个人都被血洗了一遍似的。 “小心!” 虞朝宗一刀将面前敌人砍翻,正好看到侧面有黑衣人一刀捅向周道手的小腹,周道手正在与另外一个敌人缠斗,完全没有注意到。 虞朝宗脚下发力撞过去,把偷袭周道手的黑衣人撞了个跟头,可是他身边的黑衣人却一刀砍在他后背上,这一刀从肩膀到后腰,笔直的切开一条口子。 “死!” 虞朝宗一转身,一刀横着扫出去,将黑衣人脖子直接斩断,脖腔里喷出来的血把人头冲到了一边,血雨喷洒中,虞朝宗环顾四周,状若凶神。 “快到山顶了!” 虞朝宗大声喊道:“跟我杀上去!” 身后的人应了一声,他们已经被团团围住,此时不再是三面有敌,而是四面被围攻,每个人都腾不出手来,虞朝宗一人在前开路,杀的血流成河。 此时距离山顶其实还不算近,至少还有一二里,夏侯琢他们却在山顶处,一路找过来,他们运气好的没边,居然正好避开了所有黑衣人的埋伏。 最近处,他们和那些黑衣人相隔不过几十丈而已,可是黑衣人往下冲他们上了山,就这样避开了。 “什么声音?” 李丢丢侧耳听了听。 夏侯琢也听到了,众人都安静下来,隐隐约约的听到下边有喊杀之声,好像距离还在不断拉近。 “难道真的打起来了?” 夏侯琢脸色变了变后说道:“不该啊,莫不是那些绿眉军的人真的如你所说先动手了,不然的话官军不会刚到就进攻,况且这也不是绿眉军燕山营所在之处,怎么会打起来?” 他拉了李丢丢一把:“走,原路回去,避开再说。” 李丢丢嗯了一声,跟着夏侯琢往山下走。 若他们不往回走还好,往回走了没多远就遇到一伙儿支援过去的黑衣人,有百余人之多,正好和李丢丢他们的队伍迎面碰上。 两边人看了看对方,立刻就都把兵器握紧。 夏侯琢松开战马的缰绳,把长刀抽出指向那些黑衣人说道:“我们是左武卫官军,武亲王帐下,你们是什么人!” 那些黑衣人听到这他这句话后显然慌了,他们互相看了看,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走,这群人立刻朝着喊杀声处跑了过去。 夏侯琢看着那些人走了,松了口气说道:“这是不是叫拉大旗扯虎皮。” 李丢丢道:“管用就行。” 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总觉得一定和绿眉军有关,这种事避之不及,尽快下山才是硬道理。 可是才走出去大概十几丈远,身后的喊杀声竟然已经到了,李丢丢他们立刻持刀戒备,然后就看到十几个血糊糊的人追砍着刚刚过去的那伙黑衣人回来了。 刚刚过去的那伙人能有百十个,追他们的人才十几个,而且个个身上衣服都被血液泡透,也许已是个个带伤,可是这十几个人却杀的好像凶兽一般,那些黑衣人已经被杀破了胆子。 尤其是最前边那个汉子,左臂上没有衣袖,好像已经没法发力似的的,而那胳膊上的刺青却显得被血泼活了一样,仿若他胳膊上那头猛虎随时都能化作真兽扑出来咬人。 “不相干的让开!” 周道手看到前边又出现了一批人,但显然不是那些黑衣人的同伙,这些人身上甲胄齐全,还拉着战马,应该是官军那边的,但那些人好像没打算动手。 夏侯琢拉了李丢丢一把,往后退了几步,他低声说道:“不要招惹,与我们无关。” 李丢丢嗯了一声,他的注意力却全都在为首的那个血人身上。 那汉子手中一把长刀,明明身上已经到处都是伤口,衣服都被砍的破口不少,但依然冲在最前边。 他听到有人管那个人叫大哥,还有人喊大当家,一瞬间李丢丢想到,难 道说此人就是被称为绿眉天王的虞朝宗? 虞朝宗发力狂奔,一刀把前边奔跑的黑衣人砍翻在地,刀子往下走,刀尖朝下的那一瞬间,他顺势在刀背上踢了一脚,刀子往前划出去,噗的一声把倒地的黑衣人脖子切断,人头立刻就滚了下去。 夏侯琢一抬手想捂住李丢丢的眼睛,李丢丢把他手挪开,依然看着那领头的汉子。 在这一刻,李丢丢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人是做大哥的,却一直冲杀最前,可这才是做大哥的样子。 突然间有个人从旁边树上跳下,手里的长刀朝着虞朝宗斩落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下意识的反应,李丢丢一弯腰抱起来一块石头砸了过去,那石头正中黑衣人胸口,直接把人撞飞了出去。 冲到虞朝宗身边的周道手都楞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那块足有百十斤以上的石头就在他脑袋上飞了过去。 在这一刻,周道手居然还想着,那少年扔了个啥? 那少年又他妈的是个啥? 可是他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胡思乱想,从侧面又有不少黑衣人冲了过来,一开始出现到现在为止,敌人的数量怕是能有六七百人之多,而且似乎还有人赶过来。 要说不是精心策划,鬼都不信。 夏侯琢见李丢丢扔出去一块石头吓了一跳,立刻把李丢丢拉到身后。 “你干嘛!” 李丢丢歉然道:“我也不知道干嘛,就......没忍住。” 夏侯琢道:“不许再出手,我说过了,这事与咱们无关。” 李丢丢嗯了一声,站在夏侯琢身后依然看着那满身是血的汉子冲锋在前,在经过李丢丢他们身前的时候,那汉子居然还不忘朝着李丢丢喊了一声多谢。 在那一刻,李丢丢看清楚了那张血糊糊的脸,而也是在那一刻,虞朝宗记住了这个少年的脸。 四目相对只是片刻,李丢丢的视线立刻就往另一个方向看了过去,那边有几个黑衣人爬到了树上,用弓箭正在瞄准那个带头大哥。 李丢丢完全没有任何思考,瞬间把连弩摘下来,朝着树上的几个黑衣人连续点射,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弩箭先到,那几个黑衣人箭没有来得及射出去就被他先一步射落。 虞朝宗听到声音侧头看了看,又回头看了一眼李丢丢,他大声喊道:“我今日若不死,他日必报大恩!” 喊完之后,持刀继续冲杀。 一群人在夏侯琢他们面前杀了过去,很快就消失在林子深处,李丢丢还在呆呆的看着,夏侯琢抬起手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 “你一点儿都不听话!” 李丢丢讪讪的笑了笑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刚刚突然间恍惚起来,仿若神游太虚,应该是被什么人盗身了,刚刚那一刻一定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干。” 夏侯琢:“呸!” 李丢丢道:“快走快走,此时不跑还等什么。” 夏侯琢哼了一声后吩咐道:“刚刚的事,你们谁都不许说出去!” 手下人整齐应了一声:“是!” 夏侯琢一边走一边看向远处那块大石头,他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能扔出去那么远?”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刚刚盗我好身的那个鬼,一定力大无穷......不是我,我不知道,和我没关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名李狡猾。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夏侯琢在李丢丢脑壳上又敲了一下:“大白天的哪里来的鬼上身,你这个家伙......那人十有七八是燕山大贼虞朝宗,你救了他,若是被人知道了,武亲王第一个砍你脑袋。” 李丢丢道:“那一伙贼人内斗,我等经过此处恰好遇到,贼寇人数众多,我等本要撤离,却见是匪首虞朝宗正在被围攻,于是有一德才兼备武艺出众且一心报国之好少年李叱,搬起巨石砸向虞朝宗,虽没有将虞朝宗击杀,但......” 夏侯琢道:“但也救了他一命?” 李丢丢道:“呸,虽未能击杀匪首虞朝宗,但也把他吓了老大一跳。” 夏侯琢:“你这话,武亲王能信?” 李丢丢道:“话要看怎么说,你可以说是我连发数箭救了虞朝宗,也可以说是我连发数箭击毙贼寇数人,前者说法砍头,后者说法领钱。” 他耸了耸肩膀道:“况且这事,没人会追究。” 夏侯琢问:“为什么?你怎么就如此笃定?” 李丢丢道:“虞朝宗为什么会被围杀?显然是他们燕山营内乱,而恰逢此时武亲王率领大军到了,说不得是武亲王之前派人交涉想要招安,也许还用了离间分化之计。” 夏侯琢皱眉想了想,点头道:“应该是,燕山营那些贼寇有人要投降,可是虞朝宗不肯,于是趁着虞朝宗外出之际,那些想投降的人在此设伏要杀虞朝宗。” 他说完之后看了李丢丢一眼:“这难道罪过不更大吗?若此计成功,虞朝宗现在已经死了,武亲王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燕山营......可是因为你那一石头几支弩箭,虞朝宗就可能逃出生天,武亲王知道了胡子都得气翘起来。” 李丢丢道:“你倒是听我说完......武亲王分化瓦解燕山营,但这伏击要杀虞朝宗的事,一定不是武亲王安排,如果是的话,你觉得虞朝宗还能活下去?此时此刻,必然早有大批左武卫军中高手在此埋伏。” 夏侯琢点了点头:“是,你说的有理,可就算这不是武亲王安排,武亲王就不会知道吗?若他知道了,还是要追罪。” 李丢丢道:“武亲王肯定不会知道。” 他看向夏侯琢认真解释道:“那些要伏杀虞朝宗的人,必然不会告诉武亲王,如果他们敢把这个计划先告诉武亲王的话,还是我刚才的推断,武亲王若答应了,那么军中高手已经在这了。” “可是军中高手不在,就说明两件事,第一是武亲王完全不知情,第二是武亲王完全不答应。” 李丢丢笑道:“如是前者,武亲王完全不知情,那就是燕山营里想投降的人私自做主,他们想杀了虞朝宗自己去领最大的那份奖赏,为什么要杀虞朝宗?自然是虞朝宗不愿意被朝廷招安,也就是说武亲王还在等消息。” 他继续说道:“如果是后者,武亲王完全不同意,那么这些人在武亲王不同意的情况下要杀虞朝宗,还可能失手了,因此导致武亲王不可能再顺利招安虞朝宗,你猜他们敢让武亲王知道吗?” 李丢丢道:“所以,我这惊世骇俗的巨大功劳,武亲王注定是没法知道了,可惜了,我这小小少年,就有搬起石头砸贼之力,也有为国报效之心,唉......一条就此发达平步青云的路,还没有走就断了。” 夏侯琢在李丢丢脑壳上又敲了一下:“这些是你刚刚想到的,还是在你搬石头之前就想到了?” 李丢丢道:“你觉得呢?” 夏侯琢道:“我觉得你是刚想到的。” 李丢丢道:“凡夫俗子,就是这般肤浅,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夏侯琢笑道:“你肯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你是不是还有个小名,叫李狡猾?” 李丢丢道:“那叫李神算,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徒弟,长眉道人浪迹七县那是玩虚的?” 其实夏侯琢这边的人也知道事情严重,说实话,这事也关乎他们的生死,如果武亲王知道了的话,未必会动夏侯琢,毕竟那是羽亲王的儿子。 若是羽亲王熬不住夏侯琢的哀求,羽亲王说不定还会为李叱求情,武亲王是羽亲王亲哥哥,他终究是要给一些面子的,所以李叱也未必有事,可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就不一定那么好命了。 所以这件事,谁都装作没发生,皆大欢喜。 李丢丢道:“只是可惜了,这一趟燕山行,却没有找到那传说中有千余斤的无敌野猪王。” 夏侯琢道:“你当野猪王不矜持吗?好歹是王,野猪中的王也是王,王是你能随便见到的?” 李丢丢忽然手指了指前边山下,抬起另外一只手揉了揉眼睛,似乎是不确定自己看到的。 “那是什么?” 他们此时已经走到了半山腰还靠下一些,已经快到山脚,此时往山下看,山下一片平原中,有一头巨大的野猪正在原野上飞奔。 离着那么远,依然可以很清楚的判断出这头野猪比人还要大不少,千余斤的怪物,真有横扫一切所向披靡之威,之所以能对比的那么清楚,是因为野猪王背上有个人。 那人应该是在野猪王嘴巴里勒了一根绳子,他骑在野猪王后背上,双手抓着绳子当缰绳用,把那野猪王当坐骑,能做这种事的,武艺之强自然一目了然。 在野猪王后边,一大群野猪还在追着跑,应该是觉得自己的王被人生擒太过丢猪了,它们要追上去把王救出来。 而那骑着野猪王的家伙身子好像粘在野猪王后背上似的,不管野猪王怎么颠簸狂跳,他的身体就随着野猪王的身体上下起伏,屁股却从没有离开野猪王后背。 “好强。” 李丢丢再次揉了揉眼睛。 看着那骑着野猪王远去的人有些眼熟,可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在哪儿见过,他茫然的看向夏侯琢,夏侯琢也正好茫然的看向他。 “你觉不觉得,那骑猪的人有些眼熟?” 夏侯琢问李丢丢。 李丢丢点头道:“我这也刚要问你的,我也觉得那人背影有几分熟悉,只是想不起来了......这世上能生擒野猪王这般巨兽的人应该不多,生擒而不杀骑着玩,能干出这样事的人就更不多了。” 他忽然间脑子里一亮,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人背影像是林楼里那位不辞而别的李先生。 他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心说自己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那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怎么会闲的没事跑来燕山这边抓野猪? 再说,他抓野猪有什么用? 与此同时,在山的另外一侧,隐秘处,虞朝宗坐在那等着手下人给他包扎伤口,他身上的伤多的几乎数不过来,好在大部分伤口都不算太重。 最重的是肩膀上那一刀和后背 上那一刀,他手下兄弟正在给他缝合伤口,他们这些江湖中人,身上不可能不带伤药之类的东西。 他背后那伤口从肩膀到后腰,最深的地方几乎可以看到脊椎骨,缝合起来自然麻烦,可他坐在那,只是眉头微微皱着,竟然完全没有一丝痛苦表现。 而且他还在安慰身后给他缝合伤口的兄弟,告诉那年轻人不用担心,他并不觉得有多疼。 周道手从远处飞奔回来,跑到虞朝宗身边蹲下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我看过,应该是都甩掉了,我刚刚做了几个假象,他们上当往山北追出去了。” 虞朝宗嗯了一声,抬起手在周道手的肩膀上拍了拍:“干得不错。” 他这一动,把身后缝合伤口的年轻人吓了一跳,惊叫一声,虞朝宗连忙说道:“是我不好,我稳稳坐着,不再乱动。” 周道手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大哥,回去之后必须严查此事,这些人必然都是咱们山寨的人,不可能是外人。” 虞朝宗朝着他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再说,活着的兄弟们本来就不好受,若此时再说起动手要杀他们的可能是自己山寨里的兄弟,他们会更加难过。 “回去再说。” 虞朝宗岔开话题道:“也不知道那救了我的小兄弟叫什么名字,看起来应该是官宦人家出身,带着那么多护卫,身份应该很高才对,可他为什么要救我?” 周道手道:“想不明白,若是官府的人,知道被追杀的是你,应该帮着那些王八蛋杀咱们才对,可他们却出手相助,这事不正常。” 虞朝宗笑道:“不管正常不正常,人家对咱们的救命之恩是真的,以后还是得想办法把人家是谁打听出来,尽可能的报报恩。” 周道手点头道:“那是自然,咱们燕山营的兄弟有恩必报,也有仇必报......” 虞朝宗知道他的心思,沉默片刻后说道:“一会儿大家都把伤口处理完就往东走,沿着燕山回去,好在咱们都对这燕山再熟悉不过,不下山不走大路,别的都放放,先把兄弟们带回家。” 周道手嗯了一声:“知道了。” 虞朝宗闭上眼睛,想着那小兄弟的到底是谁呢? 就在这时候留守外外围的兄弟跑了回来,脸色格外激动,他蹲在虞朝宗身前说道:“大当家,四当家来了,带了不少兄弟。” 虞朝宗哈哈大笑道:“咱们兄弟接咱们来了,大家收拾一下准备回家。” 周道手听闻是老四来了也跟着松了口气,若是老二毕大彤来了,怕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不多时,四当家吴雄带着队伍到了,他看到虞朝宗这浑身是血的样子,那么粗粝的一个大老爷们哇的一声就哭了。 “大哥!” 吴雄冲过来,单膝跪在虞朝宗面前:“老四来晚了!” “不晚不晚。” 虞朝宗把吴雄扶起来说道:“刚好没了粮食,你们带干粮了没有?我可是饿坏了,快,给兄弟们分一分,哈哈哈哈......” 他不问老四为什么会突然来,而是直接把话题转移,是因为他知道,老四突然来了,肯定是因为老四知道了什么,那些伏击要杀他的人,真的就是燕山营的自己人。 他大声笑着,可是眼神里有一抹悲伤一闪即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等厉害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进了一趟燕山,没有猎到什么东西,却见到了一场刺杀,李丢丢回来的路上还想着,原来这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仅仅是官府里才有的事,叛军里也一样有。 他大概能确定那场刺杀有错的绝对不是虞朝宗那样的人,一个永远冲在自己兄弟身前的大哥,又能错到什么地方去? 回到自己的军帐,师父不在,问了问外边的人,说是他师父被羽亲王请去了。 师父之前就和李丢丢说过,他其实不是很愿意和羽亲王武亲王那样的大人物打交道,李丢丢知道是为什么。 和江湖客打交道,和老百姓打交道,都没有生死担忧,多一句少一句,随性而为。 可是和这等强权之人打交道,天知道哪一句话说错了就会惹人家不开心,如此地位的人不开心,后果往往都不好。 一念至此,李丢丢有些后悔拉上师父来,自己思考问题还是不够全面,以后应该多注意。 正想着,师父长眉道人从外边溜溜达达的回来,见师父脸色还好,李丢丢心里也松了口气。 李丢丢问道:“羽亲王喊你去又要卜卦算命?” 长眉摇头:“不是羽亲王,是武亲王,他让我算算看,这次来燕山可有什么收获。” 李丢丢好的问道:“师父怎么回答的?” 长眉坐下来,李丢丢给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长眉润了润嗓子后才回答道:“我就说,王爷此行该得的都会得,但没有什么意外之喜,若有,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改变王爷此行命数的人,同样,王爷此行若该得的没能得到,也是遇到了改变此行命数的人。” 李丢丢笑道:“这种车轱辘话武亲王能信?” 这就是一句粗粗听起来颇有些逼-格的话,但仔细想想,其实就是一句废话,屁用没有。 长眉道人说道:“我还能怎么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其实心里都有底,那样一个大人物,领兵几十年,干什么不是事先已经筹备好?” 他看向李丢丢解释道:“我和你说的这些,你听起来像是废话,可武亲王不这样想,他会觉得我说的有理,因为他自己其实有把握,又害怕出什么意外,我就跟他说如果出了意外也不是王爷的事,而是遇到了改变命数的人,这样说的目的是在告诉武亲王,真有什么变故也不是王爷你的错,而是别人的错。” 李丢丢想了想,觉得师父说话的艺术功力又增加了几分,也是自己修为还不够啊。 长眉道人说道:“人都有两种心理,要做什么大事之前,这两种心理就会同时冒出来,不管是多大的官儿还是多小的百姓,都一样。” 李丢丢问:“何种心理?” 长眉道人回答道:“第一是居功心理,大概意思是,这事成了就是我的功劳,第二是免责心理,这事不成没我什么过错。” 他看向李丢丢道:“武亲王这样的人,也不能免俗啊,不过这里他最大,他说了算,所以他这第二种免责心理又和别人不一样,下边的人,免责心理是别追究我责任,武亲王的免责心理是,我得找个人追究责任。” 他耸了耸肩膀:“地位不同。” 李丢丢嗯了一声:“武亲王还说别的没有?” 长眉道人摇头:“没有,他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和我说些什么,他找我去,只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首先知道了这一点,那么糊弄他也就不难,顺着他的想法说就行了。” 他在行军床上躺下来,看着军帐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沉默下来。 “丢儿。” “ 嗯?” “你是不是真的想从军?” “是,想。” “回头有机会我帮你问问羽亲王,看看能不能在冀州军里帮你某个职位,不过也要等到你在院结业之后才行。” 李丢丢没有反驳,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师父不愿意自己学夏侯琢那样去北疆边军,在师父看来,黑武人都是红眉毛绿眼睛的妖魔鬼怪,大楚北疆的边军是在和一群妖魔鬼怪打仗,死的人多到白骨铺满了边关外的荒原。 边关每一寸土地之下,都埋着烈烈白骨。 师父也不敢帮他去问问武亲王,第一是因为关系不够地位也不够,第二是因为左武卫常年征战,也是一样面对生死,仅仅是比去边军好一些罢了。 师父这样的人,想着问问羽亲王能不能帮李丢丢进冀州军,就已经是对李丢丢做出的最大让步。 他一直都在想帮李丢丢改命,可是他觉得现在已经成功了,性格上来说,长眉道人历来就是个小富即安的人,李丢丢在院读,在冀州有房,这不就是已经改变了命运吗? 其实,真的是已经改变了命运。 长眉道人看向李丢丢,这个自己带大的孩子脸色是什么样,他就知道那小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在糊弄我,就好像我糊弄别人。” 长眉道人坐起来,点上烟斗嘬了几口。 “丢儿啊,我们这个行当,说的肤浅些,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的再直白些,就是糊弄人,但这是学问,怎么把人都糊弄舒服了,是大道理,能做到,没读过经文没看过道,也是半仙了。” 他指了指自己:“我刚刚出去糊弄了武亲王,把武亲王糊弄舒服了,这是师父的道行,你刚刚不言不语也是在糊弄我,但你道行不够。” 他看向李丢丢道:“你是跟我学的糊弄人,你还想糊弄我?” 李丢丢叹了口气道:“师父,可是我想做一个厉害的人。” “厉害?” 长眉笑了笑道:“真肤浅......那你说说,你心目中厉害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李丢丢想了想,回答道:“徐驱虏。” 长眉摇头:“二等厉害。” 李丢丢问:“何为二等厉害。” 长眉道人笑道:“若他一等厉害,就不会冤死......丢儿,师父心目中的一等厉害,是我自己知道我有多厉害,但我就不愿意出头,我就厉害着做个无欲无求的人,但是谁也别想干掉我。” 李丢丢觉得这种对一等厉害的解释,真的是太符合他师父的性格了。 长眉道人看了他一眼后说道:“知道你不服,那你心目中的一等厉害是什么?” 李丢丢回答道:“我还不知道呢,因为我心目中的一等厉害一直都会变。” 他看向师父笑道:“曾经有一阵我觉得夏侯琢那样的人就是一等厉害了。” 长眉道人嘬了口烟斗后说道:“那我一会儿见到夏侯琢告诉他,李丢儿说你也不过如此。” 李丢丢老气横秋的叹道:“师父不是说过吗,损人若是再不利己,那是多蠢的事多蠢的人。” 长眉眯着眼看向李丢丢:“在骂我?” 李丢丢道:“没有没有,师父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师父,我以前没有问过你,你听说过虞朝宗这个人吗?” 长眉道人瞪了李丢丢一眼后说道:“转移话题这种小手段,你也是和我学的..... .虞朝宗啊,知道的不多,都是坊间传闻,也不一定都能做得准,不过既然有天王之名,还不是自己取的,可想而知这个人有多义气。” 李丢丢又问:“那这样的人,是不是一等厉害?” 长眉道人摇头道:“不是,也勉强算是二等厉害罢了,他太义气,就会忘了自己,丢儿你要记住,人应该要有义气,可不能因为义气把自己命搭进去,虞朝宗如果真的如传闻那样义气,多半会丧命在义气这二字上。” 李丢丢却不以为然,他一直都不觉得师父的话全是对的。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男人为义气而生,为义气而死......” 话还没说完就被长眉道人打断,长眉道:“半傻半英雄。” 他看向李叱:“自古成大事者,没有一个英雄,都是枭雄,英雄多悲壮枭雄才得意,什么是枭雄?把傻字去掉,换成奸,半奸半英雄......这样的人,才是另外的一种一等厉害。” 李丢丢沉默下来,这次不是觉得师父说的不对,而是觉得师父说的有几分深意。 长眉看向李丢丢道:“如果你真的有志向做人上人,那就记住为师这句话,半奸半英雄。” 李丢丢摇头:“我已经具备了一半。” 长眉道:“奸?” 李丢丢:“呸!” 他看着师父说道:“是雄。” 长眉道人笑道:“谁还不是个雄的了......” 李丢丢道:“认真些好吗?” 长眉道人笑着问道:“另外一半呢?” 李丢丢道:“另一半,是......英。” 那少年郎,说这话的时候可不是呈口舌之力,也不是随意吹嘘,他是认真的。 出类拔萃之才是英,无人敢为而为是雄。 长眉道人看着自己徒儿那双眼睛里的光彩,他一时之间也不想再说什么打击徒儿这份纯净,想想看,这还不是赖他自己?是他带着李丢丢十岁就看尽人间沧桑悲凉。 他这么做的本意一多半是想让李丢丢做一个能隐忍的人,能知足的人,做一个苟得住的人,可是这一多半没起作用。 另外一小半,他何尝不是想让自己徒儿是英雄? 因为他不是个英雄,他少年时,也想做英雄。 就在这时候夏侯琢从外边进来,看了看那沉默着的师徒二人,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以为这俩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李叱,又惹你师父不高兴?” 他问。 带着些责备的语气,实则是想告诉李丢丢,该认错就认错。 李丢丢笑着摇头:“没,我俩聊人生大事呢,刚刚聊的有些深入,所以都在思考。” 夏侯琢道:“人生大事?就是娶媳妇的事?那你俩聊不到一块,一个聊早了,一个聊晚了。” 李丢丢道:“师父,送客!” 长眉道:“好嘞。” 夏侯琢嘿嘿笑了笑后说道:“明天可能会有大事,我父亲让咱们先离开军营,附近不远有个县城,据说城中多有卖山货的,去转转?” 李丢丢笑道:“这是猎不到然后去买,回去再吹牛皮说是猎到的?” 夏侯琢哼了一声:“我能这么想?” 然后笑起来,跟个大傻子似的。 “哈哈哈哈......我还真就这么想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一十六章 野物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百余护卫前后保护着一辆马车离开冀州军大营,顺着官道往大概二十几里外的县城出发,这里其实已经算是大楚北疆,不过却不是人们经常提起的那个北疆。 百姓们最熟知的北疆,是幽州往东北,尤其是蓟州那一线,连年征战的地方。 信州,代州,易州,这一线都在燕山南,燕山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塞北草原和中原江山隔开。 草原上的人要想入关,在这一线优先走的是代州那边的带阳关,代州也就有了冀州之内最大的一座边市,大批的草原商人会到代州交换货物。 相对来说,信州这边来的草原商人就少的多了,因为路不好走,虽然也有一座边关可以通行,但要穿过的那条山峡比较狭窄崎岖,而且还经常有山匪出没,谁也不愿冒险。 这次草原上戈琴部的人和武亲王联络打算用战马换粮草,之所以选择在信州见面,也是因为这条路走的人少,不容易被察觉到。 戈琴部的人,不想被其他部族知道他们已经难以度日。 当初徐驱虏出燕山,换回来数十年太平无事,可是随着大楚王朝的统治力越来越低,草原上诸多部族其实都已经不再听从楚国朝廷调遣分派。 原本每年都有一定数量的战马贡献给朝廷,朝廷再分配给诸卫府兵,数量不足,楚朝廷会以不低的价格从草原上购入战马。 时至今日,楚朝廷的政令到地方上都没有人听,十三州节度使个个都在截留每年的钱粮税款,朝廷又能怎么样? 连近处的朝廷都已经管不了,更别说千山万水外的茫茫草原。 如今草原上实力最强大的部族叫做铁鹤部,弓马娴熟可披甲上阵者数十万,连续三年征战,灭掉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部族,余者皆臣服在铁鹤部铁骑战刀之下。 戈琴部也是臣服者之一,虽然说起来部族实力不算小,若全力一战,号召十万骑兵不是问题,但也不敢和铁鹤部正面对抗,好在铁鹤部那般狂傲也暂时没打算与戈琴部有冲突。 铁鹤部不想打实力比较强大的部族,他们的策略简单之极,对于小部族,尤其是不听话的小部族,那就灭了,对于不好打的大部族,那就拉拢。 铁鹤部发起组成了草原诸部联盟,铁鹤部是发起者而且实力最强,所以是联盟的盟主部族,戈琴部,扶鹿部这两个实力稍弱的部族为联盟的副盟主。 铁鹤部的战旗上是一只红色飞鹤,飞鹤也是他们的图腾,戈琴部信奉狼神,他们的战旗上是一只狼头,扶鹿部的图腾是五色神鹿,战旗上是一对鹿角。 三个大部族下,还有上百个小部族分别依附。 所以这个草原部族联盟,又被称之为鹤狼鹿。 按理说,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铁鹤部是不会对戈琴部这样的大部族动手,可是最近这段日子戈琴部遭受天灾,一把火烧光了草场,牛羊没有过冬的粮草,一旦不能解决,部族就会面临灭顶之灾。 这灭顶之灾不是因为没有粮草而被饿死,牛羊会被饿死人最起码能撑过这个冬天。 这灭顶之灾,是铁鹤部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如今草原上这局面,戈琴部和扶鹿部走的比较亲近,两族联手对抗铁鹤。 然而自从逢灾之后,有消息说,铁鹤部一直都在打听戈琴部的损失,并且不断派遣使者去扶鹿部,不出意外的话,铁鹤部用的 还是老套路,与扶鹿部商量着联手灭掉戈琴,平分戈琴。 如果扶鹿部上当的话,那么铁鹤部就只剩下一个扶鹿部勉强算是他的对手了,铁鹤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戈琴部的埃斤蛰泰才不会把部族命运交给别人,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扶鹿部拒绝铁鹤部上。 所以他才会派人联络武亲王,打算用大批的战马换取粮草,只要有了粮草,度过这个寒冬,明年开春,一场大火之后留下的草灰,会让新的牧草更加茁壮丰美。 这一路上李丢丢和夏侯琢研究着草原上的形势,反正也是闲着无聊,聊着聊着就从草原聊到了北疆这一线的风土人情。 “以前周朝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边塞,冀州都被北方部族抢走过,霸占了上百年,还是大楚立国之后抢回来的。” 夏侯琢看着马车外边,有些感慨的说道:“大楚立国之后,在信州这一带打造了九星一线。” 李丢丢好的问道:“什么叫九星一线?” 夏侯琢道:“九星,指的是九座县城,一字排开,连成一条线,这就是大楚的边疆线,那时候冀州这个地方连年征战,人都已经打空了,全都是荒地。” “大楚太祖皇帝陛下,下旨从各地抽调百姓补充到冀州这边来,从各地迁过来的百姓能有百万之众,后来逐渐繁衍生息,才有了现在冀州繁华......” 说到繁华两个字,夏侯琢叹了口气。 繁华已成过往,现在又是满目疮痍。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当初这九座县城,是太祖皇帝按照禅宗九字真言命名,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每一个字就是一个县的县名。” 李丢丢觉得这很酷啊。 夏侯琢继续说道:“咱们现在要去的,就是九星一线之中的一座县城,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九星一线了......大将军徐驱虏平定北方叛乱之前,九座县城有一多半被草原骑兵攻破,九县到现在只存其四。” “这九个县,城破的地方,百姓就逃到别的县城避难,说实话,朝廷懒政,虽然九县不全,可是朝廷那边一直没有更改,直到前些年朝廷才有政令,正式把九县合并为现在的四个县。” 李丢丢道:“想不到你如此博学多闻。” 夏侯琢得意的笑了笑,他指向前边:“咱们要去的地方原本叫做列县,后来并入一个前县,现在这县域名为前列县。” 李丢丢:“名字挺好听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很雄壮的感觉。” 二十几里路走了半日,反正也不着急,羽亲王的意思是,这两日军营里可能会有大事,他担心会有什么意外,万一戈琴部的人突然变卦就没准真的打起来,所以让夏侯琢去前列县那边住上两日。 前列县的县城规模不小,如今县城内常住人口也有数万,靠近边关,虽然不似代州那边那么繁华,但也有一些草原上的行商在这里做生意。 这里最常见的就是各种山货,比如琳琅满目的干果,其中一大部分李丢丢都没有见过,满眼都是这是个什么那又是个什么的好。 夏侯琢豪气,李丢丢看到什么表现出疑惑的样子,他就让人买些来尝尝。 除了大量的干果之外就是各种野兽的皮子,燕山多野物,不少猎人以此为生。 不过夏侯琢说,那些看起来极为珍 贵的整张皮,其实很多都是拼接起来的,能骗一个是一个。 包括那些卖干果的小贩也一样,价格跟你说的很便宜,可是称不准,你买一斤干果,到手里的能有六两就算不错。 不仅仅是卖死物的,还有卖活物的,前列县里有一整个市场都是卖活物的,李丢丢没见过的那些山中野兽,在这能看到个七七八八。 “这是什么?” 李丢丢好的指着一个一个笼子里的鸟问道。 那商人见有客人到,连忙起身介绍道:“这位公子,这猛禽名为隼,这是一只幼隼,这东西可厉害了,遨游九天之上,你看着个头不是特别大,可没有什么是它的对手,最凶不过。” 李丢丢看向夏侯琢,夏侯琢也仔细看了看那鸟,他点了点头道:“瞧着像是隼,不过我也没见过,也是听说。” 商人道:“这个是猎户在山中蹲了十余日才捕到的,本想抓那只大的,结果失手,大的死了,没想到窝里还有两只小的,其中一只也死了,只余这一只,公子若喜欢,低价卖给你。” 李丢丢瞧着喜欢,他看向夏侯琢,夏侯琢摇摇头道:“这种幼鸟基本养不活,你从现在开始养,就算养大了也没了野性,不会狩猎,买来无用。” 李丢丢噢了,可却是喜欢,这小东西看着有些奶气,但那是假象,在那眼神之后藏着一种警惕,一种凶厉,那是天生的狩猎者才有的凶厉。 “多少钱?” 李丢丢问。 商人连忙说道:“只需二十两,与公子有眼缘,便宜卖给公子。” 李丢丢就笑了。 夏侯琢哼了一声道:“这东西你自己留着玩吧。” 那商人觉得气不过,一脸认真的说道:“我这东西没出手,两位公子是以为卖不掉?我只是不想折损了它的价值,这可是矛隼,我卖的便宜了对不起矛隼这个名字!” 李丢丢道:“你说的在理,但我买不起。” 夏侯琢道:“我不一样,我买得起但我不想买。” 商人也懒得再说什么,心说这两个不识货的,这也就是个小矛隼,若是大的,拿到冀州城或是都城那样的大地方卖,千金难买。 李丢丢本已经走出去几步,又回头问:“可以砍砍价吗?” 商人连忙回答道:“价格总是可以商量的,我若是一口价说死,那也不是生意人,公子你觉得你可以出多少?” 李丢丢身处一根手指,商人摇头:“十两太低了,不能卖。” 李丢丢讪讪笑了笑道:“我本想说的是一两。” 商人眼睛都瞪大了:“闹呢!” 夏侯琢压低声音对李丢丢说道:“那东西他自己养不起,需每日都喂鲜肉,他本身也没时间去熬,你若是真想要的话,大概十五两应该能买,我买了送你。” 李丢丢摇头道:“十五两买它?能买多少肉了!” 夏侯琢叹道:“你以为养它很容易?这东西,一个月所需开销,比十户二十户普通人家的生活所用还要大。” 李丢丢嘴巴都张大了,一脸惊愕的说道:“养?我不是想养啊,我是想吃......” 夏侯琢嘴角抽了抽。 “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到此为止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夏侯琢看着李丢丢那嘴脸恨不得给他一个爱的大耳光,往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那个力度扇。 “那东西是矛隼,虽然小也很少见,第一是难抓,第二是难养,第三是难驯,一只没驯好的矛隼卖给都城里那些熬鹰玩犬的公子哥,最少能卖上千两,品相好,能卖的更多。” 夏侯琢叹道:“你居然想吃?” 李丢丢叹道:“现在不吃,买了肯定是养着。” 夏侯琢看着他,他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果然李丢丢后边还有一句。 “现在看着肉少,养肥点,养的跟大肥鸭子似的,走路都拽拽的,飞不起来......哈哈哈哈,飞不起来,大肥隼,然后再炖了它。” 李丢丢看了看夏侯琢的脸色,不说了。 “我就开个玩笑。”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那么贵的东西能吃吗?” 夏侯琢认真的问:“如果那家伙真敢一两银子就把那幼隼卖给你,你是不是真的敢吃了它?” 李丢丢道:“那不能,我不是说了吗,得养肥了再吃,不然这一两银子花的多亏。” 夏侯琢手抚胸口,看向长眉道人,长眉连连摇头道:“他这样是进了四页院之后才变的,以前不这样。” 夏侯琢道:“必不是我影响了他,倒是他把我带的饭量都大了不少,料来也不是燕先生教的.....那就只剩下高希宁了。” 长眉道人只是觉得有些耳熟,还不知道高希宁是谁,李丢丢当然不会和师父随便提起人家女孩子,李丢丢都不说,别人自然更不会和长眉道人说这些。 “高希宁是谁家的破孩子?” 长眉道人看向夏侯琢说道:“别让他把丢儿带坏了。” 夏侯琢道:“唔,高希宁是高院长的孙女。” 长眉道人想了想,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后说道:“人家高院长的孙女亲自教你,你都没能学好,你对得起人家吗?” 李丢丢道:“师父,注意一下嘴脸。” 长眉道人道:“我是先练习一下,万一以后高院长要是提起此事,我提前把流程都熟悉好,再打你的时候就会很顺利。” 李丢丢看了看长眉道人,又看了看夏侯琢。 “你们俩更像是亲师父和亲徒弟。” 李丢丢一甩手:“走了,伤心了。” 长眉道人看向夏侯琢压低声音说道:“是不是丢儿和高院长的孙女走的比较近?如果是的话你帮我拦着一些,不是一路人......最终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夏侯琢这就不乐意了,他看向长眉道人问道:“道长你这意思是李叱配不上高希宁?我倒是觉得高希宁未必配得上李叱才对。” 长眉道人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道:“都怪我,也怪丢儿,你原本好好的,现在也傻了。” 夏侯琢:“......” 李丢丢本来还以为要去找一家客栈住下,可哪里想到羽亲王府的人提前就都已经安排好,昨天羽亲王府里就有人过来见过前列县县令,前列县县丞,前列县主簿等几位大人。 来的可是羽亲王的儿子,整个县衙都紧张起来,连夜就把县令大人在城中的一处院落收拾出来,还不敢明说是县令大人自己不住的,但是话里话外得让夏侯琢知道这是县令他特意腾出来的。 这县城里,县令大人如这样的院子有五六处,其实每一处都不空着,是他用来金屋藏娇的。 这院落不小,原本住着的是县令大人最疼爱的一房小妾,这宅子比县令大人自己家住的那个还 大不少呢,县令大人常住的家不敢违制,但是这宅子他不怕啊。 长眉道人进了院门之后往四周看了看,觉得这宅子风水不是很好。 “这宅子布局有问题。” 长眉道人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在这独居的男人倒是不碍事,可若是这家里没有男主不常住,女主人独居,多半会出问题。” 夏侯琢心说丢儿师父这道行还真是不浅,他好的问了一句:“有何不好?” 长眉道人压低声音说道:“女主人常年独住,县令大人......呸,我没说啊,当我没说,男主人偶尔来一次,最大的问题就是男主人头顶会比较绿。” 夏侯琢道:“那和风水布局有什么关系!” 长眉道人讪讪的笑了笑道:“习惯了,开场白,职业病。” 夏侯琢道:“我还真以为道长你窥破天机,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 长眉道人道:“玄之又玄的东西是我没说,你们年轻人都不是很信服我这一套,但既然你话说到这,我就随便说几句......这院子布局确实是伤男主,我不是诅咒人家县令大人,我是真觉得,县令大人今年或许有灾祸。” 李丢丢道:“不要宣扬这种迷信的东西,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他师父白了他一眼道:“你飘了,跟我混迹江湖的时候你比我宣扬的可狠多了。” 李丢丢举头望明月,明月它还没出来呢。 他笑道:“好饿,一路上我走过来的时候特意看了,这前列县城里有不少酒楼,还有一些酒楼挂着牌子说飞禽走兽全都有,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夏侯琢又看向长眉道人,长眉大人还是一脸冤枉的表情,他对夏侯琢说道:“这......也是进四页院之后才变的,跟我那会可好养活了。” 夏侯琢沉思片刻后说道:“好吧,这里边我也有责任。” 他们三个一路聊着顺着大街往前走,李丢丢的注意力全在大街两侧的酒楼饭馆上,不过大部分酒楼生意都不好,没什么客人上门。 “随便找一家不就行了?” 夏侯琢道:“你还挑什么,哪一家你都不熟啊。” 李丢丢道:“看看哪一家本地人吃的多。” 夏侯琢刚要说话,路边一家医馆的门开了,从里边出来几个人,一边走一边和郎中说话。 这几个人一出门转身的时候就看到了李丢丢他们,然后他们就全都楞了一下,有人下意识的往腰畔摸,但是他们身上谁都没有带兵器。 这样的举动自然瞒不住李丢丢的眼睛,他一把将长眉道人拉到自己身后,同时也往腰畔摸了摸,可是他也没带兵器。 “别动手!” 那几个人中个子最高的男人连忙说道:“小兄弟,不用紧张,我只是来这里治伤。” 谁能想到,他们居然会在这遇到燕山营大贼天王虞朝宗。 虞朝宗歉然的笑了笑说道:“是我们惊着你们了,我身上的伤着实有些重,所以才会到这找郎中看一下。” 李丢丢眼睛微微眯着,有一句话几乎脱口而出,可是最终还被他忍了下来。 燕山营那么大的一股叛军队伍,自然会有郎中,虞朝宗又已经从伏击中脱身出去,他不回燕山营里却跑到前列县这边来,就足以说明燕山营内部的问题肯定很大。 李丢丢几乎脱口而出的话是......你们山寨里的郎中也有问题? 可他没有说出口。 “小兄弟。” 虞朝宗抱拳道:“上次还没有向你正式 的致谢,救命之恩......” 李丢丢一摆手:“没有什么救命之恩,我是想抓你回去报功劳,奈何石头砸骗了而已,又想用连弩把你射杀,可是连弩也打偏了。” 虞朝宗立刻反应过来,点头道:“明白。” 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小兄弟看起来出身不凡,料来也不会用什么事需要我们这些人帮忙,可若以后遇到难处,只管来燕山营找我,我还在,就不会不管。” 夏侯琢道:“我们没有见过你,你也没有见过我们,走吧,无需多说。” 虞朝宗嗯了一声,朝着夏侯琢和长眉道人也抱了抱拳,然后带上自己兄弟们走了。 李丢丢看向夏侯琢道:“咱们也走吧,总感觉不对劲。” 夏侯琢应了一声,心里也觉得不对劲。 虞朝宗这般人物,没必要冒险到山寨外边来寻一家医馆治伤,突然在这出现绝非寻常。 另外一边,虞朝宗带着人转进一家酒楼,酒楼的掌柜见虞朝宗进来后就让伙计把门板封了。 虞朝宗一进门,屋子里边的人全都迎过来,二当家毕大彤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头顶着地面。 “大哥,请你处置我,让大哥受此重伤,还让那么多兄弟枉死,我没脸再活下去。” 三当家周道手哼了一声,在虞朝宗身后冷声说道:“你没脸活下去,可以自己死,你追到这来认错其实没必要。” 毕大彤抬起头大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了事就要认,我到此地来,是要当面向大哥认错。” 周道手还要说话,虞朝宗拦了他一下,过去把毕大彤扶起来说道:“事情不都已经查清楚了吗,人虽然是你的人,但事你又不知道,我不会怪你。” 毕大彤道:“若是我能约束也不会出这么大事,大哥,我不能免责。” 虞朝宗抬起手,以掌为刀,在毕大彤的肩膀上轻轻比划了一下后笑道:“行了,扯平了。” 毕大彤脸色一白,又跪了下去。 “大哥,你处罚我吧,杀了我吧。” 虞朝宗道:“我们是结义兄弟,结义兄弟同生共死,你死了,我岂不是也要和你一起,我不想死呢,所以你也不能死。” 周道手都急了,大声说道:“大哥,这事就这么完了?!” 虞朝宗道:“嗯,过去了就过去了。” 毕大彤站起来说道:“把管山岭那个畜生给我带出来!” 后边几个人抬着一个血糊糊的人出来,到了大堂后把那人往地上一扔,周道手看了看,那人已经被打的快要看不出人样,四肢俱断,嘴巴被豁开,虽然还能勉强认出来是管山岭,但这显然不对劲。 “你把他四肢废了,还把他嘴打烂了。” 周道手看向毕大彤冷声说道:“故意的吧。” 毕大彤连忙道:“老三,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是手下人查清楚后一时暴怒没有收的住手,确实打的狠了些,可我并不知情,我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如此。” 周道手一脸冷笑:“编的不错。” 虞朝宗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了,管山岭出卖自家兄弟,不能容,其他人......就算了吧。” “我来动手!” 毕大彤一伸手把腰刀抽出来,一刀把管山岭的人头劈开。 “你这个畜生!居然敢对大哥动手,我怎么能容你!” 他再一刀,把管山岭的脖子砍断,被劈开的人头掉在地上,那头顶的口子像是咧开一张血糊糊的嘴,在笑。 嘲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一十八章 悍匪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三当家周道手冷笑着看向二当家毕大彤,他无需再说什么,眼神就已经足够表达他想说的一切。 本来他们在燕山上脱困之后要回山寨,结果刚要出发的时候,周道手问老四吴雄为什么来了,吴雄说有人跟他说二当家毕大彤手下的一个头目,名叫管山岭的跑了。 管山岭还不是自己跑的,而是带着几个亲信,也是该着倒霉,管山岭本已经出了山寨,也不知道是想起来什么,让手下人去回去一个取东西。 回去的手下偷偷进山寨的时候被发现了,如果他正大光明的进来反而还好,没人会平白无故怀疑自己家兄弟。 可他心慌,看到有人过来就跑,结果被按住,那天夜里,正好是四当家吴雄的人当值。 逼问之下,那家伙只说是管山岭让他回来取东西,问他取什么,他也不知道,就说是藏在管山岭屋子里的一个木盒,木盒里有什么东西管山岭没说。 吴雄连忙亲自去管山岭的房里寻找,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问过之后才知道,二当家刚刚来过,说是见管山岭不在就走了,没停留。 等到吴雄回到聚义大厅里要接着审问那个被抓的人,才发现人已经被打死了,毕大彤气的脸色都白了,解释说见自己寨子里的人居然要逃跑,一时气愤就把人给打死了。 吴雄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回去之后和手下兄弟商量了一下,觉得虞朝宗可能会有危险,于是带上他寨子里的人马一路追过来。 听吴雄说完之后,周道手就说什么也不肯让虞朝宗直接回去,因为寨子里的郎中,都是当初跟着毕大彤的人。 三当家周道手好赌,管山岭也好赌,没事的时候经常在一起玩牌,周道手想起来,管山岭说他在前列县里有亲戚,他猜着管山岭要是逃跑可能会先奔前列县。 反正距离前列县也不远,索性就直接到前列县里找郎中治伤,顺便查查管山岭的下落,问清楚了到底是谁要杀大当家。 结果刚到前列县没多久,还在治伤的时候,就有人来找虞朝宗,说是二当家赶过来了,还抓到了逃走的管山岭。 虞朝宗他们从医馆回到酒楼,管山岭已经是那个样子,四肢俱断口不能言,神仙都不可能从管山岭嘴里再问出什么。 周道手只是冷笑着看着毕大彤,毕大彤被他看的有些发毛,连忙看向虞朝宗说道:“大哥,你看老三这是干嘛,他这么看我,分明是怀疑我派人要杀大哥。” 周道手问:“心虚了?” 虞朝宗道:“我说过了,这件事到此结束,管山岭已死,不必再多追究,老三,你二哥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该如此对他。” 周道手气的脸色都白了,看向虞朝宗怒道:“大哥,你怎么还不明白,有人想杀了你取而代之!” “你闭嘴!” 毕大彤怒吼一声,他大声说道:“你可以骂我什么都行,但就是不能怀疑我对大哥的忠心,今日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那样的人。” 他突然把左手放在桌子上,然后一刀把左手给剁了下来。 “我......我没能管教好手下,养出来管山岭那样的畜生,都是我的错,我本该自杀谢罪,可是大哥不许我死,那我就自断这一手,我告 诉你周老三,我毕大彤绝对不会出卖自己兄弟!” 众人都被这突然发生的事吓了一跳,虞朝宗连忙让人去给毕大彤把伤口包扎起来。 毕大彤扑通一声跪下来,脸色惨白的说道:“大哥,你是知道我的,当年我刚刚投靠大哥的时候,大哥一再要把大当家的位置让给我,我誓死不从,当年我都不要,现在我就鬼迷心窍的要抢?” 虞朝宗扶着他,眼睛微微发红的说道:“大彤,你何须如此,你这.....唉!” 毕大彤怒视着周道手说道:“我得让有些人看清楚我毕大彤是什么人,省得有人一直在我背后戳我脊梁骨。” 周道手哼了一声:“苦肉计吗?这戏码不错,也够狠,你对自己都这么狠,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老四吴雄连忙拉了他一下:“三哥,别说了。” 虞朝宗回头怒道:“你不要再胡言乱语,出去!” 周道手气的张了张嘴,想骂街,可是又不想违抗大哥的话,气得一跺脚转身出去了。 吴雄左右为难的看了看,最终跟着周道手也出去了。 两个人到了后院,周道手气的一拳一拳砸在院子里那棵大树上,砸的树都在剧烈摇晃。 “三哥,你这是何必。” 吴雄道:“大哥是不愿意怀疑咱们自家兄弟,我看毕大彤那样,也许是真的不知情,你就别为难大哥了。” 周道手骂道:“大哥糊涂了,你他妈的怎么也是个糊涂蛋,你看不出来毕大彤就是先杀人灭口,然后再演一出苦肉戏?他这是逼着大哥不再追究这件事。” “算了吧......” 吴雄道:“你这个时候再闹,大哥也不高兴,毕大彤自断一手,苦情戏也好,真心的也罢,这件事过阵子再说,咱们俩暗中查,还是那句话,你不能为难大哥对吧。” 周道手又是一拳砸在树上,他啐了一口道:“妈的,这口气出不来,快把我给憋死了。” 吴雄道:“我心里何尝不是憋着口气,先忍忍,以后有的是机会查清楚。” 周道手一转身看向吴雄说道:“管山岭在这县城里那个亲戚不见带回来,他说不定知道什么,管山岭没准对他说过。” 吴雄眼神一亮:“三哥,你知道管山岭的亲戚是谁吗?” “知道。” 周道手道:“以前打牌的时候听管山岭说过,当时大哥说要在燕山下各县的县城都安插眼线,若是各地官军有什么动静也好提前回山寨报信,前列县这边,管山岭说他有亲戚,所以那会老二就让管山岭来的。” “他那亲戚是他表姐,嫁给了前列县的县丞刘笋,后来为了收买他表姐,管山岭没少从账面上支取银子出去,这酒楼就是那会开起来的。” 吴雄拉了他一把:“那还等什么?管山岭跑到这来,一定是觉得那当官的亲戚没准能护着他,不然为什么跑这来,他说不定已经见过那个刘笋了,把刘笋抓回来,当着大哥的面对质,还怕老二再抵赖?” “行!” 周道手应了一声,把手下亲信叫过来,说如果大哥问起来,就说他俩出去喝酒了 。 周道手和吴雄带着十来个兄弟从酒楼后门出来,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县丞刘笋的家。 找人假装送礼的先去问了问县丞大人在不在家里,刘笋府里的下人拿了几两银子的好处,就告诉他们说大人去平顺斋酒楼喝酒去了。 周道手和吴雄又带着人找到平顺斋酒楼,他们塞给小二一些碎银子,打听出来县丞刘笋在哪个包间,只说是想借机给刘笋送礼,那小二自然不会怀疑。 问清楚了位置之后,吴雄带着几个人从后边爬上二楼,周道手则带着几个人从正面过去。 等到了二楼,周道手一脚把门踹开,他们这群悍匪大贼从不拿杀人的事当回事,只想着尽快把刘笋抓回去,还在乎什么动静大不大,先抓了再说。 结果一脚把门踹开周道手就懵了,这屋子里居然人不少,一群穿官服的,辨认了一下,县令,县丞,主簿,典狱,这几个县衙里当权的人都在。 前列县的县令大人郑金站起来努叱道:“什么狗东西,给我滚出去!” 周道手只是楞了一下,然后看了郑金一眼,一刀就剁了下去:“没你屁事!” 他们这些人落草为寇,就是因为饱受官府欺压,以至于对当官已经有了一种近乎于畸形的仇恨,在他砍出这一刀之前他都没有想过杀人,可是这一瞬间,脑子里根本没想那么多,一刀就把人砍死了。 酒楼里动起手来,这些县衙官员的手下,怎么可能是周道手等人的对手,这些凶悍大贼杀人如麻,除了县城刘笋之外,这一屋子的人全都被他们砍瓜切菜一样杀了。 杀人之后,周道手等人押着刘笋出了酒楼一路狂奔,众人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把刘笋按在那问。 刘笋听完之后都懵了,一脸惊恐的说道:“本官......不是,我妻子已经过世多年,她生前也未曾听她说有什么亲戚叫管山岭的,你们说的事,我根本就不知道啊,这个人的名字,本官也是第一次听到。” 周道手一怔,吴雄上去就给了刘笋一脚:“你还敢说谎?!” 刘笋哭嚎着说道:“你们可以去查啊,我妻子已经亡故多年,你们说那管山岭去年来过,今年也来过,他怎么可能来过,见的是鬼吗?” 吴雄把周道手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这可怎么办?若是让大哥知道我们又闯了祸,怕是大哥会狠狠责罚我们。” 周道手看了刘笋一眼道:“先把人杀了再说,管他是不是真的,杀了之后回去,请大哥先走,就说是咱们在那酒楼喝酒的时候,正好听到隔壁县衙的人要去抓大哥,咱们这才一怒把人杀了。” 吴雄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 他吩咐手下人道:“你们都听到了吗,一会儿回去见了大哥就这么说。” 吩咐完之后,他还管那刘笋哭嚎哀求,上去一刀把人剁了。 一行人急匆匆跑回酒楼里,把编好的谎话说了一遍,虞朝宗虽然觉得有些怪,但也没有多问,他从不曾怀疑自己兄弟,所以立刻下令全都离开前列县。 这些人很快就逃离县城,县衙的人死绝,连个下令追查的人都没有,再说县衙的捕快此时都吓懵了,看着那一屋子的死大人,谁都不知道该做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来唠会儿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他们找了一家客人还不算少的酒楼准备吃饭,要路过的时候夏侯琢说你看这里不错,别家酒楼冷冷清清,这家酒楼人满为患,一定不错,而且你看差不多都是本地人啊。 李丢丢他们也是饿了,想着那就进去随便点菜吃饭呗,可是刚要进门,后边来了一大群穿官服的捕快,把人推开就冲进酒楼里。 李丢丢看向夏侯琢说道:“这架势不怎么像是着急进去吃饭的吧。” 夏侯琢道:“这个架势往里边冲,死一个人都不至于,应该是出了命案,而且死的可能还不是一个人。” 话音刚落,就听到里边传来一片惊呼,显然把刚刚进去的那些捕快都吓着了。 “走吧。” 李丢丢道:“换个地方,今天想吃个饭怎么这么难。” 夏侯琢道:“一会儿路边吃碗面算了。” 他们几个刚要出门走,从楼上下来几个捕快,其中一人手指着夏侯琢等人吼道:“站住!” 夏侯琢回头看了一眼,问:“叫我?” 那捕快从楼梯上跑下来骂道:“废话,不他妈的叫你还是叫谁?!” 夏侯琢心想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好开心啊。 这几个捕快没有见过他,之前见县令的时候应该不在一块,如果在的话,他们怎么敢大呼小叫。 之前县令盛情邀请夏侯琢赴宴,说是已经准备好了接风洗尘的酒席,夏侯琢推说自己累了不想吃,他可以拒绝,因为身份够。 人啊,没有多少从一出生就具备对别人说不的实力,从出生就有的是绝大部分人一辈子拼争攀爬也可能争不来的,这个世上的多数人还是陪着笑脸却被人拒绝的层面。 夏侯琢是有资格说不的,而且绝大部分人还不能因为他说不而心存不满,如前列县的县令大人这些人,还会因为夏侯琢的拒绝而有些惶恐。 其实,前列县的县令就是想在这家酒楼宴请夏侯琢,奈何夏侯琢不肯来,又已经订好,索性县令大人他们就自己来吃。 天知道怎么会那么运气差,吃顿饭能把命搭进去。 “这些外乡人来的可疑,走的也可疑,把人都带回衙门,说不好他们就是杀人凶手!” 那为首的捕快喊了一声,这人也就是个县衙的捕快副班,捕头已经死在酒楼里了,这里他说了算。 夏侯琢听到这句话就明白什么意思了,楼上出了命案,这些捕快是要随便抓几个外乡人回去顶罪,命案破的快,上面还有嘉奖。 而且主要是省事,搞不好还有钱赚。 夏侯琢笑了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捕快哼了一声:“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一摆手:“都绑了!” 夏侯琢道:“你们县令县丞呢,就由着你们这么胡作非为?” 捕快大声说道:“看来凶手真的是你,杀害了县令大人还故意问,此时还要抗拒国法,你要是再敢反抗,我就把你当场诛杀!” 夏侯琢一怔。 死的是县令? 如果他愿意的话,他一个人现在就能把这些肥头大耳的捕快全都放翻在地,可是夏侯琢在这一刻不打算这么干,他打算玩玩。 “等下。” 夏侯琢道:“看来我们今天是走不了了,不过这样,让我们回去一个人说一声,筹备一些银两过来,我们是生意人,这县城里也有合作的朋友,可以为我们作证,如能证明清白,有大笔银两酬劳。” 那捕快心说管你那么多,先拿回去再说,如果能要来一大笔银子正好,要不来那就用这些人顶罪再说。 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轻车熟路,又不是第一回干,根本没有什么顾忌。 也该着是他倒霉,夏侯琢是羽亲王的儿子,可是夏侯琢不愿意以这个身份示人,所以他从不穿锦衣。 若他身上有一件锦衣,便是有地位的象征,这捕快也断然不敢这么猖狂。 至于李丢丢和长眉道人,他们俩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就更显得寒酸了些,那些捕快看人先看衣着打扮,一看这三个人就不像是什么富贵出身,又是外地口音,不拿他们拿谁? 夏侯琢就知道这些人什么心思,所以先说了一句回去准备银两,就像是放了一个鱼饵出去,虽然钓的是一群小鱼儿,可是他想玩啊。 “不用推搡,我们自己走。” 夏侯琢道:“回去一个,告诉我家里人准备些银两来赎我,让快些来。” 他身边的护卫有些担忧,可夏侯琢的话又不敢不听,连忙应了一声,分派一个人走了。 那些捕快把夏侯琢和李丢丢他们押送到了县衙大牢里,也没什么人有时间多理会他们,随便塞进一间牢房就走了,县衙被人灭了门,这事他们也不敢不着急,必然会分派人连夜出城去信州报上一级官府知道。 因为夏侯琢那句银子的关系,这些捕快暂时也没打算用刑逼供,不然的话早就先打一顿,然后签字画押,迅速把替罪羊搞定,这样上面追问下来,他们的罪责还轻一些。 夏侯琢往四周看了看,这牢房里除了一点干草之外什么都没有,别说床了,被褥也没有。 最主要的是,除了他们三个之外连其他的犯人都没有。 “早就想进来看看了。” 夏侯琢一边打量着一边说道:“可是冀州城那边我不好进去,不瞒你们说,我这是第一次坐牢,还有点紧张。” 李丢丢道:“贱不贱?” 夏侯琢点了点头道:“一边贱着一边紧张着。” 就大牢门口那边有两个狱卒看守,离着也不算近,其他人都已经出去忙了,这么大的案子,所有穿官衣的人今天晚上是别指望能睡。 就算是装模作样,也得装的像一些不是吗。 夏侯琢走到老门口,朝着那两个狱卒招手:“两位,过来一下。” 那两个狱卒听到声音后往这边看了一眼,理都没理,依然在低声说着什么,估计着说的也是县令他们被杀的事。 夏侯琢从袖口里摸出来一张银票晃了晃:“过来一下了啦,来啊。” 李丢丢看着他那样子,觉得夏侯琢手里不应该是一张银票,而是一块手绢,那招手的样子真有几分妖娆。 还过来一下了啦......呸,恶心。 两个狱卒有看了一眼,看到银票后俩人眼睛就亮了,说实话,如果不是出了这么大案子的话,进来的犯人早就被搜身了,别说银子,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都不可能留的下。 他们这地方,雁过拔毛,当然毛这种东西人就不用拔了。 那俩人溜达过来,看了看夏侯琢问道:“什么事?” 夏侯琢把银票递过去:“这是一百两,孝敬两位的。” 一百两,对于这两个狱卒来说不是小数目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眼睛里都有些小星星。 夏侯琢道:“我们是被冤枉的,实不相瞒,我家里在冀州城还算有些本事,料来不久之后就会放出去,这一百两孝敬两位,也没别的意思,就让我们过的舒服点。 ” 狱卒甲伸手把银票接过来,笑了笑道:“我看着你们也不像是作奸犯科之辈,若真是冤枉的,放心,不会让你们受苦。” 夏侯琢笑道:“那就多谢了。” 他又取出来一张银票:“我还有所求,两位能不能帮个忙?” 那俩人一看夏侯琢出手如此阔绰,看来真的是家境不错,而且说不定真的大有来头,所以也就收起了轻视怠慢之心,狱卒乙把银票接过来问道:“公子有什么事要帮忙?” 夏侯琢道:“这间比较小,我想去那边比较大的。” 那俩狱卒对视了一眼,心说这人有病吧。 夏侯琢道:“我这个人,什么都喜欢大的,小的不行,各种小的都不行。” 狱卒乙看了看手里这一百两的银票,心说人家大爷有钱,大爷说了算。 于是打开牢门道:“行,那就给你换一间。” 他们进了比较大的那间牢房,夏侯琢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大案子啊,好像你们很紧张似的。” “可不是大案子。” 狱卒乙道:“县令大人,县丞大人,主簿大人,典狱大人,还有我们捕头大人,全都被人杀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贼如此凶恶,居然敢对大人们动手。” 夏侯琢他们听到这句话都楞了一下,三人对视一眼,都没有想到刚刚不久才见过的县令等人居然被杀了。 李丢丢却敏锐的感觉到,县令他们被杀说不定和虞朝宗等人有关,平日里不可能出这么大的案子,虞朝宗他们出现在这,立刻就出了这事,怎么想都不可能没关系。 况且那些燕山贼杀人如麻,他们是真的不在乎杀的是县令还是别的什么人。 “这样......” 夏侯琢又取了几两银子递给狱卒甲说道:“这样闲着也是闲着,你出去买些瓜子花生,再泡一壶茶,搬个小桌子进来,咱们唠一会儿。” 狱卒甲脸色为难道:“这不好吧。” 李丢丢把钱袋子打开,取了一块碎银子出来,看了看又放回去,挑了比较小的一块递给狱卒甲:“我加一份银子,我想吃个鸭脖。” 长眉道人也取了一块银子递过去:“我也加一份,方便的话帮我买点馒头,年纪大了,不抗饿。” 狱卒甲叹道:“你们,你们这是把大牢当成什么地方了!” 夏侯琢又拿了一块银子递过去:“茶叶买好一些的,让我们过的好一些,等我家里人来赎我的时候,必有重谢。” 狱卒甲:“呃......行吧,等着。” 俩人转身出去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后,俩人抬着一张矮脚桌子进来,放下瓜子花生和鸭脖馒头,还有一些别的小菜,泡好了一壶热茶。 “来来来。” 夏侯琢席地而坐,拍了拍身边位置:“坐下来聊会儿,说说,这县令大人到底是得罪什么人了啊,怎么会招致杀身之祸。” 狱卒甲道:“不好,你们聊吧,我这当值呢,让人看到了不好......” 夏侯琢道:“不会是因为什么女人之类的事吧?” 狱卒甲道:“那可不好说,我们县令大人就好这一口。” 他挨着夏侯琢坐下来:“我跟你说啊.......” 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李丢丢此时看向师父长眉,压低声音问道:“师父,还真让你给说中了。” 长眉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很吃惊了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二十章 吃个简单的早饭吧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两个狱卒盘膝坐在夏侯琢身边,一左一右一边一个,你一言我一语的,没多久,县令有几个小妾,外边还养着几个,夏侯琢就全都搞的一清二楚。 这也就是喝茶聊天,这要是喝点酒聊天,估计着不用夏侯琢问,这俩能把前列县那些当官所有底细都说出来。 人就是这样的一种容易被环境影响的生物,这俩人如果没拿那些银子,一定不会胡说八道,夏侯琢如果没有循序善诱,这俩也不一定说多少。 聊够了,那俩出去歇着了,还抱来一些棉被之类的给夏侯琢,李丢丢他们享受了一下前列县大牢单间地铺待遇。 第二天天刚亮没多久,夏侯琢伸了个懒腰起来,见李丢丢正在一边扎马步,看起来额头上都是汗水,这隆冬时节大牢里也没有生火,他额头冒汗,可想而知不是刚刚才起床锻炼的。 “妈的......” 夏侯琢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可能真的是贱命,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大床翻来覆去睡不着,在这睡这石头地板,又冷又硬,居然睡的很香。” 李丢丢侧头看着他说道:“别那么不自信,第一句话你把可能两个字去掉。” 夏侯琢还认真捯了捯自己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然后瞪了李丢丢一眼。 就在这时候,那位县衙捕快副班一溜小跑着进来,人离着还远呢,就已经开始努力在脸上堆出笑容了。 “真是有眼无珠,小人真是有眼无珠。” 他人还没到,话音已经到了。 跑到门口,捕快副班刘保一脸谄媚的说道:“三位爷,昨天是我有眼无珠,不知道三位爷是羽亲王府的人,真是罪该万死。” 他一边点头哈腰的一边道歉,然后侧头喊了一声:“钥匙呢!快把钥匙拿过来开门!” 昨夜里那俩狱卒一人脸上一个大红手印,显然是刚刚被扇了大嘴巴,他俩也是无奈,刘保把人关进来的,现在倒是埋怨他俩。 狱卒甲过来低着头说道:“门没锁......” 说完后下意识的躲了躲,唯恐刘保再给他一下。 刘保这才看清楚门上根本没挂锁,锁链就在那耷拉着呢,他连忙把牢门拉开,陪笑着说道:“三位爷,快出来吧,受苦了几位,我给几位赔不是。” 夏侯琢看了看那门,起身过去,刘保连忙让了一下,夏侯琢却没有出门,而是一伸手把门关上了,他把锁链拿起来,挂上锁,咔嚓一声把门锁了。 他朝着狱卒甲伸手:“钥匙给我。” 狱卒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看刘保那个怂样就知道这次是踢到铁板了,心说好在自己昨天夜里没有难为人家,不然还不知道什么下场呢。 他连忙把钥匙递过去,夏侯琢接过来,两手一发力,啪的一声把钥匙掰断了。 两截钥匙分开一扔,夏侯琢在地上坐下来,拉了拉棉被裹上自己,挪着屁股到了墙角那边靠坐在那。 也不说话。 “爷,是我错了爷。” 刘保求饶道:“小人真知道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给你磕头认错都行,刚刚一早羽亲王府就派了人来,说要是等王爷到了的时候你还没好好的出来就要我的命,我给你磕头了,你就出来吧。” 他是真跪下就磕。 他磕了四五个头,忽然间又抬起来,看向狱卒甲怒吼道:“还等什么,再拿钥匙来啊!” 狱卒甲指了指那两截钥匙,战战兢兢的说道:“就一把.....就一把钥匙。” 李丢丢转头看向夏侯琢,夏侯琢耸了耸肩膀,声音很轻的说道:“草率了。” 李丢丢噗嗤一声笑出来,也拉了被子过去,挨着夏侯琢坐在墙角那,还伸脚踢了踢那师父,长眉还没睡醒呢,迷迷糊糊的看到夏侯琢和李丢丢排坐在墙角,他揉着眼睛也过去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排排坐就对了。 刘保都哭了。 “爷,你说,怎么才能原谅我,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马上去做。” 他跪在那哀求道:“小人昨天确实是疯了,居然把三位爷给带了回来,小人该死。” 夏侯琢不理他,问李丢丢:“你那被子怎么看起来比我的厚?” 李丢丢道:“何止是比你的厚,我这被子上的花儿也比你的好看。” 夏侯琢不服气:“瞎说,我这可是蓝底碎花,你那绿底红花,太他妈的丑了,我这蓝底碎花,说好听那是青花瓷,你这绿底红花,说好听点也是红配绿赛狗屁。” 长眉看了看自己的被子,红底绿花,心说这怎么说? 赛狗屁扑拉丝版呗。 李丢丢看向长眉道:“别看了,你那个比我的也好不到哪儿去,我这好歹还是绿为主,红点缀,你那是红为主,绿点缀......”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道:“都不怎么样。” 长眉道:“别瞎想,他那个都蓝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蓝出于绿而胜于绿,他比咱俩都绿。” 夏侯琢:“我凑......” 他们三故意在这斗嘴,可把外边的刘保急坏了,羽亲王府的人说了,王爷会亲至,来看看这前列县里的人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敢把世子关进大牢里。 还说如果让王爷看到世子受了委屈,他们都得死。 刘保心说这他妈的能怪我?一位世子殿下,你穿一身布衣干嘛? 但是他一直都没敢表现出来他已经知道夏侯琢是世子的事,如果一旦表明了,那不显得他更有错?现在就还装傻,一直都装作不知道那是世子,可能还好些。 这种掩耳盗铃的想法......其实很多人都有,我装不知道,我就不会有事。 刘保跪在那不住的磕头,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关生死都不是大事。 这个世界,是有三六九等的。 可人啊,还会一直都抱有幻想,总是不愿意去想坏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哪怕已经大祸临头,还想着没准这大祸就绕过自己,临到别人头上去了呢。 “三位爷,如果想惩处小人,三位爷直接吩咐,直接说,只要能饶了我这条命,我做什么都行。” 夏侯琢听到这句话后看向刘保:“唔......做什么都行?” 刘保见夏侯琢终于理会自己了,连忙回答道:“是是是,只要饶我一命我做什么都行。” 夏侯琢道:“那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听你说说.....你们前列县县衙里,这些年来,有多少案子是随便在大街上抓外乡人进来顶罪的?有多少外乡人冤死在你们这?” 刘保连忙说道:“都不关小人的事啊,我就是个副捕,说话连个屁的分量都没有,以前有多少人是冤枉着进来的,那都是县令的人他们做下的事,与我无关啊。” 夏侯琢看向李丢丢:“有何感想?” 李丢丢道:“我觉得他挺可怜的,那么多冤枉的人都不是他抓的,跟他没关系,人家第一次干这事就把你给抓进来了,你说他怎么那么倒霉呢。” 夏侯琢眯着眼睛看着李丢丢说道:“思路很偏门啊。” 李丢丢道:“也是就事论事。” 夏侯琢呸了一声。 他看向刘保说道:“看你自己表现吧, 一个劲儿的在这求,有用?” 刘保立刻就反应过来,连忙起身道:“明白明白。” 他转身就往外跑,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带着手下人抬进来一口一口的大箱子,刘保气喘吁吁的对夏侯琢说道:“这些都是县令县丞他们藏起来的脏银,就在县令大人房里藏着,还有主簿和典狱大人的,他们藏在哪儿我都知道!” 李丢丢看向刘保挑了挑大拇指:“你这惦记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刘保扑通一声又跪下了:“除了这些之外,小人还知道他们在城中有多少房产,城外有多少田产,这些都是他们的罪证,小人愿意立功赎罪。” 夏侯琢道:“这戏是什么时候改了?” 李丢丢道:“银子倒是不少。” 夏侯琢:“擦擦口水。” 李丢丢笑道:“我又不要。” 长眉道人认真的说道:“可以要一点。” 李丢丢:“......” 夏侯琢问道:“我的人在哪儿呢?把银子交给他们,让他们收好,就在县衙大院里守着,等我出去的时候会清点一下。” 刘保哪里敢说个不字,连忙又让手下人把箱子都抬了出去,不多时,夏侯琢的护卫进来两个,俯身对夏侯琢说道:“公子,都收下了了。” 夏侯琢嗯了一声:“出去玩儿吧。” 刘保陪着笑问:“是不是可以出来了?” 夏侯琢摇头:“不可以,我没说出去呢。” 刘保脸色立刻就又白了,再次跪下来:“公子爷,你还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 夏侯琢道:“去搞一些肉来,我要吃火锅,就在这吃,吃饱了有力气了没准就走了。” 刘保立刻起身:“小人马上去办。” 李丢丢道:“这大早晨的就吃火锅?” 夏侯琢问:“有什么不妥吗?” 李丢丢道:“不妥的是你只要了肉,记得腐竹,豆腐,羊肚这些也弄点,有辣子也多来一些,唔......再熬一锅粥吧,想喝粥。” 夏侯琢道:“吃火锅配粥?” 李丢丢道:“肉粥。” 夏侯琢点了点头:“勉强还搭一点.....去吧,我说过了,吃饱了有力气了,我没准就走了。” 刘保连忙转身去安排,倒是也快,没多久这牢房里加点上了一个铜锅,各种肉食一样一样的摆在桌子上,李丢丢他们裹着被子坐下来,夏侯琢从被子里掏出来手,拿起筷子说道:“好像差了点什么。” 李丢丢问:“差什么?” 夏侯琢道:“差点酒。” 刘保立刻就又跑出去了。 可人该没有跑出大牢的正门就被一脚踹了回来,人飞出挺老远,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两名护卫先进来看了看,确定没有危险这才分开两边,羽亲王缓步进了牢房,鼻子抽了抽,似乎是闻到了火锅的气味。 他侧头看了看,夏侯琢招手道:“一起吃个简单的早饭吧。” 他以为自己儿子受苦了,哪想到是在这吃火锅?他站在那看着这一幕,心里确实有些酸楚,不仅仅是因为夏侯琢被人关进大牢,更多的是因为夏侯琢这句一起吃个饭。 一起吃个饭,对于别的父子来说再寻常不过,可对于他和夏侯琢来说,太难。 走到老门口看了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愣了那么片刻,忽然笑起来:“早晨就吃火锅,还这么不严肃.......只有麻酱蘸料,没有油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年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羽亲王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大牢里吃一顿火锅,而且还吃的津津有味。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是这里的火锅味道有多好,而是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夏侯琢一起吃过饭了,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是在四页院。 那次夏侯琢算是给足了他面子,可是在那之后,两个人见面都很少。 夏侯琢在和李丢丢聊天的时候也会称呼羽亲王为我父亲,说到羽亲王次次都是我父亲如何,可实际上,夏侯琢很少会对他父亲叫一声父亲。 其实前列县里这样的小事,羽亲王完全没有必要亲自来,他当然知道夏侯琢是想玩玩,不然的话,就凭一些捕快能把夏侯琢抓进大牢里? 这县衙里的捕快都加起来,不说夏侯琢自己的武艺能不能全都把人放翻了,就说那些护卫,出来三四个就能把县衙趟平,这样的护卫夏侯琢身边有上百个。 这还是因为叶杖竹有事没能来,如果叶杖竹来了的话,他一个就够了。 “肉倒确实是新鲜些。” 羽亲王一边说话一边看了看夏侯琢的脸色,他明知道夏侯琢不会有事可还是赶来,只是因为真的放心不下,明知道和放下心是两码事。 “嗯,是。” 夏侯琢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有这敷衍回应,羽亲王就显得开心不少。 “你多吃些。” 他把烫好了的肉夹给夏侯琢,夏侯琢楞了一下,没抬头,夹了那肉就放在嘴里吃,于是羽亲王就更开心了些。 “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 羽亲王试探着问了一句,就好像在夏侯琢小时候,他小心翼翼的问你想要什么玩具?那样子仿佛他不是以为父亲,好像是一个欠债的。 “随你。” 夏侯琢又回了两个字,依然显得格外敷衍,他这态度,连长眉道人都觉得不太好,可是他又不能说什么,毕竟那是人家的家事,有所表示不好,还要招人烦。 李丢丢没有反应,他理解夏侯琢,也深知一个道理,他无权劝别人原谅谁,别人也无权劝他原谅谁。 原谅这种事,自己心里过不去,天王老子都不行。 羽亲王听到夏侯琢说随你,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样,取了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起身道:“那就为父来处置,你再吃一些,不着急。” 他转身走出牢门,这大牢过道里跪着的人全都战战兢兢,羽亲王扫了那些人一眼,语气十分平淡的说道:“今日我心情还好,确实还好......所以不打算重处你们。” 这一群捕快跪在那,顿时都松了口气,不住的叩首谢恩,尤其是刘保,恨不得把头磕碎了。 羽亲王依然语气平淡的说道:“你们死了就好,我就不追究到你们家眷身上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吓傻了。 羽亲王一摆手:“都拖出去吧。” 如狼似虎的羽亲王府护卫上来,把那些鬼哭狼嚎哀求着的衙役全都拖拽了出去,不多时,外边的哀嚎声戛然而止,很快就变得清净下来。 如果是在大楚立国初期,哪怕是亲王这样的显赫身份,也不能随意处置这些衙役,一旦处置了,立刻就会被参奏,内务司的人也会马上介入调查。 因为那时候皇权还重,可是现在呢?羽亲王下令杀了这些人,谁敢管,谁又能管? 朝廷的政令都快没办法从都城到冀州了,皇帝陛下自己的日子都过的那么难受,哪里还有心情去管都城之外的事。 大楚再这样下去的话,皇帝的旨意怕是都要出不了都城的城门,即便是现在,楚皇的旨意到了地方上,多也是阳奉阴违,黄泉至此,哪还有什么天威。 也不知道楚皇是真的对大楚现在的境地一无所知,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也许在无数个夜晚,那个年迈的楚皇也在不停的害怕,害怕大楚就这样亡在他的手里,可他也就是躲在被子害怕而已,让他 去做些什么?别想了,他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这样一直混到死。 他什么都不做,性格如此,也许会在心里暗自骂自己是个废物,是所有兄弟中最不行的那个,然后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还也许,他不想死,又盼着自己死了之后太子尽快把这大楚江山挽回来,把这万民百姓都救回来。 此时此刻的牢房中,李丢丢压低声音问长眉道人:“师父,如羽亲王这样的贵人,在牢房里吃饭,是不是显得有些不吉利了?” 长眉道人一把捂住李丢丢的嘴,狠狠瞪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 长眉道人看向夏侯琢,讪讪的笑了笑道:“小孩子嘴碎,你别在意。” 夏侯琢无所谓的说道:“道长你想多了,丢儿也想多了。” 他看向大牢外边,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他和武亲王不一样,武亲王信鬼神信占卜,信气运信命数,可是他什么都不信,他就信他自己......历来如此。” 长眉道人听到这句话后点了点头,眼神闪烁了一下,若有所思。 “咱们走吧。” 夏侯琢道:“本以为这次来燕山可以痛痛快快的玩一回,可没想到接二连三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扰了兴致,回头再进燕山一次看看能不能猎到什么,如果不能,咱们就提前回去,准备准备过年。” 他看向李丢丢道:“今年过年,你和道长来我家里过吧。” 李丢丢看向长眉,长眉连忙说道:“那不行,太打扰了。” “没什么打扰的。” 夏侯琢道:“每年过年都只我和我娘两个人,以前还有我妹妹......”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摇头苦笑。 李丢丢点头道:“好啊,过年的时候去你家里蹭饭,你要多买些烟花爆竹才行,以往过年,都是我和师父躲在什么地方,看人家放那些烟花,等到第二天早上,我们再去看看有没有没响的。” 夏侯琢愣了愣,然后点头笑道:“没问题,让你玩个够。” 李丢丢道:“也不用,花太多钱不值得。” 夏侯琢叹道:“你真是太幼稚了,你以为我这样的人,还需要自己花钱买烟花爆竹吗?” 李丢丢一怔,长眉道人也一怔。 与此同时,虞朝宗他们用了一整夜的时间逃离,总算是远远的躲开了前列县,他们没有敢走大路,又一头扎进燕山中,他们进燕山就像是鱼儿回到了大海里。 又走了一天后,天快黑的时候到了燕山营的山寨,经营多年,这山寨的规模已经蔚为壮观,连绵十几里的城寨像是盘踞在深山中的一头巨虎。 燕山营绿眉军是冀州所有叛军中唯一不担心粮草的队伍,他们在山下有自己的屯田,山中凡是能种粮食的地方也都种上了,每年还都和草原人做生意,如今山寨中饲养的牛羊也不在少数。 燕山营选择在这个位置也不是随意而为,当年虞朝宗亲自在燕山走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选中这。 他和那些流民组成的叛军队伍首领不一样,他最初说什么也不想走上这条路,可既然走上来了,那他就不打算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他不想像其他的叛军首领一样,今日得势今日快活,明日死个球的爱咋咋地。 虞朝宗有规划,有目标,他知道自己最终要做什么,所以就不急于一时的享乐。 现如今别说整个冀州,就算是整个大楚之内,如绿眉军经营的这么好的队伍也再找不出第二支,南方那边的叛军有水米之利,杀到哪儿都不缺粮,但是规矩制度显然没有绿眉军更完善。 冀州这边地理环境还不一样啊,能把绿眉军发展到如此地步,说他不是人杰,怕是连朝廷那边都不答应。 不是人杰?不是人杰能数次把地方官军的围剿打的落花流水?那显得官府多废物。 虞朝宗回到山寨之后,先是让人帮忙换了药,他趴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吩咐亲信去把燕山营七当家喊来。 这位七当家是个人,从来都不把自己当成个当家的,整天都光着膀子和下边的兄弟摔跤蹴鞠,要么就一起狩猎捕鱼。 也不见他什么时候勤练过武艺,但连燕山营公认最能打的周道手都说,真要是拼了命的那种打法,他不一定能赢了老七。 这位七当家还有一个绰号,叫醒半天儿...... 因为他实在太好酒,早晨不喝,中午一顿酒指不定几斤下肚,下午迷迷糊糊的和下边兄弟摔跤蹴鞠,要不就指不定去什么地方了,反正也找不见人。 晚上又是一顿酒,又是指不定几斤酒下肚,迷迷糊糊一睡就是一整夜,只有第二天早晨起来到中午吃饭之间这段时间还算清醒。 所以人送绰号醒半天儿。 这绰号显得有些玩笑,自己人给取的,然而另一个绰号就不一样了,他的另一个绰号是敌人给取的,叫天王刀。 虞朝宗被人称为天王,老七就是他的天王刀。 谁都知道老七啥也不干,整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也不参与山寨决策,也不管种田养马,什么都不管。 他只是在等虞朝宗的命令,什么时候虞朝宗给他事做,他接到任务的那一刻起,就滴酒不沾。 不多时,老七拎着个酒壶摇摇晃晃就进来了,看了一眼在床上趴着的虞朝宗,先是楞了一下,然后走到虞朝宗床边坐下来,喝了口酒。 他问:“谁?” 虞朝宗没回答,而是笑道:“想让你出去走一趟,我这次出门遇到了些事,有个小兄弟救了我的命,他应该是冀州来的,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富贵命,后来又看了看才觉得他不是,应该出身不好。” 老七问:“做什么?” “查查他到底是谁,在冀州做什么,救命之恩太大了,得报。” 虞朝宗道:“你替我到冀州城里守他一年,一年之内你尽量少喝酒,不能误事,一年之后你就回来。” 老七问:“为什么是一年?” 虞朝宗道:“一年后,你都未必是他对手,他也就没什么需要别人暗中保护的了。” “知道了。” 老七起身,看了看虞朝宗后背上包扎的那些绷带,上面还有渗透出来的血。 “谁?” 他又问了一句。 虞朝宗摇头道:“你去冀州要小心些,带上得力的兄弟,去账面上拿钱,随便你拿多少,我已经派人去交代过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帮我试探一下,问问那小兄弟以后愿不愿意来咱们燕山营。” 老七问:“这么看重?比我强?” 虞朝宗笑道:“一年之内,还是不如你的。” 老七哼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走到门口他回头又看了一眼虞朝宗的伤,沉默片刻后说道:“一年后我回来,如果该死的没死,不许拦我。” 虞朝宗没回答。 老七看了看手里的酒壶,随手扔了,大步离去。 回到自己营里,七当家吩咐亲信把手下人都喊过来,燕山营绿眉军分成七座营寨,他这营寨规模最小人数最少,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四百人。 不多时人都聚齐,七当家让人拿过来一根香,随手掐断,只剩下手指那么长一截,点燃了捏在手指间。 “现在往营门口跑,我手里的香灭了就停,有多少人跑到营门口算多少人,跟我出燕山去办点事。” 他一摆手:“跑!” 手下只三四百兄弟立刻就朝着大门口那边跑,说实话,叛军队伍里,就算是燕山营绿眉军这样的队伍里,还是不愿意出去做事的人多。 可是他这三四百兄弟却争的跟拼了命一样,疯狂的往前跑。 等到那一截香灭了,跑到营门口的一共十八人。 七当家笑道:“行了,就你们了,收拾东西去吧,一年后再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二十二章 幼隼和酒壶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县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百姓们得到消息之后顿时都慌了,虽然大家平日里没少骂那些贪官污吏是王八蛋,可是突然之间说县衙的人都死绝,又都有一种家里大人不在了的错觉。 百姓们大概都如此,所以众生皆苦。 而就是在这时候,羽亲王做出了一件疯狂试探的事,这件事如果被上奏到朝廷,上奏到陛下,他可能就会直接被内务司的人抓进天牢,大抵上,是谁求情也没用的罪名。 前列县官员皆死,羽亲王就地任命了自己府里几名随从为前列县的县衙官员,这种事传扬出去,如果是在大楚还稳定的时候,绝对是死罪难逃。 这里不是他的封地,他无权任免官员。 可是羽亲王试探的并不是朝廷,而是......武亲王。 他想看看自己这位兄长知道了此事之后,会有何感想,又会有何举动,只要武亲王对这件事最终容忍,那么羽亲王的步子就会迈的更大一些。 他是早就想迈的更大一些了,可是在关键的时候武亲王来了,这让他不得不收敛。 夏侯琢当然明白他父亲这是什么意思,其实从很早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他父亲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闲散。 而这,也是夏侯琢想躲出去的原因之一。 “咱们走吧。” 夏侯琢看向李丢丢道:“吃了太多肉,出去溜达一圈消消食,看看这城里有什么好东西买一些,然后咱们就回大营。” 李丢丢知道他不愿意多和他父亲接触,所以点了点头道:“行,转一圈去,确实吃的有些撑。” 夏侯琢道:“诚实些。” 李丢丢:“确实吃的有些欠......” 三个人离开县衙,顺着大街漫无目的的溜达,百姓们虽然震撼于出了那么大的案子,可是该生活还是得生活,太阳升起来没多久,大街上的店铺就逐渐都开了门,那些走街串巷讨生活的小商贩也开始多了起来。 李丢丢他们走到一处拐角,那里有人摆摊卖面,夏侯琢问李丢丢要不要再吃点,李丢丢说你把我当什么了,难道我是饭桶吗? 夏侯琢说是啊。 你说巧不巧,李丢丢就是往面摊上看了一眼,就看到昨日里遇到那个卖矛隼的商人坐在那吃面,一碗素面滋味寡淡,看起来那商人脸色也有几分愁苦。 那只小矛隼蹲在笼子里蔫头耷拉脑,估计着也快饿死了。 李丢丢朝着夏侯琢使了个眼色,夏侯琢这样的坏人顿时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故意大声说道:“昨天溜达一圈也没瞧见什么好玩的,今天再转转,若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咱们就走了。” 李丢丢道:“转了这么久,唯一让我有点感兴趣的就昨日那只幼隼,可惜了,跟着那人怕是也要饿死了。” 长眉道人一边走一边说道:“别瞎说,你当人家是养不起吗?你们可别小看这些猎户,他们其实不缺钱,所以昨日你们砍价是砍不下来的,人家是猎户啊,难道还能缺了那幼隼一口肉吃?” 李丢丢道:“也对,人家是猎户,整天吃肉都得吃烦了。” 夏侯琢道:“与我们无缘而已。” 三个人就在那商人身边溜溜达达的过去了, 那商人嘴里塞了一口面,一脸错愕的看着那三人走了过去,连嘴里的面都忘记咽下去。 他心说你们三个这是寒碜谁呢? 可是这等生意,若是再不做今天的饭钱都快没着落,所以连忙起身道:“三位贵客,这里这里,我在这里。” 他陪着笑脸说道:“真是缘分啊。” 李丢丢他们三个人回头看了一眼,李丢丢作为代表发言道:“你是谁?” 夏侯琢心说这句话问的不好,演技略显浮夸。 那商人连忙说道:“昨日里才见过,三位贵客不是要买我的幼隼吗?昨日我没卖,今日这一大早又遇到了,真是巧了,这才是真缘分,我这要是不把幼隼便宜些卖给你们,老天爷都不答应。” 李丢丢道:“老天爷不管这事,吃饭呢?那你吃吧,我们去溜达一圈。” 商人紧走几步追上来,笑呵呵的说道:“看在缘分的份儿上,三位贵客再出个价,我也是要赶回老家去的,不想在这多耽搁,你们出个价钱我若是觉得合理,也就卖给你们了。” 李丢丢摇头:“买不起。” 夏侯琢摇头:“不想出。” 长眉道人摇头:“没兴趣。” 一个不想出,一个没兴趣,那商人自然就反应过来,也不理会夏侯琢和长眉道人了,朝着李丢丢一个劲儿的笑。 “昨天的价格那是昨天,今天的价格和昨天必然不一样,公子你出个价,合适咱们就成交了。” 李丢丢道:“我出还是昨天那价,你看卖菜的,昨天的菜新鲜,今天不新鲜,那就要降价卖,不降价就卖不出去,你这幼隼昨天就不新鲜了,今儿看着都蔫了,瞧着你好像也比昨天不新鲜了......我不给你降价,是因为你说那句有缘,也许我和这幼隼真的有缘呢。” 商人苦笑道:“公子,一两银子现在连一只大肥鹅都快买不到了。” 李丢丢道:“我要是能买到大肥鹅,我买你这幼隼干嘛?大肥鹅不更香?” 商人摇头叹息道:“罢了罢了,原来公子也不是诚心想买,这东西说什么也不可能一两银子卖给你,纵然是卖不出去饿死了它,也不能这样卖。” 李丢丢点头:“再见。” 他给了夏侯琢一个眼色,夏侯琢咳嗽了几声后说道:“你看看你这小气劲儿,人家都说给你便宜了,你倒是问问人家要价多少啊。” 他看向夏侯琢问道:“你就说多少钱卖吧。” 那商人犹豫了一会儿后回答道:“十五两,不能更低了。” 夏侯琢看向李丢丢:“看,人家给你落价五两呢。” 李丢丢道:“什么?卖价五两?” 商人有些着急的说道:“十五两!” 李丢丢道:“我知道,我听清楚了,你不用那么大声的告诉我是五两,五两的话......还是有点高。” 长眉道人说道:“高什么高?人家都说五两了,从二十两到五两,落价十五两,你还不知足?” 商人急了:“十五两!不是五两!” 李丢丢道:“是,落价十五两,不是落价五两,我听清楚了,你看你还急了,你这人真是,急 头白脸的干嘛?” 那商人愣了好一会儿,转身往回走:“我还是去吃我的面吧,三位原来是消遣我。” 李丢丢笑道:“成交了,真是抱歉,我们几个就是嘴欠......” 那商人没回头的说道:“五两我也不卖,饿死它我也不卖。” 李丢丢道:“十五两。” 商人猛的回头,李丢丢已经把银子递给他了。 “这东西价值多少我们知道,只是确实太小了,而且你又没怎么喂食,能不能养活不一定,十五两给你,也是心疼这小家伙。” 李丢丢把银子放在商人手里,过去把笼子提起来,那幼隼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但是太蔫了,似乎也已经没什么力气。 李丢丢拎着笼子走,长眉道人叹道:“败家孩子。” 李丢丢笑道:“这是我人生中所买的第一件奢侈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小东西的眼神,就觉得它不该是这样的命。” 他们走路寻了一家屠户卖肉的,买了些肉,让屠户帮忙切碎了,一点一点喂给那幼隼,卖肉的屠户看了一眼,摇头道:“这东西太小了,人是养不活的,公子你们买这个八成是被骗了。” 李丢丢笑而不语,那幼隼却好像听懂了似的看了屠户一样,李丢丢笑道:“看到没,瞪你呢。” 第一顿没敢多喂,差不多就停了,又喂了一些水,过了会儿那幼隼看起来精神好了些。 他们三个又在街上闲转了一会儿,夏侯琢买了一些皮子,说是回去给母亲做一件新大氅,过年的时候穿,还买了不少山货干果,也是准备回去送给母亲的。 三人上了马车返回大营,这地方不怎么讨喜,已经没兴趣多停留。 马车上,李丢丢变戏法似的从袖口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小酒壶递给他师父:“快过年了,送你个小玩具。” 长眉道人都懵了,他都没有注意到李丢丢什么时候买的,说实话,夏侯琢给他母亲采买礼物的时候,长眉道人确实有些羡慕有些感慨。 但他当然没有怪李丢丢,想的只是夏侯琢这样的也真是孝子了。 “你贪酒,这壶小,正合适,以后一天不准超过这一小壶酒的量。” 李丢丢把酒壶放在师父手上,往后仰了仰,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那么大岁数了,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 师父看了看酒壶,又看了看李丢丢,两只手握着那酒壶,手指在酒壶上不住的摩挲着。 “还有就是......” 李丢丢道:“我这些日子赚的钱,大部分换了银票,昨夜里你睡着了,我给你放进衣服口袋里了,酒要少喝,喝就买点好酒,别买那些一壶酒半壶水的东西,饭菜也别那么随意,一个馒头一壶水就是一顿饭,你当我养不起你吗?看不起谁呢!” 长眉道人抬起手揉了揉鼻子,嘿嘿笑:“嘴巴真臭。” 李丢丢眯着眼睛说道:“随你。” 长眉道人笑的更畅然了。 夏侯琢看着这一老一少,也跟着傻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跟着笑了,笑的傻乎乎的还不自知。 [求个订阅和收藏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名字的贵与贱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马车上,夏侯琢看了看李丢丢,又看了看那只幼隼,笑着说了一句:“给你这奢侈品起个名字吧。” 李丢丢还真没有想过这东西还要给取个名字,他如此的爱财,却不惜重金把幼隼买下来,确实是因为他觉得这隼的眼睛里有一种睥睨。 这样的东西,不该被活活饿死。 “叫什么?” 李丢丢沉思了片刻,看向长眉说道:“按照这个老头儿的说法,名字取的贱一些好养活,那就取个贱一些的名字,最起码不能比一丢儿贵了。” 夏侯琢道:“叫一钱?” 李丢丢:“俗!你就是个俗人,把银子看的那么重,取名字也要和银子沾上关系。” 夏侯琢一脸惊愕的问道:“你是有什么脸说我把银子看的那么重的?” 李丢丢道:“这是小事,不用在意,还是说说名字的事吧。” 夏侯琢哼了一声:“那你倒是取一个,我看看有多不俗。” 李丢丢道:“根据它的体型,它的能力,它的凶悍,它的习性,它的来路,它未来会有什么样的作用,综合来看,我觉得它叫狗子比较合适。” 夏侯琢:“你前面说那一堆和狗子有关系吗?” 李丢丢道:“管他呢,就叫狗子了。” 那幼隼恰到好处的叫了两声,应该是饿了,叫声还有些许奶气,可是李丢丢却坚持认为这是幼隼同意叫这个名字的回应,而且是愉快且热烈的回应。 所以,这只被称之为禽中一霸的矛隼就有了自己正式的名字......狗子。 夏侯琢都懒得理他了,他原本觉得李丢丢这个人,妖孽和傻批一半一半吧,现在看来是自己想错了,严重低估了李丢丢在傻批那部分的潜力,这么看,他妖孽的那一部分也就占三成,最多三成一。 所以他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三成一的妖孽,七成九的傻批,你就是个傻批妖孽......” 李丢丢道:“把你骂我的话放在一边,我是想知道,你凭什么把我分成十一份。” 夏侯琢想了想......有吗? 就在这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紧跟着外面的队伍里就发出一阵惊呼声,显然是被什么吓着了,又像是被什么震撼了。 要说八婆之心,夏侯琢排第一,李丢丢排与夏侯琢并列第一,两个人同时要下车看看怎么回事,因为动作几乎一致,所以两人同时起身就卡在车门上了。 李丢丢往后缩了缩,夏侯琢这才钻出去,到了马车外边刚要问发生什么了,他就看到了发生了什么,然后那嘴巴就不由自主的张大了。 一大群野猪正在奔跑着横穿官道,看起来数量不少,怎么也要有百十头,就算是在深山老林里,这样规模的野猪群都不多见。 最让人觉得震撼的,领头的不是一头野猪而是一个人。 “唔吼~” 骑着野猪王那家伙一只手抓着缰绳,一只手还举着个旗子,旗子上好像还有几个字,夏侯琢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好像写的是大楚畜牧业合作社燕山分社。 这他妈的是什么鬼? 李丢丢一出来就看到野猪群从官道上好像一支队伍似的呼啸着横穿过去,像是在燕山上的时候一样,他先是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才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那是林楼的李先生吧 ?” 夏侯琢其实看清楚了,但也跟着不确定起来,因为林楼的李先生那是什么样的人?冷傲,孤独,不愿意与人打交道,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高冷的气质。 而这个骑猪的憨批呢? 就在这时候李先生应该也是看到李丢丢和夏侯琢,吆喝了一声后勒住坐骑,那野猪王似乎已经认命了,乖乖的停了下来。 李先生催动坐骑过来,还别说,这千余斤沉重的大野猪王真的骇人,才一靠近,队伍的战马全都惊着了,不住的往后挪。 李先生看向李丢丢笑道:“这么巧,居然能在这遇到,你们是来玩的?” 李丢丢连忙俯身一拜道:“先生好,我们确实是来前列县这边游玩的,先生怎么也在这边?” 李先生道:“我要不是偶然知道这边有个县叫前列县,我是不会来的,我就想来看看这前列县是什么样的......对了,我还要赶路,就不和你多说什么了,还能再见说明你我真有缘,那就珍惜这段缘,野猪一线牵,送你个见面礼吧。” 他从野猪王身上跳下来,那野猪王应该是真的认命了,居然没有趁机逃走。 李先生抱起来一头小野猪递给李丢丢道:“这个送给你了,你就当是养成游戏,养大了要是不好玩就吃了它。” 李丢丢:“......” 他下意识的把小野猪接过来,看了看小野猪,再看李先生,李先生已经翻身上猪,拉着缰绳后说道:“就此别过,我还有大事要做,你们回家一路平安。” 说完之后那缰绳抖了一下,啪的一声轻响,野猪王立刻就加速往前冲了出去,不得不承认的是,野猪的起步速度比马好像快不少。 李先生像是一阵带着猪的风,呼啸而来呼啸而去,那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原野之中。 夏侯琢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他再次揉了揉眼睛,然后看向李丢丢问道:“李先生是病了吧?” 李丢丢道:“你可能......得把你刚才话里的吧去掉。” 夏侯琢道:“那就是他病了......好好的一个人,前阵子还没事,突然之间,一下子就骑猪了。” 李丢丢又看了看自己怀里这小野猪,心说这东西真是造物主干活的时候做出来的失败品啊,别的动物大了难看的有,但小时候最起码都有点可爱,这东西小时候也这么丑。 是真的丑。 夏侯琢道:“晚上咱们吃烤乳猪吧。” 李丢丢道:“算了吧,万一哪天李先生回来了,问我猪呢,我再去叫你,多麻烦。” 夏侯琢嗯了一声,片刻后反应过来李丢丢说他是猪,抬起手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 李丢丢怀里抱着一头小野猪回到马车上,这小野猪应该是吓坏了,吱哇吱哇的乱叫,鸟笼子里的幼隼似乎是被它烦着了,也叫了一声。 这一声叫,小野猪居然吓得立刻就缩成一团,叫也不敢叫了,本想从李丢丢怀里挣脱出去,此时却蜷缩在李丢丢怀里瑟瑟发抖。 李丢丢道:“都是吃奶的,你说你怕它干嘛?” 夏侯琢纠正道:“狗子不是吃奶的,是吃肉的,你怀里抱着这个东西,在狗子眼里就是个储物间,放肉的。” 李丢丢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夏侯琢叹道:“我现在忽然间发现,你这次前列县之行很有收获啊,一鸟一猪,不错,鸟 都有名字了,给你这猪去个名字吧?” 给你这猪四个字用的很妙。 李丢丢想了想道:“按理说,不能再给它也取个很贱的名字了吧,本身就算是比较贱的东西......这样,给它取个厉害点贵气点的名字。” 夏侯琢道:“叫金元宝吧。” 李丢丢呸了一声:“我就说你是个俗人,三句话不离金银财宝......它,虽然说这么丑而且还土里土气的,这一身的黑毛还扎人,猪生已经这么艰难了,再没有一个好名字,确实是挺可怜的,这样......猪,从今天开始你叫神雕。” 夏侯琢看向长眉道人问道:“我能打你徒弟吗?” 长眉道人抬起手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我先来。” 李丢丢倒是不觉得这两个名字有什么不妥当的,反而觉得和这俩小东西很配。 他看看矛隼,嘿嘿笑了笑:“狗子。” 又看看猪,傻里傻气的笑着叫:“神雕。” 夏侯琢叹道:“道长,你现在有没有那么一丝丝后悔把李叱送进院?他跟着你那会儿应该不是这样吧。” 长眉道人连忙说道:“不能,跟着我的时候正常着呢。” 夏侯琢道:“我有那么一丝丝不信。” 队伍再次出发,顺着官道往燕山峡的楚军大营返回,只有二十几里路,不着急走了半日也到了。 回到大营里才知道,羽亲王已经比他们还要快两个时辰回来的,羽亲王骑马,带着的也都是骑兵,李丢丢他们的马车和骑兵队伍自然没法比。 况且他们还在前列县的县城里转了半天,中午出发往回走,而羽亲王中午就已经回到军营,此时不在这边,夏侯琢问了问,下边人说王爷去武亲王大营了。 他问过了之后洗澡换衣服,出门看了看,李丢丢居然在外边找来木头做了个笼子,把小野猪神雕装进去了,然后又用水泡了馒头喂给神雕。 夏侯琢闲来无事,把带回来的肉喂给狗子,俩人一个喂猪一个喂鸟。 夏侯琢看了一会儿后问李丢丢:“你发现了没有,这小东西时不时往猪身上瞥一眼。” 李丢丢道:“看到了,这一路上都是。” 夏侯琢问:“那你觉得它想什么呢?” 李丢丢道:“大概想吃鲜的。” 夏侯琢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李丢丢不在家的时候,这矛隼抓着小野猪飞走了,指不定飞到什么地方饱餐一顿...... 李丢丢好像读懂了夏侯琢的心思似的,他蹲在猪笼外语重心长的说道:“神雕啊神雕,你唯一的活路就是一定要比狗子长得快,你长到你爹那么大,千斤大神雕的体型,狗子想抓你都抓不走了。” 夏侯琢问:“它能听得懂?” 李丢丢道:“你都能听懂!” 夏侯琢:“唉......拔剑吧。” 李丢丢看向帐篷里喊道:“师父,夏侯叫你。” 夏侯琢眼睛都瞪大了,看着李丢丢说道:“你这么大逆不道的吗?” 李丢丢道:“我说什么了吗?你说拔剑吧,我喊我师父,我这怎么能是大逆不道呢?这明明是赞美,赞美我师父刚直不阿,如大宝剑一样锋芒毕露。” 长眉道人从里边出来,正好听到这句,眼神一亮的问道:“什么大宝剑?去哪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二十四章 幕后之人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一直到天大黑,羽亲王都没有从武亲王左武卫大营那边回来,夏侯琢虽然表面上对他父亲冷冷淡淡满不在乎,可是却已经按捺不住的出去问了两三次,谁又能真的对自己父亲满不在乎。 也许有,但绝对不会多。 虽然想着去左武卫那边能有什么大事,可是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就这样一直熬到后半夜,听到马队的声音进了大营,夏侯琢这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羽亲王就过来,说是从武亲王那边带回来几只野味,昨夜里就让人炖了,小火慢炖了整个后半夜,一早就可以吃。 作为夏侯琢的好朋友,李丢丢也受邀一起吃早饭,只是他和师父长眉都显得有些拘谨,上次在大牢里吃火锅李丢丢都没好意思吃多少。 “你们先吃着,琢儿,你先到帐外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羽亲王说了一句后就走出军帐,夏侯琢示意李丢丢不用在意继续吃饭,然后跟着羽亲王走到账外。 “你们先回冀州城吧。” 羽亲王看向夏侯琢,语气很柔和的说道:“武亲王的大军还要在这停留多日,你应该也听闻了些,草原上戈琴部的埃斤特使已经到了,另外,除了草原上来的人,还有燕山营绿眉军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原本以为事情不会很复杂,可是现在出了些变故,武亲王可能会有所举动,左武卫一旦要动武的话,没有收获是不会撤兵的,打起仗来刀剑无眼,你和你朋友先回去。” 夏侯琢无所谓的哦了一声,转身往回走,羽亲王看他这样也只能是叹了口气,对他和对他母亲,羽亲王始终觉得亏欠太多。 如果不是什么该死的门当户对,不是什么该死的互相利用,他早就把现在的王妃废了,明媒正娶的把夏侯琢的母亲接回王府里。 可是这个世上,普通百姓有普通百姓的无奈,他这个亲王有亲王的无奈。 尤其是还是个有欲望的亲王。 羽亲王妃家里势力庞大,她哥哥宇文持是左领军卫的大将军,弟弟宇文从是右武卫大将军,父亲宇文崇贺位列国公,还是兵部尚衔,军权在握。 最主要的是,宇文崇贺与刘崇信关系走的很近,朝廷里的人都知道,宇文崇贺与刘崇信这两个人都是太子派的中心力量。 王妃那边维持的好一些,将来若能把宇文崇贺争取过来,那么大事就已经成了一半。 就算不能拉拢过来,他也可让王妃去打听一下朝廷里的动向。 不管怎么说,羽亲王妃也是宇文崇贺的女儿,为了这个女儿日子过的好一些,都城里的那位老父亲也算是没少操心,有些风吹草动的,就会立刻派人赶来冀州通报。 上次陛下要让羽亲王领左武卫的时候,就是宇文崇贺先得了消息,然后派人跑到冀州送信,结果羽亲王兴高采烈的出发,半路上却被截了回来。 原本在家休养的武亲王重新领兵,左武卫本就是武亲王领兵多年的队伍,羽亲王只好悻悻而回。 夏侯琢本无所谓的哦了一声就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羽亲王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冀州?” 羽亲王连忙回答道:“我在这边还要多帮衬一些,但是年前肯定会回冀州,我还要去看你和你母亲。” 夏侯琢又哦了一声,溜溜达达的往军帐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这边风寒,你多穿点,别着凉。” “好好好。” 羽亲王连忙跟上夏侯琢:“我不会有事,放心放心。” “到底是什么事,还需要你留下来?” 夏侯琢回头问了一句,终究还是有些担心,按理说武亲王大军里的事,何必要留他,若不是武亲王那边的事,地方上还有节度使曾凌,也无需把他留下来。 “就是......” 羽亲王本不想说,一开始就没打算说,可是夏侯琢已经开口问了,他若是不说的话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夏侯琢从不曾对他做的事感兴趣,也一直都是不闻不问,前边十几年,尤其是夏侯琢的妹妹失踪之后的几年,夏侯琢对他冷淡到了极致,别说是视为路人,甚至视为仇人。 羽亲王不知道的是,有些感情是可以人传人的。 这段日子以来,夏侯琢一直都看着李丢丢和他师父长眉,心里难免有些感触。 所以自己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对羽亲王的态度确实有些过分,然而他心中对羽亲王又怎么可能真的是恨做仇人那般? 羽亲王心里也清楚,不然的话,羽亲王为什么见夏侯琢对他多说几句话都显得很开心,这在以前并不多见。 所以羽亲王连忙回答道:“主要是三件事,第一是和草原上的人打交道,武亲王觉得他自己出面不好,显得太给戈琴部的人面子,所以让我来见,毕竟我是亲王,但并无实权。” 夏侯琢一怔,回头看向羽亲王,语气微怒道:“那你还管他?他就觉得高你一头?” 羽亲王道:“不要这样想,这是为大楚做事,咱们都是姓杨的啊。” 夏侯琢张了张嘴想反驳说我姓夏侯,最终却没有说出口,有些话说出来显得痛快,显得锋利,显得很了不起,可是会把听这些话的人伤的体无完肤,尤其是家人。 羽亲王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是和燕山绿眉军有关,绿眉军一共有七位当家,这七个人中,武亲王已经拉拢了几个,准备将其分化瓦解,也需要我留下来帮忙出谋划策。” 他这句话没说实话,其实武亲王根本就没有打算过招安燕山营绿眉军里的任何人。 燕山营二当家毕大彤坚信不疑,是因为接触他的人都是羽亲王安排过去的,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羽亲王在背后谋划。 若不能除掉武亲王那就除掉虞朝宗,这是羽亲王从一开始就定下的目标。 虞朝宗这个人不容易控制,而毕大彤这样的就明显好控制的多,拿下燕山营绿眉军,羽亲王将来谋大事就有了军队的底子。 所以这才是重中之重,他暂时不回去,是想这次出来把燕山营的事有个了结。 羽亲王看向夏侯琢道:“第三件事和你母亲有关,你母亲当年最喜欢骑马,你也知道,她性格豪爽,比寻常男子还要勇敢,那时候她年纪还小,第一次骑马,没多久就能纵横驰骋,她那时候的模样现在仍会时时出现在我脑子里。” 他看向夏侯琢道:“这次戈琴部的人来,会带来不少好马,我打算给你母亲和你亲自挑选两匹出来,算是过年送给你们的礼物。” 夏侯琢心里一酸又一喜,表面上仍无所谓的样子,哦了一声就往回走了。 快进军帐的时候,夏侯琢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那我回去之后先不告诉母亲,给她些惊喜。” 羽亲王立刻笑起来,点头应了一声。 他心里又松了口气,这第三件事是他刚刚想到的,而不是之前打算。 只是孩子对父亲的话,总是会天生的多几分相信,哪怕平时关系并不是很好。 夏侯琢若仔细想想就知道这话有些虚假,他都已经快十八岁,这十八年来他没见过父亲送母亲好马,难道是没能力做到? 吃过早饭,夏侯琢把他父亲说的对李丢丢讲了一遍,夏侯琢对燕山营绿眉军的人是浑不在意,又与他没什么关系,只当是故事般讲给李丢丢的。 可是李丢丢却有些在意......从燕山上第一次见到虞朝宗,他就觉得这个人确实很值得敬佩。 夏侯琢没有深思,可李丢丢却几乎是在听完之后就想到了,羽亲王不走,必然和想除掉虞朝宗有关。 再联想到在燕山中对虞朝宗的那场伏杀,李丢丢脑子里的思路瞬间就明朗起来。 哪里是什么武亲王的事,分明是羽亲王在幕后安排,本来李丢丢觉得这是武亲王分化瓦解燕山营的计谋,但当时心里也有些怀疑。 现在再想想,武亲王才到冀州多久,之前又完全没有想过对付燕山营,哪里能这么快就控制住燕山营里的一些可以做主的人。 所以,羽亲王才是一直都和燕山营有联络的那个人,而他这样一个闲散王爷,为什么要和冀州最大最强的一股叛军有联络? 要立功? 李丢丢在心里叹了口气,要立功这三个字立刻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羽亲王,是有大图谋。 所以李丢丢看向夏侯琢,眼神里出现了几分担忧,然而夏侯琢今天却显得很开心,说完后就去收拾东西,没有注意到李丢丢的眼神。 李丢丢知道他是因为羽亲王说要给他和他母亲亲自挑选战马而开心,这世上,不愿意父母关系和睦亲密的孩子,又有几个? 尤其是从小到大见到的都是父母关系不太好,难免心中会盼着这关系出现缓和,夏侯琢便是如此,他看起来那么冷漠,心里也许格外格外的盼望着父母的关系能够回暖。 所以李丢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想破坏了夏侯琢心中才刚刚出现的那些许美好。 “那个......” 李丢丢笑道:“能不能等一两天再走?” “怎么了?” 正在收拾行李的夏侯琢回头看向李丢丢:“你还有事?” 李丢丢回答道:“我师父上次没进燕山,之前还跟我说有些后悔,想看看燕山再回去,所以......” 长眉道人猛的抬起头,心说我什么时候说过。 李丢丢看向长眉道人说道:“是不是师父?” 长眉虽然不知道李丢丢要做什么,但立刻点了点头道:“嗯,就是想看一眼,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夏侯琢想了想道:“那好,那就看看,我一会儿去和我父亲说一声。” 李丢丢连忙摇头道:“你别去,会影响你们之间关系,毕竟你刚刚应允了他,这样,反正咱们也去过一次,路我也熟悉,我和师父上山转一圈就回来,你在营里等着,你父亲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我们去哪儿了,他也不会责怪你。” 夏侯琢想了想道:“那我安排给你一些护卫,不要进山太远。” 李丢丢嗯了一声笑道:“放心就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二十五章 报信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自己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在听到夏侯琢说那些事之后,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师父一直都教他做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他也一直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每次面对选择,他总是把选择题做错。 而且这不应该啊,他不止一次的思考过,自己内心深处理所当然是一个渴望着与世无争的人啊。 然而在做出选择之后,他并没有什么后悔。 夏侯琢出去之后,长眉道人一把将李丢丢拉过来,看着李丢丢的眼睛问:“你到底要干什么去?” 李丢丢不想骗他师父,所以如实回答道:“我去想去燕山营绿眉军一趟,告诉虞朝宗说有人要害他。” 长眉道人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他从满脸的惊讶到满脸的怒气,这个过程并不慢。 “不许去!” “为什么?” “你还问为什么?!” “可是......” 李丢丢看向师父说道:“虞朝宗不是一个特别坏的人,师父难道你还没看出来,他最起码不是一个和其他叛军首领一样的人,因为有燕山营在,方圆百里之内的百姓反而能踏踏实实过日子。” “来之前我就听说,到了这个地方,处处都是燕山营的眼线,其实燕山营的人都没有必要派人出来打探消息,因为他们护佑百里,这百里之内的百姓就都是他们的人。” 李丢丢认真说道:“这样的人如果死了,那么燕山营就会变的和其他叛军没有什么区别,四周的百姓都会遭殃。” 长眉道人皱眉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是要回冀州的,而而且再怎么说燕山营也是贼。” “师父......” 李丢丢道:“左武卫大军来了,冀州城的官军来了,百姓们一个个人心惶惶,他们不怕燕山营的人反而怕朝廷官军,这......” 长眉道人摇头道:“那他们也是贼,官军也是官军。” 李丢丢道:“我一定要去。” “给我一个能涉及到你自己的理由。” 长眉道人同样认真的说道:“你现在十二岁半,我不希望你现在就想着什么救天下苍生,但如果是和你有关,而且理由正当合理,我就同意。” 他这样说,是因为他觉得李丢丢绝对没有什么正当理由。 “我打听了一下,我有两个同窗好友可能都在信州。” 李丢丢想来想去,总算是想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虽然很牵强,但最起码是合理了。 “一个叫刘英媛一个叫张肖麟,如果这边出了大事,燕山营大乱,打起来的话信州百姓都会遭殃,我不想同学刚刚到这就再一次逃难,甚至丧命。” 长眉道人问:“刘英媛,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孩子吧。” 李丢丢嗯了一声:“是。”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的话......那也不许去。” 他看向李丢丢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龙潭虎穴!” 李丢丢和师父争执起来,两个人争执了很久。 而就在这时候,羽亲王的大帐中,夏侯琢的一名护卫在羽亲王面前俯身说道:“那个叫李叱的,在山上的时候救了虞朝宗。” “嗯?” 羽亲王一怔:“他为什么要救虞朝宗?” 那名护卫摇头道:“属下不知道,原本只是突 然意外遇到了,虞朝宗当时已经深陷重围,如果不出意外必死无疑,可是李叱却出手射杀了几个刺客,虞朝宗这才逃走。” 羽亲王起身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一边走一边思考,这个叫李叱的人应该和燕山营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出手救人,目的是什么? “这个人和琢儿关系越来越亲近......” 羽亲王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或许早晚会被他牵连,虞朝宗必须死,他却救了虞朝宗,莫非他隐藏的很深,最初就是虞朝宗派到冀州城里的眼线?” 他转身吩咐道:“盯住了他,如果他和琢儿一起回冀州的话,暂时不动他,如果他找借口离开这,说不得会是去燕山营见虞朝宗......那就除掉他们师徒。” 那名护卫俯身道:“王爷,我们几个都不得空,公子他.....” 羽亲王嗯了一声:“你们不必有什么举动,不然的话被琢儿知道了也不好,我会安排其他人去做。” “是。” 那护卫应了一声,俯身告退。 不多时,冀州节度使曾凌被羽亲王派人请来,他一进门就问:“王爷,是什么要紧事?” 羽亲王道:“刚刚我安排在琢儿身边的护卫说,在燕山上是李叱救了虞朝宗,这个孩子,会不会是虞朝宗安插在冀州城里的眼线?” 曾凌仔细想了想后摇头道:“应该不是,长眉道人在冀州七县小有名气,去了哪儿大抵上都有传闻,没听说去过燕山,在这之前,王爷不是让我查查那师徒俩吗,仔细查过,没有问题。” 羽亲王点了点头:“就算是没有问题,这个孩子行事也显得有些诡异,你安排人暗中盯着他,要高手,虽然他年纪小,但武艺不容小觑。” 曾凌道:“若有异动就除了他?” 羽亲王看向曾凌说道:“但凡有一丝隐患,也不能留。” 曾凌应了一声:“我这就去安排,最好不用青衣列阵的人,不然夏侯知道了会......” 羽亲王道:“从你军中挑选高手。” “是。” 曾凌俯身拜了拜道:“我现在就去。” 另外一边,李丢丢总算是说服了师父,他不进燕山营,想办法联络上燕山营的人就行,师父这才勉强答应,可是难题在于,如何联络上燕山营的人? 他们两个商量了好一会儿,最终长眉道人说,找到燕山营所在,然后写一个纸条绑在箭上,把箭射进去,不管有用没用马上就走。 李丢丢知道师父担心他,所以就答应下来。 两个人收拾了一下东西,带好了装备,李丢丢跟师父说让他进了山就找地方藏起来等着,他一个人去燕山营那边,师父怎么可能答应? 两个人都是你假装答应我说的,我假装答应你说的,还都很认真严肃的样子,这一刻真的是实打实的塑料师徒情。 俩人收拾好了之后,借了两匹战马出大营往北边燕山去了。 不多时,俩人离开了大营的消息就传到羽亲王耳朵里,羽亲王立刻让曾凌派人跟上去,吩咐说只要那两人进了燕山立刻就杀掉。 十几个人的队伍也出了营地,为首的是节度使曾凌的贴身护卫之一,名为陈松赞,他带着的人中有两个武艺很强的武官,都是他同门师弟。 节度使曾凌年少时候好武艺,曾经游学各地,时间最长的是在冀州玉顶山七绝刀门求学,陈松赞和他的两个师弟郭林,王感都是七绝刀门的弟子。 冀州的武林宗门中, 七绝刀门历来都有很重的地位,几十年前,黑武大举南下,七绝刀门上上下下三百二十六人奔赴边疆。 在门主的带领下,一口气刺杀了黑武那边七八个将军,这一战之后,七绝刀门在冀州名声顿时更加响亮起来。 可这也是七绝刀门有了变化的开始,从那一战之后,朝廷对七绝刀门嘉奖,七绝刀门的弟子们开始陆续进入官场,有的进了衙门里做事,有的进了军队里做事。 在十几年前,七绝刀门在官府中的人数达到了门人的七成,因为地方官府和边军对七绝刀门弟子大开方便之门,以至于很多还没有学成的弟子都迫不及待的离开刀门去官府或是军中。 又十几年后,可能人们熟悉的七绝刀门已经不再是一个纯粹的江湖宗门了。 曾凌算是七绝刀门的挂名弟子,如今按辈分说起来和门主同辈,七绝刀门又将他奉为大门主,所以在曾凌军中,七绝刀门的弟子人数最多。 曾凌的亲兵队里,包括亲兵队副陈松赞在内,一共有三十几个七绝刀门的弟子。 李丢丢和师父离开军营之后不久,十几个人的队伍也追了出去,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发力,节度使大人严令,要等到进了燕山再动手,然后把事情推给绿眉军的人,这样一来,也就断了夏侯琢的念头。 羽亲王是真的害怕,怕自己儿子也和绿眉军那边有什么牵扯。 李丢丢纵马之际,侧头对师父说道:“咱们出来,可能就会被发现,如果算计绿眉军的人真是羽亲王的话,那么咱俩都有生死危险。” 长眉道人骑马还不熟练,本就吓得脸色发白,此时听李丢丢说完后脸色就更差了。 “你明知道!你还出来!” “所以咱们得兜个圈子。” “去哪儿?!” “前列县!” 长眉道人有些懵,他大声问道:“为什么你刚刚说要去燕山?对夏侯琢也说去燕山?” 李丢丢道:“不想对夏侯说假话,但夏侯身边的人,可都是羽亲王的人,我刚刚和你说去燕山,和夏侯也说的去燕山,是因为......我现在也是刚刚想到这些。” 长眉道人道:“你可真是个天才!” 李丢丢道:“还不晚,还有别的办法。” 纵马之际耳边风声太大,所以他大声说道:“前列县里那家医馆,未必不是虞朝宗的人。” 长眉道人想了想,确实有道理,如虞朝宗那样的人,怎么会随随便便去一家医馆看伤?医馆的人,也不敢随随便便给这样伤势的人治疗。 长眉大声问道:“你是说,那医馆的郎中,可能是虞朝宗派到前列县的眼?” 李丢丢道:“对,赌一把!” 长眉道人又喊了一声:“别说话了!骑马往嘴里灌风!吹的嘴唇都噗啦噗啦的。” 李丢丢道:“咱俩都没有什么经验,早知道带了围巾出来,还能挡住风尘。” 长眉道人:“撕你的衣服做围巾。” 李丢丢道:“我可舍不得,你撕你的!” 长眉道人:“不行,我也舍不得!” 李丢丢道:“我撕你的,你撕我的!” 长眉道人想了想,点头:“好主意!” 于是师徒二人把战马靠近,换着撕下来衣服当围巾用蒙住口鼻,还觉得很不错的样子,而且还都觉得这样就不用心疼了。 关系好的人,一定智商都差不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名字不是很纯洁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原本一路往北的师徒二人逐渐变了方向,转而向西北的前列县城那边过去,这一下,远远的跟在后边那十几个人都有些迷茫起来。 七绝刀门弟子郭林看向师兄陈松赞,追上后问道:“看起来他们不像是要去燕山的,那咱们还动手不动手?” 陈松赞也是一脸的疑惑,那两人出军营后笔直往北,怎么看都是要去燕山,可是快到燕山脚下了忽然一转弯又往西走,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再往前走的话我们藏不住,多半是要被发现了。” 七绝刀门另一个弟子王感说道:“之前有树林遮掩咱们还能不被察觉,再往前走就是一马平川,就算远隔几里也会被看到。” 陈松赞当然也知道,可是又不能随便回去,只能继续跟着。 “先看看情况再说,他们最起码他们现在没有发现我们。” 陈松赞道:“一会儿到了平坦空旷所在,我们就超过去,这官道大路只有一条,他们只要还在路上就甩不脱我们。” 前边,李丢丢骑马骑的很兴奋,他太喜欢这种纵横驰骋的感觉了,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让他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速度更让人迷恋的。 “师父!” 李丢丢一边纵马一边喊:“快一点!快一点不好吗!” 长眉道人催马在后边跟着,颠簸的老腰都快断了。 “快有什么好的!” 长眉道人喊道:“以后你大了就知道,快起来并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李丢丢觉得这话里有些别的意思,把战马的速度放慢了一些,与长眉道人并骑而行,两人反正要去的是前列县而不是燕山营,前后不过二十几里路程,无需着急。 见师父那脸色确实难看,李丢丢与师父说走一会儿,随即让战马速度彻底慢下来,在官道上走着往前。 他们这一走,后边的人就没办法了,如果前边那俩散步似的往前走,他们也立刻停下来散步似的往前走,岂不是暴露的再明显不过? 所以后边那十几个人只好硬着头皮冲了过去,与李丢丢他们擦肩而过。 十几匹战马呼啸过去,那激荡起来的烟尘得有多浓,李丢丢和长眉道人在后边被呛的受不了。 “这么骑马真不道德!” 长眉道人一边挥手一边说道。 李丢丢笑道:“多半是跟着咱们的,咱们慢了下来,他们又不敢跟着慢下来。” 长眉道人道:“这些人如果是想直接动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是动手的好地方,他们却不动手,看来让他们跟着咱们的人,下的命令并不是直接杀了咱们。” 李丢丢嗯了一声,他左手抓着缰绳,右手一直都握着挂在右侧的连弩,刚刚只要那些人有任何不对劲的举动,他的连弩就会抽出来。 长眉道人看了看前边那些人已经越来越远,他看向李丢丢问道:“你猜着是谁派来的人?” “多半是羽亲王吧。” “说王不带吧,明礼你我他。” “上次你不说的是鸡吗?” “适用。” 长眉道:“我也觉得是羽亲王。” 这俩从来都不是什么文明人,那种典型的文明人和他俩一点关系都没有,俩人到冀州城之前,比现在还要路子粗野的多,哪怕李丢丢在四页院已经求学大半年的时间,可骨子里依然还满满的都是江湖气。 没办法,长于江湖,这种江湖气哪有那么容易去掉。 长眉说道:“看来你救了虞朝宗的事羽亲王已经知道了,但羽亲王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虞朝宗。” “嗯。” 李丢丢道:“所以才没有下直接杀了我们的命令,而是跟着观望,他大概是觉得我们要去给虞朝宗送信。” 长眉忽然间反应过来,他看向李丢丢问道:“所以......羽亲王和夏侯琢说了关于绿眉军的事,是因为他很清楚,他和夏侯琢说了,夏侯琢必然会和你说,借此来试探你的反应?” 李丢丢道:“也许吧......” 两个人之前已经一口气跑了大半的路程,此时还剩下十来里左右,就算一点儿都不着急,溜溜达达的走,再用不了多久就能进前列县城,所以李丢丢直接决定不跑了,就溜达过去。 这慢下来之后才发现沿途风景尽是可取之处,虽然是隆冬时节,可是这北方的山景本就不是以秀取胜,而是粗粝,冬天的荒和山梁的粗,所形成的画面就是一种壮阔。 南方多山,尤其是蜀州那边,十万大山连绵不尽,山景和北方的燕山便不相同。 用李丢丢的话说......听闻那边的大山四季常青,想想看就少了些乐趣,因为那边的山,都没有体会过秃是什么感觉。 长眉道人就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觉得李丢丢是在骂人。 他虽然不秃,可是发量堪忧。 “丢儿,你可知道,如果这次你再和绿眉军的人牵扯上,以后可能就会纠缠不清,我说过,虞朝宗是一个讲义气的人,而且讲义气太重,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早晚都会找到你报恩,再加上这次......” 长眉道人看向李丢丢,恨其不争的说道:“师父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从江湖气里拉出来......” 说到这觉得用词不太好。 “你却自己又一头扎回到江湖中。” 长眉瞪了李丢丢一眼:“这路自己走回去了。” “师父。” 李丢丢说道:“你捡到我的时候,明知道去处理那些因为染了瘟疫而死的人极有可能也会被传染,也会因此而死,可你当时还是做了。” “那是远的,咱先不提,就说在永清县的时候,你肚子都饿瘪了,可还是要埋葬一些尸体,那些尸体有的已经开始腐烂,搞不好就会染上恶疾,你却还是做了。” 他看向长眉说道:“师父啊,我从小到大一路看着你,你其实是怕死的厉害,能躲就躲,可是该做的事什么都没有落下,都做了。” 长眉道人叹了口气。 然后觉得不对劲,他怒问:“什么叫你从小到大一路看着我?” 李丢丢道:“就大概那个意思,你别深究。” 长眉道人:“我这一身江湖迂腐,你少学。” 李丢丢哦了一声,敷衍的完全一点尊重都没有。 长眉道人见他那个样子,心里难免有几分自责,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所以他才想把李丢丢教导成那样的人。 人啊,自私一些,应该会活的更好些吧。 可是,又有那么一丢丢得意是怎么回事。 “有没有一种,挫败感?” 李丢丢嬉皮笑脸的问道:“你想教我的,想让我改变的,我一样都没做到.....反正这不是我挑事啊,这要是 我徒弟,我早就忍不住了,上去就噼噼啪啪一顿夸,绝不来吝啬词儿的,想起什么就夸什么。” 长眉道人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李丢丢叹道:“那你倒是夸啊。” 长眉道人憋了半天,憋出来三个字。 “真随我。” 李丢丢:“嘁......” 两个人也不着急,溜溜达达的到了前列县的时候才发现,城门扣的盘查比起以往来要严密的多,如今县城里做主的人是羽亲王府的人,李丢丢他们来这,就和去燕山差不多,大概都可算是危机重重。 进城门的时候,李丢丢和长眉道人亮出来羽亲王府的腰牌,城门口的人立刻就缓和了脸色,一点儿都没为难,直接把人放了进去。 可是李丢丢他们这样走江湖就靠察言观色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守卫眼睛里的意思。 那是一种原来真的来了的想法,还有原来这就是这两个人...... “我有一种自投罗的感觉。” 长眉看向李丢丢道:“如果我和你就这样交代在这,咱俩可能连连一口棺材都没有,被人用草席一裹,然后往城外乱坟岗一丢......” 话刚说完,后边有几个人追过来,为首的那个看起来三十几岁年纪,身上穿着官服捕头的衣服。 他走到李丢丢和长眉道人面前,抱了抱拳说道:“是长眉道长和李叱李公子吧?” 李丢丢点了点头:“是我们,请问你是?” “我也是王府里的人,叫刘雀,现在奉王爷命令暂代前列县捕头,刚刚我在城门口那边巡查,手下人说两位进城来了,我特意来问问,是要办什么事吗?有没有我需要帮忙的。” 在他身后的巷子里,陈松赞等人都在那藏着,让刘雀来试探,比他们直接出面要有用。 “这个......” 长眉道人这个了一声,看向李丢丢,心说要不这个谎你来撒?毕竟你是主谋。 李丢丢道:“这个......有些难以启齿。” 刘雀笑道:“都是王府的人,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都好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 李丢丢从马上跳下来,走到刘雀身前,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了几句什么,刘雀的脸色一开始从惊讶然后就变得精彩起来,还不时看一眼长眉道人,那眼神里冒出来的光让长眉道人觉得有些瘆得慌。 李丢丢说完之后,刘雀哈哈大笑,还一连说他来安排,长眉道人就更加迷茫起来,但总觉得李丢丢说不了什么好话。 不多时,刘雀让人给他们带路,说自己还有事忙,然后先走了,两个捕快在前边带路,一边走还一边窃窃私语,这样子让长眉越发觉得不对劲。 可是当着那俩捕快他也不好意思问李丢丢和刘雀说什么了,不然岂不是要露馅,只好强忍着好跟着那俩捕快走。 走了大概一刻左右,俩捕快在一座楼子门前停下来,其中一个对李叱说道:“李公子,这就是前列县里最好的地方了,实测不错。” 李丢丢抱拳道:“多谢!” 然后取了两块碎银子递过去,那俩人说什么不收,笑呵呵的走了。 长眉道人抬起头看了看那楼门口的匾额,然后觉得后背一凉。 春江楼。 李丢丢说过,凡是名字里带水的地方,仿佛都不是很......纯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就说值不值?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那两个捕快虽然走了,可是临走之前还在春江楼门口对那迎客的小厮吩咐了几句,说是捕头大人的朋友,让他们好好照顾。 这一下春江楼的老鸨都惊动了,这看起来三四十岁风韵犹存的妇人从楼子里边快步扭出来,伸手就要拉李丢丢。 “哎呀公子,刘捕头的朋友就是我朋友,快来快来!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款待。” 李丢丢吓得往后一躲,指了指他师父长眉道人说道:“是他,是他,不是我......” 老鸨看了看长眉道人,脸色顿时有些暗淡下来,但她做的这种迎来送往的生意,很快脸上就又堆起来笑脸。 伸手挽住长眉道人的胳膊,笑着说道:“道爷一看就是好身子骨,我们这里的小姑娘可是要有福气咯。” 长眉道人脸色发白呼吸急促,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李丢丢发现他师父居然在腿抖,抖的还挺厉害的。 “师父,坚强些!” 李丢丢在长眉背后推了一把:“相信你,你是最棒的。” 长眉道人回头看向李丢丢:“我现在恨不得打死你个龟孙儿!” 李丢丢道:“留些力气,以后再打。” 老鸨招呼了一声,春江楼里一群姑娘迎接出来,真是带着一股香风就出来了,李丢丢想着这下师父可算是能长长见识了,可是没想到他被人一把就给拉进楼子里了。 “哎呀,好标致的小公子。” “公子快来,我陪公子喝一杯。” “公子到这边来,我来给公子弹个曲儿。” 李丢丢被一群人拉进去,手足无措,长眉道人看向这么受欢迎的李丢丢,再看看挽着自己胳膊的老鸨,叹了口气道:“你也去那边吧。” 老鸨连忙摇头道:“那可不行,我来陪道长。” 这会儿刚过午后,春江楼里生意还没有那么好,客人不多,李丢丢本就生的漂亮,身材又好,再加上长眉道人对比着,谁受欢迎就一目了然。 李丢丢实在没办法,使了个尿遁从人群里逃出来,心说好险好险,再这样下去,自己岂不是要陷进去。 此时此刻,长眉终于猜到了李丢丢那个家伙对捕头刘雀说了什么,他大概会说,我师父这么多年都孑然一身,为了把我养大成人不曾有过女人,现在他已经长大了,所以想带师父来这边看看能不能......那个啥。 所以刘雀脸上的表情才会那般精彩。 “孽畜!我要打死你!” 长眉道人看向李丢丢喊了一声,李丢丢已经发出去几张银票,都是十两一张的,还没怎么样几十两银子已经洒出去了,那家伙一边抽身而退一边喊了一声。 “姐姐们,劳烦照顾好我师父!” 拿了银票的姑娘们立刻就把长眉道人围了起来,一群人簇拥着长眉道人上了二楼。 她们把长眉请上楼,老鸨也松了口气,她看向李丢丢,李丢丢刚要去茅厕,正好四目相对。 就那么看了一会儿,李丢丢讪讪的笑了笑道:“不用大惊小怪,我师父和我,就是这么父慈子孝。” 老鸨嘴角抽了抽,陪着笑说道:“看......看出来了。” 李丢丢又取出来一张银票递给老鸨说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先去茅厕,劳烦你帮我个忙,我师父劳苦一生,现如今还是......还是......你懂把?” 老鸨连忙点头:“懂!” 李丢丢道:“那就照顾好他,不要怜惜,请热烈一些。” 老鸨拿着银票笑道:“好嘞,公子放心!” 她往二楼走,上了楼梯之后又回头,看向李丢丢道:“公子,也......还是,懂吧?” 李丢丢连忙摆手道:“我不急我不急,我还小.......” 老鸨被他这样子逗的哈哈大笑,扬了扬手里那张银票说道:“公子放心,只管交给我了。” 李丢丢借着去茅厕避开这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的一群,等从茅厕回来之后就在大厅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请这春江楼的伙计给他上了一壶茶,一盘干果,他打开背包取出来李先生临走之前送给他的册之一,坐在那安安静静的读。 楼上发生了什么李丢丢虽然很感兴趣,也想很看看师父的表情有多精彩,可他始终都没有离开座位,很快就沉下心,眼睛也在没有离开册。 大概过了有好一会儿,楼上忽然传来一阵惊呼,紧跟着就有两个姑娘从楼上跑下来,显然吓坏了。 “公子,公子,不好了,你师父他像是在发病了,口吐白沫,还在不断的抽搐。” “公子,这跟我们无关啊,好好的,他突然就那样了。” 李丢丢猛的起身大声喊道:“还不快去请郎中!请最好的郎中!” “对对对,请郎中!请最好的郎中!” 立刻就有两个小伙计跑了出去,不多时就引领着一个郎中跑回来,李丢丢看了看那郎中,心里松了口气,他还担心请来的不是那人,现在确认了心里自然轻松起来。 之前在这县城里遇到虞朝宗,正是虞朝宗和那郎中告别,李丢丢往医馆看了一眼,记住那郎中的模样了。 他很急切的跟着郎中一起上楼,但没有跟着进里屋,倒也没多久,那郎中摇着头出来,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一把年纪了,玩的这么放纵......” 李丢丢连忙问道:“我师父他老人家没事吧?” “没事,就是累着了,还有点情绪激动,歇会儿就没事了。” 郎中看了李丢丢一眼,眼神里有些东西一闪即逝,他本要走,似乎又想起来什么,看向李丢丢问道:“公子方便留个姓名吗?我回去好记一下,这是我行医的规矩,每个病人都要记下来,以备以后还有需要。” 李丢丢立刻就明白过来,他知道事情成了。 他笑着说道:“我们师徒二人是从冀州来的,先生记不记下来也无妨,明日我们就要返回冀州。” 郎中点了点头道:“那好,那我就先走了,若还有事,可到医馆寻我就是。” 李丢丢再次道谢,看到师父极为虚弱的躺在床上,他一脸歉然的走过去,在床边蹲下来后压低声音说道:“师父,我这也是......哈哈哈哈你还装。” 他师父立刻抬起手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声音很低的说道:“要不是为师聪明,你这计划能行?” 李丢丢叹道:“事有变故,刚进城就被刘雀拦着,我也是临时想到的,还好师父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长眉道人哼了一声:“我把你养大的,还不知道你那点儿鬼心思?他妈的......可累死老道我了。”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刚刚演的不错,一会儿咱们出去吃点好的给你补补身子......” 不多时,长眉道人装作一脸虚弱的被李丢丢搀扶出来,李丢丢一个劲儿的和春江楼的人道歉,那老鸨见人没事,也松了口气。 这么大年纪的人,这要是真的一个不小心出事在春江楼,那她这生意以后都不好做了。 李丢丢和长 眉道人出了楼子,师父上马,李丢丢牵着两匹马走,老道人在马背上坐着,只觉得腰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师父?” “嗯?” “好玩不?” “滚!” “唔......那就是好玩。” “滚!” 另外一边,节度使曾凌派来的人始终都在楼子外边监视着,李丢丢他们出来后,也有人在后边跟着。 陈松赞看着李丢丢他们往远处走了,一招手带着人进入春江楼,老鸨一看又来了客人,堆起笑脸迎接过来,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那客人举起来的铁牌吓了一跳。 “冀州节度使大人帐下校尉。” 陈松赞看向老鸨说道:“刚刚出去的道长和年轻公子,是节度使大人的朋友,之前出了什么事?” 老鸨哪里敢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 “大人,可是把我吓坏了,道长可能真的是年纪太大了,一时之间有些开心,所以......所以应该是着实累坏了,差一点出事,还好吉人天相。” 老鸨低着头解释,心里是真的吓的够呛,本以为只是新任捕头的朋友,哪里想到居然牵扯到了冀州节度使那么大的官,这冀州之内,没有比节度使更大的官了吧。 陈松赞听完之后脸色也变了变,嘴角抽了抽,忍住没有笑出声,心说节度使大人应该是多虑了,那俩人哪里是要给燕山营的贼人送信,而是李叱趁着出门的机会尽孝心来了。 这个孝心......也真是很他妈的葩了。 他想了想,出门之后吩咐留下几个人继续监视着李丢丢他们,他带着剩下的人返回军营向节度使禀报。 二十几里的路,没多久他就回到了大营中,将这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节度使曾凌,羽亲王也在场,听陈松赞说完之后,羽亲王和节度使曾凌对视了一眼,曾凌沉着脸摆了摆手让陈松赞先出去。 等陈松赞出了大帐之后,羽亲王和曾凌两个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 “真是无法置评。” 曾凌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土包子就是土包子,他师父一辈子没有女人,所以他想带他师父去青楼,哈哈哈哈......不过,这也算是孝心了。” 羽亲王嗯了一声,笑的有些肚子疼。 小了好一会儿,羽亲王道:“虽然不是去燕山营报信,但这两个人以后还是要多加注意。” 曾凌道:“王爷放心,夏侯把青衣列阵一些人介绍给李叱了,这些人都能盯着李叱,只要他还在青衣列阵,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眼睛里看着。” 羽亲王点头:“既然没什么事,那你就去见见燕山营来的人吧,让他们回去之后按计划行事,尽快除掉虞朝宗,最好是能一石二鸟。” 曾凌道:“王爷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就在这之前,前列县北门,郎中的徒弟乔装打扮后急匆匆离开。 东门这边,李丢丢和师父两个人骑着马出城,一顿酒肉之后,看起来长眉道人已经好不少了,就是时不时的老脸一红。 李丢丢看他,他不看李丢丢。 “唉!” 许久之后,长眉道人一声长叹:“可怜我一世英名全都会在你这个孽畜手里,几十两银子就这般花了,太浪费了!” 李丢丢撇嘴:“值不值?” 长眉道人看了他一眼,扭头,片刻后看着天空说道:“倒也......倒也不是一点都不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可有遗漏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在出大营的时候还没有想到那个郎中,可是在出大营之后不久他就觉得事情不对劲,羽亲王和夏侯琢说了那些话,会不会是故意为之? 他不敢赌不是,哪怕不是,也要觉得是。 因为不只是他一人生死,还有师父在。 看起来出大营的时候他一路都在和师父闲聊犯贫嘴,可脑子里一直都在思考。 很快他就想到,虞朝宗那样的人哪怕是选择一家医馆,也不可能是没有丝毫安全方面的考虑,所以那家医馆的人极有可能和燕山营有关系。 如果不是想到这一点的话,估摸着他会想别的办法,也不会真的带着师父去燕山里冒险。 如果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来办,他的顾及就少一些。 为了救虞朝宗这样一个李丢丢很敬重的人,而把师父这样至亲之人搭进去,李丢丢还没有那么傻会做错了选择。 师父跟他说往燕山营里放一箭,箭头上绑着一封信就好,李丢丢当时没有应承下来不是不愿意,而是在思考更稳妥的办法。 好在一出大营他就想到了那家医馆,只是没有想到羽亲王的人会直接出面来询问。 按照正常情况推测,那些人会暗中监视,李丢丢自然有办法甩掉监视去医馆里试探一下。 如果医馆里的人和燕山营虞朝宗没有关系,李丢丢也不打算再冒险了,涉及到他师父,他不敢太冒险。 然而羽亲王的人直接拦住了他们,李丢丢就必须改变刚刚的计划,也就是在这一刻,他脑海里冒出来个大胆的念头。 把他师父送进青楼! 一路上都是捕头刘雀的人陪着走,李丢丢不可能把计划说出来,但他坚信师父和自己之间的默契。 而且李丢丢也知道,哪怕那两个捕快走了,其实在春江楼内外都还可能有人盯着他们,这时候如果他有任何非同寻常的举动,都可能会给师父和他自己招惹来杀身之祸。 师父说过,积德行善的事不能不做,但要量力而行。 所以他才会咬着牙忍着心疼,一张一张的往外撒银票,然后告诉那些姑娘们,招待他师父要热烈一些。 长眉道人在听到这个坏小子说一声热烈一些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臭小子什么心思了。 师徒二人,完全没有任何交流,但却默契的好像已经把计划熟悉了几十遍几百遍。 其实李丢丢和长眉两个人倒是都不觉得这默契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些年来,李丢丢和师父在江湖上骗钱的时候,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这种事,一个眼神就能领会了。 李丢丢也赌对了,那家医馆的郎中确实是虞朝宗的人。 当年虞朝宗召集手下说要在附近各县的县城里安插眼线的时候,明面上每个县城里都安排了一个潜伏点,可实际上是两个。 这不是虞朝宗的本意,而是三当家周道手的意思,虞朝宗都安排好之后,周道手又私底下找到虞朝宗,说一个县城里安排一个点不够,万一出什么意外没有照应,要在暗中再安排一个点。 他用这样的方式说服虞朝宗,还说这第二个点的人不能和第一个点的人有联络,这样才能起到暗中保护的作用,也能让第二个点的人更好的隐藏起来。 李丢丢事情做完松了口气,和师父出了县城后往回走,已经被人盯着,就不能再往燕山去,不然的话还可能会有危险。 长眉道人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看向李丢丢认真的问道:“这件事如果夏侯知道了,你怎么说? ” 李丢丢反问:“什么事?” 长眉道人老脸一红,咳嗽了几声后说道:“你和夏侯说的是去燕山,结果一转弯就去了前列县,夏侯必然会问,也许这事他父亲都会跟他说,他若问及......” 李丢丢道:“师父,我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去了一趟前列县找郎中看了看,或者说是去买东西了。” 长眉道人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那还好......” 没多久两个人就返回大营,夏侯琢正好从他父亲辞行回来,看到李丢丢和长眉道人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些吃惊。 羽亲王又不傻,当然不会把派人跟着李丢丢和长眉的事告诉夏侯琢,可是长眉道人心虚啊,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虚的那么厉害。 他看到夏侯琢的那一刻,拉了拉李丢丢的衣服低声说道:“不许说。” 李丢丢点头道:“师父放心,我是那样的人吗?” 他说完之后迎向夏侯琢,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猜我们去哪儿了?” 长眉道人觉得一口气差一点没上来。 李丢丢当然不会说,不是什么玩笑话都能乱开的,虽然和师父关系最亲密,但这种玩笑话开了,那会对师父造成多大的伤害? 老脸还要不要了? “你俩干嘛去了?” 夏侯琢好的问道。 李丢丢道:“我俩去了一趟前列县,买了些兽药回来,这不是害怕狗子和神雕换地方水土不服吗,特意先去买些药备着。” 长眉道人心里松了口气。 夏侯琢笑道:“你们不是说要去燕山上玩一趟的吗,怎么半路上又突然改了主意?” 李丢丢道:“一开始是说要去燕山的,可是走到半路,我师父他骑马骑的腰不行了,所以就没去,转而去了县城。” 夏侯琢自然不会对骑马骑的腰不行了这句话产生什么怀疑,因为来的时候长眉道人连坐车时间就了腰都不行,更别说骑马了。 “咱们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一早就回冀州。” 夏侯琢撞了撞李丢丢的肩膀:“回去的时候咱们可以绕一下,路过信州,要不要打听一下刘胜英住在哪儿?” “不用不用......” 李丢丢连连摇头:“还是尽快回冀州吧。” 他看向笼子里的狗子和神雕,想着把这两个小家伙带回去,高希宁看到了一定会很喜欢。 “不去算了。” 夏侯琢看向长眉道人说道:“我让人去把马车里再垫一下,看起来道长你这走路都有些不顺当,腰是真的疼的厉害吧?” 长眉道人讪讪的笑了笑道:“是是是......确实是有些酸疼。” 与此同时,燕山营。 二当家毕大彤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脸色差的要命,这次要不是他当机立断把亲信手下管山岭送进地狱的话,也许进地狱的就是他。 当初跟他一块来燕山的手下头目刘贵航凑近了说道:“当家的,要不然派人把去左武卫大营的人追回来?如果这事被大当家查到的话,咱们都得出事。” “先不用。” 毕大彤道:“大当家是没什么察觉,他那个人太傻,对我没有什么疑心,此时若派人出去被看到了反而不好,告诉手下兄弟们最近一段日子谁也不许离开大营......” 他看向刘贵航道:“大当家不怀疑我,倒是老三那个人... ...” 刘贵航道:“可是当家的,此前派去左武卫大营的人还不知道咱们这边发生了什么,万一回来的时候被三当家的给堵住,直接抓了去见大当家的,那岂不是全都要暴露了?” 毕大彤听到这句话脸色猛的一变,如果不是刘贵航提醒的话他确实疏忽了。 老三周道手显然已经对他怀疑很深,所以这段日子必然盯得紧,他的人从左武卫那边回来,周道手极有可能直接把人拿下,先带回去严刑逼供再说。 自己派去左武卫的那些人,未必就能扛得住。 毕大彤沉思片刻,看向刘贵航吩咐道:“老三虽然怀疑我了,但是对老五老六都没有疑心,你现在就去见老五老六,让他们两个立刻挑选出来一批高手埋伏在半路,把我派去左武卫的人全都干掉。” 刘贵航吓了一跳:“把......咱们自己人,都杀了?” 毕大彤看了看自己的断手,咬着牙说道:“都杀了,不然我这一只手岂不是白断了?先熬过去这阵子再说,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了。” 刘贵航点了点头:“那好,我现在就去见五当家和六当家。” 当夜,正好是轮到老六高赫的宅子当值,大当家虞朝宗历来要求公平公正,所以燕山营的防卫,也是由七个寨子的人轮流当值。 到后来因为老七那个寨子里人数实在太少了,而且老七那个人又吊儿郎当的没个正经,总是看起来难当大任的样子,老七自己也说他担不起责任,也不想担责任,所以就退出了值守,现在营寨是六个寨子的兵马轮换当值。 老六高赫当夜趁着他的人值守,挑选了一批高手准备去半路伏杀毕大彤的人,这事他也慌啊,毕竟也参与其中。 老五田占元对他说道:“六弟,这事不能光杀那几个去见官军的人,之前老大不是说了吗,山上有人救了他,怎么会那么巧就有人救了他?” 高赫一怔,他看向田占元问道:“五哥,你是什么意思?” “我怀疑,那些人根本不是什么官府的人,可能是大哥安排的人......大哥在冀州城里就没有安排人?我才不信,他那样底细的人,不可能没有安排。” 高赫道:“可是他们就算是大哥安排的人,咱们也不知道他们是谁,贸然行动,反而容易把咱们自己暴露了。” “六弟,我还是没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大哥如果在冀州安排人了,而且和官府有关,难道不是他背着我们准备自己投靠官府?” 高赫连连摇头道:“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田占元哼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他不是那样的人,咱们是那样的人?” 高赫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讪讪的笑了笑。 田占元道:“如果那些人是大哥安排在冀州城里的内应,他们在山上救了大哥也就顺理成章,而且这些人一定不会放弃从官府层面追查是谁安排的埋伏......” 高赫懂了。 他看向田占元说道:“那可怎么办?” 田占元道:“明天我和大哥去说,就说我老婆的病又重了,我想带她偷偷去冀州看病,大哥必不会怀疑,到时候我亲自在冀州城里把人翻出来。” 他看向高赫道:“你明天配合我一下。” 高赫应了一声:“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田占元看着外边的夜空叹了口气候说道:“这件事没干好,咱们都有生死之忧,所以得把屁股擦干净......就算是错杀一万个,也不能漏了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丑猪小弟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走了一趟信州北疆李丢丢才真的体会到一座雄城能带给人的安全感,也体会到了为什么冀州城里的人都会是一种哪怕天下大乱冀州还在就好的想法。 对于冀州城里的百姓们来说,城外的叛军之乱就像是洪水,而冀州城就是一条无比坚固的大船,外边洪水滔天也没关系,因为只要船还在啊,他们船上的人就依然可以歌舞升平。 所以他们不希望这艘船上的人太多,太多了的话这船就没没准会因为负重太大而沉没。 况且,这是他们的船,凭什么放别人进来? 回冀州这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残垣断壁,看到的都是荒凉破败,又正值这个时节,所以眼睛里都是萧条,心情也就跟着压抑。 他们的队伍扬着官旗,有数百带甲的骑兵护卫,所以没有乱匪敢来招惹,可是想想看,这值得自豪吗? 顺着官道一路走,所见之处的村庄基本上都已经化作废墟,远远的看着那些烧的焦黑的房子,李丢丢感觉就好像看到了大楚身上那一块一块烧焦了的腐肉。 大楚这个巨人浑身上下都是这种腐肉,那颗心还在微弱的跳动着,然后心还在对自己说,不要慌,烂的地方距离这还远着呢。 夏侯琢看出来李丢丢脸色不好,他也知道李丢丢在想什么,其实他何尝想的不是一样的事? 李丢丢这才想了多久,他已经想了好几年。 只是这话题不能再开,不过是再填些堵罢了。 “其实......” 就在这时候,看着窗外的长眉道人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话。 “这看到的就像是一场野火烧过后的草场,如果还能重建的话,现在看到的草灰,就是明年绿草的肥料。” 也许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一句话,最美的一个期待。 李丢丢和夏侯琢谁都没有接话,因为不管下一句接什么,都会破坏这句话中那卑微的祝愿。 “百姓们没的选。” 长眉道人最终还是自己接上了一句,让这卑微的祝愿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夏侯琢叹道:“百姓们不用选的时候,是国富民强,百姓们不敢选的时候,是大厦将倾,百姓们已经选了的时候,距离山崩地裂不远了。” 这话里的意思,格外沉重。 百姓们开始不敢选,后来做出了选择,这个选择就是反抗,他们大部分人其实不知道自己要反抗什么,只是不想就这么死了。 没有多少人,心甘情愿去做那一场野火过后的草灰,谁不想做草灰和雨水滋养之后重新钻出土地的绿草。 “不说这个了。” 夏侯琢把车窗关好,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有风,冷。” 李丢丢和长眉道人同时点了点头,似乎都格外认同这个借口,是的......有风,冷。 走了几天之后队伍回到了冀州城,李丢丢在进城门的时候回望了一眼,城外是一片灰黑,城里是五彩斑斓。 这让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什么。 进了城之后气氛明显变得不一样,城中已经处处披红挂彩,距离过年没多远了,这喜庆的气氛让李丢丢错觉自己刚刚从另外一个世界突然间钻到了这个世界。 队伍把马车护送到了四页院门口就返回军营,四页院已经放了年假,院里显得冷冷清清,守门人在门口也挂了两个红色的 大灯笼,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让院看起来更冷清了。 长眉道人说要先回家去收拾一下,把火炉点起来,告诉李丢丢明天再回家里去,今夜还住在院就好。 李丢丢也想去见见高希宁,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一次冀州之后,他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那个不称职的媒婆。 夏侯琢也没打算进院,他急着回家去看他母亲,急着把那些礼物放在他母亲面前。 夏侯琢觉得他母亲笑的时候不多,可每次笑起来都那么那么的好看,是人间至美的笑容。 李丢丢左手拎着一个猪笼右手拎着一个鸟笼进了院,他是真的很想让高希宁看看这两个小漂亮。 所以进院的时候他特意问了问守门的人院长大人出门了没有,守门人给出的答案让李丢丢很惊喜。 院长大人离开院已经好几天,与几位好友相约,到冀州城外不远处的不辜湖冬钓去了。 不辜湖那边有有一座很大的庄园,是节度使曾凌的地方,庄园外边就是不辜湖,有上千名士兵驻守,高院长和节度使关系很近,每年冬天都会到不辜湖庄园去住一阵子。 大儒嘛,总得有些大儒的样子才对。 李丢丢觉得这消息简直太惊喜了,拎着两个笼子一路小跑着到了高院长家门外,到了门口忽然就紧张起来,莫名其妙的。 他清了清嗓子,然而没敢喊出声,最终还是放下两个笼子后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笼子里的神雕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另外一个笼子里的狗子,狗子依然一副高冷模样,完全不鸟它。 没有人回应,李丢丢等了一会儿后再次敲门,这次力气稍稍大了些,可依然没人来开门,甚至连个人说话都没有。 不死心的李丢丢又等了很久,想着那媒婆可能是出去玩儿了,毕竟高院长不在家,但是等一会儿一定会等到。 然而事实上,他等到太阳快要换岗的时候依然不见有人回来,他只好悻悻的返回自己住处。 心不在焉的推开木门,然后他就愣在那。 他的屋门开着,屋子里已经亮了灯火,而且距离屋门还远,就依稀感觉到了屋子里的温暖,这隆冬时节,他已经多日没有回来,屋子里必然冷的要命才对,可就是感觉到了温暖。 因为这温暖,是那少女每日都会来把炉火续上,她是担心李丢丢哪天回来了屋子里冷的没法睡,早晨起来就先跑过来看看炉火灭了没有,灭了就再生火,若是没有灭就加些木炭。 每日都来,每日都来,每日都等到天大黑要睡觉了才回去。 她坐在那炉火旁边托着小脸像是要睡着了,而另外一边,丫鬟若凌坐在那絮絮叨叨的低声说着什么,可是她可能一句话都没有听清楚。 “我......” 李丢丢张了张嘴,觉得嗓子里有些沙哑。 “我回来了。” 李丢丢深呼吸,然后笑着走向屋门,他知道,下一息他将看到一张迎接他的欣喜的笑脸,那笑脸上还有一双亮晶晶的漂亮眼睛。 砰! 门关上了。 李丢丢被关在门外,站在那略显尴尬。 “那个......我知道出去的日子确实有些久了,临走的时候也没来得及跟你去说一声,对不起。” 李丢丢真诚的道歉。 “傻子吗?门又没插,况且这是你的屋子。” 门里边传来的声音让李丢丢嘿嘿笑了笑,然后就听到若凌的声音传了出来,很轻,但是他听到了。 “小姐,就这么让他进门?太便宜他了,应该让他在外边好好罚站一会儿,不然都对不起小姐你每日都来生火打扫。” 李丢丢听到这句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中满满都是感动。 然后是更低的声音。 高希宁很轻很轻的说道:“外边太冷了......” 李丢丢推门进屋,屋子里那热乎乎的气就一下子喷涌在他脸上,那种感觉真的是太好太好了。 “你回来了,那我走了。” 高希宁起身,也不是那种特别冷淡的样子,反正就是有些冷,也不看李丢丢,低着头从李丢丢身边要走过去。 在那一刻,李丢丢突然放下手里的笼子,一把拉住高希宁的胳膊。 “你干嘛?!” 高希宁抬起头怒视着李丢丢:“有事说事,放开我。” 李丢丢连忙松手,很慌。 憋了好久,他才憋出来一句话。 “吃了饭再走吧。” 高希宁听到这句话,突然间感觉自己是个操心的老母亲,等待着上学考试回来的傻儿子,那傻儿子一进门就告诉她,娘啊,我考了个零蛋。 高希宁瞪了李丢丢一眼:“吃个屁!” 说完迈步就往外走,李丢丢连忙又一把拉住。 “屁......不管饱,要不然吃点别的?” “你......” 高希宁瞪着他,忽然就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抬脚在李丢丢屁股上踢了一下。 “你嘴里就没有什么好词。” 她说。 李丢丢见她笑了,好像整个人生都豁然开朗起来,他连忙把两个笼子提起来给高希宁看。 “我给你抓回来的。” 一脸的小得意。 高希宁这才看清楚那两个笼子里的东西,一下子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大步。 “什么鬼东西!” 主要是神雕确实太丑了。 李丢丢道:“这是野猪,它的名字叫神雕,那个是矛隼,它的名字叫狗子。” 高希宁看着李丢丢那风尘仆仆的样子,看到了李丢丢脸上的疲惫,也看到了李丢丢眼睛里的真诚,还看到了李丢丢嘴唇上淡淡的胡子。 这种感觉很复杂,就好像一个傻小子终于开窍说给女孩子买礼物去,然后带回来二斤猪肉,说你看我买的肉好不好?这肥瘦相间的,漂亮不漂亮? 可是高希宁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因为傻小子带回来的礼物再怎么葩,也是带给她的。 这一刻,她都忘记自己的身份是这傻小子的独家媒婆了。 她笑着看向神雕说道:“大叔,这东西可真丑。” 虽然丑,还想摸摸是怎么回事? 于是她抬起头看向李丢丢问道:“大叔,它咬人不咬人?我能摸摸这只丑猪吗?” 李丢丢叹了口气后说道:“大叔......真不会说话,叫小弟!” 高希宁楞了一下,然后试探着问了一句:“大叔,我能摸摸你这小弟吗?” 李丢丢也楞了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三十章 一张进城的网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终究是野猪太丑失了宠,高希宁的兴趣很快就从神雕身上转移到了狗子身上,而且正式宣布了排名,从今天开始,狗子是大哥,神雕是老二,李丢丢是老三。 李丢丢对此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他一个正正经经的人,凭什么神雕是老二? “你是专门抓了送给我的?” 高希宁蹲在那看着永远一副高冷模样的狗子,想把手指伸进笼子里摸摸它可是又不敢,这小东西的嘴巴跟铁钩一样,咬住就能把肉皮撕开。 “对啊。” 李丢丢道:“那边其实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山上的小动物多。” 高希宁问:“山上小动物那么多,为什么你选择送我一只野猪一只猎鹰?” 李丢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隐隐约约的觉得如果这个问题回答不好的话,可能会有危险,总不能说我觉得猪和隼与你的气质很配吧。 “主要是很珍稀。” 李丢丢片刻后终于找到了比较合适的词儿,他看起来无比认真的说道:“这个猪,是野猪王的独生子,只此一个,算得上珍稀了吧,这个隼,是整座燕山里的唯一一只了,也算珍稀了吧。” 他看着高希宁的眼睛,此时此刻,跟随师父多年行走江湖行骗的渣男体质终于爆发。 “这世上,唯有最珍稀的东西,才能配得上最珍稀的你。” 他的话用了两个一样的词,那就是珍稀,可是高希宁本能的把第二个珍稀听成了珍惜,于是那张漂亮的小脸微微一红,紧跟着就是一个脑镚儿敲在李丢丢的脑门上。 “你居然调戏本媒婆?” 高希宁瞪了他一眼。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但他不觉得这话算什么调戏啊,渣男都不觉得调戏是调戏。 “不过,话说的还挺好。” 高希宁嘿嘿笑了笑:“既然你带回来的礼物这么重,那我以后得加把劲儿啊,对了,前两天佳蓓还来找过我,说上次的事都是她不好,没能和你站在一起面对,她想让我替她跟你说一声对不起,若是有机会,也想当面和你说。” 李丢丢摇头道:“可别可别,她爹要是再来我就没辙了。” 高希宁道:“为什么会没辙?你上次不是把她爹吓住了吗?”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媒婆,你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吓退一个想保护自己女儿的父亲吗?而且,我也真的不会动手去打一个想保护自己女儿的父亲。” 高希宁楞了一下,然后就沉默下来,李丢丢这不经意间的一句话,触及到了她内心深处已经藏起来好久好久的恐惧。 是的,那不是悲伤也不是遗憾,只是恐惧,她对父母的印象已经很模糊,而且她知道将来会更加模糊,直到有一天完全记不清楚父母是什么样子。 所以每一次想到这些,她都会很努力甚至是拼尽全力的去回忆着父亲母亲的模样,然而她无法改变的是那两个样子依然在不可阻止的变得模糊起来,像是渐行渐远的人,终究会消失在视线之内。 李丢丢是一边说话一边去倒水喝,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怔怔出神的高希宁,他第一眼就从高希宁的眼神里看到了恐惧。 而每一次提到她父母,她爷爷高院长看着她的时候,都以为她眼睛里的是伤感。 “其实我和你一样。” 李丢丢把水递给高希宁,他挨着高希宁坐下来,一边拨弄着炉子里的炭火一边说话。 “我是完全没有印象,而你是在逐渐失去印象。” 李丢丢道:“可是我们不能因为已经 不在的人而这样,因为还有在的人,你有你爷爷,我有我师父,整日都因为不在的人而哀愁恐惧,那也是对在的人的一种辜负。” 高希宁忽然笑了笑,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说道:“你看你多走运,遇到了我这么好的人,在你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在解决你的终身大事了。” 李丢丢道:“那我能帮你解决什么?” 高希宁的依然笑着,可也是掩饰着刚才的恐惧。 “你能帮我什么?你总不能做我爹。” 李丢丢道:“也不是不行,要不然以后,你管我叫爹,我管你叫大哥。” 高希宁一抬手,李丢丢立刻把脖子缩了下去。 可是高希宁并没有打下来,手在半空中停下来,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你怎么了?” 李丢丢问。 高希宁的手缓缓收回去,看着炉火说道:“你以后可不能找我这样的人做媳妇,动不动就想打你,不好,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整天被女孩子家家的欺负。” 李丢丢道:“你又不是我媳妇......再说,你算什么女孩子家家的,你是汉子啊。” 这一刻,渣男下线了。 高希宁白了他一眼后说道:“那以后我可以欺负你,但你媳妇不能欺负你。” 李丢丢道:“你傻不傻,我媳妇难道能容忍别的女人欺负我?她一定会和你干架的。” 高希宁觉得这确实是个难题,如何才能解决这样的难题有必要尽快提上日程了,既要能解决李丢丢也要能解决李丢丢媳妇,似乎好难。 “佳蓓其实挺好的,她性格温婉柔弱,肯定是不会欺负你的,如果将来你娶了她,我又能欺负你又能欺负她......” 高希宁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好像多伟大似的。 她说:“这不是解决了吗?” 李丢丢看着高希宁那漂亮的侧脸,心说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才十几岁就做媒婆了,关键还傻,真可怜。 “对了。” 高希宁起身道;“我得回去了,而且神雕和狗子我不能带回去,如果带回去的话我爷爷会把我骂死的,所以就暂时养在你这,你替我照顾它们,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来照顾它们。” 李丢丢点头:“没问题。” 高希宁嗯了一声:“看你态度这么好,就让你做老大,狗子老二,神雕老三。” 李丢丢想了想,这么排名似乎更合理了一些,老大是他,老二是个鸟,老三是个猪,尤其是老二,真合理。 天色已经很晚,若凌也已经催了好几次,高希宁只好回家去了,屋子里依然很暖和,可是高希宁离开之后,李丢丢觉得屋子里顿时就冷清了不少。 他切了肉喂狗子,又拌了些剩下的干粮喂神雕,这待遇真的不公平,难道人家野猪就不吃肉的吗? 李丢丢是觉得它太丑了,它不配。 呸,这个颜狗! 因为已经和高希宁说过,所以第二天一早李丢丢就收拾了好了东西准备回家里去,他在冀州城里可是已经有家的人了。 高希宁说过年这段日子他可以把狗子和神雕留在他住处,反正高希宁也不会出院,也很无聊,每天可以过来喂喂它们。 离开院之前,李丢丢先去买了些肉和粮食之类的东西回来,天寒地冻也不怕肉坏了,挂在外边就能冻的很硬,把这些东西给高希宁准备好,回来的时候高希宁已经在他那小院里等他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李丢丢就告辞出院去找他师父,高希宁 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越看越觉得那家伙有点帅是怎么回事。 李丢丢又顺路去了一趟云斋茶楼,见了见孙掌柜和孙夫人,告诉他们说以后每天下午都可以来茶楼,一直到院年假结束。 孙掌柜本想追究一下他这些日子没来的事,可是孙夫人一个眼神就让他把嘴巴乖乖闭上。 孙夫人说,以后他就是孩子的干爹,也是我弟弟,你敢胡说八道,等孩子出生我就带着咱孩子不要你了,和我弟弟过去。 这话没把孙掌柜吓的怎么样,倒是把李丢丢吓得落荒而逃,屁滚尿流的那种。 李丢丢回来的路上又买了很多东西,还有孙夫人送的年货,背了老大一个包裹回家,可是不觉得辛苦,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和幸福。 十几年了,终于有个家过年,这种感觉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的出来。 就在他刚要转进家所在的那条巷子,他看到一队车队从身边路过,猛的看起来这是一个普通的商队,可是李丢丢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先不说这商队的规模有些大,就说这些商队护卫的气势都不对劲,商队的护卫时刻保持戒备是对的,但是这些护卫不仅仅是戒备,每个人的眼神都很有侵略性。 在他们眼里看到的一切,似乎都恨不得马上抢过来据为己有,这种眼神,绝对不是商队护卫应该有的眼神。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和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人,眼神又怎么可能相同。 但这和李丢丢又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他只是多看了两眼随即转进巷子口。 而那支商队的护卫们也没有在意他这样一个路人,视线很快就又回到了这冀州城里的繁华锦绣上。 其中一辆马车里,燕山营五当家田占元看了看一直多病的妻子,他的手在妻子手上轻轻拍了拍。 “不用担心,冀州城里有很多好郎中,咱们就随便看看,开几服药,然后就回寨子里过年,算计着还有十几二十天,应该来得及。” 他妻子是他抢来的,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已经认了命,好在田占元对她真的还好,这让她的悲苦命运中就稍稍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安慰。 她身子骨本来就弱,当时又受了很大惊吓,再说田占元是她一家的仇人,她每日都过的那么压抑,不生病才怪。 所以听到田占元的话她也只是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来,丈夫的温柔,在她眼里依然都带着恶心。 可她又能怎么样? 车队在距离李丢丢家并没有多远的一家客栈门外停下来,先前来的人已经安排好,过年的这段日子客栈几乎没有什么生意,他们把整家客栈都包下来,掌柜的自然欢喜。 对外说的借口是走到半路东主夫人生病了,东主心疼夫人,不想让她跟着奔波劳累,所以准备留在冀州过年,养好病再走。 这样的事也算不得稀,客栈年前还能接这么大生意,当然也不会过问太多。 田占元安顿好之后就从自己那间屋子里出来,把手下几个头目召集过来,压低声音吩咐了几句,那几个头目随即应了一声,分头出去办事。 只在一里外的李丢丢,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在冀州城里张要抓他了。 【这两天在评区看到为我挑错别字的朋友,真诚道谢,谢谢你们,主要是因为存稿没了,每天三更,所需时间不少,我这个年纪家中琐事又多,所以更新大部分是在凌晨后码出来的,难免有些困,所以修改的时候有所遗漏,对不起大家,我以后多多注意,爱你们,顺便求订阅和收藏,还有就是有朋友说我没求过月票,其实求过,就是次数不多,因为月票是要额外花钱的,求订阅已经心中不安,月票就不敢多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三十一章 偶遇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推开院门进来,一眼就看到师父正在踩着一个小凳子擦窗,擦的那么仔细,连窗棂角落里都用小木棍捅着布擦的干干净净。 “师父。” 李丢丢背着一个那么大的背囊进来,长眉道人回头看了一眼,眉角都在上扬。 “买这么多东西,又胡乱花钱。” “不都是买的,还有云斋茶楼的孙掌柜一家送的年货。” 长眉笑着点了点头:“跟人家说谢谢了没有?” 李丢丢道:“师父,我都多大了,还不知道跟人家说谢谢。” 师父笑着说道:“我就是随口问一句......既然人家都给了年货,你还买什么,能退不?” 李丢丢:“......” 长眉道人看起来精气神很不错,比起昨天要好的多,比起之前刚刚出前列县的时候就更要好的多了,擦窗子的时候还在哼着小曲儿。 李丢丢刚刚进门的时候就听出来,这小曲儿之前没听过,他在云斋茶楼唱的曲儿,一多半都是师父原来教过的,还有一部分是燕先生教的,剩下的是李丢丢自己想的词想的调子。 这小曲儿从没有听师父哼起来过,又不是民谣曲调,更不是各地戏曲,所以李丢丢立刻就想到这小曲儿是师父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他笑道:“说,这是什么靡靡之音!” 师父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撇了李丢丢一眼道:“懂个屁,这是江边的人唱的渔歌。” 李丢丢问:“我要是问你什么江,你敢回答吗?” 师父脸更红了,那张老脸因为这红都显得年轻了几分,他看着李丢丢顽抗到底似的的说道:“怎么不敢?春江不是江吗?” 李丢丢道:“是是是,师父说的都对。” 他挽起袖子要一起干活儿,师父却连忙拦住他。 师父看着李丢丢说道:“你现在是读人,读人怎么能干粗活呢?” 李丢丢道:“怎么的,你是说我不够粗吗?” 长眉道人:“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虎狼之词!” 李丢丢道:“那师父你刚刚那一曲春江花月夜,又是什么样的虎狼之词。” 师父瞪了他一眼后说道:“回屋里歇着去,不想歇着就看会儿,看不下去就睡会觉,放年假了,好好休息才是正经的,这种事不用你插手。” 李丢丢呸了一声:“老头儿现在越来越不听话。” 他找了一块抹布也跟着师父一起擦窗,师父一个劲儿的让他回屋里去,一会儿说冷一会儿说读人不能做这些事,一直到李丢丢说你再胡说八道把你胡子都拔了,这老头儿才笑着闭嘴。 “我买回来了肉蛋菜,还买了米面油。” 李丢丢一边干活儿一边说道:“但是离过年还有半个月呢,估计着吃不到年三十,等年前我再去买一些回来,咱们还没有铺张浪费的过过年,就得大操大办,就得花钱,就得奢侈。” 长眉道人一反扣扣索索的常态,大声说道:“对,这个年就得好好过,就得铺张浪费!” 就在这时候院子外边响起敲门声,李丢丢心说知道他和师父住这的人不多,莫不是夏侯琢来了? 他从凳子上跳下来,一路小跑着到了院门那问了一声:“谁?” 门外的人似乎是带着些许扭捏的回了一个字。 “我。” “燕先生?” 李丢丢一怔,连忙把院门拉开,然后就更懵了. .....门外的燕先生居然是推着一辆独轮车来的,车上有米面油,有肉,还有被子,箱...... 这把李丢丢看的一愣一愣的。 “先生这是?” 李丢丢问。 “那个......没什么事,就是......” 燕先生觉得自己这样子可能有些不大气,于是站直了身子说道:“每年过年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在院过,今年想着你和你师父刚到冀州过第一个年,我作为你的教习,应该过来帮衬一下。” 李丢丢嘿嘿笑起来:“蹭饭直说。” 燕先生脸微微一红。 李丢丢连忙把独轮车接过来,推着车进院后把被子枕头之类的东西搬到屋里去,这院子不算小,正房五间,左右还各有三间厢房,别说加一个人住,就算再来十个八个的也能住下。 “在打扫啊,我来帮忙。” 燕先生挽起袖子就要干活,老道人怎么可能让客人干活儿,把桶里的水都泼了后说道:“干完了,燕先生快进屋,我给你泡茶。” 燕青之本来就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以往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过年也和平常没什么区别,除了偶尔会去高院长家里吃一顿饭外,其他时间都是一个人独处,他喜欢独处。 这样的冬日,他喜欢一个人靠坐在窗边的躺椅上看,看的乏了就在躺椅上睡一会儿。 然而这几日怎么都不得劲,总觉得自己这样就把年过了无趣的很。 正好知道李叱已经回来了,所以干脆就从院里寻了一辆独轮车,推着东西就出来了。 “我主要是吧......” 燕先生一本正经的对长眉道人说道:“之前不是和李叱说过,要一起办个补习课堂吗?这过年的日子闲着也是闲着,刚好可以和李叱研究一下怎么补课。” “是是是,先生费心了。” 长眉道人把燕青之请到屋子里,又转身去搬燕青之带来的东西,李丢丢笑呵呵的从隔壁房间出来,对燕青之说道:“先生,床已经铺好了,你看看还可以吗?” 燕青之连忙道:“都行都行,不用那么客气,我本来贸然过来就怪不好意思的......” 李丢丢很严肃的说道:“先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是你的不足之处,就要虚心学习,你看我去你家里蹭饭蹭住的时候有不好意思了么......先生在我眼里不仅仅是先生,还是长辈,更是益友。” 燕青之因为这良师益友而开心。 “正好,我有些事本想明天上午去院找先生求教的。” 李丢丢跑回屋里,取了一本册出来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是李先生留下的册之一,有些地方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燕青之道:“坐下来,一起看。”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边看一边谈论,长眉道人端着热茶进来,看到这一幕愣在那,以往在外边走江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看到这样的场面,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长眉道人的鼻子就酸了起来,有些想哭。 还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丢丢的牛批。 两个人讨论的沉入其中,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长眉道人一直都没有忍心打扰,可是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该准备晚饭了。 想着家里虽然米面油肉菜都有,可是人家燕先生来了,还是出去吃显得比较隆重些。 所以他轻手轻脚的过来,唯恐吓着那两人,然后很小心的问了一句:“咱们出去吃可行?” 燕先生连忙起身道:“不用不用,家里不是什么都有吗?咱们一起做饭,还是想吃一些家常便饭。” 他看向李丢丢:“要不然,咱们包饺子吃吧。” 李丢丢顿时眼睛亮了起来:“好啊!” 两刻之后,燕先生看着眼前的面盆,觉得自己把和面这事大包大揽下来是草率了。 “这应该是个学术问题......” 燕青之讪讪的笑了笑说道:“水多了放面,面多了放水,何时是尽头?” 李丢丢已经剁了好了肉馅,回头看了一眼,那面都快要从盆里冒出来了,跟一朵大白蘑菇似的,他觉得自己此时若是笑的话显得不礼貌,可是...... 好在长眉道人还是三人之中比较有经验的,把面和好,三个人围坐在小桌子前边包饺子,说说笑笑的也快,不多时大概八人份的饺子就包好了。 燕青之忽然觉得幸好自己把面和多了,刚刚竟是忘了李丢丢的饭量...... 烧开了锅里的水,饺子放进去,看着那热气升腾,三个人都有一些按捺不住的得意。 可是,等到饺子出锅的时候,三个人都傻了眼。 “按理说,这个应该不叫饺子了。” 燕先生道:“可能叫应该叫片汤。” 李丢丢道:“我倒是觉得应该叫肉粥......” 长眉道人大手一挥:“管他呢,片汤肉粥,好吃就行。” 又半刻之后,三个人已经换好衣服在去酒楼的路上了。 与此同时,就在不远处的酒楼里,燕山营五当家田占元坐在那一边吃饭一边听手下人说着打探来的消息。 他给坐在身边的妻子夹菜,侧头看了看,妻子嘴角上有一粒米,连忙取了一块干净手帕,伸手过去给妻子擦,而妻子下意识的躲了躲。 他眼神一变,妻子立刻又靠了回来,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田占元看向手下人,脸色再次变得不善。 “整整半天的时间,你们什么消息都没有打探到,这些小事都做不好,我留着你们有何用?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那几个人不是左武卫营里的,那就是冀州军里的人,不是节度使曾凌的人就是羽亲王的人。” 他皱眉道:“这有什么难的?” 手下人站在那,一个个的不敢说话。 这满满的一大桌子菜,只有他和妻子两个人在吃,剩下的人全都低着头站在一边。 “都滚吧。” 田占元道:“别扰我吃饭,今夜许你们去放纵,可去青楼,不可去赌场,到了青楼里也绝不许闹事,谁坏了我的事,我就要谁的脑袋。” “是!” 一群人连忙应了一声,脸上都露出喜色。 “滚。” 田占元一摆手。 那些人立刻转身出了包房,顺着楼梯呼啦呼啦的往下走,一个个脚步急的恨不得起飞一样,他们下楼,李丢丢他们三个上楼。 下楼的人多,李丢丢他们三个就在楼梯口等着,那些人都是凶悍之徒,看人的眼神自然和寻常人不一样,他们下楼的时候都瞪着李丢丢他们,明明已经给他们让开了路,可好像还得罪了他们似的。 长眉在李丢丢背后拉了一下,示意不要惹事,躲就是了。 李丢丢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可就在这时候,最后一个下楼的那络腮胡汉子故意在李丢丢脚上踩了一下,还发了力,脚底来回碾了两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三十二章 偶遇升级版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那络腮胡的汉子立刻笑起来,用一种貌似很真诚的语气对李丢丢说道:“怎么了,踩你脚了啊?那真是抱歉,我走路向来不拐弯,也不怎么愿意看脚底下有啥。”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说了你可能不信,上次有条狗挡在我面前,硬是被我一脚踩死了。” “胡老七!” 旁边有人喊了一声:“东家说了,别乱闹事。” 叫胡老七的汉子嗯了一声,给了同伴一个能有啥事的眼神,然后又看向李丢丢问道:“需要不需要我陪你俩钱啊?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我听说冀州城里不少大人们喜欢你这样的小白脸,这我踩了你的脚,你不会让你那靠山来打我吧。” 燕青之往前迈了一步,李丢丢伸手拦了一下。 “呦呵!” 胡老七像是吓了一跳似的,用赔罪的语气说道:“原来你这靠山就在这呢,两口子和你爹出来吃饭啊,真抱歉,你看看脚踩坏了没有,我赔你钱。” 燕青之脸色一变。 李丢丢却笑起来,很温和的说道:“没有事,不就是踩了脚一下吗,我这脚又不仅贵,赔什么钱呢,不用。” 胡老七哈哈大笑,这家伙能比李丢丢高半个多头,他俯身看着李丢丢说道:“那我可走了。” 李丢丢摇头道:“我脚没事,但是你踩我鞋了不行。” 胡老七听到这句话楞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看李丢丢脚上那双布鞋,然后又笑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得赔你一双新鞋呗?” 李丢丢又摇了摇头:“新鞋不要,赔钱就行了。” “哈哈哈,我他妈的真长见识了。” 胡老七他们这群山匪都是杀人如麻的主儿,什么时候怕过李丢丢这样一个少年,事实上,在叛军之中,并不都是因为过不下去才成为叛军的普通百姓,其中一部分就是喜欢争强斗狠的人。 就算不是做了叛军,他们也是各地的流氓地痞。 胡老七在乡里的时候就很喜欢欺负人,他生的人高马大,力气又比寻常人强的多,不只是看谁不顺眼就欺负人,看谁顺眼那就更要欺负。 叛军到了他们乡里的那天,他第一件事就扛着铡刀冲进村里的富户家中,从外杀到里,后来有人问起来,是不是那家富户经常欺负你,胡老七说不是,因为那家有钱他就看不惯,他饭都吃不饱,凭啥那家里顿顿有肉吃? 此时此刻,李丢丢让他赔鞋钱,他觉得自己有乐子了。 他笑着骂了一声长见识了,然后问李丢丢:“你这鞋值几个钱?” 李丢丢道:“我这双鞋不一样,左脚这只七代单传,右脚这只九代单传,你踩的是我右脚这只鞋,所以贵一些......大概,二百两就够了。” “讹钱是吧。” 胡老七抬起那只蒲扇般的大手,朝着李丢丢的脸上就呼了过去。 “我让你讹钱!” 随着那掌风而来的,还有胡老七一声怒吼。 啪的一声,李丢丢看似很轻巧的攥住了胡老七的手腕,胡老七的手就好像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上一样,不仅仅是戛然而止,手腕还好像直接就断了似的。 李丢丢语气依然很平静的说道:“不想赔钱?也不是不行,你踩我一脚,我踩你一脚就算扯平了。” 他回头看向长眉道人:“师父,这么说没错吧,咱是不是没失礼没缺理?” 燕青之以为长眉道人会怕事所以劝李丢丢别动手,他已经做好了一旦打起来就护住长眉道人的打算。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长眉道人点了点头道:“没错,没失礼不缺理,但也不能吃了亏,他踩你一脚,你就踩他一脚,公平的很。” 李丢丢像是得到了将令一样,嘴角向上微微扬起来。 砰! 李丢丢一脚踩在胡老七的右脚上,这一脚下去胡老七的右脚直接平了......真的是很平的那种,而被李丢丢踩中的地方,地砖都裂开了两条口子。 那可是很坚硬的条石。 李丢丢低头看了看,好像很遗憾的样子。 “咦?好像把你鞋踩坏了。” 他一松手,胡老七就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脚上的鞋已经差不多一圈都崩开了,那可是纳的很结实的布鞋,一圈两道麻线,可禁得住穿了。 现在这鞋一圈的两道线几乎都开了,肉也差不多要从裂开的鞋口里挤出来似的。 李丢丢从袖口里摸出来一块碎银子扔在胡老七身边,低头看着脸都已经疼扭曲的胡老七依然很温和的说道:“看你这鞋应该是新的,不像是七代单传,所以大概一两银子足够,你不赔我,我赔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胡老七的一个同伴已经忍不住了,一脚朝着李丢丢胸口踹过来,李丢丢等那只脚快到自己胸前的时候才抬起手,一把抓住那人的脚踝然后猛的后撤了一大步。 这一大步的距离,绝对远超那人劈叉的极限。 隐隐约约的,似乎听到了什么撕裂的声音。 李丢丢后退一大步站在那,手里依然端着那人的脚踝,那人的脸扭曲的和胡老七差不多。 “你是要把你的鞋赔给我?” 李丢丢看了看那只脚,摇头道:“也是新鞋,不值钱,而且尺码不对。” 他手往上一抬,说了一声多谢不要了。 那人身子就往后仰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的撞在地砖上,人一下子就懵了过去。 掌柜的和伙计们连忙过来要劝,长眉道人身上还带着羽亲王府的腰牌,他把腰牌摘下来比划了一下:“闲事勿管。” 原本要上来的那些山匪全都停下来,其中有人识字,压低声音说道:“这三个人是羽亲王府的人。” 如果是在燕山,亲王府的人又怎么了,他们就喜欢劫掠大户,可这是在冀州城里,羽亲王府的人就不能随便招惹。 “怎么回事?!” 燕山营五当家田占元溜溜达达从楼梯上下来,脚步走的很有意思,那一步一顿的样子带着一股很了不起的气势。 “误会,都是误会。” 一个山匪见当家的下来了,连忙俯身道:“东家,是和这三位下楼的时候有些冲撞,胡老七被人打了。” 田占元刚要说打了我的人今天还想好过,可一眼就看到了长眉道人手里的王府腰牌,所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成器的东西!” 田占元立刻就加快了脚步,也不一步一顿了,快步下来一脚横扫在胡老七脸上,这一脚直接踹掉了两颗牙。 “冲撞了贵人,还不道歉!” 田占元一声暴喝。 满嘴是血的胡老七挣扎起来,不住的低头道歉,嘴里含含糊糊的,可能刚刚那一脚踢掉他的牙齿之前,牙齿先在舌头上短暂逗留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是牙齿的无情,还是舌头的不挽留,反正分手了。 “对不起,对不起公子。” 胡老七一边说话一边嘴角淌血,还不时偷看一眼田占元的脸色。 田占元俯身对李丢丢说道:“这位公子,是我手下人没规矩,平日里就粗鄙,没读过不明理,我代他向公子道歉,刚刚我好像听到是他踩坏了公子的鞋,我来赔偿。” 李丢丢摇头道:“鞋钱就免了,他踩了我,我踩了他,就这样吧。” 他说话的时候像是没特意去看田占元,可实际上格外注意了一下田占元的手,在田占 元抱拳的那一刻,李丢丢看到了虎口位置的老茧。 不是常年握刀的人,不可能有这样的老茧,这人又不会是个老军伍,身上没有一丝军伍人的气质,那眼神闪烁之间,便是阴狠奸戾。 所以,只能是...... 冀州城外近一些的叛军已经全都被武亲王率领左武卫大军横扫了一遍,谁没事敢来冀州城里惹是生非,所以算来算去,也就绿眉军的人敢这么干。 此时此刻,绿眉军被左武卫大军压着,还能分派人来冀州,怕是要搞事。 李丢丢想到了这些,但却没有想到这些人是奔着他们来的。 田占元陪着笑脸说道:“赔还是要赔的,我手下人没规矩,但我不能一样没规矩,刚刚我听公子说要二百两?我出了。” 他从袖口里摸出来一沓银票,数了几张后递给李丢丢道:“这是咱们大楚官府票号通兑的银票,正好二百两,公子收下吧。” 李丢丢倒也没客气,伸手把银票接过来,转手递给他师父:“师父,收下吧。” 长眉道人更不客气,接过来就塞进自己袖口里了。 田占元道:“这样,为了表示歉意,今晚上公子你们在这里吃酒我请了,还往公子赏我一个面子。” 李丢丢道:“吃多少,吃什么,都还不知道,所以就不用你请了。” 田占元刚要再说什么,李丢丢已经很理所当然的说道:“折现吧。” 这话,把田占元都说的楞了一下,心说这真的是羽亲王府里的人?王府里的人不该是这种气质啊。 可是他有所图,他又不缺钱,当然不会说不行,又取了一百两的银票递给李丢丢道:“那好,那就折现。” 李丢丢把银票接过来再递给他师父:“点菜吧。” 长眉应了一声:“好嘞。” 田占元又道了歉,很谦卑的样子,和李丢丢闲聊了几句后让手下人滚蛋,然后看向李丢丢说道:“我们是从北边信州过来的,走生意,贱内染了病回不了老家了,就打算在这冀州城里过了年再说。” 他停顿了一下后笑着说道:“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朝廷大军,看到了左武卫的大旗,还看到了冀州节度使大人的大旗,还隐隐约约看到了羽亲王府的旗帜,公子也是羽亲王府的人,我没看错吧?” 李丢丢忽然就笑了,他开始觉得这个人有意思起来。 所以他立刻回答道:“没看错,确实是有我们王府的人,王爷也在军中,怎么,有事吗?” 田占元连忙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见其中一人像是我老乡,多年没见,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的,就记得小名叫二虎,大名倒是一直都不知道。” 李丢丢道:“二虎?没听过这个名字,他姓什么?” 田占元道:“姓陈。” 李丢丢点头道:“好几个姓陈的呢,就是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要不我把名字都跟你说一遍,你回忆回忆?” 田占元立刻就笑了,很开心的说道:“那好那好,劳烦公子了,你请说。” 李丢丢低头看了看手,手指搓了搓,就是那个手势,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一时之间想起来每个人的名字,倒是有些不容易。” 田占元立刻就懂了,把手里的银票都递过去,压低声音说道:“实不相瞒,公子,刚刚是我说了谎,那人是我至亲,当年因为家里闹了矛盾就离家出走,若真是他的话,我也想带他回去见见他爹娘,这么多年了,有什么过不去的,公子你说是不是?” 李丢丢点头:“你说的对。” 他看了看手里的银票,觉得自己要是不编个好故事都对不起这些银票了。 所以他很客气的笑着说道:“跟我打听王府里的人谁去了北疆燕山那边,你算是找对人了,没有比我更对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天意如此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田占元在看到面前这个少年说你算是找对人了这句话的时候,隐隐约约觉得那少年笑的有些不对劲。 再看看,然后就觉得自己有些多疑了,以他的经验阅历足以看得出来,那少年脸上的笑容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如果在这个年纪的人能装出如此真诚的笑容,最起码也有十年以上的江湖历练,可是那怎么可能,哪有人出了娘胎没多久就行走江湖的。 而且还是那种每一天都在历练的走江湖,不然的话,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哪能有那么逼真的戏,除非他是天生的妖孽。 李丢丢的笑容,非但真诚让人觉得可信,还有一种春风般的和煦,让人能下意识的放下防备。 田占元哪里知道,自己想的那些其实都对。 李丢丢虽然说不上有十年行走江湖的经验,但他还天生是个妖孽啊,两样都占了。 况且他和长眉那行走江湖,靠的就是演技啊。 “这次去燕山那边......” 李丢丢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其实本来王爷是要挑我去的,可是最终选了我哥,我哥我俩本事差不多,个头也差不多,但他就比我年长几岁,唉......这出门游玩的机会就落在我哥头上了。” 李丢丢道:“除了我哥之外,还有我哥他师父,我哥他师父也是我师父的师兄。” 田占元下意识的理了理这关系。 李丢丢继续说道:“至于你说的姓陈的人,你告诉我大概多大年纪......” 他下一句我好给你编几乎脱口而出,好在是忍住了。 田占元哪里会对什么姓陈的感兴趣,不过都是他编出来的而已。 事实上,在大当家虞朝宗身边的亲信护卫里,确实有他们的人,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在那么大的燕山上精准找到虞朝宗的位置设伏。 离开燕山营之前,田占元特意偷偷让虞朝宗身边那个亲信过来和他见了一面。 那亲信告诉他,那天在山上救了虞朝宗的人,其中两个少年,看起来一个十五六岁年纪,一个二十几岁年纪,还有一个老道人。 推测是冀州军大营里出来的人,不是节度使曾凌的人就是羽亲王府的人。 那亲信也没想到啊,李丢丢和夏侯琢都显老,一个十二三的像十五六的,一个十七八的像二十几岁的。 说显老也不是很公平,只能说是早熟,特别早,特别熟。 所以这次来冀州,田占元的目标就是节度使府里的人和羽亲王府里的人,他给手下人下的命令就是朝着这两个方向去追查。 他还不知道李丢丢他们已经回到冀州城了,以为此时此刻,那救了虞朝宗的人还在冀州军大营里呢。 所以他是想提前查出来,在冀州城里做好准备,等那几个人从燕山回来后,趁其不备动手。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拿了他的银子,正在尽心尽力的给他编故事,还特别想把故事编好,唯恐对不起他花的银子。 所以田占元道:“公子,咱先不说我那兄弟,我突然觉得你们兄弟俩好厉害啊,年纪轻轻,都已经是羽亲王府里的亲信,真是让人敬佩,还有你师父和你兄长的师父,太了不起了,能不能给我讲讲,不冒昧吧。” 李丢丢道:“不冒昧,你好的话,我讲给你。” 他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一脸认真的说道:“我 们兄弟俩也算是命苦,出身虽然还不错,算是锦衣玉食,可是后来家道中落,父母走的早,就剩下我和我哥相依为命。” 田占元连忙道:“那真是艰苦,小小年纪就相依为命,你们俩受苦了。” 李丢丢道:“也还行,毕竟家大业大,虽然中落,可也比寻常人家过的好,就是以前出门玩,我爹娘塞给我几百两银子买零食吃,后来吧就没有这么多钱了,一天几百两想都别想,一个月就几百两零花,你想想,多难?” 田占元的嘴角抽了抽,心里说了一句难你大爷啊难。 李丢丢道:“然后我和我哥出门的时候就遇到了我师父和我师伯,一眼就觉得我们兄弟俩是练武的天才,说是根骨特,百年不遇。” 田占元心说这话,江湖骗子张嘴就来啊,还不是看你们哥俩有钱好骗。 李丢丢却假装没有看出他的表情,依然有些得意的继续说道:“后来师伯教我哥,师父教我,我俩也争气,靠着我们的持之以恒的努力,终于在我大伯和王爷说了一声后-进入王府做事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大伯是王府里的管事。” 田占元的嘴角又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心说这他妈的和你们持之以恒的努力有什么关系? 李丢丢是越说越来劲,这大几百两银子都拿了,故事要是不好,对不起人家听众。 他缓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其实我对我哥不服气,就是年长几岁而已,除了这一点哪里比我强了?可是王爷觉得我哥年长比较成熟,所以就把去燕山的事交给他了。” 其实李丢丢这故事虽然说的没有什么漏洞,但田占元已经快失去兴趣了,因为他怀疑的是,救虞朝宗的人是虞朝宗安排在冀州的内应。 但是现在这么看起来,这少年和他哥,不可能是虞朝宗的人,出身那么好,虞朝宗怎么可能收买的了? 李丢丢看了他一眼,看到了田占元眼睛里的疑惑,在那一刻,李丢丢立刻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这故事不够吸引人。 要是个别人也就继续按照思路讲下去了,可李丢丢是个妖孽啊...... 田占元听了他的话在愣神,李丢丢也假装愣神了一会儿,其实脑子里飞速的运转着,想知道为什么田占元好像突然之间失去兴趣了。 忽然间,李丢丢脑子里一亮。 他笑了笑说道:“其实还是我师父和我师伯厉害,他们两个是从北边信州来的,一身的武艺,但是世道不好,行走江湖也不能混口饭吃,颇为落魄。” 田占元听到这句话眼神立刻就又亮了,而李丢丢看到他眼神里的变化,知道自己猜对了。 面前这个人来冀州,是因为虞朝宗在燕山上被救了的事来的,所以这个人可能就是燕山营里那个大反派。 李丢丢一念至此,心里快活起来。 要是换做个正常人,应该会有些担忧害怕才对吧,毕竟涉及到了生死,可是他竟然快活了起来。 田占元道:“那就怪不得了,信州那边武术宗门很多,还有不少独行的江湖客,都很了不起。” 他心说看来多半虞朝宗安排在冀州的内应,就是那两个老道人了。 之前想着都是出手的那少年是内应,现在看来是想的偏颇了,一开始就应该怀疑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本就不太合适,虞朝宗不会安排一个才十来岁的人去冀州做内应,过了几年才十五六,不稳妥。 这两个老道人自己没印象,应该是虞朝宗在外边控制的势力,所以 虞朝宗其实一直都有自己的打算这事算是坐实了。 田占元心里把虞朝宗骂了七八十遍,上至八辈祖宗,下至子子孙孙。 这一刻他都觉得,背叛虞朝宗并不是什么罪过。 他看向李丢丢说道:“公子,你师父和你师伯了不起,你们兄弟俩也了不起,若非如此的话,也不可能在王府里得到重用......对了公子,还不知道尊姓大名,可否告知?” 李丢丢道:“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我叫李丢,我哥叫李怼,我师父道号长须,我师伯道号长髯。” 田占元心说李丢李怼是什么鬼名字。 他在心里记住了这几个名字,尤其是长须和长髯这两个老道人的名字,只要有名字了,等他们从燕山那边回来,再动手就不难。 他是觉得自己是真的赚了,血赚,虽然花费了大几百两银子,可是这消息却得来全不费工夫,简直是天意。 李丢丢觉得这也是天意,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己亏了。 所以两只狐狸对视着笑起来,哈哈哈哈的,都很开心的样子,好像谁都很满意。 “和公子巧遇真是缘分,我这里还有些琐事,以后若有机会,一定再和公子请教。” 田占元想要离开了,所以歉然的说道:“主要是贱内身体不适,还要先把她送回客栈,公子......以后我还需公子提携,有王府照应,我们这边的生意也好做一些。” 李丢丢看了看他手上戴着一个很漂亮的玉石戒指,碧绿碧绿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种,他不是很懂,但一看就觉得值钱。 所以他故意把视线停留在那戒指上,田占元立刻就明白过来,把戒指从手指上撸下来,递给李丢丢道:“以后还请公子多多照应,我们会经常来冀州做生意,有王府出面......” 李丢丢把戒指接过来,大声笑了笑道:“放心放心,这都不是什么事,我就说你是遇到了对的人,王府里关于生意上的事,前两年开始就交给我大伯管着,我大伯事情太多,又交给了我师父和我师伯,所以......你懂的。” 田占元连忙道:“懂得懂得,若以后能得照应,公子这边,我孝敬不会少。” 李丢丢再次哈哈大笑,然后一脸欣慰的说道:“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成交,以后只要你到冀州来,有事只管到王府里寻我们兄弟,只要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我们兄弟俩定会给你照顾周全,你就躺好了赚钱吧。” 田占元也哈哈大笑起来,连连道谢。 李丢丢目送着田占元离开,然后转身回到二楼,一进门就开始揉脸。 燕青之问:“你和那狂徒聊了这么久,说了些什么?” 李丢丢道:“唉,这假笑的我脸都快抽筋了......这算是意外收获。” 他坐下来看向燕青之,把他们在燕山上的事说了一遍,然后说这些人都是燕山营绿眉军的凶徒,十之七八就是来找李丢丢和师父他俩的。 长眉听完之后若有所思,没有接话。 燕青之问:“道长,你可是在想应对之策?” 长眉嗯了一声道:“我在想,现在和丢儿断绝师徒关系还来不来得及。” 燕青之楞了一下,然后抱拳:“多谢提醒。” 李丢丢:“......” 他笑了笑道:“多好玩的事,就当是过年前的娱乐了......那家伙说不定觉得遇到我是天意,我也觉得是天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三十四章 找对地方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燕青之看向李丢丢道:“这件事你还是应该去和夏侯说一声,他在长安城里有青衣列阵可以做依靠,那些从燕山营来的山匪人数不可能很多,青衣列阵对付他们很稳妥,不用你自己去冒险。” 李丢丢嗯了一声,这事他当然会告诉夏侯琢,只是什么时候告诉他还没有想好。 如果这事现在就对夏侯琢说了的话,那么青衣列阵今天晚上就能把那些山匪从客栈里翻出来。 然而李丢丢觉得这样就显得无趣了很多,当然有趣无趣的也不是特别重要,重要的是他觉得还能从那位山匪大反派手里搞出来一些银子。 他看向师父问道:“师父,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咱们在到永清县之前,路上遇到一家要搬来冀州的富户?”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道:“这又不是什么很久远的事,尚且还不到一年,怎么会忘了,我们那时候已经饿了两天,还是遇到了那富户为他卜了一卦,然后换来几块饼子。” 李丢丢道:“对,就是那家富户,当时你在给那富户家主看相算卦,你给他看了面相看手相,在看手相的时候,他手指上那个碧玉戒指,你看了好久。” 李丢丢要是不说的话,长眉道人早就把这事忘了。 李丢丢继续说道:“后来那富户走了,我问你说,师父你是不是也想要那样一个戒指,你说是啊,等你将来正经赚了钱也给我买一个。” 李丢丢把刚刚从田占元那骗来的碧玉戒指取出来递给师父说道:“现在,我终于靠着师父你教给我的正经手艺,骗来了一个。” 长眉道人讪讪的笑了笑,看向燕青之说道:“见笑了,见笑了。” 燕青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自己实在有些憋不住的笑,想想看吧,李丢丢这话说的还没什么问题,师父说将来你正经赚钱了给我买一个,李丢丢说这就是师父教的正经手艺...... 因为师父你教的正经手艺,就不是买的套路啊,跟买有什么关系呢? “咦?” 长眉道人把那戒指接过来看了看,然后脸色就微微一变。 “这......就是咱们遇到的富户家主手上那枚戒指。” 长眉道人仔仔细细看了看,最终断定自己没有看错。 “我记得很清楚,这个地方有个细细的裂纹,连位置都没错。” 长眉道人看着那戒指叹了口气道:“看来我是走了眼,我当时说若他平安到了冀州,他家会有好运......想不到还没到冀州的时候,就遇到了山匪。” 李丢丢和燕青之对视了一眼,也都沉默下来。 这乱世,命数不定。 或许是突然间气氛稍显压抑了些,长眉道人连忙找了个话题,他把那戒指举起来说道:“丢儿,我教过你的,为什么戒指叫做戒指?” 李丢丢回答道:“周时候,最初是宫里的妃嫔所佩戴,不方便被皇帝宠幸的时候,会在手上戴一枚,这样就能一眼分辨出来,蒙帝国击败大周之后,他们没有后宫妃嫔戴戒指的说法和规矩,就觉得漂亮,所以逐渐成了一种装饰品,到了大楚之后,这东西也就自然而然流传下来成了装饰品的一种。” 长眉道人欣慰的点了点头:“我先给你收着,等你将来娶媳妇了,我当做见面礼给她。” 李丢丢道:“这是男人佩戴的款式。” 长眉道人一本正经的说道:“以你这个品行 ,条件就要适当放宽一些,什么男人女人,是媳妇就行。” 李丢丢:“......” 长眉道人说完了之后才醒悟过来燕先生在,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鬼使神差的把那戒指递给燕青之。 “先生,要不然送给你吧。” 燕青之吓得往后缩了缩,连连摆手:“道长,你这......有些过分了啊。” 李丢丢噗嗤一声笑了,见长眉道人还没反应过来,他笑着说道:“你刚说完这个戒指将来送我媳妇,你转手就要给燕先生,怎么的,这就给我定亲了?” 燕先生咳嗽了几声,连忙岔开话题道:“其实这戒指的含义还有一层,最初并非是因为身子不方便而不能被皇帝宠幸的妃嫔需要佩戴,而是犯了错的人,手指上有这个东西的妇人,后宫就不会安排她们被皇帝宠幸,算是一种惩罚。” 李丢丢道:“这些不重要,重要是现在这个,值钱不?” 燕青之把戒指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道:“好东西,最少价值几百两,这戒指的款式和成色看起来都不是新的......” 李丢丢道:“不是新的那也值不了多少钱。” 燕青之白了他一眼:“这花纹款式看着像是周时候的,你说值钱不值钱?” 李丢丢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这些宝物都是年份越久远越值钱,比如刚刚他打人的时候,对方的新鞋就不值钱,他那七代单传的鞋就值钱。 自己明明知道的,刚刚怎么就犯了傻? 三个人在酒楼吃喝完毕就准备返回家中,但是李丢丢知道暗中一定有人盯着他们,所以三人特意绕远闲逛似的走了好一会儿,故意到羽亲王府那边转了一圈,然后才又七转八转的回来。 屋子里,李丢丢给师父和燕先生泡好了茶,他在台阶上坐下来,一边啃自己指甲一边思考怎么解决这件事。 那些山匪凶悍杀人如麻,况且他们就是杀人来的,如果不尽快解决的话,一旦被那些人真的盯上了,说不得哪天晚上就会有数十悍匪上门。 关键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那些人会用什么手段。 “我出去见见夏侯琢,把事和他说一声。” 李丢丢起身道:“师父,燕先生,你们两个不要出门,我之前听那悍匪头目说过一句,就住在附近客栈,出门的话万一碰上不好。”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道:“你自己也小心些,不要一个人去冒险,见了夏侯琢之后若不放心,晚上就别回家里来住。” 李丢丢笑道:“师父是怕我被盯上了出事?” 长眉道人回答道:“我是把你被盯上了回来连累我们。” 李丢丢挑了挑大拇指:“漂亮!” 燕先生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李丢丢和长眉道人了。 李丢丢往屋子里走:“我去换件衣服。” 不多时,他从屋子里出来,换好了那一身夜行衣,还把那白牙鬼脸面具戴上了。 李丢丢出来后问燕先生道:“先生,你看我这夜行衣和面具怎么样?是不是很能震慑人心?” 燕先生一回头被李丢丢吓了一跳,肩膀都哆嗦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道:“要不然明天我出去买一匹黑布回来,你再做一身吧,这寒冬腊月,你穿了一条六分裤出去,略显寒酸......” 李 丢丢低头看了看裤脚,咦......这裤子确实好像又短了些。 他笑着说道:“没事,不冷,我在里边套了一条薄棉裤。” 燕先生道:“这......你还没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你这大裤衩套棉裤的穿法,确实有些辣眼......与夜行衣本来的气质不相符。” 李丢丢讪讪笑了笑,好在有面具遮挡看不到他脸色。 李丢丢和师父燕先生告辞,从后边翻墙出去,他其实没打算去找夏侯琢,而是想自己先去那客栈里探探,附近的客栈大大小小有六七家,但是规模能住下那支商队的也就那两家,李丢丢要想找到那些人并不难。 他顺着墙根走路,尽量把自己都藏在暗影中,说不定那些人设有暗哨,而且城中还有巡城的官差,尽量避免节外生枝。 顺着大街墙根走了一段路,前边迎面过来两把灯笼,李丢丢知道那是巡城的官差,立刻往后缩了缩,可是此时没有什么可隐藏的地方,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俩货眼神不好上了。 他贴墙站好,看着那俩灯笼摇摇晃晃的过来了,于是把后背往墙上又贴瓷实了些。 两个官差提着灯笼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闲聊,看起来他俩也挺害怕的,走路都在大街正中,不愿意靠近两侧暗影多的地方。 其中一个官差走着走着忽然吓得一哆嗦,伸手拉了拉同伴,然后往李丢丢这边指过来:“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他同伴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吓了一跳,顺着指点看过去,就看到一排大白牙在那飘着。 这一眼看到了,头皮都炸了,每一个毛孔好像也都跟着炸开了似的。 “又......又是他!” 那官差吓得喊了一声,手里的灯笼都差一点扔出去。 李丢丢听到这又是他三个字,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心说可真是巧了......上次他刚从院里翻出去,遇到的就是这俩货。 “夜夜夜夜......夜叉。” 那两个官差吓得不住后退,李丢丢只好抬起手晃了晃,这一晃把那俩人吓得几乎软倒在地。 “别怕。” 李丢丢沉声说道:“我只是出来办差,不是找你们,你们阳寿还很久呢,况且我不接小活儿,死一两个差事我不管,我就管死几十个人以上的。” 那俩人嗷的一嗓子,掉头就跑。 李丢丢心说这幸好自己是在暗影里,那俩官差看不出来自己套着棉裤呢,要不然还不露馅?谁见过鬼还六分裤套棉裤的。 他看了看那俩官差逃走的方向,心说我也避开你俩吧,不然的话真露馅了还得把你俩打晕,多麻烦。 他决定从墙上房顶走,避免接触,于是脚下一发力跳上院墙,再一发力上了房顶,顺着屋脊跑了出去。 那俩官差还没有跑多远呢,其中一个也不知道为啥就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大白牙夜叉飘到了院墙上,又飘到了屋顶上,然后在微弱的月色下飘乎乎的远去了。 李丢丢没心思再去想那俩官差是不是都尿了裤子,百姓们现在笃信鬼神,那俩吓坏了反而更好,省得麻烦。 他一口气跑到一家客栈不远处,爬伏在屋顶上看了看,一眼就看到那客栈后院里有人来来回回的溜达,心说就是这了。 大晚上的,后院有人带着兵器来回巡视,不可能不是那些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三十五章 老七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那天看到了商队的规模,马车一共有十几辆,车里有多少人不确定,就算是按照一车只有四个人算,也有五六十人。 车外骑马的护卫大概也有五六十人,所以这队伍最起码不下百人。 而且这些人应该还都是从燕山营里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李丢丢现在一个人来了,不得不说他心确实有些大。 不先去告诉夏侯琢,第一是因为李丢丢不知道敌人到底什么情况,怕贸然告诉夏侯,以那个家伙的性子,立刻就会召集青衣列阵的人过来干一仗,敌人数量不明,武器不明,夏侯贸然来了可能会吃亏。 李丢丢是要做斥候,先把敌情探查清楚再去告诉夏侯琢。 第二,李丢丢贪心,如果青衣列阵的人来了把这些山匪解决掉,那他又不好意思分钱,那是青衣列阵的战果。 搞钱,现在是李丢丢的第一目标,他也不是很确定为什么自己会想搞钱,大概是因为师父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对他影响也很大。 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师父经常说有钱财傍身才会有些安稳的感觉,李丢丢就想着那师父手里的钱越多,他老人家就应该越安稳才对。 他搞钱从没想过自己去用,而是想给他师父。 此时此刻的李丢丢已有忧国忧民之心,可他现在的目标就是搞钱啊,只这么简单。 李丢丢趴在屋顶上仔细看了看,不得不佩服起来,在酒楼里遇到的时候,这觉得这些悍匪和正规的军队确实没法比,毫无军纪可言。 外界一直盛传燕山营以军律严治,可是遇到了之后李丢丢觉得也不过如此。 可是此时看客栈内外的布置,才明白传言不虚。 不只是客栈外边有警戒暗哨,在后院有人巡视,李丢丢还在客栈后边的街口那看到了黑影闪烁,那是为退路做的保障。 这些人,和传闻之中那些不堪一击的叛军确实有些区别。 如果不是先来探听消息的话,估摸着就算是以青衣列阵之强悍,贸然冲过来也会损失惨重。 因为李丢丢在后院巡视的那些人手里看到了连弩,这种大楚府兵才装备的制式利器,居然在叛军手里也有,要么是与府兵作战的时候缴获,要么就是有人在发黑了良心的财。 况且,按理说冀州城门口盘查严密,这些悍匪假扮商队护卫,身上有官府开具的佩刀文,刀之类的兵器带进来没问题,可是连弩呢? 连弩这样的东西,在商队里被查到,必然会有大动作。 然而这些悍匪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进来了,可见城门口所谓的严密盘查,也敌不过几十两银子塞进城门守军的兜里。 因为对方有连弩和弓箭,李丢丢都在考虑要不要放弃之前潜入进去的打算。 这不是儿戏,对方是一支有着无数次战斗经验的凶悍叛军,一旦打起来,李丢丢就算对自己武艺稍有些自信,可也明白什么叫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他要双拳抵挡至少两百只手。 就在这时候,李丢丢听到身后又极轻微的响动,他立刻回头看了看,微弱月色下,看到一个黑衣人朝着这边快速靠近过来。 李丢丢没动,动了就会被人立刻发现。 谁想到男人居然在李丢丢不远处爬伏下来,好像目标也是客栈里那些燕山营的人。 李丢丢趴在那没敢抬起头,那大白牙面具实在有些醒目,他趴在屋脊一侧的暗影里,若一动不动,也很难被看到。 而那黑衣人就趴在屋脊另外一侧,那人是万万没有想到 已经有人先来了一步,而且做出的选择都一样。 李丢丢想着自己应该怎么脱身之际,忽然间肚子里有了些异动,晚饭吃的比较多,又在这冰冷的屋顶上趴了好一会儿,肠胃就开始有些不安分。 他使劲儿憋使劲儿憋,最终把一个响屁憋成细丝般缓缓挤出来,已经殊为不易。 然而离得确实有点近,旁边趴着那黑衣人应该是听到了什么,立刻警觉的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李丢丢在屋脊这边呢,他一时之间也没有看到。 黑衣人应该是觉得可能是听错了,刚要继续趴下去,然后鼻子抽了抽,想是再吸溜什么味道。 李丢丢心说遭了。 他自己都闻到了,是真的臭。 他立刻一翻身往旁边滚出去,瓦片响动,那黑衣人也已经一刀剁了下来,如果不是李丢丢及时翻滚的话,这一刀就会剁在他身上。 李丢丢顺着屋顶的斜坡滚下来,落地之后就撒开四蹄......呸,迈开双脚大步往前奔跑出去。 黑衣人从他背后跳下来,紧追不舍。 李丢丢觉得自己的轻功还算不错,那时候他还小,他问师父长眉道人说,要想学武的话,应该先学什么后学什么。 当时长眉道人就语重心长的说,我们这样行走江湖,应该先练轻功身法,那样被人打死的可能性会低一些。 说实话,长眉道人武艺确实不怎么样,当得起稀松平常四个字,可是自从收养了李丢丢之后,他就开始不停的搜集各门各派的武技,他不练,也自知天赋不好,可是他不想让李丢丢一点防身的本事都没有。 李丢丢的童年,就是在不停的自学中度过的,他什么都学,他不想学师父就逼他学。 最初练的就是轻功,轻功其实就是比较好听的一种说法,说实话就是跑得快。 学会跑的飞快,那么跳远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先跑得快再跳得远,便是百姓们说的神乎其神的飞檐走壁。 李丢丢一边跑一边懊恼,下次要是打算有行动可不能吃的这么多了,原本觉得屁不难憋住,看来还是太幼稚了。 他大步飞奔,后边那人也是大步飞奔,两个人的速度居然相差无几,后边那人好像还比李丢丢稍稍快那么一些,所以距离在慢慢拉近。 李丢丢一边跑一边想着怎么把这人逼退或是甩开,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还有多远,谁想到那人已经在身后不足一丈的距离,他这一回头,那后边追着的人下了一哆嗦,速度下意识的就慢了。 隐隐约约中,李丢丢听到那人吓得低呼了一声我凑! 大白牙面具再次奏效。 李丢丢加速往前冲,那人被吓了一跳后显然生气了,拼尽全力的追了上来。 李丢丢竟然再次被拉进距离,他想故技重施回头吓那人一跳,结果一会儿头,那人居然没在身后。 李丢丢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立刻往旁边闪身出去,黑衣人高高掠起,一刀朝着李丢丢斩落,李丢丢恰到好处的避开,然后抬起手喊了一声暗器。 黑衣人明显又吓了一跳,迅速躲闪,可是李丢丢有个屁的暗器,如果屁是暗器的话,刚刚也已经用过了。 他趁势再次把距离拉开,黑衣人被他吓了两次显然已经恼火,不追上他是不会罢休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大街小巷在屋顶墙壁上不断飞掠,就这样跑了能有一炷香的时间,李丢丢第三次被那人靠近。 明显感觉到背后有破空之声,李丢丢再次闪身,刀在他肩膀旁边扫 了过去。 “等下!” 李丢丢闪到一边后摆了摆手。 他问:“你也是去监视那些山贼的?” 黑衣人刚要继续动手,本不打算听李丢丢废话,可是听到山贼两个字他的手就停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山贼?” 黑衣人问了一句。 李丢丢道:“我是洞察万物的夜叉。” 黑衣人:“找死!” 李丢丢连忙退后几步,避开黑衣人的刀,他弯着腰气喘吁吁的说道:“咱俩的目标一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话没错吧。” 黑衣人显然也很好李丢丢的身份,能一语说出那些人是山贼,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李丢丢到底是去干什么的。 “你说清楚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山贼我就不杀你,不然的话,下一息就是你的死期。” 黑衣人上前一步,手里的刀子在月色下微微发寒。 李丢丢叹了口气,直起腰说道:“他们应该是从燕山营来的吧?而你应该也是从燕山营来的吧?” 他说出这句话本是赌一把,他猜测此人是燕山营中另外一派的,大概也在怀疑燕山营里有大反派,所以悄悄跟上来盯梢。 谁想到李丢丢居然真的猜对了,那人明显楞了一下,然后凶狠的问了一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丢丢心里一喜,看来蒙对了,他打算继续试探一下。 既然客栈里那批人是大反派,那这个人就应该是燕山营里大正派那边的,大反派要杀虞朝宗,那这个人就可能是虞朝宗的人。 “我和你们燕山营大当家有过一面之缘,不是,是两面。” 李丢丢试探着说道:“在燕山上一次,我扔了块石头,在前列县城里一次......” 他话还没说完,黑衣人立刻把长刀收到身后,那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李丢丢,然后疑惑的问了一句。 “是你?” 李丢丢虽然觉得是你这两个字明显是废话,但还是很认真且故作高深的点头道:“是我。” 黑衣人沉默片刻后说道:“你为什么要盯着那些人?” 李丢丢道:“我怀疑他们是来杀我的。” 黑衣人再问:“你为什么会怀疑?” 李丢丢叹了口气:“能不说废话了吗?你们寨子里有大反派,我显然是正派那边的,不然为什么杀我?这么没有必要的话,你就别问了吧。” 黑衣人把面巾拉下来,停顿了一下后说道:“我叫老七,是大哥派来保护你的。” 李丢丢笑起来,觉得人生真美好。 又片刻后,老七有些失望的说道:“大哥说你武艺不俗为人正派,看你这逃走的身法和手段......不过如此啊。” 李丢丢见那人把面巾都拉下来了,料来是不会再打,他松了口气也松开手,手里刚刚翻滚时候顺势抓的那把土就洒落下去。 唰唰的...... 老七低头看着李丢丢那只手,片刻后一声不甘的长叹,心说大哥凭什么觉得他一年后会比我强? 他看向李丢丢,沉默片刻后又说了一句:“你......真的不过如此.......” 【新的一个月了,求一下大家的保底月票,多谢核叔提醒。】 【第二件事,我打算做第一批不让的周边,水杯行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三十六章 易容之术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这个自称老七的人前后说了两次你不过如此,可是李丢丢会在乎吗? 他是真的一丢丢都不在意啊。 长眉道人经常对李丢丢说的话就是......谁说什么你都在乎,那就会有更多人来和你说什么,因为你在乎啊,那些不在乎的人,谁会愿意去找他嚼舌头根子。 心肠好的总来说些什么没关系,心肠坏的人总来说些什么,装作关心你的样子,实则是想看你笑话。 拨弄是非,大抵如此。 “你住哪儿?” 老七问。 李丢丢摇头:“不想说。” 老七一怔,心说这个少年倒是也算直率,连个借口都不找,直接给了他一句不想说。 他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用他自己觉得已经很耐心的语气说道:“我是奉我大哥之命前来保护你的,你不告诉我你住在什么地方,我就没有办法护你周全。” 李丢丢道:“谢谢。” 老七又怔了一下,他觉得这个家伙真的很难沟通,他原本就是个不愿意与人沟通的人,觉得累,此时李丢丢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一句谢谢,别的还是没说,他更觉得累。 “谢谢是什么意思?” 他问。 李丢丢也用很耐心的语气回答道:“谢谢一般有两种意思,一种是单纯的表示谢意,一种是委婉的表示谢意。” 燕山营的七当家是什么性子?任何他觉得烦的事他都不管,任何他觉得烦的人他都不理,现在他觉得面前这个少年很烦。 因为他觉得这家伙刚刚说了一句废话,要多废有多废的话。 “我是来保护你的!” 七当家又重复了一遍,并且加重了语气。 李丢丢还是那两个字。 “谢谢。” 说完后转身就走了。 七当家看着那家伙远走的背影,忽然间明白过来,原来人家的意思确实挺委婉了,没直接说我不需要。 如果是以往的话,七当家早就一甩手走了,你爱需要不需要,不需要正好。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大哥交代他做的事,大哥交代的事他从来都没有做的不好过,而且大哥还说,那是救命之恩。 七当家沉默了片刻,决定跟上去,你不说,那我就自己跟着看。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隐隐约约的听到有极轻微的声音,是从客栈那边过来的,他立刻闪身到了暗影处,没多久几个黑影从街上飞掠过去,显然是刚刚他对那少年出手还是惊动了客栈里田占元的人。 他和田占元是前后脚进的冀州城,他先一步,但只有他一个人进来,他的十八个手下全都留在了城外,他本意是自己先进城看看什么情况,万一盘查严密,也没必要让兄弟们都进城来冒险。 进了城之后,他在城门口附近找了个茶摊准备坐下来盯一会儿城门盘查,没多久就看到那个商队进来,其中几人他都认识,是田占元的手下。 在那一刻,七当家就知道是谁出卖大哥了。 他远远的跟着车队到了那家客栈,确定田占元住进去后,他又返回城外,交代手下人尽快赶回燕山营向大当家禀告。 为了稳妥,十八个人他都派回去,三个人一队,六队人分开走,从不同方向不同路线回去。 这个消息太重要,他不得不小心。 安排好了之后他又回到冀州城内,就在距离田占元住的那家客栈不远处找地方住下,等到夜深人静之后才出来,本想看看田占元到底在干什么,然后就被一个很细但绝对很毒的屁所惊到了。 躲在暗影里看着那几个人飞掠过去,七当家的第一反应是把这几个人全都废了,可是刚要动手,又想到会打草惊蛇,田占元就会什么都不做逃离冀州城。 他并不知道,田占元来的时候是打着为他妻子看病的旗号来的,就算他派人回去了,他大哥虞朝宗也不太相信田占元来冀州城别有所图。 他在那几个人后边悄悄跟上去,确定那几个人没有发现那少年,这才回到自己住的客栈。 虽然不确定那少年住在什么地方,可是大范围不会错,早晚还会遇到,只是...... 七当家坐在屋子里回忆刚才那一幕的时候才想起来,那家伙根本就没把面具摘下来,自己也忘了让他摘下来,现在完全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 他懊恼的拍了一下桌子,没敢发力。 然后他才醒悟过来,那个年轻人自始至终都充满了警惕,没有摘掉面具,不告诉他住在什么地方,甚至不愿意多交流。 七当家仔细想了想,其实也不怪人家,换做自己也不可能随便相信一个陌生人,而且还是能杀人的陌生人。 本来还觉得已经找到了人,暂时可以松一口气,可是现在才醒悟,自己还是不知道那人是谁。 李丢丢回到住处,师父和燕先生果然都还没有睡,客厅里的炉火依然旺盛,师父和燕先生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今夜如果李丢丢不回来的话,这两人怕是不会睡了。 李丢丢进门之后就把面罩摘下来,随手一扔,那面罩就挂在衣架上,脸那面正好对着燕青之他们,燕青之起身过去,把面罩扭了扭,让那大白牙朝后对着墙。 李丢丢坐下来后灌了一大口水后说道:“确实是燕山营的人,而且来了至少百余人,我想了想,都打一顿的话会很累,所以就回来了。” 长眉道人看向燕先生解释道:“吹牛皮这种事,肯定不是我教的......最多是他自己看的多了,耳濡目染。” 燕先生笑了笑,然后看向李丢丢问道:“百余人,带着兵器进来的?” 李丢丢嗯了一声:“非但有刀剑,还有连弩-弓箭,也不知道城门守那些王八蛋怎么就把人放进来了。” 燕先生叹道:“给足了银子,放进来和放出去,都很容易。” 如今大楚这官场环境就是如此,一人两人如此叫风纪不好,都如此,就是风气不好。 “有打算了吗?” 燕青之问李丢丢。 李丢丢点了点头:“有了。” 燕青之又问:“如何?” 李丢丢回答:“先睡觉。” 长眉道人又连忙解释了一句:“欠揍这种事,应该也不是我教的。” 燕青之道:“道长你再这么解释下去,我都觉得他现在这臭屁都是我教出来的了。” 长眉道人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赖人家燕先生,于是点了点头道:“咱俩一半一半吧。” 燕青之:“......” 第二天一早,燕青之起来洗漱的时候,发现李丢丢已经在厨房煮好了面,虽然包饺子没成功,但面条还是比较简单的。 李丢丢见燕先生起来就隔窗打了个招呼,说很快早饭就好。 不多时,李丢丢把面摆在桌上,两碗一盆,燕先生和长眉道人自觉的把那两碗分了,一人一碗,李丢丢也自觉的把那一盆拉到自己面前。 “一会儿先生在家里休息,我们两个出去一趟。” 长眉道人一边吃一边说了一句。 燕先生道:“不如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个照应。” 长眉笑道:“我们俩出去不会有问题的,只是打探打探敌情,方便制定战术。” 燕先生道:“昨夜里那些人都见过你们了,你们再去的话岂不是容易被人认出来。” 长眉道人笑道:“我们师徒二人行走江湖,手段多着嘞。” 三人吃过早饭,长眉道人把自己赖以生存的那些家伙式都取了出来,好像和面一样在一个小盆里混合出来什么东西,猛的看起来就和面差不多,燕青之看着好,但没有打扰,只是静静的看着。 长眉道人把那东西混合好之后,就坐在铜镜前给自己脸上描描画画涂涂抹抹,把那些黏糊糊的东西敷在脸上,再用笔勾勒。 大概短短一刻左右,燕青之就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长眉道人竟然变成了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男人,如果不仔细盯着看的话,完全看不出破绽。 “好手段。” 燕青之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长眉道人笑道:“算不得什么好手段,都是江湖上坑蒙拐骗的伎俩,但是任何手段不往坏处用,不算好的也不能算是坏手段。” 粗粗听起来这像是一句废话,可是仔细琢磨一下,好像其中又有什么大道理。 燕青之问:“那李叱呢?他怎么易容?” 就在这时候李叱从里屋出来,回了一句:“我天生丽质,不用易容。” 燕青之一回头,吓得往后缩了一下。 李丢丢穿着一条长裙就出来了,脸上涂脂抹粉的,再把头发梳成小姑娘发式,猛一看还不是那么欠揍,一想就欠揍了,如果不是燕先生实在太熟悉李丢丢了,倒也觉得还行。 可现在只觉得李丢丢是真的欠揍啊......几乎都忍不住要动手的那种。 燕青之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长眉道人说他俩不会被认出来,这样的两个人,就算在大街上和他迎面走到一起,他也认不出那是长眉和李叱。 “燕先生歇着就是,中午之前我们就回来。” 李丢丢说了一声,然后抱在怀里一张琵琶,大步就迈了出去,那几步走的风卷残云一样,长眉道人立刻咳嗽了几声,李丢丢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步伐放小,还特意扭了扭屁股。 燕青之一捂脸。 这真的是自己认为从教多年来所遇到的最出色的弟子吗? 是自己瞎了眼吧。 长眉道人拄了一条拐杖,怀里抱着个二胡,装作很虚弱的样子出门。 这俩人走出去,焉能辨他是雌雄...... 燕青之看着他们出门,心中有些感慨,这些手段放在以前他肯定会看不起,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亲眼所见之后,他竟然有几分敬意。 尤其是长眉道人说的那句话,让他感慨良多。 不管什么样的手段不往坏处用,就不是坏手段。 他鬼使神差的走到铜镜前,低头看了看桌子上长眉道人用剩下的那些东西,沉默片刻,又鬼使神差的坐下来,鬼使神差的开始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套话的艺术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客栈外边,长眉道人把一个病恹恹的中年男人表现的淋漓尽致,这种演技别说普通人会被他骗了,同行都可能被他骗了。 李丢丢穿着一条棉衣长裙,走路的姿势尽力扭捏一些,可他现在这身高体型,再装小姑娘其实已经有些难度。 俩人走到客栈门口,正好客栈里出来一个伙计,第一眼就被李丢丢吸引,然后自言自语了一句。 “这姑娘骨架真大......” 李丢丢心说我把袖子撸起来给你看看肌肉你信不信? “两位,是要住店吗?” 那小伙计客气的说道:“可是本店已经客满,实在是抱歉,再往前走不了多远还有客栈,可以去那边问问。” 李丢丢没敢开口说话,还是小孩儿的时候,捏着嗓子学女声毫无破绽,可是现在他说话这声音,能给若凌配音。 长眉道人连忙说道:“不住店,请问可否能在你家店外摆个摊?我们父女俩身上盘缠已经不多了,我见贵店里有大客,所以就冒昧过来,想碰碰运气。” 那小伙计回头问了问屋子里的掌柜,掌柜的不耐烦起来,伸手指了指外边说道:“别在门口,去对面路边。” 长眉道人连忙点了点头:“多谢多谢。” 李丢丢扶着他到了对面路边,把带着的马扎打开,在路边坐下来后,李丢丢压低声音对师父说道:“我现在没法唱啊,这一唱就暴露了。” 长眉道:“你弹琴,我唱。” 李丢丢问:“弹哪个曲子?” 长眉道:“弹个靡靡之音。” 李丢丢道:“靡靡之音你来唱,还有用?” 长眉道人瞪了他一眼:“那你来?” 李丢丢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板,摇头道:“我来能把靡靡之音唱出阳刚之气。” 长眉道人道:“那你费什么话......弹吧!” 李丢丢把手伸到后边,在长眉道人后脑勺上弹了一下,嘣儿的一声,还挺响。 “弹了。” 他嘿嘿笑了笑,长眉瞪着他说道:“你是女孩子,笑不露齿,你这都要把槽牙露出来了。” 李丢丢连忙点头,想了想,还是应该遮掩一下,于是用纱巾遮住下半边脸。 长眉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你把脸遮上,我这心脏都好受多了。” 李丢丢叹道:“这男扮女装应该是最后一回了,以后再也不能这样装扮。” 长眉道:“你这语气之中还挺遗憾的?” 李丢丢:“能不能老老实实唱你的......” 曲子弹起来,长眉道人用他那沙哑沙哑的嗓音唱一曲西北小调儿,这本是女人唱的曲儿,可是他这嗓子唱出来后,竟然别有一番滋味。 长眉道人一边唱一边把卦幡也立起来,然后把家伙式一样一样从包裹里取出来。 还别说,不多时就有人被这曲子吸引出来,几个燕山营的汉子出来看了看,靠着门口听曲儿,然后越看越好,因为长眉道人取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老人家。” 其中一个汉子走过来,看了看长眉道人,又看了看李丢丢,立刻就失去了兴趣,那身板一点儿都不诱人,李丢丢要是以这身装束走夜路的话,估计着都没啥危险,身板小一些的男人看到他,大概会觉得自己打不过。 那汉子问:“你这摆摊,到底是唱曲儿呢,还是算卦?” 长眉连忙回答道:“唱曲儿,也算卦。” 他拍了拍旁边的转轮磨刀石说道:“也可以磨剪子戗菜刀,还能采耳刮胡子足底按摩。” 那汉子都懵了。 就在这时候,燕山营的五当家田占元溜溜达达的出来,刚刚他妻子听到那曲儿之后表情微微变了变,显然是触及心事,他本要吩咐手下把长眉他们赶走,可是妻子说不要赶他们走,想听曲儿。 田占元就出来看看,问问这一老一少都会什么曲儿。 他一出来就听到长眉在介绍自己的业务,把他都听的一愣一愣的,心说现在世道不好,连卖艺的条件都要求的这么高了吗? “老头儿。” 田占元走到长眉面前,顺便看了看李丢丢,然后打了个寒颤,心说自己看一眼干嘛...... 其实李丢丢扮相不算丑,只是他骨架已经很大,一身棉衣又显得臃肿,所以就魁梧了些。 他问长眉道人:“你还会算卦?” 长眉道人连忙说道:“以前曾得一位道长指点,粗通皮毛。” 田占元一摆手,立刻有人搬了个凳子出来,他在长眉面前坐下来后说道:“那你给我看看,我这面相如何。” 长眉应了一声,装模作样看了,然后就吓了一跳似的往后缩了缩。 “这面相......是尊贵之相,这位先生......” 长眉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你这面相实在是不得了,赎草民不敢贸然行礼,请问,是王爷吗?” 这话把田占元说的都懵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老头儿说的是自己有王爷命,他立刻就开心起来,哈哈大笑道:“我不是。” “不对啊。” 长眉道人一脸疑惑的说道:“看先生面相,真的是大富大贵之相,而且命中有显爵之相,最不济是王爷。” “哈哈哈哈......” 田占元笑道:“你们这些江湖骗子,就会捡着漂亮话说,我只不过是个行脚商人,你算是看错了。” 他虽然不信,可是心里美滋滋,吩咐手下人给长眉几个赏钱。 这些刀头上卖命的人,十之七八都信鬼神,他们若是遇到算命的,多半都会给赏钱算是求几句吉利话。 长眉道人得了赏钱,吉利话自然喷薄而出。 他笑着说道:“先生,你这面相不但富贵,而且长寿,看先生面相,今年有三十?” 田占元笑道:“你又看错了,我已经四十二岁。” 长眉道人连连摆手道:“可不能说谎,先生这面相,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 田占元笑的嘴唇都开花了,这老头儿真会说话。 “我确实已经四十二了,你说我有长寿之相,那你看看,我能有多长寿命?” 长眉道人连忙说道:“不敢明言,但会过百岁。” 李丢丢心想着师父这种口才,这么多年都没有撩到个女人,也真是愧对他这一张口若悬河的嘴。 田占元笑的前仰后合,又吩咐人打赏,一大把铜钱放进长眉道人面前的木盆里,长眉也笑的眉眼都开了,看起来那病态都弱了三分。 “你再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做王爷?” 田占元往前压着身子,声音很低很低的问了一句。 长眉道人也往前压着身子,两个人几乎面对面了,他用更低的声音说道:“这话说出去我可是要被砍头的啊......” 田占元从自己钱袋里取出来一块大概三四两的银块,他放在长眉道人手里笑道:“你只跟我说,我不跟别人说,谁砍你的头?” 长眉道人连忙道谢,把银子收起来,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从先生面相上看,应该此时已经是王爷了才对,但先生说不是,那就是命里有一道坎儿拦着,这坎儿原本是先生的贵人,但因为他太富贵,先生迈不过去,那么这王爷的命数就暂时来不了。” 田占元脸色一变。 他问:“你说清楚些。” 长眉道人说道:“从面相手相上看,只能看出这么多,还请先生把生辰八字给我。” 田占元说了一遍,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长眉掐指算了好一会儿,然后脸色大变,他像是吓得哆嗦了一下,连坐都坐不稳了。 田占元看他这样,也跟着变了脸色,心情都焦急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长眉道人又掐指算了一会儿,然后声音微微发颤的说道:“先生,我不敢说......” 田占元一怒,恶狠狠的说道:“你若是不说,非但我把银子拿回来,还拿了你的命。” 长眉又哆嗦了一下,声音越发颤抖起来的说道:“好好好,我说我说......从命数上来看,先生命里有两位贵人,一位最大,一位其次,但是这最大的那一位,似乎就是拦住先生命数的人。” 田占元一下子想到了虞朝宗,如果当年不是投靠了虞朝宗的话,他的队伍已经被官府剿灭了。 他立刻问了一句:“那人会杀我?” 长眉道人摇头道:“那人命数极贵,应有......应有九五之数啊,可是怪的是,先生命数里还有一位有差不多命数的贵人,这位贵人和那位贵人,命数相冲,两位九五之数的贵人在先生你命中出现,是好事也有凶险啊,这命数,我之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田占元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的自言自语了一句......难道是二哥? 他一时失神,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李丢丢心里了然,原来燕山营里那个大反派是二哥,也就是燕山营的二当家,只是还不知道面前这个家伙是燕山营里的几当家。 田占元恍惚了一下后又急切的问道:“那你说,与那两位贵人,我该如何相处?” 长眉道人压低声音说道:“不在先生你,而在那两位贵人最终结局如何,他们虽然现在同处一室,也曾亲如兄弟,但早晚必有一斗,到时候且看是谁斗赢了谁,若是那位最大的贵人赢了......” 他看向田占元说道:“先生这王爷之命数,怕是要断了。” 田占元的脸色骤然一变,眼神里闪过一抹凶厉。 长眉是何等人物,基于已知的消息做判断,然后试探出虚实,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见田占元脸色变的那么难看,长眉道人立刻说道:“可是先生现在面相上已有尊贵之色,所以应该没什么大碍,我应该是不会看错的。” 田占元马上就问了一句:“小的那个,会赢了大的那个?” 长眉一脸神秘莫测的点了点头:“大抵如此,不过,也不是没有变数。” 田占元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又问了一句:“如果,我杀了大的那个呢?” 长眉装作吓了一跳,然后连连摇头:“生杀之事,不敢说不敢说。” 田占元哼了一声道:“看来你是真有些本事,你多少钱能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三十八章 行不通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长眉道人看向田占元,一脸为难的说道:“这位先生,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情,这是天机,我若是泄漏太多的话真的会有生死之忧,还请先生饶了我吧。” 田占元显然有些动怒,哼了一声后说道:“如果你说了,未必会有什么生死之忧,但你不说的话,我可以保证你活不过今晚。” 长眉被吓得脸上变色,苦求道:“这位先生,你不能逼我啊。” 田占元这种暴戾的性子,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动手,可是这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冀州城里繁华之处,他确实也不敢随便杀人。 沉思片刻,田占元取了两张银票出来,每一张都是一百两面额,他把银票递给长眉道人说道:“看起来你们穷苦无依,这二百两银子,足够你们父女二人五年所需,甚至十年衣食无忧,说了,我就把银票给你,不说,我会跟着你回家登门拜访。” 长眉道人看起来也是被逼的无奈了,只好勉为其难的把银票接过来,然后说道:“先生......这一个人命里能遇到一位大贵人,已经殊为不易,可是你这命相中,有两位大贵人,而且他们还不和。” 长眉停顿了一下后说道:“其实此事最终哪个胜了,说不在先生,也在先生,先生的选择对于那两人来说也极为关键,先生站在哪边,哪边胜算就大。” 田占元心说这个老头儿真神人啊,这话说的一点儿错处都没有。 他若是站在大哥虞朝宗那边的话,二哥毕大彤必输无疑,他若是站在毕大彤这边,虞朝宗也几分把握。 “你就说我该怎么选!” “且看日后。” 长眉道人神秘兮兮的说道:“这几日可能会有些变故,先生在冀州城里千万不要生什么事端,其实,先生不该来冀州,冀州大城龙气尚存,会冲了先生的命数。” 田占元问道:“那我应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长眉嗯了一声:“这样最好,这些日子什么事都不要做,只静观其变,如不出意外的话,先生此生的转折点就快来了,但福凶各占半数。” 田占元道:“你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我什么都没有听出来。” 长眉道人叹了口气候说道:“那我就说的再清楚些,先生是虎,而那两位是龙,二龙相斗必会伤及无辜,然而先生此时已有王者之相,便是虎生龙相......万一那两龙都败了呢?” 田占元脸色再次变了变,心说自己怎么没有想到? 燕山营中七个寨子,其中大哥虞朝宗的宅子兵马虽然不是最多,但战力最凶悍,二哥毕大彤寨子里人最多,两人大概真的是五五之数。 而他在剩下的几个当家的中实力最强,老三周道手不过有千余骑兵,他是大哥虞朝宗的人,不会有争雄之心,老四吴雄兵力只不过是他的一半而已,老六是他的人,老七那个家伙手下几百人罢了,翻不出什么浪花。 所以若是能促使老二老大打起来,老三也跟着卷进去,到时候这三人都死了的话,谁还能阻止他当老大? 他连忙看向长眉道人问道:“所以我就应该回去静观其变?什么事都不做?”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道:“不要节外生枝,先生的机遇就要到了。” 田占元点了点头道:“那我办完了事就尽快回去。” 长眉心说你办你妈卖批。 老子劝你半天了让你走,你还说要办完事再走,我这浪费了半天口舌算什么? 他劝了一句道:“还是应该尽快回去的好,再大的事,也大不过先生你未来前程,而且这冀州城里与先生命数相冲,停留的时间越久,就越是可能有意外。” 田占元问道:“何来的意外?” 长眉心说你这个倔种!你个傻批! 可他只好耐着性子继续说道:“迟则生变,变从身边起,难道先生就没有想过,身边人中也会有人不稳靠?” 这话本事随便瞎说的,就是想用言语逼迫这山匪头子尽快回燕山去,也就省得再生什么事端,能不打架就把人劝走,这在兵法上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长眉打算的是好,奈何这个田占元真的是个倔种,说了半天,还打算办完了事再回去,长眉心说你办完了事,我不就死翘翘了吗。 然而他都没有想到,这句话你身边的人未必都牢靠,一下子就触及了田占元的心事,他是真的怀疑自己身边有虞朝宗的人,就算是带出来的这些人都精挑细选,也不敢保证全都那么忠诚。 毕大彤能收买大哥虞朝宗身边的亲信,虞朝宗就不能收买他们身边的亲信? 田占元想着,如果这次出来的事身边真有内鬼,那么说不得已经告诉了虞朝宗,而虞朝宗那么痛快的答应了他,极有可能是想借机在冀州城里除掉他。 什么样的人,便会有什么样的心思。 一念至此,田占元的心里就出现了几分恐惧。 “那先生,我若明天就回去,如何?” 他问。 长眉道人心里松了口气,想着你现在就滚蛋才好呢,可是他当然不能说啊。 他点了点头道:“越早越好,还是那句话,迟则生变。” 田占元嗯了一声,长长吐出一口气,起身活动了一下后说道:“随便唱几个小曲儿吧,我夫人喜欢你刚刚唱的,我先回去歇着了,刚刚给你的赏钱,也足够你唱几首曲子。” “是是是......” 长眉道人赶紧着点头说道:“夫人爱听,那我们就在这多唱一会儿,吃中饭的时候再走。” 田占元嗯了一声,转身回客栈里边去了,他一进门就招手把亲信魏烨叫过来,压低声音吩咐了一声:“等那俩算命的走了,你带人跟上去,别着急动手,等他们进了自己家里再动手,手脚麻利干净些,把我银子带回来。” 魏烨立刻俯身道:“放心,当家的,我会把事情做干净。” 田占元嗯了一声,缓缓上楼去了。 他回到自己房间,窗外已经又响起了那老头儿唱歌的声音,曲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悲伤,让人听了烦躁,而他妻子靠在窗边听着,眼睛里都已经有些湿润起来。 他看着就更烦躁,于是转身又出去了,让人去店家那取了酒来,拎着酒壶找手下人去喝酒了。 客栈外边,李丢丢看向师父长眉,压低声音说道:“师父,你觉得成了吗?” 长眉唱完这一曲后才同样低声回答道:“没成。” 李丢丢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没成,虽然已经吓的那家伙有了退意,但他显然想把给你的银子拿回去,而且,他已经醒悟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长眉道人叹道:“始料未及,始料未及啊......” 李丢丢道:“师父,这事交给我吧,你的法子行不通了。” 长眉道人看向李丢丢道:“不要胡乱做事。” 李丢丢嗯了一声,稍显敷衍。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俩人收拾了一下东西,李丢丢搀扶着他师父告辞离开。 李丢丢感觉的出来他们身后有人跟着,所以判断的没错,那个家伙是真不想花银子,这是要把银子拿回去。 又何止是拿回去银子那么简单?那山匪头子和师父聊了太多,他担心出什么意外,所以必会杀人灭口。 这确实是始料未及的事,说起来,也是李丢丢和师父低估了这些山匪的凶悍。 “咱们现在也不能往家里走。” 长眉道人一边走一边说道:“天知道那些人怎么打算的,万一连累了燕先生可是大罪过,我们去兜几圈?” 李丢丢道:“师父跟着我走吧。” 长眉道人问:“去哪儿?” 李丢丢道:“咱们也去问问前程。” 长眉一怔,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去找谁问前程?” 李丢丢道:“夫子。” 虽然大周已经灭了好多年,世间沧海桑田,可是这世上依然只有一位人所共知的夫子,只是已经没有人再把那位夫子当回事。 冀州城里有不止一座夫子庙,每一座都残缺不全,李丢丢就带着他师父进了那座曾经血泊满地的夫子庙。 那天在这座夫子庙里,杀手姚无痕一个人杀了很多人,他本该死可是没有死,因为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遇到羽亲王这样的人,足以改命。 李丢丢和师父一前一后-进了夫子庙,这里出过命案,而且死了很多人,本就荒凉没人来的地方就更不会有人来。 长眉道人一进门就看到了倒在地上那半截夫子泥像,他楞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语了一声罪过。 他问李丢丢道:“你猜他们什么时候来动手?” 李丢丢回答:“白天不敢,哪怕这里没人来。”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道:“那还来得及。” 李丢丢问:“师父,来得及什么?” 长眉道人指了指那半截夫子泥像说道:“你去寻一些干草来,再去找些水,咱们把夫子泥像修修,周夫子一生光明磊落,总不能让他这样被糟蹋了,他这样的圣人,哪怕是泥像也得稳稳的站着。” 若是换作别人一定觉得长眉这么做毫无意义,无聊至极,可是李丢丢却不觉得,他应了一声后就出去找干草,不多时又用破坏的半截瓦罐端回来一些水。 俩人在夫子庙里和泥,把半截夫子泥像安回去,用带干草的泥巴在断开的地方修补。 修补好了之后找来木棍支架好,然后点了两堆火烤着。 “饿不饿?” 师父自然而然的问了李丢丢一句。 李丢丢从他的背囊里取出来一兜包子比划了一下,他笑了笑道:“已经不是原来了,我们不用再挨饿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听起来平淡,可是长眉却听出来三分杀意。 他们好不容易才过上这样的日子,怎么会容得别人来肆意破坏? 李丢丢轻轻拍了拍那个背囊,长眉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徒儿早就已经想到了他这个做师父的办法行不通。 ...... 【回头我先定制几十个不让的水杯,然后公众号赠送一部分,评区赠送一部分,制作完成之后我会通知大家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别看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看向师父说道:“吃过饭后去睡会吧,他们白天不会来的,没那个胆子,师父你去后边睡一会儿。” 长眉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睡的着,丢儿......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聊过了,趁着这个时候就聊几句。” 李丢丢嗯了一声:“师父你想聊什么?” 长眉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想聊什么,觉得有很多担心,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李丢丢伸出手道:“一二三,列出来。” 长眉笑了笑道:“你怎么越来越臭屁了呢。” 李丢丢道:“因为我现在确实臭屁了啊。” 长眉笑着摇头,又整理了一下思绪后说道:“那行,就列举一二三......第一,你是不是真的要去北疆参加边军,去和夏侯琢汇合?” 李丢丢摇头:“还不确定,院结业就还有好几年呢,这事真不好说。” 长眉嗯了一声,这是最担心的,所以最先问。 “第二,你和高院长的孙女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是不是你看上她了,或者她看上你了?丢儿,咱们和人家不是一路人,你配不上她。” 李丢丢看向师父,第一次觉得师父的话有些刺耳,配不上三个字从师父嘴里说出来,师父的卑微和他的卑微,在这三个字出来后,立刻就那么那么的明显起来。 李丢丢摇头:“师父你想多了,我才不到十三。” 长眉叹了口气,他知道丢儿没说实话。 “第三,你以后会不会和燕山营有牵扯?” 他问了第三件事。 李丢丢摇头:“师父,你问的这几件事都是现在我没法给你回答的。” 长眉沉默了后问道:“如果......如果师父这三件事都不许你去做呢?” 李丢丢看向师父,他和师父聊天的时候从来都没个正经,可是现在需要他正经起来的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师父不许他做的三件事,他都没法给出明确的答复。 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 “我们现在日子挺好的,何必惹出事端?” 长眉道人低着头说道:“比如你今天的事本不该发生,就是因为你救了虞朝宗,燕山上你没必要救他,救了之后就会招惹是非,哪怕是你今天把要杀你的人都杀光了,以后还会有人来杀你,燕山营那些想反虞朝宗的人,会不停的想杀你,你能把燕山营里那些都杀光吗?” “师父来冀州之前跟你说过,攒了十年的银子,是为了你能改命,现在你的命已经改了......丢儿,过安稳日子,好不?” 李丢丢沉默下来。 长眉道人也没打算逼着李丢丢这一刻就给他什么答复,他只是希望李丢丢做一个凡人,一个不愁吃喝不苦生计的凡人。 “师父。” 李丢丢忽然看向师父问了一句:“如果我不想做一个普通人呢?不想做那种众生皆苦的无为众生。” 长眉愣住,这是他最怕的事。 李丢丢深吸一口气,然后看着师父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如果师父今天不问我,也许我也不会问自己,师父问了,我 仔细想了,所以......” 李丢丢缓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所以我现在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知道以后要做什么,师父......我为什么要救虞朝宗,师父真的以为是我一时冲动?” 李丢丢看向门外,他的手放在背囊里,那里是他的刀,手指在刀鞘上轻轻的来回的抚摸着。 “师父说,半奸半英雄是为枭雄,枭雄才能成大事就大业,枭雄才能图霸一方......” 李丢丢再次看向师父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信,我想试试。” 长眉道人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第一次真的确定,原来徒儿已经不是那个事事都要依靠他的孩子了,已经不是那个江湖小骗子了。 丢儿说,师父啊,我救虞朝宗真的是一时冲动吗? 长眉道人多想丢儿真的只是一时冲动,现在他更愿意接受这是一时冲动,而不是丢儿心中已有所图。 “师父,你跟那个山匪头子说话的时候,很多话其实我一样都有感触,你说他有王爷命,听起来是一句笑谈,可师父你敢断定那个山匪头子如果不死,将来他就一定没有王爷命吗?” 长眉又张了张嘴,可还是说不出话。 “我不想做王爷,但我想做大将军。” 李丢丢道:“徐驱虏那样的大将军,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我不想做王更不会奢求做帝,但是师父,我想做一个英雄,盖世英雄。” 最后这四个字,像是战鼓擂动。 李丢丢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师父说道:“别想那么多了,我会安安稳稳的等到院结业,以我的成绩,也许会按照师父你想的那样,有院举荐,又有大考成绩,入仕之后做一个随波逐流的人......” 他笑着说道:“其实高院长人挺好的,如果我之后的几年一直都是院第一,那么将来入仕也不难,是吧。” 他笑起来,依然阳光般灿烂。 长眉坐在那,像是傻了一样很久很久都没有说出话来,丢儿那一句盖世英雄,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也说错了什么。 “师父,怪你咯。” 李丢丢用他的脑袋撞了撞师父的肩膀,笑着说道:“你教了我那么多,给我讲的第一个有关大英雄的故事就是徐驱虏......” 长眉随着李丢丢一下一下的轻轻的用头撞他的肩膀,他的身子来来回回的小幅度摆动,听李丢丢说完这句怪你咯,长眉忽然就笑了笑。 “是啊,怪师父。” 长眉抬起手在李丢丢的脑袋上揉了揉。 “那,我们俩做个约定吧。” 师父笑着说道:“如果院结业之后,有高院长举荐,你可顺利入仕,那么就按照这条路走,如果将来天下真的乱到你已经不能走那条路,那不管你选什么路,师父都支持。” “好!” 李丢丢使劲点了点头:“就这样。” 两个人吃过午饭,韭菜鸡蛋的大馅包子也不怕凉,比拳头还大的包子,李丢丢吃了九个,但也只是六七分饱而已,因为李丢丢有了上次的经验,他知道要打架之前不能吃太多。 师父吃过饭后就说他去后边有干草的地方眯一会儿,很久没有在这种环境 下睡觉,居然觉得有几分亲切。 李丢丢趁着师父睡着了之后,把背囊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取出来,然后他起身,走到夫子庙门口往外看了看,视线可及之处见不到那些人在,但暗中一定盯着呢。 李丢丢出来舒展了双臂,就是想让那些人看到,我还在这。 他回到夫子庙里,看到一侧坍塌的墙壁,过去搬起来那些沉重的条石,一块一块的放在师父睡觉的地方旁边,给他师父垒了一个小小的防御墙。 腊月的夜晚总是来的很早,好像师父才刚刚睡了没多一会儿,外边已经天色擦黑,李丢丢把师父旁边的火堆加了些木柴,看着师父背对着他睡觉的样子,其实李丢丢知道,师父一定一直都没有睡着。 “师父。” “嗯?” 李丢丢回头看向门外,沉默片刻后说道:“一会儿,别看。” 长眉道人没回头,也没说话,依然背对着李丢丢躺着,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夜晚降临。 李丢丢从背囊里取出来那个夜叉面具,缓缓的带在头上。 外面响起打更人的声音,宵禁到了。 打更人的声音远去之后不久,外边就传来一阵阵脚步声,李丢丢看着门外,天刚黑月不明,人影憧憧,像是鬼影重重。 李丢丢起身,左手抓起连弩,右手握刀。 他一直都很怕黑。 直到有人告诉他,要想不怕黑暗,就变成黑暗。 门外第一个人冲了进来,没有任何话,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刀朝着李丢丢的脖子砍了下来。 李丢丢右手一刀横扫,那山匪的脖子就被切开,李丢丢左手抬起来连弩急点,几支弩箭射出去,后边的两个人被洞穿了脖子。 下一息,李丢丢一脚把面前的尸体踹出去,撞翻了后边冲进来的人,再补一刀,人头滚开。 杀进来的四个人,不过片刻就变成了四具尸体。 后边再想进来的人就有些慌,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本该轻而易举的事,突然就变得这么危险起来。 那四个同伴死的才是轻而易举,轻而易举到他们看到了,却不敢相信。 “动手啊!” 后边的山匪小头目魏烨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催促身边剩下的六七个人往里边冲,可是他自己却退到了人群最后边。 那六七个山匪硬着头皮冲进来,李丢丢大步跨了出去,然后在人群之中起舞。 左手连弩右手刀,在那六七个人之中穿行,似乎只是转了一圈而已,地上就又多了六七具尸体。 李丢丢看向魏烨,那人已经吓得在不住后退。 “告诉你们当家的,躲在客栈里别出门,死在客栈里......最起码暖和些。” 魏烨转身就跑。 等他逃出去后,李丢丢回头看向依然躺在那,可是明显有些发抖的师父说了两个字。 “回家。” 然后他一低头冲了出去,冲进夜晚的他不再是那个惧怕黑暗的小男孩,而是一条回到了大海里的龙。 从李丢丢给自己做夜行衣的那天起,他就要化身黑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四十章 我乃夜叉!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田占元的手下魏烨一个人落荒而逃,他是真的怕了,他们的人一直都在盯着那个破败的夫子庙,没有看到还有谁进去过,可是为什么那夫子庙里会有一个杀人如麻的夜叉? 虽然才来没多久,可是茶余饭后和客栈里的小伙计聊天,他也听说了那个冀州城里夜叉索命的事。 这世上百姓愚昧,对于神仙鬼怪的传说很多人都笃信不疑,尤其是关于索命之类的故事,总是会让人着迷,又在着迷中恐惧。 现在他看到了那个夜叉,狰狞的脸上露出来几颗獠牙,仿佛一口就能咬穿人的脖子。 尤其是,夫子庙里点了几堆火,李丢丢是背对着火焰,所以前边那半身就显得更阴暗了些。 长街上,魏烨亡命飞奔。 他连头都不敢回,一口气跑到了客栈。 客栈一楼大厅里,田占元坐在那喝酒等消息,有几十个手下也都聚集在这,其他人都在客栈四周设防戒备。 魏烨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看到兄弟们的那一刻,他好像魂才刚刚回来一样。 “当家的......” 魏烨因为跑的太急,还没有说完话就被门槛绊了一下,身子控制不住往前扑倒。 他趴在地上抬头,看向田占元哆哆嗦嗦的说道:“夫子庙里,有夜叉。” 田占元没有反应过来,脸色又惊讶又疑惑的看着魏烨问道:“什么夜叉?” 魏烨咽了口吐沫,嗓音沙哑的说道:“冀州城里,那个,那个索命的夜叉。” 田占元一怔,他也听说了这个夜叉索命,说要死三百人就索命三百人的故事。 “怎么可能!” 田占元微怒道:“一定是什么江湖高手装神弄鬼,看来那父女两个是故意来的,是有人想要对付我们。” “没有......没有那父女俩。” 魏烨连忙说道:“当家的,我带人一直死死盯着那个夫子庙,前后都盯着呢,一会儿都没有错开眼睛,没见到有人进去也没见到有人出来。” “可是我带着人冲进夫子庙之后,那父女俩根本就不在夫子庙里,那里边只有一个青面獠牙的夜叉。” 听到这番话,田占元脸色一变,他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抓住魏烨胸前衣服问道:“你可看清楚了?” 魏烨道:“看清楚了,真的没有那父女俩在,只有那夜叉一个。” 田占元本来就信这鬼神之说,此时听完后手都有些发抖,他自言自语的说道:“莫非那两人真的是神仙不成?” 之前白天的时候,他和长眉道人问卦,魏烨也在不远处,大概都听到了。 此时回想起来,他更加害怕,看向田占元说道:“当家的,莫不是那两位神仙是化身凡人来指点当家的,可是当家的却想杀了他们。” 田占元听到这句话,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抽打了一下,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心脏一下。 魏烨的话本是慌乱中随口说出来的,根本就没有经过什么深思熟虑,可此时田占元也慌了,这话确实把他吓了一跳,是老大一跳。 回忆起来,人家说他有王爷命,还说若是气运到了,还可虎生龙相,那岂不是皇帝命? 乱世中神仙下凡来指点有皇帝命的人,这种故事从古至今都不少见,让他赶上了,可是他居然想把人家杀了。 “他......那个夜叉,有没有说什么?” 田占元问这句话的时候,嗓音都开始发颤了。 “他说......回去告诉你们当家的,别出客栈,最起码......最起码可死在暖和的地方。” 田占元肩膀都颤了一下,他连忙吩咐道:“所有人都出去戒备,把这客栈给我防住了,只要撑过今夜,咱们明天一早就离开冀州。” “是!” 几十名手下应了一声,全都冲出客栈在前后戒备,他们其实也害怕,可是因为人多所以能壮壮胆子,但没有一个人敢单独出去,最少也是三五个人凑在一起。 客栈的掌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听到声音从里边出来想询问一下,可是看到这刀枪剑戟的架势,硬是一句话都没敢问,立刻回到自己屋子里,砰地一声把门关的死死的。 拉着老伴儿躲进被子里,仿佛被子是这世上最坚固的堡垒。 客栈后边,一个山匪压低声音问身边同伴道:“那个夜叉的事,不会是真的吧?” 同伴连忙摇头,明明嗓音都在发抖可是还撑着勇气回答道:“我反正是不信这一套,要我说,更可能是咱们当家的出来做什么被大当家知道了,是大当家派来的人。” 他本意是想安慰同伴也安慰自己,可是这话说完之后连他自己都楞了一下。 他同伴下意识的看向他说道:“那......岂不是更糟糕?” 俩人正说着话呢,客栈前边忽然传出来一片惊呼,那不是一两个人吓着了,好像是客栈前边布防的那些兄弟都吓着了。 客栈前边至少有三四十人在,他们全都往四周戒备着,可是也不知道是谁先看到的,然后吓得嗷的叫了一嗓子,人们这才看到,在客栈正门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 夜色中,那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客栈门口,脸上有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谁也没有听到声音,谁也没有看到人来,他好像真的是鬼魂一样,突然就出现在正门外了。 那夜叉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外看着那些山匪。 “你到底是谁!” 此时田占元也看到了,他大步从客栈正厅里出来,用手里的长刀指向夜叉大声喊道:“你又到底想怎样!” 那个浑身上下仿佛都透着一股阴森气息的夜叉抬起手,比划了一根手指。 “我乃夜叉,今夜收一百人。” 这一句话,不知道多少人后背都立刻起了一阵凉风。 距离客栈并不是很远的一座房子屋顶上,燕山营七当家爬伏在那监视着客栈,他注意到魏烨急匆匆跑回来,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看到那个戴面具的人出现,七当家的眼睛骤然就睁大了些。 昨天他把人跟丢了,等回去之后才醒悟过来,自己根本没有看到那人长相,所以要保护的人到底是谁,看起来他像是已经找到了,但实则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所以他今天晚上又来了客栈这边盯着,他希望那个戴面具的人再出现,这样就能知道他是谁了。 可是他也很清楚,那个戴面具的人无缘无故不会再跑来冒险,昨夜里已经惊动了田占元那些人,今夜再来,岂不是自投罗? 他对自己的武艺颇为自信,可是他也没有自信到一个人能把那一百多人都杀了的地步。 然而今夜,他看到的那个戴面具的人和昨夜看到的那个,好像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昨夜里遇到的那个会假装有暗器,会抓一把土准备扬他,而且还是六分裤,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猥琐的气质。 而今夜这个戴着同一张面具的人,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夜叉。 就在他想到这些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戴面具 的人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晃了晃。 “我乃夜叉,今夜收一百人。” 这句话只有十个字,可是这十个字把七当家都吓了一跳,不是因为这十个字说的有多凶狠,而是因为这十个字太平淡了,平淡的没有一丝杀意似的。 然而这平淡,又更为吓人。 “杀了他!” 就在这时候,七当家听到了田占元的咆哮声,像是怒极而发,所以嗓音都在颤抖,可是七当家听得出来,那不是怒极而发,是怕极了。 就在那一声暴喝之后,戴面具的人身形往后一闪,人消失在暗影中。 而田占元的手下则呼啸着冲了出去,追向那个戴面具的人消失之处。 客栈门口的火把很亮,可是这样一来,火光能照到的地方之外就显得更为漆黑。 “好手段。” 七当家眼神一亮。 因为有光明在,所以人们才害怕黑暗,如果世界一直都是一片漆黑,人们也早就已经习惯了黑暗,适应了黑暗,也许人人都有一双看破黑暗的眼睛。 然而这个世界上有光,也没有谁可以看破黑暗。 七当家知道那个戴面具的人是怎么想的了,客栈里的敌人数量太多,他没有把握直接杀进去可以把人都杀了,所以他是在故意诱敌出击。 只有把敌人都分割开,他的机会才更大。 田占元太蠢了,他不该把手下人分散开,只要他召集所有手下,百余人围着他坚守一夜,那个戴面具的人不可能有任何机会得手。 然而,田占元在恐惧和愤怒之中,上当了。 正门的三四十个山匪握紧了兵器冲出去,很快就在客栈门口的灯火照亮范围里消失了,他们一头冲进了黑暗之中。 田占元紧握着他的长刀站在客栈门口,不住的往四周张望,他还能听到手下人的呼喊声,可是心里却一点儿都不踏实。 前边的人都追出去了,客栈正门一下子就显得冷清起来。 田占元往左边看了看,没有动静,往右边看了看,也没有动静,视线缓缓的回到正前方,然后啊的惊叫一声,手里的刀都几乎吓得脱手而出。 那个戴面具的人,回来了。 他依然站在正门外,透过那张面具,一双眼睛平静的看着他。 田占元的手下明明是追着人出去的,为什么他的手下没回来,这个夜叉却回来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田占元吓得后退几步,一把将身后的魏烨拉过来挡在他自己身前。 魏烨回头看了田占元一眼,那眼神里的含义格外复杂。 夜叉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只是那么平静的看着他们两个,突然,夜叉抬起手往田占元住的房间指了指,田占元的脑袋里嗡的一声,他的妻子还在房间里。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田占元立刻转身朝着楼上冲,他跑到二楼房间门外用肩膀把门撞开,屋子里已经躺在床上的妻子吓了一跳。 田占元脸色一变,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他跑过去一把拉住妻子的手往楼下跑,妻子被这突变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的跟着田占元跑下楼。 到了楼下,田占元看到魏烨依然站在门口往门外看着,他立刻问了一句:“那人呢?!” 门外已经不见了那个夜叉。 魏烨颤抖着转身,他脖子上有一道红线,在转身看向田占元的那一瞬间,脖子上的红线似乎在轻微的啪的一声后爆开,血如瀑布一样喷涌而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四十一章 没有人可以杀死夜叉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田占元眼睁睁的看着魏烨的脖子在他面前裂开,血像是瀑布一样从脖子里喷涌而出。 在那一刻,他妻子吓得啊的叫了一声,抱着自己的头就蹲了下去。 “别怕。” 田占元挡在妻子身前说道:“我不会让人伤害你。”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惊吓中,妻子长期以来的隐忍终于爆发了,她猛的站了起来,一把推在田占元后背上。 “不会让人伤害我?那伤害我的人到底是谁!” 一瞬间,她的眼睛就变得有些发红。 “我们一家差不多都是被你杀的,我爹娘,我兄长,我妹妹如今不知道身在何处,我家破人亡都是你害的,你现在和我说不会让人伤害我?!” 她喊完了之后突然加速往门口冲出去。 “杀了我吧” 她跑到客栈正门外边大声喊着:“夜叉!你不是要杀人吗?你不是要索命吗?来杀我啊!” 田占元脸色发白,站在那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迈步出去,拉着他妻子的胳膊往回走,妻子奋力挣扎疯了一样的嘶吼,田占元的脸色越来越差。 啪! 田占元在她妻子脸上狠狠扇了一下。 “你闭嘴!” 他怒视着妻子说道:“我让你活下来了,你居然还在恨我?如果不是因为我把你留下来,你也早在阴曹地府了。” 妻子眼睛血红血红的看着他说道:“你是想让我谢谢你吗?谢谢你对我的不杀之恩?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田占元手上一发力,把妻子拽回到客栈中。 “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看了妻子一眼,然后转身面对客栈外边大声喊道:“夜叉!我不管你到底是谁,你不要杀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与任何事无关。” 外面没有任何声音,安静的好像连他那些手下都消失了一样。 田占元的妻子脸色复杂的看着他,那一刻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一起冲击着她的理智。 终于,门外有几个山匪跑过来,其中一人道:“当家的,没看到那夜叉出现,可能已经走了。” 田占元沉默片刻后吩咐道:“去把所有人都召集回来,不要再分散开,都进客栈里来,咱们就在这大堂里等他,我倒是想看看,这夜叉能不能一人杀进门。” 那几个手下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往回跑,其中一个还没有跑出去几步,忽然人就飞了起来,一开始还发出一声惊叫,后来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被什么无形的力量一把攥住了咽喉提起来似的。 人还在往上飘,他的四肢都在不断的挣扎着,可是越挣扎似乎攥着他脖子的无形之手越是用力,没挣扎多久他的四肢就软了下来。 房顶上,李丢丢手一松一抖,套在那山匪脖子上的绳圈就松开了,绳圈本来就没有收紧,靠的就是那人自己的体重把人吊死的。 他转身离开,没有丝毫停留。 几息之后,客栈后边传来一阵阵惊呼,应该是又死了人。 这一切的一切,只有一个人看了大概。 七当家蹲在屋顶上,他看到了那个戴面具的人是怎么来来回回行动,怎么把田占元的手下全都切割分开,怎么一次一次把人送进地狱。 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大哥是对的。 大哥说那个少年看面相只有十五六岁年纪,如果真的才那么大,却已经有如此冷静的心思,如此狠厉的作为,七当家知道大哥的看法就 不会有错了。 这样的人,真的需要自己保护吗? 他从不曾在一个十五六岁的人身上看到这么重的杀意,也从不曾想到自己会对一个十五六岁的人产生惧意。 他看到了那个戴面具的人在吊死了一个山匪后立刻到了客栈后边,两个山匪没有任何反应就被他砍死,而杀人之后,那戴面具的人又隐身进了黑暗中。 七当家忽然间明白了,那个戴面具的人并不急。 那个人是在折磨田占元他们的心,让恐惧把每个人的勇气都击碎,丝毫都不留。 杀人,攻心为上。 越来越多的山匪开始从四面八方回来,他们脚步急促的冲回客栈里,哪怕七当家看不到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可是他知道,这些人已经怕到了骨子里。 一开始七当家还想出手下去帮帮那个戴面具的人,顺便把田占元解决了,哪怕还不确定田占元就是出卖了大哥的那个人,可杀了又无妨,最起码他一定有问题。 然而此时此刻的七当家,只想继续看着,看着那个少年是如何继续击碎人心的。 那少年,很可怕。 “所有人都不要出去了,外边一个人都不留!” 田占元往四周扫视了一下,回到客栈大堂里的人还有七八十个,也就是说至少有二十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干掉了,关键是连人家的影子都没有追上。 这剩下的七八十人围成了一圈,田占元和他妻子在这个圈子的正中,他妻子还在哭泣着,低着头,而田占元的心情也越来越烦躁。 “别哭了!” 他怒吼了一声。 妻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已经不似刚才那样的迷乱,可是却多了些绝望。 “你会死在这的。” 她说。 啪的一声,田占元又给了妻子一个耳光。 他看着妻子那张被打红了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告诉你,老子不会死在这,你也不会死在这,只要老子还不想死,谁也别想杀我!” 他大声嘶吼,像是在说给妻子听,可也许更多的是说给他自己听。 就在这时候,夜叉来了。 他就那样步伐平缓的走了过来,左边腋下夹着一具尸体,右边肩膀上扛着一具尸体,他走到客栈门口停下来,侧头看着屋子里那些人。 没有说话,只是看着。 所有人吓得都不敢出声,好像不出声夜叉就看不到他们一样。 片刻后,夜叉把两具尸体扔在门口后走了。 谁也无法理解,一个人能带给一百人这么大的压力,在看到夜叉走了的那一刻,屋子里七八十人居然有一多半同时松了口气。 可是没多久夜叉又回来了,如刚才一样,带回来两具尸体放在客栈门口,放下之后又走了。 “他要做什么?” 有人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问谁。 “他......只是在吓唬我们。” “对,他不敢进来,只是想吓唬我们。” “如果他真的不是人呢?他也不敢进来吗?” “我们人多......他应该会怕我们。” 四周都是手下人的窃窃私语,这让已经到了狂躁边缘的田占元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夜叉第三次来了,依然带回来两具尸体放在客栈门口,他转身走的时候,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他是要用尸体把门堵住!” “也许他要放火烧 死我们!” 田占元这才醒悟过来,门口堆上了六具尸体,摞在那,已经把房门堵住了三分之一左右。 不多时,夜叉第四次回来了,还是两具尸体丢在那,然后默然转身。 “去把尸体推开!” 田占元疯了一样嘶吼着。 可是一时之间,真的没有人敢动,他们互相看着彼此,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冲过去。 夜叉听到田占元的喊声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所有人都向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又走了,很快就消失在暗影中,走了几步后一摆手,什么东西飞了出来,把门口的火把和灯笼打灭了好几个。 门口一下子就变得黑暗起来,只有屋子里的光从门照出去,别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那一条光,却像是引领着夜叉进门的路。 “快去把尸体推开!” 田占元又喊了一声,有几个人见夜叉没在,胆子稍稍大了些,冲过去想把尸体推开,可是刚到门口,夜叉第五次回来了,他扛着两具尸体停下来看着那几个人,那几个人立刻就屁滚尿流的跑回屋子里。 这一次,夜叉没有走,把两具尸体放下后,就在尸体堆上坐下来,面对着屋子里,一言不发,他好像在轻轻的抖着腿,身子一动一动的。 “我受不了了!” 一个山匪在重压之下终于崩溃了,挥舞着刀子冲了出去,可是就在他到门口的那一刻,一具尸体忽然站了起来,尸体一刀把那山匪戳死,然后尸体也倒了下去。 夜叉依然坐在门口,依然在轻松的抖着腿。 “砸他!” “我们有弓箭!” 不知道是谁反应过来,开始用手里的连弩瞄准门口,第一个人反应过来,很快所有人都开始跟着他一起往门口那疯狂的放箭。 弓箭弩箭,像是暴雨一样朝着门口攒射过去,因为箭太多了,连门框两侧都密密麻麻的钉着不少箭。 坐在门口的夜叉不知道身中多少箭。 当所有人的箭都射完了,他们惊恐的看着门口,然后就看到夜叉往后一仰倒了下去。 “死了?” 有人下意识的问。 “是死了吧?” 有人下意识的回答。 “去看看!” 田占元大声喊了一句。 人少了不敢去,大概十来个人一起往前慢慢移动,他们走到门口往外看,夜叉躺在地上,应该是已经没了气息。 “他死了!” 最前边的山匪惊喜的喊了一声。 屋子里所有人在那一刻好像重获新生了一样,有人忍不住喊了出来,嗷嗷的喊着。 可就在那惊喜的喊声刚刚响起的时候,一具尸体跳了起来,一刀把前边三个山匪的人头同时砍掉。 他动作很快,一刀一刀的劈砍,到门口的十来个人只有最后边两个逃回来,剩下的都被砍死了。 这尸体杀了人后弯腰下去,把夜叉头套从死夜叉脑袋上摘下来,缓缓的套在自己满是血的头上。 “夜叉本就是死的,夜叉可以转换身体。” 他转身看向屋子里的人说道:“你们又怎么能杀的了夜叉?” 他迈步进了门,在那一瞬间,屋子里的人胆子全都炸了,也不知道有几个在那一刻尿了裤子。 夜叉的面具上有很多血。 他一步迈进屋子里,看向田占元,那双眼睛看过去的时候,田占元的腿一瞬间就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知道哪里能喝酒吗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为什么客栈门口会发生夜叉被杀,尸体又变成夜叉这样的事,只有已经靠近过来的七当家看清楚了,屋子里那些山匪一个个吓得都已经快尿了裤子,门外灯光又灭了,根本就看不清楚。 所以看清楚了的七当家此时此刻对那个少年的钦佩,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就算是别人揪着他的耳朵跟他讲一个少年这样做那样做,他都一定不会信,就算把他耳朵揪长了,他也一样不会信。 因为他无法想象的出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为什么会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又有如此强大的勇气和信念。 这些因素,缺少一样,他都不可能一个人把那百余人下破了胆子。 前四次,李丢丢都是扛着两具尸体回来的,但第五次不是。 他在之前就抓了一个活口,没杀也没打,只是摘掉了他的下巴,让他不能说话。 李丢丢第五次去搬运尸体的时候,把夜叉面具套在了那个俘虏头上,李丢丢让他扛着自己回到客栈门口,他的匕首就顶在那人脖子后边,有异动他就会动手。 俘虏带着一具真的尸体和李丢丢回到客栈门口,完全按照李丢丢要求去做。 把尸体和李丢丢放在门口地上,按照李丢丢说的,他在门口坐下来,面对着屋里边,不要动。 屋子里的人看到了那夜叉轻松的坐在门口,还在微微抖腿,可那哪里是什么轻松的抖腿,那是吓得发颤。 然后李丢丢暴起杀人,杀人之后又倒了下去,但是这次他倒的位置很巧妙,躲在了那一堆尸体后边。 屋子里边一片羽箭射过来,他糖在那根本就不用担心什么,尸体帮他挡住了所有的威胁。 当那些山匪开始放箭的时候,俘虏要跑,却被李丢丢双手抓着俘虏的双腿脚踝,那俘虏想走也走不了,被乱箭射死。 之后再次暴起杀人,李丢丢等的就是那些山匪已经没有箭了。 如果他们的箭还在的话,李丢丢不敢贸然攻进去,对面又那么多人那么多弓箭,神仙都不敢说自己会万无一失。 李丢丢最强大的并不是他的武技,而是在这一连串的过程中完全掌握了那些山匪的心理。 这,是李丢丢的师父长眉道人在过去数年中教给李丢丢的最重要的东西。 给人算命看相,如果不能揣摩别人的心理,这一行一定干不下去。 客栈内外的人只有一个旁观者,那就是七当家,连李丢丢自己都是局内人。 在看到了这个过程之后,七当家的心里对这少年真的已经有一种说不出的敬畏。 他是那么自负的一个人,可是他深知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绝对做不到这少年一样如此从容,也不会有如此胆魄,更没有如此手段。 李丢丢迈步走进客栈,那夜叉面具上已经满是血迹,让他看起来更加阴森恐怖。 “我已经收了三十二个人。” 李丢丢的视线扫过那些山匪,然后缓缓的说道:“我说过,今夜要收一百个人头,还差七十八个。” 他抬起手很认真的数了数,然后点头道:“正好七十八个。” “不.....不对!” 一个山匪壮着胆子说道:“你......你算错了!你已经杀了三十二个,再杀七十八个,就是一百一,多了十个!” 李丢丢当然知道自己说错了,他本就是故意的,因为接下来他要做的依然是攻心为上。 “唔......” 李丢丢缓缓点了点头,用很沧桑沙哑的嗓音说道:“是我算错了,不过没关系,多十个我不介意。” 他再次往前迈步,屋子里那些山匪开始不由自主的后撤,一个人,压迫着七十六个人后撤。 有两个人没动,一个是田占元,一个是田占元的妻子,前者已经因为恐惧到了一定地步反而变得有些狰狞,后者是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 “你这个人。” 李丢丢抬起手指了指田占元:“本是燕山营绿眉军的当家之一,手上有无数无辜之人的鲜血,可惜的是,燕山那边我没法管,但是冀州城里归我管,你不该来。” 田占元嘴唇都在颤抖着,脸色也越发狰狞。 “我来了,你真能杀了我?” 田占元看着李丢丢,握刀的手急速的抖动着,哪怕语气依然装的很强势,但根本就唬不住人了。 “你罪恶滔天,早就该死,如果早来冀州的话,我早就已经收了你。” 李丢丢的视线离开田占元,扫向其他人。 他停顿了一下后说道:“我说收一百人,刚刚算错了,虽然多杀十个少杀十个并无区别,可是要言而有信,现在有十个人可以离开,走的人把兵器扔在地上。” 他没说是哪十个人可以离开,谁不想走?谁不想活? “我要走!” 其中一个山匪立刻喊了一声,把手里的长刀扔在地上直接就冲了出去,他跑过李丢丢身边的时候吓得连头都不敢抬,用这辈子所跑出来的最快的速度冲出客栈。 有了第一个,人心立刻就溃散了,本来还强撑着的勇气在这一刻彻底崩塌,越来越多的人把兵器扔掉开始往外跑。 李丢丢根本没有去管,因为这本就是他要看到的场面。 呼啦呼啦的,没多久,田占元的七十多个手下全都冲了出去,没有人一个人回头,能跑多快跑多快,他们也不知道该跑去什么地方,可是谁还会想这些呢,能跑了再说。 李丢丢等了一会儿,然后回身把房门关上,用挡木把门插好,然后又走到一边,把窗户一扇一扇的关好。 田占元忽然明白过来,所以他惨笑一声。 “你根本不是什么夜叉。” 他看向李丢丢道:“如果你真的是夜叉,没必要把门窗关好,你是在害怕我的手下都回来。” 李丢丢缓缓的把夜叉面具摘下来,在面具离开脸的那一刻,他湿漉漉的头发垂了下来,那不是被谁打湿的,而是被血打湿的。 发丝垂落,血珠儿还在往下滴。 李丢丢把面具放在一边,看向田占元说道:“你总算猜对了一次,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夜叉的话,你这样的人已经死了几百次。” 田占元深深吸了口气,脸上的惧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释然之后便是杀意横生。 “你不是鬼是人,我还怕你做什么?” 田占元握紧了刀柄,握刀的手都不在发颤了。 李丢丢缓缓说道:“其实,你更应该怕人。” 田占元忽然向前,一刀朝着李丢丢的脖子斜着劈落,李丢丢后撤一步,刀尖在他身前滑了下去。 田占元的武艺不错,这些能在悍匪之中成为首领的人,如果不比寻常人更狠一些,怎么可能控制的住队伍。 而若没有本事只会狠,有多少个也被人杀了。 他一刀落空,借着挥刀的力度,身子凌空翻了过去,双脚踹向李丢丢的面门。 李丢丢再次后撤一步,那两只脚没有够到他,落地之后,田占元又一刀劈砍下来。 李丢丢这次没有后撤,而是横移出去避开这一刀,田占元的这一刀再次落空,然后砰地一声砍在了门板上。 他没有注意距离,可是李丢丢注意了,在回身关门的时候就注意了。 那一刀砍在门板上,李丢丢趁着田占元往外抽刀的时候,手里的长刀往前一送,噗的一声戳进田占元的肚子里。 一刀命中后李丢丢再次横移,然后一拳打在田占元的下巴上,这一拳力度大,直接把田占元的下巴打的脱了臼。 李丢丢从袖口里滑下来一把匕首,在田占元后背上连戳几下,快如闪电。 所有的动作都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停顿,因为每一步李丢丢都已经计算好了。 他横跨出去,弯腰把刚刚放在一边的夜叉面罩捡起来,走到脸都已经扭曲了的田占元身边,他朝着田占元笑了笑,那一笑才像是真正的夜叉。 然后李丢丢把夜叉面罩套在了田占元的头上,他拉开门,一脚把田占元踹了出去,然后朝着门外大喊一声。 “夜叉受了重伤,他是人,他不是真的夜叉,他已经受伤了!” 喊完之后李丢丢看向田占元的夫人,微微俯身道:“对不起,看得出来你应该也是命苦之人,吓着你了,实在抱歉,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说完后李丢丢直接掠上了二楼,然后从后窗跳了出去。 身负重伤的田占元被李丢丢一脚踹出去,跌跌撞撞到了门外,他肚子里还有那把长刀在,刀没有拔出来,人就还有三分生气。 李丢丢无需去确定那些山匪会不会动手,就算他们不敢动手,那个山匪当家的也一样必死无疑。 他从后窗跳出去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翻上了房顶,蹲在那看着前边空地上那跌跌撞撞却依然没有倒下去的人,他想等等看。 然而李丢丢没有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田占元的妻子从客栈里冲出去,指向田占元大声喊道:“快来杀了他,他已经受伤了。” 四周果然还有没逃走的山匪,藏在暗处观察,听到夫人的呼喊后,有几个人冲了过来,但他们还是不敢贸然靠近。 有人捡了一块砖头砸过来,砰地一声砸在田占元脑袋上,田占元再也坚持不住,往后一仰摔倒在地。 这一下,那几个没有逃走的山匪立刻来了勇气,他们跑回屋子里捡了兵器,围着倒在地上的人一刀一刀剁下去。 田占元的妻子扶着门框站在那,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可是却忽然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 然后就是嚎啕大哭。 就在这时候,七当家从旁边掠过来,几刀把那几个山匪砍死,他缓步走到田占元的妻子身边,沉默片刻后把身上的钱袋子摘下来放在她脚边。 “你走吧,这些钱够你生活一阵子的。” 李丢丢从屋顶上跳下来,看了看七当家,没说话,然后过去把所有人身上的钱都搜集过来,也放在田占元妻子身边。 “现在走还来得及,这些银子也足够你在冀州生活几年的,运气好可以买一个小宅子。” 李丢丢说完后转身走了。 “你等一下。” 七当家喊了一声。 李丢丢回头问:“还有什么事?” 七当家想了想,然后问:“你知道,这么晚了,哪里还能喝酒吗?” 李丢丢沉默片刻,点头:“知道。” 七当家追上他,到了他身边后问道:“哪里?不如我请你喝一杯?” 李丢丢指了指前方。 他说:“我家。” 七当家一怔,然后就笑起来,嘴角上扬的样子,有那么一丢丢好看。 他们走了,田占元的妻子把脚边的钱都捡起来,跌跌撞撞的也走了。 【解释一下关于很多朋友不喜欢李大闲人是一个穿越者的设定,其实在长宁的时候,这个设定就已经隐晦的提到过,因为在这种时代的人,不可能什么都懂,连养猪都做的那么好,而且李大闲人的戏份很少,基本已经杀青,我只是做个简单的解释,算是对长宁的一个补充,他和本剧情没有太直接的关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四十三章 盆架不错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之所以敢带着那个神秘的人回到自己家里,是因为他现在已经相信这个人确实没有歹意。 虽然他出手杀那些山匪的时候,这个人没有直接帮忙,可是李丢丢感觉的出来,每一次他出手的时候,在暗中那个人始终都在,而且很精准的出现在他不好防备的位置。 如果这个人要出手杀他的话,李丢丢纵然不会被杀,怕也已经受伤。 在那一刻李丢丢就知道,这个人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然后出现在他需要防备的地方,是在保护他。 再有就是,当这个人把钱袋子放在那女人脚边的时候,李丢丢觉得他是一路人。 “好汉。” 李丢丢一边走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七当家摇头道:“除了大哥之外,没有人知道我的名字,我说话可能有些直接,你不要介意......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我可以告诉你我名字的地步。” 李丢丢点了点头道:“确实很直接。” 七当家不是一个很善于交流的人,他和李丢丢和长眉道人这样贫嘴可以贫一天一宿不停下来的人,完全是两个类型。 如果能赚钱,那俩别说一天一宿,两天两宿也没事啊。 而七当家是那种,你对他说我给你点钱你陪我聊会儿,他觉得你有病。 他也不是很喜欢说话,他觉得和人交流是浪费时间,与其有那个交流的时间不如喝点酒,然后睡一觉。 他睡觉也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睡觉自然是越舒服的地方越好,他喝多了睡觉就喜欢爬树,在树杈上睡觉,所以燕山营的人总是说他一喝多了就失踪,神龙见首不见尾,其实他是爬树去了。 七当家觉得如果自己不聊几句的话确实显得很别扭,脑袋里千回百转的想了很多,该说什么,问什么,又或者问题太多人家会不会有些不满。 所以就这样想着想着就到了李丢丢家门外,到了地方之后他觉得反正也没说,索性就不说了吧。 李丢丢在门外敲了敲,怕师父和燕先生误会是别人,敲门的手法是用的和他师父约定好的手法,轻九下,重一下。 七当家敏锐的感觉到这敲门的方式有些特别,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九轻一重?” 李丢丢:“......” 他看向七当家说道:“你连我的名字都没有问,却问了一句这个......” 七当家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门被人从里边拉开,长眉道人看到李丢丢那一刻,明显松了口气。 “这位是?” 长眉见李丢丢身边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于是问了一句。 李丢丢回答:“捡来的。” 七当家一怔。 燕先生也已经跑了过来,见李丢丢那一身的血,脸色顿时变了,他指了指李丢丢身上,李丢丢摇头道:“我没受伤。” 燕先生松了口气,然后看向七当家:“多谢你相助。” 七当家回答:“我没有。” 不多时,李丢丢洗了澡换了衣服,回到客厅里的时候发现师父他们三个人坐在那,气氛格外的别扭。 七当家就坐在那一口一口的喝茶,也不说话,也不看那俩人。 李丢丢出来后笑了笑道:“茶叶不是很好,你凑合喝着,一会儿我看看家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做,咱们吃点宵夜。” 七当家点了点头道:“确实不好。” 李丢丢:“......” 李丢丢去厨房看了看能做点什么,虽然真的不是很擅长做饭,但凡事都熬不过一个学字,再笨的人只要肯学,只要肯一直学,大概就会明白,有些笨真的不是靠努力就能解决的。 好在李丢丢不笨,差不多简单的饭菜琢磨琢磨还能收拾出来,比如炒个鸡蛋,比如炒个肉片之类的,反正就那么回事。 大概收拾了小半个时辰,李丢丢端着几盘菜进屋,屋子里那三人还在那坐着,各喝各的茶,依然没有交流。 长眉道人不是没有试探着想多聊几句,可是他发现这个人根本就没打算和别人聊天。 饭菜上桌,李丢丢打开两壶酒,想给他们都满上一杯,七当家直接伸手把一壶酒拿过来,也不用杯,举起来就朝着自己嘴里要灌。 酒壶都到嘴边了,他忽然又停下来,把酒壶放下。 李丢丢问:“怎么了?” 七当家摇了摇头,没回答。 李丢丢心想人家是不是觉得这酒不够好? 所以他又问了一句:“酒不对你胃口?这酒确实不贵......” 七当家道:“闻出来不贵了。” 李丢丢:“......” 好尴尬啊。 好在这次七当家补充了一句,稍稍缓解了一下这尴尬的气氛,虽然这缓解的力度也就那么回事吧。 “我答应大哥,一年之内不喝酒。” 他端起来一碗白米饭,夹了些菜就开始吃,吃了两口后把菜拨到一边,开始只吃白米饭。 李丢丢都不敢问了,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个怪人会说什么。 长眉道人也觉得尴尬,陪着吃了几口饭菜后看向李丢丢说道:“手艺提升了不少,虽然说不上有多好吃,但......” 七当家道:“挺难吃的。” 李丢丢差一点说出来送客两个字。 燕先生倒是噗嗤一声就笑了,他觉得这个怪人的性格其实还行,是那种有什么说什么,不会拐弯,这样的人其实反而比那些擅长拐弯的人容易相处。 “我吃饱了。” 七当家起身,然后看向李丢丢总算是问了一句该问的:“你叫什么?” 李丢丢回答道:“我叫李叱,叱咤风云的叱,我在四页院读,甲字堂学......” 话还没说完,七当家已经出了屋子。 “知道了。” 然后人纵掠而起,瞬间就消失了一样。 燕先生看向李丢丢问道:“这位......耿直的壮士到底什么来路?” 李丢丢回答道:“他是燕山营大当家虞朝宗派来保护我的人,一开始我对他身份还有些怀疑,今夜我去客栈那边,他始终都在暗中保护我,所以就信了。” 燕青之点了点头:“传闻天王虞朝宗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信义第一,所以江湖上的人都对他很敬重,既然是他派来的,应该不会是坏人。” 长眉道人却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是真心不想丢儿和燕山营那些人有什么联系。 在他看来,匪就是匪,贼就是贼,就算被人称之为天王,那还真的就是天王了?还不是大土匪头子罢了。 占山为王的一群叛军,可能会坏了李丢丢的前程。 在长眉道人眼里什么是真正的前程?自然是入仕为官,哪怕大楚朝廷已经腐坏到了这个地步,哪怕大楚江山已经糜烂到了这个程度,可他依然觉得那才是正经出路。 最不济,等将来学成了不能入仕,也如燕先生那样做个教的人,最起码受人尊敬。 他真的觉得李丢丢不能和那些叛军江湖客混在一起,那是自毁前程。 可是他又不会明明白白的对李丢丢说些凶狠的话,他怕孩子的心里会怨恨他。 所以难受的,是他自己。 “我吃饱了,我去睡一会。” 长眉道人今夜的经历让他有些吃不消,他其实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自己的徒儿已经开始变成一个江湖客,夫子庙门口的那场厮杀,让他觉得自己不认识自己的徒儿了。 等长眉道人出去之后,燕先生压低声音说道:“你师父可能......不太希望你和江湖上的人有来往,他看起来有些失望。” 李丢丢点了点头:“我知道。” 燕先生道:“你师父年纪大了,凡事还是要多顺从一些。” 李丢丢又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燕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后问了他一句。 “你为什么没有想过去通知夏侯琢。” 李丢丢没有立刻回答,夹了口菜,然后叹息道:“还是不吃了......先生,我没有告诉夏侯琢,是因为我想看看,我自己能不能把事情解决。” 燕先生嗯了一声。 他懂。 人啊,哪怕你有再逆天的朋友,最终要靠的还是自己,如果自己一无是处,再逆天的朋友也只能给你富贵,不能保你生死。 而依赖别人的时间久了,人就变了一个废物。 “知道了。” 燕先生起身,伸了个懒腰后说道:“我也去睡了,今夜你都做了些什么,我不想问,但......这样的事以后还是尽量少一些。” 李丢丢俯身道:“先生放心,如非必要,我不会做。” 燕先生点头,看了看那菜饭。 “确实不好吃。” 然后走了。 李丢丢心说这么快你们就都被那个神神秘秘的家伙传染了吗?丢生艰难啊。 七当家回到自己住的客栈里,躺在床上却怎么都没有睡意,他闭着眼睛,可是脑海里思绪太亢奋。 他在脑子里把李叱今夜的所有举动都复盘了一遍,越是仔细去想,一些细节就越是清楚起来,而这些细节越清楚,他就越觉得李叱可怕。 许久之后,他起身,取了纸笔写了一封信,想着等手下人回来再让他们把信给大哥送回去。 其实信很短,只有几十个字。 大概的意思是,大哥......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务必把李叱请上燕山,务必让他成为绿眉军的一员。 信写好之后他贴身收好,算计了一下自己的手下大概会多久回来,因为实在是有些兴奋,所以竟是这样思考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燕先生起床洗漱,看了一眼正在院子里蹲着马步的李丢丢,他过去站在李丢丢身边说道:“把胳膊往两边平伸出去。” 李丢丢想着燕先生这是要指点自己武艺了,于是很听话的把胳膊平伸。 燕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把毛巾挂在李丢丢胳膊上了。 李丢丢:“......” 长眉道人打了个哈欠从里屋出来,看到这一幕后点了点头道:“盆架不错。” 燕青之若有所思的说道:“盆?” 然后他把李丢丢往两侧平伸的胳膊摆到向前伸出去的位置,打了一盆水放在那两条胳膊上架着。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确实不错。” 李丢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四十四章 嘱托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这冀州城早就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冀州城,百姓们已经渐渐遗忘,然而并不会因为百姓们的遗忘真的就能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冀州府府治连功名死了之后,整个冀州城的府治衙门上下换了一茬人,而这新上来的人是谁的人? 只能是节度使曾凌的人。 节度使是封疆大吏,手握重权,他虽然没有权利直接任免冀州府治这样级别的官员,可是他可以安排人暂代府治职权。 这个暂代是多久? 按照正常来说,从冀州府加急往都城大兴城送奏折请示大楚皇帝陛下,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奏折就能到了,来回的话有三个月,应该足够。 可是现在这世道,根本就没有正常的事,冀州节度使曾凌根本就没有把连功名的事上奏朝廷,所以现在的冀州府府治这个暂代到底多久,是看曾凌的心情。 所以现在整个冀州城里的局面就是节度使大人只手遮天,而熟悉节度使的人也都知道,节度使是羽亲王的人。 在府治连功名死了之后,冀州城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那些可以接触到某个层面的大家族,都开始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尤其是冀州各大家族的人,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是武亲王在因为连功名的飞扬跋扈而动了怒,所以安排了这一出戏。 等到人们反应过来才明白,这最大的赢家不就是羽亲王吗? 羽亲王之前为什么不动连功名,偏偏武亲王到了之后连功名就死了? 简单,因为羽亲王手里没有兵权,他又是个闲散王爷,还因为连功名是大太监刘崇信的人。 这看起来不可一世的武亲王,只是羽亲王利用的一把刀。 武亲王在朝廷里的位置自然不是羽亲王可比的,他手握兵权,主掌整个北境所有军务事,他还有打皇鞭。 这事别说羽亲王和曾凌不打算急着上报,就算是上报了他们也不怕。 而武亲王觉得,上报给刘崇信那样的宦官,对他是一种侮辱。 大太监刘崇信巴不得武亲王在北境一直不回去,所以就算是他知道了自己孝子贤孙之一的连功名已经死在武亲王手里,他也会装作不知道。 不过是各怀鬼胎。 最近这段日子,从羽亲王府里走动的各大家族的人越来越多,因为他们现在看清楚了。 尤其是趁着羽亲王不在家的时候来走动,比羽亲王在家的时候走动更方便。 羽亲王除掉了连功名之后,整个冀州之内的权力都在曾凌手里,也就是在他手里。 也许用不了多久,等道羽亲王积攒够了足够的实力,就会打出来一杆大旗。 这个大旗可以有很多名堂,可以是清君侧,也可以是直接夺帝位。 所以各大家族当然要赶紧表态,他们可不想落于人后,虽然他们不确定羽亲王到底能不能成功,但是他们又不缺钱,押宝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赌对了,未来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家族继续昌盛兴隆。 如果没赌对呢? 普通人才没有那么多选择,他们的选择多着呢,也永远不会把宝只押在一个人身上。 就拿冀州城里各大家族的人来说,他们非但要在羽亲王身上押宝,甚至还在叛军势力身上押宝。 百姓们可能永远都不会想到,就算是如燕山营虞朝宗这样的人,背后也有各大家族的身影,而且,虞朝宗有可能都不知道。 任何一个已经露出头角的人,都是他们押宝的对象。 而这样的大势,对于李丢丢来说其 实还没有什么影响,哪怕他已经开始按照他的想法往前迈步,但是他现在的位置,距离大势,还有万里之遥。 当那些大人物们站在冀州城的高墙上俯瞰的时候,李丢丢依然是他们眼里的芸芸众生之一。 上午读练功,下午李丢丢就去云斋茶楼那边做一个很多人仰慕的小先生,而在这期间,他还会每天都抽空跑回院里,作为老大,去看看那两个小弟。 当然,最主要的是老大的老大。 大概三天之后,夏侯琢才找到李丢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把李丢丢骂的满脑袋都是小星星。 夏侯琢消息不灵通,是因为这事有些特殊了。 客栈里死了那么多人,但是实情很快就被衙门压了下去,尸体被处理掉,甚至连备案都没有。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冀州府衙门也很清楚,这个案子一旦爆出来的话会有很多人被牵连。 比如城门守,他们如果没有收银子的话,这些死了的悍匪怎么可能把连弩都带进来? 这事,如果让节度使大人知道了的话,指不定多少人被直接摘了官帽扒掉官服。 夏侯琢的层面其实很高了,所以下边层面的人不愿意让他知道,因为他可能会立刻告知他父亲,或是节度使大人。 所以这个案子到了府治衙门就立刻被按了下来,他们这些人互相都通着气,把案子的事和守备大营那边一说,那边立刻就明白府治衙门的好意。 但是百姓们或多或少还是会知道一些,于是官府就有意把事情往那个索命夜叉身上推。 关键是,百姓们还真信。 于是冀州城里关于夜叉索命,专杀坏人的消息不胫而走,且越传越离谱。 “你本事了?!” 夏侯琢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李丢丢随即讪讪的笑了笑。 “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侯琢又敲了一下。 李丢丢揉了揉自己的脑壳,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当时情况未明,我和师父本打算是去探探消息......谁想到,就打起来了。” “呸!” 夏侯琢第三次抬起手准备敲李丢丢脑壳,李丢丢一脸可怜的看着他,夏侯琢就没能把手敲下去。 夏侯琢道:“你别在我面前装可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就是觉得自己本事大了......再加上怕连累我。” 最后几个字出口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力度,声音都软了下来。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我其实也有私心,我本来是想从那些山匪手里搞点钱,谁想到......” 他摊了摊手道:“毛都没搞到一根。” 夏侯琢道:“你要那玩意有什么用!” 李丢丢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此一次。” 夏侯琢又瞪了他一眼,然后把递给李丢丢一个包裹,李丢丢接过来后问道:“是什么?” 夏侯琢道:“快过年了,给你和道长做了两件新衣服,还有就是......过两天我想带你们回去见见我娘,特意交代你几句,不要在我娘面前提起来我去北疆的事,我和我娘说,我要去都城赶考......” 李丢丢道:“你母亲......能信?” 夏侯琢瞥了他一眼道:“我娘亲又不知道我在院不读......先不管那么多,骗了这次再说吧,过了年,大概出正月我就得走,我已经偷偷的和北疆边军那边的一个 将军暗中联络好了。” 李丢丢一惊。 “你不是要听节度使大人的安排吗?” “他?” 夏侯琢哼了一声:“他以为我不知道,我跟他说什么他都会告诉我父亲,我跟他说的那些,其实是故意让他告诉我父亲的。” 他看向天空,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我不能都忤逆了对不对?总是得假装按照他们的安排走几步,我父亲不闻不问装作不知情,其实他也希望我去边军,但他是希望我去罗耿帐下,因为他......” “算了。” 夏侯琢一摆手:“不说这个了,他想让我去罗耿帐下听令,但我不去,我要去的是真正的边疆,罗耿的幽州军可不算边军。” 李丢丢忽然慌了一下,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慌。 “你不去幽州的话,很危险。” “我知道。” 夏侯琢抬起手在李丢丢脑袋上揉了揉,在这一刻,李丢丢就是他最溺爱的亲弟弟啊。 “我走之后,母亲就交给你了,你时不时就要替我回去看看她。” “我知道,放心吧。” “现在来看,冀州还能撑住几年,其实冀州以后只能是两个结局,你想过吗?” 夏侯琢问李丢丢。 李丢丢想过。 他点了点头说道:“要么被人攻破,要么变成都城。” 夏侯琢苦笑道:“顺序也可能变一变,变成都城然后被人攻破......原来,你也看出来了。” 李丢丢嗯了一声:“大概是去过一次燕山之后,我才看出来的。” 夏侯琢道:“我父亲......其实我不怪他,也不觉得他是痴心妄想,我只是不想和他走一路,想想看,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成事了,难道不比如今都城里那位皇帝陛下强得多吗?” 李丢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些你还不需要去想。” 夏侯琢继续说道:“你毕竟还小,替我照顾几年我母亲,如果我在北疆能立足,几年后,我难道还混不成一个将军?到时候你带着我母亲和你师父一起到北疆,我能照顾好你们。” 李丢丢笑起来。 夏侯琢道:“你知道为什么不希望我母亲留在冀州吗?” 李丢丢又点了点头,他也知道。 他看向夏侯说道:“其实刚才答案你已经说了,怕的是冀州从一座州治变成都城,然后被人攻破......” 李丢丢后边的话没有继续说,因为实在是不吉利。 将来若是羽亲王真的称帝了,冀州城变成都城了,朝廷的大军也好,其他叛军也好,攻破冀州城的那天,就是羽亲王身死的那天,作为羽亲王的家眷,夏侯琢的母亲也必死无疑。 事实上,夏侯琢并不看好他父亲的打算。 “现在看看,边疆反而是安全的地方。” 夏侯琢的视线看向北方,他笑了笑说道:“不管中原乱成什么样子,边军都不可能撤,这是咱们大楚太祖皇帝立下的规矩,就算是都城破了,边军也不能离开边疆,这规矩不是给太祖皇帝他的子孙后代立的,而是给四疆边军的将士们立的......他们可以,有诏不回。” 他看向李丢丢说道:“只要边军还在,都城破了,中原也还是中原。” 李丢丢使劲儿点了点头。 心里有些激动。 中原,还是中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四十五章 那又怎么了?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因为受到了歧视,也不算,李丢丢觉得勉强算是鄙视,所以他开始学习做菜,第一天的战果是把家里存的肉蛋菜消耗了三分之一,师父就把他赶出门了。 他拎着这些东西去了四页院,在见到高希宁的时候他眉眼都笑的飞扬起来。 李丢丢扬起手里拎着的食物:“我亲手......” 高希宁以为李丢丢是带给她的好吃的,所以伸手去接。 东西都接过去了,李丢丢的后半句话也出来了。 “做给狗子和神雕的。” 高希宁的的小舌头还在嘴唇上舔了一下,以示对美食的尊敬,可是听到李丢丢说是亲手做给狗子和神雕的,她那以示尊敬的小舌头都显得尴尬起来。 biubiu.....那吐在外面的小舌头还抖了抖。 “不是不是......” 李丢丢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愿意做给你吃,只是太难吃,所以就先用狗子和神雕来试菜,等什么时候我做饭菜好吃了,就给你做。” 高希宁道:“我不信,你那么聪明,学什么都快,做菜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她把李丢丢拎着的东西接过来,打开之后,用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然后她看了李丢丢一眼,转身蹲下来,把李丢丢带来的食物递给狗子:“乖,我喂给你吃啊,你大哥亲手做的,可好吃了。” 狗子叼了一块肉吃下去,翅膀开始忽闪起来,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高希宁叹道:“但凡是个人,也不至于这么好骗。” 李丢丢讪讪的笑了笑:“给为师留几分薄面可好?” 高希宁呸了一声道:“你什么时候是我师父了?” 李丢丢道:“为师传授你武艺的时候,你怎么不反驳?” 高希宁道:“你还说,那天我和若凌说,我也练武这么久了,和你比试一下吧,你无需太过让我,我想看看自己的武艺进境如何。” 李丢丢连结果都没问,直接说了一句:“你看看你挑的对手!” 若凌坐在旁边小凳子,立刻起身道:“你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李丢丢一条大拇指:“强!我的意思就是强!” 高希宁嘿嘿笑起来道:“看你这一脸谄媚的样子。” 李丢丢把食物一多半都分给了神雕,神雕倒是吃的很开心,狗子也没少吃,这让李丢丢多多少少的恢复了几分自信,最起码只要不是人,都吃的下去。 不管是狗子还是神雕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被人养着的生活,狗子除了在喂它吃肉的时候,永远都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神雕就不一样,李丢丢把院子里给它垒造了一个小圈子,它把圈子里的地都用鼻子犁了一遍,这可是冬天,冻土,李丢丢都觉得它那鼻子是什么神兵利器了。 “对了......” 高希宁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看向李丢丢道:“前几日家里来人给我提亲了。” 李丢丢一怔,心口里莫名其妙的疼了一下。 挺疼的。 但是他不确定自己这是怎么了,所以没敢表现出来,他看向高希宁问道:“是谁家的?” 高希宁叹了口气:“就是院里的学生,还是你们甲字堂学的......许青麟。” 李丢丢心口里又疼了一下,好像比刚才还疼。 “唔......他不行。” 李丢丢摇头。 高希宁道:“我也觉得他不行。” 李丢丢瞬间就觉得自己心口里的刺痛都缓解了不少,笑了笑道:“是吧,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 高希宁道:“可是我爷爷觉得他还行。” 本来还没看高希宁,听到这句话李丢丢瞬间转头看了过去,他几乎不假思索的问了一句:“高院长这是看上他什么了?” 高希宁道:“说他有才学,相貌英俊,还说家世好。” 李丢丢想反驳,可是他知道反驳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力度,因为这三点还算真实,虽然前两点李丢丢觉得许青麟也就那么回事。 若凌道:“我反正是看不上那个人,娘里娘气的,一点都不爷们儿。” 李丢丢立刻朝着若凌抱拳道:“英雄所见又一次略同。” 若凌看了他一眼后说道:“就是,还不如你呢。” 李丢丢虽然觉得这话也不是那么好,但他接受了。 高希宁道:“虽然我爷爷说他还行,但是把许家的提亲暂时回绝了,因为我对爷爷说,那个许青麟将来一定会去都城做官,难道你愿意我去都城?这一路上千难万险,也许走不到都城就成了哪家叛军的压寨夫人。” 她有些小得意。 “其实是我觉得确实还小呢。” 她蹲在那看着狗子说道:“我要是去做少夫人了,还怎么养狗子和神雕。” 李丢丢心说老二老三真是谢谢你们了。 可是哪怕到了这一刻,李丢丢还没有意识到其实他已经在喜欢高希宁,那心口里一下一下的刺痛,他自己并没有去深思,又或者是内心中不愿意展现出来的自我否定。 “还有一件事。” 高希宁往外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爷爷听了我的话拒绝了许家提亲,后来许家的人又来过一次,应该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说许青麟不会去都城,而是羽亲王府那边早就已经接触过,希望许青麟在院结业以后到羽亲王府那边做事。” 她声音更低了些:“我猜着,就因为这句话,我爷爷更加不愿意,所以回绝的更坚定了些。” 李丢丢当然明白为什么高院长突然坚定起来,因为高院长也想到了羽亲王在未来几年可能会做出什么大事来,那时候,羽亲王极有可能成为千夫所指之人。 许青麟如果真的到了羽亲王府做事,无非是羽亲王府在提前招纳贤才,可是这样的贤才也有可能成为羽亲王野心路上的陪葬。 他爷爷满意许家的家世,但不能接受自己的孙女没准早早就被牵连。 所以李丢丢松了口气。 “还有还有。” 高希宁说道:“苑先生昨日也来过我家里求见我爷爷,说是前阵子在院里失态,丢了院的脸面,特意来赔罪。” 李丢丢道:“这都过去那么久了,他突然去说要赔罪,怕是没那么简单。” “就是啊。” 高希宁道:“我爷爷说,苑先生应该是听闻了羽亲王府也对你示好,而且你和夏侯琢关系那么亲近,所以他八成是乐意你和佳蓓的事了。” 李丢丢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行!” 李丢丢立刻回了两个字。 高希宁好的问:“理由嘞?” 李丢丢心说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当然是不喜欢她啊,可是这些话说出来又显得有些伤人,于是整理了一下措辞。 他对高希宁说道:“她比我大,比我大就不行。” 李丢丢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了,所以给了一个很扯的借口。 高希宁楞了一下,然后抬起手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比你大怎么了?我还比你大呢?你觉得我也不行?” 李丢丢道:“你......可能,八成,也许,差不多,应该是......行。” 高希宁突然脸就红了一下,显得有些慌乱,然后猛的起身道:“若凌,咱们回家去吧,天色已经晚了。” 李丢丢抬头看了看那临近中午的大太阳,心说这是天色已经晚了? 若凌跟着起身,瞪了李丢丢一眼,那眼神里都是对一个白痴的怨念和看不起。 高希宁小跑着离开李丢丢的院子,若凌临走之前又瞪了李丢丢一眼,比刚才那一眼还要狠一些。 李丢丢看向还在吃食的神雕,自言自语似的问了一句:“神雕,你说女孩子是不是都是间歇性神经病?” 神雕抬起头看了李丢丢一眼,继续低头吃食。 与此同时,许家。 许青麟的父亲许生看向他夫人说道:“也不知道高院长是什么心思,两次婉拒了咱们派去提亲的人......难道他是觉得,连我许家都配不上他孙女?” 夫人摇头道:“高院长又不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人,虽然他曾经在朝廷里颇有威望,可现在这世道,都城和冀州城已经失去联络,他那些故交好友都在都城,对他已经没什么帮助了,为了他自己以后,也为了他孙女以后,拒绝咱们许家都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许生点了点头道:“理是这个理,所以我才有些想不通。” 夫人笑道:“青麟是看上那个丫头了,虽然高院长婉拒,可话不是没说死吗?这样......” 夫人看向许青麟说道:“以后你就多去高院长家里走动,让高院长多熟悉你,等过阵子院复学之后,你也多去和高希宁接触,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总应该也有自己打算,若是青麟让那姑娘对你生出好感,高院长那边我们做父母的再上心些,不会是什么难事。” 站在一边的许青麟道:“孩儿遵命......不过,我好像听说,高院长的孙女,和那个叫李叱的人来往甚密,可能......可能已经心有所属了吧。” “李叱?” 许生仔仔细细的想了想,片刻后才想起来那人是谁。 “就是那个到了甲字堂学之后就压你一头的李叱?” “是......” 许青麟回答这一个字的时候,明显脸色不好看。 “没什么。” 许生笑了笑道:“如果是哪一个大户人家的孩子也就罢了,他那样的出身,你真觉得高院长会答应?放心就是,高院长还没有老糊涂呢。” 他看向许青麟说道:“麟儿,要不然为父想个办法,把李叱赶出冀州?” 许青麟道:“高院长好像也挺喜欢他。” “那有什么。” 许生道:“当初那个叫唐匹敌的,还不是已经离开院了吗?” 许青麟一怔,猛的看向他父亲问道:“唐匹敌当年离开院,是父亲安排?” 许生笑了笑道:“你不喜欢他,父亲就让他离开院,这怎么了?” 许青麟脸色有些发白的说道:“可孩儿听说,他是被囚禁大牢了,有可能已经被处死。” 许生看向他儿子,一脸不解的说道:“那又怎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关于爱情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许生看向许青麟认真的说道:“麟儿,你应该知道,你将来前途无量,而且你的前程和大楚的国运并无关系,大楚国运可以衰败,但你的前程必然锦绣,也必须锦绣。” 许青麟张了张嘴,可是话却没能说出口。 许生继续说道:“我不让你去都城了,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羽亲王那边必有大动作,许家扎根冀州,和别人家里不一样,别人家在冀州城多是分支,而我许家祖祖辈辈皆在此处。” “所以,许家的选择,又比别人家里多了几分决绝,老太爷决定让你去羽亲王府,就是把许家未来的希望都交付在你手上,你怎么能有妇人之仁。”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恼火的说道:“唐匹敌也好,李叱也好,都不过是根本不重要的人,小角色而已,你因为这样的人要责怪你父亲吗?” 许青麟连忙俯身道:“孩儿不敢。” 许生缓和了一下语气后继续说道:“你要记住,任何人,任何事,在家族利益面前,都不重要......老太爷对你寄予厚望,父亲母亲也对你寄予厚望,就因为这厚望,你可知道家族里多少人嫉妒你?” 他拍了拍许青麟的肩膀:“你还要知道的是,不管父亲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唐匹敌的生死不过如蝼蚁之生死,李叱的生死亦然。” 许青麟又点了点道:“孩儿谨记。” 许生道:“再者说......唐匹敌和他父亲如果真的干干净净,朝廷法度也没办法治了他们,不是吗?李叱如果真的干干净净,为父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不是吗?” 他用一种很正义也很严肃的语气说道:“既然他们都确实触犯了国法,为什么你会觉得父亲做错了?父亲这不仅仅是在维护你,也是在维护大楚法度。” 他忽然笑了笑道:“据我所知,虽然那个李叱和夏侯琢关系密切,而且羽亲王府似乎也对这个人感兴趣,但他确实不干净......” 许青麟一时之间没有忍住,试探着问了一句:“父亲,你想现在把李叱赶出冀州,是不是也因为羽亲王府也想把他招纳过去?父亲是担心,他将来在羽亲王府里的位置比孩儿重要?” 许生看了许青麟一眼,没回答。 可是他那眼神,已经做出了回答。 许生确实是有这样的担心,李叱和夏侯琢关系那么亲近,将来进了羽亲王府的话必被重用。 冀州城里到了层面的人其实都看得出来,虽然夏侯琢名义上没有世子身份,也不回王府,和他母亲在外生活,但是羽亲王对夏侯琢的在意,远远超过了对正经世子杨卓的在意。 很多人都在猜测,将来羽亲王是要把家业传给夏侯琢。 现在的环境又发生了巨变,羽亲王所谋者大,他是要化家为国......那么夏侯琢将来就不只是世子那么简单了,纵然不是太子,那也是皇子。 所以在李叱还是隐患的时候除掉他,比他在羽亲王府站稳脚跟后再想除掉,要容易的多。 许家把未来的家运一大部分都押注在了羽亲王身上,许青麟就是许家未来能否再上一步的关键,因为他的年纪最合适,才能也不错。 几年后,许青麟从院结业,刚刚十七八岁,这个年纪却已经是从龙之臣,难道还预想不出来他三十岁时候是何等风光? 大家族谋事,谋的可不仅仅是眼前。 “麟儿。” 许生的夫人看向许青麟说道:“你父亲远比你思虑的要深远,凡事多听听你父亲的教导,他是不会害你的。” 许青麟俯身道:“孩儿明白的,父亲都是为了我好。” 夫人点了点头道:“你明白就好,你如果要选一个对手,就要把眼界放高一些,那个叫李叱的野孩子不过是你脚下踩着的尘埃,你把他当做对手,岂不是把你自己身份拉低了吗?” 许青麟想了想,似乎确实有些道理。 夫人继续说道:“你的对手应该是比你强的人,而不是远不如你的人,他也没有资格挡在你面前,你还小,很多事不能自己处理,所以你父亲会帮你处理。” “孩儿......知道了。” 许青麟低着头说道:“全凭父亲安排。” 许生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这才是我的好儿子,这才是未来许家栋梁支柱的气度。” 他看向夫人说道:“你陪麟儿吃午饭,我约了武备府的将军,最近有件事,刚好可以利用一下。” 他伸手,夫人连忙过去把外衣给他从衣架上取下来穿好,又仔仔细细的给他整理了一遍。 “老爷出门小心些,风寒莫要着凉。” “父亲一路小心。” 许生笑着点头,然后出门去了。 冀州城内有武备将军府,隶属于节度使大人治下,武备将军府的职权就是守卫冀州城,城中日常巡逻和治安,也有一大部分都在武备将军府里管着。 宵禁之后,冀州府府治衙门的巡逻官差,也只是配合武备将军府行事而已。 换句话说,白天大街上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归冀州府治衙门管辖,但是到了晚上宵禁之后,大街上的事,都归武备将军府管。 许生要去见的就是武备将军府的将军姜皋林,这个人是节度使曾凌的亲信,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在曾凌手下谋得如此重要的位置。 不到半个时辰后,在冀州城中有名的杏花楼,许生先到了一步,已经定下了最大的雅间在这等着。 不多时,姜皋林一身便衣带着几个随从上楼来,许生知道后连忙迎接出去。 他们在杏花楼里喝酒喝了足足一个时辰,说了些什么,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四页院。 李丢丢又来喂过了神雕和狗子,高希宁坐在旁边的小竹椅上看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傻子,她就是眉眼带笑。 “对了。” 李丢丢喂过了神雕和狗子后,转身看向高希宁说道:“我忽然想起来,原来林楼的李先生教我一些好玩的事,我教你啊。” 高希宁笑着点头:“好啊。” 李丢丢挪到了高希宁身边,折了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 “这是注音,方便小孩子认字用的。” 他写下高希宁的名字,然后注上拼音。 “可是这有什么用?” 高希宁好道:“直接认字不就好了吗?” 李丢丢揉了揉脑袋道:“我也还没有想明白,但是觉得最起码有一样用处......我们可以用这些花里胡哨的注音文字,来替代真正的文字,这样的话,我们之间就算是有了密语。” 高希宁精致的小脸微微一红,她看着李丢丢问道:“为什么要有密语?” 李丢丢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就当是好玩。” 高希宁点头道:“行,这么想的话,确实有意思,你来教我吧。” 李丢丢蹲在那写写画画的教,高希宁在武艺上的天 赋确实稀松平常,可是在学这些东西的天赋上高的令人震撼,李丢丢只是粗粗讲解一遍,她居然就已经差不多掌握,连音节变化都能自己推测出来不少。 只是还稍稍有些不熟练,毕竟李丢丢也才教了半个多时辰而已。 高希宁在地上写下李丢丢的名字,然后注音。 “得一优,丢,对吧?” 李丢丢看了看,跟着拼了拼:“得为怼.....李怼怼?” 高希宁笑起来,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的,反正就笑的前仰后合。 “好玩,真好玩。” 李丢丢:“哪里好玩了......” 高希宁:“李怼怼,哈哈哈哈......李怼怼!” 李丢丢:“幼稚!” 高希宁道:“以后我叫你怼怼吧。” 李丢丢想到自己之前骗人的时候,说自己有个兄长叫李怼,他叫李丢,感觉真的有些巧合了。 他认真的说道:“我叫李怼怼不是不行,但是你也得有个我才能叫的名字,这就算是密语之中的密语,我们还得用注音来联络的时候用。” 高希宁想了想,然后很认真的说道:“那你就叫我高美人好了。” 李丢丢道:“凭什么我叫怼怼,你叫美人?” 高希宁道:“凭我美貌。” 李丢丢道:“我也还是美貌呢。” 高希宁:“你丑,对......丑怎么注音来着,吃藕?哈哈哈,你不要叫李怼怼了,以后咱们用密语联络的时候,你就叫李吃藕,我叫高美人。” 李丢丢:“你那个显得赞美力度还不够,我叫李吃藕,你叫高大美吧。” 高希宁:“好土.......” 李丢丢忽然叹了口气后说道:“大美,正经和你说件事......以后你不要总想着给我说媳妇了好不好?” 高希宁想了想,点头:“好。” 李丢丢一怔:“这就答应了?” 高希宁哼了一声:“你真的是......好傻啊。” 李丢丢道:“为什么在你看来我又丑又傻?” 高希宁觉得他真的是个傻子,巨傻的那种。 她比李丢丢大一些,女孩子又成熟的比男孩子稍微早一些,所以她心里其实已经知道自己在喜欢这个傻子,只是女孩子的矜持让她不能直接说出来。 那多丢人啊,她又不叫高丢丢。 可是这个傻子真的是好傻啊,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答应他不再给他说媳妇是为什么。 然后高希宁忽然醒悟过来,这个傻子说不要再给他说媳妇了,难不成也是因为他是喜欢自己?所以不愿意让她再做那傻乎乎的事。 想到这高希宁的小脸又红了一下。 她用肩膀撞了撞李丢丢的肩膀问道:“为什么?” 李丢丢道:“什么为什么?” 高希宁道:“你为什么不想让我给你说媳妇了?” 李丢丢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我觉得男人应该要先立业,再成家,这才是一个男人应该思考的事,而不是年纪轻轻就想着风花雪月儿女情长,太肤浅!不符合我李吃藕的气质,你说是吧?” 高希宁:“是你个大脑袋!” 她在李丢丢脑袋上敲了一下,那一双明媚漂亮的大眼睛里,多了丝丝幽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价钱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许家。 许生回到家之后,一进屋门就停下来,他张开双手,夫人和丫鬟连忙过去帮他把外衣长衫脱下来。 这屋子里的炉火很旺盛,和外边的严寒像是两个世界。 丫鬟为许生把茶泡好,然后就退到一边。 夫人急切的问道:“武备将军那边怎么说?” 许生摆手示意那几个丫鬟出去,等屋子里就剩下他和夫人之后,他摇了摇头道:“实在没有想到,对付一个野小子居然不那么容易。” 他坐下来,抿了一口热茶。 “这个野小子和夏侯琢的关系,确实太过亲近,武备将军那边也知道,而且那野小子前些日子刚刚随羽亲王去了燕山,才回来没几天。” 他夫人一怔,似乎有些不满。 “武备将军那边没少拿咱们的好处,怎么会连这点小忙都不帮?当初老爷把唐匹敌赶走的时候,可是易如反掌。” 这话里,表面上听起来是在说武备将军不近人情,其实是在埋怨他丈夫没把事办好,在她看来,要处理一个毫无门路出身寒微的野小子,难道不就是举手之劳吗? “你懂什么。” 听出来夫人话里的意思,许生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看向夫人说道:“武备将军说了几件事,他不说我也还不知道呢......第一件事,夏侯琢把青衣列阵的一群人给了李叱,这算是给了他一群保镖护卫,青衣列阵那些人,都是凶徒。” “第二件事,羽亲王确实对李叱十分看重,这倒是先放在一边,更主要的是武亲王对李叱的那个师父很在意,武亲王很信推演算命那一套东西,李叱的师父应该是把武亲王给骗到了。” “第三件事......武备将军府的人,因为疏忽放进城里来一些山匪,这些山匪在城中闹事,死了不少人,武备将军正因为这事烦着,他哪里还有心情帮忙对付李叱,况且对付李叱,可能让他引火上身。” 夫人听完后叹了口气:“一个野小子,怎么就那么好命?” 许生道:“不过武备将军倒是给我提了个醒......他说要想把李叱压下去,何必急于一时?” 夫人好的问道:“可是老爷之前不是说过的吗,越是拖的时间久了,那李叱就越是可能在羽亲王那边被看重,更加不好动手。” “我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武备将军提醒过之后,我倒是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许生看向夫人说道:“他的意思是,反正麟儿和李叱都还要在院读,结业还有数年时间,这数年间有的是机会除掉他,又何必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最主要的是,武备将军说,到时候院结业,高院长举荐贤才,第一个真的会举荐李叱?这就应了那句江湖上的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笑了笑说道:“哪怕李叱成绩再好,举荐贤才的时候,高院长也会把李叱排在后边。” 许生喝了口茶后继续说道:“有了武备将军的提醒,我又想到了一个办法,如果不急着把正得宠的人除掉,那么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他拿着杯盖在茶杯上抹了抹,抹掉那些漂浮着的茶叶。 “那就是慢慢的让羽亲王厌恶他。” 许生道:“我想个什么法子,慢慢的让这个人的名声越来越臭,最好是将来有一天,王爷都遗忘了这个人,正巧王爷又不在冀州城里......” 夫人嗯了一声:“都听老爷的。” 门外,刚要进来的许青麟正好把这些话都听到,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转身离开,没有再进屋。 回到自己房间,许青麟越想越觉得窝火,若是成绩上比李叱差一些,他的自尊还可忍耐,可是高希宁和李叱的关系亲密,这让他越想越觉得难以接受。 这种事不能多想,越想会越龌龊,越龌龊会越怒火中烧。 说起来,他本也不是个心胸没那么开阔的人,不然的话,他和孙如恭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因为高希宁的事,他的妒火已经开始让他面目全非。 听到父母刚才的话,大概意思是武备将军府那边不打算帮忙,没有武备将军府帮忙,父亲就没办法给李叱按上一个私通叛军的罪名。 “成材。” 许青麟忽然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他贴身伺候的有四个童,也是他的贴身护卫,四个人名字里都有一个成字,成材,成果,成林,成祥。 这四个童年纪相差大概五六岁,最大的成材已经快二十,最小的成祥比许青麟大三岁。 成材听到他家公子的喊声连忙推门进来,俯身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许青麟道:“把门关好,我有件很要紧的事交代你去做。” 成材把房门关上,凑近了许青麟俯身道:“公子只管吩咐。” 许青麟问道:“上次我听你说过,你好像认识什么暗道上的人?” 成材连忙压低声音回答道:“认识,公子是要对付谁?” “李叱。” 许青麟道:“你去联络人,那个家伙武艺不俗,最好找一些高手,手脚干净些,别连累到我。” 成材问:“老爷......老爷知道这事吗?” 许青麟看了他一眼,本想责骂几句,可是忽然间就笑了笑道:“成材,之前你不是说过,以后想入仕吗?回头我帮你和父亲说说,你先去羽亲王府那边做事,算是为我打个前站,等我到了那边也好有个照应。” 成材的脸色顿时一喜,他这样的机灵人,自然明白公子的意思了。 “我认识一位同乡,在一己堂里做事,公子知道一己堂是做什么的吗?” 许青麟道:“不是棋馆吗?” 成材的声音更低了些,几乎是贴在许青麟耳边说道:“公子,整个冀州城里的杀手,差不多都要在一己堂里找活儿干,尤其是叛军把城外打的翻天覆地,他们的活更不好找了,毕竟城里需要他们的人不多。” “以前杀个人,最不济也要几十两,现在杀个人,给他们十两银子都干,杀的人若是不好对付,有个五十一百两的就能雇到好的杀手。” 他用成竹在胸的语气说道:“二百两,就能雇到最好的杀手。” 许青麟起身,拉开抽屉,从里边取出来几张银票递过去:“这是一千两,我不管你雇几个人来,我要尽快知道李叱已经死了。” 成材把银票接过来俯身道:“公子放心,我这就去见我同乡。” 一己堂确实是一家棋馆。 冀州城里的百姓都知道,一己堂里的那几位老先生,棋道近圣。 原本叛乱没有这么严重的时候,经常会有从大楚各地慕名而来的棋手挑战一己堂,但从无一人能赢了棋。 大概六七年前,高院长也去拜访过,在一己堂里和其中一位老者一局手谈两个半时辰,最终还是投子认输。 四年前,从都城来了一位棋道大家, 到冀州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一己堂,这人在朝廷里的身份可称得上显赫,所以是乔装而来,他最爱下棋,被人誉为大楚棋道第一,然而在一己堂里也只是下了一盘平局。 这也是一己堂成立至今,唯一的一盘平局。 世人只知一己堂里有几位不败老棋手,但并不知道一己堂也是几乎控制了整个北境暗道杀手的恐怖势力。 就连当初冀州府府治连功名找杀手,也是从一己堂里寻来的。 现在已经投入羽亲王门下的杀手姚无痕,便是一己堂里的杀手之一。 如果真的要追问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是什么,杀手应该算得上其中之一。 成材的一位同乡在一己堂里做伙计,很精明,所以颇受赏识,前一年刚刚开始接触到杀手生意的事。 他和成材私底下喝酒的时候吹嘘过,这种事若是不吹嘘,确实不好憋住。 成材没敢进一己堂,总觉得那地方从外边往里看阴森森的,他把同乡刘盈找出来,然后寻了一家茶楼说话。 “这是八百两银票。” 成材把银票推过去,压低声音说道:“不要问谁是主顾,这八百两银子要一个人的命,够不够?” 成材笑道:“现在这市价,八百两,要几十个人的命都够了,如果是大人物自然另当别论。” “不是大人物,一个四页院的弟子而已,在甲字堂学,名为李叱。” “那用不了八百两。” “这个人武艺非凡,虽然年纪不大,但很棘手。” 成材道:“你务必要找高手,绝对的高手,如果不能一击必杀的话,这件可没准牵连很大,到时候我都要出大事。” 刘盈点头:“二百两能雇佣到一个顶级高手,我给你雇两个,剩下的四百两,我就不瞒着你了,我自己留下二百两,另外的二百两,给他俩再找四个帮手,六个杀手如果都杀不了一个院弟子,那还混什么?” 成材点头:“我不管你从中扣下多少,事情必须办好。” “放心。” 刘盈起身道:“我现在就去给你安排。” 不多时,刘盈回到一己堂,他虽然已经能接触到杀手的生意,但毕竟是个小伙计,他自然没办法和高层说话,所以他只能找到他的上头,也就是一己堂的管事王登。 刘盈敲了敲门之后,小心翼翼的进了王登房间,陪着笑脸,把六百量银子的银票放在桌子上。 “王叔,刚刚接了个生意,有一位大人物家里的公子,出价六百两,要雇两个顶级杀手,四个次等杀手,去杀一个四页院的弟子,目标名字叫李叱,十三岁左右。” “嗯?” 王登楞了一下:“六百两杀一个院弟子?很棘手吗?” “说是武艺不俗,而且和羽亲王府有些关系,所以要做的像是意外。” “知道了,你出去吧。” 王登摆了摆手,刘盈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王登拿着银票到了后院,求见一位老棋手,他在门外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声,然后格外谦卑的进门。 “俞先生,接了个生意,有人出价四百两,要雇佣一个顶级杀手,几个次等杀手,目标是杀四页院的弟子,叫李叱。” 那老人点了点头道:“你去分拨堂让他们挑人,银票入账吧。” “是。” 王登俯身一拜,转身出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四十八章 艰难转型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当然不会知道,从这一天开始,他的名字就挂在了一己堂的目标名单上。 不得不说的是,如果大楚还是繁华盛世,一己堂的生意也好做不少,毕竟是北境最大嘛。 自从冀州叛乱越发严重之后,冀州城就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孤岛,这孤岛足够坚固足够强大,所以城里的人依然可以做着繁华依旧的美梦。 但是没有了城外的生意,一己堂都几乎快撑不下去了。 冀州城虽然很大很大,可是谁没事会雇佣杀手做事?城中百分之九十五的是普通百姓,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不知道一己堂其实是个杀手组织。 剩下那百分之五的人现在又处于一个很稳定的时期,因为连功名的死,冀州城里两大势力的对抗算是宣告结束。 大家名义上都是节度使大人的人了,谁会闲的没事花钱杀个自己人玩玩? 别说杀手的生意越来越冷清,就连正经的棋馆生意都比原来差了很多很多。 这种环境下,大家族的夫人小姐们还都没有被影响多少,该去听曲儿听曲儿,该去逛街逛街。 可是男人们不一样,他们都开始面临巨大压力,当这只占百分之五中的那一小部分冀州男人开始发现羽亲王也许有所图的时候,他们也就被逼着不得不做更多考虑。 忙着去拉关系,忙着去走动,忙着去为将来打算,还有闲情逸致去棋馆里下棋的人,寥寥无几。 一己堂里一共有三位主事人,两位供奉,这五个人组成了一己堂的最高层。 这三位主事人一位是俞先生,一位是宋先生,一位是郑先生,这三个人的真实名字到底叫什么,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 宋先生是一己堂的大主事,常年不在一己堂里,而是住在冀州城内凤鸣山道观里修道,郑先生负责的是个官府里的人打交道,大部分时候也都不在家里,一年前去了都城,到现在都没回来呢,估计着也不好回来了。 俞先生负责一己堂的日常事务,最忙,最辛苦。 除了他们三个之外,那两位供奉便是棋道圣手级别,有这两位老棋手坐镇一己堂,便有了对外的名声。 一己堂分工明确,大概分成三个部分,这三部分的名称,只有内部人才知道。 一部分叫做棋道堂,两位供奉做主,负责接待高层。 一部分叫做分拨堂,所有关于刺杀目标,选派杀手,调查目标资料,这些事都归分拨堂管,分拨堂的管事是俞先生的弟子,叫刘峰。 最后一部分叫执行堂,执行堂里有等级分明的大量杀手,最高的称之为甲级一等,一共有五个人拥有这种殊荣。 然后是甲级二等,甲级三等,乙级一等,乙级二等......以此类推。 在执行堂里,等级最低的是丙级三等的杀手,但不代表丙级三等的人武艺都不强,还要看江湖阅历和经验,一些新出道的杀手虽然武艺非凡,但刚刚进入一己堂,也是丙级三等。 姚无痕当初在执行堂就是丙级一等,因为他确实出道还没有多久,后来因为杀了一位青衣列阵的门主,他的杀手等级被直接调到了甲级二等。 再后来他连杀三位青衣列阵门主,还有数十名青衣列阵的弟子,所以他的杀手等级被上调到了甲级一等。 然后他就不干了,脱离了一己堂。 但,即便是脱离了一己堂的人,也不敢轻易泄露一己堂都 刺杀过谁的事,一旦泄露,将会面临一己堂所有杀手无穷无尽的追杀。 姚无痕求的是名和财,他又不想找死。 虽然他已经离开一己堂,在执行堂里关于甲级一等的杀手名单上还有他,是五甲之一。 此时此刻,一己堂。 俞先生越来越头疼,已经足足半年多,一己堂没有什么正经生意了,自从连功名的事结束之后,一己堂的生意就突然进入了淡季,特别淡。 实事求是的说,昨天王登拿着四百里银子来,说目标是一个四页院的弟子,这已经是一己堂半年来最大一单生意,也是唯一一单。 “耻大辱!” 俞先生看了看手下这些人,脸色难看的好像吃了苍蝇一样。 “堂口的生意已经冷淡到了这个地步,你们居然还在整日无所事事。” 俞先生的视线扫过那些人,分拨堂的堂主刘峰羞愧的低下头,但心想着没有生意上门,我又能怎么样? 执行堂的堂主是宋先生的弟子,叫宋东竹,他也羞愧的低下头,但心里想着分拨堂都没有生意给我们,我又能怎么样? 棋道堂的两位老供奉眼观鼻鼻观心,心想着关我屁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俞先生道:“虽然那些杀手没有月例,但当初说好了管他们吃穿住行,执行堂养着三四百人,堂口已经半年多没有进项了,这三四百人,三四百张嘴,每天光是吃喝用度就是一笔大数字。” 听俞先生这样说,每个人都有些恍惚。 这还是统治着整个北境暗道杀手生意的一己堂吗?怎么突然之间日子就过的如此寒酸辛苦起来?这气质不相符啊老天爷...... “先生。” 执行堂的堂主宋东竹问道:“这么多年,堂口里也应该积攒下来不少钱财,不至于连吃喝都算计吧?” “你们不操心不知柴米贵。” 俞先生道:“之前生意好的时候,每年存项看起来也不少,可是要和官府维持关系,每年孝敬给连功名的银子就不少,每年孝敬给节度使大人的钱财更不少,还有每年送去都城给刘崇信的钱,那就更不少了。” “咱们这些人平日里又大手大脚的习惯了,半年的坐吃山空,已经让堂口里的存钱几乎消耗殆尽。” 俞先生说道:“你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还以为堂口里有金山银山,吃不穷花不尽。” 宋东竹一惊道:“已经......这么艰难了吗?” 俞先生道:“你们不操心,我得操心,所以最近我一直都在考虑怎么来把堂口维持下去,现在有三个办法。” 他扫了众人一眼后说道:“第一,分派人手离开冀州城,去和那些叛军的首脑接触,问他们有没有想杀的人,以前咱们都是跟达官贵人做生意,现在要改变思路,得去和那些叛军做生意了,把市场往下沉一沉......” 众人点了点头,觉得有理。 “第二件事。” 俞先生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我看了看,咱们一己堂占地很大,大概有三分之一的房子都空着,临街的店铺有十二间那么长,留下一间作为咱们一己堂的门店就好,剩下的租出去吧,另外就是,咱们得裁员。” 他看向执行堂宋东竹说道:“丙字科的杀手,全都不要了,这些人本事不大,妈的吃的比谁都多,把 他们都放出去,让他们自己养活自己。” 执行堂堂主宋东竹道:“为什么从我执行堂下手?分拨堂那边有一百多人呢,七成是吃闲饭的。” 分拨堂堂主刘峰怒道:“我们这边要做多少事,人少了根本忙不过来!” 宋东竹道:“有个屁可忙的,每天打扫院子都用不到你们,是供奉那边的伙计在打扫,你们分拨堂的人没有生意,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跟猪一样。” “你是不是在找事!” 刘峰猛的站起来:“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咱们俩就出去打一架,生死有命!” 宋东竹跟着站起来:“我还怕了你不成?” 俞先生一怒:“都给我坐下!” 那俩人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却都乖乖的坐了下来。 俞先生道:“我想过了,执行堂这边,丙字科的人都放出去吧,不是要和各路叛军打交道吗,就让丙字科的人去。” 他看向刘峰说道:“至于你们分拨堂,也裁减一半的人,确实是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一个个的比半年前还他妈的胖了不少。” 刘峰脸色一红,有些尴尬起来。 那没生意上门,分拨堂的人能干嘛,可不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吗。 “裁减的事就这么定了。” 俞先生继续说道:“但这还不足以缓解咱们堂口现在面临的危机,我实话告诉你们,现在堂口账面上的存银已经不足两千两,有四百量还是昨日的进项。” 他扫了扫众人后说道:“大主事掌管金库,可是这事要是报到大主事那,你们都知道会被骂成什么样,所以得自救啊......” 他缓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生意该正经做得正经做,分拨堂那边尽快把昨天刚接的生意处理好,半年就这一单,你们要是再干黄了,一己堂的名声也就臭了。” 刘峰和宋东竹同时起身道:“已经安排好了。” 他们安排了一个甲级二等杀手,四个乙级二等杀手,按理说乙级二等杀手是一百两的身价,可是生意确实冷淡,所以他们也只好接这五十两一个人的活儿,就这还抢呢,抢的差一点打起来。 俞先生继续说道:“刚刚我说到了门面上的事,外边临街的十二间门店,留下一间作为通道进入咱们一己堂前院,前院更大,房子更多,我一直都在想,把前院正堂和两侧厢房改个生意什么......” 棋道堂在后院,所以棋道堂的主事并没有说话,只要不占他们的地方就行。 俞先生问道:“你们有些什么打算吗?” 谁都没有想过这事,突然提起来,他们能有什么打算,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心说我们一己堂要改头换面,能做什么? 作为北境最大的杀手组织...... 他们还没想到什么呢,俞先生的话已经继续说了出来。 “冬天了,吃火锅的人比较多,我们把前院改成火锅店,等到明年夏天如果杀手的生意还不好,那就火锅店改成烧烤,我已经探查过市面,火锅和烧烤的利润都很可观。” 俞先生道:“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就这么定下来,执行堂乙字科的人,和分拨堂剩下的人,从明儿起,转为伙计。” 他起身,一摆手:“照这样去安排吧。” 这一群大佬们,都懵的不要不要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四十九章 九龄归来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为了这半年来的第一单生意,一己堂颇为重视,安排了四百两银子绝对雇不到的杀手阵容,这优惠的力度之大真的是前所未见。 一位甲级二等杀手,四个乙级二等杀手,如果放在生意最好做的时候,乙级二等杀一个人也要收一百两银子,每人。 所以这个价格来看,一己堂安排的阵容确实已经很豪华,四百两银子的价格,也就是刚好买四个乙级二等,这么算的话,那个甲级二等高手都是赠送的。 想想看,你买四个橘子,人家还赠你一个榴莲,多赚啊。 领到了任务的五个人,按照惯例,先要对目标任务展开一段时间的跟踪,在最稳妥的时候下手。 而在这之前,分拨堂的人已经把大概的资料查清楚,分到每个人手里,一人一份。 “不好搞啊。” 四个乙级二等杀手之一的王成旭看向身边同伴,他指了指卷宗里记录的东西。 “刚刚查清楚送过来的消息,这个李叱很复杂,跟他最好的人是夏侯琢,夏侯琢是羽亲王的儿子,光这一点,四百两的生意就亏了。” 甲级二等的杀手叫冯武流,点了点头说道:“确实,羽亲王最在乎的儿子是夏侯琢,夏侯琢最好的兄弟是李叱,分拨堂那边提前没有把事情查清楚先接了这生意,很亏。” 另外三个人,一个叫李根大,一个叫刘营伍,一个叫张太来,他们彼此之间都还算熟悉,尤其是一个等级之内的杀手,最起码都见过面。 往常生意火的时候,他们大部分时间彼此见不到彼此,北境之内,冀州幽州治下,那么大面积,那么多生意,一年彼此见不到一次都是常事。 可是现在不一样啊,现在生意太难了,大伙谁也不用瞧不起谁,都是半年没接过单的。 所以最近这几个月来,大家为了节省开支,都吃住在一己堂,毕竟当初说好了管吃管住。 这些自命不凡的杀手们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身为一己堂的一员,居然会因为这鸡毛蒜皮的事还要算计,真的有些丢人啊...... 俞先生说的没错,他们这些人虽然是刀口上讨生活,以杀人为生计,明明赚钱也不是很容易,一不小心就会送了性命,可是他们花钱又都是大手大脚,谁也没有存钱的习惯。 当然,姚无痕是个特例,他就喜欢赚钱但就不喜欢花钱,除了必要的开支之外,他一个铜钱都不会乱花。 其他人,或许是觉得这样的日子指不定哪天自己就一命呜呼,所以能享受一天是一天,大手大脚,日子过的舒服,有人甚至在青楼里固定有个房间住下来,开销如流水。 张太来在五个人中年纪最大,从事杀手这个职业的时间也最久,奈何武艺确实算不得多出彩,可他有着远超其他人的头脑和经验。 他是最擅长把杀人制造成意外的一个人,这也是他自己最得意之处,但是......他只能针对一般目标,因为如果目标是大人物,出行都有不少护卫,他那一套就很难实施。 “大家忍忍吧,这世道,能有钱赚就不错了。” 张太来道:“老规矩,先探路,摸清楚目标人物的生活习惯,路线,作息,然后找机会动手。” 李根大在五个人中年级最小,但是武艺远超张太来,他看向张太来说道:“要不然我和张大哥先去,观察两三天,确定好了动手的时 机,咱们再一起去把活儿干了。” 甲级二等杀手冯武流淡淡的说道:“你们四个去查清楚就好,把动手的时间,地点,方式告诉我,我来把人了结了就好。” 说完之后就走了。 李根大等他走了之后微怒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身价高一些吗?” 张太来拉了他一把后说道:“不要理会这个,以你的身手将来也一定能进甲字科,到时候你也一样。” 李根大道:“我肯定和这种人不一样,我到时候该怎么和咱们兄弟相处还是怎么相处,绝对不会跟他似的这么酸了吧唧的。” 四个人笑了笑,这就是鄙视链。 高级的可以在明面上鄙视低级的,低级的可以在暗中鄙视高级的。 “分工合作。” 张太来道:“我和李根大一组,我俩盯着白天,刘营伍王成旭,你俩盯着晚上,暂定三天,三天之内把目标李叱的一切都摸清楚。” “好嘞!” 剩下的三个人同时点了点头,李根大道:“反正动手是人家甲字那个,咱们就把该做的事做了就行,人家牛气啊。” 与此同时,冀州城城门口。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是远路而来,风尘仆仆的,进城的时候被武备将军府守城的士兵拦住,虽然身上带着路引凭证,但就是不肯把他放进去。 这小伙子被难为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反应够来,从钱袋子里取出来一些碎银子和铜钱,全都塞给那个守门的什长。 “回家来一路上花费了不少,这是全部了。” 他把钱袋子递过去,那什长看了看,大概有个二三两银子,看过之后脸色立刻就愉快起来。 “搜身,没事就放进去吧。” 这什长一摆手。 手下几个士兵过来给小伙子搜身,上上下下搜查的仔细,一来是因为之前出了事,他们的同伴放进去一伙山匪,出了大事,二来是他们想看看还能不能搜出些银子来。 武备将军大人暴怒,下令严惩,那些当日守门的士兵被打的几乎脱了人形,然后直接扔出军营,生死由天。 武备军什长看了看那小伙子说道:“别怪我们查的严,前阵子出了大事,我们姜将军可是大发雷霆啊。” 小伙子忽然噗嗤一声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笑。 搜查之后没什么问题,人就被放进城,他不是冀州城人,身上带着的身份凭证当然也不是假的,是正经走后门得到的身份。 是他当初离开冀州城的时候,李丢丢让夏侯琢帮忙搞到的,小伙子叫余九龄。 进了城之后一路找到了四页院,可是到了后才知道院已经放了年假,他想找夏侯琢和李叱都不容易。 离开院门口,他跑到没人的地方,把裤子脱下来,从隐秘的地方掏出来另外一个钱袋子,心说好在是我机灵,如果把银子都放在明面上,说不定已经被搜走了。 他把钱袋子取出来后闻了闻,然后自己呸了一声。 味道有些许重。 从钱袋子里取了一块碎银子,他又跑回到院门口,把银子递给院的看门人。 “大哥,你帮帮忙,我是李叱的好朋友,确实有要紧事找他,对了,是夏 侯公子安排我去都城的,我这回来只知道来院寻他们,事情又紧急,等不到他们年假回来啊。” 看门人把银子接过来,楞了一下:“你这银子焐的还挺热乎。” 余九龄道:“这寒冬腊月的,我这不是怕冷了大哥你的手吗?” 看门人把银子收起来后说道:“这样,你先找地方住下,明天上午来这等着,李公子每天中午之前都会回院一趟,你应该能遇上他,他家住在什么地方,我着实不知道。” “多谢多谢!” 余九龄连忙道谢,然后回头看了看,院不远处就有一家面馆,他风尘仆仆的回来,早饭午饭都没吃,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背着包裹一路小跑着进了那面馆。 两碗面下肚,身子都热乎起来,寒意被驱散,劳累的劲头儿也上来了。 他想着随便寻一家便宜些的客栈住一晚,明天一早来这等人,才出面馆,远远的就看到夏侯琢从院里溜溜达达出来,嘴里叼着根枯了的毛毛草,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一看到夏侯琢,余九龄的脸色都激动了,一口气跑到夏侯琢面前,连那守门人骗了他都不计较了。 他气喘吁吁的叫了一声:“夏侯公子!” 这突然出现的人把夏侯琢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一下:“哪儿来的猴儿。” 余九龄指着自己的脸:“我啊,是我啊夏侯公子,余九龄!” 夏侯琢这才醒悟起来,自己在大半年多前收过一个小弟,他看了看余九龄这一身的土,噗嗤一声笑了。 “你这身上的土抖一抖,能把院门口的路再铺铺。” 余九龄嘿嘿笑了笑道:“回来赶路着急,衣服好几天没换过了。” 夏侯琢道:“走,我先带你找个澡堂子洗洗。” 余九龄问:“李叱李公子呢?” 夏侯琢道:“他这会儿应该在云斋茶楼呢,我先带你去洗吧洗吧,你这一身实在是......一言难尽,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带你去云斋茶楼寻他。” 余九龄应了一声,跟着夏侯琢去澡堂子。 到了地方,夏侯琢招呼相熟的伙计:“给他安排一个好师傅搓澡,别安排新手学徒,新手接不了这活儿。” 那伙计连忙应了一声,招呼了一位搓澡师傅出来,搓澡师傅看了看余九龄这一身,嘴里叼着的牙签都掉了。 “这是......大活儿啊。” 将近一个时辰余九龄才从澡堂子里边出来,夏侯琢都在外边躺椅上睡了一觉了,看到这精精神神的小伙子,夏侯琢笑了笑道:“这才像个样子。” 然后就看到那搓澡师傅扶着门框在那喘气呢,累的一头汗,一边喘息一边说道:“今天别给我安排活儿了,这活儿是真累,我想歇会儿。” 余九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确实是......一言难尽啊。” 俩人到了云斋茶楼,正好李丢丢也快结束了,看到余九龄,李丢丢笑着摆了摆手。 孙夫人看到李丢丢这表情,跟身边几个夫人说道:“我家孩儿他干爹,怎么看到女孩子就没有笑的这么灿烂的时候?” 一位少妇使劲儿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呢,每次夏侯公子来,他都笑的很灿烂,这又来一个漂亮小哥,他又灿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五十章 敬酒一杯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洗过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余九龄看起来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小伙子,哪怕是一身布衣,也还是让那些夫人小姐们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几眼。 孙夫人旁边的少妇一脸的疑惑,她觉得李公子只有见到他朋友的时候才会有那么灿烂的笑。 “姐姐。” 这少妇问孙夫人:“我刚刚说,夏侯公子每次来,李公子都笑得灿烂,这漂亮小哥来,李公子又笑的灿烂,我在想......” 孙夫人一摆手道:“不可能,李公子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少妇惊讶的看了孙夫人一眼后说道:“姐姐你想什么呢!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的意思是......我们每天都来,每天都能看到他在笑,可是他的笑都是客气的。” 孙夫人听到这话后怔了一下。 “是啊,客气的......” 她喃喃自语着重复了一遍。 少妇道:“他会一直带着微笑,也不觉得虚假,可是他对我们的笑太礼貌太客气,并不是因为他开心。” 孙夫人转头看向李叱那边,李叱在对着余九龄招手,那笑容是真的开心,是与好友久别重逢的开心。 “何必呢?” 旁边坐着的一个少妇摇头道:“他来这里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开心,我们来这里才是为了开心。” 孙夫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李叱今日的故事讲完,起身施礼,然后告了个歉,快步走到云斋茶楼门口,上上下下打量了几下余九龄。 “噫,小伙儿,又精神了啊。” 余九龄嘿嘿笑了笑:“公子也是。” 夏侯琢叹道:“你们这种礼貌性的寒暄,还是免了吧,正好到吃饭的时候,咱们找地方喝两杯。” 李叱道:“我师父说,我还小,不能多喝......两杯正合适。” 夏侯琢:“呸!” 三人溜溜达达找到一处比较安静的酒楼,点了几个菜,要了两壶酒,夏侯琢和李丢丢两个坐在那安静的听着余九龄讲他去都城这一趟的见闻。 “我去的不算晚。” 余九龄的语气有些低沉下来,想到自己家里的事就难免有些悲伤,只饮酒的掌柜对他那么好,如师如父,可是对他好的人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而他无能为力。 “找到夫人他们,我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把带去的银子都留下,我也要留下帮衬她们,可是夫人不许。” 余九龄道:“夫人说,她不能那么自私,第一,夏侯公子和李公子对我们有恩,她要带着孩子,不能来报恩,这个恩需要我余九龄来报。” “第二,夫人说,她如果把我留在身边的话,每日依然是做个伙计那样的事,她说既然夏侯公子已经给我指点了一条明路出来,就不能辜负了夏侯公子的好意,夫人说,她也不能断了我的前程,让我每日困于琐碎。” 夏侯琢点了点头:“可敬!” 余九龄道:“夫人逼着我回来寻你们,还让我把银子都带回来,我偷偷把银子放在米缸里了,她只要做饭就能看的到,我带了盘缠所需便离开都城。” 他看向夏侯琢道:“对了......” 说了这两个字后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心情有了起伏,需要稍稍平静一下才能说的顺畅些。 “玉明先生去了。” “啊?!” 李丢丢和夏侯琢同时惊呼了一声。 余九龄道:“我到都 城的时候,玉明先生在录法司的人护送下也到了长安,我进城门的时候还看到了,不少大人物在城门口迎接,看起来颇为隆重。” “可是没过几天,就听闻玉明先生被下了大牢,说是勾结叛军陷害忠良,这个忠良当然是大太监刘崇信......后来都城里的百姓们都在传,是因为刘崇信给了录法司不少好处,并且还说以后和录法司井水不犯河水。” 他停顿了一下,显然是在压着怒意,才能尽量语气平淡的继续往下说。 “我听说,玉明先生到了都城之后,刘崇信就见了录法司的指挥使,还有兵部的一些大人,当然这都是百姓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也做不得准。” “他们说,刘崇信本来是要彻底扳倒录法司,因为这件事,和录法司做了交换,缉事司那边手里关于录法司的罪证给了录法司,录法司就配合缉事司把玉明先生定为栽赃陷害。” “玉明先生在大牢里没几日就撞了墙,说是撞墙,谁都知道那是被严刑拷打之后留下的伤痕,在菜市口的时候我见到玉明先生,脸上都不成人样了,那怎么可能是撞出来的。” 余九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我们是眼睁睁看着玉明先生去都城的,当时还在想着,玉明先生此去可能把刘崇信扳倒,纵然不能力挽狂澜,也可让朝廷恢复几分清明,哪里想到,成了一群龌龊宵小手里的筹码。” 夏侯琢端起酒杯:“敬玉明先生。” 李丢丢和余九龄也把酒杯端起来说道:“敬玉明先生!” 夏侯琢叹道:“我本来就想到了,玉明先生此行不会那么顺利,都城里的黑暗,远超冀州十倍百倍......现在想想,刘崇信把武亲王在这个时候安排到北境这边,也许是已经对玉明先生的事得到了些消息。” “就算不是,武亲王离开都城后,朝廷里再没有一个能制衡他的人,他一直都想把手伸进兵部,拿住兵权,可是手伸不进去,兵部那边,还有录法司那边,与他斗的昏天暗地,直到宇文老贼做了兵部尚。” 夏侯琢道:“宇文老贼和刘阉沆瀣一气,兵部那边和刘阉的关系缓和不少,这次玉明先生去,刘阉一定会和宇文老贼暗地里密谋,最终缉事司和录法司因为玉明先生的事,反而握手言和......” 夏侯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余九龄道:“玉明先生就是在都城菜市口被斩首示众的,我去送了送他,给他带过去一壶酒,可是送不到他面前,玉明先生临死之前大声呼喊......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李丢丢紧紧握的握住酒杯,片刻后,啪的一声酒杯被他攥碎了。 夏侯琢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说道:“不要再想这些事了,皇帝陛下的君命都快出不了都城,可是都城里那些人还在勾心斗角,还在为了私欲私利而滥杀无辜......这大楚,不是我们的大楚了。” 李丢丢嗯了一声,低着头,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一股火快要控制不住的烧出来了,烧的他想要咆哮。 可是他此时此刻,只能坐在这里,任由这怒火烧的他自己快要炸开。 余九龄道:“我走了这一趟都城之后才相信,我们大楚应该早就已经不在了,现在的大楚,是一群-奸佞小人的大楚,甚至已经不再是皇帝的大楚。” 他低着头说道:“一路上走过去的时候,看到的都是叛军洗劫之后的惨像,等到了都城才明白,都城只不过是另外一个冀州,都城里的人还在歌舞升平,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不......” 他摇了摇头道:“都城比冀州这边更离谱。” 三个人沉默下来,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格外凝重。 许久之后,夏侯琢看向余九龄道:“我过了年就要去北疆边军,但是会很苦,而且随时有性命之忧,如果你觉得还没有准备好,就暂时留在冀州帮帮李叱,我把我母亲托付给李叱照顾,你留下也能帮帮他。” 余九龄道:“我不怕死,我就怕将来我不能报仇,公子......你知道的,如果我不能变成一个手握权力的人,掌柜的死我最终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这样吧。” 夏侯琢道:“我先去北疆看看什么情况,很多事连我自己都没有把握,等我到了那边安顿好,确定能给你一个保证了,我会派人送信回来,你再去北疆寻我。” 余九龄道:“可是公子初去那边,身边不是正要用人吗?” “你听我的。” 夏侯琢道:“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帮你,但你还是应该留在冀州一段时间,我安顿好后立刻派人接你。” 余九龄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听公子的。” 夏侯琢嗯了一声:“你刚刚说的对,我们要是不想让那些奸佞小人左右我们的生死,就必须让我们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他看向李叱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去边军的原因之一。” 等到了晚上,李丢丢让余九龄住到自己家里去,反正家里有地方,又何必花钱去住客栈,再说了,住客栈怎么可能比住家里舒服。 夏侯琢回家去看望他母亲,李丢丢带着余九龄回自己家,两个人走在街上,余九龄觉得气氛沉闷了些,于是就讲了一些一路上的趣闻。 他忽然想起来进城的时候被拦住的事,他对李丢丢说道:“公子,我进城的时候被武备军拦住搜查,说是前阵子城里出了大事,他们姜将军大怒,当时我就笑了笑,他们还不知道我笑什么。” 李叱道:“我也不知道你这是笑什么啊。” 余九龄道:“你不觉得这名字挺好玩的吗,还姜将军,卖什么萌......” 李叱笑道:“姜将军不算卖萌,将军军才算......” 就在这时候李丢丢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因为他发现刚刚从自己对面走过来,又擦肩而过的那个人有些不对劲。 那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本没有什么特别的,然而李丢丢在那人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觉得那人眼神里有些不对劲的东西。 “公子小心。” 余九龄压低声音道:“刚刚那人眼神不对劲,看起来装作若无其事,但是他没忍住瞥了你一眼。” 李丢丢没有想到余九龄的感觉也这么敏锐。 “嗯。” 李丢丢道:“咱们绕两圈再回家。” 余九龄道:“行,听公子的,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不管是劫财劫色,我都挡在公子前边。” 李叱:“劫色你也挡?” 余九龄道:“男的不挡也行,女的我来挡一挡,义不容辞,不是我不愿意挡住男的,而是刚刚公子那句劫色你也挡,口气有些不乐意似的。” 李丢丢道:“我谢谢你......” 余九龄道:“咱们绕圈是不是太慢了?” 李丢丢道:“那你的意思是?” 余九龄道:“公子你一定是忘了我擅长什么。” 他弯腰蹲在李丢丢面前:“来,背背。” 李丢丢:“这!这......不好吧。” 然后趴了上去。 【求个订阅吧,可是能看到这的都已经订阅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访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当李丢丢趴在余九龄后背上的那一刻,他并不知道的是,自己即将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李丢丢背上余九龄的那个大包裹,余九龄背上李丢丢。 “准备好了吗?” 余九龄问。 李丢丢点头道:“准备好了。” 然后李丢丢就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弹射起步......余九龄双脚发力,人瞬间就冲了出去。 李丢丢本来还有些矜持,觉得抱住人家不太好,结果这个起步就几乎把李丢丢从后背上摔了出去,李丢丢身子猛的往后一仰,然后脑袋就朝下了。 幸好李丢丢的腰不错,硬生生又把自己拉了回来。 余九龄背着李丢丢一路狂奔出去,从他开始跑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再追的上他了。 李丢丢感受到了什么叫风驰电掣,感觉比骑马刺激多了...... 此时天色已经发暗,马上就到了宵禁的时间,武备将军府的巡逻队伍也已经到了街上,那队伍里的人正在说笑呢,然后就看到一溜烟从大街另外一侧过去。 “那是什么东西!” 有人揉了揉眼睛。 “人啊,怎么会跑的那么快。” “我被狗追都没跑这么快过。” “咱们追上去看看情况?” “追什么?” 说话的人伸手指了指,余九龄已经背着李丢丢到了很远之外了。 远处,张太来看着那消失的两个人,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看起来有必要重新制定一下策略了......” 李根大从暗处跳出来,站在张太来身边说道:“我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的坐骑是个人,还比马要快的。” 张太来道:“我们都是正经的杀手,轻功是我们的擅长之术......” 李根大点了点头道:“我懂,这件事绝对不能说出去的,我们这不是跟丢了,而是被人正大光明的甩掉了,说出去会很丢人。” 余九龄背着李丢丢跑了一圈,然后在李丢丢的指点下绕回家里,余九龄把李丢丢放下来的时候,李丢丢错觉自己的头发还没追上来呢。 “你得教我。” 李丢丢下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余九龄讪讪的笑了笑道:“公子,这个真的是看天赋。” 李丢丢道:“那你就教我后天需要的,先天的条件我不如你,但是后天的训练应该可以弥补一些。” 余九龄道:“其实也没那么难,就是跑呗。” 李丢丢点了点头:“行,那就跑,你这本事我要是学会了,我看谁还能追的上我。” 说完好看了看余九龄:“你除外。” 张太来和李根大没有回一己堂,他们出任务的时候,不会轻易返回堂口,担心的是被人反跟踪。 一己堂在冀州城里有几个院子,是他们的避难所,杀手在遇到危险,或是出任务的时候,就会暂时住在这些地方。 回到小院的时候,负责晚上跟踪李叱的那两个杀手迎上来,问情况怎么样,张太来看了看李根大,李根大也在想怎么回答才好。 “基本掌握。” 李根大沉默了片刻后对刘营伍说道:“李叱白天会去一家叫做云斋茶楼的地方,他在那赚钱,每天下午都去,但是这个人很小心,晚上居然没有回家,而是在城里一直转。” 刘营伍点了点头:“那就在云斋茶楼里动手。” 他们看向甲字科的 那个,冯武流坐在院子里像是思绪已经飘出去了似的,听到他们的话后点了点头道:“我明天下午去云斋茶楼看看地形。” 说完之后就回屋去了。 李根大压低声音对张太来说道:“我们其实没有探查清楚,甲字科那个如果去了,没成功怎么办?” 张太来道:“那也是他的事,是吧......” 李根大想了想,心说也对,反正我们是拿五十两的,人家拿二百两的,也许就能一击必杀了呢。 与此同时,李丢丢的家里。 余九龄道:“我觉得那个人一定是在盯着你的,他虽然只是眼神瞥过来一下,可那眼神不对劲。” 李丢丢道:“我看出来了。” 余九龄道:“我在只饮酒做伙计,每天见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在一起喝酒的那些人,嬉笑怒骂,什么情绪都有,什么眼神都有,看的时间久了,就能从他们这嬉笑怒骂看人心,从眼神看心里想什么。” 他对李丢丢说道:“我觉得那个人和你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有一瞬间想动手。” 李丢丢也感觉到了,其实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李丢丢已经下意识的握住了袖口里的匕首。 “明天我还要去云斋茶楼。” 李丢丢看向余九龄道:“你帮我一个忙。” 余九龄心领神会:“明白!” 李丢丢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人,按理说他在冀州城里已经没有对头了,也不应该是那些山匪的人,照时间推算,那些山匪不可能回到燕山后带了人再回来,时间上来不及。 他不知道的是那些山匪其实一个都没能回去,七当家又不是吃素的,那天之后,七当家就把李丢丢没杀的人一个不剩的杀了。 不是燕山营的人,曾经的对头又都已经离开了冀州,李丢丢仔细思考了很久,也没能想出来是谁要对他动手。 这样让他不安,对敌人一无所知的感觉,非常不好。 深夜。 杀手住的那个小院,刘营伍负责今夜当值,其实也没什么可戒备的,只是习惯了而已。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杀手,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可是身为职业杀手他们已经习惯了先让自己处于安全之地。 刘营伍吃过了些宵夜后就到了屋顶坐下来,这寒冬腊月的夜晚,还有冷风迎面而来,如果是寻常人的话坚持不了多久。 刘营伍紧了紧身上裹着的棉衣,想着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轮值后半夜呢,后半夜更冷啊...... 蜷缩在屋顶,他的思绪也有些飘散,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自己以后还做不做这一行。 如今天下大乱,杀手这一行确实不好做,凭自己的本事若是出冀州城,随便选一家叛军投靠,也许将来还能当个大官也说不定呢。 为了区区五十两银子,居然还要在这受冻,还要看人家脸色。 越想越气。 然后他就听到了敲门声。 这深更半夜的居然有人敲门,一下子就把刘营伍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害怕的不是有人敲门,他害怕的是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了,而且还明目张胆的来敲门! 刘营伍立刻从屋顶上跳下来,因为已经有一会儿没有活动,血脉流通不畅,又这么冷,跳下来的时候两个跟腱疼了一下,钻心似的。 可是他哪有时间在乎这个,立刻喊了一声。 “都起来!” 喊完了之后把兵器抽出来跑到门口,贴着门板问了一声:“谁?” 砰! 门板被人一拳打碎,拳头从门外暴击进来,又打在刘营伍的太阳穴上,这一拳直接把刘营伍打的横着摔了出去,脑袋又重重的磕在地上。 站在门外的七当家随手一推,门档咔嚓一声就断了,他脸色平静的迈步进门,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个,被他这一拳重击之下,那人已经昏了过去。 七当家缓步往前走,经过刘营伍身边的时候抬脚在刘营伍脖子上踩了一下,咔嚓一声,刘营伍的身子抖了抖,连喊都没能喊一声就被一脚踩死。 “什么人来找死!” 李根大第一个冲了过来,凌空一剑刺向七当家的咽喉,七当家都没有停下来,那剑刺到身前的时候才微微侧身,剑从他脖子边上刺了过去。 李根大一剑落空,在那一刻他就知道事情坏了。 七当家让过去长剑,然后探出手一把掐住了李根大的脖子,他单手把人举起来然后一发力,李根大的身子居然被他转了过来。 那是何等的腕力? 掐着脖子,把人转过来,头朝下。 然后重重的往地上一戳。 七当家起身的时候,李根大的脑浆从地上缓缓流了出去,而七当家依然脚步平缓的往前走,好像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过。 “朋友!” 张太来被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吓了一跳,脸色发白,一步一步后退着说道:“我们无冤无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家都是江湖上的朋友,有什么事可以说清楚。” 七当家看了看他,看到了张太来的右手到了背后,应该是要取什么暗器之类的东西,可是他根本就没有在意。 他也不想和张太来说话,在张太来手到了背后的那一刻,七当家的长刀出鞘,刀子在他手里转了半圈,然后被他掷了出去。 那刀笔直的飞到张太来身前,他本来脑子里设计了很多种突然出手的方式,可是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用,那一刀穿透了他的心口,刀子透体而出,刀柄撞在胸口上,巨大的力度带着他的身体往后飞出去。 当的一声,那刀戳在墙上,把张太来钉死在那。 张太来的手从背后垂下来,一个纸包散落在地,那是一包石灰粉。 另外一个杀手王成旭一直悄悄藏在七当家背后暗处,见那人飞刀杀了张太来,他立刻把连弩摘下来想偷袭。 就在那一瞬间,七当家忽然一转身,然后一个大步就冲到这暗影处,脚下发力,冻土炸开。 啪的一声,七当家一把攥住连弩,然后五指发力,硬生生把连弩攥裂开了。 他往后一拉,把连弩从王成旭手里拽过来,把连弩对着王成旭的太阳穴戳了一下。 王成旭的脑壳几乎都裂了,连弩有一截砸进他太阳穴,陷入脑壳中。 七当家没有去看倒下去的尸体,转身再次朝着屋子里走。 “你也是杀手?” 甲字科冯武流抱着刀从屋子里出来,他没有动,第一是不在乎那些乙字科的杀手死活,第二他是想借机看看这突然出现的人出手如何,第三是.......刚刚他没有找到出手的机会。 然而,对方的出手看了和不看区别不大。 七当家走到距离冯武流身前半丈左右停下来,看了看冯武流的刀,似乎对那把刀很感兴趣。 “你的刀是大楚府兵的直刀,而且还是一把百炼刀。” 七当家伸手:“给我。” 冯武流皱眉,然后冷笑:“你来拿吧。” ...... ...... 【今年的高考更为特殊,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心愿达成,愿你们一帆风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送你一件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七当家一直看着冯武流的那把刀,他知道这样一把刀有多好,因为他也有一把。 冯武流回头看了一眼那把将张太来钉死的直刀,和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样的刀,你不是也有?” “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我的。” 七当家回了一句后迈步向前。 此时他手里没有刀,而冯武流有刀。 虽然天下已经很乱,各地叛军四起,可实际上叛军队伍里并没有多少像样的兵器,尤其是这种百炼刀,那是正规府兵中校尉级别以上的人才有的东西。 而各地的厢兵,他们配备的兵器甲械和府兵根本没法比,差的不是一两个档次。 所以想要搞到一把大楚府兵校尉级别以上才可能配备的百炼刀,极其之难。 “你原来是个府兵吧。” 七当家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从你抱刀的姿势就看得出来,你手里的百炼刀也足以证明你曾经至少是个校尉,好端端的前程不要,为什么要做个杀手?” 冯武流冷哼了一声道:“你不是也一样?” 七当家摇头:“我不一样,我的百炼刀是上次杀了一个校尉夺来的。” 冯武流脸色一变,忽然就怒了。 他左脚向前跨了半步,双手握住刀柄,那把在灯火下反射出森寒光芒的百炼刀迅疾落下,刀势如劈山。 这一刀并不花哨,也没有什么隐秘的动作,就是如此简单的一劈,能看的清楚路数,这一劈却很难躲闪。 刀势足够快足够凶,奔雷一样落向七当家的头顶。 七当家不退反进,在百炼刀落下的那一瞬间,他肩膀往前一顶架住了冯武流的胳膊,然后迅速转身,从正面对着冯武流转为背对。 而这一转身,冯武流的胳膊就从七当家的这边肩膀转到了另外一边肩膀,这动作迅速又看起来极为顺畅。 可是,这个动作是如此的大胆,因为这一个转身,冯武流握着刀的那条手臂,是在七当家脖子上蹭了半圈的。 在转身的同时,七当家双手抬起来抓住冯武流的胳膊狠狠往下一拉。 他肩膀还顶着胳膊呢,随着他往下一发力,咔嚓一声冯武流的胳膊就断了。 七当家双手下沉抓住冯武流的手腕,来回一扭,那把刀就被他卸了下来。 也没有转身,他一脚向后踹出去,直接把冯武流踹的往后倒飞。 “你本没有如此不堪。” 七当家看了看手里的百炼刀,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一招就败给我,是因为我整天都在想怎么杀你们这些府兵,你们的战阵刀法怎么应对,我已经想过无数次。” 他向前猛的跨步,人在半空之中,膝盖在前,砰地一声顶在冯武流的胸膛上。 这一击把冯武流的胸口都撞的塌陷进去一大块,后背撞在门框上,门框直接就断裂开。 七当家一击把冯武流撞进屋子里,他跟进屋的同时,一顺手把墙上钉着死人的那把百炼刀也抽了出来。 噗的一声,双刀下,同时戳进冯武流的两边肩膀,硬生生把人钉在地上。 七当家在冯武流面前蹲下来,低头看着那张已经疼到扭曲的脸。 “谁派你们来的?” 他问。 冯武流虽然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可他怎么可能会轻易回答,不回答是死,回答也是死,何必呢。 七当家见他不打算开口,伸手在后腰上摸了摸,片刻后从鹿皮囊里翻出来一把 匕首,他把匕首放在冯武流的耳朵上。 “你不说,我就割你的肉,希望你不要怀疑我对你们这些府兵有多大仇恨,我把你割成几百块也不足以让我解恨。” “为什么?” 冯武流挣扎了两下,最终放弃,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我家在燕山下一个小村子。” 七当家缓缓的说道:“村子里的人都过的不富裕,但靠山吃山,好歹还算活的下去,可是你们来了......冀州军来了,你也许不是冀州军的人,但你也一样的出身,更何况你还是个逃兵。” 七当家道:“他们打着剿匪的名义把村子屠了,他们不是不敢去和那些叛军打仗,而是因为他们懒得去打仗,屠一个村子,缴获几百颗人头,回去足够报功,又不必厮杀,多好?” 他看了冯武流一眼道:“我从山上打猎回来,村子里到处都是无头尸体,我追上去,在夜里杀了一个校尉,夺了这把刀......” 七当家问道:“现在你还有没有怀疑,我会不会下不去手?” 冯武流沉默了许久,摇头:“我不会说的。” 七当家叹了口气:“现在不说,一会儿血糊糊的再说,你会后悔。” 匕首一划,紧跟着就是冯武流的一声惨呼。 一刀,两刀,三刀......冯武流坚持到了第七刀的时候,终究还是坚持不住了。 “我告诉你!” 冯武流嘶吼了一声。 七当家缓缓俯身,冯武流气息微弱的说了几句,七当家嗯了一声,然后匕首划开了冯武流的脖子。 半个时辰后,一己堂。 背着两把百炼刀的七当家在一己堂门外停下来,他抬头看了看那块巨大的匾额,觉得这字好丑,他不知道那是一种名为草的字体,他只是觉得确实很丑。 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么大的地方,为什么用这么丑的字做匾? 七当家抬起手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后门里有人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一己堂晚上不见客,走吧。” 七当家没说话,依然在那啪啪啪的拍门,他似乎不急,因为他拍门的声音也不急。 也不知道拍了多久,里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站在门里边大声说道:“干什么的?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这里捣乱,我和你说过了,一己堂晚上不见客!” 七当家听那人说完之后从背后抽出来一把百炼刀,然后猛的往前一刺......那么厚重的木门被他一刀刺穿,同时被刺穿的还有门里那说话的人。 七当家往后一拉,刀子抽回来,血迹在门板里被擦的干干净净。 百炼刀往下一劈,精准的劈进门缝里,将木门挡木一刀斩断。 七当家推开门进去,看了看倒在地上还在一下一下抽搐的人,只看了一眼。 进门,回身,把门关好,从地上捡起来一把刀,这是倒在地上那人的刀,把门顶上。 然后就继续迈步向前,就好像他去杀那五个杀手的时候一样,脚步不急不缓。 那一夜,一己堂血流成河。 五位甲级一等的杀手都不住在一己堂里,甲级二等住在这的都很少,他们白天会来这里等着,但晚上都会离开,尤其是甲级一等的杀手,一己堂已经没多少钱了,可是他们有钱。 这些杀手中的顶层,要么在冀州城里自己有宅子,要么住在青楼中享乐。 可是这一己堂里还有数百人之多,乙级和丙级的杀手,差不多都在这呢。 两 把刀,一个人,从进门开始杀起。 七当家并没有靠他一个人杀光所有人的打算,他只是来告诉一己堂,你们惹错人了。 他杀了一百零七个人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有些杀不动了,于是带着两把滴血的长刀又杀了出去,从进门到出门,一共杀 一百一十六个人。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堂口里几位主事都不在,回家的回家,住道观的住道观,住在这的人没有一个能挡得住七当家一刀。 踩着一地的血水走出一己堂的正门,七当家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假意要追上来的人全都退了回去。 “你们可以再胡乱接生意,我也还会再来,你们收钱杀人,我不收钱。” 七当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因为他很清楚这事无需隐瞒,一己堂派去杀李叱的人都被他杀了,然后他又杀到一己堂里来,就算他不说,难道一己堂的人不会想到这是因为杀李叱? 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觉得自己可以来,所以就来了,觉得自己再杀下去可能会受伤,所以就走了。 又半个时辰之后,正是天最黑的时候,距离天亮大概也就一个时辰左右,天色黑的让人害怕。 正在沉睡的李丢丢敏锐的听到了什么声音,一翻身坐起来,同时把长刀抓在手里。 “是我。” 院子里有人说话。 李丢丢推开门出去,然后就吓了一跳,院子里站着一个光溜溜的人,手里拎着两把刀。 那人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这么严寒的天气,冻的他在不住的发抖。 “我身上有血腥气,衣服都被血泡透了,鞋和袜子上也是......内衣内裤也是。” 七当家虽然冻的不住哆嗦,可语气还是尽力保持着平静,说到内衣的时候还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他说:“如果我穿着血衣到你这来,可能会被高手追踪到。” 李丢丢哪里还有心情由着他说完,一把把人拉进屋子里,然后抱了自己的被子跑出来扔给七当家,又转身去看炉火。 七当家用被子把自己裹上,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李丢丢把火炉挪过来,又连忙去打水,一大铁壶水烧到半开,然后泡了一条毛巾。 “擦擦,让血脉顺畅顺畅。” 李丢丢说完后就转身出了门:“有什么事,暖和过来后再说。”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披着衣服跑过来,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七当家把被子打开,要用温水擦身子。 余九龄吓了一跳:“我去,李公子,你屋子里怎么会有个光屁股男人!” 李丢丢:“......” 师父从另外一个屋子里出来,看了一眼也懵了。 “我凑!” 长眉道人吓了一跳:“哪里来的妖孽!” 两刻之后,穿上一身棉衣,裹了被子,七当家盘膝坐在土炕上,手里还捧着一杯热茶。 三个人都站在他对面,等着他有一个解释。 “我去杀了一些人,白天盯着你的人,你应该有所察觉了。” 七当家语气很平淡的说道:“有些多,所以现在我很累,我喝完这杯茶能不能在你这睡一会儿?” 李丢丢道:“你睡你的。” 七当家笑了笑,然后指向门口:“那里有两把百炼刀,你自己挑一把,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七当家缓缓说道:“喝饱了血的刀,算真正的兵器,血浸透,刀生寒,我帮你浸过了,挺透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五十三章 谁接的生意?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有一把长刀,是夏侯琢当初帮他准备的,这把刀也不错,但出城的时候为了避免麻烦,并非是这种百炼刀。 他走到门口蹲下来,看着那两把刀,乌色刀鞘并非本来颜色,那是木色被血液侵染过很多次后变得深了不少。 李丢丢随手取了一把,将这百炼刀抽出来,随着一声铮鸣,一股寒气从刀鞘里喷涌出来一样。 刀身上已无血迹,可是却还有血腥气。 这刀长三尺还多一些,是双手刀,刀身笔直,两侧各有一道长长的血槽。 这刀的分量沉重,寻常男人单手用这样的刀会很吃力。 “好刀。” 余九龄过来,伸手在自己头上摸了摸,没下得去手,然后从李丢丢头上揪了一根头发下来,他递给李丢丢用很认真的语气说道:“来,试试快不快。” 李丢丢看了看那根头发,又看了看余九龄。 余九龄道:“别客气。” 李丢丢道:“我终于相信你说的,你在酒楼里的时候想打你的人很多很多了。” 余九龄道嘿嘿笑了笑,蹲在那,一脸的好。 “快试试。” 他把头发递给李丢丢,李丢丢伸手接,结果没接住,那根头发就飘飘忽忽的掉了下去。 余九龄道:“不慌,再拔一根。” 李丢丢:“不急!我能找到。” 他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把头发捡起来,放于刀刃上,然后用力朝着刀刃吹了一口气,那根头发居然真的断开了。 余九龄惊讶道:“这么厉害,还真是吹毛断刃。” 他朝着李丢丢脑袋上伸手,李丢丢连忙躲开后说道:“都已经试过了,为什么还要拔?” 余九龄认真的说道:“老人教我们说,一根筷子容易断,一把筷子折不断,一根头发容易断,一把头发.....” 李丢丢道:“一把头发断不断不重要,肯定秃。” 余九龄道:“公子小气。” 然后看向长眉道人:“道长?” 长眉道人往后退了几步,连连摆手道:“不多了不多了,本来就不多了。” 里屋的七当家说道:“真正的大楚府兵百炼刀,现在还在用的都不是新刀了,最初兵部的武工坊还能锻造,后来都是偷工减料,说是百炼刀,其实品质差了许多,这两把刀都是老刀,放在黑市上去卖的话,可价值百两。” 李丢丢眼神一亮,他当然不会卖,但是听说很值钱就开心,原本已经很开心,现在是加一份开心。 长眉道人看了看他那笑容,叹了口气后说道:“看看你那嘴脸。” 李丢丢道:“随你。” 每次长眉道人说他什么,李丢丢一句随你都会顶回去,长眉道人每次都被堵住。 “你休息吧。” 李丢丢看向里屋说道:“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我给你做一些饭菜。” 七当家依然那么不紧不慢的说道:“不用,难吃。” 李丢丢:“......” 他走到屋门口,看着七当家说道:“你说话一直都这么直接的吗?” 七当家点了点头:“是。” 李丢丢问:“有人想打过你吗?” 七当家摇头道:“都死了。” 李丢丢闭嘴。 七当家往后躺了躺,拉了被子盖好后说道:“以后小心些,要杀你的人是一己堂,我问出来了,一己堂就是冀州城里最大的暗道杀手堂口,跟踪你的人一共五个,我都杀了。” 李丢丢道:“虽然是他们安排人来杀我,但是你把他们杀了,冤有头债有主......” 七当家:“我又去了一己堂,杀了大概一百余人后出来的,天亮之后你就会得到消息了。” 李丢丢:“我凑!” 长眉道人脸色变了变,他现在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七当家这一场好杀,一己堂那边损失如此惨重,必然会调遣大批高手来杀李叱。 他把李丢丢拉到偏房里,压低声音 说道:“这个人行事太过狠厉,也不虑后果,杀了一己堂那么多人,一己堂不会善摆干休。” 李丢丢摇了摇头道:“师父,就算没有这一百多人,那五个人来动手杀我,我杀了他们五个,一己堂还是会再派人来,他们敢动手就说明有把握,或许是不怕被人知道,或许是能不被人知道是他们安排的人,那位好汉反杀过去,是出乎了一己堂的预料。” 长眉道人想了想后说道:“不如你先出冀州城,找个地方去避一阵子吧。” 李丢丢道:“躲是躲不开的,我离开冀州,他们就会追出冀州,我到哪儿他们会追到哪儿。” 长眉道人说道:“可若是一己堂真如他说的那样,是整个北境最大的杀手堂口,他们一旦倾巢而出......” 李丢丢道:“我去想个办法,想好了告诉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丢丢就出了偏房,他知道师父担心的肯定有道理,一己堂实力强大的话,也许现在就已经在大规模的搜查他住在什么地方了。 “九龄。” 李丢丢回头朝着屋子里喊了一声。 余九龄从屋子里跑出来问:“什么事?” 李丢丢道:“你替我跑一趟云斋茶楼,现在应该不晚,你去见孙掌柜和孙夫人,让他们关门几天,没有我的消息不要开门,然后躲出去,最近不要住在家里。” “如果他们没地方去的话,你就把人接到这来,我不想连累他们一家,如果一己堂的人已经知道我每天都去云斋茶楼,他们不管孙掌柜夫妻知道不知道我住在哪儿,都会去逼问。” 听李丢丢说完之后,余九龄立刻应了一声:“放心,我这就去。” 李丢丢又追了一句:“如果孙掌柜心疼每日的损失不肯走,你就打晕了他。” 余九龄又应了一声,拉开院门就冲了出去,此时天色还没有亮起来,一己堂那边又逢大乱,他们应该还没有派人去云斋茶楼。 李丢丢过去把院门关好,然后坐回去继续沉思,他还可能会牵连到谁...... 他不担心夏侯琢,一己堂那边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招惹夏侯琢,他们可以安排人杀自己,但绝对不会承认,而且手脚利索的话,也不可能把一己堂牵连出来。 高希宁呢? 他想着......如果一己堂的人查到高希宁和他关系很近的话,会不会派人去把高希宁绑走逼问? 一想到这些,李丢丢就开始心慌。 就在这时候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李丢丢跑到门口问了一句:“谁?” “我。” 夏侯琢回了一声后说道:“快开门。” 李丢丢把院门拉开,夏侯琢快步进来,看着李丢丢说道:“一己堂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李丢丢一怔。 他问夏侯琢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侯琢脸色变了变,他上上下下的看了看李丢丢,这才松了口气。 “没受伤?” “没有,去一己堂的不是我,是那位燕山营派来的好汉,他知道一己堂安排杀手要杀我之后,去了一己堂。” 夏侯琢心说这人可真莽......不过干的不错,换做是他的话也会去。 他问李丢丢道:“青衣列阵的人刚刚跑去见我,说是城中出了大事,一己堂那边已经疯了......你知不知道一己堂为什么要派人杀你?又是谁去一己堂雇的杀手?” 李丢丢摇头道:“我不知道,按理说,冀州城里没有人必须要杀了我。” 夏侯琢沉默片刻后说道:“今天白天不许出门,哪儿都不许去,这件事交给我,不管什么结果,天黑之前我会回来。” 李丢丢道:“你通知一下高希宁让她躲起来。” 夏侯琢本已转身,听到李丢丢这句话后回头瞪了他一眼:“自己的命还不知道怎么样,先想着那丫头。” 李丢丢道:“总不能连累了人家。” “傻不傻?” 夏侯琢叹道:“这事多半和她有关。” 李丢丢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思考了片刻后才醒悟,他看向夏侯琢问道: “因为许青麟家里去和高院长提亲被拒绝了的事?” 他又摇了摇头道:“我看许青麟不像是那种人。” 夏侯琢道:“先别胡思乱想了,记住我的话,今天不许出门,哪儿也不许去。” 他说完后大步离开,李丢丢跟出门想送送,夏侯琢一回头:“回去!” 李丢丢应了一声,退回院子里。 夏侯琢快步到了巷子口,那里有一辆马车等着,他上车后吩咐了一声:“去一己堂。” 其实李丢丢家里距离一己堂并不是很远,不到两刻,夏侯琢的马车就在一己堂门外停了下来。 此时此刻,在一己堂外边,已经有大量武备军的人在来回巡视,一己堂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位大主事都已经从凤鸣山道观赶回来,谁都知道是腥风血雨。 武备军得到消息后,立刻就把这里监视起来。 夏侯琢的马车停下来,看了看左右,从车夫手里拿过来一把长刀,大步走向一己堂正门。 门口的人脸色难看的把他拦住,其中一人伸手道:“不好意思,今日一己堂不见客。” 夏侯琢看着他问:“你认识我吗?” 那人不过是个丙字科的杀手,并没有多少见识,他摇头道:“我不管你是谁,现在离开这,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夏侯琢一刀横扫,那人脖子立刻就被扫开。 这变故实在是太过突兀,一下子,所有人都懵了。 夏侯琢看向一己堂另外的人说道:“我叫夏侯琢,现在进去一个告诉你们宋先生在客厅等我。” 那几个人愣在那,片刻后有人反应过来,快步跑回院子里,夏侯琢跟着他就进去,没有人再敢拦他。 他走到前院正厅门口,那位赶回来的大主事脸色铁青着出门,看了看夏侯琢。 “夏侯公子,你是来宣战的吗?” 宋先生问。 夏侯琢也在看着他,两个人四目相对。 片刻后,夏侯琢缓缓说道:“李叱是我最好的兄弟,你们安排人杀他,这件事我不会当不知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是要宣战吗?宋先生,你有资格吗?” 夏侯琢绕过他,大步走进正堂。 他进门之后,眼神扫了一圈后问道:“是谁接的生意?” 没人回答。 夏侯琢用长刀指向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人说道:“我不管是不是你,没人回答我,我从你开始杀,我不是来宣战的,我是来杀人的,如果你们胆子足够大,那就还手杀我。” 那人脸色发白的退后一步,摇头:“我不知道。” 噗! 夏侯琢一刀落下。 “你够了!” 宋先生从外边大步进来,怒视着夏侯琢说道:“你以为这样我们一己堂就会被你吓住?这件事,没有李叱的命来偿,不会结束,夏侯公子,你能护他一辈子吗?还是说你能屠掉我们整个一己堂?” 夏侯琢没理他,走到距离他第二近的那个人面前问:“是谁接的生意?” 宋先生脸色越来越难看,几次冲动着想吩咐人动手,可是几次都忍了下去。 最大的杀手堂口又怎么样呢? 人家是亲王的儿子。 动了夏侯琢,大军片刻就到。 就算是此时此刻,知道夏侯琢进了一己堂,武备军那边应该已经疯了,他们立刻就会上报,此时羽亲王和节度使都不在冀州,武备将军若是放任一己堂的人杀了夏侯琢,第二个死的就是他。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武备将军府的军队就会把一己堂围的水泄不通。 夏侯琢看着那人,那人已经吓得在发抖,不停的看向宋先生,宋先生咬着牙站在那,一言不发。 噗! 又一个。 夏侯琢走向第三个人,还没动问,俞先生已经站出来说道:“不关他的事,是王登接的生意。” 王登听到这句话吓得腿一软。 夏侯琢的视线慢慢转向俞先生,他问道:“那么,谁是王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够彻底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子夜的时候,七当家闯进了一己堂。 天快亮的时候,夏侯琢闯进了一己堂。 两者不一样的是,夏侯琢显然更直接一些。 他听俞先生说到王登这个名字,转身看过去问道:“那么,谁是王登?” 此时此刻,王登的腿都已经软了,他下意识的想往后缩,可是他根本躲不开,因为他身后的人把肩膀挤在一处不让他往后缩。 谁都清楚,他走了,别人可能会死,现在已经没有人去敢恨夏侯琢,反而是恨王登,为什么要接这一单生意。 俞先生指向王登说道:“他是王登。” 王登一转身,朝着夏侯琢普通一声跪下来,哪里还有往日那种趾高气昂的气质,一己堂的人都自觉高贵,眉眼之间满满都是那种瞧不起人。 “夏侯公子你听我解释。” 王登跪在那说道:“我也是被人骗了,不知道李叱是公子你的至交好友,我......” 噗! 夏侯琢根本就没打算听他说什么。 一刀把王登砍死,夏侯琢转身走到宋先生面前,看着这位在暗道上能翻云覆雨的大人物。 “宋先生,现在这件事可以两清了吗?” 夏侯琢问。 宋先生眼睛里都是血丝,他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声音很冷的说道:“夏侯公子,你们的人夜里来杀过一次,现在你又来杀过一次,你问我两清了吗?呵呵,我有什么资格说两清了吗?” 夏侯琢点了点头:“看来还没有两清。” 他猛的一转身,距离他最近的人毫无反应就被他一刀砍翻在地。 夏侯琢问:“两清了吗?” 宋先生的眼睛骤然睁大:“夏侯琢!” 噗! 又一个。 夏侯琢问:“两清了吗?” 宋先生牙齿都咬的咔嚓咔嚓响,那怒火可想而知。 然而这就是现实,因为在他面前杀他的人的这个人是夏侯琢,是羽亲王的儿子,所以他就算把牙齿咬碎了也无济于事。 “还没有吗?” 夏侯琢走向俞先生,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知道你们有分拨堂有执行堂,分拨堂的堂主是谁?” 俞先生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宋先生:“大主事!两清了吧!” 宋先生依然咬着牙,因为他很清楚,一旦自己认了,一己堂也就废了,可是如果他不认,一己堂难道就不会废?然而这就是骑虎难下,他是大主事啊。 “我跟你拼了,反正是一死!” 就在这时候,有人熬不住这压力,也熬不住这愤怒,抓起长刀朝着夏侯琢冲了过来。 此时此刻,这些人被压的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夏侯琢看向那个冲过来的人,面对着,没有动,也没有举刀,他就是故意在等,看看这些一己堂的人有没有胆子让他夏侯琢在这里受伤。 噗! 这次出手的是俞先生,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只会乱发脾气,实则一点儿本事都没有的俞先生,袖口里有一柄软剑激射而出,噗的一声刺穿了那个动手的刺客咽喉。 “夏侯公子,一己堂平时是我主事。” 俞先生上前一步,对夏侯琢俯身道:“所以这件事理应由我来负责,我当时只知接了这生意,并没有让人去查清楚李叱和夏侯公子是什么关系。” 他把软剑扔在地上,走到夏侯琢面前道:“夏侯公子若是还没有出够气,一刀砍死我,这件事也就两清了。” 夏侯琢是以退为进,他何尝不是 ? 贪小利而毁基业,这种事在商人行当里出现的次数难道还少了?尤其是他们做杀手这一行生意,接了银子杀人,只要事情没有真凭实据,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认。 可他们做的就是这个生意啊?如果有生意不接,一己堂就更加难以度日,大主事不管日常,也不管有没有生意,可他要管。 然而俞先生确实后悔了,因为他后来也知道李叱和夏侯琢是好友,但他觉得这没什么,只要不泄露出去,天知道李叱是因为什么死的? 一己堂更大的弊端在于,一己堂和官府层面走的太近了,这种方式是一把双刃剑,他们可以为官府做事从而谋利,在官府要想对付他们的时候,他们又显得无能为力。 俞先生想着,夏侯琢刚才故意不动不还手,就是逼着他们一己堂给个态度出来。 现在他自己站在夏侯琢面前,这个态度已经给了。 两个人的做法,其实一模一样,只是路数略显不同。 “哦。” 夏侯琢哦了一声,然后一刀把俞先生砍翻在地。 路数确实不同。 “你以为你的身份够?” 夏侯琢看了看倒下去的尸体,四周的人都已经吓得面无血色,谁能想到,以俞先生的身份主动上前道歉,他居然把俞先生一刀砍死了。 夏侯琢看向宋先生问道:“现在两清了吗?” 宋先生的牙齿都已经咬出了血。 “夏侯公子,你走吧,一己堂以后再也不会接和李叱有关的生意。” 最终,宋先生低头。 夏侯琢走到宋先生面前,近在咫尺的站在那,他看着宋先生的眼睛问了一句,更加咄咄逼人。 “我不是很理解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不是两清了?” 宋先生猛的抬头看向夏侯琢的眼睛,对视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宋先生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点了点头道:“是的,夏侯公子,两清了。” 夏侯琢道:“那就好,不为难吧?” 宋先生回答:“不为难。” 夏侯琢把长刀随手一扔:“刀留在你们这把,找地方挂起来,随时都能看看,这把刀在这,你们还能有个警醒,下三滥的生意就是下三滥的生意,装的再有格调,也是下三滥。” 他大步出门。 果不其然,门外武备军的数量已经越来越多,而此时,得到消息说夏侯琢进了一己堂并且开始杀人,武备将军府的姜将军已经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夏侯琢出了门后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天色已经亮了起来,那红彤彤的朝阳一点儿都不温暖,早晨的寒气那么重,可是他却不觉得寒冷,四周的人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说这寒气是来自于他。 夏侯琢登上马车,坐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真的不想以羽亲王儿子的身份做什么事,可是他发现最终还是这个身份管用,而这样做事的方式,就是他父亲羽亲王杨迹形做事的方式。 夏侯琢的马车离开,一己堂里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一己堂里传出来一声嘶吼,撕心裂肺一般的嘶吼。 往日里看起来风度儒雅,甚至又三分仙风道骨的宋先生啊的喊了一声,额头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大主事......” 一群人看向宋先生,有人张了张嘴,可是后边的话却说不出口。 还能说什么? 这是一己堂从建立以来的耻大辱,他们被屠杀了两次,可是现在却不得不低下头,认了。 “大主事......” 宋东竹小心翼翼的过来,尽量声音很轻 的说道:“你,回屋去歇歇吧,这里我们来处理。” “你们来处理?!” 宋先生抬手在宋东竹的脸上扇了一下,这一下势大力沉,直接打的宋东竹半边脸都红了起来。 “为了蝇头小利,不计后果,我就不该把堂口的事交给你们!” 宋先生喊了一声。 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良久之后,宋先生一摆手:“都散去吧,以后没有一己堂了,我没有脸,你们也没有脸,自此之后,你们各自求生。” 他颓然转身,想着这一己堂不要也罢了,大不了以后重整旗鼓,再造一个一己堂就是。 他看了一眼地上尸首分离的俞先生,想着你为何如此的白痴?我把生意交给你打理,你为了这区区四百里银子,却把我的堂口都搭进去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迈步要离开。 就在这时候,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从外边传来,然后就看到原本在外边大街上戒备着的武备军士兵开始迅速撤离,武备军的身影才刚刚离开,一队一队整齐肃穆的大楚府兵就到了。 这些府兵迅速的把一己堂前后围起来,两侧的大街也都已经彻底封住。 一辆马车在一己堂门口停下来,两个仆人迅速的弯下腰,扶着马车里的人下来。 羽亲王刚刚进城就得到了这消息,他下令大军直接开到一己堂。 在羽亲王身后,节度使曾凌同样一脸阴沉的跟着走进来。 羽亲王进门之后看了看,宋先生立刻就跪了下去。 “草民拜见王爷。” 仆从过去搬了两把椅子过来,羽亲王和曾凌坐下来,这不算进了正堂,因为他俩是在门口坐下来的。 “我儿刚过来过?” 羽亲王问。 宋先生不敢不回答,跪在那说道:“是,是的......夏侯公子刚过来过。” 羽亲王又问:“他是来杀人的?” 宋先生连忙回答:“是,杀了一己堂内不少人,堂内主事俞严也被夏侯公子所杀......” 羽亲王再问:“听说你们还手了?” 宋先生的头皮一下子就炸了。 他跪在那不住的磕头,像是之前王登给夏侯琢磕头的时候一模一样,他一下一下的磕,每一下都撞在地板上。 “王爷,没有啊王爷,夏侯公子来,没有人敢阻拦,更没有人敢还手。” 羽亲王看了看他,闭上眼睛。 节度使曾凌立刻明白了羽亲王的意思,他伸手往前指了指:“屠了。” “杀!” 大群府兵甲士冲进一己堂内,羽箭,连弩,好像暴雨一样泼洒出去,堂口里的人根本就没有想到还会有一次屠杀,而这次才是真真正正的屠杀。 数不清的甲士碾压向前,羽箭开路,长刀席卷,这些杀手往四面八方逃走,然而怎么可能逃走呢? 整个一己堂都已经被府兵围的水泄不通,跳墙出去的,还没有落地就被射成了刺猬。 府兵开始在一己堂内见人就杀,不管是杀手还是伙计,就算是后厨的人也一样,没有一个能逃出屠杀。 足足半个时辰,府兵在一己堂里来来回回又搜寻了几遍,确定一个活口都么有这才整队撤出去。 羽亲王起身,看了一眼被射成刺猬的宋先生,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儿做事,还是不够彻底,可以不做,但做了就要杀绝。” 他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曾大人,一己堂这地面,收了吧,所有账册存银,都送到王府。” 曾凌俯身:“尊王爷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该怎么感谢你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马车里,羽亲王轻轻的叹了口气,看向曾凌说道:“琢儿还是太意气用事了些,年轻的时候意气用事没什么,这一点和我年轻时候也很像......可确实差了些火候。” 曾凌笑道:“夏侯他和王爷的经历不一样,王爷那时候都靠自己,现在夏侯能靠王爷,我记得王爷说过,那时候王爷可比夏侯艰难的多了。” 羽亲王笑了笑道:“这样说似乎也有些道理。”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可是做事哪有做一半的,一己堂里剩下的那些人都是什么人?一群命不值钱但还肯亡命的凶徒。” 曾凌道:“夏侯这事做的确实不够好,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历练,他知道王爷的处置后,应该能有所悟。” 羽亲王道:“他也不想想,这些亡命徒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但凡其中有一人不服气,或者觉得自己生路已经被断,便会铤而走险,有一人活着,都是隐患,斩草除根这种事,他总是学不会。” 曾凌笑道:“不过这样一来也好,王爷正好借助此事立威......现在和过去已经不一样,王爷的势已经在逐渐起来,也到了必须起来的时候,城中有些人还在摇摇摆摆的观望,借着这件事,那些观望的人难道就不怕?” 羽亲王道:“知我者莫若曾凌。” 曾凌微微颔首道:“我是跟着王爷这么久学来的。” 羽亲王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那你学的不错。” 曾凌心里忽然紧张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看羽亲王的脸色,却见羽亲王并无什么异常,心说以后自己要小心了,有些话可不能放肆的说。 “把消息放出去。” 羽亲王闭上眼睛后说道:“一己堂已经没有人了,咱们怎么说了怎么算......就说一己堂暗中和叛军勾结,我儿夏侯意外探知真相,一己堂竟然约我儿到一己堂里去,试图灭口。” 曾凌点头道:“是,我一会儿就派人把这口风放出去。” 羽亲王嗯了一声:“让武备军将军姜然来见我。” 曾凌就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结束,姜然是他的人,算是他的半个亲信,虽然不是从一开始就带着的老人,可也已经用的顺手了。 羽亲王因为这件事要打杀威棒,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一己堂,光靠一个一己堂立威? 那可远远不够,若是动了一个武备将军,城中还在观望的那些大家族也就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之前的时候,羽亲王做人做事都略显低调,可是现在不一样,他要谋大事,要化家为国,那么就得让冀州城里的人知道现在是谁真正做主。 实时变化,莫过于此。 曾凌心里有些憋屈,可也只能忍下来,羽亲王也是在借着这件事告诉城中所有人,他这个节度使并不是做主的那个,你们看,我连节度使手下武备将军都办了。 可是曾凌这憋屈并没有多严重,他也不觉得难以接受,羽亲王要借着这件事立威,他要借着这件事对羽亲王表忠心,各取所需而已。 “我会让姜然尽快到王爷面前伏罪。” 曾凌试探着说道:“晚上,我再约那些还没有表态的人吃个饭?” 羽亲王点了点头:“吃饭的时候让他们知道,我正在别的地方和另外一批人在吃饭。” 曾凌了然,点头道:“明白。” 他问羽亲王道:“夏侯那边,要不要让他回王府来见见王爷?” “不用了。” 羽亲王道:“我不会真的去和谁吃饭,显得我故意放低姿态似的,我今夜去他 母亲那边看看,也许会住在那边,你把护卫安排一下。”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道:“王妃家里还用的到,所以我暂时还不能给夏侯母亲正妻的身份,若我只是个寻常人也就罢了,给个正妻又如何?可我不是......宇文家的势,我还得借,将来等我真的能化家为国,皇后之位,终究会是夏侯母亲的。” 曾凌连话都没敢接,有些话是不能胡乱接的。 李丢丢家里,门外的敲门声有些急促,但从敲门的手法上来看是自己人。 这种敲门的方法现在知道的一共只有五个人,长眉道人,李丢丢,夏侯,燕先生,还有新来的余九龄。 燕先生昨夜里并不在这,他回院那边看了看,已经多日没有回去,家中也许打扫一下,毕竟快过年了。 一早回来就听说了昨夜里的事,他也跟着无比的担忧。 听到敲门声是自己人,燕先生距离门口最近,快步把门打开,余九龄一闪身进来了。 李丢丢见他回来连忙问了一句:“云斋茶楼那边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余九龄道:“你交给我的事,放心,我怎么会办不好呢?” 李丢丢道:“把他们安排在何处了?” 余九龄回答道:“孙掌柜在城中还有一个宅子,是他们夫妻买了来备用的,从没住过,也没别人知道,孙夫人说那边安全,我就他们直接送过去了。” 李丢丢问道:“孙掌柜那爱钱如命的性子,居然也这么爽快就同意了。” “没。” 余九龄道:“我去的时候半路上就想着,你说孙掌柜爱钱如命,关门一天他都不舍得,这样的人要想说服他一定很难,而事情又那么紧急......” 李丢丢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余九龄道:“我多聪明啊,所以我一进门,二话不说,直接把孙掌柜给打晕了。” 李丢丢一捂脸。 余九龄道:“结果把孙夫人吓了一跳,她捂着肚子说她已经有了身孕,别劫色,家里有钱都给我......我一看这要是把人家吓坏了可怎么办,连忙解释说是你派我来的,是你让我把孙掌柜打晕的。” 李丢丢捂着自己脸的手,啪啪拍打自己的脑门。 余九龄道:“孙夫人可好说话了,她一听说是你让我打的,立刻就放松了,捧着肚子的手都松开了,说那没事......还说小舅子让人打姐夫,正常。” 李丢丢道:“人没事就好。” 正说着,外边又响起了敲门声,李丢丢过去把门打开,夏侯琢一脸笑容的出现在门外。 夏侯琢其实一路上心情都不好,他不喜欢杀人,不喜欢学他父亲做事的那一套,可是他又必须去做。 心情很压抑,在门开的那一刻,他的脸上就出现了笑容。 他是一个做哥哥的人,小妹失踪了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像是个废人一样,后来的吊儿郎当,也和小妹的失踪有直接关系。 直到认识了李丢丢后,那种做哥哥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小妹,也是那种臭屁臭屁的性子啊。 所以有些时候他总是恍惚,想着是不是小妹已经不在了,李丢丢是她转世投胎的......可是他知道这些都是胡思乱想,因为时间根本对不上,妹妹失踪不过几年,而李丢丢都已经十几岁了。 “没事了。” 夏侯琢在李丢丢肩膀上拍了拍,笑着说道:“已经解决了。” 除了李丢丢 之外,院子里的人全都松了口气,长眉道人听到夏侯琢说都已经解决了后,直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那股绷着的劲儿总算是松开了。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如果不是夏侯去解决的话,一己堂的杀手就会无穷无尽的杀过来,直到李丢丢死。 “你没事吧?” 李丢丢问夏侯琢。 夏侯琢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我过去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决了,简单的很。” 李丢丢指了指夏侯琢衣服上的血迹。 夏侯琢低头看了看,然后摇头笑道:“打了一架而已,打架见血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跟他们说,这件事得有个解决的方法,什么方法呢?那就是和我打一架,我打赢了,这件事就此结束,你们赢了我,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 他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说道:“我是大展神威啊。” 李丢丢站在那,看着说说笑笑的夏侯琢,忽然之间很想哭。 这件事说来与他有关,可实际上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不知道许家会找人,也不知道杀手会来。 在夏侯琢说他去把事情解决之前,李丢丢想到的办法是......他杀进一己堂。 可是夏侯琢来了,那种大哥的语气不容的他有丝毫的抗拒,而李丢丢在此时此刻才明白过来,自己竟然真的开始依靠夏侯琢了。 这样不好。 这样很好。 “没事了。” 夏侯琢道:“那个闯了祸的王八蛋呢,我看看人在哪儿?” 七当家居然真的睡着了,而且睡的还很踏实似的,夏侯琢在院子里喊了两声,七当家披着衣服从屋子里出来,看到夏侯琢后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夏侯琢大步走到七当家面前,众人都以为夏侯琢最起码会骂他几句,毕竟七当家这事做的很突然,而且做完了就去睡觉了。 “谢谢。” 夏侯琢一抱拳:“多谢你救我弟弟一命。” 七当家有些懵,他忽然间觉得,这个院子里的人,和他以前认识的绝大部分人都不一样,这种感觉只在大哥虞朝宗身上感受过。 所以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些人......这些人都不正常吧? 就像是大哥虞朝宗那样不正常。 在当下这个人吃人的环境中,还有他们这样一群不正常的人凑在一起,这是更不正常的一件事。 如果这些人都能在燕山营就好了,那样和大哥一样的人就多了这么多,燕山营里那些勾心斗角,那些尔虞我诈,也就会少很多吧? 他不爱与人交流,不爱说话,是因为整个燕山营里他觉得唯一值得他说话的只有虞朝宗。 剩下的人,全都是各怀鬼胎。 “不.....不客气。” 七当家好一会儿后才回了三个字。 夏侯琢笑道:“你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说。” 七当家又愣了好一会儿,然后问:“什么都行?” 夏侯琢道:“什么都行。” 七当家道:“那你能不能帮我去买一套衣服,还有......内衣裤,我现在穿的是李叱的,有些紧。” 夏侯琢点头:“没问题......不过,你的意思是,他小?” 七当家沉默片刻,总算是略显圆滑了一回,没有直接说是的。 他回答:“反正是勒的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情敌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没有去仔细问夏侯琢到底做了什么,有些事不必问的那么清楚,记住就行了。 一大家人因为一己堂的事情解决而都放松下来,李丢丢愉快的提议不如去买些肉菜回来,然后他来动手给大家好好做一顿饭。 没人理会这个提议。 李丢丢心说我虽然不是那种看什么就能马上学会的天才,可难道我还是个笨蛋不成? 既然你们这么看不起我,那就别怪我跟你们一起出去吃了。 一行人找到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拉面馆,这家拉面馆的分量给的很足,碗很大,这种分量来说,六个人要十碗怎么都够吃了。 那五个人一人一碗,李丢丢一个人五碗。 余九龄看着他颇为敬佩的李叱公子吃面,顿时有些感慨,他看向长眉道人真诚的说道:“道长,你不容易啊。” 长眉道人摇头道:“你不知道,我那会儿容易,现在怎么就不容易了,我暂时也没有想明白。” 余九龄道:“我见过一个李公子这样饭量的人,比他饭量应该还大些,早些年,我们唐县那边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两头老虎,伤了不少人。” “本地的猎户和官府的人围猎很久,都拿那两个大虫没办法,后来实在是不行,那两个畜生又祸害了不少人和牲畜,县令大人随即悬赏,谁能杀了那两个畜生,便可领纹银三十两。” “一连多日也没有人敢来接下这活,几天后,从隔壁县来了父子二人,老人已经有五十几岁,他儿子三十岁上下,两个人揭了榜,县令大人问他们有何需要,他们说捕到那两个畜生前,管饭即可。” 余九龄比划了一下:“这么大个的馒头,那老头儿就用咸菜疙瘩就着,一口气吃了二十几个,我当时亲眼看到的,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吃的下去。” “可是人家真有本事,只三天,那两头大虫就都被他父子二人猎杀,那老猎户说,其实这两头大虫也是不得已,老的那只虎断了一根大牙,已经没办法捕食野兽,小的那个应该是它孩子,下山的时候才半大。” 众人听着神,夏侯琢却觉得他讲这个故事应该不只是一个故事。 于是夏侯琢问了一句:“所以呢?” 余九龄道:“所以人家那么能吃也有情可原啊,可猎虎豹,咱们家李公子......” 李丢丢伸脚把他凳子踢开,余九龄几乎摔下去,可他居然反应快,硬生生一个马步蹲在那没有摔倒。 “我倒是被九龄提醒了。” 长眉道人看向李丢丢说道:“你武艺练的杂,虽然还管用,可缺乏的就是这对敌之际的应变。” 李丢丢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一些不祥。 果然,夏侯琢就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这个简单,回头我让人出去猎一下野狼,野狗之类的东西回来,把李叱一块关起来,丢儿要是活着出来,就长期如此训练,只要坚持下去,总是会有一天他要被咬死的,我们就能省下这五碗拉面的钱。” 李丢丢道:“何其歹毒!” 长眉道人笑了笑道:“玩笑归玩笑,不过我确实想到个法子。”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距离过年还有五六天的时间,应该还有人做活,我一会儿去转转看看能不能买一些木材回来,我打算做几样东西。” 李丢丢觉得他师父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吃过早饭之后,夏侯琢说要回去陪陪母亲,约他们一起晚上回家里吃饭,余九龄和七当家都说不去,毕竟还算生疏,不好意思登门。 而长 眉道人和李丢丢早就已经答应过夏侯琢,所以就定了下来,再加上一个燕先生,三人晚上去夏侯琢家里。 定好了之后夏侯琢就先一步离开,长眉道人拉了燕先生一起去逛逛,说是看看能不能买到些不错的木材回来,给李丢丢在家里做一些练功用的器械。 李丢丢觉得他是想做刑具。 “我带你去转转冀州城。” 李丢丢看向余九龄说道:“你还没有好好看过。” 说完后看向七当家,七当家摇头:“不去。” 李丢丢现在已经大概知道七当家的性子,名字还不知道呢,性子倒是已经摸的差不多清楚了。 “那好,我们两个去。” 李丢丢起身,拉了余九龄要走,七当家一伸手:“给我。” 李丢丢问:“什么?” 七当家:“你家钥匙,我没睡够。” 李丢丢有些尴尬,连忙道了歉,他解释道:“我以为你是要回客栈的。” 七当家道:“不回,没钱了。” 之前他的银子都已经给了田占元的妻子,预交的客栈房费已经用完。 李丢丢道:“那我们先帮你去把行礼拿回家。” 七当家道:“不用,没有。” 说完拿着李丢丢家里钥匙就走了。 走了几步后回头说道:“庄无敌。” 李丢丢一怔:“什么无敌?” 余九龄道:“装,装蒜的装,装无敌,意思就是吹牛皮呗,这牛皮还挺大,比较难吹的那种。” 七当家看了余九龄一眼,然后说道:“我名字。” 余九龄讪讪的笑了笑,歉然的对庄无敌说道:“对不起,我觉得我有冒犯到你......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以为你在说谁装无敌,这像是一句讽刺谁的话。” 李丢丢:“你闭嘴好吗?” 七当家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李丢丢道:“我现在怀疑,你是这个世界上运气最好的人。” 余九龄问:“为什么这么想?” 李丢丢道:“因为你到现在都还没有被人打死。” 余九龄:“我跑得快啊,不然你以为没人想打死我?” 李丢丢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配得上余九龄这欠揍的气质和表情。 “无敌......” 余九龄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他父母给他取名字的时候,一定是有着美好的希望,可是姓的不好他们就忽略了吗?无敌,还装......” 他看向李丢丢:“你有没有觉得,他无敌不无敌的不好说,但是装是真的装。” 李丢丢拉开一些距离后说道:“你不要连累我。” 余九龄道:“他都走了......啊呀,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吓得往后缩了缩,像是一只受到了大灰狼惊吓的小白兔,躲到李丢丢身后,看着又回来的庄无敌,眼神都吓得飘忽了起来。 庄无敌把钥匙递给李丢丢道:“不用了。” 李丢丢一怔,他问:“为什么不用了?” 庄无敌道:“我忘了,我能跳进去。” 李丢丢道:“那你都已经把钥匙拿走了,再给我送回来,然后再想着跳进去,这是......所为何故?” 庄无敌道: “我回去睡觉,懒得给你们开门。” 李丢丢点头:“你这么说,我马上就理解了。” 庄无敌看向余九龄,沉默片刻后说道:“再胡说八道,我就阉了你。”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余九龄也就当个玩笑了,可这话是庄无敌说的,那是一个从不开玩笑的人。 “是是是,庄大哥,我以后绝对不会胡说八道,九道十道十一道也不会。” 庄无敌转身走了,多一个句话都没有。 李丢丢看着庄无敌的背影说道:“庄大哥真是一个好人,他也在为你的前程考虑,现在人们都说羽亲王没准想自己做皇帝,咱们姑且说这是真的,那么他现在一定缺少大量的人才辅佐,而什么人才最缺?太监啊!” 余九龄居然真的认真考虑一下,然后对李丢丢说道:“这确实是个办法啊,大太监刘崇信能篡权朝事,能一手遮天,我要是做了个太监的话,还能比刘崇信差了?有朝一日一手遮天,我就能报仇了。” 李丢丢吓了一跳:“好汉,你别胡思乱想好不?” 余九龄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晃了晃脑袋:“算了吧,我刚才幻想了一下,觉得受不了那种疼。” 他问李丢丢:“你见过吗?” 李丢丢道:“我上哪儿见这种事去!” “我见过。” 余九龄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真见过,就是没见过人的,见过猪的,这么大一个东西,像个勺子似的,往里一挖,然后就挖出来了......” 李丢丢打了个寒颤。 “你别说了,我有感觉了,肯定疼。” 俩人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四页院,李丢丢到了这才恍然,自己是下意识走过来的,既然来了那就进去看看神雕和狗子,最主要的是看看...... 但是李丢丢一想到余九龄在高希宁面前一定会胡说八道,所以想想还是算了吧。 就在这犹豫的时候,高院长居然和高希宁还有若凌姑娘一起出来了,看样子是要带着这两个小丫头出门转转,李丢丢立刻拉着余九龄让开路,然后俯身施礼。 高院长看了李丢丢一眼,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背着手过去了。 高希宁也一脸严肃的跟着高院长走过去,走了一段后回头朝着李丢丢眨了眨眼睛。 余九龄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微一红。 “李公子,你看到没有,那个美若天仙的姑娘她对我笑了。” 李丢丢叹了口气道:“九龄,你知道吗,到现在为止咱们家里还不想弄死你的人没几个了,你要是再胡说八道的话,我可能就会弃暗投明,也到想弄死你的人那边去。” 余九龄忽然笑起来:“噫......原来如此!” 李丢丢脸一红:“什么原来如此?” 余九龄道:“你嫉妒我!” 李丢丢看着余九龄的脸,点头:“行......就这么着吧。” 他刚要把余九龄拉过来打一顿,就看到一辆马车在路上停下来,许青麟像是偶然路过似的,从马车上下来向高院长行礼,然后盛情邀请高院长他们上车。 高院长也许是觉得拒绝不太好,所以就带着高希宁和若凌姑娘上了许青麟的马车,那马车在李丢丢他们面前过去,透过车窗,李丢丢看到许青麟对他笑了笑。 貌似很和善,实则很挑衅。 “情敌!” 余九龄立刻说了一句:“这绝对是情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五十八章 城府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羽亲王府。 本以为自己可能要把命扔在这武备将军姜然,听羽亲王话说完之后暗自松了口气。 “卑职一定尽力去查。” 可是他心想这怎么查? 刚刚羽亲王说,虽然一己堂都已经被剿灭,上上下下杀的一个不留,但这件事还要继续查下去,看看是谁到一己堂里雇了杀手。 人都死绝了,从哪儿查? 羽亲王没有怎么责备姜然,这也出乎了节度使曾凌的预料,他回来的时候还想着,可能自己这个亲信手下的命要交代了。 “你去吧。” 羽亲王摆了摆手,如蒙大赦的姜然立刻就退出房,一出门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事对他来说也算是被天上掉的刀子扎了一下,没要他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命保住了,这一刀是扎在了胳膊还是命-根-子上,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可是这案子又如此棘手,查是无从查起了,王爷哪怕是留一个活口也好啊,非但没有留活口,连一己堂的账册都被王府的人收存,节度使大人手里都没有。 房里,羽亲王看了看曾凌,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把姜然处死?” 曾凌道:“此人有如此重大过错,就算是处死他也没什么,他得以保全,全仗王爷恩德仁义。” 羽亲王道:“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让他去查一己堂的案子?” 曾凌心里也在纳闷呢,这案子怎么查?让他去查,王爷又不给他账册,这就没法查。 然后他瞬间反应过来,王爷如果真的想查是谁去一己堂雇了杀手的话,之前为什么不留下活口?这就说明,王爷其实是不想查的。 或者是,王爷不想大张旗鼓的查,因为还有别的什么想法。 曾凌试探着了一句:“王爷是想看看,姜然可用不可用?” “嗯。” 羽亲王点了点头道:“如何处置一个犯了错的人,要看这个人能用不能用,如果他是一个聪明人,犯过错是好事,以后就长记性了,如果是一个笨人......” 羽亲王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我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未来几年,我还要大量的招纳贤才,若是还没有招人就先杀人,想来辅佐我的人也会心有顾忌。” 曾凌总算是彻底明白过来,羽亲王的心思,实在是太过深沉。 他低着头说道:“如果姜然真的一根筋似的去查这案子,那么就说明他是个笨蛋,一个笨蛋在武备军将军的位子上坐着,不妥当......” 说这话的时候,曾凌心里多虚?姜然是他提拔起来的,此时说姜然是个笨蛋,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在啪啪的打他的脸。 也就是在这一刻,曾凌忽然间心里一惊,这打脸的疼,把他打醒了。 王爷有必要亲自敲打一个武备将军吗?姜然不过是个五品将军,不至于让王爷如此费心,王爷要敲打的......是我自己啊。 想到这,曾凌的心里立刻沉重起来,姜然的军职不高,但是位置重要,负责整个冀州城的城防和治安,王爷敲打姜然的意思是,你这个节度使这样做事这样用人我会放心吗? 一念至此,曾凌立刻垂首道:“王爷,我看这个姜然确实才学有限,能力不足,在武备将军的职位上坐着,难免还会出错。” 他看向羽亲王说道:“既然姜然要负责一己堂的案子,那我看不如把他调到冀州府做个总捕,总捕查案,也算是名正言顺。” 羽亲王哈哈大笑,手在座椅扶手上拍了几下,然后起身走了。 曾凌长长吐出一口气,心说好险 好险,羽亲王要的可不是姜然的态度,羽亲王要的是他的态度。 没过多久,还没回到武备将军府的姜然就接到了节度使大人一纸调令,武备将军就变成了冀州府的总捕。 从级别上来说,冀州府总捕也是正五品,算是平级调动,然而权利相差之大谁都看的清清楚楚。 武备将军府麾下四千余兵马,他一人大权独揽,而且这差事肥的流油,每天冀州城各城门进出孝敬的银子加起来,那就是一笔了不得的数字。 那些守城门的士兵每天收多少都敢独吞了?那怎么可能,他们收的,能有五分之一落在自己手里就算不错了。 城门口收来的还是小钱,还有一大笔收入来自于城中各大暗道势力的孝敬,又不只是这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就算是那些青楼赌场,要想日子过的平安顺畅,对武备将军府的孝敬还能少了? 人调去了冀州府衙门做总捕,手下一共几十个正经官差,剩下的都是一群狐假虎威的帮工学徒,再说,这总捕上面有多少人管着他,他要看多少人脸色? 姜然得到调令那一刻才明白,羽亲王让他去查案,那就是查一辈子的案了,他的仕途,也许就到此为止。 从调任武备将军府再到转职总捕,前后不过两年,风光不过两年。 羽亲王真的想查是谁去一己堂买凶,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说是人都死了查无对证,可是想知道是谁并不难。 此时此刻,正在陪着高院长闲逛的许青麟被家里追来的那小厮成材追上,成材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许青麟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起来,瞬间没了血色。 “怎么会这样!” 他急促的说道:“你不是说过,一己堂那边做事万无一失的吗?人没杀也就罢了,居然还被羽亲王的大军把一己堂都灭了,这事若是牵连到我的,那可怎么办!” 成材也吓得够呛,他比许青麟要害怕多了,这事可是他一手操办的,他很清楚大人物们那种做事的方法,以许青麟的身份,羽亲王都未必会真的对许青麟下手,可他不行啊,他只是个许家的下人。 “公子,你得救我啊公子。” 成材哀求道:“这件事瞒不住老爷的,老爷知道了,会把我活活打死。” 许青麟紧张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好一会儿后才缓过来一些,他快步追上高院长,俯身道:“院长大人,学生家里出了些事,需要学生尽快赶回去,只能先告辞......” 高院长因为提亲的事,原本对许青麟的好感已经被消磨干净,此时许青麟说要走,他立刻点了点头道:“回去吧,家里事要紧。” 许青麟急急忙忙往家里赶回去,路上对成材说道:“你说的对,这件事瞒不住我父亲,所以我回家之后直接承认,态度好一些,还可少受些罪,你放心,事情是我让你做的,我会把你保下来,你是我的人,我不能不管。” 成材立刻道:“多谢公子,成材的命都是公子的,只要公子有什么吩咐,成材必然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回到家里,许青麟小心翼翼的到了他父亲许生的房外边,家里人正在和他父亲说着关于一己堂的事,他父亲只是好,并没有什么担心,他还不知道这事是他儿子招惹出来的。 许青麟咽了口吐沫,深吸一口气,低着头进了房。 成材在门口站着,紧张的不住的颤抖着,想停都停不下来,老爷什么脾气,他还不清楚? 好在少爷说要保他,只希望自己能免于一死,至于被打一顿......只要不打死,怎么打都行。 “你糊涂!” 就在这时候,房里传出来一声暴怒的喊声,把成材吓得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 房中,许青麟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饶。 “父亲,都是孩儿一时糊涂,再加上成材的教唆,他说他认识一己堂的杀手,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孩儿也是被鬼迷了心窍,就不该听他胡言乱语。” 许生气的头皮都要炸了,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是要杀一个李叱,羽亲王府未必真的动怒。 往大了说,这事牵扯到了夏侯琢,以羽亲王对夏侯琢的在乎,一怒亲率大军来许家问罪都不是不可能。 “来人。” 许生朝着外边喊了一句:“把成材绑了。” 他恨其不争的看向许青麟道:“我回来之前,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在这面壁思过,不许吃饭!” “是是,孩儿在此思过。” 许生让人给他换了衣服,带上几个人还有被绑住也封了嘴的成材,上车直接去了羽亲王府。 在羽亲王府外边焦急的等待了很久,里边的人出来说王爷让他们进去,许生下意识的抬起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等到了会客厅,离着还远许生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爷,下官许生,罪该万死。” 羽亲王快步走出来,伸手扶着许生的胳膊说道:“许大人,你这是何故?” 许生看王爷嘴角那笑容,就知道王爷明白他的来意,这事如果许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么羽亲王就会觉得,许家不会真心支持他称帝。 羽亲王没有让人大张旗鼓去查案,就是在等。 客厅里,许生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说是因为小孩子的嫉妒心,所以才会做出如此错事,也都怪他府里下人成材,竟然如此怂恿主人做出这等事来,许生说,愿意把许青麟和成材都交给羽亲王处置。 其实真想交,难道不会把儿子带过来? 羽亲王笑道:“小孩子心性如此,可以理解,本来我还想着呢,青麟那孩子才学一流,我是要把他要过来委以重任的。” 他看向许生说道:“许大人你还不知道,冀州匪患严重,冀州军兵力不足,所以我打算扩充冀州军兵力,至少要扩充十个营,将来青麟他从院结业后,我要把他送到新扩建的冀州军里做事。” 他话锋一转,叹了口气道:“可是现在困难重重,冀州府库也是捉襟见肘,想扩充冀州军,难......” “王爷!” 许生这还不明白? 他连忙起身一拜道:“王爷为冀州百姓着想,维护冀州治下平安,下官深感钦佩,也感到羞愧,下官家中经营生意,还有些薄财,若是王爷不弃,下官愿意捐献家财以扩充冀州军。” 羽亲王笑了笑道:“这怎么行,那可是你家产,国事重要,也不能用到你的私财对不对?” “不不不,下官也愿意为冀州父老乡亲们做一些事,有一些贡献,下官也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还请王爷恩准,下官愿意捐献白银五......不,十万两。” “哈哈哈哈!” 羽亲王起身过去,扶着许生的双臂说道:“许大人如此品行,如此德操,如此奉献,我若是再坚辞不受的话,也是折损了你这一片真心。” 许生连忙道:“多谢王爷,让下官有为冀州做些事的机会。” 羽亲王笑道:“刚刚你说,都是你家里的一个下人怂恿?青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恶仆,还是不要留用了吧,不过这也是你家事,你把人带回家去处置就好。” “是是是......” 许生转身朝着外边自己带来的下人们喊了一声:“把那恶仆带回家里去,召集府里上下所有人都看着,按家法处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计不成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成材被乱棍打死,人都被打成了一摊泥一样,许家上下全都站在院子里看着,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 许青麟被罚不准吃晚饭,就在屋子里面壁思过。 许生从羽亲王府回来之后没多久,许家的那位老太爷就亲自过来了,以往有事都是派人来把许生喊过去,这次老太爷直接过来,可想而知许家上下因为这件事都被惊动了。 许生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说道:“爷,是孙儿教子无方,这件事若有什么牵连,孙儿这边一家来扛,绝对不会做出连累整个许家的事。” 老太爷已经快百岁,眼不花耳不聋,一头白发,却精神矍铄。 “不碍事。” 老太爷笑了笑说道:“你见我亲自过来,是不是觉得我很生气?你是急糊涂了,我没生气。” 他看向许生说道:“不会做事的人,会把事情的两面看成一面好一面坏,会做事的人会把事情的两面都做成好的,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会做事的人,今天看来,确实如此。” 老太爷道:“你想想,如果我们突然间自己跑过去和羽亲王表忠心,那就显得太过生硬,而且显得我们的功利心太直接,我们自己的脸面也不好看。” 他看向许生说道:“你是明白的,羽亲王为什么不大张旗鼓的去查一己堂的案子?他就是在等你去。” 老太爷道:“我过来是给你安安心,你家里出了十万两银子,这算家族出的,我让人把银子给你补过来。” 说完后老太爷起身,看了一眼房那边:“青麟,却需要好好调教调教了,这等心性,难成大事。” 许生心里一疼,老太爷这么说,青麟的前程就已经毁了一多半,老太爷在家族里的权威毋庸置疑,他一句需要好好调教,这个调教就是按下去,按下去,就怕是再也起不来。 家族里那么多年轻人排着队等着老太爷提拔,老太爷又何必在青麟一个人身上下注。 “孙儿知道,孙儿定会好好调教,青麟其实......” 不等许生说完,老太爷一摆手道:“我都知道,你安心就是,我要回去歇着了,羽亲王那边因为你这十万两银子,已经把咱们许家排在最前边,哪怕后来再有人出的银子比咱们多,咱们也是在最前边。” 说完后老太爷就走了,许生总算是能稍稍松口气。 老太爷阅历那么深厚,他说没问题就肯定是没问题了,想想也是,羽亲王要化家为国,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冀州城里各大家族的表态。 表态这种事,嘴巴上说说有个屁用,还是要真金白银的拿出来,谁最先,谁最多,那在羽亲王心里的分量自然就更重一些。 可是因为这件事,许家出了十万两银子,他儿子的前程还可能因为老太爷一句话而被按下去,银子事小,他儿子前程事大啊。 就算是老太爷说,那十万两银子由家族里来出,会补给他,可他还是亏了,很亏。 因为家族利益不是他这一家的利益,他这一家的利益,未来都在他儿子许青麟身上。 老太爷在乎的不是他这一家,也不是一个许青麟,而是整个家族,老太爷说的安心,是家族可以安心,不是他。 就算到时候羽亲王真的称帝了,许家在羽 亲王那边可以分得更多利益,那也是家族分得的,到他手里能有什么? 这相当于用牺牲他儿子许青麟的前程,来为许家换一个前程。 越想越气。 尤其是老太爷走了之后,他夫人在旁边哭哭啼啼的,这就更让他烦躁起来。 “你别哭了!” 许生瞪了他夫人一眼后说道:“老太爷不是说了吗,不会有事了,青麟也不会有事,将来羽亲王那边我多走动走动,青麟该如何还会如何。” 夫人埋怨道:“你真当我是傻的?家族里,其他各家都盯着呢,青麟这一出事,其他各家巴不得再踩一脚把青麟踩下去,唯有把青麟踩下去了,其他家里那些不如青麟的孩子才能往上爬。” 许生怒道:“你说的这些,你是当我不知道?我想的难道还不如你多?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还能让我怎么样?如果不是我先一步出了十万两银子,老太爷能是今天这个态度吗?别说青麟,你我都得被老太爷处置!” 夫人被他吓的往后退了退,也不敢再埋怨了,只是还忍不住的哭。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青麟要是这样没法出头了,咱们家不也就毁了吗?” 她又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总不能,青麟的前程毁了,那个叫李叱的野小子却日子过的越来越好,我咽不下这口气啊。” 许生长长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不用你说......我刚刚就在考虑,十万两银子,一个家族的鼎力支持,如果再不能换来那个野小子的命,这确实是太亏了。” 他看向夫人说道:“羽亲王要的,我已经给了,我要的,如果羽亲王觉得许家比一个李叱更重要,那应该就不会再过问,现在我比较担心的是夏侯琢,如何能绕开夏侯琢......”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这个夏侯琢对李叱实在太好,如果还把他招惹了,羽亲王不会因为李叱而动怒,但会因为夏侯琢而动怒,不好办啊......” 他往后靠了靠,闭上眼睛,自言自语的说道:“得想个法子,让李叱死在冀州城外才行,而且还不能和咱们家牵扯上,最好是和咱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概一刻之后,他猛的睁开眼睛,看向夫人说道:“我前阵子是不是收了一个门客,是玉明先生的弟子,因为走投无路过来找到我的。” “是啊老爷。” 夫人道:“玉明先生出事之后,他就跑过来投靠了,因为他父亲和老爷当年算是同窗,老爷就一时心软把人留下了,为这事我还和老爷你吵了一架。” 许生问:“人呢?” 夫人有些胆怯的说道:“我......我把人放到后院去劈柴养马了,老爷,我也是为你好,万一被人查到了......” “没事!” 许生站起来道:“只要人还在这就好,你去把他找来。” 夫人连忙点头:“我这就让人去找他。” 第二天,四页院。 李丢丢正在喂神雕和狗子的时候,高院长背着手走了过来,在他身边跟着的居然还有燕先生,燕先生和李丢丢是一块回的院,他去自己那个小院说收拾一下,没想到竟然和高院长一块过 来了。 李丢丢连忙站直了身子,然后俯身一拜:“拜见院长大人。” 高院长一脸清寒,他似乎是对李丢丢充满了厌恶,那张脸上都写的清清楚楚。 李丢丢知道这都是因为自己和高希宁走的亲近,高院长不喜欢他,大概是觉得他配不上高希宁。 高院长看了看那头野猪和那只矛隼,哼了一声后说道:“玩物丧志!” 李丢丢就弯着腰听着,心说如果高院长若不许他在院里养这两个小漂亮,那就带回家里去养着。 “有件事......” 高院长缓和了一些语气后说道:“昨天下午,玉明先生的弟子高良过来见我,他这段日子躲躲藏藏的也过的辛苦......” 高院长往后看了看,确定四周没有别人后继续说道:“他跟我说,玉明先生有一些藏,还有他自己的作品,在玉明先生出事后,高良把这些东西偷偷取了出来,藏在唐县一处地方。” “他说不敢带着那么多东西直接来冀州,怕被盘查,但那些东西都是玉明先生的心血,若是就这样毁了,着实让人心疼。” 高院长道:“院里已经放假,教习们多不在,弟子们也多不在,距离过年还有五天,你和燕先生去一趟唐县把东西带回来,就说是我采买的东西,城门口也就会放行了,快的话,来回三天足够了。” 李丢丢道:“学生会把东西运回来。” 高院长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说道:“玉明先生有治世之才,他所著之,你也可多看看。” 说完后转身走了。 李丢丢看向燕先生问道:“这事怎么来的这么突然?” 燕先生耸了耸肩膀道:“那个高良,我回忆了一下,咱们还见过,当时在唐县县城里,玉明先生确实吩咐他回去想办法把册都偷出来。” 李丢丢道:“我也还依稀记得这个人,瘦瘦高高,好像手无缚鸡之力似的,不过当时好像不是玉明先生吩咐他去做的,而是他主动提出来要去做的。” 燕先生摇了摇头道:“记不太清楚了,不过事情是有的。” 李丢丢嗯了一声:“那咱们明天一早出发?顺利的话,二十九就能回来,不耽误过年。” 燕先生道:“要不要告诉夏侯一声?” 李丢丢想了想道:“告诉他一声也好,昨夜里咱们去他家吃饭,谁想到羽亲王居然在他家里,幸好咱们看到了羽亲王的车驾,不然就太尴尬了......这大过年的见人家长辈,你说是要红包还是不要,人家要是给,接还是不接,想想就好为难啊。” 燕先生:“......” 李丢丢笑了笑后继续说道:“看起来羽亲王似乎是在夏侯家里住几天,应该是要陪着夏侯和他母亲到过年,咱们跟夏侯说一声,就别拉着他一起去了,这些天就让他好好在家里陪着爹娘吧。” 燕先生点了点头道:“也好。” 他停顿了一下后说道:“带上兵器。” 李丢丢嗯了一声:“有备无患。” 燕先生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带上庄无敌。” 李丢丢笑道:“好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六十章 夜叉来了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不能去!” 夏侯琢听李丢丢说完之后脸色就变了,他看着李丢丢的眼睛说道:“一己堂的事刚刚结束,到一己堂里雇杀手的人现在没有任何人追究,突然之间高院长又让你去唐县,这其中若没有什么牵连才怪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羽亲王和他母亲正在屋子里聊天,他拉着李丢丢到了院子门口。 “这事我不相信是高院长和谁勾结了,但我确信是高院长被谁利用了。” 夏侯琢道:“你给我一天时间,我去查查。” 李丢丢笑道:“其实我也很想确定是不是许青麟家里找人要杀我。” 夏侯琢一怔:“你这话里是什么意思?” 李丢丢道:“师父一直都在教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夏侯琢道:“所以呢?” “解决一件事,就少一件事。” 李丢丢笑了笑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夏侯琢沉思片刻,摇头道:“还不在一个层面,如果真的是许家,你想把这今日之乱我心者变成少一事,不好办。” 李丢丢道:“我光脚。” 夏侯琢又一怔。 李丢丢看了看院子里,压低声音说道:“最迟三天就会回来,相信我,如果这事真的还是许青麟家里做的,总是要解决了才好,不然的话,今日躲过唐县这一行,明日又该怎么躲?” 夏侯琢想说以你现在的能力,你能做些什么?许家的势力之大,连他父亲羽亲王也只是拉拢,李丢丢现在的分量和许家比起来,就是一里尘埃和一座大山的区别。 李丢丢道:“三天。” 夏侯琢点头:“好。” 他最终没有再劝说什么,是因为他在李丢丢的眼睛里看到了自信。 有些时候夏侯琢都想不明白,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师父,怎么会教出来李叱这样的徒弟。 李叱本该是一棵从砂砾之下硬生生钻出来的小小野草,要想活下来,就得适应这个环境,适应这个世界,就像是长眉道人常说的那样,不招惹是非,小心翼翼的活下来。 可李叱呢,确实是一颗小小的野草,风吹的他东倒西歪,他想给风一个耳光,雨打的他七零八落,他想给雨一个耳光。 他就是不服气,从来都不服气。 这样的性子,在这样的世界,多半是活不长久,可是李叱似乎不这样觉得,如他这样的人,身上不过两片叶尚且想指天,若有朝一日这两片叶淬炼成了利剑,他就不再是指天,而是斩天。 这是一个从一开始的性格就是,你不招惹我不招惹你,你招惹我,我就灭了你的人。 也许将来会进化成一个,你不招惹我,我也要招惹你,并且灭了你的人。 此时的李丢丢弱小到让人错觉他两叶无锋,夏侯琢想着,自己刚刚想到的这句话应该有两处错觉才对,一处是弱小,一处是无锋。 “你去吧。” 夏侯琢最终同意了李丢丢的想法,虽然他不知道李丢丢是如何打算的。 李丢丢笑了笑,转身要走,夏侯琢在他身后说了一句:“你脚上已经有鞋了。” 李丢丢没回头,一边走一边说道:“所以得保护这双鞋啊。” 夏侯琢看着那个家伙离去的背 影,忽然间觉得如果自己是李叱的话,应该不会如他这样。 第二天一早,一辆马车从四页院出发,李丢丢坐在车厢外边,像是很好车夫驱使驽马的技巧,不时问一句什么,一会儿再问一句。 而那车夫很少说话,似乎对李丢丢的喋喋不休有些无奈。 “燕山营里好玩吗?” 李丢丢问。 赶车的庄无敌摇头道:“不好玩。” 李丢丢道:“那你还说想让我去燕山,都不好玩,我为什么要去燕山?” 庄无敌想了想,点头道:“没理由。” 李丢丢叹了口气,心说好庄无敌这样的人聊天真的是很简单,因为他不想聊天。 “你可以回车厢里去,外边风大。” 庄无敌总算是说了一句字数比较多的话。 李丢丢摇头道:“还不到时候。” 马车顺着大街走了一段路,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下来,那个叫高良的年轻男人已经在这等着了,李丢丢看了他一眼,这人身上没有带行李。 按理说,出门三天不带行李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可是最起码要带一些必备品,比如水壶,比如药包。 “让你久等了。” 李丢丢笑着说了一句,他眯起来眼睛的时候,仿佛有阳光从那笑意中散发出来,这人畜无害的笑容啊,可能就是李丢丢最大的伪装。 “没事没事。” 高良道:“我也是刚出来,没等多一会儿。” 李丢丢道:“你快进车里吧,外边风寒。” 高良道了一声谢,然后-进了车厢,马车里,燕先生坐在那闭着眼睛在休息,高良张了张嘴,最终忍住了没打招呼。 李丢丢想着,一个出门什么都不带的人,唯一的可能也许就是他觉得用不了三天就回来了。 燕先生并没有睡着,他想着,一个如果想以后还常联系的人,应该不会连一句招呼都不想打,哪怕他没有睁开眼睛。 “你会喝酒吗?” 燕先生忽然问了一句。 坐在他对面的高良连忙回答道:“会喝,只是喝不了多少。” 燕先生指了指旁边的几个酒壶:“带了一些酒,不用客气,若觉得风寒难抵,就喝几口酒暖和暖和。” 说完后他又闭上了眼睛。 高良本想客气几句,话还没说出口,燕先生的眼睛已经闭上了,他张开嘴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有几分尴尬。 马车就这样摇摇晃晃的出了城门,李丢丢一直都在车厢外边,他穿着很厚很厚的棉衣,脖子上的围巾像是堆在那似的,露出来半张脸,可即便是这样的衣服也没让他显得臃肿难看。 “咱们出城的早,如果走的快一些,中午能到云水镇。” 李丢丢在外边说道:“我记得上次去云水镇的时候路边那家面馆很不错。” 马车里的燕先生点了点头道:“到云水镇至少两个时辰,我先睡一会儿,没事不要吵我。” 他俯身拿起一壶酒,扒开塞子灌了几口,然后把酒壶放在自己身边,似乎是要借着酒劲入睡。 高良回了李叱一句:“那家面馆旁边是一家包子铺,我来冀州的时候,在那家包子铺吃的饭,包子也很好吃。” 李叱笑道:“那就也尝尝那家的包子。 ” 高良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隐隐约约的听到李叱一直都在说话,而那车夫似乎已经快被他烦坏了,终究还是忍不住对李叱说了一句。 “公子你若是累了,就回车里睡一会儿,我也好专心赶车。” 他又听到李叱问那车夫:“你不喜欢聊天?” 车夫回答说:“我更喜欢不说话,出远门赶车走一天,我可以一句话不说。” 高良坐在那沉默了好一会儿,燕先生这般冷淡他没有想到,李叱那么话多他也没想到,还被人家车夫不冷不热的教训了两句,多尴尬? 外面没有了声音,李叱应该是确实没办法再和人家聊天,人家也不愿意搭理他,所以高良想着李叱应该很快就要回车厢里来,如果李叱对他也那么话多的话,他更会厌烦。 而他又不想和人多说话,似燕先生这样就不错,既然燕先生要睡,那他也睡一会儿好了,一会儿李叱进来了,见他睡着,也就不会多话。 刚刚燕先生打开酒壶的时候,那酒香扑鼻,他最终没忍住,也拿起来一壶酒打开,先是放在鼻子边上闻了闻,那酒香的味道一下子就钻进脑子里,哪怕没喝,已经让人觉得轻飘飘起来。 喝了几口酒下去,胸腹之中都暖和起来,高良那身上的衣服紧了紧,靠着马车闭上眼睛。 可能是因为出城回唐县的事让他有些担忧,所以昨夜里失眠了很久,这酒劲一上来,再加上马车微微摇晃,没多久高良就睡着了。 不知道多久后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李叱进来了,坐在对面也靠在马车上睡觉。 等到他睡醒了的时候觉得不太对劲,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然后一把撩开车窗帘子。 马车一共有三个车窗,左右各一个,前边有一个,撩开帘子能看到前边的情况。 他打开的是前边的车窗帘子,一眼就看到李叱靠坐在车厢外,没说话,应该是人家车夫不搭理他,而车夫依然冷冷淡淡的样子,眼睛只看着前方。 最主要的是,天都已经黑了。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高良放下车窗帘子后揉了揉眼睛。 燕先生指了指他身边的食盒说道:“冬天就是白天太短了,其实也刚刚天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睡的那么沉,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没有叫醒你,给你买了些包子,就在那家面馆隔壁买的。” 燕先生又补充了一句:“你说的那家。” 高良确实感觉很饿,他把食盒打开,发现还很贴心的用棉布包了,打开之后那包子居然还有些余温,没有彻底凉透。 咬了一口,确实是那家包子铺的味道。 “咱们在哪里住下来?” 高良一边吃一边问。 燕先生回答道:“再走一段就到高台镇,距离唐县县城就没多远了,咱们明天一早进城,取了东西就走,不耽搁时间,尽量后天能回冀州。” 高良应了一声,心说你们也许连唐县县城都进不去。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怀里带着一个烟花信号,到了住宿的地方只要把信号放出去,杀李叱的人也就会很快到来。 与此同时,冀州城里。 在距离许家大院不远的地方,一座木楼的屋顶上,李丢丢蹲在那像是一只猎豹蹲坐,他看着那大院灯火辉煌,片刻后,他把头罩拉下来。 夜叉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反套路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许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中有多少护卫可想而知,这一大片宅院分成东西中三部分,许青麟的家,就在东边这一片院落中。 许家大宅住着一千多口人,每天夜里来回巡视的家丁就有上百,而在暗处,自然还有高手隐藏。 李丢丢蹲在木楼的屋脊上,看着那片灯火辉煌,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后,他把面罩从头上拉下来,然后纵身一跃。 这两日李丢丢和余九龄请教了许多,天赋的差距不好弥补,但是后天上的东西李丢丢不会输给任何人。 余九龄是天生神速,但他还有一套自己总结出来的呼吸之法,奔跑中如何调整呼吸,就能让体力更为持久。 余九龄一开说呼吸很重要的时候,李丢丢就记在心里,当余九龄又说到会更持久,李丢丢觉得这是一定要学的东西。 虽然还没到知道为什么持久就要学的年纪,但是每个男人都天生的有一种对持久的追求。 他按照余九龄说的呼吸方法,虽然没能让速度更快,可是他确实发现省力了不少,以前他的奔跑的也不慢,但靠的是蛮力,不懂调整呼吸,会让体力流失的速度很快。 用余九龄的话说就是,学习如何跑得快,也要有取舍,因为快与持久不可兼得,像他这样持久的快,属于天赋异禀。 李丢丢靠近许青麟家里,两只手挤着墙角往上爬,动作迅速,片刻就到了墙头上边,蹲在那往院子里仔细看了看,这种大户人家的布局其实大抵相同,下人们住在什么区域,主人住在什么区域,基本上一目了然。 如果是在以前的话,李丢丢要做什么事之前会犹豫再三,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顾虑。 以前想着,能不杀人就不杀。 现在想着,谁想杀我,我就必须有所行动。 在这样到夜里,进入院落之后,能尽量不要在高处走就不要去高处。 除非这院子里的人都是瞎子和笼子,哪怕夜色深沉,一个人在墙头上往前跑能看不到?在屋顶的瓦片上走动,能没有声音? 他落地之后就顺着墙根暗影往前走,没多久就到了那一排最醒目的房子后边,来之前,他已经把每一步都仔细想了好几遍,确定能把事情做的像是意外。 他站在房子和院墙的那个夹角处侧耳倾听,隐隐约约的能听到有人说话。 这一排房子有十间,左右两边的厢房住着的是下人和护卫,正房中间那几间必然是客厅。 所以李丢丢选择先到左边听听,他猫着腰到了后窗,屋子里说话的声音就显得大了不少。 “你别怪你父亲,他也是为你好。” 屋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是一个妇人。 那妇人说道:“你看看这都多晚了,你父亲为了你的前程还在外边奔走,你自己也不想想,你把老太爷都气着了,如果不是你父亲先一步为你挽回了不少,你现在都可能被逐出许家了。” 然后李丢丢就听到了许青麟的声音。 “母亲,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那么冲动,应该更加稳妥些才对,也不该留下证据,以后我就记住如何做事了。” 妇人嗯了一声:“一会儿你父亲回来了,你亲自过去奉茶,然后跟你父亲道歉。” 那妇人停顿了一下后说道:“他去求见节度使大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带回来些好消息。” 李丢丢在外边听到这些话之后心里一动,立刻就改变了刚刚制定好的计划。 他悄悄后撤,顺着墙根又到了院墙那边,然后轻手轻脚的爬了出去。 离开许家大院后,李丢丢在暗处穿行,他走的是许生回来的必经之路。 他知道节度使府在什么地方,许生如果真的去了节度使府里会从什么方向回来,在那一瞬间李丢丢做出选择,是因为意外这种事,出现在家外自然比出现在家里更像是意外。 李丢丢坐在一座房子的屋顶上看着前方,又等了大概两刻左右时间,远处有马车的声音过来,车上挂了铃铛,声音清脆,这铃铛的作用是提醒行人避让。 而在这寂静的夜里,铃铛声就显得有些刺耳。 李丢丢看到那马车逐渐靠近,他从腰畔的鹿皮囊里取出来一根精心制作的竹管,往竹管里装填进去一根针。 等马车快到近处,李丢丢从房顶上下来,藏身于房子一侧暗影中,他没有站着也没有蹲着,而是趴在地上,看准时机朝着那匹拉车的马把竹管里的针吹了出去。 在这之前,李丢丢一直都在想如果要让拉车的马惊了,又不惊动车夫,更不能被马车两侧的几名护卫发现,该怎么刺激那匹马呢? 他把针吹出去之后,心里默念了一声......马儿啊,是我对不起你。 这一针,精准的刺入那马不可描述之处。 这等疼痛,就算是马也受不了啊。 一声嘶鸣,那马疼的几乎人立而起,叫了一声后撒开四蹄就开始往前狂奔,李丢丢也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道理,为什么马疼的时候或者是受到惊吓的时候,会一直往前跑。 那马来回跳了几下就开始发力狂奔,车夫毫无防备之下被甩下马车,两侧的护卫也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催马追向马车。 李丢丢在动手之前已经看得清楚,那马车上是许府的灯笼,在灯笼的光照射下,也隐隐约约可见车厢上许家的标徽。 认识这标徽是在凤鸣山,夏侯琢告诉他的。 李丢丢看到马车冲了出去,立刻转身到了后边的街上跟着跑,马车和李丢丢中间隔着一排房子,若是有人从上往下看的话,就会惊讶的发现李丢丢的爆发力竟然不输于奔马。 当然,这种爆发的快,不可能持久。 他飞奔中听着旁边街上的呼喊,那是两两名护卫试图把马拉下来,他从声音判断自己已经超过去了,然后立刻绕到这边街上来,靠着墙壁等着。 两个骑马的护卫追上拉车的马,一左一右同时伸手过去拉着缰绳,那马疼的厉害,怎么可能轻易被控制住。 李丢丢趁着那两个护卫的注意力都在拉车的马身上,他往前一冲钻进车底,然后一脚踹在一侧车轮上。 还在向前走的马车轮子飞出去一个,那一侧立刻就沉了下去,按理说即便如此马车也不会翻,可是李丢丢在踹了一脚之后,立刻用双手托着车底猛一发力。 马车就在惯性和李丢丢的力量之下往一边侧翻,而在侧翻的同时,李丢丢一脚踹在车轴上,木轴断开,车底也被刺破了一个洞。 李丢丢随着侧翻转到了马车后边,这边是那两名护卫的视线死角。 在马车倒地的时候,后边两扇门被摔开,李丢丢身子一缩就钻进车厢里,把断开的木轴重重的戳进许生的脖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许生在惊慌失措中本能的想往外跑,后边的两扇门甩开了,他也正在拼了命往外爬。 在李丢丢进来的那一刻,两人曾有短暂的四目相对。 一声惨呼后,李丢丢没有从进来的地方再退出去,而是绕过许生到了车厢最里边,他扶着许生的身子让他趴下来,侧耳听了听,听着脚步声过来到后门救人,他从前边的窗口钻了出去。 这种正对脖子的致命伤,许生瞬间就没了生机。 身子一闪进入旁边的小巷子,贴着墙站在那看着那两个已经吓坏了的护卫,在这一刻,李丢丢的心里出的平静。 看了一会儿后他转身进了巷子里,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个时辰后,许家大宅。 老太爷闻讯后被人搀扶着过来,许生的尸体停在正堂,四周是一圈哭哭啼啼的人。 “怎么回事!” 老太爷嗓音发颤的问了一句。 “回......回老太爷。” 保护许生的两个护卫之一上前说道:“也不知道怎么了,拉车的马突然之间就惊了,车夫被甩了下去,我们两个奋力追赶,才追上马车,车轴颠簸的断裂,从车底刺穿进去,正巧老爷他......” 手臂粗的车轴断裂处好像长矛的尖一样,还没有人敢把这件凶器取出来,谁也不敢乱碰。 “怎么会这样!” 老太爷怒问:“你们两个,可确实看清楚了没有人动手?” 那护卫连忙说道:“真的没有啊老太爷,我们两个一直都在马车两侧戒备,若有人靠近的话,必然早已发现,我们都已经追上马车了,也拉住了缰绳,可就在这时候车轴断了......” 不远处,许青麟看着这一幕,眼睛血红血红的。 他看向他母亲压低声音说道:“父亲刚刚安排人去冀州城外杀李叱,今夜父亲就出了事,我不信这是意外。” 他母亲楞了一下,点了点头:“等高良从冀州城外回来。” 许青麟嗯了一声,袖口里的双拳都已经握紧。 与此同时,距离唐县不远处的镇子里,燕先生找了一家客栈准备住下,他让李丢丢和车夫把马车赶到后院,李丢丢只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燕先生和高良先下了车进客栈,高良回头看了一眼,李叱和那个车夫赶着车在小伙计的引领下往后院去了。 他忽然一捂肚子,脸色难看道:“肚子一路上都不舒服,可能是吃那凉的包子吃坏了,我得先去茅厕。” 燕先生道:“你去吧。” 高良捂着肚子跑出客栈,然后在客栈外边点燃了那个报信的烟花,要杀李叱的人都会远远的跟着,但必须在视线之外,所以这烟花的作用就很大。 高良点燃了信号后没敢回去,直接就跑了。 他从前门跑的,燕先生站在窗口看着那人狼狈而逃的样子,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 后院,李丢丢和庄无敌对视了一眼。 庄无敌忽然伸手在李丢丢脸上捏了捏,李丢丢一边躲一边说道:“疼疼疼,别捏坏了,回去的时候还要用到,这可是道长精心给我易的容。” 庄无敌回头看了看,那烟花升起。 他叹了口气道:“果然还是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未来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许家的人可能对李丢丢有些误解,一己堂那一战,七当家杀进一己堂里一人屠百余人,然后飘然而去,潇洒的一塌糊涂。 许家的人没以为那是李丢丢的朋友,他们觉得那是夏侯琢的人,或者是青衣列阵的人。 就因为这个误解,他们就一定会吃亏。 “你们先走吧。” 庄无敌看向从前院过来的燕先生说道:“派来杀李叱的人片刻即到,你和余九龄先去那边林子里藏起来等我。” 难得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一般他说话都三个字三个字的往外蹦。 余九龄脸上都是脂粉之类的东西,说话都有些别扭,他是在高良睡着了之后和李丢丢换的,其实那时候出城还没有多久。 这是一个说不上多精密的计划,但却很奏效。 李丢丢一开始故意在马车外边和庄无敌喋喋不休的说话,就是故意引起高良的注意。 然后庄无敌对李丢丢说不喜欢说话,高良当时心里还在讥讽了李丢丢几句,觉得尴尬。 这并不是毫无目的的做法,而是为了后来为余九龄做掩护。 长眉道人的易容术虽然不能说天下无双,但在天色渐暗的情况下,还是难辨真伪。 余九龄和李丢丢换了之后就一直坐在马车前边,而不是在车厢里,他穿着李丢丢的衣服,背对着车窗,所以高良醒了之后往车窗外看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整个计划唯一的破绽就是说话的声音,李丢丢已经给余九龄打好了掩护,余九龄就可以一路不说话,只是到客栈的时候,燕先生说让李叱和车夫把马车放到后院,余九龄嗯了一声。 高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李叱已经是假的李叱,真的李叱正在冀州城里算计着怎么让许家疼起来。 此时此刻,庄无敌说,你们先走吧。 燕青之脸色一变:“这不是我们之前计划好的。” “是。” 庄无敌道:“没关系。” 他站在后院,把他的那把百炼刀从马车里取出来,抱刀站在院子里,看着外边即将冲进来的那些杀手,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说:“我想打。” “你没必要啊大哥。” 余九龄劝道:“咱们现在还有时间脱身。” “不想跑。” 庄无敌的回答还是三个字。 也许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清楚,所以他又追加了三个字。 “没学会。” 远处已经有一阵阵的马蹄声传来,许家安排的那些杀手距离这里并不远了。 燕先生无奈,他拉了余九龄一把后说道:“我们就在马厩后边,打起来我们能帮你。” 庄无敌:“不需要。” 燕青之觉得这些人都是怪胎,他也只能拉着余九龄到不远处躲起来,余九龄的本事可不是能打,他只是能跑。 不多时,马队直接把这客栈围了起来,余九龄看并没有多少人往后院这边过来,他把腰带上挂着的酒壶摘下来,喝了一口,剩下的酒洒在旁边的干草堆上。 取了火折子吹起火苗,朝着干草堆上一扔,片刻后,那一堆干草就燃烧起来。 余九龄躲在马厩后边都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哥你这又是要干嘛?” 庄无敌回答:“比较帅。” 余九龄:“......” 后院的火光很快就把那些杀手吸引过来,先是几个人骑马冲进来,看了看抱刀站在那的庄无敌,那几个人连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催马冲了过来。 最前边的那个疾冲中俯身一刀扫向庄无敌的脖子,庄无敌身子半蹲让开那一刀,然后猛的起 身,用肩膀撞在即将从自己身边冲过去的战马上。 肩膀撞到战马的屁股,直接把这连人带马的撞了一个尾部漂移,战马后边的两条腿都被撞的离开了地面。 陡然间失去了重心,那战马嘶鸣一声摔倒在地,马背上的骑士翻滚出去。 庄无敌一个大跨步追上去,长刀一出,泼洒出一条匹练,然后就是一颗人头飞上半空。人头飞起来的那一刻,血犹如喷泉一样涌了出来。 庄无敌一脚侧踢,把无头尸体踢飞了出去,撞在第二匹过来的战马上,那马两条前腿被绊住,直接往前栽倒。 马背上的骑士顺着马栽倒也往前摔出去,庄无敌在跨步出刀,那骑士还在半空中就被一刀扫成两断。 连杀两人后,庄无敌似乎越发的兴奋起来,嘴角出现了淡淡的笑意。 余九龄跟他开玩笑他都没有笑过,李丢丢觉得那些可乐的笑话庄无敌也是一样毫无反应。 可是杀人的时候,他笑了。 院子里,人的呐喊声和战马的嘶鸣声交汇在一起,可是并无壮阔激烈的厮杀,只有人仰马翻的屠戮。 大概一刻多的时间之后,院子里已经倒下去二十几个人。 庄无敌指了指那满地的死士和兵器,回头朝着余九龄藏身的地方说道:“打扫吧。” 余九龄立刻明白了庄无敌的意思,屁颠屁颠的从马厩后边跑出来,挨着个的把那些杀手身上的钱袋子都翻出来,还有兵器也都收下,这些兵器也值不少钱呢。 虽然不一定有人敢买,可是拿回家里去囤积起来也是固定资产对不对? 他们现在身上有羽亲王府的令牌,进出冀州城的时候,不怕被武备军检查。 余九龄手脚麻利的把东西都收好装车,庄无敌已经坐在一边,不知道从哪儿又找到一壶酒,一仰脖咕嘟咕嘟的灌进去一大口。 月下剑客仰头喝酒,这画面似乎有些味道了。 余九龄问:“大哥你哪儿来的酒?” 庄无敌道:“捡来的。” 余九龄看了看那烧的有些发黑的酒壶后说道:“捡回来的还喝?” 他觉得刚刚看到的那高手气场顿时就散了。 刚刚庄无敌把酒壶扔在干草堆上,那酒壶滚到了一边居然没被完全烧坏,他路过的时候看到了,捡起来晃了晃,居然还有酒,于是就坐到一边耍帅去了。 别管酒壶是不是捡回来的,帅不帅就完了。 三个人装了几十把兵器,还有一些江湖上的人常用的东西,马车里居然装了小半车,也不能再这长久停留,三个人赶着车就开始往回走。 马更值钱,但是不敢往回带了,解释不清楚,也没地方养着,车里的兵器不用担心什么,有羽亲王府的令牌武备军都不会打开马车检查。 可是带回去二三十匹战马,这事就可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冀州城。 李丢丢回到家里,看到了坐在月台上等着他的师父,长眉道人靠坐在那张已经稍显破旧的藤椅上,面前是一个茶壶,可是茶早就已经冷了。 “师父?” 李丢丢叫了一声。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回来了就好。” 李丢丢嗯了一声,把面罩摘下来随手一扔,那面罩飞到远处正好挂在晾衣杆上。 “师父,为什么在院子里等我。” “想冷静冷静。” 长眉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下来聊几句。” 李丢丢知道师父要说些什么,现在他在做的事,不是师父希望他做的事,师父希望他做一个小富即安的人,不过那种苦日子,也不要过那种凶险的日子。 “丢儿。 ” 长眉道人把茶壶端起来,下意识的又放下,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茶壶拿起来了。 “师父有些话该说了。” 长眉道人像是急需找点什么做才能让自己心情稳定下来,放下茶壶,又从身边把烟斗拿起来,手有些发抖的往烟斗里塞烟丝。 李丢丢把烟斗拿过来,装好烟丝,点燃,然后递给师父。 长眉道人使劲儿嘬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烟气。 “丢儿,师父有件事想和你说......” 李丢丢点头:“师父你说。” 长眉抬起头看了李丢丢一眼,视线又很快垂了下去,他嘴里叼着烟斗吧嗒吧嗒的抽着,良久之后才继续说话。 “丢儿,也许以前确实是师父想错了,师父总觉得,希望你能按照师父想的那样去生活,做一个不愁吃喝的人,出门的时候有体面的衣服,交往的人也都是体面人。” “但师父不想让你去冒险,不想让你成为别人称霸路上的垫脚石,不想让你面临刀光剑影......” 李丢丢要说什么,被长眉道人阻止。 他摆了摆手后继续说道:“丢儿,今天晚上没有在屋子里,而是在外边坐着,就是想冷静的想一想到底是你错了,还是师父我错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抬起手在李丢丢的肩膀上拍了拍:“师父觉得,是师父错了,有句话师父一直想说,但并不敢说,因为那和我的愿望相悖......丢儿,既然要干,那就干出名堂来。” 李丢丢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师父给人看了半辈子的面相,唯独看错了你......” 长眉道人笑了笑:“按你想的去做吧,但是有一件事你得答应我......四页院你得老老实实的结业,因为院里教你的东西,就算你将来要做大事也一样有用,很有用。” “再有就是......到院结业的时候,你已经十七岁。” 他看着李丢丢说道:“十七,不再是少年,可立业。” 李丢丢使劲儿点了点头:“放心吧师父,我会好好读的。” 他看了看旁边晾衣架上那个面罩,笑了笑道:“兼职夜叉。” 长眉起身道:“外边是真冷,你去洗个澡睡吧,师父也要睡了。” 李丢丢嗯了一声,扶着师父回到屋里,李丢丢又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好一会儿。 他看着天空上那轮明月,想着自己如果不想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应该怎么选择? 师父想让他走仕途,可是仕途的大门不会对他这样的人打开,想强行闯进去,难道要他真的去投靠羽亲王? 李丢丢也做不到,因为他很清楚,这大楚的腐烂,不是羽亲王那样的人可以改变的。 羽亲王身上有太多掣肘,哪怕他有心改变,却无能为力,因为他要依仗的那些大家族,也是把大楚祸害成了这样的那群人啊。 燕山营么? 李丢丢缓缓吐出一口气。 如果四年后,他院结业燕山营还在,虞朝宗还在,他真的很想去那边看看。 【预告一下,李丢丢的成长篇很快就要结束了,朋友,班底,基本上该出场的人物也已经出场,冀州是一座大城,也是李丢丢的学校,他在这里成长。】 【我看到有朋友说相对于长宁来说,这本略显拖沓,节奏慢,我想,这应该是环境设定的缘故吧,毕竟那个大宁,是我们心中最强的大宁,而李丢丢在的这个世界,如此的混乱如此的不堪。】 【不否认李丢丢就是大宁的开国皇帝,一个这样的盖世英雄,其实有很多令人不喜的性格,因为会更狠厉,更冷静,我尽量把这些不喜淡化,也许没有成功,但确实已经尽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最美莫过于情窦初开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另一间屋子里,长眉道人也没有睡着,他等了一会儿后没听到有什么声音,以为李丢丢已经回屋去了,于是起身摸索着又点亮了灯烛。 他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小箱子,打开之后把里边的东西都取出来,一样一样放在床上。 一部分是银票,都是李丢丢给他,他舍不得用,就存下来,想着院结业后,用这笔银子帮李丢丢买个官。 能买来命途,就能买来仕途,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把银票认真数了数,放在一边,又把其他东西拿起来都看了看,估算着这些东西加起来价值多大,将来李丢丢要去燕山营的话,这些银子作为献礼给虞朝宗,会不会能买来个好位子。 另外一边,他留下了一些碎银子,这一小堆碎银子是他打算用来过日子的。 沉思了片刻,他从那堆碎银子里又把稍微大一些的银块都挑出来,放进另外一堆里。 心里想着,吃喝这些事,省着些是没关系的,过了年丢儿去院吃饭,家里就他一个了,也就花不到什么钱。 想到这,他又从那寥寥无几的细碎银两里拿了一些放在另外一边。 院子里,李丢丢看到师父屋子里的烛火又亮了,他回头看着,看不到屋子里的人,但他大概知道师父在做什么。 这么多年来,他师父了解他犹如了解自己,他了解他师父亦然。 “老头儿。” 坐在月台上的李丢丢叫了一声。 “别数了,睡觉吧。” 他一喊完,屋子里的灯立刻就被吹灭了,李丢丢甚至能想象的出来师父那手忙脚乱的样子。 “老头儿。” “嗯?” 长眉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李丢丢说:“睡着了吗?” “睡着了。” 李丢丢道:“我睡不着。” 长眉问立刻就问道:“为什么?心里有事?” 李丢丢起身,走到窗户外边笑着说道:“以前吧,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枕着老头儿的胳膊,睡的可踏实了,偶尔睡不着,那老头儿也不问我为什么睡不着,就会拍拍我的后背说,睡吧,睡吧,师父在呢。” 屋子里,长眉道人把胳膊伸出来。 “师父在呢。” 他说。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小跑着进了屋子里,然后地鼠一样钻进师父被窝里,躺在师父的胳膊上,两只脚来回蹬把袜子脱了。 “这么冰?” 长眉道人惊了一下,有些埋怨的说道:“外面那么冷,你一直在外边坐着干嘛?” 李丢丢道:“想偷听,看看这老头儿藏了多少私房钱,回头都给他偷走。” 长眉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 “还不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你别藏啊。” “那不行。” 长眉道人想了想,嘿嘿笑起来:“藏习惯了。” 李丢丢哈哈大笑,好一会儿后说道:“师父......你看,我的胳膊是不是很强壮了?” 长眉问:“你想说啥?” 李丢丢道:“换你躺我胳膊上试试?” 长眉笑起来,摇头:“师父的胳膊也还禁得住呢,等以后禁不住了,我再躺你的胳膊。” “师父。” “嗯?” “想吃卤煮了。” “明天一早就吃去。” “好嘞。” 李丢丢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头往师父怀里钻了钻,自从进了冀州城,那天的柴草堆之后,他好像这是第一次如以前那样躺在师父胳膊上睡觉。 与此同时,四页院。 高希宁没有睡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总觉得这事有些 不对劲,突然冒出来一个玉明先生的弟子,然后李叱就跟着燕先生去了唐县。 她爷爷对痴迷,听说那是玉明先生的藏和遗著必然会心有所动,这不就是典型的投其所好吗? 再想到爷爷吃饭的时候提起羽亲王灭了一己堂的事,她感觉这事和李叱一定有关系,不然的话为什么夏侯琢会去闯一己堂? 猛的坐起来,她披上衣服,走到门口又停住,她想着此时就算把爷爷喊起来也无济于事。 第一次,她有一种极为担忧却又觉得自己无能为力的恐惧,这种恐惧让她浑身发冷。 如果真的是有人要害李叱,她就算是想到了,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去帮李叱,那自己想到了又能怎么样? 她在屋子里坐下来,光着脚,眉头皱的很深。 明明李叱没有去招惹谁,为什么总是会有那么多人来招惹他? 想到这些的时候,高希宁如此聪慧之人,大概也想到了其中缘故,这事和许青麟一定有关系,当时许青麟那么热心也看似真诚的要陪她爷爷闲逛,还总是显得有些生硬的没话找话。 然后突然就急匆匆的走了,明显有些慌张。 想到这些,高希宁心里对许青麟的厌恶就越来越浓,浓的恨不得现在就找到许青麟然后给他一个耳光。 “以后......” 高希宁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以后,我得想办法保护他。” 可是一念至此,那种无力感又冒了出来,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保护李叱? 就这样,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寒夜里披着衣服坐了将近一夜,想到了很多很多。 这世上的感情,最纯粹的时期莫过于情窦初开。 人到了成熟的年纪,哪怕是感情也会有所计较,有所比较,大部分的热恋,也夹杂着这些计较和比较,而情窦初开的时候,连合适不合适都不去想,哪里还有什么计较比较? 人这一生,不功利的时间太短暂。 第二天还没亮,李丢丢起床,例行功课做完,就洗漱后准备陪着师父出门去吃卤煮,可是师父却不肯出门了。 “丢儿啊。” 师父看向李丢丢说道:“我忽然想起来,你还没回来呢,怎么能出去吃卤煮?” 李丢丢笑着说道:“应该没事,那些人不知道我们住在这,哪里会盯着。” 师父摇头道:“还是谨慎些,余九龄假扮的你,此时还没有回冀州呢,既然你都已经准备了那么多,就不该因为要吃一口卤煮而可能前功尽弃。” 李丢丢道:“不去不去,听你的。”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门外有人说话,声音怯生生的,还有些发抖。 “是......李叱在说话吗?” 李丢丢听到这声音连忙去把门拉开,一眼就看到冻的脸都已经发白的高希宁,她紧紧的裹着身上的大氅,眉毛上都有一层寒霜。 “你怎么来了。” 李丢丢的心在那一刻好像被什么砍了一下似的,贼疼。 高希宁道:“你跟我说过你住在什么地方,可是这边我没有来过,天又黑,摸索着找到这,也不敢随便敲门,就等了一会儿......你没事就好。” 她看到李丢丢的那一刻,心情显然放松下来。 “你多早出来的?” 李丢丢一边说话一边把自己身上的棉衣往下脱,高希宁连忙摇头道:“不用不用,我没那么冷,就是趁着我爷爷还没起床偷偷跑出来的,也没敢告诉若凌,她若知道了也不会让我跑出来。” 李丢丢已经把棉衣脱下来裹在高希宁身上,他披衣服的时候才注意到,高希宁竟是连袜子都没有穿,可想而知出来的时候有多急。 “先进来烤烤火。” 李丢丢拉了她一把。 高希宁摇头道:“我得回去了,爷爷也快起床,我回去的晚了被他发现 一定挨骂,我见你没事就好。” 李丢丢回头看向师父,师父点头:“卤煮可以不出门,但你必须送她回去。” 李丢丢应了一声,回头跑进屋子里,又抱了一床被子给高希宁裹上,那张漂亮的小脸就好像从棉花堆里露出来的一样。 “我背你。” 李丢丢一弯腰蹲在高希宁身前,高希宁脸一红:“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我走的很快......” 她话还没说完,李丢丢一把把她背起来。 此时天色刚刚擦亮,大街上还没有什么行人,李丢丢一边走一边说道:“你抱紧我,我背着你跑起来就不会太迟,你就不会被你爷爷骂了。” 高希宁的脸就更红了,从被子里把手伸出来,搂着李丢丢的脖子,可却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力度。 李丢丢道:“娘们唧唧的,抱紧点!” 高希宁心说你个愣头青!抬手就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 可敲完了之后,还是把胳膊抱紧了些。 李丢丢一边跑一边说道:“你是听高院长说起来一己堂的事,又想到高院长让我去唐县,所以担心我出事?” 高希宁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很轻,这种事承认了就好像自己对他多担心似的,所以就算是承认也不能大声承认,不然显得多不好...... “傻不傻,把你冻坏了,那些想干掉我的人干不掉我,你爷爷也得把我-干掉。” 他跑起来可真快。 高希宁想着,这傻小子为什么跑的这么快,慢一些其实也可以的,大不了......大不了就和爷爷说自己是去晨练了。 李丢丢一口气跑到院,累的一头汗水,高希宁搂着李丢丢的脖子,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上都是他的汗水,于是抬起手在李丢丢额头上擦了擦。 李丢丢背着她从院后边院墙跳进去,背着一个人还能单手抓住墙头翻身进去,这要是让人看到了说他是采-花-贼,他都没得解释。 小心翼翼的到了高院长家不远处,李丢丢把高希宁放下来,喘息着说道:“快回去,不然大魔王一定骂你,别人骂你我都可以帮你教训他,唯独大魔王不行。” 高希宁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有一股忍不住的冲动想在李丢丢的脸上亲一下,可惜,她不敢。 于是她一脚踢在李丢丢屁股上,然后转身跑了。 悄悄回到院子里,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结果刚进门,就看到高院长伸着懒腰从屋子里出来,爷孙俩在那一刻四目相对,高希宁的心脏都几乎要跳出来了。 “你......一大早这是干嘛去了?” 高院长看着高希宁问了一句。 “我,晨练去了啊。” 高希宁回答,故意装作气喘吁吁的样子。 高院长指了指:“裹着被子晨练?” 高希宁吓了一跳,真的是差一点跳起来,心说好在是有被子,不然里边李叱的棉衣就露馅了。 “冷啊。” 高希宁故作镇定的裹着被子回去了,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一个比较真实的谎话。 “昨天夜里太冷了,我就一早去看了看神雕和狗子。” 高院长哼了一声:“等李叱回来,我就让他把那两个东西弄走,你这一大早的往外乱跑......” “知道啦!” 高希宁已经一闪身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若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小姐这样子进来了,把她也吓了一跳。 “小姐你这是去哪儿偷被子了?” 高希宁一把捂住若凌的嘴:“嘘。” 她一动手,被子滑落下来,露出李叱的棉衣。 若凌的眼睛骤然睁大,那眼睛里的意思应该是......这不是偷被子啊,这是偷汉子了吗? 高希宁:“你冷静些......冷静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五公举义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长眉道人对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解,一定是能不惹事就不惹事,有人惹你也要能躲就躲,能怂就怂。 这是长眉道人的处世哲学,说的更通俗一些,他更喜欢乌龟那样的动物,没有事的时候安安静静的享受,有事的时候就把头缩进壳里,只要躲的过去,千年王八万年龟。 天知道他这样的处世哲学下,怎么会教出来李丢丢这样的年轻人。 李丢丢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就是遇到什么事都解决掉,不积攒不拖延,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多一事了。 腊月二十九,许家。 许青麟和他母亲同时看了一眼俯身站在面前,还有些微微发抖的高良。 “你确定李叱就和你一起出的城?一直都在一起没有分开过?” 高良点头肯定的说道:“绝对不会有错,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离开马车,我身负重托,怎么敢不尽心尽力的盯着。” 许夫人点了点头,想着这大概确实是个意外了。 那个叫李叱的人和叫燕青之的教习一块出了冀州城,夏侯琢一直都没有离开家里,所以她丈夫的死只能是意外。 “你先下去吧。” 许夫人吩咐了一声,然后看向许青麟,许青麟微微点头,意思是他知道该怎么做。 高良刚要出门的时候,从外边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家丁,压低声音说道:“夫人,城门口那边,咱们买通的武备军校尉派人过来送信说,李叱他们回来了,还是那辆马车,李叱,燕青之,车夫,三个人一个不少的回来了。” 许夫人的脸色大变。 府中高手去了一半,竟然让人家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那只不过是个孩子,怎么会如此难以除掉? “回......回来了?” 高良脸色大变:“那可怎么办啊夫人,我眼睁睁看着的,他们肯定是被包围了,至于为什么没有死......夫人,他们一定想到了我和那些杀手是一伙儿的,夫人?” 许夫人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沉默片刻后说道:“这个李叱看来真的是太低估他了,年纪轻轻,一身武艺竟然会这么好,这也就难怪为什么羽亲王如此看重他......高先生,你先回后院去休息,暂时不要离开家里,只要你不出去他们就找不到,这事他们要追究怪罪,会追究到高院长身上,你怕什么?” 高良想了想也只好如此,连忙道谢,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母亲。” 许青麟道:“高良来咱家里的事,还有谁知道?” “府里人知道他的不少,但没有人知道他是玉明先生的弟子。” 许青麟道:“若是......想个办法,让官府以勾结乱党余孽的罪名把李叱和他师父抓了呢?” 许夫人一怔,下意识的看向许青麟:“麟儿,你虽然想的不错,可根本没办法去做这件事,高良被抓,岂不是先要把我们招供出来?” 她想了想后继续说道:“还有就是,这事真要是按你说的布置,一定会把高院长牵扯进来,这乱党罪名,哪怕是高院长也撑不住。” 许青麟道:“只要运作的好了,到时候咱们家里出些力,力保高院长没有牵连其中并不难吧?先把高院长一家也牵扯进去,然后再把高院长一家救出来......” 许夫人脸色一变,点了点头道:“这样一来,高院长也会对咱们许家感恩戴德。” 许青麟道:“到时候我 再去提亲......” “麟儿!” 许夫人眼睛骤然睁大,看着许青麟微怒道:“你父亲刚刚去世,你要守孝三年......此时此刻,怎么能,怎么能有如此想法?” 许青麟这才醒悟过来,吓了一跳,连忙俯身道:“是孩儿放肆了,求母亲原谅。” 与此同时,李丢丢家里。 从外边回来的三个人顺便买了不少年货,院子里也已经挂好了红灯笼,看起来年味已经很足。 余九龄笑道:“许家出了事,他们应该暂时不会再有心思谋别的事了,咱们可以踏踏实实过个年。” 燕青之本是一个无欲无求的教习先生,此时却因为李丢丢的事而被牵连其中,所以李丢丢心里很愧疚,也尽力不让燕先生牵扯更深。 所以他看了余九龄一眼后使个眼色,笑着说道:“今年过年真是热闹了不少,明天大年三十,咱们一人做一道拿手菜如何?” 他看向燕先生,燕先生笑着说道:“这算什么难事,最不济也比你做的好吃。” 李丢丢又看向庄无敌,庄无敌回答:“我不做。” 李丢丢:“......” 庄无敌沉默片刻后说道:“做大事。” 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做大事,让众人都有些懵,这说着做菜呢,怎么就到大事身上了。 庄无敌停顿了一下后说道:“抢地盘。” 李丢丢这才反应过来庄无敌的意思,现在城中波涛暗涌,一己堂被灭了之后,暗道江湖中空缺出来很大一块地方,如果能把一己堂曾经的生意拿过来一部分,就大有可为。 李丢丢却摇头:“收钱杀人的生意,我不做。” 庄无敌看向李丢丢说道:“黑吃黑。” 李丢丢又一怔。 燕先生总算是听明白了,他看向李丢丢说道:“庄无敌的意思是,一己堂已经被灭了,所以会有很多人眼睛盯着,暗道上的实力会去争抢,我们做螳螂。” 余九龄看了看众人,又指了指自己:“咱们这群螳螂,有点少啊。” 他叹道:“一个老的,一个教的,两个能打的,一个会跑的......” 李丢丢道:“一己堂的空缺,十之七八会被青衣列阵接过去,这城中哪里还有什么势力敢和青衣列阵对抗。” 原来的府治连功名的势力坍塌之后,暗道上的生意已经是青衣列阵一家独大。 庄无敌道:“吞小的。” 这是典型的山匪思维,因为他确实是个山匪。 燕先生道:“我们现在处处都是被动,确实需要积攒力量,唯有力量够了才能对抗,唯有力量够了才有筹码,所以我倒是赞成庄无敌的想法,吞小的。” 他看向庄无敌说道:“他真能打。” 李丢丢实在忍不住,把燕先生拉到一边后说道:“先生,这样做会牵扯到你,你在院里......” 燕青之叹了口气候说道:“以前没有接触过院外边的世界,想着任何人任何事都与我无关,可是现在我接触到了,才知道院根本不是桃花源,李叱,你想做大事,我就帮你做大事,圣贤救不了这个天下,那么就用杀人技救。” 他看着李叱说道:“其实杀人技也救不了这天下,别说杀人技,万人敌也救不了,先安身立命,再徐徐图之,你想做盖世英雄,必有取舍,我是你 的教习先生,我也就必然会有取舍。” 李丢丢其实还是没理解燕先生的想法,他觉得燕先生不应该这样。 可他哪里明白燕青之这段日子以来心态上的变化,他想要的是自己与世无争,教种菜,逍遥自在。 可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的,李叱难道不是在做一个与世无争的人?然而他与世无争毫无意义,因为会有人来和他争。 如果是在盛世之下,燕青之这样的人,绝对不会生出如此想法,可现在不一样了。 燕青之道:“若以后羽亲王真有大图谋,冀州就成了众矢之的,冀州城里的百姓绝大部分都要随波逐流,我不想做随波逐流的那个了。” 李丢丢点了点头:“听先生的。” 燕青之笑了笑道:“你就当我是在赌,唐县你救玉明先生,这次你设计杀许生,正常一个十三岁的人可做不出这样的事,你不正常,你是个妖孽,我就赌你会成为一个更大的妖孽。” 燕青之还有句话没说出口,因为他觉得还为时尚早。 大楚太祖皇帝二十六岁起兵反抗暴蒙,三十三岁就建立了大楚,那是有史以来,史册上记载下来的年纪最轻的盖世英雄。 李丢丢才十三,比大楚太祖皇帝小一半呢。 “我们分头出去转转,反正明天才过年。” 余九龄从旁边笑着说道:“我们就打听这冀州城里哪个小,看看怎么吞......” 他环顾四周,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可是哪个小,也没有比我们还小的吧?我们这加起来才五个人,而且还好像很了不起似的。” 庄无敌道:“足够了。” 余九龄道:“那还等什么?走吧......走出叱咤风云的脚步。” 冀州城里那些都自命不凡的暗道中人,怎么都不可能想到在这个小院子里,有五个人商量着怎么把他们吞下去了。 他们知道了的话应该会觉得可笑,然而这确实不是一件可笑的事。 然而有些讽刺的是,按理说,这五个人,不应该是老实巴交的五个人吗? 余九龄这个碎嘴子和庄无敌这个闷葫芦临时组队,出去打听江湖消息了,长眉道人和燕先生还有李丢丢在院子里坐下来。 燕先生看向李丢丢说道:“刚刚我有句话没说......我觉得许家不会这样善罢甘休,哪怕他们没证据和你有关,但他们那样的人做事,管什么证据?” 李丢丢嗯了一声:“我知道。” 他看向燕先生,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果他们善罢甘休了,我们就见不到那个高良了,如果他们没有善罢甘休,高良很快就会再让我们见到。” 燕先生想了想,明白了。 他想着,李叱果然是个妖孽。 他笑了笑道:“现在我们也算是黑暗势力团伙了,人家都有个很漂亮也有气势的名字,不然我们也想一个?” 长眉道人想了想说道:“你看城中这些暗道势力,名字倒是一个个的文雅,青衣列阵,金羽楼,小乔家,凌烟堂......咱们也得取个文雅的。” 燕先生道:“我们不一样,我们要行侠义事,所以就叫五侠如何?” “手。” 李丢丢忽然说了一个字。 燕先生问:“什么?” 李丢丢抬起手,来回翻了一下:“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六十五章 总有分别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大年二十九的夜里,冀州城一个小帮会惨遭打劫,据说动手的两个人,蒙着面,一个话多的好像话痨鬼托生,一个一言不发就开始动手。 话痨鬼劝着那家伙,那闷葫芦才没有下手杀人,他们把这个小帮会刚刚从另外一个小帮会手里抢来的藏银一扫而空,典型的黑吃黑。 帮众数十人,被人家一个人放翻在地,其中几个不服气的,还被人家绑起来吊在房梁上了,最可气的是,堂堂帮主,被那个话痨鬼把头发梳了几十个麻花辫。 这等耻大辱啊。 结果这俩人都没有想到会引发一场江湖混战,这个小帮派以为是对方找的帮手,等那俩人走了之后,他们立刻也去约了同盟的帮派杀向对手那边。 对手那边一看,你们他妈的刚抢完又来打,这不是欺人太甚吗,于是同仇敌忾,打的不可开交。 而那俩人背着半麻袋的银子跑回来了,打架的事闷葫芦上,背银子的事话痨鬼来。 李丢丢家里,他们三个还在商议着以后该怎么办的时候,那俩实干家已经背着钱回来了。 “我去。” 李丢丢看到那半麻袋银子都懵了,心说幸福来的这么突然,有些受不了。 还没有怎么样,已经开始爽了。 “就随便打听了一下。” 余九龄道:“打听到有一个叫黑虎门的小帮派就在我们打听的地方不远,我俩说去看一眼,结果正好看到黑虎门被另外一伙人打劫,你说这不是天意吗!” 他笑起来,一脸得意的说道:“我俩看着,一辆马车护送着这些银子回黑虎门,都快到家了,一群黑衣人冲上来把银子抢走了,我俩心说这黑天化月之下居然敢行凶,黑虎门受此羞辱,我们是万万不能坐视不理的。” 燕先生道:“不失为一个办法。” 余九龄笑道:“燕先生,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一脸正气的......” 燕先生瞪了他一眼。 余九龄道:“要不然我们晚上再去转一圈,我看黑虎门应该是受不了,肯定会去找另外一个帮派报仇,咱们帮人帮到底......” 李丢丢道:“你换一个吧,可着黑虎门一家欺负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余九龄道:“我们这不是帮吗。” 李丢丢道:“帮一回银子没了,再帮一回估计黑虎门没了。” “要不我俩再出去看看?” 余九龄道:“真要是打起来了,我们确实还能帮帮忙。” 李丢丢:“我从你的话里判断,你一定不是帮黑虎门......” 五个人蹲在院子里很小家子气的数那半麻袋的银子有多少,一个个乐的嘴巴都合不拢,就这样,五人帮会略显草率的成立了。 帮会成立之日就有外财,余九龄说这是大吉之照。 但是关于帮会的名字叫做手,五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看法,庄无敌的意思是叫什么都无所谓,燕先生觉得颇有深意,长眉道人心说只要丢儿乐意就行,唯独余九龄觉得这名字里有几分猥琐。 大年三十早晨,李丢丢觉得今年答应夏侯琢的事可能做不到了,羽亲王住在夏侯琢家里,他们也就没办法去夏侯琢家里过年。 谁想到一大早夏侯琢带着他母亲居然来了李丢丢这,这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更没有料到的事离别会来的那么快,快到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也许有了准备,可依然不容易接受。 后来才知道,三十一早羽亲王就返回王府,说起来也 有些无奈,他不可能陪着夏侯琢母子过三十和大年初一,因为王妃目前更重要。 少了宇文家族的支持,羽亲王也就少了几分底气。 与此同时,塞北。 草原上也正是冷的时候,一群黄羊在前边飞奔,后边是一群骑马的牧民和一群猎狗,这一大群黄羊被追的惊慌失措,后边的草原骑士不停的放箭,而在最前边的那少年看起来尤其厉害,每一箭都极为精准。 “好了!” 有人喊了一声,那少年才勒住战马停下来。 这支牧民的首领巴木坦是一个粗犷的汉子,虽然已经五十几岁年纪,可看起来依然壮硕的像是一头牤牛。 “唐匹。” 巴木坦大笑着说道:“你如果真的是我们部族的勇士该多好。” 来草原已经好几个月,唐匹敌被他们称为唐匹,可能是因为觉得唐匹敌这名字拗口了些。 巴木坦看向四周说道:“收获已经不小了,足够我们吃上半个月的,再往前走就是巴彦部,我们再往前追就会被巴彦部的小子乱箭射死,那些家伙现在已经不是朋友了。” 唐匹敌看向远处,那边的马队已经在等着拦截了,牧场的划分极为明确,这边的人跨过去一步就会被围杀,同样,那边的人过来一步也如此。 “咱们回去吧。” 巴木坦也往巴彦部那边看了看,眼神里有些淡淡的悲伤。 两个部族原本亲密无间,可是后来,因为巴彦部投靠了一个大部族,就开始逐渐和巴木坦所部疏远起来。 “孩子。” 巴木坦和唐匹敌并骑而行,他看唐匹敌,越看越喜欢。 “我和你说起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你要是再拒绝我,那可真的是让我伤心。” 巴木坦想把自己的孙女许配给唐匹敌,唐匹敌已经拒绝了三次。 他真的不是看不上人家,而是人家小姑娘才十一岁。 在唐匹敌看来,这简直就是在犯罪,可是在巴木坦看来,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我......我得和父亲商量一下。” 唐匹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父亲出远门还没回来,等他回来之后我一定好好和他说。” 唐匹敌的父亲帮部族和中原人做生意,去了信州那边,大概还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唐匹敌想着,能拖一个月是一个月的,如果实在拖不下去的话,他也不是没别的办法,到时候就主动提起来,和那小姑娘结拜为兄妹。 巴木坦是想把他留下,至于是孙女婿还是干孙子,其实区别并不大。 “那行。” 巴木坦道:“说另外一件事,我打算交给你一支队伍,就先给你二百人,两个百人队由你来指挥。” 唐匹敌一惊,连忙推辞道:“我怎么行,我年纪太小了,而且还不是部族的人。” 巴木坦立刻不悦起来:“你怎么能这样说?你难道还没有把自己当成部族里的人吗?你的武艺,部族第一,大家对你都是服气的,最近巴彦部不断的前来挑衅,你给你两个百人队,也是为了咱们部族考虑。” “那行。” 唐匹敌道:“那我就答应了。” 他也想试试,自己到底行不行。 只是唐匹敌自己也没有想到,在一年后他会在草原上杀出来一个赫赫威名。 冀州城里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大的波澜,手组织在冀 州城暗道上逐渐变得名气大起来,他们不断的吞噬那些小的帮派,以至于连青衣列阵都开始注意他们。 一年时间很快过去,唐匹敌在草原上被人称为鬼将军,因为他率领的骑兵队伍来无影去无踪,只一年时间,硬生生把他所在那个部族的领地扩大的一倍还多。 十四岁的李丢丢已经看起来和成年男人身高并无区别,看起来像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一样帅气高大。 院里,他坐在那安安静静的听课,像是一个与世无争的读人。 出了院,在夜里戴上他的夜叉面具,他就是让黑夜都为之颤抖的夜叉。 “夏侯已经走了一年了。” 李丢丢坐在屋顶上看着夜色下的冀州城大街,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余九龄嗯了一声。 “估计着信也快来了吧,上个月就是差不多这时候来的。” 他蹲在李丢丢旁边,揉了揉鼻子说道:“现在冀州城的夜里好无聊啊......这才一年,冀州城夜里敢为非作歹的人就已经被咱咱们打绝了。” 庄无敌坐在那沉默着。 李丢丢再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确实有些无趣。 这一年来,如果不是每天都有事情做的话,夏侯的离开确实让他觉得难熬。 那个家伙在大年初五就离开了冀州城,把母亲留在了李丢丢的小院里,因为他觉得母亲不换个地方住的话不安全。 临走的时候他问李丢丢,我娘是你娘,能做到吗? 李丢丢回答说,你娘就是我娘。 从那天开始,李丢丢觉得自己的亲哥哥出去流浪了,而他多了一位对他百般照顾的母亲。 因为夏侯离开,夏侯琢的母亲也把李丢丢当成了自己亲儿子一样看待,事无巨细都照顾的很好,当然,夏侯琢该挨的骂李丢丢也都帮忙挨了。 “李叱。” 一直没有说话的庄无敌忽然看向李叱,他叫了一声后又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才开口继续说道:“我要走了。” 李丢丢一怔。 他知道庄无敌早晚都是要走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年的时间过的如此快,快到他还没有能完全消化掉夏侯琢去了北疆的事,庄无敌也要走了。 “我当初答应大哥保护你一年,我已经又多留了一个月,如果再不回去的话,寨子里的人也就快不认识我了。” 庄无敌难得说了这么多话,他朝着李叱笑了笑:“你已经是个真正的男子汉,而且你的武艺也已经超过了我,大哥说的对,我来的时候他说一年后我未必是你对手,现在看来,大哥看的真的长远。” 庄无敌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他忽然张开双臂抱了抱李叱。 “我们是兄弟。” 李叱重重的点头:“我们是兄弟。” 庄无敌松开手,笑着说道:“大哥让我一年不喝酒,我做到了,明天一早我离开冀州,今夜你们陪我一醉方休?” 李丢丢站起来,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回家喝酒!” “唔吼吼!” 余九龄叫唤着也跳了下去。 “回家喝酒!” 三个人落在大街上,三张夜叉面具,把刚刚过来的巡逻兵丁都吓得立刻掉头就走。 人生啊,总是会有分别。 人生啊,总是会有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六十六章 已经不是原来那样了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这一年来,我们好像一直都比较顺......” 燕先生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看向李叱说道:“本来预计着许家会很快再有别的什么图谋,可是一年过去了,许家没有动作,高良也不见人。” 李丢丢嗯了一声后说道:“许青麟说是要守孝三年,三年期间据说连家门都没出。” 燕青之道:“当初许家派人来院说了一声,说是结业之前的大考他会来。” “不说这些了,喝酒。” 李丢丢朝着庄无敌举杯:“你明天就要回去了,咱们再喝一杯。” 庄无敌已经一年多没有喝酒,以前他那酒量多好,现在竟是没喝多少呢已经有些坐不稳了。 “喝!” 可他不怂。 一杯酒一饮而尽。 余九龄倒是喝多了,抱着庄无敌的胳膊跟个挂坠似的,在那哭了好一会儿了,哭的抽抽的。 “闷葫芦,你这次回燕山,什么时候再回来看我们?” “没事不回。” 庄无敌看向余九龄,然后笑了笑道:“只要有事,来个信,刀山火海,我回来。” 这句话把余九龄说的,哇的一声又哭了。 “李叱。” 庄无敌看向李丢丢说道:“许家的人这一年来都没有什么动作,不代表他们不想杀你,我猜着,那许青麟的父亲死了,他们在许家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说不好闭门守孝是许家老太爷的严令,他不容得许青麟再去做什么事。” “嗯,我知道。” 李丢丢道:“庄大哥你放心我们,一年前我们不怕,现在我们更不怕。” 庄无敌喝多了酒,话竟然也多了不少,这时候李丢丢他们才发现,他有一肚子的话只是不喝酒的时候嫌麻烦,懒得说。 “还说呢......” 庄无敌叹了口气道:“咱们手,一年来,打劫了大大小小二三十个暗道势力,可咱们一年来一个小弟都没有发展,还是五个人,我回燕山后,你们就剩四个人了。” 李丢丢笑道:“要那么多人干嘛。” “喝酒!” 庄无敌举杯:“我今天就想醉倒在这,明天还要醉醺醺的走,那样的话,不会显得我有多舍不得你们。” 一杯酒,再次一饮而尽。 五个人喝啊喝啊,也不知道喝了多久,反正就在客厅里睡着了,一晃一年过去,又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去年过年庄无敌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没办法给大哥拜年了。 他今年头过年要回去,就是想给虞朝宗拜个年。 庄无敌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头疼的厉害,按理说不应该,以前喝酒醒过来的时候神清气爽,现在喝这点酒竟然会如此丢人。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想着这酒劲儿可真大,这都睡了一夜了还摇摇晃晃的。 然后他就察觉不对劲,不是他在摇晃,是屋子在摇晃! “地震?!” 庄无敌急切的喊了一声。 然后就是一阵哄笑,然后庄无敌才发现李叱和余九龄竟然还都在身边,而且这俩人笑的可欠揍了。 “这是在哪儿?” 庄无敌也发现不对劲了。 “马车上。” 余九龄笑着说道:“李叱早就和我们说过了,你来的时候一个人来的,回去的时候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况且也不能让你空着手回去,不然的话,虞大当家 的岂不是要说,庄无敌啊,你新结交的兄弟不靠谱啊。” 余九龄把车门打开往后指了指,后边还有一辆马车,赶车的是燕先生,长眉道长和燕先生并排着坐在马车前边。 余九龄笑道:“我们给你装满了一车礼物,你带回去给虞大当家,不能让他觉得我们小气了不是。” 庄无敌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李叱他们会送他回去。 “反正来回不过二十天的事,正好李叱年假。” 余九龄道:“我们就当是游山玩水了,陪你回燕山,我们再赶回冀州,不耽误大年三十。” 庄无敌看着这两个小家伙,眼睛竟是有些微微湿润起来。 李叱笑道:“回去之后也少喝酒,你现在这酒量,回去之后也莫要吹牛皮。” 庄无敌苦笑着摇头道:“我也算是明白了当初大哥为什么让我一年不喝酒,一是怕我喝酒误事,二是觉得我平日里喝的太多了伤身,一年不喝酒,我竟然已经怂成这样。” 这一年多来他没有回过一次燕山营,而他当初带回来的十八个手下,自始至终也没有再回来,他一直觉得不对劲,可是也没办法回去看看。 想着也许是大哥把那十八个兄弟留下了,不然的话,那十八人应该早就回冀州找他才对。 “来,再喝点?” 余九龄拿起一个酒壶晃了晃:“敢应战吗,醒半天。” 庄无敌一惊:“你是怎么知道这诨号的!” 余九龄大笑道:“哈哈哈......你昨夜里喝多自己说的啊,我和你要拼酒,你看不起我,问我知道你的外号叫什么吗,我说不知道,你说老子就是燕山营大名鼎鼎的醒半天。” 庄无敌捂脸:“惭愧了......” 余九龄道:“现在你挽回颜面还来得及,我一壶你半壶,敢不敢拼了?” 庄无敌:“这......” 话还没说完,余九龄已经举起酒壶咕嘟咕嘟的往嘴里灌,一口气喝了一壶酒,余九龄抹了抹嘴角道:“怎么样?服气不?” 庄无敌拿起酒壶就要喝,余九龄连忙拦着他:“水,水......我这壶是水。” 庄无敌白了他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笑,笑的前仰后合的,以前他可是一个不苟言笑之人,余九龄给他讲一百个笑话,他连嘴角都不来动一下的。 可是今天,他笑的像个孩子。 十天后,燕山营。 李丢丢他们把庄无敌送到山脚下,说什么也不肯上去,不管庄无敌如何邀请,李丢丢只是不肯。 他们不上去是不想麻烦,上去了,必然会被留下喝酒,虞朝宗大当家那般讲义气的人,留下就不会是一天,别多了,三天酒过去,李丢丢他们全都得原形毕露。 “我们去打一些野味就回去,庄大哥你只管上山,若是想我们了,你就来冀州找我们。” 李丢丢抱拳正色道:“请记住,你还欠我一条内-裤。” 庄无敌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睛就又有些潮湿,他牵着那辆马车上山,走一步一回头。 可是走了才没多远,再回头,李丢丢他们已经不在山下了,庄无敌一怔,心说他们这么快就走了? 然后就看到李丢丢他们从树后边跳出来,笑的好像一群傻子似的,来回挥手。 庄无敌假装被风吹了眼睛,抬起手揉了揉,然后也用力的挥手。 没走多远,燕山营巡山的队伍就看到了他,见是已经一年多没出现 过的七当家,这些山匪都懵了。 半个时辰后,燕山营大寨。 庄无敌发现这大寨的规模比自己离开的时候竟然又大了不少,而且看队伍似乎也更多了。 一年多前他下山的时候还担心,因为那时候武亲王亲率的左武卫就在山下。 后来得知,武亲王的目标确实不是燕山营,而是以震慑燕山营为借口,遮掩他和草原人做生意的事。 据说那次武亲王可是赚了不少,足足从草原人手里得了三千匹战马。 “老七!” 虞朝宗听到消息说七当家回来了,衣服都没披好就从里边冲出来,本还盘腿坐在火炕上和人聊天,这下来就跑,连鞋都没有提上,趿拉着鞋的样子哪里像是一位绿林大豪,更像是家里人。 “大哥。” 庄无敌紧走几步,然后拜伏在地:“老七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虞朝宗显然有些激动,扶着庄无敌起身,他往身后看了看:“咦?怎么你自己回来的,你那些兄弟呢?” 听到这句话,庄无敌的脸色骤然一变。 “大哥,一年多前,我才到冀州就发现老五......” 虞朝宗脸色一变,哈哈大笑道:“看把你冻的,先回屋里说话,炕上暖和......” 他回头吩咐道:“去弄一桌子酒菜来!” 庄无敌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也不再说话,跟着虞朝宗进了屋子。 虞朝宗一边走一边吩咐道:“七当家回来了,我要和他好好喝几杯,暂时谁来都不见,记住了,是谁来都不见!” 俩人进了屋子之后,虞朝宗就让人把房门关上。 他拉着庄无敌的手问:“怎么回事?” 庄无敌道:“我刚到冀州没多久,就发现老五可能就是当初想害大哥的人,他跑去了冀州,四处派人打听是谁救了大哥,显然是要杀人灭口的。” 虞朝宗脸色微微一变:“大家都说老五是跑了。” 庄无敌道:“没跑,死了......” 他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问虞朝宗道:“我怕那消息被人截住,所以让我带去的十八个兄弟三人一队,分做六队返回燕山营给大哥报信,一个都没有回来?” 虞朝宗点了点头:“我没有听说过你的人回来过,如果他们进了寨子,我一定能见到,可能你那十八个兄弟连山寨的门都没有进来,人就......” 庄无敌眼睛里一抹杀气闪过。 “大哥,寨子里不止老五一个想害你。” 虞朝宗看了庄无敌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后说道:“老七,现在寨子里,和你走的时候不一样了。” “嗯?怎么了大哥?” “现在.......寨子里的人,多盼着羽亲王来收编。” 虞朝宗道:“你去了冀州之后大概几个月后,羽亲王那边就派人来,来的人说话很直接,说羽亲王将来必会称帝,只要我们答应归顺羽亲王,将来寨子里的首领皆封将军。” 庄无敌大惊失色:“大哥你答应了?” “我不想答应。” 虞朝宗道:“可是除了老三和我之外,其他人都想答应,我召集山寨里所有头目一起议事,八成的人也都答应。” 虞朝宗沉默片刻后叹道:“我也要遵从大家的意愿,不能因为我是大哥就独断专行。” 庄无敌心里烧起来一股火,要杀人的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六十七章 设局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房里,二当家毕大彤看了一眼自己的假手,眼神里有些阴狠一闪即逝。 “二哥。” 六当家高赫压低声音说道:“现在兄弟们都等着你做决断呢.....” 毕大彤道:“我做什么决断?这燕山营里说了算的是大哥,你们想做什么决断去问他。” 高赫道:“二哥你就别置气了,都这时候了,咱们兄弟怎么也得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才行,老七失踪了一年多,突然就回来了,这说不得会有什么坏事发生。” “其实......我知道。” 老四吴雄脸色有些难看的说了一句,众人的视线随即都看向他这边,一时之间,他们看得老四心里一阵阵发毛。 在一年多以前,老四吴雄还是老大虞朝宗那边的人,坚定的站在虞朝宗身边,还带着人赶去救虞朝宗,可是谁想到后来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 武亲王没有进攻燕山营,羽亲王还派人来了,羽亲王的的人说的如此直白,许诺的如此直接,这让寨子里很多人都开始动了心思。 若能身披将军甲,谁愿落草为寇? 羽亲王的人说,寨子里的所有当家,所有头目,只要在羽亲王举事的时候立刻归于羽亲王麾下,都可封将军,而且那可是从龙之功,如山寨里的这几位当家的,将来说不得都能获封国公。 这些人,草民出身,如果不是逢这乱世,不是成为叛军的头领之一,怎么可能会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不能做国公? 大哥虞朝宗坚持不想被招安,因为他很清楚,燕山营这样的队伍,一旦跟了羽亲王之后就只能是炮灰的命,真打起仗来,冲锋在前送死的就是燕山营。 羽亲王麾下的正规府兵,当然会站在燕山营后边假模假样的给他们呐喊助威,可也仅此而已。 真的被招安,燕山营如今这数万人马,所有兄弟,都是羽亲王称帝路上的垫脚石。 可是他的话,除了老三之外谁也不全信,老二毕大彤说,现如今羽亲王麾下不过几万人,我们这几万人过去那就是中坚力量,第一,羽亲王绝舍不得用这几万善战之兵做炮灰,第二,我们实力如此强大,难不成还不能要挟羽亲王? 因为这些话,所以大部分站在了毕大彤那边。 更主要的是,这一年来,断断续续都有其他地方的叛军队伍过来投靠,每一支队伍人数都不多,也就三两千人,但看着确实精锐。 等到虞朝宗有所察觉不对劲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晚了,前来投靠的队伍已经有三四万人,数量加起来比燕山营本来的队伍都多。 而这,本也是羽亲王早就在安排的事。 毕大彤作为羽亲王的内应,在这其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在他的撮合下,燕山营从原来的七位当家变成了十三位,新增加的六个当家的,当然都是毕大彤那边的。 这样一来,习惯了公平决策的虞朝宗哪里还能找到什么公平可言。 以前他就不习惯做一言堂,凡是都和兄弟们商量着办,现在十三位当家的,除了老三还在他这边,连老四都因为想着做将军而投靠了毕大彤,他已经无力左右决断之事。 当然,老四还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他如今可是毕大彤安排在虞朝宗身边的人。 所以当老四吴雄说他知道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吴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这是对大哥虞朝宗的出卖,可是现如今他也已经别无选择,因为大哥还是坚持不愿意被羽亲王招安。 如果不从羽亲王,那么大家一直都是贼,谁又愿意一辈子顶着个贼的名声? 他们这些人,也没有人觉得自己会成为帝王,能成为个朝廷认可的将军,那就是光宗耀祖了。 羽亲王真的能登基称帝的话,大家全都摇身一变成为公卿,有了这条捷径,打打杀杀和朝廷对抗的这条路,也就没什么人愿意接着走。 老四吴雄说道:“其实老七是被大哥派到冀州城保护那个救他的年轻人,一直都在冀州。” “这就对上了。” 毕大彤点头道:“一年多前,老七的手下从外边回来,正好老六的人当值,在山下都给截住了,问他们什么都不说,只说要去见虞朝宗......结果老六的人也手狠,一个个都给宰了。” 老六高赫歉然道:“五哥临下山之前说,这是二哥你的吩咐,外边回来的人,不管是谁,一律格杀勿论,早知道那是老七派回来报信的,我就留下人审问一下了,这样没准还能救了五哥一命。” “所以,老七肯定是知道老五的事。” 毕大彤看向老四:“你急匆匆的赶过来见我,就是想告诉我说,老七回来了,我们都要暴露了?” 老四点了点头道:“是......大哥刚刚下令谁也不见,要和老七一醉方休,我估计着,是老七有话要对他说。” 老六道:“要不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老七干掉吧。” 毕大彤哼了一声:“干掉?早就晚了,现在该说什么,他早就已经和虞朝宗说完了,虞朝宗因为当年的事逼着我掉了一只手,这次再知道了咱们的事,就不只是逼着我掉一只手那么简单,而是掉一条命。” 他指了指自己:“我的。” 然后指向众人:“你们的。” 众人脸色全都变了,都看着毕大彤,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诸位啊,我们这次真的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毕大彤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后慢吞吞的说道:“你们都很清楚,虞朝宗假仁假义,说什么信任自己兄弟,可是一转手就派老七去干掉了老五。” 他看向老四吴雄道:“如果虞朝宗知道你在我这,下一个就是干掉你,你肯定排在我前边。” 吴雄下意识的后退了一小步,心跳都开始加速。 “二哥。” 老六高赫说道:“兄弟们都等着二哥你下令,你现在一声令下,我们现在就召集兄弟们杀进大哥的营寨。” 毕大彤哼了一声:“屁!虞朝宗心眼太多了,当初他就把他的寨子选在最易守难攻的位置,我们兵力就算是他五倍,想杀进去也难,况且杀的两败俱伤,到时候不剩下多少人,羽亲王那边咱们怎么交代?” 高赫急切道:“二哥,那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毕大彤想了想后说道:“虽然现在再除掉老七已经晚了,他该说的大抵上都已经说了,不过这个人还是要除掉,他就是虞朝宗的死士,武艺之强,我们这些人无一人是他对手,所以先除掉老七,就等于断了虞朝宗一条胳膊。” 他看向老四吴雄道:“老四,我有个法子,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 吴雄心里怕的要命,他还在想着刚刚毕大彤说的话,毕大彤说大哥要杀,第一个先杀他吴雄,他本就心里有愧,此时必然是吓得要死。 他犹豫了一下后说道:“二哥......你,你只管吩咐。” 毕大彤道:“虞朝宗和老七,对你其实还没有那么多戒心,他们还不知道你已经投靠到我们这边来了,所以这事,还得在你身上。” 他走到吴雄面前说道:“尤其是老七,刚回来,什么情况他都不明白,等明天,你去见老七,就说带他看看咱们这寨子如今的景象,他必不会心有怀疑,然后我们设伏杀了他。” 老六高赫道:“妙啊,只要除掉了老七,大哥那边就好办一些了。” 毕大彤道:“老七一死,你就跑去见虞朝宗,告诉他说老七出事了,以虞朝宗对老七的在乎,他必然会离开他的营地去看看,只要他出来,也必死无疑。” 吴雄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 他没敢答应,因为心里那道坎儿真的不好迈过去。 “四哥!” 老六高赫过来,拉着老四的胳膊说道:“你想想,你不动手,大哥就杀你,你现在念及兄弟之情,他会念及吗?” 吴雄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咬着牙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把老七骗出来,但......但我绝不动手!” 毕大彤道:“放心,动手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我知道你仁义,你不愿意杀老七......只要你能把他带出来,杀他并不难,就算他武艺高强,难道还能挡得住上千甲士?” 他回头吩咐道:“为了公平起见,为了大家都不互相猜忌,你们回去之后,每个人从自己营里挑选一百个高手,必须是忠心耿耿之人,把人挑选出来后,全都要听我调动。” “是!” 高赫带头应了一声,剩下的六个当家,本就是羽亲王安排来的人,他们就是来协助毕大彤除掉虞朝宗的,当然没有人说不行。 与此同时,燕山下。 李丢丢他们躲在一块大石头后边,紧张的盯着前方,唯恐被发现了,他们几个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没见什么动静。 李丢丢看向他师父:“能管用?” 长眉道人压低声音说道:“你还用问,以前咱们抓鸟儿不都是这么抓的吗,只要有野物来吃,咱们一拉绳子,筐扣下去,什么东西抓不住?” “老老老.....老老老......” 余九龄忽然间结巴起来,指着前边:“老虎!” 几个人看过去,只见一只斑斓大虎缓步从林子里走出来,那顾盼之间的王者气息,把几个人吓得立刻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余九龄压低声音,从指缝里发音。 “道长,你那筐......管用吗?” 长眉道人结结巴巴的回答:“应该......应该......” 余九龄道:“早知道困这么大东西,道长你应该给那筐上贴个符。” 就在这时候,原本懒洋洋的趴在李丢丢身边的神雕站了起来。 一年多了,神雕长大了。 可长大了它也是猪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六十八章 随便打的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那头斑斓大虎悠闲的从林子里走出来,似乎是被那边的竹筐吸引,看了几眼后就慢悠悠走向竹筐,竹筐下边洒了一些馒头渣,这就是为野山鸡准备的陷阱,哪想到来了一头猛虎。 余九龄捂着嘴说道:“能把它引来,我都觉得我们赚了,人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咱们一把馒头渣套来个大老虎......” 好在是他们多了个心眼,藏身的地方距离那竹筐并不是很近,趴在大石头后边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可是遇到猛虎这种事,被发现就晚了啊。 偏偏是这巧不巧的时候,神雕站了起来。 一岁多的神雕已经有它爹当年六七分神韵气势,说实话,把它养成这么大,可能也是导致手组织拼命赚钱的原因之一。 赚的少了,都没钱喂猪。 这家伙第一次进山,之前没见过老虎,它晃晃悠悠站起来,李丢丢想把它按下去,可是没按动。 这东西一年就已经有四百多斤,看着身躯和那虎也差不了多少,再加上它根本不知道虎是个什么东西,哪里有惧怕的样子。 它眼里,唯一可怕的就是狗子。 因为狗子足够高冷,哪怕神雕都已经那么大个了,狗子还是不拿正眼看它。 “神雕,趴下。” 李丢丢轻轻的说了一声。 那边的老虎猛的扭头看过来,余九龄立刻就把弓箭抓起来,然后问:“现在,你们猜猜它饿吗?” 话还没说完,猪冲出去了。 初生猪崽子不怕虎,低着头哼哼着就跑到了老虎不远处,老虎被这突然出来的野猪吓了一跳,大概是觉得遇到了个傻子吧。 神雕威胁着往前走,丝毫也不惧怕,它走到那竹筐旁边,低头看了看竹筐下边的馒头渣,然后猛的转头看向老虎,眼睛里透出几分凶光。 “我凑!” 余九龄道:“神雕以为那老虎是来抢他馒头的。” 长眉道人:“咱们得救它。” 余九龄道:“这事说出去都没人信,一只野猪,怀疑一头猛虎要抢它馒头,所以准备干一架......你看它,那样子好像还骂骂咧咧的。” 那头老虎似乎是很好,区区一头野猪为什么就敢对它龇牙咧嘴的,也张开嘴咆哮了一声,这虎啸山林,让人头皮都一阵阵发麻。 猪不管那么多,一低头就撞了过去。 想抢我馒头,叫尼玛叫啊。 这突然袭击把老虎吓了一跳,抬起大爪子朝着神雕的脸就扇了过去,这么大的老虎,说它一巴掌能把人扇死都不为过。 然在就在那虎爪要扇在神雕脸上的瞬间,天空上俯冲下来一道白影。 狗子来了。 狗子虽然也已经比原来大的多了,可是比起这么大的凶虎来说,依然显得有些小。 然而它狠啊。 两只利爪朝着猛虎的眼睛就抓了下去,猛虎立刻人立而起,两只爪子抓向狗子。 神雕一头撞在猛虎肚子上,把猛虎顶翻了出去。 狗子一声啼鸣,那意思是哪里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居然敢欺负我宠物? 它眼里,可能神雕就是它宠物,和李丢丢他们这群宠物一个等级,没事它蹲在神雕身上还给神雕顺顺毛什么的。 猛虎被顶翻在地,狗子立刻俯冲下去,两只利爪在猛虎脸上抓了几下,猛虎调整身形一跃而起,两只前爪好像合抱一样要把狗子抓下来。 这老虎大概就是感到快乐你就拍拍手那样的拍拍爪,反正只要拍上了,狗子也在劫难逃。 此时此刻,神雕一低头又冲了过去,可是它撞了个空,因为那虎已经跃了起来,神雕从虎身下冲了过去,一头撞在旁边土堆上,晃了晃脑袋,应该是撞蒙了。 狗子扇动翅膀飞起来,在低空盘旋,大概想的是......这猫怎么这么大。 院里有人养了猫狗,狗子大概觉得这东西也就一只大一些的猫。 它见猛虎落地,一个俯冲又下来了,猛虎转身盯着它,似乎是在等它下来的那一刻反击。 可是神雕晃了晃脑袋又冲过来了,它还小的时候,院里养的那几只狗经常来找它,一开始是欺负它,后来是被它欺负。 狗的身法也被它学了不少,说实话,它跑起来都有几分像是狗,李丢丢他们都觉得猪这么蹦着走,有辱猪王的血统。 神雕这次学聪明了,冲过去后猛的一转身,用自己屁股撞在猛虎身上,猛虎被撞的一个踉跄,回身一巴掌拍在神雕屁股上。 神雕疼的吱歪吱歪的,好在是防御值确实高的离谱,这一巴掌在它屁股上留下几道血痕,但没有把皮肉切开。 就在这一刻,狗子俯冲下来了,两只利爪抠在猛虎脑袋上,一低头,朝着猛虎一只眼睛就啄了起来。 猛虎剧痛之下疯狂扑咬,狗子立刻又振翅飞起来,再次低空盘旋。 神雕一看那虎血流满面,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吓了一跳,颠颠的往回跑,似乎是被那狰狞样子吓着了。 余九龄叹道:“你怕见血,你打什么架啊。” 猛虎一看那飞的抓不住,那跑的居然怂了,它一腔怒意都要发泄在神雕身上,嘶吼着从后边追上来。 “中!” 李丢丢一箭射了出去,那箭瞬息而至,精准的刺入猛虎另外一只眼睛里。 这一下,那猛虎嗷呜的叫了一声,疼的一翻滚。 狗子要再次俯冲下来,李丢丢喊了一声,狗子就升空而起,李丢丢抓起硬弓站在石头上,朝着那虎一支一支的发箭。 他发箭,余九龄也发箭,燕先生起身也跟着射。 那么大的凶物,他们也不敢直接冲过去,箭射了不少,直到那猛虎一动都不动了,他们才敢小心翼翼的靠近。 余九龄拿棍子捅了捅,那虎已经一点生气都没了,身上中了数不清的箭,余九龄叹了口气道:“好好一张皮子,你们就不能少射几下?” 李丢丢叹了口气道:“能不装了吗?打死它就算上天眷顾了。” 余九龄蹲在那看着,越看越震撼。 “这玩意真大啊。” 李丢丢道:“也不知道肉好吃不好吃。” 长眉道人凑近了看了看:“罪过罪过,一头山中霸王就被你们这么弄死了,死的如此屈辱,你们居然还想吃它的肉,依我看,要吃就炖,炖的时间久一些,味道重一些。” 燕先生听到长眉道人说道屈辱二字,忍不住点了点头道:“确实挺屈辱的,死因是一只猪以为它要抢那点馒头渣子。” “拖走拖走。” 长眉道人笑道:“虽然皮子上千疮百孔的,可依然能卖不少钱呢,咱们拖回冀州,皮子卖了,肉吃掉。” 这寒冬腊月的,倒也不怕肉坏了。 “我......” 余九龄抬起头看了长眉道人一眼:“现在就想尝尝......不然今晚就炖了吧。” 长眉道人正色道:“这是一头猛虎,怎么能吃的如此草率!” 几个人正在这商量着怎么吃,山上下来一支队伍,看起来人数不少,能有千余人。 余九龄吓了一跳,戒备着说道:“会不会是人家养的宠物让咱弄死了?” 燕先生道:“哪里见过养老虎做宠物的。” 余九龄道:“养野猪的你身边就有一个,养老虎还稀吗?” 燕先生想了想也对。 大千世界,什么人没有,前阵子还在冀州城大街上见过牵着王八散步的呢。 长眉道人说道:“若真是人家养的,一会儿人家来了就好好说话,该赔钱赔钱......也不知道赔了钱,能不能给咱们一块肉。” 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有一段佳话,当年少年英雄李叱见虞朝宗的时候,打虎上山,威名远播。 死因居然是一只猪......这事当然不能说出去。 下来的正是大当家虞朝宗,他听庄无敌说是李叱送他回来的,可把庄无敌好一阵埋怨,他那救命恩人都已经到了山下,居然没有拉上山来好好感谢人家,这可怎么行。 于是立刻带着人下山来追,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追上,不然岂不是显得太没有礼数,虞朝宗心里也怎么都过意不去。 “可是李公子?!” 虞朝宗离着还远就喊了一声。 他一眼就看到那倒在地上的猛虎,脸色顿时一变,大声赞道:“果然是当世少见的少年英雄!” 庄无敌和李叱他们太熟悉了,他也看到了那猛虎的尸体,但是也看到了那个竹筐,所以想着事情大概没有那么简单。 “别人见到这等凶物避之不及,可李公子竟然将其猎杀,这等气概,令人折服。” 虞朝宗一边催马一边夸,此时对李叱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本来就觉得那是自己救命恩人,心中对李叱有成吨的好感,此时再见到李叱猎了一头凶虎,那敬佩之意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尽。 庄无敌还是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大当家!” 李叱连忙抱拳行礼。 “恩公。” 虞朝宗从马背上跳下来,紧走几步后俯身一拜:“虞朝宗,见过恩公。” 李叱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着虞朝宗道:“大当家这真是折煞我们了,不敢这么说,那时候的事,只是意外而已。” 虞朝宗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先叩谢恩公。” 说完就要跪拜。 李丢丢奋力把虞朝宗拉起来,劝了好一会儿,这才打消了虞朝宗给他磕一个的念头。 “怎么这就走了呢?” 虞朝宗道:“已经到了家门外,却不到家里坐坐。” 李丢丢有些尴尬的说道:“我们就是顺路来玩玩,想着随便打些野味吃吃就回去了。” 他说的都是实话,也没有一丝吹嘘,因为他们本来不是要打虎的啊。 可是虞朝宗听到这句话那敬佩之意更是重了几分。 他看了看那猛虎尸体,喃喃自语道:“随便......随便打些野味回去吃吃......” 李丢丢把自己身边人介绍了一遍,虞朝宗逐个见礼,余九龄好的问:“大当家,这玩意好吃吗?” 虞朝宗:“这个......真的是没有吃过。” 余九龄道:“那正好,咱一起吃。” 李丢丢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在庄无敌身边轻声问道:“是不是山寨里出了什么问题?” 庄无敌一惊:“你怎么会知道?” 李丢丢看向那些士兵,叹了口气后说道:“在自家地盘上,大当家出门还带了这么多骑兵下来,我不信只是为了气势上好看些。” 庄无敌叹了口气:“你猜对了,燕山营里......出问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言难尽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庄无敌说完之后李丢丢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能一眼看出来虞朝宗的状态不对,也能大概猜到是发生了什么。 有些时候,天赋就是无法去弥补的鸿沟。 余九龄他们还在和虞朝宗寒暄,而李丢丢已经把山寨里可能出了什么问题想了一遍,然后又想了想此时上山的利弊和安危。 如果连虞朝宗的个人安危都不敢保证,他就必须想清楚师父他们进山寨之后会面对什么危险,最好是不面对这样的危险。 “师父。” 李丢丢回头拉了长眉道人一把后说道:“你不是要去前列县的吗?不如这样,你和燕先生去前列县,我和余九龄跟大当家上山去看看,咱们也不能把事情耽误了对不对?” 长眉道人一听就知道有问题,先是朝着虞朝宗讪讪的笑了笑说道:“大当家,我和我徒弟聊几句,有些事交代下。” 虞朝宗自然不能说不行,笑着点了点头。 长眉道人把李丢丢拉到一边问道:“是不是觉得山寨里不安全,所以想让我和燕先生先走一步?” 李丢丢点头:“虞大哥看起来有些麻烦,此时上山的话,确实没准遇到危险。” 长眉道人劝道:“既然你觉得可能有危险,为什么不一起走?你若是坚持走,他也不能硬把你留下。” “我得上去。” 李丢丢笑了笑道:“他此时下山,应该是有话对我说,而且我若想结交这个人,在他得意的时候我来结交,和在他需要帮忙的时候来结交,自然不一样,师父,这是我该做的,有些事危险归危险,不做就会失去机会。” 他在长眉道人面前,自然也不用虚伪什么。 “那你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长眉担心的问了一句。 “不会,你相信我的武艺,也要相信九龄的本事,我俩互相照应,不会出什么事,再说,不是还有庄大哥在吗?” 李丢丢笑道:“你只管去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漫山遍野山花开就交给我吧。” 长眉道人狠狠的瞪了李丢丢一眼,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就去前列县等你们,今天不算,明天一天后天一天,大后天你就下山,天黑之前就能到前列县,若是你没来,我和燕先生就要来这里寻你们了。” 李丢丢道:“安心,绝不会有事。” 交代好了之后,长眉道人又和燕先生私底下说了一遍,然后两个人到虞朝宗面前致歉,只说是院里有要紧事让他们去前列县,不能留下一起上山了。 虞朝宗要派人护送,燕先生想了想也好,于是就答应下来。 两个人离开燕山,在一队骑士的护送下往前列县那边去了,而李丢丢和余九龄跟着虞朝宗上了燕山。 那头斑斓大虎也被抬上了山,到了营寨中,虞朝宗为李丢丢好一阵吹嘘,说他少年英雄什么的。 虞朝宗手下人抬着那大虎去剥皮,倒也没多久,一张虎皮就剥了下来。 两个人拉开这张虎皮,众人上前观看。 庄无敌看了一会儿后说道:“这张虎皮若是拿出去卖,买家一看就能判断出来,猎虎的这人必定是大户人家出身。” 李丢丢:“咳咳.....” 余九龄暗自脸红。 这张虎皮,跟冰雹打过的窗户纸似的,千疮百孔,三个人当时都把箭壶射空了,这虎皮上的窟窿 眼多的让人觉得这确实就是一张破窗户纸...... 如果要想把这张虎皮卖出去,首先得想办法让人家相信这虎不是被射死的,而是因为斑秃丑死的。 关于斑秃的笑话余九龄都要开口说了,扫了扫这山寨里的当家的,一群人有一半发量堪忧,于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而这时候,关于这张虎皮,山寨里的这群好汉们,硬是没人想到这该怎么夸。 许久之后,老四吴雄赞道:“真是好箭法。” “对对对,真是好箭法!” 一群人顿时附和起来。 二当家毕大彤站在旁边仔仔细细打量着李丢丢,想着原来就是这家伙救了虞朝宗,如果不是他的话,一年多以前虞朝宗就已经死了,这燕山营也早就是他毕大彤说了算。 虽然虞朝宗没说李丢丢是救命恩人,可是能和老七一块来的,而且虞朝宗对他还那么客气,甚至说得上有几分敬意,那人看起来很年轻,除了是那个恩人之外还能是谁。 所以毕大彤好好的记住了这人的模样,心说这两日弄不死你,以后也得弄死你。 他正想着这些,就看到李丢丢好像多看了他几眼,他看过去时,却见李丢丢的视线并没有在他这边,可他总觉得这个人也在观察他。 上山的时候李丢丢就说过,他不能以真名示人,所以虞朝宗对人介绍他的时候,用的是李丢丢很喜欢的那个名字。 李怼。 “李兄弟。” 毕大彤笑呵呵的上前说道:“能狩猎凶虎,这等本事,在燕山营可是找不出一个,真是少年英雄。” 李丢丢抱拳回礼道:“二当家夸奖了。” 毕大彤一怔,笑了笑道:“大哥还没有介绍过呢,你怎知我是燕山营的二当家?” 李丢丢回答道:“看二当家这器宇不凡的气质,就能看得出来。” 他还想说阴狠中透着一丝猥琐,猥琐中还有两分丑陋,丑陋中还有三分做作,如此形象,你不是个坏人都是老天爷没开眼。 庄无敌为李丢丢解围道:“二哥你不知道,李怼师从长眉真人,长眉真人可是很了不起的道家仙长,能明辨是非未来。” “唔!” 毕大彤装作吃了一惊,连忙对李丢丢说道:“那李兄弟,你可会看相?帮我看看?” 李丢丢摇头道:“师父那些本事,我是一样也没有学来,二当家,真是抱歉了,确实不会啊。” 毕大彤遗憾道:“那就可惜了,也真想看看自己这面相怎么样。” “大富大贵!” 李丢丢立刻说道:“虽然我不会看,可也能看出来,必是大富大贵。” “哈哈哈哈......” 毕大彤笑的前仰后合,心说这个家伙是他妈的一个狐狸崽子啊。 李丢丢也哈哈大笑前仰后合,心说这个老东西是他妈的一个老狐狸精啊,还是公的。 不多时,就在这聚义大厅里设宴,还真就炖了一锅虎肉上来,众人也都没有吃过,所以倒是都想尝尝到底什么滋味。 毕大彤笑呵呵的说道:“李兄弟这打虎上山来投靠我们大哥,这说出去,也是长威风的事,百姓们知道了,会说我们燕山营个个都是英雄好汉。” 这话里的意思只有一句重要,那就是投靠我们大哥。 虞朝宗道: “李兄弟可不是来投靠我的,李兄弟在冀州城青衣列阵中做事,是节度使大人看重之人,到咱们山寨来,岂不是委屈了他。” 他这话说的,也不只是一个意思。 果然,毕大彤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微微一变,心说难不成虞朝宗私底下也和羽亲王那边有接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虞朝宗会不会和羽亲王商量,杀了他毕大彤,虞朝宗才会投靠过去? 这短短片刻,毕大彤的脑袋里已经千回百转了很多念头。 “这样啊,那真是少年英才!” 毕大彤连忙举杯道:“我敬李兄弟一杯。” 李丢丢连忙起身道:“多谢二当家,我也不是什么节度使大人帐下之人,不过是跑跑腿的小角色罢了,若二当家以后到了冀州城,大事我可做不得主,吃喝玩乐,找我的话,一定安排妥当了。” “哈哈哈哈......” 毕大彤笑道:“那以后还真的有劳李兄弟了。” 这俩人啊,笑哈哈的把酒喝了,各怀鬼胎。 李丢丢当然要顺着虞朝宗说,他刚刚已经观察过,从这些人坐在什么位置就看得出来什么心思,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会表现的和谁亲近些,也会刻意的表现和谁亲近些。 不经意和刻意,只要认真看,还是能分辨出来,只是绝大部分人不会在意细节。 比如那位四当家吴雄,李丢丢见过,他刚刚已经在靠近毕大彤那边准备拉开椅子坐下,忽然间醒悟过来什么似的,趁着人不注意又到虞朝宗另外一侧来了,故意坐到了毕大彤的对面。 比如剩下的那些人,大部分都坐在毕大彤那一侧。 李丢丢心说虞大哥啊虞大哥,你这燕山营,看起来已经快不是你的燕山营了。 这一顿酒吃的,李丢丢装作酒量不行,喝了七八碗之后就摇摇晃晃起来,余九龄演技略显浮夸,先是吹了牛皮说自己千杯不醉,喝了五碗之后就趴在那一动不动。 毕大彤见李丢丢已经醉醺醺的,他看了看一直蹲坐在李丢丢椅子靠背上的那矛隼,笑了笑道:“李兄弟,这雕儿养的不错啊。” 说着伸手就要去摸狗子,狗子一侧头,立刻一口啄下去,吓得毕大彤连忙把手缩回来。 李丢丢醉的好像快不行了,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你可别招惹畜生,招惹了畜生,连主人都咬,亲人兄弟也会咬的......” 说完之后趴桌子上不动了,嘴角还有哈喇子流出来。 虞朝宗招呼人把李丢丢和余九龄扶回去,狗子飞起来到了门外,听到翅膀上,神雕马上就站起来,狗子落在神雕后背上,神雕驮着它跟在李丢丢身后走,一路哼哼唧唧的。 今日的我还是哼哼唧唧,后背上的你依然爱答不理。 这一幕把燕山营的人都看傻了,心说这李兄弟确实是个人啊。 等回到虞朝宗那边,一进屋,李丢丢和余九龄就全都精神了,虞朝宗一看他俩这样就知道,这寨子里的事人家已经看得七七八八,什么都瞒不住。 “虞大哥。” 李丢丢道:“寨子里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兄弟做的,你只管开口。” 虞朝宗叹了口气:“让你们见笑了。” 庄无敌吩咐人把门关好,在外边守着,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大哥,李叱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就说。” 虞朝宗张了张嘴,然后又叹了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七十章 这是一个开始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现在寨子里的兄弟们都不相信投靠羽亲王后会被利用,如今寨子里已有六七万兵力,大家都觉得这么大的力量,羽亲王也不敢草率对待。” 虞朝宗喝了口酒,最近他喝酒的次数越来越多。 “大家都想着,羽亲王手下的兵力一共也只有六万左右,还有一半分散驻扎在各地,冀州城内的府兵也只三万余。” 他看向李叱说道:“这几年来,燕山营日日不停练兵,大家都觉得我们若与府兵对战,也不会轻易输了,每个人都自视甚高......可实际上,如今燕山营七万队伍,也绝打不过拼了命的三万府兵。” 李丢丢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信。 燕山营上的山匪算是比较正规的了,他们不停操练,时刻备战,但实际上那也只是虞朝宗的老班底而已,后来上山的队伍就没有这样的习惯。 这支队伍依靠着燕山之险还可固守,真要是下了山的话,这支队伍就成了羊群,府兵队伍就是虎狼,哪怕羊群数量再多,面对虎狼也会被撕咬的支离破碎。 “虞大哥。” 余九龄劝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带着你的队伍离开?反正他们也不听劝,以你的本事,带着大家去别的地方,再过两三年队伍就又壮大起来。” 虞朝宗摇了摇头:“山寨里许多老兄弟也都觉得投靠羽亲王的事是个好出路,我留下的话,将来真有什么事我还能救一些,能救几个救几个,若我走了,他们......” 余九龄道:“虞大哥劝过了,可他们被所谓功名利禄蒙住了眼睛,你再劝也没用,总不能因为这些人把虞大哥你自己也搭进去。” 虞朝宗还是摇头:“这事我暂时不回考虑,我能阻止一时是一时。” 李丢丢看向庄无敌,起身道:“庄大哥,茅厕在哪儿,一时之间肚子有些不舒服。” 庄无敌起身道:“我带你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到了茅厕后李丢丢压低声音说道:“你最近小心些,如果毕大彤要杀虞大哥,会第一个杀你。” 庄无敌点头:“我知道,我最近不随便出寨子就是了。” 李丢丢又劝道:“你与那位四当家关系怎么样?” 庄无敌道:“其实除了大哥之外,其他人我都差不多,三哥与四哥相较来说与我更熟悉些,我不喜欢老五老六,更不喜欢老二,三哥是大哥亲近之人,四哥应该也是吧。” 李丢丢道:“若是最近那位四当家邀请你出去,你切莫答应。” “为何?” 庄无敌一怔,他有些不理解的说道:“老四肯定不是老二那边的人,当初大哥在外边被伏击的时候,可是老四带着队伍一路追过去救大哥的。” 李丢丢道:“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像是挑拨你们兄弟关系,只是这个人眼神不对劲,而且多半已经是老二的人了,庄大哥,你只管记住就行。” 庄无敌想了想,反正自己也不想出门,于是点了点头道:“记住了记住了,你放心就是,不过我觉得老四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两个人从茅厕出来,庄无敌一边走一边问道:“你说,现在这个情况,他们会不会真的敢对大哥下手?” 李丢丢点了点头:“只是没什么好机会,也没什么好借口,想杀虞大哥的人多的很,可是谁又都不想背骂名, 羽亲王那边一时没有消息一时还好,只要羽亲王那边的消息一过来,到时候也就不管什么骂名不骂名了。” 庄无敌眼神里闪过一抹凶光,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找机会,我先把老二干掉再说。” 李丢丢道:“你回来了,他怎么可能不防备你。” 庄无敌叹了口气,心说好端端的寨子,现在这是怎么了? 人啊,功名利禄真的那么重要吗? 为了羽亲王一个虚无缥缈的许诺,什么都可以不顾了吗? 两个人回到屋子里有陪着虞朝宗聊了一会,算算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李丢丢和余九龄就回客房去睡了。 四当家吴雄的山寨中,他把老三周道手请了过来,给周道手倒了一杯酒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周道手问:“老四,你这是怎么了,老七回来了大家都开心,你怎么唉声叹气的?” 吴雄道:“三哥,你还没看出来?大哥其实对我们俩也一样不信任,别说老二他们,我俩都不能和大哥交心,你看老七回来,大哥说谁也不许进屋,我们俩也不行,这让人心里堵得慌。” 周道手楞了一下,然后摇头道:“老四,你这样想大哥可不对,老七回来,必然有很多事要向大哥禀报,这些事大哥早晚会告诉我们,你何必争这个?” 吴雄道:“大哥已经变了,你还看不出来?” 他喝了口酒后说道:“你看看那个叫李怼的年轻人,说是节度使的人,大哥暗地里和官府的人有来往,我们都不知道。” 周道手微怒道:“那不是大哥的救命恩人吗!” 吴雄道:“三哥,你是不是糊涂了,那天在山上的事我后来越想越不对劲,怎么那么巧就有人救了大哥,还是官府的人?要我说,咱们一直怀疑老二就是怀疑错了。” 他看向周道手说道:“这说不得就是官府的人安排的人假意伏击大哥,然后再安排个人救大哥,目的是为了分化瓦解咱们燕山营,让大哥怀疑老二......”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道手啪的一声把酒杯摔了。 “老四,你这话说的没良心。” 周道手怒道:“当时大哥遇到伏击我是在大哥身边的,那些人什么来路我看不出来?如果不是拼了命的死战,我和大哥早就死了!你现在处处都为老二说话,你莫不是已经投靠过去了吧。” 吴雄连忙道:“三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这也是好心提醒你!” 周道手道:“用不着你提醒,谁好谁坏,是是非非,我自己有眼睛看的清清楚楚,你想去做官,三哥不拦着你,但你若是再胡乱编排大哥的不对,别怪三哥翻脸无情了。” 吴雄道:“行行行,当我没说。” 周道手道:“我先回去了,今天这酒不喝也罢。” 说完后他大步离开,拉开门就往外走,门一开,外面的人突然就一刀捅过来,噗的一声捅进周道手的肚子里。 周道手根本就没有想到在老四这会有人想杀他,他是一个相信老四的人,而当看清楚了外边的人居然是老六后,眼睛都瞪圆了。 老六抽刀再捅,再捅,再捅。 他一边捅一边说道:“四哥你别怪我,大哥拦着兄弟们前程锦绣,你是站在大哥那边的,兄弟们为了以后的好日子,对不住你了。” 他连捅了六七刀,周道手倒在地上,身子抽搐了几下后就不动了。 老六擦了擦手,把刀子扔在一边,看向吴雄道:“四哥,我说过了吧,老三他是不会信你的。” 吴雄的脸色白的吓人,看着三哥的尸体倒在地上,他的肩膀都在不住的发颤。 “不是......不是说好了劝劝三哥的吗,你们......” 他抬起头看向老六,老六耸了耸肩膀:“四哥,这是二哥的意思。” 话音刚落,老二毕大彤从外边缓步走进来,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在尸体上踢了两下,确定人已经死了后他松了口气。 进屋坐下来,毕大彤自己倒了杯酒,一边喝一边说道:“老四,你也知道,老三手里有那支骑兵队伍,他不死,虞朝宗最起码能活着逃走,只有老三死了,咱们的胜算才更大。” 吴雄大步走到毕大彤身边怒道:“你跟我说,只是让我劝劝老三,你为什么要杀他!” 毕大彤笑了笑道:“没错,我是骗了你,我跟你说让你骗老七出来是假的,老七那个人不好杀,他武艺太强,老三虽然也很厉害,可是他防备心太弱了,好杀。” 他笑道:“我故意跟你说让你去骗老七,没跟你说让你骗老三,是因为我知道你这懦弱怕事的性子,一旦知道了我们要杀老三,你就会演的不像,你会露出破绽。” 他继续说道:“我不告诉你,只说是让你劝劝老三,老三看你神情不似作伪,所以也就不会怀疑,这在兵法里叫什么?瞒天过海还是暗度陈仓?又或者,是声东击西?” 吴雄气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他伸手去掐毕大彤的脖子,毕大彤却连动都没动。 “老四,你想清楚,周道手是死在你这的,此时此刻若我们喊几声,你解释的清楚吗?” 本已经掐住了毕大彤的脖子,听到这句话,吴雄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手又无力的垂了下来。 老六笑呵呵的过来说道:“四哥,这不就对了吗,以前我还怀疑你是虞朝宗派过来的,现在有了这事,兄弟们对你也就都信任了,好事。” 吴雄回头看了他一眼,已经有些麻木。 “老六。” 毕大彤道:“按照计划好的办,这事我还不方便亲自出面,等到事情到了那一步,我再出面力挽狂澜,山寨里也就都对我信服,所以这剩下的事,你和老四你们俩去操办,我先装作不知道......” 说完他起身要走。 吴雄敏锐的反应过来,立刻问了一句:“接下来?接下来还有什么事?” 老六高赫笑道:“四哥,你以为这就完事了吗?” 他指向周道手的尸体:“你和三哥正在喝酒呢,忽然间有黑衣人过来,应该是要杀你,可是三哥拼死把你救了,那人却直接把三哥杀了,你看清楚杀人的人居然是那个刚刚上山的李怼,你就是三哥被谁杀了的人证。” 老六笑道:“现在我去招呼人,队伍直接压上去把大哥的寨子堵了,让大哥把李怼交出来。” 他和老二毕大彤一起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好戏啊,才刚刚开始,谁叫大哥自作聪明说那李怼是节度使的人,官府的人来刺杀咱们燕山营的当家主事不正常吗?说的好了是大哥被蒙骗了,说的不好,那不就是大哥和官府的人勾结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七十一章 怎么破?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丢丢其实也没能睡着,他躺在那翻来覆去的,脑子里想到的事情太多。 师父说今天上山来有些不妥当,可是不上山来的话,第一是可能失去一个将来对大家有很大帮助的朋友,第二是他不放心庄无敌。 说实话,人心里都有远近亲疏,虞朝宗视李叱为救命恩人,可两人还并不熟悉。 此时此刻的李丢丢,更为在意的是庄无敌,在虞朝宗追下山的那一刻,李丢丢立刻就有了判断,庄无敌回燕山营也许会有些危险。 “九龄,睡着了吗?” “没呢。” 余九龄听到李丢丢说话,立刻翻身坐起来:“我觉得今天晚上会不太平。” 李叱嗯了一声:“大当家行事太光明,心眼上就比不过那个二当家,今天咱们两个上山来,那个二当家极有可能会趁机搞事情。” 余九龄问:“他会搞什么?” “我怀疑他会对庄大哥动手,可是庄大哥没出门。” 李丢丢起身,走到屋门口往外看了一眼,院子里有几名当值的燕山营士兵,看到李叱出来后纷纷俯身行礼,他们都是虞朝宗的亲信,虞朝宗那么敬重李叱,不因他年少而有丝毫轻慢,这些亲信士兵自然也都对李叱更加尊敬。 “庄大哥睡在那儿?” 李叱问了一句。 其中一名士兵回答道:“七当家和大当家住在一起,今夜没有回他营里去。” 李丢丢这才放心,点了点头:“那没事了。” 话刚说完,正屋那边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庄无敌披着衣服出来,急切的问道:“怎么了?” 李叱摇头道:“没怎么,心神不宁的。” 虞朝宗也披着衣服从屋子里走出来,沉默片刻后说道:“看来今夜大家都睡不着了,不如再喝两杯?” 他吩咐手下人说道:“去弄些酒菜来。” 手下人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准备了,虞朝宗笑道:“先都来我房里,咱们接着聊会儿。” 李叱和余九龄对视了一眼,俩人同时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山下忽然传来一阵阵的嘈杂之声,虞朝宗大营高处的瞭望手也吹响了号角,号角声很快就把整个寨子里的人全都惊醒,士兵们抓着兵器开始往外冲。 “这是出了什么事?” 庄无敌看向高处,有两名斥候从上边跑下来,气喘吁吁的。 “大当家!” 其中一名斥候说道:“下边的寨子里都有兵马调动,看火把人数不少!” 庄无敌怒道:“这是要造反了吗!” 虞朝宗大声吩咐道:“下令各营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箭,不准动武,等各寨的当家上来之后,我且先问问什么情况。” 大当家这寨子里的人开始行动起来,士兵们动作迅速的登上木墙,弓箭手开始列阵防御。 余九龄吓得够呛,李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害怕的,白天的时候他就观察过虞朝宗大营的位置,算不上是最好的,比起二当家那边的营寨稍逊一些,不过也算易守难攻。 虞朝宗部下兵力虽然不是很多,万余人,可那是整个燕山营中最能打的一万人,晚上不利进攻,他们又居高临下,还有城墙可守,深夜之中地势又不利于兵力展开,山下就算六万人全都反了,想攻破这也没那么容易。 况且李 丢丢觉得,那个二当家未必就真的敢这么打上来,如果敢的话何必等到今天? 毕大彤今天夜里有动作,一半是朝着虞朝宗来的,一半可能是朝着李叱来的。 李叱想着,自己在一年多前坏了人家杀虞朝宗的好事,再加上虞朝宗说了一句李叱是官府中人,这些人有借口要动手。 可是李叱一时之间还没有想清楚,二当家毕大彤的突破口是什么,七当家在这,不杀老七的话那是谁? 突然之间,李叱脑子里亮了一下,他反应过来,立刻对虞朝宗说道:“三当家的骑兵队伍大营在什么地方?” 虞朝宗道:“在我营地左侧,紧挨着,怎么了?” 李叱道:“大当家,趁着山下的人还没有上来,你立刻亲自去三当家的营里,把所有兵马都召集到你寨子里来。” 虞朝宗一时之间有些不解,他刚要问为何如此,忽然间醒悟过来:“老三可能出事了?” 说完之后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立刻就冲了出去,庄无敌害怕他出什么意外,也跟了上去。 余九龄道:“咱们也跟上去看看吧。” 李叱摇头道:“咱们两个哪儿也不能去,就在这里......” 他看了看火把照耀最亮的地方,指了指:“去那边,让所有人都看到咱们就一直都在这,九龄,不要胡乱走动,就在我身边。” 余九龄应了一声,他还没理解为什么不跟上虞朝宗,但李叱说的一定对。 两个人移动到最亮的地方站在那等着,因为他们两个是大当家贵客,所以有不少虞朝宗的亲信在他们身边布防戒备。 只两刻不到,虞朝宗就脸色难看的回来了,眼睛都已经微微发红。 他低低的说了一句:“老三可能已经出事了。” 三当家营里的队伍开始陆续进入虞朝宗的营地,连战马都牵了过来。 “多谢你提醒。” 虞朝宗看向李叱说道:“刚刚老二的人去了三弟的寨子,下令骑兵出营,可是骑兵营的人没有老三和我的军令绝对不会擅动,不过如果我再晚一点过去,他们可能也按捺不住要派人去找老三了。” 庄无敌道:“你猜得没错,三哥失踪了。” 就在这时候,山下的队伍也汹涌而来,那汇聚起来的火把很快就形成了一片火海,顺着山坡往上蔓延,没多久就把虞朝宗的寨子出路堵死。 六当家高赫带着人在最前边,他大声朝着虞朝宗的寨子里喊话。 “大哥!出事了,你快出来!” 虞朝宗登上木墙,站在高处问:“老六,这大晚上你的不睡觉,带人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高赫道:“大哥你还不知道吧,你的那贵客,刚刚把三哥杀了!” 虞朝宗脸色一变,他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把李叱牵扯进来了。 老六高赫继续说道:“吃饭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那官府的人怎么会和大哥你交心?原来是上山来杀人的,还好四哥在三哥身边,不然的话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他看向老四吴雄道:“四哥,你来说。” 虞朝宗手扶着木墙往下看着,见吴雄上来,他心里的悲伤更重。 不等吴雄说话,虞朝宗大声说道:“李兄弟他们两个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我营地,今夜我们促膝长谈,从没有离开过我眼前,老四,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吴雄 被虞朝宗这一声暴喝吓得不敢说话,把老六气的够呛。 老六上前道:“大哥,你怎么还执迷不悟?你那贵客偷偷去杀四哥,结果没有想到三哥也在四哥寨子里吃酒,三哥为了保护四哥死了,四哥一把抓下那黑衣人的面罩,竟然是大哥你那贵客李怼!” 余九龄惊讶的看向李叱,李叱却依然脸色平静。 余九龄想着李叱如此平静,大概是觉得李怼和他李叱有个毛的关系? 余九龄压低声音说道:“这人证都有了,看来是奔着弄死你来的,不死不休的那种。” 老六在营寨下边继续喊道:“咱们燕山营的人谁不知道,四哥和大哥你关系最亲近,三哥也是,他难道还能说谎?!” 虞朝宗沉声道:“老六,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我今夜一直都在和李兄弟喝酒,他就没有离开过,你是说我瞎了吗?” 老六使劲儿推了吴雄一把:“四哥,你倒是说句话啊,总不能让三哥死的不明不白!” 吴雄抬起头看了看虞朝宗,又看了看身边的老六,下意识的还低头看了看自己身边三哥的尸体。 他艰难的咽了口吐沫,感觉嗓子里都是火辣辣的疼。 “我......大哥......” 吴雄抬起手,结结巴巴的说道:“那刺客来的时候,确实是要杀我,多亏了三哥手疾眼快替我挡了几刀,不然的话今天夜里就是我死了。” 虞朝宗哼了一声:“老四,你真的是让我没想到。” 吴雄一咬牙,应该是觉得反应已经如此了,就算是此时打退堂鼓也难以活命,老二毕大彤是不会饶了他的。 “大哥!” 吴雄大声说道:“我亲手把那刺客的面罩抓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就是李怼!” 虞朝宗道:“看来你们今天就是要硬生生把假的说成真的,把黑的说成白的......” 他提高嗓音大声说道:“兄弟们,我虞朝宗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不清楚?李兄弟一直都在我房里喝酒,你们难道觉得是我说谎了吗!” 他这大声喊了几句后,下边的士兵们全都面面相觑,一个说亲眼所见,一个说人从未离开,一个是四当家一个是大将军,他们也都有些懵了。 那些头目们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可是士兵们都不知道,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显得犹豫起来。 “大哥他说谎了!” 就在此时,虞朝宗的一名亲信站出来说道:“我亲眼看到李怼他们出去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回来,还骗大哥说是去茅厕,但我看到他们根本没有去茅厕,只是当时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是杀害了三当家。” 这个人的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惊呼了一声。 虞朝宗猛的转头看向那个人,那人已经跟着他多年,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叫牛长利。 “长利,你怎么可以说谎?!” 虞朝宗努叱了一句。 “我没有说谎,大哥,三当家惨死,我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牛长利大声说道:“我确实亲眼看到那三个人都出去了,除了大哥之外,连七当家也出去了,至于大哥是不是知道他们去做什么了,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眼睁睁看着人出去的,难道还有错?” 一下子,场面就变得诡异起来。 余九龄看向李叱,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这种场面,你打算怎么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七十二章 终究是一场戏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余九龄是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能破今日这局面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看虞朝宗怎么处置,虞朝宗不交李叱和他,那么这似乎打起来就变得顺理成章。 就算打不起来,下边的人都会说虞朝宗私底下勾结朝廷吃独食,他不想让大家投靠羽亲王,可他却和节度使的人来往甚密。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话,虞朝宗还有什么资格再做大当家。 二当家毕大彤这个时候站出来,再来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说这事也不怪大哥,毕竟那是官府的人,你们逼迫大哥又能怎么样,难道大哥还会亲手杀了他们吗? 趁着这人心浮动之际,他们不打也要把虞朝宗逼的出走,这虞朝宗辛辛苦苦经营下来的燕山营,就彻彻底底落在毕大彤手里。 李叱往下看着,人群中不见毕大彤,就知道应该是还没到他出来的时机呢。 等到下边的人把虞朝宗逼到一定地步,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毕大彤才会出现。 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众人劝说下去。 当然,这是要有条件的,这个条件自然是虞朝宗离开。 虞朝宗脸色阴沉的看向牛永利,嗓音沙哑的问道:“永利,你在我身边多年,为何要说谎?” 牛永利道:“我没有说谎,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虞朝宗身边亲信队正李恒戈怒道:“你没说谎?我们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李兄弟他们从没有离开过大哥的寨子,是你一个人看得清楚还是我们都看得清楚!” 牛永利道:“那就不知道了,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因为巴结大哥而不敢说真话,还是有人因为觉得自己是大哥的亲信,所以顺着大哥说。” 他走到木墙边缘大声说道:“今天这事,我不后悔,如果大家觉得我说的是谎话,就现在乱刀剁了我,我绝不还手。” 下面围着的人群中已经是议论纷纷,都在说原来虞朝宗这仁义之名不过是演的而已。 余九龄看向李叱,李叱似乎还是那样,没有任何波动。 · 庄无敌的怒意已经压不住了,他的手握住刀柄,下一息那一刀就能落下去把牛永利砍的尸首分离。 “我来。” 李叱伸手压住庄无敌的手,他往前走了几步,就走到牛永利身边,牛永利立刻就往旁边躲了躲,看向李叱问道:“你想干嘛?!” 李叱都没搭理他,走到木墙边上坐下来,两条腿耷拉在外边,还很轻松的晃着。 “你们相信是我杀了三当家?” 他问。 那些士兵们没人回答,老六高赫冷笑着说道:“你莫名其妙的上山来,还是和老七一起回来的,回来的当夜三哥就死了,说不定你不止是想杀三哥一个,你是想一夜之间把我们燕山营的当家的都杀了吧。” 李叱居然点了点头道:“把你们都杀了,就剩下虞朝宗一个,将来羽亲王招安,那所有的好处就都是虞朝宗一个人的,这么说对不对?” 老六脸色一变,片刻后大声说道:“我没有怀疑大哥,但我却知道你就是杀人凶手!” 李叱笑了笑道:“虞朝宗虞大哥不愿意被羽亲王招安,你们呢,都是愿意被招安的,据我所知,三当家也是是站在虞大哥那边,虞大哥不想被招安,他也不想。” 老六立刻说道:“所以你杀了他!” 李叱点了点头: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他从腰带上摘下来一块铁牌往下一扔,啪嗒一声掉在老六身边,李叱指了指那牌子:“捡起来看看。” 老六犹豫了片刻,自己却没敢捡,让手下人把铁牌捡起来看了看,那铁牌上羽亲王府几个字把捡牌子的人看懵了。 老六把铁牌接过来看了看,也懵了。 李叱笑道:“吓懵了?你大声告诉你手下的兄弟们,这牌子上羽亲王府的字你认识不认识?” 他稍一停顿后说道:“按理说你们如果想投靠羽亲王,你们应该是我这边的人才对,你们现在是想逼着虞大哥杀了我,然后羽亲王知道了一怒之下不再招安燕山营,甚至可能会调遣大军前来攻打。” 李叱笑着继续说道:“现在这事都解释不清楚了,是羽亲王派我来,让我暗中杀掉不愿意被招安的三当家,合理不?反正我觉得,这么想最合理,不然的话,我为什么要杀三当家呢?” 老六下意识的往后边人群里看了一眼,现在这局面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怎么回事?!” 人群里传来一声暴喝。 二当家毕大彤快步上来,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就给了老六一个耳光。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带兵围住大哥的寨子!” 老六被打的脑袋里都嗡嗡的,可是却不能说什么,一脸惊恐的看着毕大彤。 毕大彤似乎是怒到了极致,抬起手就给了老六一个耳光:“滚!” 这一下大的老六眼冒金星,原地转了两圈。 毕大彤道:“你们这是疯了吗,居然敢来威胁大哥?!你们难道不知道,能有今日这好日子,都是大哥打下来的江山?你们这群畜生!” 所有人都懵了。 李叱啪啪啪的拍手,一边拍手一边说道:“吃酒的时候我就说,看二当家器宇不凡,一看就是明事理知进退的大富大贵之相。” 二当家虽然打了人骂了人,可还是伸手把羽亲王府的那块铁牌拿过来看了看,然后脸色就忍不住变的难看起来。 他经常和羽亲王府的人打交道,所以知道王府的牌子也分等级,寻常家丁下人的牌子是木制的,只有身份到了一定地步的人才会有铁牌。 李叱的铁牌是夏侯琢帮他找来的,级别怎么可能会低了。 ` 他看着手里这铁牌,脑子里再一次陷入千回百转之中。 李叱坐在那,依然晃荡着两条腿,看起来像是很有兴趣的在看戏一样。 就在众人陷入僵局的时候,他忽然双手在木墙上撑了一下,人直接就从木墙上跳了下来。 那足有三丈高的木墙,寻常人跳下去怕是九成九要断腿。 李叱落地,连身子都没有摇晃,他背着手缓步走到毕大彤面前,而毕大彤身后的人却不由自主的往后撤。 “二当家,这事咱们来理一理。” 李叱走到毕大彤面前,看着毕大彤的眼睛说道:“你觉得,会是我杀了三当家吗?” 毕大彤怎么说? 李叱现在代表的是羽亲王府,这铁牌的分量足够重,如果毕大彤说就是你杀了三当家,那么他带来的这些人怎么想?羽亲王府的人来杀人了,他们还敢轻而易举去投靠吗? 杀了不同意被招安的三当家,好像确实应该是羽亲王府该做的事。 死不承认对方是羽亲王府的人,硬说这牌子是假的,然后杀了人再说? 那万一这人真的是羽亲王派来的呢? “那怎么可能!” 毕大彤道:“你是大哥的贵客,又是王府里的贵人,我看这事里一定又什么误会。” 他看向躲在一边的老六:“到底怎么回事!” 毕大彤转身的时候背对着李叱,也背对着城墙上的人,他的手在身前朝着老四吴雄的方向指了指,这动作很隐秘,而且很快,就像是转身的时候自然的一甩手。 老六却立刻明白过来,他抬起手指着老四吴雄说道:“都是四哥跟我说的,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有看到,四哥说来了个黑衣人要杀他,是三哥拼死相救,他趁机一把抓下了那黑衣人的面罩,认出来是李怼。” 吴雄脸色大变。 ` 李叱笑呵呵的转身,面对着吴雄说道:“四当家,你应该是不会看错,所以人肯定是我杀的了。” 吴雄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看向毕大彤急切的叫了一声:“二哥!” 毕大彤使了个眼色,老六突然从侧面冲过去,一刀捅进吴雄的后腰。 “你这个小人!居然敢陷害我!” 老六一边捅一边骂道:“亏我那么信任你,你居然骗我,你居然还怂恿我带人来围大哥的寨子,你这让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大哥!” 吴雄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被捅死。 杀了人之后,老六高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虞朝宗那边不住的磕头。 “大哥,都是我蠢,居然被老四给骗了,大哥我不求你饶了我,是我咎由自取,大哥你处置我吧!” 他一边说一边磕头,没多久竟是声泪俱下。 李叱感慨道:“真的是一腔热血的好男儿啊。” 二当家毕大彤走到李叱面前,有些谄媚的笑了笑道:“李大人,你看这事真的是个误会,谁想到老四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陷害你,还敢陷害大哥。” 他直起身子后说道:“我早就听说了,老四想归顺王爷,可是大哥有些疑虑,老三也是,但是有什么事大家可以商量啊,大家都是兄弟,谁想到他和老三竟然因为意见不合而动了杀心,还要陷害你,还要陷害大哥,这种人,死不足惜!” 说完后他忽然哇的一声就哭了,一屁股坐在老三周道手的尸体旁边哭着说道:“只是可怜了我的三弟啊,竟然如此枉死,我这个做二哥的,没能把你照顾好,你要怪就怪你二哥吧。” 李叱看着他哭的那撕心裂肺的样子,忍不住又赞叹了一声:“真是情真意切的好兄弟。” 而木墙上,虞朝宗的手紧紧的攥着栏杆,手背上青筋毕露。 `片刻后,虞朝宗大声说道:“把我三弟的尸体抬进来,其他人各自回营去吧。” 那些燕山营的士兵们都很懵,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几位当家的看向毕大彤,毕大彤一摆手:“还不快滚?” 这浩浩荡荡而来的队伍,好像退潮一样撤了下去,来势汹汹,去势稍有些狼狈。 李叱看了毕大彤一眼,恰好毕大彤也在看他。 在这一刻,李叱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个毕大彤,便是师父说的那种枭雄吧,可惜了,舞台还太小,如果给他一个更大的舞台,他真没准就能演一出大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七十三章 好疼啊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这场内斗开始的算是有几分轰轰烈烈,毕竟动用了数万兵力,各营都有牵扯,大战像是一触即发。 结束的就显得格外草率,二当家哭哭啼啼的骂自己无能,没有保护好三弟,想和大哥见一面说说,大哥哪里有心情见他? 大当家寨子木墙上的士兵们一整夜都没有撤下来,一直到天大亮才轮值。 屋子里,一夜没睡的人们坐在那发呆,谁都没有说话,该说的话昨夜里差不多都已经说完。 手下人捧来刚刚做好的白衣,虞朝宗换好衣服,起身往外走,声音很轻的说了一句。 “我去给老三准备后事。” 余九龄看了李叱一眼,李叱摇了摇头,他们不方便出去。 等屋子里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俩,余九龄压低声音说道:“上山一次本来挺高兴的事,结果搞成了这样。” 李叱道:“你说的对,是因为我们来了,所以二当家毕大彤才会有所动作。” 余九龄:“我......没这么说啊。” 李叱道:“事情和咱们有关,总得做些什么。” 余九龄道:“我其实是想下山的......” 李叱道:“我在想,山寨里的人因为这件事也会埋怨我们,觉得如果不是我们来了,三当家也不会死,尤其是三当家营里的那些兄弟们。” 余九龄道:“那我们以后再也不来了。” 李叱道:“我也不怎么愿意被人冤枉了还忍气吞声的。” 余九龄叹了口气道:“我说的你好像一句都没听。” 李叱笑道:“听了,没当回事。” 余九龄道:“你还不如说你没听......” 他说完之后看了看趴在门口睡懒觉的神雕,想着还是做猪比较好一些,这东西已经四百多斤了还把自己当孩子呢,人要是四百多斤...... 神雕无忧无虑,它的眼睛里除了狗子之外众生平等,大概都是喂我者知我何求,不喂我者去尼玛的。 在神雕的世界里,也就狗子能让它感觉到自己很卑微,因为它觉得自己的嘴不带勾儿,还不会飞,最主要的是没狗子毛漂亮。 余九龄忽然想到,李叱给这俩小漂亮起的名字,会不会让它俩对这个世界的词汇产生什么误解,神雕会不会觉得这世界上最高贵的词儿是狗子,狗子会不会觉得这世界上最卑微的词是神雕? 和神雕相比,狗子不一样,狗子觉得谁在它面前都应该很卑微,哪怕是李叱他们。 神雕看到李叱带着食物来的那一刻会谄媚起来,大概想的是主人快来喂我,狗子看到李叱带着食物来了,大概想的是贱婢你过来供奉我。 所以此时此刻,李叱心里盘算着这件事该怎么办的时候,神雕还在睡觉,狗子在看着神雕睡觉,越看越嫌弃,大概是觉得这笨东西一天到晚怎么就知道睡。 它又看了看李叱,大概想着这笨东西怎么一天到晚都在发呆。 虞朝宗的寨子里逐渐都披上了白衣,连屋子外面挂上了白布,士兵们人人也都在裁减着白布做衣服,这种白衣做法很简单,一长条白布,一头从中间剪开,剪开那面在前半身,没剪开那面在后半身,然后用腰带扎上。 有人默默的进来放下两件白衣后就出去了,李丢丢看了看,伸手拿过来一件穿上。 余九龄压低声音说道:“我觉得你想搞事情。” 李丢丢没说话,只是手在白衣上摸了摸,觉得这白衣有些沉重。 当夜,李叱把庄无敌拉到一边交代了些什么,庄无敌显然吓了一跳,劝了李叱几句,可是李叱却很坚决。 庄无敌无奈答应了他,不多时找了一个年轻人过来介绍给李叱,这年轻人叫苏察,是庄无敌的亲信。 晚上的时候,大哥虞朝宗亲自在棺木前守灵,二当家毕大彤等人也都来了,也看不出有什么尴尬的,按照座次顺序在灵前陪着。 大哥虞朝宗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毕大彤想说些什么也就忍住了。 山寨里所有的当家的都来了,李叱和余九龄是客人,按理说没必要在灵前陪着,可是他们俩也来了,在人群最后边跪坐在那。 老三死了,老四死了,老五也死了,老二毕大彤身后的人就是老六高赫。 夜越来越深,守灵的人在灵棚里找地方休息,靠坐的靠坐,尽量能休息会儿就休息会儿。 老六已经坐的手脚都发麻,拉了拉二当家毕大彤说道:“我去个茅厕。” 他都佩服二哥,能在这地方一言不发的坐这么久,如果不是二哥在这的话,他早就回自己营地里去睡大觉了。 毕大彤低声交代道:“不许回去睡觉,去了茅厕就回来,若困了就在后边趴一会儿,你可以睡,但不能不在这,这是在大哥寨子里,你也不要去惹事。” 老六应了一声:“放心吧二哥,我又不是个傻子,这时候还闹什么事。” 出了灵棚所在的院子,他舒展了一下身体,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叫李怼的人依然在人群后边坐着,还有他那个同伴也在,俩人一直都在低低的说些什么,可是声音太轻了,也就他们俩能听到。 高赫啐了一口,心说昨夜里没弄死你们,早晚找机会弄死你们。 他溜溜达达的到了院子外边的茅厕,山寨里的茅厕都很简陋,一般都是找个地方挖几个坑,围上一圈的木头。 这里距离院子并不远,大概四五丈外就是当值的士兵。 高赫活动着双臂到了茅厕,一进门就看到有个身穿白衣的家伙也站在那呢,背对着他。 “谁啊?” 老六随意问了一句。 那白衣人没有在撒尿,而是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高赫解开裤子开始尿,总觉得不对劲,他侧头又看了那人一眼:“老子问你话呢,谁啊?” 那人慢慢的转身。 当转过来的那一刻,高赫嗷的叫了一声,尿都憋回去了,真的是硬生生被吓得断流。 然后哗哗的又尿出来,湿了裤子。 “四......四哥!” 转过身来的,是被他亲手捅死的老四吴雄,吴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双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塞进去了两块圆石头似的。 然后高赫就看见吴雄慢慢的抬起手,捂着自己后腰的位置,然后张开嘴声音很沙哑的问:“老六,你看到是谁捅我了吗?好疼啊。” “啊!” 高赫吓得叫了一声,掉头就跑,可是腿都软了,转身的那一刻踉跄了下差一点摔倒在地。 吴雄上前一把扶着他,脸贴着脸问:“老六,你知道是谁捅了我几刀吗?” “救命啊!” 高赫嗷嗷的叫着从茅厕里冲出来,外边的守卫听到喊声全都往这边跑,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这些当家的来大哥虞朝宗寨子里守灵, 都带着自己的亲信护卫,老六的护卫也在院门口呢,听到他们当家的哀嚎,立刻就冲了过来。 一群人冲到茅厕不远处,就看到六当家跌跌撞撞的跑出来,而在后边,一身白衣面无表情的四当家吴雄跟着出来了。 本来还往前跑的人们看到吴雄的那一瞬间集体猛的停下来,一个个的撞在一处,谁也不敢轻易靠近。 “老六,别走,你还没告诉我,谁捅了我几刀。” 吴雄一甩手,一条白绫从他袖口里飞出来,精准的缠绕住老六的脖子,吴雄两只手抓着白绫一下一下把人拉回去,不管老六怎么挣扎都没用。 那哀嚎声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动了,包括大当家虞朝宗在内,所有人都往外跑。 这些人跑出来的那一刻,刚好看到老四吴雄把老六拉了回去,那白惨惨的一条手臂勒住了老六的脖子,吴雄在老六耳边问:“老六,你知道不知道是谁?” 老六吓得嗷嗷的叫唤着,人都已经彻底崩溃了。 吴雄手里莫名其妙的多了把刀子,一刀捅进老六的后腰。 “这里啊,就是这里啊。” 吴雄一边捅一边在老六耳边说道:“就是这里,好疼啊。” 他连着捅了六七刀,老六的身子随即软软的倒了下来。 杀了老六之后,吴雄看向那些看着他的人,所有人都吓得发抖,一个个头皮都炸了似的。 他就那么看着,也不知道看了多大会儿,然后开始后退,一步一步后退,他退进茅厕里,人们看不到他了,一个个的好像大难不死似的,身上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进去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二当家毕大彤觉得这事有问题,他立刻喊了一声,可是谁敢进去看? 毕大彤伸手从护卫腰畔把刀抽出来:“一群废物!” 他大步冲过去,可是到了茅厕门外脚步立刻就慢了,他小心翼翼的靠近门口,然后指了指:“往里边放箭!” 手下几名亲信对视了一眼,然后找来了弓箭,朝着茅厕里边开始射,羽箭射在木头上的声音在这夜里都显得那么大,因为没有一个人说话,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放了几十箭后,他们互相戒备着进去,茅厕里已经没有一个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就在这时候有人从远处跑过来,说话的嗓音都在发颤,颤的厉害。 “不好了!” 那几个人跌跌撞撞的过来,跑在最前边的那个喊道:“四当家的尸体没了!” 毕大彤冲过去,用长刀指着那人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人吓得跌坐在地,已经明显吓破了胆子,他颤抖着回答道:“就一眨眼的功夫,我就出去撒了个尿,四当家的尸体就不见了,地上......地上还有血脚印,是四当家自己走的。” 另外一个说道:“我们就是顺着血脚印找,才发现应该是往这边来了,血脚印出了停尸房后不久就没了,我们一路搜查着找到这,一路问过来,可没有人看到四当家......” 另外一个士兵说道:“我......是在停尸房外边守着,感觉有些冷,没见到人,可是我身后有一串血脚印,我真的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啊。” 一瞬间,所有人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毕大彤猛的转身看向后边那群人,所有守灵的人都在,包括老七,还有那两个外来的人,都在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是他回来了?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今天夜里看到了这一幕的人,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一身白衣的吴雄。 老六高赫哀嚎着死去,临死之前竟是连跑都不敢了,也许在他死之前的那短短片刻,他其实已经彻底放弃了反抗。 二当家毕大彤的人冲进茅厕发现里边已经空无一人,然后看守停尸房的人就过来说四当家吴雄的尸体莫名其妙不见了。 “召集人手,多点火把。” 虞朝宗大声吩咐道:“不要单独走,分队去往四周探查。” “等一下!” 二当家毕大彤快步过来,看向那院子里说道:“大哥,若那是个人在装神弄鬼,此时可能已经躲到你院子里来了,不如先搜搜这院子。” 说完后看特意看了一眼李叱和余九龄。 虞朝宗点了点头:“也好,去搜。” 二当家立刻招呼了一声,带着人冲进院子里,可是里里外外都看了,确实没有那鬼的踪迹。 那些当家的,各自带着手下亲兵四处探查,都是几十人一伙,谁也不敢落单。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有人过来,在二当家毕大彤面前俯身说道:“确实.....确实像是撞了鬼了。” 毕大彤道:“你把话说清楚。” 那手下战战兢兢的回答道:“我们去查过那些血脚印,发现很不寻常,所有的脚印都不是迈步走而留下的,是蹦着走留下的,因为脚印皆为成对,一开始,刚离开停尸房的时候,两步脚印之间的距离大概是三尺左右。” 他说到这,下意识的看了看毕大彤,然后咽了口吐沫。 “等到离开停尸房一段距离之后,那脚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从三尺左右,到六尺,到九尺......最远的间隔,竟然有将近两丈远。” 听到这,毕大彤的头发都一阵阵发麻。 就算是轻功再好的人,这样双脚并拢着往前跳能跳多远?而且还落地无声,再加上那还是不间断的跳,所以这绝非是一个活着的人能做到的。 “大哥......” 毕大彤嗓音沙哑的对虞朝宗说道:“看来是老四心有不甘,死了之后化作僵尸了......他现在不知道逃去了何处,咱们,咱们怎么办?” 本来他们就迷信鬼神,此时诸多证据表明那东西就是已经死了的吴雄,毕大彤心里有鬼,老六已经惨死,老六怎么杀的吴雄,吴雄就怎么杀的老六,而老六动手是毕大彤示意,所以毕大彤最怕的就是吴雄下一个就来找他。 “让弟兄们接着搜查。” 虞朝宗道:“不管是真的有人装神弄鬼还是真的鬼,总是要把人找出来的,吩咐手下兄弟们不要人少了出去,带上弓箭。” 毕大彤应了一声,然后试探着说道:“大哥,我暂时就先留在你这吧。” 虞朝宗点了点头道:“你我回去给三弟守灵。” 毕大彤连忙答应,跟着虞朝宗回到灵棚那边。 山寨里,刚来燕山营不到三个月的十三当家李征吓得脸色都白无血色,别说遇到鬼,他自己现在那脸色就跟个鬼似的,而他四周虽然有数十名手下,可他还是害怕。 按理说老四的死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但那也怕啊,鬼杀人,还管你是谁? “当家的。” 他手下人小声说道:“咱们要不然回自己寨子里去吧,本来和他们就不熟,咱们没必要去冒险啊,那老四已经化作了厉鬼来索命,咱们犯不上陪着二当家去送死。” 李征嗯了一声: “咱们假意在这转一圈就回去,下令兄弟们今夜都不要睡了,全都集中起来,我不信那鬼敢来几千人的队伍里闹事。” “是是是......” 手下人巴不得赶紧走呢,立刻应了一声,簇拥着李征往他们自己寨子那边走。 就在这时候,走在最前边的那个喽啰兵嗷的叫了一嗓子,然后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不停的往后蹭。 “鬼,鬼啊!” 他一边往后倒着爬一边喊,那张脸被吓得一点血色都不见了。 顺着他的指点,众人往前边看过去,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有个身穿白衣的人坐在那,低着头,长发披散下来遮住脸,他手里好像拿着个梳子,正在很仔细的在给他自己梳头。 月色下,这一幕能把人活活吓死。 “放......放箭!” 李征立刻喊了一声。 他手下这几十人手忙脚乱的把弓箭摘下来,瞄准那白衣人所在之处准备放箭,那箭还没有射出去呢,石头上盘坐的白衣人忽然把头发往两边一分,借着路边的灯笼光芒,众人看得分明,那就是已经死了的吴雄。 吴雄问他们:“你们帮我看看,我的头发梳好了吗?” 嗷的一嗓子,有人禁不住这种刺激,把手里的弓箭都扔了,掉头就跑。 李征疯狂的喊着放箭,有人终于把羽箭放出去,可是却因为害怕手抖,那箭离着吴雄很远飘了出去。 吴雄缓缓站起来,看着他们说道:“你们也想杀我吗?” 李征吓得转身就往回跑,还管是什么方向,一群人落荒而逃,弓箭兵器什么的丢了一地。 吴雄歪头看着这些人跑了,似乎还有些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跑。 没多久,十三当家在半山腰巡视的时候遇到吴雄的事就传开了,这一下,整个燕山营里都是人心惶惶的,就算是实在憋不住了要去茅厕,都不敢一个人去,会拉着一群人一起去,到了茅厕也不敢进到茅厕里边方便。 大部分人连茅厕都不敢靠近,实在憋得难受了就找棵树背着人方便一下。 九当家王连奎在十几个人保护下到了院子外边,他侧头看了看那个茅厕,六当家高赫就是在那被厉鬼杀了的,他怎么还敢去茅厕送人头。 门外不远处有几棵树,他招了招手,带着手下人到了树那边,在树下解开裤子刚要尿,忽然间头顶上被什么东西很轻很轻的砸了一下。 王连奎抬起手在头顶摸了摸,觉得那东西黏糊糊的,放在眼前一看,竟然是血。 他一抬头,就看到吴雄倒挂在那,头发披散着,脸朝下在头发中若隐若现。 “啊!” 王连奎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的往一边爬,那倒挂着的吴雄落下来,一刀把王连奎的人头剁掉,然后拎着那颗人头就跳走了。 四周的十几个人没有一个人敢动,更别说去拦着了。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厉鬼又杀了一个人跑了,十几个人被吓得发抖如筛糠一样,连魂魄都被吓跑了。 “两个了。” 大当家虞朝宗看向身边的人说道:“大家都留在这院子里守灵,把院子里的火把再多点一些,院墙上也要点上火把,没有事大家都不要出去。” 就算他不说,谁还敢出去啊。 一直就这么熬着,熬了能有一个多时辰,倒是没有再听谁说遇到吴雄了,也没有人被杀,眼看着天要亮起来,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想着到了大白天的 ,那东西自然不敢再来胡闹了。 然而一想到白天过去,晚上那东西再出来杀人可怎么办? 熬到大天亮,竟然先后有几个当家的带着手下就跑路了,连带来的队伍都没敢带上,回去好歹收拾了一下就直接下山去了。 他们就怕带队伍走被发现,如果毕大彤拦着他们的话,他们也就走不了,可是此时不走还等什么? 等到天彻底亮了之后,虞朝宗吩咐人去准备一些饭菜,全都是一夜没睡,而且也没吃东西。 可是这个时候,谁吃的下去啊,一个个胆子都快被下破了。 李叱和余九龄过来,余九龄说熬了一夜实在是困了,俩人先回客房去睡会儿,虞朝宗随即答应,还安排了护卫在客房门外守着。 又一个时辰,不少人从山下跑上来,说是有四位下山的当家的被杀了,其中就包括昨天夜里看到了吴雄的十三当家,关键是只是当家的死了,其他人一个都没死。 有人跪在那,还在发抖,三魂七魄已经没了一多半,结结巴巴的说是下山的半路上,看到远处树上吊着个人,脖子上有绳子绑着,人在那晃来晃去,就是四当家吴雄。 这大白天的,林子里也显得阴森,前边就有个人在那吊死了似的摇晃,要说不能把人吓死才怪。 结果他们落荒而逃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当家的就死了,当时大家都只顾着逃命,没有注意到什么人出现,听到哀嚎声再看时,当家的已经脖子流血,被人把咽喉切开了。 四个当家的都是这么死的,一刀毙命。 “当家的!” 报信的人还没说完话呢,又有人跑上来,气喘吁吁的跑到毕大彤面前说道:“吴雄......” “在哪儿!” 毕大彤吓得一哆嗦。 “在你......在你房间里。” 那人是毕大彤的手下,一边说一便发抖。 “在你房间里......尸体就在床上躺着呢,笔直笔直的躺着。” 这句话把毕大彤吓得心脏几乎都跳出来了,他左看看又看看,希望有个人此时能过来保护他一下,可是所有人都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没有人过来。 “咱们一起去!” 虞朝宗站起来说道:“就算真是老四死的冤枉,我也想问问他,到底还要杀多少人才肯罢休。” 他起身大步往外走,毕大彤在亲信搀扶下才能站起来,连路都走不动,腿是软的。 人多才能壮胆,人少了谁也不敢去,于是所有人都跟了出去,直奔二当家的寨子,关键是,当家的都走了,剩下的人也不敢留下啊,万一那东西回来了怎么办? 一刻之后,虞朝宗寨子里的客房后窗打开,李叱从外边翻身进来,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余九龄看到他回来,连忙过去扶了一下:“你这动静搞得,虽然我明知道是你在装神弄鬼,可我也吓坏了,真的,吓得我都快尿了裤子了。” 李叱笑了笑道:“至于吗,有什么可怕的,我不就是出去杀了几个人吗。” 余九龄道:“你装成吴雄的样子杀人,还用杀?吓都吓死了。” 李叱道:“吴雄?谁?他不是死了吗?” 余九龄脸色大变:“你-他-妈的别吓唬我!” 李叱认真的问道:“我就是到山下去埋伏了,没想到还真有人下山来,你是说......吴雄回来了?” 余九龄嗓子里咕噜一声,险些背过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七十五章 好猥琐啊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余九龄被李叱的反应吓了一跳,还是特别大特别大那种的跳,一下子心都到嗓子眼了,如果他心小点的话,说不定都已经跳出来了。 心大也好啊。 “吓你的。” 李叱笑了笑道:“看起来我这演技还行。” 余九龄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气,看向李叱说道:“我来的时候没带换洗衣服,你要是真把我吓尿了的话,我就直接棉袍下边光着腿了。” 李叱道:“也不是不行,走路的时候会显得你很骚。” 余九龄:“......” 李叱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看向坐在一边的另外一个自己,那是庄无敌的亲信苏察。 他让余九龄帮苏察把脸上的易容去掉,苏察一直都没敢怎么说话,一开始在人群最后边的时候,都是余九龄给他不停的鼓劲儿,告诉他们没问题。 他也只是敢小声的回应几句,真不敢大声说话怕露馅了。 现在李叱回来了,他也算是能把这口气送下来。 这种易容术,如果不是晚上的话很难骗到人,李叱的师父长眉道人说过,这世上就没有能以假乱真的易容术,骗的是人的惯性思维。 人们可以怀疑很多东西是假的,但很少会怀疑人是假的,余九龄就语重心长的告诉他放心吧,他是过来人,没人会识破。 其实大部分易容,骗的都是不太熟悉的人,一个熟人看到易容的人,眼神不对劲都能看出来,如果是骗这种熟人,那就绝对不能接触太近。 或是一晃而过,或是好歹让他看两眼,尤其不能开口说话,否则必然露馅。 所以李叱选择了晚上,而且让余九龄和苏察两个人坐在最后边,那是灯火最昏暗的地方。 天一亮,余九龄就去找虞朝宗说实在是困了,俩人立刻就回到客房里,再也没有出去。 而这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他们是客人,客人没必要一直都在灵堂里,而且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们不愿意露面也正常。 苏察和李叱把衣服互换回来,俩人身高体型都差不多,这也是之前李叱找庄无敌要求的。 而李叱在山林中截杀那些下山的当家的时候,穿的就是正常的衣服,而不是白衣。 挂在树上的那个,是真的吴雄的尸体。 用尸体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趁着他们慌乱的时候,李叱靠近人群袭杀。 而他身上的衣服和那些喽啰兵的衣服并无区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晃来晃去的尸体上,没有人在意队伍里是不是混进来一个人。 刚把衣服互换回来没多久,庄无敌从外边一推门从外边进来,进门之前还绷着脸,进门之后立刻就咧开嘴笑了。 “你们是没看到毕大彤吓成什么样子了。” 庄无敌在李叱身边坐下来:“你把吴雄的尸体放在他住处,这一招是真的妙。” 李叱看向庄无敌,很茫然的问:“什么吴雄的尸体?我没见过吴雄的尸体啊?” 余九龄心说又他妈的来这一套。 果然,庄无敌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李叱,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别骗我......吴雄的尸体不是你放到毕大彤房间里去的?” “我没有啊。” 李叱一脸惊恐的说道:“我就没去动吴雄的尸体,我是易容成他的样子偷袭杀人的,庄大哥你别吓唬我,吴雄的尸体怎么了?” 庄无敌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立刻就上头了,然后就是头皮都开始发紧,后背上一阵阵发寒。 “李叱 ......这开不得玩笑啊。” 庄无敌道:“你真的没有动吴雄的尸体?” 李叱看庄无敌脸都白了,嘿嘿笑了笑道:“逗你呢......” 庄无敌恨不得抬起手给李叱一下,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狠狠瞪了李叱一眼。 他继续说道:“这事大哥还不知道呢,但大哥不怕。” 余九龄道:“虞大哥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不怕鬼怪了,所以人啊,千万别做亏心事,吓死人的不是鬼怪,是自己心里的有鬼。” “一会儿大哥就回来了,我是提前回来的。” 庄无敌道:“我提前回来是因为有事得我来干,大哥回来了,说不定又搞出什么优柔寡断的事情来。” 李叱立刻就猜到了:“牛永利?” “是。” 庄无敌道:“你们歇着,苏察你跟我过来。” 苏察应了一声,装作很自然的跟着庄无敌出了屋门,俩人离开客房后往后院走,后院有一排空房子,外边有很多士兵看守。 见到庄无敌来了,那些士兵纷纷俯身行礼。 庄无敌示意了一下,门口的士兵立刻把屋门打开,锁链哗啦哗啦的声音一响起来,把屋子里绑着的牛永利吓的一哆嗦。 庄无敌大步进来,看了牛永利一眼,牛永利见进来的人居然是七当家而不是大当家,心里立刻就毛了。 他跟着虞朝宗这么多年,知道虞朝宗是个什么性子,对自己身边的老兄弟,虞朝宗就是下不去手,如果下得去的话还至于把他绑在这?前天晚上他就被乱刀砍死了。 但进来的是庄无敌,所以牛永利立刻就怕了,虞朝宗下不去的事,庄无敌不可能也下不去手。 “七当家,七当家你听我解释,我是被胁迫......啊!” 话还没说完,庄无敌一刀抹开了牛永利的脖子,他一只手抓着牛永利的头发,另一只手握刀来回切割,片刻之后把人头都给切下来了。 他啐了一口后说道:“这么杀你了都显得便宜你了。” 然后他看向苏察吩咐道:“苏察,没人注意你,你把人头包好扔到后山去,别让人看到了。” 庄无敌说完了后走到屋门外,看向守在外边的那些士兵说道:“我把牛永利的人头割了,你们知道该怎么说吗?” 外边那个亲兵头目点头道:“放心吧七当家,我们知道怎么说,刚刚打算给牛永利送点吃的,谁想到一开门,发现牛永利人头不见了,我们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听到,肯定是四当家的回来干的。” 庄无敌笑道:“聪明。” 他擦了擦手,把那把短刀递给亲兵头目说道:“擦干净了,送你了。” 从进来到出去,不过片刻而已。 这就是山匪的作风,他们没有什么公堂审问的环节,他们更直接了当,而且他们狠厉到不把这样的事当成什么大事。 所以,他们还是草寇。 庄无敌回到前边院子里没多久,虞朝宗带着毕大彤等人也回来了,毕大彤那个脸色好像被人放了血似的,跟在虞朝宗身后一言不发。 客房里,李叱站在窗口看着虞朝宗等人过去,轻轻的叹了口气。 余九龄问道:“怎么了?” 李叱道:“我最想杀的是毕大彤,可是这个人太谨慎了,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虞大哥身边,虞大哥去哪儿他去哪儿,而且这个人一定隐藏了自己的武艺,他有着一种别人没有的对危险的判断,很敏锐。” 李叱道:“咱们第一天来的晚上,在聚义堂里喝酒,我只是看了他一眼,他立刻 就看过来,我当时已经很小心,装作不经意的看他,他还是马上就察觉到了。” 余九龄道:“这种坏蛋,怕死啊,怕死的人就会更敏锐。” 李叱想了想,似乎很有道理。 余九龄道:“你也很敏锐。” 李叱道:“因为我也很怕死。” 余九龄:“呵......啐!我跟着你这一年多来,你干的事,哪一样像是你怕死的。” 李叱道:“因为我怕,所以就干了那么多事,只是为了我不死。” 余九龄想了想,也觉得李叱的话好像有些道理似的。 “李叱,你真的还不到十五?” 他问。 李叱点了点头后说道:“你觉得我像是多大的?” 余九龄道:“看面相身形,十八九岁了,看你那谋事做事的样子,没有个千八百年的修行都不会这么妖。” 李叱笑了笑说道:“我不妖,我见过一个妖的,大智若愚,返璞归真,明明有着夺天地造化之才,可是却甘心情愿做一个凡夫俗子,甚至还想去养猪。” 李叱道:“他曾经住的地方,有两句诗是他亲笔写的,就挂在架边上......闲云不系东西影,野鹤宁知去住心。” 李叱回忆了一下,微微摇头道:“他有闲云野鹤之心,只是不知道他挂在最明显的地方的那个字是什么意思。” 余九龄问:“什么字?” 李叱回答道:“苟。” 余九龄道:“应该是愤世嫉俗吧......那他为什么要学夺天地造化之才?” 李叱摇头:“我也不懂。” 余九龄道:“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看向李叱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走?再不走的话就赶不回冀州过年了,我倒是不怕别的,我就怕某人因为你没及时回去,又会忍不住跑来看你。” 李叱道:“还记得一年多前我和你说过的话吗?咱们五个人中,我是唯一的一个还能忍着不干掉你的人。” 余九龄嘿嘿笑了笑道:“别嘴硬,就好像你不急着回去似的。” 他问李叱:“你这么谋事,这么拼命,才不到十五就开始忧国忧民,是不是你只是想配得上她?” 李叱一怔,侧头看了余九龄一眼,然后笑了笑,没回答。 余九龄叹道:“这人啊,千万不能有感情牵绊,我看你现在这样子,想想我以后就觉得会很辛苦,我就孤独终老了,孤独终老不是咱们手的优良传统吗,也就你例外。” 李叱忽然觉得这话才是真的好想有点道理啊。 他师父,燕先生,庄无敌...... 余九龄看李叱的样子才明白他是刚反应过来,于是不解的问道:“如果你不是这么想的,那你为什么要把咱们的组织取名为手?” 李叱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 余九龄一怔,然后脸就红了。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一年多了......一年多了啊,我才知道是这个意思,我以为......这就显得我猥琐了啊,这......这太草率了。” 李叱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懂余九龄的意思。 他问:“那你以为是什么?” 余九龄道:“我就以为是五个光棍,然后......算了,你刚十五,以后再说吧。” 他拍了拍李叱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以后不用我说,也许你就懂了呢?” 李叱看着他,越看越觉得猥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时局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叱先去找了庄无敌,告诉他说自己和余九龄要回去冀州,现在走的话,李叱也没有之前那么担心了。 虽然没能杀了毕大彤,可是毕大彤的爪牙差不多被李叱给掰干净了,剩下的人在短时间内也不敢造次。 毕大彤经过这件事魂儿都被吓没了一多半,他还能忍住不跑就足以说明心理素质比一般人强大的多了。 当然,他不跑也是因为不死心,他还想做人上人,想做大将军,想做未来的开国公,但他应该从来没有想过做皇帝。 庄无敌知道李叱终究还是要离开,所以也没有劝,和他一起又去见了虞朝宗。 虞朝宗还在灵棚里,人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他倒不是被吓成了这样,而是寨子里死了这么多人让他难过。 尤其是老三和老四的死,对于虞朝宗来说打击确实太大了些。 听李叱说要离开,虞朝宗也不好再把人家留下,山寨里出了这么多事,似乎还处处都隐藏着凶险,再把人家留下也许会害了人家。 看看毕大彤之前的态度就知道,毕大彤对李叱肯定心有杀念。 “走?” 一直都在虞朝宗身边的毕大彤听到李叱要走,立刻就皱了皱眉头后说道:“寨子里的事还没有查清楚,两位贵客还是多留下一些时日的好,万一下山的时候遇到危险,也是我们燕山营的过错。” 李叱笑道:“行啊。” 他看向余九龄说道:“你去前列县里寻我师父他们,王爷让咱们采买的东西不能误了,采买齐全了你们就直接回冀州,跟王爷说一声,二当家对我一见如故,说是要把他长留在燕山营里了。” 毕大彤脸色变了变,他现在依然怀疑死了那么多人是这个叫李怼的人搞的鬼。 可是,他确实又不敢真的直接就强硬起来,所以这老奸巨猾的东西看向虞朝宗说道:“大哥,这事还得你来拿主意,王府的贵客在咱们这受了惊吓,回去之后和王爷说起来,怕是王爷也要责怪。” 虞朝宗道:“那不妨你和李兄弟他们一起去一趟冀州城,求见羽亲王,你亲自解释一下比较好。” 李叱一拍手道:“妙啊,还是虞大哥想的周全,不然的话我们兄弟离开这,也难免被人说我们是扫把星。” 他说完之后看向毕大彤说道:“来山寨的第一天晚上,咱们吃酒的时候我就说,二当家到了冀州城,一切我都会安排好,想不到这么快就能应验。” 毕大彤嘴角都抽了抽,他去冀州城? 他真不敢去。 就算是和羽亲王的人联络了那么久,他还是不敢去,因为他怕死在冀州城里,就像老五似的,人没了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他若要投靠羽亲王,必然会带着山寨队伍去才行,如果他孤身一人去了,王爷会在乎他? 没有队伍做筹码,在羽亲王眼里他就是个小渣渣。 “还是......以后再说吧。” 毕大彤想了想后说道:“山寨里这么多事,我总不能都让大哥一人操劳,虽然我也很想去冀州城里拜见王爷,想想看,还是等事情都办完了之后再去。” 李叱道:“非也非也,二当家,以往你和王府里的人打交道,听到的看到的,谁知道他们中间的人有没有临时改了王爷的话?”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你也知道,给官府做事的人,哪个不会吃拿卡要?王爷给你们开的条件宽松,可是见你的人未必就还会宽松,真宽松了,他们怎么拿钱?” 他笑道:“二当家这几年,应该也没少花钱,说不得一两银子都没到王爷面前,果真如此的话是不是很亏?不如这样,你和我一起回冀州,我为你引荐,有什么事和王爷当面说清楚,如此一来,也省去了那些传话的中间环节。” 毕大彤看李叱眼神真诚,有那么一个瞬间确实被说的心动了,想着这一年多来自己实打实送了不少银子出去,莫非真的都被那些传话的人贪了不成? 若真如此的话,可能王爷还根本不知道他有什么诉求呢。 可就在他几乎要答应的那瞬间,他忽然间醒悟过来......这个姓李的如此真诚,说不得是想把他骗出去趁机干掉。 所以他立刻摇头道:“山寨里有那么多位当家的出了意外,还是过阵子我再去冀州城求见王爷吧,到时候还要李兄弟你帮忙引荐。” 李叱道:“那是自然,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不过,我若是空手去见王爷,也不大好意思......” 二当家心中一紧。 他心说自己刚才多那一句话是干嘛? 如果这个姓李的说走的时候,自己一言不发,哪会有现在这骑虎难下的局面。 走了也就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现在他开口要好处,自己如果给了,这好处就可能被姓李的吞了,如果不给,他若真是王爷面前的红人,一句话就可能王爷对毕大彤动杀念。 所以是给还是不给? 李叱道:“二当家,这是信不过我?” “不是不是,我只是在想献给王爷什么礼物才合适。” 李叱理所当然的说道:“还是现银实在。” 毕大彤心里骂了自己一两句,又骂了这姓李的小王八蛋七八十句。 最终还是决定拿出来一些好处吧,九千九百九十九赌输了,损失一些银子而已,万一赌对了,真能在羽亲王面前美言几句,以后的事情也好办些。 一念至此,他转身吩咐手下人说道:“去我寨子里,取两箱银子来。” 然后他看向李叱说道:“李兄弟,这就算是过年给王爷送些山货了。” 李叱点头道:“我懂,你放心就是了。” 就这样,李叱带着两箱银子离开了燕山营,这可把余九龄给美坏了,余九龄心说谁能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呢。 “你是什么时候盘算着坑毕大彤银子的?” 余九龄问。 李叱笑了笑道:“从他不打算跟我一起下山的时候开始。” 余九龄道:“临时起意啊,你果然是个奸诈的小妖孽。” 李叱道:“退而求其次,也是没办法,如果他真的敢跟我下山去冀州,我就真的敢杀了他,可他不敢,那只好抠一些银子出来。” 余九龄道:“这事若是让羽亲王知道了,也不好说,夏侯离开冀州了,羽亲王那边对你也没什么态度,就当你是个路人,可若知道你坏了羽亲王的好事,多半会干掉你。” 李叱道:“羽亲王没那么快举事,所以也就没那么快亲自接见一群山匪,毕竟名声上不好听......原本羽亲王已经加快了脚步,可是最近这半年来,武亲王已经荡平了冀州除了燕山营之外几乎所有叛军。” “这是羽亲王不可控的事,而且武亲王只要一时没有被朝廷召回,羽亲王也不敢和武亲王正面交锋,一来是打不过,而来是真不敢。” 李叱继续说道:“而且朝廷里的事,也让羽亲王的脚步不得不慢下来......一年 多前,夏侯说过,从朝廷里传来消息,当今陛下已经病重,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就没了,所以羽亲王才会加快脚步。” “哪想到,咱们那位陛下居然挺过来了,而且据说大病之后,身子骨反而好了不少,现在又能夜夜笙歌了。” 李叱看向余九龄说道:“皇帝陛下一时不死,大太监刘崇信就一直得宠,一直权倾朝野,羽亲王不敢造反,因为陛下会说他是叛贼。” 余九龄点了点头道:“明白了,什么时候陛下死了,太子登基,羽亲王就有借口说,是大太监刘崇信联合太子杀害了陛下,他要为陛下报仇。” 李叱道:“那个叫姚无痕的杀手已经去了都城一年多,天知道羽亲王把他安排到都城是要做什么。” 李叱并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夏侯琢强硬的话,羽亲王可能会逼着李叱也去都城,因为一个如此年少却又武艺高强的杀手,不可多得。 没有多少人会对一个少年有那么大戒备心,所以相对来说,李叱比姚无痕的威胁更大,威力也更大。 可是夏侯琢和他父亲大吵一架,羽亲王也就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曾有那么一阵子,羽亲王为了逼迫李叱,都打算着把长眉道人请到王府里长住了。 长眉道人就是李叱的软肋,一旦他被囚禁在王府,他就会成为羽亲王手里的那把刀。 然而有夏侯琢在,所以那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现在夏侯琢虽然去了北疆,可是羽亲王放慢了举事的步伐,也就暂时用不到李叱了。 况且,李叱现在这身材体型,也已经失去了一年多前作为一枚棋子也是子的优势。 很多事李叱都不知道,在暗中被夏侯琢化解。 余九龄道:“大太监刘崇信依然得宠,而且越发跋扈,因为太子也离不开他,现在看来,就算是太子将来登基,也一样只是刘崇信的傀儡罢了。” “不......” 李叱看向余九龄说道:“那位太子殿下可不是个凡人,夏侯说过,太子是个才,而且心怀大志,如果我想的没错,只要陛下一死,刘崇信辅佐太子顺利登基,太子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刘崇信。” 余九龄一怔。 李叱叹了口气后说道:“夏侯还说过,如果太子那样的人,早生五十年,大楚未必就会变成现在这样。” 余九龄点了点头:“现在的大楚,已经谁也救不了了。” 他们一路说着下山,赶着马车,倒是多了几分轻松惬意。 余九龄忽然问了一句:“那你觉得,燕山营如果不投靠羽亲王的话,将来能成就大事吗?” 李叱摇了摇头:“难。” 他看向余九龄说道:“羽亲王可以称帝,那些大家族不会在乎的,因为羽亲王离不开他们,只要他们还在那,是哪个姓杨的做皇帝都无所谓。” “可是虞大哥不一样,所有叛军队伍的首领都不一样,他们是那些大家族不好控制的人。” 李叱叹道:“大楚全国之内,各地叛军大大小小只怕已经不下千余,为什么没有一个敢称帝的?” 余九龄道:“谁称帝,谁先死。” 他看向李叱问道:“虞大哥呢?” 李叱道:“他......” 李叱不好回答,因为他从虞朝宗的眼神里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虞朝宗不愿意投靠羽亲王,不仅仅是怕做炮灰,而是...... 李叱长长吐出一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七十七章 突变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叱和余九龄两个人赶着马车从燕山营出来,这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燕山营里的事多到人人都觉得头大如斗,虞朝宗和庄无敌亲自送到半山腰,李叱好说歹说把人劝了回去。 若是不劝的话,庄无敌就没准在把他送回冀州,然后李叱再来送他,他再来送李叱,这般往复,一辈子就过去了。 余九龄问了李叱很多关于时局的事,他还是想去从军,可是一年多来,夏侯琢始终没有在信里提到让他过去。 其实也不是夏侯琢食言,而是因为北疆战事这一年来格外吃紧,每天都和黑武人在厮杀,大战倒是没有,可是小战不断。 似乎嗅到了中原大楚江山不稳,黑武人的獠牙就开始露了出来。 这种情况下,夏侯琢也不敢让余九龄贸然过来,他到了北疆之后也只是一名校尉,还没有能力照顾自己在乎的人。 神雕跟着马车走了一会儿后就一跃上来,马车都抬头了,差一点把拉车的马给架起来。 蹲在神雕后背上的狗子居然有些像是在皱眉似的,虽然它没有眉,显然对神雕这般动静有些不满意。 四百多斤一上来,拉车的那两匹马儿都显得吃力了些。 余九龄叹道:“心疼。” 李叱道:“回去就吃了它。” 余九龄道:“马肉好吃吗?” 李叱:“我说吃猪......” 余九龄道:“你看看神雕那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猪仗鸟势,它觉得可能你不敢得罪它主子。” 李丢丢看了一眼狗子:“先吃了它。” 狗子就跟听懂了似的,给了李叱一个轻蔑的眼神。 两个人驱车赶往前列县,师父长眉道人说过,如果今天天黑之前他们到不了前列县的话,明天一早就会赶到燕山营去寻他们。 “李叱,如果虞大哥真的也想做皇帝,那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余九龄对这个问题格外好。 李叱摇了摇头道:“很多人一开始造反并无目的,只是因为过不下去了,或者是看别人反了他们也反,又或者是见到造反的人能够抢来东西,可是虞大哥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应该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不想昙花一现。” 他看向余九龄道:“可是这个天下,虞大哥就算有数万精兵良将,不称帝还可做一方诸侯,称帝的话......” 余九龄叹了口气道:“那咱们押宝在虞大哥身上,能行?” 李叱道:“九龄,我们不是押宝,我们这样的小人物,现在没有资格去押宝,押宝是那些大家族大势力的事,我们只要押上了,就是押命。” 余九龄忽然间明白过来,他看向李叱说道:“这也是为什么你不愿意过早去投靠虞大哥的原因?” 李叱点头:“再看看吧。” 余九龄问道:“看到什么时候?” “看羽亲王。” 李叱道:“如果羽亲王等不及了,那么虞大哥就要有所动作了,他看起来有些优柔寡断,可他不会眼睁睁看着燕山营被毕大彤拱手送人。” 俩人聊着天,忽然看到远处有一阵尘烟飞起,是从东北方向过来的,这条官道往东北通向代州那边,而代州有一座边关。 李叱看到那几名骑兵已经满身的尘土,每人三匹马,显然是有要紧的军情,换马不换人,一路疾驰过来。 若是代州那边的消息,可能是草原来犯边关,如果不是草原的人,就可能是从草原那边借道过来的黑武人。 李叱看向那将要冲过去的士兵,大声喊了一句:“我们是冀州府 节度使大人帐下的人,请问可是北疆有急报?” 其中一名士兵嗓音干哑的回了一句:“黑武人绕路进攻代州边关,边关战事吃紧!” 李叱从车上把几个水壶都拿起来,朝着那三名骑兵扔过去,那三人纵马之术极为娴熟,战马飞奔之际,纷纷伸手把水壶接住。 为首那汉子抱拳喊了一声多谢,然后催马继续向前。 李叱忽然间把拉车的马停下来,沉默片刻后说道:“九龄,你先回冀州吧。” 余九龄一怔:“你又要抽什么风?” 李叱道:“我要去代州看看情况。” 余九龄急切道:“你孤身一人,去了代州能有什么用?”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李叱道:“黑武人才是咱们中原百姓最大的敌人,他们趁着快过年的时候忽然绕路攻打代州,显然是早有准备,万一代州被攻破,黑武人就能长驱直入杀到冀州城下。” 余九龄道:“你一个人去了,就能阻止?” “总不能不去,人人都不去,中原也就破了。” 李叱道:“如果是叛军之间打起来,我自然不去,哪怕是有人去攻打燕山营,我也可以不去,但那是黑武人攻打边关......你先去前列县,汇合了我师父后就回冀州,到家之后帮我和高希宁说一声,就说我年后再回去了。” 说完后李叱抓起来他的兵器,从马车跳下去,转身往燕山方向跑。 “李叱!” 余九龄急的大喊道:“你这么跑路过去,要跑多久才能到冀州!” 李叱回头喊道:“我去燕山营借马!” 余九龄也想跟着李叱一起去,可若是两个人都走了,没人告诉长眉道人和燕先生,那两个能急疯了。 余九龄决定先去前列县,把车马交给燕先生他们,然后他再转头回去往代州方向赶路,反正他跑的快,追上李叱应该不成问题。 一个时辰后,燕山营。 虞朝宗看到李叱有回来了十分意外,李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大当家,借我两匹快马。” 虞朝宗见他神情如此急切,连忙说道:“多少都可以,你先告诉大哥出了什么事?大哥还能帮你。” 李叱把代州那边黑武人来犯的事说了一遍,虞朝宗就面露难色。 “兄弟。” 虞朝宗看向李叱说道:“若是家事,不管多危险,大哥陪你一起去,可是这事若你去了,黑武人凶残,边关又没有一个你认识的人,太危险了。” “我知道。” 李叱道:“大哥只管借给我两匹快马就好。” “我陪你去!” 庄无敌从旁边站出来说道:“边关若破,黑武人便可南下,咱们信州这这一带的百姓也会惨遭黑武人屠戮,大哥,你让我也去吧。” 其实李叱本想劝劝虞朝宗带兵前去支援,可是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虞朝宗的顾虑。 第一,他带兵去了,武亲王的大军若到了就没准趁机把燕山营剿灭。 第二,就算是战事吃紧,武亲王也带兵支援过去,无心对付燕山营,可是燕山营也一样会被排挤,甚至可能会被安排到和黑武人正面交战。 身为大哥,虞朝宗要思考的确实太多了。 “大哥!” 庄无敌道:“我只带我本营几百兄弟去,能帮一些是一些,我们也可说是冀州城里的帮派,自发要到边关帮忙,不会轻易泄露身份。” 虞朝宗沉思片刻后说道:“那你们现 在就去兵械库取所需物品,能带多少带多少,老七你记住,第一要保证你和李兄弟安然回来,第二尽量把兄弟们都活着带回来。” “放心!” 庄无敌拉了李叱一把:“咱们走。” 两人都是急性子,办事效率很快,没多久庄无敌就召集了他麾下的几百人,庄无敌也不强求,明说是去代州边关打黑武人,愿意去的就去,不愿去的就留下。 结果三四百人的队伍,倒是有一小半不愿去的,庄无敌也没多说什么,带着二百人左右去兵械库领了兵器装备,又找来战马,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俩人已经带着二百骑兵出了燕山营。 城墙上,毕大彤站在那看着李叱和庄无敌带着队伍狂奔而去,他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一群傻子,抵抗黑武人入侵,有官军在,用的着你们跑去?” 他自言自语道:“只是可惜了我那两箱银子,看来又打了水漂......” 李叱和庄无敌并骑而行,庄无敌大声问道:“你想过没有,我们到了代州边关,城中边军未必会让我们进去。” 李叱点头:“想过。” 他回答道:“等快到地方再说。” 从燕山营到代州路途并不算很近,这般赶路的话,也要走上至少四五天,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他们也不知道赶到代州边关的话会是什么样。 与此同时,代州边关。 城墙上,将军谭千手累的扶着墙喘息着,又一次击退了黑武人的攻势,可是他手下将士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 这边关内一共只有一千二百名常驻于此的边军,这里历来防备的都是草原人而非黑武人,谁也没有想到,草原人居然给黑武人让出来一条路。 “该派的人都派出去了吗?” 谭千手问。 “回将军。” 他的亲兵队正也喘息着回答道:“该派的都派出去了,分别往信州,代州城,幽州,冀州等地送信,如果不出意外,最快来的代州城内的府兵,大概有三千人,明早就该能到。” 谭千手摇了摇头:“代州那边,可能不会来人了。” 他和代州城守军将军刘牧不和,两个人势同水火,这个时候,刘牧不会最先赶过来,就算是来的话,也是等别处的援兵到了后他再带兵过来。 “武亲王那边派人去了吗?” “派了。” 队正回答道:“可是武亲王大军现在应该在冀州还往南的地方,想赶来,会比冀州军还要慢。” 谭千手沉默下来,冀州军? 冀州军是羽亲王说了算的,羽亲王现在什么心思已经快人尽皆知,他多半不会分派兵马过来,他还要保存实力去谋大事呢。 “清点伤亡!” 谭千手撑着身子站起来喊了一声。 “是!” 手下人答应着,每个人的声音听起来都那么疲惫。 半个时辰之后,亲兵队正脸色沉痛的回来,声音很低的说道:“将军......清点过了,咱们伤亡过半,只剩下五百人左右还能打。” 谭千手沉默片刻,回头看了看城墙上飘扬着的大楚战旗。 “就算是只剩下一个人,也不会让黑武人从咱们守着的边关过去。” 城外,黑武人的号角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谭千手抓起硬弓,大声喊了一句:“大楚边军!” 数百人整齐回应。 “寸土不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军礼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黑武人是断然不会给边关的大楚守军一丝喘息机会,最初他们制定的目标就是在最多三天之内拿下代州边关,七天之内攻破代州,十五天后,兵临冀州城下。 黑武汗皇阔可敌大石在得知中原大楚已经到了濒临崩塌的边缘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下令调兵南下,这种机会他绝对不会轻易放弃,黑武立国这么多年来,始终如一的目标就是攻占中原锦绣江山。 从黑武立国第一代汗皇起,这个梦想已经在每一代汗皇的血脉中传承下来,至今已有数百年。 黑武人很清楚中原人内斗的复杂和频繁,他们一直都认为,如果中原人自己不给机会的话,哪怕强大如黑武帝国也一样打不进去,好在中原人时不时就会内斗,而且打起来就会让整个中原动荡,这就是他们南下的良机。 黑武人同样很清楚,中原人内斗虽然凶狠,可是他们却更为坚韧,当侵入中原的机会来了,却不能一次把中原人打服打怕的话,那么很快中原人就会再次站起来。 黑武将军律迟奉命南下,他身上的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这次,黑武帝国一边拉拢一边打压着让草原人让开一条路,这是数百年来黑武最接近能杀入中原的一次机会了。 他将弯刀抽出来,遥遥指向边关。 “杀上去,让那些孱弱的中原人知道我们的弯刀有多可怕,让他们臣服在黑武勇士的弯刀之下,让中原变成我们的良田,让中原人变成我们的奴隶!” 随着号角声呜呜的吹响,黑武军队开始向边关那边挤压过去,从草原上要想进入代州,这是唯一的通道,山峡并不是很狭窄,队伍展开的宽度也能够让黑武人发挥兵力上的优势。 其实黑武人一直都看不起中原人,他们认为中原人不管是身高体型还是勇气,都远远不如他们,用黑武人的话说,中原人是一群被月神遗弃的劣等民族,却窃取了这个世界上最繁华锦绣的江山。 “杀!” 随着喊杀声,黑武士兵开始加速往前冲。 边军将军谭千手抬起手在嘴角上抹了一下,眼神里没有一丝畏惧,只有对即将开始的厮杀的狠厉与决绝。 “羽箭省着些,放他们快到城下再射箭,不要浪费!” 他大声喊着,士兵们整齐的回应了一声。 当黑武人的队伍到达弓箭手射程范围之内,一声暴喝后,羽箭从城墙上倾泻下去,抛射的羽箭落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好像暴雨打在沙滩上留下一个一个的坑点痕迹一样,每一个坑点都是倒下去的一个黑武士兵。 可是相对于黑武军队的人数来说,这样的杀伤力还是太小了,毕竟城墙上的大楚守军还能作战的只有五百余人,而且也不可能是五百人同时放箭,为了保证持续作战,这五百人还被分成了两队。 黑武人嘶吼着往前冲,不管身边倒下去的同伴是谁,哪怕是平日里朝夕相处的最好的朋友,此时也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他们冒着箭雨冲到城墙下边,拼尽全力的想把云梯立起来,而扶着云梯的人则成为大楚府兵最先攻击的目标,没有多久,城墙下的尸体就开始 堆积起来,可是也难以阻止云梯搭靠在城墙上。 “把云梯推倒!” 谭千手一边喊着一边用挠钩奋力的推开面前的云梯,云梯搭靠的坡度,想靠手把梯子推倒没有可能,梯子会卡在墙垛处,想往两侧推都推不动,只能是往前顶。 云梯倒下去,爬在云梯上的黑武人哀嚎着掉下去,运气好的能很快站起来,运气差的摔断了骨头,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再想站起来都难,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自己的同伴踩死。 谭千手推倒了一架云梯,抬起头往远处看,从城下到山峡,黑压压的全都是黑武人的军队,他推倒的那一架云梯好像掉进了滔滔海浪里一样。 与此同时,代州。 代州守备将军刘牧看了一眼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人,那是一个不眠不休从边关赶过来的校尉,这个年轻人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也写满了期待。 “将军,求将军立刻发兵驰援边关,谭将军的兵力不足,黑武人的先锋队伍,兵力也我们边关守军的数十倍,求将军马上发兵救援。” 校尉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 “黑武人?” 将军刘牧哼了一声后说道:“数百年来,黑武人从不曾于代州边关南下,依我看攻打你们的应该是叛军吧,如果是叛军的话,你们谭将军应该派人去求武亲王,武亲王才是奉旨在北境剿灭叛军的人,我身为代州主将,不可轻易率军离开,若是中了叛军的调虎离山之计,丢了代州,掉脑袋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们谭将军。” 校尉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都是惊讶。 “将军,真的是黑武人杀过来了,求将军......” 刘牧道:“不用你求我,如果是你们谭将军亲自来求我的话,或许还会管用些,你回去告诉他,当年我死守阵地的时候,三次派人向他求援,你们谭将军是怎么说的?他说各司其职,难以动身。” 刘牧道:“你就把我这原话......不,这算是你们谭将军自己的原话带回去还给他,我身为代州主将,不敢擅离职守,我与他各司其职,难以动身。” “你无耻!” 那校尉站起来,眼睛血红血红的盯着刘牧骂道:“当年与黑武人厮杀,我们谭将军也是身陷重围,如果他撤离出来去救你,大军侧翼就会被黑武人攻破,那样的话会死多少人?!” 刘牧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说道:“所以,别人不能死,我作为他曾经最好的朋友,却一定要死?” 说完后刘牧一摆手:“把人叉出去,竟然敢对上官咆哮,目无军纪,打二十个耳光,把人轰出大营!” “是!” 刘牧手下亲兵上来,把那名校尉架起来就往外拖,校尉怒吼道:“刘牧!你因为私仇而不顾边关战事,你就是一个卑鄙小人!” 刘牧耸了耸肩膀后说道:“我就是小人,回去告诉你们谭将军,当年我没死,我是因为命大运气好,现在我也衷心的祝愿他命大运气好。” 第二天,边关。 谭千手靠坐在城墙上,脸上疲惫之色那么浓重,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怎么休息了, 靠着麾下这一千余兵力,挡住了数万黑武人连续十几次猛攻。 可是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还能坚守多久,两天两夜,他手下士兵的死伤之多,已经快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现在身上还没有伤的士兵几乎没有,只是轻伤的全都在城墙上,重伤的躺在城墙内。 “将军......” 他的亲兵队正王宽坐在他身边,没了一条右臂的汉子看起来脸色惨白,黑武人冲上城墙的时候,是他为将军挡了一刀,他失去了一条右臂,可是他一点儿都不后悔。 他看向谭将军说道:“弟兄们不怕死,打到现在,大家也都知道必死无疑,可是弟兄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所有还能动的人都在城墙上,黑武人根本不给我们一点休息的时间,他们有数万兵力可以轮换进攻,而我们......” 谭千手在王宽肩膀上拍了拍:“等到了九泉之下,若是那边能有酒肆,我请咱们所有兄弟们喝酒吃肉,可是现在......” “粮来了!” 就在这时候,城墙里边有人挑着担子往上跑,那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几岁的憨厚汉子,他挑着的扁担两头分别挂着一个大竹筐,盖着棉被,却还是有热气透过棉被冒出来。 在那汉子身后,还有不少人正在登城,其中有妇人也有老人,还有半大的孩子,他们都带着东西来了。 那汉子跑到谭千手身边,打开竹筐从里边抓了两个窝头出来,递给谭千手的时候,脸上都是歉疚之色。 “对不起了将军大人,实在是......实在是没有白面,只有棒子面,可是将军你放心,我们没在窝头里边掺杂麸子或是糠,这是给兄弟们吃的,我们能拿出来多好的,就拿出来多好的,这......寒酸了,可确实是我们能出来的最好的粮食了。” 谭千手看着手里热气腾腾的棒子面窝头,使劲的点头,再点头,他一口咬在窝头上,窝头咬到的地方留下一些血迹。 “好吃!” 谭千手让自己看起来尽量轻松的笑了笑,可是眼泪却不争气的往下流。 “乡亲们!” 那汉子伸手拿起来扁担喊道:“能打仗的留下帮忙,不能打仗的女人和孩子都回去,能帮什么就帮什么,没有兵器了就搬石头上来,咱们不会放箭,还不会拿石头砸那群黑武畜生吗!” “好!” 乡亲们应了一声,他们手里没有正经兵器,有锄头,有扁担,有菜刀,有镰刀,还有他们保卫家园的一腔热血,这是他们的家,也是他们的命。 谭千手扶着城墙站起来,他看着那些乡亲们,乡亲们也在看着他。 “大楚边军!” 谭千手大喊一声。 城墙上所有还能动的士兵全都站了起来,肃立,他们一个个血糊糊的,连吃东西的力气似乎都已经没了,可是此时却站的笔直。 “敬礼!” 谭千手这一声沙哑的喊声,好像响彻到了天际,穿破了云层。 呼的一声,那些浑身是血人人有伤的边军士兵们,敬了一个最标准的大楚边军军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七十九章 给老子滚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第四天,前往代州城求援的校尉甘重回来了,在见到谭千手的那一刻,甘重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愧疚。 他扑通一声跪下来,额头顶着地面。 “将军,属下无能,属下没能求来援兵。” 谭千手伸手把他拉起来,苦笑着说道:“这不是你的事,我早就已经想到了大概会是如此......快十年了,刘牧的心结还是解不开,其实......我心里何尝不是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那件事始终都在刘牧心里,像是一块大石头堵在那。 这么多年过去,那件事始终也都在谭千手心里,亦如一块大石头堵在那。 “那时候,我们俩都刚刚升任五品将军。” 谭千手递给甘重一壶水,他靠在城墙上回忆着过去,似乎和今日这局面有些相似,都是身陷重围,唯一不同的是那次他们是主动进攻,这次是守城。 九年前,也不知道当今陛下何来的勇气,又或者单纯是因为听了刘崇信的蛊惑,竟然下令倾尽举国之兵北伐。 那时候,大楚已经千疮百孔,各地民怨沸腾,刘崇信就跑到皇帝面前献计献策说,如今百姓们都在骂朝廷,必须做一件大事让百姓们重新对朝廷信服,而只要这件大事做好了,陛下也能名扬千古。 当今陛下其实什么都不管,刘崇信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刘崇信说只要打赢了黑武,那么百姓们就会感念陛下天威,那些还想造反的人难道就不怕陛下举兵讨伐? 连黑武人都打不过大楚雄师,那些小小的叛军还不都会被吓破了胆子。 也许楚皇陛下什么都没想就答应了,也许是觉得自己这个皇帝的名声确实太臭,后世的人若是提及起来,怕是要把他骂的狗血淋头,就算是他死了,他也会被后世之人一直戳着脊梁骨。 所以这位突然来了雄心壮志的皇帝陛下,下令十三州召集兵马兴师北伐。 那一战,十二万大楚精锐府兵惨死在边关之外,剩下的二十万人狼狈逃了回来,虽然黑武人趁机反攻没能攻入中原腹地,可是大楚也就真真正正的伤筋动骨,十二万精锐府兵的损失殆尽,也让北境之地的叛军更加的猖狂。 谭千手脸色有些伤感的说道:“那时候,大军后撤,我和刘牧分别率领一营兵马为大军阻挡侧翼黑武人追兵,我和他之间,相距不过三里,我守山口,他在山坡上打伏击......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上峰将军宇文勒临阵脱逃,带着大队人马跑了,只剩下他一支队伍坚守。” “打起来后没多久,他的队伍就被黑武人团团围住,他派人拼死杀过来,请求我带兵支援,可那时候若我放开山口,大军后队就会被黑武人追上,刘牧那边有千余将士,可我身后是二十万大军.......” 谭千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摇了摇头道:“是我对不起他,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我对不起他,但若是让我再选一次的话,我还是会那样做,原本我和刘牧情同手足,自那一战之后,我们连成了仇人一般。” 他说完这句话后看向队正王宽:“那时候你还不在我帐下,但甘重已经在了。” 甘重点了点头,那时候,他是谭将军的亲兵队正,那一战他也是捡了一条命才回来的,谭将军麾下一千二百名府兵战士 ,有一千一百多人战死在山口,他们撤下来的时候,只剩下二十几个人,没有人比他们更懂什么叫劫后余生。 谭千手道:“也就是那一战之后,刘牧性情大变,原本是一个刚直不阿的人,活着回去后,变卖家产孝敬给刘崇信,又拜了刘崇信为义父,本来就有军功,再加上刘崇信在陛下面前说话,他被封为四品将军,而且刘牧要求要到代州来做将军,而我......” 谭千手苦笑道:“刘崇信说我临阵脱逃,虽然有军功在身,却也只是功过相抵,如今依然是五品将军,已经在边关驻守近十年,每一年为了粮草补给的事,都要去求刘牧,求的他舒服了,他才会分派粮草过来。” 王宽就知道将军和刘牧不和,过往的事并不是十分清楚,此时听完经过不禁有些唏嘘,原本是亲如手足的两个人,现在却成了这样。 “他是我兄弟,当时我没有去救他,是我的不对。” 谭千手叹了口气后说道:“时至今日,我也知道那是我对不起他,可还是句话,换在今日,当时我若守在山口,我还是不会离开那里。” 他的话音刚落,城墙上的瞭望手就吹响了示警的号角。 城墙上正在休息的士兵和百姓们全都站了起来,他们挨着城墙看向外边,黑武人的队伍又一次上来了,黑压压的犹如一片贴着地面卷过来的乌云。 黑武人的预计是三天之内打下来边关,可这已经是第四天,先锋将军律迟发了几次火,今日下了严令,再不能攻破边关城的话,所有前线领军的将领全部军法处置。 有了这等严令,领军的将军们也都害怕,各军开始疯狂的往边关城下汇聚。 “今日可能便是我们生死之别了。” 谭千手看向那些乡亲们大声说道:“大家都下去吧,趁着黑武人还没能破城,大家回去收拾一下东西逃命,你们跑的快一些能到代州,刘牧虽然与我不合,但他向来爱护百姓,你们到了代州,他必不会见死不救。” 一位已经两鬓斑白的老者摇了摇头道:“将军,我们能去哪儿啊?就算是逃到了代州,代州就能守得住吗?代州城也只有三千兵啊......我都这把年纪了,也活够本了,能杀一个黑武畜生,那我就赚大发了,不走了,我是哪儿也不去了,这把老骨头就扔在这吧。” 他一说不走,那些汉子们更加的不肯走了,老者尚且不愿偷生,他们这些汉子难道就能心安理得的跑了? 谭千手见谁也不肯走,沉默片刻后大声说道:“十六岁以下的,六十岁以上的,还有妇孺都离开吧,总得有人活下去,活着回去告诉父老乡亲们,我谭千手,还有我帐下一千二百边军士兵,没有一个孬种,也告诉他们,边关城下的百姓们,没有一个孬种。” 说完这句话后,谭千手朝着乡亲们俯身一拜。 “大楚府兵!” 谭千手转身面向城外。 “死战!” 已经为数不多的边军士兵们整齐的喊了一声:“死战!” 城外,黑武人已经直接杀到了城下,边军将士们的羽箭昨天就已经用完了,没有后援,他们只能任由敌人靠近城下,靠着百姓们搬上来的石头杀伤敌人。 云梯一架一架的搭上来,又一架一架的被推倒,然而黑武人实 在是太多了,倒下去一架,搭靠上来两架,推到了两架,又有四架立起来。 一个高大的黑武士兵咆哮着爬上城头,被甘重一刀捅进心口,咆哮声变成了哀嚎声,然后声音从高处坠落到了城下。 第二个黑武人很快就又爬上来,疯狂的劈砍着那锋利的弯刀,一个庄稼汉子想用扁担把他打下去,却被那壮硕的黑武人一把将扁担攥住,然后往自己这边一拉,庄稼汉子没有敌人气力大直接被拉拽过去,惊恐之中也忘记了松手,片刻后,被那黑武人一刀砍掉了脑袋。 “死!” 谭千手冲上去一刀砍死那个黑武人,那庄稼汉子无头的尸体就倒在他身边,脖子里喷涌出来的血全都喷在谭千手身上,犹如溪流一样往下淌。 啊! 谭千手不远处传来一声哀嚎,刚刚说话的老者被一个爬上来的黑武人砍掉了半边肩膀,血糊糊的人倒退了几步摔倒在城墙上,内脏流了一地。 “属下请将军下城!” 甘重一刀砍死面前的敌人,朝着谭千手喊了一声。 其他人也跟着喊。 “请将军大人下城!” 谭千手道:“我是你们的将军,生死同袍。” 一个比谭千手要高半个头还多的黑武将军爬了上来,三两刀把面前的百姓砍死,他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人眼神里一阵阵惊讶,他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在城墙上阻挡他们的还有这些百姓,这些连饭都吃不饱的百姓! 他抬起头往前边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谭千手一刀砍死他的手下,于是这壮硕如熊的黑武将军朝着谭千手杀了过去,谭千手正在厮杀,没有注意到身后过来了人,那黑武将军朝着他的后边脖子一刀剁了下来。 噗! 一支羽箭飞来,正中那黑武将军的脖子,箭簇从脖子穿透过去,带出来一股血线。 “代州军到!” 在厮杀的人群后边,代州守备将军刘牧一箭射死那黑武将军,把弓箭扔给手下人,抽出长刀就冲了上来,犹如一头疯虎一样杀进黑武人士兵之中。 谭千手一回头,就看到刘牧已经快要杀到他自己身边了。 “你来了!” 谭千手大喊一声,连嗓音都在发颤。 刘牧一刀砍翻面前敌人,瞪了谭千手一眼后说道:“老子若是眼睁睁看着你死了,以后折磨谁?老子还没有折磨够你呢,你死不了!” 校尉甘重离开代州之后,刘牧就立刻召集兵马,带上粮草物资,用最快的速度赶来边关支援,三千人的队伍一路狂奔着赶来,竟是只比甘重晚了一些而已。 “杀!” 刘牧一声暴喝:“杀退这些黑武畜生!” 在他身后,代州军像是逆流而上的一群疯子,杀上了城头,他们一刀一刀劈砍,几乎是用一命换一命的方式把黑武人硬生生又给挤了下去。 谭千手看着那个已经冲到自己身前去的昔日兄弟,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大声喊。 “啊!” 他仰头一声嘶吼。 刘牧回头看了他一眼,骂道:“瞎几把喊什么,吓老子一跳,滚去后边歇着,你这废物,老子替你守着这边关城!你且看看,老子是不是打的比你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八十章 何为兄弟?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代州军来了。 两千多生力军的加入让几乎被攻破的边关重新变得稳固起来,然而这并不代表边关就变得牢不可破,这两千多人对于这次战争来说,其实不过杯水车薪。 城墙外边的黑武人有至少四五万,而这还只是先锋军,如不出意外的话,黑武人这次南下的总兵力可能不少于三十万,这还只是推测,因为要想直下中原,低于三十万兵力也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 而这是谭千手为了安抚城内外的百姓最保守的预计,刘牧的预计就没有这么乐观,从外边的旗号判断,这个先锋将军就是那年把大楚北伐军打的狼狈退回关内的律迟,那时候律迟还很年少,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锐意,而正是这锐意让他在大战之中脱颖而出。 大战之后,律迟不断的被封赏,传闻在三年前就已经贵为黑武帝国的大将军,按照黑武的品级制度,他已经是正二品的封疆大吏。 这样一位大人物也只是先锋将军,所以刘牧推测,这次极有可能是黑武汗皇阔可敌大石御驾亲征,所以黑武南下的兵力应该远不止三十万。 连中原人都知道,这个阔可敌大石是一个好战的疯子,他在位这些年来就几乎没有停止过对外的征伐,十几年来,当初那些依附于大楚的周边小国,已经被黑武人灭了几十个。 如今是黑武人南下的最好时机,一心想做千古一帝的阔可敌大石怎么可能会不来?只要这一次他一战定下中原,他将超越黑武国历史上的任何一位汗皇,甚至超越那位统帅着还是一群散兵游勇的黑武人击败蒙帝国的开国皇帝。 阔可敌大石要让他自己的名字,排在黑武国历史的第一位。 开国皇帝也只是击退了蒙帝国而已,从蒙帝国的铁骑手中夺回了他们自己的家园,而他若能踏平中原,那功绩比起他祖上来说,岂不是要更加的恢弘伟大。 入夜,城墙上。 刘牧拎着两壶酒过来,走到谭千手身边,用脚踢了踢坐在那睡着了的谭千手。 谭千手已经四天三夜没怎么睡过,入夜之后黑武人的攻势再一次被打退,谭千手检查了伤亡之后就靠坐在城墙上睡着了。 “你居然睡得着?” 刘牧把谭千手踢醒之后讥讽了一句。 谭千手楞了一下,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时候睡着了,大敌当前,之前的四天三夜他哪怕是得空睡一会儿,没多久就会惊醒,可是刚刚睡得那一会儿却格外的踏实,心里好像没有了担忧。 他想了想,可能只是因为刘牧来了。 这个曾经与自己亲如手足后来与他仇恨如敌的人来了,他却睡的踏实了。 但谭千手并没有说出来自己的想法,都是大男人,有些话就算是想到了也不愿意说出来,毕竟显得有些肉麻。 刘牧喘息着在谭千手身边坐下来,然后把一壶酒扔在谭千手怀里。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来?” 刘牧喝了一口酒后问他。 谭千手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刘牧来之前,他曾经认为自己很理智的分析过刘牧不会来,可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告诉他,刘牧一定会来。 刘牧见他不回答,于是哼了一声后说道:“猜你就是这么想的,但是老子来了,老子可不像是某些人,兄弟求救都能见死不救。” 谭千手苦笑,然后灌了一口酒。 刘牧看了他一眼,然后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我也真劝过自己别来,你当年能狠心不去救我,凭什么老子就狠不下来这个心?” 刘牧喝了口酒,忽然就笑了。 “老子还真就是狠不下来这个心。” 他把酒壶伸出去,谭千手举着酒壶和他碰了一下。 千言万语,都在这碰了一下中。 两个人同时仰起头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口酒,然后对视一眼,又都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而这一口酒又一笑之中,藏着两个人多少释然,多少过往。 “是不是恨我?” 刘牧又问了一句。 谭千手摇头:“不恨,从来都没有过。” 刘牧笑道:“老子这近九年来那么欺负你,你都不恨我?” 谭千手嗯了一声后说道:“想恨来着,真的,有时候被你这孙子气的想骂街,尤其是每次去代州城求你分拨粮草的时候,恨不得给你一个耳光,可就是恨不起来。” 刘牧道:“贱不贱?” 谭千手道:“这么想的话,有点。” 刘牧道:“我也是,贱。” 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然后再次笑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后来像是变了吗?” 刘牧这次的问题,没有等着谭千手回答,因为他知道谭千手给不出答案,哪怕年少时候他们那么的相似,两个人有无数的想法都几乎一致,那时候刘牧就曾经说过,他们俩可能用的是一个脑子。 他低着头继续说道:“因为那一战之后,老子发现这个世界上被欺负的都是实在人,都是干事的人,都是真正拼命的人......那一战,为什么是你和我被留下断后你想过吗?” 谭千手道:“自然是因为你和我都没去送礼。” 刘牧嗯了一声:“所以那些送了钱的人,全都在后撤的大队人马里,而你我这样的人,就被留下了,要拼了命的去保护他们这些怕死的王八蛋,谭千手,你知道老子为什么怨恨你吗?不是因为你不去救我,你说的对,大战之中各司其职,怎么能擅离职守?老子怨你,是因为你死死守着山口要护着的是那群王八蛋啊。” 谭千手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此时听刘牧说出来后,心里的愧疚感更重。 事实确实如此......他没有去救他亲如手足的刘牧,而是葬送了一千多大楚府兵来为那些贪生怕死的王八蛋守住后路。 想到这,谭千手举起酒壶又狠狠的灌了几口。 “所以后来我变了。” 刘牧继续说道:“与其让那些贪生怕死的王八蛋回去把军功都领了,还要指着我们鼻子趾高气昂的骂街,不如我也去分一杯羹,不然凭他妈的什么?当初宇文勒那个王八蛋带着一万余兵力跑了,留下我一千人坚守,回去之后他却被封赏为一等侯?!”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可却根本出不了当年那口气。 他说:“所以老子回到都城之后就变卖家产,想尽办法讨好刘崇信,还恬不知耻的拜他为义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我直接跪下来磕头求他收我,他哈哈大笑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可是我必须那么做......” 他看向谭千手:“你那个功过相抵,你现在明白是怎么来的了吧?仔细想想,你还会怨恨我吗?” 刘牧到了代州做守备将军,他就是谭千手的顶头上司,谭千手自然看他脸色,他也逢人就说,他回来代州做将军就是来整治谭千手的,连谭千手都听说过,他原本的军功都被刘牧给弄没了,最终也只是个功过相抵,可刘牧这样做只是为了保护他。 大战之后将近十年,他都在这鬼地 方做边关将军,那并不是刘牧排挤,相反是刘牧的保全。 实际上,并不是大部分人认为的那么回事,为什么刘牧要变卖家产去巴结刘崇信?是因为他听说大军败北,刘崇信他们要找一些替罪羊,损失了十二万精锐府兵的大败,没几个人被砍头能算是有个交代? 而谭千手就是这些替罪羊之一,在原本要上奏给陛下的奏折中,谭千手非但没有死守大军退路之功,反而被写成了一个临阵脱逃导致后军大败被黑武人屠戮的罪魁祸首之一。 刘牧变卖家产送给刘崇信,又在文武百官之前极尽谄媚的拜刘崇信为义父,只是为了能把谭千手的名字从那本奏折上去掉,最终,谭千手的诛九族变成了功过相抵。 刘牧的话说到这,没有说明,可是谭千手再傻也明白过来了。 他呆呆的看着刘牧,眼睛逐渐发红。 “少他娘的那么看老子,好像个娘们儿似的。” 刘牧把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他抬起手在谭千手的肩膀上拍了拍。 “千手,你知道,我们因为这个吃了太多的亏,宇文勒现在已经是一卫大将军,我送了那么多金银,换了一个代州将军,而你呢......” 刘牧看向谭千手说道:“当然你是个混蛋罪有应得,如果不是老子想着,我要守护的是大楚百姓,而不是那群大楚的蛀虫,我这次真的不会来。” 谭千手看着他,忽然笑了笑:“不信。” 刘牧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单纯的会因为救你而来?老子来都是因为百姓们。” 说完后他自己也笑了,他他娘的也不是很信自己的话。 “上一次,我们没机会并肩作战。” 刘牧伸出手晃了晃后说道:“这次可以了。” 谭千手也伸出手,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如果不是这次到了边关后看到如此战局,觉得自己可能是有来无回了,这些话刘牧也不会对谭千手说,有些时候他就想着,如过去九年一样让谭千手那个白痴内疚一辈子好了,因为那样的内疚还好过些,如果让谭千手知道了刘牧为了救他而认贼作父的话,那种内疚,更难熬。 每次谭千手去代州求粮的时候,刘牧看着他那样子心里都觉得难受,然而他也清楚,如果自己不表现的心狠一些,那个家伙啊,心里的煎熬和愧疚会把他熬疯。 “可惜了啊。” 刘牧看向谭千手说道:“年轻的时候我们还有个约定,如果我们俩的后代是一儿一女,那就结成亲家,如果是两个儿子或者两个女儿,那就让他们结拜,可是你这个废物,这么多年过去了,别说儿女,连个女人都没有。” 他白了谭千手一眼:“废物不?” 谭千手哼了一声后说道:“你有儿女?你有女人?” 刘牧自豪的说道:“虽然我没有儿女,但我有女人啊,你以为代州城里和你这边关一样,地上的鸟屎都是公粪。” 谭千手楞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不应该啊,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夜夜笙歌,你今天杀敌的样子还能那么龙精虎猛?我觉得你是在吹牛皮。” 刘牧哈哈大笑,站起来,手扶着城墙看向外边远处,那里是黑武人的连营,灯火连绵像是一片落在地上的星辰。 谭千手也站起来,不知不觉的,把手放在了刘牧肩膀上,刘牧的手也放在他肩膀上,两个人的胳膊交叉在那,就像是十年前,他们准备随军北伐的时候站在高坡上望向黑武的方向一模一样。 这就是勾肩搭背吧。 他们已不再年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八十一章 此刻只有兄弟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人无再年少,可是人有少年志气。 代州边关在这之前从来都和黑武人没有什么关系,这里防备的是草原人,所以相对来说和幽州北边的边关相比,这里一直都不曾有过什么大战,哪怕是驻守在这的将士们也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轮到他们来阻挡黑武人南下的脚步。 黑武人猛攻的第五天,城墙上,再一次击退了黑武人攻势的大楚边军士兵们全都坐下来,他们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时间休息,所以必须抓紧每一息,若是能睡上那么一会儿,就已经是最大的奢求。 “五天了。” 刘牧看向谭千手,递给他一壶水后说道:“按理说,今天从信州来的援兵应该会到了吧,信州虽然稍稍远一些,可若是得到消息就急行军赶过来,最迟今天天黑也能到。” 谭千手摇了摇头,没办法确定信州的援兵还要多久能到,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今夜再不到的话,边关上可能就无兵可用了。 刘牧带来的两千多名士兵已经死战两天一夜,而这两天一夜黑武人的攻势比之前更猛,完全不计代价,因为黑武将军律迟的严令之下,那些领军的黑武将军们也已经没有丝毫退路了,要么破城,要么他们死。 这两天一夜,代州军除了留守代州的几百人之外,赶来此地的都已经上过战场厮杀,如今还勉强算完好无损的连三百人都没有。 这小小的一座边关变成了修罗战场,城墙上的伤亡都如此之巨,更别说黑武人的伤亡了。 然而此时此刻黑武人就不怕有伤亡,他们已经损失了大几千人,还怕损失的更多吗?哪怕在这扔下一万具黑武士兵的尸体,只要拿下边关,也比扔下几千具尸体却无功而返要强的多。 黑武人如此心急,如此不计代价,更加印证了刘牧的推测,可能黑武汗皇阔可敌大石就要到了。 如果等阔可敌大石到了此地而律迟还没能攻破边城,第一律迟颜面上不好看,第二耽误了大军南下进度的话,连律迟都可能被处置。 刘牧看着城外连成一片的火把,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都被火把照的像是要退却似的。 “如果今夜援兵不到的话,可能......” 刘牧看了谭千手一眼,两人纵然心有壮志也有不屈热血,可是手里没兵作战,这壮志和热血就变得毫无意义。 谭千手站起来,也看向城外,片刻后说道:“尽人事,听天命。” 天黑之前,黑武人再一次压了上来,他们之前就在砍伐四周的树木,用了三天的时间打造了一辆极为巨大的楼车,这楼车的高度几乎与城墙差不多,楼车的顶层可以挤下数十名甚至百人左右的弓箭手,虽然构造简陋,可是有了这楼车之后,黑武人就能给城墙上的楚军施压。 随着城外响起黑武人整齐的口号声,那巨大的楼车被他们缓缓的推了上来。 “还有多少箭?!” 刘牧急切的喊了一声。 边城中原来的箭早就已经打完了,后面两天一夜用的羽箭都是他从代州带来的。 手下人喊道:“将军,只剩下十几捆了!” 一捆羽箭名义上是二百支,可实际上都有亏缺,大楚兵部的武工坊号称一年可以造箭百万支,实际上也真的 有如此能力,然而真实情况是他们也一样弄虚作假,一捆羽箭至少要亏三四十支,只有箭杆没有箭头。 如今这大楚啊,每一个官府的部门都有自己中饱私囊的手段,武工坊这样的地方最容易倒腾的就是铁器。 “把所有羽箭都搬到我的位置!” 刘牧喊了一声。 士兵们把仅剩下的这十几捆羽箭搬运到刘牧那边,刘牧回头吩咐道:“我的亲兵队,全部跟我站在此处,一会儿黑武人的楼车上来之后,我与你们一同压制楼车上的弓箭手,你们都是我的亲兵,我没能给你们富贵,此危急存亡之际,却要与你们同生死,是我刘牧对不起你们。” 说完后,他朝着自己的亲兵队俯身一拜。 数十名亲兵同时朝着刘牧行礼,亲兵队正曲易名大声说道:“能与将军同生死,是我等荣耀!” 刘牧使劲儿点了点头,然后哈哈大笑道:“若真有来世,老子给你们当牛做马吧。” 说完转身面对城外,抓了硬弓在手后吩咐道:“箭壶放在我脚边,所有人瞄准了射,我们已经没有羽箭可以浪费了!” “是!” 就在他的亲兵队应了一声后,谭千手部下校尉甘重默默的走到了刘牧身边,沉默片刻后说道:“也给我一个箭壶。” 刘牧侧头看了看他,认出来是自己下令打了的那个校尉,他皱眉道:“你做什么?” 甘重道“我箭法好。” 刘牧道:“老子让人打了你一顿,你居然过来想和老子并肩作战?” 甘重道:“不记得了。” 刘牧一怔,然后笑道:“老子让人打你,是因为你那一句卑鄙小人,老子这大半生来都不曾做过卑鄙之事,一会儿打起来如果老子发现你吹牛皮浪费了老子的箭,我还要打你。” 甘重道:“将军看着就是。” 就在这时候,黑武人的楼车已经靠近到了城墙外不足三十丈距离,那楼车巨大沉重,又不可能在三天之内打造的构造巧妙,移动楼车,靠的是滚木,所以移速也缓慢。 但黑武人已经不打算等到明天天亮之后在攻,他们要在今夜拿下边关。 “准备!” 刘牧大声喊道:“都给老子瞄准了射,浪费一支箭,就可能多一个敌人爬上来!” “是!” 数十名亲兵握紧了硬弓,只等将军一声令下。 刘牧却并不心急,三十丈内已经是羽箭射程,可他却一直不下令,士兵们就一直都等着,越是这样越是紧张,对面的黑武人其实也一样,楚军一时不放箭,他们反而心里更加不踏实。 “黑武人的箭!” 有人喊了一声,然后立刻就俯身下去。 楚军没有放箭,黑武人楼车上的弓箭手放箭了,近百支羽箭瞬息而至,楚军立刻就有人被射中,打在城墙砖石上的箭头擦出来一串一串的火星。 二十丈。 “箭!” 刘牧大喊一声。 他的亲兵立刻直起身子,朝着楼车上开始还击,双方的羽箭都集中在这一片区域,羽箭密集的能在半空中碰撞。 甘重默不作声的取箭,射箭,取箭,射箭,重复着这个动作,可是他 的箭竟然精准的让人难以置信,每一箭都能放翻一个黑武人。 楼车上不停有尸体掉下去,但也不停有黑武人弓箭手递补上去。 “他们要干什么?!” 刘牧眼睛都瞪圆了。 黑武人的楼车已经推进到了距离城墙不到十丈的距离,而且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难道他们打算...... “小心!他们要用楼车登城!” 刘牧朝着另外一边领兵防守的谭千手喊了一声,谭千手那边已经没有羽箭了,只能靠滚木和石头砸靠近城下的人,听到刘牧的喊声,谭千手立刻喊道:“过来二十个人,带上长枪!” 双方不停的放箭不停的死伤,可是最终也无法阻止楼车靠近城墙,楚军的羽箭几乎耗尽,黑武人就显得越发猖狂起来,站在楼车顶上的那些黑武士兵嗷嗷的叫唤着,他们喊了些什么听不懂,但是看得出来他们是在谩骂和嘲讽。 砰地一声,楼车顶上了城墙。 楼车上的黑武人扔下弓箭抽出弯刀,嗷嗷的叫喊着往城墙上跳。 谭千手带着几十名士兵上来,用长枪组成阵列防御,跳过来一个捅下去一个。 可是黑武人在不停的攀爬着楼车,跳上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而且进攻的地方又不止这一处,其他地方也不停的把云梯靠上来。 到处都有黑武人登城,而楚军人数已经不足以全面防御了。 黑暗中,在边关城内,左侧登上城墙的坡道上,有一片火把冲上来,为首的那人爬到城墙上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喊了一声后抽刀向前。 “代州城八卦刀门严重成前来协助守城!” 八卦刀门门主严重成带着百余名弟子冲了上来。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群人,听到喊声之后,为首那汉子也跟着喊了一声:“古北马帮韩友生!” “大荣镖局刘汉!” “福威镖局李堂堂!” 随着一声一声呼喊,越来越多的汉子们冲上城门,他们不是士兵,他们是被朝廷所看不起的江湖客,也有不少时候,朝廷的队伍抓不到叛军就拿他们开刀,可是此时此刻,这些一腔热血的江湖汉子们都来了。 他们不是叛军,他们是侠! 城内右侧这边也有一支队伍迅速的登城,他们默不作声,没有人喊话,可是他们的动作更快,人更骁勇,冲上城墙之后,他们就迅速的补充到城防缺口位置,而且每个人肩膀上还都扛着两捆羽箭。 庄无敌拉了李叱一下说道:“人家都报个名号,你也应该报一下,趁此机会让人知道你。” 李叱沉默片刻,一边抽箭一边大声喊了一句。 “燕山,绿眉军!” 这一声喊,城墙上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绿眉军? 那不是叛军吗? 那不是冀州最大的叛军吗? 连刘牧和谭千手听到这一声喊都愣了。 李叱一箭放出去后大声喊道:“此刻只有中原兄弟生死同袍!” “说的好!” 刘牧大喊道:“老子喜欢这句话。” “杀!” “杀!” “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八十二章 往来如鬼魅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了,黑武人觉得下一刻就能攻占边关,可就是差了那么一丝,每次都是差了那么一丝,好像月神都已经不那么庇护他们黑武族民了。 黑武人信奉月神,他们自称为月神子民,在黑武人的神话传说中,是月神创造了这个世界,然后月神飞升到了月亮上,依然守护着她的子孙后代。 整个黑武帝国之内,绝大部分百姓都是月神的信徒,而其中最虔诚的信徒在几百年前创建了剑门,剑门弟子,都是月神的奴仆。 之所以称之为剑门,是因为当年创造剑门的那位大剑师,发誓以掌中阔剑守护月神。 几百年后,剑门在黑武国内的地位越来越高,以至于黑武汗皇的皇冠都要剑门门主来加冕,剑门对百姓们宣称黑武汗皇便是月神在人间的继承者,为了保护汗皇,剑门还组建了一个直接听命于汗皇的组织,后经转变被称之为黑武青衙。 黑武将军律迟的身份就很复杂,他既是将军,又是剑门的三十六位剑师之一,因为后来升任了大将军又封了侯爵,所以在剑门地位也变得高了起来。 此时此刻,在律迟以为自己的双脚即将踏上楚国边关的时候,楚人再一次表现出来了让人震撼的不屈和团结。 所以律迟有些不理解,情报上说,楚国已经分崩离析各地叛乱不断,楚皇的旨意出了他们的都城都没有人听,大楚十三州,各州节度使随时都会造反自立为王,百姓们更是已经对楚国朝廷失去信任,甚至视那些穿官服的人为仇敌。 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这边关城墙上会不断有援兵赶来?而那援兵还不只是楚国的军队,更多的是百姓和江湖中人。 青衙得到的情报中提到,楚国的江湖中人就是叛军的主力,这难道不矛盾吗? 黑武人只是还没有弄清楚,叛军的主力可以称之为绿林客,但不能统称为江湖客,绿林道在江湖,但绿林道不代表整个江湖。 城墙上,李叱那一声燕山营绿眉军,不但震撼了所有楚人,也震撼了黑武人。 黑武人中有不少人通中原话,他们南下的时候自然也打听的很清楚,冀州这边最大的叛军势力就是燕山营绿眉军,他们甚至已经做出了准备,入关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拉拢燕山营,对燕山营的人许以厚利,然后驱使燕山营为先锋军进攻冀州城。 可是这计划还没有实施呢,却看到了燕山营的人站在了城墙上成为挡住他们的另外一道城墙。 “那个年轻人!” 刘牧朝着李叱那边喊了一声:“还有羽箭吗!” 李叱提起来一捆羽箭就扔了过去,这把刘牧吓了一跳,那一捆羽箭两百支可是实打实的数量,那少年扔过来的时候飞越了无数人的头顶,这臂力何其惊人! 他想着这一战打完了一定要找到那个小子,若是把他留在自己身边的话就好了。 刘牧双臂伸出去把那捆羽箭接住,然后才知道自己刚刚的判断还是不够准确,这一捆羽箭的分量比他预计的还要重,燕山营的羽箭非但数量绝对没有亏缺,而且每一支箭的做工竟然比大楚武工坊制造的还要好。 但这不代表燕山营造的箭有多好,而是因为现在大楚武工坊造的箭实在是太差。 刘牧心说连叛军都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道理,可是大楚朝廷里的人却都已经忘了,他们只管从任何能中饱私囊的地方往自己手里抠钱。 有了羽箭,刘牧的人硬是把楼车上的黑武人清了一层。 “老谭!” 刘牧喊 着:“得想办法让黑武人上不了楼车。” 谭千手应了一声:“我知道。” 他往四周看了看,实在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东西,想把楼车点燃,那楼车都是刚刚砍伐下来的新木,哪有那么容易点燃的。 就在这时候,一个身影从谭千手身边掠了过去。 “借路!” 那年轻人喊了一声,人从谭千手头顶飞跃而出,一个大跨步,直接出了城墙。 “谁来给我持盾!” 那人一跃跳到了城外的楼车上,声音在半空之中传来。 “我来!” 谭千手伸手抓了一面将近一人高的巨盾也跳了出去,持盾站在那少年身侧,他看向这少年问道:“你可来为我持盾,我来杀敌。” 那少年看了他一眼后说道:“算了吧,只管给我护住身侧。” 他是真不把将军大人当回事啊。 李叱一边说话一边挥刀,上来一个黑武士兵被他砍下去一个,他左右跨步,这边砍死一个那边再砍死一个,以一人之力,竟然杀的那些黑武人无法递补上来。 “好汉子!” 甘重看到李叱那般凶悍,伸手抓了一面巨盾也从城上跳了出去:“我来助你!” 他与谭千手一边一个,用巨盾为李叱挡箭,两个人一开始还能跟得上李叱来回出刀奔走,没多久就开始吃力,因为李叱来回的动作实在太快。 谭千手越看越惊,一是因为李叱的凶悍,二是因为那刀法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眼熟。 那少年李叱,在楼车顶层上左右冲杀,没有一个黑武人爬上来能挡他一刀,尸体一具一具的从楼车上翻落下去,从他上去开始,这楼车就变成了他的天地,在他这一方天地中,他便是主宰。 黑武人不知道楚人来了多少援兵,所有登上城墙的士兵都被人砍死然后扔下来,黑夜之中不好判断,只好吹角收兵。 足足厮杀了能有一个时辰,城墙上到处都是尸体,脚走过的地方,像是踩过水洼的声音一样,然而脚下的并不是水,而是血液。 看着黑武人逐渐退下去,城墙上的楚人爆发出一阵欢呼。 李叱站在楼车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左边肩膀上插着一支羽箭,右边大腿上有一支,而再看他一左一右的那两人,手中所持巨盾上,已经插满了白羽。 “对不住兄弟。” 甘重看了看李叱身上的箭,脸色愧疚道:“没能给你护住。” 李叱洒然一笑道:“只漏了两箭过来而已。” 他抱了抱拳,然后纵深跳回到城墙上,一边走一边喊道:“可有火油?把这楼车烧了,不然明日还是麻烦。” 刘牧大步走到李叱身前,上上下下的把李叱打量了一番,回头吩咐自己亲兵给李叱把箭头挖了,庒无敌已经过来,拉了李叱就走:“我们兄弟自会为他处置伤口。” 庒无敌最恨的就是官军,如果不是来打黑武人,他宁死也不会帮官军做事。 李叱当然知道庒无敌心思,所以跟着庒无敌就走了,都没给刘牧再说什么的机会,刘牧张着嘴后边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呢,人家已经到了城墙一头去治疗伤势了。 刘牧看着李叱的背影,忽然就笑了笑,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这小子完全不把我当回事啊。” 谭千手笑道:“你以为把我当回事了?我说让他给我持盾,他就看了我一眼,说你把盾牌举好就行了,多一句话都没有。” 刘牧叹道:“燕山营的叛军之中有如此人物 ,哎......” 另外一边,庒无敌看向李叱问道:“伤怎么样?” 李叱笑道:“根本不碍事。” 庒无敌亲自动手把李叱身上的箭杆剪断,然后用小刀子切开皮肉把箭头剜出来,这羽箭的箭簇上都有倒刺,拔是拔不出来的。 李叱坐在那任由庒无敌给他切开伤口挖箭,好像根本不知道疼一样,甚至有些想喝酒。 “喂!” 他朝着对面喊了一声:“穿官衣的,有酒吗!” 谭千手立刻应了一声:“有!” 他转身跑过去拎了一壶酒就给李叱送过去了,刘牧看着谭千手愣在那,心说自己这是慢了一步,他一脸不满的说道:“酒......我的,我带来的。” 最终刘牧也没能忍住,装作只是随意走动的到了李叱身边,他低头看着那年轻人喝酒,而另外一人给他缝合伤口,李叱坐在那面不改色,还略微表示了一下对他们这酒的嫌弃。 “兑水了。” 李叱说。 刘牧这就不服气了,他哼了一声后说道:“那些卖酒的,难道敢在给我送来的酒中掺水?” 李叱看了他一眼,那正四品的将军甲好像也没给他屁点的压力。 “做生意的最愿意的就是糊弄你们官府的人,第一是因为你们以为他们不敢而实际上他们敢,第二是因为你们那些手下人去买酒多半要收人家好处,人家亏了的银子从哪儿来?当然是从酒里赚回来,那只能掺水。” 刘牧想了想,心说难道自己这些年来喝的酒都是掺水的酒? 他不服。 “你说我的酒掺了水,证据呢?” 李叱伸手从自己腰畔上解下来酒壶递给刘牧,刘牧喝了一口,然后惊讶的发现确实比他的酒滋味更足,更凛冽,更有劲道,然后他有些愤怒的质问:“你自己有酒还管我们要?!” 李叱道:“我自己有酒管你们要怎么了?” 刘牧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一个堂堂正四品的将军,头一次觉得自己被问住了,觉得这小子挺不要脸的,还觉得他话里居然有几分道理。 李叱趁着他发愣的时候一伸手把酒壶拿回来,挂回自己腰畔。 刘牧又楞了一下,心说还能要回去? 就在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片惊呼。 “黑武人大营起火了!” 众人连忙起身去看,就看到黑武人的营地那边起了一条火龙,火线以飞快的速度向前延伸,黑武人慌乱的喊声连城墙上都听的那么清楚。 “闯营的人数并不多!” 谭千手用千里眼往黑武人营地那边看着,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都是不可思议。 闯入黑武人营地的是一支骑兵队伍,人数确实不多,从火线宽度和火把数量就能看得出来,但是那支骑兵太快了,他们风一样在黑夜中卷入了黑武人营地,一路放火,又风一样杀了出来。 刘牧揉了揉眼睛,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看!” 有人指着城外喊道:“他们烧的是黑武人的粮草营地!” 城外,那名为唐匹敌的少年带着二百名草原轻骑完好无损的从黑武人粮草大营里杀了出来,带着二百人进去,带着二百人出来,犹如一群鬼骑,来势如虹,去势如风。 杀了一个对穿,然后就迅速遁入黑夜。 李叱站在那看着这一幕,他不知道那领兵之人是谁,但佩服的五体投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在逗我?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这一夜,暴怒的黑武将军律迟恨不得亲手提刀杀人,数万人的连营严密戒备之下,居然被一支只有两百余人的骑兵队伍偷袭了粮草大营! 这是冬天,干草易燃,数万人所用的粮草在北风呼啸下被人一把火几乎烧了个干干净净,连救都救不下来。 看着面前跪倒在地的那些手下,律迟想发怒却根本就发不出来,这是对手下人已经失望透顶的表现,他连骂都懒得骂了。 “昨天夜里当值的所有人,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一会儿第一批攻城,攻城之时,不准穿甲,不准持盾。” 他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然后转身就走了。 可是这淡淡的一句话中,却已经决定了很多人的生死。 这些失职之人,他不杀,交给楚人去杀好了,可最起码给了他们战死的尊严。 回到自己的大帐中,律迟坐下来后就重重的叹了口气,天一亮就是他攻城的第六天,他来的时候还很轻松的对手下人说,三天拿下楚国边关,七天攻破代州城,十五天打到冀州城下。 如果这么算的话,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黑武帝国的大军已经陈兵南平江直指江南。 “将军。” 律迟手下的幕僚康克莱轻声劝说道:“楚国虽然已陷入内乱之中,但楚人善战,这边关又高大坚固易守难攻,手下人也不是没有尽力......”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律迟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律迟道:“最多再有四五日陛下的大军就要到了,若到了那时候我还没能攻破代州边关,你觉得陛下会听我解释吗?这个先锋将军让多少人看着眼红你是知道的,每个人想的都是先锋将军油水最大,一路掠夺过去,中原锦绣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好像都能装进先锋将军的口袋里似的,陛下信任我把这最重要的事交给我来办,我打不下边关,那些眼红的人就会说我只顾着抢钱了......” 康克莱道:“将军,现在楚人的援兵已经源源不断的赶来,咱们又没有好用的攻城器械,若是再心急去攻打的话,损失必然惨重,如今我们的伤亡已经近万,还是得想个法子才行。” “法子?” 律迟哼了一声后说道:“现在粮草几乎全都被烧了,若是两天之内攻不破边关,我们就必须退兵,我狼狈退回到陛下面前,陛下会把我五马分尸。”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就算是用尸体堆起来一条坡道,今天也必须攻破边关!” 半个时辰后,黑武人的大军再一次犹如浪潮一样席卷到了边关城下,只是每一个黑武士兵的眼神里都已经没有了最初时候的那种自信和嚣张,第一次冲锋的时候他们可不是现在这样,他们觉得只要随便冲一阵就能把黑武帝国的战旗插在楚国的边关城墙上。 高处,谭千手举着千里眼看向城外,片刻后往一个方向指了指:“律迟亲自上来了,我看到了他的将旗。” 刘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黑武汗皇就要到了,刘牧昨夜里粮草被烧,他们两日之内若不能攻破咱们的边关,没有粮草他们就只能退走,以阔可敌大石的狠厉,律迟必会被处死,所以他现在是要拼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苦笑:“而我们这边,也只是看起来还算稳固而已。” 城墙上依然缺少羽箭,昨天燕山营带来的箭一场大战之后就消耗了一多半,剩下的羽箭也不过还有几千支,这样的恶战之下,几千支箭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而且这座边关城墙上缺少重型 的防御武器,连一架弩车都没有。 他回头看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年轻人蹲在地上正在写写画画,他很好,走过去看了看,发现那少年画的像是一幅地图。 “这是什么?” 刘牧好的问了一句。 李叱抬头看了看他后回答道:“我画的是咱们代州边关的地形图,这便是信州边关,两地相距不过二百里,现在黑武人只是还不熟悉咱们的地形,一旦他们知道了二百里之外就还有一座更容易攻破的地方,立刻就会转攻信州,以黑武人的兵力,就算是两边同时进攻也不成问题。” 刘牧点了点头:“不过信州边关虽然城关没有咱们这边高大,可是那边山峡狭窄,兵力施展不开,只需有三千悍卒就能死守,你看我们这边,外边就是一片开阔地,黑武人的攻势能大举展开,不一样。” 李叱摇头道:“我的意思是,信州援兵没有过来,可能是......” 刘牧的脸色立刻一变。 他看向谭千手,谭千手听到李叱的话后脸色也变了。 黑武人如果真的是两边同时进攻呢? 信州的援兵一直都没有过来,若信州山峡边关也在被黑武人强攻的话,不管是代州这便破了还是信州那边破了,另外一边很快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但愿......” 谭千手的话还没有说完,城下,两名士兵搀扶着一个身穿队正军服的人上来,那队正看起来已经累的完全脱了力,身上的血迹和灰尘混合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像是刚刚从坟墓中爬出来的一样。 “将军......求将军发兵救信州关,信州关快要坚持不住了啊将军。” 那队正哭嚎着说道,嗓音沙哑的好像嗓子都已经被割裂了一样。 “信州关......” 刘牧脸色有些发白的说道:“非我不愿分兵去救,你自己看看.......” 那队正往四周看了看,城墙上穿着官军衣服的人已经不多了,大部分都是百姓,他眼神里本来还有几分期待,可此时那期待很快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绝望。 “代州和边关加起来四千边军,已经战死三千余。” 刘牧语气沉痛的说道:“如今守城全靠这些自发而来的义勇,实在是抽不出人手了。” 李叱忽然站起来说道:“我来想办法。” 刘牧看向他,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能想到什么办法?” 李叱没有回答他,快步跑到庄无敌那边,在庄无敌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庄无敌随即一怔,他摇头道:“你也知道,若是大哥肯出兵的话,就不会是你我带着这二百兄弟过来......” 李叱道:“你只管把我原话说给虞大哥,总是要试试才行,若是成了,信州可保,代州也就有几分把握不失。” 庄无敌叹了口气:“那我这就赶回去,若是不成的话我再赶回来和你汇合。” 李叱道:“一路小心。” 庄无敌应了一声,回头吩咐他的手下兄弟说道:“我不在此地,他便是你们当家的,你们如何视我便如何视他,他与我,一般无二。” “是!” 他手下汉子们整齐应了一声。 庄无敌看向李叱说道:“不许死。” 不等李叱回答,转身跑下城墙。 李叱回到刘牧和谭千手身前问道:“这里可有库存的军服和军旗?” 谭千手点头道:“有,你要何用?” 李叱道:“把城上破损的旗帜全 都摘下来换了新的,让所有城墙上的人换上边军的衣服,不管用什么办法,去搞到大鼓,越多越好,就在城墙上摆起来,然后我让你们敲鼓的时候就用劲的敲,一定要整齐。” 刘牧不解的问道:“换上衣服让敌人以为城墙上是新到的援军这我可以理解,你要那么多大鼓做什么?” 李叱道:“只管去做就是,管用的话,可以拖延几天。” 然后他看向谭千手说道:“分派人手,挡住今天白天的攻势之后,夜里巡查的人,每人要拿两根火把在城墙上走动,找人去制作大旗,不需要多像,只要看起来像是将旗即可,在上边随便写什么姓氏都行。” 他说完之后又看向四周的江湖兄弟们说道:“派人回城内去,搜寻牛羊,不要去顾及那么多,有多少就搜寻来多少,把牛羊驱赶到城下,让牛羊都叫起来。” 他又看向燕山营那些兄弟说道:“全都下去,砍断树枝拴在战马上,骑着马在城内来回奔走,尽量弄起来烟尘,最好让战马能多叫几声。” 他都安排好了之后,靠着城墙站在那沉思,他这般模样,正四品的刘牧居然都不敢上前打扰,那少年吩咐人的时候比他还像是一位决策者。 按照李叱的吩咐,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不多时,谭千手的人取出库存的军服给这些江湖客换上,又把城墙上的战旗都换了新的,刘牧吩咐人去找大鼓,连城内草台班子唱戏的大鼓都借来了。 燕山营的兄弟们纵马在城内空地上来回奔驰,尘烟激荡,人马嘶鸣。 城外,律迟站在高处举着千里眼看向边关上,然后脸色就变得越来越难看。 “怕是楚军大队人马到了,而且来的还是高官。” 律迟道:“楚人那些做官的最讲排场,你们看,城墙上战鼓齐鸣,将旗一面一面的上来,来的人官职必然不低,青衙情报说如今楚国最善战的武亲王就在冀州,多半是他到了,武亲王有数万精锐府兵,这一战,咱们怕是没法继续打下去.......突袭之计已难奏效,看来只好等陛下大军亲至再做打算。” 话刚说完,听到城内一阵阵牛羊叫声,他随即叹了口气:“那些楚国的边关将士连饭都吃不上,可你们看看,楚国高官到了,牛羊成群的赶来,这是唯恐在边关吃的不好......如此楚国,就算是今日不被我黑武帝国所灭,他日也必有亡国之灾。” 他手下人本就已经不想再打了,这样持续不断的猛攻,他们初来时候的锐气早已经被消磨干净。 “下令暂时退兵,派人去请示陛下。” 律迟转身从高坡上下去:“等陛下旨意到了再说。” 城墙上,李叱借用刘牧的千里眼看着,见黑武大军正在缓缓后撤,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这样可以退兵?” 刘牧惊讶的问道。 李叱道:“我只是给律迟找了个台阶,他以为武亲王大军到了,突袭之计已经被破,所以自然暂时退去。” 刘牧道:“若你是想骗他认为武亲王到了,为何不制作武亲王的大旗?而是胡乱做些旗子?” 李叱笑道:“若把武亲王大旗打出来,律迟就不信了。” 刘牧沉默片刻,仔细思考,想了想确实有些道理。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兄弟,你今年多大?” 李叱看了他一眼,认真回答:“十四。” 刘牧:“????” 李叱想了想,补充一句:“十四岁半。” 刘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来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刘牧把谭千手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这小子是个才,如果他真的才十四岁的话,若是能活得长久,将来必成大器,若我们想办法拉拢一下,留在帐下做事,想想就是美事。” 谭千手笑道:“说实话,现在你我能给人家这样的天才开出来什么条件?真要是对比的话,我们还不如人家与虞朝宗。” 刘牧叹了口气道:“可是这样的人若是以后放走了,太可惜。” 谭千手道:“若是大楚盛世时候,这样的人才说什么也要留下才对,可是现在你我就别耽误人家前程了,跟着我们受气还不如人家在燕山营吃香的喝辣的,以你我对虞朝宗的了解,这般人才,虞朝宗也必会重用。” 刘牧道:“忽然觉得有几分讽刺,我们堂堂朝廷将军,此时却觉得留下人家不如让人家继续去做草寇。” 谭千手摇头道:“这世道,快分不清谁是草寇了。” 刘牧听到这句话后心里一堵,想想看,真要说吸人血吃人肉,大楚朝廷里那些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大人物们,比这些山匪草寇还要狠得多,而且还用的是貌似正大光明的手段。 “算了,不想了,我去和那小子聊几句。” 刘牧溜溜达达的到了李叱身边,看李叱正在啃一个窝头,这还是之前百姓们送上来的干粮,这里气候严寒,窝头早就已经冻得干硬干硬的,可是李叱也不在意,一口窝头一口水,而刘牧发现他吃东西的习惯更特别,哪怕是掉在衣服上的窝头渣子也会捡起来塞回嘴里,一个窝头吃完,可以说没有一丝浪费。 刘牧看着他,忽然间心里难受起来,如果大楚能够任用这样的贤才,何至于崩坏如此。 李叱吃完手里的窝头又拿起来一个,这冷硬冷硬的东西,他已经干掉了四个,这是第五个,见刘牧盯着他看,他侧身避开刘牧的视线继续吃,那样子就好像在提防着刘牧抢他窝头似的。 “你想从军吗?” 刘牧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李叱又看了他一眼:“将军正四品?” 刘牧点头道:“代州守备将军刘牧,正四品军职。” 李叱听完后摇了摇头:“不跟你。” 刘牧从他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之中体会到了什么叫看不起,堂堂正四品将军,居然被一个小山贼鄙视了,那样子好像正四品在他眼里啥也不是。 “我可以留你在我帐下为校尉。” 刘牧像是个端着小盆用盆里的金鱼骗小朋友的坏人似的,蹲在李叱身边用很真诚的语气说道:“以我的军职,可以直接提拔正五品的将军,虽然过程可能麻烦些,但是直接先给你个校尉不成问题,好歹有一些功劳让下边人服气,我就能提拔你五品。” 李叱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了半圈背对着刘牧。 刘牧叹道:“虽然你现在跟着虞朝宗有酒喝有肉吃,还有金银,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毕竟那是山贼,年轻人当有抱负有追求,你才十四......虽然我总觉 得你是在骗我,但我就勉强信了吧,到了你十七八岁就能成为将军了,你不觉得很了不起?” 李叱依然在啃窝头。 刘牧可能觉得自己盆里的金鱼不够漂亮,于是干脆直接放大话道:“我让你做我亲兵校尉,在我军中,你甚至可以不受军律约束,你想干嘛就干嘛。” 李叱叹了口气后说道:“不跟你。” 还是那三个字。 刘牧不死心的问道:“那理由呢,你总的有个理由吧?” 李叱回答:“你官儿太小了,而且不得势。” 刘牧:“我去!” 他站起来都想给李叱一脚,最终忍住了,又恢复了笑脸后说道:“你那是不了解我,代州之内我说了算,我说了算也就差不多就是你说了算。” 李叱道:“代州可以挡得住黑武人,挡得住自己人吗?你的三千府兵已经打没了,将来看上代州的人连拉拢你都懒得拉拢,你没兵没将就没分量,我跟着你将来岂不是一样被冷落,想想就受不了。” 刘牧:“......” 他沉默片刻后说道:“若是你不答应,打完这一战我就直接把你扣下,说你是叛军首领,抓你回去还可讨赏,就算不讨赏,我把你关在大牢里让你终年不见天日......” 李叱一边啃窝头一边说道:“莫吹牛皮。” 刘牧:“哎我去!” 李叱:“你打不过我。” 刘牧:“......” 谭千手站在一边看着那个乐啊,心说刘牧啊刘牧,你这半生都在气别人,现在被别人气的跟金鱼似的都快吐泡泡了,刘牧吃瘪他就开心,谁叫刘牧以前总让他吃瘪来着。 “两位将军。” 李叱吃饱了,站起来拍了拍肚子,像个不称职的推销员似的说道:“有兴趣来我们燕山营做贼吗?住在依山傍水之地,坐拥豪华大宅,享受山贼津贴,以两位身份和才干,到了燕山营怎么也是个当家的,比我职位要高得多。” 刘牧:“......” 谭千手好道:“那你在燕山营里是什么职位?” 李叱回答:“纯粹是友人,什么职位都没有,连工钱都没有,干什么事都属于义务的那种,你要是实在逼着我说个身份,我大概就是燕山营名誉小喽啰一个。” 谭千手:“我觉得你在糊弄我。” 李叱:“你觉得错了。” 他看向燕山营那些兄弟们问了一句:“我说谎了吗,我是不是燕山营友人?” “是!” 庄无敌的那些手下都应了一声,一个个憋着笑的样子都很可爱。 李叱道:“看吧,我就是个预备役山贼。” 刘牧和谭千手大眼瞪小眼,心说当山贼叛军的门槛现在都这么高了吗?这小子如此本事,就是个预备役......准山贼。 与此同时,冀州城。 节度使曾凌快步走到羽亲王身前俯身说道:“王爷,边关急报,黑武人大举南下正在猛攻代州关和信州关,两地边关几乎同时来冀州求援,来报信的人说,若不迅速发兵的话,可能会坚守不住。” 羽亲王猛地站起来,第一反应是立刻分兵去支援两地边关,可是话都到嘴边了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此事......还需验证。” 羽亲王道:“你先派人到信州关与代州关两地勘察,若真是黑武人南下的话,即刻向武亲王处求援,请求武亲王发兵支援边关,然后派人往朝廷报信,请求朝廷拨派兵马过来。” 曾凌一怔。 他一脸急切的看向羽亲王说道:“王爷,若是这两地边关被黑武人攻破的话,无需十日,黑武人就能大军围困冀州,咱们还是应该分兵过去才对。” “我知道。” 羽亲王一边踱步一边说道:“但若是我们拼光了冀州军,以后还靠什么举事?不是我不愿意分兵,而是我们现在手里兵马本就不多,还是迅速去请武亲王发兵吧。” 说完后他摆了摆手道:“我有些乏了去躺一会儿,此事就这样定下来,不用再来问我。” 曾凌张了张嘴还想在劝劝,可是羽亲王已经踱着步走了,连头都没回。 而在冀州外,从各地奔赴两地边关的民勇每一条大道上都能看到,他们衣衫褴褛,扛着木棒之类的简陋武器,多的几百人一群,少的三五人一伙,就这样徒步赶往边疆。 代州西北方向,一支大概一千二百人左右的骑兵队伍正在加紧赶路,他们是从幽州北边的虎口关过来的,已经急行军数天。 为首的那五品将军看起来脸色有些急切,不停催促队伍向前。 副将安松揉了揉眼睛,却揉不住来飞进眼睛里的沙子,那眼睛已经被他揉的发红,他对身前的将军说道:“将军,我们这样擅离职守,就算是救了代州关,怕是也要被军法处置,你刚刚升任将军还不足十天,这......” 那将军正是夏侯琢,他哼了一声后说道:“不管那么多,先去救了代州关再说,我去请示军令,天知道什么时候会批下来,咱们将军上报幽州罗将军,罗将军思谋再三后才会下令,到时候代州关可能都被黑武人攻破,你们不用担心,别说是咱们将军,罗将军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抹了抹鼻子下边冻住的鼻涕,说话的时候依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毕竟像我这么牛皮的人不多。” 安松终于把眼睛里的沙子揉出来了,松了口气后笑道:“那是,将军你是校尉的时候,咱们将军就时不时给你送礼了......” 夏侯琢叹道:“和我在冀州的时候一个样子,零花钱都要仰人鼻息,太难了。” 安松:“噫!” 。。。。。。 。。。。。。 【有推荐,顺势求一波订阅和收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八十五章 心思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夏侯琢好像还是那个老样子,永远也不着调,可正因为他还是老样子,所以他在没有得到军令许可的情况下带着他那一营兵马来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不会轻易被环境改变,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牛皮的资本。 这事也就是夏侯琢干得出来,换做别人绝不会有这么大的胆量。 只是夏侯琢没有想到他会在代州关见到李叱那个家伙,所以当他看到李叱的时候先是揉了揉眼睛,然后又不由自主的比划了一下李叱的身高。 “我离开这一年多,你背着道长他们吃大粪了?” 夏侯琢在李叱脑壳上敲了一下,李叱被敲的一缩脖子,以前夏侯琢敲他脑壳的时候可不用把手抬的这么高,这才一年多没见着而已,竟然已经和夏侯琢快一样高了。 李叱笑着说道:“吃大粪就能长得高?” 夏侯琢道:“茁壮。” 李叱哈哈大笑,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然后给了彼此一个熊抱。 夏侯琢后退两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叱,这家伙才多大,已经是个有几分高大威武的小伙子了,看了几眼后夏侯琢在李叱胸脯上拍了拍,手感还行。 “胸肌不错啊。” 李叱道:“茁壮。” 夏侯琢问道:“我娘怎么样?” 李叱回答道:“好着嘞,就是想你。” 夏侯琢一怔,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等再过一阵子,若是没了战事,我就和将军说一声回冀州看看她,但可说好了,你们还得帮我圆谎,就说我是从都城回来的。” 李叱叹道:“傻不愣登的,你真以为她老人家不知道你干什么去了?她只是不想过分阻止你让你为难,但你若是明明白白告诉她,她就明明白白不准你去,你装傻当做她不知道,她也就装作自己真的不知道。” 夏侯琢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点头道:“是啊,我娘那是多聪慧的一个人,没有什么事能瞒得住她......对了,你他娘的怎么会在战场上!” 李叱道:“我要说赶巧遇上了你信吗?” 夏侯琢:“你觉得呢?” 李叱随即把送庄无敌回燕山营再到赶来代州的事说了一遍,夏侯琢听完之后就抬手又在李叱脑壳上敲了一下,敲的李叱一咧嘴。 夏侯琢道:“这是你该来的地方?” 李叱撇嘴道:“这里难道就是你该来的地方?” 夏侯琢道:“费什么话,我是军人,当然是我该来的地方,只要有战事,对抗外敌入侵,我来有什么错?” 李叱道:“如果你是奉命来的,那么就不可能只是你手下这一支队伍来了,所以你一定是在没有军令的情况下私自带兵出来的。” 夏侯琢道眼睛都眯了起来,他再次重新审视了一下李叱,才发现这个小家伙不仅仅是个子长高了,他的思维也更加的敏锐。 “说说战事。” 夏侯琢拉了李叱一把然后往城墙上走,说来也是巧了,李叱刚从城墙上下来准备去看看还能用什么东西守城,才转了没多大一会儿就看到一支骑兵队伍进城,好的看了一眼,就看到为首的那将军嘴里叼着一根毛毛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心说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和夏侯琢一样臭屁的人? 当然没有,那是只 此一家别无分号的臭屁啊。 所以他立刻就蹦蹦哒哒的迎了上去,一边挥手一边喊,差一点铁柱两个字就脱口而出了,也是离着还远,夏侯琢就看到一个家伙好像个孩子似的蹦蹦跳跳过来,心说那谁啊,那么大个子了还蹦跶,恶心。 等看清楚是李叱之后才觉得,还是恶心。 李叱带着夏侯琢去城墙那边,一边走一边把战局如何说了一遍,当夏侯琢听李叱说完用虚张声势这一招吓退了黑武先锋军,他一脸惊讶的看着李叱,想着吃大粪不但长个儿还能长脑子? 李叱问:“你看什么呢?” 夏侯琢凑近李叱在他脑袋上闻了闻,然后点头道:“果然是粪香味的。” 李叱道:“你到了北疆边关之后,口味变得这么刁钻了吗?” 夏侯琢一抬手,李叱立刻躲开,可是夏侯琢这一次却没有敲下去,而是一伸手搂着李叱的脖子把他拉回来,勾搭着肩膀往前走。 “臭小子,牛皮了啊。” 李叱道:“也就那么回事吧。” 俩人刚要上城的时候,就听到身后有人喊李怼这个名字,虽然夏侯琢已经离开了能有一年多,但是他也很清楚,能喊出来李怼这两个字的绝对都不是好东西,最起码和李叱是一类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一回头,果然就看到余九龄颠颠儿的追了上来,不得不说,这个家伙跑的是真的快,片刻之后就到了李叱和夏侯琢身边。 李叱看到余九龄后问道:“妮儿,你咋来了呢?” 余九龄累得气喘吁吁的,身上那件衣服好像被人往上泼了半车土似的,一边走路一边土都往下掉,头发上的土多到晃一晃就跟下沙尘暴一样。 余九龄看向李叱,那眼神里都是委屈啊。 “我早就来了,你先回去之后,我一口气跑到了前列县,把神雕和狗子还有马车交给道长他们,没敢说实话,就说是听闻夏侯琢到了代州,李叱就赶过去见夏侯琢了,谁想到夏侯公子真的在这......我让他们俩先回冀州,顺便见到高希宁的话跟她说......” 李叱:“咳咳.......” 余九龄反应过来,继续说道:“然后我就直接赶路过来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到的当天我就能追上你,你知道我跑的有多快。” 李叱:“出什么事了?” 余九龄道:“我......迷路了。” 夏侯琢眼睛都瞪圆了:“你这么大个人,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自己走一趟都城来回都没问题,从信州那边到代州这才多远,你居然迷路了?” 余九龄哭丧着脸说道:“都怪一个小兔崽子......我这一路上就怕自己走的方向不对,想着半路上遇到人就打听一下,可是跑了几十里才遇到一个在捡柴的小孩,我问他知道不知道代州怎么走,那个小兔崽子指了一条错路,我这一来回多跑了至少三百里啊......” 夏侯琢道:“还有这么可恶的小孩儿?” 余九龄道:“太可恶了,我就问了他一句,嘿,小破孩,你知道代州怎么走吗,告诉爷爷......” 夏侯琢嘴角抽了抽后说道:“我要是那个小破孩,我能把你指到塞外去,让你一辈子在塞北流浪......你怪谁?” 余九龄道:“下次再也不能随便相信小孩子的话,谁他妈的说的,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 ....累死我了啊。” 李叱指了指余九龄那一身的土:“这又是怎么回事?” 余九龄道:“别说了,北疆这边实在是少见人,村子基本上都被毁了,我又走了至少一百多里才遇到几个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方向不对,我又往回走,结果遇到沙尘,那漫天黄沙啊我就又迷路了。” 李叱道:“就你这几天的经历,我能在云斋茶楼说三天。” 余九龄那一脸凄苦,他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被一个小孩子骗的那么惨。 李叱忽然压低声音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荒无人烟的地方,遇到了一个小孩子?” 余九龄仔细了想,然后后背就一阵阵发寒。 他吓得脸色都变了:“你别吓唬我啊,我可不信什么鬼神那一套......” 李叱笑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能在荒无人烟的地方遇到一个小孩给你指路,那是冥冥之中就该有你报应啊......” 李叱没有想到他会在代州遇见夏侯琢,夏侯琢自然也没有想到,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上了城墙,然后去见了刘牧和谭千手。 虽然黑武人的先锋军暂时退去,可是谁都清楚用不了多久黑武人的大军就会再次到来,而且再来的时候,将会比之前的厮杀更加的惨烈。 黑武汗皇阔可敌大石到了,他绝对不会允许大军无功而返,数百年来,自黑武立国起,就一心想吞下中原这锦绣江山,所以黑武人南下从没有停止过,每年都有战争,每隔几年就会有一场大战。 大楚国力还雄厚的时候,再加上有草原部族的骑兵支持,所以都能扛得住,现在的大楚已经内乱的千疮百孔,对于黑武人来说这确实是最好的时机了。 夏侯琢一边走一边问余九龄:“你知道李叱这一年多来是吃什么了吗,怎么个子长的这么快。” 余九龄不假思索的回答:“大粪,各种粪香味的大粪。” 李叱眯着眼睛看了看夏侯琢,又看了看余九龄。 三个人见过了刘牧和谭千手之后商议了一下,代州关这边虽然形势严峻,但是黑武人已经退去,未来几天之内应该没有厮杀,若是夏侯琢愿意跑一趟的话,可以去支援信州关。 夏侯琢就是来打黑武人的,当然没有什么不乐意,唯一的遗憾就是刚和李叱见一面就又要分开,大战之际刀剑无眼,其实就算大家都不说,也很清楚每一次分别都可能是永别。 可就在夏侯琢整顿军备准备出发赶往信州的时候,庄无敌回来了。 庄无敌都没有想到虞大哥居然真的答应出兵去协助信州防守,也正因为虞大哥亲自率军去了,庄无敌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要来的时候虞朝宗不来,当时庄无敌还想着,寨子里确实有那么多事要大哥操持,怎么可能轻易出来,可是他把李叱的话原原本本的对虞朝宗说了之后,虞大哥居然没有怎么犹豫就亲自率军去信州关了。 李叱当时的原话是......你告诉虞大哥,要想成大事,先要聚民心,若你能抵抗黑武入侵,必然会受百姓爱戴信任,将来就会有更多的人支持你,其次,燕山营拿下信州关后,就算是有了进退自如的资本,哪怕将来真的遇到麻烦,也可从信州出关进入草原,算是有备无患。 因为这几句话,虞朝宗率军出征。 所以庄无敌在明白,大哥的心思是要做皇帝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八十六章 黑武汗皇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当夜,刘牧和谭千手要请夏侯琢吃酒,夏侯琢却婉拒了,说要和他兄弟多待一会儿,然后刘牧他们才反应过来,那个臭屁臭屁的小子可能身份大有来历。 就算是他们在听到夏侯琢名字的时候也都知道那是羽亲王的儿子,夏侯琢说那姓李的和他是兄弟,刘牧不禁感慨,心说羽亲王真是风流,儿子这么多。 若羽亲王知道了他想的这乱七八糟的事,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就在城中一间空屋子里,众人随便踅摸了些吃的,这地方苦寒物资匮乏,虽然驱赶过来一些那牛羊,可是他们若是动了那些东西,别人自然也会动,这些东西还是要还回去的,百姓们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聚集在边关下的百姓们靠着边军庇护才勉强能吃上一口饭,若是祸害了他们的牛羊,他们的日子也就断了。 一大盆的窝窝头,几个咸菜疙瘩,一盘醋溜白菜,一盘炒土豆丝,一盘腌的萝卜条,还有一盘最下酒的花生米。 四个人围坐在这,每个人都有些恍惚,好像一不小心大家都穿越回了一年多前在冀州城里的时候。 那时候庄无敌刚来,余九龄才回,夏侯琢将走,而李叱就像是一条线,把这几个人串联在一起。 夏侯琢捏了几个花生米丢进嘴里,然后灌了一口酒,嘴里滋的一声。 “丢儿。” 夏侯琢看向李叱说道:“明儿一早就们就回冀州吧,战场上的事是军人的事,我来了,这里就不需要你们了。” 李叱耸了耸肩膀,没回话。 夏侯琢自然知道李叱那性子,如果他没来的话,战事告一段落李叱还可能回去,现在他来了,李叱就更不可走。 可是这战场上太凶险,尤其是等黑武汗皇到了之后,这个小小的边城就会变成真正的地狱,前几日的厮杀看起来已经很惨烈,然而那只是这一场大战正餐之前的开胃小菜罢了。 夏侯琢看了李叱一眼,李叱正在看着那盘腌的刚刚好的萝卜条,这萝卜条口感极好,不是很咸,还带这些酸甜,吃起来格外清脆爽口,李叱的眼睛一直看着却没有动筷去夹,片刻后夏侯琢才醒悟过来那家伙是在数有几根。 “你看。” 李叱指了指那盘萝卜条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恰好可以大家平分的东西。” 他拿筷子夹了一根后说道:“我先动手拿了一样,就得到一样,后动手的人就会少得到一样,我不自己去拿,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是今天坐在一起的兄弟似的愿意分给我。” 夏侯琢道:“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 他想说的是,你想要的不必着急,等我几年后,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李叱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所以笑了笑说道:“哥,一个盖世英雄是不会躲在兄长背后的,我想吃这萝卜条,我就自己动手去夹过来。” 夏侯琢道:“那你告诉我,你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李叱笑道:“刚刚我说了啊,我想做个盖世英雄。” 夏侯琢沉默下来,庄无敌劝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总是要建功立业,李叱心中有他的抱负,有他的想法,就应该让他去施展,他天生就不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 夏侯琢白了庄无敌一眼后说道:“你十四岁的时候在干吗?” 庄无敌想了想,他十四岁的时候还在家里务农,可是爹娘心疼,基本上也不用他做什么,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练功,也没有个武师教他,都是自己瞎练出来的。 “我不如他。” 庄无敌回答。 这四个字让夏侯琢哑口无言,他后边的话就没办法再说出来,所以沉默了许久之后夏侯琢点了点头道:“留下可以,但必须站在我身边。” 李叱随即笑起来,余九龄也跟着笑起来。 夏侯琢又看向余九龄说道:“之前一直都没有让你到北疆找我,就是因为黑武人在不断的试压,北疆那边天天都在打仗,每天都在死人,你知道我的性子断然不会躲在后边,我连自己的生死都顾不上,更加顾不上你的生死......” 余九龄不等夏侯琢说完后就打断了他,他笑了笑说道:“公子,就好像刚刚李叱说的那样,想要一些东西,总得自己去争取才行。” 夏侯琢笑着说道:“果然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几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喝酒,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过去,酒已经喝了一大坛,每个人都微微有些醉意。 就在这时候,城墙上响起来示警的号角声,他们几个对视一眼,然后几乎同时抓起兵器往外冲,城内正在休息的人们也被号角声惊醒,人群从四面八方往登城这边汇聚过来。 李叱他们跑到城墙上的时候,看到谭千手正举着千里眼往外边看着。 “谭将军,出什么事了?” 夏侯琢问了一句。 “黑武人大队人马到了,火把数量多的像是一条大河,看不到头。” 谭千手往外指了指,远处那星星点点密密麻麻的好像是银河倒挂。 “怕是阔可敌大石到了。” 夏侯琢道:“原本黑武人在幽州北边准备进攻,边军也都已经调动过来准备迎战,可是等了七八日不见黑武人有什么动静,我猜着黑武人大概是要用声东击西之计,他们极有可能转攻代州关,于是我就带兵赶了过来,现在看来,果然是黑武人已经和草原人勾结在了一起。” 谭千手点了点头道:“今年这个冬天,怕是不好过了。” 夏侯琢道:“留下三分之一的布防即可,让其他人都回去睡觉,今夜阔可敌大石刚到不会进攻的,他还没有摸清楚状况。” 谭千手嗯了一声,回头吩咐人去休息。 可是李叱他们却不可能睡得着了,谁也不敢保证黑武人不会连夜猛攻,就这样熬了一夜,到早晨轮换的时候刘牧带着人上来,他们才下城休息一会儿。 黑武人大营。 刚刚过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汗皇阔可敌大石坐在那张铺了一整张虎皮的宝座上,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可是身上仿佛散发出去一阵阵的寒意,大帐之中的所有人都低着头站在那,一个个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发出一点。 将军律迟跪倒在大帐正中,不敢解释。 许久之后,阔可敌大石缓缓把眼睛睁开,看了一眼趴跪在那的律迟。 “损 失了万余精锐,却连一座小小的边关都没有打下来,你率军出发之前,朕问你可有把握,你说要在冀州城下等着朕亲率大军到来。” 阔可敌大石的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了敲:“律迟,你告诉朕,前边那座小小的城关是叫冀州吗?” 律迟砰砰的磕头,只说臣有罪,不敢辩解。 这大帐里的人都很了解阔可敌大石的性子,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说你不行你就是不行,若是你敢辩解,那么你就要倒霉。 见他这等态度,阔可敌大石还算稍稍满意,他问:“城中主将是谁?” 律迟这才连忙回答道:“可能是楚国的武亲王杨迹句亲自到了。” 听到杨迹句的名字,阔可敌大石的怒气稍稍减弱了些,他也早就听闻过大楚战神杨迹句的名号,传闻那人一生领兵未尝一败,他麾下的左武卫精锐是楚军中战力最强大的一支。 “起来吧,把代州关的事详细告诉朕。” “臣遵旨。” 律迟没敢起身,跪在那把这几日攻打代州关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他可没说城中守军多数都是百姓,而说是左武卫精锐,战力及其强悍,还说城中可能早就得到了消息,所以守城武器准备充足,攻城之际箭矢密集,还有火油浇灌而下,实在是难以攻打。 阔可敌大石听完之后看向那些手下人问道:“你们谁有破城之计?” 众人面面相觑,大部分都是刚到的,对战局还不了解,所以不敢随意发表见解。 片刻后,一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跨步向前,转身面向阔可敌大石俯身道:“臣以为,要想攻破代州关这样的地方,大军猛攻未必奏效,不如挑选高手趁着夜里突袭,以武艺高强之众偷偷爬上城关,夺取城墙,然后点火为号,大军再攻或许能有效。” 说话的人看起来面色冷硬,这人终年不见笑容,是黑武青衙的指挥使龛罗森。 青衙之中多是从剑门里选拔出来的高手,也从黑武国内江湖中招募了大批实力不俗之人,青衙有着绝对的权力,在黑武帝国之内,汗皇一人,再无其他人可以制约青衙,简单来说就是青衙可以管任何别的衙门的事,但任何衙门都不能插手青衙的事。 “那就交个你来办吧。” 阔可敌大石看向龛罗森说道:“你手下多能人异士,你去挑选人手,给你两天时间准备,后天夜里,你的人去偷袭城关。” 龛罗森俯身道:“臣遵旨。” 他躬身退到一边,连多一句话都没有。 龛罗森是剑门四位大剑师之一,也是剑门掌教的大弟子,他在朝中的地位之高犹在那些皇亲之上,在剑门他的地位仅次于掌教和两位大供奉。 阔可敌大石摆了摆手说道:“趁着这两日准备的时候,随便派个人去城外劝降,顺便探探虚实,到底是不是杨迹句在守城。” 说完之后他起身往外走,到了大帐外边一伸手,随从立刻给他左手上套了一只很坚韧的皮子手套,一直到臂弯处,阔可敌大石吹了声口哨,一只带着凶悍气息的白头猎鹰从天空俯冲下来,落在他的手臂上。 阔可敌大步往前走,身边护卫随从全都跟了上去,其中有两个随从手里牵着绳子,居然是两头猛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夜袭 如今城里来自各方的人都有,有百姓有江湖客,还有如夏侯琢这样远道而来的援兵,众人商议了一下,此地刘牧军职最高,是正四品将军,再加上他的领军能力确实不俗,所以此地的指挥就交给刘牧。 刘牧为主将,夏侯琢和谭千手为副将,所有队伍,都遵从这三人调遣。 商量之后决定,这三个人轮流当值,把一天一夜的十二个时辰分成三份,确保时刻都有人保持清醒,也确保时刻都有至少两支队伍能保持完整的战斗力。 李叱,余九龄,庄无敌他们三个自然是夏侯琢那波的,虽然刘牧表现出了希望李叱能跟他,可是李叱假装没看出来。 第二天的白天和夜里安然度过,第三天的白天,黑武人在城外的兵马调动就变得频繁起来,站在城墙上用千里眼看,可以看到黑武人的斥候队伍分散出去,也不知道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太对劲。” 李叱看向夏侯琢说道:“今天前半夜是谭将军当值,我已经提醒过他要小心些,我觉得黑武人应该会有什么举动,虽然说援军刚到需要熟悉一下战场,但是之前的黑武人已经打了六七天,对这里已经很熟悉,没有大举进攻,我猜着他们可能要在夜里偷袭。” 夏侯琢点了点头:“和我想的差不多,如果不出意外会挑选高手偷偷的爬到城墙上来,如果真的是黑武汗皇亲至的话,他身边高手不计其数,最值得注意的就是黑武青衙,青衙网罗黑武江湖高手,还有许多能人异士。” 李叱问道:“就相当于咱们大楚的录法司?” 夏侯琢想了想回答道:“就相当于咱们大楚的录法司,缉事司,内务司三司权限加起来。” 李叱一怔:“如此恐怖的衙门,没有其他制约?” 夏侯琢道:“明面上唯一的制约就是黑武汗皇,但实际上青衙是受剑门控制,剑门的掌教才是青衙幕后的主人,剑门信徒遍及黑武,百姓们对于剑门的敬畏,甚至还要超过对黑武汗皇的敬畏。” 李叱道:“黑武的汗皇会允许这样的宗门存在?按理说不应该才对。” “确实不应该。” 夏侯琢解释道:“可是黑武那边,先有月神传说,后有的黑武帝国,几百年前,蒙帝国的铁骑踏破黑武那片大地,那时候黑武还不是一个完整的国家,而是一群城邦或是小国,据说当时大大小小上千个,所以蒙帝国的铁骑几乎是一路纵马碾压过去的,完全没有对手。” “在黑武人被蒙帝国统治了几十年后,最先发起反抗的是鬼月八部,赶走了蒙帝国,可是黑武人又陷入内战,鬼月族的人宣称他们得到了月神的指引,鬼月八部其中的一个部族首领被奉为月神在人间的使者,宣布建立黑武帝国。” 夏侯琢看了李叱一眼后继续说道:“再后来,为了加强统治,黑武第一代汗皇让一位大剑师创建了剑门,那大剑师自称是月神的奴仆,奉月神旨意吸收信徒保护黑武,有了这个噱头在,黑武汗皇的统治就越发坚固起来,因为汗皇是月神认可的在人间的统治者,可是谁知道一百多年后,剑门的威望已经越来越大,大到连汗皇都要得到剑门宗主的加冕才算正统,那时候开始,剑门已经控制不住了。” 李叱听完后点了点头:“所以黑武汗皇也应该挺郁闷的。” 夏侯琢道:“他们最初的时候为了收拢人心,创造了剑门,现在剑门却成了黑武汗皇的威胁,剑门宗主的地位犹在汗皇之上,虽然剑门宗主不能干预黑武朝政,但实际上,汗皇一声令下,绝对没有剑门宗主一声令下管用。” 李叱想着,这样的宗门,绝对不能有。 夏侯琢继续说道:“西域那边也大抵相同,西域人信奉禅宗,各西域小国的国王,也要借助禅宗的信仰力量来统治国家,当初禅宗从西域大举进入中原,也只用了一百多年就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咱们大楚的道宗,各地的禅宗寺庙,也远远多于道观。” 虽然这些事和李叱没有什么关系,但李叱还是都记在了心里。 前半夜当值的是谭千手,他带着队伍替换上去,他手扶着城墙看向远处,黑武人的营地连绵不尽一样,虽然夏侯琢带来了一千二百名援兵,可是他心里其实一点都不踏实。 如果两三天之内,冀州军再不过来支援的话,距离城破也就没多远了。 那个姓李的小伙子用虚张声势之计暂时骗退了黑武人,可是黑武人又不傻,他们一次能被骗还能被骗两次?况且就算是他们真的认为武亲王在这,数十万大军到了,也不可能因为武亲王在这就被吓跑。 夜色越来越深,想着这些,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子时。 谭千手活动了一下身体,准备去巡视一圈,刚迈步就看到刘牧拎着一个食盒上来了,他笑着迎了过去,刘牧把手里的食盒举起来晃了晃,笑着说道:“快要和你轮换,想着这时候应该也饿了,提前上来和你一起吃东西。” 打开食盒,里边是热乎乎的窝头和腌菜。 俩人在城墙上盘膝坐下来,一边吃一边闲聊,到了这个年纪,聊着聊着就会聊到以前青春年少,那时候俩人刚刚从军被分到一起,彼此是最先认识的人,一样的年纪一样的理想和抱负,让他们两个人之见的友情迅速的变得深厚起来。 如果不是经历了那次本不该发生的大战,他们两个现在关系可能要好的多,又也许已经分开天各一方。 “你先回去吧,到时辰了。” 刘牧起身后拉了谭千手一把:“老胳膊老腿儿的赶紧回去休息,明天还要轮值。” 谭千手不服气:“我比你还小两个月。” 刘牧道:“但你看着都跟老菜帮子似的了,哪有我这么水灵。” 谭千手呸了一声,然后就下城休息去了。 就在谭千手刚下了坡道不久,城墙靠近山体的一侧,有几个黑影悄悄翻了上来,他们的动作极为敏捷,而且手脚很轻,他们的刀用厚厚的布包裹,避免有月光反射出来,这几个人上来之后,悄悄靠近守在这的几名士兵,从一侧摸过去,动作迅速的把那几名士兵捂着嘴捅死。 刚到后半夜,正是人开始犯困的时候,而新上来的士兵才睡醒,还不算精神,黑武人是算准了时间特意在这会儿上来的。 他们没有在来的当夜立刻就偷袭上城,目的就是要观察一下城墙上换岗的时间,当值的人下去,轮值的人上来,难免会有人不到位,尤其是靠近山体那边,换岗的人需要走更远才能到。 那几个黑衣人把附近的士兵捅死之后,迅速的把背上背着的绳索放下去,一头绑在城垛上,等在城下的黑武高手看到绳索放下来,立刻开始往上攀爬。 刘牧正在巡视,敏锐的察觉到那边有几个黑影动作有些诡异,他立刻把刀抽出来喊了一声:“什么人!” 那几人看到刘牧带人过来,他们互相看了看,随即提起弯刀迎着刘牧就冲了过去,后边的人还没有上来,他们几个必须为后续的人挡住楚军,争取更多时间。 刘牧看到那弯刀就知道事情不好,他喊了一声敌袭,下令吹角,然后挥刀朝着一个黑武高手砍了下去。 没有想到的是,那黑武人武艺极强,刘牧这一刀已经十分凶悍,可是黑武人动作更快,侧身避开刘牧的刀然后一刀戳在刘牧心口。 当的一声! 护心镜被直接戳处来一个洞,如果不是他还穿了链子甲的话,这一刀就能把刘牧戳死。 刘牧大惊,一刀横扫逼退那黑武人,他身边的亲兵冲上去往前挤压,可是在人群对面,两个黑武人凌空跃了起来,直接从人群头顶飞掠过来,两个人同时把手里的弩朝着刘牧点射出来。 刘牧的长刀在身前泼洒出去一片银芒,叮当的声音中,两支激射而来的弩箭被他扫开,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还手,他身侧城墙外边翻进来一个黑武人,正好看到刘牧,一刀朝着刘牧的后颈剁了下去。 刘牧感觉到了危险,大步往前冲想避开这一刀,还是稍稍慢了一些,那弯刀劈砍在他后背上,直接切开一条长长的血口。 刘牧剧痛之下喊了一声,回身一刀扫出去把黑武人逼退,他本想着自己身边亲兵还在,可是这一恍惚的功夫,冲过去的六七个亲兵竟然都已经倒在地上。 那几个黑武人的身手,实在有些恐怖。 后边的楚军士兵已经冲过来,却被陆续从城外爬上来的黑武人拦住,这些黑武人每一个都很能打,六七个人拦在城墙上,楚军一时之间就不能救援刘牧。 可就在这时候谭千手回来了,他忘了提醒刘牧,他上城之前李兄弟让他小心黑武人偷袭,所以想到这又回来了,想跟刘牧说一声,他上来的时候就听到呼喊声,觉得不对劲,加速往前冲。 一上城就看到刘牧在被几个黑衣人围攻,谭千手抽刀向前,而在他往前冲的时候,他眼睁睁的看着刘牧被人一刀砍在肩膀上,那刀几乎都完全嵌入了刘牧身体里。 谭千手眼睛骤然睁大,从后边冲过去,一刀把那黑衣人砍死,那个黑衣人的刀还卡在刘牧肩膀里,一时之间抽不出来。 谭千手拉了刘牧一把,发现老朋友已经浑身是血,也不知道中了几刀,看起来快不行了。 “我带你走!” 谭千手单臂抱着刘牧的腰把人扛起来,右手持刀一路往回拼杀着撤,后边一个黑武人抬起手用弩射了一下,他们的弩不是连弩,但是力量很大,谭千手完全没有注意到,可是他肩膀上的刘牧注意到了。 弩箭飞来,刘牧已经无力挥刀,所以他抬起胳膊挡在了谭千手脖子后边,噗的一声,那弩箭击中了刘牧的胳膊,箭头被骨头挡住。 刘牧哼了一声,脸色已经变得越发难看。 “坚持下!” 谭千手挥刀拼杀,从黑衣人中杀了出来。 另外一侧,又一个黑衣人举起弩放了一箭,刘牧趴在谭千手肩膀上,他是面向后方可以往后看着,又看到了这一箭,所以他猛地一低头,通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谭千手的后背,噗的一声,那一箭刺入刘牧的后背。 谭千手扛着刘牧跑下坡道,把刘牧放下来后大声喊着:“快把他送去医官那边!” 刘牧勉强笑了笑道:“放心,老子死不了。” 谭千手道:“你敢死?!” 噗! 一把有将近一尺宽的阔剑从城墙上飞下来,直接贯穿了谭千手的胸口,那阔剑几乎把他切成两段。 谭千手一个踉跄,低头看了看胸前冒出来的剑,再看看面前已经吓傻了的刘牧,他努力的笑了笑,嘀咕了一声别担心我没事,然后一头栽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八十八章 念头 那阔剑实在是太宽也太重了些,平着从谭千手身体里直接穿透过来,胸膛的三分之二左右都被阔剑切开,那剑身有一半从身前出现。 只是短短片刻,没有来得及多说几个字的谭千手就停止了呼吸。 刘牧淌跌坐在那,看着谭千手扑倒在自己面前,趴下去的时候,那把阔剑又缓缓的被推回了后背,剑就笔直的戳在那,剑柄朝上。 那是一半典型的黑武剑门的阔剑,当年开创剑门的那位大剑师善用的就是这样的剑,剑身宽足有一尺,剑极为沉重,所以剑门弟子修行的剑法也很诡异,有的时候是人在舞剑,有的时候则是人随着重剑的惯性而出招。 能随手把这把重剑甩出来刺死谭千手,可想而知出手的人这臂力有多恐怖。 谭千手趴在地上的时候,还在努力的往上仰头想看到刘牧,而刘牧也看到了在临死之前谭千手还在拼尽全力的张开嘴想说什么,看他的口型好像只是一个字......走。 可是这个字最终没能说出口,那剑伤实在太恐怖,带走生命的速度太快。 李叱是提醒过谭千手多加防范的,在谭千手换下去夏侯琢的时候,李叱就对他说过黑武人可能会挑选高手夜袭,谭千手只是忘了提醒刘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刘牧足够敏锐,他在黑武人高手才上来几个的时候就发现了,若是再迟一些,黑武高手上来几十个甚至上百个的话,可能此时城墙上已经有至少四分之一的区域被黑武人控制。 刘牧发现的及时,虽然他的亲兵被砍死了十来个,而他也身负重伤,可是后边的楚军士兵还是源源不断的压了上去,把上来的黑武人逼到了城墙一头,那些黑武人的武艺却是很高,可是楚军反应过来后就开始用弓箭和连弩围攻,再强的人也挡不住这样的攻势。 那个一剑戳死了谭千手的黑武高手站在城墙上往下看了看,在那一刻他似乎还在想着拿回自己的剑,可是楚军反扑上来的攻势太猛,他也只能放弃,身形一闪到了城墙外侧,没有丝毫犹豫就直接跳了下去,人在半空中抓住绑在城垛上的绳索,很快就滑到了城下。 城墙上的楚军把火把往下抛,借助火把的光芒放箭追杀那些退去的黑武人,有四五个跳下去的没来得及逃走就被射翻在地,倒下去的人很快就成了楚军的靶子,片刻后就被射的好像刺猬一样。 而火把扔下去的时候楚军士兵们才发现,黑武人的队伍已经快要靠近到城墙下边了,他们用布裹住了脚尽量不发出声音,兵器也都包住不会反射月光,只要那些黑武高手能在城墙上控制哪怕一刻的时间,黑武的军队就会汹涌而上。 听到了示警的号角声,正在休息中的李叱和夏侯琢等人就赶了过来,他们到城墙坡道的时候,身负重伤的刘牧已经昏死了过去,他躺在坡道上,医官正在给他处理伤口,而昏迷的刘牧一只手往前伸着,死死的抓着谭千手的一只手。 两个人的手攥在一处,医官刚刚想分开都分不开。 夏侯琢看着这一幕心里猛的一疼,他看向李叱,李叱的眼神里也都是愧疚和悔恨,他提醒过了,可是他依然自责,如果他能一直都在城墙上的话也许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然而轮换是已经定下的事,他们几个的精力也有限。 夏侯琢抬手在李 叱肩膀上拍了拍,然后一招手带着他的人登上城墙重新布防,黑武人的突袭计划失败,楚军已经做好了大战的准备,所以城外的黑武军队也开始缓缓后撤。 夜晚变得更加难熬。 李叱靠坐在城墙上,已经很久没有说话,这是第一次他觉得是因为他的失误而导致别人死去,那种自责无法发泄出来,他也不想发泄出来。 “不怪你。” 夏侯琢巡视了城防后回来,蹲在李叱身边说道:“你已经提醒过了,而且你还特意对谭千手说过,黑武人的高手若要夜里偷袭,必然会选择从城墙两头靠近山崖的位置上来,寻常人没办法攀爬,可是高手借助绳索和铁爪就能爬上来......” 李叱摇了摇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我应该再多提醒两句,或者是咱们下去的时候就让人在城墙两头多点些火把照明。” 夏侯琢道:“咱们轮换下去的时候天都还没有黑呢。” 李叱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就又低下去头,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昨天定下来轮换的时候,刘牧将军想让我过去跟他,我没答应。” 夏侯琢沉默下来。 可这算是李叱的错吗? 他想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为将者生死三分,一看天命,一看敌人,一看自身。 夏侯琢和李叱都不知道,如果谭千手下去的时候想到了也提醒一下刘牧,或者是谭千手不是在李叱说完后不久就因为走神而忘了李叱的话,他提前安排人多点些火把,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他上来之后靠在城墙上脑子里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想到了冀州军没有来支援,想到了黑武人会不会在几天后就开始猛攻,想了很多很多,唯独就是忘了李叱跟他说的黑武人没准会派高手夜里偷袭的事。 很多事看似必然,其实原本可以避免的。 那句话夏侯琢最终没有说出口,人死为大,谭千手已经战死在这边关的城墙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我去看看刘牧。” 李叱扶着城墙站起来,他想去听听医官那边怎么说,那会儿看到刘牧的时候浑身血糊糊的,也不知道到底受了多少伤,只是看到了那一身的血。 “去吧。” 夏侯琢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可是李叱,你现在知道了吗,这就是战场,这就是战争,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愿意立刻把你和余九龄带到北疆的原因,虽然我在差不多两年前就和你说过这些,可是你没有做好准备,你还不懂什么是战争。” 李叱脚步停下来,良久后回头看向夏侯琢说道:“现在,我懂了一些。” 夏侯琢摇头道:“你现在所看到的,不过是战争的九牛一毛而已,战场上最常见的就是死人,也许明天就是你死,也许是我死,如果你真的懂一些了,就会把战场上的生死看的淡一些。” 李叱再次陷入沉默。 “我们没有时间悲伤。” 夏侯琢说完这句话后转身,他还要去巡视城防,谁也不知道黑武人会不会在楚军觉得他们不会再来的时候再来,这也是夏侯琢说的我们没有时间悲伤的原因之一,因为敌人不会给我们时间悲伤。 李叱顺着城墙坡道走下来,走到城下的时候 却再也迈不出脚步,他背靠着墙壁缓缓的滑坐下来,然后抬起双手抱着自己的头,脑袋里有无数个声音在呐喊在哀嚎,而这无数个声音组成的唯一一个画面就是......死亡。 余九龄在他身边蹲下来,没有说话,他知道此时此刻他不需要说什么,而且说什么也都不会有意义。 李叱想到了那些,可是却没能阻止那些,很多时候,人力真的有穷极。 李叱就这样坐在那一直到天亮,他感觉到有光照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缓过神来,在抬起头看向阳光的那一刻,李叱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他看向余九龄说道:“如果我们中原的国,不能强盛到让所有敌人畏惧,那么这样的战争就会不停的发生,直到我们的国再一次灭亡,循环往复无穷无尽,唯一的办法,就是强到让敌人害怕,或者......强到不会有敌人。” 余九龄看着李叱,他在那双血红血红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意志。 “唯有推翻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楚,重新建立一个强大的国家,才能实现这样的目标,楚已经不可能再实现这样的目标了。” 李叱长长吐出一口气,想着也许虞朝宗是那样的人,一个正直正义的且有明确目标的人,才能建造一个足够强大的帝国。 与此同时,信州关。 数万燕山营大军的到来,让信州关的守军看到了希望,同时也感到害怕,因为来驰援他们的是叛军,这让他们有些踏实也有些不踏实,很矛盾。 然而这种矛盾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燕山营大军到了之后不久,燕山营二当家毕大彤就宣布燕山营接管信州关,把所有楚军士兵缴械,然后轰下了城墙。 这是难得的有一件事毕大彤和虞朝宗的想法差不多一致,毕大彤也觉得拿下信州关利大于弊,有了这座可以直通草原的边关,就算是将来投靠了羽亲王之后出了问题,他们也可以顺利逃出中原避难。 而虞朝宗在知道毕大彤把那些大楚边军缴械驱赶之后,也并没有什么表态,因为他也这样想,只是毕大彤做的更直接一些。 燕山营大军控制了信州关之后,城防就变得比原来坚固了无数倍,这些年的经营之下,燕山营兵强马壮,而且武器储备充足,粮草丰沛,最主要是他们兵力足够多。 而大家毕大彤下令把楚军驱赶走之后,登上城墙,他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楚军将军的铠甲,有些迫不及待,所以当虞朝宗看向他,发现他换了这样一身甲胄之后,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毕大彤笑呵呵的走到虞朝宗身边,拍了拍身上的甲胄说道:“官军的这铠甲还是真漂亮。” 虞朝宗嗯了一声,随口说了一句:“穿在你身上很合适。” 毕大彤哈哈大笑,他看向城外黑武人的连营,沉默片刻后不笑了,然后突然捂着肚子说道:“大哥,我这肚子实在不争气,我先去个茅厕。” 虞朝宗当然知道他是不敢和黑武人交手,点了点头道“你去吧。” 毕大彤连忙就转身跑了下去,心说外面那黑压压的大军,怎么打,打起来谁能保证羽箭长了眼睛不往他身上招呼,下城的时候,他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提前回燕山营去了。 虞朝宗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有几分轻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八十九章 才华 这是燕山营第一次尝试着主动去抢夺官军占据的地方,而且还是一座边关,李叱之所以敢这样劝说虞朝宗,就是因为他对虞朝宗有九分信任,原因很简单,如果虞朝宗没有那个心思的话,他也不会让庄无敌带着本营的兵力和李叱去代州关。 虞朝宗只是掣肘太多,他还没有想到一个什么理由去说服燕山营的其他人,李叱让庄无敌带给他的话,把这个理由给他找到了。 毕大彤不管什么心思,也要先顾及自己的生死,也要为自己准备后路,所以在这一点上,李叱确信毕大彤和虞朝宗会是有同样的判断和决定。 其实在李叱看来,虞朝宗这个人有着一切英雄该有的因素,他是一个正直正义的人,一个讲信义知廉耻还有大志向的人,但他只是个英雄,从性格上来说,如果把毕大彤的狠厉和阴险再给了虞朝宗的话,那虞朝宗就是一个标准的枭雄。 所以虞朝宗心里所有的掣肘,都只是因为他是个英雄,都源于他自己的性格,当他能够狠厉起来的时候,一个毕大彤真的就能影响了虞朝宗在燕山营的地位? 所以在李叱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心中也做了一个决定,如果以后一定要辅佐一个人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虞朝宗。 虞朝宗性格上的那些缺点,李叱觉得可以被他补充,这也是李叱第一次主动去想这样的事,他甚至还仔细思考过其他人,比如羽亲王,比如节度使,比如他认识的每一个有可能去争雄天下的人,他都想过了,可是在他心目中,一位仁君的样子和这些人都不贴合,唯一的贴合的就是虞朝宗。 李叱心里还有更多考虑,羽亲王那样的人不会看得起百姓,他们那类人,要依仗的是同类人,他们会觉得百姓是草芥,毫无价值的草芥。 所以李叱想着,虞朝宗虞大哥着这样的人拿什么和羽亲王那样的人争天下? 唯有民心。 羽亲王有整个冀州各大势力的支持,那些大家族会为羽亲王提供源源不断的金银资助,等将来到了局势明朗的时候,他们就不只是金银资助,还会亲自参加进去。 可是虞大哥除了民心之外,再无一处可以与羽亲王相提并论。 然而什么是天下? 真的是万里江山? 不,是民,万万民。 这是十四岁半的李叱给自己定下的第一个大的人生目标,他要协助虞朝宗让这天下,重归朗朗乾坤。 余九龄一直都陪在李叱身边,他看着天色从深夜到清晨的变化,也看着李叱的脸色从沉重到明朗的变化,在那一刻,余九龄知道李叱想通了。 “去吃个饭吧,马上就该我们当值了。” 余九龄伸出手,李叱也伸出手。 把李叱拉起来后,余九龄尽量笑了笑,语气轻松的说道:“经过昨夜的事,黑武人可能不会再来夜里偷袭,他们要改在明面上进攻了,似乎好一些。” 李叱点了点头,当所有的来自敌人的威胁都在明面上,哪怕这个敌人足够强大,相对来说似乎是要好一些,当同样强大的敌人用不在明面上的手段来威胁自己的时候,弱小的一方总是会显得很无助也很忐忑不安。 生死都在明面,挺好。 吃过早饭,李叱和余九龄带着食物回到城墙上,夏侯琢已经一夜没睡,看起来眼睛里有些淡淡的血丝,李叱把食物 递给夏侯琢后说道:“谭将军战没,刘将军重伤,现在我们把队伍还要分成三批,我和余九龄带一批,你带一批,让庄无敌带一批。” 夏侯琢点了点头,干脆果断的回答:“那我回去休息,今天后半夜还是我当值,前半夜让庄无敌上来,你现在先盯着。” 李叱道:“我不喊人叫你来城墙上,天大的事你也不用上来,好好睡一觉。” 夏侯琢嘴角微微上扬,点头:“知道。” 他信得过李叱,而李叱的这种让人信任的感觉,还会让人忽略掉他的真实年纪。 城墙上,李叱把谭千手的部下召集起来,其实这其中谭千手的老兵已经没有几个,大部分都是义勇。 “我来接替谭千手将军指挥,大家可能不认识我,也可能觉得我年轻不一定能带好队伍,但我不打算多说什么来证明自己有这个本事,嘴里说的再漂亮也没什么屁用,所以我只说两件事。” 李叱伸出手:“第一,敌人来的时候我不会站在你们身后,第二,我死之后你们可以逃命。” 他转身看向城外,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叫李叱。” 敌人真的来了。 一个时辰后,铺天盖地一样的黑武大军就压了上来,几乎挤满了整个山峡,也挤满了边关外边的正片空地,站在城墙上往远处看,似乎都看不出来那是一群人,而是一群密集的黑点。 李叱把箭壶放在自己身边,回头朝着余九龄说道:“前几日我让人打造钉拍,现在应该用的上了,都搬上来。” 余九龄立刻带着人去搬运钉拍,在这之前,城防武器从来都没有用过这样的战术,李叱前些日子想到了之后就让谭千手和刘牧的人帮忙打造。 每一块钉拍大概有五尺来长,用新木制作,钉拍的一面往下钉了很多长钉,钉子露出来的部分有三四寸左右,这些钉拍两头用粗绳帮助挂在城垛上,这几日大概制作了有二十几块。 “把大锅里的水烧开!” 李叱又吩咐了一声。 城墙上支架起来十几口大锅,里边装满了积雪,点燃大锅下边的木柴,积雪逐渐融化。 “听我号令再放箭!” 李叱大声喊道:“我的羽箭数量有限,把准备好的木板挂在城墙外边!” 除了钉拍之外,李叱还让人劈开无数的木板,把木板挂在城墙外边,尤其是墙垛位置多挂几块。 城外攻城的号角声响了起来,黑武人开始整齐的往前压,快靠近城墙的时候他们的速度提升起来,整齐的方阵散开,看着像是炸了窝的蚂蚁一样。 “放箭!” 李叱一声暴喝。 城墙上的羽箭都是夏侯琢带来的,数量不算少,可是天知道边关要守多久,天知道还有没有援军到,所以每一支羽箭都不能浪费。 把敌人放进到二十丈左右才开始发箭,箭矢所到之处,黑武人最前边那一层士兵好像被镰刀放倒下的麦子一样整齐的倒了下去。 黑武人的箭阵开始覆盖着压向城墙,试图把守军士兵打的抬不起头,羽箭之密集,像是闹了蝗灾一样,劈头盖脸的撞过来。 “敌军到城下了!” 一名楚军士兵沙哑着嗓子问李叱:“放不放钉拍?!” 李叱摇头:“听我号令在放!” 又坚持了半刻左右,城下已经拥挤的密密麻麻都是人,李叱举着盾牌往下看了一眼,然后喊道:“放下去!” 呼呼的声音中,二十几面钉拍落下,呼啸着盖在那些黑武士兵头顶,钉拍下边是冒出来三四寸长度的钉子,直接钉进黑武人的脑袋里,一面钉拍砸下去,下边至少有四五个黑武人被砸死。 “拉起来再放!” 听到李叱的喊声,士兵们奋力的拉拽着绳索把钉拍拽起来,然后猛地松手,那钉拍又呼啸着落下,无数长钉从黑武人的头顶戳进去,拉起来的时候,钉子上的血和脑浆还在往下滴。 黑武人损失很大,可他们的兵力更足,越来越多的人到了城墙下边,开始把云梯往上推。 “水烧开了没有?!” 李叱回头喊。 “好了!” 余九龄大声回答。 李叱伸手一指:“泼这群王八蛋!” 士兵们抬着大铁锅上来,朝着云梯上的黑武士兵照着头就泼下去,滚烫滚烫的水浇下去冒出来浓浓的白气,而烟雾缭绕中,黑武人的哀嚎声显得那么凄厉。 “再烧!” 李叱喊话的时候,嗓音都已经破了。 士兵们抬着铁锅回去,用铁锹把提前运上来的积雪铲进铁锅里,下边的火依然旺盛,积雪很快融化。 这种寒冬腊月的天气,尤其是北疆这边山里,气候更是严寒,开水泼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变成了冰碴,李叱就是要把这边关外边变成一座冰城。 城下的黑武人鬼哭狼嚎,有人被开水泼的直接从云梯上掉下去,伸手在被泼了的脸上抹一下,脸上的肉皮掉下来一层,有人伸手去拉掉下来的人,抓着手往上拉,整个手背上的肉皮都被撸了下来。 钉拍拉起来的时候,有的尸体还被带着离开地面,脑壳被钉子挂住,尸体在哪摇摇摆摆,死去的人眼睛往上翻着,似乎想看看自己脑壳里是什么东西。 攻城持续了一个时辰,黑武人丢下了大量的尸体后不得不后撤回去,当黑武人退兵的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刻,城墙上的人全都欢呼起来,他们把目光看向李叱,不管是多大岁数的汉子,看向李叱的时候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质疑,只剩下钦佩和信任。 李叱感受到了这信任的目光,他抱拳扫视了一圈,然后俯身一拜。 他起身后大声说道:“把城墙外边的木板收回来,羽箭都拔下来留用,再把木板放回去,检修钉拍,黑武人还会上来的,我们没什么时间开心。” “是!” 所有人都应了一声。 城墙一头,悄悄上来的夏侯琢看着这一幕,像是一位欣慰的老母亲一样笑了,他信任李叱,他知道李叱可以打好这一战,他只是不放心李叱的安全。 在另外一侧,庄无敌也放松下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在所有人欢呼的时候,夏侯琢悄悄的离开了城墙上,他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大字型把自己扔在炕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裂开嘴笑了起来。 那样子,就好像看到了他这头豹妈妈亲手养大的小豹子终于可以独自狩猎了,又像是他这头猪妈妈养大的小猪崽子终于学会拱白菜了。 老脸欣慰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九十章 骗了你 这一战打退了黑武人的再一次进攻,城墙上的守军已经对李叱佩服的五体投地,李叱的名字第一次在这么多人中传扬出去,没多久整个城下汇聚的数千人已经人人皆知李叱之名。 在今日之前,李叱还没有想过要用真名示人,可是当他心里有了目标的那一刻,也就需要为自己打造出一些名声来,他身边的人都说他是个妖孽,尤其是余九龄,他总觉得李叱那身体里藏着一个已经修炼了几千年的老妖。 不然的话,他怎么能读懂人心,他怎么能把事情都看的那么透彻? “我已经分派斥候出去了。” 李叱从城墙上下来后去找了夏侯琢,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夏侯琢看向他问道:“探探武亲王大军来没来?” 李叱笑道:“你怎么一猜就准。” 夏侯琢道:“你是想着武亲王的大军如果到了,你们立刻就走,第一武亲王是看不起江湖客,更仇恨叛军,对付黑武人之前他未必做不出来先把守城的这些义勇都抓起来的事,第二就算武亲王不那么做,你们也会变成炮灰,他会让你们顶在最前边。” 李叱点了点头:“只要武亲王来了,我们就必须走了。” 夏侯琢沉默片刻后问李叱:“你是不是已经打算好要去燕山营投靠虞朝宗?” 李叱一怔,他讪讪的笑了笑,没直接回答。 李叱有一双看破人心的眼睛,而夏侯琢有一双看破李叱内心的眼睛,仿佛李叱的一举一动都瞒不住他,李叱的任何想法在他眼睛里也都无所遁形。 “看看你笑的那难看的样子。” 夏侯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知道有些事自己不能勉强,就算是他准备为李叱铺造出来一条阳光大道,可是这条路上也未必没有凶险,他的出身让他比别人更能看破那些所谓的上流社会的人,李叱再有才华再优秀,在那些人眼里也只能是棋子,如果脱离了手的掌控,那么这颗棋子就可以变成弃子了。 “你其实思考的比谁都多,也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好的还是坏的。” 夏侯琢道:“人皆有志,各不相同,我只想守着边疆,我不能让中原平静下来,就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中原不受外敌入侵,这是我的志向,而你的志向是要让这中原恢复繁荣昌盛......丢儿,我只和你说一句话,不管你选择谁作为你的起点,都要慎重,虞朝宗不像是个必成大事的人。” 李叱点了点头:“我知道虞朝宗有很多缺点,性子上也偏优柔寡断,但相对来说,他是冀州最好的选择了。” 夏侯琢无奈的笑了笑道:“其实我最初打算的是带你到边疆,虽然日日月月都和黑武人交战,可最起码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也不用整日担心死在自己人手里,最不济,我想着若你不来边疆就去我父亲那边,以你才能也可荣华......可是你啊,你不会算计人,你有些被动,都是别人算计你之后你才反击,我父亲手下那些人,各个都是老狐狸精,他们要是真的重视你了开始认真算计你,也许你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他起身走到了李叱身边,在李叱肩膀上拍了拍后说道:“还是那句话,既然你选择了虞朝宗,那就去吧,不过别傻乎乎的跟人家都掏心掏肺的,你刚刚说虞朝宗性子有些软弱,其实那也许是他做出来的伪装,别太信任人,表面软弱的人,也可能 是阴柔。” 李叱仔细想了想这句话,点头道:“我知道。”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就都傻乎乎的笑起来。 “武亲王是一定会来的。” 夏侯琢道:“我知道你今日说出自己真名的缘故,你需要有一些名声了,最起码将来举起李叱的大旗,能有一些人过来投靠。” 李叱嘿嘿笑了笑:“还是被你一猜就中。” 夏侯琢白了他一眼道:“傻不拉几的......” 他对李叱说道:“我昨天就已经派人出去了,只要发现武亲王大军行踪立刻就会回报,我替你想着呢。” 李叱又嗯了一声,使劲儿点了点头。 夏侯琢抬起手在李叱的脑袋上揉了揉:“长大了啊。” 李叱嘿嘿笑起来。 当天夜里,黑武人再一次猛攻边关,可是楚军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厮杀惨烈,持续了足足两个时辰,黑武人一度爬上了城墙展开肉搏,可最终还是被楚军压了下去。 到天亮的时候,才看清楚城外已经遍地尸体。 信州关。 虞朝宗正在城墙上检查城防,手下亲信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大哥,二当家的上来了,昨夜里他另外几个当家的密谋了很久,估计着可能要提前回燕山营。” 虞朝宗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不多时,四个燕山营的士兵抬着担架上了城墙,担架上的毕大彤一脸愧疚之色,看向虞朝宗语气歉然的说道:“大哥,你看我这不争气的身子,这才到这就有些水土不服,昨夜里拉肚子拉了一夜,今天连路都走不动了。” 虞朝宗关切的看着他说道:“身子不好就不要上来了,守城的事有我在,你回去歇着就是,我让郎中一会儿过去给你看看。” “大哥......我是不想拖你后腿,拖大家的后腿。” 毕大彤越发的歉然起来,语气很难过的说道:“要不然我就先回山寨,听闻武亲王大军很快就会到代州,若是他趁机攻打咱们燕山营,我在家里也好有个准备,总不至于连家都没了。” 虞朝宗很认真的想了想后说道:“也好,你就先回去吧,我让郎中和你一起回去,路上也可照应。” 毕大彤眼神里的喜悦一闪即逝,他心说等我回去后,你再想进山寨的大门就难了。 他刚要说话,就看到虞朝宗为难的说道:“可是城防需要兵力,你回去的话,你寨子里的人马就留下吧,寨子里留守的队伍足够多,都交给你指挥。” 毕大彤脸色立刻就变了变,他没有想到虞朝宗会要留下他的人马。 “大哥,寨子里的人都是原来老三老四的人,我指挥不动啊。” 虞朝宗道:“你是二当家,谁敢不听你的,若有人不尊号令,你就按照咱们山寨的规矩直接行事即可,无需派人来与我商量,他们不听话,你就打他们的板子,如果再不听话,你就砍几颗人头,总是能震慑住。” 虞朝宗一摆手道:“事情就这么定了吧,你带你的亲兵营回去,好好帮我守着山寨,等我打退了黑武人之后,我回去和你一起庆功。” 毕大彤的脑子里千回百转,心说这自己不带队伍 回去的话,虞朝宗若是让他的队伍打黑武人,岂不是要把他的队伍消耗光? 可是又转念一想,寨子里的人多数都是心在他这边的,这次来信州关的三万人马,一半是虞朝宗的一半是他的,寨子里还有四万多兵力,将来虞朝宗回去的话,一样拿他没办法,况且他的人,又岂会那么容易被虞朝宗收服? 他也怕虞朝宗怀疑,所以点了点头道:“大哥说的极是,这里大战需要足够兵力,我就把本寨的人马都给大哥留下,我带亲兵营回去。” 虞朝宗嗯了一声:“安心回去,守好山寨。” 毕大彤又说了几句道歉的话,然后让人把他抬着下了城墙,他亲兵营也有一千多人,都是善战之兵,护送着他离开信州关返回燕山。 路上,毕大彤也没必要再装了,他坐在马车上盘算着,这回去之后先去把寨里的库房打开,把虞朝宗私藏的东西全都拿过来,然后重新布置防御,虞朝宗就算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回燕山营。 “当家的。” 郎中从外边爬上马车,端着一碗药问道:“要不要喝些药?” 这郎中也是毕大彤的人,当初就是因为不相信这郎中,虞朝宗等人才会去前列县那边找自己人治疗伤势。 毕大彤摆了摆手:“放一边吧,摆摆样子就得了,虞朝宗让你跟我一起回来,多半也是信不过你。” 郎中点了点头道:“当家的,大当家确实是信不过我,最近一年多,不管什么事都不用我开药。” 毕大彤嗯了一声后说道:“也无妨,以后就不用这么战战兢兢了,咱们回去之后就不用再装了。” 郎中笑了笑道:“在虞朝宗面前演戏,是真的辛苦,总觉得自己已经被他看破了。” 他回头看向车门外说道:“虞朝宗不会调派人马追上来吧。” 毕大彤摇头道:“他要是有胆子杀我,还至于等到现在?那个家伙,满嘴的假仁假义,其实是瞻前顾后。” 他看向马车外边喊道:“周胜,你进来。” 周胜是毕大彤的亲兵营头目,他进来之后问:“当家的,有什么吩咐?” 毕大彤道:“郎中怕虞朝宗派人追杀我们,你觉得虞朝宗有那个胆子吗?” 周胜大笑道:“虞朝宗要想杀当家的,得先过我这关。” 毕大彤哈哈大笑:“忠心可嘉,以后你就是个当家之一。” 周胜道:“可是,他过了。” “什么?” 毕大彤楞了一吓。 郎中忽然一抬手,把那碗药端起来泼在毕大彤脸上,那药水滋啦一声烧的毕大彤脸都起了些烟气似的,周胜抽刀捅进毕大彤的心口,刀子来来回回的扭动了几下。 周胜道:“对不起了当家的,你一直都在收买虞大哥身边的亲信,但你不知道吧,我们早就是虞大哥的人了。” 郎中道:“大哥装作信不过我,终究还是把你骗了。” 他按住毕大彤的身子,周胜一刀一刀的捅。 片刻之后,毕大彤就没了声息。 周胜使了个眼色,郎中先出了马车,在马车外边说道:“二当家身子不适,谁也不许打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来咯来咯 一名骑士纵马回到了信州关,马蹄子带起来的烟尘飞上半空,烟尘散去,战马已经载着骑士进入城关之内,不多时,这骑士到了城墙处,从马背上飞身而下,大步冲上城墙。 骑士跑到城墙上,见到虞朝宗后单膝轨道抱拳道:“大当家,事情成了。” 虞朝宗点了点头,然后吩咐了一声:“去把人都请回来吧。” 大概半个多时辰之后,七八百名之前已经被二当家毕大彤缴械驱赶出信州关的楚军士兵就全都回来了,他们被赶出去之后没多久,虞朝宗的人就追上他们,把他们安置在城关之外。 虞朝宗走到那些官军身前,抱拳说道:“让诸位受委屈了,诸位都是英雄,不说为大楚,只说为百姓,在此地死命坚守抵御凶蛮强敌,虞某人对诸位只有敬佩。” 他直起身子后继续说道:“来之前我就交代过,要对诸位兄弟礼敬相待,可是我燕山营的二当家毕大彤却做出如此对不起诸位的事,是我劝导无方,管教不严,可他毕竟是山寨的二当家,处理起来颇有些为难。” 说到此处,虞朝宗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强烈起来。 “但,凡是做出对不起中原百姓之事的人,做出对不起诸位英雄之事的人,我虞朝宗绝不纵容,不管是什么人都一样,不要说是山寨的二当家,就算是我虞朝宗自己,将来若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你们也可将我杀之后快。” “大当家威武!” 一个楚军士兵听到这忍不住喊了一声。 虞朝宗道:“现在我要把被二当家抢走的兵器甲械都还给你们,不只是把你们的东西还给你们,你们还可到我的辎重营随意去取你们所需,不管是羽箭还是粮食,想拿多少拿多少,我只请求诸位一件事,守城大事,我等着实不擅长,为了抵抗外敌,还请诸位不计前嫌留下帮我。” 说完之后,虞朝宗再次俯身一拜。 “我们都留下!” 那个被毕大彤抢走了铠甲的将军上前一步说道:“守着这边关,本就是我们边军的职责,太祖皇帝当初说过,国可灭,家可破,但边关不可丢!我们命还在,边关就在。” 虞朝宗大声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敬重诸位,诸位都是中原百姓的英雄!” 杀了一个毕大彤,还收下了这七八百善战的边军老兵,虞朝宗心里颇有些开心,想着李叱兄弟果然是真神人也,他居然算到了毕大彤会同意出兵信州关。 那天庄无敌回来,带给虞朝宗的不仅仅是李叱关于民心的那些话,还有一些话才是真正触动虞朝宗,让他发兵信州关的关键所在。 李叱让庄无敌转告虞朝宗,毕大彤贪生怕死,又犹如狡兔,所以大当家若是要说去夺取信州关,以保将来可通塞北之路,毕大彤必然应允。 李叱还说,毕大彤到了边关之后,以他性子一定会做出驱逐边关守军之事,到时候大当家可派人把这些百战老兵拦住,真诚对待,必有所得。 他判断毕大彤在到了信州关后不久,就会找借口回燕山营,若是放他回去,以后大当家再想夺回燕山营也就难如登天,不如趁着毕大彤外出之际将其除掉,这样可保燕山营无忧。 此时此刻,李叱所做的判断全都应验,虞朝宗对李叱怎么可能不佩服,他之所以来信州关,最大的诱惑不是这关城也不是那些百战老兵,而是杀毕大彤。 在燕山营里,他这个做 大哥的没办法动手。 此时此刻,虞朝宗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里堵着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除掉毕大彤之后,燕山营已经再无一人可以对他形成威胁。 最大的好处在于,毕大彤一死,与羽亲王那边的联络也就断了,虞朝宗才不愿意把他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燕山营拱手送给羽亲王,而且这么多好兄弟,还都是去做炮灰。 毕大彤要的只是荣华富贵,出卖任何人他都在所不惜。 他看向身边亲信吩咐道:“魏瑾,你带我亲兵营三百人马,每人双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代州关,我推测武亲王大军也快到了,我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把李兄弟他们安然接出来,一定要保护他周全。” 亲信魏瑾抱拳道:“大哥放心,哪怕我们这些人都死了,也会保护李兄弟安全。” 虞朝宗点头道:“见了李兄弟后替我问问他,可否愿意来咱们燕山营,只要他点头,燕山营三当家就给他留着,若他现在暂时还不想来,燕山营的大门时刻都为他敞开,不管他什么时候想来了,我随时都亲自去接他。” 魏瑾道:“大哥放心,我必原话带到。” 说完之后又抱拳行礼,然后转身去挑选人手了。 虞朝宗看着魏瑾离开,心中想着李叱兄弟非但侠义心肠,而且有谋天下之大才,若是能得李叱相助的话,燕山营的将来必然辉煌无比。 他还想到,李叱是他的福星啊,第一次在燕山上遇到李叱就救了他的命,若不是遇到李叱的话他就被毕大彤安排的伏兵杀了,第二次李叱上燕山,帮他除掉了燕山中那么多隐患,还设计帮他拿下信州关,杀掉毕大彤,这样的福星他无论如何也要请上山寨来。 现在的燕山营里已经没有威胁,庄无敌回来之后必然是二当家,若李叱愿意上山就是老三。 虞朝宗想到了很多很多,甚至想到了有李叱相助之后,也许能在不久的将来夺取整个冀州,进而兵锋直指江南。 就像是他当初聚众造反的时候想的那样......他不想做叛贼,他做了叛贼的目的,是因为不想做叛贼。 别人很难理解这个逻辑,虞朝宗自然也不会去解释,可是他知道李叱懂他,哪怕两个人前前后后其实一共只见过三次面,但他相信,从他率军反抗朝廷开始到现在,李叱是唯一一个懂他的人。 距离代州关大概还有二十里的地方,一辆马车缓缓向前,赶车的燕先生满脸满身的都是尘土,这北方的天气就是如此,一起风就黄沙漫天,打在人脸上好像小刀子在一下一下割着似的。 马车里,长眉道人看了看趴在那睡觉的神雕,忍不住嘀咕着骂了一句:“人家养头猪是为了吃肉,咱家养头猪是为了当祖宗。” 神雕似乎是听出来这话里有些什么不好的,抬起头看了长眉道人一眼,那眼神里竟然有几分很清晰的嫌弃。 长眉和他对视,人与猪各不相让。 燕先生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这一幕后叹了口气道:“这头猪,已经成功把你的头脑拉低到了和他一个档次,然后他就能用一头猪的经验来羞辱你。” 长眉觉得燕先生是在骂自己。 但他不打算理会燕先生,因为他还在和那头猪对视,如果他此时把视线挪开,岂不是输了? 燕先生又看了一眼,又叹了口气道:“行吧,你们算是旗鼓相当。” 长眉道 人一边瞪着猪一边说道:“你倒是带对了路没有?这已经走了好几天,还没有看到代州关的样子。” 燕先生道:“别因为我年纪小你就欺负我。” 长眉道人想了想,此时此刻,燕先生确实有资格说这句话。 “我觉得咱们到了代州关后,丢儿会骂我们,让我们回冀州城我们不回,跑来代州关这边......” 长眉道人认真的说道:“如果丢儿真的骂我们的话,你勇敢些,就承认是你非要来的好不好?” 燕先生一怔,然后回头看向长眉道人说道:“凭什么!” 长眉道人回答:“你年纪小,扛得住骂,你看骂孩子的多的是,骂老头儿的多吗?” 燕先生:“......” 他笑了笑说道:“要不我们回去吧,现在还来得及。” 长眉摇头坚决的说道:“我不回,十几年了,如果我不来,就是第一次和丢儿过年的时候分开了。” 燕先生心里微微一紧,沉默片刻后说道:“那到了代州之后,我就说是我执意要来的,丢儿要是骂,就让他骂我好了,谁教你是老人家呢。”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可是眼睛依然没有离开那头猪的眼睛,点头的时候眼睛看出去的方向没变,这种不服输的精神真的是......已经到了和神雕一个层次啊。 俩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聊着总算是到了代州关,城关门口盘查严密,燕先生还怕进不去,试探着说是夏侯琢的故交好友,没想到守城的人立刻就放了他们进去。 进门的时候,长眉道人看向那士兵问了一句:“劳驾,顺便跟你打听个人,你听说过李叱吗?” 那士兵眼神一亮:“当然知道李公子,这代州关,谁不知道李公子?” 长眉道人立刻说道:“我徒弟,那是我徒弟,我就是来寻他的。” 那士兵一听说这老头儿是李公子的师父,连忙说带他们去找李叱,长眉道人一脸得意的对燕先生说道:“看到没有,我徒弟,现在在这人人敬仰。” 燕先生淡淡道:“你那炫耀在我这并没有什么分量,他也是我弟子。” 长眉道人哼了一声,扭头又去看神雕了。 神雕心说这老头儿真不赖,天天盯着我看,不像是狗子,看都不看我一眼。 等到了城下,报信的人说师父来了,李叱从城墙上快步跑下来,看到那风尘仆仆的两个人,李叱的心里一酸,他就怕这两个人来,可他也隐隐约约的猜着,那俩人不一定就会听话回冀州城去。 一见面,燕先生立刻指向长眉道人说道:“我说不来,不能给你添乱,他非要来,说什么都不听,我苦劝了半天,就是轴啊。” 长眉看向燕先生,眼睛里都是疑问的小星星。 长眉道人一边挽起袖口一边说道:“今日就拼了吧,拼死你这老贼。” 燕先生笑道:“是哪个说,不想和李叱分开过年的?” 长眉一怔,李叱也一怔。 师徒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都笑了笑,可是彼此的眼睛里都有些湿。 ...... ...... 【定制了三十个不让的保温杯,再有几天就到了,书评区会送出十五个,微信公众号送十五个。】 【微信公众号:作者知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九十二章 要对得起这座城这块砖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夏侯琢一看到神雕就乐了,连连对长眉道人和燕先生道谢。 “两位来就来吧,还这么客气干嘛,这是知道我们边关物资匮乏所以特意带了一头猪来犒劳我们吗?今天晚上总算可以好好吃一顿了,都别抢啊,这猪鼻子我要了。” 燕先生道:“你可别,这就是李叱从燕山带回去的那头野猪崽子,现在大了而已,他就是李叱的小弟。” 夏侯琢都楞了一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神雕,然后问李叱:“你小弟?” 李叱回答道:“算是吧。” 夏侯琢道:“现在冀州城里混江湖这么难了吗?我走了一年多,你在冀州城里唯一收的一名小弟还是头猪?” 李叱道:“这不是一般的猪。” 夏侯琢道:“愿闻其详。” 李叱道:“你见过猪这么不把自己当猪的吗?有时候它以为自己是一只狗,有时候它以为自己是一只猫,大部分时候它都觉得自己应该是一只鸟,但它在狗子面前很自卑,因为它觉得它没有翅膀飞不起来。” 夏侯琢问道:“是猪想了这么多还是你想了这么多?” 李叱瞥了夏侯琢一眼。 夏侯琢道:“所以听你说了这么多,它一会儿觉得自己是狗一会儿觉得自己是猫,你还说它不是一般的猪,我从你的解释分析了一下,得出的结论它这个不一般,是说它比一般的猪还废物吗?” 燕先生道:“这个阅读理解应该是满分的。” 夏侯琢道:“多谢先生。” 燕先生连忙说道:“别这么叫我,会让人家误会你是我教出你的,对我名声不好。” 夏侯琢:“......” 夏侯琢看下狗子说道:“既然已经说到了这头不一般的猪,那么就顺便在说说这头不一般的大野-鸡-吧。” 燕先生:“你能不能斯文点?” 夏侯琢刚想说我怎么不斯文了,想了想自己刚才那句话,立刻就有些害臊起来。 这可真不容易。 燕先生道:“真是庆幸你确实不是我教出来的。” 李叱叹道:“狗子好歹是一只矛隼,大鸟中最神骏的那种,你居然那么粗俗的说它。” 夏侯琢道:“我觉得你说大鸟两个字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词。” 李叱看向燕先生道:“恳请先生清理门户。” 严先生说道:“回去我和高院长请示一下,这等孽畜,应该让高院长亲自来收拾他。” 夏侯琢在旁边用一种很欠揍很挑衅的语气说道:“你还别说,一提到高院长,就想起来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也好久没有见过高院长的孙女高希宁,也不知道那丫头嫁人了没有。” 燕先生看向李叱,余九龄看向李叱,连长眉道人都看向李叱。 李叱看向天空。 他们聊了一会儿,燕先生说想到城墙上去看看,他还没有看过塞北是什么样子,也没有见到过黑武人是什么样子,长眉道人一听也想去看看,于是李叱他们就带着两位德不高望不重的前辈登城。 路过的时候 ,遇到的每个人都和李叱打招呼。 “李公子,带猪来了啊。” “李公子这是带了头猪来的啊,还带了个鸟。” 长眉道人心说这他妈的是骂谁呢! 但他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跟承认了似的。 等到了城墙上,燕先生眼看着外边黑武人黑压压的营地,心里无比的震撼,城墙外还有大批的尸体没有收回去,这一幕让燕先生的脸色都不由自主的变得发白。 他自言自语了一聚:“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长眉道人虽然带着李叱行走江湖多年来,也见到过不少尸体横陈的场面,可是那些场面和此时边关城外这满地被冻僵的尸体相比,真的是不值一提。 “国不强民不富,敌欲吞之,国强民富,敌欲敬之......” 燕先生感觉胸怀间堵了一口气,这口气说什么也出不来。 远处传来黑武人的一阵阵号角声,那是黑武人又一次在整顿队伍了,也许用不了多久,黑武人的攻势就会再次到来,只是他们也应该没有想到,这一座小小的边城居然会把他们阻挡住这么久。 “师父,先生。” 李叱说道:“对面的大营里就有黑武的汗皇阔可敌大石。” 燕先生脸色微微一变,回头看了看城墙上的守军,虽然李叱说让人们都换上楚军的军服,但军服根本就不够,所以还是能看到大量衣着普通的百姓,靠着这些人的血肉之躯,要硬生生挡住黑武汗皇带来的数十万大军,这一仗会记录下每一个战死者的名字吗? 不会。 江南都城里那些贵族还在夜夜笙歌花天酒地,他们不会知道这些英雄的名字,他们也不感兴趣,就算是有人和他们说起来,那些人的反应大抵上也是......那不是那群粗人该做的事吗? 那么中原百姓的子孙后代会知道此时这些英雄们的名字吗? 还是不会。 他们可能会知道这件事,还会知道死亡的数字,但他们不会知道这些人的名字。 “他们应该留下名字的。” 燕先生又自言自语了一句。 这一句话让李叱的心里猛地一动,他回头看向那些一脸疲惫的士兵们,然后大声喊道:“把我们的名字都刻在城墙上吧!” 所有人在听到这句话后都楞了一下,片刻后有人反应过来,抽出匕首在城墙砖石上刻下自己的名字,李叱也在面前的城砖上刻下名字,然后把刀子递给燕先生:“先生,你也来吧。” 燕先生摇了摇头道:“我还不配。” 长眉道人嗯了一声:“我也还不配。” 气氛似乎在一瞬间就变得凝重起来,许久许久都没有人说话,夏侯琢从李叱的手里把匕首接过来,走到城墙边上刻上燕先生和长眉道人的名字。 “两位先生教导出来丢儿这样的人,才会有之前丢儿率军打退黑武人进攻的事,所以两位先生的名字,都值得刻在这城墙上,也值得后人记住。” 燕先生脸色愧疚道:“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 就在这时候,城外从黑武人那边过来一支骑 兵队伍,看起来人数不多,他们也没有打着战旗,显然不是来攻城的,这支队伍一边举起手摇晃示意不要放箭,一边催马到了城墙下边。 为首的那个黑武将军勒住战马后,朝着城墙上大声喊道:“请问城墙上的守军主将是哪位?我现在已经知道,你们的武亲王杨迹句并没有到,我想请主将与我说几句话。” 夏侯琢扶着城墙喊道:“是我,你是何人?” 那个黑武将军回答道:“我是黑武帝国南征大军先锋将军律迟,有几句话想对将军说,汗皇降旨,若你们现在开城投降,汉皇陛下既往不咎,且必有封赏,若是你们不开城门,城破之后,大军就会屠城,而且不止这代州关一城,大军南下所过之处,攻一城屠一城。” 他说完之后等着夏侯琢回答,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于是高声问了一句:“将军以为如何?” 夏侯琢道:“以为你在放屁。” 律迟脸色变了变,强忍着怒火继续说道:“汗皇陛下有好生之德,开仁义之门,你们要珍惜,若触怒陛下,中原必定血流成河。” 夏侯琢道:“开仁义之门让我们进黑武都城行不行?” 他停顿了片刻后继续说道:“打不动就来劝,劝不动就继续打,何必如此?我告诉你,中原每一条大河都是血汇聚而成,都是不屈的血,浇灌出来的都是不屈的魂,你想血流成河?对不起,你们黑武人的血不配在中原大地上流成河,但我不介意用你们的血来浇灌我们的粮食。” 他拔出长刀指向城外:“来战!” 城墙上,所有守军士兵全都将长刀拔出来指向城外的那些黑武人,他们整齐的怒吼了一声。 “来战!” 律迟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如你所愿!” 他拨马转身,带着手下骑兵原路返回。 不多时,黑武人那边的战鼓声就敲了起来,一个一个的黑武士兵方阵开始往前移动,他们之前停顿了两天没有进攻,因为他们又在大规模的打造攻城器械了。 其实黑武人并不擅长攻城战,他们更擅长的是平原野战,在那样的战场上,他们几乎所向无敌。 可是他们要想拿下中原这万里锦绣江山,就要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攻城。 燕先生看向李叱说道:“给我一张弓,一个箭壶,我也可杀敌。” 李叱劝道:“先生,你和我师父都先下去吧,你们刚到,先休息休息,等恢复些体力再上城来,我必不阻拦。” 燕先生摇了摇头道:“我的名字已经刻在这了。” 长眉道人说道:“我也不会下去,我虽然气力不足不能放箭矢杀敌,但我可以去给你们搬运箭矢,对了,我还可为你们摇旗......丢儿啊,燕先生说的没错,名字已经刻在城墙上了,得对得起这座城,对得起这块砖石。” 他转身跑出去,那已经略显苍老的身躯跑起来有些蹒跚。 长眉道人跑到大楚战旗处,把战旗举起来摇晃着大声喊道:“黑发黑眼皆为兄弟,同仇敌忾皆为手足,老道人今日向天借神威,杀敌啊!” 城墙上炸了一道天雷。 那是所有人的怒吼声。 “杀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九十三章 来去自如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燕先生和长眉道人刚刚到代州关就遇到了黑武人攻城,如燕先生这样本来对金戈铁马有些心驰神往的大半个生,在亲身经历了厮杀之后才明白一件事,战场上的残酷和惨烈,任何一个文人笔下写出来的赞美和描述,都不过是无病呻吟。 不亲眼看过之后写出来的可歌可泣,都是臭矫情。 燕先生只是大半个生而已,他还有小半个武者身份,所以他的承受能力比整个的生要强不少,连他此时都如此动容,再想想那些臆想出来的词句,确实显得空乏。 燕先生亲眼看过之后才明白,脑海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词汇能写出来,寻常百姓大概会被吓个半死,胆子小一些的早就已经抱头逃走了。 大战结束,燕先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拉弓的右手几根手指都已经被弓弦摩的肉皮都裂开了。 他又看向奔走指挥的李叱,在这那一刻才明白自己也许根本就已经教不了李叱什么了,有些人天生就比别人更冷静,越大的场面越是镇定自若。 最让他震撼的是,城墙上的守军士兵对李叱的命令没有丝毫的质疑和推诿,李叱的命令下去,立刻就会被执行,每个人都会不加思考的选择信任。 燕先生自问,如果是他代替李叱来指挥这次城防作战的话,也许自己内心之中的恐惧会暴露的一览无余。 “先生。” 李叱安排好了后跑过来,抓起燕先生的手看了看,立刻从腰畔的鹿皮囊里取出来伤药撒上,然后用纱布把受了伤的手指缠起来。 “我一下子就给忘了提醒,刚刚才想起来。” 李叱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都是自责。 燕先生看着这个已经个头与自己一般高的少年,眼神里都是欣慰,别人十四岁的时候还在幼稚着依赖着,李叱的十四岁已经成为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别说十四五岁,到了二十岁的年轻人,还有多少人对幼稚和依赖依依不舍? 可是这样的指挥官会很短暂,当武亲王大军到来之后,李叱身边的那些身份比较特殊的人都会离开,武亲王对叛军没有一丝容忍,他不会去管这些来自叛军的汉子们为守城付出了什么,他只管这些人的身份就是叛军。 武亲王领兵在冀州之内清剿叛军,每一战都不留活口。 这些刚刚在城墙上洒过血的汉子,在武亲王到来后最大的可能是被左武卫的士兵们押下去砍了脑袋。 “李叱,战斗的时候,你怕吗?” 燕先生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叱点了点头:“一开始怕的要命,但不能让人家看出来怕,大家都是七尺男儿,人家不怕,咱为什么要怕?后来打的次数多了,也就不怕了。” 燕先生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已经不畏厮杀,那么将来还有什么是值得他害怕的? 黑武人的队伍好像潮水一样退了下去,大家都松了口气,然而这并不是战争的结束,甚至不是今天的结束,越是打不下来,黑武人就越是暴怒,下一次攻势就会来的更加凶猛。 “先生下城去休息会儿,我一会儿也下去了。” 李叱帮燕先生把手指包扎好后又跑去看他师父, 长眉道人确实不擅长与人搏斗,也不擅长弓箭射术,可他手里的那杆大旗一直都在摇摆着,让每个人只要抬头看,就能看到旗子还在。 战旗为军魂,旗在魂不倒。 “累坏了吧。” 李叱扶着长眉道人坐下来,长眉道人叹了口气后说道:“丢儿,我本来都不想反对你到边疆,或者是去投靠虞朝宗,但是今天这一战打完了之后,我又......” 李叱笑着说道:“那都是以后的事,我不是答应师父了吗,不管怎么样都要先从院结业,师父说过,院里所传授的东西都有用,距离结业还有三年左右呢,师父你安心就是了。”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也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怀,他只是希望丢儿能安安全全的长大,能踏踏实实的生活,他苦尽半生,所求者不过是安居乐业四个字罢了。 “师父,你和燕先生一起先到城下休息,一会儿我给你送过去饭菜。” 李叱招呼人扶着他师父下了城墙,他走到夏侯琢身边后轻轻吐出一口气,夏侯琢看他那样子就知道长眉又说了些什么,于是抬起手在李叱肩膀上拍了拍。 “你师父不是错的。” 夏侯说。 李叱点头道:“我知道师父说的没错,只是我心里想要的更多。” 夏侯琢道:“到了他那个年纪,最怕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师父他怎么能接受的了?” 李叱笑道:“那你说怎么办?” 夏侯琢很认真的说道:“所以得偷偷的,能骗就骗能瞒就瞒,就像我一样。” 他挑了挑眉。 李叱笑道:“也只能如此,先哄着他吧。” 就在这时候,李叱忽然发现城墙外边,黑武人大营的方向有些不对劲,黑武人的营地一侧冒起来一股一股的黑烟,火势似乎蔓延的很快。 他立刻举起千里眼往黑武人大营那边看过去,只见一支大概一两百人的骑兵队伍从黑武人大营里冲了出来,这一幕把李叱看的脸色大变,心说那位不知道是谁的英雄好汉这是又来了? 那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勇敢。 一两百人的骑兵队伍,竟然敢两次突袭黑武人的大营,第一次突袭烧掉了律迟大军中的粮草,导致律迟不得不提前退兵,第二次更狠,那可是黑武汗皇坐镇的拥兵数十万的大营啊,就靠着那一两百人居然再烧一次?! “这人,当世第一勇士!” 李叱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 夏侯琢也听说了有人带着一两百人烧了黑武人的粮草,这又来一次,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意义上的人敢干出来的事。 “夏侯,分派给我三百骑兵!” 李叱忽然喊了一声。 夏侯琢立刻举起千里眼往外看,却见那支烧了黑武人大营的队伍这次是朝着代州关这边过来了,后边黑武人的骑兵大军紧追不舍。 “我们得救他们!” 李叱急切的喊了一声。 夏侯琢道:“我与你同去。” 李叱摇头道:“城中领兵者不能同时出去,我去接应他们回来,你带人在城墙上防备,若黑武人靠近,还要靠你们弓箭阻拦。” 夏侯琢只好应了一声,让自己副将安松带着三百精骑跟李叱出城,打开代州关的城门这是何其凶险的决定,可是李叱和夏侯琢都没有丝毫犹豫。 城门拉开,李叱骑着一匹战马呼啸而出,在他背后,三百骑兵踏着烟尘紧随其后。 对面,那支骑兵队伍朝着代州关这边过来,其中一个小伙子问那首领道:“若是代州城不开城门怎么办,咱们可都要交代在这了,埃斤说过,咱们可以来帮忙,但绝对不能暴露身份,一旦我们被黑武人擒住的话,整个部族都会有灭顶之灾。” 那首领是个年轻人,哈哈大笑道:“你只管信我,咱们朝着代州关那边跑,城门必开。” 之前说话的小伙子说道:“唐匹,你怎么就有把握?若是你输了呢。” 唐匹敌笑道:“哲别,若是我输了,我把我的这匹烈焰马送给你。” 哲别道:“你若是输了,咱们也就都死了,我要你那烈焰马做什么。” 唐匹敌回头看了看,至少数千黑武人的骑兵就在后边紧紧的追着不放,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担忧,依然轻松自如,他大笑着说道:“黑武人有一句谚语,叫做人不能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我今日就让他们被咱们这块石头绊倒两次,他还不能奈我何。” 哲别是真的佩服他好兄弟唐匹的这种自信,自从唐匹到了他们部族之后,部族的势力不断的加强,所拥有草场的范围也不断扩大,前后三次那些大部族的军队来进攻,都被唐匹率军打了回去。 这次听闻黑武人南下,唐匹去求埃斤发兵救援,埃斤却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还苦劝唐匹不要来,埃斤说,那是黑武人不是其他的草原部族,黑武人拥兵数百万,惹恼了他们,部族就会被黑武人夷为平地。 可是唐匹才不会听他的,埃斤不给他兵马,他就要自己来,但他在部族里的影响太大,多少人信服他,一听说他要来,在出门之前,当初的二百名老部下就都来了,其中就包括哲别。 哲别是埃斤的儿子,连他都来了,可见唐匹在部族中的威望有多高,这威望高到让人们忘记了他才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唐匹敌看后边追兵越来越近,他故意让他的战马慢了一些,从队伍前边到了最后,他在马背上一翻身朝着后边坐着,那马飞驰之中却依然保持着足够的平稳,不至于把唐匹甩下来。 唐匹敌面对后边的黑武追兵,抓起弓箭朝着后边放出去,一箭一个,箭箭都不落空。 短短片刻,追在最前边的二十几个黑武骑兵竟是全都被他射翻落马,队伍竟然中竟是不敢有人再追的近些,哪个也不愿做出头鸟,此时唐匹敌的箭壶也射空了,他哈哈大笑,翻身回来,催马向前,那名为烈焰的战马感受到了唐匹敌的心意,撒开四蹄发力狂奔,没多久就又到了队伍前边。 “看!” 他回来之后,哲别朝着前边指了指说道:“如你所料,代州关开城门了。” 唐匹敌大笑起来,回头看向那些黑武追兵。 “爷来,你们不可挡,爷走,你们不可留,哈哈哈哈!” 那十五岁少年,意气风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觉得你行 唐匹敌反身杀回去,一人射杀后边的黑武追兵二十几个,他的箭壶也已经射空了,又催马回到队伍前边,好在是代州城那边李叱已经开了城门,也就不用担心被黑武人围堵。 可是黑武人的骑兵队伍见那射术精湛之人已经回到队伍前边,他们立刻就又疯狂的打马往前追赶,距离越来越近,草原上的战马耐力极强,最擅长长途奔跑,可是黑武人的战马短距离内的爆发力更好一些。 黑武骑兵在这支草原人队伍后边不断的发箭,所有草原人都趴在马背上,羽箭在他们身上嗖嗖的飞了过去,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不断被射落马下。 “箭壶给我。” 唐匹敌朝着哲别伸手,哲别立刻把他战马上挂着的箭壶摘下来扔给唐匹敌,唐匹敌拿了箭壶又回到队伍最后,不停还击。 他的箭法及其恐怖,几乎每一箭都是命中黑武人咽喉,一击致命。 但是黑武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的羽箭覆盖过来,唐匹敌也难以支撑许久,眼看着最近的黑武人已经不过七八丈距离,唐匹敌的羽箭再一次射完,他将弓挂好,抽出长刀大声喊道:“你们只管前冲,我来断后。” 话音刚落,哲别已经到了他身边。 “你是我兄弟,我怎么能让你一人断后,草原上的汉子,不会放弃自己的兄弟。” 哲别与唐匹敌二人在队伍最后边,黑武骑兵追上来一个被他们砍死一个,可是相对于黑武骑兵的人数来说,他们两个杀的再多也无济于事,眼看着他们就要被黑武骑兵的大队人马卷进去,一支大楚骑兵从侧面过来犹如一刀斩落。 黑色甲胄,黑色铁盔,铁盔上飘扬着红缨,他们用笔直的大楚横刀砍落下来,直接把黑武骑兵最前边的队伍和后边的队伍斩断。 “你们走,这里交给我了!” 李叱朝着唐匹敌喊了一声,没看清楚那人长相,只是依稀觉得有些眼熟。 他带着三百大楚精骑横着把黑武骑兵切开,队伍冲出去后绕了半个圈又杀回来,黑武骑兵立刻分出来一队人马过来堵截,李叱回身朝着身后的骑兵喊道:“只管跟在我身后。” 他一马当先,身后的骑兵此时也必须选择相信他,不然的话被黑武大队骑兵缠住就必然全军覆没。 唐匹敌回头看了一眼,也觉得那年轻人有些眼熟。 李叱一把长刀在前,他这三百人的骑兵队伍像是一把尖刀,他就是刀尖,不理会从身后追过来堵截的黑武人,笔直的朝着黑武人大队人马又冲了过去。 黑武人的队伍一条长龙似的往前冲,李叱的队伍横着再一次把这长龙斩断了一次。 唐匹敌看着那人带队两次杀穿黑武敌阵,眼睛都瞪大了,他立刻就变得兴奋起来,一拨马居然冲了回去,草原上的汉子纵马之术天下无双,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反应,一百多骑跟着唐匹敌直接就回去了。 左边是李叱的骑兵队伍,右边是唐匹敌的骑兵队伍,两支队伍来回穿插,在黑武人的骑兵队伍里竟然杀进杀出,这种打法完全不讲道理,像是两根针来回缝合伤口一样,足有数千人的黑武骑兵队伍,竟是被他们两个带着几百人穿插的队形完全破碎。 “走了啊!” 李叱朝着唐匹敌那边喊了一声,然后率军冲向左侧,唐匹敌心领神会,带着他的队伍冲向右侧,黑武人下意识的分开两边追击,结果李叱和唐匹敌的队伍兜了半圈汇合一处,朝着城门方向猛冲。 不多时,队伍呼啸着冲进城门中,城墙上夏侯琢的心都已经提 到嗓子眼了,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李叱居然那么大的胆子,带着三百人就敢直接发起进攻。 连夏侯琢都没有想到,黑武人哪里能想到,在他们看来,这种平原上的交战,他们从无对手,更别说敌人兵力只有他们的十分之一左右。 然而那两个领兵的家伙,就不是正常人。 俩人带着队伍连续穿插之后,黑武人骑兵队列彻底被打乱,人数多却难以调动,来回被切割之后,后边的队伍根本不知道前边的将军下了什么命令。 等李叱带着队伍进了城门,夏侯琢立刻下令,城墙上羽箭齐发,形成了一堵箭墙似的把黑武人的队伍射翻了一层,黑武人的骑兵纷纷勒住战马,队伍在箭射程之外停了下来。 城门迅速的关闭,守在城门口的楚军士兵一个个都吓得一头汗。 李叱在城中停下来,侧头看向那个眼熟的少年:“英雄,好本事!” 唐匹敌仔仔细细看了看,然后脸色猛的一变:“李公子?” 李叱见那人认识自己,仔仔细细看了看,却还只是觉得有些眼熟,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其实也难怪,唐匹敌带着人在野外已经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天,脸上都是尘土,身上衣服上也都是,再说俩人已经分开一年多,又只见过那一次,认不出来也实属正常。 “我,唐匹敌!” 唐匹敌大声说道:“我们在唐县见过的!” 李叱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居然是你,哈哈哈哈,真的是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在遇到你!” 唐匹敌从马背上跳下来,快步走到李叱身前俯身一拜:“恩公!” 李叱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着唐匹敌说道:“别别别,你这样让我很别扭。” 唐匹敌回头看向哲别道:“哲别,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当初我们离开中原在唐县遇到的那个姓李的公子。” 哲别连忙单手放在胸前微微俯身道:“哲别,见过李公子,唐匹是我的兄弟,你是他的恩公,也就是我的恩公。” 他想到刚才唐匹敌行礼,于是撩开袍子说道:“那我也给你磕一个吧。” 扑通一声,李叱先跪下了:“别!” 哲别刚跪了一半,膝盖弯曲着看向李叱,李叱跪在他身前,哲别连忙也跪下来,俩人跪在那看着彼此,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城墙上,余九龄靠在那,揉了揉鼻子说道:“略尴尬啊。” 燕先生看向长眉道人说道:“此时李叱的这傻劲儿,应该是从你那儿学来的。” 长眉心说好事你怎么不说是从我这学来的。 唐匹敌一看他俩这么对拜,心说自己站着也不好,于是他也跪那了,三个人对面跪着,这三角形还挺匀称的。 夏侯琢在城墙上都想捂脸,心说李叱你怎么就能如此二百五? 最主要的是,那些草原汉子一看到哲别跪下了,他们也都跟着跪下了,着场面确实显得有些非同寻常,夏侯琢帐下副将安松看着李叱他们,想着自己要是不跟着跪是不是显得有些失礼?但他还是选择站着吧,毕竟这样跪下去显得傻乎乎的。 一个时辰后,唐匹敌把他当初离开唐县后去了草原之后的事讲述了一遍,也顺便讲了讲如今草原上的局势。 “也不能都怪草原上的部族不敢反抗黑武人。” 唐匹敌看向李叱说道:“他们也是没办法,如今草原纷争不断,三大部族原本是个同盟 ,后来打的不可开交,交战一年多来,三方都是损失惨重,黑武人此时近百万大军南下,他们也不敢挡。” 李叱嗯了一声,他大概可以猜到是怎么回事,关于草原上内乱不断的传闻他也听过不少。 唐匹敌道:“怎么城中守军这么少?冀州那边还没有发兵过来?” 李叱下意识的看向夏侯琢,夏侯琢瞪了他一眼后说道:“看我干吗!” 李叱心说我不看你我看谁,那是你爹的事啊,我要是此时说你爹的坏话,那你还不得揍我...... 夏侯琢哼了一声后说道:“冀州那边不发兵,我们也一样能守住这代州关。” 唐匹敌说道:“我观察过黑武人营地,兵力应该不下五十万之众,甚至可能更多,而且还只是这一地兵力,信州关那边大概要有二十万人,这一次如果他们志在必得,靠现在城中的人手难以持久守城。” 夏侯琢道:“我说能守就能守。” 他问唐匹敌道:“你是如何知道信州那边那边兵力的?” 唐匹敌回答道:“我在这边烧了一把火之后就跑去了信州那边,在黑武人营地里也烧了一把火,又跑了回来。” 夏侯琢有些懵,想着这个人大概是又疯又傻。 李叱忽然间反应过来,夏侯琢说能守那句话的背后一定藏着什么秘密,他猜着夏侯琢见冀州城那边迟迟没有发兵过来,大概已经派人回冀州了,若是羽亲王知道夏侯琢在此抵抗黑武人的话,那羽亲王别说发兵过来,羽亲王自己都会马不停蹄的过来。 “其实我们也不是一直都要守着。” 唐匹敌忽然就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好像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难不住他,只要他想,就一定能做到。 “黑武人被我连续偷袭两次,如今又没能追上我们,必然暴怒,他们明日就会大举进攻。” 唐匹敌笑道:“可是他们断然不会想到,我们今夜还敢出城去袭扰一番......” 夏侯琢脸色一变:“不可,若是再出城被缠住的话,黑夜之中没法开城门接你们回来。” “我没打算回来。” 唐匹敌道:“我之所以来代州关这边,只是想来把计划告诉你一下,黑武人见我进了城,自然会想着我暂时不敢在出城,但我偏偏就要出去,一块石头绊倒了他们两次还不够,要绊倒他们三次。” 他看向李叱说道:“今夜你带几百人跟我出城敢不敢?” 李叱道:“有何不敢?” 夏侯琢道:“我是不会派兵跟你的。” 余九龄把手举起来:“我去。” 夏侯琢:“......” 唐匹敌依然云淡风轻的笑道:“相信我,今夜出去还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我可以保证,你们派多少人出城就会安然回来多少人,但我不会回来了。” 他看向远处那些草原汉子,声音低了下来。 “他们是来帮我的,我得把他们带回去,我没有权力把他们留在这一直打到这场战争结束,今夜我们就直接走了,他们回家去,我会回家来。” 他对李叱说道:“我们去偷袭黑武人,杀一阵就走,我自会引开追兵,你们便可安然回来。” 夏侯琢道:“这是胡闹。” 李叱道:“我觉得,他行。” 唐匹敌大笑道:“我觉得你也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九十五章 回家咯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入夜,城墙上。 唐匹敌手扶着城墙看向外边,沉默了许久。 听到身后脚步声,唐匹敌回身看了看,见是李叱过来,他随即笑了笑道:“一会儿还要出城,你应该抓紧时间休息。” 李叱摇头道:“睡不着的。” 唐匹敌接过来李叱递给他的酒壶,仰起脖子就咕嘟咕嘟灌了几口,然后大笑道:“还是咱们的酒好喝一些,草原上的奶酒虽然已经喝的有些习惯了,不过确实滋味淡了不少。” 李叱问:“你说,你把人带回去后还要回来,是有什么打算吗?” 唐匹敌摇了摇头:“说不上是有什么打算,我爹说大楚待我们不义,我们就干脆在草原上过一辈子算了,可是我总是忍不住想着,草原再好,那不是家。” 他看向李叱说道:“终究还是要回来的。” 他问李叱:“那你呢,你又有什么打算?” 李叱回答道:“我打算寻一位明主辅佐,大楚不义,不是我们中原百姓不义,你说得对,这里毕竟是我们的家。” 唐匹敌问道:“那你可已是有了人选?” 李叱道:“燕山营虞朝宗。” 唐匹敌在心中记住这个名字。 “若我以后回来寻不到你,我就去燕山营里找你,你我有缘的话,还会再见。” 唐匹敌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后说道:“已经过了子时吧?咱们差不多该出发了。” 李叱嗯了一声:“怕是你走的时候我们没机会道别,那就此时说一声再见。” “必会再见!” 唐匹敌朝着李叱抱拳,李叱抱拳回礼。 两个少年,一个十五岁多一些,一个还不够十五岁,却在这边塞的城墙上约定下将来的人生目标,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不一样,从一开始就和寻常人不一样。 两刻之后,唐匹敌和李叱带着几百人骑兵队伍悄悄打开城门出去,马蹄子上都包裹了棉布,兵器也都用布包了,队伍没有纵马,而是缓缓而行。 唐匹敌压低声音说道:“一会儿我带人呐喊冲锋,黑武人必会阻拦,我们却是佯攻,吸引黑武人注意之后,你们从左侧杀进去,我之前已经观察过,黑武人的大营左翼便是他们的粮草辎重所在,重兵把守,可是相距不远的地方有牛羊无数,看守的兵力却极少,你们杀进去之后破开牛羊围栏,驱赶牛羊冲击黑武人大营,黑武人必乱。” 李叱点头:“我都记住了。” 两个人明明还不熟悉,可是彼此之间却都觉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无需多说什么,便会明白彼此想法。 唐匹敌不放心的又多说了一句:“切勿恋战,我们兵力实在太少,只是恶心恶心黑武人罢了,能烧掉粮草就烧,烧不掉放了那些牛羊也就算是大胜。” 等又走了一段,唐匹敌朝着李叱抱拳道:“以后若再能相见,我们一起干一番事业出来。” 李叱问他:“为什么你现在那么爱笑?” 这话把唐匹敌问的怔了一下,他思考了片刻后回答道:“能多笑笑,为什么要愁眉苦脸,这世道活着就是赚了,再赚了还不该多笑笑?” 他一拨马:“兄弟们,咱们回家!” 一百多名草原汉子整齐的应了一声,随唐匹敌纵马冲了出去。 唐匹敌带着这一百多人朝着黑武大营飞奔,离着还远就发出一阵阵的呐喊声,他们一边催马一边将火箭点燃朝着黑武大营射过去,没多久黑武人的营地就传来阵阵号角声。 李叱他们在黑暗中看着那边黑武人的火把汇聚成海一样,他一招手道:“我们去恶心恶心黑武人。” 几百人跟着李叱往左翼那边冲了过去,另外一边已经嘈杂一片,李叱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直奔牛羊所在之处,粮草那边防守兵力犹如堡垒,牛羊这边却是人少了许多,唐匹敌在之前乱战之中还能观察如此仔细,这等人,如何能不让人钦佩。 李叱他们到了营地外边,把带来的爆竹点燃扔进牛羊围栏中,一下子那些牛羊就炸了锅,叫声连成一片。 他们扔出铁爪把围栏拉开,也不多看,转身就走。 牛羊冲出围栏,跑的哪儿都是,但没有李叱他们跑得快。 在这之前,黑武人安营扎寨从无建造一圈木墙的习惯,这一点和中原军队截然不同,因为中原大楚缺少骑兵,黑武人营地外边的拒马桩都很少。 最主要的是,从黑武立国至今,对战大楚,从没有过楚军敢来偷袭的先例。 两军对战,楚军步兵为主,有一整套步兵列阵对敌的战术,而黑武人的轻骑兵向来强悍,缺少骑兵的楚军怎么可能去突袭黑武人的营地。 李叱他们冲出去后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看,那边喊杀声犹如炸雷一样,也不知道唐匹敌他们脱身了没有。 这匆匆相见又匆匆别离,却让人有些难以割舍。 李叱回到代州关城外,喊了约定好的口号,夏侯琢连忙让人打开城门,李叱的脑子里却一直都在想着唐匹敌这领兵的战术,越想越觉得妙哉。 这样的打法,也给了李叱很多启发。 黑武人向来兵强马壮,从不把任何对手放在眼里,数百年来都是他们主攻而大楚主守,唯一一次楚军北伐还像是个让人笑不出的笑话,十二万精锐丧失,让大楚根基动摇。 相对来说,燕山营就像是现在李叱他们,朝廷就像是黑武人,朝廷虽然已经荒废腐坏到了如此地步,可是大楚的府兵依然步战无敌,所以唐匹敌的这袭骚扰的打法,也许以后会有大用。 夏侯琢看李叱站在那愣神,过去在李叱屁股上踢了一下。 “魂儿丢了?” 李叱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说道:“唐匹敌真的是个才,了不起。” 夏侯琢哼了一声后说道:“我看也就那么回事。” 李叱笑道:“莫名一股酸味。” 夏侯琢道:“呸!” 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那小子,确实是个才。” 与此同时,黑暗中的原野上,一百多草原汉子嗷嗷叫唤着冲向远方,他们再一次戏弄了黑武人,那种自豪和得意唯有这嗷嗷叫唤几声才能宣泄出来。 哲别一直紧紧跟着唐匹敌,他一边纵马一边问道:“你怎么知道黑武人不敢追的太狠?” 唐匹敌大笑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敢就是不敢。” 哲别停顿了一会儿后又问:“唐匹,你是不是要离开草原了?” 唐匹敌沉默下来,良久之后,唐匹敌看向哲别回答道:“我总是要回去的,如果是你的话,你正在外边游山玩水,忽然听闻家里的房子被大雨冲塌了,你也会心里你难过,也想回去看看,若有办法,也要挽救。” 哲别道:“可是以你一人之力,你怎么能救大楚?” 唐匹敌笑道:“我不是要救大楚,我是要救中原......再者,你这么想,他这么想,我也这么想,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世上也就没有英雄,我唐匹敌,可是要做天下一等一的英雄。” 哲别使劲儿点了点头道:“我信你,你一定是天下最大的英雄。” 过了一会儿后他又问:“你一直都说要回去,你对草原就没有一丝留恋吗?” 唐匹敌道:“哲别,你是我兄弟啊,不管我去了什么地方,你都是我兄弟。” 代州关。 深夜之中,城外有斥候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一路风尘仆仆,斥候进了城之后就急匆匆找到夏侯琢,向夏侯琢禀告说武亲王大军已经在不足百里之外,最迟两天也就到了。 夏侯琢立刻把刚刚睡下的李叱等人叫起来,众人商议了一下,决定连夜就走,尤其是来自燕山营的那些兄弟们,决不能等到武亲王大军来了之后再走。 李叱不知道的是,因为他这连夜离开,错过了燕山营虞朝宗派来接他的人,他们当夜离开,第二天一早虞朝宗的人就到了,听闻李叱已走,燕山营的人都有些懵了,又不敢去追,唯恐遇到了武亲王大军,只好遗憾的回去。 官道上,李叱躺在马车里闭着眼睛休息,嘴里叼着一根毛毛草的样子像极了夏侯琢,他躺在那却睡不着,没有再想代州关的战事,武亲王大军一到,守住代州关就问题不大,而且羽亲王在得知夏侯琢在代州关后,也必然会尽带冀州军赶来支援。 他现在就想一件事,确切的说是就想一个人。 那个叫高西宁的丫头。 回去之后那丫头要是埋怨起来,该如何解释? 其实他也是瞎担心,只是怕惹了高西宁不开心。 睡着了的余九龄翻了个身,一条腿搭在李叱身上,还吧嗒了几下嘴巴,李叱也没惯着,侧身对着余九龄努力的挤出来一个屁,虽然这屁的规模差强人意,但好歹是反击及时,主要是足够臭。 片刻后余九龄鼻子抽了抽,茫然的睁开眼睛,却见李叱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李叱道:“你放的屁怎么会这么臭!” 余九龄道:“确定是我?” 李叱道:“燕先生他们在前边车里,这车里只你我两个,不是你,难道是我?” 余九龄道:“就算是我又怎么了,我做梦放的屁,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是梦里那姑娘的事,不是我的事......不过是真臭,我正做美梦呢,梦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说喜欢我,还拉着我到背人地方,说要亲我,她是真美啊,长得跟天仙似的,可是一张嘴我就闻到了一股臭味,一脚就把她踹出去了。 李叱皱眉。 他想到了刚刚余九龄做梦的时候把腿放在他身上了。 “你......真的只是做梦亲嘴了?” 余九龄脸一红:“你龌龊!你,你不要脸!” 李叱:“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九十六章 巧合中的巧合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如果是回冀州的话,不管怎么赶路,大年三十一定是在路上过了,他们算计了一下,就算马不停蹄,到了冀州的时候也要大年初五初六左右。 索性也就不再着急,商量着去别处,还可以避开了从冀州往代州关方向的大路,他们不愿意迎头碰上武亲王,也不愿意碰上羽亲王。 绕开走的话就又要多耗费六七日的时间,想了想,反正大家都在一起,何必非要在冀州城里过年,随便在附近的城池里踏踏实实过了节再走也不迟。 既然说到了县城,那么对于长眉道人来说,最好的去处...... 被李叱他们否定了,因为那地方确实没什么好玩的,不去那边的话最近的地方就要数信州。 住进信州之后,也可避开武亲王大军,还免得绕路,最主要的是,他们说服了长眉道人。 “道长,要节制。” 余九龄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长眉道人狠狠白了他一眼后说道:“龌龊!你以为我想去前列县那边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边远离战场,信州这里,距离信州关不足一百五十里,太危险了。” 余九龄道:“道长,你真诚的样子就跟闹着玩似的。” 长眉道人往左右踅摸了踅摸,没找到顺手的兵器。 李叱道:“九儿,我说过的,咱们之中唯一还没有下决心除掉你的人就是我了。” 余九龄道:“你也是,你师父都被我气成那样了,你怎么还能忍得住?道长,这可不是我挑事啊,这要是我徒弟,早就大耳刮子抽过去了。” 李叱:“现在你失去我了。” 余九龄往后躲了躲,笑着说道:“其实道长你完全不用觉得失望,前列县毕竟只是个小县城,哪里比得上信州,信州那地方相对来说要繁华的多了,何止是一江春水向东流,三江四江,五六七八九十江都会有,可能还会有海。” 长眉道人双手结印说道:“请一道天雷劈了这个孽畜吧。” 余九龄道:“这不是我吹牛,真的,在唐县的时候,像道长你这样祈求一道雷劈死我的人太多了。” 众人此时选了一片小林子里露营,前后都没有宿头,一天又到不了信州,只能寻一处还算安全的地方住一夜,好在他们有两辆大车,也无需担心被野兽之类的东西袭击,有神雕和狗子在,寻常的野兽不过是它们俩的玩物。 他们一直到林子深处才停下来,如果在林子边缘处生火的话,怕是招惹是非。 “信州有什么好玩的?” 李叱问燕先生。 余九龄抢着回答道:“我没去不知道,我去了就知道什么最好玩。” 李叱问:“你又知道?” 余九龄道:“我去了信州,自然是我最好玩,这普天之下,有几个我这么有趣的人。” 李叱:“顿时不想去信州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随便吃了些干粮就各自回到马车上准备睡下,一早起来就继续赶路,到了信州之后就不用多担心什么。 不知道睡了多久,李叱被狗子的一声啼鸣惊醒,他立刻抓起来身边的长刀,打开车门往外看了看,火堆早就已经熄灭,林子里黑暗的看不出去多远。 他没有叫醒余九龄,抬起头往天空上看了看,狗子正在不远处的上空盘旋,如果不是月色足够明亮的话,他都看不到狗子在什么地方。 朝着那边轻手轻脚的摸索过去,很快就到了林子边缘处,他敏锐的察觉到有一伙 人在路边正在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李叱脚步极轻,悄悄的藏身在路边的树后边。 那边几个黑衣人蹲在那正悄悄说着什么,李叱侧耳听了听,大概意思是,一伙儿会有一支商队经过,要送一批货往南边,他们在此埋伏准备劫掠。 其中一个人说道:“东家吩咐的清楚,老的杀了,那丫头一定要带回去。” 另外一个人说道:“这也是怪了,不是亲戚吗,为什么东家这么狠心?” 之前那人瞪了他一眼后说道:“哪儿那么多话,咱们吃着东家赏的饭,那就老老实实为东家效力......”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要怪,就怪那丫头太漂亮了,东家看上了眼。” 李叱听到这后微微皱眉,想着也算你们倒霉。 他悄悄从树后边绕过去,把长刀背到身后,一拳打在最近处那人太阳穴上,那人连反应都没有就直直的摔倒在地。 其他人吓了一跳,纷纷起身,可是李叱出手实在太快,完全没有给他们还手的机会,这几个人的实力也就那么回事,李叱没用三分力就把这几个人全都放翻了。 他从这些人身上找到了些绳子,把几个人全都捆绑起来,看了看天色判断此时距离天亮应该还有好一会儿,这些家伙不可能是夜里出的信州,只能是提前一天就出来了,在天亮之前跑到此处在这埋伏着。 李叱从这些人身上翻找了一会儿,总共才翻出来十几两银子,对这些人真的是格外的鄙视。 做的是打劫的事,怎么会这么穷。 他本想就这么离开得了,哪想到其中有个家伙偏偏这会儿醒了过来,而且还很蠢的喊了一声。 “混账!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可听说过信州刘家!” 他朝着李叱喊道:“现在把我们几个松开,乖乖的磕头认错,不然的话,我们一定会把你找出来碎尸万段。” 李叱表示诚惶诚恐,并且朝着他撒了泡尿。 信州刘家,确实没听说过。 李叱刚要走,忽然间脑子里嗡的一声,信州刘家?刘英媛不就是到信州来投靠他们家族的人? 虽然念及此处,可是李叱想着应该不会有那么巧和,但他不放心,万一真就这么巧呢? 所以他用绳子把那几个人串成一串,拉进了林子身处,那几个人一会儿撞树一会儿撞石头的,撞着撞着就都醒了过来。 听到响动,长眉道人他们也都醒了过来,余九龄从马车上下来,正好看到李叱拽着绳子跟拉犁似的拉回来一串人。 “好汉,这是出去劫色了?” 余九龄揉着眼睛问了一句。 李叱道:“遇到几个准备在林子外边埋伏准备拦路抢劫的人,顺便就把他们给抢了,你要劫色的话我不拦着。” 余九龄看了看那几个人身上还穿着衣服呢,说了一句:“那你这抢的不是很彻底啊。” 他过去就开始扒那几个人的夜行衣,李叱指着其中一个人说道:“这个就别扒了。” 余九龄才不管,过去把那个人衣服也扒了,然后楞了一下后看向李叱:“怎么他的衣服这么湿?” 李叱道:“我尿的。” 余九龄:“......” 李叱蹲在其中一个人面前,看着那人惊恐的眼睛说道:“信州刘家的人是吧。” 那人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们是信州刘家的人,你若是听过刘家的名号,最好还是 放......”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李叱说了一句。 “我们是燕山营的人。” 那说话的人立刻就闭嘴了,眼睛睁圆,一瞬间话给憋回去,还艰难的咽了口吐沫。 李叱心说拉大旗扯虎皮真有用。 他问道:“你们打算抢的人是谁?说清楚我没准放你们走,东西多不多,货物值钱不值钱?”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眼神里的意思都差不多,大概是这下操蛋了,他们这些业余的碰到专业的了。 “商队就是刘家的商队,领队的人叫刘善身。” 李叱仔细回忆了一下,刘英媛的父亲好像确实就是叫这个名字。 于是他又追问了一句:“刘善身是不是从冀州搬家过来的,他还有个女儿?” 那人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就是他......” 李叱问道:“既然同是刘家的人,关系亲近,为什么刘家的人要杀刘善身?” 那人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其实,信州刘家大老爷刘文菊和刘善身算是堂兄弟,只是关系已经很远了,勉强能论得上,最初的时候刘文菊家里落魄,跑到冀州去求刘善身帮忙,刘善身给了他一大笔银子做生意用,说算是入股。” 那人看了李叱一眼后继续说道:“刘文菊靠着这笔银子东山再起,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和信州衙门里的大人们也关系匪浅,可是刘善身家里出了事,带着一家来信州投靠。” “刘文菊本不想管,可是刘善身手里有他当年立下的字据,他只好把人留下,刘善身这个人做事其实挺讲究的,人家来,也没说借据的事,就说前来投靠。” “刘文菊担心自己生意被抢走一部分,就安排人家在后院劈柴,只管一日两餐的粗饭,还不许人家出门,可是前阵子,刘文菊发现刘善身的闺女越来越漂亮,所以......” 他给李叱磕了个头:“好汉,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我们是吃人家饭的啊。” 李叱的拳头都已经攥紧了。 刘英媛那样出身的一个小姑娘,到了信州之后过的却如此凄苦,刘文菊如此对待恩人一家,现在还要杀了刘善身霸占刘英媛...... 李叱长长吐出一口气。 燕先生拉了长眉道人一把,两个人转身不看。 李叱一刀一个把那几个人全都砍死。 “我去路边等等。” 李叱起身道:“咱们先把人接住再说。” 余九龄抱过来一些干草之类的东西把尸体盖好,看向燕先生和长眉道人,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觉得要有情感纠葛。” 燕先生:“......” 余九龄道:“先生,我是不帅吗?” 他问:“为什么没有姑娘喜欢我呢?” 燕先生点头道:“你确实不帅。” 余九龄:“咳咳......” 他不服气的说道:“将来我一定比李叱取的媳妇儿多,不信就看着。” 燕先生看向长眉道人说道:“年轻人都比我们有志气啊。” 长眉道人白了他一眼:“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有过!” 燕先生怔了怔,然后才醒悟过来长眉的意思,他质问道:“那也算?那怎么能算!” ...... ...... 【保温杯已经到了,咱们商量一下怎么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九十七章 这事还得多谢二当家 李叱他们在路边足足等了一个上午也不见有车队过来,边疆还在苦战,这个时候商队本来就不该走动。 尤其是马上就要过年,信州刘家的人催刘英媛的父亲刘善身带商队出城,很不合理。 李叱他们没有等到商队过来,商量了一下,都觉得可能是刘善身拒绝了刘文菊,可不管怎么说,信州城是必须要去一趟了。 赶着两辆大车,四个人走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到了信州城的城门外,李叱取出来羽亲王府的腰牌,趾高气昂的守门士兵态度立刻就变了。 看李叱他们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王府的人,然而那王府的腰牌要多真有多真,他们就算是怀疑也不敢招惹。 这种事,谁敢赌? 赌对了能怎么样,赌对了不过是抓起来几个人,赌输了的话他们就要倒大霉。 李叱和那领头的团率问了一句:“信州刘家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 那团率连忙指了个方向说道:“顺着大街往前走,过两个路口往左走,没多远就是刘家的大宅。” 李叱又问了一句:“今天可有刘家的商队出城?” 团率回答道:“没有,这北边在开战,哪有商队敢在这个时候走生意,还是大过年的,岂不是自找倒霉。” 李叱嗯了一声,并没有道谢。 因为道谢的话,不符合王府的人那种拽拽的气质。 王府的人应该是什么气质呢?大概夏侯琢那样的吊儿郎当都不算,真要说王府的人什么气质,得看王府里的下人,那才能体现的淋漓尽致。 李叱觉得此时自己表现出来的,便有那么三五分神韵。 余九龄一边走一边说道:“咱们总不能直接就找去刘家,先得想个法子打听打听消息。” 李叱道:“人没有出城就还好,刘文菊胆子再大应该也不敢在自己家里杀人,先找地方住下来,一会儿我置办一些行头。” 他们没有去客栈,住客栈不得花钱啊。 他们直接去了官驿,第一,寻常人想住进官驿基本没可能,第二不花钱。 还是仗着羽亲王府的腰牌,官驿的人连忙把他们迎接进来,李叱编了个谎话,说是半路上遇到了贼寇一场厮杀,打的浑身脏兮兮的,所以先来官驿住下,洗个澡换个衣服,然后查查这信州城里谁那么大的胆子,居然连羽亲王府的人都敢打劫。 官驿的人一听这事就要坏,他们这些人心思多敏捷,一边招待着李叱他们,一边派人去信州府里报信。 羽亲王府的人在信州城外被打劫,若是信州府的人装作不知情的话,天知道以后会有什么麻烦。 伺候大人物,底下的人一直都要秉承一个态度,那就是再小的事也不能当小事。 宁可伺候错了,不能不伺候。 李叱给了官驿的人一些银子,量了量身高肩宽,托他们去采买几件新衣服。 洗好了澡,官驿的人已经帮忙把衣服买回来了,这城里的裁缝铺子基本上都不卖成衣,挂着的都是样子,没个三五日衣服做不出来,可是李叱他们身份不一样啊,那就必须能买来。 李叱刚把衣服换好,信州府的大人们就到了,规格贼高,信州府府治大人,府丞大人,还有总捕都来了,带着不少人。 信州是小州,府治从五品,府丞是正六品,虽然官职不算特别高,可好歹是一州之地的主官,然而这大人见了李叱却立刻堆起来一脸的笑容。 府治崔汉升出身不俗,信陵崔家也是好大的名气,周时候,崔家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权倾朝野。 不过到了大楚之后,崔家稍显没落,更何况崔汉升又不是信陵主家的人,所以在对王府的态度上丝毫也不敢怠慢了。 李叱抱拳行礼,俯身道:“见过府治大人。” 崔汉升连忙伸手扶了李叱一下,而这时李叱已经想好了要扯一面多大的旗子了。 崔汉升试探着问了问李叱在王府里是何职务,又试探着问了问他们来信州做什么。 李叱道:“我姓李,名为李叱,是夏侯琢的结义兄弟。” 他后边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崔汉升的脸色就已经微微变了变,态度就变得更加谦逊起来。 “原来是夏侯将军的结义兄弟!” 崔汉升连忙抱拳道:“失敬失敬。” 李叱道:“夏侯他在代州关率军抗敌的事大人知道吗?” 崔汉升连忙道:“知道知道,前两日已经得到了消息。” 李叱道:“王爷也是才刚刚得知消息,急坏了,一边调遣大军准备赶往代州关,一边分派我们提前赶去那边保护夏侯,可是走到这信州城外,居然被一伙带人伏击,若非我等还有些武艺在身的话,只怕已经造了歹人毒手。” 他缓了一下后继续说道:“那些歹人被我们杀了几个,尸体扔在城外大概三十里的林子里,用枯草盖了,大人现在可派人把尸体拉回来,也许可以根据他们的衣着来推测......” 余九龄拉了李叱一下,在李叱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哪儿还有衣着啊,都扒了。” “啊......” 李叱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笑了笑道:“看我这记性,我们把贼人的衣服带回来了,他们身上还有一些东西。” 李叱回身看向余九龄,余九龄连忙把那些人的衣服和身上带着的东西交给官府的人。 李叱道:“虽然我们击杀了一些贼寇,但却被贼寇抢走了不少东西,包括王爷让我们给夏侯将军送去的一些物品,还有一箱银子......” 听到这,崔汉升的头都要炸了。 如果李叱所言不虚的话,那么这个案子若处置不好,羽亲王一怒,他这个信州府治也就别做了,往好了说是卷铺盖卷滚蛋,往坏了想没准就被发配充军什么什么的。 “查!” 崔汉升立刻表态道:“必须严查,李公子你放心,我在这里向你保证,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给王府一个交代!” 李叱嗯了一声,装作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我隐隐约约的好像听他们那些人说,原本要打劫的好像是你们信州刘家的商队,误以为我们是,所以才打了起来,怎么,这已经马上就过年了,刘家的商队还要往外跑?” 崔汉升心里一紧。 刘文菊和他平日里关系匪浅,没少给他送礼,如果这案子牵扯道了刘文菊的话,也许不是什么好事。 以他对刘文菊的了解,那家伙又能干出来什么好事。 刘文菊当初家道败落,是得了冀州城一位亲戚的资助才东山再起,而这东山再起的过程,和崔汉升密不可分。 刘文菊从冀州回来后不久,把刘善身给他的银子分出来一多半,全都孝敬给了崔汉升,从崔汉升手里得来一个好处......这个好处就是,许他在城中开设赌场。 信州的边城,过往的都是商队,还有草原上来的商人,赌场的生意自然不错。 经过两三年的积累,刘文菊又在信州城里开了三家赌场两家青楼,又建了一座酒楼,还几乎垄断了信州城里和草原人的生意。 没几年,刘文菊的家财就迅速的膨胀起来,而他也变得无比膨胀起来。 崔汉升听李叱说到了信州刘家几个字,连忙道:“这确实是个线索。” 他回头看向信州总捕齐典说道:“把李公子带回来的证物都妥善保管,仔仔细细的去查,另外立刻派人把那些歹人的尸体运回来。” 齐典凑近那些衣服看了看,有一股什么味道冲了他的鼻子。 余九龄在旁边说了一句:“尸体上应该没有什么线索了。” 齐典道:“你放心,我查案多年,任何蛛丝马迹都不会逃过我的眼睛,尸体也是证物,一定能有所发现。” 余九龄想着那些被他几乎扒光了的人,微微叹息一声道:“行,那就有劳总捕大人了。” 崔汉升又寒暄了几句,然后就邀请李叱到州府衙门吃饭,李叱装作很不开心的样子拒绝了,说自己太累,明日再去拜会。 崔汉升一看这架势是人家气坏了,想想也是,王府的人出来居然被打劫了,这事人家不气才怪呢。 回到马车上,崔汉升看向齐典说道:“你别急着出城,你先去一趟刘家,问问刘文菊到底怎么回事!” 齐典道:“不应该啊,刘文菊的商队,难道还能是刘文菊自己人打劫不成?” 崔汉升道:“让你问就去问!” 齐典立刻点头:“是是是,姐夫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崔汉升叹了口气,心说这等废物,要不是仗着自己是信州府治,能当上捕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这个刘文菊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去了之后别太客气,就说出大麻烦了,让他知道什么就赶紧都说出来。” 齐典道:“行,我就直接问他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派人打劫你自家商队,我的天,这么丧心病狂的事他都干得出来!” 崔汉升看了齐典一眼,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官驿。 李叱看向驿丞笑了笑,这一笑把人家吓了一跳。 李叱问道:“信州刘家,很有名吗?” 驿丞连忙回答道:“算是本城最大的生意人,城中的赌场青楼多是刘家的。” 李叱哦了一声,心说干赌场青楼生意的人,又怎么可能都干干净净。 他问了一些关于刘家的事之后,转身回到屋子里,笑着说道:“现在咱们分工一下,刘家最大的生意是青楼和赌场,咱们分成两队,一队去青楼一队去赌场,先探探底细。” 长眉道人稍显忸怩的说道:“我不擅长赌钱啊。” 燕先生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长眉道人连忙解释道:“我是认真的。” 余九龄道:“这样,我和李叱去赌场看看情况,道长和先生去青楼吧。” 燕青之一怔:“为何我也要去?” 长眉道人看向他,可怜巴巴的忽闪了几下眼睛,无奈之下,燕青之道:“去也行......我没钱。” 李叱道:“咱车上有两大箱子呢......” 余九龄道:“这事归根结底还要多谢燕山营二当家捐助-嫖-资。” 长眉道人脸色微微一红,燕先生转头看向窗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一百九十八章 加倍!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可能是因为名字里有个菊字,所以信州城里刘文菊名下的赌场都叫做大菊赌场,余九龄觉得这名字不怎么好,至于为什么不好,他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不好。 如今信州城里一共有四家大菊赌场,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一家大菊赌场距离城门都不远,取名字怎么样先不说,选位置来说刘文菊确实很有眼光。 李叱和余九龄两个人也没有乔装打扮,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朝着距离最近的大菊赌场过去,他们前脚出门,官驿的人后脚就跑出去向府治崔汉升禀告。 其实崔汉升也早就安排了人盯着李叱他们,不敢把李叱他们怎么样,可是一举一动必须都要看的清清楚楚。 最起码,不能让人家王府的人再在信州城里出什么事,再出事那就是死罪难逃了。 李叱他们的马车上有满满两大箱银子,除了现银之外,还有数额不少的银票。 用余九龄的话说,二当家毕大彤倾家荡产资助手组织黄-赌事业的大恩大德,非一道天雷不能报答。 他们还不知道,二当家已经不能活着对他们表示感谢了。 不得不说,大菊赌场的规模确实很大,刘文菊应该是很喜欢菊花,在大菊赌场的那块巨大的片额上,就雕刻了一朵菊花,还是金色的。 两个人到了大菊赌场门口,守在门外的伙计一看这俩人是生面孔,于是堆出十分亲切的笑容。 “两位贵客,要不要进去玩几手?” 余九龄道:“好眼力,小兄弟,你怎么看出来我们就是玩手的?” 这话把那小伙计说的都懵了。 小伙计尬笑道:“两位公子一看就器宇不凡,而且荣光满面,今天若是赌上几手的话,一定大有收获。” 余九龄一听这话,不赏都觉得对不住人家这么虚情假意。 他把钱袋子取出来,捏了一块碎银子扔给小伙计后说道:“带路吧,我家公子想进去看看,你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赏钱。” 小伙计更加殷勤起来,撩开碎花蓝布棉门帘弯着腰请李叱他们进门。 “有贵客到。” 小伙计一进门就嗓音洪亮的喊了一声。 余九龄问道:“咱们这都怎么玩?” 小伙计笑道:“但凡是公子知道的玩法,咱们这全都有,大菊赌场里,只要是能赌的,都有。” 余九龄道:“我赌你的口袋里没有我的钱多。” 小伙计又懵了一下,心说这家伙八成是有病吧。 余九龄道:“干脆,我们先玩个简单点的,但是一定要玩的大,玩的小了没有意思,最起码得十个铜钱起步的那种。” 小伙计道:“公子,我们这最低的玩法,下注起步是一两银子,十个铜钱的......” 余九龄道:“你真是没见识啊,在我家公子眼里,一两银子大概就是一个铜钱,我说十个铜钱起步,意思是下注起步低于十两银子的玩法,就别跟我家公子说了。” 李叱眯着眼睛看向余九龄。 “公子豪爽!” 小伙计心说看着人家就不像是寒酸的,果然是财大气粗,他引着李叱和余九龄往后院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前院嘈杂,后院雅致,玩的也大一些。” “不。” 李叱停下 来道:“我就喜欢这嘈杂的气氛。” 他停下来,看了看那边有赌大小的,于是迈步过去:“先玩两把这个。” 赌大小是赌场之中最简单的玩法之一,庄家摇骰子,其他人下注赌庄家摇出来的点数,如果是一个骰子,四点以上为大,以下微小,如果是三个骰子,那讲究就变得多了起来。 这张桌子上的玩法最为简单,就摇一个骰子,只押大小,虽然没有那么多讲究,可是一局一局的开庄极快,也颇为刺激。 这边的下注是一两银子起,李叱他们身上带着的银子不少,所以心里不虚。 李叱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先看了一把,发现那庄家摇骰子的手法很娴熟,这种玩法要是没猫腻才怪呢。 “已经连开了七把小。” 旁边一个脸色难看的赌徒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就不信还赌不中,我还押大!” 他把手里仅剩下的几两银子全都押在大上,其他人中,一部分也如此觉得,已经连开了七把小,若是再开小的话简直没天理,所以三四个人跟了大,还有四五人跟了小。 骰盅放下,庄家慢慢的把盖子打开,骰子是个两点,这一下那些押大的人全都傻了眼,刚刚赌上全部的那汉子立刻就崩溃了,啪的一声拍了桌子,红着眼睛喊道:“你们这骰子有问题!你们出千!” 庄家慢悠悠的说道:“这位爷,手在你自己身上,没人逼着你押大,是你自己愿意,如果你押小呢?你运气差就说我出千,那人家赢了的客人可不答应。” 那几个押小的客人立刻就喊了起来,大概意思是别在这丢人现眼,输不起就赶紧滚。 李叱虽然只看了一把,但也已经看了个大概,点数大小,庄家完全可以掌控,这种手段算不得多高明,不说在骰子上做手脚,这种本事只要不停的练总是会十拿九稳。 至于那几个赢钱的人,多半也是赌场的人,这种人是托儿,各行各业其实都有托儿,要看值得不值得罢了。 那几个押大的倒霉蛋才是真的冤大头,连那个正在咆哮的汉子说不定也是赌场的人,这种人负责带节奏。 那汉子一边拍打桌子一边咆哮,很快就有赌场的打手过来,架着那人就给扔了出去。 那人被架出去,立刻就有一个新面孔在刚才那人的位置上坐下来,还一脸嫌弃的说了几句穷鬼就别赌钱之类的话。 这人,也是托儿。 这一桌上一共有十几个赌钱的人,不算庄家,其中七个都是托儿,剩下五六个如果不被带了节奏才怪,他们是绝对不会想到,这一桌子上的赌客一多半都是假的。 别看不起这种似乎不是很大的骗局,只这一桌,六七个人在这连托带骗,一天下来上百两银子不成问题,这赌场里那么多赌桌,大菊赌场这一家分号说日进斗金不为过。 赌场里的赌,十赌十骗,谁要是有侥幸心理进去赌钱的话,十成十会被骗的倾家荡产。 李叱猜着新坐下来这位也是托儿,职责和刚刚被轰出去那家伙一模一样,所以心里便有了几分把握。 这新来的托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坐下来后就说不信邪,直接押了个大,李叱知道,这种赌局,新来的托儿前几把一定会赢。 他赢了,其他人就会把他当明灯。 李叱就故意押了小,不多,押了二两银子,庄家开了点数,果然是个六点,大,李叱这二两银子就打了水漂。 要想带节奏,最少连赢三四把才能让人注意到,所以李叱打算再试试,还是和那个托儿反着押,那托儿又押了大,李叱押小,二两银子再次打了水漂。 第三把李叱好像心疼银子了,只押了一两银子的小,但是看起来他的状态已经和之前那个被轰出去的人差不多,有点上头,就认死门了。 开点,五点,李叱又输了,银子被人家划走。 连赢三把的那个托儿看向李叱笑道:“兄弟,手气不行啊,不如你跟着我下,肯定赢,我今天这手气真是没的说,想不赢都不行。” 他这话说完,之前那几个赌客顿时觉得应该试试,李叱就知道差不多人家要收了,但他还是和那托儿反着押,那托儿继续押大,这次押了五十两银子上去,那几个赌客不敢贸然,押的比较少,但都跟着押了。 一开点,还是大,这一下除了李叱之外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怎么样兄弟?” 那托儿看向李叱说道:“都说让你跟着我下,你偏不听,又输了吧,这次你跟着我,包你赢!” 李叱谢意的笑了笑,没说话。 庄家又一次摇动了骰盅,赌客纷纷下注,有明灯在,这次全都跟着那人下注,那人刚刚大赚了一笔,所以一次押上了一百两,其他人也都加大了赌注,十两二十两的往上跟,也有跟了五十两的。 李叱刚刚一共输了五六两银子,他取了一张十两的银票,还是反着押。 那托儿眯着眼睛看了李叱一眼,李叱装作没看见。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李叱侧头看了看,那边像是吵闹了起来,有个人被围着,还有个小姑娘的声音夹杂其中,一边哭一边求。 李叱站起来往那边看,因为他忽然觉得那小姑娘的声音有些耳熟。 庄家在此时喊道:“开!” 李叱的脸色却变了变,惊呼了一声:“苑佳蓓?!” 庄家一怔:“加倍?” 开点,一点,只有李叱押了小,其他人都是大,那庄家百般不乐意,可是骰盅刚才都放在桌子上了,再想做手脚已经来不及。 况且,押大的那边除去托儿之外的下注也有一百七八十两,李叱押了十两,加倍就是二十两,赔四十两,还能赚个一百多两。 这一下的骗局已经足够完美,收成丰厚,所以庄家也不好太明显的耍赖。 有些不情愿的推给李叱四十两银子,李叱却已经朝着人群那边起身过去。 余九龄把银子收起来:“我来帮我家公子收起来。” 余九龄乐开了花,心说李叱真是可以啊,突然加倍,这就赚了四十两。 李叱人已经在那边吵起来的地方,他分开人群过去,见苑佳蓓拉着他父亲的手哭着说道:“父亲,别赌了,咱们回家去吧。” 那平日里看起来道貌岸然,而且极为严肃苛刻的苑先生,此刻却眼睛都已经红了,他一边挣脱一边说道:“我就再借十两银子,这把一定回本!闺女,你先回家去,不用管我!” 李叱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 。。。。。 【特别感谢核叔,辛苦的在一万多条评中认真的去数,这么大的工作量,还是义务的,我内心无比感激。】 【特别感谢雾妹子,不遗余力的宣传本,不遗余力的出谋划策,不遗余力的帮忙制定规则,谢谢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七百九十九章 我的那个比较大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李叱看着面前这个脸都已经扭曲了男人,那是院的先生,院弟子们眼中最严苛最刚直的先生,苑先生一直都被弟子们称为院最严厉的先生。 可是此时此刻,他像是一个鬼,一个小丑。 当苑佳蓓看到李叱竟然站在旁边的时候,一下子就慌了,她看向李叱,眼睛里都是泪水。 李叱依然看着苑先生,哪怕上次因为苑佳蓓的事和苑先生有了些矛盾,但李叱对他为人还是有几分敬意。 最起码在教学的事情上,苑先生从无懈怠,态度比院里其他教习都要端正严肃。 “苑先生。” 李叱叫了一声。 苑先生看了他一眼,脸色明显变了变,不是因为李叱在这,而是因为有人叫了他一声苑先生。 除了院弟子,很少有人这么称呼他,而他此时的丑态若是被院弟子看到了,他的人生就会顷刻之间垮掉。 他惊慌的看向李叱,然后立刻扭头:“你是谁?你认错人了吧。” “苑先生。” 李叱又叫了一声。 苑先生的手下意识的松开,那块银锭随即掉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轻响,像是在谁的脸上打了一个耳光。 李叱弯腰把银子捡起来,回头递给赌场的人后问道:“他在这一共借了多少钱?” 赌场的一个管事上上下下打量了李叱几眼,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李叱的言行举止让他收起轻慢之心。 管事的回答:“这位公子,他一共在赌场借了二十五两。” 李叱问:“那我应该还你多少?” 管事的说道:“他昨日拿了十五两,说好了翻倍利,昨日的债今日还三十两,今日的十两也是翻倍利,算二十两,一共五十两。” 余九龄在旁边说道:“你们这放钱的利要的也太高了吧。” 管事的笑道:“公子,是他自己选的,他说一天就能还上,我们大菊赌场从来都不会拒绝客人的要求,客人选什么方式我们就用什么方式。” 李叱取了五十两银票递给管事的说道:“我替他还了,让他走吧。” 那管事见这位公子完全不把五十两银子当回事,想着应该是大有来头,这样的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这才是做生意的法门。 他把银子接过来后笑道:“那行,这位先生,你可以走了。” 李叱招了招手:“刚才那十两银子呢?” 管事的一怔:“怎么?公子也要借款?” 李叱道:“那十两银子是他的,他借出去的是他的,你们要的我刚给了。” 管事的想了想是这么回事,于是把那十两银子递给苑先生,苑先生拿着的手颤抖了起来,看着这十两银子,那张脸再次变得扭曲起来。 “我有银子了。” 苑先生看向他女儿说道:“你先回家去,我把银子赢回来就回去了,不要在这等我,女孩子家家的跑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李叱微微皱眉,他看向苑先生问道:“你还想赌?” 苑佳蓓伸手拉着李叱的衣袖哀求道:“李叱,你帮帮我父亲吧,我们前些日子才回老家来,他被这边的一个什么朋友带来这里赌钱,现在已经收不住手了。” 李叱对苑佳蓓点了点头,他记起来了,好像苑佳蓓和他说过,她们老家就是信州人,每年年假的时候,他父亲都会带着他们一家回信州过年。 苑先生这样的人,在冀州四页院做教习,每个月的月例银子不算少,家里开销又不高,吃喝都在院,花不了多少钱。 所以每年回信州的时候,都算风光。 能在四页院里做教习,在老家这边的地位也显得不低,老家的街坊四邻都对他十分尊敬。 这次回来,苑先生一位多年不见的儿时玩伴找上门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带着他来这大菊赌场赌了一回,苑先生第一次赌钱就赢了七八十两,只觉 得又兴奋又刺激。 第二次再去,非但把之前赢来的七八十两输回去了,还把自己带着的三十两银子也输了,一时红了眼,他那朋友做担保,又从赌场里借了十五两。 李叱很清楚,如果苑先生今天再借钱,那么他在信州这边的房子就要保不住,如果还不收手的话,连女儿都要保不住了。 就算他是四页院的教习又能怎么样?这种事,院绝对不会管,对于院来说,教习嗜赌,已经不配做教习。 他问了苑先生一句你还要赌? 苑先生连连点头道:“我现在手气好,你别管我,我再去玩两手,输掉的都会赢回来。” 李叱沉默。 苑先生见他不说话,就要绕过去去继续去赌,李叱横跨一步把他拦在那。 李叱还没有说话,赌场的管事已经看不下去了。 管事的对李叱说道:“这位公子,还请不要再拦着我们的客人消遣,这里是赌场,如果你不想玩的话可以,但你若是阻拦我的客人消遣,我就只能现在就请你出去。” 苑先生道:“对,你不玩,不要拦着我。” 他此时的样子,哪里还像是那个严苛的院先生,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才沾染了赌钱几次,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李叱看向那管事,语气平淡的说道:“你再说话,我就撕了你的嘴。” 管事被这话气的笑了。 “这位公子,看来你不是信州人,你也不清楚大菊赌场是什么地方吧?” 管事看向李叱说道:“愿意在这消遣的,我随时欢迎,要想闹事的话,也许明天公子家里人就要到城外乱坟岗去寻你了。” 啪! 李叱没动手,余九龄上去就给了管事的一个耳光。 这一下打的极其突兀,又势大力沉,管事的打的原地转了一圈,片刻之间,那半张脸就红肿起来。 “大胆!” 余九龄怒道:“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李叱心说这入戏好快啊。 这一巴掌把管事打的眼冒金星,一时之间却又被余九龄的气势给镇住了,他晃了晃脑袋才缓过神来,怒火再次燃烧起来。 “给我打!” 他一声咆哮。 赌场里的打手们早就围在一边了,管事的一声令下,这些人全都往前压。 李叱看了余九龄一眼,余九龄讪讪道:“冲动了。” 可是说着话,他一脚把靠近的打手踹翻,又朝着倒地那人的脸上狠狠踩了好几脚。 “都住手!”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几个捕快冲进来,他们是暗中盯着李叱的人,一直都没敢离着太远,此时见闹了起来,怎么敢由着事情继续发展。 那几个捕快过来,不等管事的说话,俯身对李叱说道:“公子,这里龙蛇混杂,怕是有人不小心伤了你,还请公子先出去。” 李叱摇头道:“我不出去,信州是真的让我大开眼界。” 那几个捕快面面相觑,心说今日这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赌场的管事一看那几个捕快对李叱如此态度,心里也变得忐忑起来。 其中一个捕快悄悄后退,拉了那管事一下,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这位公子是冀州城羽亲王府里的人,你们胆子太大了!” 管事的听到这句话头皮都炸了一下,连忙过去点头哈腰的道歉。 这架势,倒是把苑佳蓓和她父亲看的一愣一愣的,苑佳蓓一直看着李叱,想着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李叱拉了把椅子坐下来,不管那几个捕快怎么劝,就是不走。 大概三刻之后,信州府的府治崔汉升和府丞韩童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进门看到李叱那面沉似水的样子,崔汉升感觉自己头下一息就要裂开了。 他连忙过来,陪笑着说道:“李公子,这是......” 他本想假意问这是出了什么事,后半句话临时又改了。 “这是受委屈了。” 他站起来看向那些捕快吩咐道:“把这些凶徒全都给我拿下,押进大牢等候发落,居然敢冲撞李公子,都不要命了吗!” 李叱本来就想在这赌场里闹个事,现在既然事情已经有了,那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崔大人,信州这地方真是让我叹为观止,从城外过,被人抢了一箱银子,还险些丧命,进城来消遣,被赌场的人围攻......崔大人,信州是不是已经没有大楚律法的约束了?” “怎么会怎么会。” 崔汉升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羽亲王要图谋什么,现在整个冀州之内的人,只要是做官的谁不知道? 他们只要不离开冀州,谁敢得罪王府? 将来羽亲王真的化家为国,他们这些在冀州治下当官的人,连选都没得选,得罪了王府,说自毁前程是轻的。 就在这时候,刘文菊终于赶了过来,原本他正在家里睡觉,被人吵醒了还不乐意,听说是总捕来了,连忙起身相迎,正在和总捕齐典说事呢,听闻赌场里出了事,又是关于王府的人,吓得他魂儿都快飞了。 他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作为生意人,他当然知道要想继续做生意赚钱,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官府的人,此时在冀州,还有谁比羽亲王更大的吗? 传闻因为叛军已经杀进了京州,朝廷要把武亲王调回京州对付叛军,武亲王一走,冀州之内再无人可以钳制羽亲王,羽亲王距离称帝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草民刘文菊拜见大人。” 刘文菊扑通一声就趴跪在地上,也不管是不是大人是什么大人,拜了再说。 李叱看了他一眼后说道:“你是谁?” 刘文菊紧张的回答道:“回大人,这赌场是草民开的,大人在这受了惊吓,草民罪该万死。” 李叱语气平淡的说道:“你这赌场里的手下人要抢我银子,你也是来抢我银子的?” 刘文菊立刻说道:“不敢,草民是来还大人银子的。” 刘文菊灵机一动的说道:“草民来迟了,是因为草民正在配合总捕大人在城外搜寻那些歹人,正好就被我们给寻着了,虽然那些歹人没有抓住,但是大人你丢失的银子却失而复得。” 他使个眼色:“还不把大人的两箱银子抬上来?!” 手下人连忙跑出去,不多时,抬着两口箱子回来,刘文菊把箱子打开,里边装的满满当当的都是白花花的现银。 李叱皱眉道:“我丢的一箱,你怎么找回来两箱?” 刘文菊道:“这......” 他还没回答,李叱又道:“不对啊,我丢的那一箱银子,箱子也比你的这个大多了,你这个箱子太小了,我那个箱子......有这么大。” “有!” 刘文菊立刻说道:“大箱子也有!” 他回头喊道:“还不继续去找!麻利的去找!” ...... ...... 【周边的发放方式,昨天评区就已经提到了,可能很多朋友没有看到,既然是在评区发福利,那么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看谁评留言更多,这样比较公平,为了这个公平,圈主核叔正在一万多条评中仔细的数,这个工作量有多大,大家可想而知,这还是义务的工作,是在为了咱们圈子而付出,而同样是为了公平,雾妹子才有了这个提议,所以请觉得周边是已经内定好了的朋友们,不要误会。就算按照留言数量发周边的话,核叔和雾妹子也是必有的。】 【本周六微信公众号发十五个周边,微信公众号是:作者知白,公众号发放福利比较简单,周六上午九点会更新微信公众号内容,留言的前十五个人领取周边,已经在评区得到周边的朋友,就不计算在内了。】 【从这个月开始,每个月我都尽量做一次福利发放,想要什么周边大家在评区留言,还是老规矩,一个月一算,一个月内留言最多的人得到周边福利。】 【爱你们,很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百章 哈哈大笑 箱子很快就找来了,看起来也确实很大,这一口箱子若是装满了现银的话,至少能有五千两,就算是之前那两口稍小一些的箱子,装满了也能装下两三千两。 这三口箱子加起来就要有将近万两之多,也许能超过万两,可想而知刘文菊的家业有多大。 也可想而知,这个刘文菊这些年坑害了多少人。 而事实上,既然刘文菊能如此轻易的献出来这么多银子,就说明他手里的现银之多难以想象,没有十万两他能拿出来一万两送人? 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别说在冀州城里买一座宅院,就算是买人的命都能买来很多很多了。 这个世道如此艰险,找一个顶级杀手杀个不太好杀的人,也许就是几百两而已。 李叱都没有想到这个刘文菊会如此的果断。 其实刘文菊这个人很聪明,如果不聪明的话,当初从刘善身手里借了银子出来,就不会先拿出来一多半献给崔汉升。 他很清楚,大楚现在这样的世道要想赚到更多钱,就离不开官府手里的权力。 崔汉升给了他方便,这方便就变成了现银。 余九龄也在看着那些银子,和李叱的面无表情不一样,余九龄觉得心跳在加速,他到现在为止,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银子。 能让人眼睛发直,这就是钱的魔力。 李叱是若有所思,看起来对这白花花的万两银子也没什么惊讶,所以刘文菊当时想着这人果然有些来头,八成是真的王府里身份重要的人。 不然的话,连府治崔汉升看到这些银子眼睛都直了,这位公子为什么一点惊讶都没有。 余九龄则想着,这可比燕山营二当家大方多了啊,果然要骗就得骗这些身份不一般的人。 说实话,刘文菊之所以如此慷慨,是因为他迫切想搭上羽亲王府这条线。 对于他现在来说,府治崔汉升的船太小了,他把崔汉升哄的再好,不过是在信州城里可以为所欲为。 府治太小了,信州太小了。 他只要献出去的银子足够多,就一定能换来更大的好处,羽亲王能给他的方便,要远远的超过崔汉升给的方便。 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不是一个层次的世界。 刘文菊的聪明之处就在于,明明是一次危机,可是他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判断,然后做出取舍。 他要把这次危机变成契机,只要能和王府说上话,将来就能和王爷说上话。 刘文菊在想这些的时候,李叱也在想刘文菊大概是在想这些。 两个人想的事情,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刘文菊想着这条线应该怎么更好的搭上,李叱想的是这家伙的钱真多啊,应该还能多敲点。 一万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已经很多很多了,多到能让他们疯狂,可是李叱看着那一万两银子,想的是这些银子按照现在草原人的要价,买不来一百匹好马。 楚兴盛的时候,草原人卖马,一匹好马大概也就四五十两银子左右,现在要价一百多两,马还未必有原来的好。 如果要想组建一支队伍,十万两银子也就买来七八百匹好马,要想再召集七八百条件好的人形成骑兵, 光是这些人所需的装备就又要大几万两。 再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款项,二十万两银子,也就刚刚能让一支八百人左右的骑兵队伍形成战斗力。 这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具甲骑兵,如幽州将军罗耿麾下的具甲重骑,一名骑兵算上坐骑和其他所有装备,再加上扈从和驽马,造价就要一千多两。 二十万两银子,也就是装备二百多名具甲重骑。 所以哪怕是号称五千重甲铁骑的幽州军,实际上真正的甲骑具装不过五六百人,剩下的都是没有具装的重骑。 这种重甲骑兵看起来是真的壮阔,真的彪悍,然而若没有其他兵种配合的话,可能会被轻骑兵活生生玩死。 甲骑具装,最大的优势是对步兵的碾压。 同样二十万两银子,能武装起来一万步兵,还要说人人都有正规兵器。 当然,若是如叛军那样的队伍,手里拿着个耙子就算士兵的话,二十万两没准能买来四五万人卖命。 以大楚之糜烂,真要是说每个人给五两银子的军饷,马上就发,为了这五两银子卖命的人多到数都数不过来。 此时此刻,在刘文菊眼里看来神态自若的李叱,其实是在算计着打造一支军队到底要花多少钱。 “大人?” 刘文菊试探着叫了一声。 李叱这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他看了刘文菊一眼后问:“何事?” 刘文菊连忙谄媚的笑道:“大人看看,这可是大人丢失的银两?” 李叱沉默片刻后说道:“既然银子失而复得,我先谢谢府治大人,也谢谢你。” 刘文菊刚要说话,李叱继续说道:“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刘文菊连忙说道:“大人只管吩咐,只要是草民能够办到的,草民自会全力以赴。” “也简单。” 李叱道:“你办事如此爽快,我也送你一个机缘。” 他压低身子,对刘文菊说道:“我义兄夏侯琢此时正在代州关领兵抗敌,我带来的银子就是要给他送去的,你把这些银子亲自护送到代州关交给夏侯将军,他自会感谢你。” 刘文菊却不知道夏侯琢是谁,他茫然的看向崔汉升,崔汉升使了个眼色,刘文菊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立刻点了点头:“包在草民身上。” 李叱笑着在刘文菊的肩膀上拍了拍:“你很聪明,王爷喜欢聪明人。” 刘文菊立刻就笑起来,连崔汉升都跟着松了口气。 李叱起身道:“这件事你务必亲自去,若是你想得到更大机缘,不妨看看手头宽裕不宽裕,宽裕的话,再随便加上一些银两,夏侯将军应该更高兴。” 崔汉升在刘文菊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他说的夏侯将军,是羽亲王的儿子。” 刘文菊的眼睛骤然睁大,连忙说道:“宽裕,宽裕,就算是不宽裕,我省吃俭用也能再挤出来一些。” 李叱笑道:“不错,我记住你了。” 说完之后起身往外走,府治崔汉升等人立刻陪着往外走,这一幕把苑先生和苑佳蓓看的一愣一愣的。 李叱回头看了苑佳蓓一眼道:“先回去,我一会儿再找你。” 苑佳蓓使劲儿点了点头,拉着她父亲连忙出了赌场,此时苑先生心里都是震撼,人冷静下来,想了想刚才自己那丑陋模样,再看看女儿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疼的厉害。 他本不是个坏人,只是那一会儿钻了进去,出不来了,被赌场坑骗的家破人亡者,多数是他这样的人。 回官驿的路上,余九龄叹道:“一万多两银子啊,白花花的,你就这么送出去了?咱不说别的,这要是都拿来孝敬你师父去一江春水向东流,能把他老人家送走。” 李叱白了他一眼后说道:“现在代州关那边,来自燕山营的队伍撤了,那些百姓们还在,他们在边关抛头颅洒热血,可是连一两银子的军饷都没有,这样不对,不应该这样......我让刘文菊亲自护送银子给夏侯送过去,夏侯会明白我的意思。” “那些义勇......分到手里一人也就几两银子罢了,勉强也就算个路费,有些人战死了,这几两银子还不够他们安家,只希望这点钱,能够给战死的人,每人造一口薄棺。” 李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朝廷无度,连守关都要靠百姓们自发前来,我现在能做的暂时也就这么多。” 他笑了笑道:“不慌,咱们不是还有二当家资助的呢吗。” 余九龄仔仔细细的看着李叱,他一直都觉得李叱是个贪财的人,而且舍不得花钱,贪财还抠门,可是这一万多两银子说送就送出去了,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李叱,对李叱多了几分敬重。 他很清楚,面对那么多银子,这世上能有几人做到李叱这样?他问自己能不能,答案是不能。 如果让余九龄选择的话,这一万多两银子当然是在自己手里才好。 “对了。” 余九龄笑道:“那个贼漂亮的小妞儿是怎么回事?” 李叱叹道:“她和高希宁是好姐妹,她父亲是书院的教习......料来是被人坑了,苑先生大半生没有接触过这等事,一旦接触了,想自己脱身太难。” 余九龄皱了皱眉:“我觉得这事里有问题,如果真的是苑先生的朋友坑他,一定会有目的,要么这个人就是大菊赌场的人,要么就是别有所图。” 李叱听到这话后心里一动。 别有所图? 再想到之前得知的消息,刘文菊看上了刘英媛,所以才想设计杀了刘英媛的父亲。 而那坑了苑先生的人若是大菊赌场的人,莫非苑先生的事也和这个刘文菊有关?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因为刚刚在赌场里有些失神,所以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确实有印象,刘文菊有意无意的看苑佳蓓好几次。 余九龄道:“你故意让刘文菊亲自押送银子给夏侯送过去,一定不只是想给义勇兄弟们发点银子那么简单吧。” 李叱笑了笑,不置可否。 余九龄道:“你这一笑就准没好事,每次你这么笑,我就知道肯定有人要倒霉。” 李叱哈哈大笑。 余九龄道:“完了,你这微微一笑就会有人倒霉,你这哈哈大笑,刘文菊怕是要倒大霉......不过应该挺好玩的吧?” 李叱还是不回答,笑着往前走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百零一章 想听公子你真帅 李叱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关于刘英媛和刘善身的事,是因为他已经确定刘文菊是一只老狐狸。 从他立刻就献出万两白银的果断就能看出来,这个人没有八百年的修行,却已经差不多有了八百年的道行。 如果自己问了刘善身的事,那么本来可能还没有性命之忧的刘善身一家,极有可能会马上就出意外。 这种事,如果李叱表现出他和刘善身关系不错,那么刘文菊就会害怕,一旦让刘善身和李叱见了面,他对刘善身的种种不好就会被李叱知道,刘文菊怎么敢让李叱见到那一家人。 所以李叱不说还好,说了的话,刘善身一家必死无疑。 死了就没对证,刘文菊就算咬死了说刘善身一家并没有来投靠,李叱都没有证据。 所以当余九龄问李叱为什么没打听一下,得到了李叱的回答后,他更加觉得李叱是个老妖精。 “刘文菊要是有八百年道行,你就有三千年。” 余九龄此时此刻对李叱已经赔付的五体投地,一是佩服李叱的头脑,二是佩服李叱的为人,三是佩服李叱尿的比他远。 李叱道:“救人的事大,人命事大。” 余九龄道:“如果我有一天也遇到了危险,你会不会也这样想尽办法的救我。” 李叱摇头道:“有人看上你,我为什么救你?” 余九龄道:“刘文菊那样的人看上我,你也不救?” 李叱道:“你为什么会觉得刘文菊会看上你?” 余九龄:“......” 李叱道:“难道看上你的人不应该都是要钱有钱要颜有颜的美女子吗?” 余九龄道:“也对啊,那你不用救我,就让我沉沦。” 李叱:“呸,男人!” 余九龄哈哈大笑,两个人回到官驿之后等了一会儿,长眉道人和燕先生也回来了。 李叱并不担心他们俩,一来这两个老狐狸都行事沉稳,不似李叱和余九龄那样就是奔着闹事去的,再者暗中也会有信州府的人保护。 你要整谁,将要被你整的人还在不遗余力的保护你,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 余九龄看到长眉道人进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长眉道人的脸色,然后就笑起来。 “道长,你今天好像年轻了十岁似的。” 长眉道人老脸微微一红:“闭嘴!” 余九龄又看向燕先生,发现燕先生也是红光满面,于是笑着说道:“燕先生看起来也是容光焕发啊。” 长眉道人哼了一声后说道:“他当然容光焕发......” 余九龄来了兴致,往前凑了凑问道:“先生是......是因为愉悦了吧。” 长眉道人又哼了一声:“他当然愉悦!” 李叱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因为他师父这态度明显就不对劲啊,好像是一种被队友出卖了的表现。 燕先生笑道:“小有收获,不过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李叱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长眉道人叹了口气后说道:“这信州城里的青楼就是不太一样,花样真多,我和燕先生进去之后,那青楼里的人就问有什么需求,我俩就说随便安排。” “那人又问,是要一轮明月,二泉映月,还是一日三月......” 长眉道人说道:“我们也不懂,只觉得不能露怯,我想着二泉映月是一首曲子, 应该比较好,越是就选了这个,燕先生觉得一日三月有诗书气,所以选了那个,哪知道,我选的是两个人,他选的是三个人......” 长眉扶着椅子扶手坐下来,瞪着燕青之说道:“他,花了那么多银子,居然和三个姑娘打了两个时辰的麻将,还把人家三个都赢了。” 燕先生道:“小有所获,小有所获,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余九龄一脸惊讶的看着燕先生,他现在觉得燕先生更像是一个老妖精了...... 如果不是老妖精的话,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那般诱惑,那可是三个娇滴滴的姑娘,他居然跟人家打麻将! 还赢了! 长眉道人哼了一声后说道:“打麻将居然不带我!” 李叱明白了,为什么他师父有一种被人出卖了似的不满......这是打牌没带上他闹的。 余九龄却小心翼翼的问了燕青之一句:“先生,是不是......” 燕先生明显感觉到了他要问的话不怀好意,于是很严肃的说道:“不要胡思乱想,我行的。” 余九龄连忙说道:“先生误会了,我的意思不是觉得先生你不行,我是觉得,你不会是不喜欢女人吧?” 燕先生眼睛都瞪大了:“胡说什么!” 余九龄道:“那不应该啊。” 燕先生瞪着他,余九龄连忙道:“对不起先生,我不该乱猜你喜欢男人,这确实有辱先生的名声,我就应该猜先生着实是不行......” 燕青之飞起一脚。 “倒是打听出来一些事。” 长眉道人说道:“我和那两个小姑娘聊了聊,她们两个都不是自愿进的青楼,而且也都不是本地人。” 李叱眉头一皱,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之前想到的猜对了。 长眉道人继续说道:“那两个小姑娘,一个是冀州人,一个是更远的永州人,家里都是做生意的,到了信州之后,不知道怎么家里人就被拉去了赌场里赌钱,结果输的倾家荡产一般,大菊赌场的人说,要么把她留下抵债,要么就把一家人全都杀了扔到城外乱葬岗。” 李叱现在回忆起来,这才是为什么那个赌场的管事张嘴就能说出来乱坟岗这句话的原因。 燕先生道:“我打麻将的时候也和那三个姑娘聊了聊,经历如出一辙,要么是随家里人来信州做生意的,要么是来这走亲戚的,不知道怎么就招惹上了大菊赌场,欠了太多的债,要么死要么卖身,只好委身青楼。” 余九龄看向李叱说道:“这个刘文菊,应该千刀万剐!” 燕先生继续说道:“她们不得已卖身到了青楼,有的先被刘文菊祸害了然后送到楼子里,有的直接就被带过来。” 长眉道人说道:“若非我一脸慈祥,而且又擅长循序善诱,她们也不敢说这些......对了,燕先生你又没走过江湖,不擅长骗人,你是怎么让那几个姑娘说出实情的?” 燕先生道:“我和道长并不相同,我是靠一身正气。” 长眉道人叹了口气道:“你真当我是那么龌龊的人?那些小姑娘如此可怜了,我一个老头子还要祸害人家?” 他摇头说道:“她们还盼着家里人攒够了银子来给她们赎身,却不知道,要么她们家里人已经遭了不测,要么就是不敢回信州来,刘文菊在信州靠府治崔汉升撑腰一手遮天,在这,他就是一霸。” 燕先生和人家三个小姑娘打了一个多时辰的麻将,长眉道人则给人家算了一个多时辰的命。 李叱道: “九儿,你帮我跑一趟代州关见夏侯。” 李叱对他交代了几句后说道:“我明日就和崔汉升与刘文菊说,我还要在信州逗留几日,让你和刘文菊一起押送银两到代州关,刘文菊也就不会有所怀疑,到了代州关后,你把的话告知夏侯。” 余九龄点头道:“包在我身上。” 他们有些担忧的问:“你们三个留在信州,不会有事吧。” 长眉道人说道:“你走了,我们可能过的自在点......” 余九龄道:“道长,你要是实在想揍我,那就来吧,刚刚是我误会你了,我不该......但是道长宅心仁厚,万万是不会动手教训小辈的。” 长眉道人飞起一鞋。 燕青之道:“这信州城里,刘文菊的青楼有两家,和他有关的青楼还有两家,说不得是崔汉升和信州府官员的,青楼里的那些姑娘们,应该有很多都是这么进来的,咱们得救。” 余九龄道:“我来回代州关会很快,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最起码等我回来......我也想听那些小姐姐们对我说谢谢公子,公子你好帅啊。” 李叱:“......” 长眉道人:“孽畜啊。” 李叱道:“先都回去休息吧,九儿,一会儿过了子时我喊你,你跟我去一趟刘文菊家里探探。” 余九龄嘿嘿笑了笑:“去那等败类的家里,我想应该顺手牵个羊。” 李叱道:“我们又不是贼!” 他看了余九龄一眼后说道:“偷盗之事不可取,但我们能多拿就多拿,反正刘文菊明天要出城,他来不及理会这些。” 余九龄:“谁拿算谁的行不?” 李叱道:“行,你拿的都归你。” 余九龄觉得这是今天所知道的最好的消息了。 与此同时,刘文菊家中。 府治崔汉升说道:“这个姓李的既然敢让你把银子送去给夏侯琢,那就说明他身份不假,为了安全起见,我会调派人手跟着你,你再把家里的高手多带一些。” 他停顿了一下后说道:“若是能得夏侯将军的看重,你搭上羽亲王就不成问题了。” 刘文菊道:“大人放心,到了代州关若真顺利见到夏侯将军,我一定说这些银子都是大人募集而来,都是大人的功劳。” 崔汉升哈哈大笑道:“你做事,我历来都觉得稳妥,这次若可牵线王府,以后我们的日子就会更舒服,你的赌场和青楼,就能开遍冀州。” 刘文菊连忙端起酒杯说道:“全赖大人照顾,大人的恩德,我一辈子都不敢忘。” 崔汉升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低声吩咐道:“刘善身他女儿的事,你先缓一缓......虽然我看上了那丫头,不过王府的人在信州,暂时还是少一事的好。” 刘文菊道:“大人放心,就在后院呢,跑不了的,虽然刘善身能装病躲过去一次,还能躲过去两次?刘英媛那丫头,早晚都是大人的人。” 崔汉升再次大笑起来。 这两个老狐狸,都觉得马上就能得到羽亲王的重用了,未来的日子,只能是更加美妙。 崔汉升喝了一口酒后说道:“明日你出城,我还要好好伺候那姓李的,你一定要交代下去,这城中乱七八糟的人,千万别给我惹事出来。” 刘文菊道:“大人放心,城里的江湖,就是我刘文菊的江湖,只要是我一声令下,没人敢造次。” 崔汉升嗯了一声,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百零二章 像风一样自由 李叱所用的手段,归根结底还是来自于长眉道人的江湖生活,李叱跟着长眉道人这么多年耳濡目染,这些手段哪怕之前并没有用过,也早已已经烂熟于心。 长眉道人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背着不少银两,还带着个孩子,却一直平安无事,这人的应变能力有多强悍? 只是如今年纪确实太大了些,嘴上再不服老,却也知道早就不比当年。 然而并无关系,因为李叱小小年纪已经青出于蓝。 当天夜里,李叱和余九龄换上夜行衣,从官驿后窗跳出去,避开四周官府的人,悄悄的摸到了刘文菊家外。 黑暗中,余九龄蹲在那颠着屁股,显然有些迫不及待。 李叱交代道:“你收敛些,不要只顾着翻人家东西,咱们两个分工行事,我去后院找人,你去前院看看能不能找到刘家的银库。” 余九龄道:“银库那么重要的地方,肯定隐秘。” 李叱道:“银库那么重要的地方,肯定人多。” 余九龄叹道:“所以我去人多的地方,你去人少的地方......” 李叱拍了拍余九龄的肩膀说道:“这是我对你的信任以及我的自愧不如。” 余九龄呸了一声:“少来这套,你不就是想说我跑得快吗。” 他活动了几下后说道:“不管能不能找到,最多半个时辰后在这汇合,明天刘文菊就要走了,咱们没必要现在招惹是非。” 李叱道:“知道。” 然后一猫腰从暗影处弹了出去,那速度快的令人咋舌,余九龄看着李叱这速度忍不住心里有些惊讶,为什么感觉李叱学什么都快? 一年多以前,李叱绝没有他的速度快,可是一年多之后,两个人大概已经不分上下。 但是余九龄想着,好在自己比李叱持久。 李叱贴着墙一路快速移动到了刘家大院的后院,之前那些埋伏在半路的贼人说过,刘英媛他们一家就被关在后院里,平时也不准出门。 李叱猜测,一开始来的时候,刘文菊之所以没有敢动手,是不确定刘善身会不会东山再起,而且那时候刘英媛应该没有现在漂亮,只是个小女孩。 李叱并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府治崔汉升偶然间见到了刘英媛的话,刘文菊那样的聪明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对刘善身动杀念。 刘善身在冀州城做官,虽然落魄了,可天知道人家将来会不会再风光起来?他的想法是,就这么等上两三年,反正只是当几个下人似的那么养着,两三年之后刘善身若没能东山再起的话,那么他就无所顾忌了。 官府之中的事,两三年若是都翻不了身的话,估摸着也就再没有机会翻身了。 结果有一次崔汉升到刘文菊家里来,正巧遇到了打水洗衣服的刘英媛,虽然是一身带着补丁的布衣,可难掩国色,一下子崔汉升就色念上了头。 他去问刘文菊那姑娘是谁,刘文菊如实说出,这崔汉升也不敢随便在城里动手,好歹刘善身在冀州是做过官的,要想没有后顾之忧,那就只能是杀人灭口。 于是刘文菊安排刘善身带商队出城,可是刘善身立刻就察觉到不对劲。 他们投靠过来之后,吃住与仆人无异,若非自己手里还有点银子,日子过得更凄苦,可有点银子还不敢外漏,刘家的那些恶仆就没准把他们抢了。 想走又不能,刘文菊下令不准他们出去,算是被囚禁于此。 但刘善身好歹是做过官的人,颇有头脑,他大概猜测到了刘文菊的目的,所以一直都在筹谋怎么带女儿脱身,但刘文菊安排人死死盯着他女儿,一直都没能找到机会。 刘文菊让他出去送货,他就知道刘文菊要动杀心,于是自己咬破了舌头装作重病吐血,一是为了推掉出城的事,二是为了让人觉得他病重难以逃脱。 屋子里,油灯很昏暗,刘善身看了一眼躺在土炕上已经睡下的闺女,他轻轻叹了口气。 “老爷。” 夫人压低声音说道:“刘文菊真的要害你?” 刘善身道:“八成是了.....不过,我看可能要有机会,今天刘文菊回来之后,不少人都被喊了过去收拾马车准备东西,他可能是要出远门,还要带走不少人,得了机会咱们就逃出去。” 夫人脸色有些难过的说道:“刘文菊在这信州城里一手遮天,我们能逃到哪儿去呢,回冀州吗?” 刘善身道:“咱们还藏了一些银子,不回冀州的话,找一个小县城隐居也好。” 夫人道:“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小县城根本挡不住叛军,不然就回冀州吧,咱们悄悄的回去,那案子已经过了一年多,兴许不会再追究了。” 刘善身道:“明日我看看情况再说。” 他们正说着,忽然听到极轻微的敲门声,这声音把两口子吓了一跳,刘英媛也立刻就坐了起来,她父亲母亲这才知道,闺女也一样睡不着,躺在那装睡,只是为了安慰他们罢了。 “谁!” 刘善身抓起一根木棍问了一声。 而土炕上的刘英媛,一把抓起一直都在身边的剪刀,若不能保护爹娘,那就自行了断。 李叱在门外压低声音说道:“冀州李叱,英媛在书院的同窗。” 刘善身楞了一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刘英媛的眼睛已经睁大了,从土炕上爬下来,三步两步跑到门口,手忙脚乱的把门档拿开,猛的拉开屋门。 当她看到真的是李叱站在门口的那一刻,人整个都僵硬在那,一瞬间,所有的委屈都化作泪水往外流,努力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李叱轻声道:“进屋说。” 刘善身仔细看了看才认出来李叱,毕竟李叱比一年多前变化很大。 李叱进来之后就比划了一下手势,示意听他说。 “一会儿我会把你们都带出去,你们现在手脚轻一些收拾必要的东西,但我希望什么都不带,因为我要带你们三个人,确实有些吃力,东西太多的话我不敢保证。” 刘善身立刻说道:“什么都不带。” 李叱嗯了一声后看向刘英媛,笑了笑道:“不哭,我来了。” 刘英媛使劲儿点了点头。 “所有事,出去之后再说。” 李叱说完后算计了一下时间,距离和余九龄约定好的时辰也差不都了,他在后院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这。 “闭上眼,发生什么都别管,别挣扎别喊,不然会影响我。” 李叱又交代了一句,然后背对着刘英媛,蹲下来后说道:“上来!” 刘英媛一怔。 刘善身道:“顾不了那么多了,别耽搁时间。” 刘英媛点头,红着脸爬上李叱的后背。 李叱道:“你要自己抱紧我,因为我两只手还有别的用处。” 他话刚说完,刘英媛还没有回应,李叱这一手一个,抓了刘善身和夫人的腰带,把人一提,好像拎着两个手提箱似的就冲了出去。 起步太快,背后的刘英媛腿都往后飘了一下。 刘善身和夫人飘的更猛烈一些。 李叱背着一个,一手提着一个,在黑夜之中大步奔走,速度快的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刘善身和刘英媛还好,夫人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的想要挣扎,想起李叱的话,又强行忍住。 李叱距离院墙还有大概一丈左右,低低的急促的说了一声:“两位长辈捂住嘴别喊。” 刘善身反应快,立刻把嘴巴捂住,夫人刚把手放在嘴边,人就飞出去了。 此时距离院墙还有半丈左右,飞奔之中,李叱双手发力把刘善身和夫人直接扔了出去。 李叱双脚离地而起,在墙上蹬了一下后单手扣住墙头,身子一转飘身到了墙外,然后双手伸出去,一左一右又把那两人接住,动作一气呵成。 这简直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刘善身低声道:“已经出来了,我们自己跑吧。” 李叱回答:“太慢。” 然后继续拎着两位长辈背着刘英媛往前跑,刘英媛紧紧的抱着李叱,头发都向后飘。 李叱一路跑到约定的地方,余九龄已经在那等着了,黑暗中见一个高大且奇怪的妖物朝他过来,他吓得差一点嗷一声叫出来。 那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 头和臂还长的这么潦草! 李叱道:“快走!” 余九龄这才松了口气,跟着李叱狂奔,李叱侧头看着他问道:“不觉得过意不去?” 余九龄道:“你现在很平衡,我要是帮你你背一个你就会跑起来不顺当。” 李叱道:“我背着三个,你背着我。” 余九龄:“......” 刘英媛趴在李叱后背上,感受着李叱奔走间的呼吸,还有那一下一下的心跳,一年多来,从没有如此踏实过。 可是她爹娘就不是那么好,被李叱拎着的感觉确实比趴在后背上差远了。 俩人感受着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的飞驰,迎面吹来的风儿啊吹动了他们的长发,连嘴唇都有点被吹动了,下意识的想发出噗啦噗啦的声音。 也不知道奔跑了多久,李叱又低声收了一句:“捂着嘴。” 这次刘善身和他夫人都有经验了,立刻就抬起手把嘴捂住,然后李叱一甩手,那俩人又飞了出去。 这次倒是不用李叱再接,余九龄已经先一步跳进院子里,可是他没有李叱的臂力和身手,只能接一个,犹豫着应该接谁才好的时候,那俩都掉下去了。 就在俩人的鼻子都几乎撞在地面上的瞬间,李叱一手一个抓住后背的衣服又把人提起来了。 那感觉,对于两位长辈来说肯定够酸爽。 余九龄连忙过去把屋门打开,李叱快步进门,累的气喘吁吁,进门下意识的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 余九龄的眼睛都睁大了。 脸朝下放地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百零三章 情是什么? “外边有人盯着这。” 李叱道:“刚刚我们走的地方,尽量避开了眼线,而且那些府衙里的人都懒惰懈怠,基本上都睡了,不过咱们说话声音还是要轻一些。” 刘善身一家三口同时点了点头。 余九龄道:“不用道谢什么的,这都是李叱他应该做的,如果真的觉得不说点什么过意不去,你们就可以夸我长得帅。” 刘善身一家三口三脸懵。 李叱笑着摇了摇头,他把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尽量简短,但是过程又说的很清楚。 刘善身站起来,抱拳深深一拜。 他这一拜,夫人和刘英媛也连忙起身施以谢礼,李叱忙不迭的把人扶着,他就怕这个,别人一跟他道谢什么的,尤其是还行礼,他就有点慌。 “一会儿天亮之前九龄出去一趟,尽量搞出点动静来,把四周的人注意力吸引过去。” 李叱说道:“然后三位就尽快上车,马车就在院子里,上车之后就不要说话了,越安静越好。” 李叱又看向长眉道人说道:“师父,天亮之后你就说这里住着实在不舒服,又冷又干,想换个地方住,然后我出去找人商量,让信州府的人安排一座宅子,咱们尽快搬过去。” 长眉道人问道:“为何不尽快出城?” 李叱道:“事情没解决掉就走,终究是麻烦,只有把威胁解决了才能算没有威胁,刘文菊家里的人一旦发现他们不见了,定会派人去追,就算他们不敢查咱们的马车,咱们偏偏今天就出城,也会被人怀疑。” 李叱又道:“咱们不走,反而要求找个宅子住下来,他们就不会怀疑我们与刘文菊家里的事有关。”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行,一会儿天亮了,我就出去当着人埋怨你。” 李叱笑了笑道:“就这个意思。” 刘英媛的眼睛一直都在李叱身上,没有一刻移开的,她在信州这一年多来,日子过的如此艰苦,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当李叱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若非矜持,她已经扑过去把李叱抱住了。 可是她有无数的话想对李叱说,但是又不敢说,毕竟屋子里这么多人,而且李叱说尽量少说话。 恰在她快要忍不住的时候,李叱看向她问道:“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天亮之后想办法帮你找来。” 刘英媛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什么都不需要,你......你在这就好。” 李叱觉得这就是一句客气话,可是余九龄却觉得他猜准了,果然是有情感纠葛。 他觉得老天爷真的是不开眼,李叱除了比他高一点,比他壮一点,比他帅一点,比他能打一点,比他有头脑一点,比他霸气一点,还有什么比他强的? 为什么女孩就都喜欢李叱呢? 想到这,余九龄都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痛快不少。 很合理啊。 “那行。” 李叱往旁边看了看后说道:“距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呢,夫人和英媛你们两个睡床,刘大人跟燕先生挤一挤。” 然后他又看向余九龄说道:“九龄,你把我师父干掉,我再干掉你,我就能自己睡一个床了。” 余九龄道:“你自己怎么不干掉你师父。” 李叱道:“那是我师父啊,我可下不去手。” 余九龄道:“你对我就下 得去手?!” 李叱:“下的去啊。” 余九龄:“......” 两刻之后,里屋,刘夫人躺在床上轻轻的拍打着女儿的肩膀,她以为女儿会睡着,可是刘英媛怎么可能睡得着,甚至有一股越发控制不住的冲动,她想出去和李叱说几句话。 不知道说什么,就是想见见他。 这一年多来没有见过面,只是偶尔会想起来,想起来的时候便会觉得心口里微微发疼,但不想起来就没事,所以她也不觉得那是想念,可是今日见到了,明明刚刚还说过话,但就是忍不住的那种想。 越想越想,越抗拒越想,就想见面。 “媛儿,没睡吧?” 刘夫人轻轻问了一句。 “嗯......睡不着。” 刘夫人坐起来说道:“是不是有心事?来,和娘说说。” 刘英媛起身,用理了理头发来掩饰自己的心虚,然后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可能是吓着了,所以睡不着,娘亲,没事的。” “你能骗得过娘亲?” 刘夫人轻轻叹了口道:“娘亲看得出来你喜欢那李公子,这事,或许真的是缘分,如果不是他巧了遇到那些歹人,也就不会来救我们,若不是他来,我们现在可能也已经出了事。” 她抬起手帮女儿把头发理顺,语气轻柔的说道:“以前爹娘说过你,是因为你还小,现在你也到了待嫁的年纪,若你喜欢,爹娘就放下脸面来,主动去问问人家李公子?” “别!” 刘英媛连忙说道:“我只是.....对他心存感激,是感激救命之恩。” 刘夫人笑道:“你那些小心思还能骗的了谁?李公子对我们确实是救命之恩,恩情这两个字放在一起是一个意思,恩和情拆开来看,就是两个意思了,你若是自己把这两个字强行混为一谈,便会错过,错过,便会后悔。” 刘英媛脸红的厉害,只是摇头。 刘夫人道:“若这次能回冀州安顿下来,这件事,爹娘会帮你做主,但还要看人家李公子心意。”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压低声音问道:“你离开冀州之前,是不是还送给李公子一个香囊?等得空了,你可以试探着问问他那香囊还在不在,若是他随身带着,或是妥善收好,就说明他对你也是有心意的。” 刘英媛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在被子里闷声闷气的说道:“我才不去问,要问......要问你自己去问。” 刘夫人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孩子,真的是傻乎乎的。” 另外一间屋子里,长眉道人,余九龄,还有李叱,他们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好在是这木床不算小。 余九龄好奇的问:“你们在准备睡的时候,或者是没人的时候,就都不抠抠脚挠挠屁股的吗?你们俩这么正经,搞得我很不好意思,不抠抠脚吧别扭,抠吧显着我很没素质似的。” 李叱道:“你抠你的。” 余九龄道:“要不然客气一下,我抠你的,你抠我的?这样显得我们都很有素质。” 李叱:“滚......” 长眉道人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问李叱道:“我记得人家姑娘离开冀州之前给了你一个香囊,那香囊呢?” 李叱:“呃......忘记放哪儿了。” 长眉道人抬起手就在李叱脑壳上敲起来,一下一下的。 “你这个白痴!你这个笨蛋!人家姑娘明显是对你有意思,你居然不好好把香囊保管好,如果此时你身上要是带着那香囊,人家姑娘一看你随身保管,岂不是对你更加喜欢,说不定没回冀州呢,亲事都定了!” 李叱看了他师父一眼,撇嘴:“师父,你戏真多。” 长眉道人:“哎呀我去,快气死我了,九儿,你替我教训教训他!” 余九龄道:“拉倒吧,我又打不过他,以前还行,他跑的没我快,现在我都不一定能跑的了。” 他话锋一转的说道:“不过李叱你确实是个白痴啊,人家姑娘要是对你没意思,送你香囊干嘛?!” 李叱道:“送人香囊就是对人有意思?” 他想了想,那为什么高希宁不送我香囊呢? 又想了想,那为什么我不送高希宁一个香囊呢? 对啊。 李叱一拍大腿:“回头送一个!” 余九龄疼的哎呦一声。 长眉道人一脸的恨其不争,那感觉就是自家的傻儿子好不容易要成一门亲事了,可是这傻儿子实在是太他娘的傻了,傻到人家姑娘看上他,他以为人家是图他手里的窝窝头。 这就是长眉道人的那种心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对待不同的人的时候,他的心思相差甚远。 提到高希宁,长眉道人的想法是自家傻儿子实在是配不上人家,就算是勉强在一起了,门不当户不对,也是被人看不起,将来怎么可能幸福? 但刘英媛不一样,刘英媛家里虽然原来是当官的,但是现在落魄了啊,他就觉得正好和自己那傻徒弟般配,最起码在家境上,那傻徒弟不会被人家看不起,不会受气。 关键是,人家姑娘那么漂亮,能看上他傻徒弟,这是傻徒弟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他瞪着李叱,李叱却已经在想做一个香囊大概需要几步了。 首先,这个香囊得香。 李叱回头问师父:“师父,香囊里边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香?” 李叱懂很多很多,但是这事确实不懂,算是他的知识盲区,主要是以前也根本没在意过啊。 长眉道人说道:“你别管人家姑娘给你的香囊里是什么,你回去之后赶紧找出来,什么时候见人家姑娘,都要佩戴好。” 李叱点了点头,但其实想的还是把香囊送高希宁,大概分几步? “道长。” 余九龄忽然问了一句:“你曾经有喜欢的女人吗?” 长眉道人怔了一下,突然就变得沉默下来。 女人。 红尘。 若不是因为已经断了牵牵绊绊,又有几人愿意避世修行?可是他这大半生,活来活去,没能出世,所以也就不得清净。 不得清净,不就是因为,其实还没断吗? 长眉道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她披上嫁衣做他人妻,他穿上道袍天涯浪迹。 “没有。” 长眉道人笑了笑,那姑娘的影子,在心里其实已经模糊了吧,肯定是模糊了,她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的那颗漂亮的小虎牙,自己这不是已经都忘记了吗? 他笑着回答了一句:“我这样的人,没有才好,我曾是江湖浪子,儿女情长,不符合我的气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百零四章 破灭 余九龄敏锐的从长眉道人的话里听出来些什么非同寻常的感觉,在长眉道人的笑容里,他看到了淡淡的悲伤。 这悲伤的淡不是因为悲伤不够重,而是因为时间足够久。 也不是说因为时间久了所以悲伤就淡了,而是因为悲伤久了,总是能藏的更好些,也已经适应。 李叱知道一些,但他从不主动去问师父,因为那天夜里他感受过师父的痛。 有一天晚上,师父忽然间从睡梦中惊醒,啊啊的大喊着,李叱吓得连忙抱着师父安慰,他不知道师父梦到了什么,却看到师父泪流满面。 那时候李叱四岁。 也许是因为师父觉得四岁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所以那天和李叱聊了几句,也许是因为师父真的没有别人可以去说了。 师父说,当年如果他足够勇敢的话,可能就会过着很平淡很穷苦却也不一定持续幸福的日子。 后来师父还说,好在这样的梦,三十年只做了三次,十年一梦,他还觉得挺好的。 余九龄问了,长眉道人笑而不语。 他没能鼓起勇气去阻止,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披上嫁衣,他站在江边大喊大叫的发泄,一位路过的道人看到他这模样,摇了摇头道:“看,又死了一个。” 后来长眉就跟着那道人走了,因为他觉得这道人好洒脱。 后来才知道,道人不洒脱,很沉重,因为道人下山是来救人的,可他救的了一个,救不了千百个。 年轻的长眉道人问他师父:“师父,你为什么做道人?” 师父说:“心死了,人还没死,人还没死,就为心还没死的人做些事,是功德。” 长眉道人又问:“师父,你为什么求功德?” 师父说:“下辈子投个好胎。” 师父还说:“男人啊,有一多半人大概二十几岁的时候心就死了,活着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所以还算个人。” 长眉道人问:“那另一半呢?” 师父说:“另一半,半人半鬼。” 后来他师父死了,临死之前都没有给长眉想个道号,因为他觉得长眉道人这样的年轻人,一辈子也不配有个道号,心死了的人都没有修出来出世的态度,怎么配有道号。 长眉道人的师父道号长眉,于是长眉道人在掩埋了师父后,拿起师父的卦幡,穿上师父的道袍,又一个长眉行走人间。 后来长眉道人才明白,师父说他不配有道号,是因为师父这道号也是假的,只是因为师父的眉毛有些长自己取的。 一个自觉不配有道号的师父,又自觉不配给弟子取道号,还说是弟子不配有道号。 觉得和说的,都对。 长眉道人的眉毛一点都不长,但他就是长眉道人。 再后来,岁数大了的长眉道人总算悟透,师父给他自己取名长眉道人,并不仅仅是因为眉毛长。 眉毛正常的人,不照镜子的话,自己看不到眉毛,眉毛长的人就不一样,抬眼就能看到,师父是觉得这道号可以提醒他自己......抬头看人,低头做事。 余九龄的一句话,没有问出来长眉道人的过往,却把长眉道人问的满腹心事。 老道人闭上眼睛,有两个人的面孔在他脑海里出现,那有虎牙的小姑娘,那闭眼之前悲鸣了一声的师父。 老长眉闭眼之前喊:“太乙无上救苦,可是天阻地阻人间阻。” 小姑娘说:“你敢带我走,我就敢放下一切。” 他没敢。 他只是个放牛娃,富人家里的小长工,她是那家里的大小姐,不该因为一句我带你走就遍尝人间疾苦。 长眉道人没放下,因为他修的不是禅宗。 长眉道人没后悔,因为他修的是人间道。 他也没感动自己,觉得自己伟大,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该那么自私。 可无私是什么? 无私是圣。 于是长眉现在有了一个叫李叱的小徒弟,十几岁,已可看人间。 李叱一直都侧身看着师父,他其实害怕师父说什么。 能说出来是放下,师父都这个年纪了还要放下什么,不值得,这般年纪品人生最后品出来个放下,说的好听些叫释然,说的难听些叫无滋无味。 多少释然,是自欺欺人。 就这样快到天亮的时候,李叱把睡着了的余九龄叫醒,余九龄翻身坐起来,想到自己的任务,于是决定得先精神精神,他选择提神的方式是真的提神。 抠了抠脚,然后把手指放在鼻子前边闻了闻。 一激灵。 “我去折腾折腾。” 余九龄披上衣服出门,活动了几下后打开官驿的门,出门就哎呀喊了一声,然后大喊道快来救命啊...... 已经在官驿外边守了快一夜的那些捕快全都吓了一跳,纷纷跑到余九龄那边,问他怎么了。 余九龄说崴脚了,人家细皮嫩肉的好疼啊,快来背背我。 有一小半的人差一点当场恶心死。 趁着这个机会,刘善身一家三口跑进马车里,李叱怕他们着凉,还塞进去两床被子。 接下来就是熬着,熬到天亮后长眉道人的戏该唱了,说这里环境实在太差,他大半辈子都没有住过几次这样的房子,实在受不了了,一个劲儿的埋怨李叱,李叱一个劲儿的跟师父道歉,说自己无能。 府治崔汉升早就已经交代过,他们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立刻汇报,官驿的人不敢怠慢,连忙跑去府治大人家里禀告。 半个时辰不到府治崔汉升就亲自到了,他一个劲儿的给长眉道人道歉,说是招待不周罪过罪过,然后李叱顺理成章的说能不能寻一处地方暂时住下,因为还要等着夏侯将军和刘文菊一块回来,所以还不能回冀州去。 崔汉升一听说夏侯将军来信州,眼睛都亮了。 李叱说道:“大人也知道,王爷怎么忍心让夏侯将军在代州关过年,但是又不能去代州,因为距离战场太近,被人知道了夏侯将军临阵脱离不好,所以王爷的意思是,要夏侯将军到信州来过年,而且王爷也可能会来。” 对于崔汉升来说,这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他立刻决定把自己在信州城里的一处院落收拾出来,这样的房产,他在信州城里多到自己都不知道具体有几处。 一切顺利,他们搬进了那个大院,但是婉拒了崔汉升要分派下人过来的好意,说是不习惯和陌生人相处,崔汉升当然不敢强求。 李叱他们安顿好了之后,余九龄也该出发了,他和刘文菊的车队一起去代州关,这让崔汉升更加不疑。 马车上,刘文菊对余九龄的态度,可谓谄媚之极。 刘文菊觉得虽然这个年轻人可能在王府里身份并不高,但现在这个阶段,只要是王府里的人他就得巴结 。 这一路上可把余九龄给美坏了,刘文菊这样的大坏蛋对他溜须拍马的,真是颇有些成就感,最主要是人家还真的会拍马屁,各种彩虹屁张嘴就来,而且毫无违和感,拍的人舒舒服服的。 余九龄这一路上就跟猫主子似的,一脸高冷,但是享受猫奴刘文菊给他挠挠痒痒顺顺毛。 走了几天之后到代州关,余九龄一进城就发现不太对劲,这座小小边关城里到处都是伤兵,只能说明屋子已经不够用,伤兵多到就在户外救治。 他们受了伤,还要挨冻。 他们的车队往前走,而拉着尸体的车队往外走,两个车队交错而过,拉尸体的人们木然的看向余九龄他们,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以前看到有人来还会喜悦,现在只剩下麻木。 听闻余九龄来了,夏侯琢从城墙上下来,余九龄看到夏侯琢的时候吓了一跳,这才几天没见,夏侯琢好像已经脱了相。 “你几天没睡了!” 余九龄急切的问了一句。 夏侯琢笑道:“不记得了。” 他还能笑出来,因为他是夏侯琢。 余九龄把夏侯琢拉到一边,把李叱让他来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夏侯琢听闻李叱搞来一笔银子做军饷,脸上并没有露出余九龄以为会露出的笑容。 “要是粮食就好了。” 夏侯琢看向那几辆马车,眼神里没有失望,他怎么会对李叱失望,他只是无悲无喜。 “黑武人数十万大军轮番攻城,一刻都不停。” 夏侯琢接过来余九龄连忙递给他的干粮,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说道:“现在还能打的人已经不足四百人。” 余九龄道:“武亲王呢,武亲王的大军不是到了吗?” “到了,没来。” 夏侯琢道:“在代州城,不到百里。” 余九龄怒道:“他都已经到代州了,为什么还不来增援!” 夏侯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又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之中满是苦涩。 武亲王的数万大军已经到了多日,明明就在百里之外,夏侯琢也连续多日派人去求援,可武亲王一直都按兵不动。 夏侯琢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几个人,压低声音说道:“他们就是武亲王派来的人,来了之后就一直冷眼旁观,我猜着他们是在等。” 余九龄问:“等什么?” 夏侯琢道:“等那些义勇死的差不多了,这样就不用他动手,也不用背上一个骂名,几路叛军队伍里来的人害怕被杀早就走了,可是在武亲王眼里,那些义勇也是叛军。” 就在这时候,城外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麻木的人们发出的欢呼声。 夏侯琢看向城门那边,一队一队衣甲鲜明的左武卫大军整齐的开了进来,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威武雄壮。 援兵终于到了,可是夏侯琢还是那样,看起来不悲不喜。 援兵到了,是因为如今城墙上剩下的只是夏侯琢的军队了,不是夏侯琢的人作战不肯卖命,只是因为他们的军事素养更高。 夏侯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靠着城墙坐下来,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干粮,嚼着嚼着,哭了。 他本该姓杨,他总是说对这大楚已经失望透顶,可实际上他依然心存幻想。 可是今日,援兵到了,他最后的那一丝幻想也破了。 余九龄看着夏侯琢一边流泪一边吃的样子,想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百零五章 我是合法的 夏侯琢带来一千二百名精锐的边军士兵,持续的惨烈作战之后,现在还勉强能保证有战斗力的不足四百人,伤员二百人左右,六百人已经再也回不到他们来的地方。 其实昨天黑武人就差一点攻破代州关,夏侯琢带着人拼死守住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还在冷眼旁观着的人,那几个来自左武卫的人。 他们只是在看着战局,什么时候那些义勇打没了,他们就会立刻上报,左武卫大军就会马上赶到。 也就是在那一刻,夏侯琢想放弃了。 这样的楚,这样的皇族,值得他和他的人拼了命的守着吗? 所以在这一次扛住了黑武人进攻之后,夏侯琢下令撤出,所有人离开城墙,那一刻,那几个冷眼旁观的人吓坏了,立刻就分派人离开去报信。 夏侯琢大声的下着命令,一声一声嘶吼,命令他的人撤出战斗,可是士兵们回头看着他,然后又默默的把武器装备准备好,迎接下一次敌人的猛攻。 “这是我的军令,为什么你们不走!” 夏侯琢嘶吼着。 他手下副将安松擦了擦脸上的血,朝着夏侯琢一脸疲惫又一脸自豪的笑了笑:“都是你的兵,怪谁?” 夏侯琢怔住。 安松把已经崩出来无数缺口的长刀在城墙石头上来回蹭着,一边磨刀一边说道:“将军,为了守住这座城,死去的人已经太多了,不只是那些义勇兄弟,还有我们的六百兄弟。” 他再次回头看向夏侯琢说道:“他们都死了,我们没权利走。” 安松抬起手在自己心口位置啪啪的用力拍了拍:“这儿,不让我走。” 一个亲兵递给夏侯琢一壶水,然后默默的走到城墙上边,拿起那张弓看向城外,可是身边的箭壶里已经一支箭都没有了。 “将军,这个时候走了,那我们为什么要来?” 夏侯琢站在那看着他们,他握着刀柄的手都在发抖,这是他的兵,怪谁? 第二天,余九龄到了的时候,援兵也到了。 夏侯琢坐在地上,靠着墙一口一口的吃着干粮,眼泪从脸上无声的滑落,冲开了灰尘和血迹。 “将军!” 一名士兵跑过来说道:“武亲王要见你。” 夏侯琢抬起头看了那士兵一眼,没理会,低头继续吃他的干粮。 那士兵茫然的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好在没多久武亲王杨迹句就到了,穿着光鲜夺目的金甲,带着悍武雄壮的卫队,打着随风招展的旌旗,释放着打出皇族的威严。 “琢儿。” 武亲王低头看了看夏侯琢,他不是很喜欢这个侄子,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侄子。 夏侯琢抬起头看了武亲王一眼,但是没理会。 武亲王并没有生气,他很清楚夏侯琢为什么会这样,但他觉得夏侯琢幼稚,很幼稚。 “你可以带你的人找地方去休整了。” 武亲王语气平淡的说道:“我将接管此处,你和你的士兵保护了大楚边关,挡住了外敌,我会向陛下给你请功,作为节制北境军务事,我现在正式提升你为正四品将军。” 说完之后武亲王等着夏侯琢回复些什么,可是夏侯琢还是一言不发。 “你休息吧。” 武亲王指了指夏侯琢,他手下亲兵抬着一口箱子上来,在夏侯琢面前打开,箱子里边是一套格外漂亮的正四品将军甲,还有一把镶嵌着宝石的长刀。 武亲王淡淡道:“你父亲说过,你很聪明,其实理解我的苦心,朝 廷不希望得到叛军守城的消息,也不希望让天下百姓们知道这个消息,若天下人都知道了,那么叛军还是叛军吗?” 他回头看着夏侯琢说道:“叛军就只能是叛军。” 夏侯琢抬起头看了武亲王一眼,在那一刻,他想砸了面前的将军甲,可是他没有,他忽然笑起来,伸出手在那正四品的将军甲上摸了摸,然后笑道:“多谢王爷。” 他没砸,没吵,没闹,没骂人。 是因为他忽然间明白,只有自己穿上了这正四品的将军甲,才能保护更多的人,如果他此时砸了吵了闹了,那么他的人都会跟着遭殃。 他是羽亲王的儿子,武亲王再生气也不会杀了他,但是会处置他的部下。 武亲王看到夏侯琢的样子,点了点头道:“很好,你懂了就好。” 说完后迈步登上城墙。 其实在几天前,武亲王就已经派人加急往都城送去了一分奏折,奏折的内容大概是......黑武百万大军压境,猛攻代州关,代州关全部将士阵亡,将军夏侯琢率军一千二百人驰援,以区区一营兵力,抵挡黑武百万大军十几日。 这份奏折只要到了朝廷,皇帝陛下就不可能没有反应,所以这次死战之后,夏侯琢的嘉奖绝对不仅仅是正四品将军,这是武亲王当场就可以给的,皇帝有皇帝该给的。 皇帝还会想尽办法昭告天下,这个他已经不能昭告天下的天下,让百姓们都知道大楚的边军是怎么抵御外敌的,大楚的将军是如何大展神威的。 就算大楚现在各地都是叛军横行,已经传出来名号的就有五六十支规模很大的队伍,可是百姓们依然会敬重英雄,夏侯琢就是朝廷需要的一个英雄。 所以朝廷在对夏侯琢的嘉奖上,绝对不会吝啬,甚至会史无前例。 更主要的是,这个史无前例的嘉奖给的还不是外人,夏侯琢随母姓,但他是杨家人,武亲王在奏折里,一定会把夏侯琢是杨家的事写的清清楚楚,会比战功写的还要清楚。 这个英雄,这个将军,得姓杨才行啊。 而这才是夏侯琢痛苦的地方,他是站在那些叛军兄弟,那些义勇兄弟们的尸体上,霸占了他们的功劳甚至是名声,领取来自朝廷的嘉奖。 武亲王登上城墙之前,说了一句很好,你懂了就好。 夏侯琢自言自语的说道:“懂,怎么会不懂呢,谁叫我是姓杨的。” 夏侯琢起身,走到刘文菊的车队边上,刘文菊看到这个样子的夏侯琢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连忙拜倒在地:“草民刘文菊,拜见夏侯将军。” 夏侯琢没理他,打开一口箱子看了看,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银子,一块一块,在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 夏侯琢的手在箱子上拍了拍,然后回头吩咐道:“把银子数出来,按人头分发。” 士兵们应了一声,可是每个人眼睛里都没有对银子的欲望,如果不是将军下令,他们更愿意去歇会儿,碰这些没有用的银子做什么? “不用数。” 刘文菊谄媚的说道:“将军,这里是足足两万两,数量不可能有错。” 夏侯琢总算是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银子分发的很快,因为活下来的人本就不多,不足六百,但是分的银子不是按照六百份分的,而是按照五千六百三十六份分的,每人大概三两半。 五千六百三十六,是所有在城墙上刻下名字的人的数量,现在还活着的,六百。 一个士兵看着手里的银子,沉默片刻,迈步过去把银子又放回箱子里。 他摇头:“我不要,给死了的人立个碑吧,他们的名字得在碑上。” 所有人都过来了,把手里的银子又如数放回箱子里。 武亲王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幕,脸色有些难看。 许久之后,武亲王吩咐道:“去告诉夏侯将军,代州关城外可立碑林,但只可留姓名,不可留身份,要留,就都是大楚边军。” 手下人连忙去传令,夏侯琢答应了,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妥协。 不妥协的话,那些战死在这的人,连名字都留不下来。 刘文菊一直在等着夏侯琢说什么,也一直想和夏侯琢说什么,这等机会如果不抓住的话,那不是他刘文菊的性格。 “你是我兄弟李叱派来的人?” 夏侯琢问。 刘文菊连忙回答道:“是是是,是李公子安排我来的。” 夏侯琢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知道你要什么,那么索性就直接一些,你写一亲笔信回家里去,告诉你的家人尽快再送五万两银子过来,银子到了之后,我自会给你想要的一切,你也看到了,我要建碑林陵园,但银子不够,你筹集过来,我会上报朝廷,陛下也会知道你的名字。” 他拍了拍刘文菊的肩膀:“你想要权,我都可以给。” 刘文菊脸色变了变,五万两的数额实在是太大了,他有些心疼。 可是他又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不答应的话,这机就会从指缝里溜走。 和权相比,钱算个屁? 只要能在羽亲王门下做事,将来做了大官,那钱还不是源源不断的回来? 所以只是稍稍犹豫,刘文菊立刻就答应下来。 “草民回去之后,立刻就准备出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夏侯琢的眉头就皱了皱。 夏侯琢道:“你听不懂我刚刚说了什么?我让你留在这等着,你写信回去,银子到了你再回,我说的够不够清楚?” “够够够,够清楚,对不起将军,草民知错。” 刘文菊立刻让人找来纸笔,写了一封信交给手下亲信马上送回家里,尽快把银子运来。 那手下人也不敢耽搁,带了几个人连忙又离开了代州关。 等人出城走了之后,夏侯琢对刘文菊说道:“你们既然到了,好歹去做一些事,我也好给你们表功,你们去那边武亲王大军的辎重营里搬来一些羽箭,送上去,也算是协助守城了。” “是是是,马上就去。” 刘文菊乐开了花,连忙带着手下百十个人去武亲王大军的辎重营那边搬运箭矢,夏侯琢带着他的人在后边跟着,到了辎重营那边,刘文菊他们一脸茫然,不知道该去哪儿搬。 一群人等着夏侯琢吩咐,夏侯琢已经走到一辆马车旁边,一把拉开帆布,马车上都是整捆整捆的羽箭,他招了招手,刘文菊立刻带着人过来,一人两捆扛着往城墙那边走。 他们才走出去没多远,身后传来夏侯琢一声暴喝。 “哪里来的贼寇,竟然抢夺大军甲械物资!” 刘文菊吓得一回头,身后一片羽箭铺天盖地的过来。 夏侯琢手下士兵一支一支的放箭,不明怎么回事的左武卫的人,听到夏侯琢的喊声后也开始放箭,羽箭密密麻麻,片刻后,百十个人就被射死当场,身上的羽箭多的跟刺猬一样。 夏侯琢走到刘文菊旁边,看着这个还剩下一口气没咽下去的人,语气平淡的说道:“做坏人,我也会,而且比你合法。” 刘文菊看着夏侯琢,努力的想抬起手,可是没成功。 那口气,他终究还是咽下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百零七章 一二三四 倒在地上的那百十具尸体不会有人在乎的,夏侯琢的人不在乎,武亲王的人当然更不在乎,甚至还可以当做叛军来记军功。 刘文菊势力大不大? 当然大,能在信州城里只手遮天算不大吗?只要他在信州城里,人命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 信州之内,他可呼风唤雨也可翻云覆雨。 可是刘文菊死在这,对于夏侯琢来说且不过是除掉一些恶霸而已,对于武亲王来说......什么都不是。 他甚至都不在乎死的是谁,为什么死。 “接下来我们就干一件事。” 夏侯琢回头看了一眼边关城,他沉默片刻后说道:“伤了的人好好去治疗伤势,没伤的人分派出去几队人,把附近各县,代州,信州,所有的石匠都找来,力工也要找来几百人,咱们造碑林。” 手下数百士兵们整齐的应了一声:“是!” 夏侯琢道:“安松,你来主持。” 副将安松答应了一声,然后问道:“将军要出去一趟?” 夏侯琢点了点头。 安松又问:“那,代州关的战事......” 夏侯琢再次回头看了看代州关,那里已经被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左武卫接管。 “没我们的事了。” 夏侯琢道:“亲兵队还剩下多少人?” “回将军,五十二人。” “再补进来几十个,选一百人跟我去信州。” 夏侯琢看了看那口箱子,那里边是崭新崭新的将军甲,漂亮的不像话,他用马鞭指了指那箱子:“这个也带上。” 草原。 坐在高坡上的唐匹敌看向远处,那里牛羊成群,还有一条玉带般的小河在草原上经过,远远的看过去,那河水美的像是在画中。 父亲从身后出现,在唐匹敌身边坐下来,没有说话,只是陪着他看那些牛羊看那条小河,看这草原美景如画。 许久许久之后,父亲看向唐匹敌说道:“草原上的人都说,一个已经长大成人的男人,就像是展开了翅膀飞上天穹的苍鹰,在我心里你还没有长大,还是孩子,可是我知道,你已经可以翱翔。” 唐匹敌就知道父亲猜到了他的心思,于是他笑了笑。 “你回来之后,已经提到过李叱那个人至少几十次,每一次都说那是一个英雄,他敢带着几百人为了救你们迎着黑武人数千悍骑杀过去,我承认他是英雄。” 父亲笑道:“可我不承认他是一个比我儿子还要厉害的英雄。” 唐匹敌哈哈大笑道:“父亲,我确实觉得他很厉害,将来一定会更厉害。” 父亲道:“你是想去寻他?” “是。” 唐匹敌道:“一来是人家对咱们有恩,父亲说过,有恩当报,二来是我觉得与他共事会很快意,三......我想领兵。” 父亲沉默了许久,然后点了点头道:“想去就去吧,不过要瞒着埃斤,他不会轻易把你放走,你就是这部族的第一勇士,你在这,其他各部族的人都不敢来骚扰。” 唐匹敌道:“我知道,但是父亲,如果我偷偷走了,埃斤他会埋怨你甚至为难你,大丈夫做事不该如此,要光明磊落,我要走就要去说的明白。” 父亲再次陷入沉默,又是许久后,父亲道:“听你的。” 他的儿子还没有学会什么叫圆滑,什么叫阴柔 ,他本想劝劝,可是后来放弃了。 儿子学不会的东西是他不愿学,他愿意学的东西什么时候学不会过? 所以既然他不要圆滑不要阴柔,只愿意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人,那么就让他一直都光明磊落下去吧。 “你去吧。” 父亲在儿子的肩膀上拍了拍:“你已经决意要走,父亲老了,跟不上你,提不起兵器杀敌,就只能是你的累赘,但父亲赠你一句话......去时与归时,你还是你。” 唐匹敌使劲点了点头:“记住了!” 信州关。 从代州关回来的人说李叱已经走了,大概是回了冀州,虞朝宗听闻之后心里十分遗憾,不能即刻把李叱招致麾下,确实让他觉得这就是最大的损失。 就算是得了信州关,却不得李叱,他也不开心,若可以换的话,他宁愿用这一座关城来换李叱。 不,一座关城算什么,那少年的本事,将来是十城,百城,是天下。 “老二。” 虞朝宗叫了一声。 坐在一边啃着炖排骨的庄无敌没理会,因为他还没有适应燕山营二当家这个身份。 虞朝宗见他没理会,又叫了一声:“老七。” “哎!” 庄无敌立刻应了一声,抬起头看向虞朝宗道:“什么事大哥?” 虞朝宗无奈的笑了笑:“你都已经是咱们燕山营的二当家了。” 庄无敌楞了一下,不要意思的挠了挠头发后说道:“忘了,还有点不适应......大哥你有什么吩咐就说。” “你再去一趟冀州城吧。” 虞朝宗道:“不管李叱来没来,他在我心中都已经是咱们燕山营的三当家,我也已经宣布此事,他不来也有三当家的身份,但是我怕他跑了啊......” 庄无敌噗嗤一声就笑了:“大哥的意思是,让我把他绑来咱们燕山营?” 虞朝宗连忙道:“别别别......不可粗鲁行事,要以礼相待,你去了之后好好劝,若是他不肯听你也别逼着他来,他什么时候想来你就在冀州等到什么时候,可不许让他出什么意外。” 庄无敌一边啃肉一边说道:“大哥这话说的,已经让我有些吃醋了......” 虞朝宗白了他一眼后说道:“这次你要带多少人去,自己去挑选,不管是谁营里的,哪怕是我亲兵营的人,都可任意挑选带走。” 庄无敌摇头道:“行,我吃完了去看看。” 虞朝宗道:“再多带些银子。” 庄无敌:“大哥你这偏心偏的,过分了啊。” 虞朝宗哈哈大笑道:“别人都说,李叱年纪轻轻,还不到二十岁,而且还没来就已经是咱们燕山营的三当家,他们都不服气,觉得李叱占了便宜,可我却不这么想,李叱那样的人若是肯来咱们燕山营......是屈尊。” 庄无敌道:“这话他若是知道了,指不定多臭屁。” 他吃饱了,擦了擦手后说道:“人也不用挑了,所有去过代州关一起杀敌的人,我都带上,其他的不要。” 虞朝宗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些人当然也是佩服李叱的,所以好用。 “行。” 虞朝宗道:“只要能把李叱请进燕山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庄无敌道:“唉......人家还没有来呢就是香饽饽,我这还没走呢你就往外轰,人比人气死人啊。” 虞朝宗:“滚滚滚,快去。” 信州城。 李叱总算是答应了府治崔汉升的请求前来赴宴,这宴请之地就在信州府衙门的后院,有些事在别的地方说崔汉升觉得不踏实,这州府衙门就是他的地盘,说什么都不用顾忌。 “李公子。” 崔汉升陪着说道:“尊师长眉道长,还有那位燕先生,还有公子身边那位姓余的随从,怎么没和公子一起前来?” 李叱想了想,余九龄是个随从的气质吗? 贪财胆小还碎嘴子,似乎确实符合一名随从的标准。 他笑了笑说道:“我师父对崔大人安排的那宅院格外满意,急着要收拾出来,打算就在这院子里过年了,所以他们不来了。” “这等粗活,怎么能让几位贵客亲自动手?” 崔汉升连忙道:“我来安排人吧。” 李叱摆手道:“不用,我师父什么事都喜欢自己做,崔大人若是派人过去,反而他会心烦,我师父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对自己的东西格外在乎,得自己收拾。” 崔汉升立刻就明白过来,连忙说道:“是是是,道长喜欢就好,我一会儿派人把地契给公子送来,昨天有些心急,就给忘了,公子恕罪。” 李叱道:“大人你这真的是太客气了,这无功受禄让我很难受,又是这么重的厚礼,哎呀......一会儿就拿过来吧。” 崔汉升被这个弯转的差一点甩出去,脑子里空白了那么一息,心说冀州那边的人都这么做事的吗? 李叱笑道:“这样吧,如果不出预料的话,夏侯再有几天应该就会到信州,他到了之后不久,王爷应该也会到......你看看随便准备些什么,王爷和夏侯来了,你也算把差事办的漂漂亮亮,我再替你多说几句话......” “多谢李公子!” 崔汉升立刻起身给李叱倒了一杯酒后说道:“下官这前程,全赖李公子照顾。” 他一个府治大人,对李叱张嘴闭嘴自称下官。 崔汉升试探着问了一句:“只是不知道,王爷和夏侯将军,都喜欢什么?” 李叱拿起崔汉升的右手,指了指大拇指说道:“第一,王爷喜欢美人儿,夏侯也喜欢,等他到了,你把冀州城里所有青楼女子都召集到你这府衙里来,任由挑选,王爷和夏侯,都会满意。” 他说话的时候,把崔汉升大拇指上的扳指摘下来套自己大拇指上了。 “第二。” 李叱又指了指崔汉升的另一根手指,一边把那碧玉戒指往下撸一边说道:“王爷喜欢安静,不要让人吵了他,不召见,就别求见,不然是惹王爷不开心,王爷不开心,谁都别想开心。” 崔汉升那叫一个心疼,可还是陪笑着说道:“多谢李公子指点。” “第三.....” 李叱刚说完,崔汉升的脸色都有点急了。 “还有第三啊。” 李叱把崔汉升腰畔上挂着的一块玉佩解下来后说道:“第三就是,别想着去弄什么花样百出的礼物,就献给王爷现银,多多益善。” “第四......” 崔汉升连忙道:“够了够了,下官暂时先学这么多......” 李叱已经把他另一只手上的宝石戒指撸了下来,看起来比那碧玉戒指还要名贵些,他一边往自己手指上戴一边说道:“第四,暂时我也没想起来。” 崔汉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百零八章 跪与不跪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崔大人现在是一脸的迷茫一脸的肉疼,那个红玉扳指,碧玉戒指,还有宝石戒指,一个一个的从他手指上被撸掉的时候,像是在挖他的肉一样疼。 李叱看了看自己的手,瞬间就都觉得漂亮了不少。 他又拿起来那块玉佩看了看,说实话,这些东西怎么看值钱不值钱,李叱并不是十分懂。 学过是学过,长眉道人曾经教过一些,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对于珍宝之类的东西,不是你从本上或者是别人嘴里听到什么就算你有经验。 你没见过珍宝却想鉴定珍宝,只会是个笑话。 什么都没有见过却说的头头是道,而那些满屋子是这些东西的人看着说的头头是道的人,大概心里还有些想笑。 所以李叱才不会去管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材质,他只管值钱不值钱就得了。 而李叱分辨这个东西值多少钱,一般就看失去东西的人脸上什么表情,比如你看这崔大人,脸色难受的程度如果能分级,一级到十级的话,现在崔大人最少是五六级转七到八级那么难受。 所以这东西一定很值钱,李叱就有那么一点满足。 李叱喝了口酒后说道:“崔大人是难得的聪明人,王爷又喜欢聪明人,大人你还和我不一样,虽然我和夏侯是兄弟,但我身份毕竟就在这,而且年纪还小,将来的事说不好的。” “大人呢,大人正是风华正茂又年富力强,不管是能力还是学识,不管是气度还是头脑,只要跟了王爷,必然是大有作为,过个一二年,我再见到大人,说不定得给你行礼呢。” 崔汉升被这几句话说的心花怒放,一开心起来,连刚刚被李叱撸掉了几个戒指都不在乎了。 崔汉升道:“还不是要多靠李公子你提携,没有李公子的话,我怎么可能会见到夏侯将军,怎么可能会见到王爷,不管以后如何,李公子都是我的恩人。” 李叱笑道:“可不敢这么说,我们以后都是王府的人,大家互相关照,日子也好过些。” 崔汉升道:“是是是,李公子说的没错,咱们互相关照,那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李叱话锋一转道:“说到日子越过越好,真的是有些头疼......” 崔汉升心说可能事情要有些不好的转变,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李公子是有什么烦心事?” 李叱道:“现在冀州那边活着,真是大不易,本来我与一位姑娘已经到了嫁娶之时,奈何我这家境实在是苦寒,人家家里跟我要婚房,说是不能少于前后三进的宅子,还要有出行的豪华马车,崔大人你是不知道,冀州的房子有多金贵。” 崔汉升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那,如冀州这样前后三进的房子,大概需要多少银两?” 李叱道:“唉......其实也怪我自己吹下的牛皮,王爷说要送我一套宅院,夏侯也说要送我,我说男子汉成家立业,当然要靠自己,可是靠我自己,那一座宅院价值几千两,我怎么可能买得起?” 崔汉升道:“其实,公子也可以靠王爷的......” 李叱:“嗯?” 崔汉升道:“不是,我的意思是,王爷不也是好意吗,这是王爷看重李公子,寻常人王爷怎么会有如此厚赏,不过,好在也就是几千两......” 李叱道:“几千两还少吗?” 崔汉升道:“这笔钱,我来出,虽然我作为地方官两袖清风,但是家中还略有存余,几千两的话,倒是不多,请问公子,具体是几千两?一会儿我派人给公子送到府里。” 李叱道:“九千九百两。” 崔汉升:“!!!!!” 心脏疼。 特别疼。 没心脏的那边也疼。 两边都疼。 “九千九......” 崔汉升咬了咬牙说道:“无妨,我就算是去拆借,也会为公子把这笔银子凑齐,总不能耽误了公子的终身大事一生幸福。” 李叱抱拳道:“我替我那没过门的媳妇谢谢崔大人!” 崔汉升还得忙不迭的说没事没事,这都是小意思。 他都觉得自己亏心啊。 他现在就盼着王爷赶紧来,自己赶紧搭上这条线,这个姓李的靠不住啊,之前从刘文菊的态度来判断,他觉得刘文菊也靠不住,那个家伙要是先搭上了王爷,就会一脚把他这个府治踢开。 所以如果有机会,还是得先下手为强,原本刘文菊只是他的一个财神,而且这个财神还得供着他,不是他供着财神,财神对他点头哈腰的巴结,那多爽? 若是刘文菊得势了,那种小人,就会摇身一变成为他刘文菊的上峰,这些年自己怎么从刘文菊手里要钱,那时候刘文菊就得怎么千方百计变本加厉的对付他,那多不爽? 李叱笑了笑道:“这酒不错,菜也不错,比冀州那边的菜馆滋味还要好一些,大人若是得空了,我再来陪大人喝酒。” 崔汉升连忙陪笑着说道:“随时,随时都可以。” 心里想的却是我他妈的求求你,这次我请你吃饭算我不开眼,我求求你别来了,人家喝酒是助兴,你这助兴是喝血啊,喝我的血...... 心情激动的,别来了的别字,都可以发四声。 好不容易把李叱送回那座宅子里,还要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这宅子的地契,还有一万两银子,他要是真的就给九千九,他都怀疑李叱会给他在王爷面前穿小鞋。 李叱一进门就看到神雕正在拱地呢,好像它一天不拱地就不舒服似的。 李叱看着就来气,上去就给了神雕屁股上一脚。 “什么都拱!” 燕先生道:“唉,何必动怒,这猪拱地不是天性吗?” 李叱道:“青石板,满地都是铺的青石板。” 燕先生道:“这你就不懂了,傻,不也是猪的天性吗?” 李叱楞了一下,忽然觉得很有道理啊。 而狗子依然懒洋洋的站在神雕后背上,跟个不倒翁似的,不管猪怎么拱怎么动,它在猪后背上都那么安稳。 神雕一边拱一边哼哼,那意思好像是说为什么这地有些不一样? 狗子应该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叫了两声,拍了拍翅膀,大概意思是蠢货,你为什么不换个地方试试。 神雕就跟听懂了似的,换了个地方继续拱,换了个地方也是青石板啊。 李叱想着,这俩货这么傻,应该不是随他,想想看,大部分时间倒是高希宁在喂养,也就是说这俩货这么傻是随高希宁。 一想到这,李叱心里都舒服了些。 这神雕和狗子都是公的,公的就是儿子,大概率儿子随娘多一些...... 李叱又想到,高希宁是娘,那我岂不是爹? 美滋滋。 燕先生看着李叱的表情从忧心到欢喜的变化,他看得都有些懵,心说李叱这是想了些什么?难道这神雕和狗子能给他很大的启示? 李叱见燕先生在看他,尴尬的笑了笑,随便找个话题解除尴尬。 “先生,这俩货这么傻,一定不是随我。” 燕先生道:“你可以滴血认亲试试。” 李叱:“......” 坐在摇椅上的长眉道人叹道:“幸好我只是师父,不是亲爹,这要是李叱和它俩滴血真认上了,还连累了我。” 燕先生一脸的疑惑:“连累的上吗?如果连累上了,和李叱也没什么关系了吧?” 长眉道人一怔。 李叱叹道:“两位可是长辈。” 燕先生认真的说道:“对啊,我们是长辈,你是孩子,孩子不是拿来玩的吗?” 长眉点头道:“正解。” 李叱:“呸!” 他把地契递给长眉道人说道:“帮你把这宅子从崔汉升手里讹来了。” 长眉道人接过地契看了看,然后又看向李叱,一脸对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欣慰。 长眉道人叹道:“以前我们行走江湖的时候,哪里想过有朝一日能讹这么大的官儿。” 燕先生道:“你还挺自豪。” 李叱指了指那箱子:“箱子里有一万两,我师父拿了宅子就不分钱了,银子咱们几个平分。” 燕先生道:“我也开始自豪起来。” 长眉道人:“孽畜啊。” 李叱猜着刘文菊到了代州关之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余九龄会把事情经过都对夏侯琢说清楚,刘文菊在夏侯琢手里要是不被玩死,那夏侯琢也就不是夏侯琢了。 但是解救那些青楼里姑娘的事,李叱知道,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有些难度。 他就算和崔汉升说,崔汉升也必不会答应,况且,他以什么身份说?王府的人会管这些事?一点他说了,反而容易让崔汉升怀疑他的身份。 要想解决信州城里赌场和青楼的事,就得等夏侯到了才行。 燕先生问道:“你觉得夏侯一定会来?毕竟代州关那边战事吃紧,他应该以守城为重。” 李叱摇头道:“如果武亲王大军到了,守城的事,还有夏侯什么事?我猜着,武亲王大概会给夏侯一些提拔,然后就让夏侯去休息,接管城防,击退黑武人,这件功劳是要写进史册里的,武亲王不会让出去。” 燕先生听到李叱的话后怔了怔,然后就是一声长叹。 李叱接着说道:“代州关有左武卫精锐守着,信州关有燕山营守着,黑武人想打进来没那么容易,大概是会无功而返,但是以黑武人的性子,怎么会一点收获没有就撤兵?” 燕先生思考了片刻后说道:“草原?” 李叱嗯了一声道:“黑武人百万大军南下,打不下来中原,回去之后阔可敌大石会觉得自己脸上挂不住,顺路把草原扫荡一遍......草原与中原不同,中原有坚城可以抵御外敌,草原上一马平川,挡不住黑武人。” 燕先生道:“如果黑武人屠戮草原,那草原人就会对黑武人恨之入骨,将来就不会再帮黑武人了。” 李叱看向燕先生,沉默片刻后问道:“真的会吗?” 燕先生被李叱问的有些懵,他又想了想,然后叹息道:“是我想的太多了,被打怕了的人,将来跪下来的会更快,好在我们不一样。” 李叱摇头道:“先生,我们都一样。” 燕先生再次怔住。 李叱道:“谁疼谁怕,谁就会跪下。” 燕先生因为李叱的话而陷入沉思,我们真的和草原人不一样? 不。 都一样。 所以唯一的办法是,我们不被打怕了打疼了,才能不跪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百零九章 我还没用够 燕先生听李叱说完之后看向那一箱银子,沉默片刻后说道:“这银子咱们不能分,也不能动,这些贪官污吏搜刮民脂民膏,我们就用这银子将来筹建队伍,他们为了银子而毁了这天下,我们就用银子救天下。” 他问李叱:“筹建队伍的事你想过没有?” 李叱道:“先生,你看到我师父的头发了吗,为何越来越少?” 燕先生心说这驴唇不对马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问道:“是少,怎么了?” 李叱道:“都是我想秃的。” 长眉道人看了看李叱,又看了看燕先生后问道:“书院有没有什么清理门户的方法?就比如先吊起来打,再倒吊起来打的那种?” 李叱道:“烤鸭都不来这么翻个的。” 燕先生道:“书院清理门户的力度对于李叱来说显然不够,他那张脸厚起来,书院规矩对他无济于事,若力度大一些,不如你和他直接断绝关系。” 长眉先生道:“现在散伙分银子吧,咱们现在把东西分了,你把他逐出书院,我跟他断绝关系,但我们还要吃他的住他的花他的。” 燕先生道:“也不是不行。” 李叱:“......” 神雕侧头往这边看了看,想着那几个傻货也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 狗子的表示就简单的多,那表情用四个字就能形容出来,它大概想说的是:“奴才,聒噪!” 长眉道人问李叱道:“想好怎么救那些小姑娘了吗?” 李叱道:“没想啊,这是二位吹下的牛皮,我是个旁观者,最多给你俩鼓劲儿。” 燕先生道:“我就说逐出师门不管用,这态度,够得上咱们杀人灭口了。” 李叱笑了笑道:“我给崔汉升挖了个坑,只要他跳进来就好说,但是这个坑挖的并不好,如果他反应过来的话,还得重新想办法。” 燕先生问:“有没有什么最省力的办法?” 李叱点头:“有。” 燕先生再问:“什么办法?” 李叱道:“我不管了,就省力了。” 长眉道人往四周看了看,发下墙角有一把铁锹,他看着铁锹问燕先生道:“你挖坑还是我挖坑?” 燕先生道:“你是亲师父,这事......还是得你来,你来解恨一点。” 与此同时,冀州城。 许家。 许青麟的父亲意外身亡之后,他们这一脉在许家地位一落千丈,先是因为许青麟擅自雇佣杀手要除掉李叱,而导致许家破财,又因为许青麟父亲过世,他们在家族之中已经没有什么话语权。 许家老太爷倒是还算客气,没有直接把他们这一脉的生意拿回去,但是其他家的人早就开始动手了,他家的生意一样一样被人盘剥,日子虽然不能说难过起来,可是心情怎么能好受的了。 “母亲。” 许青麟看向许夫人说道:“孩儿快要忍不住了,越想越忍不住,一年多了,那李叱越发逍遥快活,我们却日日被人冷落,受尽嘲讽。” 许夫人摇头道:“虽然夏侯琢已经离开冀州,但我们还是没搞清楚李叱和羽亲王府里到底关系如何,唯一的机会是,羽亲王不在冀州,李叱回来了。” 许青麟道:“现在就是机会,羽亲王大军出城,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李叱应该快回来了。” 许夫人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为娘和你说过,对付李叱有两个办法,一个长远的一个眼前的,长远的办法,就是毁他前程。” 许夫人道:“大楚入仕,说是科举为重,可是朝廷里的大人们都不喜欢这法子,所以大楚推行科举多年,却一直都不顺利。” “为什么四页书院里出来的人成绩优异者能被重用?因为咱们这 朝廷用人,还是更多的倚重举荐,李叱成绩再好,若是高院长不举荐他的话,他也没办法入仕。” 大楚的科举推行确实很不顺利,已经持续推行了几十年,却依然没有形成制度,看似肃穆,实则儿戏。 当今陛下的父亲是还算正常,最起码比他儿子强多了,老皇帝在位的时候,想从那些门阀世家手里把权利收回来一些,于是开始推行科举。 然而这科举还没有推行起来,老皇帝驾崩了。 当今皇帝,说好听些叫无为而治,说正经的就是人事不干,老皇帝的政令虽然没有推翻,但他也没有去管。 做主的是谁? 是朝中掌握重权的那些人,他们都是门阀世家出身,这些人怎么可能希望科举制度推行起来。 我家推举一个新人,你家推举一个新人,大家商量着来,家族力量大的人,那么推出来的新人就多一些,家族实力小的也不至于分不到一杯羹。 这多和谐啊,朝权都在他们手里把持,寒门子弟想靠科举出人头地,他们能顺顺利利的把这道门打开? 许青麟道:“娘,这长远之计太长远了,要想等到结业的时候再报复李叱,一来是还要等上两年之久,二来是高院长哪里还会给我们家面子。” 许夫人道:“那就是眼前的办法,羽亲王大军出城,节度使大人随军,只要李叱回来了就能想办法动手,可是麟儿,你这次不能像上次那样草率行事了,一旦再失手的话,李叱那样的人是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的。” 许青麟使劲儿点了点头:“我这次一定想一个万全的办法,如果不杀了李叱的话,我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他永远都是挡在我前边的那个人,是我心魔。” 许夫人道:“为娘不拦着你,可还是那句话,要万全。” 许青麟嘴角往上勾了勾后说道:“其实我早就想到一个办法了,这个办法比找杀手要有用的多,而且也几乎是十成十的把握能除掉他。” 三天后,信州城。 夏侯琢带着一百名骑兵到了信州城城门外,守城的那些人看到一位身穿正四品将军甲的大人物到了,全都吓了一跳,信州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比他们府治大人官大的人来。 他们连问都不敢问,连忙把路让开,一个个还要尽量把军礼做的规矩些。 夏侯琢侧眼看了看这些人,心里哼了一声。 这些衣冠不整军纪不明的王八蛋,也算得上兵? 他勒停战马后问道:“你们可知道,有一位李公子住在城中什么地方?他是从冀州来的,羽亲王府的人。” 领头的团率当然知道,连忙回答了一句,还立刻表态可以跑步带路。 夏侯琢当然不会拒绝,用马鞭往前一指:“那就跑起来吧。” 团率立刻就跑了起来,他们这些厢兵基本上没有操练过,体质之差,寻常男人要是强壮一点都能把他虐一虐,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没跑多一会儿就已经气喘吁吁,好在是李叱住的院子距离城门口不是那么远,不然的话他这献殷勤能把自己先献上天爸爸。 夏侯琢将军进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府治崔汉升耳朵里,一听说夏侯将军真的来了,崔汉升又紧张又激动,就连李叱坑了他那么多银子他都不计较了。 他连忙问将军是不是来州府衙门,报信的人说夏侯将军直接去见李公子了,这下,崔汉升对李公子的话更是深信不疑,心说好在是自己没得罪人家,不然的话岂不是要倒霉? 他让人准备新的官服,想着应该尽快去拜见才对,可是转念一想,李公子说过,不管是羽亲王还是夏侯将军,最不喜的就是被人打扰。 若无召见,就别求见。 想到这,他又坐下来,虽然急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但还是强忍着,心说李公子收了自己那么厚重的礼物,应该很快就会对夏侯将军提起他。 醒悟过来后他还暗自松了口气,心说好在是有那几个戒指做学费,李公子才会交代他怎么做,不然的话,一开始就惹了夏侯将军厌烦,以后就不好再把印象改善回来。 想到此处,他心说李公子真是个好人。 虽然贪了些,但是人家真的办事啊。 能认识李公子这样的好人......不,是贵人,真的是自己走运了,啊.....美滋滋,啊.....很着急。 夏侯琢在李叱住的地方停下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这座规模不算小的宅院,站在门前虽然看不出这院子前后三进,但已经看出来颇为气派。 “你们信不信,这宅子肯定是信州府给李叱安排的。” 夏侯琢问他手下亲兵队正包子,没错,包子是个人名,他姓包,单名一个子字。 包子回答道:“信。” 夏侯琢又问:“那你信不信,这宅子李叱已经黑到手了。” 包子这次不敢说信了,因为他确实还不是很了解那位李公子,见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夏侯琢笑道:“你就记住,那些贪官污吏就是李叱的目标,他专门就敢黑这些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包子的脑海里就冒出来一句知子莫若母,这话突然冒出来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晃了晃脑袋,把这可怕的念头甩掉。 把他吓坏的不是这一整句话,而是这一句话里的最后一个字,他觉得自己很过分,怎么能把将军想成一个母的? 在旁边的余九龄对夏侯琢佩服的五体投地,心说果然最了解李叱的人还是夏侯啊。 夏侯琢下了马,走到宅院门口抬起手拍了拍。 不多时,李叱把门打开,看到夏侯琢站在门外,李叱问:“找谁?” 夏侯琢看了他一眼后说道:“对不起我走错了。” 转身就走,李叱连忙把他拉住。 “我错了我错了......” 夏侯琢白了他一眼道:“走了一路饥寒交迫,你先准备点饭菜吧。” 李叱问:“几个人的量?” 夏侯琢道:“我的人算我一百零一,家里人......道长,燕先生,小九儿他们三个,再加上你就算十来个吧。” 李叱道:“一时之间我怕是准备不出来这么多人的饭,但是......” 李叱看向门口不远处,那边就有府衙的人长期在这等候差遣,这是府治崔汉升的交代,那些人也不敢怠慢。 李叱朝着那几个人招了招手,几个衙役连忙小跑着过来。 李叱对他们说道:“去和崔大人说,准备一百二十个人的饭菜送过来。” 那几个人连忙点头哈腰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跑着离开报信去了。 夏侯琢问:“这么好用的?” 李叱道:“确实好用,我都没用够,可是......” 他叹了口气道:“你这不是来了吗。” ...... ...... 【我在这里再公布一下中奖朋友的名单,大家可以私信发给我地址,或者是加企鹅群里私信给我,企鹅群号在书简介里有。】 【名单如下:硬核读书笔记,雾里砍花,寻寻觅觅i,晓梦玄蝶123,打不了字的键盘,岸上胡蝶飞,临街秀才,乌云乌云快走开,书友58138994,快跑老蜗,步步流星,开心玫瑰1957,书友38154712,加李奥,恺殿、】 【另外微信公众号中奖的朋友,尽快私信给微信公众号留下地址联络方式,我好邮寄快递。】 【以后周边礼品一个月发一次,没发的话就是我忘了......下个月,定制三十八把不让的雨伞吧,还是老规矩,书评区十五个,微信公众号十五个,微信公众号:作者知白。】 【如果什么时候发的数量少于三十个了,就说明我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百一十章 先说说怎么分钱 这院子虽然足够大,但是三进的院子住百十人的话还是会显得很拥挤,而且后院住着刘英媛一家三口,确实不方便。 好在夏侯琢他们不用担心这些,那位还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的崔大人,都会安排好。 没用多久,府治崔汉升就急匆匆赶来,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官服,衣服上连折叠留下的痕迹都还在。 在来之前,他刚出门的时候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两枚新戒指,犹豫片刻,摘下来揣进口袋里了。 快到李叱住处,离着还远,看到那还没有卸甲的将军,崔汉升脸上就开始堆上笑容,这笑容并非那么容易,要真诚中带着些惶恐,要客气中带着些谦卑,官场上的笑容是一门大学问。 “下官崔汉升。” 距离大概一丈远,崔汉升就已经拜倒在地:“见过夏侯将军!” 夏侯琢看了他一眼,然后语气很清冷的说道:“崔大人起来吧,以你官职,不必给我行如此大礼。” “下官,是激动。” 崔汉升看起来真的是一脸激动。 他刚想说几句赞美夏侯将军守关的壮举,还没有张嘴呢,就听到夏侯琢先说了一句。 “饭菜呢?” 崔汉升的一肚子彩虹屁全都憋了回去,连忙回答道:“从信州城里各酒楼调来了二十几个厨子,将军且稍等,一应物品也都在运来,很快就能为将军和勇士们做菜。” 夏侯琢微微皱眉,这等架势,没有一个时辰以上是吃不到饭了。 他回头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叱不见了,刚才好像还在身边说说笑笑的呢,一转眼人去哪儿了竟是一点都没察觉。 他回头问:“李叱呢?” 然后才注意到余九龄也不在了。 燕先生道:“刚刚还在这,没注意什么时候离开的。” 夏侯琢嗯了一声,转身就回了院子里边,这憋着一肚子彩虹屁的崔大人愣是没有找到机会开口,他想着没关系没关系,那可是羽亲王的儿子,那可是刚刚荣升的正四品将军大人,这态度不是正常的吗。 他跟着夏侯琢往院子里走,夏侯琢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崔汉升一眼:“还有事?” 崔汉升连忙道:“想看看将军还有什么差遣,下官就在将军身边伺候着,随时听候将军的吩咐。” 夏侯琢问道:“我吩咐什么你都能照办?” 崔汉升道:“是是是,将军到了信州城,是信州城百姓之荣幸,是下官之荣幸,所以将军吩咐什么,下官必竭尽所能。” 夏侯琢道:“那你回去吧。” 崔汉升:“呃......” 他还没想到怎么办,夏侯琢已经举步进了客厅,跟进去吧,显得格外尴尬,不跟进去吧,又有些不甘。 最终还是害怕惹恼了夏侯将军,所以讪讪的转身离去,刚出门没多远,就看到李叱带着一群人回来了,有十来个之多,每个人都挑着个担子。 李叱看到崔汉升后问道:“崔大人怎么要走了吗?” 崔汉升连忙跟李叱诉苦,说夏侯将军为何对他态度如此冷冷淡淡。 李叱看了看崔汉升,一脸恨其不争的说道:“因为你蠢啊。” 崔汉升哪里还在乎李叱说话这么不给他面子,把李叱拉到一边后一脸谄媚的求道:“还请李公子教我。” 李叱看了看崔汉升的手,那十根手指头光秃秃的,啥也没戴,李叱的脸色顿时略显失望 。 一看到李叱这表情崔汉升就明白了,立刻从口袋里把两枚戒指取出来,迅速的在自己手指上戴好,然后把手伸过去,这动作一气呵成,既充满了仪式感,又熟练的让人心疼。 李叱撸下来一个戒指后说道:“第一,我跟你说过了,夏侯将军不喜别人打扰,不召见你就别求见,我刚刚说过你就忘了,还问为什么夏侯将军对你冷淡?没下令把你轰出去就算给你面子了。” 崔汉升道:“我是以为......夏侯琢将军说要吃饭,所以就是要见我。” 李叱道:“这就是第二了。” 他从崔汉升手上把第二个戒指撸下来戴好,然后埋怨着说道:“你怎么会这么蠢?夏侯将军赶路而来,一天没吃饭了,此时最需要什么?不是等着你找来那么多厨子,搭灶台起火做菜,已经饿坏了,还要再等你一两个时辰?” 他回头吩咐了一声:“先把东西给夏侯将军和将士们送过去。” 余九龄带着那些人向前走。 李叱指了指那些人说道:“学到了吗?我一看到你带着那些厨子过来就知道事情坏了,你也是为官多年,怎么这点头脑都没有?这是我刚刚从街上找来的摊贩,所有卖包子的摊贩我都喊过来了,士兵们是要吃饱饭,不是要吃那些精致的不解饱的东西。” 李叱道:“这就是第三......” 崔汉升连忙晃了晃双手:“没了......没第三了。” 李叱道:“欠着吧,回头给我补上。” 崔汉升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脸惶恐的问道:“那请问李公子,我该如何补救?” 李叱道:“夏侯将军天生贵胄,你惹恼了他,我为了你就得去想尽办法的劝说,唉......头疼,你先回去等信吧,如果有消息了我会派人知会你。” 崔汉升求李叱道:“还请李公子在夏侯将军面前多多美言,我这次是真的长记性了。” 李叱道:“我三天前才说过你是聪明人,可是现在看来你也不怎么聪明......还不如刘文菊。” 说完后又是恨其不争的叹了口气,背着手走了。 崔汉升再次抬起手擦了擦汗水,心说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伴君如伴虎的感觉吧,想想看,朝廷里那些看似风光的大人物们,每日怕是都和自己现在一样过的战战兢兢。 可是他这样的地方官,没有门路继续往上爬,能做到信州府府治,若无意外,一辈子也就这样。 所以对于他来说,这是一次机会。 他忽然间想到,几天前,刘文菊家里又有不少大车出发,应该是往代州关那边继续送银子去了。 刘文菊已经送了两万两白银,这再次送银子过去,显然是人家夏侯将军开口要的,而只要开口要了,就说明刘文菊已经搭上了这条线。 他已经落后于刘文菊,如果再不想个办法补救的话,用不了多久刘文菊就能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然后他又想到刚刚李叱说他的那最后一句话......三天前才说过你是聪明人,可是现在看来你也不怎么聪明,你还不如刘文菊。 一瞬间,崔汉升的脑袋里就亮起来一束光,那光芒中好像李叱站在那,头顶上还有个散发着圣洁光芒的光圈。 李叱像是一位圣者,一脸慈祥光辉的看着他,然后抬起手,大拇指,中指,食指,三根手指头捏在一起,还搓了搓。 “钱!” 崔汉升脑海里的光炸了,让他瞬间就念头通达。 于是他立刻吩咐道:“快,车马呢 ?送我回衙门!” 然而李叱都没有想到,崔汉升的脑袋里居然经过了这么多的千回百转,想到了这么多的人生哲理。 他确实是想提醒一下崔汉升,只是没想到崔汉升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才想到钱,并且已经上升到了神圣光辉的那个层次。 李叱回到宅子里,进了客厅就看到夏侯琢拿着大包子已经在啃了,吃的腮帮子都鼓鼓的,哪里有什么将军大人的威严肃穆。 “可惜了。” 夏侯琢含含糊糊的说道:“怎么都是素馅的。” 李叱叹道:“城中百姓,指不定多久没有见过肉了,我能给你找来这么多素馅包子已经不容易,你就知足吧。” 他伸手:“一共花了十五两银子,友情价算你二十两。” 夏侯琢道:“看起来那个叫崔汉升的应该很有钱,我明天帮你要。” 李叱道:“还用你?我刚刚已经要过了。” 夏侯琢:“......” 李叱拿了个包子就开始吃,夏侯琢咬了两口的时候,他一个包子吃完了。 白菜粉条馅的包子,这么朴素的馅料能做出这样的味道,已经很不容易。 那种素香味道,让人嘴里生津,吃下去又格外的舒服。 夏侯琢:“你慢点吃,别噎着。” 李叱道:“你放心就是了,你还不了解我?” 夏侯琢道:“噫!你就听不出来我嫌你吃的多吃的快?” 李叱:“唔......” 又干掉一个。 其实李叱已经吃过饭了,所以并没有吃掉多少,七个包子之后他就觉得差不多了。 夏侯琢吃了六个已经吃撑,毕竟那包子的个头确实不小,北方人的面食都很实在,这么大的包子,寻常人有三四个就差不多。 然而,这白菜粉条馅的包子,已经是这十余天来,将士们吃到的最好的东西。 李叱不知道,外面的那些将士们吃的每一个人都撑到实在吃不下才停下来。 还觉得如此满足,如此幸福。 “打算怎么搞?” 夏侯琢喝了口热茶后问道。 李叱把青楼和赌场的事说了一遍,夏侯琢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事要是搞好了,能挤出来的银子就一定是一笔大到令人咋舌的数额。 “先说怎么分。” 夏侯琢道:“亲兄弟明算账,我需要钱,建造陵园碑林的银子已经足够,但是发给阵亡将士们的抚恤还没有。” 李叱道:“你拿够了剩下的归我。” 夏侯琢笑起来:“棒。”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片刻后说道:“你剩下的银子打算干吗?” 李叱道:“做大人的操碎了心,还不是给你存着娶媳妇用。” 夏侯琢眼睛微微一眯,李叱已经后退了两步,那样子好像夏侯琢是李叱,李叱是余九龄。 这是生物链啊。 “留着备用吧。” 李叱道:“我想着,将来能不能到草原上去搞点马。” 夏侯琢问:“公的母的?” 李叱:“嗯?” 夏侯琢:“唉......一点儿都不随我,毫无风趣可言。” 好兄弟大概就是,都心甘情愿无私奉献的想做彼此的爸爸,并且持之以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百一十一章 狗咬狗鬼吃鬼 最快更新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第二天一早,准备好了大量现银的崔大人就派人来求见李叱,他不敢求见夏侯将军,但是求见李公子应该没什么事,毕竟人家李公子又没说他不喜被打扰。 崔大人觉得李叱是个好人,是那种只要你是用钱来打扰我,就随时都可以打扰我的好人。 来的人说是崔大人请李叱去府衙一趟,李叱回了一句知道了,告诉你家大人我稍后就到。 然后李叱就美滋滋的去找夏侯琢,夏侯琢正在院子里练功,大冬天,光着膀子,两只手分别拎着一个石锁在那举。 李叱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先不举了吧,有事。” 夏侯琢手里那俩石锁差点掉地上,他瞪了李叱一眼说道:“你能不能不要用不举的不字,用个别字不好吗?” 李叱道:“你别不举了。” 夏侯琢举起石锁就追杀过来,李叱绕柱而行。 李叱道:“看起来崔大人已经上钩了,刚才派人来,请我到府衙去见面,我估摸着是他已经悟了。” 夏侯琢把石锁放下来,接过来手下亲兵递给他的毛巾擦了擦汗水后说道:“你估摸着可以诈出来多少银子?” 李叱掰着手指头算道:“刘文菊的产业在信州城说日进斗金不为过,这些钱,最少有三分之一会进崔汉升的口袋里,最保守的估算刘文菊有十万两银子,那么崔汉升手里不会低于五万两,因为有不止刘文菊一个人给他送钱。” 夏侯琢算了算,五万两银子,按照一人十两的抚恤算,给阵亡将士们发放都不够。 他看向李叱,李叱从他表情里就大概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我努努力。” 夏侯琢握拳:“相信自己!” 李叱:“......” 不多时,李叱就到了信州府衙门,崔汉升崔大人已经等的心急如焚,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听说李叱到了,连忙迎接出来。 “李公子,真是抱歉,还要劳烦你亲自跑来一趟,本该是我登门拜访,又恐扰了夏侯将军休息......” 李叱摆了摆手,脸色很阴沉,这让崔汉升的心骤然一紧。 他发现李叱的脸色很差,非常差,那样子好像刚刚遇到了很多烦心事,而且这烦心事不但多肯定还不小。 “李公子?” 崔汉升没好意思直接说他自己的事,先试探着问了一句:“这是,出了什么事惹你烦心了?” 李叱坐下来,没回答,坐在那好一会儿,然后啪的一声拍了桌子。 “这个废物刘文菊!” 他这一掌拍在桌子上,那桌子立刻就散了架,桌子上摆着的茶具也散落一地,摔了个细碎。 李叱看向崔汉升说道:“这就是你举荐给我的人?!这个刘文菊,到了代州关后,先是触怒了夏侯将军,夏侯将军念他送来军饷没有计较,他知道武亲王已经到了代州关后,竟然绕过夏侯将军直接跑去求见武亲王!” 崔汉升心里猛的一震,这短短几句话之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足够让人害怕了,绕过夏侯将军去求见武亲王,先别说见到见不到,这种官场大忌之事,刘文菊怎么就敢去做? 李叱道:“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夏侯将军对你如此冷淡,全都是因为那个刘文菊,他一个商人,居然敢做出如此猖狂之事,你居然还说他办事得力?!” 崔汉升抬起手擦了擦一瞬间冒出来的冷汗,连忙赔罪道:“ 那刘文菊确实是太过胆大包天了。” 李处道:“这还不算,你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夏侯将军听闻刘文菊去求见武亲王,一怒之下,将刘文菊杀了。” “啊!” 崔汉升的脸色骤然一白。 李叱道:“我昨夜里劝了好久,夏侯将军现在的气还没有消呢,你以为他只是对你冷淡?昨夜里与我喝酒的时候,三四次问起,那个崔汉升应该如何处置?” 崔汉升扑通一声竟是跪下了。 他堂堂一个府治大人,居然就这么跪下了。 崔汉升一边擦汗一边说道:“还请李公子救我啊。” 李叱道:“你先起来,我昨夜里暂时稳住了夏侯,可是他余怒未消,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夏侯公子来之前,刘文菊家里又给代州关那边送去了几车银子,那银子可不是夏侯将军要的,而是刘文菊要献给武亲王的。” 他指着崔汉升的鼻子说道:“你这用的是什么人!他想直接巴结武亲王,却不知道根本见不到武亲王,那几车银子,武亲王都未必知情,不过是武亲王帐下的一个小小参事就能拦下来。” “没巴结上武亲王,还丢了性命,这也就罢了,毕竟死的是刘文菊那样吃里扒外的东西。” 李叱继续说道:“可是巴结不上武亲王,你们还得罪了夏侯将军,这件事,你说该怎么办?” 崔汉升道:“全听你的,李公子你一定要救我啊。” 李叱叹了口气后,语气缓和下来。 “你现在若要补救还不晚。” 李叱道:“趁着羽亲王还没到,你赶紧弥补让夏侯将军消气,若是做不到,王爷到了信州,夏侯将军把你的事告诉王爷的话,别说你未来的前程,怕是命都要没了。” 李叱俯身看着崔汉升的眼睛说道:“如果我不是觉得你算个识时务的人,也念在你虚心求学的事上,我会来和你说这些?夏侯将军还在生气,我应该对你避之不及才对。” 崔汉升砰地一声,一个头就磕在地上。 “李公子,救我啊李公子。” 李叱伸手把崔汉升扶起来:“看看,你这也是吓坏了,竟然一点主意都没有,怎么做的这么多年的官?” 他扶起来崔汉升后说道:“现在我给你指一条明路,你且想想,夏侯将军生气,是生你的气吗?” 崔汉升被李叱这么一说心里明亮了那么一丝,他试探着回答道:“应该,应该是被刘文菊气的。” “对啊。” 李叱一拍崔汉升的肩膀:“刘文菊这个人,在信州城里欺上瞒下为非作歹,这么多年来,暗地里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你身为信州的父母官,早有所耳闻,并且已经暗中派人查证,恰好你在此时查到了刘文菊多项大罪......” 李叱朝着崔汉升眨了眨眼睛,崔汉升立刻就醒悟过来,若再不明白李叱的意思,那他就真的是个白痴了。 “懂了,下官懂了!” 崔汉升脸色有些激动的说道:“我这就安排人去查抄刘文菊的家里,这个混账东西,坑害百姓,残杀无辜,这还不算重的,更重的是他居然勾结叛军!” 李叱点头:“崔大人英明啊。” 崔汉升继续说道:“本官查明之后,立刻亲自带人查封刘文菊名下所有产业,一切物品,恰好夏侯将军在信州,所以本官觉得,应该将此案移交给夏侯将军处置,当然,查封所得,也要 一并移交给夏侯将军。” 李叱在崔汉升耳边压低声音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给提点这些吗?” 崔汉升道:“是李公子救我,李公子大恩大德。” 李叱哼了一声:“屁,这些年刘文菊没少给你送银子吧,你和他之间必然不清不楚,我把案子交给你,你亲自处置,等你再交给夏侯将军的时候,你难道还不能把自己摘出去?你干干净净的,我也才能干干净净的。” 崔汉升眼神都亮了。 “李公子,你无异于我崔某人的再生父母。” 崔汉升再次俯身一拜。 李叱笑道:“为了你的事,我也是操碎了心,昨夜里知道夏侯将军的心思后,我连夜派人去寻找证据,恰好查到了刘文菊一些事......” 李叱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崔汉升说道:“刘文菊家里囚禁了一位叫刘善身的人对不对?这个刘善身曾经在冀州为官,后来辞官前来信州投靠他,结果他贪图刘善身女儿的美貌,竟然想杀人灭口,现在刘善身一家三口已经被我派人救出来了,就在夏侯将军身边。” 崔汉升刚刚落下去的冷汗,噌的一下子就又冒了出来。 李叱道:“崔大人,你和这事没关系吧?” “没有没有,一点关系都没有!” 崔汉升连连摆手道:“我确实毫不知情,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这个刘文菊真的是,真的是太胆大包天了!” 李叱道:“这人证我已经帮你解决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怎么办。” 李叱说完后起身:“我还要去劝劝夏侯,他本来今日就要下令把你抓起来,是我阻拦,你最好在两天之内把刘文菊的案子办好了,不然的话,夏侯想杀人,谁也拦不住,他能在武亲王军中杀了刘文菊,难道还不敢杀你?别忘了,武亲王和夏侯将军,再怎么说也是叔侄,刘文菊算个什么?” 说完后李叱就走了,崔汉升点头哈腰的亲自送到衙门外,等李叱走了之后,崔汉升才发现自己的衣服都快湿透了一样。 他回到房后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只觉得浑身发冷,汗水让衣服黏在身上,感觉很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心里。 “来人!” 崔汉升思考了一会儿后站起来大声吩咐道:“派人去,召集本府所有差役,再调集三百名厢兵过来,去请府丞大人也马上过来,与我一道去把刘文菊家里抄了!” 命令下达之后不久,府丞韩童和总捕齐典就都赶了过来。 三位大人带着人气势汹汹的直奔刘文菊家里,半路上,崔汉升把刘文菊的事说了一遍,他本来就已经对刘文菊不满,又害怕刘文菊会爬到他头上去,此时得了机会,下手自然更狠。 “凡是知道我们之间账目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崔汉升道:“你们两个分头去办,韩大人带兵把刘文菊的赌场青楼都抄了,所有银子都要封存。” “齐典,你随我去刘文菊家里......对你我事知情者,一个不留!” 他看向齐典说道:“账本,一定要把账本找到!” 与此同时,李叱住处。 夏侯琢问李叱道:“你去见崔汉升,崔汉升会怎么办?” 李叱耸了耸肩膀:“狗咬狗,鬼吃鬼,让他们自己杀去吧。” 他沉默了片刻后自言自语似的又说了一句:“这个世上,没有不干净的银子,只有不干净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百一十一章 我很满足 一句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干净的银子只有不干净的人,让夏侯琢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后,夏侯琢问李叱道:“现在说不得那位崔大人已经在抄家灭门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李叱摇头:“不想去......做的出,看不惯。” 他看向夏侯琢问道:“我是不是杀心太重了些?” 夏侯琢道笑道:“那就应该自豪起来,你我这样的人杀心重一些,是这天下之福。” 他对李叱说道:“边关守将,杀人无算,按照什么因果说法,是要有报应的才对,可是百姓们却盼着这样的守将长命百岁,你说是因果大还是百姓大?如果将来我长命百岁,那就是百姓大。” 他又道:“你这样的人,杀人是除恶,杀人越多,福报越大才是对。” 李叱道:“你是干啥啥不行,歪理邪说第一名。” 夏侯琢笑道:“我最多第三,第一是你师父,第二是你。” 李叱道:“你谦虚了,咱们仨最多是排名不分先后。” 李叱被夏侯琢逗笑,刚刚那句你我这样的人,杀心重一些是天下之福,让李叱心里豁然开朗起来。 “坐等收益。” 夏侯琢问李叱道:“要不要下盘棋?” 李叱摇头道:“下棋就不来了,你跟我去吓唬个人怎么样?” 夏侯琢笑道:“吓唬人这种事,似乎比下棋有意思。” 他问:“吓唬谁?” 李叱回答:“书院里一位经常吓唬弟子的先生,也该去被吓唬吓唬了。” 夏侯琢想了想,书院里还有哪位下生经常吓唬人的? 他问:“是要干掉燕青之吗?” 李叱:“......” 半个时辰之后,苑先生在信州城里的老宅,门已经关了好几天,这几日苑先生都不敢出去,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魔鬼,这个魔鬼正在没日没夜的用鞭子抽打他的心。 他一想起来自己在赌场里的那丑态,魔鬼就会冒出来一下一下的抽打他。 可他觉得还不够重,因为现在他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等丑陋模样在自己闺女面前展现无遗,让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死了之。 小姑娘苑佳蓓和她母亲整日都轮流守着,唯恐父亲做出来什么错事。 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 苑夫人示意苑佳蓓不要出去,她起身到小院门口问了一声:“哪位?” 李叱回答:“书院弟子李叱,求见苑先生。” 苑夫人连忙把门打开,她已经知道,当日若非李叱在的话,他丈夫怕是已经出了大事,人家还替她丈夫还了五十两银子的赌债,这等恩情,让她不敢怠慢。 李叱见开门的是一位妇人,猜着就是苑先生的妻子,于是连忙俯身道:“师母。” 虽然不是李叱的先生,可也是书院的先生,叫一声师母不为过。 苑夫人却觉得不敢当,连忙回礼。 李叱问道:“先生在家吗?” 苑夫人回答道:“在的,就在屋子里躺着,已经.....已经三日水米不进了。” 李叱道:“三日水米不进没什么,对师母和佳蓓发脾气了没有?” 苑夫人连连摇头:“他只是不想见人。” 李叱心说那还好。 李叱看向夏侯琢,夏侯琢上前一步,心说李叱你个臭小子,好人你来,坏人我来,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他清了清嗓子后说道:“我叫夏侯琢,府兵将军。” 苑夫人哪里见过将军这么大的官,连忙就要行大礼,夏侯琢道:“夫人不必多礼,你和你女儿可以暂避,我有几句话和你丈夫说,你们都到院外等候。” 苑夫人赶紧回去告诉苑先生和女儿,苑佳蓓听闻李叱来了,连忙 跑出来,到了屋门口又急刹车一样停下,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这才出门。 她刚要和李叱说几句什么,夏侯琢已经冷声说道:“你和你母亲先出去吧。” 说完后夏侯琢一招手,手下亲兵押着一个人进了院子,然后就把院门关上了。 苑先生已经战战兢兢的出来,原本对弟子们很严厉的一个教习,此时却在弟子面前战战兢兢。 人心里有鬼和人心里没鬼,永远都不一样,除非这个人已经凶恶到比他心里的鬼还要恐怖。 “认识这个人吗?” 夏侯琢才不理会苑先生是个什么姿态,本来他对苑先生这样的人就没什么好感。 相对来说,燕青之比苑先生这样的要可爱多了。 夏侯琢指了指跪在那的那个人,他问了苑先生一句。 苑先生一抬头就看到跪着的那个人,正是拉他去喝酒,故意提及儿时往事,越说越是亲切,越说喝的越多,然后就拉着他进了赌场的那个儿时玩伴。 “易生!” 苑先生控制不住的扑过去,抓着那人的衣领来回摇晃着喊道:“你为何要害我!” 那中年男人不敢回答,眼神躲闪。 “他为什么要害你?” 夏侯琢冷哼一声后说道:“因为你有个漂亮女儿,因为这信州城里青楼中的姑娘,大部分都是这么进的青楼,要多凄苦有多凄苦,如果那天不是李叱拦着你的话,现在你女儿已经在青楼里接客了!” 这几句话,是苑先生想到了却不敢承认的,他像是个缩头乌龟一样藏起来,就是不敢面对这些想到的事。 “我......” 苑先生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 夏侯琢大步过去,抬起手一个耳光抽打在苑先生脸上,他是多大的手劲儿?这一巴掌扇的苑先生直接翻倒在地,半边脸没多久就肿起来,肿的图形与手形十分契合。 “你犯了错,该打。” 夏侯琢说了一句,然后突然抽刀,回身一刀把那个叫易生的中年男人脑袋砍了下来。 血液犹如喷泉一样喷洒,苑先生吓得嗷的叫了一声。 夏侯琢道:“他犯了罪,该杀。” 苑先生吓得爬伏在地上不住的颤抖着,那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这辈子他可能都忘不掉了。 夏侯琢道:“苑先生,你自己想想吧,再有一次的话,可能就是你死拉硬拽的把你亲女儿送去青楼里换钱,这样的事,我见过。” 他蹲在苑先生身边问道:“还想赌的话,就来找我赌,咱们俩赌命。” 苑先生吓得一哆嗦。 夏侯琢起身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李叱他们回去之后,绝对不会在书院里提到信州的事,也不会提到见过你,回去之后你还是书院的苑先生,这名声我们给你保了,但你自己的良心,你自己保吧。” 说完后夏侯琢吩咐道:“把这处理了,地也弄干净。” 手下亲兵上前,把尸体装进一个麻袋里,又用铁锹把地上的血迹铲掉。 收拾好了之后,夏侯琢看向李叱:“走吗?” 李叱嗯了一声:“走。” 夏侯琢的人拉开院门,门外的苑佳蓓立刻就看向李叱,夏侯琢知道李叱在女孩子面前基本上就是个残废,在高希宁面前还好,在别的女孩子面前李叱那张嘴就残废的厉害。 于是他对苑佳蓓说道:“你父亲深明大义,在我们温柔的劝说之下幡然悔悟,他以后再也不会触碰那种事,你们只管安心,过完年就回冀州吧,书院也不会知晓此事。” 苑夫人和苑佳蓓千恩万谢。 再看时,李叱已经跑了。 苑佳蓓往四周看了看,看到李叱的时候,那家伙脚丫子跑的啪叽啪叽的已经在几十丈外。 李叱在远处等着,等跟上来后,夏侯琢白了李叱一眼 :“你就这么点本事,还想来吓唬人?” 李叱道:“她若说要谢谢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事,真的是太麻烦......拜来拜去的,累......” 夏侯琢笑道:“你和高希宁打情骂俏,也不见你有什么不敢的。” 李叱脸一红:“不要污蔑人,她......她就是个媒婆。” 夏侯琢点头道:“行行行,媒婆就媒婆,你说你这个人有多不要脸,连媒婆都不放过......” 夏侯琢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我怎么感觉你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啊,把媒婆搞定之后,就会拥有数不清的......” 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看李叱那张脸已经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了,这好像就是李叱的软肋一般,说什么他都能跟你杠,唯独说到高希宁,他就变得哑口无言。 夏侯琢叹道:“看你脸上这一抹骚红!”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从远处跑过来,一脸的兴奋,他喘着气说道:“刚刚那位崔大人派人来说,已经查封了刘文菊名下所有产业,包括赌场青楼,就只这几处,已经查获脏银数万两,如今正在刘文菊家中彻查,一会儿会把查获的东西全都移交给夏侯将军。” 夏侯琢笑了笑:“他真麻利。” 李叱道:“他麻利点也好,后天就大年三十了,他麻利点......咱们也麻利点,能痛痛快快的过个年三十。” 夏侯琢道:“提到明天的事,我感觉你在算计我。” 李叱道:“瞎说,你和我如此关系,我怎么会算计你?自始至终,我算计的都是你爹啊。” 夏侯琢:“我......他妈谢谢你。” 李叱道:“你这面大旗虽然很大了,但是不如王爷那面大旗威慑,明天州府衙门还有一场戏,搞不好你也要扯出来羽亲王的大旗。” 夏侯琢停顿了一会儿后说道:“唉......自家的,扯大旗就扯大旗吧,只要能把这信州的两个大祸害都除掉,顺便还能拿一大笔银子去给阵亡将士们发抚恤,别说扯一回大旗,扯十回也认了。” 李叱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算计着日子,你父亲大概几日后就能到代州关,过完年后你要不要见见他。” 夏侯琢摇头:“不想见。” 他笑了笑,伸手勾住李叱的脖子,勾肩搭背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再考虑一下,去跟虞朝宗那样的人难道比跟着我还要爽吗?” 李叱道:“你什么时候让我爽过了?” 夏侯琢:“噫!” 李叱:“误会了,你误会了。” 夏侯琢道:“虞朝宗虽然有些头脑,可是这个人既然听从了你的话去守信州关,就说明他是真的想做皇帝,这是他最大的目标,这个目标之下,皆可放弃......李叱,你要小心些。” 李叱嗯了一声,但是心里还是觉得,虞朝宗那样的人,最起码对待兄弟是不会有什么差错,庄无敌曾经说过,虞大哥身上只有一片逆鳞,那就是他的兄弟。 夏侯琢见李叱没回答,也不好多说什么,笑了笑转移话题道:“过了年回到冀州城,我看你怎么和媒婆解释,先救了苑佳蓓,又救了刘英媛,这两个人还都要回冀州。” 夏侯琢笑道:“想到这连我都脑袋疼。” 李叱道:“我......一身正气!” 夏侯琢道:“我听闻道长去一江春水向东流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李叱道:“那你误会了,那是燕先生回来之后这么说的......” 他看向夏侯琢,笑了笑问道:“你一直都劝我要三思而行,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就打算一直守着边关了?” 夏侯琢沉默了片刻,然后点头道:“人与人不一样,我这个人就适合在边关,那才是我想去做的事,别人觉得苦我却觉得满足。” 他抬起手揉了揉李叱的脑袋,笑道:“如果做的事能让人满足,还奢求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百一十二章 卸磨杀驴 有什么样的父亲,未必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夏侯琢的性格中更多的地方像他母亲,而羽亲王府里那几位正经的世子却又学不到羽亲王的性格。 这也是羽亲王烦恼的地方,成器的不像他,像他的不成器。 尤其是羽亲王的长子杨卓,为了蝇头小利就什么都干得出来,丝毫也不大气。 羽亲王都不止一次说过,让他对夏侯琢多些善待,夏侯琢那样的性子你待他好,难道他还能待你差? 可是人心不一样,杨卓只觉得夏侯琢是威胁,若是不除掉他心里就不痛快。 况且他也知道,父亲对他态度还算宽松,还不是因为父亲现在要仰仗母亲家里势力? 宇文家的势力之大,他们帮谁,谁就多了几分把握问鼎中原。 杨卓自己也清楚的很,若他母亲不是正位王妃,不是宇文家的人,父亲对他怎么可能宽容。 然而羽亲王这种矛盾态度,也就造成了他儿子之间的不死不休。 杨卓仗着他母亲,不把羽亲王的话当回事,一直到夏侯琢去了北疆后他才略有收敛,毕竟夏侯琢没准不用他搞就死在黑武人手里了。 夏侯琢也不可能对杨卓有什么原谅之心,说实话,若不是怕他母亲担忧,怕他父亲难过,多少个杨卓他也杀了。 所谓兄弟情分,夏侯琢心里只有李叱一人。 那些有血缘关系的,去他妈的。 当夜,信州府的府治崔汉升就带着手下官员到了,一个个的看起来态度谦卑,那样子夏侯琢要是咳嗽的声音大一些,他们立刻就能跪下。 然而这些人,哪有一个真的谦卑? 他们只是做戏而已,若真懂得谦卑,信州会出现刘文菊这样的人? 信州府里那些家破人亡的,来信州被坑的倾家荡产的,说是刘文菊的恶事,可归根结底,还不是崔汉升他们这些人的罪过。 没有刘文菊还有别人,还有李文菊王文菊赵文菊,只要崔汉升还是信州府的府治,这样的人就会层出不穷,因为崔汉升需要这样的人。 等了一会儿后不见夏侯琢说话,崔汉升下意识的看了看李叱,李叱对他微微点头。 崔汉升缓缓吐出一口气,上前一步俯身道:“将军,刘文菊一案,共查获贼赃八万余两,在刘文菊家里一共查封银两五万余,青楼酒楼赌场共查封银两三万余。” 他回头看了看,院子里那堆着的大箱子堆的那么高,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这么多钱,他是真的心疼,废掉刘文菊,这银子要是都能归到他手里该多好。 “知道了。” 夏侯琢道:“办事还算尽心。” 有了夏侯琢这句话,崔汉升的心里总算是能松下来一口气,他再次看向李叱,发现李叱也面带微笑,他大概就知道,这事算是差不多成了。 夏侯琢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慢慢踱步,一边踱步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八万多两银子,来之前,武亲王对我说,要想稳固代州关防御,所需银两甚大,至少应有二十万两。” 听到这句话,崔汉升的腿不由自主的一软。 二十万两?! 夏侯琢继续说道:“好在是,之前刘文菊献上了七万两,这里有八万,总计就有了十五万。” 崔汉升在心里不断的盘算着,这五万难道都要我出? 夏侯琢看向李叱:“王爷让你来信州就是筹集军饷,这五万两的缺口你看怎么办?” 李叱看向崔汉升道:“这事,还得拜托给府治大人。” 崔汉升的脸色瞬间有些发白,五万两,拿了刘文菊的也就拿了,他虽然心疼但那不是割他的肉,他昨天确实有所准备,但也只准备了 两万两而已。 “下官,着实有些困难。” 崔汉升道:“下官昨天已经号召城中富户捐款,总共募得银子两万两多些,若是五万两之数......” 他看向李叱,李叱的脸色一沉。 他再看向夏侯琢,夏侯琢的脸色比李叱还沉。 李叱看向府丞韩童说道:“看来府治大人确实是没什么办法了,也不能说他不尽心,只是能力上的问题,府丞大人可有什么办法?” 韩童心里一惊! 李叱这话说的,相当于把他架在了刀上一样,他若是说没有,夏侯琢杀鸡儆猴,他这个府丞就是鸡,崔汉升就是那只猴子。 若是说有,就算把崔汉升得罪了,何止是得罪,简直就是势同水火。 可是李叱这话里,似乎隐隐约约还有些别的意思,仔细想想,韩童恍然。 若是他有办法搞来这五万两,那么夏侯将军还要崔汉升做什么? 但他不敢应。 崔汉升在信州经营这么多年,他现在要是一脸欢喜的答应了,今天夜里就会有人进他家里去把他一家全都砍死。 想到这,韩童下意识的看向崔汉升,却见崔汉升也在眯着眼睛看着他。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韩童立刻低下头。 “回......回将军,回李公子,五万两之巨确实一时之间难以凑齐,非我等不尽心,我等虽然为官可是朝廷的俸禄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发下来了......” 韩童看了看夏侯琢的脸色,夏侯琢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们都没有办法,那我也不为难你们,都先回去吧。” 他一摆手:“送客。” 李叱起身道:“诸位大人,夜已经深了,先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跟着夏侯琢往里屋走,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更没有看崔汉升一眼。 崔汉升看向李叱的时候本想说几句什么,奈何李叱根本没理他,和夏侯琢一前一后走了。 崔汉升和韩童又对视了一眼,两人脸色都很难看。 路上,崔汉升和韩童共乘一车,韩童装作恼火的说道:“这夏侯琢和李叱的胃口也太大了些,已经前前后后的给了他们十五万两,他们还不知足!” 崔汉升道:“我只是在想,他态度这么强硬是为什么?难道说是试探我们?” 韩童问道:“大人,他们试探什么?” “忠心。” 崔汉升沉思片刻后说道:“如果这是羽亲王的意图呢?以此来试探我们会不会上船,如果我们为了几万两银子而不上船......” 韩童脸色瞬间有些发白:“那羽亲王就会把我们换掉。” 崔汉升道:“朝廷已经有旨意让武亲王率军会京州拱卫都城,只是北边黑武人突然来犯,所以武亲王暂时回不去,如果武亲王回去了,这冀州之内,谁还能节制羽亲王?” 他朝着外边喊了一声:“停车!” 马车立刻停下来,崔汉升道:“调头回去。” 马车刚转过来,崔汉升又喊了一声:“停!” 他坐在马车里,脸色变幻不停,许久之后说道:“如果我们这就给了,显得我们刚才确实心意不诚,所以不能回去,明日再说,也不能给足了五万两,这样,我出两万两,你出一万五千,让齐典拿出来一万两,凑足四万五千给他送过去,就说已经是极限了。” 韩童点头道:“也好,都听大人的。” 与此同时,夏侯琢看了李叱一眼后笑道:“那几个家伙为了银子居然连命都不要。” 李叱道:“他们走不出多远就会想回来,如 果不回来,那明日就会凑银子再来请你我过去。” 夏侯琢道:“要我说,我带兵直接都杀了就是,谁还能管?你这太费事了些。” 李叱摇头:“对你名声不好,明日再杀,我安排好了。” 他笑了笑说道:“你可以给羽亲王写信,派人立刻送过去,就说信州这边,府治崔汉升等人十恶不赦已经被你杀了,请羽亲王派人来接管信州,这样的话,你父亲对你也不会那么生气。” 夏侯琢看向李叱,片刻后叹道:“你怎么跟老妖精似的。” 李叱笑了笑,这些事,不过是江湖手段,他师父都会,只是挪用到了官场上而已。 再有就是,书林楼里那位李先生给李叱留下的东西中,有几卷书格外有用,两卷兵法,两卷策论。 第二天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府丞韩童亲自来了,说是已经倾尽全力凑了四万五千两银子,确实是凑不齐五万之数。 银子送来,还说崔大人已经三天三夜没有睡过,现在正忙着准备宴请之事,还请夏侯将军和李公子赏脸屈尊到府衙里赴宴。 李叱和夏侯琢答应下来,等到了府衙之后,夏侯琢的眼睛都瞪圆了。 整个府衙后院,至少有数百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聚集于此,整个后院都给站满了,她们都是刘文菊名下那几座青楼中的姑娘,一个个惊吓的全都是脸色发白。 这是李叱之前教给崔汉升的,他对崔汉升说过,夏侯将军最好女色,你就把那些青楼姑娘都找来让夏侯琢挑选,这般盛宴,就不信他夏侯琢不动心不满意。 夏侯琢从这些姑娘们中间穿行过去,看向那些女子,她们一个个的不敢与夏侯琢对视,对于她们来说,谁都不敢想象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样的命运。 她们无力反抗,也不敢反抗。 别人如何安排,她们就只能接受。 脱离了刘文菊的魔爪,现在怕是要沦落到另外一个魔头手里,如今这大楚,她们只觉得,官做的越大,就是越大的魔头。 李叱看了崔汉升一眼,示意他上去表态。 崔汉升连忙上前,先是对昨日不尽心表达了一翻忏悔,又是对没能凑够银子表达了一翻歉疚。 然后他压低声音对夏侯琢说道:“将军,这些女子都是下官为你准备的,也是为王爷准备的,王爷到了之后,这些女子随意挑选。”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稍显得意,仿佛挠痒痒挠到了夏侯琢正好痒痒的地方。 “你大胆!” 夏侯琢大怒道:“居然敢如此构陷羽亲王!传闻出去,天下百姓会如何说,朝廷会如何说,陛下会如何说!你竟然设计了如此狠毒的奸计,当真是丧心病狂!” 崔汉升都懵了。 夏侯琢一声令下:“把这些混账东西全都给我拿了,反抗者,格杀勿论!” 一百名如狼似虎的亲兵早就等着动手了,立刻就扑了上去,官府的那些人在这些悍勇亲兵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没多久,信州府上上下下所有官员被一锅端。 夏侯琢大声说道:“自即日起我接管信州,这等祸国殃民之人决不可留,拉出去,当着城中百姓的面,全都砍了!” 看着这一幕,余九龄压低声音对李叱说道:“我想到了一个不是很好的词儿,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叱笑道:“别讲。” 余九龄道:“憋不住......这算不算卸磨杀驴?” 李叱道:“确实不是什么好词,但还算准确。” 余九龄道:“还有一个,杀鸡取卵算不算?” 李叱看了他一眼,余九龄尬笑道:“我换一个,换一个......釜底抽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卷 珠帘暮卷西山雨 第二百一十三章 做个生意吧 夏侯琢下令,把整个信州府从上到下全都砍了脑袋,大街上一时之间血流成河,从府治到衙役一共砍了三百多颗人头。 这样的乱世之下,夏侯琢的做法也没办法去依据什么的法典,因为此时的大楚,法典已经形同虚设。 百姓们先是慌乱,然后是兴奋。 大部分人都会很容易满足,当他们知道作威作福的那些官老爷们都被砍了头,便觉得好日子就要来了。 就像是百姓们常说的,你看,坏事过去了,好事还会远吗? 夏侯琢从大街上监斩回来,一进府衙大门就看到李叱站在那棵光秃秃的树下发呆,他过去围着李叱转了一圈,李叱问道:“怎么了?” 夏侯琢道:“你在愣什么神?” 李叱叹道:“在盘算手里的银子怎么用。” 夏侯琢道:“我刚刚算了下,我拿八万,剩下的归你,从刘文菊家里查抄出来的银子总计八万多,我全都带走,用于阵亡将士的抚恤和修造碑林,剩下的应该还有很多。” 李叱摇头:“不能都动。” 他看向夏侯琢说道:“这银子,之前崔汉升他们凑出来的四万五千我可以带走,不过查抄出来的,要原封不动的留下。” 夏侯琢问道:“留下?” 片刻后他随即反应过来,也叹了口气:“是啊......如果不给我父亲留一些的话,他的态度也就不好琢磨。” 李叱嗯了一声,笑了笑道:“总归是有收入,这笔银子回去后存下,以后应该有大用。” 夏侯琢拍了拍李叱肩膀道:“今天一早我派人把信送出去了,估摸着最迟明天我父亲派来的人就会到,大军距离此地不远,不出意外他也可能会到,所以今天我就得走。” 李叱楞了一下:“明天过年。” 夏侯琢忽然伸手,使劲儿抱了抱李叱后说道:“过年不过年的,对你我兄弟来说没那么大意义,你视我为兄长,这便足够了。” 他松开手笑道:“你们也赶紧走吧,不然的话,以我对我父亲的了解,你那四万五千两银子带不走。” 李叱点头:“也好,走就走吧。” 夏侯琢道:“我带五十人走,分派五十人护送你们回冀州,这路上不太平,你们带着那么多银子,这些银子足够让人疯狂的。” 李叱摇头:“不用,我估摸着能保护我的人也快到了。” “谁?” 夏侯琢问。 李叱道:“不出意外的话,虞朝宗会派人过来请我,算来算去,也就只能是老庄回来,如果虞朝宗只是想请我上山心意一般,便是老庄独自一人前来,若是老庄带着一些人马过来,虞朝宗的心意大概就是......我随时想去就随时去,他不逼迫。” 夏侯琢道:“若是后者的话,这个人也就没有我想的那么不堪。” 李叱笑道:“你安心就是,我又不是个傻子。” 夏侯琢摇头:“所有人都觉得你足够精明,头脑好用,只有你骗人不能人骗你,可是我却知道,你是个傻子,实打实的傻子。” 李叱愣在那。 夏侯琢抬起手在李叱脑袋上揉了揉:“你这个家伙啊......谁要是能骗了你,和你做了兄弟,那......” 他后边的话不想说了,因为他知道,李叱有自己的打算,虞朝宗那个人再怎么说,也确实比官场上的人还要好不少,对比来看,夏侯琢想着,难道虞朝宗还比不上他父亲羽亲王? 实事求是的讲,让李叱去跟着那些大家族的人打天下,最终会被那些人一口吞下去,连个渣子都剩不下。 “那我等到明天一早。” 夏侯琢道:“若明天一早虞朝宗派来的人到了,我就安心北归,如果他的人没来,我就分派五十个人给你,护送你到冀州之后,再让他们回去找我就是了。” 李叱嗯了一声:“那咱们今夜就过年,管他二十九还是三十。” 夏侯琢哈哈大笑:“你果然是个傻子。” 他俩回到住处那边,刚进门,亲兵就来急报,说城外来了一支队伍,人数大概一百多个,带着兵器,每人双骑,似乎格外彪悍。 还说那为首的人说是姓庄,来这求见李公子。 夏侯琢好奇的问李叱道:“你离开代州关的时候又没说要来信州,虞朝宗的人怎么会知道你在此处?” 李叱笑道:“老庄虽然话少,但他心思很细,我们离开代州关的时候,算计着怎么都不可能过年前赶回去,半路上又会遇到羽亲王或者是武亲王的队伍,必然要绕路走,绕路就只能是走信州。” 夏侯琢点头:“这样还好,他保护你的话,我也踏实了。” 不多时,庄无敌带着队伍进城,二百多人的队伍经过代州关一战,减员七八十人,现在只剩下一百一二十个,但是经过一场大战之后,这些汉子们看起来更加的精悍。 李叱跑到城门口去接庄无敌,离着还远,庄无敌看到李叱后就咧开嘴笑。 “庄大哥。” 李叱抱拳。 庄无敌撇嘴:“少来虚的,兄弟们饿了。” 李叱道:“饭在锅里了。” 庄无敌从马背上跳下来道:“走!” 庄无敌到了,夏侯琢也就没那么大的担忧,说实话,如今这天下,还能让夏侯琢无法不顾及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母亲,一个是李叱。 至于他父亲,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众人在信州过了一夜,齐聚一堂。 这场面就显得有些不常见,一百名边军将士,一百多叛军,坐在一起开怀畅饮。 如果不是因为李叱的缘故,怕是这种事很难会出现。 第二天一早,夏侯琢押送着八万多两银子就回归代州关,留下三十名士兵守着衙门,等待羽亲王的人到来。 李叱他们走的方向正好相反,夏侯琢往东北,他们往西南。 回去的时候,队伍就显得威武了许多,一百多名如此悍勇的骑士护送,一连串五六辆大车,看起来有那么一丢丢浩浩荡荡的意思。 李叱他们几个在一辆马车里,倒也不算拥挤,后边的三辆马车拉的是银子和其他物资,再后边两辆车里,一家是苑佳蓓三口,一家是刘英媛三口。 他们才离开信州城不到半日,羽亲王就带着队伍亲自赶了过来,李叱能够想象的出来,羽亲王得知夏侯琢已经走了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会有多无奈,也会有那么三分喜悦。 他的人接管信州,又得一城,还能得到查抄的银子,那笔银子,比夏侯琢和李叱拿的可能都要还多些。 李叱这样做也算是不得已,如果不留下这笔银子,羽亲王回到冀州之后,李叱他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留下了,羽亲王就不会计较他们拿了多少。 有些时候舍弃一些,是为了能得到一些,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太满的话就会出问题,最合适的,是半得意。 这一趟超出了李叱他们离开之前的预料,出冀州城送庄无敌的时候,他们没有想到过会在燕山里搞事情,也没有想到过会去代州关抵抗黑武人。 更没有想到过会在信州除掉那些恶霸,会救了苑佳蓓一家和刘英媛一家。 一切似乎都是安排好了的,又似乎都是巧合。 这一趟走下来,可能只有两个觉得是纯粹的游山玩水,一个是狗子一个是神雕。 余九龄看了看众人,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李叱看向余九龄问道:“你是在想什么?这突然冒出来的笑声,略显奸诈。” 余九龄笑道:“你们还记得咱们当初离开冀州是做什么吗?” 他不等别人回答,自己笑着说道:“咱们离开冀州是为了送庄大哥回家啊,可是转了一大圈,没送走。” 庄无敌:“我现在把你送走。” 余九龄往后躲了躲:“君子动口不动手。” 庄无敌:“我不是君子。” 余九龄道:“别瞎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我都不答应,你就是君子,天下间没有几个人比你更君子,你不能这么说你自己,我会生气的。” 庄无敌:“啐!” 余九龄抹了抹脸道:“你看,这多君子......” 从信州到冀州路途不算很近,好在大家也不急着赶回去,路上虽然萧条却也安逸,一路当是放松了,最起码比在燕山营和代州关要轻松的多。 走了十来天之后回到冀州,这次回来,李叱发现了冀州城里的不一样。 去年他们也是在年前出去过,回冀州的时候,城外的荒凉残破和城内的歌舞升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这次回来,发现在满街的披红挂彩之下,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喜悦的表情,整个冀州城里都是灰色的,哪怕挂满了红色,那色彩也被染成了灰色。 人是灰色的,屋瓦是灰色的,天空是灰色的,世界都是灰色的。 有羽亲王府的令牌,带着队伍进城都不算什么难事,可是接下来就要面对一个问题。 这么多人,住在哪儿? 李叱一路上都在思考,他是一个习惯了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做好预备的人。 “我们去买个大宅子吧。” 李叱看向师父他们说道:“能给我们这些兄弟一个明面上不可疑的身份,地方还要足够大......” 余九龄问:“你是不是已经有打算了。” 李叱点头:“有,我们去把当初一己堂的地方买下来,然后做点什么生意,那地方一直都空着没出去,毕竟死了那么多人,生意人觉得晦气不敢买,而且从去年开始,城里做生意的人日子已经过不下去了,都缺钱。” 李叱回头看了看那几辆大车后说道:“也得给刘英媛一家找个安身之所,那地方正合适,他们一家也都有些事情做。” 长眉道人问:“那咱们做什么生意?” 李叱沉默片刻,忽然笑起来。 “做酒楼,我来当大厨。” 长眉道人楞了一下,然后说道:“还是现在就分钱散伙吧。” 燕先生,余九龄,庄无敌,同时举起手道:“同意!” 神雕:“哼哼......” ...... ...... 【这一卷结束了,接下来是新的一卷,希望大家继续支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一十四章 生意上门 春暖花开,在冀州城里新开了一家车马行,地方就是原来的一己堂,据说是花了足足一万两银子把地方买下来的,而这家车马行不但只做车马生意,还做镖局。 车马行的名字叫做永宁通远。 至于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小当家李叱并没有多解释什么,只说是自己喜欢这几个字。 但是车马行里有那么几个人,坚持觉得他不是喜欢这几个字,而是喜欢里边的一个字。 开业的时候,连羽亲王府都派人来道贺,这一下子整个冀州城里的人全都知道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那足足一万两银子是送进了羽亲王府。 用李叱的话说,他们这生意之所以起步,是从信州城里搞到了一些银子,而这些银子羽亲王必然会有意见,把银子再送回去一万两,买一个相安无事。 羽亲王也算给了面子,安排府里的管事亲自登门,场面上的事,都做的比较漂亮。 正因为羽亲王府派人来了,所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都来了,这个大人,那个富商,络绎不绝。 李叱他们忙活了一个白天,到晚上又宴请了所有宾客,直到快子时,宾客才全都散去。 余九龄道:“还是李叱的办法高明,一万两银子送进羽亲王府,不仅仅是让羽亲王觉得李叱把银子给他送过去了,还让那些大人物们虚情假意的过来捧场一番,最主要的是,身份上的事都算是解决了。” 他话锋一转后说道:“可是就没有一个人准备在咱们这签单的,城里的车马行生意咱们算是横插一脚,没有人来捣乱是对羽亲王府很顾忌,但是生意上的事,那些和其他车马行已经做了不少年合作的商人,不会随意把生意转过来,他们还在观望。” 李叱笑着摇头:“没关系,我们的目标又不是真的把车马行做大,只是有个正经的名义让兄弟们在冀州城里过日子。” 庄无敌很不理解,他一直想劝李叱直接去燕山营,到了燕山营他就是三当家,何必还要在书院里继续读书,何必要搞出来一个什么车马行。 这生意就算再赚钱,有可能比在燕山营里做三当家舒服? 如今燕山营里已经快拥兵十万,三当家啊,那是何等的威风,一声令下,万人从往。 这天夜里,庄无敌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这生意,赚不到钱。” 他看向李叱说道:“你说想等到书院结业之后再去燕山营,我等着你就是了,我等得起,大哥他也等得起,可是你搞这个生意,把大家都摆在明面上......” 李叱道:“因为我们需要明面上的生意。” 庄无敌没懂。 李叱道:“冀州城一时之间谁也无法撼动,因为燕山营里已经没有了内应,羽亲王想收编燕山营的事就搁置下来,但是羽亲王对燕山营绝对不会放弃。” 他看向庄无敌说道:“我们在城里做着生意,和这些层面上的人打交道,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都能提前知道,再把消息送回燕山营给大当家。” 庄无敌总算是明白过来,可他还是觉得不如直接回燕山营里来的爽快。 余九龄见俩人之间有些意见上的矛盾,连忙从旁边笑着岔开话题。 “李叱,你说你喜欢这永宁通远四个字,到底是四个字还是一个字?” 庄无敌也知道今天这日子不能多说些什么扫兴的话,笑了笑道:“我觉得是那个宁字,宁字多好啊,安宁,宁静,一个字,就是所有美好。” 余九龄道:“不然,我觉得李叱最喜欢的那个通字。” 庄无敌问:“何解?” 余九龄:“就通呗。” 庄无敌沉思了好一会儿,总觉得余九龄这话说的毫无道理,通字比宁字好? 三四天之后,永宁通远还是没有一单生意,不过大家倒也不会觉得无聊,一百多个精悍的燕山营士兵每日就在院子里练功习武。 李叱还是如以往那样,该去书院上课就上课,回来之后就先奔云斋茶楼,他答应过孙夫人,不会马上就把云斋茶楼这边停下来。 孙夫人每日都要照顾孩子,孙掌柜也是乐此不疲连生意都懒得管,他们甚至想把云斋茶楼的生意交给李叱打理。 回到车马行,李叱先到后厨转了一圈,出门的时候嘴里已经塞着一个豆包了。 “好几天了。” 庄无敌看到李叱后说道:“那些捧场的人还真是虚情假意,没有一个来咱们这做生意的,咱们这一点进项都没有也不行,不能坐吃山空。” 李叱道:“我想个法子。” 第二天一早,李叱决定展示一下永宁通远的实力,让这些汉子们赶着十辆大车在冀州城大街上走一遍,还要带上神雕和狗子,让那些商人们看看永宁通远车马行有多强悍。 到了下午,果然就有人来了。 余九龄见有生意上门,连忙亲自接待,他看着面前这位穿着富贵的妇人,又看了看那个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的小男孩。 “夫人,请问是要做什么生意?” 余九龄客气的问了一句。 那妇人道:“我们来看野猪。” 余九龄:“?????” 妇人道:“可以给钱,孩子从来没见过,之前在大街上看到你们遛猪,就吵着要来再看看。” 余九龄道:“只要给钱,看什么都行。” 于是,神雕为永宁通远赚来了第一笔银子,一两银子的巨款。 他正带着那母子二人看神雕的时候,李叱竟是和高希宁一起来了,高希宁早就知道了李叱开了一家车马行,但是她爷爷不准她随意出来,还是她去央求燕先生,燕先生又和高院长做了保证,过去看看就把她送回家,这才能出来转转。 高希宁站在车马行门口,抬着头看着那匾额上的四个大字,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抿着嘴开始笑起来。 “笑个屁。” 李叱背着手先进门。 高希宁从他后边照着屁股给了一脚。 李叱拍了拍屁股,回头看了高希宁一眼:“来之前没吃饭?” 高希宁眉角一扬。 李叱立刻就怂了,连忙说道:“我就是真的单纯的问你,是不出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没吃饭,没吃的话我现在就去准备......” 高希宁嘿嘿笑了笑,背着手进门,那条马尾辫左右左右的甩着。 “狗子呢?” 她问。 一声啼鸣,听到她的声音,狗子振翅飞过来,它如今已经完全长大,通体雪白,竟是没有一根杂色的羽毛。 高希宁傻乎乎的就要把胳膊伸出去,李叱立刻一把将高希宁的胳膊压下去。 狗子都要落下了,又振翅飞起来。 “胳膊不要了?” 李叱看了高希宁一眼,狗子的爪子若是抓的实在了,想想就知道高希宁的胳膊会是什么下场。 “有人吗?” 就在高希宁和李叱说话的时候,门外有几个人进来,为首的是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有些微胖,面相看起来很和气。 余九龄连忙迎过去笑着问道:“几位贵客,是要和我们永宁通远做什么生意?” “去收批货。” 那中年男人道:“我是盛昌粮栈的掌柜,我姓苏,我们在城南平昌县收了一批粮食,但是我们自己手里的车马不够,所以过来问一声,你们这生意接不接?” 余九龄问道:“多少粮食?” 苏掌柜说道:“至少有六十车,我们自己店里可以备三十辆车,你们能不能备三十辆?” 余九龄立刻说道:“可以,但是这运粮的价钱......略高于运送其他货物。” 从年后开始,城外小股小股的土匪又冒了出来,还有马匪出没,连冀州城外都出现了这样的匪寇队伍,足以说明这北境之内的生活越来越艰难。 运送银子的队伍,都没有运送粮食的队伍危险。 这世道,银子不如粮食。 余九龄看向李叱,李叱随即迈步过来。 苏掌柜道:“一车粮食五两运费,一个护卫五两,一共三天行程,二十辆车,六十个护卫。” 李叱听完后沉思片刻,回答道:“一个护卫三两银子,运费不要。” 苏掌柜一怔,他的价格已经开的很低,这样的世道,没有人会为了二三两银子去拼命,连运费都不要,这肯定是有问题。 李叱继续说道:“我要五车粮食。” 苏掌柜脸色一变:“你是主事的?” 李叱点了点头:“我是。” 苏掌柜抱拳道:“小掌柜,你这样做生意,咱们是没办法谈拢了。” 李叱笑了笑:“生意不做是朋友。” 李叱看向余九龄道:“送客吧。” 苏掌柜脸色变了变,犹豫了片刻后说道:“小掌柜,你是刚开始做生意吧,完全不知道变通。” 李叱笑道:“我只知道,若是别家车马行愿意做你的生意,苏掌柜不会来我这,别家车马行不做你的生意,是因为城南的马匪太过凶悍,而且现在这个时候你要运粮,粮从何处来?” 苏掌柜的脸色一变。 这刚春暖,正是青黄不接,田里哪里有什么粮食。 苏掌柜沉默片刻,看向李叱说道:“三车粮食,不给运费,每个护卫二两银子。” 李叱看着他:“八车粮食。” 苏掌柜一怒:“你在开玩笑?” 李叱道:“你先开的。” 苏掌柜哼了一声,可居然没走。 他略显尴尬的站了一会儿,不见李叱再说什么,无奈的点头道:“按你说的,五车粮食,每人三两。” 李叱摇头:“我刚刚说的是八车。” 苏掌柜道:“你真以为我找不到别人?!” 李叱道:“苏掌柜,你应该不止运这一趟吧?” 苏掌柜脸色变幻不停,许久之后说道:“六车,不能更多。” 李叱点头:“那就六车,这趟平安,下一趟收你五车。” 他问:“什么时候走?” 苏掌柜道:“越快越好。” 李叱看向庄无敌问道:“明天跑一趟?” 庄无敌耸了耸肩膀:“跑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一十五章 粮食去哪儿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叱就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随行,庄无敌看到李叱也要跟上忍不住笑了笑道:“你是不放心?” 李叱点头:“肯定是不放心,平白无故来的生意,没问题才怪。” 庄无敌道:“既然你觉得有问题,为什么还要接这生意?” 李叱道:“因为他要运的应该是真的粮食。” 庄无敌道:“这个时候的粮食,多半是官粮......平昌县是距离冀州最近的县城,也算是冀州的南大门,盛昌粮栈去平昌县运粮食,要把官粮运到冀州,也就是说,冀州现在缺粮了?” 李叱点了点头:“这也是为什么我不要银子要粮食,如果冀州都开始缺粮的话......” 庄无敌沉思片刻:“羽亲王距离起兵就不远了,粮草丰足兵马不急着动,粮草都已经快没了,再不起兵的话,连兵都养不活。” 他有些不解:“突然之间存粮就不多了,有问题。” 李叱道:“所以我想看看,如果冀州城里的存粮真的不多,咱们就可能要离开这了。” 庄无敌立刻就开心起来:“那就一定是不多了。”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你不去书院,难道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叱道:“我......李叱,变成了一个我自己讨厌的人,我居然靠着和燕先生的关系,准备旷课三天,并且没打算请假。” 庄无敌:“原来你是那么讨厌夏侯琢。” 李叱:“......” 他们说话的时候,众人已经把车队收拾出来,三十辆大车,已经整装待发,三十个车夫,六十名骑士,这几乎已经让永宁通远掏空了家底。 队伍刚要出发的时候,盛昌粮栈的苏掌柜就到了,他似乎很不放心,带着二十来个人,说是要和李叱他们走一队,而粮栈的队伍是由另外一家镖局的人负责护卫。 李叱看了一眼苏掌柜打扮,虽然还是一件长袍,可是看起来比昨日显得臃肿,推测着他在衣服里边套了甲胄。 李叱觉得这一趟,可能比预想的还要难一些。 如果是冀州城里缺粮的话,又不敢让军队明目张胆的去平昌县的粮仓里运,一来是怕引起平昌县百姓的恐慌,二来更怕引起冀州城里百姓的恐慌。 李叱出发之前对庄无敌说道:“小心些,情况不对就走。” 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冀州城,这粮栈的人似乎格外有些分量,出城的时候,粮栈的一个小伙计在前边随便打了个招呼,守城门的士兵就立刻放行,连检查都不检查。 与此同时,平昌县。 七八个身穿便装却带着兵器的人守在一处民宅外边,一个个神色凝重,他们似乎是在害怕什么,每个人的眼神里还都有些慌。 民宅中,一位看起来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他把一本一本的书册分类装箱,对这些书册似乎在乎到了极致。 他身材清瘦,个子又高,所以那身衣服在他身上就显得有些肥大,而且衣服上还有几处补丁,这件长衫不知道已经穿过多少年,很旧,但却洗的很干净,原本是青色,现在已经成了月白色。 “大人。” 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从院子外边进来,快步走到中年男人身边垂首道:“车马已经到了,咱们得尽快走。” 被称为大人的,正是这平昌县的县令岳华年。 他已经在平昌县做了十六年的县令,按理说,早就应该有所提拔才对,可是他既不会巴结,又不会逢迎,只管低头做事,十六年来,平昌县的百姓们因为有他在,每个人心里都很踏实。 城外已经有不少流寇,岳华年号召百姓们组成义勇民团,三次贼寇来犯,都被他亲自率领民团击退。 他并不会武艺,却从不肯落于人后。 年轻人叫裘轻车,是平昌县的捕头,原本是个流浪的武者,到了平昌县后,得知岳华年为官为人,于是便跑去自荐,说愿意做岳华年的贴身护卫。 岳华年当时回他的第一句话......我没钱雇你。 裘轻车问他,管饭吗? 岳华年回答说,吃的不好。 裘轻车笑道那就行了。 这样两个本无交集的人就有了交集,裘轻车在平昌县四年,第三年的时候,成了这县衙里的捕头,百姓们都习惯了管他叫车大人,而不是裘大人。 因为百姓们都说,这平昌县里,岳大人就是帅,裘轻车就是车,百姓们都愿意做岳大人的小卒。 岳华年看了看那几口箱子,又看了看门外到了的马车,沉默片刻,从其中一口箱子里抱起来几本书,脸上都是沉痛不舍之色。 “不要了。” 他说。 裘轻车脸色一变:“大人,这些都是你最珍贵的藏书,怎么能不要了?” 岳华年道:“太过沉重,车马就跑不起来,这几箱书对我来说确实犹如性命,可是书册和你们相比,又如鸿毛般可以轻弃。” 裘轻车也很清楚,带着这么沉重的东西,车马肯定慢,天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会来。 “咱们走吧。” 岳华年又看了一眼那几箱书,摇头道:“希望能落在一个爱书的人手里,而不是被人一把火烧了暖炕用。” 他迈步出门,七八名护卫立刻上前,就在岳华年刚要上车的那一刻,几支羽箭从暗处迅疾而来,毫无反应,两名护卫就被羽箭射中。 “岳大人,这是要走?” 从街口转过来一个精瘦精瘦的中年男人,岳华年已经很瘦,但他骨架比较大,所以那种瘦还不算太难看,而这个人瘦的好像皮包骨一样。 他身上穿着一件很华美的衣服,看起来就格外名贵,和岳华年身上的补丁衣服形成了鲜明对比。 四周的房子上出现了一些黑衣人,手持弓箭,居高临下的瞄准了岳华年等人。 岳华年看向那个中年男人,沉默片刻后说道:“刘英展,你只不过是个做粮栈生意的商人,却在本官面前如此猖狂。” 中年男人笑了笑道:“怪不得你做了十六年的县令,但凡你要是聪明些也不至于一步都爬不上去。”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不阻拦大人你走,但是你要交代清楚,官仓里的粮食少了足足一半,这一半粮食哪儿去了?” 岳华年冷笑道:“官仓里的粮食,和你有什么关系?” “岳大人,明说了吧,粮食在哪儿你不说出口,你会死的很难看。” 岳华年还要说话,裘轻车已经拉了他一把:“大人,上车。” 他跨前一步挡在岳华年身前,把长刀抽出来说道:“今日 我等之生死可置之度外,保护大人出城。” “是!” 剩下的几名护卫应了一声,纷纷抽刀在手。 “杀出去!” 裘轻车一声令下,他跳上马车抖动缰绳,那马嘶鸣一声随即往前冲出。 四周羽箭放下来,那几名护卫用长刀将羽箭劈砍拨落,他们宁愿自己中箭,也不让一支羽箭射-进马车里。 刘英展看着朝自己撞过来的马车叹了口气道:“原来比我以为的还要蠢一些。” 马车眼看着就要撞在他身上,这看起来竹竿一样精瘦的人一伸手推住了马脸,然后单手往下一压。 拉车的驽马惊叫了一声,居然撑不住刘英展一压之力,两个前腿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可是这力度未尽,刘英展按着马头撞在地上。 他松开手的时候,五指上都是血迹,五根手指竟然全都刺入了那驽马的头面之内。 马车戛然而止,刘英展一把抓住其中一根车辕,往旁边一掰,咔嚓一声,那么粗的木头直接被掰断,断口处尖锐如枪,朝着马车里就狠狠的刺了进去。 裘轻车一脚踹在半截车辕上,长刀横扫切向刘英展的脖子,刘英展向后一退,身子像是一片叶子似的轻飘飘落到了远处。 可因为他这一动手,四周的弓箭手也不敢再随意放箭。 “一个小小的捕头,也敢拦我?” 刘英展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血,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若是识时务,你把岳华年抓过来,以后你跟着我,比跟着一个穷苦县令要舒服的多。” 裘轻车回头说道:“大人下车,紧跟我身后,刘英展在他们不敢轻易放箭。” 说完之后脚下一点,炸开一团硬土。 长刀横扫,刘英展再次后撤,这一刀便落空。 后撤一大步的刘英展身上好像有一根看不到的绳子绑着,那绳子弹性极强,明明才落地,可是他就能轻飘飘的又回到裘轻车面前。 “你不行。” 刘英展道:“武功不行,脑子也不行。” 裘轻车一句话都没有,再次一刀斩落,刘英展侧身让开,在那刀落下的瞬间,他手掌抓向裘轻车的脖子。 裘轻车没有大幅度的躲闪,头往一侧避开,肩膀抬起来撞在刘英展的五指上。 刘英展眼神一亮:“幼稚。” 噗的一声,他的五根手指抓进了裘轻车的肩膀中。 裘轻车却也眼神一亮。 他的刀脱手,另外一只手在半空之中接住,左手刀从下往上撩起来,噗的一声在刘英展身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刀口。 那件华美的锦衣被切开,露出一件暗金色的软甲。 裘轻车脸色一变。 “我说了,你真幼稚。” 刘英展看向从马车里下来的岳华年,再次露出笑容后说道:“岳大人,你看到了,你们走不脱,要么你将粮食去了何处说出来,要么我就把你这几个忠心耿耿的护卫,一个一个的撕开。” 裘轻车道:“你其实也挺幼稚。” 刘英展一怔,他忽然间醒悟过来,低头看了看,那件软甲居然被切开了一条口子。 他看向裘轻车的那把刀。 “齿刃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一十六章 是谁的? 多年前,草原人举兵南下,破代州关,下代州城,长驱直入,兵围冀州,攻城略地,杀人无算。 那一战,草原人用了一个诈字,夺城之快,连他们自己都难以相信,甚至后来多年,这都是他们的笑谈。 大批的草原行商经代州关进入中原,驱赶着牛羊,将兵器藏于牛羊腹下绑好,入城之后,突然发难,数百人夺关而入,杀守军百余人。 让草原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代州关当时的那位守将徐岩达竟然下令投降,近千名守军士兵在军令之下放下了兵器,被围困在城中空地。 徐岩达说朝廷不仁,边军将士已经足足三年没有发过军饷,何必再为朝廷卖命? 结果放下兵器的近千名边军士兵被驱赶到了空地上乱箭射死,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大将军徐驱虏率军出征,在冀州城外一战将草原各部族联军击溃,生擒徐岩达。 徐岩达是他堂兄。 徐岩达在临死之前痛哭失声,想求大将军杀了他之后,把他尸首与边军将士合葬一处,徐驱虏只说了三个字。 你不配。 然后下令,让士兵们乱箭把徐岩达射死,徐岩达身中一百二十六箭。 再然后徐驱虏大军攻入草原,迅速平定诸部。 恰在此时,西域那边传来紧急军报,西域六国联军攻破边城,徐驱虏没有等待朝廷旨意,立刻率军奔赴西疆。 西域六国联军连战连胜,靠的就是他们的链甲兵,链甲兵不惧弓箭,向前冲锋形成碾压之势。 徐驱虏下令征集耕牛,准备火牛阵用以冲锋,又锻造齿刃刀,火牛在前,一千齿刃刀军大破西域链甲军,然后趁势杀出边关,直入西域千余里,六国联军,被他灭三国。 可是徐驱虏回到都城后,这未经请旨就率军出征的事被人参奏,又因为滥杀耕牛之罪,再被参奏。 几个月后,徐驱虏被杀,他的部下也多被牵连。 曾经威震西域的齿刃刀军,在西域被新来的将军收编,齿刃刀被弃之于库,这一千多名悍勇将士,也被新来的将军算计,因为他们忠于徐驱虏,最终深陷重围而不得救兵,最终几乎全部阵亡。 让他们丢掉善用的兵器,去和敌人肉搏厮杀,又不派援兵,齿刃刀军自此绝后。 但是齿刃刀的传说,并没有断绝。 所以在刘英展看到裘轻车那把齿刃刀后,脸色顿时变了。 齿刃刀法,与寻常长刀的刀法完全不同,破他这链甲最是有效。 “原来你是徐贼余孽的后人。” 刘英展哼了一声:“看来朝廷当初杀的还是不够干净,这么多年过去,还有徐贼余孽猖狂。” 他一伸手,身后的手下随即快步递过来一件兵器,裘轻车看到这兵器的时候眼睛就微微眯了起来。 那是一件狼牙棒。 一想到他的链甲,再看到这兵器,裘轻车眼神里的怒意越来越重。 他看着刘英展说道:“原来你是当初那些西域贼寇的后人。” 刘英展哈哈大笑道:“怎么,觉得心里不舒服?当年我祖先率军攻破西门关,后败于徐贼之手,但是徐贼没有什么好下场,而我现在却在你们中原过的锦衣玉食,我手里有人有钱,你呢?你这个徐贼余孽,却混的如此落魄。” 他用狼牙棒指向裘轻车道:“连我都觉得有些不公,可是我喜欢这不公,连我都觉得这有些讽刺,我又喜欢这讽刺。” 他跨步向前,那么精瘦的一个人,却挥舞着如此沉重的狼牙棒,让人看着都觉得有几分荒诞,又有几分震撼。 当的一声,裘轻车用齿刃刀挡住狼牙棒,那巨大的力度之下,他握刀的左臂都被震的向后甩出去,齿刃刀几乎脱手而出。 刘英展一脚踹向裘轻车的胸口,裘轻车在瞬息之间把右臂抬起来横陈胸前,这一脚踹在他胳膊上,人擦着地面向后滑出去至少半丈远。 “徐贼当年就是因为不识时务才死的,你们这些余孽之后,也一样的不识时务。” 刘英展再次向前,一棒一棒的往下猛砸,一边砸一边怒吼道:“你们不懂变通不识时务,那么就必然要被淘汰,而我们却比你们明白怎么才能赢,既然打不过你们,那就进入大楚,用金银,用美人,不能靠战争做你们的主人,那就靠别的办法做你们的人上人!” 裘轻车被狼牙棒的力度砸的不断后撤,后背撞在那辆马车上,再无退路。 刘英展一棒横扫,裘轻车猛的低头,狼牙棒砸在马车上,车厢瞬间就被砸破了一个大洞。 裘轻车单手撑着地面,抬起双脚狠狠踹在刘英展的小腹,刘英展剧痛之下后撤。 裘轻车立刻挺身而起,齿刃刀砍向刘英展的脖子。 刘英展用狼牙棒砸向齿刃刀,当的一声脆响,齿刃刀被荡开,他身子转了半圈,借助惯性,狼牙棒重重的砸在裘轻车的胸口,裘轻车立刻就向后倒飞了出去。 刘英展啐了一口吐沫,一脸轻蔑的说道:“你们这些人为什么就那么蠢?中原人都一样的蠢。” 他一脚踩住裘轻车的胸口,举起狼牙棒就要砸下来。 砰地一声,他背后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立刻回头去看,却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站在那,手里还拿着一块砖头。 “你找死?!” 刘英展看向那少年说道:“那就成全你。” 他一脚把裘轻车踢开,转身朝着那少年走过去,少年吓得不断后撤,像是怕极了,可还是把另外一块砖头砸了过来。 刘英展侧头避开,眼神里凶光毕露。 “孩子,你快跑!” 县令岳华年大声喊了一句,四周的黑衣人都在围攻,他那几名护卫把他挡在正中,他冲不出去,只能大声提醒让那孩子快点跑开。 那少年却停下来,摇头道:“大人是好大人,大人不该死。” 他弯腰又捡起来半块砖头,脸色很白,眼神却越发坚定。 “当年我爹娘都病死了,是大人救了我,是大人给我饭吃,是大人教我认字,是大人让我记住一句话......大丈夫当有所为。” 他拿着半块砖头朝着刘英展冲过去:“我是大丈夫!” 刘英展一棒朝着那少年头顶砸下去。 倒在地上的裘轻车拼尽全力往前一扑,抱住刘英展的双腿后奋力的一拉,刘英展下盘不稳,身子往前扑倒。 狼牙棒砸的偏了,可还是砸在那少年肩膀上,这一下砸的半边肩膀都垮塌下来,那少年立刻就哀嚎了一声。 可他还是没有退,朝着刘英展的脑袋就给了一砖头。 挨了一下后刘英展大 怒:“都给我死!” 刘英展想一脚把裘轻车踹开,可是裘轻车却死死的抱着他的双腿不撒手,一脚没有踹动,再一脚,再一脚,再一脚...... “孩子,你走啊。” 裘轻车嘶哑着喊了一声。 那少年抢过来刘英展的狼牙棒,可是单手却轮不起来,那狼牙棒确实太重了。 “保护大人!” 就在这时候,从四面八方都有百姓们冲过来,他们手里拿着扫把,锄头,还有扁担,甚至还有锅铲。 他们蜂拥而至。 那些围攻岳华年的黑衣人很快就被百姓们包围起来,他们一个个脸色都有些变化,没想到这些胆小怕事的百姓居然敢过来。 “你们都在找死?” 刘英展好不容易挣扎起来,抬起手抹了抹,被一砖头拍的头上流了不少血。 “打他!” 一个汉子喊了一声,抡起来扁担就砸了过去,刘英展一脚把那汉子踹开,大步过去又补了一脚,这一脚踢在那汉子脖子上,那汉子闷哼一声,嘴里溢出来一口血,眼睛逐渐往上翻起来。 “你们打不过他们的,都走吧。” 岳华年哀求道:“快走吧。” “大人!” 一个老汉举着扫把冲向刘英展:“你走!” 刘英展一把抓住那老汉的脖子,单手把人举起来:“你们这些刁民,真的不怕死?现在告诉我粮食去哪儿了,我还能饶你不死。” “啐!” 老汉朝着刘英展脸上啐了一口。 “死!” 刘英展手指一发力,五指全都抠进了老汉的脖子里,血水立刻就涌了出来。 他随手把尸体甩出去,然后扫视那些百姓,他大声喊道:“我是在为羽亲王府做事,你们居然敢反抗王府?再敢动手,大军入城,把你们这些刁民全都杀了!” 这句话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是羽亲王府的人。 看到他们愣在那,刘英展轻蔑的笑了笑道:“我再说一次,现在都给我滚,我可以当做你们没来过,再不走,我就把这县城里的人屠了。” “我不怕你!” 半边身子都垮了的少年就那么看着刘英展说道:“我也不怕羽亲王,我什么都不怕,只怕没有了大人。” “我们也不怕你!” 百姓们迈步向前,一点点的往前压,那些黑衣人开始朝着刘英展的方向退,几十个人被数百人围住,而且四周赶来的人还在不断增加。 “好!” 刘英展怒道:“这是你们自找的,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了。” 他看向岳华年说道:“你果然够卑鄙,为了不死,居然用粮食来收买这些老百姓,这些刁民分了官仓的粮食,他们都得死!” 岳华年摇头道:“我向冀州报灾,请求冀州府准许我开仓放粮,可是冀州府却害怕我把粮食分给百姓,所以立刻调派车马过来要把粮食都运走,他们不敢让穿官衣的来,就找你们粮栈的人来,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刘英展大怒道:“粮食是官府的,不是刁民的!” 岳华年也怒道:“粮食是百姓们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一十七章 听话,再等等 几十个黑衣人挥舞长刀杀出去,事实上,百姓们有勇气聚集起来保护他们的县令大人,可是当凶徒要逃走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多少人想到了要拼死拦下来能争取时间。 就算是想到了,又有多少人能做到拼死二字? 不是说百姓们没有勇气,而是只要是个人,大概都会如此,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英雄只是少数? 大家都不怕死,一半人是英雄一半人是凶徒。 为什么会有少数几个人的名字在历史上传播久远?因为他们是所有人中为数不多的勇敢者。 有一句话是说......中原的百姓们,总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被他们之中的勇敢者保护着。 岳华年就是这样的勇敢者,如果不发粮食,那么这些百姓们都会熬不过这青黄不接的时节,如果发了粮食,他就会被处死。 而且他要面对的不是国法,若国法当前,他有话可说,他要面对的是私法,何为私法? 羽亲王说的话就是。 羽亲王正在全力备战,这个时候平昌县县令岳华年很不合时宜的上报冀州府,请求打开粮仓赈济百姓。 消息报知羽亲王,羽亲王下令把平昌县的官粮尽快运回冀州,所以并非是冀州这边已经极度缺粮,缺是缺,没有李叱和庄无敌推测的那么严重。 但是,这件事如果是官府出面做的话,会很难看。 谁都知道现在羽亲王才是冀州的真正当家人,冀州府不准放粮就是羽亲王不准放粮,冀州府要把粮食运过去那就是羽亲王要把粮食运过去。 然而这事又没那么简单,因为又涉及到了名声二字。 羽亲王要的是天下,所以名声自然不能坏。 于是让节度使曾凌去办,曾凌便想到了这粮栈收粮的办法,至于这办法是不是有那么几分掩耳盗铃,那就不用去管,因为明面上这不是官府的行为。 盛昌粮栈本来就是节度使曾凌的人控制,为了羽亲王举事,要从各地筹备来大量的粮草物资,盛昌粮栈就是专门做这件事的。 不管用什么手段什么方法,只要能把粮食运回来就行。 刘英展不是羽亲王的人,也不是粮栈的人,他是宇文家的人,是宇文家安排在羽亲王身边的眼线,这种眼线叫做明线。 非但宇文家的人自己知道他是一条线,羽亲王也知道他是一条线,就连羽亲王府里的其他人也都知道这是一条线,所以叫做明线。 把刘英展放在羽亲王府,听从王爷安排,为王爷卖命,但他会把这里的消息想办法送回都城告知宇文家族。 这次,就是羽亲王让他跟着过来把岳华年解决一下,岳华年此人虽然是个做官的良才,也深得百姓之心,可是对于羽亲王来说,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比不上官仓里的粮食。 岳华年在得知消息后,召集全县百姓,劈开粮仓封门,每家每户都发了足够一季所用的量,还给每一户都留足了粮食种子。 这些粮种才是百姓们活下来的希望,前几天开始天分粮食,当天夜里分得粮种的百姓们就开始打着火把种粮,现在已是春暖,此时种粮其实晚了些,但总比没有好。 岳华年告诉百姓们,分给他们的口粮一定要藏好,全县那么多百姓,羽亲王不敢把他们怎么样,如果他真敢对上万百姓下手,那他也就别做什么皇帝梦了。 就这样一边分粮一边耕种,官仓里的存粮用掉了一多半。 如果按照裘轻车的想法,就索性把粮食都发了,然后他保护县令大人远走高飞,可是岳华年很清楚, 所有粮食都发了,羽亲王一怒之下,就算不杀了所有百姓,也会对很大一部分人动手。 杀一批人百姓们就会怕,怕了就会把粮食交回去。 可是给全县百姓发粮,又岂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等他确定已经每一户都发放到位,再想走就晚了。 “大人。” 裘轻车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看了看岳华年说道:“咱们得尽快出城,刘英展的人很快就会去找援兵,再不走就真的出不去了。” “我家里有车!” “我家里也有!”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岳华年朝着百姓们抱拳一拜:“岳某,多谢诸位父老乡亲了。” “大人,快走。” 裘轻车胸口疼的厉害,应该是被那一棒打的断了肋骨,但他不确定断了几根,也没有时间去顾及。 他们保护着岳华年往城门口方向走,到了城门才惊讶发现,城门已经放下封门石。 平昌县这样的小县城也算是冀州城的卫城,所以只有两座城门,南北各一座,为了保证卫城不失,城门开的比较小,城头吊着封门石。 封门石落下,城门就被死死堵住,想进进不来,想出出不去。 此时此刻,南边城门已经落下封门石,显然是刘英展派人所为,要想出城只能去北门。 裘轻车他们保护着岳华年又赶到北门,转到出城的大街上来,才看到至少二三百人已经堵在这了。 城门口横着几辆马车把城门口拦住,那些身穿黑衣的人手里有弓箭,还有连弩。 “岳大人。” 离着还远,坐在大车上的刘英展就朝着他们喊了几句。 “怎么这么慢?我在这已经等你一会儿了,我很想看看,那些说要保护你的百姓们,能不能保护你出城。” 几百张弓瞄准着岳华年那边,队伍在距离城门几十丈远的地方停下来,不敢再往前走。 “来啊。” 刘英展朝着岳华年招手:“那些刁民不是想要保护你出城吗?过来吧,我这里有几百张弓,咱们就算是一次可以射杀一百人,从你们那边冲过来,我们每人最多放三箭,也就是死个三百人就能冲到这来。” 他大笑道:“死个几百人而已,有那么多百姓爱戴你,死几百个不多。” “大人,我们先冲!” 一个年轻小伙子抓起锄头就要往前跑,被他母亲一把拉住。 看着自己的母亲不住摇头的样子,那小伙子张了张嘴,可是话说不出口。 片刻后,那妇人道:“不是不让你去,而是不该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娘不是怕死也不是不知道对错,没有大人,我们早就死了,哪里还有现在的命?” 这妇人把锄头从儿子手里抢过来,大声喊道:“咱们岁数大的往前冲,死就死了,不怕,只要能保护大人冲到门口,剩下的年轻人再去和那些畜生拼,我们拼不动了,但是我们能挡箭。” “我来!”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住着拐杖就到了前边,一甩手把扶着她的孙子推开。 “李家婶子说的对,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没什么可怕的了,后生晚辈们,都给我听清楚了,今儿岁数大的先死,你们要把大人安全的送出城,听到了没有!” 老妇人的拐杖在地上重重的戳了一下。 “岁数大的往前走!” 她迈步向前。 “不要,不要!” 岳华年冲过去拉着那老妇人,用自己的身子挡在前边:“快回去,如果为了我你们都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啪啪啪啪...... 刘英展那边啪啪的拍手,一边拍手一边笑道:“真是感人至深,真是让人热泪盈眶,我现在都佩服你了岳大人,了不起!” 他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真的了不起。” 人群后边,一个年轻人拉了身边人一把,压低声音问道:“我是刚刚才来的,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那个被拉了一下的人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来做什么!” 年轻人脑子里转了一下,立刻说道:“我是敬重岳大人,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是站在岳大人身边就没错!” 那人道:“说的在理!” 他把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年轻人道:“这些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要把官粮抢走?” 身边人叹道:“大楚早已经没有王法了,越凶恶的人越能得到好处,若是凶狠的人还有身份,百姓们活不下去,这些年如果不岳大人在,我们也早就活不下去了。” 年轻人道:“我有办法。” 他迅速的往前挤,挤到岳华年身边说道:“大人且先退回县衙,这样往前冲不是办法,我去找人来帮忙,我认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回来会很快。” 岳华年看向那年轻人问道:“你是谁?” “我叫余九龄。” 那年轻人道:“大人记住这个名字吧,以后会成为名震天下的大英雄。” 说完之后余九龄往后一缩,不见他怎么动就消失在密集的人群中,没多久,余九龄就到了另外一处城墙处,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两只手夹着墙角往上攀爬,根本不需要借助什么工具,动作迅速的爬到了城墙高处。 那里有他留下来的绳索,在城墙上绑好,然后顺着绳子滑了下去,城外有一匹马留在这,他上马飞驰而去。 与此同时,从冀州到平昌县的官道上。 苏掌柜急匆匆的从后边过来,看了一眼庄无敌问道:“队伍还要等多久?为什么就突然停了下来!” 庄无敌耸了耸肩膀说道:“我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我们掌柜的去方便了,方便完了就回来了,苏掌柜莫急,到平昌县又不远。” “半个时辰了!” 苏掌柜脸色发白的怒问道:“他拉什么能拉半个时辰?!” 庄无敌慢悠悠的但看起来还很真诚的说道:“那是你不了解我们小当家,他量大。” “量大......” 苏掌柜的脸色难看的要命,几乎是咆哮着说道:“再不走的话,我就要自己动手去赶车了!” “唔......” 庄无敌一脸恍然大悟的说道:“我想起来了,我知道我们小当家干嘛去了。” 苏掌柜问:“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庄无敌道:“不只是我们掌柜的方便,还有我们小当家养的那头猪要方便,那猪养的金贵,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它......它他妈的不会自己拉屎,每次拉屎都得我们小当家把着它拉,你想想,不容易,所以苏掌柜你就再等等,应该很快了,我们家那猪还行的,没有我们小当家量大。” 苏掌柜的脸色比猪还难看。 庄无敌又慢悠悠的补充了一句:“要不是我们小当家手劲儿大,把不动......这事,别人谁都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一十八章 神雕冲阵图 队伍已经在官道上停下来半个时辰,苏掌柜急的团团转,可这永宁通远车马行的小当家就失踪了,还是带着猪一起失踪的。 他恨不得把李叱的人丢在这不管了,先带着他的人直接去平昌县,可是李叱的车马在前边,把路堵的乱七八糟,他让庄无敌把车马顺好让他的车队先过去,庄无敌说不行。 苏掌柜问为什么不行,庄无敌说阵法不能乱。 怎么他妈的就有什么阵法了? 好在,又等了不到两刻左右,李叱回来了,骑着猪回来的。 苏掌柜脸色铁青的把李叱拦下来,怒问道:“小当家,你这事就做的有些不地道了吧,把队伍扔在这你却不知所踪,我需要你给我一个交代。” 李叱连忙道:“交代,一定有交代,我一定老实交代。” 他指着坐下这头神雕说道:“我本意是带它去方便一下,这猪被我养的确实太娇气,当着人的面它拉不出来,只能到避人的地方才行。” 李叱道:“谁想到,它下了官道就跟疯了一样似的乱跑,我真的是拼尽全力的去追,从这追到了冀州城,它跑回家去拉,拉完了回来的,我也不敢耽搁苏掌柜的时间啊,想了想就骑着它回来了。” 苏掌柜脸色上的难看,都没办法形容出来。 李叱道:“都怪我,家教太严了些,它从小就在那一个地方拉屎,谁想到这还认地方了。” 他话刚说完,坐下的神雕哼哼了几声,当着苏掌柜的面拉了一坨粑粑。 苏掌柜:“?????” 李叱道:“这......应该是跑的吧,古语不是说跑肚拉稀吗?跑肚就一定会拉稀。” 苏掌柜都懒得说什么了,他就知道有问题,但是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反正李叱回来了,所以他语气很愤怒的问了一句:“现在能走了吗?” “马上。” 李叱回头问道:“有人带铁锹了吗?我得把这处理一下,这要是不处理一下,有人经过踩一脚多恶心,这恶心还不怕,就怕让人以为这是狗屎,踩了一脚还要安慰自己说这是要走狗屎运,那我们这就不仅仅是不道德的事了,还涉嫌诈骗。” 苏掌柜道:“小当家,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李叱回头看了一眼,见余九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人群里,他连忙说道:“算了,不耽搁了,后边的马,你们都看着点啊,别踩着。” 队伍再次出发,余九龄凑到李叱身边,把他在平昌县城里看到的事说了一遍,李叱脸色顿时就变了变。 “那样的好官,不该死。” 李叱问余九龄:“想个法子,把后边苏掌柜的队伍挡下来。” 余九龄问道:“神雕那一招用过了吗?” 李叱回答:“刚用过。” 余九龄看了看飞在半空中的狗子,有些遗憾的说道:“这个办法,狗子不好使啊。” 说到狗子不好使,李叱眼神一亮。 他抬起手打了个口哨,天空中的狗子盘旋了一周,随即往南边飞了过去。 神雕一看狗子飞远了,也不管那么多,撒开四蹄就追了过去,它就是一个标准的狗子的狗奴才。 李叱道:“一会儿苏掌柜的问起来,你就我追神雕去了。” 余九龄道:“那队伍怎么拦下来?” 李叱已经冲了出去,声音在前边飘回来......不是让你想办法了吗? 余九龄心说我能想办法,我能想到什么办法? 他在身上拍了拍,这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忽然就摸到了腰畔的鹿皮囊,把手伸进鹿皮囊里摸了摸,然后眼神就亮了。 他趴在马车上朝着庄无敌招手:“庄大哥,掩护我。” 庄无敌从旁边的战马上直接跳到了大车上,用身子挡住了余九龄,他问:“李叱干嘛去了?” 余九龄一边说了平昌县的情况,一边把一根小竹管准备好,又把针塞进小竹管里。 “我想起来李叱说他除掉许青麟老子的时候用的法子。” 余九龄道:“但我不保准自己能射中那么不好瞄准的地方,所以我得多吹几下,你替我挡好,我让拉车的马惊了,最好是车翻过来堵住路,咱们就能耽搁一会儿。” 庄无敌一回身从马车上把苫布拉过来:“用这个给你作掩护吧,我得去追李叱。” 余九龄道:“不急,你好歹看我吹一下,我跟你说,虽然我没有吹过这个东西,但想来也不会比李叱吹的差多少。” 他把竹管从庄无敌腋下伸出去,庄无敌假装抬起手挠了挠头发,余九龄瞄准了半天,然后噗的一声把银针吹了出去。 他们要运送粮食,大车都是没有车厢的,后边的马车上是苏掌柜手下几个人,再后边的马车上是苏掌柜。 余九龄这一根银针吹出去,好像那根针落进了大海里似的,连一点响动都没有,消失了一样。 庄无敌呸了一声,然后说他不等了,得尽快追上李叱。 余九龄道:“就再看我吹一下,这次吹不中你就走你的,我早晚能吹中。” 庄无敌无奈道:“那就看你最后在吹一根,吹的中吹不中我都得去追李叱了。” 余九龄嗯了一声,眯着眼睛瞄准,腮帮子鼓起来憋着一口气,瞄准了半天,一口气把那银针吹了出去。 巧不巧,苏掌柜从隔一辆马车上跳到前边马车上,他看起来略显肥胖,可是动作竟然很轻灵,显然是要到前边来盯着李叱他们的。 他一个大鹏展翅,紧跟着接上一招大鹏收翅,再一招大鹏捂裆,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余九龄这一根银针,倒是准,只不过打的不是驽马的那地方,打中了苏掌柜的那地方。 苏掌柜哎呦一声,直接就摔在大车上了。 余九龄一捂脸,然后顺手就把竹管塞在旁边的苫布下边,装作若无其事躺好。 庄无敌叹道:“你吹了苏掌柜一裆。” 余九龄:“我凑!” 庄无敌道:“说的不对?那就是你吹了苏掌柜裆一口。” 余九龄:“我要是打的过你的话,我现在就把你按住打......” 话还没说完,庄无敌已经趁乱跳到了前边一辆马车上,然后喊了一声身边的骑士,那骑士把战马让给他,庄无敌催马冲了出去。 苏掌柜疼的脸都青了,摸索着把那根银针拔出来,眼神里闪过一抹凶光,他猛的往前边车上看过去,就见余九龄在那躺着打呼噜呢。 苏掌柜强忍着疼痛和羞耻,朝着余九龄喊了一声,余九龄装作大梦初醒的样子,揉了揉眼睛问:“什么事啊苏掌柜?” 苏掌柜问道:“你们小当家呢?” 余九龄 道:“苏掌柜没看到吗?好一会儿之前,我们小当家又追猪去了。” 苏掌柜越发觉得有问题,他催促余九龄加快速度,余九龄连忙应承下来,还喊了几声大家速度快一些。 等苏掌柜到后边去处理伤口,他又把那竹管取出来,心说这确实是个技术活啊。 又吹了好几下,还是一次都没吹中。 在旁边的车夫看不下去了,这汉子是庄无敌的手下,他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弹弓,朝着余九龄说道:“前边来赶车,我来搞。” 余九龄道:“那你吹准点。” 车夫道:“你才用吹的,我用弹的。” 他趴在大车上,略微一瞄准,啪的一声把石子打了出去,这一下虽然没有命中该中的部位,却打在那拉车的驽马大腿根上了。 应该也挺疼的,那马嘶鸣了一声,立刻就往旁边跑了出去,连车带人一下子翻倒旁边沟里。 好在是,后边赶车的车夫也是李叱的人,车上坐着那几个嘀嘀咕咕说话的不是李叱的人。 车夫看到余九龄喵了半天都没有瞄准,已经是恨其不争,再看到同伴把弹弓取出来,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马车翻进沟里的瞬间他就跳了车,顺势一滚,没有伤到分毫。 与此同时,官道上,骑着神雕的李叱觉得自己平日里真的是低估了这猪,跑起来居然比马还要快似的,风从耳边吹过,声音都显得有些刺耳。 远处高空上,狗子飞在前边,这一年多来,李叱都是用口哨来训练狗子,虽然没多精妙,但是简单的指令狗子还是能迅速执行。 他吹了那一声口哨,意思是让狗子往前飞探路,神雕听不懂那口哨,它可能觉得李叱吹口哨的声音跟它撒尿的声音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它觉得狗子要抛弃它,所以追的那叫一个凶残。 李叱双手抱着猪头紧紧贴着神雕后背,可是神雕是他妈的跟真的狗学的跑步,这跑起来颠簸的厉害。 李叱上半身能紧紧贴在神雕身上,因为双手抱紧了,可是屁股不行,他夹不住啊...... 一颠,屁股起来了,一颠,屁股落下了,神雕跑的速度是真的快,所以颠簸的频率极高,李叱下半身被颠的跟甩开的面条似的。 那屁股一下一下的撞着,肯定不好受。 如果此时有人能仔细看着李叱的表情,就会发现他的眼睛一下一下的往上翻着。 神雕的速度有多快? 反正后边的庄无敌骑着战马硬是追了两刻都没有追上,一直都在神雕的屁股后边吃土。 就这么一路狂奔,李叱往前看了看,平昌县的县城已经出现在眼前,离着还远就看到城门口里边堵着不少人。 他想着催促神雕直接撞过去,在颠簸中往后拍了一下,他的本意是在神雕屁股上拍一下让它直接冲,可是一回手的时候他自己屁股颠起来了。 这种时候,动作并不是那么的能随心所欲。 啪! 这一下拍在自己屁股上,还挺响亮的。 关键是,神雕还听懂了,哼哼了几声,低着头就朝着城门里边冲了进去。 听懂了这个操作,连李叱都没理解。 ...... ...... 【说实话,咱要是不想着神雕是头猪,这神雕冲阵图的章节名,是不是还挺正经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一十九章 这毫无计划的营救啊 虽然只是隔了几个月而已,但是神雕的体型比去燕山营的时候又大了一些,去燕山营的时候神雕大概四百斤上下,此时应该已有五百斤。 五百斤的宝宝,直接朝着城门里边就冲了进来。 余九龄说,那些人已经堵住了城门,县令大人危在旦夕,李叱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以前他就听过岳华年这个名字,都说是整个冀州都不多见的好官,还有人说他是整个大楚都不多见的好官。 可是如今的大楚,这样的好官没有好命。 “小心啊!” 李叱为了吸引注意力喊了一声。 那些正在瞄准前边百姓的黑衣人听到喊声纷纷回头,就看到一头黑不溜秋但是很大的东西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等反应过来那一头野猪,神雕驮着李叱已经冲进城门了。 “放箭!” 刘英展不管来的是谁,立刻就喊了一声。 然而神雕动作太快,还没有来得及把羽箭放出来的人就被撞了个七零八落。 李叱也没停留,直接骑着神雕从人群中撞了出去,笔直的朝着岳华年这边跑,这一下把百姓们都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在苏掌柜的队伍里。 一个看起来样貌不似中原人的汉子走到苏掌柜身前,他看向苏掌柜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苏掌柜摇头:“还不确定是不是车马行的人故意捣乱,按理说,他们没必要捣乱。” 问他话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有着典型的西域人样貌,但是身材却比普通西域人魁梧壮硕的多,他穿着一身中原人的锦衣,看起来显得有几分怪异。 “不能再耽搁,我师弟还在城中等着,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做迟则生变,必须尽快赶到平昌县。” 苏掌柜似乎对这个人颇为忌惮,说话的时候都保持着客气,他连忙点头道:“我已经吩咐人去催了,车马行的人也正在把翻落的马车拉上来,应该很快就能走。” 那西域人点了点头,似乎不太喜欢说话,回到后边一辆马车上坐着去了。 苏掌柜抬起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那个西域人给他的压力好像很大,他手下人说道:“掌柜的,这个西域鬼是什么来路?” 苏掌柜道:“刘英展的师兄。”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刘英展的师门,在西域很有些实力,叫做驼门,驼门的门主还是吐蕃国的国师......多年前,吐蕃国突然向大楚称臣,一改之前的嚣张,他们每年都会派遣使团到都城,向陛下进贡大量的金银财宝。” “刘英展是来的比较早的人,传闻他到都城是十几年前了,不知道怎么巴结上了宇文家,被宇文家留用,去年的时候派到冀州城在王爷手下做事。” “刘英展向王爷进言,说他师兄武艺在吐蕃国近乎无敌,若是能招揽他师兄来为王爷效力,那王爷将如虎添翼,王爷正是用人之际,于是就让刘英展把他师兄找来。” 苏掌柜回头看了一眼:“他叫井颜戾,刘英展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那小伙计想着刘英展那把跋扈之人都怕的要死,想想就知道井颜戾这个人有多可怕。 平昌县城。 李叱骑着神雕冲到人群前边,稍显狼狈,说实话这也是李叱第一次比较正式的骑着神雕出行,而且是狂奔,这神雕没有缰绳,怎么停下来? 他先是试了试抓住猪鬃往后拉,结果神雕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仅仅是速度慢了些。 李叱眼看着就要撞在人家身上,情急之下,往前伸手抠住神雕的两个鼻子眼往上一拉。 贼管用。 神雕跟安装了刹车似的,四蹄在地面上搓行了一段距离后停下来。 “时间紧迫,解释不了那么多,哪位是岳大人?” 李叱急切的问了一句。 岳华年道:“我是,你是谁?” 李叱道:“我朋友之前和你说过,我会过来救你。” 岳华年心说原来这就是刚刚那个年轻人说的江湖上的朋友,这混江湖的人果然是......不拘一格。 “先上猪再说。” 李叱一把将岳华年拽上来,放在自己身后,然后一拍神雕道:“跑!” 神雕茫然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李叱想着对不起你了,揪着两三根猪鬃毛使劲儿一拽,神雕疼的叫唤了一声,朝着前边猛冲出去。 身负重伤的裘轻车都看懵了。 就在此时,那些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黑衣人后边,一批骏马疾驰而来,眼看着停不住,马背上的骑士往上一提缰绳,那骏马直接从人群头顶飞掠过去。 庄无敌看到李叱停下来了,总算是能松了口气,可是这口气还没松完呢,李叱骑着猪又跑了,而且看样子还劫持了一个人质...... 庄无敌催马再追。 李叱骑猪带着岳华年跑回城里,庄无敌在后边紧追不舍,一群黑衣人在庄无敌身后紧追不舍。 一大群黑衣人冲过去,看都没看那些百姓们一眼,他们要杀的是岳华年又不是这些老百姓,一时之间,场面就变得有几分不那么严肃起来。 大概两刻之后,百姓们都在懵不拉几的时候,李叱骑着猪又回来了,看起来是成功的甩掉了那些黑衣人,也甩掉了庄无敌..... 李叱伸手去抠神雕鼻子眼,神雕应该是吓了一跳,没等李叱抠到那,自己主动刹车了。 李叱道:“乡亲们,现在去把北门的封门石放下来,这些坏人若是放走的话,也许大家都要出事,先把封门石放下来,全都堵在城里!” 岳大人的发型都有些凌乱,他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所以点头道:“大家听他的,快去把封门石放下......啊呦!” 话还没说完,李叱又拔了一根猪鬃毛,神雕疼的哼哼了几声,发力往前冲出去。 接下来的大概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过程都乏善可陈,大概就是神雕在县城里躲躲藏藏,一会儿跑一会儿停,黑衣人被甩的晕头转向。 一个时辰之后,李叱终于遇上了正在找他的庄无敌,两个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先给岳大人找个安全地方藏身,然后再去解决那些杀手。 李叱问岳华年道:“岳大人,你觉得哪里相对安全些?” 岳华年想了想后说道:“刚刚我们离开的那个院子,料来那些粮栈的杀手不会想到我们再回去。” 李叱点头:“那就去那边。” 岳华年指点着路,不多时到了那院子外边,李叱看了看这个普普通通的民宅,不是个防守的好地形。 他发现门外有个柴堆,跳过去把柴堆挖出来一个坑洞,然后让岳华年钻进去,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不是他来喊,都不要出来。 岳华年看了看 那柴堆,一脸迷茫。 “这......管用?” 李叱道:“相信我,我有经验。” 他把岳华年推进柴堆里,然后把柴塞回去挡在洞口。 李叱看向庄无敌:“这件事必须在城内解决,不能留活口,留下活口就会牵连咱们车马行,现在已经把那些杀手甩的分散开,我们俩也分开去杀,尽量速战速决,所有人都除掉就没有人证,咱们再尽快离开这。” 庄无敌看了李叱一眼,点头:“知道了。” 然后转身就走。 李叱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小心些。” 庄无敌没回头,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也是。” 李叱看了一眼神雕,笑道:“多亏了你。” 神雕也看了李叱一眼,眼神里有些幽怨。 李叱又抬头看,狗子在高空盘旋。 李叱在神雕背上拍了一下说道:“去找狗子。” 然后吹了一声口哨,高空中的狗子立刻就开始往下降,速度奇快,神雕看到狗子要下来了,颠颠的跑过去了,跑起来的时候还跟狗似的甩着臀跑。 五百斤的甩臀,很挺翘的。 李叱转身跑出去,动作迅速的爬上一座木楼,站在高处往四周看,北边传来一声闷响,应该是百姓们已经把封门石放了下来。 李叱从鹿皮囊里摸索了一会儿,把夜叉面具取出来套在头上,他深吸一口气,然后从木楼上俯身而下。 杀戮开始。 大街上,一群黑衣人正在搜寻,他们听到了马蹄声,不紧不慢的靠近。 这群黑衣人立刻停下来,持刀戒备,不多时,庄无敌骑着马慢悠悠的从另外一条街上转过来,刀扛在肩膀上,看向那些黑衣人的时候,脸色依然平静。 他左手抬起来勾了勾手指。 那群黑衣人立刻就怒了,一群人冲向庄无敌,他们有二三十个人,怎么会惧怕一个落单的。 大概半刻之后,庄无敌骑着马扛着刀离开此地,地上多了几十具血糊糊的尸体。 另外一侧,李叱蹲在墙头上,看着几个黑衣人从下边经过,他以为那些黑衣人会发现自己,结果就那么从他身下走过去了。 李叱想吹个口哨吸引他们的注意,把手指放在嘴边,忘记带着面罩,手指往嘴里塞的时候把面罩捅嘴里了。 一点儿都不帅气啊...... 吹不了口哨,那就抬起手打了个响指,连打三下都没有发出那种清脆的响声,这让李叱觉得自己有些尴尬。 于是他咳嗽了一声,那些黑衣人立刻就转头看过来。 这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次回眸。 刘英展带着一群人在搜查岳华年的下落,转过街角,看到了地上躺着二三十具手下的尸体,每一个都是一刀毙命,每一刀都在脖子上。 他脸色立刻变得阴沉下来。 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在地上又看了几个人的尸体,这些尸体看起来没有之前遇到的那么血腥,身上没有刀伤,也没有血迹。 刘英展蹲下来检查了一下,每一具尸体,都有一侧的太阳穴凹陷进去,是被人用重手法一拳毙命。 “高手。” 刘英展站起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吹哨,让所有人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二十章 你被包围了 刘英展这个名字是宇文家的人帮忙取的,他的本名叫做谷达昂,出身于吐蕃贵族。 他们这批人从十几年前开始渗透进入中原,唯一的目的就是促使中原这个强大的楚帝国加快分裂速度。 等他们到了中原之后开心的不得了,因为那时候的楚已经是满目疮痍。 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垂暮老者,满脑子只剩下自己当初无敌于天下的回忆。 吐蕃人当初多次进犯中原西疆,都被杀的大败而归,后来,吐蕃国师,也就是驼门的门主赞普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对吐蕃王说,中原人在面对外敌入侵的时候,向来都会变得超乎寻常的团结,但是他们面对内乱,却没有丝毫办法。 所以要想促使楚灭,进而达到吐蕃霸占中原西疆区域的目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楚亡于他们自己人之手。 吐蕃王听取了赞普的意见,上国书向楚称臣,并且运往楚国都城不计其数的贡品,其中还包括三十六名精选出来的美女,个个都是色艺双绝。 这三十六个女子也肩负着重要的使命,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获得楚皇的宠爱。 赞普说,中原人,男人乱国,似乎没有女子乱国更快一些。 这三十六个吐蕃美女也算是不负众望,到了楚国都城之后不久,就把楚皇迷的神魂颠倒,原本就不上朝的楚皇,创造了三天三夜不下床的辉煌。 也就是那时候开始,楚皇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 更为荒诞的是,御医发现,这些西域女子竟然偷偷的给楚皇喂药,说是可让楚皇变得雄壮起来,可是这种药长期服用的话,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住。 按理说,这是要处置的,以谋逆罪论都不为过。 可是大楚的这位皇帝陛下,居然为这些西域女子求情,说她们也是为了他这个做皇帝的好,也是想让皇帝长命百岁。 刘英展在都城经营了一段时间后,他的目标就定为宇文家族,这个家族掌握着楚国朝廷半数的权力,只要能控制宇文家,楚国的内乱就会加剧。 十几年后,他在宇文家的地位已经非同小可,而这时候羽亲王要举事的态度逐渐明朗起来,宇文家随即派刘英展和他师兄井颜戾到冀州来,一是为了辅佐羽亲王,二是为了监视羽亲王。 羽亲王当然明白宇文家派人来的目的是什么,留下了刘英展,刘英展又向羽亲王举荐他师兄井颜戾,这样一来,两个人就都顺理成章的进入了羽亲王府。 然而羽亲王当然不会直接把这两个人安排在最要紧的地方,而是把两个人都安排在盛昌粮栈。 此时此刻,刘英展没有想到在这个小小的平昌县城里,居然会遇到这么大的麻烦。 他以为这些中原人已经全都废了,没有了骨气,没有了斗志,甚至没有了团结。 然而今天,他看到了中原人的骨气,斗志,也看到了中原人的团结。 “所有人都回来了吗?” 刘英展问了一句。 手下人道:“回来了一百三十个人,还有大概四五十个人没有联络上,之前都分派出去了,一时之间回不来,可能距离太远也听不到信号。” 刘英展道:“不管了,听我的号令,分二十个人在后队,二十个人在前队,剩下的人为中军,不管是谁,出现在面前立刻射杀。” “是!” 他手下人立刻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候,他们听到了缓缓的马蹄声。 不多时,前边十字路口出现了一个人,那人看起来有些懒散,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握刀扛在肩膀上。 在十字路口停下来,那骑马的人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抬起手用小拇指比划了一下。 “放箭!” 刘英展一声令下。 前队二十个人立刻把弓抬了起来,可是在他们拉弓搭箭的时候,那人已经催马过了十字路口,一片羽箭落空。 在旁边一座房子的屋顶上,李叱趴在那看了看,敌人数量这么多,他也不打算贸然冲下去。 等着刘英展带着人加速往前跑去追庄无敌的时候,李叱从房顶上掠下来,在后队连杀三人后转身钻进后边巷子里。 “人在后边!” 后队的人立刻喊了一声。 刘英展的队伍马上就停下来,刘英展带着人支援到后队,冲进巷子里,哪里还有李叱的影子。 就在这时候庄无敌回来了,从旁边院子里翻墙出来,挥刀乱砍,砍翻了三四人之后就跳回院子里。 “人在这里!” 前队的人也喊了一声。 刘英展他们撤出巷子,跑到前队那边看了看,除了地上的死尸之外,敌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中了他们的奸计。” 刘英展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给我记住,我们的目标是杀岳华年,其他人都不要管了。” 说完后他带队往前搜寻,顺着大街走,速度很慢,一边走一边戒备。 就在这时候,侧面巷子里忽然有一阵响动,他们立刻侧身朝着那巷子里把羽箭射出去,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可是巷子里除了一地的羽箭外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们看不到人,只能继续往前搜寻前行。 队伍离开之后,李叱从屋顶上跳下来,他之前杀人的时候抢了一张弓,只是缺箭。 在巷子里随便捡了捡就捡起来数十支羽箭,他把箭用绳子绑好后,就朝着这平昌县城里最高的那座木楼跑过去。 平昌县的县城其实并没有多大,再加上庄无敌有意把人往这边引,没多久李叱就又看到了刘英展那些人,他趴在楼顶上,瞄准了之后一箭射出去。 这箭来势极快,可是刘英展的武艺确实很强,耳目也灵敏,听到弓弦响动,他立刻往下一蹲,同时双手护住头顶。 噗的一声,他身后一人中箭,箭力度十足,几乎贯穿而过。 “在那座楼顶!” 刘英展立刻指了指。 一百多人迅速反应过来朝着楼顶放箭,可是李叱在这样的地方,羽箭对他的威胁实在不算有多大。 他躺在屋顶上,看着箭一支一支的在面前飞过。 等到下边的羽箭一停,李叱立刻开始还击,连发数箭,箭箭命中。 此时刘英展气的几乎都要炸了,本不想搭理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直接杀了岳华年才是要紧事,可是不搭理那个人,那人却没完没了的偷袭。 “杀上去!” 刘英展一声令下。 一百多黑衣人朝着那木楼猛攻,李叱连 续射杀多人后,已经有不少人冲进楼子里,顺着楼梯往上跑,他们到了顶层后,翻出后窗就能爬到屋顶。 就在这时候,庄无敌骑着马从木楼外边经过,用抢来的连弩朝着那些爬楼的人一阵点射,四五个人哀嚎着摔落下来。 李叱把羽箭用尽,他把长刀抽出来,站在楼顶正中位置等着,这个地方,四周的屋檐能挡住他的身形,在下边的人看不到他,也就不需要防备敌人羽箭偷袭。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上来一个杀一个。 这地形,是李叱在带着岳华年骑猪的时候就发现了的,并且确定可以利用。 刘英展站在楼下看着,上面一声哀嚎后,一具尸体翻滚着从楼顶摔落下来,砰地一声砸在刘英展身边,砸的地上尘土都激荡起来。 接下来就没有停,尸体一具一具的翻滚下来,屋顶的斜坡本来人就不好走动,倒下去一个就滚下来一个,下饺子一样,一个一个摔在地上,有的还能抽搐几下,大部分都是直接不动了。 等到刘英展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的一百多人都冲进这木楼里,楼顶上逐渐安静下来,没有了喊杀声,也没有人再滚落。 刘英展往四周看了看,地上都是尸体,皆为一刀毙命。 就在这时候,刘英展抬头看到了走到屋檐边的那个人,那张夜叉面具,让刘英展的瞳孔都收缩了一下。 片刻之后,刘英展立刻朝着北边城门方向冲,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当他跑到北城门口,才发现封门石已经落下,在之前他们遗弃在这的大车上,那个骑马的人已经坐在大车上等着了,依然把长到扛在肩膀上。 那个家伙,再次伸出手,把小拇指比划了比划。 刘英展拎着狼牙棒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两个人,杀了我这么多手下,确实很了不起,但你知道我是谁的人吗?” 庄无敌才懒得说话。 刘英展大声说道:“我是羽亲王府的人,你们杀的也都是羽亲王府的人,你们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吧。” 庄无敌还是没有说话,抬起手往刘英展身后指了指。 刘英展回头,看到那个带着夜叉面罩的人拎着一把滴血的长刀走过来。 这装束,这长刀,这步伐,已经有七分气势。 如果李叱不开口说话的话,那么这气势应该能维持的更久一些。 李叱道:“放下兵器,你已经被包围了。” 刘英展看了看李叱,又回头看了看庄无敌,哈哈大笑道:“就凭你们两个?” 李叱打了个口哨,手指头又把面罩捅嘴里了,他把面罩撩起来露出下半张脸,这才打响口哨,然后一头猪从左边过来,一只隼从右边飞落。 李叱把面罩放下来后说道:“说了,你被包围了。” 刘英展看了看那猪,大怒。 “你们在侮辱谁?!” 庄无敌的长刀在手中转了一圈,起身要战。 李叱摆手道:“我来吧,正好可以试试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长进。” 庄无敌就又坐下了。 李叱:“噫,你可以试着客气客气啊。” 庄无敌:“呵呵。” 李叱叹了口气,迈步走向刘英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个都不能少 刘英展并不觉得这种被包围有多大威胁,纵然他打不过那二人联手,难道还不能走? 纵然他此时不能轻易出城,还不能躲? 他师兄井颜戾,又岂是一道城门可以挡住的,他计算着时间,觉得用不了多久,师兄就会带人赶到。 “你们这些中原人。” 刘英展叹道:“最是喜欢苦中作乐,也最能麻痹自己,明明天下都快没了,江山都快亡了,可看看你们现在这很高兴的样子,一点点小的得意,就让你们原形毕露。” 李叱笑道:“苦中作乐四个字,我很喜欢。” 他问刘英展:“那你知道我打算怎么作乐吗?” 刘英展将狼牙棒指向李叱道:“只管过来,我看你有多少斤两。” 李叱笑了笑说道:“论斤两?那你就输的很惨。” 他忽然喊了一声:“神雕,上!” 刘英展脸色一变,立刻看向右边的那只矛隼,他当然认识这种猛禽,鹰爪如钢,抓住就松不开,强行拉扯便是血肉模糊,其嘴如钩,咬住就是骨肉分离。 他迅速转身面对那只矛隼,手已经摸向后腰挂着的连弩,只要那东西敢扑过来,他就一箭将其射死。 砰! 刘英展被神雕直接撞了出去,那五百斤重的大野猪,这一撞之力能有多恐怖。 飞出去的刘英展甚至还在半空中翻转了一周,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这一下一口气几乎都没上来。 神雕得意的哼哼了几声。 刘英展看向李叱,眼睛里都是怒意。 “好卑鄙的小人!” 李叱道:“它就叫神雕。” 然后他一指刘英展:“狗子,上!” 刘英展立刻往四周看过去,哪里有狗? 然后狗子就扑了下来,两只利爪在刘英展脸上留下了几道伤痕,刘英展拼了命的挥舞双臂,这才把狗子驱赶开。 满脸是血的刘英展看起来有几分恐怖,他瞪着李叱,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李叱此时早就已经被他大卸八块,九块,十块...... “你们中原人,都不敢正面交手,靠偷袭取胜,我看不起你们!” 刘英展咆哮一声。 狗子一声啼鸣。 刘英展拼着力气站起来,摘下来连弩,却发现连弩已经被那猪刚刚一下撞坏了,他立刻把连弩朝着狗子砸过去,哪里想到那狗子根本没下来,它叫一声......是给它的跟班下令呢。 砰! 刘英展又飞了出去。 神雕得意洋洋的围着落地的刘英展转了一圈,还抬起头看向盘旋着的狗子,一脸邀功请赏的谄媚。 刘英展都快起不来了,可是怒火却烧的他又起来了,那个混账喊了一声神雕,猪撞过来了,那个矛隼叫了一声,猪又撞过来了。 噗! 一把长刀从刘英展背后飞过来,笔直的像是划过半空的一道流光,长刀从刘英展的背后刺入,瞬息间便贯穿身体,从前胸刺穿出来。 庄无敌默不作声的走过来,把长刀抽出,一脚把刘英展踹翻在地。 “走。” 他说。 李叱点了点头:“知道。” 可是不好走,现在两个城门的封门石都放了下来,想再把封门石升起来谈何容易,若是不开城门的话,李叱和庄无敌出 去都没有问题,狗子出去自然更没有问题,可是猪呢? 那玩意五百斤上下,它是肯定跳不出去的。 “好在咱俩力气大。” 李叱忽然说了一句。 庄无敌觉得事情不好,于是不等李叱说出来什么,他已经摇头道:“我不。” 李叱:“别这样,乖。” 庄无敌:“滚。” 没多久,李叱和庄无敌把藏身于柴堆中的岳华年叫出来,又找到裘轻车他们,裘轻车伤的不轻,必须尽快找人诊治才行。 李叱请了一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帮忙,从上城的坡道登上城墙,然后用很粗的绳索把神雕绑好,一群人拉着绳子把神雕放下去,这猪居然没有一点慌乱,甚至可能还觉得有点好玩。 放下去神雕,又陆续把裘轻车,岳华年,庄无敌,李叱,还有马放下去,而狗子居然站在那排队等着别人把它放下去,一点隼儿的觉悟都没有。 李叱交代百姓们,如果盛昌粮栈的人进城之后问怎么回事,不管威胁什么,只说是几十个江湖客保护着岳华年杀出去的,其他的不要说。 到了城墙下边,李叱看了看神雕,又看了看庄无敌的马,嬉皮笑脸的问:“能不能换换骑?” 庄无敌看了他一眼,回答依然是三个字。 “别做梦。” 李叱认真的说道:“你没有骑过你当然不知道,骑猪比骑马舒服多了,我又怎么会骗你呢?” 庄无敌:“别扯淡。” 李叱转身看向岳华年他们几个人说道:“你们从这先往西北方向走,避开从冀州来的人,走上大概一天多就能到唐县,在唐县找郎中医治,再买一辆大车往北,一路去信州关,到了信州关后投靠虞朝宗,就说是李叱让你们来的,他必会好好照顾你们。” “虞朝宗?” 岳华年脸色猛的一变,摇头道:“那是叛贼!” 李叱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说道:“你现在也是。” 岳华年脸色变了变,然后就是颓然的一声长叹。 李叱道:“到了信州关后,你们还能协助虞朝宗守着边关,如今黑武人还没有退兵,边关压力依然很大,别再用叛贼这样的字眼去说燕山营,他们现在做的事,朝廷的人都没做到。” 岳华年想着也只能如此,他一人不惧生死,可是身边还有保护他的这些人,若他此时再讲什么清高,只能是害死自己最亲近的人。 “也罢。” 岳华年朝着李叱抱拳道:“多谢救命之恩。” 裘轻车胸口疼的厉害,不方便抱拳行礼,对李叱点了点头说道:“大恩,必不敢忘。” 李叱抱拳回礼,众人就在城墙下边分开。 然后李叱和庄无敌俩人一个骑马一个骑猪,故意绕了一个圈子,又从运粮队伍后面的方向跑过来,假意是追上来的。 苏掌柜问李叱又去了何处,李叱的理由当然还是那个......猪跑了,骑马去追,差点都没追上。 等再到平昌县城外,封门石起不来,运粮的队伍也就进不来,这一趟看起来怎么都要无功而返。 便在此时,井颜戾从后边过来,看了看那封住的城门,又抬头看了看城墙。 “都不许走,我要进去看看,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准离开,否则都会被我所杀。” 他说完之后一招手,他身后大批的手下随即快步上来。 有人递给井颜戾一双铁 扣,井颜戾戴在手上,脚下一发力,人已经在丈余高度,戴着铁扣的双手迅速的爬动,看起来无比的轻松,没多久就到了城墙上面。 他把带着的绳索绑好后抛下来,他的手下人开始陆续登城。 苏掌柜一脸疑惑的看向李叱,李叱已经转移到了旁边大车上趴着起来,一只手还在那揉着屁股,看起来屁股疼的不轻。 苏掌柜又看了看那头猪,想想就觉得这东西硌得慌。 余九龄压低声音问李叱道:“怎么回事?到底跑到哪儿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李叱笑道:“过程很曲折,但这不是回来了吗。” 余九龄听到这句话就知道事情成了,他对李叱笑了笑道:“还行,回来没耽误事。” 李叱问:“刚刚我一路回来,怎么少了一辆大车?” 苏掌柜在旁边听着,没听出来这些话里有什么不对劲的,而且李叱居然还能发现少了一辆大车,他对李叱的怀疑就减弱了几分。 平昌县城西北方向。 岳华年问裘轻车:“你怎么样?” 裘轻车苦笑道:“不碍事......没与人交手之前,觉得我这武艺已经能在江湖上行走,纵然不能称得上一流,可也不至于沦为二流,今日这一战后才知道,我......我还比不上那个骑猪的。” 岳华年道:“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裘轻车想了想,补充了一句:“猪也是。” 他问道:“大人,你是朝廷命官,是一县之长,真的要去信州关投靠叛贼虞朝宗?” 岳华年看向裘轻车,沉默了许久之后说道:“我家里,其实历代为官,我祖上曾为大楚宰相,我曾祖曾为雍州节度使,至我祖父,是曲州府治,我父亲后来为利州府丞,再到我这,是平昌县令。” 他问裘轻车:“这一百多年来你看出什么?” 裘轻车叹道:“看出来真正为民做事的好官,为大楚尽心的忠臣,家境却越来越差,官职越来越低,因为大人家里不愿与那些人沆瀣一气,所以......” 岳华年又道:“你祖上曾为大将军徐驱虏的阵前将军,官至正四品,西疆一战,你祖上就是那支令西域人威风扫地的齿刃刀军将军,现在......” 岳华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摇头道:“那个骑猪的好汉说的对,我还有什么资格自恃清高,我说虞朝宗是叛贼,可是虞朝宗治下的地方,百姓们反而安居乐业,这天下早就颠倒了,是非也早就已经不明白。” 他看向裘轻车道:“我们就去信州关,能为边关尽一份力,这一辈子就算有个好的结果,我虽然是一介书生,可我还有为民效命之力。” 裘轻车点头:“大人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咱们就去信州关。” 平昌县。 城门里边忽然间发出一声巨响,地面都跟着震动了一下,城墙上的灰尘都在往下落,没多久,城门被人从里边拉开,封门石竟是被放倒了。 脸色阴沉的井颜戾从城门里出来,看了一眼外边的,沉默片刻后说道:“所有人都进城来,一个都不许少。” 他的视线扫过李叱,李叱还趴在马车上揉屁股呢,根本就没往他这边看。 可是井颜戾总觉得那个年轻人有些不一般,城中这遍地死尸,和这个人在半路离开真的没有关系? 李叱像是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微微一怔。 那个叫井颜戾的人站在城门口,右手抓着刘英展的头发,像是一只恶鬼,拎着另外一只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二十二章 流云阵图 井颜戾拎着他师弟尸体的样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眼神冰冷的扫过众人,好像每个人都是他在怀疑的对象。 而每一个人又都能从井颜戾的眼神感受到,被他怀疑,下场一定很凄惨。 李叱却并不在意,第一是因为井颜戾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证据,第二是找到证据李叱也不怕,因为李叱觉得自己牛皮。 李叱曾经问过他师父长眉道人,这个世界上的绝顶高手是什么样子,师父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办法回答李叱的问题。 因为他师父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绝顶高手。 师父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天下无敌,但他正在研究怎么才能培养出绝顶高手。 李叱觉得天下无敌一定会有的,那就是将来的他。 井颜戾的样子很吓人,可是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夜叉面罩,还有什么是在打起来之前就能让李叱害怕的?打起来之后让李叱害怕的,李叱也没遇到呢啊。 队伍进了平昌县城,李叱告诉所有车马行的人不要胡乱走动,人家要求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除此之外,就待在车上别动。 苏掌柜带着他们去装粮食,到了官仓之后苏掌柜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因为官粮少了一大半。 井颜戾带人去查他师弟刘英展为什么会死,百姓们都已经传开,他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井颜戾蹲在那查看了一下地上的尸体,又起身看了看,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有一个不用兵器的高手,拳法狠厉,力大无穷。” 又走了一段,看到地上的二三十具尸体,他仔细看了看后说道:“这个人要么是骑马杀人,要么是身材极高,他落刀的角度就说明身高不低。” “最少有两个人,或者是两批人,箭是从两个方向射向队伍的。” 他一边看一边说,一直到了那座木楼下。 这里的尸体最多,围着木楼一圈都是,地上的尸体还没有处理过,也没有人敢去触碰,维持着最初的样子。 “楼上有人,楼下有人。” 井颜戾又自言自语了一句。 就在这时候手下人跑回来,汇报查问的结果,大概打听来的消息都一致,一部分百姓们说没有看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部分说看到了,是两批人在厮杀,一批人不认识,一批人是岳大人的人。 “多少人?” 井颜戾问。 手下人回答道:“有说十几个的,有说几十个的。” 井颜戾点了点头,这种场面,敌人没有十几个以上应该很难做的出来,这木楼一圈的尸体,有的是刀伤而死,有的是一拳毙命,还有被箭射死的,有被连弩射死的,连刀伤的出手习惯都不相同,所以推测起来刘英展的敌人数量不会很少。 苏掌柜找到井颜戾,压低声音对井颜戾说官仓的粮食少了一多半,井颜戾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结合县令岳华年已经逃走的事,看来官仓粮食少了才是这场厮杀的原因。 他师弟刘英展应该是发现官仓里少了粮食,于是带人去质问县令岳华年,结果和一群与岳华年勾结的江湖客打了起来。 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因为所有的尸体都是刘英展的手下,敌人能杀了这么多人还全身而退,可见其实力有多 可怕。 “你带人把剩下的粮食运回冀州,我亲自带人去追查,他们若逃走的话,不敢往北,我先带人往南去追一段。” 井颜戾对苏掌柜说道:“那个车马行的人也都要盯紧一些,别让他们把粮食动了手脚,我观那个车马行的小当家,不像是什么好人。” 苏掌柜道:“我看他们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像是好人的。” 井颜戾问:“你查过那个李叱的底细吗?” “查过,他和夏侯琢是至交好友,就在四页书院里求学。” 苏掌柜道:“之所以找到这个人,也是王爷的意思,那车马行开业的时候向王爷捐献了一万两银子,所以......” 井颜戾明白过来,想着既然李叱也是王爷的人,那么和这件事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了。 其实这事查出来并不难,只是李叱的身份极容易让人先入为主的不去怀疑,都是王爷的人,难道还能自相残杀? 再有就是,虽然目击了李叱他们杀死刘英展的人没有几个,毕竟当时百姓们都已经跑回家里去了,可是看到李叱骑着野猪进城的人并不少。 好在是,岳华年在百姓们心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所以没有人愿意出卖岳大人,也就没有人愿意出卖救了岳大人的人。 李叱又做了些假象,让人错觉杀人者绝非一二人,这些因素加起来,让井颜戾的判断出现了失误。 井颜戾对苏掌柜说道:“尽快装车运粮,不用等我回来。” 说完一招手,带着大批的手下离开平昌县城,顺着官道往南追了出去。 李叱他们随苏掌柜去装车,此时的李叱秉持着低调做人做事的态度,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旁边看着粮食装车。 苏掌柜走到李叱身边,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小当家,今天的事有些乱,从官仓里往外运粮.....” 李叱道:“这是官仓吗?我不知道,也记不住。” 苏掌柜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这件事如果以后有人问起来,还请小当家如实说就好,那县令岳华年勾结盗匪流民,偷盗官仓粮食,还杀了官差.......” 李叱道:“放心,谁问我都这么说。” 苏掌柜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小当家你歇着,关于这一趟的运费,小当家损失了马车一辆,我就再给你加一车粮食。” 李叱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那精湛的演技让人觉得他就是个贪财的家伙,毫无破绽,因为他确实是。 三天后,冀州城。 李叱和余九龄从车马行里出来,在路上买了些熟食,又买了些点心,拎着走,一路溜溜达达的回到住处。 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依然保持着极其警惕的态度,直接回家是不可能的,不绕路走上几圈,确保没有人跟踪,他绝对不会轻易进门。 不为其他,只是因为他师父的安危。 李叱白天要到书院,还要去云斋茶楼,还要去车马行,整个白天长眉道人都是独处,如果家里暴露了的话,想动手的应该不少,其中一定有许青麟。 李叱刚一进门就看到师父和燕先生正在院子里笑呵呵的聊着什么,这院子里多了一些看起来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的就是一根普通的木桩,有的则是木头人的样子,还有的像是木制的 磨盘,看着让人觉得心头一阵阵的涌出不祥的预感。 长眉道人看到李叱回来,脸色顿时更加开心起来,他笑着对李叱说道:“历时一年多,为师为你打造的这些东西,总算是都做好了。” 李叱看着那些东西,这是个啥,这又是个啥? 长眉道人一本正经的说道:“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两件事,第一是力量,第二是速度,掌握了超过别人的力量和速度,那么就自然可以轻易击败敌人。” “反应,则是速度的前提,你反应慢,出手的速度又能快到哪儿去?唯有反应一流,出手速度才能一流。” 长眉道人指了指那些木制的东西说道:“这些加起来,叫做流云阵图,是我根据古时候的木阵图所改造,那时候传闻不周山有流云剑宗。” 长眉对李叱说道:“那时候江湖盛传,流云剑宗的弟子,剑法超绝,出世一人便近乎无敌,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若不能通过木阵图考验的弟子,不准下山。” 李叱知道这些,师父还曾经说过,天下剑术,最利者便是流云剑宗,奈何周灭后,流云剑宗也灭了。 蒙帝国铁骑进攻周都城,大周天子号召天下所有人前来守卫都城,流云剑宗上下九百多门人全都去了,最大的七十多岁,最小的十一岁,那一场大战,攻城的蒙帝国死伤七万余,然后都城被攻破,蒙帝国的铁骑杀进去后就开始了历时七天的屠城。 自此之后,世上没了大周,也没了流云剑宗。 可是世上还有关于流云剑宗和木阵图的传说,如今,长眉道人历时一年多,打造出来的这小型的木阵图,为了致敬流云剑宗,所以将这木阵图改名为流云阵图。 这流云阵图的精妙就在于,控制着整个流云阵图的只需一人,想破阵者就能面对无穷无尽一般的攻击。 长眉道人在流云阵图后边坐下来,在他面前是操控阵图的枢纽,有几十根线,还有一些木杆。 “你进去试试吧。” 长眉道人说道:“若你以后能在流云阵图中来去自如,为师也就放心了。” 李叱看了看看,那大概七八个木人,十几根木桩,五六个木头磨盘,还有一些木球,还有些那是桌椅板凳之类的东西?这有什么的了? 他点头道:“我一次就破了你的这流云阵图。” 长眉道人看了他一眼:“呵......” 李叱迈步进入流云阵图,左边一个木人忽然转了过来,两条胳膊抡起来扫向他的脑袋,李叱立刻低头,刚弯腰,下边的那个木制磨盘似的东西忽然打开,像是水车一样转起来,喷洒出来的细沙代表着毒物。 李叱往前一跃,跳过第一个磨盘,面前是一个比他高大的木人。 他刚落地,那木人上半身又旋转起来,两条胳膊就像是密集攻击一样,速度奇快。 李叱看准了时机,两只手同时伸出去抓住那木人的胳膊,木人的身子立刻就停止旋转。 李叱道:“这有什么了,眼疾手快而已。” 木人的裆部忽然开门一样,一根墩布把从里边激突出来,狠狠的戳在李叱的相同部位。 李叱疼的一弯腰,下边的木制磨盘转动起来,从其中伸出来的木棍就如同连环扫堂腿,把李叱扫翻在地。 长眉道人轻轻哼了一声,满满都是得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二十三章 对不起 李叱捂着要害部位从流云阵图里出来,幽怨的看了他师父一眼,已经有不少白发的长眉道人,却满脸孩子般的得意。 他看向李叱说道:“你今日所见,只不过是流云阵图其中的一小部分威力罢了,这阵图原本一共有九十九种变化,我去繁就简,改为十三种变化。” 李叱道:“去繁就简请解释一下。” 长眉道人:“听我继续往下说。” 李叱道:“去繁就简请解释一下。” 长眉道人瞪了他一眼:“就是剩下的不会做。” 李叱道:“这么说就听起来舒服多了,不然我都觉得师父是举世罕见的得道高人。” 长眉道人又白了他一眼,这徒弟一天不拆他的台,就好像不是亲徒弟了。 “你以后学着吧。” 长眉道人说道:“这流云阵图中的木人,非但可以赤手空拳和你打,还可用兵器,等你能闯过这最低层次的阵法之后,我就让领教一下这些木人用兵器是什么风采。” 李叱道:“师父,我错了......” 长眉道:“为何突然认错?” 李叱道:“因为我突然觉得你想弄死我。” 就在这时候庄无敌从外边回来了,他扫了众人一眼后说道:“没状况。” 李叱他们都傻愣愣的等着庄无敌的下文,可是居然没有了,那家伙自己打水洗澡换衣服去了,他又跑了一趟平昌县,来回走了一天多,回来之后就三个字......没状况。 李叱道:“以后,这种打探消息的事,断然不可以再让庄大哥去了。” 他看向余九龄道:“还是你去的好。” 他们四天前在平昌县救了县令岳华年,三天前回来,之后盛昌粮栈的人居然真的没有来追查什么,运送了粮食到冀州城里后,也没有拖欠款项,当日结清,按照说好的,赔偿李叱车马,所以多加了一车粮食。 如果永宁通远车马行不要粮食的话,盛昌粮栈还可以按照高价把粮食收回来,苏掌柜信誓旦旦的说,保证不让小当家吃亏。 小当家确实没吃亏,可是这种风平浪静,反而让小当家有些不踏实。 平昌县这一趟后最起码有一件事可以确认,那就是盛昌粮栈的实力深不可测,到底有多少高手以粮栈作为掩护,暗中为羽亲王做事,谁又能说清楚呢。 粮栈这种生意,真的是近乎于完美的掩护,没几个人会想到一家粮栈里竟是卧虎藏龙。 李叱想着真不该让庄无敌跑一趟平昌县,从没状况这三个字里,当真是不好推测出来什么。 余九龄道:“干脆明天我再去一趟吧,庄大哥还是留在家里的好。” 李叱想了想后说道:“也好,再跑一趟,不然的话心里着实不踏实,盛昌粮栈的人越是什么都不做,越像是什么都想做。” 余九龄应了一声:“明天一早我就出城。” 第二天李叱起来在院子里活动的时候,看着那些木人,有一种一把火烧掉它们的冲动。 正在练功的时候余九龄也起来了,好歹洗漱了一下,和李叱打了个招呼随即出门,他要跑一趟平昌县,距离不是很远,骑马的话来回要跑一天的时间,他要是跑快点的话,可能比骑马来回也不慢。 李叱练功,收拾,洗漱,准备早饭,一大锅面条煮出来后,他从厨房出来喊师父和燕先生起床,长眉道人还没有起来呢,余 九龄回来了。 李叱看到了余九龄的脸色,很差。 “怎么了?” 李叱立刻问了一遍。 余九龄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像是很难开口,犹豫了一会儿后才说道:“我看见岳大人了,就是平昌县的县令岳华年岳大人。” 李叱心里骤然一紧:“在哪儿?” “城门口。” 余九龄道:“我刚要出城门的时候,外边有一个车队进来,为首的就是那个叫井颜戾的人,一辆马车改装成了囚车,岳大人就在囚车中,浑身都是血。” 李叱问:“还有别人吗?” 余九龄摇头:“没有,大概是都死了,只有岳大人一个被活着抓回来。” 李叱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动手给余九龄盛了一碗面条,一边盛一边说道:“先吃饭,吃过饭想办法打听出来岳大人被关押在什么地方,是直接进了羽亲王府还是去了冀州府,若是去的冀州府衙门,咱们应该还有机会。” 余九龄嗯了一声,端起碗就吃,没多久一碗面条吃下去,他转身出门:“我去打探消息。” 李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想着这个叫井颜戾的西域人真的小看了他,他居然能追到唐县那边把人抓回来。 李叱一回头就看到庄无敌站在那,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这站了多一会儿,他的脸上都是愧疚。 “对不起。” 庄无敌说了三个字,抓起长刀出门去了。 李叱连忙拉了他一下:“别冲动,想救人也要打听好消息再动手,你先回来吃饭。” 庄无敌沉默片刻,摇头道:“我等着。” 然后出门上马,应该是先去车马行那边了。 冀州府衙门。 冀州府总捕头姜然看了一眼刚刚被押运回来的岳华年,脸色不由自主的变了变,下手的人,实在太过凶狠,岳华年四肢俱断,下巴也被摘了,左边的耳朵应该是硬生生被手撕下去的,所以断口处显得那么狰狞。 “先收押入监。” 井颜戾看着姜然说道:“但是要把消息放出去,让外边的人知道岳华年就在冀州府大牢,他的手下还没有斩尽杀绝,应该会有人来救。” 姜然不喜欢这个西域人,一点都不喜欢,然而又没奈何。 这人现在算是王爷面前的红人,几次出去做事,都做的很漂亮很干净,所以王爷也是大加赞赏。 姜然不愿意多和他打交道,所以就应了一声:“知道了。” 井颜戾道:“如果人死了,或者真的被救出去了,我和你要,你拿你的命补。” 姜然脚步一停。 他曾是这冀州城武备将军府的将军,掌管数千精锐,虽然如今已经落魄,成了这冀州府的总捕,可那也是正五品,和将军同级。 他转身看向井颜戾,眼睛微微眯着问道:“你是在吩咐我做事?然后在威胁我?” 井颜戾也在看着他,但似乎对姜然并不在意,轻蔑的看了姜然一眼后转身就走。 “站在那别动。” 姜然道:“我说的。” 井颜戾回头看向姜然道:“你是不是活腻了?” 姜然冷笑起来,一招手:“所有人弓箭准备,这个西域蛮子看起来要行凶伤人,古圣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必等我号令,他若敢动手, 格杀勿论!” “是!” 四周的捕快围拢过来,将井颜戾团团围住,数不清的羽箭几乎都怼在井颜戾脸上了。 井颜戾问姜然:“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姜然笑道:“我知道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话,我就撕了你的嘴。” 井颜戾微微昂起下颌:“试试?” 姜然后撤一步:“放箭!” “等等!” 有人从外边进来,先是瞪了姜然一眼,然后看向井颜戾问道:“你是谁?” 井颜戾连忙俯身道:“节度使大人,我是王爷的随从井颜戾,大人是认识问我的。” 节度使曾凌走到井颜戾面前,脸几乎贴在井颜戾的脸上,一字一句的说道:“本官问你是谁,你就回答你是谁,为什么还要加上王爷随从四个字?” 井颜戾一皱眉。 “下次我问你是谁,是谁就是谁,加上王爷随从四个字,是想告诉我,你羞辱一位正五品总捕之后,还可以羞辱一位节度使?。” 井颜戾立刻后撤,俯身道:“小人不敢。” “不敢吗?” 曾凌道:“你一个吐蕃人,倒是比总捕大人还像个当官的,还像个做主的。” 井颜戾沉默片刻,双膝跪倒:“大人,请恕罪。” 曾凌哼了一声后说道:“要记住自己什么身份,别以为是都城来的就自觉高人一等,都城以后是谁的都城你心里没有数吗?再说,你就算是都城来的,也不过是个西域人。” 他一摆手:“退下。” 井颜戾和他的人立刻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曾凌回头看向姜然,又瞪了他一眼:“你是明知道我在这,所以你才故意演戏给我看?就是想看看我救你还是不救你?” 姜然道:“大人,这个蛮子欺人太甚了。” 曾凌道:“不过是一条狗罢了,他的主人是王爷,所以狗自然就会显得跋扈些。” 他拍了拍姜然的肩膀后说道:“这个叫岳华年的人,不要留着了,今夜就处死吧.......平昌县的事如果宣扬出去,有损王爷名声,这个西域蛮子就该半路把人弄死,却自作主张的把人带回来。” 姜然刀:“这个蛮子的师弟死在平昌县了,他把人带回来,是想用岳华年做诱饵,钓出来岳华年的那些帮手。” 曾凌道:“所以他这种人不顾轻重,不分缓急,不明事理,不识时务,你和他置什么气?王爷自会收拾他的。” 他一摆手:“好自为之,别再让我给你擦屁股,不然的话以后怎么在王爷面前替你说几句话?” 姜然俯身一拜:“恭送大人,多谢大人。” 可他心里却冷笑了一声,在王爷面前说好话?他从武备将军府调到这州府衙门里做总捕已经一年多了,真要是有什么好话,还用等这么久说? 他已经不在乎了。 姜然回头看向手下人,又看了看岳华年,他不耐烦的一摆手:“把人架进去,然后你们几个抽个签吧。” 那几个捕快互相看了看,脸色都有些难看。 谁抽中了谁动手,这种事,谁愿意动手。 州府衙门外边,井颜戾站在那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回头吩咐道:“去几个人,暗中盯着牢房,不许提前把岳华年杀了,谁也不行,我师弟不能白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二十四章 没办法的办法 余九龄回到车马行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见到李叱的第一句话是......人就在冀州府大牢里,我打听到人进去了,守了一个上午,没看到人出来。 李叱点了点头,虽然在冀州府衙门里比在羽亲王府里要简单一些,可那是相对来说的。 要想在那么戒备森严的地方救人,大概对比之下就是,你在冀州府救人是九死一生,在羽亲王府救人是十死无生。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对方既然把人放在冀州府衙门而不是羽亲王府,那就只有一个缘故,他们在等人自投罗网。 李叱觉得很难。 那是龙潭虎穴,非要去闯的话,谁也不能保证一定就不会有牺牲,他只怕失去至亲好友。 余九龄看向李叱问道:“怎么救?” 李叱这会儿多想问问别人,怎么救? 可是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叱成了做决定的那个人,尤其是,当师父都很少喊他丢儿,朋友都在叫他李叱,丢丢这个名字已经成了过往,这种等他做主的事就变得越来越多。 然而他才多大? 李叱深深的吸了口气,十几岁的肩膀上,压着一种连真正的成年人都扛不住的压力,这压力叫人命关天。 “我们在冀州府,这一年多来有没有已经可以用的内应?” 李叱问。 这一年多来,都是余九龄在跑这些事,其实余九龄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他足够机灵,反应极快,可是他说话没有把门的,和熟人怎么都好,去冀州府里拉拢几个内应,很难。 余九龄一脸歉疚的看向李叱,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人可用,和我关系还算不错的几个捕快,位置太低了,说不上话,而且也没有到能让他们冒险的地步,没办法把我们偷偷带进大牢里。” 李叱点了点头:“确实有些难度。” 燕先生看了看长眉道人,两个人平日里大概是什么事都不管的,此时看到李叱那一脸的难色,两个人都有些内疚,然而此时的内疚也帮不上忙。 “我出去转转。” 李叱道:“我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尤其是庄大哥。” 李叱看向庄无敌说道:“岳大人值得我们冒险,但如果是把所有兄弟性命都搭上的冒险,代价太大了,我不同意。” 庄无敌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头:“知道了。” 李叱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我不回来,什么事都不要做,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余九龄问:“要不要我跟着你?” 李叱摇头:“不用,我只是出去想想办法。” 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庄无敌,正好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于是交代道:“庄大哥,带兄弟们乔装一下,从冀州府衙门往反方向走,往岳大人进城的那个城门走,如果一路上没有遇到岳大人的那几位护卫,那就出城,我怀疑岳大人身边的护卫没有都遇难,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一定会想办法救岳大人,拦住他们。” 庄无敌点头:“我去办。” 然后一招手,带着一队兄弟们去换衣服。 李叱此时脑子里也没有一个很成型的想法,他出了门之后一路走一路想,脑子里把能用到的人 都过滤了一遍,想来想去,似乎一个都没有。 兄弟们最厌恶的就是和官府的人打交道,哪一个不是苦大仇深?余九龄的掌柜如同他父亲一样,死于缉事司之手,庄无敌对官府的恨意更浓。 连他自己,都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对官府的抵触心。 走到冀州府衙门不远处,李叱找了一家茶楼进去,直接要了一个二楼靠窗的包厢,坐在那,打开窗子,看着冀州府衙门,心里却还是没有一丝的主意。 力量啊。 巨大的力量差距。 就在这时候,李叱听到包厢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小伙计陪笑着恭维,从门外路过的就是冀州府衙门的人,李叱刚刚往窗外看的时候看到了,其中一个人身穿总捕官服,应该就是冀州府的姜然。 李叱坐在那没动,侧耳倾听,因为他听到了姜然刚刚骂了一句街。 隔壁包厢传来桌椅响动的声音,然后就听到姜然愤怒的说话声音。 “一个西域蛮子,仗着是从都城来的人,是宇文家的走狗,竟敢在我面前放肆,若非节度使大人拦着,今日我就真的敢杀了他。” 姜然的一名手下说道:“大人你消消气,不过是个没见识也未开化的蛮子,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不通情理也不知尊卑,大人别气坏了身子。” 姜然道:“他们竟然连节度使大人的话都敢不听,几个人守在牢房门口不许我们动手,这窝囊气!” 他啪的一声拍了桌子,然后是茶杯落地的声音。 李叱眉角微微一抬。 “大人已经派人去禀告节度使大人了,节度使大人应该会去求见王爷。” “没有用,这都已经半日了,如果节度使大人跟王爷说了有用的话,王爷的命令也早就到了,看来王爷也是想斩草除根,利用岳华年把他的部下一网打尽。” 听到这些之后,李叱的脑子里飞速的运转起来。 他侧头往窗外看了看,仔细在大街上寻找,终于在几个角落处发现了举动异常的人。 刚刚没有注意看所以还没察觉到,那几个地方的人,已经有一阵子没有移动过,一直停留在原地,这些人应该不是冀州府的人,而是井颜戾的人。 李叱深呼吸,让自己尽量的平静下来。 大概一刻之后,李叱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从鹿皮囊里取出来青衣列阵的绳结,看了看后嘴角逐渐勾出笑意。 他走到门口,朝着小伙计招了招手,小伙计立刻过来,李叱把青衣列阵的绳结递给他说道,送到隔壁给总捕大人,就说我不方便过去相见,但是有几句话需要隔墙告诉总捕大人。“ 小伙计不敢耽搁,连忙拿着绳结送去隔壁。 不多时,隔壁就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李叱听到了姜然的声音:“隔壁是谁?” 这种茶楼的包厢都不是砖石隔墙,而是木制的,隔音并不好,李叱靠近隔墙后说道:“大人,是节度使大人让我过来的,不太方便见面,大人请听我说完。” 姜然道:“我已经让人守着这一层楼,你只管说。” 李叱道:“节度使大人去求见王爷,王爷的意思是,这个岳华年该死,但应该利用他把余孽一网打尽,节度使大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节度使大人心里有些不舒 服,所以让我过来......” 李叱略微一沉吟,继续说道:“大人,能不能想办法送我们几个兄弟进去?” 姜然问道:“节度使大人是什么意思?” 李叱很认真的说道:“节度使大人什么意思都没有,大人应该明白这一点,这件事和节度使大人完全无关,甚至和我们青衣列阵都无关,是岳华年的同党潜入大牢行凶,而且,当时在场的也不是大人,是井颜戾的人。” 姜然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明白了,这件事和节度使大人毫无关系,但是,要除掉的是谁?是岳华年还是井颜戾?” 李叱道:“井颜戾,请大人想办法送我们几个兄弟进去,然后再放井颜戾进大牢,其他的事,交给我们就是了。” 姜然嘴角一勾,心里舒服了不少。 “你们几个人?什么时候到?” 李叱道:“今夜子时后,两个人进大牢,其他人都在外边接应,为了做的像一些,我们会劫走岳华年,在城东河桥边,大人在那等候,我们会把岳华年再交给你,到时候大人就说是自己追上了我们。” 姜然嗯了一声:“子时后,你们在衙门后门处等着,我自会安排人带你们进大牢,也会把守卫调开。” 李叱道:“多谢大人,节度使大人那边会假意过问此事,大人还需配合好,不管节度使大人怎么问,只管说不知道就是。” 姜然道:“我明白的,此事当然和节度使大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也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大人问起来,我也会如实回复。” 过了一会儿,不见再有人说话,姜然立刻带人闯进隔壁屋子,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可是守在外边的人却不见有人下楼。 他手下人问道:“大人,这件事似乎有些奇怪,要不要立刻派人去请示一下节度使大人?” 姜然点了点头:“你现在就去问问。” 那手下刚要转身走,姜然又一把拉住。 片刻后,姜然摇了摇头,他看了看手中那条青衣列阵的绳结,这绳结不会有错,而且是四结,所以证明刚刚说话的人在青衣列阵中地位不低。 李叱刚刚放下的,是当初夏侯琢的那条绳结,四结的身份确实不低了。 “不要去问了,不管是不大大人的意思,召集所有人,今天夜里都不许回家,就在冀州府后门外边守着,不要漏了痕迹,进来的人如果杀的真是井颜戾,那么我们就不管,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动,那就全都杀了。” 姜然嘴角勾了勾,笑容中有几分得意。 “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动,刚好可以利用,就说他们是岳华年的同党,到时候乱箭之下,把井颜戾的人也都杀了。” 他笑道:“我倒是盼着刚刚的人不是节度使大人派来的,如果是的话,我们还要好好配合,如果不是的话,全都顺势除掉,干干脆脆。” 李叱其实没走。 他就在屋顶的房梁上,躺在那听着姜然和手下人说话,李叱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个王八蛋,心眼真歹毒...... 没多久,姜然带着手下匆匆离开,李叱等他们下楼之后也下来,站在窗口侧面看着,确定姜然已经回了州府衙门里,李叱才茶楼另一侧的后窗翻出去。 他快步往车马行的方向回去,脚步都变得稍稍轻松了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二十五章 都不要放走 李叱回到车马行的时候,发现车马行的气氛稍稍有些不对劲,表面上看起来大家还是该干嘛干嘛,四周显然增加了防备的人数。 李叱就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事,所以脚步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些。 等到了车马行的后院,李叱就看到师父也在这,正在给躺在床上的伤者检查,李叱到近前才看出来,伤者居然是岳华年的那个忠诚的手下裘轻车。 “我们在城外发现的,晕倒在路边沟里了。” 庄无敌的一名手下对李叱说道:“当家的说得把他带回来,不然的话他撑不住多久,身上的伤太多了,按理说这样的伤早就撑不住了才对,可他却硬是撑到了城外。” 李叱点了点头,他注意到裘轻车的脚上没有鞋,脚底都是血糊糊的,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才会把脚走成这样,而且他身上还有那么重的伤势。 “大人!” 就在这时候,裘轻车猛然间惊醒,眼睛里瞬间就充满了血丝。 众人连忙把他按住,过了一会儿后裘轻车才反应过来,他茫然的看向四周,从恐惧到迷茫再到绝望然后是似乎看到了一点点希望。 “你们......” 余九龄道:“在城外把你捡回来的,你先躺好歇着,伤口还没有处理完。” 裘轻车道:“多谢你们,但我还得走,大人现在生死不明,我得去救他。” 李叱伸手按住裘轻车的肩膀说道:“岳大人的事,我们管了,你伤势太重留在这休息,等把岳大人救出来之后我安排你们俩一起离开。” 他看了一眼庄无敌,庄无敌从李叱的眼神就看出来有事要做,而且李叱已经想到了救人的办法。 李叱道:“今夜子时,我和庄大哥出去做事,九儿你现在出去一趟,找几个人,请他们务必在子时之后到冀州府衙门东侧接应我们。” 余九龄问:“找谁?” 李叱在他耳边说了几个人的名字,余九龄应了一声,然后立刻就转身跑了出去。 李叱看向庄无敌说道:“现在去睡觉吧,养足精神,子时之后我们俩的事比较难做,庄大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冲动,听我的可以吗?” 庄无敌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临近子时的时候,李叱在院子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备,他看了一眼也已经准备好的庄无敌,两个人都是一身夜行衣,如今的李叱已经不必再穿那身七分袖七分裤,但是那身衣服没有扔掉,他打算夏天的时候再用,夏季款的夜行衣。 “尽量不要露面,不要说话,不要恋战。” 李叱连说了三个不要。 庄无敌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俩把黑色纱巾拉上去蒙住口鼻,然后同时掠出了大院,两个人顺着屋顶的起伏前行,速度奇快。 刚到子时,大街上的打更人才过去,李叱和庄无敌已经到了冀州府衙门的后院门外,李叱上前轻轻敲了敲门,立刻有人从里边把门打开。 李叱轻声说了一句青衣列阵,那人点头,然后带着他们穿过后院直奔冀州府衙门牢房所在。 牢房里,井颜戾的几个手下脸色轻蔑,这牢房里的几个当值狱卒都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让井颜戾的人格外的瞧不起,在他们 看来,这些做狱卒的做衙役的,只是一群看门狗而已。 浑身是伤的岳华年靠坐在牢房里,他睡不着,且不说心里有事,就说身上如此重的伤,疼也会疼的人睡不着。 他想死,可是却不能死,他很清楚,如果他不死的话,裘轻车他们几个一定还会来救自己。 虽然没有绑着他,可他却像是一具这样钉在墙上的尸体,他四肢俱断,下巴也被摘掉,想死而不能。 井颜戾的一个手下走过来看了看,见岳华年还睁着眼睛,哼了一声后说道:“别急,看得出来你想求死,再等等吧,等你的同党到了,把你们一块送走。” 岳华年艰难的侧头看了看那个说话的人,虽然他脸上都是血迹脏污,看起来应该极狼狈,可是他的眼神却依然高贵干净,他说不了话,但他的眼神比任何锋利的话还要锋利。 牢房外边,井颜戾看了一眼门口的手下问道:“冀州府的人呢?怎么就你们几个在这守着?” 手下人回答道:“衙门的人看不惯我们,之前又闹了起来,他们就赌气撤走了,说是把大牢都让给我们了。” 井颜戾道:“倒也无妨,一群废物,留在这也没什么用处,你们把外边守好,有事立刻示警。” 手下人应了一声。 井颜戾进了大牢里边,看了一眼那几个趴在那睡觉的狱卒,看着就心烦,上去一脚踹在其中一人身上,那狱卒猛的摔倒在地,起身怒视着井颜戾,井颜戾也看着他。 “你们要睡就滚回去睡,别在这碍事。” 几个狱卒互相看了看,有人说了一句走就走,然后几个人就都走了。 井颜戾骂道:“王爷手下如果都是这种废物,大事怎么能成?!” 话音刚落,又有两个狱卒进来,两人都拎着食盒,低着头走路,头上的官帽压的极低。 井颜戾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伸手拦住:“停下!” 前边的那个狱卒没有丝毫犹豫,猛的把食盒甩向他脸上,井颜戾闪身避开,那狱卒没有把刀,而是双拳连环猛攻,出拳速度快的让人根本就看不清楚。 砰砰砰砰砰...... 井颜戾双臂架在身前,只一息时间,硬生生架住了那狱卒一息之内猛攻过来的二十三拳。 一息,二十三拳。 井颜戾的甩了甩胳膊,两臂剧痛。 那狱卒一抬头,抬起手摘下来官帽甩出去,井颜戾侧头避开,狱卒的下一轮攻势又到了。 井颜戾不敢大意,脑海里却瞬间想起来之前在平昌县城里发现的那些尸体,很多人都是被一拳毙命。 “岳贼同党!” 井颜戾立刻喊了一声。 他手下人抽刀从侧面攻了过去,前边的狱卒正是李叱,他一拳打在刀身上,那把长刀直接就飞了出去,拳劲之大,长刀戳进另外一个人身上后透体而出。 李叱再一拳打在那人太阳穴上,一拳,太阳穴直接瘪进去一个大坑,另外一边的太阳穴却瞬间鼓了起来。 被击中的人横着摔倒在地,脑袋又重重撞在地上。 又一名杀手过来一刀斩落,刀子还没有落下,李叱一拳打在那人胸口,砰地一声,胸口塌陷,后背鼓起,人向后飞了出去,落地之前就死了。 再一拳轰在第二人的脖子上,颈骨直接打断,人连反应都没有就摔倒在地。 井颜戾哼了一声,从腰畔把长刀抽出来,一刀劈落,李叱闪身避开后低呼了一声:“交给你。” 他一闪开,身后的庄无敌一刀落下。 井颜戾长刀架起,刀撞刀身,那一声脆响,震的人耳朵里都一阵阵发麻。 井颜戾与庄无敌战在一处,李叱双拳开路,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式,一拳一个,那些原本还凶神恶煞一般的杀手,在李叱双拳之下犹如草人一般,毫无招架之功。 李叱连杀四五人后冲到牢房门口,他双手抓住牢门上的锁链发力一拉,那么粗大的锁链,直接被拉断了。 嘣的一声,锁链断开,李叱拽着牢门往外一甩,牢门直接给拽掉了,木屑纷飞。 李叱迈步进了牢房:“大人,我来救......” 话还没说完,李叱猛然后退。 从屋顶上有一道黑影飘身落下,剑锋朝下,李叱如果不躲的话,这如毒蛇吐信一般的长剑就能贯穿李叱的头颅。 那人头朝下落下来,剑尖点在地上,剑身微微弯曲,人又翻身回来,还没有完全落地,长剑再次攻了出来。 那剑势犹如江水连绵,快如星河泄落。 李叱不断后撤,那剑在李叱身前不断的闪烁,剑芒炸开,漫天银光。 李叱矮身,长剑扫过,背后的木栏都被扫断,牢房的木栏每一根都有腿粗,这剑锋扫过,却如同切开了豆腐似的那么轻易。 李叱眼神一凛,这人的武艺是李叱到现在为止见过的最强对手。 他后撤的时候看了一眼,那人一身黑衣,但身材娇小,不像是个男人,也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很大。 女剑手再次一剑刺过来,李叱侧身避让,一挥手抓住木栏往外一抡......女剑手立刻后撤,长剑在身前不断的横扫,片刻后,李叱发现手里的木桩只剩下一小截,被人家的长剑斩的地上都是木头块。 女剑手飘身落在岳华年的牢房里,看着门外的李叱,沉默片刻,她招了招手,意思是你进来。 李叱也招了招手,示意你出来。 女剑手哼了一声,抖动长剑再次杀了出来,李叱忽然一低头从剑身下边钻了过去,冲进牢房里迅速的把岳华年抱起来,那个女剑手一剑落空,李叱扛起来岳华年,一脚扫断木栏,木头纷飞中女剑手不得不后撤。 李叱扛着岳华年冲出牢门,然后就一怔。 庄无敌哈着腰喘息着,在他身上有一道长长的刀口,血流不止。 井颜戾距离在半丈之外,长刀遥遥指着庄无敌。 李叱心里一惊。 庄无敌的武艺他很了解,居然不敌? 就在这时候,外边忽然传来一阵很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就是一大群衙役出现在牢门口,总捕姜然带着人堵在那,伸手指了指牢房里的人大声喊了一声。 “逆贼,居然敢劫狱,给我放箭!” 那些捕快似乎也没打算管谁是谁,密集的羽箭朝着人群射了过来,整个牢房里的人都是被攻击的目标,谁也别想避开。 姜然大声喊道:“给我瞄准了射,一个都不要放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二十六章 帮我三件事吧 冀州府衙门总捕姜然朝着牢房里边喊了一声:“所有人都给我瞄准了射,一个都不许放过!” 这么近的距离,这种不算宽敞的地方,说实话放箭过来想瞄不准都有些难。 两三支羽箭飞过来,最前边的那个杀手躲闪不及,几支箭全部命中。 “姜然!” 井颜戾一声暴喝:“你大胆!” 姜然才不管那些事,再次喊了一声:“我说过没有,瞄准了射,别伤到自己人!” 噗噗噗......不远处的一个杀手身中六七箭倒在地上,呼吸逐渐消失的人却不肯闭上眼睛,眼皮合上的速度比生命离开的速度还要慢一些。 “废物!” 姜然一脚把身边的捕快踢开,把那捕快的弓箭抢过来说道:“让你们瞄准点,不要伤到自己人,这么近都射不准,怎么会如此的废物!” 他把弯弓拉起来,在那一瞬间井颜戾就做出反应,他觉得姜然是在瞄准他。 他觉得的对。 姜然一箭放出,井颜戾猛的闪身进了旁边的牢房里,那支箭带着破空之声从他身边激射而过,砰地一声戳在对面的墙壁上,这箭上的力度之大,似乎要把墙壁射穿似的。 井颜戾的那些手下纷纷避闪,过道两侧都是牢房,他们只好躲进牢门里。 通道已开,姜然朝着李叱一摆手,李叱立刻扛起来岳华年就往外冲,冲过姜然身边,李叱低声说了一句:“多谢。” 姜然回了一句:“就不爽这些蛮子在咱们的地盘上狗一样乱咬人。” 李叱先冲了出去,庄无敌紧随其后,他身上中了一刀,刀口很长,不过没有伤及内脏。 “哎呦!” 姜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朝着自己身上指了指:“给我几脚,来点脚印。” 他手下人连忙在他身上补了几脚,动作很快,姜然倒在地上大骂道:“你们这群废物!居然拦不住那两个逆贼!” 井颜戾从其中一间牢房里出来,见人已经跑了,脸色立刻就变得格外难看,他看向姜然,姜然在那哎呦哎呦的喊着。 “王爷面前,我会向你讨个说法。” 井颜戾路过姜然身边的时候低头说了一声,然后带着人追了出去。 外边,李叱一只手扛着岳华年一只手扶着庄无敌,很快就跑到了后院那边,后门开着,他只希望让余九龄去求救的人能来帮忙,如果不能的话,他自己带着两个人走的希望真没有那么大。 他刚从后门跑出来,井颜戾带着一群杀手就追到后院了,井颜戾一招手,那个女剑手立刻跳了起来,井颜戾向后把胳膊伸出去,手掌张开,女剑手凌空而起,脚尖落在井颜戾的手掌上,井颜戾猛的往前一掷...... 就好像投掷出去一根标枪似的,那女剑手顷刻之间就飞了过来。 她似乎这样与井颜戾配合已经不止一次,在把她投掷出来的时候,她身体倾斜的角度已经快要与井颜戾的胳膊平行。 李叱回头看了一眼,刚要把两人放下接招,一道黑影出现在李叱面前,没回头,只说了一个字。 “走。” 李叱看到那人背影后就松了口气,加速往前冲了出去。 那个黑衣长衫的男子蒙着脸,手里拿着一根竹棍似的东西,女剑手飞身而来,半空中一剑刺向长衫客,长衫客的竹竿横向一扫,精准的点在女剑手的剑身上 ,当的一声脆响,那剑就被他拨开。 女剑手落地,长剑犹如暴雨一般连环猛攻,剑势密集的让人看到了头皮都会发麻,在月色下,留下一道一道的银影,像是又无数把剑刺向长衫客一样。 长衫客原地不动,手里的竹竿犹如凤点头,速度之快无法形容,女剑手出一剑他就挡一剑,他的竹竿每一次都能精准的点在长剑剑身上,把每一剑都点开。 呼吸之间,荡开三十三剑。 这种速度,恐怖的令人窒息。 而且他还一直站在原地没动,左手负于背后,只是右手的竹竿防守,风雨不透。 女剑手连续猛攻竟然不能攻破,她楞了一下,然后脚下一点往旁边冲了出去,长衫客横移一步,竹竿点向女剑手的咽喉,女剑手不得不后撤。 看到后边井颜戾已经追到近前,长衫客又回头看了一眼,李叱带着两个伤者应该走远了。 长衫客轻笑一声,掌中竹竿往上一扬,然后拂袖在竹竿上扫了一下,竹竿就如同利箭一样飞向女剑手,女剑手立刻将长剑立起来挡在身前,当的一声,竹竿撞在长剑上,女剑手握剑不稳,长剑拍在她自己脑门上。 啪...... 声音还挺脆,女剑手的脑门上随即留下一道红印。 长衫客转身而行,看不出多大动作,但是身形极快,几个起落,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另外一边,李叱带着两个人狂奔,他侧头看向庄无敌问道:“庄大哥,你怎么样?” 庄无敌回答道:“不要紧。” 李叱又看向岳华年,岳华年那张脸看起来已经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本就已经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罢了,不管救还是不救,他可能都撑不过今夜。 他眼神哀求的看向李叱,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李叱看了看前边,距离车马行已经不远,他咬着牙坚持着,带着两个人加速向前。 回到车马行,余九龄看到李叱他们脸色大变,上前扶住庄无敌,长眉道人连忙去取伤药。 李叱抱着岳华年跑到后院那边,在后院床上,身负重伤的裘轻车也没有睡下,听到门响动,他立刻支撑着上半身起来,然后就看到了李叱抱着岳大人进门。 裘轻车翻身从床上滚下来,趴在地上说道:“属下裘轻车,拜......拜见大人。” 李叱把岳华年放下,给岳华年把下巴接了回去,然后又去扶裘轻车。 “我,时间不多了,听我说......咳咳,听我说话。” 岳华年靠在那,咳嗽了几声,血丝从嘴角往下缓缓的流。 “一会儿,把我送回去吧,不然的话,因我而死的人还会更多。” 月华年看向李叱说道:“大恩不知如何言谢,但我命已不长久,不能在牵连别人......” “大人!” 裘轻车眼睛红红的,趴跪在那,抬着头看向岳华年说道:“大人,我带你走,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 “轻车,不用了。” 岳华年应该是想伸手把裘轻车扶起来,可是他四肢俱断,已经做不到。 “我的大限应该已经就在眼前,我们就这样聊几句。” 岳华年看向裘轻车道:“当年你来找我,第一句话是什么,还记得吗?” 裘轻车使劲儿点头。 岳华年笑了笑,脸色痛苦,笑的却释然。 “你见了我第一句话问,听说你是个好官,真的假的?” 岳华年看了裘轻车,然后微笑着继续说道:“我回答你说,我当然是个好官,我当官就是为了当好官,然后你说,那......以后我裘轻车就是你的护卫了,有我在,没人能杀你。” 裘轻车一边哭一边说道:“大人说,我没钱。” 岳华年道:“你说,不要钱,管饭就行。” 裘轻车道:“大人说,吃的不好。” 岳华年眼里泪水滑落,依然笑着说道:“你说管饱就行。” 他看着裘轻车,好一会儿后说道:“这几年来,我好像都没有管过你一顿酒,现在也还是穷的买不起酒......” 岳华年侧头看向李叱:“能......” “有的!” 李叱立刻转身跑出去。 不多时,李叱抱着一坛酒回来,一进门,一掌把酒坛封口劈开,倒了两碗酒,一碗递给裘轻车,另一碗他端着送到岳华年嘴边。 “轻车,我敬你。” 岳华年一低头,李叱连忙把酒喂给他,才喝了一口,岳华年就剧烈的咳嗽起来,那碗里的酒就变成了红色。 裘轻车爬着往前要去扶着岳大人,岳华年微微摇头道:“我没事,只是太久没有喝过,有些不适应了,我年少时候在都城,可是三五斤都喝不醉的......轻车,我最后的话还是要求你帮我,一共三件事。” 裘轻车连忙说道:“大人你说,什么事我都去做。” 岳华年道:“第一件事啊......你得好好活着,娶个媳妇,生养几个孩子,这是你早就答应过我的,第二件事,一会儿我死了之后,你不要阻拦,让这位英雄把我尸体送回去,这样的话,不会牵连别人,你知道,我这辈子最不愿意连累别人,最不愿意亏欠别人,所以一会儿他若是不肯答应,你要劝他。” 裘轻车咬着嘴唇,血往下流。 “我......答应大人!” 裘轻车重重叩首。 “第三件事,轻车,你过来扶着我,朝着南边磕个头吧。” 岳华年道:“我少年离家于都城求学,后被分派到平昌县任职,算算日子,离家二十年有余,从没有回去看过,世上不孝者,有我一人。” 裘轻车爬过去,扶着岳华年转身,岳华年朝着南方磕了头,抬起头的时候,脑门上已经有些红肿。 “爹娘,是孩儿对不起你们,我其实......想回家,好多次,觉得这县令不做也罢,我为什么不回去在二老面前尽孝?可是爹娘,我若走了,平昌县里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我好难啊爹娘,想走,百姓们跪在那说,大人,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他又一次磕下去。 岳华年的额头顶着地面,声音沙哑的哭着说道:“好难啊,做官真的好难啊......爹,娘,我特别的累,特别的难受,我想回家的,真的想......我不是个圣人,我救不了天下,我.....想吃娘做的饭了。” 扑通一声,岳华年的身子栽倒在地。 裘轻车看着倒在地上的岳大人,他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扶岳大人,可是手颤抖的太厉害,没有力气。 “啊!” 裘轻车一声哀嚎,然后一口血喷了出来。 李叱颓然的坐在地上,身边的酒坛倒了,酒洒了一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二两银子一壶茶不亏 第二天,冀州府衙门。 节度使曾凌带着不少人直接进了州府衙门,暂代的府治府丞等一众官员全都俯身迎接,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堂堂冀州府的州府衙门,居然被几个乱贼杀进大牢里,非但劫走了一名重犯,而且还杀了不少人。 更可气的是,劫走了重犯的乱贼居然一个都没有拦下来人家大摇大摆的走了,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百姓们会怎么说? “一群酒囊饭袋!” 曾凌罕见的发了脾气,脸色铁青。 “王爷让你们这些人管着冀州府衙门,你们却让王爷如此失望,你们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一个个自称下官?” 哗啦一声,跪下来一片人。 大楚盛世的时候,对跪拜礼可没什么讲究,就算是上朝的时候,文武百官也不用每次都对皇帝陛下行跪拜礼,只有大朝会规格以上盛事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讲究。 下级官员见到上级官员不用跪,见到皇族,哪怕是羽亲王这样的分量,也不用跪。 可是到了这乱世,膝盖不值钱了。 “我叫到谁,谁先滚过来解释。” 曾凌一摆手:“冀州府总捕姜然留下,其他人都给我滚到外边去候着!” 一群人噤若寒蝉,呼啦呼啦的退到了大堂外边站着去了,曾凌在主位上坐下来,看了一眼,余怒未消,喊了一声:“滚远点!” 一群州府大人们连忙又往远处退,低着头夹着尾巴的样子有些好笑也有些可怜。 曾凌看向姜然,瞪着他,狠狠的瞪着他,姜然看了看节度使大人这表情,心说节度使大人这戏真好,要不是我知道内情,我都要信了,我都得吓坏了。 好在是我知道内情,知道节度使大人就是做做样子。 “姜然!” 曾凌一声暴喝。 “下官在。” 姜然心说这戏我也得陪着演啊,之前在茶楼的时候,那个青衣列阵的人都说了,节度使大人到时候会亲自过问此事,走走过场做做样子。 “你好大的胆子!” 曾凌怒道:“身为冀州府衙门的总捕,居然眼睁睁的看着人犯被劫走,就在你面前,眼睁睁的看着!” 姜然跪在那说道:“下官有罪,下官失职,请大人责罚,下官当时确实在场,但是下官也是尽了全力的,这件事归根结底其实都怨井颜戾那些人,他们驱赶狱卒官差,不准下官的人看守,下官的人只能在大牢外边设防,靠近了都不行,都会被打骂。” 姜然悲愤的说道:“在大牢里当值的几名狱卒,都被井颜戾羞辱,有一人被踹的受了伤,现在还不能动弹,只能卧床静养,下官是听到声音后立刻就率领手下人赶来与那些乱贼搏斗.....” 曾凌气的脸上变色,看了看外边那些官员距离已经足够远,他起身走到姜然身前,实在忍不住,一脚踹在姜然身上。 “现在井颜戾在王爷面前告你的状,你如何解释?你的人射杀了他多名手下,你又如何解释!” 姜然叩首道:“大人,卑职冤枉啊,听闻喊杀之声,卑职带着人冲进来,那些乱贼蒙着脸,井颜戾的人也蒙着脸,根本无法区分,下官只能下令放箭阻挡贼人逃走,难免会有误伤。” 曾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那你呢?井颜戾在王爷面前说你装作受伤,实则是不愿阻拦那些匪徒,可有此事?!” 姜然跪在那说道:“大人,卑职从出事到现在都没有回过家,没有换过 衣服,大人你看,下官身上的脚印,衣服上的破口都还在。” 他可是小心翼翼保存着着证据,就是为了给曾凌看的,那身上的脚印其实真不好保存下来,但凡睡觉多翻几个身都没了,要是不小心拍打两下,连个尘土印都找不到。 就这也不是看的很清楚了,最清楚的脚印是刚刚曾凌踹的那一脚。 “你!” 节度使曾凌看了看那些脚印,气的头皮都快炸了。 他指了指姜然道:““大小不一,各种脚印,闯进来的劫匪不过几个人,你倒是挨了这么多脚,是那些劫匪每个人有三只脚还是四只脚?一个人三只脚踹你,没有五个人以上都踹不出这么多来!” 姜然低头看了看,然后对曾凌讪讪的笑了笑道:“大意了。” 曾凌一怒:“你个王八蛋......” 姜然连忙道:“大人消消气......” 曾凌长长吐出一口气,回到主位那边坐下来,缓了缓后说道:“我和你说过不要胡乱有动作,你就是不肯听,要么就不做,做了就做干净,你要是昨夜里连井颜戾也干掉了,我绝对不会如此骂你,可你做的不干净!” 姜然心说我凑还能这样?大人你提前也没说啊。 早知道就下手再狠一些了。 他是不敢直接问,大人这不是你安排的吗? 曾凌当然也不会说啊,因为这根本不是他安排的,他当然也不会直接问姜然,你安排这些是为什么。 他觉得是姜然干的,姜然觉得是他干的。 “唉......” 许久之后,曾凌又叹了口气后说道:“王爷让我来问你们,就是王爷以为这件事与我有关,就算是我解释,王爷怕也不会听我的解释......” 他看向姜然说道:“还是那句话,井颜戾和他的人如果昨夜里都被你除掉了,这件事死无对证,反而好说,现在他一口咬定是你把劫匪放进来的,你怎么对王爷解释?” 姜然自以为很聪明的回了一句:“大人回去怎么说,我就配合大人怎么说。” 曾凌又沉默下来,不知道多久之后,曾凌才开口说道:“我已经和王爷做了保证,要把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这段日子......你就先回家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自会派人问你,等到没什么事了,我再安排你回来。” 姜然心说这样也好啊,都是安排好的,都是一个过场,都是做做样子。 于是他俯身道:“都听大人的。” 曾凌本以为姜然会有些不满意,没想到姜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下来,他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姜然是他的旧部,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原本是堂堂的武备将军府将军,现在沦落到被几个西域蛮子欺辱。 “你且安心回去,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把你调回来。” 曾凌摆了摆手后说道:“你先退回去吧。” 姜然想着还有件事没对上呢,于是问了一句:“大人,那岳华年如今在什么地方,大人知道吗?” 如果曾凌不知道,那这件事到这可能就对不上了,关键是曾凌真的知道。 “昨夜里,青衣列阵的人来向我汇报,他们巡城的时候发现有一处地方见了火光,然后在那地方发现了一具尸体,被烧过了,但是从缺一只耳朵四肢俱断来看,应该就是岳华年的尸体。” 姜然想着,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这死无对证这一招,大人真的是老姜,他姜然是嫩姜。 他对节度使大人真是佩服的很,被免 职非但没有什么怨气,反而开开心心的回家去休息了,想着我为节度使大人做事,用不了多久大人还是会提拔我的。 那尸体不是岳华年的。 昨夜里岳华年死去之后,李叱想着总不能让这样一位英雄的尸体沦落到被那些奸佞小人羞辱的地步,于是和余九龄又离开车马行。 他们知道府衙那边一定会处理尸体,趁着都在搜查的时候,余九龄仗着轻功身法好,悄悄又回到府衙里偷出来一具西域人的尸体,按照岳华年的伤势处置了,再烧一把火,这样也就真假难辨。 而这,也离不开另外一个人的帮忙。 此时此刻,岳华年的尸体已经被运出了城外。 城外一条河边,李叱他们利用车马行的身份,把尸体藏大车中运出城,选了一处还算不错的地方掩埋。 李叱扶着裘轻车跪在那叩首,上香,烧了纸钱,然后众人又返回城内。 车马行后院,李叱扶着裘轻车躺下来,坐在他身边说道:“你且在这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之后再做其他打算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没有想去的地方。” 裘轻车看向李叱说道:“但伤好之后我就去信州关,大人说,在信州关抵御外敌入侵,是大事,是一个大楚男儿应该做的事,我要遵从大人遗愿。” 李叱点了点头:“先把伤养好。” 他起身要走,裘轻车看向李叱说道:“多谢你安葬大人。” 李叱道:“我不想安葬他,我本想救活他。” 说完之后迈步出门,到了屋子外边,抬头看着那碧空如洗,李叱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然后回头看向裘轻车说道:“你别想太多,好好养伤,如果你自暴自弃的话,岳大人的仇怎么报?这个仇,终究不能忍了。” 裘轻车使劲儿点了点头道:“必须杀。” 一个时辰后,云斋茶楼。 雅间里,李叱朝着坐在那品茶的中年男人抱拳一拜:“多谢叶先生相助。” 叶杖竹喝了口茶,笑道:“这茶不错,刚刚我问过,这一壶茶就要二两银子,一会儿你把账结一下,说谢谢显得多没有诚意,请我喝茶,你我两清。” 李叱张了张嘴,最终挤出来一句:“这样,太便宜我了。” “不便宜。” 叶杖竹道:“如果帮你要打的是咱们中原人,自然不是这个价,但打的是西域蛮子,二两......他们也就值这个钱,我不亏。” 李叱都被逗笑。 叶杖竹看向李叱说道:“你是夏侯的兄弟,巧了,我也是。” 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怎么,这二两银子一壶的好茶,就不打算一起喝?若我一个人都喝了,你就亏的更多。” 李叱坐下来,有些局促的说道:“要不然,再要一些点心干果?” 叶杖竹道:“你是刚意识到自己的抠门?” 李叱脸微微一红。 叶杖竹叹道:“值了,夏侯说你从来都不会害臊,也不会脸红,我能看到你臊了真不容易,夏侯都没见过吧。” 李叱脸又一红,点了点头道:“确实没见过。” 叶杖竹沉默了片刻后看向李叱说道:“知道为什么我愿意和夏侯做兄弟吗?” 李叱没回答,不知道如何回答。 叶杖竹道:“因为夏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李叱......你也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二十八章 敬礼! 云斋茶楼里的客人,大多数还是来看小先生的,一年多来小先生热度不减,来看的人反而更多,还不都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容易让人忽略其他。 茶楼大厅里,一阵阵的喊着小先生三个字,而此时李叱坐在二楼雅间和叶杖竹喝茶,听着这喊声,叶杖竹忍不住嘴角微微带笑。 “很奇怪。” 叶杖竹看向李叱说道:“你这样性格的人,我以为你会不喜这样的场合。” 李叱笑着摇头,他说不上不喜,也说不上喜。 当初选择来云斋茶楼说书唱曲儿,只是因为缺钱,可是久而久之,这里也有了几分感情,下边的人那般热情,久而久之,这里也有了几分得意。 李叱看向叶杖竹笑道:“叶先生也很奇怪。” 叶杖竹问:“我奇怪在何处?” 李叱道:“其实昨天我让九龄贸然的去求你,本没有多大把握。” 叶杖竹又问:“是因为我是青衣列阵的人,而青衣列阵是节度使的人?” 李叱点了点头。 叶杖竹再问:“既然没把握,为什么你要让人去找我。” 他不等李叱回答后说道:“是因为夏侯临走之前对你说过,如果遇到什么难事,就来找我对不对?” 李叱又点了点头。 叶杖竹道:“我先认识夏侯,才知有青衣列阵。” 他看着李叱,笑着继续说道:“但我先进的青衣列阵,才认识的夏侯,所以,你明白我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吗?” 李叱明白了。 不管是不是先进的青衣列阵,在叶杖竹眼里,先有夏侯,才有青衣列阵。 叶杖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带着淡淡香气沁入胃里,让人觉得很舒服,和自己认为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聊几句,比这热茶更让人舒服。 “你和夏侯是一路人,但又不是一种人。” 叶杖竹语气很平和的说道:“夏侯心中所愿,是敢为天下先,却不想天下谁人不识君,夏侯对你的评价是,他日李叱必是天下无人不识君。” 他沉默了片刻,补充了一句:“夏侯还说,他是天下先,你是先天下。” 李叱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这些话盛赞太重。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进青衣列阵吗?” 叶杖竹问李叱。 李叱摇头:“不是很清楚,难道先生不是军伍出身,然后再被派到青衣列阵的吗?” “我不是军伍出身,只是因为常年在这其中混迹,所以让很多人都误解我曾是披甲人......” 叶杖竹道:“我父亲曾是,我兄长也是,两个人都战死在北疆,父亲先死,兄长补父亲的缺,府兵军户,惯例如此......那时候我还小,父亲离家之前对母亲说,若我死,长子从军,长子死,次子从军,我母亲问,那家呢?家不要了吗?” 叶杖竹沉默片刻后说道:“父亲说,我们是军户,军户就是做这个的。” 他喝了口茶,似乎是在平静心情,他看起来永远都是那么一个淡然的人,也是一个自信的人,可他首先是个人,人有情义,没有谁说亲人生死可以淡然如水。 看起来的淡然,只是因 为时间足够久了,让人学会了伪装。 “我兄长战没,母亲已经承受不了这种离别之痛,在父亲衣冠冢前痛哭,说一辈子没有忤逆过父亲,这次真的不能再把儿子送去边关。” 李叱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他能理解这种感情,他的师父就是这样的想法这样的感情,可是相对来说,师父的不舍,比起叶杖竹母亲的不舍又怎么可能相同? 因为叶杖竹的母亲,已经舍过两次了,一次是丈夫,一次是长子,经历过两次舍之后的不舍,才是真的痛不欲生。 叶杖竹看向李叱,笑了笑,看起来依然平静。 “那时候的羽亲王,还不是现在的羽亲王,他还没有被分封到冀州,还没有亲王之尊,还是个皇子,你不知道的是,他曾隐姓埋名至边关参战,也曾手刃十数敌寇,我亲眼所见。” 他低头看着茶杯,停顿了好一会儿后说道:“是不是觉得有些矛盾,我母亲不准我再去边疆,为什么我会看到羽亲王上阵杀敌?” “那时候黑武来犯,兄长战没,军书到了家里,母亲跪地哀求送军书的人,让他别把我带走,送军书的团率跟着母亲一起哭,然后说......我们是军户啊。” 叶杖竹道:“冀州城内军户九百七十,冀州治下军户三万六千,哪一家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哪一家不是......” 叶杖竹握拳,手背上青筋露了出来,然后又缓缓松开。 “北邻黑武,冀州军户三万六千,哪一家不是断子绝孙。” 这四个字,像是刀子一样割在李叱的心里。 叶杖竹道:“恰好羽亲王路过,看到之后我母亲痛哭失声,就以皇子之尊,收我为随从,这样就不用上阵杀敌,但我还是去了,我是护卫,皇子上阵,护卫怎能不从?”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说道:“那时候的王爷还不是现在的王爷,二十年,会让一个人改变很多,夏侯就像是十七岁时候的王爷,所以王爷才对他那么好,确实是太像了。” “后来我对王爷说,我想从军,王爷说我答应过你母亲,永远不会让你再去战场。” 叶杖竹又倒了一杯茶,却忘了喝,直到那杯茶逐渐放凉。 “冀州这边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正北是黑武,西北是草原,东北是渤海,所以最苦的也是冀州军户。” 叶杖竹看向李叱说道:“我敬重夏侯,犹如敬重十七岁的王爷,那时候我把王爷当兄弟,现在我把夏侯当兄弟,二十年我还是老样子,没有长进,所以又认识了你。” 叶杖竹指了指北方:“战士军前半死生。” 他又指了指楼下:“美人帐下犹歌舞。” 说完之后起身,走过李叱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脚步停下来,低头对李叱说道:“夏侯知你,我便信你,夏侯敢做天下先,他日你为先天下,我还是我叶杖竹。” 说完后,下楼而去。 李叱坐在那沉默了很久很久,楼下依然传来阵阵的呼声,他们还在等着小先生在说书,等着小先生在唱曲儿。 李叱却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烫有些疼。 叶杖竹的话里没有明说什么,可是意思已经足够清楚,夏侯说你可为先天下,这就是你的先天下? 李叱缓缓起身。 一楼大厅里,众人看到李叱从二楼下来,气氛随即更热烈了一些,李叱低着头走到台前,如以往一样很 客气的俯身施礼,然后回到台桌后,站在那好久都没有说话。 场面一时之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着李叱开口,他们也在猜测着,今日小先生要说的是什么书要唱的是什么曲儿。 “承蒙诸位抬爱。” 李叱终于开口说话。 他再次拜了拜,然后缓了一下。 众人觉得今日这气氛有些不一样,所以更加安静。 李叱说道:“今日说几个人吧......我讲过很多次徐驱虏,今日不讲他,讲讲别人。”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一百二十六年前,黑武人寇边,大家知道在幽州往北有一座边关城叫什么名字吗?” 下边有人回答:“山狱关。” 李叱道:“那一年,山狱关守将名为杨舞墨,在黑武人大举来犯的时候,因为敌势太凶,传来命令让他放弃山关退守幽州,杨舞墨说,退一步数万生死,不敢退,苦战十二日,三千六百人阵亡,杨舞墨死于城门下。” “他双手死死拉着城门,黑武人从城墙上攻入,再到城门处准备打开这门,发现杨舞墨已经死在这,两只手依然没有放下来,他身负重伤,是流血而死,黑人开城门,却掰不开杨舞墨的手指,最终用刀斩断了他的双臂。” “后世有人说杨舞墨太傻,为什么不听军令撤走?他是有时间走的,可他不守这十二日,冀州数十万百姓哪里有时间走?” 李叱道:“七十二年前,黑武人攻破边关,兵围冀州幽州,两城犹如两座孤岛,城外尸横遍野,冀州再往东南有个县叫登门县,县丞大人高久保带着三百六十厢兵奔赴幽州支援,走到半路遇到逃难的百姓,告诉他们幽州守不住的,黑武人已经把幽州死死围住,他们也进不去。” “高久保说,如果国家遇到了危险,有三种人可以退,一是老人,二是妇人,三是孩子,有两种人不能退,一是军人二是男人,老子既是军人也是男人,所以当赴死。” 李叱看向在座的人,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所以他死了,带着三百多人朝着围在幽州外边的黑武人发起进攻,这样一个人,几十年后有人骂他蠢。” 李叱继续说道:“三个月前,黑武人有来了,代州关内守军一千二百,三日死绝......一百二十六年后,我还知道杨舞墨的名字,七十二年后,我还知道高久保的名字,三个月后,我在这里给诸位讲故事。” 他后撤一步,然后俯身一拜。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云斋茶楼,诸位以后不用来这里等我,我将安心求学,学成之后便去试试能不能做个披甲人,如果以后中原盛世,也有人坐在茶楼里听故事,那故事里的人叫李叱,我想,那故事应该不会太差。” 他转身背对着听书的那些人,面向北方。 “我不是军伍出身,但我今日想敬个礼。” 李叱抬起手放在胸前,朝着北方,然后抬起右脚重重的往下一跺脚,砰地一声,似乎地面都震动了一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每个人都把手抬起来放在胸口,然后所有人重重的躲了一下脚。 砰地一声,地面真的震动了一下。 今日我为说书人,不教人负江山。 他日我为披甲人,不叫江山负我。 ...... ...... 【敬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二十九章 时间差不多了 大兴城。 这座曾经象征着大楚鼎盛的都城,如今也是大楚荣耀最后的遮羞布,而遮住的不是知道害羞的人,遮住的是一群不知羞的人。 城内看起来依然繁华如初,各种达官贵人依然锦衣怒马,女子们身上的衣服依然好像锦绣花团,男子们身上的佩剑依然可以指点江山。 东宫。 太子杨竞坐在正堂门口的台阶上发呆,应该是在发呆,他低头看着地面,那地面光秃秃的,又能有什么? 有几只蚂蚁在来来回回的经过,它们可能是在为了活命而奔波,就好像这江山内的百姓。 东宫内侍总管太监温绣刀小跑着从外边回来,到了杨竞身前俯身一拜道:“殿下,督主大人求见。” 低着头的杨竞眼神里闪过一抹恨意,但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只剩下了惊喜。 “亚父怎么来了?” 堂堂太子,说出亚父这两个字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的迟疑,甚至还颇有些激动。 缉事司督主太监刘崇信从外边缓步进来,看到太子杨竞之后连看快走几步,俯身道:“殿下。” 杨竞跑到刘崇信身前,双手扶着刘崇信的胳膊说道:“亚父,你是想念我了,特意来看我的吗?” “哈哈哈哈......” 刘崇信大笑起来,然后用一种很得意但是偏偏又显得有几分真诚的语气说道:“殿下,以后可不能再称呼老奴这亚父之名了,老奴是陛下的老奴,也是殿下的老奴,这让朝臣们听了,会说殿下不好。” 杨竞一甩手道:“我还怕他们了不成?一群酒囊饭袋的东西,那些人根本不足为虑。” 他问刘崇信道:“亚父,是有什么好消息?” 刘崇信点头道:“往冀州去的钦差已经出发了,带着陛下的旨意,陛下听老奴说了冀州那边的事,又知道都城外边来了几个小毛贼,于是就同意殿下的请奏,调武亲王大军回归京州剿灭叛军。” 杨竞松了口气,脸色有些害怕的说道:“那些叛军多可怕,都已经到京州了,再不把武亲王调回来的话,说不定他们就敢打都城,把武亲王调回来后,把那些宵小之辈全都杀了,要诛九族!” “是是是,殿下说的是,这等大罪,当然要诛九族。” 刘崇信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老奴当初不想把武亲王召回来,武亲王这个人,他不喜欢老奴,老奴也不喜欢他。” “亚父,你让他回来把叛军剿灭,然后再让他滚蛋不就是了。” 杨竞拉着刘崇信的手说道:“亚父,你看我最近新想到一个好玩意,我带你看看。” 刘崇信笑道:“殿下就是贪玩。” 杨竞把刘崇信带到空地,指了指自己画好的那些格子,又指了指对面的瓦片说道:“暂时还没有想到什么好名字,就叫踢瓦,我来给亚父演示一下。” 刘崇信笑呵呵的看着,看了几次,杨竞就拉着他一起玩,很快瓦片就被打碎,杨竞显然有些不开心,往左右看了看,没有新瓦,于是一指房顶说道:“去几个人,给我拆瓦下来!” 刘崇信连忙拦着说道:“殿下,这可使不得,若是让朝臣们知道,也会说殿下不好。” “我拆自己家的屋瓦,关他们什么事?这些人是不是有病?他们若是胡乱说话,我就让人去拆了他们家里的屋瓦。” 杨竞道:“快去,给我 多拆一下下来。” 刘崇信还是想劝太子殿下不能这样做,但杨竞只是不听,谁劝都不行,他正玩在兴头上,让他打住?怎么可能。 东宫的一群内侍和护卫连忙搬来梯子,爬到屋顶上给太子殿下上房揭瓦。 刘崇信劝不动,就只好陪着杨竞一起玩,足足玩了半个多时辰,他说还有要紧事回宫里,杨竞还不高兴,说亚父都没有陪他玩的尽兴,刘崇信只好说明日再来,杨竞这才放他走。 出了东宫之后,刘崇信却没有回宫城里去,而是直接去了宇文家。 大兴城里无人不知宇文家的那片豪宅在什么地方,占地之广,甚至比宫城都小不了多少,这样的违制都没人管,是因为陛下不管。 陛下都已经几十年没有上过朝了,一年到头都不愿意见那些大人们,看一眼就烦,什么事都是刘崇信代传,刘崇信不说,皇帝就不知道,刘崇信说了,皇帝也觉得懒得管,还不如自己多玩会。 刘崇信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进门之后也不用人引领,直接到了宇文崇贺的书房外,他在门外敲了敲后说道:“宇文老狐狸,我来了。” 宇文崇贺已经六十几岁,但是看起来却不显得那么老,或许是因为长期养尊处优,又或许是因为直到现在还保持着每日练功,所以显得年轻。 “督主怎么到了。” 宇文崇贺连忙扶着刘崇信的胳膊进门:“督主来我家里做客,应该先派人知会一声,你看我这什么都没有准备,岂不是显得怠慢了督主。” 刘崇信哈哈大笑道:“宇文老狐狸,我到你这来,还需要那么客气吗?” 他坐下来后说道:“我刚去了一趟东宫,陪殿下玩了会儿。” 宇文崇贺问道:“殿下......最近可好?已经有阵子没有见过殿下了。” 刘崇信道:“好的很,这两日又想出来个新花样,居然让人上房顶把瓦片揭下来踢着玩,你说咱们这位太子殿下,比咱们陛下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吧。” 宇文崇贺叹道:“殿下年少时就有英名,七岁时与人辩论便少有一败,怎么随着年纪的增长,反而越来越像个孩子了?” 刘崇信道:“没什么奇怪的,咱们陛下现在不还是那样?”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说道:“殿下他贪玩一些没什么,如果一点儿都不贪玩的话......” 他看向宇文崇贺,宇文崇贺立刻就笑起来,像只老狐狸那样的笑起来,他笑,刘崇信也跟着笑起来。 “对,殿下贪玩些没什么。” 宇文崇贺道:“殿下贪玩些,国事上不懂的地方,不是还有督主你指点帮衬吗?不是还有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辅佐吗?” 刘崇信笑着说道:“就是这个理,前几年的时候我看太子殿下事事都想管,心里还有些别扭,从去年开始,殿下是什么事都不想管了,我这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他看向宇文崇贺说道:“殿下要是真的这么贪玩的话,我们这些做臣子做奴婢的,就应该让殿下多玩几年才对。” 宇文崇贺大笑道:“殿下有的玩,我们才有的玩。” 刘崇信跟着笑,过了一会儿后问宇文崇贺:“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一件事,武亲王回来之后,你能不能控制住他?” 他突然间严肃起来,原本还笑着的宇文崇贺连忙收起笑容,微微俯身说道:“督主放心,咱们就直接不放武亲王进都城,那不就好了吗?他回 来是回来的事,回来进不来......” 刚刚板起脸的刘崇信又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指着宇文崇贺说道:“老狐狸,我就说你他妈的是个老狐狸,哈哈哈哈......就这么办吧,武亲王回京州剿灭叛军,打完了就让他继续滚回冀州那边去,我看羽亲王也不是什么好鸟,让他们兄弟去自相残杀也不错。” 宇文崇贺道:“督主思谋甚远,佩服佩服。” 刘崇信道:“我昨天在宫里又见到几个生面孔的宫女,问了问,说都是你派人献给陛下的?” 宇文崇贺立刻站起来俯身说道:“这件事,我已经让人禀明督主了啊,难道下边人没和督主说?” 刘崇信一摆手道:“下边的人跟我说一声?我指不定什么时候愿意见一见,以后这种事,还是你亲自和我说一声的好,免得又和这次似的,我把人都打死了,才知道你是安排进宫的,多不好。” “是是是......” 宇文崇贺道:“确实是我的疏忽,督主放心,这种事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刘崇信那阴沉的模样一瞬间就又没了,比西蜀道那边的绝技变脸还要快的多。 他笑呵呵的说道:“宇文大人要是想多为陛下效力,跟我说,我知道陛下喜欢什么样的,也知道陛下不喜欢什么样的,你来和我说,我帮你选。” 他起身:“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后大步往外走,宇文崇贺没来得及穿好鞋子,赤着脚一路跟在刘崇信身后送他。 刘崇信当然注意到了,但是没说,一直到出了宇文家的大门,刘崇信回头看了看宇文崇贺才装作很惊讶的说道:“哎呀,看看国公你这是折煞老奴了呦,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 他把自己的鞋子踢掉甩在地上:“快穿上,可别着凉了。” 宇文崇贺连忙俯身道谢,没有去传刘崇信的鞋,而是俯身把两只鞋捡起来,再次道谢。 刘崇信哈哈大笑,上车,一摆手:“走吧,回宫。” 回到家里,宇文崇贺把手里那双鞋随手递给手下管事:“去,刷洗干净,然后装进玉盒,摆放在我书桌上,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是!” 管事连忙把那双鞋收起来,吩咐人去刷洗。 不多时,宇文崇贺的长子宇文持从外边进来,脸色有些难看,他一摆手道:“都出去吧。” 屋子里的下人随即全都退了出去。 宇文持看向宇文崇贺道:“父亲,还要忍那阉贼到什么时候?” “最多半年。” 宇文崇贺指了指茶壶,宇文持连忙过去给他父亲换了一壶新茶,然后给父亲倒了一杯。 宇文崇贺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让人吩咐了下去,城外的叛军往都城这边靠一靠,老狐狸刘崇信也会怕,所以已经往冀州传旨调武亲王回来。” 他看向宇文持道:“也就半年吧。” 宇文持问:“武亲王若不回来呢?” 宇文崇贺道:“他不回来,难道不怕大楚就没了吗?北疆的事,再大,大不过京州的事。” 他往后靠了靠,眯着眼睛说道:“你可以去想想刘崇信有多少条罪名了,到时候谁先拿出来,太子殿下就会更容易记住谁。” 宇文崇贺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一下一下,那样子像是在敲打着天下江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三十章 左右不过一死 大兴城,东宫。 太子杨竞看了一眼大门方向,刘崇信已经走了很久,可他却没有立即停下来,这样一个幼稚的游戏他自己又玩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停下来,累的满头大汗,即便如此,停下来之后也还是下意识的看了看门口。 踢瓦片? 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一个二十几岁快三十岁的男人,还要忍着这恶心,管一个阉贼叫亚父。 他以为自己会愤怒,会发泄,可是他没有,他很平静的回到房间里,把门关上,说一声我累了不许打扰,这屋子里的世界便是他的世界。 唯有在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自己。 昨天宇文崇贺派人悄悄过来,告诉他说武亲王大军最迟半年就会回来,今天刘崇信就过来试探他,一位大楚的太子殿下,却不得不在一个阉人面前唯唯诺诺。 宇文崇贺派来的人还说,计划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算计好了武亲王大军回归京州的时间,就会把计划展开。 而武亲王去冀州,本身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这个计划前后跨度大概需要两年,计划的每一个步骤都出自太子杨竞之手,细化到每个人应该做什么,甚至是每句话应该怎么说。 这个计划到现在为止,知情者不超过五个人,就连宇文崇贺的两个儿子都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只是大概知道要等到武亲王回来,而武亲王回来做什么他们完全不知情。 坐在书桌前发呆了好一会儿,杨竞的眼神里出现了一种别人理解不了的悲伤。 “殿下,好像有些难过?” 一个人从屏风后边走出来,看了一眼杨竞的脸色。 杨竞回头,他看着这个人说道:“你越来越放肆了。” 那人笑了笑道:“因为我现在发现,我居然是那么重要的一个人,既然我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很重要,那么我放肆一下又何妨?” 他就大模大样的在杨竞旁边坐下来,还把双脚放在桌子上,看起来格外的不敬。 杨竞倒是没有什么反应,甚至都没有生气。 他问:“姚无痕,你是我王叔派来的人,为什么你会选择留在我身边。” “因为杀你没有什么挑战性。” 姚无痕笑道:“前几日我要杀你的时候,你跟我说了一句话......你说,杀太子多无趣,因为这个天下现在可以杀太子的人那么多,又不缺你一个。” 姚无痕道:“我忽然觉得很有道理。” 杨竞笑起来:“你也是个疯子。” 姚无痕很随意的说道:“我可不是疯子,你也不是疯子,殿下想救大楚,我想出名。” 杨竞问:“出名就那么重要?” 姚无痕耸了耸肩膀后说道:“这是一个很没有意义的问题,比如我问殿下,救大楚就那么重要?” 杨竞点头:“那好,我不问你......可是我想知道,羽亲王让你来杀我,给了你多少银子,我问过你一次,你没回答。” “不多。” 姚无痕道:“如果我是因为银子的话,殿下那句话还能改变我心意?”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后说道:“我打算出去快活一阵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殿下的计划就要开始了,万一我会死了呢?” 他伸手:“给一些银子,我缺钱。” 杨竞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口箱子说道:“自己取,那箱子里的钱本就都是给你准备的。” 姚无痕点了点头,走到箱子边上,回头问:“这大楚都城里,最红的青楼姑娘是谁?” 杨竞摇头:“我不知道。” 姚无痕又问:“那最贵的青楼是哪里?” 杨竞又摇头:“我不知道。” 姚无痕撇嘴:“那你装的很不像,一个二十几岁快三十岁的成年男人,居然只对一些小孩子的游戏感兴趣,而对女人没兴趣。” 杨竞脸色猛的一变,片刻后他起身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姚无痕笑道:“但你不能和我抢,哪怕你是太子。” 杨竞道:“我不但不和你抢,我还帮你结账,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想要什么我就送你什么。” 姚无痕挑了挑大拇指:“所以,你会赢的。” 他看了看四周,然后问杨竞:“你睡过你东宫里的侍女吗?” 杨竞道:“我不想回答你。” 姚无痕叹道:“殿下不回答可以,但你不如去问问,今天哪个侍女不方便服侍你,不然的话,你突然去了青楼,刘崇信会怀疑你。” 杨竞沉默了片刻,然后问姚无痕道:“你如果不做杀手的话,也会是一个很好的谋士。” 姚无痕道:“无趣。” 一个时辰后,皇宫。 正在吃饭的刘崇信听手下人说太子殿下带着几个随从去青楼了,这让他吃了一惊。 那位太子殿下虽然贪玩,但和他父亲正相反,他父亲沉迷女色,他却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到现在也没有选一位太子妃出来,这已经很不合规矩。 然而当今陛下都不在意,也就没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他为什么突然要去青楼?” 刘崇信问。 手下人俯身在刘崇信耳边低语了几句,刘崇信嗯了一声后说道:“派人盯着就是了,殿下若是喜欢玩,那你们就多让他玩玩,以后做了皇帝可不能再那么玩了,再玩的话,大楚都要被玩没了,咱们陛下玩了一辈子,他不能再玩了。” 他摆手:“去吧,别扰我吃饭。” 冀州城,羽亲王府。 节度使曾凌快步进来,看到羽亲王后俯身一拜:“王爷,是发生了什么急事?我正在查冀州府大牢的案子,听闻王爷召见,急匆匆就赶了回来。” 羽亲王道:“刚刚我王兄派人送来急报,他说陛下旨意已经到了,让他马上率军返回都城,可是北边黑武人才刚刚后撤,还没有完全退走,王兄担心左武卫大军撤离之后,代州关没人守......” 曾凌问道:“武亲王的意思是,让冀州军过去?” 羽亲王摇头道:“我不想让冀州军过去。” 曾凌道:“若是武亲王大军回都城的话,王爷这边确实需要大军筹备出兵之事,所以分派兵力很不妥当,但若不派兵去,武亲王又不会轻易离开边关......” 羽亲王道:“所以我找你回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看看先分派几千人过去,就说是先锋军,到了之后让我王兄先走,然后你派人去见虞朝宗,跟他说,让他派人去守代州关。” 曾凌沉思片刻,眼神亮了起来。 “王爷高明.... ..虞朝宗现在已经有不敬之意,他如今又兵强马壮,举事之前,征讨他的话不太实际,不如让他分兵去守代州关,还要守着信州关,再加上燕山营,他分兵三地,不足为患了。” 羽亲王笑了笑道:“既然他不想跟我,那我就暂时让他给我守着后院,后院安稳,我才能领兵征战,虞朝宗不是想要一个仁义之名吗?我就给他。” 他看向曾凌说道:“你再去一趟幽州。” 曾凌立刻明白过来,俯身道:“明日我就去,必须从罗耿那要来一个态度,如果他的铁骑愿意随王爷南下的话,大事可成。” 羽亲王道:“后有虞朝宗,前有罗将军,中间坐镇的有你......” 他起身,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我都觉得自己只要摆在这就行了。” 曾凌觉得王爷这话里有话,他俯身道:“王爷,冀州府大牢的案子,我从幽州回来之后会继续查,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不用了。” 羽亲王道:“你还真以为我会在乎几个西域蛮子?给他们点脸面,是因为他们是宇文家的狗。” 他看向曾凌说道:“你只管去幽州,别的事不用你过问。” 曾凌连忙俯身答应了,可是脑子里却总觉得事情不对劲,王爷完全没有必要让他这样一位节度使亲自去见罗耿,直接派人把罗耿找来冀州岂不是更好? 如果罗耿答应了那自然好办,如果罗耿不答应的话,把他扣在冀州,让他儿子领兵来见。 他亲自去幽州,罗耿不离开他幽州的大本营,有何忌惮? 忽然之间,曾凌想到了什么,他出了羽亲王府后,在马车上交代随从:“派人悄悄的去见姜然,告诉他能跑就跑,不能跑就躲起来......王爷,怕是要对他下手了。” 手下人怔住,有些不解的问道:“可是大人,王爷没道理对姜大人下手啊?” 曾凌叹道:“你懂什么,王爷本来就不喜欢他,当初若非我求情他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王爷要仰仗宇文家,井颜戾是宇文家的狗,井颜戾要姜然死,王爷会站在他那头。” 手下人叹了口气,心说这世道是怎么了。 半个时辰之后,曾凌派去的人从后门进了姜然家里,和姜然交代了几句后就匆匆离开。 姜然脸色惨白的在椅子上坐下来,脑海里只有一件事......如果是王爷要杀他的话,自己还能跑到哪儿去?只怕此时王爷已经交代下来,他现在想离开冀州都出不去城。 “老子不服气!” 姜然忽然间站起来,眼睛微微有些发红。 他一摆手道:“所有人去收拾东西,护送夫人和少爷出城,如果有人阻拦的话......有人阻拦就回来,没人阻拦就走。” 他大声道:“你们也都要走,我一个人留在这。” 姜然毕竟也是领过兵的人,骨子里血性还在,他大步走到门外,从兵器架上把他善用的长槊抽出来,然后让手下人把他的战甲取来。 虽然妻儿哭哭啼啼,可他还是狠心都送走了,一个时辰之后没有人回来,姜然知道王爷要的只是他一个人死,给那个西域蛮子一个交代而已。 穿铁甲,持长槊。 姜然就在院子正中拉了把凳子坐下来,右手是长槊,左手是一只烧鸡,吃着肉,等天黑。 左右不过一死,那就拼死一个是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三十一章 还没有忘 车马行。 余九龄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叱,他真的没想到李叱说不去云斋茶楼就真的不去,不管怎么说,在一个地方这么久终究还是要有一些感情的。 “不去就不去,我就是觉得稍稍有点可惜。” 余九龄看向李叱认真的说道:“我看过你说书,也听过你唱曲儿,说实话,你的水平距离那些所谓的大家已经没多远,水平上不差,就差个五六十岁,你要是个老头儿,你已经是大家了。” 李叱白了他一眼后说道:“我要是没了,我还是这个行业的大师级别了呢。” 余九龄道:“那不能,你都不开黄腔,不开黄腔的能是大师吗?你还不收徒弟,尤其是不收女徒弟,能是大师吗?其实你就是差在年纪上,也差在黄腔上,姜还是老的黄。” “姜你的黄大爷......” 李叱瞪了余九龄一眼,然后忽然间楞了一下。 “冀州府总捕姜然好像被免职回家去了。” 李叱看向余九龄说道:“昨日我见叶先生的时候,他说节度使曾凌现在也有些憋闷,羽亲王过度的以为可以仰仗宇文家的势力,所以对宇文家派来的人格外放纵,如果姜然被免职回家,那个叫井颜戾的西域人......” 余九龄道:“都是当官的,你管他死活做什么。” 李叱摇头:“他帮了忙,救了人,虽说是我一开始就骗了他,也是利用他,可在大牢里的时候如果不是他下令手下人放箭的话,我和庄大哥出不来。” 余九龄看向庄无敌说道:“反正我是不想管,当官的生死,我都不想管,庄大哥你说呢?” 庄无敌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该管。” 余九龄都懵了,这可不是他印象中的庄大哥,那是一个对官府仇视到了极致的人,怎么会想管这种事? 庄无敌看了余九龄一眼后说道:“恩怨分明。” 李叱笑着起身:“我自己去他家里看一眼,如果没事我就给他留个话让他尽快离开冀州,如果有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余九龄叹道:“还是我跟你去吧,这家里一群叔叔大爷爸爸爷爷的,让你一个孩子去不合适。” 李叱飞起一脚。 余九龄撅起一腚。 与此同时,姜然家里。 姜然以为最起码会等到天黑才会有人来,可是他没想到要杀他的人在大白天就敢来,丝毫都没有顾忌,想想看,井颜戾他们这些仗势之人,哪里还在乎什么白天晚上,哪里还在乎什么王法不王法。 大门没有关,姜然就没打算关门,既然躲不开,那就索性坦然面对。 井颜戾带着一大群人从外边进来的时候,姜然那只烧鸡还没有啃完,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些人,眼神里都是鄙夷。 “有些胆魄。” 井颜戾一摆手,身后的人把大门关好插上。 他缓步走到姜然面前,用俯瞰众生的眼神看着姜然说道:“我说过的,你得罪了我,不会有好下场。” 姜然道:“打了狗,就知道下次再遇到狗没准被咬一口。” 井颜戾哼了一声,上上下下的看了看姜然。 “我以为你这样的人,会贪生怕死,你们中原这些做官的,哪有一个不 贪生怕死的?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本来还打算把你大卸八块,现在想着随便杀了你出气就算了。” 姜然把啃了一半的烧鸡仍在井颜戾脚边,他嘬了嘬大拇指,又砸吧砸吧嘴。 “爷,是领兵的。” 姜然起身,把手上的油在甲胄上抹了抹,抓起长槊笑道:“爷祖上也曾是西征大军的一员,曾见过你们的祖上跪地求饶的样子,爷今天也想见见。” “杀了他。” 井颜戾吩咐了一声。 他身后的人开始往前压,最前边的那个杀手忽然加速,把手里的长刀高高举起。 姜然左脚跨步向前,腰马如磐石,手中长槊横着一扫,槊锋扫过那个杀手的咽喉,槊锋过,一滴血被带出来,那一滴血后边便是喷涌如泉。 奔跑中的尸体往前扑倒在地,趴在那抽搐了几下,血液缓缓从身下蔓延出来。 侧面的一个杀手扣动机括,连弩激发出几支弩箭,姜然身上的铁甲坚固,弩箭没能直接打穿,擦出来一串火星。 姜然向前一冲,长槊戳进那人的心口,双臂发力往上一挑,直接把尸体举了起来。 下一息,姜然把长槊往下一砸,挂在槊锋上的尸体被甩了出去,撞翻了两人。 姜然喘息了几声,这才杀了两个人,竟是有些气力不足,杀人技都没忘,可是体力确实有些差了。 “妈的......” 姜然啐了一口。 “早知道老子就少喝些酒,少睡几个女人。” 他后撤一步,长槊下压,槊锋砸在正前方敌人的脑袋上,直接把人拍倒在地,紧跟着槊锋往下一戳,从那人后颈戳进去,骨头都给戳断了。 围攻的人越来越多,姜然靠着长兵器的优势,退一步杀一人,可是长槊沉重,他没打多一会儿两臂就开始发酸,槊锋都在颤。 砰地一声,从侧面冲过来的人一脚踹在他肋部,把姜然踹了出去,姜然靠槊杆撑着地面硬生生没有倒下去,可是疼的脸都有几分扭曲。 井颜戾看着姜然说道:“你可以求饶试试,虽然求饶也没有用。” “求饶?” 姜然哈哈大笑:“你姜爷爷我一个人留在这等你们,就是没想过再弯腰,当官这么多年,你姜爷爷我弯腰弯的太多了,今天,姜爷爷不打算再弯腰了,老子要死,也是站着死!” 他再次站直身子,长槊指向井颜戾:“老子这前半生活的再不堪,也比你像个男人,老子让手下人全都走了,不想拖累他们,你自己却不敢直接上来,让你的手下人一个个来送死,你有什么脸在我面前装?!” 井颜戾叹道:“所以你只是个白痴。” 他吩咐一声:“等什么?继续上!” 那些杀手再次围攻上来,姜然边打边退,逐步退到了正房门口,这地方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山峡一样,姜然只需面对身前的敌人即可,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小时候他想做的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大将军。 “来!” 姜然一声暴喝。 长槊横扫,再杀一人。 可是敌人太多了,这里也不是什么山峡。 有人从旁边撞开窗户冲进屋子里,然后在姜然背后袭击 ,一刀捅在姜然身上,好在还有链甲,这一刀没能捅穿,可也流了不少血。 又一刀砍在姜然肩膀上,他的肩甲被切开,肩膀也被切开一条口子。 人已经到了四周,长槊的优势变成了劣势,他已经舞不开这一丈长的杀人利器。 左边一脚踹在他的腰上,他一个踉跄,后边一刀砍在他的铁盔上,铁盔被砍掉,后脑上也见了血。 右边一刀砍中了他的大腿,瞬间就血流如注。 井颜戾一直都在旁边看着,他没有打算出手,他只是想看着竟然死。 “看看你这狼狈,自己还以为有几分英雄气概。” 井颜戾摇了摇头,似乎觉得姜然像是个傻子。 嗖! 一支羽箭飞过来,那个举着长刀要砍死姜然的杀手被一箭射中后背,剧痛之下往前扑倒,那一刀就落了空。 院墙外边有人翻进来,身上穿着武备军的军服。 “亲兵在,救将军!” 一个中年汉子翻墙起来,接连拉弓放箭。 七八个身穿武备军军服的汉子从墙外翻进来,快速的朝着姜然这边跑,姜然看到他们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 “刘山,你们这些王八蛋,老子让你们走!老子还让你们保护好夫人和孩子!” 刘山是姜然的亲兵队正,后来姜然调任总捕后他们便脱了武备军的军服,成了冀州府的捕快,人情冷暖,一共只跟过来他们七八人。 今日,他们穿回了军服。 “亲兵就是为保护将军而活着的。” 刘山一边放箭一边说道:“将军放心,夫人已经安全送出城,我们回来,与将军并肩作战。” 姜然鼻子一酸,抬起手抹了抹脸上的血,却抹的一脸都是血。 “老子让你们滚。” 刘山摇头:“将军若死,亲兵不活。” 他的羽箭已经射完,抽刀向前。 “杀敌!” “杀!” 七八个人硬生生杀出来一条血路,冲到了姜然身边,像是一面坚固的盾牌一样挡在姜然身前。 “你们这群蠢货!” 姜然急切的说道:“你们以为要杀老子的是这些西域人?要杀老子的是羽亲王,斗不过的,老子只是想死的不那么憋屈,你们回来干什么?回来了就都得死啊......你们这些白痴!” 刘山笑道:“我们花将军的银子,喝将军的酒,将军还赏钱让我们去青楼睡姑娘,吃喝玩乐我们都陪着将军了,死,我们也陪着。” 他看向姜然笑道:“将军,咱们反正是要死的吧,你可还记得锋矢阵?!” “当然记得!” 姜然弯腰捡起来一把刀走上前,用长刀敲了敲自己胸甲:“大楚锋矢阵,老子是将军,将军就是箭头,跟我杀敌破阵!” 刘山一声暴喝:“杀!” 杀! 浑身是血的姜然冲了出去,他就是锋矢阵的箭头,他的亲兵们组成了这支破甲箭,冲锋向前。 井颜戾哼了一声,完全不当回事一样,一招手要过来自己的兵器,他迎着那锋矢阵走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就想做个侠义之人 铁甲带血,槊锋犹寒。 这一刻的姜然,才觉得自己是将军姜然,不是冀州府总捕姜然,更不是羽亲王府的走狗姜然。 七八名亲兵紧随其后,他为锋锐,兵为锋矢。 当这些大楚军人开始认真拼命的时候,他们依然可怕,依然有着可破天地的气势。 井颜戾带来的人比姜然的人要多很多,涌进这个院子里的杀手不下百余人,他就是来示威的,示威着杀人灭口。 可是在这小小的锋矢阵面前,剩下的七八十名杀手竟然不能挡,当军人形成攻击阵列的时候,他们就不再计较生死,而是计较胜负。 可是这些来自西域的江湖客,他们在乎的是生死而不是胜负。 一方人数少但是锐意无匹,一方人数多但是气势已低迷,这院子里,就出现了不足十个人的队伍朝着七八十人冲锋的壮阔。 “都是废物。” 井颜戾迎面而来,一脚把身前的手下踹开,对面的槊锋直奔他心口,井颜戾身子侧开,脚没有移动,只是上半身侧开,槊锋擦着他的身体刺过去。 井颜戾一般抓住槊杆,往自己怀里猛的一带。 已经负伤的姜然气力不足,他本已经厮杀了一会儿,气力将要耗尽,再加上这些年根本没有正经练过武功,所以其实已是强弩之末。 被井颜戾拉了一下,姜然就不由自主的往前扑,左手抓着槊杆的井颜戾冷哼了一声,右拳抬起来,朝着姜然的脸狠狠砸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一只手从姜然身后伸出来,那只手一巴掌把姜然的脑袋扒拉到了一边,另外一只手握拳从姜然身后轰了出来。 砰! 两只拳头重重的撞在一处,然后井颜戾的胳膊就向后搓了回去,巨力之下,他的右臂好像一瞬间就是去了知觉一样。 可是井颜戾战斗的经验实在太过丰富,而且武艺又高,反应也极快,感觉到对面出拳的人还有后招,不加犹豫的一脚踹在姜然胸口,借助这一脚的反震之力人向后掠了出去。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很可怕的脸。 这一天的最后一抹阳光洒在那张可怕的脸上,井颜戾的心都抽了一下,然后才看清楚那只是一张面具。 “又是你!” 井颜戾眼睛骤然睁大。 这就是岳华年的那个手下,在平昌县城里检查尸体的时候,井颜戾就察觉到有一人拳法极其凶猛,出拳狠厉霸道,杀人都是一拳毙命,在冀州府大牢里他遇到了这个人,每一拳似乎都有开碑裂石之力。 “走。” 李叱抓了姜然的衣服领子,把人往旁边一扔,姜然好歹也是一百几十斤的汉子,被人好像提小鸡一样提起来,然后嗖的一声就给扔到了墙头外边。 在短暂的飞行之中,姜然居然还思考了这一个问题。 这个王八蛋......大侠是谁? 但他还没有能想到更多人就到了墙头外边,余九龄正在外边候着,看到有人飞出来,那人瞧着又有些胖,他但心自己可能接不住。 于是想到了李叱曾经说过的方法,借力卸力。 一个人从高空落下,如果你直接接这个人的话,可能连双臂都会坠断,但如果你能把这下坠的力度卸掉,那么就能很轻松的把人接住。 余九龄想到此处,定睛一看,姜然已经摔在地上了。 还挺惨的。 余九龄刚要过去扶他,就看到天空上黑影一闪,又一人被李叱给扔了出来,余九龄这次还算是个人,伸手拉着姜然往旁边退了几步,那飞出来的人就落在刚刚姜然摔倒的地方。 姜然疼的哎呦哎呦的,他被余九龄拖着往后走的时候,他是坐在地上的,被拖着走屁股就在地面上滑行,本也没什么,可谁知道地上还有半块砖头? 姜然觉得自己也算是皮糙肉厚,屁股撞上半块砖头还能怎么样?以他的体重,这半块砖头还不是要被一起拖走? 若是半块砖,本也没什么,然而并不是。 因为这半块砖头在表面,另外半块在地下,这是一整块砖。 “我的妈!” 姜然疼的叫了一声,这种疼......难以言明。 一声我的妈,把余九龄叫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虽然痛恨这些做官的,可是人家都叫妈了,那就不瞄准下一个地上的凸起物了,不然他还想多拖着走一段,那姜然的屁股应该是跟在搓衣板上滑过去似的,格楞格楞格楞...... 从院子里边一个一个的有人飞出来,飞到第四个人的时候,剩下的那几位武备军士兵都是自己爬出来的,外边摔下去的哀嚎声,还挺渗人的。 李叱见他们如此主动,自己也省力。 那些西域杀手想追,可是李叱从鹿皮囊里抓出来一个东西甩过去,立刻就炸开一团白雾,白雾之中的人立刻就咳嗽起来。 “石灰粉!” 井颜戾立刻抬起手蒙住眼睛然后迅速后撤,一边退一边来回甩臂,试图阻挡那个蒙面人靠近。 李叱又不傻,救了人还打什么打,这种情况再打下去,结果是什么谁也不好预料,对面人多,还有各种兵器,李叱一个人打这么多人,他又没疯。 一包石灰洒出去后,李叱转身加速跑,然后一个纵掠从墙头上挑了出来。 “快走!” 李叱喊了一声。 亲兵们抬起来姜然开始飞奔,因为跑的太急,那俩人没能扶住,姜然就掉了下去,李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姜然的头发,姜然就没有全身都摔在地上,就屁股落地了。 李叱一拉一甩,姜然的屁股在不平的路面上飞速滑过,格楞格楞格楞...... 后边肯定还有人追过来,李叱他们不敢耽搁,好在此时天色也已经暗下来,李叱他们又捡着小巷子跑,七转八转,李叱带着他们跑到了冀州城里的小河边上。 “进去!” 李叱喊了一声,然后第一个跳进河水中,姜然等人明显没有反应过来,但都跟着跳了。 李叱他们过了河之后就进了那片小园林中,等了一会儿看到河对岸影影绰绰的有人,李叱把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不要说话。 对面的人转了一会儿后离开,显然也不想在明面上继续搜查,等他们走了之后,李叱看向姜然,然后吓得往后一缩脖子。 “真丑啊......” 李叱感慨了一句。 姜然那脸之前被打中了好几拳,肿的比神雕还丑呢,嘴也肿着,嘴唇厚的......难以形容。 “多谢英雄相救。” 姜然想抱拳,可是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之前绷着一股劲儿还好,此时松懈下来便有些忍不住了。 李叱道: “你们自己找地方藏起来,然后寻机会出城逃命去吧。” 姜然忽然强撑着跪下来说道:“英雄,我们已经无处可逃了,要杀我们的是......是这城中最厉害的人,我们出不去,早晚都是一死,英雄救了我们,我们这条命就是英雄的,还请英雄收留。” 余九龄道:“怎么的,救了你们还得养着你们?” 姜然一怔,心说传说中的大侠不是这个范儿啊,大侠不应该是很豪爽的说,何必如此客气,咱们以后就是兄弟了! 余九龄看向李叱说道:“救了就救了,不能再把咱们自己搭进去,真要是连累了大家怎么办?我是信不过他们的。” 李叱点了点头。 姜然连忙说道:“我这个人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说话还是算话的,英雄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怎么会害了英雄?” 李叱看向余九龄,余九龄摇头道:“我还是信不过。” 姜然急切问道:“如何才能信得过?” 余九龄自然而然的说道:“出点钱吧。” 李叱:“......” 余九龄:“咳咳,我开玩笑的。” 姜然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对余九龄说道:“想要钱不难,我在武备军做事一年多,在冀州府衙门做事也有一年多,他们的秘密我知道不少,两位英雄若是肯收留我们的话,我带你们去搞他们的银子。” 余九龄看向李叱,李叱道:“不行,我不能因为救了你们而连累我的其他兄弟们。” 余九龄道:“你这个人,一点儿江湖道义都没有,哪有救人不救彻底的?我看这位姜大人就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也是个懂得道义的人,我们不能这样把他们弃之不顾。” 李叱眼睛都睁大了。 余九龄道:“这和银子无关,我只是想做一个真正的侠义之人。” 李叱想了想后说道:“这样,你们今夜就在这园子里藏一夜,明天上午会有两辆车从河边经过,车上插着杏黄色的旗子,你们看到车马后立刻上车,尽量不要被人看到,速度要快,我会找地方安置你们。” 姜然抱拳:“英雄放心,今后我们的命就是你的了,只要英雄一句话,我们几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叱拉了余九龄一把,余九龄对姜然说道:“别光顾歇着,好好想想怎么搞钱啊。” 回去的路上,李叱看向余九龄道:“能不能矜持点?” 余九龄道:“他真没准能带咱们从那些贪官污吏手里往外搞出来一些银子,你说过的,二百两银子能武装一名轻骑兵,要是能搞个几万两,咱们就有几百骑兵队伍的本钱。” 李叱摇头:“话是这么说,但还不能把他们带回车马行,你先回去报个平安,我去办点事。” 余九龄问:“何事?” 李叱道:“刘英媛说他们家在冀州城里有两处宅院,其中一处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现在应该还空着,我去看看那院子是不是没人查封,若能用的话,明日先把姜然他们接到那个院子去住着。” 余九龄:“这样不好吧,你是不是应该先问问人家同意不同意?” 李叱道:“事出突然,我回去好好和她说,还有她家里人。” 余九龄道:“我的意思是,你应该问问我弟妹高希宁,弟妹不同意用,你还是忍忍的好。” 李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群贼 李叱都没有想到,姜然是个实干家,在宣布投靠他的第三天,也就是刚刚藏进那个小院的第二天,他就画了一幅藏宝图。 为了安全起见,李叱和余九龄到这的时候还是带着面罩,他们确实不敢掉以轻心。 姜然看到李叱和余九龄进门,立刻就迎了上去,一瘸一拐的,腿上的伤很重,好在李叱之前交给他的伤药足够有效,缝合伤口这些事,他们这些从军者当初都学过,只是太久没有用过。 余九龄看着姜然这走路艰难的样子,内心之中稍稍有那么一丝丝愧疚,一阵风就给吹没了。 让他对当官的人改变看法改变态度,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接纳姜然,纯粹是因为姜然说可以带他搞钱。 “这是武备军的库房路线图。” 姜然递给李叱地图后说道:“我还把换岗的时间,查库的日期,还有进出的路线都标注出来了。” 李叱是真的没有想到姜然居然态度这么好,他坐下来后问道:“武备军的库房怕是难以下手,那种必然是戒备森严才对。” “那就算说错了。” 姜然道:“你不了解武备军,这种地方除了我们自己人之外,谁敢偷?” 李叱:“这......” 姜然道:“既然我想着以后跟你了,我就掏心掏肺的跟你说实话,武备军的库房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是戒备森严,但实际上,那些王八蛋哪个不偷懒?哪个不耍滑?” 他有些羞愧的说道:“我在武备军做将军一年多,我自己也没少从库房里往外拿东西换银子,银库那边不太好下手,那边才是真的重兵把守,而且都是节度使的兵,不是武备军的兵。” 李叱问:“能不能搞到皮甲之类的东西?” “能。” 姜然道:“我就再说的彻底一些,就是为了让你信我,前两天我和你说谁要杀我的时候,我还没敢说出是谁,因为我怕你听了之后害怕就不敢救我们了,要杀我的是羽亲王......” 他看着李叱说道:“其实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你们根本就不是青衣列阵的人,也不是岳华年的人,而且说起来我现在混成这个惨样,九成九是你们害的......” 余九龄叹了口气道:“剩下的那一小点是你看面子给抹了吧。” 姜然哈哈大笑:“我不怨恨你们,是因为我也想明白了,就算没有你们救人的事,早晚我也是这一条路走......我以前得罪过羽亲王,他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我估摸着今天不动手明天也会动手。” 他对李叱说道:“索性老子也反了他娘的,什么都比不上活着。” 李叱嗯了一声后说道:“说这些事之前,我有件事先和你说,我让人打探了一下,你夫人和孩子确实已经出城,羽亲王没打算对你家里人赶尽杀绝,我派人追了上去,人已经追到,我安排人送到燕山营去了。” 姜然猛的站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发白,他下意识的想去摸他的兵器,手都伸出去了又僵在半空。 “燕山营......” 姜然看向李叱,许久后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罢了,罢了!” 李叱道:“现在还想着和我们一起做事吗?” 姜然道:“没什么大不了的,燕山营就燕山营,好 歹是个去处,刚刚那一会儿我想明白了,换做别的地方,未必能保得住我。” 李叱点头:“我跟你说这些的意思不是要挟你,而是告诉你让你安心。” 姜然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如果我投靠了燕山营的话,我能不能当个头领什么的?” 余九龄道:“看你贡献有多大。” 姜然再次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后,姜然说道:“皮甲有,兵器都有,我可以帮你们搞到这些东西,但有一个前提条件。” 李叱道:“你说。” 姜然看着李叱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得信得过我,去武备军的库房里往外倒腾东西,必须是我说了算,我不想死。” 李叱道:“可以。” 姜然长长吐出一口气,坐下来后继续说道:“咱们为了彼此安心,我现在又不能动,所以我留在这,每次去武备军库房拿东西,我的人带路,你的人必须听我的人安排,我留在这你们也安心,你的人听我的安排,我安心。” 余九龄笑道:“只要能搞东西,听你的就听你的。” 姜然道:“问题是,你们怎么把东西运出去?” 余九龄道:“这个你不用管,我们自然有办法运出去,多少都能运出去。” 姜然嗯了一声,回头看向他那几个亲兵问道:“你们觉得这事干不干?老子不强求你们留下,只要求一点,你们可以走,但别出卖我。” 队正刘山道:“大人,我们都跟着你。” 姜然点头:“那行,咱们就交个投名状,今夜就他娘的去干一票!” 一个时辰后,李叱和余九龄两个人顺着大街往回走,余九龄看起来颇为兴奋,只要是能搞到东西,别管是搞什么,他都兴奋。 “我看着姜然那小子应该不会骗我们。” 余九龄道:“今夜我带几个兄弟跟着他们去一趟,如果真能搞出来一些,以后咱们去燕山营的话,也不至于被人说咱们空手而来。” 李叱笑道:“你不打算去找夏侯了?” 余九龄立刻就沉默下来,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说道:“不想去了,不是我怕死,也不是我忘了要给掌柜的报仇,而是我不想去那边受冤枉气,连夏侯都在受气,去了那边,我才是真的没有机会给掌柜的报仇了。” 正说着,俩人路过云斋茶楼,李叱下意识的加快脚步,他不想被茶楼里的人看到。 经过的时候听到茶楼里有人在唱曲儿,还有一阵阵的喝彩声,李叱心里也松了口气,云斋茶楼没有因为他离开而变得萧条下来,对于孙夫人和孙掌柜来说就没那么大的失落。 可是喝彩的全都是男人,这让李叱好奇起来,他路过的时候从窗外往里看了一眼,他每天都在的那个位置上换了人,一个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女子怀里抱着一把琵琶坐在那弹唱,脸上遮着面巾,看不出年纪甚至看不出容貌。 这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唱的曲子悠扬婉转,从声音判断应该年纪不大,在李叱离开云斋茶楼之后,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一下子就几乎都不来了,这地方重新被一群大老爷们攻占。 余九龄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曲儿,最好听的声音,我推测那姑娘一定貌若天仙。” 李叱摇了摇头,加快脚步离开。 当夜。 云斋茶楼的后边小院里,白天在茶楼唱曲儿的那小姑娘坐在院子里看着月亮怔怔出神。 她年纪确实不大,看起来十五六岁左右,有一双格外漂亮的眼睛,可是这双眼睛里只有悲伤。 一位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走到少女面前,微微俯身道:“少主,该休息了。” 少女看向妇人说道:“云姑,你明天就去打听一下吧,咱们到冀州也有三日了,该去做些准备。” 被称为云姑的妇人垂首道:“遵命......只是,少主这次出来,门主并不知情,我担心门主会责怪你。” 少女摇头:“师父她说过,这件事不解决好的话,终究是我心里的一根刺,况且如果不杀了他的话,冀州早晚会毁在他手里,冀州的百姓已经那么苦了,再因为他而受战乱之苦,他便是千古罪人。” 云姑道:“羽亲王府里必然高手如云,想杀他太难了,少主这次来带的人手又少......” 少女道:“我自己就够了。” 她看了看放在一边的琵琶,抱起来,转身回屋。 “这家茶楼的掌柜夫妇二人人不错,不要连累了他们,办完了事咱们就走。” 云姑俯身:“遵命。” 半个时辰后,躺在床上的少女却怎么都睡不着,她躺的有些累了,起身活动了几下,窗户没有关上,可以看到夜空中的璀璨星辰和那绝美的月色。 她拉开门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着月色发了好一会儿呆,她这几年,一直都喜欢在夜里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看着月亮。 少女一甩手,从袖口里飞出来一条锦带,卷住了屋子里桌子上的一壶酒,锦带卷着酒壶飞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轻飘飘的掠起,手在屋檐上按了一下,人落到了屋顶。 手一抖锦带,酒壶便落在掌中。 斜靠在屋脊上,她举起酒壶喝酒,眼睛依然看着那银盘一般的明月。 就在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从外边传来,不大,但是听起来人数应该不少。 少女飘身到了屋顶后边,坐在那往下看,大街上有一群人经过,每个人都穿着夜行衣,还蒙住了脸面,更奇怪的是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裹,看起来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 少女一怔,心说这冀州城里已经如此不太平了吗? 这么多人夜里出来,不是行窃就是劫掠,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于是她心里有些恼火。 管他是大贼还是小贼,教训一顿再说。 她本来心情就不好,此时见到贼人出没,心情就更加不好了,最主要的是她喝了酒......在她的师门里谁都知道一件事,小师妹不喝酒的时候才是小师妹,喝了酒的小师妹是大老虎。 少女从衣袖里抻出来一条纱巾蒙在脸上,然后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她身法轻灵,落地无声。 看了看前边跑着的那些黑衣贼,她眼神里闪过一抹寒意。 刚要追上去,听到身后又有声音传来,她猛的一回头,就看到远处有两个黑影上来,这两个人应该和前边的人是一伙的,他们俩之所以落后了些,是因为他们俩每人扛着两个大包。 这长裙少女就不打算追前边的人了,因为后边这两个更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三十四章 贼公贼婆 那俩黑衣人一边轻声交谈着什么一边往前跑,每个人扛着两个大包,瞧着就跟蚂蚁举着个苍蝇在爬似的,爬的还挺快。 长裙少女横跨一步拦在路口,她没说话,因为她觉得说话是很麻烦的一件事,直接打才比较省事。 “让路。” 前边的那个家伙看了她一眼,居然一点儿都不在意,这偷东西被都人发现了,还如此理所当然的让人家让开。 所以少女更怒,一脚横扫。 长裙下,那条修长笔直的腿带着一股淡淡香风也带起来裙摆,这一脚来得极快,前边那个家伙显然楞了一下,然后一低头,把肩膀上扛着的大包往前一顶,这一脚便横扫在那大包上。 扛包的贼没有想到这小姑娘一脚力度这么大。 小姑娘没有想到这包里的东西这么硬。 当的一声,小姑娘顿时就向后退掠了出去,一只脚站在那,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扛包的贼看了她一眼,没有趁势还击,又和另外一个人对视了一眼,俩人扛着大包就那么往前继续跑了。 小姑娘有些懵的看着那俩人,心说如果他们不是贼,这深夜扛着贼赃跑路是为什么,如果是贼,怎么一点贼的凶悍气都没有。 前边那个扛包跑出去的,跑了几步又回来,此时小姑娘已经疼的蹲在那揉脚了,那家伙跑回来,把两个大包放在地上,小姑娘立刻起身戒备,心说总算是要打了。 结果那家伙从口袋里翻了翻,翻出来一把铜钱扔在小姑娘身边。 “拿去买一瓶跌打药。” 说完扛起来大包又跑了。 小姑娘更懵了,心说这是什么贼? 小姑娘喊了一声:“你们是谁!” 那家伙回头说了一声:“别管我们是谁,请记住我们的见义勇为。” 小姑娘更懵了。 半个时辰后,刘英媛家里的那个小院,院子里堆了好多大包,里边都是皮甲和大楚的制式横刀,这些东西对于义军队伍来说其意义有多大无需赘言。 大部分义军都是泥腿子出身,哪里有什么正经的盔甲兵器,整个冀州之内,曾经各路义军加起来有数十万人,凑不出来几千套正经的皮甲,凑不出来几百把正经的长刀。 这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实如此,他们的兵器五花八门,最多的是造价低廉的长矛,而且绝大部分是没有铁枪头的长矛,就是一根木棍削尖了直接用。 钉耙和锄头这种含有一部分铁器的兵器,就算是不错的了。 对比之下,这也就显示出了燕山营的武器装备有多精良,毕竟虞朝宗要谋的是长远,所以燕山营里基本上该有的都有,有专门收集铁器的队伍,有专门打造兵器的铁匠。 可即便如此,燕山营的武器也多是长矛,而且枪头都很小。 这一次去武备军库房里往外捞东西,收获了三百柄制式横刀,还有两百套皮甲。 余九龄本来说不让李叱去了,说不准姜然的人会不会出问题,他担心李叱去了会有危险。 可是李叱说一定要去,回来的时候余九龄说幸好你去了,不然那少搬回来多少好东西。 余九龄擦了擦汗水后问李叱:“那个小姑娘是哪儿冒出来的?” 李叱摇头:“闻到了些酒气,可能是谁家的大小姐喝多了出来耍酒疯的。” 余九龄道:“你还回去给了点钱?” 李叱嗯了一声:“耍的不赖,该赏。” 余九龄噗嗤一声就笑了,他打开大包看了看,然后脸色微微一变......他拿起来一把长刀递给李叱:“亏了。” 李叱接过来看完后也叹了口气:“确实亏了。” 那小姑娘看起来花拳绣腿般的一脚,居然踢坏了好几把横刀,木制的刀鞘断了不足为奇,连刀也断了。 这一脚的力度如果踢在李叱身上的话,估计着肋骨也会断。 “我现在想把钱要回来。” 李叱看了看那几把被踢坏了的刀,一脸的心疼。 正好第二天是书院的旬假,李叱让车马行的兄弟准备了两辆大车,他和余九龄带着车马过去要把昨夜的收获运回车马行。 清晨天气不错,春风拂面,清爽宜人。 李叱和余九龄俩人习惯性的坐在大车前边吹牛皮,也有比较认真的学术讨论,比如传说中的玄女神法是不是那么高深,她好看不好看,腿长不长之类的。 又经过了云斋茶楼,李叱和余九龄聊着天呢,下意识的往茶楼里看了一眼,这么早茶楼还没有开门,说实话,对这里李叱还真是已经有几分感情。 就在这时候有个小姑娘从茶楼里开门出来,一出门伸了个懒腰,她似乎也爱极了这清晨的空气,爱极了这洒了阳光的街道。 李叱坐着大车过去,小姑娘视线也没有在他这边,毫无交集。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从巷子口跑出来的小孩突然到了马车前边,李叱和余九龄同时一惊,下一息,李叱已经下车一把抓住缰绳,硬生生把马车停下来,而余九龄已经抱着那孩子跑到一边去了。 余九龄把孩子放下来,瞪了一眼那孩子的母亲,看人家长得好看胸也大,立刻就不瞪了。 他回到马车边上对李叱说道:“英雄,力拔山兮气盖世啊,真是让人敬仰,敢问英雄尊姓大名?” 李叱一摆手道:“不用问我是谁,我也只是见义勇为。” 那小姑娘的眼睛骤然睁大! 她看向李叱他们,那俩货已经坐在大车上继续往前走了,小姑娘迈步要追,脚疼的厉害,没能追过去。 余九龄正好回头看,他不是要看那小姑娘,而是依依不舍的又回头看看刚才差一点撞倒的那小孩儿他娘。 结果看到小姑娘一瘸一拐的走了几步,他都觉得有些可惜。 “看身材应该很漂亮,奈何是个瘸腿的姑娘。” 李叱听到余九龄的话回头看了一眼,见是那个昨天看到的在云斋茶楼里唱曲儿的姑娘,有些同情的说道:“怪不得她昨天唱曲儿的时候坐在那一动不动,原来是行动不便。” 说到这的时候,他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所以立刻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姑娘已经不见了,想来是回到茶楼里去了。 李叱想着莫非就是她? 他想着应该不会都是巧合吧,昨夜里虽然没看清楚那女子什么样貌,不过依稀觉得身材体型好像确实差不多。 再加上一瘸一拐的,而且还是云斋茶楼附近,李叱觉得这事有必要查一查,一个武艺不错的小姑娘跑到云斋茶楼这种地方唱曲儿,必有所图。 他担心的是孙夫人两口子,孙夫人待他很好,虽然一开始是生意上的各取所需,不过后来孙夫人确实把李叱当弟弟一样对待。 李叱想着这事不能不管,万一是江湖上的人要谋孙夫人的家产,孙夫人一家就危险了,这种事其实真的不算少见。 很多江湖上的独行盗,或者是那种夫妻盗,都会假意到一个富户家里做事,取得信任后再杀人劫财。 而与此同时,在云斋茶楼里,那个小姑娘躲在窗口后边看着马车走远,心说这个家伙应该就是昨夜里那个王八蛋了。 还给了她一些铜钱买跌打药! 她没喝酒,现在都恨不得把那家伙打一顿,然后也在他脚边扔一把铜钱,让他去买跌打药,买两份! “夜里偷完了白天还偷......” 小姑娘自言自语了一句:“狗贼精力旺盛啊。” 她回头轻轻叫了一声:“云姑,让外边的人跟上去一个,就那两辆大车上的人,看看他们要去什么地方,盯准了人。” 云姑昨夜里听到打斗声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还是她把少主搀扶回来的,检查之后发现少主的脚面肿的好像馒头似的。 “就是昨夜里我遇到的人。” 小姑娘咬着嘴唇说道:“这种人要是不教训一下,当真没有天理了。” 云姑无奈,只好出去吩咐人跟上。 李叱正在思考那小姑娘是不是什么江湖恶人的时候,忽然看到前边出现了两个很熟悉的身影,他眼睛立刻就睁大了。 他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朝着余九龄喊了一声:“你去吧,我有事要忙。” 余九龄往李叱跑出去的方向看了看,就看到高希宁和若凌两个人手拉着手在逛街,应该是出来吃早饭。 李叱迎着那俩人跑过去,颠颠儿的。 余九龄撇嘴自言自语道:“看看那样子,一边跑一边甩屁股,跟神雕似的。” 高希宁也看到李叱了,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 李叱跑到高希宁面前问了一句。 高希宁道:“好久没出门,爷爷说现在冀州城里也不太平,让我少出来,求了好久才答应我今天出来吃早饭。” 她问李叱:“你吃过早饭了没有?” 李叱摸了摸自己肚子,摇头:“没吃。” 心想着好在刚刚吃的不多,就吃了三碗面。 “咱们去云斋茶楼对面那家吃怎么样?” 高希宁笑着说道:“好久好久没有吃过了,以往要吃那家的东西,都是你带给我,可是后来爷爷不让我去找你......” 李叱道:“你说吃什么咱们就去吃什么,他家的肉末米粉和酸豆米粉确实都很好吃。” 三个人一路说着话又走回到云斋茶楼那边,对面是一家小吃店,早早的就已经开门做生意了。 小姑娘还在窗口站着呢,正在做心理斗争,她也想去对面吃早饭,又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样子,可是那米粉的香气又真的好诱人。 就在这时候,她看到那个家伙居然又回来了,身边还多了两个小姑娘......是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大姑娘。 刚刚被救了的小孩儿看到李叱后跟他娘说了一声,他娘亲连忙过来和李叱道谢,刚刚没有反应过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李叱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不过是日常见义勇为。” 高希宁问怎么回事,李叱就随便添油加醋的说了说自己有多勇武的事。 高希宁嘿嘿笑起来,看着李叱说道:“这么棒的?” 云斋茶楼里,那小姑娘哼了一声,咬着牙想到......还是一对贼公贼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三十五章 人生相遇真美妙 冀州城这种地方,汇聚了南来北往的人,也汇聚了南来北往的美食,如果不是天下如此乱象,冀州应该比现在要繁华很多才对。 这里是北境第一重镇,不管是商业还是军事,这里都有着整个北境之内再无一城可以相比的重要性,哪怕是大楚行政等级划分下,已经同样分量的幽州,还有再往东的兖州,也不可与冀州相比。 云斋茶楼对面的这家小吃店,店主夫妇都是扬州人,在大楚十三州中位于东南,如果是步行的话,从扬州走到冀州可能要走上一年不止。 所以想想看,这是很奇妙的一件事,在北境冀州能吃到南境扬州出名的米粉,而且还很正宗,在这样的时代就真的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掌柜的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老者,头发已经花白,但是身体格外的强壮,袖口挽的很高,干活的时候,小臂上的肌肉好像在有节奏的起伏着。 “李公子?!” 掌柜的看到李叱后眼神都亮了,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李叱,听说李叱再也不来云斋茶楼说书,所以难免也有些遗憾,李公子曾经是他这里的常客,而且人很随和,在掌柜的看来,李公子这样的年轻人难能可贵。 “刘伯。” 李叱笑着打了招呼,找地方坐下来后问高希宁道:“想吃什么?” 问过之后又连忙问了若凌一句:“你呢?” 若凌看向高希宁说道:“小姐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饭量小,有一小碗就够了。” 高希宁道:“那就吃米粉吧,我要肉沫米粉,还要锅盔,肉锅盔,两个!” 若凌道:“我一样的就行。” 李叱随即看向刘伯说道:“那就三碗肉沫米粉,六个肉锅盔。” 这就是在原产地之外的地方吃东西的一种融合性,比如你在扬州吃肉沫米粉的时候,正宗的米粉店绝对不会有雍州的特色小吃锅盔,你在雍州的锅盔店里也一定吃不到来自扬州的米粉,因为有了别的东西,在原产地就显得这东西不正宗,可是你在冀州的米粉店里这两样就都能吃到,而且还完美融合,唯一能媲美这种融合的,就是你在冀州的锅盔店里也能吃肉沫米粉。 所有走出原产地的东西,在另外一个地方,都能屈能伸。 掌柜刘伯给李叱他们把米粉端上来,每个人多送了一小份粉,锅盔每人多送了一个,还加了一盘凉菜。 “这......” 李叱连忙起身:“多谢刘伯。” 刘伯笑着说道:“不用谢我,李公子经常照顾我,而且我在云斋茶楼对面做生意,平白听了李公子讲的多少好故事,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另外就是......我可能明日就要离开冀州了,回扬州老家去,这算是离别前的小礼物吧。” 李叱一惊,他问道:“这样的世道,城外乱哄哄的,为什么要走?” 刘伯虽然还在笑着,可是笑容里却有一多半的苦涩。 他压低声音对李叱说道:“城中所有的粮店都几乎买不到所需的粮食了,我也就做不出米粉,据说是羽亲王府下的命令,所有粮店都不准再大量的把粮食卖给我们这样的铺子,百姓们买粮也只能是几斤几斤的买,我想着,冀州这里怕是有大 仗要打了,想想看,我离开扬州已有三十年,如果人最终都会死,不如回家乡去。” 他看了看那桌子上的米粉说道:“我这个人没本事,就只能做些饭食吃,所以能送给李公子的离别礼物,只是这几碗米粉几个锅盔,一会儿吃饱了,李公子不要结账,不然我们还要推辞来推辞去,不值得。” 李叱抱拳道:“那就多谢刘伯。” 刘伯笑着点头,他看向对面云斋茶楼说道:“孙夫人昨日还来我这吃米粉,说是你以后不去她那边了,人瞧着失魂落魄的,店里来了一个能说书能唱曲儿的小姑娘,也没见她开心起来。” 李叱略显惭愧的笑了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总不能对刘伯说我不来说书是因为我以后要去干架,就是你害怕的那种大场面的架,群架。 “那你怎么走?” 李叱问道。 刘伯道:“家里有一头毛驴,有一辆木车,反正也不用带上什么家具之类的东西,店面盘出去就是了,轻装简行,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回家。” 李叱再次沉默下来,因为刘伯的担心并非是没有道理,现在这大楚江山之内,到处都是叛乱,大城里的人还好些,小城里的人都没有一点安全感,走一年回扬州,九成九会死在路上。 “刘伯,你先别急着走。” 李叱看向刘伯说道:“等上两三年,两三年后冀州就不会这么乱了,也不用担心出了城就遇到叛军队伍,遇到流寇,信我。” 刘伯一怔:“我怕的是冀州都保不住......再过两三年,真的会像李公子说的那样,冀州就太平了?” “会。” 李叱压低声音交道:“你忘了,我最擅长的可不是说书,我最擅长的是算命看相,不管你是想回扬州还是不想回,再等上两三年,从现在开始每天去买一点粮食,不要在一家店里买,城中粮店轮换着去,冀州粮店几十家是有的,轮换一圈下来再继续去买,他们记不住你模样,这样慢慢存着,也不要浪费,尽量省着,未来一年到两年熬过去,就是好日子要来了。” 刘伯连忙点头,他对李公子是真的钦佩。 刘伯离开之后,高希宁压低声音问李叱:“你真的觉得未来两三年后,冀州会好起来?” 李叱点头:“真的,如果羽亲王举事了,两三年后他如果打不到南边,也最起码把冀州全都稳固下来,他的地盘之内也就没有叛军,如果他输了,两三年后一定会有一个人站起来顶替羽亲王的位置,安抚整个冀州。” 高希宁嗯了一声,她想到的是,如果羽亲王输了的话,这城中多少人会梦碎,多少人会跟着倒霉,就连她的爷爷都不得不要向羽亲王府那边表示忠诚,这都是身不由己。 “以后再也吃不到这样的米粉了。” 若凌觉得实在可惜,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战胜了自己的矜持,她刚刚说自己饭量小,女孩子在外人面前吃东西,哪有几个说自己饭量大的。 可是一想到以后就吃不到了,若凌觉得难过,她看向刘伯说道:“刘伯,再来三碗吧。” 云斋茶楼,孙夫人抱着孩子从马车上下来,没有注意到李叱在对面,她进门后看了一眼站在窗口的小姑娘,笑了笑道:“兮若,你怎么在这站着?早饭吃过 了没有?” 小姑娘连忙说道:“东家,我还没吃过,在想着吃些什么。” 孙夫人道:“对面刘伯的米粉可好吃了,你还没有吃过吧?可以去尝尝,我请你吃。” 被叫做兮若的小姑娘立刻问道:“我刚刚看到一个没见过的年轻公子进去吃东西,对面刘伯好像很熟悉他的样子,说话显得可热情了,那是谁?” 孙夫人一怔,连忙往对面看过去:“难道我娃儿他爹?娃儿他爹回来了?!” 兮若的脸色一变,在那一瞬间,脑子里已经想出来一个千回百转又涉及到了伦理纲常的爱情故事,她当然见过孙掌柜,可是孙夫人又说难道是娃儿他爹,兮若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爹是亲爹吗?第二反应是孙掌柜好可怜,第三反应是孙夫人一定是真爱那个家伙,第四反应......那个家伙是他妈的渣男啊! 因为他刚刚和那个贼婆一起进了对面铺子,不是渣男是什么?! 孙夫人实在是太可怜了,孙掌柜实在是太可怜了,孩子简直是不能更可怜了。 孙夫人一着急,也根本没有想到解释什么,她抱着孩子就从云斋茶楼里跑出来,直奔对面小吃铺子,跑的有些急切,兮若看到这一幕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觉得那个人渣太可恶。 就在这时候孙掌柜从马车里往外搬东西,双手拎着孩子要用的东西往茶楼里走,看到孙夫人跑向对面,他连忙嘱咐着:“跑慢些,慢些,别摔着了。” 兮若看到孙掌柜如此爱护他的妻子,可是他妻子居然如此对他,她心里的怒火就不由自主的升了起来。 孙掌柜进门后看到兮若笑了笑道:“兮若姑娘,早。” 兮若道:“东家早,夫人去对面铺子了。” 孙掌柜道:“瞧见了,跑的那么快也不怕摔着,都已经做娘的人了,还那么毛毛躁躁的。” 兮若忍了好几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她看向孙掌柜说道:“夫人说,孩儿他爹在对面吃饭,所以就......你尽量不要太生气,我和你一起过去。” “啊?” 孙掌柜想了想,他问:“孩儿他爹不是在这呢,啊?!是那个孩儿他爹啊,我也过去,上次没有说几句话他就走了,让我别扭了好几天,他这个人,说走就走,不顾孩儿她娘,不顾我,难道也不顾孩儿的吗。” 说完也连忙朝着对面小吃铺子跑了过去,和孙夫人跑过去的样子差不多一样的急切。 兮若愣愣的站在那,她实在不能理解这是一种怎么样复杂而又那么融合的感情,就好像本应在扬州的米粉却配上了雍州的锅盔,在冀州的地盘上散发着迷人的香味。 “这么......这么融洽的?” 她站在那看着,想过去,又觉得自己可能受不了这故事的画面。 然后他就看到孙夫人在对面朝着她招手喊着:“过来过来,我把孩儿他爹介绍给你们认识一下。” 兮若咬了咬牙,心说去就去。 她一瘸一拐的过去了。 李叱一声冷笑,心说跌打药也不知道你买了没有。 高希宁却已经起身跑过去,她看那小姑娘走路的样子,只想过去扶着她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三十六章 平分秋色 高希宁小跑着到了兮若姑娘身边,这是她的本能反应,因为她觉得这小姑娘走路确实有些艰难,一瘸一拐的样子也让人心疼。 兮若本来觉得那贼公贼婆也必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也本能想要拒绝这个贼婆假惺惺的好意,贼婆的好意,当然是假惺惺的。 可是当她看到高希宁的那一刻显然楞了一下,她看着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就突然觉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贼婆呢?那是多没天理的一件事。 这么好看的小姐姐,又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谢......谢谢。” 明明心里还稍稍有些抗拒,可是看到高希宁伸出来的手,兮若就下意识的也伸出去手让高希宁扶着她。 “你的脚怎么了?” 高希宁问。 小姑娘忽然间醒悟过来,我的脚怎么了? 她抬起头看向对面小吃铺子里那个渣男,那家伙好像一脸玩味的也在看她,从他那不要脸的表情就可以分析的出来,这个漂亮的小姐姐一定也是被那个渣男骗了,这个小姐姐真可怜。 小姑娘还觉得自己此时应该有几分得意,虽然自己是第一次闯荡江湖,但是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那渣男的本质。 所以她觉得自己这样的侠客,应该能救一个是一个。 “我可以问你的名字吗?” 兮若没有回答高希宁的话,而是小声问了一句。 高希宁回答道:“我叫高希宁,高兴的高,希望的希,宁静的宁,你呢?” “我叫夏......兮若。” 兮若觉得这个小姐姐笑起来可真好看,好看的像是春风,像是夏花,像是秋月,像是冬雪,像是一年四季中所有的最美。 这样的小姐姐,居然都被那个渣男给骗了。 “好听,好好听的名字。” 高希宁由衷的赞叹了一声:“和你的声音一样好听。” 两个都漂亮的小姐姐第一次见面,第一次交谈,就开始有了一种天生的可以互相彩虹屁的亲近感。 “嘿嘿......名字是我师父取的。” 夏兮若说完这句话之后脸色明显变了一下,心里暗叫一声坏了,我怎么能说是师父取的呢?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一个弹琴唱曲的人啊。 “是......教我弹琴的师父。” 她连忙补充了一句,并且想为自己的智慧和反应能力点赞。 “李叱也会弹琴,弹的可好了。” 高希宁对这个小姑娘并没有什么戒心,这是一种很自然的态度,因为这小姑娘是孙夫人的人,在这小姑娘之前,是李叱在云斋茶楼里撑起来一片天空。 就算高希宁不说李叱的名字,孙夫人也会说。 “李叱是谁?” 夏兮若立刻问了一句。 高希宁看向坐在小吃铺子里和孙夫人聊天的李叱,指了过去:“就是那个看起来有点丑的家伙。”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一种很自然的态度,自己家里的给别人介绍的时候,如果是说你看那个帅帅的家伙,岂不是显得有些很不矜持。 所以一般对外人介绍自己家里人的时候,难免要自谦一下。 哪想到夏兮若的回答是:“确实有点丑。” 高希宁觉得这个小姑娘更加可怜了,脚崴了没什么,养养就能好,眼崴了,这可不 好治,李叱那么好看的人,她怎么能觉得是有点丑呢? 到了小吃铺子里,孙夫人笑呵呵的给李叱介绍道:“只是兮若姑娘,你说是不是巧了,那天你刚离开茶楼不久,兮若姑娘就到了,问我能不能留在这做事,我听了听她的琴曲,真的惊为天人。” 李叱哦了一声,连点最起码的表示都没有。 孙夫人道:“我觉得兮若姑娘的琴技,和你的不相上下。” 李叱道:“这怎么能比呢?” 夏兮若哼了一声后说道:“我谢谢你的夸奖。” 李叱理所当然的说道:“别客气,不过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能和我比呢?” 夏兮若眉角一扬。 连孙夫人都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还以为是自己夸了兮若姑娘李叱不开心了,可是她没觉得李叱是这般小心眼的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夏兮若忽然笑了笑:“我道是谁,原来是这云斋茶楼里以前人人都喜欢的小先生,我虽然才到,可是已经听过你的名字无数次了。” 李叱道:“不客气。” 夏兮若道:“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了,以后云斋茶楼里的小先生是我。” 李叱:“二代。” 高希宁觉得这俩人之间有一种谁都恨不得打谁一顿的怨念,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隐隐约约有些期待是怎么回事。 于是她说了一句:“要不然比比吧。” 李叱和夏兮若同时看向高希宁,高希宁吸溜了一根米粉,然后不好意思......确切的说是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比比好,比比好。” 孙掌柜敏锐的发现了商机,立刻回头对云斋茶楼那边的小伙计喊:“快去敲锣打鼓,就说两个小先生要比试琴技!” 孙夫人立刻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敲个屁!” 她看向李叱和夏兮若说道:“当着众人的面比试多伤和气?比试这种事......当然还是要的,不过还是私下里比比吧。” 她笑着说道:“今天算是缘分,茶楼歇业一天,关门比试。” 孙掌柜心说那得少赚多少银子啊,这个败家娘们......敢怒不敢言,怒也是假怒。 李叱看向高希宁,高希宁吸溜,吸溜,吸溜...... 一刻之后,云斋茶楼。 门板都已经封了起来,外边挂上了今日歇业的牌子,可是这茶楼里的人一个个都兴奋的跟八婆似的,都想看看是一代小先生厉害还是二代小先生厉害。 李叱往四周看了看,心说自己跟一个小姑娘比这个干嘛,多无趣,于是有些遗憾的说道:“我的琴没有带来,下次再说吧。” “我都有。” 夏兮若回头看向那个妇人说道:“云姑,把咱们的东西都拿过来。” 云姑也是叹了口气,心说少主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非要和一个男人比琴技,赢了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少主这几年来在门主的教导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武技也是突飞猛进,门主都说过,少主是宗门数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 “云姑,快去吧。” 夏兮若道:“这位小先生大概是觉得我们的东西不齐全,咱们可不能露了怯。” 云姑无奈,回到后院去把所有乐器一样一样的搬了过来,李叱看了一眼都懵了,心说这个家伙难道是自己的分身不成?不但各种琴都有,还有笛笙之类的乐器,甚至还有鼓。 “我出曲牌吧。” 高希宁一脸绝对不会嫌事大的样子。 李叱心说罢了,就随便让那小丫头服气就好,于是说道:“也好,你出曲牌,我与她合奏。” 夏兮若轻轻哼了一声:“尽管出题。” 高希宁出曲牌,李叱伸手拿了根长笛,小姑娘坐下来怀抱琵琶,笛声先起,琵琶跟上,两个人第一次合奏,居然毫无间隙配合默契。 李叱换了琴,小姑娘就就去击鼓,李叱去吹笙,小姑娘就换古琴。 几首曲子下来,众人都已经听的懵了,两个人时快时慢,但两种声音自始至终都没有冲突,明明是在比试,可却又完美的融合一处。 若高山翠竹清风拂过,如碧空之上行云流水。 “好厉害啊。” 若凌姑娘看的都呆了,第一次觉得小姐看上李叱这个笨蛋并不是那么眼瞎,原来这个家伙这么有本事。 足足半个多时辰,两个人把所有乐器都分别用了一遍,这样当然算是不分上下。 小姑娘一脸的惊讶,她也没有想到李叱居然这么厉害。 可是她的第一反应是,现在做贼要求这么高?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如此雅致的贼? 李叱想的是,这个酒疯子居然有点本事。 “不分上下,精彩绝伦。” 孙夫人连忙说道:“确实是难得一见,要不然我做东,咱们找一家好馆子去喝些酒?” 站在后边的云姑连忙说道:“别别别,兮若不能喝酒。” 李叱眼睛微微一眯。 不能喝酒? 夏兮若道:“你可懂棋艺?” 李叱道:“勉强入门。” 于是两个人又摆下一盘棋局,你来我往,又是半个时辰才把这盘棋下完,最终是个和棋,谁也奈何不了谁。 小姑娘显然好胜心已经被激了起来,她问:“可会作画写字?” 李叱点头。 于是俩人又铺开宣纸,各自作画写字,李叱作画上比那小姑娘稍逊一筹,可是写字上那小姑娘又比李叱差了些,所以这比试,又算是不分胜负。 要知道李叱写登雀台贴,连他师父都觉得难辨真伪。 小姑娘问:“你还想比什么?” 李叱道:“除了打架之外,都可以。” 小姑娘想了想,像是做了个很艰难的决定似的说道:“你可通药术?” 李叱一怔。 这医药救人的事,李叱确实不太擅长。 小姑娘说出这句话后显然有些后悔,连云姑的脸色都变了,她连忙劝说道:“你怎么能胡乱吹牛?明明不会的事,却非要比。” 夏兮若也是真的后悔了,哼了一声后说道:“我不会,他也不会。” 李叱觉得这里边有问题。 云姑道:“不用再比了,都是孙夫人的朋友,再比就真的伤了和气,还是就此打住的好。” 夏兮若点头道:“不比就不比了,我又不是输给了他,最多......勉强算是平手。” 李叱笑而不语,他越发觉得这小姑娘突然出现在云斋茶楼有问题,一个年纪如此之小懂得如此之多的小姑娘,如果说没有所图,怎么可能会屈居云斋茶楼? 她又不是看起来缺钱的那个,那些乐器,每一种都价值不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三十七章 要师出有名 高希宁出来的时间已经足够久,她担心若是再不回去的话,爷爷就会真的要罚她在院子里站上一个时辰了,最近这段时间爷爷的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高希宁也不愿去惹他生气。 高院长是当世大儒,羽亲王那边自然会极力拉拢,以高院长在大楚文人心目中的地位,若是得高院长鼎力相助的话,他登高一呼,那些文人必会一呼百应,反正羽亲王是这么想的。 现在羽亲王正是用人之际,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自然多多益善。 高院长愁的就是这个,他身在冀州,如果不遵从羽亲王的话,必然会被针对打压,如果是他一人倒也无惧,可还有孙女在身边,他怎么能不纠结? 如果遵从了羽亲王的命令,他可能就会成为千古罪人,后世会有多少人骂他,他一生求清名,最终可能落得身败名裂。 高希宁这般冰雪聪明的女孩子,自然能想到她爷爷为什么心事沉重,可是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她甚至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劝说过高院长离开冀州,不然的话必会被羽亲王利用。 可是四页书院是高院长一生心血,他怎么舍得离开,高希宁在劝说高院长的时候,心中也是百般不舍,因为若离开冀州的话,以后也再难见到李叱。 可她还是劝说过,若离开冀州,与李叱自然是再见时难,可不离开爷爷可能就会死于非命,然而她劝也没用,高院长性格如此,当断不断,不想为羽亲王做事又不想离开冀州。 小姑娘才多大,心事也这般苦闷,只是她不愿意对任何人提及,尤其是不愿意对李叱说这些。 她向孙夫人等人告辞,李叱便去送她,小姑娘夏兮若看到他和高希宁这般样子,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出了问题,于是对李叱更加好奇起来。 她便向孙夫人打听关于李叱的事,孙夫人对李叱赞不绝口,夏兮若觉得孙夫人都是夸大其词,都是假的,一定都是假的。 回去的路上,高希宁依然很开朗的样子,李叱却已经隐隐约约的察觉到她有心事,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那个怼......” 高希宁走着走着,忽然看向李叱笑着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以后不能见你了,你自己......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如何解决?” 李叱一惊,突然心里就慌了起来,心跳开始加速,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开始蔓延出来,从心里传遍了整个身体,连手都在这一瞬间不由自主的微微发颤。 “是......高院长要离开冀州了吗?” 李叱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高希宁依然笑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 “没有,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万一如此你这个傻乎乎的家伙该怎么办,我这媒婆也是好不称职的啊......一年多来,竟是没能帮你说成亲事。” 高希宁笑着看向李叱,上上下下的看了看:“不过好在你长得还不算丑,个子也不矮,应该不会娶不到媳妇的吧。” 李叱脱口而出道:“你嫁给我。” 高希宁怔住,若凌姑娘的眼睛骤然睁大,她看向李叱的时候眼神里多了几分钦佩,想着这个傻小子今天居然如此开窍?她心里都 有几分开心,想着小姐不然就答应了这个家伙吧。 小姑娘涉世未深自然想的简单,她盼着小姐说答应,但是却忘了,这一声答应高希宁说出来谈何容易? 高希宁笑的更厉害了,笑着笑着眼睛就已经微微发红,她看向李叱说道:“你这个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调戏本媒婆,你想娶个媒婆做什么?傻不傻。” 李叱看到了她的心疼。 李叱道:“要不然,要不然我想办法帮高院长离开冀州?”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想到了,如果高院长一家离开冀州,相见就难了。 高希宁已经知道李叱懂了她的心意,她也知道了李叱的心意,可是她也深知爷爷的执拗,四页书院比她爷爷的命还要重要,如果爷爷愿意离开冀州的话,岂不是早就已经走了。 “谢谢你,那个怼。” 高希宁笑着扭头,不看李叱,是因为不想让李叱看到她眼睛里的泪水。 “我快到.......” 刚要到书院门口的时候,她想对李叱说我快到家了,你别再送了,可是话却没有说出口。 书院门口竟是有许多甲士戒备,连书院门口的大街上都分列不少队伍,李叱他们才从巷子口转过来,一眼看到这场景都有些懵。 李叱一把将高希宁从巷子口拉回来,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先别过去。 不多时,一辆马车从书院里出来,马车的两侧车窗都开着,经过的时候,能看到高院长坐在马车里也在往外左右张望,脸色急切。 李叱知道高院长打开车窗的心思是什么,他让高希宁后撤几步,他一个人走到路边,高院长看到他后眼睛骤然睁大,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是奈何马车两侧都是军甲武士,他没办法开口,忽然间,高院长在车里对李叱抱了抱拳。 李叱立刻就懂了,他微微点头,手抬起来往下缓缓的压了压,示意高院长安心。 高院长也懂了,于是嘴角出现一抹笑意。 他笑着对李叱颔首示意,那一瞬间,李叱在高院长脸上看到了一种释然。 李叱回到巷子里对高希宁说道:“先别回家,你和若凌姑娘去我家里,不是车马行,是家里,知道了吗?” 高希宁立刻点了点头:“我知道。” 李叱又交代了一句:“我没回来你哪儿也不要去,我去打听一下消息,千万千万记住不要回书院你的家里,你们所需之物,我回来的时候都会带着。” 高希宁和若凌姑娘两个人转身走了,尽量不走大街。 李叱想着此时若能打探出来消息,唯有去见叶杖竹,他不敢耽搁,直奔青衣列阵在冀州城内的那座木楼,他猜着叶杖竹白天会在这里,或是在节度使曾凌的府里,只好去碰运气,若是碰不到的话,那就回家里去等着,因为每天夜里叶杖竹都会回李叱的那个小院住,白天有阮晨阮暮等人保护夏侯琢的母亲,晚上叶杖竹坐镇。 他知道高希宁会有多心急,哪里还能等到晚上,先是急匆匆的赶到青衣列阵经营的那家酒楼里去寻,结果叶杖竹不在,他又打听了一下节度使曾凌,得知曾凌去了幽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唯一的好消息是叶杖竹 没有随行。 李叱又急匆匆的赶回那个小院,一进门就看到叶杖竹和夏侯母亲,还有高希宁她们几个就在院子里说话,李叱的心这才松了下来。 高希宁看到李叱这满头大汗的样子,心里有些疼,李叱那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全都泡透了一样,可想而知他这半日来跑了多少地方。 “我已经打听过了。” 叶杖竹对李叱说道:“羽亲王把高院长接到王府里,说是请高院长帮忙写什么东西,我问的人不敢明言,我怀疑他是要逼着高院长写檄文......高院长是当世大儒,影响之大,文人中几乎无人可及,这篇讨逆的檄文如果是高院长来写的话,整个大楚都会震荡。” 叶杖竹道:“事有两面,一,高院长不写,王爷也不敢直接把他怎么样,毕竟王爷不敢得一个杀高院长的骂名,他最多是威逼......二,高院长答应写,那就暂时无需担心什么。” 他看了李叱一眼,又看了看高希宁后说道:“你们暂时都不要轻举妄动,我去打探消息,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尽量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李叱抱拳道:“多谢叶先生。” 叶杖竹道:“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不耽搁了,之前一直都在等你......我现在再回王府,你们千万记住,没我的消息之前,不要有任何举动,尤其是高姑娘,不要离开这,你应该知道,若你落在王府手中,你爷爷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高希宁使劲点了点头。 李叱猜想着羽亲王忽然间变得急切起来,可能是因为武亲王的左武卫大军已经离开冀州了,再想到节度使曾凌去了幽州见罗耿,这推测也就变得更加有把握。 羽亲王已经按捺不住,他要举事了。 这是李叱从现有的消息做出的推测,李叱不知道的是,从都城传回来一个假消息给羽亲王,急匆匆回来报信的人说,太子杨竞已经遇刺,虽然没有当场毙命,但身负重伤,怕是救不了了,就算是能救回来一条命,大抵上也是废人一个。 羽亲王安排姚无痕去都城要做的就是刺杀太子杨竞,如今消息已经回来,羽亲王如何能不开心? 在他看来,老东西已经撑不长久,小东西又身负重伤不死也废,是时候举事了。 再加上他的计划已经逐步都实施下去,武亲王大军离开冀州,不出预料的,虞朝宗答应了分派兵马固守代州关,这样一来,羽亲王连后顾之忧都没有了。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在不久的将来,自己身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缓步走上宝座。 王府里,羽亲王看到高院长到了,笑呵呵的亲自迎接出门,他过去拉起高院长的手亲切温暖的说道:“高老,真是冒昧了,这样把你请来,还请高老不要怪我。” 高院长连忙垂首道:“王爷有召,我怎敢不来。” 羽亲王拉着高院长的手往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问:“本还想把希宁姑娘一并接来,怎么不见人?” 高院长心里一紧,却苦笑着说道:“贪玩的很,一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料来晚上才会回家。” 羽亲王嗯了一声,侧头看向身边之人,那护卫立刻明白过来,退后几步,转身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三十八章 老脸欣慰 等李叱他们冷静下来之后其实也都能想的到,现在的羽亲王还真的不敢马上就对高院长如何如何,他还未出师,如果先动手杀了当世大儒,谁还会来追随。 这种事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请高院长写檄文还不是想变得正义一些。 李叱看向坐在院子里台阶上发呆的高希宁,沉默了一会儿后走到他身边坐下来。 “很久很久以前,师父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李叱低着头看着地面,地上的蚂蚁正在忙忙碌碌,它们没有目标,碰到什么算什么,但它们其实比人还要幸运的多,这世上之乱人才是蝼蚁,蝼蚁才不会灭绝,人却有可能灭绝。 李叱轻声说道:“周时候,皇帝突然病故,周夫子从外云游归来,所有人都觉得夫子要争皇位,可是夫子却只想辅佐幼主,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辅佐幼主之心,有的人就想杀了周夫子篡位。” 他看了高希宁一眼后说道:“夫子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在城中四处张贴告示,并且派人在城中大街小巷敲锣打鼓,告诉百姓们,他正在和所有王公大臣们筹备幼主登基之事,让百姓们安心。” “夫子把要杀他的那些王公贵族的名字,排在最前边,还说他们是最尽心尽力的人,夫子代表大周皇族对他们表示感谢。” 李叱看向高希宁说道:“羽亲王不是要一个檄文吗?那我就给他一个檄文,我已经写好了一份交给余九龄带回车马行,到夜里能抄出来至少上百份,然后趁着黑夜张贴到各处。” 他笑着说道:“你安心,我不会让高院长出事,我也不会让你难过,我很在乎这个世界,因为活在这将来也会死在这,可你难过的时候我连这个世界都开始讨厌。” 高希宁看向李叱,眼睛里亮晶晶的,她现在真的好想抱抱李叱。 第二天。 羽亲王府。 羽亲王正在吃早饭,他侧头问手下人道:“高院长答应写檄文了没有?” 手下人俯身道:“王爷,高院长答应了,但是说想写好这篇要通传天下的檄文非一日之功,他要好好琢磨琢磨才行。” 羽亲王点了点头道:“昨夜里派去的人,也没有找到高希宁?” “没有,高院长的孙女一夜未归。” 羽亲王点了点头道:“倒也无妨,派人继续查找就是了,既然高院长已经答应了写这篇讨逆檄文,再等几日就是。” 正说着,一名护卫急匆匆从外边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他进门之后就单膝拜倒。 “王爷,城中有人四处张贴告示,在冀州府衙门外,四页书院内外,还有多处都贴了。” 他把手里的纸双手递上去,有下人过来把告示递给羽亲王,羽亲王接过来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变。 这告示的开头四个字,正是讨逆檄文。 这篇讨逆檄文的大概意思是,大楚皇帝陛下被阉贼刘崇信左右,还有无数逆党扰乱朝纲,以至于民怨沸腾,国将不国,羽王殿下深知百姓之苦,决意出兵,剿灭乱党,匡扶社稷。 还说四页书院高院长已经被羽王请到了王府中,要号召天下读书人,共同声讨阉贼刘崇信,羽王对高院长无比敬重,待若上宾,将高院长视为恩师,这种气度令人折服,也让天下读书人欣慰。 檄文中倒是有一大段是在赞美羽亲王,说他礼贤下士,举的例子就是对高院长 实在是太好了,因为害怕高院长被阉贼的手下杀害,特意把高院长请到王府里保护。 檄文一共千余字,讨逆的内容大概四百字,关于高院长的倒是有五六百字之多,想告诉人们的就是,你看皇帝陛下崇信阉党,而羽王殿下对读书人礼贤下士。 羽亲王看着这篇檄文,脸色已经难看的好像纸一样。 百姓们会错以为这篇告示是羽亲王府的人贴出来的,是要告诉冀州百姓所有人,他杨迹形要举起清君侧的大旗了。 “派人去把告示都揭掉撕了!” 羽亲王站起来喊了一声,嗓音都有些沙哑。 “是!” 手下人连忙答应,立刻转身去办。 “是谁?” 羽亲王啪的一声拍了桌子,桌子上的餐具纷纷翻倒,有一只玉碗转动了几下摔在地上,一下子摔的粉碎。 “让人去查,立刻去查,这个张贴告示的人到底是谁!” 羽亲王的话音刚落,手下一名谋士从外边快步进来,脸色也很不好看,他先是俯身一拜,然后急切说道:“王爷,这檄文怎么这么快就张贴出来了?” 羽亲王怒道:“根本就不知道是谁贴出去的,也根本不是高院长所写!” 那谋士道:“臣下来王府的路上,百姓们都在说这件事,短短一个早晨就似乎已经人尽皆知,尤其是四页书院那边,昨日是旬假书院没有人,今日一早学生们到了书院就全都看到了那告示。” 谋士看了羽亲王一眼后说道:“这些四页书院的学生们已经都知道高院长在王府里的事,他们......他们已经走上大街,喊着口号,支持王爷你举兵清君侧。” 啪! 羽亲王的手再次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王爷息怒。” 那谋士道:“未必都是坏事,檄文里写的是清君侧,天下百姓对阉贼刘崇信已经恨之入骨,天下义军却没有人敢先打出这等旗号,王爷率先打出来的话,说不定能号召无数人前来投靠。” 羽亲王眼睛微微转动了几下,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无论如何,这个张贴告示的人一定要找到,这种人决不能留......不过,先派人去追上刚刚派去揭告示的人,告示暂且留着吧......” “是!” 那谋士俯身道:“现在城中百姓们都以为这告示是高院长所写......” 他看向羽亲王问道:“那高院长还写不写?” 羽亲王道:“人留在王府,先把这告示的事查清楚再说,另外......” 羽亲王沉默片刻后说道:“备车,我要去四页书院。” 谋士立刻明白过来,他赞道:“王爷深谋,臣下自愧不如,此时去和四页书院的那些读书人们见一见,他们必会对王爷更为敬重,会死心塌地的效忠王爷。” 羽亲王一愣,他要去四页书院,本意是要压迫那些学生们回去不要游行,可是谋士这话却给他提了个醒。 “嗯......” 他应了一声,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读书人是天下之根本,是未来之基石,我自然是要亲自去见见的,唯有让天下的读书人都站在我这边,大事才可顺利成功。” 与此同时,小院。 余九龄从外边 跑回来,脸色有些轻松下来。 他看到李叱后说道:“我昨夜里带着兄弟们分散出去,会写字的留在车马行抄写,不会写字的就跟着我去了城中一家书局,我们蒙面闯进去,逼着书局的人排字印刷檄文,半夜印了一千多张,后半夜已经把城中所有人可能聚集的地方都贴了。” 余九龄擦了把汗后说道:“放心,不会暴露身份,我们在书局说话的时候都故意用的外乡口音,刚刚我从外边回来,城里大街小巷全都在说这件事,还有就是你都想不到,四页书院里那些马屁精,居然组织起来上街游行去了,高呼口号支持羽亲王举兵清君侧。” 李叱听到这后也松了口气,他笑了笑道:“这样一来,羽亲王就真的不敢对高院长怎么样,他也会暂时顺着咱们的告示去做事。” 正说着,叶杖竹从外边回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那告示是你们贴出去的?” 李叱点了点头:“是。” 叶杖竹道:“这是什么狗屁主意!” 李叱他们一怔。 叶杖竹忽然笑了笑道:“还挺管用的......我刚刚从王府里出来,王爷下令要好好对待高院长,决不许有人轻慢,而且羽亲王已经赶去四页书院见书院的学生们,他打算利用这些读书人。” 李叱总算是真的能把这口气松下来。 叶杖竹问道:“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李叱道:“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用不了多久,羽亲王就会把高院长礼送回书院,而且还会与高院长一同召见冀州城里那些有名的文人墨客,让他们给举事写文造声势。” 他看向叶杖竹说道:“如果三日内,高院长没有被送回书院的话,我就准备去王府里救人了。” 叶杖竹摇头:“王府之内,你想救人?你进不去,就算是进去了,你也出不来。” 李叱道:“只要想做,总会有办法,我现在先回车马行一趟准备一下......” 他看向高希宁等人说道:“不要出门,无论如何都不要出门。” 高希宁还没有说话,夏侯琢的母亲已经一把拉住了高希宁的手说道:“叱儿你只管你忙你的事,小宁留在这,我哪儿都不让她去,现在不让去,以后也不能让她随便去别的什么地方。” 说完之后还对李叱眨了眨眼睛,一脸老母亲的那种小奸诈。 她那样子,似乎是对自己这个干儿媳妇满意的不得了。 夏侯夫人拉着高希宁的手说道:“是不是有些饿了,干娘现在去给你做些好吃的,你来陪着干娘说说话。” “啊?” 高希宁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突然之间就是干娘了? 夏侯夫人攥着高希宁的手就不肯松开了,拉着她往厨房那边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什么事都不用你操心,有叱儿那傻小子都能做好,你就只管在家里休息,陪我,其他的事当然是男人去做。” 高希宁脸一下子就红了,感觉自己脸上烫的厉害。 “你喜欢吃什么?” 夏侯夫人问:“别不好意思,只管对干娘说,干娘手艺好着嘞,什么都会做。” 高希宁红着脸说道:“我......我都行,那个......那个......干娘做什么我就喜欢吃什么。” 夏侯夫人哈哈大笑起来,老脸欣慰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三十九章 少年英才汇聚冀州 夏侯夫人坐在那包着馄饨,抬头看一眼高希宁,然后就咧开嘴笑,过一会儿再看一眼,又咧开嘴笑。 老夫人是个性格很好很好的人,用她自己的话说,她这一辈子的命,用五个字就能总结出来。 半认半不认。 其实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对人生命运,大概都是如此,比起老夫人大概还略有不足,若能不认半分命,便没有那么多烦恼凄苦,绝大部分人可能勉强只是认命七分不认三分。 更让人觉得无奈的是,认命的那七分是大事,不认命的那三分是小事,在我该去做什么和我该吃什么之间做对比,前者会归于七分认命后者才在三分不认中。 然而还别不知足,因为有许多人,连吃什么也在那认命中,他们可能九分认命,剩下的一分不是不认命,只是不甘。 老夫人用那半认命过她自己的余生,羽亲王这个男人是她自己选的,哪怕最终是不相往来,这也是她选的,所以她认了。 夏侯琢是她那一半不认命教育出来的孩子,所以天生桀骜,夏侯从老夫人这得来的半数不认命,加上他自己的,便是十分。 李叱也是一个不认命的人,所以老夫人很喜欢李叱,有些时候老夫人会做对比,她觉得叱儿比琢儿还要好一些,好的地方在于,叱儿脑子可能比琢儿好一些...... 老夫人还说,李叱的小名最好不过了,天底下没有比这个名字更好的。 丢儿,凡事都比别人强一丢丢,那是什么? 老夫人说,那是天下无敌。 “孩子,你觉得叱儿怎么样?” 老夫人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这句话,就像是这世上万万千千的老母亲一样,尤其是面对高希宁这样的女孩子,总觉得自己那傻儿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配不上人家。 所以吧,就盼着人家姑娘眼瞎一些。 不然嘞,还能盼着什么? “他......挺好。” 高希宁觉得自己现在快要撑不住了,老夫人那眼神就让她有些沉沦,她几乎没有得到过母爱,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双亡,爷爷的对她的疼爱总是还带着三分严厉。 可是老夫人不一样,老夫人那眼神里是溺爱,就是你要什么我就想尽办法给你什么,外面那些王八蛋可以欺负老天爷但不能欺负我这如花似玉的大闺女。 “不好不好。” 老夫人道:“他这个孩子还有太多太多不好的地方,虽然你才来这里一天,可我却看得出来,他那千般万般的不好,偏偏就是你身上千般万般的好,若是你能多帮帮他,那才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高希宁的脸红的透彻,她低着头,连话都不敢说。 忽然间高希宁醒悟到,自己这个媒婆真的是太差劲了,就这番话,她绝对不可能说的出来。 老夫人,技高一筹。 老夫人一边包着馄饨一边说道:“我知道,老人们常说婚嫁之事一定要门当户对,你怎么看。” 高希宁想了想后回答道:“也不一定非要门当户对。” “不。” 老夫人摇头,看着高希宁认真的说道:“丫头啊,一定要门当户对,为什么这么说?你先别急着反驳我,听我慢慢跟你说。” 老夫人放下馄饨皮,拉着高希宁的手认真的说道:“如果是门不当户不对,总是 会有各种纠缠,哪怕你们小两口不计较,可是身边人会不停的说,这不计较也会随着日后的茶米油盐而变了。” “别人家都可以三天吃一次肉,你嫁给一个穷小子,一年吃不上一次肉,你家境好偏要嫁过来,家里至亲看着你日子过的不好而难受,偏远些的亲戚就看你笑话。” “过日子没有那么多你侬我侬,天天顺心甜甜甜蜜,是日子过的好,日子过的不好,因为一口饭都会吵架的......” 她看着高希宁的眼睛说道:“可是所谓的门当户对,不单单是指上一辈人,丫头,我不害人,所以想和你说的是,你若是嫁给叱儿了,不会吃亏,这种不会吃亏也不是一种敷衍的话,在我看来,一个男人如果除了会说我对你好之外一无是处,那也是个屁......” 她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家里只有一块咸萝卜了,我作为男人不舍得吃,给你留下,你还不感动?” 她摇头道:“那不对,感动个东南西北屁啊......我说的你不会吃亏,是因为叱儿现在的所有努力,都是在为了能让你过上门当户对的日子,他可以起步远不如别人,但他比别人努力十倍一百倍的给你好日子,这才是对你好,而不是给你留一块咸萝卜。” 她笑了笑道:“可如果你是我亲闺女,我也会想很多很多,在到底要不要把你嫁给叱儿这样的人之间做选择,作为母亲,我大抵上等不到他成功,好在叱儿努力带来的改变,会比一位岳母的耐心耗尽来的更快。” 高希宁听着这些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夫人依然拉着高希宁的手,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如果我不是觉得叱儿一定出人头地,这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说,你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非要嫁给他?非要选一个我家里的人,嫁给琢儿不好吗?” 高希宁连忙摇头:“不好不好,这还是不好的。” 老夫人哈哈大笑,然后哼了一声:“这是觉得我亲儿子琢儿不如叱儿呗。” 高希宁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老夫人却笑道:“别那么扭捏,琢儿确实差了那么一丢丢。” 因为这句一丢丢,高希宁被逗得笑了起来。 老夫人起身道:“我去给你煮馄饨,你想想干娘的话,还有件事你要提醒自己,不要因为干娘的话就觉得叱儿是适合你的那个人,干娘当然会偏着他那边说话,你先得问自己,那傻小子值不值得......” 老夫人叹了口气:“唉,说了这么多,我还是觉得那傻小子配不上你,这可怎么办。” 与此同时,云斋茶楼。 小姑娘夏兮若看到云姑回来,知道让她去打探的消息应该差不多了,所以起身对茶楼里的客人们道了个歉,说是先出去一下,然后缓步到了茶楼后院。 云姑压低声音说道:“少主你记得的日子没错,再过两天确实是那女人的生辰,每年都会在府里操办,今年应该尤为隆重些才对,所以......” 夏兮若说道:“所以我必须在那天进羽亲王府。” 云姑脸色有些纠结,她知道不该让少主去,可是她也知道,那是少主心里过不去的仇,而少主这几年来那样拼了命的去学,就是为了杀她。 “我来想办法。” 云姑道:“可是少主你答应我一件事,如果当天真的能进羽亲王府的话,你别冲动,没有机会就不要轻易下手,羽亲王府里戒备森严,高手如云,万一......” 夏兮 若笑道:“云姑,我大不了那天不喝酒呗。” 云姑苦笑道:“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放心吧云姑,我已经计划过百次千次,我这次回来没有去见任何人,就是不想被扰了心意,见的人越多便有更多的不舍,人有了不舍就会没了决绝,所以云姑你也不要再劝我了好不好?” 云姑嗯了一声:“我会和少主一起进王府。” 夏兮若点头笑道:“云姑最好了。” 云姑轻轻叹息了一声,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去把东西都再检查一遍。” 夏兮若嘿嘿笑了笑,她看着云姑走进后院,然后转身回到云斋茶楼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下来,可是在这一刻,她看着茶楼里那些客人们,她忽然想到......那个叫李叱的人坐在这里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又是什么? 一想到那个家伙,唉......就脚疼。 幽州,将军府。 幽州将军罗耿看向节度使曾凌,他讪讪的笑了笑后说道:“大人的话,卑职全都记下了,卑职是大人的属下,大人的军令,卑职本就应要无条件遵从,只是......” 他很为难的说道:“现在黑武人大军未退,还在草原上兴风作浪,那些草原人惹不起黑武人就来招惹我们,最近每日都有流寇袭扰,兵力上确实捉襟见肘......” 曾凌的脸色一沉。 他看向罗耿,本来想斥责几句,忽然间就又笑了起来,一脸的温和。 他笑着对罗耿说道:“罗将军要镇守幽州,确实难以脱身,边关事大,也确实难以抽调兵力,不过我听闻,罗将军的独子罗境这三年来训练新兵,打造出来一支数千人的轻骑,被称之为虎豹骑,传闻有天下致锐的战力。” 他往前压了压身子后说道:“依我看,罗将军就在这镇守边关吧,小罗将军带着虎豹骑跟我回冀州,这样一来,王爷心里也欢喜,王爷欢喜,小罗将军的前程也自然锦绣,不然......” 他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罗耿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怒意已经要压不住了。 可就在这时候,罗境起身道:“父亲,既然王爷有召令,孩儿就去一趟吧,虎豹骑还未曾有过施展的机会,就此练兵,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罗耿刚要说话,罗境继续说道:“只是幽州这边也粮草告急,幽州军所需粮草,历来都是冀州供给,节度使大人......” 曾凌立刻说道:“没问题,只要小罗将军带虎豹骑跟我回冀州,粮草的事都包在我身上了。” 罗耿看向自己独子,良久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你就带虎豹骑随节度使大人去冀州,切记不要冲动行事,凡事都要三思而行。” 罗境俯身:“父亲放心,孩儿明白。” 曾凌笑道:“罗将军你就放心吧,王爷不会真的让小罗将军去冒险,多半是要留小罗将军镇守冀州。” 听到这句话,罗耿的脸色顿时一变,他看向曾凌,在曾凌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里,他依稀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冀州。 唐匹敌站在城门口,抬起头看了看城门上那两个石雕大字,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四十章 现在就要 对于唐匹敌来说,冀州的所有回忆都和四页书院有关,那么小的年纪便孤身一人到这北境最大的城市,唯一陪伴他的便是书籍,是课程,除此之外,他与任何人似乎都不愿意有什么交集。 多以他对冀州的回忆很单调,单调的有些无趣。 甲字堂学里留下的关于唐匹敌的记忆也一样的单调,第一,第一,第一,还是第一。 所有人都觉得唐匹敌是一个怪胎,不管你想用什么办法去战胜他,最终都变成了失败。 他像是一个不该存在于书院的规则漏洞,你觉得你的努力已经十倍于他,你觉得你的天赋也十倍于他,可是当你和他比试的时候,你总是会一败涂地。 眼高于顶的许青麟,在唐匹敌面前毫无存在感。 离开书院之后他去了草原,在草原上也一样如此,那些草原上的汉子可没有那么容易服气,唐匹敌又变成了一个草原上的规则漏洞。 什么是规则? 书院里的规则大概就是,所有书院的弟子差不多都是名门出身,他们没进书院之前就已经开始接受大量的教育,不管他们爱学不爱学,这种教育是家族硬生生灌输进去的。 没有这些学识就配不上他们的血统,所以他们的起步就远比寻常人家出身的孩子要高的多。 出身好就学识品味更好所以成绩更好,这就是书院的规则,但唐匹敌就是规则之外的人。 草原上的规则是什么?那些草原上的孩子们四五岁就开始学骑马,七八岁就能纵马飞驰,十几岁弓马娴熟,从来没有骑过马甚至是从来没有见过战马的中原孩子,怎么可能和他们相比? 这就是草原上的规则,很不巧的是,唐匹敌到了草原上后用他的能力告诉那些在马背上长大的年轻人,你们也不行,他变成了草原规则之外的人。 他想做什么,就一定是第一。 站在冀州城的城门外,唐匹敌抬头看着那巨大的冀州刻字,想着大概自己又要回到书院里去了,那是找到李叱的最直接的办法。 守城门的士兵看了一眼唐匹敌,伸手。 他的意思自然很清楚,路引,凭证,还有银子。 唐匹敌的视线从高处收回来,他看着那士兵,只是看着,眼神平静。 对视了大概几息时间之后,那士兵的表情就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一开始与唐匹敌对视,他想这个人是不是个傻子,居然这样看着我。 两息之后,那士兵开始慌,很慌,觉得自己可能要倒霉,唐匹敌身上明明没有锦衣,但他觉得唐匹敌身上有一种无法描述出来的贵气。 “你......” 那士兵咽了口吐沫:“公子,请把身份凭证和路引给我看一下。” 唐匹敌回答:“我去羽亲王府。” 神奇的是,那士兵立刻就把路让开了。 唐匹敌把路引取出来,这份路引是假的,是他自己做的,因为他从关外来。 士兵居然没有看,已经让开了路。 “公子慢走。” 唐匹敌嗯了一声,也没有道谢,牵着他的马走进冀州城,他不觉得自己给了那士兵多大的压迫感,但是那士兵觉得自己要是再多说一句话可能就会人头落地。 很奇妙。 牵着马走在冀州城的大街上,这时候唐匹敌才发现自己对冀州原来如此的陌生,他年少时候到冀州就住在 四页书院,几乎没有出过书院的大门。 看着大街两侧那些建筑,看着冀州城里的人来人往,他找不到一点和自己有关的回忆。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旁边墙壁上贴着的告示,牵着马过去看了看,眼神恍惚了一下。 身边的百姓们在说这是高院长写的讨逆檄文,可是唐匹敌却知道,这一定不是高院长写的。 他转身离开,已经在思考高院长被羽亲王扣押在王府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如果有的话,自己应该怎么做。 顺着大街一直走就能走到书院,他还保留着书院的院服,可是已经不合身,但一直舍不得丢弃。 走到书院门口,唐匹敌很客气的向书院看门人打听了一下李叱,看门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唐匹敌,然后摇头道:“书院现在正在上课,外人不能随意进出,你找李公子,可以在门外等候。” 唐匹敌也没有多说什么,牵着马走到不远处,就在路边坐下来,脑海里想的是,书院还在正常上课,看来高院长不久之后就要回来了,不用多担心。 然后他就看到一辆马车从远处过来,那是书院食堂出去买菜的车,唐匹敌还能认出来,坐在大车上的那个妇人叫吴婶。 他看着吴婶,吴婶也在看他。 对视了片刻之后,吴婶就把视线挪开,也不知道为什么,略显慌张。 唐匹敌起身,走过去把马车截住,车夫看了唐匹敌一眼后皱眉道:“你是谁?为什么拦路?” 唐匹敌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视着吴婶,吴婶不敢与他对视。 唐匹敌问:“你要害谁?” 吴婶脸色大变,同时脸色大变的还有那个车夫。 唐匹敌语气平淡的说道:“吴婶,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如果你被人胁迫,可以点点头。” 吴婶扭头不敢看她,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没有一丝血色。 “你到底是谁!” 车夫从马车上跳下来,用马鞭指着唐匹敌怒道:“你打算干什么!” 唐匹敌沉思片刻,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露出破绽的是你,你不像个车夫。” 车夫暴怒,马鞭朝着唐匹敌抽打下来,下一息,车夫倒在地上,他被唐匹敌一掌且在脖子上倒地不起,只剩下轻微的呻吟声。 唐匹敌看着吴婶问:“他要害谁?” 吴婶不敢说话,却开始流泪。 唐匹敌伸手:“我扶你下来,跟你回家。” 书院的看门人都傻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才对。 半个时辰之后,吴婶家里,四个人倒在地上,唐匹敌坐在院子里的月台台阶上看着他们。 “没有人愿意先说吗?” 他问。 那四个人倒在那,连站都站不起来。 唐匹敌看向吴婶问:“你不知道是谁要害他,他们只是逼着你在李叱要吃的饭菜里下毒,是这样吗?” 明明吴婶只是告诉他这些人要害李叱,可是却被唐匹敌把那些人的话都猜的很准,他们没说自己为谁做事,只说如果吴婶不这样做的话,就杀了她一家。 “吴婶,你照做了的话,他们也会杀你一家。” 唐匹敌起身看向吴婶说了一句,然后起身走到其中一个男人身前,他蹲下来,用两根手指顶着那人的心口问道:“是谁?” 那 人吓得脸色难看,可是却咬着牙没说。 然后唐匹敌的两根手指就缓缓的刺进他心口里,不管他如何哀嚎叫喊,那两根手指都没有停,直到这人的哀嚎声停止,人变成了一具尸体。 然后唐匹敌走到第二个人身前蹲下来,两根手指顶着那人的心口问:“你愿意说吗?” 那人立刻回答:“许家,许青麟!” 唐匹敌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片刻后说道:“好像有些印象。” 吴婶在旁边提醒道:“唐公子,你在书院的时候,总是甲字堂学的第一,许青麟就是第二,他家里势力很大......” 唐匹敌印象好像大了一些,只是一些,因为他为什么要在乎第二是谁? 所以当时根本就没有多注意,许青麟把他视为最大的对手,可是唐匹敌却根本就没有在乎过谁是第二。 “许家势力有多大?” “在冀州城能排进前三。” 唐匹敌听完后点了点头:“似乎有些难办。” 然后他又用两指戳死了那个回答了他问题的杀手,另外两个人已经在跑了,可是连站都站不起来,怎么跑? 两息之后,唐匹敌看向吴婶的丈夫说道:“你把尸体处理一下,用马车拉出城,他们身上一定有许家的腰牌,你搜一搜,用许家的腰牌出城,城门守军不会阻拦也不会检查。” 他又看向吴婶说道:“回书院去,见到李叱把事情告诉他,让他今天晚上别那么早睡觉,我晚上去找他,可能会稍稍晚一些,也可能天黑之前就去了。” 然后唐匹敌背起他的包裹,走出去几步后回头问吴婶:“有吃的吗?” 吴婶连忙回答:“有的有的。” 她跑到厨房取了食物出来,唐匹敌看了看,这篮子里的包子都比许青麟的印象大一些,因为这是他在书院里吃了好长时间的包子。 吴婶的手艺,当然也是吴婶从书院食堂带回来的。 唐匹敌直接把篮子接过来,背着行囊拎着篮子就这么出门去了,一边走一边吃。 又半个时辰之后,唐匹敌在一家铁匠铺子门口停下来,他站在那看着,铁匠对他笑了笑,问了一一句想买什么? 唐匹敌看了好一会儿,发现这铁匠铺子里连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于是有些失望。 “江湖上的朋友?” 铁匠忽然压低声音问了一句,然后声音更轻的说道:“是不是要买刀?” 唐匹敌笑起来,摇头道:“不买刀,我想让你帮我打一件别的兵器。” 铁匠道:“十八般兵器就没有我不会打的,只要你银子给的足,青龙偃月刀我都能给你打出来,但有一样,你不能说是我这里买的。” 唐匹敌看了看铁匠的炉火,直接伸手从里边拿了一块木炭出来,蹲在地上画了一个图形。 “我要打造这个。” 那铁匠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试探着问道:“筷子?是要一根还是一对?” “一根。” 唐匹敌回答道:“不是筷子,是铁钎,三尺三,手柄处最粗,大概就像你手的锤子手柄那么粗,往前越来越细,最前边要尖锐如针。” 铁匠咽了口吐沫,觉得自己遇到神经病了。 他问:“什么时候要?” 唐匹敌从背包里取出来一块拳头大小的银锭放在桌子上:“今天,我等着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四十一章 凶狠 唐匹敌看着铁匠把烧红的铁棍在那敲打,他一言不发,可是他站在这,铁匠就觉得自己如果有一点偷奸耍滑就会被人按住打。 唐匹敌不说停,他就一直在那锻打,一根铁棍砸来砸去,顶端越来越尖锐。 “等一下。” 唐匹敌忽然说了一句。 铁匠手里的锤子停在半空,他看向唐匹敌问:“这位公子,是还有什么需求?” 唐匹敌指了指铁钎顶端部位说道:“打出来三条血槽,要三槽三棱形状。” 铁匠一怔,心里开始有些害怕起来。 三条血槽.......这样的东西刺在人身上,那是一种多恐怖的伤口? 可是那一大块银子实在太诱人,所以硬着头皮继续干活,从上午到下午,这一条铁钎来来回回锻打了很多次,淬火之后,看起来乌黑乌黑的。 “再打磨一下就好了。” 铁匠把铁钎举起来看了看,对自己这件第一次锻打的奇形怪状的兵器倒是很满意。 “不用打磨。” 唐匹敌把铁钎拿过来看了看,稍显粗粝,顶部也不是那么尖锐,但已经足够用。 他问铁匠:“有没有酒?” 铁匠立刻点了点头:“有,但是我喝的酒不好。” 唐匹敌又取出来一块银子放在案板上,铁匠二话不说就把酒壶递给了唐匹敌,唐匹敌喝了一口酒,剩下的倒在铁钎上,一股烟雾冒了起来。 他转身离开,拎着铁钎,丝毫也不避讳似的,铁匠仔细想了想,那东西确实也不在官府管制的兵器范围之内,因为在这之前,就没有这种东西。 大街上,唐匹敌一边走一边用布把铁钎包起来,路边有个卖杂货的货郎,唐匹敌驻足,拿起来货郎架子上的一个木制面具看了看。 这种东西是卖给小孩子的,有虎脸的,狼脸的,有猴子脸的,还有狐狸脸的,小孩子戴着玩东西。 他拿了一张青狼脸的面具看了看,问货郎:“多少钱?” 没等货郎回答,他取了一块碎银子递给货郎问:“够不够?” 货郎连忙点头道:“多了多了,我得找给你不少呢。” “不用了。” 唐匹敌迈步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回来,看了看货郎架子上的糖人,伸手拿了一个。 “算是你找我的。” 这青狼脸的面具上有绳子,可以绑在脑后,他把绳子留了大概的长度绑好挂在脑袋上,没有挡在正脸上,而是挂在侧脸,横着一推就能挡住整张脸。 这样一个怪人,挂着青狼脸的面具,背着一条铁钎,舔着一个很甜很甜的糖人,目中无人的走在大街上。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打听着到了许青麟家后院外边,许家的大宅连成一片,占地极大,许青麟家只不过是组成许家大宅的一小部分而已。 即便如此,这样的宅院,也是寻常人连想都不敢想的。 唐匹敌在街边站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街对面有一家酒馆,他像是个木头人一样沉思了片刻后,进去买了一壶好酒二斤熟肉,一只烧鸡,一盘花生米,坐在酒馆里边吃边喝。 天色越来越暗,太阳最终还是会降落到人间以下,最起码百姓们是这么认为的,他们觉得白天的时候太阳回到人间,夜晚的时候太阳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也许是阴曹地府。 “客官不是冀州人吧?” 店里只有他一个客人,所以酒馆的掌柜 便端着一盘小菜过来,这小菜赠给唐匹敌,他也就可以顺势坐下来和这唯一的客人聊几句。 一个人的酒馆,一个人的一天又一天。 最近做生意的都很萧条惨淡,他的酒馆也不例外,城中的人富户不愁钱,百姓为钱愁,富户不会来他这样的小酒馆喝酒,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下去多久。 “不是。” 唐匹敌回答。 掌柜的看着唐匹敌头上挂着的那小孩儿玩的青狼脸面具,第一次觉得这东西挂在一个成年男人脸上还有点瘆得慌。 “那客官你是来冀州玩的?” “不是。” 唐匹敌把最后一杯酒喝了一半,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大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冀州城的宵禁马上就要开始,寻常人如果这会在外边已经在着急赶路了。 “我是个大盗。” 他把手指伸进酒杯里,蘸着酒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 “灭门大盗。” 他起身,拿上自己的东西往外走,走了几步回头看向掌柜的说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说完还笑了笑,那样子让掌柜的以为他喝多了。 大街上已经只有唐匹敌一人,他站在大街正中往左右看了看,似乎是迷茫着应该往哪边走才对。 酒馆掌柜的收拾了一下东西,再往外看的时候,那个神神秘秘的家伙已经不见了。 而此时,李叱并不知情,因为吴婶还没回书院,也不是她没敢回,她想回,丈夫不敢让她走。 这一家人的生活其实是吴婶撑起来的,丈夫在城中打些零工,也赚不到几个钱,好在是吴婶在书院食堂做事,家里吃的不用愁。 所以相对来说,吴婶是个场面人,他丈夫并没有什么主意,家里多了四具尸体,他丈夫早就已经吓得瘫软如泥。 丈夫不准吴婶回书院去报信,吴婶只好和丈夫一起,拆开了家里的被子把尸体包裹上,装上大车,然后又在大车上装了干柴压好,两口子胆战心惊的赶着大车出城,这么漏洞百出的隐藏,居然因为许家的腰牌而真的没有人阻拦,甚至连检查都没有。 出了城后,俩人找地方把尸体掩埋后赶回来,此时已经天快黑了,唐匹敌正在那小酒馆里喝酒,吴婶急匆匆的赶往书院。 她到书院的时候李叱已经走了,她并不知道李叱已经不在云斋茶楼赚钱,所以又一路赶到了云斋茶楼里想给李叱报信,到了才得知李叱已经不在这,这位善良了大半生的妇人,站在大街上如此的茫然无助,眼睛里都是恐惧。 她想回家去,躲在家里什么都不管了,可是她心里那道坎儿过不去,她如果不想办法通知到李公子的话,她一辈子都会寝食难安。 于是她又转身回到云斋茶楼里,她问孙夫人知道不知道李叱在什么地方,她说有人要害李叱,她必须找到李叱。 孙夫人其实知道,刚刚没说,是因为她不想随便把李叱在哪儿告诉别人,她又不认识吴婶,就算认识的话她也不会随便说。 听吴婶说有人要害李叱,孙夫人的眼睛骤然睁大。 “是谁?” “你先带我去见他,我不能告诉你。” 吴婶的态度很坚决。 孙夫人沉思片刻,把怀里的孩子递给孙掌柜,她拉着吴婶的手就往外走:“我带你去。” 孙掌柜抱着孩子追出来:“去哪儿啊。” 孙夫人回答:“回去看家!” 孙掌柜:“好嘞......” 又小半个时辰后,第一次到车马行的孙夫人才摸索着找到这,李叱跟她说过一次,她虽然看起来是个性格彪悍的,可她只是个持家的女人,她的生活范围其实就那么大,家,茶楼,家,茶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找到车马行的时候,天色已经就要彻底黑下来,此时的唐匹敌跟酒馆掌柜的说,我是灭门大盗。 当吴婶看到李叱的那一刻,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个劲儿的说自己不是人,这一下把李叱吓得有些懵,连忙把吴婶扶起来。 吴婶毕竟只是个在书院食堂里做事的人,她没有经历过这些,所以并不能用短短几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等她说清楚的时候,唐匹敌已经跳进了许青麟家的后院。 李叱听完后脸色大变,喊了一声:“你们别回家,已经宵禁,等我回来送你们。”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到了车马行外边,身上伤还没有好的庄无敌抓起长刀就跟了出去,一个字都没有说,余九龄先是跑回屋子里取了面罩,然后也跟了出去。 李叱他们三个人用最快的速度跑到许青麟家后院外边,三个人对视了一眼,李叱用很低的声音说道:“找人,尽量不要纠缠。” “知道。” 余九龄和庄无敌应了一声,三个人同时把面罩戴好,然后同时转身面对院墙就要跳进去。 嗖的一声,一个黑影从院墙里边跳出来,落地,正好面对着李叱他们三个。 三个大白牙面具的人看着一个青狼脸面具的人,四个人全都吓了一跳。 李叱低头看了看,这个戴青狼脸面具的男人手里有一根铁棍似的兵器,有一滴什么东西顺着铁棍滑落掉在地上,应该是血,只是借着月色可以依稀看到。 “让开。” 唐匹敌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然后铁钎微微扬起。 “唐匹敌?” 李叱立刻问了一句。 “李叱?” 唐匹敌把青狼脸的面具推倒侧脸,李叱也已经把面罩摘下来了,唐匹敌沉默了一会儿,第一句话是:“你的面具真丑。” 李叱道:“你那个也好不到哪儿去。” 唐匹敌道:“我的是木头的,看起来比你的高级。” 李叱:“......” 在唐匹敌身后的院子里,他一路走过来的地方,都是尸体,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个小小的三棱形伤口,每一击都在必死的要害。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许家后院对面的酒馆掌柜听到嘈杂声出来看了看,外面有不少人,还有身穿官服的在检查着什么似的。 他很好奇,出去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 一个汉子回头看了看他,然后回答道:“听说许家被人灭门了,好像说是除了那些丫鬟之外,凡是能动手的男人都被杀了,还有许家的夫人和少公子,都死了。” 酒馆掌柜的脸色大变。 那汉子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刚刚官差在前边问话的时候他还听到了,有个吓傻了的丫鬟说,杀人的不是人,是狼头的妖怪。” 扑通一声,酒馆掌柜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面无血色。 就在不远处,余九龄脸色也变了变,这是真的灭门了? 他是来打探消息的,他没有想到那个叫唐匹敌的人做事会如此凶狠,一点儿都不像个少年。 【刚刚想到是不是有很多朋友没有看过长宁帝军,所以看不让江山有些不解?大家可以去看看我上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四十二章 包括你 因为许家的事,余九龄对唐匹敌多了几分害怕,是看到唐匹敌那张脸就已经开始心虚的那种害怕。 按理说,庄无敌也是个狠人,可是余九龄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怕庄无敌,还觉得老庄那闷葫芦性格有点可爱。 然而唐匹敌的那种平静,让他只想离这个人远一点。 车马行。 李叱看着唐匹敌吃下去一大盆面条,还包括一碗炖肉,一盘醋溜白菜,一盘香菇肉片。 唐匹敌昨夜里回来后就说自己累了想休息,然后一口气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才起来。 起床之后说自己饿了,李叱就让人给他准备了饭菜。 面条一盆,把一碗炖肉直接倒进面条里搅拌了几下就开始吃,可能是觉得不太过瘾,又把另外两盘菜也倒进盆里了,这种吃法,让余九龄觉得是对食物的亵渎。 饭量吧,也就那样,比起李叱来说还差了些,所以倒是不至于让人吃惊,这种吃法就让人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粗糙。 唐匹敌吃完后擦了擦嘴,看向李叱说道:“我杀了三十七个人,包括许青麟。” 李叱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唐匹敌嗯了一声,起身:“我有什么事情做?” 李叱回答道:“暂时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你先......” 唐匹敌:“那我再去睡会。” 余九龄嘴巴都惊讶的张大了,这个家伙昨夜里回来开始睡,算起来已经睡了能有九个时辰左右,居然还要睡。 余九龄问:“那个......唐,唐英雄,你睡了那么久,要不然活动活动?” 唐匹敌回头看了余九龄一眼,余九龄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唐匹敌摇头:“不想活动,想睡觉。” 然后又回屋去睡觉了。 庄无敌看了看那桌子上吃的盆干碗净的场面,点了点头:“我喜欢他。” 余九龄:“可能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庄无敌一脚踹在余九龄屁股上,余九龄揉着屁股躲到一边去了。 他看向李叱问道:“我总觉得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难道不应该说一下自己为什么来,来了之后打算做什么......” 李叱没说话,庄无敌说道:“没必要。” 他起身朝着小演武场那边走,他大部分没什么事的时候都会练功,他说没必要,是因为唐匹敌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帮李叱去除掉了许家那些祸害,很够兄弟。 他是山匪出身,不觉得杀了那些人有什么不对的。 余九龄不一样,余九龄是店小二出身,就算他嘴巴再臭,再招人烦,可是只饮酒掌柜的一直教导他就是尽量别惹事,所以他骨子里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些怕事。 余九龄问:“总得做些什么吧。” 李叱道:“练功。” 他看向远处的流云阵图,那是从他的小院搬过来的,毕竟现在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车马行,在小院里里练功也影响干娘休息。 这一套阵图确实是很艰难的挑战,李叱用了这么久都没有能把这流云阵图所有变化都闯关成功。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什么都不做,这让余九龄觉得更加不可思议,睡觉的睡觉,练功的练功,都是些什么人! 李叱走了几步后回头看向余九龄:“要不然你也去睡会?今夜咱们还得去做生意。” 做生意......就是去武备军仓库里往外拿东西。 余九龄道:“就不能歇一天?你这就跟薅人家头发似的,还可着一个人薅......” 李叱道:“现在的冀州, 漏洞百出,我们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将来这些东西都是能保命用的。” 余九龄叹了口气,心说要不然还是去睡会好了,他刚转身要回去睡觉,看到唐匹敌从屋子里又出来了,直愣愣的站在门口,把他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 唐匹敌指了指李叱正在闯的流云阵图。 余九龄道:“那叫流云阵图,是......” 他还没说完,唐匹敌已经朝着李叱那边走过去。 一边走一边说打:“看起来好像有点意思。” 余九龄顿时来了兴趣,这流云阵图李叱那样的人都不能随随便便闯关成功,唐匹敌看起来也想试试,这个家伙一副天下无敌的吊样子,真没准能一次就闯过去,那样的话岂不是显得李叱比唐匹敌还差远了? 余九龄立刻就跟了上去,李叱回头看到唐匹敌过来,笑了笑问道:“想试试?” 唐匹敌问:“怎么试?” 李叱看向流云阵图一侧坐镇的师父说道:“那是我师父长眉道长,阵图由他控制,你进去之后,里边的木人就会对你攻击,这阵图锻炼的是机敏反应和出手速度。” “我试试。” 唐匹敌走到阵图旁边,他朝着长眉道人抱了抱拳。 长眉道人都觉得有些紧张起来,自己徒弟这么多次都没能闯过去,这个唐匹敌看起来确实很厉害,人家要是一次就闯过的话,那就显得自己徒弟远不如人家了,长眉道人不觉得李叱会输给唐匹敌,可也紧张。 唐匹敌那种自信的气质,确实让人有些慌,他好像在面对任何事的时候都不会感到棘手,再大的难关,他只要想过,就一定能过去。 这种自信,其实有一部分是源于这将近两年来唐匹敌在草原上的征战,不停的去挑战然后不停的挑战成功,这确实会让人越来越自信。 唐匹敌朝着长眉道人抱拳后,迈步走入流云阵图中。 长眉道人也打起来十二分的精神,他不想直接就把阵图的难度调整到最高,要和丢儿一开始就挑战的程度一样,唯有如此,才能看出来人家比丢儿强了多少。 唐匹敌似乎也觉得这流云阵图很不好应付,所以认真起来。 向前迈步,脚下的木制磨盘似的东西开始旋转起来,好像突然伸出来十几根船桨似的扫唐匹敌下盘。 唐匹敌立刻避开,才站稳,对面的木人已经打了过来,来势极快。 唐匹敌双手同时伸出去攥住木人的双臂,他嘴角微微一扬,然后脸色就骤然一变......木人小腹位置打开,一跟木棍捅在了他要害处。 唐匹敌的眉毛都挤在一起去了,可想而知这一下有多出乎预料和......疼。 余九龄看到这,一撇嘴:“嘁......啥也不是!” 长眉道人也松了口气。 唐匹敌捂着要害部位缓缓走出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木人,又看了看李叱。 “这东西......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李叱点了点头:“我理解......” 半个时辰后,车马行院子里的凉亭中,李叱递给唐匹敌一壶酒,唐匹敌接过来,谢意的看了李叱一眼。 “你是特意从草原上回来找我的?” 李叱在唐匹敌对面坐下来后问了一句。 “嗯。” 唐匹敌道:“从代州关回去之后我便和父亲商议,中原已经乱了很久,可还没到最乱的时候,羽亲王一旦起兵,北境之内就有可趁之机,我不想庸庸碌碌一生......” 他看向李叱道:“凡人在乱世中谋生存,我不觉得自己是凡人,我要在乱世之中谋前程。 ” 李叱喝了口酒,他点了点头:“我也想。” 他看向唐匹敌说道:“燕山营绿眉军的大当家虞朝宗,是可以辅佐之人。” 唐匹敌微微皱眉,他沉默片刻后说道:“为何你想辅佐别人?不想自己去成大事?” 李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唐匹敌等了一会儿不见李叱回答,他又问道:“你是觉得自己不能成事?我来之前和父亲说,你是我少有的敬佩之人,同龄之内,我从来都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你是唯一一个。” 李叱笑了笑,他对唐匹敌说道:“我可能不适合自己去争什么。” 唐匹敌觉得有些吃惊,他来之前想的是李叱必然有宏图壮志,一个敢于带着几百人就杀出边关去接应他的人,一个在唐县以智谋救玉明先生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宏图大志? 唐匹敌道:“李叱,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若你想谋事,我必会倾尽全力助你。” 李叱还是摇了摇头:“我确实没有想过,天王虞朝宗待我亲厚......” 他话还没说完,唐匹敌起身道:“罢了,不提这个,我是追随你来的,你想做什么我就追随你做什么就是,你想自己去谋事,我就帮你谋事,你想去辅佐虞朝宗,我就帮你去辅佐虞朝宗。” 李叱心里满满都是感动,其实他并不觉得自己对唐匹敌有什么帮助,然而唐匹敌却觉得欠了他很大的人情。 唐匹敌认真的问李叱:“现在说另外一件事......什么时候开饭?” 李叱有些轻微的懵,轻微的程度和轻微脑震荡差不多,他感觉唐匹敌好像才吃过一大盆面条似的,应该就是不到一个时辰之前的事。 唐匹敌见他表情迷茫,点了点头道:“看来还没到吃饭的时候,那我去睡,吃饭的时候你务必喊我起来。” 说完就走了。 李叱回头看向在院子里洗菜的吴婶,起身道:“吴婶,准备饭菜吧。” 吴婶立刻应了一声:“好嘞!” 经过那件事之后,吴婶不能再回书院食堂里做事,李叱担心她一家都会被报复,哪怕唐匹敌已经杀了不少人,可许家那么大的势力,不可能就此罢手。 李叱当然知道许家会针对他,之所以一直没动,就是因为李叱知道现在的自己,还不能去动许青麟,不动的话,他只需防备许青麟一家,动了的话,就是要防备许家一族。 唐匹敌做的事很直接,李叱不是做不到,他只是顾虑太多,他需要顾虑的人太多。 “吴婶。” “哎!” “蒸包子吃吧,发面了没?” “发了,知道你爱吃包子,更爱吃饺子,明天早晨给你包饺子吃。” “好嘞。” 李叱走到吴婶身边蹲下来帮她洗菜,他抬起头看向吴婶阳光灿烂的笑了笑。 “吴婶,别怕。” 吴婶一怔。 李叱道:“在这,没人能害你,我说的。” 吴婶使劲儿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唐匹敌又出来了,拿着一张纸递给李叱:“你不想自己谋事也没什么,但是未来几年之内,生存艰难,我想到了这些,你看看能不能筹备好,最起码得在未来几年之内活下来,还要活的不那么差。” 李叱展开那张纸看了看,上面列出来几件事。 一,屯粮。 二,养猪羊,养鸡鸭鹅,哪怕是兔子都行,多多益善。 三,挖地窖,越大越好。 四,以后你的人,我来训练。 五,包括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有两位出山的小姑娘 永宁通远车马行占地足够大,这地方前后三进大院,前院是门面,中院是休息的地方,后院则有一片很大的空地,车马平时都在此处。 也正是因为后院地方大,所以又被划分出来很多功能区域,一边是马厩,养着车马行的驽马和战马,马厩旁边是草料库房。 另外一侧就是李叱的流云阵图,阵图旁边是食堂,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个小演武场。 这后院就是一方天地,而且到现在为止,似乎连这一方天地中所有职能的人都已经齐全了。 吴婶的到来,应该是补齐了这车马行最后一块空缺。 可是在唐匹敌来了之后,这车马行谁说了算的问题上,让余九龄产生了很大的疑惑。 因为以往都是李叱来安排大家做什么,唐匹敌从来的第三天开始,就毫无征兆的开始接替李叱来做这些事,并且完全没有和大家商量一下的打算。 第一天来了之后睡觉,睡到第二天下午,第三天就突然当家做主了?为什么? 而更让余九龄不解的是,李叱似乎默许了唐匹敌的做法,连他都被唐匹敌安排的明明白白。 从第三天开始,所有人就开始在院子里挖掘地窖,唐匹敌的意思是,想尽一切办法屯粮,因为他预计未来两三年内,冀州将无比的缺粮。 每天人们被分成两批,一批人上午挖掘地窖,一批人去通过一切途径采买粮食,到了下午再换过来。 李叱的交代是,唐匹敌说了算。 余九龄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唐匹敌刚来,李叱就愿意把做主的权利让出去,好像这车马行就理所应当让唐匹敌来当家一样。 他是不理解,庄无敌是无所谓,李叱是甘愿。 本以为这样就完了,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唐匹敌又宣布了一件事,吃过晚饭后谁也不准随意出门,连休息都不行,每天晚上要加练两个时辰的战术配合和刀术,以前大家都懒散惯了,吃过晚饭后就无所事事,现在要练两个时辰?! 白天干活已经很累,大家都需要休息,可是唐匹敌却觉得这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说完这些话后所有人都看向李叱,李叱点头道:“听唐匹敌的。” 只这一句话。 一辆马车在羽亲王府门口停下来,云姑先从马车上下来,然后扶着夏兮若下车,云姑的眼神里都是担忧,可是夏兮若却好像很平静。 “云姑,咱们走吧。” 她迈步向前,如果不是需要云姑帮忙带来那么多东西,很多种乐器,她连云姑都不带,而这些乐器有很大的用途。 门口的人伸手示意她们停下来,云姑取出来一张柬纸递过去,说是来为王妃寿辰演奏曲目的,守卫仔细检查了一下,就把她们放了进去。 这份柬纸是王府管事宋春明亲自写的,所以守卫们也就没有过多检查。 “云姑,宋春明拿了咱们多少银子?” 夏兮若一边走一边轻声问。 云姑低声道:“五百两。” 夏兮若哼了一声:“一个王府的管事而已,连王妃寿辰都能从中收受。” 云姑道:“五百两并不算多,这个王府的管事是多少人想 巴结的,各大家族的人都要对他客客气气,之所以收了五百两银子就让咱们进来,是因为我做了宇文家的假-牌子,少主你知道,做这些,在山门里没人比我更好。” 她低声说道:“我让宋春明相信我们是宇文家一支落魄的旁系出身,想借此机会求见羽亲王。” 夏兮若道:“辛苦你了云姑,一会儿......等了时候,你想办法先走。” 云姑摇头道:“少主,别说了,你想来,我陪你来,如果不能走,我也陪着你......” 夏兮若摇头:“你得走,你答应过我的,你替我去见见我母亲......跟我进去之后放下东西,你就找个理由离开。” 她笑了笑:“况且,云姑你应该相信我。” 她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我们都说好了的,你帮我去见我母亲,告诉她我当年为什么偷偷离开,再去告诉我那个傻乎乎的哥哥,虽然他是哥哥,但家里的事总不能都让他一个人扛着。”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笑了笑道:“我已经长大了,可以替他做一些事,我之所以赶在羽亲王起兵之前回冀州,就是因为我很清楚那个女人有多恶毒。” “羽亲王在冀州城里,她可能还有所收敛,羽亲王起兵之后,她必不会随军,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我母亲,如果可能的话,她还会派人杀了我哥哥。” 夏兮若一边走一边说道:“羽亲王要仰仗她家里的实力,领兵征战之中,就算是得到了消息说她杀了我母亲,羽亲王也不会理会什么了,因为他更在乎能不能做皇帝。” 她脚步停顿了一下,从身上把一个珠子挂饰摘下来递给云姑:“拿着这个去见我母亲,她就会相信你了......云姑,谢谢你这几年待我如女儿一样,如果我这次不死,我再好好报答你。”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云姑,你说,阴曹地府真的有孟婆汤吗?能不能......不喝?” 云姑的眼睛已经发红。 几年前。 小姑娘坐在台阶上问哥哥:“为什么我们要住在这?为什么不能经常见到父亲,为什么不能像别人家里一样?为什么总是会有人要来杀我们?” 哥哥坐在她身边,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 哥哥说:“你只要开开心心的长大就好了,不管什么事哥哥都会去做,我活着,就是为了保护母亲保护你。” 小姑娘低着头说道:“可是我们要一辈子这样吗?是我们错了?还是父亲错了?还是母亲错了?还是那些要杀我们的人错了?” 哥哥沉默下来,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和妹妹解释这些。 这不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该想的事,可是她已经面对过无数次,王府里那些侧妃为什么就敢不断的派人来,只要羽亲王不在冀州,她们立刻就兴风作浪,还不是因为她们都是听王妃的吩咐做事。 王妃躲在幕后主使,那些侧妃就是她的刀。 哥哥说:“你不要想那么多,有哥哥在,还有叶先生在,母亲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 “可是哥哥......” 小姑娘拿起哥哥的手,那手上有一道疤痕,掌心掌背都 有,因为那把匕首当时穿透了哥哥的手掌,因为哥哥挡在她身前,用手挡住了那把要杀死她的匕首。 哥哥把手收回来,笑了笑道:“都好了的,一点都不疼了......哥哥是男子汉,男子汉就应该保护你们。” 小姑娘再次低下头。 两天后,小姑娘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收拾了一下东西,自己一个人背着包裹离开。 她的目标是燕山山脉的一条分支,她知道叫云隐山,她还知道母亲就是从云隐山走出来的。 母亲给她讲过,那时候母亲还是一个小姑娘,在云隐山中学习治病救人的药术,后来冀州出现了瘟疫,母亲就离开云隐山济世救人。 走到冀州的时候,遇到了她的父亲,那时候他还还不是羽亲王,是一位刚刚从北疆战场上回来的皇子。 母亲甚至不知道他是皇子,以为他只是一个受了重伤的将军,那一场和黑武人的大战,数万将士战死。 她看着队伍从北边回来,马车上的伤员都在痛苦的呻吟着,她决定留下来救治这些人。 杨迹形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她,而杨迹形在那个时候已经在都城有了妻子,就是现在的王妃宇文熙。 母亲把杨迹形治好,杨迹形对她一见倾心,让她一起回冀州,母亲也爱慕这个为了守护边关能赴死一战的将军,而那已经不是第一次杨迹形率军在北疆作战。 他十几岁的时候就来过,战功显赫,所以当黑武人再次寇边,老皇帝让他率军奔赴北疆。 可是杨迹形没有想到,这次来北疆会对他影响那么大。 他没有想到会认识了他觉得是一生真爱的姑娘,那姑娘甘愿跟他回家,哪怕是做一个家里的丫鬟都愿意,他在那姑娘眼神里看不到欲望,只有真心。 杨迹形也没有想到,他带着这个姑娘回到都城之后不久,才刚刚向姑娘表明身份,老皇帝一道旨意把他打落凡尘。 因为他战功显赫,因为他又善于经营所以在朝中不少重臣支持,因为他的能力远远超过了他的兄长,那位白痴一样的太子。 因为他太优秀,所以老皇帝让他卸掉了兵权。 在那个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候,宇文熙回到了娘家,说是身子不好回娘家修养,是那个姑娘一直陪着他。 几年后,他被封为羽亲王,封地在冀州。 为了他,当初那个姑娘甘愿留在王府里还是做一个丫鬟,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有一身救人的本领,像是一朵洁白的云落在凡尘后变成了泥土。 她忘记了,但她的女儿没有忘记。 如果母亲知道女儿会离开的话,也许永远都不会对她讲自己的过往,不对她讲云隐山里的那一切。 谁也无法想象的出来,十二岁的小女孩一个人走了上千里,这一路上有多艰难,有多艰难就有多决绝。 她不希望一直站在哥哥身后,也不希望自己只是个会哭泣的小女孩。 她迷路了无数次,在每一次要崩溃放弃的时候,她就看这颗珠子挂坠。 如今她走出云隐山,沿着她母亲走过的路回到冀州,但她不是像她母亲那样出山救人,救人的事,以后不死再去做吧。 她是来杀人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四十四章 每年今日 夏兮若和云姑两个人走进羽亲王府,她们这些来为王妃寿辰表演的人全都被安置在后院,等着王妃到来。 按理说人早就已经找的齐全,节目顺序也已经安排好,可是因为一块假的宇文家的牌子,夏兮若得以被安排在靠前的位置。 这些人也是江湖人,江湖很杂,字面上是五湖四海,字面里是形形色色,老百姓们觉得练武功的人才是江湖人,其实江湖哪有那么小,组成江湖的更大一部分人都不会武功。 变戏法的,唱曲儿的,敲鼓说书的,打把势卖艺的,这些都是江湖人。 尤其是这一行,他们大部分时候赚的钱都是来自于表演,而表演所得大部分都是来自于这些大家大户。 所以他们察言观色的本事最强,原本彩排的时候没有这个抱着琵琶的小姑娘,现在突然有了,而且还被安排在比较靠前的位置,那就说明一件事......这个小姑娘不好惹。 那些因为自己位置被抢了就大打出手,上前羞辱对方,说你凭什么排的比我靠前,这样的戏大部分都是凭空想象出来的。 在这样一个时代,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个局面,每个人都很清楚,王府的管事把人家安排在最好的时间上场,就是因为人家分量更重。 靠察言观色而活着的这些演艺人,他们会傻乎乎的去指着小姑娘的鼻子说,你是哪儿来的东西怎么敢抢我的位置? 可能真有这样的傻子,但这样的傻子也不可能被召进王府里演出,就算进来了,还没容得他去理论,就会被王府的人打压下去。 当王府里是空无一人吗?表演给鬼看的? 王府里家丁数百,护卫数百,这些演艺人四周全都是王府的人,他们还是被重点监管的对象,因为怕他们手脚不干净。 这就是底层。 所以当夏兮若被安排在最好的时间上场表演的时候,每个人都只能是用眼神来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还只能是偷偷的,不敢被王府管事看到。 什么是最好的时间?不是前几个,当然也不是最后几个。 前几个表演的是暖场,那时候王妃还不一定到场,是给宾客们看着解闷用的,能第一个被王妃看到的节目,才是最好的时间段。 王妃看着好,一声赏,下边的人都是要跟着赏的,这笔银子就不少。 “云姑,你可以回去了。” 夏兮若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少主......” “云姑,走吧。” 夏兮若眼睛里有些淡淡的血丝,她看着云姑摇了摇头道:“云姑,你答应过我的,今天必须替我去见见母亲,今天很重要。” 云姑咬了咬牙,点头:“好。” 然后她趁着人多混乱的时候退到最后边,借口说去茅厕离开。 小姑娘看着外边的热闹,回头也看了看身后的众生,想着这就是人间了,自己看到的最后的人间。 她来了,就没指望自己能活着出去,这里是羽亲王府,护卫如云,戒备森严。 “小姑娘。” 她身前的一位老妇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道:“别紧张,别害怕,那些贵人们其实不会看咱们几眼,他们在底下有的是要紧的事说,借此机会彼此拉拢,比看咱们耍活重要,你要是真的紧张就深呼吸,多来几次。” 夏兮若谢意的看向那老妇人:“谢谢你。” 老妇人道:“别这么客气,咱们这些靠本事吃饭的,其实都应该算是一家人,这世道,已经快容不得我们这些人了。” 她似乎不想多说这些丧 气的话,于是问:“小姑娘,你家是哪儿人?” 夏兮若摇了摇头,老妇人也不怪她,还是笑着。 “看你就和我们不一样,你不像是寒苦出身的人家,也许是家里落了难才不得已养活自己。” 老妇人叹了口气,看着夏兮若微微摇头道:“若非不得已,谁家的爹娘,能舍得你这样一个小姑娘抛头露面。” 夏兮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妇人见她不想说话,就转过身看向前方,她在夏兮若之前表演,夏兮若注意到她背着一个二胡,在她身前是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不时回头看一眼夏兮若,那小伙子肤色有些黑,但是看起来很阳光。 这个世界上很多有意思的事,比如不见阳光的人很白,经常见阳光的人很黑。 “我娘说的对,你不用害怕。” 小伙子笑了笑,露出特别好看的牙齿。 他说:“你在我们后边,挺好。” 老妇人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小伙子嘿嘿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夏兮若。 他可能是觉得虽然夏兮若戴着面纱遮住口鼻,但她一定很美很美,这个年纪的小伙子,对美好总是会有些幻想。 但他的眼神很清澈,没有一丝一毫的污浊。 “挺好的。” 他又说了一句。 “王爷到,王妃到!” 随着一声喊,在场的宾客全都起身迎接,羽亲王拉着王妃的手并肩走过来,看起来这两个人是那么的般配。 男主人身份那么尊贵,而且相貌清俊,气质儒雅,最主要的是那一身天生的贵气。 女主人出身名门,虽然已经不再年轻,可依然容貌美艳,她走在王爷身边,气质上与王爷是那么的契合。 两个人一直牵着手走过来,道场的宾朋一片艳羡之声,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这种艳羡的声音让羽亲王和王妃都很满足。 在主位上落座之后,羽亲王的手往下压了压,这个时候需要他讲几句什么,而不管讲什么,必然会是一片掌声。 小姑娘夏兮若的视线一直都在王妃身上,坐在王妃身边那位万人敬仰的大人物是她父亲,可是她心里提不起一丝亲情。 她只是看着那位王妃。 那位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就派人来想摔死她的王妃,那位在她三岁的时候派人在她米粥里下毒的王妃,那位在她七岁的时候故意让奔马撞向她的王妃,那位在她十一岁的时候派杀手刺向她一匕首的王妃。 而这些事每一次发生的时候,都会有一个人站在她身前。 夏兮若很清楚,哥哥面对的刺杀,面对的危险,比她要多很多很多,可是哥哥不在乎这些,哥哥只在乎她会不会有事。 哥哥面对一万次,她面对一百次,那么哥哥就面对一万零一百次。 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师父帮她改名夏兮若,可是她最喜欢最喜欢的姓,永远都是夏侯,不是夏,当然也不是杨。 与此同时,李叱的小院。 干娘坐在院子里的小竹凳上,似乎有些心事,李叱一进门就看到她在发呆,神情也有些暗淡,于是笑了笑走过去。 “娘,在想什么呢?” 干娘一抬头,看到李叱就笑起来:“臭小子,怎么今天回来的早?” 李叱道:“书院里的先生们,大部分都受邀去羽亲王府了,因为那告示的事,羽亲王应该是觉得书院里的人都可利用,也正好可以继续宣扬他礼贤下士的名声,所以先生们都去了王府,我就提前回来了。” 说到这他 忽然楞了一下,立刻就后悔起来,刚刚的话应该换一个方式说,自己总是会有疏忽的地方。 “没事。” 干娘瞪了他一眼后说道:“如果家里人说话也要那么多顾虑的话,那还是一家人?多累啊......你带回来的是什么?” 干娘指了指他手里拎着的袋子。 李叱笑道:“好吃的。” 干娘问:“是什么好吃的,拿过来给干娘尝尝。” 李叱嘿嘿笑了笑:“给狗子和神雕带回来的......” 干娘往四周看了看:“我的扫把呢!” 李叱笑着过去,走到干娘身后,一边轻轻敲打着她的肩膀一边说道:“干娘,如果城里住着不舒服,不习惯,我让人护送你到燕山去吧,那边风景好,地势开阔,心境也会好很多。” 干娘哼了一声:“你说的轻巧。” 李叱道:“这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你忘了我是冀州最大的流氓犯罪团伙三当家了吗?虽然是个挂名的。” 干娘哈哈大笑:“你说你们这哥俩,一个是朝廷的将军,一个是叛军的当家,你俩自己都不觉得别扭吗?” 李叱道:“那我努努力,争取早日弃暗投明,让夏侯。” 干娘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笑着摇头道:“夏侯啊,他不想让我担心,我就假装不担心,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就假装不知道......可是啊,他在边关那边吃不好穿不暖......” 话还没说完,外边响起来敲门声,九轻一重,这是自己人才知道的暗号。 李叱过去把门打开,一个黑影一把抓住李叱的衣服领子,然后一个过肩摔把李叱扔了出去。 李叱在翻出去的同时在那人后背上推了一下,借助推力落地,然后双手合拢五指交叉,两只手的中指食指向前,无名指和小拇指收缩,这一招凶狠的朝着那人的屁股戳了过去。 那人吓得往前一跳,回头瞪了一眼:“想戳死我?” 李叱撇嘴:“嘁。” 那人转身看向夏侯夫人,然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娘,儿子回来给你祝寿了。” 夏侯琢跪在那,砰砰砰磕了几个头。 今天是那个王妃的生辰,巧不巧,也是他娘的生辰。 “娘,去年想回来的,没赶得上,今年给你老人家补上,我把去年的头也磕了。” 夏侯琢一边说一边磕头,磕的实实在在。 夏侯夫人眼睛瞬间就有些湿,她起身朝着夏侯琢走过去,张开怀抱,夏侯琢起身,也张开双臂。 夏侯夫人一脚踢在夏侯琢屁股上:“吓我一跳,回来了也不提前让人说一声!” 夏侯琢嘿嘿笑了笑,回头看向李叱,眼神里的意思是,这是日常,日常而已。 李叱点头,表示......明白明白,我都明白。 李叱过去把刚刚放在旁边的袋子拿起来,看向愣在那的高希宁笑道:“帮个忙?我买了菜,买了肉,给娘做长寿面吃。” 多温馨。 老夫人一脚踢在李叱屁股上:“刚你说什么?说是喂猪的?!” 李叱:“呃......” 夏侯琢立刻补了一脚:“就是,怎么能这么说!” 高希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总觉得自己不能掉队,于是也抬起脚在李叱屁股上比划了一下。 “就是!” 夏侯琢看到高希宁在这,有些懵。 “什么情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三猿献宝 夏侯夫人瞪了夏侯琢一眼,因为夏侯琢一句这什么情况,显然让高希宁有些害羞起来,女孩子的脸面当然会有些挂不住。 夏侯夫人拉了李叱一把,对夏侯琢说道:“你没在冀州的这段日子,我收了两个孩子。” 她指向高希宁道:“那是我收的干女儿。” 然后又指了指李叱:“这个干姑爷。” 李叱:“噫!” 夏侯琢哈哈大笑,看向李叱说道:“你这难道不应该有点表示吗?来,表示个开心。” 李叱:“开心也不能太明显......再说了,我先入门都是干姑爷了,我开心不起来啊。” 夏侯琢道:“那你也得表示一下,今天是咱娘大寿的日子,你要是想笑就别憋着,看你那嘴脸,来吧,表示。” 李叱:“我应该是个怎么样的情绪呢?要不然......我给你嘤咛一声以示娇羞?” 夏侯琢一脚踹过去:“我去!” 李叱躲开那一脚,委屈巴巴的:“嘤咛......” 夏侯琢看向高希宁道:“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这个货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高希宁:“我......要不然......也娇羞一下?” 李叱:“别,高家哥哥,你不要这样。” 高希宁:“哥,踹他!” 夏侯琢:“好嘞!” 他迈步追向李叱,忽然间停下来,下意识的回头看向高希宁,刚刚还在笑着,可是脸上的表情忽然间就变得有些僵硬,他见高希宁的脸色有些惶恐,连忙说了一声抱歉,然后又努力笑了笑。 “没事没事,咱们一起去做长寿面。” 李叱看向高希宁微微摇头,示意她没事,高希宁嗯了一声,心里有些愧疚,她知道在刚刚那一刻夏侯琢为什么表情突然就僵硬下来。 “做面条。” 李叱拉了夏侯琢一把,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夏侯琢笑道:“都城平安无事,我就......” 他母亲叹了口气后说道:“别装了,你们聊你们的,我假装听不到就是了。” 夏侯琢讪讪的笑了笑。 “黑武人大军已经退了,他们没能攻破我们的边关,跑到草原上劫掠,草原人很快就认了怂,献上大批牛羊和牧民作为奴隶,黑武大军就开拔回国去了。” 夏侯琢道:“我一直都在代州关修建碑林,基本上也没有我什么事,燕山营的兵马到了之后,我觉得在那边也有些无趣,就赶回来给母亲祝寿,在家里住几天,然后回北疆。” 李叱嗯了一声,刚要说话,门外又响起敲门声,还是自己人。 李叱跑过去把门打开,余九龄从外边闪身进来,脸色有些急切的说道:“有件事,很急。” 李叱问:“什么事?” 余九龄往外看了看,李叱也跟着他看向门外,就见孙夫人居然来了,她手里拿着一封信递给李叱:“刚刚云姑回来了一趟,给我一封信,拜托我想办法交给夏侯琢的母亲,我和夏侯琢不熟......啊?” 她看到夏侯琢的时候楞了一下,没想到夏侯琢居然在,之前李叱在云斋茶楼的时候夏侯琢偶尔会去,孙夫人也只是见过几次而已,确实不熟悉。 不久之前,云姑急匆匆的赶回来,说是拜托她一件事,有一封信请她转交给夏侯琢的母亲,可是她并不认识,连忙跑去车马行见李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 但是涉及到了夏侯,所以余九龄立刻就带着孙夫人赶了过来。 李叱没拆开信,转身递给夏侯琢。 夏侯琢把信打开后递给母亲,然后问李叱:“云姑是谁?” “啊!” 他的话刚问完李叱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老夫人的眼睛就已经骤然睁大。 因为信的第一句话是......母亲大人敬启, 只这一句话,让母亲摇摇欲坠。 夏侯琢连忙将母亲扶住,母亲拿着信的手都在颤抖,而且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妹妹?!” 当夏侯琢第一眼就看到了母亲大人敬启那几个字,眼睛骤然睁大。 “是玉立,是玉立的信。” 母亲的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手抖的信纸都已经上下的幅度很大抖动也很剧烈,根本没办法继续往下看。 李叱连忙过来,双手扶着夏侯夫人的手。 “你们要去救她。” 孙夫人急切的说道:“她一个人去羽亲王府了,今天是王妃的生辰,她要去刺杀王妃,云姑赶回来后跟我说了一句,然后就又赶回去,说是要陪着兮若姑娘。” “云姑?” 夏侯夫人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小云?” 下一息,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夏侯琢已经冲出了大门。 李叱立刻转身就跟了上去,没有丝毫犹豫。 门外停着一匹战马,那是夏侯的坐骑,夏侯琢翻身上马,李叱道:“我要一起。” 夏侯琢拨马:“留下来照看母亲。” 李叱嗓音粗粝的喊了一声:“我要一起!” 夏侯琢沉默片刻,伸手:“来!” 李叱一伸手抓住夏侯琢的手,夏侯琢手一发力将李叱拉上马背,两人同乘一骑,夏侯琢一甩马鞭催马冲了出去。 羽亲王府。 夏兮若抱紧了怀里的琵琶,又看了看脚边放着的那一口木箱,箱子里是她这次准备的所有乐器,大概有六七件。 “姑娘。” 前边的大娘回头看向夏兮若笑了笑道:“该我们上去了,你别紧张,我们要演的绝活时间会有点长,你可以先去一趟茅厕,别一会儿上台有什么失态,反正时间来得及。” 这时候夏兮若才反应过来,原来王妃到了之后的第一个节目不是她,而是她前边的那对母子。 那个年轻开朗的小伙子回头对她笑了笑,好像有些话想说,但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他搬着一口箱子上去,他母亲在后边跟上,夏兮若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台后看着那母子走上前台。 那两个人恭恭敬敬的给羽亲王和王妃行礼,然后又给在场的大人们行礼。 小伙子笑呵呵的说道:“民间一些很有意思的杂耍,献给王爷和王妃,祝王妃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说完之后把箱子打开,从里边把变戏法需要的东西一件一件取出来,他母亲在凳子上坐下,然后调了调二胡,这二胡的曲子只要慢下来就有些像是悲曲,可是她拉到曲子很欢快。 她拉曲子的时候,那小伙子就坐下来,一点一点的给自己脸上画脸谱,没多久,他就把自己的脸画成了猴子脸,然后朝着王妃那边抱拳,原地拔起来往后翻了个跟头,单膝跪倒在地,双手往前一伸,也不知道怎么了,那手里就多了一个寿桃。 王妃立刻就笑起来,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拍了拍, 她侧头看向羽亲王说道:“这小伙子的戏法很好玩。” 羽亲王笑道:“你喜欢就好。” 王妃看向站在一边的王府管事宋春明笑道:“这些好玩的人,你都是从哪儿找来的。” 宋春明俯身回答道:“一部分是冀州城里的,一部分是从四面各州县找来的,前前后后准备了有半年。” 王妃点了点头道:“倒也辛苦你了,一会儿去领赏,赏你二百两银子,再加锦缎五匹。” 宋春明连忙俯身的更低:“多谢王妃赏赐。” 王妃笑了笑,把手往前一伸,旁边跪着伺候的一个小丫鬟立刻把端着的一个银碗递过来,那银碗里装满了银豆子,王妃抓了一把朝着台上洒过去。 管事宋春明立刻喊了一声:“王妃有赏。” 王妃这一赏,那些陪坐在院子里的大人物们立刻就跟着赏,一把一把的银豆子洒到台上,引的台后那些还没有上台的演艺人一个个都格外艳羡。 那小伙子学着猴子的样子,像是在捡东西吃,一颗一颗的把银豆子都捡起来,他学的惟妙惟肖,还会把银豆子拿起来往嘴里塞,咬一口,假装崩掉了牙齿,疼的猴子一样子吱吱叫。 王妃看的开心,被逗笑的前仰后合。 管事宋春明俯身道:“这小伙子还有一个绝活,叫三猿献宝,一个人能分身出三只猿猴,看着格外有意思。” 王妃笑道:“那就让他演一个。” 宋春明随即起身大声说道:“王妃说,让你演一个三猿献宝。” 小伙子立刻应了一声,从箱子里取了一件东西穿戴上,原来这三猿献宝,是在身上两边再分别挂一个假的猿猴,只是他操控的极为精彩,看起来算上他自己,三只猿猴竟然动作全都不同。 这种演绎,若是手段稍稍低级一些的,三只猿猴动作是一模一样,那样好操控,难得就在于,这小伙子操控的假猴动作都不相同而且完全不违和。 就在这时候,那小伙子一翻身从台上直接跳了下来,像是三只猿猴一起跳起来一样,都在半空中翻了跟头,然后落地那一刻,三只猿猴像是同时拜倒在羽亲王和王妃面前。 小伙子往左边看了一眼,左边那个假猴子双手往上一托,手中捧着一根木制的如意,他们这样的出身,自然也不可能拿出来玉如意。 小伙子又往右边看了一眼,右边那只假猴子双手抬起来,捧着一颗木头雕刻出来的白菜,寓意百财,雕刻的也很像,而且上的色也颇为逼真。 这一下,所有人看他演戏的人都叫了一声好。 可是这还没完,小伙子动了动左手,左边那只假猴侧头看向他,动了动右手,右边的假猴也转头过来,那意思好像是问,我们都有宝物献给王爷王妃,你有什么? 那小伙子表情尴尬起来,尴尬之后还有一些恼火,瞪这边一眼又瞪那边一眼,逗的王妃哈哈大笑,连羽亲王都被逗笑了。 小伙子在自己身上这摸摸,那摸摸,找不出东西来,急的抓耳挠腮。 王妃笑道:“不用你献宝,你再学个猴子翻跟头。” 小伙子连忙点头,忽然装作才想起来似的,伸手往屁股后边一模,居然不知道怎么就又拿出来一个很大的寿桃。 他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托着寿桃献给王妃。 王妃笑的啊几乎都有些失态了,满意的不得了。 寿桃忽然裂开,小伙子从寿桃里抓了一把匕首,朝着羽亲王的心口就刺了过去。 【我求个保底月票吧,大家还有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四十六章 哥哥带你回家 表演三猿献宝的小伙子忽然间把手里捧着的寿桃掰开,从里边取出来一把匕首,朝着羽亲王的心口就刺了过去。 羽亲王脸色一变,双手往前伸出,啪的一声竟是稳稳的匕首夹住。 小伙子没有想到羽亲王的反应居然这么快,而且身手这么好,他知道以前羽亲王曾经领兵,可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而且也没有羽亲王武功高强的传闻。 他被羽亲王双手夹住匕首,在那一瞬间,他匕首一转,羽亲王的手就不得不分开。 下一息,小伙子向前突进,匕首再次朝着羽亲王的心口刺过去。 一阵急促的摩擦声传出,羽亲王坐着的椅子向后平移出去,这座椅是檀木所做又大又沉,椅子腿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 一只大手抓着羽亲王座椅靠背往后一拉,连人带椅子都被甩到了那人身后。 小伙子一抬头,仿佛看到了一座高塔。 一名身穿铁甲的武士从羽亲王身后迈步过来,救了羽亲王之后一巴掌朝着小伙子头顶拍下去,这铁甲武士没有用兵器,那只蒲扇般的大手就算是他的兵器了。 小伙子的手往前刺着,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只好再往下蹲来避开那一巴掌。 哪想到这铁塔一般的铁甲武士巴掌落下居然是虚招,他一脚踢出去,随着一声闷响,小伙子被踢的往后倒飞。 然而,这并没有结束。 小伙子被一脚踢的飞了起来,铁甲武士一个大跨步向前,手往前伸,一把将飞在半空中的小伙子抓住,然后攥着脚踝抡起来朝着地上狠狠一砸。 这一下重击,摔的小伙子立刻就失去了反抗之力。 台上,那位大娘凌空而起,手里的二胡琴弦拉起来,竟然能当做弓弦用,随着她一松手,两支藏于二胡之中的短箭激射而出。 这两支箭的目标不是那个铁甲武士,依然是羽亲王。 铁甲武士横跨一步挡在那,两支箭打在他身上,发出两声脆响,迸发出不少火星,也不知道他身上的铁甲究竟有多厚重,两箭都被弹开。 他一弯腰把那个小伙子抓起来,这个小伙子已经被摔的嘴里往外溢血。 铁甲武士把人拎起来看了看,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趣,他眼神轻蔑看了一一眼,然后朝着地面又狠狠的砸了下去。 砰地一声,小伙子的脑袋撞在青石板的地面上,直接头破血流,脑壳都碎了。 铁甲武士摔了几下又把人拎起来看了看,再摔,随着他抡动尸体,血液被摔的到处都是。 将尸体扔到一边,铁甲武士看向那个妇人。 大娘看向小伙子的尸体,眼睛里血红血红的,那不是她的儿子,但是她的同伴,他们结伴而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报仇。 四周无数甲士涌了上来,把那妇人团团围住。 就在这时候,处在无数护卫保护下的羽亲王忽然啊的叫了一声,眼睛睁的那么大,眼珠子都好像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似的。 他抬起手指向一侧,一时之间竟然不能说话。 不远处,管事宋春明把刀从王妃心口里缓缓的抽出来,他看向羽亲王,眼神里都是不甘。 刚刚那一刻,没有人注意到他一刀捅死了王妃。 而此时在台上的小姑娘夏兮若已经脸色发白,她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那个安慰她的大娘,那个对她灿烂一笑的小伙子,竟然是要杀羽亲王的人。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管事宋春明会一刀杀了王妃。 她是最早看到这一幕的人,因为她在那小伙子动手的瞬间,就也想出手去杀王妃,别人的注意力都在羽亲王那边,唯有她的注意力都在王妃身上。 在她刚刚往前迈步的时候,她就看到一直唯唯诺诺好像哈巴狗一样的宋管事动了,他的袖口里滑下来一把短刀,猛一转身,一刀捅进王妃心口。 王妃下意识的抬起手抓住宋管事的手,可是根本阻挡不住那把短刀在她心口里来回转动了几下,那一刻曾经是她眼里奴才的宋管事,变成了恶魔。 只片刻,王妃的手就无力的垂了下去。 不少甲士围上来,用连弩和长枪对准宋管事,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一口气中满满的都是遗憾和不甘。 “竟然没能杀了你。” 他看向羽亲王,摇头道:“上天无眼。”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 羽亲王沙哑着嗓子咆哮。 “王爷应该忘了,又或许是王爷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是平昌县人。” 宋管事再次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迈步向前,不是走向羽亲王,而是走向那个同样被团团围住的妇人。 四周的甲士依然用长枪和连弩对着他,没有王爷的命令,他们也就不能立刻杀了这两个人。 宋管事走到那妇人身边,对她微微点头,妇人也对他点头示意。 宋管事看向羽亲王说道:“你是不是都没有想到,我这样一个人,贪财好色胆小如鼠,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居然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拼死。” 他停顿了一下,突然提高嗓音说道:“岳大人被你们这些人害死了!因为有他在,平昌县百姓们才能活命,才能有一口饭吃,我不是个好人,但我还知道什么是有恩报恩,我还没忘我是哪儿的人!” “你们第一次要对岳大人动手,就是我提前派人回去给他送信,他本来可以走的,可是他没有走,因为他担心他走了,平昌县的百姓们都会饿死,他宁愿自己死也要开仓分粮。” 宋管事大声说道:“我从知道岳大人已经死了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在谋划怎么为他报仇,岳大人可能看不起我,觉得我出卖了自己的良心在羽亲王府里做事,像一条狗一样活着,但这不妨碍我敬重岳大人,不妨碍我为他报仇!” 他用短刀指向羽亲王说道:“我今日杀不了你,但好歹杀了你的妻子,我知道你有多在乎王妃,因为你要想当皇帝,离不开宇文家的支持,她现在死了,你的春秋大梦也该醒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看向那妇人说道:“没能成功,是我们对不起你们,我先送你上路,不会让你被他们折辱。” 妇人点头。 宋管事一刀捅进那妇人心口,妇人缓缓倒在地上。 “抓住他!” 羽亲王暴喝一声。 宋管事抬起手奋力一刀戳进自己脖子里,血立刻就喷涌出来,两个人的尸体倒在地上,血液缓缓的在地上流了一片。 台上,所有人都吓傻了。 站在羽亲王身侧的井颜戾大声喊道:“台上所有人全都拿下,看看都有谁是他们的同党!” 一大群甲士朝着台上扑过去。 就在这时候,有战马嘶鸣声。 两个人骑着一匹马直接从前院冲了过来,王府里护卫重重 ,按理说没有人能如此纵马冲突,可来的人是夏侯琢,王府里那些护卫都认识他,竟是不敢阻拦。 夏侯琢骑马从前院冲到后院,人群纷纷避让。 到了近前,夏侯琢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在落地之前,把挂在马鞍一侧的陌刀抓在手中。 他落地之后,陌刀往上一挑,把挂在那的横刀挑下来,李叱伸手一把抓住。 刷地一声,横刀出鞘。 夏侯琢大步往前走,那些甲士不敢对他下手,纷纷后撤,两个人大步朝着台上过去。 台上,当夏兮若看到夏侯琢的那一瞬间,哇的一声就哭了。 再怎么坚强的小姑娘,曾经一人跋涉千里,曾经苦学数年,还敢一个人来王府要刺杀王妃,但她看到夏侯琢的那一刻,所有的坚强都不见了。 “玉立,别怕,大哥来了。” 夏侯琢大步往前走,一个王府甲士的首领脸色为难的伸手:“这些人都可能是刺杀王妃的凶手同党......” 他话还没说完,夏侯琢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滚开!” 啪的一声,那人直接被扇的横着飞了出去。 羽亲王眼睛血红血红的看着这一幕,王妃刚刚被杀,那些在台上的人都有同党嫌疑,就算是没有,这些人他也都要杀了泄愤。 可是在这时候他儿子来了,而且是直奔台上,就在他刚要发怒的一瞬间,听到夏侯琢喊了一声......玉立别怕。 羽亲王的眼睛骤然睁大,猛的看向台上。 王妃的儿子杨卓此时抱着他母亲的尸体嚎啕大哭,见到夏侯琢,可能是情绪彻底失控,嚎叫着冲了上去。 “夏侯琢!你给我滚出去!” 他刚跑到夏侯琢身边,夏侯琢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单臂一甩,杨卓就被他扔了出去。 夏侯琢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走到台下,朝着夏兮若伸手:“下来,哥哥带你回家。” 夏兮若哭着点了点头,从台上跳了下来,夏侯琢一把接住,拉着她的手转身就走。 李叱把横刀递给夏侯琢:“换换,你护着她。” 夏侯琢把陌刀扔出来,李叱把横刀扔过去,两人互换,李叱握住陌刀转身而行,他在前边,那把陌刀随时都准备劈开一条血路。 羽亲王大声喊道:“琢儿,她是谁!” 夏侯琢侧头看了羽亲王一眼,语气冰冷的说道:“你不配知道。” 井颜戾并不熟悉夏侯琢,因为他来的时候,夏侯琢已经去北疆了,他只是知道羽亲王在外边还有一个儿子,他现在甚至怀疑这刺杀是夏侯琢设计的,他也完全不知道夏侯玉立是谁。 此时看到夏侯琢带人要走,他立刻对羽亲王说道:“王爷,人不能放走,万一是同......” 啪的一声,羽亲王一个耳光抽在井颜戾脸上,井颜戾脸色一变。 “滚!” 羽亲王骂了一句,他快步向前,试图把夏侯琢留下,他一边走一边说道:“琢儿,她,她可真的是玉立?” 夏兮若看向这个男人,这个有父亲之名的男人,却没有说一句话。 他竟然认不出自己了。 夏侯琢也不理会,拉着夏兮若的手大步向前,前边的人全都让开,三个人就这么走出羽亲王府。 而羽亲王则呆呆的站在那,失魂落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四十七章 北境第一高手 在起兵之前,羽亲王很在乎王妃的这一场生辰宴,各方势力都会派人来,也是在起兵之前这些人最后一次表态的机会,更是羽亲王最终能确定自己占据多少人心的机会。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在这场生辰宴上宣布他将率军南下的消息,在宣布的时候,会有不少人也会宣誓效忠。 可是现在,这满地狼藉。 坐在椅子上,羽亲王脸色阴沉着,他不想说话,不想见人,他自己坐在这其实脑子里也什么都没有想,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脑袋放空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就在这时候,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节度使曾凌回来了,他担心赶不上王妃生辰宴,一路上昼夜兼程,可是没有想到,赶回来看到的是这样一个场面。 曾凌进门,王府的人都一脸祈求之色,似乎只有节度使大人才能和王爷说说话了,王爷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曾凌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他进门后把就回身把房门关好。 走到羽亲王面前不远处,曾凌垂首道:“王爷,我回来了......王爷节哀。” 羽亲王抬起头看了曾凌一眼,苦笑一声。 “我的两个女人,都恨不得在对方生辰这天把对方杀了,现在总算是有一个可以满意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可我没想到,会是王妃死。” 曾凌道:“王爷,现在当务之急,是不是应该尽快派人封锁消息,不能让这消息送回都城,如果宇文家知道了的话......” 羽亲王又看了曾凌一眼,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现在心乱如麻,你去安排吧,不用向我请示,你都可做主,王妃的......王妃的后事,你也安排好。” “是。” 曾凌道:“为了以防万一,臣下可能会杀一些人。” “你自己做主就好。” 羽亲王叹道:“我......我现在只想去看看夏侯母子,原来玉立没有死,她回来了。” “王爷,不能去。” 曾凌道:“王妃刚刚出事,王爷现在去见夏侯母子,会引人非议,而且那些在观望的家族,会因为这件事而有所动摇,他们会觉得,王妃出了意外,宇文家必然不会再支持王爷,他们就会把头缩回去,若此时王爷再去见夏侯母子的话......” 羽亲王一摆手后颓然的说道:“我知道,你去安排你的事。” 曾凌嗯了一声:“臣下告退。” 他走出门,又回身把房门关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对他来说......并无影响,甚至是有些利好,在他去幽州之前,因为姜然的事王爷对他已经有所不满,他猜着只要他从幽州回来,王爷还是要找他算账,必会在起兵之前敲打敲打他这个节度使。 可是现在,王爷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和他说话这些事。 他一出门,幽州少将军罗境俯身道:“大人,王爷他......” 曾凌看到罗境,忽然间眼神一亮,心里想到了些什么,于是微微摇头道:“实在抱歉了少将军,本来想向王爷引荐你,可是现在王爷没办法见客,所以......” 罗境道:“无妨,等王爷心情稍稍好一些,我再求见。” 曾凌道:“不过,现在正好有件事,王爷需要少将军的帮忙。” 罗境问:“何事?” 曾凌在罗境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罗境听完后沉思片刻,点头道:“大人只管告诉我是谁即可,其他的事,大人安心等我消息。” 曾凌抱拳道:“那就有劳少将军了。” 不久之后,冀州城武备军就接到了节度使曾凌的命令,冀州城紧急封闭所有城门,不准任何人进出,不管是谁,哪怕是王府的人也不行。 城门才刚刚关上,一队骑士就到了城门口,冀州城作为北境最大的一座城池,一共有六座城门,南北各两座,东西各一座。 这些骑士到的是南门之一的裕华门,为首的人看到城门已关,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他催马向前,奇怪的是,城门口居然都没有守军,他抬起头往上看了看,城墙上的士兵都在俯身看他,隐隐约约的,似乎能看到他们手里拿着弓箭。 “我是王府的人,奉王爷之命有要紧事出城去办,你们速速把城门打开!” 为首的人朝着城墙上喊了一声。 城墙上有人回了一句。 “节度使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准出城,否则格杀勿论,现在立刻后撤,不然我们就要放箭了!” 为首的那骑士脸色一变,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连王府的人都敢阻拦,如果再不开城门,你们休怪我大开杀戒。” “箭!” 城墙上一声暴喝,守军将弓箭抓起来,整齐的往下瞄准,随时都要把羽箭倾泻下来一样。 这一百余名骑士被堵在这,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为首的人回头看了看,手下人也都在看着他。 “大人,咱们怎么办?” 有人问。 首领沉默片刻,一指城门:“去把城门打开,我们冲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方向传来一阵阵马蹄声,所有人都回头看,就见从身后的大街上,一群身穿战甲的骑兵已经缓缓上来,数量众多,连他们的退路都堵上了。 最前边的那个人身穿铁甲,看起来很年轻,样貌英俊气质冷傲,他手里提着一杆铁枪。 “你就是井颜戾?” 那青年将军问了一声。 井颜戾催马回来,他看向那年轻将军问道:“你又是谁?我没见过你。” 年轻将军道:“幽州虎豹骑将军罗境。” 井颜戾哼了一声:“我不管你是谁,我是羽亲王府的人,奉王爷之命出城,你等若敢阻拦,王爷责怪下来......” 没等他把话说完,罗境已经扬起手中铁枪。 “我听闻你是西域有名的勇士,所以不想下令把你们乱箭射死,你可来与我一战。” 井颜戾的手下全都慌了,他们被前后堵住,已经没有出路。 王妃出事之后,井颜戾劝说羽亲王把所有人都扣下,羽亲王回身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在那一刻,井颜戾就忽然间反应过来,羽亲王可能会杀了他。 王妃已死,这消息无论如何不能让宇文家的人知道,以羽亲王做事的狠厉决绝,他们这些人,一个都不会留。 井颜戾看了一眼挂在战马左侧的大楚制式横刀,摘下来,沉默片刻后扔在路上,战刀落地,发生当的一声。 众人以为他要投降,可是井颜戾却从战马右侧摘下来一柄弯刀。 他将弯刀抽出来,遥遥指向罗境。 罗境眼神一亮 ,催马向前。 井颜戾大声喊道:“既然不能活着回西域,我们就拼了,让这些中原人看到我们的兵器!” 一群人把他们的大楚横刀全都扔了,摘下来弯刀,指向远处的大楚骑兵。 看到这一幕,罗境的眼神更加明亮起来。 “杀!” 井颜戾催马疾冲,身后一百多名手下也跟着杀了过去,罗境却把手往下一压:“没有军令,不可向前。” “是!” 他身后虎豹骑整齐的应了一声。 罗境竟然手提铁枪,一个人朝着那一百多人冲了过去。 第一合,罗境一枪拨开井颜戾的弯刀,然后冲进井颜戾身后马队,只几息时间,从一百多人中杀了一个对穿出来。 他到了城门口拨转战马,提枪再次往回杀。 又一合,罗境有意不与井颜戾交手,再次一枪拨开井颜戾的弯刀,只杀井颜戾手下,等他再杀穿一次的时候,井颜戾那一百多名手下,已经有三分之一落马。 这骑马对冲的速度那么快,交错而过,瞬息之间,刺杀三十余人,罗境的出枪速度也就可见一斑了。 两个回合之后,罗境脸色上已经有些淡淡的失望,刚刚厮杀之前的期待,好像已经被这些西域人的孱弱战力消磨干净,当然,这孱弱是在他看来的孱弱。 罗境第三次扬起铁枪,井颜戾的脸色却已经难看的好像纸一样。 他在西域名气很大,年轻时候就被称为有万夫力的勇士,到了中原之后,他也确实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对手。 上一次和他交手让他刮目相看的,还是李叱。 可是这一次,不只是刮目相看那么简单,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那年轻将军的对手。 “传说中的大楚北境第一高手。” 井颜戾看向罗境说道:“你是第一个让我看得起的楚军将领。” 罗境微微摇头道:“你却没到让我看得起的地步,战之前,我以为你会是我对手,现在看来,所谓西域勇士不过如此。” 井颜戾大怒,明知不敌,却也被逼到了此处,想着就算死也要拉上这个狂傲之人一起死。 他催马往前冲,罗境这次却没有再次迎过去,而是立马原地。 等井颜戾快要冲到近前,罗境抬起手把铁枪掷了出去,井颜戾明明看到了,可就是躲不开。 太快,太凶,太狠厉。 井颜戾想避开却根本来不及,铁枪噗的一声穿透他的身体,因为速度太快,井颜戾像是毫无反应一样,铁枪已经透体而出。 那杆铁枪穿透过去却没有丝毫减弱,又把井颜戾身后的几名西域武士戳死,都是透体而过,然后铁枪砰地一声戳在城墙上,那般坚固的城砖被戳出来一个洞,铁枪钉在城墙上,枪杆嗡嗡作响。 井颜戾的身体被洞穿,非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连他坐下战马都一点反应没有,依然前冲。 冲到罗境身前,罗境一伸手掐住井颜戾的脖子把人从马背上摘下来,那般轻易,信手拈来,然后往地上一扔,只是松开手,连摔一下都懒得摔。 井颜戾落地,眼睛都没有闭上。 罗境看了一眼那落地的尸体,眼神里满是失望。 他随意的指了指剩下的西域人:“杀光。” “是!” 虎豹骑,催马向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四十八章 左右人心 幽州将军罗耿有独子名为罗境,十九岁时候,便有北境第一军中高手之称,这称呼不是自封的也不是他爹给的,而是打出来的。 那一年,罗耿向整个冀州发英雄帖,为筹建新军,招募勇士,排名第一者,可破格提拔为新军虎豹骑的将军。 当时宣布的是冀州之内的大好男儿凡自认有本领者,皆可到幽州参加比试。 可是当时来的不只是冀州的人,连旁边兖州都来了很多青年才俊,其中不乏已经在军中有盛名之辈。 可是那一场比试,从第一天开始罗境就站上擂台,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成为虎豹骑的将军,因为我想要。 那场大比,一共开了三十个擂台,打了十天之后只剩下三十二个人还留在擂台上。 这三十二个人要按照抽签来决定下一场的对手是谁,可是罗境却当场拒绝。 他指着自己脚下的擂台说:“你们轮流上。” 剩下的三十一人,哪一个不是高手中的高手,可是三十一场车轮战,居然没有人能打赢罗境。 自此之后,北境军中第一高手的名称就传遍了天下。 距离那一场大战已经过去三年,比试之后,罗境不受将军衔,他对父亲罗耿说,三年后,我训练出来的虎豹骑如果能击败父亲训练的轻骑,那时候再受将军印。 可是没用三年,两年后,罗耿帐下的轻骑与虎豹骑对决,三阵全败。 羽亲王杨迹形对这个少年将军觊觎已久,他一直都很想把罗境招致麾下,但他也知道罗耿那样的老狐狸,怎么可能会轻易放他的独子前来辅佐,所以从半年多前开始,羽亲王就授意冀州节度使曾凌,逐步压缩减少给幽州那边的粮草补给。 这也是为什么曾凌到了幽州之后,罗境说可以来辅佐羽亲王,但必须补齐粮草的缘故。 曾凌曾言,得罗境,便可战无不胜。 其实三年前那场比试,羽亲王也曾授意曾凌,从冀州军以及冀州各地,精选高手前去比试,一旦能拿下幽州一支骑兵,对以后举事也大有裨益。 然而冀州军精选出来的那些军中高手,虽然最终有七人位列最终留守本擂的三十二人之中,可是这七个人也一样难逃被罗境击败的命运,而且这七个人没有一个说不服气的。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如果差距在毫厘之间,自然会有不服气,但是差距大到犹如鸿沟,再不服气,便是自欺欺人。 如今罗境到了冀州,还带来了数千人的虎豹骑,因为这件事,羽亲王心里都好受了一些。 节度使曾凌从外边缓步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粳米粥,他看了看羽亲王脸色,然后声音很轻的说道:“王爷,身体要紧,还是好歹吃一些东西吧。” 羽亲王指了指旁边桌子:“先放下吧,吃不下。” 曾凌把碗放在桌子上,整理了一下措辞,他俯身道:“王爷得一天下无双之战将,冀州军如虎添翼。” 羽亲王轻轻叹了口气后说道:“你替我款待罗境,就说我身子着实不适,让他不要见怪。” “臣下明白。” 曾凌道:“臣下是来请示王爷,如今罗境身份是幽州 军虎豹骑将军,军职品级上有些低了,王爷若想得此人忠心辅佐,应该许以厚利,嘉以重赏。” 羽亲王问:“你觉得该如何封赏?” 曾凌回答道:“先晋为从三品将军,他父亲是正三品,给他晋到从三品,不算太过,他父亲罗耿脸面上也好看,等起兵之日,再封罗境为先锋将军......” 羽亲王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再赏金千两,美女十人,锦缎三百,在冀州给他一座大宅子。” “是。” 曾凌又问道:“不过,王妃的后事还没有料理完,臣下以为,仓促出兵反而不妥,不如再等月余时间,这一个月之内,可让罗境率军去北边走一圈,一来是给虞朝宗些压力,二来是清剿一下那些残存的流寇,以稳固后方。” 羽亲王想了想,此时出兵必会被人诟病,于是点了点头:“你酌情安排就是......另外,你派人去见见琢儿,他回来了,我不能去见,你代我去见他。” 曾凌俯身:“晚些时候,我代表王爷宴请罗境,也去请夏侯来,如此可行?” 羽亲王哼了一声道:“他能来才怪,你还是陪罗境吃过饭后亲自去一趟吧。” “是。” 曾凌道:“那臣下先告退了。” 羽亲王点了点头:“你也辛苦了,早些忙完早些歇着。” 曾凌从羽亲王的书房里退出来,出门口就松了口气,王妃的死让很多事都变得不再重要,而也是因为王妃的死,羽亲王把所有事都交给他来处理,这让曾凌踏实了不少。 离开羽亲王府,曾凌对手下人吩咐道:“明日从军中分派两万人交给罗境,先派人去准备。” 手下人一怔,连忙说道:“调派两万兵力给他,王爷怕是会有些不满。” “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曾凌笑了笑:“罗境在这,我得让他知道谁是可信之人,我劝说王爷此时不见任何人,也不见罗境,那罗境表面上不说,心里必然有所怨念,我就是让他有怨念,如果让他绕开了我,直接变成王爷的亲信,那以后最尴尬的那个人就是我了。” 他闭上眼睛休息,语气很平缓的说道:“一会儿见了他,要说王爷想让他去暂时戍边,去虞朝宗帐下听令,罗境只要听了这句话必然大怒,说不定要直接回幽州去。” 他嘴角微微一样,笑着说道:“此时我再说,我力劝王爷不能如此安排,但王爷决心已定,我无奈之下,决定私自调派冀州军两万人给他,让他先带兵去剿灭那些小股的叛军,他心里多多少少总是会对我有些感谢。” 曾凌笑道:“同一件事,你就看怎么说了......我跟王爷说,让罗境带兵去剿匪,我跟罗境说,王爷让他给虞朝宗暂时做手下,都是往北走,意思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再说是我不顾王爷之命,私自分派他兵力,让他去剿匪而不是去给虞朝宗做手下,他对我也就会感恩戴德。” 手下人笑道:“罗境也必不会怀疑,他只会觉得,这是王爷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曾凌嗯了一声:“以后我的好日子就要来了,王爷以为得宇文家相助,对我都变得冷冷淡淡,可他起兵,根基何来?还不是我的冀州军,现在好了,宇文家若知道王妃被杀的事,怎么可能还会立刻支持他。” 手下人道:“王爷不是已经下令封锁消息了吗?” 曾凌笑道:“是我及时劝他,下令封锁消息,然后杀了井颜戾那些人......但,不妨碍我派人去通知宇文家。” 他往后靠了靠,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了些,幽州一趟来回奔走,又是昼夜兼程,他确实很疲劳。 “我得让王爷最后明白过来,离了我,他什么都不是。” 曾凌缓缓吐出一口气。 然后又笑起来,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还真是因果报应,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岳华年,居然能掀起来这么大的风浪,现在王爷都会后悔吧。” 手下人跟着感慨了一句:“就是......一个区区小县县令,居然能让王府管事都造了反,也算是匪夷所思了。” 曾凌嗯了一声,闭着眼睛说道:“说起这件事,我倒是想到了些什么......你回头派人去平昌县,把井颜戾等人的尸体运过去,对平昌县的百姓们说,陷害岳大人的是这些西域人,已经全部伏诛,安抚一下平昌县的百姓。” 他再次笑起来:“民心这种东西,看不见莫不着,但是左右民心其实不难,那些愚民还不是被我随意牵着走。” 手下人垂首道:“明日我就安排人去办。” 曾凌道:“王府的人若问起来,就说是把尸体拉出城掩埋。” 他睁开眼睛,那眼睛深处,有一种让人畏惧的寒意。 不久之后,节度使府邸。 听说羽亲王让他去给一个叛贼头目暂时做一阵手下,罗境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啪的一声拍了桌子,桌子上的饭菜都被震的飞了起来。 “息怒,少将军息怒。” 曾凌劝说道:“王爷这样安排也是有所考虑,毕竟对叛军的了解,无人可及虞朝宗,王爷想让少将军去虞朝宗那边,也是为了更快平叛,解决冀州的后顾之忧。” 他不等罗境说话,笑了笑说道:“王爷有王爷的考虑,可我怎么能让你受了委屈?你是我从幽州带回来的,我答应过你父亲要好好照顾你。” 他看向罗境说道:“这样,你不用去找虞朝宗,我从冀州军分派两万人给你,这件事如果王爷问下来,我自会一力承担,你只管带兵出去剿匪,等候王爷传令你回来就是了。” 罗境脸色一变,他抱拳道:“大人如此照顾,我不知如何感谢。” “还是那句话。” 曾凌拉着罗境的手说道:“你父亲把你交给我了,我就要把你照顾好,王爷要骂,骂我就是了,你不能受了委屈。”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和你父亲相交多年,我与他情同手足,你便是我的子侄晚辈,如今你在冀州,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 罗境后撤一步,俯身一拜:“以后罗境只要还在冀州军中,都听大人调遣。” 曾凌道:“不用如此客气,我都说了,待你如子侄,你若不嫌,以后私下里可以对我以伯父相称。”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王爷那边,我替你扛着,以后战场上的事,我却要仰仗你了。” 罗境傲然道:“其他事我不敢说,战场上的事,没有人能从我手中取走一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四十九章 哼!那恋爱的腐臭味 永宁通远车马行。 李叱看向坐在墙头上发呆的高希宁发呆,她很多时候都像个男孩子,喜欢爬墙爬树,喜欢搂着其他小姑娘勾肩搭背,喜欢让人家喊她哥,以前苑佳蓓就被逼一直喊她大哥来着。 她坐在那晃着两条腿的样子,美的让李叱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艰难,因为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不久之前,他和夏侯琢把夏侯玉立从羽亲王府接了出来,李叱他们商量一下,这样一家三口团聚的时候总是会有很多话要说,他们还是暂时离开一下比较好。 所以他和高希宁余九龄就一起回了车马行,高希宁回来后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她一个人坐在那发呆,李叱知道,她也在想念她的家人。 她是爷爷一手带大的,爷爷对她来说就是整个家,但是爷爷还在羽亲王府没有出来,她从没有和爷爷分开过这么久,所以心里那种难过可想而知。 李叱能够感同身受,他刚到冀州之后不久就和师父分开,每一天都不好过。 高希宁又不想麻烦别人,不想让别人感觉到她的难过,所以她总是一副小开心的样子,然而那种难过,李叱很清楚。 他在书院里的时候也会装作若无其事,可是没人的时候,脑子里都是和师父在一起的时候。 他看着高希宁,高希宁看着远方。 她在想爷爷,他在想她。 李叱转身离开,一个人跑去小演武场那边,在堆积于一侧的木材堆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一些合用的木头,然后搬着到了高希宁住处的门外。 他自己动手,没多久就架起来一个秋千,论动手能力,可能没几个人比李叱更强。 高希宁回来之后,看到那个一头汗水,脸上有些脏兮兮,可还靠在秋千架上摆了一个自己以为很帅的姿势的傻小子,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起来。 她眼睛里亮晶晶的,有那座他特意粉刷过的屋子,有他摆在屋外窗台上的小花,有秋千,也有他。 李叱看到高希宁回来,他笑了笑,甩了甩头发后说道:“磕头道谢就免了,随便给本公子笑一个。” 高希宁低头往四周找,李叱就知道她在找土坷垃,那东西她扔的可准了,第一次见识的时候,就亲眼目睹了她怎么砸燕先生的。 砸的那一脑袋土。 “别别别,算你欠我一个笑。” 李叱指了指那秋千说道:“要不要试试?” 高希宁背着手走过来,走路的时候那马尾辫就又一甩一甩的,她假装很嫌弃似的围着秋千转了一圈,然后噗嗤一声就笑了,笑容里是她的感动和开心,是她的心满意足。 因为她看到李叱居然在秋千上还垫了一个棉垫,从这棉垫的样子来看,应该是李叱剪了他自己的棉裤。 她笑呵呵的在秋千上坐下来,没有坐在正中,而是坐在一边,她的漂亮小手在自己身边的位置拍了拍:“来,大哥带你一起飞起来。” 李叱嘿嘿笑起来,挠了挠头发说道:“这多不好意思,毕竟我们男女有别。” 高希宁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把秋千做的这么大,明显就不是给一个人坐的,敢说自己没有非分之想?我觉得你就是在觊觎你大哥我的媒婆美色啊。” 李叱道:“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把秋千做的这么大,还不是因为你屁股大。” 高希宁道:“你的话,总是带着几分 准备和我恩断义绝的试探,如果不是我心比屁股大,早就和你老死不相往来了。” 李叱哈哈大笑。 他凑到高希宁身边,试探着问道:“那我可真的坐下了啊。” 高希宁道:“又不收你钱,你这个小气巴巴的样子。” 李叱挨着高希宁在秋千上坐下来,然后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两个人的身高已经发生了逆转,他已经比高希宁要高一些了,以前高希宁个子比他高的时候,显得比他腿长也就罢了,现在明明他比高希宁高一些,为什么还是显得她的腿比自己长那么一丢丢? “看什么呢!” 高希宁瞪了李叱一眼。 李叱道:“不是,你误会了......我要是说刚刚我看着你的腿,却没有一丝邪念,你信不信?我就是单纯的好奇......” 他话还没说完,高希宁已经在瞪他了。 “看着我的腿,没有一丝邪念......” 李叱敏锐的察觉到,四周的空气好像都在微微发寒,明明已经快入夏,这寒气却好像凛冬一样嗖嗖的冒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把自己扔进了一个死胡同,说看着人家的腿都没邪念,这好像在说人家没有一点吸引力,要说看着人家的腿满脑子都是邪念,那也太他妈的猥琐了吧。 “我就是单纯的好奇,为什么我比你高了,还是显得你腿比我长呢?” 李叱连忙解释了一句。 然后高希宁就仰天长笑起来。 李叱都懵了,心说女孩子都是神经病吗? 刚刚自己说对她腿没邪念,她一脸不满意,现在说了一句她腿长,她得意的样子好像刚刚得知自己已经是武林盟主了似的。 这个得意的点是什么?就是因为腿长? 很快,高希宁的得意就逐渐消失不见。 李叱和高希宁坐在秋千上,同时用脚蹬地,等到秋千离着地面到达一定高度的时候,高希宁那两只可爱的脚在那使劲儿够,够不着地,然而李叱的脚尖顶在地面上呢。 高希宁侧头看向李叱,李叱得意的仰天长笑。 他终于知道这得意的点是什么了,笑的跟个傻批似的,哈哈哈哈的要多呆瓜有多呆瓜。 “哎哎哎,你够不着。” 李叱贱嗖嗖的说道。 高希宁抬起手在李叱的脑壳上敲了一下,敲了一下还觉得自己还吃着亏了,于是又敲了一下。 李叱把顶着地面的脚尖抬起来,秋千一下子就荡了出去,高希宁一个措手不及,连忙伸手去抓秋千两侧的绳子,左边抓住了,可是右边是李叱...... 其实这事李叱是在刚刚那一刻想到的,如果一下子晃起来,高希宁措手不及之下岂不是要抱住他? 高希宁确实是措手不及了,左边抓住绳子,右边薅住了李叱的头发。 李叱:“......” 高希宁长出一口气,心说还好还好,右边的扶手好像更稳固牢靠一些。 好一会儿之后,余九龄从前院跑过来,看到这一幕后都愣了,高希宁吓了一跳,突然有人来让她心里一慌,想停下来,可是脚尖够不着地...... 余九龄笑道:“薅着头发荡秋千,你们玩的这么变态......这位大哥你就别刨地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 消息,刚刚高院长回到书院了。” 高希宁脸色一喜,眼睛都亮了。 余九龄道:“李叱之前一直安排人在书院和王府的外边都看着,高院长若是出来了就立刻回报,刚刚高院长已经平安回到书院,咱们的人也趁着王府的人离开后悄悄潜进去见了高院长一面,跟他替你报了个平安。” 高希宁笑的眼睛更加明亮起来,她学着江湖中人的样子抱拳说道:“谢谢!” 余九龄笑道:“谢我做什么,都是你旁边薅着的那个家伙安排的。” 高希宁看了李叱一眼,李叱一本正经的说道:“都是自家兄弟,别用那么女人的眼神看我。” 高希宁道:“那我去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和若凌一起回书院。” 余九龄摇头道:“还不行,咱们的人带回来你爷爷的口信,他说你还不能回去住,羽亲王府的人还在找你,你爷爷还说,踏踏实实的住在这,他相信李叱也相信燕先生。” 高希宁一怔。 李叱道:“没事,等你想见他的时候,我晚上偷偷带你回书院。” 余九龄道:“那多麻烦,不如晚上我把她爷爷偷过来比较省力。” 高希宁噗嗤一声笑了,点了点头:“也好,那......我爷爷还说什么了没有?” 余九龄道:“没有,就说让你安心住着,不要惦记他,他没事就都会在书院,哪儿也不去。” 说完后余九龄问李叱:“高院长他老人家把孙女托付给你了,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没有什么要表态的?” 李叱沉默片刻后问了一句:“那......高院长提抚养费的事了吗?” 余九龄:“你打一辈子光棍吧你!” 说完扭头就走了。 李叱哈哈大笑,然后看到高希宁又在踅摸土坷垃了,他起身就跑,没跑出去多远,一个土坷垃精准的飞过来打在他屁股上,于是看起来李叱就是在一边跑一边冒烟。 唐匹敌正好走过来看到这一幕,他楞了一下,然后看向走在他身边的庄无敌,庄无敌嘴角挂着一抹长辈的微笑。 唐匹敌道:“为什么你们在看李叱的时候,都有一种看自己傻儿子一样的表情。” 庄无敌认真想了想,然后破天荒的多说了几个字。 “时间久了,你也会觉得你是他爹。” 唐匹敌陷入了沉思。 他俩正在因为这句话而沉思的时候,夏侯琢带着他妹妹夏侯玉立来了,夏侯琢在家里的时候,对妹妹说应该来对李叱表示一下感谢。 第一是李叱刚刚和夏侯琢一起就王府救她,第二是这一年多来都是他在照顾母亲。 夏侯玉立觉得来就来呗,那个家伙......也不是那么讨厌。 夏侯琢一进到后院就看到唐匹敌和庄无敌在发呆,这两个名字都有个敌字的人,像是被打击到了的样子。 夏侯琢问:“你们在想什么?在那发什么呆。” 唐匹敌恍惚了一下,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流云阵图:“在想这个,好难啊。” 夏侯琢看了看流云阵图,笑道:“这一堆破木头有什么难的。” 庄无敌做了一个手势:“请。” 不久之后,夏侯琢卡着腿艰难的从流云阵图里出来,一边走一边嘟囔:“这么不要脸的东西,谁想出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五十章 大聚餐 羽亲王府里有很多事要忙,最要紧的是把王妃的后事办好,还要忙着封锁消息,所以冀州城的城门要关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可是消息该传出去还是会传出去,因为想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的人,恰好就是有权利封锁城门的人。 封锁六门的是节度使曾凌的武备军,他想安排人离开冀州简直再容易不过。 其实这也难怪曾凌会有些想法,羽亲王靠着他的冀州军有了根基,可是却总觉得要让曾凌服气,也不想让曾凌跋扈,所以时不时对他打压两下。 更让曾凌难以接受的事,为了宇文家里的几条狗,羽亲王非但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甚至还对他的旧部姜然下手。 王妃的死对于羽亲王来说当然不是好事,有可能失去宇文家的支持,可是对于曾凌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因为羽亲王不得不更加倚重他。 从羽亲王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他已经醒悟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把所有事都交给曾凌处理。 对于曾凌来说,他必须让羽亲王很清楚谁才是他最重要的人,没有冀州军,没有他曾凌,羽亲王的宏图大梦也不过真的就是一场梦而已。 青衣列阵的酒楼,夏侯琢看了一眼曾凌,然后微微摇头道:“大人不必多说什么了,我不会去的。” 曾凌叹了口气:“你们父子之间,何必如此呢?虽然说王爷确实有过错的地方,但你是做晚辈的,要多体谅长辈的难处。” 他试探着说道:“王爷说,如果你愿意留下来帮他的话,他就把军队都交给你来指挥,这可是其他人想求都求不来的......” 他话里的其他人,自然指的是羽亲王的其他儿子。 夏侯琢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说道:“没关系,可以让他给那些求他的人。” 他起身道:“我过两天就回北疆了,在两天只想好好陪陪我母亲和我妹妹,大人也知道,我妹妹回来了,我不想因为别的事而扫兴。” 他补充了一句:“我这个人脾气格外的臭,谁让我母亲扫兴不开心,我一定会让他更不开心。” 曾凌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只管好好陪你母亲,其他的事,我去王爷面前说。” 夏侯琢抱拳:“多谢大人。” 他迈步出门,走到门口又回头问了一句:“为什么他不自己来和我说?” 曾凌略显尴尬的说道:“王府里,毕竟刚刚出了那么大的事,王爷的难处你是知道的。” “唔......” 夏侯琢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曾凌看着夏侯琢离去的背影,忽然间忍不住笑了笑,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王爷啊,这真是得不偿失,那边没落好,这边也没落好,真难。” 当夜,夏侯琢听闻李叱他们要去武备军府库搬东西,他觉得一定很好玩,于是决定他也跟着去一趟,但是他有条件,他搬出来的他带走。 这一趟一趟的,已经好多天了,只要得空李叱他们晚上就去,武库那边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查库,吏治之腐烂可见一斑。 况且李叱他们又不傻,搬东西是从里边往外倒腾,里边都已经空了一块,外边却看不出来,不走到库房最深处都发现不了。 所谓的空,指的是箱子空了,但是空箱子还在那摆着呢,搬完了之后就再把苫布盖好,最起码看着是跟没人动过一样。 武备军库房的东西越来越少,李叱车马行的库房东西越来越多。 白天挖地窖,晚上唐匹敌训 练这一百多名士兵,虽然这些士兵也都会骑马,但是他们的弓马之术唐匹敌看着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为了训练士兵们的射术,他亲自动手,带着一批人又抓进时间制作了一批摇摇木马,说起来好儿戏啊......可是这东西对于训练在疾驰的战马上射箭确实有用,他们总不能真的在冀州城里练习骑射。 第二天一早,一批人继续挖地窖,一批人出去采买粮食,李叱他们在院子里练功,夏侯琢和夏侯玉立溜溜达达的又来了。 夏侯玉立看到那院子里的木马顿时就惊喜的叫了一声,她觉得这里的这群大老爷们都很有趣,居然还有这么童趣的一面。 夏侯琢看着那些木马也觉得好笑,他问李叱道:“这东西,你们赛马用的?看起来要想跑第一,废腿。” 李叱:“......” 这些摇摇木马做的都不算小,虽然很粗糙,但是摇起来也挺有意思,夏侯琢翻身骑上一匹木马,前后晃动起来。 摇晃了一会儿后,他忽然间愣在那,看着李叱问道:“你骑这个的时候,有没有一种羞耻感?” 李叱:“.....” 余九龄看到这一幕后忽然灵机一动,他笑着说道:“不如比试一下,每人十箭,按照平日里的训练,两组,谁射中目标最多的取胜,排名最后的人今晚请客如何?” 夏侯琢笑道:“这么幼稚的东西......比就比。” 于是众人都带着一点羞耻的自己拉着一匹摇摇木马到了指定地点,在距离标靶大概十五丈左右停下来,所有的摇摇木马一字排开。 每一个摇摇木马上前后都有绳子,在射箭的时候,会有人不断的拉扯这绳子,木马摇动起来,要想稳住弓箭,自然不是那么容易。 李叱,夏侯琢,唐匹敌,庄无敌他们四个人参加比试,李叱喊余九龄也参加,余九龄说什么也不肯,直到李叱说你最后一名也不让你请客,余九龄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并且一再表示自己不是因为抠门,而是因为谦让。 五个人站在五个摇摇木马旁边,高希宁和夏侯玉立作为裁判。 “听我哨子。” 高希宁举起手说道:“我第一声哨响是开始,第二声哨响是结束,结束之前,没有射出五箭的人直接垫底。” 五个人应了一声,随着高希宁吹响哨子,五个人立刻翻身爬上摇摇木马,这木马前后的士兵随即开始来回拉扯,尽量让木马摇晃的更剧烈一些。 夏侯玉立嘿嘿笑了笑,她压低声音问高希宁:“你有没有听过那个童谣,你看他们前后拉木马的样子,想没想起来那个......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门口唱大戏,接你来你不去,自己呱嗒呱嗒跑着去,到那不管饭儿,煮倆臭鸡蛋儿。” 高希宁噗嗤一声就笑了。 那些士兵们也玩疯了,拉扯的那叫一个卖力,这五个在木马上的人,本来还没觉得怎么样,可是随着木马摇晃的越来越厉害,都开始觉得有了那么一丢丢羞耻。 就好像,九岁以上都干不出这事来了,会觉得丢人。 每人五支箭射完,这就不用等高希宁结束的哨音,出乎预料的,最先射完五支箭的居然是余九龄。 夏侯玉立颠颠儿的跑到标靶那边看了看,从李叱开始,她一边看一边喊。 “李叱,五箭全中。” “唐匹敌,五箭全中。” “我哥,五箭全中。” “庄无敌,五箭全中。” “余九龄,五箭全不中。” 余九龄撇嘴道:“快不快就得了呗......” 夏侯玉立呸了一声道:“你好歹射中靶子也行啊,五箭全都脱靶,距离靶子最近的一支箭也有一大步远。” 余九龄觉得此时自己应该有些羞愧才对,可是真没有。 第二组比试就更有意思了,还是骑在摇摇木马上,但是每一匹木马都会有两个士兵拉着往前跑,在跑动之中连发五箭,还不能朝着一个标靶去瞄准,要五箭分别瞄准五个标靶。 “还是按照刚才比试的顺序,李叱第一个上场。” 夏侯玉立朝着李叱扬了扬下巴,哼了一声后说道:“你肯定不是我哥的对手。” 李叱道:“那如果你哥输了的话,你要加一份,咱们吃点好的。” 夏侯玉立道:“还怕你不成?加就加。” 夏侯琢:“你带钱了吗?” 夏侯玉立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带钱了也是你给啊,你输了,你好意思让我出钱吗?况且我也真的没带。” 夏侯琢叹道:“家门之耻......” 李叱骑在木马上,两个壮汉拉着他往前跑,摇摇木马啊,拉起来滑也是一摇一摇的,李叱连环发箭,五箭五中,但并不是都命中靶心。 接下里是唐匹敌,五箭五中,都在红心。 夏侯琢,五箭四中,庄无敌也是五箭四中,余九龄一如既往的稳定,五箭全不中。 “这......” 夏侯琢觉得有些淡淡的羞耻,夏侯玉立笑道:“噫,还吹牛说自己天下无敌,看,丢人了吧。” 夏侯琢道:“我身为并列第二名,我有什么可丢人的?” 他看向庄无敌,庄无敌想了想,点头:“我也是。” 夏侯玉立道:“余九龄不算数的,你俩并列最后一名。” 夏侯琢看向庄无敌问道:“那怎么解决?咱俩加赛一场,还是咱俩用更有本事更刺激更凶残的方式解决?” 庄无敌眼神一亮,他想知道是什么,于是点头道:“更凶残!” 夏侯琢道:“对,这才是男子汉的做法,骑木马射箭这种事,真的是太幼稚了。” 于是他俩石头剪刀布,庄无敌赢了。 夏侯琢觉得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友善,这就不是钱不钱的事,这是荣誉。 为了捍卫自己的荣誉,他决定耍赖。 所以当天下午,李叱和余九龄等人出去采买,熟食点心,还安排马车偷偷的把夏侯夫人也接过来。 这可不是几个人的聚餐,是一百多人的聚餐,天还没黑的时候,车马行的汉子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所有人看向唐匹敌,这个原本爱笑却装作冷酷好几天的家伙,总算是露出来几分笑意。 “今天可以不加练了,好好喝酒吃饭,但是明天晚上多加练半个时辰,后天也加,补回来为止,大家都汉子,说话就要算话!” 一群汉子立刻就欢呼起来。 有些时候,满足和幸福,只是聚在一起吃顿饭那么简单。 有些时候,这简单的事,想要完成却很难。 当人们还在凑钱吃饭的时候,聚会反而很平常,当人们不再为钱而过多发愁的时候,却要凑人才能吃上这样一顿饭。 ...... ...... 【很早之前我就在想,要在第二百五十章写点二百五的事,可是还挺难的,毕竟我不二百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五十一章 分羹 羽亲王府。 一身孝衣,脸色惨白,这几天来,羽亲王世子杨卓的日子过的如同煎熬,白衣衬托下,那张脸好像已经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体后吸光了血。 小丧三日,大丧七天,王妃的灵柩要到死后七天才能入土,作为长子,杨竞要在灵堂里守上七天。 何为小何为大? 看人。 杨卓现在只想一件事,为他母亲报仇,他不相信那天夏侯琢闯进王府是完全没有预谋,他妹妹夏侯玉立藏身在那些演艺人中,多半就是主使。 他甚至不相信王府管事宋春明临死之前说的那些话,在他看来,那都是狗屁的谎话,谁信谁是傻子。 一个小小的县令,能让宋春明那样的人为之卖命? 这几日跪坐在这守灵,他脑子里把整件事想了千遍万遍,越想越觉得这些事和夏侯琢脱不了关系。 他父亲羽亲王就要起兵,杨卓觉得以冀州军的实力,攻破都城并非难事,到时候他父亲就是大楚皇帝,而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大楚太子。 母亲是宇文家的人,父亲有权倾朝野的宇文家在背后支持,想不成功都难。 而夏侯琢之前所表现出来不争,在父王即将起兵的时候就本性暴露。 他觉得夏侯琢就是幕后之人,主使杀手杀了王妃,他父亲就失去了宇文家的支持,而他父亲也许就会让夏侯琢的母亲成为王妃,那样一来,夏侯琢就变成了将来的大楚太子。 想到这些,杨卓的眼睛都几乎能滴出来血,那是恨,已经刻入骨髓的恨。 这几日他没想别的,就想怎么能除掉夏侯琢那一家三口,一个都不能留,要杀,还要碎尸万段的杀。 可是他现在却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做,母亲身边的人,如井颜戾等人,都已经死了,他这个羽王世子已经失去了来自宇文家那边的力量。 他父亲断然不可能支持他,所以父亲的力量他一丝都利用不上。 那他还能用谁? 在王妃遇刺之后的第四天,杨卓终于想到了谁可以利用......许家。 这是他想了无数个人后才想到的,之所以能想到许家,只是因为许家和李叱之间的矛盾,而夏侯琢在这其中明显站在李叱那边。 杨卓想到此处后起身,他的贴身护卫陈峰猎连忙伸手扶了他一下,已经跪坐的太久,杨卓的双腿都血脉不畅,起身的时候腿又不由自主的弯曲了一下。 “世子,小心。” 陈峰猎小声问道:“世子,是要去茅厕?” 杨卓嗯了一声:“你陪我去吧。” 陈峰猎扶着杨卓的手往外走,走到人少的地方,杨卓脚步一停,侧头看向陈峰猎问道:“我记得,你家里好像是兖州的?” 陈峰猎回答道:“世子好记性,以前只是随口问过我一句,想不到就记住了,我家确实世代居住在兖州,我是当年王爷戍边的时候参军,后来就一直留在王爷身边做事,算起来,也有好多年没有回家过。” “噢......” 杨卓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陈峰猎摇头道:“许久都没有家书,曾经写过信回去,可是并无回音,后来托人查了查,说是家里人已经搬走,但是搬到什么地方查不清楚。” 杨卓道:“那真是可怜了你,这样,回头我请父王派人 给兖州那边送个信,以王府的名义帮你查查,应该会有消息......你多年都没有回过家,应该也很想念家里人吧。” 陈峰猎连忙说道:“想念是肯定会有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也已经习惯了。” 杨卓笑了笑道:“我正好有件事请你帮忙,你若是帮我办完了,我分派给你一些人手,然后再给你王府的文书,再给你一大笔银子,你回兖州找找家里人,血浓于水,怎么能不找呢?” 陈峰猎的心里一紧,他知道世子殿下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中,也许就藏着什么惊天的大事。 “世子请吩咐。” 陈峰猎垂首道:“不管什么事,世子交代,我必会全力以赴。” 杨卓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儿你帮我送一封信到许家,要亲手交到许家那位老太爷手里。” 他压低声音说道:“这封信的事,只能你知道,再不能对王府里任何人提及,哪怕是我父王。” “是。” 陈峰猎又怎么能说不,他只能应承下来。 不多时,回房之后的杨卓就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陈峰猎,陈峰猎立刻就离开羽亲王府,没多久就到了许家。 正因为是羽王世子派人来送信而且要求亲手交给许家老太爷,所以消息在报到老太爷那里的时候,这位老太爷没有立刻表态见还是不见。 许庚茂已经执掌许家多年,他四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为这个巨大家族的掌舵人,到现在已经又有四五十年,他人生的一半时间,都是一个决策者。 这样的人,有着远比常人要高的视界,有着远比常人要深的城府,也有着远比常人要多的思谋。 “世子从没有和我许家有过来往。” 许庚茂看向他的长子许翰,这也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了,他已经过了七十岁,等着从他父亲手里接班等了几十年都没等上,估摸着等是等不来了,走倒是没准走到他父亲前边。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他的儿子许元卿能把这个掌门人的身份接过来。 可是看老爷子这身子骨,再熬上十年八年的可能问题也不大...... “你怎么看?” 许庚茂问了一句。 许翰连忙回答道:“父亲,可能是有求于我们许家,王妃刚去世没几日,世子忽然派人来,多半是因为他身边已经没人可用,王妃死之后,宇文家对王府的支持,怕是也变成了个未知之数。” 许庚茂点了点头:“你想的周到,我猜着也大抵如此,世子杨卓没了母亲,又失去了宇文家的支持,他现在急于希望有人能站在他那边。” 许庚茂道:“如果第一次派人来我就见了,显得许家的分量有些轻,你去见见吧,看看哪位可怜的世子到底想求我们许家做什么事。” 许翰连忙道:“我见也有些不合适,让元卿见一下?” 许庚茂道:“他?我怕他阅历不深,被世子的人套了话去,年纪还是太小了。” 许翰叹道:“父亲,元卿都已经五十三了。” 许庚茂一怔:“连元卿都五十几岁了?” 他摇了摇头道:“那就让元卿去见见吧......元卿都已经五十几岁,你多大了来着?” 许翰道:“父亲,我已经七十一了。” 许庚茂看了他一眼:“你才七十一?看着怎么比我还老似 的。” 许翰心说父亲啊,你猜猜是为什么? 许庚茂问了一句:“你是有太多心事,所以才显老吧。” 许翰心说你还真猜对了。 半个时辰之后,许元卿恭恭敬敬的站在许庚茂面前,俯身说道:“祖父,已经大概知道那位世子殿下的来意,他还派人送来了一封亲笔信。” 许庚茂这一大把年纪,眼不花耳不聋,把信接过来看了看,然后就笑了。 “竖子而已。” 许元卿立刻就明白过来,竖子不足与谋......老太爷的意思是,这小子不能共大事。 他俯身道:“那我回头就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许庚茂摇头:“不然......他是实在没有人可用,才会硬着头皮求到我许家来,可是又不愿意放下身份,这信里,还有那么二三分高高在上颐指气使,求人求成这样,所以不过是个没城府的罢了。” 他看向许元卿说道:“没城府,他想利用我许家,倒是可以被我许家利用,现在城中诸家必会想着宇文家那边还会不会支持羽王,都在瞻前顾后,原本摇尾巴的狗一样扑过去,现在都又把尾巴翘起来了。” 他笑道:“可这正是机会,有宇文家支持羽王,咱们许家就算出力再大也不过是小跟班,没了宇文家,许家只要稍稍发力,羽王就会不得不倚重咱们。” 他吩咐道:“等七日丧葬结束,你亲自去见见世子,不过我大概也能猜得出来他想做什么,他还能想做什么......无非是除掉夏侯琢,你可以套套他的话。” 许元卿问道:“那,咱们的尺限呢?” 许庚茂道:“兵权,如果世子能帮我们许家拿下冀州军中一军兵权,就答应了他。” 许元卿有些忐忑道:“羽王对夏侯琢那么在意,一旦知道咱们许家插手的话......” “你还是太年轻。” 许庚茂笑了笑:“羽王......年少时领兵就有勇无谋,现在变了,有些城府,可骨子里依然是个莽夫,他以为一切都是他做主?” 说完这句话后他看向许元卿说道:“我的话,你回头好好去想想,如果想的明白,未来许家在你手里我还放心,若是想不明白,这许家我也不能交给你了。” 这句话,把许元卿吓得脸色发白。 他爹都没能熬到族权到手的这天,如果他再失去这个机会,他儿子怕是也没机会了。 在这一刻,许元卿的脑子里千回百转,终于,一道亮光在他脑子里出现,他连忙问了一句:“节度使大人?” “哈哈哈哈......” 许庚茂笑道:“总算还不是那么愚笨,你派人去送个请帖,就说我快寿辰,但是因为王妃的事不能操办,只能私下里请节度使大人来吃个饭,如果节度使肯来的话,比一个世子分量要重的多。” 他摆了摆手道:“你先去准备见世子的事吧,过几日如果节度使大人来了,你可陪坐。” “是。” 这个五十几岁的许元卿,因为可以陪坐这句话,开心的像个不满六十岁的孩子,就是那种第一次得到允许可以上桌陪客人吃饭的小孩子。 这天下大势乱糟糟,手里有些实力的大家大户,哪个不想分一杯羹。 许家作为冀州势力能排进前三的家族,这一杯羹,他们当然想多分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有勇而无谋 王妃过世后的第八天,冀州城,鸳鸯楼。 鸳鸯楼是冀州城里一家有名的百年老店,靠着几样招牌菜,再加上每隔半年都不断推新菜品,百多年来在冀州城屹立不倒。 许元卿在鸳鸯楼等了大概一刻左右,世子杨卓就到了,这个时间可以说拿捏的恰到好处,这让许元卿对杨卓少了几分轻视。 他们这样的人,做事也好说话也好,要思谋顾虑太多,寻常百姓们想都不会想的事,他们却必须想了再想。 比如今日这场酒,必然是许元卿要先到才对,因为身份在那,世子当然要晚到,可是晚到多少就是学问,可以说高深莫测,也可以说累的一批。 若许元卿才进鸳鸯楼世子就跟着进去,那就显得世子急了,许家的人就看得出来,世子他这求人之心有多迫切,若是到的太晚,让人家久等,那就是显得托大,心也就不真诚。 不管怎么说,世子的身份再尊贵,那也是求人的。 分主次落座之后,许元卿亲手给世子杨卓倒了一杯酒,杨卓摆手道:“母亲大人刚刚过世,我不可饮酒。” 许元卿道:“世子殿下心里难过,喝几杯酒应该会好些,今日之事,下官必不会四处宣扬。” 杨卓叹了口气道:“许大人真是体贴入微,我心里确实难过......” 他端起许元卿倒给他的酒,一饮而尽。 “我就不啰嗦了,也不绕弯子。” 杨卓放下酒杯后说道:“咱们就都开门见山一些,我需要许家的帮助,许大人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也不要有什么顾虑,只管开口。” 许元卿都没有想到杨卓居然如此直白,这种话说出来之后,把很多试探都给省掉了。 他放下酒杯后说道:“世子殿下,承蒙抬爱,殿下对许家照顾,许家上下感激不尽......既然殿下问及,那我也不妨就冒昧的说几句。” 他语气诚恳的说道:“许家上下,都愿意为王爷效力,不管是出钱还是出人,许家必不会推诿轻慢,只要王爷有令,只要殿下需要,许家有几分力就出几分力。” 这话说的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意义,只是在表明一下态度。 杨卓知道,许元卿这个老狐狸,还是在等着他直接把条件开出来,如果条件不合适的话,这个老狐狸指不定还会兜兜转转多久。 许元卿的话听起来像是真诚无比,态度鲜明,可实际上就是几句车轱辘话。 “不知道......许家有没有打算随我父王出兵?” 杨卓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说道:“我就说的再明白些,许家人才济济,尤其是年轻一代,才俊层出,可是如今冀州军中却无许家多少人,这难免显得有些用人不足。” 他的手指一停,说话的声音微微大了些。 “我已经求过父王,出兵之日,我会以监军身份督导一军,这监军......自然需要很多人辅佐。” 许元卿连忙起身道:“多谢殿下厚爱,我代表许家向殿下拜谢。” 杨卓伸手扶了许元卿一把,笑了笑道:“监军这身份啊,真的是责任重大,若是领军的将军做的不够格,难免就要换 人......所以这监军身份,就是个吃力还不讨好的。” 许元卿立刻笑道:“殿下说的是,监军事大,重任在肩,殿下着实辛苦了。” 杨卓道:“我来安排你们许家的人进冀州军,你们呢,就随便帮我一点小忙,话说到这,其实已经有些显得粗俗,可是我诚心而来,相信许大人亦如是,所以......” 许元卿连忙道:“世子殿下尽管吩咐。” “我不喜欢几个人,很不喜欢。” 杨卓道:“第一个不喜欢的自然是夏侯琢,但是我有办法让他离开冀州,他虽然走了,他母亲还在,他那个妹妹还在,他那个兄弟李叱还在,尤其是那李叱,原本一个要饭花子,现在却开了一家车马行,混的风生水起。” 许元卿道:“我也听说过这个李叱,确实有些不讨人喜欢。” 他不提夏侯琢,不提夏侯玉立,也不提夏侯琢的母亲,只提了一句李叱,这话里的意思其实很容易明白。 你虽然是世子,但随便几句漂亮话,就能让我许家对夏侯琢出手?那怎么可能,天底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但是为了表示许家的态度,不动夏侯琢,动一个李叱还是没什么问题。 前提条件是,世子你答应的事,总不能是空口白话。 “那家伙确实讨人厌。” 杨卓笑了笑道:“明天我就要组建监军营,我帐下最少也要三千亲兵,不然的话,监军都没有监军的分量,三千人,三个正五品将军,六个从五品将军,十余名校尉......” 他的手指再次轻轻敲打着桌面,笑容里有些淡淡的自信,因为他很清楚,许家不可能拒绝这样的条件。 许元卿没有接上杨卓的话,而是笑了笑说道:“车马行的生意不好做,尤其是这世道乱,天知道会出什么意外,又或者,天知道会有什么失利,尤其是强撑着开一家车马行的那些人,大部分都会赔的血本无归,可能还会赔上性命,所以许家一直都没有想过要做这样的生意。” 杨卓笑起来,很释然。 “说的对,车马行的生意,真的不好做。” 他伸手把酒壶拿过来,许元卿连忙再次起身,杨卓给他倒了一杯酒后说道:“明天我会到校场选兵。” 许元卿笑道:“下官预祝殿下选兵选将顺利。” 北境,燕山营。 虞朝宗从战马上跳下来,随手把缰绳递给手下亲兵,他一边走一边问道:“冀州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来?” 新晋的斥候营将军常定岁跟在虞朝宗身后回答道:“今天一早,咱们的斥候从冀州赶回来说冀州城门突然关闭,六门都关了,进不去出不来,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已经加派人手去冀州了,什么时候城门开就进去,尽快联络上二当家和三当家。” 虞朝宗嗯了一声:“前几日羽亲王派人过来,说是要封我为正三品将军,领信州府,领代州府,还说让我出兵把冀州之内的其他义军队伍剿了......” 他看向常定岁说道:“羽亲王大概是要起兵了,可是却突然封闭城门......你做的很好,不过我还是放心不下。” 他停顿了一下后说道:“我让你大哥常定舟守信州,之前让西篱 子率军去代州关驻守,家里的事也就都踏实,所以......” 常定岁立刻摇头道:“大哥,你不能去冀州。” “我能。” 虞朝宗笑道:“谁也不会想到我敢去冀州,我偏偏就要去,唯有我亲眼看看老二和老三都没事,心里才踏实,你去挑选人手吧,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常定岁道:“可若是冀州城门还不开呢?” 虞朝宗一摆手:“等到城门开。” 与此同时,冀州。 少将军罗境坐在校场的高台上,看着麾下虎豹骑操练,他觉得有些无趣。 从高台上跳下来,他看了看旁边的石锁,这石锁大小不一,最轻的石锁三十斤,最重的石锁一百二十斤。 他用脚勾了一下,往上一挑,一百二十斤的石锁随即飞起来,他单手把石锁接住,抛上半空,石锁落下再稳稳接住,一边走一边抛,看起来如闲庭信步。 “没什么好玩的。” 罗境看向亲兵校尉罗芃说道:“我初来冀州,不似在幽州那样人人皆知我名,城门不开,我们也就暂时不能领兵征战,你说,我该想个什么法子,让整个冀州城的人都知道我罗境的名字,都知道我的本领。” 罗芃笑道:“少将军,冀州城内的百姓,哪有人不知道你是谁,哪有人没听过少将军的威名。” “不一样。” 罗境随手把石锁扔了出去,那一百二十斤的石锁飞出去两丈多远才落地,砸在地上激荡起一片尘土。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想让冀州的百姓们都亲眼看看。” 罗芃忽然间想到一个办法,笑了笑说道:“少将军可以如三年前一样,在冀州城摆下擂台,谁能接得住少将军十招就有厚赏,而且还会招致少将军麾下,冀州这边那些没见识的,应该会有人想试试。” “还有就是,少将军到了冀州已经七八天,可羽亲王始终都没有见少将军,若是擂台打的漂亮,羽亲王知道了,也会赞少将军勇武。” 罗境笑道:“办法是好办法,那就按你说的办,去让人在城中张贴告示,就说接我五招的,赏白银一百两,接我十招的赏二百两。” 罗芃立刻应了一声:“我马上就去办。” 第二天,罗境让人在冀州城内四处张贴告示的事就传到了羽亲王府。 正坐在书桌后边发呆的羽亲王听说之后脸色立刻变了,他眼神一寒。 “罗家的黄口小儿,王妃刚刚过世就在冀州城里摆擂台?” 羽亲王道:“他是想表示什么?是在告诉我,王府刚刚治丧,他就要在冀州城里找点乐子吗?!” 最后几个字,羽亲王的嗓音骤然尖锐起来。 “去把曾凌叫来,我要问问曾凌,他把罗境从幽州带回来,就是为了羞辱我的吗。” 羽亲王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老子罗耿是个白眼狼,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他这个小的,就更是个白眼狼。” 羽亲王越想越气,啪的一声拍了桌子。 “我想知道,他摆擂是给谁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五十三章 擂台之事 羽亲王因为各种糟心事焦头烂额,要按着他当年领兵的性子,早就下令把罗境拉出去砍了脑袋,最不济也是五十军棍打下去,爱死不死,死了活该不死是命大。 可领兵之事和现在所谋之事,真的是天差地别,当年大将军徐驱虏用兵如神,天下无敌,可是徐驱虏的官场嗅觉几乎就是没有嗅觉,观察力几乎就是没有观察力,不然的话也不会那样下场。 羽亲王自觉比徐驱虏要强的多,可是这谋人心的事,他也一阵阵的无奈,尤其是他所用之人还都分化极端,要么就是人精要么就是蠢货。 其实这和他所处环境不同也有关系,当初他在都城的时候算是风生水起,势头完全盖过了那位白痴太子爷,朝中大臣对他都是赞不绝口。 那是因为当初他与那些朝廷重臣结交能放下身段,皇子之尊以晚辈自居,给那些老家伙们拍拍马屁送送礼,附庸风雅,自然能混个好人脉。 现在不一样,现在他最大,一个人如果在某种环境中是最大的那个,就容易被人架起来,比如当今陛下,他自身是个白痴固然是主要原因,可是和下边一群人故意蒙蔽也有关系。 此时的羽亲王就已经像是冀州的皇帝,他的一言一行就是旨意,下边人看起来唯唯诺诺,但实际上哪一个不是心怀鬼胎。 就在他大怒要处置罗境的时候,忽然又冷静下来。 这罗境就是个莽夫,此人最好名声,年轻气盛,就想让别人知道他武艺无双,让别人知道他天下第一,所以才会想到那个摆擂台的法子。 如果就此处置了他,幽州罗耿必然会有反心,本来羽亲王想把罗耿拉过来,让罗耿亲自率军为先锋,罗耿不来,他儿子来了,如果刚到冀州就被处置,罗耿心里会怎么想? “等一下。” 羽亲王叫住手下亲信,他刚刚下令让人把节度使曾凌喊来,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已经忍不住要暴怒的把曾凌痛骂一顿了,可是转瞬之间想到,不如就由着罗境去闹。 第一,因为罗境这样的不懂事而去骂曾凌,再处置罗境,会一下子把他最为倚重的三个人全都得罪了......第二,以后征战,确实需要罗境冲锋陷阵,那家伙虽然是匹夫之勇,可也是天下第一的匹夫之勇,得此人为先锋,将来征战必有胜算。 第三......要为以后留一条路,罗境将来必会军功显赫,这样的人,越是有战功就必然越跋扈,等将来打下都城之后,罗境必是军功第一之人,到时候封赏厚重,又军权在握,难以制衡,现在他犯的错可以将来再追究,那时候更有必要把罗境打压一下。 王妃刚刚过世他就在冀州城里摆擂台,这件事,过去多久再拿出来说,也是罗境有罪。 一念至此,羽亲王摆了摆手道:“不用去喊节度使大人了,就当我不知道,王府依然闭门不见客,不过若曾凌到了就让他直接进来找我就是。” 吩咐完了之后,羽亲王回到摇椅那边坐下来,微微晃动,脑子里想着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和宇文家解释,王妃的死终究是瞒不住多久。 才刚想到这,王府的侍从低着头进来,俯身说道:“王爷,节度使大人求见。” 羽亲王笑了笑,心说肯定是因为罗境摆擂台的事来的,罗境蠢,曾凌又不蠢,他一听说罗境摆擂就肯定会心慌,罗境是他从幽州带回来的,犯 了错,他也可以连坐。 羽亲王让人去把曾凌喊进来,他闭上眼睛坐好,不多时,曾凌小心翼翼的进门,脸色确实有些难看,他见王爷没有睁开眼睛,心里又一紧。 “王爷,臣下有罪。” 曾凌立刻就跪了下来,丝毫犹豫都没有。 曾凌才是一个真的人精,一个揣摩人心几乎能揣摩到极致的人,在羽亲王准备起兵之前他对羽亲王说话,都自称属下,几乎都很少自称下官,按理说他不是王府属臣连自称属下都不对,可是他必须要有这个态度,羽亲王准备起兵之后,他立刻把自称属下改成自称臣下,羽亲王因为这个还开心了很久。 “咦?” 羽亲王睁开眼睛,一脸的惊讶:“曾凌,你这是何故?起来,快快起来。” 曾凌跪在那说道:“臣下对罗境教导不严,导致他......” 羽亲王问:“罗境他怎么了?” 曾凌连忙把罗境要摆擂台的事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骂罗境不是个东西,骂罗境没有家教,不懂礼数,总之把罗境骂的狗血淋头。 羽亲王听完后摇头叹息道:“这事又不怪你,你快起来,罗境他再不懂礼数不懂规矩,也和你无关,那是他老子罗耿没有把他教导好,你何罪之有。” 羽亲王起身,伸手把曾凌扶起来后说道:“其实这也不能都怪罗境,他刚到冀州想要扬名,年轻气盛嘛,也无可厚非,可他确实是没有多思考......” 曾凌连忙说道:“臣下回去之后就责令罗境把那些告示全都撕了,他真的是太放肆了!” “摆擂台的事......” 羽亲王装作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倒也不是一无是处,第一可以让冀州百姓知道罗境之名,也会引人追随,对扬我冀州军威有些益处,也可让人知道,幽州罗耿已经是我的人了。” 他看了曾凌一眼后继续说道:“第二,消息传回幽州之后,罗境不懂事,罗耿难道还不懂事?此事罗耿知道了的话必会惶恐,我不处置罗境,罗耿也就知道我的心意,他以后就能忠心辅佐。” 羽亲王笑了笑对曾凌说道:“第三,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如果因为罗境的事而牵连你,我于心不忍......所以,年轻人想要求名,那就让他去胡闹吧,我就装作不知道,万一他能为冀州军挑选出一些贤才,这胡闹也就有所收获。” 曾凌听到这的时候心里已经在飞速的算计着了,王爷这说法明显和性格不对路,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羽亲王的性格,所以他很快就想到了羽亲王的打算是什么,只四个字......秋后算账。 起兵在即,这个时候处置先锋将军,第一打击大军士气第二又得罪了幽州军,显然不理智,王爷现在也算是忍辱负重,想到此处,曾凌连忙再次拜伏在地。 “王爷,臣下知王爷大度,臣下不能为王爷排忧解难,心中实在是难过至极,觉得愧对王爷厚爱......” 羽亲王笑着把曾凌扶起来,用一种无比真诚又无比信任的语气说道:“曾凌,以后打天下,我身边可以缺了任何人,哪怕是我的儿子都可以缺少,但唯独不能缺少了你,你知道你在我心中是何地位?你就是我的定海神针,没有你,我做什么都不对劲。” 在这短短一瞬间,曾凌甚至觉得自己有几分感动 ,倒也.....应有几分感动才对。 车马行,作为永宁通远车马行的斥候大总管,余九龄尽职尽责,城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打听到,这也是他能力的一种体现,他的可取之处在于,他能迅速的和自己人建立特别好的关系,并且很快就熟络起来,比如李叱带他只见过一次的阮晨和阮暮兄弟。 他能靠这样的能力获取一个好人缘,并且靠着这好人缘来打听消息。 他的不足之处在于,他不擅长把非自己人那边的人拉拢到,李叱交给余九龄的事就包括和武备军的人打交道,有姜然为他出谋划策,谁能拉拢谁不能拉拢一目了然,除了武备军的人还有冀州府的人,姜然也都了解,但是余九龄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拉拢到谁。 余九龄从外边跑回来,看到李叱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刚刚打听来一件事,那个被称为北境第一高手的罗境,在冀州城里要摆擂台。” 李叱一怔道:“摆擂台?” 他沉思片刻后说道:“他不怕死?王妃刚刚过世他就如此胡闹......” 话到此处,李叱停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道:“羽亲王用人之际不会处置他,更何况羽亲王还要拉拢罗境的父亲,幽州军战力无双,相对来说,冀州军还是要差一些的。” 余九龄道:“那个家伙狂妄至极,他说只要有人能在擂台上接住他五招就赏银一百两,接住十招就赏银二百两,能接住十招的人就可在他军中做事。” 李叱笑了笑道:“我跟着师父行走江湖的时候就有所耳闻,罗境少年无敌,他有这个底气。” 余九龄道:“噫!你就没有一丝丝不服气?” 李叱笑道:“这和服气不服气有什么关系,又与我无关。” 余九龄道:“他这般狂妄,不打算教训他一下?” 李叱摇头道:“没有兴趣,也没必要去多生事端,我们好好的闷头发财不成?何必去招惹他,就算是你打赢了他也毫无益处,反而暴露了我们。” 余九龄噢了一声,心里还是有些许不服气,一个幽州来的人,敢扬言冀州无好汉,连他都有些气不过。 余九龄道:“那就算了,到时候去看看热闹。” 李叱道:“看看热闹还行,别惹事。” 余九龄道:“那我玩去了啊。” 李叱笑道:“去吧......对了,此事千万不要让庄大哥知道。” 余九龄想了想,庄无敌那般性子,若是听闻了罗境说没有人可以在他手下接住十招这样的狂言,说不定真的就去打擂台教训一下那罗境,他回头对李叱说道:“放心,我不会跟庄大哥说。” 他问:“可是,庄大哥是不是带队出去买粮了?” 李叱忽然间醒悟过来,他连忙拉了余九龄一把:“咱们出去接一下,别让庄大哥去打擂。” 余九龄也知道一旦庄无敌上去打擂的话,肯定会出事,于是跟着李叱离开车马行,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庄无敌去了何处,这冀州城之大,想找一个人没那么容易。 李叱看向余九龄说道:“分头走,你去城中咱们要去采买粮食的地方转转,我去摆擂台的地方,若是他在那我直接拉回来。” 余九龄应了一声,两人分开去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五十四章 我狂妄,因为我天下无敌 李叱急匆匆赶往擂台所在,他太了解庄无敌的性格,一旦庄无敌看到那告示,再加上庄无敌对大楚府兵的厌恶和仇恨,十之七八他会上去和罗境交手,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李叱不知道罗境的盛名到底有几分真实,但既然有这盛名,而且当初还是实打实的击败了所有人,又怎么可能是凡夫俗子,他不在乎罗境是不是真的北境无敌,他在乎的是庄无敌。 罗境把擂台选的地方十分显眼,就在冀州府衙门外边,这擂台虽然是仓促搭建起来,可也颇为壮观,李叱赶到的时候,擂台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 高台上摆了一把椅子,那年轻将军就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像是根本就没把这打擂当回事。 擂台两侧各立起来一根木桩,左边的木桩上挂了一个条幅,上边写着求银百两不过小事,右边的木桩上挂着的条幅写的是武分胜负共成大业。 看起来这两句话倒是没有那么跋扈,只是罗境坐在那的气势,就给了人一种我在这摆擂只是想看看你们都不行的样子,接住五招之人可得百两,接住十招之人可得二百两,可是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没人能从他手里拿走一个铜钱。 李叱第一次见到罗境的时候是在来冀州的半路上,那时候对罗境的气度还颇为折服,也因为罗境的气度让李叱第一次有了对从军的向往,虽然那向往还停留在羡慕这个层次,第二次再见依然是匆匆一面,说不上有什么感觉,但是这次,他明显感觉到罗境的心态有些变化。 李叱思考了一下,大概是因为羽亲王要起兵的缘故,罗境是要在这起兵之势中争天下第一的名号,他要的可不是现在这北境第一的名称,而是天下第一。 “好狂妄。” 人群中一个壮汉看着罗境那样子就觉得恼火,之前有士兵宣布比试规则的时候,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都表明了你们冀州之内没有一人是将军对手的意思,话不是这么说的,但意思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我有件事想问一下。” 那个壮汉抬起手喊道:“你只说接住你五招十招的如何如何,却没有说打赢了你如何,如果我要是打赢了你呢?!” 罗境听到这句话后嘴角微微一扬,他看向手下亲兵说道:“告诉他,打赢了我的话,我把先锋将军让给他,而且还甘愿为他牵马执器,我还可拜他为师。” 亲兵随即把罗境的话大声喊了一遍,那壮汉哼了一声道:“我不要做什么将军,也不要你为我牵马,我打赢了你,只要你在这大声说一句冀州的好汉比你强,你以后再也不敢放肆。” 罗境听到这句话,似乎微微动怒,他起身走到擂台边缘处说道:“我答应你,你上来吧。” 那壮汉噌的一声跳上擂台,他比罗境要高将近一个头,显然是习武多年,哪怕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一身爆炸般的肌肉。 罗境负手而立的看着他,壮汉也看了看罗境,然后转身朝着围观的人抱拳道:“今日我就替冀州的父老乡亲们打这第一场,诸位看好,冀州的爷们是怎么让人信服的。” 人群中一下子就爆发出阵阵欢呼声,还有不少人吹起口哨。 罗境看着那壮汉,眉头微微皱起。 “别说名字。” 他对那壮汉说了一句话。 壮汉看向罗境笑 道:“为什么?是怕让人知道谁打败了你?” 罗境道:“不说名字,他们就不知道丢人的是谁。” 壮汉哼了一声,抱拳道:“罗将军,得罪了。” 说完这句话,他一脚侧踢,没有踢向罗境,而是一脚把身边的木桩扫断,木桩能有小腿粗,这一脚把木桩扫断的力量已经极为恐怖。 他看向罗境说道:“请。” 罗境的怒气已经从脸色上表现出来了,他的亲兵看到将军这样脸色,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他很清楚将军发了火会是什么后果。 罗境迈步向前,不急不缓,他走到壮汉身前站住,右手抬起来手掌向上,这是一个明显的请的手势,然后就不动了。 壮汉笑道:“我是冀州人,将军是幽州人,虽然将军身份尊贵,但你是客我是主,当然将军先出手,哪能主人欺客,所以将军先请。” 罗境语气很平淡的说道:“你错了,这算我出了一招。” 壮汉怔住,片刻后心里的火气几乎都要烧起来,他见过狂妄的,却没见过罗境这样狂妄的,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就说自己已经出了一招,这意思是说他已经接了罗境一招。 他怒视着罗境说道:“将军,你未免有些过分了,虽然我是平头百姓你是将军,可你若这样羞辱,让人觉得将军气度不足。” 罗境再次把手抬起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再不出手,我算你接了我第二招。” 壮汉道:“将军如此我是不会出手的,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 罗境把手放下去,然后再抬起来:“这是第三招。” 壮汉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他心中的那股怒火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罗境说接他五招的人可以领一百两银子,现在罗境做了三次请的手势,就说算已经出了三招,这种羞辱,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无法忍受。 他暴喝一声,然后一拳朝着罗境的胸口打了过来,他习武二十几年,光是习武的时间就比罗境的岁数还要大,这一拳又是怒极而发,其拳劲之大可想而知。 之前他一脚扫断了木桩,足可见其实力,这一拳的威势还远在刚刚那一脚之上。 罗境等到那一拳快到的时候,微微侧身,然后肩膀往前一顶,那一拳便重重的轰在罗境肩膀上,然后就是一声咔嚓响声,连台下的人好像都听到了。 众人皆以为罗境的肩膀会被这爆裂的一拳打碎,可没有想到那咔嚓一声响不是罗境肩膀发出,而是那壮汉的臂骨,这一撞之下,壮汉的拳头立刻就弯折下去,然后小臂的骨头就从手肘处刺穿出来。 壮汉一声哀嚎,立刻后撤了几步,罗境看着那壮汉的惨相语气依然平淡的说道:“这是我接你一招,而不是你接我一招,刚才那三个起手式算做三招我送给你,这个却不能算,有一说一。” 他说完这句话后跨步向前,如那壮汉刚刚一拳一模一样,一拳朝着壮汉的胸口打了下去。 壮汉的右臂已经断了,只好把左臂抬起来挡在胸前,同时准备向后撤步卸力,砰地一声,罗境的拳头砸在壮汉胳膊上,胳膊直接被打断,又被罗境的拳头压迫着打在壮汉胸口,这一下重击,壮汉哀嚎一声向后仰倒,嘴里喷出来一口血,肋骨应该是断了。 罗境看向倒在擂台 上的壮汉说道:“这是第四招,你没能接住,所以你拿不走一百两。” 他说完后转身走了,众人都以为就会这样结束,可是走了几步的罗境又停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壮汉说道:“但你刚刚激怒我了,所以我想送给你一百两。” 他转身回来。 众人都知道,下一招,也就是第五招,他就会要了这壮汉的命。 倒在那的壮汉脸色惨白,额头上都是汗水,他两臂都断了,只能靠后背挪动往后蹭,他一边蠕动一边说道:“我输了,我认输了。” 罗境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依然一步一步走回来,就在他要抬起一脚踩下去的时候,一道人影从台下飞掠上去,在罗境落脚的那一刻,这人跳到台上,一只手抓着那壮汉的衣服往后一扯,另外一只手按住擂台掌心一转,身子移动之中两脚抬起来踹在了罗境落下的那只脚上。 这一击把罗境的脚踢开,又把壮汉拉扯到了旁边。 台下的李叱已经冲到半路,但是他距离太远,刚刚跳上去的那个人就在擂台近处,比李叱快了不少,李叱抬头看,然后眼睛就睁大了。 救人的,正是庄无敌。 庄无敌看了罗境一眼,转身就要下去,罗境皱眉道:“你有如此武艺不想比试一下?你若是走了,我刚刚那未打完的一招,只好还继续打给他。” 庄无敌转身看向罗境,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替他。” 罗境笑了笑,显然有了兴趣,他对庄无敌说道:“你接下我这招,我还是会给他一百两银子,应该够他治伤,你接不下,我也给你们一百两,给你们两个治伤。” 庄无敌抱拳,然后站好:“别废话。” 罗境大笑,他觉得这人比刚刚那壮汉有意思多了,他还是那样一拳轰出,就如打那壮汉一模一样,庄无敌看到这一拳过来,眉头皱起。 他右臂抬起,以手肘在前挡住这一拳,双腿同时往下发力。 砰! 砰! 第一声,庄无敌用手肘挡住了罗境一拳,第二声,庄无敌脚下踩着的木板崩碎,那么厚的木头直接碎裂,庄无敌的身子骤然下沉。 罗境却没有趁势追击,他不屑为之。 等庄无敌从裂口里上来,罗境指了指那个壮汉吩咐道:“给他一百两。” 庄无敌的右臂都在剧烈的颤抖着,他想控制住,可是罗境那一拳的力量实在太过凶残,这种颤抖完全没办法控制,那是身体的反应。 “你还不错。” 罗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一招算我送你,刚刚那一招也算我送的,你可敢再接一招?” 庄无敌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还在发颤,却点了点头。 “来。” 只一个字。 罗境笑起来:“很好。” 他向前跨步,左脚迈出,落地,脚底在木板上扭转摩擦,右腿抬起,横扫......这个动作并不是很快,每一个步骤都会让人看得清楚,但他的对手不管是谁,就是躲不开。 庄无敌眼睛骤然睁大,这一瞬间把双臂抬起来挡在脑袋一侧,罗境的脚就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百两一千两 罗境的一脚横扫过来,看起来并不是很快,似乎连平民百姓都能看出来这一脚的每一个动作,但就是有一种让人解释不清楚的感觉,你若以为自己可以避开这一脚的话,那么可能下场会更惨。 所以庒无敌在这一脚扫过来的时候,立刻抬起双臂挡在自己头一侧,这一脚便扫在了他的胳膊上。 一声闷响后,庒无敌的身子横着平移出去,脚下摩擦力度变大之后,身子控制不住,上半身便往一边栽倒。 庒无敌在即将侧翻的瞬间,两只手在高台上撑了一下,一个翻身又站了起来。 他连接了罗境两招,罗境的眼神已经变得越发明亮起来,这两次出手他都没有太多保留,虽然不是全力以赴,可也有七八分,刚才打赢那个壮汉,罗境也只用了五分力,甚至可能还不到。 “很好。” 罗境跨步向前,身子离地而起,手肘犹如重锤一样往下砸压,庄无敌双掌向上推起来,托住罗境的手肘后身子往下一沉,随着罗境的力度下压,然后膝盖抬起来狠狠顶向罗境的小腹。 这不算是哪家门派的招式,庄无敌的武功本来就不是多知名的武师传授,甚至绝大部分武功都不是武师传授,他小时候就喜欢舞枪弄棒,自己胡乱琢磨,才八九岁的时候看到同村孩子打架,他就会忍不住的想,若那人如此打我,我该如何反制? 他自己练功的时候总是会去想敌人对自己如何出手,然后自己如何破招。 他这一接一顶,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招式不算好看却极为实用,连罗境都吃了一惊,没敢继续下压,而是抬起膝盖拨在庄无敌的膝盖上,以一个武学上最基本的开门动作,把庄无敌的腿拨开。 庄无敌趁势后撤一步,可是却没有想到罗境的出手完全不符合逻辑,甚至不符合一个人本应该有的身体条件限制。 罗境抬起腿拨挡庄无敌的膝撞,这条腿还保持着屈膝的动作停留半空,另外一条腿居然也弹了起来,膝盖重重的撞击在庄无敌胸口。 庄无敌连封架都来不及,被这一击撞的向后翻倒出去,他向后仰的时候才有所反应,两只手向后伸出去,在后背即将撞在地上的时候反手撑着地面,一个鲤鱼打挺又跳了起来,他身子刚挺起来的那一刻,罗境一拳朝着他面门打过来。 庄无敌根本无法闪躲,这一拳打在他额头上,他只看到那拳头的黑影到了近前,拳头在他的眼睛里迅速的放大......砰地一声,这一拳正中,可是罗境居然收了力度,这一拳只发了三分力,即便如此刚刚挺起来的庄无敌再次往后倒了下去,这次他没能再撑起来。 不是反应不过来,而是刚刚膝撞的那一下痛楚感觉蔓延出来,胸口剧痛进而窒息,好像心脏也才反应过来,因为剧痛而停了一下。 庄无敌重重的摔倒在地,两个人出手比试速度很快,最后这几招又是电光火石之间,所以李叱根本就没有可能赶得到,他到的时候擂台四周已经都是人,他要想挤过来谈何容易,他还在远处的时候,为了救那个壮汉,庄无敌上台出手,庄无敌当时就站在台下。 等李叱冲到台下的时候,庄无敌嘴里已经溢出来一口血。 罗境看向庄无敌语气平淡的说道:“算上之前的,你已经接了我五招,可得白银一百两,我很喜欢你的出手方式,看你反应很快,破招很快,所以我出手留 情,我还想让你到我麾下,我可让你进我的亲兵营。” 庄无敌撑着高台地面起身,咳嗽了几声,抬起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这短短片刻他的额头就已经肿了起来,而且好像还在慢慢变大。 他只是看了罗境一眼,没有回话,艰难的挪步过去,扶着那个已经身负重伤的壮汉要下擂台。 罗境见这人居然没有理会他的话,微微有些恼火,他已经很给这个人面子了,刚刚最后一击如果不是他收了力的话,那一拳就能把这人打死。 这人非但没有一点感激之情,甚至连他的话都不回。 “等一下。” 罗境看向庄无敌说道:“你是想走吗?我只说你接住了我五招,但没说你可以走,因为你还没有认输,你想走的话,把话说明白,愿意认输,承认不是我的对手。” 庄无敌又看了罗境一眼,还是没理会,弯腰扶着那壮汉问道:“能走吗?” 壮汉点了点头,苦笑着说道:“多谢英雄相救,这是救命之恩,我定会报答。” 庄无敌摇头:“算了吧。” 他扶着那汉子要起来,罗境的忍耐却已经到了限度,他快步过来,一把抓向庄无敌的后背。 “你还没有认输!” 庄无敌听到声音回身一拳打出,罗境的手一翻抓住庄无敌的手腕,一抖一震,就把庄无敌的胳膊摘了,再一拉,把庄无敌拉到自己身前,他抓住庄无敌的衣服前襟后单臂把庄无敌举起来。 “认输!” 他一声怒喝。 庄无敌没有回答,而是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 罗境暴怒,单臂往下狠狠一摔! 眼看着庄无敌就要被砸在地上的时候,李叱总算到了,可他来不及上台,有跳上去的时间庄无敌就被头朝下戳在高台上了。 所以李叱一脚踹在高台上,铺在高台上的木板被掀飞,高台直接被踢碎了一块,便有了一个缺口。 木台碎裂中庄无敌就落了下来,脑袋没有戳在高台上,李叱两只手伸出去抓住庄无敌的双肩往后一拉,硬生生把庄无敌从罗境手里拉了出来。 罗境一惊! 刚刚那人拉扯之力,几乎把他从高台上拽下去。 李叱接住庄无敌,把庄无敌抗在肩膀上转身就走,罗境看着那人分开人群就要离开,他双脚发力,人从高台上跃了下去,半空中一翻身稳稳落在李叱身前。 他看着李叱问道:“出了手不打完就想走?” 李叱扛着庄无敌对罗境说道:“我为什么不能走?” 罗境道:“擂台规矩,出了手就要分胜负,分不出胜负谁也不能随便离开擂台。” 李叱问:“擂台规矩,那我上去了吗?” 罗境一怔。 李叱确实没有上擂台,他是在擂台下边出手的。 罗境上上下下的看着李叱,忽然间觉得有些眼熟,只是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年轻人,对于他来说,半路上遇到的人都是根本不值得记住的过客,他能记住李叱面容有些熟悉已经算不错了。 “你这是什么歪理?” 他冷哼了一声:“有本事救人,没本事打擂,你很怂。” 李叱道:“这和怂不怂没有关系,和值不值得有关。” 罗境道:“你觉得有什么不值得?” 李叱认真的说道:“如果是在一年前,为了一二百两银子,这事我就干了,但是现在我日子过的比以前好,也算是小富之家,为了一二百两银子打架的事,不值得,我不是说你不值得我动手,是那点银子不值得。” 罗境冷哼一声道:“你不敢打就明说,何必说为了区区一二百两。” 李叱道:“我就是因为那一二百两太区区,罗将军可能没明白我刚才话里的意思,我说不想打,是因为你给的钱不够,不是因为你是谁,我这个人很简单,给的钱足够,和谁打一架都行。” 他看向罗境的眼睛说道:“接你五招五百两,接你十招一千两,这是我的身价,罗将军要是觉得可以,我现在就和你打,一二百两那是我去年的身价,你来晚了。” 罗境被李叱气的哈哈大笑,他点了点头道:“我就答应了你,你接我五招,给你五百两,接我十招给你一千两,一百两一招,你接多少招我给你多少钱,你若是能接到二十招,非但给你两千两银子,我还给你我亲兵队正的军职。” 李叱觉得一招一百两,应该能干了。 于是把他庄无敌放下,拍了拍庄无敌的肩膀说道:“大哥你先在这歇会,我去取点钱。” 庄无敌:“......” 他拉了李叱一下:“你打不过他......” 李叱笑道:“用你说,我刚才在台下就看出来了。” 但他一转身跳上擂台,朝着罗境说道:“回来吧,还等什么呢?” 罗境脚下发力跳到擂台上,李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衫,把袖口挽起来,把长衫的下摆提起来塞进腰带中,准备好了之后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赐教。” 作为回礼,也是比武的规矩,罗境也抱拳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 李叱点头:“一百两已到账,多谢。” 罗境怔住,他睁大了眼睛看向李叱:“你什么意思?” 李叱道:“你这个不是让一招的意思吗?我刚刚都在台下看到了,我熟,就不用罗将军再说一遍,不过你可以再做几遍这个手势,一次一百两。” 罗境觉得这个家伙和刚才那两个家伙完全不一样,那两个家伙虽然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要脸。 这个家伙看起来实力比之前的那两人都要强,他确实不要脸。 不过罗境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在乎这些,所以他点了点头道:“好,就算我送你一招。” 李叱道:“我可以算你送我三招。” 罗境一怒:“无耻!” 李叱叹道:“我要钱不无耻,仗势欺人而不自觉,出手伤人不留余地,你是将门之后,又有将军之位,所以觉得杀人都没什么,这才无耻。” 李叱道:“我接你一招,你给我一百两,我比你大方,你接我一招,我给你一千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大大小小 李叱面对着身前这个年轻的将军,其实心里很清楚,不管是来经验还是技巧,自己都不是这个北境第一强者的对手,刚刚庄无敌和罗境交手的时候李叱已经看得很清楚,这个罗境不管在任何方面,都已经近乎完美。 李叱这一年多来与人动手,几乎都不用刀而是双拳,他对自己的拳法也颇为自信,可是刚刚那一刻,李叱确信自己的拳法,和罗境那种看起来朴素简单却每一击都可杀人的拳法比起来,还有差距。 也就在这一刻李叱还想到,自己的拳法有些时候还在追求诡道,罗境的拳法已经返璞归真。 罗境是天生的武者,李叱所见有限,不能说罗境是天下间第一的最适合练武的人,只能说是李叱所见过的最强一人。 普普通通的拳法,普普通通的招式,在他用出来就显得威力无限度放大。 就在李叱思考这些的时候,罗境还是没有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但他也不在意,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对他来说,每一个对手都是不值得在意的人。 罗境没有再做什么请对方先出手的动作,倒不是在乎一百两银子,而是不想让对面那个人抓住这一点来激怒他。 所以他问了一句:“你先我先?” 李叱回答:“你消费,你先。” 于是罗境没有再说什么,跨步过来,依然是简简单单的一拳,李叱左脚后撤半步,脚跟微微抬起,脚尖顶住地面,右腿微微弯曲,在那一拳迎面而来的时候,李叱也一拳打了出去。 砰地一声,李叱的拳头和罗境的拳头正对面碰撞在一处,在那一刻,两个人的表情都起了变化,拳头和拳头对上之后就好像黏在那似的,谁都没有立刻撤拳。 都没有立刻扯手是因为疼,两个人都疼。 从力度上来说,两个人不相上下,李叱很清楚罗境的格斗技巧有多丰富,远比他要丰富,而且罗境所修的是军中杀人技,已经完美到了近乎极致的杀人技,李叱所练的拳法还带着些江湖气的取巧,所以他知道封架没有意义,因为军队的杀人技,是杀人为止,只要不击败他,罗境的拳法会连绵不尽。 唯一止住罗境连环攻击的唯一办法,就是以攻止攻,看似防守,其实是正面硬碰。 下一息,两个人同时把拳头收回来,同时都微不可查的甩了甩这右拳。 “很好。” 罗境已经想好了的攻击被李叱这样对了一拳而打断,他在出这一拳的时候,脑子里已经有了一整套进攻的想法,只是瞬息之间,后续的招式就都已经在脑子里了。 但他确实没有想到李叱居然敢以攻对攻,后面的招式暂时卡壳。 所以他只能从新来过,于是又一拳轰出,依然是右拳,他这样争强好胜之人,自然不能让对手觉得占了优势,不能让对手觉得他的右拳因为疼痛而不敢再出。 李叱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右拳也轰了出去。 砰! 两个人的右拳再次对撞一处,就再次僵硬在半空中,和刚才一模一样的两个人都疼,都更疼......在那个瞬间,两个人都错觉自己的拳头可能坏掉了。 罗境出拳李叱接拳,每一次李叱都看似慢了那么一丢丢,但这一丢丢却足够他判断出罗境出拳的角度。 罗境看着李叱,李叱看着罗境。 李叱沉默片刻,问:“你疼吗?” 罗境自持身份,只是哼了一声。 罗境想着这样不是办法,自己出一拳对面那个人就对一拳,那人应该是天生神力,竟是能挡自己两拳,也许还能挡住三拳 四拳五拳,如果他一直这么挡下去的话,也就没法尽快分出胜负。 于是罗境选择了用暴风骤雨般的攻势把李叱压下去,他哼了一声之后骤然出手,不再是一拳而停,而是两拳交叉进攻,速度奇快。 李叱依然保持着这防守的姿势,罗境出一拳他对一拳,两个人的拳头都是暴风骤雨一样,却没有一拳落空,每一拳都对上对方的每一拳。 李叱一边对拳一边报数:“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只短短片刻,两个人已经对拳十四次,算上刚刚李叱挡住的两拳,十六拳硬生生都接了下来,罗境不能存进,李叱寸步未退。 连攻十四拳之后,罗境终于停了下来,两只手都在微微发颤,李叱也一样,两个人的拳头都已经红肿起来,那微微发抖是控制不住的反应。 李叱道:“十六拳了,多谢罗将军一千六百两。” 罗境此时却有些发呆,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和对手打?自己有一万种近身搏斗的技巧,为什么非要如此傻乎乎的和这个家伙对拳? 醒悟到此处,他才反应过来,对方看似有些不要脸,但性格沉稳心思缜密,是对方用这样的方式误导了他,不知不觉中自己就顺着对方的方式在出手。 醒悟到了此处,罗境对李叱说道:“你来攻!” 李叱摇头:“我不!” 罗境皱眉:“为什么?” 李叱理所当然的说道:“我贵。” 罗境这才想起来,刚刚这个家伙曾经吹下了牛皮,说如果罗境接住他一招他就给罗境一千两,原来他就没打算进攻,就是单纯的吹了个牛皮。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的反应速度如此之快,他的拳法攻速还没有人能连续接下来这么多招,他哪里知道,长眉道人精心打造的流云阵图就是为了锻炼李叱的反应速度。 这种机括的出击速度,如果说连击肯定不如武者中的高手,但是流云阵图中又不是一两件机括,那么多木人木桩木盘连环攻击,速度比罗境的出拳还要快一些。 李叱为什么能这么快? 挨揍挨出来的。 李叱回答完了罗境的话之后,罗境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说些什么都配不上对方的不要脸,对方把他拉低到了用笨拙的方式一拳对一拳,他就被拉到了那笨拙的地步,但现在对方想把他拉到一样不要脸的地步,罗境真的不行。 片刻后,罗境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发现自己的心境被对面那个家伙搞乱了,他必须沉稳下来。 他看向李叱,后撤一步,深呼吸然后缓缓吐出,连续几次后,罗境对李叱说道:“既然你不打算进攻,那么还是我来,刚刚我的拳法停于比试所需,现在我要用战阵所需,你应明白是什么意思。” 李叱点头:“明白,罗将军要以全力出手了。” 罗境嗯了一声道:“你准备好。” 李叱道:“我已经准备好了,罗将军......我认输。” 罗境的眼睛骤然睁大:“你什么意思?!” 李叱道:“麻烦你让人把银子结算一下,我今天差不多就到这了,不知道罗将军的擂台赛比试几天?如果是长期的话,我过两天再来。” 罗境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暴怒道:“你怎么能如此无耻?!比试胜负未分,你就不打了?!” “对啊。” 李叱道:“为什么罗将军觉得这是无耻呢,难道非要被你打死或者打个半死,你才满意?你满意了,我却挨了打受着疼,不爽不爽。” 罗 境被气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可是却没办法强制对方留下,这是比武擂台,不是不死不休的杀伐,那个人已经认输,自己没道理再出手,如果再强行阻拦的话,气度上已经输了。 他再次深呼吸,然后冷笑一声道:“冀州人的风采,倒是真的让我吃了一惊,也大开了眼界。” 李叱道:“不客气,我不是冀州的。” 罗境:“......” 李叱伸手道:“我认输,一共接了将军十六拳,麻烦将军把钱结算一下。” 罗境哼了一声,回头吩咐道:“把银子给他!” 手下人顿时有些难看起来,这样把银子给了吧,他们都气不过,不给吧,下边围观的那些老百姓已经在起哄了,口哨声吹的刺耳的响。 罗境皱眉:“当我的话是耳旁风?” 手下人连忙将银子装好后李叱送过来,李叱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抬起胳膊,示意塞在他胳膊下边,他朝着自己的拳头努了努嘴,那两名士兵才发现,李叱的双拳都已经红肿的好像包子似的那么大。 然后这俩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对李叱一脸的轻蔑,好像刚刚是他们俩把李叱的拳头打成这样的。 他们一边笑着一边看向罗将军,想说将军你快看,这家伙的手都快被将军你打废了,怪不得不敢再打,原来是已经不能再打了。 在他们看向罗境的时候却怔住,也不敢笑了,因为他们看到罗境的双拳也是一般无二的红肿,看起来还在止不住的发抖。 李叱把银子夹在腋下,比划了一下抱拳的动作:“多谢罗将军。” 罗境抬手还礼,虽然看不起李叱的比试方式,但他知道这样的对手很难得一见,这已经是他多年来碰到过的最强对手,两人以习武之人的身份抱拳行礼,这是礼数规矩,也是气度,于是,四个红肿的拳头就都呈现了出来,都那么丑,四个拳头谁也别笑话谁。 李叱夹着银子跳下擂台,庄无敌压低声音问他:“怎么样?” 李叱沉默,良久之后回答:“以前我记得和某个人说过,我不怕手肿,肿了显得拳头大,现在才明白肿起来的大是虚大,虚大是没用的。” 庄无敌觉得这话有些别扭,可是别扭在哪儿呢? “你!” 李叱听到罗境在他身后喊了一声,他回头看过去问道:“将军还有什么事?” 罗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再来?” 李叱认真的回答道:“我姓曲,曲曲折折的曲,单名一个前字,前前后后的前。” 说完后转身就走了,和庄无敌两个人迅速离开,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李叱不愿意被更多人认出来,可是他知道这也在所难免。 罗境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名字是什么意思,于是气的嘴角都有些微微抽搐。 李叱他们刚刚走出人群,百姓们好像欢送英雄一样鼓掌呐喊,李叱心说这完全不符合自己的性格啊,他是真的很想让自己牛皮到天下无敌,但是他不想出风头,他就想低调的天下无敌,显然这条路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要走。 就在这时候,夏侯琢和夏侯玉立两个人急匆匆赶来,他们是到车马行去玩,听闻李叱赶去擂台后又急忙追了过来。 夏侯琢一眼就看到李叱红肿的拳头,脸色一变:“这么大了!” 夏侯玉立凑到近处看了看,然后松了口气:“没事的,我可以把他变回原来那么小。” 李叱道:“真的?” 夏侯玉立笑道:“上次你和我比试的时候,有一样没比的,你可还记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五十七章 到底谁无敌 李叱他们回车马行的半路上,夏侯琢看着李叱那两只红肿红肿的拳头,忽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李叱瞪了他一眼,夏侯琢憋着笑说道:“我不是故意笑......你那两手放在一块,就跟馒头烤好了还刷了一层辣椒酱似的。” 李叱:“同情心呢?” 夏侯琢道:“对你真没有。” 李叱瞥他,夏侯琢又看了李叱那拳头一眼,然后很认真的说道:“我小时候要是磕着碰着了,我娘就会说来我给你吹吹,吹吹就好了,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李叱连忙摇头:“不要。” 夏侯琢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说完转身用屁股对着李叱,硬挤出来一个屁,李叱抬起脚踹向夏侯琢的屁股,夏侯琢就好像预感到了似的,扭屁股躲开,他坐下来后问李叱道:“怎么样,管用吗?” 李叱道:“听口音就是个本地人。” 夏侯玉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看向李叱一本正经的问道:“你这都能听出来,是不是因为你们都是书院里出来的?” 李叱沉默下来。 夏侯琢看了他妹妹一眼,然后叹了口气。 夏侯玉立连忙说道:“我是真没听出来这是个本地屁......云隐山里也教我各地方言,但没有这一项,书院当真是了不起......” 夏侯琢叹道:“我就放了个屁,怎么就归到方言那一类了......” 几个人坐马车回到车马行,夏侯玉立已经用随身带着的药膏给李叱把手敷了药,说为了效果好,还得包扎一下,李叱那两只手包起来,就更像两个大白馒头了。 他举着两个包扎好的拳头下车,才刚刚赶回来的余九龄看到这一幕都惊了,他问李叱:“让狗咬了啊,咬了俩啊,你掰狗嘴来着啊。” 李叱:“......” 高希宁看到李叱那双手包扎成这样,脸色明显变了,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意思冲上来,强忍着那种心疼,走到李叱身边低头看了看,李叱连忙说道:“没事没事,就是肿了些,夏侯姑娘给我抹了些药膏,说是包扎起来效果更好。” 夏侯琢在旁边说道:“对,包起来腌制入味更快。” 高希宁不信李叱说的,就算是伤的厉害李叱也不会告诉她有多厉害,还是会轻描淡写的说没事,但看夏侯琢的样子应该确实问题不大,她悄悄松了口气。 余九龄问夏侯玉立道:“夏侯姑娘,为什么你还会药术?” 夏侯玉立道:“你们不了解云隐山,所以觉得奇怪也正常,我在云隐山学艺多年,所学的包括武艺,药术,音律,书画,甚至还有机关术。” 李叱听的好奇,心说这云隐山里到底有个多大本事的人,能懂得这么多。 “云隐山的事,我不方便多告诉你们。” 夏侯玉立说道:“不过,你想学的任何东西,在云隐山里都能学到,庞杂但并不粗浅,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你们到了云隐山自己看一看就明白了,但我不能带你们去,门规如此。” 李叱点了点头,他越发对这位创造了云隐门的前辈高人感兴趣了。 到现在为止,李叱所知道的,只有一人精通很多种学问,那就是当初在四页 书院藏书楼里的那位李先生,但是自从在燕山一别之后,李先生已经很久都没有消息了,那次看到他骑着一头千斤左右巨大的野猪王,李叱甚至都不觉得有什么违和感,因为他觉得李先生那样的人,别说骑猪,有一天忽然看到李先生骑着一只熊,或者是骑着虎豹豺狼,哪怕是骑着一条鱼回来他都觉得不奇怪。 夏侯琢坐下来,看了李叱一眼后说道:“你现在得想个法子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罗境不会放过你,要么打赢了你杀了你,要么就把你招致麾下。” 李叱嗯了一声,擂台周围的人实在太多,认识李叱的人也不在少数,毕竟他是云斋茶楼的小先生,唯一能有些心理安慰的就是......认识他的男的不算多,云斋茶楼小先生的名号在女人的圈子里传的更为广泛。 “羽亲王府里,也会派人找你。” 夏侯琢伸手抓过来旁边果盘里的杏子,咬了一口,然后酸的直咧嘴,他看了看那杏子问道:“贵车马行是谁有喜了吗?吃这么酸的东西。” 他看向余九龄,余九龄都惊了,他为了证明自己清白,拿了一个杏子放在嘴里吃,酸的口水都往下流,他一边咧嘴一边说道:“看吧,不是我。” 就在这时候燕先生从书院过来,进来之后自然而然的拿起一颗杏子吃,他神态自若的坐下来,吃了一个后似乎觉得有点过瘾,又拿起来一个吃。 若凌姑娘从门外进来,脸微微一红,有些腼腆的说道:“知道燕先生喜欢吃酸的东西,恰好看到院子里的青杏正合适,再不摘就甜了,所以给先生摘了些。” 夏侯琢:“再不摘就甜了......” 燕先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朝着若凌姑娘抱拳道:“多谢姑娘。” 若凌连忙回礼,红着脸出去了。 燕先生这才注意到李叱的双手都包扎着,他看向众人,希望有人能给他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余九龄道:“李叱去擂台了,罗境摆的擂台。” 燕先生脸色一变,他看向李叱说道:“不可再去了。” 李叱笑道:“肯定是不再去了,那个家伙的实力深不可测,如果再接三招左右我就会败,北境第一高手的名号当真不虚。” 燕先生道:“我对他有几分了解,书院里曾经有一位詹教习,与我关系还好,他不管是学识还是见解都在我之上,曾是书院里最好的先生,前几年罗耿派人来,给他开出极优厚的条件,请他去幽州给罗境教授学业,一开始他没想去,可是......你们也知道,在四页书院做教习看起来还算风光,但并不能靠着做教习赚来的银子在城中置办房产,罗耿就直接在冀州给他买下一处宅院,又在幽州给他买下一所,所以詹教习就举家前往幽州。” 燕先生看着李叱继续说道:“去年詹教习从幽州回来,还特意请我喝了次酒,聊到罗境,詹教习对他的评价是......不应世上人,却在世上行,但凡在世上,世上无敌手。” 他看向李叱道:“你与他赤手空拳相搏,那并不是他所擅长,詹教习说罗境有三绝,枪术一绝,弓马一绝,最后一绝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罗府里的人都这么说,他的拳法并不在三绝之内,尚且与你打成这样。” 李叱点了点头,他并不怀疑罗境的强大,这个世上的人就是不一样的,他自身就是不一样的那类人之一。 燕先生道:“詹教习还说,罗境少年时候,至七八岁年纪,还是 身体孱弱多病,有一次大病不起昏厥过去,醒来后忽然对他父亲说想要习武,等病好了,他便开始练习枪法,至十几岁,便已经在幽州军中无敌手,所以罗府里的人都说,他是天授之人。” 在西域那边有很多关于天授的说法,李叱也听闻过。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唐匹敌就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听着,听到世上无敌手这几句话后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可并没有人察觉,唐匹敌的父亲曾经是有名的武师,他是自幼开始习武,到了草原上后又经过无数次生死杀伐,至今未有一败。 燕先生还在说罗境的时候,唐匹敌起身往外走,李叱却发现了,他对燕先生道了个歉,起身跟了出去。 “老唐,你莫不是要去擂台?” 李叱问了一句。 唐匹敌摇头:“不去。” 李叱松了口气,他知道唐匹敌的性子,他说不去就是不去,唐匹敌是那种言行如一的人,他只要说出来的话,便不会反悔也不会犹豫。 李叱这口气还没松完,唐匹敌笑了笑道:“现在不去,他的手应该也与你的伤势相差无几,我去了,胜之不武。” 说完后背着手走了。 李叱叹道:“我觉得你也是天授之人,很多听起来很牛皮的话,我就想不到。” 唐匹敌笑了笑,背着手继续往前走,走出去不远后回头看向李叱说道:“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流云阵图我已经通关。” 李叱的眼睛骤然睁大:“什么时候!” 唐匹敌道:“昨夜里,你们去武备军府库的时候,白天通关的话显得有些轻易,晚上看不清楚,所以选了晚上。” 李叱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白天没见师父在,他师父肯定还没有起来呢,昨夜里陪着唐匹敌通关流云阵图,指不定多晚才睡。 唐匹敌似乎是感觉到了李叱的想法,他摇了摇头道:“道长并没有熬多久,我是一次通关的,所以时间用的不多,他是在我通关之后和我一起饮酒,喝的多了些,所以才睡到现在还没起来。” 李叱怔在那,许久后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笑着说道:“我师父有没有什么表示?” 唐匹敌语气平淡的说道:“巧了,道长说......不该是世上人,可却生于世,所以这世上,唐匹敌应为唐无敌,我觉得道长的赞誉有些过,过的不是很多。” 说完他朝着神雕那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该喂喂神雕了。” 李叱张大了嘴巴,回头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又看了看唐匹敌。 这里有一个世上无敌,擂台那还有一个世上无敌,那到底谁才是真无敌? 正好长眉道人伸了个懒腰从旁边屋子里出来,他揉了揉眼睛看到李叱双拳都包扎着,然后试探着问了一句:“让狗咬了?咬了俩啊,你掰狗嘴来着?” 李叱:“......” 他凑到师父身边问道:“昨夜里你说唐匹敌无敌来着?”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这个年纪,你确实不如他。” 李叱又问:“燕先生刚刚说罗境这个年纪之内无敌,师父说唐匹敌无敌,那师父你觉得是罗境强一些还是唐匹敌?” 长眉道人认真的说道:“当然是唐匹敌,罗境又没请我喝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大生意来了 李叱拳头暂时没办法用,所以吃饭的问题就变得有些艰难,众人商议了一下谁来喂他,李叱实在觉得有些难为情,所以请求夏侯玉立把他右手的绷带剪开一个豁,又因为右手大拇指伤的最厉害,所以最终选择食指和中指露出来,勉强能夹着个勺子吃饭。 李叱觉得这样也比让人家喂自己强,虽然用这两根手指夹一个木勺也实在有些不方便,他露出来两根手指动了动,在旁边的高希宁看着心疼,但是看着那两根手指,忽然想到了几句童谣......那两根手指跟兔子耳朵似的,拳头包扎着白色纱布,就好像兔子脑袋。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余九龄坐在那看着李叱用两根手指吃饭就想笑,他把筷子在手指间来回转动,一边转一边朝着李叱打口哨,问李叱你看我的手是不是很灵活。 然后他又要和李叱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洗碗,李叱抬起手看了看自己那两根手指,余九龄伸手握拳比划了一下,说李叱你输了。 余九龄说:“你看我这也胜之不武,你那两根手指就只能出个剪刀,我也不能欺负你对吧,要不然你换个手?” 李叱把包扎着的左手抬起来看了看,余九龄伸手出了个布,他说你看我又赢了,真是承让承让。 李叱道:“我打架赚了一千六百两银子,现在我拿出来一千两买凶,谁能把余九龄打的不灵活了,一千两就归谁。” 余九龄问:“买什么?” 他挺了挺胸脯说道:“这钱就别让别人赚了去,买胸,我也有啊。” 李叱:“......” 余九龄又问:“你是买左边的还是右边的,我买一送一都行。” 庄无敌看着碗里的饭菜,沉默片刻后说道:“挖吧。” 余九龄怔了一下,然后脑海里就出现自己被挖掉胸口的那血糊糊的样子,他打了个寒颤,看向庄无敌,庄无敌拿起木勺在碗里挖了一下,米饭就挖出来一个坑,他看了余九龄一眼,然后把勺子里的米饭放进嘴里吃了。 余九龄吓得一哆嗦:“变态!” 他们吃饭大部分时候都是分开吃,吴婶会单独给后院的刘英媛一家送过去,她们一家暂时还不敢在冀州城里露面,虽然当初冀州府府治连功名的案子看似早就已经过去了。 回到冀州之后,刘英媛一家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样一直都住在李叱这却帮不上什么忙,都觉得心里愧疚,可是李叱确实不放心,她们一家出去被人发现的话,就没准会被盯上。 这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当初要除掉连功名的是羽亲王和节度使曾凌,连功名死了之后,这件事羽亲王和曾凌早就都已经忘了。 可是下边那些人不会,他们靠着这个案子发了多少财?怎么会轻易就把案子结了,当初和连功名有关的那些人,有的走了有的废了,还有一些人花了大价钱买平安。 没走的这些人,实力足够的事情就算已经摆平,实力不够的,隔三差五还是会被节度使的人要挟,你若是不时不时交一些银子出来,那么就能挖到你一些当初和连功名串联的罪证。 别说一年多,如果冀州一直这样的话,节度使曾凌手下的人,吃这个案子 能吃三年。 这就是现在大楚的吏治,从上到下都如此。 不过刘英媛的父亲前两天想到了一件事,写了一份名单交给李叱,他原本在冀州府做官,官职不算大,但却是一个要紧的职位,是粮仓的官员。 刘英媛的父亲把这份名单交给李叱时说,他觉得马上就会天下大乱,尤其是羽亲王起兵之后,趁着冀州空虚,紧挨着冀州的兖州和东南方向的青州,说不定就会有人趁着羽亲王不在前来攻取。 若是能拿下冀州和兖州这两州之地,就相当于霸占了大楚整个北境,冀州多豪杰,民风凶悍,自古以来都出悍勇之辈,兖州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粮草又可自足,若是从冀州吸取兵源,以兖州为根基之地,那就真的能傲视群雄。 刘英媛的父亲猜测只要羽亲王率军离开冀州,兖州节度使周师仁,青州节度使崔燕来,就都可能发兵来犯。 若是冀州被围,粮食就成了最紧缺的东西,他曾经在粮仓为官,知道那些人为了银子能有多大的胆子,所以建议李叱如果手里余钱富裕的话,可以用钱换粮。 可是这件事该交给谁去办,李叱一时之间没法确定下来,他身边的兄弟,打架都是好手,可是这种圆滑结交之事,连余九龄都做不来。 吃饭的时候,众人又商议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冒个险,把这件事交给姜然去做。 说到和官府的人打交道,十个余九龄也比不上一个姜然,但是李叱担心的是一旦用了姜然的话,就会把他们和燕山营有关的事暴露。 唐匹敌听李叱说完后沉思片刻,他看向李叱说道:“可以让姜然去试试,先少买一些,就说姜然自己用,担心将来粮食不够吃,如果姜然能把这事办成了,再说以后。” 李叱点头道:“暂时也只能如此,让姜然去接触那些官员,若可行,咱们在车马行里储备粮草,将来冀州若真的被围困的话,咱们也不至于没饭吃。” 庄无敌侧头看了看李叱,沉默片刻后问道:“何时上山?” 李叱道:“庄大哥,燕山险峻不假,易守难攻,用作根基,这都确实是实情,可是虞大哥要想有大作为,将来还是要拿下冀州,只是现在时机不到,咱们现在所做之事,就是为了将来燕山营取冀州做准备。” 庄无敌点了点头:“听你的。” 李叱道:“昨日和叶先生聊了几句,叶先生说可能再过几天冀州城的城门就会开,因为羽亲王号召的各路人马就要到了,人马汇聚之日,羽亲王就要发兵南下。”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所以咱们的动作得快一些,九儿,和姜然联络的事交给你,你负责粮草,庄大哥可以跟着你,以防万一。” 余九龄笑道:“交给我就是了,我觉得姜然还算不错,他知道现在对他来说,唯一的出路就是一直和咱们走在一起。” 李叱嗯了一声,然后看向唐匹敌:“操练之事,还有日常事务,都交给你。” 唐匹敌点头。 李叱又看向师父长眉道人:“师父,最近你多出去走走,狡兔有三窟,咱们现在车马行是明面上的,家里是暗处,但还需有几个地方藏身所用,师父你和燕先生有空就在城中走走,看看合适的地方就置办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长眉道人看向燕先生,燕先生笑道:“花钱的事,都不是事。” 李叱道:“我去想办法接着赚银子,你们花我来赚......怎么觉得这么别扭。” 众人都笑了起来,他们要在冀州城内织造出来一张网,这张网必须能让他们在将来面对大事的时候足够自保,而这一切,其实才刚刚起步。 庄无敌忽然问了一句:“羽亲王离开之后,大哥是否可以前来攻城?” 李叱摇头:“不可,绝对不行。” 余九龄好奇的问道:“刚刚你不是说,燕山营最终也要拿下冀州才可成大事吗?为什么现在你又说不行?冀州空虚之时,难道不是谁先来谁得利?” 李叱解释道:“羽亲王离开之后,也会留下足够的军队驻守冀州,这是他的根基之地,不可能丢了,冀州城城防坚固,燕山营缺乏攻城的经验,就算有十万人,冀州城只有一万守军,也极难攻破。” 李叱道:“这是其一,其二,就算是虞大哥带着燕山营大军前来,拼了无数兄弟性命后拿下冀州,接下来要面对什么?要面对来自兖州和青州的强敌,至少损失数万兄弟后,还要再损失无数人来守这座城,等到兄弟们打的快耗尽了,羽亲王回师,还怎么打?最后极有可能,燕山营耗尽十万兄弟,却是替羽亲王守城。” 他道:“羽亲王出兵之后,谁想打冀州就谁来打,但虞大哥绝不能来打。” 唐匹敌看向李叱,眼睛里都是欣赏,他来之前就知道李叱是个人杰,现在听李叱把这些事分析完之后,对李叱更加敬佩。 也许在武艺上,他比李叱要强一些,可是在大局观上,他知道自己不如李叱,在座的所有人,都不如李叱。 唐匹敌道:“如果将来要图冀州,现在就要有所准备,你可以派人到燕山营,请虞朝宗分派至少三千人来,要想让三千人进城就必须缓缓图之,每日进城不可超过百人,还要分批进来,三千人进城之后就分散各处,不可轻举妄动,做好至少沉寂两年的准备。” 李叱眼神一亮:“我这就写信,安排人给虞大哥送过去。” 庄无敌皱眉问道:“要这么多人?” 唐匹敌道:“要想夺下冀州这样的大城,潜兵三千,是最少所需,如果我是虞朝宗的话,从一年前就开始派人混进冀州,那时候还好进城,现在已经变得艰难起来,而且我也会假意答应羽亲王的招安,安排人进来作为内应,冀州军中有内应的话,将来夺城事半功倍。” 庄无敌理所当然的说道:“虞大哥做不出被招安的事。” 唐匹敌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兄弟进来,说是来了一个商人,要和车马行谈谈生意上的事,他说是一单大生意,如果车马行接下来的话,可以给车马行万两白银作为酬劳。 余九龄听到这万两白银几个字眼睛都亮了,可是李叱却微微皱眉。 “人在何处?” 李叱起身问道。 报信的人说道:“此时就在前院客厅等着。” 李叱道:“那我去看看。” 唐匹敌起身:“我跟你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五十九章 价值一万两的坑 在前院客厅等着的客人看起来是一位年纪在五十岁左右的老者,他看到李叱进门后就起身,笑了笑后问道:“请问你就是这车马行的掌柜?早就听闻永宁通远车马行的掌柜年少有为,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方知风采。” 李叱笑着抱拳:“多谢,请问你是?” 那老者往四周看了看,然后语气有些为难的说道:“我要说的事,颇为隐秘,所以还请屏退左右。” 李叱道:“我二人是结交兄弟,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老者看了看唐匹敌,犹豫了片刻后说道:“那好,那我就明言了......我家主人是冀州城中一位贵人,你只需知道他在官府中做事,因为一些私人的缘故要举家搬离冀州,因为路途遥远,家主又担心府中护卫人手不足,所以想聘请贵店的护卫。” 李叱道:“贵家主是哪位大人我就不问了,但有几件事我想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你们要搬去何处?多少人,多少车马,多少贵重物品,最好能告诉我,还有就是,是否有对头可能会半路拦截。” 那老者沉思片刻后说道:“家主他半生都在冀州为官,这么多年来一直与人为善,所以不会有什么对头,离开冀州是要搬去兖州那边,家主本是兖州人,祖业都在那边,这次回去就不打算再回来,路程确实遥远,一来一回要走上四个月左右,所以才会有所担心,毕竟现在北境之内叛军横行。” 他看向李叱说道:“家里人口不少,有百余人左右,还有车马数十辆,正因为此行确实有些艰难,需要你动用车马行所有护卫,一来一回我们都会付钱,只要把家主安全送到兖州城,便会有万两酬谢,我可以先付给你半数作为定金。” 李叱道:“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挑我们永宁通远?” 老者道:“两个原因,第一是贵店的名字确实吉利,家主在听闻贵店这永宁通远的名字后就已经决定用你们,第二是因为......李公子你之前在擂台上与北境第一强者罗境罗将军的交手,我在场看到了,以李公子你的武艺,保护家主返回兖州当不成问题。” 李叱笑道:“原来你对我也很了解了。” 老者道:“我为家主做事数十年,家主待我如亲人,所以还请理解,既然家主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安排,我就要为家主尽心尽力,我确实对李公子略微做了些打听,知道李公子还在四页书院读书,如果李公子不方便去书院请假的话,家主可以代为和高院长说一声,以家主的身份,高院长还是会给几分薄面。” 李叱看向唐匹敌,唐匹敌对李叱微微点头。 李叱笑道:“既然如此,那明日我能不能到府上去看一看?这么重要的事,还是要有备无患的好,所以多了解一些很有必要。” 老者摇头道:“李公子恕罪,府里确实不方便去,若是定好什么时候出发的话,家中车马队伍会在城东门外等候,李公子无需带上大车,带着马就行了,来回的吃穿用度都包在我们身上,也不会慢待诸位,与我家主同吃同住。” 李叱道:“这样,我现在也不能立刻就答应了你,我和店里做护卫的兄弟们商量一下,如果他们大部分人都愿意去,这生意我们就接了。” 老者抱拳道:“那好,那我就明日再来?” 李叱点头:“也好。” 他和唐匹敌把那老者送出 门,唐匹敌出门的时候往左右看了一眼,老者就知道他在看门外有多少人,可他只是自己来的,门外只有一车等候,连个车夫都没有,车马行的人也看不出什么来,所以并不在意。 然而老者却想错了,唐匹敌往左右观察,只是为了吸引那老者的注意力,他背着手在身后比划了几下,在暗中的余九龄随即明白唐匹敌让他悄悄跟上去看看。 李叱和唐匹敌把老者送走之后,李叱笑着问他:“这人十之七八是有问题,你为什么还点头示意我可以接下来这生意?” 唐匹敌道:“明日他再来,你就要一万五千两,若是这么大的一笔银子他都干出,那就是奔着把咱们一网打尽来的,我想让你接下来这生意,是想知道幕后是谁。” 李叱嗯了一声:“正好我因为和罗境打擂的事也要躲一躲,那就把这生意接下来,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手笔。” 唐匹敌道:“一万五千两他都答应的话,那就要一万定金,他拿得出这一万两,我们就敢收。” 说完后唐匹敌转身,笑着说道:“再厉害的对手,只要还是人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因为只要是人,就没有比我更可怕的。” 李叱叹道:“你这么多装-逼的话,有没有一本什么手册之类的,你是照着手册背下来的?” 唐匹敌看了李叱一眼,笑道:“我可以写一本给你。” 李叱笑了笑道:“看来叶先生说的没错,城门马上就要开了,如果刚刚那人说开城门当天就走,我们不能答应,最少是开城门的第二天。” 唐匹敌道:“是因为你想等等燕山营的消息?城门已经多日不开,如果燕山营在冀州城外留了人的话,开城门就会进来尽快打听你和庄无敌的消息。” 李叱道:“你这么聪明,整个车马行乃至于整个天下,也就仅次于我。” 唐匹敌转身一边走一边说道:“仅次于你没什么,好在你上边也没人了。” 李叱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忽然觉得人家这个马屁拍的真的很有艺术,这种话说出来李叱想着自己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果然是用事实说话才是马屁的最高境界。 他嘿嘿笑了笑:“我上边也没人了......哈哈哈,怪不得都喜欢听好话,这好话果然有滋味。” 唐匹敌眯着眼睛看着李叱,然后叹息一声:“时而睿智如妖孽,时而傻批似呆瓜。” 李叱瞥了他一眼说道:“别忘了,你刚刚说你自己仅次于我,你这十四字的评语也可以用在你自己身上。” 唐匹敌一边走一边说道:“用在我自己身上的话,并没有什么难听的,时而睿智如李叱,时而傻批如李叱......我倒是没什么所谓。” 李叱:“......” 他现在更加发现,这仅次于谁这句话,真艺术...... 到了晚上,余九龄回到车马行,一脸的沮丧,他看了李叱一眼后说道:“遇到老狐狸了,我跟着他足足走了半天的时间,几乎把冀州城都走一遍,他就是没有回什么府,离开咱们这后他就去找了个地方吃午饭,然后又去茶楼听了一个多时辰的评书,之后我以为他该回去了,他又跑去澡堂子泡了一个多时辰,出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他又去了一家酒楼自己点了饭菜,我又觉得他吃完饭总是要回去了吧,结果他去了青 楼。” 李叱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所以你先去同一家吃了午饭,又去同一家听了评书,再去同一家泡了澡,再去同一家吃晚饭......今日这差旅费是铁定不能给你报销了。” 余九龄看着李叱,眼睛里都是惊讶:“为什么你看问题的角度如此刁钻?” 李叱道:“因为我刚刚发现你说话的时候故意用一种沮丧和气愤来掩盖你的真实目的,你就是想说你花了不少钱,希望报销一下。” 余九龄:“这日子没发过了。” 李叱哈哈大笑,他甩给余九龄一个钱袋子后说道:“逗你呢。” 余九龄掂量了一下钱袋的分量足够沉重,于是嘿嘿笑了笑道:“还是叱爷好,那个家伙住进的青楼是双星伴月,不然我也不会回来,我让阮晨和阮暮盯着呢,那个老头虽然没有发现我,但一定觉得有人跟着所以才会转了半天不回家,我暂时回来比较好,如果他发现我了,见我离开,就会放松一些,阮晨阮暮他俩对青楼环境更为熟悉,有消息就会传回来。” 唐匹敌忽然问了一句:“阮晨和阮暮,他们名字里的晨和暮就是意思是早与晚的那两个字?” 余九龄点头道:“对啊。” 唐匹敌道:“这二位好汉又是常年在青楼里做事?” 余九龄道:“对啊。” 唐匹敌叹了口气:“难怪了。” 余九龄想了想,然后就惊讶了,他看向李叱问道:“还能这么解释吗?这么解释好像很合理啊。”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钱袋子看了看,里边一共只有二三十个铜钱,剩下的都是石头子,他抬起头看向李叱,李叱很认真的说道:“不许急眼。” 余九龄:“我可以诅咒你吗?我希望你从新婚之夜开始尿炕......” 庄无敌正好走出来,听到这句话后就停下来,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余九龄看他这样子觉得奇怪,于是问道:“庄大哥你算什么呢?还掰着手指头算。” 庄无敌看了余九龄一眼,语气很平静的回答:“尿几个。” 李叱眯着眼睛看向庄无敌,庄无敌转身回去了。 唐匹敌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人家还能尿几个,你一个都没有。” 余九龄想了想,哇的一声就哭了。 双星楼。 老者走到窗口往外看了看,他确定跟了他半天的那个人已经走了,他很好奇这个人是谁,他感觉到有人,但就是发现不了,这样的高手他已经多年没有遇到了。 门轻轻响了一声,有一个看起来很标致的姑娘进门,她朝着老者俯身拜了拜后说道:“施先生,车马行的那些人上当了吗?” 老者摇头:“没有,他们听我说完就一定明白这是个陷阱。” 小姑娘脸色变了变,她问:“那怎么办?” 老者嘴角往上扬了扬后说道:“虽然识破了,但他们一定会进来。” 小姑娘问:“为什么?明知道是陷阱还要往里跳。” 老者道:“因为我真的会给他们一万两银子。” 他回头看向那小姑娘问道:“为了一万两银子,你跳不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六十章 收钱我们说了算 李叱坐在屋子里看着面前已经做好了几天的香囊在发呆,做这个香囊艰难到他觉得已经杀死了自己一半的脑子,不是他一直学不会,而是一直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 这个香囊从一开始做到现在已经改过几十次,香囊里的香料都换了好几回,一开始做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形状,做好的时候还很满意,隔了一刻钟之后就觉得有些丑,于是拆了重做,这样拆拆做做几十次,现在的这个看起来依然有些不满意。 傻乎乎的小男人,总是觉得自己做的东西配不上那个美少女。 李叱自己也知道,再做下去也只能是这样,他做香囊用掉的锦缎,已经可以做一床被子面。 他还求师父写了一道平安符,师父是他所认识的人里边道行最高的那个了,第二是他,他自己知道自己写的平安符屁用没有,他也知道师父写的平安符不会有个屁用,但他更知道心诚就会有用。 拿着这个香囊,傻乎乎的小男人想了无数次开口的方式,该怎么交给高希宁,可是事到临头却又害怕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连上阵杀敌都不怕,却怕送一件小礼物。 坐在这犹犹豫豫的好久,李叱深吸一口气,起身,挥舞了两下拳头给自己打气,然后把香囊塞进怀里,他想着大不了用最丢脸的方法,把香囊塞给高希宁然后掉头就跑。 可是那样做,真的很丢人,想想就丢人。 高希宁和若凌姑娘也住在后院,和刘英媛一家挨着住,她和刘英媛本来就认识,只是不很熟悉,现在有三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在一块,也就显得日子没有那般沉闷,三个人坐在一块叽叽喳喳的聊天,就好像三只蹲在墙头上的小鸟儿在唱歌。 又漂亮又好听。 李叱硬着头皮往高希宁的住处走,刚要走到门口,就看到高希宁拉开门从屋子里出来,他看到她的时候眼神一慌,她看到他的时候眼神一亮。 “你要干嘛去?” 高希宁背着手看向李叱,本来还眼神明亮了一下,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其妙的脸微微发红,她背着手走到李叱面前,李叱觉得自己此时脸应该也有些红,因为他觉得脸在发烫。 他一边深呼吸一边安慰自己说,你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你什么都不怕,你要展现出自己的风度,送礼物的时候不要显得傻乎乎的,最好要显得风趣幽默一些。 道理都懂......人不行。 他看向高希宁,发现高希宁也在深呼吸,两个人这样子就显得有些好玩。 突然之间,高希宁应该是先绷不住了,她背着的手伸到李叱面前,她手里居然是一个崭新崭新的香囊,看起来虽然针线活不是很漂亮,有那么一点歪歪斜斜,可是李叱却看得出来她的用心。 高希宁脸红的都没法形容出来,她左手伸出去拉开李叱的衣襟,右手把香囊往李叱怀里一塞...... “那个,送你的。” 说完她转身就要跑,李叱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急切道:“你等一下。” 高希宁那张精致漂亮的笑脸上红的可爱,像是刚刚围着这院子跑了几十圈似的,连额头上都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她看向李叱,可是眼神还躲躲闪闪的,很快就低下头问:“怎么了?” 那声音小的,和蚊子飞过似的。 李叱想说几句风趣幽默的话,可是一个字都没有想到,脑子里乱腾腾的,最终还是选择了最丢人的方式,他背着的手从身后转过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前边有人给他打了个样,所以他左手把高希 宁的衣襟拉开,右手把香囊往里边一塞...... “我也送你一个。” 说完这句话,小李公子一脸情窦初开的红,纯情滴很。 高希宁都懵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片刻后飞起一脚...... 一刻之后,后院的墙上,李叱坐在那嘿嘿傻笑,他把怀里的香囊取出来放在鼻子下边闻了闻,然后又傻笑,把香囊塞回去,手在胸口轻轻的拍了拍......两息之后,把香囊取出来放在鼻子下边闻闻,又傻笑,然后又塞回怀里,轻轻的拍拍,这一刻以来,他一直都在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屋子里,高希宁双手捧着那个香囊,她坐在窗边低着头看着那香囊傻笑,笑一会儿就双手捧着香囊抬起来闻闻,然后双手捂紧了又放下去,下一息重复这个动作。 两个人一个在屋子里一个在屋子外,都变成了木偶似的,不断重复再重复。 院子里,庄无敌坐在石凳上侧头看着李叱,墙头上那个家伙已经傻笑了一刻多了,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坐在他身边的余九龄磕着瓜子看李叱,他问庄无敌:“那家伙是傻了吗?” 庄无敌点头:“是。” 余九龄噢了一声,继续嗑瓜子,嗑了一会儿后他又问:“还能救吗?” 庄无敌摇头:“难。” 余九龄又噢了一声,继续嗑瓜子,庄无敌瞥了他一眼,伸手到袋子里抓了一把瓜子也嗑起来,俩人一边嗑瓜子一边侧头看李叱。 余九龄问:“现在你敢去抢他手里那个东西吗?” 庄无敌想了想,回答:“我有病?” 余九龄嘿嘿笑起来,他看着李叱的样子,像是一个过来人似的说道:“年轻人啊,沉沦于此,废了......多半是废了。” 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我也很想废了。” 庄无敌道:“我可以废了你。” 余九龄:“......” 昨天那个来车马行的老者还没有再来,不过一早阮晨就过来了一趟,说是他一直盯着,那老者住进双星楼之后就一夜没出去,一直到今早才离开,他盯了一夜准备休息下,先过来报信,换了阮暮继续盯着呢。 阮晨说,那老者进了双星楼后,点了一个楼子里比较有名的姑娘,叫水月,才进双星楼不到两个月,不过因为人实在是漂亮,而且琴棋书画精通,又读过不少书,所以深得客人们的喜爱,不过水月姑娘并不卖身,垂涎她的人多的数不过来,她却始终都没有答应过谁。 那位老者出了一百两银子的价格,换来了水月姑娘两首曲子两壶酒,水月姑娘在他房间里停留了大概半个时辰就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进过那个房间。 阮暮还没有来过,所以还没有消息那个老者早晨离开后去了什么地方。 唐匹敌从地窖里往外爬,出来的时候为了适应光线的变化,抬起手遮了一下阳光,他一抬头就看到那墙头上坐着个人,好像想什么美滋滋的好事呢,一边摇晃着一边傻笑。 唐匹敌出来后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土,他指了指李叱问道:“多久了?” 余九龄道:“两刻左右。” 唐匹敌道:“要不要干掉他,我担心会人传人。” 庄无敌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不好传。” 唐匹敌问:“为什么?” 庄无敌道:“你没有。” 唐 匹敌:“......” 余九龄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的,庄无敌侧头看了看他,用看白痴一眼的眼神看的,然后问了一句:“你有?” 余九龄不笑了。 就在这时候前院有伙计过来,说是昨日来的那个老者今天又来了,昨天他来的时候曾经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下,他说他姓施,名字叫施慈。 余九龄朝着墙头上的李叱喊了一声:“施慈来了。” 李叱回头看向余九龄:“怎么来的?” 余九龄心说我也没问怎么来的啊,唐匹敌在旁边说道:“如果还是一个人还空着手来的,说明没带银子来。” 余九龄看向唐匹敌有些惊讶的问道:“为什么李叱说的话,你总是那么快就能懂是什么意思?” 唐匹敌道:“我要说这很简单,会不会显得你有点笨?” 余九龄点头:“会。” 唐匹敌:“这很简单。” 李叱在墙头上说道:“老唐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按照你昨天说的价格跟他要,只要他肯出,咱们就敢接。” 唐匹敌应了一声,起身往外走,余九龄觉得好奇,他追问道:“昨天你说要多少银子?” 唐匹敌回答道:“一万五千。” 余九龄一怔,眼睛都睁大了:“你疯了吧,他除非是傻了,不然跑一趟活,怎么可能出一万五千两银子。” 唐匹敌笑了笑,背着手走向前院。 到了前堂,唐匹敌脚步稍显快了些,一边走一边抱拳说道:“真是抱歉,我们当家的刚刚有事出去了,施先生你先稍坐片刻,我已经派人去寻我们当家的。” 施慈起身,一边回礼一边说道:“无妨,我等一会儿就是。” 唐匹敌道:“虽然当家的不在,不过昨日商议的结果我也可以代当家的转告,店里的兄弟们都愿意跑这一趟,所以我能代表当家的直接把这事应下来,他出门之前也有交代。” 施慈笑了笑:“那真的是太好了,我也能尽快回去向家主复命。” 他把带来的木盒打开递给唐匹敌:“定金五千两,劳烦你写个收据凭证。” 唐匹敌道:“我们当家的昨日精细的算了一下,我们可以派出八十名高手,不算我们当家的,八十人生死,一万两有些低了。” 施慈脸色微微一变,八十人,一万两还低了?一人一百两的酬劳也就才八千两,这种护卫的活,给一百两一个人,愿意接活的人能从这排队到城门口。 但他还是笑了笑,问道:“那李公子的意思是多少酬劳才合适?” 唐匹敌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余九龄一看到这两根手指晃起来,眼睛都睁大了,有点上头,一阵阵有些晕乎乎的感觉就上来了。 施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两万两?李公子也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吧,两万两,他怎么想的?” 唐匹敌摇头:“你误会了,不是两万两,是两成,贵家主所有财产的两成,为了保证财物安全,所有需我们护卫的东西,都要开箱检验,一个铜钱都不能差了,这是我们做生意的规矩,清点贵家主的财产,两成作为佣金。” 施慈都气的笑了:“你们这收钱的嘴脸就显得有些难看了,两成?真敢开口要!我问你,那要是所有财产加起来的两成不足一万两呢?” 唐匹敌道:“按两万两收。” 施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六十一章 继承 越是乱世人力越不值钱,哪怕你有一身本事也一样,因为在乱世,靠本事吃饭的人都不太好能吃上饭,依然锦衣玉食吃饭的靠的不是打打杀杀,而是能让别人去打打杀杀。 当初姚无痕那样的高手身价也不过是二百两,这已经是冀州杀手的高价,施慈觉得给出一万两的价格已经足够让人不能拒绝,他也有这个自信。 可是唐匹敌开出至少两万两的价格后,施慈才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人的贪念,反正在这一刻他是如此觉悟的。 而唐匹敌的想法很简单,对方愿意出一万两就已经是奔着要把永宁通远车马行灭门来的,要是能出两万两,对方可能恨不得把李叱挫骨扬灰。 “最多两万两。” 施慈沉默片刻后对唐匹敌说道:“家主身份尊贵,家中财物又怎么能被你们任意翻看,这是折辱之事,若非看上李公子的武艺,刚刚我就已经离开了。” 唐匹敌点了点头道:“也好,那就两万两,定金一万五千。” 施慈再次沉默,但并没有多久就起身道:“我现在去取,稍后就会回来。” 唐匹敌起身相送,愉快的挥手说再见。 回到后院之后,唐匹敌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叱,李叱被他看得都有些发懵,他问唐匹敌在看什么,唐匹敌说我想看清楚你这人到底是得罪了谁,宁愿给两万两也要干掉你,放眼大楚,十几岁这个身价的,你可能是唯一一个。 李叱笑了笑道:“只能说人家自信,觉得这两万两就算是拿出来,把咱们杀干净之后也能再拿回去。” 唐匹敌道:“我现在已经在考虑退伙的事。” 李叱道:“你想想,那可是两万两,到手再退都不迟啊。” 唐匹敌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就到手再退伙。” 他们等着施慈去取银票,大概只过了三刻左右施慈就回来了,唐匹敌听前院的伙计过来说施慈回来后,看向李叱说道:“他可能根本就哪儿都没有去,三刻之内,余九龄和阮暮分头在暗中盯着,没有发现,那就可以说明这个施慈是个能做主的。” 李叱嗯了一声:“如今在冀州城里愿意花这么大价钱买我人头的,其实不多。” 唐匹敌叹道:“要是多的话反而还好,我们距离发家致富就又近了一些。” 李叱:“噫!” 两个人同时往前院走,这件事就算定了下来,在这个时候才会发现,李叱和唐匹敌在性格上有很大的相似之处,比如关于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解。 既然人家上门来找事,那就把事解决了,解决了就少一事。 与此同时,大楚都城。 一个很精致漂亮的小院里,姚无痕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根鱼竿在钓鱼,他钓的是这院子里那个鱼池里的鱼,此时正在下着蒙蒙细雨,这碧瓦青砖的小院里就有了几分水墨画的韵味,他坐在台阶上,屋檐上的雨水在他身前形成了珠帘。 雨水打在他的鱼竿上,也打在鱼池里,噼噼啪啪的声音中,那些鱼儿似乎预感到了危险,并没有去咬钩。 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少女擎着伞穿过庭院,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长裙,和这小院和这雨幕是如此的般配,她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如瀑一样,和这雨就更显得般配。 “又在钓鱼了。 ” 少女在姚无痕身边停下来,她站在屋檐下,头顶已经没有雨水,可是她的伞却没有放下来,她的视线一直都在姚无痕身上,因为那个男人,在几个月前成为了她人生的全部,好一会后,她才醒悟过来应该把伞放下了。 她本是青楼里最红的一位姑娘,身价自然不菲,可是这个男人用一大笔银子把她从青楼里赎身出来,可在这之前他并没有来过这家青楼,也没有见过她一面。 她很不理解这是为什么,那家青楼幕后的东家在都城里也算的上位高权重,说是官家的教坊司,还不是那人一手握着,她很清楚,哪怕有人出的起价格也不可能把她赎出去,可是这个男人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青楼幕后的东家也得罪不起这个男人。 “嗯。” 姚无痕只是嗯了一声,没有抬头看她。 所以她更不明白,他连多看自己一眼的欲望都没有,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的银子,动用那么大的关系为她赎身?真的只是为了......她不是很确定,可是她低头看着自己还没有显怀的小腹,却不得不这样去想,他只是想独占她。 他们已经在这个漂亮的小院子里住了几个月的时间,他有些霸道,不许她出门,所以这个小院就成了她的世界的全部,几个月的时间,她无聊到已经把窗台上那几个盆景的植物,分别有多少片叶子都记得很清楚,要是落了一片叶子她都有些伤感,因为她的世界确实太小了些,少一片叶子就显得少了很多。 这个男人,除了在和她行-欢的时候有些疯狂之外,大部分时候都像个木头人一样,所以她想着,他的世界应该更小。 她的世界里有这个院子,这个院子里的一草一木,盆景金鱼,而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没有这个院子也没有她。 “你今天会钓上来吗?” 她缓缓蹲下来,手臂放在他的腿上,然后靠上去,趴在他的膝盖上看着雨幕,还有雨幕中的鱼池,鱼儿还在来来回回的游动,似乎对鱼饵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所以她有些安心。 姚无痕低头看了看她,看到她如瀑的长发,第一次抬起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摸了摸,于是她心里一震。 “你每日都要喂鱼三四次,喂的那么饱,唯恐我钓上来一条,它们知你心意,又怎么可能会被我钓上来。” 姚无痕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看着雨幕,雨滴形成的珠帘仿佛把外面的世界隔绝了,这一刻安静的如此美好,美好的如此不舍。 “你是会走的吧?” 她问。 姚无痕微微点头:“快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又问:“那你记住我的名字了吗?” 姚无痕像是思考了一会儿,但确实没有记住她的名字,他当初只是问太子杨竞这都城青楼里谁最红,杨竞就让人出面把这个女孩子赎身出来,她说过一次,但他没有记住。 “我叫周婉,不是青楼里的名字,是我的真名字。” 她趴在他的膝盖上自言自语似的说着。 “我是安陵州人,父亲曾经是安陵州府治,因为得罪了刘崇信而被抄家,父母都死了,其他人或是流放或是充军,我被送到教坊司。” 姚无痕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因为这四个字,她吓得颤抖了一下,因为她很清楚,他说他记 住了,就是他要走的时候快到了,而且这一走,就可能再也不会相见。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害怕,可能是因为这个还很陌生的男人,已经是待她最好的男人,他不会打骂训斥,不会把她关起来,他只是显得有些冷漠。 “有人答应过我,会让你活下来。” 姚无痕道:“答应我的人,如果没死的话,会有很大的能力实现他的承诺,不过好在你也不是我唯一的女人,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我唯一的骨肉。” 她微微颤抖了一下,这几句话似乎比外边的雨还要冷一些。 姚无痕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但你是我最喜欢的女人。” 周婉抬起头看向姚无痕,眼睛里已经有些湿润,好像雨水进了眼睛里一样,她那样看着他,他依然看着面前的雨幕。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来我的名字会出现在史册中,还会被人称之为英雄。” 姚无痕笑了笑,她这才发现,他笑起来有些好看,当一个男人自信的笑起来,好看与否,其实和容貌反而关系不大,更何况这个男人并不丑陋。 姚无痕道:“我本来从没有想过做一个英雄,可是那个人说,如果你非要杀人的话,为什么不去做一个能改变天下的杀手,杀人拿钱这种事从古到今都有人在做,留名者一个都没有,但只要你杀的人对,那么你的名字会流传很久很久。” 周婉声音微微发颤的问:“就......不能不去吗?” 姚无痕沉默下来。 许久许久之后,他笑了笑道:“这样的日子确实很安逸,安逸到我的杀心都快淡了,不过好在,我心中的那个目标一直都还在。” 他的手离开她的长发,她觉得自己就要失去这个世界。 姚无痕沉默了很久很久,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雨的声音就是全部,就在这时候一条鱼居然咬了钩,姚无痕眉头微微一皱,抬手,鱼竿扬起来,那挂在鱼钩上的鱼儿就甩到他面前,他看着自己面前这吊在线上摇摇摆摆的鱼,自言自语似的问了一句。 “你明明不饿,为什么要上钩?” 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明明不相信这个世界中还有我的爱情,我难道不是也这样被钓了上来?” 姚无痕怔住,他伸手把鱼摘下来,随手扔出去,那鱼就又回到了鱼池里,惊吓的来回游动,鱼嘴被钩破了,游动的时候在水中留下一抹红。 “会疼一阵。” 姚无痕的手再次放在她的长发上轻轻抚摸着。 “但是疼一阵就好了,还会自由自在的游。” 周婉的脸轻轻摩挲着他的腿,轻轻的说道:“鱼池就那么大,世界就那么大,自由自在,也就那么大。” 就在这时候小院外边响起敲门声,姚无痕抬头看过去,周婉的脸色变得发白,几个月来,这是第一次有人来敲门,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姚无痕的手依然轻轻的抚摸着,他声音很柔和的说道:“我姓姚,孩子出生之后,如果是个女儿就随你姓吧,如果是个儿子就随我姓,我在房间里留了一些东西,他可以去练,我的儿子一定要继承下来这些。” 他起身,拿起她的伞走向门外。 他在雨中停住,回头看,笑着说道:“你的名字很美,婉儿......但不及你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六十二章 请你赴死 最初大楚立国的时候,将此地定为都城,大楚开国太祖皇帝将此城改名为紫御城,有紫气东来御统江山的意思,以显示大楚皇族的尊贵和正统。 后来都城改名为大兴,也许是太祖皇帝的子孙后代已经感觉到大楚江山犹如日落西山,所以才会将都城的名字改了,以这样一个吉利的名字来揭开大楚重新兴盛的序幕。 然而名字再吉利,人都不行,名字就成了讽刺。 在大兴城靠近皇城的地方有一座英雄楼,这英雄楼与大楚同龄,期间多次翻修重建,又转手数次,早已经不是原来的英雄楼,可是人们都已经习惯了这英雄楼的存在,如果有一天英雄楼没了,每个人都会很不适应,也会有些难过。 几百年前,大楚太祖皇帝连番征战统一天下之后,他的亲兵都获封赏,其中一个名为武原的亲兵对太祖皇帝说,臣不想做将军,也不愿意领封爵,臣想在都城里开一家酒楼,名字已经想好了,就叫英雄楼。 他说,如果有一天分封到了大楚诸地的将军们回都城,就有一个吃酒的地方,对于每一个曾经征战的人来说,这里都是自家一样,喝的是自家的酒,吃的是自己的菜,心里踏实也热乎。 大楚皇帝甚为感动,准许了他的请求,并且赏银万两,英雄楼是当时大楚工部尚书亲自督建,建成之日,太祖皇帝还亲自至此道贺。 可是......武原一直到死,也没有等回来分封到各地驻守的老同袍,虽然英雄楼因为太祖皇帝的缘故而生意兴隆,可是武原从来都没有因为生意好而笑过,他临终之前说.......生死之后无同袍,英雄楼里没英雄。 一百多年后,一位皇后的族人强行把英雄楼霸占,将武原后人驱赶离开都城,这英雄楼的味道就更不对了,又十几年后,因为经营不善,英雄楼被抵赌债给了宫里的一个太监,一时之间,英雄楼沦为笑柄。 再几十年后,英雄楼又被另外一个豪强霸占,曾经想过改名,但是改了牌匾之后,百姓们竟然聚集在英雄楼门外声讨,连续数日,这豪强也不得不把英雄楼的名字改回来,后来人们都说,那些聚集在英雄楼外的人,都是开国老兵的后人。 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到底是不是如此谁也不知道了。 又过了很多年,如今的英雄楼是宇文家名下的产业之一,倒是应了武原临死之前的那句话,英雄楼里没英雄,楼子里满墙都是文人追忆当初那些盖世英雄的诗句,如今因为这些诗句而沾沾自喜的却和英雄之后没有一点关系。 英雄楼的一个雅间中,太子杨竞亲自给姚无痕倒了一杯酒,酒倒的很满,差一丝就要溢出来。 姚无痕没有起身,而是大模大样的坐在那看着太子给他倒酒,脸色都没有丝毫的波动,连得意都没有,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因为他知道,这杯酒太子殿下亲自给他倒,很合理,他受得起。 “进宫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好,进宫之后自有人接应。” 太子端起酒杯道:“姚无痕,我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也是将大楚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春秋天下,黎民万生,也都托付于你,所以当称呼你为先生,请先生受我敬酒一杯。” 姚无痕还是没有起身,端起那杯酒一饮而 尽。 太子的心腹看着姚无痕这般模样,都有些恼火,可是杨竞却并不在意。 杨竞坐下来后说道:“名单和路线图,你可都记下了?” 姚无痕点了点头。 太子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已经派人到冀州传给羽王一个假消息,他知我重伤必会起兵,我又买通了缉事司的几个人,对刘崇信说羽王要反的事,刘崇信深信不疑,也已经告知我父皇。” 他看了姚无痕一眼,继续说道:“本来武亲王即将归来,已快到京州之地,他在京州外线布防最合适不过,可是我买通缉事司的小太监对刘崇信说,羽王造反兵力不足,击败他并非难事,应该让他们自己人挂帅出征,赚取功劳,也好在我父皇面前吹嘘,我前几日得到消息,刘崇信已经请旨,选了他的干儿子之一,大将军童蒙为主帅,率军北上,刘崇信亲自监军。” “所以......” 杨竞起身,朝着姚无痕抱拳一拜:“时间到了。” 姚无痕还是没有起身,就坐在那,坦然接受太子一拜。 大军要在京州的距马城集结,那是京州大营所在之地,可靠消息是,童蒙和刘崇信得到旨意后,已经起身赶赴距马城,缉事司的高手也都随行保护刘崇信,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杨竞道:“先生要为大楚赴死,这人间虽不美好,可是尚且值得留恋,先生这割舍,先生这悲绝,我铭记于心。” 姚无痕淡淡道:“我没有什么割舍,我本就是做这个的,最初时候,生死之事长挂于心,时间久了也就淡然,我没割舍更没有悲绝,倒是殿下你,弑父都做的出来,你才悲绝,也可怜。” “大胆!” 杨竞身边亲信护卫怒斥一声,手都已经按住的刀柄。 姚无痕轻蔑的笑了笑道:“你觉得我顶撞了你的主子,是你主子受辱,那你为什么不去杀人?你主子管一个太监叫亚父,这种受辱,你们当狗的怎么不见叫唤几声?” 那侍卫脸色惨白,握刀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姚无痕道:“行了,别做样子了,你要是敢去,你要是有那个本事,你家主子还至于在这里称呼我为先生?我是个屁的先生,只是个被人人唾弃的杀手罢了,这世上最古老的两个职业都很卑贱,一个是娼-妓另外一个就是杀手,我没有殿下说的那么大觉悟,也没有殿下给我的那么高的地位,我只是个杀人的人,非要说我有什么追求,那就是求个名,天下第一杀手的名。” 姚无痕问杨竞:“我要的东西呢?” 杨竞回头看向那侍卫,已经尴尬且恼怒的侍卫正好需要一个台阶,连忙松开腰刀转身把旁边的木箱搬过来,他把箱子打开后退到一侧,总算是可以心安理得的到后边站着了。 杨竞从箱子里取出来一口长刀递给姚无痕:“刀名辟野,先生应该知道,这是名刀中的名刀。” 姚无痕把长刀接过来,抽出的那一刻,刀出鞘如龙吟。 杨竞又取出一套很细密精致的链子甲放在桌子上:“先生把此甲穿在外衫之内,可挡刀剑,这是我贴身的护甲,今日赠予先生。” 他再取出一张连弩,这 连弩远比大楚制式连弩要小,其中所藏弩箭也小很多,像是一根一根的钉子似的,能藏三十枚,虽然小但是威力不弱于制式连弩,便于携带。 他对姚无痕说道:“弩匣之中有三十支箭,压在最后的一支是鸣镝,先生切记,不要忘了数目,到了退路时候,把最后一支鸣镝射上高空,我的人会见机接应。” 姚无痕把连弩接过来,然后挂在腰带上。 杨竞最后取出来一套衣服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内侍的衣服,先生进宫的时候要穿上。” “行了。” 姚无痕笑了笑说道:“我想要的殿下都给了,殿下想要的,我自会拼尽全力的去给殿下争来,如果争来了,按照殿下所说,那是殿下的气运也是大楚的气运,我知道殿下若做了皇帝,一定是个明君,大楚已经好多年没有出过一个尽职尽责的好皇帝了,但......如果我没争来,是殿下气运不够,也是大楚气数已尽,殿下就应该从长计议,救国不救国的就忘了吧,找个地方藏起来活下去,先救了自己再说。” 太子杨竞苦笑道:“姚无痕,你当知道,我将自己视为皇族最后的希望,如果我不成功,皇族必败大楚必灭,我留此身还有何意义?我杀父之心并不悲绝,我救楚之心才是。” 太子殿下能坦然说出杀父两个字,出乎预料,姚无痕沉默片刻,他起身抱拳道:“因为你这句话,我也给你行个礼吧。” 他问:“接我进宫的人何在?” “就在楼下等着。” 杨竞道:“他是我在缉事司中买通的人,一路上他会把进宫需要注意什么都对你说清楚,先生听从他的安排就不会不有事,时机就在今夜,他会提前告知。” 姚无痕点头,把东西装回箱子里,搬起箱子起身往外走,杨竞站在他身后说道:“但愿先生全身而退。” 姚无痕没回头,也没表示。 全身而退? 他自己都没有想过。 走到门口的时候,姚无痕忽然站住,回头看向杨竞问道:“这几个月陪我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杨竞一怔,想了想后回答道:“一个女人,何须在意?” 姚无痕道:“殿下,派人看着她,如果她有了身孕的话,保护好她,我得有骨血相传。” 杨竞道:“放心,若她有了身孕,我自会保护她们母子平安,不过,已经陪了你几个月,还没有?” 姚无痕自嘲的笑了笑后说道:“也许是她不行,也许是我不行。” 说完后迈步出门。 楼下有一辆马车停在那,站在马车边上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焦急也有些害怕的小太监,看到姚无痕过来,他轻声问了一句“姚先生?” 姚无痕点头。 小太监打开马车的车门,急切的说道:“快上车,别被人看到了,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姚先生了。” 姚无痕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 小太监回答道:“我叫荆听命。” 姚无痕道:“听命?你命不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 觐见 姚无痕跟着荆听命从皇宫后门进来,看到荆听命的时候,后门的禁军士兵纷纷俯身行礼,连当值的禁军校尉都一脸的谄媚表情,姚无痕看到这一幕心里觉得有些可笑,一个小太监,只因为他是缉事司的人,连禁军校尉都要点头哈腰的行礼。 楚糜烂至此,那位有着逆天抱负的太子殿下,真的还能救回来吗? “一会儿到了宫里,你就在我屋子里歇着,时机不到,你就先别乱动。” 进了宫门之后,荆听命就让姚无痕下了马车跟在他身后走,要弯着腰小碎步的跟着走,这样就不会被人怀疑,姚无痕试着这样走了几步后,觉得真他娘的累。 “再过两个时辰是进膳的时候,按照规矩,陛下的饭菜都要过两道检查,第一道是大内侍卫,第二道是我们缉事司,今夜我当值,过去的时候我会带着你,你什么都不用说就跟在我身后即可,等送进屋子里的时候,我会让你接过去一盘菜。” 姚无痕点了点头,他好奇的问了一句:“小公公,为什么你会选择站在太子那边?” 荆听命脚步一停,他回头看了姚无痕一眼,这一眼中有些怒意。 片刻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回屋之后再和你说。” 姚无痕也不再问,就跟着荆听命回到住处,看起来这荆听命在宫里的地位还不低,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和内侍见到他都会弯腰行礼。 回到自己住处,荆听命摆了摆手吩咐道:“你们都到门外候着去吧,这个新来的跟我进屋,我要教教你宫里的规矩和缉事司的规矩,其他人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是!” 这院落中的内侍和缉事司司卫全都躬身退了出去,从他们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荆听命绝非姚无痕一开始以为的那种没什么权力的小太监。 “你问我,为什么要站在太子殿下那边。” 荆听命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茶,他抿了一口后看向姚无痕说道:“因为我本来就是太子殿下的人,四年前,我被太子殿下从乡下老家找到,接入都城,然后几经周转才撇清楚关系进入宫里做了个小太监,我又用了两年的时间才让刘崇信注意到我,把我提拔到了缉事司做事,你们江湖中的人都有师徒传承,宫里的内侍也有,老太监都会有自己的徒弟带着,我师父就是刘崇信。” 姚无痕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荆听命在宫里和缉事司中的地位显得那么特殊,那些看起来级别比荆听命还要高的太监,见到他也是点头哈腰的打招呼,一个个谄媚的好像没有得道就强行成人的老狐狸,还带着些能让人看出来的虚情假意,但他们自己应该不曾察觉,还以为自己道行高深。 “太子殿下是在英雄楼和你见面的,你知道为什么是英雄楼吗?” 荆听命问姚无痕。 姚无痕摇头:“没想过,大概就是随意选了个地方?” “不是,因为英雄楼也象征着大楚曾经的辉煌,象征着大楚最初的军人气概,象征着忠诚和勇气,英雄楼的第一代主人叫武原,曾是太祖皇帝的亲兵,后来英雄楼被人霸占,武原的后人也被强行赶出都城,他们回到了诉县老家,可是心里一直都不甘,一直都有恨,姚先生,我,本姓武。” 姚无痕的脸色一变,对这个小太监不由自主的生出来几分敬意。 “太子殿下派人找到我们,我来的时候才十五岁,我父亲对我说,先祖是大楚的开过功臣,我们这些子孙后代,也要为保护大楚时刻准备着牺牲,我们都相信太子殿下能救大楚,能救天下百姓,所以我就自愿净身进宫。” 荆听命缓了一口气后说道:“你其实根本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多久,准备了多少,也不知道为了太子殿下有多少人随时准备着去牺牲,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已经跪下了,跪在那些丑陋的恶心的却是当权者面前,苟且偷生,可是天下不都是这样的人,还有人愿意挺直了脊梁站着活,或是......站着死。” 他看向姚无痕,笑了笑说道:“我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但我依然会因为自己正在做的事而感到骄傲。” 姚无痕点头,他现在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不一样。 荆听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有些难过的说道:“如果太子殿下这样的人,早生一百年,哪怕是五十年,大楚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姚无痕道:“那也不一定,早生一百年或者五十年,也就没有你们在他身边帮着。” 荆听命哼了一声:“殿下那样的人,永远不会缺少追随者,就像是我们一样的人会有很多很多,为了殿下为了大楚,我们就算是前赴后继的去死,也在所不辞。” 姚无痕忽然发现这个小太监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因为他有信仰,他的信仰就是太子杨竞,就是坚信着杨竞可以把濒死的大楚救活,让大楚这老迈且千疮百孔的身躯再次屹立起来。 “如果你们输了呢?” 姚无痕问。 荆听命道:“殿下如果输了的话,大楚就亡了,殿下是最后一个能救大楚的人,如果我们输了,最起码在临死之前可以告诉别人,为了救天下,我们曾经努力过,搭上了性命的努力,没有人可以嘲笑我们。” 姚无痕点了点头,他信。 荆听命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说,距离到陛下寝宫换岗还要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你可以睡会,可以吃些东西,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可以让人很快送过来。” “来两壶酒吧,菜随意。” 荆听命听到这句话后皱眉道:“你不能喝酒,喝酒可能误事。” 姚无痕笑道:“你低估我了,我喝酒不会误事,只会更加冷静,而且......你不该拒绝我,因为这可能是我在人间最后一次喝酒。” 荆听命想了想,点头:“好,我陪你喝......我来都城四年没有喝过一次酒,我怕喝酒误事,但是今天我想陪你喝一杯。” 姚无痕道:“自己想喝酒就明说,天知道这是不是也是你在人间最后一次喝酒。” 一刻之后,姚无痕端起酒杯看向荆听命笑着说道:“想不到,我最后一次喝酒,居然是和一个小太监。” 荆听命看了他一眼,然后端起酒杯说道:“我也是大丈夫,没有不如你。” 一个半时辰之后,皇帝寝宫。 荆听命带着一队缉事司的司卫到了门口,当值的司卫立刻向他俯身行礼,荆听命随意摆了摆手,好像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没有刚刚见到姚无痕时候的那种紧张。 “你们回 去吧,一会儿陛下的晚膳上来我亲自检查。” “是!” 一群人再次俯身施礼,然后离开寝宫门外。 “是荆听命在外边吗?” 屋子里传来一声慵懒且苍老无力的声音,荆听命显然吓了一跳,肩膀都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尽力语气平静如常的回答道:“回陛下,是奴婢在外边。” “你师父呢?” “陛下,我师父去距马城了,他奉旨监军。” “唔......他求朕去的,朕倒是忘了,你进来吧。” 荆听命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按照原定好的计划,他和姚无痕要一起进去送晚膳,姚无痕找机会对皇帝下手,可是现在,荆听命觉得时机比进膳的时候可能还要好,所以他临时改变了计划,他给了姚无痕一个眼色,示意他跟上来。 姚无痕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服,不让那把辟野刀的痕迹露出来。 荆听命进门,老皇帝的屋子里烟雾缭绕,姚无痕险些咳嗽出来,他不知道这种烟气是什么,可是闻着有些异香,还有些让人恶心。 他不知道这东西叫鬼瘾膏,是从南边海疆之外的求立国传过来的东西,能让人上瘾,而且戒除不掉,这东西是刘崇信献给皇帝的,皇帝现在已经离不开,每日都要吸。 在这一刻,姚无痕看到了那个躺在龙床上的老皇帝,穿着一身短衣襟,上衣的扣子还没有扣好,那个白发苍苍老态龙钟枯瘦如柴,脸上都是皱纹,说话的时候能看到牙齿都已经快要脱落没了的人,就是皇帝? 皇帝应该是这个样子吗? 老皇帝被旁边的宫女扶着坐起来,他看起来脸色蜡黄,嘴里没有几颗牙齿,而且还不是那种老掉了的感觉,因为还有的几颗牙齿都是黑乎乎的,这几颗牙齿也断了半截,像是腐烂了一样,皇帝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赖在人间不肯离去的老鬼,还窃取了人间至高无上的权力。 “你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啊,朕有些想他了。” 皇帝沙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荆听命连忙回答道:“陛下,我师父他昨日才离开都城,此时怕还没有到距马城呢。” 皇帝像是已经很迟钝,他想了一会儿后说道:“朕想他了,让他回来吧,何必去外边风水日晒的,难道在宫里陪着朕不好?” 荆听命连忙俯身道:“陛下,师父他是奉旨去监军。” 皇帝哼了一声:“分明就是想躲着朕罢了.....奉旨是谁的旨?还不是朕的,朕能让他去就能让他回,咦?你身边的人是谁?怎么看起来没有见过似的。” 荆听命道:“陛下,他是缉事司新晋的人,原本在地方上做事,因为武艺不俗,而且做事稳重谨慎,所以被师父调入京城,师父说,他暂时离开都城,又不放心陛下,所以要加强一下缉事司的人手防卫。” 皇帝叹了口气:“朕有好多个兄弟,亲兄弟,但是朕一直都知道,朕的那些兄弟们就想夺走朕的江山,唯有刘崇信是真的把朕当兄弟,唯有他......” 皇帝像是忘了什么,又像是在思考什么,片刻后他问荆听命:“你师父呢?” 姚无痕一怔。 面前这个人,真的是皇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二百六十四章 天下第一 老皇帝似乎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不太足,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才起身走到桌子那边,这几步路,对于他来说好像就已经把全部体力消耗殆尽。 “晚膳来了吗?” 老皇帝问。 荆听命连忙回答道:“还没有,奴婢现在去催一下?” 老皇帝道:“还没来的话,有些可惜了,朕其实还是想吃一口的,不过何必你去,你留下来陪朕说说话,你师父不在,这宫里机灵的也就你一个了。” 荆听命看了一眼姚无痕,然后吩咐那两个宫女道:“陛下既然不让我去催,你们两个去催催晚膳,告诉御膳房陛下已经饿了。” 那两个宫女巴不得赶紧出去缓一口气,这屋子里的气味实在是难闻的厉害,不只是有鬼瘾膏的那种异香,还有一股腐朽老人的体味。 两个宫女退出去后,荆听命再次看向姚无痕,示意他可以动手了,可是姚无痕却好像有些傻了一样,就那么看着老皇帝,他似乎还处于一种难以置信中,思维还没有清醒过来。 其实这也难怪,对于百姓们来说皇帝是什么?皇帝就是神灵一样的存在,是人间至高无上的存在,在百姓们心目中,皇帝都是威严的肃穆的也是恐怖的,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天威。 可是这样的老皇帝,带给姚无痕心里的震撼一时之间还没有让他缓过神来。 荆听命咳嗽了一声,姚无痕这才醒悟过来,他往前迈了两步假意要去扶着皇帝,可是就在迈出去这两步之后,他敏锐的察觉到在暗处有人,而且绝对是高手,只要他有任何轻举妄动,那暗处的人立刻就会出手,不要说轻举妄动,哪怕他就是走到老皇帝不远处,暗中的人都可能对他出手。 所以姚无痕算计了一下距离,他必须一击必杀,不然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出手。 “你叫什么名字?” 老皇帝忽然问了一句。 姚无痕立刻回答道:“陛下是在问臣吗?臣叫姚无痕。” 老皇帝哦了一声:“在地方上做事,没少吃苦吧,朕看你脸上有伤疤,你侧头给朕看看,脖子上是不是也有一些伤疤。” 姚无痕把衣领把旁边拉了拉,露出脖子上的伤痕。 “陛下,臣没吃苦。”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敷衍的回答了一句。 “看起来你年纪不大,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立功,既然是刘崇信把你调到京城来的,朕就知道你是可信的人......你年轻很好,将来还能辅佐太子,他比朕要强......不过,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辅佐太子。” 老皇帝好像是恍惚了一下,然后问荆听命道:“朕是不是有阵子没有见到太子了?” 荆听命回答道:“陛下,太子殿下每日都会来向陛下请安。” 老皇帝楞了好一会儿,他问:“有吗?可是朕怎么觉得,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 荆听命道:“殿下每次来都在殿外叩首,因为每次来,陛下都没有起床,也吩咐过谁也不许来打扰,但是太子殿下每日都会准时到殿外,风雨无阻,没有一日落下。” 老皇帝叹了口气,他侧头往暗处看了一眼,那里就是姚无痕戒备着的方向,就在陛下身侧大概半丈左右距离的屏风后边。 “荆听命,你去把门关上吧。” 老皇帝忽然吩咐了一句,荆听命觉得有些不对劲,可现在又不是动手的时机,他连忙应了一声,回身去把房门关好,再回身的时候,他忽然看到老皇帝正在看着他,那双原本昏黄的眼睛里有一种凌厉的光,一种让人害怕的光。 “其实朕猜到了,你们是来杀朕的吧。” 老皇帝指了指姚无痕:“他一直盯着朕的脖子看,朕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防备着有人来杀,看人的眼睛,看不错,朕想知道,是太子让你们来的吗?” 荆听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没有啊陛下,奴婢......” 老皇帝笑着摇了摇头:“你们都低估朕了,也低估了朕身边的人,扑奴,你出来吧。” 老皇帝的话说完之后,从屏风后边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他面容冷峻,手一直都放在剑柄上,这样的一个人自身就像是一柄长剑。 老皇帝道:“扑奴,你跟他们说。” 那个叫扑奴的中年男人看向姚无痕说道:“你们靠近寝殿之前,你曾经整理过三次衣服,你的衣服下边藏了利刃,你应该更习惯用左手,因为你的兵器藏在了右侧,如果是惯用右手的话,这样拔出兵器会有些费力,对于一个高手来说,不会允许自己耽搁半息的时间。” 老皇帝道:“你们还没有进门的时候,扑奴就已经提醒过朕,说你们有问题,是否下令外边的禁卫把你们拿下,朕想着,就不必了吧,朕想知道是谁,想来想去,好像也只能是太子,满朝文武都盼着朕多活几年呢,他们就能多祸害几年,也就是朕的儿子盼着朕早点死......” 他笑着问荆听命:“你知道朕刚才对扑奴说什么吗?朕说,快把鬼瘾膏给朕拿过来,朕还想再抽一口。” 荆听命吓得脸色发白,身子都在发颤,结结巴巴的,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姚无痕,你要快一些,朕,怕疼。” 老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朕等着太子动手等了好几年了,可是他胆子小,一直都不敢动手,再加上刘崇信怕朕出事,护卫周全,所以太子也没什么机会,朕的儿子,朕也知道他下不去手。” 他深呼吸,又缓缓吐出。 他看向姚无痕说道:“朕可以死,但不要动刘崇信。” 他又看向扑奴说道:“你出去吧,就当不知道,朕希望......太子他,还来得及。” 这句话刚说完,姚无痕的掌中就亮起来一道光,那是辟野的光,一闪而过,刀锋在老皇帝的脖子上扫了一下,老皇帝的话嘴还张着,话还没有说完,脖子上的血线忽然就崩开了,血从伤口里喷涌而出。 扑奴就站在那看着,片刻后跪倒在地,一个接着一个的叩首。 然后他起身,看向姚无痕说道:“陛下去了,你也可以死了。” 姚无痕摆了摆手,示意扑奴先别动,他有件事很好奇。 他问:“既然陛下早就有求死之心,为什么你不动手?别人不动手?” 扑奴居然很认真的回答道:“陛下是陛下,我们是臣子,但陛下早就对我说过,如果太子遣人来的话,不要拦着,陛下说,太子还能救大楚......可是陛下等了好几年,太子一直都没有动手,陛下还说过,太子应该下得去手才对,为什么就不动手?” 姚无痕叹了口气道:“明白了,但是我还不能死。” 扑奴皱眉 道:“你可以死。” 姚无痕道:“太子不踏实。” 扑奴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片刻后他懂了。 他说:“我给你一刻的时间去办事,然后我会杀你,接下来的事也没有人会帮你,你能做多少做多少。” 姚无痕傲然道:“刚才太顺,我自己都觉得无趣。” 说完之后忽然从后窗掠了出去,扑奴没有动,他沉默了大概半刻左右,然后看向荆听命,荆听命跪在地上还在发抖,老皇帝的尸体就倒在他面前不远处,血已经快流到他跪着的地方。 “你以后,别做刘崇信。” 扑奴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然后一转身从后窗也掠了出去。 这一夜,姚无痕杀皇后,杀贵妃,杀皇子,他像是一个鬼魅,他是第一次进宫,此时又已经天黑,可是那张太子杨竞给他的路线图,却深深的刻进了他的脑子里,没有走错一步路,他杀的兴起,越杀越觉得开心,这是第一次他如此开心。 他杀了太子的生母,也就是当今皇后,因为他知道皇后性子软弱,只要刘崇信回来,她必会屈服于刘崇信的恐吓,如果刘崇信控制了皇后,以太子对他母亲的感情,太子还是会沦为傀儡。 他杀了宫里数位贵妃,还杀了所有的皇子,他就像是一个真的鬼,在皇宫里无声无息的飘来飘去。 最后一处,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那个大概也就十来岁的皇子,想着这绝对不该是老皇帝的骨血,以老皇帝的身子骨,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小的儿子。 就在这时候,四周出现了无数的大内侍卫,他们将这个院子团团围住,扑奴仗剑站在门口看着他。 扑奴很后悔,他以为不会死这么多人,他后悔不该给姚无痕那么长时间,虽然他根本就没有给足一刻,可是他发现自己给的那些时间让他也变成了杀人凶手,姚无痕太快了。 下一息,无数羽箭朝着姚无痕激射过来,姚无痕身前出现了一片刀幕,辟野刀在他面前变成了流光漫天,可是羽箭太多,还有一些射在他身上,然而他的身上还有一件软甲,羽箭不能射进他的身体里。 姚无痕大笑起来,他想着太子这个人,其实还不赖。 他向外冲出去,迎面而来一把剑,那剑快的让姚无痕有些害怕,可是他手里有削铁如泥的辟野刀,他的刀斩在剑上,剑应声而断。 姚无痕从扑奴身边冲过去,前边更多的大内侍卫往这边疾冲,姚无痕摘下来腰畔挂着的连弩,一边纵掠一边点射,他在心里计数,一路冲杀出去,他到了约定好的位置,然后把最后一支箭射上半空,那是第三十支箭,是一支鸣镝。 鸣镝没有响,所以那根本不是一支鸣镝。 非但没有响,而且还从连弩里喷洒出来一些粉末,姚无痕虽然立刻就捂住了口鼻,可是根本没有用,只片刻他就感觉到一阵阵头晕。 姚无痕怔住,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喊道:“果然,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啊。” 四周冲出来无数人,像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海水。 姚无痕握紧辟野刀,朝着面前的人喊了一声:“你们都记住了,我叫姚无痕,我是天下第一刺客,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他大喊三声天下第一,然后持刀向前,摇摇晃晃,一往无前。 “你们要把我名字传出去!杀皇帝者姚无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六十五章 新皇登基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那些自认为武艺高强的大内侍卫,一个接着一个在姚无痕面前倒下去。 这些锦衣之人在姚无痕眼里都一样,只不过是他临死之前给自己生命之重不停加上的筹码。 他们多死一个,姚无痕的名字就更响亮一分。 姚无痕的衣服被切割的破碎不堪,就算是那件很坚韧的软甲也已经失去了作用,他被打翻在地的时候,他四周堆积的尸体多到让人头皮发麻。 而与此同时,在皇宫外边,太子杨竞来来回回的踱步,他的脸色很白,他也确实很痛苦,正如姚无痕所说,他要做的事太悲绝,这种杀父杀母杀兄弟的事,一定会有人替他顶罪,但是这种痛苦没有人可以顶替。 他不是无情之人,又怎么可能不疼? 他只盼着成功,如果经历了这样的悲绝最终还失败了的话,那么这一切又算是什么? 笑话? 黑夜里,宫门吱呀一声打开,小太监荆听命跌跌撞撞的从宫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 “陛下遇刺了,快请太子殿下入宫!” 杨竞听到这句话愣在那,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再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了片刻,又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不久之后,作为朝廷第一重臣的宇文崇贺也急匆匆的赶到了皇宫,不只是他,文武百官也都在赶来的路上。 太子跪在老皇帝的遗体旁边,哭的已经晕过去好几次。 宇文崇贺跪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他一直低着头,因为他害怕自己会笑出声来。 老皇帝临死之前想着,这满朝文武没有一个盼着他死的,他错了,最起码宇文崇贺盼着他死,虽然宇文家看似已经是到了巅峰,宇文崇贺也已经到了位极人臣,可是他还不满意不满足。 因为他头上还有一个刘崇信。 只有老皇帝死了,太子殿下登基,他才是真真正正的位极人臣。 太子殿下身边极度缺人,除了他宇文家之外,整个朝廷里几乎都是刘崇信的走狗,太子没有一个能信任的,太子登基,意味着宇文家也将登峰造极。 “殿下,节哀。” 宇文崇贺跪在那劝说道:“现在还需要殿下保重身体主持大局,大楚不可一日无君,天下不可一日无主,殿下,还请以大局为重。” 太子杨竞眼睛血红血红的看向宇文崇贺,怒声说道:“我现在就想陪着父皇母后,我什么都不想做!” 宇文崇贺看着这面目有几分狰狞的太子殿下,心里想的却是殿下应该在自己第几次劝说之后才会勉强答应下来? 第二天,大殿。 太子杨竞穿上了龙袍,龙袍上带着黑纱,他看起来悲伤的已经脱了相,脸色憔悴,但是眼神里却有一种让人畏惧的光。 所有朝臣都在第一时间恳请太子殿下登基,似乎也没有别人可选,因为只要还在都城的皇子都死了,唯有一位在外边的是三皇子杨铤,他奉旨在卜湖训练水军,为进剿卜湖栋山之中的叛军做准备。 说起来,这位三皇子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和太子杨竞争夺皇位的人,他天资聪慧饱读诗书,也曾亲自领兵与叛军交战,他的性格比杨竞还要激进一些。 可是这唯一的竞争者不在,就算在,也敌不过太子正统的名 正言顺。 趁着刘崇信不在,太子就这样略显仓促但又无人敢质疑的成为了大楚的皇帝。 皇宫新任的总管太监荆听命双手捧着陛下的第一道旨意走到高台边缘,他看着下边那一群都带着些惶恐的大人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第一道旨意并没有政令,这是一道要通传天下的旨意,但也只是向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们说一说老皇帝大概是怎么死的,为了大楚的江山社稷,太子殿下登基称帝怎么怎么样。 关键是皇帝的第二道旨意,这第二道旨意最先说的是改年号为靖历。 其次是传令立刻召回武亲王,请武亲王尽快回京,然后是尽快召回缉事司督主刘崇信,也是一样的请他尽快回京。 然后安抚百姓,安抚朝臣,最后的最后,才是关于那个刺杀老皇帝的刺客姚无痕。 这份诏书很长,长到荆听命才刚刚念到安抚百姓这部分。 杨竞坐在龙椅上,他面前,小太监荆听命正在宣读着他早就已经起草出来的旨意,每一个字他都很熟悉,这些话他都深思熟虑过无数次,他嘴唇微微动着,和荆听命读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对的上,分毫不差。 他的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的抚过,指尖仿佛有一阵阵的酥麻,让他的表情逐渐陶醉,片刻之后他才醒悟过来自己可能有些失态,连忙坐的端正了些。 此时此刻,荆听命正读到关于百姓的事。 “陛下已知天下之祸乱,百姓之不安......” 荆听命抬起头读到此处看了看朝臣们,那些人似乎一直都在等待着关于他们的说法,可是还没有等到那部分,所以有些人已经快要失去耐心。 荆听命心说这群尸位素餐的人,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大殿之上? 他心里骂了几句,继续读那份长达万字的诏书。 杨竞决定要大赦天下,所有叛军,只要放下兵器重新归顺朝廷,就可既往不咎,不管之前做过什么,都可赦免。 朝廷也会尽可能的开仓放粮,给百姓们分发种子,凡是愿意回到自己家乡好好种田的人,还都可以从官府领到每户五银子的奖励。 杨竞还决定建立新军,所有参与叛军的人也可成为朝廷新军的一员,只要达到朝廷征兵的标准,即可成为一名正规的大楚府兵。 所有新军士兵的家里,在从军之日转为军户,军户可以有自己家的分田,这些田地种出来的粮食还不需要交纳税赋,而且朝廷每年还会分发各种厚重奖赏。 除了这些之外,更让那些参加了叛军的普通百姓动心的则是,他们第一年从官府里领取粮种,第二年只需向官府归还种子,不用交粮。 杨竞相信,百姓们只要看到他的决心,百姓们也一定会有所改变。 对付叛军最有用的办法不是把他们都剿灭,而是让那些拿起锄头做武器的百姓们,拿着锄头回到田里,这才是釜底抽薪。 人人有田种,有饭吃,有衣穿,未来会有好日子过,谁愿意去做贼? 荆听命还在一句一句的念着,下边的人已经脸色越来越差,连宇文崇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陛下这诏书里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如果真的就这样推行下去的话,他们怎么办? 宇文崇贺看向坐在龙椅上的年轻皇帝,眼神有些复杂。 两个时辰后,大牢。 皇帝杨竞走进来的时候,躺在石床上的姚无痕连侧头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他身上千疮百孔,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应该死了才对,至于为什么还没死,他也不理解。 但是他知道,自己距离死亡并没有多远,他想着,唯一合理的解释,应该就是老天爷让他临死之前再看看哪位胸怀抱负的太子......不,是大楚皇帝陛下得意的样子吧。 皇帝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了看这个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姚无痕四肢俱断,下巴都烂了,舌头耷拉在外边,看起来像是刚刚被地狱中各种刑罚折磨过的新鬼,可怜的是他还不是新鬼,到了阴曹地府后可能还会再被折磨一轮。 “朕对不起你。” 杨竞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但是朕这样做是对的,你也应该明白朕是对的,但是朕不希望你走的不瞑目,所以这句朕对不起你,一定要说。” 姚无痕躺在那,眼睛动了动,这也是他唯一能动的地方。 他的脸肿的厉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所以连眼睛动了动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皇帝的人搬过来一把椅子,皇帝在姚无痕身边坐下来,他看着姚无痕那凄惨的样子,沉默片刻后说道:“朕明天就会下旨把你五马分尸,如果真的会有轮回的话,这一世朕如何对你,下一世你就如何对朕。” 皇帝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个女子,朕已经安排人把她送出都城,会好好安顿,她已经有了你的骨肉。 听到这句话,姚无痕的身子似乎动了一下。 他最怕的就是杨竞知道周婉有身孕的事,所以才会在进宫之前故意说了那几句话,没想到,杨竞连这样的事都不会放过,也要检查清楚。 “可是你知道,你做的事,不诛九族不行,所以朕还是会派人去追查你家人族人,只要他们认真去查,也就一定能查到,朕留下周婉,也算为你留下一些骨血,她只是一个青楼女子,你没有给她名分,她就不在你的九族之内。” 姚无痕的身子又轻微的动了一下,他似乎在努力的想把眼睛睁开好好看看这位大楚皇帝,可是他做不到,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朝着这位九五之尊脸上吐一口吐沫,然后说一声,你确实了不起。 皇帝起身,在姚无痕的身上轻轻的拍了拍。 “你是大楚的英雄,我答应过你的,会让你的名字天下皆知,所以朕昭告天下,刺杀皇帝者,名为姚无痕。” 说完这句话,皇帝转身离开。 四天后,左武卫大营。 武亲王杨迹句在接到都城送来的旨意后,人好像傻了一样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好一会儿,手下人连续提醒了几次,他才想起来接旨。 他那位白痴了一辈子,玩了一辈子,几乎把整个大楚玩完了的皇兄就这样死了? “王爷。” 来宣旨的小太监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道:“王爷请屏退左右,陛下还有口谕。” 武亲王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微微俯身:“臣请接旨。” 小太监靠近武亲王,声音很低的说道:“陛下说,不希望刘崇信还能活着回到都城,王爷的大军,此时距离距马城最近......” 武亲王又楞了一下,俯身:“臣领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六十六章 帝王手段 距马城是京州大营所在,荆州大营有十二万大楚精锐,这支楚军是大楚都城的最大一道屏障,是数千里京州的定海神针。 京州大营还在,十二万虎狼还在,就没有叛军敢来招惹,都城四周,最起码看起来就还是一片太平。 刚到京州大营没几天,还在想着怎么从陛下手里再赚来一些功劳的刘崇信,在让他火速回京的旨意来之前接到了一份密报。 这份密报到他手里,比还在路上的圣旨大概要早半日左右,可就是因为这份密报,他决定就算是太子.....不,他还没有适应太子已经成了新皇。 就算是新皇亲自到了,他也不会轻而易举的离开这京州大营,他还是监军,他的干儿子童蒙还是大将军,这十二万大军在他手里握着,比他手里的免死铁券要管用的多。 杨竞想坐稳了皇位,就必须拿下这十二万京州军,拿不下来,都城就是摇摇欲坠的一座孤岛,皇帝就只是一座孤岛的主人罢了。 刘崇信把密报递给童蒙,起身在大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片刻之后他吩咐道:“下令大军戒备,不管是谁,没有我的命令私自进入大营的,杀无赦。” “是!” 大将军童蒙立刻就点了点头,他又不是个傻子,他很清楚自己和刘崇信已经拴在一条绳子上了。 如果新皇要办刘崇信,他也跑不了,但是手握重兵,那个皇帝小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他又不敢真的反,他可以趁着十二万京州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发号施令,如果京州军知道皇位更迭,知道太子登基,他这个大将军的号令未必还管用。 刘崇信看向童蒙说道:“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们如今在一条船上,你知道该怎么做,如果我倒了,我那一群儿孙都要跟着倒霉,我只要不倒下去,朝廷还是我们的朝廷,天下还是我们的天下。” 童蒙俯身道:“义父放心,咱们手里有兵有钱,陛下也不敢怎么样,我猜着,这旨意送来也多半是要把你骗回都城,义父只要不回去,陛下也没什么办法,还不是最后要来求义父你。” 刘崇信笑着点了点头:“这太子会装,我知道他会装,他就像是一头桀骜不驯的狼,可是到了最后,他会很清楚,离开了我,他什么都不是。” 听到这句话,童蒙忽然间心里紧了一下,有一句话在他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就冒了出来。 刘崇信说,新皇离开了他什么都不是? 可是刘崇信这滔天的强权,离开了皇帝,还是什么? 他下意识的看向刘崇信,也不知道是眼花了还是怎么的,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风风光光的五千岁,而是一个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老妖怪。 刘崇信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你是先帝授命的大将军,我是先帝授命的监军,没什么可担心的。” 刘崇信回到椅子那边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起来依然气定神闲。 可是童蒙眼睛里的幻觉还在继续,他在幻觉中看到了刘崇信背后,有一头毛都已经灰白了的老狐狸在惊吓的团团转,尾巴都已经夹了起来。 童蒙笑道:“义父,咱们就等着小皇帝过来求咱们,看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半日之后,新皇圣旨到 了。 外边的人急匆匆跑来报信,说是钦差大人到,刘崇信皱眉道:“哪里来的人,竟敢冒充钦差?” 他起身往外走,童蒙也跟了出去,不多时到了京州大营的辕门外边,所谓钦差是荆听命手下的一个小太监,带着两百禁军来的。 “老祖宗。” 那小太监看到刘崇信,好像把半路上想了无数次的说辞全都忘了,第一时间从马车上下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刘崇信面前。 刘崇信得意的哼了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兔崽子,你来干嘛了?” “来给老祖宗请安。” 小太监一边磕头一边说道:“陛下惦念老祖宗了,想请老祖宗回去。” 刘崇信笑着问道:“哪个陛下?” 小太监一听就知道事情坏了,刘崇信已经得到了消息,新皇的意思是不让刘崇信知道老皇帝已经驾崩的事,就说是老皇帝想他,让他立刻赶回都城。 可是现在,这计划看来是没有任何意义,从刘崇信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先帝驾崩的事他早就知道了。 小太监反应也快,用极为谄媚的语气说道:“老祖宗,新皇登基了,请老祖宗回去主持大局,陛下说,没有老祖宗在身边,心里没有主心骨,那些朝臣们也不都听话,需要老祖宗回去压着。” 刘崇信一怔。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这些话,有几分真的几分假的。 “你说具体点。” 刘崇信立刻就回了一句。 小太监叫高沐恩,跪在那说道:“先帝遇刺之后,陛下伤心欲绝,所以把朝权交给宇文崇贺掌管,结果第二天,陛下说让宇文崇贺带着六部官员觐见,宇文崇贺说谁也不许去,要给陛下一个下马威,让陛下知道是谁做主,而且还给九门兵马司的大人下令,若是老祖宗里你回都城的话,就乱箭射死,绝不许你进门,另外,他两个儿子手中的两卫府兵,已经接管了都城防卫,并且兵围了皇宫。” 刘崇信看向童蒙,童蒙在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这话,倒是有几分可信,宇文崇贺那个家伙早就想霸占朝权,只是义父你一直压着他,现在新皇登基,他要把持朝政,把新皇变成傀儡。” 刘崇信点了点头,心说老子本来就是要扶持太子的,只是太子必须听话,可即便是他不听话也轮不到你宇文崇贺来要挟打压。 再怎么说,太子那也是老子兄弟的儿子,是先帝的儿子。 他哼了一声后问高沐恩:“陛下怎么说?” 高沐恩得到的旨意是,让刘崇信尽快赶回都城,不许刘崇信带兵,也不许童蒙带兵。 可是高沐恩看了看现在这架势,如果按照原来的旨意宣布的话,怕是大事要坏。 他跪在那说道:“陛下说,请老祖宗带京州大营的兵马尽快回都城,十二万大军都带回去,陛下盼着老祖宗立刻回去力挽狂澜。” 刘崇信自己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被他的徒子徒孙给骗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太监,硬是就敢私自改了旨意,硬是就敢不把圣旨取出来,硬是就敢说陛下只有口谕传过来。 刘崇信眼里,这些徒子徒孙们就是他身上掉下去的毫毛,谁敢骗他? “你起来吧。” 刘崇信吩咐了一声,然后笑着自言自语道:“离了我,什么都不是。” 刘崇信看向童蒙道:“只要大军在手就没什么可怕的,你去传令,大军开拔,咱们带着十二万大军去都城逛一圈,看看那个在我面前孙子一样的宇文崇贺,敢不敢当着我的面说要把我乱箭射死。” 童蒙俯身道:“遵命。” 与此同时,都城,大兴宫。 皇帝杨竞坐在书桌后边,手指轻轻的有节奏的在桌子上敲着,坐在他对面的是刚刚被任命为宰相宇文崇贺,还有宇文崇贺的两个儿子,左领军卫大将军宇文持,右武卫大将军宇文从。 “你们说,如果刘崇信不回来怎么办?” 皇帝看向宇文崇贺父子三人。 宇文崇贺沉思片刻后说道:“京州大营十二万大军,若是刘崇信把持,确实不好办,不过臣以为还是有两个办法可行,第一是陛下亲至,只要陛下到了京州大营,将士们必然遵从皇命,不过现在先帝后事还没有办完,陛下不能轻易出京......第二个办法,就是请武亲王去了。” 杨竞并没有告诉宇文崇贺,他已经给武亲王下旨的事,他听完后脸色微微惊讶了一下,有些遗憾和感慨的说道:“朕怎么就没有想到武亲王?朕可以让武亲王先不要急着回都城,让他先去京州大营接管兵权。” 宇文崇贺连忙道:“接管兵权的事,其实倒也不必,武亲王已有左武卫,若是再接管京州大营,臣担心......他也会对陛下有所不敬。” 杨竞一脸严肃的说道:“武亲王是朕的皇叔,皇叔怎么可能会害朕?” 宇文崇贺道:“陛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杨竞叹了口气道:“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宇文崇贺道:“如果刘崇信不敢离开大营的话,就让武亲王过去,武亲王素有威名,京州大营的将士对他极为信服,所以让武亲王去逼着刘崇信回京城,大抵可行。” 杨竞又问:“可若是,刘崇信带着十二万大军和武亲王一同回来怎么办?” 他看向宇文崇贺道:“他是父皇所授权的监军,他还没有被罢免权限,所以即便他如此下令,武亲王都不好阻拦。” 宇文崇贺沉默片刻,心里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皇帝要见他,还要见他的两个儿子了,因为皇帝在害怕,皇帝手里没兵没权,除了宇文家之外确实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所以宇文崇贺带着淡淡得意的俯身道:“陛下放心,臣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不管多危险,臣万死不辞,臣愿亲自到城门外拦住刘崇信,让他伏法!” 皇帝道:“这怎么行,万一那阉狗伤了你呢?这样......宇文持和宇文从,率领左领军卫和右武卫大军出都城,就在城外列阵,若是刘崇信带着十二万大军回来了,有左领军卫和右武卫在,刘崇信也不敢放肆。” 皇帝看向宇文崇贺道:“大军列阵之后,要时刻准备着先发制人,只要刘崇信不遵旨,立刻就把他杀了,然后你亲自接管京州大营兵马,除了你之外,朕谁也信不过了。” 宇文崇贺连忙起身,跪倒在地说道:“陛下放心,这一次,臣就算是拼上这条命,也要为陛下除掉那阉贼,为天下铲除那乱党!” 皇帝欣慰的说道:“朕知道的,你的忠心,朕是一直都知道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石二鸟 宇文崇贺从大兴宫里出来,半路的时候都一直忍不住在笑,因为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皇帝离开他,真的不行。 如今城中禁军数万,将领都是刘崇信的人,皇帝如果明旨要对刘崇信动手的话,这禁军将领们因为害怕可能就会先动手把皇帝废了,刘崇信不是没得选,他还可以去恭迎那位三皇子归来登基。 “禁军陛下不敢用,他要等着刘崇信死了之后才敢对禁军动手。” 宇文崇贺轻轻抚摸着胡须笑道:“陛下啊,现在是看的清楚,除了宇文家之外他还能依靠谁?盯着这个皇位的可不只是三皇子,还有陛下的诸位叔叔们。” 他的长子宇文持笑道:“如今左领军卫和右武卫在都城,就是陛下唯一的屏障。” 如今这两卫府兵都在宇文家手里,皇帝要想做什么事,确实一举一动都要看宇文家的脸色。 “父亲。” 宇文从问道:“那,咱们真的要听陛下的,把两卫战兵在城外列阵吗?” “并没有关系。” 宇文崇贺笑道:“禁军将军刘步昂我已经提前知会过,我告诉他要想活命,就要靠过来,而不是死守着刘崇信,刘崇信必死无疑,他还能靠着我继续做他的禁军将军。” 宇文从笑了笑道:“刘步昂也不傻,必会依附于父亲,陛下可以换一个,他主子也可以换一个。” 宇文崇贺道:“你们在城外列阵,我在城墙上看着,城门把守好,我再让刘步昂的禁军把宫城四门守住,再分派兵马随时策应,咱们的陛下还有谁可用?那大兴宫里的宫女太监吗?” “哈哈哈哈......” 宇文持笑的前仰后合,他笑着说道:“父亲,只要把刘崇信杀了,再请旨查封缉事司,最少能有数百万的收获。” 宇文崇贺点了点头道:“你们分派斥候,若是刘崇信真的带着京州大营的兵马回来,那就让他知道什么叫无路可走。” “前边是固若金汤的都城,还有你们手里的两卫府兵,后边则是武亲王的左武卫,你们猜,京州大营的那些将士,愿意为刘崇信卖命吗?” 宇文崇贺道:“等武亲王进京之后,再把左武卫的兵权拿下,数十万大军在我宇文家手里,陛下也只能看我们脸色。”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手在旁边重重的拍了一下。 “轮到我们宇文家了!” 大兴宫。 皇帝杨竞看向站在面前的中年男人,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扑奴,父皇用了你十六年,朕没打算换一个人,朕也会一直信任你。” 扑奴俯身道:“臣,谢陛下。” 杨竞道:“朕知道,抓捕刺客姚无痕的时候,你的佩剑被姚无痕斩断,所以朕打算送你一把剑。” 他起身,从内侍总管荆听命手里接过来一个木制的剑匣,他把剑匣递给扑奴说道:“这是大楚三皇剑之一的破甲,这把剑削铁如泥,无所不破,今日朕将此剑交给你,你替朕掌剑。” “臣,叩谢陛下。” 扑奴立刻跪倒下来,他当然很清楚三皇剑象征着什么,大楚皇剑,象征着的就是陛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身份的认可。 “剑在你身上,你就是代朕行事,只要剑还在,你就身负皇命。” 皇帝缓了一口气后说道:“朕希望,你能如对父皇那样对朕,天下没有变,还是皇族的天下......” 杨竞伸手把 扑奴扶起来:“别人不知道你是谁,朕还不知道吗?楚皇剑法不传外人,可是没有楚皇剑的楚皇剑法,终究差了些。” 扑奴的脸色变幻不停,这剑,分量太过沉重。 大楚太祖皇帝江湖出身,剑法超绝,按照太祖皇帝里下来的规矩,每一个新皇登基之后,都要自皇族之中选出一个天赋极高的人,传授给他楚皇剑谱,这个人,学会了楚皇剑法之后,将要隐姓埋名,忘记自己的身份甚至是性命,唯一的使命就是保护皇帝。 当老皇帝故去,新皇帝登基,也会在皇族之内再选一人,交给上一代的掌剑去培养,学习楚皇剑法。 可是扑奴的悲哀就在于,老皇帝自始至终都没有把破甲剑给他,老皇帝可恨也可怜,他是皇帝可却越来越不信任任何一个姓杨的人,哪怕他将自己的性命寄托于扑奴身上,也不愿意把破甲剑给他。 老皇帝在位时间很长,上一代掌剑意外病故,扑奴递补上来,他天赋不俗,自学楚皇剑法,可是掌中却一直都没有破甲,这也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但扑奴依然牢记太祖皇帝遗训,哪怕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公平。 太祖是江湖人,曾是一门之主,当初未得势的时候,他的宗门就分成内外两家,内家弟子算是他亲传,外家弟子的地位就低得多,虽然也会学习剑法,可却永远也不会得到真传,再优秀也不可能继承门主之位。 楚太祖登基称帝之后,将杨家也分成宗内和宗外两脉,宗内都是他的嫡脉后人,而宗外则是杨家分支。 每一代的宗外杨家,其命运都是誓死保卫宗内杨家,每一代掌剑,也都是从宗外杨家选出来的。 同是杨家血脉,可是却要为剑奴。 杨竞看向扑奴认真的说道:“朕已经草拟了旨意,只要杀了刘崇信,朕就把太祖皇帝设立的内外两家取消,同为大楚皇族,何必分什么内外,外家的血脉也是杨家的血脉。”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朕之前已经联络过外家,请他们回来协助朕,如今这满朝文武皆执私心,没有一人真心辅佐朕,杨家的天下,还得是杨家人自己握在手里。” 扑奴再次拜倒,眼睛已经发红,陛下的话,触及他的内心痛处。 数百年了,外家终于要扬眉吐气了。 “朕想着,杀刘崇信之后,从外家中选人执掌禁军,执掌京州大营,执掌......” 他在扑奴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扑奴猛的抬起头,眼睛里都是震撼。 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有些森寒的说道:“那些混账东西,手里的权力都是皇族给的,都是杨家给的,可是他们却用皇族给的权力来要挟皇族,来欺瞒皇族,甚至想要谋逆!朕就要把这些皇权都收回来。” 他看向扑奴说道:“皇族不可欺!” 扑奴用力的点了点头:“皇族不可欺!” 几天后,都城外。 刘崇信看着城外那严阵以待的数万大军,脸色难看的好像刚刚吞下了一只死老鼠一样,宇文崇贺居然敢把他拦在城外,以前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那个老狐狸,现在变成了一只白眼狼。 大兴宫。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大殿里的数百人,沉默片刻后说道:“今日,朕把生死托付给诸位了。” 数百人同时拜倒在地:“誓死追随!” 这数百人,是皇帝的东宫死士,他用了数年时间训练出来的人。 “死守大兴宫。” 皇帝 起身,大声说道:“如果守住了大兴宫,也就守住了大楚江山,守不住,今日朕就与诸位共生死。” “万岁!” 下边的人大声喊着。 “万岁!” “万岁!” 有人从殿外急匆匆的跑进来,跪倒在地后说道:“陛下,打......打起来了!” 皇帝嗯了一声,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封闭宫门,等武亲王进城。” 两个时辰之后,城墙上的宇文崇贺回头看向宫城那边,忽然间醒悟过来,他哼了一声后说道:“原来如此,去给刘步昂传令,让他攻破大兴宫,把皇帝抓出来!” 手下人立刻去传令。 又一个时辰之后,禁军开始猛攻大兴宫,此时在宫内死守的,是皇帝的东宫死士,是那些宫女,太监,他们全都拿起了武器死守宫门。 第二天。 皇帝披上了甲胄,站在城墙上与死士们一起抵抗禁军的猛攻,到了下午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的百姓,他们悍不畏死的朝着禁军发起冲击,然后在皇宫外边形成了一圈防御。 又是一天死战之后,武亲王回来了。 城门外,武亲王纵马到了刘崇信十几丈外,他看向刘崇信问道:“为何攻打都城?” 刘崇信怒道:“老贼宇文崇贺已经挟持了陛下,我这是在救陛下!” 武亲王沉思片刻,然后猛的转头看向童蒙大声说道:“你还在等什么,到时候杀这阉贼了!” 童蒙先是一怔,然后吓得脸色大变,他看向刘崇信:“督主,义父!不要听他挑拨!” 武亲王抽出长刀,大声喊道:“把我大旗立起来!” 他身后亲卫立刻将左武卫大旗立了起来。 “奉旨讨逆杀贼!” 武亲王大喊一声,催马冲锋,京州军十余万人,可是谁也不敢阻拦武亲王,武亲王大旗所到之处,所有士兵都丢下兵器投降。 武亲王只用半日就收服了京州大营,还生擒了刘崇信和童蒙,他下令大军后撤,然后带着亲卫到了城门外,以长刀指向城门上的守军大声说道:“打开城门,既往不咎,若等我攻破,诛灭九族。” 武亲王有大楚武神的威名,楚军上下,谁不敬畏? 守城的府兵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任凭宇文家的人如何下令,他们也不敢朝着武亲王放箭。 “既不敢杀我,为何不从我杀贼?!开城门,诛杀奸佞,尔等都是大楚有功之臣!” 武亲王大声喊道:“开城门者,首功!” 本来以为死死把握着两卫府兵就可控制都城,宇文家的人没有想到,武亲王一句话,那些守军士兵就都怕了。 城门大开,武亲王率领大军杀进都城。 这一天,武亲王在城中大开杀戒,围攻大兴宫的禁军三万余人,被武亲王杀一万余,剩下的全都跪地投降。 武亲王下领封了宇文家,查抄刘崇信的府邸,直接灭了禁军将军刘步昂满门,下令左武卫接管城防,禁军降兵交给京州大营兵马看管,左领军卫和右武卫,也全都撤到都城外等候调遣。 大兴宫,宫门外。 一身战血的武亲王走到门口,然后双膝跪倒。 “陛下,臣,回来了!” 宫墙上,皇帝杨竞哈哈大笑,笑的声嘶力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六十八章 落幕 这大兴宫的宫门外边,百姓们脸色激动的簇拥在那,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因为他们保卫了大楚的皇帝陛下,那个才刚刚登基没几天,却发誓要让百姓们日子过的好起来的皇帝陛下。 新皇登基的诏书还没有办法通传天下,可是却已经通传都城,每一个人多感觉到了新皇的不同,每一个人都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所以当禁军围困大兴宫之后,百姓们自发的组织起来,他们没有护甲护具也没有真正的兵器,但他们有一颗保卫这个大楚的心,大楚不仅仅是国,还是他们每个人的家。 当武亲王跪倒在宫城门外的那一刻,百姓们也纷纷跪倒在地,他们山呼万岁。 站在宫墙上的大楚皇帝杨竞仰天大笑,他知道,最起码自己第一步计划已经成功,这个大楚就要迎来改变,这个天下就要迎来恢复。 眼睛血红血红的杨竞站在那,看着外边叩拜在地的百姓,他振臂高呼。 “大楚万岁!” 半个时辰后,大兴宫,御书房。 皇帝朝着武亲王俯身一拜,把武亲王吓得连忙扶助了皇帝的双臂。 “陛下,使不得啊陛下。” “王叔。” 皇帝嗓音发颤的说道:“如果不是王叔及时赶回来的话,朕可能真的已经撑不住了,如果朕倒下了,那些奸佞就会窃取皇权,大楚也就真的完了,所以王叔不但是救了朕,也救了天下,王叔请受朕一拜。” 武亲王哪里敢让皇帝给他行礼,这是尊卑,不可打破的尊卑。 “陛下,诸事未平,还请陛下主持大局。” 武亲王道:“臣是自家人,自家人不说这么多客气的话。” 皇帝使劲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武亲王询问道:“宇文家试图谋逆,要诛九族才对,可是特殊时候朕还是要用人为先,真的要诛九族,大楚就又多了一股势力强大的叛军,所以,朕想着只诛宇文崇贺一家,余者不究,王叔以为如何?” 武亲王垂手道:“陛下远虑,臣无异议。” 皇帝又道:“刘崇信现在已经关了起来,都城之内,遍地都是他的党羽,现在肯定是人心惶惶,朕已经派人放出去消息,朕下旨摘了刘崇信的下巴,打断了他的四肢,不许他说话,希望他们能很快明白朕的意思,朕不想株连,朕只杀首罪。” 他看向武亲王道:“朕想请王叔亲自率领大军,清查缉事司,只杀掌权者,寻常的司卫尽量不杀,告诉他们,朕还是愿意用他们的。” 武亲王再次垂手:“臣遵旨,臣会把这件事办好。” 皇帝道:“朕让荆听命跟着王叔一起去办缉事司的案子,他很了解缉事司,能帮帮王叔,而且关键时候,王叔要杀人,让他假意劝一劝,拉拢一些人心,朕打算是让荆听命把缉事司接过来的,那么庞大的缉事司,朕还不能弃之不用。” 武亲王道:“臣明白怎么做。” 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还有一件事,是重中之重,所以朕思谋最多,请王叔帮朕定夺......皇族外家之中有不少年轻才俊,也有不少老成持重之人,现在朕要用人,又没有其他地方尽快能选出来那么多贤才,朕想启用外家的人接手九门兵马司,左领军卫,又武卫......” 武亲王一抬头,他觉得这是违反了太祖皇帝的遗训,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大楚还能用的还能信的,只能是杨家 自己人。 “臣无异议。” 武亲王都没有反对,皇帝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悠长的吐出,心里堵着的事基本上都已经解决,那种从里到外的通透,让他舒服了很多很多。 “还有一件事,事关王叔。” 皇帝看向武亲王说道:“朕打算拜王叔为天下兵马大都督,这是大楚从未有过的军职,过往数百年,大楚最高的军职是正三品,王叔虽然身份尊荣却也只能领正三品的武职,这样不对,也不能让从军者一直都看不到希望,所以朕想着,这大都督就定为正一品,除此之外,王叔,朕还要给你大柱国,领兵部尚书,朕要把天下兵马都交给你。” 武亲王的脸色一变:“陛下不可,此事从无先例......” 皇帝摆手道:“如果事事都要追随旧例,大楚就不会焕发新机,朕要用人,就要给他们身份地位,给他们荣耀,朕打算改革军制,大都督之下,把大将军的武职提升到正二品,凡晋升为大将军之人,皆领柱国......” 武亲王听到此处,拜倒在地。 “臣替天下军人,谢陛下隆恩。” 皇帝连忙把武亲王扶起来,笑着说道:“朕还没有说完呢,朕还打算着扩充府兵,这件事也要交给王叔你来主管,新军将领,皆由王叔任用,朕要让将士们看到希望,真也要让天下百姓都看到希望。” 武亲王嗓音微颤的说道:“臣,定不负隆恩。” 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看向窗外说道:“有王叔帮朕,大楚就还能站起来,那群祸乱天下的宵小之辈,都要在大楚军威之下灰飞烟灭。” 一个时辰后,大牢。 皇帝缓步走进来,看了一眼披头散发坐在那的刘崇信,他楞了一下,第一次看到如此狼狈的刘崇信,连皇帝都觉得有些恍惚,觉得有些不真实,在这一刻,他甚至有些害怕。 “陛下来了啊。” 刘崇信看到皇帝后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然后用最规矩的礼仪拜倒,他跪在那行三拜九叩,行完礼之后刘崇信直起身子,却没有站起来,依然跪着说道:“罪奴这三拜九叩,是恭贺陛下隆登九五。” 皇帝叹了口气,过去把刘崇信扶起来:“你年纪大了,起来说话吧。” 刘崇信笑着起来,被皇帝扶着坐在那张有些破旧的木凳上。 “罪奴替陛下觉得开心,真心的替陛下觉得开心,罪奴一开始还担心陛下能不能稳定朝局,能不能力挽狂澜,罪奴还以为,得等着罪奴回来后才能帮着陛下除掉宇文家,现在,罪奴心里觉得舒坦,虽然罪奴也是阶下囚,可是心里真的舒坦。” 刘崇信微笑着说道:“先帝曾经数次问罪奴说,你看太子如何?罪奴每一次的回答都一样,罪奴说,殿下将来会是大楚最强的皇帝,最明的君主,最勇的统帅。” 皇帝在刘崇信身边坐下来,低着头说道:“朕,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 “罪奴知道的。” 刘崇信道:“这一天,其实罪奴也已经预想过无数次,只是罪奴自己想的比较好,大概是等到罪奴帮着陛下稳定朝局之后,就告老还乡,罪奴在冀州修建了一座宅子,还没有去看过呢,本就是想着等再过一两年就回冀州去养老,说是那地方风水很好,看来是不太好。” 皇帝又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后说道:“朕等不了一两年了,大楚也已经等不了一两年了。” 刘崇信道:“其实,罪奴是最了解陛下的人了吧?罪奴自信,比先帝还要更了解陛下,陛下有雄才大略,就正如这一次,陛下一石二鸟之计,当真漂亮至极,罪奴心服口服,陛下啊......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不能再有任何犹豫,一定要重重的处置罪奴,要凌迟。” 皇帝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刘崇信那张苍老的脸,脑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了小时候,他幼年时候奔跑嬉戏,刘崇信张开双臂弯着腰在他背后跟着跑,唯恐他摔着。 他要爬树,刘崇信就跪下来用肩膀扛着他往上爬,下令小太监们围着那棵树躺在地上,躺了一层,他说若是让殿下摔着了,就把你们都处死。 他想出宫去看看,是刘崇信亲手给他换上了衣服,拉着他的手在都城里走走停停,他想吃什么,刘崇信就买什么,第一口一定是刘崇信亲自验过才给他吃,他累了,是刘崇信把他一路背回去。 这么多年来,刘崇信比他父皇更像是一位父亲,所以有些时候,他知道自己对刘崇信喊一声亚父,并非都是虚情假意。 “你们都退出去!” 皇帝忽然吩咐了一声。 所有侍卫全都懵了,他们互相看了看,可是谁都不敢退出去,那老者是谁?那是让天下人都害怕的缉事司督主刘崇信!先帝为何对刘崇信那么信任,最初的时候,有其他皇子想要夺位安排刺杀,每次都是刘崇信挡在先帝面前,这个老者看起来已经白发苍苍,可是他的武艺一定不会放下,而他就是为了要保护先帝才习武的。 “滚!” 皇帝一声暴喝。 侍卫们都躬身退了出去,却站在牢房门口没有远走。 “都走远些。” 皇帝回头又吩咐了一句,侍卫们只好走的更远,片刻之后,这方寸之间的大牢世界里,就只剩下皇帝和刘崇信两个人。 皇帝起身,深吸几口气,然后俯身一拜。 “朕一直都知道,亚父待朕好,比父皇对朕还要好,从小到大,是亚父一直护着朕,不管多任性多刁蛮的要求,亚父从没有拒绝......” “陛下!” 刘崇信跪倒在皇帝面前,看着皇帝的眼睛笑了笑,那笑容之中都是欣慰。 “陛下,不用说了,罪奴现在......死可瞑目,哈哈哈哈......有陛下这一句话,罪奴死可瞑目了!” 他跪在那,朝着皇帝砰砰砰的又磕了几个头。 皇帝仰起头不看刘崇信,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刘崇信是天下第一的奸佞之人,大楚被祸害成这样,刘崇信罪不可恕,可他也是最真心待皇帝的那个人,哪怕他明知道回都城来可能会有意外还是回来了,只因为他放心不下。 当小太监高沐恩说陛下离不开你之后,刘崇信就回来了,他难道真的就一点都想不到自己可能会死? 不,他当然能想到,但他还是回来了。 “陛下。” 叩首之后,刘崇信抬起头,眼睛里也已经都是泪水。 “该动手了,早点动手,那些心里不安稳的人就能安稳下来,唯有罪奴尽快死,陛下才能尽快稳定朝纲,罪奴惟愿陛下......福从心至,万寿无疆。” 皇帝猛地转身离开大牢,抬起手抹去眼角的泪痕。 “宣旨......刘崇信罪不可恕,凌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六十九章 聚首 京都大兴城里的事,算是轰轰烈烈,冀州城里的事,算是鬼鬼祟祟。 羽亲王还在做着春秋大梦,太子杨竞已经在都城登基称帝,而羽亲王的手下人忙着蝇营狗苟,也做着权倾天下的美梦。 如果说都城里的是一场风,一成轰轰烈烈的风,那么冀州城里的很多人就是一场疯。 李叱他们还不可能知道都城的巨变,等到知道的时候,最少也要数月之后,这数月间,怕是羽亲王已经开开心心也满怀壮烈的出兵了。 羽王世子杨卓现在不想那么多,他只想杀了夏侯琢,以及和夏侯琢有关的所有人。 他要让夏侯琢一个一个的失去至亲好友,体会一下什么叫悲痛欲绝。 所以在永宁通远车马行里来了一个叫施慈的老者,委托永宁通远车马行护送他家主人回兖州老家。 在新皇杨竞杀刘崇信的这天,冀州城的城门才在羽亲王的命令下打开,从各地赶来的队伍已经在城外汇聚了数万人,再不开城门的话,怕是要有哗变。 羽亲王迫不及待的想出兵,又怕别人说他妻子尸骨未寒就要起兵谋反,打个比方就是,他又想做花魁还不想让人说他荡,这反反复复欲拒还迎的心思,搞的手下人也是颇为无奈。 好在是城门总算是开了,城外的人迫不及待的想进来,城内的人迫不及待的想出去,以至于城门拥堵,一天,就发生了无数场械斗。 最终等来了羽亲王的命令,各路队伍,谁也不许进城,都在城外老老实实等着。 从各地奉命而来的多是叛军队伍,谁也不服谁,而且还都想骑到对方头上去。 这边有人踩碎了一个土坷垃,那边就过来一伙儿人说这土坷垃是他们罩着的,你得赔钱,踩了土坷垃的心说我还怕你们?刚和那边罩着一坨狗屎的人打了一架。 狗屎都粘我脚底下了,踩你点土怎么了。 然后就大打出手,打了半天,两家老大过来看了看,这边一看那不是王哥吗,另外一个连忙道这不是李老弟吗,两个人热络的拉起了家常,地上躺着的人大概也会死不瞑目。 这并不夸张,冀州城外就是这么乱。 本来李叱就说城门开的第一天不能出城,这么看起来,第二天第三天也未必出的去,只要城外的秩序没有稳定下来,出城的人永远也没办法从那些流寇队伍中毫发无损的穿过去。 施慈是想尽快出城尽快把李叱他们解决了,他也怕队伍一出城就被叛军堵在那,几十辆马车的车队,那些叛军看着都眼红。 要是李叱没杀了,还把车队折进去,得不偿失。 城中大街上,李叱坐在路边茶摊看着城外乱哄哄的场面,忍不住摇头叹息。 夏侯琢知道他叹息什么,这样的队伍想去争天下?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你看外边那些人是不是疯了?他们还没有随军出征的,就都以为自己是封疆大吏了,恨不得马上就称王,最不济的也觉得自己是个大将军。” 夏侯琢叹道:“风,挺好的一个字,为什么加上个病字框意思就变得那么多。” 李叱回答:“因为风无定,加个病,病了的风就更无定了。” 夏侯琢笑了笑道:“你这么说倒是也有几分道理,这些家伙就是一群无定数的人,今天说要跟着我父亲去清君侧,明天就没准觉得没意思,又回去占山为王了。” 他们从开城门的那一刻就在这坐着喝茶,因为李叱猜测城外一定有燕山营的人, 冀州城的城门已经关了这么久,燕山营的人怕他和庄无敌出意外,肯定会尽快入城打探消息。 然而现在这场面,王府下令所有队伍都不准进城,他们又把城门堵的那么严实,不是叛军队伍的人想进来也难如登天。 这些人真的就跟疯了一下,他们看到有人往城门口挤就会上去打,大概觉得城外的都是各路叛军的人,凭什么我们不让进你就能进去? 他们才不管你是不是普通的百姓,要进城和他们这些人完全无关,他们只是不容许自己进不去别人能进去的事发生。 夏侯琢又看了城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燕山营的人想进来,怕是没机会了。” 李叱点了点头:“不急,再喝两杯茶。” 夏侯琢:“已经喝了七八壶,还喝?” 李叱道:“反正咱们也没事。” 夏侯琢道:“我是没事,我那贤弟快要撑不住了。” 李叱一怔:“你贤弟?谁?” 他往四周看了看,哪里还有什么别的熟人,也不曾听夏侯琢说过还有个弟弟。 夏侯琢叹道:“看来你贤弟不急,我贤弟是急的受不了了。” 他起身道:“我找个地方方便一下去。” 李叱这才反应过来夏侯琢说的是什么意思,瞪了夏侯琢一眼后说道:“那你贤弟真是一个贤者的弟弟,希望他一直贤者,对了,你方便完了多抖两下。” 夏侯琢问:“为何?” 李叱道:“替我也爽两下。” 夏侯琢:“滚......” 他去找地方撒尿,李叱坐在那,一边抿着茶水一边看着城门方向,这么乱的场面,他也怕燕山营的人要硬闯进来会出什么意外。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从远处跑过来,到了李叱身边后喘息着说道:“那个施慈又到车马行去了,说是他家的那个主人已经找人托了关系,明天一早会有武备军的队伍护送咱们出城,这样就不会被城外的叛军阻拦。” 李叱点了点头道:“他们急着在羽亲王出兵之前动手,所以这要动我的人,是要随羽亲王南下的才对......九儿,要是你瞎蒙一个,你会猜是谁家?” 余九龄道:“瞎蒙一个?那就许家。” 李叱笑了笑道:“理由呢?” 余九龄道:“你就得罪了他们家。” 李叱忽然间觉得自己原来想的太过复杂了,余九龄这一句话把李叱点醒,从复杂的角度考虑问题,就会越想越复杂,可是余九龄一句你就得罪过许家,让李叱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 余九龄道:“不过也要看人家想动的到底是你还是别人,如果他们的目标是调虎离山呢?” 李叱点头,他也想过,如果对方的真正目标不是他而是别人,借着生意的事把车马行的队伍尽数骗出冀州城,那么他们在城中动手就会没有任何顾忌。 他又问余九龄:“那你再瞎蒙一个,他们如果要对付的不是我,还能是谁?” “夏侯琢啊。” 余九龄理所当然的说道:“想弄死他的人,比想弄死你的人也就多几百倍吧......你就得罪了许家一家,夏侯琢得罪的,数都数不过来。” 李叱笑了笑:“其实按照你的思路想一想,夏侯琢其实也就得罪了一家。” 余九龄问:“谁家这么倒霉?” 李叱叹道:“他自己家。 ” 余九龄怔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夏侯的那些手足兄弟,对于在杀他这件事上,真的是愿意花钱,两万两啊......” 李叱道:“要不然我们干掉夏侯吧,他真值钱。” 余九龄道:“先留着吧,万一还升值呢?” 夏侯琢在李叱旁边坐下来,瞪了李叱一眼,又瞪了余九龄一眼,然后很不满的说道:“我就值两万两?未免把我看的太低了,要是有人开价十万两说必能杀我,我那些手足兄弟,砸锅卖铁凑钱也得把这事办了。” 余九龄道:“你的兄弟们也不容易......你看看你,把人都难为成什么样了,砸锅卖铁的凑钱也得弄死你,砸锅凑十万两,原来羽亲王府是产锅的啊。” 夏侯琢:“滚......” 余九龄还在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如果是产锅的,卖新锅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砸呢?” 李叱道:“主要是耿直,不然配不上砸锅卖铁这种决绝。” 夏侯琢:“......” 就在这时候,城外忽然有一支队伍进来了,这让李叱他们都有些好奇,等看清楚了那些人的装束之后李叱他们才释然,那是一群府兵。 这支队伍人数不多,三四百人左右,一人双骑,穿着的是大楚的深灰色军服,人人都有皮甲,装备整齐,威风凛凛,怪不得外边的叛军不敢拦着。 李叱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回来,然后又猛的看回去。 为首的那个身穿铁甲的五品将军,怎么看都像是虞朝宗,李叱都吓了一跳,心说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进冀州,虞天王啊......还就是虞天王,但凡不是天王老子这种事都干不出来。 李叱拉了拉余九龄的衣袖,指了指虞朝宗:“看见那个骑马的将军没有?” 余九龄道:“看到了啊,怎么?” 李叱道:“你去给他的马来个扫堂腿。” 余九龄起身,又坐下,看了李叱一眼:“你疯了吗?” 李叱道:“怕什么,上去就扫,绊他一跟头。” 余九龄道:“给马来个扫堂腿......我腿不够长,扫不了四条腿。” 夏侯琢道:“你个三条腿的怕个四条腿的做什么。” 余九龄:“你要这么说,那马还五条腿呢。” 夏侯琢想了想,发现很有道理。 李叱起身:“咱们走吧,到前边找个没人的地方再下手,这个扫堂腿,今天必须扫。” 余九龄:“你果然是疯了。” 两刻之后,虞朝宗带着队伍进城走了一段,他们已经知道李叱开了一家车马行,但是第一次进冀州城,并不确定那车马行在什么位置。 而且他们还要找地方换装,这一身府兵军服实在是太惹眼,万一被叫到王府去,问他们是哪儿来的队伍,事情也就真的变麻烦了。 他们顺着大街走,想着这大城真的是不方便,不如山里好,连个背人的地方都没有......你要是在山里找个地方方便,最多滋土地爷一脸,你在冀州城大街上要是敢方便,能滋六个人一鞋。 就在他们还在寻找合适地方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傻子挡在了大路正中,那傻子看着他们,一本正经的说了句话。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泡澡捏脚全身按-摩了解一下?” 为首的虞朝宗看了看那个人,然后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七十章 天下从来都不是天下人的 虞朝宗看着面前这个拦在前边的傻小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问:“什么价?” 李叱笑着回答:“一壶老酒一碗肉,一蓑烟雨任平生。” 虞朝宗摇头笑道:“太便宜了,有没有贵一点的,我还行,买得起贵一些的。” 李叱回答:“王侯将相宁有种。” 虞朝宗点头:“要这个。” 半个时辰后,车马行。 庄无敌看到虞朝宗的时候居然哭了,虽然没有哭出声,可是眼睛里的湿润却骗不了人,他本是一个不苟言笑连话都不愿意多说的人,谁想到居然如此感性。 虞朝宗看着都颇为感动,快走几步拉着庄无敌的手说道:“二弟,你这是对我如此想念?” 庄无敌有些哽咽的说道:“总算是......” 虞朝宗问:“什么?” 庄无敌道:“有理由喝酒了。” 虞朝宗:“......” 余九龄道:“你不是每天都喝?” 庄无敌:“......” 虞朝宗:“二弟,你什么时候也会如此做戏了?” 庄无敌看向李叱,李叱心说关我屁事啊。 客厅,虞朝宗笑着问李叱道:“你是算计到了咱们燕山营会有人要进城来,所以一直都在城门口那等着?” 李叱点了点头:“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虞大哥会来。” 虞朝宗道:“我来,其实不只是想念你们,也有些要紧的事一定要亲自来看看才踏实。” 他问李叱:“你能猜到我想的是什么事?” 李叱摇头:“不行。” 虞朝宗脸色微微变了变:“什么不行?为何不行?” 李叱道:“虞大哥还不能打冀州城的主意,哪怕羽亲王出兵在即,暂时也还是收了这想法的好。” 虞朝宗叹道:“果然也只能是你,一眼看穿我的心思,可是为什么不能?” 余九龄笑声对夏侯琢说道:“为什么他一说要紧事,我就想到了青楼。” 夏侯琢:“闭嘴......” 庄无敌压低声音道:“我也是。” 夏侯琢:“......” 李叱耐心的解释了一遍冀州城现在的特殊,虞朝宗认真的听李叱说完,又一个人静静的思考了很久很久,连水都忘了喝,看得出来,他的脑子里正在不停的权衡利弊,到底是打冀州城还是不打。 他是一个决策者,他必须要在每一个决策之前作出最谨慎的思考。 他不得不对比李叱说的那些弊端,利是什么?利是一座坚城,可若真的被困死在这冀州城里,也就只剩下这一座城,坚城就变成了大棺材。 有十万大军,可以攻城略地千里,如果死守冀州,最终十万兄弟可能变成这冀州城的一层地基。 虞朝宗长出一口气,看向李叱说道:“听你的,我回去之后就和弟兄们说,不打冀州。” 李叱嗯了一声,又把唐匹敌引荐给虞朝宗认识,虞朝宗听唐匹敌说完藏虎三千之计后,眼睛都亮了。 “队伍里分派出来三千人,根本不算什么,这三千人连一座县城都打不下来,可若是藏匿于冀州城内,将来这三千兄弟就能里应外合拿下冀州。” 虞朝宗起身,朝着唐匹敌抱拳一拜:“唐兄弟,多谢你这金玉良言,燕山营以后能不能稳占冀州 ,全在唐兄弟这一番话里了。” 唐匹敌这时候稍稍明白了一些,为什么李叱对虞朝宗这个人如此推崇。 和那些做官的相比,和其他叛军首领相比,虞朝宗算得上坦荡,有一说一,不做作,不矫情,最主要的是心胸容人。 虞朝宗道:“唐兄弟,若你愿意的话,这燕山营里有你一把交椅。” 唐匹敌摇头道:“多谢大当家信任,只是我这人难当大任,还是留在李叱身边给他做个帮手吧。” 虞朝宗连忙道:“也好,都听你的。” 话到即可,绝不强人所难,这便是虞朝宗的做人风格,所以唐匹敌也越来越觉得和虞朝宗这样的人相处,应该不会很不舒服。 “对于,虞大哥,我们明日可能要出去一趟。” 李叱笑了笑道:“去做一笔两万两的生意,这笔银子到手之后,就可以多存一些粮食,以后三千兄弟进了冀州,也不至于会饿肚子。” 虞朝宗好奇的问道:“是何生意?” 与此同时,许家。 许元卿在大院子靠北边一侧摆好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来,院子里有数百人整整齐齐的站在那,他们面容肃穆,等待着主人的吩咐。 “陈先生,你先来说?” 许元卿问了一句,他身边站着的人,就是羽王世子杨卓的贴身护卫陈峰猎。 陈峰猎摇头道:“这是许大人来说的好,我只是过来协从办事,一切也都要听许大人安排调度,世子说,这件事全权交给许大人处置,我自当遵命行事。” 许元卿嗯了一声,看向院子里那些人说道:“那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些人,明日做事,也好方便沟通。” 他看向站在第一排最右边的那个中年汉子,这人身材不算高大,但极为强壮,肩宽腰窄,形如牛头。 “这位,是冀州城里原来金羽楼的三当家。” 许元卿道:“金羽楼表面上是和青衣列阵可抗衡的暗道势力,可其实早就已经被青衣列阵吞了,只是明面上不愿让人知道,三当家石苏因为厌恶青衣列阵的行事,所以离开金羽楼,投靠到我门下已有两年多。” 陈峰猎听到这句话后微微愣了一下,如果金羽楼三当家投靠许家已经有两年多,那么许家知道金羽楼其实就是青衣列阵的势力也有两年多,那时候连府治连功名都不知道这件事。 许家知道了,却在连功名被打压的事情里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去,足可见许家的人有多阴沉。 当时如果许家给连功名稍稍通风报信一下的话,连功名暗地里的力量也不会输的那么快那么惨。 “这位。” 许元卿指向第二个人:“这位是风雷门的供奉,风雷门门主,也是青衣列阵的阵门之一,门主被姚无痕杀了之后,大弟子袁碑接管风雷门,成为了新的门主,也接任了青衣列阵的阵门,但相对来说,袁碑还要向他叫一声师叔公。” 第二个人是个看起来已经有六七十岁的老者,他站在那都有些摇摇晃晃,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下似的,所以陈峰猎有些不理解,这样一个老人还能有什么用。 许元卿道:“袁老叫袁千寿在风雷门中地位很高,上一代门主也是他的师侄,风雷门中的第一高手从来都不是那个门主,而是袁老。” 袁千寿俯身道:“大人谬赞了。” 许元卿又看向第三个人说道:“她叫公叔滢滢,陈先生不用知道她最擅长什么,只需知道她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我想袁老也应该清楚,如果要杀一个人,袁老可能会失手,但公叔滢滢一定 不会失手。” 袁千寿看了那个年轻女子一眼,似乎眼神里还有些淡淡的畏惧,他点头道:“公叔姑娘的本领,我是真心佩服的。” 站在第一个的那个叫石苏的中年男人,看了公叔滢滢一眼后就立刻把视线挪开,他眼神里不仅仅是有畏惧,还有厌恶。 许元卿又补充了一句:“公叔姑娘不但会很快杀人,也能很慢的杀人,据我所知,她杀人最慢的一次杀了七天还没有把人杀死。” 公叔滢滢羞涩的笑了笑说道:“那不是最慢的意思,最慢的一次杀一位富家公子哥,实在是生的太漂亮,舍不得一下子杀了,所以杀了十三天。” 陈峰猎的心里一紧,后背都跟着冷了一下。 许元卿又指向第四个人说道:“这位是一位习惯独行天下的人,他叫尧不圣,去五百里外杀人,当夜就能回来,轻功身法,江湖上怕是无人能出其右,尧先生的剑法也极为出众,少有对手。” 他看向第五个人:“这位叫钟大树,无他,天生神力,力扳奔马,拳倒牤牛,真真正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这个叫钟大树的人,身高比陈峰猎还要高一个半头还多,陈峰猎的个子已经算高的了,这个家伙看起来就不像是个人,而是个人形的猛兽。 许元卿笑道:“这五个人,给陈先生帮忙,再带上数百好手,如果这样再不能杀了那个叫李叱的人,那只能说他的命天都不收。” 陈峰猎笑了笑,对这五个人极为满意。 “很好,很好,许大人如此安排,世子殿下应该也很欣慰,这件事做完之后,世子那边我也好有交代,许大人也好有交代,另外......” 陈峰猎道:“世子殿下让我转告许大人,许大人选出来的那些年轻人,都已经安排进亲兵营了。” 许元卿哈哈大笑:“那就多谢殿下了。” 陈峰猎道:“明日一早出城,自有武备军开路,诸位切记不要误了时辰。” 在场众人,全都对他抱拳行礼。 羽亲王府。 羽王看向节度使曾凌问道:“城外诸军是否都已经到齐?” 曾凌回答道:“除了燕山营之外,各路人马都已经到了,我派人让虞朝宗分兵五万过来,他一兵一卒都没有派来,此人就算现在还有所用,以后也必须除掉。” “嗯......” 羽亲王点了点头:“但现在离不开他的燕山营,北边门户都要靠他守着。” 他冷笑了一声后说道:“虞朝宗以为自己将来还能有大图谋,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这样出身的人,还想争天下,吃了亏就会明白,那句乱世之中,人人都可争天下不过是句谎言,天下,从来都不是天下人的。” 他起身,在屋子里一边踱步一边说道:“你觉得,谁留守冀州合适?” 曾凌道:“其实,臣下留守冀州最合适。” 羽亲王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留下最合适,可是你若留下,我担心没人可以压得住罗境......” 他沉默许久之后说道:“世子留守冀州,你看如何?” 曾凌也沉默许久。 然后俯身道:“世子,心性不稳......若是夏侯留守冀州,万无一失,可世子他确实差了些......” 羽亲王再次沉默下来。 “你.....” 又是许久之后,羽亲王看向曾凌道:“你帮我去见见夏侯,问他可否愿意见我,我想和他好好谈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七十一章 春风十里 高希宁递给李叱一个削好的苹果,在这青黄不接而且冀州城几乎长时间封闭的情况下,还能吃到苹果,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商人要想把去年的苹果保存这么久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所以李叱摇了摇头道:“不爱吃。” 他知道高希宁为什么要托人买来这么贵的苹果,只是因为他偶尔和高希宁说过,那时候和师父流浪江湖,能吃上一个苹果都是很幸福的事,苹果是真的好吃啊。 所以高希宁才不信这不爱吃三个字,直接把苹果怼在李叱嘴巴上了,李叱只好张开嘴咬住那苹果,咬下来一口,一边咀嚼一边傻笑,一边傻笑一边看她。 “好看吗?” 高希宁笑着问。 李叱指了指院子外边说道:“大街上柳绿花红,你看到了吗?” 高希宁点头:“看到了啊,虽然出不去,但是坐在屋顶上能看到大街上的树郁郁葱葱,看到花草繁茂,很美,可是我问的是,我漂亮吗?” 李叱道:“我算过,从这里走到书院差不多十里,大街两侧树被春风吹绿,花被春风吹艳,从这里走到书院,一路上风景美的好像画一样。” 他咬了一口苹果,看着高希宁,嘴巴里鼓鼓囊囊的说道:“春风十里,不及你,画师画得出春风十里,画不出你。” 高希宁脸一红。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说道:“那可坏了,你要是以后以媒婆的这个标准找老婆,不好找。” 李叱嗯了一声:“当然不好找,你从这里走到书院,十里长街,人人看你,不看春风。” 高希宁脸红着看向李叱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书,为什么我觉得你奇奇怪怪的话越来越多。” 李叱道:“那你觉得这奇奇怪怪的话好不好听?” 高希宁微微点头:“倒是......挺好听的。” 李叱道:“那我就多去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书,学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用这些东西换你笑一笑,稳赚不亏。” 高希宁哼了一声,表面上看起来有些嫌弃李叱的油嘴滑舌,可是心里美滋滋的好像在咕嘟咕嘟冒泡泡一样。 “你明天就要出冀州。” 高希宁低着头说道:“路上小心些,那些人一定有所图谋,我思前想后,大概觉得这事可能和世子杨卓有关。” 李叱一惊,他用了好久都没有想到的事,高希宁好像很轻而易举的就想到了。 “你猜的可能很对。” 李叱道:“我也是才想到的,这件事归根结底不是为了对付我,而是为了对付夏侯,他们要想除掉夏侯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夏侯回北疆的半路上动手。” 他看向高希宁说道:“可是他们不知道夏侯琢什么时候回去,如果真的是世子杨卓,他急于动手,可能是在害怕夏侯不回北疆了,而是留在冀州和他争位置。” 高希宁道:“所以他等不及,他害怕羽亲王把位置真的给了夏侯,所以要除掉夏侯先除掉你,把车马行连根拔掉,夏侯就没有了屏障,而且他可能还会想着,先把夏侯在乎的人一个个都杀掉,最后再杀夏侯,让夏侯去体会悲伤。” 李叱下意识的在高希宁脑袋上揉了一下:“别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你一个小姑娘,想这么多人心阴暗做什么,不好不好。” 高希宁一怔,下意识的抬起头往上看,李叱的手掌还放在她的头顶,她抬着眼睛看到了手掌边缘,他的掌心很暖。 她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手在李叱的脑袋上也揉了 揉。 “你把我头发弄乱了。” 她说:“我也把你头发弄乱。” 李叱道:“你多揉一会儿,我就不用洗头了,还会留有香味。” 高希宁脸又红了些,说了一句不要脸,然后走开了,背着手走的,颠儿颠儿的。 李叱心说难道我又失败了? 追求媒婆,原来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 他低头看着自己吃了一半的苹果,不由自主的又咧开嘴傻笑起来,就在这时候高希宁又回来了,伸手把李叱的苹果抢了回去,哼了一声后说道:“居然敢调戏我,不给你苹果吃了。” 然后把苹果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咬着一边走。 李叱看了看空空的手,砸吧砸吧嘴,傻乎乎的问了一句:“我咬过了。” 高希宁一边走一边说道:“咬过了就想不还给我?想的可真美!” 然后继续吃那半个苹果。 李叱眯着眼睛想,我这算不算打过啵儿了? 呸! 真龌龊! 不远处,刘英媛手里端着一个小盘子,盘子里都是剥好的干果,她看着李叱和高希宁那么开心的聊天,心里有些很奇怪的感觉。 正好高希宁朝着她这边走过来,吓得刘英媛转身就想跑,她本来是把干果给李叱送过来,可是现在却只想躲开,她觉得如果被看到的话,自己会很尴尬。 嘴里咬着小半个苹果的高希宁看到刘英媛,快走几步追上去。 “等我。” 她喊了一声,刘英媛吓得都哆嗦了一下,慢慢的转过身,脸上是奇奇怪怪的笑,有点复杂。 “给那个傻瓜剥的?” 高希宁看到刘英媛手里的盘子,眼睛里有些小星星,也不知道是傻还是心大,她觉得刘英媛和李叱可能有戏。 她可能是又傻又心大。 刘英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就......也没事做,随便剥了些,姐姐你吃吧。” “我才不吃。” 高希宁搂着刘英媛的肩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傻小子?” 她此时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混黑的大姐大。 刘英媛脸红的不要不要的,她觉得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出口呢? 高希宁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真的是......自己喜欢谁难道还要看别人脸色吗?” 刘英媛道:“可是,可是我看到,姐姐你好像也喜欢他。” 高希宁道:“我是啊。” 刘英媛都懵了,她抬头看着高希宁,张开嘴:“啊?” 高希宁语重心长的说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难道喜欢谁还要看别人脸色吗?” 这话她刚刚说过一遍了,可是此时刘英媛才懂了些。 “可是......我不及姐姐你。” 刘英媛低低的说了一句。 高希宁一只手搂着刘英媛的肩膀,另外一只手指点江山似的挥了一下:“那有什么,容貌上来说,咱俩......嗯,差不多吧,大概都是貌若天仙的那种,别的方面,你就努力超过我呗。” 她居然能如此理所当然的说出这句话。 刘英媛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高希宁一边走一边说道:“我说过我要给他找媳妇的,你又是我给他介绍的 第一个,唉......你要是不行的话,我就只能再去找别人试试。” “别!” 刘英媛立刻回了一句:“先别......” 高希宁叹道:“咱俩是不是都好看。” “是......是的吧。” “那他好看吗?” “算......是的吧。” “那就是般配!” 高希宁小手又挥舞了一下。 刘英媛都懵了,就是挺突然的那种懵。 她们身后,李叱坐在那看着高希宁搂着刘英媛走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心说这家伙泡妞儿好像比自己强一些似的。 可她也是个妞儿啊。 第二天一早,李叱起来后练功,等到众人陆续起来,他就和大家一起把东西又都检查了一遍,和施慈说好的带八十个人,车马行这边还留下了大概五十几个人,如果不是什么大事的话,人手足够用。 但是李叱忽然间改了注意,他决定带上一百三十人,只留下几个人看家。 两刻之后,吃过饭,李叱把众人召集起来,他笑了笑说道:“有人想搞我们,我们怎么办?” 众人全都笑了。 李叱道:“看你们这笑的贱嗖嗖的样子,好像有人搞我们就是给我们送钱似的,你们真的是......想的很对。” 他大声说道:“我不管谁想搞我们,我们的目标是......” 一百多汉子整齐的回应了一声。 “搞钱!” 李叱大笑道:“对,行了,多的我也不说了,如果你们都准备好来的话,咱们出发。” 众人抬起手挥舞了一下。 李叱道:“那就出发!” 一百三十人的队伍出了车马行,浩浩荡荡的朝着东边城门过去,车马行外边,在不同的地方都有人盯着,看到车马行出来这么多人,他们也立刻分头离开去报信。 在李叱他们到之前,报信的人先一步到了东门外边,他们跑到车队里,见到施慈之后俯身拜倒。 “大人,李叱带着人过来了,不过带的不是八十个人,看起来像是把全部的人都带来了,能有一百多些。” 施慈皱眉道:“不要叫我大人,忘了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他就是许元卿,养尊处优的许大人,竟然亲自出马。 施慈看向袁千寿说道:“袁老,麻烦你去马车里,装作那位大人物。” 袁千寿俯身:“知道,放心就是。” 说完进了马车,端端正正的坐在马车里,一脸威严。 施慈笑了笑说道:“他带了所有人出来,这是害怕半路上出意外,对了,昨天看到有一支府兵队伍进了车马行,后来又走了,那支队伍去了什么地方?” 手下人回答道:“回施先生,那支队伍应该是边军,是夏侯琢的人,他们是来接应夏侯琢回北疆的,昨天城门关之前,夏侯琢带着那支队伍离开了,走了一夜,此时应该已经最少在百十里外,他们走的匆忙,也许是边关那边出了什么事,夏侯琢要急着回去。” 施慈点头道:“那最好,我们去解决李叱,让城里的人看准机会动手,把夏侯琢的母亲和妹妹解决掉,至于夏侯琢......” 施慈停顿了一下,往前边看了一眼,队伍最前边,陈峰猎在那等着呢。 他笑了笑道:“世子殿下给的价还不够杀夏侯琢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七十二章 落子 车马行。 高希宁在院子里铺了一张草席,她在草席上盘膝坐下来,左边一个棋盒,棋盒里都是白子,右边一个棋盒,棋盒里都是黑子。 她盘膝坐在这,在面前又铺了一张宣纸,提笔在宣纸上轻轻落笔,她用的毛笔很小,画的线条平直且精细,画出来的图工整漂亮,是为工笔。 她落笔极快,很快就在宣纸上勾勒出来几处地方。 大概两刻之后,这宣纸上画了许多像是亭台楼阁一样的东西,笔法快而不乱。 画好之后,她将右边的棋盒拿在手中,棋盒里是满满的一盒黑子。 她捏了一颗黑子在画中落下,她画的不是棋盘,而是格局。 第一颗黑子,落在了云斋茶楼,第一颗子落下之后她略微沉吟了一下,在云斋茶楼的位置又放下三颗黑子,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从左边的棋盒里取了一颗白子放在云斋茶楼正中。 云斋茶楼四方皆有黑子,唯独中间是一颗白子。 与此同时,云斋茶楼。 前后左右,四辆马车几乎同时在茶楼外边停下来,前院后门,左右两侧,马车上有人下来,每车上都有四五人。 每车留下两人,剩下的从云斋茶楼前门进来,十一二人鱼贯而入,最后一个进来的人回身把茶楼的门关上了。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进门之后就把背着的一个长条形的包裹解下来,一边解一边看向柜台那边。 柜台那坐着一个嘴里叼着烟斗的人,不是掌柜的,因为这些人来之前已经仔细查过,云斋茶楼的掌柜姓孙,是个胆小怕事的男人,不是这个长相才对。 而叼着烟斗的男人看起来颇为精悍,脸上还有一道从额头到左脸的伤疤,却没有伤到眼睛,这样的伤看起来难免会有些狰狞。 他坐在那吧嗒吧嗒的一口一口抽烟,脸色很平静的看着面前这些莫名其妙出现在茶楼里的人,他不觉得奇怪,因为他本身也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这的人。 “你是谁?” 为首的那个汉子把长条形的包裹打开,从里边取出来一把环首刀。 他叫许擎南,虽然不是许家嫡系那一脉的人,但在许家有一些分量,许家的一些脏活累活都是他干,他们这些人不算是混暗道的人,可是比混暗道的那些人还要专业。 他们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做的天衣无缝,手段比起暗道那些人要精细的多。 许擎南问了一句你是谁。 坐在柜台上抽烟的汉子回答:“我叫常定岁,你听说过吗?” 许擎南皱眉,摇头:“没听说过。” 常定岁笑起来:“那最好。” 许擎南问:“茶楼里那个唱曲儿的小姑娘呢?” 常定岁耸了耸肩膀:“我就是。” 许擎南眼神阴冷的扫了常定岁一眼,然后摆了摆手:“搜店,一个不留。” 常定岁道:“别搜了,只我一个,杀了我就算是一个不留了。” 他伸手从柜台里边取出来一件东西,许擎南看了看,那是一把斧头。 “斧头......” 许擎南叹了口气道:“连一把像样的兵器都没有?” 常定岁笑道:“这东西好使,你来试试?” 半刻之后,外边有人推门进来,地上倒着十几具尸体,一身是血的 常定岁蹲在许擎南身边,看着这个奄奄一息的人问道:“现在知道斧头好使不好使了吗?” 他一斧子落下,把许擎南的脖子剁开。 然后起身,血糊糊的手在自己身上蹭了蹭,他语气平淡的说道:“收拾。” 从外边进来七八个汉子,抬着尸体从后门出去。 云斋茶楼四周都有一辆马车,此时此刻,一群汉子正在把尸体装进马车里,然后把地上的血迹都擦的很干净,四辆马车被赶到了云斋茶楼后门,从茶楼里出来的汉子们便开始把尸体装车。 他们默不作声,动作迅速,好像抬着的不是一具一具的尸体,而是一袋一袋的土,或者是一根一根木头。 常定岁靠在门口看着尸体都被装上马车,他再次点上烟斗抽了一口,吐出一口浓浓的烟气。 他有些遗憾的说道:“这些城里的大家大户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看看这身上的衣服,布料都那么好,出来杀人都穿的整整齐齐,一样的装束瞧着就是好看,不似咱们,穿的这般草率,可惜了,气势装的很足,就是不抗揍。” 他手下一个汉子说道:“这些人封锁四周,做事倒是看起来有点专业。” 常定岁叹道:“他们像是专业干这个的,可我们是专门干这个的。” 他磕了磕烟斗,上车,坐在一车的尸体上,伸手在旁边的尸体衣服里摸索着,片刻后搜出来个钱袋子,掂量了一下,哗啦哗啦响,于是他嘴角微微上扬。 车马行。 高希宁坐在草席上,手从棋盒里捏了黑子出来,在图上一颗一颗的放,大概放了能有七八颗黑子。 她刚把黑子放下,从四周的院墙外边都有人跳进来,这些黑衣人手持利刃,迅速的冲到院子里。 小姑娘一个人坐在那,也没抬头。 “喂!” 为首的黑衣人喊了一声:“你叫什么!” 高希宁没有回答,把装着黑子的棋盒放在一边,然后开始往图上摆白子,黑子七八颗,可是白子却比黑子多,而且把黑子围了一圈。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见她不说话,于是吩咐道:“不管是谁,杀光车马行里留下的人!” 他的手下应了一声,立刻往前冲。 就在这一刻,连弩的声音出现,而且还不是一把连弩,是很多。 从四周的屋子里都有人冲出来,手里的连弩不停点射,之前进院子的三四十个黑衣人,还没有什么反应就被射翻在地。 那些彪悍的绿眉军斥候营的汉子们一边往前走一边点射,然后检查地上的人,没死的就补箭,连弩对着人的头一下一下的点。 一个汉子走到高希宁不远处,俯身道:“吓着姑娘了吧?” 高希宁抬起头,脸上并没有什么害怕的神色,虽然她确实害怕,但没有表现出来,她微微摇头道:“没有。” 那汉子嗯了一声,回头吩咐:“打扫干净。” 高希宁开始把图上的黑子一颗一颗的捡回来,没有放回棋盒里,而是放在一边,图上没有了黑子,只剩下白子。 可事情还没有完,她落子也就没有完。 高希宁的视线落在图上一个地方,然后开始往那个地方放黑子,黑子放了不少,白子只放了一个。 大街上,一辆马车在缓缓前行,车窗开着,能透过车窗看到夏侯琢的母亲坐在马车里,在大街两侧,有人跟着马车走,他们的目光始终都在马车上 。 两刻之后,马车在巷子口停下来,车夫扶着夏侯夫人从马车上下来,进了巷子里最里边的一户人家。 那些一直跟着过来的人很快就涌进巷子里,像是灌进了沟渠中的水,没多久就把沟渠填满。 小院的门被他们一脚踹开,进来后就看到那个带着草帽的车夫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背对着院门。 这些凶徒看了一眼,然后就抽刀朝着车夫冲了过去,车夫转身把草帽摘下来,那些往前冲的人脚步就突然慢了下来,最前边的人吓得险些摔倒。 叶杖竹把草帽放在一边,往旁边看了一眼,正好有一根扫把,于是叶杖竹弯腰把扫把捡起来,手微微一震,扫把棍折断,他把半截扫把棍微微扬起。 “来。” 他只说了一个字。 那些冲进来的凶徒多是暗道上的人,他们有些人见过叶杖竹,知道那是谁,所以才会吓得不敢往前冲。 有人已经生出退意,想往后撤。 与此同时,车马行里,高希宁在那些黑子的后边,放下了几颗白子。 这些凶徒从院子里往外退,可是退不出去,因为巷子里又进来几个人,走在最前边的姜然把草帽摘下来,然后从腰畔左右摘下来两把连弩,他抬起手瞄准那些凶徒,嘴角咧开笑意。 他身边的人也都一样,每人两把连弩,一边往前走一边点射,拥挤在门口的凶徒前进无路后退也无路。 一刻之后,叶杖竹把滴着血的半截扫把杆插在一边,回头看向屋子里。 屋门打开,夏侯夫人从屋子里出来,抬起手在脸上揭下来一层面具。 长眉道人看了看那一地的尸体,脸色有些发白。 叶杖竹看着这一身女装的长眉道人,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别揭下来好一些。” 长眉道人问:“为什么?” 叶杖竹指了指长眉道人胸前,微笑道:“和道长的脸,不是很配。” 长眉道人哼了一声,从胸口衣服里抓出来两个馒头,看了看,然后问叶杖竹:“热乎的,你吃吗?” 叶杖竹:“......” 车马行。 高希宁看着面前的图,图上只有最后一个位置还没有落子,她手里的棋盒中还有很多黑子,她沉思片刻,把棋盒里的黑子全都倒出来,黑子滚落,那地方就被黑子占满。 高希宁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唯一没十分把握的,就是这最后一个地方,她最担心的地方。 冀州城外二十里。 李叱骑着马往旁边看了看,他护卫的这辆马车里坐着一个老者,看起来气度不凡,一直都在闭目养神,没有往外看过一眼。 李叱的视线离开身边的马车看向前方,前边有个坐在马车上的壮汉,比李叱最少要高一个半头左右,他坐在那像是一口大钟,站起来就像是一座铁塔。 然后李叱回头看了一眼,在后边的马车上,赶车的那个车夫个子应该不高,但是看着极强壮,李叱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李叱。 李叱对他笑了笑,那车夫也对李叱笑了笑,两个人的笑容都有些假。 前边有一大片树林逐渐清晰起来,就在这时候,马车里坐着的那个老者缓缓睁开眼睛,他往外看,发现李叱也正好把视线收回来在看向他。 老者也对李叱笑了笑,李叱也就对他笑了笑。 比刚才的笑容还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七十三章 追呀追 马车里的袁千寿侧头看了看李叱,发现李叱也正好回过头来看他,于是两个人对视着笑了起来,一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慈眉善目,一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 此时的袁千寿都想说一句小朋友很乖啊,李叱也想说一句老爷爷很棒啊。 按照年纪来说,袁千寿比长眉道人还要大一些,他是风雷门的供奉,当今门主的师叔公,江湖上早就有他一席之地,而李叱呢,确实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而已。 也许是都觉得自己笑的有些不正经,于是李叱扭头看向别的地方,袁千寿把马车车窗帘子放了下来。 在那一刻,这一老一少都松了口气。 怪累的。 前边再走几里路就是一大片林子,一眼望不到边际,这片林子历来都是冀州城外的一片凶地,那些拦路抢劫的都在这边埋伏,遇到落单的行人便上去行凶。 这个时代到处都有危险,谁也不知道意外会什么时候来。 李叱催马到了唐匹敌身边,后者坐在马背上看起来已经要睡着了似的,闭着眼睛,身子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要掉下去,可就是掉不下去。 李叱在后边就看到唐匹敌可能是困了,担心他坠马,所以跟上来想叫他一声。 到了身边才发现,唐匹敌不可能掉的下去,哪怕他就是真的睡着了也绝对不会掉下去。 “好厉害的骑术。” 李叱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唐匹敌睁开眼睛看了李叱一眼,淡淡的回答道:“无他,唯腿紧而已。” 说完自己都笑了。 李叱笑道:“你在草原上的时候,也是这样说话吗?” 唐匹敌摇头道:“不是,草原上的人大部分都不会说中原话,所以开玩笑他们也不是很明白,他们也不习惯别人跟他们用中原话交流。” 李叱道:“那你可能在草原上很久都说不上几句家乡话。” “不。” 唐匹敌还是淡淡的那种格调,他看着李叱说道:“我手下的人,和我说话,必须用中原话,而且还要用冀州这边的方言。” 李叱道:“所以你刚才铺垫的那几句,就是为了跟我装个比?” 唐匹敌道:“你说的对。” 李叱笑着问道:“那你是怎么做到的,让他们都心甘情愿的和你学中原话,还要学方言。” 唐匹敌道:“我对他们说,我带着他们作战发号施令的时候,他们必须听得懂,但是敌人却听不懂,所以都要学会方言。” 李叱点了点头:“那你教咱们的人学草原话吧,以后可能用的上。” 唐匹敌嗯了一声,笑着说道:“我现在教你几句。” 李叱道:“行。” 唐匹敌看向前边马车上坐着的那个大个子,那人壮硕的如同一头牤牛一样,看起来就很有压迫感。 他教李叱道:“秃了摸。” 李叱问:“什么意思?” 唐匹敌道:“就是大的意思。” 李叱点头,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秃了摸,就是大。” 唐匹敌又说道:“特呢各。” 李叱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唐匹敌解释道:“就是帅的意思,特别帅,好看,漂亮,说男人比较合适。” 说完自己就笑了。 李叱笑起来,朝着前边那个大个子比划了一下大拇指,然后喊了一声:“秃了摸,特呢各!” 原本好好坐在那的大汉忽然间一回头,看向李叱喊道:“你才特呢各,我弄死你!” 李叱吓了一跳,那大汉已经从马车上跳下来了,一边朝着李叱过来一边大声说道:“我是戈斯克族人,你以为我听不懂吗?!” 李叱看向唐匹敌:“到底什么意思......” 唐匹敌笑道:“秃摸真的是大的意思,特呢各按照草原人的理解应该是白痴,转化成中原话也可以说成傻批,秃了摸特呢各,就是大傻批。” 李叱:“你这个秃了摸特呢各!” 唐匹敌哈哈大笑。 那大汉走到李叱面前,他站在那,跟李叱坐在马背上差不多高,他抬着手指向李叱:“他妈的你刚才为什么骂我!” 李叱连忙说道:“误会了误会了,我是在学草原话,我本来是想夸你又高大又威猛,学的不好,几个词记串了,你千万别生气。” 李叱从腰带上把酒壶递过去:“我请你喝酒,我真诚的向你道歉,我是真的还不怎么熟悉草原话,请问高大威猛怎么说?” 那人本想动手,却看到施慈在远处朝着他摆了摆手,意思是还不到动手的时候,所以他哼了一声,一把将李叱的酒壶拿过来,转身回去了。 唐匹敌道:“你看你,差一点挨顿揍。” 李叱:“我谢谢你。” 唐匹敌道:“不客气。” 李叱问:“那草原话谢谢你怎么说?” 唐匹敌认真的回答道:“叫爸爸。” 李叱:“嗯?” 唐匹敌:“你怎么不信呢。” 李叱:“我信我就是猪,我是神雕。” 前边那片很大很大的林子里,靠近路边的一棵树上,背着一把长剑的尧不圣在这已经等了很久。 他提前到了这勘察地形,他是这次突袭要动手的第一人,按照计划,他居高临下,对李叱先出手,如果能一击必杀最好,如果不能的话,在他出手的时候,袁千寿和钟大树会一前一后夹击,李叱也就必死无疑。 他站在树杈上看着前方,车队已经快要到树林这边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杀人无数的尧不圣居然有些紧张。 他是江湖上有名的独行大盗,这些年来,他作恶的足迹几乎遍及冀州幽州,官府也好,江湖上的正义侠士也罢,还没有人能追的上他。 他最自负的轻功身法足以让他保命,哪怕武功上比不过别人,最后也能依靠跑得快而脱身。 接下来要做的致命一击,在他脑海里已经演练过无数次,这棵树很高,这根树杈很大,树叶浓密完全可以遮挡住他的身形,只要李叱骑马从这树下经过,他从树杈上跳下去,一剑刺穿李叱的咽喉。 看着车队越来越近,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将长剑拔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头顶上有一声很细微的声音,很细,还有那么一点尖锐,这种声音绝对不是很轻易就能发出来的,如果不是夹得足够紧,这声音都不好出来。 滋......滋滋.....吱......卟,卟卟卟卟卟...... 尧不圣猛的抬起头往上边看过去,然后头皮一下子就炸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头顶大概半丈左右的那根横生树杈上,居然也蹲着个人。 他抬头往上看着,那人一脸歉然和尴尬的低头往下看着。 “对......对不起,早晨起来之后,我不该贪嘴吃昨天剩下的那半块烤红薯......真的是,忍不住,请你相信我......” 蹲在上边那根树杈上的 余九龄尴尬的笑着,这意外确实是连他都没有想到,只是有些东西,并不是你夹紧了就不会出来,这是不可控制的事。 “你他妈的是谁!” 尧不圣怒问了一句。 余九龄调整了一下蹲姿,用还算标准的江湖礼仪抱拳说道:“在下姓蹲,名字有些长,叫蹲的比你高。” 尧不圣一怒:“找死!” 他脚下一发力,身子腾空而起,也不管那人是谁了,一剑刺了过去。 余九龄吓了一跳,这家伙一言不合就开打,真的是没有一个好心态啊,不就是崩了几个屁的事吗,至于的...... 他从树杈上纵掠出去,像是一只灵猿跳到旁边的树杈上,飞行了大概又一丈左右,所以还有时间把手伸到后边挠了挠屁股。 确实是痒痒,也可能是刚才吹气吹的,但是在尧不圣眼里看来,这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于是尧不圣握紧长剑就追了上去,两个人在树林里展开了追逐,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辗转腾挪,看起来速度快的令人咋舌。 这林子里地形复杂忽高忽低,还有杂草,更有凌乱的树杈,可是两个人的速度快的好像根本不是人一样,这样的追逐速度,正常人的眼睛都可能有些跟不上。 “别追了!” 余九龄一边跑一边回头说道:“就因为几个屁,你追我追这么远,值得吗?再说,你要是跑的过我也行,你还跑不过,我猜着你在江湖上也应该是有些名气的才对,若是被人知道了,你让人拿屁给崩了,还没追上,你岂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你姥姥也得说你丢人啊。” 他这听起来的好言相劝,把尧不圣气的几乎心肝脾肺肾都要炸了,况且听起来也他妈不是什么好言相劝。 “你今天必须死!” 尧不圣咬着牙继续发力追,可是越追越是心惊,前边那个完全没有印象的年轻人,身法看起来笨拙无比,姿势看起来丑陋异常,但他妈的就是快。 他跑起来跟鸭子似的,屁股扭的格外难看,然后尧不圣自负的轻功身法在这鸭子身后撵了半天,连鸭屁股都没有够到。 “你到底是谁!” 尧不圣喊了一声。 余九龄一边跑一边说道:“我就是个过路的,因为肚子不舒服想上树拉个屎,你是后来的,我是先来的,你讲不讲道理!” 尧不圣怒道:“你骗谁呢!有谁拉屎上树的!” 余九龄道:“我就喜欢上树拉,你管的着吗,你还没跟我道歉呢,我都上去了刚要拉,你来了,我要不是个文明人,我拉你一脸。” 尧不圣:“你给我死!” 咬着牙追。 余九龄道:“你讲讲道理好不好,你再追别怪我朝着你崩屁了啊,你这人......你跑的也不行,不行还硬跑,你自己要是要脸就回去继续蹲你的树,大不了我找一棵别的树蹲,那风水宝地我让给你了。” 他一边跑一边说话,居然都没有气喘,倒是后边的尧不圣,说话要少的多,可是已经有些微微气急,当然也可能真的是气的。 他大怒的喊道:“我今天就算什么都不干,我也要撕了你的嘴。” 余九龄回头问:“上边的下边的?” 尧不圣:“你找死!” 余九龄:“我是啊,可你追不上。” 尧不圣:“......” 这俩人像是两道黑影,在树林里穿梭而过,尧不圣追的暴怒,已经忘了自己刚才是要做什么了,哪里还在乎什么李叱不李叱的,他就想弄死那个放屁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七十四章 没了遮掩 余九龄带着尧不圣在林子里一路穿行,两个人算是彻底杠上了,尤其是后边追着的尧不圣,他在江湖之中有千里不留行的称号,今日却被一个毛头小子羞辱,他如何能放下?如何肯放弃? 再说他本来就是独行大盗,是许家高价请来的人,又不是许家的下属,此时怒火上来,哪里还去管什么许家不许家,李叱不李叱。 他就想把前边那个家伙弄死,这种怨气不发泄出去的话,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好过了,至于许家,他完全不在乎了。 况且习武之人都有好胜之心,尤其是尧不圣以轻功见长,行走江湖二十年也未曾遇到过在轻功身法上可以与其比肩之人,今日遇到了,更要一较高下。 他不信自己跑不过那个家伙,尤其是那家伙跑起来姿势还那么丑陋。 江湖中人修行轻功身法,最讲究一个轻灵飘逸,哪怕是跑起来也要犹如草上飞一样,看着要帅气潇洒,就算不潇洒帅气,最起码也要别把屁股扭的那么难看。 那家伙跑的好像一只投错了胎的鸭子,原本应该是有猎豹的速度,偏偏投胎在鸭子身上。 那好豹鸭......尧不圣这好爆呀,真心忍不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追逐,离开官道已经至少有三四十里,若是调整好了有做准备再跑的话,两人都断然不会跑了三四十里就气喘吁吁,可是俩人都是突然就开始加速,没有准备,所以此时都有些气亏。 “别......别追了。” 余九龄一边跑一边回头说道:“我快不行了,你再追我就要倒下了,大家又不是不死不休的仇,我认输了还不行?” 尧不圣喘息着说道:“你跑不了的,今日不追上你这小毛贼,我誓不罢休。” 余九龄道:“你这人怎么得寸进尺呢,我都说要认输了,我真的跑不动了。” 尧不圣:“你想认输都不行,我要靠本事胜你。” 又两刻之后,尧不圣在后边喘着粗气,扶着腰跑,其实已经跑的远没有之前快了,可就是不死心。 “你这个小王八蛋,你刚刚不是说跑不动了吗。” 余九龄回头说道:“我马上就要累死了,你别追了行不行。” 尧不圣道:“不行!” 又一刻之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大概始终保持着一张左右,尧不圣实在是不能再跑,这样的跑法,根本没有什么休整调理可言,就算是他轻功高手也扛不住。 他跑着跑着突然停下来,双手扶着腰,一低头,哇的一声就吐了。 余九龄喘息着回头看了一眼,见后边追着的那个疯子吐了,他也停下来,哈哈大笑道:“你果然还是不行,居然跑吐了......哇......” 他也吐了。 “小贼!” 尧不圣擦了擦嘴怒道:“我必杀你。” 余九龄吐了几口,抬起手用袖子抹嘴,然后呼哧呼哧的喘息着说道:“有本事咱俩调整好了再跑,你必追不上我。” 尧不圣道:“那就休息片刻,我念你实力不济,暂时给你几分面子。” 余九龄:“我呸你奶奶个腿儿,你就是跑不动了,装什么装,你要是跑得动你能答应?” 尧不圣暴怒:“你找死!” 他哪里还有心思休息,再次发力往前追 ,余九龄见他动了,他也转身就跑。 与此同时,林子外边。 此时已经到了约定好的伏击地点,施慈抬起头看了一眼大树上,那棵树就是之前定下的位置,只要他给个信号,一会儿李叱从这棵树下经过,尧不圣就会落下来一剑将李叱击杀。 他刚刚抬头看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见到,心说这尧不圣果然名不虚传,如此的藏身技能,远超寻常刺客。 施慈坐在马车上,经过之后就把马鞭拿起来,抖手之间,马鞭连续甩响了三次,这就是约定好的信号。 三声鞭子响,清脆响亮,声音能传递出去很远。 李叱骑着马经过那大树下边,抬头往上看了看,不是他预料到此处会有埋伏,而是在那棵树的树杈上看到了一根布条绑在那,那是余九龄留下的记号。 那三声马鞭脆响之后,李叱的手已经按住了刀柄,可是却没有等来伏击,所以李叱知道,本该有的刺客应该已经被余九龄解决了。 施慈回头看了一眼,不见尧不圣从树上下来,心里一怔,想着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他从马车上起身,装作想要活动一下,抡起胳膊又把马鞭甩了三次,啪啪啪的三声脆响,如果尧不圣在的话不可能听不到。 还是没有反应。 那个犹如牤牛一样壮硕的汉子也站了起来,他看向施慈,眼睛里都是疑惑,急的他连连摆手。 此地是最适合动手之处,就算尧不圣不见了,也不能再等,城中的人应该也都已经动手,再拖延下去,也不知道城里是否顺利。 于是施慈点了点头,壮汉钟大树随即从马车上跳下去,双脚落地发出砰地一声,好像一块巨石落地一样,脚下踩着的地方,尘土都被激荡起来。 他一伸手从马车上把他的那兵器抓了下来,是一条足有百斤以上的铁棍,这种东西,一棍扫中,怕是人都要被打断。 钟大树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如果不是施慈阻止的话,刚刚李叱骂他的时候他就动手了,此时终于可以去教训那个家伙,他哪里还能忍得住。 “小贼!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钟大树用铁棍指向李叱。 李叱叹了口气,问唐匹敌道:“草原话,对不起怎么说?” 唐匹敌回答道:“叫爸爸。” 李叱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说,那是谢谢你吗?” 唐匹敌道:“都一样。” 李叱嗯了一声,朝着钟大树喊了一声:“叫爸爸。” 钟大树:“我杀了你!” 李叱笑道:“这是要撕破脸了吗?” 施慈在远处喊道:“钟大树,你要做什么!李公子是我请来的,你不要放肆!” 钟大树大声回答道:“他刚刚又骂了我,我如何能忍?我今日一定要教训他。” 一边说一边大步而来。 施慈装作急匆匆的样子从马车上下来,一边快步走一边喊道:“快劝劝他,不要伤了和气,也不要惊扰了大人!” 后边马车上的石苏立刻跳下来,朝着这边跑:“别打架,别打架,大家都是为了保护大人,何必如此呢?” 他本是风雷门的三当家,因为经常作恶,害怕自己不能容于青衣列阵,早晚都会被清洗,所以干脆就自己先走, 转而投靠了许家。 之前许家曾经找风雷门的人做一些不能见光的事,就是石苏接手做的,所以有些交集,他这样的暗道高手投奔过来,许家当然也不会拒之门外。 此时钟大树从前边过来,石苏从后边过来,李叱和唐匹敌在中间,而在他们两个身边的那辆马车里,坐着的就是袁千寿。 马车的车窗拉开,袁千寿一脸阴沉的看向外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喧哗!” 李叱笑道:“没事,刚刚前边那个大个子说要认我做义父,我正在试图婉拒。” 袁千寿哼了一声:“都是粗鄙之人,莫要争吵,好好赶路!” 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把连弩拿在手里,只要有机会,立刻就会朝着李叱点射过去。 而那些车夫和随从,也都已经握住了兵器,看似是在戒备,实则一声令下就会动手。 钟大树大跨步过来,手中铁棍朝着李叱的头顶砸下来:“你给我死!” 李叱一拉马跳到一边,那棍子砸在地上,砸出来一个坑。 李叱看向钟大树道:“你爹不肯死。” 钟大树怒道:“你才不是我爹,我是你爹!” 李叱道:“你爹躲开了。” 钟大树道:“我爹才不躲。” 李叱道:“那我就不躲了。” 钟大树楞了一下,一棍子又横扫过来:“你给我死!” 李叱从战马上跳下来闪开那一棍:“你爹还是得躲。” 唐匹敌从鹿皮囊里取了一个哨子在手,屈指一弹,一声尖锐的哨声一下子飞上半空,车马行的所有人听到哨声之后立刻就把兵器抽出来,不等那些人先动手,他们已经在劈砍身边的敌人。 这些都是燕山营里的悍匪,还是悍匪中的悍匪,他们先动手的话,哪里会留一点余地。 这一下出乎了施慈等人的预料,他们没有想到车马行的人居然会先动手,此时也已经不用再装什么了,场面一时之间变得格外混乱。 唐匹敌道:“这个交给我,你去找施慈。” 李叱嗯了一声:“替我教训这傻儿子。” 唐匹敌笑了笑,从马鞍一侧把那根粗粝且尖锐的铁钎摘下来,钟大树见李叱要走,大步过去,朝着李叱的后背就是一棍,唐匹敌从旁边战马上飞身而起,双脚在钟大树身上接连踹了四五脚才落地,钟大树被踹的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唐匹敌看向那个壮汉,摇头叹道:“草原人也有草原人的血性,但不是你这样的,我在草原上生活了那么久,每一个热血的草原汉子都值得我尊敬,可你显然和他们不一样。” 钟大树连话都不说,一棍子就砸了下来。 唐匹敌根本没有大动作的移动,只是侧身,距离计算的恰到好处,那棍子几乎是擦着他身体落下,在那一瞬间,他的铁钎出手。 犹如一道黑色流光,铁钎一闪即逝。 唐匹敌转身就走,连头都没回。 片刻之后,那根沉重的铁棍砰地一声掉在地上,钟大树两只手捂着自己的脖子跪下来,在他的双手缝隙里,血一股一股的往外流。 伤口太奇诡,血液往外流止都止不住。 唐匹敌却已经朝着下一个敌人走了过去,那根黑色铁钎的上,有一点点殷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七十五章 最会杀人的女人 施慈离着还远就看到了钟大树莫名其妙的跪了下去,因为钟大树巨大的身躯遮挡住了视线,所以施慈并没有看到唐匹敌如何出手,他只看到人影晃动了一下,钟大树已经跪倒在地。 他跑到钟大树身边的时候,钟大树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恐惧和迷茫,那是他留在人间的最后一个表情,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血从指缝里喷涌,这种伤口根本就没办法止血,而且伤的还在动脉位置。 没多久,脸色从青紫到惨白的钟大树扑倒在地,身躯倒下去的时候像是倒下了一座山。 施慈的脸色格外难看,钟大树的实力他知道有多强,当初许家的人往草原上走生意的时候发现了这头凶兽,花费重金把他从那个部族买下来带回大楚。 在之后的数年时间,钟大树为许家做过很多事,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对手。 正常人在他面前,连一巴掌都接不住。 施慈看着钟大树倒下去,似乎依稀听到了钟大树的内心在怒吼,钟大树在不甘,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死去。 他都没有看清楚,对方是怎么就把他杀了的。 施慈转头看向不远处,似乎不见了那个叫李叱的人,明明钟大树是先对李叱出手的,可是现在李叱去哪儿了? 李叱在他头顶。 在唐匹敌击杀钟大树之前,唐匹敌说让李叱去找施慈,擒贼先擒王,这是颠之不破的道理。 李叱却没有直接冲过去,因为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施慈筹谋了这件事,就不会只有表面上这些安排。 如果一个人,让敌人的眼睛看到了的全部,就是他安排的全部,那么这个人的能力一定有限,不算是什么强者。 李叱感觉到在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地方,还会有什么预料不到的危险存在,他出现在施慈面前,那个看不到的危险就会出现在他背后。 于是他在第一时间脱离了敌人的视线,借助钟大树的遮挡到了路边,然后迅速的爬上了那棵大树。 这棵树有些特殊,在车队到达这里之前,尧不圣爬到这个树上,准备在这里给李叱致命一击,而在尧不圣爬上这棵树之前,余九龄已经在这里了。 余九龄故意激怒尧不圣把他引走,是因为余九龄知道自己的优势是什么,也知道自己的弱势是什么。 他的优势是他很快,他的弱势是他不能打。 余九龄不是没有想过偷袭那个人,可是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杀了对方,如果对方把他反杀了的话,那么谁来给李叱解除危险?谁来给李叱留下信号? 所以他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做判断,也是余九龄的优势。 而他故意把那个人引走不仅仅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手,还因为他在这棵树上给李叱留了东西。 李叱爬到余九龄曾经藏身的位置,伸手往上够了够,抓到了余九龄留在这的那张铁胎弓。 这张弓是虞朝宗带过来送给李叱的礼物,虞朝宗这次到冀州,一共给李叱带来了三件东西,一件是这把铁胎弓,足有四石之力,寻常人连拉开都难。 第二件东西是一件蟒鳞甲 ,看似轻薄,但极为坚韧,寻常刀剑就算是狠狠砍下去,也不可能破开,最妙之处还是在于这蟒鳞甲的轻薄,丝毫不会影响活动,细密的鳞甲也可以阻挡羽箭,当真是一件防身的神器。 第三件,是一把刀。 这把刀是虞朝宗派人穷尽其功,又花费重金才找到,本意是自己留着,可是为了请李叱上山,他来之前决定把这把刀送给李叱。 天下有三皇剑,号称天下宝剑之尊,不明真相者以为三皇剑是剑名,指的是一把剑,不知道那是大楚皇族的三把皇剑。 天下有七名刀,排名第七的名为神首,如今藏于冀州金刀门,除了门主之外谁也不知道刀在何处,连门主都不会轻易将这把刀取出来。 之所以名为神首,是传闻之中持此刀可屠神。 排名第六的名为红袖,已经不知去向,最近几十年都未曾听闻重见江湖。 排名第五的名为山阙,如今在大楚都城皇宫之中,藏于鸣器阁。 排名第四的名为辟野。 排名第三的名为出兰,是七大名刀之中唯一中一把弯刀,传闻是南疆少民以陨铁打造,如今也在大楚皇宫鸣器阁,是当年大楚进剿南疆的时候,南疆族皇不得已献出此刀才能保命。 排名第二的名为巨鱼,传闻这把刀,寻常人根本不能用,奇寒无比,普通百姓若是佩戴此刀,用不了多少时日就会染病,不知是何材料打造,江湖传闻是上古神兵。 排名第一的名为惊蛰,至于为什么排第一没人可以笃定的解释清楚,反正江湖里一直是如此传闻,有人曾经追寻真相,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惊蛰曾是周夫子的佩刀。 周夫子的刀,一生都没有拔出过刀鞘,也许当初给七把名刀排名的时候,就是考虑到这是一把君子刀,仁义当先,所以将惊蛰定为排名第一,如今这惊蛰刀,也被称之为君刀,一样藏于鸣器阁。 虞朝宗给李叱带来的是排名第七的神首,藏于金刀门的这把名刀,因为金刀门没落,不得不想用此刀来为弟子们换一个前程,虞朝宗听闻此事之后,派人赶赴金刀门将神首重金购买回来。 不仅仅是金钱的付出,他还安置了金刀门不少弟子,这是金刀门门主的条件之一。 金刀门的没落也很让人无奈,宗门曾经创造出无数辉煌,在冀州江湖上要说金刀门排名第一,那时候谁也不敢反驳,数百弟子奔赴北疆抗击黑武入侵,更是将金刀门的名望推升到了极致。 可是自此之后,金刀门就走了一条怪路,进了一个怪圈,门人弟子,以为官府做事为荣,很多人进入金刀门不是为了学艺,而是为了有门路可以成为锦衣人。 此时这把神首,就在李叱的背后。 李叱伸手将铁胎弓抓下来,他之所以没有带在自己身边,而是让余九龄带来藏于此处,是因为李叱很清楚弓这种武器的用途是出其不意。 你带在身上,还是这样一张巨大的铁胎弓,对手当然会在意。 军队中的弓箭手抗击敌军形成阵列,靠的自然不是出其不意,而是密集杀伤,但若是这种小规模的厮杀,一个藏身于暗处的神箭手,对于己方的帮助有多大可想而知。 李叱第一箭射出去的时候,箭带出去的风把前边的树叶都 扫的剧烈抖动起来。 他的第一箭没有射施慈,是因为他还要留下这个活口。 这支箭带着炸裂的气息从树叶后边飞出来,噗的一声将想要偷袭唐匹敌的一个敌人头颅射爆。 这铁胎弓的力度实在太强,直接贯穿了头颅,而且李叱所用的箭也非比寻常,箭是铁羽箭,正常的羽箭后边是白羽,而和铁胎弓相配的箭是铁箭,箭尾处好像是三排刀片一样,贯穿过去,那伤口之恐怖可想而知。 李叱都被这一箭的暴戾吓了一跳,他只觉得这弓趁手,没有想到威力如此之大。 这张弓射出去的箭,射程比大楚弓箭手标配的弓要远一倍不止。 就在这时候,一块树皮朝着李叱移动过来。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难以察觉,因为不管怎么看那都是一块树皮。 在李叱爬上这棵树之前,公叔滢滢从马车里下来,她的选择和李叱一样,没有立刻加入战团,而是伸手从马车里抓了一块布出来,闪身进了树林里。 她在寻找机会,可是当她想找李叱的时候,发现李叱已经不见了踪迹。 她把手里的布展开挡在身前,这布的构造极为特殊,离着远看,和树皮纹理几乎相同,她站在那一动不动,就不会有人发现她。 但她发现了李叱,李叱射出第一箭后,那箭的破空之声太响,箭势太凶,树叶都一阵抖动。 于是公叔滢滢朝着李叱这边移动过来,她选择在这棵树的另外一面往上爬,整个身子几乎都被那块布遮挡。 李叱拉弓的声音又遮盖住了她爬上来的声音,让她得以靠近,而且她爬树的声音实在是太轻。 她就不像是一个人,哪怕要杀人的时候,她也能完美压制自己的气息,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也没有任何呼吸上的变化。 在李叱身后,公叔滢滢把布缓缓打开,她面前的那个男人,正在拉开弓要放出去第二箭。 于是公叔滢滢出手,这是最好的时机。 她的袖口里滑出来一根铁刺,只有一尺多长,朝着李叱的后心狠狠的刺了下去。 不远处,唐匹敌在人群之中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在他面前,没有人能够挡得住一招。 他的出手方式出奇的简单,只有刺,且只刺咽喉。 那根黑色的铁钎在咽喉中迅速的一进一出,然后根本就不会再多看一眼,在血雾喷洒中,唐匹敌又不像是鬼魅,因为他足够光明,他就是这样出手,就在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隐藏。 一把刀劈落,直奔唐匹敌的头顶,唐匹敌比对方晚出手,那把刀已经高高举起的时候他的铁钎才探出去,可那把刀刚开始下落的时候,他的铁钎已经刺穿了敌人的颈动脉。 不远处,一个身材不高但是颇为健壮的男人看到了唐匹敌,他手里的刀上有九个铁环,刀动的时候,铁环铮鸣。 他看到了唐匹敌,而唐匹敌也看到了他。 这个人就是风雷门曾经的三当家石苏,他虎吼一声,朝着唐匹敌就冲了过来。 就在这一刻,唐匹敌看到了有一道黑影从树上坠落下来,他怔了一下,因为他看到落地的是李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天王 唐匹敌刚要迎敌向前,突然看到侧面的大树上笔直笔直的摔下来一个人,还没落地,唐匹敌就看出来那人居然是李叱。 这一下似乎摔的有些重,掉在地上的时候发出砰地一声,李叱躺在地一动不动,显然是昏迷了过去。 唐匹敌的眼睛骤然睁大,他不理会冲过来的石苏,朝着李叱就奔了过去。 就在这一刻,从树上飘身而下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手里拿着一把铁刺,这种兵器在水中搏斗更加适合,所以又被称之为分水刺。 她一落地,没有丝毫犹豫的朝着李叱的咽喉刺了下去。 看似已经死过去的李叱忽然一把抓住公叔滢滢的手腕,一扭一转那公叔滢滢按在那。 公叔滢滢脸色大变,刚才在树上的那一刺她知道没有成功,因为分水刺根本就没有刺进去,戳在李叱后心上的那一下,明显被什么坚韧的东西挡住了。 但是李叱被她从树上戳了下来,摔的这一下又足够狠,所以她才趁势追了下来。 李叱按住公叔滢滢的胳膊,一扭一转,把胳膊扭到背后,然后一拳朝着公叔滢滢的后脑砸下去。 唐匹敌已经冲到半路,看到李叱没事松了口气。 李叱以为已经制住了这个女子,谁想到这女子居然一扭肩膀,很轻易的就把自己的胳膊给摘了,然后转身往后仰躺,后背落地的一瞬间,双脚踹向李叱。 李叱横臂挡在身前,可是公叔滢滢的这一脚并不是为了伤到李叱,而是为了撤走。 她借助双脚猛蹬的力度向后滑出去,与此同时左手抓住胳膊一扭一推,又把自己的右臂挂了回去。 下一息,她没有任何犹豫就冲进了树林中。 也只是在这一息之内,公叔滢滢做出了判断,在这种情况下她已经没办法偷袭杀人,而正面对敌并非是她所擅长,最好的选择是把李叱引进树林中,只要一对一,她又在暗处,她有无数种方法把李叱杀死。 可是李叱根本就没追。 冲进树林里很远的地方,公叔滢滢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并没有人追来,这让公叔滢滢吃了一惊,这是没道理的事,对方为什么不追? 李叱不追,是因为李叱看到了施慈,他很清楚谁重要谁不重要,相对来说,追那个女人没有一点意义。 不远处,施慈站在那看着李叱,他也在吃惊李叱居然没死,公叔滢滢出手还没有失手过,从没有,施慈很了解这个女人有多可怕,她不出手则已,只要出手就必会杀人。 李叱是在她手下唯一一个没死的人。 其实李叱也在震撼之中,刚刚出手的那个女人悄无声息的到了他背后,他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如果不是恰好这次虞朝宗来了,送给李叱一件蟒鳞甲的话,李叱刚刚确实已经死了。 他察觉到了在某个暗处有危险存在,可是他没有想到这危险会就这么出现在他背后。 任何人,只要在动手之前都会有气息上的变化,哪怕再凶悍的人也会有,可是这个女人,她的屏息能力实在太强,从慢慢爬到树上再到出手,她憋气的时间远超常人所能承受的范围。 施慈看着李叱,李叱朝着施慈笑了笑。 李叱笑道:“你看,是你的人先动手的,所以责任在你,两万两的尾款你还是得给。” 施慈沉默片刻,转身就跑。 李叱立刻就追了上去,擒贼先擒王,此时那个女刺客已经退入树林,拿下施慈就能停止厮杀。 李叱大步追上去,施慈这样养尊处优的人,跑的自然没有李叱快,没几步就被李叱从后边追上,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李叱扣住施慈肩膀后往后一拉,施慈被他拉的转身回来,在那一瞬间,李叱看到了施慈嘴角上的笑意。 砰! 施慈一掌拍在李叱胸口,李叱的身体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往后飞了出去,至少飞出去一丈多远才落地。 如果把动作放慢的话才能完全看清楚,在施慈转身的那一瞬间,李叱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将手收回来挡在自己胸前,可是施慈的那一掌虽然不是很快,却力度大的完全挡不住。 施慈的手掌拍在李叱的胳膊上,胳膊挡不住撞在自己胸口,在这一瞬间,施慈变掌为拳,以寸劲发力,寸拳从李叱挡在身前的两臂之间穿过去,重重轰在李叱的胸膛上,李叱立刻就飞了出去。 旁边的人就算看到了这一幕,也只是以为施慈一掌就把李叱拍飞了,根本不可能看清楚那掌后的寸拳。 李叱跌坐在地上,手撑着地想起身,可是胸口里一阵窒息痉挛,手上的力气就使不出来,又跌坐在地上,然后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大口血。 施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微微皱眉。 因为拳头上居然破了皮,有些血迹。 “你是多怕死?” 施慈叹息一声:“身穿软甲也就罢了,居然还有护心镜。” 跌坐在地的李叱把手伸进怀里,掏出来护心镜看了看,那厚重的铁镜已经被一拳打裂,不是瘪了,而是裂开。 施慈迈步走向李叱,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这样的人能活的这么好,说明你的能力很强,可是你不该去得罪和你不是一个层次的人,能力在身份面前,永远不值一提。” 另外一边,唐匹敌荡开石苏的刀,回头看了一眼,李叱显然受伤很重。 他也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而且还有些发福的老者,居然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什么叫伪装? 施慈的伪装才是真正的伪装,骗过了所有人。 他是许家的人,本名许元卿,如果许家那位老太爷算第一代的话,他是第三代,而且不出意外将会接管许家成为新一代家主。 虽然他已经五十三岁,但他的身体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让人看起来他并不强壮,而且这样微胖的人一定还有些气虚。 这样一来,在任何人眼里,他都不可能是一位真正的强者。 可是在他十几岁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要想成为许家的家主,唯一的机会就是别死在老太爷前边,虽然那时候他父亲还以为能接班呢,许元卿看到了老太爷比他父亲还要懂得锻炼身体的时候,他就知道父亲等不到接班的那天了。 他们许家的老太爷许庚茂实在是太能活,已经把许元卿的父亲熬到了古稀之年,许庚茂看起来身子骨还硬朗呢。 十几岁开始,许元卿就开始习武,虽然起步稍稍晚了些,但他有绝强的毅力和恒心,他要想争得家主之位,不但要熬得住那位老太爷,还要熬得住自己的竞争者。 从十几岁到五十几岁,他一直都在习武,可哪怕是许家的人都不知道他的武艺有多厉害,还以为他只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 他不但骗过了李叱和唐匹敌,也骗过了他自己家里人。 到了他这个年纪,和他竞争家主之位的那几个老兄弟,哪里还有斗志,就算是有,身体也已经开始衰败,再加上几十年的酒色 财气,一个个都已经老态尽显。 可是他不一样,他的老态是装出来的。 “其实你不值得我出手。” 许元卿走到李叱面前,低头看着李叱说道:“你的分量不足以让我露出真实本领,可是......我找来的人,确实让我有些失望。” 他一俯身,一掌朝着李叱的面门拍下去。 李叱双脚一蹬,明明看起来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动才对,可是却靠着一蹬之力往后滑出去很远,许元卿这一掌拍在地上。 砰地一声! 地面炸开一团烟尘。 许元卿起身,皱眉看着李叱说道:“原来你也很会装,刚刚那一刻,我以为哪怕我不再补一掌你也活不了了,你这个年纪,为什么也如此会装?” 李叱擦了擦嘴角的血,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的站着,可是嘴角却咧开笑了笑。 他看着许元卿说道:“你要是再沉得住气一些,我就被你杀了。” 许元卿想了想,点头:“你说的对,我还是稍稍着急了一些,在被你制住后我再出手,你就死了。” 李叱道:“可是时间退不回去。” 许元卿道:“时间往前走,你也是死,我最大的本事不是武功有多好,而是我等的了,只要是我的,早一些晚一些,我不太在意。” 说完这句话后,许元卿再次往前迈步,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抬起手似乎要去把背后背着的神首刀抽出来。 许元卿哪里会给李叱出刀的机会,一拳朝着李叱脖子打了过去,李叱的手抬到一半也停了下来,然后往前一甩手。 一把土朝着许元卿洒了出去。 他刚刚跌坐在地,一脚蹬在地上往后滑退的时候,手里已经抓了土。 许元卿迅速抬起手挡在自己脸前,同时立刻后撤。 尘土之中,他依稀看到个身影朝着自己冲过来,于是哼了一声。 “找死。” 然后朝着那黑影一掌拍了出去。 砰! 尘土中,那黑影一掌拍在他的手掌上,两个人同时向后退了出去,漂浮着的尘土被这一掌震的往四周荡开。 许元卿连退好几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掌,手掌在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尘土落地,他看清楚了对面那个人,根本不是李叱。 虞朝宗伸手把李叱扶起来,问李叱道:“怎么样?” 李叱摇头:“没什么大事。” 虞朝宗嗯了一声,转回头看向许元卿,他很吃惊刚刚那个老者居然有如此霸道的掌力。 他迈步向前:“好强的力度,我来试试。” 虞朝宗之前和李叱约定好,为了不被施慈的人发现,他的队伍是在树林比较深处藏身,打起来之后往这边赶,等到了的时候,这里已经杀成了一团。 他一眼就看到李叱跌坐在地,人还在战马上就已经腾空而起。 在李叱洒出去那一把土的时候,李叱自己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可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的肩膀被人抓住往后拉了一下,李叱竟是完全控制不住身体向后摔倒。 虞朝宗在尘土飞扬之中,接了许元卿一掌。 许元卿看向面前这个男人,沉默片刻,忽然喊了一声:“袁千寿,拦住他!” 然后身子向后倒掠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七十七章 真不是人 许元卿不是觉得自己一定打不过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他只是不确定,但是以他的身份,以他的考虑,没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他不会和这个人在这纠缠太久。 显然李叱的准备让他的突袭计划落空,再打下去未必就能杀了李叱,还有可能自己受伤,许元卿才不会为了一个李叱让自己冒险。 他也不会为了那些手下让自己冒险,他是一个如此能等的人,又岂会冲动? 所以他立刻喊了一声,然后抽身而退。 袁千寿一直都在寻找机会,他看起来真的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而且看起来身形瘦弱手无缚鸡之力。 他也一直都在马车里没有出来,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扮演的角色是什么,在这个时候,哪怕已经撕破脸,但他依然是那个变数。 然而许元卿这一声喊,让他不得不放弃自己的计划,他刚刚甚至已经想着,自己要不要跌跌撞撞的跑出去,让人以为他真的不会武功。 现在,他只能出手。 马车里一道流光飞了出来,直奔虞朝宗的后背,在流光飞临的那一瞬间,唐匹敌的铁钎从一侧伸了过来,当的一声将那流光荡开。 原本以为那流光会落地,可是没有想到居然飞了回去。 袁千寿从马车里纵身出来,在一个车夫的脑袋上脚尖点了一下,飞身凌空,那流光飞回到他身边后又被甩了出去。 锁链刀。 他手里有一条很细但是格外坚固的锁链,刀并不是很长,只有不到两尺,但是刀很重,刀身的宽度比大楚的制式横刀还要宽一倍,所以这还不足两尺的刀,比起横刀的分量来还要重一些。 刀身足够重,甩出去的力度才足够大。 唐匹敌手中铁钎一抖,精准的点在刀身上,那刀又被荡开,袁千寿控制这锁链刀的手法极为精湛,借着唐匹敌的力度,他将锁链刀甩到了身后。 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已经为许元卿争取了撤离的时间。 许元卿一边往前跑一边喊着手下人过去杀了李叱他们,那边的刺客潮水一样过来,许元卿很快就消失在人群背后。 树林中,公叔滢滢朝着许元卿招招手,许元卿立刻就冲了过去,公叔滢滢把那块布抖起来批在两个人身上,然后在林中加速跑走了。 后边有流箭飞来,打在那块布上,居然不可破。 袁千寿从半空之中落地,一抖手锁链刀飞回来,他看到许元卿已经退走,也无心恋战,转身就走。 唐匹敌一脚踢在地上的长刀上,刀笔直的飞了出去直奔袁千寿后心。 袁千寿似乎听到了声音,一闪身避开,那长刀贯穿了他一个手下的胸口。 袁千寿回头看了唐匹敌一眼,一甩手那锁链刀又飞了出来,将追至身后的唐匹敌逼退。 他左手抬起来一洒,一把很细小的暗器飞向唐匹敌,唐匹敌脚下发力,身子朝着侧方闪避出去,只瞬间,人已经在丈余之外。 密密麻麻的钉子打落,地上像是被暴雨扫了一阵似的。 袁千寿趁机撤离。 他走了,可是石苏走不了,这个风雷门的前三当家已经被困在人群中,他又不是以轻功身法见长,他的刀法走的是刚猛的路子,想退走,速度又不够快,面前的人又多,只能死战。 李叱胸口里疼的厉害,许元卿那一拳给他的伤害绝非他看起来那么轻松,他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那寸 拳于李叱胸口前边真的不过寸许距离发力,却能打出来如此恐怖的力度,将李叱击飞了一丈左右,这种力度,李叱自认难以打的出来。 那是一个天赋不错的人四十年不间断苦练的功力,李叱就算天赋再好,也不可能用不到十年的时间超过别人四十年的苦功。 况且,如果许元卿天赋不好的话,又怎么可能练到这样的境界。 坚持了片刻,李叱终究还是站不住了,两腿发软,他只好蹲了下来。 原本虞朝宗是要追许元卿,唐匹敌被袁千寿的锁链刀阻拦,可是他没有,他的脚都已经迈出去了,却看到李叱脸色痛苦的蹲了下去。 所以虞朝宗立刻就放弃追那个老者的打算,站在李叱身边守着,此时厮杀还在继续,虽然贼首已经逃遁,但是那些手下人却都还在呢。 可是这些人的实力,真的比不上李叱的人,动手之前,许元卿的人以为李叱的人强不到哪儿去,毕竟不过是车马行的一群跑生意的而已。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人本来就是悍匪,唐匹敌到了之后又每日对他们进行苦练,尤其是战阵配合,这在对敌之际有着巨大的作用。 再后来虞朝宗赶到,他带着的人可都是燕山营十万大军中精选出来的斥候,如果能力不强的话,根本就不可能胜任斥候之职。 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凶悍异常,哪一个不是善战老兵,哪一个不是杀人不眨眼。 所以没多久,战局就逐渐明朗起来,许元卿带来的那些人,很快就被压制下去。 此时此刻,李叱知道胜局已定,可是被施慈走了,他也不知道施慈就是许家中分量很重的一个人,是未来许家的家主第一人选。 只是觉得走了那老者,着实有些可惜。 他胸口里疼的厉害,如果不是戴了护心镜的话,那一拳可能也会杀了他。 虞朝宗蹲下来问他:“肋骨断了?” 李叱点了点头道:“可能裂了,但没有断。” 虞朝宗蹲着转身道:“我背你走,咱们先回城去治伤。” 李叱连忙摇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 虞朝宗道:“你我兄弟之间逞什么强?我把你背到那边车上,你自己先不要走动。” 他的语气毋庸置疑,李叱只好趴在虞朝宗的后背上,虞朝宗背着李叱往前走,一边走以便吩咐道:“开路!” 他手下精悍亲卫持刀开路,在不远处的唐匹敌看到这一幕后,眼神里有了几分肯定。 他见李叱有虞朝宗照料,于是朝着石苏冲了过去。 虞朝宗背着李叱到了一辆大车旁边,手下人扶着李叱上车,虞朝宗坐在马车上,亲自赶车。 他们很快就脱离了战团,朝着冀州城方向回去。 走了大概有六七里之后,虞朝宗看到前边有两个黑影,他吩咐手下人戒备。 等快到近前的时候,才看到前边那个气喘吁吁走路都已经迈不开步一样的人,居然是余九龄。 后边那个比余九龄还要狼狈的多,能维持平衡就不错了,俩人好像都已经把力气耗尽,可就是谁也不肯停下来,往前挪步的速度堪比蜗牛。 余九龄一见到马车上的人是虞朝宗,立刻就踏实了,他想打个招呼,可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往前一扑倒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息着,再想站起来是不可能了。 尧不圣一看到这样子就知道要坏事,那车上的人肯定是 那个小贼的同伙,他想转身跑,用尽力气,身子还没转完呢。 虞朝宗吩咐一声把人绑了,手下人冲过去,还没碰尧不圣,他自己已经倒地不起。 燕山营的人手脚麻利的把尧不圣捆了起来,又把嘴巴堵住,然后抬上了马车。 余九龄也被抬上来,他躺在车上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勉强侧头看向躺在一边的李叱,李叱也在看他。 余九龄攒了好一会儿才攒足了说一句话的力气,他看着李叱认真的问道:“擦粉了啊,什么铺子的啊,推荐一下呗,脸真白......” 李叱:“啐!” 两个时辰之后,车马行。 夏侯玉立给李叱检查完了伤口就去准备药草,她有云隐山的真传,治疗伤势最为擅长。 余九龄躺在那朝着夏侯玉立说道:“也给我检查一下啊,好歹查一下......” 夏侯玉立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没事,躺两天就好了。” 余九龄道:“我觉得我需要开点药吃吃。” 夏侯玉立白了他一眼走了。 余九龄问李叱道:“凭啥,你也动不了我也动不了,就给你看不给我看。” 李叱道:“你丑。” 余九龄:“......” 李叱道:“你问我的。” 余九龄道:“你可以不说。” 李叱道:“我耿直。” 余九龄道:“你耿直个屁......” 李叱道:“小伙纸,你现在很猖狂啊。” 余九龄道:“你动不了,我也动不了,我怕你做什么,来,你打我啊。” 李叱一脚把余九龄从床上踹下去了,两个人的床中间只隔着二尺左右距离,这一脚踹的很舒服。 李叱道:“傻不傻,我不能动是一动就疼,但是动动腿还是可以的,你动不了才是真的动不了。” 余九龄趴在地上,想爬回床上去,真的是没力气。 他趴在那抬头看着李叱说道:“你是真没人性。” 李叱道:“我虽然能动,但腿抬不了那么高,不然应该踹你嘴。” 余九龄:“......” 高希宁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她本来担心的受不了,可是看到李叱这样,心里又稍稍踏实了些。 李叱何尝不是故意给了余九龄一脚,他就是忍着疼也想表现的轻松些,这样高希宁就不会那么担心了。 余九龄看李叱,发现李叱在看高希宁,高希宁也在看李叱,于是余九龄反应过来李叱踹自己那一脚的意图是什么了。 他沉默片刻,有些想哭。 “我嘴巴有点贱而已,你是真不是人......” 李叱看向他笑道:“乖,一会儿找人把你抬回来。” 高希宁取了两个棒棒糖,塞进李叱嘴里一个,塞进余九龄嘴里一个,哼了一声后说道:“都闭嘴吧。” 余九龄含含糊糊的说道:“这位貌若天仙的女侠,能不能扶我回去......地上趴着,怪凉的。” 高希宁伸手把被子拉下来,给趴在地上的余九龄盖了盖。 她问:“现在好点了吧?” 余九龄:“你......也真不是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七十八章 初谋 夏侯玉立拿着药方出来,想找人去把药材买齐,刚出门就看到高希宁在门口不远处站着,她立刻就明白过来,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放心吧,没什么大碍。” 夏侯玉立笑着说道:“我检查过了,肋骨没有断,内府受震,但好在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我开了药方,去拿了药之后调理一阵子就会恢复,只是最起码一个月内不能再练功,最好静养。” 听夏侯玉立说完,高希宁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 “你好厉害。” 高希宁由衷的赞美了一句。 夏侯玉立有些羞,连忙说道:“我娘才厉害,我所学的还不及我娘五分之一,我也就是勉强才懂些皮毛,高姑娘你也厉害,你把这次李叱他们出去会遇到什么几乎都猜到了,还猜到了那些人会袭击我们,真的很厉害很厉害。” 高希宁笑道:“你看也没有个听众,咱俩就别互相吹嘘了。” 她一伸手搂住夏侯玉立的肩膀,夏侯玉立一怔,高希宁倒是没觉得什么,她是搂姑娘搂习惯了。 按照年岁来说,她和高希宁同岁,可是个子比高希宁要矮一些,高希宁的身高在女孩子中算是绝对的出类拔萃,刘英媛属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常身高,夏侯玉立比刘英媛高一些,高希宁比她高一些。 最让人羡慕的是高希宁的那两条腿,又长又美。 “你在云隐山那边学了好多好多吧。” 高希宁一边走一边问。 夏侯玉立点头道:“是学了一些,学的庞杂但是不精,我师父也说,我虽然天分不错,可是不如我娘那样专攻医术,反而会有所成就,我娘只是......太可惜了。” 高希宁问道:“那你又没有学过排兵布阵?” 夏侯玉立楞了一下,摇头道:“云隐山可学不到这个,云隐山里都是女子,没有人教授战场上的事。” 高希宁嗯了一声,本想让夏侯玉立教她一些,她总觉得自己能帮李叱的还是太少,若是能学一些战场上的本事,将来可能会帮的稍微多一些。 “那,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功夫。” 高希宁问道:“就是不同于那种战场上的功夫,比如抓人用的,叫什么来着......擒拿。” 夏侯玉立道:“这个倒是学了一些,我师父说,女孩子在力气上天生没有男人大,所以与男人交手往往吃亏,一力降十会,所以要想取胜就要靠招式精妙,我师父教过我擒拿手,高姑娘你要学?我教你啊。” “不不不......” 高希宁脸微微一红,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在练武上虽然天赋不错,但......唉,算了,我在练武上确实没什么天赋,但是我想让你帮我教一些人。” “教谁?” 夏侯玉立问了一句后说道:“我不知道能不能教好,但我一定尽力而为。” “好嘞。” 高希宁嘿嘿笑了笑道:“我先去找人,能我找到人了我再来找你。” 说完之后转身跑开了,夏侯玉立迷茫的看着跑开的高希宁,心说高姑娘这是要打算做什么? 一刻之后,书房。 高希宁一脸不好意思的看向虞朝宗,她试探着问道:“虞大哥,你,你能不能借给我一些人?” 虞朝宗已经从大嘴巴余九龄那知道了一些李叱和高希宁的关系,所以笑了笑道:“弟妹若有什么事,只管开口。” 高希宁脸一红,但是没否认。 她说道:“我想训练一批人。” 虞朝宗一惊,他没有小看高希宁的意思,只是被这句话震撼了,他没有想到高希宁会是这个请求。 “那,你想训练什么?” “就像是虞大哥营里的斥候,但又不完全是斥候,又类似于朝廷的缉事司,录法司那些人。” 虞朝宗仔细想了想,明白了,他点头道:“我大概懂了,你是想训练一批人来保护李叱?” “不只是保护李叱,可以保护大家。” “那你知道如何训练吗?” “我自己想了一些。” 高希宁道:“可以试试吗?” 虞朝宗思考片刻后说道:“可以,我这次回去之后,还会再陆续派人进城,不过等到后续的人过来,大概还需不少时日,我把我带来的人给你留下一百个,如何?” 高希宁开心的要飞起来一样。 “多谢虞大哥!” 高希宁学着江湖人的样子,抱拳致谢。 虞朝宗站起来抱拳回礼:“李叱是我兄弟,咱们就都是自家人,何须说这些客气话。” 又半个时辰之后,客厅。 高希宁看了看在座的人,她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我就直说了吧,我想帮李叱做些什么,大家也都想帮李叱做些什么,可是我们都不以武功见长,所以暂时能帮的也就不多。” 她看向长眉道人说道:“师父,我刚刚去跟虞大哥借了一百个勇士,虞大哥已经答应了,这一百个人交给我来训练,可我自己的能力有限,所以需要师父,还有大家都来帮我。” 长眉道人说道:“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 他心里真的是美滋滋,高希宁不是叫他一声道长,而是叫了一声师父。 这声师父叫了,他心里美滴狠,如果把美滋滋分成十个等级的话,他现在就是十一级的美滋滋。 高希宁道:“师父最擅长的是易容和骗术......呃,也不能说骗术,就是......” 长眉笑道:“就是骗术。” 高希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后继续说道:“所以,我想请师父教这一百人易容,骗术,甚至是卜卦,还有其他师父会的本事,只要是师父会的,就都教。” 长眉道人点头道:“教人这些,我还算擅长。” 高希宁又看向燕青之说道:“这些燕山营的勇士,虽然武艺不俗,而且精通各种杀人技,但他们多不识字,有些场合就会容易暴露,所以我想请燕先生教他们读书写字。” 燕青之点头:“你是打算把这些人培养成杀手?” 高希宁道:“他们已经是杀手了,我想让他们变得更强,全面的强起来,不管进入什么场合,都不会露怯。” 燕青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件事交给我。” 高希宁又看向夏侯玉立说道:“这些士兵们多多少少都会一些自救的手段,但多很粗糙,所以我想请夏侯姑娘教他们一些医术药理,最起码知道不同的伤势如何救治。” “除此之外,还想请你教他们擒拿的功夫,他们的武功大概都很刚猛,杀敌有余,制敌不足,所以需要抓活口的时候,可能会有些麻烦。” 夏侯玉立道:“只要他们肯学,我一定教。” 高希宁又看向有些局促的姜然,他是经过这次之后才算真正 融入李叱他们队伍中的人,原本是官场出身,和李叱他们这些人难免还有些不同之处。 所以他没有想到高希宁会把他请过来,而且如此的以礼相待。 “姜先生。” 高希宁道:“我想请先生教他们官场上的事,官员的品级,职称,权力分管,衣着,行事,只要是能用到的,都请姜先生不吝赐教。” “没问题。” 姜然连忙说道:“别的我不擅长,可是装腔作势这种东西,我还是会一些的,还有就是......我这个人平时最喜欢玩两手,如果需要我教他们赌术的话,我也可以试试。” 高希宁抱拳:“多谢姜先生。” 姜然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用不用,姑娘实在是太客气了,如今咱们都是自己人,为自己人做事,不用说谢谢。” 高希宁又看向唐匹敌,还没开口,唐匹敌道:“本来我也是要打算带着所有留下来的人一起训练,多一百个人而已,无妨。” 高希宁随即笑起来,大家都如此支持她,这让她心中特别感动,毕竟她只是一个还没有什么生活阅历的小姑娘,可是每一个人都没有因为她的年纪和阅历而不信任。 高希宁道:“每个人的时间和精力都有限,所以这一百个人,就暂时不要参加其他的事,每天都要用来训练。” 唐匹敌点头:“明白。” 他看向高希宁说道:“你还忽略了一点。” 高希宁连忙问道:“是什么?” “对冀州的了解。” 唐匹敌道:“既然要把他们训练成无所不能的全才,就要包括对风土人情的了解,对冀州城内所有地形的了解,道长走南闯北,对各地方言都会一些,这些道长可以教,至于对冀州城的了解,不仅仅是明面上,还有暗道势力。” 他对高希宁说道:“叶杖竹叶先生手下有两个人,对冀州城极为熟悉,对暗道势力也极为熟悉,而且和李叱相熟,你可以把他们两个请来,我记得一个叫阮晨一个叫阮暮。” “好!” 高希宁道:“那就再给队伍请两个先生。” 余九龄也在场,他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坐在摇椅上晃晃悠悠的说道:“你是不是忘了我?” 高希宁道:“没有忘,只是你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 余九龄道:“放心,我什么都快,恢复起来也快......他们的潜藏,埋伏,还有跑步,这些都交给我吧,还有就是气质,气质这一部分,我觉得在座的各位都......比我差了那么一些,这一点一定要学,万一以后需要去勾引什么贵妇之类的,我这种气质绝对最为合适,必是女人喜欢的类型。” 高希宁道:“你......尽量少说话。” 余九龄道:“为什么?” 众人全都看向余九龄,每个人的眼神里意思大概都一样,那就是......你那张破嘴,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支队伍要是被你带出来一百个碎嘴子,只怕就算再全能,出去就会被人按着打。 “唉......你们真的是没见识,万一就有贵妇喜欢我这样嘴好的呢?” 余九龄看着他们,有些遗憾的说道:“你们这些人啊,完全不知道说话的乐趣,不懂得说话的艺术,你们之中有谁能做到我这样,不光是敌人想揍我,自己人也想揍我的?” 他一边摇晃着一边说道:“你们不知道,这种谁都想揍我,但是谁都揍不到我的乐趣有多美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七十九章 出兵在即 许家。 许元卿脸色铁青的坐在书房里,他回来之后不久就得到消息,他安排出去的队伍算是全军覆没了,去车马行的人,去云斋茶楼的人,还有去杀夏侯琢母亲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他不是担心这些人会出卖了许家,他担心的是石苏和尧不圣有没有落在李叱的人手里。 城中动手的人都不是许家的人,而是他找来的暗道中人,这些人都是石苏和袁千寿找来的,他们两个对冀州城里的暗道势力极为了解。 被找来的人不知道他们是为许家做事,自然也就更不可能会知道他们是在世子杨卓做事。 至于杀李叱的队伍,也都一样,大部分人都是石苏袁千寿还有钟大树的手下,他们几个人虽然依附于许家,但是许元卿很早之前就交代过,他们可以招揽手下,但绝不能说出来许家是幕后东主。 许元卿当时看到袁千寿突出重围走了,公叔滢滢是和他一起回来的,只有尧不圣下落不明,石苏没来得及撤走。 虽然就算是暴露了许家,以许家的实力他也不会怕一个李叱,可是他担心的是老太爷会觉得他能力不足,会觉得他难以支撑许家。 表面上看起来,和他同辈的那些竞争者一个个的都已经放弃了,觉得自己连老太爷都熬不过,还奢求什么家主之位。 可是一旦老太爷宣布许元卿没有资格再继承家主之位的话,那些人的心思就会再次被勾起来。 许元卿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打听清楚尧不圣和石苏到底是不是活着落在人家手里了。 如果是的话,他们应该能撑一阵子,因为他们知道许家一定会派人营救,许家不会让他们把实情说出来,但他们能撑得住多久就不好说了。 “东主。” 公叔滢滢轻轻的叫了一声,她问道:“现在是不是要想办法打探一下消息,若是那两个人落在李叱手里的话,也许撑不住多久,尧不圣虽然是个独行大盗没有什么忠诚可言,但我并不担心他,因为他骨子里有傲气,我反而担心一直宣称自己对东主忠诚无比的石苏,如果他有骨气的话,当初就不会从风雷门叛逃出来。” 许元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只是没有想到李叱身边居然那么多高手,尤其是最后出现的那人,其武艺之强无法估量,如果这样的高手还在车马行的话,咱们现在也没有合适的人手去除掉那两个人。” 公叔滢滢道:“我可以试试,他们并没有看到我的脸,我可以想办法去探探情报,女人做这种事更方便一些,不容易引人怀疑。” “你不行。” 许元卿看向公叔滢滢说道:“我不能让你去冒险,那也不是你擅长的事。” 公叔滢滢笑了笑道:“东主还是舍不得我吗?” 许元卿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片刻后,许元卿道:“实在不行,我就只能动用许家埋藏在节度使身边的人。” 公叔滢滢道:“那是后招,能不用就还是不要用的好。” 她沉思片刻后说道:“冀州城里我认识一些下两门的人,这些人都是鸡鸣狗盗之辈,可是现在应该正好用上。” 许元卿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办法,下两门,一偷一骗,可以让他们先去车马行探探消息。” “我这就去找人。” 公叔滢滢起身道:“东主等 我消息。” 许元卿点了点头,他现在烦恼的是一会儿如果老太爷要见他的话,如何对老太爷解释。 与此同时,羽亲王府。 夏侯琢往左右看了看,这个地方说不上有多熟悉,他很少来王府,他不喜欢这里的雍容富贵,因为这雍容富贵之中藏了太多的冰冷。 羽亲王听说节度使曾凌把夏侯带回来了,急匆匆的从后院小跑着回来,他刚正在后院练功,身上的汗水还没有落下去,衣服都是湿透的。 “琢儿,你回来了。” 羽亲王看到夏侯琢之后,眼睛都亮了起来。 夏侯琢起身,没有丝毫失礼之处的俯身叫了一声:“父亲。” 羽亲王应了一声,快步走到夏侯琢面前上上下下的看了看,然后有些心疼的说道:“又黑了些,你......我已经许久没见过你了,北疆辛苦,你也吃了不少苦吧。” 夏侯琢很客气的回答道:“父亲不用担心,我在北疆生活的很好。” 羽亲王道:“上次听闻你在代州关,我带兵急匆匆的赶过去,你却已经走了,这次回来你也没有直接回王府......” 夏侯琢道:“如果父亲有什么事的话,请父亲吩咐。” 他看起来态度和以往不同,以往他对羽亲王都是冷冷淡淡,话都不愿意多说几句,可是这次却显得很规矩,偏偏就是这规矩和客气,让羽亲王敏锐的察觉到夏侯琢和他好像更远了些。 “我......我知道你是在怪我。” 羽亲王道:“玉立回来的事,我完全不知情,那日她来王府中也是蒙着面纱,我没有认出来她......” 夏侯琢道:“没有怪罪父亲。” 羽亲王叹了口气,坐下来后说道:“你什么时候回北疆去?” 夏侯琢道:“明后天。” 本来他昨天已经走了,但不过是为了配合李叱演戏而已,根本就没有走出去多远,在城外找地方住了一夜后又回来,他一直都在李叱那个小院保护他的母亲,长眉道人假扮他母亲出去诱敌,他则留在母亲身边守护。 听说李叱受伤之后,他急匆匆赶去车马行看李叱,在车马行里停留了一个时辰,刚出来就被节度使曾凌的人找到。 羽亲王沉默片刻后问道:“你可以不走吗?” 夏侯琢摇头道:“或许不能。” 羽亲王认真的说道:“你听我说完,我知道你不想帮我做什么,你觉得我要做的事和你的理想不同路,这没有关系,为父不会难为你。” “但是你也知道,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出兵是早晚的事,清君侧,杀奸佞,整肃朝纲,重振大楚,这是为父的理想,我没有说你的理想错了,你也不能说为父的理想不对。” 夏侯琢点了点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父亲的理想确实不能说错了,他的手段可能不干净,但他是想救大楚,他觉得以他的能力,如果能坐上皇位的话,一定可以把奄奄一息的大楚救活。 羽亲王继续说道:“我不是要让你随军,你不愿意去攻打都城那就不去,你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强求过你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留守冀州,你自己想想,如果你在冀州的话,你的母亲自然会被你照顾的很好......” 说到此处他看了夏侯琢一眼,因为他知道后边的话无需说的那么浅 白夏侯琢也会想到。 夏侯琢确实楞了一下。 他父亲话里的意思是,如果你不留守冀州城的话,那么他就只能把杨卓留在冀州,他若是率军离开,冀州城里杨卓一手遮天,他母亲就危险了。 千防万防,也不一定防备的住。 于是夏侯琢问了一句:“若我留下,父亲会把杨卓带走吗?” 羽亲王立刻回答道:“若是你肯留下的话,我会把你的兄弟都带着,你知道......我不容得他们伤害你,也不能,也不能......” 夏侯琢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问:“那如果我留守的话,你会给我何等权力?” 羽亲王道:“若你肯留守冀州的话,城中所留下的所有兵马,都归你调遣,听你命令,如有人违抗,你可任意杀人,民治的事我知道你不愿意操心费力,只管交给冀州府的文官们去做即可,你只需带好兵马,守住冀州。” 夏侯琢仔仔细细的考虑了一下,又问:“父亲何时出兵?我还是要回北疆一趟,去向北疆刘将军交代一下。” “何须你亲自回去?” 羽亲王道:“我只需派人往北疆送一封信即可。” 夏侯琢沉默片刻后说道:“那好,我留下,但我有个条件。” 羽亲王连忙说道:“你只管说。” 夏侯琢道:“把柳戈留下,日常他来带兵,无事我也不会来王府,不会去军营,有事的话,我自会死保冀州不失。” “没问题!” 羽亲王立刻就松了口气,夏侯琢的能力他当然清楚,比起杨卓来说要强上十倍有余,别说留下一个柳戈,就算是再多留下一些将领他也必会答应。 “那我先回去了。” 夏侯琢转身就走。 羽亲王张了张嘴,想说你留下来陪我吃饭吧,可是夏侯琢连头都没回,大步走了出去。 虽然夏侯琢这般态度,可是羽亲王心里还是很满足,他想着琢儿终究还是念着父子之情,再怎么样,也是血浓于水。 他吩咐道:“去把节度使大人请来。” 门外的侍从立刻应了一声,连忙去找节度使曾凌,曾凌就在王府里,只不过刚刚的场合他不方便出现。 不多时,曾凌就从外边快步进来,看到羽亲王的脸色他就知道事情成了,于是笑着说道:“恭喜王爷,已无后顾之忧。” 羽亲王哈哈大笑道:“就你眼睛毒,一眼就了出来。” 曾凌道:“王爷的笑意已经到了眉梢,自然是夏侯已经答应留守冀州了。” 羽亲王吩咐道:“一会儿你回去,把柳戈给夏侯留下,另外再挑选五百精悍士兵作为夏侯的亲兵营,告诉他们,除了夏侯的命令谁的也不能听。” 曾凌俯身道:“臣下遵命。” 他站直了身子后笑道:“王爷出征之前,夏侯又肯留下,这是喜事,是吉兆,足可显示王爷是天命所归,此次出征必会势如破竹所向无敌。” “哈哈哈哈......” 羽亲王笑的眉角的皱纹都开了一样,他笑道:“这确实是个好兆头,琢儿留守冀州,谁能把冀州抢走?对了,你现在可以去把罗境找来,我要亲自和他聊聊,我要让他做我的先锋将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八十章 没有退路的反方选手 如今汇聚在冀州城外的队伍已经有近十万人,这些人,其实多是寻常百姓,他们中有一部分人是应召而来,一部分是自发而来 这是不难理解的一件事,应召而来的是羽亲王之前就已经招安的叛军队伍,自发而来的是流民百姓。 他们才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去想羽亲王起兵的话最终是什么结局,他们只是想求一口饭吃。 不管最终这次起兵是胜了还是败了,他们赌上自己的命换一阵子不为吃饭发愁,明天是什么样子的,后天又是什么样子的,对于他们来说,想想就是奢求,活过今天,才是第一要面对的事。 这不是什么笑话,也不可笑。 羽亲王当然也不会在意他招来的队伍比预计的多了一倍,他现在需要声势,人越多显得声势越大,他甚至还可以打出来一面大旗,说这些百姓们因为心甘情愿的追随他,也有报效大楚之心,以此来彰显他的威望。 他不在乎这些士兵们到底能不能打,因为如果情报没错的话,太子重伤,皇帝将死,他声势浩大的起兵,也许一路上根本就不需要打,或可直达都城。 就算要打,他的冀州军在后边,这十余万叛军就是他的炮灰,死的人再多他也不觉得心疼。 更何况,外边的人回来报告消息说,从冀州各地赶来要从军的人依然络绎不绝,如果再晚出兵一个月,汇聚在冀州的兵力就可能达到二十万,当然他等不到一个月以后再起兵。 羽亲王府。 羽亲王看向节度使曾凌说道:“你为行军总管,接应调度,后勤补给,都要交给你,你就是我的大管家。” 曾凌连忙俯身道:“承蒙王爷抬爱,臣下必会竭尽所能,不负王爷厚望。” 羽亲王又看向罗境,笑了笑说道:“我愿意拜小罗将军为大军的先锋将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如果大军是一柄长剑,小罗将军就是剑尖,披荆执锐,全靠将军。” 罗境起身抱拳道:“王爷放心,交给我就是了。” 羽亲王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定下来,明日诸公就随我一道出城,咱们去见见城外的人,给他们一张吃的大饼,再给他们画一张大饼。” 众人全都笑了起来。 站在羽亲王身后的世子杨卓脸色却难看的好像纸一样,虽然他已经刻意压制了自己的情绪,但是听闻父亲让夏侯琢留守的时候,他已经控制不住了。 那个身份卑贱的孩子,凭什么能得到父亲的肯定和错爱? 冀州是父亲安身立命之根本,父亲却把这根基之地交给了那个野种,他不服气。 他本来已经想好了许多事,并且也已经求过曾凌多次,请曾凌在他父亲面前多说几句好话,让他留守冀州。 只要他父亲率军离开冀州,他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夏侯琢一家都翻出来,他要在母亲的墓碑前把夏侯琢一家杀了,以告慰他母亲在天之灵。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落空了,当父亲说出留守冀州的人是夏侯琢之后,他感觉自己的心里被人捅了一刀,还没有反应过来,背后又被人捅了一刀。 一刀捅在他正面的人是他的父亲,明明他才是世子,他才是将来王权......甚至是皇权的继承者,可是父亲却根本不信任他。 背后捅他一刀的是节度使曾凌,曾凌答应他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曾凌说让他放心,这件事他一定会帮忙,可是现在呢,他根本就没有出一分力! 没错,他是骗了许家的人,他的父亲根本就没有应允他作为监军,大军南下,羽王亲征,哪里轮得到他一个世子来做监军? 他最大的愿望还是留在冀州,唯有留在冀州才能把所有他想杀的人都杀了,他甚至还想着,如果......如果他父亲出兵不顺利的话,他还在冀州,父亲在不在的,他还能依靠冀州成为一方诸侯...... 他是一个狠人,只不过能力稍显不足,他骗了许家,却没有想到节度使曾凌也骗了他。 许家安排给他的那些年轻人他确实都推荐给曾凌了,而且也都留在了冀州军中,但根本就没有什么将军的职位。 此时此刻的杨卓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靠谁都不行,唯有靠自己。 “父亲......” 杨卓看了一眼身前的父亲,又看了看那一个个笑逐颜开的人,他实在没办法在这继续待下去了。 他一脸歉疚还带着几分痛苦的说道:“孩儿实在是......有些不舒服,所以请求父王准许,孩儿想先一步离开。” “你去吧。” 羽亲王看了他一眼后说道:“不舒服就传医官给你看看,好好休息,明天随我一道出城,到城外大军之中走一走,对了......你不是想做一军主帅吗?城外有十几万大军,一万人为一军,我就给你一军,你来做主将。” 杨卓连忙应承了几句,这算什么?安慰吗? 可这确实算是安慰了,虽然给他的一万军队是城外的乌合之众,可好歹也算是能给许家一个交代,大不了把给曾凌的人再都要回来就是了。 他退出书房,到了外边后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吩咐手下人道:“备车,带我去鸳鸯楼,派人去许家,请他们的人来鸳鸯楼见我。” 半个时辰之后,鸳鸯楼。 世子杨卓看着一脸愧疚之色的许元卿说道:“其实这事也不能都怪你,谁能想到那个李叱居然请来了不少帮手,陈峰猎回来之后把事情经过都对我说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 听到这句话,许元卿看向站在世子身后的那个叫陈峰猎的人,他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可是心里却把这个人的八辈祖宗都骂了一个遍。 谁能想到,世子殿下选来的人,在打起来之后就跑了,跑的比兔子都快。 他跑的时候还胜负未分,大概是藏在某处暗中看着来着,见事不好然后就真的跑了。 这样一个人,居然在世子身边得到重用?! 他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可是陈峰猎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许元卿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他想着,许元卿应该把自己八辈祖宗都骂了一遍吧,骂就骂吧,反正谁死我也不想死。 他何尝不是觉得委屈,自己莫名其妙的卷进这事里,想拒绝都不行。 世子最终要杀的是夏侯琢,夏侯琢也是王爷的儿子,别管最终谁杀了谁,王爷都不会把他的儿子怎么样,如果是世子杀了夏侯琢,王爷最多打骂一顿了事,若是夏侯琢杀了世子,大概也是如此。 他呢? 王爷还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他当然是能躲就躲能闪就闪。 许元卿抱拳对陈峰猎说道:“多谢陈先生对世子殿下如实相告。” 陈峰猎抱拳回礼道:“许大人客气了,我身为殿下的亲随侍从,自然要把看到的如实禀告 。” 杨卓摆了摆手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失手,不代表以后还会失手......” 他看向许元卿说道:“不过......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留给许大人的时间也不多了,父王起兵在即,而且已经明确让夏侯琢留守冀州,许大人,你应该知道夏侯琢和李叱的关系,若是夏侯琢留守冀州的话,许家......” 许元卿的脸色猛的一变。 杨卓笑了笑说道:“父王也已经选好了黄道吉日,七天后就是百无禁忌的好日子,所以七日后就会起兵南征,算算看,距离夏侯琢报复我们的时间,也就剩下七天了。”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许元卿的脸色后说道:“我倒是还好,父王也已经把之前许诺的一军兵马给了我,而且我是一军主将而不是监军,许大人交给我的人,我都会安排好,许大人却总不能让这些年轻人,成为将来许家为数不多的传人吧。” 许元卿道:“难不成夏侯琢还敢灭了我许家不成?” “灭许家他或许不敢。” 杨卓又开始习惯性的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可能觉得这样说话的时候能给人压迫感。 “但是许大人想过没有,如果夏侯琢以冀州留守的身份提拔了李叱,然后再逼着许家把你交出来,在保住家族和保住你之间做选择,许家那位老太爷大概会毫不犹豫的把你交出来吧。” 许元卿的脸色已经开始难看起来,因为他知道世子虽然并没有什么本事,但这次说的倒是很准,真要是夏侯琢给许家施压的话,老太爷九成九会把他交出去,不管是交一个活人还是交一个死人,总之是会交的。 杨卓道:“好在我们还有七天时间,这七天中,我刚好去我那一军兵马中挑选一些人出来,许大人应该也不只是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些实力,七天之内,我们杀了夏侯琢和李叱,我就去请求父王让我留守冀州,到时候许大人你就是冀州府的府治。” 许元卿沉默下来,他必须冷静思考。 “只有七天。” 杨卓的手指在桌子上重重敲了敲。 “好。” 许元卿抬起头看向杨卓说道:“那就按照世子殿下的吩咐办,我尽力而为。” 杨卓笑道:“这可不只是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更为了许家,我若能留守冀州,比领一军兵马要强得多了,我留下,许家就能在冀州城里掌权。” 他王后靠了靠说道:“其实......何止是一座冀州城?整个北境,冀州治下,都是我们说了算。” 许元卿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后吩咐手下人说道:“把公叔姑娘和她找来的人叫进来。” 手下人连忙应了,转身出去叫人,不多时,公叔滢滢带着两个人进来,给杨卓行礼。 杨卓看到公叔滢滢的时候眼神一亮,虽然这女子蒙了半截面纱,只能看清楚鼻子以上,可他确定这是一个貌美如花之人,所以他一时之间有些走神,公叔滢滢对他说了几句什么都没有听清楚。 “世子殿下。” 公叔滢滢说道:“这是我请来的两位帮手,陈大为,刚罡。” 杨卓只顾着看公叔滢滢,只是听了个音,随意的点了点头道:“陈大,魏刚刚是吧,两位一看就是英雄豪杰。” 那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大概都觉得这世子是个啥? 啥也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下两门 江湖上也分三六九等,偷盗之事,历来都被人看不起,连骗子都看不起偷盗的。 陈大为学的是骗术,刚罡学的是偷,两个人的师父就是旧相识,互相看不起,斗嘴斗了大半辈子,可是到老了老了,反而像是老两口似的,今天他有一壶酒,也要喊上另一个来喝。 边喝边对骂。 偷和偷不一样。 刚罡的师父说过,能入门的偷,叫盗亦有道,偷盗这个行当也有鄙视链,冀州城里的下两门,骗术这一门叫做千门,手艺学的庞杂,最善察言观色,偷的这一门叫做雀门。 雀门的人从小就开始练,据说练到极致可以单手剥开生鸡蛋的壳,但是不伤那层膜,抓一只雀儿在手里,不管雀儿怎么飞,都飞不出手。 刚罡是背着他师父来的,陈大为也是,因为他们都觉得自己师父日子过的有些寒碜,师父他俩都说自己是各自门派里的宗师级人物,可就没见他俩发过财,好不容易攒钱买一壶酒,俩人分着喝,还得掺水。 陈大为说,他从六岁开始学徒,要是到了师父这个年纪也过成他师父那样,这辈子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刚罡说,他从五岁开始学徒,要是到了师父这个年纪还要蹭酒喝,那说明这一门就不该有传承。 可这不妨碍他们看不起那些散兵游勇,比如刚罡,他们雀门的门规是盗亦有道,门规之中有三不偷,第一是救命治病的钱不偷,第二是孤儿寡母的钱不偷,第三是卖命的钱不偷。 刚罡的师父说,是人就不该干这样的事。 可是吧,你想去偷盗大户人家的钱,哪有那么容易的,大户人家都有看家护院的人,一个失手就被人打的半死,还要扭送官府。 被丢进大牢里,一听说是偷东西进来的,还会被同牢房的人再打个半死。 所以刚罡觉得,这也是为什么他师父大半生穷困潦倒的原因,他师父是学了不少本领,但是规矩太多,不去用,所以注定了连买酒的钱都没有。 陈大为的千门也一样,千门之中也有规矩,大概和雀门的差不多,门规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 两个人一边觉得门规太刻板,一边又瞧不起那些江湖上什么钱都敢偷什么钱都敢骗的人,觉得他们应该天打五雷轰,人还是应该有底线的才对。 这次被公叔滢滢找来,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是在为大人物做事,公叔滢滢告诉他们,这次要做的事是救人,他们想着救人一定不会有什么错的吧,救人不是害人,而且还能拿一大笔银子。 公叔滢滢说,只要人救出来,每个人一百两。 一百两? 刚罡怀疑他师父这一辈子都没有偷够一百两,陈大为觉得他这么想就过分了,他觉得刚罡的师父一辈子可能连十两银子都没偷到过。 冀州城里的千门,在陈大为师父那一代还有百八十个人,搭帮结伙的做事,到了他这一代,他师父身为千门门主,就收了他一个徒弟。 他问师父说为什么,师父说千门就不该存在,他又问师父说那你为什么要收我为徒?师父说废话,我死了之后不得有人举幡抱罐? 刚罡刚刚听陈大为说起这事的时候就笑了,因为他师父也是这么说的,刚罡的师父说,雀门也不该存在。 所以陈大为和刚罡觉得,这两门 现在如此没落,他们俩的师父功不可没。 他俩不知道的是,在很多年前,那两个谁也看不起谁的年轻人,在目睹了门派之中的同伴嘴里说着门规,可是坏事做绝的时候,就发誓要让这样的事不再发生。 大概在三十年前,冀州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千门和雀门的人联手,把城中一家算是家财万贯的富户骗的倾家荡产,又骗又偷,那大户人家也就完蛋了,男主人因为觉得是自己沉迷赌博所以才导致家道崩落,于是投井自杀。 女主人办丧事的时候才知道,连宅子都被自己丈夫抵押出去了,千门的人过来收账,直接把母子二人赶了出去。 悲绝之下,女主人抱着孩子也投了井,就是她丈夫自杀的那口井。 那时候,刚罡的师父和陈大为的师父还在做学徒,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件事发生,而他们却被要求背诵门规,背不过来就会被师父师叔师兄轮番打骂。 他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就是都被自己师父打的跑了出来,两个遍体鳞伤的孩子在一个胡同里见了面,他们互相看了看,互相瞧不起,因为他们都觉得对方比自己挨打挨的惨。 刚罡的师父叫刚财,陈大为的师父叫陈有为。 认识之后的第二天,俩人背诵着门规的时候,被师父师叔们要求跟着去办事,算是让他们开眼。 于是他们全程目睹了,那个大户人家是怎么被他们师父师叔骗的家破人亡。 刚财问陈有为,你觉得,我们背的门规有用吗?师父他们做的事都是门规所不许的,为什么还要让我们背门规? 陈有为说,我觉得有用,最起码咱俩得记住。 十六年后,雀门中遭受了几乎可以称之为被灭门的灾难,一夜之间,门人被杀的只剩下刚财一个,刚财坐在门口发呆,他身后的院子里死了几十个人。 同一天夜里,千门的堂口也被夜袭,上百个门人被杀的也只剩下一个,那天晚上,陈有为坐在门口,也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血流成河。 也就是这一天晚上,两个人在那个胡同里见了面,俩人蹲在那,一个喝酒一个抽烟斗,好长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天快亮的时候,有个一身是血的年轻人找到他们,在这个胡同里,给他俩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十六年前,那母子二人投井自杀,刚财和陈有为偷偷把人救上来,他们俩人身上都没钱,一个从师父手里说自己生病要拿药骗来了二两银子,一个干脆就把师父的钱袋子偷来了,把这些钱给了母子二人,送她们出了冀州。 十六年后,孩子长大归来,找到了陈有为和刚财,说自己练了一身的武艺,就是回来报仇的,请他们两个在某天夜里离开,不要在家。 刚财说,这样的门派就不该存在,陈有为想了想,点头说是。 他们这十六年来,见过的惨事,又何止是十六年前那一家? 他们努力自己不参与其中,为了能让自己看起来干净那么一点,两个人从十六年前就约定都要表现的笨一些,这样就不会被派活,但是手脚要勤快些,不然的话没饭吃,最起码还能打扫打扫院子换饭吃。 他们在各自门人吃饭的时候往饭菜里下了药,所以门人都昏睡不醒,那年轻人进门,一刀一个全都砍死。 陈有为说,我们应该收个徒弟,咱俩做的事也算 是欺师灭祖了,死的肯定会很惨,所以得有个徒弟收尸,死的很惨万一是一块一块的那种,还得有人帮咱俩捡起来凑齐了埋啊。 刚财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刚罡和陈大为。 被公叔滢滢找到的时候,陈大为对刚罡说,这事不能让师父们知道,不然的话这活儿就接不下来,师父们说过,饿死不碰官府的事。 刚罡点头,他说咱俩不是去害人的,是去救人的,救人还有一百两,咱俩加起来二百两,那咱俩的师父还愁没酒喝? 于是两个人都有些窃喜,美滋滋。 此时此刻,在这个鸳鸯楼的包间里,两个人都显得很局促,他们不知道坐在那的贵公子是谁,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人身份非同小可。 听到公叔滢滢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世子,这俩人吓得对视了一眼,这冀州城里只有一位正经的世子,那就是羽亲王世子杨卓。 两个人对视这一眼的时候,眼神里都有些复杂。 公叔滢滢俯身道:“殿下,他们两个的本事很大,虽然现在千门和雀门已经没落,但是他们两个皆得真传,可以先让他们两个去打探消息,找机会进去救人。” “救人?” 世子杨卓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一直都盯着公叔滢滢,坐在他对面的许元卿咳嗽了一声,杨卓才反应过来。 “噢,两个人都不错。” 杨卓把视线从公叔滢滢身材上收回来,笑了笑说道:“那就去办吧。” 他没有仔细去想,为什么许元卿会把这两个人带到他面前,而且公叔滢滢还特意喊了他一声世子。 杨卓这个人,本来就没有多少真才实学。 但是如果他仔细想想话就会觉得不对劲,许元卿之前动手的时候,带着的人几乎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知道的就那寥寥几个而已。 这次,非但许元卿自己直接在两个小角色面前露了面,而且还把他这个世子的身份也暴露出来,这明显是故意为之。 其实许元卿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刚刚世子没有要挟他的话,他也不会这样做,在他让公叔滢滢出去喊人进来的那一刻,公叔滢滢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两个人,身份再低,也是个见证,万一将来有一天出了什么意外,世子想把这件事甩的一干二净,这两个人就是见证。 他们可以作证是世子派人找的他们,许家也是被逼无奈,因为许家再强大也不敢忤逆了世子的要求。 和许元卿相比,世子杨卓真的是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许元卿就是一头老狐狸,而杨卓如果没有世子的身份,会被许元卿吃下去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去吧去吧。” 世子杨卓笑着摆了摆手道:“以后许大人若是不方便的话,可以让这位姑娘来和我汇报消息。” 许元卿也跟着笑了笑说道:“殿下说的没错,我的身份直接求见殿下确实有些不方便,以后有什么事,我会安排合适的人向殿下汇报。” 杨卓嗯了一声,他起身道:“我还有要紧事赶回王府,你们酌情办事就是,还是那句话,我是信得过许大人的,全权交给许大人处置。” 他朝着公叔滢滢笑了笑道:“还有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八十二章 说好了 故作潇洒状的世子杨卓用自以为是的勾魂眼看了看公叔滢滢,还用那种若有深意的语气说了三个字......还有你。 他自己可能觉得这样的表现,可有逼格了。 公叔滢滢只觉得自己想吐,她不喜欢这样的年轻人,越是装腔作势的年轻人越不喜欢,她也不只是不喜欢这样的年轻人,她是只要是年轻男人她都不喜欢。 她始终都觉得和中年男人相比,年轻人的想法都太过幼稚,在她看来幼稚是她淘汰一个男人的第一标准。 而世子杨卓这样的表现,她觉得是幼稚之中的幼稚,就算是一坨粑粑,也是未成年粑粑,成年的粑粑是可以内敛臭味的,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块坚固的石头,带着些城府...... 杨卓起身离开之后,公叔滢滢看向刚罡和陈大为说道:“事情就先交给二位,我们有两个人落在了敌人手里,那一伙儿人表面上经营的是车马行,实则是绿林大盗,之前我们吃了大亏。”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先介绍了一下许元卿,然后说话的语气就开始变得愤怒起来。 “这位是我家东主。” 她看向许元卿,没有过多介绍,一句东主就一带而过。 她继续说道:“我家东主委托永宁通远车马行把家眷护送到兖州老家,结果才出城三十多里,车马行的人就动手,杀了所有随行的下人,抢走了所有财物,还绑走了我们两个人,向我家东主要赎金。” 陈大为一怔:“刚刚那位不是世子殿下吗?这样的事,世子殿下一句话不就能轻而易举的解决?” 刚罡点了点头:“这样的事,以羽王世子的身份,随随便便交代一下,官府怎么可能不过问,别说官府,节度使大人都会亲自去处置。” “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公叔滢滢说道:“你们知道,那个永宁通远车马行幕后的东主是谁吗?” 陈大为摇头道:“我们当然不知道。” 公叔滢滢道:“永宁通远车马行幕后的东主叫夏侯琢,你们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陈大为和刚罡对视了一眼,夏侯琢的名字他们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冀州城里的人谁又没有听说过呢,冀州城第一大纨绔。 公叔滢滢解释道:“永宁通远车马行的当家叫李叱,是个孤儿出身,有一个靠着坑蒙拐骗过生活的师父,所以他从小就学了不少阴狠毒辣,传闻他还和城外的叛军有所勾结,而且还是夏侯琢的结义兄弟,所以有恃无恐。” “夏侯琢未必知道他的结拜兄弟坏事做尽,还以为李叱是个讲义气的好兄弟,可是这件事复杂就复杂在夏侯琢对李叱的信任,他觉得李叱不是坏人。” 陈大为立刻就明白过来,他问道:“世子不好介入,是因为如果一旦夏侯琢也插手的话,这就变成了羽王两个儿子之间的争斗,而羽王似乎更喜欢夏侯琢?我是这么听说的,到底对不对不知道。” 公叔滢滢点头道:“这是人尽皆知的事,羽王确实更喜欢夏侯琢,所以他更愿意听信夏侯琢的话,李叱就是仗着这一点所以才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 “世子殿下若是直接插手的话,夏侯琢必然也会插手,到头来,世子若是救不了人,反而还会被王爷责骂,你想想,世子怎么可能会轻易来管这件事?人情冷暖,各人自扫门前雪......” 公叔滢滢道:“我们东主虽然请到了世子殿下,但是你们看到了,世子殿下不打算出面,所以还是得靠我们自己。” 陈大为道:“我最痛恨的就是行骗的人没有底线,什么都骗,那是没规矩,也没人格。” 公叔滢滢眼神闪烁了一下,点了点头道:“两位的名声,我也素有耳闻,之所以请两位来,也是因为两位的仗义之名。” 她起身一拜:“我们那两位家人的性命,都交托在你们手中,还请两位无论如何也要帮这个忙,至于酬劳,若是两位觉得不满意,还可以再加。” 许元卿此时此刻恰到好处的问了一句:“你许诺给两位好汉多少酬劳?” 公叔滢滢回答道:“不管能不能把人救出来,只要两位肯出手帮忙的话,都会有一百两银子的酬劳。” “一百两?” 许元卿眉头一皱,显然有些生气。 他微怒道:“两位好汉仗义帮忙,你居然只给一百两的酬劳,倒像是打发人一样,我曾多次教导过你们,钱财都是身外物,义气朋友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他起身,朝着陈大为和刚罡抱拳道:“我手下人太轻慢两位了,我替她向两位道歉,对不起两位好汉。” 陈大为和刚罡连忙起身还礼,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 许元卿道:“不管能不能把人救出来,两位只要肯出手的话,每个人五百两现银的酬劳,不是银票而是现银,若是人救出来的话,两位再各多得五百两现银,若是两位觉得城里不安全怕被报复,我可以安排人送两位出冀州去暂避一阵子,两位不管去哪儿,我都负责车马路费。” “好!” 刚罡立刻就点头道:“既然东主如此豪爽,这件事我们就先答应,不过别着急给我们银子,我今夜先试试能不能潜进车马行里探探情报,如果不能,明天让我兄弟再去试探。” 许元卿道:“那不行,哪有不给定金的道理,咱们虽然都是诚信之人,可是规矩就是规矩,不能乱了,定金你们是一定要收的。” 他看向公叔滢滢:“让人把银子送过来。” 公叔滢滢立刻起身离开。 没多久,许元卿的手下人就带着两个木盒进来,这两个盒子里分别装了五百两银子。 许元卿道:“那两位被困的兄弟,虽然不是我的家人,但情如家人,这么多年来,我早就已经不把他们当府中下人看待,所以还请两务必位尽心。” 陈大为和刚罡收了银子,眼睛里都在冒星星,连忙应承了一声。 他们两个日子过的也不舒服,两位师父老人家不愿意去做偷盗骗取之事,还给他们俩立了诸多规矩,师父过的苦哈哈,他俩也过的苦哈哈。 用刚罡的话说,我身为雀门第一顺位的门主继承人,居然要靠在城中打短工混日子,是雀门之耻。 陈大为说,谁他妈的还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了。 两个人带着银子从酒楼出来,顺着大街一路往回走,刚罡一边走一边问陈大为:“你信他们的话吗?” 陈大为道:“一半一半吧。” 刚罡道:“我连一半都不信。” 陈大为道:“可是银子给的多啊。” 两个人嘿嘿笑起来,特别小家 子气,其实也难怪,他们俩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别说五百两,一百两都没有见过,不然的话也不会因为一百两就立刻答应下来。 刚罡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虽然不信他们,可是救人终究不是假的。” 陈大为嗯了一声:“你师父说过,我师父也说过,害人一命下地狱进油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俩救两个人,就是十四级浮屠是吧。” 刚罡道:“那肯定的,可是浮屠是啥?” 陈大为摇头:“管他呢,肯定是好的。” 刚罡嗯了一声,俩人不断的说话,其实是在给自己安慰,因为这是他们俩第一次决定瞒着师父们出来干活,也是第一次和官府的人打交道,这是师父所不许的,但是银子实在是给的太多了,他们没办法拒绝。 连一丝一毫的抗拒都提不起来,加起来一千两银子,还不够那俩老家伙以后顿顿大鱼大肉的?还不够那俩老家伙顿顿小酒吧嗒吧嗒的? “咱俩也没什么本事......” 陈大为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师父和我师父年纪都不小了,将来万一他俩要是走了,咱俩连一口薄棺都买不起......还曾经吹牛皮说他俩要是没了就给他俩风光大葬......” 刚罡沉默片刻后点头道:“师父们知道也不会怪我们的,我们是救人,救人终究是没错。”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他提起救人这两个字。 陈大为看向刚罡说道:“那你今夜去打探消息,小心些,如果永宁通远车马行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卧虎藏龙,会很危险,龙潭虎穴一样。” 刚罡笑道:“放心,你还不了解我的本事。” 陈大为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打算今夜自己先去探探路,你不是去探路的,你想自己去冒险把人救出来。” 刚罡是个娃娃脸,肤色还有些发黑的小伙子,他看起来虎头虎脑没什么脑子,可实际上他心思很细。 陈大为则是个白白净净的人,所以看起来就像是比刚罡精明一些,但是心眼未必就比刚罡多,有些时候,还没有刚罡反应快。 刚罡脚步一停,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看着陈大为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师父就你一个徒弟,我师父就我一个徒弟,咱俩要是一起去,都把命丢在那,谁给那俩老家伙送终?所以......” 他笑了笑,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第一呢,当然是因为我自信,我比你还是强那么一丢丢的,第二......如果我出事了,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接了,把我那份银子留下,你那份退回去,有我那份,也足够你养活那俩老家伙,虽然不够给他俩风光大葬,可是也能体体面面。” 他缓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我比你大,我是你哥。” 陈大为:“大不到一岁。” “那也是大。” 刚罡把自己手里的盒子放在陈大为怀里,笑了笑说道:“你把银子带回去,先藏好,别给那俩老家伙发现了,如果......如果明天一早我没能回来,你再跟他俩说。” 陈大为道:“如果你今夜没能得手,尽力活着出来,你今夜动手我不插手,你要是没成功,但是活着出来了,明天我去办,你也别插手。” 他看着刚罡笑起来:“说好了,总得活着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八十三章 拼桌吗? 在最原始的时代,统治夜晚的凶物和统治白天的凶物不是一个群体,可是自从人开始统治世界之后,不管黑夜还是白天,人都不会再把这统治权交还给原始。 而在人的这个群体之中也有一个认知,那就是夜晚的罪恶要远远多于白天。 进而有人引申出,夜晚属于罪恶。 如果当罪恶已经不需要夜晚的遮掩,而是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那么就说明这个时候的社会出问题了。 刚罡坐在距离车马行不远处的一家酒楼里吃晚饭,他决定今天晚上一定要奢侈一次,因为这一趟的活,生死未卜。 车马行里的人都是悍匪,用陈大为的话说,就是龙潭虎穴,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本事,但是他也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现在的刚罡不想那么多,只想奢侈的吃一顿饭,所以他点了两壶酒,三个菜,还有四个白面馒头。 如今还能开酒楼且有粮食供给的酒楼,东家的身份自然都了不得,冀州城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管制粮食,寻常老百姓每户每天只能买一斤,而且贵的离谱。 一盘辣子鸡丁,一盘油焖青菜,一整只皮烂肉酥的肘子。 他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吃过这么多菜,从来都不敢如此奢侈,这是梦里才有的事,所以他有些激动。 他看着这桌子上的三盘菜两壶酒,甚至有些冲动想要高歌一曲。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可确实是越来越忍不住,不能高歌一曲,那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那不是叹息而是欣慰和幸福。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有个人溜溜达达的上了二楼,也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这个人看起来有些奇怪,他走路很轻,每走一步脸色都会有微微的变化,像是在忍着疼。 这个人年纪不大,坐下来后也点了三个菜,一碗红烧肉,一盘滑溜肉片,一碗水煮肉片。 三盘都是肉,所以刚罡心说这个家伙一定是大户人家,他自己咬了咬牙点了三个菜,还有一个素的,这个家伙居然要三个肉菜,而且都是下饭菜。 “小二,来一盆米饭。” 那年轻人朝着小二说了一声,刚罡又是一怔,一盆米饭? 那小二笑呵呵的样子一看就认识这个人,他问那个年轻人:“李公子,今天怎么一个人过来吃饭?” 那个要了三个菜一盆饭的人,当然是李叱。 李叱做贼似的往外边看了看,然后嘘了一声,他压低声音对店小二说道:“我受了点伤,家里人就说我要吃的清淡些,我已经吃了三顿白粥咸菜了,我受不了了......” 小伙计哈哈大笑,点头道:“放心,我给你放风,车马行里的人出来,我就提前给你报信。” 李叱挑了挑大拇指:“就是这个意思......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若是让他们知道了我出来吃饭,一定会被骂的生不如死......” 他看向小伙计说道:“快一些,我赶时间,还得偷偷回去呢,家里一群大老虎,可凶可凶了。” 小伙计笑着应了一声,小跑着下楼去了。 刚罡更感兴趣的是,那个小伙计说这个年轻人是车马行的人,还管他叫了一声李公子,所以刚罡想着莫非这么巧?面前这个人就是公叔滢滢说的那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这个大坏蛋,有点不一样啊。 所以刚罡决定试探一下,于是他对李叱笑了笑道:“这位兄弟,你也一个人吃饭 ?” 李叱看了看他,他觉得这个肤色有些发黑娃娃脸的小伙子应该是个实诚人,面相如此。 “嗯,一个人吃。” 刚罡道:“我也是一个人吃,一个人吃饭有些孤单。” 李叱道:“我不孤单,我是偷吃,一个人吃独食,吃独食的时候哪有什么孤单......” 刚罡心说这位十恶不赦的坏人,你的话说的我都不好接话。 但他还是笑了笑说道:“可是一个人吃饭终究没有意思,有些闷得慌,你看,我这里有三个菜,你刚刚也点了三个菜,如果我们拼桌吃饭的话,我们两个就有六个菜了。” 李叱摇头道:“相信我,我们两个拼桌吃饭的话,是我有六个菜了,不是咱俩。” 刚罡又怔住。 但他还是没打算放弃,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这酒楼就你我两个人吃饭,聊一聊也是好的。” 李叱道:“这位兄弟,你吃你的,我吃我的,咱俩别在一桌吃饭,但是可以这样聊天,我是为你好。” 刚罡也不好再过勉强,所以点了点头,他特意换了个位置,坐到自己刚刚位置的对面,这样就和李叱面对面了。 “刚刚听小伙计说,你是旁边车马行的人?” 刚罡问。 李叱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桌子上的菜,刚刚刚罡挡着呢,所以看不到,此时看到了,李叱就忍不住说了一句:“快吃吧,一会儿肘子凉了就会腻,还有你那盘油焖青菜,看起来是素菜,但用的是荤油,所以你也得趁热吃。” 刚罡心说这个家伙......为什么对吃的如此在意?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找个什么话题继续,只好应了一声后一边喝酒一边吃饭,一杯酒下去,然后扒拉两口饭,吃几口菜,看着就像是吃的很香的样子。 李叱看着他吃饭就觉得亲切,这样吃饭的人才是吃饭,有些人吃饭是为了喝酒,忘记了吃饭本身的目的是为了填饱肚子。 不多时,李叱要的饭菜上来,三盘菜摆好,一盆饭放在李叱面前。 李叱回头看向小伙计:“来个大一些的勺子。” 小伙计给了李叱一个我懂的眼神,很快就给李叱拿过来一个木勺,就是那种比较大的汤勺。 刚罡被李叱这一盆饭吓了一跳,他以为,李叱说的一盆,就是比碗要大一些的那种汤盆,哪里想到李叱的盆,是和洗脸盆差不多的木盆。 几乎是一平盆的米饭,冒着热气。 李叱低头闻了闻白米饭的香味,舒服的吐出一口气。 然后他把三盘菜全都直接倒在了米饭上,分开三个区域那么倒的,看起来像是个三色盖饭,当然人家这盖饭量比较大。 然后李叱拿起木勺开始吃,刚罡看着李叱吃,眼睛睁的越来越大,嘴巴也一样是不由自主的张的越来越大,啪嗒一声,他嘴里的东西都掉下来落在桌子上了。 李叱吃饭,风卷残云。 一个木勺上下翻飞,米饭拌菜,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那大口大口吃饭的样子,让人看了都觉得自己也饿的受不了,就想吃。 没多久,李叱那一大盆饭就吃掉了一小半,他抬起头看了看刚罡,见那个人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于是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刚罡抿了抿嘴,就好像是他在吃,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四个馒头,点菜的时候还怕人家笑话他饭量大, 此时看到李叱,心说自己这算个啥? 他看李叱吃东西,觉得自己也更加饿了起来,于是低头吃他的,那边的低头吃他也低头吃,俩人谁也没说话,如同在比赛一样。 刚罡吃掉了四个馒头三盘菜,其中就包括一整只猪肘,而李叱那边的一盆饭已经吃完了。 刚罡一抬头,就看到李叱正靠坐在椅子上,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那样子像是舒服的不得了。 刚罡叹了口气,抱拳道:“多谢刚刚不吃之恩。” 李叱笑了笑道:“这位兄弟,实在是不好意思,其实我现在吃的比原来还稍稍少一些呢,下次咱们再拼桌吃饭,我请你。” 刚罡突然间想到了个计策,然后起身说道:“李公子是吧,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李叱本已经起身要走,听到这句话又停下来,回头看向刚罡问道:“怎么了?” 刚罡把钱袋子取出来往下倒了倒,里边只滚出来一枚铜钱。 李叱明白过来,点头道:“这顿算我请你的,你直接走就是了,我和掌柜的说一声。” 刚罡摇头道:“这一顿的饭菜钱我已经结过了,这是剩下的,我本来想着,吃完这一顿就算了,明天一早出冀州城,听天由命,城里的日子我过不下去,没钱没势,今天不知道明天怎么活......我有一把子力气,如果你的车马行里还招人的话,能不能收留我?我不要工钱,管吃管住就行。” 李叱看了看那他桌子上吃的那干干净净的样子,叹了口气后说道:“管饭就行按理说挺好的条件,可是你提出来我就觉得需要考虑一下......” 刚罡脸色有些尴尬。 李叱哈哈大笑道:“和你开玩笑的,你除了有一把子力气之外,还会什么?” 刚罡想了想,回答:“我会一些功夫。” “会功夫......” 李叱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你跟我回去吧,到车马行里再说。” 刚罡连忙说道:“不要为难,我也是......” 李叱道:“我没有为难,我的意思是,在这说自己穷困潦倒不好,都是男人,谁还没有面子,有什么事回车马行里再跟我说。” 刚罡心里一震。 李叱道:“走吧。” 他转身往楼下走,刚罡看得出来李叱步伐有些不对劲,应该伤的确实不轻才对,在那一瞬间他想过要出手拿下李叱,只要拿下李叱还愁不能把人交换出来?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最终他没有动手,而是过去扶着李叱的胳膊。 “受伤了?” 李叱嗯了一声,笑了笑说道:“只要不是嘴受伤,我都不碍事,别耽误我吃饭就行。” 刚罡侧头看了李叱一眼,他心里突然之间那种犹豫就变得重了起来,可是他也很清楚,坏人如果不会装模作样的话,那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坏人了。 就像是他师父说的曾经的雀门门人,整天背诵着门规,可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干了,却一个个依然道貌岸然,用一句盗亦有道来做自己的遮羞布。 他不轻易相信公叔滢滢那些人说的话,他也不轻易相信李叱现在的样子。 原始的世界里,有些动物会用变色来保护自己,但并不是每一种动物都会变色。 人不一样,每个人,从一出生开始,就都会变色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八十四章 你走吧 李叱带着刚认识的这个小伙子回到永宁通远车马行,此时天色才刚刚黑下来没多久,后院唐匹敌带着士兵们正在加练,所以李叱就没有带这个小伙子到后院去。 前院大厅门口,高希宁站在那等着李叱回来,李叱看到她的那一刻秒怂,连忙解释道:“我是实在趴的有些累了,所以出去溜达了一圈。” 高希宁道:“溜达到了松鹤楼呗,然后觉得走的有些饿了,就顺便吃了些东西。” 李叱:“......” 他讪讪的笑了笑道:“你老人家是怎么知道的?” 高希宁道:“看你没在屋我就知道你大概是吃不下白粥咸菜,本来要偷偷去松鹤楼给你买些吃的回来,我买好了吃的还没出松鹤楼的大门,就看到你鬼鬼祟祟的过来了,于是告诉小伙计别说我来过,我在他们的一楼藏了一会儿,你上楼之后我回来的。” 李叱叹道:“他说好了给我报信的。” 高希宁转身:“既然你都吃好了,那我就回去了。” 李叱连忙说道:“你买回来了什么吗?其实我还能再吃点。” 高希宁道:“买了,但是我不打算给你吃,而是我自己吃。” 她猛的一回头,哈哈大笑道:“我也吃不下白粥和咸菜了,我就不该说你吃什么我陪你吃什么,哈哈哈哈......” 刚罡看着这俩人都懵了,所以这是两个出去偷吃的人? 李叱抬起手,扬了扬手里的食盒:“其实我也给你带回来了,要了你爱吃的狮子头和焖罐笋片。” 李叱跟着高希宁进门,然后发现桌子摆着饭菜,一盘滑溜肉片,一碗红烧肉,一碗水煮肉片,居然和李叱在松鹤楼里点的菜一模一样。 李叱道:“我想吃什么,你是怎么猜到的。” 高希宁哼了一声,有些小得意。 她坐下来后压低声音说道:“你还能吃点不能?他们都在后院呢,我没敢回去,怕挨骂,打算自己在前院偷偷吃,又怕你没吃饱,所以想等你一会儿。” 李叱也压低声音说道:“我吃饱了,但是我还能吃点。” 高希宁道:“那就再吃点吧。” 李叱:“好的呀。”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很轻,跟做贼似的,刚罡看着这俩人,心说这算什么?怎么比我这个外人还像是做贼的呢?关键是他这个外人,真的是个贼啊。 李叱对高希宁说道:“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他叫......忘了问了。” 高希宁声音轻轻的说道:“名字好奇怪啊,四个字的,他姓忘?” 刚罡:“......” 此时此刻,他心里不得不产生一种怀疑,面前这个男人如果是李叱的话,在松鹤楼里见到的那一幕,让他确定李叱就是个吃货。 又看到这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小姑娘,是不是吃货他还不确定,但是肯定心眼不多。 忘了问了......你才叫忘了问了,你一家都叫忘了问了。 李叱回头问道:“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刚罡回答道:“刚罡。” 李叱点头,刚罡心说总算有个正常的时候,然后就看到李叱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不见他说话,李叱问:“刚刚怎么了?你还没说完呢。” 高希宁反应过来,她 试探着问:“你的名字叫刚罡?” 刚罡松了口气,心说总算不用自己去解释什么了,就因为这个破名字,每次有人问他的时候,他都要和人解释好几遍,然后人家就会哈哈大笑。 李叱坐在那琢磨了一会儿,然后问:“这个名字给你很多困扰吧。” 刚罡嗯了一声:“有点。” 李叱问:“你还能吃吗?” 刚罡摇头:“我吃不下了......” 李叱道:“那我俩吃,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你可以去旁边坐下来等我们一会儿。” 刚罡好奇的问了一句:“你刚刚吃下那么多东西,现在居然还能吃得下?” 李叱道:“你有女朋友吗?” 刚罡摇头道:“我没有。” 李叱叹了口气后说道:“那我就不说太过分了的话了......我不是还能吃下去多少,而是喜欢陪她吃饭。” 刚罡:“这是不太过分的话吗?” 他也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一边坐着去了。 刚坐下,就看到高希宁正在和李叱说着什么,声音很轻,可是刚罡会读唇术,所以他知道那个女孩子说的是......当着别人的面我就不敲你了,算你欠我一个脑镚儿。 李叱嘿嘿笑了笑。 然后刚罡就看到那个漂亮的女孩子给李叱夹菜,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些年的经历,他没觉得女孩子这么好骗的啊。 然后他发现李叱果然说谎了,因为他吃的下去! 他根本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已经吃不下去多少,而是吃的下去很多! 高希宁在桌子底下用脚踢了踢李叱,压低声音说道:“你别陪我太久,你的朋友还在那边等你,你这样显得很失礼。” 就是因为这句话,刚罡读出来了,所以他心里的怀疑越发的重了起来。 这样的两个人,真的是公叔滢滢说的那种无恶不作的人? 李叱连忙擦了擦嘴,起身,歉然的走到刚罡身边,他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回头看了看高希宁说道:“你一会儿吃好了直接回去休息,放着我来收拾。” 高希宁点头,她知道李叱是有话要和那个人说。 所以她也起身离开,和刚罡道了个歉后出门走了。 李叱看了一眼刚罡腰带上别着一个烟斗,他笑了笑说道:“习惯抽烟的话就抽吧。” 刚罡摇头:“没事,不用了。” 李叱伸手把桌子上的茶壶拿过来,给刚罡倒了杯茶,他一边倒茶一边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刚罡刚要说一声谢谢,手都已经伸出去要拿那杯茶,突然就停在半空中,他看向李叱,发现李叱并没有什么异样,倒了茶之后李叱坐直了身子,看向刚罡,他笑了笑说道:“你应该至少有三次想动手,但是都忍住了。” 刚罡摇头道:“我只是想试试你的身手,大家都是习武之人,难免......” 李叱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习武之人?” 刚罡一怔,又解释道:“你是李公子,冀州城里很多人都听说过你的名字,而且你之前和北境第一高手罗境在擂台上交手过,所以我知道你,当时我看到了。” 李叱道:“在松鹤楼里,你第一眼看我的时候,并不是认识我的眼神,所以你不可能是在擂台比武的 时候见过我,你应该说是听说的就好些了。” 刚罡脸色已经变了,眼神也变了。 李叱又道:“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喊人直接把你拿下吗?就是因为你至少三次想动手但没有动手,你看得出来我受了伤,在松鹤楼的时候你第一次想动手,忍住了,你过来扶着我。” “在走回来的路上,你低头看了自己的腰带两次,看的都是这个烟斗,刚刚我问你的时候特意看了一下,你的烟斗里没有抽烟过的痕迹,所以你不抽烟,路上你低头看了两次,是两次想动手。” 李叱问:“为什么你忍住了?” 刚罡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因为你受伤了,胜之不武。” 李叱点了点头,然后问:“那你是来杀人的,还是来救人的?” 刚罡沉默片刻后回答:“救人的。” 李叱嗯了一声,起身离开,刚罡坐在那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想到李叱居然看得这么准这么狠,也没有想到对方看出来了却也没有动手。 不多时,李叱回来,他没有进屋,而是站在门口对刚罡说道:“你可以走了。” 刚罡起身,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知道今天不可能打的起来,也许是人家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走到门口他楞了一下,因为他看到院子里有两个人在,那两个人被捆绑着,看起来被打过,而且打的不轻,两个人还都处于昏迷状态,看着人事不省。 李叱道:“带上人可以走了,我让人给他们俩灌了些药,已经昏睡过去,听不到我和你说了些什么,你这样的人到我这里来救人,要么是被人骗了,要么是被人胁迫,不管是被骗了还是被胁迫,人我都给你。” 刚罡看着李叱,眼睛里都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 他问。 李叱道:“你是一个因为我受伤都不肯出手的人,光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把人给你了,如果不把人给你,骗你来或者胁迫你来的那些人,一定会难为你,这两个人的命加起来换你的命都不够。” 说完之后李叱做了个请的手势:“走的时候记得别走门,因为此时此刻外边一定有人盯着,你走门的话他们会怀疑。” 说完李叱转身就走了,连多一句话都没说。 刚罡站在那,感觉自己跟做梦一样,他来之前考虑过无数种可能,甚至也已经做好了死在这的准备,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后院。 高希宁问李叱:“他不会有事吧?” 李叱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只要他是跳墙出去的,外边的人就不会特别怀疑。” 他看向高希宁说道:“我更不愿意你出门,你知道外边有人盯着咱们车马行,万一有人要对你不利......” 高希宁笑道:“我也知道外边你安排了多少人,而且我还戴了帽子和面纱,你也看到了我身上穿的还是男装,但我记住了,下次我不随便出门......哪怕我馋了。” 李叱抬起手在高希宁脑门上敲了一下:“算是扯平了。” 高希宁嗯了一声,然后懵了一下,她问李叱:“不是你欠我一个吗?” 李叱道:“我这不是还了吗?” 高希宁看着李叱,李叱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我欠你一个,我还你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为什么是他 高希宁仔细想了想后看向李叱:“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一个问题,刚刚那个小伙子或者是被骗了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来的,但他不像是个坏人。” 她问:“所以一个国家的律法,到底是给好人定的,还是给坏人定的?好人要遵守,坏人却不必,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可以骗也可以威胁。” 李叱一怔,他还没有去想过这样的问题。 “律法应该是制约坏人,保护好人的对吧。” 高希宁道:“可是似乎没有什么作用。” 李叱想了想后回答:“就算没有了制约,律法的存在也是一个标准,标准之上的是好人,标准之下的是坏人。” “如果没有制约,这个标准又有什么用?” 李叱道:“在一个好的时候,律法的作用就会很大,现在这样的大楚,律法就形同虚设。” 高希宁点了点头:“那,执法的衙门,是不是应该不被地方官府制约才对?地方官府的人,制约了执法的衙门,也就是制约了律法,而不是被律法制约,所以需要有一个衙门,不被任何其他衙门干涉和约束,这样才能最大可能的保证律法的公正。” 李叱道:“这么想有道理,不过你想过没有,这个不被任何人约束的执法衙门,如果一旦开始知法犯法的话,没有人能控制的住,比如现在大楚的缉事司,当初大楚皇帝让太监建立缉事司的目的,就是建立一个独立于朝廷之外的执法衙门。” “那是大楚的皇帝用错了人。” 高希宁问:“如果是一个衙门,直接对皇帝负责,皇帝自己是这个衙门的制约者,而不是交给别人,是不是就好了许多。” 李叱道:“是好了许多,但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这个衙门都在历代皇帝手中紧握,而每一代皇帝都不是昏聩之人。” 高希宁道:“现在的皇位传承,是长子为尊,如果改变一下的话,皇帝从子嗣之中挑选最优秀的人作为继承者,这样是不是好一些。” 李叱摇头道:“谈何容易,第一,做父母的看重嫡亲,尤其是皇帝与皇后的孩子,其他妃子的孩子再优秀也没有什么意义,要乖乖的退到后边去,第二,抛开偏心不说,如何来界定这个优秀的含义,太难了。” 高希宁道:“你多想想。” 李叱噗嗤一声就笑了:“我为什么要多想想这个,替皇帝操心。” 高希宁笑了笑,没说话。 李叱道:“不过你说的对,一个强力的霸道的执法衙门,绝对不能随随便便交给别人。” 高希宁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夜色很美,夜很宁静,两个人坐在院子里聊天,此时此刻已经夜深,加练的士兵都已经回去睡下,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在这,若是别人看到了的话,大概会觉得他们两个在静悄悄的说一些只有两个人听到的情话,哪里能想到他们俩居然说的是这个。 怎么想都有些不太正常,这似乎不是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应该去想的问题。 所以,这也许就是李叱和高希宁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昭月大街是冀州城横七竖七的主街之一,在南城,昭月大街两侧的门店林立,和大楚都城的构造不同,冀州城的构造显得很开放,都城里都是坊市,宵禁指的是坊市之外的主街不准有人随意行走,坊市之内,约束的还算相对轻松。 每一片坊市都 有围墙,像是一个一个独立的城中城,冀州这边不一样,这样的开放对于百姓们来说似乎稍稍好一些,但对于官府来说,不似管理坊市那么方便。 李叱没有去过都城,但他听说过都城的坊市构造,他想想就觉得不喜欢。 昭月大街南侧的一条巷子里,刚罡扛着两个人很艰难的回到这,他要避开那些眼线,要避开巡城的人,再加上扛着两个分量不轻的男人,过程之艰难可想而知。 但他不想就这么把人交出去,如果他想的话,出了车马行不久之后,他只要在大街上站着不动,就肯定会有人过来把那两个人接走。 小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当刚罡看到陈大为在他家院子里的时候,他就知道陈大为应该已经把事情对两位师父说了。 “师父知道了?” 一进门,刚罡就问了一句。 “知道了,不是我主动说的,他们俩,老狐狸......” 陈大为无奈的回了一句。 刚罡知道陈大为不会主动提及,要说也是天亮之后才会说,他把其中一个人交给陈大为,然后快步进了屋子。 两位师父就坐在客厅里,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跪下!” 刚财努叱一声。 刚罡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陈大为条件反射似的也跟着跪下了。 刚财怒道:“你们两个太放肆了!” 陈大为的师父陈有为瞪了俩人一眼,又看向刚财说道:“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不是骂他们的时候,还是应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刚财瞪着陈有为道:“都是你惯的。” 陈有为道:“你这老狗,怎么发起脾气来谁都咬?” 刚财道:“这两个小兔崽子不是你惯出来的?” 陈有为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刚财的性格确实更严苛一些,陈有为则不同,他觉得孩子要是被约束的太紧不好,所以如果说刚财像是一位严父的话,他很多时候更像一位慈母。 这俩老兄弟,往常也确实都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配合。 “你为什么还把人带回来了?” 刚财瞪着刚罡问了一句。 刚罡连忙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他看向师父说道:“我怎么看都不觉得李叱他们那些人像是无恶不作的恶人,我和陈大为应该是被骗了,带回来是想问问这俩,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糊涂!” 刚财眼睛都瞪圆了,他努叱道:“人不带回来,不管谁是谁非,这件事就算到此为止,就算找你们的人凶恶,想杀人灭口,我们拿了银子离开冀州就是了,可是你把人带回来没有交出去,这是越陷越深!” 刚罡道:“师父,我不想做个是非不明的人,这是师父你教我的。” 刚财气的上去就要给徒弟一脚,陈有为一把就把他给凌空拉回来了,陈有为道:“孩子说的没什么错啊,把事情搞清楚了,心里踏实些。” 刚财怒道:“这事和咱们没关系,都已经牵扯到了羽王的两个儿子,是咱们能插手的事?就算你们是为了银子,为了让你们的师父过几天好日子,那活干了就干了,干活不打听雇主的事这是规矩!有多少人,是因为打听了不该打听的而被灭口?” 刚罡摇头道:“师父,我之所以想 搞清楚,是因为我觉得如果我和大为被骗了,不管我们打听不打听,我们都可能被灭口,既然如此,何必不弄清楚了再说?” 刚财怒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徒弟。” 陈有为道:“你自己选的,再说了,你敢说他和你年轻时候不是一模一样?” 刚财道:“放屁!我有这么蠢?” 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就算我年轻时候也这么蠢,但最起码我年轻时候比他长得俊。” 陈有为:“呵......啐!” 刚财缓了口气后说道:“把人弄醒了,问清楚,然后把人再弄晕扔到大街上去,咱们得换个地方住了。” 刚罡说道:“我觉得那李叱是个大有作为的人,他能把我放出来,把人交给我,这份心胸气度,我很佩服。” 陈大为道:“你的意思是,把事情搞清楚后,我们去投靠李叱?人家未必会收留我们......” 陈有为想了想后说道:“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先搞清楚再说吧,不过......你师父说把人丢到大街上,不行,要灭口,不能留。” 刚财吩咐道:“去打一些水来,把他们两个泼醒。” 与此同时,许家。 公叔滢滢从后门进来穿过后院,急匆匆到了许元卿的书房外边,轻轻叫了一声,许元卿还没有睡,立刻就打开了书房的门。 “东主。” 公叔滢滢急切道:“那个叫刚罡的人得手了,我们的人看到他把人救了出来,但他没有把人留给我们,而是故意避开我们的人走了。” 许元卿沉思片刻后说道:“大概是想从我们这要更多银子罢了,以尧不圣他们两个来要挟我们,这些江湖上的下三滥大概都如此不堪。” 公叔滢滢道:“本来就是要灭口的,现在看来,这两个人和他们的师父,都不能留。” 许元卿点头道:“你认识江湖上的人比较多,现在就去查那两个人住处何在,今夜就不能把人放过了。” “是!” 公叔滢滢应了一声,转身出门,许元卿在她身后又说了一句。 “你多加小心。” “我.....知道了。” 公叔滢滢回头看了许元卿一眼,快步离开。 刚罡家里。 刚财和陈有为两个人坐在那,看着俩徒弟把人弄醒,那两个家伙趴在地上面朝下,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药,竟是昏睡的如此深沉,两桶水泼下去都没醒过来。 “把人翻过来泼,笨不笨?” 刚财瞪了他徒弟一眼后说道:“一直朝着他屁股泼水,你当他们屁股能比脑子先一步醒过来?” 刚罡讪讪的笑了笑,动手把石苏翻了过来,刚财看了一眼,脸色一变:“石苏?” 陈有为嗯了一声:“原来风雷门的三当家。” 陈大为把另外一个翻过来,刚财看过去,想看看这个人又是冀州城江湖上的哪位大人物,在陈大为把尧不圣翻过来的那一刻,刚财就猛的站了起来,陈有为也立刻站了起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有些发白。 “为什么是他?!” “这怎么可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八十六章 走不了了 岁月可以带走很多东西,甚至包括人类自以为是的头脑,这其中又会细化成记忆和思维,人足够老了之后,回忆和思维都是不完全的。 但有些刻骨铭心,拼了命的想忘掉都没有那么容易。 刚财有些发颤的走到尧不圣身边蹲下来,仔仔细细的看着那张脸,然后回头看向同样一脸惊讶的陈有为问道:“是......是他吗?” 陈有为不敢确定的回答道:“是他吧?” 刚罡和陈大为两个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俩对视了一眼,然后几乎同时的问出来。 “他是谁啊。” 作为如今千门的门主,陈有为曾经把师门为何没落的事和徒弟陈大为说过,不管是陈大为还是刚罡,他们两个都不觉得师父们做错了。 有些罪恶和耻辱,不能容忍。 可是对错本来就是相对的,而这个相对又不是单方面相对,是多方面的,对于良心来说,对于被害者来说,当初刚财和陈有为两个人的选择是对的,可是对于他们各自的师门来说,又是错的。 总是有人会说,这个世界上分对错有那么难吗?对错是最一目了然的事。 阅历深一些的人,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他们都知道对错没有那么肤浅。 “他是当年那个孩子......” 陈有为叹道。 他徒弟陈大为没明白过来,问道:“哪个孩子?” “井里那个。” 陈有为语气有些低沉的说道:“就是那口本应该淹死一家三口的井。” “十几年多没有见过他了。” 刚财蹲在语气很复杂的说道:“我以为他会回去和他母亲相依为命,他经历过那么大的苦难,抵抗过那么大的罪恶,我觉得他不该会变成一个......” 他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不想承认。 “我们救了什么?” 陈有为看向刚财,眼神里都是失望,甚至是绝望。 “我们救了个什么?” 刚财也自言自语了一句。 就在这时候尧不圣哆嗦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眼睛,在光线回到眼睛里的瞬间他忽然间动了,两只手疯狂的挥舞,似乎是想把什么逼退。 “尧公子。” 陈有为叫了一声,还在不停胡乱挥舞双手的尧不圣忽然停了下来,他茫然的往四周看了看,他停下来,只是因为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叫出过尧公子这个称呼。 “谁?!” 尧不圣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喊:“是谁!” “我。” 陈有为看着尧不圣那狼狈且茫然的样子,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我们。” 刚财上前一步,站在陈有为身边。 尧不圣的视线总算是恢复了一些,他眨了眨眼睛,再看过去,然后脸色大变。 “你们......你们为什么在这?这又是哪儿?” 尧不圣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然后扑通一声跪下来:“两位恩公。” 这一幕,把刚罡和陈大为两个人都看懵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谁.......三十年前,冀州城里的雀门和千门联手,把一个大户人家骗的家破人亡。 那家的男主人最终羞愤之下投井自杀,他的妻儿也随他而去,可是在女 主人抱着独子跳下那口井之后不久,刚财和陈有为就偷偷把两个人救了上来。 母子二人第二天离开了冀州,一别就是十六年,十六年后,那个长大成人的孩子归来报仇。 “居然......是他。” 刚罡的眼睛里都是不可思议,这个世界是太小了吗? 陈大为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这么巧合就遇到了当年的那个孩子,他不是已经远走高飞了才对吗,怎么会回到冀州,又成为公叔滢滢那些人的一伙? “你起来吧。” 陈有为上前把尧不圣扶起来,上上下下的看了看:“尧圣,尧公子,我们十几年没有见过了,我也以为此生都应该不会再见到,想不到你居然在冀州城里。” “我......我已经不叫尧圣了,我给自己的名字里加了一个不字,我现在叫尧不圣。” 尧不圣有些愧疚的看向陈有为说道:“恩公,我也不是一直都在冀州,是最近才回来的,有人高价请我来做一些事,事情没有成......” 他忽然反应过来,问陈有为道:“是请我做事的那些人,又请了恩公来救我们两个?不......” 他的脸色变幻了一下,警惕的说道:“那些人做事怎么可能这么仁义,他们是请了两位恩公来杀人灭口的吧。” 他往后退了一步,手下意识的往腰间去摸,他想摸他的兵器,可是他的兵器早就已经不见了,如今大概在车马行里。 “你走吧。” 刚财摇了摇头后说道:“就当我们没有见过,也就当十几年前我们没有帮过你,你离开冀州的时候和我们说过,回去之后就好好陪着你的母亲,陪她安度余生,你说,你想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再也不想杀人了,我没有想到十六年后的今天,会在这样一个场合见面,这样的见面对你我来说,都有些难堪。” “算了吧。” 尧不圣一摆手说道:“话说的好听,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和我娘找了一个小县城隐居下来,我出去做苦工赚钱,回家之后看到的却是家里被贼人洗劫过的惨像,我母亲被贼人几刀捅死,家中仅有的一点米都被抢走,你来告诉我,我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世上容得我普普通通的活着吗?” 他指了指自己,嗓音沙哑的说道:“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名字里加上一个不字?名字是我父亲取的,他说希望我像我的名字一样,做一个人人敬仰的圣人,我呸!” 尧不圣怒道:“他如果不是去赌的话,家里也不会遭逢大难,我恨那些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人,我也恨我的父亲,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我和母亲也不至于流浪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住下来,却又被一群偷东西的小贼杀了......” 他抬起手指向刚财说道:“我不想做什么狗扯的圣人,你们也别在我面前装圣人,当年的救命之恩,还有协助我报仇的大恩大德我没有忘,但你们也不要逼我,谁都想活着。” 刚财道:“我说过了,你可以走了,就当我们没有见过,也从不认识。” 尧不圣点了点头:“希望你们说话算话......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两位恩公,就此别过吧。” 他没敢转身往外走,而是倒退着往屋子外边撤,他不敢不防备,他此时此刻已经不想相信任何人。 可就在这时候,原风雷门三当家石苏站了起来,其实他早就已经醒了,只是没有搞清楚什么状况就一直还装着没有苏醒,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没有心机的人。 此时听清楚了尧不圣那几个人的对 话,他虽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看起来那些人和尧不圣是旧识。 尧不圣要走,他也不能再留下来,可是他觉得这几个人既然是许元卿派来灭口的,他又不似尧不圣那样认识这几个人,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 所有人都看着要出门的尧不圣,却唯有尧不圣看到了石苏在陈有为身后缓缓站了起来。 尧不圣的眼神一变。 陈有为立刻就反应过来,马上回头,可是却已经晚了。 石苏一把掐住陈有为的脖子,顺手把陈有为腰间挂着的匕首摘了下来,他手一甩把匕首的鞘甩掉,用匕首顶着陈有为的心口。 “你们这是演了一出什么好戏?” 石苏笑了笑道:“看起来好像还不错,关系有点复杂啊......不过,我跟你们不认识,我只想走,你们都后退,千万别让我以为你们要对我动手,不然的话我不介意和你们同归于尽,杀一个就够本,多杀一个就赚了。” 他推了陈有为一下。 “往前走,护送我出了这再说。” 陈有为只好往前走,那把匕首已经戳破了他的衣服,也戳破了他的肉皮,血液开始缓缓流出来,逐渐把衣服浸湿了一小片。 天气已经有些热,陈有为身上的衣服并不厚重,所以血液把衣服染红,很快就被陈大为他们看到。 “师父!” 陈大为惊呼了一声。 陈有为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乱动。 尧不圣说道:“石苏,你把他放了,他是我的老朋友,我保证他们不会难为你,你相信我。” 石苏哼了一声:“尧不圣,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我现在谁也不能信,东家要灭口,我刚刚听到你们说什么了,老子的命老子自己说了算,谁也不能再想左右我。” 他又推了陈有为一下。 “快点走,我也不想难为你们,等我出了这院子之后,咱们就各走各的,以后江湖再大,也后会无期。” 尧不圣微怒道:“我已经说过了,他们不会难为你,你把他放了!” 石苏道:“尧不圣,你也想杀我灭口吗?” 尧不圣道:“我再说一遍,你把他放了,他们会让你走的。” 刚财看着自己的老伙计心口上已经开始流血,眼睛都有些微微发红,他看着石苏说道:“你只管走你的,我们不是要杀你灭口,我们和请你办事的东家并不认识。” “放屁!” 石苏怒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他推着陈有为到了门口,然后转身面对众人往后退着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老老实实的,我也不会和你们结下梁子,明白了没有?” 他已经退到门外,看了尧不圣一眼:“你不走?” 尧不圣沉默片刻,点头:“我也走。” 噗! 一把长剑从门外刺进来,刺穿了石苏的身体也刺穿了陈有为的身体,长剑穿过两个人的心口位置,剑尖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滴血,从剑尖上滴落下来。 片刻之后,长剑抽了出去,两个人都僵硬的站在那,脸色瞬间变得发白。 门外,公叔滢滢看了看手里的长剑,语气有些失望的说道:“你们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应该也要防备一下外面的才对,这么好杀,一点都对不起你们的名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八十七章 干干净净 公叔滢滢手里的剑在滴血,她却并没有什么得意的感觉,因为她觉得这两个人太好杀了些,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石苏倒了下去,陈有为也倒了下去,两个人的生命流逝的很快,伤在心口,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这一剑刺的角度又刻意瞄准了一下,所以神仙也难救。 在这一刻,刚财的眼睛骤然睁大,他的老伙计,就这么倒在自己眼前。 “老陈!” 刚财凄厉的喊了一声,嗓音都劈了。 倒在地上的陈有为,努力的想抬起头,他目光寻找着,最后一句话是......刚老狗,快走。 公叔滢滢遗憾的摇了摇头道:“我本以为你们这样的人,心思会很缜密,可是没想到,只是花了五十两银子,就打听到了你们的住处,你们那些江湖上的朋友也不怎么靠谱。” 她的视线从石苏和陈有为身上离开,看向刚罡:“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把人带回来?” 刚罡怒视着她,然后啊的喊了一声,朝着公叔滢滢冲了过去。 “你们走!” 刚财同时把两只手伸出去,一左一右拉住陈有为和刚罡往后一拽,他把两个人拉扯回去,自己借力往前疾冲,在冲出去的同时,一伸手把腰带上挂着的烟斗摘了下来。 他的烟斗很特殊,能有两尺多长,烟锅比较大,可是烟锅里干干净净没有抽过的痕迹。 公叔滢滢向后撤了一步,她不喜欢这样如此光明正大的和一个人一对一交手,那不是她的杀人习惯,她更像是一个鬼魅,可以悄无声息的接近目标然后一击必杀。 她可以为了杀人而潜藏很久,曾经在水中藏身一天一夜,身上都泡的格外浮肿,不吃不喝也而几乎不动,仅靠一根竹管呼吸。 她的耐心比任何人都强,以至于杀一个人可以杀很多天。 在刚财向她冲过来的那一刻,她立刻就后撤出去,她身后的人随即冲了上来。 刚财手中的烟斗挥舞出去,烟锅砸在最前边那个人的太阳穴上,精准而狠厉,那人立刻就横着倒了下去。 第二击,烟锅敲打在另一个人的手腕上,腕骨立刻就碎了,那只手里握着的长刀落地。 烟锅抬起来狠狠敲在那人的咽喉上,那人嗓子里挤出来一声闷哼,然后就往后仰倒。 第三个杀手冲上来一脚踹向刚财的胸口,刚财侧身避开,手里的烟斗砸下去,烟锅砸在那人的膝盖骨上,啪的一声响,骨头立刻就碎了。 下一息,烟锅往上撩起来砸中咽喉,和前边的那个人一模一样,看起来没有什么外伤,可倒下去就起不来了,嘴里一口一口的往外溢血。 连杀三人之后的刚财后撤了两步,已经太久没有这样动过手,握着烟斗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刚罡和陈有为都没走,两个人一左一右为他挡住从侧面杀过来的敌人,老人眼睛都瞪圆了。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还不赶紧滚!” 刚罡抱着一个敌人的腰把人放翻在地,骑上去朝着那人的脸就是一顿拳头,打的敌人脸上都是血,他的拳头上也都是血。 “我不走!” 他一边打一边喊。 刚财回头说话的那瞬间,从人群里有一道娇小的身影立刻就钻了出来,手里的长剑毒蛇一样朝着刚财的咽喉刺了过来。 当的一声! 那长剑被什么东西荡开,往一边扫了出去。 一击没能得手的公叔滢滢眼睛睁大,因为她看到出手的人居然是尧不圣。 她的这一击无比完美,抓住了那一瞬的机会,许元卿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比公叔滢滢更会杀人,她是最会杀人的女人。 她对机会的把握之准,确实很少有人能与她相比。 “尧不圣!” 公叔滢滢怒道:“你想做什么!” 尧不圣看了看手里的刀,这把刀是他刚捡起来的,他用的很不顺手,他更习惯用剑,剑轻灵,刀沉重,不是他的路子,可是他的剑应该是落在车马行那边了,他现在有些想念他的剑。 “我做什么?” 尧不圣冷哼一声道:“你是来杀人灭口的,却问我要做什么,难道我什么都不做,等着你杀?任由你杀?” 公叔滢滢说道:“东主交代过,石苏必须死,因为他知道的太多,可你不一样,东主留下你还有重用。” “好。” 尧不圣说了一个好字,后边又跟了几个字。 “好他妈的扯淡,现在留下我有重用,以后我成了石苏,到时候再杀我?” 他一刀朝着公叔滢滢砍了下去:“去死吧你!” 公叔滢滢手里的长剑往上一撩,当的一声把长到拨开,她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后撤,后边汹涌上来的人很快就把她的身影挡住,好像沉入了水中一样。 尧不圣一刀一刀的出手,但是刀用起来确实很别扭,剑法招式,更多直刺,而刀法招式,更多劈砍,你若见人挥剑乱砍的,多是不会用剑的人。 他用刀以剑法施展,刺起来就显得很别扭。 “恩公。” 尧不圣刺死一个敌人,看向有些气喘的刚财说道:“退回屋子里去,死守屋门窗口。” 刚财应了一声,呼喊着刚罡和陈有为往屋子里边退,三个人先后回到屋子里,尧不圣退守到门口后就不再退了,他挡在门口,一人如城关。 “恩公。” 尧不圣一刀戳死一个敌人,也不回头,看着面前无穷无尽一样冲上来的敌人,忽然笑了笑。 “那条命,我还给你们吧,自此之后,两不相欠了。” 他一刀砍翻冲到身前的敌人,再一刀把后面的人脸上扫出来一条血痕,从左到右横扫过去,那人的脸上就裂开了一条狰狞的口子。 尧不圣大声说道:“你们走吧,从后窗杀出去。” 刚财喊道:“走!” 刚罡和陈有为对视了一眼,俩人去拉刚财,可是刚财却已经一步冲到尧不圣身边,他回头看向那两个徒弟,眼神里都是不舍。 “走吧,陈老狗死了,我得把他的尸首抢回来,你们出去后去找人,找你们认为可以找的人,如果他们愿意来帮的话,就说明可以投靠,去吧。” 他一低头从尧不圣旁边钻到了屋子外边,回身把房门关上,然后把锁在外边锁好。 刚财握紧了手里的烟杆,他看着面前已经挤满了院子的敌人,视线逐渐转移到了不远处,他的老伙计就在那躺着呢。 “尧公子,这就是命吧。” 刚财深呼吸,然后朝着陈有为尸体那边冲了过去,只有三步远,可是这三步之内全都是敌人。 烟锅砸死了一个,又砸死一个,可是敌人好像不怕死一样,因为他们人多势众,人多到一定地步就会变得很有勇气,他们倒下去一个上来一个。 刚财杀了六七人之后才发现,自己只往前冲了一步,距离他的老伙计还有两步远。 他的老伙计身上被人踩了无数脚,这让他的眼睛骤然发红。 “都给老子死!” 他咬着牙冲上去。 尧不圣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别冲动!” 哪里有什么冲动,只是一定会如此。 很多年前,刚财蹲在那个胡同里问陈有为道:“咱俩做了这样的事,算是欺师灭祖了吧?如果有报应的话,咱俩应该死无全尸。” 陈有为笑了笑道:“都死了,你还怕什么死无全尸?” 刚财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怕死,我是觉得,咱俩死的那么丑,总得有个人把咱俩收拾一下吧。” 陈有为道:“你才丑,我死也是漂漂亮亮的,因为我长得比你俊多了,我就算是死了,也得是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脏的死,比你强,最起码我这张英俊潇洒的脸得是干干净净的。” 刚财撇嘴:“呵,啐!” 陈有为哈哈大笑。 “找个徒弟吧。” 刚财说:“告诉他们,什么是真正的盗亦有道,也告诉他们,千门和雀门,不该存在,咱俩没了之后,就让他们各谋生路去,咱俩死的时候就图个干干净净,可是收俩徒弟的话,得让他们活的干干净净。” “行。” 陈有为笑了笑,忽然看到不远处街边蹲着俩脏兮兮的小孩子,五六岁模样,两个人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沦落至此。 “小孩儿!” 陈有为朝着那俩孩子喊:“过来,想不想吃饱饭?” 那俩小孩立刻就跑过来,两个孩子脸上都脏的不像话,可是眼睛都那么明亮,那么干净。 “你俩是兄弟?” “不是,我俩也刚认识,他刚刚给了我一块馍,说这块馍给了我,以后我就是他的小弟了。” 说话的小孩子是陈有为,给他一块馍却自己饿着肚子的小孩是刚罡。 “以后跟我们吧。” 陈有为对比了一下,指了指陈大为:“这个长得俊一些的归我,那个愣头青似的归你。” 刚罡问:“真管饱?” “真的!” “那行,我跟谁都行。” 陈有为哈哈大笑,指着那个矮一些的说道:“以后你姓陈,叫......大为,你师父我叫陈有为,你得比我有出息,你就叫大为,陈大为。” 刚财笑道:“那这个臭小子就叫刚罡,老子叫刚财,他就叫刚罡,明天带着他俩酒肆老王家门口拉他两坨粑粑,那老家伙抠门的很,都不愿赊给我们酒喝,他要问谁拉的,就说陈大为刚罡拉的。” 他笑着问他徒弟:“老子给你取这名字怎么样?陈大为刚罡拉的,那肯定是陈大为挨揍啊。” 说完,自己哈哈大笑。 刚罡咧开嘴笑着说,管饱,叫啥都行。 陈大为也咧开嘴笑,傻了吧唧的说,管饱,谁拉的都行。 院子里,刚财又连杀七八人,眼看着就到老伙计身边了,旁边一把剑毒蛇般刺过来,噗的一声刺中他的侧肋,他身子一僵,低头看了看,没理会那剑,硬是一步跨出去到了陈有为身边。 他倒在那,抬起手在陈有为被踩脏了的脸上不停的抹着。 “老狗,你说......你死的时候得干干净净的,看看,你多脏......这离了我,你可怎么行啊。” 他越抹,陈有为脸上的血越多。 “怎么就......擦不干净呢。” 刚财躺在陈有为身边,手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八十八章 他是个好人 两个人倒在地上,刚财的手还在陈有为的脸上,他多想多想帮老朋友把脸擦干净,可是他没能做到,这应该是他在人世间最后的一点遗憾。 被锁在屋子里的刚罡和陈大为两人跑到窗口那边想跳出来,刚到窗口就看到了这一幕。 “师父!” 刚罡嘶吼了一声,瞬间,那双眼睛就变成了血红色,白眼球全都是红的。 “别辜负了你们师父。” 尧不圣不只是守着门口,他一个人左右移动还把窗口守住,那把刀上都是血,刀身是血,刀柄上也是血,所以攥着刀的手就显得有些滑腻,攥不太稳。 刀刃上已经有不少缺口,他身上也已经满是血口,可是这个打算把命还回去的人,已经不在乎身上有多少伤了。 “他们俩是好人,你们俩也做个好人吧。” 尧不圣一刀将冲到面前的敌人砍翻,直起身子的时候,从侧面有个人冲过来,一把刀戳进他的小腹。 尧不圣一脚将那人踹倒,再一刀剁掉那人的脑袋,向后退了一步,一把拉开自己的上衣,刀往旁边地上戳了一下,迅速的用上衣勒住小腹,这样肠子就不会挤出来。 他再次提起刀,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然后发现刚罡和陈大为两人已经从窗户里边跳了出来。 “走吧。” 尧不圣有些不满的说道:“逞什么英雄?你们的师父不能白死。” 刚罡摇头:“如果我们走了,就不是师父教出来的弟子,师父不会走的,我们也不会走的。” 尧不圣道:“你们和我又不熟,没必要。” 陈大为道:“你和我们也不熟。” 尧不圣看向那两个倒在地上的人,释然的笑了笑后说道:“我和你们不熟,我欠他们的。” 敌人暂时没有再往前进攻,只是围住他们三个,水泄不通,在尧不圣面前的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尸体,稍稍冷静下来一些的那些敌人,他们看清楚了地上的尸体,心里也难免会有些惧意。 谁先上谁先死,刚刚是一群人一拥而上,所以没有想那么多,觉得上去就能把尧不圣剁碎了,可是没想到会死这么多人。 公叔滢滢从人群后边出来,看了看尧不圣他们三个,又看了看那战死的两个老者。 “把那两位前辈的尸体搬到一边,不要再踩着了,毕竟我们都是江湖中人。” 公叔滢滢说道:“我不是为了道义而杀人,但我不能杀了人之后没有道义,我杀不杀你们,和我尊敬不尊敬你们,是两码事。” 她手下人过去,把刚财和陈有为两个人的尸体抬着放在屋门边上,然后抬尸体的人戒备着退了回去。 “三位。” 公叔滢滢道:“事已至此,三位应该也看清楚了局面,三位今天必死无疑,我可以给三位一个全尸,我这里有几颗药丸,三位如果愿意的话......”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尧不圣已经笑了起来。 “娘们儿,就是磨磨唧唧的。” 尧不圣把手里的刀扔掉,那把刀已经缺口太多了,他弯腰捡起来另外一把刀,想着这些王八蛋怎么一个用剑的都没有。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笑着说道:“你们俩真走运,有这样的师父,如果我也有这样的师父该多好......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如果遇到个好人好好的教一教,应该都不会太差。” “我和你们不 一样,我小时候家里很有钱的,我记得那时候吃的好穿的好,无忧无虑,可是我父亲是个混蛋,他吃喝嫖赌什么都干,从不会好好对我说话,若我犯了什么错,上来就是一顿打。” “后来我去拜师,师父又是个混蛋,整天就知道喝酒,逼着我们这些孩子去给他偷钱,我以为我找了个功夫不错的好师父,结果被骗了。” “他就是个骗孩子帮他偷东西的混蛋,孩子们出去若是空手而回,他就会拿皮鞭子打,打的皮开肉绽的,可是他的武艺确实还不赖,所以我忍了,忍到我能杀了他。” 尧不圣再次深呼吸,似乎心里的淤积很重很重。 “我这前半生,就遇到了两个好人,就是你们的师父。” 尧不圣侧头看了看那两具尸体,他忽然又笑了起来,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当年,他们俩救了我和我母亲,今天,我把这个恩还了。”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往左右两侧伸手,一边一个抓住刚罡和陈大为,双臂一发力,把两个人往上扔了起来,两个人一边戒备着敌人,一边听尧不圣说话,完全没有预料到尧不圣会把他们扔出去。 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没有什么江湖阅历,虽然两个人的武艺都还算不错,却几乎没有与人动过手,两个老的,像是两只老母鸡一样把两个小的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风雨再大,打不破那翅膀,哪怕那翅膀上鲜血淋漓。 他们俩被扔到了房顶上,尧不圣仰天一声大吼。 “谁他妈的不想做好人?!” 然后朝着人群冲了过去。 一刀,一刀,再一刀。 他像是一头疯了的老虎,一边劈砍一边嘶吼。 “滚吧,给你们的师父留下传承,好人需要传承。” 后边一刀捅进他的后腰,他反手一刀把后边的人砍死,再一刀把前边的人脑袋削掉。 “哈哈哈哈......原来刀,也挺好使,老子开始有点喜欢刀了。” 噗! 一把刀砍在他的肩膀上,尧不圣左手抬起来压着自己肩膀上的刀,右手一刀把对面的人捅死。 剑光炸起。 一道匹练从人群后边飞过来,身材娇小的公叔滢滢在这一刻出手,她的长剑擦着一个手下人的耳朵刺过来,一剑刺穿了尧不圣的额头。 头骨很硬,可是这一剑很凶。 剑尖刺进了额骨,没能从后脑刺穿出来,剑就卡在那,公叔滢滢往后抽了抽,剑身在额头骨头上的摩擦声都显得那么清晰。 她的剑抽出来,尧不圣的身体往前扑倒。 屋顶上,两个眼睛里都要滴出来血的人看到了尧不圣死去,陈大为拉了刚罡一把:“走!” 刚罡摇头:“我不想走,我想把师父们的尸体抢出来。” 陈大为道:“这样死,不行,我们得先活下来,然后给师父报仇。” “你们走不了的。” 公叔滢滢看着房顶上那两个人说道:“这院子外边也都是我们的人,你们不可能出的去,不如我答应你们一个条件,你们两个下来,我会派人厚葬你们的师父。” 就在这时候,院门忽然间砰地一声炸开了。 两扇门板往院子里飞进来,院子里的人都没有反应,被两扇门板拍翻了好几个。 公叔滢滢他们下意识的回头看,就看到院门口站着一个黑衣人,身材修长却并不单薄,脸上带着一张夜叉面具,这样的夜晚 ,这样的夜叉,突然出现在这,把人吓了一跳。 夜叉抬起头看了看屋顶上那两个人,然后喊了一声:“往后跳,没人拦得住。” “你是谁!” 公叔滢滢立刻问了一句。 夜叉往前迈步,一边走一边说道:“挡我者死。” 院子里密密麻麻都是公叔滢滢的人,他这句话,那些人根本不害怕,随着公叔滢滢一声令下,那些杀手朝着夜叉冲了过去。 砰! 夜叉一拳打在第一个人的脸上,这一拳直接把脸打炸了! 那是一种何等的拳劲,一拳打在脸上,鼻子碎裂,脸凹陷,碎肉往两边飞溅。 夜叉跨步向前,那四个字第二次出口。 “挡我者死。” 第二拳,又是面门,毫无二致,一拳打爆了一个人的脸。 这两拳之后,那些还打算往前冲的人全都停下来,这两拳带给他们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公叔滢滢看到这一幕之后,立刻又往两边看了看,这小院子两侧的配房屋顶上,都出现了黑衣人。 所以她没有丝毫犹豫,再一次迅速退到了人群最后边,趁着人不注意进了左侧的配房,然后打开后窗,却并没有跳出去,她脚下一点,身子轻飘飘的拔起来,单手抓住房梁翻身上去,披风裹紧自己的身体,那披风就是她在树林里隐藏自己用的那块很特殊的布。 院子里,夜叉继续大步往前走,那些杀手在停顿了片刻后再次往前冲,毕竟他们人多势众。 可是没有用,夜叉一拳打在身前敌人的太阳穴上,太阳穴立刻就沉下去一个坑。 再一拳打在第二人的眼眶上,眼眶爆开,眼球也爆开。 “一个不留。” 夜叉吩咐了一声。 从院子外边,黑衣人冲进来,他们的动作极快,杀人凶狠,院子里那些杀手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房子后边,刚罡和陈大为跳下来,这才看到屋子后边的过道上全都是尸体,几个黑衣人站在那看着他们俩,却没有动手。 余九龄从旁边跑过来,脸色歉然。 “对不住了两位兄弟,我之前是从车马行一路跟着你们回来的,本想看看找你们来车马行的人是谁,可是没有想到看到你们被围住,我一个人确实没办法救你们,所以我又回去搬救兵。” 余九龄知道失去亲人是什么感觉,而在失去亲人的时候自己无能为力又是什么感觉。 只饮酒的掌柜,待他如自己儿子一样的掌柜被杀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感觉。 院子里,夜叉一路杀过去,根本没有动用兵器,一拳一个,在人群之中杀出来一条通道,从这头杀到那头,没有人能在他面前停留超过一息。 黑衣人风卷残云一样把那些杀人放翻,然后一个一个的检查,没死的就一刀剁在脖子上,杀人之凶厉让人头皮都会发炸。 余九龄带着陈大为和刚罡回到院子里,那两个人立刻就跑向他们师父那边,两个人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他们的师父?” 夜叉沉默片刻,吩咐道:“把人都带回去再说。” 手下人立刻过去,把刚罡和陈大为搀扶起来,又把两位师父的尸体扛在肩膀上。 “也带上他吧。” 陈大为看向尧不圣的尸体:“他是个好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八十九章 都在你身上了 永宁通远车马行。 队伍从外边回来,进了前院之后,夜叉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递给身边手下,他看了一眼手下兄弟扛回来的尸体,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去的晚了些,没能把人都救回来,他觉得心里有些难过。 “虞大哥。” 看到虞朝宗回来了,李叱等人连忙迎了上去。 余九龄回来搬救兵,李叱身上的伤太重,还不能随便动手,唐匹敌和庄无敌本来要去,可是虞朝宗决定他亲自走一趟,他想看看这些害李叱的人,到底都是什么货色。 “我们去的晚了些。” 虞朝宗遗憾的摇了摇头道:“到的时候,已经死了人,我下令把那些刺客都杀了,估计走了一个,偏房的后窗开着,但是没有发现人什么时候逃出去的。” “走的那个是个女的。” 余九龄道:“我检查过了,没见过那个女的尸体,身材瘦小,但是披着一个很大的披风。” “我知道是谁。” 李叱回想起来那个偷袭自己的女人,她对危险的感知无比的敏锐,可能虞朝宗刚到那她就已经准备走了,她比男人冷静,比男人娇小,也比男人动作快,所以气息行迹都隐藏的更好,她是一个天生的杀手。 “谢谢诸位。” 陈大为和刚罡两个人扑通一声跪下来,朝着虞朝宗磕头。 虞朝宗连忙一手一个拉起来说道:“都是江湖朋友,不需如此。” 李叱道:“是我疏忽了,我应该派人跟着回去保护你们一下,我只是没有想到......” 他后边的话没有说出口,他只是没有想到刚罡会不把人交给那些人,如果刚罡交出去的话,可能那些人动手还不会很着急,因为他们会觉得刚罡有用。 能轻而易举的把两个人从车马行里救出来,他们就会留着刚罡等人以备不时之需,等到以后没用了才会下手灭口。 但是刚罡没有把人交出去。 李叱看向虞朝宗说道:“虞大哥,你明天就要回北边,如果方便的话带着他们两个走吧,许家在冀州城里势力非同小可,他们要动手的话,我们也确实有些防不胜防。” 虞朝宗道:“这等地方,你留下受气,不如跟我一起回北边去。” 李叱下意识的回头看了高希宁一眼,然后解释道:“我早晚都会去找你,不急于一时,我留在冀州也有大用,将来虞大哥再回来的时候,我可站在城门口迎接你。” 虞朝宗点头:“也好,我不强求你,你什么时候想来就什么时候来。” 他看向刚罡和陈大为说道:“也不瞒着两位小兄弟,我叫虞朝宗,燕山营绿眉军的大当家,如果两位小兄弟愿意跟我走,明天一早咱们就去燕山营。” 天王虞朝宗! 刚罡和陈大为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睛里都是震撼。 他俩都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很随和的人,居然就是绿眉天王虞朝宗,有人说他是北境第一大贼,有人说他是天下第一豪杰,还有人说他是盖世英雄。 自从虞朝宗下令燕山营死守边关之后,虞朝宗的名声在北境越来越大,而且令人信服,冀州都不分兵去支援边关,叛军却去了,这件事,足以让百姓们对虞朝宗顶礼膜拜 。 叛军戍边,护卫中原,这个名声,让全天下的人提起来就会敬仰万分。 所以虞朝宗才会对李叱如此的推崇,李叱这一计,让他的威望一瞬间就拔高起来,高到让人觉得虞朝宗这三个字就代表着可信,代表着忠义,代表着气节。 一个决策,让整个北境乃至于整个天下的对燕山营的认知,彻底从叛军完成到义军的转换。 天下百姓都说,各路叛军自称义军,可实际上除了燕山营之外,谁当得起义军二字? 正因为如此,所以在刚罡和陈大为看来,面前这个人就是天下第一的盖世英雄,是老百姓心中的救世之人。 “天王!” 刚罡和陈大为立刻俯身一拜。 “自己人都不这么叫,自己人都喊我一声虞大哥,李叱他们都是如此喊我,若不嫌弃,你们也可喊我一声虞大哥。” 刚罡和陈大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同时叫了一声虞大哥。 虞朝宗道:“若你们明日肯离开冀州的话,我们出城,先找好一些的地方把两位的恩师掩埋,仓促之下,也着实对不起两位的师父......” 虞朝宗回头看向李叱道:“他们两个叫我一声大哥,便是自家兄弟了,他们的师父,也是我虞朝宗的长辈,准备一些黑纱,兄弟们都要戴上。” 李叱点了点头:“我去办。” 陈大为和刚罡这两个人,此时此刻,对虞朝宗已经感激的无以复加,天王虞朝宗,因为他们两个喊了一声虞大哥,所以要以晚辈身份戴孝。 “去打些水来。” 虞朝宗道:“给死者净面。” 与此同时,许家。 公叔滢滢从后院进来,到前院的时候发现许元卿书房里的灯火依然亮着,她知道许元卿不放心,心里微微有些温暖。 对于许元卿来说,她的情感有些复杂,她喜欢这样成熟稳重的男人,而且许元卿对她有恩,可是她也知道,许元卿对她没有男女之情的意思。 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哪怕许元卿只是随意的一句关心,就能让公叔滢滢心里觉得温暖,比如离开之前,许元卿说了一句你小心些,公叔滢滢就觉得自己很满足。 站在书房门口,她有些难过,也是自责,她又一次把事情办砸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该解释,没办好就是没办好。 “进屋来吧。” 许元卿听到了脚步声后说了一句,他知道事情应该没办成,如果办好了的话,公叔滢滢不会站在外边没有进来。 “对不起......” 一进门,公叔滢滢就垂下头说了一句,不敢抬头看许元卿的脸色。 “没什么大碍。” 许元卿笑了笑后语气温和的说道:“你已经尽力,我没道理去责怪一个做事尽力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那些男人都没有你更优秀,我责怪你的话,只能说明是我没有气度,也说明我是非不分。” 他看向公叔滢滢说道:“如果我是一个没有气度和是非不分的人,你应该也不会愿意帮我。” 公叔滢滢心里一瞬间就温暖起来,她觉得自己所有付出的一切都那么值得,哪怕只是因为这几句话,就都很值得。 她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许元卿听完后点了点头道:“看来那两个人已经被李叱的人救走了,也说明我确实低估了这个李叱,为什么他能有如此巨大的能力?” 许元卿起身,在书房里来来回回的踱步。 他脑子里在想,世子杨卓说的七天,到底有几分可信,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对付李叱,就要赌上一切,对于许元卿来说这是很不公平的选择,在他眼里,能力再大的李叱也不够资格和他相提并论。 关键是夏侯琢。 他已经打听清楚,羽亲王确实已经宣布了夏侯琢留守冀州的决定,如果羽亲王大军离开的话,许家能不能斗得过一个夏侯琢,还是说要马上换一个态度? 如果换一个态度,夏侯琢会不会接受? “还得辛苦你一下。” 许元卿转身看向公叔滢滢的话:“我最初把你安排到双星楼,就是因为夏侯琢以前经常去那个地方,前阵子听闻他回来了,所以我安排你进去,可是他却一次都没有去过。” “如果夏侯琢留守冀州,他应该还是回去双星楼,其他的事你都不用理会,在双星楼里静等夏侯上门,我自有办法让双星楼的人把你推荐给夏侯琢。” 公叔滢滢的脸色一变,心里有些淡淡的疼。 虽然她明知道许元卿不是喜欢自己,只是觉得自己可以信任,但一个她在乎的男人,让她准备着去伺候另外一个男人,这种心情,她有些难受。 “我......知道了。” 公叔滢滢点了点头。 许元卿道:“不管是除掉夏侯琢,还是往夏侯琢那边靠过去,都需要你来做判断,我明天试着联络一下我们安排在节度使身边的人,促使夏侯琢去双星楼一趟,我相信你的能力,只要夏侯琢看到你,他就会被你吸引,你来打探一下夏侯琢的想法。”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我知道,对你来说这有些艰难,我也不愿意你去做这些事,可如今家族到了这个十字路口,一步走错,就会满盘皆输。” “我没有不愿意。” 公叔滢滢抬起头,努力的笑了笑后说道:“我说过的,不管你让我去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的去做。” 许元卿叹了口气道:“难为你了。” 公叔滢滢刚要说为你做事我不觉得为难,话还没有说出来,许元卿已经继续说话了。 许元卿道:“你要做的事格外重要,是我做判断的基础,如果你从夏侯琢那探听来消息,是夏侯琢打算针对我们许家,那就拼上全部也要除掉他,如果他没这个打算,大不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大不了,赔上一些什么罢了,比如公叔滢滢,如果能在夏侯琢身边安插一个公叔滢滢这样的人,以后还不是随意拿捏? 他看向公叔滢滢说道:“一切都在你身上了。” 公叔滢滢点头:“我明天就回双星楼。” 许元卿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后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我还要再考虑一些别的事,估计着今夜也就不睡了。” 公叔滢滢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点头道:“那我回去了。”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身出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九十章 天下大势 夏侯琢最近没打算去双星楼之类的地方,因为他妹妹在家,之前妹妹不在的时候,他放浪一些也就罢了,如果现在去双星楼那样的地方被他妹妹知道了的话,可能会跟他没完。 车马行。 李叱坐在台阶上看着夏侯琢在那研究流云阵图,嘴角带笑,不怀好意的笑,夏侯琢到现在也不是很相信唐匹敌居然已经通关。 “你最近怎么这么老实?” 李叱坐在那问夏侯琢道:“也不见你喝酒了,也不见你去游泳......咳咳,是吧。” 夏侯琢一本正经的说道:“说什么呢!喝酒?我是那爱喝酒的人吗?至于你说的去什么什么地方,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看了看坐在另外一边和高希宁她们聊天的妹妹,然后狠狠瞪了李叱一眼。 李叱笑道:“唔,我给忘了,你是滴酒不沾的对吧。” 夏侯琢点头道:“对,我基本上从不喝酒,也从不去乱七八糟的场所,洁身自好,一身正气。” 李叱貌似很认真的问道:“那这位一身正气的好人,请问你平时都有什么喜好?” 夏侯琢道:“读书,写字,下棋。” 李叱笑道:“那我们要不要下一盘棋?” 夏侯琢沉默片刻,一本正经的说道:“改日吧。” 李叱:“噫!” 夏侯琢又瞪了他一眼:“不要再胡说八道,能不能说一些正经事,比如这流云阵图,你过了多少关?” 李叱道:“过完了。” 夏侯琢一怔,他眯着看向李叱说道:“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就吹起了牛皮。” 李叱道:“我又没有骗你,唐匹敌通关之后不久,我也通了这流云阵图所有变化,不信你可以试试,每一关的变化我现在都熟记于心,你进流云阵图,按照我教你的躲闪,轻而易举就能过去。” 夏侯琢道:“那我试试......这东西要是不通关,还觉得有几分不甘,尤其是你和唐匹敌都已经通关过去,我若是过不去,岂不是显得我不如你们。” 李叱道:“你只管试试,其实都有规律。” 夏侯琢道:“那好,你看着。” 李叱应了一声,喊他师父来操控流云阵图,长眉道人在阵图后边坐下来,一脸玩味的看着夏侯琢说道:“其实我不太建议没成亲的男人经常玩这个,不好。” 夏侯琢道:“老人家,你当初想做出来这个也够狠的,你是想废了你唯一的传人李大丢吗?” 长眉道人认真的说道:“他还行,没你那么笨。” 夏侯琢:“......” 他一步跨进流云阵图道:“那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笨。” 李叱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看着,不时出声指点,还别说,他确实记住的极为精准,在他的指点下,夏侯琢没有避开一次往裆部的攻击。 一下没落,都中了。 李叱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个真的不能怪我,师父你是不是把阵图变化又改了?” 长眉道人叹道:“就算是我改的,我都不可能打的他这么准......” 夏侯琢龇牙咧嘴的从流云阵图里出来,他看了李叱一眼,李叱连忙说道:“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这老家伙居然如此狠毒,为了伤你,把阵图变化又做了变化。” 长眉道人:“夏侯,这是你们之间的恩怨,虽然我是长辈不能胡乱掺和,可有句话我还是要说,这不是我挑事,这要是我就真的不忍了......” 夏侯琢道:“待我修养片刻......” 今天一早,虞朝宗就带着他的人回北边去了,他担心大营那边有事,他作为大哥作为山寨之主,长时间不在山寨里也不好。 刚罡和陈大为都跟着他去了燕山营,不过虞朝宗留下了一百个精悍的斥候交给高希宁,但这事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没有告诉李叱。 连虞朝宗都没有对李叱说,只说多留下一百人,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大家。 李叱当然也不会多心,他确实没有想到高希宁会为了他们去找虞朝宗,这支一百人的队伍,也彻底交给高希宁来训练。 虞朝宗这次来的收获很大,他们这几日每天都会商量将来如何夺取冀州的事,唐匹敌给虞朝宗的建议他很重视,所以回去之后就打算选派精锐人手,分批送到冀州。 燕山虽然是根基之地,若没有大的打算,就想在燕山一直占山为王,自然足够,可若想再进一步,夺取冀州就是势在必行之事。 然而李叱的想法又不是尽快夺取冀州,而是等待时机,这个时机也许会很快到来,也许会是两三年后。 这不是他们就能决定的,而是要看大势。 羽亲王出兵已经不可阻止,冀州这边的人还不知道都城发生了什么,而这是因为那位胸怀抱负的新皇杨竞故意对北方封锁了消息。 他深知他在冀州的那位叔叔有多大的野心,这种野心是控制不住的,唯一的办法是灭掉这野心。 为了应对羽亲王的起兵,杨竞已经在招兵买马扩充府兵队伍,颁布新政,而且将兵马都交给最善战的武亲王,在赤河以南严阵以待。 皇帝杨竞早就已经制定好了如何对付他叔叔的策略,如果此时把宇文家被灭的消息放出去,把他登基称帝的消息放出去,羽亲王必然心生退意。 如果换做是个一般人,也就故意把消息放给北境,这样一来,羽亲王必不敢轻易骑兵,然后再找机会除掉羽亲王,是为徐徐图之。 可是杨竞不是一般人,他知道现在的大楚要用什么样的办法医治,病太重了就要用猛药,下药重一些,才能治的快一些。 而他的叔叔羽亲王,就是他药方里的第一剂配药。 各地的节度使一个个都虎视眈眈,他们谁都想分一杯羹,只是暂时还不敢太放肆而已。 十三州的节度使都是封疆大吏,手下都是拥兵超过十万的一方诸侯,若想让这些人胆寒,那就得需要一剂猛药。 杨竞的打算是,用他叔叔羽亲王杨迹形的人头来祭天。 引诱羽亲王出兵,然后一举将其击败,再把他砍了脑袋,这件事足以震慑四方节度使,那些家伙就要想一想,皇帝连亲叔叔都敢杀,他们又算什么? 况且,羽亲王安排在都城的人,也没办法把消息送回来,能给他送消息的是宇文家的人,就算不是宇文家的人,也和宇文家有关联,在都城藏身,需要宇文家的庇护。 宇文家已经倒了,宇文崇贺被灭门,羽亲王安排在都城的人被皇帝一网打尽,抓了几个,就能把其他的都供出来,然后顺藤摸瓜,最主要的是,姚无痕投靠了杨竞,这就把羽亲王安排在都城的人全都暴露出来。 杨竞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人,他知道怎么治大楚的病,他只希望多给他一点时间,因为这个病,并不是药足够猛就能药到病除。 药只是一种手段,另外一种手段则更需要时间,那就是剜肉,剜掉大楚这个巨人身上的那一块一块的腐肉,但如果同时下刀的话,会把大楚疼死。 杨竞需要时间,用一种很温柔的落刀方式,一个一个的来,他必须做到一点,那就是他要除掉的那些人开始警觉的时候已经晚了。 三年,杨竞给自己制定的计划,是最少也需要三年时间,杀一部分人,吓住一部分人,用三年的时间把大楚的局势稳定下来。 只要能稳住,他需要的就不是三年,而是至少十年。 再给他十年时间,他就能把大楚身上的腐肉全都剜掉,一块都不剩,他从开始谋划夺帝位开始,其实就已经把未来怎么办都已经想好了。 可是他最怕的是,时间不等他。 羽亲王当然不知道自己就是他侄子要动的第一刀,他还在做着春秋大梦。 从冀州往都城进军,除了要打仗之外,还有两道天堑需要闯过去。 第一就是赤水,过不了赤水一切都是痴人说梦,第二道就是南平江,如果不能横渡南平江,江南繁华之地都是镜花水月。 可是羽亲王不知道的是,杨竞的计划其实比他要周密的多,在什么地方击败他也已经早就设想好了。 此时此刻,羽亲王府。 羽亲王看向在座的这些达官贵人们,这些人现在可以算作他的衣食父母,大军出征,所需钱粮,都要伸手跟这些人要。 “诸位。” 羽亲王道:“刚刚我已经说了许多,我还有些别的事去忙,节度使大人还有一些话要和诸位说,我先把别的事处理一下,一会儿就会回来。” 他摆手示意不用送他出去,然后看向曾凌说道:“你来和诸位继续议事。” 曾凌等人连忙起身,恭送羽亲王离开。 等羽亲王走了之后,曾凌笑了笑道:“其实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对于诸位来说都是好事,诸位也都看出来了,今天王爷请来的人,都在冀州分量足够重,王爷出兵要仰仗诸位,所以自然要有所表示才行。” 他停顿了一下后说道:“我就直说了吧,出兵之后,拿下一州之地,自然要有新的州府官员,咱们就索性说的直白些,州府官员,捐献银两多的可以举荐出来一人做府治,其次是府丞,推官,典狱......” 话到这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羽亲王要卖官,用卖官的钱来做军费。 在座的这些人,身份都差不多,都是家里不缺钱,但是却没多少人做官的,其中不乏大商巨贾,这些人做梦都想着做官呢。 曾凌看到那些人的表情就知道,今天这日子,肯定会有数不清的银子进来。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来,在他眼里,这些人都是肥羊。 做官?做梦去吧。 等到羽王真的登基称帝,这些官员还能留下几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九十一章 南下铺路 永宁通远车马行。 夏侯琢脸色有些纠结的坐在那,那张脸看着就难受,应该是想做什么事却不敢做,所以越来越难受。 “你是不是想揉揉?” 李叱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夏侯琢点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李叱道:“我知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要是实在疼的厉害,就去后边自己找药敷一敷。” 夏侯琢问:“我估计破了皮,痧疼痧疼的,你的药箱在什么地方?” 李叱道:“我卧室,桌子上有一个药箱,里边一共有六个瓶子,最大的那个瓶子里是外伤药。” 夏侯琢嗯了一声,然后起身去了李叱的卧室找药箱,其实刚刚闯流云阵图的时候也还好,如果他不是腿比较长的话,也不至于...... 片刻之后,李叱的房间里就传出来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李叱起身,叹了口气,然后啪嗒啪嗒就跑了。 不多时,下夏侯琢扶着门框出来,卡着腿走出来的,他怒视着外边吼道:“李叱呢!” 李叱已经跑到前边去了,在前院和后院之间的那道月亮门下蹲着,他看到夏侯琢这般痛苦的样子,用哈哈大笑表示了自己的同情心,都被狗吃了。 那大瓶里的药膏其实不是药膏,那是夏侯玉立之前送给每个人都有的礼物,本来是装在罐子里的,每人一罐,可是那个罐子用起来不方便,李叱就倒进了一个瓶子里。 夏侯玉立说那是用来清口的东西,云隐山她师门的独门秘方,早晨起来用这个东西漱口洗牙,可以保证没有口臭,而且还可以提神醒脑精神倍增。 这药膏的主要成分是薄荷和丁香。 此时此刻,夏侯琢的胯下好像有一条冰川,还是能奔流而过的冰川。 不但冰,且有着针扎一样的感觉。 夏侯琢指着李叱说道:“你过来。” 李叱摇头:“我不去,我去了你会打死我。” 夏侯琢道:“我肯定不打死你。” 李叱道:“那我也不过去,咱俩现在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你现在的样子有些许狰狞。” 夏侯琢:“......” 云隐山的药术天下无双,夏侯玉立说她只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她更多的侧重在于杀人技,因为她想报仇。 奈何她的杀人技没有学的多好,救人的药术却天赋不错,她师父也说过,如果她把全部精力都用来学习药术的话,她的成就可能还要超过她的母亲。 可是夏侯夫人已经很久没有给人用过药了,她说自己已经没有了还能精准拿药的手,也没有了能看穿病灶的眼睛。 其实是心已经不是原来的那颗心,她始终觉得救人之心不能污浊,而她自己是个不再纯粹的医者,所以她害怕自己救不了人反而害了人。 她说,她的眼睛已经没有原来那么透彻。 李叱得了这薄荷丁香膏之后,突发奇想的做了一把牙刷出来,用牙刷往罐子里去抹薄荷丁香膏,就会显得有些浪费,所以装进瓶子里,饼子的口比较细,往外倒的时候就能节省的倒在牙刷上。 他做了一把牙刷觉得好用,然后又给高希宁做了一把,再后来他们几个都有了,在早晨用来清理口腔确实显得方便多了。 牙刷做起来其实不太难,就是神雕有些不乐意。 牙刷的毛刷是用猪鬃做的,李叱剪猪鬃的时候,虽然给了 神雕一大盆食物,可是下手的时候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觉得本来神雕就丑,再剪的秃了吧唧的,可能更丑。 好在神雕可能不知道自己丑。 李叱于心不忍,于是让余九龄剪的。 夏侯琢不愿意追李叱,因为确实冰川奔流的感觉太刺激,他在台阶上坐下来瞪着李叱,李叱就蹲在月亮门那边装作若无其事颠着屁股,还吹着口哨。 不远处,夏侯玉立看了看她哥哥,又看了看李叱,然后压低声音问高希宁道:“他俩这是在干什么?” 高希宁回头看了一眼,随意的说道:“秀恩爱。” 夏侯玉立:“噫!” 高希宁道:“别理他俩,他俩不在一块的时候好像都挺成熟稳重似的,只要在一块,加起来也就五岁的智力,一个三岁一个两岁。” 夏侯玉立问:“谁三岁,谁两岁?” 高希宁道:“李三岁,夏侯两岁,你在意这一岁两岁的干嘛......” 夏侯玉立噗嗤一声笑了:“一共就五岁,在意一岁两岁的怎么了,夏侯两岁,这名字还挺好听的,倒也贴切。” 就在这时候唐匹敌从前院回来,带着买回来的粮食,最近粮食已经越来越不好买,各家粮栈都被官府管制,几乎每个粮栈都被羽亲王府的人实际控制,如果不是怕民变的话,他们可能一粒粮食都不打算往外卖。 唐匹敌看到李叱蹲在月亮门下颠着屁股,他也不知道李叱在干嘛,过去挨着李叱蹲下来,学着李叱的样子在那颠上颠下。 夏侯玉立问高希宁:“这个呢?” 高希宁道:“这个好点,这个四岁。” 夏侯玉立想了想,这三个人加起来都没到十岁,这样三个人,却被一大群汉子们尊敬的不要不要的,觉得他们三个是神仙般的人物。 一个在边军中已经建立威望,杀出威名,一个被燕山营绿眉天王虞朝宗无比重视,还有一个年少就在草原上纵横驰骋未尝一败。 这么想的话,好像有些难以置信。 唐匹敌问李叱:“你在颠什么?” 李叱回答道:“有点痒,借助上下起伏的动作摩擦,来缓解一下。” 唐匹敌听完就起来了,瞥了李叱一眼:“幼稚......你就不会到墙角那蹭蹭?” 李叱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是他不去,因为那样的话会稍显不雅。 就在这时候,前院的伙计过来说外边有人找夏侯琢,李叱问道:“是谁?” 伙计摇头说不认识,来的人只说有要紧事。 李叱一听到要紧事就知道也许不是什么要紧事,夏侯琢身边的那几个朋友,比如阮晨阮暮,比如叶杖竹和柳戈,他们说要紧事的时候,都他妈一脸荡漾。 伙计跑过去告诉夏侯琢,夏侯琢卡着腿就到前院去了,李叱在他过来的时候就跑到更远的地方躲着,夏侯琢一边走一边瞪他,李叱抬头看天。 到了前院,果然是夏侯琢的朋友过来寻他,是节度使帐下的将军柳戈。 夏侯琢看到柳戈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怎么会找到这来?” 柳戈道:“猜着你就在这,节度使大人想请你过去,给你挑选出来的亲兵营已经集结在大营,等着你去见见。” 夏侯琢嗯了一声,然后笑着说道:“伙计说有人找我有要紧事,我还以为......” 柳戈:“能要脸吗?” 夏侯琢:“能 不能还不是随心所欲吗。” 柳戈哈哈大笑,一边走一边说道:“再有几天大军就要南征,你是一点都不上心。” 夏侯琢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可上心的,替他把家门守好就是了,你其实也很清楚,他率军南下,最远都可能过不了南平江。” 柳戈也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后,柳戈问夏侯琢:“那你怎么不劝劝,王爷还是愿意听你说话的。” 夏侯琢道:“他愿意听我说话,分是什么话,我若是劝说他不起兵,他肯听才怪......且不说朝廷那边情况不明,太子杨竞到底有没有受伤,是真的还是假的,都没有确切消息,再说宇文家也会有所动摇。” “最主要的是,镇守南平江安阳州的将军孟可狄是有名的战将,曾是武亲王帐下最得力的助手,他领兵作战从没有过败绩,我不认为冀州军能够打下安阳州。”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安阳州那边有天堑可以依靠,还有数万善战之兵,只需死守一个月,冀州军就会士气低迷,到时候朝廷调派的援兵也就到了,我父亲多半是无功而返。” 柳戈再次沉默下来,这些其实他也都想过,可是羽亲王不会听任何人的劝阻,这次起兵,羽亲王觉得一定能大获全胜。 “也许王爷早就想到了。” 柳戈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我听闻,节度使大人很早之前就已经派人去联络孟可狄,也许会有转机。” 夏侯琢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柳戈笑道:“别想这些了,我昨天听说三月江楼来了不少新人,有十几个是从西域买过来的,个个都国色天香,据说还有从北疆黑武那边想办法倒卖过来的黑武女奴,说是很有些味道。” 夏侯琢叹道:“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专情。” 柳戈:“呸!双星楼里就那么好?” 夏侯琢道:“但我也不是那么固执的一个人......” 他回头看了看车马行里,这么远了,自然没有人还能听到,于是笑了笑道:“若你做东,那么咱们就去会会那些西域蛮子。” 柳戈问道:“这种事,你居然还想让别人请客?” 夏侯琢道:“我请你大战黑武死敌,你请我西域的吧。” 柳戈想了想,点头:“那还差不多。” 夏侯琢道:“你来独抗黑武妖孽,我要打西域联军!” 柳戈:“......” 与此同时,南平江,安阳州。 冀州节度使曾凌派来的人已经到了这许多天,安阳州将军孟可狄对他待若上宾,大楚十三州,指的是大州十三,安阳州归属于豫州治下。 豫州节度使叫刘里,曾经也是武亲王帐下的将军,二十年前就随武亲王征战,九年前调任为豫州节度使。 豫州这个地方,比起冀州要富庶不少,这里是大楚三大产粮地之一,虽然也有不少叛军,但是刘里善于领兵作战,又有孟可狄这样的手下,所以豫州的叛乱比冀州要好许多。 安阳州将军府,孟可狄看向曾凌的使者,笑了笑说道:“我别无所求,你回去请示王爷,只要豫州节度使是我的,安阳州数万大军,就听从王爷调遣。” 那使者脸色一喜,起身道:“将军放心,将军的话,我必带给王爷,王爷爱才,尤其是将军这样的大才,所以将军只管放心。” 孟可狄起身道:“那就仰仗你了,王爷大军到达之日,我开门迎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九十二章 双管齐下 冀州,许家。 许元卿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仿佛一夜之间冒出来的白发,心里一阵阵的伤感,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劳神费力了。 只因为一个泥腿子出身的李叱,多增白发,这让许元卿觉得自己这新增的白发有些不值。 就在他想到这些的时候,下人在门外轻轻的叫了一声,然后说道:“老太爷请您过去一趟。” 许元卿的脸色猛的一变,心里冒出来一丝寒意。 对付车马行的事他还没有向老太爷禀告,他是想尽快弥补一下,好在是那两个人已经死了,至于他们有没有说出去什么,此时此刻的许元卿已经没必要再纠结。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出门,穿过庞大的徐家大宅,走到老太爷书房门口的时候,他忽然间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做错了事,站在这等着老太爷责骂感觉。 瑟瑟发抖。 仔细想想,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害怕,哪怕现在他已经五十几岁,可是这种感觉依然还在。 他深呼吸,然后-进门。 许家老太爷许庚茂坐在摇椅上,身后有两个年轻的侍女在给他摇着扇子,许庚茂像是睡着了,可是许元卿知道这位老太爷是在用这样的方式给他施压。 “不打算解释一下?” 许庚茂忽然说了一句。 许元卿刚要张嘴说话,许庚茂继续说道:“既然你没打算解释,就说明你还有几分把握,你是想等到把事情解决之后再告诉我,那我就不问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了许元卿一眼:“不过,我昨日见了书院高院长,在书院高院长的书房里见到了一幅字帖,是嵩明先生的真迹登雀台贴,你可听说过?” “听过。” 许元卿俯身道:“价值连城的宝物。” “嗯。” 许庚茂道:“我还听闻,玉明先生曾经藏了一枚嵩明先生的印章,是嵩明先生贴身之物,当世仅此一枚......玉明先生出事之后,缉事司的人查遍了也没能查到这印章的下落,听说因为这个,刘崇信还发了脾气,今天一早俞儿回来给我请安,我和他提及,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许庚茂说的俞儿,名字叫许苼俞,是许庚茂的重孙辈,许元卿的侄子,他父亲许元琅是许元卿的二弟,曾经有那么一阵子,他这个二弟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许元卿的儿子叫许苼敛,如今在都城兵部做事,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过。 所以这个许苼俞对老太爷许庚茂格外的上心,他在冀州缉事司做事,每隔几天就会回来给老太爷请安,其实无非就是想多露脸。 许元卿这一辈的人是许庚茂的孙辈了,可能不能把家主之位接过来还不好说,许苼俞是觉得自己有可能绕过许元卿,直接把家主之位继承过来。 许元卿听到这就就觉得事情不太好,他俯身道:“祖父,你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去做。” “不用你,你还有你的的事,我就是和你嘟囔几句。” 许庚茂道:“人老了之后就喜欢多说话,可是身边能说话的人又不多,你是我最喜欢的孙子,所以找你来就是闲聊几句。” 他笑了笑道:“俞儿说,当初查到玉明先生在唐县的时候,在场的可能就有那个李叱,他听闻你正在调查这个叫李叱的人,所以问我需不需要他帮帮你,毕竟他在缉事司做事,更方便一些。” “不用。” 许元卿连忙说道:“就不劳他费心了,他缉事司的事也挺多的。” 许庚茂笑了笑道:“你们各自忙你们的事,我把嵩明先生印章的事交给俞儿了,若真的在那个叫李叱的人手里,这东西就务必要拿回来。” “是。” 许元卿道:“无需俞儿插手,我会把印章的事查清楚的。” “你不用管他的事,他也不会管你的事,我老了,老了就喜欢看看小辈们都出彩的样子,你明白吗?” 许元卿的心里一紧,恨不得狠狠的骂这个老狐狸几句,许庚茂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说什么印章这种虚无缥缈的事,还不是让两个人都去解决李叱,谁解决了,家主的位子就可能会传给谁。 “我明白了。” 许元卿俯身道:“那我先回去继续查?” “去吧。” 许庚茂让他离开了,可是又多说了几句:“也巧了,昨天羽亲王府请我过去,然后我与羽亲王一道去了书院探视高院长,说是高院长偶感风寒有些不舒服,羽亲王还赠送给我一件礼物。” 他看了看桌子上那个木盒说道:“这里面是三张府治官员的委任状,空白的,王爷说,名字让我自己去填,打下来的地方,总是需要有人做官。” 说到这,许庚茂抬头看了许元卿一眼:“这件事做完之后,就看你自己什么心思,你若是觉得家里憋闷的话,就自己选个地方。” 许元卿心里堵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心里冒出来一股一股的冲动,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掐死这个老东西。 这话已经说的如此直白,不就是说干不好这件事你就滚蛋吗? 这么多年来,许元卿为家族做了多少事?现在因为一件事没有马上做好,就要把他逐出家门了? “谢祖父厚爱。” 许元卿俯身退出书房,出门的那一刻,天高云淡都不能让他心情开阔起来。 这个老家伙把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当筹码,除了他自己之外,谁都可以拿出来做交易,用的时候可以捧到天上去,不用的时候就一脚踩到泥巴里。 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快步离开。 回到他自己的住处后不久,手下人急匆匆来报,说是从节度使大人府里传回来消息,今夜夏侯琢和将军柳戈可能会去青楼。 但不是公叔滢滢在的双星楼,而是三月江楼。 “三月江楼......” 许元卿沉默片刻,抬头问道:“崔家的产业?” “是。” 手下人回答道:“三月江楼是崔家的,明面上的东家是崔家的一个管事,叫崔泰,但崔泰在崔家也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不过是崔家一处府院的管事。” 许元卿仔仔细细的思考了一会儿,崔家的人,不太好左右。 冀州城里家族林立,这样一个雄踞北方的大城里,各方势力都有自己的地盘,犬牙交错,互相牵连又互不干涉,这种微妙的平衡其实很难把控。 但是在冀州绝大部人分心里都有一杆秤,把冀州最强大的三个家族做排名的话,许家只能勉强排在第三位。 排在第一的是谢家,排在第二的是崔家,这两家的地位毋庸置疑,可是第三的许家和后边的家族差距没那么大,许家后边还有王家,王家在江南的势力远超谢家,可是在北境各大城,谢家的 实力都超过王家。 “崔家的人不太好相处。” 许元卿的手下人说道:“咱们的人不是很方便带兵器进三月江楼,进去的话也不好办事,毕竟崔家......” 手下人后边的话不好说出口,毕竟崔家也不是很给许家面子。 许家,谢家,王家,都是后搬迁到冀州的各自家族的分支,唯有崔家是一直都在冀州,往上数几百年,崔家在冀州都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出了冀州,崔家可能还会给许家几分面子,可是在冀州之内,崔家连谢家的面子都不需要给。 “给我更衣。” 许元沉默片刻后说道:“今夜去三月江楼看看。” 与此同时,冀州府,缉事司。 可悲的是,冀州府缉事司的人还不知道他们的老祖宗,那位被称为五千岁的刘崇信已经死了,都城缉事司已经被荆听命接手。 好处在于,因为冀州的人都不知道刘崇信已经死了,所以他的这些徒子徒孙在冀州城里依然可以横行霸道。 他们依然觉得自己有刘崇信庇护,谁也不敢得罪他们。 坏处是,一旦羽亲王出兵打到南平江一带,大概就会知道都城发生了什么,所欲他们这些刘崇信的徒子徒孙,好日子估计着也就不多了。 “司座。” 手下人俯身道:“已经派人查过了,那个叫李叱的人如今经营一家车马行,他和夏侯琢关系匪浅,而且羽亲王离开冀州之后,夏侯琢为冀州留守,如果我们贸然得罪了李叱的话,夏侯琢可能会为难咱们。” 千司许苼俞坐在椅子上轻轻晃着腿,听手下人说完后点了点头:“如此看来,也不是我那位大伯太无能,毕竟涉及到了夏侯琢,咱们和都城那边断开联系太久了,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要给羽亲王那么大面子。” 他起身,在屋子里一边踱步一边说道:“可是事分怎么办,我大伯无能为力的,不一定就真的那么难办。” 他吩咐道:“给你们两天时间,把永宁通远车马行所有人给我查出来,叫什么,籍贯是哪儿,你们知道怎么做,缉事司这点权力还是有的,王爷出兵在即,缉事司清查一下冀州城里的外来人员,也是很要紧的事。” 缉事司的规模极大,刘崇信为督主,手下还有左右司座,十二个旅授,一百多个团授。 不过按照缉事司内部的叫法,他们把旅授称之为千司,也叫司座,把团授称之为百司,手下人称呼的时候还是司座,大概这样叫显得地位高一些。 缉事司团授原无限俯身道:“司座,这件事我去办吧,我在唐县的时候过手了玉明先生的案子,也许能有什么别的发现。” 许苼俞点了点头:“你去也合适,去探探这个车马行里到底有多深的水,别闹出来不愉快,打狗也要看主人,就去查查外来人口,把他们的人都查清楚了再说。” “是!” 原无限道:“属下一会儿就带人过去,不会节外生枝。” “嗯。” 许苼俞摆了摆手:“如果真的有嵩明先生的印章,那东西值多少钱?” 原无限道:“不好说,在冀州,愿意花大笔银子买这东西的也会有人,但一定比不过在都城的价格,在冀州能卖三五万,再都城就可能五万以上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如果世道太平的话,这印章可能价值数十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九十三章 深不可测 三月江楼。 冀州这样的大城,青楼数量自然不少,而这青楼也会分成三六九等,夏侯琢熟悉的那双星楼如果要按照等级来看的话,在冀州城里算是一流青楼。 但是和三月江楼比起来就差了不止一个层次,若说双星楼是人间天上,三月江楼就是天上天。 夏侯琢曾经来过三月江楼,他知道这里有多好,但以前不经常来是因为这里处处都不似人间。 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亭一阁,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哪里有什不足之处,你只要挑出来,三月江楼的人立刻就会去弥补。 所以冀州城里还有句话,都说曾经的一品堂是雅致之处,可是一品堂的雅致和三月江楼比起来,倒显得是装的一样,有些刻意了。 三月江楼这里,你随意和一个侍女闲聊几句,诗词歌赋名文古籍,都能和你聊上几句。 你说问君能有几多愁,她会笑着回你一句公子不应愁,三月江中伴君游,这话回出来,让你的愁都变得淡了。 夏侯琢和柳戈才进门,站在楼中楼前的小木桥上看细水长流,这三月江楼的东家崔泰就已经笑呵呵的出现在他们两个面前。 “见过夏侯将军,见过柳将军。” 崔泰俯身一拜。 柳戈笑了笑道:“他是来过的,你认识他也就罢了,我从不曾来过你们这三月江,你为何认识我?” 崔泰笑着回答道:“如果如柳将军这样的人来三月江,我们却不识得,那么就说明三月江做的不够好。” 柳戈叹道:“三月江冀州第一,不是没道理。” 崔泰道:“多谢柳将军盛赞,将军是第一次来,今天的一切账目就都免了,算在我身上。” 柳戈看向夏侯琢,眼神里都是赞许,这样的青楼,处处都让人觉得舒服。 崔泰道:“前边稍显嘈杂,后边有几个单独的小院,比前边还要精致些,两位将军若是愿意的话,我引领两位将军到后院去,选中哪个小院,我就让人再收拾一遍。” 柳戈道:“后院就后院,后院清净。” 崔泰立刻道:“那就随我来,两位过桥的时候慢些。” 他引着夏侯琢和崔泰到了后边,夏侯琢之前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这后边还别有洞天,来之后才知道。 上次崔泰就请他到后院来,不过那时候夏侯琢只是想喝些酒解解烦忧,所以就随意选了个姑娘,那姑娘陪着他喝了半夜的酒,夏侯琢倒下就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第二天快中午。 他发现自己衣服换过了,身上是一套崭新且雪白的衬衣,他昨日不知道怎么脱下来的衣服都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一边,而且已经洗过,烘干,还用装了开水的铁壶熨烫过。 屋子里没有一丝酒气,按理说他喝的那么多,还吐过,屋子里的酒气会很重才对,可是他醒过来闻到的只是淡淡馨香。 那个姑娘就站在不远处,见夏侯琢醒了,第一件事是给夏侯琢道歉,因为夏侯琢直接就睡了,她觉得是自己不够优秀不够完美,所以夏侯琢对她没兴趣。 就因为这样,夏侯琢再也没有来过,他觉得这里实在是完美的不像话,再来一次,怕会沉沦。 三月江楼里,只要你消费得起,你就是神仙。 后边的几个单独小院看起来也不相同,有的像是江南风景,有的像是塞北燕山,每一个院子的装饰装修,都各 有意境。 柳戈选了一个江南风景的小院,这院子不是很大,可是精致的如同是盆景一样,好像连每一根树杈都精心修剪过。 崔泰引领着他们两个进了院子,下人恭恭敬敬的站在石子小路两侧,哪怕是下人,身上的衣服也透着几分华美,不是锦缎,只是布衣,可就是让人觉得很高档。 下人的衣服不仅仅是用料讲究,剪裁的也极为合体,每个人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制,他们的鞋子上都是一尘不染。 柳戈满意的叹了口气,他看向夏侯琢,夏侯琢则看向屋子里站着的那几个姑娘。 柳戈心说这个家伙真是心急啊,如果美貌可以打分,一到十分的话,这几个姑娘的姿色都在八分以上。 可她们只是丫鬟。 柳戈看向崔泰说道:“听闻你们这有黑武女人?” “有。” 崔泰点头道:“我一会儿让人带过来给柳将军过目。” 柳戈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也有西域诸国的姑娘?” “也有,不过只有十几国的姑娘,西域那边诸国林立,大大小小数百个,实难凑齐。” 崔泰回答的时候,一脸歉意,好像没能凑齐几百个西域国家的女子,是他们三月江楼的失败。 “方便带上来的,都带上来瞧瞧。” 柳戈在椅子上坐下来,旁边的侍女立刻就蹲下来把他的靴子脱了,然后给他换上比较轻便的鞋子,很柔软。 不多时,崔泰带着至少二三十个姑娘鱼贯而入,其中十几个都是西域女子,看样貌就能看得出来。 她们逐个自我介绍,名字都很稀奇古怪,柳戈是一个都没有记住,他压低声音问夏侯琢道:“你记的住?” 夏侯琢低声道:“我看大小就记住了。” 柳戈道:“她们看起来年纪相仿,你怎么记住大小......我凑,高手啊。” 夏侯琢笑而不语。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独院里,许元卿的手下压低声音说道:“东主,看到夏侯琢和柳戈进来了。” 许元卿嗯了一声,他问:“公叔滢滢来了吗?” 手下人道:“应该是来了,但是在什么地方却不知道,她有她自己的办法。” 许元卿点了点头吩咐道:“去和崔泰说,我想过去给夏侯琢和柳戈敬酒,问问他方便不方便。” 手下人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在夏侯琢他们所在的那个独院后边,一棵很大的垂柳树上,公叔滢滢隐藏在柳叶密集处,她的披风竟然还能变换颜色似的,藏身在那,有披风遮掩,更加难以察觉。 看似完美的藏身,可是她却浑身不自在,如果按照她以往的做法,听到前边院子里夏侯琢和柳戈说话的声音,她已经准备潜入进去,以她的身法,想进去应该不难才对。 可是她此时此刻却不敢轻举妄动了,她总是觉得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人一直看着她。 只要她再往前靠近,就会防不胜防的危险到来。 许元卿的小院,崔泰笑呵呵的过来,看到许元卿后微微俯身道:“许大人,真是抱歉,一时有些忙显得怠慢,是我失礼了,还请许大人不要见怪。” 许元卿笑道:“崔管事说笑了,哪里有什么怠慢,这里住着如此舒服,我都想常住于此了。” 崔管事笑道:“许大人若是愿意,我来安排。” “不用不用。” 许元卿道:“我只是想问问你,听闻夏侯将军和柳戈将军到了,我能否过去敬杯酒?” 崔泰道:“本来是无妨,许大人若是要过去的话,我可安排人先去说一声,可是现在倒有些不方便。” 许元卿问道:“为何?” 崔泰依然温和的说道:“后边的垂柳树上有个女人,应该是许大人的暗中护卫吧?正因为觉得她是在保护许大人,三月江楼的规矩又是不能让客人觉得不舒服,所以我们没有去理会,她在那就在那,只要许大人觉得安心就好。” “院墙外边大概十丈左右,有数十名许大人的手下在那等着,三月江楼外的事,我们也不能管。” 崔泰看向许元卿说道:“可是垂柳上的女人,似乎有些不太规矩了,她若是再往前动一下,可能会有些不愉快。” 许元卿脸色微微一变。 崔泰道:“许大人,其实真的不用担心在三月江楼里会有什么危险的事发生,凡是进了三月江楼的客人,如果得不到保护的话,就说明三月江楼做的很差。” 许元卿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笑着说道:“是我不懂三月江楼的规矩了,我这就让她离开。” 崔泰道:“若是她愿意留下暗中保护许大人的话,我可以把隔壁小院腾出来,酒菜,侍从,一切都为她准备好。” 许元卿不得不挑了挑大拇指,他看向崔泰说道:“崔家的人做事,许某佩服了,我会让她离开的,冒犯了三月江楼,我也有些过意不去。” 崔泰笑着说道:“许大人言重了,那我现在去问问夏侯将军,是不是可以让许大人过去同饮?” 许元卿沉默片刻,摇头道:“不必了,我就不过去扰了夏侯将军和柳将军的雅兴,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办,先走一步。” 他这样自恃身份的人,居然对崔家的一个管事抱了抱拳,是因为他现在终于自己体会到了,自认为在冀州几乎无所不能的许家,和崔家比起来差了有多远。 这一个三月江楼里的高手,就足以让公叔滢滢连动都不敢动,连许元卿都不知道她藏身何处,许元卿的手下也没有察觉,可是人家三月江楼的人,却一语道破。 此时此刻,在距离三月江楼大概一里左右的石塔上,有个年轻人站在最高层塔内,举着千里眼往三月江楼这边看着。 他的千里眼一直看着那棵垂柳,在他身边放着一张铁胎弓,和虞朝宗送给李叱的那张铁胎弓差不多大小,这样的一张巨弓,足以把羽箭送到一里多之外,但前提条件是,他的臂力要足够。 他看到有人到了那棵垂柳下,应该是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就看到有个黑影从垂柳上飞身离开。 他嘴角勾了勾,心说这是什么样的人,居然敢潜入三月江楼。 小院里。 许元卿忽然停下来,他看向崔泰笑着说道:“我本来是想自己过去问问夏侯将军,我听闻他的一个朋友手里有嵩明先生的印章,我家老太爷想重金求-购,若是崔管事你觉得不过分的话,能否帮我问问?” 崔泰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就笑着点头说道:“一会儿我帮许大人问问,不管有没有,我稍后都会派人到府上把消息告知许大人。” “多谢。” 许元卿笑着说了一句,迈步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九十四章 你想走就走? 享受极致处,莫过三月江。 夏侯琢是个浪荡不羁的人,他也没有打算和谁厮守终生,他的人生观和绝大部分人都不一样,一个打算到边疆拼命的人,人生观本身就有些超越。 这种超越这种洒脱,让他像是一个渣男。 然而这种渣男并不会被道德谴责,有女孩子喜欢他,对他表白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可他从没有答应过谁,这天下本就没有你喜欢我我就必须喜欢你的道理。 夏侯琢在很多事情上都很洒脱,他不介意别人怎么看,哪怕因为他的洒脱也会被人称之为放浪形骸。 无所谓。 所以他要去青楼就去青楼,他要去喝酒就去喝酒,他是活给自己的,不是活给别人的。 然而也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洒脱,是因为他是夏侯琢,别人不如他洒脱,因为不是人人都是夏侯琢。 柳戈坐在院子里发呆,两眼稍显有些空洞,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刚才是自己赢了还是输了? 这种对自己的质疑,其实在某种意义上就说明他可能赢的不明显,也许是输的不明显。 夏侯琢从另外一个屋子里出来,柳戈看到夏侯琢的手下意识的扶着门框,他就知道夏侯才输的明显。 他们两个出来之后不久,那几个漂亮的小侍女就过来问要不要洗个澡,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热水。 这地方,确实不能多来。 半个时辰后,在小院的凉亭里已经摆好了一桌酒菜,酒是陈年老酒,菜精致的如同艺术品。 夏侯琢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淳厚,可还是有火辣辣的感觉从嗓子到胸腹之间,这一口下去,仿佛魂魄回来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柳戈看了他一眼:“出息。” 夏侯琢笑道:“你哪里来的自信说我,你刚刚一直都是两眼无神,你就出息了?” 柳戈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黑武不好打。” 夏侯琢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道:“灭尽西域蛮子,也是很难。” 就在这时候崔泰从小院外边进来,身后跟着几个随从,又送上来一些干果鲜果和点心之类的食物。 崔泰笑问:“两位将军,酒水可好?” 夏侯琢道:“酒是好酒。” 柳戈道:“水也是好水。” 夏侯琢:“......” 崔泰道:“若是两位将军喜欢,我让人装几坛酒送到府上?若是喜欢那几个姑娘,我让人安排车马,也送到府上侍奉几日。” 夏侯琢摇头:“酒可以,姑娘就算了。” 崔泰又和他们闲聊了一会儿,然后就试探着问了一句:“刚刚许元卿许大人也在这,本想过来给两位将军敬酒,又怕打扰,所以等了一会儿就先走了。” “许元卿?” 柳戈想了想,这个人的印象并不深,因为许家虽然势力不小,但家族里做官的人其实为数不多,以前许家张扬跋扈,是因为许苼俞升任了冀州府缉事司的旅授,他就是冀州府缉事司的主官。 不过后来和都城那边断了联系,缉事司的人也不敢如以往那样飞扬跋扈。 柳戈笑道:“他没过来也好,免得寒暄,又不熟。” 他才不会在意这些,也不会给许家什么面子,他是节度使曾凌的亲信,冀州军的将军,地方家族的人势力再大,在军方面前也得低头做事。 哪怕许苼俞是缉事司旅授又能怎么样?放在几年前,一个缉事司的旅授绝对能让柳戈这样级别的将军点头哈腰,可是河东 河西时过境迁,缉事司也没那么风光了。 没别的,因为他们没了来自都城的支援,以往和都城那边联系畅通,他们做事就没顾忌,因为刘崇信可以给他们撑腰。 现在许苼俞他们也清楚,除非不想在冀州城混了,不然就得站队到羽亲王那边。 崔泰道:“也不知道许大人从哪儿听来的,说是夏侯将军的一位朋友手里有嵩明先生的印章,他说许家那位老太爷格外喜欢嵩明先生的东西,愿意重金求得,他想让我帮忙问一声,夏侯将军的那位朋友是否愿意出手。” 夏侯琢微微皱眉,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崔泰,心里想着这崔家的人果然都是老狐狸。 许元卿让他问,道理简单,是想用一枚印章把崔家拉下水,而崔泰真的问了,但是措辞上直接把许元卿给兜出来,这是在明摆着告诉夏侯琢,许家的人有些没规矩。 夏侯琢忽然笑了起来:“倒也不是不行,我回头问问他,不过既然提到了这嵩明先生的印章,如此贵重的东西,若我朋友想出手的话,不如在这三月江楼搞一个拍卖,价高者得。” 柳戈立刻就笑起来,笑的不怀好意。 崔泰的脸色有那么一个瞬间变得不太好看。 可他还是很快回答道:“若是夏侯将军愿意,在这办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将军吩咐一声即可。” 夏侯琢道:“那就等我消息吧。” 回去的路上,柳戈看向夏侯琢笑道:“许家的人是想看看你什么态度?如果是的话,可能有点冒失了。” 夏侯琢摇头道:“应该不只是这么简单,许元卿又不是个白痴,他一下子把许家摆在明面上,这种事许家是吃亏的。” 柳戈嗯了一声:“所以他图什么?” 夏侯琢摇了摇头,他还没有想明白。 许家。 许元卿看了一眼公叔滢滢说道:“你不用多想什么,三月江楼里确实不容的我们自己做主,夏侯琢只要会去双星楼,你就有机会。” 公叔滢滢点了点头,她有些不理解的问:“东主,刚刚你说把印章的事对崔泰说了,还让崔泰去问夏侯琢,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许元卿笑了笑:“老太爷不是想让许苼俞去弄到那个印章吗?那就摆在明面上来,这事搞砸了,许苼俞在老太爷那也没有好脸子看。”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老家伙不让我舒服,我也不让他舒服,小一辈的觉得可以骑在我头上,我就让他看看是谁骑着谁。” 他往后靠了靠,有些淡淡的得意。 “老家伙想要印章,我已经和崔家的人说了,崔家的人才不会替我们许家瞒着,用不了多久羽亲王就会知道这件事,羽亲王如果知道的话,这印章落在谁手里就不一定了。” 他笑了笑道:“许苼俞,我若是由着他把印章给老东西拿回来,显得我多无能。” 这并不是什么很高明的办法,在自己这边毫无进展的时候,还不想输,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给竞争对手增加点难度,挖个坑什么的。 永宁通远车马行。 夏侯琢在门口下车,发现车马行外边有不少战马,还有几个带着兵器的缉事司司卫守在门外。 他微微皱眉,迈步往前走,天黑又灯火不明,那几个司卫应该是没认出来夏侯琢,其中一个伸手拦了一下。 “缉事司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夏侯琢就笑了。 他还没动,柳戈从马车上也下来了,看了一眼那几个司卫,冷笑着说了一句:“缉事司办案?好大的威风。” 柳戈很少抛头露面,所以缉事司的这几个没见过什么 大人物的司卫也没有认出他来。 那个伸手拦着夏侯琢的组帅看了柳戈一眼,用他们习惯性的轻蔑语气说道:“最好还是别闹事,闹事没有好下场。” 柳戈问:“那就是我们不能进去了?” 司卫组帅回答:“不能进。” 如果俩人穿着的是将军常服的话,可能这些缉事司的人早就让开路了,可是俩人去的是青楼,自然不方便穿官服,常服也是官服的一种,他们穿的是便装。 柳戈笑了,又问了一句:“你确定我们不能进去了?” 司卫组帅脸色一寒:“你们如果也是这车马行的人,倒是可以进去接受盘查,如果你们不是,就最好离远点。” 柳戈抬起手挑了挑大拇指:“漂亮。” 车马行里,团授原无限看了看李叱,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李公子这就是为难我们了,缉事司不是要来刁难你,而是公事公办,前院后院,我们总是要看看才好。” 李叱他们倒是没什么,就算是燕山营的人,身上也有作假的身份凭证,可是一旦让缉事司的人进去查的话,地窖和武器库里的东西,没办法解释清楚。 缉事司的人来的很突然,李叱虽然一直都有准备,可是难保不出意外。 还有就是刘英媛一家也在后院,如果缉事司的人想找事的话,总是可以找到些事。 李叱道:“大人想看当然随意,只是后院有女眷,请大人给她们一点时间,毕竟已经夜深,都睡下了。” 如果是在以前,如果这个人不是夏侯琢的朋友,原无限早就一鞭子打过去了。 他笑了笑道:“那也好,不如把男人都召集过来,我先挨个的核验身份,都是要耗时间的事。” 李叱道:“可以。” 就在这时候,外边进来一个司卫,在原无限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什么,原无限的脸色猛的一变,他看了李叱一眼,然后转身往车马行大门口跑过去。 跑到大门口,看到外边大街上已经火把通明,一队一队的冀州军府兵已经把车马行前边的大街堵满了。 门口放了两把椅子,夏侯琢和柳戈两个人坐在椅子上正在聊天。 原无限带来的人把马都放在门口,现在那些马已经被府兵队伍围了起来,别说马,怕是车马行四周的街道都被围了起来。 “夏侯将军,柳将军。” 原无限倒是认得出来,连忙跑过来,点头哈腰的说道:“两位将军这么晚了,这是有什么事?” 柳戈坐在那弹了弹指甲,很随意的回答道:“没事,惯例的夜间演练而已,你谁啊。” 原无限连忙说道:“卑职是缉事司团授......” 他的话还没说完,柳戈就给打断了。 “缉事司的人?” 他看向原无限一字一句的说道:“缉事司的人就可以擅自闯入府兵演练之处?就可以随意打断大军操练?就可以任意冲撞军营?” 原无限脸色一变:“将军,我们来的时候,将军的人还没有......” 柳戈道:“你的意思是,你先来的你就有道理?前日我们就定下了今日的训练,那我不是比你有道理?” 原无限沉默片刻,知道事情要坏,连忙俯身道:“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卑职马上就带人退走。” “走?” 柳戈笑了笑道:“你的人不让我进,我能让你随意走?” 他回头吩咐道:“在大街上安营,擅闯营房重地者,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九十五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原无限心中觉得无限屈辱,这怎么天就变了呢?要是放在以前,区区一个冀州军的将军,怎么敢在他面前张扬?他随随便便就能把这个人整治的生不如死。 这一刻,他仿佛体会到了什么叫远嫁的女儿在受气,如今没有了都城那边的联络,他们的老祖宗刘崇信已经没办法给他们撑腰。 别说羽亲王正打算起兵造反,就算是羽亲王没打算起兵造反的话,冀州如今也是羽亲王的天下,冀州军是羽亲王的亲军,他们这些缉事司的人,就成了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受气包。 “夏侯将军,柳将军。” 原无限努力让自己点头哈腰的说道:“我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只是例行公事来查一查,并无什么针对......” 柳戈问:“那你知道不知道这车马行是谁的?” 原无限心里一紧,这话不好回答,知道还是不知道? 知道?知道你还来,不知道?不知道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 这话他熟啊,以前经常说。 原无限道:“真的是误会,我们现在就走,以后保证不再来永宁通远,卑职已经记下了。” 柳戈道:“你走你的,我只是在正常的夜间操练而已。” 原无限看了看四周,被冀州军围的水泄不通,别说他们走,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飞起来也会被乱箭射死。 此时此刻他们也体会到了什么叫仇恨,以往他们缉事司的人无所顾忌,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他们真的就敢骑在冀州军的脑袋上拉屎。 这些冀州军的人,从士兵到将军,哪个不是恨他们恨得入骨? 以往把人欺负的太狠了,现在人家得了机会,怎么可能把他们轻易放走。 曾经有冀州军的一名校尉,因为得罪了缉事司的人,被他们直接闯进军营把人带走,而且还说了一句你们这些当兵的不过都是督公养的狗而已。 这句话把冀州军已经得罪透了,连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将军......” 原无限陪着笑脸说道:“要不然我进去给李公子赔个不是?” 柳戈看着他说道:“你怎么他了?为什么给他赔不是?” 原无限:“这......将军,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若还有需要缉事司帮忙的地方......” “你在威胁我?” 柳戈指了指原无限说道:“这个人当众威胁府兵将军,带人擅闯军营重地,把他们的兵器甲胄都给我卸了,绑在这等着他们的旅授过来领人。” “你别太放肆!” 原无限的忍耐也到了极限,他们是真的没有受过这等气,此时听闻要把他的兵器甲胄卸了,这种屈辱已经越过了他们的底线。 他怒视着柳戈说道:“我们缉事司的人不受地方官府节制,也不受军方管辖,你纵然是将军,你也没权力阻拦我们,更没有权力下了我们的兵器,这件事若是闹到......” 柳戈笑了笑道:“来人,现在就快马加鞭的往都城送信,替我们原大人跟他主子刘崇信说一声,就说他在冀州受气了,正在哭鼻子呢,请求刘崇信刘公公立刻带着三千太监大军过来镇压一下。” 原无限暴怒:“辱骂督公,你已经过了底线!” 柳戈道:“你的底线是辱骂刘崇信?原来如此,我以为你的底线是我辱骂你呢,看来我把你的底线看的太高了些,我还应该顺着你的意 思往下压一压。” 他起身,走到原无限面前,看着原无限的眼睛说道:“缉事司已经不是原来的缉事司,要是放在三五年前,你随便瞪谁一眼,谁都会吓得瑟瑟发抖,我也怕被你们缉事司拿进罪狱。” 他抬起手在原无限的脸上拍了拍:“认清楚些,底线没那么高了,我说往下压一压,就往下压一压。” 原无限怒视着柳戈,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下了他们的兵器,卸了他们的甲胄!” 柳戈走回去椅子那边做下来,他大声吩咐道:“反抗者,就地格杀。” “是!” 他手下亲兵开始向前,那些缉事司的司卫全都看向原无限,原无限几次想抽刀出来,可是几次又按了下去,他不敢,因为他知道柳戈真的敢下令放箭。 他带来的这百八十人,一阵箭雨就全都放翻了。 原无限后退几步,自己把腰刀摘下来放在地上,然后一边后退一边说道:“柳将军,刚刚你有句话说的很对,河东河西时过境迁,这次我认了,但求柳将军以后顺风顺水官路亨通。” 他抱着头蹲下来,眼睛往上翻着看着柳戈。 柳戈叹道:“你可真是一个惹人厌的家伙啊。” 他指了指原无限:“顶撞上官,掌嘴。” 几个亲兵上去,原无限猛的站起来,一把刀立刻就架在他的脖子上,两个人到了他背后,压着胳膊往下一按,又分别在他的腿弯处踹了一脚,原无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一个亲兵上前,抬起手在原无限的脸上左右开工,扇的原无限的眼睛里都是一闪一闪亮晶晶。 “你还真打?” 柳戈道:“那可是缉事司的团授原大人,你这么拿手扇人家脸,就不怕原大人以后拿你进罪狱?这么打,疼不疼?” 柳戈指了指原无限道:“把他鞋子扒了,用鞋子打。” 亲兵把原无限的靴子扒下来,朝着原无限脸上就开始扇,啪啪啪啪的声音在这夜里显得那么清脆。 “将军,打多少下?” 打了一会儿那亲兵好像从才想起来问。 柳戈淡淡的说道:“我说掌嘴,那就打到看不见嘴。” “是!” 亲兵狞笑了一声,抡起靴子,大鞋底啪啪啪的开始招呼上去,力气用的太大,震的他自己的手都一阵阵发麻。 “放出去一个。” 柳戈吩咐道:“让他们旅授许大人过来把人领回去。” 院子里,夏侯琢看了看李叱问道:“没有出什么事吧?” 李叱摇头道:“没有。” 夏侯琢嗯了一声:“没有就好,许家的人盯上你了,许苼俞是缉事司的旅授,缉事司在冀州也有近千人的队伍,柳戈这样做也是为了告诉他们,不该来的地方就不要来。” 李叱道:“我知道柳将军的意思。” 夏侯琢道:“今天我去xxx的时候,许元卿也在,还打听嵩明先生的印章来着。” 李叱道:“你把一带而过的几个字再说一遍好吗?” 夏侯琢抬头看天:“三月江楼。” 李叱:“听起来就不错。” 夏侯琢问:“哪里不错。” 李叱道:“三月一般有春汛,三月江......” 夏 侯琢:“无耻......” 李叱:“谢谢。” 夏侯琢瞪了他一眼后说道:“现在许家的人大概猜到了那枚印章在你手里,印章就是个引子,我猜着缉事司的人来查问,大概是想把你和玉明先生的案子牵扯到一块去,然后威逼你把印章献出来,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段。” 李叱沉默片刻后说道:“许家挺不团结啊。” 夏侯琢问道:“你这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李叱解释道:“许苼俞要来找印章,许元卿借着崔家人的嘴把消息告诉你,你知道了,我也就知道了,第一就会因此而提防着缉事司的人,第二崔家的人知道了王爷也很快就知道了,这印章最终落在谁手里,不好说。” 夏侯琢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道:“许元卿是不想让许苼俞得手,这么看确实是不太团结。” 他笑道:“虽然我没有想到这一层,但我想到了我父亲知道印章在你这大概也会贪心,所以我已经告诉了崔家的人,我要把印章在三月江楼里拍卖。” 李叱叹道:“坑你爹啊。” 夏侯琢道:“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父亲知道了的话,大概会朝你直接要,可是你把印章拍卖的事放在三月江楼,一天之内消息就能传遍冀州,我父亲总是要些脸面的,怎么会硬抢呢?” 李叱笑起来。 夏侯琢也笑起来。 夏侯琢就是担心他父亲直接给李叱施压,让李叱把嵩明先生的印章献出去,所以才会说拍卖的事,只要宣扬出去了,羽亲王也不好直接伸手拿。 “我明天一早就让人把消息散出去。” 李叱道:“既然这印章已经保不住了,那就看看能换来多少银子。” 他压低声音问:“三月江楼好不好?” 夏侯琢瞪了他一眼,然后绷不住笑出声来:“好......挺好的。” 李叱:“噫!” 他是第一次看到夏侯琢荡漾成这样,比第一次听夏侯琢说去办要紧事的时候还要荡漾。 半个时辰之后,缉事司。 许苼俞听完手下人的汇报脸色立刻就变了,啪的一声拍了桌子,他大怒的说道:“柳戈这个人是不是疯了?真以为我缉事司现在谁都可以拿捏!” 他大声吩咐道:“让队伍集合起来,带齐兵器,跟我去看看!” “是!” 回来报信的人憋着一肚子气,此时听见司座大人说要带兵过去,立刻就来了精神,他们这些司卫确实是横行霸道的惯了,只有他们欺负人的时候,哪里有这样被人欺负的时候。 很多人心里其实都还不服气,觉得他们缉事司可以任意妄为的日子还没有过去呢。 “等下!” 许苼俞沉默片刻,然后吩咐一声:“告诉下边的人,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离开衙门,擅自外出者,重重处置!” “大人?!” 报信的人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许苼俞。 “备车......” 许苼俞又吩咐了一声:“去把我前阵子刚得来的那棵红珊瑚树拿来,再去取几罐我珍藏的茶叶,我要去拜访节度使大人。” 他一边吩咐着一边出门,走了几步又回来:“给我取一件新衣服来,我要更衣。” 换好了衣服后他大步出门,一边走一边想着,但愿节度使大人这么晚了还会见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九十六章 要赔偿人家 永宁通远车马行。 门外依然堵的水泄不通,大概两营两千多名府兵把这前后围死,缉事司那一百多人想要出去,插上翅膀都不行。 团授原无限曾经真的是风光无限,作为缉事司团授,他掌管的还是刘崇信在老家的私宅,只要他想,就没有不能搂到钱的办法。 非但是那座庞大的山庄归他管,就连附近几个县也在他治下,算是冀州之内最风光的一个团授。 因为和刘崇信有些亲戚关系,虽然只是团授,可是旅授许苼俞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可是自从羽亲王准备起兵之后,刘崇信私宅的那万余府兵也被羽亲王要求调往冀州,一开始那支府兵的将军和原无限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尊羽亲王的调令。 可是羽亲王又不是没有办法治他们,先是断了给他们的粮草供给,然后断了军饷,只断了三个月,那边就不得不服软。 一万左右的府兵调入冀州,划归节度使曾凌帐下,那个之前不尊调令的将军,巧不巧的在到冀州之后一个多月就出了意外。 说是在青楼里消遣的时候惹到了一伙不知来历的江湖客,双方都恼羞成怒进而动手,这将军被人直接割了喉,冀州府当然要查,可是查来查去,查到现在也没有个线索。 原无限仗着和刘崇信有亲戚关系,所以羽亲王当时也并没有敢把他怎么样,毕竟那时候和都城的联系刚断了没多久,羽亲王也不知道后续还会有什么事发生。 等之后忙起来,羽亲王也就忘记了这个小人物。 府兵调走,城外叛军横行,原无限得罪了那么多人,他不敢继续留在刘崇信那庄园里住着,只好也回到冀州城内。 回来的原无限比起以往来说就是风光不再,他在庄园的时候说一不二,附近几个县的县衙官员,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曾经喝多了酒骑着一位县令大人当马,那县令就在大街上爬行了一里有余被沦为笑柄。 如今在冀州城里哪里轮得到他作威作福,连许苼俞都不得不收敛,他也只能更加的低调做人。 只是没有想到,在这一家车马行的门口,他居然被如此羞辱。 也不知道亲兵已经抽打了多少个耳光,鞋底子都已经打烂了,更何况的原无限的脸? 那张脸血肉模糊,连本来的样貌都已经看不出来,整个人都被打的麻木,之前昏厥过几次,又被打醒过来。 “停一停吧。” 柳戈看了看原无限那张脸,嘀咕了一句可真是吓人。 柳戈是节度使曾凌帐下的亲信,他之前就听说过羽亲王对这个原无限不满的事,再加上军中将士们对缉事司的人那刻骨的仇恨,今天他要是随随便便就罢休才怪。 “你们这些人,真是一点做手下的觉悟都没有。” 柳戈看向那些缉事司的司卫,像是恨其不争的说道:“你们的团授大人挨打,你们怎么不知道拦着点,就算是不敢拦着,你们还不敢求情?我这个人没有那么严苛,又好说话,你们求我的话,我也就不打他了。” 那一百多个司卫站在那,谁也不敢说话。 他们曾经欺负人欺负了很多年,走在大街上,百姓们看到缉事司的人比看到鬼还要害怕。 鬼不一样会伤人,可是缉事司的人一定会伤人,他们不只是因为你犯错才会办你,看你不顺眼就可以整治的你生不如死。 不单说冀州,整个大楚之内,每年被缉事司整死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伤天害理,他们把伤天害理当成享乐之事。 但是现在,他们怕了。 “你们真狠。” 柳戈坐在椅子上,瞥了那些人一眼后说道:“你们团授都这样了,你们居然还觉得打的不够重,如果你们不是这么想的,刚刚我说完可以求情之后,你们应该已经有人求情才对,可你们没有,只能说明你们也希望原大人挨打。” 原无限跪在那都跪不稳,嘴唇都被打的豁开了,血水不停的往下低,拉着长长的血丝。 柳戈叹道:“看看你带的这都是什么人,居然盼着你挨打,原大人,你这些手下不怎么忠诚啊。” 原无限摇摇晃晃的跪在那,如果不是有人按着他的话,他早就已经倒下去了,别说说话,现在嘴在哪儿,他自己都感觉不到。 “我替你教训教训这些不成器的手下。” 柳戈吩咐道:“看到原大人怎么挨打的了吗?把这些司卫全都按照原大人挨的如数挨一遍,如果比原大人的伤轻了,那显得我不公平。” “是!” 府兵们立刻上前,按住那些司卫开始抽打,这车马行外边跟下起了暴雨似的,那声音密集的连成一片。 柳戈今天本来心情挺好的,虽然说赢得不明显,可他觉得自己好歹也算是征服了黑武的男人。 可是送夏侯回来,一下车就看到这群缉事司的人,他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 所以他觉得今天这趟三月江楼都白去了,虽然没有花自己一个铜钱,但他也觉得是亏大了。 本来爽了,后来不爽,那就再爽回来。 府兵按着那些司卫这一顿打,打的哭爹喊娘鬼哭狼嚎,被缉事司的人欺负了这么多年,府兵的人也总算是能逮到一次机会出气。 他们打起来一点都不惜力,有人学着刚才打原无限的样子,扒了缉事司司卫的鞋子往脸上抽,有人干脆拿刀鞘抽。 也就是在这一刻,似乎还让人相信了那么一点点罪有应得这四个字是真的。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声,然后外围封锁的府兵队伍就开始一层层的分开,大街上过来一队骑兵,其中护送着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在车马行门口停下来,才停稳,许苼俞就先一步从马车里跳出来,撩着帘子弯着腰,然后从车里下来的是节度使曾凌。 柳戈看到节度使大人到了,连忙从椅子上起来,快步过去后俯身一拜:“卑职拜见大人。” 曾凌看了看这乱糟糟的场面,又看了看许苼俞那难看到了极致的脸色,他咳嗽了一声后吩咐道:“还不停手?” 那些府兵这才住手,往后退下去。 曾凌装作脸色一沉的问道:“柳戈,怎么回事?缉事司的人都是同僚,怎么会打起来,如此不堪的互殴?” 互殴? 听到这两个字,许苼俞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柳戈连忙回答道:“回大人,卑职带着所属兵马夜间操练,遇上了原大人带着的缉事司的兄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许是原大人喝多了酒,也许是他失心疯了,竟然下令拦截大军,冲撞队列,而且还要将卑职带回罪狱。” 曾凌道:“怎么会有这等事?” 他看向许苼俞:“许大人,这是你安排的?” 许苼俞连忙道:“回大人,不是下官安排的,下官只是听说原无限带着人例行检查,没有想到会和柳将军起了冲突,但我缉事司纪律严明,绝不会醉酒闹事。” 柳戈道:“看来许大人是觉得我说的有些偏颇,那你问问你的手下是不是这么回事,别说我不让你的人说话,当着节度使大人的面,咱们各说各的 ,各自摆各自的道理。” 许苼俞指着那些司卫怒道:“柳将军!你打算让他们怎么说?!” 那一个个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别说说话了,连哼哼的声音都已经很微弱。 柳戈淡淡的说道:“我没有阻拦他们说,我说我的,你的人说他们的,我还管他们怎么说?难道还要我教他们怎么说?” 许苼俞脸色森寒的说道:“柳将军,你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都不要再吵了!” 曾凌沉着脸说道:“都是同僚,都是为朝廷做事,缉事司的人夜查有夜查的道理,府兵有夜训的规矩,遇到点矛盾就这样大打出手,像什么样子,还不要被百姓们笑话!” “是!” 柳戈俯身道:“大人教训的是,卑职知错了。” 曾凌看向许苼俞道:“你看,他知错了。” 许苼俞眼睛都瞪圆了:“大人?” 曾凌看了看那些惨兮兮的司卫,叹了口气后说道:“当然,光知错可怎么行,看看你们,仗着人多把人家打成了什么样子,我看这场面,依稀是缉事司的人吃了点亏。” 依稀?吃了点儿亏? 许苼俞看向曾凌,曾凌笑了笑道:“我不能偏袒府兵大营的人,打架就是不对,不管是何种原因,聚众打架就是违反了军律,柳戈,你和你的人,回去之后我都要严惩。” 柳戈垂首道:“大人,卑职不敢诡辩,错了就是错了,卑职愿意领大人的责罚。” 曾凌笑着点了点头,看向许苼俞说道:“许大人,你看,他们这态度还是可以的。” 许苼俞:“......” 曾凌见他脸色难看,于是又多说了几句:“还不给许大人道个歉?” 柳戈转身看向许苼俞道:“多有得罪,给许大人道歉了。” 曾凌道:“他道歉了。” 许苼俞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胸口里堵的好像要炸开似的,可是脸上却努力挤出几分笑容,俯身道:“大人管教得当,处置严肃,下官敬服。” 曾凌道:“我的人,我带回去教训,你的人,你带回去也要约束,现在大家都是为王爷做事,更不能伤了和气,明白吗?” 他又看了一眼那些司卫被打的惨样,心里觉得把人家打成这样......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爽。 他吩咐柳戈道:“把人家打坏了的,要赔偿。” 柳戈回头看了一眼,问自己手下:“把人家什么打坏了?” 手下人回答道:“鞋打坏了。” 柳戈道:“那这样,卑职自掏腰包,给所有缉事司的兄弟们都买双新鞋。” 曾凌哈哈大笑道:“那就这样吧,各自回去,不要再多事,让王爷知道了,你们都会被王爷责骂,这件事我就压下来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提。” “是!” 柳戈和许苼俞同时俯身应了一声,在两个人弯腰的时候对视了一眼,大概是都恨不得现在弄死对方。 “夜深了,我也乏了。” 曾凌转身道:“我先回去,许大人还有事吗?” 许苼俞连忙道:“没有事了,恭送大人。” 柳戈回头吩咐道:“给缉事司的兄弟们让开一条路,让宽点,他们脸大,让开的窄了过不去,另外,刚刚打了人的......把鞋都还给人家,还拿着干嘛?” 他转身走了。 许苼俞站在那,眼睛里都好像在烧着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为什么值钱 一百多名缉事司的人在永宁通远车马行外边被冀州军大营的兵马围起来打,打的都跟猪头一样,这件事的传播速度,比夏侯琢宣布要在三月江楼拍卖一件无价之宝还要快。 主要是因为缉事司实在是招人恨,这是很神奇的一个衙门,因为他们不仅仅是欺压整治百姓,他们连当官的也欺压整治。 而且相对来说,缉事司的人才不愿意耗费更多精力去管寻常百姓的事,除非是有油水可以捞。 不然那的话,他们宁可去抓住一些朝廷官员的把柄不放,整治这些当官的,可比整治百姓来钱快。 这就造成了百姓们对缉事司恨之入骨,绝大部分当官的对缉事司也是恨之入骨。 这两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冀州城的大街小巷,百姓们不好奇那件无价之宝是什么,因为这和百姓们无关,百姓们更好奇缉事司的人挨揍,是因为他们觉得解恨。 无价之宝,和冀州城这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人口的百姓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甚至这无价之宝,和那百分之十的富人也不是都有关系。 但是明眼人很快就看出来这两件事背后的牵连,都和永宁通远车马行有关。 缉事司的人在查车马行的时候吃了大亏,而夏侯琢拍卖的那件东西,可能也和李叱有关。 这就让很多人不得不思考,这家车马行的水到底有多深。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猜,这冀州城里的水,再深不过夏侯琢。 这话是李叱说的,夏侯琢觉得他是在耍流氓。 车马行。 夏侯琢对李叱说道:“嵩明先生印章的事不宜拖着,消息虽然已经散布出去了,但是只要你还没有拿出来拍卖,那我父亲就可能会直接跟你伸手要,至于你怎么解释说拍卖又不拍卖,他才不理会。” 李叱点了点头:“我刚刚已经让余九龄带着嵩明先生的印章去三月江楼了,用的是你的名义交给三月江楼的东家,而且我让余九龄转告三月江楼的人,拍卖就在今天中午。” 夏侯琢笑道:“你是算准了我父亲此刻还没有起来。” 李叱道:“我也不清楚羽亲王会什么时候起来,不过想着,他大概没有我们起得早。” 夏侯琢笑着说道:“可是若只拍卖一件单品,就显得有些枯燥,你手里还有没有什么宝贝,一起拿出来拍,能多卖点钱就多卖点钱。” 李叱仔细想了想,他手里的宝贝还真就只有那一件嵩明先生的印章。 他沉思片刻后问道:“嵩明先生的印章值钱,嵩明先生的字值钱不值钱?” “废话。” 夏侯琢道:“你师父送给高院长那幅登雀台贴,在一百多年前曾经价值十万两白银,那是嵩明先生去世之后的事,当然那时候大楚看起来还没有现在这么乱,纵然是现在,登雀台贴拿出来卖,大几万两还是轻松。” 李叱道:“原来这么值钱.....” 夏侯琢问:“你有嵩明先生的字?” 李叱道:“有。” 夏侯琢惊喜道:“你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个宝藏啊,在哪儿呢,怎么以前不见你拿出来过。” 李叱道:“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你得等我一会儿,我去写。” 夏侯琢:“......” 李叱道:“如假包换的嵩明先生假迹。” 夏侯琢:“你看天空上飘过来的那一片洁白的云彩,像不像你-他妈的三个字?” 李叱道:“那是四个字。” 他转身往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现在去写几幅字,很快。” 夏侯琢:“......” 李叱进门之后看了看屋子里挂着的那把神首刀,想着这个要是去卖了的话应该也挺值钱的。 他当然不卖,只是习惯了看东西值钱不值钱。 神首刀在天下七大名刀之中排名很低,所以李叱想着其他的刀如果都搞到的话,自己岂不是发财了,在大街上摆个摊子,把七大名刀一字排开,想想就很牛皮。 不多时,李叱拎着几卷宣纸出来,递给夏侯琢道:“刚写的,你要不要看看。” 夏侯琢抬头看着天空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冀州城里那些达官贵人,那些文人墨客都是傻批。” 李叱道:“没有,咱们就当假的卖啊,当真的卖那不是骗人吗。” 夏侯琢:“你......果然是把他们当傻批。” 一个时辰后,三月江楼。 虽然很仓促,但是听闻有嵩明先生的贴身印章拍卖,还是来了不少人。 主要是嵩明先生名气实在太大,他曾是大楚帝师,但又不贪恋功名,教导出来一代明君,然后就功成身退。 他写的字,说一个字就价值万金不为过。 嵩明先生流传下来的真迹还是有一些的,因为他还算高产而且自己觉得满意的作品也为数不少,但是就算是在他活着的时候,他的字也是万金难求。 在嵩明先生的家门外,每次往外扔垃圾的时候,都会有一群狂热之人不顾身份的在垃圾堆里翻找,若是能知道一片残缺的字也会惊喜万分。 但基本上不可能,因为嵩明先生每天写的字,大部分都会烧掉,除了他自己极为满意的作品会留存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留。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嵩明先生的字时不时就会冒出来一幅,但是众所周知,嵩明先生的印章只此一枚,天下间,就这一件。 有的文人喜欢印章,会收藏很多,也会给自己取不止一个雅号刻在印章上,但嵩明先生却坚持认为,一枚印章就代表一个人,所以他一生只有那一枚随身携带的印章。 崔泰看了看面前这个如此英俊的年轻人,想着这样一个人,真的是如调查中得知的那样孤儿出身,寒苦十几年,到了冀州才发迹起来的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不得不说,人的际遇真的是妙不可言,也不可揣摩。 此时此刻,在三月江楼的大堂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其中一大部分都觉得自己没能力买下来那枚印章,不是他们出不起价钱,而是他们自觉地位不够。 在这大堂里,许家的人来了,就是昨夜里刚刚到过车马行的许苼俞,他想来看看这个李叱,到底多大的胆子。 崔家的自己人也在,毕竟崔家的人对那枚印章也确实很感兴趣。 上层圈子和文化人之间的事,百姓们都难以理解,他们连一幅字价值万金都理解不了,也就更理解不了一枚印章价值连城,当然更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上层圈子的人会如此狂热的追捧。 一些大商巨贾也来了,他们是来长见识,顺便看看能不能结识一些大人物。 谢家的人也来了,他们志在必得,因为谢家曾经和 嵩明先生有过很大的渊源。 嵩明先生当年从朝廷退下来,隐居之处,就是谢家专门为他建造的凌兰园,为一个人专门建造一片庄园,这大手笔,似乎这才配得上谢家的身份。 嵩明先生晚年一直都住在凌兰园,对谢家的人也很在意,甚至在最后几年,还亲自教导了谢家的一个小孩子,那小孩名为谢帧,十几年后,成为了大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宰相,并且执政将近二十年。 如果不是老皇帝驾崩,太子被毒杀,诸子夺嫡,谢帧也不会那么年轻就死了。 老皇帝死了,太子也死了,谢帧的态度就变得至关重要,他选谁,谁就基本上确定能继承大统。 所以他也死了,因为那些皇子们,都怕谢帧选的不是自己,既然大家都担心,那就先把谢帧除掉再说,剩下的,各凭本事。 也就是在谢帧死了之后,大楚的下坡路走的开始加速,甚至可以说急转直下。 那时候的老皇帝是嵩明先生教导出来的,被誉为一代明君,后期虽然有些刚愎,但有了谢帧这样的人辅佐,大楚有中兴之势。 老皇帝驾崩,本来也不会对大楚影响很大,因为太子殿下是谢帧教导出来的,纵然不敢说一定能超越他的父亲,也不至于是个昏君。 结果那些想夺皇位的人,就敢拿大楚国运赌,他们以为自己夺了皇位就是赢,却不曾想过他们不管谁赢,都是大楚输了。 哪怕再后来出了一位盖世英雄徐驱虏,都没能把大楚真真正正的救回来。 楚衰落,便一发不可收拾。 三月江楼里一群大人物,他们狂热追捧的也许不仅仅是嵩明先生,也许还有他们自己对过去大楚强盛的仰慕。 三月江楼外边围着不少百姓,他们站在外边自然看不到那价值连城的东西是什么,长什么样子,但不妨碍他们好奇。 很多人连工都不做了,就想看看这热闹,但是这热闹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嵩明先生的一枚印章就那么值钱?” 人群里有人好奇的问。 他旁边的人笑着说道:“那还用说,肯定是金的,而且肯定很大,最少,也得有二斤。” 问话的人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所以回了一句:“也对,除了金的怎么可能那么值钱,不过既然那么珍贵,二斤不止吧?” 一个看起来商人模样的男人哼了一声:“土包子,懂个屁,你们可能觉得金子就是最宝贵的东西了,要我说,嵩明先生的那枚印章,一定是玉的,而且是大师雕刻。” 刚刚说话的那两个人互相看了看,没搭话,怕自己露怯,但是想着那个商人说的大概有道理,还想着那玉的印章,应该也不会低于二斤吧。 “你们根本不知道嵩明先生是谁。” 一个老学究站在人群中,他看起来有些孤独,白发苍苍。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嵩明先生的印章并不是金的,也不是玉的,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太山石,也不大,那印章上的字也是嵩明先生自己刻的。” 那个商人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又知道了?” 老学究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你们不知道那印章为什么值钱,是因为你们没有想过,印章上刻着的,还有大楚曾经的辉煌无双。” 一群人都看向老学究,觉得他是个自以为是的傻字,读书读傻了还喜欢胡言乱语的傻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九十八章 我说是假的 三月江楼里四方来客云集一堂,其实这样的场面确实显得有些荒谬,又让人说不出什么来。 三月江楼的崔泰走上那座高台,先是微微俯身的行礼,算是和在场的人都打过了招呼。 他笑了笑道:“今日可谓贵客临门齐聚一堂,三月江楼从来都没有如此热闹过,一来感谢诸位惠顾,二来自然也要感谢一下已经故去多年的嵩明先生,因为我是有自知之明的,能把诸位都请来的人可不是我,唯有嵩明先生才有这样的威望。” 众人随即笑了起来,崔泰这些话说的有点意思。 崔泰笑道:“诸位也都知道,这件东西是嵩明先生一生唯一的一枚印章,他随身携带几乎从不离身。” 他看向谢家的人说道:“谢大人应该可以佐证。” 坐在台下的谢青等点了点头道:“当年嵩明先生故去之后,我谢家的人特意将这枚印章与嵩明先生同葬,可是谁能想到,多年后嵩明先生的墓居然被歹人盗破,这枚印章在二十年前于都城出现过,之后就又没了踪迹。” 谢青等道:“我谢家曾经下大力气想寻回印章,再次送入嵩明先生的墓中,可是一直没有如愿。” 他起身抱拳道:“今日我若得此宝,必会派人送往家族祖宅,埋入凌兰园嵩明先生的墓中。” 众人纷纷起身鼓掌。 在座的人中,谢家与嵩明先生的渊源最深,嵩明先生退隐之后,十几年都住在谢家的凌兰园。 崔泰抱拳道:“谢大人高义。” 谢青等道:“这是我谢家之人分内的事。” 崔泰道:“说到此处,但凡神宝问世,总是要有些铺垫,刚巧收藏嵩明先生印章的这位先生,也极喜欢嵩明先生的字,所以也有收藏,这次一并拿出来拍卖。” 众人一阵惊呼。 有嵩明先生的印章,还有嵩明先生的真迹? 这开胃小菜,放在别处,那就是镇店之宝了。 “当然,嵩明先生流传于世的真迹只有那么多,最近这些年更是少见,这位收藏了印章的先生也明言,这些收藏都是赝品,他说自己看过多次了,绝对可以肯定是赝品。” 众人都吐出一口气,心说这胃口吊的,原来都是赝品。 “请上来第一件。” 崔泰吩咐一声,两个妙龄少女上台来,将一个画轴展开,崔泰笑着介绍道:“诸位应该都知道,这是嵩明先生的凌高帖,写于嵩明先生晚年,那时候他住在凌兰园中,所以这字帖以凌兰园的凌字为首。” 谢青等立刻站起来,他有些激动的问:“我可否上前观看?” 崔泰到:“当然可以。” 谢青等立刻到了高台上,站在那幅字前仔仔细细的看,越看越是心惊。 坐在台下的崔家人崔成岚问道:“谢大人,你看了这么久,可看出什么了?能否看出是什么人仿的,是何年代仿的?” “这......” 谢青等道:“我......若没有看错的话,这是嵩明先生凌高贴的真迹......这字帖看似是新的,连纸张都是新的,可是一笔一划,绝非仿写能写出来的神韵,我觉得这可能是高手,为凌高贴换了纸。” 坐在二楼包房里的李叱噗的一声把茶水喷出来。 夏侯琢看了他一眼,然后擦了擦脸。 李叱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后说道:“这么胡扯的话,他为什么能说的出口?” 夏侯琢道:“你也知道是胡扯,古字帖若是损坏严重的话,确实有能工巧匠可以换纸, 但你那个是直接写上去的,不可能看不出来。” 李叱道:“对啊,那他为什么胡诌?” 夏侯琢:“你是不是干过这事,仿嵩明先生的字卖钱。” 李叱道:“你觉得呢?” 夏侯琢道:“也对......你刚到冀州的时候都潦倒成那样了......不过看谢先生的神态和语气,不像是说着玩的啊。” 李叱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发家致富的机会。” 夏侯琢道:“我也在想,难不成是你写的真的和嵩明先生的真迹一模一样?” 李叱道:“那有什么,我以前跟着师父混江湖,就一本登雀台贴还有点意思,每天无聊的时候能写上几十遍上百遍,不过手熟罢了。” 大堂高台上,谢青等道:“我现在也吃不准,纸张是新的,可是字绝对错不了。” 崔家的崔成岚上台:“我也瞧瞧。” 王家的人也上台了,还有别家的人也上台,有的人还带来了这方面鉴定的高手,一群人围着那幅字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是心惊。 李叱叹道:“早知道我就写的认真些。” 夏侯琢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叱道:“我学嵩明先生的字,越是随意的写,不当回事的写,越是像,越是认真起来,反而不像,这样他们也就不用那么费力的看了,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的。” 夏侯琢想了想,没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又过了好一会儿,谢青等看向崔成岚问道:“应该是赝品,纸张太新了。” 崔成岚点了点头:“就是赝品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从高台下来,那些人又围着看了好一会儿,有人说是真的有人说是假的,各执一词。 崔泰问道:“谢大人,你觉得这幅字,应该价值几许?” 谢青等道:“虽然是赝品,但已有九分神韵,应该也是大家所为,只是不愿意透露姓名,毕竟仿字的事也不是很光彩。” 他沉思片刻后说道:“二百两,我觉得可行。” 二楼,李叱都惊呆了,他看向夏侯琢说道:“我XJB写的就能卖二百两银子?” 夏侯琢叹道:“这么看的话,你确实错失了一条发财之路,如果你早这么干的话,可能早就发财了,也可能早就被人打死了。” 李叱觉得下边的那些人,只能说是人傻钱多。 “谢大人。” 人群中有人站起来,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说道:“老朽仔细看过了,这字绝对是嵩明先生的真迹,至于为什么看起来纸张那么新,其实谢大人也明白怎么回事,刚刚谢大人也已经说过了。” 这老者一边轻抚自己的胡须一边说道:“上好的宣纸,可以揭开九层,嵩明先生的字力透纸背,不说九层揭开都可当做真迹,但是三四层还是没问题的,揭下来的一层宣纸薄如蝉翼,以高明手法覆盖于新纸上,再加以烘干,保存古字,这种法子也多有用到。” 他胸有成竹的说道:“大楚瑰宝阁里的大匠师,就曾将周夫子的字揭开四层,你能说这四张都是赝品吗?瑰宝阁的大匠师为了让周夫子的字可以流传下来,一张变四张,其中一张被先帝赐予谢家,谢大人不会忘了吧。” 谢青等的脸色微微一变。 那老者继续说道:“谢大人口口声声说是赝品,无非是想压低价格,然后买下。” 人群中立刻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呼。 这个老者是王家请来的鉴宝高手,王家的势力在冀 州虽然不如谢家,可是也不会怕了谢家。 坐在二楼包厢里的李叱都懵了,给遭雷劈了一样。 夏侯琢也觉得自己被雷劈了,李叱连累的。 谢青等道:“这件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想于老你也看出来了,你这样做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那老者道:“我只是不想让瑰宝蒙尘,让嵩明先生蒙羞,明明是真迹,谢大人就敢给出二百两这样耻辱的价格,别有用心的是谁,一目了然了吧。” 二楼的李叱都看不下去了,他虽然跟师父行走江湖也会骗人,但是这样有损先贤名声的事,确实不能干。 他想了想,找了一块纱巾蒙住脸,走到二楼栏杆处对下边的人说道:“这幅字确实是假的。” 众人全都抬头看向李叱,心说这又是哪里来的高手? 那老者问道:“你是谁?” 李叱回答道:“我是这些字贴的主人,这些字帖确实都是假的,我不能欺瞒诸位。” 众人一片嘘声,连那个老者都楞了一下。 人家字帖的主人都现身出来说字是假的,这老者应该不会再坚持了吧。 片刻后,那老者冷哼一声道:“有些人,收藏了东西,假的当真的,真的当假的,自己还以为高明。” 李叱心说我凑! 他刚要说这些字是他写的,夏侯琢在他身后压低声音说道:“你想想再说话,如果你说是你写的,然后再当众写几个字出来,众人一看果然难辨真伪,那高院长手里的那幅登雀台贴......” 李叱心说我又凑! 这要是传扬出去,高院长岂不是觉得那登雀台贴也是假的? 李叱就愣在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恰在此时,门外有人大步进来,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这些年来,在北境之地,唯一经常见到嵩明先生真迹的人就是四页书院的高院长,登雀台贴就在高院长家中珍藏。” 那人一进门,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崔泰站在高台上来不及下去,立刻俯身一拜:“拜见王爷!” 在场的人全都弯腰下来,恭恭敬敬的行礼。 “拜见王爷。” 羽亲王一边走一边说道:“都起来吧,不用那么多礼,本王今天也是来开开眼界的,刚刚说到嵩明先生真迹的事,我看还是让高院长来说说的好。” 他往前指了指:“高先生,你也去看看?” 高院长点了点头道:“遵命。” 夏侯琢在二楼一捂脸:“完蛋了,这下骗到了你岳爷爷身上了。” 李叱道:“何为岳爷爷?” 夏侯琢道:“你岳父的爹,难道不是岳爷爷?” 他想了想后补充了一句:“岳父也叫岳丈大人,那他就是你岳丈丈大人。” 李叱想了想,岳丈丈这个称呼,略微有那么一点萌。 夏侯琢道:“这下不好收场了,下边那些人说你写的字是真迹,你说他们瞎,如果你岳丈丈也说是真迹,你怎么说?” 李叱道:“高院长又不那么瞎的人。” 高台上,高院长的眼睛就有些睁大了,他仔仔细细的看,仔仔细细的看,好一会儿后说道:“怎么看着确实像是嵩明先生的字?” 夏侯琢一捂脸道:“我错了......来的时候我说你是把冀州城里的达官贵人文人墨客当傻批吗,现在看来是我不懂这个圈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百九十九章 何为嵩明 高院长是谁? 本来当今这大楚之内,学术名声品行各方面都算上,能与高院长勉强相提并论者也就是一个玉明先生。 玉明先生故去之后,高院长的威望就是独一无二,不然的话,羽亲王也不会迫切的希望那份讨逆的檄文是由高院长来亲笔撰写。 好在是李叱一条计策让羽亲王的打算落空,那檄文都已经人尽皆知,高院长再作不作一篇也已经没什么大意义。 与其继续逼着高院长做些什么,还不如表现的更大度一些,羽亲王也不是没有别的考虑,他想着真若是能拿下都城他登基称帝,就把高院长请到都城去,以高院长在文人心中的地位,高院长登高一呼,便会有无数人来为新帝效力。 可是羽亲王并不是放心,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高希宁,唯有把高希宁抓在手里,高院长才会也真真正正的抓在手里。 羽亲王已经问过无数次,高院长只说高希宁去住亲戚家了,那亲戚远在兖州。 羽亲王其实也有几分相信,大战之前,将至亲之人送出冀州,这是很多人的选择,不只是高院长在这么做,城中那些达官贵人们都在这么做。 他们不得不站在羽亲王这边,可是也不得不做其他考虑,总不能把全家老小的性命全都赌上。 高院长知道高希宁在车马行里住着安全,所以这段日子过的也还算踏实,想来想去,这冀州城里,若还有人会拼了性命的保护高希宁,那也只能是李叱。 所以高院长还是有些矛盾,他不得不靠李叱保护孙女,但他确实觉得李叱配不上他孙女,当然他不是针对李叱,他是觉得谁都配不上他孙女,太子都不行。 此时此刻,三月江楼。 高院长仔细再仔细的看了那凌高贴,不管怎么看,他都觉得这字就是嵩明先生的真迹,至于纸张的问题,似乎就不算是问题。 “我也不是十分吃的准。” 高院长看向羽亲王说道:“这字,应该是真迹,嵩明先生的字其实最讲洒脱,无拘无束,越是到了晚年,这种洒脱越是明显,好像写字已经到了无妄无我的境界。” 听到高院长这句话,二楼的夏侯琢问李叱:“高院长的意思,是不是就是你刚刚那句粗话所表达的意思?” 李叱问:“哪句粗话?” 夏侯琢都不想重复一遍,他换了个方式问道:“我的意思,高院长说嵩明先生的字洒脱,是不是说的就是随便写的?比如,他年轻时候写字作画都态度端正极为认真,可是老了之后便信手拈来。” 李叱点了点头:“这么说也有道理。” 夏侯琢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原来真的是XJB写才能有嵩明先生的韵味......” 李叱只顾着听下边的说话声,没听清楚夏侯琢说了句什么,他随意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夏侯琢道:“真的是侠极大,我是意思是嵩明先生可谓是文人之中的侠者,侠极大者。” 李叱哦了一声,继续听高院长说话。 高院长道:“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字是嵩明先生真迹,但纸张是新换过不久的。” 他抬头看向二楼站着的那个人,那人身材修长笔挺,穿着一件长衫,可却带着面纱看不到容貌。 从这人的身形气度上来看,应该是一位饱学之人,有句话说的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李叱此时若知道高院长 如此看他,也就大概理解了为什么高院长也说那字是真迹,无非一个瞎字...... “这位小友。” 高院长道:“你可否解释一下?” 李叱回头看向夏侯琢求助,夏侯琢没在门口,所以一楼大厅里的人看不到他,只能看到李叱一人。 夏侯琢在包间里笑了笑说道:“说谎话是你擅长的,你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还能教你什么?怎么大怎么说呗,我是看出来了,下边这群人,你说的越大他们越信,你说的越小,他们越怀疑。” 李叱想了想,大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用忧国忧民的语气说了几句话。 “字,确实是嵩明先生真迹,我之所以说是假的,是觉得不该以这种金银交易之事来对待嵩明先生的遗作,价格再高,也配不上嵩明先生。” 众人听到这些话,全都安静下来,因为这几句话在格调上已经大了起来。 可李叱还觉得不够大。 于是他继续说道:“我要拍卖嵩明先生这印章的本来想法,是想将这拍卖印章之所得,全部捐献给羽王殿下。” 夏侯琢一捂脸。 楼下他爹笑了。 李叱继续说道:“如今这大楚满目疮痍,诸位应该也都知道,只是我们不愿意多说,可我们始终都是楚人,楚人都有报国救国之心,当今天下,谁还能救大楚?” 他看向羽亲王道:“唯有羽王殿下!” 羽亲王脸上的笑意,想克制都克制不住了。 站在高台上的崔泰是何等聪明人,立刻开始鼓掌,他这一鼓掌,这满三月江楼里的人全都跟着鼓掌,不管是真心还是实意,鼓掌就对了。 李叱道:“再说我为什么要把嵩明先生的字说成是假的,是因为我确实不想亵渎嵩明先生的名声,说是假的,世人便觉得我不是用嵩明先生的遗作换钱,哪怕假的字,只能卖二百两银子。” 李叱道:“我并不富有,所有身家,都用来收藏这些字和那枚印章,印章所得,我将献给羽王殿下,用作讨逆出兵之军资,而字所得,是我生活所需,实不相瞒,如今冀州米贵,我已经买不起多少米了。” 夏侯琢自言自语的说道:“你已经买不起几万斤米了。” 李叱回头看了夏侯琢一眼,夏侯琢立刻挑了挑大拇指:“大,真大!” 李叱回过头,抱拳说道:“所以我只想请求诸位,这字,就当是假的买了吧,不要说出去是嵩明先生的真迹,那样对不起嵩明先生高洁。” 羽亲王啪啪啪的鼓掌,手心都拍红了。 他看向李叱说道:“先生高义,先生高义啊!” 李叱叹道:“多谢王爷谬赞,可我此时已经无颜留于此地,我觉得愧对嵩明先生,我先走一步,字帖所得,劳烦崔先生交给我好友带回即可。” 说完李叱装作很悲愤的一转身进了包厢。 夏侯琢道:“你这又是发什么神经,拍卖印章的目的就是不想给我爹,现在你倒好,直接给他了。” 李叱叹道:“你觉得,我拿得走吗?你爹来的太快了,说你爹你爹就到,一点余地都不给我留,就算是我硬着头皮卖了,你爹若问我愿不愿意为国效力,我怎么说?” 他看着夏侯琢问道:“这事你爹能不能干得出来?” 夏侯琢想了想,点头:“他能。” 李叱道:“况且我还有一条妙计,可以让印章失而复得。” 夏侯琢问:“是何妙计?” 李叱道:“一会儿你看着吧,不管印章最终谁拍买得手,我已经把调子起的这么高,格局摆的这么大,拍买得手的人也会把印章献给你爹,这份大礼,你爹拿了,送礼的人也会有所回报,你说是一个印章有用,还是你爹给的利益有用?” 夏侯琢仔细思考了一下,问:“那妙计是什么?” 李叱认真的说道:“有人献给你爹了,你回去跟他要,他不给你的话,你就硬要,要过来之后再给我......” 夏侯琢眼睛眯了起来:“噫......” 李叱:“妙不妙?” 夏侯琢抬起一脚踹在李叱屁股上。 李叱是真的不能在三月江楼多停留,露馅的话确实不好看,虽然羽亲王必然猜得到是他,可是下边那些人不知道,这就足够了。 李叱的做法让羽亲王满意,那些字帖真的就会拍卖的价格极低?就算李叱没关系,羽亲王也有关系,这是顺水人情的事,他把印章拍卖所得献给羽亲王,羽亲王自然也会让那几幅字卖个好价钱。 舍得舍得,没有舍就不会有得。 所以李叱从后门出去的时候,心里唯一的遗憾就是对不起玉明先生,那是玉明先生临别所赠,可是很多事都没办法完全按照心意所行。 最起码,现在的李叱还没有左右冀州的实力。 李叱从后门出来后上了马车,余九龄坐在马车上问:“怎么样?能卖多少?” 李叱道:“不好说,咱们得先走,羽亲王到了,认出我来的话就会有些尴尬。” 余九龄道:“就算认不出来他也知道是你。” 李叱道:“我是怕高院长认出来,我尴尬。” 与此同时,北境,云隐山。 一支长途跋涉到了这的队伍在山谷里停下来,这队伍的首领看了看四周,越看越觉得熟悉,好像印象很深,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来过,但是就觉得自己曾经在一片留下了什么东西似的。 他坐在那头足有千斤的野猪王后背上,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自己留下什么了。 于是他在野猪王后背上盘膝而坐,两只手抬起来,用两根食指在自己头顶上画圈。 嘴里念念有词......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咯叽。 片刻后,仿佛有叮的一声在他脑子里响起,他想起来了。 他曾经在这留下过一个女弟子。 想到这,这骑猪的人立刻就拨转猪头,心中想着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能跑就跑的好。 我当年把你当徒弟,你想睡我......还被你得逞了! 就在这时候,一群白衣女子从两侧树上轻飘飘的落下来,她们掌中的长剑指向骑猪人。 骑猪的人看到这些年纪大小不一的女子,大的应该有三四十岁,小的十六七岁,他不禁陷入沉思。 这......自己的基因应该不会这么单一,怎么可能全都是女孩,唉......女弟子就是麻烦,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决定不收女弟子的。 从这逃离之后他就一路游玩到了大楚都城,依稀记得遇到个特别聪明的小孩,于是他收之为徒,他说如果不是遇到他的话,那小孩就是个怂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章 闹剧 李先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让这些白衣女子相信,他是她们的师祖。 所以他决定说一个名字,大概四分之一柱香之后,这些剑的女主人就会彻底的相信他,并且给他准备一些饭菜。 “息白云。” 他说。 所有的白衣女子果然都楞了一下,她们互相看了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们觉得很难以置信,像是做梦一样,她们居然真的等到了这一天。 李先生本来还有些把握不足,但是现在他知道这个名字有了作用,因为他看那些女子的表情就知道她们知道他是谁了。 “她留下遗言了?” 李先生问。 “师祖。” 一群白衣女子俯身一拜。 半个时辰,山中一座楼阁中,李先生站在那幅画像前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么久过去,连她的样子其实都已经模糊,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渣男。 “是我对不起你。” 李先生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们之间什么都好,唯独想法不一样,你心气太高,想要做大事,哪怕不去争什么天下,也要做武林中的天下第一,可我不想。” 他叹了口气道:“我只想苟着。” 这个屋子里只有他自己,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这里和他的记忆已经没有多深的联系,当初这里只有几间茅屋,现在已经一片楼阁。 “你不知道,我这样的人苟着有多重要。” 李先生抬了抬屁股在供桌上坐下来,伸手拿了块点心吃,这是贡品,可是他这样的人当然不忌讳。 “如果我真的听了你的话,去争什么,可能会有位面之子来收拾我,当时我就跟你说了,你不信,说我疯了。” 李先生叹道:“有个姓王的,把你要干的事都干了一遍,然后就来了个姓刘的把他收拾了,天降陨石雨你能信?”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个白衣女子俯身道:“师祖,热水烧好了。” 李先生嗯了一声,回头问:“你们师祖她遗言都说了些什么?” 那女子看了李先生一眼,又很快把头低下去,她的眼神里有些惧意,因为她面前的人是一个老怪物。 “师祖遗言说,说你早晚都会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大概会很荒诞,说不管你是用什么方式回来的,都不用惊讶,我等只是没有想到,师祖是骑猪回来的......还说你回来的时候,也许容貌都没有改变。” 李先生听到这句话后叹了口气。 “我洗个澡吃过饭就走。” 李先生从供桌上跳下来,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地方山清水秀,适合隐居,如果不是当年你们师祖逼我......算了,过去的事不再提,我会到后山养猪,你们无事不要来找我,有事也不用来,可以发信号,我会来救,念在你们都是她的传人,我卖猪肉的时候可以给你们便宜些。” “......” 他一出门,就看到云隐山当今的门主带着数百名女弟子站在院子里,看到他出来,门主带着所有人俯身一拜。 “拜见师祖。” 李先生吓了一跳,每每这个时候,他都像是被人提醒,他的存在是多么的不合理。 “别这样,你们不用尊敬我,因为我确实没有真正教过你们什么。” 门主俯身道:“可是云隐山所有功法,都是师祖你留下的。” 李先生道:“那是我送给她的,她传下来,也是她的。” 门主恳请道:“师祖留下来吧,我们需要师祖。” 李先生想了想,他觉得这些女人会很烦,于是果断摇头:“不不不,我是不会留下来的,要不然这样,你们若是无聊的话,我再教你们一些东西,等我洗完澡再说。” 又半个时辰之后,李先生盘膝坐在高台上,下边数百名弟子仰望着他,每个人眼睛里都是崇敬,云隐山千般妙法都是眼前人呢留下来的,就说神奇不神奇? 现在,他又要教授一些什么东西了,又会是什么妙法?每个人眼神里都是期待。 “你们整日练功,日子实在枯燥,人生也会无趣,我现在教你们几样东西,你们以后可以消遣所用,打麻将你们会不会?有人会有人不会,那血流成河玩过吗?” 下边的人都是懵的。 “打够级,斗-地主,升级,拉大车......” 李先生道:“这些你们学会了,以后日子也就没这么无趣,我教你们这些,你们就不用到后山去找我,切记切记。” 山谷中,那一群野猪溜溜达达的啃食着,它们不时抬头看看,居然没有一头想跑的,家猪都没有这么听话。 冀州城。 李叱坐上了马车准备回去,余九龄甩了一下马鞭,马车缓缓启动。 余九龄听李叱说要把印章拍卖所得都给羽亲王,他虽然心疼的受不了,可是转念想想,这样做似乎也不亏。 自此之后,羽亲王应该是绝对不会再对李叱有什么敌视和为难,一枚印章能保护这么多人,应该不只是不亏。 可是这和心疼不心疼无关,不亏也心疼。 余九龄问李叱道:“你是什么时候决定把印章拍卖所得给羽亲王的?” 李叱道:“从他进门的时候。” 他笑了笑道:“他来的确实太快了些。” 余九龄道:“其实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李叱瞥了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余九龄道:“你是因为夏侯吧?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夏侯会很为难,而且我想着,你应该是在之前就考虑过,一旦因为印章和羽亲王出现纠缠,那么立刻就把印章舍了,因为不舍印章,夏侯就会和羽亲王吵,也许不只是吵,他们父子关系本来就不好,你不想因为你的事,让他们父子关系更加恶化。” 李叱道:“你有这般善解人意的本事,可以出摊算卦。” 余九龄道:“道长不肯收我,说我不行。” 李叱问:“其实你天赋还好,他大概说的是你形象过于猥琐,难以让别人相信。” 余九龄:“......” 马车在大街上穿过,一路上平安无事,进了车马行大院之后,余九龄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为什么没人出手?” 李叱摇头:“不知道,我以为会有人出手。” 他们回来的这一路上走的并不快,李叱上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看到,这是杀李叱的最好时机,可是暗中的人居然沉住气了。 距离车马行大概半里左右,爬伏在屋顶上的公叔滢滢最终也只是叹息了一声。 她在李叱回来的这一路上有数次想要出手,可是又都忍了下去,她有着远超常人的敏锐,尤其是对危险的感知。 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没有发现,可是她就是知道一定有人在等她出手。 车马行,马车停下来,李叱先下车,然后叶杖竹从马车里也下来,他一直都在马车里。 叶杖竹道:“不一定是高手,但一定很 聪明。” 李叱道:“劳烦叶先生了。” 叶杖竹眼睛微微眯起来说道:“可别这么说,你突然客气起来,我怀疑你要赖账,说好了的涮锅一两肉都不能少,一片菜叶都不能少。” 李叱噗嗤一声笑了:“我是那小气的人吗?” 叶杖竹:“是。” 李叱:“......” 三月江楼。 许苼俞知道这枚印章无论如何也拿不到手了,别说抢是不可能,就算是买,也落不到自己手里。 羽亲王在这坐着,谁敢去抢? 许苼俞很清楚,想抢的人可不止他一个,这些在座的衣着光鲜的大人物们,全都一个德行,外面有多少人藏着,谁心里都有数。 夏侯琢坐二楼包间里,他不管下边人怎么想,他只管那些字能卖多少钱。 羽亲王似乎是好心情好兴致,坐了一会儿后竟然起身,亲自到台上主持那几幅字的拍卖,他嘴里说着要按照字帖主人的意思当假的卖,可是他来主持,这就让人没有什么退路。 最终还是崔家的人想了个办法,这些字,崔家的人按照一幅字八千两的价格全都买下来,羽亲王也就乐得送个顺水人情。 接下来就是那枚印章的拍卖,这东西,本就没价,铁了心想要而又不缺钱的人,你要几十万两他都可能买。 本来众人的打算都差不多,这印章最多也就是五万两左右,再高就有些荒诞,世道如此,哪怕这是嵩明先生唯一的印章也一样。 但是今天,李叱给他们挖了个大坑,李叱说这枚印章的拍卖所得都给羽亲王用作军资,军资? 军资五万两,毫无意义。 李叱这个坑,坑了所有在场的人,除非他们全都硬着头皮不出价。 崔泰比较坏,见没有人先出价,于是看向他家里的那位派来的代表,他觉得是时候先出价了,不管是否买的下来,先出价的人在羽亲王那有好感。 崔成岚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起身道:“如此重宝,若是出价低了,确实辱没了嵩明先生,我就抛砖引玉吧,不好定底价,那我就出价十五万两。” 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人每个人心里都骂了一句妈卖批,然后一阵阵懊恼,为什么我不第一个出价?第一个出价的不一定是最终买到的,但先机已经占到了,而且一开口就十五万,这就是变相在给羽亲王送军费。 一下子就给到这么高,后边的人怎么给?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坏人很快就出现了。 谢青等笑了笑说道:“十八万两。” 反正第二个出价的也不一定能拿下,后边的不出价了岂不是得罪了羽亲王? 许苼俞想着反正我也不买了,玩呗。 于是许苼俞举起手道:“二十万两!” 二楼的夏侯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些人啊,真的是让人觉得好笑。 这争先恐后可不是忠诚,而是他们反应过来了,谁先喊谁占优势。 王家的人抬起手说道:“二十二万两。” “二十五万两。” 一个不知道谁家的人喊了一声,喊完了就把头缩了回去。 你说这是闹剧吧,最终得有人买单,你说不是闹剧,却看得让人觉得古怪离奇。 羽亲王也不管是不是闹剧,他就看最终能收多少银子。 ...... ...... 【很认真的恳请大家一件事,关注一下我的微信公众号:作者知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零一章 羽亲王的做事方法 到天黑的时候夏侯琢才从三月江楼回来,李叱他们全都坐在院子里等着,结果等来的不仅仅是夏侯琢,还有二十大车的粮食。 夏侯琢和车队一块回来的,到了车马行门口,夏侯琢吩咐那些送粮食的人自己回去,明天会把车马给他们送回粮栈。 李叱看着这二十大车粮食眼睛都直了,他是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夏侯琢笑道:“你都那么大度了,他能太小气?” 他一伸手搂着李叱的肩膀往车马行里边走,这勾肩搭背的样子如此的熟悉。 “我和他说了,车马行现在生意不好做,不然的话也不会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卖,我说你这已经很久没有生意上门,穷的连腌萝卜条都吃不上,快揭不开锅了,他念在那印章为他带来数十万两白银的军费,所以让粮栈分拨过来十车粮食。” 李叱都惊了:“数十万两?” 夏侯琢道:“别装,你挖的坑你自己不知道有多大?你这种一脸纯良的人,太他妈的坏了。” 李叱哈哈大笑,然后回头看了看:“这也不是十车啊。” 夏侯琢道:“我又硬要了十车,粮栈的人又不敢得罪我,反正十车和二十车,他也不在乎,今天他高兴的合不拢嘴,多加十车粮食才多少钱?” 李叱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和夏侯琢之间,似乎也不用那么客套。 “还有就是字的事。” 夏侯琢道:“有三四万两,再加上粮食,其实也大概和拍卖印章的预期差不多,多少亏点,以后再想办法。” 李叱嗯了一声:“吃饭,说好了晚上吃火锅,大家都在等你。” 夏侯琢嘿嘿笑了笑道:“他还让我跟你说,不要那么多顾虑。” 李叱笑着点了点头,其实李叱清楚,羽亲王现在这样做都是因为夏侯。 另外一边,大街上,一队精甲骑士护送着马车返回王府,马车里是羽亲王和后来去了三月江楼的节度使曾凌。 “王爷,如此另眼看待那个叫李叱的,是因为夏侯留守冀州的事吧。” 曾凌试探着问了一句。 “是啊......” 羽亲王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虽然琢儿留下了柳戈给他当帮手,但只有柳戈一个,还是显得单薄了些,这个李叱的武艺能和罗境过招交手,料来应该不虚,所以我现在对李叱好一些,也是为了琢儿多个帮手,琢儿待他好,他就可拼死帮琢儿。” 他看向曾凌说道:“过两日就要出兵,我一旦率军离开,兖州,青州,都可能会发兵来攻冀州,琢儿肩膀上的担子很重,李叱是个聪明人,你猜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把印章拿出来拍卖?” 曾凌沉思片刻,忽然间懂了。 他心里不由自主的震动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居然有如此头脑如此城府? 李叱是在借花献佛,跟冀州城里一群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借花。 他在被动的情况下,把一枚印章的价值发挥到了最大,甚至是十倍几十倍的发挥出来。 用一枚印章来挖坑,让那些各大家族的人来填坑,这花借的太狠了。 曾凌微微摇头道:“这个年轻人,若真如王爷所想的,确实有些让人佩服,是个可造之材。” 羽亲王点了点头道:“他从冀州城诸多势力中把花借出来,他自己损失了什么?几十万两银子是他出的?当然不是,可却是因为他才出来的。” 羽亲王笑道:“我都要念他的好处,厉害,确实厉害。” 曾凌跟着笑了笑:“不过王爷才是最大的赢家,李叱这一计,把城中这些还瞻前顾后的人全都摆在明面上,也让王爷收获颇丰,更主要的是,王爷还能用他辅佐夏侯,所以王爷才是坐收全利。” “哈哈哈哈......” 羽亲王笑着说道:“不然你以为我急匆匆赶到三月江楼是为什么,那可是一家青楼,再怎么雅致也是一家青楼,我明着过去,若无所获,岂不是亏 大了。” 他闭上眼睛说道:“罗境有消息送回来吗?” 作为先锋将军,罗境率军五万已经在几天前就出城去了。 “还没有。” 曾凌道:“这个罗境有勇无谋,又飞扬跋扈,暂时先用着他,以后终究不能留。” 他把话说的这么明显,羽亲王当然明白什么意思,如果不能留罗境,难道还要留下罗境的爹? 幽州将军罗耿,还有他麾下的数万精锐,尤其是那几千具装甲骑,始终都是心腹大患。 羽亲王沉默片刻后说道:“李叱和许家的事你知道吗?” 曾凌连忙回答道:“臣下知道。” 他把昨夜里缉事司许苼俞的事如实说了一遍,羽亲王听完之后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个柳戈,做事还真是有点意思。” 羽亲王看向曾凌问道:“你觉得许家如何?” 曾凌太了解羽亲王了,这句话问出来,就说明王爷对许家很不满意,从最初许家表态到现在为止,许家一共就拿出来那十万两银子,还是因为事情到了那个地步,不拿不行。 王爷对许家的人不满意,还因为许家的人最近好像和世子走的比较亲近,世子安排进军中的人,大多数都是许家的人。 于是曾凌立刻说道:“许家有个活了快一百岁的老人,人活到这个份儿上,比老狐狸还精明,好处是,有这头老狐狸坐镇,许家一般都不会吃亏,坏处是,因为他精明,总想不吃亏占便宜,那就不好。” 羽亲王哈哈大笑道:“我就说过你眼睛毒,许家稳稳当当这么多年,都是因为老狐狸在,可是许家现在起不来,也是因为那老狐狸在。” 他本还笑着,可是语气突然就沉了下来。 “绕过我,让世子安排许家的人进军中,还要分走几个将军之位,这个老狐狸的算盘打的,也不知道是精明还是蠢。” 他看向曾凌问道:“你觉得呢?” 曾凌俯身道:“蠢,蠢的厉害。” 羽亲王嗯了一声后说道:“我也觉得蠢的厉害,人太老了还有一个弊端,那就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得道成仙,谁都算计不过他,谁都不如他.....” 曾凌道:“那臣下去让许家明白一下?” 羽亲王笑了笑,不置可否,但是曾凌已经懂了。 今天在三月江楼,把羽亲王惹怒了的可不是那只老狐狸,而是小狐狸许苼俞,这个家伙以为随随便便举两次手抬一抬价,就算是表达忠心了? 太表面精明的人,还是会让人厌恶。 “你安排吧。” 羽亲王语气很平静的说道:“说到这个事,让我想起来早就忘了的一个人,上次我调刘崇信私宅府兵过来的时候,有个缉事司的团授叫什么来着?” “原无限。” 曾凌回答。 羽亲王淡淡道:“嗯,一块吧。” 曾凌仔细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那就摆在明面上来?毕竟王爷也要过两日大军就要出征了,讨逆讨的又是刘崇信......” 羽亲王嘴角微微上扬:“我是不说过,这世上最懂我的人是你?” 第二天。 缉事司衙门,许苼俞看了一眼手下人问道:“原无限怎么样了?” “回司座,原大人伤势不轻,可能需要修养一阵子了。” “嗯。” 许苼俞点了点头说道:“一家小小的车马行,居然如此放肆,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冀州城里就没人再怕我们缉事司了。” 他看向手下人吩咐道:“分派人手,十二个时辰给我盯着那个永宁通远车马行,别让我抓住什么把柄......” 他看了看外边的天色,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这不冷不热的春光,最是舒服。 “安排人,我要去钓鱼。” 许苼俞吩咐完了之后就迈步往外走:“再去找几个姑娘来,光钓鱼也显得无趣了些。” 他刚迈步出了正堂的们,忽然间觉得天色暗了一下,像是有云遮住了太阳。 于是许苼俞抬头看了看,他看到了一片箭雨。 缉事司外边。 将军柳戈坐在战马上,用长刀指向缉事司衙门吩咐道:“别心疼羽箭,放!” 呼! 又是一层羽箭放了出去。 整个缉事司大院都被围了起来,数不清的弓箭手从四面八方把羽箭抛射进去,院子里边噼噼啪啪的声音连成一片,没多久,屋顶上都铺了一层白羽。 “换成火箭,逼人出来。” 柳戈又吩咐了一声。 此时此刻那些缉事司的人应该都已经躲箭回到屋子里,那就让他们躲不下去。 一层一层的火箭飞进缉事司大院,士兵们拉弓,放箭,拉弓,再放箭,动作整齐划一。 远处有许多百姓在围观,他们看到这一幕全都傻了眼。 “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一大早就看到大军包围了缉事司。” “那边贴了告示,谁认识字?” 有人快步走到告示那边看了看,一句一句的读,大概意思是,羽王殿下出兵讨逆之际,冀州府缉事司的人,居然试图向刘崇信告密,所以羽王下令,将冀州府缉事司的人格杀勿论。 “活该!” 有人啐了一口后骂道:“这群披着人皮的狼,早就该遭报应了!” “烧死他们!”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了声,百姓们在远处开始一声一声的整齐呐喊。 “烧死他们!” “烧死他们!” 柳戈坐在战马上,听到百姓们的喊声他不由自主的笑了笑,然后大声喊道:“你们听到了没有,百姓们说烧死他们,这就是民意,再多放箭!”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缉事司里的火就烧了起来,眼看着是控制不住了。 “弩车!” 柳戈伸手往前一指。 站在前边的两排士兵立刻分开,三架弩车从后边推上来,瞄准了缉事司的大门。 火势越来越大,缉事司里浓烟滚滚。 又不到一刻左右,缉事司里的人实在是撑不住了,他们将大门拉开开始往外冲。 门开的那一刻,浓烟和人一起冲出来。 “放!” 随着一声令下,三支小腿粗的重型弩箭呼啸而出,那些拥挤在门口的司卫毫无反应,被三支重型弩箭射穿了十几个人。 这么近的距离,如此暴力的重弩,血肉之躯如何能挡得住? 重型弩箭贯胸而过,后边的人也一样难逃一死,重弩穿过去留下的伤口恐怖的让人不敢多看,人被穿透之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砰砰砰! 三声闷响,三支重弩击穿了门口拥堵的人之后几乎同时戳进大门里的影壁墙上,甩在影壁墙上密密麻麻的血点。 “放箭!” 柳戈的手往下一压。 堵在大门口的士兵将羽箭朝着门里边倾泻过去,羽箭密集到甚至在半空中都会碰撞,黑乎乎的一片,地上倒下去的尸体每个人身上都不低于五六支箭。 堆积在门口的尸体多到让人头皮发麻,后边的司卫再也不敢往门口冲,他们开始翻墙往外跳。 可是又有什么区别呢? 缉事司大院外边围了一层又一层的府兵,刚爬上墙头的人就会被羽箭撞回去。 院子里,被熏黑了的许苼俞看着四周这一片狼藉,看着他的手下一个一个从墙头上翻落下来,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杨迹形!” 许苼俞一声怒吼:“你不得好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零二章 不是一直那样做事吗 如果可以从空中往下俯瞰的话,此时此刻缉事司内外的场景应该有几分壮观。 大院外边,密密麻麻的精甲府兵还在不停的把羽箭送进院内,而在大院里边,浓烟滚滚,哀嚎声连成一片。 最让这些缉事司的人感到绝望的是,他们连一命换一命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只能被屠戮。 府兵根本就没打算冲进去,他们用了一夜的时间准备充分。 非但调集了至少数倍于缉事司兵力的军队过来,而且还在缉事司大院周围布置了水车,以防大火连成一片。 事实上,也很难连成一片。 归根结底还是要怪缉事司太跋扈,太狠毒,当初修建冀州府缉事司分衙,拆的是民居,上百户人被要求迁走却并没有安置。 没多久,这百户民居就被夷为平地,等到缉事司大院建成之后,刚刚从都城调过来做旅授的那个叫刘腊的人憋着一肚子气。 他被调到冀州这边做旅授,心里不舒服,虽然在这一人专权,可他舍不得都城繁华,况且被分到地方上,在缉事司也就没办法再上一步。 他有怨气,就把怨气发泄在周围百姓们身上,看到四周的民居距离缉事司大院还是不够远,这位旅授大发雷霆,下令驱散四周百姓,有人不肯搬走,被他们夜里放火活活烧死。 就这样,缉事司大院四周都是空地,至少有三十几丈范围内连一座建筑都没有。 很多很多年后,缉事司的大院也被一把火烧了。 可是很多很多年前,被烧死的那些无辜百姓,他们不可能知道缉事司会有这样的下场。 一定会有人说这是报应,一定会有人说这是迟来的正义。 说的人也许还激动的很呢。 此时此刻缉事司里的人只有两条路,往外冲,被乱箭射死,不冲,被大火烧死。 这次府兵调集没有给缉事司一点反应时间,清晨的时候队伍集结起来迅速朝着缉事司这边开拔,到了地方之后立刻合围。 柳戈坐在马背上看着那熊熊大火,想着那么好的房子确实有些可惜了。 还有人惧怕死于火中不断的往外冲,他们前赴后继的死在门口或是院墙内外。 缉事司的装备精良,而且个人武艺也都不算很差,可是根本就没有给他们机会反抗。 “外边是谁!” 院子里传来一声暴喝。 “我是缉事司旅授许苼俞,我现在要出来!” 灰头土脸的许苼俞出现在大门口,他想看看,到底是谁来灭他缉事司的门。 柳戈抬起手示意了一下,对着大门口的士兵随即放下羽箭。 许苼俞迈步到了门口看向柳戈,眼睛里的杀意立刻就涌了出来。 “柳戈,你好大的胆子!” 许苼俞抬起手指向柳戈。 柳戈坐在马背上看着咆哮的许苼俞,听他喊完了这句话后就抬起手,他手里有一把连弩。 手指扣动,弩箭激射而出。 许苼俞还在抬着手指向柳戈怒骂,弩箭就已经到了,噗噗噗的几声闷响,许苼俞被打的连续后退两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箭,眼睛里都是不相信。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柳戈:“你.....怎么敢......” 噗噗噗. ..... 柳戈换了一把连弩又打空了弩匣。 他从马背上跳下来,缓步走到门口,许苼俞已经倒在地上,躺在那看着柳戈,柳戈溜达到许苼俞身边,连弩对着许苼俞的脸开始点射。 许苼俞的脑袋被打的来回摇晃,片刻后脸上就钉满了弩箭。 柳戈看着已经没了呼吸的许苼俞叹道:“我以为你出来是想求我,结果你骂我......” 他又点了两下连弩,连弩已经没有箭了,发出咔咔的几声空响。 他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把许苼俞的尸体拖到一边,没准许家的人还要呢,给他收拾一下,太难看了不好,当然也没准许家的人连自己都保不住了。” 手下人听到这句话都有些懵,这地上躺着的人,那张脸钉满了弩箭,这怎么才能收拾出来让他好看点? 围攻持续了数个时辰,从清晨到快日落,其实很早之前就没有人再往外冲,可是府兵也不会烧着大火进去检查,等到火差不多烧的小了起来,这才开始泼水灭火。 进去之后,惨不忍睹。 羽亲王府。 羽亲王和节度使曾凌正在下棋,他低头思考着下一步如何落子,门外的管事压低声音说道:“王爷,许庚茂在府门外已经跪了两个时辰,王爷刚刚交代说两个时辰提醒王爷一下,现在时辰到了。” 羽亲王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棋子,他看向曾凌道:“赢不了,投子认输。” 曾凌笑道:“王爷赢的不在棋局上。” 羽亲王笑了笑后吩咐道:“去把许家的那位老人家请进来,那么大岁数了已经跪了两个时辰,再不让他进来,我怕一会儿他都没命见我了。” 曾凌哈哈大笑,他俯身道:“也不知道许家的人哪里来的那自信,觉得他们一家能在冀州城里翻云覆雨,死一个许苼俞,现在许庚茂终于知道该有什么态度了,可是已经晚咯。” 羽亲王嗯了一声,出门,看了一眼跪在门外的世子杨卓,脸色就又沉了下来。 “父王,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 杨卓看到他父亲出来,不住的磕头认错。 “跪着吧。” 羽亲王看了他一眼,迈步离开。 杨卓看向节度使曾凌哀求道:“曾大人救我。” 曾凌对他微微摇头,叹息一声,然后加快脚步追上羽亲王的步子,羽亲王一边走一边说道:“他是越来越越没规矩,真的以为做什么事我都不知道?” 曾凌道:“世子也是想为王爷分忧,都是被许家的人蒙蔽利用才会如此。” 羽亲王怒道:“身为世子,却经常被人利用,不是他无能是什么?无能还飞扬跋扈,就更蠢!这次如果再不给他一些教训的话,下次他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曾凌回头又看了世子杨卓一眼,那人刚刚还在哀求,此时看到他父亲已经走远了,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哪里还会继续跪着。 曾凌心里叹了口气,不再看他。 车马行。 李叱他们正等着吃饭,余九龄从外边急匆匆的跑回来,一进门就笑。 “缉事司被夷为平地了,那个叫许苼俞的缉事司旅授也死了,千余口人啊,羽亲王做事是真狠。” 他话说到这才意识到夏侯琢也在,连忙闭嘴。 夏侯琢白了他一眼:“接着说。” 余九龄尴尬的笑了笑后继续说道:“许家的那位老太爷,叫什么许根毛的,在羽亲王外边跪了足足半日的时间,我回来之前才被叫进去,我估摸着这次许家要被放血了。” 夏侯琢叹了口气:“其实我昨天大概就想了他会怎么做,马上就要起兵,打的还是讨逆的旗号,需要有人祭旗,刚巧许苼俞又是缉事司的旅授,不拿他祭旗拿谁?” 余九龄问道:“那你猜着,许家这次会不会倾家荡产?” 夏侯琢摇头道:“哪有那么轻易......”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不想说。 他的话刚说完,外边又有人回来,一名车马行的伙计跑进来说道:“刚刚看到许家的那个老太爷被轰出了王府,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夏侯琢沉默片刻,转头看向李叱:“你想去看看许家被抄家吗?现在去的话,应该能在前排看着。” 李叱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夏侯琢声音很轻的说道:“我留守冀州,许家和你有矛盾,我父亲知道依着我的性子,一定会为你出头,许家的人就可能对我不利,他先烧了缉事司,再灭了许家满门......” 然后他苦笑一声道:“说是为了我铲除隐患,实则也是为了敲打其他各家,许家被灭门的话,其他各家也就明白他们什么分量。” 他看向李叱,缓了一口气后说道:“他做事,向来不是这样吗?只要想做了,就一定不会留后患,要做,就做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羽亲王府门外。 许庚茂跌坐在地上,眼神里都是绝望。 他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许家......完了。” 他一开始其实也不明白许家做错了什么,最先给羽亲王献出十万两银子的就是他许家,羽亲王为什么就如此心狠手辣? 然后他明白了,羽亲王需要有这样一个家族被除掉来震慑其他人,当然也因为其他的事把许家推倒了这个被选上的位置。 看似的那些小事,变成了许家灭门的导火线。 再说许家很合适啊,说大不是特别大,说小又不小。 许庚茂来的时候还想着,大不了送出半数家产来挽救许家,可是进了王府之后他才明白,羽亲王让他在外边跪了两个时辰不是敲打他,只是消遣他。 进门之后不久,他才说出来愿意先出家产支持羽王起兵这句话,羽亲王就起身走了,连多一句话都没听。 然后忽然就有人喊了一句,许家老贼,居然敢辱骂王爷,还敢动手! 然后他就被扔出了出来,在扔出门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过来,羽亲王就没等着他献,而是想好了要自己拿。 他看到一队一队的骑兵从羽亲王府里冲出来,没有人理会他,骑兵从他身边冲了过去,也许用不了多久,许家也会面临着和缉事司一样的下场。 “杨迹形......你是真的狠,你是真的狠啊!” 许家。 老太爷已经出去了半日还没有回来,天知道在王府那边会不会谈不好。 整个许家的人,能说得上话的全都聚集在老太爷的这个院子里等着消息。 “不好了!” 有人惊叫呼喊着跑过来:“骑兵!骑兵冲进府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零三章 解释不清楚的气运 身穿铁甲的将军可能在得到命令之前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带着麾下骑兵在冀州城里发起冲锋。 许家大宅变成一片,布局庞大,当年还特意找了很有名气的风水大师看过,这样布局可让子孙后代都福荫无穷,家族兴盛不衰。 现在看来应该是被骗了。 将军将战刀往前一指,一队士兵抬着撞木冲过去,砰地一声将大门撞开。 然后将军抬起手拉下面甲,催马冲进许家大宅。 但他不是将军,他只是喜欢铁甲,于是羽亲王就名人给他量身打造了一套。 百姓们被吓着了,在夜色刚刚要降临在这个人世间的时候,死神比月亮早来了一步。 许家大宅里,上上下下有七八百口人,那些下人和仆从的运气还好,他们只要跪下来不乱跑乱窜,基本上没有人会故意砍杀他们。 可是许家的人就不一样了,羽亲王的军令是......凡是姓许的,一个都不要放过。 双星楼。 正在自己房间里发呆的公叔滢滢被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扰,她回头看了一眼,丫鬟跑进来,还一不小心被绊了一下扑倒在地。 “小姐,不好了,许家出事了。” “怎么了!” 公叔滢滢立刻就站了起来。 “羽亲王调动大军围住了整个许家,下令不准放走一人,如今大军就在许家大院里杀人。” 听完这句话,公叔滢滢立刻就冲出了房间。 她住在三楼,一出门就是走廊,楼梯的方向在左边,可是她没有选择跑向楼梯,而是直接从三楼掠了下去。 人落在一楼大堂,把四周的人吓了一跳。 她冲到双星楼门口,还没有出去,就看到有个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的年轻人站在那看着她,脸上带着些玩味的笑意。 “滚开!” 公叔滢滢情急之下喊了一声。 “你最好别动,许家的人今天都会死,但是有人觉得你或者还有用,如果你动的话,就像是这个糖葫芦。” 他说着话把糖葫芦举高,一支铁羽箭从他后边飞过来,啪的一声将糖葫芦击碎,那支箭咄的一声戳在门框上,擦着公叔滢滢的耳朵飞过去的,直接把门框射穿。 公叔滢滢的耳朵上出现了一条血痕,很浅。 门口的年轻人笑着说道:“你应该听话,另外要提醒你的是,我们是崔家的人,不是王府里的人,所以我们可以说你不听话于是失手杀了你,王府那边不会在意,因为王府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你这个人。” 公叔滢滢站在那看着他,片刻之后忽然一侧身往旁边冲了出去,她才跑了两步,一支铁羽箭瞬息而至,当的一声戳在路面上,这条小路上铺了青石板,箭将石板击碎后戳在那。 年轻人叹了口气道:“再跑,就死。” 公叔滢滢咬了咬牙,再次向前冲。 “你去了也没用,人都死绝了。” 年轻人的话在她身后响起,公叔滢滢的脚步一停。 那个年轻人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我只是可惜你这么年轻漂亮就去死,不然的话,与我无关的事我向来懒得管,我家东主的意思是,你活着没准就有机会报仇,许家的人今天神仙都救不了,你去了不过是多一具尸体罢了。” 他指了指不 远处的一辆马车。 公叔滢滢犹豫了一会儿,转身朝着马车走过去,车夫把车门打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上了车之后发现车里有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那,手里拿着一本书册在看,可那不是书册,而是账本,公叔滢滢上车,中年男人也没有抬头看她。 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座位说道:“我叫崔泰,坐上这辆车一直到三月江楼,你可以半路下车走,我的人会杀了你,你到三月江楼再下车,以后都没有人能随意动你。” 公叔滢滢问:“那我可以报仇吗?” 崔泰把账本合上,看了公叔滢滢一眼后说道:“我不会浪费时间救一个自己想求死的人,你再问这么蠢的问题,现在就可以下车了。” 公叔滢滢咬了咬嘴唇,嘴唇出血。 片刻后,她点头:“走吧。” 许府。 一个老者身上插着六七支羽箭,在他身前倒下了至少二十几具府兵的尸体,他掌中的长剑已经断了,半截剑上还在往下滴血。 他回头看了一眼许元卿,微微摇头道:“我已经尽力了。” 他对面,那个骑着马的将军冲过来,战刀横扫,老者的人头飞上半空,脖子里喷出来的血如泉涌一样。 十几个手下往后边杀,其中一个大声说道:“东主,我们开路从后院杀出去,不要再耽搁了。” 许元卿眼睛带血,他沉默片刻,转身跟了上去。 十几个人护着他一路往后院冲,刚到月亮门,砰地一声巨响,月亮门坍塌下来,一个如同铁塔般的壮汉从后院过来,他双手推在月亮门的弧顶处,月亮门随即坍塌,砖石飞溅。 这个壮汉,就是王妃遇刺的那天,守护着羽亲王的人。 这人实在太高大壮硕,人熊一样,那些护卫也不矮,可是最高的那个也就勉强到他肩膀位置。 壮汉两只手伸出来,一手一个,抓住两个护卫的头,硬是这样把人提了起来,然后把两个人的脑袋对着一撞...... 两颗人头,碎了的西瓜一样。 这壮汉瓮声瓮气的说道:“王爷说一个不准活,就是一个不准活。” 许元卿身前的护卫全都胆寒,可是他们也知道,想活着就必须冲过去。 剩下的人发力向前,一刀一刀朝着那壮汉劈砍,这壮汉身上穿着极为厚重的铁甲,他根本就不理会那些刀,砍在他身上不过是一串火星而已。 他一拳一个,将护卫逐个打倒在地。 许元卿看着这壮汉走到自己面前,他沉默片刻,仰天一声长叹...... 砰! 壮汉一拳横扫过来,碗口那么大的拳头轰在许元卿的太阳穴上,一拳把许元卿的头颅几乎都打碎了,许元卿横着飞了出去很远,落地之后连动都不动了。 一个时辰之后,车马行。 余九龄从外边回来,脸色有些难看,他坐下来后就叹了口气,像是话都不想说。 众人看着他,他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道:“太惨了,虽然我也恨不得杀进许家去,可是看过了之后才明白,我也许做不到杀那么多人。” “我在高处用千里眼看着,许家院子里火把像是旋涡的水一样来回动,火把到的地方就在死人。” 余九龄叹道:“看起来,除了那些听话跪地求饶的下人之外,剩下的都死了。” 他看向李叱说道:“有两个人,格外厉害,一个骑着马穿着铁甲,看不到脸,有面甲挡着,用一把刀,那刀很长,看起来就是横刀的样子,但是刀身比寻常的横刀长一半,最少也有四尺半。” “另外一个是个壮汉,真他妈的高,像是大黑熊,那些人在他面前就如同小孩儿,他一巴掌一个全都拍死。” 夏侯琢道:“骑马的那个叫余将晚,就算不带面甲的时候也会用东西蒙着脸,因为他的脸很难看,传闻说人生豹面,有人说他是妖怪,有人说他就是个野兽。”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身材壮硕天生神力的那个叫余巨灵,他是余将晚的弟弟,两个人在六七年前被我父亲收服,他们俩在山中长大,好像是父母早亡,余将晚的脸是被野兽啃咬过才变成那样的,命大没死。”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他们两个的名字,是我父亲取的......他们俩,兽性太重。” 李叱坐在那一直沉默着,他没有说话,是因为他在想一件事,一件他自己无法理解的事。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运气太好了些,每当他遇到什么问题的时候,这个问题,他哪怕自己不去解决,也会阴差阳错的被人解决掉。 许家这样的实力,对于李叱来说还可算庞然大物,他哪怕背后有燕山营,但在冀州城里,许家依然是他不可能轻而易举迈过去的一座大山。 现在许家没了。 每一次都是这样,好像上天有一双眼睛看着他,他只要遇到什么麻烦,超出了他的应对能力,那么就会有别的力量出现,把这麻烦铲除的干干净净。 李叱已经不是第一次想到这些问题了,每一次他都觉得是自己胡思乱想,不过都是巧合。 然而许家这次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问题,可是他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答案。 “咱们运气真好。”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看向李叱说道:“不用咱们自己动手,许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这就和天上掉下来一块大石头,直接把许家砸没了的区别不大。” 李叱缓缓看向余九龄,余九龄见他脸色有些奇怪,于是问道:“你没事吧?” 李叱这才缓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事,你说的对......咱们的运气确实不错。” 余九龄道:“如果运气再好一点的话,也许咱们走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就能捡金元宝。” 话刚说完,忽然后院传来一阵闷响,与此同时就是一阵晃动,好像地震了一样。 李叱立刻把坐在身边的高希宁拉起来,恍惚了一下,人已经到了门外。 余九龄看向夏侯琢说道:“看到了吧,他都没有喊咱们一声。” 夏侯琢点了点头:“是。” 李叱看向高希宁,高希宁抿着嘴笑。 他们往后院赶过去,到后院的时候,汉子们都已经围了过来,所有人都被着突然出现的震动吓了一跳。 但是那震动就一次,没有后续,应该不是地震。 “是地窖塌了个大坑。” 有人看向李叱说道:“可能是之前咱们挖的太狠了,可奇怪的是,不是上边塌了,而是下边塌了,像是有个大洞。” 余九龄吓了一跳:“别是有什么怪物要出来。” 李叱伸手接过来一根火把,他看向唐匹敌,唐匹敌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地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零四章 沙币 地窖是在后院靠北,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一口井,顺着井口下去大概一丈左右就是横向的通道,到了下边的通道就会稍微开阔一些,一个人扛着一袋粮食可以顺利通行。 刚刚地窖里传出来一身闷响,紧跟着一股浓烈的烟尘从井口里喷涌而出,所以人们怀疑是地窖塌了。 等了好一会儿,下边的烟尘才稍稍弱了些,李叱和唐匹敌两个人用纱巾蒙住口鼻,一前一后-进了地窖。 到了下边进入横向的通道,尘土的味道特别重,冲的人鼻子里格外不舒服,好像要把呼吸堵住似的。 李叱他们俩实在不能往前走多远,又回到井口位置,让人顺下来几桶水,他和唐匹敌一边泼水一边往前走,这才稍稍好了些。 到了地窖里边,发现靠近墙角的地方确实坍塌下去一个大坑,还有烟尘在往外冒。 “还好粮食没有透下去。” 唐匹敌蹲在那个大坑边缘处往下看,下边黑洞洞的,烟尘漂浮在半空之中盘旋,像是微缩了无数倍的宇宙银河。 唐匹敌把看了李叱一眼:“我先下,你再下。” 李叱摇了摇头,把手里的火把扔了下去,火把很快就落地,显然并不深,也就是不到一丈,大概从屋檐到地左右的高度。 火把在下边晃动了几下,然后熄灭了。 李叱道:“等会儿再下去吧,李先生留下的书里提到过,密闭的地方扔进去一个火把,如果火把很快熄灭,可能就会有危险。” 唐匹敌问:“哪个李先生?” 李叱道:“书院藏书楼的那位先生。” 唐匹敌猛的想起来,他点了点头:“那个怪人,了不起的怪人。” 李叱不敢大意,反正李先生说的肯定有道理,他们两个蹲在那等了一会儿,下边漂浮的烟尘也逐渐落了下去,视线变得清晰不少。 “你说会不会是古墓什么的。” 唐匹敌道:“冀州城在周之前叫做褒城,曾经是小国幽山国的国都,幽山国虽然小,但是存在了几百年,被灭之后,大周立国,将褒城改名为冀州,有传闻说冀州城城墙的某一段下边就有褒城的古城墙。” 李叱道:“如果真的是古墓的话,男鬼我来对付,女鬼-交给你。” 唐匹敌笑道:“你是对付男的有经验?” 李叱想了想,然后呸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李叱又点了一根火把扔下去,这次火把没有很快熄灭,一直在西边忽明忽暗的烧着,李叱随即把面巾重新围好,第一个跳了下去。 落地之后脚底感觉很奇怪,像是踩着绒毯上似的,不过李叱知道那是灰尘,厚厚的灰尘。 他把火把捡起来往四周照亮,突然啊的叫了一声,然后人就倒了下去。 唐匹敌立刻跳了下去,蹲在李叱身边急切问道:“你怎么样。” 李叱哈哈大笑着坐起来:“古墓嘛,不搞点惊悚都显得有些无趣。” 唐匹敌瞪了他一眼,往四周看了看,然后他也啊的一声,立刻后撤。 李叱笑道:“你这就没意思了。” 唐匹敌伸手往里边指了指,压低声音道:“快过来。” 李叱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洞里深处有两个什么东西冒着绿油油的微光,像是一双奇诡的眼睛在看着他们。 李叱吓得一哆嗦,连忙后撤。 两个人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唐匹敌一甩手把他的火把扔了过去,那火把在半空中旋转着,一路照亮,火把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溅起来无数火星,那绿幽幽的光好像消失了瞬间,片刻之后又冒 了出来,但是在原地没动。 “是男的还是女的?” 唐匹敌问。 李叱道:“一定是女的,是你的菜。” 唐匹敌摇头道:“一定是男的。” 李叱问:“何以见得?” 唐匹敌认真的说道:“男的容易绿。” 李叱瞪大了眼睛看着唐匹敌,他觉得这话真他妈扯淡但是又好像非常他妈的有道理。 就在这时候他们头顶上传来余九龄呼喊的声音,李叱喊了一声示意他们在下边,片刻之后,庄无敌拿着火把也跳了下来。 庄无敌问:“怎么样?” 李叱和唐匹敌同时摇了摇头,庄无敌顺着他俩的视线往前看了看,片刻后就看到那两团不大的绿光,于是庄无敌吓得一哆嗦,然后朝着头上喊了一声:“九儿,有宝贝。” 嗖的一声余九龄就下来了,举着火把往前就走:“宝贝在哪儿呢?” 李叱看了看庄无敌,庄无敌一脸惭愧惭愧的表情。 四个人下来胆子就大了不少,举着火把往前走,到近前出才发现那两个绿油油的发光的东西,是两颗镶嵌在门上的珠子,被火把的光照着就会发出闪闪烁烁的绿色反光。 “这珠子有牛蛋那么大了,肯定值钱。” 余九龄伸手就要去抠。 李叱一把拉住他:“用匕首。” 余九龄这才反应过来,翻出来一把匕首去撬那两颗珠子,他撬着呢,唐匹敌好像实在是忍不住问了余九龄一句:“九妹,你怎么会知道牛蛋有多大?” 余九龄怔了怔,回答道:“猜的,形容,形容懂不懂?” 唐匹敌道:“那你为什么不说鸡蛋鸭蛋,要用牛蛋两个字?” 余九龄道:“鸡蛋鸭蛋是蛋,牛蛋是蛋吗?” 他终于撬下来一颗,这珠子确实不是那种很规则的圆,隔着东西触碰,也觉得寒气逼人。 余九龄把两颗珠子都撬下来然后装进鹿皮囊,没有了光源,这两颗珠子也就不再发光。 火把照耀下,他们才看清楚面前是一道门,而且是石头做的门,像是整块巨石打磨雕刻而成,应该极为坚固厚重。 余九龄试着用手推了推,门被什么卡住了,推不开,于是余九龄后退了几步,助跑之后飞身一脚踹在门上,当的一声,门震动了一下,然后往外缓缓弹开了一些。 余九龄蹲在那揉脚,发现那三个家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门,庄无敌过去伸手一拉,门开了。 李叱看向唐匹敌说道:“你九妹就是凶猛。” 唐匹敌笑着摇头,他举着火把第一个进去,往四周晃了晃,火把上的火一下子就往四周蔓延出去,像是点燃了空气一样。 这场面格外诡异,但也只诡异了片刻,因为唐匹敌道:“应该是点燃了蜘蛛网之类的东西。” 余九龄脑袋里都想到了无数个故事的开头,但是因为蜘蛛网这三个字,故事就提前结束了。 这里一点儿都不潮湿,很干燥,应该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所以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年,依然没有被潮气侵蚀。 李叱举着火把往前走,忽然看到前边影影绰绰的好像坐着个人,他立刻握住腰畔的刀柄,然后问了一句:“是谁?” 这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这一声把余九龄他们都吓了一跳,连忙过来,四个人并排着往前走,四个人四把刀都已经出鞘一半,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四把刀就会立刻劈砍出去。 等到了近前才发现这是个雕像,一个很威严的中年 男人坐在宝座上的雕像。 余九龄凑近了看了看,那雕像雕刻的极为精巧,与真人大小差不多,端坐在那,显得很有气势。 宝座上还雕刻着一些字,余九龄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李叱就问了一句:“刻的什么?” 余九龄道:“是个恶毒的诅咒,大概意思是说,谁进来这里,谁都会走运一百年,要钱有钱要妞儿要妞儿富可敌国长命百岁,从进来的那一刻起诅咒生效,不接受反驳。” 唐匹敌道:“我替你谢谢他。” 余九龄:“不客气......其实我一个字都不认得,但是意思我懂了。” 李叱到近处看了看,雕刻的是古字,最起码不是周以后的字,他也不认得。 余九龄见没有什么危险,随即出去喊人,不多时,进来的人越来越对,点满了火把,四周就都照亮了起来。 这里看起来不像是古墓,但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那是什么?”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看到宝座后边有一排石像,数了数一共七个人,都是站立雕像,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七个人身上都穿着古朴的铠甲。 “天赐重宝!” 余九龄眼睛都瞪大了:“这铠甲能保存至今,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发财了发财了。” 他跑过去,伸手去摸那铠甲,在火把的光芒下,每一件铠甲都反射出暗幽幽的光。 余九龄才一碰,哗啦一声那甲胄就散了,掉落一地。 他站在那都懵了,脑袋里只有一句话来来回回的播放着......神话故事里都是骗人的。 这难道不应该是宝藏吗? 这七武士站在这,不就是送福利的环节吗? 为什么那看起来很不错的甲胄,一碰就散了? “傻批......” 庄无敌看了他一眼,嫌弃的不要不要的。 唐匹敌笑道:“散了的是绳子,穿甲片的绳子已经烂了,你不碰还好,一碰就散,但是你看看,这些甲片到现在都没有生锈,显然不是凡品。” 余九龄讪讪的笑了笑。 “这边有宝物!” 远处有伙计喊了一声。 李叱他们连忙跑过去,他们看到在靠近一侧的地方有很多石槽,上边盖着石板。 在墙上刻着一行字,燕先生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后说道:“这些字写的是......聚国之财,仁者得之,以此宝藏,复我河山。” 他看向李叱道:“果然是宝藏,而且这里边应该算是当时这个小国的国库,全都是钱。” 所有人都惊讶了,这种运气确实也没的可说,随便坍塌个大坑,居然就是整个国库的存钱。 余九龄等不及,他喊了两个人帮忙,奋力的把一块石板搬起来,众人举着火把往石槽里看,全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燕先生低头看了看,然后噗嗤一声就笑了。 这石槽里,都是贝壳。 好多贝壳啊。 余九龄不甘心,打开另一个石槽往里边看了看,这里边的东西不太一样,都是不规则的圆,有的已经碎成了粉末,有的还能看出来形态。 他问燕青之道:“燕先生,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燕青之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然后回答:“沙币。” 余九龄道:“你怎么骂人呢!” 燕青之叹了口气后说道:“这东西......真的就叫沙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零五章 不敢去 这举国之财就是一堆贝壳和沙币,让每个人的情绪都有些崩溃,人就是这样,一开始就觉得没有了和一开始以为有然后没有了,情绪是不一样的。 “这是什么?” 有人在一个石槽里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搬出来之后发现是一株形态几乎保持完整的珊瑚树,余九龄一口气吹过去,吹落了不少尘土,才能看清楚这珊瑚树通体血红,至少有两尺多高,已近三尺。 这东西,肯定比嵩明先生的字画值钱,一尺多高品相完整的血红珊瑚树就已经是珍品了。 “值钱吗?” 余九龄问。 唐匹敌点了点头:“很值钱。” 说完后又摇了摇头:“又不值钱,因为没人会买,现在这个世道,文玩古董,还有这些珍宝,都不如银子和金子更有用,你说这东西价值十万两,可是你拿着它出去换不来一万两银子能买到的粮食。” 李叱道:“你拿着这个东西去粮栈换粮食,一千两的粮食他也不换给你,但是你要给它定价,低于十万两就说你不懂行。” 余九龄顿时失去了兴趣。 “那就是不值钱。” 他随手递给别人,不看了。 “砂金!” 有人在角落处喊,他们想掀开一张已经腐朽了的厚重草帘,已经和草灰快差不多了,一碰就散,在下边看到了一堆砂金,这种东西真假不好判断,就算是真的纯度也未必高,可是数量在这摆着。 “我凑!” 余九龄的眼睛都亮了。 “这些东西......” 唐匹敌的眼睛也亮了,他捧起一捧砂金仔细看了看后说道:“幽山国是草原游牧民族创建的中原国家,曾经存在了几百年,但还保持了不少草原人的生活习性,比如他们更喜欢砂金。” 他看向李叱说道:“现在的草原人也一样,他们对银子不像是中原人那么感兴趣,但是却觉得砂金很珍贵,这么多砂金如果都是真的,至少可以从草原上买回来几千匹上好的战马。”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李叱,眼睁睁的看着李叱的嘴角从微微上扬到几乎咧开到耳朵下边了,一说到能买至少几千匹好马,唐匹敌感觉李叱的耳朵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笑的嘴角太高,耳朵都快到后边去了。 唐匹敌掂量了几下后说道:“分量上来看是真的,告诉兄弟们尽快运到地面上去,如果再坍塌的话,就相当于几千匹马被压死了。” 李叱:“好好好,赶紧运。” “那些......” 余九龄看向那边的贝壳:“也是很多很多年前的贝壳了,这东西也算古董了吧?” 唐匹敌瞥了他一眼:“你不如现在去拿筐装砂金。” 李叱他们过去站立雕像那边,把七个雕像上边的甲胄都拆下来,这些甲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触手冰凉,像是玉石,又像是金属。 反正不管是什么,肯定是好东西,他们把这些东西全都搬运上去。 李叱走到那端坐的石像面前俯身一拜道:“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挺对不起你的,我们拿了你的宝藏,实话实说,帮你复国确实不打算.....要不然我给你磕一个吧。” 他撩袍跪倒在地,给那石像磕了几个头。 余九龄觉得李叱这样做完全是多此一举,这些钱财拿了也就拿了,何必要给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磕头致谢。 就在李叱一个头磕下去,额头顶着顶面的时候,他两个膝盖位置忽然一沉,头顶着的地方也 一沉,把李叱吓了一跳,想起身,可是这种姿势下竟是一时半会儿没能起来。 额头膝盖三点支撑,所以就显得有些撅...... 那个端坐着的石像往后滑出去,一件东西缓缓升起。 下边升起来一个石台,在石台上放着一个长长的盒子,盒子也已经开始腐朽,火把照耀下隐隐约约看到那盒子里边有个什么东西在微微反光。 余九龄跑过来扶起李叱,看着那向后滑出去的石像说道:“他这是躲开你了?不想让你磕?” 李叱叹道:“你的脑袋真的是一颗天才的脑袋。” 余九龄道:“我也觉得。” 他们过去,小心翼翼的把那个石台上的盒子打开,里边裹着的布也已经坏了,揭开之后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这盒子里,原来是一杆铁枪。 枪杆并不光滑,外边有一层油脂似的东西,擦掉之后发现枪杆上有细纹,像是细细的鱼鳞形态,枪头很长,近乎于槊,但和槊锋形态不同。 李叱伸手把铁枪拿起来掂量了一下,分量之沉重超乎想象。 余九龄道:“我也试试。” 他双手伸过去从李叱手里把铁枪接下,瞬间双手就往下一沉,眼看着铁枪就要落地,唐匹敌一伸手把铁枪抓起来。 这铁枪的分量之重连唐匹敌都惊讶了一下,顺手将铁枪一甩一震,枪头颤起来发出轻微的嗡嗡的声音,竟是有些龙吟之意。 “好东西!” 唐匹敌赞了一声。 他双手握着铁枪递给李叱:“给。” 李叱缓缓摇头:“我不擅长用枪,你却擅长,这东西你用了合适。” 唐匹敌一怔:“这枪绝对是至宝。” 李叱道:“废话,不然配不上你。” 唐匹敌看着李叱,李叱也在看着他,唐匹敌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欲言又止,李叱等了一会儿后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有些慌。 “我感觉你想亲我。” 他说。 唐匹敌:“呸......” 李叱笑道:“不亲就好,好东西在善用者手里才是对的,我又不会用枪,咱们这些兄弟,唯有你马上的功夫最好,也最善使用长兵器,当是你的。” 余九龄嘿嘿笑了笑:“我马上的功夫也是可以的。” 那叫一个猥琐。 所有人都看向余九龄,余九龄转身走了:“我去背筐......” 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笑声,余九龄懵了,众人也都懵了,他们看向发笑的人,竟是庄无敌。 看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庄无敌居然老脸微微一红,转身道:“背筐。” 唐匹敌问:“这是为何笑起来?” 李叱想了想,叹道:“可能是刚刚才反应过来九妹说他马上的功夫也不错是什么意思。” 唐匹敌:“......” 庄无敌往前走,余九龄停在那等他,然后他好奇的问庄无敌:“庄大哥,你刚刚笑什么?” 庄无敌想了想,看向余九龄道:“你,没马。” 余九龄呵了一声道:“看不起谁呢。” 庄无敌都没理他,继续说道:“你,手行。” 余九龄:“......” 他看着庄无敌出去背筐了,他哼了一声后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要不是心疼银子,我早就去什么双星楼什么三月江楼里纵马驰骋了!” 庄无敌回头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说道:“你快去。” 余九龄道:“你果然看不起我。” 庄无敌那板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说出的话就不像是开玩笑的,因为他说的话每个字都显得那么刻板。 连余九龄都没有想到,庄无敌后边还有话说。 庄无敌说完你快去三个字,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快回,能赶上我下一趟背筐。” 余九龄眼睛都瞪圆了:“我去!决斗吧!” 几乎一夜,伙计们把整个地宫仔仔细细的翻找了一遍,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神奇的宝藏,里里外外,一个铜钱都没有,一两银子都没有,一堆砂金,七套碎了的铠甲,还有几件珍宝。 后半夜的时候,众人找来东西开始修那七套铠甲,这些铠甲的款式看起来就显得那么古朴,不是和现在的甲胄制作工艺一样。 每一块甲片都不大,形态都不是很规则,每一块甲片上边都有四个小孔,孔形圆润,像是用东西硬生生来回磨-钻弄出来的,原本穿起甲片的绳子都碎了。 大楚的甲胄是分成几部分的,肩甲,胸甲,裙甲,袢甲,而这七件甲胄,需要用绳子穿起来甲片才能组成这些部分。 “非一日之功。” 李叱看着那些甲片头都有些疼,想着刚刚不该这么粗暴的直接装回来,要是各部分都分开装,也不会如此繁琐难辨。 就在这时候,有伙计从外边跑进来,手里捧着一件东西,他进门之后说道:“又找到一件东西,像是地图,不知道什么皮子做的,还没有完全坏掉。” 李叱连忙把盒子接过来,地图虽然没有彻底腐坏,但也裂成了几片,他小心翼翼的把地图拼上,发现这是一座城的地图。 “莫非这是古褒城的地形图?” 李叱看向唐匹敌。 唐匹敌凑近了看了看,摇头道:“冀州规模比那时候扩大了十倍不止,看这图,已经看不出什么,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指了指那图:“这是什么意思。” 他指着的位置画的应该是一片宫城,但是这图画的有些别扭,李叱又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他懂了。 “这是古褒城内的皇宫构造图,下边看着别扭的部分,是地宫,也就是说,在幽山国皇宫之下还有一个地宫。” 他看向旁边的夏侯琢,夏侯琢摇头道:“冀州城早就已经不是那时候的样子,古褒城皇宫也许几百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李叱道:“如果在的话,幽山国的皇宫旧址在什么地方?” 夏侯琢又摇了摇头:“不知道。” 李叱问:“那谁能知道?” 夏侯琢想了想后说道:“如果是说冀州内也许还有人知道的话,那就只能是高院长,高院长博学大才,关于幽山国的事,他也曾经在书院上课的时候提及,若你想知道,可能要去问高院长才行。” 李叱脸色变得不太自然起来。 夏侯琢立刻就笑了笑,他拍了拍李叱的肩膀说道:“没什么,可以理解,一般来说去见岳丈大人都会有些心虚,更何况你要去见的是岳丈丈。” 李叱:“......” 夏侯琢道:“罢了,我替你去问问,不过你为什么对这个地宫这么感兴趣。” 李叱道:“因为贪......万一还有宝贝呢。” 夏侯琢点头:“合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零六章 关于幽山 高院长都不相信夏侯琢是真的带着请教的心情来问他关于幽山国的事,因为他觉得夏侯琢和这些学术上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高院长的品德高贵就在于,只要学生问,他就必会详之又详的解释清楚。 高院长说过,如果一个做先生的人对于学生的提问都不耐烦,那么就没资格做先生,既然选择了这个身份,就要维护好这个身份,对得起这个身份。 “说到幽山国,就必须提一提草原上的一个民族。” 高院长坐下来,夏侯琢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见夏侯琢如此态度,高院长心里也有些高兴。 夏侯琢在书院这么多年,就没有问过一个关于知识上的问题,也不是,他就没有问过任何一个问题,他可能连课都没有上过几次。 夏侯琢在高院长对面坐下来,一脸愿闻其详的虔诚态度。 “你可听闻过铁鹤这个草原民族?” 夏侯琢点头道:“听闻过,草原霸主,雄踞北方,其他部族根本不可相抗。” 高院长都没有想到夏侯琢居然知道这个铁鹤族,于是欣慰的笑了笑。 “铁鹤族在草原上创造了一个强大的帝国,然后就不满足于一直生活在草原,他们知道中原江山锦绣,于是开始屡屡南下。” “铁鹤部甚至一度攻打到了南平江北岸,可惜的是他们的军队实在不擅长水战,所以在南平江大战中兵败,还死了一位可汗。” 高院长抿了一口茶后继续说道:“这次大战,可汗的死,造成了铁鹤部的分裂,那位可汗有两个儿子,都不服对方,于是各率部众打了起来。” “可汗的大儿子拓跋晨兵败后退回草原,二儿子拓跋陵就在南平江以北建立了一个国家,这个国家的名字就叫做幽山国。” 高院长笑道:“现在关于幽山国的传说,其实都不正确,传闻说幽山国很小,实则不然,幽山国的国境大概是现在咱们大楚的一小半,南平江以北,皆属于幽山国。” “幽山国雄踞北方数百年,开国皇帝拓跋陵是个极好学的人,他下令部族所有人必须学习中原文化,可是因为当时他们屠戮中原人太狠,所以学的并不好,幽山国包括冀州幽州兖州和青州的一部分,一直延伸到东海岸。” 高院长道:“拓跋陵之后,这一部分铁鹤人开始逐渐变成了中原人,学习中原文字,礼仪,以中原大国自居,而那位逃回了草原的拓跋晨却不甘心,数次行兵南下,结果都被打的铩羽而归。” “之后数百年,拓跋晨的那一脉一直想南下,而幽山国则把他们视为蛮子,觉得他们是一群野兽,毫无教化,而幽山国数百年来,就成了中原抵抗铁鹤人的屏障。” 夏侯琢都听懵了,这些事他确实不知道,只是知道草原上有个霸主级别的部族名为铁鹤。 高院长继续说道:“最终,幽山国击败了铁鹤部,将铁鹤打的一分为二,一部分铁鹤人往东北方向逃走,一部分往西北方向逃走。” “往东北方向逃走的这支残兵败将,居然在那时还散乱的黑武之地所向无敌,他们大肆的掠夺黑武那边的女子,用以延续后代,逐渐形成了八个部族,名为鬼月八部。” 夏侯琢的眼睛骤然睁大。 高院长看到他的表情十分满意,以博学来让弟子震惊和敬畏,这是一个学者的骄傲。 夏侯琢道:“现在草原上最大的部族名字也叫铁鹤部,难道说就是当年......” “是。” 高院长点了点头道:“往西北逃遁那一支残兵败将,经过百年发展之后又杀回草原,迅速的扩大了领地,他们如今在草原上应该已经没有对手,几百年后他们的对手其实还没变,还是自己......当初另外一支逃走的铁鹤人建立的黑武帝国。” 夏侯琢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变了,他没有想到,黑武居然也是铁鹤部的后代,只是因为和那边的女人经过无数代的结合之后,已经和草原人的样貌相差许多了。 可是想想看,骨子里的好战,还是一模一样。 如今草原上的铁鹤部几乎要把草原一统,草原三霸组成了鹤狼鹿联盟,铁鹤部就是盟主,另外两个比较大的部族一个叫戈琴部一个叫扶鹿部。 高院长压低声音说道:“一直到大周立国,北境之地,其实还有许多铁鹤部的后代,只是和中原人经过无数代的结合之后,已经看不出多少最初的样貌。” 高院长叹道:“幽山国被大周所灭,因为幽山国的血统关系,所以大周几乎灭了幽山所有文化传承,烧掉了幽山国的史册,也一把火烧掉了幽山国的都城。” 夏侯琢立刻问了一句:“我好像有过耳闻,这幽山国的都城原名为褒城,就是咱们冀州。” “对。” 高院长道:“那时候的幽山国已经是日暮西山,可是还有善战的七神将,幽山国皇帝自命为紫微星,七神将为北斗七星,可是光有善战的将军也无济于事,内忧外患,最终一败涂地,传闻七神将保护幽山最后一个皇帝拓跋征突围逃走下落不明。” 夏侯琢心里一震,原来最后一个幽山国皇帝并没有突围出城,而是被所谓的七神将保护着进入地宫躲避,也不知道躲藏了多少年,最终都死在地宫,也就是说车马行下边的地宫还有很大一部分没有发掘出来。 大周立国,都城就在冀州,烧掉褒城改名冀州,大兴土木,却根本就没有发现,幽山皇帝就在地下躲着。 夏侯琢问道:“那这个幽山国的旧皇宫在什么位置啊。” “大概。” 高院长思考了一下后回答道:“就在北城一代。” 他想了想,回答:“李叱经营的那家车马行,也在那范围之内,只是已经没有史料可以详细查证了。” 夏侯琢心说这一趟算是有一半白来了,原来他们发现的那就是皇宫的地宫。 不白来的一半,是学到了这么多东西。 夏侯琢起身拜谢,高院长问他为何对幽山国那么感兴趣,夏侯琢觉得总得有个合理的理由,幸好来的时候特意拿了一块贝壳。 他把这块贝壳取出来递给高院长说道:“李叱他们在车马行休整地面的时候,挖出来一个这个东西,我问了问燕先生,燕先生说可能是幽山国当初用的钱币,燕先生说他也吃不准,所以让我来问院长大人。” “啊!” 高院长的眼睛都瞪大了,两只手伸出去,颤巍巍的把那块贝壳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竟是激动莫名。 “从周至楚,这一千多年来,这可能是第一块被人发掘出来的幽山国古币,价值连城,价值连城啊!” 高院长的手越来越颤。 夏侯琢随意的说道:“院长大人喜欢,那就送给你了。” 高院长更加激动起来,脸色都有些发红。 “这,这怎么好。” 夏侯琢也不好意思说李叱 他们家地下这东西能装十车,你要说这东西价值连城,李叱用这个就能买下来整个中原了。 “这个我暂且留下,你可能不知道,每一枚幽山国的古币,传闻都刻有幽山国文字,我说的价值连城,不是它价值多少金银,而是对于追寻那段历史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夏侯琢道:“那我回去再找找,万一还有呢。” 高院长道:“你当是捡石头子吗?随便一扒拉就能捡到几个,能出土这一枚,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夏侯琢心说高院长你真没见识,那玩意比石头子还好扒拉呢,要不是怕吓着你,也怕不好解释,我回去就给你扒拉来一车。 夏侯琢忽然间又想到一件事,于是很真诚问道:“院长大人,关于幽山七神将,你知道的清楚吗?” 高院长的视线一直都在那贝壳上,听到夏侯琢的问题后,他把贝壳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 “七神将,传闻每人都有一套坚不可摧的铠甲,所以在战场上所向无敌,无人可伤得了他们,而这七神将更厉害的地方在于,他们七人合力创造了一种武功,叫什么就不知道了,传说是能练成他们七人创造的这武功,便一定天下无敌。” 夏侯琢立刻起身道:“院长大人,我先告辞了。” 高院长一怔:“为何如此突然。” 夏侯琢道:“我......一时之间肚子疼,有些忍不住,我回去上个茅厕。” 高院长道:“这是书院,大大小小的茅厕有数十个,我家里就有,你为何要赶回去?” 夏侯琢道:“我......认坑,别的坑拉不出来。” 高院长又一怔。 他没好意思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认床高院长可以理解,认坑这种事......应该根本不存在,能是身体的哪一部分不适应别的坑? “学生先告辞了。” 夏侯琢也不好多少什么,转身就跑了。 看着夏侯琢的背影,高院长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该啊......没道理啊。” 回到车马行,夏侯琢把从高院长那听来的话仔细说了一遍,把李叱他们听的一愣一愣的,这也就解释清楚了,为什么幽山国的人那么喜欢砂金,而现在的铁鹤人也那么喜欢砂金。 就是一脉相承,都不是外人。 “还得借着挖啊。” 夏侯琢感慨道:“从地图上看,地宫规模不比皇宫小,咱们看到的大概只是其中一个宫殿,若是都挖出来,可能藏宝不会少,而且还有能让人天下无敌的武功。” 余九龄的眼睛直冒星星,他才不在乎什么天下无敌,他在乎的是还能挖出来多少宝贝。 “干!” 余九龄立刻起身:“现在就干!” ...... ...... 【关于幽山国的这段,大家感兴趣的可以仔细查证一下柔然这个民族,会有很大收获。】 【月底了,新一批周边已经到货,三十把不让江山的雨伞,品质还可以,能遮阳能遮雨,大家有空的检查一下自己在书评区的留言数量,这样就能减少一下圈主核叔的工作量,还是老规矩,公众号十五个,书评区十五个,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三十一号公众号和书评区同时发,九月一号确定人名单,然后发货。】 【以后每个月都这样吧,每个月的最后一天确定中奖名单,月初发货,另外就是想问问大家,谁愿意做圈主?还有两个名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零七章 最后的尊严 万万没想到,众人想过很多种可能,但还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继续开掘地宫后最重大的发现不是有多少宝藏,也不是又找到多少沙币。 而是找到了一座地下粮仓,粮仓规模之大,莫说以前古褒城的人口规模,就算是现在冀州城的人口数量,这个粮仓里的存粮也够全城百姓吃上几年的。 “这算石头还是算炭?” 余九龄蹲在一座粮囤前边看了看,把粮囤的闸门打开,粮食都不带往外流的,用棍子捅,就和捅在石头上的感觉差不多。 夏侯琢看向李叱说道:“上次是谁嫌弃行军干粮硬来着?” 李叱也蹲在那,看着这粮囤里的存粮,心说守城的时候把这些东西要是能搬运出去,确实可以当石头砸敌人用,说不定还会有毒。 “真可惜啊。” 余九龄道:“这里的存粮,冀州城里的老百姓吃几年都吃不完,就这么糟蹋了。” “算算看,最少也有一千多年了。” 夏侯琢叹道:“这粮囤还能保存的这么好也不容易。” 他们面前的这庞大地宫中,一个一个巨大的石头垒造的粮囤矗立在那,像是一个一个已经变成了化石的远古巨人。 而这也正面证明了高院长的话是真的,幽山国真的不算是什么小国,这还不是当初褒城明面上的粮仓,而是地宫粮仓,存粮就如此之巨,可想而知当时幽山国的国力有多强盛,能将铁鹤部打的一分为二,也就不算什么天方夜谭。 “继续找吧。” 余九龄叹了口气后说道:“从这些粮食来看,咱们能有那一堆砂金收获就算不错了。” 原本还士气高昂的余九龄,见到这粮仓之后心气都快没了。 好在现在他们手里有地宫的图纸,李叱按照那张旧图又简略的重画了一份,没有那么详尽,但是地形构造基本上都齐全。 开掘出来粮仓,再往里走应该就是兵器库。 “奇怪不奇怪?” 唐匹敌问李叱道:“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到一具遗骸,如果最后一代幽山国皇帝带着随从都死在地宫的话,一定会有大量的尸骸才对,咱们找到了七神将的铠甲,却没有找到尸体。” 李叱点了点头道:“也许都葬在一处了。” 当年幽山国皇帝拓跋征带着最后的一批忠诚臣下进入地宫躲避,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这幽暗密闭的环境里生活了多少年,是在多无助又多恐惧的心情下苟延残喘,一个一个死去。 最后一个死去的人应该会很痛苦,他可能参与埋葬了除了他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当这个庞大的地宫里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他最后的人生是怎么度过的? 李叱他们举着火把穿过庞大的粮仓地,然后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条通道,通道很宽敞,最起码一辆大车可以顺利通行。 “是很缓的坡道。” 唐匹敌往前看了看,脸色微微一变。 “这是下粮道,当初就是从这把粮食运进粮仓的,也就是说......” 李叱立刻说道:“这条坡道可以直通地面。” 他们顿时来了兴趣,他们已经在地宫中转了这么久,此时头顶是冀州城的什么位置,其实不好对证,如果有一条坡道可以直达地面,那位置在什么地方就变得有意思起来。 因为一旦冀州被攻破,或者是被围城 ,这个地宫就变得至关重要,而直通外边的坡道当然就更重要,他们早就制定好在冀州城里最少藏兵三千的计划,现在藏兵之地已经有了。 三千精甲,能从坡道杀出去,出口位置如果在城门附近,那就有意思了。 他们顺着坡道走了大概有二里多远,答案就出现在每个人面前,粮道到头了,前边被巨石封堵,出不去。 “回去吧。” 李叱摇了摇头,心里觉得有些遗憾,这条坡道如果还能通行的话,那真的能利用起来。 他们原路往回走,之前路过了兵器库的通道没有进去,只是想看看这条坡道最终通向何处。 此时回来进入兵器库,众人全都惊呆了。 这巨大的兵器库里都是一排一排极为整齐的兵器架,因为是石头垒造所以没有坍塌,在这些兵器架上靠着的兵器却都已经腐朽,基本上所有的兵器都是所谓的长矛,枪头极小,由此可见当年的铁是多么的稀少。 他们经过一排一排的兵器架,最终到了一片空地,然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空地上,如兵器架一样,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的,是尸体。 看人数大概有数百人之多,他们最后的选择是在这集体-自杀,每个人身边都有兵器,尸体倒的方向不一样,可是队列却那么整齐。 李叱站在那,觉得呼吸有些艰难。 “这可能是这些军人,最后的自尊。” 他肃立,然后俯身一拜。 所有人都跟着他拜了下去,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觉得不该行礼,就连余九龄都觉得这些尸骸值得尊敬。 这最后几百人没有选择老死,他们应该都是士兵,当最后一个将军死去之后,他们失去了最后的领袖,所以他们选择在这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这些士兵尸骸的对面,是一排一排的石台,石台搭建的很简陋,每一个石台上也都躺着一具遗骸,和那些自杀的士兵们不一样,这些遗骸都是平躺着的。 李叱他们直起身子,再次往前走到时候,他们看到了那些石台上有军服和甲胄,都摆放的很好,军服还保持着原本折叠的样子,估计着一碰就会碎了。 在最大的一个石台上,他们看到了的那具尸骸应该就是拓跋征的,而在这个石台的旁边,有七个石台按照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列,上边都有尸骸,可以推测出他们就是当年的幽山国七神将。 在拓跋征的尸骸旁边放着一个勉强还能看出来形状的龙冠,那是帝王的身份象征。 皇冠旁边有一个木盒,盒子已经散开,盒子里便有一件东西包裹的还很严密,李叱过去,小心翼翼的把那东西取出来解开,从中取出一卷不知道什么皮子做的卷册。 将卷册展开,李叱看了一会儿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高院长说的七神将联手创造的可以让人天下无敌的武功,不是个人修行的武功,是兵法。” 他把卷册递给夏侯琢,夏侯琢看了几眼后也跟着叹了口气。 “可惜了,他们没能天下无敌,再无敌的兵法,国家都已经残缺不全,内忧外患,也没有了任何用处。” 夏侯琢把兵法卷册递给唐匹敌,唐匹敌却没有马上看,而是用东西再次把卷册包了起来,珍重的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 余九龄看着那皇冠说道:“这东西应该很值钱。” 李叱摇头道:“别动它了,放在这吧。 ” 余九龄嗯了一声,转身去了别的地方继续寻找。 在李叱他们对面的墙壁上,雕刻着巨大的堪舆图,精雕细琢,巧夺天工,这大概就是幽山国全盛时期的疆域了。 李叱回头说道:“去帮我取纸笔来,我要将这图画下来。” 夏侯琢道:“这图已经是千年之前的。” 李叱道:“地名会变,地不会变,这图有用。”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在远处喊了一声:“这里还有砂金!” 除了李叱和唐匹敌之外,其他人都跑了过去,李叱在等纸笔,唐匹敌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一个地方。 “原来燕山古道是真的。” 他指向一个地方:“我在草原上听过一个传闻,为了击败铁鹤部,幽山国皇帝曾经下令募集全国工匠民勇,在燕山上开出来一条小路,耗时七八年,而后利用这条山道进入草原,奇袭铁鹤部后方,一举将铁鹤部击败。” 他看向李叱说道:“应该立刻派人去找虞大哥,让他务必找到这条古道。” 李叱点了点头:“明白。” 余九龄那边,他们又发现了一些石桶,其中装着的就是砂金,但是数量显然没有在外边地宫发现的多,这些砂金装在石桶里的用处是什么,也不得而知。 余九龄道:“先不管那么多,都取走吧。” 汉子们开始把砂金装进背筐里,这里一共有一排九个石桶,都不是很大,当他们把砂金一点点往外捧的时候,石桶下边发出了轻微的咔咔的声音,有人看了看,发现石桶好像比刚才高了些。 听到声音,李叱回头看了一眼,就在他回头的那一刻,看到其中一个石桶因为分量减轻而往上缓缓移动。 “放回去!” 李叱立刻就惊呼了一声。 可是已经晚了,整个兵器库好像都轻轻震动了一下,李叱和唐匹敌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喊了一声。 “跑!” 余九龄吓了一跳,他拉了身边的两个人转身就跑,夏侯琢也一样,呼喊着人快点往外跑。 “别要那些砂金了,扔掉,快跑!” 李叱见还有人要把背筐背起来,眼睛都红了,嘶哑着嗓子喊着让他们快跑。 一群人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兵器库,没多久,兵器库又震动了一下,那些分量减轻了的石桶全都抬了起来,一道巨大沉重的闸门轰然落下,将兵器库封死。 如果不是李叱回头看了一眼的话,他们可能都会永远被封在兵器库里,那个机关只能是一次使用,闸门放下就起不来,被封在里边的人如果靠恢复石桶位置就能出来,这封门还有什么意义。 所有人站在看着巨大的封门石落下,都心有余悸。 “如果不贪,就不会被封死。” 余九龄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哪怕只拿一个石桶里的砂金也许都不会出事......” 他脸色发白,似乎是体悟到了什么了。 “图......” 李叱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有来得及画下来。” 唐匹敌笑了笑,语气平淡的说道:“没关系,我记下了。” 李叱问:“全......全部?” 唐匹敌转身一边走一边说道:“有什么奇怪的吗?区区几千里江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零八章 三月江楼见一见 当那道闸门放下来的时候,可能是在维护那些幽山国的君臣最后一丝尊严。 李叱他们回到车马行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众人这两天都在忙着开掘地宫的事,出来后才想起来,明天就是羽亲王出兵的大日子。 李叱问夏侯琢要不要过去看看,夏侯琢摇头,他才懒得去,他之所以答应留守冀州其实和他爹也没什么关系,他只是想保护他的母亲和李叱他们这些兄弟。 如果留守的是杨卓,他会做出些什么其实根本就不用猜。 “算计着日子。” 唐匹敌说道:“羽亲王出兵之后一个月之内应该没也什么抵抗,因为这一个月内走过的基本上都是冀州的属地,出一个月,就到豫州和冀州交界处,到时候会有恶战。” 他看向李叱说道:“如果兖州出兵,最迟两个月能攻到冀州城下,兖州军可以放弃沿途所有城镇,直扑冀州,从兖州过来一马平川无险可依,他们就算不走官道,走原野,也能直扑冀州城下。” 李叱点了点头:“两个月......一晃而过。” 唐匹敌道:“如果豫州军兵分两路,一路依靠南平江之天堑阻挡羽亲王大军,另外一路绕过来杀奔羽亲王后路,最多也只需两个月。” 夏侯琢叹道:“能怪谁,距离出兵一年有余,他就已经把要出兵的事搞的人尽皆知。” “咱们得做好准备了。” 李叱道:“两个月后,冀州就可能会被合围,到时候羽亲王大军被豫州军牵扯在南平江一线没办法及时回军,冀州就成了一座孤岛。” 夏侯琢笑道:“好在有我。” 李叱摇头道:“到时候你也不会舒服,虽然冀州城坚固,可是最先到的兖州军不可小觑,兖州毗邻渤海国,兖州军常年都在打仗,和冀州军这些大爷兵相比,兖州军才是真正的军队。” 夏侯琢嗯了一声:“好在粮草物资冀州还不算缺。” 他看向李叱说道:“车马行这边不用担心粮草的问题,如果不够用,我会调运过来。” 李叱摇头道:“车马行这边不用你分心顾及,你现在真的应该回到军营里去了,哪怕不去见你父亲,也要和你的亲兵营在一块。” 夏侯琢叹了口气,他看向李叱说道:“把你干娘接到车马行来吧,这样也就不用叶先生和你师父他们轮流在那边守着。” 李叱点了点头:“好。” 话刚说到这,外边有伙计跑进来,说是有人送来一封请柬,人把请柬放下就走了,来的是三月江楼的人。 高希宁听到三月江楼这个名字眼睛就亮了,她凑到李叱身边怂恿道:“去去去,不是说三月江楼天上天,是男人进去就会流连忘返吗,你一定要去......带上我,我也去长长见识。” 李叱:“你为什么要长这种破见识!” 高希宁:“你居然急眼了。” 李叱:“我哪有......” 高希宁:“你为了不带我去,居然急眼了?” 李叱:“我......” 高希宁道:“要么带我去,要么你自己去,你选一个吧。” 李叱:“我自己去。” 高希宁:“噫!” “崔家的人,等不及你父亲大军出城就让我去,你觉得是为什么?” 李叱看向夏侯琢。 夏侯琢无比严肃的说道:“此事可能有些蹊跷,我不能让你一人冒险,我必须随你前去。” 李叱:“噫!” 余九龄道:“多一个人多一个帮......” 话还没说完就被庄无敌拉到一边去了,庄无敌看向李叱,张了张嘴,也许觉得说什么话都没意思,于是又闭嘴,站在李叱身边不动了。 这意思很清楚,我不说话,但我要去。 夏侯琢道:“他们都可以不带,但是我一定要去,因为我地形熟悉,若万一有什么意外的话,我的作用最大。” 李叱看向唐匹敌:“你去不去?” 唐匹敌摇头道:“你们去,家里得有人守着。” 李叱道:“你们看看老唐,再看看你们自己,真的是天差地别,我都替你们感到羞愧。” 说完之后他转身握着唐匹敌的手说道:“那么这一趟就辛苦了,你替我去。” 唐匹敌一脸问号。 李叱说完居然转身走了,高希宁看着那家伙嘚瑟的样子,笑了笑,背着手追了上去,用肩膀撞了撞李叱问:“你为什么不去?” 李叱道:“我是当家的,当家的得端着点。” 高希宁:“不是因为别的才不去的?” 李叱正义的说道:“断然不是,如果我想去的话,还有什么事能阻拦的了我?我是真心不想去。” 高希宁道:“其实一个成熟的成功的男人,应该是全面的,包罗万象的,青楼也是一种阅历,应该......” 李叱道:“大哥,你这个坑挖的很生硬,相当于按着我的头往坑里塞,这样不好。” 高希宁哈哈大笑。 她问:“那你要去做什么?” 李叱一边走一边说道:“也不知道是某个谁,在书院时候信誓旦旦说要练一身绝世武功,可是到了车马行这已经好多天,从没有见她练过一次。” 高希宁脸微微一红的说道:“我有两个妹子需要照顾,哪里有那么多时间,你前两日担心冀州会出事,不是让人把苑佳蓓和她娘亲也接过来了吗,我每日要照顾她和英媛,左拥右抱的,可是很累的。” 李叱:“......” 他走到后院小演武场那边,看向高希宁说道:“来,把我教你的拳法练一遍我看看。” 高希宁唔了一声,蔫蔫的走到演武场上,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练功。 李叱看着她打拳,觉得她的腿可真美......呸! 三月江楼。 崔泰坐在书房里核算着账本,他确实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掌柜,每一天的账目都会亲自核对,一个铜钱都不会算的差了。 公叔滢滢从书房外边走进来,她站在崔泰面前,她不说话,只是站在那看着。 片刻之后,崔泰放下手里的账册,他看了公叔滢滢一眼:“想说什么?” 公叔滢滢道:“我要杀羽亲王。” 崔泰笑起来,有些释然,因为他知道公叔滢滢总算是把事情想明白了,崔家为什么要救她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还不是因为她是最会杀人的女人。 “你很美,身材也不错,容貌上有三分媚意,尤其是眼角那淡淡的一点美人痣,很有韵味,所以你这样的女人,羽亲王应该也会喜欢,我听闻他最爱的就是身形娇小的女子。” 崔泰道:“可是现在时机不对。” 公叔滢滢道:“明日他就要率军出城,再回冀州,不知何年何月,万一他打赢了也就不会再回来,直接入主都城,现在时机不对,以后哪里还有时机?” 崔泰道:“我为什么留下你,你自己已经悟到了,其他的事你不要过问,学会闭嘴,等什么时候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安排人把你送过去。” 他看向公叔滢滢说道:“你是最会杀人的女人,但不是最会勾引男人的女人,三月江楼里有很多你要学的东西,达不到我的要求,你永远也不会有杀羽亲王的机会,我不会拿你这样一个不听话的人去赌。” 公叔滢滢咬着嘴唇,片刻后,她深呼吸。 “崔先生,那你告诉我一个大概的时间。” “最少三个月。” 崔泰道:“但不一定,什么时候我在你的眼睛里看不到仇恨,什么时候再来说这件事。” 公叔滢滢沉默了许久,她又问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羽亲王?” 崔泰眼神一凛。 “我说过不该问的你不要多问,已经警告过一次,你又犯了,当掌嘴。” 公叔滢滢哼了一声:“你可以试试能不能。” 崔泰道:“我希望,下次我说掌嘴,你自己动作快一些的打。” 他的话音刚一落,从他侧面的屏风后闪出来一个黑影,一把抓向公叔滢滢的衣襟,公叔滢滢脸色大变,她立刻后撤,同时手朝着腰畔摸过去,她带了短刀。 她的手刚刚握住刀柄,身子后撤了半步,以为避开了那个黑影的攻势。 可是却根本避不开,那人一把抓住了公叔滢滢的衣襟,把公叔滢滢拉过来,抬起手就要扇下去,那个巴掌距离公叔滢滢的脸只有一指宽度的时候骤然停下,掌风将公叔滢滢额前垂着的头发吹的飘了起来。 因为崔泰喊了一声停手。 声音到,手掌立停,这份反应已经让人震撼。 “她一会儿还要见客,记着吧,下次加倍打了。” 崔泰淡淡的说了一句。 那个抓住公叔滢滢的人一松手,公叔滢滢就被推倒在地,竟是连站稳都不能。 她看向那个出手的人,居然是在双星楼门口等她的那个年轻男人,看起来像是个朴实的邻家小伙,笑起来还有酒窝,还有一颗有点漂亮的虎牙。 崔泰看着公叔滢滢说道:“你先回去洗漱更衣,我派人去请了李叱过来,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去见他。” 公叔滢滢的眼睛骤然睁大,她怒问:“凭什么!” 崔泰眼睛眯起来说道:“这是今天第二次你顶撞我,我再容你这一次,下次我就会杀了你,你要记住,我从不和你这样的人开玩笑。” 他走到公叔滢滢身前,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去洗漱更衣,或者现在就死。” 公叔滢滢沉默片刻,爬起来,转身走了。 那个年轻人叹了口气道:“崔公,这种人真的能用?” 崔泰笑道:“她这样的人才好用,羽亲王灭了许家,她和许元卿关系匪浅,就算我们不用她,她自己也会想办法去刺杀羽亲王,所以为何不用?” 他看向年轻人说道:“你去忙你的事,羽亲王出兵之后,最多两个月攻城的大军就到了,协助破城之事才最重要。” “是!” 年轻人俯身道:“我现在就去。” 崔泰道:“秦拙,你顺便告诉魏陷阵,以后尽量不要动弓,他那样的一箭,又岂是江湖客能射的出来?明眼人看到了,就会猜测他的身份。” 名为秦拙的年轻人笑道:“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他,不过他那种性子......跟他祖上一样死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零九章 天下皆知 崔泰没有想到来的人居然不是李叱,在他看来,李叱不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崔家的人请李叱来吃饭谈事,这是给足了李叱面子。 换句话说,叫赏脸。 李叱不来,来了车马行一个不知名的小人物,这让亲自来见李叱的崔泰心里有些生气。 可是他这样的人,又怎会轻易的喜怒形于色? “崔先生。” 唐匹敌抱拳,以晚辈之礼相见。 崔泰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他在主位上坐下来后问道:“李叱怎么没来?” 唐匹敌笑了笑道:“李叱为何要来?” 崔泰微微皱眉,本不想喜怒形于色,但这个面相冷峻还带着些骄傲的年轻人,言辞颇为锋利,可是崔泰这样出身的人又怎么会看得起这些,他只是觉得唐匹敌是个无知之人,无知者才会无畏。 崔泰沉默片刻后,摆了摆手:“送客。” 唐匹敌笑了笑,那笑容之中满是对崔泰的轻蔑,这种轻蔑,让崔泰有些不能忍受。 他看唐匹敌转身要走,轻轻哼了一声后说道:“你是李叱的手下?果然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手下。” 唐匹敌一边走一边说道:“今日我也才知道这话极有道理。” 崔泰眉头皱的更深了些,因为他觉得自己被骂了。 “大胆。” 站在门口的秦拙努叱一声,一伸手拦住唐匹敌说道:“居然敢如此放肆!” 唐匹敌笑道:“原来这种,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还是一层一层的,有点意思。” 秦拙的眼神里怒意外溢。 崔泰起身道:“我请李叱来,他却只派你来,礼数上的事,料来你也不懂,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你走吧。” 唐匹敌转身看着崔泰说道:“我听闻,百姓们经常会说到一个道理,要想请人吃饭议事,提前三天以上说了才叫请,当天喊人过来,那不是请,只是喊过来,崔先生的话让我理解了崔家的礼数是什么,多谢赐教。” 崔泰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尽力语气平淡的说道:“你确实有些放肆了。” 唐匹敌道:“这句话说的很好,让我更进一步了解了崔家的礼数。” “你放肆!” 秦拙一把抓向唐匹敌胸前衣襟,就在不久之前,公叔滢滢被他一把抓住衣襟,如果不是崔泰阻止的话,秦拙那一个耳光就会狠狠的抽打在公叔滢滢的脸上。 此时此刻,公叔滢滢就站在崔泰身后,她不认识面前这个年轻人是谁,但是她觉得这个你年轻人说的话很有意思,没有一个脏字,却字字戳在崔泰这样的人内心正中。 她看到秦拙出手的那一刻,还有些淡淡惋惜,因为她觉得这个少年长得很冷峻,是那种硬朗的俊,不是那种带着些阴柔气的俊,挺好看的一张脸,被一巴掌扇上去的话,应该会变得难看起来。 可是下一息,秦拙跪下了。 在秦拙的手即将抓住唐匹敌衣服前襟的瞬间,唐匹敌抬起手捏住了秦拙的手腕,然后发力一撅,秦拙的手腕处立刻一阵剧痛,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会这样,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很诚实的反应。 还是双膝跪倒。 唐匹敌低头看着秦拙那张满是不可思议和羞愤的脸,他点了点头道:“崔家的礼数虽然不怎么样,但这拦着人不让走的方式倒是颇为诚恳。” 秦拙又羞又怒,他何曾有过这样屈 辱的经历,他立刻就要强行站起来,可是只强行了一下就不得不放弃,他可以站起来,但胳膊必断。 这个少年的手握着他的手腕,再发一分力,胳膊就会撅断。 崔泰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睁的大了起来,秦拙的实力他自然清楚,却被人一招制服,有轻敌大意的成分在内,可不得不说这个少年确实很强。 秦拙怒道:“你敢放我起来吗?” 唐匹敌叹道:“你咬牙切齿的发狠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和咬牙切齿的说一句你敢放我一命吗并无区别。” 他忽然笑了笑道:“巧了,我还确实敢。” 于是他松开手。 秦拙猛的站了起来,一拳朝着唐匹敌的面门砸了过来,这一拳是暴怒之下的全力一击,恨不得把唐匹敌那张讨厌的脸打碎才好。 可是唐匹敌又不是木桩,只会戳在那一动不动。 还是后发制人。 秦拙的拳头就要到唐匹敌面前的那一瞬间,拳头距离鼻子大概也就剩下一指宽度,唐匹敌的头往旁边迅速一歪,那拳头就几乎擦着唐匹敌的脸打了过去,拳风带起了唐匹敌的头发。 唐匹敌的右手抬起来,掌心朝上,一掌托在秦拙的下巴上,直接把人托了起来,秦拙的双脚离地,眼睛骤然睁大。 唐匹敌的手从托转为压,手在秦拙的脖子位置狠狠往下一按。 砰! 秦拙的后背重重撞击在地面上,如果不是他强行把头往前弯的话,这一击,后脑撞地,他可能一时之间想起都起不来。 秦拙落地的一瞬间,双脚狠狠的踹了出去,直奔唐匹敌的裆下,而在这一息之间,唐匹敌的脸上还出现了一种这招我很熟的表情。 踢裆? 再快还能快的过流云阵图? 秦拙的双脚并排着踹过来,唐匹敌右腿起来,腿到了秦拙的双腿上方后弯曲,一条腿屈膝夹住了秦拙的两条腿,然后侧身转动了半圈。 他松开腿,秦拙就往后飞了出去,人趴在地面上,地面确实擦的很光滑干净,一尘不染,所以他滑行的距离也不算近,滑过半个客厅后,头顶恰到好处的在轻轻触碰到墙壁的那一刻停了下来。 可是秦拙却觉得,自己要是这一下直接撞晕了的话,应该比现在这样还好些,晕了也就不会觉得如此丢人。 “出手很刚硬,没有变通。” 唐匹敌淡淡的说道:“在军中也算个二流高手了,你和我之间的距离倒也不远,只隔着五个一流高手,一个一流高手应该能打五十个你。” 略夸张,很气人。 他回头看了崔泰一眼,没说话,眼神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大概是你送客的仪式可以结束了吗? 崔泰忽然笑起来,抱了抱拳说道:“这位小兄弟说的对,我确实有些鲁莽,也有些不知轻重,还请不要见怪......”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唐匹敌就把话打断了。 唐匹敌道:“见怪。” 崔泰一怔。 唐匹敌没有再看他,而是看向门外说道:“前排屋顶上的那个人,虽然藏的还算好,但他手里的铁胎弓刚刚有些反光,所以我看到了,木弓最强不过三石,要发三石以上之力,才会改成铁胎弓,按照四石之力算,他发箭,我杀你,应该我快一些。” 他侧身站好,不是面对着外边也不是面对着崔泰,右手在外,左手在内,如果外边的人真的发箭,他能在一瞬 间掐住的脖子,右手抓住铁羽箭。 四石以上的弓,发出来的箭力度太猛,又判断是铁羽箭,所以唐匹敌知道自己可以握住那支箭,但不可能让那支箭戛然而止。 但他可以顺势把那支箭刺入崔泰的心口。 在这片刻之间,唐匹敌计算好了这些,他侧身站位的那一刻,已有八分把握。 崔泰沉默片刻,抬起手朝着门外摆了摆。 对面屋顶上,名为魏陷阵的年轻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铁胎弓放下。 崔泰道:“小兄弟,刚才确有失礼之处,现在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了吗?” “不可以。” 唐匹敌看向他微笑着说道:“过一个月再说。” 崔泰笑了笑说道:“为何过一个月?” 唐匹敌从自己袖口里摸了摸,摸出来一小块碎银子,大概半两左右,他把碎银子放在桌子上,看向崔泰说道:“从三月江楼出门往左走,大概走二里多远,距离夫子庙三十丈有一家私塾。” “私塾里有一位老先生,他不讲学问,只讲礼数,世人皆知,礼数上的事是周夫子所创,原本无一定之规,周夫子整理成册教化世人。” “私塾里的那位老先生就专门教这些,每一堂课每个人收三个铜钱,他讲的很好,浅显易懂,一般的孩子一堂课就会学会很多,寻常家庭,为了孩子知书达理,也不会心疼这三个铜钱。” 唐匹敌笑着说道:“崔先生年少时,家里应该没人给你出这笔钱,我替你出了,那块银子大概半两,折算铜钱最少五百文,其中三文钱是给你学礼数交学费所用,剩下的。” 他看着崔泰笑道:“给你复读用。” 在这一刻,公叔滢滢看唐匹敌的眼神都有些变了,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一个少年不幼稚,而且还有些霸气。 其实判断一个少年这样做幼稚不幼稚并不复杂,没实力装还硬装就是幼稚,有实力装那不叫装,那叫基操。 唐匹敌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崔先生学好了之后,再到车马行相见吧。” 崔泰沉默片刻后说道:“你逞了一时口舌之利,然后就这么走了的话,可能会失去什么。” 唐匹敌头也没回的说道:“我真的不希望过一阵后,在车马行里见到崔先生,那样的话,崔先生脸上不好看,另外......崔先生真的不是个聪明人,刚刚请夏侯在三月江楼的好处,莫名其妙就没了。” 他像是一个无情的嘲笑机器,步伐不快,语速也不快,人走出去十几步后,话还在说着。 “崔先生真要是会到车马行的话,我们彼此脸上都不好看,不同的是,崔先生的脸面是真不好看,而我是因为很肤浅,嘲笑人的时候收不住,笑的应该也不好看,毕竟是真心觉得好笑。” 崔泰站在那没有动,也没有下令阻拦,因为他看到了前排房子下边,夏侯琢站在那。 这个年轻人先来,夏侯琢后来,应该是故意为之。 离着有点远,可他却仿佛看到了夏侯琢脸上的嘲笑,和唐匹敌的话一样锋利。 片刻后,崔泰大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唐匹敌走到夏侯琢身边,回头看了一眼后说道:“以后天下皆知,你也会知。” 夏侯琢轻笑道:“这句话就装的很大了。” 唐匹敌笑着回道:“小了配不上你的身份。” 夏侯琢哈哈大笑,两人并肩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一十章 皆为一等 前排屋顶上那个名为魏陷阵的年轻人,在看到那个少年在客厅里忽然侧身站着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就算是放出去一箭也杀不了对方,相反,还会一箭杀了崔泰。 只是一个站位,就让魏陷阵对那少年不得不佩服起来,更让他佩服的是,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少年发现了他。 从他最初拿起弓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用弓的人就不应该近身厮杀,那不是弓的用处,弓要藏匿,要精准,要在敌人不察觉中一击必杀。 可是刚刚他的藏匿,被人一眼看穿。 从三月江楼回去的马车上,夏侯琢看向唐匹敌,这个刚刚孤身一人从龙潭虎穴出来的家伙,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做一样。 况且他不但出来了,还给了老虎屁股一脚,拔了两根龙须。 “大概看出来崔家的意思是什么了吗?” 夏侯琢问。 唐匹敌嗯了一声:“大概就是赏脸,给李叱一口饭吃。” 夏侯琢噗嗤一声笑了:“为何你说的不是赏脸给你们一口饭吃,而是给李叱一口饭吃?” 唐匹敌理所当然的说道:“他赏脸给李叱饭吃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吃的又不是他的饭,我们吃的是李叱的饭。” 夏侯琢道:“这好像有直接关系。” 唐匹敌道:“你说的有关系,是因为要脸。” 夏侯琢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他本来对唐匹敌不是很了解,这次之后,他明白为什么李叱唐匹敌那么推崇了。 就像是虞朝宗认为没有李叱他就难以得天下一样,唐匹敌在李叱心中的地位,其实还要超过李叱在虞朝宗心中的地位。 因为虞朝宗还有目的,但李叱没有,李叱只是认这个兄弟。 这个家伙,就像是一杆行走在人间的神兵利器,在他眼里,大概所有人都一样,就是谁都不如他。 不然的话,他绝对装不出那么浑然天成的逼格。 夏侯琢笑道:“崔家的人大概想觉得李叱勉强够了他们拉拢一下的资格,所以才会让李叱到三月江楼去。” 他看向唐匹敌说道:“他们只是没有想到,装那啥不成,反被你装了一下,你在三月江楼里那一番话,让你这反装的一下极为完美。” 唐匹敌却摇头道:“不完美。” 夏侯琢问:“你......居然还觉得不满意,那你告诉我,哪里还有遗憾?” 唐匹敌坐在马车上,抬着头看着车厢的顶子,沉默片刻后语气很深沉的说道:“我以为可以骑马来着。” 夏侯琢怔住。 然后他挑了挑大拇指。 他由衷的说了一句肺腑之言:“你是真的装。” 车马行。 李叱分派人把夏侯琢的母亲和妹妹也接到了过来,反正后院足够大,而且现在地宫也已经在收拾,就算是再住上几百人几千人也不成问题。 不说粮仓那边,就说发现了七件铠甲的那一个宫殿,住上几百人都没有任何问题。 接下来大家都很清楚要面对什么,羽亲王大军已经在陆续开拔,也许攻打冀州的人来的比预想还要快,一旦敌军到了的话,每一天都是争命。 要做的,就是在将来冀州被围困的时候活下来,哪怕是冀州城被攻破之后,也要活下来。 地窖里的粮食开始往地宫中转移,这就是很有意思第一件事,本来想挖个地窖,结果天赐一座地宫, 人生就是这样不可预料,比如本想养一只野猪,发现它越来越像是一条狗。 已经有七八百斤重的神雕每天都学着狗那样的走路姿势,欢快的时候也学着狗那样跳跃。 就这样,狗子还越来越不满意,因为它可能是觉得那傻猪走路的姿势为什么不像狗子,而是像狗。 此时此刻的狗子,用唐匹敌的话说,就是车马行斥候队队正,它每日都会在半空中盘旋,如果有什么人暗中接近车马行的话,它会立刻示警。 这就显得对敌人有些不公平,他们又怎么会料到车马行居然有空军。 最有意思的是,车马行里现在有四个小姑娘,高希宁,苑佳蓓,刘英媛,还有夏侯玉立。 四个小姑娘年纪相仿,她们相处的也很愉快,原本三缺一,现在终于每天都可以愉快的打一打小麻将了。 夏侯琢和唐匹敌的马车在车马行门口停下来,才下车,就看到柳戈在门口站着。 夏侯琢笑着问道:“怎么不进去。” 柳戈道:“我也是才来,看到你的车后就没进去,你听我一句可行?跟我回武备将军府一趟吧,我把所有留守的文官武将都召集在那等着你,王爷已经出城,你再不去见见他们,显得很不合时,哪怕是走走过场做做样子,你也应该去露一面。” 夏侯琢看向唐匹敌,唐匹敌点了点头道:“我告诉李叱他们。” 夏侯琢笑了笑,然后跟柳戈走了。 车马行里,李叱听唐匹敌把这次去三月江楼的过程说了一遍,听完之后就笑了。 崔家的人真的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在赏脸,可是唐匹敌告诉他们,你们的脸不好看。 “不必在意。” 李叱道:“虽然三月江马场那边你白走了一趟,但是双星马场也可以考虑一下......” 唐匹敌眯着眼睛看李叱,李叱道:“可以公款。” 唐匹敌愉快的笑了起来。 他一边走一边对李叱说道:“有件事我一直都想和你谈,咱们是不是应该在冀州城里招募一些人手?现在的伙计都是燕山营虞大哥派来的人,我不是不信任,只是......” 李叱知道他什么意思,唐匹敌是一个事无巨细都会考虑清楚的人,如果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一个地方,唐匹敌会觉得不踏实,而且人都会有归属感,燕山营的人忠诚的是虞朝宗。 “也好。” 李叱道:“你来把握就好,咱们车马行一直没有招过人,其实这也是个漏洞,没有招过人却已经有二百多名伙计,外人好歹想想就知道不对劲。” 唐匹敌点了点头道:“我今天出门的时候特意看了一下地宫的坡道出口处,大概位置居然是被烧毁的缉事司那边,夏侯如今是冀州留守,你看......” 李叱眼睛一亮:“如果拿下来缉事司那块地,然后试着打通,我们就相当于在冀州城地下建造了一座根基之地,这样一来,有什么危险的话可以两边来回转移。” 唐匹敌道:“我不敢保证就看的准,只是对照着位置大概的判断。” 李叱嗯了一声:“没事,就算地方不对,我们还赚了一块地不是吗,那块地挺大的。” 唐匹敌:“噫......” “以什么名目?” 他问李叱。 “镖局吧。” 李叱一边走一边说道:“唯有做镖局,虞大哥之后派来的人留下来,拿枪带棒的也就不显得那么不对劲,况且我们刚刚靠卖字 得了几万两银子,买下来那一块地,也有说辞。” 唐匹敌问:“那你真的会给夏侯琢地钱吗?” 李叱严肃的说道;“当然要给,这是有原则的事,但是可以分期给......” 唐匹敌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夏侯琢是冀州留守,掌管冀州所有权力,这件事也就不难办,一把火烧了之后的缉事司还维持着原样,这个时候谁会费心思去修缮那个破地方。 况且死了那么多人,别人也不敢要啊。 唐匹敌问李叱道:“你为什么对囤地那么有兴趣。” 李叱想了想后说道:“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太穷了,天地那么大,我和师父两个人连栖身之所都没有,每天晚上找地方睡觉的时候,我都在想,这应该是向天地借方寸,睡一觉之后还要给天地以租金。” 唐匹敌问:“给天地租金?那是什么?” 李叱认真的说道:“我和师父每天早起都会撒一泡尿滋养大地......” 唐匹敌:“......” 李叱继续说道:“其实我刚到冀州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座小宅子以栖身,想想看,那不就是想在这天地之间有属于自己的方寸吗?不是借的,是自己的。” 唐匹敌道:“明白了,不过借方寸太小,可以向天下借天下,不借就抢。” 李叱点了点头后说道:“那你呢?你对什么最感兴趣?” 唐匹敌一边走一边回答道:“领兵,征战。” 李叱看向唐匹敌问道:“一直?” 唐匹敌点了点头:“一直。” 李叱道:“可是领兵征战总有结束的时候,将来中原太平,没有战事了,也就不用再领兵征战了。” “有。” 唐匹敌道:“中原的仗没的打了,那就往外打,凭什么中原这个地方,数千年来都一直是被外敌来打,凭什么不能打出去?我这样的人如果领兵的话,一辈子都有的打。” 他看向李叱:“一直打。” 李叱问:“打到你打不动?” 唐匹敌嗯了一声:“要么打到我打不动,要么打到我想打就打,我不想打也没人敢来打的时候。”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数千年来,一直都是抵御外敌,想想就窝火,我想让中原的军队打出去,到时候外敌也一直抵御我们,让他们习惯了被侵入,然后还要说他们的抵抗可歌可泣。” 他看向李叱说道:“我率之兵,踏出国门一步,皆为国土,脚下站立之处,皆为中原之地。” 李叱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脚下站着的地方,就是我的,不管我走多少步,我走过的,都是我的。” “嗯!” 唐匹敌点了点头:“就是如此。” 李叱又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句唐匹敌刚刚的话。 “我想打就打,我不想打也没人敢打。” 他看向唐匹敌,眼神里是一种憧憬:“那样的中原大国,便是霸主。” 唐匹敌道:“我所愿,便是让中原人行走天下,无论至何地,也是一等人。” 李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的呼了出去。 “中原之人,行走何地,皆为一等。” 他伸出手:“为了这个,干!” 唐匹敌哈哈大笑,伸手和李叱握在一起。 “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一十一章 缉事司的档案 李叱被唐匹敌的话说的有些心潮澎湃热血难平,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喊了一声干,唐匹敌哈哈大笑,伸手和李叱握在一起,也喊了一声干。 两个人对视着大笑起来,这就是少年热血意气相投,可就在这时候,他们都觉得气氛有些许的不对劲。 于是同时侧头看了看,就看到余九龄靠着柱子站在那,左手拿着一把瓜子,右手捏着一颗瓜子在嘴边,却没有放进去,这个姿势也不知道已经保持了多久。 李叱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余九龄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那一地瓜子皮,觉得要是说刚来的,应该是不大会让人信服。 “就......比你们早了一丢丢。” 余九龄回答这句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大概是那一丢丢先动情之前。” 李叱呵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余九龄觉得事情不大好,于是连忙解释道:“确实是我先来的,并不是我要偷听你们说些什么,我在这的时候你们还没进后院的门,如果你要非说是我偷听你们谈话,然后扣我工钱,我觉得不公道,不仁义,不服气。” 李叱道:“随地乱扔果皮垃圾,扣你一个月工钱。” 余九龄愣在那。 他看了看地上的瓜子皮:“刚刚有好几个人在这嗑瓜子,又不是我一个,这瓜子皮里最多有五分之一是我的......” 李叱道:“并无人证。” 就在这时候那几个小姑娘拿着笤帚和簸箕有说有笑的过来,看到这场面,高希宁那手里的笤帚递给余九龄,夏侯玉立把簸箕也放下,两个人给了余九龄一个鼓励的眼神。 高希宁道:“刚刚我们四个经过的时候就说你,不要随地吐瓜子皮,不好,你非不听,这下傻了吧。” 夏侯玉立道:“就是,本来我们还好心拿了笤帚簸箕要帮你,看来不给你点教训是不行的,不帮你了。” 俩人转身,拉着另外两个小姑娘走了。 余九龄看向李叱,悲愤的说道:“天地良心......当家的,我要是被扣了工钱,那还用扫吗?” 李叱道:“你知道金钱是怎么扭曲人性的吗?” 余九龄摇头。 李叱道:“你扫干净,我不扣你工钱了。” 余九龄立刻就把地上的瓜子皮扫的干干净净,他一脸谄媚的笑容,凑到李叱身前说道:“你看看干净不干净?” 李叱叹道:“你看,金钱就是这么扭曲了你,把一个不要脸的你变得要脸起来,眉目都好看了些许。” 余九龄:“你开工钱你说了算。” 李叱道:“但是我刚才骗你了,我还是觉得应该给你些教训的好,所以还是要把一个月的工钱扣掉。” 余九龄:“人性呢!我和你拼了!” 李叱道:“你看,金钱又一次扭曲了你的人性。” 余九龄:“......” 李叱道:“那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峰回路转?” 余九龄:“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李叱叹道:“峰回路转就是,你傻不傻,昨天才刚刚开了工钱。” 余九龄的眉眼都展开了,他哈哈大笑道:“我居然给忘了,昨天才刚刚开了工钱,哈哈哈哈......你果然是在逗我的。” 李叱认真的说道:“所以我要扣你下个月的工钱。” 余九龄的笑 容戛然而止。 李叱道:“看,刚刚是峰回路转,现在是路转峰回,刺激吗?” 余九龄:“你这种当家的已经彻底泯灭了人性!我那点工钱攒几个月的也就勉强够去一次双星楼,你再扣掉,我何年何月才能......” 李叱道:“你怎么不早说呢,早说我不就早帮你了吗?” 他取出来钱袋子塞在余九龄手上,用一种安慰的语气说道:“咱们永宁通远车马行还是有人性的,这些银子你先拿去。” 余九龄:“我觉得此处有坑,我不敢要。” 李叱严肃的说道:“你的就是你的,给你了,你就拿着,有什么坑!” 余九龄试探着把钱袋子接过来问道:“确定没有坑?” “确定没有坑,这些就是你的银子,大概是你两年的工钱,足够你去双星楼的,我一下子都预支给你了,你开心不开心。” 唐匹敌摇头叹道:“果然没人性。” 余九龄道:“老唐,还是你好,你也看出来李叱没人性了。” 唐匹敌道:“我的意思是,他都忘了把扣你那一个月的工钱算出来,搞资本的,对钱这么不尊重,真是没人性。” 李叱恍然道:“对啊,你不提醒我还真忘了,现在开始往后算两年一个月都不用给你开工钱,我一会儿得去记上,万一再忘了可怎么办。” 说完和唐匹敌并肩走了。 唐匹敌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就对咯。” 余九龄看着簸箕里的瓜子皮,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银子,他觉得人生真刺激......贼鸡儿刺激。 车马行后院,伙计们这两日都没有加练,他们得尽快把粮食都从地窖转移到地宫,地宫更坚固牢靠,而且环境阴凉,保存粮食更好一些。 除了粮食之外,还有就是从武备军库房里偷出来的那些兵器甲械,李叱他们是有空就去有空就去,每次都觉得其实没拿多少,等到往地宫里搬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居然偷出来能有装备近三千人的甲胄兵器了。 李叱自己都不信,他觉得不可能,怎么会拿人家那么多东西,怪不合适的。 李叱和唐匹敌他们再次进入地宫,带着罗盘判断方位,然后又出来,在冀州城里走了走,最终李叱确定唐匹敌的判断没错,地宫坡道位置,就在缉事司衙门那一块。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李叱去找夏侯琢商量这件事,夏侯琢说这事是要入账的,他可以把地给李叱,但要是一点银子入账都没有,他爹回来万一问起来也不好说。 李叱问那得多少银子啊,夏侯琢说怎么也得两万两银子,再少的话确实有些过分,李叱心疼的咧嘴,夏侯琢说我给你想个办法吧,你去写两幅字...... 李叱都懵了,夏侯琢这操作,不是家贼真的干不出来。 夏侯琢说:“你看,我爹率军出征之前,你写的字八千两一幅,现在物价涨的这么快,我爹回来的时候,怎么也得涨到一万两一幅。” 李叱:“我想给你磕一个。” 夏侯琢道:“磕吧,磕完了给你压岁钱。” 李叱:“滚......” 夏侯琢道:“你这次别用新纸了,你踅摸点旧纸,写完了我带你去冀州府衙门,交钱拿地契。” 李叱:“要是你爹回来真问你的话,你怎么办?” 夏侯琢道:“那会儿我就跑了。” 李叱:“......” 因为是夏侯琢亲自带着李叱去的冀州府衙门,事情顺利的出奇,别说还有两幅据说是嵩明先生的真迹,就算是什么都没有,夏侯琢去说,冀州府的人也不能不给。 于是,李叱就这般轻而易举的拿到了他在冀州城的第三块地,一开始是一座宅子,后来是车马行那块地,现在是缉事司这块地。 所以夏侯琢说李叱应该激动的哭起来,这是多么大的扩展啊,缉事司的这块地顶的上两个半永宁通远车马行那么大,一定要哭三次才行,李叱问他为什么就一定要哭三次,夏侯琢说狡兔三哭。 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缉事司的地就解决了,接下来就是雇佣工匠民夫,把烧毁了的缉事司拆除,李叱这么抠门的人,当然不是把全部东西都扔掉,能用的还要留用。 在缉事司的大院里,李叱看着周围这烧的残缺不全的房子,一变心疼一边笑,想着这要是没烧就落自己手里多好啊。 他看到院子角落处堆着好多木箱,有的已经烧毁,有的还算完好,他看向夏侯琢问道:“那些是什么东西?” 夏侯琢道:“缉事司被烧了之后,柳戈等火灭了就带人清查了一遍,缉事司里所有银两都被带走用作军资,可是好大一笔收获,至于其他的东西也就没什么用,所以就都堆在这,等着一块处理掉。” 李叱听完之后过去,随意打开一口焦黑的箱子看了看,里边是一个一个的卷宗,大部分都烧毁了。 他捡了一份勉强算完好的拆开看了看,然后眼睛就亮了起来,他眼睛一亮夏侯琢就觉得没什么好事。 “有点意思。” 他把手里的卷宗递给夏侯琢说道:“你看看,这是宝藏,可是他们却觉得一点用处都没有。” 夏侯琢接过来看了看,然后点头:“确实是好东西。” 这些卷宗,差不多都是缉事司里的存档,每一份卷宗就是一个官员的黑账,查的可谓清清楚楚,冀州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怕是都被他们攥着把柄。 所以缉事司的人才会那么猖狂,他们有这些把柄在手里,想动就动,不想动就留着以后动,那些官员还不是要随意被他们拿捏。 “我看看有没有崔家的。” 李叱蹲在那开始翻,夏侯琢看着他翻找叹道:“你翻垃圾的动作熟练的让人觉得你是技工。” 李叱道:“你去过三月江楼之后,感觉你的臭嘴都开了任督二脉一样。” 说完他楞了一下,回头看向夏侯琢:“真开了?” 夏侯琢:“滚......” 他蹲在李叱身边一起翻找,一边找一边说道:“崔家那么大的势力,缉事司的人也不会贸然去查,况且崔家人也早就把缉事司的人买通了,不会随便查他们。” 李叱道:“万一呢,缉事司拿了银子可能会不针对崔家,但未必不会去查,我现在总觉得崔泰让我去三月江楼,不仅仅是拉拢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候李叱终于发现了什么,他找到的卷宗已经烧毁了绝大部分,剩下的也被水洒过,字迹不是很清楚,能看到的是一串一串的人名。 李叱道:“这些档案记录的都是崔家的人,谁在什么地方做官,做多大的官,这里还能看清楚一些,崔家这样的大户......这么厚的一个册子,都是他们的人官职名录。” 夏侯琢道:“崔家的人虽然不算张扬,可确实算得上深不可测,据我所知,青州节度使崔燕来就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他看向李叱,发现李叱也在看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一十二章 你若信得过我 夏侯琢很早以前就知道青州节度使是谁,可是从来都没有去想过和崔家之间有什么关系,在他看向李叱的那一刻,他知道李叱也想到了。 “原来如此。” 李叱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因为你。” 夏侯琢点了点头:“还是因为我。” 虽然只是刚刚联想到青州节度使崔燕来,但接下来的事再想到就没那么难了。 崔家想拉拢李叱的目标,最终还是夏侯琢,因为夏侯琢是冀州留守,掌管冀州所有守城兵马。 崔家会把冀州的一举一动传递给青州方面,羽亲王大军还没开拔的时候,大概青州军已经朝着冀州方向开过来了。 原因很简单,崔家已经在至少两个月之前就知道了羽亲王发兵的日期,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送往青州,已经做好了准备的青州军接到消息就会往冀州进军。 所以之前作出的判断是错的,最先到冀州的不是兖州军,而是更远的青州军。 “崔家在冀州经营多年,这里算是他们的祖地。” 夏侯琢道:“是我小看了崔家人。” 李叱道:“现在就去派人给你父亲送信还来得及,他才出城,没走多远呢。” 夏侯琢点了点头:“我马上派人去追他,大军工行离开冀州走的又不快,我让人快马加鞭去追,怎么也要比青州军回来的快。” 夏侯琢道:“我要回去整顿军备以防万一。” 李叱道:“你先去衙门,我回车马行安顿一下就来帮你。” 夏侯琢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看向李叱说道:“青州军没来,你就不用来帮我,崔家的人接触你未必只是想图谋我,现在整个冀州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兄弟,他可能也会对你下手,所以你先要保护好你自己和车马行里的人。” 李叱嗯了一声:“那就分头去办。” “好。” 夏侯琢转身离开,带着亲兵回将军府去了。 崔家。 崔泰坐在那发呆了好一会儿,然后他看向手下人说道:“我可能犯了错。” 秦拙问道:“东家,什么地方、” 崔泰道:“我不该邀请李叱来,你可还记得那个姓唐的人离开之前说的话,他说你的武艺在军中也就算作二流。” 秦拙脸一红,点头道:“是,他确实说过这句话。” “他为何提起来是军中?” 秦拙想了想后说道:“这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算他看出来我军伍出身,但现在这样的世道,雇我这样出身的人做护卫的,实在不算少数。” 崔泰摇头道:“凡事都不可大意啊......” 他沉默片刻后说道:“看来我真的有必要亲自去一趟永宁通远车马行,探一探他们的底细。” 说完这句话后他楞了一下,突然之间就想起来唐匹敌临走之前说的那句话,真的不希望在车马行里看到崔先生,不然的话你脸上不好看。 想到此处,崔泰的手不由自主的在座椅扶手上拍了一下,颇为用力。 与此同时,车马行。 唐匹敌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动,眉头皱的有些深,他侧头看到李叱进门,立刻就迎了上去。 “我刚刚想到了一件事。” 唐匹敌道。 李叱道:“我刚刚也想到了一件事。” 然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青州节度使崔燕来。” 唐匹敌道:“我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想去三月江楼的事,当时我便觉得不对劲,那个对我出手的年轻人和在屋顶上隐藏的弓箭手,都是军伍出身,崔家是名门望族,可我回来后特意问了一下,崔家的人在冀州军中没有人任职。” “如果说是单纯的雇了些军中高手作为护院倒也不算稀奇,可是对我出手的那个人,我说他是二流身手,但绝对不只是二流,这样的人,如今的世道,在军中必会被重用,能请到他们的价钱,比请到同样身手甚至更强的江湖客,要贵得多也难的多。” 他看向李叱说道:“所以我当时觉得不对劲,就给崔泰挖了个坑,我故意点出来那人是军中武艺,然后又说不希望崔泰来咱们车马行,如果他真的来的......” 李叱道:“如果他真的来的,就说明他真的有鬼。” 唐匹敌道:“你提醒夏侯了吗?” 李叱点头道:“我刚刚就和他在一块,他也已经想到了,我们在清理缉事司档案的时候,想到了青州节度使崔燕来这个人。” 唐匹敌道:“青州富庶,又比冀州太平,青州军声势浩大,应该不下于二十万之巨,冀州城内,守军数量不过两万余,敌人十倍于我。” 他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们得去帮夏侯。” 第二天下午。 李叱和唐匹敌两个人到了将军府,被告知夏侯将军去了城墙上布置防御,两个人又赶去寻,找了一个时辰才找到夏侯琢在什么地方。 李叱一眼就看出来夏侯琢脸色不对劲,他问:“出什么事了?” 夏侯琢道:“我父亲刚刚离开冀州没多远,我派人快马昼夜兼程的追上,告知青州军有可能趁虚来犯的事,他说......” 夏侯琢看了李叱一眼后叹道:“他说他信得过我,还说把冀州交给我他十分放心,说青州军远来劳顿,虽然兵势强盛但已是强弩之末,冀州城内粮草丰沛军心稳定,守住冀州并非难事。” 夏侯琢继续说道:“他让人传话回来,说他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一举攻克豫州和青州两地,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青州军拖在冀州城外,他先破豫州再兵进青州。” 李叱听完后看了唐匹敌一眼,唐匹敌沉思片刻后说道:“兵行险着,如果指挥得当,进军神速,这样做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不过还不够险。” 他认真的说道:“若我领兵,以一支军数万人,虚张声势南下靠近豫州,几万人,做二十万大军之势,在南平江一带与豫州军对峙,选派一得力大将,率军十五万,绕过豫州军直扑青州。” “青州如今兵力空虚,再一路宣扬青州军大败,节度使崔燕来已经战死,青州必然人心惶惶,夺青州之地,再从青州募集降兵,从青州方向杀进豫州,到时候,便可与南平江羽亲王的大军内外夹击,一举拿下豫州和青州两地。” “豫州军若是知道青州已经被羽亲王拿下,他们腹背受敌,必然士气受损。” 唐匹敌道:“若羽亲王如此行事,倒是很有魄力了。” 夏侯琢道:“我不管他了,他想一举拿下豫州青州就去拿,我只管好好守着冀州,咱们的敌人可不只是青州军,还有兖州军。” 李叱道:“分派斥候出去,分别往兖州和青州方向,越快越好,越远越好,发现敌情之后星夜兼程回报。” 夏侯琢 道:“我昨天就已经把人派出去了。” 唐匹敌问:“派了多少?” 夏侯琢道:“往兖州方向派了五十人,往青州方向派了百人。” “不够。” 唐匹敌道:“再派加倍数量,你把人召集过来,让他们带着纸笔,我给他们画出探查路线。” 夏侯琢立刻就派人又召集来一批府兵,都是精悍之人,唐匹敌就在地上蹲下来,以木炭为笔,在城墙地面上画出地图,他落笔极快,没有任何思考一样。 不多时画完地图,唐匹敌开始在地图上一条一条的画线,一边画一边说道:“一队五人,装作百姓,切记不要带长兵器,横刀也不要带,只带连弩和短刀藏好,按照路线探查,每条路线都要去两队,一前一后,最少相隔五里,前队就算出事,也能把信号发出来。” 夏侯琢看到手下人都在看他,立刻说道:“看我做什么!按照他说的去分做!” “是!” 所有斥候应了一声,他们取出纸笔,每一队只画一条路线,迅速的分派结束。 “青州军多步卒,兖州军有骑兵。” 唐匹敌道:“夏侯,你现在派人去幽州求见罗耿,让他注意兖州军动向,若兖州军杀来,幽州军可一路袭扰,你千万要说清楚,让罗耿只是袭扰而不是决战,你派去的人......” 唐匹敌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夏侯琢说道:“你把人找来,我当面教他。” 夏侯琢立刻让柳戈找人,柳戈找来帐下一名五品将军,求见罗耿派去的人级别低了,罗耿会觉得是夏侯琢瞧不起他,那人最是自负,五品将军在品级上也勉强说得过去。 唐匹敌对那将军说道:“你见到罗耿,将我原话说给他,你就说......兖州军势强盛兵精粮足,又都是善战之兵,幽州军兵力不及兖州军五分之一,切不可正面对敌,沿途袭扰消耗兖州军粮草物资,只需拖延兖州军十日,罗将军便是功不可没,剩下对敌之战,交由冀州。” 他问那人:“记住了吗?” 那人点头:“记住了。” 夏侯琢道:“记住了现在就出发,带上随从,一人三骑,不要耽搁。” “是!” 那将军应了一声,立刻跑下城墙。 唐匹敌道:“再派人往东南方向传令,青州军若来,必走滹沱河,你让人把沿岸渔船全都转移到西岸,不留一艘船在东岸,春汛之际,雨水很足,滹沱河水想要横渡也没有那么容易,可以阻挡青州军一阵,为我们守城争取时间。” 夏侯琢点头:“柳戈,你去安排。” 柳戈应了一声,立刻去分派人手。 唐匹敌沉思片刻后说道:“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分派一军给我指挥,但我知道这不合规矩,军中自有将军指挥,士兵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夏侯琢已经说道:“别说一军,都交给你指挥我也答应,如今冀州我说了算,他们不愿意没有什么屁用,我愿意了,就是他们愿意了。” 他说道:“刚刚你说的那些,我大部分都没有想到,所以交给你指挥,比我更强。” “一军足矣。” 唐匹敌道:“但我要生杀之权,不尊军令,可以杀人。” “给!” 夏侯琢回头看向亲兵:“把我将军令旗拿过来,这令旗,今日起交给唐匹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一十三章 打完了就跑 夏侯琢朝着手下将领们大声吩咐道:“今日起,唐匹敌便是执令官,他所在,如我所在,他所说,如我所说,这句话我只说一遍,记不住的军法从事。” “是!” 他手下人立刻应了一声,不管服气不服气,夏侯琢的军令他们得听,军令就是军令。 唐匹敌看向李叱说道:“从今日起我住在城墙上,你照顾好车马行,崔家的人必会来车马行试探,如非必要他们不会再轻易打草惊蛇,咱们也当如此。” 李叱点头道:“我明白。” 夏侯琢道:“我让人给你在城下搭一座军帐,你住军帐即可,住在城墙上不好。” 唐匹敌看了看夏侯琢后语气平淡的说道:“你也要住在城墙上。” 夏侯琢一怔:“这......” 唐匹敌晃了晃手的将军令旗,一脸违令者斩的表情,夏侯琢随即笑了笑道:“听你的就是了,你说住在城墙上,那就住在城墙上。” 唐匹敌道:“大敌当前,要让士兵们知道你在,什么是军心?将在为军心。” “好!” 夏侯琢使劲点了点头。 城中守军大概两万余人,唐匹敌建议夏侯琢将队伍分成四批,两批为预备队,剩下的两批轮流当值,以五天为期,五天之后,轮值的两批转为预备队,原来的预备队轮值守城。 同时下令严查城门进出的人,凡是从兖州青州方向过来的人,一律先拿下再说。 另外发动民勇,在城外多挖陷坑,青州军虽然多是步卒,但是冲城之际,有那么多陷坑在,也可打乱他们的阵型,延缓他们的冲锋速度。 “在那边。” 唐匹敌道:“多挖深坑,每隔十丈留下一条没有陷坑的通道,可以容得敌军进攻冲过来,把城墙上的床子弩调整位置,对准那些没有陷坑的地方。” 夏侯琢笑道:“很坏啊。” 唐匹敌也笑了笑说道:“守城,以杀敌为上,杀敌越多,敌军士气越是受创,死的人多到他们胆寒,他们冲城时候便会畏惧。” 夏侯琢嗯了一声,回头看向柳戈,柳戈不等他说话就点头道:“我去安排。” 夏侯琢哈哈大笑。 只短短半日的时间,唐匹敌所做之安排,别说夏侯琢这样原本就知道唐匹敌本事的,就连柳戈都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都说英雄出少年,今日看来,这少年有何止于英雄。 夏侯琢问唐匹敌道:“为什么你所做之布置,全都在青州军所来的方向,兖州军方向只是随意安排了人戍守城墙。” 唐匹敌笑道:“因为兖州军不足为惧。” 夏侯琢问道:“但兖州军更加善战。” 唐匹敌笑而不语。 六天后,从东南方向有斥候赶回来,说是已经遥遥看到了青州军的大旗,人数无法估量,行军队列一眼看不到边际,已经快到滹沱河。 算计着日子,他们最迟也就再有七八天就能到冀州城下。 青州军的打算就是直取冀州,放弃沿途所有城镇,青州节度使崔燕来应该很清楚,那些小城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攻,只要拿下冀州,宣布接管,那些小城也就必然见风使舵,若过一城攻一城,不过是浪费时间和兵力的无用之举。 进入冀州地界之后,已经连续两天有雨,道路泥泞,拖延了行军的速度。 等到了 滹沱河东岸才发现,一艘船都没有,所有船只都已经被收到了西岸那边,可以看到西岸那一艘艘倒扣在那的木船。 青州节度使崔燕来坐在战马上,他看着这足有三里多宽的河道微微皱眉。 崔燕来已近五十岁,但是因为常年练功,又保养的好,所以面相也就四十岁不到的模样。 他在青州节度使的位子上已有近十年,当初崔家花费大量的财力物力才让他坐上这一方诸侯的位子,就是为了图谋冀州和青州两地。 十年前已经可以看得出来大楚衰败之势不可阻挡,有魄力的崔家,早早就开始布局。 他们在冀州本地行事低调,甚至尽量不安排人进入官府做事,这么多年来,冀州军内,更是连一个崔家的人都没有,这样做,就让羽亲王和节度使曾凌完全放松了对崔家的警惕。 而且崔家态度最好,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只要羽亲王一句话,崔家的人便立刻去办,不会有丝毫推诿轻慢。 如今十年布局,将要收获,崔燕来的心里难免有些激动。 只要崔家能拿下冀州,坐拥两州之地,北可联合草原部族,东靠大海,进可取豫州以南下,退可守北境万里江山。 化家为国,只在眼前,便是不能一统天下,也可划江而治。 崔燕来沉默片刻后吩咐道:“下令辅兵建造浮桥过河,三日之内,要建好二十座浮桥,建不好,辅兵主官提头来见。” 手下人立刻应了一声,带着令箭去传令。 军令如山,辅兵开始在岸边砍伐树木搭建浮桥,先派人游入河中,将木桩打入河底,然后将木桩连起来,再铺上木板。 万余人行动起来,进展速度极快。 河对岸的林子里,将军柳戈已经到了一天一夜,他带着队伍藏于此地,只等青州军渡河。 “将军。” 他的亲兵校尉说话的时候带着些微微惧意,看了柳戈一眼后说道:“敌军声势浩大,看起来不下数十万之巨,咱们只有四千人......” 校尉犹豫了一下后说道:“那个姓唐的小子年纪轻轻,将军却要听他的军令来此地设伏,这,这难道不是故意让将军来送死?” 柳戈侧头看了他一眼后说道:“你再多说,我就把你扔进滹沱河里,临战之际扰乱军心,可杀。” 亲兵校尉立刻就闭嘴不说了。 柳戈趴在高坡后边看向对岸,青州军辅兵数量众多,搭建浮桥的进展很快,看起来用不了三日,就能把齐头并进的二十座浮桥全都延伸到这边来。 柳戈低声吩咐道:“没有我的军令谁也不许乱动,吃喝在原地,就是拉尿也要在原地,违令者斩。” “是!” 他身边的人立刻低声应了,然后一个一个的逐渐将柳戈的军令传递出去。 两日之后,第三天才刚过中午,青州军搭建的浮桥就已经靠近东岸。 西岸那边,青州节度使崔燕来满意的点了点头,这种速度还算让他觉得欣慰。 “林以太。” 崔燕来吩咐道:“你为前军将军,带本部人马渡河。” 将军林以太立刻俯身道:“尊令!” 前军数万人开始集结在西岸准备渡河,浮桥靠上东岸的那一刻,从东岸那边传来一阵阵的哨声,那是浮桥已经搭建完毕的信号。 “渡河!” 林以太一声令下。 数万大军,开始有秩序的登上浮桥,而那些还没有撤回来的辅兵纷纷跳进河道中,他们手扶着浮桥往岸边撤,为大军渡河腾出来通道。 没多久,不少人就已经到了河对岸,他们开始迅速的往林子这边过来探查。 将军柳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连弩,又等了片刻,最前边的青州军已经快到林子边缘的时候,柳戈将连弩抬起来打出第一支箭。 第一支箭是鸣镝。 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林子里的弓箭手立刻把披在身上的伪装掀开,羽箭一层一层的放了出去。 刚到河岸这边的青州军猝不及防,被一阵箭雨放翻了无数,就在他们呼喊着准备迎战的时候,河岸边上那些倒扣着的渔船全都翻转过来,藏身在船下的冀州军开始杀人。 他们用连弩疯狂点射,四周还没有完全整理好队形的青州军又被放翻了无数。 只是短短片刻,刚到河岸这边的青州军差不多就有千余人,被杀死在这。 那些岸边的冀州军开始往浮桥上放箭,浮桥只有那么宽,拥挤的全都是人,躲无可躲。 羽箭放过去,一层一层的往下倒。 藏在树林子里的冀州军在柳戈的号令下冲出来,将早就准备好的罐子摔向浮桥,罐子中装着的都是火油。 随着火油流到的地方,点起火来,二十座浮桥上都冒起了火光,火油流到了河面上,河面上都有火在烧。 柳戈不停的下令,浮桥上的火将青州军后续的援兵逼退,他们无法冲过来驰援。 这样一来,刚到河岸这边的青州军就成了孤军,之前就已经被放翻了不少,剩下的人连队伍都没有形成建制就被打的七零八落。 柳戈抽刀向前,冀州军这头一阵就打出了士气,原本还都心有惧意的士兵们此时嗷嗷的叫唤着好像狼一样。 他们疯狂的劈砍杀人,将困在河岸这边的青州军全都砍死,只不到半个时辰,青州军损失兵力超过三千。 杀人烧桥之后,柳戈立刻下令吹角撤兵。 数千冀州军开始往回跑,打赢了就撤,这就显得又刺激又兴奋,与此同时,这些士兵们对于那个姓唐的少年不得不佩服起来。 来之前,唐匹敌对他们说,这一战可杀敌数千,挫敌锐气,那时候谁还都不相信,因为敌人有几十万,他们只有几千,都觉得这无异于以卵击石,枉送性命。 打胜之后,柳戈哈哈大笑,招手喊了一声咱们走。 数千冀州军冲回林子里,他们完全没有打算再打一阵,冲过了林子就是官道,他们的坐骑就在这等着,这些坐骑可不都是战马,如今冀州城里根本就没有四千匹战马了。 大部分都是驽马,甚至还有毛驴,反正能骑着跑的就行。 冀州军上马的上马,上驴的上驴,有两人上一马的,也有两人上一驴的,赶上驴不听话,还有抬上驴跑的,四个人抬着劈叉驴,顺着官道就跑了,带起来一股浓烈烟尘。 他们是跑了,可是青州军那边,一个个气的几乎都要炸开一样,尤其是节度使崔燕来,这一战虽然只可算是小败,但这是首战,人家打赢了就跑,他们大军还没能渡河过去,追都没法追。 这一战损失几千人,却让青州军士气一下子就低落下来。 等到他们重新修建浮桥渡河过来,那埋伏在这的几千冀州军早就已经跑没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一十四章 是谁愧对了谁 在滹沱河打了一仗的柳戈心里美的冒泡泡,回来的这一路上感觉自己身轻如燕,心里不沉重,步伐自然轻快。 他们回到冀州城之后,柳戈直接就去了冀州城南侧城墙上,他现在已经大概知道了唐匹敌的性格,在军务事上,唐匹敌是个说一是一的人。 唐匹敌说要住在城墙上,那就一定会住在城墙上。 当柳戈看到唐匹敌的时候,这个已经被晒的有些肤色发黑的少年,正蹲在那烤馒头吃。 也不知为什么,四周靠近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自己。 离着远远的,柳戈看到唐匹敌馒头烤好了之后他就坐到阴凉里去,一壶水,两个烤馒头,这就是他的午饭,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吃了几口后就起身,拿了炭笔在地面上写写画画,十分专注。 而在远一些的地方,士兵们吃的都比唐匹敌吃的好,最起码有饭有菜。 柳戈的怒火一下子就冒了起来,他没有去见唐匹敌,而是转身下了城墙,直接到了武备将军府找夏侯琢。 到了将军府才想起来,夏侯琢也要住在城墙上,只不过他将南边城防交给了唐匹敌,他住在东城的城墙上。 柳戈又赶到东城,上去的时候,看到夏侯琢让人打了的那个木架,还在木架上绑了个吊床,那家伙正躺在吊床上晃悠呢。 在夏侯琢不远处还架着一口铁锅,锅里炖着肉。 也不知道为什么,柳戈的怒火就烧了起来,完全抑制不住,他大步冲过去,一脚把铁锅踹翻。 铁锅翻倒,咣当一声把夏侯琢吓了一跳,他猛的从吊床上跳下来,看了一眼是柳戈之后明显愣在那。 “你这是做什么?” 夏侯琢问道。 “我这是做什么?” 柳戈上前几步,站在夏侯琢面前,两个人近在咫尺,鼻子几乎都顶着鼻子了。 “夏侯琢,你让我失望了!” 夏侯琢被他吓了一跳,后撤两步。 “到底怎么了?” 柳戈怒道:“我回来之后先去了南城,本来是想给唐匹敌说一声,我们打赢了,也要代表兄弟们谢谢他,可是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他自己一个人在啃馒头,城墙上守军士兵分派的饭菜,为什么连他的都没有!如果他不是把你朋友,如果他不是李叱的兄弟,如果他不是也想守住这冀州城,他凭什么在这受这份冤枉气!” 这几声嘶吼,喷的夏侯琢一脸吐沫。 夏侯琢愣在那,先是惊讶,然后是愤怒。 “亲兵营何在!” 夏侯琢一声大喊。 手下亲兵校尉立刻就冲过来:“将军!” 夏侯琢道:“传令,把南城负责军需物资还有伙食的人全都给我抓起来,包括分派饭菜的人也一并给我抓起来!” 柳戈怒问:“你居然不知道?” 夏侯琢道:“我......确实不知道,我把南城的事都交给唐匹敌了,还特意交代过下边人,唐匹敌就与我一样,要听他号令行事。” 柳戈道:“那你更让人失望!” 夏侯琢哪里还有什么脸面辩解,带着亲兵营离开东城,马队穿过冀州城的大街,马蹄子的声音犹如暴雨雷霆。 到了南城的城门下边,夏侯琢没有先上城去,而是一摆手吩咐抓人,亲兵营的士兵拿着绳索开始绑人回来,一个接着一个,不多时城门口就绑过来百余人。 夏侯琢看向那些被按在的人说道:“伙食的事,谁负责?” 那些人纷纷侧头看向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那人连忙回答道:“回将军,是下官负责。” 有人在夏侯琢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这人叫陶庆谦,是节度使大人的亲戚,节度使大人的夫人是陶庆谦的堂姐,这人仗着和节度使大人的关系,颇有些蛮横。” 夏侯琢点了点头,他问陶庆谦道:“城墙上守军的伙食,是不是按人头分发的。” 陶庆谦连忙说道:“回将军,确实是按照人头分发的,一个不差。” “一个不差?” 柳戈哼了一声后问道:“那你告诉我,唐匹敌为何没有分到饭菜?” 陶庆谦道:“回将军,他没有,是因为他不属于咱们冀州军,按照规矩,也就没有他的饭菜,下官也觉得不好意思,所以还特意亲自去和唐匹敌说了一声,他自己也说无妨。” 夏侯琢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给你一个机会把事情说清楚,如果你再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 陶庆谦道:“回将军,下官也是按照规矩做事,各军汇总人数,都没有把唐匹敌算在内,所以伙食上就没有他的,这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夏侯琢从马背上跳了下去,一把抓住陶庆谦的衣领把人举起来,不等陶庆谦求饶,他把陶庆谦在半空中转了半圈,头朝下狠狠的一戳。 砰地一声,陶庆谦的脑袋就好像直接被戳进胸腔里似的。 “你们谁来说?!” 夏侯琢随手把陶庆谦的尸体扔出去,怒视着跪在那的其他人。 不等那些人回答,有士兵说道:“将军......陶庆谦他下令每个人的口粮都少发一些,守军士兵这么多,一顿就能节省下来几车粮食,他把粮食高价卖给城中商户,不只是现在,以前陶庆谦也这么做。” “前几日,前几日唐先生看到士兵们分发的饭菜分量不足,然后就找到陶庆谦问了问,陶庆谦说唐先生管不着,然后就让人不许分发给唐先生饭菜,还说看这个人到底贱不贱,如果有点骨气就自己走人了。” 那士兵看了夏侯琢一眼后继续说道:“他大概是害怕唐先生和将军你说起来饭菜分量少了的事,所以想羞辱唐先生逼他走,本来城墙上的士兵,都要把饭菜分给唐先生,可是唐先生不肯,他自己下城买了满满一袋子馒头,顿顿吃这个......” 听到这番话,夏侯琢气的眼睛发红,嘴唇都在颤抖。 他怒斥一声:“你们这些......你们这些王八蛋!” 那些人纷纷磕头求饶,有人说这都是陶庆谦的主意,他们也不敢反对,陶庆谦负责粮草伙食,虽然官职不高,但是权力极大,谁不听他的,谁就要倒霉。 因为他是节度使大人的亲戚,所以没人敢惹。 这样的人,他非但不怕唐匹敌,连夏侯琢也不是真的有多怕,因为他觉得夏侯琢都未必能在军中留多久,再说了,他更相信人情世故那一套。 他是节度使的亲戚,难道夏侯琢还能因为一个唐匹敌,而得罪了节度使曾凌? “你们说的轻巧。” 夏侯琢道:“你们这些人,如果不是陶庆谦的人,他怎么会留你们在身边做事,不听话的,早就已经被排挤走了吧,现在陶庆谦被我杀了,你么就把事情都推在他身上,以为这样我就能放过你们?!” “杀!” 夏侯琢一声令下:“这些人都给我 吊死在城门口,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不多时,柳戈亲自带人搬运过来不少木桩,一根一根的就砸进城门两侧的空地上,然后把那些被抓来的人,一个一个的吊死在木桩上。 百十个人被吊死在那,尸体晃晃悠悠。 夏侯琢并不解恨,他指了指陶庆谦的尸体说道:“把这个人的尸体也挂上去!” 吩咐完了之后他大步上城,柳戈紧随其后,夏侯琢一边走一边说道:“是我高估了这些人,我以为他们最起码还是个人。” 柳戈道:“我本来还想着回来劝你,无论如何也要把唐匹敌留在军中,等到王爷回来,我也要亲自举荐,可是现在看来,人家是不可能留在军中了。” 夏侯琢道:“朝廷里用人,用不到真正的可用之人,全是一群陶庆谦那样的,我以为冀州还算好的,哪想到冀州也一模一样。” “哪里都一样。” 柳戈说完这句话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夏侯琢跑到城墙上,因为唐匹敌住的地方并不是城门口附近,所以刚刚的事唐匹敌还不知道,他此时还蹲在地上用木炭写写画画。 夏侯琢走到他身边唐匹敌都没有察觉,右手拿着炭笔,左手里还有半个没吃完的馒头,他自己已经忘了。 地上绘制出来的草图,标明了青州军安营扎寨的位置,辎重营,骑兵营,各军分布,基本上都已经画的清清楚楚。 除此之外,他还在地上以箭头画出向敌军进攻的方向,他蹲在那,眼睛盯着自己画的那些,似乎是在沉思什么。 “匹敌。” 夏侯琢轻轻叫了一声。 唐匹敌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眼睛就亮了起来,他笑着说道:“我刚要让人去请你过来,我想了一个上午,把敌人要安营的位置推测出来,想和你商量一下,是不是趁着敌人安营未稳的时候去搞他一下。” 唐匹敌有些兴奋的说道:“我已经仔细想过,敌军虽然会在滹沱河吃亏,但他们绝对不会相信,他们大军压城之际,我们敢开城门去突袭,只要够快,就能杀敌至少数千人,关键是连续两阵挫敌锐气,对于守城来说,应有奇效。” 他说到这的时候看到了柳戈,于是笑着问道:“可是赢了?” 柳戈只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脸上烫的厉害,还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扇了无数个耳光一样,他都不敢与唐匹敌对视。 “唐......唐先生,我们赢了,杀敌三千余。” 柳戈结结巴巴的回了一句,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有多羞愧。 “意料之中” 唐匹敌笑道:“将军未回,我也知此战必胜,事事种种,皆在预料,只是没有料到将军会叫我一声唐先生,哈哈哈......以后还是叫我匹敌的好。” 若在平时,夏侯琢一定会说唐匹敌又装了一下。 可是此时,夏侯琢哪里还有心情开玩笑,他伸手把唐匹敌左手里的那半个馒头拿过来,看了看,然后咬了一口。 唐匹敌立刻就明白过来什么意思,然后笑道:“我只是给你打个短工而已,些许小事,我不放在心上,与人计较也要看与谁计较,那样的人,还不值得我计较。” 夏侯琢道:“你不计较,我却计较。” 他后撤一步,俯身一拜。 “夏侯琢,愧对你了。” 柳戈跟着俯身一拜:“柳戈,愧对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一十五章 城是城人是人 唐匹敌见夏侯琢和柳戈给自己行礼道歉,连忙伸手把两人扶住,他笑道:“于公两位是将军,于私两位是兄长,你们这样说的话,我反而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看向夏侯琢说道:“尤其是你,莫名其妙过来拜一拜也就罢了,还抢我馒头,抢就抢了,还不赔我一顿好的?” 夏侯琢连忙道:“好的,好的,吃好的。” 他回头吩咐人说道:“去把给我做饭的那两个厨子喊过来,从今天起,他们俩就专门给唐匹敌做饭。” 夏侯琢看向那些不敢靠近的士兵,他大声说道:“有人说唐匹敌不是冀州军的人,所以不应给他分发饭菜,你们可知道这人是谁?” 一时之间那些士兵居然不敢直接回答,由此可见,士兵们都知道陶庆谦这个人平日里有多跋扈。 守城的都是冀州军士兵,冀州军是节度使曾凌的队伍,他们自然不敢随意得罪陶庆谦。 “你们不敢说,我来告诉你们。” 夏侯琢大声说道:“我上来之前,刚刚在城下吊死了一百多人,其中就有陶庆谦,陶庆谦说唐匹敌不一样,那我今天就告诉你们,唐匹敌就是不一样!” 他扫向众人说道:“只要是我夏侯琢在这,他就高人一等,不但高你们一等,也高我夏侯琢一等,他吃的要比我吃的好!” 唐匹敌看向夏侯琢,在这一刻他懂了李叱为什么说,夏侯琢是他大哥,亲哥所做,都未必及的上夏侯琢所做。 所以这个时候的唐匹敌在心里第一次认真的告诉自己,李叱的大哥,也是他的大哥。 夏侯琢看向唐匹敌说道:“这事若是让李叱知道了,他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子。” 唐匹敌却摇了摇头道:“你说的不对,这事若是李叱知道了也不会发火,更不会埋怨你,因为他知道你在,就不会让我真的受了委屈。” 夏侯琢怔了怔,心口里微微发暖。 就在这时候李叱正好就来了,他看起来神色有些疲惫,眼睛里都是血丝。 他带着庄无敌和余九龄一起来的,三个人,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包裹。 李叱走到夏侯琢身前问道:“城下吊着那么多人,怎么回事?” 夏侯琢道:“是.....” 唐匹敌笑道:“不尊军令者。” 李叱何等聪明,夏侯琢欲言又止,唐匹敌却说了一句那些是不尊军令者,他就知道这事说不定和老唐有关,于是他笑了笑就没有再问。 再问,尴尬的就是夏侯琢。 不管发生了什么,唐匹敌好好的在这,城下已经吊死了一百余人,李叱就不可能再多问什么。 “你眼睛怎么了?” 唐匹敌问李叱道:“怎么那么多血丝,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睡过了似的。” 李叱笑道:“儿行千里母担忧,游子身上衣,慈母手中线.....你们在城墙上准备御敌,为娘担心你们身上衣衫单薄,所以连夜给你们缝制了几个肚兜,还贴了护叽叽符,特意让我师父给你们开了光。” 唐匹敌笑道:“那我就多谢道长和你了,这玩意要是真的能护叽叽的话,麻烦你给我一件大号的。” 李叱道:“这也能装?” 唐匹敌道:“源于真诚的自信。” 李叱:“滚。” 他把背包打开,原来背来的是从地宫里发现的那甲胄,甲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可是哪怕已有千年,居然还那么坚固,李叱还特意试过,用连弩对着这甲胄点射,弩箭无法击穿,打在那甲片上只是留下点点痕迹。 他担心唐匹敌和夏侯琢他们,这几日几乎都没怎么睡觉,他又不愿意让别人熬夜,所以总是在趁着别人睡着了之后,把这些甲片取出来,仔细分辨后重新穿好。 除了他背来的之外,庄无敌和余九龄也分别背来一套,连日赶工,也只是修出来这三套。 唐匹敌没有去接李叱手里的,而是接过来余九龄的那套甲胄后仔细看了看,然后有些遗憾的说道:“怎么尺码看起来都一样,这就丝毫也显示不出我的特别之处。” 余九龄道:“心中有大,穿什么都显得鼓。” 唐匹敌因为这句话而不得不佩服余九龄,他这么能装的人,这种话都说不出口。 他把甲胄接过来,这甲胄的神异之处还在于分量并不沉重,敌军未到,斥候未归,所以也不急着把甲胄穿戴好。 夏侯琢接过来李叱递给他的甲胄,发现这甲胄里边居然真的贴了护身符。 李叱笑道:“我说了你们还不信,这是我师父亲笔写的,也是他亲自开光。” 夏侯琢道:“如果不是我们都很了解道长他老人家的话,对这护身符确实会很期待......” 李叱笑道:“心诚则灵。” 夏侯琢问道:“能对护身符许愿吗?” 李叱笑着又说了一句:“心诚则灵。” 夏侯琢对着护身符认真的说道:“保佑我更大,我也想心中有大,穿什么都显得鼓。” 李叱道:“我师父应该不掌管这一门,你看他变戏法,来来回回就那几个手段,大概就是......诸位请上眼,看好了,变变没~” 夏侯琢:“呸......” 余九龄道:“李叱也没有告诉我们,每天夜里自己偷偷的给你们三个修甲胄,还是高希宁心细,她就看出来李叱有问题,所以后每天夜里都是她帮忙。” 夏侯琢看了看李叱,抬起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兄弟之间,其实不需要过多言语。 他这一拍李叱就懂了他的心意,于是李叱顺势就倒了下去,坐在地上说道:“没有五两银子这事没完。” 柳戈之前就觉得对唐匹敌心里有愧,此时拿着李叱他们送来的甲胄,心里更加愧疚,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接着这甲胄,第一他并不是和夏侯琢那样,和李叱关系亲如手足,第二他觉得自己拿了的话心里确实过意不去。 他刚要说话,李叱看向他说道:“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到了你想请我吃一顿肉包子的心意,并且格外炽热,说实话我早饭午饭都没吃,就赶着把这几件甲胄先修好,柳将军我答应你了,快来点肉包子吧。” 北境这边,人饿坏了,也许没有什么比热乎乎香喷喷咬一口流汁的肉包子更有诱惑。 柳戈知道李叱的意思,他也就不好意思拒绝李叱的好意,连忙转身跑出去吩咐人做饭,就要吃肉包子。 他跑了几步后问道:“大概要做多少个?” 夏侯琢道:“你踹翻了我一锅肉,我也还没吃饭,拳头这么大的肉包子,没有七八个我是吃不饱的。” 余九龄道:“我和夏侯大哥差不多。” 庄无敌点了点头:“差不多。” 唐匹敌笑道:“我也差不多。” 柳戈看向李叱,李叱略显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是,和他们加起来差不多。” 大概半个时辰后,士兵们抬着两个很大的蒸屉直接上来了,这一层蒸屉就有几十个拳头那么大的肉包子,两层笼屉上来,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几个人就在城墙上盘膝坐下来,你一个我一个,一个一个往嘴里塞,咬一口嘴角 流油。 谁也不说话,吃一个拿一个,这般汉子,三四口便是一个包子进肚。 等都吃饱了,几个人往后一躺,也不嫌城墙地上凉,也不知道是谁先笑了起来,都不知道是为什么笑,反正一个人笑起来,几个人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的笑声在城墙上飘荡出去。 又半个时辰后,李叱他们三个要回车马行,唐匹敌就对夏侯琢和柳戈说你们两个不用去送他们,我去送送就行了,夏侯琢和柳戈知道唐匹敌还是为他们着想,担心他们两个不好意思开口。 这件事,唐匹敌自己和李叱说,比夏侯琢和柳戈说要自然些。 “没什么大事。” 唐匹敌一边走一边说道:“有个管事的小官叫陶庆谦故意刁难,夏侯知道了以后一下子吊死了百余人,听闻那个陶庆谦还是节度使曾凌的亲戚。” 李叱嗯了一声:“夏侯不好意思说,是觉得愧对你了。” 唐匹敌道:“他是个好大哥。” 李叱嗯了一声,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其实与夏侯无关,你遇到的事,就是为什么我会选燕山营,而不是为朝廷做事,也不是为羽亲王做事。” 唐匹敌道:“你安心。” 李叱道:“好在这世上不都是陶庆谦,总是会有人不一样,还有柳戈,还有夏侯。” 唐匹敌道:“还有你。” 余九龄忽然在旁边叹了口气,他对庄无敌说道:“庄大哥咱俩是不是应该躲一躲,这俩人再说些下去,就快到你侬我侬那一步了。” 庄无敌看了余九龄一眼,沉默片刻后说道:“没有你。” 余九龄道:“有你?” 庄无敌点头:“有。” 余九龄呵呵道:“为什么有你没有我?” 庄无敌:“你丑。” 余九龄:“......” 唐匹敌笑道:“其实庄大哥说的丑,也不是真的丑,你看九妹这眉眼,很清秀,这鼻子,算高挺,这下巴也说的过去,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凑一起就显得那么猥琐。” 余九龄:“......” 他看向李叱,李叱用一种难道你期待着我也说几句什么吗的眼神看回去,余九龄立刻就瞪了李叱一眼。 庄无敌忽然冒出来一句:“他去了。” 李叱都有些懵,这突然来的一句他去了,确实让人有些不好理解,反而是唐匹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庄无敌说的这三个字,当然指的是余九龄已经去过他一直想去的那地方了。 所以唐匹敌笑着问道:“如何?” 余九龄脸一红,竟是有些他五岁以后就不曾有过的腼腆和羞涩。 他还没回答,庄无敌在旁边有闷声闷气的说了三个字。 “他败了。” 余九龄眼睛都睁大了:“你才败了!我是胜了,大胜!你懂不懂什么叫疑是银河落九天!” 庄无敌看向天空。 唐匹敌好奇的问道:“九妹,你怎么突然就那么想去那个地方?” 余九龄沉默片刻后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笑着回答道:“就要打仗了,这次可能很难打,数十万敌人啊......我其实对冀州没什么感情,如果是我自己在这,我早就已经逃了,不逃也会藏起来,我不会为了冀州去拼命,这里没有一草一木值得我去拼命。” 他略微有些尴尬的说道:“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啊......万一战死了,多亏......我不会为了冀州拼命,但我会为了你们拼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一十六章 你不该来 余九龄说完之后,唐匹敌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道:“不要去想那么多,敌人兵力再多也不用你发愁,发愁是我的事,你未见我发愁,便是可打,你见我发愁,那是因为没有对手。” 余九龄怔了怔。 李叱叹道:“真的服。” 唐匹敌哈哈大笑,转身回城墙上去了。 庄无敌看着唐匹敌的背影,觉得虽然他和唐匹敌的名字里都有一个敌字,而且他的名字还叫无敌,但是和唐匹敌比起来,他觉得自己方方面面都差了些。 论武功吧,差了些,论谋略吧,差了些,论装吧......差的多多多多多多多...... “老唐说没有问题,那就是没有问题。” 李叱笑道:“你们都知道老唐能装,但你们何时见过老唐装无用之比,他只要装了,就一定是有把握。” 余九龄还是有些担心的说道:“青州军马上就到了,兖州军可能也已经在半路,到时候冀州腹背受敌,光青州军就有至少二三十万,兖州军的数量只怕不下于此......” 李叱道:“老唐说过,兖州军不足为惧,那就一定不足为惧。” “为何?” 庄无敌问了一句。 李叱笑道:“静待消息即可。” 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不过老唐这种装的方式方法,真的可以学学,确实有点意思。” 余九龄道:“他那是天生的。” 庄无敌道:“你是天不生。” 余九龄:“......” 回到车马行后不久,李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眯了一会儿,才睡下没多久,外边的伙计就来寻他,说是三月江楼的东家崔泰亲自登门拜访。 李叱听到之后忍不住笑了笑,这老家伙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唐的算计之中,由此可见,崔家确实心里有鬼。 李叱告诉伙计把人带到客厅,他去洗了把脸换了一件衣服,因为衣服上沾了些稻草。 小时候养成的习惯还是有些难以改掉,让他觉得自己都觉得很奇怪,比如现在有了舒舒服服的家舒舒服服的床,可是过那么一阵子他就越睡越觉得不舒服。 尤其是累了之后,越累,越是在舒服的床上难以入睡,辗转反侧,就是越躺越精神。 于是他就会悄悄的跑到车马行后院的草料堆里,把自己往草料里边一埋,睡的别提多踏实,好像身处一种铜墙铁壁之中,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伤不到他。 有些时候找不到他,别人不知道去哪儿寻,可是他师父长眉道人就一定能找到, 每次找他的时候长眉都不许人跟着,因为长眉知道丢儿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若是被人知道了丢儿还要钻柴堆睡觉影响不好。 李叱自己想过,这大概就是臭矫情。 换好了衣服之后,李叱缓步走进客厅,坐在那等李叱的崔泰随即起身,笑呵呵的叫了一声:“李公子。” 李叱抱拳回礼道:“崔先生。”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崔泰随即在客位上坐下来。 李叱道:“崔先生突然来我这,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他后边有一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忍住了,他想说三月江楼才是有要紧事的地方,我这车马行跟你那不一样。 崔泰笑道:“我是专程来向李公子和唐公子致歉的,上次唐公子登门拜访,三 月江楼的伙计不知礼数,确实是太过分了些,我已经重重的责罚了他们,这次来......” 李叱道:“老唐他不在车马行里,夏侯让他去帮忙,他最近一直都在军中。” 李叱这话是故意这么说的,他是想看看崔泰的反应。 崔泰连忙道:“唐公子文才武略令人折服,被夏侯将军招致麾下,确实是一件好事。” “他就是过去帮帮忙。” 李叱笑道:“夏侯那边工钱给的低,老唐不愿去。” 崔泰一怔,他现在觉得这永宁通远车马行里好像一个正常人都没有,哪里凑来的这些神仙鬼怪。 从军,而且是在夏侯琢手下,居然不愿去,不愿去的理由还是因为工钱低。 “这......” 崔泰笑了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李叱道:“崔先生客气了,如果崔先生是因为老唐的事专程来的,那就不用多说什么......” 崔泰连忙道:“多谢李公子海涵,也多谢唐公子海涵。” 李叱道:“崔先生可能是有些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说不用多说什么了,是因为老唐不在,崔先生是来和老唐道歉的,和我说并无意义,如果崔先生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可到夏侯军中和他当面说,我虽然和老唐是至交好友,但我没资格替他原谅谁。” 崔泰脸色一变,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再次想起来唐匹敌从他三月江楼里临走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我其实不希望在车马行见到崔先生,那样的话我们脸上都不好看,崔先生是真的不好看,而我是个肤浅的人,我大概会忍不住嘲笑你,而且还会很得意,笑的太放肆,当然也就不会好看。” 此时此刻李叱的态度,确实让崔泰的脸上不好看。 “李公子。” 崔泰还是保持着微笑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江湖前路多知己。” 李叱笑道:“老唐回来之后就对我说,崔家的礼数不错,现在看来何止是礼数不错,应该是家教不错。” 崔泰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唐匹敌在三月江楼没有给他留一分颜面,他觉得唐匹敌不过是个粗鄙之人,李叱应该有些不一样才对,李叱和夏侯琢既然亲如兄弟,那么最起码也该学会一些上层社会的风度。 现在看来,这个李叱和那个唐匹敌,并无区别。 崔泰道:“李公子这样说话,也显得礼数不周。” 李叱喝了口茶后语气平淡的说道:“我的兄弟去你那,刚进门就被你羞辱,所以你认为你来我这,你进门我就会对你以礼相待?” 他把茶杯放下,笑了笑道:“其实崔先生应该听老唐一句劝,不该来我车马行,就别来。” 崔泰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李公子若是觉得多一个朋友不好,那我也不能强求。” 李叱道:“不再多聊一会儿了?” 崔泰哼了一声,拂袖出门。 李叱走到门口笑着说道:“崔先生是不是忘了什么过程?” 崔泰回身看向李叱问道:“你还想如何?” 李叱道:“我兄弟在你三月江楼,可是被迫动手了的。” 紧跟在崔泰身边的魏陷阵立刻踏前一步,他面对李叱一字一句的说道:“再敢冒犯,休怪我出手无情。” 李叱看了看魏陷阵的站姿,想着老唐的推测应该是没错,这个家 伙绝对是军伍出身。 他问:“你是不是在屋顶上用铁胎弓瞄了我兄弟的那个?” 魏陷阵沉默片刻后回答道:“是又如何?” 李叱缓步往台阶下边走,魏陷阵挡着崔泰,随时准备出手,李叱走到他面前停下来问道:“你的弓呢?” 魏陷阵没有回答。 李叱淡淡的说道:“去取你的弓,我不喜欢威胁人,我只喜欢做实事,你不去取,崔先生就出不了我永宁通远的大门,你大可试试。” 魏陷阵问:“我取了弓来,你又要如何?” “领教你的弓。” 李叱回答。 崔泰微微点头,他是觉得李叱实在太过猖狂,若是不给李叱一些教训的话,可能李叱以后会更加肆无忌惮。 于是魏陷阵先一步离开,崔泰剩下的几个护卫站在四周戒备,不多时,魏陷阵从车马行外边跑回来,已经从马车上取了他的那张铁胎弓。 李叱看了看那弓,心说没有我的好看。 他走到魏陷阵面前,大概三四尺的距离停下来,然后对魏陷阵说道:“我等你抽箭再出手,你若能把箭发出来,换我去你三月江楼登门道歉。” 魏陷阵眼神一凛:“你狂妄!” 李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赐教。” 魏陷阵看向崔泰,崔泰又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给李叱一些教训。 所以魏陷阵猛的抬手,从背后绑着的箭壶里抽出来一支铁羽箭,动作之快寻常人的眼睛都跟不上,他一支箭在手,搭在弓弦,往后猛的一拉...... 拉空了。 李叱跨步过来,果然是在他取箭拉弓之后才动,在魏陷阵往后拉起弓弦的瞬间,李叱左手一把攥住铁胎弓,单手发力,那张竖着的弓就被李叱转成了平着的位置。 李叱一扭一拽,铁胎弓就到了他手里,魏陷阵伸手去抓,身子前压,李叱右手伸出去在他背后箭壶里抽出来一支铁羽箭。 他左脚后跨出去,身子后移,避开魏陷阵的手,拉弓如满月,嗖!那支铁羽箭擦着魏陷阵的耳朵飞了出去,咄的一声戳进不远处的石墙,深入墙体之中。 魏陷阵的耳边头发被箭飞过的风带了起来,几根头发断了,缓缓飘落,他的耳垂上出现了一道很浅很细的红线,慢慢的有血渗透出来,不多时一滴血挂在耳垂上,却一直都没有滴下去。 “弓尚且一般,你人又不如弓,所以你为何就敢放肆?” 李叱忽然再次发力,双臂舒展,力惯双掌,咔嚓一声......那张铁胎弓被李叱拉断了,弓弦未断,铁弓断了。 李叱把断了的铁胎弓扔在地上,看着魏陷阵语气平淡的说道:“下次再用弓箭瞄我的人,我就把你的人头挂在弓弦上射出去。” 魏陷阵僵硬的站在那,人好像一瞬间就没了三魂七魄似的,而崔泰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致,他无法想象的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气,才能把铁胎弓拉断。 更没有预料到,在三月江楼他被羞辱,在永宁通远还是被羞辱。 “送客。” 李叱转身回了客厅。 院子里,魏陷阵还是处于一种无法描述出来的震惊中,这震惊之后就是无法描述出来的挫败感,他持弓至今,从无对手,今日却连弓都保不住。 崔泰喊了他几声,他似乎才稍稍回过神来,茫然的看向崔泰,却见崔泰的脸色又羞又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一十七章 幽州之战 也许崔泰离开之后就会忍不住想一想,这一趟为什么要来,来了又有何意义,人生于何处,死于何地,谁是我,我是谁。 出了永宁通远车马行的大门,崔泰下意识的回望了一眼,已经看不到那个张扬少年的身影,但是崔泰知道,这个少年的身影大概会在自己脑海里存在很久,会一直恶心着他。 和崔泰的恼羞不一样,跟着崔泰出来的魏陷阵有些失魂落魄,他木然的跟着走出来,崔泰停下来他都没有注意到,差一点撞在崔泰身上。 “魏陷阵。” “在......” “你记住这些人,更应该记住他们的年纪。” 崔泰说完这句话后抬脚上车,在马车里坐下来,他又自言自语了一句:“逢乱世,不应惹少年。” 这个恼人的季节,才上车就又下起了雨,若是在盛世光景,下雨的时候百姓不会觉得恼火,这正是耕种时候,下着雨种下去种子或是菜苗,似乎距离好收成就又近了一大步。 雨水噼噼啪啪的打在车顶上,盘膝坐在马车里的崔泰始终闭着眼睛,一开始觉得这雨让人厌烦,可是时间久了,发现这雨水的声音居然能在不知不觉间让人心情平静下来。 只顾着听雨,忘了其他。 城墙上,雨打的士兵们全都找地方躲避,实在没有地方躲避的就都挤在城垛下边,他们坐在那忍受着雨水冲洗,谁也没法说话,也不想说话。 唐匹敌默默的去取了一件蓑衣披上,戴了斗笠,抓起一条木杆长枪走到城墙边缘处,站在那看着城外大雨滂沱。 那些士兵们侧头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有人默默起身,穿戴好蓑衣,拿了兵器,站在了唐匹敌身边。 逐渐的,士兵们全都站起来,一群蓑衣长枪的人站在这,像是这城墙上又拔高了一层,这一层,最坚固。 夏侯琢正带着亲兵营的人顺着城墙巡视,走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笑了笑,对唐匹敌的敬佩,也让他知道了自己距离一个完美的领兵之将还差多远。 如此自负的夏侯琢,觉得自己天生就是领兵的人,然而此时此刻夏侯琢觉得,唐匹敌才是。 如果大楚的朝廷还能好好用人,唐匹敌这样的人就是下一个徐驱虏,或许,更胜徐驱虏。 徐驱虏曾经将濒死的大楚硬生生救回来,使大楚有续命那么多年。 唐匹敌这才多大,他的才能武艺,他的一切,都应该不输于徐驱虏才对,可是夏侯琢也知道,现在的朝廷,已经不可能再出现唐匹敌这样的年轻人崛起。 他缓步走到唐匹敌身边站在那,他们立于高处,看着城外这空旷之地,看着这雨幕,却让人觉得心里逐渐变得安静下来。 当大雨打在人身上,人又已经不再觉得狼狈的那一刻,才发现人在雨中好像可以隔绝很多东西,每个人都在雨中,可是每个人都是安静的自己。 “我听闻过很多次关于徐驱虏的传说,说他少年时候便有经纬之才,可是不管听多少次,我始终都想象不出来那少年徐驱虏应是如何风采。” 夏侯琢看了唐匹敌一眼:“现在知道了,大概就像是你这样,也只能是你这样才行。” 唐匹敌摇了摇头道:“他少年时才是徐驱虏,领兵之后,就只是个楚臣了......我现在是唐匹敌,以后也不会是楚臣。” 夏侯琢怔了怔,然后点 头:“也许不仅仅是你,以后天下就快没有楚臣楚人了。”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雨水越来越大,雨幕越来越密,在江南之地小雨如烟,可是在北境之内,大雨才生烟。 在距离冀州城已经没有多远的地方,青州军不得不停下来,雨实在太大,连马不愿再走。 马车里,青州节度使崔燕来的脸色有些阴沉,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又一次让队伍停下,马上就到冀州,可是似乎越来越不顺利,归根结底,还是滹沱河那一阵给他心里留下了阴影,所以连雨都显得加倍讨厌。 “大人。” 马车外边有人叫了一声,听声音是前军将军林以太。 “上车来说话。” “是。” 林以太登上马车后俯身拜了拜,崔燕来指了指对面示意他坐下说话。 林以太道:“大人,属下有个想法......虽然大雨滂沱,咱们行军不利,可是也正因为这大雨,冀州城上的守军,必不会料到我们冒雨进攻,属下愿意带本部兵马轻装前行,带上云梯,或许可以趁雨夺城。” 听到林以太的话崔燕来眼神亮了一下,他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可去试试。” 林以太之前率领前军渡河的时候被冀州军打了个埋伏,损失数千人,所以一直窝着火,他恨不得立刻就找个机会把这仇报了才行,而且他也知道因为那一战失利军中士气受损,若有一场及时来的胜利,可让士气重振。 “那属下现在就去准备。” “你去吧,不要莽撞,也不可轻敌。” “是。” 林以太应了一声后从车上下来,他大步往前走,雨水打在他的铁甲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口传军令,命令前军,只带云梯弓箭和趁手兵器,其余辎重全都放在原地,跟我急行军到冀州!” 不吹号角,前军数万人迅速的把东西放下,轻装前行,好在是这官道都是大楚国力雄厚的时候所修建,极为夯实,纵然大雨滂沱也不至于寸步难行。 与此同时,幽州。 幽州将军罗耿见过了冀州派来的人后脸色就十分难看,他回到书房里坐了没多一会儿,越想越是觉得气闷。 冀州夏侯琢派人来说,兖州军可能要来攻打,绕过所有城郭直扑冀州,请他沿途袭扰,还说兖州军兵力强盛,善战无敌,不可与之正面交锋。 “夏侯琢黄口小儿,以为我无能么?!” 罗耿猛的站起来,大声吩咐道:“击鼓,升帐!” 不多时鼓声响起,各军的将军听闻鼓声,纷纷赶了过来。 罗耿看向手下人问道:“兖州军到了何处?” “回大将军。” 手下人抱拳回答道:“之前兖州军派人送来厚礼,那时候已到蓟县,此时算计着,应该已经在咱们幽州正南方向。” 就在昨日,兖州节度使派人送来一份厚礼和亲笔信,大概的意思是,他不愿意与罗耿为敌,他的目标只是冀州,若罗耿愿意让他过去的话,非但有这厚礼,还会把冀州治下分一半给罗耿,这样一来,罗耿的幽州军就能以半数北境之地来自给自足,无需再看冀州那边的脸色。 说实话,这条件罗耿确实动心了。 之前他受制于冀州,军费粮草都从冀州送来, 如果冀州掐断粮草物资的话,幽州军再善战,也只能低头认怂。 若真的能得半数冀州,确实就可以用这些地方来养兵,也就不用再看任何人脸色。 兖州节度使周师仁应该是算准了罗耿会犹豫,所以他派人送来了厚礼和亲笔信之后,立刻就下令大军急行,他只怕是罗耿突然决定不答应。 大帐之中,罗耿听完之后沉思片刻,他起身走到地图前看了看,又是沉默了一会儿。 众将都在等着,一时之间大帐里鸦雀无声。 “打!” 罗耿忽然一转身,大声吩咐道:“传令轻骑,从侧翼袭击兖州军后队,逼其前军回救。” “传令重甲在永清设伏等候,兖州军前军回救之际,其军阵必乱,重甲可直冲中军。” 罗耿伸手:“取我兵器来,我就要打一仗让冀州那个叫夏侯琢的黄口小儿看看,这兖州军在我眼中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众将随我去取了兖州节度使的人头,再拿下他的粮草辎重!” “是!” 大帐中的幽州军将领们整齐抱拳。 距离冀州大概三百多里的永清县,小丢丢和师父就是在这掩埋了不少尸体,他们也是在离开这的半路上,遇到了罗境。 此时此刻,三百多里外的冀州大雨滂沱,而永清县这边只是阴沉,还没有下雨。 一座高坡上,兖州节度使周师仁坐在战马上看着下边大军行进,他嘴角微微一扬,对手下人笑道:“罗耿确实不过一莽夫,我只是略施小计,给他一些蝇头小利,他就放任我大军经过,没有了幽州这道闸门,冀州唾手可得。” 手下人笑道:“早就听闻罗耿有勇无谋,不过三流货色,人都说罗耿之勇,可骗不可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哈哈哈哈。” 周师仁大笑道:“传令大军加速向前,只要过了前边方城县,派兵扼守大定河,幽州军想追都追不过来。” 就在这时候,有战马从后军急速而来,马背上的骑兵看起来惊慌失措。 “报!” 那骑兵到了近前后跳下战马,抱拳说道:“大人,幽州军突然从北侧袭击我大军后队,抢夺粮草辎重,后队已经被打的败退,敌势汹汹,已经抵挡不住。” “什么!” 周师仁的脸色大变,他立刻下令道:“吹角,下令大军立刻向后跟我迎击罗耿,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敢偷袭我大军后队!” 随着一声一声的号角声响起,前军和中军调转过来开始往后边跑,士兵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这急促的号角声让每个人心里都开始不由自主的慌了起来。 就在这大军转向队列混乱的时候,他们依稀听到了轰隆隆的雷声,奇怪的是,这雷声好像是贴地而来。 高坡上的周师仁下意识往北边望过去,之间一片黑色洪流碾压而来,那是幽州战无不胜的具装甲骑。 “吹角,吹角准备迎战!” 周师仁的眼睛都瞪圆了。 这一日,幽州罗耿以四万军突袭兖州军二十四万,亲率重甲直破中军,兖州节度使周师仁仓皇逃走,兖州军大败,幽州军杀敌数万人,抢夺粮草辎重无数。 兖州军一战就元气大伤,不敢再向西进犯冀州,来势汹汹,退的狼狈,直接回兖州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一十八章 交给他吧 冀州城。 大雨还在不停的下着,站在城墙上的士兵成了雨景的一部分,但是士兵们自己不觉得,因为他们在看雨景。 夏侯琢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这个,人在雨中看雨,看到了雨中的一切,包括身边人,就是唯独忘了自己也是雨景的一部分。 所以这世上矛盾的事,确实太多了,而关于人自己,很多矛盾都是会被忽略。 “人真矛盾。” 他下意识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站在他身边的唐匹敌问道:“忽然想到了什么?” 夏侯琢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淋雨淋的时间久了,就难免开始胡思乱想,想到了世上一些矛盾的事,一些矛盾的人。” 他看了唐匹敌一眼后说道:“这么大的雨,也许能阻拦一下青州军。” “人是矛盾的啊。” 唐匹敌笑道:“刚刚你说的。” 夏侯琢问:“你的意思是?” 唐匹敌道:“如果没有这场雨,青州军或许不会贸然攻城,他们远来劳顿又新有一败,所以需要短暂休整恢复士气,可偏偏就在他们要到的时候有了这场大雨。” 夏侯琢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也会很矛盾,等雨停,冒雨攻,都觉得正确,所以不好取舍,但就是因为有之前的战败,所以他们会觉得出其不意应该有的打。” 唐匹敌道:“人都有这样的心里,你出其不意的打了我一次,我就记在心里,想着下一次怎么出其不意的把你打的更狠才算报了仇。” 夏侯琢道:“没有什么比出其不意就拿下了冀州更好的了。” 他回头大声喊了一句:“传令,所有人打起精神来,预备队到城下准备增援,城墙上的人都给我把眼睛睁大了,敌人随时都可能偷袭。” 两侧的人开始把夏侯琢的军令传递出去,城墙上的守军明显都有些紧张起来。 说实话,冀州军也已经很久没有打过像样的仗,这可能是很大一部分守城的士兵们人生第一次恶战。 “青州军到了,兖州军应该到不了了。” 夏侯琢看向唐匹敌说道:“你那一番话,罗耿会以为他被我看不起,这个人从来如此,因为个子不高,从军之初就一直被人看不起,所以最厌恶憎恨这种事,谁看不起他,他就会暴跳如雷。” 唐匹敌笑了笑道:“兖州周师仁当然也知道罗耿性格,所以要想从幽州眼皮子底下过来,只能讨好罗耿,而不是态度强横,这个世界上不但有矛盾的事,也有矛盾的人,人傻还能打,当时也就只有一个罗大将军。” 夏侯琢叹道:“可骗不可欺,这世上确实只有一个罗大将军,这个天下,没有几个人比他更会练兵用兵。” 就在这时候有人看到了城外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喊了一声:“有动静!” 雨幕之中,远处好像有一大片黑影迅速的靠近,这苍茫风雨,就如同大海一样,而那片迅速靠近的黑影就像是海面之下不知名的巨大凶兽迅速游过来。 夏侯琢立刻吩咐身边人说道:“去传令别喊,谁都不许大呼小叫,风大雨急,告诉士兵们不要胡乱放箭,对敌并无威胁,所有人等敌军到了城下再放箭。” “是!” 传令的人立刻跑出去,一 边奔跑一边小声传令。 城下,冒着大雨赶到冀州的青州军已经极为疲惫,他们抬起头看向前方那座雄伟的大城,心情大概和守城的冀州军相差无几。 在他们眼里,这大雨中的冀州城也像是一头盘踞在此的旷古凶物,吞天巨兽,就等着他们到来,然后一口把他们全都吞噬进去,血肉成餐。 前军将军林以太立功心切,刚到城外立刻下令吹角进攻,士兵们踏着泥泞前来,根本看不清楚眼前的地面,那地上被挖出来无数陷坑,抬着云梯往前跑的人一个不小心就扑倒在地。 本来就路滑,又有陷坑,青州军往前冲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不断有人跌倒。 若此时林以太恢复一些理智,就不该再下令向前,可是他觉得有机会趁着大雨拿下冀州,不试试心里总是不甘心,他觉得冀州军一定都在避雨。 跌跌撞撞的快到城墙下边还不见有羽箭放下来,林以太心中大喜,他此时已可确定冀州城上士兵们都避雨去了。 “攻!” 林以太一声暴喝。 就在黑压压的人群将到城墙下的时候,城墙上的冀州军猛的站了起来,他们整齐的把羽箭往城下狠狠倾泻下去。 箭雨,比大雨还密。 冲到城下不远处的青州军立刻就被扫掉了一层,冲在前边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跑着跑着,人就没了。 倒下去的尸体又成了后边士兵的绊脚石,被绊倒的被射伤的,哀嚎声立刻就炸开了,迅速的压住了大雨的声音。 唐匹敌对夏侯琢说道:“若敌军不退,再打半个时辰,敌军士气必然衰败,半个时辰后,下令城墙上的床子弩,一律往最远距离攻击,阻挡后续敌军,令敌胆寒,夏侯,若有把握,可带一支军从东城出去,绕路到敌军侧翼,此战可获大胜。” 夏侯琢道:“可是大雨之内,敌军主力何在,并不清楚。” 唐匹敌道:“敌军大队人马没在城外,我推测尚且还在远处,若敌军主力已到的话,他们就不会只攻南城,既然想趁着大雨突袭,大军又到,最起码会猛攻东城南城,现在只攻南城,攻城之敌应该只是青州军前军队伍。” 唐匹敌继续说道:“他们只有数万军,若分开进攻,兵力摊开就显得太薄弱,所以选择攻打最近的南城,青州节度使崔燕来,传闻此人谨慎,不会一下就把全部兵力投入进来。” 夏侯琢道:“那我现在就去东城。” “你不能去。” 唐匹敌道:“你是一军主帅,万一有什么意外,立刻军心涣散,你把城中所有骑兵给我。” 夏侯琢道:“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唐匹敌笑道:“难道我就不怕死的吗?你应知道,我从不干没把握的事,不装没把握的......” 夏侯琢大笑起来,可还是摇了摇头道:“城中可以用作骑兵的战马不过一千五百,之前在滹沱河设伏,城中的驽马都拉了去也才凑齐四千之数。” “一千五百足以。” 唐匹敌道:“莫要忘了,敌人看不清。” 唐匹敌把身上蓑衣脱了,抓了一根木杆长枪在手,他看向夏侯琢道:“下令吧。” 夏侯琢嗯了一声,好奇的问道:“你的铁枪呢?” 唐匹敌 微笑道:“城外之敌,不配我用铁枪。” 半个时辰后,唐匹敌已经集结了一千五百骑兵在东门等候,城墙上跑下来人告诉他,不见东城外有敌军,唐匹敌随即下令开城门,并且派人到北门等着。 一千五百骑兵跟着他出城,大雨之中,唐匹敌命令骑兵不要加速,尽力保持队伍阵型完整,等听到喊杀声之后这才发力。 队伍从青州军一侧出现,他们就是压垮青州军进攻队伍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 雨中数不清的骑兵冲至,青州军以为中了埋伏,侧翼先溃败,拔腿就跑。 侧翼乱了,后队也乱,然后是前队,林以太听闻侧翼有骑兵攻击,他的心也乱了,只好下令退兵。 唐匹敌在城外冲杀一阵,并没有直冲敌阵,一千五百轻骑若是陷入敌军大队人马中,那就和活靶子没有区别,他们不断的在敌军侧翼来回扫过,像是剐刀一样,一层一层的从外围往下剐人命。 见青州军已退,唐匹敌立刻下令吹角回城,他们没有从东门返回,一路跑到北门进城。 说来也巧了,一场恶战之后,天空逐渐放晴,雨停了下来,云层慢慢打开了一条一条的缝隙,一束一束阳光好像剑一样直刺大地。 站在城墙上的人们看着外边,泥泞的大地上倒着数不清的尸体。 那如剑一般的阳光照在地面上,这画面又美的好像不是人间,这种美,是地狱之美,大雨为山河洗尘增色,人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青州军至少损失了几千人,退回去的队伍带着一身的泥泞颜色,他们回望城墙上的冀州军,冀州军也在看他们,只是截然不同。 城墙上的冀州军在欢呼,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青州军则沉默着离开,每个人都表情都很不好看。 唐匹敌回到南城的时候,外边的青州军已经退的很远,夏侯琢见唐匹敌回来,上去就了唐匹敌一个熊抱。 两个人站在城墙边缘处看着外边,夏侯琢沉默了很久后说道:“也许用不了多久,整个天下,都会知道你唐匹敌的大名。” 唐匹敌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夏侯琢道:“如果是你领青州军的话,你会如何攻打冀州?” 唐匹敌道:“冀州这样的坚城,只要粮草丰足,哪里能轻易打下来,若要破城,最好的办法就只能是里应外合。” 夏侯琢一怔,他侧头看向唐匹敌:“崔家的人,应该早有准备。” 唐匹敌笑道:“可是崔家的人也没有料到,他们的大军会冒雨攻城,所以没有任何举动。” 夏侯琢又问:“以后呢?” “不外乎放火。” 唐匹敌道:“待青州军大军攻城之际,崔家人在城中四处放火,趁乱若是能夺取一座城门的话,便可引青州军入城,这种事,可想的法子本就不多,还有就是......杀了你。” 夏侯琢道:“那我去屠了崔家。” “别。” 唐匹敌道:“崔家的人,如不出意外的话能藏的早就已经分散藏好,崔家大宅里,也就只剩下一些下人了,你此时带兵去崔家,只会让城中其他各家人心惶惶,这会逼的其他人也想投降。” 他看向夏侯琢道:“崔家的事交给李叱去办吧,我想到的,你想到的,李叱应该也早就已经想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一十九章 碰运气 高希宁站在长廊里看着李叱,李叱坐在长廊尽头看雨,雨水很大,李叱很静,不知道他已经在这坐了多久,也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高希宁手里拿着一件长衫,本来想给李叱送过去,可是看到李叱沉思的模样,她又不忍打扰。 于是她也在画面中,李叱看雨眼里却没有雨,她看李叱,满眼都是李叱。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起身走到走廊边缘处,伸手出去感受着雨打在掌心。 高希宁这才走到他身后,人还没到先笑了起来,嘴角上的笑意都是对李叱的欣赏。 人啊就是这样,眼里心里都是他,他便是世界第一等的优秀,不管是容貌还是其他,都是第一等。 “咱们的伙计刚才回来说,应该是青州军冒雨攻城了。” 高希宁把长衫递给李叱,李叱笑着接过来,然后给高希宁披在肩膀上,高希宁微微一怔,嘴角的笑意就更加灿烂起来。 李叱说:“我刚刚已经知道了。” 高希宁问:“我以为你知道了,就会急匆匆赶去城墙那边。” “不用去。” 李叱道:“城墙上有夏侯有匹敌,若是他们两个都在青州军还能轻易攻破冀州城防,除非是大雨把城墙冲垮了。” “那你在想什么?” 高希宁问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在想了,如果不是担心城防的事,那么李叱在担心什么? 所以她才刚刚问完这句话,心里也已经想到了。 “是崔家?” “嗯。” 李叱点了点头:“青州军冒雨攻城,无非是想打冀州军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在滹沱河吃了亏,也想让冀州军吃个亏,想的也未免太美了些,奇袭这种事,天下都没有人比得上老唐。” 他看向高希宁说道:“因为他们是突然攻上来,所以城内崔家都没有任何反应,但是下一次青州军进攻的时候,或者是什么特定的时间,崔家必有所谋。” 高希宁道:“城中放火,假意冲击粮仓重地,实则安排绝大部分人手抢夺城门,大抵如此。” 李叱道:“猜可以猜得到,但是防不胜防,如今崔家手里的实力大概都已经分散藏好,只等令下,纵然现在冲击崔家大宅,也一点意义都没有。”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我刚刚在想的是,为什么崔泰会那么在意我,老唐在三月江楼羞辱了他,他却还是来了咱们这,不单单像是要借我之机除掉夏侯。” 高希宁听到这些也微微皱眉。 “那他还图谋什么?” 高希宁看着李叱的眼睛说道:“莫非是他知道这里有古褒城的地宫?” “不会。” 李叱道:“若是崔家的人知道,早就已经不遗余力的拿下这块地,而不是落在我们手里。” 说完后李叱摇头道:“先不想这些,现在要想的是怎么阻止崔家和城外青州军里应外合。” 与此同时,三月江楼。 崔泰急匆匆上了三月江楼的最高一层,这里本该是他的寝室,可是从几天前开始,这间寝室他就已经让了出来,因为崔家一位很重要的人搬了过来。 崔家的家主名为崔言,因为家族实在过于庞大,所以还有几个主事人分管各项事宜。 除了崔言之外,在崔家分量最重的是崔言的弟弟崔卿。 事实上,大概在一个多月之前,崔家的人就已经陆陆续续的暗中离开崔家大宅,冀州城是崔家的祖地,崔家已经在冀州经营了数百年之久,他们可以藏身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从大楚立国开始崔家就在冀州,这么多年来,崔家在冀州若是没有做好安排,岂不是显得崔家无能了几百年。 在冀州城内,到底有崔家多少藏身之处,有多少门店,多少商家,多少看起来的寻常百姓,多少人身处各行各业,除了崔家的家主之外,没有人知道的清楚。 这份名单,只在崔言一个人手里。 崔泰进门之后就对崔卿说道:“不知道为什么,青州大军竟然冒雨直接攻城了。” 崔卿脸色也变了变,他起身走了几步,脚步又停下,脸色变幻不停。 沉思片刻后,崔卿说道:“应该只是想试试而已,胜败无妨,咱们先不能乱,一切都要按照约定好的继续准备。” 崔泰点头道:“我推测也是,之前听闻冀州军在滹沱河设伏打赢了一场,青州大军应该是复仇心切,所以才会冒雨攻城。” 崔卿道:“不出意外,节度使大人到了城外后,就会按照约定布置,只等咱们的信号。” 他看崔泰问道:“李叱那边怎么样了?” 崔泰摇头道:“水泼不进,这种泥腿子出身的人,一时之间有了些实力,就觉得天大地大没他大,又有些真本事,所以不好拉拢。” 崔卿问:“你确定他和燕山营有关。” 崔泰回头喊了一声:“龚铁良,你进来!” 门外一个中年汉子随即进门,一进来就点头哈腰的行礼,看起来有些胆怯局促。 “他就是当初咱们安排进燕山营的人,在燕山营二当家手下做事,所以羽亲王拉拢燕山营的事,咱们才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崔泰说道:“他前阵子见到李叱身边有个人就是燕山营的,而且还是燕山营的当家之一,叫庄无敌。” “是是是......” 龚铁良连忙说道:“我在燕山营里藏身一年多,因为孝敬给燕山营二当家毕大彤不少金银,所以他对我也很信任,羽亲王每次派人与他接触我都知道。” “那个叫庄无敌的人,就是燕山营的当家之一,而且还是虞朝宗的亲信,这个人在李叱身边,足以说明李叱和虞朝宗暗中有联络,而且一定关系紧密。” 听龚铁良说完,崔卿在屋子里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本想着,这个李叱如果是燕山营安插在冀州城的眼线,咱们要夺取冀州,将来有必要和虞朝宗把关系搞好,毕竟虞朝宗现在拥兵十万以上,拿下冀州,再招降虞朝宗,就可稳稳拿下整个北境......”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崔泰说道:“你说他狂妄之极,大概也是因为出身燕山营,那些山贼都是草莽出身,一点规矩都不懂,再怎么也不是上层人。” 崔泰嗯了一声道:“大概如此,这个人难以相处,我也在想该如何继续试探。” 崔卿道:“你来安排就好,燕山营实力强大,不能招降虞朝宗,咱们崔家就算拿下冀州也难以再进一步,所以这个人还是要拉拢。” 崔泰道:“我现在就去再想想办法,此人贪财,或可下手试试,我和他已经谈不拢,所以得换个人去接触,最好表面上看起来和崔家无关。” “四页书院高院长那边,能否试试?” “难。” 崔泰回了一个字,然后说道:“这件事我会在意,距离和青州大军约定好的日子已经不远,我尽力在破城之前和李叱那边谈妥。” 崔卿叹了口气道:“这个李叱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能把关系经营的如此平衡,一边是夏侯琢,夏侯琢是羽王的儿子,那是官府势力,一方是虞朝宗,虞朝宗是北境第一大贼,这个李叱在官府和大贼之间周旋,好像还游刃有余。” 崔泰叹道:“是我之前太过草率,现在已经后悔。” 崔卿道:“这事,最终还是得你拿主意,你最了解。” 崔泰道:“那我先走一步,去想想办法。” 他转身出门,带着龚铁良一起下楼走了。 崔泰一边下楼一边问龚铁良:“你对庄无敌有多少了解?” 龚铁良道:“此人性子冷傲,不愿意人交流,在燕山营,也只听虞朝宗一个人的话,不过这个人最是好酒,在燕山营的时候,所有人都叫他醒半天。” “醒半天?” 崔泰怔了一下,心说这是什么破名字。 “既然好酒,那就从这方面入手试试,城中的酒楼酒肆,一半是我们崔家的,你亲自去问清楚,永宁通远车马行的酒都是从哪一家买,若不是我们崔家的产业,就买下来变成我们崔家的产业。” “是!” 龚铁良应了一声:“我现在就去。” 车马行。 李叱坐在长廊里又已经沉思了好一会儿,崔家的人真的是不好防备,李叱之前对付过这样的家族,不过许家和崔家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一样。 哪怕就是谢家也比不得崔家在冀州城里的经营,崔家在冀州数百年,城中产业有多少只有崔家自己人知道,表面上看起来崔家在官府里没有什么人,冀州军里更是一个都没有,但那只是表面。 “到时候城中出事的地方,可能多到数都数不过来。”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所以......” 高希宁道:“所以既然没办法确定到底有多少个点,那就捡着最大的点去防备,有一百个点出事,但最终只有两三个点才重要。” 李叱笑起来:“聪明之极。” 高希宁嘿嘿笑了起来,被李叱夸了,心里有些美滋滋,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还有几分带着俏皮劲的小得意。 她继续说道:“这几个最重要的点,一个是粮仓,一个是武备库,最重要的当然是城门,只是冀州城有六座城门,他们不可能全都去抢夺,然而城中兵力有限,如果分派过多兵力去防备的话,青州军猛攻之下,城防又很危险。” 李叱道:“其实不用六座城门都防备,南城两座城门,重兵把守,他们不敢贸然去抢,东西北四座城门才是他们的目标。” 他停顿了一下后说道:“如果青州军到了之后四面合围,才是真的不好判断了。” “先从粮仓试试看。” 李叱起身对高希宁说道:“你们都不要离开车马行,最好都去地宫,叶先生和阮晨阮暮留下,庄大哥也留下,我带余九龄和姜然他们去碰碰运气。” 高希宁道:“你小心些。” 李叱嘿嘿笑了笑:“知道。” 然后快步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二十章 试探 余九龄和姜然两个人跟着李叱离开车马行,马车朝着冀州城粮仓的方向前行。 马车里,余九龄分析了一下李叱说的话,所以总结了几句。 “现在就是,我知道敌人要打我,但我不知道敌人在什么时候打我,准备怎么打我,所以现在怎么办?” 李叱回答:“打他。” 余九龄楞了一下,姜然嘴角带笑。 姜然是做官的出身,余九龄其实不太喜欢姜然这样的人,可是相处的时间久了之后,他发现姜然这个人除了有一些虚荣之外,其他的都还算不错。 经过官场上的历练,姜然其实远比余九龄要懂人心,要懂人在什么时候会想什么。 “崔家的人就是故布疑阵,他们就是想让我们没头没脑的猜,他们更希望我们把人手分散出去,越分散越好。” 姜然道:“可是我们现在就不顺着他们的想法去走,就按照我们自己的想法走。” 余九龄道:“如果我们是去反打回去,不应该直接去崔家吗?为什么去粮仓打?” 姜然道:“要去你去。” 余九龄:“怂人。” 姜然道:“你不怂,你去啊。” 余九龄:“我不怂我也不去。” 如果再说下去的话,可能就是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说到什么时候也没个头。 “九妹。” 李叱道:“给你个活儿,你最快,你最合适。” 余九龄立刻应了一声:“你说。” 李叱把身边的一份卷宗递给余九龄道:“这是前阵子我和夏侯从缉事司的档案里翻出来的,我觉得有用就留了下来,这是粮仓所有官员名录,你帮我看看这里边有没有姓崔的。” 余九龄应了一声,然后翻开卷宗就看,看了一会儿后他抬头问李叱:“这和我快有什么关系?” 姜然凑过去跟他一块看,两个人把卷宗一页一页的翻,从头翻到尾,居然没有一个姓崔的。 “一个都没有。” 余九龄看向李叱道:“看来崔家的手伸不到粮仓,毕竟粮仓重地,羽亲王和节度使也会格外注意,应该用的都是自己人才对。” 姜然叹道:“一个都没有,太干净了,这个世界上哪有绝对干净的事绝对干净的人。” 余九龄道:“怎么没有,我就绝对干净。” 姜然道:“你也就钱袋绝对干净。” 余九龄:“......” 李叱笑道:“姜然说的没错,崔家的人太刻意了,反而会让人觉得不对劲,整个粮仓里一个姓崔的都没有,这冀州城里姓崔的,又不都是他崔家的人。” 他问余九龄:“一个都没有,你猜是因为什么?” 余九龄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后恍然大悟,他看向李叱说道:“一个都没有,其实是粮仓早就已经被人家控制了,刻意就不收姓崔的人,如果粮仓做主的不是崔家的人,就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所以粮仓不是有没有崔家的人,而可能都是崔家的人。” 李叱道:“到了看看再说。” 他停顿了一下后说道:“还有一件事得你来办,这件事是重中之重。” 余九龄顿时觉得自己伟岸起来,他拍了拍胸脯说道:“你只管说。” 李叱道:“一会儿到了粮仓我和姜然进去,你在外边等着,如果 看到我发的信号,就说明我们已经不好出来了,你立刻跑去找夏侯,让他带兵过来。” 余九龄道:“包在我身上。” 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下意识的问了李叱一句:“是不是因为我不能打?” 姜然道:“你果然不怎么聪明......想到了就别问了呗,你说你问了,尴尬不尴尬。” 余九龄呸了他一声,然后叹了口气:“好在我终究有用。” 没多久之后,李叱他们的马车就在粮仓重地外边停了下来,粮仓守军数量众多,戒备森严,看到有马车停下来,立刻就有人过来要驱赶。 李叱看向余九龄说道:“就在这等着,看到我们,或者看到信号。” 余九龄点了点头:“放心。” 为首的一名团率过来刚要斥责他们把车停在这,李叱把羽亲王府的腰牌递过去,那团率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脸变的比长眉道长变戏法的手法还要快。 “请问大人来粮仓是要做什么?” 那团率弯着腰说道:“卑职现在就去通知一下我们主官高大人,让高大人亲自过来迎接。” 李叱嗯了一声后说道:“速去速回。” 那团率立刻转身跑进大门里边,李叱等他走了之后看了姜然一眼,姜然立刻明白过来李叱的意思,他迈步向前,门口的士兵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往前上了一步,他看起来一脸歉疚的说道:“两位大人,粮仓重地,还是等我们高大人到了之后再进的好。” 啪! 姜然抬手就给了那士兵一个耳光,打的格外用力,这一巴掌把人扇的几乎转一圈。 “混账东西!” 姜然怒斥道:“我们要进粮仓,你们高大人都不敢拦。” 李叱身边的人,没有人比姜然更能表现出这种气势来,因为姜然最熟悉这种操作。 那士兵被打的脸都肿了,却立刻退到一边,真的是不敢再拦着,姜然那眼神就是你再拦着我,我现在就让你在冀州无处容身。 李叱看着姜然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这种变脸,寻常百姓真的不容易装的出来。 进了大院正门,姜然看到李叱看他,讪讪的笑了笑道:“我这......职业如此。” 等粮仓主官高升达赶过来的时候,李叱和姜然两个人已经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了,高升达问了一声进来几个人,刚刚挨打的回答说就两个,高升达眼神闪烁了一下,但似乎比刚刚轻松了些。 好在到处都是士兵,高升达一路询问,很快就找到了李叱和姜然,那两个人正站在一座粮库门口,他们俩背着手站在那,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两位大人。” 高升达脸上堆起笑脸,小跑着过来,虽然他不知道对方什么身份,可既然是羽亲王府的人,而且腰牌级别很高,他也就不用管对方官职品级,反正谄媚些就对了。 姜然这种老姜,一眼就看出来这高升达的笑容有多虚假,而且他也看到了四周当值的士兵似乎有意在往这边靠近。 “请问两位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高升达陪笑着问了一句。 李叱道:“夏侯将军使我们来看看,过几日的军粮准备的怎么样了。” 高升达连忙说道:“城防将士们所需的军粮,每隔三天运过去一批,昨日刚刚送过去的。” 李叱道:“我自然知道昨日刚刚送过去, 可是现在青州军已到城外,夏侯将军的意思是,千万不要有什么纰漏,万一军粮供给不上,将士们岂不是要饿着肚子守城?” “不敢不敢。” 高升达连忙说道:“下一批要运送的军粮,早就已经如数备好,为了保证按时运送分派,下官明日就会安排装车,后天一早就会分发派送。” 李叱道:“带我们去看看,看一眼心里有底,回去也就好向夏侯将军交差。” “遵命,两位大人请跟我来。” 高升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头前带路,他引领着李叱和姜然走到另外一座粮库门前。 “军粮所需,都从这甲字库里出,甲字库里的粮食是最好的,连一点掺杂都没有。” 高升达道:“将士们在城墙上拼命,我们自然不能让将士们吃不好,所以当然要选最好的粮食。” 他吩咐人把粮库大门打开,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其他库都是原粮,这甲字库有一半的地方存放的是成品,粮仓后边就是磨坊,小麦送到磨坊磨成面粉,再送到甲字库存放,因为面粉不易保存,又到了雨季容易受潮,所以成品的数量要严格控制。” “面粉的存量,按照全部所需计算,存十五天的量,但是磨坊那边每日都在磨制,保证始终都足够十五日所需,这边三天运走一批,那边三天递补一批。” “那边是大米,不过还没有今年的新米,往年的米都是从江南运回,就算是好年景,咱们北境之内大米的存量也不多。” 不得不说,高升达的介绍极为详尽,他甚至把工艺流程都仔细说了一遍。 李叱走到存粮的地方停下来,他问高升达道:“可否打开一些让我们看看?” 高升达立刻点头:“没有问题,大人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打开哪里的就打开哪里,大人只需手指指一下,下官立刻吩咐人开验。” 李叱道:“高大人这样做事底细谨慎又态度端正的人,真是不多见了,回头我见到夏侯将军之后,必会告知夏侯将军高大人你的尽心尽力。” 高升达连忙俯身一拜:“多谢大人提携。” 李叱道:“高大人刚刚说,我想打开什么地方的就打开什么地方,这种自信,这种气度,令人折服,我若是真的打开了什么地方的检查一下,反而是不相信高大人似的。” 他摆手道:“不打了,既然高大人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高升达脸色一喜。 姜然道:“不过,夏侯将军若是问起来,品质,数量这些,我们总是要有所答。” 他看向高升达道:“我这么问吧,若将这粮食品质分成三等,上中下,我们该如何回答?” 高升达一招手,立刻有人捧着一个木盒过来,他将木盒放在姜然手里笑道:“当然都是上等,纯的不能更纯,这是一些取样,大人可检查一下。” 姜然把木盒打开,里边是一排一排的银锭,他笑了笑道:“果然是上等。” 李叱嗯了一声后说道:“既然是上等,那咱们就走吧,不妨碍高大人办公事,咱们也可回去向夏侯将军复命。” 姜然点头:“那就走吧。” 高升达亲自送他们两个出粮仓,等李叱他们上了车之后,高升达一直都站在门口挥手送别。 马车上,姜然看了看手里的木盒说道:“这个姓高的要是没问题,我把这些银子都吃了。” 余九龄看了看他,叹道:“你想的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二十一章 只为了报仇 想敌人之所想,这是李叱最擅长的事之一,他擅长的事情很多,比如吃饭也是他所擅长,他的年纪还不大,将来也许还会有更多擅长的事,但擅长是擅长,他并不得意。 他最得意的擅长本事,莫过于哄高希宁。 也许有人会说这样显得很没有出息,可出息又是什么?一个男人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能哄好,也许更没出息。 当然事情不可一概而论,有些哄不好的,可能是天生就没人哄的好。 李叱回去的路上一直都在想着,如果整个粮仓上上下下能管事的,早就已经被崔家人实际控制,那么自己之前的判断可能就有些不正确。 不过好在这次没有白来。 李叱在马车里对余九龄交代了几句,听完之后余九龄眼神一亮,回了一句交给我吧,然后就在半路先下车走了。 姜然就因为李叱这翻交代,对李叱的佩服更加深刻了些,说起来,一开始的时候,姜然对李叱这样的人难免会有几分轻视,第一是因为李叱出身寒微,他觉得李叱不可能有良好的教育,第二是因为李叱年纪太轻,他觉得李叱不可能有缜密的思维。 古人说,一个人言谈举止中藏着他半生的阅历和知识,李叱的言谈之中,藏着一只修炼千年的老妖怪。 姜然又觉得有些幸运,自己在人生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李叱,当时他的想法也就是得过且过,没把李叱太当回事。 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幸运在于,碰到的这一群看似出身不好的年轻人,可能都是已经有累世修行的妖怪脱胎转世,就瞧瞧这几个人,哪一个不是妖孽的让人觉得他们的年纪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姜然刚刚那一瞬间甚至还想着,他要是伸手往李叱脸上拽一把,会不会揭下来一张面具,下边是一张不知道什么妖魔鬼怪的脸。 “姜先生。” 正在思考这些的时候,李叱叫了他一声。 姜然连忙点头道:“当家的,你有事只管吩咐。” 李叱道:“也有一件事交给你,九妹去查的是和粮仓那边有关的事,你去查一查三月江楼,那边有没有熟面孔?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姜然摇头道:“我做官那会儿,虽然也喜好这一口,但我不愿意去三月江楼那种地方,我更愿意去价格低一些的,我这个人,对质量要求没有那么严格,倒是对数量的追求更大一些。” 李叱:“噫......” 姜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现在留了胡须,而且肤色比原来那会也黑了不少,所以应该不会被人认出来。” 李叱笑道:“那好。” 他取了一些银票递给姜然说道:“去三月江楼里探探底细,我总觉得崔家的人如果藏身的话,会有人藏在三月江楼那边,这些银票你拿去用,不够的话回来在账上补。” 姜然的眼睛都亮了:“还有......这等好事!” 李叱笑道:“莫要告诉九妹,不然他会说我。” 姜然一拍胸脯说道:“放心就是,我断然不会说出去的,下午我就去三月江楼那边探听一翻。” 李叱道:“下午就去?倒也......不用这么心急。” “急!必须急!” 姜然道:“ 这等要紧大事,不急可怎么行。” 李叱:“噫......” 他打开车窗看了看外边,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去粮仓的事崔家的人很快就会知道,所以他们的防备会变得更为严密,如果我所料不差,再过几天他们就会动手,粮仓重地,不容有失啊。” 他对姜然说道:“一会儿我在前边路口转弯处下车,你让马车直接进咱们后院。” 姜然应了一声,知道李叱可能要去见夏侯琢他们。 在路口转弯的时候,那里有几个摆摊的,李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借助人群遮掩迅速进入转角的一家店铺,转了一会儿后出来,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 半个多时辰后,李叱已经到了南城城墙上。 唐匹敌昨夜里当值一夜没睡,李叱到的时候他横在墙垛下边躺着睡着了,身下是一些稻草,也没有枕头被子,躺在那睡的应该很不舒服。 李叱没有打扰他,看得出来,这才短短两三天时间而已,唐匹敌在军中已经有了不小的威望,士兵们都没有人喧哗,尽力保持安静,不想吵到唐匹敌休息。 夏侯琢巡城去了,李叱在城墙上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夏侯琢才回来,两个人凑在那嘀嘀咕咕的说了很久,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谁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反正李叱离开的时候,夏侯琢看起来轻松了不少,似乎是解决了什么问题。 与此同时,代州城。 城中的一家看起来颇有规模的大院中聚集了不少人,这是城中富户郑家所在。 郑家在信州其实也算不得有什么名望,不过多年来一直经商,家中颇为富有。 郑家的人日子过的舒坦,还是因为和前代州一位将军有关,这位将军是代州的厢兵将军,去年黑武人来的时候跑了,一直都没敢回来。 这位将军跑了之后,郑家行事就变得极为低调,几乎很少与人打交道。 此时此刻,院子里聚集了不下二百余人,大多数都是壮年汉子,他们都看向正对面那个妇人,等着她开口说话。 片刻后,那妇人看向身边管事问道:“就这么多了吗?” 管事俯身道:“回大小姐,老爷离开代州的时候带走了一些人,现在各分号的伙计都召集过来了,能用的全在这。” 那妇人轻轻叹了口气后说道:“能用的大概只有这么多,确实少了些.......” 她抬头看向那些汉子,停顿片刻后说道:“你们这次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小少爷的安全,不管发生什么事,小少爷都不能有危险,我给你们每人每年二百两银子的工钱,第二年翻倍。” 院子里的人全都惊了一下,他们这些人不过是郑家的长工短工,其中一部分是护院保镖有些武艺,另外一部分就是不缺力气。 他们这些人,原本一年的工钱也没几个钱,现在一年能拿二百两银子,第二年还能拿到四百两,这诱惑可以说不可抗拒了。 “如恭。” 妇人看向身边的年轻人,个子不是很高,样貌有些丑陋,或许是因为之前受了重创的缘故影响了长高,显得瘦小了一些。 最主要的是他的脑袋有些大,还是一侧更显偏大,所以看着就更显得别扭,就算是此时此刻李叱站在他面前也不容易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当初四页书院里的孙如恭。 听母亲叫了一声,孙如恭连忙俯身道:“母亲大人只管吩咐。” 妇人是孙如恭的母亲,原来代州厢兵将军的闺女,嫁到了冀州孙家。 她娘家也姓孙,郑家的产业,是孙府的管事郑秋福经营起来的,但实则是孙家的产业,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妇人对孙如恭说道:“当初你大难不死,我心中就一直想着报仇,可是这个仇如何报,要看你自己也要看天意,如今传闻青州大军已经快要攻至冀州,冀州能不能保住并无把握,所以之前为娘给你定下的回冀州报仇,就要放一放。” 孙如恭道:“都听母亲的。” 妇人道:“我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考虑,冀州那边存亡不定,所以要想出头就得换一个地方经营,如今在冀州治下还有前程的地方不是官府,而是燕山营绿眉军。” 她看向孙如恭说道:“我已经赌上了不少家产,让郑管事结交了一位燕山营中还算有些地位的人,虽然不是在燕山营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只是个不大的头目,但能保你进燕山营,为娘相信你的本事,以你的聪明才干,进入燕山营之后,定会让虞朝宗对你刮目相看,很快就可立足。” 孙如恭道:“母亲,我一定会在燕山营有一席之地。” “为娘信你。” 妇人继续说道:“你带着他们去燕山营,他们就是你的护卫,你把这些人分成两批,一批在明处,一批在暗处,在暗处的人不是不进燕山营,而是要看起来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孙如恭道:“我记下了。” 妇人又道:“我已经替你想好,虞朝宗有争霸之心,这定州城名义上被羽亲王划归给他管辖,可他却无法真正拿下定州,你到燕山营之后策划此事,只要能协助虞朝宗拿下定州,他必会重用你,我听闻虞朝宗此人求贤若渴,知人善用,你只要是能帮他,他就会给你前程地位。” 她缓了一口气后认真的说道:“只要你能在燕山营有一席之地,成为一位当家,就能有实力将来成就事业,羽亲王南征,冀州不稳,将来虞朝宗就可能完全占据北境,等他实力雄厚之际也必会南下,到时候你想办法留守冀州,冀州之内,谁还能是你对手?” 她吐出一口浊气,然后笑起来,很温柔的说道:“为娘能替你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事,全都要靠你自己,为娘会在定州继续帮你筹谋,拿下定州是你在虞朝宗那边立下的第一功,可保你暂且安稳。” “从今日起,你就改名为郑恭如,孙如恭这个名字,你就暂且忘了吧,等以后你功成名就,再改回来也不迟。” 孙如恭向后退了一步,跪倒在地后一下一下的磕头。 “母亲大人,我就要离开代州,你......自己保重。” “儿。” 妇人蹲下来抱着孙如恭说道:“为娘知道你心里苦楚,若不报仇,你以后都不会快活,可是报仇非一日之功,所以切记心急,一步一步走。” 孙如恭嗯了一声,扶着他母亲站起来后说道:“母亲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也知道怎么报仇,更知道怎么出人头地。” 他站直了身子,大声喊了一句。 “你们这些人,给我娘磕个头,咱们出发!” 院子里二百余人立刻就跪下来叩首,然后随着孙如恭离开郑家大宅,他们的目标是燕山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大家都很紧张 从粮仓送往城防各处的粮食每隔三天运送一次,历来都是这样的规矩,所以这一点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而运送粮食的的队伍就成了一个变数,如果粮仓里的人都已经被崔家买通,或者说是数年来崔家不断渗透已经让粮仓里都是他们的人。 那么这支队伍绝对不会被人怀疑,如此熟悉的人如此熟悉的事,最是能让人松懈,谁会去怀疑已经送了几年粮食的人。 而运送粮食的队伍人数并不少,护粮兵加上那些搬运粮食的力工,几百人的规模稀松平常。 如果在粮食之中暗藏兵器,到了城门口之后突然发难,这几百人抢夺城门,再以他们运粮的大车组成防线,抵挡城中冀州军的回夺。 一旦他们得手的话,靠着大车阻挡羽箭和士兵的进攻,死守城门两三刻的时间,城外的青州军就能猛攻到城门口,不计代价拼了命的冲进城门驰援,只要拿下来,后续的大军攻入城内也就犹如大水冲破了河堤,挡都挡不住了。 叶先生在听李叱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后,作出这样的推测也就不难。 “叶先生。” 李叱道:“明日就是粮仓往四城运粮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位置突然发难,我昨日去见过夏侯,他说青州军已经完成了对冀州城的合围,也就是说,敌人可能会从六座城门的任意一座突袭。” 李叱抱拳:“明日家里的人,全都靠叶先生保护,阮晨阮暮他们带着的兄弟,都是夏侯原来的旧部,留在此地协助先生,所有伙计我也都给先生留下。” 叶杖竹点头:“你们只管去做大事,家里的人安全交给我即可,叶杖竹还有一口气,便没人可以轻易伤害我身后的任何人。” “多谢叶先生。” 李叱俯身一拜。 他看向余九龄和庄无敌他们说道:“今夜咱们就要出去,明天有的忙,我已经和夏侯商量好,崔家的安排到底是什么,明天就能看清楚了。” 与此同时,城墙上。 夏侯琢看向唐匹敌问道:“李大丢那边我还真是有些担忧,他跟我借兵两千人,但是两千兵力,根本不足以守住所有要守的地方。” 唐匹敌笑道:“李叱的想法,从来都不会和别人一样,他的想法会很神奇。” 夏侯琢道:“如果他赌对了的话,崔家一下子就会被打懵。” 唐匹敌道:“我是觉得,李叱不可能赌不对。” 夏侯琢道:“为何你这样笃定?” 唐匹敌道:“因为我觉得,我觉得的,就不会有错。” 夏侯琢想了想,这是什么道理了? 唐匹敌笑道:“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他大概也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我做与不做,皆有把握。” 夏侯琢叹了口气道:“你这么能装,和你离开中原一阵子是不是有些关系?出去进修了一下?” 唐匹敌哈哈大笑道:“你并不知道,我在外边更装一些,因为我在外边更无对手。” 夏侯琢:“......” 与此同时,粮仓。 粮仓主官高升达看了看手下的这些人,他咳嗽了几声后说道:“大事成败,皆在明日,咱们的运粮队伍按时出发,依然分做四队,虽然那个叫李叱的人来过一次,但他一没有证据二没有把握,所以他防不胜防,若真的那么容易被他猜到了我们的计划,那这么多年的筹备岂不是有些冤枉了。”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明日他们可能会拦截盘查,但我 们早有准备,并不用担心,你们只需记住,不要慌张,该如何就如何,只要我们不自己露出破绽,李叱断然不可能会查到些什么。” “是!” 他的手下人全都应了一声。 为了这件事,为了明日夺城,崔家人已经筹谋多年,又何止是粮仓这里早有准备,其他各处所谋甚广,他们计划周密,行事谨慎,崔家这些年又从不张扬,所以他们有自信能一举成功。 为了化家为国这个无比令人激动的目标,崔家的人所做的准备,甚至远远超过了羽亲王。 十年前,他们就给刘崇信送去厚礼,促使崔燕来成为青州节度使,其实他们本来的目标是冀州节度使的位子,奈何当时并没有成功。 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拿下了毗邻冀州的青州,崔燕来在青州经营,已经牢牢抓住青州军政大权。 十年后,大楚的崩坏已经不可阻止,崔家人也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三月江楼。 崔卿看向脸色凝重的崔泰,他沉默片刻后说道:“车马行那边实在打不进去就先放一放,明日的事才是重中之重,只要咱们顺利拿下冀州,到时候局势也会压的李叱不得不和我们谈。” 崔泰点了点头:“也唯有如此了。” 崔卿问道:“明日的事,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不会。” 崔泰道:“我们筹谋多年,所有的事都已经想过无数次,每一种可能都做过推断,城中就没有人可以想到我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看向崔卿说道:“家族的未来,都在明日了。” 崔卿走到窗口看了看外边,大街上依然人来人往,虽然青州军已经把冀州合围,但是冀州城里的百姓们还是觉得冀州城可以守得住。 就算是守不住了,冀州易主,可是青州军进城总不至于对百姓们下手吧。 “看看外边的人,他们对未来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就是碌碌众生,他们只能被动的接受谁成为他们的主人,永远也不可能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崔卿回头看向崔泰说道:“明日大事若成,他们就会成为崔家的属民,他们可能会惶恐不安,但很快就会过去,再过几年,他们还会骄傲自豪,因为他们是崔家最早的属民,会因此而自觉高人一等。” 崔泰也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这种紧张,他这样的人也难以轻易缓解,一口一口的深呼吸,效果其实也不好。 “我今夜就会去粮仓那边。” 崔卿对崔泰说道:“其他的事,交给你了。” 崔泰点了点头道:“粮仓事大,你多加小心。” 崔卿忽然大笑起来,或许是因为他也紧张的到了极限,所以才会用这样的大笑来掩饰紧张。 “你刚刚说过了,没有人可以想到我们的真正计划,我去粮仓那边也只是让手下人安心罢了,咱们明天一起到城门口,迎接大军入城!” 他迈步走到崔泰身边,看着崔泰的眼睛说道:“一切都为了家族。” 崔泰重重点头:“一切都为了家族。”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会发生的事人力不可阻挡,比如日月交替黑白轮换,黑夜终究会来,无可阻挡。 赶到了粮仓那边的崔卿看着聚集在面前的手下人,脸色凝重的说道:“我们可能都会死,但哪怕我们都死了,大事还是不可阻挡,所以最终的赢家是我们,我不畏惧死亡,诸位也不要畏惧死亡。” “也许我们不能亲眼看到成功,但是我们 的后代都会看到,我们的孩子都会因为我们的死而得到最大的回报,万里楚川,终究姓崔。” 他端起桌子上的酒碗,双手抬高后说道:“诸位与我满饮此杯,与我一道,在明日将生死置之度外,为崔家将来可化家为国,大家干了!” “干!” 所有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这里的每个人脸色都极为肃穆,甚至有些庄严,他们此时的决绝是为了他们能让崔姓变为皇姓,家族变为皇族。 “天下十三州,中原大地,有德有力者居之。” 崔卿单手举高:“大事定成!” “大事定成!” 所有人都跟着低呼了一声,像是一群野兽在释放着他们即将血战的决绝。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粮仓大概二里左右,一户人家的屋顶上,余九龄蹲在那看着李叱的操作有些目瞪口呆。 他们出门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李叱背着一个不小的包裹,他以为会是为了行动而准备的兵器,或者是别的什么有用的东西。 可是他没有想到,李叱从包裹里取出来一个铜盆,一壶水,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切好的肉片。 就在铜盆放在了人家烟囱上,借着人家做饭的火,居然准备就在屋顶上涮一顿。 “不......不太好吧?” 余九龄问。 李叱点了点头道:“确实不太好,毕竟条件有限,肯定不如铜锅涮的自在,这样吃个火锅还要看人脸色,确实是有几分可怜。” 余九龄看了看庄无敌,他的眼神里表达的意思很清楚,意思是庄大哥你怎么不说几句什么?李叱这也太不把事当回事了,大敌当前,在人家屋顶烟囱口涮锅? 庄无敌看了看余九龄,懂了他九妹的心思,于是看向李叱说道:“给我个碗。” 余九龄:“......” 还别说,烟囱抽上来的温度很高,没多久水就烧开了,李叱他们蹲在人家屋顶上,围着烟囱,端着碗,等着锅里下的肉片煮熟。 余九龄问李叱:“明天是不是会有大事发生。” “是啊。” “咱们的对手应该会很紧张,还在做最后的准备,而我们,居然在这偷人家的火吃涮锅,我为你今天做的事感到羞愧。” 李叱加了一片肉借着月色看了看:“能吃了。” 还准备长篇大论一翻的余九龄立刻把筷子伸进铜盆里:“好嘞,这肉片看起来不错,你是在哪家买的肉?” 李叱道:“就是街口那家肉铺啊。” 庄无敌看了看李叱,又看了看余九龄,想着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 “有没有什么发现?” 李叱笑着说道。 余九龄点了点头:“今天夜里,粮仓附近,连巡城的官差都没有,所以......” 李叱笑道:“所以崔家控制的地方,可不只是一个粮仓。” 余九龄:“麻酱味道不错,哪家买的?” 李叱笑着回答:“崔家的铺子。” 余九龄:“这......” 李叱道:“挺会做生意的,还送了我几头糖蒜呢。” 余九龄:“那不错啊。” 庄无敌:“给我一头。” ...... ...... 【月初咯,求一下月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二十三章 你只管看戏 李叱他们在人家房顶上吃了一顿涮锅,好在是用东西架了一下,没有把人家烟囱都堵死,不然的话也许已经有人拎着棍子上来找他们了。 临走的时候,李叱还往院子里扔了一块碎银子,如果这家人看不到的也算是小有损失。 夜晚到来,李叱从袖口里拽出来个东西,想着自己应该也有一阵子没有戴过这玩意,不知道尺寸还合适不合适,反正高希宁总说他脸越来越大,也不知道是真的脸大,还是真的脸大。 “你伤还没好利索。” 余九龄看向李叱问道:“你尽量别动手。” 李叱把夜叉面具戴上后说道:“我就没打算动手。” 余九龄道:“咱们不是要潜入进粮仓之中吗?你现在这身子骨,刚刚看你爬人家房子上来都有些不利索,你能进粮仓重地?” 李叱伸手:“来,背背。” 余九龄:“滚......” 不久之后,余九龄背着李叱穿过街道又爬上一户人家的围墙,再爬上这家的屋顶,这里距离粮仓已经没有多远了。 庄无敌看了看余九龄,没说话,但是眼神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大概想表达的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看到那边了没有。” 李叱伸手指了指远处粮库的位置,余九龄点了点头回答道:“看到了,那边怎么了?” 李叱道:“我和姜然进去的时候特意看了看,那个粮库后边堆的是草料,九妹你动作最快,你把我放下来,你翻墙进去把里边的草料点了。” “啊?” 余九龄都懵了。 他抬起手在李叱脑门上摸了摸:“你不是发烧了吧。” 他不解的问道:“咱们要防备的就是崔家的人趁机把粮仓烧了,防还不一定防得住,毕竟里边都是人家崔家的人,怎么还要自己去点一把火?” 李叱道:“去吧,相信我,那火要是能把粮仓烧了,你连去三次双星楼我都给你报销。” 嗖的一声,余九龄人已经出去了。 庄无敌看了李叱一眼,他其实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李叱让九儿去点火,真要是把粮仓引燃了的话,冀州城必然大乱。 李叱看庄无敌在看自己,笑了笑问道:“庄大哥你想说什么?” 庄无敌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后说道:“你发烧。” 李叱摇头:“我没有。” 庄无敌指了指已经没影了的余九龄:“他发骚。” 李叱还摇头呢,立刻就改成点头了,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是是是,这个是真的。” 不得不说,余九龄的轻功虽然没有什么师父正经教过,但是天赋上的东西确实让人觉得难以理解也难以企及,他的身法很丑,但就是有轻又快。 所以余九龄强烈要求李叱他们在用到这三个形容的时候,尽量不要用到其他地方,就用在他的轻功上就行了,这是他的底线。 丑,轻,快。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身子轻飘飘的起来就到了墙头,粮仓重地围墙很高,他却能不依靠工具轻而易举的爬上去,这样的人,你给他一个墙角他就能爬到最高处。 到了围墙上,余九龄往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没有人,把带来的绳子绑在墙头上,然后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他身形犹如月下跳蹿的灵猫一样,落地无声,很快就到了李叱告诉他的位置,这里确实堆积着不少草料。 余九龄把火镰取出来打火,才冒了几个火星,远处立刻就有人喊了一声,然后更多的呼喊声就炸了起来,不少人朝着他 这边冲过来,速度很快。 余九龄点燃了草料之后转身就跑,迅速的跑到留绳子的地方,手一拉绳子,身子立刻就拔了起来,片刻后人已经翻到了墙外。 外边屋顶上,李叱举着千里眼看着,粮仓里的那些人迅速的把刚刚点燃的火扑灭,有人站在人群中大声训斥着什么,显然极为愤怒。 余九龄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上了屋顶后就趴下不敢动了,从粮仓里有人翻出来追,可是却早已经不见了刚才点火那个黑影,他们在墙外来回巡视了一阵,不见有什么异样就返回墙内去了。 “不是我不给你报销,是你确实点不着。” 李叱叹道:“你看,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走了。” 庄无敌在旁边压低声音说了一个字:“鸡。” 余九龄:“噫......” 他看向李叱问道:“你怎么确定那些人不会让火烧起来?他们不应该更盼着火烧起来才对吗?我不点火,怕是他们也想着什么时候来烧它一把火。” 李叱解释道:“崔家的人是想夺取冀州,又不是想毁了冀州,他们打下来冀州之后难道就不要了?又不是只想打着玩,他们比我们更不希望粮仓着火,因为那可是城外数十万青州军的口粮,烧着了的话,青州军进城都没的吃。” 余九龄道:“你明知道你还让我去......” 李叱道:“我主要是想给你报销。” 余九龄:“宁愿相信猪会上树,也不能相信李叱能靠得住。” 庄无敌想了想,前阵子好像确实看到神雕试着爬树来着,它可能是看它主子狗子经常落在树杈上,它也想上去试试,也许从它的内心之中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只血统高贵的狗子,而不是卑微的神雕。 但是它失败了。 按照成功学来说,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去尝试,所以由此可见,神雕是一个将来一定能成功的神雕,是一头会创造财富的野猪。 李叱道:“现在最起码可以确定,他们是不可能要烧掉粮仓的,非但不可能,他们还会不遗余力的保护粮仓。” “所以呢?” 余九龄问。 “睡觉。” 李叱指了指远处有个柴堆,看着就格外亲切。 他诚恳的说道:“相信我,在那里睡觉会贼舒服。” 余九龄道:“是,贼舒服。” 李叱眯着眼睛看了余九龄一眼,余九龄道:“咱们辛辛苦苦的守了半夜,然后跟闹着玩似的去点一把火,现在就要睡觉了?” “就睡觉。” 李叱道:“等天亮,别的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余九龄道:“要去你去,我不去,我不踏实。” 李叱道:“你必须去。” 余九龄问道:“凭什么?哪里还有逼着人睡觉的。” 李叱张开手:“远,背背。” 庄无敌:“......” 两刻之后,余九龄发现李叱真的睡着了,他就很难理解,这样紧急的局势下,李叱居然能睡的这么踏实。 庄无敌轻声问余九龄道:“你睡不着?” 余九龄道:“肯定睡不着啊,这种情况下,得是有多大的心才能睡得着,我是睡不着,难道你能睡的着?” 庄无敌点了点头:“能,你不睡,你盯着。” 余九龄:“......” 然后庄无敌居然也往柴堆里钻了钻,看起来蜷缩在那好像确实很舒服的样子。 这半夜对于余九龄来说 有些难熬,他不知道自己盯了多久之后就睡着了,醒了的时候吓了一跳,激灵一下子就坐起来,然后发现天还没有亮起来,李叱趴在柴堆上看着粮仓那边的动静。 而庄无敌坐在他身边不远处正在用一根草杆剔牙,余九龄觉得自己可能是错过了很多事,李叱是什么时候醒的?庄无敌又吃了些什么? 他凑过去问庄无敌:“你吃什么呢?” 庄无敌回答:“肉。” 余九龄道:“哪里来的肉,没见你带啊。” 庄无敌:“昨夜的。” 余九龄:“......” “出来了,小声点。” 柴堆上的李叱滑下来,然后开始扒拉柴草往自己身上盖,庄无敌和余九龄也连忙动手用柴草把自己埋起来,他们藏身的柴堆在一户人家的墙外,挨着路边。 不多时,一辆一辆的马车从粮仓里出来,数量很多,显然就是给四城守军送军粮的车队。 余九龄感觉自己在止不住的微微发抖,那是紧张,外边的队伍有那么多人,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一旦动起手来的话,真的是生死未卜啊。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李叱动,李叱不动庄无敌也不动,这一下余九龄更懵了,上次李叱和姜然去了粮仓之后,半路上李叱让他去查一些事,他已经查的很清楚。 所以足以证明这支运粮队伍有问题,但是现在李叱好像一点动手的打算都没有。 他也只好强忍着冲动藏在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队的声音逐渐消失,显然那些运粮的队伍已经远去。 余九龄小心翼翼的往外看了看,外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为什么不动手?” 余九龄着急的问了一句。 李叱道:“动手肯定是动手,但不是对车队动手,而是对粮仓动手。” 他往外看了看天色,队伍都走完了,天才刚刚亮起来,他算计了一下时间,觉得现在动手还有点早,于是又躺了下来。 余九龄都快急炸了,他趴在李叱身边哀求道:“到底咱们要怎么动手,你快告诉我吧。” 李叱道:“从这过去,转过前边的街口有一家早点铺子,此时应该已经开门做生意,你去买一些早饭回来,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 余九龄瞪了李叱一眼,可确实心里着急也确实好奇,所以爬起来就跑了。 没多久,余九龄买了热乎乎的早饭回来,他们三个就躲在柴堆和墙壁的缝隙里吃了这一顿。 好不容易等到李叱吃饱了,余九龄问:“什么时候动手?怎么动手?” “现在。” 李叱把夜叉面罩再次套好,他从怀里取出来一个响哨,朝着天空上屈指一弹。 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李叱站起来看向粮仓那边。 从四面八方都有人朝着粮仓那边冲过去,那是李叱从夏侯琢手里借来的两千士兵,但是按照李叱的吩咐,所有人都没有穿军服战甲,也没有拿着像样的兵器,看着像是一群平民百姓要去哄抢粮仓一样。 余九龄觉得兴奋起来,他往前一冲:“咱们也上!” 跑了几步却没听到身后动静,一回头,发现李叱和庄无敌两个人都没动。 余九龄又讪讪的退了回去,他问李叱:“你们这样,确实显得我很呆。” 李叱笑道:“咱们就在这看戏就对了,其他的事,什么都不用管。” 余九龄看了看云淡风轻的庄无敌,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咱们三个人,是不是只有我自己不知道要干什么?” 庄无敌点了点头:“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二十四章 今夜妖魔鬼怪现原形 不按照敌人推测去做,就叫做反其道而行之。 李叱非但没有做出要保护粮仓的架势,反而召集了两千士兵装扮成百姓冲击粮仓,所以粮仓里的人一时之间全都懵了。 这些士兵们也没带正经兵器,手里拿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铁叉有棍棒,甚至还有大铁勺,更有甚者,可能是实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东西,拿着一对钹来的,一边走一边咵咵咵的拍着,可见其家中应该从事何种行业。 大抵上是干白事的。 “分粮!” “分粮!” “分粮!” 这些人聚集在粮仓门口大声呼喊,但刻意保持在守军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外,他们一开始只围着不攻打不冲击,就是不停的喊着分粮的口号。 高升达爬上围墙大声喊道:“你们都给我听清楚,冲击粮仓重地是死罪!是抄家灭门的死罪!你们要是再不退却的话,休怪我下令放箭了!” 人群中,一个五品将军回头看了李叱一眼,见李叱站在远处,他便把藏在长衫下的连弩取了出来,在人群中慢慢向前,一边走一边低声让手下人往前挤压。 李叱交代过,如果高升达没有出现,那么粮仓里的人就可能直接放箭把他们逼退,如果高升达出现的话就说明他还没有打算直接射杀围堵粮仓的人,所以可以往前继续施压。 于是士兵们开始往前迈步,一边走一边大声呐喊。 围墙上,高升达眼看着这些人已经到了十丈左右距离,知道不能再让他们靠近了,于是大声喊了一句。 “弓箭手!” 围墙上的士兵开始把弓端起来瞄准外边的人,往前压的人立刻就停下来。 “我们没有粮食吃,开仓分粮!” “把粮仓打开赈济百姓!” “开仓派粮!” 士兵们喊的格外卖力,李叱早就已经交代过,没有命令不要真的冲击粮仓,那样的话难免会有损失,等待信号行事。 而那个五品将军也是羽亲王留给夏侯琢的帮手,他本是节度使曾凌的亲信,原本没有将军军职,是羽亲王率军离开之前才将其升任将军,也把他从暗中调到了明处。 他的名字叫做进卒。 进卒躲在人群里,看了一眼距离,十丈左右,连弩命中并无什么难度。 他借助手下人遮掩,在人群中连弩抬起来,朝着围墙上的高升达连续点射了几下。 几支弩箭突然飞了过来,高升达完全都没有察觉,而外边的人呐喊的声音太大,又遮挡住了连弩的响声...... 高升达是文官,武艺本就稀松平常,毫无防备之下,被数支弩箭命中,幸好他在官服下边穿了甲还有护心镜,正中他心口的那支弩箭被护心镜挡住,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可是高升达穿的不是全甲,小腹位置被一支弩箭钻了进去,立刻就往后仰倒。 “大家上啊。” 人群中进卒喊了一声,后边的人就开始把早就准备好的火把点起来往围墙里边扔,这一下粮仓里的人全都炸了,他们慌忙去灭那些火把。 而后边的人则把之前准备好的盾牌往前传递,用盾牌挡住围墙上的羽箭来袭。 远处,余九龄看的心惊胆颤。 “李大丢,你不会真的打算把粮仓烧了吧,这么多火把往里边扔,万一引燃了的话,城中百姓必然大乱。” 李叱笑道:“我之前进过粮仓,仔细看过位置,扔火把 的地方不可能真的点燃什么,只是会让粮仓里的人慌乱起来,他们应该会派人出去搬救兵。” 余九龄这才明白过来,李叱和姜然进粮仓里,可不仅仅是试探一下高升达的态度。 李叱是去看地形的,也就是说这个家伙早就已经打算好怎么办了。 一看到外边的人手里有盾牌,而且后续的人开始把兵器传递上来,粮仓的人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高升达受了伤,回头看向崔卿,崔卿脸色极为难看,他是万万没有料到对手居然用这一招。 粮仓对于崔家来说不容有失,城外数十万青州大军需要这里的粮食,一旦粮仓真的烧了,别说青州军没饭吃,粮草坚持不了多久,就是城中百姓都会反了,到时候出现民-变,这座冀州城就变成了废墟。 李叱就赌的是这一把,赌崔家人更在乎冀州。 “派人出去,把运粮的队伍都喊回来,从外边攻击这些敌人。” 崔卿沉思片刻后下令。 他不是胡乱想到的办法,而是他知道运粮的队伍其实并没有攻打城门的打算,那就不是计划之内的事,只是让敌人以为会那样罢了。 他的手下分头从别的地方出去,急匆匆去追赶运粮的队伍。 此时此刻,四支运粮队已经到达四城,他们正在往下搬运粮食,还没有把车卸完,粮仓报信的人就到了,听闻粮仓被围攻,运粮队的人连大车都不要了,告诉守军自己卸车,粮仓出了事,然后就急匆匆往回赶。 等到他们赶回粮仓的时候却发现,围攻粮仓的人居然已经退了,看起来一片狼藉,但实则并没有什么损失。 扔进粮仓大院中的无数火把都已经被熄灭,算是虚惊一场。 距离粮仓大概一里多远的地方,李叱他们在高处用千里眼看着这边。 “进卒的人在四面盯着,再有人出去都会看到。” 李叱一边看着粮仓方向一边说道:“崔家的人或许会沉不住气,他们会派人把管事的找来商议对策,如果没有人急急忙忙的赶来,那就说明崔家管事的人就在粮仓里。” 余九龄问道:“杀管事的人?” 李叱点了点头道:“如果有人来,在进粮仓之前就杀了他,如果没人来,那他在粮仓里就别想再出去。” 粮仓中,崔卿脸色铁青的来回走动着,他侧头看向高升达问道:“伤势如何?” 高升达道:“应该没什么大碍,已经上了药。” 崔卿嗯了一声后说道:“他们突然攻打粮仓,看来就是想把运粮队逼回来,所以他们还是觉得我们会攻打城门,设计的这个人,算准了时机假意围攻粮仓,逼回运粮队,还让我们把大车丢了,这样就没办法在进攻城门的时候用大车做防御。” 高升达一边思考一边说道:“看来是这样,他们确定不了我们到底是不是会攻打城门,也确定不了我们攻打哪一座城门,所以就用这样的法子把我们的人逼回来,一是可以阻止我们夺取城门,二是想把我们的人都困死在粮仓里,他们也已经看出来,我们不会烧掉粮食。” 崔卿点了点头道:“是个聪明人,但还是不够聪明,他们以为我们是要夺城门?重兵把守之下,夺城谈何容易......既然他们如此以为,那就让他们再以为他们已经计谋得逞。” 崔卿继续说道:“吩咐人,加强守卫,就要让外边的人看到,我们已经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另外,不要再派人出去......” 他缓了一口气后,扫向身边众人,语气沉重的说道:“诸位,我昨夜已经说过,要成大事必有牺 牲,今日就是我等以牺牲来换家族大业的时候了。” “我们都可能会死,敌人知道我们的身份,就会加派兵力猛攻粮仓,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死死守住这里,最少坚持到明天天亮。” “如果我们之中有人侥幸能活到明天,那就能看到我们的大军攻入冀州,就能看到崔家的旗帜飘扬在冀州城头。” 崔卿提高嗓音大声说道:“今日我与诸位共存亡,我已决意不派人请求援兵,诸位如有不愿与我死战者,现在可以离开了。” “死战!” 崔家的人振臂高呼。 “我们家族,为了这一天筹谋十几年,不容有失。” 崔卿伸手拿了一把长刀过来,大步往外走:“家族的人,看到我们不派人求援,必会理解我等之决心,他们也必会拼尽全力夺取冀州,所以今日若死,我当死于诸位之前。” 他说完之后迈步登上围墙,崔家的人纷纷拿起兵器跟着他上去,这一战,对于他们来说,不仅仅是事关他们个人生死,更是家族存亡。 两个时辰之后。 进卒派来的人找到李叱禀告,说不见一人从粮仓里突围出去,可见粮仓里的人已经做好死战准备。 李叱听完后点了点头道:“告诉进卒将军,只做进攻之势,不要损耗太多兄弟性命,作态佯攻即可,胜负成败,并不在粮仓这里。” “是!” 那士兵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余九龄此时也已经知道李叱的计划是什么,他这才明白过来李叱让他去调查的事和粮仓有何关联。 “看来今夜就是青州军大举进攻的时候了。” 余九龄看向李叱说道:“要不要现在去通知夏侯和匹敌?” 李叱道:“他们都已经知晓,也已经做好准备,今夜会是一场恶战,但赢的一定不是青州军,一定不是崔家。” 余九龄还是有些担心,他犹豫了一会儿后问道:“若万一有什么意外呢?” “不容有。” 李叱道:“崔家想夺冀州应以筹谋多年,可我也想要冀州,虽然我只是才想要没多久,但既然我想要,那就只能是我要......不同的是,崔家的人心急而我不急。” 李叱转身下楼:“该吃饭了,吃过饭,等天黑,老人们都说,妖魔鬼怪会在天黑之后显出原形,我想看看那个真正做主的人,在天黑之后会不会把原形显出来。” 余九龄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说道:“如果天黑之后就都会显出原形的话,你要是也显出原形怎么办?我一直怀疑你就是个妖怪。” 李叱耸了耸肩膀,笑着说道:“如果我显出原形的话,一定是最大最厉害的那种妖怪。” 他只是随口回了一句,余九龄却认真思考起来,这世上最大最厉害的妖怪是什么。 所以他的眼神都迷离了一下,李叱看到他这样,笑问道:“你是不是在想最厉害的妖怪是什么,那你觉得最厉害的妖怪是什么?” 庄无敌听到这话,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到的是龙。 龙被人赋予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可实际上那也是妖怪啊。 就在此时,余九龄也斩钉截铁的给出了他的答案。 “大马猴!” 余九龄道:“一定是大马猴,老人吓唬小孩子的时候,大马猴最厉害了。” 李叱:“......” 庄无敌楞了一下,抱拳:“漂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二十五章 看清两件事 三月江楼。 崔泰一直都在院子里站着等消息,粮仓被围攻的事他知道,但是他忍住了,没有调集人手过去帮忙。 这种等待和煎熬对于他来说有多重可想而知,可是他还是忍了下来,城外用围攻来牵扯夏侯琢的兵力,就是在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机会,如果他过早把底牌亮出来的话,可能就会功亏一篑。 一直到天黑,粮仓那边始终都没有派人过来求援,崔泰派去的人回来报告消息说,已经看到了崔卿持刀登上围墙,这是什么意思,崔泰立刻就明白过来。 家人以决死之心拖住对手,为他们争取时间和机会。 为了崔家能化家为国,今日之事,也不知道多少家人会为之送命。 崔泰站在那,从天明到天黑。 事到如今,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好,各路的消息源源不断的送回三月江楼,他也已经没有什么再安排的,只能是等到那个时辰。 “东家。” 秦拙从外边急匆匆的回来,俯身抱拳道:“刚刚咱们的伙计送回来消息,四城先后下令封锁军营,封闭通道,不准任何人靠近。” 听到这个消息,崔泰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 “是事情成了吗?” “没有确切消息,四城封闭,咱们的人出不来,外边的人也进不去,但可以肯定四城都出了事,不然的话不会封锁的如此严密。” 崔泰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看向夜空,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就算今日事成,也许崔卿他们也回不来了。” 秦拙道:“我愿意带人过去救援,总是还能救出来一些的。” “不必了。” 崔泰道:“距离大军攻城的时间只有不足半个时辰,此时此刻,四城封闭,而刚刚有消息送回来说,围住粮仓的人已经开始进攻,他们大概也要趁夜拿下粮仓。” 他看向秦拙吩咐道:“所有人手都做好准备,迎接大军入城,一旦大军发信号,你和魏陷阵就要带人直扑北门,以信号回应,内外夹击,夺取城门。” “李叱他们围攻粮仓,应该是猜着我们要夺门,可是他们不会知道我们的计划是什么,也就不知道我们夺门是怎么夺。” 崔泰道:“去吧。” 秦拙问道:“可是东家,你身边一个人都不留?” “也许不久之后,李叱就会前来拜访,他如果来了,我留在这就能把他牵制住,崔卿他们已经做好为家族牺牲之准备,我也早已做好,况且,我留在这见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崔泰对秦拙说道:“能否顺利夺取北门,你和魏陷阵的事最为重要,所以其他事不要去管,节度使大人把你们派回来协助我,现在你们两个开门迎接他,这就是一个轮回,一个很完美的轮回。” 崔泰摆了摆手:“走。” 秦拙沉默片刻,撩袍跪倒,给崔泰磕了几个头,转身走了。 他刚离开三月江楼后不久,一辆马车在三月江楼门口停下来,李叱孤身一人从马车上下来,他走到三月江楼门口,看了看那两个伙计,不等那两个伙计伸手拦他,他就先问了一句:“你们东主应该交代过,如果我来了的话,会直接让我进去。” “李公子?” 其中一个伙计问了一句。 李叱点了点头:“是我。” 那伙计道:“我家东主确实交代过,若是别的客人来,一律拦住,因为今日三月江楼不迎客,可若是李公子来了,要立刻请进去。” “多谢。” 李叱点头致谢。 那伙计引领着李叱进入三月江楼,这三月江楼占地极大,前边临街是三层木楼,进了木楼后就是前院,前院就像是一片园林,精致秀美。 穿过前院就是三月江楼的主楼,一座五层木楼,木制建筑能盖到这么高大抵上也快近极限。 而在主楼后边 就是后院,后院也很大,其中还包括几个单独的小院。 光是这三月江楼的建筑与装饰所需银两,就绝对是一笔庞大的数字,李叱一边看一边想着,以自己现在的余钱怕是连三分之一个三月江楼都建不出。 更何况这三月江楼里的姑娘都是从大楚各地选来的极品,也有从大楚之外选来的极品,能选来这些姑娘,其中所消耗的财力物力,只怕也是一笔不可估量的巨财。 因为今日突然闭门谢客,所以三月江楼里的姑娘们都有些清闲,她们都知道今日不接任何客人,可是却看到一个年轻的公子进来,于是也都好奇起来。 不少人趴在窗口看着李叱,好奇这人为什么可以进的来。 对于她们来说,崔家在冀州城就是天顶一样的存在,崔家说不许任何人进来,在冀州城里,怕是真的没有谁可以随便进来。 她们好奇李叱是谁,李叱好奇的是崔泰是谁。 进了主楼客厅,李叱看到崔泰站在那一脸微笑的看着他,于是李叱微微俯身失礼:“崔先生。” 崔泰也郑重回礼:“李公子。” 这是一楼大厅,一个回字形的地方,往上看能看到楼上几层的回形走廊,此时有好事的姑娘已经站在回廊那边,扶着栏杆往下看。 崔泰笑道:“我猜着李公子一定会来。” 李叱也笑着说道:“我猜着崔先生一定在等我来。” 崔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吩咐人上茶,而且要泡他珍藏的莲心。 “这是去年的存茶了。” 崔泰轻轻的叹了口气后说道:“李公子也知道,世道越来越不太平,以前有专门的茶商会把江南的好茶送过来,从去年开始,商路不通,走生意的人,十之七八会出事,似乎一下子,普天之下的百姓,全都变成了匪寇。” 李叱嗯了一声,却没有接话。 崔泰继续说道:“这莲心是产自杭城那边的好茶,一斤上好的莲心,不应少于一万四千芽,李公子去过杭城吗?那是天下第一等的好地方,精致秀美,无出其右。” 李叱摇头道:“我没有去过杭城,连冀州治内都没有出过。” 崔泰道:“如果有能力有条件,还是应该在天下间走走,世人都知天下大,不知天下大有几何,世人皆知天下美,不知天下美在哪里。” 他看向李叱说道:“李公子还年轻,多看看,心境会有不同。” 李叱点了点头道:“以后会看的。” 崔泰道:“我二十二岁的时候离开冀州开始走天下,那是近三十年前的事,可那时候我就知道,大楚已经要完了,所以我想着,如果不趁着大楚还没亡走一走的话,以后兵荒马乱,想走也不能走。” 他看向李叱说道:“我用了十五年的时间,走过了大楚十三州,大楚江山,我看的比这世上绝大部分人都要清楚一些,如果大楚是一个病了的人,那我就是一个看到了病在何处的人,这天下啊,这个说要医大楚,那个也说要医大楚,可是连大楚都没有看过,病在何处都不知道,如何能医?” 他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所以后来我想明白了,他们不是要医这个大楚,只是想从这个病人身上吸更多的血。” 李叱坐在这,已经微微动容。 崔泰继续说道:“我前后游历二十年,十五年走天下,五年住在大兴城,我住在国都的时候就想看看,这个病得最重的地方到底应该怎么医。” 他缓缓摇头道:“我看天下十五年,看都城五年,然后明白,医不了。” 他问李叱:“李公子以为呢?” 李叱回答:“医不了。” 崔泰笑了起来:“虽然之前我和李公子之间有些不愉快,可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这个世界上最让人觉得可怕的,不是人老了城府深算计可怕,而是年少有为。” 李叱抱拳:“多谢崔先生盛赞。” 崔泰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李公子应该是燕山营绿眉天王虞朝宗的人?” 李叱回答:“是。” 崔泰缓缓吐出一口气:“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走,而是在这里等李公子的原因。” 李叱道:“崔先生若因为这个理由等我,怕是等错了。” 崔泰问:“错在何处?” 李叱没回答,而是反问:“崔先生知道,羽亲王也对虞大哥颇有招揽之意。” 崔泰听到这句话后沉默良久,然后有些歉然的笑了起来:“确实是我低估了虞天王,也低估了李公子,崔家所谋之事,也是虞天王所谋之事,所以并无可谈。” 李叱道:“如果崔家所谋,不是在冀州就好了。” 崔泰笑道:“李公子这是低估了崔家,冀州这个地方,崔家见证了几百年的变化,一代一代,如果说没有几个人比我看天下看的更清楚,那也一样没有谁比崔家看冀州看的更清楚。” 李叱摇头:“着急了些。” 崔泰一怔。 李叱端起茶杯看了看,又放下,赞叹了一声:“这么名贵的茶,看起来就很那么美,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名贵的茶......崔先生说,要想谋天下,先要看天下,这话说的很好,很准,很切实。” 李叱放下茶杯后继续说道:“我没有看过天下,我连冀州都还没有看完整,按照崔先生的说法,我还没有看清楚的事太多太多,可我看穿了崔先生的两件事。” 崔泰皱眉,然后笑了起来。 他问道:“李公子可以说说,是哪两件事?” “好。” 李叱先是歉然的说了一句:“失礼了。” 然后从衣袖里取出来一个布包,把布解开,里边是一个油纸包,再把油纸包打开,里边是几个还有余温的肉包子,这是高希宁亲手给他包起来的。 李叱拿了一个问崔泰:“崔先生吃吗?” 崔泰摇头道:“李公子若是饿了,我现在让人去准备饭菜。” 李叱笑道:“不用,吃自己的粮食,踏实,我刚刚也只是客气一下,家里最在乎的人给我做的,崔先生刚刚若是说吃,大概我也舍不得给。” 有些小家子气。 他咬了一口肉包子,表情看起来有些满足。 “来的时候回家了一趟,刚好看到家里人做了包子,又急着来见崔先生,想着就在路上吃,可是路上又想了太多,忘记吃了。” 他说到吃自己的粮食踏实这句话的时候,崔泰的脸色已经微微变了变。 李叱一边吃一边说道:“第一件事,我让人查了查崔家的生意,然而崔家在城中有多少生意,可能除了崔家人之外谁都不可能查清楚。” “但是捡着一样去查,还是会有眉目,崔家从十几年前突然开始做药材生意,如今城中药铺十之七八都是崔家的,而就算不是崔家的药铺,所需药材,也要从崔家手里买。” 他看了崔泰一眼后继续说道:“所以从十年前开始,崔家就已经把冀州的药材控制在手中。” 他把手里的包子吃完,然后拿起来第二个,还是一边吃一边说道:“垄断了药材之后,崔家开始着手布置粮仓的控制,用了应该也有近十年的时间,才把粮仓的人都换成崔家的人。” “今天送到四城的面粉和干粮之中,应该掺杂了不少药粉,我还不清楚崔先生是要毒死所有人,还是只药倒所有人,但既然我看清了,那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 他看向崔泰问:“但这不是我说的那两件事的全部,是其中之一,我可还看的准?” 李叱道:“先生在等我,也在等消息,我来了,消息应该就不会来了。” 他吃完了所有的包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笑了起来。 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幸好你没吃,她做的饭,确实不怎么好吃,普天之下啊,也就我爱吃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二十六章 输的体面些 李叱的话说完之后,崔泰的脸色已经变得格外难看起来,他曾经对这个计划作出断言,放眼冀州内外,谁也不可能看穿。 城中那些能被称为老狐狸的各大家族领袖也一定猜不到,谁想到会被一个李叱用近乎于随便瞎蒙的办法猜到了。 沉默了许久之后,崔泰看向李叱说道:“也就是说,现在我的人,应该已经都进入你们所设下的埋伏了吧。” “应该是。” 李叱回答道:“我过来的比较早,所以还没有最新的消息,不过一旦有消息,我的人会立刻过来告诉我,应该会比崔先生的人回报的速度快一些,也许......崔先生的人回不来了。” 崔泰再次陷入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后,崔泰问李叱道:“就算我的安排你都识破了,也都有所准备,可是你也不该孤身一人来三月江楼,最起码我还能杀了你。” 李叱摇头道:“崔先生身边应该没有多少人可用了,你又见过我出手。” 崔泰见过。 但他不知道,李叱那次是故意为之,当时拉断了铁胎弓的李叱还有伤在身,他忍着剧痛拉断铁胎弓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这一刻,那时候的李叱可能没有把握一定会有这一刻,可他还是那么做了,更重要的是,唐匹敌在三月江楼被人刁难,他就要站出来。 所以此时此刻的崔泰并不知道李叱是在虚张声势,李叱上次拉断了铁胎弓后旧伤复发,现在连爬墙都需要余九龄背着上去,怎么可能还有能力动手。 李叱看向崔泰,他在想崔泰敢不敢试一试。 崔泰看着李叱,他在想李叱会不会先出手。 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崔泰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你这样一个年轻人面前,表现出很无能为力的一面,此时此刻,我身边无人可用,因为我的人都出去做他们该做的事了,而你身边应该也已经无人可用,因为你的人都去阻止我的人了。” 崔泰长叹一声:“所以当只剩下你我两个人的时候,却因为你更年轻更能打,而让这精妙布局与破局的最后一步,变的那么粗浅那么原始,也不斯文。” 李叱耸了耸肩膀,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不是咽下去,而是漱了漱口。 那是价值不菲的莲心茶,按照银子来换算,这一口应该就有十两甚至可能更高。 崔泰问李叱:“那你看穿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李叱道:“我本以为崔家的主事应该在粮仓里,但是没有,有人认出来那个持刀站在粮仓围墙上的人叫崔卿,论权势和威望,仅次于你们崔家的家主。” 他看向崔泰:“是吧,崔氏家主。” 崔泰这次倒是没有吃惊,反而是带着些释然的笑了笑,这笑容之中也有苦涩,李叱连他的布局都猜到了,猜到他的身份也就不算什么,况且刚刚聊天的时候,他说的那些话,就不像是一个崔家的管事能说出来的话。 李叱道:“所以我很佩服崔先生,一直都在明面上,可是却没有人怀疑过。” 崔泰道:“城里的事,明明应该是我布局更早,动手更早,现在却被李公子处处占尽先机,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崔泰看向李叱说道:“可是你没有彻底赢,我们崔家也没有彻底输,城外的青州节度使是我弟弟,我死,或者冀州城内崔家死绝,有他在,崔家早晚还会站起来。”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其实,我是真的很想做那个医者。 ” 李叱点了点头道:“所以我在听完先生的话后,对先生已有敬意,先生想做一个医者,我要阻挡的不是先生想做医者的这条路,而是......” 他看向崔泰说道:“我也想做个医者。” 崔泰哈哈大笑,笑的有些歇斯底里。 良久之后,崔泰对李叱说道:“刚刚李公子才进这不久,我和李公子说过一句话,我说这个世界上的人,最可怕的不是人已老城府深,而是年少有为。” 李叱笑道:“所以那时我说,谢谢崔先生盛赞,没说谬赞。” 崔泰觉得李叱这句话说的,狂妄的让他羡慕。 “年轻。” 崔泰道:“不该被轻视。” 李叱道:“很多人都和崔先生一样,吃了亏之后才明白这一点。” 他起身道:“崔先生觉得对你来说这件事已经到了尽头,其实不然,崔家的人要想做医者,救天下,不该在冀州,我刚刚说过了,崔先生当时没在意,也没理解。” 他抱了抱拳:“我先告辞,崔先生如果想出城的话,只要青州兵退,崔氏一族所有人,都可安然离开冀州。” 崔泰跟着李叱站起来,李叱这最后一句话,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囚徒,这是他的三月江楼,却变成了李叱的大牢,把他关在这等候发落。 李叱迈步离开三月江楼,崔泰一直送到他大门口,出来的时候,三月江楼里那些好奇的姑娘们还在看着那少年,她们不知道东主和那个少年聊了些什么,只看到东主亲自把那少年送出三月江。 李叱走了,崔泰回到主楼那个巨大的客厅里坐下来,侧头看了看李叱坐过的位置,那旁边还摆着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李叱只喝了一次,还是漱口。 三月江楼的管事妇人也实在好奇,小心翼翼的走到崔泰身边,轻声问道:“东主,那个年轻公子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崔泰忽然就想起来唐匹敌离开三月江楼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他自言自语似的重复了一遍。 “以后天下皆知,你也会知。” 李叱离开三月江楼半个时辰之后,秦拙和魏陷阵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跑回来,两个人身上都带着伤,也不知道伤的有多重,皆是血迹斑斑。 “东主。” 秦拙进门之后就坚持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们......败了。” 魏陷阵身上的伤似乎稍稍好一些,还能站在那,他朝着崔泰抱拳道:“东主,现在收拾一下,我们还能护东主杀出去,寻个安全地方藏身,大军破城之后我们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崔泰打断,他摇了摇头道:“别骗自己了,你已经知道,大军不可能破城......你们坐下吧,杏姑,你把药箱拿过来,给他们两个上药包扎。” 刚刚站在崔泰身边的那个看起来三十几岁年纪,却格外有些迷人气质的女子随即点了点头,带着丫鬟去取药箱。 “东主,我们......” 秦拙要说些什么,也被崔泰打断,崔泰道:“药的事已经败了,凭我们的力量想攻破城门也败了,不是我已经不再想斗一斗,而是不想失了崔家的体面,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从一开始到现在我都没有想过毁了冀州城,所以你不用再劝。” 秦拙想说的正是这个,他想说我们手里还有一些力量,可以在冀州城内再做些什么,四处放火,也能牵扯防守青 州军进攻的兵力,说不定就还有机会。 “那样赢不了的,而且还会显得有些拙劣丑陋。” 崔泰坐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一开始,节度使曾凌来了,凌驾于冀州所有人之上,但他没有把冀州当成他的家,后来羽亲王来了,也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可他一样没有把冀州当做他的家。” 他看向秦拙说道:“我不一样,冀州是我的家,我不想毁了这,现在,以后,都不会。” 这一夜,城里变得安静下来,可是城墙上下的杀戮一直没有停止,青州军没有等到城门开,还是不死心一样的猛攻了一夜,这一夜到底死伤多少人,无法估量。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青州军终究还是退了下去,他们不得不在拼尽全力后接受一个事实......城里的人败了。 城墙上,夏侯琢看了一眼并无疲惫之态的唐匹敌,他松了一口气后问道:“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累?” 唐匹敌也看了夏侯琢一眼,语气平淡的回答道:“体力比你好些。” 夏侯琢没说话,但他的眼神表达的意思是你放屁。 过了一会儿后夏侯琢问他:“现在还不见李叱上来,你猜他此时此刻再做什么?” 唐匹敌想了想,回答:“睡觉。” 夏侯琢哈哈大笑,他觉得李叱干得出来这种事。 可李叱没有在睡觉,他在包馄饨。 车马行,厨房,他回来的时候看到高希宁正坐在厨房里,满身满脸的都是面粉,身上的那件围裙都被涂脂抹粉了一样,他一夜没睡,她也一夜没睡。 他进门看到她,她抬头看他,两个人的眼睛里都有些漂亮的小星星在转。 “我来。” 李叱在高希宁身边坐下来,笑着问道:“你是要做什么好吃的?” 高希宁用肩膀撞了撞李叱说道:“拳头那么大的馄饨吃过没有?” 李叱看了看旁边托盘上摆着的那几个馄饨,笑着问道:“为什么会这么大?” 高希宁道:“它......它就容易破啊,破了我就堵一堵,堵得多了,也就大了。” 李叱道:“那这个应该不是馄饨,应该是元宵,我昨天吃的包子,是不是就是这么来的。” 高希宁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当然不是,包子皮厚一些,没那么容易破。” 李叱道:“说的有道理,馄饨皮虽然薄一些,但是贴的多了也就后来者居上了。” 高希宁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用肩膀又撞了撞李叱:“好汉,你确定你就会包了?” 李叱道:“断然还是比你强一些的。” 两刻之后,两个人看着托盘里大小不一的馄饨,大的有拳头那么大,小的有拇指肚那么大。 “能放在一起煮熟吗?” 高希宁问。 李叱道:“按辈分下锅。” 又一刻之后,两碗馄饨摆在两个人面前,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端起来馄饨碗来碰了一下。 高希宁道:“我敬你一碗!” 她先吃了一口,那好看的眉头就皱了皱,然后她噗嗤一声就笑了,她问李叱:“昨天的包子是不是也这么难吃。” 李叱回答道:“不可能。” 然后补了一句:“比这个难吃。” 然后他吃了一大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大牌打了个小胡 三月江楼。 崔泰端坐在椅子上等着最后的消息,李叱临走的时候留下一番话,又给了他希望。 李叱说,崔家可以离开冀州,只要青州兵退,那么崔家的人也可以安全撤走。 这对于崔家来说,如今这样的结果似乎就是最好的选择,家还在,未来就一切都有希望。 “粮仓死战,我们的人折损八成以上。” 一名伙计从外边回来,脸上都是悲伤之色。 “崔卿呢?” 崔泰急切的问了一句。 “战......战没。” 伙计地低下头,似乎是不敢去看崔泰那张脸,从李叱离开之后,短短一个多时辰,他们的东主就好像苍老了十几二十岁一样。 “派人......派人去求见夏侯琢,告诉他,我愿意让出崔家在冀州城所有家产,换回我弟的尸体和崔家上下老小的安全。” 崔泰的话音刚落,外边有伙计急匆匆跑进来,一边跑一边说道:“东主,那个人又来了。” “谁?!” 崔泰心里微微一震,第一反应是李叱又回来了。 他快步走到门口,就见唐匹敌带着一队士兵从外边进来,他们抬着一具一具的尸体,进来之后把尸体放在院子里,唐匹敌对那些士兵点了点头,那些士兵随即列队退出三月江楼。 “令弟的尸体。” 唐匹敌指了指其中一具用白布包裹着的尸体说道:“这是夏侯将军的意思。” 崔泰站在那,整个人好像失去了灵魂一样,看了看唐匹敌,又看了看那具尸体,良久之后,他俯身抱拳:“多谢唐公子,多谢夏侯将军。” 唐匹敌道:“崔先生睿智,应该明白夏侯将军让我把令弟的尸体送回来是什么意思。” 崔泰点头:“明白。” 唐匹敌问:“那崔先生的意思是?” 崔泰沉默片刻后说道:“你们放我一人出城,我去和青州节度使崔燕来崔大人谈。” 唐匹敌抱了抱拳:“崔先生虽然是对手,可不管是你还是令弟都令人尊敬,令弟直至战死也没有想过毁掉粮仓,死的光明磊落,唐某尊重这样的对手。” “多谢。” 崔泰再次抱拳一拜。 唐匹敌道:“夏侯将军说,若青州兵退,他可以亲自护送崔氏一族出城。” 说完这句话唐匹敌转身就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崔泰忽然问了一句。 “唐公子,夏侯将军愿意放我等出城,大概是你所劝说之果吧。” 唐匹敌回头看了崔泰一眼,没有回答,笑着离去。 秦拙上前说道:“这会不会是什么奸计,故意让我们把所有人集结起来,然后他们要一网打尽。” 崔泰摇头道:“且不说夏侯琢和李叱,还有这个唐匹敌都做不出言而无信之事,只说他们放我们离开有益无害,他们也不会食言。” 他苦苦笑了笑道:“崔家没有倒下,还有青州之兵,放我们走,一来可解冀州之围,二来......让我们去别的地方再做图谋,以我们崔家的实力,到任何地方都能有所作为,我们到青州也好,到别的地方也罢,就能牵扯分割朝廷之力。” 他看向门外,已经不见了唐匹敌的身影。 “是年轻人的时代来了。” 三月江楼的三楼栏杆处,公叔滢滢看着好像苍老了不少崔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崔家败了她反而有些开心,因为她不喜欢崔泰这个人。 况且刚刚她出来,想看的也不是崔泰而是唐匹敌。 所以公叔滢滢在想,自己是走,还是留?如果不走的话,杀了唐匹敌和李叱这样的人,应该会很有成就感才对。 她对唐匹敌感兴趣, 还是因为许元卿的仇。 男子汉大丈夫识时务者为俊杰,可她觉得自己是小女子,小女子就要记仇。 青州军长途跋涉而来,现在似乎就要无功而返,对于他们来说必会无比失落,可对于冀州城的百姓们来说,战争来的快结束倒也快,他们无比开心。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崔泰先出城和青州节度使崔燕来见了一面,不久之后回来,派人告知夏侯琢,说崔燕来已经答应,只要把崔氏一族如数放出冀州,青州军就会马上退兵。 夏侯琢当然也不会出尔反尔,他甚至没有先放一半人让青州军退走,而是如数把人全都放了出去。 青州军后撤数十里,崔氏一族离开冀州城后,城门再次关闭。 夏侯琢站在城墙上看着崔家人好像羊群一样离开,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让他们去祸害别的地方吧。” 唐匹敌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刻的夏侯琢和唐匹敌都觉得,事情结束了。 然而第五天下午,监视着青州军退走的斥候忽然赶了回来,带回来一个让所有人都位置震惊的消息。 “将军......” 斥候说话的时候,脸色还没有缓过来多少,看起来他还自己都还处于那种难以置信中没有抽离出来。 “什么事这样惊慌。” 夏侯琢道:“缓一口气,慢慢说,大不了是青州军出尔反尔又回来了,还能有什么。” “不是......不是青州军回来了。” 斥候咽了口吐沫,嗓音沙哑的说道:“青州军退的很快,可能也是担心青州那边被人偷袭,没打下冀州,再把青州丢了,得不偿失,所以三天就退走二百多里。” 他看了夏侯琢一眼后说道:“就在刚到滹沱河的时候,青州军.....遇伏了。” 夏侯琢眼睛骤然睁大:“谁?” “王爷......” 斥候道:“现在来看,应该是王爷大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却没有回冀州驰援,而是在滹沱河设伏,青州军才退到滹沱河,王爷亲率大军猛攻,又有幽州军从北方夹击,青州军大败,损兵至少数万人。” 夏侯琢看向身边的唐匹敌,却见唐匹敌的脸色更为精彩,那一脸的似笑非笑。 “你......怎么看?” 夏侯琢下意识的问了唐匹敌一眼。 唐匹敌只是笑了笑,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夏侯琢等了好一会儿,唐匹敌见他不死心,只好勉为其难说了几个字。 “我......没法看。” 说完之后抱拳:“我先回车马行,战事已了,我回去好好睡一觉。” 夏侯琢看着唐匹敌转身走了,他也知道唐匹敌是因为他的身份而不方便多说什么。 “蠢蠢蠢......” 唐匹敌从城墙上下来,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了三个字。 他在城墙上脸色精彩,就是因为羽亲王这操作让他觉得太精彩...... 在大战之前唐匹敌曾经说过,如果趁着青州军围攻冀州,羽亲王率军一部阻挡豫州军,然后分派得力大将猛攻青州,青州兵力空虚,拿下青州不难,哪怕是打下来一半青州之地呢。 他居然率军回来打青州军...... 若拿下青州之地,再以逸待劳,青州军长途跋涉赶回去,那时候再打青州军,轻而易举可大获全胜。 如今羽亲王以为很高明的带着人在半路堵截,真的以为能把数十万青州军杀一个全军覆没? 就算是大胜,所得之物是什么?俘虏?还是本就没有多少的粮草辎重? 看起来羽亲王已经回来一阵子,冀州被围攻多日,他始终在远处按兵不动,却派人联络了幽州罗耿,在半 路两下夹击。 眼界低的人,一定觉得羽亲王这一步棋走的漂亮,一举击败了青州军。 可实际上,错失的太多了。 刚刚夏侯琢在城墙上问唐匹敌怎么看,唐匹敌心说还能怎么看,当笑话看。 羽亲王回军,豫州那边又不是傻子,见羽亲王南下大军撤走,他们必会抽兵攻打青州,这边羽亲王打赢了一场,青州军纵然损失半数又如何? 还有至少十五万以上的青州军会逃出去,青州节度使崔燕来破釜沉舟,就算是豫州军没有去攻打青州,若豫州军趁机与青州军联手,羽亲王再南下,到时候会被人联合起来按着揍。 为了区区一场胜仗,放弃整个青州之地,这不是捡了个芝麻丢了个西瓜还能是什么。 怎么看,就是当笑话看。 唐匹敌回到车马行后把这件事说给李叱,李叱听完也有些发懵。 唐匹敌道:“夏侯问我怎么看,我不好说,若你来说,你怎么看?” 李叱叹了口气后说道:“怎么看......拿着一把好牌,能赢千里江山,然后他选择了最小的赢法,千里江山不要,换了几万俘虏来,况且这几万俘虏还是隐患,用最大的牌,打最冒险的小胜,羽亲王......” 唐匹敌道:“不止如此,如果我推测没错的话,羽亲王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他要图的可不是那几万俘虏,他是要屠掉崔家。” 李叱嗯了一声,刚刚他也想到了。 羽亲王觉得这是立威,觉得这是在宣告,谁得罪了他,他就让谁灭门。 之前在冀州城内的几件事,已经足以看出羽亲王的性格,现在再看,羽亲王不过如此。 唐匹敌笑道:“这本是互相去偷袭对方大本营的事,你来偷取我的家,我就去偷取你的家,冀州这边,咱们把家给他守住了,他半路改变主意不去偷敌人的家了。” 他笑着摇头:“幸好当初你没选他。” 李叱叹道:“幸好夏侯不像他。” 羽亲王此时却不这样觉得,他还沉浸在一场大胜之中,他看了一眼被俘虏的那些崔家的人,老老少少,能有数百,都被绑了跪在外边。 其中就包括崔泰。 羽亲王走到外边,看了看跪在那的崔泰后笑道:“你现在可是服气了?” 浑身是血的崔泰哈哈大笑起来:“我本以为你还是个人物,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小人,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问鼎天下......羽亲王,恕我直言,你过不了南平江便会一败涂地,你儿夏侯琢辛辛苦苦为你守住的家业,两年之内,必会被他人所取。” 羽亲王一怒,摆手吩咐道:“全都砍了!” “是!” 他帐下士兵们一拥而上,押着那些崔家的人到了大营外边,一刀一个,全都砍死在滹沱河岸边。 羽亲王问:“罗将军何在?” 手下人回答道:“罗将军说幽州军务要紧,就不向王爷告辞了,他担心兖州军还会来偷袭,回去稳守幽州。” 羽亲王嗯了一声道:“罗耿看的透彻。” 与此同时,滹沱河往北百里左右,幽州军正在回去的路上。 罗耿骑在战马上,嘴角一直都带着笑意。 手下人问道:“大将军,你为何一直在笑?” 罗耿笑道:“这一战后,我才看清楚杨迹形不过一蠢材,明明可以趁机南下夺取千里之地,却跑回来打这样一战,还以为自己有多高明,咱们回去之后就整顿军备,扩充兵马,不出两年杨迹形必败,到时候与其让别人抢了冀州,不如我们来拿。” 他一催马,大笑向前。 ...... ...... 【跟大家道歉,上午我和老婆一块去医院做了个检查,回来的晚了,赶紧码字一直到现在,更新的晚了,对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二十八章 以身作则 唐匹敌睡了好大一觉,第一次醒来的时候隐约觉得外边是天黑了,这些日子太过疲乏基本没有怎么休息,只感觉要是把两个眼皮现在就分开有些太不人道。 这么多天在城墙上,人家上眼皮和下眼皮都没有碰面几次,双方对彼此的思念有多强烈? 强烈到哪怕你强行用个小木棍把上眼皮和下眼皮支开,那根小木棍都会觉得自己必须是个鹊桥。 所以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蒙蒙亮,这一觉睡了半天又一整夜,唐匹敌想着上眼皮和下眼皮经过这么久的缠绵应该也够了。 他坐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回忆了一下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李叱和他把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完美,破坏了这完美的是羽亲王。 他想着如果羽亲王此时回来的话,那才是真正的破坏呢,他们守住了冀州城,羽亲王这会儿回来了,然后用救世主的姿态游街,用眼神告诉百姓们你们怎么还不跪下谢恩? 他晃了晃脑袋,可能睡的确实有些多,所以头微微有些疼,眼睛也有些疼。 起来之后活动了几下,打开窗,第一缕风就把第一道阳光送到他眼前,唐匹敌深呼吸,然后伸了个懒腰,正好看到院子里李叱他们正在练功。 已经到了春末时候,再过不了多久夏天就来了,天亮的会越来越早,这就让唐匹敌觉得有些吃亏,没经过他的同意,大自然就把他睡觉的时间缩短了。 “别告诉我说羽亲王进城了。” 唐匹敌晃着脖子出门,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他真的不希望这样的破消息毁掉这么美好的早晨。 “嗯,回来了,应该是昼夜兼程赶回来的,进来后绕城一周接受百姓们的欢呼,然后就又急匆匆的走了。” 余九龄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唐匹敌道:“我也不想去想,这么没水平的操作就不该进入我的知识储备中。” 他走到水井旁边,打了一桶水上来,井水清冽还带着些甘甜,他喝了一口后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余九龄听到这一声后看了看唐匹敌,看起来欲言又止,但他就不是那欲言又止的人。 余九龄的嘴,什么能止住过。 他特别认真的问唐匹敌道:“刚刚你呻吟的那一声,我觉得特别专业,是不是和你去过两次三月江楼有关,你是去进修了吗?” 唐匹敌的第二口水直接就喷了出来。 余九龄叹道:“你们都看看,这绝对是进修过,而且顺利结业了,先叫,然后喷了水......” 唐匹敌看向李叱说道:“你要是再不把这个人弄走,或者是把这个人弄死,我现在就可以断定,咱们车马行将来如果出问题,都不可能是因为涉及到了造反被查封,造反朝廷现在都能忍,肯定他妈的是因为涉及到了色-情尺度过大被查封的。” 余九龄道:“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李叱严肃的对余九龄说道:“九妹你以后要记住,不能什么话都乱说,如果不是老唐脾气好的话,你现在已经在磕头求饶了你自己不知道?整个车马行里,就你不正经,你看看人家庄大哥,成熟稳重,再看看你,轻浮草率。” 然后他看向唐匹敌说道:“你也是,怎么什么都学?” 唐匹敌:“我凑!” “羽亲王还真的就回来转了一圈,这种做事方法越来越让人觉得很迷惑。” 唐匹敌看向李叱说道:“我对羽亲王并不是很了解,你觉得这几次,一次一次的让人觉得很迷,是正常如此,还是和原来有些不一样?” 李叱摇了 摇头道:“我也说不好,不过我师父最初的时候,对羽亲王倒是颇为推崇,他觉得这个人学识气度都很让人钦佩,我师父还说过,第一次见到羽亲王之后,他说这是一个必能成大事的人。” 唐皮带有些不解的说道:“那为什么现在反而还不如以前了?” 李叱耸了耸肩膀,他当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唐匹敌道:“回头你去劝劝夏侯,等他父亲兵败归来之后他就去北疆吧,别留在冀州城了。” “兵败归来......” 余九龄看了唐匹敌一眼:“你这话说的真......欠。” 唐皮带走到一边拿起石锁开始练功,一边把石锁抛起来一边说道:“如果羽亲王是越来越糊涂,怕是身边有什么人别有所图。” 这话本来是句无心之言,随便说说而已,当然如果不是这么想到了也不会说的出来。 可是李叱听到后眼神就闪烁了一下,在这一瞬间应该是想到了一些什么。 他看向唐匹敌,唐匹敌因为自己的话也停下来,和李叱对视了一眼。 两只如今冀州城里最优秀的狐狸眼神交流了一下,大概就都明白了,对方和自己想的一样。 “好事。” 唐匹敌道:“对于燕山营来说是好事,但对于夏侯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李叱叹道:“就算没有人劝他,不管是羽亲王打赢了回来,还是打输了回来,夏侯都会离开冀州,哪怕不是回归北疆戍边,他也不会留在冀州。” 唐匹敌叹道:“夏侯也怪苦的。” 话音刚落,夏侯琢就赶着一辆马车直接进了后院,他看到李叱和唐匹敌后就笑起来,然后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崔家被查抄,你们居然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后说道:“我父亲回来了一趟又急匆匆的走了,你们不会以为他真的就是为了让百姓们对他感恩戴德一翻吧?” 李叱道:“他是怕崔家那富可敌国的家产落在别人手里。” 夏侯琢嗯了一声,他把马车的车门打开,指了指里边的箱子说道:“不打算夸夸我吗?我宁愿背负着家贼之名,从崔家偷出来不少金银财宝给你们送过来。” 李叱噗嗤一声就笑了。 夏侯琢道:“我觉得你们都应该给予我最起码的尊敬,我现在在做的,就和几个小朋友打算去偷西瓜,但是一来胆子小不敢去偷别人家的,二来又觉得别人家的可能不好偷,于是我拍拍胸脯站了出来说,来吧我带你们去偷我们家的。” 余九龄挑了挑大拇指道:“仗义。” 唐匹敌点头道:“无私。” 李叱道:“可以说的上伟大了。” 夏侯琢道:“那今天晚上有没有愉快的饺子?” 李叱回头朝着厨房那边喊道:“吴婶!” 吴婶从厨房里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道:“在呢在呢,要吃啥?” 李叱道:“咱们今天吃饺子吧,晚上吃,中午随便吃点什么就好,人太多了,吃饺子的话可是要包好久。” 吴婶笑道:“做饭的事,那就不叫事,晚上就等着吃饺子吧。” 李叱认真的说道:“一会儿不管我多诚恳的跟你说,吴婶我来帮你吧,你就直接把我轰走,态度要强势一下,甚至可以踹我一脚。” 吴婶都懵了,眨巴眨巴眼睛后问道:“这是为什么啊。” 李叱道:“吴婶你别管为什么,只要我说来帮你包饺子,尤其是我说要帮你把馅料拌出 来的时候,你就上来给我一脚,别惜力,奔着一脚能把我踹出去三五里的力气用。” 吴婶道:“我,我怎么能打你呢?” 李叱道:“不踹的话,我扣你工钱。” 吴婶:“我这么大岁数了,头一回遇到你这样要求的......” 李叱交代完了之后就带着伙计们去训练,唐匹敌带一队李叱带一队,两队人开始对阵,看哪一方先抢占另一方的阵地。 就在这时候,高希宁带着另外三个小姑娘过来了,四个小姑娘有说有笑,不得不承认这是车马行里最漂亮的一道风景。 她们四个也不知道聊起来什么,不时传来一阵阵欢笑,好像特别开心的样子。 高希宁走到厨房门口,歪着头往厨房里边看,一眼就看到吴婶正在包饺子,高希宁嘿嘿笑起来,特别诚恳的说道:“吴婶,我们来帮你吧。” 夏侯玉立说道:“我们还可以帮你把饺子馅拌一下。” 李叱正带着人和唐匹敌比试呢,一看到高希宁她们到了厨房,李叱什么都不顾了,一口气跑到厨房门口。 那四个小姑娘看到李叱飞奔而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四个人都脸红了一下,你说奇怪不奇怪。 李叱跑到门口停下来,然后装作很自然的样子打了招呼,他走进厨房后假惺惺的问道:“吴婶,今天准备吃什么啊?” 吴婶看了他一眼道:“饺子啊,不是当家的你说要吃饺子的吗?” 李叱:“......” 吴婶都没理解,当家的今天这是发了什么疯。 李叱把袖口挽起来后说道:“包饺子啊,我最爱吃饺子了,我来帮你吧......” 说完之后他看向高希宁她们几个,嬉皮笑脸的问道:“你们也是来帮吴婶包饺子的吗?还是你们包的好,人好看手又巧,不像我这样笨手笨脚的。” 高希宁眼睛微微一眯,她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李叱刚说完要帮吴婶包饺子,吴婶想起来李叱的交代,连忙说道:“当家的你有正经事要去忙,不用管厨房里的事,哪有大男人做饭的,多不好。” 李叱道:“没事没事,我现在也没什么别的可忙,我来帮你吧。” 吴婶又想起来李叱说要强势,于是板着脸说道:“我说不用就不用,你又不会,别跟我捣乱,出去!” 李叱讪讪的笑了笑道:“吴婶你看你,我这不是一片好心吗,你要是担心我饺子包的不好,怕煮坏了,那我帮你拌馅怎么样?” 此时此刻,吴婶的脑海里就好像触电似的冒出来两个字,犹如一声惊雷震醒了她。 踹他!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魔性,配合着李叱脸上那一脸欠踹的笑,吴婶好像在这一刻觉醒了。 她忽然跑过来,一脚踹在李叱屁股上,直接把李叱从厨房给踹倒门外去了。 李叱什么身手,看到吴婶跑过来,他就故意转身,用矫健的臀大肌对准吴婶的脚底板。 吴婶这一脚就把李叱踹出去了,李叱夸张的哀嚎了一声,扑倒在地后嘴里还说着:“吴婶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就是想帮你拌馅啊。” 他看向高希宁:“你们是要干什么来着?” 又看向夏侯玉立:“你刚刚说要干嘛来着?” 那四个小姑娘互相看了看,然后手拉着手转身就跑了。 李叱趴在地上看着那四个小姑娘走了,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看向吴婶无奈的说道:“想吃顿好吃的饺子,容易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二十九章 八当家 燕山营。 虞朝宗刚刚吃过早饭,准备去巡查一下大营,一出门,就看到燕山营里一个小头目在门外来来回回的走动,显然是等在这有话要说。 “大当家!” 那小头目看到虞朝宗出来,立刻俯身一拜。 虞朝宗笑道:“高禄,你等在这是有事要对我说?有事可以直接进去找我,何必在此等候。” 这个高禄来燕山营也有几年,不是虞朝宗最早的那一批手下,但是在虞朝宗安营燕山后来的第一批。 这个人家里很穷苦,代州人,他自己说是因为受不了欺压所以前来投靠,还说是城中富户对他家欺辱的实在厉害了,他受不了,杀了那富户一家,然后逃到了燕山。 可实际上,此人本就是代州城里的一个流氓地痞,因为垂涎一户人家的闺女,偷偷翻墙进去想要非礼人家,结果正好被那家里人回来撞见,他害怕被抓住,抢了厨房的刀砍死数人后逃走。 孙如恭的母亲准备把孙如恭送到燕山营后,查到这个高禄曾经在郑家帮忙做事,郑家生意上见不得光的勾当都是这个高禄带着他手下小弟去做的。 又听闻他到了燕山营里,几年来,已经混到了一个小头目,所以派人联络上,给了高禄不少金银,让高禄接应孙如恭进入燕山营。 孙夫人还答应了他,只要他把孙如恭介绍到虞朝宗面前,还会有厚礼相赠。 拿了孙夫人的银子,高禄还贪更多的银子,所以就想冒险一试。 “大当家。” 高禄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当家也知道我是代州人,如今代州城里有个亲戚想过来投靠,他本是代州富户,姓郑,经商的,不过当初背靠的是代州厢兵将军。” 虞朝宗问道:“就是因为得知黑武人寇边,直接就逃走了的那个代州厢兵将军?” “是。” 高禄道:“就是那个人,我的这个亲戚叫郑恭如,年纪不大,但已经接手家族生意,他家的生意之前有厢兵将军撑腰所以做的很大,那个将军逃跑之后,城中其他做官的就联合起来,想要吞了郑家的生意,他熬不住,所以想要来投靠大当家。” 虞朝宗摇头道:“这样的人,咱们燕山营若要收留还是谨慎些。” 高禄连忙说道:“郑恭如让人找到我,给了我二百两银子,说是让我帮忙引荐,银子我已经上交给咱们的账面上了,大当家,我不是贪图他那二百两银子,而是有件事他和我说过之后,我觉得有必要向大将军禀告。” 虞朝宗本已经要走了,听到这句话后又多问了一句:“什么事?” 高禄道:“郑恭如说,那些代州城里做官的,对他家百般欺压,他气不过,他愿意暗中帮忙,协助大当家拿下代州城。” 虞朝宗笑道:“他一个做生意的,若真有那本事的话,还会被几个做官的欺压了?” 高禄道:“他愿意带人过来投靠,他母亲在代州接应,以郑家商行队伍为掩护进入代州城,然后一举拿下代州。” 虞朝宗眉角微微抬了抬。 当初羽亲王给他封了个将军,让他戍守北疆,还让他节制代州信州两地,可是他跟本就进不去那两座城,只要燕山营的人到了,这两地立刻闭门,成高坚固,又各有数千厢兵死守,想打下来确实很难。 也不是说一定打不下来,但一定伤亡惨重。 此时听高禄说完之后,虞朝宗确实有些兴趣。 他问高禄道:“现在你手下有多少人?” 高禄连忙回答道:“回大当家,我手下有一千多名兄弟。” 虞朝宗道:“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去办,你带你的人假扮商队进城,让那个叫郑恭如的配合你,我安排人率领大军在城外等候,你们夺下城门,援兵就会过去支援,如果真能拿下代州的话,我给你升将军,给你三千兵,你的那个亲戚,也可留在燕山营做事,必不会亏待。” 高禄心里骂了一句,心说老子还要替你去冒险? 可是他此时已经骑虎难下,若说自己不敢去,虞朝宗自然怀疑,说不定觉得他是勾结了官府的人,想要设计除掉虞朝宗。 若虞朝宗这样想的话,高禄他在燕山营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是。” 高禄俯身道:“我愿意为燕山营出力拼命,我这就下山去联络郑恭如,若能拿下代州,他说还可趁机拿下信州。” 虞朝宗心说这个郑恭如倒是颇有些自信,敢说拿下代州也就罢了,毕竟郑家有规模不小的商队可以掩护,他居然还敢说拿下信州。 虞朝宗笑了笑后随口说道:“若你那亲戚再能拿下信州,两城之地归入咱们燕山营,我就让他在咱们燕山营里有一把交椅,如今咱们山寨里有七位当家,他能拿下信州,他就是燕山营八当家。” “是!” 高禄应了一声,心里还颇有些嫉妒,若真的能拿下代州信州,这个郑恭如直接就成了当家的之一,他却还只是个小小的将军,这么想确实有些不舒服。 高禄俯身道:“那我就去联络他了,大当家等我派人送回消息。” “你去吧,多加小心。” 虞朝宗交代了一句,但其实心里并没有多少在意,如今燕山营势大,想要来投靠的已经不只是平民百姓,数不清的富户和大家族的人,都想安排人来投靠他,无非是想趁着还早,在他虞朝宗身上下注罢了。 这样的人,虞朝宗基本上都不愿收留,而且他也一点都不相信,那个叫郑恭如的人能有办法连拿两城,这些年虞朝宗见过的吹牛的人实在太多。 上次还有一个人来投靠说他修的是剑仙,可以御剑飞行,虞朝宗让他飞,那人说上次要御剑飞行的时候,剑飞了,他没跳上去,这剑已经迷路了一年多还没回来呢。 虞朝宗就说别的剑不能飞?那人说必须是他的剑,别的剑不行,于是虞朝宗说你回去找找你的剑吧,剑我可以买。 说拿下代州信州两地,其实高禄也不信,但是牛皮吹到这了,已经把牛皮吹鼓,如果此时缩回去的话,那回流的气能把他肚子吹爆。 当天高禄就下了山,而郑恭如其实就在燕山下边等着,两个人见面之后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郑恭如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虞朝宗真的说我若拿下代州信州,他就让我做八当家?” “是啊。” 高禄道:“虞朝宗亲口说的。” 郑恭如仔细思考了一下后说道:“这件事,你不要回报给虞朝宗,就带你本部一千多人下山,我有把握用你这一千多人连拿两城。” 高禄的脸色都变了:“你可别坑了我!” 郑恭如道:“如果事情成了,这功劳就是你我二人的,再无其他人染指,你想想若是有个当家的带兵 过来,这功劳是算谁的?” 他笑着说道:“第二,若真的败了,你那一千多人出了意外,我自会给你一大笔银子,保证你两辈子都吃不尽花不完,你又不损失什么,那一千多人的死活,比得上我给你数不清的银子吗?” 高禄的眼神闪烁了一会儿,变幻不停,显然是在思考对比。 最终,高禄还是架不住大笔银子的诱惑,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理,若我回报,虞朝宗安排一位当家的率军过来,纵然拿下两城,功劳也是人家居大,咱们想要功名利禄,就拼这一把。” 郑恭如笑道:“你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 他在高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高禄听完之后脸色随即一喜。 “真能如此?” “真能如此!” 郑恭如道:“只要你完全按照我的安排,拿下信州代州,易如反掌,这等小事于我来说,探囊取物一般。” 两人商议得当之后就带兵赶回代州,当日,郑恭如安排高禄的手下还有他的人,装作商队回城,出其不意夺下城门。 郑恭如让高禄带着人在摇旗呐喊,说是燕山营大军将要杀到城外,城门一丢,城中守军以为燕山营真的会派来无数人马。 再加上厢兵之中不少人还是郑家相熟之人,是郑恭如外祖父的旧部,拿了郑家给的好处,也发言怂恿,就真的就让三千余厢兵投降了。 郑恭如又安排厢兵之中的人出城,一路狂奔赶往信州。 报信的人赶到信州之后,对信州的主官说代州民变,因为缺粮,代州至少万余百姓围堵官府,代州主官不敢去向燕山营虞朝宗求救,担心虞朝宗若知道了的话会趁机夺取代州,所以来向信州求援。 那人还说,若是代州被虞朝宗拿下,羽亲王回来之后,怕是信州这边也难辞其咎。 信州那些做官的商议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出兵,主官亲率信州数千兵马赶赴代州。 而郑恭如留下高禄带一千人守代州,他自己带着代州降了的那些厢兵身穿军服跑到距离信州不过七八十里的地方等候。 知道信州军已经赶赴代州支援,他就带着代州的厢兵几百人,带着制作好的信州这边的旗号,说是主官派他们回来运送一些物资,居然就真的被他骗开了城门。 郑恭如虽然个子不高,又丑陋,但是这几年身体恢复之后就一直勤学苦练,武艺倒也突飞猛进,他憋着一股劲儿要报仇,心中有狠意,自然也会有几分成就。 他带着几百人骗开城门后就死守此地,后续的援兵到了,直接抢夺了信州城。 而信州主官带着信州军跑到代州,却发现城门紧闭不许他们进去,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信州主官带着人马昼夜兼程又赶回信州,结果信州也进不去了。 郑恭如在城墙上对信州主官说,他奉虞天王之命夺取信州,虞天王已经答应,若是你肯投降的话,你还是信州主官。 信州的官员们又商议了一下,最终选择投降,郑恭如让城外的队伍放下兵器进城,一进城门,那位主官就被郑恭如派人拿下。 郑恭如只用了七天时间,居然真的拿下代州和信州两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实在好的离谱。 这消息传回燕山营,连虞朝宗都惊了。 他立刻派人去召郑恭如到燕山营,他现在是真的很想好好看看这个郑恭如,究竟还有多少本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三十章 出门玩一趟吧 李叱嘴里说着对崔家的家产不感兴趣,可还是很小家子气的拉着夏侯琢问还有没有可趁之机。 夏侯琢心说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李丢丢啊,一丢丢,一丢丢,能占的便宜一丢丢都不能少,不能让别人拿走的,也一丢丢都不能拿。 夏侯琢很遗憾的说道:“三月江楼应该是没办法了,我父亲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三月江楼查封,那是不能动的地方了。” 李叱道:“你看你,我怎么会对三月江楼感兴趣呢。” 夏侯琢道:“说实话。” 李叱道:“我主要是为了老唐。” 夏侯琢眯着眼睛看了李叱一眼,李叱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然后他用一句话让夏侯琢相信了他对三月江楼感兴趣的不是那些人。 李叱叹道:“那块地,那楼,多少钱才能建起来啊。” 夏侯琢都懵了一下,他看到李叱那眼睛里闪闪发光的小星星,确定李叱真的只是想占地,如果像是动物世界里那样,野兽撒尿占地,李叱可能现在已经尿枯竭。 夏侯琢道:“虽然三月江楼那片地不好占,但是我想办法帮你搞点别的问题不大。” 李叱谄媚的说道:“琢爷,你看我姿色可还满意?” 夏侯琢:“滚蛋......” 他笑着说道:“崔家的产业很大,城中的商铺多到根本就查不清楚有多少是他们家的,你不要忘了崔泰临走之前,把家里产业的清单给我了。” 李叱道:“琢爷的意思是,咱们可以从清单上划掉一些,不告诉你爹。” 夏侯琢道:“你提什么我爹,这样显得我真的有点过分......” 李叱道:“我错了......” 夏侯琢问:“你刚才说什么?把清单上的产业划掉一部分?” 李叱道:“嗯啊。” 夏侯琢道:“你能不能有点志气。” 李叱眼睛一眯:“琢爷的意思是?” 夏侯琢从怀里取出来几张纸递给李叱道:“划掉几个有意思吗?我撕下来几篇,这几篇都给你了。” 李叱笑道:“为什么我忽然就有了一种膝盖越来越软,忍不住想要给你磕一个的冲动。” 夏侯琢道:“拉倒吧,你这样的姿色磕几个也没用,我特意捡着有用的几篇撕下来的,这其中两页纸上记着的都是崔家在冀州城内的药材生意。” 听到这句话,李叱的眼睛都亮了,跟正中午的大太阳似的,都晃眼。 夏侯琢道:“你稍稍矜持点。” 李叱道:“有多少家铺子?” 夏侯琢道:“大概清点了一下,有三十六家药铺是崔家的,除此之外,崔家在冀州城里还有两座存放药材的库房,东城一家西城一家,这库存的药材就价值连城了。” 李叱的眼睛亮度再次提升了一个等级,已经不仅仅是太阳那么亮了,就好像太阳要爆炸似的那么亮。 “你今天没事就可以去你的领地巡视一圈。” 夏侯琢把清单交给李叱说道:“崔家的人都已经撤走,这些铺子,库房,趁着还没有人去偷盗抢夺,你尽快分派人全都拿下来,稳稳的拿在自己手里才算踏实,以后药材的生意大有可为,就算不为赚钱,也有用处。” 李叱道:“我一会儿就去分派人手,现在看来车马行原本的人手确实不够用 了,好在之前老唐招募了一批,大概有二百余人,先分散到这些店面里。” 夏侯琢道:“二百人确实不算多,三十六家铺子,两座库房,这还只是药材的生意,其他的生意那清单上也有,这些地方,足够你分派千余人。” 李叱叹道:“千余人的话......要不然我出去一趟,不能都在冀州城里找人,冀州城虽然大,可是人情套人情,亲戚套亲戚,说不得会有人泄露消息,我和九妹还有老唐出一趟冀州吧,去周边各县走走,招募人手。” 夏侯琢点头:“丢儿,我知道你觉得虞朝宗是个可以追随的人,你的想法我也不过多干涉,但是有一样你千万记住,手里一定得有自己的人。” 李叱点头:“懂。” 夏侯琢笑了笑道:“阮晨阮暮他们都是我兄弟,你可以信任,他们也已经跟了你,你可以让他们也去帮忙招募来一些江湖上的人,他们知道什么人可以用,有分寸。” 说完之后夏侯琢抬起手拍了拍李叱的肩膀说道:“娘昨天还和我说,他说琢儿啊,你弟年纪还小,不管什么事你都要多帮衬。” 夏侯琢笑了笑:“我早晚还要回北疆,现在我能多帮你一些就帮一些,以后娘你也就能照看的更好。”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里有些难受,不是那种难过的难受,而是觉得感激和温暖的难受,他点头道:“我知道。” 在很早很早以前,李叱跟着师父长眉道人流浪生存的时候,有一次看到了一件很小的事,很普通,可是李叱却在心里感慨了很久。 那次他看到一个小男孩被六七个比他大的男孩欺负了,哭嚎着跑走,不多时带回来一个和那些欺负他的人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 那是他哥。 他哥的对面,是六七个同龄人,他只有自己。 但是他哥只问了一句话:“弟,是他们欺负你了吗?” 弟弟说是。 他哥就冲了上去。 那次李叱莫名其妙的也跟着冲上去帮了忙,如果他不帮的话,那兄弟两个可能会被人打的很惨很惨。 哥哥临走的时候对李叱说了声谢谢,他自己鼻青脸肿,拉着他弟弟的手走了,一瘸一拐的,另一只手还在他弟弟的头顶上轻轻揉了揉。 他说:“弟,哭啥,以后谁欺负你,哥都帮你教训他们。” 那时候李叱站在那看着兄弟两个走远,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原来有哥哥的人是这样的,原来哥哥是这样的。 他对长眉道人说,师父,你有哥哥吗? 师父说没有,李丢丢又问,那你能给我生一个哥哥吗? 长眉给了他一脚。 然后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丢儿,以后你也会有这样的哥哥,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亲如手足,你会认识这样的朋友,最终变成肝胆相照的兄弟。” 那时候的李叱点了点头,想着自己要是有个哥哥多好。 此时此刻,李叱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红,夏侯琢却没有注意到,他看着远处,自然而然的抬起手在李丢丢的脑袋上揉了揉。 “哥有些自私,有些任性,本来应该我撑起来所有的事,我来照顾娘,我来照顾所有人,但是现在哥把这担子扔在你肩膀上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你多辛苦些。” 李叱使劲儿点了点头,然后侧头,把眼泪和鼻涕在夏侯琢衣服上蹭吃蹭 ,然后咧开嘴傻笑。 夏侯琢:“......” 他搂着李叱的肩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丢儿,还有件事娘要亲自和你说,把你那眼泪鼻涕的抹一抹,多大了,让娘看到还以为我又欺负了你,娘要是看到你邋里邋遢的,肯定会骂你。” 李叱嗯了一声,又把眼泪鼻涕在夏侯琢衣服声蹭了蹭。 夏侯琢:“......” 回到车马行的后院,干娘就在后院树下坐着乘凉,夏侯玉立蹲在她身边像是在请教什么问题,干娘耐心的解释着。 看到李叱和夏侯琢过来,说起来年纪还不是很大但是却已经被称为老夫人的老夫人就笑了起来,那样子,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站在门口,远远的就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背着小书包从学堂归来。 那是慈母的眼神。 夏侯琢已走到夏侯夫人身前,还没开口说话呢,夫人抬脚在他屁股上给了一下。 “多大了?多大了?你看看你,衣服上蹭的是什么?你都是将军了,就不能不让人操心了?” 然后夏侯夫人看了看李叱后说道:“你看你弟,比你小,也没有你这么邋里邋遢的。” 夏侯琢:“......” 其实夏侯夫人年纪确实不大,才刚刚过四十岁,十六七岁的时候就跟了羽亲王,二十岁多一些生下了夏侯琢。 夏侯夫人对夏侯玉立说道:“把东西给你二哥。” 夏侯玉立把手里的一张纸递给李叱道:“这是娘和我商量了一天写出来的方子,是云隐山的配方,大哥说咱们现在已经有了药材,你用这方子去配药,治疗红伤极为有效。” 夏侯夫人道:“这方子很多年前,我师妹就和我一起研究过,那时候忙于其他事就放下了,她如今已经是云隐山的门主,她在药术上的天赋和造诣,都远在我之上。” 她说到这的时候恍惚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道:“我师妹沈如筠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天才,云隐山那么多的传承,只有她一人能学的几乎齐全,我离开师门的时候她才十四岁......想想看,已经二十几年没有见过她了。” 李叱忽然间就想到了什么,他笑着说道:“娘,我正好和大哥商量了一下,要出冀州去招募一些人,咱们趁着现在没有那么乱出去走走怎么样?我带你回云隐山,回去看看。” 夏侯夫人显然楞了一下,然后就是沉默了许久。 李叱知道她心里很矛盾,当初她是门主的继承者,出云隐山行走天下是为了历练,历练结束后便要回师门继承门主之位,可是她却为了羽亲王没有回去。 她真的不想回去看看吗? 她觉得愧对师门,也愧对她师妹,她没有回去,才十四岁的师妹就要肩扛责任。 “我......没脸回去的。” 夏侯夫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苦笑道:“当初是我自己选的路。” “娘!” 夏侯玉立拉着她娘的手说道:“师父一直盼着你回去,她真的真的很想你,我进云隐山之后不久,师父问我说,你想你娘了吗?我说想,师父说,我也想我的姐姐了。” 夏侯夫人僵硬了一下,然后肩膀都微微颤抖起来。 “咱们去一趟,现在春光正好。” 李叱笑道:“还不带夏侯。” 夏侯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三十一章 都算在你身上 车马行的事交给庄无敌他们,李叱就做了一回甩手掌柜,带着人离开了冀州城奔赴云隐山。 要到云隐山会路过七八个州县,这一路上走过来,李叱决定去拜访那些沿途所有的江湖门派。 大楚人都说,冀州之地多虎狼,民风悍勇,其实这话要看怎么去理解。 冀州是大楚北境,又何止是大楚,周时候这里是战场,楚时候这里是战场,每一次和北境之外的敌人厮杀,这里都是战场。 当初四页书院高院长还在都城大兴城的时候,曾经就因为此事与人争论,最后把对方辩的哑口无言。 那人说,北方人彪悍刁蛮,不服管教,少有礼数,历代如此,所以才会称北方虎狼,比不得南方这边诗书传家待人谦和,所以历年科举,几乎少有北方人位列三甲。 高院长说,你做出这对比的时候,也未见你有多谦和。 高院长说道,且不说周之前诸国乱战,只说周立国之后,冀州之地便血战不断,你说历代如此,我便和你说说什么是历代如此。 周立国初年,外敌入侵,夺地千里,冀州之地百姓死伤两三百万人,冀州百姓自发抗敌,步步为营,可战死不后退,你说冀州人人习武所以彪悍,那就从这时候算起他们为何彪悍。 周三十二年,北境再次被抵扣侵入,千里流血。 周一百二十年,北境全境几乎都丢了,每一步都能看到战死的或是被屠杀的人,他们的尸体几乎铺满了北境大地。 周末年,北境之外十六族联军攻入冀州,冀州雍州加起来死了两千余万人,敌人不只是要杀人,还要灭族灭种,万里旷野不见活人,这两州之地的中原人生生被杀绝了,近九百万户,活下来的不足十五万户。 幽山国立国之前,周朝廷从中原各地迁百姓过去,用了五六十年的时间,让冀州恢复到了一百多万户,幽山立国,铁鹤族南下,一百万户冀州百姓,被杀到剩下二十余万户。 高院长道,你说北方民风刁蛮不可教化,每一次大战之后,冀州都是死伤遍野,也就都会有从各地调拨过去的百姓成为北方人,每一次补充过去的人,历经一代之后,便都变得民风彪悍起来,那是为什么? 你是觉得,诗书可以抗敌吗? 那人被高院长问的不知如何回答,拂袖而去。 不久之后,高院长便离开都城到冀州定居创办四页书院,他在四页书院第一次招收弟子的时候说过一番话。 “我来冀州创办四页书院,之所以名字叫四页,是因为我曾经写下足足四页纸的文章骂人,骂那些看不起冀州所有勇敢百姓的人,书院在这,我就是要让世人皆知,最勇敢的战士在冀州,最好的书院也在冀州,武人可赞,文人亦可赞,文武之事,自此之后谁也不敢小瞧。” 这便是四页书院的由来。 可是李叱也知道,北境这边确实不比江南繁华,那边有诗书传家的底蕴,可北境这边绝大部分百姓过的穷苦,能吃饱肚子就够了,哪里还有多少余钱让孩子们读书认字。 一张稍微好些的宣纸,就能让多少人家望而却步,那便是一日三餐。 所以北境之内,孩子们多习武,这种习武不是找一个师父去求教,而是自幼自己胡乱练一些功夫。 到后来大楚立国,北境这边生活稍稍好了些,很多习武之人开始开办武馆,有时候一个村子里的人,凑钱让一个孩子去学,那孩子回来再教村子里的人习武。 如今在冀州之内,大大小小的武术宗门依然多如牛毛,这些人勇武可用。 其实从根源上来说,北境之内,也许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就没有一个真真正正的纯粹的北境人,在某一年的某一场血战中,最后一个纯粹的北境人死的悄无声息。 疾风不一定知劲草,在石缝里硬生生钻出来的草有多苦有多坚韧,压在草上的石头更清楚些。 队伍规模不小,李叱劝夏侯夫人回云隐山一趟的时候,说是世道还没有那么坏,可实际上只要还敢走生意的商队,基本上都会花大价钱雇用很多护卫。 小商队要想出去,就要凑在一起,形成规模之后才敢上路。 但是李叱他们确实也不担心什么,这次他们出门带的,就是高希宁要亲手训练出的那一百悍卒。 出冀州城后,按照路线,他们第一站到冀州西北七十里左右的大方镇,在大方镇住一晚第二天继续出发,走一天到井口县。 李叱把这一路上要走的路线仔仔细细的核对好了几次,每一个住下来的地方都是精挑细选。 有时候想想,和李叱这样的人出门应该会很轻松,完全不用你去考虑什么,他不但会把路线制定好,住宿,吃饭,环境,这些都会考虑到,连天气也会考虑在内。 大方镇两年前被叛军洗劫过,百姓们四散逃命,后来叛军逐渐被羽亲王收编,或是投靠了燕山营,冀州这边的成规模的叛军也就基本上见不到了,小股的流寇马匪,李叱他们也不放在眼里。 这两年,大方镇又恢复了一些人气,陆陆续续回来的百姓能有七成。 这里是从冀州往北走正好一天的歇脚处,也是从北边往冀州走的歇脚处,天下太平的时候,大方镇极为富庶。 队伍在天黑之前到达大方镇,这里的看起来已经有些破败,虽然还有不少客栈饭馆经营,却因为没有钱修缮被毁掉的房屋,所以让人觉得有几分凄凉。 大方镇这里也有燕山营的眼线,所以当车队一到这,看到马车上插着的旗子,大方镇里燕山营的人就认了出来。 “请问可是冀州永宁通远车马行的朋友?” 一个看起来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抱拳上前问了一句,李叱点头道:“是,请问你是?” 那汉子笑道:“我叫胡山寺。” 然后压低声音说道:“燕山营的人,请问二当家在不在队伍里?” 李叱笑道:“我就是李叱。” 那汉子楞了一下,连忙后撤两步,再次抱拳行礼:“胡山寺拜见二当家!” 李叱连忙下来,扶着胡山寺的胳膊说道:“都是燕山营的兄弟,胡大哥不要这么多礼。” 他问:“是大当家安排你在这的?” 胡山寺道:“是大当家安排我们来的,除了我之外,还有十来个兄弟在大方镇,主要是监视着冀州城里官军动向,若官军往北走,我们立刻就能察觉。” 李叱嗯了一声:“大当家安排周密。” 胡山寺问道:“二当家是要回咱们山寨吗?现在回去的话,大当家可能不在山寨,前阵子咱们山寨接连拿下定州和信州两地,大当家可能会去巡视。” 李叱一惊。 又问道:“拿下定州和信州两地?这么快?” 胡山寺道:“我也是听前两日来巡查的兄弟说起,说是山寨里来了一个能人,好像叫郑什么来着,没记住,他向大当家献策,一举拿下两城,听巡查的兄弟说,好像大当家要重赏此人,说不得就是咱们燕山营的第八位当家了。” 李叱笑着说道 :“这是好事,拿下定州信州两城,便是燕山营前边的两座堡垒,官军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 胡山寺道:“可不是,所以大当家格外高兴,我还听说,大当家似乎要把冀州之内各城巡游的事交给这位新当家的,让他熟悉一下冀州各地,看看能不能尽快再拿下来一些州县。” 李叱点了点头后问道:“这位新当家,你可还记得叫什么名字?” 胡山寺仔细回忆了一下,摇头:“我也是笨,实在是没有记住,只记得姓郑,好像叫什么恭。” 李叱笑道:“记不住也没事,以后会见到到。” 他看向唐匹敌,唐匹敌笑道:“如今这样的世道,能人辈出,都不容小觑啊。” 与此同时,信州。 州府大堂里,虞朝宗在主位上坐着,笑呵呵的说道:“连下两座大城,郑恭如当居首功,我要说话算话,所以现在我就正式交代一句,郑恭如兄弟从今开始,就是咱们燕山营的八当家。” 所有人都看向郑恭如,郑恭如连忙起身一拜道:“多谢大当家恩惠,我初来乍到,实在不敢担此重任,也不敢位列诸位前辈之上,所以还请大当家收回成命。” 虞朝宗道:“你小瞧了咱们燕山营的兄弟的气度,你有本事,就不会有人不服气,若你担心不能服众,那就再拿出些本事来。” 他语气忽然一转,看向郑恭如说道:“我听闻,云隐山中有隐居高人,医术天下无双,若是能得这些高人相助,对咱们燕山营的兄弟们来说便如同多了一次活命的机会。” 他起身走到郑恭如身前说道:“你就以燕山营八当家的身份去请云隐山的高人出山,切记不可鲁莽,若说得动人家就说,说不动就不要强求,医者仁心,在这个世道,都是菩萨,我们这些人,从不会加害医者。” “遵命。” 郑恭如俯身道:“那我明日一早就出发。” 虞朝宗在郑恭如的肩膀上拍了拍道:“真的是后生可畏,你这样的年纪,如此思谋着实罕见,咱们燕山营的二当家,我兄弟李叱,也和你年纪相仿,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郑恭如的心里骤然一紧,好像冷不丁的被狠狠捅了一刀似的。 李叱?! 听到这个名字,郑恭如的双手都在袖口里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 郑恭如立刻俯身,不敢露出一丝不对劲的表情,借助俯身掩饰着说道:“那,以后见到二当家,还要向他多学习。” 虞朝宗笑道:“你和他年纪差不多,应该会有很多话能聊,想来他也会敬重你这样的年轻人。” 郑恭如道:“倒是真有几分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二当家了。” 第二天一早,郑恭如就带着高禄和数百人离开信州,走了一天后,他们找了个地方住下来。 郑恭如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这一夜一天都心神不宁,他万万没有想到李叱居然已经是燕山营的二当家了。 他想跑,马上就跑,可是又不甘心。 沉思许久,他忽然吩咐道:“来人,去寻一些香来。” 不多时,他手下人寻来一捧供香,郑恭如把香都点上,咬了几次牙,最终一闭眼,把这些香朝着自己脸上猛戳了几次,戳的满脸都是烧伤痕迹。 他一把将香扔掉,双手扶着桌子,身子都在不停颤抖。 “李叱!” 他咬着牙自言自语道:“这些都要算在你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三十二章 挂刀门 李叱他们在大方镇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继续赶路往云隐山,再走一天能在井口县住下。 一年以前,冀州城外还是一片乱象,叛军横行,几乎没有一座县城是安全的,全都被袭扰过,甚至被攻占过。 羽亲王决定起兵之后,招安了大部分叛军,另外一部分不愿意被招安的投靠了虞朝宗,所以冀州之内,尤其是这半年来,叛军几乎见不到。 所以各县的秩序恢复了一些,逃难的百姓回来一些,如大方镇和井口县这样的地方也就有了几分人气。 之前李叱他们从燕山返回冀州那一路上走过所见,犹如地狱一样,阴森恐怖,不见人烟。 井口县被叛军攻破过一次,城内的建筑多有残缺,看起来百姓们的日子,过的也就是两个字......活着。 李叱进城之后想找一家像样些的客栈住下,他对住的地方不算挑剔,然而真没有像样的客栈。 队伍里还有夏侯夫人和高希宁还有夏侯玉立三个女人,总不能随便找个地方就住下。 于是李叱决定再次扯虎皮拉大旗,队伍直接就到了县衙门外。 羽亲王的腰牌保质期还在,所以效果甚佳,县衙的人一下子就慌了,县领张大人和手下人商量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请李叱他们住到怡园。 曾经有一位朝廷高官,退下来之后回到井口县老家,他回来之前,就安排人在这修建了一座怡园,占地百余亩,这位高官是刘崇信的党羽,所以也有恃无恐。 谁知道回来后没多久,叛军就攻入了井口县,闯进怡园,把那位退下来的大人物抓走了,还抢走了不少金银财宝,索要十万两赎金。 这些叛军也是万万没想到,这位大人物把银子藏在何处谁也没告诉,连他儿子都没告诉。 他对叛军首领说,他们都不知道银子藏在什么地方,你放我回去,我给你银子。 叛军首领说你他妈的骗鬼呢啊。 大人物说真的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银子在哪,我儿子我都没告诉他,你不放了我,你一个铜钱也拿不到。 叛军首领说你不但是把我当傻子,你这还是威胁我啊。 于是让人一顿暴打,给那位大人物的嘴都打烂了,就这样他还喊着说你们不放我走的话一个铜钱也没有,叛军首领说你还真是一条汉子。 再后来这位大人物伤重不治死了,叛军也没有要来赎金,最后还是因为距离冀州城太近了,不过一百多里的路,冀州城出兵清剿了一下,那些叛军也就四散逃命。 那大人物的家里人就不敢在这住了,太招摇,唯恐下次再有叛军来,于是搬到了冀州居住。 不过怡园里还留下了一些下人负责打扫,住在县城的家主偶尔回来住两天。 县令大人亲自登门,就把李叱他们安排住进了怡园。 李叱对县令大人表示了感谢之后,县领大人这才犹犹豫豫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李叱的姓名,李叱连个翻新的谎话都没有,陈旧的和两年前的谎话都不来有一点差别的。 “我姓李,叫李怼,在王府做事。” 李叱回了一句后问道:“县令大人,请问咱们井口县中有没有什么武馆,或者是武术门派之类的?如果都没有的话,镖局有没有?” 张大人仔细思考了一下也没有想明白这位名字有些硬气的李公子是什么意思。 “武馆有几个,门派也有,最大的叫挂刀门,大概有百十个门徒,都在官府有过报备,李公子你放心,不会有什么安全上的问题,下官也会调集所有捕快差役到怡园外边保护。” 李叱问道:“挂刀门,为何会有此名?” 张大人道:“传闻是说,最早的时候,挂刀门的门主打遍北境无敌手,所以将刀挂在门口,谁要想挑战,就先摘下来那把刀能舞一趟再说,那刀重有百多斤,少有人能舞的动。” 李叱立刻问道:“那刀还在?” “不在了。” 张大人回答道:“之前有叛军破城,把那刀给抢走了。” 李叱点了点头:“有点可惜了......百多斤的大刀,我确实也没有见过。” 张大人道:“其实也不好看,挂在那好多年都锈了,后来下官才知道,他们门主都舞不动,挂在那就是吓唬人用的,舞不动那刀的还真不敢随便挑战他们。” 李叱心说这是个办法啊,他笑了笑说道:“劳烦张大人派个人引路,我们过去挂刀门看看。” 张大人试探着问了一句:“李公子去挂刀门有什么要紧事吗?” 余九龄在旁边嘀嘀咕咕的说道:“那种地方能有什么要紧事。” 唐匹敌眯着眼睛看了看他,余九龄扭头看向外边不再说话了。 李叱笑道:“就当是为王府选才,看看有没有可用之人。” 张大人一听这个就不敢耽搁,连忙安排人带李叱他们过去,李叱留下所有士兵守着怡园,他和余九龄还有唐匹敌三个人去了挂刀门。 不得不说,这挂刀门确实有些寒酸,李叱就以为是挂刀没了,到了之后才发现连门都没了。 左边的门板还剩下三分之一,右边的门板剩下三分之一多些,所以门关着的时候,中间都能并肩过去两个胖子。 就这,门还关的很有尊严。 张大人亲自带路,到了挂刀门外边,李叱笑着说张大人请回吧,我们要办的事不太方便,张大人立刻就知趣的走了。 余九龄上前敲了敲门,门里边有人喊了一声:“门没关。” 余九龄道:“这不是关着呢吗?” 里边的人道:“这是哪儿来了一个杠头......” 李叱他们进门之后,就被院子里的这一派景象镇住了,院子里有不少汉子,树下有几个光膀子一身腱子肉的大汉围坐在一处,正在缝补衣服,一边缝补还一边抬起手把针在头发上蹭蹭。 这动作之标准,余九龄都学不来。 那边有几架小型的纺车,几个汉子正在那纺线,还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听起来有点悦耳。 再远点有几个人在纳鞋底,旁边几个大汉正在洗衣服,洗好了之后两个人合力把水拧干,李叱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啪的一声那衣服就被俩人给拧断了...... 应该不是单纯的力气特别大,还因为那衣服确实很糟了,拧衣服那俩看了看,一个说这裤子算是完了,我这边还好,能当个内裤,另一个说我这边也行,能做个护膝。 李叱抱拳道:“请问哪位是挂刀门的门主。” 满院子的大汉互相看了看,有人嘀咕着问了一句:“今天轮到谁了?” 有人想起来,喊了一声:“小艮子,有人找你。”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身上戴着一条缝缝补补又缝缝补补过的围裙从厨房跑出来,看了看李叱他们,然后一抱拳道:“请问几位是有何贵干?” 余九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小伙子,他觉得这个挂刀门从表象到内在都很草率。 “你是门主?” 余九龄问了一句。 那小伙子道:“在下甄艮,是今日挂刀门的门主,有什么事贵客就请直说,对了,那边有个价目表,若是来我们挂刀门做生意的,可以先看一眼。” 那价目表就挂在配房墙壁上,李叱离着近,他侧头看了看。 打架十五文,吓唬小孩五十文,吓唬老头一百文,打女人不接,骂女人骂不过。 力气活一人一天二十文,雇十个人以上每人每天十八文,雇全部人每人每天十五文。 李叱看着这个价目表,觉得自己之前想来打一架试试成色的念头都碎了。 何必呢。 直接花钱雇不好吗,这便宜,还量大。 李叱笑了笑,走上前抱拳说道:“我确实是来谈生意的,主要是我想长期合作,而且是雇你们所有人,所以价格上能不能再有优惠?” 甄艮一听这话,回头喊了一声:“大师兄,你来吧,这事我做不了主啊。” 一个看起来四十几岁的汉子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想把手里的针别在衣服上,他刚才在缝补旧衣服呢,手里的针习惯了往衣服胸口位置一别,一会儿再用方便取。 但是天气热了,他今天没穿上衣。 那一针就在比较凸起的地方扎了一下,这大汉的脚步一停,眉头一皱,终究还是没忍住啊了一声,这啊的还带了几个转音,哆哆嗦嗦的样子。 这一声啊,差点把余九龄送走。 那大汉走到李叱面前,咳嗽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他抱了抱拳道:“在下是挂刀门的大师兄,挂刀门的事我可以做主。” 余九龄好奇的问道:“你是大师兄,那位是门主,门主都不能做主,大师兄能做主?” 大师兄道:“门主大家轮流当,一天一个,当着玩呗,但大师兄就我一个啊。” 余九龄点了点头:“一语惊醒梦中人。” 大师兄道:“困了累了就歇会。” 余九龄:“......” 李叱道:“我想雇你们所有人帮我做事。” 大师兄道:“你说想雇长期的?那得看多长,要是十天的话就别讲价了,也不贵,要是一个月的话......” 李叱道:“一辈子。” 大师兄楞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那些同门师兄弟,然后回过头看向李叱说道:“这位公子你可能误会了,我们都是正经人,挂刀门立派也有一百多年了,一直都是正经人,全部都被你带走过一辈子,这怎么可能。” 余九龄噗嗤一声就乐了。 唐匹敌强忍着笑,很严肃的问道:“那挑一个行吗?” 大师兄道:“挑一个也不大好。” 他停了一下,然后说道:“你们来三个人,挑一个合适吗?怎么也得挑仨。” 他话一说完,这满院子的大汉们都笑起来,一个个的跟着起哄,显然这大师兄是想消遣李叱他们,因为他们现在觉得这三个人是来消遣他们的。 李叱道:“我就认真些说吧,我在冀州做药材生意,有数十个铺子,需要护院,若你们愿意帮我的话,我给你们每人每月二两银子的工钱,管吃管住。” 这句话一说完,挂刀门的人全都懵了。 李叱道:“不过,我也不是没有要求。” 他指了指唐匹敌说道:“谁能接他一招的,就可以跟我走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这基本上算是送分题。” 余九龄:“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三十三章 我是大师兄 作为挂刀门的大师兄,贾阮有着比师弟们更全面的能力,也必须有更多的思考,十几年前师父意外去世之后,他就把挂刀门撑了起来。 两年前井口县被叛军攻破,挂刀门被洗劫一空,他带着师弟们藏在地窖里没敢出来,那时候人人都觉得屈辱,只有他自己一遍一遍的说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师父在的时候挂刀门日子还算好,不过那也和师父没多大关系,主要是因为那时候年景还算过得去。 师父没了,年景也差了,先是有了连续两年的旱灾,能活下来就算是老天爷开眼,然后是叛军横行,能活下来都不仅仅是老天爷开眼的事,可能是老天爷真爱他们。 用小师弟甄艮的话说,以前就觉得师父游手好闲什么都不做,现在才知道他对天下影响那么大,师父没了又是大旱又是叛军的。 师兄弟们其实心里都多多少少觉得大师兄有点窝囊,比如叛军进城那次,他们挂刀门这百十个汉子,人人都有武艺在身,拼死一战,还能保不住挂刀门? 那些叛军也是欺软怕硬,你这百十个大汉硬起来,叛军也就不敢真的够来拼命,他们也怕死。 可是大师兄的意思是钱财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别说钱财,就是挂在门口的刀都是身外之物,活着就好,大家都活着才好,一个都不能少。 贾阮看向说话的李叱,听他说能接那个人一招的就算合格,所以他笑了笑道:“原来你们是来挑战挂刀门的。” 师弟们随即都开始起哄,他们日子过的苦楚,挂刀门其实就是硬撑着,哪里还能算个宗派,但他们日子过成这样都没散伙,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们真的在乎挂刀门。 “大师兄,看来他们是踢馆的。” 小师弟甄艮把围裙解下来后上前说道:“我来试试吧。” 大师兄横跨一步拦住小师弟,摇了摇头,他对李叱抱拳道:“诸位若是江湖上的朋友想来切磋,我看就免了吧,你们也看到了挂刀门现在的样子,我们已经不算是什么武林宗派,你们请回,恕不远送。” 李叱道:“你误会了,我确实是来请你们做事的。” 大师兄还是摇了摇头:“我们凭力气赚点辛苦钱,能活着就好,不想大富大贵。” 他的师弟们互相看了看,有人想着大师兄又来了......去年的时候,县令大人派人来,说羽亲王正在招兵买马,若是他们愿意去的话,他可以写一份举荐,大师兄就婉言谢绝。 县令大人又亲自登门,说看看你们现在过的日子,一群顶天立地的汉子,缝补的缝补,纺线的纺线,靠着给人打短工卖力气活着,对得起你们这一身的本事吗? 县令大人还说,男子大丈夫就要建功立业,去了羽亲王麾下,战场上杀敌立功,说不得以后谁就是万户侯,光宗耀祖,流芳千古。 大师兄还是不答应,师弟们劝他说想去试试,他就说他是大师兄他说了算,谁要是去,就不再是挂刀门的弟子。 李叱还要说什么,大师兄抱拳道:“这位公子,其实我看得出来,你们不像是做生意的人,我们这些人都是寻常百姓,没什么真本事,天下怎么样与我们无关,所以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我们不去。” 小师弟甄艮拉了拉大师兄的裤子,大师兄回头看了看他,摇头道:“咱们现在挺好的。” “大师兄!” 一个汉子看向他说道:“咱们现在这日子哪儿好?我不知道你记得不记得,去年小师弟想吃口肉,馋哭了,我们站在旁边看着他,只觉得自己无能。” “你再看看小师弟身上的衣服,都是我们穿剩下的,缝缝补补再缝缝补补,如果我们学艺这么多年,我们都不能凭本事吃口肉,我们学艺还有什么用?” 大师兄道:“我是大师兄,我说了算,我说谁也不能去就谁也不能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李叱看着这个好像很窝囊又刚愎自用,也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大师兄,就想到了自己的师父。 在那一个瞬间,他眼前的这个挂刀门大师兄和师父的身影缓缓重合在一块。 师弟们可能只觉得大师兄窝囊,怕事,也怕死。 可是他们还没有理解,大师兄这三个字里包含了多少责任,他是大师兄啊,师父没了,他就是爹也是娘,说他胆小怕事也行,说他窝囊废物也罢,他是大师兄。 李叱沉默片刻,觉得自己不该骗人。 他看向唐匹敌,唐匹敌应该是在这一刹那就理解了李叱的眼神,所以他点了点头。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走到一侧的台阶上坐下来,扶着门坐下去的,因为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之前在冀州的时候强行拉断铁胎弓,让他的伤势复发,所以看起来的云淡风轻,不过是他撑得住。 站的时间久了,他的伤就会一下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鼓起来似的那种疼。 “对不起了,诸位。” 李叱坐下来后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现在有些难过。 他看到了那个小师弟的手还抓着大师兄的裤子,当其他师兄们站起来说他大师兄的时候,他的看向其他师兄的眼神里都是请求,好像在说,你们别说大师兄了。 “我之前说的也不算是谎话,因为我确实有药材生意,确实需要很多有武艺在身的人帮我守着这些生意。” 他抬头看了一眼大师兄贾阮后说道:“我现在就如实说,我是燕山营绿眉军的人,你们大师兄担心的对,如果你们跟着我走的话,两三年之内可能不会打仗,会过上那么一阵子舒服日子,可是两三年之后就难保了。” 他又看向那些师兄弟,笑了笑说道:“你们穷怕了,也觉得活的累,还觉得自责难过,这些我都理解,因为这些我都经历过,你们看我年纪不大,但我经历过的可能比你们每一个人都要多些。”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刚才开出来的条件很不错了?每个人每个月二两银子,管吃管住,只是做个护院的差事,挺好的......” 他停顿了一下,微笑着说道:“我刚到冀州的时候遇到一个人,他那时候看起来可真是不像个好人啊......他对我说,人不能习惯了被别人施舍,一旦习惯了,就变成了奴才。” 他看向那些人说道:“我每个月给你们二两银子,两年四十八两银子,两年后你们已习惯了做我的手下,两年后我让你们去拼命的时候,你们会觉得不拼命不合适,又或者你们已经习惯了听话,连这些都不会想,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你们不会再去想,四十八两银子就买了你们一条命,这到底值得不值得。”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大师兄贾阮说道:“ 你是对的......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会这样做,因为四十八两银子不仅仅是买命钱,还是买尊严的钱。” 李叱再次看向唐匹敌,唐匹敌笑道:“咱们走吧。” 李叱嗯了一声,余九龄过去把李叱扶起来,李叱走过那个小师弟甄艮身边的时候,抬起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笑着说道:“你以后再大一些就会明白,你们有一个这样的大师兄是多幸福的事。” 甄艮楞了一下,他觉得有被冒犯到。 因为看起来,李叱和他年纪也差不多。 李叱对大师兄贾阮说道:“如果弯腰一次能换来好处,人就会习惯弯腰,久了,脊梁骨就会一直弯着,这是我刚到冀州的时候那个看起来不像个好人的家伙对我说的。” 大师兄贾阮忽然问了一句:“那你现在弯腰了吗?” 李叱点了点头道:“有时候会弯腰,不过不是对外人,是对自己家兄弟,能弯腰解释好好说话的时候,就别一直觉得自己弯腰没面子,那是兄弟们,不是外人。” 余九龄笑起来,那笑容格外的自豪。 他们往外走的时候,大师兄忽然说道:“燕山营绿眉天王虞朝宗率军抵抗外敌,死守边疆,他做的这些事,我们兄弟们都佩服,可是从你刚刚说的话里我听得出来,你知道我心里的苦,我不能......” 李叱没回头,举起手来摇了摇,示意不用再说,也示意再见。 李叱他们离开之后不久,小师弟甄艮又拉了拉大师兄的裤子,他问:“这些人不像是坏人。” 大师兄嗯了一声:“坏人说不出那些话。” 他在小师弟的手上打了一下:“多大了还拽着别人衣服!你这样以后能有什么出息!你已经老大不小了,能不能成熟一些?!” 小师弟哦了一声连忙松手。 他后退了几步,回头看向其他师兄们,却见师兄们正在走过来,他们把大师兄围了起来。 然后很多只手伸过去抓住大师兄的裤子,一群人抓着大师兄的裤子在那好像很扭捏的撒娇似的一声一声喊着......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你不要这样子嘛,你把我吓得好怕怕的啦。 然后一群人忽然把大师兄的裤子就给扒了,然后这群人转身就跑。 他们一哄而散,大师兄坐在地上看了看,这群王八蛋还给自己剩下了一只袜子,那袜子上还有两个洞,一个洞露出包括大脚趾在内的四个脚趾头,然后是一条倔强的线,将另外一个洞隔开,另外一个洞里露出小脚趾。 “我是大师兄,是被你们欺负的?” 他喊了一声。 站在一边的小师弟试探着一下一下的靠近,然后一弯腰把他那只袜子也扒了,抡起来摇晃着跑了。 大师兄叹道:“你们这群王八蛋,好歹给我个东西盖一盖啊,你们难道不自卑的吗?” 就在这时候,跑回屋子里的小师弟抱着一件新衣服出来,他嘿嘿笑着,一脸得意,每个人都是一脸得意。 “我们自己纺线,自己做的,大师兄,你的衣服已经穿了十几年了。” 师弟们站在那,笑着,没心没肺。 他们也许不是真的在乎什么挂刀门不挂刀门的了,他们在乎的是大师兄,是每一个师兄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三十四章 以后跟着你了 回去的马车上,唐匹敌看了李叱一眼,因为李叱一直坐在窗口那发呆,已经有一回儿一句话都没说。 李叱总是显得那么开朗总是那么喜悦的一个人,他让人觉得每一天都很美好,那是有他在的每一天都很美好,可是他发呆的时候这种美好就好像突然暂停了一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叱身边的人才会醒悟过来,总是带给别人快乐的人,自己也有烦恼和忧愁,这样的人只是不愿意让别人感觉到自己的忧愁。 “在想挂刀门的那些师兄弟?” 唐匹敌问了一句。 李叱这才回过神来,他缓了缓后道:“嗯......他们都不容易,我刚刚突然之间想到,为什么挂刀门的门已经残缺成了那样,他们还是会把门关上,也许关上那道门,里边的世界就和外边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了。”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你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那些善良的和普通的人,他们在这样的乱世之中想的是不争,躲避,能活下来就行,而那些有野心,凶狠,甚至是残暴的人却好像要盛装出席一场宴会,个个都很兴奋。” 他吐出一口气,然后笑起来:“幸好,这些有野心,凶狠,甚至残暴的人,也包括我们。” 余九龄听到这楞了一下,他以为李叱的意思是,说他们和那些人是一样的。 可是片刻之后他反应过来,李叱的意思是,幸好这些人之中还有李叱他们。 所以突然之间余九龄就觉得自己心里有了一种责任感,也觉得很自豪很骄傲。 也许以后会有一天他对后代说,你知道原来的那个操蛋的世界吗?是你老子和一群志同道合的兄弟干翻的! 李叱道:“越是看到这样的事这样的人,我心里就越是有一种冲动,一种亲身参与进去,亲手创造一个很美好的新的世界的冲动。” 余九龄笑道:“万一就成了呢。” 唐匹敌道:“万一成了,是因为我偷懒,我不偷懒的话,大概是万万都成了。” 余九龄:“你这个装,时机很好。” 唐匹敌道:“我觉得格调还差了些。” 他们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后边有个汉子急匆匆的追上来,正是挂刀门的那位大师兄。 看到李叱他们的马车就在前边,他发力加速,冲到马车前边伸手把马车拦了下来。 李叱推开车门看了看,然后就怔了一下,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位大师兄会追上来,因为他理解了大师兄的想法。 大师兄贾阮身上穿着一套崭新崭新的衣服,不是什么名贵的布料,很合身,很体面,和刚才光着膀子的那个形象好像不是一个人。 他站在马车前边,气喘吁吁。 李叱下车后走到大师兄贾阮面前说道:“我其实不太想听到你说反悔的话。” 贾阮沉默片刻后回答:“你走了之后,我仔细想了好一会儿你说的话,放下面子,弯下腰,和师兄弟们好好聊聊他们是怎么想的,我想把他们一直都保护好,可是却从来都没有问问他们想做什么,想不想过着我想过着的日子。” 他缓了一口气后说道:“我们的武艺都不错,每个月二两银子的雇钱你不会亏了,如果说,那四十八两银子买来的是不是我们的命我说不好,可是四十八两银子也可以给师弟们希望,因为前者,四十八两银子有些不值,如果是因为后者, 四十八两银子是希望。” 李叱沉默,没回答。 四十八两银子,和希望有关之后,那些可能就不再是银子了。 贾阮调整了一下呼吸,他继续说道:“可是我有一个请求,我的武艺在师兄弟们之中最好,如果到了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危险的事,请先安排我去。” 李叱忽然问道:“你成亲了吗?” 贾阮一怔,没有想到李叱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摇了摇头后说道:“哪有那个时间去成亲,再说,我这样的人,也就不祸害谁家的姑娘了,以前二十几岁的时候还想着,后来想都不想了。” 李叱道:“如果你成亲了,有了孩子,你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贾阮笑道:“这家里就好像有一百来个儿子似的,可不能再有了,太累。” 李叱也笑,他想说我也有好几个儿子呢,没好意思说,毕竟和贾阮还不是那么熟悉,贾阮可能理解不了李叱的意思。 大家好兄弟,谁还不把彼此当儿子看似的。 “跟我的话,只能保证一件事,我大概两年之内不会让你们去冒险,想成亲的就成亲生子,等到两年之后你们可以走,我不留,你们这些师兄弟,少一个都是不圆满。” 他笑了笑道:“四十八两银子说好了,一个铜钱我也不会多给,我还会跟你们签两年的契约,两年期满,都滚蛋。” 贾阮怔住,他看着李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手足无措的样子有些像是孩子。 李叱回头看向余九龄道:“取些银子给我。” 余九龄从车上跳下去,递给李叱钱袋。 李叱掂量了一下,这钱袋里大概有几十两银子,他把钱袋递给大师兄贾阮后说道:“这个给你,回去带着师兄弟们先好好吃一顿,吃肉。” 贾阮没有伸手接,因为他觉得太不好意思。 他问:“刚刚......刚刚你临走之前,怎么没给这些银子?” 李叱道:“刚刚临走之前给你,那是施舍,现在给你的是定钱,是你自己的银子了。” 贾阮深吸一口气,把银子接过来后要俯身一拜,李叱一伸手扶着他的肩膀,没让他弯腰。 “等你把我当兄弟的时候,再对我弯腰,那时候再弯腰就和尊严无关。” 李叱说完这句话后在贾阮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转身上了马车,他对车门外的贾阮说道:“再多考虑考虑,就一夜吧,如果确实考虑清楚了,明天一早到北城门口等我们,如果决定不跟我,也到北城门口和我说一声,因为我会等你。” 贾阮抱拳:“记住了!” 等马车继续往前走之后,唐匹敌笑了笑道:“咱们的虞天王因为你出谋划策戍守北疆的事,名声起来了,他们之所以选择跟你,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虞天王的名声。” 李叱笑道:“如果是因为这个而跟我,他们不亏,我也不亏。” 唐匹敌哈哈大笑道:“你这个装的,比我刚才装的那个格调要高那么一丢丢。” 他们回到怡园后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收拾好之后再次出发,县令张大人和县衙一众官员都赶来送行,李叱他们表达了一下谢意之后随即上车离开。 北城门口,李叱让马车停下来,因为在门口他没有看到挂刀门的那些师兄弟。 他刚下车,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边有人走出来,正是挂刀门大师兄贾阮,他手里捧着一个钱袋,所以李叱也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李叱笑起来,他反而觉得有些轻松,因为他确实不敢保证跟着他的人会一个都不出事。 哪怕他的打算只是雇这些汉子去给他守着药材库房而已,而不是带他们去上战场,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没有任何意外。 大师兄贾阮走到李叱面前,把钱袋子递给李叱。 “钱如数都在里边,我们没动,你可以数数。” 李叱看了看那钱袋,笑着摇头道:“不用数。” 贾阮道:“我回去之后和师兄弟们又好好商量了一下,他们觉得我做的不对,我听他们的。” 李叱嗯了一声。 贾阮道:“他们都说先拿这定钱显得我们小气,我们挂刀门的汉子可不仅仅是因为银子才跟你的,当然没有银子是肯定不跟的。” 他笑起来,然后一招手。 官道两侧的大树后边,探出来一个一个的脑袋,他们躲在树后边,两排,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干干净净的笑容。 李叱叹道:“你们这算不算调戏我?” 贾阮笑道:“扣钱就不算,不扣钱算什么都行。” 李叱把银子推回去:“这些银子不算定钱了,算是我现在雇你们保护车队的费用,一路保护我们到云隐山,路上吃喝住我管。”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笑道:“不过这一路上不管看到你认为的多离奇的事,不要惊讶。” 贾阮问:“比如呢?” 李叱道:“比如,你已经知道我是燕山营绿眉军的人,那我还不妨再多告诉你一些,我是绿眉军的三当家,但是一路上咱们可能会吃官府的住官府的,如果我心情好,可能还会拿官府的,我心情不好,可能会拿的更多。” 贾阮确实惊了一下。 余九龄笑着过来,在贾阮肩膀上拍了拍说道:“大师兄,我以后也这么喊你,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所以有句话我憋了好久终于可以说了......你叫贾阮,我还有两个朋友,一个叫阮晨一个叫阮暮,他俩就是软一天,你来了,你就是个否定句,假软......” 大师兄贾阮道:“他们是不是都想打你?” 余九龄点了点头道:“对,可惜打不着我。” 贾阮道:“有感觉到,因为我们才说没几句话,我已经在想怎么打你了。” 唐匹敌笑道:“这个没关系,随便打,我们平日练功的时候,一般他都是移动靶。” 余九龄:“......” 队伍再次出发的时候规模就显得大了一倍,出发的时候带了一百个悍卒,再加上挂刀门的人就有二百多人的规模,这种规模,就算是马匪都不敢轻易招惹。 马车里。 夏侯玉立问她母亲道:“娘,你这两天一直都很少说话,是不是有点紧张?” 夏侯夫人点了点头:“有点怕。” 夏侯玉立道:“师父她人那么好,你不用怕,娘你也知道,师父她对谁都是软声细语的,怎么会骂你呢。” 夏侯夫人道:“我不是怕她骂我,我是怕她......都不舍得骂我。” 夏侯玉立怔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一个奇怪的人 井口县再往北走,风景就开始让人变得着迷,冀州往西往北都是仿似连绵不尽的山脉,官道山谷中穿过,两侧的青山绿木看着让人心旷神怡。 不时有鸟啼声在山谷上响起,叫声十分悦耳动听,在冀州城里这样的鸟叫声根本就不可能听得到。 进了山之后天气都不显得那么热,山风吹过,把人身上的汗吹走,留下一身清爽。 高希宁不愿坐在马车里,她这还是第一次离开冀州这么远,虽然说起来也才走了一百五十里不到。 “那是什么鸟在叫?” 高希宁问。 李叱指了指鸟叫声传来的方向问道:“你是说那边吗?” 然后嗖的一声狗子就飞了出去,没多大一会儿就又飞了回来,稳稳落在马车上,爪下踩着那只鸟儿,大概意思是就是这个家伙在叫。 高希宁看了看狗子,再看看那已经快吓死了的鸟儿,有些懵。 这狗子就是行动派啊,不忽悠,就干实事。 李叱道:“把人家放了吧。” 狗子低头看着那只鸟,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再漂亮的鸟儿,叫声再好听,它眼里就是个五颜六色的点心。 李叱说了一声把人家放了吧,狗子却并没有放开的意思,甚至还有一些想吃。 高希宁看向狗子很认真的说道:“不好吃。” 狗子一松爪,那鸟儿噗啦噗啦的就飞走了。 李叱都看愣了,他看着高希宁,没说话,但是眼神里的意思大概是这是为什么? 高希宁也没说话,给了李叱一个你猜它这是随谁的眼神,李叱心说当然是你啊,不然还是我吗?他心里想着这些,大概眼神就有些变化,于是高希宁的眉角就微微一抬,李叱连忙道:“我,我,随我。” 狗子应该是听懂了,用实际行动表示它不同意,它往高希宁那边靠了靠,用它的小脑袋蹭着高希宁的肩膀,意思是娘啊你不要孩儿了吗,那个家伙太丑了。 高希宁就显得有些尴尬。 “馋......怎么了。” 她扭头看向远处:“馋都不馋的人,一定是个冷血之人。” 李叱觉得这个说法应该不可以成立,但他不敢说。 “这座山叫什么山?” 高希宁问。 李叱也不知道这叫什么山,他们没有走过这条路,从燕山回冀州走的不是这边,燕山在冀州正北方向,他们现在往西北走,这片山脉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燕山连在一处。 “叫双峰山。” 夏侯玉立走过,知道这山叫什么名字。 后边一辆马车上,余九龄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双峰山这个名字,他问坐在身边的唐匹敌:“老唐,这双峰山为什么会叫双峰山。” 唐匹敌想了想后解释道:“一般来说,叫双峰山,是因为那两座山峰就像是骆驼的驼峰一样,所以叫双峰山。” 余九龄更加不解的问道:“那骆驼,咱们中原人有多少人见过?在见过骆驼之前这里难道就不叫双峰山吗?如果和骆驼无关的话,双峰山的双峰二字和什么有关?” 他连续几个问题抛出来,唐匹敌不得不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脸就红了。 他瞪了余九龄一眼:“龌龊!” 余九龄无辜的说道:“为什么就龌龊了......难道单纯的两座山峰就不能叫双峰山了吗?为什么非要是两座驼峰才能叫双峰山,那可以叫驼峰山啊,我觉得你分析的没道理。” 唐匹敌的脸更红了些,他觉得自己有点龌龊。 余九龄追问道:“你刚才想什么了!” 唐匹敌道:“我在想确实是我想多了,你看骆驼有两座驼峰的,也有一座驼峰的,所以应 该和骆驼无关。” 余九龄点了点头:“就是,难得见你认错。” 唐匹敌心说好险好险,还好这个家伙比较好忽悠,要不然自己的一世清白啊...... 余九龄坐在马车上晃荡着腿,他问唐匹敌道:“你看这山里,会不会有山匪草寇?” 唐匹敌道:“如今这大楚天下,任何一座山里都有可能藏着山匪草寇,哪怕就是天下盛世,盛世到远超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山里也不会缺了山匪草寇。” 余九龄问:“为什么?” 问过了之后自己也想明白了,还能是为什么? 哪怕世道再好,再也没有人因为吃一口饭铤而走险,再也没有人因为穷而举旗造反,可这样的土匪恶霸也不会绝迹。 他叹了口气,一个快乐的小二-逼突然就感伤了起来。 唐匹敌笑了笑道:“你好像顿悟了什么。” 余九龄摇头:“这种顿悟不要也罢。” 前边那辆车上,夏侯玉立提醒李叱道:“我从云隐山回来的时候,是和一支商队搭伙回来的,是很多行商凑在一起,然后还雇了不少护卫,即便如此,过前边仙踪山的时候还是被拦住了,那些拦截商队的人也直说,给钱买路,不伤人,不打劫。” 李叱点了点头。 他在前边安排了斥候,如果有人埋伏的话,应该会有发现。 这样的地方如果没有人拦路才会显得奇怪,冀州最乱那会,也不知道多少人一头扎进山里,凑在一起形成规模,也许原本都是普通百姓,打劫了几次之后就会成为习惯,慢慢的也就不再是普通百姓。 “仙踪山上应该是有一座山寨。” 夏侯玉立道:“但是有多少人,多大规模,这些就不知道了。” 李叱道:“他们也未必就敢招惹咱们,不过大家还是要小心些,我之前已经告诉所有人保持戒备,山里不光有美景,也有野兽,最前探路的斥候,有危险也会提前示警。” 过了双峰山再走四十里左右是仙踪山,那边的山谷比双峰山这边要狭窄的多,官道也变得窄了些,两边山崖两侧怪石嶙峋,山林密布,最适合藏身埋伏。 就在这时候,前边仙踪山下。 一个大概十六七岁的少年骑着马悠哉悠哉的从西北方向往南走,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锦衣长衫,人极俊美,若要对比的话,比唐匹敌还要俊美一些。 如果光看面相,连他是男是女都不好分辨出来,但是身材却看得出来,虎背猿腰,身形修长,如果他是个男人,比任何男人都好看,如果他是个女人,比任何女人也都好看。 他也没有拉着马缰绳,任由那马自己走着,他手里有一根竹笛,在五根手指之间来回转动,不管如何变幻,却就是不会掉下去。 旁边的山崖上似乎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乍一听像是鹰啼。 听到这声音,锦衣少年眉角微微扬了扬。 他俯身在坐下老马身上拍了拍,声音很轻的说道:“老黄马啊老黄马,我和你说过,什么时候遇到比你好的坐骑,我就换了你,你就可以去休息了,有人要拦着咱们,我看看他们手里有没有比你好的马。” 老黄马打了两个响鼻,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完全不在意他说了些什么。 嗤之以鼻,大概最先形容的应该就是马。 就在这时候,从两侧峭壁的树上有人抓着绳索荡下来,大概有七八人左右,他们腰畔插着刀子,悠荡着到了官道上,一松手落地,七八人把路拦住。 为首的一个山匪往前走了几步,把腰间别着的刀抽出来指向那锦衣少年,刀没出鞘。 “嘿,停下!” 锦衣少年没理会,那老黄马也仿佛聋了一样继续往前走,这一下就把那几个山匪气着了。 为首的山匪 刷地一声把刀抽出鞘,横跨一步拦在老黄马身前,低着头走路的老黄马像是没看他,又或者是懒得看他,依然低着头往前走,再走一步就撞在那山匪头子身上了。 “哎我去!” 那山匪头子就怒了,侧身让开,然后一把拉住老黄马的缰绳,那老黄马好像是看了看他,也好像那眼神里是在可怜他。 “你是不是聋了?!” 山匪头子怒问一句。 锦衣少年摇头道:“没有。” 山匪头子道:“没聋你就是故意的?我让你停下你没有听到?!” 锦衣少年看起来略显为难的回答道:“我和它说好了,走路是它的事,我不管,它什么时候停下来是它说了算,它在哪儿停我就在哪儿休息。” “你?和一匹老马说好了?” 那山匪头子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回头对自己的手下人笑道:“我还以为截了个大肉包子,这一身漂亮锦衣,想想就知道是有钱人出身,谁想到是个傻子!” 那几个手下人也跟着笑起来。 锦衣少年问道:“你们是在笑我吗?” 山匪头子大笑着说道:“不然呢?我们笑谁呢?” 锦衣少年低头对老黄马说道:“被笑话了,不好不好。” 老黄马又打了两个响鼻,好像在说关我屁事,又不是在笑话我,我只管走路,其他的事都是你的事。 大概不到一个时辰后,官道上。 李叱特意换到了前边第一辆马车,他把连弩放在自己身边,随时都可以拿起来,虽然他暂时不能随便动手,但他的射术还是少有人及。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前边过来一个人,也许是因为累了,往后仰躺在马背上,任由那匹老黄马自己往前走。 当一匹马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应该很老了,最起码说明骑马的人可能不怎么富裕,因为他大概是没别的马可选。 那人听到对面有声音也没有起身,那老黄马也一直低着头走路,眼看着就要和李叱的马车撞上,李叱连忙让赶车的伙计往一边靠。 可是马车已经靠着一侧走了,那老黄马却在官道正中走,所以让是没法再让,再让就会翻车。 于是李叱喊了一声:“朋友,小心些。” 那人没回答,倒是看起来懒洋洋的老黄马看了看李叱,然后偏开一些,也给马车让了让。 李叱说话那人都没理会,倒是老黄马给人让路让他觉得很奇怪,甚至是震惊。 他坐直了身子,有些不可思议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老马啊老马,你居然给人让路了?” 他好像是觉得无比的不真实,但是李叱他们却觉得这有什么?这难道不正常吗? 李叱看向那锦衣少年,锦衣少年也在好奇的打量他,似乎还是在不理解为什么老黄马会给这个人让路。 所以他问了一句:“你是谁?” 李叱回答:“路人。” 锦衣少年因为这个答案又怔了一下,然后就笑起来,他觉得这个答案格外的好笑。 李叱问:“请问这位公子,你从前边仙踪山过来,有没有遇到山匪拦截?” 锦衣少年回答:“遇到了。” 李叱心里一惊,遇到了,这锦衣少年却安然无恙的过来,足以说明问题,而他安排在前边的斥候却没有示警。 所以他笑着问道:“没劫你?” 锦衣少年回答:“劫了钱。” 余九龄从后边过来好奇的问了一句:“劫了多少买路钱?” 锦衣少年从身上解下来一个钱袋子,把钱袋子打开,手指伸进去扒拉了扒拉,然后认真的回答道:“没多少,大概几十两,他们就带了这么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三十六章 我要跟着你 锦衣少年仔仔细细的看着李叱,他觉得这个人一定有些不寻常,理由是他的老黄马给这个人让路了。 他自然看的出来那拉车的驽马廉价且低劣,那赶车的车夫充其量只是个武夫。 老黄马要让的绝对不是那驽马也不是那车夫,只能是这个看起来有些人畜无害的少年。 锦衣少年想着,这个家伙若是一肚子坏水的话,一定没有多少人看得出来,因为这个家伙的面相实在太好,哪怕是初见,也会给人一种他很单纯的感觉。 单纯到他说些什么,被人就会信什么,若是怀疑,也是被骗了之后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瞎了。 “你是谁?” 锦衣少年又问了一遍。 刚刚他问过,李叱的回答是......路人。 锦衣少年虽然觉得这个答案有些可爱也有些好玩,但这个答案也很扯淡。 “为什么一定要问我是谁?” 李叱没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锦衣少年道:“因为我的老黄马正眼看你了。” 李叱笑起来,心说这是什么狗屁理由。 锦衣少年大概看出来李叱的不解,于是很认真的解释道:“我的这匹老马有个习惯,那就是从不给任何人让路,也不光是人,它就不会让路,因为它可能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值得它让路的,都不如它,或者说都是它眼里的低等。” 李叱道:“谢谢你的老马高看,不过我们要赶路了。” 锦衣少年笑道:“前边有几个探路的斥候是你的人?” 李叱眉角一抬,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锦衣少年看到了李叱的眼神,所以点了点头:“果然不是凡人。” 唐匹敌从后边缓步上来,他第一眼看的不是那锦衣少年,而是那匹老黄马一侧挂着的兵器,很长,用布裹着,从形状上来看应该是一杆长槊。 唐匹敌走到李叱身边说道:“你身上有伤,我来。” 李叱嗯了一声。 听到这句话,锦衣少年随即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这一路上走了一千七百里,一路无趣,今天总算是遇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人。 他坐在老黄马上问唐匹敌:“你能打吗?” 唐匹敌点了点头:“能打。” 锦衣少年问:“怎么打?” 唐匹敌回答:“按着你打。” 锦衣少年哈哈大笑起来,他从马背上偏腿跳下来,拍了拍老黄马说道:“去吃草。” 老黄马像是瞥了他一眼,然后溜溜达达到一边吃草去了。 锦衣少年对唐匹敌抱拳:“凉州澹台压境。” 唐匹敌抱拳:“冀州唐匹敌。” 锦衣少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先。” 唐匹敌摇头:“你远来,是客。” 余九龄觉得这个锦衣少年实在是太过装-逼,心说这都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看着跟老唐似的那么能装,难道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个老唐? 于是他忍不了了,直接就冲了上去。 他一拳打向锦衣少年的鼻子:“他客气,我不客气!” 锦衣少年没动,眼看着余九龄那一拳就要打在他鼻子上的时候他才抬手,那一拳后发先至,比余九龄快的不是一星半点,余九龄的拳头距离锦衣少的鼻子也就还有一拳距离,锦衣少年的拳头已经到了余九龄的鼻子前边。 嗖的一声! 在那一拳就要打碎余九龄鼻子的瞬间,唐匹敌拉着余九龄的衣服把他往后甩了出去。 锦衣少年看到唐匹敌出手,眼神就亮了起来。 他微笑着说道:“刚刚那个垃圾连三流都不配,武者若分十等,他最多是个三等,三等在我眼中和残废无异。” 他再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还不错,来。” 唐匹敌还是没出手,而是先问了一句:“我们安排在队伍前边的斥候还活着吗?” 锦衣少年瞬间就理解了唐匹敌话里的意思,如果那些斥候还活着的话,那唐匹敌出手可能会轻一些,如果那些斥候已经死了,那他就会下杀手。 他只是发现了那些斥候,觉得有点意思,这荒山野岭之中居然看到训练有素的犹如百战老兵一样的斥候,所以他就有了些许的好奇。 于是把斥候藏身的位置全都走了一遍,每个人都出手试探了一下,结果每个人都接不住他一招,大概都会晕一阵,但绝对死不了,因为他只出了两分力。 可是他的回答是:“死了。” 于是唐匹敌点了点头。 他和余九龄的出拳似乎并无区别,一拳朝着锦衣少年的鼻子打了过去,可是这次锦衣少年却没有丝毫托大,看起来平常无奇的一拳,他的态度反应截然不同。 他左手抬起来横着一拨,想把唐匹敌的拳头拨开,右拳已经出手砸向唐匹敌的脖子,却发现唐匹敌的左手已经在他的右拳前边拦着。 两个人出招无比迅速,快如闪电,四个拳头甚至形成了虚影一样,然而却没有传出来任何接触的声音。 短短几息时间,两个人已经各出了至少百拳,但是没有一次接触一次碰撞,这种判断这种眼力这种反应,让两个人都越来越惊讶。 对方的实力和自己居然旗鼓相当,这是澹台压境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人,唐匹敌心中所想也是一样。 可是在旁边的余九龄却看不懂,他觉得那两个人像是在过家家一样,谁也没有打到谁还那么快,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 余九龄看不出,那些快如闪电的拳,只要又一招命中就能瞬间制敌,所以才没有一招命中,双方的每一拳不管多快,都会在瞬间被对方化解。 不化解就是输。 二十息之后,两个人各退一步。 澹台压境问唐匹敌:“所以你才是这支队伍的首领?” 唐匹敌摇头:“我不是。” 澹台压境又看向李叱:“你是?” 李叱没回答,只是看着他。 澹台压境沉默了一会儿后很认真的问道:“你们有兴趣做我的手下吗?” 余九龄:“啊呸!” 澹台压境道:“不包括你,你太弱。” 余九龄:“我凑!” 他又要上去,见没人拉他,又停了下来。 李叱问:“我的人是不是没有死。” 澹台压境点头道:“没死。” 余九龄问:“那你贱不贱,为什么说你杀了我们的人?” 澹台压境道:“你闭嘴,或者,我撕了你的嘴。” 余九龄:“我凑......” 澹台压境问唐匹敌道:“冀州境内,如你这样的人多不多?” 唐匹敌道:“只此一个。” 澹台压境笑起来道:“那还好,我跟着你了。” 唐匹敌皱眉:“为何?” 澹台压境道:“因为我还没有把握赢了你,你在出手的时候看似已尽全力,其实不过七分,因为你已经判断出我说的是谎话,所以出手留力,七分力我尚且不能将你击败,我觉得有些意思。” 他继续说道:“我从凉州走到这,只是想遇到一个我打不败的人,现在遇到了,所以我跟着你,什么时候我能把你打败了,我会自己走。” 余九龄道:“这是要蹭饭吧。” 澹台压境眯着眼睛看了看他,余九龄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他微笑着说道:“我对我父亲说,我已天下无敌,我父亲说我是井底之蛙,让我走三千里,三千里不遇对手,便可回去,我不用你们管我吃住,我就跟着你们,打败了你之后我就去找下一个。” 唐匹敌道:“随你。” 澹台压境道:“你们要去何处?” 唐匹敌回答道:“往西北。” 澹台压境想了想后又问:“大概走多远?” 唐匹敌回答:“千里。” 澹台压境再次仔细想了想后说道:“那我的银子大概不够,我身上只有刚刚劫来的几十两,我想吃的好一些,所以你们自己先走,我会追上你们。” 说完之后他看向那匹老黄马:“过来,咱们去玩一趟。” 老黄马不情不愿的走过来,澹台压境上马,转身往来的方向走了,那老黄马还是懒懒散散的样子,走了几步后回头看了一眼,应该看的是李叱。 这怪人就这样走了,队伍里的人都有些迷茫。 “凉州,姓澹台。” 唐匹敌看向李叱:“想到了吗?” 李叱嗯了一声:“当初大将军徐驱虏率军攻打西域,西北方向也有外敌入侵,大将军徐驱虏随即分派手下将军澹台欢率军三千迎击,澹台欢以三千悍卒,破强敌六万,然后就一直没有离开凉州,澹台家世代镇守大楚西北边陲,至今已有一百多年。” 他继续说道:“澹台家在凉州,西北强敌便不敢靠近,甚至每年都会派人送上厚礼,只求澹台家别一时心血来潮去打他们,哪怕大楚现在已经如此崩乱,西北凉州之外数十部族小国,依然不敢有敌来犯。” 唐匹敌嗯了一声后说道;“所以这个人,大概就是西北凉州澹台家的,果然了不起。” 他停顿了一下后笑了笑道:“行走三千里......这个人有点意思。” 队伍继续出发,他们走到前边仙踪山下,没多久就找到被澹台压境打晕了的斥候,把人救起来后问了问,才知道那家伙根本不是偷袭。 斥候藏身在暗处观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就多了个人,那人也不出手也不说话,就是站在一边看着斥候。 斥候先出手,却被人一击放倒。 找到了人却没有看到那个叫澹台压境的人去了什么地方,李叱和唐匹敌商议了一下,就不做停留直接过去再说。 他们过了仙踪山之后又走了大概三十里,后边传来一阵阵马蹄声,李叱他们回头看,却见那个澹台压境骑着那匹老黄马,懒懒散散,竟是已经跟到队伍后边了。 那老黄马还是那个德行,澹台压境也是那个德行。 那老黄马一边挂着长槊,另外一边挂着个大大的包裹。 澹台压境觉得有些不满意,仙踪山上一个贼窝,三四百人的队伍,居然只有这么点财物,让他不得不想着千里之路自己是不是要省着点花,可是如果不能吃的好一些,确实很难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三十七章 药 队伍一路往西北方向走,那个叫澹台压境的锦衣公子也不和人说话,只是在队伍后边跟着,队伍停下来休息他就停下来,除了他的那匹老黄马之外,倒是也没有谁不满意。 好像是老黄马不满意他这种有规律的走走停停的方式,因为它习惯了随便走随便停,走到它想走的地方,停在它想停的地方。 走了两天之后,队伍终于出了山,山外是一片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原野,能看到百姓们在田里劳作,已经快入夏,麦子快到膝盖那么高,收成就在眼前。 可是天知道这已经看在眼里的粮食会不会落在百姓们自己手里,上面有官府来征收,下边又流寇在抢夺,百姓们只盼着官府的人都忘了,流寇都瞎了。 按照地图来看,要走到下一个比较大的地方投宿最少还要走一天一夜,他们这么多人倒也不惧怕在野外露营,所以就没打算赶的急一些。 到了下午,前边探路的斥候回报,说是大概二十几里外有地方适合露营,村子很小,也没有合适的民居可以提供,但是斥候和村子的里正已经交涉过,里正愿意让他们在村口的空地上住一晚。 村子确实不大,一共也就百十户人,看得出来村民们都很贫苦,李叱下令尽量不要去惊扰村民,他们这么多彪形大汉又都带着兵器,百姓们不怕才怪。 夏侯夫人面善,她主动去和村民谈,借人家的水井打水,顺便还为两位村民诊治了一下,然后还送了些药。 士兵们在村子外边搭建帐篷,用大车把营地圈起来,这样能有效防止被突袭。 有大车阻拦,不管是敌人用骑兵冲击,还是用羽箭偷袭,防护作用都很大。 稍远些的地方,澹台压境看着那些人训练有素井然有序的安营扎寨,不由得对这些人更为好奇。 这些人的素质绝非寻常商队,那些护卫配备的武器,就算是正规的大楚府兵都比不上,府兵有的他们都有,府兵没有的他们也有。 装备之精良,让澹台压境都觉得有些震撼。 经过他观察,这队伍里有一半护卫,百人左右,极为精悍,他们纪律严明,配合默契,一百人应该也是有建制调度,那些大概是什长的头目很少说话,几个手势,手下人便立刻动起来。 这样的兵,澹台压境觉得就算是凉州悍卒中最精锐者,可能也不过如此。 另外一百人左右看起来就不一样了,他们懒散,没纪律,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看起来根本就不是兵,应该都是江湖中人,但是彼此之间又都无比的熟悉。 那些纪律严明的士兵不理会这些人,这些人也不理会那些兵,互不干涉,泾渭分明。 所以澹台压境很费解,这支队伍是怎么拼凑起来的。 就在这时候唐匹敌拎着一些干粮过来,他把干粮递给澹台压境,也没说话。 澹台压境摇了摇头道:“干粮太粗粝,吃不下。” 他笑了笑道:“我刚刚去村子里转了一圈,用五十两银子买了一只鸡,请那户百姓帮我炖好,这种地方也着实没有什么可吃到的东西,好在他们养的鸡肉鲜肥嫩,毕竟他家里一共只有两只,应该养的很金贵,所以炖的好了,也可下饭。” 唐匹敌摇了摇头,拎着那些干粮转身要走。 澹台压境道:“你真的不考虑一下给我做手下?” 唐匹敌连头都没回,继续往前走。 澹台压 境笑道:“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甘心给那个人做手下?” 唐匹敌笑了起来,没说话,只是这笑声就让澹台压境感觉自己被笑话了,那大概是一种你真可笑,你真可怜,你真可悲的笑声。 所以澹台压境有些懊恼。 “我这两日一直都在想怎么破你的拳法,略有所悟,要不要再试试?” 他朝着唐匹敌喊了一声。 已经走出去一段路的唐匹敌停下来,像是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转身回来。 那老黄马抬起头看了看唐匹敌,又低下头继续吃它草,在这一刻唐匹敌才注意到,那老黄马吃草看似随意,但其实极为挑剔。 它吃的很精准,只吃那些草上的嫩叶,但凡是长成的叶片一口都不吃。 唐匹敌停下来,他指了指老黄马问道:“打之前,我想先问问你,这马有何不同之处?” 澹台压境道:“它是我的马,自然不同。” 唐匹敌道:“它连你都不想理会,应是自觉比你还高贵,所以应该不是因为你它才不同凡响。” 澹台压境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 “它是我父亲的马,所以从来都不会给人让路,不管是谁,只有别人给它让路的时候,你也知道畜牲这种东西都一样,不只是马,哪怕是一头猪也一样,将来如果你有一匹好马,跟着你战无不胜,往来无敌,不管你骑着这匹马走到任何地方,所有人都会退避向你行礼,畜牲大概觉得那些人也是在向它行礼,久而久之,它便成了这样一个吊样,觉得它自己很高贵。” 老黄马抬起头看了看澹台压境,然后打了两个响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抗议,又或者是骂了一句。 “请。” 唐匹敌理解了为什么这匹老马看起来那么高傲,所以准备和澹台压境继续比试一下。 在西北凉州战无不胜往来无敌的,还能有谁。 这次两个人的比试时间要久不少,大概一刻之后,澹台压境摆手示意不打了。 他看向唐匹敌说道:“还是赢不了你,但我感觉的到,你比第一次出手已经加了力,上次七分,这次八分。” 唐匹敌没回答,转身走了。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李叱他们看到村子里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个人端着一口砂锅,还在冒着热气,那应该就是给澹台压境炖好了的鸡。 剩下的几个人,有抱着被子的,有拿着盆架脸盆的,还有拿着工具的。 这些村民到了之后,用木头给澹台压境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还拼了一张木床,李叱本以为那些被子是要盖的,可是却搭了棚子用来挡风。 澹台压境取了一些银子给那些百姓,那几个人随即千恩万谢的走了。 哪怕是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这个人也要有条件允许中的最舒服的享受。 他打了个响指,那老黄马不情愿的溜达过来,澹台压境把马背上的东西卸下来,那杆长槊放在床边,从另外一个挂兜里取出来一副碗筷,碗是金边玉碗,筷是金玉相连。 一壶酒,一锅鸡,一个馒头,吃过之后他又变戏法似的从行礼中取出来一条看起来很名贵的毛毯,盖着毛毯躺到床上去了。 余九龄看的都有些懵,他问身边不远处的李叱:“我不说话的时候欠揍吗?” 李叱道:“还好。” 余九龄指了指那个澹台压境:“那个人不说话是不是也欠揍?” 李叱道:“不要忍着。” 余九龄叹了口气道:“打不过......老唐昨天说,这个人的武艺不在他之下,所以我就不去自讨无趣了。” “但......” 余九龄道:“我现在忍不住想去偷他的碗。” 与此同时,燕山营。 已经从信州回来的虞朝宗进门之后就松了口气,这一路奔波也确实有些劳累,他坐下来后就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边取出来一个玉瓶,打开玉瓶取了两粒药丸,就着水吞下去。 如今的燕山营五当家常定岁问道:“大哥,怎么样?” 虞朝宗摇头道:“老毛病了,这次出门忘记了带药,所以有些不舒服,还好......” 如今山寨,大当家虞朝宗,二当家庄无敌,三当家李叱,四当家和五当家是兄弟俩,哥哥常定舟是四当家,率军镇守边关,六当家是西篱子,也在边关,老七叫黄金甲,大部分时候都不在山寨,燕山营之外的所有暗哨眼线,都归黄金甲负责,他只要离开山寨去巡查,最少也要两个月才能回来。 常定岁道:“老七上次巡查的时候得知云隐山那边有神医,所以立刻就派人回来禀告,也不知道那神医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若是真的,请过来给大哥看看,也许就能把这病给治好了。” 虞朝宗笑道:“不妨事,从小就有的病,这么多年来还不是好好的活着,只是这次粗心忘记带药了。” 常定岁道:“我已经骂过了大哥的亲兵,这种事居然都能疏忽。” 虞朝宗道:“疏忽也是我自己的疏忽,你骂他们做什么,下次不许。” “是。” 常定岁应了一声,然后试探着问了一句:“大哥觉得老八这个人怎么样?” “老八?” 虞朝宗楞了一下,然后笑起来道:“这个人,眼神里有阴狠,说话的时候不敢与人对视,你应该也看到了,说话的时候频繁低头的人,心里一定有问题。” 他往后靠了靠,看向窗外说道:“本事是有的,可是心思未必干净,我是咱们山寨的大当家,当时一句笑谈说能拿下代州和信州就让他做八当家,他真的做到了,我就不能食言,不过啊......” 他看向常定岁说道:“这人的谋略心思确实厉害,若他没有异心,只是想求个前程,留在山寨里也有用,老二老三暂时不能回来,山寨里人手不够用,现在多了一个老八也能替你们分担些。” 常定岁笑道:“二哥倒好,留在冀州不回来了,三当家的也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虞朝宗就摇了摇头道:“三当家眼光深远,我不及他,你也不及他,我们这些人做事图眼前,连老八也是,他能拿下代州和信州,是将眼前的事看的无比准确,眼前的局势他能看的细致入微,但是老三他看的是以后,我们都看不到的以后。” 虞朝宗道:“你以后不要再说老三什么。” 常定岁俯身:“大哥的话我记住了。” 虞朝宗道:“都是心思细腻缜密的人,以后老三回来了,见到老八,也许会有些精彩。” 他笑了笑,常定岁也跟着笑了笑。 虞朝宗的眼神看向那个玉瓶,有一种担忧和惧意一闪即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六十八章 滚蛋 离开村子之后队伍又走了三天,此时的风景已经越发的与冀州附近不同,李叱他们听夏侯玉立说,再往前走就是关内草场。 当初大楚立国,楚军战无不胜,北方游牧也被收服,而草原被山脉一刀切开,关内草场就像是整片草原被切下来一小块。 草场有数百里,居住在这的部族名为纳兰。 经过数百年的变化,同样一个意思,外草原人说话的发音和内草原已经有些不同。 最初的时候,草原各部族都称呼太阳为纳兰,后来随着逐渐分割,习俗也有所改变,外草原那边称呼太阳改为纳喇,而内草原的部族还保持着比较原始的习俗。 他们的部族就自称为纳兰部,寓意为太阳之子。 夏侯玉立说,这片草场的牧民有着极强的戒备心,尤其是对中原楚人,他们每年按量缴纳税赋,除此之外,不许中原楚人进入草原。 一旦进入,视为入侵,必杀无疑。 为什么会如此也已经不可查到,不过大概和之前吃过亏有关,最初时候,他们待人都很热情。 当地官员深知其中危险,反正每年草场上的纳兰部该交的都会交,至于其他的什么,官府也就不会过问那么多。 地方官府的人和草场的人保持着互不干扰,没有任何一个穿官官服的人敢随意进入草场,在其他地方,身上的官服就是权力和威严的象征,在纳兰草场,这身官服一点意义都没有。 寻常楚人百姓若是进了草场,大概会被打一顿放出来,当官的随便进去,别想活着出来,尸体被扔在那都找不到。 哪怕就是纳兰部接纳的商队,也要在每个月特定的时候进入草场,不是在这一天谁也不能轻易靠近,进入草场的商队也会被严密看管。 李叱听了夏侯玉立说完之后就严令手下不许进入草场,一步都不行。 据说纳兰部有数十万人口,真要是出了事,他们这二百多人的队伍,还不够人家的骑兵塞牙缝。 快到纳兰草场的时候,他们又选择在一个小村子外边宿营,此时已有天高云淡之势,气温也比冀州那边低了不少。 此时冀州已经开始闷热,但此地早晚居然还有些冷,和冀州不同之处还在于,冀州盛夏时候,哪怕你站在树荫下也不会觉得有多凉爽,风都是燥热的风。 但是在草场这边,太阳很晒,只要你站在树下阴凉处,经过的风都是凉的,吹的人十分清爽。 这一天,澹台压境再次主动找到唐皮带比试。 第一次两人比试只动手二十息,澹台压境确定唐匹敌出力七分,第二次比试一刻有余,澹台压境确定唐匹敌已经出力八分,所以他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击败这个对手。 第三次比试,两个人打了不到一刻,澹台压境随即摆手表示不打了,因为他确定唐匹敌已经出力九分,这说明也许再用不了多久,唐匹敌就会败在他手下。 露营之后,唐匹敌找到李叱。 两个人看着远处的草场,唐匹敌说道:“纳兰草场上有数十万牧民,因为彪悍善战,地方官府不敢招惹,所以没人知道纳兰部现在有多少能战之兵,有多少可用之马,如果我们能和纳兰部的人联络上,说不定能从他们这里买马。” 李叱道:“夏侯玉立说的很清楚了,纳兰部不许楚人靠近,这个险值不值得去冒......若只有你我两个人也还好。” 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夏侯夫人正在帮忙搭建帐篷, 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想让干娘有什么危险。” 唐匹敌点了点头:“那就以后再说,记住这地方,下次我自己过来。” 李叱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候澹台压境再次找了过来,距离之前比试只过了半个时辰而已,看他脸色,已经成竹在胸。 “唐匹敌。” 澹台压境喊了一声:“我已经想到如何破你拳法,再来打过。” 李叱笑着对唐匹敌说道:“你要逗他到什么时候?” 唐匹敌道:“也不都是逗他,他的武艺确实很强,应该与你差不多。” 李叱:“......” 说完后唐匹敌走到澹台压境面前,笑了笑问道:“你为何突然有了这样自信?明明你我才刚刚打过。” 澹台压境笑道:“你与我交手,出力越来越大,刚才比试,你几乎要尽全力,我刚才仔细想了想,觉得已经可以胜你,尽快打赢了你之后我就可以回凉州,你们这些地方实在苦寒,又穷又破,比凉州差得远了。” 唐匹敌道:“既然你觉得可以胜我,那就再打一场。 这次比试,时间比起前两次又缩短了些,第二次比试一刻有余,第三次比试大概用了三分之二的时间,这一次,只用了半刻不到。 澹台压境本来自信满满,可是比过之后却发现自己根本就赢不了,连一丝机会都没有,刚刚的胸有成竹,瞬间就变的荡然无存。 “这怎么可能?” 他看着唐匹敌问道:“你明明已经快尽全力。” 唐匹敌轻轻叹道:“我与你比试,自始至终,一直是七分力,是你觉得我越来越发力,至于是为什么,你自己还没有悟到?” 澹台压境脸色忽然就变了,他悟到了,确切的说是被点醒了。 唐匹敌的七分力,不同了。 第一次比试,唐匹敌七分他八分,所以他觉得自己可以打,第二次比试唐匹敌八分他八分,他觉得可以打,第三次比试唐匹敌九分他八分半,他觉得胜利在望。 刚刚他用十分本事,才明白唐匹敌还是七分,只是这七分,已经匹敌他的十分。 澹台压境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一刻,他忽然间有些醒悟过来,匹敌两个字的含义。 世上英豪,皆可匹敌。 唐匹敌语气平淡的说道:“你现在就可以回凉州,因为你已不可能胜我。” 澹台压境沉默片刻,摇头道:“不胜不走。” 唐匹敌无所谓道:“随你。” 他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个世上,大概会有很多人第一次与我交手不分胜负,这个世上,没有人与我第二次交手还能不分胜负。” 澹台压境看着唐匹敌的背影,忽然间觉得自己多年来的自负一扫而光。 那匹老黄马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响鼻,似乎是在说,看吧,你也有今天。 李叱看到唐匹敌走回来,笑了笑道:“他应该会觉得人生无趣了。” 唐匹敌笑道:“又不是只有他一人。” 李叱笑着摇头,心说一不小心又被这个家伙装了一下。 “战马啊......” 唐匹敌看向远处草场,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所愿,十万精骑。” 李叱叹道:“ 那得多少钱?” 唐匹敌道:“你努力。” 李叱嗯了一声,然后吐出一口气,苦笑道:“压力很大啊。” 唐匹敌想了想后说道:“南平江再往南多水路,舟船轻快,战马无用,不算江南只谈北方,我给你打个半数的折,将来我若有五万精骑,北境都是你的。” 李叱笑道:“五万战马,五万悍卒,所需银两最少数百万之巨。” 唐匹敌淡淡道:“你的事。” 李叱点头:“算我应了你。” 唐匹敌问:“多久?” 李叱想了想后回答:“五年。” 唐匹敌沉默了一会儿后有些不满意的叹了口气,李叱瞥了他一眼道:“说五年,我已经要尽十分力。” 唐匹敌道:“那你留下九十分力做什么?” 李叱:“留下九十分力鄙视你......” 如果这翻对话让不熟悉他们的人听到,大概会觉得这两个少年都是神经病,得多自大的人才能说出如此狂傲的话,随随便便过家家一样,就要五万精骑,还想北境无敌。 就在这时候,草场深处有一片尘烟起来,唐匹敌看到之后脸色微微变了变,他回头喊了一声戒备,那一百名悍卒立刻上马,将弓箭摘了下来,随时准备厮杀。 远处尘烟逐渐到了近处,果然是一支骑兵,这些草原上凶悍勇武的汉子并没有统一的军服,然而他们的气势,却不需要军服衬托,纵马而来,便有排山倒海之势。 数百骑呼啸而至,为首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勒住战马,在草场边缘处停下,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沈冷他们。 唐匹敌对李叱压低声音说道:“他们应该是发现了咱们的队伍,过来警告一下,咱们不要轻举妄动,他们也不会随便动手。” 他的话说完,那个草原汉子指了指李叱他们,用很蹩脚的中原话一字一顿的说道:“靠近,死,都死。” 李叱问唐匹敌很认真的问道:“草原话,马卖吗怎么说?” 唐匹敌道:“你确定要说?” 李叱问道:“为什么不能问问?” 唐匹敌笑道:“因为你表现出对他们的马感兴趣,他们就会觉得你是贼,其实这也不能都怪他们戒备心重,都是那些中原行商招人恨,最早的时候,商人们到草原上经常会手脚不干净,假意问问这些卖不卖那些卖不卖,趁着草原人带着他们看的时候,就会记下来位置,然后等到夜里来偷,所以你要问他马卖不卖,他会觉得你惦记上他的马了。” 李叱道:“那算了吧,五万匹,不好偷,动静太大了。” 唐匹敌噗嗤一声就笑了,然后问李叱道:“你还想和他们说什么吗?” 李叱道:“滚蛋怎么说?” 唐匹敌:“......” 就在这时候,那个草原年轻人看到了唐匹敌腰畔挂着一把草原小刀,你是唐匹敌在外草原的时候,他生活了一年多的那个部族首领送给他的礼物。 草原汉子抬起手指了指唐匹敌腰畔的小刀,用毋庸置疑的命令语气说道:“那个,给我!” 唐匹敌叹了口气,他问李叱:“刚才你问我什么来着?” 李叱:“嗯?” 唐匹敌看向那个草原汉子说道:“滚蛋。” 李叱:“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六十九章 未可知 唐匹敌一声滚蛋,那些纳兰部的骑士全都恼火起来,他们纷纷抽出弯刀指向唐匹敌。 然而那个领头的年轻人脸色却好像有了些变化,他把手往下压了压示意手下人不要动手。 他用草原话问唐匹敌:“你为什么会说我们草原话,那把弯刀是千夫长的身份象征,如果你不能解释清楚的话,今天的事不会轻易过去。” 唐匹敌没有回答,而是将那把草原小刀摘下来扔给那个草原汉子。 那汉子一伸手把小刀接住,仔细看了看刀鞘,刀鞘上有一行刻着的草原文字,他看完之后沉默片刻,把草原小刀又扔会给唐匹敌。 然后他右手放在胸前俯身施礼。 “原来你就是外草原的巴特勒唐匹。” 李叱以前问过唐匹敌很多草原话怎么说,他听到巴特勒这句话就知道,那个人说的应该是英雄唐匹。 唐匹敌点了点头。 草原汉子行礼之后用草原话继续说道:“我叫博日帖赤那,是纳兰家族的百夫长,我听说过关于你的故事,每一个故事我都听说过,外草原的人说你是从不会被人击败的英雄,说你是最锋利的战刀,我很尊敬你,所以我想向你挑战。” 唐匹敌走向草场,李叱叫了他一声,唐匹敌摇了摇头示意没有什么事。 见他走过来,博日帖赤那从马背上跳下来,他走到唐匹敌面前后再次行礼,唐匹敌用草与人的方式回礼。 “请你赐教。” 博日帖赤那说完这话后就朝着唐匹敌冲过来,一把抓向唐匹敌的肩膀,另一只手抓向唐匹敌的腰带。 唐匹敌肩膀后撤然后猛的往前一撞,用肩膀撞开博日帖赤那的左手,博日帖赤那的五指张开着,被这一撞之下,五指似乎都断了一样。 他疼的一惊,恍惚之中,唐匹敌已经一把抓住他的腰带,然后一个背摔把他扔了出去。 博日帖赤那迅速的翻身站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手指传来的剧痛让他想握拳试试手指断没断都有些艰难。 但是草原上的汉子不会轻易认输,咆哮了一声后朝着唐匹敌又冲了过来。 下一息,博日帖赤那再次被唐匹敌摔飞出去,他才站起来,唐匹敌一个跨步到了他面前,单手抓着他的衣襟往自己怀里一带,脚下一扫,博日帖赤那再次扑倒。 他这次站起来之后没有再进攻,而是后撤两步,俯身朝着唐匹敌拜了拜。 “不愧是战无不胜的唐匹,我认输了。” 他把自己的弯刀解下来,双手捧着递给唐匹敌,作为一个挑战失败者,他按照规矩,要向被自己挑战的人献上自己的战刀。 唐匹敌把战刀接过来,刷地一声抽出,在最后一抹阳光下,战刀上反射出淡金色的光辉。 然后他把战刀放回博日帖赤那的手里,笑了笑说道:“我不需要你的战刀,我需要朋友。” 他拍了拍博日帖赤那的肩膀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派人到冀州城找我,唐匹会骑着马赶来。” 博日帖赤那楞了一下,再次把右拳放在胸口俯身一拜。 这个年轻的纳兰部百夫长,此时此刻,对比他更年轻的唐匹敌敬服的无以复加。 李叱看到唐匹敌回来,他发现自己以为学会了不少草原话,但那都是一个一个的词汇,当草原人语速比较快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有听懂。 李叱问:“他是认输了吗?我看他要把弯刀献给你。” 唐匹敌解释道:“在草原上比试分成很多种,比如每年都会有那达慕,你可以理解为比武大会,意思差不多,这样的比试更多的算是一种盛大的娱乐。” 他继续说道:“但是如果地位低的人向地位高的人发起挑战,一旦赢了,他将拥有荣耀,输了,将成为奴隶,我离开外草原之前就已经是部族的千夫长,而他只是百夫长,所以他向我挑战赢了的话,我要向他行礼表示敬意,但是他输了就会成为我的奴隶。” 李叱想了想,有些不理解的问道:“你输了,只是向他表示敬意即可,但他输了,就是你的奴隶了?” 唐匹敌点了点头:“规矩就是如此。” 李叱道:“我以为他赢了的话,你就要嫁给他。” 唐匹敌:“......” 他笑着说道:“我就算了吧,我可以指定一个人嫁给他。” 李叱笑道:“把九妹嫁过去吧,让九妹去祸害祸害纳兰部那些勇敢的汉子们。” 唐匹敌道:“那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把九妹送回来,求着送回来。” 李叱道:“那怎么能行,嫁出去的九妹泼出去的水,岂有退回的道理,一经嫁出概不退货。” 余九龄站在旁边叹道:“我还在这呢,你们俩能不能别那么明目张胆。” 远处,博日帖赤那带着骑兵呼啸而去,不得不说,草原汉子的纵马之术真的是已经到了人马合一的地步,对于他们来说,马就是他们的双腿。 纳兰部。 巨大的金顶大帐中,纳兰部的首领额日敦八日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客人,笑了笑后说道:“大汗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会仔细考虑的。” 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人看起来三十几岁年纪,极为魁梧雄壮,留着络腮胡,眼神之中就有一种令人畏惧的凶光。 他是从外草原来的,是铁鹤部的特使,名为札查楞,是铁鹤部中极为有名的一个武将。 札查楞听得出来,额日敦八日的回答只是一句敷衍,所以他笑了笑说道:“纳兰汗,大汗的诚意你已经感受到了,只要你愿意出兵协助,拿下冀州之日,大汗会把冀州一半的土地奖赏给你,而且还会赐予你无上荣耀。”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楚人已经守不住他们的中原江山,大汗说,那样富庶繁华的地方,唯有最英勇的民族才能占有,铁鹤部已经联络了戈琴部和扶鹿部,如果纳兰汗犹豫不决的话,可能就跟不上大队人马了。” 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你不马上答应的话,纳兰部就会被遗弃,被遗弃,那就和那些中原楚人并无区别,最终都会变成奴隶。 纳兰汗额日敦八日笑道:“我们纳兰部族一直都生活在这里,我们也和楚人一直有约定,他们不侵犯我们,我们也不去侵犯他们,草原上的人不会轻易毁约,那样会令人不齿。” “但是大汗的诚意,我也不能拒绝,所以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考虑,如果特使愿意的话,可以在这多住几天,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札查楞冷笑道:“你是不敢和楚 人作战吗?你是怕了吗?” 纳兰汗道:“我是怕,我的人变成别人手里的刀,用楚人的话说,我们在前边收割了麦子,可是却被后边的人把粮食运走。” 札查楞猛的站了起来,冷冷的说道:“所以你就是要违抗大汗的命令了?” 纳兰汗脸色也沉了下来,他语气逐渐发冷的说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札查楞俯身行礼,然后站直了身子说道:“我没有忘记你是尊贵的纳兰汗,但是如果你选择成为敌人,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对你行礼。” 就在这时候,博日帖赤那从外边跑进来,兴奋的说道:“大汗,你猜猜看我今天巡查的时候遇到了谁?” 他不等纳兰汗回答,就自己先说了出来:“我遇到了唐匹,就是被称为不败战刀的唐匹。” 外草原的人,称呼唐匹为伊勒德,意思就是战刀。 纳兰汗瞪了他一眼道:“你没有看到吗,我这里有客人在。” 博日帖赤那连忙转身向旁边的札查楞行礼,微微俯身,然后又看向纳兰汗说道:“真的像是传说中的一样,我向他挑战了,输得心服口服,他没有收下我的战刀,还说他不需要一个奴隶,他需要一个朋友,他还说如果咱们纳兰部以后若是需要他帮忙,他会骑着马赶来。” 纳兰汗笑道:“你这样的性子居然也会对一个人心服口服,看来那个唐匹真的称得上第一勇士的称号,听起来,他还有如草原一样广阔的胸怀。” “第一勇士?” 站在旁边的札查楞眉头皱了皱,然后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戈琴部下一个小部族中的唐匹?” 博日帖赤那回答道:“是,就是他,真的是英雄无敌,今日才知道传闻不假,我相信没有人可以击败他。” “哈哈哈哈......” 札查楞大笑起来,他用极其轻蔑的语气说道:“用中原楚人的话说,你们就是一群井底之蛙,你们看到了巴掌那么大的一片天空,就以为那已经是天空的全部。” 他看向博日帖赤那说道:“那个小部族我连名字都记不住,但是可以告诉你,连戈琴部都已经臣服于我们铁鹤,一个小小部族之中的千夫长,在我眼中,就像是雄鹰眼中的兔子。” 他问道:“那个人在什么地方?我要去见见他。” 博日帖赤那看向纳兰汗,纳兰汗沉默片刻后摇头道:“特使大人,请你记住,这是我的草场,这是我的地方,我是这里的大汗,我的人刚刚告诉我说,唐匹是他的朋友,纳兰部的人从不会做出卖朋友的事,更不会允许有人要去欺辱我们的朋友。” 他站起来,脸色肃然的说道:“不尊重纳兰部的客人,我们也不会给他尊重。” 札查楞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笑了笑道:“那就遵从纳兰汗你的意思,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现在回我的帐篷里休息。” 说完后转身就走了。 纳兰汗等他走了之后沉默片刻,他对博日帖赤那说道:“去告诉唐匹,让他小心一些。” 博日帖赤那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 另外一座帐篷里,札查楞进来之后就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凳子,他哼了一声后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个老家伙,不该继续做纳兰部的大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七十章 呼! 纳兰草场东西有近千里,南北也有数百里,部族所在之地靠近山下,距离李叱他们露营的地方也有七八十里,博日帖赤那赶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此时再赶回来,他觉得实在有些辛苦。 所以博日帖赤那想着不如明天一早再去看看,反正那些铁鹤部的人都在营地中,又不是没法盯着。 所以他出来之后就去询问了一下,金顶大帐外边的护卫回答他说,铁鹤部的人是特勤葛日泰在接待,也是葛日泰安排人保护。 博日帖赤那笑了笑,那是保护吗,那不就是监视吗,况且葛日泰是他爹。 特勤是草原部族的一种官职称呼,地位很高,葛日泰是纳兰汗的亲弟弟,按照楚人的认知习惯来说,纳兰汗就是这个小国的皇帝,葛日泰就是亲王。 纳兰汗没有儿子,只有四个女儿,所以很早之前他就说过,将来的汗位会传给博日帖赤那。 然而按照纳兰部固有的惯例,大汗没有子嗣,汗位应该传给他的弟弟葛日泰。 大帐中。 特勤葛日泰递给铁鹤部特使札查楞一杯酒,带着谦卑笑意的说道:“特使大人,纳兰汗的话你不要太在意,他只是有些糊涂了,还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好处和坏处,给他一些时间,他会想明白的。” 札查楞道:“要我说,这个不识时务的人做纳兰汗,是你们纳兰部的灾难,你比他强的多了,我也看过,部族中的人对你也很敬重。” 葛日泰连忙说道:“我兄长才是纳兰部的可汗,整片草场上,都是他的臣民。” 札查楞道:“那你就不想做纳兰汗?” 他凑近葛日泰笑着说道:“我听闻,你的兄长打算把汗位传给你的儿子,就是刚刚我见到过的那个小伙子,他看起来并不是很聪明,如果他懂得谦让的话,就会知道,这汗位应该是你的才对。” 葛日泰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札查楞道:“我这次带来了六百善战勇士,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和我带来的勇士都可听从你的调遣,这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数十万纳兰部族,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你们纳兰部反抗的话,铁鹤大军南下,最先要打的可不是中原楚人,而是你们纳兰部。” 葛日泰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有些惧意在内。 深夜。 博日帖赤那正在睡觉,忽然间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他揉了揉眼睛起来,出帐篷的时候才看到到处都是火把,到处都是人。 “出了什么事!” 博日帖赤那拉着一个人问道。 那人回答道:“大汗......大汗被杀了。” 博日帖赤那脸色大变,他立刻冲向金顶大帐那边,到了之后才看到,纳兰汗的尸体就放在木架上,他的父亲,特勤葛日泰站在尸体旁边,正在悲愤的说着什么。 “我发誓,不会放过那些楚人!” 葛日泰怒吼了一声。 博日帖赤那立刻冲过去问到底怎么回事,站在他父亲身边的札查楞阴沉沉的说道:“有几个楚人潜入进来刺杀了纳兰汗,还是我的人察觉,然后捕杀了他们。” 他指向不远处,那边地上躺着五六具尸体。 札查楞道:“你应该能认出来吧,这些都是楚人,就是他们刺杀了纳兰汗,这种血海深仇,我相信纳兰部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假装看不到,你也一 样。” 博日帖赤那跑到那几具尸体旁边看了看,认出来那是这次进来的商队其中几个人,这些人根本就不懂武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刺杀了纳兰汗? 前天就是允许楚人行商进入草场交易的日子,大概进入草场的有四五百人,他们带来了大量的货物,按照惯例,交易要持续五天,这些楚人行商就会被要求离开草场。 “杀光他们!” 札查楞指向远处,那边数百个楚人被绑了起来,按着跪在那,他们不停的为自己申辩着什么,但是没有人相信他们。 随着札查楞一声大喊,他手下的那些铁鹤部士兵立刻就冲了过去,一刀一个,把跪在那的楚人全都砍死。 一时之间,血腥无比。 札查楞大声说道:“光是杀掉这些假扮成商人的楚人不能算为纳兰汗报仇,我们要杀到楚人的地方去,杀了他们的官员,这样才算为纳兰汗报仇。” 已经有不少人被鼓动起来,挥舞着弯刀,喊着报仇。 可是博日帖赤那却相信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立刻回头看向他的父亲,他父亲站在那,正在看着纳兰汗的尸体流泪。 札查楞道:“按照咱们草原人的规矩,纳兰汗已经去世,所以特勤大人将继承纳兰汗之位,我现在代表铁鹤部大汗,正式宣布,承认葛日泰为纳兰部新的可汗,他将带领你们骑上骏马拿起弯刀,去向那些楚人报仇!” 博日帖赤那手下的一个年轻人立刻喊道:“大汗的死还没有查清楚,就这样先找人继承汗位了?!而且大汗早就已经说过,汗位要传给博日帖赤那!” 他喊完之后,立刻就有不少人跟着喊了起来,纳兰汗确实不止一次说过,将来的汗位一定是博日帖赤那的。 札查楞大步过去,一把将喊话的那个年轻人单臂举起来,他怒斥道:“你是在挑拨纳兰部族之间的矛盾吗?你是不是和凶手有关?!” 那个年轻的汉子大声说道:“我没有!” “我看你就有!” 札查楞一把将年轻汉子摔在地上,抽出弯刀,一刀将那汉子的人头剁了下来。 “这个人一定就是那些楚人的奸细!” 札查楞大声说道:“铁鹤人站在葛日泰的身边,如果他不是纳兰部新的可汗,那么铁鹤人绝对不会答应,会立刻将纳兰人视为敌人!” 很多人都沉默下来,有人在人群中寻找博日帖赤那的身影,却发现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深夜中,博日帖赤那骑着一匹没有来得及配上马鞍的战马狂奔,他选择离开,是因为在他看向他父亲的那一刻,在他父亲的眼睛里不仅仅看到了泪水,还有别的很复杂的东西。 他再看向父亲身边的那些人,其中一部分就是部族中地位比较高的首领,那些人也一定知道了些什么。 如果此时他站出来和他的父亲对峙,和铁鹤的特使对峙,那他也许就会和他那个手下一样,哪怕他的父亲不舍得杀了他,也会把他关起来。 纳兰汗对他就如同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他不能让纳兰汗就这样冤枉的死去。 部族里的人他不知道还能信任谁,似乎刚刚认识的那个朋友,就是他唯一的选择了。 夜是如此的深邃,站在营地外边看向远处的草原,仿佛能在深邃之中看到什么巨大的野兽正在悄悄接近。 挂刀门大师兄 贾阮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看向坐在他身边不住打瞌睡的小师弟,抬起手在小师弟的脑袋上揉了揉。 “回去睡。” 小师弟甄艮抬起头看了看他,然后固执的摇头:“我陪大师兄守夜。” 今天晚上轮到大师兄当值,本来没有他,可是他就觉得自己应该陪着大师兄。 “你快回去吧,这样睡的话一会儿着凉了,这里的气候比咱们井口县晚上要凉的多。” 大师兄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害怕?” 小师弟道:“大师兄你不怕吗?” “我可不怕。” 大师兄道:“我是大师兄,大师兄胆子最大,没什么怕的,小师弟才会怕。” 小师弟摇头道:“大师兄不怕,我也不怕,我怕......也不能说。” 大师兄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远处依稀有什么声音传来,他立刻站起来看向对面的草原,仿佛之前他在害怕着的那不知名的巨大野兽,正在迅速的扑过来。 半个时辰后。 唐匹敌看向李叱,李叱知道他什么意思,可是他不想让唐匹敌去,然而他没说出口是因为唐匹敌一定会去。 “可能是我在草原上生活了一段时间,所以我很了解他们这些草原汉子,他们说以后咱们是朋友了,不像是咱们中原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一句客套,我对他们说我把他们当朋友了,也一样是真诚的。” 唐匹敌道:“白天的时候我说过,如果博日帖赤那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他,你知道草原人对于约定的态度是什么吗?人还活着,约定就算数。” 他起身看向余九龄:“九妹,帮我穿甲。” 余九龄看向李叱,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起身道:“人还活着,约定就算数。” 他张开双臂:“帮我也穿甲。” 余九龄眼睛都瞪圆了:“你的伤还没好。” 李叱道:“那也没多少人打得过我。” 他看向站在一边的挂刀门大师兄贾阮说道:“营地这边拜托给你了。” 贾阮站直了身子说道:“草原人说好的约定就不会轻易更改,中原的汉子们也一样,我答应你保护好你的人,挂刀门的师兄弟们,就会拿命去保。” 李叱沉思片刻后说道:“等一天,若我们没回来,你带着她们去最近的县城。” 唐匹敌看向李叱摇头道:“你得留下。” 李叱道:“你是博日帖赤那的朋友,但你很早之前就是我的兄弟了。” 他看向营地中,一百名悍卒披甲执刀,他们坐在战马上,已经准备好去战斗。 “你们可以不去!” 唐匹敌大声喊了一句。 那一百名悍卒互相看了看,然后抽出刀,用长刀敲打他们的胸甲。 一阵阵整齐的闷响,犹如战鼓之声。 高希宁站在这一百名悍卒的马前说道:“他们可以不听你的,因为他们是我的兵。” 她回头看向那些悍卒大声说道:“跟他们去,带他们回,用我教你们的方式给我回应!” 一百名悍卒整齐的喊了一声。 “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七十一章 怎么打? 一百悍骑,呼啸向北。 高希宁站在草场的边缘处,看着那一路向北逐渐消失的骑兵,她知道那是男人的战场,她参与不进去,但是她不会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她看着李叱他们消失在夜幕之中,然后回头看向挂刀门大师兄贾阮他们。 “贾先生,我想请求你帮我做一件事,我知道这有些过分,但......” 贾阮回头看了看那些师兄弟们,这些挂刀门的汉子们几乎同时点了点头。 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很多种情绪都会被传染,有时候是恐惧,有时候是怀疑,有时候是后悔,有时候,是勇气,有时候,是义气。 贾阮大声说道:“你只管说!” 夜幕下,七八十里的奔驰,李叱他们快到营地的时候是天色最黑的时候,此时距离天亮大概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黑暗在这个时候力量达到了极限,再过一会儿就会盛极而衰。 也许这就是太阳和月亮的不同,太阳让白天逐渐变得暗淡,让人们一点点适应黑暗的降临,而月亮不一样,月亮会让夜晚越来越黑暗,黑暗到连它自己的光都显得那么无力。 “就在前边,要怎么进去?” 博日帖赤那压低声音对唐匹敌说了一声,远处的营地里火把通明,出了那么大的事,只怕今夜营地里的所有人都没法睡觉了。 “等半个时辰。” 唐匹敌侧头看了看天色,回答之后就从马背上跳下来,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似乎完全也不在意对面营地里那数不清的士兵。 他们半路上用嚼子已经套住了马嘴,以防战马会叫出声,一群人按住战马让马爬伏下来,而他们伏在草丛中等待。 唐匹敌说等半个时辰,没有人问为什么要等,他们只管服从军令。 李叱注意到营地外边大概七八丈远的地方有一棵大树,他一伸手对手下士兵说道:“给我一张弓,给我三个人的箭壶。” 他现在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不是拉不开那铁胎弓,只是拉不开几次就会旧伤复发。 背上弓提着箭壶,李叱猫着腰冲出去,博日帖赤那压低声音问唐匹敌道:“你的朋友去做什么了?” “猎杀。” 唐匹敌只是淡淡的回了两个字。 这半个时辰对于博日帖赤那来说就是煎熬,他的心情最急切,几次看向唐匹敌想问问时间到了没有,可是唐匹敌坐在那闭着眼睛休息,他又强行忍了下来。 感觉马上就会天亮,因为等的时间好像足够久,可是黑暗还在统治大地的时候,太阳迟迟都不肯来,就在博日帖赤那已经实在等不下去的时候,唐匹敌睁开了眼睛。 “上马!” 他低声命令了一句。 博日帖赤那问道:“怎么打?” 唐匹敌回答了三个字。 “跟上我。” 说完之后唐匹敌翻身跳上战马,伸手把铁盔上的面甲拉下来,那是一张狰狞的铁面,青面獠牙,透着一股冷冽的杀气。 “杀进去!” 唐匹敌一声令下。 “呼!” 一百名悍骑应了一声,跟在唐匹敌身后朝着营地笔直的冲了过去。 营地里的人根本就没有料到会有人冲锋进来,中原楚人从来都不敢随意踏入纳兰草场,而这片草原上又只有纳兰部一个部族没有敌对势力,所以唐匹敌带着一百骑兵冲进营 地的那一刻,很多人都才刚刚反应过来。 大树上,李叱拉开弓,他看到了一个敌人在远处也把弓拉开瞄准了唐匹敌他们,于是那支箭从李叱的指尖离开。 没多久,羽箭在黑暗和火光之中穿过,像是穿过了两个世界,在光与影中一下一下急速的闪现,然后噗的一声击穿了那个敌人的咽喉。 箭精准的像是自己会认路,一箭洞穿。 再前边,一群人看到骑兵冲进来,他们呼喊着去拿绳子,他们把绳子拉起来迎着唐匹敌的队伍跑,绳索将战马绊倒的话,唐匹敌的队伍瞬间就会被无数的敌人围攻。 李叱在大树上站起来,一只手抽出四支羽箭,一弓四箭,随着他手指松开,四支羽箭不分前后的飞到了唐匹敌的队伍前边。 一侧拉着绳索的几个人瞬间中箭,立刻就失去了力气,可这还没完,这边拉着绳索的一共有七八个人,四箭过来放翻了几个,接下来就连珠箭飞过来。 噗噗噗噗的闷响中,这一侧拉着绳子的人全都被放倒,他们手里的绳索落地,像是一条在马蹄子下边惊慌失措想要爬走的蛇。 队伍冲过人群,像是撕裂了一块黑暗的幕布。 博日帖赤那一边纵马一边大喊着,不少人看清楚是他之后就开始后撤。 李叱看了一眼远处的大帐,他从树上跳下来,像是鬼魅一样,迅速的避开人群,然后爬到了大帐顶上。 在前边,一群身穿军服的骑兵迎着唐匹敌他们过来,那是铁鹤部的骑兵。 唐匹敌轻轻哼了一声,将铁枪从战马一侧摘下来,然后往前猛地一掷。 对面,一串人被铁枪穿透。 唐匹敌左手抽出长刀,一边纵马一边劈砍,一刀一个将迎面而来的铁鹤骑兵砍落马下。 战马一声嘶鸣,唐匹敌直接就冲进铁鹤人的骑兵队伍里,疾冲数十步远的距离,一伸手从死人的后背上把他铁枪抽了出来,枪尖离开尸体,血液飞出来一串。 左手长刀右手铁枪,刀有刀势,枪有枪威。 一百名骑兵组成了一把匕首,唐匹敌就是这匕首的尖,他一个人杀进敌人队伍里,后边的骑兵把他扎出来的伤口不断撕裂扩大。 稍远些的地方,有铁鹤骑兵没有往前迎战,而是拉弓准备把唐匹敌从马背上射下来,他刚一瞄准,一支羽箭从他对面飞过来,噗的一声戳进眼窝里。 羽箭切开了眼球又扎进脑子,最后从后脑壳钻出来,箭簇露在脑壳外边,被血涂满。 下一支箭擦着这个骑兵的脸飞过去,箭过,脸上留下一道笔直的血痕,但是很快就被他眼睛里冒出来的血覆盖。 第二支箭飞进他身后骑兵的脖子里,箭势凶猛,竟然直接击穿了脖子,箭透体而过,白羽变成了红羽。 “找死!” 铁鹤部的勇将札查楞看到有一支小规模的骑兵居然直接杀穿了他的队伍,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带来的是铁鹤部的精骑,在外草原上所向无敌的铁鹤精骑,而且兵力数倍于敌人,却被敌人直接杀了一个对穿。 唐匹敌只管往前冲,如果没有人有过这种战场冲杀的感觉,大概可以想象一下,一个人在玉米地中急速往前冲,玉米的叶子会不停的抽打在你身上。 要抽打唐匹敌的却不是什么玉米叶子,而是敌人的弯刀。 可是杀穿六百人骑兵敌阵,唐匹敌浑身是血,却没有一滴血是他自己的。 有他在前,他后边的骑兵都没有丝毫压力,因为唐匹敌破开敌阵的速度足够快,刀子 豁开绷直了的布匹一样,敌人就是那块布匹他就是那把刀,刀子向前,布匹往两边分开。 “我是博日帖赤那!” 博日帖赤那跟在唐匹敌身后一边纵马一边高呼道:“杀死纳兰汗的不是楚人,而是那些铁鹤人!你们都仔细想想,铁鹤人要让大汗率军攻打楚人,大汗没有答应他们,铁鹤人就刺杀了我们的大汗!” 四周赶过来支援的纳兰部骑兵本来已经有人开始准备围堵,可是听到博日帖赤那的喊声后又都犹豫起来。 他们不喜欢楚人,但更不喜欢铁鹤人。 札查楞大怒,一伸手把他的弯刀抽出来,纵马冲向唐匹敌,而在他身边的葛日泰却脸色惨白。 他才刚刚接任大汗之位半夜而已,可是这半夜的时间,他好像没有体会到什么兴奋,心里的那种纠缠像是一把锯子来来回回的切割着他的心。 他一开始想下令放箭,他却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博日帖赤那在那支骑兵队伍里,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把命令喊出来。 “铁鹤札查楞!” 札查楞大声喊了一句:“在我面前谁敢放肆!” 他催马疾冲,气势汹汹。 “闭嘴!” 迎面而来的唐匹敌低呼了一声,右手铁枪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刺了出去,枪从札查楞的下巴扎进去,从后脑贯穿出去,札查楞的眼睛骤然往上一翻,好像想看清楚是什么从他脑壳里钻了出去,又像是已经死了的鱼,眼睛往上翻着还凸了出来。 一枪刺死札查楞,唐匹敌单臂发力,把那足有二百斤的壮汉从马背上挑了起来,人在枪头上挂着,沉重的身躯摇摇晃晃,血不断的洒落。 唐匹敌催马冲到了葛日泰身前,然后把铁枪往地上一戳,砰地一声,枪戳进地里,尸体摔在地上,激荡起来一片尘烟,就在葛日泰脚边。 一个冲锋,一百骑杀穿六百骑,还一击杀死了敌军主将。 东边的天空终于微微有了些变化,没有光亮投射出来,天空却好像被光要撑破了一样,天空被拉的越来越薄,光很快就能硬生生挤出来。 那支铁鹤骑兵被杀了足有百余人,他们想调转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札查楞已经死了。 札查楞手下的副将看了看,立刻喊了一声撤退,带着近五百名骑兵朝着营地外边冲。 博日帖赤那大声喊道:“不能放他们走!” 营地外边。 一匹懒懒散散的老黄马驮着一个懒懒散散的锦衣少年走过来,一人一马的背后是即将破空而出的光芒。 他看到了对面冲过来的铁鹤骑兵,于是他拍了拍老黄马,低声笑着说道:“是不是想玩玩?” 老黄马忽然长鸣一声人立而起,在那一刻,它的老迈和懒散一扫而光,像是一条透着杀气的黄龙朝着对面数百骑就冲了过去。 澹台压境哈哈大笑,喊了一声这才是我的老黄,然后摘下来长槊,手抓着布一抖,长槊在半空中迅速的旋转起来,那块布就被扯掉。 澹台压境抓了长槊在手,眼神里寒芒一闪。 槊锋一扫,三人落地,老黄马狂奔之中突然发力一撞,用脖子撞在对面战马的脖子上,对面的马叫了一声后往一侧歪到,而此时老黄马已经调整过来,两个后蹄重重的踹在那匹马的肚子上,这一蹬之力竟然如此恐怖,直接将那匹踹的翻倒在地。 踹开了敌人的马,老黄马跃起向前,马离地能有人的肩膀那么高,马背上的澹台压境长槊往下一戳,噗的一声将下边一名骑兵的脑袋戳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七十二章 出草原 那黄马哪里还有什么懒散老迈的样子,腾空而起的雄俊犹如怒龙在天,这一人一马就敢在数百铁鹤精骑之中冲杀,连斩十数人之后脱离战阵飞驰而去。 那些铁鹤骑兵刚刚被打穿了一阵,现在又被一个人拦着截杀十余人,哪里肯放过那一人一马,那副将招呼了一声,率军追了上去。 然而那老马奔驰起来竟然奇快无比,平日里看着就和走不动路了一样,哪想到跑起来竟然没有一匹马可以追的上,奔驰起来,鬃如烈火。 澹台压境有意逗弄那些铁鹤骑兵,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一会儿兜个圈子一个会儿又转回去。 几百人的铁鹤骑兵追在他一人身后被牵着鼻子走一样,队伍已经拉成了一长条,随着澹台压境的转弯兜圈,铁鹤骑兵队伍一会儿变成一个S形一会儿变成一个B形。 那老黄马越跑像是越兴奋,它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战场上这样肆意吃撑驰骋,此时此刻的它,如同找回了自己曾经的荣耀一样。 一个人身经百战而不死不伤,可谓战神,一匹马身经百战不死不伤,便是神驹。 李叱坐在大帐顶上,看着朝阳下那一人一马将几百人的铁鹤骑兵队伍遛的团团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怎么才能把这个人搞到手。 这个人和别的人不一样,他出身将门,澹台家在凉州便如一方诸侯,别说地方上的百姓们对澹台家敬若神明,就算是那些域外的小国君主,也得对澹台家点头哈腰。 更让人应该尊敬的是,那片地方,已经算是大楚的一块飞地了,朝廷的人可能都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给那边送过补给发过军饷,多少年甚至都没有想起来那里还有一群热血儿郎固守边疆。 唐匹敌和李叱闲聊的时候曾经说过,若要论领兵之术,大楚的名将,最负盛名者为武亲王杨迹句。 可是真要论本事,杨迹句最多排在第二位,第一就是唐匹敌格外推崇的凉州将军澹台器,杨迹句之后的人,不说傻不傻性格如何,单纯说领兵的话,幽州罗耿可排在第三位。 排在第四位的,唐匹敌说应该是如今的豫州节度使,武亲王杨迹句帐下的将军刘里,这个人草莽出身,据说年少时候是一独行大盗,一夜往来百里,无人可知踪迹,后来武亲王招募军队的时候,他前去报名,两臂有千斤之力,用一对铁锤,传闻手下无一合之将。 现在看来,这个澹台压境就是凉州将军澹台器的儿子,这样的人,按理说不可能招致麾下,因为他早晚都要回去接管凉州。 当年澹台欢奉命戍守凉州的时候,曾经对大将军徐驱虏说,除非姓澹台的死绝,不然,凉州永远都是大楚的。 一百多年来,澹台家的人谨遵澹台欢的遗嘱,死守凉州,虽然局限于地域只有万余兵力,但这一万凉州悍卒,可谓天下无双。 李叱想着,把澹台压境搞到手应该有些难度,要是把整个凉州军都搞到手的话,又有几分难度? 营地中。 博日帖赤那看向他的父亲,眼神里都是怒意,他没有开口,可是那眼神里的质问已经让他父亲葛日泰心乱如麻。 博日帖赤那一声大喊:“别让那些铁鹤人走了一个!” 不少纳兰部的骑兵随即冲了出去,越来人越多,没多久就把那支铁鹤部的骑兵团团围住。 随着博日帖赤那一个杀字出口,所有铁鹤部的骑兵全都被乱箭射死。 博日帖赤那看着他的父亲,一直那么看着,葛日泰和博日帖赤那对视了片刻后就挪开目光,不敢再看自己儿子的眼睛。 “把他关起来。” 博日帖赤那一转身,泪水从眼角甩了出去。 一群纳兰部的武士过去把葛日泰围起来,葛日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对博日帖赤那说道:“你的勇气是我没有的,纳兰部有你作为领袖,会变得更加强大。” 说完之后转身离开,那背影显得格外萧条。 博日帖赤那看向唐匹敌,忽然单膝跪下来抱拳道:“我代表我自己,博日帖赤那,向战刀唐匹表示谢意,我代表部族所有人,以纳兰汗的身份,向战刀唐匹敌表示谢意!” 唐匹敌连忙一把将他拉起来说道:“昨天我和你说过,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博日帖赤那使劲儿点了点头,朝着部众大声说道:“大家都记住,这个人,战刀唐匹,是我博日帖赤那的恩人,是整个纳兰部的恩人,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他需要纳兰部的人帮助,我们必会全力以赴!” 一群人高呼了一声,然后把右手放在胸前,俯身对唐匹敌行礼。 半个时辰之后,金顶大帐中。 博日帖赤那是个很果断的人,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就逼问出到底有多少人知情纳兰汗遇刺的真相,不管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一律剥夺他们的地位和权力。 他对那些人说,你们都是我的长辈,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人,在我小时候你们每一个人也都抱过我,也都把我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可是我不能因为这样就原谅你们。 如果我原谅了你们,就是纳兰汗的背叛,是对整个纳兰部的背叛,所以现在我要把你们流放,赤脚走一个月,往最荒凉的地方走,如果一个月后你们还活着,那不是我赦免了你们,是长生天原谅了你们,你们可以回归部族。 他下令把所有知情的长老和他父亲驱赶出部族,不准携带任何兵器和粮食,水也不准带。 他处理完了这些,就立刻把唐匹敌他们请到金顶大帐中。 “恩公。” 博日帖赤那对唐匹敌说道:“我想请你留下来,留在这里帮我,在纳兰部,你与我一样的身份地位,你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你要做的事就是我要做的事,不管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唐匹敌摇头道:“我不能留在你这,不过以后如果我确实需要你帮助,我会来找你。” 博日帖赤那又劝了许久,唐匹敌自然不会答应。 李叱他们决定在纳兰部的营地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再继续上路。 这时候李叱才知道,高希宁带着挂刀门那百十个汉子已经在营地外边准备接应了,他们只比李叱他们晚到了一会儿,一直都在。 一条小河边,李叱看向高希宁,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高希宁光着脚站在很浅的河水里,那冰凉的河水冲刷着她的小脚丫,感觉格外的清爽透彻。 有不知名的小鱼儿在她脚边有过,刚要靠近高希宁的脚,就被飞来的一颗小石子惊走。 高希宁回头看向李叱,李叱耸了耸肩膀后说道:“那些小鱼 儿一看就是登徒浪子,居然想去触碰你的脚,我自然不能答应。” 高希宁噗嗤一声笑了。 她弯下腰捧起水泼向李叱,李叱站起来就要脱衣服,说衣服泼湿了不好,有本事你糟蹋我的身子,不要糟蹋我的衣服。 高希宁都懵了,心说自己喜欢的这是一个什么鬼。 但是还挺美滋滋的呢。 博日帖赤那对唐匹敌敬佩到了极致,一直都拉着唐匹敌聊天,问他关于外草原的事,也问关于大楚朝廷的事,唐匹敌知无不答。 他们聊了很久,这次的事,这次谈话,博日帖赤那都不知道会对他的影响那么大。 第二天一早队伍继续出发,他们还要走大几百里的路才能到云隐山,夏侯玉立对李叱他们说过,这一路上走过的地方看过的风景,再美,也不及云隐山十分之一。 所以每个人都很憧憬也很期待,想知道那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神仙地方。 那确实是一个神仙地方,不然的话当年李先生也不会决定在那隐居了此一生。 也是在云隐山,李先生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他爱的人也是爱他的人逐渐被岁月侵袭,从十几岁的懵懂少女,再到三十几岁的成熟韵味,这其中的变化李先生看在眼里却不能一同改变,这让他有些怕。 他更怕的是,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教了那个女孩子无数的知识,懂得越多,她的野望居然也越来越大。 所以李先生真的害怕了,逃走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像是一条惶惶之犬般逃走了。 博日帖赤那亲自率领亲兵护送他们走过纳兰草原,李叱他们的队伍要一直往西北方向走,在草原上走了数百里,这一路上有博日帖赤那照顾,他们走的很舒服,吃喝不愁。 走了能有七八天后到了草原边界,再往西北就又要进山了。 李叱他们和博日帖赤那挥手告别,博日帖赤那带着人一直目送他们离开,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为止。 马车上,唐匹敌看了余九龄一眼,因为他发现余九龄的眼神总是时不时的往后边那辆马车上瞟,那辆马车没有车棚,车上是神雕。 余九龄不时瞥一眼神雕,然后啃一口干粮,唐匹敌忽然之间就懂了。 “想吃猪肉了啊。” 他问。 余九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嘘了一声:“别让神雕听见......这草原上上什么都好,气候好人好,汉子好妹子也好,就是没有猪肉吃,这一点是大大的不好。” 唐匹敌笑道:“你看一眼神雕吃一口干粮,脑子里想了些啥?” 余九龄道:“我不是看一眼神雕,我是在看神雕的各个部位,你看那鼻子,猪头肉,你看那大腿,大肘子,你看那屁股,后臀-尖,你看那猪蹄,你看那尾巴.....” 唐匹敌叹道:“看着多不好,你去-舔-舔。” 余九龄:“呸......” 天空中,正在高处往前飞的狗子忽然发出几声啼鸣,那是示警的叫声,显然前边山里应该是有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或者是有什么危险。 听到这叫声,李叱立刻举起手晃了晃,队伍随即缓缓停了下来。 他伸手往前一指,十几名悍卒纵马冲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七十三章 神经病 十几名骑兵随着李叱的手势一指,冲出队伍朝着山中探路,狗子在高空的叫声就已经提醒了或许有危险。 李叱他们的队伍里有狗子在,就像是有一个天下间最好的斥候。 十几个人的队伍顺着山路进入山谷,很快就消失在李叱他们的视线之外。 “看看这里。” 余九龄叹道:“这里几乎可以算是大楚最边远的地方了,可是这里反而有些安宁祥和,当年大楚强盛,连这样偏僻的地方都修了官道,现在却无人打理了。” 他弯腰把官道上冒出来的草想拔掉,可是那草生长的极为结实,叶子都揪掉了可就是不能连根拔起来。 唐匹敌看了他一眼后说道:“你试试用嘴。” 余九龄:“......” “这条路就叫纳兰直道。” 唐匹敌解释道:“当初大楚修建这条路,就是为了让冀州的守军用最快的速度支援边关,从冀州出发,顺着这条纳兰直道赶到西北边关,昼夜兼程,只需二十天。” 他看向余九龄说道:“这条直道的尽头,就是凉州。” 就在这时候派出去探路的斥候回来一个,在山谷口朝着他们打手势示意没有危险,队伍再次出发进入了山谷。 “是狼群。” 斥候回报道:“前边好像有一支队伍遇袭了,被狼群围攻,我们帮忙驱散了狼群,那支队伍有几十个人,是杂耍的队伍。” “杂耍?” 李叱听到之后有些好奇,这种地方,荒山野岭,怎么会遇到卖艺的队伍。 他和唐匹敌对视了一眼,随即上前询问。 这支杂耍队伍的头领是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者,须发斑白,脸上都是皱纹,肤色黝黑,一看就是常年走江湖的人。 他自称姓骆,叫骆原初,老家也是冀州人,带着他的杂耍队伍奔走在冀州治下各州县讨生活,后来到处都是兵乱,他们商量了一下,索性就来了草原这边,出纳兰草原就是大西山,山外居住着很多部族少民。 这件事,似乎只有他们这支卖艺的队伍知道,他们也遵守那些少民的要求,不对外宣扬,是因为李叱的队伍救了他们,所以他们这才明言。 幽山国灭国之后,大量的少民离开中原,可是他们又回不去曾经的家乡,纳兰草原的人牧民也不会接纳他们,所以就出大西山,在这居住。 大西山这里的地形像是一个巨大的盆地,靠近纳兰草原的叫大西山,往北是一片洼地,倒是草木丰美,百里之外还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山脉,也是燕山分支,被称为北支山。 这些各部族的少民,就在大西山和北支山之间生活下来,绵延数百年,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国中之国。 这里有数十部族,少的有七八百人,多的有十余万人,总计大概有五六十万人在此。 最大的部族叫做垌族,原本不是北方民族,而是生活在蜀州还往南的地方,那地方近乎原始。 幽山国的时候,历代皇帝都有一个差不多的喜好,就是变戏法和杂耍。 当时有一个垌族人,在幽山国做官,就向幽山国皇帝说,他的族民都是此中高手,于是幽山国皇帝下令,让他召集垌族的杂耍高手来都城。 其实是因为垌族人生活在很原始的丛林之中,每个人都擅长攀爬跳跃,就算是给他们一根没有稳定住的大竹竿,他们随便往地上一戳就能爬到最高处。 而他们捕猎,又擅长使用各种工具,比如吹针,绳套,这些练的精准了,看着确实让人觉得震撼。 再后来,垌族人不断的涌入幽山国都城,靠着这 些本事卖艺求生,其实日子过的也不怎么好。 一开始过来的人确实得到了厚重的赏赐,有的甚至因为杂耍玩得好而做了官,这消息传回他们老家之后,便有越来越多的人往冀州这边跑。 最多的时候,当时的褒城里有三万多垌族人,然而真正过上富足日子的,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最初时候,因为垌族的人在皇帝面前展示杂耍而获得厚赏,百姓们也都想看看那是怎么样的神乎其神,反正传的是神乎其神。 要是哪个商人能大价钱请到垌族的表演者,表演的时候一定人满为患,赚的盆满钵满。 可是后来人太多了,到处都是垌族卖艺的人,大街上没多远就有一伙,以至于没人再看。 幽山国灭国之后,他们被隔绝了回蜀州老家的路,害怕战争,只好往北走,本想在草原上定居,纳兰部的人怕他们赖着不走,所以驱赶出境。 他们就在大西山和北支山这一带生活下来,繁衍成最大的部族,拥有最多的士兵,所以这里的垌族首领,也是各族的首领,自称为逍遥王。 骆原初告诉李叱他们,再过一阵子就是逍遥王善欢舟的生日,他们是要赶去那边赚点钱。 或许是因为历史上的原因,垌族人也格外喜欢杂耍,到了这里之后,原本他们是卖艺的,可摇身一变他们成了最大的部族,他们的首领自称逍遥王,就开始学着幽山国的皇帝,让别人来给他表演杂耍。 李叱听骆原初说完之后想到的第一个问题不是这些部族,而是钱从哪儿来。 按理说,这些从幽山国都城逃离至此的各族少民,他们没有多少钱,可以流通的金银必然有限,别说金子,银子也会少的可怜。 如今已经有几百年,他们基本封闭,很少与外界接触,甚至都不和纳兰草原的人打交道,那他们流通的银子是哪儿来的? 他眼睛微微眯起来的时候,唐匹敌就知道这个家伙在想和钱有关的事。 唐匹敌拉着李叱到一边,笑着问道:“眼睛一眯,必有奸诈。” 李叱笑道:“你想要五万战马,五万悍卒,我不想钱谁想?我想去看看这个逍遥王的银子都是哪儿来的,刚刚老骆说他挥金如土,若真如此......” 唐匹敌道:“真如此的话,我们现在就给九妹来个加强训练,应该还来得及,让九妹多练练爬杆钻火圈什么的,应该能有不少赏赐。” 李叱笑道:“靠九妹一个人,终究还是力量单薄了些,再说,你说的那些什么爬杆之类的也不是什么绝活,会的人多了。” 唐匹敌道:“会的人多了,没人比九妹骚啊。” 李叱:“主要是现在才练显得时间太短了,光骚也不行。” 唐匹敌道:“可以让他持续时间久一些,我们走我们的,把九妹留在这,过半年一年的我们就来收一回钱,九妹这么可爱,逍遥王一定爱他。” 李叱道:“九妹原来是韭妹,你这打算割他多少茬。” 唐匹敌一摆手道:“分什么茬,割到死不就得了吗。” 李叱笑道:“刚刚老骆说,逍遥王这里的人,从没有争斗,他们的军队几百年都没有打过仗,甚至没有动过手,各部族之间也都很和睦,没有欺负外人的事情发生过,又赶上逍遥王生日必会热闹非凡,不如咱们就都去看看。” 他是想带着高希宁去见识一下。 唐匹敌道:“人家都是卖艺的队伍,我们一看就是一支军队,说不定就会被拦住,那地方数百年来少有人知,如果不是老骆他们意外进入那片地方的话,说不定现在也没有中原人知道那里还有一个小国,所以他们戒备必然森严。” 李叱回头看了看自 己的队伍,确实怎么都不像是一支卖艺的队伍。 他看向唐匹敌,唐匹敌道:“这事最终还是得落在九妹身上。” 李叱道:“你说的对,现在训练还来得及。” 他转身回去问骆原初,从这走到逍遥国要多久,骆原初告诉他说大概要走五天。 李叱回来对唐匹敌说道:“只有五天,怕是......” 唐匹敌大手一挥:“咱们加大力度!” 李叱道:“只要九妹扛得住,你要力度就有力度。” 一刻之后,余九龄看了一眼严肃的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俩货,他觉得这俩人一定是挖好了什么坑等着自己跳进去,如果他不跳的话,这俩货就会把他按进去。 余九龄有些胆小的说道:“你们俩别那么严肃,我有点怕。” 唐匹敌道:“现在有个发大财的机会,但是我们都太正经了,这个大财,越是不正经的人越有机会赚到,最好是神经病,我们看来看去,咱们这队伍里只有三个可以担此大任。” 余九龄问:“我,还有谁?” 李叱道:“神雕与狗。” 余九龄:“滚蛋!” 唐匹敌耐心的劝说道:“不干就揍你。” 李叱也耐心的劝道:“让神雕与狗揍。” 余九龄叹了口气道:“到底什么事?” 李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余九龄想了想,若真的能赚到一大笔钱的话,这事确实可以干,但是光靠他一个人怎么也不可能赚到很多很多。 想到不正经三个字,余九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眼睛就亮了,他指了指后边那些人说道:“挂刀门那些家伙,有一个像是正经的吗?” 李叱和唐匹敌对视了一眼,俩人都咧开嘴笑了。 一刻之后,挂刀门大师兄贾阮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三个严肃的人,他觉得这三个人挖了一个坑在等着自己跳进去,如果他不跳的话,旁边那个叫余九龄的应该会被按进去。 “杂耍卖艺?” 听李叱说完之后,大师兄贾阮开始陷入沉思,他把兄弟们会的都仔细想了一遍,发现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就是他们挂刀门的三种绝学之一。 听他说到挂刀门三种绝学,余九龄好奇的问道:“哪三种?” 贾阮解释道:“挂刀门所修行的刀法,和别的门派不同,我们练的是大刀,很大的那种,你们就可以理解为铡刀那么大,这就是绝学之一,叫挂刀门大刀。” 余九龄道:“那你们的铡刀呢?” 贾阮道:“没有了啊,被叛军抢光了。” 他继续说道:“第二种绝学叫中刀,比你们惯用的横刀短一些,刀柄上有锁链连着,可以出其不意伤人。” 余九龄道:“那中刀呢?” 贾阮道:“你傻不傻,刚跟你说完被抢光了啊。” 余九龄:“......” 贾阮道:“第三种叫飞刀。” 余九龄道:“你刚才说的不就是飞刀?” 贾阮道:“那叫链刀,这种才叫飞刀。” 他变戏法似的取出来几把小刀在余九龄面前晃了晃:“挂刀门三绝技之一的飞刀,我们师兄弟,人人精通。” 余九龄问:“为什么这个刀没有被抢走。” 贾阮道:“你傻不傻,这种刀小啊,可以贴身藏。” 余九龄叹了口气,然后看向李叱和唐匹敌说道:“看到了没,我就说他们都是神经病,比我还神经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七十四章 净土 李叱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们的飞刀到底行不行?” 大师兄贾阮说道:“行,肯定行,到时候给逍遥王表演一场百人飞刀,就不信他不我凑。” 余九龄道:“那就没我什么事了,挂刀门的兄弟们把这些事就能解决,百人飞刀,场面壮观宏大,想想就很了不起。” “不。” 唐匹敌扶着余九龄的肩膀认真的说道:“没有你,我们就一定摆不平逍遥王。” 余九龄觉得这又是个坑。 他问:“你们到底想让我干嘛?” 唐匹敌道:“百人飞刀表演固然壮观,可是并没有什么惊险刺激的地方,看的多了也就乏味,若是百人朝着你飞刀表演......” 嗖的一声,余九龄已经在几丈之外了。 李叱和夏侯夫人她们商议了一下,这件事最终还是要听他干娘的,老人家若是不想多事,他们就不必走这一趟,毕竟老人家未必喜欢热闹。 夏侯夫人听李叱说完之后就笑了笑,她对李叱说道:“看宁儿和玉立她们两个想不想去,她们两个若想去的话,我也跟着去看看热闹。” 夏侯玉立立刻说道:“我想去。” 高希宁道:“那就去看看吧。” 夏侯玉立是真的想去看看热闹,她回来的时候路过此地,可不曾知道这里还有一个与世隔绝的逍遥国,夏侯夫人出云隐山路过这里的时候,也不曾听说过。 倒是高希宁,她说去看看,是因为她知道李叱肯定有所图。 于是李叱和那个杂耍队伍的首领老骆去商量了一下,老骆立刻就点头答应下来,他说那地方隐秘,没去过的一定找不到,所以让李叱他们跟在他的队伍后边,到了地方,就说是一支队伍的人,都是来为逍遥王贺寿的。 于是队伍再次出发,朝着那未知的逍遥国前进。 其实李叱并不单纯的只是想看看这逍遥国什么样子,想知道逍遥国的金银从何而来,他这次出门主要的事是招募人手,若垌族那边还保持着原来的习俗,那说不定就会有所收获。 路上,李叱和唐匹敌聊起来垌族的事,唐匹敌道:“各地不同习俗不同,所以其实各地的兵也不一样,西域那边面对的是无数小国,纵然联盟也极为散乱,所以当以一支纪律严明且能对付轻骑的重甲震慑。” “南疆一带很多少民,就如垌族这样,他们生活在丛林之中,攀爬跳跃犹如灵猿,善于隐匿偷袭,要想震慑这样的人,就需要打造一支凶悍也同样灵活的队伍,凶狠时如狼,行动时如猿,便可威震南疆。” “北边黑武人打不进来,和幽州罗耿关系极大,罗耿知道怎么打黑武人,所以才会训练出一支绝对强悍的重甲骑兵。” 唐匹敌道:“我没有去过东疆,所以不知道东疆民风如何,还不好确定东疆应该如何应付。” 李叱道:“那如你所说,这些垌族的人,天生就是如狼猿一样的战士。” 唐匹敌点了点头:“所以到了之后咱们可以仔细看看,若可招募人手,比得到金银还要有用。” 李叱道:“怎么能这么说呢,又要人又有钱,岂不是更好。” 唐匹敌:“......” 李叱道:“就不喜欢你们这样拿钱不当回事的。” 唐匹敌叹道:“我是不是硬生生把你逼成了一个市侩之人?整天就想着搞钱搞钱 再搞钱。” 李叱道:“别自责,我原来也那样,只不过那会没想过有朝一日我得搞这么多钱。” 唐匹敌哈哈大笑,他喜欢李叱这样的性格,他只管对李叱说需要你做什么,不用你管什么,李叱就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做什么,也一定不会去管什么。 队伍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连续走了五天左右,前边是一条河拦住了去路,这条河至少有百丈以上的宽度,而且水流湍急,没有桥没有船,怎么可能过得去。 这河的源头就是峭壁那边的瀑布,瀑布激流而下,像是密密麻麻的剑组成,看那气势,就感觉从瀑布下冲一会儿就会被切皮剔骨。 “道路就在瀑布后边。” 卖艺队伍的首领老骆指了指那瀑布说道:“上次我们也是偶然发现的,那时候为了躲避战乱,我们偷偷进了纳兰草原,草原上的牧民本不许楚人进入,所以我们一路小心翼翼的躲藏才出了大西山。” “过来这之后,想着反正也是为了躲避叛军战乱,就在这游山玩水一阵子,走到这,我的人好奇去瀑布后边看了看,居然发现一条通道,再往前走就是逍遥国的领地了。” 他说完之后率先而行,马车已经不能通过,马也难以行走,所以李叱他们商量了一下,留下那一百名悍卒守在这,也可为接应。 他们带着挂刀门的汉子们进逍遥国,他们不像是那些士兵一样身上就透着一股子冷冽气息,比较容易被人接纳。 商量好了之后,队伍留在这里安营,他们带着足够的干粮,这里又不缺水源,所以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李叱他们带着可以打赏高空的信号,若是遇到什么危险的话,将信号放上去,外边的人应该也可看到。 他们从瀑布后边小心翼翼的过去,面前就是激流,背靠着崖壁往前走,大概走了能有两刻时间,这一百多人才全都过去。 过了瀑布之后居然就看到一条峡谷,被瀑布挡着,那边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发现这峡谷所在。 与其说是峡谷还不如说是一条稍微宽一些的裂缝,也就勉强够两个人并肩而行的宽度,两侧都像刀切开似的山崖,从缝隙里抬头往天上看,就看到一条白线。 所以李叱想着,带着那信号应该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外边留下的队伍根本不可能看到。 这里行走颇为艰难,足足走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穿过裂缝,过去之后豁然开朗,这里是一大片山谷,山谷中百花盛放,如在画中。 夏侯玉立看到这样的风景后都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美景几乎可以与云隐山相提并论,但从她语气也听得出来,如此绝美之地,宛若仙境,比起云隐山来还是略有不足。 “没有守卫?” 唐匹敌往四周看了看,山谷中野花遍地,蜂蝶无数,鸟叫声美如编钟,空谷回荡。 就是没有一个士兵守着,好像完全不担心有人闯进来一样。 老骆说道:“这里的人没有争战,别说争战连争斗没有,他们日子过的极为富足,再往前走是一片群山环绕的平原,方圆能有几百里,田野肥沃足可自给自足。” 他笑着说道:“而且逍遥王虽然贵为这里的统治者,但却极为亲民,据说历代逍遥王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给他的百姓们分钱......” 李叱看了看唐匹敌,唐匹敌的眼神是你看你那亮晶晶的贪婪大眼睛。 他们又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总算是遇到了逍遥国的人,还是一群士兵 。 他们守在一个路口,一群人坐在那长廊里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还有人在下棋,也有人在读书,这真是一群极文雅的胖子啊...... 都胖,没有一个瘦的,最瘦的那个应该也能装下一个半余九龄这样的人。 他们穿着的军服也很有意思,都是肥肥大大的长衫,身上也没有兵器,如果非要说每人一把雨伞算是兵器的话那也行。 看起来像是一个首领的大胖子看到了老骆,立刻就笑起来:“骆老头,就猜到了你们今年还会来。” 他完全没有戒心,看到老骆像是看到了自己久违的老朋友似的,一脸真诚和善的笑意。 他晃晃悠悠的过来,上上下下的看了看老骆叹道:“你们外边的日子还是那么苦吗?看看你们瘦的,一个个皮包骨一样,要我说你们就别走了,都留下吧。” 老骆笑着和他寒暄了几句,然后给他介绍李叱他们。 老骆道:“善统领,这位是我的朋友,本事很大,特意来为逍遥王祝寿的。” 被称为善统领的大胖子过来就了李叱一个拥抱,李叱感觉自己能在他丰厚博大的胸怀之间窒息。 善统领道:“你们都还没吃饭吧,走,我带你们先去吃饭,然后派人送你到进城。” 李叱以为吃饭是吃些简单的也就罢了,毕竟他们也是军人,可是却没有想到,这居然有专门的厨师...... 往前走了大概不到半里左右是一片空地,搭建了不少木棚,这里一共只有大概二十几个守军士兵,可是有六个厨师和十二个帮忙的学徒。 那些厨师看到李叱他们过来,就好像看到了宝贝似的,一个个眼睛都亮了。 见李叱他们看着惊讶,老骆解释道:“他们平日里就专门负责给这些守卫山谷的人做饭,因为吃习惯了,士兵们还总是挑剔,上次我们来的时候确实饿坏了,把人家上来的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于是这些厨师们就开心的好像孩子一样。” 李叱看向唐匹敌,唐匹敌点了点头道:“这里是一片净土。” 李叱回头交代道:“大家都要对这里的人保持尊敬,决不能生事,也不要把外边的一些习惯带到这里。” 李叱说完后看向唐匹敌道:“我已经快要不打算去看人家哪里来的金银了,这里的一切都和我们无关。” 唐匹敌点了点头道:“就当是来见识一下。” 那些厨师们招呼老骆等人坐下,然后开始忙活起来,他们似乎每个人对自己从事的工作都很喜欢,并不觉得枯燥,也不觉得辛苦,不过想想看,十八个人给二十个人做饭,确实也不算有多辛苦。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这些木棚的桌子上就摆满了菜品,十八个厨师和学徒站在那看着李叱他们,一脸的期待。 大概想说而又说不出口的是......快吃啊,你们快点吃啊,都吃掉,一定要都吃掉。 余九龄试探着尝了一口,然后眼睛就亮了。 “好吃!” 随着余九龄一声评价,所有人开始动筷吃饭。 那些厨师们看着李叱他们吃饭的样子,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对对对,就是这样,这才是我们的手艺啊,这才是我们那该死的无处安放的厨师魅力啊。 而那个善统领等人看着李叱他们却是一脸的心疼,想的是这群瘦子啊,啥啊你们就吃成这样,太可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七十五章 随便拿 吃过饭之后,李叱他们在逍遥国士兵的护送下前往他们的都城,其实就是一座巨大的山寨,连围墙都没有,这里一户人家那里一户人家,依山而建,但又不显得凌乱。 老骆说,这里的人从来都不会因为钱财而产生纠纷,也不知道他们是在什么时候形成的这种习惯,或者说是观念。 在他们看来,因为钱财而有纠纷是很可耻的一件事,会被逍遥国的所有人看不起。 老骆还说,上次他们来的时候不懂规矩,他的一个小伙计看到有人摆摊卖东西,是很精致的手工,一只几可乱真的孔雀,虽然只有团扇大小,但是做工让人叹为观止。 小伙计就问这个多少钱卖,那摊主说十两银子,小伙计虽然喜欢,可是十两银子太贵了,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便宜些卖不卖? 摊主还是笑呵呵的说好的啊,你说多少钱,小伙计就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一两银子,人家那孔雀用的材料都不止五六两银子,再加上手工,其实十两银子要价合理,甚至可以说很良心。 结果那摊主笑呵呵的点头说好的啊,然后就真的一两银子把那孔雀卖给小伙计了,一点儿都不觉得心疼。 老骆说他知道之后,觉得无比羞愧,到了这,好像有什么龌龊心思自己都受不了一样,觉得会难过的要死。 于是他痛斥了小伙计,几个人凑了十两银子给人送过去,可那摊主就是不肯收,他说既然已经卖了就是交易完成,交易就是契约,每个人都要遵守契约。 老骆他们觉得过意不去,就找了一件银的小刀送给人家做礼物,那摊主开心极了,他觉得收到礼物是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这里的每一个人收到礼物,都开心的不得了,因为他们觉得有礼物,是对他们的认可,于是摊主用一件金簪作为回礼。 李叱听老骆说完之后心里无比震撼,这个逍遥国确实逍遥,每个人的思想境界,如果放在外边的世界都可称之为圣人。 但是他们这样的人,一旦离开逍遥国到了外边的话,一定会被骗,被欺负,甚至送命,如果外面的人知道逍遥国所在,可能会有无穷无尽的人想要过来,也许还会组成军队来抢夺。 他们震撼于这里的人那淳朴良善的思想,也震撼于这里的安宁祥和,更震撼于这里的学识礼仪。 这里的每个人都识字,据说是历代逍遥王的要求。 更让李叱他们惊讶的是,他们以为到了这之后会很难见到逍遥王,却没有想到才进山城不久,他们就被逍遥王召见。 唯一没让李叱他们觉得意外的,就是逍遥王果然也是个大胖子,很胖很胖,坐在那的时候像是一个传说之中的佛。 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名贵的衣衫,居然和李叱他们最早遇到的那些士兵穿着差不多,肥肥大大的长衫,坐在一张藤椅上,一只手拿着扇子一只手拿着水果。 看到老骆的那一刻,逍遥王像是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老朋友,立刻就笑了起来,那笑容单纯的像个孩子。 “骆老头。” 逍遥王起身迎接过来,直接给了老骆一个拥抱。 “你怎么才回来。” 逍遥王拉着老骆的手说道:“去年你要离开的时候就说很快会回来看我,结果足足等了你一年,你说话有些不算话,但我知道外边一定很辛苦,你们也肯定是身不由己,不然的话你绝对不会言而无信。” 李叱明白过来,老骆说我们很快会回来看你,只是一句外边世俗世界的客套话,可是逍遥王这里的人,却觉得他说很快就一定会很快。 “我还让人准备了你爱吃的那种点心。” 逍遥王说道:“可是那种点心放不了几天就会坏掉,我又担心你回来会觉得是我没有给你准备,所以坏掉就重做,已经做了一年。” 他笑着说道:“总算是把你等回来了。” 李叱看向老骆,发现老骆的脸色无比的羞愧。 这一刻,李叱相信了老骆半路上对他说的话,老骆说,本来他们进逍遥国的时候,心里其实存了很多龌龊心思,比如看看能不能偷人家一些什么,看看能不能骗些什么,可是在逍遥国住了十几天,这种龌龊的心思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们觉得在这,哪怕想一想那些龌龊的事,都会觉得自己应该羞愧去死。 老骆真诚的道谢,然后给逍遥王介绍李叱他们。 李叱他们逐个对逍遥王行礼,逍遥王却不喜欢他们这样的礼节,觉得这样的礼节有些太繁琐,有些太虚假,但他还是会认认真真的给每一个人回礼。 逍遥王问老骆道:“外边还是楚国吗?” 老骆对逍遥王说道:“我的这位朋友就是从楚国来的,如果陛下对外边的世界好奇,可以问他。” 逍遥王看向李叱,李叱微微垂首道:“外边还是楚国,已经绵延数百年,只是如今天下大乱,楚国可能要灭国了。” 逍遥王叹道:“我们的祖先离开中原的时候,是楚国刚刚立国,想不到现在楚国居然要灭国了。” 他对李叱说,战争,他只在书册上见过,他的祖先把战争记下来,告诉子孙后代那是最可怕的事,战争可以让人扭曲的变成野兽,而之所以有战争,就是因为人性里的贪婪。 从一开始,那一代的首领们就商量好,一定要教导自己的子孙后代不要有贪婪,不要有掠夺心,不要有争斗。 “我的祖先说,战争是最可怕的东西,一次战争,会让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逍遥王看向李叱说道:“你们还是都留下来吧,这里没有战争,这里只有和平,只有安宁。” 李叱摇头道:“我不能留下来,虽然我觉得这里就像是真真正正的天堂一样,可看过了逍遥国之后,我更要离开,这里的一切给了我启发,让我知道未来我要朝着什么方向去拼,去努力,去争取。” 李叱道:“如果有一天,我也能让外边世界的人,变成和逍遥国这里的人一样,少了争斗,少了贪婪,那么我来看过逍遥国的这一躺就是没有白来。” 逍遥王看向身边的人,他身边的那些人好像也很震撼。 “你是勇士,真正的勇士。” 逍遥王招手道:“把我祖父的书拿过来。” 立刻有人把他说的书取过来,他翻开之后仔细看了看,目光停留在其中一页上。 他对李叱说道:“我的每一代祖上,也就是每一代逍遥王,都会留下一本这样的书,可以称之为感悟。” 他把书册递给李叱,指了指他看的那地方。 “这是我的祖父留下的,他在这里写过,一个人,如果被逍遥国这样的地方感化,愿意留下来做一个逍遥国的百姓,那么这就是逍遥国的成就,是唤醒了人心里的真善。” “如果一个人,因为逍遥国的存在,而想走出去改变外边的天下,让所有人都过上逍遥国百姓的生活,那么这个人就是一个勇士,一个大无畏的勇士。” 逍遥王道:“我的祖父告诉我说,如果逍遥国里有人愿意走出去帮助外边的人,那就说明一个英雄就要出现了,要支持他,要帮助他。” 他伸手拉起李叱的手,他太胖了,所以他的手就显得太大了,李叱的手在他手里,像是小孩子的手一样。 逍遥王对李叱说道:“你需要我给你什么帮助?” 坐在李叱后边的余九龄想着,水到渠成的机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出现了,所以李叱一定会要金银财宝。 可是他没有想到李叱的回答居然是......书。 李叱问逍遥王道:“我可以抄录一份历代逍遥王的感悟吗?我还想请问陛下,垌族之前训练士兵的方法,还有记载吗?” “有,但是都被我的祖上封存了,那是这里不需要的东西。” 逍遥王回答道:“你想要这些,我就让人帮你抄录一份,你想要垌族训练士兵的方法,我就把原本的记录给你,这里的人都喜欢记录,可能是觉得记下来的东西才是真正存在的,但你说的训练士兵的方法,这里并不需要了。” 逍遥王说:“如果你还需要别的帮助,你尽管说,我的祖父告诉我,我们用了几百年的时间让人们忘记了战争,但这里太小了,所以这个梦想很容易实现,外边太大了,这个梦想无法实现,为了无法实现的目标而去努力的人,是英雄。” 他看向李叱,他的目光和李叱看他的目光一模一样,李叱看他充满了敬意,而他看向李叱的时候也一样。 “你需要钱吗?” 逍遥王问。 李叱点了点头:“需要,但我不需要陛下的钱。” 逍遥王一怔,他问:“为什么?” 李叱道:“陛下的钱不是用来杀戮的。” 逍遥王忽然叹了口气后说道:“可是这里的钱,最早就是因为杀戮而聚集起来的,这座山里,有蒙帝国第一代皇帝的墓,这里有着蒙帝国从无数个地方劫掠来的无数珍宝。” 他看向李叱,沉默了好久只有说道:“我和我的历代祖上,都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过百姓们,我学着祖上的样子,对百姓们说这些金银,是因为我们善良,天赐于此。” 他停顿了一下后有些痛苦的说道:“可这是骗人的,我有些难过。” 李叱沉思片刻后说道:“若非是逍遥国的人善良,为什么会有这些金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奇遇?陛下,这不是天赐又是什么?为什么别人不能发现这里,唯独是你们发现了这里?” 逍遥王听到这句话后怔了一下,他显然在思考,片刻后他忽然就笑了起来。 “是的,你说的没错,这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奖赏。” 李叱也笑起来:“所以这不是骗人。” 逍遥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不是骗人......我没有骗人,我的祖上也没有骗人。” 他对李叱说道:“你也是善良的人,而且你还是一个勇士,所以这些天赐的东西,应该也有你的一份。” 这次轮到李叱怔住。 逍遥王道:“我带你去地宫,你想要什么,可以随便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不真实 唐匹敌觉得这件事到现在为止都好像在做梦一样,路上遇到了一支莫名其妙的队伍,救了他们,莫名其妙的知道了逍遥国,来了逍遥国,莫名其妙的就将得到一大笔来自逍遥王的赠予。 是的,这就是赠予,因为逍遥王莫名其妙的就觉得李叱是一个英雄,一个他所不及的勇士。 之所以如此认为,是逍遥王的祖父,老老逍遥王在某一天心血来潮,于本子上记下来自己的一些感悟,而这些感悟就应对在了李叱身上。 唐匹敌看向余九龄,余九龄才不会去想这么多事,他只觉得马上就要发财了,而且不用给逍遥王表演一百个人瞄准余九龄扔飞刀的游戏,岂不美哉,又何止是美哉。 李叱却有些犹豫不决,因为他很清楚逍遥国此时此刻这繁荣和文明背后的不稳定,这里抵抗不了外敌,这里的金银财宝也不是取之不尽。 看到李叱在犹豫,逍遥王似乎理解李叱的想法,他是一个很胖很胖的人,但绝对不是一个思想很懒的人,最起码他在思想上一定不懒。 “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忧。” 逍遥王问李叱:“你在想什么?” 李叱如实回答道:“富足是这里繁华和安定的支撑,就像是一根巨大的柱子撑着,我带走属于逍遥国的财物,就相当于在这柱子上砍了一刀。” “年轻人。” 逍遥王看着李叱的眼睛说道:“如果你用带走的金银,来帮助你尽快的实现让外边的天下变得安稳下来的志向,你觉得支撑着这里的柱子是结实了还是不稳了?况且钱财之类的事,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事。” 他笑着说道:“如果外边的世界一直都是乱糟糟的,就像是我们这里的记载中写的那样,人吃人,人杀人,国灭之前民先不生,我们这里早晚都会被发现,早晚都会成为那些恶魔屠刀下的冤魂。” 他站起来,很高大。 用一种让人觉得有些悲伤的语气说道:“你看这里,没有人愿意使用武力,觉得使用武力是一种很无耻的事,一旦有恶魔一样的人闯进来,这里的人没有反抗之力,如果你能让外边的世界没有这样的恶魔,我们这里才能更长久,如果将来有一天外边的世界没有了战争,我们甚至可以走出去看看。” 逍遥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你们觉得这里很大吗?这里一点都不大,我甚至不敢轻易走出山城,我怕太早就把这里的一切都熟悉,会让人觉得无趣。” 李叱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逍遥王道:“你比我了解外边的世界,我比你了解我们这里,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有一天,你会来这,笑着告诉我说,外边已经没有战争了,外边的人已经不像恶魔了,那时候,我们的人就可以走出去看看。” 他问李叱:“褒城安在?” 李叱摇头:“褒城已经不在,现在叫做冀州,也许以后冀州也会不在。” 逍遥王沉默下来。 “这里能让你看到的,能让你学到的,如果对你以后帮助很大......那就说明这是天意,天意让你走到了这,天意让你从这取走天赐的金银。” 逍遥王迈步,一边走一边说道:“跟我来吧。” 李叱和逍遥王一边走一边聊天,才知道当年的历史到底是什么样子,现在的楚国人已经不知道当时到底是一种多复杂的情况,因为史册上根本没有记载。 楚国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曾经有一个幽山国存在,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楚立国之后毁掉了所有幽山国的史料。 即便是知道幽山国存在的,也大多认为幽山国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国家,如高院长那样的人可能算是唯一。 逍遥王告诉李叱,幽山国确实是被楚军所灭,但幽山国在楚军北上之前就已经名存实亡,但这种名存实亡持续近一百年。 蒙帝国统治了庞大的区域,蒙帝国的铁骑南下就是以幽山国作为跳板,因为从根源上来说幽山国是铁鹤的一支,但因为长期学习中原文化,所以幽山国的人不想承认他们是铁鹤部。 铁鹤部分裂之后,草原上的那一支在最初还被幽山国击败,再次分裂成两支,一支往西北一支往东北。 进入东北草原深处的那支铁鹤人,经过几百年的演变之后变得异常凶悍强大,杀回草原后就迅速击败所有部族,建立一个统一的草原国家,只筹谋一年就开始挥军南下。 这一次,幽山国挡不住了,建立了幽山国的铁鹤部后裔,被他们祖先击败的铁鹤部后裔彻底碾压。 蒙帝国却没有灭掉幽山国,而是逼着幽山国皇帝宣布称臣,只给幽山国保留褒城为都城,其他的地方全都被蒙帝国霸占。 对于幽山国的皇族来说,那是最屈辱的近百年历史,他们的国一直存在,可是却像是被人圈起来围观的动物一样。 每一代蒙帝国的汗皇,都会向看动物一样来看看他们,这是一种无法描述出来的屈辱。 曙光的到来已经是近百年之后,蒙帝国统治几乎瓦解,各地义军纷纷起来反抗,幽山国皇帝也组建了一支军队,最多的时候,他们将幽山国原本的疆域恢复了三分之一。 然后楚军到了。 那时候的楚军,没有任何敌人可以称之为对手。 这是一种很难理解的事,当时的楚军怎么打都赢,多强大的敌人也会被碾压,更让人觉得难以置信的是,蒙帝国号称天下无敌的骑兵,居然被刚刚组建起来还不到一年的楚军骑兵击败。 那是蒙帝国灭亡的关键一战,十四万蒙帝国铁骑对阵八万楚军骑兵,却输的一败涂地。 楚军北上,摧枯拉朽一样击败了蒙帝国的军队,也击败了刚刚看到希望的幽山国。 在楚军眼里看来,幽山国就是蒙帝国的走狗,不然为什么不灭国? 于是楚军奉命焚烧了和幽山国有关的一切,包括他们的都城。 这些,都没有记录下来,李叱听逍遥王讲述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一个和蒙帝国和幽山国都无关的念头......当时的楚军为何战无不胜? 因为信仰。 那时候的楚军是为信仰而战,他们觉得靠他们的战斗就能终结蒙帝国的压迫。 然而那时候的蒙帝国看似庞大的军队,已经糜烂,铁鹤人成为统治者之后自命为第一等,生活太过骄奢淫逸,哪里还能打仗。 信仰。 李叱在心里深深的记住了这两个字。 他也深深的记住了逍遥王的话,如果外边的世界安定下来,没有了像恶魔一样的人,那么他们也就不必再躲在这貌似世外桃源的地方,实则被困在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当逍遥王打开了地宫的那一刻,李叱他们都被震撼到了,这座庞大的地宫,可能比大楚都城的那座皇宫还要恢弘,仅仅是刚刚 进来的这大殿,就大到让人怀疑是不是眼睛花了。 大,超乎想象的大,最直观的感觉就是大到不敢相信。 逍遥王说,这样的大殿,地宫之中一共有十几个,这样的一座地下宫殿,用几天的时间未必能都走一遍。 大殿里有石雕的群臣,都面朝着龙椅的方向,而龙椅上却没有石像,逍遥王说是他祖上给砸了。 余九龄想说你们拿人家的钱还砸人家祖宗雕像,这就不好了,但是没敢说。 逍遥王带着李叱他们穿过正殿,又走了一刻左右才进入一间巨大的石室,这石室的大小,大概有外边大殿的五分之一。 而在这石室之中全都是金银,连任何珠宝都没有,都是金银,原本应该是一箱一箱的,但是现在箱子都已经碎裂,满地都是。 这和幽山国的砂金比起来,那砂金就是一小堆啊,根本没法比。 “这里的......” 余九龄咽了口吐沫,试探着问逍遥王:“我们可以随便拿?” 逍遥王有些意外的看向余九龄,他摇头道:“不是这里的你们可以随便拿,是这里的你们可以都拿走。” 余九龄眼睛都睁圆了,连他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连忙说道:“不不不,我们怎么能都拿走呢?太多了,这里的东西,换算起来最起码有数百万两之多,甚至可能有近千万两,我们都拿走的话,你们也没法过日子了。” 逍遥王叹道:“这里......都是给你们的,这样存金银的石室,一共有四个,其中一个快用完了,我们这里人少,几百年才用了一个石室不到,大概用了一个石室的七成左右,还剩下两个石室是满的,我估计能用好久。” 余九龄:“.....” 李叱现在也总算是明白了一些,为什么逍遥王说李叱不用太担心他们这边,银子拿走了也不会影响特别大。 一个石室里的存银用了几百年都没有用完,剩下的两个石室都是满的,再用几百年问题也不大。 要看这里的人口增长如何,他们最初来的时候加起来有几万人,几百年后发展成了几十万,人口发展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李叱之前还问过,逍遥王说这里地方就那么大,所以一开始他的祖先就制定下规矩,尽量不要多生孩子,不然的话这里会放不下大家。 大家出去就危险,这里的人历代都好奇外边但是又无比的害怕外边,所以人口控制的居然很好。 这里的社会发展,和外边完全不一样。 李叱回头看向唐匹敌,唐匹敌摇了摇头:“带不走。” 李叱嗯了一声,他对逍遥王说道:“我们这次,只带走一部分,如果不够用的话回来再取可以吗?” 问这句话,李叱都觉得很愧疚,很不好意思。 逍遥王道:“都是你们的了,你想什么时候取就什么时候取。” 余九龄觉得,这才是天下最牛皮的人,什么叫视金钱如粪土,这才是! 李叱压低声音对唐匹敌说道:“现在好像突然有钱了,也突然和纳兰部的人成为朋友了,所以......” 唐匹敌笑了起来,如阳光般灿烂。 虽然他妈的有些不真实,但是想想就很爽啊......骑兵啊,军队啊,就在眼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七十七章 北狂徒 李叱他们的目标是云隐山,走的时候不可能携带大量的金银财物,所以和逍遥王商量了一下,他们回来的时候再取,先去云隐山陪夏侯夫人见见同门。 让李叱没有想到的是,让他感觉收获最大的不是那些金银财物,而是逍遥国这里的人对生活的态度。 思考之后,让李叱明白过来一件事,人其实本身是灰色的,在黑与白之间,往这边一点就是黑往那边一点就是白。 到底是黑还是白,不只是看每个人自身,还要看整个的生存环境。 逍遥国的人杜绝了几乎所有恶习,个人素质之高,每一个人和外边的人对比,都可以称之为圣人。 然而再换个方向去想,不是这里的人都是圣人,这里的人才是普通人,是外边的人都病了。 如果将来能改变世界,不仅仅是要改变一个国号。 更重要的是让每个人都能读书明理,就像是逍遥国这样,他们会觉得偷骗这样的事无比的可耻。 以至于连老骆他们这样常年走江湖的人留在逍遥国生活了十几天之后,也变得纯粹起来。 因为四周都是纯粹的人,人心里就会强迫自己不去做错事,会觉得丢脸。 将来的世界,如果是放大了逍遥国,那才是真正的成功。 李叱离开的时候和唐匹敌一边走一边说道:“如果将来有一天,人人因为自己是这个国家的人而骄傲,人人都读书明理,纵然不能杜绝所有的恶,但最起码会发扬最大的善。” 唐匹敌沉思片刻后说道:“那这个国,不管是军事,商业,还是教育都要格外强大,走在其他国家的前边,唯有如此,这个国的百姓,才会由衷的骄傲,不然的话只是空谈。” 李叱看向唐匹敌笑道:“先解决第一样。” 唐匹敌道:“别那么容易开心,虽然有了钱,也有了纳兰部这样的朋友,可是五万悍卒怎么来?不是随随便便招募来五万人就够了,现在我们仅仅是可以起步。” 李叱道:“我开心的是我知道未来要做什么。” 唐匹敌有句话想说,可是却忍了下来,他想对李叱说,你的理想理应你自己去完成。 而不是寄希望于别人,比如寄希望于虞朝宗那样的人,想的再美好也不可能会实现。 虞朝宗这样的人,出身名门,纵然靠着叛军起家,他的思想还是和寒苦出身的人不一样。 可是唐匹敌太了解李叱,他更愿意成为一个辅臣,而不想自己做一个领袖。 唐匹敌没有说出口,是因为他觉得现在时机还不到。 等有一天,当李叱看到了虞朝宗必然会做出的选择,他就会明白,他的期待只是一种幻象。 唐匹敌看李叱,他看到了李叱内心之中藏着一头无比强大的凶兽,但李叱并不自知。 李叱身上有一层茧,这层茧束缚了他,组成这层茧的丝线很复杂。 其中两种线显得最粗,也许李叱自己也一样没有察觉。 这两种线,一种叫感恩,一种叫自卑。 所以唐匹敌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自卑这种事,谁没有呢。 而自卑也分成很多种。 很久很久以前,唐匹敌的父亲有一位特别好的朋友,生活的还好,但是每天都很忧患。 也许是忧患让他生活的很好,但这种忧患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很压抑。 他记得有一次他父亲和那位朋友聊天的时候,那位朋友说了一番话,唐匹敌听完之后都感觉自己也压抑了。 那个人说...... 我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古怪性格,大概平时想的都是......我这样的人,看到别人遇到了好事,想着不会轮到我。 我这样的人,看到别人遇到 了坏事,想着不会轮到我吧。 哪怕日子过的已经很不错,内心中也藏着一种很深很深的自卑。 唐匹敌不急不躁也不劝李叱,是因为他知道有人在帮李叱,这个人叫老天爷。 他跟着李叱的这段日子,看看李叱都经历了什么?! 连逍遥国这样天上掉馅饼......不,是天上掉金山银山的事李叱都遇到了。 所以唐匹敌想着,如果李叱的改变需要一个契机,这个契机一定会来。 与此同时,距离李叱他们大概只有几十里的地方,郑恭如带着他的队伍停下来休息。 他们走的是另外一条路,沿着燕山脚下一路往西走。 所以他们没有经过纳兰草原,也没有经过大西山,他们此时在北支山的北侧。 北支山外的景象满眼都是肃穆萧条,戈壁上只有星星点点的绿色,一团一团的草好像无数弱小的生命抱在一起相互寻求安慰。 如果不是有北支山横陈在这,可能戈壁沙漠已经吞噬到了纳兰草原。 “当家的。” 高禄看了一眼郑恭如,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后说道:“这还要走多久啊。” 郑恭如展开地图看了看,眉头紧皱。 这份地图是他从虞朝宗那拿来的,绘制地图的人是燕山营的七当家,路线不是实地探查所知,而是听说。 这听说的事,谁知道有几分作准。 郑恭如又看向北边,昏沉沉的天气,像是要有大风到来,而那昏沉可能是被大风卷起来的黄沙。 “找地方休息,等风过去再说。” 郑恭如催马到了高坡上,看到前边有一大片林子,他指了指那边说道:“到林子里宿营!”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百人的队伍随即催马向前进入密林之中。 郑恭如下令用搭建帐篷的苫布拉在树上阻挡大风,围成一个圆圈,所有人和马都在这个圈里躲避即将到来的沙尘。 他们忙活这些的时候,在大概几十丈外的一棵树上,有个汉子正在看着他们,像是一头盯着猎物的野兽。 盯了一会儿之后,那人悄悄爬下树,然后迅速的退走。 他的马在林子外边,出去之后上马疾奔,很快在茫茫戈壁上就变成了一个黑点。 十几里外,一座土城中,那个斥候骑马冲了进来,他将战马扔给守门的人,快步跑进土城正中的那个大院。 这是一座已经被废弃了很多年的城堡,当初还是蒙帝国修建,如今城墙已经坍塌的不成样子。 大院里,斥候见到了他们的首领后单膝跪下来,抱拳道:“大哥,发现了一群肥羊。” 被称为大哥的人看起来四十岁上下,应该是瞎了一只眼,戴着一个黑色的眼罩。 他头发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所以自然形成了很张扬的造型。 他正在用小刀片着煮熟的羊肉,听到手下人汇报后问了一句:“一群肥羊?多少只?” 那斥候回答道:“最少四五百只,一人双骑,千八百匹好马啊。” 听到这句话,那个大哥的眼神就亮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土城上那飘扬着的破旧旗子,旗子被风吹起一些。 “风沙最迟明天中午就会到。” 他起身,把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个极响亮的口哨。 这一声口哨响后,四周站起来无数的汉子,一个个看起来都透着凶悍气息。 “有一大群肥羊。” 大哥笑着说道:“我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吃过这么肥的羊了,四五百人,千八百匹好马!” 那些人嗷嗷的叫唤起来,挥舞着手里的兵器。 大哥道:“明天一早,天亮之前,跟我去把羊群赶回家,我北狂徒盯上的羊群,天王老子也要不回去!” 嗷! 那群手下人犹如恶狼般朝着天空嚎叫,像是闻到了血腥味一样兴奋起来。 北疆有大贼,自称狂徒,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第二天,天还没亮,在树林中休息了一夜的郑恭如感觉精神好了许多。 他站在苫布围墙里边往北看了看,天色还很暗,北方的天空连星辰都看不到了。 “看起来这里挡不住风沙。” 郑恭如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转身大声喊道:“都起来吧,趁着风沙没来,咱们得转路往南走一段,尽快进山,到山里找地方躲避。” 一群人不情愿的起来,揉着眼睛,有人嘴里还低声骂着什么。 高禄走到郑恭如身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当家的,你怎么没多睡会,那个谁......对,就是你,去给当家的打些洗脸水来。” 被他叫到的那个人起身,拉开苫布围墙往外走,嘴里声音很轻的嘀咕着什么。 噗的一声! 一支羽箭穿透了他的脖子,他连喊声都没有就往后倒了下去。 四周传来一阵嗷嗷叫唤的声音,好像有一大群野狼正在围过来似的。 羽箭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很多人连反应都没有就被射翻在地。 他们慌乱的去拿兵器,可是显然突袭他们的人很近了。 显然已经悄无声息的拔掉了他们的暗哨,等他们拿起武器的时候,那些人凶悍的人已经冲到苫布围墙外边了。 高禄脸色大变,他大声说道:“你们是哪儿来的队伍!我们可是燕山营绿眉军!”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从苫布外边冲了进来。 他骑着一匹极为雄俊的儿马子,高高跃起的雄马跳过苫布围墙,马背上的人一把将高禄抓了起来。 他单手捏着高禄的后颈,脸对着高禄的脸,在他说话的时候,高禄感觉自己脸上被腥风喷了似的。 “燕山营绿眉军是他妈的什么东西?” 那人哼了一声:“你听说过北狂徒吗?” 高禄吓得脸色发白,可还强撑着说道:“燕山营虞天王拥兵数十万,你难道都不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北狂徒一头撞在高禄的头上,直接把高禄撞的迷糊起来,眼睛都往上翻了翻。 北狂徒则哈哈大笑,好像自己一点都不疼。 他左手拎着高禄的脖子,右手在腰畔把匕首抽出来,一刀戳进高禄的胸口里往下狠狠的划。 他把匕首放回去,右手伸进高禄的伤口里,整只手都伸了进去。 高禄的哀嚎声,撕裂了最后一丝夜晚。 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一束阳光正好透过树林照在高禄的胸膛上。 那只血糊糊的手似乎在硬生生往外拉拽着什么。 北狂徒吩咐了一声:“人都杀了,马和他们的东西都带走,什么他妈的狗屁燕山营。” 那些野兽般的马匪立刻开始杀人,厮杀极为惨烈。 虽然燕山营的人不会直接认命,可是他们比起这些杀人无算的马匪来,战斗经验确实差的太多了。 北狂徒看向正在找机会往后撤的郑恭如,咧开嘴笑了笑道:“你想去哪儿?” 他从高禄胸口里抓出来一颗血糊糊的心脏,随手扔给手下人道:“拿回去熬汤喝。” 郑恭如立刻就跪了下来:“大王,只要你不杀我,我保证能给你更多好处,我......我知道一个地方,有无数的金银财宝,还有无数的美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七十八章 对咯对咯 进逍遥国,澹台压境并没有跟着进去。 他也不知道李叱他们进这山谷里要做什么,他一直都只是在后边跟着而已。 哪怕是纳兰草原上一场恶战,他依然没有主动去和李叱他们亲近起来,他也不想和谁亲近起来。 他这样的人,只是为了走上三千里,证明自己无敌。 凉州内外,比试无数,校场之上,车轮大战,他澹台压境都能云淡风轻。 于是他去问他父亲,我已无敌,可否披甲执锐? 在此地,披甲执锐者,为凉州先锋。 父亲只说了四个字......井底之蛙。 他又问他父亲,我如何才能披甲执锐? 父亲说,走三千里,无敌可回。 于是他牵了父亲的老黄马,一路东行。 他没有目标,只是听闻冀州民风彪悍,多豪杰,多强手,于是他便有一念,把冀州打一个通透。 结果还没有进冀州,就被唐匹敌把他打了一个通透。 所以此时的澹台压境没有什么三千里的念头,不打败唐匹敌,三千里又有什么意义。 他父亲,乃至于他祖父,太祖父,皆为凉州将军。 虽然不过正四品军职,可是当年大将军徐驱虏听闻他太祖父澹台欢大胜之后,称赞说澹台欢可为冠军候。 自此之后,澹台欢之子澹台守一,澹台守一之子澹台器,皆被凉州百姓尊为冠军候。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澹台压境,唯有一念,勇冠三军。 李叱他们从逍遥国出来的时候,澹台压境就在山谷里等着,距离李叱留下的队伍有百丈之远。 这种野外之地,他居然还过的尽量精致,身上衣衫依旧洁白如雪。 李叱看到澹台压境,然后笑了笑对唐匹敌说道:“他不胜你,怕是真的不回凉州。” 唐匹敌道:“自此一生颠沛流离,也是可怜。” 李叱噗嗤一声笑了。 队伍继续上路,澹台压境收拾了自己的东西,那名贵的绒毯,那金钩的钓竿,拍了拍正在吃鱼的老黄马。 这是李叱他们见过的唯一一匹吃肉的马。 澹台压境钓鱼两尾,动手精心烤了,一尾自己吃,一尾喂老黄。 唐匹敌故意到了队伍后边,和澹台压境并骑而行,澹台压境沉默片刻后问道:“你是想对我说什么,还是想看看老黄?” 唐匹敌问:“它从什么时候开始吃肉的?” 澹台压境道:“它年轻的时候吃的更凶,还曾经咬死过敌人,现在挑剔了些,不做熟的不吃。” 唐匹敌楞了一下,片刻后点了点头:“好马。” 澹台压境解释道:“我祖父澹台守一训练两千轻骑,将血泼洒于草料上喂马,一开始战马只是不肯吃,我祖父便饿着它们。” “久而久之,吃血腥味的草料便成了习惯,两年后,骑兵对敌,似乎是闻到血腥味,那些战马便会咬人。” “两年中,为了养战马的血腥气,最终可用之马两千,损失的战马有六千余。” 他看向唐匹敌说道:“这便是凉州血骑,只是太凶了些,不作战的时候,不会放出马场。” 他拍了拍老黄马:“他是我父亲训练血骑战马的时候挑选出来的,是我父亲的第二匹马,三岁跟着我父亲,驰骋二十年。” “算起来,这家伙现在已经三十岁,换成是人的话,几近百岁老翁,所以不吃生肉应该也不算挑剔。” 唐匹敌的手在老黄马的鬃毛上抚摸了几下,眼神里闪过一抹伤感。 老黄马已经三十年, 天知道它什么时候走。 澹台压境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我十岁的时候就该挑选自己的战马,可我那时候只想要老黄,父亲不给,我便说等着。” 老黄马打了个响鼻,似乎在说终究还是便宜你了。 澹台压境笑起来,在老黄马脖子上拍了拍。 唐匹敌心里却只记住了血骑两个字,他听闻过凉州血骑之名,只知战无不胜,不知竟是如此训练出来的。 澹台压境看了看唐匹敌的坐骑,笑了笑道:“你这样的人,应该有一匹名驹才成。” 唐匹敌道:“他日我领兵征战,我骑过的,皆为名驹。” 澹台压境怔了怔,看向唐匹敌,眼神复杂。 “你这样的人,为何会愿意追随那个人?” 澹台压境指了指前边的李叱。 唐匹敌道:“你应该和他聊聊。” 澹台压境问:“为何?” 唐匹敌道:“技战之术,领兵之法,我应该都比他强一些,再过几年,征战多了,我可能天下无敌,但他......” 他看了澹台压境一眼道:“但除了领兵的事之外,他都比我强一些,所有事。” 澹台压境忽然心生一念。 “那我先去打败他。” 于是催马向前。 唐匹敌看向澹台压境的背影,他觉得自己有些坏,不管是谁,和李叱聊过之后,大概都会被忽悠了吧...... 北支山下。 北狂徒坐在一块石头上,手下人端过来一碗熬好了的汤,那汤还滚烫,他端过来就喝了一口,似乎颇为满足。 “我小时候身子骨弱,多病,久治不愈,母亲听人说喝人心熬汤可以治病。” 北狂徒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也不知道是喝得多了真的管用,还是我命大。” 他看向跪在那的郑恭如说道:“我杀了一半人,留下一半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郑恭如看起来吓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的说道:“回大王,知道。” 留下一半人,路上吃,吃新鲜的。 北狂徒道:“若是到了地方我没有什么收获,也不是如你所说那样金银无数美女如云,我先吃你。” 郑恭如连忙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说道:“绝对没有骗大王,我们就是奉虞天王的命去那的。” “虞天王......” 北狂徒哼了一声:“我都不敢称天王,他称天王?早晚有一日,我也去吃了他的心。” 他把热汤喝完,起身道:“我看得出来你有武艺在身,只是装作弱不禁风,以为可以有机会逃走,你大可试试。” 郑恭如连忙说道:“不敢不敢,大王放心,我绝不敢逃走。” 北狂徒哈哈大笑,指向郑恭如对手下人说道:“你们看看,像不像一条狗?我娘当初告诉我,人善被人欺,我不想做狗,所以我可以让别人做狗,你们都给我记住,你们越狠,别人越怕。” “知道!” “明白了!” 一群人叫唤起来,看着样子都很兴奋。 北狂徒道:“休息够了就赶路,咱们去看看,什么狗扯的云隐山,居然美女如云。” 一群人嗷嗷的叫唤起来,有人喊着睡了她们,有人喊着吃了她们,形形色色,犹如厉鬼。 北狂徒当年独行,路上遇到一伙马贼,拦住他要打劫,却被他把那马贼首领杀了。 当着那些马贼的面,他生吃了马贼首领的人心。 那几十个马贼被他一人吓得跪地求饶,他便说你们以后跟我,我 让别人在你们面前下跪。 后数年,北狂徒带人在北支山外那些零零散散的村落部族中不断劫掠,杀人放火,穷凶极恶。 北支山外,千里之内,无人不知他的凶名。 数年间,聚兵千余,以那座废弃的土城为家,每日分派人手四处打探。 “问你一件事。” 北狂徒骑着那匹巨大的令人畏惧的儿马子,看向前边走着的郑恭如。 郑恭如脖子上被绑了绳子,绳子的这头就在北狂徒手里,看起来郑恭如就真的像是北狂徒的马前犬。 “大王你尽管问。” 郑恭如连忙回了一句。 北狂徒道:“你所说的虞朝宗,可有我勇武?” “没有!” 郑恭如立刻说道:“不过是一个靠满嘴谎话骗人的家伙,竟是被他骗了不少人辅佐,哪里及的上大王万一。” 北狂徒哈哈大笑道:“那你说,虞朝宗都敢自称天王,我是不是能做皇帝?” 郑恭如道:“我第一眼看到大王,就有神龙之相!” 北狂徒一甩手抽了郑恭如一马鞭,他哼了一声道:“你第一眼看到我,怕是以为遇到了野人吧。” 郑恭如看起来吓得又哆嗦起来,不敢回答。 北狂徒缓缓吐出一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不知道有什么虞天王,我只知道,不凶狠的人没人怕,所以你说他只会骗人,我不信。” 他看向远处,然后回头吩咐道:“狗狼!” 他手下一个头目立刻催马上来:“大哥,怎么了?” 北狂徒指了指那边说道:“好像有一条路从那边过来,你带你的兄弟们过去探探,有生意,顺便做了。” 狗狼立刻应了一声,回身招呼道:“我的狗崽子们,跟我过去探探路!” 他手下百余悍匪随即跟着他催马而出,朝着那边那条路冲了过去。 此地是一个岔路口,他们来的路和南边来的路在此交汇一处,然后向西北方向。 那条路上若是有人来的话,狗狼带着百余悍匪,自然不会放过。 南边那条路上,距离北狂徒的队伍大概三十几里,车队正在继续前行。 马车上,李叱看了一眼澹台压境,澹台压境正坐在老黄马上沉思着什么。 他本是过来要和李叱比试一下的,可是聊了一会儿,他忽然觉得李叱说的很有道理。 以至于他已经忘了,他是要来比试一下。 男子汉大丈夫,若志向只是守凉州一地,那岂不是显得短浅了些? 若能率军驰骋天下,从守凉州变为打天下,从打天下变为守天下...... 澹台压境看向李叱,李叱的眼神是在鼓励他,像是在热情的说......对咯,就是这样,你再想想。 澹台压境想了一会儿后问:“你为什么觉得你们一定能行?两个十几岁的人就敢谋天下?” 李叱道:“天下只有一个李叱,天下只有一个唐匹敌,天下也只有一个澹台压境。” 他问澹台压境:“所以,为何就不行?” 澹台压境想了想,自己已经这么吊了,唐匹敌似乎更吊一些,三人加起来,确实有点意思。 李叱缓缓道:“东西南北三万里,不过人生一局棋,你我执棋手,管他谁无敌。” 澹台压境的眼睛又亮了一些。 李叱的眼神就更加鼓励起来......对咯,对咯,你再想想。 【所有周边都已经发出几天了,收到的朋友在书评区吱一声~顺便留言,想想下个月咱们送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七十九章 人马皆怒 北狂徒手下有狮虎豹鹰犬五个小头目,每个人都是杀人无算的凶徒。 这五个人,跟着北狂徒学到的只一样本事,那就是杀戮。 也许是因为狗觉得不就自己名字不霸气,所以在狗字右边又加了一个狼字,是为狗狼。 仔细想想,也不知道是狗狼像狗多一些,还是狼狗像狗多一些。 北支山外这方圆千里之内,北狂徒从没有顾忌,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杀就杀谁,只看心情如何。 在他看来,没有人怕,就说明不够厉害不够凶残。 没有人怕,就不是人上人。 狗狼是北狂徒手下五名头目中最不能打的那一个,并不说明他真的不能打,只是五个人对比来看。 但他是这五个人中最凶残的一个,他狂热的把北狂徒视为偶像,北狂徒所表现出来的残忍,在狗狼这就再次被放大。 他们劫掠的那些普通百姓或者是商队,若是落在别人手里,赶上那几人心情好,还能有一条活路。 若是落在狗狼手里,不可能有一个人活的下来,而且必会死状凄惨。 北狂徒手下这五个人,自称为五狂将,本领最大也最受北狂徒重用的是疤狮,手下有一百多人。 排名第二的叫白额虎,排名第三的叫金钱豹,排名第四的叫飞雕。 这五个人手下各有一百多人,剩下的队伍是北狂徒的人。 狗狼带着队伍到了山口,往四周看了看,两侧山林密布,官道进山口又不是很宽阔,这地方是绝佳的埋伏场所。 “在这等半日,半日没生意上门就去追上大哥,这种破地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肥羊。” 狗狼一摆手,他的人立刻下马,拉着马进了两侧的林子里,他们把马拴好之后又回来,准备设伏。 有人拉来绳索,用刀子在地上豁开一条小沟,把绳索埋进去,若有人骑马过来,绳索拉起,人仰马翻。 两侧的草丛里也安排了人,他们没有正经的弓箭,自制的弓稍显简陋,但只要距离不是太远,也可杀人。 都准备好了之后,狗狼就到一侧的山林里躺着去了。 他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还吹了吹。 其实以他们身上的脏污,随便一块地都看起来比他们还要干净些。 往草丛上一躺,嘴里叼着一根草,只等生意上门。 他抬着头看向天空,洁白无瑕的云在头顶上慢悠悠的飘过,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云里边也不知道有没有仙女。 有仙女的话,能不能爽他一把。 云下边,一只鹰飞过。 他看到鹰就来气,因为五狂将之中的飞雕就会欺负他,打也打不过,只能受气。 他总是想着如果有机会,就得把那家伙开膛破肚,不是想着玩,是真的想。 所以他朝着天空中那只飞过的鹰啐了一口,那吐沫飞起来,又落在他自己脸上。 天空中的鹰就好像看到了似的,嫌弃的叫了几声,又好像是讥讽的叫。 狗狼一边抹脸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叫尼玛叫,让我抓着你拔光你的毛。” 或许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他干脆闭上眼睛躺好。 不知不觉间狗狼就睡了过去,他是被自己的呼噜声惊醒,狠起来连自己都骂了一句。 坐起来看了看天色,也不知道睡了多大一会儿,看起来今天这条路上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其实也就是迷糊了两刻左右,他只是不想在这耽误时间。 云隐山里有美女如云,那才是他想去的地方,只怕追不上去,到了之后没有新鲜的。 他起身,舒展了一下双臂。 “狗崽子们,收拾东西,去追大哥。” 四周埋伏的人随即应了一声,一群人起来准备走,刚要去收拾东西,就看到官道上慢悠悠过来一个人。 那家伙身穿一件白色锦衣,骑着一匹老黄马,摇摇晃晃,像是要在马背上睡着了一样。 狗狼立刻吩咐了一声,所有人全都爬伏下来。 “妈的,等了这么久,就他妈的来了一个,这玩意一个就跟蚂蚱腿似的,连口肉都算不上。” 狗狼抓起身边的石头往前砸了一下,然后吩咐道:“前边那几个人,那肥羊靠近就用箭把他放下来。” 前边的几个悍匪立刻应了一声。 天空中,那只惹人烦的鹰又叫了几声。 眼看着那锦衣少年到了山口,前边的几个悍匪立刻把羽箭放了出去,破空之声有些尖锐。 坐在马背上那摇摇晃晃的家伙,像是真的困极了。 左边晃一下右边晃一下,那几支羽箭居然被他碰巧躲了过去,好像闹着玩一样。 狗狼一怒,骂道:“你们都是废物吗?!” 他抢过来一张弓,搭箭拉弓,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破空而出,朝着锦衣少年的脖子就飞了过去。 那人抬起手,两根手指一开一合,啪的一声轻响,居然靠两指把那支箭夹住了。 这两根手指很棒啊。 狗狼一惊。 “乱箭射死他!” 他立刻就喊了一声,能两指夹箭的人,又岂是凡夫俗子?对付这样的,当然是要以多欺少。 一群悍匪立刻站起来,瞄准了那锦衣少年就开弓放箭,一时之间数十支箭飞了过去。 那少年手里的马鞭甩动起来,犹如风车,所有羽箭居然全被马鞭扫落。 澹台压境抬起头看了看那只盘旋的鹰,想着这小东西真不赖,也不知道能不能从李叱手里要过来。 他哪里知道,那小玩意连李叱都瞧不起。 他把马停在山口,朝着草丛里招了招手。 狗狼虽然惊惧于此人的武艺,但是他这边有一百多人,人多势众,自然也不会真的怕了。 他带着人从山坡上下来,一群人拦在山口。 狗狼上前两步,指向那个锦衣少年。 他还没有开口,就听到那个锦衣少年先说了句话。 “此山爱谁开谁开,此树爱谁栽谁栽,我要从此过,你们把钱都拿出来。” 狗狼一怔。 有一种话被人抢走了的感觉。 还没开始,话被人打劫了。 “消遣我们?” 狗狼这种凶悍之人,哪里会多废什么话,一指澹台压境道:“把他心挖了,给咱们大哥熬汤喝。” 一群人立刻上前。 听到他这句话,澹台压境的眉角一扬。 “北狂徒的人?” 他问。 狗狼笑道:“你若听过那就好了,自己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难得的,澹台压境把一侧的长槊摘了下来。 他眼神凛然道:“我上次特意找过你们,却没有遇到。” 澹台压境那杆乌黑而又透着一种金属光泽的长槊震了震,槊锋犹如龙吟。 “找过我们?” 狗狼皱眉想了想,忽然间反应过来,然后哈哈大笑道:“十几天前,有个狂妄之人四处打听我大哥在哪儿,还留话说要先杀北狂徒,再灭狂徒军,就是你?” 澹台压境点了点头:“是我。” 他离开凉州一路往东南方向走,走到北支山这一带,就听闻了大贼北狂徒的恶名。 他进一个村子讨水喝,村口挂着一个女人的尸体,肚子被剖开,血流一地。 应是一个孕妇,活生生被人开膛挖出胎儿。 看到那一幕,澹台压境的心里就冒出来一团火,不杀恶贼难以平灭的怒火。 他出凉州之前就知道凉州之外马贼横行,却没有想到如此没有人性。 再往村子里边走,一户人家的院墙上,有二十几个农夫被人钉在墙壁那。 每个人都被钉了四肢,双手双脚,都被长钉狠狠钉住,每个人的大腿上还都插着一根竹管放血。 村子里的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却没有人敢来救,因为谁救谁都会被报复。 澹台压境把尸体一具一具的都放下来,有村民朝着他喊,说你走吧,别给我们村子招惹祸端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澹台压境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连帮人收尸这种事,都成了招惹祸事。 澹台压境第一次知道了北狂徒,他离开的时候对那些村民说,如果北狂徒的人再来,你们就说我在找他。 告诉北狂徒,杀老百姓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来杀我,我叫专杀狂徒。 他还留下地址,说自己会在小峰山下十里镇外红花亭等着,那是澹台压境之前走过的地方。 他回到红花亭,等了七天,不见人来。 于是他决定去找,他见到人就问,百姓们皆说不知道北狂徒的匪巢何在,就算是知道大概也不敢告诉他。 又找了五天,一无所获,于是澹台压境只好继续南下。 他没有想到会遇到唐匹敌他们,不遇到唐匹敌就不会回头,不回头就不会遇到北狂徒的人,皆为天意。 狗狼看着澹台压境,笑的前仰后合。 “你是不是想替那些村民出头?” 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我们抢过一个村子后,一般不会很快再去一次,养羊养猪的你懂不懂?总得养养。” 狗狼一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说道:“可是也就巧了,过了几天我突然想起来,就带人回去看看尸体还在不在。” “然后发现尸体被人摘了,我要灭了那个村子,那个村子的人跪在那哭求啊,说不是他们干的,他们不敢。” 狗狼看向澹台压境道:“还说有个年轻人,说要专杀狂徒,原来是你,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他把眼泪擦干净,然后不笑了,往前压着身子,用一种很阴森的语气说道:“不过那些村民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都没道理屠掉那个村子,早死早托生,他们也就不用活着受苦受罪。” 澹台压境脸色变了变,抓着长槊的手微微发颤。 “对了。” 狗狼道:“十里镇外红花亭是吧,我们去了,花没有,亭子也不红,没有找到你,顺便把十里镇也屠了。” 他耸了耸肩膀,一脸你奈我何的样子。 他说:“我让人杀人放血,泼在红花亭上,染红了整个亭子,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红花亭。” 狗狼朝着澹台压境招手:“你想杀我吗?” 不等澹台压境说话,老黄马嘶鸣一声,跃起向前。 它感受到了少主的愤怒和杀意,不等少主下令,便直冲了过去,好马通人性。 那一刻,它仿佛有回到了在血骑兵中领头冲杀的时候。 马背上的人,眼睛发红。 马亦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八十章 有架一起打 老黄马笔直冲了过去,起势如惊雷。 马贼们谁也没有料到,这看似孱弱的老黄马爆发力居然如此之强,本站在原地没动,动,已是一丈多远。 马贼们立刻想放箭,可是刚刚距离太近,他们又觉得一百多人打一个并不会有什么变故。 所以此时仓促之间,只有零零散散七八支箭射了出来。 澹台压境长槊一扫,便有三颗人头飞了起来,脖腔中血液喷洒如泉。 老黄马落地之后横着一撞,两三人被它撞的往后倒飞,它后蹄抬起猛击,又将两人踹翻出去。 它这一撞一踢,其力之巨,足可杀人。 人与马,如同一体。 人杀三四人,马亦杀三四人。 澹台压境的长槊扫过,便是人头飞落,老黄马后蹄蹬中,便是胸口塌陷。 狗狼吓得眼睛都直了,他刚刚看到那锦衣少年双指夹箭,当然知道此人武艺非凡,可是哪想到如此凶悍。 老黄马踹飞两个马贼,再次发力而起,两个前腿跳起来往前冲。 冲击之中,前腿弯曲,两腿膝盖位置重重撞在一个马匪的胸口。 那马匪往后急速摔了出去,胸口上塌陷出一个极为恐怖的坑,老黄马居然会这膝撞之法。 撞上去,怕是有数百斤之力,也许更重。 那被马膝撞出去的贼人落地之后就直接不动了,连哼一声都没有发出便一命呜呼。 天空中,狗子发出几声啼鸣,然后朝着来的方向飞了回去。 澹台压境的眼睛扫向那些马贼,一声呼喝,老黄马人立而起,跟着一声嘶鸣。 距离大概几里外。 李叱他们正在等消息,刚刚狗子去探路在高空叫声示警,李叱准备安排人去前边看看,澹台压境便说他去。 澹台压境大概是觉得自己跟着这一路着实无趣,又暂时打不过唐匹敌,所以前去探路应该有点意思。 “他考虑的怎么样?” 唐匹敌看向李叱问道。 李叱笑着摇了摇头:“那般心高气傲之人,又岂是容易骗到手的,不过应该已有三分动心。” 坐在一边的高希宁笑道:“骗男人倒是很在行,也不见你去骗了哪个女孩子。” 唐匹敌眯着眼睛看向高希宁,心说你是何来勇气说出此话的,你不就在这呢吗? 然后想了想,大概她不是骗来的,他听过高希宁做媒婆的事,想来骗女孩子这种事,是她的主业才对。 李叱也笑,他笑着说道:“骗男人容易些。” 唐匹敌:“......” 他看了看远处没有什么动静,于是继续说道:“澹台刚刚与我讲过凉州血骑训练之法,颇为残酷,一万良骑,只余两成。” 李叱连忙说道:“咱们玩不起......” 按照唐匹敌说的,一万良骑只剩两成,十万战马运气好了余下两万,唐匹敌可是想要五万精骑。 多大本钱! 他的话刚说完,就听到远处又传来狗子的鸣叫声,李叱的脸色一变,高希宁的脸色也变了变。 狗子是他俩训练出来的,那叫声之中代表的意思,他俩立刻就听了出来。 “快去,打起来了。” 李叱急切的说了一声。 唐匹敌左手在马身上拍了一下,催马向前,他身后一百名悍卒跟着冲了出去。 唐匹敌心急,这种地方往往多有大贼,山野之地,贼人也必会凶狠。 打起来的话,澹台纵然战力惊人,可终究敌不过人多,万一被围困,可能会有危险。 等唐匹敌冲到山口,脸色立刻就变了。 澹台压境那一身雪白的锦衣已经被彻底染成了红色,山口处,官道上,横七竖八,全是尸体。 每个人,死状凄惨。 澹台压境站在一人面前,那人跪在地上,像是在不断求饶,听起来嗓音都颤抖的厉害。 澹台压境看着面前的人说道:“那些村民,当时应该也是如此求你的吧。” 眼睛血红血红的澹台压境一把将狗狼拎起来,大步走到路边一侧,他一拳轰在狗狼胸口,狗狼疼的哀嚎一声便倒了下去。 澹台压境回去捡了几把长刀过来,拿起狗狼的右手,砰地一声将长刀钉在狗狼手上。 狗狼的右手被长刀钉在树上,背靠着大树,疼的不住挣扎,可却根本挣扎不出去。 澹台压境抓着狗狼的左手一拉,硬生生反方向让狗狼的双臂合抱大树。 然后再一刀,将狗狼的左手也钉在树上,那刀切入极深,几乎贯穿树干。 他弯腰把狗狼的腿搬起来,一刀戳在腿上,把腿也都钉了上去。 此时此刻的狗狼,反方向抱着大树,两条腿还没能落地,像是跪在半空之中一样。 唐匹敌看到澹台压境如此的杀气,朝着他喊了一声:“澹台!你这是做什么?” 他是害怕澹台压境一时之间血气冲了头脑,人可能会疯掉。 澹台压境回头看了唐匹敌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回答:“做该做的事。” 偏偏是这种面无表情,是已经怒到了极致。 他见旁边不远处有那种长势很高的野草,秸秆有拇指粗细,过去扫断一根。 再用刀子豁开狗狼的裤子,朝着血管出处,把那拇指粗的秸秆狠狠戳了进去。 血液很快就顺着秸秆空管往外流出来,下边的草叶上,血液一滴一滴的落在上边。 澹台压境后撤两步,看着哀嚎的狗狼说道:“我会站在一直看着你,直到你死。” 狗狼吓得不住的求饶,然后又破口大骂,可是澹台压境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唐匹敌从马背上跳下来,跑到澹台压境身边,他侧头看了看澹台压境的脸色。 那是一张惨白的出离愤怒的脸,越是这样的愤怒,偏偏看起来很平静。 “他们是北狂徒手下的马贼。” 澹台压境尽力让自己语气平静的说道:“我来时路上,看到了他们屠杀过后的村子。” 他指了指狗狼说道:“他们就是这样,把村民挂在墙壁上,四肢钉死,用竹管放血。” 唐匹敌的眼神骤然一凛。 他一直都很清楚人性里的恶一旦释放出来,便是地狱的魔鬼也要胆寒。 可是他也知道,没有人能确定人性里到底会有多恶,善恶在人心,偏到了恶的这边,多血腥残酷的事也能做的出来。 “他们剖开孕妇,活生生取出胎儿。” 澹台压境几乎是咬着嘴唇说话。 “我将被他们残杀的尸体放下,他们回去之后见尸体没在墙上挂着,于是屠杀所有村民。” 澹台压境说到此处,忽然就忍不住了,一拳打在狗狼的眼眶上。 这一拳,何等的爆烈。 砰地一声,狗狼的眼眶直接就崩裂开,眼珠子应该也被这一拳打爆,血液从澹台压境的拳头下喷发出来。 “我要找到他们。” 澹台压境看向唐匹敌说道:“你们去做你们要做的事,我暂时不跟着你们了。” 他看向已经疼晕过去的狗狼,一脚踹在其裆部,刚刚疼晕过去的人又疼的醒过来,嗷嗷的叫唤着。 “北狂徒在 哪儿?” 澹台压境问。 狗狼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忽然就狰狞的笑了起来,他看着澹台压境的眼睛狞笑着说道:“他会来找你的,会挖开你的心,然后熬汤喝。” 澹台压境还要问,就听到老黄马忽然叫了一声,那声音似乎是在呼唤他。 他立刻看向老黄马,老黄马回头看着他,在老黄马的脖子下边插着一支羽箭。 澹台压境的眼睛骤然睁大,然后猛的冲了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夏侯玉立蹲在澹台压境身边轻声说道:“我已经给老黄用了药,也包扎了伤口,它只要不再狂奔撕扯,修养一阵会好过来。” 澹台压境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他起身,走到李叱面前说道:“你们走吧。” 他看了老黄马一眼,老黄马爬伏在地上,伸嘴够着旁边的野草吃,还是那样,只吃嫩芽。 澹台压境对李叱说道:“帮我带走老黄,照顾它一下,我了却此间事,会去找你们......劳烦再借给我一匹马。” 李叱沉默片刻后说道:“你的马你自己照顾。” 他拍了拍澹台压境的肩膀:“你要杀的人,咱们一起杀。” 他停顿了一下后说道:“北狂徒等不到他的人回去,定会回头,我们就在这里等。” 说完之后他看向余九龄道:“你和挂刀门的兄弟们保护我干娘她们后撤十五里。” 余九龄张了张嘴,想留下,可他知道自己武艺确实也真的稀松平常,于是点了点头:“我把她们带到安全的地方。” 他心中已经想好,把夏侯夫人和高希宁她们安顿好,然后他就回来。 不管能打不能打,兄弟拼命,他就要回来。 李叱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那些手下的悍卒喊了一声:“把地方收拾好,咱们准备在这打一架!” “呼!” 士兵们应了一声,立刻分散出去收拾那些马贼的尸体。 澹台压境道:“北狂徒的队伍有千余人,咱们的人少。” 唐匹敌站在旁边语气平淡的说道:“一人十个而已。” 澹台压境深吸一口气,终于能笑了笑。 这些马贼让他的心情无比的压抑,可是李叱和唐匹敌,在这一刻让他的心情重新变得光明起来。 “马贼选在这个地方伏击,眼光还好。” 唐匹敌往四周看了看,然后看向李叱,他没说话,李叱就点了点头:“你来安排。” 唐匹敌嗯了一声,抬起手打了个口哨。 一百名悍卒立刻都看向他,唐匹敌道:“收拾好了过来,我交代一下。” 李叱走到高希宁身边,微笑着说道:“不用担心什么,区区一伙马贼而已。” 高希宁轻声道:“可你伤还没好。” 李叱笑道:“伤完全好了也就不需老唐和澹台动手,我一人足矣。” 高希宁跟着他笑起来,掩饰住自己眼神里的担忧。 “你们都小心些。” 她说了一句,然后回到马车那边:“我陪着干娘。” 李叱点头,挥手。 余九龄带着车队往后退,挂刀门的汉子们看向李叱他们,目光有些复杂。 李叱走到山口看向北方,唐匹敌走到他左边身侧,澹台压境走到他右边身侧。 三个年轻人站在这,一样的挺拔。 人若分出等级高低,他们三个,谁不是一等? [大家有空的就搜搜网图,找找看,谁找到的高希宁最合适,然后做个抱枕还是可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八十一章 悟 山坡上,澹台压境站在那看着北方,这里居高临下,若有人从北边过来,距离很远便可看到。 此时他心中有些淡淡的悔意,不是后悔下重手以暴制暴,而是应该先逼问出敌人情况才对。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才有所悟,悟到了为什么父亲像是看不起他。 他对父亲说他已无敌,父亲说他是井底之蛙,其原因可能不只说的是他武艺上的事。 为将者,武艺自然重要,可更重要的的头脑。 他侧头看向不远处,唐匹敌也站在看着北边的来路方向,不知道唐匹敌在想些什么。 于是澹台压境咳嗽了一声,略显尴尬的找了个开头。 “山风还真是不小。” 他笑着说了一句。 唐匹敌点了点头,回了一句:“因为站在高处。” 澹台压境忽然觉得唐匹敌说话其实挺招人恨的.....以前自己是不是也这个吊样? “你在想什么?” 澹台压境问唐匹敌。 唐匹敌指了指前边的路:“那边的路口,北狂徒有千余队伍,虽然说是马贼,但也称得上都身经百战,他们不会贸然冲过来。” “马贼若是回来,会在那路口位置停下,北狂徒大概会分派人往这边探路。” “咱们若只是在这等着,小股斥候过来探路,咱们伏击无用,要想让大队人马过来,需有人过去诱敌。” “况且伏击小股斥候,便是打草惊蛇,北狂徒的大队人马再攻过来,就会有所戒备。” “诱敌若人数少了,北狂徒未必亲自追来,而是分派兵力追击,所以不应少于二十人。” 澹台压境一怔,唐匹敌站在那原来不仅仅是看着敌人什么时候会来。 唐匹敌继续说道:“我刚刚想过,将队伍分成三批。” 他看向澹台压境道:“我们有一百骑兵,我带二十人在发现敌军之后,在合适的时机上前,假做碰到,然后我掉头而回。” “你带二十人,现在离开此地去那边另外一条路上,北狂徒若分兵来追我,你从另外一个方向过去诱敌,促使北狂徒分兵去追你。” 唐匹敌道:“李叱带六十人在此地伏击,我们三个分工行事。” 澹台压境沉默片刻后说道:“可我们终究只是有一百骑兵,北狂徒这次若是倾巢而出,不下于千余人。” 唐匹敌淡淡道:“一百骑兵,是我训练出来的。” 说完之后他转身下山:“现在去分派人手。” 他们两个到了山下,然后澹台压境就又是一怔,因为李叱已经把队伍分派好了。 一百骑兵分成了三批,其中两批各三十人,一批四十人。 等唐匹敌和澹台压境下来之后,李叱道:“该有诱敌才行,再促使敌人分兵。” 澹台压境再次怔住,他看了看唐匹敌又看了看李叱,心情有些复杂。 唐匹敌道:“分派之人,我带二十,澹台二十。” 李叱道:“我这边,四十人足矣。” 澹台压境心说这两个人怎么......都如此自信的? 唐匹敌想了想,点头:“也好,我二十,给澹台四十。” 澹台压境:“......” 十五里外。 余九龄他们退回到了北支山和大西山之间的那片山谷,这山谷南北宽有百里。 他们退回的地方,距离逍遥国的入口还有很远,因为当时他们往东走了五天才到逍遥国。 “九龄。” 高希宁看向余九龄叫了一声,又看向挂刀门大师兄贾阮:“ 贾先生。” 余九龄和贾阮两个人随即向前,两人站在高希宁面前,同时说了一句:“有事情你说。” 高希宁道:“来时我看过,那边百米左右,草丛遮掩有一个山洞,你们留下十个人即可,我们退入山洞中,你们两个带剩下的挂刀门兄弟去支援李叱。” “山洞?” 余九龄往高希宁指的方向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 “哪里有山洞?” 他觉得高希宁在还是担心李叱他们才这样说。 高希宁道:“那边有三棵树最大,左边那棵树后就是山洞,李叱来时必然看到,不然也不会让我们退回十五里。” 余九龄不死心,跑过去看了看,惊讶的发现居然真的有个山洞。 可是从他们路过的角度看,要发现基本没有可能,李叱和高希宁是怎么看到的? 而且从高希宁的语气听的出来,李叱没对她说过发现了山洞的事,是因为李叱知道高希宁也一定发现了。 他不说,只是无需交代。 余九龄觉得和李叱高希宁这样的人相比,自己好像个傻子。 他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在十五里之外,澹台压境也是这么想的。 和李叱唐匹敌相比,他这个自认为已经在凉州无敌的人,像是个傻子一样。 高希宁继续说道:“我们将山洞遮掩藏好,再清除留下的脚印痕迹,就算有敌人过来也不好察觉,所以留下十个人足够。” 夏侯玉立道:“况且我又不是不能打。” 小姑娘跃跃欲试,如果不是担心她母亲,她现在更想去前边和李叱他们一起杀敌。 余九龄看向贾阮,贾阮却没有说话,看起来神色有些纠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高希宁道:“李叱答应过你,不让你们去参与危险之事,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贾阮认真的说道:“其实你们也可以不管这件事的,难道李叱他们不知道凶险?” “退回来的路上,小师弟问我,为什么李叱他们明知凶险也要去做,完全可以避开不管。” 贾阮道:“我当时心里只有一句话......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他看向师兄弟们说道:“你们都记住这句话,咱们没有跟错人!” 贾阮看向高希宁说道:“我们师兄弟,不是不知道什么叫侠义,不是不知道男人该有何为......我舍不得师兄弟们去拼命,是因为我一直觉得,这该死的天下,没有什么是值得我们拼命。”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哪个男儿,心中无梦?” “大师兄!” 小师弟甄艮看着贾阮笑起来,眼睛里亮晶晶的。 贾阮摇头道:“你不能去,你们都不能去。” 小师弟的脸色立刻就暗淡下来。 贾阮道:“我.....自己去。” 他看向高希宁道:“对不起了高姑娘,我师父临终之前我答应过他,要保护好师弟们......我给我师父磕头保证,一个都不能少。” 高希宁点了点头:“我懂。” 贾阮大声对兄弟们说道:“你们留下保护高姑娘......若你们还认我这个大师兄,你们就得听我的。”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们再去做你们想做的事,但需记住一件事,挂刀门的人,若不可为侠义事,那还不如继续装个缩头乌龟。” 他再次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谁不想做英雄......”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小师弟甄艮说道:“师父临终之前有句话,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全部,我对你们说,师父临终前 的交代就两个字......活着。” “可其实师父临终前的交代是九个字。” 他停顿片刻后说道:“活着,或者伟大的活着。” 师父把这个选择交给了他,对于他来说,他这个大师兄做选择何其之难? 他笑了笑:“大师兄先去伟大了,你们听话,师父把你们交给我了,你们就要听话,大师兄是有威严的。” 说完之后看向余九龄:“咱们走。” 余九龄应了一声:“咱们走。” 山口。 唐匹敌在看到远处有尘烟起来之后,断定北狂徒的队伍已经回来,他招了招手,带着二十人出发。 二十人骑着马,把刚刚已经掩埋的尸体又挖出来了二十具,每个人的马后边都拖拽着一具马贼尸体。 若是北狂徒看到的话,不疯才怪。 这二十一人的队伍顺着道路往北走,算计着时间,此时北狂徒的队伍已经在那岔路口停了下来。 另外一边,澹台压境带着四十人的队伍在等待着信号。 李叱站在高山上看着,一旦北狂徒分兵追击唐匹敌,他就会发出信号,澹台压境就会带人从背后袭扰。 若他一人前去找北狂徒算账,他反而没有什么顾虑,但是现在他带着这四十个悍卒,心中却有些忐忑。 在这一刻,他理解了父亲当初对他说的那些话。 凉州将军澹台器说过,你以为你武艺不错就能领兵杀敌?你还不知道什么叫责任。 等你明白何为将军职责的时候,我才会交给你一支队伍,我不会轻易把任何一个士兵的生死托付给你。 那时候澹台压境想着,以我的能力,父亲你交给我多少人,我还能害了他们不成? 他想着,若我领兵,必然是百战百胜,哪会有你担心的事发生,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此时,他带着四十名骑兵,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为将者的职责,四十个人的生死已经好像山一样压在他肩膀上,何况千军万马。 什么叫,把士兵们的生死托付给你了。 他深呼吸,低头看了看长槊。 老黄马跟着高姑娘她们去找安全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事,也幸好夏侯姑娘医术那么好。 “一会儿冲锋,你们都在我身后。” 澹台压境忽然说了一句。 他自己一怔。 因为在一息之前,他都没有想过要说这句话,哪怕是他说出口的那一刻,他脑子里可能都没有反应过来。 在这个时候,这句话,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 他回头看向那些士兵,士兵们也在看他,没有人怀疑他说的话,也没有人怀疑他的能力。 从这四十个人跟上他的那一刻起,他们作为士兵,就选择了无条件的相信他们的将军。 “披甲执锐......” 澹台压境自言自语了四个字,然后抬起手在自己胸口上拍了拍。 他在心里告诉他父亲......父亲,我现在懂了。 前边官道上,唐匹敌带着二十骑兵拖拽着马贼的尸体,他们一路有说有笑。 此时,路口的北狂徒举起千里眼正在看着这边。 这千里眼是他当初带马贼闯进一个小县城,从县令手里抢来的,只此一个。 他看到了那几十个人过来,也看到了那些人马后边拖拽着的尸体。 一瞬间,北狂徒血气上涌。 【关于高希宁人物像的事,大家说的是对的,我去试着找一找美工,看看能不能画出符合每个人心中的大长腿......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八十二章 战术 北狂徒看到唐匹敌的人纵马拖尸,眼睛的怒火就在瞬间燃烧起来。 从来都是他的人这样对别人,何曾遇到过这种欺辱。 这些悍匪杀人如麻,甚至杀人作乐,此时看到他们自己人被拖拽着的样子,也不由得头皮发麻。 “活剐了他们。” 北狂徒伸手往唐匹敌那边指了指。 他手下五狂将之一的飞雕立刻催马向前,飞雕手下的一百余名悍匪也跟着冲了出去。 他们的对面只有二三十人,这些马贼完全就没有把人放在眼里。 尤其是五狂将之一的飞雕,他在队伍里排名很低,本来就不被重用,此时只想在北狂徒面前表现一下。 唐匹敌看到对面分兵出来,只是微微一笑。 他吩咐一声:“斩断拖绳。” 他手下士兵们纷纷抽刀,将背后拖拽尸体的绳子砍断。 “弓!” 唐匹敌一声令下。 二十名骑兵立刻将硬弓摘了下来,伸手到背后斜绑着的箭壶,抽出羽箭。 澹台压境第一次看到李叱这支队伍的时候就很好奇,这样一直队伍,为何装备如此精良? 这一百名骑兵,每个人的装备都足以让大楚整个的府兵羡慕,甚至连澹台压境都羡慕。 因为他们的凉州悍卒,都达不到这样的装备。 每人一张马弓,每人一把连弩,长刀短刀各一,左臂上还有骑兵圆盾。 身上虽然没有统一的甲胄,但是皮甲很厚,还有护心镜。 这不是一支典型的轻骑兵,因为轻骑兵为了追求速度,往往装备都很简单。 除了这些之外,这一百名骑兵还都有长兵器,不是造价昂贵的长槊,只是一杆木枪,就在马鞍一侧挂着。 当时澹台压境看到的时候也很惊讶,因为极少见到轻骑兵会配备长兵器,纵马冲锋,多为战刀。 “百步!” 唐匹敌一声高呼。 士兵们立刻将弓端起来,弓弦拉满。 对面来的马贼骑术精湛,速度迅疾,只是这拉弓准备的片刻,马贼已经到八十步外。 “放!” 随着令下,二十一支羽箭嗡的一声飞了出去。 这一百人,是唐匹敌等人精心训练,集合各家之长,每个人的作战能力都超乎寻常的强悍。 二十一支羽箭飞出去,然后就一片惊呼从对面传来。 冲锋在最前边的十几个马贼躲闪不及,被羽箭射落,人落地,马骤停,队伍冲锋的速度立刻就顿了一下。 这一顿的时候,第二轮羽箭又到了。 骑兵冲阵,留给弓箭手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从骑兵进入射程到冲到近前,合格的弓箭手能放出三到四箭。 第二轮羽箭与地面平行着飞过去,那些停下来的骑兵立刻又有不少人中箭。 “点子硬!” 飞雕立刻大声喊了一句。 他没有想到这几十人居然如此凶悍,武器装备又是如此精良,一瞬间,他那想表现一下的欲望就几乎全散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北狂徒没有让他们撤回去的意思,飞雕随即咬着牙喊了一声。 “继续冲!” 他催马向前,手下的马贼也跟着再次提速。 第三轮羽箭又来了,其中一支羽箭直奔飞雕心口,飞雕看到了却只来得及往下压了压身子,那一箭洞穿了他的肩膀。 这些马贼凶悍无比,可却缺少护具,羽箭迎面而来,速度又快,中箭就会落马。 三轮齐射,飞雕手下的一百多名马贼被射翻三十余人。 有人被一箭 命中要害而亡,有人中箭落马被后边的骑兵撞翻,还有人被后边飞马踩死。 “换弩。” 唐匹敌再次下令。 士兵们动作迅速的把马弓挂好,摘下连弩,此时敌人骑兵的距离已经在五十步之内。 这种距离连弩的杀伤力,比弓箭要强大的多。 随着一片机括响声,一尺来长的弩箭密密麻麻的打了过去,冲锋在前的马贼接二连三的落地,摔的极惨。 他们队伍后边,三岔路口。 北狂徒举着千里眼看向远处,眉头已经开始皱了起来。 对面那支骑兵不过二三十人左右,可是竟然有如此装备,而且作战之际,不慌不乱,不急不躁。 比起他手下马贼来,那些人的战斗素质要高出不止一个层次,他的人,只会争强斗狠。 若是已经混战在一处,他的手下未必就不如那些骑兵,可是没冲过去就已经被人消耗了四五十人,而且士气已弱。 三分之一的马贼被打掉,那些人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做过一样,沉默的可怕。 每个人将连弩打空,迅速的把连弩挂回去,然后将马鞍一侧的长枪抓了起来。 “燕尾!” 唐匹敌也将他的铁枪摘下来,双手握紧,铁枪向前。 随着他的命令,二十名骑兵组成燕尾阵,对面还有近百人的骑兵队伍,就好像洪流狠狠撞在堤坝上一样。 洪流的前锋撞上来,拍起水浪。 燕尾堤坝,岿然不动。 二十一杆长枪往前戳出去,那些马贼立刻就被戳穿,战马碰撞在一起,就像是洪流被堵在了堤坝下边。 长枪乱戳,那些靠近的马贼被一个一个的戳中,可是他们的战马却还堵在这,后边的人就过不来。 马贼用的都是刀,唐匹敌的人用的是长枪,马贼的刀够不到他们,可是长枪却已经捅死了两排人。 唐匹敌的铁枪犹如一条怒龙,靠近者必死无疑。 马贼头目飞雕又回头看了一眼,北狂徒还是没有下令让他们回去,飞雕就不敢回。 他知道自己若是擅自回去,北狂徒会怎么处置他。 于是他咬了咬牙,抓起长刀从马背上跳起来,踩着前边的战马冲向唐匹敌。 他跳跃而来,居高临下,一刀朝着唐匹敌斩落。 唐匹敌铁枪一扫,当的一声扫在飞雕的刀上,这一枪便把飞雕的长刀扫飞。 飞雕身子一歪,还没有来得及在马背上站稳,唐匹敌一伸手抓着他的腿把人抓了过来。 飞雕极力想要挣扎出去,可是唐匹敌把他拉过来之后,把他夹在左臂腋下。 然后唐匹敌一声暴喝。 “杀!” 他面前堵在着的马群被这一声暴喝吓得惊了,四散而出。 唐匹敌便催马向前,左臂下边夹着飞雕,右手持枪,那沉重铁枪在他单手之中,却仿若长剑轻灵。 枪尖一点就是一条人命。 二十名骑兵随着唐匹敌往前冲杀,而此时因为飞雕被生擒,那些马贼顿时就乱了。 他们被接连杀死十几个人之后终于胆寒,后边的人不敢再往前挤,拨马就跑。 唐匹敌带着二十骑在后边追杀,一百多人的队伍,被二十人杀死七八十个,剩下的几十人落荒而逃。 而唐匹敌这边,一兵未损。 唐匹敌纵马急追,被他追上的人,一枪一个,枪枪戳穿后脑,中则必死。 他带着二十人追到距离北狂徒的大队人马不到三十丈距离停下,唐匹敌松开左臂,飞雕的尸体坠落马下。 人竟是硬生生被他单臂夹死,脸色铁青,眼睛凸起,死不瞑目。 唐匹敌停下战马,把铁枪挂回马鞍一侧,然后伸手指向北狂徒,手腕一转,用手指勾了勾。 北狂徒的眼睛骤然睁大。 唐匹敌拨马而回,带着二十骑往后退走。 北狂徒暴怒,大声喊了一句,催马向前疾冲。 他手下的马贼随即呐喊着跟了上去,这近千人的队伍,呼啸向前,烟尘暴起。 北狂徒带人急追,他的队伍后边,澹台压境到了。 澹台压境带着四十名骑兵冲上来,在马贼队伍的后边用弓箭袭击。 后队的马贼,一个一个的被射落下马。 听到后队的喊声,北狂徒更加暴怒,他吩咐手下白额虎带着人去后边,他继续追击前边的那些骑兵。 白额虎带着他的人逐渐减速到了最后,然后拨转战马冲向澹台压境。 澹台压境只怕他不来,冷笑一声,带着手下人转身退走。 白额虎凶悍,见那些偷袭后队的人占了便宜就想走,哪里肯放过他们,于是呼喊着猛追。 山坡上。 李叱举着千里眼看着战局,一切都按照预计的进行,可他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开。 澹台压境说,北狂徒手下有千余悍匪,可是数量具体有多少并不知情。 此时看来,北狂徒的手下最少应有一千四五百。 就算是成功引诱马贼分兵,可对于李叱他们的兵力来说,敌人的数量还是太多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逼他们下马,让他们攻山。 北边,澹台压境带着四十个骑兵调转方向往回撤,悍匪头目白额虎带着一百多人紧追不舍。 澹台压境一边纵马一边回望,见追击的队伍已经远离他们的大队人马,他立刻喊了一声。 他率先拉起缰绳,坐下战马随即嘶鸣着减速,四十名骑兵动作整齐划一,队伍很快就停了下来。 “连弩打完,然后随我冲杀。” 澹台压境转过身之后立刻下令。 他们和唐匹敌的队伍不同,唐匹敌带的人是等着敌人来攻,他们是引着敌人来追。 所以回身之际,敌人的距离已经不容的他们放箭了,只能用连弩消耗。 随着澹台压境一声令下,四十名骑兵在开阔地段形成两排,错落站位,连弩开始向外激射。 白额虎的人好像被一阵暴雨打了似的,疾冲之中,不少人坠落马下。 有的人脚腕还在马镫上挂着,被战马拖拽着跑,哀嚎声立刻就炸了起来。 短短片刻,澹台压境的人把连弩射空,最少几十人被射翻,武器装备上的差距,难以弥补。 “跟在我身后!” 澹台压境一声暴喝,将长槊握在手中,打马向前。 “你们可知锋矢阵?!” 澹台压境大声喊。 “知道!” 身后骑兵同时应了一声。 “以锋矢阵冲敌!” 澹台压境一马当先。 队伍迅速形成了一支锋矢,澹台压境就是箭簇。 对面那个凶悍的马贼头目嘶吼着冲过来,看到那些人,澹台压境的脑海里一瞬间就出现了那些被残杀的无辜百姓。 “给我死!” 澹台压境一声暴喝。 他的长槊微微扬起,三尺多长的槊锋上寒光凛凛。 噗! 长槊戳进白额虎的胸口,人被长槊捅着离开他的战马。 澹台压境双手持槊,顶着白额虎的继续往前。 一个,两个,三个...... 纵马冲锋之际,长槊连穿三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八十三章 力有不足 澹台压境心中只有一念,这些恶魔绝不可再留人间。 就在他纵马疾冲,一槊贯穿三人之际,脑海里居然还想到了一句话,这句话让他自己忽然间透彻起来。 世上英雄,皆为除魔而生。 世上没有妖魔鬼怪,妖魔鬼怪在人心。 也就是在这一刻,澹台压境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李叱和唐匹敌有那样的自信。 天降英雄,生而卫道。 那两个少年,比他悟到的早。 他长槊挑着三具尸体冲撞,在想到皆为除魔而生这句话的时候,他心中豪气纵横。 “开!” 一声暴喝。 澹台压境双臂上的肌肉犹如虬龙般蹦了起来,两只手握紧大槊,猛的一甩,三具尸体被他甩飞出去。 他有力拔山兮之势,可是坐下战马负重如此之大,已经有些吃力。 澹台压境这一横扫,他对面的骑兵全都吓破了胆子。 那是何等神威,挑着三具尸体居然还能有如此力度,横扫之下,数名马贼被扫落马下。 尸体飞出去那一刻,余下马贼也皆胆寒,后面的人不敢再战,纷纷逃走。 他们这些人,平日里仗着耍狠让别人畏惧,此时见别人更狠,他们心中便满是畏惧。 他们服从命令,也是因为对头领的畏惧,白额虎都死了,他们的斗志也就涣散。 所以随着一声声呼喊,后边的马贼掉头就跑,澹台压境安能让他们逃走? 四十名悍卒跟在澹台压境身后,犹如风卷残云,从后边追杀这些敌人,颇有一丝爽意。 追杀,即为屠杀。 前边的人只顾着跑,后边的人只顾着砍。 山坡处。 李叱站在那看着战局,汹涌人群中,他一眼就认出来哪个是大贼北狂徒。 实在过于显眼,那人身材雄健,壮硕如牛,骑着那匹马,比其他人的马要大一圈还有余。 那马四腿粗壮,马鬃如瀑。 李叱他们刚刚离开纳兰草原,在草原上也涨了些见识,知道这种巨大凶悍的战马名为儿马子。 在草原上,儿马子就是马群中的头领,是马群中的斗士,也是卫士。 所有战马,皆要阉割,而儿马子就是没有阉割的真正的能爆发出战马雄性力量的存在。 没有阉割的战马过于暴躁,体型巨大,寻常人根本不可能降服。 别说那些少见战马的中原百姓,就算是草原上经验丰富的牧民,也不敢轻易去尝试降服一头儿马子。 驯服不了的话,极有可能还丧命于此。 特意留下的种-马,一是可以延续马群优良传承,二是以其暴烈来守护马群。 草原上的人都说,有儿马子在,就算是饿极了的狼群都不敢轻易招惹。 一个人,能让儿马子如此臣服,就足以说明这个人的实力有多恐怖。 李叱站在高坡上看着那人,看着那队伍,脑海里不停的思考着战术。 “传令,待唐匹敌他们过去之后,拉起绊马索!” 李叱回头吩咐了一声。 传令兵随即跑了下去。 这还要多谢之前狗狼那些马贼,是他们留下了绊马索,不然的话李叱他们还真没地方去找这足够坚韧的粗绳。 即便如此,李叱他们的兵力确实太少了。 没办法在山口两侧都安排埋伏,四十个人,只能集中在山口一侧。 绊马索的一头拴在对面的树干上,绳子送下来,埋于官道下,这边林子里,有五六个悍卒等着。 他们神色凝重,只能令下。 唐匹敌带着二十名骑兵冲过去,马蹄子踏破地面,尘土飞扬,去势如电。 后边一千多名马贼犹如奔涌的河流一样跟上来,声音沉闷,像是贴着地面的奔雷。 此时此刻,在高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李叱也抓着弓箭下到山坡处。 眼看着对面骑兵冲上来,埋伏于林子里的那五六个悍卒立刻拉起绊马索往后疾冲。 这绊马索绕树一周,五六个人发力,立刻就把绳子绷直了。 这一瞬间,人仰马翻! 前边的一排马贼顷刻间就翻倒出去,绊马索的高度在马腿膝盖左右,战马纷纷往前扑倒。 马往前戳,人往前翻,场面立刻就乱成了一团。 前边的人倒了,后边的人撞了,追击唐匹敌的马贼队伍立刻就停了下来。 那五六个悍卒又把绳索围着树绕了一圈,迅速的绑好,然后这五六人立刻冲到山坡上和李叱他们会合。 “箭!” 李叱一声暴喝。 手下数十人人,开始拉弓放箭。 虽然人少,可是他们居高临下,又正是羽箭射程之内,那些马贼立刻就慌了。 他们也有弓箭,可是他们的弓箭太简陋,再加上还击是为仰射,够不到李叱他们。 李叱他们手里的可是大楚军方精工打造的武器,比起那些马贼的装备来说要好的多了。 马贼慌乱的还击,可是那些竹片弓发出来的箭,飘乎乎的飞上来,到不了李叱他们身前。 此时再看,唐匹敌已经带着人绕了一圈,也已经下马上山。 北狂徒坐在马背上,举起千里眼往山坡上看了看,山坡上的人射术精湛,极悍勇善战,可只有几十人。 在这一刻北狂徒心里有些震撼,也很愤怒。 只有这些人,何敢对他挑衅? “他们只有几十个人,给我攻上去灭了他们!” 北狂徒大喊一声。 他手下五狂将之一的金钱豹武艺极强,听到北狂徒的命令,立刻招呼一声,带着马贼下马攻山。 黑压压的人群顺着山坡往上爬,这些马贼也都憋着一股起火,所以冲山的时候气势汹汹。 唐匹敌带着他的人回来,和李叱他们会合之后,组成防线,用弓箭压制马贼攻势。 另外一侧。 澹台压境带着四十个悍卒已经杀光了白额虎的手下,此时的澹台压境已经连战两场,体力略有不支。 他看了看,兵力众多的马贼已经往分兵往另外一侧绕,想从别的地方上山夹击李叱他们。 澹台压境指了指那个方向说道:“你们从后边上去,为李叱他们守住侧翼。” 有人问到:“你要去哪儿?不和我们一起上山吗?” 澹台压境看向远处,那骑马立于官道高处的北狂徒,他沉默片刻后说道:“你们只管上山,尽快去帮助李叱他们。” “是。” 那四十名悍卒应了一声,从他们所在的方向支援过去。 澹台压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坐骑,习惯性的说了一句:“老黄,你还行吗?” 这才醒悟,坐骑并非老黄。 他坐下战马与他一样,也已经有些力乏,晃了晃脑袋,似乎也想跟着那些同伴离开这。 “若是老黄在就好了。” 澹台压境再次看向远处的北狂徒。 擒贼先擒王,这些马贼看似凶悍,可他们全靠北狂徒的残酷镇压才有团结,队伍所谓的凝聚,皆是因为对北狂徒的恐惧。 若能奇袭杀死北狂徒,这一千多名马贼立刻就会乱掉,他们马上就会四散。 澹台压境再看向山坡上 ,李叱的兵虽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可人数太少了,几十个人,最终也压不住那么多人进攻。 此时此刻,有至少七八百人在攻山,北狂徒身边只有二三百手下。 所以澹台压境想试一试。 这件事因他而起,他不能让李叱和唐匹敌他们跟着送命。 “马!” 澹台压境拍了拍战马的脖子,然后一抖缰绳。 “跟我杀贼!” 那战马嘶鸣一声,虽然有些气力不足,可还是听从主人的号令,发力向前疾冲。 山坡上,李叱看到下边北狂徒大声嘶吼着指挥,他想和澹台压境一样,杀北狂徒,马贼队伍必散。 于是他瞄准北狂徒,一箭射了出去。 那箭去如流星,片刻之后就到了北狂徒身前。 啪。 北狂徒一把将羽箭攥住,随手扔掉。 他抬起头看向箭来的方向,眼神越发凶狠起来。 李叱则轻叹一声,若是他带铁胎弓就好了。 就在这一刻,李叱看到澹台压境单人独骑,持长槊,踩尘烟,白衣飘血,直奔北狂徒而去。 “澹台!” 李叱的眼睛立刻就睁大了。 与此同时唐匹敌也看到了,脸色跟着也变了。 可是此时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冲下山去帮澹台压境,马贼密密麻麻的攻上来,他们就算杀穿敌军,也一定来不及。 所以李叱立刻就再次抬起弓,准备以弓箭协助澹台压境杀掉北狂徒。 他伸手往箭壶里一模,箭壶空了。 “谁还有箭!” 李叱回头喊了一声。 可是身边士兵,都已经射空了箭壶,此时靠连弩阻挡大水漫堤一样攻上来的马贼。 连弩射程,够不到北狂徒位置。 澹台压境已经纵马冲到了马贼队伍后边,北狂徒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轻蔑的冷哼一声。 北狂徒往后指了指:“疤狮,你去杀了他。” 五狂将之中武艺最强,比北狂徒也差不了多少的疤狮点了点头,拨马转身。 此人在马贼队伍里地位仅次于北狂徒,北狂徒对他态度,也不似对其他人那样跋扈,很多事都与他商议。 疤狮手中兵器,是一根铁棍。 疤狮逐渐加速,冲出队伍,迎着澹台压境过去。 两个人在半路碰面,谁也没有说话,直接出手。 澹台压境知道此时危急,必须尽快杀死北狂徒才能解李叱他们的压力。 所以出手就是全力一击,一槊直奔疤狮胸口。 疤狮看到面前长槊刺来,眼睛里有些复杂的东西一闪即逝。 他铁棍一扫,当的一声把长槊拨开,那一棍之力,竟然将长槊砸的震颤起来。 疤狮暴喝一声,一棍砸向澹台压境的头顶,澹台压境长槊收回,两手握着槊杆往上一举。 这一棍凶狠的砸在槊杆上,澹台压境硬生生扛住,双臂上立刻就有巨力灌入。 他可扛住,可是坐下的战马却有些扛不住了。 本就已经乏力,奔驰许久,此时被如此重力暴击下压,战马嘶鸣了一声,前腿弯曲了一下,险些跪下去。 可是这战马也极倔强般,硬生生又挺直回来。 澹台压境知道,不可再如此硬接。 就在这一刻,他瞥到了和他对战之人身上的那件皮甲,脸色立刻一边。 “你是府兵出身!” 澹台压境怒问一声。 疤狮看着他,没回答,又一棍砸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八十四章 挂刀门绝技 澹台压境知道自己坐下战马已经撑不住如此重击,所以疤狮的第二棍他没有硬接。 以长槊拨开铁棍,然后槊锋横扫回来。 过招之间,疾如闪电。 疤狮用铁棍把槊锋磕开,似乎对那杆槊格外有兴趣,特意又多看了几眼。 他似乎是很羡慕面前这个人,能拥有这样一条长槊。 疤狮的棍法有些特殊,这种打法正常人做不到,所以让人望而生畏,或可称之为甩棍法。 他的铁棍,比起澹台的长槊也只是短了一些,比寻常士兵用的木枪要长一些。 而且是纯铁打造,手腕粗细,分量之重可想而知。 别人用棍,多为双手,而他则是单手。 这种分量的铁棍,他右手握住棍尾,那棍却仿若插在磐石之中,这种腕力又岂是寻常人可及? 别说铁棍,寻常人单手握住一根这么长这么粗的木棍,握住一端,还能把木棍端平不摇不晃的有几个? 疤狮这样用棍,最大限度的发挥棍的长度,也最大限度发挥棍的力度。 这样甩起来再砸落的一棍,其力何巨? “既为府兵,为何做贼!” 澹台压境努叱一声,一槊戳向疤狮的心口。 疤狮竖起来将铁棍挡在身前,精准的拦住槊锋。 “府兵又如何?府兵也是贼窝!” 疤狮反问了一句,眼神里怒气外溢,他手腕一抖,铁棍横扫过来。 澹台压境俯身趴在战马身上,那铁棍在他背后横扫过去,带过一阵疾风。 那一棍扫过去,澹台压境立刻起身,一槊刺出。 此时的疤狮长棍横扫,棍在一侧,想撤棍防守显然来不及。 可是他没有防守,而是借助横扫一棍的惯性,身子从马背上跳了起来。 他人在半空,一脚踢开澹台压境的长槊。 此时棍子也正好抡到了他身后,单手硬生生往上发力,把那铁棍从背后抡过来,带着崩山之势直奔澹台压境的头顶。 澹台压境也避闪不开,情急之下他将长槊脱手,然后一掌拍在槊杆上。 他那大槊在半空之中震颤了一下,然后横着撞在疤狮的胸口位置。 这一下撞击把疤狮的身子往后撞的飞回去,然而那一棍还是落下了。 澹台压境一咬牙,双手抬起来硬生生接住了这一棍,巨力之下,铁棍下沉,澹台压境抓住铁棍的瞬间一声暴喝。 “开!” 坐下战马一声悲鸣,显然吃力太重,硬撑着没有倒下去。 澹台压境双手抓着那铁棍发力一拉,把半空之中的疤狮又拉了回来。 疤狮被拽到澹台压境身前,澹台一拳轰在疤狮胸口。 这一拳将疤狮打的直接摔落在地,铁棍也被澹台压境顺势夺了过去。 不等疤狮起身,澹台压境将这铁棍当做标枪用,朝着地上的疤狮狠狠一掷。 乌光犹如霹雳,瞬息而至。 疤狮立刻翻滚开,那铁棍砰地一声戳进大地之中,这官道坚固夯实,而这铁棍却深入至少一尺,尘土炸裂。 这一击若是戳在疤狮身上,也必会直接戳个通透。 澹台压境从马背上飞身而下,不等疤狮站好,一脚侧踢扫向疤狮的脖子。 疤狮抬起双手挡在自己脖子一侧,可是这一脚的力度还是把他扫的往一边歪倒。 “纵然对朝廷不满,纵然心有怨气,你身有冤屈,也不可祸害百姓!” 澹台一边怒吼一边猛攻,一拳一拳,疾风骤雨。 疤狮被迫防守,连环出手拨开拳头,可是却防不住,漏了一拳过来,正中他面门,这一拳打的疤狮往后摔倒。 澹台压境紧跟一步,一脚踢在疤狮身上,疤狮的身子卷缩着横飞出去,擦着地面,飞出去能有一丈多远。 如此上风,澹台必然不会手下留情,再次紧追上去,朝着疤狮的胸口一脚踏落! 疤狮眼睛骤然睁大,他来不及躲开,只好用双手往上一托,挡住了澹台这一脚。 “你懂什么!” 疤狮奋力把澹台的脚推开,双手撑地起身,双脚踹向澹台胸口。 澹台侧身半步,然后一把抱住疤狮的双腿,他把疤狮抡起来转了一圈。 转动之际,看准旁边有一棵大树,于是抡着疤狮往大树上撞了过去。 这一下,疤狮撞的头破血流,脑袋里轰隆隆的,瞬间就失去了战斗之力。 澹台压境一松手把疤狮甩到远处,再次追上,一脚踢在疤狮下巴上,疤狮的身子打着转又滑出去半丈。 澹台看到他的大槊就在旁边不远,过去将大槊捡起来,走到疤狮身边,双手握着大槊,槊锋朝下对着疤狮心口。 疤狮迷迷糊糊的,已经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澹台压境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何离开府兵,听你说话猜测或许你受过冤屈,可这都不是你去残害别人的理由,迫害你的人该死,你迫害别人也该死。” 疤狮缓缓睁开眼睛,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嘴里不住溢血。 他不再打了,躺在那看着澹台压境,眼神里却好像并无惧意,反而变得平淡下来。 “你说的对,这不是我残杀别人的理由......” 疤狮嘴里还在往外溢血,说话便显得含含糊糊。 “可是你知道什么......你又懂什么......咳咳,我勇猛杀敌屡立战功,却都被那些贵族子弟霸占,他们还怕我把事情说出去,又杀我灭口。” 他艰难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疤痕:“他们在我脸上砍了三刀,把我扔到军营外边,以为我必死......” 他忽然咆哮道:“我凭什么再做个好人?!” 疤狮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被流血封住,另外一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澹台压境。 “你这长槊造价不菲,不是我们穷苦人能用的起,想来你也是富贵出身,你这样的人,懂什么?” 疤狮抬起手抓住槊锋,两只手被槊锋割裂,血流如注。 “杀我。” 他说。 澹台压境一怔。 “杀我!” 疤狮一声怒吼。 他双手握紧了槊锋猛的往下一拉,槊锋噗的一声戳进他心口,当槊锋贯穿的那一瞬间,他的身子猛的抖了一下,然后双手软绵绵的摔落在地。 “你命真好......你有一杆......这么好的槊。” 疤狮嘴里挤出来最后几个字,然后头一歪,就此气绝。 澹台压境看着这具尸体,心里好像突然之间被堵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格外的难受。 面前死去的这个疤面汉子,应该是边军出身,短短三言两语,道尽半生苦楚。 “是朝廷对不起你,是那些混账东西对不起你。” 澹台压境把长槊抽出来,转身上马。 “不是百姓们对不起你,你该死。” 他上马之后,那战马嘶鸣一声,朝着人群中的北狂徒冲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候,另外一侧,也有两个人也朝着北狂徒冲了过去,自南面来,纵马疾驰。 挂刀门大师兄贾阮大声说道:“擒贼先擒王,我们去杀了那贼首,围攻李叱他们的贼兵必乱。” 余九龄虽然自知武艺不强,可是却使劲点了点头:“好!” 两个人把身子伏低趴在马背上避开贼兵的羽箭,那些箭在他们旁边或是背后嗖嗖的飞了过去。 “我先上!” 大师兄贾阮喊了一声,眼看着冲到那些贼兵近前,他直起身子,双手往外一洒。 “今日你应知道,挂刀门三绝,并无虚假!” 那双手一洒,一片银芒飞了出去,这一甩之间,也不知道他双手发出去多少把飞刀。 只看到拦在他身前的那些马贼纷纷坠落,那一排人几乎全都被飞刀击中。 冲至此处,大师兄贾阮在马背上飞身而起,他坐下战马随即冲撞在对面的战马上。 战马嘶鸣中,大师兄人在半空,再次甩出去一片银芒,目标却是人群之后的北狂徒。 坐在高大的儿马子后背上,北狂徒看到那人飞身而起,知道会有飞刀来,于是他一伸手把旁边的马贼抓了过来。 将马贼挡在身前,飞刀密密麻麻的戳在那马贼身上,光是脸上就有三刀命中。 大师兄在一名马贼的肩膀上点了一下,飞身而至,可是人在半空,北狂徒把他手里的尸体砸了过来。 距离已经很近,这一下躲无可躲,大师兄被尸体砸的落地,摔的很重。 北狂徒伸手从旁边马贼手里拿过来一把长刀,随手一掷。 大师兄贾阮没有看到,却知道敌人必有后招,落地之后迅速翻滚,那把刀飞来,砰地一声戳进地里。 整个刀身全都戳进地下,刀柄连晃都没晃,好像本就是铸在地下似的。 大师兄翻身起来,伸手一摸,自己已经只剩下两把飞刀。 他一甩手,一刀直奔北狂徒的心口,那一刀出手之后,身子横跨一步,第二刀出手飞向北狂徒咽喉。 这两刀发力极为巧妙,第一刀先发,可是第二刀更快,于是这两把刀近乎不分前后到了北狂徒身前。 大师兄故意横跨一步再发第二刀,就是为了让两刀从不同方向过去,而且第二刀发力更足,让人防不胜防。 按照惯性想法,当然是第一刀先到,挡开第一刀再挡第二刀也来得及。 然而双刀齐至,如何能挡? 硬接。 北狂徒抬起手,一左一右,同时一捏,居然在半空之中硬生生把两把飞刀攥住。 那两只手截停两把飞刀,都是三指拿捏,避开锋刃,飞刀疾飞之下戛然而止。 其力度之精巧,眼力之精准,令人震撼无比。 北狂徒看了看手里的手里的飞刀,眼神里是毫不在乎,随手扔在地上。 大师兄贾阮的眼睛却已经睁大,他以为这两刀必可杀敌,可是那两刀却都被人接住,他的手里已经没有刀了。 “贾阮!” 远处,余九龄把他的长刀抽出来掷给贾阮。 贾阮腾空而起,一把将长刀握住,然后脚下发力,再次跃起一刀砍向北狂徒的脖子。 北狂徒在那一瞬间,催马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就避开了贾阮的刀。 原本那一刀是瞄准了贾阮的脖子,儿马子往前走了一步,那刀就要落在北狂徒肩膀后边。 此时人在半空,贾阮想改变刀势也已经来不及。 北狂徒抬起手,一把攥住贾阮的手臂,然后把人往上一甩,再一伸手掐住了贾阮的脖子。 他看了贾阮一眼,那眼神里是如此的轻蔑。 “绵软无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八十五章 我一直在等你长大啊 在北狂徒看来,这个人敢朝着自己冲过来,都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 何来的自信? 所以他稍稍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杀了贾阮,只是想多问一句话。 “我和你有仇吗?” 他问。 之所以如此问,是因为他觉得如果不是仇恨的缘故,一个人应该没有这样的勇气。 贾阮没有回答,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居然想的是另外一件事......自己,居然,不怕死。 这么多年来,他都以为自己是很怕死的一个人,因为他这么多年来都扮演着一个怕死的角色。 连他自己都已经习惯了怕死的行为,也已经习惯了怕死的想法。 这一刻,他理解了那些不怕死的人。 哪怕被人抓住下一息就会被杀死,为什么都会做出一些看起来很幼稚,很没有必要,而且有可能让自己死的更快的事。 呵......啐! 贾阮朝着北狂徒的脸上啐了一口。 距离太近,事出突然,所以这一口北狂徒没能躲开,他下意识的偏了一下头,可还是被啐了一脸。 “现在有仇了。” 北狂徒说了一声后,单臂把贾阮举起来,手指就要发力。 就在这一刻,余九龄来了。 余九龄武艺不高,他自己很清楚,所以他从来都没有幻想过自己是那种在万军之中往来冲杀的绝世悍将。 他觉得唐匹敌是,李叱也是,新认识的那个叫澹台压境的人也是,夏侯琢是,庄无敌也是。 唯独他自己不是。 他也是个怕死的人,所以才会发现自己跑的很快。 他为什么嘴贱,是因为那是唯一可以展示他跑得快的办法,他只是不想被人看不起,最起码他有一样可以比别人强的地方。 贾阮是他刚认识不久的人,也许连朋友都算不上,因为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也没说过几句话。 不是余九龄话少了,而是人家挂刀门的师兄弟们有自己的圈子。 平日里都是他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余九龄也就不愿意去打扰人家。 硬是过去开几句玩笑,那样会显得很尴尬,骨子里的自卑,谁还没有了。 可是这一刻余九龄上来了,他武艺不高,但是他足够快足够灵活,在那些马贼的劈砍中,他左躲右闪的到了北狂徒的马前。 没别的,就想救个朋友。 于是余九龄高高跃起,两只手朝着北狂徒的眼睛插了下去,这是他觉得最凶狠的招式。 其次的踢裆。 啪的一声轻响。 还没能把双指刺中北狂徒的眼睛,北狂徒的另外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掐住了余九龄的脖子。 然后,北狂徒很不可思议的看了余九龄一眼。 “我也和你有仇?” 他又问了一句。 余九龄被掐着不能挣扎,脖子被人攥着越挣扎越难受,他也没法踢打人家。 于是...... 呵,啐! 北狂徒暴怒! 他两臂往左右分开,然后就要朝着一处猛-撞。 山坡上,李叱和唐匹敌根本来不及救援,他们下不来山,山坡上都是往上攻的马贼。 便在这一刻,澹台压境到了。 他杀穿了后边的马贼队伍,连斩十几人,虽然已经体力透支,可还是被他杀透敌阵。 在这一刻,他坐下那匹寻常的战马,似乎也倍感自豪。 可是就在那槊即将刺中北狂徒后心的瞬间,那匹高大雄壮的儿马子忽然间往后踢了一脚。 这一脚正踢中澹台压境坐骑的脖子,那刚刚才有些自豪的战马嘶鸣一声,被踢的往一侧翻倒。 澹台压境在马背上坐不稳,电光火石之间他从马背上跳了下去,翻身滚开。 虽然没能杀的了北狂徒,可是却因为儿马子这一条后踢,北狂徒也没能把手里的两个人撞死。 趁着这一混乱,大师兄贾阮拼尽全力的抬起双脚踹在余九龄的胸口,把余九龄从北狂徒手里蹬了出去。 北狂徒大怒,右手空了,从腰畔把匕首抽出来,朝着贾阮的心口就狠狠刺落。 郑恭如的那个手下高禄就是这么死的,被北狂徒一刀豁开胸膛,硬生生把心脏拽了出来。 此时此刻,队伍里的郑恭如已经趁乱跑到另外一边的山坡上去了。 他手下的人还活着的也有百十个,其中一部分也看准机会逃走,也不管那么多了,就拼了命的跑。 郑恭如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雄壮战马上的北狂徒抽出来匕首。 那一瞬间,他就想到了高禄被人开膛的样子,他吓得不敢再看,发力往山上爬。 他没有看到对面山坡上的人是李叱,就算是看到了,他也顾不上那么多,只想活命。 李叱也没有看到他,李叱的注意力都在北狂徒这边,他想救人,但是身边没有箭,根本就没有办法。 澹台压境起来,一槊戳向北狂徒的肚子,北狂徒皱眉,身形一让,那槊锋就刺了个空。 可是澹台压境算计到了这一槊北狂徒可以避开,他意在救人。 他把槊锋转过来,平着拍在贾阮身上,把贾阮从北狂徒的手里拍飞了出去。 北狂徒的匕首刺下去,也刺了个空。 此时此刻,四周的马贼已经围拢过来,把余九龄他们三个人圈住。 四周一圈都是马贼,最正中的人是北狂徒。 北狂徒扫视了一眼,然后问了一句:“我杀过你们的家人?还是杀过你们的朋友?” 澹台压境一槊刺过去:“你只是该死!” 北狂徒抽刀,一把足有六尺长的刀。 大楚府兵的制式横刀也就三尺多一些,不到四尺,可想而知北狂徒的刀有多长有多大。 非但长,而且又宽又重。 他一刀扫过去,当的一声,将长槊荡开,其力之巨,澹台压境几乎握不住槊杆,长槊差一点就脱手而出。 “你们也配?” 北狂徒道:“不过区区三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从对面传来一阵喊杀声,顺着官道,百余骑呼啸而来。 “救大师兄!” 挂刀门小师弟甄艮催马疾冲,人在战马上,双手往外一甩,一片银芒洒了出去。 与他一样,那些骑马赶来的挂刀门师兄弟们,纷纷出手,他们的飞刀好像铺天盖地一样。 阳光下,寒芒无数。 那些马贼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有一大片被扫落马下。 他们就看到一群没带兵器的人过来,一个个的在马背上甩手,跟一群大傻子似的。 可是那一群大傻子,却洒出来一片大杀器。 这一侧的马贼,顷刻之间就被放倒了不少,等到他们终于反应过来,挂刀门的师兄弟们已经第二次出手。 他们骑着马狂奔去救他们的大师兄,而在这些人的后边,有一匹马是空的,身上没有人。 那匹不该来的老黄马。 在山洞外边,小师弟甄艮看向他的师兄们,这些挂刀门的汉子几乎同时说了一个字。 “干!” 他们留下十个人保护高希宁她们,其他人纷纷拉上马就冲了出去。 连他们都注意到,那匹老黄马是在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它跟在大队人马后边,努力的奔跑,它胸前的绷带都松散了,一片殷红。 它好像很孤独,但它很倔强。 与此同时,澹台压境身边那匹翻倒的战马居然也挣扎着站了起来,用头轻轻顶了顶澹台压境。 澹台压境一怔,一瞬间,鼻子有些酸。 那马叫了一声,示意澹台压境上去。 澹台压境啊的大喊了一声,翻身上马,战马嘶鸣,槊锋如电,一槊直奔北狂徒。 北狂徒哼了一声,完全没有把澹台压境放在眼里。 他一拉缰绳,他的坐骑儿马子人立而起,这一立起,更显 巨大。 借助儿马子下压之势,北狂徒一刀劈落,这一刀斩在澹台压境的长槊上,一刀将槊锋斩断! 巨力之下,那战马悲鸣一声,前腿直接跪了下去,身子一歪倒地,似乎已经彻底没了力气。 澹台压境翻身,看了一眼那战马,马躺在地上,鼻子里喘着粗气,几次想起身,却没有力气再起来。 这一刻,儿马子转身过来,两条后腿高高抬起,凶狠的踹向澹台压境胸口。 一声长鸣,犹如龙吟。 老黄马高高跃起,飞过数人头顶,身形舒展,那一刻,仿若黄马化龙。 老黄马重重的撞在儿马子身上,把儿马子撞的往一边歪了出去,险些摔倒。 老黄马落地,转身面对着儿马子的方向,高昂着它的头颅,像是一个已经日暮西山的老将,再次回到了战场上。 依然不可一世。 “老黄,走啊!” 澹台压境嘶哑着喊了一声,他看到了那一撞之下,老黄马胸前伤口崩开,血染红了一大片。 老黄马打了几个响鼻,似乎是在说......年轻人,你好像是在看不起我。 在它对面,儿马子已经转身过来,比老黄马大了不止一圈,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老黄马。 老黄马突然叫了几声,儿马子像是被激怒了一样,不等北狂徒下令,它自己主动冲向老黄马。 老黄马在儿马子冲过来的那一瞬间跳开,两条后腿凶狠的蹬在儿马子的肚子上。 这一踹之力,把儿马子蹬翻出去。 老黄马高高跃起,用两个前蹄狠狠踩在儿马子的脑袋上,这两脚踩落,儿马子的眼睛都被踩爆了。 北狂徒摔倒在地,他翻身滚向一侧,一甩手把他的巨刀掷了出去。 老黄马踩破了儿马子的脑袋,居然一低头咬住了儿马子眼睛位置,儿马子剧烈颤抖了几下,四蹄乱蹬。 噗。 巨刀刺穿了老黄马的身体。 “啊!” 澹台压境看到了,他飞身扑过去,却救援不及,那刀在手指前边飞过去捅穿了老黄马的身躯。 澹台压境一把将他的长槊捡起来,然后身子转了一圈把槊掷了出去。 那槊只剩下半截槊锋,连一尺长都没有,槊一瞬间飞到北狂徒身前。 北狂徒一抬手,啪的一声牢牢抓住。 那槊杆被他攥着,尾端不住颤抖。 就在这一刻,余九龄和大师兄贾阮一左一右扑了过去,两个人分别抱住北狂徒的一条腿,然后拼命用肩膀顶在北狂徒的腿弯处。 北狂徒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澹台压境往前疾冲,一脚踹在槊杆上,那槊杆在北狂徒的手里摩擦出声,噗的一声捅穿了北狂徒的胸膛。 半截槊锋,全都在背后刺穿过来。 北狂徒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似乎觉得这不可能,他还往外拉了两下,可是手上的力气迅速的流失不见。 澹台压境回头看向老黄马,被捅穿了身躯的老黄努力转身朝着他的方向。 两条前腿慢慢跪下来,伏低身子,像是在邀请澹台压境上马。 澹台压境朝着老黄马跑过去,跌跌撞撞。 老黄马跪在那,打了几个响鼻,仿佛在说......年轻人,你可见识到了我的厉害? 十二年前,第一次跟父亲要老黄马的澹台压境被拒绝,他气鼓鼓的走到老黄马身前,对老黄马大声说道:“以后你一定是我的!” 老黄马打了个响鼻,那应该就是嗤之以鼻吧,一脸格外瞧不起澹台压境的样子。 澹台压境气的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听到马叫声,他回头看,老黄马面对着他,朝着他的方向,缓缓的把前腿跪下来。 此时此刻,澹台压境扑在老黄马面前,老黄马看了看他,努力的,努力的,往前伸了伸,用脸在澹台压境的脸上蹭了蹭。 小时候,他会伸出双手抱抱它。 小时候,它看着他,想说的是......小家伙你快点长大,我就是在等你长大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大人和小人 左边是一棵很漂亮的柳,右边有一条潺潺的溪,你就在这,面前就是吐出了嫩芽的野草。 澹台压境站在一座土坟前沉默着,一直沉默着。 离开凉州城的时候,父亲对老黄马说,阿黄,要把压境好好的带回来。 父亲,我没能把老黄带回去。 远一些的地方,李叱他们站在那看着澹台压境,谁也没有上前去说什么。 因为他们知道此时此刻的澹台,应该不想被人打扰。 在李叱他们身后,是尸横遍野的战场,那一千多悍匪被杀了有半数左右,剩下的已经逃窜。 李叱他们人数少,羽箭又已耗尽,所以没有贸然追上去,兵法上说,穷寇莫追。 其实若兵力足够,哪有什么不能追的穷寇。 只是李叱他们已经没有余力再杀一场,杀敌五六百,李叱这边一兵未损,这已经是奇迹。 再追的话,没有了地势上的优势,怕是会有伤亡。 “他......” 余九龄看着澹台压境那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后边自己要说什么,最终也只是长叹一声。 就在这时候,忽然传来一声马鸣,之前瘫倒在地上的那匹枣红色的战马挣扎着站了起来。 它往四周看了看,停顿了片刻,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澹台压境身边。 它低下头轻轻的触碰着澹台压境的肩膀,澹台回头看了看它,然后转身抱住了它的脖子。 一人一马,就这样抱了好久好久。 李叱他们看着这一幕,一开始有些心酸,可是忽然间像是看到了一种希望。 许久之后,澹台压境牵着那匹枣红马走回来,他看向李叱,还没有开口,李叱点了点头。 澹台压境对李叱点头致谢,手在枣红马的脖子上轻轻拍了拍,枣红马随即打了个响鼻,像是在回应他。 “老黄其实也是一匹很普通的战马。” 澹台压境声音很低沉的说着。 “我父亲告诉我,当初他选老黄马作为自己的坐骑,并不是因为老黄马在血骑兵队伍里最出类拔萃,而是因为它显得有些孤独。” “这么说可能会显得有些矫情,但我父亲就是这样告诉我的,父亲说老黄很傲,孤独的,都傲。” 澹台压境看向李叱,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它不合群,还总是被欺负,一些比它高大强壮的马总会排挤,也抢它的草料。” “但它从来没有退缩过,谁抢它的草料它就和谁打,打不过也要打。” “父亲说,那是一匹好马。” 澹台压境回头看了看那座土坟,沉默片刻后说道:“它是一匹好马。” 他指了指枣红马:“它也是一匹好马。” 李叱知道刚刚澹台压境要说的是什么,他想带走这匹枣红马,这是他的伴。 其实从枣红马跟上澹台压境的那一刻,它已经不会再认别的主人了。 “咱们走吧。” 澹台压境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看向站在旁边的唐匹敌,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确实不是天下无敌。” 唐匹敌道:“我也不是。” 澹台压境道:“你以后会是。” 唐匹敌道:“至少以后还有两个对手。” 澹台压境看向李叱,过了片刻后说道:“等你伤好了,我想知道谁第二。” 马车上。 挂刀门的小师弟甄艮看向他大师兄,大师兄受了伤,脖子上现在还有一圈青紫色的痕迹。 “疼不疼?” 小师弟问。 大师 兄摇头道:“不疼,咱们的飞刀都捡回来了吗?” 小师弟嗯了一声:“放心吧,都捡回来了,也擦干净了,你的飞刀我也帮你捡回来了。” 大师兄笑了笑,躺在马车上抬头看着蔚蓝蔚蓝的天空,一朵云就在他们头顶上,像是在跟着他们一起走。 “挺爽的。” 大师兄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 小师弟没听清,立刻问道:“大师兄你说什么?” 大师兄板起脸说道:“我说你挺蠢的,你们都挺蠢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 小师弟笑起来。 “唔......” 他直起身子,朝着后边的师兄们喊:“大师兄说你们都是蠢货,有一个算一个。” 后边的师兄们一阵骂声传来,有的说大师兄才蠢,有的说大师兄是大蠢,他们都是小蠢。 还有人说大师兄之蠢,堪称蠢中之爹。 大师兄听到这句话后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放屁......师父才是。” 小师弟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儿后他看到大师兄不再说话了,于是问:“大师兄,你在想什么?” 大师兄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在想......我们是不是已经听了师父的话,从今天开始,尽量伟大的活着。” 小师弟道:“师父当时真的这么说的?” 大师兄道:“你居然质疑师父的临终遗言,这当然是师父说的。” 小师弟叹道:“我以为当时师父会说......贾阮,扶我起来,我还能喝两杯。”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沉默了,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师兄忽然说道:“师父......其实确实这么说来着,我是觉得告诉你们不大好,有损师父的威严。” 大师兄道:“师父还说......世上的酒啊其实也就那样,解不了愁,也醉不了人,最多是让人迷糊一下,觉得活着还行。”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坐起来,看向队伍前边。 队伍最前,李叱,唐匹敌,澹台压境三个人并骑而行。 那匹受了伤的枣红马跟在他们后边走,不时停下来,啃两口路边野草的嫩芽。 “活着还行。” 大师兄再次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躺下来,嘴角带着笑意,小师弟学着他的样子也躺下来,正好看到了那朵洁白无瑕的云。 “真好看。” 小师弟说。 大师兄道:“你是说那朵云?” “对,好看。” “我看着,像是师父去茅厕的时候,你往茅厕里扔的那个爆竹,炸开的那股烟。” 听大师兄说完,小师弟楞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去揉了揉屁股,他说:“突然感觉好疼。” 两个人又哈哈大笑起来,显得有那么点没心没肺。 大师兄道:“师父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不会打你,也不会生气,他会觉得......连你这个小不点,都已经是大人了。” 小师弟问:“我现在是大人了?” 大师兄点头:“是,有担当,就是大人了。” 山中林子里,郑恭如甩开了所有人,他害怕,他拼了命的跑,最终连他的手下都甩掉了。 此时此刻,在一棵大树旁边,他蹲在那,把手上绑着的绳索在石头上来回蹭。 不知道过了多久,绳索终于蹭断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就疯狂的笑了起来。 “我这都没死?”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突然大声 喊了出来。 “我这都没死!” 他往后一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片刻后,他开始回想之前发生的事。 不知道那支队伍是哪儿来的,人数不多,但是战力绝对强悍,从武器配备和战术上来看,应该是一支府兵。 而且绝对不是新兵,那些人配合默契作战勇猛,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肯定是一支百战老兵队伍。 “呸!” 郑恭如啐了一口,心说北狂徒啊北狂徒,这就是该着你倒霉,也该着我走运。 现在看来,老子就是天命之子,两次大难不死,以后的日子会有多爽? 老人们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看来,老子就是这世上后福最大的那个。 躺够了,郑恭如坐起来开始想着该怎么办,肯定是要回燕山营,他母亲几乎押上了全部身家,不能不回去。 回去的话,该怎么对虞朝宗解释? 他带出来三四百人的队伍,最后孤身一人回去了,就算他说的天花乱坠,虞朝宗也不会相信他有多勇敢。 还会怀疑他临阵脱逃,不顾手下人性命,不然的话,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想到这,郑恭如觉得自己应该下去转一圈,看看能不能收拢回来一些人。 哪怕带回去几十个人,也好说话。 他又原路返回,一路走一路呼喊,最终还真的被他收拢回来四五十人,这三四百人的队伍,可能活着的都在这了。 “咱们若是如此回去的话,大当家必然责怪。” 郑恭如把人聚集起来后说道:“你们最后谁看到了,是谁赢了?北狂徒赢了还是那些官军赢了?” “官军赢了。” 其中一个人回答道:“我当时没能跑多远,就爬上了一棵大树藏身,我亲眼看到了,那些官军杀了北狂徒,剩下的马贼落荒而逃。” 他对郑恭如说道:“我没敢轻举妄动,一直看着那些官军,他们可真强,好像一兵未损。” 郑恭如嗯了一声:“如此说来,确实很强,这也是咱们的运气,谁能想到会遇到那样一支队伍。” 他那个手下人继续说道:“我看到了,那支官军掩埋了所有尸体,然后继续往西北方向走了。” “西北?” 郑恭如怔了一下,再往西北应该就是云隐山,难道那些官军也是去云隐山的? 如果是的话,那他们绝对不能再去了,那些官军可以杀了北狂徒,也可以杀了他们。 毕竟他们都是燕山营的人,在官军眼里,北狂徒那些人是贼,他们燕山营的人也是贼。 郑恭如沉思片刻后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但需要你们所有人配合,若是大家都能团结,守口如瓶,大当家的非但不会责怪我们,还会奖赏我们。” 他手下人连忙问:“当家的,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郑恭如道:“那些官军已经走了,咱们现在回去,把北狂徒的尸体挖出来,砍掉人头带回燕山营。” 他扫向那些人,说话的语气加重。 “回去之后都要这么说......咱们遇上了北狂徒的马贼,对方有一千多人,咱们只有三四百人,马贼要夺取我们的马匹,突然袭击。”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如何把话说的更圆一些。 “咱们虽然突然遇袭,但是并没有任人宰割,一番苦战,我们损失了三百多兄弟,但是杀贼五六百人,还砍下了大贼北狂徒的人头!” 郑恭如笑了笑道:“这样一来,大当家绝对不会怪我们,还会重重有赏。” 他手下那些人互相看了看,然后都开始点头。 “就按照当家的说的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八十七章 神仙地方 队伍在官道上继续往西北方向走,越走心情越是开阔,这里的风景让人觉得已不在人间。 夏侯玉立说,此处距离云隐山已经没有多远了,再走两三天就能远远看到云隐山的轮廓。 也正是因为走过了这一路,李叱他们才能想象的出来也勉强体会到,当年那个小女孩是怎么样的一路艰辛。 夏侯玉立离开冀州的时候才多大? 这么远的路,这么多磨难,这么多辛苦,她能活着走到云隐山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 除非是天眷,否则想不出什么理由了。 当年她走过这一路的时候,心里可能就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哥哥一人守护母亲。 因为她的哥哥夏侯琢,要面对的不是一个敌人,不是一种危险,而是数不清的人面兽心。 她心疼哥哥,也心疼母亲,所以便不能再心疼自己。 夏侯这次没来,如果他也跟着走过这一路,也不知会有多心疼他的妹妹,妹妹自己不心疼自己,他会心疼的落泪吧。 “云隐山里可好玩了。” 快回到师门,夏侯玉立的话也多了起来,看起来心情也变得好了不少,这才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模样。 “去逍遥国的时候,你们说那里风景如画,可是逍遥国比起云隐山来差了些意思。” 她有些骄傲的说着。 高希宁问:“你说的差了些意思,是风景吗?” “不是。” 夏侯玉立道:“天下风景,各有绮丽,逍遥国山谷里的风景已经美如画卷,差的是仙气。” 她轻轻叹了口气后说道:“你们问我娘就知道了,云隐山是多有仙气的一个地方。” 她指向天空:“云雾缭绕,清淡如烟,有仙鹤在烟雾中飞过,百鸟追随。” 她又指了指地下:“云隐山仙鹤神宫里的对面就是镜湖,镜湖上也有一层雾气,若是驾乘小舟,仿若在云层里飞。” “围着镜湖一圈都是花田,是仙鹤神宫的门人,历经百年种植,现在正是最美的时候,一眼看去,七彩生辉,你会觉得人间就是这般颜色。” “那些花不只是看起来美,而且都是药材,我师父说,每日清晨在花田中走一圈,就可洗涤心肺,延年益寿。” 余九龄听到这,想着我快啊,你一圈我就好几圈,你洗涤一回我都洗涤好几回了,你延年益寿,我就好几倍的延年益寿。 所以到了地方,每天早晨一定要围着花田跑几圈,住上一阵子再回去,我就是仙翁。 神话故事里有什么南极仙翁北极仙翁,我是快极仙翁。 夏侯玉立继续说道:“咱们到仙鹤神宫之前,先要路过后山百草谷。” 她有些自豪的说道:“百草谷有近百里长,谷中有仙鹤神宫初代祖师修建的飘云阁。” “飘云阁修建在一条长廊上,长廊下边就是百草,就是云溪,蜂蝶飞舞,千鸟齐鸣。” “在百草谷的入口处有一棵或许已有千年的老树,形如卧鹿,所以被称为鹿树,鹿树上有千条万条垂下来的红绸,是这么多年来仙鹤神宫的弟子们挂上去的,红绸上写的是所有门人的心愿。” “师姐们的心愿都可好了,杜师姐在红绸上写,愿万事承平,云淡风轻,愿人间免灾,丹药无用。” “李师姐写的是,门前有棵树,树上有万千愿,愿中有众生,众生有清平乐。” “裴师姐写,周仙化鹿,留人间,恋尘缘,飘云阁上听风雨,便是三十三重天。” 她挑了挑眉,有些小得意。 “也有我挂上去的红绸,我写的,也......大概,可好了。” 夏侯夫人好奇的问:“那你写的是什么?” 夏侯玉立精致的小脸微微一 红,扭头看向别处,嘀嘀咕咕的说道:“大概都写的差不多。” 夏侯夫人轻轻叹道:“从你的语气来看,应该差的会有许多才对。” 余九龄笑呵呵的说道:“就告诉我们又如何,都是祈愿,写的好与不好,难道我们还能笑话你?” 夏侯玉立撅着小嘴,一低头。 “我写的是......红烧蹄髈炖莲藕,小炒肉,烧猪手,我是神仙啊,光吃不胖瘦瘦瘦。” 余九龄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歉然的对夏侯玉立说道:“我先去后边看看,后队的人好像有些乱。” 然后跳下马车,没走出去三步就实在忍不住了,仰天一阵哈哈哈,笑的嘴都几乎劈了叉。 夏侯玉立小脸红红的说道:“也......也不能怪我,师父就跟我说,仙鹤神宫的弟子,都要写下心愿挂在鹿树上祈福,也没告诉说我为什么祈福,给什么祈福......” “我以为......于是,就......后来知道了,我想改,师父不许,师父说挂上去了就不能再摘下来。” 她扭着头,撇着嘴。 “我写红绸的时候才多大......” 她下意识的看向李叱,李叱立刻点了点头道:“要我也这么写,胖不胖没什么,要有这么多吃的才行,整天想着山珍海味的人,都是花里胡哨,唯有猪肉才是王道。” 夏侯夫人抬起手在闺女脑袋上揉了揉,笑着说道:“你说的对,心愿太大就是贪,天天祈福天下太平,天下也不会因为祈福而太平,心愿小了,神仙才会收。” 三天后。 走在长了青草的路上,已经远远的能看到如同开满了花红的鹿树,真的很大很大。 那树冠之大,仿若能褔荫亩许,红花千条垂下,诗情不过如此,画意不外如是。 “鹿树后边就是百草谷,百草谷里应该有我们仙鹤神宫的师姐在,百草谷里清正雅致,进去就能听到丝竹之声,神仙曲目,也就不过这样了。” 她从马车上跳下来,兴奋的像是一头欢快的小鹿,朝着百草谷那边跑了过去。 此时的夏侯夫人也激动起来,当她看到百草谷外鹿树的那一刻,明显眼睛里已经开始湿润起来。 “娘。” 李叱扶着夏侯夫人下车:“走走吧,下车活动活动。” 夏侯夫人应了一声,从马车上下来,李叱扶着她的时候,察觉到她都在微微发颤。 “丝竹声?” 余九龄侧耳听了听。 “没听见啊。” 他加速往前跑,想看看这神仙地方到底是怎么样一番场景,跑的贼快,迅速的超过了夏侯玉立。 余九龄还想着,到了百草谷门口,应该就能听到那神仙奏乐的声音,丝竹声声入耳...... 跑到山谷口的时候他还想着,见到一群白衣飘飘的神仙姐姐,应该怎么打招呼才显得不唐突? 比如......嗨?姐姐们好? 轻浮! 比如......姑娘们,小生有礼了。 更轻浮! 就在这一刻,他停了下来,没有丝竹声声入耳,只有野猪唧唧哼哼。 山谷口,一群野猪在那溜溜达达,时而拱地,时而打滚,一个个脸大身圆,肥成了个球。 “丝竹没有......活猪有一群。” 余九龄回头喊了一声。 山谷口那碧水清潭里,本来应该是有五彩游鱼,可是此时只有野猪洗澡。 夏侯玉立都懵了。 怎么回事? 仙鹤神宫被攻破了? 被猪攻破了? 她急匆匆的跑进去 ,就见余九龄站在山谷口的一块木牌前边看着什么。 一只野猪溜溜达达的过来,抬起头看了看余九龄,也不怕他,看了一眼就又溜溜达达的走了。 木牌上就一行字......女人不可入内。 余九龄看向夏侯玉立,夏侯玉立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她立刻就想抽刀把这木牌砍了,可是才发现自己没把刀带过来。 她想把木牌拔出来,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跑步声音,很沉重。 那神雕啊,兴奋的哼哼着就往这边冲了过来,它可能想着这么久了,头一回看到那么多狗,一大群狗,好多同类啊。 山谷口的那些野猪不怕人,但是神雕一冲过来它们就怕了,嗷嗷的叫唤着往山谷里边冲进去,留下一片尘烟。 神雕茫然的在山谷口停下来,心说这群狗是怎么了? 难道老子不是狗吗? 狗子扇动着翅膀落下来,站在神雕后背上,它也茫然的看着那些野猪,心说怎么会突然多了这么多奴仆? “是谁!” 夏侯玉立站在木牌旁边大声喊着:“是谁胆敢破坏我仙鹤神宫百草谷,破坏我派祖师归寝之地,出来受死!” 她怒极而发,喊声极大,在山谷中回荡了一阵又一阵。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回应,夏侯玉立暴怒,她跑回去,从马车上抓了兵器就要往山谷里冲。 李叱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跑到山谷口,别人也是一脸茫然疑惑。 唯有李叱看到那一群远遁的野猪眉头微微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等下。” 李叱拦住夏侯玉立道:“里边的人我可能认识,我先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然后再和你们说。”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显得态度有些庄重。 余九龄问:“怎么的,你进去拜访一下野猪,还要整理整理仪容?你是怕那些野猪笑话你没礼貌吗?” 他见李叱不理他,又说道:“你还真去啊,学术交流吗?那你带着神雕,得有个翻译。” 李叱瞪了他一眼,刚要迈步进入山谷,就看到一头比较小的野猪吭哧吭哧的又跑回来了。 它跑到众人面前,抬着头看着众人,众人也在看着它。 这小家伙,丑可爱丑可爱的,主要还是丑。 片刻后,那小野猪一转身,用屁股对着众人,于是他们看到那小野猪浑-圆-挺-翘的屁股上有一个字。 滚。 李叱心说大概就是他了。 于是迈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可是李先生?我是先生在冀州四页书院的弟子李叱。” 唐匹敌听到这话之后怔了怔,心说那位李先生,是突然变了性情,还是原本路子就这么野? 他担心李叱会有什么危险,毕竟李叱伤势未愈,于是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他才迈步,高希宁已经小跑着追向李叱。 就在这时候,从另外一侧,有几个白衣飘飘的女子,骑着很大的梅花鹿而来。 那梅花鹿纵横跳跃,仿若踩云飞行,而骑着鹿的女子,如同仙女一样。 余九龄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睁大了,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师姐?!” 夏侯玉立看到那几个骑鹿而来的白衣女子后惊喜的叫了一声,然后迎着她们跑了过去。 为首的那个女子,正是她之前所说的裴师姐。 裴师姐听到喊声立刻停下来,认出来那是许久未见的小师妹,也惊喜的喊了出来。 其他师姐纷纷跳下来,轻盈如浮云。 余九龄的眼睛里,星星都开始往外溢了,两眼挂星河,星河到嘴边,过了嘴边就是哈喇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八十八章 就好像都来许愿似的 李叱往前走了一段,突然发现了一件很神奇的事。 神奇到让他觉得也就这神仙地方才能配得上李先生,养出来这样一群神仙猪。 这里的野猪看似散养,没有约束,但是都很懂规矩,它们不会去啃食药草,只在固定的这一片范围内活动。 最神奇的事,草药园边上洒了一条线,应该是用石灰洒出来的,那条线仿佛就是雷池边缘,野猪再散乱不敢越雷池一步。 要不是神仙的话,怎么可能把猪都养的这么有规矩,而且还都是野猪。 况且人家养的多啊,这大大小小的,现在看规模已有数百之多。 再看看李叱和高希宁,俩人养一头猪,还养成那个贱嗖嗖的样。 于是李叱觉得有几分惭愧,同样都是人,他的猪精心的养着,人家的猪散养着,还不如人家。 或许是听到了李叱的喊声,李先生穿着一件很宽大的白色长衫缓步走出来,真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发现是李叱之后有些疑惑。 “你怎么会来这里?” 李先生问。 李叱连忙俯身道:“弟子拜见先生。” 然后回答道:“弟子的干娘曾是云隐山的门人,这次弟子是陪同干娘回来看看,并不知道先生也在此地。” 李先生叹了口气道:“你不好好的经营你的人生,你跑到我这里......你不知道我是在躲你?” 李叱一怔,他问道:“先生为何要躲我?” 李先生道:“因为你命硬。” 李叱道:“为何我命硬,先生就要躲我?” 李先生瞪了李叱一眼:“不是因为你命硬我就躲你,而是只要遇到命硬的我都躲,谁知道哪个会克死我。” 李叱都懵了。 这是一种什么理论? 李先生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有一棵花树,也不知道是什么花,一大团,开的如此繁茂,像是人工绣出来的巨大绣球。 他走到花树旁边,那里有一张藤椅,李先生躺在藤椅上,李叱站在一边。 “你想知道为什么?” 李先生问了一句,却不等李叱回答。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是一个没有什么大志向的人,我志向就是好好活着,所以我一直都在躲。” “遇到你们这样命硬的人一定要躲开,因为命硬的人,天知道谁会有什么样的大作为。” 李叱不懂,他问:“为何命硬的人就一定与先生相克?” 李先生道:“不是命硬的人一定与我相克,但凡有一分可能我也要妥妥当当的避开。” 他问李叱:“你为什么站着?” 李叱道:“只有一张椅子啊。” 李先生叹了口气,他指了指那巨大绣球一样的花树,李叱连忙仔细看了看。 这才注意到,那花树居然中间空了一部分,用花树的藤条编成了座椅的样子。 他们刚才在花树另外一侧,所以没有看到,此时走到这一侧李叱又没有多看。 一个人,闲到何等地步,才会把这棵花树藤条编成一个座椅的样子? 李叱摇了摇头:“弟子还是站着吧。” 李先生问:“为什么?” 李叱看了看那花树座椅,笑了笑道:“不是个小公主,真心不好意思坐上去。” 李先生噗嗤一声笑了,他点了点头道:“这是一种大杀器,你要是拉着一个姑娘过来,蒙着她的眼睛,到了这后让她睁开眼,告诉她说,我的公主,你的宝座到了。” 李叱想了想,有点幼稚。 李先生却自己 很沉浸,他笑着说道:“十拿九稳啊。” 他看了看李叱,心说这个榆木疙瘩,跟你说这些简直就是对琴弹牛。 李叱问:“先生还没有说,为什么要一直都避开命硬的人,只是觉得会有生命危险?” 李先生眼睛都瞪大了,看白痴一样看着李叱说道:“这还不是大事?除了生死,什么能算大事?” 李叱一时之间有些不好理解,他真的不好理解,一个人怕死到了什么地步,才能遇到命硬的人都要远远的躲开。 李先生道:“你陪你干娘去仙鹤神宫吧,不要来扰我了,我刚在这里住的习惯,不想马上就再搬走。” 这样的逐客令已经下了,李叱也不好多打扰,所以俯身一拜道:“那弟子先告退。” 他刚要走,李先生忽然又问了一句:“你现在什么地步了?” 李叱觉得李先生的问题,总是显得有些另类,到什么地步了?指的是什么到什么地步了? 李先生可能看出来他的疑惑,所以叹了口气后仔细解释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做了多大的官了?或者是有多少人马了?” 李叱连忙回答:“弟子现在是燕山营的三当家,不过弟子还没有上山,依然在冀州,手下有数百人。” 李先生想了想,面前这个家伙可能真的是个极其危险的人,两人自冀州分别这才多久?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已经成为燕山营的三当家,还在冀州有数百名手下。 要离远点,一定要离远点。 李先生道:“那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命硬最终对抗的是什么?不是人克而是天克,再过一阵子到了天克的时期,最好离我十万八千里,我怕自己被雷劈了......” 这话他不是随便说说,真要是那种天生就该有什么成就的人,会有天眷。 他说的天克,指的不是李叱被天克,而是他自己。 他说的命硬,指得也不是李叱命硬,而是他自己。 这天下间,还有谁比他更命硬的吗? 突然之间,李先生转念想到,只要自己尽量不站在李叱这种人的对立面,雷应该也不会随随便便的劈下来。 于是他很苟的笑了笑,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嘴脸。 “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他问李叱道:“我上次留给你的那些书册,你可都看过了?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一些。” 听到这句话,李叱的眼睛都亮了,李先生留给他的那些书册,对他帮助巨大。 他有现在的是非观,一多半要感谢他师父长眉道人,他有现在的大局观,一多半要感谢李先生。 更主要的是,李先生的书册里所讲解的那些事,都是从不同角度去讲,不同的人看待同一个问题,就有诸多不同想法。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书册,李叱才能学会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甚至是从敌人的角度看问题。 所以李叱连忙俯身道:“若是先生肯再赐书的话,弟子感激不尽。” 李先生道:“等着,我去给你写,你过两天再来。” 李叱:“......” 还能这样? 现写的? 李叱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一想到,就有些抑制不住的要问。 李先生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随便问了一句:“你想问什么?” 李叱问:“先生是怎么知道谁命硬的?” 李先生张了张嘴,好像是有句话要脱口而出,但是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你不用知道。” 李先生道:“你现在就仔细想想,你都需要些什么,一次说完,我给你一次准备好,以后你就不要再 来见我,咱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李叱心里一紧,下意识的问道:“弟子......令先生厌烦了吗?” 李先生道:“我不烦你,也不想见你。” 李叱叹了口气,俯身一拜:“那弟子就先告退了。” 李先生道:“记得三天之后来拿书,对了,我顺便附赠你一些地图,都是我在这闲来无事画着玩的。” 李叱刚刚还有些失落,听到这几句话,眼睛就又亮了,贼亮的那种。 李先生看他那样子,就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妈的这种人天生就是主角......躲远点,一定要躲远点。 李叱走了,唐匹敌来了。 李先生看到唐匹敌的时候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人,也是一个让他想躲开的人。 李先生问:“你又有什么需求?” 他就想着,能打发走就赶紧都打发走了,可别再来烦他,他知道天道有常。 而他这样一个活了这么久的人,是无常之数,天道说不定就一直都在找他呢。 “弟子想向先生求兵书。” “兵书......” 李先生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我让李叱三天之后来找我,你就五天之后来找我吧,我想想能写出些什么。” 唐匹敌心说李先生真神人也! 这样一个人,能在两天之内写出一本兵书,不是神仙又是什么? 于是唐匹敌俯身一拜:“弟子多谢先生。” 李先生嗯了一声,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唐匹敌。 因为他先认识唐匹敌后认识李叱,所以最初他判断唐匹敌这样的人,属于那种天选的命格。 但是现在,看来唐匹敌已经跟了李叱,所以他想着这样的人威胁应该小一些。 “我之前写了一本特殊作战之法,就在那边楼阁的书桌上,你自己去取吧。” 李先生说完之后一摆手:“我对李叱说过,以后不要再见,你也一样。” 唐匹敌怔了怔,虽然不解,但还是俯身道:“弟子遵命,弟子多谢先生。” 李先生道:“走吧走吧。” 唐匹敌随即也退了出去。 李先生刚要躺会,就看到又有一个人够来了,走路都是鬼鬼祟祟的样子。 李先生问他:“你又是谁?” 余九龄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先生的话,我叫余九龄,是李叱和唐匹敌的朋友。” 李先生问:“他们两个找我有所求,你也是找我有所求?” 余九龄道:“我......只是好奇,他们俩出去的时候都是一脸满足的样子,应该是求什么得什么,先生真是神仙,所以我就忍不住想进来看看。” 李先生道:“那你也好歹求一样,然后赶紧走。” 余九龄想了想,一时之间想要说求到什么,真的还有些为难,可若是想的太久了的话,岂不是要被人家说他贪心? 所以他下意识的想先瞎聊两句,一边聊一边想。 余九龄道:“外边的野猪都是先生养的,养的可真不错啊。” 李先生的眼睛骤然就亮了,贼亮的那种,他猛的坐直了身子,一脸欣喜的看着余九龄问:“你想学这个?” 余九龄:“啊?” 李先生道:“这个,我可以教你,你在这住三天吧。” 余九龄:“我......” 他讪讪的笑了笑道:“住三天啊.......有点久,外边有不少漂亮的小仙女......” 李先生道:“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丑。” 余九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八十九章 书册到手 这个地方之所以名为仙鹤神宫还是当年李先生取的名字,最初是因为他看到了这里有仙鹤,仙气飘飘的那种。 这四个字有什么深意他当时对那个女孩子解释过,只是那女孩子并不懂。 当时那女孩问李先生,为何要用仙鹤神宫四个字? 李先生回答说,你年纪太小了,不知道的事情太多,自然也就没有听说过仙鹤神针的故事。 女孩又问,那故事很美吗? 李先生当时想了想,觉得也不知道算不算美,反正很厉害就是了,能把那东西用内功逼出来。 虽然女孩不懂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觉得仙鹤神宫四个字很有意思,于是就用了下来。 李叱和唐匹敌两个人坐在假山水池旁边聊天,夏侯夫人和仙鹤神宫如今的门主正在相见。 高希宁和夏侯玉立也跟进去了,李叱他们这些大男人就显得有些不方便。 所以为了不扰人家清净,李叱下令队伍就在百草谷那外边驻扎下来,没事可以陪猪玩会儿。 李叱和唐匹敌两个人虽然年少,可是身形体魄已经不似少年,又都是那种模样比较帅气俊美的人。 所以不时有仙鹤神宫的女子看向他们俩,看的人多了,他俩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唐匹敌叹道:“李先生真是一个神人。” 他压低声音说道:“住在这种地方,他却不许任何一个女人随意跨入百草谷。” 李叱道:“请详解住在这种地方是什么意思?” 唐匹敌沉吟片刻后,压低声音说道:“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李先生会不会是身体有病?” 李叱叹道:“此刻的你,像是被余九龄上身了一样,莫要忘记你的格调。” 唐匹敌叹道:“我发现我再有格调,也不如李先生有格调,李先生的格调近乎天人合一,我差得远了。” 就在这时候高希宁从屋子里出来,笑盈盈的往这边走,背着手走的时候,那顺直的马尾辫又在甩来甩去。 所以李叱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让她格外开心。 “这是有什么好事?” 李叱问她道。 高希宁走到李叱身边,给了唐匹敌一个眼神,唐匹敌随即挪开位置,让高希宁挨着李叱坐下来。 高希宁坐下来后笑着说道:“夏侯姑娘正在劝说她师父,想请她师父派人出山,就和咱们在一起,平日无事的时候在冀州城里治病救人,若是有战事的话,她们这些医道圣手,也能救不少人的命。” 李叱立刻就笑了起来,他点了点头道:“如果门主真的愿意派人出山的话,我就把咱们在冀州城里拿下的缉事司的那块地,分出来一半改建成医馆。” 高希宁特别开心的说道:“咱们手里还有药材,冀州所有的要C药材,现在又有最好的医者,这样就能尽最大能力的帮到冀州城的百姓。” 李叱也特别开心,这是个好消息,但就是不知道最终门主她会不会做决定。 让她们离开云隐山其实也是很难的一件事,她们已经习惯了这里,也会畏惧外边的世界。 “余九龄呢?” 高希宁往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余九龄的身影,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以余九龄那贼兮兮贱嗖嗖的样子,这里有如此多的漂亮小姐姐,他能忍住不过来? “唉......” 李叱长叹一声后说道:“也不知道李先生为什么那么喜欢余九龄,把我和老唐都给赶了出来,偏偏把余九龄 给留下了。” 唐匹敌道:“我们在百草谷外等他,他自己耷拉着脑袋出来,说是李先生要留他三天,传授他本事。” 李叱道:“我们两个问他李先生要传授给他何种本事,他就是不肯说,很坚决。” 高希宁都跟着格外好奇起来,难道是李先生慧眼如炬发现了什么? 因为不管是天赋还是能力,李叱和唐匹敌他们俩都远超余九龄。 为什么李先生不留他们两个,偏偏留下了余九龄呢? 难道是因为李先生喜欢那一款? “三天后我再去。” 李叱道:“李先生说让我三天之后再去百草谷找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先生似乎不愿意多见我。” 唐匹敌点头道:“对我亦然。” 高希宁叹道:“真是一个怪人,难道余九龄身上有什么我们没有发现的天赋,却被李先生一眼看了出来?” 李叱和唐匹敌对视了一眼,两人谁也想不到,余九龄除了嘴快和身法快之外,还有什么天赋。 百草谷。 余九龄都快哭,还没哭是因为怕挨揍。 他面前堆着厚厚的一摞书,都是李先生亲笔所写。 余九龄就想不明白,李先生这样一个神仙,无所不通无所不精,写什么不都是传世佳作? 为何就喜欢写养猪呢?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厚厚的几本书,余九龄都想不到养猪居然能写出这么多东西来。 如果不剖析猪的思想,以及猪的道德高度,还有猪群的行为规范,单纯写怎么样养猪的话,绝对凑不出这么多字数来。 “你倒是看啊。” 李先生坐在摇椅上轻轻晃着,看到余九龄那愁眉苦脸的样子,有些恨其不争的瞪了他一眼。 李先生道:“一个人,如果想学,但却没有毅力学,没有恒心学,那就是假的想学,只不过是嘴上功夫而已。” 余九龄心说我就是嘴上功夫啊,哪个真想跟你学养猪的。 他想了想,自己应该岔开话题,尽量让李先生嫌弃自己,这样就也能被赶出百草谷了。 “先生,你是觉得我聪明吗?” 余九龄试探着问道:“所以不打算把这本事传授给李叱和唐匹敌,而是选择了我。” “你?” 李先生白了他一眼,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自己什么样,心里没点逼-数吗?” 余九龄都懵了。 李先生道:“我不让他们俩学这个,是因为他们俩都不是学这个的命,那两个人,哪个不是文武全才?” “就算是没有那么高的本事,最起码还是仪表堂堂之人,身强体健,又会言谈。” 李先生看了看余九龄道:“你呢?没什么本事,武艺稀松又平常,思想轻浮没深度,四体不勤,关键是你还长得丑。” 余九龄:“先生可以了,不要再说了。” 李先生道:“他们俩干什么都有饭吃,你呢?你要是没混出来,再不会养个猪,你日子过的下去?” 这真是一个慈父的姿态了。 余九龄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被说的,自己都觉得自己一事无成了。 李先生问:“你自己说,你有什么本事?” 余九龄连忙回答道:“先生,我跑得快,李叱和唐匹敌武艺再强,也没有我跑得快,整个冀州,乃至于整个天下,可能都没有谁比我跑的更快了。” 李先生点了点头道:“专业对口啊,你跑的快,追猪最合适不过了。” 余九龄:“......” 李先生起身道:“我看你也是一脸茫然,学习要和实践相结合,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做事。” 余九龄问道:“咱们去做什么?” 李先生道:“有几头公-猪已经够大了,我带你去阉了它们,省得它们作乱。” 余九龄:“我凑......” 三天后。 李叱如约来到百草谷外边,这三天他和队伍一直都住在帐篷里,他严格约束,不许轻易靠近仙鹤神宫。 这里的人如此单纯,她们甚至没有与外人打过交道,能不去打扰人家就不要去打扰。 好在这地方住着也不会憋闷,对面的镜湖中的鱼,每个人都说是他们吃过的最好吃的鱼。 可游湖,可爬山,这里风景绝美,而且虽是盛夏却一点儿都不热,气候好的让人躺在草地上就感觉是享受之极。 清风拂面,人生惬意。 李叱到了百草谷外边,隐隐约约听到山谷中有阵阵野猪嘶鸣之声,极凄厉。 就连已经和这里的野猪混熟了的神雕,听到那凄惨叫声都吓得跑出去很远,躲在一块大石头后边瑟瑟发抖。 他进入山谷之后走了大概两刻左右,就到了李先生住的飘云阁。 飘云阁修建在山坡上,下边就是百草谷长廊,长廊在云溪上,景色格外秀美。 云溪是这山谷里的一条小溪,清澈的好像没有水一样,水流平缓的地方,丢一颗小石子进去,才能确认那里真的有水。 李叱过去就看到余九龄身上穿这个皮子做的长围裙,正按着一头野猪在做着什么。 他凑到近处看了看,余九龄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立刻就冒出来一种骄傲的光。 “你看,我流利不流利,娴熟不娴熟?!” 李叱问:“这是......在阉猪?” 余九龄怔了怔:“这你都知道?” 李叱道:“我师父当年兼职干过这事,我那时候还小,在旁边看着。” 余九龄眯着眼睛看了看他:“道长他有什么不会的?” 李叱道:“生孩子。” 就在这时候,李先生从飘云阁里出来,背着手走向李叱他们,李叱和余九龄连忙俯身施礼。 李先生指了指飘云阁道:“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已经写好,你朋友唐匹敌想要的我也已经写好,你一并取走。” 李叱再次俯身道谢。 李先生嗯了一声,他看向余九龄道:“看起来还不错,你也算出师了,那些书册你也都拿走吧。” 李叱和余九龄两个人进到飘云阁,书册都在桌子上放着,左边那一摞能有一尺多高,右边是两本小册子。 李叱自然而然的走到那厚厚的一摞书册旁边,动手要搬,余九龄瞥了他一眼后说道:“那不是你的。” 李叱疑惑的看了看余九龄,又看了看那些书。 李先生迈步进来,语气平淡的说道:“李叱你想要的,我写出来只是个条陈,大概也够你用的,你朋友唐匹敌要的兵书,我也只是列了条陈而已,但也够他用的了。” 余九龄很自豪的抱起来那厚厚的一摞书,鄙视的看了李叱一眼。 “你那是什么?区区兵法而已,值得写多少?” 他抱着那些书册很自豪的说道:“我这可是养猪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九十章 谁可入世? 仙鹤神宫对面就是镜湖,镜湖外边一圈的花田,唐匹敌就坐在花田里看着镜湖发呆。 李叱从李先生那把书取回来,急着给唐匹敌,一路小跑着回来的。 李叱把手里的两本书册区分了一下,把唐匹敌那本递给他:“这是你的。” 唐匹敌一怔:“这么快?” 李叱道:“李先生说咱俩悟性好,所以只写个大概,让咱们自己举一反三,自己思考。” 唐匹敌点了点头:“也好。” 李叱道:“这两本,一本叫国策,一本叫论兵,我跑回来的路上翻了翻,言简意赅,精妙绝伦,咱俩换着看。” 唐匹敌嗯了一声,俩人就坐在花海中的石凳上看,两个人越看越是心惊。 李先生写的这两本册子都很薄,不过二三十页,每一页字数也不是很多。 可是每句话,似乎都需要深思。 “愚民非治国之道。” 李叱读到这句话,心里更是震撼。 这句话,和大楚,和大周,和历代皇朝的治国之策都是背道而驰,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都没准会被法办。 从有史料记载以来,哪一代皇朝不是愚民之策? 用极少数的一些读书明理思想开阔的人,治理绝大多数不认字不懂大道理的百姓。 唐匹敌听到这句话也皱了皱眉,他看向李叱,沉默片刻后说道:“这句话,很高很高了。” 若一个人不是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看不到这么远,想不了这么深。 李先生若听到他这句话,心里一定会想,我站在五千年文明史的高度上,你说高不高? “不是百姓们越愚钝才越好治国。” 唐匹敌道:“民智越高,文明越盛,不管是文化,礼仪,百姓们的程度越高,其实越没有乱民。”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百姓们懂得越多,每个人都读书认字,每个人都明白事理,知道对错,分清是非,那这个约束,其实就不是更重法典,而是更重内心,约束是在每个人心里,知道什么事做了不好。” 李叱点头:“先生这一句话,道出千秋之理。” 唐匹敌道:“你要记下来,以后一定要开民智,办国学,非但要在大城办,州有州学,县有县学,乡也要有乡学,入学所需之资费,要由地方官府分拨一大部分,入学之人自理一小部分,等到将来国家强盛,所有学习需要的钱财,朝廷全都出了,只要百姓们是为了学,那就不能收钱。” 李叱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道:“行,我记下了。” 唐匹敌笑眯眯的看了李叱一眼,若有深意。 李叱却还盯着手里的书册,没有看到唐匹敌那有深意的眼神,有深意的笑。 唐匹敌笑着继续试探了一句:“说到民学,再说科举,如何让科举更显公平?” 李叱正好刚刚看到了李先生写过这方面的事,也只是三言两语,但一样发人深省。 “给你看看这个。” 李叱把书册递给唐匹敌,指了指那上边李先生写下的话。 不管到什么时候,对于平民百姓的孩子来说,公平的科举制度,都是他们一生之中为数不多的改变命运的机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李叱道:“先生写了,若要尽量保证公平,就要有一套完整的法典来保护科举,让学子们觉得最起码朝廷在态度上是力求公平的。” 唐匹敌读了读李先生写的话,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叹道:“先生这样的大才,若是能治国的话......” 李叱摇头道:“以后 想请先生出山,怕是极难。” 唐匹敌顺口说了一句:“那你就多学。” 李叱道:“好。” 于是唐匹敌又笑了起来,这次他的笑容李叱看到了,但不是很明白唐匹敌笑是为什么。 远处,坐在花海秋千上晃荡着的高希宁看向李叱那边,一直看着,一边看一边傻笑。 就好像一位年轻貌美的妈妈,在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在远处玩沙土。 夏侯玉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李叱那边,然后也笑起来。 “花痴。” 她笑着说了一句。 高希宁道:“这怎么是花痴呢,他那么好看,多看看就感觉赚到了似的。” “他?” 夏侯玉立不怀好意的问了一句。 高希宁一怔,然后昂了一声:“对,就他。” 夏侯玉立问:“那另一个难道不是仪表堂堂风流倜傥?” 高希宁的眼睛都没有离开李叱,随口回了一句:“另一个?也就那样吧,普普通通。” 就在这时候,有几个仙鹤神宫的师姐从不远处经过,她们也看着李叱和唐匹敌。 可那两个人根本就没有看她们,而是一边看书一边讨论着什么,这就更让那几个师姐好奇。 “是我们不好看吗?” 其中一个师姐哼了一声。 另外一个师姐道:“那他们也不好看!”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点头道:“对,他们也不好看。” 其中年纪最小,大概十六七岁的那个女孩有些纠结的说道:“那......哪个稍微丑一些?” 几个人再次互相看了看,都觉得好难。 啊,如此选妃,好难。 听到她们议论着经过,夏侯玉立笑着问高希宁道:“如果这几位师姐是跟着咱们回冀州的话,你怕不怕她们也喜欢你那傻小子?” 高希宁道:“为什么要怕?” 夏侯玉立道:“师姐们可都是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高希宁笑着说道:“我也是啊。” 夏侯玉立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高希宁道:“如果她们也真的喜欢那个傻小子的话,我可以帮她们说媒,但是......” 她挥舞了一下小拳头:“得收钱!” 夏侯玉立叹道:“果然你和他才是绝配。” 仙鹤神宫。 门主沈如筠看向夏侯夫人说道:“师姐,你就留下来吧,云隐山的日子比外边要平静,要安稳,也要自在。” 夏侯夫人摇头,她笑着说道:“在冀州的时候,经常会忍不住的想,若我当年没有离开云隐山该多好......” “可是有些事情选择了,发生了,就没有后悔和不后悔的选项,能选的,都不是真正在乎的。” 沈如筠不懂,所以问道:“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不是什么事都可后悔和不后悔?” 夏侯夫人回答:“孩子。” 她想到夏侯琢,想到夏侯玉立,她的嘴角就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 “对于别的我会有后悔的念头,可是对于孩子从没有过,他们两个比我性命还要重要。” 沈如筠沉默下来。 其实她也才三十岁,又没有离开过云隐山,哪里会懂得那么多复杂的事,哪里有过那么多复杂的心情。 “师姐说的我不懂,但是师姐在乎的,一定是对的 。” 沈如筠道:“师姐,那......我们该不该离开云隐山?” 夏侯夫人回答道:“该不该我不能做决定,那么多孩子的命运,你要仔细问过她们才行,也要讲明外边是世界是什么样子。” 她继续说道:“师门每十年会选三位世间行走,把外边可怜的小女孩带回来收养,每年回来一次,却从不进山门,在山门外把孩子放下就走,十年后归来,每一个世间行走都会选择离开仙鹤神宫,或是去别的地方隐居,或是回到尘世。” 她问沈如筠:“你应知道,祖师当年立下这个规矩是为什么。” “我知道。” 沈如筠道:“十年行走江湖,已经不适合留在仙鹤神宫,可这对她们来说不公平。” 夏侯夫人道:“是不公平,可是每一代世间行走都谨遵祖师遗训,她们的付出,就是不愿意云隐山里的孩子们再被世俗侵染。” 她看着沈如筠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所以她们应不应该走出去,要深思,再深思。” “师姐。” 沈如筠起身,向后退了一步,然后郑重一拜。 “若是她们愿意回到尘世,还请师姐照顾她们,她们都太单纯,因世道艰苦而来,现在却不知世道艰苦。” 夏侯夫人连忙起身,回拜道:“若她们愿意,我自会如照顾琢儿和玉立那样照顾她们。” 沈如筠道:“三十里外.....”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夏侯夫人就接了一句:“还有不少世间行走在那隐居。” 沈如筠道:“师姐我们一起去问问。” “好。” 半个多时辰后,距离仙鹤神宫三十里外的桃花坞,山下有一排木屋,在山桃树掩映之中。 不远处就是小河,河边有一座栈桥,岸边也有桃树,所以她们给这里取名为桃花坞。 每年三四月的时候,这里山桃花开了满山,桃花在树上,她们比桃花还美。 沈如筠和夏侯夫人在篱笆院门外停下来,两个人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同时俯身一拜。 “仙鹤神宫弟子沈如筠,弟子夏侯倾,求见诸位供奉。” 仙鹤神宫的世间行走,十年而归,不入山门,但她们被尊为供奉,地位比门主还要高。 仙鹤神宫所有门人弟子,包括门主在内,若要求见供奉,当以晚辈之礼求见。 其实按照规矩,门主也应有一趟入世修行,归来之后才能继承门主之位。 不过对门主继承者的要求是最迟一年必须回来,当年夏侯倾就是因为门规而走出云隐山。 可是她没回来,师父又已经过世,所以沈如筠被推举为门主,她并无世间行走的经历。 那几间木屋里都有人出来,她们似乎很好奇,却都笑盈盈的迎了过来。 其中有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应该是和沈如筠同辈,这是一个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无法抗拒的成熟韵味的女子。 她并不妖媚,然而哪怕只是在你面前走过,你都会觉得这样的女人,你看一眼,就会很久很久忘不掉。 你感觉自己忘掉了,某一个瞬间想起来,她的样子依然深深刻在脑海。 她也不是和别人一样留着很长很长的头发,她的头发还不到肩膀,因为她觉得这样不那么麻烦。 她穿着一套粗布衣衫,不是长裙,麻布长裤很宽很肥,却一点也不显得臃肿。 她的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出来,走路的姿势有些懒似的,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她叫沈如盏,沈如筠的妹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九十一章 我自己走 李叱在仙鹤神宫里看到了很多女孩子,她们的衣着虽然多为白衣,可是白衣款式却并不是一模一样。 这些女孩子的头发所留发式,也和大楚其他各地的女孩子发式不同。 在其他各地,无论男女,发式上都有惯例可循,男子什么年纪束发,女子什么年纪及笄。 李叱已经觉得这里的风气大概就是李先生说过的自由二字,他若是看到沈如盏的话,一定会更为惊讶。 在外界,绝对看不到如沈如盏这样的发型,居然留着齐肩短发。 若是换一个有世俗约束的地方,她都会被人指指点点,但在这里不会。 因为仙鹤神宫的那位祖师爷,就曾经给她们留下过一本美发大全...... “姐。” 沈如盏叫了一声,这才注意到沈如筠身边的夏侯倾,她的眼睛从笑眯眯逐渐变为睁的很大很大。 “师姐?!” 她之前听到了有人说话,却没有听清楚夏侯倾这个名字,此时突然发现是已经多年未见的师姐,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师妹。” 夏侯倾笑着叫了一声。 沈如盏过去拉起夏侯倾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好一会儿后才缓过神来。 当年,她们的师父在三姐妹之中要挑选两个人出来,一人为门主,一人为世间行走。 因为她们三人所学最好,能力看起来不相上下。 其实当时师父已有选择,门主之位,必是夏侯倾无疑,因为她的医术最好。 可选谁出去行走就有些纠结,因为那不是一件容易做的事,一个女孩子,独自去陌生的世间周游,有多少危险不可预知? 从仙鹤神宫开始派人行走算起来,有近一半的人没有回来,其实她们也都清楚,这一小半人,或许已有人遇害。 到了师父决定谁为世间行走的那天,沈如筠早早的就到了师父门外候着,可是却迟迟不见她妹妹来。 这时候师父开门让她进来,才告知,沈如盏已经离开仙鹤神宫去周游各地了。 沈如盏为了不让姐姐去受苦,昨天偷偷来见师父,苦求师父多时,让她做世间行走。 两人的才学相差无几,但沈如盏武艺更强,所以师父最终答应下来。 那一年,她也才十几岁,她离开仙鹤神宫后的一个月,夏侯倾也离开云隐山去历练。 每一年沈如盏都会如期归来,十年间,一共带回来二十六个孤苦的小女孩。 除了她之外,其他两个行走,每年都是只带回来一个。 十年期满,她就自己到了桃花坞,她知道已经继承门主之位的姐姐为了她,甚至可以不顾门规把她留在仙鹤神宫。 但她才不想让姐姐背上违背门规,不公平对待门人的骂名。 可她在桃花坞也是一个与别人不一样的人,因为她每年都会外出,短则三五个月,长则十来个月。 每次回来,都会给桃花坞里的其他人带回来不少礼物,其中不乏名贵的东西。 众人问她何来的钱财,她只是笑而不语。 她不多说,这里的人也就不再问,仙鹤神宫的门人格外团结彼此信任,这是外界门派不能有的事。 所以她们也从不多想沈如盏的钱财从何而来,况且沈如盏的话也很少。 她穿着一身很宽松的衣服,月白色的粗布麻衣,是她自己动手做的,自然不是有多金贵。 可是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玉镯,若有明眼识货的人看到必会惊讶,这种成色,价值万金。 听沈如筠和夏侯 琢说明来意之后,桃花坞里的人全都沉默下来,若是她们肯留在外边世界,也就不会回云隐山来。 “我去吧。” 沈如盏看到了这里的人脸上犹豫之色,只要有犹豫,便是因为不愿意。 “反正我每年都出去。” 沈如盏很随意的说了一句,那些女子都谢意的看向她,她却没有什么反应。 “你一个人去吗?” 沈如筠担心的问了一句。 “我一个人就够了。” 沈如盏笑起来,那是一种连她姐姐,身为门主的沈如筠都不能有的自信笑容。 当一个女人如此美貌如此气质又如此自信,那她所在的高度,已经是这世上绝大部分男人都不可企及。 沈如筠也不知道,为什么妹妹十年历练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巨变。 “不用再去劝说别人,告诉我什么时候走即可。” 沈如盏笑了笑,眼睛微微眯起来,像是这世上最好看的月牙儿。 此时此刻,李叱和唐匹敌还在镜湖边上看那两本册子,只有二三十页的书册,两个人到现在都已经翻了好几遍。 第一遍的时候都看的很快,可是从第二遍开始,越看越慢,每一句话都要深思许久。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天色已经发暗,李叱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觉得这一天怎么会如此之短? 明明没有看多久,也没有思考多久,怎么天就已经快要黑下来。 “回去点了灯火再看。” 李叱对唐匹敌说了一句。 唐匹敌却没有反应,李叱伸手拍了拍唐匹敌的肩膀,唐匹敌这才回过神来,他抬头看向李叱,连续把四个字重复了好几遍。 “精妙绝伦。” 李叱问他:“是何处?” 唐匹敌道:“你绝想不到,高希宁所想的训练之法,李先生竟然也如此完美的想出来,与高希宁的想法不谋而合。” “高希宁有什么想法?” 李叱忽然问了一句。 唐匹敌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李叱还不知道,李叱平日里基本不去管练兵的事。 因为唐匹敌说过,他练兵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插手,所以李叱就尽量不去干预,甚至很少靠近。 此时唐匹敌一时失言,他连忙说道:“突然肚子有些饿了,咱们先去寻些吃的。” 李叱茫然:“那高希宁到底时候了什么练兵之法?她怎么会懂得练兵之法?” 唐匹敌加快脚步,一边走一边说道:“书院学的呗。” 李叱道:“我也是书院弟子啊。” 唐匹敌几乎小跑起来,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是正经书院弟子,她不是,所以比你学得多。” 李叱抬起手挠了挠头发,心说或许是高院长教的?难道高院长才是隐藏极好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唐匹敌哪里还管李叱想些什么,一溜小跑。 于是李叱决定去问问高希宁,他往四周看了看,想着高希宁应该就在附近才对。 然后就看到另外一个方向,高希宁拉着夏侯玉立也一溜烟跑了。 其实本也没什么,只是高希宁担心李叱心里会有些不舒服,毕竟他是个大男人,还需要被一个女人保护,也许会觉得丢脸。 李叱朝着高希宁跑的方向喊了一声:“那小贼,还不站住?” 夏侯玉立还跑着呢,高希宁却立刻停下来,好像李叱会魔法似的,给她下了一个定身咒。 夏侯玉立都懵了,看向高希宁, 她一脸的不可思议,她心说这是为啥,他一喊她就停? “我......回去一趟。” 高希宁低着头朝着李叱走过来,走到李叱面前后也没敢把头抬起来,看着自己脚尖。 “老唐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叱笑道:“你别看自己脚尖,你脚尖没有我好看。” “噢......” 高希宁抬起头看向李叱,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我......不是想插手你们大男人的事,我只是想......” 李叱笑道:“我猜猜看,上次虞大哥离开冀州之后留下来一百人,这一百人是你要的?” 高希宁:“嗯......” 李叱道:“我再猜猜看,你请了所有人来训练这一百人,力求把他们训练成无所不能的高手?” 高希宁又点了点头:“嗯......” 李叱抬起手在高希宁脑壳上轻轻敲了一下:“我就说有些不对劲的......暂时就先这一百人吧,以后队伍大了,我再精选一批人补进来,他们连我的命令都可以不听,但必须听你的命令。” 高希宁眼睛一亮,看着李叱问道:“你没有怪我多事?” 其实这个年代的女孩子,心里往往还是有几分自卑在,因为女人永远都不许参与大事。 永远都只能在男人身后做一些繁杂琐碎的小事,若是她们想要参与进来,就会被认为不懂事,没妇德。 李叱认真的的说道:“我都归你管的,你厉害不厉害?” 高希宁嘿嘿笑起来,然后忽然板起小脸说道:“那刚刚为什么要打我?” 李叱:“呃......” 高希宁道:“给你五息的时间。” 李叱嗖的一声就蹿了出去。 高希宁开始在地上踅摸,一边找一边想着,云隐山这里哪儿都好,就是太干净了,怎么连一块土坷垃都找不到的。 四天后。 已经在云隐山这里住了七天,他们也必须离开这返回冀州,一行人向沈如筠她们告别。 就在这时候沈如盏来了,她还是那样云淡风轻的样子,换了一套衣服,不过依然并不名贵。 和仙鹤神宫的其他女孩子相比,她的衣服显得那么田园,一条麻布的长裙,裙子很宽松。 腰身处却收的恰到好处,将那纤细的腰肢完全勾勒出来,上身则是一件同样略显宽松的麻布小褂。 裙子居然也留了口袋,她双手插在口袋里,溜溜达达的带着几分慵懒的走来。 她第一眼看向了不远处的澹台压境,第二眼看向唐匹敌,第三眼才看向李叱。 大概觉得没什么出奇的,很快视线就挪开,可是没多久,像是有些好奇,视线又回到李叱脸上仔细看了看。 李叱没注意到,但是高希宁注意到了。 这个不怕年轻漂亮女孩子靠近李叱的小姑娘,忽然间就有了巨大的警觉。 因为她发现这个姐姐,实在是气质好的不像话,她的容貌说不上有多倾国倾城,可是偏偏就让人觉得她美,没道理的美。 而且还有一种压迫感。 离开西云隐山仙鹤神宫的时候,高希宁礼貌的请沈如盏上车,沈如盏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坐自己的。” 然后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中,几个骑马的小姑娘和一辆很漂亮的马车就从远处过来。 她们没有靠近,而是在远处等着,沈如盏依然那样懒散的走过去,那几个小姑娘立刻下马,朝着她俯身一拜。 所有人都有些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九十二章 耻辱 沈如盏上了来迎接她的马车,没有和李叱他们多说一句话,我行我素,不理旁人。 她也知道是要去冀州,而且一定认识路,所以都没有打算跟在李叱他们的车队后边,就那么先一步出发了。 这样的举动非但把李叱他们看懵了,连沈如筠她们也看懵了,她只知道妹妹每年都会离开云隐山,并不知她要去做什么。 问过一次,沈如盏只说做了些生意,哪想到就在云隐山外应该就有她的人等着,随时都可调用。 李叱他们与沈如筠等人告辞,因为沈如盏说无需别人去,她一人足矣,所以这也断了不少小姑娘们出去看一眼的心思。 这里安逸,这里平和,这里没有任何危险,可是她们中的一些人,很想知道外边是什么样子。 如果她们真的去走一趟的话,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始怀念云隐山的日子。 出云隐山的范围之后,又走了两天多才上了官道,到了一处十字路口,前边沈如盏的马车停了下来。 她停了,李叱他们的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 李叱下车往前看了看,见前边有一支五六十人的队伍在路口等着。 这些汉子身上的装备之精良,比起李叱队伍好像还要更好一些。 沈如盏没有下车,那些汉子看到马车过来,全都下马等在路边,车窗帘子一撩开,所有人整齐的俯身行礼。 沈如盏看了看那些人,微微皱眉。 “只你们这些?” 其中一个汉子脸色愧疚的回答道:“回东家,事出仓促,只能紧急把附近两个县的好手调过来,不过属下已经派人去凉州调人,快马加鞭赶过来,到冀州不会比咱么迟。” 沈如盏点了点头吩咐道:“再分派几个人去一趟凉州,把凉州几家分店里的坐馆调过来,也尽快赶到冀州,沿途经过之处,所有分号,皆要抽人出来去冀州。” 那为首的汉子立刻垂首道:“属下马上安排。” 他直起身子后吩咐道:“刘影,你带两个人赶去凉州,按照东主的吩咐把坐馆郎中请到冀州。” “是!” 那汉子应了一声,立刻带上两个人骑马离开,丝毫也不拖泥带水,犹如在执行军令一样。 沈如盏语气平淡的吩咐道:“吕青鸾,你带十个人留下护着,其他人去前边探路,安排好住行。” “是!” 为首的汉子点了十个人的名字留下,其他人立刻翻身上马冲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名为吕青鸾的中年汉子带着十个人护在马车左右,沈如盏的队伍再次出发。 李叱站在那看着,心想这位姐姐绝非凡人,能把手下人训练出如此效率,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唐匹敌笑了笑道:“云隐山里的人,似乎总是能让人意想不到。” 李叱嗯了一声,一摆手示意队伍跟上去。 这一路上也没有再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回去的极为顺利,没有一丝波澜。 李叱他们路过逍遥国的时候,唐匹敌带了一队人去逍遥国取金银,装回来满满三大车。 这些金银,似乎已经足够李叱和纳兰草原上的人买马所需,只是还没到时候。 这么多战马,带回冀州的话,立刻就会引起轩然大波,也不知道多少人会盯着。 所以李叱和唐匹敌之前就商量了一下,什么时候冀州已经是燕山营的地盘了,唐匹敌再去见博日帖赤那。 过纳兰草原的时候,牧民看到李叱他们的 队伍立刻就去报知博日帖赤那知道,因为博日帖赤那早就有吩咐,唐匹敌他们的队伍回来要立刻报知。 李叱他们走了两天,博日帖赤那带着骑兵过来迎接,又亲自护送李叱他们出草原。 与此同时,南平江北岸。 羽亲王杨迹形坐在大帐里,脸色铁青,他看着面前的地图已经发呆了许久。 大帐里的那些将军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出。 冀州节度使曾凌小心翼翼的看了羽亲王一眼,本想劝劝,可是他最终也忍了下来。 连战连败,已经损兵五六万,粮草告急,再打不过南平江的话,怕是只能无功而返。 他之前劝过羽亲王,分兵去夺青州,可是羽亲王说青州路远,不好攻打,不如全力以赴攻克豫州。 原本刚到这的时候羽亲王还是意气风发,因为曾凌告诉他,已经派人说服了安阳州将军孟可狄,只要王爷大军一到,孟可狄就会献出安阳。 可就因为这件事,羽亲王差点丧命。 安阳州将军孟可狄假意在城门外迎接,带着安阳州的一众官员,为了表示诚意,出城迎接羽亲王的皆为文官,所有武将都在城中等候。 孟可狄派人禀告羽亲王说,他带着安阳州的印绶在城门恭迎王爷到来。 羽亲王也并不是很放心,所以在约定好的日子,派人先去安阳州城门口看了看。 派去的官员发现孟可狄果然没有食言,带着所有文官在城门外三里处等着羽亲王,那些人也没带兵器。 孟可狄身边没有一兵一卒,只有这大大小小的百十个官员,还有一些乡绅和城中望族,加起来大概也就三五百人。 于是那官员立刻回报羽亲王,羽亲王这才带着队伍过来,才一碰面,孟可狄立刻就带着所有人跪地行大礼。 羽亲王为了表现自己的亲和,下马去扶孟可狄,谁想到孟可狄捧着的印绶盒子里装有一把匕首。 孟可狄一刀刺在羽亲王心口,幸好羽亲王为了保险内穿软甲,这一刀虽然连软甲都刺开了一个豁口,但好歹是保住了他的性命。 羽亲王大怒下令杀人,结果那些文官和乡绅,皆为孟可狄亲信假扮,他们将兵器藏于宽袍大袖之中。 一翻厮杀,羽亲王的人虽然杀了三百多人,几乎把孟可狄的人杀绝,可是孟可狄却逃了。 他跑回安阳州之后就下令死守,暴怒之下,羽亲王下令猛攻,结果到现在为止已经攻打了一个多月,毫无进展。 安阳州就像是拦在羽亲王大梦路上的一道墙,还是铜墙铁壁,根本就打不下来,也绕不过去。 偏偏是在这时候,羽亲王知道了老皇帝早就已经驾崩的消息,太子杨竞已经也早已即位。 这消息,让羽亲王的怒火已经到了极致,也羞耻到了极致。 “曾凌。” 羽亲王忽然叫了一声。 冀州节度使曾凌连忙出列,俯身道:“王爷,臣下在。” 羽亲王皱眉道:“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他看向曾凌,声音冰冷的说道:“安阳州的事,我一直没有责怪你,孟可狄是个小人,诡计多端,我只处置了你派去见孟可狄的人,对你,可有过一句责备?” 曾凌沉默片刻,撩袍跪倒。 他低头道:“臣下有罪。” 羽亲王哼了一声,脸色越来越不善。 “只一句有罪?安阳州的事我可以不怪你,是下边的人办事不利,可是都城那边呢?” 他声音骤然尖锐起来。 “都城的事我也都交给你了,杨竞那个黄口小儿已经即位半年有余,为何你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报知!” 曾凌低着头跪在那,脸色变幻不停。 都城的事,明明都是羽亲王亲自把控,安排去都城的碟子,也都是羽亲王的人。 他从不肯让人插手,都城的事甚至不愿与曾凌多说,还不是害怕有人会借此害了他。 可是现在却都推倒曾凌头上,曾凌如何能不生气? 他仔细思考了片刻,明白了羽亲王的意思,羽亲王是脸上挂不住了。 兴师动众而来,一个多月没能拿下一座安阳州,损兵数万,士气溃散,粮草又已经告急。 这也罢了,他可是打着清君侧的大旗起兵的,现在才知道老皇帝早就死了,刘崇信也死了,新皇登基,他还以什么名目出兵? 再打下去,连个合理的名头都没有。 这样的耻辱,羽亲王觉得脸上难看的要命,如今大营里的人指不定多少人在暗中骂他是个白痴。 若他不找个人把这臭名声接过去,他还怎么领兵,怎么面对手下这一众官员。 “臣下,有罪!” 曾凌再次叩首。 羽亲王见他没有辩驳,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于是吩咐道:“我对你寄予厚望,也深信不疑,可你做事却如此草率轻慢,不能不罚。” 他沉思片刻后说道:“来人,把他拉出去打二十军棍。” 所有人都没敢轻易动,打的是曾凌,王爷的兵是冀州军,真要是打了这事怎么收场? 曾凌道:“臣下罪不可恕,愿领责罚。” 他见没人动,沉声道:“还不动手?” 门外的士兵互相看了看,有几个人过来扶起曾凌,曾凌转身到了大帐外边。 那些士兵怎么可能真的打他,只是做了做样子,二十军棍轻飘飘的落下,连皮外伤都不会留下。 羽亲王此时也算找了个借口,把事情都推给了曾凌,他装作依然怒气难消,起身拂袖而去。 军帐外边,被打完了二十军棍,曾凌起身看向已经远去的羽亲王,眼神里有些很复杂的东西一闪即逝。 羽亲王走了,一群官员将军全都出来,围在曾凌身边,这个关心一句,那个关心一句,倒也热闹。 远处的羽亲王回头看了一眼,脸色一白,气的头皮都有些发麻,一阵阵血气上涌。 他哼了一声,加快脚步离开。 就在这时候,有军兵飞骑来报,说是青州节度使崔燕来带着十五万大军从侧翼杀来,已经到了安阳州东边。 曾凌听到这军报之后心里都慌了一下,羽亲王几乎杀了崔家满门,崔燕来不报此仇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安阳州来了十五万援兵,豫州节度使刘里一直都稳守南平江南岸没有反击,应该就是在等崔燕来的大军到来。 之前青州军新败,又无粮草,所以没有立刻过来与豫州军左右夹击,现在到了,看来粮草已经不愁。 崔燕来到了,刘里的豫州军也要向北反攻了。 这一仗,怕是没有一丝胜算。 曾凌沉默片刻,立刻吩咐了一声:“传令全军退回冀州,现在就去收拾,我去求见王爷。” 他快步追向羽亲王,哪里像是刚刚被打了的样子。 众人都跑出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跑路,他们知道这一战必败,却不曾想到,接下来的日子会那么难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九十三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盛夏时节,南平江一带本就天气炎热,江边水汽又重,从北方来的士兵们完全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 潮湿闷热,令人无比的难受。 别说连战连败让冀州军士气低迷,因为水土不服而病死的士兵也不在少数。 整个大营里早就人心惶惶,刚开始做着从龙之功这般大梦的人们,早就被这现实给抽打的满脸是血。 曾凌在得知青州军十五万从东边支援过来,立刻就下令大军准备撤离,然后急匆匆去寻刚离开的羽亲王。 走到一半的时候曾凌的脚步戛然而止,他已下令,若此时再去请示羽亲王...... 依着羽亲王那般斤斤计较的性子,纵然现在不惩治他,以后也一定会寻机会惩治他。 越是失败的领导者,越是极力的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老大。 如今的羽亲王便是如此,这一场出征,把他的真实能力暴露无遗,手下人对他也算看的透彻了一些。 越是这样,他越是要表现出自己的威严,越想让人怕他,放在以前,他怎么可能会对曾凌下手。 曾凌是冀州节度使,冀州军是曾凌一手把控,处置曾凌的话,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引起军队哗变。 脚步停下来的曾凌站在那,脑袋里不停的思考这件事该如何圆一下。 现在的羽亲王距离丧心病狂已经不远,若是再惹怒了他,天知道这个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太子杨竞早已即位称帝,羽亲王的家国大梦变成了一泡黄汤,能留下什么?不过存不了多长时间的尿迹。 有点来过的痕迹,还不好看,知道是一泡尿出来的,还让人觉得恶心。 所以曾凌沉思片刻之后就转身吩咐手下人,告诉他们悄悄的收拾,不要大张旗鼓。 然后他加快脚步去求见羽亲王,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 其实到了此时此刻,曾凌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怨气一直都有,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冀州是他的地盘,几乎所有事都是他在经营,结果羽亲王到了,因为他是皇族,因为他是王爷,就一把将曾凌经营的东西全都拿了过去,还理直气壮。 以前曾凌隐忍不发,那是因为曾凌也有所图,他一个节度使纵然是封疆大吏,可他若要起兵那就是谋逆,名声上就被人定死了。 各地节度使一个个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可没有一个人敢朝着都城进军,还不都是因为怕背上这恶名。 曾几何时,曾凌以为自己是运气来了,羽亲王在冀州是天赐良机,羽亲王出兵,可谓名正言顺。 别人再骂,骂不到他曾凌的头上,若是羽亲王成了,他就是从龙第一重臣,到时候权倾朝野难道还是梦? 羽亲王不成,他大不了回守冀州,继续做他的封疆大吏,不......是一方诸侯。 现在不一样了,羽亲王外强中干,又因为脸面的事对曾凌都大发雷霆,曾凌的怨气也快要忍耐不住。 但曾凌也知道,现在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此时内乱的话,冀州军只怕更会一败涂地。 他找到羽亲王的时候,后者正躺在床上休息,曾凌俯身叫了几声,羽亲王只当是没听见。 曾凌沉思片刻,跪下来后说道:“王爷,军情紧急,崔燕来的青州军不下十五万,已到安阳州。” 嗖的一下子,羽亲王立刻就坐了起来。 羽亲王急切说道:“他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他刚被我击败,军心溃散,又无粮草,不该是退回青州去了吗?” 曾凌道:“料来是豫州刘里派人去联络了他,然后赠送粮草物资,只求崔燕来能发兵对我大军形成夹击之势。” 他看了羽亲王一眼后请求道:“还请王爷早作决断,青州军一到,南平江南岸的豫州军怕是就要强渡过来。” 羽亲王起身,在帐篷里来来回回的踱步,大概半刻之后,他转身看向曾凌道:“传令大军后撤,留下一军断后。” 曾凌一喜,知道能遮掩过去了,连忙回头朝着外边喊了一声:“还不快去传王爷军令?!” 外边候着的人立刻就转身跑了出去。 羽亲王这才好像刚刚醒悟过来似的,伸手把还跪在那的曾凌扶起来,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对曾凌说道:“你也不要怪我。” 曾凌连忙道:“臣下不敢,是臣下有罪有错。” 羽亲王见他态度好,于是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当着他们的面责罚你,也是因为倚重你,不然的话,我为什么只骂你?因为你是自己人,什么话都好说。” 曾凌俯身道:“臣下多谢王爷厚恩。” 羽亲王道:“你先去吧,撤军一事,一定要安排妥当,谨防敌军追击。” 曾凌应了一声,再次行礼,这才退出大帐。 就在这时候,羽亲王的儿子杨卓从外边进来,一脸不忿的说道:“父王,我看这曾大人有些不知身份了。” 羽亲王一怔,他问道:“你这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 杨卓道:“我从外边回来,看到大营里的人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撤离,想是曾大人在求见父王之前就应该下令撤军了。” 羽亲王脸色一变。 杨卓继续说道:“曾大人莫不是已经忘了为臣之道?这种大事,不经请示就敢私自做主,完全没有了尊卑。” 羽亲王怒道:“闭嘴!” 杨卓一愣,连忙俯身,不敢再说话。 羽亲王沉思片刻后吩咐道:“你再出去看看,确定他在见我之前就已经下令撤军的话,再来回报。” 杨卓嗯了一声:“孩儿这就去查查!” 说完后转身跑了出去。 羽亲王的脸色变幻不停,这个曾凌,他其实一直都不放心,他在冀州的地位算是鸠占鹊巢,一直都担心曾凌对他不是真心实意。 拿了人家东西,还想着人家不服气怎么办。 此时越想,对曾凌越是忌惮,进而是愤恨。 再想到刚刚他下令打了曾凌二十军棍,他才走,那些文武官员居然全都跑出去对曾凌嘘寒问暖! 那些人眼里只有曾凌,好像曾凌才是做主的那个,哪里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了。 再说那些执行军令的士兵,这二十军棍打了,如挠痒痒一样,曾凌刚刚来他也看到了,像是被打过的样子? 不管是冀州军士兵,还是那些文官武将,还是都看着曾凌的脸色做事。 羽亲王想到此处,心里的那种羞恼再也控制不住,一脚将旁边的桌子踹翻。 都城里的事,太子杨竞把他耍了,也许此时此刻,说不定杨竞正在哈哈大笑呢。 让豫州军,青州军,还有冀州军打去吧,最好拼个三败俱伤才合杨竞的心意。 只有北方的这几个节度使打的损兵折将,杨竞再派兵收服才会轻而易举。 越想越怒,几乎要炸 开一样。 与此同时,南平江南岸。 豫州节度使刘里站在江边高处,举着千里眼往对岸冀州军大营那边观看。 他手下一名将军也在看着,忽然就笑了起来:“大人妙计,看来杨迹形要跑了。” 刘里微微一笑道:“杨迹形本就是没什么本事的,只是有些勇武之力的匹夫罢了,他这个人,最多可为先锋,不可为大将,更不可为主帅。” “当初他在北疆有勇武之名,只是因为冲锋之际悍不畏死,让他领兵的话,比幽州罗耿还要差了几百个层次。” 刘里道:“我派人去请崔燕来率军夹击,他担心我有诈不肯前来,我就让人跟他换来三万套青州军的军服和旗帜,然后假扮青州军出现在安阳州城外......” “此时对岸领兵之人若是幽州罗耿,我尚且要担心能不能骗的了他,可是杨迹形和曾凌,必会被我这一计所吓破胆子。” 刘里笑了起来,脸色得意。 “我用粮食换军衣旗帜,崔燕来以为他赚了,却不知真正赚到了的是咱们,崔燕来本可有机会与我夹击杨迹形,进而猛攻冀州,所得之地,我最少也要分他三成,可他担心我要坑他不敢来,却因为拿了我一些粮食而沾沾自喜,所以这崔燕来也不过是个庸才。” 刘里说完之后,回身吩咐道:“传令大军佯装渡河,把所有船只都集合起来,让大军在江南岸列队,既然杨迹形已经怕了,那就再吓吓他。” 他手下人立刻应了一声,转身跑出去传令。 刘里继续下令道:“派人去通知孟可狄,让他也做出准备进攻之势,逼迫冀州军撤走,唯有冀州军狼狈而逃,我们从后追击,才能大胜。” “是!” 手下人接令,急匆匆跑了出去。 刘里笑道:“在我看来,杨迹形不过是一介莽夫,曾凌有些心思,但又做不得主,上下不合,粮草不济,水土不服,冀州军安能不败?” 他哈哈大笑,得意之极。 刘里自豪的说道:“我随武亲王南北征战之际,杨迹形还是个黄口小儿,只知争强斗狠的无能之辈,就算是曾凌,那时候还不过是个区区小官,仰人鼻息。” 众将全都跟着笑了起来。 可是这些话,刘里说的并不虚假。 武亲王南征北战,刘里是他帐下最善战的一员悍将,有奇才,能担当,从无败绩。 不然的话,当初武亲王也不会一力保举他为豫州节度使,因为豫州实在重要,需要一个大才之人才能镇守。 武亲王了解刘里的能力,知道他能守好豫州,豫州可是大楚的粮产地,守不好会出大问题。 而与此同时,豫州之地南侧。 武亲王亲率十万大军已经进入豫州境内,大军浩荡,犹如一条长龙,令人畏惧。 手下人递给武亲王一壶水,武亲王接过来后说道:“传令大军今夜之前务必赶到来城。” 手下人问道:“王爷,为何如此心急?” 武亲王笑了笑道:“刘里如今在和冀州军对峙,不出意外,冀州军必败,刘里也必会率军攻入冀州,咱们快一些,趁势拿下豫州。” 他停顿了一下后说道:“刘里是我带出来的人,击败冀州军,并非难事。” 他喝了口水,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的侄子如今已经贵为大楚皇帝,那是一个有心力挽狂澜的年轻人,他这个老叔叔,也是老臣,自当尽力辅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三足鼎立 安阳州北,冀州军大败,被追上的豫州军从后边穷追猛打,数十万大军被打的狼狈不堪。 无奈之下,冀州节度使曾凌请求羽亲王,放弃那些从各地收编来的叛军,只带冀州军精锐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冀州。 唯有借助坚城堡垒,才能抵御现在士气如虹的豫州军。 之后的半个月,冀州军都在亡命飞奔之中,一路上收编各路叛军,最强盛时候号称大军五十万。 可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惨败,撕掉了这五十万大军的遮羞布,那些只会虚张声势的叛军哪里是豫州军精锐的对手,一触即溃,毫无章法。 羽亲王不断的留下这些叛军断后,他则带着冀州军疯狂逃命,号称的五十万大军,在逃了半个月后,所余之部,只剩下冀州军七八万人。 豫州节度使刘里杀的兴起,越追越狠,就想在冀州城外将羽亲王残余兵力解决。 那些叛军后来谁还肯听羽亲王的命令,让他们断后,他们眼睁睁看着之前断后的队伍被人家撕咬成了碎片,他们又怎么可能还敢真的去拼命。 逃的逃散的散,乌合之众,不过如此。 另外一边,听闻羽亲王大败,之前没打算和豫州军联手的青州节度使崔燕来也嗅到了机会。 他重新整顿兵马,带着十余万青州军气势汹汹的又一次杀了过来。 这一下,往一侧溃逃的叛军,以为脱离了战场逃出了生天,结果迎面碰上带着复仇之气而来的青州军。 又被人家按着一顿打,杀的尸横遍野。 为了防备后路被偷袭,豫州节度使刘里还多了一个心眼,他下令手下大将孟可狄留守安阳州,他倒不是担心别的,只担心青州军抄了他的后路。 这世道,哪里有什么牢不可破的盟友关系,谁都想抢更多的地盘。 追击到了二十天的时候,冀州军所余兵力已经不足六万,其狼狈可想而知。 可就是在这时候,刘里得到消息,武亲王亲率大军进入豫州,宣布接管。 这一下,刘里炸了。 他只想着别被青州军抄了后路,哪想到他的恩师到了,一口气把他的后路全部断绝。 武亲王陈兵南平江边,已经深入冀州的豫州军要想回撤,就要面对武亲王十万大军。 刘里看不起杨迹形,看不起曾凌,可他纵然再自负又怎么敢看不起武亲王? 他的本事,都是武亲王教出来的。 此时的刘里也算是骑虎难下,他若是回归豫州,如何面对武亲王? 不是确定打不过,而是真的就不敢打。 他深知武亲王的脾气秉性,见到武亲王,一刀就会要了他的命,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可能。 武亲王最恨背叛,刘里虽然有话可说,他完全可以说是率军攻打羽亲王叛军。 名义上也说的通,可是武亲王不信啊。 犹豫再三,刘里下令不要再紧追冀州军,而是分派兵力,把已经强占的冀州地盘都赶紧稳守下来。 为了冀州丢了豫州,这接下里的日子,可能就要靠着刚刚打下来的这些地盘支撑。 另外一边,青州节度使崔燕来才不管这些,武亲王堵的是刘里的后路,又不是他的。 崔燕来只想报仇,能打多狠就打多狠,刘里不再追击羽亲王,他追,追到冀州也要追。 南平江。 岸边,武亲王看着对面的安阳州城,微微皱眉,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手下人从远处跑过来汇报,说是派去安阳州的人回来了。 不多时,四品将军裴无咎快步到了武亲王面前,俯身一拜道:“王爷,属下回来了。” 武亲王嗯了一声后问道:“安阳州孟可狄怎么说?” 裴无咎道:“孟可狄犹豫再三,请求王爷给他一些时间,他说自己深受刘里恩惠,若是此时背叛了刘里的话,他......他难以做到,所以他想先派人去劝劝刘里回来。” “哈哈哈哈......” 武亲王大笑道:“早就料到孟可狄会如此说,我也正是要他如此做。” 裴无咎道:“王爷,这是何意?” 武亲王道:“我带出来的人,我还不了解?刘里怕我,不敢回来,必会下令死守他刚刚打下来的各州县,他想等等看我是什么态度。” “我手下的人,都知恩图报,刘里怕我,也是因为他觉得愧对我,孟可狄一样,他觉得背叛了刘里心中有愧,但他又不敢反我,所以必会不遗余力的去劝说刘里回来向我认错。” 武亲王道:“现在我可以放心走了,刘里会一直拖着,也会对孟可狄心生怀疑,孟可狄派人去劝他,他会以为孟可狄已经向我投降,更加不敢回来。” 他看向裴无咎道:“自即日起,你留在此地,大营规模不减,旌旗不少,我把我的金甲给你,你每日清晨和傍晚,都要到江边巡视一遍。” 裴无咎一怔:“王爷,你这是......” 他的话还没有问完,武亲王笑道:“拿下豫州一地,还不能保证足够安稳,我要去把青州也打回来。” “朝廷若重新拿回青州豫州这两地,明年日子就会好过的多,这两地粮产丰沛,本就是大楚的粮仓重地,撑过今年,明年朝廷缓一口气,就能重振大军,清剿各地。” 他看向裴无咎道:“青州节度使崔燕来必会趁机攻打冀州,他的老家,我就去取了吧。” 说完之后,武亲王大笑着转身,离开江边。 回到大营里之后,武亲王将他的金甲卸下来交给裴无咎,只给裴无咎留下一万人,他亲率九万大军连夜离开江南岸,朝着青州方向进军。 两个月后。 冀州城。 李叱他们早就已经归来,对于冀州的战局也都知道了,现在的冀州真可谓风雨飘摇。 夏侯琢在羽亲王逃回冀州的当天就走了,他不想留在这,如果留在这就会做他不想做的事。 夏侯琢最清楚自己的性子,真要是留在这不走了,之后敌军再次围攻冀州,他身为人子,又怎么可能不为羽亲王卖命? 但他不想,他宁可做个别人嘴里说的不孝子,也不愿意在这多留一天。 李叱知道他心意,所以安排人护送夏侯琢返回北疆。 现在的冀州城人心惶惶,谁都不知道明天一睁开眼睛,冀州城的主人会不会换掉。 缉事司原来那块地方,现在已经修缮完成,羽亲王整日忙着别的事,忧心忡忡的,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去管这些。 他不管不问,李叱觉得正好。 这一大片地方重新修缮好,李叱把一多半的地方改为了医馆,而在这之前,沈如盏就已经和他谈好了条件。 这里她来经营,李叱不可插手,所得银两她会分三成给李叱,李叱自然不会不答应。 余九龄觉得三成太少,可李叱却完全不在意。 挂牌的那天李叱他们都来捧场,医馆正门上的,牌匾的红布揭开,李叱他们看了看,牌匾上是 三个字。 沈医堂。 沈医这两个字倒是有点意思,谐音为神医。 车马行。 李叱坐在那翻看着李先生给他的书册,唐匹敌从外边归来,在李叱身边坐下来后叹了口气。 唐匹敌道:“刚刚打探来一些消息,情况比我之前预想的还要复杂。” 在很早之前唐匹敌就对李叱预测过,若是羽亲王战败,豫州军必然趁势北上夺取地盘。 武亲王用兵如神,必会趁机夺取豫州,这就逼着刘里留在冀州,和冀州城里的羽亲王形成对峙之局。 唐匹敌道:“青州也被武亲王拿下,现在不管是刘里还是崔燕来,都回不去了。” 李叱一怔,忍不住也跟着叹了口气:“三足鼎立......冀州之内真是热闹了,崔燕来回不去了刘里也回不去,两人各占一方。” 他看向唐匹敌道:“羽亲王守着冀州城,只怕早早晚晚也会有变故。” 唐匹敌道:“我听闻,节度使曾凌和羽亲王的关系越来越僵硬。” 李叱点了点头道:“叶先生昨天回来还说,羽亲王对曾凌又发了脾气,把兵败之事全都推给曾凌,还说要严惩,不少人求情求了很久,羽亲王才被劝的暂时把这事放下了。” 唐匹敌叹道:“冀州,怕是要出大事。” 李叱道:“好在是咱们这边早有准备,便是冀州出事,咱们也能撑下去。” 唐匹敌道:“趁着冀州现在还能出去,你派人尽快到燕山营,告诉大当家虞朝宗,切不可在此时派兵过来。” 李叱道:“行,我让庄大哥安排人回去。” 唐匹敌起身,看了看旁边的流云阵图,笑道:“好久没有玩过了,我去活动活动。” 李叱道:“师父在睡,我来给你掌阵。” 不远处,正在看着神雕的澹台压境回头看了看李叱他们这边,看到唐匹敌站在一种很奇怪的木人阵前,他顿时来了兴趣。 “这是什么?” 他一边往那边走,一边问他旁边的余九龄。 余九龄道:“这个东西叫做流云阵图,是李叱的师父所创造,为的是训练人的机敏,凡是闯过了流云阵图的人,用我们的话说大家就都是一门的人了。” 澹台压境好奇的问道:“一门的人?为何这么说?又是何门何派?” 余九龄道:“捂裆门。” 澹台压境楞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你这玩笑开的,一点儿都不好笑。” 他过去,见唐匹敌还没有入阵,于是笑道:“可否让我先试试?” 李叱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旁边一口箱子说道:“先穿上护具,信我,有用。” 澹台压境过去打开箱子看了看,取出来一件铁制的东西,举起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然后疑惑的说道:“若......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是一件铁裤衩?” 余九龄劝道:“你穿上吧,不然的话你明天撒尿都会有点堵。” 澹台压境道:“我宁死不穿。” 他看向李叱道:“我要闯阵!” 李叱叹了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欢迎。” 片刻之后,澹台压境脸色难看的从流云阵图里出来,走到那口箱子旁边,默默的把铁裤衩穿上了。 “再来!” 他大喊一声,再次闯阵。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九十五章 十万两 李叱他们回到冀州之后,和沈如盏基本上也没有过什么交流,沈家医馆的生意李叱他们不能管,而且沈如盏似乎不喜欢他们经常到医馆来。 当然就算是说好了能管,李叱也不会去指手画脚,况且沈如盏的强势就在于,所有事都提前摆在明面上说清楚。 她似乎就是这样一个性格,事情提前说清楚最好,而且说清楚的事绝对不会再说第二遍。 所以沈如盏的手下人效率极高,她安排的事只说一遍,没记住或是办不好的人,就直接下调等级。 这正是李叱很惊讶的一件事,因为沈家医馆里,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等级。 提升一个等级,在医馆里的地位和工钱都会相应提高,而且有一定话语权。 这最大的好处是催发了每个人的争胜心,在一个等级的人,谁也不想输了。 为了不影响沈家医馆的生意,李叱干脆放弃了另外一半地方,原本那是要开一家镖局的地方。 然而即便是没有医馆的事,镖局也没法开起来,现在局势风云突起瞬息万变,镖局连冀州城都出不去,谈何生意? 镖局的生意开不起来,李叱也想过开武馆,毕竟现在有贾阮他们,人手上不算少了。 可是医馆生意不错,又不想被打扰,索性李叱就派人告诉沈如盏说,那另一半地方可以给她做药房,存药所用。 沈如盏的回复是......一张银票。 沈如盏让沈冷的人回报沈冷,地方她要了,但因为不是之前说好的,所以算她租用,这张银票就是房租。 李叱想着这样多不好。 给还不给两张。 原本的三月江楼羽亲王应该是打算从新办起来,但因为最近的事让他没有心情去想别的,所以那地方一直空着。 李叱就不止一次想过,怎么把那地方也搞到手,然而也不是很好搞。 车马行。 李叱他们正在练功,伙计从前院跑过来,说是有个奇怪的人来,要求见当家的,但是不肯说是谁派他来的。 此时此刻的冀州城里也没什么直接的对手敌人,李叱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会是谁的人。 等李叱到了前院客厅,在这等他的人并没有见过面,很陌生,是一个三十几岁模样的中年男人。 很斯文的一个人,看起来白白净净,身上穿着的也是一件月白色的书生长衫。 已经入秋,这件长衫略显单薄,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书卷气太浓,是一个典型的文人。 “在下风云际,见过当家的。” 那中年男人见到李叱之后抱拳行礼。 李叱回礼,然后问道:“先生要见我,可是有什么生意要谈?” 风云际摇头道:“不是谈生意。” 李叱笑道:“车马行做的是生意,先生要是没生意谈,其他的事我也不怎么感兴趣。” “要谈的不是生意,但是有酬劳。” 风云际笑着说道:“若是当家的愿意,请随我到延年楼里见一位贵人。” 李叱问:“哪位贵人?” 风云际道:“当家的去了就知道。” 李叱摇头:“不去。” 风云际微微皱眉,但还是客气的说道:“这位贵人,当家的最好还是见一见,对当家的有好处,对车马行的所有人都有好处。” 李叱微微眯着眼睛问道:“先生的意思是我不去,对我没有好处,对车马行的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风云际没有接话,这没有接话大概也算是给了李叱回复。 李叱 道:“先生要喝茶吗?” 风云际一怔,没有想到李叱为什么突然问他要不要喝茶,这和他的话没有丝毫关系。 李叱继续说道:“如果不喝茶的话可以走了,我开门做的是生意,除了招呼人的茶水不要钱,其他的都要钱。” 风云际皱眉道:“当家的,觉得钱最重要?” 李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伙计上前做了个请离开的手势,风云际显然没有料到李叱居然是这样的态度,他看着李叱的背影说道:“当家的就不想知道是哪位贵人要见你?” 李叱头也不回的说道:“想请人,先去知道知道什么是请人的规矩。” 风云际沉默下来,觉得有些脸面不好看,于是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风云际再次登门,他手里拿着一份请帖,求见李叱。 李叱又从后院过来,风云际见到李叱后抱拳道:“是在下失礼了,还请当家的海涵。” 李叱问道:“风先生这次来,是来谈生意的吗?” 风云际道:“是谈生意,所以特意来邀请当家的,三天后,延年楼,贵人在那等候当家的。” 李叱没接那份请柬,笑着说道:“风先生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一句,招呼人的茶水不要钱?” 风云际不解这是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记得。” 李叱道:“上一句记得吗?” 风云际仔细回忆了一下,一时之间有些迷茫,他确实没能马上想起来。 李叱笑道:“送客。” 风云际这次真的是有些恼火,他转身离开,走到半路的时候想了起来,李叱的那句话,上一句话是......我开门做的是生意。 第二天,一辆马车在车马行外边停下来,风云际先下车,然后撩开车门的帘子等着。 一个披着连帽披风的男人下车,帽子拉的很低,又低着头,看不到面目,下车之后就直接进了车马行大门。 半刻之后,前院会客厅。 李叱进门看了看,那个穿披风的人背对门口站着,一直在看着墙上的字。 那字是李叱练着玩的,他写完就没在意,高希宁觉得浪费,就让人拿出去裱了起来,挂在这客厅墙壁上。 这些字不是什么整首的诗词古句,而是三句让人初看觉得有些像是乱写出来的话。 第一句是:人生得意须尽欢。 第二句是:人生最满半得意。 第三句是:人生说都他妈的对。 那人一直盯着这三句话,听到脚步声才回头,当李叱看到那人面目的时候忍不住怔了一下。 “节度使大人?” 李叱确实是没有想到,要见他的那位贵人,居然是冀州节度使曾凌。 “李公子。” 曾凌笑着叫了一声,然后指了指那墙上的字:“这些字是李公子写的?” 李叱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是。” 曾凌笑道:“第三句,妙不可言。” 他坐下来后说道:“须尽欢的人生,是说此话这人的人生,半得意的人生,也是说此话之人的人生,须尽欢的人大概人生一直得意,半得意的人大概人生连半得意都没有过。” 李叱笑道:“都对。” 曾凌笑道:“少了他妈的。” 李叱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他这笑容啊,实在是太有欺骗性,总是人畜无害的样子。 曾凌往左右看了看,然后笑问李叱道:“那不要钱的茶,为何还不肯送上来?” 李叱笑着让伙计去泡茶,等伙计把茶送上来后,李叱就让伙计们全都离开,因为他知道曾凌亲自来,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说。 曾凌品了一口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想不到李公子这里的茶竟然这么好。” 李叱心说我也不知道好不好,是从云隐山里让伙计们摘的,他们在那边也没事,摘了又自己炒了。 当时他问沈如筠说,门主,那山坡上的茶园是仙鹤神宫种植的吗? 沈如筠回答说是,还说李叱若是喜欢喝茶的话,她让人取一些给他带走,李叱说那多不好意思,我自己去摘吧。 沈如筠在那么一个瞬间,有些怀疑人生。 李叱问道:“大人来,确实是有什么生意?” 曾凌笑道:“李公子之前对我的人说话,也是一样的妙不可言,你说我开门做的是生意,意思是既然想和我做生意,那就登门来说,我猜的对不对?” 李叱又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还是那么人畜无害。 曾凌道:“若非要说是生意,也算是生意。” 他忽然正色肃然起来,看向李叱问道:“杀人的生意,李公子这边接不接?” 李叱微微皱眉。 曾凌往门外看了一眼,车马行的伙计们都在远处,距离最近的反而是他的手下风云际。 曾凌等了一会儿,不见李叱回答,于是他问道:“李公子不问问,我要杀的是谁?” 李叱回答:“我问了,就是要接了。” 所以不问。 曾凌叹道:“夏侯常说,李叱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也是最有原则的人,今日看来,夏侯所言不虚。” 他看向李叱说道:“我要杀的人叫杨卓。” 李叱再次皱眉。 羽王世子杨卓。 曾凌问道:“李公子也不打算问问我什么理由?” 李叱摇头不语。 曾凌沉默片刻,点头道:“是了,若是问了什么理由,大概也是感兴趣了。” 所以他继续说道:“冀州现在内忧外患,且不说外患只说内忧,王爷对我,现在颇有不满,而这不满,其中三四成的原因是世子杨卓。” 他看向李叱,李叱依然没有说话。 曾凌道:“此时若是我死了,冀州必乱,也必失,所以我不能死,但杨卓已经三翻四次的怂恿王爷杀我。” 李叱还是没有说话。 曾凌再次沉思起来,片刻后他说道:“你对杨卓应该也有怨恨才对,毕竟当初他想杀你,也想杀夏侯,且不止一次。” 李叱依然不说话。 曾凌的视线转向门外,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 “杨卓此人早就该死,城中百姓多受他欺凌,欺男霸女也算是无恶不作,只因为他父亲是王爷,所以人人敢怒不敢言,我不能用我的人动手,唯一想到的人,只能是你。” 他说完这句话后再次看向李叱。 李叱还是那样,坐在那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 所以曾凌又一次沉默下来。 不知道多久之后,曾凌看向李叱,这次只说了三个字。 “十万两。” 李叱笑起来,点头:“接了。” 曾凌也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后他问李叱:“李公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接的?我猜,我说到他不止一次想杀夏侯的时候,你就已经准备答应我了。” 李叱回答:“十万两。” 曾凌一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中午无更 我哥被车撞了,我在医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九十六章 借刀杀人之借刀杀人 曾凌看向李叱,很好奇,也很诧异,他才不信李叱是真的因为十万两银子而想杀世子杨卓。 对于普通人来说,十万两银子是一笔天大的数字,没有人可以抗拒。 可是曾凌觉得以李叱现在的眼界,不应该是单纯的为了钱而去做什么的人。 李叱若知道他这么想的话,一定会想曾大人啊,你不说我也考虑在杀他,你说了我还多赚十万两,我为何不要? 曾凌问李叱:“你有把握?” 李叱摇头:“暂时没有。” 曾凌微微皱眉道:“你没有把握为什么能接?” 李叱道:“我没有把握,我也还没有收曾大人的钱。” 他微笑道:“三天后,曾大人再派人来问问我有没有把握。” 曾凌沉思片刻,然后起身道:“那就三天,三天之后若你还没有把握......” 他停顿了一下,笑了笑后继续说道:“我可以再等三天。” 李叱道:“若三天之后还要三天,那就可以降价了,我也就不值十万两。” 曾凌点了点头道:“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夏侯对你那般推崇,为何他要说你比他聪明的多。” 李叱笑道:“别听他的,他是个托。” 曾凌一怔,这种话他需要反应一下才明白什么意思,因为他过于攻心计,所以哪怕玩笑话也要想一想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深意。 片刻后他才确定这就是一句玩笑话,所以笑着说道:“那就三天后我派人来,我就信那个托一次。” 李叱笑道:“大人为什么不问问为何是三天后?” 曾凌道:“那就问问,为何是三天后?” 李叱很认真的回答道:“因为之前大人说让我三天后到延年楼里相见,如不出意外的话,大人的手下已经在延年楼定下了一桌三天后的饭菜,别浪费了。” 曾凌又一怔。 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曾凌走了之后,李叱就把兄弟们都召集起来商量这件事,这是大事,李叱之所以说三天,也是因为要和兄弟们商量。 唐匹敌听李叱说完之后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问李叱道:“你接下来这生意,应该已经想过曾凌可能会借刀杀人,然后再把你推出去当替死鬼。” 李叱点头:“想到了。” 唐匹敌又问:“他可能不只是想让你杀杨卓。” 李叱又点头:“也想到了。” 杀杨卓只是个一个诱惑,一个坑,一个套,李叱如果接了,曾凌就可能以此威胁李叱。 他可以逼着李叱继续去想办法杀了羽亲王,不然的话就会让羽亲王知道是李叱杀了杨卓。 这是一个连环套,而且只要李叱接了,这个套什么时候解开,主动都在曾凌手里。 所以唐匹敌又问道:“那你还接,是因为你已经想明白了什么事?” 李叱笑着回答:“以曾凌的手段,曾凌的实力,还有他对冀州城的把控,其实想办法除掉羽亲王没有那么艰难,为何就选了我?” 他这句话过之后,唐匹敌沉思起来。 片刻后,唐匹敌看向李叱说道:“曾凌已经知道了你和燕山营一定有关系。” 李叱道:“大概如此。” 唐匹敌起身,眉头紧皱,他走到窗口看着外边,没有再说什么,是因为他必须想清楚李叱的赌值得不值得。 “你要赌的是,冀州城必须只能有一个人做主,这个人就只能是曾凌,两害相较取其轻?” 唐匹敌回头看向李叱道:“如果最终羽亲王杀了曾凌的话,冀州就会 很危险。” 李叱点了点头道:“但是这件事,得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唐匹敌问:“你是要打算怎么做?” 李叱道:“曾凌要借一把刀,我们也去借一把刀。” 夜。 庆和楼。 世子杨卓和一群手下人在此饮酒,他的这些手下人一边劝酒一边劝杀人,热热闹闹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的那种。 “殿下。” 其中一人道:“曾凌绝非善类,他一定会动手。” 另一人道:“曾凌不死的话,说不定会对王爷不利,谁愿意死?又有谁愿意放弃自己的权势地位?” 杨卓哼了一声:“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了,父王说过,兵败之事总得有人去给个交代,这个人不是曾凌又能是谁?”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要替父王分忧。” 他扫了那些七嘴八舌的人一眼,然后说道:“你们要为我分忧,现在我只问你们一句,若杀曾凌,你们谁敢去动手?” 刚刚还七嘴八舌说的极为欢腾的人,立刻都闭了嘴,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这就显得尴尬起来,他们当然要顺着世子的意思说话,可是他们又不傻。 去杀曾凌? 冀州军中高手无数,曾凌身边甲士如林,尤其是这段日子,谁都看得出来羽亲王越发的对曾凌不满,曾凌难道自己不明白? 现在曾凌出行,身边的护卫之多,别说去杀他,随意靠近的话都可能被射成筛子。 杨卓脸色难看起来,他啪的一声把手里的酒杯摔了,怒视众人道:“你们就是这般的怂货?” 谁也没有应声,全都貌似羞愧的低下头。 “一群废物!” 杨卓恨不得现在就把桌子掀了,可是他沉默片刻后忽然又笑起来,变得和颜悦色。 “也不需要你们自己去杀人啊,你们一个个都号称自己在冀州城里有那么大的本事,那么多门路,现在就去找人。” 那些人这才缓过来,连连点头,人人都说着是是是。 “那还不去?!” 杨卓骤然一声怒喝。 在座的人全都起身,一溜烟跑了。 对面包间里,李叱和唐匹敌对视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要杀杨卓太简单。 这个人狂妄自大,想学前贤古人门客三千那一套,并且还沾沾自喜引以为傲。 可是他的门客,大部分都是骗吃骗喝骗赏钱之辈,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徒。 如果李叱单纯要杀一个杨卓,此时动手,便有九成把握,可是他才不想这样除掉一个人。 与此同时,距离这庆和楼大概只有半里左右的延年楼里,也有大人物在喝酒。 叶杖竹起身,给他对面的锦衣公子倒了杯酒,笑了笑道:“刚刚我还说,这世上英杰,在罗将军面前,都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 坐在他对面的罗境笑了笑道:“叶先生倒是谬赞了,这世上英杰万万千千,我这些微末本事,也不敢称第一。” 他虽然客气,但显然很享受叶杖竹的对他的奉承。 叶杖竹坐下来,敬了罗境一杯:“请。” 罗境开心着,所以一饮而尽。 叶杖竹继续说道:“就拿出兵一事来说,王爷麾下大军,各路皆败,唯有将军连战连胜,将军为先锋时,势如破竹,将军断后时,亦所向披靡。” 他一脸敬意的说道:“我听闻归程时候,青州军数十万杀来,罗将军向王爷请命一战,王爷说将军自大,是曾大人力排 众议,又说服王爷,于是就有了罗将军一战杀敌万余人的大胜。” 其实他也没少夸大其词,这事是有,但杀敌万余是真的没有,那一战罗境杀敌两千余人才是真的。 当时青州军追的正猛,队伍已经脱节,罗境看准机会说要回身一击,结果羽亲王说他异想天开,还说他自大的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当时罗境自然不满,是曾凌劝了很久,羽亲王才答应让罗境率军出战,但只给罗境三千兵。 罗境确实是不负北境第一年轻高手的称号,只带三千人杀回去,一口气把追击的青州军杀退十几里。 原本还得意着的罗境,一想到羽亲王当时对他的羞辱,以及对他父亲的羞辱,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起来。 而叶杖竹仿佛没有发现似的,还是自顾自说着:“若没有将军的话,王爷怎么可能安然回到冀州,这一战虽然败了,可是败的和将军却毫无关系。” 他话音刚落,罗境就把筷子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了。 叶杖竹像是被吓了一跳,连忙道:“将军这是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罗境哼了一声:“叶先生没有说错什么,只是有些人,不配为主。” 叶杖竹叹道:“此话,将军与我身为人臣,也不敢乱说......可是,罗将军你可知道,为何今日节度使大人没来?” 罗境刚刚也想问来着,叶杖竹说今天这顿酒是节度使曾大人要请他,是为了感谢他数次苦战之功。 可是曾凌却没来,只来了一个叶杖竹。 罗境和他父亲罗耿倒是有几分相像之处,说他没心眼也不对,但确实心眼没有那么多。 他之勇武,北境近乎无敌,但是他的头脑大概也不比寻常人更聪明些,而他打交道的这些层面上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 “唉......” 叶杖竹叹了口气,他也放下筷子后说道:“曾大人本来已经出门,结果迎面碰上了世子杨卓,杨卓便问曾大人要去何处,曾大人不敢有假,如实相告,说是要来和罗将军吃酒。” 叶杖竹道:“没想到世子殿下勃然大怒,说如今冀州如此危急,你们这些败军之将有何脸面相聚吃酒作乐?” 此时罗境的脸色已经气得有些发白,可叶杖竹还是好像没看到一样,如之前般自顾自说。 “世子骂曾大人说,你是败军之将,是冀州军之耻,而你手下将领也都一样,还有那罗境,吹嘘自己所向无敌,却被人打的好像丧家之犬......” 叶杖竹的话还没有说完,罗境已经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的桌子上的盘盘碗碗都跳了起来。 “丧家犬?他们那父子二人才是丧家之犬吧!” 叶杖竹听到这句话连忙说道:“罗将军可不能乱说话,那可是王爷,那可是世子,连曾大人都不敢有所辩驳,只好回去,让我来向罗将军告罪,曾大人说,他愧对罗将军你,也愧对你的父亲。” 叶杖竹叹道:“曾大人说,他和你父亲是做过承诺的,要好好照顾你,此时曾大人却自顾不暇,无力保全罗将军你......” 罗境的眼神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曾大人已经无力保全我?是谁想要对我如何吗?!” 他眼神凛然道:“谁敢?” ...... ...... 【跟大家解释一下,上午九点接到电话我哥被车撞了,我赶到医院,本县医院能力有限,所以等安排救护车转院到了北京,事出突然,只有我一个人陪着我哥到了医院,做完所有检查,安排好住院,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因为现在北京的医院不能陪护,疫情期间也不能探视,所以我打车回到家里,吃了今天的第一顿饭,然后开始码字,可省下的时间实在不够补齐更新,对不起大家,我争取以后补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九十七章 你管我快不快 叶杖竹长长的叹了口气,像是欲言又止,罗境见他这样更加不爽起来。 “叶先生,我和你虽然见面次数不错,但曾大人与我是忘年之交,而你是曾大人亲信,你我也就亲近,你这般遮遮掩掩支支吾吾,也太显得生分!” 罗境哼了一声后,故意给叶杖竹甩了个脸子。 叶杖竹叹道:“非我不愿说,而是不能明言,可罗将军说的对,我这样确实太显得生分,节度使大人曾不止一次说过,罗将军虽然年少,可与大人却是意气相合,大人还说,罗将军的人品大人也极为敬服,我对将军的人品,也一样敬服。” 他缓了一口气后说道:“其实刚刚有句话,我确实应该直接对罗将军说......现在看来,王爷要杀曾大人之心,已经是铁定般的事实。” 罗境听到这句话,脸色骤然一变。 “他凭什么?” 罗境怒道:“他在冀州,全靠曾大人一力支撑,现在兵败就要过河拆桥了?难道他以为,纵然他是个王爷,就能为所欲为?” 叶杖竹道:“曾大人现在自身难保,他说,王爷身份尊贵,他也无力抗拒,所以这次要请罗将军你喝酒,实则是曾大人想提醒罗将军,能走则走吧。” 罗境的眼睛都瞪圆了。 “你说什么?我现在走?!” “对。” 叶杖竹道:“大人的意思,本来就是今天亲自劝劝罗将军,让你尽快回幽州去,羽亲王再跋扈凶狠,也不敢把手伸到幽州,有罗老将军庇护,将军你也自能保全。” 他叹了口气候继续说道:“曾大人已经无力回护,他也正在想办法遣散手下的亲信,把大家全都送走,他心里也踏实些,曾大人不想把他的人牵连进来。” 罗境怒道:“连你也要走吗?!” 叶杖竹道:“我自然不走,我会留在曾大人身边,风风雨雨,刀山火海,并无惧意。” 罗境道:“所以叶先生是在笑话我?曾大人将我引为知己,交为忘年,你是曾大人的手下,你不肯走,要与曾大人共生死,难道我这个知己就能心安理得的一走了之?” 叶杖竹道:“那可不行,罗将军留下太危险了,大人说过,现在羽王世子杨卓就受他父亲之命,正在谋划除掉曾大人,而罗将军若是留下的话,世子杨卓忌惮将军勇猛,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将军你。” 罗境傲然一笑道:“你以为,哪个猫猫狗狗就能动的了我?当我不知,那世子杨卓不过是个酒囊饭袋吗?我罗境纵然不是天下无敌,也不是谁都配做我对手。” 叶杖竹又道:“世子杨卓虽然并无本事,一个仗势欺人之徒罢了,可是他招募不少江湖上的人,形形色色各有所长,若是对罗将军不利的话,防不胜防。” 罗境笑道:“我便是走到他羽王府的门口,大喊三声杨卓是猪,他又能如何?莫说一些江湖客,三千精甲与我面前,也是土鸡瓦狗。” 叶杖竹道:“我知道将军神勇,还是想请将军三思,罗老将军只有将军你这一个子嗣传人,将军纵然自己不怕,也要为罗老将军着考虑。” 罗境道:“我现在就写信回去。” 他笑了笑,看向叶杖竹道:“且看看羽亲王是不是想看到,如今这冀州城外,再多一支幽州大军。” 叶杖竹在心里松了口气,心说李叱啊李叱,这件事算是给你办下来了。 夏侯琢是他至交好友生死兄弟,李叱要除掉杨卓,叶杖竹其实也早就有过想法,只是他身份地位在那,容不得他随心所欲。 所以当下午的时候李叱找到他 说起此事,叶杖竹就点头应允,他深知羽亲王和杨卓的性情,尤其是杨卓,始终都想除掉夏侯还有他母亲。 现在夏侯的妹妹又已经归来,杨卓若动手,自然也不会放过夏侯玉立。 此时此刻的罗境,已经完全被叶杖竹的话气的几乎要爆炸一样,若是再怂恿几句,他现在说不定回去拿了长槊就敢冲进羽亲王府。 “此时,罗将军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叶杖竹缓了一口气后继续劝道:“若罗将军愿意与我家大人同心协力,也要保护好自己,只有大家都活着才能谋出路谋未来。” 罗境道:“回去只管告诉曾大人,我罗境不会离开冀州城,若是那庶子杨卓敢来动我,我必让他血溅三尺。” 叶杖竹道:“将军切勿冲动,现在还是要忍耐......如今曾大人连自己的府门都不敢轻易出去,府外就有不少世子杨卓的手下江湖客潜藏,随时准备动手。” 罗境哼了一声,将酒一饮而尽后起身道:“待我现在就去料理了他们。” 叶杖竹连忙劝道:“将军千万不要这样,就算咱们要反制羽王,也当从长计议,我回去请示曾大人,若曾大人有什么安排,我立刻告知将军。” 罗境想了想后点头:“也罢,你有消息,立刻来告诉我就是,凭我罗境手里一杆长槊,杀穿这冀州城又有什么难的,你让曾大人只管放心,有我罗境在就有他在。”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罗境只是对羽亲王父子破口大骂,恨不得杀之后快。 大概两刻之后,两人从延年楼的雅间里出来,罗境已经喝的醉了,走路都有些歪歪斜斜,说话却更为狂傲。 他们下楼,楼下有个年轻人低着头往上走,叶杖竹就让了一下,那人却仿似没有看到,一下子撞在叶杖竹身上。 那年轻人一抬头,翻了个白眼后对叶杖竹道:“你是哪儿来的狗东西,走路不长眼睛?” 叶杖竹一怒:“你怎么说话!” 那年轻人哼了一声后说道:“俗话说好狗不挡道,你赶紧让开,还是一条好狗。” “放肆!” 罗境怒道:“哪里来的杂碎,莫非是找死?!” 那年轻人抬头看向更高台阶上的罗境说道:“你又是哪里来的野狗在这乱叫?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满地找你的狗牙?” 罗境被气的怒极反笑:“你可知我是谁?” 那年轻人道:“那你可知我又是谁?” 叶杖竹问:“我管你是谁,如此无礼,今日就要教训教训你,不然的话你更不知天高地厚。” 那年轻人冷哼一声,极为轻蔑的说道:“我乃羽王世子门下常客,你敢动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分量,你信不信我只需一言,就能让世子下令把你满门抄斩?” 叶杖竹怒道:“就算是世子门下,也不能如此放肆。” 那年轻人道:“你是说世子放肆?哈哈哈哈哈......你骂我,就是骂世子。” 叶杖竹道:“我是节度使府里的官员,你可知道自己辱骂官员又是什么下场?” “呸!” 那年轻人轻蔑道:“节度使手下的一个小官怎么了?连节度使曾凌都是我家世子的一条狗,你就是狗手下的狗,你敢在我面前放肆?” “狂徒!” 罗境已经气得无法压制,从楼梯上往下走,一把抓向那年轻人的衣服,就要把那人活活摔死。 可是没想到,那人一看罗境动手,他立刻一翻身从楼梯上跳了下去,动作极快 。 他站在一楼指着叶杖竹和罗境说道:“你们两个给我等着,我回去就告诉世子,你们两个敢说自己是谁吗!” 罗境道:“我乃幽州罗境,你又能如何?” 那年轻人道:“原来是你,怪不得有些狂妄,世子曾说,你也是他的一条狗而已,扔给你一块肉骨头,你就吐着舌头从幽州跑来,世子还说,你这样的莽夫,只配给世子提鞋。” 罗境气的也从楼梯上跳下去,而那年轻人却转身就跑,罗境跳下来,他已经跑到延年楼的正门外边。 那年轻人回头喊:“你们给我等着,幽州罗境是吧,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一溜烟跑了。 叶杖竹连忙过去拉着要追的罗境,压低声音说道:“咱们还是快走,等世子派人问起来,你我就不承认便是,只要不认,他还能怎样?” “你说什么?!” 罗境不可思议的看向叶杖竹说道:“你是想让我做缩头乌龟?区区一个杨卓,你让我在他面前装傻保命?!” 叶杖竹道:“从长计议,还需从长计议啊。” 罗境一甩手把叶杖竹推开。 “你自己去从长计议吧,我就要看看,这世子杨卓还能把我怎么样?!” 他大步往外走,刚刚喝了不少酒,他走路摇晃,一边走一边破口大骂。 那个骂了他的年轻人出门就跑,一溜烟似的,速度快的让人看不清楚。 他跑过了这条街之后转进另外一条街,不远处就有一辆马车等着,他毫不犹豫的跳上马车,迅速把车门关上。 “我凑,吓死我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心有余悸。 “那可是罗境,要不是我跑得快,被他抓住的话,还不要把我摔死,回头我得和叶先生好好道歉,我骂的太狠了,我怕叶先生也想摔死我。” 马车里,李叱和唐匹敌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笑。 “延年楼酒楼里有咱们的人,莫说我们知道罗境喝醉了酒抓不住你,就算真的动手,他抓住你之前,也有不少连弩瞄着他。” 唐匹敌笑道:“再说,你自己的本事,你自己不清楚?” 余九龄叹道:“我清楚啊,清楚归清楚,怕死归怕死,罗境那样的人发起疯来,别说是人,虎他都敢上去撕吧。” 李叱笑道:“走吧,回去喝两杯给你压压惊。” 余九龄看起来眼珠儿转了转,然后往前一趴,趴在李叱腿上说道:“现在我这里......我这里心口疼,跑的我腿也疼,现在这会儿浑身难受,酒是万万不能喝了,我怕这吓出来的病,一喝酒,我就没了。” 李叱笑道:“那你说如何?” 余九龄伸出手:“给我些医药费,我去双星楼找个郎中给我好好看看,这病来得急,你要是给我晚了,我怕我撑不到见郎中了。” 唐匹敌笑道:“那么快?” 李叱道:“既然这么快......何必浪费钱......” 余九龄:“有病就要郎中医,你管我快不快......” 李叱取出钱袋子放在余九龄手里,余九龄立刻就坐直了,然后道:“快走快走,马车快些走!” ...... ...... 【下午我还要跑一趟医院去交手术费,所以晚上的更新可能会晚,因为受伤的是我哥和我嫂子两个人,他家里我要去照顾起来,孩子得接到我家这边,预计要跑半天的时间,所以更新应该不会按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九十八章 连环套 节度使府邸。 曾凌坐在书桌后边,低头看着手里的一封信,这封信是前几天有人送到他节度使府门外的,来的人把信放下就走了,没敢停留。 信的笔迹有些潦草,显然写信的人很急,也可以想象的出来,这个人不但心急,也气急,气急败坏的气急。 很显然,这封信不是之前在冀州城里的人送来他府门外,而是最近才回到冀州城的人。 如今冀州南边两座城门东边一座城门都没开,只开了西门和两座北门,所以进城的人很大概率是从北门进来的。 之所以如此推断,是因为这个送信的人和北边的燕山营绿眉军有关。 信里的内容是揭发李叱,表面上是四页书院弟子,实则为燕山营三当家,试图和虞朝宗里应外合夺取冀州。 还说李叱这个人阴狠毒辣,有可能会对节度使大人不利,请节度使大人小心戒备。 这是一封要借刀杀人的信。 所以曾凌一直都在想,这个要借他来除掉李叱的人到底是谁?想来想去,大概也就推测的出来,这个人也是燕山营的人。 而且应该是一个被李叱压着的人,也许是燕山营原来的当家之一,却被李叱后来者居上,所以心里不服气。 又也许是因为担心李叱抢了太多风头,所以想借机除掉李叱,这样就能稳固那个人自己在燕山营中的地位。 如果信里说的是真的,李叱确实是燕山营三当家,在李叱的那车马行里还有一个二当家,那么看来李叱这个人真的是深不可测。 可是话说回来,这个告密的人也有点意思,以为这样就能除掉李叱? 这样的计策,也显示出了那人的气急败坏。 曾凌的那封信随手扔在桌子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很多事,越想越有意思。 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曾凌问了一句:“是进卒吗?” 门外的人道:“是我,大人。” 曾凌道:“进来吧。” 将军进卒随即进门,然后一回身又把书房的门关好。 “李叱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曾凌问。 进卒回答道:“回大人,未见什么动静,三天之期已经过去一天,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打算怎么做。” 曾凌笑了笑道:“夏侯对他推崇无比,我深知夏侯为人,他说李叱很厉害,那就一定是真的很厉害。” 曾凌道:“那边你不用去盯着了,交给你去查一件事。” 进卒垂首道:“大人请吩咐。” 曾凌指了指桌子上的信:“你看看那封信。” 进卒过去将书信拿起来看了看,然后脸色就有些变化,他看向曾凌问道:“大人是让我查查李叱到底是不是燕山营的人?” “不用查,他肯定是。” 曾凌笑道:“现在回想起来,有些事看似意外,也似偶然,但都有联系,所以不用去查这个,李叱是不是燕山营的三当家,对我来说只是他有意义和更有意义的区别,而不是没有意义。” 进卒随即明白过来:“查查是谁送来的信?” “嗯。” 曾凌点了点头道:“这是个人情。” 进卒笑着说道:“大人现在用李叱,虽然也要花一些银子,可若说算欠了李叱一个人情也可以,这封信,这个送信的人,写信的人,就是还给李叱一个人情。” 曾凌道:“原本以为他只是仗着夏侯的关系才一步一步爬起来的,而且爬起来的很快,一个没注意,他就已经看起来有些强壮了,现在看来,作为燕山营的三当家,他的强 壮还是很低调。” 他起身,像是坐的累了,一边活动一边说道:“现在冀州的敌人太多了,青州崔燕来已经没了青州,豫州刘里已经没了豫州,他们都想来抢我冀州,冀州曾凌......不能没有冀州。” 他看向进卒说道:“所以不能再把燕山营引过来,如果引过来,也是要想方设法让燕山营来帮我。” 进卒俯身道:“明白,对李叱的态度,就是比原来的态度还要友善。” “嗯。” 曾凌道:“我听闻你对唐匹敌也很推崇?下边人说,你不止一次的夸过唐匹敌,说他世所罕见。” “是。” 曾凌不敢说谎,俯身回答道:“唐匹敌用兵在我之上,卑职心服口服。” 曾凌笑道:“所以我才让你去查这件事,你明白了吗?” 进卒当然明白,节度使大人帐下和李叱那边最亲近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叶杖竹一个是他。 叶先生那边因为和夏侯琢的关系,和李叱更亲近,但是因为太亲近了,所以节度使大人也不敢乱用。 而他和唐匹敌关系还好,不远不近,唐匹敌和李叱对他又不排斥,所以他最合适。 “卑职明白怎么和李叱他们相处,大人放心。” “那就好,这个送信的人尽快揪出来,李叱说三天给我答复,三天之后若那件事成了,我总得给他一些回礼,礼尚往来的事,不耽搁,两边就都开心。” 曾凌道:“另外......传令上下,军中任何事,都需经我批准,一兵一卒的调动,没有我的军令也不准执行,不管是谁。” 进卒心里一动,明白了节度使大人的意思,这是要对羽亲王开战了。 “卑职马上就去传令。” 曾凌吩咐完了之后,进卒躬身离开书房,出门后他抬头看向天空,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憋屈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表面上来看,他和羽亲王那边关系似乎更为亲近,实则是曾凌的人。 曾凌对冀州军上下的把控,远比常人看到的要紧密要稳固,冀州军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他绝对不会随随便便让人拿走。 “李叱......” 曾凌坐在窗口,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嘴角上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年轻人啊,真是可怕。” 车马行。 李叱看着从外边回来的余九龄,眼睛就眯了起来。 余先生昨夜里没回来,看来是按照疗程医治的,一夜一个疗程,看着他那样子就知道这一疗程的效果还挺明显的。 几个人坐在那看着余九龄进门,每个人嘴角上都挂着笑意,所以余九龄居然都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 他坐下来后,下意识的扶了一下。 李叱和唐匹敌他们整齐的发出了一个声音。 “噫!” 余九龄往下压了压手:“低调,低调。” 唐匹敌笑道:“郎中劲儿挺大啊。” 余九龄道:“还行还行。” 庄无敌坐在那闷声闷气的说道:“被治了。” “呸!” 余九龄立刻说道:“是我把郎中给治了!” 李叱往下压了压手:“低调,低调。” 余九龄嘿嘿笑起来,难得的脸都有些红。 李叱笑道:“疗程之外的事,你没有忘了吧。” “那不能!” 余九龄道:“都给你打听清楚了,世子杨卓原本有几个相好的姑娘,都是 三月江楼的,可是三月江楼被毁了之后,那些姑娘们都被羽王的人带走,杨卓应该也是不好意思去跟他老子要。” “所以他最近常去的就是双星楼,和他最熟悉的姑娘是谁我已经打听清楚,那姑娘现在已经不接别的客人,只等世子上门,现在气傲的很,连双星楼的老鸨都要哄着她。” 李叱点了点头,看向唐匹敌,唐匹敌摇头道:“你别看我,看我也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李叱看向余九龄,余九龄道:“我也不行啊。” 李叱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然后点头道:“没有以为的那么丑,只是衣着品味差了些,再有就是......气质上稍稍也差了些,但也不是不能治。” 余九龄道:“气质上还能治?” 李叱取出来一沓银票递给余九龄道:“你揣起来。” 余九龄不明所以,把银票接过来揣进怀里,然后问李叱:“是要我去采买什么?” 李叱摇头道:“都是你的了,三千两。” 余九龄的眼睛骤然睁大,然后表情变得格外精彩,那眉眼啊,都开了。 李叱道:“看,气质不一样了。” 余九龄嘿嘿笑起来:“你还别说,有这东西和没有这东西,感觉真是不一样。” 李叱道:“三千两是预估,不够再拿......今夜你再去双星楼,就点名要那个姑娘陪你,老鸨若是不肯,你就甩给她一千两。” 余九龄大笑道:“甩给人钱这种事......有点爽。” 李叱继续说道:“现在青楼生意都不怎么好,一千两,足够那老鸨对你刮目相看,你告诉她,安排那姑娘和你偷偷的见面,你绝不声张,她必会同意。” 余九龄问道:“那继续呢?” 李叱道:“见了那姑娘,先不说话,一千两的银票递过去,然后再说,耽误姑娘你的时间了,实在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所以这些许银两,算是的对姑娘你的补偿。” 余九龄仔细品味了一下,然后点头道:“这一千两给出去,说出些许两个字的时候才最重要,这两个字是关键,气质的关键。” 李叱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也。” 余九龄哈哈大笑,然后说道:“接下来的事我就知道怎么办了,等完事之后我再给她一千两,告诉她,对不起姑娘,我是不是不够怜惜?这一千两给姑娘补补身子......” 他一边说一边笑,贼兮兮的贱。 说完后还故作为难道:“我虽然昨夜里征战有些疲劳,但是为了咱们的大事,今夜再去一趟应该也无妨......鞠躬尽瘁......” 李叱摇头道:“不是这么说,都没有事,何来完事之说?” 余九龄一怔。 李叱认真的说道:“等她对你好奇的时候,必会问你身份,你就告诉她说......姑娘,请先恕罪,我其实是受人之托而来,幽州将军罗境,对姑娘仰慕已久,我是受将军之托前来,想问问姑娘是否愿意和罗将军见一面。” 李叱道:“这时候你取出来最后一千两银票给那姑娘,就对她说......姑娘,这一千两银票也是罗将军给你的妆品银两,见面之前,总是要买些礼物,姑娘可自己随意采买。” 余九龄都懵了:“我这是去做什么的?我拿着咱们的三千两银子,给罗境做铺垫?” “不不不。” 李叱笑道:“罗境又不知道。” 余九龄:“我凑......” ...... ...... 【比预计的回来的快,更新只比咱们惯例的时间晚了一丢丢,但是晚上要补写大纲,可能明天的更新不会在七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百九十九章 李多坑 余九龄觉得自己有点亏,亏了银子已经不好接受,这还亏了身子....... 所以他看着李叱很认真的问道:“当家的,你的意思是,我去花了这三千两银子,我就只能看看她?” 李叱道:“你这样想,别人想见她现在不都见不到吗。” 余九龄把三千两银票取出来递给李叱:“我不想去了。” 李叱道:“你这还有情绪了?” 余九龄道:“我和我弟都有情绪。” 李叱:“......” 唐匹敌看向李叱道:“要不然咱俩分工一下,你是解决他,还是你来解决他弟?” 李叱:“你都来。” 唐匹敌回头喊道:“取我的铁枪来。” 后边远处那些在训练的士兵们听到了,还真有人颠颠儿的跑过去要给唐匹敌把铁枪给太过过来,余九龄一看,心说怎么这么多傻子啊。 余九龄赶紧跑过去拦着那士兵,把人家哄回去了。 然后回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反正这种事让我去给人家当陪衬,我不想干,咱们大把的银子花了,便宜却没有,多亏本。” 李叱很温柔的说道:“这事你要是办不好的话,可能你会有些难过。” 余九龄问:“为何?” 李叱道:“昨天我给你的银子,是让你打探消息所用,是公款,可是你用来......咳咳,这个事,我在考虑是不是把银子从你工钱里扣出来。” 余九龄把三千两银票抓起来往自己怀里一塞。 他拍了拍胸脯说道:“这事虽然不是我占了什么好处,但为人做事怎么能以占便宜为荣呢?不占便宜的事就不能干了?我就看不起这样的人,我余九龄做事,向来是义不容辞。” 李叱道:“要不是刚才看到你那样,我此时应该给你鼓掌。” 余九龄道:“鼓掌这么见外的事,不如折现成跑腿费,你看我要去装扮成富贵人家,身上却连一件像样的......” 李叱看向澹台压境道:“老澹!” 澹台压境回头看了他一眼:“澹台!” 李叱道:“老台,请你过来一下。” 澹台压境走过来后说道:“何事?” 李叱道:“现在打算让九妹去做一件事,就是装扮成富家公子,你看我们这衣装打扮上有点欠缺,要不然跟你借两件衣服?” 澹台压境皱眉:“我的衣服,不借,别人穿过了我不要了。” 李叱道:“多谢澹台公子免费赠送服装一套。” 澹台压境眼睛都睁大了:“怎么能如此无耻?我没有说过要给你,我说的是我的衣服不准别人穿,穿过了我就不要了。” 李叱道:“九妹,你求他。” 澹台压境看了看余九龄那张脸,再想到自己那些名贵华美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的样子,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脑袋里想过的那套衣服,他想想,已经开始不想要了。 他从怀里摸出来一张银票递给余九龄:“你自己去买......别穿我的!” 李叱道:“看,从免费赠送到出资赞助。” 澹台压境瞪了李叱一眼,李叱笑道:“谢谢老澹。” 澹台压境:“澹台!” 李叱笑道:“现在九妹这边安排妥当了,就看世子杨卓那边怎么去搞一下,得让他知道,罗境就要去和他的姑娘私会。” 他看向远处正在光着膀子练功的姜然,笑着说道:“这事,还得靠老姜出马。” 正在练功的姜然没有听到李叱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却看到李叱他们看过来,于是他后背一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两刻之后,姜然听李叱说完后点了点头:“吓我一跳,我这光着膀子练功,你们一个劲儿的看我,我还以为九妹昨天去双星楼没满意呢。” 余九龄:“我呸!” 姜然道:“我当初做官的时候,还认识一些世子门下的常客,那些家伙多是骗吃骗喝之徒,给他们一点银子,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李叱道:“去账面上拿钱,这事今天就得办完。” 姜然道:“放心,不是难事。” 说完拎着衣服走了,走了几步回头,朝着余九龄动了动自己的胸肌。 余九龄:“滚!” 李叱道:“九妹,你也去吧,咱们说了三天给曾凌一个答复,今天是第二天,还是得速度办好。” 余九龄点头:“放心,玩笑归玩笑,办事归办事,我现在就去。” 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李叱起身说道:“老唐,咱俩去见见叶先生,不知道叶先生回来了没有。” 中午。 世子住处。 原本世子杨卓是住在羽亲王府里,后来他觉得实在是不方便,什么都不方便,越长大越不方便。 于是就请示了他父亲,羽亲王也觉得他已经成年,所以就让曾凌给他安排了一座宅子。 这宅子占地很大,不然的话也没办法住下他那么多门客。 所谓门客大概分成三种,每一种都各有特色。 第一种是有本事没钱的,被主公知道了,礼贤下士的请来养着,基本上不会用到他做什么,有需要的时候主公也要来和他商量。 第二种是没本事有钱的,他们要图的是一个名声,主动出资赞助,就为了换一个世子门客的名声,这样出去就显得很有面子,而且他们做生意之类的事也方便,毕竟谁都要给世子一些面子。 这第二种要出钱,大概第一种就是第二种出钱养着。 还有第三种,又没本事又没钱,也不能说一点本事都没有,最起码要能说会道,能骗,骗的世子以为他们有本事,当成第一种门客养着他们。 所以,第一种真的存在吗? 世子杨卓的府里,虽然不似前贤古圣那样真的有门客三千,但是也有数百人在。 这几百人也是分帮结派,没本事的能凑在一起,有本事的反而不愿意与人多相处。 院子里,世子杨卓坐在摇椅上看着这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场景,心里颇为得意。 人会有很多事能引起得意,世子杨卓就好这一口,他觉得这是自己能力和地位威望的体现。 这整个冀州,乃至于整个北境,不也就只他羽王世子杨卓一人有这么多精英门客的吗。 “世子殿下。” 一个门客快步跑过来,看起来像是有什么事。 世子杨卓看了看他后笑着问道:“朱先生,你这急匆匆的是有何要紧事吗?” 被称为朱先生的那个人说道:“世子殿下,我今日刚刚打听到,在咱们冀州城里有两位隐藏的高手,纵然不能说武艺天下无敌也差不了许多,若是能请到这两个人相助,大概杀曾凌的事就有着落了。” 杨卓一喜,他坐直了身子问道:“这两人真的这么大本事?具体是何人说来听听。” 朱先生回答道:“这两人,原本是冀州金刀门门主的师兄,因为和门主不和,所以一怒离开金刀门,然后就一直在冀州隐居,如果不是机缘巧合的话,也查不到这样两位高手在,这是属下的运气,也足以说明世子气运如虹。” 杨卓道:“那你还不速速去把那两位高手给我请来?” 朱先生道:“这个......那两人虽然隐居,但是性格桀骜,自视甚高,我若是贸然找过去怕是被他们轰走,若是殿下能赐给我名帖,然后再备一些厚礼......” 杨卓道:“些许小事罢了。” 他吩咐手下人取他名帖,然后又让人取了五百两银子给朱先生,朱先生随即欢天喜地的走了。 杨卓重新坐好之后就笑了起来,若是能请到两位金刀门隐藏的高手,那杀曾凌确实多了几分把握。 他又不知道,金刀门早就已经名存实亡。 那朱先生又骗了五百两银子,拿着他的名帖,开开心心的去别的地方招摇撞骗了。 杨卓正开心着,又一个门客郑六成从外边快步跑进来,急匆匆的到了杨卓面前,压低声音道:“世子,出事了。” 杨卓问:“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一点样子都没有。” 郑六成道:“我一直都替世子守着双星楼那边,那尹姑娘总不能被别人染指,我看那老鸨也不是守信之人,所以就多了个心眼,今日果然知道了一些事。” 杨卓笑道:“一个青楼女子,有什么可在意的。” 郑六成道:“世子,若不重要,属下就不来急匆匆禀告了,今日知道一件事,那个叫罗境的幽州将军,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世子偏爱双星楼里的那位尹姑娘,竟然派人找了过去。” “那罗境明言,他就是因为尹姑娘是世子殿下的人,所以才要这个人,他就是想知道一下,世子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本来杨卓还确实没有太在意,那尹姑娘是青楼女子,在他之前也不知道有过多少恩客,有什么可在意的。 只是因为侍奉过他之后,一下子地位身份都水涨船高罢了。 然而郑六成的这几句话,却真的把杨卓气到了,刚刚的好心情,一下子就全都消散不见。 “那罗境真的这么说?!” “是啊。” 郑六成道:“他派人到双星楼买通老鸨,说要在明天夜里把尹姑娘接出来私会,老鸨说不敢声张,罗境就说他为冀州第一功臣,世子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第一功臣?” 杨卓怒道:“他一个外人,怎敢在我冀州城内如此猖狂。” 郑六成道:“属下也不知道这人为何如此狂妄,那双星楼里姑娘上百人,他谁都不选,偏偏就选了尹姑娘......” 杨卓猛的起身,朝着院子里那些门客喊道:“都给我过来!” 一群人随即跑了过来,围在世子周围等待吩咐。 杨卓大声说道:“明天夜里有人要把尹姑娘从双星楼接出来私会,你们都去双星楼外守着,若是看到那马车到,就把人给我拦下来,我不管是谁,你们就给我打!” 他脸色铁青的说道:“这人居然敢如此放肆,丝毫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们只管动手,出了什么事我都可替你们做主!” “是!” 一群人立刻应了一声,全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种事,他们当然乐意干。 郑六成心里松了口气,心说这三百两银子自己算是赚到了手里,刚刚已经拿了一百两,现在可以再去拿剩下的二百两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章 西域来的壮士 双星楼。 刚刚走进双星楼的时候,穿着一身崭新锦衣的余九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局促不安,甚至看起来还有些气势。 也许是怀揣三千两银子的巨款提升了自信,也许是新衣服带来的加成,也许是他现在对双星楼也没那么陌生了。 这种从容和自信,一直持续到了他见到尹姑娘为止,在尹姑娘面前,他的从容和自信荡然无存。 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底气,被人家压的他都不像个男人,让他自己也感觉到羞愧难当。 坐在他面前一脸娇羞模样的尹姑娘含情脉脉的看了余九龄一眼,心说这位富家公子怎么很斯文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心急。 这样的公子,虽然不帅,但是也不讨人厌,人是显得稍稍瘦弱了些,可是比起世子殿下来还要强壮那么一丢丢。 而她脸上的娇羞是在一千两的银票放在她面前之后才出现的,不然的话她还板着脸。 余九龄坐在那就没想明白,为什么世子杨卓的口味如此非同寻常。 这位尹姑娘不是中原人,看起来应该是西域那边某个小国的人,有着典型的高鼻梁和深眼窝,嘴唇上依稀还有淡淡的......绒毛?反正粉是没有压住。 模样上来说倒也还算漂亮,只是身材略显强壮了些,强壮的程度也就是刚好能装进去一个余九龄。 这姑娘哪里吸引人呢? 余九龄在思考这个问题,世子殿下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早知道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余九龄又何必在李叱面前表现的那么为难? 这尹姑娘一边的胸脯都比余九龄脸大,喜欢抖胸肌的姜然在她面前就是个渣渣。 “公子?” 尹姑娘轻轻叫了一声,脸上羞涩更重。 余九龄假装没有听出来她语气之中的期待,而是端坐好,用很严肃的语气和尹姑娘进行交流。 他问:“你,一个来自西域的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原......是因为你在西域过不下去了吗?” 尹姑娘没有听出来这话里的意思,还以为这位富家公子是在可怜她,心疼她。 于是往前凑了凑,她一往前来,余九龄就往后挪了挪屁股,显然慌了一下。 “别别别,咱们正经聊聊天。” 尹姑娘温柔的拉起余九龄的手,余九龄感动的说道:“疼,疼,疼......你先松手,咱们有话好好说。” 尹姑娘道:“公子,你看你这么拘谨。” 余九龄道:“没见你之前我其实没拘谨。” 尹姑娘脸又微微一红,小拳拳锤了余九龄一下:“你看你,说的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她把脸靠在余九龄的肩膀上,声音很轻的说道:“我们这样的女人,遇到一个像公子这样怜香惜玉的人不容易,我也是,我也是着实喜欢公子的......” 余九龄深呼吸。 他就想不明白,为了这样一个人,干掉一个世子,真的有必要吗? 这事罗境也就是不知道,如果罗境知道的话,应该会提起长槊杀进永宁通远车马行,而不是世子府。 他就把长槊怼在李叱脸上问:“你为什么?!我就问问你为什么!” 李叱应该会羞愧的无地自容吧。 余九龄想到这些,忍不住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看向尹姑娘说道:“姑娘,你最早的时候不是在冀州讨生活吧。” 尹姑娘点了点头:“是的,我这样的苦命人,一开始从西域过来,历经千难万险才到了中原,本来我是听说 ,中原这边的男人,都可喜欢我们西域姑娘了,可是哪里想到,我辗转了蜀州,豫州,然后又到了冀州,这才遇到了第一个真正在乎我的男人,还是一位......还是一位世子殿下!” 余九龄道:“那你可真不容易......世子他......想想看,应该也挺不容易的,他可能已经等你多年。” 尹姑娘道:“确实是不容易,还好,不是红颜薄命,总算是有人懂我疼我,而非让我一人扛下所有。” 余九龄道:“我一听姑娘说话就知道姑娘阅历丰富,西域来的,还去过蜀州和豫州,怪不得你的中原话口音这么复杂。” 他缓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做一个言而有信的人,所以他用很深沉的语气说道:“现在不止是一个人想要疼惜你爱护你了,你命中的第二个男人他出现了。” “嗯!” 尹姑娘一把抱住余九龄:“他就在我面前,我看到了公子你的真心。” 余九龄吓得一把挣脱开,往后躲了躲说道:“咱们都......咱们都理智一些。” 尹姑娘道:“到了这里,公子还要什么理智?我可以没有理智,公子也可以没有理智。” 余九龄道:“我还能克制。” 他咳嗽了几声后说道:“我说的,你命中的第二个疼惜你的男人不是我。” 尹姑娘一怔:“为什么?公子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余九龄道:“不不不,其实我来求见姑娘是受人所托,这些银子是别人请我转交给你的。” 尹姑娘耿懵了,她问余九龄道:“公子,你这样说,是在生气我没能好好侍奉公子吧,我刚才确实有些失礼,若是公子不弃,我现在就好好侍奉你。” 余九龄道:“尹姑娘你冷静的听我把话说完。” 尹姑娘道:“公子你不要叫我尹姑娘,这是我在中原的名字,我心甘情愿把我的名字告诉公子这样的好人,我本是西域天竺人,我的原名叫......塞班,公子若是愿意,可以呼唤我的原名。” 余九龄道:“塞班......” 尹姑娘道:“公子。” 余九龄:“别别别,咱们现在绕过这个环节,说正事。” 他又咳嗽了几声后说道:“尹姑娘,你可听闻过幽州少年将军罗境之名?” 尹姑娘想了想,点头道:“听说过,都说他是北境第一高手,所向无敌,从无败绩。” “对!” 余九龄道:“就是罗公子想求见姑娘你,是他委托我来看望姑娘,想问问姑娘你愿意不愿意,在明天晚上和他见一面,他对姑娘你的爱慕之情,犹如长河倒悬不可抑制,姑娘若是愿意的话,明天会有车马来接。” 他不等尹姑娘插嘴,继续说道:“罗境将军非但勇武无敌,而且相貌俊美,武艺上来说他是北境第一高手,相貌上来说,堪称北境第一美男。” 尹姑娘眼睛都睁大了,她忍不住问道:“那罗将军又没有见过我,为何会如此?” 余九龄心说他有病,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有病,是李叱安排的他有病。 但他回答道:“罗将军曾经来过双星楼,远远的看到过姑娘你一次,一眼就沉沦,难以自拔,回去之后朝思暮想,竟是思念成疾......” 余九龄说到这的时候想着罗境啊罗境,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之前是李叱欠的,现在是我欠的,咱们一码归一码,我还是有一点道德底线的。 小罗啊,虽然还没有见过面,也没有打过交道,而且你并没有参与这件事,我还是觉得难为你了。 尹姑娘这样的西域壮士,能遇到世子杨卓这样的人,其实何必要拆散人家呢? 李叱你怎么能这么无耻呢? 余九龄叹道:“如果姑娘愿意的话,明天晚上,我会安排车马接你去与罗将军相见,罗将军还有厚礼。” 尹姑娘点了点头道:“我其实也是极仰慕罗将军,早就听闻过他的名字,是一位盖世英雄,我愿意去见罗将军。” 余九龄连忙道:“那这事就算是成了,我也能松一口气,我现在就回去找罗将军复命,姑娘好好准备一下,明天咱们再见。” 尹姑娘错愕道:“公子你不留下来吗?” 余九龄道:“不了,我必须马上回去见罗将军,你不知道罗将军有多心急如焚。” 尹姑娘觉得有些遗憾,因为余九龄确实是一个看起来很有风度的男子。 然后她就知道了余九龄不只是有风度的男子,还是一个风一样的男子,嗖的一声就不见了,跟变戏法似的。 一个时辰后,车马行。 余九龄把剩下的一千两银票郑重的递给李叱。 “没花那么多,就花了两千两,给你省回来一千两,你不用夸我,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叱有些不理解,他问余九龄道:“你之前不是想的挺好的吗,完事之后把这一千两银票给那姑娘。” 余九龄连连摇头,正人君子般肃然道:“没有事,什么事都没有,这一千两银子你收回去,我多拿一会儿都觉得烫手,是对我的伤害,尊严和身体上都有。” 李叱把银票接过来,他现在都怀疑银票对余九龄干了些什么,是银票先动的手。 唐匹敌坐在旁边也是一脸不解,这不是他认识的余九龄,这是一个假的余九龄。 庄无敌没说话,伸手在余九龄脸上使劲拽了一把,险些把余九龄脸皮给薅下来。 余九龄疼的嗷一声叫唤,庄无敌还回味了一下手感,点了点头:“是真的。” 唐匹敌道:“那就是被夺舍了吧,看起来是余九龄,但只是余九龄的驱壳,他的灵魂已经不是余九龄了,而是......尹姑娘!” 余九龄:“......” 他叹了口气道:“不可能,我这身躯装不下尹姑娘的灵魂。” 这句话说完,李叱他们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位尹姑娘听起来似乎有些特殊。 余九龄道:“我从来不觉得一个女孩子胖一些不好看,真的,但是胖和壮是两码事,可能是西域天竺那边的独特环境造就了她......”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什么独特环境造就了世子杨卓。” 李叱道:“你大概给我一个提示,我也好想象一下这位西域女子的风情。” 余九龄往四周看了看,实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参照物。 李叱道:“我懂了。” 余九龄忽然看到了神雕。 李叱:“适可而止好吗?” 余九龄叹了口气。 他压低声音问:“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种男人,就是有那种比较特殊的爱好......” 唐匹敌问:“你说的是爱好,还是哀嚎?” 余九龄道:“一回事。” 唐匹敌一怔,然后眼睛就慢慢的睁大了。 李叱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事完了之后,回头找个机会,好好请人家罗境一顿,经过此事,以前的矛盾都不是事,应该可以化干戈为玉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零一章 入坑 罗境的将军府在冀州城东城,这是一座前后三进的大院,是曾凌当初亲自为罗境挑选出来的住处。 这院子前边隔一条路就是小井河,河水平缓,两岸景色很精致,河对岸就是冀州城里有名的桃花苑。 罗境来的时候带来他的是虎豹骑,虽然兵力只有三千人,可是这三千轻骑的战力之强悍,已经让青州军和豫州军为之胆寒。 南下之战,冀州军屡战屡败,尤其是那些叛军更是一触即溃,唯独虎豹骑所向无敌。 冀州军大败退回的半路上被青州军猛追不舍,罗境看出来追兵队伍脱节,犹如一条断了线的风筝龙,所以请求率军反击。 羽亲王却看不起他,觉得他狂妄,只准他带着自己的三千虎豹骑回去,反正死了这些兵也是幽州的兵,本就不受羽亲王节制。 谁想到靠着这三千虎豹骑,罗境一口气把追兵杀退十余里,后面的青州军大队人马害怕被伏击,竟然没敢上来。 罗境之名随即传播开来,人人皆知幽州少年将军罗境勇猛无敌,不负北境第一高手的称号。 罗境回到冀州之后就住在他这大院里,院子里留下三百亲兵,其他的队伍驻扎在冀州军大营里。 闲来无事,罗境每日都和手下亲兵在大院中比武游戏,倒也自在。 此时在后院空地上,罗境只穿了单衣,没披挂甲胄,赤手空拳,被十几名精悍的亲兵围着。 “你们若能将我摔倒,每人赏金十两。” 罗境笑着说了一句。 他手下士兵们互相看了看,然后呐喊一声同时冲了上来,一个个却都很紧张。 罗境也不出重手,只是将手下人一个一个的摔出去,一时之间竟然有人仰马翻之势。 他出手极快又精准,抓住一个摔翻一个,没人能在他面前撑住一招。 有两名亲兵扑上来,一左一右抱住罗境两条腿,两人发力就要把罗境往后掀翻。 罗境哈哈大笑,腰往下一沉扎了个马步,那两人奋力之下,罗境竟然马步不乱。 他伸出手去,一边一个抓了那两名亲兵的腰带,随手一甩,就把两人扔了出去。 “想从我手里拿到十两黄金,没有那么容易。” 罗境招了招手道:“再来,我的兵可不许如此轻易就认了输,再来再来!” 那些都被摔趴在地上的士兵们纷纷爬起来,再次呐喊着冲向罗境。 就在这时候,门口的卫兵跑进来一个,见罗境正在摔跤游戏没敢直接打扰,而是等着罗境又一次把十几个人全都放翻后才上前说话。 “少将军,叶先生求见。” “叶先生来了?” 罗境伸手要过来一条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了笑道:“应该是节度使大人找我有事,你们各自训练,不可懈怠。” 说完之后一边擦汗一边往前走,这前后三进的大院,后院空地是他练功所在,也是士兵们住处,中院是罗境住处,前院也是士兵们住处。 他走到中院,叶杖竹已经在院子里等着,见罗境过来,叶杖竹笑着迎过来抱拳道:“见过将军。” 罗境一摆手:“你我之间还需如此客气?叶先生来,可是节度使大人有什么事要你传话?” 叶杖竹道:“将军猜的正对。” 他靠近之后压低声音说道:“前天夜里和罗将军吃酒之后,我回去就把遇到世子门客的事对曾大人说了,曾大人格外生气,想为将军讨一个公道。” 罗境笑道: “节度使大人自己都不敢出府门来,还想为我讨一个公道?” 这话里,颇有些不满。 叶杖竹道:“我昨日苦劝大人一天,大人也深知,若如此坐以待毙,不是大人一人生死,还有冀州军上上下下无数人的生死,所以大人决定见将军一面,商量对策。” 罗境眼睛一亮:“节度使大人总算是想明白了,这样任由欺辱,只会让那父子二人变本加厉。” 叶杖竹道:“大人今夜会到双星楼等将军商议大事,顺便也请将军放松一下。” 罗境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我罗境不好女色,不过若是节度使大人想去消遣一番,我便陪他就是,可约好了在今夜何时?我提前去等候节度使。” “将军只需在府中等候,待入夜,节度使大人会派车马来接将军。” 叶杖竹道:“若将军能赴约,我就回去和节度使大人说一声,然后就去双星楼那边安排。” 罗境点了点头道:“你只管去,车马来了,我便出门。” 叶杖竹再次俯身施礼,然后告辞离去。 罗境往后院走,本想回去继续练功,可是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住,他沉思片刻后吩咐身边亲兵道:“今夜所有人穿甲等待军令,若我派人回来,你们立刻纵马来援。” 他亲兵队正罗枝节有些担忧的问道:“将军是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罗境道:“羽亲王父子一心要杀曾大人,他今夜出门与我见面,难保不会被人盯上,这里距离双星楼没有多远,你们随时戒备,另外派人去知会咱们在冀州军大营里的队伍,今夜不可卸甲。” “是!” 罗枝节应了一声,连忙去安排人传令。 在河对岸的桃花苑里,世子杨卓的门客郑六成躲在一棵树后边,举着千里眼看向罗境的将军府。 “你们也都给我盯紧了,什么时候罗境出门,你们立刻回去告知殿下。” “是!” 他手下几个人都应了一声,死死的盯着罗境将军府那边,郑六成知道今夜要打的人是罗境,他想着纵然罗境本事大,难道还能打得过几百人? 但是世子府里那些门客,其实绝大部分都不知道今夜打谁,只知道有人敢染指世子在双星楼里的姑娘,打的就是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倒霉蛋。 只要罗境这边一出门,郑六成就会派人回去报信,然后世子就会带着他的门客浩浩荡荡去双星楼里打一架。 节度使府。 曾凌看向走到门外的进卒,他点了点头道:“进来吧。” 进卒面带愧色的进门,俯身道:“大人交给属下的差事,没有办好。” 曾凌看向他,沉思片刻后说道:“查不到什么?” 进卒道:“调取了三座城门的进出登记册子,有几个人比较可疑,他们清晨进城,只在冀州城里停留了一个时辰,然后就又出城离开,如果是这几个人的话,可能送信到大人府门外就立刻出城跑了。” 曾凌笑道:“看来这个想算计李叱的人,还是一个又怂又坏的人。” 进卒道:“要不要派人通知李叱一声?” 曾凌道:“抓不到人也无妨,先不要告诉李叱,等到李叱的事办妥了之后,我把这封信给他,也算是还了他一个人情,有没有那个送信的人,其实不过锦上添花的事。” 进卒好奇的问道:“大人,李叱真的敢动手杀了世子杨卓?” 曾凌笑道:“他那样的人,断然不会自己去动手,如果他想动手的话何必要等 三天,别忘了,他可是和罗境交手而不输的人。” 进卒点头道:“还有唐匹敌等人帮他,唐匹敌的武艺,怕还在李叱之上。” 曾凌嗯了一声后说道:“且看着吧,看看这个少年郎能玩出来什么花样,我也想看看夏侯推崇备至之人,到底有多少斤两,他都能算计些什么,又都能算计了谁。” 入夜。 一辆马车停在罗境将军府门外,车夫走到门前和门外守卫说,他是节度使大人派来接罗将军的。 士兵连忙进去禀告,罗境早就在等着了,交代了几句,然后出门上车,只带了几名随从。 车夫赶着马车往双星楼那边走,小井河对岸的郑六成一看到,立刻就派人去报信。 而此时此刻,羽王世子杨卓已经带着几百人在双星楼附近埋伏了。 在双星楼的楼顶上,李叱和唐匹敌坐在那看着,他们已经来了许久,白天的时候一直都躺在屋顶上轻声闲聊。 这秋天正是气候最好的时候,微风不燥,躺在这休息也还算舒服。 世子罗境带着几百人分批到来,其实两人都已经看到,只等着罗境入坑。 不多时,一辆马车转进这条大街,车夫见前边有路人,摇晃起来铃铛,那铃铛声音正是和李叱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李叱和唐匹敌随即往下边看了看,见马车到了,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就笑了起来,因为赶车的那车夫是余九龄。 马车到了双星楼外不远处,郑六成的人已经在这等着了,站在世子杨卓身边指了指说道:“就是那辆马车。” 世子杨卓冷哼一声,伸手一指:“给我过去打,最好将那狂徒给我打残了。” 他身后的人把黑巾往脸上一蒙,呼啸着冲了出去。 几条巷子里都藏了世子的门客,这边一往外冲,那些巷子里的人也往外冲。 只片刻,数百人就把那辆马车团团围住。 余九龄心慌,特别心慌。 可是他此时强装镇定的怒斥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贼人,居然敢围堵罗将军的马车?!” 那些门客都懵了,他们本来要动手,忽然间听到罗将军这三个字,一时之间全都不敢贸然向前。 这冀州城里,还有几个罗将军? 如果真的是那个罗将军,他们这些人岂不是要倒霉?本以为是要打一个倒霉蛋,现在极有可能他们变成几百个倒霉蛋。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怒道:“这冀州城里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你们再不散去,休怪我不客气!” 其实他也不敢动手。 罗境从马车里下来,面沉似水。 他扫视了那些人一眼,被他看到的人全都往后退,没有人敢上前。 只一眼,逼得数百人后退,这便是罗境气势。 这些门客,大部分都是人精,他们的一项基本生存技能就是认人,认得冀州城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以防得罪人。 不少人认出来罗境身份,更加不敢动手,毕竟罗境威名之大,他们每个人都很清楚。 就在这时候,趴在楼顶上的李叱把弓拿起来,拉开弓瞄准了罗境位置,突然间一松手,那箭犹如流星一般飞了过去。 片刻后,咄的一声,那箭戳在车厢上,箭羽还在急速的颤抖着。 罗境侧头看了一眼那箭,眉角微微上扬。 人群后边,庄无敌喊了一声:“奉世子之命,诛杀奸贼罗境,大家上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零三章 你能把我如何? 罗境等他的三百骑兵到了,穿铁甲执长槊,朝着世子府那边呼啸而去。 世子府和羽亲王府在一条街上,世子杨卓本来是想直接跑到王府里躲避,可若是跑过了世子府再到王府,他怕被罗境追上。 若是在长街上,无遮无拦,他们这些靠两条腿跑路的,又怎么可能跑得过骑兵? 杨卓才回到世子府没多久,外边的战马嘶鸣声就响了起来,听到这声音,杨卓吓得哆嗦了一下。 他知道罗境勇武,但不知道罗境如此勇武。 两军厮杀之际,人头攒动战马成群,他也看不准罗境到底有多能打。 然而在他的认知之中,一个人再能打,还能打得过几百人?那不合常理。 而且刚刚那时候罗境赤手空拳又无护具,他这边的几百门客可都号称是江湖高手的。 杨卓之所以觉得有把握杀死罗境,和被他那些门客骗了不无关系。 这些人,平日里一个个吹牛吹的要多厉害有多厉害,而且为了骗世子赏钱,他们什么办法都想的出来。 此时就在世子府大院里,那地上摆着的石锁,其中就有不少是假的,越大越假。 并非石头,而是涂抹成石头颜色,那一百二十斤的石锁,其实连二十斤都没有。 在世子面前,他们拎着这一百多斤的石锁轻若无物,世子杨卓真就以为他们个个力大无穷。 再比如那兵器架旁边的一对铁锤,比西瓜还大两圈,号称一个铁锤两百斤,那玩意是郑六成做出来的。 平日里舞动起来犹如风卷残云,把世子骗的一愣一愣,还以为他这样的人,上了战场最起码不输于罗境。 郑六成自己还吹嘘,罗境又算的了什么,他这一对大铁锤,一锤一个小罗境。 真一交手,这些人的本事也就暴露无遗,在长街上罗境跨步向前,哪有人能挡得住他一拳。 此时逃回世子府里,大门紧闭又用木桩顶住,他们却也不敢松口气,这个想躲在那个身后,那个不知道还想躲在哪个身后呢。 世子杨卓躲在客厅里,蹲在桌子后边往外看,好像这桌子就变成了最坚固的堡垒似的。 “你们给我守住,无需多久,我父王就会亲率大军来救我,到时候再杀出去,将那罗境碎尸万段!” 杨卓哆哆嗦嗦的喊了一声,像是给他手下那些门客打气鼓劲,实则是在安慰他自己。 世子府门外,亲兵队正罗枝节看向罗境,沉默片刻后说道:“少将军,若此时回去,事情还可收拾,若是此时不回去,便只能杀到底了。” 他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若不杀世子,羽亲王也未必当时就敢对罗境下手,毕竟羽亲王手里没有多少兵将。 靠那些江湖高手,羽亲王就算要杀罗境,也需寻找机会才行,现在打起来,这三百虎豹骑又能怕了什么。 若不收手的话,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小的也是杀,杀了老的还是杀,还能没有后患。 罗境略微沉吟了一下,把手里长槊指向世子府大门。 “破!” 罗枝节立刻明白世子心意,他大喊一声:“随我破门!” 说完之后从马背上跳下来,带着亲兵冲到大门口,他们想把大门撞开,却发现大门已经顶死。 见大门无法推开,罗枝节后退几步喊了一声:“力士何在!” 罗境亲兵中有十几人极为雄壮,力大无穷,他们的兵器也不是长刀,而是巨斧。 十几个人过来,抡起巨斧开始劈砍大门,世子府的木门厚重坚固,却也架不住这些壮汉如此轮番劈砍。 木屑纷飞,大门没多久就被劈砍出来一条条裂缝,有了破口,再破门就变得容易许多。 那般沉重的斧子劈砍下去,木门摇摇晃晃,裂缝变成缺口,缺口变成大洞。 “射!” 罗枝节一声令下。 亲兵们将连弩取出来,从破洞往院子里射击,那些死死支撑着木桩的门客,顷刻之间就被放翻了不少。 一名力士将他战斧横着劈砍出去,将破洞彻底打开,然后他一弯腰从破洞闯了进去。 那些门客下意识的过来封堵,不少羽箭和弩箭朝着那力士激射,持巨斧的壮汉身中数十箭,倒下去之前,却还一斧将木桩扫开。 那壮硕的身躯扑倒在地,身上已经满是白羽。 大门被破开,罗枝节带着亲兵冲入世子府中。 他们来的匆忙,没有带来步兵盾,世子府中门客护卫还有数百人,羽箭密密麻麻的朝着大门这边放过来,那些善战的亲兵也被放翻了不少。 又一名力士上前,把半截大门硬生生拽了下来,往前疾冲几步,身子转了一圈,把大门横着甩了出去。 那半截大门旋转着飞向人群,砰地一声,也不知道把多少人砸倒在地。 而那力士也被乱箭射死,健壮的身躯摇晃了几下往前扑倒,身躯之下,缓缓流出血液。 前边的人破开大门,后续的士兵纷纷下马,他们将弓箭摘下来,堵在大门口朝着正堂那边的门客还击。 这些虎豹骑士兵的射术要更为精准,战术也更好,远非那些门客能比。 不多时,虎豹骑就把门客压制下去,那些从来没有见过战场,从来没有见过杀人的门客,又怎么可能是战场上所向无敌的虎豹骑对手。 这样压制了一阵,一些胆小的门客已经开始往后院跑,正面门前的防御变得单薄起来。 此时此刻,罗境的亲兵已经全部进入世子府院子里,形成扇形阵继续压制那些门客。 罗境拎着大槊从门外进来,他往前看了一眼,见那些门客之中确实还有几个人本领不俗,射术也极精湛。 他将大槊往地上一戳,当的一声,槊杆戳碎了青石板,直入地下。 罗境伸手:“枪。” 不远处,亲兵将长枪递给罗境,罗境右手抓着,略微一瞄,然后就把长枪掷了出去。 灯火光明之中,那杆长枪像是一条横向劈过去闪电,瞬息而至,将其中一个射术不错的门客贯胸戳死。 长枪击穿了他的心口,把人撞的往后一仰,枪头戳在地上,那尸体就缓缓的滑落下来,人落地,枪还戳在那,枪杆被身体经过之后,全是血红。 “再来。” 罗境又一伸手。 第二杆长枪递过来,片刻之后朝着正堂那边又飞了过去,速度之快,远超羽箭。 那密密麻麻的羽箭弩箭像是无数蛇虫,而那一杆长枪,便是逆行穿过了蛇群的巨蟒。 这一击直接戳在一个门客的脑门上,那长枪扎进门客的头颅之中,巨大力度下,长枪依然往前飞,挂着尸体在地上拖行了一小段,又砰地一声戳进那人身后柱子上。 这两次击杀之后,世子手下那些门客全都吓破了胆子,谁还敢站在明亮处,纷纷往暗处躲闪。 罗境伸手拿过来第三杆长枪,他看到在客厅桌子下边有个人躲藏,看不清楚面目,但猜测就知那是世子杨卓,于是把长枪朝着那边掷了过去。 长枪带着破空之风而来,速度太快,以至于前边的一个门客看到了,却来不及躲开。 长枪从这门客肋下飞过,他都没有感觉到疼,片刻之后,枪都已 经过去了,他的衣服才裂开一条口子,隐隐可见血迹。 这一枪戳在桌子腿上,啪的一声把桌子腿击断,枪锋又戳进了杨卓的肩膀。 好在有桌腿阻拦,卸掉了大部分力度,不然的话这一枪能把杨卓穿透。 即便如此,杨卓还是吓得嗷的叫换了一身,然后疼痛感传来,他手脚并用的往后爬,拖着那杆长枪,伤口处血流如注。 世子这一声哀嚎,也把那些门客最后一分勇气吓没了,剩下的人扔掉兵器就跑,有的人连跑都不敢跑,习惯性的跪地求饶。 世子看了看眼前郑六成在,立刻沙哑着喊道:“郑六成快去挡住那蛮子,只要你能杀了他,我给你黄金万两!” 郑六成下意识的看了看院子里那一对铁锤,咬了咬牙,一转身就跑了,他心说你不知道我怎么回事,我自己还不知道? 可是他这一跑却吸引了罗境的注意,罗境再次拿过来一杆长枪,片刻后,那长枪犹如一道乌光般飞了出去。 噗的一声,长枪从郑六成的后心戳进去,人僵硬了一下,本来跑着,却看到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里飞了出去,所以脚步戛然而止。 那枪力度太大速度太快,直接击穿了郑六成又飞出去很远,巧不巧,正好戳在郑六成的铁锤上,直接给戳碎了。 世子杨卓咬着牙把肩膀上的长枪拔出来,血一股一股的往外涌,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艰难起身就要逃跑。 罗境伸手要过来一把连弩,遥遥点了一下,弩箭击穿了世子杨卓的膝盖,杨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罗境把连弩扔给亲兵,他大步过去,谁也不敢阻拦,那些门客逃走的逃走,没能逃走的跪在那瑟瑟发抖。 罗境穿过人群走进正堂,他过去,一俯身将杨卓提起来,单手拎着往外走。 他走到正堂门外,将杨卓单臂举高。 “战!” “战!” “战!” 数百名虎豹骑亲兵振臂高呼。 罗境抬头看着杨卓,杨卓身上的血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流,把他的衣甲都染红了。 罗境轻蔑的问道:“无用小人,你怎敢杀我?” 杨卓此时已经吓破了胆子,又失血过多,人已经迷迷糊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候,世子府门外又是一阵大乱,一群人从虎豹骑身后冲进来,正是羽亲王府来的救兵。 不少人涌进大门,羽亲王急匆匆进来,一眼就看到罗境单臂举着他的儿子。 那一瞬间,羽亲王的眼睛就睁大了,而且血丝马上就出现在眼球中。 “罗境!” 羽亲王大喊一声。 罗境侧头看向门口那边,眼神里依然都是轻蔑。 羽亲王怒道:“你把世子放下!” 罗境回答道:“为何?” 羽亲王咆哮道:“你竟敢对我儿动手,我儿若有什么不妥,我把你碎尸万段!” 罗境哈哈大笑,看着羽亲王说道:“你儿杨卓要杀我,我便杀他,你是他父亲,我杀他你又要杀我,难道我父亲听闻之后,就不会尽起幽州大军前来杀你?”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睥睨的说道:“但我与杨卓不同,我不用我父动手,我自己想杀谁,这天下,还没谁能不被我杀。” 这句话一说完,他把杨卓往下一摔,然后一脚踩在杨卓的脑壳上。 这一脚力度之大居然把杨卓脑壳踩瘪了,碎裂之际,一股子白乎乎的东西喷溅出来。 罗境看向羽亲王道:“杀便杀了,你能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零四章 观景台 羽亲王杨迹形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儿子杨卓被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罗境一脚踏在杨卓的脑袋上,眼睁睁看着脑壳崩裂脑浆流了一地。 那一刻,一股血气直冲羽亲王的脑海,他的眼睛骤然间变得血红,血好像随时都能从眼睛里滴出来一样。 “罗境!” 羽亲王咆哮一声,声音凄厉。 “给我杀了他!” 羽亲王伸手一指罗境。 他手下人纷纷往前疾冲,很快就和罗境麾下的数百名虎豹骑亲兵混战一处。 世子府对面的木楼屋顶上,李叱和唐匹敌两个人并肩坐在那,这一幕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羽亲王会死吗?” 唐匹敌自言自语似的问了一句,他问的不是李叱,也不是自己,只是想到了夏侯琢。 李叱在谋划整件事之前就想过无数次夏侯琢,因为这件事最终避不开羽亲王,甚至,最终指向的就是羽亲王。 “会的吧。” 李叱回答了一句,但他回答的应该也不是唐匹敌,也是夏侯琢。 唐匹敌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去。 “如果羽亲王死了,你干娘也会难过的吧。” 这句话他问的是李叱。 李叱点了点头:“应该会。” 可是羽亲王必须死,自从李叱听到了一句话之后,他就知道羽亲王必须死,无论如何必须死。 王妃被杀之后不久,羽亲王曾经对节度使曾凌说过一句话......他说他知道,夏侯的母亲和王妃早晚都会有一人会死,只是没想到的,死的是王妃。 这句话,曾凌怎么可能会替羽亲王保守,很早之前就想办法让夏侯琢知道了。 夏侯琢为什么执意不肯留在冀州? 其实夏侯琢早就已经预想到了,曾凌和他父亲之间必有一场矛盾,而这矛盾只要出现,便是不死不休。 他把这句话告诉李叱的时候,李叱其实就知道了夏侯琢的心意。 此时此刻,李叱坐在那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了看旁边的铁胎弓。 “你要亲自动手?” 唐匹敌问他。 李叱也不知道,他没办法确定,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如果羽亲王不是夏侯琢的父亲,这一箭他早就已经趁乱射出去了。 “我来吧。” 唐匹敌看向李叱。 李叱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再看看吧,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羽亲王虽然要杀曾凌,但是听闻罗境要杀他儿子,他一定会派人去向曾凌求援。” 唐匹敌道:“但曾凌必然不会真的发兵,若他知道这件事,说不得会严令冀州军不准离开大营,但会把罗境的虎豹骑放出来。” 李叱道:“大抵如此,光凭罗境手下这几百人,挡不住羽亲王的人,毕竟王府的护卫和那些江湖高手数量更多,羽亲王手下的高手也不容小觑。” 于是唐匹敌点了点头道:“那就等等看。” 与此同时,节度使府邸。 曾凌换了一身衣服出门,门口有一辆马车已经在等着了,进卒站在马车旁边,看到节度使大人出来后俯身一拜。 “走吧。” 曾凌吩咐了一声。 马车随即缓缓启动,顺着大街往羽亲王府这边过来,距离不是很近,夜里安静,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刺耳。 进卒坐在曾凌的面前,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忍不住问道:“大人,若是羽亲王也被罗境杀了的话,那......夏侯回来 ?” 他这句话没有问完整,因为不太好问的出来。 节度使曾凌笑道:“你猜,夏侯为什么不愿意留在冀州?他看似跋扈张狂,但其实心地良善,所以他才不忍拒绝了他父亲的很多要求。” 进卒明白过来。 “大人的意思是,其实夏侯早就已经做好了他父亲被杀的准备,只是这个人,不能是他。” “嗯。” 曾凌道:“这么多年来,羽亲王始终都说他最在乎的是夏侯,你想想看,若夏侯和那杨卓是个同样没本事的人,羽亲王还会那么在乎他吗?” 进卒瞬间就懂了。 “他只是知道夏侯的本事太强,不管是武艺还是领兵的才能,一百个杨卓也比不上,所以才会不停的对夏侯说,我其实最在乎的是你。” 进卒道:“他只是想利用夏侯罢了,而且他太清楚夏侯的性格,对夏侯强硬,夏侯更强硬,而对夏侯尽量亲近和关心,夏侯就强硬不起来。” 曾凌笑道:“羽亲王对我,对别人,都不止一次说过,将来如果打下来江山,一定传给夏侯,不管他说多少次,我是不信的。” 进卒道:“现在我也不信了。” 此时已经夜深,曾凌显得有些困乏,抬起手掐了掐太阳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羽亲王同意夏侯去北疆,也是想利用夏侯罢了,他知道以夏侯的才能,必会在北疆掌握兵权。” 曾凌道:“羽亲王还曾对我说过,到时候夏侯在北疆手握兵权,他对幽州罗耿就没有那么忌惮了。” 进卒叹道:“所以他最在乎的,其实还是他那废物儿子杨卓,嫡子就是嫡子。” 曾凌嗯了一声,他撩开窗帘看了看车窗外边,这冀州城里安安静静的夜啊,似乎就要被撕开了。 “李叱这个人很了不起。” 曾凌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今天是第三天。” 进卒道:“可是他还没有从大人这里拿到那十万两银子。” 曾凌道:“因为他很清楚我不会赖账不给。” 进卒听到这句话后沉思一会儿,然后想明白了其中的缘故,所以对李叱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忽然间想到,李叱他们那几个年轻人似乎都可怕的要命,虽然都那么年少。 李叱在短短两天之内就完成了布局,这种思谋手段,那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也不可能有。 而唐匹敌领兵才能,进卒佩服的无以复加。 一个善用人善布局,一个善厮杀善领兵,况且他们两个现在才多大? 这样两个人,再给他们几年的时间,以后能掀起来的风浪只怕会大的吓死人。 “以后吧。” 就好像看穿了进卒现在的心思似的,节度使曾凌忽然说了这样三个字。 进卒仔细想了想这三个字的意思,然后明白过来,李叱和唐匹敌那样的两个年轻人,威胁实在太大了。 节度使大人现在不敢去招惹燕山营,所以不动李叱和唐匹敌,而是结交示好。 可是节度使大人当然也明白,以绿眉天王虞朝宗的志向,冀州军和燕山营也早晚必有一战。 在这一场大战之前,节度使大人务必会想尽办法除掉李叱和唐匹敌。 因为这两个人活着,节度使大人就害怕自己没有一分胜算,李叱和唐匹敌这样的年轻人,谁不忌惮? “到了,大人。” 车夫轻轻说了一声。 进卒下车,撩开车门帘子等着,曾凌从马车上下来后往前边看了看,世子府那边火光很亮,喊杀声 听的格外清楚。 这里是盛德斋酒楼,是观看世子府里厮杀的最好位置,这座四层木楼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站在四楼的窗口,正好可以看到世子府里的情况。 不要忘记,世子府是曾凌帮忙安排的。 曾凌的护卫早就已经先一步赶到这,盛德斋酒楼的掌柜伙计等人也早就已经被叫了起来,驱离了这里。 曾凌登上四楼,楼梯两侧,都有护卫戒备。 到了四楼临街的那个房间,门口的两个护卫将屋门拉开,刚刚他们已经检查过,屋子里没有人,然后退出来在门口守着。 屋门开了,曾凌迈步进门,却看到屋里坐着两个人,那两个在门外的护卫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在这一刻曾凌眼神一凛,那开门的两个护卫却脸色大变,两个人立刻抽出长刀。 “退下。” 曾凌吩咐了一声,那两个护卫立刻就停了下来。 “是我的朋友。” 曾凌一摆手,那两个护卫随即躬身退了下去。 靠窗那放着两把椅子,李叱和唐匹敌两个人坐在椅子上,同时回身对曾凌抬起手晃了晃,算是打过了招呼。 曾凌倒也不计较这两个年轻人显得有些失礼,笑了笑后走过去:“两位倒是来的好早。” 李叱道:“本来是在楼顶趴着,毕竟这种事也怕被人发现,刚好看到大人的护卫到了,想着有大人的护卫在,我们也就不必再怕什么,索性就到这雅间里来看着,舒服些。” 曾凌迈步过去,进卒紧随其后。 李叱把椅子往旁边挪开,示意道:“还能放下一把椅子。” 曾凌却笑着摇头:“坐不住,还是站着看的好,站着高一些,看得远一些,也看的清楚一些。” 他一伸手,进卒把随身带着的千里眼递给曾凌。 曾凌一边看一边问道:“李公子这样的大手笔,我这十万两银子花的确实很值。” 李叱没好意思说其实只花了两千两,而且那两千两花出去的才是真的不值。 李叱本以为,世子杨卓要动手,也会要按照规矩来吧,何为规矩? 抓奸成双。 李叱猜着,世子杨卓收到消息之后,最起码会有耐心等着那位尹姑娘从双星楼里出来,可是哪想到杨卓根本就没有这个耐心。 所以那两千两,确实不花也行。 曾凌微笑着说道:“王府那边这么大阵仗,十万两是万万请不来的,罗境少年英豪性格自负,十万两也是请不来的,可是李公子用这十万两,把两边的人都请来了。” 李叱道:“大人若是觉得实在过意不去,现在可以加一些,多少随意。” 曾凌道:“做生意要诚信。” 李叱道:“做生意要赚钱。” 曾凌想了想,然后笑起来:“也对,做生意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而不是为了诚信,诚信是手段。” 他看向进卒:“把信给我。” 进卒立刻从怀里把那封信递过来,曾凌把信接过来转交给李叱后说道:“这封信,对于李公子来说,应该也值十万两。” 李叱把信接过来仔仔细细看完,然后他看向曾凌问道:“用这封信来抵十万两银子,是万万不行的。” 曾凌这才反应过来,李叱是以为他想用这个折了那十万两,于是他笑起来说道:“这是加的,那十万两我会派人送到李公子府上去。” 李叱松了口气,他是真的松了口气。 在那一刻,曾凌恍惚中甚至确信一件事,他要说十万两不给了,李叱现在就没准把他干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零五章 你不配 羽亲王现在只想一件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不管什么后果,一定要把罗境碎尸万段。 “余巨灵!” 羽亲王大喊一声。 旁边一手抓着一个虎豹骑士兵的巨汉余巨灵立刻看向羽亲王这边,他一边应了一声,一边把手里两个士兵对头一撞,那两个人当即毙命。 “去杀了他!” 羽亲王指向罗境。 余巨灵大步朝着罗境走了过去,他身上穿着重甲,像是在身体外边套了一层铁壳似的,走路的时候,每一步踏下去,仿佛大地都在颤抖。 眼见着那巨汉过来,不少虎豹骑士兵开始把连弩抬起来,朝着余巨灵点射。 弩箭打在余巨灵的重甲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却没有一支箭能打穿那般厚重的甲胄。 这就给人一种很彻底的无力感,箭打在余巨灵身上,就好像雨点打在石头上一样。 余巨灵不喜欢用兵器,他的双手就是他的兵器,一巴掌扇出去,就算是一座石碑也能拍断。 为了发挥他的战力,羽亲王还特意让人给他打造了一对铁爪,套在手上,挥舞之际,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头巨熊。 羽箭打不穿,于是虎豹骑的士兵们就用长枪去戳,可是长枪也戳不动。 一杆枪戳在余巨灵的胸膛上,那胸甲就是一整块的厚重铁板,枪头戳出来一串火星后,也只是留下一道划痕。 余巨灵一巴掌拍下去,直接将那虎豹骑士兵的脑壳拍瘪了,好像差一点就把人头拍进胸腔里似的。 六七个人冲上来,同时用长枪戳在余巨灵身上,然后这六七个人发力想把余巨灵顶回去。 可是集这六七个精悍士兵之力,也不能阻止余巨灵继续往前迈步。 他一个人顶着六七个人走,那六七个人呐喊着发力,人被推着往后滑动,枪杆越来越弯曲。 随着一阵断裂之声传出,那些长枪一根接着一根的被顶断。 罗境的亲兵队正罗枝节看到那巨汉过来,立刻喊了一声:“力士何在!” 在罗境的亲兵营里有十几个力士,每一个都极为健壮,他们的身躯高大,也力大无穷。 他们的兵器并非制式横刀,也非长枪,而是长柄战斧,斧头极为沉重,刚刚攻破世子府大门,就是这些力士的功劳。 这些力士相对于普通的虎豹骑士兵,几乎比别人都要高出最少半个头,那些精悍士兵,在力士面前如同半大的孩子一样。 然而在余巨灵面前,这些力士却好像半大的孩子一样。 两个力士从正面冲过来,两人同时把长柄战斧抡起来,然后又同时朝着余巨灵的两边肩膀劈砍。 那巨大的战斧都带出了破空之风,两人合力之下,仿佛能劈开一条大河,能一座山峰。 可是却劈不开面前的余巨灵。 余巨灵把两只手伸出去,一把一个,分别抓住两把战斧的木柄,好像抓住了两根飘起来的蒲公英。 那两个战斧立刻停下来,给人一种错觉,那一瞬间被什么法术给定住了似的。 那两个力士全都吓了一跳,他们当然知道自己这全力一击会有多大力度,现在却被人随随便便的一把抓住。 余巨灵随便往后一拉,那两把战斧就被拽了出来,力度太大所以速度就快,那两个力士的掌心都被斧柄抽离出去的时候摩擦出来血痕,掌心的肉皮都被磨破了。 余巨灵两只手往前一推,两把战斧的木柄就撞在那两个力士身上。 这些力士不喜欢穿甲胄,因为肌肉太发达,穿上甲胄不方便动手,所以都只穿 了军服。 木柄变成了枪头,在绝对力量面前,任何东西好像都能变得尖锐锋利起来。 噗噗两声,斧柄将两名力士胸膛击穿。 余巨灵低头看了看,似乎是觉得这两把战斧还有点意思,往前挪了一步,将两把战斧调转过来,一手一个,劈砍着往前杀出去。 后边一名力士冲到近前,手中战斧狠狠落下,当的一声砍在余巨灵的肩膀上...... 如此巨力,如此暴击,居然没能砍穿余巨灵的肩甲,可想而知那肩膀上的铁甲也有多厚重。 余巨灵显然发怒,先将手中的两把战斧甩了出去,劈死好几个人,然后一转身,一把抓住了那力士的脑袋。 那只大手,抓球一样就把人提了起来。 他左手捏着那力士的脑壳把人拎起来,右手一巴掌推在那力士胸口。 噗的一声...... 人头还在他手里,身体却被推飞了出去。 这是硬生生把脖子给拔断了的。 这并不是什么格斗上的技巧,而是人与人之间天生的差距,就这么大,没法弥补。 盛德斋四楼窗口。 举着千里眼的李叱正好看到这一幕,他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这样的一击,确实超乎想象也超出常理。 “你也看到了?” 唐匹敌在他身边问了一句。 李叱点了点头:“那个家伙,何解?” 唐匹敌道:“罗境手下的那些人对付这个家伙,恐怕没有什么解法,罗境若亲自出手倒是应该不算难,虽然百姓们的俗语说一力降十会,可是会这个字,也要看如何说了,罗境的会,基本可算技击巅峰。” 节度使曾凌叹了口气后说道:“只是可惜了这两员勇将,余巨灵天生神力,这样的人放在战场上,可以一敌百,也足以让敌人胆寒。” “另外一个余将晚,他看起来不是这么雄壮,但是他杀人,比余巨灵还要可怕一些。” 节度使曾凌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且看看罗境如何应付吧。” 这三个人选了最好的位置观看,还不时聊几句,看到余巨灵杀人手段,三个人又一起咧嘴。 实在是过于血腥了些。 余巨灵再次一巴掌拍死一人,距离罗境已经没有多远。 此时罗境也在厮杀,他身边围着几个武功不俗的江湖客,几个人配合出手,一时之间虽然杀不了罗境,可也让罗境抽不出手来帮他部下。 “都闪开!” 余巨灵瓮声瓮气的喊了一声,一巴掌朝着罗境拍过去。 他这一巴掌,却也将自己人都给逼退了。 罗境就感觉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到了,然后便是一阵风到了,他立刻一弯腰躲开。 那一巴掌在他头顶扫过去,那种压迫感,不亲身感受根本就无法体会。 罗境半蹲着,双手握着槊杆,用槊杆支撑起身体,双脚狠狠踹在余巨灵的膝盖上。 余巨灵疼的一声痛呼,下意识的双手握拳往下猛砸。 罗境一闪身避开,长槊好像船桨一样在地上划了一下,身子贴着地面横移出去。 他避开那重击,然后长槊往前一刺。 槊锋精准的切开余巨灵的两脚脚后筋,余巨灵立刻就站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身上有重甲,可是脚踝处没有。 罗境冷哼一声,面对如此凶悍强大的敌人,依然眼神睥睨,似乎在他眼中,余巨灵这样的人也根本不配是他的对手。 余巨灵双脚脚筋俱断,站是站不起来了,可他犹如野兽般狠厉,奋力翻身,用双拳横扫。 罗境把长槊往地上一戳,身子拔高,一跃而起跳到了余巨灵的肩膀上。 双脚站在肩膀上犹如生根一样,他一手抠住余巨灵那巨大铁盔的边缘往外一拉,另外一只手从腰畔将短刀抽了出来。 在铁盔离开余巨灵头顶的那一瞬间,短刀也到了。 刀子噗的一声戳进余巨灵的眼窝之中,快进快出,只一息,在同一位置,罗境连刺了六刀。 余巨灵下示意的抬手去抓罗境的脚,也许那只是人身体的一种延迟反应,罗境在他肩膀上跳起来,人离开的时候还顺势踹了一脚。 这一脚踹的不是人,而是刀柄。 短刀还留在余巨灵的眼窝里,这一脚把短刀整个踹了进去,连刀柄都钻进余巨灵的脑壳中。 那巨大的身躯往后倒了下去,身子一下一下的抽搐着,脸上全都是血水。 罗境看都没有多看一眼,伸手把长槊再次抓起来,他刚要往前冲杀,忽然间一把刀到了他近前。 这把刀太快,也太长。 一身铁甲的余将晚到了,他本以为根本无需他出手,余巨灵竟能把罗境活活撕了,可是却没有想到罗境居然有如此手段。 余巨灵死的太快,快到留在羽亲王身边保护的余将晚根本就来不及救援。 当他看到余巨灵倒下去的那一刻,发出一声几乎和野兽咆哮一般无二的吼声,不等羽亲王说话,他已经抽刀朝着罗境杀了过去。 他的刀足有四尺半。 大楚府兵的制式横刀只有三尺多一些,四尺半的刀锋,寻常人根本就不可能顺畅的舞动起来。 可是在余将晚手里,这把超长的横刀就是最凶最狠的杀器。 罗境迅速后撤,双手抬起槊杆,那一刀就斩在槊杆上,也就是在这瞬间,罗境看出来那一刀会有多凶,他的槊杆可能都会被斩开。 槊杆的制造工艺极为复杂,所以无比坚韧,但是余将晚的刀太狠,似乎能破开一切。 心疼自己的槊,所以罗境双臂一发力,槊杆被他压弯,卸掉了一部分刀劲后,罗境手腕一转,把槊杆鼓起来的弧度朝外,往前一推...... 槊杆弹开,飞出去撞在余将晚的胸口。 余将晚被撞的往后退了两步,罗境人已追至,一脚踹在他小腹上,连续两击,余九龄退后四步。 余将晚怒吼一声,一刀横扫,罗境已经腾挪出距离,槊锋一挑将刀子崩开。 罗境向后退了一步,人退了,但是槊还保持在原来的位置,他一把握住槊杆尾端,再次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大,也将槊的长度利用到了极致。 余将晚的刀再长,还能比得过罗境的槊? “中!” 随着罗境一声暴喝,长槊戳进余将晚的左边肩膀。 罗境单手握着那么长那么沉重的大槊刺中余将晚后,手腕一发力,槊锋转了半圈,余将晚的左臂就被槊锋卸掉。 “再中!” 罗境抽槊回来再次往前一送,槊锋戳进余将晚右边肩膀,同样的手腕发力,槊锋转动之际,又把余将晚的右臂给卸了下来。 两条胳膊都掉了,余将晚看起来就显得有些诡异。 “在我面前,你不配穿铁甲。” 罗境冷哼一声,长槊第三次刺出去,这次戳进余将晚的脖子里,依然是槊锋一转,那颗人头就飞了出去。 余将晚光秃秃的躯体上不断喷血,罗境一脸傲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零六章 箭 这一场厮杀,罗境让很多人看到了尽头。 武技的尽头。 余巨灵有着天生的体魄,有着天生的神力,这是别人无法企及之处。 可是他的这种天生神力在罗境面前,只不过是笨重愚蠢的代名词。 余将晚有着狠厉的思想,也有狠厉的杀人手段,还有着一颗犹如野兽般的心,但他依然比罗境差了很远。 罗境用实力告诉这些人,不是你够狠,你就够强,即便你强,在我面前也不够强。 “铁甲是给为将者穿的。” 罗境看着那光秃秃的躯体,眼神里的轻蔑依然。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个穿着铁甲,用着横刀样式兵器的男人,应该时时处处都幻想着自己是一个大将军,奈何他不是,装扮的再像也不是,他身上没有军人的那种气质。 罗境看向远处,羽亲王站在那没有走的意思,罗境知道,羽亲王在等他死。 所以罗境笑起来,在他自己看来,这个世上,还没有谁能杀了他。 可是他的兵力太少了,三百虎豹骑亲兵被至少两倍的敌人围攻,而且那些王府的护卫实力也很强,那些江湖客单打独斗的能力更强,现在的场面对他来说有些艰难。 但此时此刻,罗境根本不把打仗的事放在眼里,他心里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时至此刻,节度使曾凌都没有出现,从双星楼外开始算起来,到现在厮杀了这么久,就算曾凌爬也应该爬了过来。 曾凌能爬过来,冀州军难道爬不过来? 所以在这一刻,罗境不仅仅是对羽亲王有了杀念,对曾凌也有了杀念。 想利用我? 两败俱伤? 罗境哼了一声。 他手下虎豹骑亲兵已经损失惨重,三百人的队伍,现在还形成防御的不到一百五十人,有一半还多一些已经战死。 “今日之事。” 罗境扫视了一圈,然后傲然道:“我会逐个讨要一个说法,谁也别想避开。” 即便现在兵力损失过半,可罗境并没有退意,他若要退,也没人拦得住。 “虎豹骑!” 罗境怒吼一声。 剩下的一百余名士兵同时回应。 “杀敌!” 罗境大步向前,前边列阵防御的士兵给他让开一条过道,那条长槊从阵列中探出去,便是龙出海。 过来一个挑翻一个,槊锋精准,一击杀一人,扫过咽喉,刺穿心脏,每一招都是一击必杀。 原本还防守态势的虎豹骑亲兵开始整顿阵列,形成锋矢阵,竟然准备冲锋了。 羽亲王的脸色始终惨白,他知道,现在这一场看起来很突然就出现了的厮杀,其实早就不必可免。 只是他被人算计了,罗境也被人算计了,原本是他和曾凌的不死不休,现在罗境被顶到了前边来。 罗境已经杀红了眼睛,今日罗境不死,他这个羽亲王就必死。 “射死他!” 羽亲王忽然嘶吼了一声。 不少王府护卫开始朝着罗境用连弩放箭,然而已经厮杀了这么久,他们的弩箭也差不多快用光了。 罗境那条槊仿佛打开了一扇门,那槊也不再是槊,而是一个黑洞,所有羽箭都被这黑洞吞噬。 这样的战力,羽亲王越看心里越是惧怕,越是冷静下来,越是害怕。 “杀了他,黄金万两。” 羽亲王又喊了一声。 那些投奔到羽亲王府的江湖客,求的不就是钱财吗,黄金万两,那是他们无法想象出来的巨富。 一群人放弃其他对手,朝着罗境围攻过去。 罗境天生就属于战场,杀戮就是他的生存方式,这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天赋,他生而如此。 倒下去的人越来越多,罗境身前和左右的尸体都堆积起来,血液让地面都开始变得泥泞起来。 就在这时候,门外大街上传来一阵阵马蹄声,犹如一阵阵惊雷卷地而来。 听到那战马踏地声音,听到那战马嘶鸣的声音,罗境就知道是他的虎豹骑援兵到了。 所以罗境仰天一声大笑。 “杨迹形!” 罗境用长槊指向羽亲王,他大声说道:“你不该惹我。” 羽亲王站在那,此时此刻已经有了退走的想法,可是此时才有,哪里还来得及。 大门外边,虎豹骑停了下来,数不清的精甲士兵开始从羽亲王的队伍背后冲杀。 一名护卫大声劝道:“王爷,快走,等节度使大人的援兵到了,方可再战。” “援兵?” 羽亲王道:“你们看到虎豹骑来了,就应该明白,曾凌的兵不会来了,说不定他就在什么地方藏着,看着这里偷偷笑着,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他伸手要过来一把长刀,握紧刀柄。 “我少年时候便在北疆厮杀,战阵之上从不退却,多少次死战都是敌众我寡,我却依然能杀出来一条血路,今日不过是又一次生死之战罢了,当年我可杀退黑武人,今日也可杀退宵小之辈。” 他握刀向前:“随我......” 他的话还没有喊完,一支羽箭从背后飞过来,噗的一声射穿了他的肩膀。 出来的急切,他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去穿甲,那一箭把肩膀射穿,他手里的长刀没能握住,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那一腔孤勇,忽然间就好像落地的刀一样,掉下去了,就再难提起来了。 一条长槊出现在羽亲王面前,槊锋压在了羽亲王的肩膀上,只要那槊锋轻轻一扫,就能把羽亲王的脖子切开。 可是罗境在动手的那一瞬间,心里像是亮了一束光,他醒悟过来。 为何曾凌不来? 曾凌不来,一是为了要让他和羽亲王杀一个两败俱伤,二是曾凌不想背杀亲王的罪名。 所以罗境一念至此,忽然大笑起来,槊锋离开羽亲王的肩膀,他把大槊戳在地上,只是轻蔑的看着羽亲王。 外边涌进来的虎豹骑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他们的连弩和弓箭足以让任何江湖客为之胆寒。 再强悍的江湖客,又怎么可能挡得住三千精甲。 他们也许都自负武艺出众,可是他们所学之武艺,不是战场上杀敌的手段。 让他们去战场上冲杀,也许所学的招式瞬间就会忘到脑后,只会胡乱劈砍。 “王爷。” 罗境招招手,示意手下人把院子里的一把椅子搬过来,他坐下后看向羽亲王问道:“你现在是否后悔?” 羽亲王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差了一代的年轻人,突然间有了一种原来这个世界早就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惊觉。 “你又赢了什么?” 羽亲王反问道。 “我赢了什么?” 罗境笑起来,他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的长槊,那长槊上都是黏糊糊的血。 “我赢了我的命,这还不够吗?” 罗境轻声说道:“你说你年少时候在北疆也极勇猛,那我问你,你现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还有年少时候的勇气吗?” 羽亲王沉默。 “我不杀你。” 罗境道:“要杀你的是曾凌,你要杀的也是曾凌, 这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我会把你送到曾大人的府上,他怎么待你,你看自己运气。” 羽亲王道:“你也没有那么蠢。” 罗境道:“你却一直那么蠢。” 羽亲王也哈哈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声之中满是悲愤,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输家。 输家就算是用所有的力气再来维持自己最后一丝体面,也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输家,没有体面。 所谓输家的体面,不过是自欺欺人。 “派人把他送到节度使大人府上。” 罗境吩咐了一声,眼神又扫了扫那些跪地求饶的人,这些一部分是羽亲王带来的,一部分是世子杨卓的手下。 羽亲王尽力平静的说道:“你就不怕,你把我送到曾凌手里,曾凌却不敢杀我?” 罗境道:“他难道还敢放了你?” 羽亲王再次沉默下来。 就在这时候,突然之间有一支铁羽箭从高处飞来,瞬息而至,这箭来的极为突兀,谁都没有想到。 听到破空之风再想防备已经晚了,而且夜色之中,光靠声音判断那箭要杀的是谁也不容易。 罗境听出来了,也看到了,他立刻拿起长槊想把羽亲王捅开,可是晚了些。 铁羽箭噗的一声戳进羽亲王的后背,又从心脏位置射穿出来,那箭簇带着一股血出现在羽亲王胸口,人猛的晃了一下,却没有摔倒。 羽亲王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居然还能笑出来,也不知道那最后的一抹诡异的笑是为什么。 就像是他听到了刚刚罗境说,今日之事我会逐一讨个说法那句话的时候一样,也微不可查的露出一抹笑,绝望之中又有了那么一丝丝满足的笑。 盛德斋四楼。 曾凌缓缓放在手里的铁胎弓,脸色有些难看,他沉默片刻后转身离开,没有说一句话。 李叱看了看唐匹敌,唐匹敌看了看那张铁胎弓。 那张弓,寻常人根本拉不开。 曾凌大步离开,盛德斋里的护卫们也随之离去,好像一下子退潮了似的,很快就只剩下李叱和唐匹敌两个人。 “罗境应该是想明白了,他不能杀羽亲王,所以想送给曾凌,交曾凌处置。” 唐匹敌道:“曾凌刚刚在看到罗境坐下来的那一刻,应该就猜到了罗境的想法。” 李叱点了点头:“我现在想的只是,他能拉开铁胎弓。” 唐匹敌嗯了一声:“原来这才叫深藏不露。” 世子府大院里,罗境看着倒下去的尸体,沉默了许久许久,羽亲王死在他面前也好,死在半路上也好,只要不是死在曾凌面前就好,这当然是曾凌的想法。 “原来你来了,只是看着。” 罗境自言自语了一句,他不知道这是曾凌亲自出手,但他当然猜得出来射出这一箭的是曾凌的人。 在这一刻,罗境忽然冷笑起来。 “冀州......”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起身吩咐道:“都杀了。” 说完后大步往外走,身后是一片哀嚎声。 出了世子府大门,罗境又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具尸体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死人就是死人,管他是什么身份。 “罗枝节。” “属下在。” “明天一早你带人回幽州见我父亲,告诉他......” 罗境在亲兵队正罗枝节的耳边轻声交代了几句,罗枝节显然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抱拳道:“属下必会尽快赶回冀州。” 罗境嗯了一声,继续迈步向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零七章 劝说 车马行。 李叱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养成了一个习惯,想什么事情的时候,就会爬到墙头上来,坐在那看着外边。 然后想起来,这个习惯其实不是他的,而是高希宁的。 高希宁总是喜欢爬到高处去,发呆的时候,就要坐在墙头上发呆。 想到这李叱忍不住笑了笑,这不由自主的笑意里有那么一丢丢的小甜蜜。 坐在高处的李叱只是把整件事回忆了一下,习惯性的做一个复盘,往往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看似发呆,其实脑子里千回百转,连其中细节都琢磨了不止一遍。 整个布局在他脑子里经过复盘之后,他最大的收获就是发现自己严重低估了曾凌。 余九龄走到不远处喊了一声:“当家的,吃饭。” 李叱应了一声,顺口问了一句:“吃什么?” 余九龄道:“你再不快点,大概是剩下什么你吃什么。” 李叱道:“我身为一家之主。” 余九龄道:“然而没有什么屁用。” 李叱叹了口气,说了一声了解,然后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在那一瞬间想到......上面果然没有下面踏实。 好在他们现在有地宫。 两个人并肩往回走,余九龄一边走一边说道:“一大早节度使曾凌就让人把银子送来了,送银子的人一再请求要见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见?” 李叱道:“我不肯见,他回去之后曾大人大概就明白我什么意思了。” 余九龄道:“可我也不明白啊。” 李叱回答道:“我不见他的人,意思就是不想再和他打交道,而他似乎很想和我打交道,可是那十万两又不是和我打交道的银子。” 余九龄明白了,李叱是嫌钱少。 客厅里众人正在闲聊,李叱没到,饭菜都在桌上摆着,可是没有人会先去吃。 不知不觉间,李叱这个当家的身份,好像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李叱笑道:“这多不好意思,你们这样等我,就显得我的地位好像有那么一丢丢高似的,真是羞愧羞愧。” 他一屁股坐下来。 师父长眉道人瞪了他一眼:“洗手去!” 李叱连忙又起身:“是是是......” 余九龄叹道:“也不知道高在什么地方。” 洗手回来,众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就在这时候外边当值的伙计跑进来,说是曾大人派人送来一份请柬。 李叱起身把请柬接了,打开看了看,是曾凌请他到节度使府里赴宴,时间是三天后。 唐匹敌笑道:“他是急于想和燕山营搭上线。” 李叱嗯了一声:“羽亲王已经死了,不管是不是他杀的,这件事也封闭不了多久,消息一定会传出去,到时候青州军崔燕来,豫州军刘里,说不定就会有所动作。” “现在想要做点什么而提出来的口号,其实一点儿都不当回事,之前刘里说是为朝廷平叛,现在也可以说替朝廷征讨,毕竟死了个亲王。” 李叱道:“羽亲王一死,那两个人说不定就会联手来攻,曾凌是没把握,所以想拉拢燕山营。” 唐匹敌道:“他大概是觉得,燕山营也是冀州的势力,所以拉拢起来比较容易。” 余九龄笑道:“他真当燕山营是他手里的工具呢,让来就来,让动就动,还得自己动。” 众人全都看向余九龄,余九龄立刻低下头。 李叱看向坐在旁边的庄无敌问道:“庄大哥,曾凌想拉拢咱们燕山营这事,你怎么看?” 庄无敌沉思片刻,认真回答:“得要钱。” 余九龄道:“那是自然,让咱们自己动,再不给钱?” 众人再次看向余九龄,余九龄选择闭嘴。 “之前请庄大哥派人回去了一趟,告知大当家暂时不要出兵过来,就是因为我想到了这一点。” 李叱继续说道:“羽亲王和曾凌,不管谁死,只要死了一个,冀州城内军心必乱,哪怕是曾凌赢了,冀州军也会有所动荡,若是羽亲王赢了,冀州军更会乱作一团,所以只要听到消息,崔燕来和刘里一定会觉得机会来了。” “那时候想到了,我让庄大哥派人回去告诉大当家千万不要心急,现在还是有必要再提醒大当家一次。” 李叱看向庄无敌道:“一会儿吃过了饭,我写一封信,庄大哥你安排人送回燕山。” 庄无敌点了点头后说道:“知道了。” 李叱看了看桌子上的菜,笑着说道:“大家这么客气做什么,我看你们吃饭,一直都没吃我这边的几盘菜,来来来,咱们把菜盘位置缓一缓,大家都尝尝。” 他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按住了自己面前的盘子。 余九龄冒死说道:“除了你面前那三盘菜之外,其他的菜都是吴婶做的,你那三盘菜是我宁哥做的。” 李叱心说怪不得。 他看向坐在不远处的高希宁,无奈的叹了口气后说道:“他们按着盘子就按了,我这边的菜是你做的,为什么你也要按住你那边的盘子?” 高希宁一脸坚决:“就按!” 李叱道:“你按就按吧......在座的各位,虽然也都按了,可是谁都没有似你这样,按出来菜在人在的气势。” 高希宁还是一脸坚决:“我这盘菜,好吃!” 李叱终于懂了。 这一桌子菜,他刚回来的时候看似没有人没动过,实则早就已经被动过了。 原本的情况应该是,这一桌子的菜,其中大部分都是吴婶做的,只有三盘是高希宁做的,而且混杂其中。 但是这些贼人,一个个都比猴儿还精,所以把爱吃的菜放在自己面前,而把高希宁做的菜放在李叱面前。 李叱问:“这菜,光从表面上看,一定看不出来哪个是吴婶做的,哪个是宁哥做的,我想求一个真相,你们是怎么猜到的?” 众人看向高希宁,余九龄道:“她先动的手。” 高希宁扭着头看向门外。 李叱以为她是有些淡淡的愧疚,所以脸红了,他侧头看了看,高希宁正在咧着嘴乐呢。 与此同时,燕山营。 大当家虞朝宗坐在书桌后边看书,他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从小就是。 他也一直都要求燕山营里的人多读书多认字,可是没有谁会真的愿意去学。 有那个时间,这些汉子们更愿意去喝酒聊天,天南地北高谈阔论,比认字不舒服? 他也无奈,所以在燕山营里,他有些时候会觉得自己稍稍独孤了些。 这也就造成了一件事,他虽然极为亲和,和手下兄弟们都很好,但是想找人聊聊的时候,总是会选择山寨里读过书的人聊。 或许是读书的时间太长有些疲乏,他把书册放下,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然后注意到了桌子上那封信,那是庄无 敌派人送回来的,信里说现在冀州城局势瞬息万变,大当家千万不要心急出兵。 他对李叱的才能当然信服,而且他一直都觉得李叱是自己的福将。 第一次李叱救了他的命,第二次李叱劝说他出兵戍边给他营造了无与伦比的威望。 现在整个冀州的百姓们真要是做选择,宁愿选择虞朝宗这边,也不会选择朝廷不会选择官府。 就在这时候,山寨的八当家郑恭如从外边求见,虞朝宗正好想找人聊聊,郑恭如又是读书人,也善于思谋。 “这是二当家派人送回来的信,你先看看。” 虞朝宗指了指那封信。 郑恭如立刻应了一声,把书信拿过来看,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李叱的笔迹。 在书院他和李叱同窗,李叱写的字是什么样子的,他当然记得清楚。 在那瞬间他心里冒起来一股火,但很快就压制下去,他才不愿意在虞朝宗面前暴露出什么。 “这......” 郑恭如看完之后摇了摇头,像是欲言又止。 虞朝宗道:“都是自家兄弟,你想说什么就只管说,咱们燕山营里从来都是畅所欲言,你新来不久可能还不熟悉,其他当家的都很清楚。” 郑恭如连忙俯身道:“大当家,这二当家的信里所写,极有见地,只是......我所想,略有不同。” 虞朝宗道:“你只管说就是。” 郑恭如清了清嗓子后说道:“二当家担心现在冀州城那边太乱,咱们出兵的话容易被牵扯进去,会有不必要的损失,这固然是好,但显得有些被动,就是......就是有些锐意不足。” 他看向虞朝宗说道:“我这样说,是不是对二当家不敬?” 他明知道那是三当家李叱写的信,却一口一个二当家,当然是故意为之。 虞朝宗道:“就算是无敌在你面前,他也不会因为说话而怪你。” 郑恭如道:“那我就想到什么说什么,大当家,在我看来,虽然冀州城那边确实乱,三方势力混战,可这乱,难道不是机会?” “如果等到那三方势力分出个胜负,谁知道会是多久之后?” 郑恭如看了看虞朝宗脸色,见虞朝宗脸色如常,于是胆子大了起来。 他继续说道:“现在青州军在,豫州军在,恰恰说明青州空虚豫州空虚,武亲王的军队不可能控制的住这两州之地,我们若是这般等着,南下遥遥无期,那天下最富庶的青州和豫州,也就不知道落在谁手里了。” 这句话一说完,虞朝宗显然表情有了些变化。 郑恭如道:“二当家思谋缜密,这自然没有错,但光是等待,却非争雄之选,这天下大局,哪有一成不变的道理。” “若是现在不出兵,要么朝廷腾出手来完全控制了豫州青州两地,要么就被别的义军所抢夺,那可是天下粮仓,谁拿了,谁就进而取之。” “冀州是什么,冀州不重要,冀州只是一个跳板。” 郑恭如道:“南下才是最重要的事,如果不南下,纵然割据北方一隅又有何用?不下江南,何以谈入主中原?” 虞朝宗脸色又变化了一下。 郑恭如知道他的话已经有了些作用,于是胆子更大起来,他试探着说了一句。 “二当家的想法如此保守,可能和出身有关,不是说出身不好,而是目光确实看的稍显近了些,毕竟.....咳咳......” 后边的话他没有继续说,因为他知道意思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零八章 有意思 节度使府。 曾凌一直都是一个很自律的人,从少年时候开始,到现在已经自律了几十年。 这种可怕的自律在方方面面,他对自己的严苛,就好像那些自律的行为指的不是自己约束自己,自己给自己纪律,而是可以解释为自然规律。 只要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在什么时辰看书,什么时辰练功,什么时辰抚琴,什么时辰下棋,都固定的一成不变。 这种自律一直持续到了他做官才算有了些中断,可只要有时间他就会把这些补上。 做官之后的曾凌又多了一条自律,那就是必须每天都要思考三件事。 我该怎么样,我的手下该怎么样,我的上官该怎么样。 其实他能来冀州做节度使,正是因为对人心揣摩到了极致,因为一句话,而让大太监刘崇信把这个如此紧要的位置交给他。 当时大太监刘崇信正想着要在他老家修建行宫,那已经不算是庄园,规格比皇宫也不差,所以称之为行宫才算合适。 谁给刘崇信督建行宫,谁就会赚的盆满钵满,所以冀州这边,一瞬间就被许多人盯上了。 刘崇信的那些孝子贤孙一个个恨不得排队跪在刘崇信面前求这差事,可是刘崇信一时之间真的犯了难。 按理说,当然选派一个他的亲信做冀州节度使才最好,可是当时武亲王还在朝廷里,他不敢太放肆。 这个时候,曾凌就想办法让刘崇信知道了一句话。 这句话是......曾凌这个人知深浅懂轻重。 刘崇信本来就知道曾凌,一个不刻意去巴结谁,但不管是哪位上官安排他做一些事,都会做的漂漂亮亮无懈可击的人。 武亲王当然也知道曾凌这个人,因为朝廷里当时恨不得人人都说我是刘崇信的门徒,以此为荣,唯独曾凌哪边都不靠。 满朝文武之中,能让刘崇信觉得可以也让武亲王觉得可以的人,只此一个。 曾凌到了冀州之后也表现的并不强势,所以才会让冀州府治连功名那些人觉得他可欺。 连功名是刘崇信的人,他也想做冀州节度使,结果空降过来一个曾凌,他自然不服气。 曾凌该温和的时候温和,该有雷霆一怒的时候就一定会有。 等到人们缓过神来才发现,短短几年,曾凌已经把冀州军政大权牢牢抓在他自己手里,而和他作对的人,一个都没有好下场。 曾凌这样的人,看谁都是自己的棋子。 罗境如是,羽亲王如是,李叱亦如是。 此时此刻坐在桌后的曾凌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棋盘,棋盘上已经落子很多,所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变得至关重要。 在他对面也坐着一个人,可这个人没有在下棋,他是在看曾凌自己和自己对弈。 良久之后,曾凌缓缓吐出一口气,向他自己投子认输。 也就是在这一刻,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他对面的罗境笑了笑道:“曾大人这样的人,应该没有无聊的时候。” 曾凌笑了笑道:“人生,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无聊?” 罗境语气很平和的说道:“我和大人你不一样,我这个人没有什么爱好,每天除了练功和练兵之外就无所事事,于是我就有很多时间无聊。” 这话里,似乎有点意思,仿佛在告诉曾凌,我有的是时间和你耗着。 好在罗境没有等太久,他来登门求见,就是想看看曾凌到底会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解释。 然而等到现在,曾凌好像才醒悟过来罗境是来做什么的。 “昨天的事,我不方便出面。” 曾凌放下手里的棋子,端起茶杯后抿了一口,借着这短暂的时间把刚刚想好的措辞又 整理了一下。 “冀州军上下有许多是王爷安插进来的人,罗将军应该也知道。” “知道。” “所以如果我直接出面的话,冀州军就会动荡。” 曾凌看了罗境一眼:“所以我下令冀州军封营,罗将军就应该能体会到我的用心。” 冀州军封营,可虎豹骑不属于冀州军,所以冀州军封营就和虎豹骑没有什么关系。 “真是要多谢节度使大人了,我今日求见,也是来向大人致谢的。” 罗境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曾凌轻轻叹了口气后说道:“如果我要对你说,昨天的事其实与我并无多大关系,连你我和羽亲王都被一个年轻人算计了,你信不信?” 罗境笑道:“我向来敬重曾大人,也知道曾大人对我的诸多照顾,将心比心,曾大人说什么我都信。” 曾凌嗯了一声:“我知道世子杨卓最近越发过分起来,所以委托了李叱去除掉杨卓,哪想到他居然利用了你......” 罗境昨天都不可能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复杂的过程。 那么一个瞬间,李叱这个名字就从罗境心里冒了出来,他想到了那次擂台比试,李叱没有输给他。 在这之后因为出兵的事,他和李叱也再无交集。 但是他查到那个人是李叱当然也不难,后来又知道李叱协助夏侯琢守住冀州,于是就又多了些重视。 “被人利用了而不自知。” 罗境笑道:“倒也无话可说。” 曾凌心里想着,李叱能利用罗境除掉世子除掉羽亲王,那么他应该也能利用罗境除掉李叱才对,只是现在还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当然若罗境现在就去找李叱的麻烦,他也乐于看到。 如果罗境一时之间难以控制,失手把李叱杀了,那么这就能把矛盾转移到幽州去。 李叱是燕山营的三当家,燕山营现在实力强大,曾凌很清楚,他想拉拢虞朝宗,难道幽州罗耿就没有想到? “少年英才啊。” 曾凌想了想措辞后继续说道:“这个李叱的才能确实让人畏惧,我已经很久没有觉得一个少年可怕了。” 罗境轻笑着说道:“少年可怕在表面,一眼就能看到,年纪大了的人可怕在看不到的地方,按照兵法上来说,少年如阳谋,老年如阴谋,所以还是年纪大一些的人更可怕。” 曾凌想了想这句话的内在含义,罗境大概是要告诉他,你要干嘛,我猜到了。 所以曾凌立刻就转移了话题。 曾凌道:“这件事终究是我做的不够好,我会写信给你父亲,向他解释一下。” 罗境笑道:“那也不必,我父亲教导我,过程并不是很重要的事,结果不坏便可满足。” 曾凌点了点头。 片刻后他说道:“我约了李叱三天后来我府里喝酒,罗将军可有兴趣?” “我就不来了。” 罗境起身道:“先告辞了,我想和李叱喝酒的话,可以直接去找他。” 曾凌也笑起来,他以为罗境总算是对李叱有了那么一点兴趣,当着罗境这样的人一个劲的夸另外一个年轻人,罗境若是能舒服才怪。 他说要去找李叱喝酒,曾凌想着那这一顿酒一定会有些精彩,他甚至都想跟着去看看。 罗境出门的时候曾凌亲自送到府门口,曾凌看了一眼,好奇的问道:“怎么不见你的亲兵队正罗枝节,他可是对你寸步不离,今日却一直都没有看到。” 罗境道:“昨日他受了伤,正在家里休养。” 曾凌嗯了一声:“那我回头派医官过去看看?” 罗境点头道:“虽然我已经安排医官诊治过,并无大碍,若是节度使大人觉得有必要,那也可再派医官过去。” 曾凌笑道:“既然你都已经安排医官看过了,那我就不必再让人去打扰他修养。” 这短短片刻,两个人都赌了一小下。 曾凌好奇罗境的亲兵队正去了何处,所以他想派医官去看看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罗境说不用了,那么这个医官是一定要派的。 可是罗境好像很坦然,曾凌也就没必要让罗境去觉得他并不信任。 “告辞。” 罗境抱拳。 他没有骑马,而是乘车前来。 马车缓缓启动,顺着大街离开,曾凌一直看着马车走远才回头,脸色已经暗淡下来。 “进卒,派人盯紧了罗境,他或是已经派人回幽州去了,罗耿这个人反复无常,如果他再来添乱的话......” 说到这,曾凌觉得一阵阵头疼。 他第一次有了悔意,他昨夜里应该出现,当时觉得不出现比较好,现在想想,这算是一招臭棋。 马车里。 罗境看着对面坐着的年轻人,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果然把事情都推倒了你身上。” 坐在他面前的居然是李叱。 李叱笑了笑道:“推的也没什么毛病,毕竟确实是我做的。” 罗境道:“所以我很好奇,你是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算计了我,还来登门找我,跟我直说你算计了我,你就不怕我真的一怒杀了你?” 李叱道:“正是因为怕你去找我麻烦,所以主动来找你,应该会稍稍好一些。” “哈哈哈哈。” 这一句怕你找我麻烦,极大的满足了罗境的自负。 他笑道:“原来你也怕我?” 李叱回答:“我不止怕你,我主要是怕死。” 罗境笑着摇头道:“你做的事,一点儿也不像是个怕死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李叱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罗境问:“所以你来找我,主要是想告诉我,那一箭是曾凌射出来的,不是你?” 李叱道:“我主要是想告诉将军,冤有头债有主。” 罗境再次大笑起来,他笑的前仰后合。 笑够了之后罗境叹道:“这么没水准的挑拨离间,我也是头一回看到,能如此明目张胆的不要脸,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他问李叱:“你难道就真的没有想过,若我要杀你,你如何自保?” 李叱回答道:“想过。” 罗境问:“如何?” 李叱回答:“那十万两,最多分你一半。” 罗境第三次哈哈大笑起来,他实在是觉得李叱有意思,那认认真真说分钱的样子,但凡是个所谓场面上的体面人,都不可能说的出来。 “银子就算了吧。” 罗境道:“你答应我两件事,我就不再追究你这件事。” 李叱问:“和银子有关吗?但凡和银子有关,我可能都会比较为难。” 罗境一怔。 他笑着摇头道:“一件有关,一件无关。” 李叱道:“先说无关的吧。” 罗境回答:“再和我打一次。” 李叱沉默片刻后认真的问道:“那你想想,有没有可能换成两件都花钱的事?” 罗境再次怔住。 “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说道:“你这个人,真有意思,真他妈的有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零九章 一换一 虽然罗境觉得李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但他的条件却没有改变......李叱和他再打一次。 再有意思的事,也不如再打一次更有意思,罗境这样只有求胜之心的人,大概不会允许有人在他手下不败。 而李叱的回答是,等我伤好。 不是怕,而是认真。 他的伤势已经好转了很多,时隔两个多月后,现在动手也不是不行,可必然发挥不出全部的实力。 罗境听李叱说完后,他的回答是,你我之间这一战务必全力以赴,所以我等你就是。 你现在能发挥九成我也不和你打,唯有恢复到巅峰时候,我赢你才有意义。” 马车在大街上缓缓而行,既然架暂时打不起来,那么就说说下一件事。 “请我喝酒。” 罗境道:“我不要你那十万两银子,但是这一顿酒如果你都抠门不请,那我大概只好去你车马行里捣乱,我捣乱,大概会让你很难受。” 李叱道:“我请你喝酒可以,但地方我选。” 罗境点头:“你选便你选。” 所以当马车在一家很小很小的菜馆停下来之后,罗境下车一看到这寒酸的门店,就忍不住讥讽了李叱一句。 “钱那么重要?比脸面还重要?” 李叱回答:“既然是吃饭,那么菜才重要。” 罗境跟着李叱走进这家只有三间小屋的酒馆,进门之后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这里一间是厨房,两间是客人吃饭的地方,屋子太小,所以这两间的面积也只摆得下四五张桌子,显得有些拥挤。 让罗境好奇的是,这个狭小的地方居然挤满了人,那些看起来卑微寒酸的人在这却好像都很快活。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也很粗鄙,这种气氛让人觉得厌恶,可是又让人觉得新奇。 罗境这样出身的人,怎么可能来过这种地方吃饭。 “没地方了。” 那掌勺的掌柜看向李叱喊了一声,略微有些歉意。 李叱回答:“我们等着。” 罗境皱眉道:“你居然想让我在这种地方和你等着?等到那些人吃完后,在他们坐过的脏污地方再吃?” 李叱摇头道:“你哪里都好,就是太高了。” 罗境一时之间没有理解李叱这句话的意思,等他理解过来的时候,以为李叱是在讥讽他。 就在这时候,有一桌客人起身,大概是觉得占用太多时间不太好。 他们竟然自己把吃的干干净净的菜盘收拾起来,送到厨房里,然后又主动把饭钱放在厨房门口的一张小桌子上。 那桌子上放着不少铜钱,吃过饭的人也不问多少钱,数出来后放下就走,那掌柜的连看都不看一眼。 罗境就越发觉得好奇起来。 在他眼里,这些没钱的人都是卑微的,甚至是肮脏的,他们会为了一个铜钱就争的面红耳赤,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的不可开交。 所谓诚信,似乎是那些衣冠楚楚的人才有的东西,和这些布衣之人没有关系。 这是第一次,他看到了这些普通百姓的另外一面。 “这里没有荤菜,只有素菜。” 李叱介绍了一句后就迈步过去,一边自己擦了擦桌子一边说道:“我在这里请你吃一顿饭,大概只需要几百个制钱,若你吃过后觉得不满意,咱们再去寻最好的酒楼,点最贵的酒菜。” 因为这句话,罗境在李叱对面坐了下来,他就是想看看李叱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点菜吧。” 他说。 李叱摇头:“这里不用点菜,陈师傅会看一眼几个人吃饭,他自己安排,也就是说......他做什么咱们吃什么,因为点菜是很耽误时间的一件事,他说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因为别人不知道如何选择而被耽搁。” 罗境又笑了笑,虽然没有之前那么轻蔑和讥讽,可依然不觉得这里的菜能有多好吃,但是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些话有那么一点道理。 片刻后,掌勺的陈师傅端着两盘菜出来放在李叱他们面前,一盘醋溜白菜,一盘爆炒豆芽。 “先吃着。” 陈师傅说了一声。 李叱起身自己去拿了两壶酒过来,再次坐下后说道:“酒不好,但纯,陈师傅不许任何东西掺假。” 罗境也知道很多酒肆里卖给百姓们的酒,都掺了不少水,听说滋味寡淡。 罗境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很小的一口,也只是不想表现的太过了而已。 他看不起李叱请的这顿酒,但他的教养让他再坚持片刻。 一口,他微微停顿了一下。 然后就是第二口,第三口...... 陈师傅出菜很快,没多久又端上来两盘菜,显然他知道李叱的饭量大。 要是换做别人来吃饭,两个人,他最多上三个菜,绝对不会多上,你就算是砸银子他都不会多上菜,他说那是浪费。 “喝一杯?” 李叱问。 罗境摇头,有些不理解的说道:“为什么......完全不想喝酒,现在只想要一碗白米饭。” 李叱回答:“粮食紧缺,白米饭没有,有馒头。” 他知道有,是因为陈师傅这里的粮食,是他卖的,不赚钱,怎么买来的怎么卖给陈师傅。 李叱觉得冀州城里应该有这样一个地方,陈师傅这样的人应该凭自己的手艺活着。 他起身,不多时端着一个笼屉回来,又白又圆热乎乎的大馒头,这一屉有二十四个。 罗境伸手拿过来一个馒头就吃,李叱也不说话了,两个人吃完一个拿一个,速度都很快。 最终停下来的时候,两个人一共吃了二十四个馒头,九盘菜,连菜汁都用馒头泡干净了。 罗境沉默了很久,忽然笑起来。 “如果不是和你来,我这样的人,也许永远也不知道这样才算是吃饭。” 罗境看向李叱道:“我请你了。” 他起身,取出来一块银子放在桌子上,陈师傅看了一眼后说道:“自己找钱。” 罗境回答:“不用了。” 陈师傅脸色微微有些不喜。 李叱过去,数了铜钱后递给罗境:“陈师傅不收赏钱,他说一盘菜值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少给了不行,多给了不要。” 罗境怔住。 李叱道:“陈师傅还说,这是一换一,吃饭的人不觉得亏了,他也不觉得亏了。” 罗境沉思了好一会儿,点头:“明白了,一换一,怪不得你带我到这个地方来。” 他看向李叱说道:“你不亏,我也不亏。” 李叱笑着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后,车马行。 唐匹敌坐在那看着李叱,一脸的好奇,哪怕他已经如此的熟悉李叱,还是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看清楚过。 许久之后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笑着说道:“所以你能做出来的事,我可能永远都做不到,换做是我,肯定不会带罗境去陈师傅那里吃饭。” 李叱道:“这冀州城里再好的酒楼,难道罗境还能觉得好?我在最好的酒楼请他吃最贵的酒菜,他大概觉得理应如此,也不过如 此。” 唐匹敌道:“所以他会轻视,因为他觉得你也不过是个俗人。” 李叱道:“我确实是个俗人啊......陈师傅那里吃饭真的很便宜,如果早知道罗境会请客,大概我也真的会选一家贵的,然后再拎回来两坛酒......” 唐匹敌噗嗤一声笑了,他知道李叱做的出来,李叱从来都不在乎别人看他用什么眼神,是觉得他大方还是觉得他抠门。 用李叱的话说,省下几个铜钱,将来就够给士兵们多买一口粮食。 “他懂了你的意思?” 唐匹敌问。 李叱点头道:“应该是懂了,一换一......” 唐匹敌叹道:“你真是一个坏人。” 李叱笑起来。 他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罗境又不是真的傻,当然知道曾凌对他的心思只是想利用,所以我第一要让他知道,我不是曾凌的人,第二让他知道,这一换一的换法是什么。” 唐匹敌道:“留你,换曾凌。” 李叱道:“虞大哥大概会心急,局势如此,燕山营就应该多等等,我担心的是他等不下去,所以我就得想办法让冀州变得更乱。” 唐匹敌道:“罗境因为知道了曾凌的心思,所以自此之后,绝对不会再对曾凌交心,而且还会报这个仇,最直接的报仇方式,莫过于拿下冀州。” 李叱道:“幽州罗耿兵强马壮,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冀州落在崔燕来或是刘里手里。”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话的速度很快,衔接的又是完全没有任何间隙。 唐匹敌道:“所以你想让罗境知道,你会帮他。” 李叱道:“罗耿入局,曾凌出局。” 唐匹敌道:“幽州军,青州军,豫州军,先联手再翻脸。” 李叱道:“燕山营入局。” 唐匹敌笑起来:“那三方出局。” 这几句话,两个人对话的速度更快。 一换一,表面上李叱换曾凌,实际上李叱想让罗境知道的是,燕山营不会与你为敌。 唐匹敌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只要虞朝宗能沉得住气给你半年时间,冀州就是燕山营的。” 李叱道:“最快也要半年,我担心......” 唐匹敌道:“要不然你趁着现在还能出城,回一趟燕山营,你亲自对虞朝宗说,他大概会被你说服,你不在他身边,那些眼睛看不远的人会劝他,一个劝他不听,十个,百个,都劝他的话,他就会被架起来。” 李叱沉默片刻后摇头道:“我再写一封信吧,把我计划详细写明,我若离开冀州,来回最少三个月......” 唐匹敌沉默下来。 连续三封信送过去,虞朝宗应该能体会到李叱的良苦用心。 十几天后,幽州。 罗耿看了一眼罗枝节,没有说话,眼神闪烁不定,显然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做决定。 良久之后,罗耿对罗枝节说道:“你且先回去告诉我儿,冀州我拿了,我明日就派人给崔燕来和刘里分别送信,曾凌欺辱了我儿,我必杀之。” 罗枝节俯身道:“大将军,属下记住了。” 罗耿道:“告诉我儿,让他先虚与委蛇,莫让曾凌太过怀疑,待我说服了崔燕来和刘里之后,三面出兵,合围冀州,到时候他在冀州城里接应。” 罗枝节再次应了一声。 罗耿摆了摆手:“你先尽快赶回去......等下。” 他吩咐道:“你带我亲卫营三百人回去,这三百人分批进城,你们要记住,我儿生死,我交托在你们手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一十章 你可能不知道 冀州,沈医堂。 虽然才开门营业没有多长时间,可是沈医堂的名声却很快就传遍了冀州城。 李叱他们几乎不去沈医堂那边,但是对于沈如盏的经营之道却有所耳闻。 这个女子确实让人刮目相看,心思手段,高明的让人觉得难以企及。 最初沈冷他们听说沈医堂那般经营的时候,余九龄直说用不了多久沈医堂就会关门大吉,可谁想到人家的生意能做的那般红火。 到沈医堂看病也会被分出来高低不同,富人有富人的看法,穷人有穷人的看法。 按照正常思维,寻常百姓会觉得这样是被看不起,生意不好才对,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道沈医堂看病,寻常百姓就在正堂排队,每天都保证有五个坐馆郎中在正堂这边,看一个走一个,必须按照沈医堂维持的秩序来,除非是急症或者重伤。 而有钱人则可以交十两银子,然后就会被引领到后院看病,环境好,气氛好,郎中一对一看病,拿的药也贵。 有人曾经闹事,说凭什么有钱人就可以先看病,沈如盏的回答就是四个字。 因为有钱。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她是一个菩萨。 因为百姓们看病所花费的银钱少之又少,有的几乎花不到钱,但是绝对不会敷衍了事。 这样一来,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沈医堂几乎把冀州城里所有的医馆都给压了下去。 就算是距离很远的百姓也宁愿到沈医堂这边排队看病,也不去别的医馆,以至于沈医堂被别的医馆恨之入骨。 更有意思的,有一个郎中假装病了过来诊治,百般的挑剔,结果被人家看出来什么病没有。 那郎中又开始耍无赖,说沈医堂骗钱,撒泼打滚。 沈如盏只说了一句话。 “打出去,打伤了给治,打死了赔钱。” 结果那闹事的就真被打了出来,打的鼻青脸肿。 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来闹事,因为大家都清楚了一件事......沈医堂的郎中看病是真的能行,沈医堂的护卫打人是真的能打。 每个月的十五,沈医堂还会免费给百姓们送粥,据说是药粥,可以驱邪养身。 所以每到十五这一天,沈医堂门外排队的人都多的吓人,一条长龙般。 同样,药粥也分两种,老百姓喝的不要钱,只要你规规矩矩排队,直到送完为止,谁闹事就打出去,下手绝对不会轻。 有一伙地痞无赖来过,直接就排到了队伍的最前边,结果七八个人被沈医堂的护卫打的满地找牙。 达官贵人要喝药粥,也会被请到后院,又享受又自在,服务好的没话说。 但是一碗药粥五两银子,据说用料和给百姓们喝的完全不同,要金贵的多,药效也好的多,当然都是据说。 第一个月,沈如盏让人给李叱送来五百多两银子,说是这个月的三成收入。 第二个月就送来八百多两银子,第三个月送来一千多两。 据说最赚钱的是后院正骨推拿的,当然都是富人过来,因为一次就要十两银子。 可是每个来过的人,都觉得这十两银子花得超值,推拿之后,简直换了一个人似的,浑身轻松。 就这,你要是头一天来过,第二天再来,沈医堂还不接你的生意,推拿活血,每个月最多两次。 但是来的人多啊,冀州这样的大城,达官贵人实在是多的离谱。 男人来有男的郎中推拿,女的来就有女的郎中推拿,一开始人们还觉得女人谁会来,结果后来才发现,女人来的更多,更舍得花钱。 推拿之后还能看看沈医堂自制的那些胭脂水粉,还有养生药粉之类的东西。 李叱在听说了之后,对沈如盏佩服的五体投地。 好歹算算就知道,每个月沈医堂都有大几千两银子的收入,以后当然会更多,因为毕竟这才三个月而已。 在李叱看来,这哪里是赚钱,这是用耙子王家里搂钱。 李叱想了想,正好节度使曾凌要见他,干脆就再多赚曾凌一笔银子。 整个冀州的药材几乎都在李叱手里,李叱想着探探曾凌的口风,能不能把药材卖到冀州军里去,真谈成了的话,那可是一笔大收入。 节度使府。 李叱进门之后往四周看了看,这地方很朴素,完全不像是一位如此地位的人应该住的地方。 哪怕是一个富商的家里也比曾凌的家里精致,最起码假山荷池这些东西一定会有,雅致些的还会种满了花花草草。 可是曾凌的节度使府,一进门就能一眼看到正堂那边,院子里只有几棵树,地面平平整整,一棵草都不见。 李叱进来的时候,曾凌就站在院子里等他,看到李叱之后,曾凌立刻就笑了起来,那样子看不出一丁点的虚伪,就像是看到了一位老友一样。 李叱看到曾凌的时候则微微怔了一下,因为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曾凌居然会坐在院子里编筐。 用的是红柳,看起来他的手艺还不错。 “大人这是?” 李叱好奇的问了一句。 “府里下人们打扫所用的筐坏了,说是要买新的去,我便一时手痒,想起来自己年少时候也学过,所以就修补一下。” 曾凌笑着说道:“最少能省下来上百个制钱。” 李叱想了想,心说你这样,那十万两银子我也不退。 曾凌吩咐了一声上茶,然后指了指院子里那石桌石凳对李叱说道:“就在这里坐坐?外边凉快,也舒服些。” 李叱点头道:“听大人吩咐。” 两个人坐下来后,曾凌问李叱道:“会下棋吗?” 李叱摇头:“学生才浅,不会下棋。” 他会,他懒得陪曾凌下棋,哄高希宁的时候,那放水棋下的可溜了,放的水比南平江里水还多。 曾凌笑了笑道:“下棋还是可以多学一学的,以后你会用的到,很多人都喜欢下棋,尤其是贵人们。” 李叱道笑了笑,不置可否。 曾凌见李叱并不接他的话,停顿了一下,索性就直接说了他要说的话,不再拐弯抹角。 “我是听闻,李公子还是燕山营的三当家?” 曾凌问完之后,眼神瞥了瞥李叱的反应。 李叱点头道:“暂时还是。” 曾凌问:“为何这么说?” 李叱笑道:“燕山营里人才济济,我常年不在山寨中,这就显得有些其位不正,所以早晚我还是要让贤的。” 这话,才是真的抛砖引玉。 曾凌果然接了上来。 曾凌笑道:“虞朝宗为人仗义,素有天王之名,料来不会如李公子说的这般冷硬,况且以李公子的才能,只要为燕山营立下一些功劳,这三当家的位置还不是稳稳当当。” 李叱心说你都接话了,那就顺着话继续说呗。 “功劳啊......” 李叱叹了口气道:“曾大人不知道,如今燕山营里的人才有多可怕,新入山的一个年轻人,只用了七天的时间就拿下两州之地,却也只是燕山营的八当家,我已经懒散了这么久,拿什么功劳去和人家争。” 曾凌笑着说道:“代州信州这两地,不过区区,若是李公子能拿下冀州三分之一那么大一片地方,怕是虞天王要开心的不得了了。” 李叱道:“冀州的三分之一?” 他摇头叹道:“我哪里来的这三分之一。” 曾凌笑道:“我现在就有这样一个生意,若是做成了,我愿意拿冀州三分之一的州县酬劳虞天王。” 李叱装作很惊讶的说道:“是什么生意?曾大人这可是吃了大亏的事,你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曾凌心说小朋友,你略显浮夸了些。 但他还是温和的笑道:“若是李公子可促成我与虞天王联手之事,我定会拿出三分之一的州县作为谢礼,这样做,不管是对你,对我,还是对虞天王来说,都是好事。” 李叱继续吃惊道:“那确实是好事啊,不知道曾大人......其中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曾凌道:“冀州是冀州人的冀州,我与虞天王都是冀州人,自然要死守这故乡旧土,如今青州军和豫州军已经霸占了大片土地,而若靠我冀州军一己之力,难以收回......” 李叱一脸我懂了的意思。 他问道:“曾大人的意思是,想让虞天王出面,说服那两个人退兵?这么说来确实可行,虞天王德高望重,又素有仁义之名,他说肯去说一声的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两位节度使一定会被说服。” 曾凌心说我说服你姥姥。 李叱心说你可别骂人。 曾凌略显尴尬的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若是虞天王肯出兵的话,与我冀州军联手,共抗外敌,保护冀州治下这百万父老乡亲......” 李叱一听到这,就连忙打断了曾凌的话。 “打架啊?” 李叱连连摇头道:“打架不好,虞天王是读书人,读书人都不爱打架。” 曾凌眯着眼睛看向李叱。 李叱却话锋一转,压低声音说道:“我就是读书人,我就不爱打架,但是曾大人你知道吗?虞天王有个软肋,只要瞄准了他的软肋,必能说服。” 曾凌眼睛都微微亮了一下,他笑了笑问道:“只是不知李公子说的这天王软肋,又是何事?或者说,是何人?” 李叱声音压得更低,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事我只说与曾大人你一人知道,切不可外传,那样,不好的。” 曾凌连忙道:“那是自然,出你口入我耳,再无旁人知晓。” 李叱这才看起来有些勉为其难的说道:“虞天王有一件事,只有我知道,所以也就只有我才会对曾大人你说......你可能不知道,不是,你一定不知道,虞天王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曾凌皱眉,心说虞朝宗的父亲曾经是朝廷命官,是一州府治,他家里做什么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可他还是问了一句:“那虞天王家里是做什么的?” 李叱压低声音道:“卖药的!” 曾凌端着茶杯本来要喝一口,李叱这句卖药的,几乎让他把喝进嘴里的茶水全喷了。 李叱很认真的说道:“你买他药,做他的大主顾,大客户,这样一来,曾大人若是再提有求于他,虞天王是万万不会拒绝的,毕竟你花钱了。” 曾凌:“这个......呵呵呵......这个,都什么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一十一章 他们以前也这样吗? 羽亲王已死,世子杨卓已死,对于车马行来说,最大的影响是......高希宁不必再像之前那样躲躲藏藏。 以前她在车马行里基本不出门,就算是要出去的时候,也会很仔细认真的乔装打扮。 让人觉得神奇的是,这样一个学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的神奇女子,在和长眉道人学习了一段时间的易容之后,居然略有小成。 长眉道人对她的天赋赞不绝口,好像终于找到了传人一般的兴奋,高希宁说师父你那是不知道,大部分女孩子都能学得来。 她恢复了练功,只是练功的天赋确实不算强,好在足够勤快,唐匹敌对她武艺的点评是......仅次于九妹。 女孩子喜欢漂亮的东西,她和夏侯玉立她们几个在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 盛夏过去,她们趁着花儿开的还艳,采了不少做成干花,然后插在瓶瓶罐罐里,这院子里就显得很有一种小清新的调调。 李叱去了节度使府,高希宁其实并不放心。 虽然李叱说过节度使曾凌现在不会难为他,可是担心这种事和喜欢的关系格外大,越喜欢越担心。 所以李叱离开之后不久,高希宁就显得有些沉不住气,于是到了车马行门口等着。 等了好久,终于看到马车过来,高希宁的嘴角就不由自主的扬起来一抹弧度。 李叱下车后看到高希宁,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晃了晃。 高希宁嘿嘿笑起来道:“买了这么大一个鱼头,你是想让吴婶做鱼头泡饼吃吗?” 李叱道:“本意并非如此。” 高希宁问:“那是做什么吃?” 李叱道:“我今天和节度使曾凌谈成了一件大生意,所以开心,回来半路上,看到有人在卖鱼,其中有一条好大,能有将近一个人那么长,于是想起来师父说过,人生得意时更应做善事,便是加倍得意,想着鱼儿长到这么大也不容易,不如买下来放生。” 高希宁看了看那鱼头。 李叱道:“钱没带够。” 说完后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和那卖鱼的摊贩说过了,让他等等,不用管我分几次买,我一定会买全的。” 高希宁道:“那摊贩大哥怎么说?” 李叱道:“他说头一回遇到我这么诚心买鱼放生的人。” 高希宁道:“那还不赶快趁着新鲜放水里......” 李叱道:“好嘞,我这去烧水。” 两个人并肩回了车马行,远处一辆马车上,四页书院的高院长轻轻叹了口气。 他本来是要过来接高希宁回去的,可是看到这一幕之后又变得迟疑起来。 他觉得有些难为情,自己孙女最危险的时候他把人交给了李叱,一直都没有来得及道谢。 现在似乎没有那么危险了,他没有提前来说一声,直接就想把人接走,总是显得有些凉薄。 于是他叹了口气,对车夫说道:“先不去车马行了,我记得不远处就有一家点心铺子,去买一些。” 车夫嗯了一声后说道:“买完了正好顺路可以回书院。” 高院长道:“不,等那鱼头差不多做好了再来。” 半个时辰后,高院长的马车在车马行外边停下来,伙计听说是高希宁的爷爷来了,连忙把人引领进去。 高院长走进这车马行里就忍不住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想看看孙女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 没走多远他就看到了唐匹敌,一眼就认出来。 虽然和在书院的时候已经变了不少,个子高了许多,但这个书院曾经最优秀的弟子,高院长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忘了。 看到 高院长到了,唐匹敌也连忙过来行礼。 “无需那么多礼数。” 高院长扶了唐匹敌一下,笑了笑说道:“遇到了你也正好,这里有许多人我还不认识,一会儿你替我介绍一下。” 唐匹敌应了一声,带着高院长往后院走。 穿过前院的时候,高院长看到一个汉子坐在屋顶上发呆,托着腮,好像是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问题。 高院长喜欢善于思考的人,经常思考的人会比别人更有远见,也更睿智,而且一眼看起来那个人就应该是个睿智的人。 “那个人是?” 他问。 唐匹敌介绍道:“他是车马行的人,也是燕山营的人,还是燕山营的二当家,名为庄无敌。” 高院长一怔,这人竟然是燕山营的二当家?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如今的燕山营实力有多强大自然毋庸置疑,一位二当家,居然在李叱的车马行里。 “他在屋顶上做什么?” “李叱说前院正堂上的屋顶有些漏水,让他上去修补一下,他大概是现在想起来了,他人上去了,但是修屋顶的东西一样都没带。” 高院长:“......” 穿过前院,一拐过来就看到后院门口,一个年轻人蹲在地上正在写写画画,像是在练字。 高院长也喜欢这样勤奋学习的年轻人,在他看来,学习这种事一要勤快二要持之以恒。 那年轻人写写画画的样子格外专注,让人不得不感慨孺子可教。 “这位又是?” 高院长问。 “噢,他叫余九龄。” 唐匹敌介绍了一下。 高院长道:“也不知道他在练哪位大家的字体......” 刚说完,就看到那年轻人兴奋的朝着远处招手,一边招手一边喊:“神雕,神雕你过来,你看看我画的你像不像。” 然后一头千余斤巨大的野猪颠颠儿的跑过来,居然真的看了看,然后就开始拱地,把余九龄画的都给拱了。 高院长:“唉......” 他随着唐匹敌继续往前走,到了后院后一眼就看到了那座流云阵图。 一个年轻人正在那些木人木桩之中闯阵,动作灵活,反应迅速。 而且看起来身材修长,样貌也极俊秀,一看此人就知道出身不俗,因为那衣着品味,非常人可比。 只是......那条铁裤衩太显眼了些。 唐匹敌不等高院长问,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澹台压境,凉州将军澹台器的独子。” 他朝着澹台压境那边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澹台压境喊了一声:“你等会啊......”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高院长嘴角抽了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许久之后才叹道:“凉州将军之子,果然......” 果然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果然出后边的话。 可是高院长却更为震惊,一个燕山营的二当家,一个凉州将军的独子,居然都在李叱的车马行里? 再往前走,看到几个壮硕的汉子正在练功,他们练功的方法很独特。 几个人光着膀子站在那不停的抖胸肌,好像很好玩似的。 高院长刚要问此人是谁,然后就认出来了,这个如此不雅观的人居然是前武备将军府将军姜然。 于是高院长又震惊了一下。 姜然也看到了高院长,连忙停下来抖胸肌这样的锻炼,小跑着过来和高院长打招呼。 寒暄了几句之后,姜然就又回 去了,不停的变动姿势,展示自己一身强健的肌肉。 终于,高院长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看向唐匹敌,迟疑了一下后问道:“他们......是来之前就这样,还是来之后才这样的?” 唐匹敌也觉得有些难为情,高院长是当世大儒,最讲的是礼仪和气度,而这车马行里的人,现在好像都只有一种气度。 快乐的小二-逼。 “他们......” 唐匹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就在这时候,高院长看到了几个女孩子冲了出来,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精彩起来,嘴角都不由自主的又一次抽动起来,一下一下的。 四个女孩子,每个人骑着一个带小木轮的木马,从那边月亮门外杀出来,她们手里还都拿着一条马鞭,争先恐后的往外冲。 后面那三个女孩子,他居然认识两个,一个是苑先生的闺女苑佳蓓,一个是书院曾经的弟子刘英媛。 为首那个,正是他的好孙女高希宁。 高院长咳嗽了几声,假装看这车马行里的建筑,扭头看向别的地方。 唐匹敌连忙朝着高希宁她们摆了摆手,高希宁一个急停,然后转身骑着木马又回去了。 等高院长转身回来,就看到四个温柔恬静的女孩子,正坐在月亮门下看书,真的是一片诗书气。 唐匹敌道:“我现在要是说,他们来之前大概都这样,院长大人你还信吗?” 高院长:“......” 就在这时候,李叱骑着一条扁担,手里拿着一根小竹条冲了出来。 “那些小贼,你们哪里跑!” 一眼看到高院长,李叱惊了一下。 “吁!” 他居然还勒停了坐下战马...... 高希宁一捂脸。 一刻之后,客厅里。 李叱和高希宁两个人并肩站在那,都低着头,谁也不敢抬头看高院长的脸色。 高院长坐在那喝茶,长眉道人作为家里的长辈,坐在一边陪着。 长眉道人讪讪的笑了笑道:“都是少年天性,也不能都怪他们,确实也是我这个做长辈的疏于管教......” 高院长最讲礼数,连忙说道:“都是他们自己顽劣,和道长并无关系。” 长眉道长瞪了李叱一眼后训斥道:“我早就说过你,你已经是车马行的当家,凡事都要成熟稳重,你看你多大了还要玩骑扁担当马的幼稚游戏......我记得我已经做好了五匹木马,你是嫌弃我做的不够好?” 李叱心说师父请你闭嘴。 高院长的嘴角就又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就在这时候,就听见一声催马向前的喊声,高院长往门外看过去,只见原来他书院食堂里的吴婶出现了。 吴婶头顶着小铁盆,坐下一匹带木轮的木马,右手抓着一把铁勺。 “驾!” 吴婶喊了一声,然后在客厅门口停下来。 “报!” 吴婶朝着屋子里喊了一声:“八百里加急,报当家的,鱼头已经做好,可以吃......” 她看到了高院长。 然后一把将木马拎起来,转身就跑了,因为跑的太快,头顶的铁盆就往后飞了出去。 李叱觉得此时应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于是看向他师父说道:“那个,师父你看到了,那一匹......在吴婶那。” ...... ...... 【新的周边已经在制作,月底应该能到,这次做的是长宁帝军中小张真人的抱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一十二章 我的一切皆为聘礼 若非是鱼头实在好吃,高院长都觉得这一趟来的毫无营养,好在有一半的原因他就是奔着这鱼头来的。 他板着脸的样子让李叱心里一阵阵害怕,低着头站在那连话都不敢说。 可能这天下间的女婿,在越长大人面前,往往都会有些怂。 也不知道怎么了,想想这个少年郎刚刚进书院那会儿,他还敢顶撞高院长几句呢。 现在反而不敢了,怂的跟一只鹌鹑似的。 吃过饭后长眉道人陪着高院长去客厅里闲聊,李叱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们坐在院子里,不时回头看一眼客厅那边,每个人都没有说话,因为每个人都知道高院长的来意。 “宁儿。” 良久之后,夏侯玉立拉起高希宁的手叫了她一声,高希宁对她笑了笑,没说话,可是她知道夏侯玉立她们也舍不得自己。 高院长一定是来接高希宁回家去的,毕竟现在羽亲王已死,高希宁似乎已经没有继续住在车马行这的理由。 高院长是个体面人,以前高希宁不出车马行没人知道,现在若是被人知道了,对于高院长来说就显得有些脸上不好看。 “没事没事,我不也还能经常跑过来看你们么。” 高希宁让自己尽量轻松的笑了起来,可却下意识的看了李叱一眼。 “你们先聊。” 李叱只说了这四个字后就转身离开。 所有人看向李叱的背影,一时之间都有些懵,余九龄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他就这么退缩了? 高希宁也看着李叱的背影,可是和别人不一样,她相信李叱,一直都相信李叱。 客厅中。 长眉道人歉然的对高院长说道:“孩子们确实不似在书院里那样自律,作为长辈,我有责任,不过高先生放心,宁儿在车马行这里,绝对没有学坏。” 高院长轻轻叹了口气后说道:“道长,你真的以为我看不出?宁儿在家里的时候,哪里那样玩过闹过,哪里那样笑过。” 长眉道人一怔。 高院长继续说道:“道长,我也不是一个只看表面的人......外边那个坐在房顶上的人,是燕山营的二当家吧。” 长眉道人连忙点头道:“是,正是。” 高院长道:“一位二当家,还是燕山营那样的地方出身,必然凶狠残暴,说不得杀人无数,可是却在这车马行里听李叱的话,跑到屋顶上去修补砖瓦。” 他又问:“那个叫澹台压境的年轻人,听闻是凉州将军澹台器的独子?” “是。” “凉州澹台家,数代镇守西疆,真真正正的名门之后,家学之深厚,品行之高贵,不需明言我也看得出来,这样的人,也甘愿留在李叱身边做事。” 高院长道:“唐匹敌,在书院的时候有多优秀,我也一样看在眼里,如今他也在李叱身边。” 他看向长眉道人说道:“我就算再糊涂也自然能想到,这么多少英才愿意跟着李叱,他真的就是个只知道胡闹的顽劣之人?” 长眉道人深呼吸,忽然间起身,朝着高院长一拜:“多谢院长大人。” 高院长连忙伸手扶了长眉道人一下,他语气深重的说道:“我就拉一句家常话,老哥......李叱这个孩子,若无担当,谁愿追随?” 长眉道人一瞬间眼睛就有些微微发红,他心里有一种,我那臭小子,总算是被人认可了的欣慰。 见长眉如此真情流露,高院长扶着他坐下来后说道:“老哥,其实应该你也想的明白才对,我若是不信任李叱,怎么会 把宁儿交给他来照顾?” 长眉嗯了一声:“我知道,知道高院长是信得过我们。” 高院长道:“孩子们的事,我们做长辈的,不能不管,也不能多管。” 他咳嗽了几声后压低声音说道:“可是老哥啊,我不能不严肃起来,是不是,我可是......咳咳......” 他对长眉道人说道:“我既然把话都说的这么清楚了,就不妨再多说几句。” 高院长喝了口茶,润过嗓子后继续说道:“宁儿的心意,我自然看的清楚,我若是强行把她带回去,然后不准她和李叱再见面到,宁儿那孩子怕是会恨我一辈子。” 长眉道人一怔,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高院长会是这个态度,他刚要应承几句,就听到高院长话锋一转。 “然而,若李叱是个没勇气的,我自然不能轻易把宁儿交给他,今日他若什么都不做,甚至依然躲着我,看着我把宁儿接回去却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话,老哥,那就......那就对不起了。” 长眉道人怔在那,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下意识的往外看了看,谁都在,唯独不见那傻小子。 “老哥啊。” 高院长对长眉道人说道:“今日这事,你就不要多嘴去提点李叱了,就陪我再多坐一会儿,李叱不来见我,这事也就这样吧......” 高院长再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显然心里也不踏实。 “他对兄弟手足有担当,那是他能成大事,或许会有丰功,还有伟业,但那是他的丰功伟业,他若是对宁儿没有担当,我不能把宁儿交给他。” 高院长端起茶杯对长眉道人说道:“喝茶。” 长眉道人再次看了看门外,能看到院子里很多人聚集在那,唐匹敌余九龄他们都在,夏侯玉立苑佳蓓她们也在。 高希宁被人围在正中,他们正在低声说着些什么,料来应该都是不舍的话。 他们都不舍,李叱自然更不舍。 可是那个傻小子啊,真的就没准不敢来。 就这样枯坐了足足半个时辰,高院长见李叱始终都没有出现,于是轻轻叹了口气。 “老哥,我要回去了。” 高院长起身道:“多谢诸位对宁儿的照看,这份恩义,我会铭记于心。” 长眉道人连忙站起来要劝劝他再坐一会儿,可是高院长应该是已经失望,所以迈步就往外走。 就在这时候,李叱气喘吁吁的从外边跑过来,看起来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他脸上都是汗水,头发黏在脸上,看到高院长正要出门,李叱跑进来,扑通一声就跪那了。 他怀里抱着一堆东西,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 “院长大人。” 李叱跪在那,抬着头,虽然气喘吁吁,可是眼神却无比的真诚。 “弟子李叱,今日正式向院长大人提亲,弟子知道,这样不经媒妁很没有规矩,失了礼数,但是弟子不能等了。” 他认真的说道:“弟子知道,提亲要有聘礼,所以刚刚弟子出去了一趟,没敢耽搁片刻,这些东西都在东城那个小院里存放,来回有些远。” 高院长道:“你别着急,慢些说。” 李叱把怀里的东西放下,一样一样的指给高院长。 “我能想到的,我现在有的,所有的聘礼都在这。” 李叱道:“这个,是我在东城的那个小院地契,这个是车马行的地契,这个是沈医堂那边的地契,还有这些是存银的银票,所有的都在这里了。” 他看向高院长认真的说道:“所有的东西 ,都是宁儿的。”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还有我。” 院子里,看到这一幕的余九龄嘿嘿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大丢是个有担当的大丢,比我强那么一丢丢的大丢!” 唐匹敌也笑起来,跟着自豪。 高希宁微微昂着下颌,眼睛里亮晶晶的。 客厅中,跪在那的李叱缓了一口气后说道:“院长大人,我今日就如实向院长大人坦白,我所做一切努力,都只是为了配得上宁儿。” “以前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我现在还是配不上她,我想,我可能一辈子都配不上她,哪怕我此生能超越这世上所有男人,我依然配不上她。” 李叱道:“但我还是要斗胆和院长大人说一句......这个世上,我配不上她,天下男人,更无一人配得上她,这......这,这个,这天大的便宜,院长大人就让我占了吧!” 说完之后,傻小子咣咣磕头。 高院长颤抖着手把李叱扶起来:“你这......我,我这......唉!” 这一声唉,听起来像是已经很无奈的样子,然而长眉道人却听得出来这貌似无奈叹息中的满意,毕竟他可是得道多年的老狐狸了。 那一身无奈的叹息啊,很满意。 半个时辰后,书房。 高院长看了一眼李叱,又看了一眼高希宁。 虽然他感受到了李叱的真诚,也喜欢李叱的担当,更觉得李叱这样的年轻人以后必有所成。 可还是嫌弃啊...... 老人心里想的就是李叱说的,这个世上啊,真没有谁能配得上他孙女,可若是真要说起来,也就李叱还行。 越长大人看姑爷,哪有几个看的顺眼的,更何况他还不是岳丈,他是岳丈丈。 也不能说是看不上,只能说是不舍。 真的是不舍,在这一刻,老人的心里又是满足又是难舍,总觉得他只要一点头,孙女就会离他远去。 “李叱。” 高院长叫了一声。 李叱连忙垂首道:“弟子在。” 高院长停顿了片刻后说道:“我是读书人,读了一辈子的书才明白几分应该怎么做人,你比我年少的时候要强很多,也比现在的我强很多,但事业上的事,我不强求,也不刁难。” 他看向李叱说道:“我之所以点头,是因为你对宁儿的真心,如果有一天......这真心淡了,你觉得宁儿不好了,你不要气她,也不要故意冷落,更不能打她骂她。” “若我......若我还活着,你把送回到我身边来,若我不在了,你把她送回书院,书院里那个家,也是家。” 李叱再次跪倒在地。 高院长道:“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她不是宝贝了,还给我,她......一直都是我的宝贝啊。” 李叱抬头看向高院长说道:“院长大人,弟子从没有发过誓,因为弟子觉得誓言本无用,身体力行,比誓言有用,弟子今日愿起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高希宁伸手把他的手压了下去。 “有些事,无需用誓言约束。” 高希宁看向高院长,笑了笑道:“爷爷,我看不错人。” 高院长道:“如果你看错了呢?” 高希宁道:“没有如果。” 高院长怔住。 高希宁对李叱说道:“你我之间的事,用誓言说给我爷爷听,你是要娶我爷爷吗?” 高院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一十三章 想透彻 有些事,不需要看过程,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是好的便皆大欢喜。 有些事,一定要有过程,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就会好的皆大欢喜。 比如李叱的提亲。 这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必不可缺的仪式,有了这个仪式,高院长就能按照仪式的规则来表示认可。 他是一位老人,是一位长辈,如果没有这个仪式就认可什么,抛开他自己心里舒服不舒服不说,就单纯是对高希宁来说,也是不负责。 可是虽然高院长接纳了李叱,还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接纳,但是接下来要面对的事则有些棘手。 因为哪怕接纳了李叱,高希宁也还是应该回到书院里去住,因为她是个女孩子。 还是那句话,没过门就住在这边,若是不抛头露面还好,若是抛头露面,就会被人指指点点。 不只是高希宁被人指指点点,高院长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所以李叱决定从另外一个方面来入手,高希宁理论上非回去不可,那么高院长住过来呢? 晚饭的时候,高院长情不自禁的多喝了几杯,或许是因为开心,或许更因为那种不舍,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喝酒就更容易醉。 李叱才不会那么下作到不停给一位老人劝酒,反而是一直都在拦着,酒这种东西是许多老人为数不多的慰藉,可也是许多老人身体变坏的罪魁祸首。 李叱不需要通过这种略显龌龊下作的手段来得到什么,把高院长灌多了,然后让高院长来同意李叱和高希宁的事? “最近车马行里新招来的伙计能有四五百人。” 李叱说道:“大部分都是从冀州城外招募而来,家中寒苦,也都清白,心性品行都很好。” 李叱道:“唯独有些差的地方,就是大多数都不识字。” 高院长道:“他们想识字吗?” 李叱点头道:“想,所以最近这一段时间,都是宁儿他们轮流去教,燕先生也会抽空过来,不过书院那边事情也多,所以燕山营都是旬假的时候才会有空。” 高院长道:“识字最初的目的,是让人懂礼,懂礼的本源,是立品,他们有求学之心,这是好事。” 李叱试探着问了一句:“但我和宁儿的学问确实有限......”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高院长看了李叱一眼后说道:“你还行,她确实有限。” 高希宁:“嗯?” 高院长端起酒杯还想喝,李叱伸手把酒杯接了过去,动手给高院长换了一杯茶。 高院长看了看那茶,然后笑起来。 “我没有喝多酒。” 高院长对李叱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表面的意思是想让我回去问问,哪位书院的教习愿意过来教授,如果我愿意过来的当然更欢迎,对不对。” 李叱点头:“对对对......” 高院长道:“但你其实想说的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我一个人住在书院,你们不太担心是因为羽亲王最终会保着我,不让我死。” “但是现在,我一个人住在书院那边你们就不放心了,不如把我接过来到这里住,这样一来,又可照看宁儿,又能帮你们做一些事。” 李叱眼睛都亮了。 高院长道:“最终的目的,你是想让宁儿留在这,不跟着我回去,你就是得想到一些漂亮的理由才行,想来想去,千种理由万种理由,还是我这个老人家最漂亮。” 李叱:“......” 老脸微红。 高院长笑道:“如果今日没有你提亲的 事,我万万不会搬过来,可既然我已经答应了,那么作为长辈,我过来帮帮你们这些晚辈,自然不算什么。” 李叱立刻站起来,然后郑重的俯身一拜。 高院长笑道:“你可知,我是从何时更加认定你人品的吗?” 李叱摇头道:“弟子不知。” “三月江楼拍卖的时候,在这之前本已经觉得你够好,在那之后觉得你更好。” 高院长看向李叱说道:“那几幅嵩明先生的字,其实都是你写的吧?” 李叱连忙道:“是弟子写的。” 高院长道:“那字几可乱真,光看字的话,其实我也很难分辨出来,不是不能,是很难,你明白吗?” 李叱道:“弟子明白。” 高院长有些淡淡自傲的说道:“世上若只有一人还能分辨出来嵩明先生字的真伪,那也便是我了。” 他看向李叱说道:“你可以以假乱真,但你最初给我的那份登雀台贴却是真迹。” 高院长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你和你师父,有能力做以假乱真的东西出来,却不肯去做,而是用了那么久的时间去寻真的,寻来真的若有贪念,完全可以卖掉,但你们没有,因为你师父曾经向周怀礼周先生许诺过,要帮他找真迹,许诺便不违背诺言,这是见人品的事。” “周先生带着登雀台贴的真迹过来求我,那时候我便知道,周先生交了一个真朋友,而周先生,也是一个真朋友。” 高院长道:“人生在世会认识很多人,可真朋友其实难得,李叱......” 高院长看在座的人,李叱的朋友们。 “李叱,你比我要强许多,我这一生没有什么真朋友,但你身边都是。” 唐匹敌道:“咱们把酒都换了,换茶。” 所有人都把酒换成了茶,唐匹敌端着茶杯起身道:“一起敬院长大人一杯。” 众人起身。 高院长心里一暖,连忙也站起来,拿起茶杯的手竟是有些颤巍巍的。 “我年轻的时候是有真朋友的,走着走着,我把他们丢了,他们也把我丢了。” 高院长道:“我希望你们将来到我这个年纪,还如现在一样,不离不弃。” “是!” 所有人举起茶杯。 高院长看向李叱问道:“你听出来刚刚他们回答说是的时候,是不是差了些许的气势?” 李叱:“啊?” 高院长道:“那你可知道为什么会差了这些许的气势?” 李叱:“这,弟子没有想到。” 高院长道:“要是换成酒就好了。” 高希宁道:“爷爷你再喝就真的多了,难道你是今晚就想睡在这了吗?” 高院长道:“你要这么说,那就睡在这了,我并非是那么想喝酒,就是想睡在这。” 高希宁:“......” 与此同时,节度使府。 曾凌坐在书房里已经发了好一会儿呆,有件事,自从羽亲王死了之后就变成了他的心头刺。 罗境。 李叱确实下了一手好棋,用罗境除掉了羽亲王,可是这一步棋后,也把罗境逼到了曾凌的对面。 此时此刻,曾凌甚至在想,李叱是不是算到了,一旦罗境杀进世子府,他这个节度使一定不会出面。 如果李叱算到了这一点的话,那么李叱要做的,就不仅仅是除掉羽亲王那么简单。 这件事只要能想到一个开头,以曾凌 的智慧,自然就能顺着这根线继续想下去。 因为羽亲王的事曾凌和罗境之间必会出现隔阂,罗境必会埋怨曾凌按兵不动,哪怕把虎豹骑放了出来,这种怨恨也不会有一丝减弱。 反而会让罗境那样的人觉得,最想利用他的人可不是李叱,正是曾凌。 罗境若已经派人回幽州,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李叱若算计到了这一点,那么李叱的图谋其实是他,是他这个节度使。 曾凌缓缓吐出一口气,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李叱算到了他不会直接出面帮助罗境,罗境心生怨恨,然后联络他父亲幽州将军罗耿。 罗耿的幽州军兵强马壮,位置又特殊,所以崔燕来和刘里他们死盯着冀州,却不肯去打幽州的主意。 谁占据幽州谁都要死守边疆,这是苦差事,换句话说,如果要让罗耿拿幽州换冀州,罗耿自然愿意。 所以既有可能发生的是......罗耿联络崔燕来和刘里,三方势力联盟攻打冀州。 一想到此处,曾凌的眼睛立刻就睁大了些。 罗境不能留,李叱不能留! 因为想到这,后边会发什么已经显而易见了,罗耿亲自率军来攻冀州,罗境在冀州城里,自然会里应外合。 以罗境之勇武,他的三千虎豹骑在冀州城里突然发难,夺取一座城门也不是多难的事。 要除掉罗境,也要除掉那三千虎豹骑。 可只除掉罗境和他的三千虎豹骑,也不是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因为还有李叱。 李叱这一条计,太毒了些。 这一计,会逼着他和罗境反目成仇,而想到此时,他已经有除掉罗境之心,若不杀罗境,冀州可能会丢,若杀罗境,和罗耿之间的仇也就解不开了,罗耿还会死攻冀州。 他杀不杀罗境,罗耿都会攻冀州。 而李叱最终是在为虞朝宗谋冀州,曾凌杀了罗境之后,拼尽全力和罗耿那三方势力厮杀,就算最终保住了冀州,也一定元气大伤。 到时候燕山营再南下,轻而易举就可将冀州收入囊中。 想到此处,曾凌的眼神里有一抹凶狠闪过。 “李叱啊李叱,我本以为之前是低估了你,经过此事足够正视,现在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 曾凌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起身,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脑子里思绪万千,这件事是他之前想的太肤浅了,李叱这一计的毒,是在更深的地方。 利用罗境除掉羽亲王算什么,逼迫罗境和曾凌反目成仇算什么,接下来的冀州大战才是李叱想要看到的局面。 冀州军,幽州军,青州军,豫州军......四方混战,必会杀的昏天暗地,而燕山营虞朝宗却坐山观虎斗,不亦乐乎。 “进卒。” 曾凌忽然喊了一声。 没多久,进卒从外边进来,俯身道:“大人,你找我有事?” 曾凌点了点头说道:“你最近......多去李叱的永宁通远车马行里走动,你和唐匹敌相熟,他们必不会怀疑,尽快把李叱的底细摸清楚。” 进卒一怔,他没理解李叱的底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人,李叱有多少人都在明面上摆着。” “我知道。” 曾凌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可若是他最终目的是诱使三军前来攻我冀州,他就不怕冀州城破他和他的人也会被牵连?他必有底牌。” 曾凌看向进卒说道:“我要知道,他自保的手段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今日更新在下午 我在医院,办理我哥转院,其实最近每天都跑医院,能保证更新的时候就不必告诉大家,但今天估计要下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一十四章 小女子大心思 夕阳下。 高希宁坐在墙头上看着那夕阳的方向,好像在想什么事,这淡金色的阳光洒在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连阳光都沾了她的光,变得更加漂亮起来。 也许别的漂亮女孩子会想,阳光照在我脸上什么角度让我更美。 而阳光大概会想,我只要能照在高希宁的脸上,我就会变得更美。 她在看夕阳,李叱在看她。 高院长昨夜里喝了一些酒,真的就在这住了下来,第二天一早回书院那边,临走之前交代李叱派人去把他的东西搬到车马行来。 李叱哪里敢耽搁,俗话说夜长梦多...... 他是真的害怕高院长反悔,现在让他去想想,如果以后不能每天见到面前这个女孩,他都觉得害怕。 “看够了没有。” 高希宁忽然侧头看向李叱,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我侧脸很美,所以我一直努力保持着这个姿势,你要是再没看够,我快坚持下去了,啊......努力保持美丽,好累。” 李叱噗的一声笑出来:“那你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正脸。” 高希宁道:“你过来看。” 于是李叱就爬上了墙头,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那,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片刻后两个人同时笑起来。 “你别笑,你一直笑我也忍不住。” 高希宁嘴角的弧度已经快要收不住了。 李叱道:“数一二三,咱俩都不别笑了。” “一二三。” “你还笑!” 高希宁看着李叱,好一会儿后笑着问:“傻子,你说你立志娶个媒婆,这是什么好得意的事啊,可你还很得意似的。” 李叱道:“那你知道为什么你这个媒婆一直都没有成功吗?” 高希宁摇头。 李叱道:“因为你最好看啊,普天之下,只有你这一个媒婆,比所有说过媒的小姑娘都好看,我就相中媒婆了。” 高希宁道:“你居然还对比了一下。” 李叱一惊:“我去,大意了。” 高希宁嘿嘿笑起来,她伸手:“来,把我漂亮的小爪子借你拉一拉。” 李叱:“这......是不是不大好?” 高希宁哼了一声:“都合法了。” 李叱嘿嘿嘿嘿的笑起来,拉起来高希宁的小手手,那叫一个得意,比刚才还得意,仿佛他现在手里抓着的不仅仅是一只漂亮的手,已经是整个天下。 “拉我手的姿势,就好像随时都要给我算一卦似的......” 高希宁叹道:“你这泡妞儿的水平如此的低浅,连一句漂亮的情话都不会说,你以后可怎么办......你就想想你之前跟我爷爷说了些什么,这天下最大的便宜就让我占了吧......我呸的噢,你羞不羞。” 李叱道:“不羞,任谁说什么,这就是天下最大的便宜让我占了。” 高希宁问:“那有没有返-点回扣之类的好事?我可都算是小家贼那一个范畴里的人了,特别吃里扒外的那种。” 李叱道:“那咱们回头看看能不能从九妹的工钱里边再扣一点回来,都是你的。” 高希宁道:“这不大好吧。” 李叱道:“九妹也习惯了。” 高希宁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只盯着九妹一个人的扣,是不是略微显得有些不人道。” 李叱道:“略微的事,不用太在意。” 高希宁哈哈大笑 道:“九妹若是听到这个的话,可能已经在哭了。” 她笑了一会儿后问道:“是不是要重新再把地宫整理一下了?我猜着用不了多久就需要进去避一避了。” 李叱笑道:“我想什么你都能猜到。” 他继续说道:“我刚刚那一会儿还在想,以曾凌的才智阅历,不应该想不到我计策的另一层意思,如果他想到了的话,一定会很好奇,李叱到底有个什么底牌。” 他笑道:“我都想去告诉曾凌,我有个大坑啊,你说他信不信?” 高希宁笑道:“他会觉得你就是个大坑。” 李叱叹了口气:“可我真的是有个大坑啊......” 高希宁问:“曾凌已经同意了由沈医堂来制作军中所需的伤药,你还没有告诉沈如盏吧。” 李叱叹道:“我明天让九妹跑一趟吧,我不是很想见到她,有点怕。” 高希宁问:“为什么怕她?” 李叱道:“不知道,反正是不想和她打交道,总觉得她有一种让人害怕的地方。” 高希宁道:“老巫婆那种?我们这样的小孩子,都怕老巫婆那种。” 李叱哈哈大笑。 “我去吧。” 高希宁笑道:“我去见她,把事情跟她说一说,顺便和她学学怎么让你害怕。” 李叱道:“小巫婆呗。” 高希宁道:“也不知这墙上能不能抠出点土坷垃下来。” 李叱:“......” 高希宁笑了笑后继续说道:“我明天想去,其实是想问问她,咱们能不能从她手里采买一批药,咱们手里只有药材却没有成药,能买的话就买回来一些,有备无患。” 李叱嗯了一声:“粮食已经都运进地宫里了,还有兵器和甲胄,再把药品运进去一些,纵然冀州城被攻破,咱们把地宫封住,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高希宁道:“那你想过没有虞大哥那边?” 她语气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总觉得,虞大哥那边似乎等不到你的计策成功。” 李叱沉默下来。 现在燕山营里有一个人想要除掉他,这个人能把一封信送到节度使曾凌手里,显然要除掉他的心已经很迫切。 这并不是一招妙棋,送信的那个人如果足够聪明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意识到这步棋走的并不漂亮。 所以他应该会马上再想别的什么办法,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虞朝宗不再信任李叱。 李叱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已经把第三封信派人送出去了,就看能不能说服虞大哥。” 高希宁嗯了一声,有句话想说,却忍了下来。 她想说如果虞朝宗现在就已经等不及,那么他可能对你的信任就没有想象的那么牢靠。 “咱们下去吧。” 高希宁笑了笑,李叱应了一声,先跳下去,然后张开手道:“来,往这里跳。” 高希宁才不肯,严肃的义正辞严的对李叱拒绝道:“等没人的时候。” 半个时辰后。 李叱去忙别的事,高希宁找到了庄无敌。 她把一封信递给庄无敌说道:“庄大哥,这是我写给虞大哥的信,李叱派人送信回燕山营,但我不踏实,我总觉得燕山营里现在有个人在试图左右虞大哥的想法,也想除掉李叱。” 庄无敌问道:“你是想让我回去?” 高希宁嗯了一声:“得查清楚这个人是谁,所以庄大哥回去之后不要声张,知道的人越少越 好,最好是只虞大哥一个人知道。” 庄无敌点了点头道:“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高希宁松了口气道:“庄大哥你可知道,为什么李叱没有请你回去和虞大哥说这件事?” 庄无敌摇了摇头后问道:“有顾虑?” 高希宁回答道:“李叱是怕你回去之后和虞大哥提起此事,虞大哥可能会心里不舒服,虞大哥最讲信义,对兄弟们也最好,李叱若是请庄大哥你回去问此事,他怕虞大哥乱想,他不想让虞大哥去觉得,李叱不信任虞大哥。” 这话说的已经足够委婉,高希宁是猜到了李叱的想法,李叱没有和庄无敌说,她来说。 虞朝宗这样的人把兄弟看的很重,可正因为把兄弟看的很重,所以他最难过的大概也莫过于兄弟对他的怀疑。 李叱是顾虑到了虞朝宗的感受,所以这件事才没有让庄无敌回去说,甚至没有在给虞朝宗的信里提及到有人要害李叱的事。 除了不想让虞朝宗心里不舒服之外,李叱也不想打草惊蛇。 如果这个人已经是虞朝宗的身边人,说话已经能影响到虞朝宗对事情的判断,那么就绝对不能提前打草惊蛇。 高希宁把事情详细解释了一遍,她对庄无敌说道:“庄大哥回去之后,只说是你偷偷跑回来的,没跟李叱说。” 庄无敌点头:“我懂了。” 高希宁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李叱正在拼尽全力的为虞大哥谋冀州,对手不仅仅是曾凌,还有罗耿,还有崔燕来,还有刘里,这四个人,哪一个不是难对付的,请虞大哥务必沉住气。” 庄无敌道:“你放心。” 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谁害他,我杀谁。” 又两刻之后,校场。 高希宁找到了正在带着士兵们训练的唐匹敌。 她把自己刚刚找过庄无敌的事说了一遍,唐匹敌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叱说,曾凌只要沉得下心来,就一定能猜到李叱那一计的目标,所以......” 高希宁对唐匹敌说道:“曾凌必会派人来打探咱们的底细,曾凌那边最合适的人其实是叶先生,但是曾凌现在不敢用叶先生,唯一能用的人......” 唐匹敌回答:“进卒。” 高希宁嗯了一声:“若曾凌派进卒来的话,只能是来找你。” 唐匹敌笑了笑道:“我之前想到了,曾凌若要破局,第一件事就是打探我们的底细,然后想好对策,到底是杀了我们,还是把我们赶出冀州。” 高希宁道:“他现在不敢杀,是害怕虞大哥会立刻起兵报仇,但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他为了保住冀州,必会动念杀了我们。” 唐匹敌道:“你是不是已经有什么想法?” 高希宁点了点头:“不但我们要藏起来,罗境和他那三千虎豹骑也要藏起来,只有我们都在城里,曾凌杀不了我们,又找不到我们,他才能破不了李叱的局。” 唐匹敌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把地宫分出去一部分给罗境?” 高希宁道:“对手的对手,就可能是朋友,所以罗境若是知道可以藏起来的话,也一定很乐于藏起来,他只有留在冀州城内,才能和他父亲里应外合夺取冀州。” 唐匹敌挑了挑大拇指道:“了不起。” 高希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笑呵呵的说道:“是有那么点吧。” 唐匹敌哈哈大笑起来。 李叱想到了藏兵,但还没有想到帮罗境藏兵,若是都藏起来的话,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不见,曾凌指不定会被吓老大一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一十五章 我想看看你的本事 如今李叱在冀州城里的队伍至少有五六百人,而且这五六百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最初的时候,庄无敌带着一百多人的队伍过来,那是经过抵御黑武人大战的队伍。 之后又有高希宁向虞朝宗借来的一百人,那是虞朝宗的亲兵卫队。 然后就是去云隐山的半路上,结识了挂刀门那一百多个师兄弟,再加上后来招募的人手,队伍规模已经不小。 这五六百人的队伍,皆听唐匹敌号令,唐匹敌以军制来划分职责。 这队伍按照草原人的习惯,分出来五个百人队,其实每队要有一百多个人,设立五个百长。 庄无敌,姜然,挂刀门大师兄贾阮,还有原来青衣列阵的两位高手阮晨和阮暮,分别为百长。 唐匹敌自然是最大的那个,用余九龄的话说,唐匹敌就是五百长。 余九龄还说,为什么我就不能做个百长? 唐匹敌说你仅次于我,你负责打探消息情报,是重中之重,所以你最少也是我的一半,二百五长。 余九龄辞官不做。 地宫现在变得无比重要起来,因为李叱预测,罗境应该已经派人回幽州送信,所以幽州军极有可能会很快到来。 罗耿早就已经眼馋冀州,之前不敢动心思,是因为事事处处都被冀州拿捏掣肘,只一件粮草的事,就能让罗耿低下头。 可是后来不一样了,他打败了兖州军,获得了大量的粮草物资,还有降兵。 再后来又汇合羽亲王击败青州军,又分得了大量的粮草物资,也有不少降兵。 不管是队伍的规模,还是粮草的丰沛,幽州军都已经到了巅峰时期。 所以罗耿比以往任何一个时期都更想再进一步,拿下冀州,他便不是什么别人嘴里的幽州王。 他可以号令整个北境,便是自封冀州王谁又能奈何的了,朝廷也没奈何。 天下大势如此,尤其是北境这边远离都城的地方,谁都想成为一方诸侯。 晚上的时候,李叱从地宫出来后发现后院里没几个人,安静的有些不像话。 他问了问才知道,高院长把人都叫到前院去了,说要给他们上第一堂课。 而在这之前,李叱还把周怀礼周先生请来,不管是学识人品,周先生都可为人师表。 再加上冀州将乱,谁也无法确定城外的三方势力什么时候就会攻城,所以李叱想着不如把周先生也接过来,安全一些。 高院长最讲礼数,周先生亦然,所以这第一堂课,就是教教这些粗糙的汉子们礼数上的事。 一群汉子们一人一个小马扎坐在那听着,高院长为了讲好,特意还在前院挂了一块木板,以炭笔教学。 “我大概听闻了一些。” 高院长清了清嗓子后说道:“我知道,你们的当家李叱,想让你们在各方面都有所学,希望你们能在将来要担负起来更多重任。” “简单来说,不管扮作什么身份,都要浑然天成才好,比如你们装扮成读书人的时候,不能光靠一件长衫就够了,还要真正有文人气质,不然的话,一开口就会露馅。” 高院长道:“咱们从简单的礼仪来。” 这些汉子们都一脸紧张的看着高院长,生怕高院长现在就让他们每个人分别吟诗一首。 他们多出身寒门,来车马行之前,识字的人也没几个,都是来了之后才开始强制性的读书认字。 高院长和蔼的笑了笑道:“你们都不要心慌,这次算是一个摸底,就是想知道你们对于礼数上的事懂多少,咱们先从简单些的来。” 他指 了指一个汉子说道:“你来说,若你进城想问这车马行怎么走,遇到一位妇人,你该如何问?” 那汉子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试探着回答:“这位大嫂,请问可知道永宁通远车马行怎么走吗?” 高院长点了点头道:“勉强,不算太没礼数,但若是年轻姑娘,便会觉得你失礼。” 那汉子如蒙大赦,心说勉强就勉强,原来上学是这个样子,太鸡儿可怕了。 高院长又看向另外一边,一眼就看到有人往后缩,作为一名合格的教书育人的先生,大抵上看到谁往后缩就一定会点谁起来回答问题。 “那位,是叫余九龄吧。” 余九龄连忙起身,紧张的直哆嗦。 “是的高九儿,你就叫我余院长吧。” 高院长:“......” 他咳嗽了几声后说道:“若是你的话,你该如何问?” 余九龄紧张的连咽了几口吐沫,眼珠儿转的跟溜溜球似的,从来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他心说问路这种事我应该很熟悉,为什么高院长他老人家一问我,我这连怎么说都不知道了呢。 “那个......姑娘,我愿意付一些酬劳,想问问你......” 余九龄话还没完,刚说到这的时候,姜然在唐匹敌身边说道:“他要是从这就停下来,往后不说了,那这句话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唐匹敌:“......” 高院长一脸鼓励的看着余九龄说道:“尽量言简意赅,车马行,姑娘,这些是重点。” 余九龄咽了口吐沫,喉结上下动了动,脑子里想着言简意赅四个字,重点是车马行,姑娘...... 他看向高院长,回答:“驾!姑娘!” 鸦雀无声。 唐匹敌愣在那好一会儿,然后想鼓掌,怕挨骂,忍住了。 高院长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的喉结也上下动了动,然后努力挤出来一丝笑容。 “咱们说下一个问题。” 李叱从后边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燕青之靠在前院和后院之间的门口,他听到这之后看向李叱问道:“怎么评价?” 李叱沉思片刻后说道:“有人醉美酒,有人醉诗词,我不一样,我一看到九妹我他妈就醉了。” 李叱问燕先生道:“先生如何评价?” 燕青之想了想,回答:“你有蔓草,我有桃花,余九龄有个大嘴巴,人人都想扇扇他。” 李叱道:“扇而得道,可上九重天。” 燕青之道:“听他一席话,就能上九重天了。” 就在这时候,他们看到高院长往这边望过来,高院长的眼神里都是希冀和信任。 “燕先生,你已经有多年的经验,而且书院弟子们都喜欢听你教授,说你最懂因材施教,这位余九龄天赋不俗,是可造之材,以后你来专门教他吧。” 听到高院长这句话,燕青之的喉结也上下动了动。 就在这时候,门外当值的伙计急匆匆跑进来,找到唐匹敌,说是外边有人求见,是一位将军,名为进卒。 唐匹敌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车马行外边,进卒站在门口等着,看到唐匹敌出来后就笑着抱拳道:“唐公子。” 唐匹敌抱拳回礼:“将军。” 进卒笑着问道:“我刚才听到你们这院子里颇为热闹,这是在做什么?” 唐匹敌笑道:“打灯谜。” 进卒道:“雅致。” 唐匹敌嗯了一声:“相当雅致。” 他问道:“将军来见我,是有什么要紧事?” 进卒笑道:“出门办了些事,正好路过车马行门外,突然想起来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你,便想问问你吃过晚饭了没有,若没有的话,能否陪我去喝一杯。” 唐匹敌笑道:“晚饭已经吃过,不过,喝一杯这么美好的事,当然不能拒绝了将军好意。” 进卒哈哈大笑道:“再去喊一下李公子?” 唐匹敌道:“也好。” 不多时,李叱也急匆匆从院子里出来,像是逃离一般的样子,这让进卒也好奇起来。 “李公子,你这是......” 李叱拉了进卒一把道:“上车,别问,问就是馋酒。” 唐匹敌哈哈大笑。 与此同时,节度使府。 书房里,曾凌看了一眼面前站着的这个女子,他不知道这个女子能不能起到奇效。 “你先是许家的人,后是崔家的人,历经大事,你却依然好好的活着,这是你的本事。” 曾凌道:“公叔滢滢,你为什么没有逃离冀州?” 公叔滢滢站在曾凌面前,不得不说,如果不看到她杀人的话,她就是一个有小家碧玉之美的女人。 身材虽然显得娇小了些,可是玲珑有致,比例完美,只是个子矮了些而已。 然而偏偏是有些男人,对她这样的女人毫无抵抗之力。 公叔滢滢沉默了片刻之后回答:“我想杀人,我已经很久没有杀过人了,我想赚钱,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赚过钱了。” 曾凌一怔,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女子会如此的坦承。 “你喜欢杀人?” 曾凌问。 公叔滢滢点了点头道:“第一次不喜欢,第二次也不喜欢,就正如男女欢愉,次数多了,我便喜欢起来。” 曾凌又一怔,他更没有想到公叔滢滢能说出来这样一句话。 他更想不到的是,公叔滢滢对他说出这些话,和公叔滢滢喜欢年纪大一些的男人不无关系。 曾凌沉默片刻后说道:“杀人与银子,我都可给你,但你又如何能证明你是我需要用的人?” 公叔滢滢道:“大人可以给我一个目标,第一个,算我免费送给大人的。” 曾凌再次沉默下来,他在想应该找一个什么样的人作为目标,如果公叔滢滢真的好用的话,那么将来确实可以有出其不意之效。 “找一个人.....” 曾凌在屋子里边慢慢的踱步,他看了公叔滢滢一眼,然后说道:“你对自己的身手很有把握?” 公叔滢滢道:“杀人不仅仅是身手上的事,我对身手有把握,我对杀人的手段更有把握。” 曾凌脚步一停,笑了笑道:“那你就自己随意去选一个,李叱手下有不少人本事还都算不俗,你能杀其中任何一个,回来之后我便把你留下,而且只要你成功了,我便给你银子。” 他笑了笑道:“用银子换人命的事,永远都是赚的。” 公叔滢滢想了想,问道:“李叱手下的任何一个人都行?” 曾凌点了点头:“不说他身边那些朋友,哪怕是车马行里的伙计,你无声无息的杀一个,我也给你算钱。” “不过......” 曾凌看向公叔滢滢说道:“如果你不杀人,却能进入车马行里,混进李叱的队伍中,成为他们的朋友,那我可以给你杀人十倍的银子,五十倍也可以。” 公叔滢滢笑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一十六章 恩义事 公叔滢滢其实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曾大人会对李叱那么感兴趣,以至于给她的条件宽松到哪怕杀的不是李叱等人,只是车马行里随便一个伙计都行。 如果公叔滢滢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当初许元卿也不会那么在意她,当初崔家也不会把她救下来。 大概,这个世上能杀人还会杀人的女子确实不多,而在很多很多时候,其实女子比男人更具威胁。 “所以,大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公叔滢滢问:“如果大人仅仅是需要一个杀手的话,应该不会想让我混进车马行里去。” 曾凌道:“我需要一个杀手,一个不仅仅是只能杀一个人的杀手,我想杀人的时候,大概会希望能杀的干净些,若你看到这屋子地上有一只蚂蚁,大概想到一脚踩死,有人会想到用开水浇那蚁穴,而我想的是,找一些虫药来全都毒死。” 公叔滢滢道:“可我来找大人,是因为我只想杀一个人。” “谁?” “唐匹敌。” 曾凌显然怔了一下,他眯着眼睛看向公叔滢滢,等着公叔滢滢一个答案。 “因为他很漂亮。” 公叔滢滢道:“这个世界上的漂亮男人有很多,但是没有一个年轻的漂亮男人比他更优秀。” 曾凌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这不是全部的理由。 “他.....很难杀。” 公叔滢滢继续解释道:“现在对我来说,只有杀一个像他那样难杀的人,才能重新让我找到最初杀人时候的那种紧张刺激,还有快意。” 曾凌还是没有说话,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公叔滢滢这几句解释还是不完全。 “我心乱了。” 公叔滢滢看了看曾凌的表情,知道曾凌不信这两个理由,所以她叹了口气。 “我一直是个很坚持的人,自己厌恶的东西,自己喜欢的东西,都很难改变,我曾经厌恶年轻男人,因为年轻的男人代表着幼稚和肤浅,除了年轻之外再无可取之处。” 曾凌眼神闪烁了一下,他似乎理解了。 公叔滢滢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了,索性就坦白道:“我看上唐匹敌了,所以我必须杀了他。” 曾凌道:“你看上他了,所以必须杀了他,对我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理由,我也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把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因为女人一旦动了情就会很容易变得毫无底线,你今天可以站在我面前说要帮我做事,明天一转念,就会帮助唐匹敌来跟我作对。” 他笑了笑道:“做事和作对,这两件事之间做选择,我还没有那么愚蠢。” 公叔滢滢道:“大人应该相信我,因为对我来说,我看上唐匹敌,甚至,甚至每天都会想他一次,就说明我的心境已经乱了。” 她看着曾凌的眼睛说道:“我比大人更害怕我没有了底线,这个底线就是我必须能把控自己,杀手是一个很美好的行业,我想在这一行做更久。” 曾凌沉思了好一会儿,他踱步回到书桌后边坐下来,似乎一时之间难以做出个决断。 他现在手里确实缺人,缺的不是能打的人,他的冀州军如今依然有六七万兵力,从大军之中选拔善战之人并非难事。 他缺少的是一些特殊的人才,有些时候,鸡鸣狗盗之辈反而能起到更神奇的作用。 “你不杀唐匹敌,唐匹敌就会毁了你。” 曾凌沉默了许久之后说道:“可其实毁了你的,是你自己的心境,因为唐匹敌根本不知道 你是谁。” 公叔滢滢笑起来,笑容之中有些淡淡的苦涩。 “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的缘故啊......”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却不知道,这就会让我变得卑微,我从来都不想做一个卑微的人。” 曾凌道:“我给你一个机会。” 公叔滢滢问:“是何机会?” 曾凌道:“此时此刻在延年楼,我手下将军进卒应该正在和唐匹敌吃酒,若你能尽快赶过去的话还来得及,我不求你能一击必杀,只要你能对唐匹敌出手,我便信得过你。” “我不出手。” 这是公叔滢滢的回答。 所以曾凌微微皱眉,他觉得这个女人可以不那么重视了。 公叔滢滢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大人应该不了解杀手这个行当,如果不能一击必杀,那便不要动手,因为并不是每一个目标都会给你第二次下手的机会,尤其是唐匹敌那样的人,我一次杀不了他,下一次一定是他杀了我。” 曾凌道:“那你就去做一件能让我信服的事。” 公叔滢滢笑道:“我还是去试试大人之前说的那个办法......靠近他们,试试能不能变成他们自己人。” 她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那应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有趣到我都不想收钱。” 延年楼。 进卒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李叱一句。 “为何急匆匆的跑出来,可是车马行里发生了什么连你都应付不了的事?” 李叱想了想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如果告诉进卒说他是因为余九龄而逃出来的,进卒应该不会理解。 所以在这一刻,李叱决定换一个话题。 “还是说说别的吧,一时之间这件事也解释不清楚。” 进卒显然不满意李叱这样的敷衍,他看向唐匹敌问道:“你也不方便说?” 唐匹敌也为难道:“实不是不方便,而是不好说。” 他想了想,大概的打了个比方:“将军,你有没有那种特别荒唐的朋友,我这么说可能你难以理解,就说几个词,比如我说到马,姑娘,将军你大概第一个想到的词是什么?” 进卒仔细想了想,然后试探着回答道:“驾?” 李叱一口酒喷出去。 “漂亮。” 唐匹敌低下头,觉得自己不该来和进卒喝酒。 进卒更加好奇起来,他问道:“不然呢?还能是什么?” 唐匹敌道:“对,都对。” 李叱道:“酒,喝酒。” 进卒本意是随便聊几句什么,然后方便切入话题,此时虽然聊的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气氛好歹是热络起来。 所以他觉得时机也算差不多了,于是轻轻叹了口气,用抛砖引玉的方式说道:“你们这些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大家都是手足兄弟,所以每天都过的那么快活,想想就是很美好的事,不似我这样......唉!” 正常情况下,换个正常人,应该会问一句将军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不如说出来听听让我们乐呵乐呵......不是,是不如说出来看看我们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然而唐匹敌把话接了过去。 唐匹敌道:“那是将军你实在不了解,其实我们车马行里也不是看起来那么轻松惬意。 ” 他没有顺着进卒的话往下说,进卒就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进卒问道:“我看着很好啊,你这是怎么了?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看看我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虽然我位卑人轻,可是在这冀州城里,大部分事我还能办到。” 唐匹敌看了看李叱,李叱也叹了口气。 片刻后,李叱叹道:“生意难做也就罢了,现在连命都快保不住,将军也知道,青州军和豫州军早晚还会来攻打冀州,因为......咳咳,因为罗境将军的事,幽州罗耿怕是也不会轻易让事情过去。” 进卒没想到居然转了回来,这真的是让人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立刻说道:“我看你是多虑了,如今冀州还有雄兵数万,冀州之坚固你也明白,想攻破冀州城,就算是罗耿崔燕来再加上刘里他们三个人一起来攻打,又谈何容易?” 他笑了笑道:“若是担心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守住冀州城,我还有几分信心。” 李叱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手下兄弟们觉得不踏实,这几日都在劝我离开冀州,可我产业都在城中,若是离开了,这数年拼争,便是竹篮打水......格外不舍。” 进卒一怔,他不知道李叱要走的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如果真心的话,那岂不是解决了节度使大人一个担忧。 节度使大人现在可是盼着李叱他们自己走,如果不打算自己走,节度使大人就要打算用些强硬的手段逼李叱他们走。 节度使大人只是还没有放弃拉拢李叱,若能得燕山营虞朝宗相助的话,非但守住冀州不成问题,将崔燕来和刘里的联军击败也不成问题。 燕山营拥兵十数万,可为兵强马壮粮草丰足,得燕山营虞朝宗相助,节度使大人便可高枕无忧。 于是进卒试探着问道:“其实以你现在身份地位,哪里需要如此纠结,走可,留亦可,若走的话,我已知道你的身份,你大可回燕山营做你的当家,逍遥自在,若留下,只需代表燕山营和节度使大人联手,节度使大人便是拼尽全力也要保你平安。” 李叱叹道:“话是这么说,奈何手下兄弟们都不想蹚浑水,只想如你说的那样,回去逍遥快活。” 进卒道:“那就回去,何必纠结,回去之后好好逍遥,等冀州兵围之事解决了你再回来。” 他这句话,其实是真的站在朋友的角度来劝说。 如果他是站在节度使曾凌的角度来看问题,当然是不遗余力劝说李叱站在节度使大人那边才对。 “我现在也想回去。” 李叱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将军能不能帮我个忙,若是我们有一天突然走了,谁也不能察觉知晓,将军请示一下节度使大人,能不能保住我的产业?” 进卒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你们要想走的话,你的家业,我自会帮你守着。” 李叱抱拳道谢,然后问了一句:“若我想让你跟我一道走,将军可愿意?” 进卒脸色变了变。 片刻后摇了摇头:“我不能走,人有不为,节度使大人待我恩重如山,我必须留下。” 他看向李叱,又看了看唐匹敌,许久之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可想而知心里的郁结有多重。 “心有不平,我举杯可消之......” “路遇不平,我拔剑可消之......” “天下不平,唯兵戈可消之......” 进卒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恩义不平,唯以死可消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一十七章 她多大? 李叱听完进卒的话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值得尊敬,值得一直尊敬。 进卒不是一个不明是非的人,他知道一切好与不好,他只是没得选。 有些人因为知道自己走的路错了,迷途知返而被人尊敬,有的人知道自己走的路错了,却因为恩义而不愿回头,亦被人尊敬。 “如果有一天。” 进卒喝了最后一杯酒,洒脱的笑了笑。 “我站在你们面前,手里拿着兵器......请你们与我一战,不要留情,是为成全。” 说完之后-进卒起身离开。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今天的话会说到此处,他本意真的只是想替节度使大人探探李叱或是唐匹敌的口风而已。 然而有些人就是那样,你不忍去骗。 进卒敬重唐匹敌,也敬重李叱,他如果在这样两个自己敬重的人面前一味说谎,他做不到,做到了也会看不起自己。 “我是军人。” 进卒回头看向李叱和唐匹敌,尽量轻松的笑着,可是这四个字背后的含义,却如此的沉重。 李叱和唐匹敌同时抱拳,当进卒看到他们两个这样的举动,再次笑了起来,那是一种满足,也有些淡淡的骄傲。 节度使府。 曾凌一直都没有睡着,进卒没有回来把探听到的消息汇报,他就睡不着。 诚如进卒推测的那样,曾凌要解决李叱他们的办法其实无非两种。 一是杀二是赶。 和李叱搞好关系进而和燕山营搞好关系,那不是解决李叱的办法,那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进卒进来的时候就看出来曾凌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所以他更为小心了些。 “大人?” 进卒轻轻叫了一声。 “嗯?” 曾凌回过神来,看了看进卒,然后长出一口气。 “你回来了......刚才想了些事情,一时之间沉进去了,你回来我都没有察觉。” 曾凌起身,走到一侧亲自动手泡了茶。 “怎么样?” 他问。 进卒垂首道:“大概试探了一下,没敢太过明显,李叱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概他是想走。” “想走?” 曾凌泡茶的动作一停,他看向进卒问道:“他想走?” 进卒点头道:“大概是这个意思,有些明显,所以属下不确定是真心还是假意。” 曾凌给进卒倒了一杯茶,坐下来就再次陷入沉思。 许久之后,曾凌端起茶杯,到了嘴边的时候茶杯又停在那,他眼神转向进卒,有些疑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李叱是想借你的口让我知道,他想走?” 进卒道:“应该是这样。” 曾凌又一次陷入沉默。 他开始想不明白李叱这个人了,如果说李叱之前的计策他确实有些低估,但最终还是想明白了。 现在李叱想让进卒转达他要走的意思,这就让曾凌再次变得不明白起来。 因为不管最终是三方围城还是四方围城,李叱不走,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现在他主动要走,可能此处有坑。 曾凌起身,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才醒悟过来进卒还在这。 他歉然的笑了笑道:“忘了你还在,一时之间想的有些多了,越想越多。” 进卒劝慰道:“大人,其实最艰难的时候不是已经过去了吗?羽亲王已死,羽亲王党羽也大部分被除掉,现在冀州城内外掌权掌军之人,都是大人属下,都是大人亲信。” 曾凌在进卒对面坐下来,不由自主的深呼吸了几次。 “进卒,你说的都没错,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再坏的情况,还能坏的过兵败之后羽亲王态度上的变化?” 曾凌道:“那时候我想着,最坏也不过如此了吧,且这最坏我也没放在眼里。” “但......” 他的话锋一转。 “进卒,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明白过来,羽亲王与我反目那不是最坏的时候。” 进卒摇头。 他到现在也觉得那是最坏的时候,外敌再强大又如何,他们还有军队,还有冀州城,大不了就是死拼到底。 “在我见识到了李叱的厉害之后。” 曾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很长很长,像是想把心里的什么东西吐出来一样。 人在压力,在积郁,在苦闷,在有些无能为力的时候,往往都会下意识的大口大口往外吐气,但自己却并不察觉。 李叱给了他压力。 曾凌叹道:“我觉得最坏的事,不是羽亲王与我反目,也不是城外的刘里和崔燕来,更不是还没有到来的罗耿,而是年轻人......” 曾凌道:“是因为到了这个年纪之后,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触碰到那个高的地方,看尽人间,历经艰险,又明白是非,懂得轻重,不管是思谋还是魄力,此时应该最盛太对,我已知天命,还怕弱冠人?” “是的,我怕,越来越怕。” 曾凌看向进卒道:“他们才是什么都不怕。” 进卒怔在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然后想到,也许说什么都没办法安慰的了。 “你看着吧......” 曾凌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那些不知道害怕的,像我一样觉得自己年纪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知天命的人,最后都会吃大亏。” 沈医堂。 此时已经深夜,沈医堂的东主沈如盏却没有一丝睡意,她坐在院子里看着头顶的明月发呆已经好一会儿。 但她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有时间发呆? 她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不管做什么事,都追求实用,再漂亮而不实用,她不屑一顾,就正如她的穿着。 而在她看来,最大的实用是时间,浪费时间的人比浪费任何东西都要可耻。 她手下吕青鸾是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他有一种很奇怪的特质,那就是容易被人忽略。 他和沈如盏是两个极端,沈如盏站在那,谁都会第一个注意到她,他站在那,谁都不会注意他。 所以若他站在沈如盏的身后,大概会被人当成一个透明人,视若无睹。 “东主。” 吕青鸾低声叫了一声,这才让人能注意到他的存在。 “到时候休息了。” 吕青鸾提醒着。 沈如盏点了点头,她却没有起身回屋的意思。 片刻后,沈如盏问吕青鸾道:“你觉得咱们来冀州城是做什么的?” 吕青鸾觉得这个问题有些难,从最初的理由来看,是接受了沈冷他们的请求。 而接受请求的人是云隐山门主,也就是沈如盏的姐姐沈如筠。 沈如筠的本意,是安排云隐山的弟子出来帮助李叱,也是为了历练弟子,是为了能在有人救世的时候,云隐山的弟子可以出一份力。 可是到了冀州之后,沈如盏表现出来的,都没有一丝一毫是要帮助李叱的意思。 就像是亲兄弟明算账的那种格局,我用你的地,我给你银子,你用我的药,也要给我银子,况且还不是什么亲兄弟。 赚来的钱我会按照约定好的分给你,不会多一个铜钱,也不 会少了一个铜钱。 这是生意,不是帮助。 所以吕青鸾觉得东主的这个问题,真的不好回答,因为现在做的和之前要做这些的原因,似乎没有任何关系。 沈如盏见他不回答,知道他为难,所以笑了笑道:“想说什么就直说。” 吕青鸾低头道:“属下是觉得,咱们现在是不是刻意走的和李叱那边显得疏远了些?” 沈如盏嗯了一声后说道:“连你也这么觉得,那么李叱他们也一定这么觉得。” 吕青鸾点头:“应该是,自从东主说不想被人插手生意,李叱他们那边的人就一直没来过,直到今天那个叫高希宁的小姑娘来登门拜访。” 沈如盏道:“我问你这个问题,就是因为高希宁来过。”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自嘲般说道:“我是一个商人,哪怕做的就是救死扶伤的事,也是商人,商人的第一目标自然是赚钱,其他的都要往后靠一靠。” 吕青鸾叹道:“东主这样说,别人或许会信,但属下一直都不信。” 沈如盏楞了一下,看向吕青鸾问道:“为什么你不信?” 吕青鸾道:“东主手下的人,哪个不是熬不过命,被东主硬生生从命里救出来的人,东主若真的是自己经常说的那样只认钱,何必救我们,十年来,东主看起来一直都在赚钱,但赚来的钱,一直都在救人。” 沈如盏叹道:“那我也是个商人。” 吕青鸾道:“是是是,东主是商人,非但是商人,应该还是如今这天下最好的商人。” 沈如盏无奈的笑了笑。 她停顿了一下后说道:“我刚刚跟你说这些,是想问你,我之所以表现的泾渭分明,和李叱那边划出来一条界限,你是你,我是我,也是因为出于商人做事的考虑,所以我才会问你,你看得出来我的目标是什么吗?” 吕青鸾摇头道:“这个,属下是真的没有看出来,也一直没有想明白。” 沈如盏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说:“高希宁看出来了。” 吕青鸾一怔,下意识的问道:“她......看出什么来了?” 沈如盏道:“我可以划清界限,态度冷淡,是让李叱对我的期望降到最低,只有这样,在我出手帮他的时候,效果才会最好,从期望最低变为收获最大,我们沈医堂在李叱那边的地位,自然会直接拔高起来,而不仅仅是一群只会治病配药的人。” “在我看来,李叱想要的是一群医者,不过是为了他的人提供一些保障而已,如果我一开始就顺着他的想法去做,那么我们沈医堂的位置就会被摆得很低。” 沈如盏道:“我是一个商人,怎么做利益最大,我才会怎么做。” 吕青鸾懂了。 所以他好奇的问:“高希宁今天来,和东主说什么了?” 沈如盏看了吕青鸾一眼,然后又叹了口气,还是很长很长的那种。 人在压力,在积郁,在苦闷,在有些无能为力的时候,往往都会下意识的大口大口往外吐气,但自己却并不察觉。 在这一刻,吕青鸾却看出来,有人给东主压力了。 女人和女人之间,从来都是东主沈如盏给别的女人压力,但是今天,他看到了东主感受到了压力。 沈如盏道:“我问她怎么今日想起来到沈医堂来了,她说......来得晚,但来的刚好,那是最美好,她还说,若我故意来的晚了,也确实来的晚了,倒还不如不来。” 她看向吕青鸾问:“她多大?” 吕青鸾还没回答,沈如盏自言自语的说道:“她为什么能看的明白?” ...... ...... 【抱枕已经做好了,图片发在了评论区,大为了减少圈主的庞大工作量,大家可以现在统计一下自己的发言数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一路人啊 在离开云隐山的时候,沈如盏看到了那个叫高希宁的小姑娘,当时她觉得自己给了这个小姑娘压力,因为她看到了那个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变化。 当时她还想着,这个小姑娘应该是一个很自信的人才对,不然的话就不会有那样的变化。 一个不自信的人,根本就没有勇气拿自己和沈如盏这样的女人去做对比。 不只是这样一个小姑娘,沈如盏自己也很清楚,她出现在任何一个女人面前,大概或多或少都会给对方一些压力。 她不觉得自己这样给别人压力是有侵略性,她喜欢这样,不然的话只能说明她自己很平庸。 沈如盏,永远,也不可能,接受自己很平庸。 这是第一次,一个那么年轻的小姑娘给了她压力,甚至让她感觉到一丝丝害怕。 “东主。” 吕青鸾道:“就算她猜到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吧?” 沈如盏摇了摇头后说道:“你没明白我刚刚那些话的意思,我先抑后扬的方式被人看出来了,也就没有了先抑后扬的作用。” 吕青鸾沉思了一会儿,懂了。 他本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他人生至今,唯一信奉的就是沈如盏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再无其他。 所以他不会去思考那么多,他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听从命令,无条件的听从命令。 “那现在怎么办?” 吕青鸾问道:“是不是要改变一下?” 沈如盏笑了笑道:“其实这正是我睡不着的缘故......” 吕青鸾道:“东主,就算那个叫高希宁的小姑娘把她看破的事告诉了李叱,李叱对咱们的态度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毕竟我们是来帮他的,是李叱有求于我们。” 沈如盏道:“你又没理解我的意思,我睡不着,不是因为会对我的安排有什么影响,会对咱们的收益有什么影响,只是因为我的想法被年纪那么小的一个女孩子看破,我,不服气。” 不服气三个字,说的语气并不重,因为她是不服气,但是没怨气。 她继续说道:“而且我们不是来帮助李叱的,我们是来投入的,可以称之为投资,但更直接的说法应该是投机。” 吕青鸾觉得自己脑子真的是很笨,跟不上沈如盏的思路,但是他也不会懊恼,因为他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 只要能在自己擅长的方面尽最大努力的帮到了东主,那么就不用在意其他方面自己的不足。 这句话不是他自己悟到的,而是沈如盏对他说过的。 曾经他很懊恼,总觉得自己能帮到的实在太少太少,愧对沈如盏,也愧对很多人。 沈如盏就对他说了这样一席话,而这些话现在成了吕青鸾的座右铭。 不亏心,就是不亏待。 吕青鸾道:“回到我刚才说的话,我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商人,我当初愿意离开云隐山可不仅仅是因为仙鹤神宫的原因,更大的原因就是我想投机。” 她看向吕青鸾人真的说道:“我希望能从投入到李叱这边的财力物力,换来沈医堂将来更大的收益,这才是摆在最前边的事。”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又一次想到了那个小姑娘,然后笑了起来。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因为不服气谁就怨恨谁的人,她是一个不服气谁,就一定要赢了谁的人。 “明天我去永宁通远车马行回访。” 她转身往屋子里走,摆了摆手道:“你去歇着吧,明天陪我去走一趟。” 与此同时,节度使府。 曾凌坐在那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终居然是一声无奈的笑,然后说道:“不服气。” 进卒这是第一次在节度使大人脸上看到无奈,无奈是一个人已经觉得自己力不从心的表现。 节度使大人靠着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从一个小人物的角色走到了封疆大吏的角色。 在这样一个乱世之中,封疆大吏,是最有可能最有机会,甚至是最有把握走上最高处的那一小部分人,很小很小的那一部分人。 因为他们手里有权有兵有地盘。 天下十三州,这十三州节度使哪个不是这样想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却产生了一种淡淡的无力感,当然也有一种不服气的争胜感。 然而想想看,以曾凌的地位,开始对李叱这样的人产生一种争胜感,那其实他已经输了。 “明天亲自去拜访一下。” 曾凌笑了笑道:“既然李叱想让你来转告我,他有离开冀州的打算,那么就不妨我自己过去亲口问问他,你走,还是不走?” 进卒点了点头,他觉得现在节度使大人因为被李叱算计了的事而有些上头。 上头的这个劲儿还很大,一时之间怕是过不去了。 要么漂漂亮亮的扳回一城,要比李叱之前赢的那一次要漂亮的多才行,因为地位不一样,可用的手段不一样,所以如果不是更漂亮的赢,那依然是输。 要么就认了吧。 可是已经走上舞台的人,就没有一个愿意马上认输的人,那么轻易就愿意认输的人都在舞台下边看着呢,美其名日是观众,实则是......与你们无关。 车马行。 李叱递给唐匹敌一根棒棒糖,今天高希宁好像心情不错,所以又动手做了一些。 她已经许久没有动手做过棒棒糖,这种和李叱一起发明出来的甜蜜的小东西。 此时此刻,这小甜蜜就在李叱嘴里。 唐匹敌歪着头看了李叱一眼,然后很认真的说道:“我奶奶当初跟我说,甜的东西吃多了会肚子疼。” 李叱道:“我可能会肚子疼,但我觉得你现在有些妒忌疼。” 唐匹敌指了指夜空月色下飘过的云说道:“你看那飘过去的云,像不像一个呸字?” 李叱道:“没有那么简单,我看像一个馋字。” 唐匹敌道:“我会馋这种幼稚肤浅而且滋味单一的东西?请你不要试图把我拉低到和你一个层面好不好?哪怕你已经很努力的想把我拉低到......” 李叱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新的棒棒糖递给唐匹敌。 唐匹敌看了一眼,接过来,剥开糖纸后把棒棒糖塞进嘴里,砸吧砸吧嘴:“你居然成功了。” 两个人坐在那往后靠着,看着月色和云,品着棒棒糖这可恶的单一的却美滋滋的甜味。 “明天可能会有点忙。” 唐匹敌一边砸吧嘴一边说道。 李叱问:“你为什么要砸吧嘴?” 唐匹敌回答:“这是对糖的尊重。” 李叱也砸吧起来,然后说道:“为什么我品出来了一种和你不一样的对糖的尊重?好像是两个人的,双人份,你说气人不气人。” 唐匹敌:“你是要挑战余九龄在我心中的地位?那你高估了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我没那么想弄死他,但是现在已经想弄死你了。” 李叱摇头笑起来,他笑了一会儿后说道:“你猜,明天是节度使大人先沉不住气,还是沈如盏先沉不住气?” 唐匹敌回答道:“他们两个不是一路人,但是他们两个现在要做的是差不多一样的事。” 他笑了笑道:“谁先来都一样,和我有什么关系,你那两个人的口味,刚好对付那两个人。” 李叱叹道:“能不能输的体面些。” 唐匹敌道:“你就体面了?” 李叱道:“我不体面啊,我一个已经有心爱女人的男人,嘲笑一个还没有心爱女人的男人,本身就是很不体面的一件事,但我得意啊。” 唐匹敌回头看了看,大概在踅摸他的铁枪何在,李叱已经起身跑了。 “明天你去对付曾凌。” 远远的传来李叱的喊声 。 唐匹敌喊道:“凭什么?” 李叱回了一句:“我不要脸啊。” 唐匹敌怔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语道:“那你赢了。” 幽州。 罗耿也还没有睡下,因为他派人给青州节度使崔燕来和豫州节度使刘里送去的信,有了回应。 这是罗耿预料之中的事,但却让罗耿心里更加烦躁起来。 三军合力围攻冀州,这自然是很美妙的一件事,但打完了之后谁拿冀州,那就是各凭本事,于是事情就会变得格外不美妙。 到时候要面对的局面,比现在曾凌要面对的局面更复杂,复杂到让罗耿已经开始后悔。 如果此时不入局,是不是更好一些? 然而此时不入局,那么这个局就会一直这样僵持下去。 他的视线从地图上挪开,停留在他的书桌上,那桌子上有三封信,其中两封是崔燕来和刘里给他的回信。 单独放在一边的那封信,才是罗耿今天更为烦躁的主要缘故,因为他实在没有想到,燕山营大当家虞朝宗会给他写信。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简单到让罗耿看完后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因为这信里的内容,大概和他给崔燕来刘里两个人写的内容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是,他要劝崔燕来与刘里联手攻打冀州,而虞朝宗是写信劝他联手拿下冀州。 并且,虞朝宗的条件要比刘里与崔燕来的条件好很多很多,好到让罗耿几乎无法拒绝。 虞朝宗的意思是,只要两军联手拿下冀州,那么冀州归罗耿所有。 虞朝宗要的是幽州,他甚至给罗耿做出了一个承诺,不管能不能拿下冀州,只要罗耿出兵,所需一切钱粮物资,都由燕山营来出。 如果打下来冀州,虞朝宗会加倍再给一批钱粮物资,如果打不下来,他的燕山营掉头就走,绝对不会打幽州的主意。 罗耿很为难,非常为难。 一方面是崔燕来和刘里,大家曾经都是朝廷的人,现在也要标榜自己是朝廷的人,还要往忠臣那边标榜,但也都是心肠狠厉的人。 看似是一个来路应该更亲近些,但互相出卖起来,一定都不会有丝毫犹豫也不会心慈手软。 另外一边是叛军,可是叛军的名声偏偏还比朝廷的人还要好的多。 不管虞朝宗是想入局还是想搅局,幽州军多了燕山营为盟友,都是一件好事,然而天下格局又怎么可能一成不变? 罗耿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请人来幽州。” 他回头吩咐道:“分派三路人手,各去一处,请崔燕来,刘里,还有虞朝宗都来幽州和我商量,他们三个谁敢来我就和谁结盟。” 罗耿总算是能笑起来。 这盘大棋,本来就不该是一两个人玩的局面,入局的人越多越好,越多越妙。 他轻轻敲打着书桌,想着虞朝宗啊虞朝宗,其实......你和我们也是一路人,装不下去了吧? ...... ...... 【刚刚在书评区看到了一条留言,是说我复制黏贴骗钱,我的本意是,用两段相同的文字来表现出两个人的心境和面对的一样的局面,是李叱给曾凌的压力,是高希宁给沈如盏的压力,我是想突出一下这小两口的心智和能力,加重对比效果,所以我郑重的解释一下,可以骂我写的不好,手法低级,甚至可以说我写的狗屁不是,那是我写作能力的问题,不是我人品的问题,再说人品的问题,按照纵横的收费标准,每满一千字收费,也就是说,三千字收费,三千几百字的那几百字不收费,我的每一章平均字数应该不会少于三千四,按照我一个月更新八十章算,我尽我之力的,让大家看书每个月大概有三万多字不收费,所以是我复制了几十个字骗钱了?我以前没有说过这些,是因为我觉得说出来显得很矫情,今天我矫情了,对不起,最后矫情一句,觉得我骗钱的,选择权其实在你手里,你可以不被我骗,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一十九章 拦路虎 燕山营。 同一个天下同一个月,不同的是天下间看月的人,比如在冀州城里的李叱和唐匹敌,比如在燕山营里的虞朝宗。 虞朝宗似乎真的有些等不及了,不然的话也不会听从了郑恭如的建议,给罗耿写了一封亲笔信。 他知道这封信写出去罗耿一定会动心,可难就难在,他也相信罗耿想吃掉冀州城更像吃掉燕山营。 得冀州不过一城,就算是这一座城有着很大的象征意义,可也比不过吞下去燕山营更实惠。 得燕山营,得十万精兵,得粮草无数,还能得信州代州等城,那就相当于实力翻了不止一倍。 “大当家。” 郑恭如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虞朝宗的脸色,然后笑了笑说道:“事关罗耿,其实大当家无需多担心。”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起来,这样就显得他说话的时候有很大的自信。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貌有多丑陋,知道自己的身材有多瘦小,这会让他很自卑。 越是自卑的人越是想表现的没那么自卑,所以他总是刻意的在其他方面表现他的自信。 “罗耿必会上钩。” 郑恭如道:“因为咱们有两个放出去的鱼钩。” 虞朝宗点了点头,然后不经意说了一句:“若是老三在就好了,以他的睿智,必能帮我把事情看得更透彻。” 郑恭如脸色一变,好在是虞朝宗没有看他,而他也立刻就低下头掩饰。 不管何时何地,想到李叱这个人,郑恭如就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怒意。 之前他给虞朝宗献计,用两个鱼钩去钓罗耿这条大鱼,他坚信这一计罗耿必会上钩。 李叱力劝虞朝宗暂时不要打冀州的主意,请求虞朝宗耐心等候李叱的计策成功。 虞朝宗确实打算听李叱的话,毕竟他也确实觉得李叱的想法比任何人都要长远。 所以不管郑恭如劝了他多少次,他始终都没有答应郑恭如的请求。 他也一直都是努力在做一个言而有信的人,既然答应了李叱的话,就不会再轻易改变。 然而郑恭如在苦劝了几次没有什么结果之后,心里也有了别的念头。 既然虞朝宗那么听信李叱的话,索性就不要再继续劝虞朝宗打冀州。 不然的话,一旦引起了虞朝宗的反感,反而会得不偿失,所以郑恭如换了一个方向。 打幽州。 其实他的献计也没什么特殊,和他上次用计拿下代州和信州并无二致。 他的意思是,如果幽州罗耿真的被李叱调动起来去攻打冀州,那么燕山营就可趁虚而入将幽州拿下。 虞朝宗给罗耿的那封信,就是促使罗耿出兵的一剂猛药,虞朝宗觉得郑恭如的这个计策倒是可行。 郑恭如说的第二个鱼钩,就是罗耿若是一再要求燕山营必须同时出兵的话,那就可以坐山观虎斗。 出兵而已,又不是出兵就必须要打仗。 等到那几方势力打的差不多了,燕山营再把所有人都收拾了,这样也和李叱的计策不相违背。 郑恭如现在的念头,转变为既然不能那么快让虞朝宗疏远李叱,那就让自己尽快和虞朝宗亲近起来,一直和李叱的想法不一样,不如现在顺着李叱的想法去谋事。 这样一来,虞朝宗反而会觉得他坦荡,也就更愿意和他多说些什么。 虞朝宗仔细想过后,觉得郑恭如的计策可以辅助李叱的计策,于是点了头。 反正只不过是先写一封信而已,这封信能不能起到效果,燕山营又不损失什么。 “对了。” 虞朝宗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笑了笑道:“你这运气也着实差了些,就在你去云隐山的时候,其实老三也带人去了云隐山,他给我写信把事情经过粗略说了一遍。” 他看向郑恭如道:“你若是运气好一些,就会遇到他们,也就不会损失了那么多人手。” 郑恭如的脸色大变,一瞬间有些发白。 在这一刻,他的心里想到了无数个如何应对的方法,而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就跑。 然而跑又能跑到哪儿去? “这个......三当家他,信里......怎么写的?” 虞朝宗道:“老三在信里说,他去云隐山那边请来了一些很厉害的医者,如今就在冀州城里,他现在还控制了冀州城里所有的药材生意,以后对咱们燕山营大有裨益。” 郑恭如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后问道:“那三当家他没有提一下在云隐山里别的事?” 虞朝宗看了他一眼,摇头道:“老三的信里,大部分写的都是他对如今冀州局势的看法,去云隐山的事只是一笔带过,怎么,你是想问什么?” 郑恭如叹道:“不是想问什么,大当家,我是很好奇,去云隐山就那一条路,按理说时间差不多的话,不应该遇不到啊。” 虞朝宗道:“你说的有理,所以我才会说你的运气没有那么好,若是遇到老三的话,断然不会让你受那么重的伤,也不会损失那么多兄弟,现在想想,也许一切都是天意。” 郑恭如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心说好在是李叱也不知道他去过云隐山,如果知道的话,李叱一定会详细告知虞朝宗。 然而就是在这一刻,郑恭如心里立刻就下了一个决心,必须尽快除掉李叱。 如果再不除掉的话,李叱一旦和虞朝宗相见,云隐山的事也就彻底暴露。 以虞朝宗对李叱的信任,别说还有云隐山的事,就算是没有,虞朝宗也会站在李叱那边。 郑恭如心里也不由得感慨,原来击败了北狂徒那伙悍匪的人,居然是李叱。 他逃走的时候李叱他们还在山坡上抵御那群马贼的进攻,李叱没有看到他,他也没有看到李叱。 不然的话,他才不会把北狂徒的人头割下来邀功请赏,这是一颗大雷,随时都能爆开,他又不傻。 “大当家。” 郑恭如壮着胆子说道:“我对三当家也是敬仰无比,所以斗胆想请求大当家一件事,能不能把和三当家联络的事交给我?我现在都想去一趟冀州,和三当家仔细的商量一下关于燕山营之后的大计。" 这几句话说的还算高明,虞朝宗不会想到,一个迫切想见到老三李叱的人,是恨不得立刻就杀了李叱的人。 “这样......” 虞朝宗想了想后说道:“你也可以给老三写信,把你的想法和他说一下,你的思谋缜密,老三若是看到了你的信,应该对他也有启发。” 郑恭如一阵阵失望,但立刻就点了点头道:“那我回去之后就把我的想法写下来,尽快派人送往冀州。” 虞朝宗嗯了一声:“这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你自己酌情去办就是了。” 郑恭如俯身一拜道:“多谢大当家。” 他先告辞离开,一路走的时候,脑海里都是该如何尽快除掉李叱的想法。 可是因为心情太乱了,一时之间又想不到什么特别好的办法,思路也不清晰。 他知道虞朝宗对李叱的信任,也知道还有一位二当家在李叱身边。 而他这边确实没有什么人可用,他手下的人都是一些武艺稀松平常之辈,派人回去杀李叱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要想除掉李叱,只能用计。 他一开始的想法是,逐渐改变虞朝宗对李叱的看法,让虞朝宗对李叱不那么信任,自己取而代之。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太慢了,等不到他成功李叱就可能回来和虞朝宗见面。 他一路走一路想,自己手下有谁能够先用一用,然后必须尽快招揽一批人补充进来了。 直到回了他的营寨之后,他才想到了一个暂时可行的法子,但也只是暂时可行。 “张朝镇。” 郑恭如喊了一声。 他手下一个亲信连忙跑进来,俯身道:“当家的,你有什么吩咐?” 郑恭如道:“现在咱们手底下,可信可用的人有多少?” 张朝镇回答道:“当家的,咱们去云隐山的时候损失了一批人,现在当初跟当家的一起来的老人,只剩下一百多个了。” “一百多个也够了。” 郑恭如道:“这样,你明天去挑选五十个好手,尽量选能打的,明天一早就离开燕山营。” 张朝镇问:“当家的,去哪儿?” 郑恭如道:“所有对冀州的联络,都离不开冀州城外咱们的据点,冀州城外斥候驻扎的地方,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大方镇?” 张朝镇点了点头道:“好像是,我也听过。” 郑恭如道:“我假意写一封信送去冀州,之前我已经和虞朝宗说过,然后你以替我送信为由出去,出去之前,也能以此为由去彻底问清楚城外斥候驻扎在什么地方,如果真的在大方镇,那就......” 张朝镇懂了。 “把大方镇里燕山营的斥候都除掉,这样一来,李叱再有什么书信送出城的话,必经大方镇报备,咱们就把这些书信都截留下来,甚至还可以找人模仿笔迹,把李叱的信给改了?” 张朝镇说完之后有几分得意。 郑恭如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我最信任的人,你想的和我想的,一般无二,明天你问清楚到大方镇在什么地方接头,把人全除掉,最起码就能断了虞朝宗和李叱那边的联络。”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再想办法除掉李叱。” 张朝镇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当家的,如果我们拿下了大方镇,而李叱他们的人又不熟悉大方镇的人,我们完全可以假冒虞朝宗给李叱送一封信过去。” 他笑着说道:“比如,就说虞朝宗因为等不及,所以亲自到了大方镇,让李叱到大方镇见面,为了不被人察觉,让李叱一个人来。” 他的手往下挥舞了一下。 “李叱若不怀疑而来,那么必无防备,到时候除掉他也就没那么难了,难道他还会防备着虞朝宗?” 郑恭如眼睛都亮了。 “这样。” 他脑子里也清晰起来,笑着说道:“明日你出去,先奔信州,我母亲在信州城里应该已经招募来一些手下,我对她说过,不要吝惜钱财,尽量多的招募到江湖高手,你去问问我母亲有没有能用,尽量多准备。” 张朝镇立刻点了点头:“明白了当家的,明天我先奔信州去见夫人。” 郑恭如稍稍松了口气。 李叱这个人,多活一天,似乎都是他路上的拦路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二十章 有些小小的江湖事 风和日丽。 李叱一大早就起来练功,完成给自己的功课之后就进地宫去安排,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一场大战,所以不可不谨慎。 这将是一场远比他之前和唐匹敌参与的冀州城防卫战,更为艰苦的大战,因为这一次冀州城真的有可能会被攻破。 李叱如今要保护的人已经很多,如果不是有地宫的话,李叱第一选择也必然是离开冀州。 现在的地宫已经完完全全被李叱改造成了一座地下堡垒,哪怕就算是把入口封闭,他的人在地宫里生活几年都不成问题。 为了应对有可能会出现的长期在地下的生活,李叱可谓事无巨细都想到了。 他们非但存储了大量的粮食,还不断的购买一些鸡鸭猪羊之类的牲畜,别说猪羊鸡鸭,连驴都有。 地宫足够大,粮食草料之类的足够多,而且也不用担心这些东西的叫声会被地面上的人听到。 李叱他们试过,地宫的深度足够,而且中间还隔着一层李叱他们挖出来的地窖。 用长眉道人的话来说,李叱的反应就是一个从小穷怕了的人的正常反应,仔细想想还会让人有些心疼。 因为从小到大他什么都没有,所以当生活变得好了起来,他再面对困难,就想什么都准备到。 李叱甚至还把燕先生请来,想试试在地宫里种菜的可行性。 经过几次尝试之后,发现长势基本不受影响的是豆芽,长的还不错。 他一大早就进地宫是想避开即将到来的节度使曾凌和沈如盏,那两个人现在大概都会沉不住气。 唐匹敌觉得自己有些无奈,李叱把人家节度使大人搞的那么上头,还得他来应付。 马车在车马行门外停下来的时候,车马行里的人也才刚刚进入新一天的生活。 伙计们去忙碌他们该做的事,继续去采买粮食,采买牲畜,采买一切有用的东西。 神雕迈着碎步检阅它的军队,如今在这车马行后院里已经有五百多只鸡,一百多只鸭,还有三十几只大白鹅。 自从有了这些东西之后,神雕可能觉得自己的地位一下子就高了。 每天它都要很高傲的在鸡鸭鹅群中巡视一遍,格外享受那些家禽都躲着它的成就感。 然后再贱嗖嗖极谄媚的跑到狗子那边,像是在向狗子汇报。 用余九龄的话说,神雕的趾高气昂其实全部来自于它觉得自己是个管家...... 余九龄说,神雕巡视那一圈,大概的意思是想替狗子大人看看,狗子大人的早中晚饭怎么样...... 不过你说神奇不神奇,如今后院里专门建造了一排猪圈,李叱他们养了将近一百头猪,神雕就懒得去猪圈那边看。 余九龄还专门分析过这个问题,神雕可能是出于一种很小家子气的想法。 它看到那些鸡鸭鹅想的是,你看这群带翅膀的,和我主子长得差不多,但是我可以欺负它们。 看到那些猪的时候,神雕会想我凑......我可不能沦落到如此地步。 前院正门外边,沈如盏从马车上下来,这是她第一次来车马行,所以站在门外仔仔细细的看了看。 李叱这个人她已经很好奇,而且越来越好奇。 高希宁得到消息,笑呵呵的迎接出来,在那一刻,沈如盏没有在高希宁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得意,于是她对这个小姑娘不得不更加正视起来。 如果因为高希宁猜破了沈如盏的想法,沈如盏不得已来了车马行,所以高希宁就有些得意的话,那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来的路上沈如盏还在想着,看到高希宁的时候,她若面带得意,那么她也就无需在多想什么,因为这样的高希宁可配不上做她沈如盏的对手。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般气度,沈如盏心里的那种争胜欲望愈发强烈起来。 高希宁引领着沈如盏进入车马行,前院的有伙计们在练功,跟在沈如盏身后的吕青鸾看了一眼就脸色微变,因为他看的出来,这些伙计们的训练方式是如练兵一样。 就在沈如盏进车马行之后不久,一队骑士护送着节度使曾凌的马车也到了。 上次曾凌来的时候轻车简行,这次带着护卫随从,这种区别,就已经看出来曾凌心态上的变化。 李叱才不会管这些,他正在地宫里研究把什么地方让出来给罗境。 必须是一个很合理的位置才行,不能让罗境和他们在一处,而且绝对不能互通。 沈如盏来了,曾凌来了,李叱想着自己也差不多该去见见罗境了。 信州。 郑恭如的母亲站在院子里,看着面前这些从江湖上招募来的人手,又想了想自家的财力还有多少。 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有多少用多少,拼尽全力的帮她儿子成为人上人。 她不允许儿子和院子里站着的这些人一样,成为别人出钱就能买来命的碌碌之人。 这院子里有六个人是高价请来的,这六个人的身价加起来,比剩下的几百人身价还要高。 四男两女,来自同一个门派,孙夫人也已经检验过他们的实力,确实十分可怕。 这六个人不是中原楚人,而是塞北来的,但他们的师父是中原人。 据他们六个说,师父是一位云游的道人,走到塞北之后,因为极爱塞北那粗犷的风情,所以留了下来。 他在二十几年前创建了一个门派,招收弟子,而这六个人就是这位道人培养出来的第一批弟子。 这六个人被成为六合神刀,六个人各学了一种刀法,在塞北名气很大,也被誉为六合屠神。 他们的师父名为全圆道人,出自龙虎山。 龙虎山上有道门传承数百年,每一代都有惊才绝艳者行走江湖,仗义而为,天下无有不敬。 可是这位全圆道人当初离开龙虎山并不是奉命云游,也不是自愿云游,而是被驱逐出去。 六合之意,是指上下以及东南西北四方,这六个人的名字也是全圆道人按照六合取的。 大弟子名为擎天,二弟子名为彻地,三弟子为初东,四弟子名为落西,五弟子名为曜北,六弟子名为雀南,其中三弟子初东和六弟子雀南是女人。 这六个人回到中原,他们对孙夫人的解释是,觉得现在中原天下大乱,他们可以仗着自己的本事而闯荡出一番作为。 实际上,他们是奉师命南下中原,最终的目标是去龙虎山杀人。 当年全圆道人犯下大错,被龙虎山逐出师门,他心中愤恨,憋了二十几年的火气,就指望着六合神刀回到龙虎山去大开杀戒。 他之所以给自己改名为全圆道人,也是因为道家说法,圆是圆满的圆。 可是不屠师门,他觉得自己如何能圆满? 这六个人奉命南下,进入中原后决定先要熟悉一下这里,并且还要赚钱才行。 正巧了,在信州城里遇到了孙夫人的手下,孙夫人的手下一看这六人奇装异服,而且气势很强,料来是江湖高手,于是就上前问了问。 这个手下的本意是碰碰运气,因为孙夫人说哪个寻来真正的高手,就奖励十两银子。 谁想到他运气真的太好了,找到了六个。 与此同时。 位于南平江以南,豫州治下的大至县境内有一座鹈鹕山,也不是很高,山林还算茂盛,景色三分雅致。 在山脚下,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胖乎乎的年轻道人正在领着一大群人往山上走。 “诸位,我既然收了你们的钱,当然就不会骗你们,我们龙虎山的道人以诚信为本,你们只管跟我走,我说带你们去观看龙虎山就一定会带你们去。” 这胖乎乎的年轻道人一边走一边说道:“龙虎山道宗已经有数百年传承,被誉为正一道宗祖庭之地,在龙虎山上还有许多惊世奇观。” 其中一个商人模样的人男子一脸懵的问道:“道长,你说的那些惊世奇观都在龙虎山上?” 年轻道人点头:“是的,童叟无欺,都在龙虎山上,所以在这你们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众人都停下来,纷纷质问那年轻道人。 “你收了我们的钱,说带我们去看龙虎山,还说能请龙虎山掌教真人为我们祈福,你现在带我们来鹈鹕山做什么!” 年轻道人很认真的说道:“这里虽然不是龙虎山,但这里是龙虎山豫州分山。” 一群人更懵了,然后就有人想打人。 年轻道人却依然认真的解释着。 “我叫张玉须,是龙虎山真人嫡传弟子,你们可以仔细想想,龙虎山真人能骗你们吗?” 他站在人群前边大声说道:“就算是龙虎山真人骗了你们,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开个玩笑,你们不要当真,记住我的名字,张玉须。” “有的朋友可能会好奇,玉须是哪两个字呢?是不是玉虚宫的玉虚两个字?” 张玉须道:“其实并不是,玉虚宫是武当山的,不是龙虎山的,和我就更没有什么关系了,我的名字叫玉须,玉是白玉的玉,须是胡须的须,所以你们理解了吗,你们也可以叫我白胡子老爷爷。” “弄死他!”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怒骂一声,上前就要厮打。 年轻道人一转身就钻进林子里了,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心说这江南应该是混不下去了,我要不要去江北试试看能不能讨生活。 现在的人啊,真的是太难对付了。 就在跑着呢,对面有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胖子往这边跑,两个人都是回着头跑,谁也没看到谁,砰地一声撞在一起。 两个人揉着脑袋起来,都看了看对面。 “你被人追?” 对面那个小胖子问张有须。 张有须哼了一声:“你不也是?” 他看了看,对面这个小胖子也是一身道袍,于是问道:“你也是道人?” 那小胖子点头:“是啊,你也是啊?” 张有须问:“你哪儿来的。” 小胖子回答:“我是终南山来的,我叫彭十七,请问你是?” 张有须一看人都追过来了,拉了彭十七一把:“赶紧走,找地方再聊,我要去江北,你去不去?” 彭十七点头:“去就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二十一章 条件好与不好的区别 两个圆鼓鼓胖墩墩的小道士蹲在江边聊天,张有须看了看彭十七,然后有些得意的笑了笑:“里滴辣个道袍没有我滴好看。” 彭十七撇嘴道:“你那道袍才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黑啦吧唧的,还是我的好看,我这湛蓝色的道袍,象征着天空的辽阔。” 张有须道:“呸,里滴辣个道袍难看滴很,我这个黑色滴道袍也一样滴天空,是夜空。” 彭十七道:“你能不能不要说方言。” 张有须哦了一声:“你不能说黑色的不好看,这个世界上不是白的就好看,黑的就不好看,也不是白的就重要,黑的就不重要,我给你打个比方,人再白,也有一些地方是黑的,而且黑的地方,都格外重要。” 彭十七想了想这话,觉得龙虎山一定不是什么特别正经的地方。 张有须问:“你名字为啥子这么奇怪。” 彭十七道:“其实我原来没有名字,是我终南山上的师父收留了我,一直把我养到七岁还没有给我取名字,就习惯了叫我跟屁虫,到了七岁,师父要给我办入门登记入册,才想起来我没有名字,他就随便给我取了个七岁,所以我叫彭七岁。” 张有须道:“那你现在为什么叫彭十七?” 彭十七回答:“因为我到今年是十七岁......” 张有须有些懵,他没有想到一个人的名字还能因为年纪的增长而增长,想着这个家伙要是到了几十岁也要这样改吗? 彭三八?彭六九? 所以彭十七的话还没有说完,张有须就把他打断了,一脸好奇:“大一岁,你就加一次?” 彭十七嘿嘿一笑,摇头得意道:“你不懂,不是大一岁我就加一次,而是大一些我就加一次。” 张有须很疑惑的看着彭十七问道:“你这话和我问的话有什么区别吗?” 彭十七道:“你以后就懂了,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 张有须:“呸,我比你大,我十九了。” 彭十七道:“你十九了,但你不是十九,我十七了,但我真的是十七。” 张有须再次陷入疑惑。 良久之后,张有须飞起一脚踹在彭十七的屁股上:“你嘚瑟个啥!嘚瑟个锤子!” 片刻后,彭十七打开包裹,翻出来个纸包,里边是两个馒头,他递给张有须一个。 “白胡子,你为什么离开龙虎山?” “因为我优秀。” 张有须接过来那个馒头,道了一声谢,然后继续说道:“龙虎山在每一代弟子中,都会挑选一个人下山行走江湖,仗义而为,传承龙虎山济世救人的信念,不优秀的人,当然不可能下山来。” 彭十七的嘴几乎都撇到耳朵下边了。 “你要真是龙虎山的入世行走,你会去骗钱?你真当我没有看到你骗人家说可以去龙虎山,结果带人家到鹈鹕山。” 张有须道:“我那是......替天行道,那些人都是大至县里一些为富不仁的家伙,越是为富不仁的越渴望神明保佑,我是教训一下他们......难道你就比我好了,你不一样被人追。” 彭十七道:“那不一样,我被人追不是我骗人,而是我被人骗......我刚走到大至县,已经没有盘缠,正好遇到一群人聚集着说些什么,我就凑热闹看了看。” “原来是一个富户人家的大小姐要招亲,他家的管事怕人来的少了那大小姐脸上不好看,于是每人给一两银子,什么也不用干,就去凑个人数就行,还管饭。” “这等好事我就去了,谁想到,那管事一共找来三十来个人,全他妈的都是托儿。” 张有须不理解了,他好奇的问道:“不都是托儿吗,你也是 啊,你拿了人家一两银子,就是做托儿去的。” “你懂个屁噢。” 彭十七道:“那三十来个人,都是为了骗我去的托儿,我以为他们都和我一样是凑人数的,原来他们是凑数,我是那个人,哪想到是把我骗过去入赘的,那大小姐说她是一眼就看中我了,说是胖三份财,不富也镇宅......” 张有须明白了,这就是随便拉个看得过去的外乡人入赘。 一定是那富户家里的大小姐不太好嫁出去,又有入赘的条件,本乡人都不愿意。 彭十七道:“要不是我跑得快,我的冰清玉洁和我的美貌就都要被玷污了,不过我这么帅气,也难怪他们一眼就相中了我。” 两个人并排着蹲在江边,张有须一屁股把彭十七撞到一边去了。 “你嘚瑟个锤子!” 张有须问他:“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没有。” 彭十七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实不相瞒,我也是终南山的入世行走。” 张有须因为这句话而收拾起来几分轻视,因为他知道没有真本事的人是不可能被派下山的。 “你下山也是为了济世救人?那你武功是不是很高?” “武功......当然很高,主要是......” 彭十七叹道:“师父说我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别管吃什么,肯定吃到顶......” 张有须看向彭十七,竟然是一种惺惺相惜的眼神。 “我们一起去冀州吧。” 张有须道:“我听闻冀州有一人被尊为绿眉天王,厚待百姓,镇守边陲,要入世救人,光靠我一人之力又能救的了几个,不如去投靠那样的大英雄,辅佐他拿了这天下,那才是入世救人呢。” 彭十七想了想,那般大英雄,应该会管饭。 不管饭的大英雄,都不会是什么正经大英雄。 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索性就点了头。 他其实是偷偷溜下山的,终南山道门里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已经没有什么柴米。 他想着自己吃的多,留下来的话,师父师兄们都照顾他,还要尽量让他吃饱,他心里难过,所以偷偷下山来。 他想着,自己离开了,山门里的师父和师兄弟们,应该就能多吃上一口饭。 “走,咱们就奔冀州。” 彭十七道:“凭你的本事,难道还不能养我了?!” 张有须点了点头道:“那是!” 然后醒悟过来,一屁股把彭十七又撞到一边去了。 “凭什么我养你。” 张有须道:“你得凭自己本事养活自己。” 彭十七道:“行行行你说了算,你这样古道热肠之人,就算我说凭自己本事吃饭,难道你吃饭还能不带我?” 两个同样胖乎乎圆滚滚的小道人,决定去冀州投靠绿眉天王虞朝宗,渡过了南平江后一路往北。 信州。 张朝镇见到了孙夫人,俯身拜倒。 他将郑恭如的安排仔细说了一遍,孙夫人随即点了点头,她看向那六个江湖高手,心说这也算是天意,她儿子需要什么,上天就送来了什么。 “几位先生。” 孙夫人过去,把想请他们六个随张朝镇去冀州杀个人的事说了一遍。 她也无需隐瞒什么,因为这六个人之前就对她说的很清楚,只要银子给的足,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杀人。 六合神刀的大师兄擎天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无妨,不过是杀一人而已,我们就去 冀州一趟。” 他之前对孙夫人打听过,问她知不知道龙虎山怎么走,孙夫人居然没有听说过,这让他有些诧异。 他师父说龙虎山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威风,他还以为这中原之地,人人都知龙虎山何在。 结果一路上走到信州也没人知道怎么走,也不是人人都知道有龙虎山。 他们南下之前,师父就对他们说一路往南,要走很久,最少一年多,他们却不信,中原之地,还能走一年了? 这次去冀州,冀州那样的大城,应该会有人知道龙虎山该怎么走。 擎天把其他五个人叫到一起商量了下,他们之前收了孙夫人一年的银子,每个人一千两,可他们根本没打算留在这一年。 “正好趁着这次出门,我们直接南下,手里的银子做路费应该已经足够,咱们去龙虎山才是正事。” 擎天道:“到了冀州,帮她杀个人,咱们再从冀州想办法抢一些来,传闻冀州里富户无数,到时候抢了就走。” 其他几个人纷纷点头。 于是,张朝镇带着队伍离开信州,赶赴冀州城北边的大方镇,那是燕山营的斥候驻扎所在。 冀州。 车马行,客厅。 唐匹敌动手给节度使曾凌倒了一杯茶,笑着说道:“大人来,是有要什么东西要交付给我们车马行运走吗?” 曾凌眯着眼睛看了看唐匹敌,唐匹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 “李叱呢?” 曾凌问。 唐匹敌道:“李叱出去采买东西了,也不知道节度使大人会来,车马行里有一百多口人要吃饭,存粮已经不足,所以李叱出门去想办法了......” 曾凌叹道:“唐公子,你是当我瞎了吗?” 唐匹敌道:“大人何出此言?” 曾凌道:“不说我不知道的,就说我所知道的,李叱当初从羽亲王那边就坑过来多少粮食?崔家被查,夏侯琢第一件事就是一车一车的往这里送粮食......” 唐匹敌指了指门外道:“这不是养猪了吗,开销大。” 他一指的时候,正好余九龄进门,余九龄看着唐匹敌,唐匹敌看着余九龄。 片刻后,余九龄张开嘴学了几声猪叫,还用眼神朝着唐匹敌示意。 那眼神里的意思大概是在问唐匹敌,老唐老唐,你看我机灵吗? 曾凌叹道:“我没有很闲的时间来和你们开玩笑。” 他看向唐匹敌:“如果你可以代表李叱和我谈,那么就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如果你不能,那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唐匹敌点了点头道:“那好。”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 曾凌等着他说话,唐匹敌坐在那却一言不发,曾凌看他一眼,他就客气的笑一笑,再看,还客气的笑一笑。 曾凌皱眉道:“唐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你既然已经坐下来,又不说话?” 唐匹敌一脸惶恐的样子:“我不能代表李叱,但我没听到大人刚才说,不能代表李叱也不能坐下来......我就是单纯的坐下来,我其实不能,什么也不能,李叱他说现在条件不好,条件不好就都得听他的。” 曾凌听出来最后这句话的意思。 “条件不好就得都听他的,那条件好了呢?” 曾凌问。 唐匹敌笑起来,很认真的回答:“条件好,李叱说什么不重要,条件要是特别好,李叱都可以不重要。” 曾凌问:“你可确定?” 唐匹敌道:“确定,李叱就是这么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二十二章 最爱的就是谈条件 这个世界上的人不一样,不一样在很多地方,有的是直观的,有的则不是。 打个比方,有的人就非常不喜欢谈判,不喜欢谈条件,觉得这是很复杂很伤脑筋的事。 可永宁通远车马行里的这些家伙们,就喜欢谈条件,可喜欢了。 如果让他们把自己喜欢的事都列一个表出来,那么谈条件这件事绝对能排进前三。 所以当唐匹敌听到节度使曾凌接上话后之后,眉眼都逐渐舒展开,像极了一个即将勾引到小姑娘的坏小子。 曾凌问:“条件不好都听李叱的,那条件好了呢?” 唐匹敌笑道:“大人先说说是多好的条件。” 曾凌笑了笑说道:“其实刚刚唐公子应该已经看似在不经意间把条件说了一些,唐公子这样的人说话,有些话需要认真去想一想。” 唐匹敌笑的更加畅然起来。 曾凌继续说道:“刚刚唐公子提到了粮食,那就先谈谈粮食,我可以给,冀州粮仓里的粮食很多,多到我有底气,但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唐匹敌问:“大人只管说,不明白什么就问。” 曾凌道:“既然你们想走,可以要别的条件,为什么还想要粮食?” “因为贪。” 唐匹敌给出的回答又快又直接,简单明了。 曾凌微微迟疑了一下,他有些疑惑的问道:“我给你们粮食,你们走的时候也要一车一车运走?” 唐匹敌道:“大人放心,车,我们有的是。” 曾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这句话。 唐匹敌继续道:“当然,如果大人连车也给的话,那么肯定是显得更好一些。” 曾凌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说道:“我曾听闻,每个人想占便宜的心思,一开始都不会很明显,虽然这是人之常情,但大概都是在吃过一次亏之后才开始逐渐明显起来,最终是不再遮掩自己的贪念。” 他看了唐匹敌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他问:“所以,你和李叱这样的人,是吃过多少次亏之后,才能做到现在这样,想占便宜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唐匹敌道:“大人是不是误会了?” 曾凌笑了笑,有些讥讽之意。 他问道:“我误会在何处?” 唐匹敌才不理会他那有些讥讽的笑,别管是笑是眼神,哪怕是直接讥讽的话语,只要能占便宜,都可以暂时不理会。 所以他很耐心的解释道:“大人刚刚说,每个人想占便宜的心思,多是在吃过一次亏后才越发明显起来,别人可能都是这样总结经验教训的,我们不是,我们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占便宜中不断总结经验的,所以才会越占越好,越占越多,越占越开心。” 唐匹敌笑道:“李叱就非常善于总结这样的经验教训,不过他总结出来的,大概都是为什么这次占的便宜不够多?要反思!”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调侃,可实际上却能让曾凌听了会感觉到难受。 他是节度使,一方诸侯,封疆大吏,他在讥讽别人的时候,却阻止不了别人在占他便宜,而且还在调侃他,这比他对别人的讥讽,似乎更加伤人一些。 所以人在感受了屈辱之后,都会有一些比较锋利的言辞脱口而出。 曾凌道:“你应该明白,其实我没必要一直劝你们走,我也有别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似乎更加彻底一些。” 唐匹敌点头:“大人说的对。” 没有然后了。 曾凌等了片刻后,发现唐匹敌只说了这五个字,后边没 有什么要说的了,所以他觉得自己又被调侃了。 曾凌看向唐匹敌,在想发火的那一刻忽然间醒悟过来,这不就是自己之前反思过的吗? 可是刚刚那一刻,自己又忘了。 他和进卒聊天的时候说过,他以为自己已经到了没有什么可怕的年纪,却发现原来年轻人才是真的什么都不怕的。 唐匹敌他们不怕。 所以曾凌缓了一口气后又笑起来,变得和蔼了许多。 “粮食不是问题,马车也不是问题,你们愿意走,我就给,说出来一个数字。” 唐匹敌听到这句话之后显然又开心起来,他笑着说道:“李叱说,人不能贪得无厌,如果贪没有限度的话,那么就是人品有问题,再贪的人,也要给自己一个上限,这样最起码不会遭天谴。” 曾凌才不信,他问:“所以呢?你们想要多少?” 唐匹敌没回答,而是反问。 “大人有多少车?” 听到这六个字,曾凌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唐匹敌笑着说道:“我觉得李叱说的对,人如果贪得无厌,就会被人讨厌,我和李叱,都不想做一个被别人讨厌的人。” “假如大人有五百辆车,我却向大人要六百车粮食,这就是贪得无厌。” “假如大人有五百辆车,我却只向大人要四百九十九车粮食,这是我有底线,保持着良知。” 曾凌瞪着唐匹敌问:“你管这个叫良知?而且,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才你用了一个只字?只要四百九十九车?” 唐匹敌又一次耐心的解释道:“只字不重要,四百九十九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有多少车?” 曾凌真是讨厌极了唐匹敌这耐心啊。 讨厌到他想骂街。 曾凌这次缓了好一会儿后才勉强缓过来一些,他叹了口气后对唐匹敌说道:“我没有五百辆马车,二百辆也没有。” 唐匹敌道:“大人谦虚了。” 曾凌忽然之间控制不住了,朝着唐匹敌咆哮了一声:“我没有谦虚!” 唐匹敌点了点头:“我信,大人说没有就是没有,这都不是问题,可以解决的都不用争执,我们自己去想办法搞到马车,大人没有那么多车,也不用觉得太愧疚,我们可以补齐,大人可以把车费出一下。” 曾凌怒视着唐匹敌:“我愧疚?” 唐匹敌道:“大人,不用愧疚。” 曾凌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该对自己说些什么来,才能安慰自己现在几乎压制不住的怒火。 也许唯有快点把事情谈好,他才不至于被唐匹敌气死。 “直接一些吧。” 曾凌道:“我不想再兜圈子了,你说你们的要求,我说我的底线,谈得来再继续谈。” 唐匹敌道:“那就五百车。” 曾凌摇头:“不可能。” 唐匹敌问:“四百九十九?” 曾凌起身。 唐匹敌道:“多谢大人成全。” 曾凌再次深呼吸,然后扶着座椅的扶手缓缓坐下来,因为有些用力,手指就显得有一点发白。 “唐公子,两百车,不能再多了。” 唐匹敌道:“两百零一?” 曾凌问道:“有意思吗?!” 唐匹敌道:“我就是想再试试......李叱说,人不应该那么容易妥协,还是要有一颗勇于尝试的心。” 曾凌道:“ 拿了两百车粮食,你们立刻就走。” 唐匹敌道:“大人是不是误会了?” 曾凌压着怒火问道:“我又误会什么了?” 唐匹敌道:“粮食,不是唯一要谈的条件,大人不会是觉得粮食谈完了,其他的事就可以不用谈了?两百车粮食,归根结底,其实并不算什么难事,对于大人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不是吗?” 瞬间,曾凌觉得自己居然冷静下来不少。 自己动了这么大的怒火,几乎气的要炸开一样,可仅仅是因为两百车粮食? 拿他的身份来说,堂堂冀州节度使,为什么要因为两百车粮食而气成这样? 想到这一点后,曾凌心中释然了一些,但很快就又想到......自己因为区区两百车粮食而气成这样,一会儿唐匹敌再说出些什么来,那岂不是...... 他看向唐匹敌问:“你们也卖药的是吧?” 唐匹敌点头:“卖!” 曾凌道:“在你说别的条件之前,有没有什么安神顺气之类的药,先给我备一些。” 唐匹敌道:“大人说笑了。” 曾凌道:“你才是说笑,我认真的,让人备一些药来。” 唐匹敌道:“行。” 他朝着门外的余九龄喊了一声:“九妹,给节度使大人去找一些安神顺气的药来。” 余九龄应了一声,一边走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的说道:“要什么安胎顺产的药,有啥用......” 曾凌好像还听见了,嘴角又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他再次深呼吸,调整好了之后才问唐匹敌道:“你们还想要些什么东西,尽量一口气说完,能给的我就给,给不了的,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也给不了。” 唐匹敌道:“粮食是一部分,再有就是,我们走之前,会尽量把之前和大人谈好的交易完成,李叱答应了给大人的军队里提供一批药,我们送药过去,大人如数结算银钱。” 曾凌很认真也很诚恳的说道:“药不重要,钱我可以直接给你们,药的事可以往后放一放,有没有药,我都给你钱。” 唐匹敌眼睛微微一眯。 曾凌道:“你大概说一下这些药的数量,我大概给你们这些药的银两。” 唐匹敌道:“那大人亏了。” 曾凌道:“你认为我是占便宜来的?” 唐匹敌道:“大人高风亮节......” 曾凌:“你闭嘴!” 唐匹敌点了点头:“好的......咱们再说别的。” 曾凌:“还有别的?”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我就想看看究竟还能怎么样的语气说道:“你说你说。” 唐匹敌道:“其实李叱的交代也就三种东西,第一是粮食,第二是银子,这都已经谈过了,第三是兵器甲胄,大人若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曾凌皱眉道:“这个,没的谈。” 曾凌看向唐匹敌说道:“我给你们多少兵器甲械,将来都可能是燕山营的士兵穿戴着甲胄挥舞着兵器,再杀奔冀州。” 唐匹敌略显为难起来。 曾凌道:“我说没的谈,那就没的谈,你想谈的话,那就换个别的。” 唐匹敌更显为难的说道:“那......似乎就只好折现了,还是给银子吧。” 曾凌点头,好像还松了口气似的说道:“这个可以。” 说完之后他自己楞了一下,就是有一种,隐隐约约的,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二十三章 续茶 曾凌能在车马行这里谈判,其实就是一件很荒诞的事,一方是节度使大人,一方是车马行的小商人,这对等吗?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节度使大人随便指派手下一个官员过来,这官员都能趾高气昂的把车马行碾压。 在官员眼中,商人实在是一种可以重视你但也可以完全不当回事的人。 而有些现实的是,商人往往都会有这样的觉悟,无须别人去提点什么。 唐匹敌和李叱说这些的时候,李叱觉得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应该对曾大人有那么一丝同情。 唐匹敌道:“我觉得曾大人当时应该是这样想了,毕竟这确实是很憋屈的一件事。” 李叱道:“那这事也不能怪在我们身上,要怪就只能怪朝廷不争气。” 蹲在院子里正在和神雕对视的余九龄回头问了一句:“为何是朝廷不争气?” 他刚问完,神雕就不满的哼哼了几声,似乎在对余九龄说你专心点。 余九龄居然听懂了,又专注的和神雕对眼去了。 李叱道:“大楚朝廷如果争气的话,一位堂堂的节度使大人,何必跟我们浪费口舌。” 唐匹敌道:“如果这个天下是正常的,那么如曾凌这样的人对我们这样的人说话,叫令,但是现在天下不正常,所以他对我们说的话,是谈。” 其实唐匹敌这话里还确实客气了些,曾凌刚刚在的时候,说的话既不是令也不是谈,甚至可以算作求。 余九龄因为这句话都有些骄傲了,他是真的有些骄傲了,因为他和别人更为不同。 他本来就对所有做官的人都看不顺眼,所以,以他的机灵劲,依然难以和做官的人打交道。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其实余九龄和姜然是很相似的两个人,虽然余九龄看起来嘴巴很贱,但却能很快和人熟络起来。 姜然就是在官场上的余九龄,也许恰恰是因为常年在官场,束缚了姜然的全部天性。 余九龄道:“那咱们拿了两百车的粮食,真的要运出去吗?可是我想着的是,一旦我们把粮食运出城,曾凌就有一万种办法让我们死在城外。” 唐匹敌回答道:“先不说咱们运不运,首先他不会,因为没必要,他给我们的,其实是他最不在意的东西,粮食,银子,对于他来说根本不需要在意,用不在意的东西换我们离开,他何必再派人追杀我们?如果真要这样的话,那他也就没必要和我们谈这些。” 余九龄懂了。 所以他又笑了。 因为他觉得很好玩,很爽,很出气。 也许别人不会有余九龄这样爽起来的感觉,做官的人越是吃瘪,越是难受,他就越开心。 而之所以有这样的怨念甚至可以说是恨意,归根结底是因为他在只饮酒酒楼里的经历。 唐县那样小的一个地方,随随便便一个穿官服的人进只饮酒,就可以不给钱。 小时候的余九龄气不过,觉得吃饭喝酒要给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所以追过去质问,凭什么你们就可以不给酒钱? 回答他的是一个耳光,把余九龄打的嘴角流血。 如果不是掌柜的追出来把他拉回去,又点头哈腰的道歉,还再送了两坛酒,他可能会被打半死。 在那之后,余九龄就在想,最起码我得让人打不到我,也是在那之后,他恨上了所有穿官服的人。 “这才是一个好的时 候。” 余九龄说道:“如果大楚没有现在这么乱的话,相对于普通百姓们来说,当官的就是神,我们是凡人,他们是神明。” 然后他美滋滋起来:“而我们现在,可以比肩神明,甚至让神明都他娘的有些难受。” 他在台阶上坐下来,看了李叱一眼后说道:“小时候被欺负的多了,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就会胡思乱想,想自己变成一个无所不能的人,比神还神,只需动动手指,就能把欺负我的那些人全都干掉。” 李叱拍了拍他肩膀,李叱也这样幻想过,所以他愿意去学,多苦都愿意去学。 余九龄吐出一口气,笑了笑。 “我小时候胡思乱想的可有意思了,我会变成各种各样的英雄,各种各样的神,明明是在想怎么去干掉那些坏官,可是想着想着就飘了。” 他对李叱说道:“我还幻想过,这不是唯一的一个世界,有很多很多世界,每一个世界都有一个很凶很凶的神掌管,他们唯一且孤独,而我就是他们孤独的终结者。” 说到这他咧开嘴笑起来,那笑容就不是什么好笑。 余九龄道:“终结这些神的孤独用什么手段,取决于神是男的还是女的。” 唐匹敌拉了李叱一把:“离他远点,我怀疑男神都被他睡了,女神都被他干掉了。” 余九龄想了想后说道:“你说的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李叱噌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这次是他拉着唐匹敌走。 “走走走,咱们快走,这个家伙太可怕了。” 余九龄撇嘴道:“你们这两个凡夫俗子懂什么,做神的快乐,你们不懂啊。” 神雕在旁边哼哼了两声。 余九龄在神雕身上拍了拍,脸上是一种还是你懂我的表情,神雕在他脚边哗哗的撒了泡尿,然后哼哼着走了。 后院,茶室。 高希宁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她这是第一次给来车马行里的客人煮茶。 但却一点没有显得很生涩,她的动作很美,轻柔,舒缓,就连沈如盏都觉得此时此刻的高希宁,应该是天下最美的女人才对。 “你从小就学烹茶?” 沈如盏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高希宁摇头道:“不是,昨天学的。” 沈如盏道:“看来你们这个车马行里真的是人才济济,还有懂得烹茶的先生,如果不是耐心的教过你,也应该不会只用一天时间就让人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烹茶。” 高希宁微笑着说道:“车马行里确实没有谁懂得烹茶,这里的人都觉得烹茶是浪费时间,想喝茶,泡茶就是了。” 她看向沈如盏道:“我是昨天想到,若今天沈姐姐来了,你喝茶又是那么讲究,不如我学一学。” 沈如盏好奇的问:“既然这车马行里没有人懂得烹茶,你是向谁学的?” “书。” 高希宁回答道:“李叱有很多很多书,大概只要你能想到的,他这里都会有,他用了很多时间来读书,也用了很多时间来找书买书。” 沈如盏微微一怔。 片刻后她笑着说道:“我听闻,李公子年少时候生活凄苦?所以那时候应该是想读书而不能,所以现在生活的好一些了,就开始买书,不管是有用还是无用,都买,所以他连烹茶之道的这样无用的书都会买来,却未必会自己真的学一学。” 高希宁有些 不开心。 谁说李叱不好,她都不可能开心。 沈如盏的话没有说的那么直白,但意思也已经很清楚,就是李叱原来穷,现在忽然有钱了,就开始报复性的花钱,不管有用没用,买了再说。 高希宁坐直了身子,有些严肃的说道:“花钱买书进而学,我觉得这是很高尚的一件事,在不一样的生活中,有不一样的求学方式,这也是很高尚的一件事。” 沈如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想要整理一下措辞来说些什么。 高希宁却已经继续说道:“他买来的每一本书都读过,他还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用之书,只要会思考,就会从文字中有所悟。” 沈如盏的措辞没能顺利整理出来。 高希宁一边烹茶一边继续说道:“李叱还说过,学问不是用来显摆的,而是实用的,说到实用,比如我昨日才学的烹茶,今日就用到了。” 她看了沈如盏一眼。 刚刚沈如盏说,李叱脸烹茶之道这么无用的书都买来,现在高希宁说,这不是用上了吗? 烹茶之道无用,却用在了你这里,这无用也就变得有意思起来。 沈如盏抬起手,轻轻的鼓掌。 “李叱真的是很有运气的一个人。” 沈如盏笑道:“他身边有你这样的女孩子,也许才是他最大的运气。” 高希宁笑着回答道:“我把自己伪装成很好的样子,骗了他以为自己占了天下最大的便宜,他觉得很开心,我也觉得很开心,因为我也觉得自己占了天下最大的便宜。” 沈如盏沉默了一小会儿,大概是在思考这句话里那令人觉得会有些淡淡嫉妒的东西。 她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他觉得你是天下最好,你觉得他是天下最好。” 沈如盏笑着问道:“那若他也是别人眼里的天下最好呢?” 高希宁把烹好的茶递给沈如盏,然后语气很轻柔很平淡的回答道:“那要看是多少人这样想。” 她的话让沈如盏一时之间没有理解,所以她再问:“听你的语气,难道你觉得人越多越好?如果是的话,我这就很难明白你的心意了。” 高希宁道:“若只有我一人觉得他天下最好,他是我一人的英雄,若万人觉得他是天下最好,那他是万人的豪杰,若天下人都觉得他是天下最好......”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嘴角上的微笑是那么的阳光明媚,那么的清风徐徐。 她说:“那......天下谁人不识君?” 沈如盏一怔,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句话如果真的仔仔细细去思考,其实很有意思,整个天下没有一人不知道的,似乎只有那一人才行,或者说,只有那一个位置才行,只有那一个称呼才行。 这一次,沈如盏思考了很久很久。 她端起茶杯,仔仔细细的再次品味了一下这一番话,一人英雄,万人豪杰,天下谁人不识君。 良久之后,沈如盏笑着点了点头,放下茶杯说道:“幸好还不算太晚。” 高希宁嗯了一声,给沈如盏续茶。 烹茶那本册子里说,如果为人烹茶,却相谈不欢,那么便不要再续茶,喝茶的人自然也就明白,没有续,就是结束。 沈如盏看着自己杯子里续上的茶,微笑着说道:“好在,我也读过烹茶的书,现在看来,确实很有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二十四章 心有所感 烹茶不烹茶的不重要,大家都有茶可以喝才重要,而沈如盏也并不是认输了。 若以为她认输了的人,大概没有想明白,她在和高希宁这一番谈话中精妙的故技重施。 她之前对李叱的态度就是刻意冷淡,等到关键的时候再表现出关键的作用。 用她自己的话说,这种策略叫做欲扬先抑。 刚刚,她只是又做了一遍而已。 先用一种看起来稍显冷淡,也有些尖锐刻薄的话去讥讽了一下李叱。 于是有了高希宁对她说的那番话,这是一种很必然的反应,都在她预料之内。 然后她用沉思来表现出自己醒悟过来,然后用一句好在我也读过烹茶的书,来对高希宁表示认可。 这是比两个人见面后,上来就直接谈条件说事情的态度,会让人觉得更好一些。 沈如盏一直都在说自己是一个商人,所以她总是用经商的眼界来看待问题。 比如谈合作。 一上来就表现出一种......好吧,我很愿意的态度,其实远远不如表现出一种......好吧,你争取到我了的态度。 一上来就表示我愿意,你的谈判对手会觉得太轻松,让人觉得轻易得到的,也许会不被重视。 而让人觉得是你争取到了我,这就给对手一种满足感,让对手以为是对手自己的能力。 所以沈如盏离开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开心,而高希宁看起来也很开心。 沈如盏离开车马行之后不久,夏侯玉立就出现在高希宁身边,她是比较担心高希宁不安全,因为高希宁的武艺确实......那样吧。 所以整个过程,夏侯玉立就一直都在茶室里屋坐着,两个人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可以说一字不漏。 “你真厉害。” 夏侯玉立道:“居然让沈如盏这样的女人哑口无言。” 高希宁笑了笑道:“她才是很厉害,哑口无言是她故意装出来的,她是想让我觉得,她一开始不愿意,后来愿意,是被我用实力说服才愿意的。” 夏侯玉立一怔,她是实在没有听出来。 高希宁挑了挑眉,笑道:“我也很厉害,因为我让她信了,是我争取到她的。” 夏侯玉立眨了眨眼睛,她仔细回忆了一下高希宁和沈如盏的对话,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想到这么多。 她自言自语了一句:“你们都是神仙吗?” 高希宁背着手,甩着马尾辫往前走。 她笑着说道:“就算我们都是神仙,我也是比较年轻的那个神仙。” 夏侯玉立跟着笑起来。 “噫。” 她说:“谁还不是了。” 车马行外,沈如盏登上马车,而她的护卫吕青鸾则坐在了车前边,一甩马鞭,马车缓缓启动。 走在半路上,吕青鸾忍不住问了一句:“东主,还顺利吗?” 马车里的沈如盏笑了笑道:“事情似乎已经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发现了好玩的人,我喜欢那个聪明到了极致的小姑娘,她真的太招人喜欢了,她知道怎么让人心里舒服起来,而且还表现的很自然。” 沈如盏闭上眼睛,嘴角却依然带着笑。 “我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很轻松,彼此也会都很满足......回去之后你告诉伙计,准备出来一批伤药,最迟明天下午就要送到车马行来,送过来的人要说清楚,这是我给我妹妹高希宁补的见面礼,另外,我昨天刚买回来的那一对金饰也给她送过来。” 沈如盏从来都不会买玉器之类的东西,她若要买首饰,只买金的。 在她眼里看来,不管是古玩玉器,还是珍珠宝石,又或是其他什么看似名贵的东西,都不如黄金,黄金可以带给她的快乐,其他东西完全不可能带来。 人笑她庸俗,她笑人无知。 吕青鸾从沈如盏的语气中就听得出来她的愉悦,所以也跟着笑了起来。 “东主,好像是遇到对手了。” “不是对手。” 沈如盏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道:“是同类,迄今为止,我发现的第一个同类。” 与此同时,罗境的将军府。 这个战场上所向无敌的少年将军,坐在校场上看着士兵们在烤羊,气味已经远远的飘了过来,让人觉得很有食欲。 罗境却在沉思之中,他该怎么做才能应付曾凌? 曾凌必然会有所举动,可是这个举动以罗境的心智还猜不到具体会是什么,又会在什么时候来。 他现在想的是,罗境会不会直接撕破脸,如果此时此刻罗境调集冀州军围攻他的虎豹骑,那么自己也许根本杀不出去冀州城。 他的虎豹骑在平原上可以纵横驰骋,杀敌如砍瓜切菜,可是在冀州城里,大闷罐一样的地方,虎豹骑会被无数倍的冀州军按住打,再凶悍也挡不住围杀。 就在这时候,外边当值的士兵快步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跑到罗境身前后行了一个军礼。 “将军,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永宁通远车马行的当家李叱派他送来的。” 罗境听到这句话之后眼睛就亮了起来,他就知道,李叱一定会找他。 对手的对手,可能是朋友。 他把信打开之后看了看,于是眼神里的那种光亮就越发明显起来。 “来人。” 罗境吩咐了一声:“分派两个任务,第一个,派人去车马行,就说我明日要去登门拜访,第二个,派人去采买一些礼物,贵重一些的。” 说完后他起身,舒展了一下双臂,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了许多许多,迈步朝着士兵们烤羊的地方走了过去。 车马行里。 夏侯玉立和高希宁两个人从后院过来,离着还远就看到李叱和唐匹敌勾肩搭背的跑了,像是刚刚把余九龄怎么样了,占了便宜就跑的那种。 余九龄则一个人蹲在那看着脚边,九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好像被人往脚上洒了一泡尿似的。 神雕扭着它那傲人的屁股走远了,应该是对余九龄也有些嫌弃,还挺明显的。 如果此时高希宁她们俩知道确实是神雕在余九龄脚边撒了一泡尿的话,大概会想到一定是因为余九龄说了些什么。 李叱和唐匹敌都嫌弃的跑开了,而神雕对余九龄的话并不是很在意,并且撒了泡尿。 就在这时候苑佳蓓和刘英媛也从外边采买东西回来,看到高希宁和夏侯玉立之后,两个人顿时笑着跑过来,像是两只快乐的小燕子。 高希宁的好朋友若凌刚刚把燕先生留在这的衣服洗了一些,怀里拿着洗干净的衣服准备放到燕先生屋子里去。 走到这,看到那四个小姑娘站在那看着远处李叱和唐匹敌勾肩搭背的走,还都在没心没肺的笑,于是若凌姑娘心有所感。 “鸳鸳相抱何时了,鸯在一边看着笑。” 若凌摇了摇头,抱着衣服走了。 她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还是四只鸯。” 与此同时,四页书院。 高院长的书房里 ,燕先生规规矩矩的站在那等着高院长说话,而高院长似乎是在想该怎么开头。 “青之。” “学生在。” 听到高院长开口,燕青之连忙应了一声。 高院长笑了笑道:“别那么拘谨,坐下来聊,也不是很严肃的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所以想问问你的态度。” 燕先生在那一瞬间想着究竟是什么事,让高院长这样欲言又止的,难不成......和我有关? 燕先生又想到,能是什么和我有关的事?还要高院长亲自过问,那是不是和高院长也有关? 总不能是......总不能是高院长大概听说了若凌姑娘的事吧。 若凌姑娘确实很贤惠温柔,但是他和若凌姑娘也真的是没有什么事呢啊。 他此时心里一遍一遍的念叨着,院长大人啊,别提若凌,别提若凌,别提若凌。 “关于宁儿......” 高院长一开口,燕先生立刻就松了口气,特别明显的松了口气。 燕先生连忙接了一句:“怎么了?” 高院长道:“虽然李叱自己当面向我提亲了,可终究还是要有媒妁之言才显得正式一些,所以我在想......” 燕先生立刻就懂了:“先生的意思是,让我来做这个媒人,由我来张罗一下正式提亲的事,还有之后定亲和成亲的事。” 高院长点了点头道:“你也看得出来,那两个小家伙,大概已经是一个非她不娶一个非他不嫁,可是人言可畏,若还没有一个正经名分,外人知道了宁儿一直都在车马行里住着,还是会说三道四。” “学生明白了。” 燕先生道:“我今天还有几堂课,等晚上回车马行的时候,我和他们两个把这事好好说一说。” 高院长点了点头:“那就好了,有你操持,我心里也就踏实下来。” 高院长也显然松了口气,特别明显的松了口气,他心里很开心,因为......没提若凌,没提若凌,没提若凌。 两个男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后都笑起来,于是都觉得,正事谈完了,若是此时不闲聊几句就会显得稍稍尴尬了些。 所以轻松下来的高院长,用很轻松的语气问了一句。 “我听闻,若凌似乎对你很好?我这几日在车马行里住着也看的出来,她对你极为照顾,连你的衣服都是她经常拿去洗了?” 燕青之:“......” 此时此刻,燕青之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把这个话题遮掩过去? 而且这种遮掩,必须要快准狠,如果不能一击命中的话,可能高院长很快就会把话题转移回来,毕竟在高院长看来,若凌姑娘也是他的家人。 高希宁和若凌一直都在一起,说是差不多同时长大的也不算太过。 那两个女孩子情同姐妹,高院长自然也清楚。 所以燕青之沉默了片刻后,忽然抬起头看向高院长问道:“院长大人,你有没有打算过续弦?” 果然,高院长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你这是胡说八道什么!我都什么年纪了,哪里还有这样的心思!” 燕青之一看到高院长这个反应就开心了,特别开心。 “其实院长大人年纪也不算很大,身边若是有个人照顾你,不管是学生,还是晚辈,心里也都会觉得踏实些。” 高院长眼睛微微一眯,他问:“你是因为最近有若凌照顾,所以心有所感?” 燕青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二十五章 管饭,有钱 对于地宫的改造,其实从发现地宫之后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李叱从一开始就觉得,这里会成为很重要的地方,能保命的地方。 大楚现在虽然如此局面,可是在江南诸多地其实没有冀州这么乱。 冀州的局面,堪称中原最复杂的局面,原本各路诸侯应该准备着南下才是正道,可是现在却莫名其妙的都被卷进冀州。 先是兖州军被幽州军击败,紧跟着冀州军击败青州军,然后是豫州军击败了冀州军,再然后是青州军和豫州军联手把冀州军逼回冀州城内。 这里的局面,可比江南那边热闹多了。 现在江南的局势,在武亲王的强力扫荡之下已经安稳了不少,新皇杨竞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武亲王身上。 他深知一件事,只要给予武亲王足够的重视,给武亲王足够的权力,武亲王就一定能不断的打胜仗。 只因为武亲王,就是大楚的不败战神。 江南诸多势力,现在各州节度使按兵不动,谁也不想先去和武亲王硬碰硬,都盼着别人先去打一架,他们看热闹。 各路叛军都找个地方龟缩起来,反正能避开就不打,静观其变。 也就是冀州这边,恨不得天天打。 别说现在冀州境内的几个实力极强的队伍,就说还没有入局的燕山营,想着入局的幽州军,再加上虽然铩羽而归但却依然还不可小觑的兖州军,这还没有入局的几支队伍,若是拉到江南去,都能掀起腥风血雨。 燕山营这样的强大势力,如果出现在江南的话,只怕其影响远比现在要大的多。 所以李叱这几年来想的首要的事就不是去争,而是尽最大努力的存活下来。 李先生在给他的书册里写过......每逢大变的初期,入局越早的势力,出局也必然越早。 在乱世初期,不需要过多的去思考如何击败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因为有很多人也在这样想。 当你晚一些入局之后才发现,最初你想破了头皮也没有想到好办法去击败的敌人,已经有不少被淘汰出局了。 李先生将这样的策略,称之为苟住。 李叱其实并不是很理解苟住的意思,但他觉得李先生的策略极为精妙。 粗看起来让人觉得这不就是胆小怕事吗,可是深思之后就会明白,前期的存活对于后期的争夺是多么的重要。 李叱到现在也丝毫都不怀疑,李先生这样的人如果想亲身参与进来,一定会成为最终赢的那个人。 奈何,李先生只想养猪。 地宫里,已经搬运了很多次东西之后的李叱有些累,坐下来稍稍休息片刻。 唐匹敌挨着他坐下来后看了看远处正在适应新环境的神雕与狗子,眼神里有些疑惑。 有些诧异的是,神雕对于这样幽暗的环境似乎完全不在意,倒是一直傲气的狗子显得有些紧张,蹲在神雕的后背上一动不动。 他忽然笑了笑道:“看来在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情况下,有些话连意思都会改变。” 李叱问:“比如呢?” 唐匹敌指了指神雕与狗子:“如果你在别的地方说一个人猪狗不如,那一定是一句骂人的话,可是在咱们这,你要说一句猪狗不如,好像也不是那么太骂人......” 那俩货,一个一千多斤的庞然大物,一个凶悍的狩猎之王。 “想好把什么位置分给罗境了吗?” 唐匹敌问。 李叱点了点头道:“为了稳妥,咱们从通道中间断开,这边咱们自己用,另外一边是在沈医堂地下,把那边给罗境用,出口在沈医堂,咱们比较主动。” 唐匹敌道:“我也是这么考虑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 “一会儿你就出去吧,罗境 还说今天要来拜访你。” 唐匹敌笑道:“曾凌得哄着你,罗境更要哄着你。” 李叱叹道:“被人哄着真的那么好吗?” 唐匹敌瞥了他一眼:“被人哄着还不好吗?” 李叱道:“那你去吧,这种感觉交给你去享受。” 唐匹敌:“又来?” 李叱笑道:“你去应付罗境,我应付别的。” 唐匹敌道:“先说说看你想应付什么去,如果我看着不错的话,咱俩就换换。” 李叱指了指远处:“我在想,怎么把流经外边的小井河的河水引进来,还不能太明显,咱们这地宫已经什么都不缺,唯独缺水......” 唐匹敌道:“我竟然也忘了水源的事......可是挖开河道引流这么明显的事,只要你去做,立刻就会被人盯上。” 李叱道:“办法总是会有的,但我还没有想到,相对来说,水源的问题比见罗境的问题要大的多,所以我来对付难的,你来对付容易的。” 唐匹敌道:“傻子才会信你,你去应付罗境,水源的事我去想办法。” 李叱道:“水源这边会比较累,都是力气活,还是我来吧。” 唐匹敌道:“你越是说的这么诚恳且冠冕堂皇,我越是不信你,所以你去应付罗境。” 李叱起身:“那就这么办吧。” 唐匹敌一怔,他忽然间觉得可能不太对劲,自己是不是又被李叱算计了? 等李叱出地宫去等罗境之后唐匹敌才确定,自己真的是被李叱算计了,李叱就是想让他来干这件事。 他走到地宫深处,见余九龄正在那看着他笑,唐匹敌就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笑个屁?” 余九龄道:“我不是笑个屁,那多不齐全,我是在笑个屎尿屁。” 唐匹敌觉得事情肯定不大对劲。 余九龄道:“李叱说让我在这等你,他说大几百人住在这,要把屎尿屁的事也解决一下,人其实还好,咱们牲口多啊,它们拉的可比人多多了,这茅坑选址和如何处置的问题,就交给你了。” 唐匹敌站在那发了好一会儿呆,想着果然能当老大的心眼都坏。 南平江往北大概一百五十里,走了两天的张玉须看了一眼已经快没力气了的彭十七,用很嫌弃的语气说道:“你果然是干啥啥不行。” 彭十七道:“咱俩带的行礼都不一样多,我负重比你大,当然走的比你慢。” 张玉须道:“放屁,你就一个小包裹,里边还没有钱,我的包裹比你大,还有银子压着分量。” 彭十七道:“我十七啊,坠的慌。” 张玉须飞起一脚。 彭十七道:“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张玉须道:“走到冀州是不成问题,不过还是得想个法子再去赚些钱来才行。” 彭十七想了想后说道:“咱们做点什么生意才能赚到钱呢?” 张玉须眯着眼睛看了看彭十七,然后嘴角一扬,彭十七看到他那猥琐的样子就觉得事情要不好。 张玉须道:“我可以把你卖了,然后你再自己跑出来。” 彭十七呸了一声:“先不说凭什么卖我,只说我怎么就能卖得出去?谁买我做什么,我干啥啥不行,吃饭比谁都行,买我回去当宠物?” 张玉须笑的猥琐起来。 “宠物就对了,你十七啊。” 彭十七想了想,脸一红,骂道:“你不要脸!” 张玉须道:“但这不失为一条妙计......” 一个时辰后,进了县城,张玉须就和彭十七在人多的地方停下来,张玉须使了个眼色,彭十七立刻就倒了下去,不断的抽搐起来。 张玉须连忙过去 ,很大声的说道:“这位路人,你是怎么了?看起来病的不轻啊。” 彭十七四肢乱颤,片刻后眼睛一翻,嘴里吐出来一股白沫,然后就不动了。 张玉须取出来一个药瓶,没有先救人,而是举着药瓶说道:“看,这个人已经几乎没有了气息,好在,我有龙虎山的灵丹妙药,只需一颗,就可将人救回来。” 他倒出来一颗药丸,塞进彭十七嘴里,彭十七片刻后就坐了起来,一脸惊讶。 “哇,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刚刚是死了吗?是谁救了我?!” 张玉须道:“就是靠这个救的你。” 他举着玉瓶嗓音洪亮的说道:“这是我精心配制的丹药,一颗就能起死回神。” 两个人表演了好一会儿,发现只有一位络腮胡子的大哥站在那看着他们。 张玉须问:“这位大哥,你也算是亲眼见证了奇迹。” 那大哥看了看他,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傻批。” 然后走了。 彭十七叹道:“你这招不行啊。” 就在这时候前边传来一阵哭声,有个老人突然摔倒在地,像是昏厥了。 张玉须连忙冲过去,分开围观的人,蹲在老人身边抓起手诊脉,然后问旁边哭哭啼啼的小姑娘道:“老人家是怎么了?” 小姑娘一边喊着老人一边说道:“爷爷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刚才走着走着就昏倒了。” 张玉须连忙把刚才那药瓶取出来,药瓶很大,药丸也很大,一颗能有鸽子蛋大小。 他捏开老人的嘴,用水把药丸化开,然后喂着老人吃了不少颗。 不久之后,老人悠悠转醒,砸吧砸吧嘴,疑惑的看向他孙女问道:“是有好心人喂我喝粥了吗?” 张玉须居然脸都没红,可也没好意思再说那是他炼制的灵丹妙药。 又半个时辰后。 彭十七看了张玉须一眼:“钱没赚到,还把你的钱几乎都给了那爷孙两个,咱俩现在连个烧饼都买不起了吧。” 张玉须叹道:“救人......” 彭十七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那个大药瓶,打开往外倒了倒,就倒出来三四颗。 “玉米面都没了......” 就在这时候,那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跑过来,喊了他们几声,两人回头看,那小姑娘跑到近前,朝着他俩俯身就拜。 “多谢两位恩公救命之恩。” 张玉须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那小姑娘一个劲的道谢,彭十七道:“你们也是苦命,刚刚给你们的银子够用吗?不够用我们这里还有一些。” 他伸手把张玉须的钱袋子拿过来塞进小姑娘手里:“带你爷爷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好好调养,他年纪大了,暂时不要再奔波。” 然后看了看那几颗玉米面大药丸,也塞给那小姑娘:“饿了就吃几颗......” 小姑娘千恩万谢的走了,这次是张玉须看了看彭十七:“本来就没几个铜钱了,你还又都给出去了。” 彭十七道:“救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张玉须叹道:“咱俩也就别想着骗人了,以你我的能力......不太合适。” 就在这时候一个商人模样的人走过来,笑着问道:“两位道长如此心善,我身边缺人,还想护送一些东西到冀州,若是两位愿意的话,酬劳必不会少了。” 彭十七问:“运什么?” 那商人回答道:“我是冀州城永宁通远车马行的采买,刚刚买了一批药材要运回冀州。” 彭十七看向张玉须:“管饭,有钱。” 张玉须点头:“干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二十六章 命里遇时终须遇 李叱接手了当初崔家的整个药材生意,可是药材又不是用不尽的东西,所以他从去云隐山之前,就已经分派人手出去继续采买。 如果不是路途实在遥远,而且路上也不太平,李叱都想让队伍长期保持和云隐山那边的联络,那边的药材确实很好,种类也多。 好在冀州这边药材并不缺乏,采买也就不难,李叱最近还在考虑将采买药材的商队规模扩大一些。 沈医堂有自己的采买队伍,也有自己的药田,但各地沈医堂所需药材数量极为庞大,所以光靠自身补给也有些供不上。 见过高希宁之后,沈如盏还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李叱的车马行分派队伍,也给各州县的沈医堂送原材。 这样一来,沈医堂和李叱联手,冀州之内很大一个区域的药材生意,就能完全铺开。 而此时在南边负责采买药材的不是别人,正是车马行五个百长之一的阮晨。 关于名字的事,这哥俩也不是没自己讨论过,阮暮说阮晨可怜,属于一早起来就不行,阮晨则说你才可怜,那玩意白天基本用不到,你是一到晚上就不行,也该用了,也不行了。 也不知道他俩互相嘲笑,底气何在。 冀州再往南几百里有个地方叫做东柏,这里是出产药材的重地,以前崔家采买也经常会到这里。 阮晨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两个胖乎乎的小道人,从彭十七摔倒在地开始他就注意到了。 一开始他真以为是真的有人突然发病,还准备上前救治,可是走了几步他就看出来不对劲,那两个家伙的演技格外的蹩脚,这让阮晨都觉得好笑。 在他看来,这就是两个招摇撞骗的江湖小毛贼,可是接下来看到的却让阮晨对这两个小毛贼的印象大为改观。 那两个家伙没有骗到人,居然还跑去救人,这种白痴小骗子,简直天生就符合永宁通远车马行用人标准啊。 于是阮晨决定试一试,李叱说过,车马行现在就是要不停的招募人手,但是也不能毫无底线的找人。 看起来像是不傻,其实有点傻,看起来像是个骗子,但其实又很笨,傻乎乎笨唧唧但是又心地善良。 这......就是为了成为永宁通远的一员而生的啊,如果用李先生的话说,那这两个人,就完全符合永宁通远的企业文化啊。 马车上。 阮晨递给张玉须和彭十七每人一个小包裹:“这里边是一些散碎银子,算我提前把这一路上的工钱给你们结了,还有干粮。” 张玉须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阮晨,好一会儿后忍不住问道:“可是掌柜的,你就不怕我们俩提前拿到了银子,转身就跑掉?” 彭十七道:“对啊,我们俩跑了,你岂不是亏大了。” 阮晨很正经的说道:“我们当家的说过,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可信,但是因为些许小钱却发现这个人不是你可以信任的人,亏了一些银子也不用太在意。” 彭十七不懂,他问:“为什么?” 阮晨解释道:“东家说,如果因为一些银子,发现这个人不可信,相当于用钱认清了一个人,只要是用钱能把人认清的,不管是认清他是一个可以交心的人,还是一个不可共事的人,都是赚到了,因为用钱能对比出来的是人性,钱不重要,人性才重要。” 彭十七想了想后问道:“那你们当家的一定是个德高望重的人,没有很多年的人生阅历,说不出这样的话。” 阮晨道:“他......确实德高望重。” 说完之 后阮晨沉默下来,然后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这样说李叱,实在是愧对德高望重这个词。 自从李叱决定把流云阵图纳入所有人每天的必须训练项目之后,每个人都觉得当家的就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想让车马行的每一个人都是完蛋的。 完整的蛋。 唉,想在永宁通远车马行做事,连完蛋无损都难。 每天,人们排队进入流云阵图训练,排队捂着裆离开,而李叱就坐在那笑的跟个大灰狼似的。 听阮晨说完德高望重四个字,彭十七心目中就已经有了形象,那应是一个高高瘦瘦,笑起来和蔼可亲,慈眉善目,甚至会有些仙风道骨的老人家。 张玉须感慨到:“果然冀州多豪士,我本以为,如传说中绿眉天王虞朝宗那样的人,只此一个别无分号,没想到你们的当家也是这样的人。” 阮晨听到这句话眼神微微一变,他想着莫非这两个小家伙是要去投靠虞朝宗的? 若真如此的话,那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两位都是道门出身?” 阮晨问了一句。 “是。” 彭十七道:“我是终南山道门,属全真门下,他是龙虎山道门出身,是正一门下。” 阮晨点了点头,想了想那长眉道长是属于什么门派?好像一直都没有听说过。 “我们车马行里,也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长。” 阮晨一边说一边想着......千万不要被雷劈,千万不要被雷劈,千万不要被雷劈。 但是他脸上还是充满了敬仰的继续说道:“长眉道长,从年轻时候起就行走江湖,救济天下,一生行善,他是一个正直的人,一个让人尊敬的人,等到了冀州你们见到他就知道了。” 他说到这的时候忽然放弃了,想着劈就劈吧,这话我都说的出口,不被雷劈实在说不过去。 而彭十七立刻就把刚刚幻想出来的那位东家的模样,转换成了长眉道人的样子。 心说这车马行真了不起,竟然有两位如此德高望重且仙风道骨之人。 五天后,冀州北侧,大方镇。 擎天往四周看了看,院子里的人都已经被收拾干净,六七具尸体倒在地上,早已没了生机。 他吩咐一声:“把院子里收拾出来,可能还会有人出去,咱们就在这等着,回来一个杀一个。” “是!” 他手下人全都应了一声,然后动手把尸体搬运到屋子里去。 张朝镇对擎天他们六个人的武艺简直佩服到了五体投地,这六个人刚刚出手,动如雷霆,快的让人都不敢相信。 刚刚到了地方之后,擎天只说了一句你们且稍后片刻,然后和其他五个人掠进院子里。 张朝镇觉得自己只是和手下人说了两句话的时候,门就被人从里边打开,擎天从院子里迈步出来,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人已经都杀了。 “前辈。” 张朝镇在擎天他们面前也不敢有什么强势的,点头哈腰的说道:“把这边都清理干净之后,我就想办法把那个东家要杀的人骗到此处。” 擎天哼了一声后说道:“其实又何须如此麻烦,杀一个人而已,就算我们进冀州去杀,难道还杀不成?” 张朝镇哪里敢大意,他当然知道李叱身边也是高手不少,这次若是不能除掉李叱的话,怕以后难免会有反噬,所以连忙劝了几句。 擎天也不坚 持,反正是做完了这件事他们便要离开此地去龙虎山,怎么杀都是杀。 “你去做你的事。” 擎天一摆手道:“我们就在这院子里住下了。” 说完之后回头进去了,对另外五个人使了个眼色。 他们把大门关好,也不让张朝镇的人进去,张朝镇低低的骂了一声后转身走了。 院子里,擎天对其他人说道:“孙夫人的事要办,咱们自己的事也要办。” 他看向二师弟彻地说道:“你和小师妹悄悄进一趟冀州城,踅摸好了看看哪家好下手的,找好了目标,咱们离开之前去做一票。” 彻地点了点头,看向小师妹雀南说道:“咱们走吧,从后边出去,别让孙夫人的手下看到了。” 大半天之后,冀州城里。 彻地眼睛都不够用了,在塞北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大城,到了中原,见识到了这些大城的繁华,他以为也就如此了。 可是进了冀州后才发现,之前看过的地方和冀州根本没法比,确实是差距巨大。 如今冀州只开了三座城门,他们为了不被孙夫人的手下发现,故意没走北门进城,而是走的西门。 彻地看着四周那一座一座木楼,看着街上来来往往衣着光鲜的人,一时之间有些愣神。 雀南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容貌还算可以,只是常年都在塞北所以肤色有些黑,和中原女子相比就显得粗粝了些。 她看着那一个个身穿长裙的女子过去,连连冷哼。 “这地方,看起来就像是天堂一样。” 彻地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听说,只要有足够的钱,在冀州这样的大城里,就能过上皇帝一般的日子。” 雀南瞪了他一眼,她当然知道二师兄说的皇帝一般的日子,指的是什么。 她有些不满的说道:“先去办正事。” 就在这时候,一个车队也从西门进来,看起来守门的那些士兵和车队的人极熟悉,都没有检查,说笑了几句就把车队放了进来。 彻地特意多看了几眼,发现那些马车上都插着两面旗子,一面旗子上写的是永宁通远,一面旗子上写的是沈医堂。 他拉住一个路人问道:“那永宁通远和沈医堂是什么东西?” 被拉住的人一怔,怒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彻地手上微微一发力,那路人就疼的受不了,连忙说道:“永宁通远是一家车马行,冀州最大,沈医堂是一家医馆,也是冀州最大。” 彻地一松手把人推开,看向雀南说道:“医馆生意好,必然有钱。” 雀南点了点头:“跟过去看看。” 马车上,彭十七悄悄拉了拉张玉须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你看那边,有个异域风情的女子。” 张玉须往雀南那边看过去,正好雀南看向这边,两个人有短暂的四目相对。 然后张玉须就怒了,骂了一句就要下车,彭十七连拉着他:“你这是干嘛?看人家异域风情的姑娘也就罢了,怎么还骂人呢。” 张玉须道:“异域风情个屁,她骂我!我刚看她一眼,她就骂我,我他妈的就没有见过张嘴就看你-妈看的异域风情,异域个锤子!” 彭十七下意识的往那边看了一眼,却见那女人还瞪着这边,见彭十七看过来,她张嘴说了个草开头的三个字。 彭十七也怒了,也要往车下跳,那三个字卖的,中原人都没那么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二十七章 踩点 阮晨在前边一辆马车上,听到后边喊声回头看了看,见是那两个小胖道人骂骂咧咧的下车,要去找谁干仗的意思。 阮晨连忙从车上下来,只是问了问怎么回事的功夫,再看那两个人的时候却已经不见了,应该也是不想多事,已经趁机躲开。 那两个人明显不是中原人,从穿着上判断应该是塞北的人,所以怀疑他们俩进城都可能进的不正经。 那些守城的官兵不管你有没有路引凭证,只要你塞给他们的银子够多,他们就会笑呵呵的把你放进来。 这些武备将军府的守城士兵,当然也看得出来那是塞外服饰,按理说应该严查才对。 当然那俩人也许有正经的路引,毕竟理论上燕山北边的草原各部族,也算是大楚的臣民。 “去把人翻出来。” 阮晨吩咐了一声,手下伙计随即散了出去。 阮晨笑道:“先回去,我带你们见了当家的再说其他事,那俩人只要不出冀州城,一定能翻出来。” 彭十七心里突然有些预感,他因为阮晨这句江湖气格外浓的话,开始怀疑这车马行的当家的到底是不是那种仙风道骨的老人家。 “被一个塞外的娘们儿用中原话骂了。” 张玉须叹道:“这感觉这不爽。” 阮晨道:“没事,等到了车马行里,我给你介绍唐公子认识,他精通塞北各族语言,回头抓了那俩人绑在柱子上,让唐公子教你一句你骂一句,怼着脸骂。” 张玉须一怔,下意识的问道:“你们车马行里怎么什么人才都有?” 阮晨笑问:“那你俩最擅长的是什么,到了车马行我向当家的介绍的时候也好说一说。” 彭十七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我确实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但是我吃的多,特别多,如果我去了你们车马行,可能是吃的最多的。” 阮晨叹道:“你真不该有这个自信......” 张玉须道:“你们车马行,不会是连吃的多的人都有吧?” 阮晨道:“恰好,是我们当家的本人。” 他笑道:“你们俩那点饭量半路上我也见识过了,你俩加起来也不是我们当家的一个人的对手。” 彭十七道:“你们车马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阮晨道:“等你到了你就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阮晨先把采买来的药材交给仓库那边,挂刀门小师弟甄艮一看阮晨就笑着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叫:“一天哥。” 阮晨:“......” 甄艮跑到近前,嘿嘿笑着说道:“你说巧不巧,一夜哥刚刚才走,沈医堂那边要了一批药材,是一夜哥过来运的。” 阮晨道:“年轻人,咱们车马行里人才济济,你和谁学不行,非要和余九龄学,他有多欠揍你不知道吗?” 甄艮道:“没错,就是他教的!他跟我说你叫一天哥,阮暮大哥叫一夜哥,他还说你俩就是软十二时辰。” 阮晨:“......” 甄艮看到了那两个胖乎乎的小道人,于是好奇的问了一句:“这两位是?” 阮晨随即介绍了一下,甄艮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俩,然后有些同情的说道:“没想到,天南地北,不一样的道门,居然孕育出了两位如此相似的道长,都是因为吃不饱才行走江湖的......” 阮晨拉了他一把:“一边玩儿去。” 他笑着对那俩小胖子说道:“他不太会说话。” 甄艮一边走一边说道 :“想打我吗?去打余九龄啊,都是他教我的。” 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臭余九龄,偷我点心吃,偷吃就偷吃,把点心吃了,还在纸包里放了一坨牛粪。” 关键是他吃之前,还捧着纸包在鼻子前边用力的闻了闻,想闻闻那点心的香气...... 结果上头了。 阮晨略显尴尬的笑了笑道:“这不是我们车马行的正常,你们也知道,人多了,总会有几个不正常的。” 就在这时候挂刀门大师兄贾阮从外边回来,看到阮晨之后就笑着打招呼:“嗨,一天贤弟!” 阮晨叹道:“咱们走吧。” 车马行。 李叱带着人把地宫封堵好,罗境已经来过,他和罗境提起了藏兵之事,罗境自然乐意。 于是李叱顺理成章的说因为修建地宫而导致资金不足,进度可能会耽搁些。 罗境心说钱的事还叫事,于是很慷慨的让人回去取了几箱银子给李叱送过来,让李叱别省着,不够还有。 李叱看着那几箱银子特别愧疚的说,如果不够的话我会再跟你要一些的。 水源引流的事也已经想好了办法,而且进度很快,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两三天就能完工。 他从地宫出来之后不久,就看到阮晨带着两个陌生的小道人回来了。 张玉须跟着阮晨走到一边等着,距离不是很近,但他还是习惯性的看了看李叱的面相,然后微微一惊。 龙虎山相术历来神妙,他师父掌教真人最擅长的也是此道,他从小就喜欢学这些,可以算得上得掌教真人的真传。 他越看李叱的面相越觉得奇怪,于是悄悄拉了拉彭十七一把,趁着阮晨和李叱说话的时候,他在彭十七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看这当家的脸。” 彭十七看了看,也是一惊。 见他如此模样,张玉须再次压低声音问道:“你也看出来了?” 彭十七嗯了一声,同样声音很低的说道:“看出来了,我师父教过的,你看到了没有,他的鼻子和我的鼻子形态基本相同,我师父说过,鼻子越挺的人,那玩意儿越大,我观此人,应该不会比我小。” 张玉须一捂脸:“你们平日里到底都特么的学个什么锤子啊......师门绝学就是这玩意吗?” 彭十七道:“难道你看出来的不是这玩意?” 张玉须:“滚......” 彭十七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他这脸上有些什么特别的?” 张玉须道:“我不想理你,你离我远点,就说咱俩并不认识,以后也可以不认识。” 彭十七叹道:“我实在是想不到,原来因为那玩意,我给你的打击居然这么大。” “滚!” 张玉须实在是没有忍住。 远处,阮晨和李叱交代完了采买药材的事,要给李叱引荐那两个人,却见那两人彼此嫌弃的分开了些。 等到走近了,张玉须忍不住又仔细看了看李叱面相,然后回忆着师父教给他的那些,一一对证,心里竟然开始紧张起来。 “两位师兄。” 李叱很客气的抱拳行礼,他师父长眉也是道人,所以李叱按理说应该以道门之礼相见。 张玉须连忙俯身道:“见过当家的。” 彭十七见张玉须这行礼有些大,心说你原来是个谄媚之人啊,那我又怎么能输给你。 于是他也俯身一拜,比张玉须的腰弯的还要低,头都快垂到地上了似的。 李叱有一种,他们俩这是晚辈在拜年要红包的错觉。 “两位师兄,何必行此大礼?” 李叱连忙把两个人扶起来,却发现这个叫张玉须的人额头上已经隐隐可见汗珠。 他一怔,现在这个天气已经有些冷了,这人显然是紧张出来的汗,身为龙虎山正统道门弟子,为何会如此紧张? “师兄,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李叱问了一句。 彭十七在旁边说道:“嗯是,他身子不大舒服,毕竟刚断奶没多久就行走江湖。” 张玉须瞪了彭十七一眼,彭十七心说谁叫你刚才骂我的。 与此同时,药材库房外边。 六合神刀之一的彻地躲在墙角后看了看,然后回到箱子里对雀南说道:“这么大的药材仓库,看来那个叫沈医堂的医馆必然存银很多。” 雀南点了点头道:“那好,我们今夜把路子探一探,明天一早出城去告诉大师兄。” “何必告诉他?” 彻地笑道:“你也看到了,这中原习武之人,哪有一个真能打的,我们入关之后,一路挑战,无人是我们对手,一个医馆里的护卫,又能厉害到什么地方去,无需去等人齐,咱们今夜就动手,拿了银子就走,省得耽搁时间。” 雀南也是自负之人,想了想后点头道:“那也不能贸然行事,看准了,如果可以的话再动手。” 彻地道:“到时候你给把风就是了,我一人进去就能把事情办妥。” 雀南皱眉,这师门六个人中,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二师兄,因为他本事最差,可又自大又好色。 彻地不止一次对她都打过主意,如果不是大师兄一直约束,二师兄可能早就已经丑态毕露。 这也就罢了,到了中原之后,看到那些中原女子,彻地显然对她就没了兴趣,这种感觉更加不好。 就仿佛在说,我在塞北对你有意思,是因为能选的不多,可是到了中原后才明白,你根本就不算个女人。 “咱们先去看看那医馆在什么地方。” 彻地并没有察觉到小师妹在想什么,转身就走了。 雀南气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哼了一声后跟上去。 两个人一路打听着找到沈医堂所在,在对面的酒楼里点了些酒菜,边吃边看。 “看看这么多人进进出出。” 彻地笑着说道:“这一天的收入就足够咱们南下所需了,你在这盯着前门,我去后边看看情况。 雀南嗯了一声算是理会,不想和他多说什么,这二师兄在师门六人中本领最低,武艺最差,可是却最狂妄。 他若是本事高一些的话,可能都敢对她用强。 “你去看看就是,别自作主张。” 雀南最终还是忍不住交代了一句:“若是坏了事,大师兄也不会饶了你。” 彻地一摆手道:“大师兄算个屁。” 然后起身离开。 他绕到了沈医堂后边,发现后院的院墙并不是很高,侧耳听了听,也没有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 他心说这种地方,还用得着六个人一起来? 就在他在后院外边转悠的时候,有个身穿长衫的中年男人从院子后门出来。 两个人正好四目相对。 在那一瞬间,彻地想着不如拿下这个人问问情况。 而那个中年男人的眼神里有些疑惑,疑惑的是这个丑八怪好像在想打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二十八章 她会回来的 塞北那边的生活,本就会让人变得粗粝,而彻地他们这样的人在塞北横行霸道,也就不只是粗粝,还有狠厉。 他们从不把人命当回事,在他们眼里,人命也许还不如树上的野果。 因为他们觉得有时候杀一个人,杀一个人也许一点银钱都没有,还不如摘一个野果收获大。 在塞北域外,他们在旷野之中杀个人都不用去处理,尸体很快就会被野兽啃食干净。 那样的环境下,谁家里丢了人,家里人找上一辈子怕也找不到了。 走在旷野上突然发现了一具只剩下骨头的尸骸,并不是多稀奇的事。 到了中原之后,彻地好歹还收敛了些,因为大师兄擎天告诫他们每一个人,没到龙虎山之前,就不要多节外生枝。 但是突然之间彻地面前出现了一个人,而且这条后院外的巷子里还只有他们两个。 所以彻地的第一反应就是先把这个人抓了,问问医馆里是什么情况,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下,动手对他来说是最正常的想法。 当他想到这些的时候眼神就变了变,当他眼神变了变的时候,那个看着他的中年男人表情就变得疑惑起来。 彻地想到抓人之后,迅速的就做了决定,所以一掌朝着那个中年男人的脖子切了下去, 在他手掌切下去之前,那个中年男人眼神里的疑惑是......这个丑八怪好像要打我。 在他出掌之后,中年男人眼神里的意思......这个丑八怪果然是要打我。 与此同时,因为实在不放心二师兄一个人过来,确切的说是实在不放心二师兄会不会惹事,雀南也绕到了这条巷子口。 在她进巷子的那一瞬间,正好看到她二师兄一掌朝着那个中年男人的脖子切下去。 她并没有想出言阻止,第一是因为来不及,第二是因为她也觉得没什么。 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一掌下去不死就抓回去问问,死了也就死了。 可是下一息,雀南的眼睛骤然睁大。 那一掌明明已经切中了那个男人的脖子,可是那个男人却一闪就消失了。 再下一息,那个男人出现在了彻地的身后。 彻地似乎也预感到了不对劲,本能的往前冲而不是回身看,他冲前几步才回头,然后发现那个中年男人站在那并没有动。 “请问,你为何要打我?” 中年男人很认真的问了一下,加了请问两个字,好像还有一些讲礼貌的意思。 彻地如果此时萌生退意的话也许还好,但他没有,他看到了小师妹出现,所以心里的底气重新硬了起来。 于是他一拳朝着那个中年男人的脖子砸了过去,刚刚他是想抓人,但这一拳已经是奔着杀人用的力度。 所以那个中年男人微微皱眉。 彻地出拳,迅疾如雷。 中年男人在拳头靠近身前的时候侧身,那一拳几乎是擦着他的脖子打了过去。 然后一只手掌放在了彻地的胸口上,很轻,就好像真的只是轻轻放在那了似的。 彻地低头看了看,那只手在他胸膛上,他还有时间诧异了一下,想着为什么这人没有发力? 他才想到这,中年男人单掌往前一推。 呼的一声。 彻地的身子像是被炮弹炸出去一样,胸口位置甚至给人一种错觉,仿佛爆开了一个气团。 轰! 彻地的后背撞在院墙上,那么坚固的院墙直接被撞出来一个 巨大的缺口。 人飞进院子里,碎开的砖头飞出去的更远。 那一瞬间,已经在往这边跑的雀南眼睛骤然睁大。 她吼了一声,身子凌空而起,双脚朝着中年男人的胸膛踹了过来。 中年男人还是那样,动作不急不缓,却恰到好处的把手抬起来挡在胸前。 他掌心朝外,那两脚就踹在他掌心上,然后就看到雀南往前飞了出去,怎么凌空飞过来的,怎么凌空飞了回去。 落地之后连退了四五步,然后就是一声痛呼。 雀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只脚,鞋都已经碎掉了,鞋底不知去向,两个鞋筒套在脚腕处。 她低头看的时候,脚底的血已经蔓延出来。 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女人?” 然后他又看向院子里那个男人,那个家伙挣扎着站起来,一边吐血,一边想要逃离。 “你们是谁?” 他问雀南。 雀南嗓音微微发颤的问:“你又是谁?” 中年男人回答:“青衣列阵,叶杖竹。” 雀南不知道这是谁,但她知道自己打不过,进中原以来第一次面对中原武者让她生出一种无力感。 是那种就算是她拼尽全力甚至拼上性命,都确定自己一定打不过人家的无力感。 所以她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跑。 两只脚的脚底都是血,跑出去的时候,地上留下一长串血脚印。 就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叶先生没有选择追她,而是转身进了院子里,朝着那个跌跌撞撞要跑的塞北男人走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破败的夫子庙里。 雀南脱下来上衣撕开,分别包扎在自己的双脚上,脚底被那人一掌震出来无数裂口,刚刚又跑了那么久,钻心的疼。 好在她身上还有常备的伤药,包扎好了之后缓了口气,想着对方若是寻着血迹来追,自己未必跑的了。 那人的实力,实在是深不可测,她想着师姐或是大师兄,一对一的话,可能也就勉强和那人打个平手。 他们师兄妹六个,实力最强的是大师兄和师姐,两人也曾多次比试,都是不分胜负。 也正因为她师姐的武艺强悍,所以二师兄彻地完全不敢对她有任何邪念。 因而彻地很清楚,他招惹雀南的话最多被骂一顿,招惹那个女人,会被撕成碎片,还要被熬成肉粥喂狼。 想到此处,雀南起身,从夫子庙后窗跳了出去,找无人的地方走,她知道彻地肯定落在人家手里了,但她没有能力把人救出来,她也没想救。 她一路走一路躲藏,潜入店铺还偷了几套衣服,又偷了鞋子,再次找地方躲起来换了衣服,最终在天黑之前居然被她混出城了。 就在雀南躲在夫子庙里的时候,叶先生带着他抓住的人也到了车马行。 沈冷听叶先生说完也觉得很疑惑,两个从塞北来的人,莫名其妙就对叶先生出手。 他们显然不了解沈医堂,不了解沈医堂和车马行的关系,也不了解叶先生。 所以这就不是有备而来,因为他们有备而来的话,对谁下手都不应该是对叶先生下手。 就算是碰瓷式的出手,也不该找叶先生,因为大概率会碰不好。 “确实是莫名其妙,两个人对我出手,其中一个还是女人,受伤而退。” 叶先生道:“我只是想去医馆里取药,不想走前边让人说我插队,虽然我确实是早就约好 了今天去吧药取回来。” 李叱问道:“叶先生你怎么了?” 叶先生摇头道:“没事,只是年轻时候练功留下的隐疾,每逢阴雨,关节处就会有些隐隐疼痛,所以去沈医堂看了看,说是要熬制膏药,所以让我今天去取,说好了前堂人太多,让我从后院进直接去取药。” 他看向那个还昏迷着的塞北男人,笑了笑道:“我以为他是想打劫我的膏药。” 李叱噗的一声笑了。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从外边急匆匆的跑进来,脸色格外的急切,他进门之后就朝着李叱喊:“当家的,快走,我刚才被人打了,两个打我一个,其中还有一个是女的。” 李叱一惊。 刚刚叶先生遇袭,是一男一女出手,现在余九龄也被人打了,出手的也是一男一女。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所以是谁想突然对车马行发难? “在何处?” 李叱起身往外走:“你是说一男一女?” 余九龄道:“两个打我一个,还让我赔钱,一个是女的,另外一个还不知道。” 李叱心说怎么还不知道,莫非是蒙了面? 叶先生也起身,跟着出去。 李叱询问经过,余九龄道:“我出门办事,只顾着回头和伙计们说笑,差一点撞到了门外的路人,那人骂了我一句,我知道自己理亏就连忙道歉,可她不依不饶让我赔钱,还说若是不赔,就闹到咱们车马行关门。” 李叱心说这应该是有备而来了,看来刚刚自己的判断不对,若无预谋,不会如此巧合。 他们跑到大门口,李叱刚一出门就停了下来,嘴角抽了抽,回头看向余九龄。 余九龄结结巴巴的说道:“确实......是两个打我一个啊。” 门口站着一个大肚子的孕妇,看起来应该已经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了,挺着肚子站在那怒视余九龄。 李叱心说余大爷你说的对,两个打你一个,一个女的,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人家怀的要是双胞胎还是三个打你一个呢。 李叱连忙上前跟人家道歉,那女人见李叱出来显然态度好了些。 她说余九龄差一点撞了他,虽然道歉了,可总是好像在贼眉鼠眼的看她。 李叱心说这位大嫂你是真的误会了,余九龄那眼神就这样...... 给人家赔礼道歉,说要送去沈医堂看看,那大嫂也说没事,就是想教训一下这毛毛躁躁的年轻人,狠狠瞪了余九龄一眼就走了。 李叱回头看向余九龄,余九龄躲在叶先生身后,可怜兮兮的说道:“她要打我,肯定算是群殴我了,我还不能还手,只能挨打,所以我就跑呗......” 李叱心说这个家伙倒也不算太傻,还知道不能还手...... 回到车马行里,李叱他们坐下来后聊了几句,外边阮暮带着人回来,说是寻着血迹找了很久,找到夫子庙之后人就没有踪迹了。 李叱点了点头,叶先生也说那女子的武艺应该在这个男人之上,而且冀州城这么大,她藏起来不好找。 如果已经出城的话,就更加找不到了。 “她会回来的。” 叶先生忽然说了一句。 李叱问:“为何?” 叶先生道:“她是个女人不假,但我第一次在一个女人的眼睛里看到那么凶狠的光,像是野兽一样,她不一定是回来救这个人,但一定会回来报仇。” 叶先生道:“我打伤了她,她就一定会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二十九章 这可是酷刑 彻地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被绑在一根木桩上,迷迷糊糊的看到在他对面有个人坐在那看着他。 他下意识的想揉揉眼睛,胳膊被绑的结结实实,根本就不可能挣脱的出来,但他还是努力了几次来证明,确实是挣脱不出来。 “你是谁!” 彻地怒吼了一声。 坐在椅子上的是胖乎乎的小道人张玉须,他看着这个丑八怪咆哮,就想到和他认识的那个女人骂街的事,想起来他就还一肚子气。 “你婆娘呢?” 张玉须问。 彻地哪里会理会他的问题,依然咆哮着:“你是谁!” 张玉须回头看了看李叱,李叱一脸鲜花和牛粪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的表情,任君采撷。 也不知道为什么,张玉须不熟悉李叱呢,可他就是感觉的出来李叱那表情之中,就说的是这个,鲜花与牛粪同在,皮鞭与滴蜡任你。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看得懂。 那张脸上的表情,就跟有旁白似的。 于是张玉须转过头来看向彻地,用一种无需质疑的语气说道:“别再大声嚷嚷了,你还没有明白自己的现在什么处境?” 彻地眼睛里凶光毕露,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他想暴起杀人。 “为什么你身上有我们龙虎山的东西?” 张玉须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那是从彻地身上搜查出来的,是一份做工精致几可乱真的度牒。 最主要的是,这度牒的款式模样和龙虎山道观的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极为熟悉龙虎山的人,做不出如此逼真的东西。 可是显然这个塞北人没有到过龙虎山,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 “你是龙虎山的道人?” 彻地忽然间好像冷静下来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小张真人,小张真人的江湖阅历毕竟还很浅薄,被他这种眼神吓了一跳。 “我来吧。” 彭十七走到张玉须身边说道:“你这么文绉绉的问他,他会怕你?这个家伙显然不是什么好人,你得凶一些才行,凶一些会不会?” 张玉须道:“你会,你来!” 彭十七咳嗽了几声,走到彻地面前,用他能做出来的最凶狠的表情来恐吓彻地。 可是在彻地眼里看来,彭十七这做作的凶狠啊,就和小奶狗差不多吧。 大狗凶狠起来大概是......咬你! 奶狗凶狠起来大概是......喂我! “打你信不信?” 彭十七挽起袖口,抬起拳头挥舞了一下。 “我打人可狠了,能把你打哭。” 彻地看着彭十七,然后啐了他一口。 彭十七后退两步,看向张玉须道:“他啐我!” 看到这一幕,连余九龄都觉得丢人,可是转念一想,道人们又怎么可能会这些。 他往旁边看了一眼,于是笑起来,跑到流云阵图那边搬过来一个木人,摆在彻地面前。 彻地看了看那木人,又看了看余九龄,忍不住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刚刚一个连血都没见过的小道人跑过来想吓唬我,你又想搬个木头人来吓唬我,你们中原人吓唬人的手段,就只这些?木头人好可怕啊!” 余九龄都懒得理他,调整了一下木人的位置,然后把木人身上控制机关的绳索拉起来。 他一拉,那木人就转动起来,上半身跟陀螺似的那么转,两个木手掌就好像风车一样在彻地脸上循环扇。 啪啪啪啪啪...... 扇了一会儿之后,彻地已经脸都被打肿了,嘴角上也出现了血迹。 可他依然凶狠的瞪着余九龄:“就这?” 于是余九龄拉了拉第二根绳子,那木人的一条腿立刻就抬了起来,屈膝撞在彻地的某个重要部位。 余九龄一拉,一拉,一拉,一拉......木人的膝盖就一撞,一撞,一撞,一撞...... 如此十数次,第一次的时候彻地嗷呜了一声,之后是啊啊啊,再后来是咬着牙的忍。 倒不是因为他硬气,主要是到后边已经喊不出来了。 张玉须看着那木人,又回头看了看流云阵图那边,心里一惊......这永宁通远车马行里的刑罚手段,怎么会如此多又如此残忍......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余九龄停下来之后看向彻地,也不问他什么,就是那么看着,彻地的脸已经完全扭曲了,眼睛里血红血红的,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头要发作的野兽。 “还很狂妄啊。” 余九龄再次拉起绳子,一下一下一下...... 又几下之后,彻地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狰狞了,只有痛苦,痛苦的跟戴了一张痛苦面具似的。 “别......别打了。” 彻地艰难的哀求了几声。 余九龄道:“现在你可以回答他的问题了。” 他看向张玉须,却发现这个小道人脸色发白,显然是被吓着了,从他嘴角一下一下轻微的抽动就可以看出来,他刚刚可能把自己代入进去了,正在疼呢。 “嘿!” 余九龄喊了张玉须一声,张玉须这才回过神来。 余九龄道:“你可以问了。” 张玉须咽了口吐沫,此时此刻在他看来,这余九龄应该就是车马行里最凶最狠的那个了,能辣手摧花的那种,他想着自己以后得离这个人远一些才对。 他看向彻地:“你为什么会有龙虎山道门的度牒?” “做的假的,方便入关。” 彻地沙哑着回答。 “你们为何入关?” “谋生。” 彻地回答的很快。 “那为何要用道人身份?” “方便。” 他回答的不但快,还很简单。 张玉须回头看向李叱,眼神里的意思是接下来呢? 李叱道:“你说你不信。” 张玉须又回过头来看着彻地说道:“我不信。” 彻地怒道:“是你不信还是他不信!” 张玉须再次回头看向李叱,李叱对他说道:“是你不信。” 张玉须再次回过头看着彻地说道:“我不信!” 彻地忍着疼怒吼道:“是你不信你他妈的还问他?!你不信你用得着问他吗!” 张玉须想了想,好像有道理,他还没回头看李叱呢,李叱已经很贴心的提着小凳子坐在张玉须身边了。 李叱道:“别管他说什么,就是你不信。” 张玉须立刻昂起下巴大声说道:“不管你说什么我就是不信!” 彻地此时忽然想哭,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惹了一群什么家伙,就好像这里这么多的人,没有一个正常的。 张玉须道:“你们假装我龙虎山的道人,肯定是有阴谋,现在立刻把你们的阴谋全都说出来!” 彻地再次看向张玉须,眼神里有恢复了一些刚刚出现过的阴狠。 “你果然是龙虎山的道人。” 彻地语气恢复了些许平静后说道:“你现在把我放开,我和你打一架,只要你能赢了我的话,我就告诉你我们要做什么。” 张玉须道:“打架的事我害怕你?我要不是龙虎山中最能打的那个,师父也不会让我下山。” 他起身就要打,李叱拉了他一下劝道:“他现在这个样子,和他打的话,你赢了也不代表什么,而且赢了也不是很体面的事,道人还是要讲究体面的。” 张玉须看了看彻地那惨样,觉得李叱说的有道理,于是对彻地说道:“我觉得现在和你打,胜之不武。” 彻地怒道:“那是你觉得吗!” 然后看向李叱咆哮道:“你能不能自己问!” 李叱轻轻叹了口气道:“如果是我问的话,可能不是很友好,你再想想是他问还是我问。” 彻地嗓子都已经破音了,朝着李叱喊:“你问!” 于是李叱起身,从余九龄手里接过来木人的绳子,然后开始一下一下的拉。 大概几十息之后,疼的死去活来的彻地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他妈的倒是问啊。” 李叱很认真的回答道:“我没的问啊。” 彻地在如此疼痛的情况下,还抽空懵了一下,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忆起来师父经常说的一句话。 中原人远比你们奸诈。 李叱道:“我个人确实没有什么想问你的,但我个人确实很想打你,我现在再给你一个选择,我可以替他问你,也可以替他和你打,你选哪个?” 张玉须好奇的问李叱道:“你不是说不能打吗,不体面。” 李叱道:“我倒是不怎么在乎。” 张玉须:“......” 彻地终究还是崩溃了,他哀求道:“你替他问吧,想问什么你就直接点。” 李叱道:“你们进中原的目标就是去龙虎山对吗?是要去龙虎山上杀人的吧。” 彻地点了点头:“是!” 然后他忽然好奇起来:“你怎么知道。” 李叱心说这个家伙心眼也不怎么灵活,都表现的如此明显了,还要问人家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叱觉得如果自己此时说是猜出来的,那家伙一定会惊讶起来。 于是李叱回答:“我猜的,从你的言谈和举止之中猜出来的。” 彻地的眼睛逐渐睁大,整张脸都在努力表示着他已经惊讶了起来。 李叱心说一点意思都没有。 啥也不是。 他继续说道:“你们和龙虎山有仇。” 李叱说完这句话之后看向张玉须:“而你并不认识他们,完全没有见过。” 张玉须点头道:“龙虎山几乎不开山门,所以来过道门里的人屈指可数,根本就没有见过他们。” 李叱道:“所以应该不是你们这一代的事,你师父那一代仇家多不多?大概是你师父的仇人让他们来的。” 听到这句话,彻地的眼睛睁的更大了,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更加惊讶起来。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叱叹了口气后说道:“这位坏人,你能不能矜持些,不要再说话了,我还没有问你呢你已经这样了,我是在问他,你再说下去,一会儿我问你的时候,留给你招供的可就不多了。” 彻地疑惑的问李叱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叱说:“你勇敢一点,你先不说。” 彻地一抬头看着李叱道:“我不,我就说!” 李叱看向张玉须很认真的问道:“如果是你师父的仇家,那你师父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些仇家中是不是有不太聪明的,脑子有问题的那种?” 彻地道:“你骂谁呢!” 张玉须想了想,看向李叱说道:“他好像替我说了,他说我师父确实是有这样的仇家......” ...... ..... 【今天又是大部分时间在医院,已经转院回我县,可以陪护了,我尽力晚上再写一章出来,时间不太确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三十章 道门秘法 虽然张玉须也觉得师父可能会有这样的仇家,但他并不确定,最起码他在龙虎山十年来都没有见过所谓的仇家。 龙虎山掌教真人才是真正的德高望重,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份,还因为他的为人。 其实传到张玉须师父一代已经是第十五代掌教真人,每一代真人都极有威望。 可毫无疑问的是,张玉须的师父其中最受尊敬的那个,天下百姓知道龙虎山有真人,也都指的是这一代的掌教真人。 在这一代掌教真人之前,龙虎山弟子基本上都不下山,大楚天下承平,百姓日子也过的还勉强。 龙虎山的道人们就在山上参悟自然,他们不开香门,不受供奉,自己种田,自己养殖,与世无争。 到了掌教真人这一代,世道变了。 大楚崩乱,百姓们的日子越发艰苦,所以掌教真人决定,每年都选派弟子下山,用所学的本事去救人。 这些派下山的弟子要做的事也不同,有的弟子专门去救治百姓,他们医术高超,有的弟子专门去除暴安良,他们武艺强悍。 还有的弟子奉命下山,将孤苦的孩子带回龙虎山上收养,教他们读书做人,继承龙虎山的道学。 但这些弟子,对于龙虎山道观来说,都不能称之为龙虎山入世行走。 虽然百姓们将所有龙虎山下山的弟子都称之为入世行走,可是这些弟子要做的事不是入世行走要做的事。 不要说百姓们,就算是彭十七这样的也是道门出身的人,也认为龙虎山只要选派下山的都是入世行走。 龙虎山的入世行走其实只有一人,他下山的目标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寻良主辅佐,真正的拯救这个天下。 如果这个入世行走真正要做的事被传扬出去的话,朝廷都不会容得龙虎山在,所以自然严格保密。 掌教真人曾说,我们每年救治再多的人,也救不了这个世道,救世道的不是道人,而是明主。 所以龙虎山选派下来的这个真正的入世行走,是龙虎山道观最优秀的弟子,各方面都是最优秀的人。 虽然张玉须看起来怎么都不可能是一个这样的人,年纪不像,言谈举止不像,甚至......连智商看起来都不像。 然而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李叱看向张玉须,张玉须摇头道:“我想不出。” 李叱道:“想不出就不要想,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说出来的,这个不说,别的会说。” 张玉须再次看向李叱,可是却没好意思仔细盯着那张脸看,他这次想看看,只是想证明自己之前看错了。 虽然虞朝宗在燕山,是大楚几乎最北边的地方了,而龙虎山在大楚东南,相隔那么远。 可是他这次下山,是师父所命,亲口告诉他去燕山寻虞朝宗辅佐。 而且连张玉须也不能理解的事,绿眉天王虞朝宗的名声,传到龙虎山没多久,师父就似乎已经算定了此人的命数。 他不理解,但是他坚信师父算的不会错。 掌教真人对张玉须说过,其实他在十几年前就算出来,帝星在北,大楚气数将尽,师父还说,只是这帝星他算不太准,隐晦不明。 所以在看到李叱面相的时候,张玉须只能是怀疑自己看错了,师父是不可能错的。 “你好像已经特意看过我很多次了。” 就在张玉须有些分神的时候,李叱忽然问了一句。 张玉须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或 是该说一个什么样的谎话。 李叱见他有些慌乱,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你是不是也看出来了,车马行里,我是最帅的那个。” 张玉须连忙跟着笑了笑说道:“我多看了当家的几眼,其实是看不出当家的年纪。” 李叱笑道:“你猜。” 张玉须:“有......二十了?” 李叱撇嘴,转身走了。 李叱这一走,张玉须悄悄松了口气,他心说要是能想办法搞到李叱的生辰八字就好了。 他忽然间想起来,之前听阮晨说起过,当家的是长眉道长捡来的孤儿,所以长眉道长应该知道。 一念至此,张玉须也不管这个彻地是什么来路了,说了一声你们问吧,转身就跑开了。 车马行后院,长眉道人正在和周怀礼下棋,两个人最初认识的时候,长眉道人与周先生都还是中年。 一个刚刚调任冀州,正意气风发,想大展拳脚。 一个在江湖之中行走,虽孤身一人,但却逍遥自在。 “算算看,我们从第一次见面到下一次见面,竟然隔了十几年。” 周怀礼看着棋盘说道:“说实话,你之前带着李叱到我家里的时候,我第一眼看到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长眉道:“初见的时候,你身上的道袍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你又相貌堂堂,谈吐非凡,那时候我还说过,你这样的人,若是肯去哄哄骗骗那些贵妇人,日子一定过的很好。” “可是十几年后再见到你,却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一头白发,还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身上的衣服缝缝补补又缝缝补补,哪里还有一丝你当年的风度。” 长眉道人笑道:“有了孩子还要什么风度,他有风度,便是我有风度了。” 周怀礼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为何当时就选择救他?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救人之事不能不做,但若是为了救人,却把自己搞的狼狈不堪,便不可取。” 长眉道人又笑了起来,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却是亮晶晶的神采。 “你是不知道,我刚刚见到那小家伙的时候,他就躺在那,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当时我第一个想法是,小家伙你别怕,我会找个好人家把你送出去。” “我带他走去寻好人家,走到半路上,我越想越怕,如果把他送人了,若是待他不好怎么办?” “再加上我以为,我俩都可能会身染瘟疫而死,索性就带着他吧。” 长眉看向周怀礼说道:“你见过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哪怕是饿了也不会哭闹的吗?” 周怀礼显然一怔,他并不是很相信长眉道人的话,哪有那么小的孩子饿了不哭不闹的。 “他就不会。” 长眉道人笑着说道:“他好像从那时候就很懂事了,我带着他走,哪里能有什么合适的吃的,给什么就吃什么。” 周怀礼仔细想了想,心说那孩子莫非是那么小就知道要努力活下来? 断然不可能。 “不过也好。” 周怀礼道:“你看看他现在,你心里一定很满足,也很骄傲。” 长眉道人得意起来。 “那是自然,读书认字我教的,做人也是我教的。” 正说着,张玉须从前院找过来,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这边,还没有人介绍过,他也不认识哪个是长眉道人。 看了一眼,周怀礼更像是 个德高望重且学识渊博的长者,于是他快步走到周怀礼面前俯身一拜:“弟子龙虎山张玉须,拜见师叔。” 周怀礼都懵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笑着指了指长眉道人说道:“他才是长眉。” 张玉须顿时尴尬起来。 这两位长者谁都没有穿道袍,长眉道人一身短衣襟打扮,脚上的布鞋还没有穿好,趿拉着,着实不像是阮晨描述的那样。 “龙虎山的弟子,了不起啊。” 长眉道人连忙起身,他虽然不是什么正经的道人,但他知道龙虎山的弟子下山济世救人,那才是真真正正的道门正统,所以倒是他在张玉须面前显得有几分局促。 尤其是张玉须对他又叫了一声师叔,这让他更加心虚。 “你是有什么事?” 长眉道人问。 张玉须道:“弟子是听闻师叔在这,所以过来拜见,还有......还有就是,弟子刚刚和终南山的一位师兄打了个小赌,我们俩猜测当家的生辰,就想知道谁赢了,所以跑过来问问师叔。” 长眉道人立刻就说了出来,张玉须听完之后在心里默默算了算,这生辰八字,绝对算不出什么特别好的命,小富都算不上,就更别说李叱面相上的贵气。 “噢......” 长眉道人笑道:“我其实不知道他具体生辰,我告诉你的是我捡到他的日子。” 张玉须心里一动。 长眉道人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什么,于是问道:“你是不是看他面相觉得有些奇特?” 张玉须眼睛都亮了,连忙问道:“师叔也看出来了?” 长眉道人嗯了一声后说道:“虽然看起来他确实有些狡猾奸诈,但实际上他是个很忠厚的人。” 张玉须立刻就产生了一阵阵的失落。 长眉道人又看了看他脸色,笑了笑说道:“人啊,面相上其实说不得准,看面相不如看人心。” 张玉须配合着点了点头后说道:“师叔说的对,人心才是最重要的,是弟子执迷了。” 说完再次抱拳行礼,转身离开,看得出来,他似乎对长眉颇为失望。 来时的路上阮晨说过,长眉道长道行高深,是真真正正的知天命之人。 此时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他出了后院后觉得有些无趣,也很失落,找了地方坐下来,坐在那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边传来脚步声,于是侧头看了看,原来是长眉道人过来。 张玉须虽然对长眉失望,但还是连忙起身施礼:“师叔。” 长眉道人往左右看了看,忽然拉了张玉须就走,张玉须不明所以,来不及问什么就被长眉拉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长眉压低声音却很急促的问道:“你是不是看出来李叱他的面相有些......有些过于贵气了?” 张玉须心里一震。 原来刚刚长眉道人是装的,他可能是因为当时有别人在,所以不好明言。 “师叔,你是怎么看的?” 张玉须立刻问了一句。 长眉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再次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后声音很低的说道:“他面相中,隐隐可见,三隐三折三登。” 张玉须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他这才确信,面前的这个邋遢老人有多了不起。 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比了一个数字。 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三十一章 哈哈哈哈哈 长眉道人看到了张玉须的手势,所以眼睛逐渐睁开,以至于眼睛里的光都几乎能释放出来一样。 他这样的人,其实不能肤浅的称之为江湖骗子,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么他就是术士。 经过这么多年的江湖行走,长眉道人把察言观色已经运用到了极致。 张玉须的真实本事一定比长眉道人要厉害的多,不管是武艺还是道宗秘法,都要超越长眉道人许多。 可这个年纪的张玉须在长眉道人面前毫无胜算,差就差在阅历上。 换一个说法,此时此刻的张玉须开始和长眉道人接触,是他另一种修行的开始。 甚至连长眉道人所说的三隐三折三登都是在引诱张玉须说出来什么,因为这三隐三折三登,指的并不是人,而是龙王。 这三隐三折三登出自一个故事,而且出自的是道家的故事。 在大楚的一个神话传说中,最终成为龙王的那条龙,要经受三隐三折三登的折磨和锤炼,才最终才能成为真正的王者。 要成为龙王的那条小龙,传说中,它从一出生就与众不同,所以它一出生第一件事要学会的就是隐龙相,如果学不会隐藏,其他的龙就会将其杀死。 所谓三隐,是说龙王在小的时候,会有三次对隐的领悟,最终的一次隐,龙王幻化无隐无形,随心所欲,这三次隐,是隐形,隐性,无隐。 三折说的是龙王从幼小开始,经历了三次锤炼,注定要成为龙王的那条小龙,从一出生就会遇到磨难,三次巨大的波折后,才成就龙王霸业。 三登,实则就是三折的最后一折,传说成为龙王的那条巨龙,即将登上王位的时候就会发生大事,推迟了它成为龙王的进程,前后三次。 这个故事出自一位道家奇人所著的山海密,周末年所创,流传于世,被誉为道家三大奇书之一。 其中阐述的道家思想,甚至一度被大楚开国皇帝引为治国之方略。 所以才有了大楚初期的盛世,楚太祖皇帝曾说,这本书写的不是龙王,更不是什么山海神话,而是人心。 作为龙虎山道门弟子,张玉须必然读过山海密,所以长眉道人才会用三隐三折三登来铺垫,把张玉须的想法给骗了出来。 虽然张玉须没有明言,可是他比划了一个九字,这意思就已经足够了。 长眉道人得到了这个答案,所以心里格外的满意。 张玉须此时却正有些自责愧疚,他刚刚以为长眉道人不过泛泛之辈。 此时又觉得,长眉道人看相之术,自然在他之上,甚至可能和师父相差无几。 “师叔。” 张玉须压低声音说道:“不瞒师叔,我奉师尊之命下山,入世行走,就是为了寻明主辅佐,救济苍生,解百姓倒悬之苦,拨乱持正,开承平之世。” 他压低声音说道:“师父说,他十几年前便算出来,帝星在北,但隐晦不明,后来虞朝宗的名声传到了龙虎山,师父以此名起卦,算出来虞朝宗有帝命,所以让我下山一路往北,寻虞朝宗辅佐。” 长眉道人叹了口气后说道:“既然你如此坦承,那我也对你说了吧,你还不知......李叱是燕山营的三当家,拜虞朝宗为大哥。” 张玉须眼睛骤然睁大。 “这......” 他看向长眉道人:“师叔,那他们两个......” 长眉道人叹道:“我担心的也是这个,现在看来,虞朝宗对李叱深信不疑,而李叱也立志辅佐虞朝宗,可我总害怕他们两个之间会出什么问题。” 他问张玉须道:“你可否为李叱起卦?龙虎山秘法,远超我之所学。” 张玉须道:“我之前以师叔给的生辰八字算,算不出什么,连小富之命都算不上。” 他蹲下来,在地上写写画画:“我再以李叱之名起卦试试。” 真正的测字之术其实没有那么肤浅简单,把要测的字拆开分解,对应五行,若是能辅以生辰八字,自然会好一些,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李叱生辰,所以只能单纯靠名字来推算。 好一会儿,张玉须的额头上已经隐隐可见汗珠。 他抬头看向长眉道人,眼神里都是迷茫不解,甚至是有自我怀疑。 “师叔,这名字算不出帝命,莫说帝命,小富之命也算不出,而且看这名字,大概大半生颠沛,常伴血光,却最终难有所成就。” 长眉道人脸色一变,已经隐隐有些发白。 他下意识的说了一句:“那你再算算虞朝宗的。” 张玉须点了点头,在地上写下虞朝宗的名字,对应天地方位,五行变化,经过无数次的验算后,张玉须脸色有些发白的看向长眉道人,只说了两个字。 “帝命。” 长眉道人肩膀都微微颤了一下,心说果然还是自己奢求太多了吗? 如今丢丢儿身边人才济济,丢丢儿又已经有几分王者气象,长眉道人便觉得丢丢儿的命可能真的已经改了。 现在看起来,自己是想的太多了。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张玉须自言自语的说道:“难道......真的是我学艺不精看错了吗?” 片刻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长眉道人问了一句:“李叱的名字,可是他父母所取?” 长眉道人摇头:“不是,是我取的。” 张玉须怔住。 长眉道人也怔了一下。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眼神都有些复杂。 名字不是父母取的,生辰八字并不知晓,张玉须纵然有龙虎山真传,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龙虎山掌教真人曾经说过,一个人的命数,半数是天给的,半数是父母给的。 现在的李叱,他们看不出天给了什么,也看不出父母给了什么。 所以张玉须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师叔,若以后得机会,能到李叱出生之地打听一下,或许还能有机会算的准些。” 长眉道人叹道:“哪里还能寻到什么,我捡到他的时候,是因为他父母已经染瘟疫而亡,那村子里的人,十去七八,纵然没有被瘟疫所染,也都远走避难,我带李叱离开的时候那村子都已经算是荒废了,如今十几年过去,更是不可能再找到人,就算找到,谁又会记得一个不相干的孩子是什么时候出生。” 两个人再次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是同样的无力。 张玉须想起来他师父曾经说过,以龙虎山所传秘法,只要知道一个人某种与生俱来的东西,比如生辰八字,比如父母取好的名字,就能推测出此人命途大概如何。 现在的李叱,没有一样他与生俱来的东西被人知道,这又能怎么算? 他连从出生到现在的人生都不是他自己本该有的,出生之后父母双亡,离开出生之地,颠沛流离,这不是他的命途,这是长眉道人的命途。 两个人相对而立,良久无言。 后院。 夏侯玉立她们几个女孩子坐在那聊天,像是几只快乐的小麻雀一样,声音不高,叽叽喳喳,可是却极为欢快。 高希宁坐在那听着刘英媛说话,笑的合不拢嘴,那小姑娘在学她娘怎么跟她父亲撒娇,这几个小丫头听的津津有味,不时笑出声。 她父母已经成亲这么多年了,关系极好仿若新婚,母亲偶尔表现出来的小女孩模样,依然纯真。 这就是嫁对了人的感觉,嫁对了人的人生。 “我娘的美,连我都觉得那么吸引人,更何况是我爹。” 刘英媛叹道:“可惜,我没有完全随了我娘亲的样貌。” 苑佳蓓道:“瞎说,你可美了,你随随便便一个动作,也能让人神魂颠倒。” 刘英媛压低声音说道:“一个动作就能让人神魂颠倒,你说的是踢裆吗?” 几个小姑娘都安静了一下,然后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高希宁道:“那......咱们车马行里,最会让人神魂颠倒的,岂不是道长他老人家?” 几个小姑娘又安静了一下,然后笑的更大声起来,前仰后合的。 李叱和唐匹敌两个人从地宫出来,一边走一边聊天,正好看到这一幕。 唐匹敌道:“你看她们几个,如此豆蔻年华,聊天说话,尽显纯真。” 李叱点了点头:“她们聊的肯定和咱们聊的不一样。” 唐匹敌道:“几个小姑娘聊天说的什么,和我们说的什么,那怎么比......我们聊的那些就,就......” 李叱道:“直接说,就说龌龊了些。” 唐匹敌哈哈大笑。 李叱道:“你看看人家小姑娘们,她们能聊一些什么呢,说话都是小兔兔,小猪猪,好可爱啊,这样的......我们聊些什么?我们聊的都应该感到羞耻!” 唐匹敌道:“不要扯淡行不,你现在看起来很大义凛然的,你聊屎尿屁的时候比谁都开心。” 李叱:“哈哈哈哈哈......” 远处,那几个小姑娘看着李叱和唐匹敌一边说一边大笑着经过。 苑佳蓓压低声音说道:“这世上总是有人不一样,他们两个这般年纪,谈论的都是家国大事,也不知道他们又想到了什么,笑的如此开心。” 刘英媛看着李叱,眼睛里都是小星星的说道:“他们在聊的一定是天下格局,因为英雄所见略同而开心起来,我猜着,是两个人想到一起去了,所以才会笑的那么欢畅。” 夏侯玉立叹道:“再看看我们,聊了些什么......四个小姑娘,在这聊踢裆......” 她们互相看了看,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高希宁笑的合不拢嘴,她看向李叱,心说那个家伙的笑容就肯定不是因为说到什么天下格局而笑的。 那个家伙,现在也指不定在说什么骚话呢。 但她当然不会说,小姑娘们都以为李叱高高大大的而且肯定是在聊家国大事,那多好。 远处,唐匹敌问李叱:“她们到底是聊了些什么,为什么笑的那么欢快似的。” 李叱想了想后试探着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她们聊的也不是那么正经?” 唐匹敌一摆手:“那不可能,还能跟咱们似的不正经?” 李叱想了想,那几个应该不可能。 但是高希宁就可能。 ////// 【因为不能在书评区多留言而得到周边的朋友,可以关注一下微信公众号:作者知白,咱们明天周边开抢,为了能让大家都有时间去抢,咱们定在下班之后的时间,中午十二点半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三十二章 还是那条巷子 第二天,大方镇。 六合神刀大师兄擎天坐在那沉默了很久,面如冰霜,从昨天开始,他的脸色就一直都不好看。 “南下之前我说过,不管是谁,如果不听话我就会代师父执行门规,而且我说过不止一次,昨日彻地闯祸,把自己也折了进去,既然他一次一次的都选择不把我的话当回事,那我就只能按照门规处置他,替师父收回传授给他的本事。” “但。” 他语气一转。 “我们的人,我们自己处置,别人处置了不行。” 擎天起身道:“跟我进城去把彻地找出来,他该死,把人带回来后我会亲自动手。” 其他四人俯身道:“是!” 擎天看了一眼小师妹雀南后说道:“你受了伤就留在这里修养,我们四个去就是了。” 雀南摇头道:“我的伤不碍事,那个地方我可以带路,大师兄你们都没有去过,并不知道在哪里,而且那个出手的中原人我也记得面目,到了地方之后,只有我能指认出来。” 擎天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也罢,若有动手,你在后边看着。” 雀南嗯了一声,跟着擎天他们往外走。 刚走到这院子门口,张朝镇带着人从外边进来,两拨人走了个面对面。 张朝镇一看到擎天他们要出,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忍不住先咳嗽了几声。 他确实不敢得罪这几个人,但这几个人有些过分了,显然是没把孙夫人的安排当回事。 “几位前辈。” 张朝镇抱了抱拳问道:“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曜北道:“你管的着?” 张朝镇微怒道:“几位前辈是我家东主重金请来的,算是我们的座上宾,我自然不能管到,但几位是不是也应该为我们东主考虑一下?做人总不能一点规矩都没有。” 擎天道:“我们先去城里杀个人,回来之后就会帮你杀人,不耽搁。” 张朝镇冷笑:“我看几位是想走了吧?拿了我家东主的银子,现在不想做事,想跑路?” 擎天眼睛里闪过一抹寒芒。 他问:“你是在骂我?” 张朝镇道:“那倒是不敢,不过我还是奉劝诸位,做人还是要多讲信义的好,既然拿了银子就要做事,等杀了我们东主要杀的人之后,你们愿意去城里逛多久我多不管,现在,还请在此等候,我已经写好了书信,马上就派人送到冀州城里,只要那人来大方镇,你们动手即可。” 擎天沉默片刻后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无论如何,我们今天不能出去?” 张朝镇点了点头:“不能,在杀了那个要杀的人之前,你们哪儿都不能去。” 擎天语气平静的又问了一句:“那我们要杀的人到底是谁?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 张朝镇想了想这事倒是可以说,反正这些从塞北来的人又不知道那人是什么身份,说了也就说了。 “我们要杀的人叫李叱,在冀州城里经营一家车马行,名字叫做永宁通远。” 听到这句话,雀南的脸色猛的一变。 她想起来之前进城的时候,她和彻地遇到了一个车队,那些马车上都插着两面旗子,一面旗子写的是沈医堂,另外一面旗子写的就是永宁通远。 她走到擎天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擎天听到后微微皱眉,侧头问了她一句:“你确定没有记错?” 雀南点头:“必不会记错。” 于是擎天转身看向张朝镇说道:“我已经记住 这个名字了,我会杀了他的。” 然后往前迈步。 他才一动,张朝镇下意识的伸手拦了一下,嘴里说着:“老老实实的留在这,哪儿也别想......” 后边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擎天突然一伸手捏住了张朝镇的脖子,把人往下一按,他自己的身子也猛的往下一沉。 这一下,直接把张朝镇的脸按在了地上。 砰地一声,张朝镇的脸撞在地面上的瞬间,血液就往四周迸射出去。 而那些那比血液看起来要大一些的碎块,应该是脸上什么地方的肉被崩碎了。 擎天缓缓起身,张朝镇却趴在地一动不动,他脸贴着地面,血液很快就流了出来,在地上蔓延的越来越多。 “你们也想拦我吗?” 擎天看了一眼张朝镇身后那些人。 这些人武艺还不如张朝镇呢,他们立刻就开始后撤,亲眼见到了张朝镇被人一击毙命,谁还敢出手?这个世界上不怕死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我们......我们可都是燕山营八当家的人,你们应该听说过燕山营吧。” 其中一个人结结巴巴的说道:“几位好汉,你们别冲动,燕山营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擎天脚步一停。 “燕山营?” 他沉思了片刻,这个燕山营他知道,都说是大楚北方第一大势力,其大当家被人称为绿眉天王虞朝宗。 “你们留在这等我回来。” 擎天道:“你们跟着这样一个人,也没什么前途。” 他指了指地上张朝镇的尸体。 然后继续说道:“我们进城去杀人,顺便也会杀了李叱,等我们回来后,我会随你们一起回燕山营见八当家,以后你们就算是跟着我的人了,明白吗?” 六合神刀的老三初冬也是一名女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她给人的印象很深,让人感觉她就是一根倒挂着的冰锥。 人总是会有一种感觉,只要你不从这冰锥下边走过去,就不会有生死危险。 可实际上,当她想杀你的时候,你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冰锥下边了。 初冬对张朝镇的那些手下人说道:“跟着我们难道不比跟着这个废物要强的多?你们只管留下把这里收拾出来,等我们回来之后,自会与你们一起去见八当家。” 她在听大师兄说完之后就立刻明白过来,大师兄应该是在铺后路。 他们到了中原,见识到了什么叫繁华锦绣,此时再让他们回塞北去生活,怕是谁也不愿意。 如果能留在燕山营,以后的出路也算是找到了。 张朝镇手下那些人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敢做主,但他们也都很清楚,他们此时跑的话就是死。 片刻后,还是有人壮着胆子应承下来,擎天他们这才离开大方镇。 他们一走,张朝镇的手下就乱了,有的说要尽快赶回燕山营报告八当家知道,还有人说应该先回去告诉孙夫人,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人说留下来等着。 所以也不管先做什么了,都不如先走了的好。 冀州城,沈医堂。 后院这边,几个请来的工匠正在修补院墙,之前叶先生那一掌将彻地击飞,撞坏了挺大一块。 巷子口有个年轻的小贩坐在那看着那几个工匠,越看越想乐,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他是卖糖炒栗子的,虽然还没有卖出去多少,但是觉得很开心。 因为他总算是知道上工摸鱼是怎 么回事,那几个工匠从早晨就开始修墙,这下午都已经过去一多半了,那几个人连两层砖还没垒起来。 一个人干活三四个人指指点点,还有三四个人在那排队等着指指点点。 小伙子觉得真好玩,这一群人,轻轻松松就能赚好几天的工钱,而实际上这些人若是稍微手脚快一些,半天都用不到也就修好了。 几个路过的小姑娘看他傻笑,也往那边看过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也就不知道这小伙子笑的是什么,但是她们却看得出来,这个小贩长得很帅。 “糖炒栗子怎么卖?” 其中一个小姑娘问。 小伙子头也没回:“不卖,看热闹呢。” 那几个小姑娘都懵了。 卖糖炒栗子的小伙子在巷子口左边,巷子口右边是一个看起来气质不俗的读书人。 他也摆了个摊子,应该是做一些替人写信的营生,也卖字,身后墙上挂着的都是他写好的字。 那几个小姑娘觉得卖栗子的人长得还不错,看到那个卖字的,又觉得这个长得也不错。 其中一个小姑娘过来,笑呵呵的问那冷峻书生:“请问,代写一封家书怎么收钱?” 书生正侧头看着那个卖栗子的,卖栗子的看那些工匠,听到小姑娘说话,书生摇头道:“不写。” 小姑娘有些懊恼起来,卖栗子的不卖,写字的不写,就这样也出来做生意? “他说看热闹,不做生意,你为什么也不做生意?” “他看热闹,我看他。” 冷峻书生回答。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生气起来的那几个小姑娘,眉眼逐渐都开了,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互相看了看就不怀好意的笑了,天知道她们怎么就开心了起来。 “你为什么看他啊。” 那小姑娘很八婆的问了一句。 冷峻书生似乎是有些不耐烦起来,可还是解释了一句:“他拿了我的字说去观摩,然后去了茅厕,他回来了,我的字没回来,我在等他还我的字。” 小姑娘们顿时有些同情,心说这样了,你还不知道他拿你的字做什么了? 就在这时候,有个胖乎乎很可爱的小道人举着卦幡从远处走过来,挨着冷峻书生的摊位坐下,然后从怀里取出来一块布铺在地上。 那布上有一些字,都是他的经营项目。 小姑娘低头看了看,一边看一边问:“道长,这些你都会的?” 小道人微微昂着下颌,有些傲然的说道:“自然都会。” 小姑娘蹲在那一个一个的念出来:“修脚,按摩,采耳,推拿活血,疏通筋骨,中老年妇人优惠......” 念到这的时候小姑娘都懵了。 小道人也懵了。 小道人看了看那些字,然后猛的转头看向那个卖字的冷峻书生,书生立刻扭头看向别的地方,不敢与其对视。 小道人怒视他,他装作看不见。 对面那个卖糖炒栗子的小伙儿噗嗤一声笑了,于是小道人又瞪他,他也不敢与之对视,可是敢笑,笑的还很荡漾。 巷子口的正对面,街的另外一侧,停下来几个人,正是擎天他们五个。 雀南伸手指了指巷子里说道:“就是那边。” 擎天点了点头,没说话,迈步往巷子口走过来。 巷子里边,那些工匠正在议论着,天色已经快要黑下来,一天就这么愉快的摸鱼过去了,希望明天还能这么愉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三十三章 你先还是我先 五个从塞北第一次来中原的人,也第一次知道原来繁华是这个样子。 哪怕如今的冀州早已经比不得以往繁华,可在他们五个人眼里,这里比起他们生活的荒蛮之地来说,就如同天堂一样。 所以大师兄擎天才会想着去燕山营,那是一条很好的出路,能留在中原的出路。 以他们师兄妹六个人的实力,他坚信可以在中原江湖闯荡出来一番名堂,然而那又如何? 在江湖上行名气再大,纵然可到无敌,可也不过是那些权贵眼中的下等人。 唯有自己成为权贵,才能真正的过上人人羡慕的生活。 来之前擎天问过张朝镇的手下人,为什么要杀李叱,那人回答说也不知具体为何,只知道此人是八当家的死仇。 既然是八当家的仇人,那么就更要杀,唯有如此,才能搭上八当家这条线,从而进入燕山营。 更何况现在看来,那个八当家要杀的人,和抓住了老二彻地的人,应该是一伙儿的。 如果这还不是天意,那什么是天意。 昨天的这时候,天色将要暗下来,彻地在这条巷子里遇到了叶杖竹。 叶杖竹那一掌,为彻地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今天的这时候,天色将要暗下来,擎天他们走进这条巷子,看到了一群工匠在修补那道墙。 擎天他们不知道,他们也走进了一扇敞开着的新世界的大门。 这条巷子,这一堵断墙,对于擎天他们来说,似乎这并没有什么特别。 可是对于雀南来说,看到那墙上的巨大缺口,她就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来那个恐怖的中原武者。 彻地在那个中年男人面前,连一击之力都没有。 “那条巷子出不去。” 卖糖炒栗子的年轻人看向擎天他们好言相劝道:“对面被堵上了,你们还是别进去了,有些路走进去了就出不来,还是要考虑好。” 六合神刀中性子最暴躁的曜北看了那年轻人一眼,用一种极为轻蔑的语气说道:“用你管?下等人。” 年轻人倒是也没生气,只是耸了耸肩膀。 曜北的视线从那年轻人脸上移开,注意到了不远处有几个漂亮的小姑娘,于是他笑了起来,那笑容里的意思是......你们等着,都是我的。 巷子并不是很宽,大概比一辆马车的宽度还要稍稍窄一些,四个人肩并肩可以卡在这,卡的很结实的那种。 这样的巷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冀州城里有很多这样的巷子。 若往几年前算起来,这里可是缉事司的后院,谁敢轻易靠近到这? 在一年前这里还是一片空地,因为缉事司不允许有民居靠近,前后左右都不许。 这道围墙还是沈医堂在这里开办之后,李叱请工匠修建的,因为后院存放了大量的药材,没有围墙自然不行。 擎天走到那些工匠们面前,看了看那缺口,大概可以推断出那个人的掌力如何。 “确实很强。” 擎天自言自语了四个字,然后对那些工匠说道:“你们可以滚开了。” 其中一个年轻人看了他一眼,问:“你给钱?” 擎天一开始没能理解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想了想才醒悟过来,这些工匠是在等结算今日的工钱。 于是他问了一句:“你一天多少工钱?” 那年轻人回答道:“我工钱可高了,一天五头猪,多一头不要,少一头不行。” 擎天 又怔了一下,因为他不相信这样一个普通人居然敢用这样的方式骂他。 想想,还就是在骂他们。 “看来你们不想走。” 擎天示意了一下,曜北随即跨前一步,他袖口里垂下来两把短刀,大概有一尺半左右。 六合神刀,每个人修炼的都是刀法,六个人各不相同。 曜北的双刀格外凶狠,他的凶名也最重,他不是六个人中武艺最好的那个,但一定是六个人中杀戮心最重的那个。 “等一下。” 那个年轻人摆了摆手,从身后拿起来一个包裹,曜北倒也不急,因为杀几个这样的普通人,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那个年轻人打开包裹,翻找了一会儿,从里边取出来的居然是一本册子。 他将册子打开,那册子上有几个字。 年轻人指着册子上的字说道:“你们动手之前,我先教你们几个字,看你们都是从塞北来的,应该不怎么认识中原文字......来,跟我读,这几个字念,我爷爷叫余九龄。” “找死!” 曜北一怒,跨步向前,左手的短刀朝着余九龄的咽喉处扫了过去,他这一动速度奇快,以余九龄的武艺,根本不可能接得住。 可是余九龄根本就没打算接,甚至没打算跑。 对于余九龄来说,没打算接是正常操作,没打算跑就不是正常的事了。 他旁边站着的一个戴着草帽的男人一伸手,在那把短刀几乎要割到余九龄脖子的瞬间,啪的一声被他捏停在半空。 这出手的人看向余九龄无奈的说道:“你居然还真不躲。” 余九龄道:“叶先生,咱们可是赌了二两银子的,你们都说我会躲会跑,我若是输了,赔给你们每个人二两,我哪里找钱去,但我若是赢了,你们可要每个人给我二两。” 叶杖竹笑了笑,抬手把草帽摘下来。 而在这说话的过程中,曜北先是试着把他的短刀抽回来,没成功,然后又用右手的短刀去刺叶杖竹,叶杖竹捏着他的短刀动了一下,便把他右手的短刀挡开。 “就是他!就是他打伤了彻地!” 在看到叶杖竹那张脸之后,雀南尖叫着喊了一声。 擎天瞬间就想到了事情不对劲,他立刻跨前一步:“被算计了,你们后退,我挡着。” 说完之后一伸手抓住了曜北的腰带,喊了一声:“松手!” 曜北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松开了手里的刀,一股巨力从腰带上传来,他人被力量拽着离地而起。 可是没能飞回去,因为叶杖竹一伸手抓住了他右手的手腕。 擎天正往后发力,这一拉扯下,曜北疼的一声哀嚎,右臂骨头断了。 叶杖竹松开手,曜北随即被拽了过去。 擎天看了一眼曜北已经扭曲了的胳膊,他一皱眉,眼神里出现杀意。 他向前跨步,右手中指食指并拢,如剑一般刺向叶杖竹的心口,叶杖竹也将中指食指并拢,朝着那两根手指点了过去。 手指和手指在半空中相撞,一触即回,然后两个人同时低头看了看手指。 擎天为了淬炼自己的身体,在塞北练功的时候,最初用双掌插铁砂,中指食指无名指这三根,被他练的几乎一样长短。 再后来他以手指戳树,天长日久,在他练功的地方,每个树上都有指洞。 可想而知,这双指点出去能有多大的力度。 叶先生甩了甩手,余九龄连忙问了一句:“没事吧? ” 叶杖竹道:“手指疼。” 擎天的手指也疼,他没有想到居然会旗鼓相当。 巷子口,卖字的那个冷峻书生看了看卖糖炒栗子的那个年轻人,他问:“你先我先?” 卖糖炒栗子的说:“我是当家的,你先。” 于是卖字的起身,朝着巷子里边走。 那五个人在最后的是落西。 他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是那个刚刚见过的书生,于是明白过来,巷子口的人也是伏兵。 于是他将背后的包裹摘下来,一抖,从包裹里掉下来两根棍子似的东西,都有二尺多长。 那两根棍子落下来他一把接住,这才能看清楚那并非是棍子,而是造型很奇怪的刀。 两把刀的刀柄对在一起,一撞一扭,这就变成了一把很长的双头刀。 他将刀如铁枪一样用,朝着书生的咽喉刺过来。 “枪法改的?” 书生嘴角带笑。 枪法他大概都熟,因为他是善用枪的唐匹敌。 那一刀刺过来,唐匹敌居然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开始脱衣服。 巷子口的李叱眼睛逐渐睁大,嘴里嘀咕着:“来了来了来了,精彩的马上就来了!” 落西一刀一刀的直刺,这么长的双头刀比枪的威力更大,双头利刃,还有刀锋。 唐匹敌躲开四五刀后,身上那件书生长衫也终于脱了下来,他将长衫一抖甩开,衣服犹如鞭子一样居然甩出来一声脆响。 手腕发力,衣服在半空之中旋转起来,绕在了那把双头长刀上。 落西一惊,下意识的往后抽刀,可是在他向后发力的瞬间,唐匹敌没有和他拼力,而是一个跨步过来。 缠着长刀的衣衫不再绷直,唐匹敌手一抖,衣服像是波浪一样往前卷出去,再往后一拉,衣服卷住了落西的手腕。 唐匹敌把衣服猛的往自己怀里一带,身子向后倾斜的角度让人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一发力,把落西拉到了近前,唐匹敌一脚踹在落西胸口,那人就朝后飞了出去。 还没落地,那把双头刀就已经落在唐匹敌手里。 唐匹敌握住双头刀往前一冲,刀尖噗的一声戳进落西的胸口,然后往上发力把人挑起来,再往下一发力,落西被狠狠拍在地上。 唐匹敌再往前上一步,手握着刀柄位置一扭,上半截刀被卸了下来,刀子在他手里漂亮的一转,刀锋朝下,这把刀朝着落西的咽喉狠狠一戳。 噗的一声,刀锋穿透了脖子,有半截刀锋没入地下。 这山前的几步距离,恰好就是唐匹敌刚刚脱衣服的时候后退的距离,这个位置,就是落西出刀的位置。 恰到好处,不多不少。 唐匹敌看了看那地上的尸体,视线却在胸口那把刀上。 ”不一样长,有些别扭。”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一掌拍在落西胸口的刀上,那刀迅速下沉,也贯穿了落西的身体直入地下。 唐匹敌再次看了看,那两把刀的高度几乎完全一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着舒服多了。 这个过程其实快的如电光火石,快到落西的那几个同门原本的注意力在大师兄那边,等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落西已经被钉在地上了。 “啊!” 看到这一幕,初冬犹如母狼一样叫了一声,朝着唐匹敌疾冲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三十四章 何以卫道? 初冬从后边一跃而过,在曜北的尸体上空飞掠过来,五指成爪,朝着唐匹敌的脸扫落。 唐匹敌立刻往后一仰身避开,那五根手指在他面前扫了过去,带着一股风。 已经偏西的太阳把光芒洒进巷子里,初冬的那五根手指上却没有阳光暖意,而是点点寒芒。 唐匹敌脚下一点往后飘身,初冬的另外一只手已经掏向唐匹敌的小腹,这五爪如铁,被抓住小腹,便是肠穿肚烂。 唐匹敌如有预感一样避开,刚一落地,初冬已经追到他面前,又是一爪扫过来。 唐匹敌低头,五根手指抓在旁边的墙壁上,竟是在砖石上留下几道抓痕。 在唐匹敌低头的同时,他一拳打出,可是初冬反应也极快,左手抓住了唐匹敌的拳头。 唐匹敌立刻张开手把初冬的手震开,手背还是被这女人抓了一下,指痕之处,他手背的肉皮都被抓掉。 一瞬间,唐匹敌手背上就出现了血迹,很快,那只手就被血染成了红色。 如果不是撤手足够快的话,初冬可能会把他手背上的筋挑断,她那五根手指上好像套着什么特制的东西,坚固且锋利。 唐匹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因为这伤,他皱眉,而这皱眉意味着,他开始认真起来。 初冬再次跨步向前,五指抓向唐匹敌的面门,其中两根手指目标是唐匹敌的眼睛。 唐匹敌一拳打上去,打的不是手掌而是手腕。 这一击将初冬的胳膊打的往上抬起来,唐匹敌趁势入侵,手肘撞在初冬胸膛上。 这一下肘击极凶狠,初冬闷哼一声往后退出去,唐匹敌却已经再次压上来,一脚踹向初冬胸口。 初冬在半空之中双手往前一抓,像是要捂住什么似的,如果唐匹敌的脚被他捂住,只怕就要废了。 这一脚踹出去,唐匹敌看到初冬手指上的金属反光,脚迅速回收,在半空之中屈膝。 初冬的两只手都落了空,两只手碰撞在一起,擦出来一片火星。 这就是她的刀。 唐匹敌半空屈膝避开那两只手后,那一脚又踹了出去,踹中了初冬的胳膊。 初冬落地脚步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身形。 不是这一脚给她伤的很重,而是刚刚唐匹敌肘击那一下对她伤害不轻。 她深呼吸,脸色微微发白。 初冬暂时停下来,唐匹敌也暂时停下来,取出来伤药洒在手背伤口上,还刚洒好,李叱已经到了他身边。 李叱看了唐匹敌的手背一眼,从自己的鹿皮囊里取出来绷带给唐匹敌把手包扎好。 “我来吧。” 李叱一边包扎一边说道。 唐匹敌摇了摇头:“我吃的亏,还是我自己讨要。” 李叱给唐匹敌包扎好手之后回头看了初冬一眼:“她手指上的东西不好应付,拳脚靠近,她一爪子下来就可能会受伤。” 唐匹敌笑道:“所以你想好了怎么和她打?” 李叱道:“我用脸去打她,大概她也没什么办法。” 唐匹敌一怔,噗嗤一声就笑了。 “那你过分了。” 唐匹敌说完这句话之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次迈步向前:“我继续,你先回。” 李叱点了点头,后退等待。 唐匹敌如此骄傲的人,自出道以来就没有人能够赢他,自 出道以来也没有人能伤他,今天是第一次。 以他傲气,又怎么可能让给别人来打。 另外一侧。 叶杖竹和擎天的交手,比唐匹敌和初冬的交手看起来场面要激烈的多。 叶杖竹掌至之处,有山崩地裂气势。 擎天拳至之处,仿若一声一声惊雷。 最倒霉的是两侧的墙壁,叶先生一掌拍过去,擎天避开,那一掌落在墙上,便是一片砖石被震飞出去。 他一掌坍塌一片,而擎天则是一拳一个洞。 这样的两个人交手,谁都不敢靠的太近,那气场就足够让人心惊胆颤。 余九龄他们早就已经退到了远处看着,那样的两个人交手就给人一种感觉,就算是他俩身边的一股风扫到了别人,都会被连累的骨断筋折。 对于旁人来说,叶先生和擎天交手,如神仙打架一样。 而且两个人的动作越来越快,四周的风也就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巷子里,尘土都飞扬了起来。 “你为何要来?” 叶先生一边出手一边问。 擎天回答:“为杀人。” 他一拳轰出去,叶先生伸手拦住,那一拳打在了叶先生的掌心,接触的一瞬间,两个人的衣服都向后飘了出去。 非但是衣服,两个人脚下的地面上,尘土也在往两人身后方向飘移。 就在这一刻,有一个胖乎乎的身影踩着墙疾冲过来,飞身落在叶先生身边。 “叶先生,可否让我来?我有几句话想要问他。” 叶杖竹看了一眼张玉须,微微摇头道:“他的武艺很强。” 张玉须道:“叶先生信我,我能和他打。” 叶杖竹沉思片刻,随即后撤几步。 张玉须看向擎天,很认真的说道:“我是龙虎山道人张玉须,我想知道你们可是真的要去龙虎山杀人?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若是龙虎山的过错,我代师尊向你们偿还,如果不是龙虎山的过错,你们只是要去杀人,我也代师尊向你们要一个说法。” “小道人,你不怕死?” 擎天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张玉须道:“我是龙虎山传人,身上穿着的是龙虎山道袍,龙虎山道观的一切都与我有关,这不是怕死不怕死的事,而是担当不担当的事。” 擎天沉默片刻,对这不起眼的小胖道人居然有了几分敬意。 他对张玉须说道:“我师父是全圆道人,在龙虎山的时候,名为方玉舟,你可听过?” 张玉须脸色微微变了变,他懂了。 “原来如此。” 张玉须道:“你师父当年想夺掌教真人之位,偷偷下毒,想要毒死我师尊,他还是我师尊的师兄,却能行如此狠毒之事,所以龙虎山不能容他,他能活着还是因为师尊求情,所以只是将他逐出师门,现在想来,是师尊错了。” 他直视着擎天说道:“妖魔外道,培养出来的也是妖魔外道,当年师父他一念之善,世间就又多了几个妖魔。” 擎天哼了一声道:“哪来的那么多屁话,成王败寇,赢了的怎么说都行。” 张玉须做了一个起手式。 “今日张玉须,代行龙虎山道法门规,清理门户。” 擎天呸了一声,一拳朝着张玉须的脸打了过去。 张玉须的手掌竖起来,在那一拳将至,手掌一拨,那暴烈刚猛的一拳居然被他拨开。 张玉须向前跨步,另外一只手拍向擎天的胸口,擎天的另一只手则抓向他的手腕。 两个人四手互博,速度比之前还要快,来回推送,风声如雷。 轰! 旁边那一堵已经残缺不全千疮百孔的墙壁,终于还是承受不住,轰然倒塌。 尘烟中,看不清楚那两人的动作,只见两道黑影在漫天尘土中来回冲突。 一阵风卷起,两个人应该是拼了一击,然后各自后退。 尘烟逐渐散去,再看时,张玉须的胸膛上有一个拳印,他嘴角带血。 擎天的胸膛上有一个掌印,他没有吐血,可是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 擎天调理了一会儿,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些,可看起来依然很难看。 他对张玉须说道:“我师父的事,是我的事,你师父的事,也是你的事,所以今日,你我就只能有一人活着离开。” 张玉须只说了一个字。 “好。” 擎天把背后一直背着的包裹解下来,那是一个长条形的包裹,打开之后从中取出来一把宽背刀。 张玉须则将背后背着的长剑抽出来,剑芒一闪。 刀出鞘,声如霹雳,剑出鞘,仿若龙吟。 刚刚的掌风拳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一道的匹练,势如游龙。 此时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还没有天黑,在这暮光之中,刀光剑影,闪烁交织。 两个人动作太快,以至于在远处看着他们俩交手的余九龄完全分辨不出来谁是谁了。 两个人位置不断转换,辗转腾挪,对于余九龄来说,看到的就是两个闪来闪去的黑影。 随着一声闷哼,那两个人再次分开。 张玉须的胸口出现了一道刀痕,道袍被劈开,显然也伤了身体,血迹逐渐变得大了起来。 而擎天的身上却没有剑伤。 他看着张玉须说道:“我不管是年纪,体力,经验,还是刀法,又或是杀人技,都在最巅峰的时候,而你才十几岁年纪,又无与人交手的经验,剑法也显生涩,可你居然能和我打成这样。” 张玉须道:“再打,你会输。” 擎天哈哈大笑:“何来狂言?” 张玉须道:“你有杀人念,我有卫道心。” 一言至此,长剑向前。 两个人再次交手,动作居然比起之前来更加凶狠凌厉了不少,以至于这巷子里全都是刀剑碰撞之声。 十几息后,张玉须身子向后倒飞出来,落地向后滑出去两步远,身上又多了几处刀伤。 最重的伤口在肩膀,刀口很深,血已经将他半边身子都泡透了似的,在道袍衣角,血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小道人。” 擎天冷笑道:“若五年后你我相遇,可旗鼓相当,十年后你我相遇,你可杀我,可是你遇到我太早了。” 他看着张玉须说道:“你退后认输,我可不杀你,你即刻赶回龙虎山告知你师父准备受死,他日到了龙虎山上,你师父的命我要了。” 张玉须脸色发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长剑,剑身上已经崩出来无数缺口。 就像是现在他的一样,伤痕累累。 “你有杀人念,我有卫道心。” 张玉须低低的又说了一遍,仗剑而起。 何以卫道? 斩妖除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三十五章 和那年是一样的吧 张玉须的剑法,像是一道银河。 在擎天狂风骤雨的刀势下,这道银河忽明忽暗,却从不曾熄灭。 光始终都在。 终于在刀势之中,亮光像是发现了排山倒海之势下极小极小的一处破绽,只是一闪即逝的破绽,所以那银河也就一闪而过。 两个人再次分开,擎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口位置有一点红,只是一点,没有伤及性命。 距离生死,只在瞬息。 在那剑刺在他心口的一瞬间他已经后撤,剑尖切开了皮肤,刺入了血肉,距离他的心脏也不过毫厘之间。 但他还是避开了,用他自己的话说,一个在年纪,体力,技法,心智,各方面皆在巅峰的他,用这些所有的巅峰之力,保住了自己一命。 而张玉须的身上也又中了一刀。 这一刀切开了他的脖子,也只是切开了皮肉,如果当时擎天不后撤这一刀的话,张玉须会一剑刺死擎天,擎天也会一刀砍断他的脖子。 “你真的不怕死?” 擎天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张玉须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身上的血已经流的足够多,如果再不救治的话,可能不需要再打下去,也不需要擎天杀他,流血也能把他流死,然而他的眼神越发平静。 张玉须的回答是:“你死即魔灭,我死即道生。” 擎天沉默片刻后说道:“一个傻子。” 张玉须道:“龙虎山上,都是我这样的傻子,所以才有道门传承。” 擎天问:“你知道是什么是道吗?” 不等张玉须回答,擎天往前迈步,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师父说过,胜者定一切,胜者定的就是道,败者连不承认的机会都没有,站在高处的人说,高处不胜寒啊,一群蝼蚁便会感同身受,高处的人难道会把高处让出来?” 张玉须笑了笑,那笑容便是回应。 擎天一刀劈出:“我看你的道,如何胜我的道!” 就在这一刻,他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惨呼。 “大师兄救我!” 擎天的那一刀在半空之中顿住,他回头,就看到三师妹初东被那个卖字的书生单臂举起来,往地上狠狠一摔。 砰地一声,初东后背撞在地上,她一边呼喊一边翻滚,唐匹敌踏落的一脚随即踏空。 一脚落地,如若重山。 “找死!” 擎天回头疾冲,人凌空而起,一刀朝着唐匹敌斩落。 与此同时,受了伤的曜北和雀南同时冲过去,伸手将初东拉了起来。 “你们走。” 擎天大声说道:“我是大师兄,你们听我的。” 此时的初东显然受伤不轻,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刚刚唐匹敌的那一次肘击伤害有多重。 越打,越觉得体力不支,越打,越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大师兄一起走!” 初东嘶吼。 擎天头也不回的说道:“南下之前我曾说过,你们听大师兄的话,大师兄保你们的命。” 他一刀一刀劈砍,比起初东来说,实力显然还要强一些。 唐匹敌仿佛在一片刀幕之中来回闪现,只要他有一丁点的失误,每一刀都能定出生死。 连退七八步,唐匹敌顺势从身边落西的尸体上将两把刀拔出来。 左手刀向上格挡,右手刀一扫逼退擎天,然后唐匹敌把双刀的刀柄一撞一扭,这双刀就变成了长枪一样。 这一次,轮到唐匹敌攻。 双头刀化作铁枪,铁枪化作星雨。 在擎天面前,一片星芒闪烁。 擎天的刀一下一下的抵挡,声音已经练成了一片,火星就在他眼前迸发出来。 这一刻,擎天一声怒吼。 他忽然往前一冲,像是跳水的动作一样,避开唐匹敌的直刺,一刀扫向唐匹敌的双腿。 唐匹敌眼神一凛,脚下发力,身子拔起来,在半空中,掌中双头刀往下一刺。 噗的一声,双刀头插进擎天的后背。 本以为擎天受伤会失去反抗之力,哪想到他好像早就料到了会这样,身子强行翻转,用翻转之力把双头刀从唐匹敌手里夺了下来。 然后他右手的宽背刀掷了出去,两个人距离不过半丈,这刀脱手而出速度奇快,况且那刀又重,力度巨大,瞬息之间就到了唐匹敌身前。 人还在半空,唐匹敌的眼睛骤然睁大。 他也没有想到对手居然会用如此不计生死的打法,擎天这就是要用自己的重伤,换唐匹敌一条命。 啪! 半空中,唐匹敌双手合十,啪的一声将那把宽背刀夹住。 刀在他掌心里还在往前突进,刀尖戳破了身前的衣服,又戳进他身体之中。 刀尖留下的伤口不是很大,伤口也不是致命的深度,然而这一次,是唐匹敌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如果他反应稍稍慢了那一丝,刀就会戳进他心口,甚至透体而过。 巨大的力度也改变了唐匹敌的方向,他本该下落,却被刀上的力度撞的向后飞出去。 落地的唐匹敌保持着双手夹刀的动作,停下来后,双手往外一送,将刀子拔了出来。 已经挣扎着站起来的擎天看到这一幕,眼神里都是震惊,他觉得这不可思议,这也没有任何道理,就算是换做他自己来接这一刀,也一定接不住。 这样的一刀,他以为世上没人能接得住。 可是他没有懊恼,也不是只剩下失望,他努力的把手往后伸,握住双头刀,一点一点的把刀从他后背上拔出来。 擎天看了一眼手里的兵器,这是曜北的刀,他师弟的刀。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回头看向张玉须,咧开嘴笑了笑,朝着张玉须喊了一声。 “喂!那个小道人,他比你厉害,之前的那个也比你厉害......不过,我最佩服你。” 他握紧了双头刀。 “我师父说,中原人都很坏,很奸诈。” 擎天缓缓吐出一口气,笑着说道:“从他的样子就能看出来,确实如此......他虽然很坏,坏的很,但他是我们的师父,是收养了我们的人,所以他说帮他做了这件事那就恩怨两清,我们就一定要去做。” “小道人!” 擎天慢慢转身看向张玉须大声说道:“我应该去不了龙虎山了,所以我要杀了你!” 他狂吼一声,朝着张玉须冲过去。 张玉须低头看了看手中崩缺不全的长剑,忽然也笑了。 “你师父,没有我师父好。” 他迎着擎天冲了过去。 另外一边,雀南和曜北两个人架着初东往前冲,听到喊声回头,发现浑身是血的大师兄又一次朝着那道人冲杀。 “救大师兄。” 初东喊着:“咱们得救大师兄!” 断了右臂的曜北看了雀南一眼,眼睛里有些红。 “你们走。” 他一松手,顺势用左手把初东背后包裹拽了下来,那包裹里还有一把刀。 这把刀是他们师父的刀,师父说让他们用这把刀将龙虎山上他那个师弟的人头砍下来。 曜北左手拿着包裹,用嘴撕咬将包裹打开,往前一甩,包裹着长刀的布飘起来。 他左手抓住刀柄,朝着张玉须那边冲了过去。 雀南架着初东站在那,初东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她大师兄的方向。 有些时候,男女之情无法解释的清楚。 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对大师兄的感情到底是当做兄长,还是当做自己爱慕的那个男人,又或者是父亲一样的人。 曜北低着头猛冲,左手刀挥舞出去要从后边看向张玉须。 可是叶先生还在。 叶先生一掌拍出,曜北弯腰俯身避开,想从叶先生的胳膊下边钻过去。 叶先生的掌心往下一压,一掌拍在曜北的左肩上,咔嚓一声,左肩被打的碎裂。 曜北往前扑倒在地,疼的嚎叫了一声,可是那双眼睛却更加的红了。 他两臂俱断,扑倒在地,嘶吼着狠狠的蹬了几下腿。 忽然一侧头,一口咬住刀柄,用头顶着地站起来,身子压低,嘴死死的咬着刀柄继续往前冲。 他们是狼。 他们是塞北的狼。 他们凶残,狠厉,他们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他们拼死的时候,也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狼群想咬死什么的时候,心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此时此刻,张玉须正在着擎天拼斗,曜北冲到张玉须背后,一扭头,用刀子撞向张玉须的后腰。 啪! 刀被人在半空中捏住。 叶杖竹后发先至,跨一步拦在曜北身前,几根手指捏着那把长刀,曜北就好像一头撞在山上了一样。 叶杖竹手指发力,把长刀拽了出来,曜北的牙齿都被崩掉了两刻,嘴里都是血。 他像是野兽一样朝着叶先生咆哮,啊啊啊的叫着,眼神里的光,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的眼神。 他好像觉得自己能用这样的嘶吼声把叶先生吓退,这样他就安全了。 叶杖竹看了看手里的刀,两手握住,发力一掰。 一声脆响后,那刀被他掰断。 刀断了,曜北的眼睛好像要凸出来似的,一声一声的朝着叶杖竹撕心裂肺的吼。 远处,雀南看了一眼四周的围过来的人,她们都知道不可能走的了了。 “师姐......” 雀南忽然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现在......像不像我们第一次出去杀人的时候,我们六个人,围着一个抱孩子的女人,她眼睛血红血红的,好像要凸出来一样,朝着我们啊啊啊的叫着,以为......以为那样就能把我们吓走似的。” 听到这句话,初东的脸色猛的一变。 那年,塞北,一个小村外。 那个年轻的母亲怀里抱着孩子,被他们六个人围住,和现在他们被围住,确实很像。 因为师父对他们六个人说,既然选择要杀人,就不要有什么杀人的底线。 杀人,就是要什么人都想杀,什么人都可杀。 他们围上去的时候,那个年轻的母亲眼睛里的血红,就和现在的曜北眼睛里一模一样。 那个年轻母亲嘶哑着呼喊的样子,也和现在嘶哑呼喊着的曜北一模一样。 只是现在,被围起来的是他们。 “师姐。” 雀南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们到不了龙虎山了吧。” 初东跌坐在地,脸色越来越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三十七章 我们打个赌吧 沈医堂。 后院外的打斗,沈医堂的人其实一直都看着,他们没有过来帮忙,是因为确实也不需要他们帮忙。 沈如盏坐在客厅里喝茶,看到李叱进门后她随即起身迎了几步。 “沈先生。” 李叱抱拳行礼。 沈如盏笑了笑道:“当家的不用担心,那位小道长的伤势并无大碍,都是红伤便好治。” 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李叱随即在客位上坐下来。 沈如盏问道:“冲着你来的?” 李叱点头:“我本以为不是大树就不会招风。” 沈如盏道:“你只是自己以为你还不是大树,我帮你算算你现在的身份......燕山营的三当家,永宁通远的当家,沈医堂到目前为止最大的合伙人,还是北疆边军将军夏侯琢的义弟,四页书院高院长的孙女婿。” 说到这,沈如盏看了李叱一眼:“这还不算大树?” 李叱叹了口气道:“可在我看来,只是一颗才勉强破土的小嫩草。” 沈如盏仔细想了想这句话,从字面上来看,这应该是一句谦虚的话才对,可为什么她就觉得这话有些不要脸? 再想想李叱的年纪,说是一颗嫩草的话,倒也不算过分。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嫩草,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不明显的不要脸。 莫名其妙的。 然后醒悟过来,一般提到嫩草这两个字,前边都还有一个老牛,中间还有一个吃字。 她居然在此时分神想了这么无聊的事,因为她确实没有想过吃。 “沈先生,这几日就应要陆续把人迁入地宫了。” 李叱道。 沈如盏嗯了一声,把思绪从那乱七八糟的想法中抽离回来,她点了点头道:“从明日起,我陆续把人送过去。” 李叱起身:“也没别的什么事,明日我让人过来协助。” 沈如盏跟着起身,李叱往外走,她看着李叱的背影,想着高希宁那个小姑娘眼光是真的好,光是这一副皮囊就已经让人觉得很值。 况且这漂亮的皮囊下,还有一个很有趣的灵魂。 “现在你是我沈医堂最大的合伙人,那我该怎么才能变成你最大的合伙人?” 沈如盏忽然问了一句。 李叱脚步停住,回头看向沈如盏笑了笑道:“我希望沈先生一直让我做你最大的合伙人。” 沈如盏想了想这句话的含义,然后笑着点头。 李叱到了医馆里边,看到躺在床上的张玉须正在发呆,大概他还在想着那几个人。 李叱在张玉须身边坐下来,张玉须叹了口气后问:“为什么人会那么不知足?” 李叱问:“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张玉须道:“方玉舟是我师尊的师父,我的师伯,我在龙虎山的时候就听过关于师尊他们两个的事......他们两个进龙虎山道观只差两天,方玉舟是师兄,那时候只有我师尊与他同龄,所以两个人关系很亲近。” “从小时候起,方玉舟就习惯了把好东西自己留下,他不喜欢的才会给我师尊,而不管是什么东西,他喜欢的就会向我师尊要,我师尊性子随和,便什么都答应。” “到后来,方玉舟去找我师尊说,掌教着人的位子只能是传给你我二人之一,你让给我吧,我做掌教比你强。” “我师尊已经让了那么多年,但是这次没有让,我师尊说......我的都可以给你,因为那是我的,我能做主,可掌教之位是不能让的,因为我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去让,若师父选了我,或是因为我最合适,我让给你,便是对道门不敬,我自己 的都是你的,传承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是道门的。” 张玉须道:“方玉舟就觉得我师尊其实一直觊觎掌教之位,他想来想去,龙虎山道门里只有我师尊一人可以与他竞争,于是便想下毒。” “可是他并不知道,我师公其实一直都没打算过要把掌教之位传给他,也一直都知道他心地不善,方玉舟给我师尊的饭菜里下毒,都被我师公看到了。” 李叱听到这,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方玉舟和龙虎山掌教的故事,说的简单些就是......你一直都给我,突然有一天你不给我了,那自然是你对不起我。 既然是你对不起我,那我自然可以杀了你。 张玉须说:“师尊说,道人救不了天下,是因为道人再怎么宣扬道法,也救不了人心。” 他看向李叱说道:“师尊还说,救人心的不是道法,而是国法。” 李叱心里一动。 张玉须继续说道:“人心无约束,怎么可能是好人心,道法是劝人向善,劝是劝不动的,国法才是约束,天下万般法,唯有国法才是神法。” 唯有国法才是神法? 李叱听到这句,心里又动了一下。 他点了点头:“谢谢。” 张玉须怔了一下,没明白李叱为什么忽然间对他说谢谢。 李叱道:“掌教真人的这几句话,是金玉良言,没有约束的人心,不可能是善心泛滥。” 张玉须嗯了一声,然后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给那两个人逃跑的时间?” 李叱回答:“因为我心里有些事不可动摇,若我动摇了,我怕我以后会变成一个......可怕到,我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人。” 张玉须细细的想了想这句话,朦朦胧胧,有些懂,也有些不懂。 李叱笑了笑道:“你好好歇着,一会儿我安排车马把你送回去,我和沈先生已经说过,她会派人明日到车马行里照顾你。” 张玉须点头致谢:“谢谢当家的。” 沈医堂后院。 唐匹敌坐在那看着残缺不全的墙,忽然笑了笑说道:“我现在觉得,叶先生表面是在和人打架,实则是早就想拆墙了吧,因为不与人动手就直接拆墙的话,显得不好。” 叶杖竹笑了笑道:“拆墙,也挺爽的。” 唐匹敌哈哈大笑。 叶杖竹问:“你知道李叱为什么要答应那个恶人的条件吗?” 唐匹敌点了点头道:“知道......他不是烂好心,也不是装格调,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心里什么东西不能动。” 叶杖竹问:“是什么?” “我说不出来。” 唐匹敌想了好几个说法,但都不准确。 “但我可以理解他......” 唐匹敌道:“大概会很复杂,其中一点是,在那个塞北的大师兄拼尽全力哪怕拼自己一死,也想保护他师弟师妹的时候,李叱觉得这一点他可以认同。” 叶先生道:“我也能理解,李叱认同的仅仅是这一点,没有其他。” 唐匹敌道:“他是在遵从自己的内心,如果有一天他可以做到不遵从内心,只遵从利益至上......” 他的话没有说完,叶杖竹接过去说道:“那他就是一个枭雄,一个当世没有人不怕的枭雄,连他自己可能都会怕。” 唐匹敌道:“所以他是不是挺轴的一个人?” 叶杖竹道:“夏侯琢的兄弟,都轴。” 唐匹敌再次大笑起来。 叶杖竹道:“那你为什么会让余九龄去告诉澹台压境,不要听李叱 的安排等两个时辰再追,而是立刻就追上去?” 唐匹敌道:“因为我不想做枭雄啊。” 叶杖竹愣在那。 这句话似乎很有深意,但是又干净的好像只有一种意思。 他想了想好一会儿后,醒悟过来,自己因为这句话,对唐匹敌的敬意竟是突然间变得那么重。 “叶先生眼睛里有光彩。” 唐匹敌笑道:“是忽然想请我吃饭吗?” 叶杖竹立刻摇头:“就算我现在很佩服你,但我也不会请你吃饭,因为那是李叱该做的事。” 唐匹敌道:“那如果是我请叶先生去吃饭呢?” 叶杖竹道:“走吧。” 唐匹敌:“你不是说,这是李叱的事吗......” 叶杖竹理所当然的说道:“请你吃饭是李叱的事,请我吃饭,是谁的事都行。” 唐匹敌一抱拳:“领教了。” 叶杖竹道:“你领教我这点儿做什么......这些还不都是和李叱学来的。” 唐匹敌叹道:“李叱那边我一直都在领教,我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连叶先生都变成了我需要领教的人......” 叶杖竹道:“不像是什么好话。” 唐匹敌道:“可以把像字去掉。” 叶杖竹笑了一会儿,又沉默下来,良久之后他声音很轻的说道;“所以......就拿今天这事来说,李叱说了要等两个时辰,他就一定要遵守自己说过的话,但是你不用,余九龄不用,很多人都不用。” 唐匹敌道:“连高希宁都不用,如果她今天在的话,她也会和我做一样的决定,因为我们都不是李叱,只要李叱一直秉持本心就够了,因为他才是......” 话说到这,唐匹敌下意识的停下来。 叶杖竹道:“你不说,是想让我自己往大了猜吗?” 唐匹敌微微一笑,起身道:“走吧,想想看今天晚上这顿,怎么从李叱那蹭到。” 叶杖竹道:“我有一妙计,若行了,你给我一两银子,若不行,我给你一两银子,现结。” 唐匹敌好奇的问道:“叶先生是想到了什么妙计,能让李叱那样的抠......咳咳......的人,心甘情愿的今夜请客。” 叶杖竹道:“此时不能说,等一会儿见了李叱再说。” 两个人正说着,李叱从前院那边过来,一边走一边对他们俩说道:“前院已经备好车马,咱们回去吧。” 唐匹敌看向叶杖竹,眼睛里都是期待。 叶杖竹随即笑了笑,他迈步朝着李叱走,一边走一边揉着肚子说道:“终于可以回去了,肚子已经饿的受不了。” 李叱道:“咱们回去,应该已有饭菜。” 叶杖竹道:“肯定是有的,刚刚有伙计过来说,高姑娘知道咱们今天辛苦,所以带着她的小姐妹们亲自下厨做的饭菜,每一样都是她们亲手做的,只等我们回去吃。” 李叱脚步一停。 接下来,他展示了一下什么叫高端操作。 他把自己的钱袋子扔在地上,然后哎呀的惊叫了一声。 “哎呀,捡到钱了。” 他拿起来钱袋子后认真的说道:“老人们常说,捡到的钱要立刻花出去,不然不太好,我这个人就愿意听老人们说的,所以咱们找个地方花了吧。” 唐匹敌把他的钱袋子摘下来,从里边取了一小块碎银子递给叶杖竹。 叶杖竹自然而然的收了起来。 李叱看着他俩,觉得有些不对劲。 【再次祝大家双节快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三十八章 她们不会走的 冀州城如今还有三座城门是开着的,也许这正是冀州这座雄城的倔强,这座雄城的尊严。 从城里出来后,澹台压境把队伍分成三批,一百人的斥候,他亲自带三十人出西门,余九龄和贾阮分别带几十人出北边两座城门。 他们带了信号,不管是谁的支队伍发现了那两个塞北女子,立刻就会发信号联络另外两支队伍。 澹台压境出西门,是因为那两个人逃离的地方距离西门最近,而且那些塞北人上次也是从西门进城的。 队伍出城之后不久,天色就越来越暗,若是天黑之前不能把人抓住的话,夜里更加难寻。 那两个人只需找地方躲藏起来,城外茫茫原野,想找人确实如大海捞针一样。 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澹台压境看到了东北方向的天空上绽放开一团很大的烟花,他立刻带着队伍往那边冲过去。 冀州城的城门在夜幕到来之前关闭,似乎这样就能把天黑关在城外。 黑夜关不住,可是却能把澹台压境他们关在城外。 李叱他们此时正在延年楼的三楼,坐在窗口位置,也看到了北边天空上亮起来的烟花。 唐匹敌随即笑了笑。 李叱轻轻叹了口气。 “我的主意。” 唐匹敌解释道:“你让余九龄回去通知澹台追人,是我让余九龄告诉澹台不要等两个时辰,即便是现在把人追上了,今夜他们也回不来,夜里在城外驻扎,天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什么意外,所以我还叮嘱余九龄,抓了人就杀,不用带回来。” “看信号应该是已经发现了那两个人,以澹台和贾阮的本事,还有一百名精锐斥候,拿下来那两人问题不大,只要今夜他们驻扎在城外没有意外就好。” 李叱嗯了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道:“所以你们骗了我两次......” 唐匹敌笑道:“这事算是骗了你,可吃饭的事,怎么能说是骗呢。” 叶杖竹道:“我在想......明天吃什么?” 李叱看向叶杖竹道:“叶先生,难道我明天还会被你骗?” 叶杖竹道:“非也非也,明天我自然不能再骗你,但我可以讹你......若是我回去和高姑娘说,李叱一听说是她做了饭菜,立刻就拉着我和唐匹敌到外边吃.....” 李叱道:“恶毒!” 叶杖竹道:“都是为了讨口饭吃。” 唐匹敌道:“叶先生你这样做就显得有些过分了,今天都已经骗了一顿,明日再骗一顿......那你还是要喊上我,我和你一起去见高希宁,一起把李叱是如何嫌弃她做饭的事详细说一遍,我也愿意为明天吃饭的大事添砖加瓦。” 李叱道:“你们良心不会痛?” 叶杖竹道:“你良心若是不会痛,我们也就不会痛,因为我们这些不要脸的手段,十之七八是和你学的。” 唐匹敌道:“那剩下的十之一二呢?” 叶杖竹道:“胎里带来的......” 唐匹敌道:“我可以不承认么......” 叶杖竹道:“连这都不承认,那你从胎里带出来的得有十之六七,你从李叱那学来的不多。” 唐匹敌道:“叶先生人生前几十年,一定都没有发现自己从胎里带出来的 这十之一二,直到认识了李叱。” 叶杖竹居然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道:“那我从胎里带出来的应该有十之三四,其中一二是认识李叱之后发现的,在这之前我认识了夏侯琢,那个家伙已经让我略微察觉到了那一二分......” 李叱道:“看,破案了,都是因为夏侯琢,我没来冀州之前,纯良,温善,好学,还乐于助人,在我身上只有人性的光辉......” 唐匹敌叹道:“看到了吗,这个家伙胎里带出来的是十成十的不要脸。” 与此同时,罗境将军府。 从幽州赶回来的罗枝节站在罗境身前说道:“大将军已经派人联络了崔燕来刘里两人,如不出意外,十天左右,大军就会围住冀州。” 罗境点了点头道:“若曾凌没有害我之心,我还确实把他当做莫逆之交,也曾想过多帮帮他,既然他想除掉我,那也就别去怪我想夺他冀州。” 他看向罗枝节道:“你才回来,还不知冀州城里的情形,李叱发现了一座地宫,他打算与我联手,藏兵于地宫之内,等到城外大军围攻冀州,我便率军攻打城门,与我父亲里应外合。” 罗枝节有些担心的说道:“李叱若是燕山营的人,会不会是利用将军?” 罗境笑道:“燕山营大军若来了,他或许是能利用我,燕山营的军队若不来,他又能利用我什么,况且,如今在冀州城内,李叱手下不过二三百人,而我有三千虎豹骑,就算是他想利用我,难道我有三千虎豹,还杀不了他那二三百山匪?” 罗枝节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李叱手下人太少,别说只有二三百,便是有一千人又能怎么样? 虎豹骑的战力绝非一些山匪可比,真要是正面交手,虎豹骑一个冲锋,李叱那几百人也就成了齑粉。 “趁着还能出城。” 罗境看向罗枝节说道:“明日你安排得力之人,乔装打扮出去,在城外等我父亲大军到来,告诉我父亲,若要攻城,一开始别太发力,使青州军和豫州军来攻,今日初一,半个月后的十五月圆之夜,我在夜里猛攻东门,让我父亲当夜率军等候。”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若是白天我攻城门,青州军和豫州军都会来抢夺,我父亲兵马不及他们多,难免吃亏,若是夜里偷袭,我冲开城门,我父亲率军破城,等到青州军和豫州军到了,最起码有大半座城已经落在我们幽州军手里。” “切记,告诉我父亲,粮仓重地,一定要先拿。” 罗境道:“只要夺下粮仓,冀州城就真的有七八分把握攥在我们手里,纵然最后不能拿下冀州,有粮仓在,我们还能运走大批粮食。” 罗枝节俯身道:“少将军放心,话我都记住了,明天一早我多安排几批人出城,不带书信,只带口信。” 罗境笑道:“你办事谨慎稳妥,所以我父亲当初才会让你跟着我,父亲还说过,让我多和你学学。” 罗枝节连忙道:“少将军谬赞了,这几年来跟着少将军,属下才是真的获益匪浅。” 罗境一摆手道:“莫说这些了,你先去休息,明天你把人安排出城之后再去求见李叱,问问李叱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地宫。” 罗枝节抱拳应了一声。 罗境往后靠了靠,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如今这个大楚,谁都想抢,大部分人都觉得,后动手比先动手要有优势,可实际上他们忘了,若真的有实 力,先动手和后动手并无区别......拿下冀州之后,我父亲就能雄踞北境,进可南下,退可守成,最不济,也是北境王。” “如果我父有争天下之心,我自当为先锋,披荆斩棘。” 罗境闭上眼睛缓缓叹道:“中原啊......” 他的手握了一下,似乎已经握住了什么。 第二天,城门才打开没多久,澹台压境带着队伍回来了,应该是开城门之前就在外边等着了。 李叱和唐匹敌正在后院和士兵们一起练功,然后就看到澹台压境和余九龄一前一后过来,前者脸色有些不好看,后者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贾阮没过来,应该是直接回了仓库那边。 走到李叱他们不远处,余九龄先开口道:“都是我的错。” 李叱一怔,他往后看了看,没见后边带回来人,想着莫非是杀了?看余九龄表情,然后又想着莫非是没抓到? 余九龄道:“人抓到了,我带的人发现那两个女人,于是发了信号,澹台和贾阮赶来,三下合围把她们抓住,澹台说直接杀了就是,可我却想问问她们的其他同伙在什么地方,我记得她们提到了大方镇还有他们的人。” 李叱听到这就明白过来,人应该是跑了。 余九龄道:“问出来确实有同伙在大方镇潜藏,我们回不了冀州城里,可是去大方镇也用不了多久,于是我和澹台商量,趁夜去把那些同伙也都拿下。” 澹台压境道:“也不能怪九龄,我也觉得此事可行,于是押着那两个女人连夜赶去大方镇,本是想让她们两个指认,可是没想到在大方镇里一无所获,她们的同伙应该是早就跑了。” 余九龄接着澹台的话继续说道:“我只是没有想到,趁我们围那院子的时候,那两个女人居然能跑掉......当时看押那两人只留下四五个兄弟,她们应该是在身上藏了刀片,或是头发里,或是衣领里,人跑了,还杀了我们几个兄弟。” 他看起来无比的懊恼,无比的悔恨。 余九龄道:“那两个女人被捆的结结实实,真没有想到还能脱身,澹台看过那几个兄弟的尸体后说,应该是用嘴咬着刀片杀人。” 澹台压境道:“我们搜查了半夜,却一无所获。” 李叱抬起手拍了拍余九龄的肩膀,然后迈步往前走:“先去帮那几位兄弟净面更衣。” 澹台压境道:“我回来是想和你说一声,我带人一路往北追,她们一定会回塞北,便是追到塞北我也会把人追回来。” 李叱摇头:“她们不会回塞北。” 澹台压境一怔,唐匹敌对她说道:“那两个女人是狼,叶先生说过,她们那样的人,一定会回来报仇。” 他往北方看了一眼后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她们会想办法去燕山营,去见那个八当家。” 澹台压境随即明白过来。 唐匹敌看向余九龄道:“咱们后院还绑着一个,明天埋葬几位兄弟的时候,你把他在坟前杀了吧。” 余九龄使劲点了点头。 他眼睛微微发红的说道:“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想那么多,兄弟们也不会......” 唐匹敌也如李叱一样在余九龄肩膀上拍了拍,澹台压境伸出手放在余九龄的另一边肩膀上。 这一刻,余九龄没能忍住,眼泪夺眶而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三十九章 心境 冀州北,一片密林中,硬生生熬了一夜也逃了一夜的两个女人躲进来,爬上大树。 她们必须休息一会儿,这样没日没夜的跑下去,不需要人追上她们,她们自己就会把命扔在原野上。 为了防止睡着了会从树上掉下去,她们用撕开的衣服做成布绳,把自己和大树枝干绑上。 她们不敢在地上睡觉,这里的树木足够大足够茂盛,虽是秋天,树叶依然能为她们提供完美的遮挡。 当一个人在冷静下来只想着如何保命的时候,头脑就会变得格外好用。 “白天睡觉,夜里赶路。” 初冬看向雀南说道:“你先睡,我盯着,过了午后我睡,换你来盯着。” 雀南问道:“师姐,我们要回塞北吗?如果师父知道了的话,应该会骂我们,怕是.....怕是也容不得我们,六个人出来,只回去两个,师父他.....” 初冬摇头道:“不是两个,是一个。” 她看向雀南说道:“你回塞北见师父,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如果他还念及几分师徒情分,那他应该会来中原,师兄的仇就还能报。” “如果他不来,最起码能报仇的还有我......” 初冬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很坚定的说道:“我是不会回塞北的,我去燕山营找那个八当家,我得告诉他,李叱已经知道是他安排的人动手。” 雀南立刻就明白过来:“师姐,你的意思是,让那个八当家再想办法除掉李叱?因为他也会害怕李叱报复,所以必然会心急。” 初冬点了点头:“你和我一路走到燕山,到了燕山你继续往北走,如果师父愿意来,你就为他带路,如果他不愿意来.....师妹,找个机会离开,你知道师父身边从来都不需要无用之人,而他不来,就认为我们都无用了。” 雀南摇头道:“我想留下来和你一起杀那个李叱。” “师妹,你留下来其实帮不了我什么。” 初冬道:“就算你我联手,难道就杀得了他?如果可以的话,你我又为何要逃?大师兄他们又为何会死?你别意气用事,理智一些。” 雀南咬了咬嘴唇,然后点头:“好,我回去!” 初冬嗯了一声,靠在树干上说道:“你睡吧,过了午后我会叫醒你。” 她也把自己绑好,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清醒的撑到午后,她受了伤,还极度困乏,逃了一整夜,她的体力和精力几乎都要耗尽了。 七天后,燕山。 初冬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这座雄山的轮廓,她沉默了片刻后对雀南说道:“你走吧,若是师父不肯南下,那你也不用回来。” 雀南脸色一变:“师姐,你一个人留在这......” 她的话没说完,初冬就打断说道:“如果我报仇了,我会回塞北去寻你,如果我没能报仇,你等不到我,便应知道我已死去。” 雀南沉默了片刻,把身上的所有东西都给初冬留下来:“师姐,你保重。” 初冬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朝着山上走去。 燕山营。 虞朝宗回到自己的书房之后回身把门关上,他站在门口停了片刻,确定门外没有什么异样后才转身走向书桌那边。 庄无敌从屏风后边出来,看向虞朝宗说道:“大哥,可查出来什么?” 虞朝宗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他在书桌后边坐下来,看向庄无敌问道: “你确定给冀州节度使曾凌送信的人,是从咱们燕山营过去的?” 庄无敌想了想,似乎并不能确定,一切都还只是怀疑。 曾凌和李叱说这些的时候,推测这个写信的人应该是燕山营的人,因为城里知道李叱身份的人,应该没有人会去曾凌那告密。 “证据上不能确定,可我肯定。” 庄无敌道:“大哥,我怀疑是不是山寨里新来的那个八当家?只有他不知根知底。” 虞朝宗道:“我也想过,但是没道理,他从没有见过老三,人也不是从冀州过来的,似乎和老三没有任何交集。” 他看向庄无敌说道:“不过我已经派人往老八家里那边去查,一来一回,最少也要二十天。” 庄无敌嗯了一声,他不确定是谁,但他相信一定是山寨里的谁要杀老三。 “除了老八之外,其他的当家和李叱更无矛盾。” 虞朝宗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有些怀疑,会不会是曾凌在挑拨离间?” 庄无敌楞了一下,他忽然间觉得虞大哥说的不无道理。 那封信曾凌转交给李叱,从笔迹上无法推断出来什么,他也把信给虞朝宗看过,虞朝宗也认不出。 当然,就算是燕山营里谁写了这封信,也会刻意的改变笔迹,比如换成左手写字。 虞朝宗道:“曾凌若已知道老三身份,他又忌惮咱们燕山营,若能挑拨,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庄无敌点了点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曾凌应该也一心想杀了李叱才对,可是他不敢自己直接动手,担心会引起虞大哥的怒火。 如今冀州已经内忧外患,本就被强敌环伺,再加上一个燕山营,曾凌就是神仙的话也保不住冀州。 可若是借助挑拨离间,让李叱死于内斗,或者李叱不死,因为李叱而死了别的当家,那么对于曾凌来说都是好事。 “分两个方向查吧。” 曾凌道:“既然我已经知道此事,就不会不查,你留在山寨里也没有什么可帮忙的,你赶回冀州保护老三,让他查查是不是曾凌从中作梗。” “另外,再把咱们燕山营的打算和老三说一下,罗耿已经邀请我去幽州议事,我没去,不过打探到崔燕来和刘里都去了。” 虞朝宗道:“不出意外,纵然燕山营不出兵,罗耿出兵也是定局,所以我打算在罗耿出兵之后,也调派人马去冀州,你赶回去问问老三可行不可行。” 庄无敌知道这是大事,虽然他想留在燕山营把那个人是谁查出来,但大事不能耽搁。 他坚信大哥会查出那个人,也坚信大哥对李叱的感情,所以立刻就点了点头。 “行,我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回冀州。” 虞朝宗道:“咱们已经等待时机很久了,当初我决定在燕山立足,是要稳固实力,先求自保,再求进取,现在燕山营大军近十五万,又有百姓爱戴拥护,时机已至。” 庄无敌道:“大哥你还是应该等等李叱的消息。” 虞朝宗道:“我会尽量等,可局势瞬息万变,若冀州封城都没能等来老三的消息,我也只能出兵。” 庄无敌劝道:“大哥,李叱之前不是写信说过此事的吗?” 虞朝宗有些无奈的说道:“天下格局非一成不变,老三写信的时候,罗耿还没打算出兵,现在和之前已经不同了。” 庄无敌知道自己嘴笨,劝大哥的话应该也劝不动,所以他想了想后说道:“ 我去收拾东西,今天就走。” 虞朝宗一怔:“也不用这么急。” 庄无敌道:“大事重要,我尽快赶回去问问李叱该怎么做,也能让他做好准备,接应大哥攻城。” 虞朝宗沉默片刻后说道:“那你回去之后告诉老三,冀州若是被围困,你们都要保护好自己,若老三觉得冀州不稳妥,就立刻回来。” 庄无敌应了一声,回身去收拾东西了。 虞朝宗坐在书桌后边,脑子里回想着的是刚刚老八对他说的那些话。 八当家郑恭如说......罗耿出兵,有罗境里应外合,若不出意外,必会夜间夺城,占据先机。 幽州军进城之后,也绝不会轻易放青州军和豫州军进城,三方必会混战,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果被罗耿最终拿下冀州,坐拥冀州幽州两地,罗耿便能称北境王,和朝廷分庭抗礼。 虞朝宗想的也正是这些,他想成大事,就必须有正经的根基之地。 谁会承认一个根基之地在山里的人? 兵在山里,就一直都是山匪,而他也就一直都是山匪的头领罢了,在那些人眼中,他始终是个大贼。 虞朝宗是名门之后,他的思维和普通百姓本就不一样。 哪怕时至今日,他内心之中其实也更偏向于尽快得到那些名门望族的支持与辅佐。 这个北境王,落在罗耿手里,他不好抢。 这个北境王,落在他手里,罗耿也一样不好抢,换成是谁都不好抢。 有了这个名声,若想再进一步,可背靠冀州南下,若想守成,以冀州之地自立,有了名分,再徐徐图之。 其实虞朝宗心里最想做的事,他谁也不愿意告诉,然而越是谁都不能告诉的事,越是迫切的想去做。 他想做皇帝。 最不济,也是做北境的皇帝...... 为此他甚至想过很多很多策略,各种可能。 最完美的,当然是他亲率大军攻破楚都城大兴,从楚皇族手里正大光明的把皇帝之位抢过来。 这样得到的皇帝位,最是稳固。 实在不能立刻南下,那就在北境立国,不需要太久,只要立国五年,百姓们都会适应这种局面,也会让更多的人认可他皇帝身份。 他可在北境励精图治,再得那些名门望族的辅佐,他坚信不出五年,就必可兴兵南下。 哪怕那时候楚已经被别人所灭,他依然有把握攻入大兴城,入主中原。 这是虞朝宗给自己定下的两个策略,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成为整个中原的皇帝,那就先成为北境的皇帝,再图整个中原。 其实以他现在身份,以他现在实力,这样想也不算错。 但他不能对手下人明言,他手下的人都是普通百姓出身,普通百姓可以追随他打天下,却不能帮他立江山。 这些话若对手下人说了,岂不是要丧尽人心? 冀州的局面越乱,虞朝宗想做皇帝的心就越迫切,每逢乱世英雄辈出,谁又能保证自己一定是最终的赢家? 李叱的策略是等,等到最好的时机。 可是这天下,就怕等来等去,等到别人已经称帝,他虞朝宗还是个山匪的大当家。 虞朝宗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看向收拾东西的庄无敌,心里想着老三放长线的打算,到底是不是唯一的选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四十章 不见了 燕山营。 郑恭如正在吃午饭,手下人过来说,从山下来了个女人求见,直接找到山门外,说是八当家在老家的亲戚。 郑恭如一怔,他在老家还有什么亲戚,哪个老家? 他想着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也许是母亲急匆匆派人来找他的? 他连忙让人把那女人带进来,等带到门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所以他一摆手,让人停在门外先不要进来。 “你是谁?” 郑恭如警惕的问了一句。 “请八当家屏退左右。” 初东道:“我有要紧事向八当家的禀告。” 郑恭如才不敢让她近身,这样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谁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见郑恭如满眼都是戒备,初东压低声音说道:“大方镇。” 这三个字,让郑恭如心神一凛。 他身边的人也都是亲信,倒也不用担心被人听到了有什么威胁。 所以郑恭如道:“你进来吧,只管说,这里的人都可信。” 他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人去把房门关好。 初东进门后说道:“八当家,我是你母亲请来的人,我们去冀州杀你要杀的那个人,但是出了意外。” 郑恭如眼神变了变,却还表现的很镇定,坐在那一边喝茶一边说道:“出了什么意外?” 初东道:“我们到了大方镇之后,顺利除掉了大方镇里要杀的人,然后你的手下张朝镇就要去城中打探消息,顺便给李叱送信,想把李叱骗出城。” 郑恭如听到这之后心里已经完全信了这个女人,因为他和张朝镇定的计划就是这样,外人自然不会知情。 “然后呢?” 郑恭如问。 初东道:“然后......张朝镇亲自带着一些人去给李叱送信,却被人识破,他们全都被李叱抓了,逼问之下,张朝镇熬不住就出卖了我们。” 郑恭如的脸色大变,镇定是装不下去了。 他猛的站起来:“所以李叱已经知道是我安排人去杀他了?” 初东点了点头:“是,张朝镇带着李叱他们来到我们藏身之处,李叱人多势众,围攻之下,我师兄师弟全被李叱的人杀了,你的人逃的逃死的死,如果我猜得没错,一个都没敢回来见你吧。” 那些人确实没敢回来。 他们本来商量着是要回来报信的,可是又想到,擎天那些人如此凶悍,让他们在原地等着,可是他们却跑了,若是擎天回燕山营求见八当家的话,怕是以后会对他们不利。 擎天等人武艺高强,八当家肯定不会为难擎天他们。 而张朝镇手下这些人本来就是因为银子才帮郑恭如做事,谁想把命拼进去,又商量了一下,这几十人一琢磨,干脆自己找地方占山为王去。 郑恭如听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心里的惧意其实已经无以复加。 他对付李叱最大的有利之处就是李叱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如今在燕山营已经做了八当家。 现在李叱知道了,以李叱那个人的性格,应该很快就会直接回燕山营,甚至连虞朝宗都不去见,一刀把他砍了...... 得走! 这是郑恭如的第一反应。 必须走了,马上就走,他虽然这几年也勤学武艺,但他确定自己不是李叱的对手。 李叱真的回来了,虞朝宗都拦不住他杀人,想想在书院的时候,李叱才来,一个穷小子,都没有忍过。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那个女人咬着牙说道:“我要报仇,我师兄师弟都被李叱所杀,这个仇我一 定要报。” 郑恭如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是......你要报仇你去报啊,你找我做什么? 可是话到了嘴边,郑恭如心里又一动。 他在这一瞬间想到了两个可能......第一,李叱会马上回来吗? 以现在局势,李叱一旦回燕山营杀他的话,那说不定就回不去冀州了。 李叱那个人,最在乎他身边的人,他回来燕山营,他身边人却被困冀州,他若想到此处未必就会冲动之下赶来燕山。 第二,这个女人如此报仇心切,她来找自己,是不是她有什么能杀李叱的办法? 想到这,郑恭如尽力缓和了一下情绪,他对初东说道:“李叱这个人如果不死,你我以后也不会安宁,你回来找我,可是你已经有了什么计划?” 初东道:“八当家,你给我一些人,我会杀了李叱。” 郑恭如心说原来你啥也不是,我若是有人可用的话,难道还需要雇你们这样的人去杀李叱? 可他却很认真的说道:“我的人不能随意调遣,都是山寨里的兵马,若要调动,需请示大当家,你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人?若有的话,花费重金,我也可以给你。” 初东心说原来你啥也不是,我还以为一个燕山营的八大家,随随便便就能调动几千人马。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在那一刻,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来一些什么,所以也就都有一些失望。 然而在这一刻,两个人似乎又都明白过来,除了彼此之外,好像也没别的什么人可以再去找。 当只有一个选择的时候,再坏,也是最好的选择。 赌一把。 在这一刻,郑恭如做了一个决定。 如果李叱不敢回来,那他还有机会,他身边确实没什么人可用,但他最大的优势是......现在是他在虞朝宗身边。 李叱若是被困在冀州城内,到时候场面必然混乱,未必没有机会。 就算是李叱回来也还有十几天的时间,这十几天可以去做一些准备。 “你跟我出去一趟。” 郑恭如对初东说道:“我们去找一支不是燕山营的队伍来,我知道哪儿有。” 初东问:“去哪儿?” 郑恭如道:“你是塞北人,你之前可听说过北狂徒?” 初东点了点头:“塞北第一大贼,自然听说过,但和我们所在的地方距离不近,他没有来过我们这边。” 郑恭如道:“那你可知道北狂徒已经死了?” 初东一怔:“死了?” 郑恭如道:“人头是我割下来的......不过他虽然死了,但他手下的那支马贼队伍还在那一带活动。” 初东道:“既然是你杀的北狂徒,那你的武艺必然极强,何必再找别人做帮手?况且北狂徒被你所杀,他手下队伍见了你,只想把你杀了泄愤,你还想让他们为你卖命?” 郑恭如笑道:“他们求的是钱财,我一直惦记着那支队伍,所以也一直派人打探着消息,他们现在也快过不下去了,只要我给他们前程,他们自会为我卖命,换句话说,他们自会为银子卖命。” 初东沉思片刻后说道:“如果你确定可行,我跟你走这一趟倒也无妨。” “那就走一趟。” 郑恭如起身道:“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我去求见大当家,跟他说出去办事,明天一早你随我出发。” 与此同时,幽州。 罗耿看了一眼校场上密密麻麻的队伍,又看了看站在队伍前边那一排铁甲将军,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迈步上前。 “我儿在冀州被曾凌欺辱,如今更是被扣 留在冀州不得返回,他去冀州是帮曾凌的,现在却被曾凌如此对待,这口气,我罗耿咽不下去。” 他停顿了一下后大声说道:“幽州军的人,不管是我儿还是你们之中任何一人,被人欺负,被人羞辱,我罗耿都不会做那缩头乌龟,谁惹我们,我们就让谁知道幽州军如何杀人!” 他指了指身边大旗说道:“把这面大旗插在冀州城头,用曾凌的人头来祭旗!” “杀!” “杀!” “杀!” 校场上的士兵们呼喊起来,声如惊雷。 什么样的人带出来什么样的兵,罗耿这样好战之人,又自傲自负,他的兵也皆如此。 在他们看来,幽州军锋之前,就没有谁能挡得住,这些年来,他们也从没有败绩。 “跟我杀到冀州。” 罗耿跨上战马:“我大军所到,城门不开,我便屠城。” “杀!” 士兵们又是一声振臂高呼。 这一日,五万幽州军开拔。 这一日也是罗耿与崔燕来和刘里约定好的日子,另外两支大军也朝着冀州进发。 距离上说,大军离开幽州,只需几天就能到冀州城外,就算是为了保护粮草辎重走的慢一些,不需十天也到了。 冀州城内。 节度使府。 曾凌的脸色难看的好像纸一样,他看着手下将军柳戈和进卒,想骂却又不知道骂谁,因为这件事确实和他们两个无关。 “一夜之间,三千虎豹骑,竟然失踪了?” 曾凌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语气极为恼火的说道:“那不是一个人两个人,随便找个狗洞就能藏起来,那是三千人,还有战马!”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停下来后看向柳戈:“你继续带人去搜查,翻遍了冀州城也要把人翻出来,他们必然没有出城,要想藏三千人谈何容易,我不信找不到。” 柳戈俯身道:“我这就去。” 他转身大步离开。 曾凌等柳戈走了之后,他又看向进卒说道:“夏侯在的时候,柳戈和李叱他们走的亲近,所以我之前试探李叱是安排你去的,你应该明白我的苦心,我不怀疑柳戈,这也是为了稳妥。” 进卒道:“大人的安排,属下能明白。” 曾凌道:“现在你就去车马行拜访唐匹敌,看看他们在不在,罗境的三千虎豹骑已经不见了,如果李叱的人也不见了......” 进卒道:“属下这就去。” “等下。” 曾凌道:“若你到了车马行李叱他们还在,你就带我转告他......该走了,他还不想走的话,我也就只能动手。” 进卒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真的不想和李叱他们反目,然而如今局势突变,他也没有那么多选择。 心里很难受,犹如刀割,可是他只能听命,心里想着到了车马行,一定要好好劝劝李叱才行。 “属下......明白。” 进卒应了一声,离开书房。 曾凌颓然的在椅子上坐下来,他算来算去,都没有算到罗境那三千虎豹骑会消失。 自从上次杀羽亲王的事之后,罗境就不让他那三千虎豹骑再驻扎于冀州军大营内。 但曾凌的人一直都盯着罗境将军府那边,就怕罗境会突然做出什么事来。 结果昨夜里就真的出了事,罗境的人突然动手,把将军府外曾凌的人全都杀了,然后三千虎豹骑趁夜离开。 曾凌闻讯之后立刻调兵围堵,可是却传来消息,说那罗境的人在城中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四十一章 沙盘局 进卒急匆匆的赶到了永宁通远车马行,虽然想到了李叱他们多半也已经藏匿起来,可是在车马行门外没有看到迎客的伙计,进卒心里还是慌了一下。 慌,是因为他知道,李叱他们不在这了,那么李叱的布局也应该已经都完成了,对于曾大人来说,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人有时候会痛苦,恰恰是因为人不只有一种感情,也不会只对一个人有感情。 人会把自己的感情分的无比细腻,对这个人如何,对那个人如何,对男人如何,对女人如何。 同样都是朋友,对这个朋友如何,对那个朋友如何,绝不会别无二致。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那么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对两个人完全一样的感情。 尤其是朋友之间,千万不要去想为什么会不一样,那种,你觉得朋友对你和对另外一个朋友不一样。 你觉得是一样的关系,可也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别人曾经倾囊相助,而事情轮到你这,你却犹豫着该不该帮忙。 可是人啊,最烦恼的就是从一出生就会计较了,那是天性之中的一种。 进卒的痛苦不在于计较,而在于取舍。 李叱他们是朋友,曾凌是上官。 所以当他赶到车马行后发现门外没有伙计,他心里慌了一下,这一下是因为他对曾凌的感情。 紧跟着他释然了一下,这一下,是对李叱他们的感情。 他从马上跳下来,推门进入车马行,从前院穿过去一直走到后院,空荡荡,好像人也和罗境那三千虎豹骑一样都凭空消失了。 可是进卒知道,罗境没有那样的本事,罗境的消失也必然是李叱的办法。 此时此刻的他内心已经无比复杂,可是当他在后院那座凉亭里看到李叱坐在那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内心还能更为复杂。 他朝着凉亭走过去,李叱起身,对他微笑。 这车马行里只剩下李叱一人,在走向李叱的时候进卒心里还想着,李叱为什么会在这? 答案其实是多么显而易见,在这,只是因为等他。 所以在这一刻进卒就明白了,这复杂不只是在他内心之中,也在李叱内心之中。 不管今天来的是进卒这个人,还是柳戈这个人,李叱都会在这等一等。 若没有他们,仅仅是面对曾凌那个人,李叱应该早就已经和他的人一起消失不见了。 “还给我准备了茶?” 进卒笑着问了一句。 凉亭的石桌上有泡好的热茶,还有几盘点心。 他在李叱对面坐下来,伸手捏了块点心吃,一边吃一边说道:“一大早就赶过来,饭还没有来得及吃。” 李叱给他倒了茶:“慢点吃,点心太干。” 进卒连吃了三块点心后,长长吐出一口气,端起茶杯咕嘟咕嘟的灌进嘴里,有些满足。 “想劝我?” 他问李叱。 李叱嗯了一声。 进卒等了片刻后不见李叱说话,他随即笑道:“宁愿冒险留下来在这等我,就是想劝劝我吧,可是等到我了,却不说话,你这人也真是又意思。” 李叱道:“你都懂,不用我说。” 进卒沉默下来。 良久后,进卒道:“所以你留下来出现在我面前,只是想告诉我,你们把我当朋友。” 李叱点了点头。 进卒笑道:“我也把你们当朋友,此心彼心,这就够了。” 说完之后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见衣服上面沾着刚刚吃点心时候掉落的渣子,他捏了捏放进嘴里。 “我今天没有见过你,你们都已经远走高飞。” 进卒看向李叱:“我只是有一个希望,当外边的敌人攻打冀州城的时候,出现在我背后的敌人,不是你们。” 李叱终究还是劝了一句:“跟我们走吧。” 进卒笑起来,他或许是因为李叱终究还是劝了他而开心,因为这一句话,就足以证明朋友这两个字,有些时候,排在利益之前。 “我不能走。” 进卒朝着李叱抱拳道:“不管是谁,有你这样一个朋友都应该值得开心,我今天来之前一直有些难过,想着见不到你们的话应该难过,见到了你们的话应该更难过,看来是我想错了......我心中犹豫不决的,只是我以为会犹豫不决。” 他转身离开,走的潇洒。 没回头,举起手朝着李叱摆了摆。 李叱站在凉亭里看着进卒走,没有跟上去,因为李叱知道进卒这样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谁也没办法劝他离开曾凌。 有些人只能共富贵,有些人却能共患难。 进卒离开车马行后赶回节度使府,走到半路上,遇到了带着兵马正在搜查的柳戈。 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似乎都有话要说,可是有似乎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回去?” 柳戈问。 进卒点了点头:“回去。” 两人战马交错而过的时候,柳戈在进卒身边轻声说道:“其实你可以走,也该走。” 进卒笑道:“说的好像你不是?” 两个人同时抱拳,然后错身而过。 节度使府。 曾凌坐在那等着消息,可他其实也清楚,今天不管是柳戈还是进卒,应该都不会有好消息带回来。 罗境藏兵显然蓄谋已久,若能被轻而易举的找到,那又何必要藏。 车马行那边,连罗境都已经凭空消失,李叱又怎么可能还留下来等死。 “报!” 有亲卫从外边快步跑进来,单膝跪倒在曾凌面前抱拳道:“大人,斥候送回消息,在东南方向发现青州军踪迹,距离冀州城已经不足五十里。” 曾凌点了点头,这并不出意外,罗境不见了,那就说明城外的人要来攻城了。 “报!” 又一名亲兵跑进来,急切的说道:“斥候回报,从正南方向发现敌军,人数不明,打豫州军旗号。” 曾凌又点了点头。 他想着,来了两个了,大概等不了多久,就能等来幽州军快到城外的消息。 他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住,站在那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你们若是想走,此时还来得及。” 手下亲兵没有人说话。 曾凌等了一会儿,见亲兵们都在看着他,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了两个字。 “谢谢。” 说完后大步走向外边。 半个时辰后,城墙上,已经披挂了战甲的曾凌站在那看向远处,冀州城外是一片平原,能一眼看出去很远。 曾凌举着千里看着,好一会儿后把千里眼放下来,往左右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柳戈和进卒已经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 “大人。” 柳戈看着城外说道:“不过是一场仗。” 进卒接过去说道:“这次我们能赢,因为这次,我们是为自 己。” 曾凌心里一疼,他手在城垛上拍了一下,重复了一遍进卒的话。 “这次我们是为自己。” 地宫。 李叱进来之后,等在入口的人就把通道封闭,他们一路往下走,到地宫的时候,所有人都在那个大殿里等李叱回来。 “劝过了?” 高希宁问李叱道。 李叱点了点头。 劝过了而无用,就足以说明进卒已经做好了和曾凌同生死的准备。 “他们应该不会有事的,他们武艺高强......” 余九龄说了两句后就说不下去,因为他也清楚,城外数十万大军攻城,城内还有罗境潜伏,这一仗对于冀州军来说,似乎注定了失败。 这是李叱早就已经预想到的结果,他只是不死心,想试试能不能挽留。 “下盘棋?” 李叱忽然说了一句。 站在旁边的唐匹敌点了点头:“下盘棋。” 众人都以为他们俩真的要下棋,可是却不知道他们的棋局竟然在沙盘上。 李叱在地宫里亲手打造了一个沙盘,冀州在正中,四周是冀州城外地形,几乎完美。 “你守还是我守?” 唐匹敌问。 李叱道:“你善攻,我来守。” 唐匹敌道:“那我领三州之兵攻城,你以冀州军守城。” 唐匹敌取了三色小旗在手,一色代表一州军马,然后开始在冀州城外布局。 李叱持一色小旗在城中布防,两个人都变得严肃起来,其他人下意识的围过来看着,谁都没有说话,连呼吸都很安静。 一攻一守,众人盯着沙盘上那两个人的举动,隐隐约约的,竟然仿似看到了真的大战就在眼前,甚至已经有几分窒息之意。 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余九龄已经坚持不住跑到一边休息去了,随着他先离开,围观的人也逐渐变少,众人站的太久了,那两人还没有分出胜负。 不知过了多久,吴婶过来喊他们吃饭,李叱和唐匹敌却根本没有听到一样,依然专注于沙盘之上。 又不知过了多久,吴婶来喊他们吃晚饭,那两人依然在对峙之中。 就在吴婶来喊他们吃晚饭后不久,李叱终于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小旗仍在放在沙盘上,摇头道:“守不住了。” 唐匹敌道:“按你打法,能守一个月,甚至连罗境偷袭都已经被你挡住,可曾凌不是你,曾凌最多坚持十天。” 李叱嗯了一声,他对唐匹敌说道:“也许都坚持不了十天,罗境必会在夜里偷袭,大概是东门。” 唐匹敌道:“你我能想到的,曾凌也能想到,所以这第一次偷袭城门,罗境大概不会成功。” 李叱道:“会成功的......不过成功的应该不是他,而是他父亲。” 唐匹敌微微一怔。 李叱道:“兵法上的事,我不如你,但揣测人心,你不如我,你我以及曾凌都能想到的事,罗耿当然也能想到......可以说罗耿做人傻,但只要他领兵,这个世上就没几人是他对手。” 唐匹敌思考了片刻,明白了。 他曾经说过,大楚之内善领兵者,首推武亲王杨迹句,其次是凉州澹台器,第三就是幽州罗耿。 曾凌领兵,比罗耿差太远了。 李叱道:“我现在想的是......罗耿不要太得意就好了。” 唐匹敌大笑起来:“他那般性子,又如何能不得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四十二章 棋局已成 地宫。 余九龄从深处回来,找到李叱说道:“罗境的人全都在另外一侧休息,所有人都尽量不发出声音,又没有派人出去,所以应该是早就已经和罗耿约好了在什么时候行动。” 李叱点了点头道:“大概能想到。” 他们在给罗境安排的地宫里,隐秘处留了观察孔,能够看到罗境那边的情况。 “罗境在做什么?” 李叱问。 余九龄道:“似乎是很无聊,他的士兵都几乎不动,连马都上了嚼子,只有喂食的时候才回到阿凯,倒是他一直都在来来回回走动。” 李叱随即明白过来,罗境心里没有十足的底气。 “咱们只这样等着?” 余九龄问。 李叱道:“只这样等着。” 余九龄又问:“那若是罗境里应外合拿下了冀州,咱们岂不是依然出不去。” 李叱笑道:“三个人,只有一个桃子,而且三个人都饥肠辘辘的盯着这个桃子,他们又不是朋友,你猜他们三个会谦让吗?” 余九龄仔细想了想,明白了。 他就不得不对李叱这样的人格外佩服,佩服到骨子里,有一种想给李叱磕一个的冲动。 因为李叱用的这一招,才真真正正算得上四两拨千斤,哪里是千斤,是万斤,好几万斤那么多。 李叱手里有多少人吗?不过数百人。 李叱是一个能左右那些大人物思想的更大的人物吗?他不过是个车马行的当家。 可是他却能轻轻一推,就把四方诸侯推进了同一局棋局中,这件事如果说出去的话,谁信? 幽州罗耿,青州崔燕来,豫州刘里,冀州曾凌......大楚天下十三州,其中四州节度使被李叱摆在棋盘上。 十几岁少年郎,运筹帷幄之中。 余九龄想着他妈的我也就不是个娘们儿,我要是娘们儿我就去跟高希宁拼了,薅头发抢汉子。 抢不着李叱就抢唐匹敌,那家伙和李叱不相上下,而且现在还没有哪个娘儿们得手呢。 实在不行,抢不到李叱唐匹敌,抢个澹台压境也可以啊,那个玉面小飞龙,也贼帅。 若是这些都抢不着,那......燕先生? 余九龄脑海里出现了若凌姑娘的模样,吓得一哆嗦,立刻就把燕先生划归不受其他女生欢迎的那一类男人之中。 然后余九龄醒悟过来,我他妈的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 这才进地宫的第一天,就已经这个样子了吗? 天知道还要在地宫里藏多少天,以后的日子大概都会这样无聊无趣了。 李叱当初为了这一天,准备了至少够吃几年的粮食物资,这地宫里连畜牧业都发展起来了。 一直这样住下去,那岂不是变成了原来幽山国的最后一个皇帝? 他们藏身地宫,不知地上是何年,庞大的冀州城在他们的头顶上建造起来,而他们却连一眼都没有见过。 一想到这些,余九龄就有些感伤。 澹台压境坐在那擦他的兵器,擦的很认真,余九龄挪了挪屁股坐在他身边,眨了眨眼睛,期待着澹台和自己说些什么。 澹台压境看了他一眼,总算是满足了余九龄的期待。 “九妹,你刚才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入神。” “我在想,李叱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其中有什么疏漏。” 澹台压境噗嗤一声就笑了,可能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略显 敷衍的解释了一句:“我不是嘲笑你啊,我笑......算了,就是笑话你呢。” 余九龄撇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就不能有心思缜密的那一面?我跟你说,我还就发现了李叱安排这个局的最大的疏漏是什么。” 澹台压境倒是好奇起来,他把兵器放在一边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这疏漏是什么?” 余九龄义正辞严的说道:“他没把双星楼搬进来!” 澹台压境一愣。 余九龄道:“如果把双星楼也搬进来那就完美了,楼搬不进来,人可以搬进来啊。” 澹台压境往一边挪了挪,距离余九龄远了些。 余九龄道:“你这是干什么?” 澹台压境道:“你臭,我离你远点。” 余九龄衣服悲天悯人的样子,长叹一声后说道:“双星楼的里的那些姑娘们,一个个柔柔弱弱娇娇滴滴的,遇到这样的大战,没有人保护她们可怎么行。” 澹台压境道:“咱们这的人都需要你保护,你把心思放在这吧。” 余九龄道:“你是想让保护李叱还是想让我保护唐匹敌?我觉得要是真拼了命,我连长眉道长都打不过,他能拼死我,我最多薅他一把胡子。” 澹台压境:“......” 他想了想后说道:“要不然我教你武功?反正在地宫里也有些无聊,我就当是消遣了。” “我不学。” 余九龄看了看澹台压境那杆大槊,虽然已经坏了,可依然巨大沉重,他觉得自己学不来。 他说:“你那玩意太大了。” 正好李叱和唐匹敌两个人从沙盘那边过来,俩人都听到了余九龄说的这句话,然后俩人都怔住了。 李叱道:“你们俩......是在,比什么呢?” 唐匹敌看向澹台压境道:“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澹台,你已经是一个不干净的澹台了。” “我凑!” 澹台压境道:“你们俩够了啊......” 李叱摇头叹息着走了,唐匹敌跟上去,和李叱保持着一样的摇头叹息的频率也走了。 城中,车马行。 公叔滢滢站在后院里,看着这空荡荡的地方,心里一阵阵的失落。 她还没有开始她的计划,现在好像计划也不用开始了,车马行的人都已经藏了起来,藏到什么地方去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能已经没有机会亲手杀了唐匹敌。 她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在凉亭里坐下来,忽然自嘲的笑了笑。 公叔滢滢想着自己还真是个扫把星的命,最先跟着许元卿,结果许家完蛋了,家族都灭了。 后来跟着崔泰,结果崔家也完蛋了,一样的是家族都灭了,彻彻底底。 再后来跟着节度使曾凌,她想着这次总不至于再有什么问题了吧,那可是节度使,是冀州最大的那个。 现在看来,曾凌也要完蛋了,城外数十万大军虽然还没有完成合围,可那也不过是早早晚晚的事。 公叔滢滢空苦笑一声,再次往四周看了看,然后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声。 “希望还能见到你,让我动心了的小白脸。” 说完后起身离开。 也不知唐匹敌若是听到这句话,会作何感想。 半个时辰后,城墙上,公叔滢滢走到节度使曾凌身后,她看着城外已经隐隐可见的大军,好一会儿都没有开口,远处犹如大浪压过来一样的军队,给人心里带来无比的震撼。 曾凌侧头看了她 一眼,有些意外。 “你怎么还没有逃走?” 曾凌问。 公叔滢滢道:“要走了,来和大人道个别,虽然没有帮大人做什么,好歹也算是认识一场,该走的时候,道个别还是应该的。” 曾凌笑了笑道:“想不到你也这样的女人,还知道什么叫有始有终。” 公叔滢滢有些自嘲的说道:“也许没有谁比我更理解什么是始终。” 曾凌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想公叔滢滢这句话里是什么意思,如果他想想的话,大概会骂人。 骂的也应该会比较难听。 公叔滢滢道:“我就祝大人守住冀州,以后飞黄腾达,最好主掌中原,那样的话,我还能回来求大人收留。” 曾凌道:“能走就走吧。” 公叔滢滢点了点头道:“那单生意还算数,我早晚都会杀了唐匹敌。” 说完后她将带来的绳子绑在城垛上,一手抓着绳子,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绳索迅速的坠落,绷直,她落在城外,朝着曾凌挥了挥手,然后朝着北方跑了出去。 此时远处的大军还在几十里外,却有敌军斥候骑兵发现了她,朝着这边催马过来。 应该以为她是要去搬救兵的人,又或者是带着什么其他任务离开的人,所以不想放她走。 有几名斥候追过去,离着还远就开始用连弩点射,公叔滢滢奔跑中扑倒在地,应该是中了箭。 几名青州军斥候到了公叔滢滢身边停下来,城墙上看到这一幕的曾凌叹了口气,心说这个女人,真以为城外的敌人都是瞎子? 就这样死了,还不如不出去。 可哪里想到,就在那几名斥候到了近前的时候,公叔滢滢忽然间跳了起来,人在半空中洒出去一片寒芒,那几名斥候顷刻间被暗器击杀。 她跳上一匹战马,一伸手又拉了一批,再次朝着城墙上的曾凌挥手告别,催马往北冲了出去。 曾凌沉默了片刻后问身边的进卒:“这样的女人,你怎么看?” 进卒道:“做不得婆娘。” 曾凌问:“为何?” 进卒道:“怕死。” 曾凌哈哈大笑起来,他伸手把那条绳索一点一点的拉起来,看着这条绳索,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她是想告诉自己,其实你也可以走? 曾凌一念至此,下意识的又看向那女人离去的方向,人已经只剩下个黑点。 马背上的公叔滢滢想着,自己在那留一条绳子,节度使大人应该会明白,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东山再起对于曾凌来说,也不是很难的事。 可她以为自己了解男人,其实却根本不了解。 曾凌将那条绳子提上来,然后抽刀一刀一刀的剁成了小段,他身边的人看到了这一幕,也就理解了节度使大人的心意。 “这是我们的冀州!” 曾凌举刀高呼一声。 “我们的冀州!” 城墙上的守军跟着他大声喊着。 纵马狂奔的公叔滢滢听到了这喊声,她回头看了一眼,觉得城墙上那些男人都是傻子。 然后想到,可能在曾凌他们那样的男人心里,女人永远都不可能是在第一位。 权利和地位,是他们不懈的追求。 曾凌是,崔泰是,许元卿是......已经品尝过权力滋味的那些男人们,都是。 她不再去想这些已经与她无关的人,而是想着自己应该去什么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四十三章 我要入局! 战争比人们预想中来的突然的多,因为人们在面对不好的事情发生时,总是难免会幻想着晚来一些,甚至是不来。 每个人也都会想着,我运气应该没有那么差,可却忘了,如果将自己生死只能寄托于运气的时候,那已经是多坏的时候了? 冀州城里的百姓们还没有做好准备,就听到了城墙外一阵阵仿佛能撕裂天空的号角声。 城墙上的冀州军士兵们在抵抗着,箭在他们面前,在他们头顶,在他们身边的同伴身上,有时候也会在他们自己身上。 城内的茶楼里居然还有人,他们坐在那喝着茶,听着喊杀声,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不出意外的,城中开始出现一群认为末日到了,理所当然就可以无恶不作的人。 他们冲进商铺里抢夺,冲进民居里抢夺,他们只想抢夺,好像他们抢夺了别人的东西能给自己加寿一样。 然后他们等来了冀州军的镇压,数百人被绑起来按跪在大街上,一个一个被剁了脑袋。 第二天却又有这样的一群人出现,好像昨日死去的那些人,夺舍了另外一批人。 然后又有另外一批人被砍死。 百姓们手里本就没有存粮,战争到来让他们每一刻都在崩溃的边缘。还没有彻底崩溃,仅仅是因为他们还有那么一口气在。 富户拎着成袋的银子和捧着仅剩下几个铜钱的穷人一起排队,等着粮栈开门。 他们都以为用自己全部的钱,可以买来活下去的机会。 城墙上,曾凌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虽然冀州军兵力充足,还不至于在战争一开始就捉襟见肘。 可是他知道,如果一开始他没有和他的士兵们在一起,这一仗也许坚持不了多久。 好在一开始的攻势只是试探,不管是青州军还是豫州军,都没有拼尽全力。 曾凌知道他们在等罗耿,谁也不会先把自己的兵力拼掉,再拱手把冀州让给别人。 地宫。 李叱站在沙盘前,像是在愣神,他是在脑海里复盘着和唐匹敌在那天的推演。 良久之后,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现在不担心幽州军不担心青州军也不担心豫州军,他担心的是燕山营。 这不是最好的时候,但有些人会以为到了最好的时候,若此时燕山营入局的话,那可能李叱的布局就会成为一场空。 “好在庄大哥回了燕山营。” 李叱像是自言自语了一句。 以虞朝宗对庄无敌的信任,以虞朝宗和庄无敌对李叱的信任,只要庄无敌力劝,也许虞朝宗应该不会动兵南下。 千万不要。 因为现在看到的,并不是全局。 李叱听到脚步声回头,高希宁拎着一件披风过来,给李叱披在肩膀上。 此时已经深秋,外边的天气都已经很凉,地宫之中的气温比外边还要凉不少。 “你这两天眉头都没有展开过。” 高希宁站在李叱身后,抬起手为李叱捏着肩膀。 李叱笑起来,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虞大哥那边应该不会有意外,庄大哥知道我的计划,他无论如何也会劝阻虞大哥此时入局。” 高希宁嗯了一声,她当初请庄无敌回去,何尝不是因为担心虞朝宗会不按李叱的想法做事。 因为一个上位者,一个决策者,总是会有别人没有的自信。 别人对他说的话,对他来说最多只是 个建议。 “虞大哥也能看清楚局势。” 李叱又说了一句。 连续两句话其实意思差不多,这恰恰是因为李叱没有多少底气。 高希宁语气很轻的说道:“是不是在后悔?” 李叱的笑容突然就有些僵硬,还是只有高希宁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内心。 他确实是在后悔,他现在觉得自己应该回燕山营一趟,只有他亲自回去了,也许才能保证虞朝宗不会过早入局。 因为此时此刻在虞朝宗身边,有个莫名其妙的八当家在出谋划策。 那个人的想法过于激进,抛开他想杀李叱是为什么不说,从他拿下代州和信州这两地的办法来看,就能大致推测出此人性格。 “我确实是有些后悔。” 李叱道:“我现在担心的是有人会劝虞大哥说,趁着幽州罗耿来冀州,可以去夺取幽州......那是第二蠢的一步棋,最蠢的则是立刻动兵来冀州。” 他转身看向高希宁说道:“黑武人打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打下来幽州,燕山营又怎么可能打的下来。” 高希宁道:“你别再耗神想这些了,休息一会儿。” 李叱嗯了一声后笑道:“倒是有些饿了,咱们去看看吴婶在准备什么,也该吃午饭了。” 高希宁微微叹息道:“咱们才刚刚吃过午饭。” 李叱一怔。 高希宁劝道:“你这样一直想一直想,只会让你自己越来越难受,若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不只是虞大哥那边你无能为力,咱们这边你也没有精力再管,这里还有数百人等着你呢。” 李叱惊醒,自己竟然已经钻进去了。 “我是在......害怕失败。” 李叱看向高希宁。 高希宁道:“你是在为你无法掌控的事而发愁,你能掌控的,你都已经做到了最好,如果因为别人不够好而让你难过,这是很不智的做法。” 李叱下意识的问道:“那我该怎么办?虞大哥那边我确实没十分把握......” “靠自己。” 高希宁忽然说出来这样三个字,把李叱的话打断。 李叱又一怔,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高希宁的话。 “靠自己?” 高希宁道:“你其实做不了别人的决策,除非别人都听你的决策。” 李叱的心里一震。 与此同时,燕山营。 八当家郑恭如看向虞朝宗,他知道虞朝宗已经动心了,因为虞朝宗这次没有直接拒绝他的谋策。 他本来是要去塞北寻北狂徒的那支队伍,可是虞朝宗却没有答应,因为此时此刻也已经到了燕山营该何去何从的关键时候。 虞朝宗还是更愿意听取有学问的人给他的建议,有些骨子里的东西,虞朝宗刻意隐藏,却一直都在。 所以郑恭如不得不把寻找北狂徒队伍的事交给了那个才认识的女人,哪怕他一点都不信任那个女人。 “大当家。” 郑恭如见虞朝宗已经有所松动,于是进一步劝说道:“斥候送来消息,幽州军已经往冀州进发,算算斥候回来的时间,此时幽州军应该已在冀州城外。” “青州军所在......” 他起身走到地图前边,用手指点了点其中一个位置。 “在这,豫州军的位置在这,这两军距离冀州,都比幽州军更近,所以此时,三州兵 马,已合围冀州。” 虞朝宗喃喃自语道:“所以老三是赶不回来了,也没办法再送信出来。” 郑恭如在心里骂了一句,可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现。 他假装没有听到这句话,继续说道:“罗境还在幽州城内,这是对曾凌来说最不利的事,罗境在城中动手,三州兵马破城,绝非难事。” 他回到虞朝宗面前,先是俯身一拜,然后直起身子说道:“我有三策,上中下,可供大当家选择。” 虞朝宗道:“你说来。” 郑恭如道:“下策,大当家按兵不动,只等那四方势力拼杀至最后,看看有没有机会再去捡一些便宜,这样最稳妥,不至于被卷进战局,虽然十之七八不会有所收获,但也不会有所损失,害怕损失的唯一办法就是,我们不去打仗。” “中策,大当家现在就尽起燕山营大军猛攻幽州,罗耿大军已在冀州,大当家趁虚而入,拿下幽州之后,也算是有一座大城稳居,但不利之处在于,罗耿闻讯,必会回师,到时候咱们燕山营若没能顺利拿下幽州,反而为曾凌解了冀州之围,况且与罗耿一战,胜负不好说定数。” 他说到此处后看了虞朝宗一眼,观察了一下虞朝宗的脸色。 “上策,大当家当断则断,此时率军入局,以燕山营现在兵力,足可将局势搅乱,纵然不夺冀州,那四方势力混战之际,大当家选任何一方猛攻,都可大获全胜。” “大当家攻幽州军,青州与豫州两军不会支援罗耿,同样的道理,大当家攻谁,另外两方都不会去管,因为他们也巴不得除掉对方。” 郑恭如道:“将决战放在冀州,一口气击败如今冀州内的所有强敌,大当家就可进取冀州全境。” 虞朝宗的脸色变幻不停,他起身,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动,脑海里一边琢磨着郑恭如的这些话,一边回想着李叱的那几封信。 李叱已经把所有可能会出现的危局都告诉他了,但虞朝宗现在正努力说服自己,那个最大的危局不会出现。 因为时间上来不及,距离又远,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危局。 “出兵!” 虞朝宗忽然间就下定了决心。 他看向大厅里其他的当家,停顿片刻后打算吩咐道:“老七留下镇守山寨,山寨是咱们的根基之地,不管这次出兵能否大获全胜,山寨都不能丢。” 七当家起身道:“大哥放心,我会死守山寨。” 虞朝宗点了点头道:“其他各位兄弟,马上回去,下令各寨兵马集结,带齐粮草物资,用最快的时间准备,就算是咱们马上出发,赶到冀州也要二十天......二十天啊,局势瞬息万变,只希望还来得及。” 所有人都应了一声,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兴奋。 其实和虞朝宗一样,他们早就想打冀州城了,因为冀州城是一个象征。 就好像谁拿下冀州城,谁就是真真正正的这数千里冀州的主人一样。 “诸位兄弟。” 虞朝宗大声说道:“此战,关乎燕山营十几万兄弟们的前程,也关乎诸位兄弟前程,拿下冀州,咱们就能称雄北境,进而南下。” “王权富贵,尽在我燕山营兄弟们的脚下踩着,还记得我曾对你们说过吗?那些权贵之人,他日如何欺我,今日如何报之。” 虞朝宗朝着大厅外大步走了出去。 “咱们出兵!” “大当家万岁!”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紧跟着无数人跟着喊了出来,听到这句话,虞朝宗的心里先是一紧,然后又是一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四十四章 各怀鬼胎 冀州城外。 青州节度使崔燕来和豫州节度使刘里两个人站在那等着,远远的看到一队骑兵到了,两个互相看了看,然后同时迎接过去。 两人都堆起笑脸,看起来也都带着些谦卑。 其实这是很荒谬的迎接,按照官职爵位来说,崔燕来和刘里,远在罗耿之上。 罗耿被封为三品大将军还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而这两位,可都是一品大员,封疆大吏。 两位正一品的节度使,以如此谦卑的姿态,迎接一位正三品的将军,若是放在盛世时候,这事怎么可能会出现。 可是现在,这事就好像很合理。 “罗将军!” 崔燕来和刘里见到罗耿之后,同时抱拳。 罗耿倒也给足了面子,连忙从马背上跳下来,抱拳行礼道:“卑职罗耿,拜见两位大人。” 崔燕来和刘里一左一右把罗耿扶住,崔燕来笑道:“罗将军实在是太客气了些,咱们已经说过,你我之间不论官职,只论交情,领军之际,更论能力,我二人远不及你。” 刘里笑道:“要说领兵之道,罗将军远在我二人之上,所以这一战,我和老崔也商量了一下,还是要尊罗将军为主将,我和老崔愿意听从罗将军的调遣。” 罗耿心里美滋滋,虽然这两人说的也不过是场面话,而且推举他为主将,多半也是想着让幽州军去打主攻,可是这种态度确实值得美滋滋。 罗耿看了看冀州城,叹气道:“周夫子是圣人,圣人曾说,兵者,国器也,古人曾说,要知兵器为凶器,圣人不得已用之.....若非是为冀州太平,这一仗我是万万不想打的。” 崔燕来道:“冀州之地,贤者居之,放眼天下,也就罗将军才有这贤德之名,可取冀州,曾凌那厮德不配位,冀州这些年来民不聊生,皆因曾凌而起。” 刘里道:“罗将军也应该知道,冀州治下原本并无匪患,都是曾凌那厮放养出来的,他如此祸害冀州,我等为苍生想,如何能容他。” 罗耿笑了笑道:“既然你我三人志同道合,都是要解冀州百姓倒悬之苦,那这一仗我自当尽力为之。” 崔燕来道:“大将军只管下令,我和刘里,都愿尊大将军号令行事。” 罗耿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去看看冀州情形,看过再说怎么打。” 说完这句话后罗耿翻身上马,崔燕来和刘里却没有跟上去,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不久之后,罗耿催马到了距离城墙一箭之地外,他朝着城墙上摆手示意,曾凌自然早就已经看到他了。 “曾大人可在城上?” 罗耿喊了一声。 曾凌朝着城下喊道:“罗将军,别来无恙。” 罗耿道:“曾大人,我儿在城中,可还安好?” 曾凌笑道:“罗将军只管放心,小罗将军与我可是忘年之交,他如今就住在我府里,吃的下睡的着,大将军倒也不必担心。” 罗耿道:“那可否请曾大人去喊他,我想与他说几句话。” 曾凌道:“还是免了吧,若大将军有什么话想说的,我可代传。” 罗耿笑了笑道:“既然我儿就在曾大人府里,曾大人为何不让他过来与我相见?我已许久未见他,格外想念,还请曾大人成全。” 曾凌道:“既然想念,大将军为何 不进城来?我可下令打开城门,大将军要见小罗将军,进来见面比隔着这么远见面不好吗?” 罗耿道:“我若进城,怕是曾大人也要把我留在你府里,我就要与我儿一起吃得下睡得着了。” “哈哈哈哈......” 曾凌大笑道:“你我也无需如此试探,大将军若是动兵,小罗将军自然也就吃不下睡不着了。” 罗耿也笑,看起来哪里像是要开打的两个人,倒是显得和气的很。 罗耿道:“那就请曾大人代为照顾我儿,等过几日我进城去见他。” 罗耿笑道:“过几日吗?那也许是我带着小罗将军,到城外与大将军相见,我给你们安排一个独处的地方。” 罗耿也不生气,拨马而回。 崔燕来见他回来,连忙问了一句:“大将军,如何?” 罗耿笑道:“曾凌说我儿在他手里,若真如此,他早就已经把我儿绑在城头让我看了。” 崔燕来一喜:“也就是说,小罗将军在城中安然无恙,只等大将军攻城,便可与大将军里应外合拿下冀州。” 罗耿一脸自信的笑道:“我儿之才,我儿之勇,冠绝北境,曾凌又岂能随随便便把他制住。”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后,很认真的对崔燕来和刘里说道:“我前阵子还与我儿派到幽州的手下见过,他说我儿会在月圆之夜,猛攻南门,我看不如这样,我带幽州军去冀州南城,两位大人率军围攻其他三面。” 崔燕来看了看刘里,刘里连忙道:“大将军这次带来多少兵马?” 罗耿傲然道:“悍卒五万。” 刘里道:“我豫州军有兵马十数万,崔大人青州军亦有十数万,这攻城最艰难的地方,总不能让大将军这兵少的去打,我看不如我来攻南门。” 崔燕来道:“还是我攻南门的好。” 罗耿脸色有些不悦的说道:“此乃我与境儿约好的事,两位大人若去攻打,难免会有配合不畅之处,临战之际怎么能如此安排?两位大人刚刚不是说,要听我调遣的吗?” 崔燕来道:“自然是要听大将军调遣,可是南城既然是主攻方向,理应是我等攻打,大将军的幽州军兵少,若再主攻,必会损失惨重。” 刘里笑道:“不如大将军坐镇,指挥我等攻南城也可。” 罗耿哼了一声后说道:“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两位大人的心思,你们只是不想让我先进城.....既然说好了要精诚合作,又怎么能如此猜疑?” 那两人只是不承认,都说是不忍让罗耿兵少却还担任主攻之事。 罗耿说了许久,那两人不肯,眼看着还没有攻冀州,这三军势力却要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罢了。” 罗耿似乎也确实不想这么早就和另外两个人闹僵,他叹了口气后说道:“那就你们两个随便谁攻南城,但你们兵多将广,不能只攻南城,西城与北城,也交给两位大人吧,你们心疼我兵少,又心疼我远来劳顿,那我也就不绕路再去别的地方,我就率幽州军攻打东城。” “东城?” 刘里眼神闪烁了一下,笑了笑道:“大将军说的对,你路程最远,士兵又新到,所以必是劳苦,刚到就攻城,着实不稳妥也不人道。” 他看向罗耿认真的说道:“西城那边,地势最好,又有水源,河流在城西经过,最适合安营扎寨,不如大将军就率军到西城,邻水而休。” 罗耿怒道:“你们这哪里像是要听我调遣的样子?” 崔燕来也反应过来,原来罗耿绕来绕去,故意说什么南城,其实他想打的是东城。 只是刚刚被刘里抢了先机,此时他若再说什么的话,就太明显了些。 “我大军就在这里驻扎。” 罗耿大声说道:“哪里也不去,只攻东城。” 刘里道:“大将军还是应以士兵为重,选一处最适合安营之地,士兵们也能好好休整。” 崔燕来和刘里之前已经私下里结盟,他们只是想利用罗耿之子罗境在冀州城里罢了。 若无内应,想攻破冀州这样的坚固大城,谈何容易? 所以罗耿来之前他们两个就已经商议了许久,罗耿要打的方向,必然就是和他儿子罗境约好的地方。 “大将军。” 刘里似笑非笑的说道:“大家都是为了解救冀州百姓,都是为朝廷除害,也都是为了大楚万年延续,既然都无私心私欲,那还是不要伤了和气的好。” 罗耿道:“这要伤和气的,可不是我。” 崔燕来道:“我们两个也是为大将军着想,大将军若是刚刚到这,军马还没有整顿,仗自然打不好,不过是让士兵们枉送性命罢了。” “我和刘大人已经来了数天,大军已经休整完毕,也士气正盛,我看,为了不伤和气,不如大将军就率军退到后边修正,看我们两个攻城如何?” 罗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睛都要凸出来一眼。 见他就要发怒,刘里缓和了一下后说道:“这样,大将军先去西城那边暂时休息,我和崔大人在南北东三面合围冀州,什么时候打,我们还是要听大将军的调遣。” 崔燕来已经试探出来罗耿要攻何处,脸色也就没那么好看了,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大当家,你只有五万兵。” 之前罗耿和羽亲王联手曾击败过青州军,杀青州军数万,这件事,崔燕来怎么可能容易忘了。 若非局势如此,他才不会和罗耿联盟。 他刚说完,刘里就回头吩咐道:“传我军令,大军转移到东城。” 他手下的亲兵立刻挥舞手中旗帜,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边旗帜舞动起来,豫州军那边立刻就传出号角声,一声一声,像是在大声嘲笑着罗耿。 罗耿往南边看了看,却见刘里的豫州军已经在往这边靠过来,他脸色变幻不停,越发难看。 良久之后,罗耿怒哼一声,拨马走了。 不多时,幽州军那边传来阵阵号角声,五万幽州军开始往北边移动,应该是要往西城方向绕过去。 崔燕来和刘里再次对视一眼,两个人相视大笑。 城墙上,曾凌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这一幕,于是嘴角都微微上扬起来。 虽然因为距离太远而不知道那三个人说了些什么,可看到兵马调动的态势,他就知道罗境被排挤了。 于是曾凌笑了笑道:“这样的三个人合力又有什么可怕的......刘里的豫州军逼走罗耿的幽州军换到东城,看来,罗境和罗耿约好的,也是在东城。” 进卒和柳戈同时点了点头。 曾凌道:“那两个人太蠢,若是真的愿意听从罗耿调遣,三军一心,冀州危难,可他们三个貌合神离,这一仗咱们有的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多少士愿与城同存亡 当初修建冀州城的时候,大楚就是要把冀州打造成北方最重要的军事堡垒,以对抗北境之外的强敌。 这里,就是整个北境唯一的中心,如果说北境之内大大小小的城池犹如星罗密布,那么冀州就是最大的那颗。 这样的大城难攻之处就在于,寻常的云梯没有意义,因为根本就够不到冀州的城头。 为了攻打这样的坚城,特意打造的云梯太长,所以要想把云梯竖起来都是很艰难的一件事。 没有大型的攻城器械,想攻上城墙,无异于痴人说梦。 为了让城中的罗境知道城外大军已经就绪,所以刘里下令豫州军攻打冀州东城,而且这种攻打,决不能只是做做样子。 相对来说,豫州军比青州军更为善战。 刘里曾是武亲王杨迹句麾下最得力的战将之一,之前与羽亲王的交手中,刘里压的羽亲王杨迹形根本就没办法把头抬起来。 若非被武亲王抄了后路,此时此刻,最得意者应该就是刘里。 外域之人所称之中原过于笼统,中原人自己把中原大概分成五域,倒也简单,不外乎东西南北中。 中原之中,便是豫州一带,历来丰足,而民风又彪悍。 “击鼓!” 刘里回头吩咐了一声。 在他身后十几丈外,十几名赤-裸-着上身的壮汉开始擂动战鼓,那一排巨大的牛皮战鼓同时响了起来。 鼓声如雷,豫州军开始往城墙下压过去,若是从高处往下看,就像是看着黑压压的蚁群。 城墙上,柳戈看到豫州军上来,大声喊了一句:“号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上百名弓箭手将弓抬起来,嗖的一声,羽箭抛射飞出。 这些号箭与正常的羽箭不同,为了更为显眼,号箭的尾羽染成了红色。 城墙外远处的地面上,号箭刷刷刷的落地,在地上形成了一条线。 这就是城墙上弓箭手御敌羽箭的最远射程,士兵们看号箭位置,敌人不到此处,放箭也没什么意义。 “所有床子弩都瞄准云梯所在。” 柳戈大声喊着,脸色肃然。 大楚的军事制造工艺已经极为先进,城墙上的床子弩已经可以上下左右调整角度,虽然调整的幅度并不是很大,可相比于固定弩来说,威力自然更强。 只是这种可以调整角度的床子弩,并不是每一座城池上都有,造价昂贵,工艺复杂,再加上后来大楚朝局崩坏,武工坊的人也一样,谁还认真做事。 大楚后期,武工坊造出来的兵器甲械,大多数都偷工减料。 “放箭!” 柳戈将长刀往外一指。 安置于城墙上的床子弩率先发威,一排重弩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重型弩箭,落在豫州军的人群之中,给人感觉那不是重型弩箭,而是飞出去一条一条铁犁,每一条铁犁落地,都能在地面犁出来一条笔直的血线。 正在往前疾冲的冀州军士兵,一边跑一边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我命大,我命大,我命大......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城墙上飞落下来的那些小腿粗的重型弩箭,什么也不想看,就只想低着头跑。 他身后是一长串的士兵,他们抬着特意打造出来的加长云梯,每个人都和他一模一样的动作,连低着头的幅度好像都一样。 也许他们每个人心里想的也都是一样的事......我命大。 重型弩箭从城墙上笔直的飞过来,巧合的打穿了排头士兵的脖子,那般粗-大的弩箭穿过去,脖子直接没了。 人头飞 起来的时候,重型弩箭戳进第二个人的胸膛靠上位置,瞬息之后,穿透第三个人的正胸口,穿透地四个人的肚子,第五个人的小腹...... 在这些密集如蚁群的冲锋士兵门后边,一架一架巨大的攻城楼车,和一架一架弩车正在往前推移。 当最前边一排冲锋士兵的脚迈过号箭的那一瞬间,柳戈大声喊了一句。 然后城墙上的羽箭就抛射而出,羽箭仿佛一片阴云从城墙上飞起,在半空中经过了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后,落在了豫州军士兵们的头顶上。 呼的一声,暴雨般密集的羽箭落下来,往前疾冲的士兵们中箭者纷纷倒地。 这种覆盖式的抛射,对于进攻一方来说,压力确实很大。 “放!” 柳戈再次喊了一声,嗓音已经微微沙哑。 第二轮抛射的羽箭又飞了出去,便是另外一片阴云。 这种感觉,就好像暴雨落在了湖面上,打起来无数的水坑,而每一个水坑,都可能是一个人倒了下去。 地上的尸体逐渐多了起来,也逐渐在改变大地的颜色。 在冀州城的城墙里边,也有数不清的冀州军在距离城墙大概几丈远的位置站着,等待着号令。 城外的豫州军靠近城墙的时候,柳戈让人传令,号角声一下一下急促且短暂的响起来。 听到军令号角,城墙内侧的冀州军士兵们整齐的把弓抬高,然后整齐的将羽箭抛射上去。 羽箭飞过了城墙,又落在城外不远处,这样的射术,他们演练过无数次。 站在什么样的距离,用什么样的力度,不会伤到城墙上的自己人,又能对靠近城墙的敌军造成打击。 如此密集的箭阵防御之下,豫州军死伤的士兵数量之多,已经不可估算。 可是战场就是战场,军人就是军人。 他们冒着箭雨,还是冲到了城墙下,奋力的把云梯立起来想要搭靠在城墙上。 “攒射!” 柳戈嘶吼着。 城墙上的弓箭手开始瞄准那些抬云梯的人,这种距离,羽箭的杀伤力更凶猛。 那些抬着云梯的豫州军士兵,死伤的速度和数量远远高于其他士兵。 可就在这时候,付出了无数人命为代价之后,豫州军的弩车也已经推到了他们的射程之内。 调整好仰角,随着一声号令,豫州军的弩车开始还击。 巨大的弩箭飞上城墙,场面一时之间变得更为惨烈起来,也终于不再是只有一方死人。 一杆重型弩箭打在城垛上,啪的一声,打掉了一小块城砖,在火星四溅中那重型弩箭改变了飞的方向,狠狠戳进另外一侧冀州军士兵的脑壳中。 豫州军的弩车数量更多,这种步兵弩车的射距自然比不得在高处固定的城防弩,但只要够了距离,威力一点儿也不弱。 况且这种步兵弩车的种类中,还有排弩。 排弩的弩箭没有那么大,大概有手腕粗细,四五尺长短,一排激射出去,对于士兵们的杀伤来说,就像是用镰刀横扫一排麦子一样。 城墙上顿时就碎砖纷飞,到处都是弩箭打出来的火星,还有一声一声的哀嚎在其中炸响。 “压着他们的排弩!” 柳戈下令调整床子弩的角度,重型弩箭开始集中打击豫州军的弩车。 战场不是只有一个点在死人,也不是只有一条线在死人,是由无数个点和线组成的。 羽箭覆盖下的人,就是消失的一个一个的点,而城墙下死的人,就是一条线一条线的死。 到了城墙下边,不少人根本就没得选,因为后 边的同袍把他们挤压在城墙脚下,他们回不了头,自然也爬不上去。 “放钉排!” 号令声响起,城墙上挂着的钉排迅速的坠落下去,沉重的钉排一落在人的头顶上,直接就把脑壳击穿。 当钉排拉起来的时候,血液在那些长钉上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落。 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豫州军的尸体在城墙下已经堆积起来很高。 终于,后队传来撤军的号角声。 猛攻了许久的豫州军最终缓缓退了下去,来时像是疯狂拍击岸边的巨浪,退回去的时候就显得有些许颓丧和不甘。 冀州这样的坚城,想要靠常规的进攻手段打下来,简直难如登天。 攻势不只是在东城这一边,北城,南城,这两个方向也有敌军的大举进攻。 唯独是西边,罗耿率军驻守之地,按兵不动。 当夜。 曾凌派人将进卒和柳戈找来,在城中冀州军大营里,除去当值守城的将军之外,其他人都在这了。 “三面猛攻,唯独西边不攻。” 曾凌在大帐中一边踱步一边说道:“看来罗耿和崔燕来刘里三人之间的矛盾,不可能轻而易举的缓和,也恰是我们可以利用之处。” 曾凌脚步一停,看向柳戈问道:“如此情形,若你来处置,你有何办法?” 柳戈刚刚就在脑海里不停的想着一个问题.....如果这件事是唐匹敌来处置,唐匹敌又该有如何办法? 之前守护冀州的时候,不管是进卒还是他,对唐匹敌是才能都钦佩的无以复加。 “挑拨?” 柳戈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办法。 曾凌问他:“如何挑拨?” 柳戈道:“明日派人在城墙上往下放箭,在箭上绑好书信,令士兵们在城墙上大喊请罗将军收信。” 曾凌沉思片刻,随即点了点头道:“此计可行,不管能不能让罗耿化敌为友,也能让崔燕来刘里两人对罗耿更为猜忌。” 他看了柳戈一眼后继续说道:“可是此计,似乎还稍稍欠缺了一些。” 柳戈道:“若......有一死士,在幽州军有人把箭信取走之后,愿意出城去罗耿军中,此计作用或可更大一些。” 曾凌微微皱眉。 “此去之人,怕是有去无回了。” 曾凌停顿片刻,随即看向门外那些亲兵。 走到门口,曾凌缓了一口气后说道:“你们可有谁愿意冒死出城,往城西罗耿大军所在送一封信?若谁前往,我必将厚待其家眷......” “大人!” 曾凌的亲兵营校尉石宽上前一步道:“大人,属下去吧。” 曾凌道:“你......应知道,此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石宽就抱拳道:“大人,属下知道,无需多说,属下既然愿往就没打算能活着回来,属下只有一个请求。” 曾凌道:“你说。” 石宽大声说道:“家有老母,还请大人关照。” 曾凌又问:“除此之外呢?” “没了。” 石宽道:“命,一直都是大人的,属下只是替大人保管而已,今日需要这条命了,大人拿去就是。” 曾凌站在台阶上,看着石宽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双手抱拳深深的俯身一拜。 在他身后,那些将军们整齐的行了一个军礼。 ...... ...... [今天家里有事,耽误更新时间了,对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四十六章 义士 冀州城西门外。 距离冀州城大概能有十几里的地方是罗耿幽州军安营扎寨的地方,从到了这之后,罗耿似乎真的接受了崔燕来和刘里的所谓建议,在此地休整军队。 可是西城外这地方显得有些特殊,只要领兵的人就一定能看得出来,在这扎营有多不稳妥。 城西大概十三四里是从北往南流向的一条大河,虽然河水不算有多急,但河道宽阔,最窄的地方也有二里,最宽的地方能有四里以上。 所以在城西这地方建造大营,就显得很别扭。 若是把营地建在大河的这一边,五万人的营地建造好之后,从营地到城墙下的距离,就一定不足十里。 不管是冀州城里的队伍前来突袭,还是青州军和豫州军左右夹击,背靠大河的幽州军连退都来不及。 若是把营地建造在大河另外一侧,被排挤的罗耿若得知冀州城已经被攻破,再想带兵过去,早就已经晚了。 西城这边的地形最适合钳制罗耿,所以崔燕来和刘里才会逼迫罗耿到这边来。 相对来说,把队伍摆在大河后边,肯定要比摆在大河前边好一些。 所以罗耿的幽州军,就在河西岸驻扎下来,这样一来,他们要想进攻冀州,就先要渡过这条大河。 罗耿也像是不急的,循序渐进的做事,到了之后就下令士兵们去砍伐树木,在大河上搭建渡桥。 而且这建桥的速度也是不紧不慢,好像已经完全没有了和崔燕来刘里两人争冀州的心思。 然而罗耿这样的人,他只要还没走,那不管对于谁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他到了城西扎营的第三天,豫州军和青州军开始三面围攻冀州。 罗耿像是为了响应一下,派了几十个斥候到城西转了一圈,好歹也摇旗呐喊了一阵。 而罗耿则让人在河边搭建了一个凉棚,他带了个小马扎跑到河边钓鱼去了。 第四天,他一早起来就又去钓鱼,然后还是派了几十个人到城外晃了一圈。 下午的时候,士兵们回来,带给罗耿一封信,说是城墙上的人射下来的。 罗耿早就已经知道了,想不知道都难,城墙上那些冀州军的士兵们喊话的声音比雷声都大。 别说罗耿听到了,就算是不在城西而在城南的青州军也会被惊动。 更何况,冀州军放箭,才不管来的人是不是幽州军士兵,只要城西这边有人来,就先喊几声,然后放几支箭下来。 罗耿把书信打开看了看,忍不住笑了。 这种雕虫小技,而且还如此肤浅,如果真能挑拨离间也就显得城外的人太过白痴了些,当然,罗耿认为崔燕来和刘里确实都是白痴。 “曾凌也已无计可施。” 罗耿笑了笑,随手把那封信扔进面前河水中。 似乎他钓鱼,只是为了钓,而不是为了鱼,钓上来的又都扔回河水里,那封信也好像是一条鱼,很快就被水流冲的不见了踪迹。 罗耿手下将军道:“大将军一眼看破了曾凌这挑拨离间的计策,可是崔燕来和刘里那等蠢货,万一信了怎么办?” “信就就吧。” 罗耿笑了笑道:“我没办法让蠢人变得聪明一些。” 他看了看手里的鱼竿又往下沉了沉,一条很大很大的鱼上钩了。 到了城西的第五天,罗耿的幽州军在河道上造了七八座渡桥,罗耿还亲自检查,在其中一座渡桥上来回走了一遍。 第五天的中午,从冀州城的城墙上有一个吊篮放下来,一个身上没带兵器的人,独自朝着幽州军大营这边走来。 不多时,幽州军的斥候骑兵将此人拦住,那人只说了一句话便再也不开口。 “我要见大将军罗耿。” 半个时辰之后,河边,罗耿的视线从鱼漂上挪开,看了一眼这个从冀州城里独自出来的汉子。 “ 你叫什么?” 罗耿问。 “回大将军,我叫石宽,节度使大人帐下亲兵校尉。” 罗耿听完之后点了点头,也没有再问什么,视线回到他的鱼漂上,似乎在等着下一条大鱼上钩。 他不问,石宽也什么都不说。 所有人都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冒死前来做说客的人一言不发,大将军也一言不发,这当然是很奇怪的事。 大概足足一个半时辰后,罗耿起身,似乎对钓鱼已经失去了兴趣,但是最后钓上来的这一尾鱼却没有放掉,而是扔在水桶中。 这是大将军钓上来的鱼,别人当然也不敢随意处置了,就只能在水桶里暂时养着。 罗耿起身后指了指石宽:“给他安排一个住处。” 石宽抱拳俯身:“多谢大将军。” 罗耿没理会他,而是对手下人吩咐道:“给他把住处打扫的干净些,有新的被褥也给他一套,不管他想吃什么饭菜,喝什么酒,只要是大营里有的,都给他。” 石宽听到这句话后再次俯身一拜,刚刚他说了五个字,多谢大将军......这次说了七个字。 多谢大将军成全。 罗耿看了他一眼后说道:“我看不起曾凌,但我看得起你这样的汉子,能为主赴死之人,都值得我另眼看待。” 说完后他迈步离开。 石宽被带到了一个住处,果然收拾的干干净净,军帐里的被褥也都是崭新的。 有人来问他想吃些什么,石宽笑道:“罗将军刚才钓了一尾鱼,看起来很肥美,就吃那鱼吧,若有酱肉再来一些,酒要管足。” 问话的人瞪了他一眼,心说这人胆子可真大,居然要吃大将军钓上来的鱼。 大将军钓鱼好几天,这是唯一留下的一条鱼,你一个敌军那边过来的人,居然还想吃了它。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人跑去请示,得到的答案是.......大将军说过了,这个人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只要大营里有的,就都给他。 不多时,鱼烧好送过来,还有酱肉,还有整整一坛酒,那一坛酒不下三十斤。 罗耿好酒,又喜欢以美酒奖励手下,所以每次出征,军中都会带着不少陈年好酒。 石宽也不管那么多,饭菜来了就吃,酒满上就喝,吃饱喝足倒头就睡。 第六天。 幽州军大营外边来了两队骑兵,人数不少,每一支都能有数千人,到了幽州军大营外边后队伍就停下来,派人到幽州军大营里传话。 罗耿得到消息后就笑了笑,心说那两个家伙,果然是够蠢,还是被曾凌肤浅幼稚的挑拨离间之计给刺激到了。 然而再想想其中关键,那两个人当然也能想到这是曾凌计策,但本就心里各自怀疑猜忌,就好像心里长了草,拔不掉的。 离间计这种策略,其实不算阴谋,而是阳谋,哪怕是被人识破,也不代表就没有用。 因为离间是利用人心里的怀疑,每个人心里都有怀疑,所谓大度的人,是能理智的把怀疑压下去的人。 但事实上,这个世界上九成九的人都没这么大度,剩下的那零点一成的大度之人,其中一半多还是硬装出来的。 真要是有什么手段报复,这硬装出来的人,绝对更狠更凶残暴戾。 可问世上人,有谁,不曾怀疑身边人? 罗耿从大营里出来,走在渡桥上的时候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的好,深秋了,每一天的上午都似乎和暖洋洋没有关系,到了下午才最舒服。 但是今天显然不一样,光芒这么好,可能是因为河对岸那两个蠢货蠢的发光。 罗耿觉得他们两个是蠢货,那两个人也觉得罗耿是蠢货,都想利用彼此的人,大概也都是这么想的。 崔燕来坐在战马上没有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步行过来的罗耿,有一种现在就想一箭射死那个矮矬子的冲动。 罗耿是真 的很矮,但这不妨碍他在军事上是一个少有人及的巨人。 “大将军,听闻你营里现在有贵客?” 崔燕来冷冰冰的问了一句。 刘里立刻说道:“老崔,你这是怎么和大将军说话,难道大将军还能和曾凌勾结不成?有事也要好好说话,不可对大将军无礼。” 罗耿心中暗自笑了笑。 他点头道:“确实是有客人,从冀州城里出来的。” 崔燕来问道:“那还请问大将军,这人是谁?” 罗耿道:“冀州节度使曾凌帐下亲兵校尉,名为石宽。” 崔燕来紧跟着追问道:“那他和大将军说了些什么?” 罗耿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崔燕来一皱眉。 刘里道:“莫伤和气,莫伤和气......大将军说什么都没说,我是信的,不过若是大将军愿意把那人带过来当面问问,那就更好了。” 罗耿道:“可以。” 他回头吩咐了一声,手下人立刻就跑回大营。 不多时,石宽被人带到了河岸这边,他看起来格外从容,没有一丝惧意。 刘里坐在战马上问道:“你是何人?” 石宽回答:“节度使大人帐下亲兵校尉石宽。” 刘里又问:“你来幽州军大营求见大将军,是曾凌让你来说些什么的?你又对大将军说了些什么?” 石宽回答:“没有,什么都没说。” 刘里哼了一声:“你是觉得自己此时像个大丈夫?难道不觉得自己很愚蠢?” 石宽道:“我不觉得自己愚蠢,倒是觉得你很愚蠢,你旁边那个,和你大概一样的愚蠢。” 崔燕来将长刀抽出来指向石宽问道:“曾凌到底让你来说些什么?!” 石宽道:“大人让我来说的,我刚刚说过了。” 崔燕来和刘里都立刻怒了。 石宽继续说道:“大人还说,外边有一个人杰,两个蠢货,你只要去人杰那边走一趟,什么都不需要说,那两个蠢货也会觉得你一定说了些什么,你如实相告说你什么都没说,你两个蠢货也断然不信。” 听到这句话,罗耿居然微微点了点头,似乎颇为认同。 崔燕来一摆手:“把他拿下,绑在战马后边拖拽,我不信他不说。” 石宽还是那般从容,甚至还有几分不屑。 “看来大人说的没错。” 他看了看罗耿:“大将军也如此觉得吧。” 罗耿沉默片刻后对他说了四个字。 “一路走好。” 石宽抱拳:“多谢大将军的三条鱼,多谢大将军的酒。” 罗耿面色平静的转身离开。 崔燕来对罗耿这样态度极为不满,刘里却拉了他一下,示意不要冲动。 崔燕来的人把石宽绑起来,用战马拉着在空地上拖拽,一直跑到了城墙外。 城墙上的冀州军士兵们双目血红的看着,每个人都握紧了兵器,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和敌人拼杀。 战马停下来,有人对石宽说道:“你现在若是说出来,曾凌到底让你对罗耿说些什么,还可不死。” 浑身是血衣衫褴褛的石宽挣扎着起来,努力让自己站的直一些,他看了看城墙上的同袍,也努力的让自己笑了笑。 他看向那个骑马的人说道:“那我得仔细想想,该用什么话来回你。” 骑马的人等了片刻后问他:“你想好了没有!” 石宽点了点头:“想好了。” 然后他看向那个人:“呸。” ...... ...... 【周边已经统计到的朋友,明天我会陆续发货,我听说.....大家有些不敢拿回家?哈哈哈哈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四十七章 你不睡也得睡 石宽立于冀州城外,抬头看向城墙上自己的同袍手足,他手臂上被绑了绳索,之前拉扯拖拽,手臂骨头早就已经被摔断了,所以他站起来的时候,是以额头顶着地面艰难起身。 他脸上也已经满是血迹青肿,可到了这一刻,他却更没有了什么畏惧。 “我不是冀州人!” 他朝着城墙上大喊:“但我愿为冀州而死!” 稍稍停顿了片刻,他又大喊道:“城墙上有哪位兄弟射术好的,给我一箭。” “你想的美。” 那骑马拖拽他的校尉冷哼一声,再次催马向前,战马往前一冲,将石宽拉倒在地上。 这校尉纵马疾冲,石宽在地上被拖拽的不停翻滚,所过之处,血迹斑斑。 第一次,城墙上的士兵们这么想射死一个他们的同袍兄弟,想早些让他解脱。 羽箭不停落下,可是那骑马的人拖着石宽奔走,在城墙士兵羽箭射程之外,羽箭落下去不少,没有一支起了作用。 反而让那纵马的校尉哈哈大笑,也越发的狠厉起来,故意兜圈,把石宽甩的来回滚动。 就在这时候将军柳戈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后,伸手抓起来一张长弓,弯弓搭箭。 柳戈红着眼睛看向城外,一箭飞出。 这弓是三石弓,寻常士兵难以拉开,柳戈这一箭极为精准,正中那校尉后心。 也是那纵马的校尉太猖狂,只在射程之外不远处来回奔走,一箭中了之后,他从马背上翻落下来,摔在地上。 这一箭命中要害,人落地后只抽搐了几下随即不动了。 战马也停了下来,走到主人身边,用鼻子拱了拱主人的身体,然后发出几声悲鸣。 “兄弟走好!” 柳戈又一箭射出去。 躺在地上的石宽,眼睛都已经肿的睁不开,却尽力再尽力的看了一眼冀州城。 噗的一声,羽箭射进他心口。 石宽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后就松了口气。 幽州军大营外。 罗耿站在河边高处看着那个冀州校尉死去,他放下千里眼后沉默片刻,朝着那方向行了个军礼。 “自古不缺忠义士,可杀不可夺其志。” 罗耿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转身回了大营。 河岸的这边,青州节度使崔燕来脸色更为难看,罗耿直接就走了,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且不要动怒。” 豫州节度使刘里道:“明日十五,月圆之夜,我推测罗境在城中动兵便是夜里,可派人在此守着,若罗耿大军明夜动了,你我可分兵将其拦住,然后你我合力猛攻东城,若能拿下冀州,你还管罗耿是什么态度。” 崔燕来点了点头,然后问了一句:“你不会也如罗耿一样藏私吧?” 刘里皱眉道:“你若连我也不信,那你可去与罗耿结盟,我明天直接退走就是了。” 崔燕来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何必当真。” 刘里道:“若你不信我,明日我攻破城门,军不入城,等你带兵过来先进,我在你之后,如何?” 崔燕来道:“还是你我同时进城的好。” 刘里认真的说道:“你我若是再互相猜忌,这一仗不打也罢了。” 崔燕来歉然道:“我刚刚真的只是随便说一句玩笑话,还不都是被罗耿那厮气的。” 好说歹说,总算是让刘里消了气,两人带着骑兵离开城西这边,回归本营。 冀州城内。 地宫。 李叱站在沙盘前看着,眉头微皱。 这些天,他每天都会在沙盘前站很久,见他这般样子,也就没有人敢随便打扰。 唐匹敌从地宫深处过来,他亲自去看了看另外一边罗境虎豹骑的举动,看了足有小半日的时间才回来。 李叱沉思的时候,谁也不会来轻易打扰,连高希宁也一样,但只有唐匹敌一人例外。 唐匹敌要找李叱说事情的时候,别说李叱是在沉思,就算李叱是在睡觉也要喊起来说。 “应该便是明日。” 唐匹敌走到李叱对面,两个人隔着沙盘。 他对李叱说完一句话后停顿片刻,忽然笑了笑道:“第一次布这么大的局,心里什么感觉?” 李叱摇头叹道:“除了自己人,其他人我都能料到。” 这句话让唐匹敌表情微微一变,只是这语气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唐匹敌听出来李叱心中的无奈和无力。 “若大当家等战局结束之后再来,这一地的瓜果,他随意捡取就是了。” 李叱道:“可若他在战局没有结束之前就到了,燕山营也成了这一地瓜果中的一个。” 唐匹敌道:“虞朝宗......” 他只说了一个名字,后边的话却忍了下来,片刻后他对李叱说道:“其实你心里也已经想的很清楚,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唐匹敌看向沙盘,指了指:“明日不管冀州城会不会破,城外三军也许会杀的尸横遍野。” 李叱微微摇头道:“两军。” 唐匹敌道:“难道罗耿连他儿子都不顾了?” 李叱道:“在打仗的时候,他儿子不是他儿子,是他手下的将领,所以他才是罗耿。” 唐匹敌沉默片刻后忽然间想起来,李叱曾经说过一句话......领兵作战我不及你,揣测人心你不及我。 与此同时,冀州城北边,距离大概二百里左右,燕山营的队伍已经连续急行军七八天,看起来格外的劳累,可是大当家虞朝宗还是没有下令缓一缓。 这连续的急行军后,就算再精锐的队伍,体力也几乎快要耗尽了。 燕山营当家之一的常定岁劝说虞朝宗道:“大哥,这样赶路,就算是到了冀州,咱们的人也没力气去打。” 虞朝宗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但若是再迟一些,咱们也确实不用打了,只剩下不足二百里,让弟兄们再坚持一下。” 常定岁张了张嘴,也没能再说什么。 士兵们犹如木头人一样往前走,每个人的动作看起来,都像变成了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提着做出动作。 冀州军大营。 军帐之中,曾凌看向手下的将军们,他的视线扫视了一周后开口说道:“诸位将军,明日一战,关乎冀州存亡,也关乎你我存亡,关乎冀州近十万将士存亡,打赢了,以后在冀州没有人可以再敢招惹我们,打输了,我们就盼着投胎转世,来世还是手足兄弟。” “死战!” 手下将军们整齐的高呼了一声。 第二天,十五。 众人起来之后才注意到,李叱一夜没睡,他依然站在沙盘前边,像是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就在他们快步够来想劝劝李叱的时候,却听到一声很轻的嘘声。 “嘘......” 众人一惊,这才注意到唐匹敌在远处靠墙坐在那。 唐匹敌做了个手势,示意不要打扰李叱,从唐匹敌的表情就能看出来,连他都有些担心。 或许是因为脚步声,或许是因为唐匹敌嘘的那一声,李叱转身看向他们,这一刻,人们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李叱的眼睛,完全变成了红色。 高希宁心里一疼,快步上前,几乎与她同时,长眉道人也冲了过去。 “我没事。” 李叱摇头,他闭上眼睛,似乎是也知道自己现在眼睛应该很吓人 。 “急火攻心,我眼睛里应该充血了,看东西也是淡淡发红,一会儿请沈先生医馆的人过来看看就好。” 李叱的声音很平静,可这种平静却更让人担心。 闭着眼睛的李叱却依然能转向唐匹敌所在的地方,沉声说道:“我救不了。” 唐匹敌点了点头:“我也救不了,我想了半夜放弃了,你却想了一整夜。” 李叱道:“此事结束之后,你去见一下孛儿帖赤那吧。” 唐匹敌又点了点头:“想到了。” 李叱转身回来,迈步往前走,看起来步伐还算平稳,然后就一头栽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李叱的房间外边。 唐匹敌捧着一杯热茶喝了一口,一夜没睡,总是会觉得很冷,尤其是地宫里的气温本就比外边还要低不少。 “他想了一夜用什么办法救虞朝宗。” 唐匹敌长长吐出一口气,把茶杯递给旁边的余九龄后说道:“我要回去睡了,我想了半夜而已,脑子几乎要炸掉,每一个可能出现的变故都去想,在这无数变故之中寻找机会......我大概回想了一下,我最少算到了四十多种变故,再去想以我们现在的能力利用这变故去救人,可是想了四十多种都没有一种能用得上。” 他看了沉睡的李叱一眼:“他想了一夜,最少想过上百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变成不可能,所以他气血上涌的有些厉害。” 余九龄急切的问道:“如果他醒来之后还要忍不住去想呢,只要他还有一点办法,他就一定会去救虞朝宗。” 每个人都知道李叱的性子,他对自己在乎的人,对在乎他的人,都会不遗余力。 “打晕他。” 唐匹敌说完这三个字之后就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今夜会出大事,我不想错过,所以我先去睡了。” 高希宁坐在李叱身边,听唐匹敌说完之后,她看向躺在床上熟睡的李叱,眼神里都是心疼。 李叱是真的想辅佐虞朝宗成就大事,因为他真的觉得虞朝宗可以成为力挽狂澜的那个人。 然而他穷尽心思,却发现自己帮不了。 用高希宁的话说,李叱没办法替别人做主,尤其是替一个决策朱做主。 除非这个决策者是李叱自己。 高希宁回头看向站在一侧的沈如盏问道:“沈先生,给他喂些药可行?” 沈如盏道:“你想让他睡多久?” 她看起来倒是神色如常,或许是因为她是医者的缘故。 “睡......” 高希宁还没有想出来,沈如盏叹了口气后说道:“不如你让他自己坐起来吃药。” 躺在那的李叱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骗人,真的有些不容易啊。” 沈如盏道:“你假睡是怕她们不放心,但在我眼里,就和小孩子说谎话一样的拙劣,记住,装睡的人才会刻意保持着眼睛一动不动,真睡着了的人眼睛是会动的。” 李叱尴尬的笑了笑,刚要说话,沈如盏已经走到他身边说道:“坐起来吧,给你几颗药吃,吃完了就能睡了。” 李叱坐起来,睁开眼睛刚要说话,沈如盏一掌切在他后颈上...... 李叱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沈如盏耸了耸肩膀:“这个比吃药管用,有些意志强大的人,药也无效......这个对谁都有效。” 高希宁紧张的问道:“他会不会有事?” 沈如盏道:“如果他醒了,不记得是谁打的他,立刻派人找我过来,我给他看看,顺便告诉他是唐匹敌动的手。” 高希宁问:“那若是他记得呢?” 沈如盏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说道:“那帮我说几句好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不怕你有万千法 十五夜,月不圆。 冀州城墙上的士兵们已经整整抵抗了一天的猛攻,不管是他们还是城外的敌人,都已经死伤无数。 可是他们也很清楚,敌人的进攻不会停下来,因为城里该出现的进攻还没有出现。 城外的火把形成了一片海,站在城墙上往下看,这火海比满天星辰还要壮观。 夜幕给了羽箭隐身的能力,直到飞到面前才会露出狰狞,所以很多看到了这狰狞的人,下一息就会死去。 曾凌站在城垛旁边看着外边,不停的发号施令。 东城这边,豫州军的进攻从太阳刚刚升起就开始了,现在月亮都已经挂在了天上。 砰地一声,一支重弩打在距离曾凌不远处的城垛上,一块碎砖迸射出来擦过曾凌的脸,急如流星,在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曾凌猛的一扭头,下意识的抬起手在脸上抹了一下,低头看到手指上的血迹,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还不来?” 他看着手指上的血迹,可是脑子里想的却是罗境。 “云梯!” 就在这时候他身边有人嘶哑着吼了一声。 一架云梯搭靠在城墙上,有士兵立刻抓起来挠钩想把云梯推开,可是没能推动。 以云梯的高度,光靠士兵们手臂的长度不可能把云梯推倒,所以需要用长长的挠钩往外推。 这名士兵嘶吼着,旁边的冀州军士兵过来帮他,可奇怪的是这云梯好像有千斤沉重,几个人发力都没能推开。 云梯上,豫州军士兵们嘴里叼着横刀,手脚并用飞快的往上爬。 付出了无数都是生命之后,他们中有人想到了一个办法。 在云梯上绑了绳索,而且是在云梯的中部靠上的位置,当云梯成功搭靠在城墙上,许多士兵抓住绳索奋力的往下拉,他们宁愿把云梯拉断,也不愿云梯被守军士兵推翻。 靠着这样坠下的力量,一开始云梯居然没有被推开。 第一个登上冀州城墙的是一名豫州军团率,可是他没能在城墙上大展神威。 他嘴里叼着横刀,手扶在城墙上刚要翻进来的那一瞬间,一把刀剁在他的胳膊上,手留在了城墙上。 又一刀从他的心口捅进去,刀子还狠厉的转了两下,这名骁勇的豫州军团率痛呼中坠落下去。 他掉了下去,还把身后第一个同袍带了下去,两个人摔在地上,死了的人没起来,没死的人一时之间也起不来。 再后边的豫州军士兵迅速的爬上去,在云梯上跳起来,直接跃进冀州军人群之中。 他疯狂的挥舞着横刀,可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他跳进人群里,人群里那么多刀在等着他。 一刀一刀一刀...... 第一个真正登上了冀州城的豫州军士兵被剁成了碎块。 “砍断云梯!” 守城的人大声喊着。 既然推不开,那就砍断。 每一架搭靠在城墙上的云梯旁边,都有许多冀州军士兵把身子探出去,一刀一刀的劈砍着云梯。 可是云梯的木头又不是纸糊的,哪有那么容易被砍断。 一名探着身子挥舞横刀的冀州军士兵,被梯子上的豫州军士兵拉了一下,人从城墙上翻落下去。 掉在地上的冀州军士兵躺在那,看到了一张一张只有仇恨和杀意的脸。 无数把刀落下来,很快,就如同第一个登上了城墙的豫州军士兵一样,第一个掉落下来的冀州军士兵也被砍成了肉块。 咔嚓一声,不远处的一架云梯没有被冀州军士 兵们砍断,却被自己人拉断了。 拽着绳索的士兵用力太大,梯子从中间断开,上边的人惊呼着掉了下去。 “泼火油!” 柳戈从不远处冲过来,大声的喊着。 守军将烧热了油泼下去,城墙下立刻就传来一片哀嚎声,被热油泼到了的人,脸上的,手上的,被人一碰,肉皮就掉下来一层。 刚要爬上城墙的豫州军士兵,被一盆热油迎面泼上,那种疼痛和恐惧谁能想象的出来? 他直接掉了下去,摔在地上骨头断了,可是更为疼痛的却是撕裂的皮肤。 泼了热油的梯子被火把点燃,油往下流,火也跟着往下流,梯子上的人想要后退,然而他身后也是人,往下退的速度远不如火油流下来的速度。 油流到他手上,他吓得一松手,却忘了自己还在梯子上。 城墙上的钉排一次一次的放下去,每一次拉上来的时候,都能看到那密密麻麻的长钉上,拉着粘丝的血液。 而那些钉子之前的缝隙中,还能看到一块一块碎裂的头盖骨,上面还有血糊糊的头发。 呜...... 呜呜...... 城中忽然响起了示警的号角声,正在指挥的曾凌听到这号角声猛的回头。 来了! 终于来了! 他派人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的三千虎豹骑终于来了,那个自认为战阵之中天下无敌的少年将军终于来了。 大街上,披挂整齐的罗境坐在马背上看向远处,东城那边,应该有无数的冀州军在等着他,为了防备他,曾凌应该想出来万千办法。 其实又何止是东城,为了以防万一,冀州六座城门,都会设有伏兵,而且会是很多伏兵。 那又如何? 罗境才不怕什么伏兵,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以三千虎豹骑为代价,冲到城门口。 不管是在平原上还是在大街上,只要他的虎豹骑跑起来,就没有谁能挡得住。 “那里!” 罗境用长槊指了指东城方向大声说道:“会有敌人的伏兵,箭阵,会有无数人想拼了命的阻挡我们。”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说道:“他们既然敢拼命,我们就去收了他的命。” 罗境把面甲往下一拉,催马向前。 “虎豹骑!” 他一声暴喝。 三千虎豹骑整齐催马回应:“踏阵!” 在通向东城城门的大街上,虎豹骑的战马踩着雷声往前疾冲,那马蹄声好像每一声都能敲打在人心口。 “箭!” 最前边的罗境大喊一声。 他身后的虎豹骑士兵们纷纷压低身子趴在马背上,迎面而来的羽箭好像暴雨一样扫了过去。 前边就是冀州军的箭阵,早就已经等在这的士兵们知道他们必须要做什么。 如果他们挡不住虎豹骑,冀州城的城门被夺,那么每一名身穿冀州军军服的人都可能死去。 密密麻麻的羽箭飞过来,虎豹骑的士兵们一个一个的落马,可是冲锋的速度却丝毫也不减。 骑兵速度太快,当他们的冲锋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对于箭阵来说其实只有三到四箭的时间。 从进入羽箭射程到冲锋至箭阵前,并不需要多久,能射出四箭的弓箭手已经算很优秀。 眼看着虎豹骑已经冲过来,箭阵开始往两侧分开躲避,弓箭手身上没有什么护甲,他们被骑兵冲击,那才会真的像是纸糊的人一样被砍开。 在箭阵后边,是盾阵。 一层一层的盾阵。 无数冀州军士兵手持一人高的步兵巨盾,盾牌戳在地上,他们人在盾牌后半蹲着,用肩膀扛着盾牌。 每一层盾牌手后边,是一排长枪兵。 一层又一层的叠加起来,他们就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坚固的堤坝。 虎豹骑就是惊涛骇浪,也休想轻而易举的把堤坝排开。 “投枪!” 罗境沙哑的声音在虎豹骑最前边响起。 马背上的骑士开始把手里的投枪掷出去,一片黑影密集的飞向盾阵。 本来这些投枪是给箭阵准备的,箭阵已退,投枪就只能给那些盾阵士兵了。 三千虎豹骑,当然不可能在一条大街上往前冲,而冀州守军,当然也不可能只守住这一条大街。 几条同向的大街上,场面几乎一模一样。 箭阵后边是盾阵,一层一层叠加起来的,就是幽州军为虎豹骑准备的铜墙铁壁。 城墙上,曾凌举着千里眼看向城内,他已经无心再管城外的豫州军,他此时只想把罗境送进地狱。 眼见着盾阵已经阻挡住虎豹骑,曾凌立刻喊了一声:“吹角,让后边的队伍堵上去,把罗境的后路断了!” 城墙上的号角声再次响起来,城中各处都出现了冀州军,他们好像一条一条的溪流,朝着大河的方向汇聚过来。 曾凌看着虎豹骑马上就要撞在盾阵上,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一扬。 没有了速度的骑兵,没有了速度的虎豹骑,就算是再强悍又能怎么样? 盾阵坚固且厚重,骑兵不可能冲的过去。 可是曾凌低估了罗境,也低估了这些虎豹骑士兵们的赴死之心。 这些虎豹骑都是罗境亲手训练出来的,罗境的军令,这三千虎豹骑士兵没有人会质疑,没有人会不执行。 “冲撞!” 罗境一马当先的朝着盾阵冲了上去。 为什么那些虎豹骑士兵愿意赴死?为什么他们对罗境的军令没有质疑? 因为罗境每一次都冲锋在前,每一次都在第一个。 罗境的战马狠狠撞在盾阵上,撞开了第一层盾阵,撞开了后边的枪兵,又撞在第二层盾阵上。 战马嘶鸣,被捅了无数枪后,它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他骑马撞了上去,他身后的虎豹骑士兵也没有人减速,一个接着一个的直接撞上去。 长枪戳在战马身上,战马被直接戳翻,没有被长枪戳中的马跃起来,砸在后边阵列的士兵身上。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 罗境自然也没有一直傻等着,他也会思考,曾凌会用什么样的办法对付他的虎豹骑,他也想过了无数次。 如今面前这箭阵这盾阵,早就已经出现在他脑海里中不止一次。 而他对付这些箭阵盾阵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 他自己! “我乃幽州罗境,挡我者死!” 罗境一人在前,他槊锋范围之内,没有一个活人,他往前冲,就会有人被卷入他的槊锋范围,然后变成死人。 罗境抬头看了看城墙上,他看不到曾凌何在,但他眼神里轻蔑依然。 你为了挡我而想出万千法。 我要破你的万千法,却只一招。 人间。 我无敌。 罗境一人杀进盾阵,盾牌崩碎,人命不见。 那条长槊下,不容活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四十九章 无名小卒 罗境一人在前,他冲锋时候,不许有人冲到他身前去,也没人能冲到他身前去。 作为一个将军,罗境比谁都合格,作为一个武者,罗境比谁都霸道。 槊锋一撞,直接将前边持盾的人顶飞了出去,盾牌手撞在后边的枪上,被自己人戳死。 槊杆往左边横扫,左边被扫飞出去四五个人,再往右边横扫,右边飞出去一排。 他一人开路,后边的力士和亲兵营士兵只管跟在他身后往前冲。 “下马步战!战马为营!” 罗境一边杀一边吼了一声。 后队的虎豹骑士兵们跳下来,形成锋矢阵开始突破盾阵防御,而他们的战马,则成了挡住后边冀州军围堵上来的防御阵线。 有人问,这个世界上最坚固的盾和这个世界上最锋利的矛一战,谁会赢? 没有定数,更勇者胜。 下了马的虎豹骑士兵,也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强悍的士兵,最主要的是,他们有世界上最强悍的将军。 一排长枪朝着罗境刺过来,罗境先是往后撤了半步,然后脚下发力而起,他把长槊横着往下一压...... 槊杆压下去,十几杆长枪被压住。 罗境松开手,人跳到了枪杆上往前冲。 “撤手!” 一声暴喝。 然后就是一条白光在人面前炸亮。 他抽出腰间长刀,一扫而过,十几个人,或是脖子被切开,或是脸被切开。 一刀力斩十几人后,罗境一回手把长槊抓起来,单手抓着槊杆尾端一扫,便又有数人被扫死。 城墙上,曾凌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知道罗境勇武,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是当罗境变成他的敌人,他才明白罗境的勇武远比他已经认识到的更为可怕。 无人可挡。 他在南门里边布置了那么多层盾牌枪阵,就如同垒造起来一层一层坚固的石墙。 就算刀子再锋利,难道砍在如此厚重坚固的石头上,刀子不会被崩断? 寻常的刀子自然砍不动这般厚重的石头墙,但罗境不是,罗境是一把绝世神兵。 他面前的人一个一个的倒下去,再扑上来的人也只是晚死了那么一息而已。 曾凌一层一层的布阵,而罗境一层一层的破阵。 罗境向前疾冲,一脚踹在身前那面巨盾上,这一脚把持盾的人踹出去很远,又撞翻了后边枪阵的士兵。 罗境是锋矢阵的枪头,是利箭的箭簇,是长刀的刀尖,是大槊的槊锋。 而在罗境身后紧跟着的数十名力士,则将罗境一手撕开的伤口扩大。 这些力士手中战斧劈砍下去,那么巨大的盾牌都不能挡,以这种速度破阵的话,也许用不了多久,罗境就能冲到城门处。 “谁可去挡罗境!” 城墙上的曾凌急切大喊一声。 “我去!” 将军进卒应了一声后,已经开始往下城下冲。 “罗境!” 进卒从城墙上冲下来,手里提着一把陌刀,他分开众人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喊道:“我来和你打!” 罗境杀的兴起,听到喊声看过去,认出来那是曾凌帐下勇将进卒。 可他又怎么会在乎来的是谁。 “匹夫而已,安敢拦我?” 罗境哼了一声,继续向前。 进卒脚下发力,身形犹如重弩出膛一样掠过来,手中陌刀高高扬起,到罗境身前,一刀斩落。 罗境抬眼看了那陌刀,依然轻蔑。 刀落下,罗耿后撤半步,在刀锋落下的那一瞬间,罗耿用槊杆在刀背上砸了一下。 陌刀的刀 尖几乎是擦着罗境身体劈下来的,罗境后撤的这半步恰到好处。 槊杆砸在刀背上,本就凶狠下落的陌刀速度更快,进卒收都收不回来,当的一声砍在地上,直接劈碎了地上的青石板。 罗境一脚踩在槊杆上,脚底往下发力。 “你也撤手!” 他脚往下一压,进卒握不住刀杆,只能撤手,陌刀的刀杆啪的一声砸在地上,石板被砸的粉碎。 罗境一招将进卒的兵器卸了,再一招将进卒逼退,槊锋横扫之际,进卒退到了大槊长度之外。 “无名小卒。” 罗境只看了进卒一眼,便接续冲阵。 进卒大怒,伸手从旁边士兵手中夺过来长刀,再次冲到罗境身前。 他一刀劈砍过来,罗境也被进卒激怒,这个人还敢上前,让罗境杀心大起。 那刀落下,他居然没有用长槊去磕,长槊在右手,左手伸出去一抓...... 刀落下来,却在一瞬间被罗境一把攥住了刀背。 这种出手方式,这种勇气,这种魄力,当世怕也真的只有罗境一人。 换做别的高手,应该也有很多种办法接住这一刀,却绝不会再有一人如罗境这样去单手抓刀。 非自负到了一定地步的人,又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回事? 他这一把若是抓不住,这一刀也就砍在他身上了。 以进卒的力量,只要这一刀中了,罗境又不是钢筋铁骨,必可一刀两开。 然而,自负的人之所以自负,是因为他有自负的资本。 罗境左手抓住横刀背,往前一推,刀子推着进卒的胳膊往后甩,罗境再往往自己这边一拉,便将横刀从进卒掌中拉出来。 罗境抓着刀背,拇指在刀身上一拨,那刀转了半圈,刀柄转到罗境这边。 罗境一把将刀柄握住,跨步一刀。 一气呵成。 进卒手中没有兵器,躲不及,退不开。 噗的一声,这一刀斩在进卒的肩膀。 好在就在这一瞬间,一把长刀从侧面过来,刀子从下方往上撩起来,当的一声打在罗境的刀上。 这一刀将罗境的刀抬了起来,刀锋从进卒的肩膀上离开。 “我来!” 将军柳戈,一刀救人。 他跨步拦在进卒面前,再一刀扫向罗境的咽喉。 罗境用他左手长刀随意一拨,将柳戈这一刀荡开,他看出来是柳戈后,却还是没有什么在意的样子。 “一样的无名小卒。” 罗境左手握刀,一刀一刀往下劈砍,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重。 柳戈只第一刀是攻势,接下来就不得不全力防守,那一刀一刀接下来,震的他胳膊酸麻疼痛。 开始几刀还能单手握刀格挡,后面的几刀,不得不双手握刀来挡。 进卒见状,抓了一把长刀过来,也不顾自己肩上伤势,从侧面绕过来攻击罗境。 罗境故意不用他的长槊,只以左手刀来打两个,一人逼迫那两人不住后退。 他左面一刀右面一刀,这样砍法,寻常人可能连一刀都没有发出来,他已经不知砍了几刀。 柳戈和进卒这样的武将,本也是自负之人,他们以往与人交手,也不曾输过。 可是今日才知罗境有多强,才知武道无止境。 四面八方的冀州军不停的往这边涌过来,罗境勇武无双,可是他手下的虎豹骑终究还是会被团团围住。 前边还没能攻到城门口,后边已经被冀州军堵住。 虽然进卒和柳戈双人合力也未必能打的赢罗境,可却阻挡了罗境冲锋向前的速度。 这一耽搁,罗境的后军就危险了。 冀州军密密麻麻的围过来,不停的朝着罗境的虎豹骑放箭,弓箭手已经顾不上前边的同袍,一个个的咬着牙红着眼,只管把箭一支一支的放出去。 罗境看到此时场面越来越不利于己,他一怒,长刀甩出去,穿透了好几个冀州军士兵。 双手握住大槊,一槊落下,柳戈的长刀就被拍掉,人只能堪堪避开。 再一槊,进卒胸甲被切开。 而与此同时,城外也出现了变故。 城西这边,罗境大步走出营地,翻身上马,幽州军开始过渡桥往冀州城方向过来。 奉命再次拦截罗耿的青州军和豫州军连忙列阵,要把罗境挡在河岸以西。 罗耿催马到了河东岸,一名青州军将军也催马过来,伸手拦住罗耿,在马背上抱拳道:“大将军,还请回去吧。” 罗耿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谁?” 那将军回答道:“青州节度使大人帐下将军刘德胜!” 罗耿微微皱眉:“无名之辈也敢拦我?” 刘德胜一怒:“大将军若不退回,休怪.....” 话还没说完,他的面前炸开一道闪电。 罗耿抽刀,收刀,只是一瞬。 刀入鞘,刘德胜的脑壳从正中裂开,先是铁盔再是人头,往两边分开,一直分开到脖子位置。 脑壳这一裂开,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呼啦一下子就洒落下来。 罗耿催马向前。 “我就这样过去,且看尔等谁敢动手。” 他就这样,从青州军队伍里穿了过去,那些青州军士兵被这突变吓住了,竟是真的没有人敢出手,纷纷往两边避让。 这个崔燕来嘴里讥讽过的矮矬子,却将崔燕来帐下的青州军吓得连动手都不敢。 城中。 三千虎豹骑已经死伤两千余,可这也是罗境想到了的事,事实上,后军的虎豹骑士兵和他们的战马,就是来为罗境挡箭的。 罗境带力士和数百亲兵,才是猛攻东城城门的主力。 罗境早就已经制定好了作战的计划,虎豹骑士兵挡在后边,阻挡冀州军从后围攻,他带亲兵冲阵。 这世上,也真的就只有罗境想的如此理所当然,他以为他只带几百人冲击敌阵就能冲开。 事实上......他就能冲开。 进卒不能挡,柳戈不能挡,盾阵与枪阵,亦不能挡。 罗境逼退柳戈,面前被他杀的空了一些,再看时已经杀透冀州军,面前就是城门洞。 柳戈被一槊拍的翻倒在地,罗境从他旁边跨步过去,人已经进了城门洞里。 浑身是血的进卒带着几十名士兵堵在城门洞里,他身上是血,脸上也是血,连眼睛里都是血。 “你过不去!” 进卒嘶吼一声,再次挥刀向前。 “我过得去!” 罗境一槊戳在进卒胸口,挑着进卒来回横拍,把城门洞里士兵撞的七零八落。 杀进城门洞中,罗境身上的血比进卒身上的血还要多,只是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血。 罗境看了一眼被他挑在槊锋上的进卒,长槊一甩把进卒甩出去,然后一槊力劈,精准的劈在城门横档上。 进卒的身体撞在城门洞一侧墙壁上,又缓缓滑坐在地,墙上留下一条血痕。 他坐在那,嘴里还有极微弱的气息,他面前不远处有一把掉在地上的刀,进卒还想伸手去摸刀,然而只是手指勉强动了动。 罗境一槊劈断了门档,回头看了一眼进卒:“你可看到我过来了?” 说完后槊杆往那边一戳,砰地一声,槊杆尾端戳在进卒脑门上,进卒的脑袋又重重撞在墙壁上。 额头瘪了,后脑碎了。 进卒,从无回头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五十章 大乱斗 曾凌在东城这边准备的已经足够多,他认为已经可确保安稳无事。 为了阻挡罗境和他那三千虎豹骑,曾凌调集的冀州军兵力不下于一万五千,前堵后围。 又何止是这一万五千善战之兵? 还有曾凌手下最得力的两员大将,一名柳戈,一名进卒,皆为万军之中可往来冲杀之人。 竟不能挡。 进卒战死,柳戈重伤。 而那个狂傲的少年将军已经杀入城门之内,且一槊将门档劈开。 自古以来,敢于第一个冲阵的勇士不在少数,自古以来,冲阵勇士能破阵而回的,为数不多。 罗境劈开城门挡木,回身吩咐道:“将城门拉开!” 他身后数十名力士冲了上去,这些力士,每一个都是极为彪悍之人,力大无穷。 他们冲上去将门档拆了,然后奋力拉拽城门,当城门被拉开的那一瞬间,城外拥挤着的豫州军全都楞了一下。 有那么一个瞬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后才好像潮水一样往城门里边灌进来。 罗境却似乎早就猜到了一样,他已经转身回到自己队伍里,用长槊一指:“往侧翼冲杀!” 退回来的力士和虎豹骑士兵们奋力往旁边挤压,不然的话就会被涌进城门洞里的豫州军士兵撞翻。 城外。 “城破了!” “冀州城破了!” 这样的呼喊一声接着一声。 远处,站在高坡上的青州节度使崔燕来举着千里眼看着,他早就已经等的心急难耐。 此时看到城门被打开,他立刻喊了一声:“吹角,下令全军猛攻豫州军侧翼,将豫州军逼退!” 巨大的号角被抬起来,沉闷的声音一声一声吹响。 早就已经等待着这一刻的青州军立刻往前猛攻,他们以逸待劳,豫州军已经猛攻了一天半夜,青州军却始终都在一侧只是看着而已。 很快,青州军的前锋队伍就和豫州军的队伍撞在一处,似乎是心照不宣,双方对另一方突然出手都不觉得意外。 豫州军这边立刻就分兵过来,形成阵列阻挡青州军冲击东边城门。 两支军队皆有十数万人,城外的平原,就成了这样两支庞大军队的修罗战场。 人群挤压,刀枪相向。 崔燕来和刘里,一个丢了自己的青州,一个丢了自己的豫州,谁都想拿下冀州这座大城作为新的根基之地。 表面上看起来是结盟之人,可实际上谁会真的结盟。 城外的战场,显然比城内的更为激烈。 破开城门之后,罗境竟然没有丝毫的停留,立刻率军往一侧冲杀。 他仿佛早就料到了城外不是他父亲的幽州军,所以城门一开马上就走。 他们顺着城墙下突围,依然是罗境开路,什么都不管了,只想冲出去。 此时此刻,冀州军的主要对手,就从罗境的虎豹骑变成了攻入城门内的豫州军。 “列阵!” 已经受了伤的柳戈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管罗境那些人,罗境部下,此时所剩的不过七八百人而已,而城外豫州军有十几万。 他嘶吼着,指挥城门里边的豫州军列队,刚刚阻挡罗境的队伍现在要阻挡豫州军了。 盾牌手立刻组成半圆形的阵列,将城门口圈了起来,弓箭手在盾牌手后边疯了一样的发箭。 冲进城门里的豫州军士兵们一层一层的往下倒,地上堆积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升高。 “压出去!把他们压出去!” 柳戈的嗓子都已经喊破了 ,声音沙哑的好像风吹过西北戈壁的干裂大地。 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冀州军全都急红了眼,羽箭不间断的往城门洞里放,地上的尸体压住了一层白羽,又铺上了一层新的白羽,尸体再压住,再铺一层。 看到豫州军稍稍有些退缩,柳戈立刻喊道:“盾牌往前压,枪阵上去!” 这是专门为了阻挡虎豹骑而集中起来的盾阵和枪阵,此时发挥了最大的威力却不是对付虎豹骑。 黑压压的人群往城门口挤压,而城门外一样是黑压压的人群往里边挤压。 中间这一部分豫州军士兵成了牺牲品,他们被顶在那,前无进路后无退路,人一层一层的死。 盾阵往前挤,盾阵后边的枪兵已经杀红了眼睛,哪里还管刺的是谁,只是不停的往前猛戳。 那密密麻麻的枪杆刺出收回刺出收回,不停的重复着这个动作,也就不停的收割生命。 豫州军兵力更多,如果他们能够集中力量攻击城门的话,可能会更有优势,可是他们并不能集中力量,因为青州军也想把他们挤走。 城内在厮杀,城外也在厮杀。 这片战场,就变成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绞肉机。 这场面已经足够乱了。 却没有想到还能更乱。 青州军在猛攻豫州军的侧翼,罗耿的幽州军到了,由重骑开路,猛攻青州军的后队。 夹层,一层又一层。 然而罗耿还不是最后一层。 就在刘里和崔燕来在城外杀红了眼睛的时候,北边传来一阵阵的号角声。 燕山营到了。 这个夜晚,注定了要留下史书上。 从燕山营到冀州,原本要走十几天的路,燕山营只用了九天时间就赶到了。 没做任何休整,燕山营立刻就朝着战场的官军发起猛攻,黑夜之中也看不出那是谁的队伍,也不管是谁的队伍,打就是了。 看不出是谁的队伍,但看得出冀州城的东门已经被攻破,谁都想攻进去。 一夜厮杀,天亮还在厮杀。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阳光却照不到东城外的土地,因为每一寸土地都被尸体挡住了。 尸横遍野。 被两面夹击的豫州军最是无奈,原本若只挡青州军也还好些,因为青州军也是夹层中的队伍,后边还有幽州军在猛攻。 可是燕山营这一来,豫州军变成了夹层之中的夹层,被三面打,一侧的青州军在拼命,这边的燕山营在拼命,更为拼命的则是冀州军。 也许谁都没有想到,就算是想到了也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就在冀州城东门发生了。 把豫州军和冀州军隔开的,是两军士兵的尸体,死的人太多了,多到居然堵住了城门洞! 这种场面,谁能想象的出来? 地宫。 李叱早就已经醒了,虽然挨了揍,但足足睡了半天一夜之后,他精神恢复了不少,眼睛里的血红也已经退了下去。 正如唐匹敌所说,他想救虞朝宗,所以他用了一整夜的时间去思考这一战,究竟会有多少变故,这种感觉,大局观不够的人完全想象不出来。 他就好像化身为巨人,或是灵魂飘上了虚空,在这一场大战还没有展开之前,他就在俯瞰这一场大战。 他一次一次的暂停下来,然后把这庞大的战场某一个地方放大,看一看是否有漏洞可以利用。 一次一次的暂停,一次一次的放大,迎来的是一次一次的失望。 血气上涌,也就变成了情理之中的事。 别人是在战争发生之后看战争,李叱却在战争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城外那一幕 一幕。 然而李叱醒了是醒了,但依然下不了床。 因为他被绑在床上了,确切的说是缠,那绳子绕了一圈又一圈,虽然勒的不紧,但是圈多啊,如果再多一点的话他就是这木乃伊床上的配件之一。 “你想知道谁打的你吗?” 高希宁问。 李叱摇头道:“我更想知道是谁捆的我。” 高希宁道:“打你在前,捆你在后,所以咱们先一步一步来。” 李叱叹道:“还用一步一步吗......” 他努了努嘴,用下巴指了指胸前位置,那绳子在胸口打了个蝴蝶结,这还用问? 高希宁脸微微一红,有些惭愧道:“绑的不好。” 李叱又叹了口气:“我要是说绑的挺好的,能解开吗?” 高希宁道:“还不行,唐匹敌说,他回来之前不能给你松开。” 沈如盏依然懒懒散散的样子,靠在门口那,这时候很好的切入了一句。 “这个人太可恶了,先是把你打晕,然后还不准别人轻易给你松绑。” 李叱道:“我记得呢......” 沈如盏:“你记错了。” 李叱:“......” 就在这时候唐匹敌从外边回来,看起来脸色有些疲劳,他天黑之后就出了地宫,一直都观察着战局。 “情况怎么样?” 李叱看到唐匹敌后立刻问了一句。 唐匹敌摇头道:“不是很好,燕山营到了。” 李叱脸色顿时一白。 唐匹敌看着李叱身上那一圈一圈的绳子,楞了一下:“这是谁绑上去的?” 李叱看向高希宁,眼神里的意思是,你不是说唐匹敌说了,他不回来不许给我松绑的吗,这怎么唐匹敌都不知情? 唐匹敌看到李叱的眼神就懂了,他先是看了看高希宁,又看了看沈如盏。 然后唐匹敌道:“如果我猜得没错,我刚刚顶了锅?两口?” 李叱道:“那还不帮我解开?” 唐匹敌道:“绑着吧。” 李叱:“......” 唐匹敌拉了个凳子,在李叱身边坐下来后说道:“我已经让伙计们把入口再次封上了,接下来的几天我都不会出去,你更别想出去。” 李叱张了张嘴,唐匹敌瞪了他一眼,李叱就把嘴闭上了。 唐匹敌道:“我换了冀州军的军服,悄悄混进守城队伍里,就在城墙上跟着他们打了一夜,也没有人看出来我是谁,正因为如此,战局我看的很清楚。” 他缓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本来豫州军已经攻入城门内,却被青州军偷袭,青州军又被幽州军偷袭,紧跟着是燕山营的队伍从北侧猛攻豫州军。” 站在一边听着的余九龄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豫州军真惨。” 唐匹敌听到了,回头看了余九龄一眼后说道:“因为城外诸军,豫州军最强,别说一开始混乱中燕山营的队伍分不清,就算分得清,也会立刻攻打豫州军,况且豫州军那个位置也太难了些,谁在前边都会被夹击。” 他又看向李叱说道:“接下来的混战还会继续,没有几天分不出胜负,你就老老实实的在这躺着吧。” 李叱求了一句:“不躺着行吗?” 唐匹敌问:“这绳子到底谁绑的?” 高希宁略微不好意思的说道:“我......” 唐匹敌道:“还行,绑的不错,一会儿我给他解开......你再给他绑在椅子上,他说不想躺了。” 李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五十一章 突然明白的事 李叱在屋子里一边来回走动一边很严肃的说道:“你们这样对我,就说明你们还是不信任我,老唐已经把地宫入口从里边反锁封住,我又没有钥匙,什么也没有,我还能出的去?” 几个人坐在那看着他来回走动,他一边说,几个人都认可的点着头,只是这认可确实显得有些敷衍。 李叱转过身来说道:“那你们能不能把我放开?” 他把手举起来,手腕上还绑着绳子。 唐匹敌道:“你先坐下,咱们能不能心平气和的好好聊聊。” 李叱道:“你们这样,我能心平气和?” 唐匹敌道:“高姑娘,要不然把他脚也绑上吧。” 高希宁起身道:“好嘞。” 李叱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很认真的说道:“你先坐下,咱们能不能心平气和的好好聊聊。” 高希宁道:“好的嘞。” 又坐回去了。 李叱缓了一口气后说道:“我现在去绿眉军大营里见虞大哥还不算晚,只要我能出城后找到他,把利弊仔细说清楚,他一定会听得进去。” 唐匹敌问道:“你现在去,就算找到了虞朝宗,你要说的话,和你给他那三封信里写的话,会有什么区别吗?” 李叱道:“肯定还是会有不同,现在局势不同,燕山营已经到了,我可以劝说虞大哥暂时退兵,撤出战局,不回燕山营也行,但是要把队伍拉到安全的地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唐匹敌打断。 唐匹敌道:“你愿意和我赌一把的话,我就帮你出去见虞朝宗。” 李叱问道:“赌什么?” 唐匹敌道:“就赌......你去见虞朝宗,把你要说的话说完之后,他会不会让你先找个地方歇着,如果他需要你的话,再派人找你来。” 李叱微微皱眉:“没懂。” 唐匹敌道:“虞朝宗已经到了,十几万绿眉军奔波多日急行军赶到这,而且也已经开战,打的比谁都狠,你觉得凭你三言两语能让虞朝宗退兵?虞朝宗就算是犹豫着要不要退兵,你觉得他帐下那些当家的会愿意退?” “他们已经到了,已经入局,他们也想把冀州城收入囊中,此时你跑去找虞朝宗说,大哥你走吧,虞朝宗会走?” 唐匹敌道:“恕我直言,若你说完之后,虞朝宗不是让你先下去休息,就算我输了。” 李叱坐在那,一时之间没有回话。 过了一会儿后,李叱道:“但我还是想去。” 唐匹敌道:“如果你输了,以后不要再去管别人,好好打算自己的路怎么走。” 李叱站起来说道:“都听你的,但我确实要去。” 唐匹敌起身,过去把李叱手腕上的绳子解开,他拍了拍李叱的肩膀:“我和你一起去。” 李叱刚要说什么,唐匹敌道:“先别感动,出的去再说,之前曾凌在冀州城六门都设置伏兵,只等罗境自投罗网,只是没想到罗境那般骁勇,竟是硬生生杀了出去。” “但此时六门的士兵没撤,城中巡游的队伍也没撤,因为罗境带着几百人逃走了,没有出城,所以曾凌的人还在搜查,这样的情况下,你我若是能出的去也算是奇迹了。” 李叱道:“总是要试试。” 唐匹敌一边解开李叱手腕上的绳索一边说道:“你想怎么试,我都陪你去试,但明知道是错的还要去试,我只陪你这一次,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不会陪你也不会留下,唐匹敌不会跟着一个优柔寡断知错不改 的人。” 他看了李叱一眼后继续说道:“因为那样的你,不配。” 这话说的,已经很重很重了。 李叱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就这一次。” 与此同时,城外,绿眉军大营。 前边的队伍还在厮杀,后边的队伍在搭建营房,修建木墙,架设拒马。 虞朝宗脸色有些喜悦的从阵前回来,准备检查一下大营的搭建进度。 之前夜里的一次猛攻,杀敌无数,缴获了不少兵器甲械,也把豫州军逼退,此时燕山营抢到了应该是最有利的位置。 燕山营挤掉了豫州军,而豫州军被三面夹击实在撑不住,直接退到了战局之外。 可一场惨烈厮杀之后,豫州军损失的兵力应该不下两万,算是元气大伤。 青州军压了上来,和绿眉军交手了两阵,谁也没能奈何的了谁。 “大当家。” 有人喊了一声,快步过来:“二当家回来了,正在找你。” 虞朝宗一怔,这才想起来,原来庄无敌也没能回到冀州城里,他一定一直都在城外徘徊,一边藏身一边寻找机会。 料来庄无敌是知道燕山营大军到了,所以连忙赶了过来。 虞朝宗急匆匆进了营地,派人四处去找,没多久就把庄无敌找到。 庄无敌选了一个最笨的办法,他不知道去何处寻虞朝宗,就找人问什么地方要建虞朝宗的中军大帐,知道位置,他就坐在这死等。 一看到虞朝宗过来,庄无敌急切的跑过来,语气之中有几分埋怨。 “大哥,你怎么这么急就来了?” 本来还笑着的虞朝宗听到这句话后笑容有些僵硬,可还是保持着这笑容说道:“二弟,此时不来岂不是晚了?” 庄无敌道:“大哥,李叱不是说过的吗,这一仗不打完,咱们燕山营不能来,你为何不听?” 在虞朝宗身边的郑恭如皱眉道:“二当家,燕山营还是大当家说了算,你这是在质疑大当家的决策?” 庄无敌皱眉,看向郑恭如道:“你是谁?” 郑恭如刚要说话,庄无敌道:“我不管你是谁,我和大哥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郑恭如脸色一变。 虞朝宗道:“二弟不要气闷,他是咱们山寨的老八,你们还没有见过。” 郑恭如上前一步,抱拳道:“郑恭如,见过二当家。” 庄无敌哪有什么心情管他是谁,看向虞朝宗急切道:“老三既然那么劝说,肯定是老三有把握啊大哥,你不能.....” “二弟。” 虞朝宗道:“你肯定已经累了,先去休息一下,等你吃些东西喝口水之后,再来和我说话不迟,你要说什么我都听。” 他吩咐道:“来人,先给二当家把帐篷搭起来,现在就去给二当家准备餐饭。” 庄无敌跨步拦住虞朝宗道:“大哥,还是尽快退兵回去吧,李叱信中说的清楚,这个局,最大的变数不是罗境,也不是青州军豫州军,而是罗耿和武亲王杨迹句!” “笑话。” 郑恭如道:“斥候探查四周,根本就没有武亲王杨迹句大军的踪迹,况且若武亲王到了,难道青州军和豫州军敢来攻打冀州?青州军来之前在东南,豫州军来之前在正南,只要武亲王的朝廷军马来,不可能绕过这两州军队。” 庄无敌看向他说道:“你懂个屁!” 郑恭如一怒,张嘴 还要说什么,虞朝宗皱眉道:“老八,你还懂规矩吗?二当家说话的时候,你可以随意打断?如果你懂规矩就留在这,不懂规矩就回去。” 郑恭如连忙俯身道:“大当家,是我冒失了。” 他又转身对庄无敌俯身道:“二当家,是我失礼,对不起。” 庄无敌根本不搭理他,对虞朝宗说道:“李叱说过,变数在幽州军,罗耿领兵作战数十年,他一定藏了什么......” “二弟。” 虞朝宗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边的那些当家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他们千里迢迢的赶来,跑了九天,累死累活,好不容易到了,大营也开始建造了,结果二当家跑过来说要退兵? 如果虞朝宗真的答应了二当家的要求,那他们也不能答应,这件事终究得好好说一说才行,当然就算是好好说也不能随意退兵。 “你先去歇一会。” 虞朝宗道:“就算有很多话要说,也要等我把兄弟们安顿好,现在大军初到,几百步之外就有强敌斥候来回探查,你也不想兄弟们出什么意外,我安排好之后,咱们再商量你说的事。” 庄无敌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燕山营的士兵们确实显得有些杂乱,这样的情况下,一旦官军突袭,真的可能会被杀一个措手不及。 他只好点了点头道:“那大哥你先去安排,等你安排好了之后我马上就来找你。” 虞朝宗连忙道:“你快去歇着,我若忙完,会派人找你过来。” 庄无敌嗯了一声,这才看向郑恭如,他看着郑恭如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等着。” 只三个字。 郑恭如陪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慌了一下。 虞朝宗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老八,你不要怪你二哥,老二他性子耿直,有什么说什么,不藏不掖,向来都是如此。” 郑恭如连忙道:“我怎么敢怪罪二当家,只是刚才据理力争了两句,二当家不知道军情如何,也不知道局势如何,如此武断的要求大当家退兵,确实有些不能理解。” 虞朝宗道:“你也知道他不知局势不知军情,所以何必要和他吵?你若真惹恼了他,我也不能帮你。” 听到这句话,郑恭如的脚步不由自主的顿了一下。 他在心里想着......虞朝宗,我费尽心思的帮你,你现在却说这样的话? 看来在你心中,不管庄无敌和李叱那样的人做不做事,能不能帮你,分量都要比我重的多。 只这一句你惹恼了他我也没法帮你,就能看得出来,我郑恭如在你心里,不过如此。 他缓缓的呼吸,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一些,尽量不要在此时有所表现。 可是这种怨念从心里一生出来,哪里还能控制的住,就好像瘟疫一样迅速的漫延,很快就占据了整个心思。 没别的念头了,全是这个...... 就因为想到了这些,郑恭如突然之间对自己之前的计划失去了信心。 他本以为,他若能帮助虞朝宗夺下冀州,击败官军,那么在燕山营中地位自然要超过李叱。 先在燕山营掌握话语权,然后除掉李叱,也就会方便许多,轻易许多。 然而现在看来,就算他的功劳天下第一,他也一样比不过李叱庄无敌。 郑恭如看向虞朝宗的背影,再次深呼吸,然后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大当家,这一战,我看还是要速战速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五十二章 此是帝王谋 夜,羽亲王府外。 早就已经被查封了的羽亲王府大门紧闭,看起来竟然有了几分荒凉的意味,在这月色下,也显得有几分阴森。 一队冀州军从远处巡查过来,为首的那人举起右手,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为首的这人身穿一套冀州军校尉军服,他往四周看过之后,伸手指了指羽亲王府。 几名士兵冲过去翻墙跳进羽亲王府,然后从里边把小门打开,正门被铁链封锁,打开不易,而且容易被人察觉。 这几百人的队伍从小门迅速的进去,留在外边的人把小门上的封条又固定了一下。 如果不是有不少伤兵不能翻墙的话,他们也不会打开这封了的院门。 进到院子里,那校尉把头上的铁盔摘下来递给身边亲兵,看了看远处水缸里反射着月光,他快步过去,捧着水缸里的水洗了把脸。 冷水刺激了一下,他精神恢复了几分。 “少将军。” 一人压低声音问道:“咱们就在这暂时藏身?” 装扮成冀州军校尉的罗境点了点头道:“这里还算安全,躲上半夜,后半夜人少的时候找机会回地宫。” 问他话的是亲兵校尉罗枝节,他点了点头,随即回去队伍里,安排人设置暗哨轮值戒备。 不久之后罗枝节回来,他也已经疲惫到了极致,看到罗境在台阶上坐下来,他走到罗境身前蹲下后问道:“少将军,要不要吃一些干粮?” 罗境摇了摇头道:“你身上若还有干粮,分给兄弟们吃。” 罗枝节招手叫过来一名亲兵,把干粮袋子递给他,吩咐分给众人。 他还是没能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少将军怎么猜到的,东门外攻城的不是大将军。” 罗境笑了笑道:“我父用兵,岂会那么肤浅,你可还记得,我让你派人去跟我父亲说咱们攻打东门的事?” 罗枝节点头:“记得。” 罗境道:“以我对我父亲的了解,他必会故意让青州军或是豫州军来攻,你可知为何?” 罗枝节摇头道:“属下参不透。” 罗境微笑着说道:“谁攻在先在前,谁就会被夹在这,左右不能动弹,前后不好进退,真打起来,谁在中间谁先死。” “我父若要动兵,必会在豫州军或是青州军身后,那两支队伍貌合神离,一旦我打开城门,那两军立刻就会自己打起来,我父在后,推波助澜。” 罗枝节道:“大将军从那两军背后挥军杀过去,就可大获全胜。” 罗境道:“你啊,聪明的时候真聪明,我父亲都说让我和你好好学学,可是脑子笨的时候也真的是笨。” 罗枝节一怔,一时之间没有理解少将军的意思,难道他猜得不对? 罗境道:“我父亲自然会在那两州军马后边攻打,只是多半做个样子罢了,让人以为他已入局,这种局面,自然是越晚发力越好,可惜的是崔燕来看不出,号称武亲王最得力爱将的刘里怕是也看不出。” 罗枝节仔细想了想,忽然间醒悟过来。 “大将军他.....” 罗境摇头道:“时局啊,还不明朗,我父亲断然不会这么快就表态,几个月前我父亲给我送来一封信,信上只有八个字......稍安勿躁,看天阴晴,他没有写明,但我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城墙上。 曾凌靠着墙已经沉思了好一会儿,谁也不敢来打扰了他,就连受了伤的柳戈过来,想说些什么,也还是忍了下来。 许久之后,曾凌长出一 口气,然后苦笑一声。 他这才看到柳戈在不远处等他,于是叫了柳戈名字,柳戈连忙过来。 曾凌伸手搀扶了一下柳戈问道:“伤势如何?” 柳戈道:“大人放心,不碍事。” 曾凌回头看了看城外,黑夜中,城外火把犹如星海。 “你现在看明白了吗?” 曾凌问柳戈。 柳戈要来找曾凌,正是因为心中忽然有了些想法,他试探着说道:“罗耿并没有打算入局,而是在后边催着别人入局?” 曾凌点头道:“原来你也想到了,比我想到的还要早一些......你看他在青州军后边,似乎是在发力猛攻,实则是逼迫着青州军往前去挤压豫州军。” 柳戈点了点头:“他不想发力,却逼着崔燕来去发力,把刘里的豫州军挤到了最前边来,结果燕山营绿眉军到了,又把豫州军挤到了后边去。” 曾凌道:“不管是谁在前边,只要有人在前边,罗耿就会笑的合不拢嘴。” 曾凌长出一口气,视线往很远的地方看过去,那是罗耿幽州军的所在。 “罗耿故意落在最后,当时就算是崔燕来没有打算攻打豫州军,只要罗耿的的大军往前挤压,青州军就不得不去往前靠......” 他叹了口气道:“我们都输了。” 柳戈问道:“大人,要不要......” 曾凌摇头:“此时,谁也抽不出身离开,尤其是我。” 他的视线看向更远的地方,语气很沉重的说道:“罗耿所受之命,应该是咱们大楚的那位新皇了,是我太得意,忘了天有新日升,夜有新月照。” 他似乎看到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位大楚的皇帝陛下,正在得意的笑着。 可是他看错了方向。 西北方向,在燕山营大营还要往西北大概二百里左右,从幽州方向过来的大军没有着急向前,天色一暗,就停下来休息。 武亲王杨迹句从前军回来,走到一个年轻人身前俯身说道:“陛下,夜风已寒,还是回帐篷里去歇着吧。” “无妨。” 大楚皇帝杨竞笑了笑说道:“王叔所料不差,罗耿这个人,战场上果决狠厉,可是在战场之外,优柔不决,瞻前顾后。” 武亲王杨迹句道:“臣北上之际曾向陛下进言,中境北境,六州之地,唯一可为朝廷所用的人,只能是罗耿。” “罗耿有反心而无胆魄,又沽名钓誉,所以只需给他一个名头,让他觉得陛下重视,他便会为陛下前驱。” 杨竞道:“若他真的能打稳这一战的话,朕就给他一个幽州王又如何?” 杨迹句笑道:“罗耿若真得幽州王的封号,他会把命都拼上去。” 杨竞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朕最不放心的就是北境,这一战,王叔筹谋布局,一战而能定局,朕心里......” 他停顿住,看了武亲王一眼,然后又缓了一口气:“朕心里始终觉得,唯有王叔才能力挽狂澜,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王叔知道,朕有多感激.....” 武亲王连忙俯身道:“老臣惶恐。” 杨竞道:“朕离开都城的时候和朝臣们说,朕一定要去北边看看,朕就是要亲眼看着,朕的王叔是如何以大楚王师涤荡宵小,要亲眼看看,北境数千里江山如何重归朝廷统辖。” 他指向冀州方向说道:“就在前边了,就在不远了。” 武亲王劝道:“此战之后,陛下还是应尽早返回都城,北境之地,臣可为陛下打扫干净。” “朕知道。” 杨竞道:“朕只是想亲眼看着,那些叛贼是什么下场。” 大概在几个月之前,武亲王大军攻破青州之后,武亲王杨迹句就派人到幽州,给罗耿送上了一封亲笔信,更为重要的是,还有一道大楚皇帝陛下的圣旨。 罗耿接到圣旨和武亲王的亲笔信后,纠结了很久很久。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只要他肯协助武亲王将北境叛军悉数剿灭,皇帝就会封他为幽州王,统管北境军务。 而且这幽州王的封号,世袭罔替。 对于罗耿来说,这是一种莫大的诱惑,几乎不能拒绝的诱惑...... 罗耿为大楚镇守北疆那么多年,却不过是四品将军,他心里的憋闷和怨恨有多强? 老皇帝在的时候,刘崇信一直都说罗耿必有反心,所以始终都压着罗耿。 直到老皇帝死前不久,因为北境实在太乱,所以才给罗耿提为正三品大将军。 可是罗耿真的就满足吗? 放眼这二十年来,能和他争军功更巨者,不过一个凉州澹台器罢了。 新皇愿意封他为异姓王,这种荣耀,自大楚立国以来都不曾有过,一旦封王,罗耿将是大楚立国后的第一人。 而且皇帝陛下的态度,让罗耿如何能不动心?老皇帝看不上他却不得不用他,压了他二十年,新皇才登基不久就要给他封王...... 如此对比之下,两位皇帝的态度也就再明显不过了。 所以罗耿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听从朝廷调遣,而为了稳妥,他连自己儿子都没有告诉的很明确。 他担心的是罗境年少误事,万一喝多了酒,就没准把这件事泄露出去,曾凌是个老狐狸,罗耿不得不防。 促使罗耿下决心的,不仅仅是因为皇帝陛下的态度,还因为武亲王杨迹句的接连大胜。 武亲王拿下豫州再下青州,这两地重归朝廷,也让罗耿看到了大楚中兴的希望。 在做叛贼和做幽州王之间做选择,他确实更愿意选择后者。 所以罗耿配合武亲王,开始在冀州布局。 为了不让青州崔燕来和豫州刘里怀疑,他甚至还邀请这两人来幽州议事,不只是这两人,他连燕山营虞朝宗都邀请了。 谁来谁不来,他心中也早有判断,因为谁都不会来,崔燕来和刘里,也不过是派了特使与他协商而已。 这一战,是皇帝杨竞下决心要收复北境的一战,罗耿知道武亲王必会全力以赴,他只是没有想到,连皇帝杨竞都来了。 夜空下。 杨竞站在高坡处,看着远方。 “王叔......朕一直都在想,为什么当年大楚立国之际,可横扫天下,无人能敌?” “朕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想明白,太祖皇帝文治武功天下无双自然是最重要的缘故,但还有一个缘故......太祖知道打江山的不易,所以也知守江山的艰难,可是后来,朕的列祖列宗,都忘了江山来之不易了,他们都是一出生就在等那个位子了,是等啊......” 杨竞停顿了一下,看向武亲王说道:“朕现在哪里是在守江山,朕是学着太祖皇帝,把这江山再打一遍......” 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 “杨家几百年前就能让四方臣服,如今依然能,太祖那般艰辛的把江山打下来,几百年后,却被一个一个的蛀虫分割窃据,朕,就再打回来......大楚千秋万世,由太祖起,由朕续。” 武亲王俯身一拜:“吾皇万岁,万万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五十三章 都是天意安排 战马上,杨竞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长途跋涉让他感觉身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尤其是骑马的时间太久,那种疼痛实在难熬。 他自幼以贪玩的名义勤练武功,以为自己最起码不算差,可经历过才知道,就耐性来说,自己连个普通士兵都比不过。 可是他必须坚持下去,在出征的时候他在将士们面前说过......朕要与你们同行。 当时他站在三军阵前大声说过,朕此行,不乘车驾,不带御辇,与将士同行。 如果此时他坚持不住的话,那么士兵们心里会怎么想?他现在是皇帝了,可他什么都缺,最缺的就是民心军心。 在皇帝身边的武亲王看了一眼,看出来皇帝的忍耐,于是回身对亲兵低声吩咐了几句。 等到皇帝下马去方便的时候,武亲王在皇帝的马鞍上又加了一层软垫。 皇帝方便回来后活动了一下四肢,一路这样骑马过来,不仅仅是疼,还有僵硬,四肢好像麻木了一样。 活动了几下之后,腰都舒服了些。 “这是到哪儿了?” 皇帝问。 武亲王回答:“陛下,此地名为固县,是一个小县,十八年前年前江南水灾严重,那位治水功臣,工部尚书于成云就是这里人。” 皇帝微微一怔。 自言自语了一句:“廉吏于成云.....” 他眼神里闪过一抹愧疚,十八年前他还是个少年,小孩子心性,贪玩的年纪。 有一天他和大太监刘崇信在御花园里追着蝴蝶,追不上,就让刘崇信扛着他追,刘崇信累的满头大汗。 一个小太监跑过来,在刘崇信面前低声说了些什么,他就在不远处,隐隐约约的听到了。 大概意思是,于成云奉旨治水赈灾,可能会查出来刘崇信挪用赈灾钱款的事。 可能是刘崇信觉得杨竞那时候不过六七岁年纪,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国家大事,所以也没怎么避讳。 刘崇信当时说,让他先治着吧,等把水患治的差不多了再办他。 当时的杨竞确实没有去深思,但是这件事却记住了,大概一年多后,工部尚书于成云因为被查出来挪用赈灾拨款,中饱私囊,而被老皇帝下旨在宫门外斩首示众。 “他在这还有家人吗?” 皇帝问了一句。 “没有了。” 武亲王回答道:“是诛三族。” 皇帝又一怔。 武亲王道:“臣听闻,当时缉事司和刑部的人奉旨到固县来查抄于成云老家,三族之内查抄出来的银子,加起来都没有几十两。” “于大人身为工部尚书,可是三族之内,也无一人受他恩惠在朝廷为官,大部分都是农户,还有日子过不下去转做行商的,做了商人还不敢去说是于大人的亲戚,唯恐丢了于大人的脸。” 皇帝听到这,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 皇帝问:“他们......葬在何处?” 武亲王摇头道:“臣不知,臣现在就派人去问问。” 皇帝点了点头:“朕要去祭奠。” 若没有于成云的话,江南水灾成患,也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可是朝廷拨给于成云的赈灾银子,被刘崇信挪用,要用于他在老家修建庄园。 不久之后,有亲兵过来回报消息,说是问过固县的不少村民,已经没有人能具体说出来于大人三族被杀后葬于何处。 当时缉事司的人把人都杀了之后,随便拖到一处掩埋,不准有人拜祭,也没有立坟,百姓若有私自祭拜者,按同罪论处。 把人埋了之后马队践踏,踩平了地面,又找来爬犁来回碾压,十几年后,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位置。 皇帝听完后,手都在微微发颤。 他是皇帝,他天生龙种,有些话他不能说,可他心里却忍不住的想到......如此朝廷,真的要去怪百姓们造反吗? 刘崇信死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对刘崇信有几分愧疚,可是这次离开都城之后,一路上所见所闻,哪一桩惨案背后不是刘崇信的手在那捂着。 天下百姓对朝廷的愤恨,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刘崇信。 “传旨。” 皇帝忽然喊了一声。 内侍连忙过来俯身等着,皇帝沉吟片刻后说道:“传旨回都城,将刘崇信的坟扒平,尸骨挖出来,用马踩,用爬犁碾!” 说完后他略微一停顿,又继续吩咐道:“让吏部发文给各州县衙门,铸造刘崇信跪像,就放在各州县的城门口,任人唾弃。” 武亲王听到此处后心里一动,不得不对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更加钦佩。 听起来皇帝是因为于大人的事而恼怒,可因为这件事皇帝的做法,却是在做给百姓们看。 如何让天下百姓知道皇帝的贤名?如何让天下百姓对大楚朝廷重拾信心? 让天下各州县铸造刘崇信的跪像,任人唾弃,这件事就能迅速的让大楚百姓们对皇帝称赞。 皇帝这是在拉拢民心,其实也是一种骗术。 欺骗天下百姓的高端骗术。 百姓们对着一个跪像发泄怒火,吐痰辱骂泄愤,觉得好像出了气发了怨,人人都觉得很痛快很爽。 陛下却在不知不觉中,重新让民心归顺。 大楚有望! 大楚有望啊! 武亲王在心里感慨了许久。 这样的一位皇帝,他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睿智,如此的令人信服,只要能给他十年,他就能把大楚重新扶起来,站稳,站直! 在这一刻,武亲王有一种总纵死也为臣的绝念在心中慢慢浮现出来。 冀州。 绿眉军大营。 庄无敌再次来到中军大帐外边,守在大帐外的亲兵看到他来了,都不敢与他对视。 “大哥又不在?” 庄无敌看出来那亲兵脸色有异,于是问了一句。 亲兵俯身道:“回二当家,大当家出去巡营了,大概很快就会回来,要不然......要不然二当家先回去,等大当家的回来了我立刻就过去请你。” “不用了,我就在这等着。” 庄无敌就在大帐外边一屁股坐下来,他此时已经不想再劝什么,而是更想当面问问虞朝宗,大哥你为何要躲我? 从早晨等到了中午,不见虞朝宗回来,这时候庄无敌才信了......虞朝宗不是真的那么忙,就是不想见他。 可他还是不死心,想着莫非大哥还能夜里不回来? 他是个死心眼的人,决定不走了,就在这门外死等,从清晨等到日暮,又从日暮等到凌晨。 庄无敌激灵一下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肩膀上披着一条毯子,是那亲兵给他盖上的。 “大哥他还没有回来?” “没......” 亲兵看着庄无敌那般模样都有些心疼,有些不忍的说道:“二当家回去休息吧,看来大当家今夜不会回来了,料来是前面军情紧急......” 庄无敌叹了口气后说道:“你不用骗我了,只要我在,大哥他是不会回来的......” 庄无敌起身,把毯子递给那亲兵,说了一声谢谢后转身离开,步履颓然。 走了几步之后他回头,看向那亲兵说道:“什么时候我大哥他回来了,你替我跟他说一声......我要走了。” 亲兵一急,连忙问道:“二当家要去何处?若大当家问起来,我好回答,大当家也好派人寻你。” “不必了。” 庄无敌道:“大哥他会知道我要去什么地方的。”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转身离开,一开始步伐显得格外沉重,后来越走越快,大步而行。 冀州城里。 李叱和唐匹敌两个人转了整整一天,都没有找到出城的机会,难免有些失落。 因为他们发现,冀州军已经在堵城门了,一旦开始堵门,就说明曾凌已有决死之心。 之前城门不封,是因为曾凌还想反击,曾凌看的出来城外那三方势力貌合神离,也盼着自己的离间计可以成功。 一旦奏效,罗耿那三人反目成仇,他就能率军杀出冀州城,若有一场大胜,冀州之地,他就能成为名副其实的霸主。 可是现在的曾凌忽然间悟了,罗耿看起来是中了他的离间计,实则是罗耿在演戏而已。 就算没有他的离间计,罗耿也会和那崔燕来刘里打起来,不管打的敷衍还是打的认真,都会打。 醒悟到了这一点之后,曾凌又心疼自己的亲兵校尉石宽,又愤恨于罗耿的两面三刀。 可是又没奈何,当下唯有死守死战,才有一线生机。 “出不去了。” 唐匹敌拍了拍李叱的肩膀:“这都是天意,曾凌突然下令封锁城门,一定是他看出来了什么变故。” 李叱道:“还能是什么变故,多半是武亲王杨迹句已经要到了,这个世上,再无一人能如他那样把后发制人用到极致,这一招棋,武亲王在,他便是极致。” 唐匹敌点了点头:“所以你才不停的劝说虞朝宗不要急着入局,因为这个世上最擅长后发制人的人,其实就在看着呢。”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忽然有一种自己斗不过上天安排的无力感。 他为燕山营谋算了那么久那么多,只要虞朝宗肯沉得住气,只要最后一个入局,真的就是可捡这满地瓜果的完美之局。 武亲王最善后发制人,但他不可能一直等下去,只要冀州城这边四方势力杀到一定地步,武亲王就必然会入局。 他不能等到最后,燕山营却能等到最后。 大楚只有一个武亲王,他不会永远留在冀州这片地方,整个大楚,还有无数个地方等着武亲王去收拾残局。 这个老人,只要还活着,就要不停的去奔波,因为当今皇帝无人可用,只能用这一个老臣。 武亲王年纪已经不小了,武神已老,还能撑多少年? 虞朝宗只要等着武亲王收拾完残局离开冀州,冀州就是燕山营的。 可是现在看来,各方势力迫不及待的入局,那么冀州又能是谁的? 唐匹敌拉了李叱一把:“走吧,咱们回去。” 李叱嗯了一声,朝着城外看了一眼:“我现在最担心的庄大哥,不知道他会怎么样,现在我们出不去,他也进不来,以他那般耿直的性子,若是......” 李叱晃了晃脑袋,不敢继续去想。 他就怕以庄无敌的性子会死劝虞朝宗,真要是闹翻了,庄无敌可能会出事。 深夜。 冀州城外,庄无敌孤独的站在月色下,看着那高高的城墙发呆。 许久许久之后,庄无敌转身,朝着远处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五十四章 困在城里的人们啊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在地宫里的人来说,其实除了等待之外也没别的可做,而这种无事可做似乎也并不是很清闲。 为了不让大家越来越恐慌,也为了不让大家觉得那么无聊无趣,余九龄可谓绞尽脑汁鞠躬尽瘁。 他把小时候都没玩过的东西全都重新学了一遍,比如踢毽,比如丢沙包,比如踢瓦片,然后拉着大家一起玩。 余九龄知道李叱心情不好,所以一大早就把李叱拉到地宫大殿里,被他喊过来的还有很多人。 众人围成一圈看着余九龄,因为他说有一件大事他要宣布,他说这是一件要影响格局的伟大发明。 “我,刚刚发现了丢沙包的正确玩法。” 余九龄扫视了众人一眼,用很得意的语气说道:“你们之前所玩过的丢沙包都是假的。” 众人看白痴一样看着他,眼神里的意思是,这就是你一大早把人喊到一起要宣布的大事? 余九龄道:“你们能不能有点好学的精神,就像是我一样,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 余九龄把李叱拉到众人中间,他大声说道:“现在我就给大家演示一下,同时让咱们当家的做一个见证。” 李叱笑了笑,他知道余九龄是想逗自己开心,于是点头道:“我倒是看看,你想出来一种多了不起的丢沙包。” 余九龄转身跑到不远处,不多时拎着一个饭碗那么大的沙包回来。 他再次得意的扫视一圈后,把他的沙包举起来,然后轮了一圈,随着他嘴里配音发出嗖的一声......那沙包打在了李叱的身上。 李叱是觉得自己应该配合,所以没有躲。 他站在那看着余九龄问:“然后呢?” 余九龄眨巴眨巴眼睛,用很疑惑的语气问道:“你不觉得很好玩?你,站在这,你是谁,你是丢丢儿啊,丢沙包啊,哈哈哈哈......” 众人全都看着他,嫌弃的看着他。 余九龄被看的都慌了,他犹豫着问:“不......不好玩吗?” 他跑到李叱身边说道:“没关系,我还有另外一种玩法。” 说完之后他把李叱抱了起来,往旁边跑,李叱被他抱着,感觉自己此时像是一根木头。 不远处有一个更大的沙包,能有磨盘似的的那么大,余九龄抱着李叱,把李叱往那个沙包上一扔。 “看!丢沙包!” 他做了一个展示的姿态。 众人看着他,嫌弃的脸色更重了。 李叱起身,在余九龄的肩膀上拍了拍后说道:“我知道你尽力了......” 余九龄问:“是不是很尬?” 李叱道:“应该是特别尬。” 余九龄道:“就没有那么一丢丢的新奇感?” 李叱在他肩膀上又拍了拍,然后迈步离开,余九龄站在那一脸的迷茫和无辜,他朝着众人问:“难道不觉得很好玩?” 众人转身,摇着头离开。 余九龄看着他们的样子,失落的像个孩子。 也不知道是谁就没有先忍住,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第一个人笑了,后边的人就绷不住了。 如澹台压境那么斯文有家教的一个人,都坐在地上一边笑一边用手拍地。 “神他妈的丢沙包啊......哈哈哈哈。” 站在远一些的地方,沈如盏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嘴角已经微微上扬。 她只是在想,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尤其是李叱,装作很漠然的样子走了几步后就忍不住蹲在那笑,笑的嘴都快 劈叉了。 沈如盏又在想,李叱是这样一个家伙...... 唐匹敌忽然跑过来,朝着那个磨盘那么大的沙包上一跳,还喊了一声。 “看,敌沙包。” 他起来,阮晨跑过来了,跳起来把自己往那巨大的沙包上一摔:“看,晨沙包。” “不不不。” 挂刀门大师兄贾阮把阮晨拉起来:“你是软沙包。” 阮晨道:“屁,你才是软沙包。” 贾阮往那个沙包上一躺,哈哈大笑道:“你猜错了,我是贾沙包啊......哈哈哈哈。” 阮暮跑过来说道:“我来我来我来,我想到了一个好玩的。” 他往沙包上一躺:“软沙包!” 然后拉了阮晨一把,阮晨也躺那了,阮暮就喊:“两个软沙包!” 然后又拉了贾阮一把,三个人躺在那。 “三个软沙包!” 余九龄站在那,轮到他嫌弃的看着这群人,刚才那些人是怎么看他的,现在他就在怎么看那些家伙。 他沉默片刻,看着那三个乐疯了的家伙说道:“三个软傻批......” 阮暮噌的一声跳起来,拉着余九龄过去,把余九龄往那个大沙包上一按,然后他一屁股坐在余九龄身上了。 他问李叱:“当家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等李叱说话,阮暮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哈......二十七个软沙包!” 李叱:“......” 这一次,连沈如盏都忍不住了,笑的前仰后合......笑着笑着她忽然就明白过来。 这些人聚集在李叱身边,难道这不就是最好的状态吗?比起那些因为利益而聚集在一起的人,李叱他们才是真的最完美的状态。 余九龄被压在那,依然用一脸嫌弃表达自己的看法。 嫌弃着嫌弃着,然后噗的一声就笑了:“什么他妈的鬼东西,什么他妈的二十七个软沙包......” 地宫里,一时之间,欢声笑语。 而此时在冀州城的大营里,却好像乌云笼罩,每个人头顶都有一层又一层的乌云。 节度使曾凌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他没办法让自己心情缓解一些,从封门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也许所谓的末日,很快就会到来。 封门,封不住外边的敌人。 用不了多久外边那诸多势力,就会在某个人的斡旋下,再次变成一个联盟。 冀州城就是一块巨大的肥肉,还没有吃到肥肉就打的不可开交,那些人也不愿意一直这样。 先把肥肉抢过来,然后再说怎么分。 当然不会分的好,因为谁都想独吞,到时候再打起来也是常理之中。 然而他们的目标,现在就是先抢这块肥肉,而且曾凌能够想的到,这个出面斡旋的人一定会是罗耿。 每个人都觉得罗耿是个白痴,只要不在战场上,罗耿就是个谁都可以去骗一骗的人。 此时此刻曾凌才明白,那也许是罗耿给他自己铺造出来的人设,一个这样的人设,会欺骗更多人。 大家都以为他们在骗罗耿,实不知是罗耿把他们骗的团团转,罗耿笑的有多开心? 这就好像那个老百姓们经常会说起来的笑话......村里有一个傻子,众人总是会逗他。 有人拿着一个铜钱和一贯铜钱让傻子去选,每次傻子都选一个铜钱,而且还美滋滋。 这样的游戏,每天都会有人玩,因为他们觉得逗傻子实在是太好玩了。 又不仅仅是铜钱的游戏,还会延伸到很多方面,比如会有人端着一碗肉和一碗素菜问傻子想吃哪个? 傻子就会毫不犹豫的选那一碗素菜,然后吃的津津有味,傻子美滋滋,那些逗傻子玩的人也美滋滋。 他们以为自己逗了一个傻子,却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傻子有多开心,因为他逗了一群傻子,还每天都有收获。 罗耿就是这个傻子。 等到曾凌醒悟过来之后才知道自己有多可悲,他有多可悲罗耿就有多得意。 “我昨天的话,你们都对手下将士们说了吗?” 曾凌问了一句。 大帐中的将军们俯身回答:“都说了。” 昨日曾凌让他们传达下去,接下来要与冀州城共存亡,每个人都要做好决死的准备。 “难为你们了。” 曾凌起身,缓了一口气后说道:“我本以为,我能带着你们走到很高的地方,站在高处俯瞰众生,俯瞰江山风景,可是现在,我们却在登高的路上遇到了虎,不是一头凶虎,是很多。” “我们如果熬过了这一回,没有被凶虎吃掉,而是我们打死了那些凶虎,那么我们就能一步登上那高处,俯瞰的不仅仅是江山风景,还有那些敌人的尸骸。” “无非是一条命,被人杀了,他们指着我们的尸体说,看,这就是战败者。” 曾凌大声说道:“若我们赢了,我们可以指着敌人的尸体说,看,这就是我们的垫脚石。” 柳戈立刻喊道:“誓死追随大人!” 一群将领们也高呼起来:“誓死追随大人!” “诸位兄弟。” 曾凌道:“我听闻,鱼跃龙门要有天劫,大家现在看到的这劫难,不正是我们鱼跃龙门的天劫吗?扛过了这天劫,天又奈我何!” “杀!” “杀!” “杀!” 众人振臂高呼。 曾凌看向众人,知道自己又一次提振了手下人的士气,可他自己心里却在害怕。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下一次提振手下人士气的机会,如果战局不利,如果城破,他又该怎么去提振手下人的士气? 他说着再漂亮的话,喊着再振奋的口号,只怕都没有敌人的刀光更有效。 在这一刻,曾凌其实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个李叱究竟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如果能知道李叱的藏身处,那自己是不是就能躲过一劫? 他手下的这些忠心耿耿的将士们......就随他们去吧,他们战死了,只要自己不死,将来还是会有机会重新再站起来,也会再有这样的一批手下。 所有人离开大帐去备战之后,曾凌单独把柳戈留了下来。 柳戈俯身道:“大人是有什么吩咐?” 曾凌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你受了伤,就暂时不要去城墙上御敌了,好好休养,顺便......顺便在城里查一查李叱藏身之处。” 柳戈一怔,他看向曾凌。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很突然的,他发现面前这个自己尊敬了那么多年的大人,一下子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怎么了?” 曾凌见他脸色有异立刻问了一句。 “没怎么,属下遵命。” 柳戈应了一声,俯身道:“属下立刻带人去查。” 曾凌又交代了几句:“要保密,我只让你去,你应明白我的想法,也应明白我对你的看重。” 柳戈点头:“属下......明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五十五章 说好了的先不打 不出曾凌的预料,在燕山营大军到了之后的第三天,城外的混战就停了下来。 罗耿先后派人联络了虞朝宗等人,约定好在城东空地上,四方势力的首领商议战局。 为了公平起见,四方势力全都后撤,把城东的空地让出来,每个人只可带一百名亲兵。 到了约定好的时候,为了表示诚意,罗耿带着一百名骑兵率先到了地方等待。 第二个来的虞朝宗,他见到罗耿之后就上前行礼,随便寒暄了几句,两人便分开,各自回去坐着。 然后来的是青州节度使崔燕来,最后来的是豫州节度使刘里,他一看到崔燕来,眼睛里的火就开始往外冒,离着还远,就朝着崔燕来啐了一口。 崔燕来一怒,骂了几声匹夫。 “诸位,先坐下。” 罗耿把手往下压了压。 每个人都好像提前商量好了似的带来了椅子,四个人距离大概有三四丈远,谁也不挨着谁。 “这样下去,只会让曾凌笑话我们。” 罗耿沉声说道:“到最后,冀州没有打下来,我们自己打的不可开交尸横遍野,曾凌坐在城墙上看戏,还要笑我们都是白痴。” 豫州节度使刘里冷哼一声道:“我带兵拼了命的攻城,城门破开,然后就被人从后边捅了一刀。” 崔燕来讥讽道:“谁还不了解谁?大家是怎么想的,心照不宣,何必说的那么无辜?” 刘里看向他:“要不然你我都别争什么冀州了,把队伍拉开,你我先打一仗?” 崔燕来道:“难道我还怕你,只是不屑于和你这样的白痴打,我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来陪你玩过家家。” 罗耿微微皱眉:“能不吵架吗?” 崔燕来看向罗耿说道:“你少在那装蒜,你在我背后捅了那一刀,我还没忘呢!” 罗耿语气平静的说道:“打完这一仗之后,我可能还会在你身上捅一刀,如果我开心的话,可能会是两刀,三刀。” 崔燕来道:“你以为别人说你北境无敌,你就真的是北境无敌?上次你偷袭我才占了些便宜,下次我不会让你从我大军阵前活着离开。” 罗耿道:“如果你这么想打的话,咱们现在就散了,我回去之后和刘大人联手,我们两个打你一个。” 虞朝宗道:“三个。” 崔燕来一怒,看向虞朝宗道:“你一个粗鄙之人,叛贼之首,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话?” 虞朝宗看起来倒也不生气,笑了笑道:“我是个粗鄙之人,叛贼之首,但我有十几万兵。” 崔燕来怒视着他,却不再说什么。 罗耿道:“不想吵了,那就听我说几句。” 崔燕来哼了一声:“你愿意说就说你的,谁还求着你了?” 罗耿也不理会他,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与其我们之间这样争斗,不如先把话都说清楚......我先表个态,我可以不要冀州,但是冀州粮仓里的粮食,我要运走一半,从冀州往东北一直到幽州,州县尽皆归我。” 崔燕来道:“凭什么?!” 罗耿起身:“那就回去准备开战吧,我们三个联手先把你的人杀光,然后再坐下来商量一下怎么分。” 崔燕来扭头不看他。 刘里道:“大将军,还是先坐下来好好说,总不能真的让曾凌那厮看了笑话。” 罗耿点了点头后坐下来继续说道:“那就说明 白,我的兵马攻打西城也好,南城也好,随便哪一城都好,破城之后,我的兵马只到粮仓。” 虞朝宗道:“我可攻打北城,若可破城,我的兵马只驻扎于北城内外,我也可以不要冀州,但是从冀州往北,往西,一共十一州二十三县,这些地方我都要了,另外,冀州城破,若与我攻打的北城无关,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以后凭本事抢,但如果最先破城的是我,不管冀州军有多少降兵,我都要一半。” 崔燕来刚要说话,虞朝宗的视线已经看向他,罗耿的视线也到了他这边。 他本是想说虞朝宗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在座的四个人,三个都是朝廷大员,两位节度使一位大将军,你算什么东西? 可是他没说出口,因为他也知道适可而止。 “说你要的。” 罗耿看向豫州节度使刘里。 刘里沉思片刻后说道:“我也可以不要冀州,但从冀州往南,现在已经有七州十六县在我手中,我再要二十个县,冀州军投降的士兵,我也要一半。” 说到此时,只剩下崔燕来没说,可是说来说去,好像最后这冀州就落在他手里了。 所以崔燕来一怔,他看了看那三个人,眼神变得闪烁起来,他不信这三个人真的不要冀州。 “你们说的好听,现在一个个都道貌岸然,这个说不要冀州,那个也说不要,我会信了你们?” 罗耿听完崔燕来的话后语气平淡的说道:“现在是四个人议事,也可以变成三个人议事。” 崔燕来道:“除非你们能有保证,有制约,不然的话,大家都说的那么漂亮,说的那么慷慨,最后还不是要打的不可开交。” 他站起来说道:“我才不想掩饰,更不想那么虚伪,我就是来抢冀州城的,我的青州丢了,冀州我必须抢过来,谁和我抢我就和谁拼命,大不了谁也拿不到手,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得到。” 罗耿道:“冀州是你的了,只要你答应我们的条件。” 如果按照他们三个说的话,恰好是把冀州一分为四,崔燕来算了算,罗耿已有幽州,再加上他要的地盘,几乎就是冀州治下的四分之一。 虞朝宗说的,刘里说的,大概也都是冀州的四分之一,给他剩下的地盘虽然相对来说少了些,但有冀州城在。 所以崔燕来沉思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约定,我攻东门,罗大将军攻西门,刘大人攻南门,那个......虞大当家攻北门,各自为战,不得干涉。” 罗耿道:“那就说定了。” 他起身道:“我现在就回去调动人马回西城方向,我先做表率。” 说完后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虞朝宗道:“我现在就去把东城方向让出来,拆掉大营,转向北城。” 刘里起身,瞪了崔燕来一眼,话都懒得说转身便走。 他之前吃了大亏,青州军和虞朝宗的燕山营夹击之下,他的豫州军损失超过两万人,当时如果不是撤出去的足够快,损失只怕更大。 相对于怨恨虞朝宗,他更怨恨崔燕来。 因为在他们这些做官的人眼中,就算自己再怎么样,混的好与不好,和燕山营叛军也不是一路人。 刘里和崔燕来他们才是一路人,而这一路人打了一路人,当然怨恨更重。 崔燕来见刘里瞪他,不甘示弱的回瞪了过去,刘里却懒得理会,已经上马走了。 四个人回去之后,四军大营都开始调动起来,燕山营果然开始拆掉已经建好了大半的营地, 队伍开始集结。 罗耿的幽州军大营里号角声连绵不断,眼看着帐篷一顶一顶的拆下去。 崔燕来知道他们都在说谎,这次会面,只不过是划分出来谁打什么位置,暂时互不干涉而已。 真到了破城的时候,谁先破城谁都会拼了命的往城里冲,能夺下来冀州谁会让出去? 失心疯了吧。 崔燕来心里想着,就算那三个家伙跪在自己面前说,他也不信。 回到自己大营里之后,崔燕来也调动军马,只等燕山营把地方让出来,他就率军堵住东城方向。 此时刘里的大军距离冀州城最远,之前一战,豫州军退出至少数十里。 青州军的士兵们也开始收拾东西,他们的大营在南城,十几万人的营地,才建起来没多久,马上就要拆掉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拆完的。 大概三个时辰之后,豫州军从南边开了过来,他们是临时撤走的,根本就没有在远处搭建营地,所以来的反而最快。 就在豫州军到来后不久,罗耿的幽州军大营里,北边的燕山营大营里,几乎同时传出进攻的号角声。 三方合围。 豫州军率先发起攻势,从青州军的背后狠狠的往前挤压,就好像那天青州军在豫州军背后捅了一刀一样。 崔燕来闻讯之后暴怒,亲自率领中军去迎战。 他才过去,燕山营大军从北边铺天盖地的杀了过来,而罗耿的幽州军则从西侧杀来。 崔燕来知道那三个人都靠不住,却没有想到他们三个居然真的联手了。 议事的时候,那三个人还说起,要联手先灭了他,崔燕来根本没信。 这联手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崔燕来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三人联手会在什么时候结束。 在他的青州军被击败之后...... 这一场厮杀,卷进去数十万大军,豫州军进攻的时候已经下午,三军对青州军形成合围就已到了晚上。 然而进攻并没有因为夜晚到来而停止,三方围攻从一开始就没有试探,他们的目标就是尽快把崔燕来的青州军解决掉。 夜幕下,城墙上。 曾凌举着千里眼看向城南方向,拿着千里眼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 他很激动,也很兴奋。 “我就知道他们不可能真的同心同德,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会先拿崔燕来开刀,我以为是虞朝宗。” 因为兴奋,他的脸都有几分扭曲,所以看起来便有些令人畏惧的狰狞。 “打......狠狠的打。” 曾凌不停的自言自语。 “四条狗咬在一起,咬死的越多越好。”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再到月亮落下旭日东升,这一场厮杀还没有停下来。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兴奋了一夜的曾凌站在城墙上看清楚了战局...... 青州军已经被挤压在那,三面合围还在缩小包围。 到了下午的时候,厮杀结束了。 杀红了眼睛的崔燕来不停催促手下人反攻,有人劝说,他就一刀砍死,结果因为接连砍死了三四个手下将领,被他手下另一名将军偷袭,从背后一刀捅死。 这些青州军的将军们决定投降。 青州军被迅速的瓜分,好像一头巨兽的尸体,被人血淋淋的砍下来一块又一块,都在争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五十六章 第二次议事 冀州城外一场极为凶残的厮杀之后,崔燕来的青州军被死死围住,崔燕来被杀,青州军的将军们商议之后决定投降。 虞朝宗,罗耿,刘里他们三人,在青州军投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抢人抢物资。 能抢多少是多少,不管是投降的士兵还是物资甲械,只要是有用的就别管是什么,抢了再说。 结果因为抢的太凶,这三方势力又发生了冲突,虽然规模不大,可是打起来后也有死伤。 如果不是及时制止的话,怕是接下来这三方势力就会再来一次大混战。 一个时辰后,还是东城外那片空地,只是此时议事的人从四个变成了三个。 也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巧合,三个人还坐在原来自己坐国灭的位置,虽然那位置并不是固定的。 这样一来,空缺出来的那个位置就显得有几分讽刺,好像是专门给崔燕来的鬼魂留下来的。 罗耿往空缺的地方看了一眼,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说过了,如果你不能好好谈,那就我们三个谈。” 然后他看向那两个人说道:“所以现在,我们三个可以好好谈吗?” 虞朝宗点了点头道:“我还是愿意听从大将军的分配调遣,不管是资历威望,还是领兵的能力,大将军都远在我之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刘里就打断了他。 “虞大当家的话说的最漂亮,可是事做的也很绝,之前你的人先动手,为了抢夺一些粮草,你的人打死打伤我不少士兵......” 他打断了虞朝宗的话,罗耿打断了他的话。 “刘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莫不是忘了,之前最计较的可是崔燕来......” 刘里眉头一皱。 他似乎有些不理解,为什么罗耿看起来好像更愿意站在虞朝宗那边。 不过很快他就醒悟过来,如今这三方势力,他算最弱,论兵马数量他不及虞朝宗,论军队战力他不及罗耿。 罗耿虽然比他的军队数量要少,可这里几乎也可以算是罗耿的地盘,他有地利。 况且罗耿的重甲铁骑是踏阵大杀器,他的豫州军多为步兵,而且是轻装步兵,几乎没有什么办法对付罗耿的重骑兵。 “大将军你说。” 刘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罗耿看向虞朝宗道:“既然你刚才说了愿意听我分配,那我就直说了......” 略微一停顿,罗耿看了看虞朝宗的脸色后继续说道:“虞大当家可愿意按照之前说好的继续合作?” 虞朝宗点头:“之前四人议事的时候我说的,现在依然算数,我可以不要冀州,但城破之后,冀州军降兵我要一半。” 罗耿道:“那就这样。” 他又看向刘里:“刘大人之前说的,可还算数?” 罗耿想了想,不久之前罗耿暗地里联络了他说要夹击崔燕来的青州军,他答应了,但他没有想到虞朝宗也被罗耿拉了过去。 崔燕来有些张扬,所以罗耿选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个人,给张扬的人一个坟,给剩下的人一个震慑。 刘里想着,如果此时自己张扬,罗耿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 而且从目前的位置来看,不知不觉中,刘里的豫州军替代了青州军的位置。 现 在是燕山营和幽州军把他的豫州军夹在其中,罗耿极有可能会怂恿虞朝宗联手。 一想到此处,刘里立刻点头道:“我说过的自然算数,冀州城我可以不要,但是我想加一个条件。” 罗耿道:“你尽管说,既然是议事,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大家都直率一些,比遮遮掩掩的要好。” 刘里道:“之前大将军说不要冀州,但是要冀州半数粮草,还有从冀州往东北的州县。” 罗耿点头:“是。” 刘里道:“若虞大当家愿意放弃冀州,我也愿意放弃冀州,那么冀州就是大将军的了,所以大将军之前要的那半数粮草,能不能归我?” 罗耿沉思片刻后摇头道:“不行。” 刘里一怔,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罗耿笑了笑道:“我对冀州没有兴趣,我有兴趣的是粮草,所以我还是按照之前说的,我要半数粮草,但要再加半数冀州军降兵。” 他笑着对刘里说道:“冀州是你的了。” 刘里的脸色变幻不停,因为他不信......就在昨天,就在这个地方,罗耿这句话是对崔燕来说的。 当时罗耿的原话也是如此,他对崔燕来说:“冀州是你的了。” 因为这句话,崔燕来没了。 所以听到这句话后刘里心里马上就有了警惕,他眯着眼睛看向罗耿,片刻后笑了笑道:“大将军,我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既然我之前说过不要冀州,那我便真的不要。” 罗耿很认真的说道:“若我偏要给你呢?” 刘里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他思考了一会儿后对罗耿说道:“如果大将军是想如除掉崔燕来那样除掉我,不妨直说,咱们可以摆在明面上来打。” 罗耿哈哈大笑:“刘大人你多虑了,如果我要除掉你,我现在就可出手,你带的那一百名亲兵,保不住你。” 他笑够了之后说道:“我确实不要冀州,我只想好好的留在幽州......如果你不要的话,那么冀州就只能让给虞大当家了。” 虞朝宗看起来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听到这句话后他连连摆手:“我可不要。” 罗耿道:“你不要,我不要,他也不要,那么我们不如就此罢兵回去算了。” 他对刘里说道:“不管是你要冀州,还是虞大当家要冀州,为了彼此放心,咱们要事先说好一个条件。” 罗耿起身,一边踱步一边说道:“现在没有了崔燕来,也就没了那么多聒噪,你我三人说话也要轻松许多,所以我想到什么就直说了。” “谁要冀州都好,另外两方,在城破之后不准进城,所要的东西,由进城的那一方送出来,这样就可以防止有诈。” 虞朝宗道:“那若是进了城的人,不打算履行承诺了呢?” 罗耿轻描淡写的说道:“简单,城破之后,先打开已经封住的所有城门,进城的那一方如果不履行承诺的话,那么留在外边的,就可以打进去。” 刘里道:“那留在城外的人若是有诈呢?对于进城的人来说,似乎不太公平吧。” 罗耿笑道:“不进城的队伍,在城外只各留一万人等待接收物资,如果物资出来,这一万人把东西运走,如果东西没有送出来,那么就只能接着打了。” 虞朝宗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我要了冀州?我若拿下冀州之后,自然会把两位大人要的东西送出来,非但你们刚刚要的送,我还要加 送一些,只要我拿下冀州城,两位大人退兵,我愿意把刚刚从青州军那边分来的四万多降兵送给两位,所抢得的物资也都送给两位。” 罗耿一脸轻蔑的说道:“怎么,虞大当家这是又想要冀州城了?” 刘里站起来说道:“刚刚大将军说的可是把冀州城给我,你答应的,我也可以答应,若冀州城归我之后,我把青州军那边分来的,全都分给两位,除此之外,冀州城中的存银,不管有多少,我也拿出来一半。” 罗耿大笑道:“两位这变卦的速度也着实快了些,你也要,他也要,那么......” 他扫了那两人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若我现在也想要了呢?” 虞朝宗和刘里两个人眼神都闪烁了一下,同时看向罗耿,这一刻,他们俩心里应该想的是一样的事。 罗耿道:“随便开个玩笑而已,我说不要便是不要,现在是你们两个都想要,那怎么办?” “简单!” 刘里大声说道:“既然大将军不要冀州,那自然也不能让大将军再去攻城,如此损耗,大将军不必去承担,我和虞大当家来分派一下。” 他看向虞朝宗说道:“我攻东城南城,你攻北城西城,你先破城,冀州归你,我先破城,冀州归我。” 虞朝宗立刻站起来说道:“那就这么说好了,大将军做个见证。” 罗耿点头道:“那好,我就给你们做个见证,谁先破城,冀州就归谁。” 他转身走到战马边上,回头说道:“那我就下令我的队伍往后撤,把西城方向给你们让出来。” 他骑上战马后又多说了一句:“我大军会撤向西南,在距离冀州大概三十里扎营,我在西城的大营送给你们了,不过青州军的营地我要了,我把拆下来的东西带走,到西南三十里外重新搭建营地。” 刘里和虞朝宗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点头。 刘里道:“既然如此,那虞大当家就要了大将军的西城营地,之前我在东城的营地被崔燕来抢了,现在我再拿回来。” 这样一来,虞朝宗拿了罗耿的营地,他在北城再建营地,罗耿拆走南城的营房,退后三十里。 而刘里拿了自己原本的营地,南城这边他还要重新建造。 攻打冀州,不是一两天的事,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打造大量的攻城器械,准备时间估摸着也不会少于十天半个月,甚至会拖上月余。 “大将军,我和你一起走。” 刘里看了虞朝宗一眼,似乎是在担心虞朝宗和罗耿一起走,他连忙追上罗耿。 两个人并肩而行,虞朝宗看着那两个人离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脸上的表情稍稍有些轻蔑。 罗耿骑着马往前走,出去一段距离后他压低声音对刘里说道:“我在西城营地中暗藏了火油和火药,营地遇火就着,等虞朝宗的兵马进入西城营地之后......” 刘里眼神一亮。 罗耿笑道:“我之前故意偏向他那边说话,也只是为了麻痹他而已,此人终究只是个匪类,难不成你我还要向一个匪类低头妥协?” 刘里笑道:“大将军神机妙算,只要虞朝宗的人马分派到西城营地,到时候我听从大将军调遣。” 罗耿道:“那倒也不急,让他去攻冀州,冀州攻下来之后......” 他对刘里笑了笑,后边的话没有说。 刘里自然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一个和几千个 绿眉军大营。 虞朝宗回到大帐之后就长长的松了口气,他把身上的披风摘下来递给亲兵,看向一直等在这的郑恭如问道:“你一直都在等我?” 郑恭如俯身道:“大当家之前交代过,说回来之后有事和我商议,所以我没敢离开。” 虞朝宗笑了笑道:“其实你回去歇着就是,我回来后若要找你,自会派人去。” 郑恭如伸手把那披风接过来,示意亲兵出去,虞朝宗的亲兵看了他一眼,脸色有些淡淡的不舒服。 郑恭如把披风挂好之后说道:“大当家,这次议事,谈的怎么样?我猜罗耿又要耍什么花招了。” 这是一句显得人很聪明但一点儿屁用都没有的废话。 虞朝宗道:“罗耿那个老狐狸,之前跟我暗中联络要除掉崔燕来,估摸着回去之后他已经在想除掉我了。” 郑恭如笑道:“如果他真的想马上就对咱们燕山营动手的话,那罗耿也不过是个白痴,依我看来,他大概是要等着城破之后才会动手,想做那渔翁,等渔翁之利。” 虞朝宗嗯了一声,走到椅子那边坐下来,取出来个木盒准备吃药,忽然想起来郑恭如还在这,于是装作找别的东西,又把那木盒放下。 “罗耿想让我攻西城和北城。” 虞朝宗道:“虽然我们兵力充足,但现在冀州军已经把六座城门全都堵死,他们出不来,所以我们根本无需在两个方向同时攻打,兵力消耗太大。” 郑恭如道:“罗耿和刘里必是已经商量好的,罗耿撤了出去,交由咱们燕山营和豫州军来打,各打两个方向,同时进攻,兵力消耗之巨,难以想象,而罗耿撤出去,也只是为了保存实力罢了。” 他看了虞朝宗一眼后继续说道:“罗耿和刘里,就是要用攻城来消耗我们的兵力,刘里佯攻,做个样子,让我们主攻,冀州如此坚固,就算打下来,我们也要损失无数士兵。” 虞朝宗欣赏的看了郑恭如一眼,郑恭如所说,正是虞朝宗心中所想。 他也看得出来,罗耿和刘里,只是想利用攻城消耗燕山营和冀州军的兵力。 最好是燕山营和冀州军打个两败俱伤,到时候罗耿和刘里就能轻而易举的收拾残局。 “罗耿和刘里那样自负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会和我说实话,又怎么可能会看得起我。” 虞朝宗叹道:“纵然我有大军十数万,在罗耿和刘里眼里,我始终都是个贼......”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虞朝宗的眼神里有一抹很复杂的东西一闪即逝。 郑恭如恰好看到,他推测了一下,那复杂的东西,其中必然有一种是自卑。 莫说罗耿和刘里那样的人看不起叛军,其实在虞朝宗自己内心之中,他也始终看不起叛军。 虞朝宗虽然不能算是什么名门出身,可是他父亲为一州府治,他从小所受的教导和寻常百姓就不一样。 其父交往,料来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所以郑恭如在心里冷笑了几声。 “罗耿和刘里想让我上当,我又怎么会轻易中了他们的计策。” 虞朝宗道:“下令调遣三五千人马去西城,驻扎进西城罗耿的营地中,让这三五千人行军的时候要拖起烟尘,打两万人的旗号。” 郑恭如立刻赞道:“大当家妙计。” 虞朝宗道:“我们只攻北城,若有意外,大军还可向北回撤 ......我二弟勇武过人,让他......” 他说到这之后忽然愣住,然后叹了口气。 他竟是忘了,庄无敌已经离开大营。 “唉......” 郑恭如叹了口气后说道:“都怪我,得罪了二当家,他是生我的气才会不辞而别,当日若不是我顶撞了二当家,他也不会在大当家正要用人的时候走。” 郑恭如一脸歉疚的说道:“现在大当家需要勇将攻城,二当家最合适不过,可因为我他才离开,不如我现在就去找他回来,哪怕就算是跪求,也要跪到他回来为止。” 虞朝宗脸色一沉,他看了郑恭如一眼后说道:“二弟暂时离开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不是那心胸狭窄之人,离开,也许是回山寨里去了。” 他喝了口茶之后说道:“常定岁之勇不输于二弟,我也已经派人去召常定舟过来,他们兄弟二人领兵足矣。” 他看向郑恭如说道:“明日起,你去督办打造攻城器械之事,攻城不急,需打造大量器械,青州军中的楼车我抢来一些,不过远远不够。” “冀州城墙上弓弩犀利,还需盾阵攻城,除了打造攻城楼车之外,还要打造大量的盾牌,以楼车压制城墙上的弓箭手,以盾阵靠近城下。” 虞朝宗道:“青州军的楼车上,可站士兵数十人,我仔细看过,加以改造,就能让士兵从楼车后侧登上去,从楼车顶层跳上城墙。” 郑恭如道:“除此之外,还可发动所有将士,攻城时候每人带一袋土上去,就把土堆积在冀州城下,以盾阵掩护,就算是硬生生堆出来一条坡道,有十余日应该也够了。” 虞朝宗微微皱眉道:“如此攻法,怕是伤亡惨重。” 郑恭如道:“纵有伤亡也无妨,我们现在可是有青州军数万降兵,使他们去运土。” 虞朝宗沉默片刻摇头道:“那都是精锐善战之兵啊......” 郑恭如心里一动。 他立刻试探着说了一句:“用咱们自己人的话,倒是更加顺畅,不至于引起降兵哗变,那些精锐善战的青州军,不如留待攻城时候,让他们冲击城防。” 虞朝宗没有说话,既不答应,也没否定。 从第二日起,数万绿眉军士兵被发动起来,他们散出去砍伐树木,去四周村子里拆卸房屋,这附近村镇多已荒废,门板木板,能用的都拆下来往回运。 越是不着急打,给冀州城里守军带来的压力其实越大,他们站在城墙上每日都看着城外的敌人忙忙碌碌,看着要用来攻打他们的楼车越来越多,心情如何,自然可以猜到一二。 而这些天,城中也不是有多安宁。 曾凌下令在城中搜寻罗境下落,但这只是名义上的事罢了,他只是想知道罗境藏的地方,或是李叱藏的地方。 城外的攻城准备越是耐心,曾凌就越是没有耐心,也越害怕,因为他现在很清楚,眼睛里看到的,并不是全部的敌人。 就算是他拼死了城外至少三十几万大军,他也一样守不住冀州,因为该来的早晚会来。 将军柳戈奉命在城中巡查,心里却越来越难受,因为猜到了节度使大人的想法,所以难受。 城中数万守军将士们都在准备着为节度使大人拼命,可是节度使大人在想着怎么藏起来。 在这之前,柳戈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节度使大人对待手下的真心,他也一直都觉得自己没有跟错人。 然而这几日,只 要他回去,曾凌就会迫不及待的问有没有发现,每问一次,柳戈的心里就难过一次。 他想着,不外生死,还有什么可怕的? 将士们都愿意拼命,不一定就守不住,就算守不住,兄弟们战死在一起也就罢了。 生同生死共死。 柳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有些阴沉,不知道会不会下雨,他也不在乎,他心里比这天空还要阴沉。 “你们继续去搜吧。” 柳戈摆了摆手,示意手下队伍继续往前走。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坐下来的地方是那座荒废了的夫子庙门口,沉默片刻后他起身走进夫子庙里。 周夫子的泥像应该是被人修过,看起来斑驳,却完整,他想着也不知道是谁,还能有心情来管一管周夫子他老人家。 他在很久之前进来看过,夫子泥像已经坍塌了不少。 “将军。” 就在柳戈愣神的时候忽然间有人说话,把柳戈吓了一跳,他立刻握住了刀柄。 “是谁!” 柳戈问了一句。 “唐匹敌。” 听到这个名字,柳戈的脸色猛的一变,但是握着刀柄的手却下意识的松开了。 唐匹敌从后边慢步走出来,对柳戈抱了抱拳。 柳戈看着唐匹敌问道:“你敢在我面前出现,不怕我拿了你回去?!” 唐匹敌语气平淡的说道:“第一,你不会和我打,第二,你打不过我,两个你也不行。” 唐匹敌往外看了看,柳戈的手下军士都已经走了。 他在台阶上坐下来后说道:“我只想问将军一句话。” 柳戈此时大概已经猜到了他要问什么,于是摇头:“我此时若走了,对不起道义,对不起身份,对不起良心。” 唐匹敌点了点头:“大概知道将军想法,只是不死心,倒也不是我不死心,而是李叱。” 他看向柳戈说道:“李叱说让我来劝你,我对他说,柳将军是最领兵的将军,而一个合格的将军向来都是宁可战死也不会退缩,哪怕他为之拼命的那个人根本不值得他拼命。” “我说你会愚忠而死,这是你的选择,我最理解军人想法,所以知道,对于柳将军来说,战死是结局也是解脱,更是成全,可李叱觉得还是要劝一劝的好。” 柳戈站在那,显得有些局促似的,手离开了刀柄之后就不知道该放在那,越是听唐匹敌说话,手就越是不知道该放在哪儿,甚至还有些微微发颤。 唐匹敌道:“我问李叱,为何要劝,李叱说......柳将军是朋友。” 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该说的我说完了,如果是我自己想法,我这些话也不会说,因为若换做是我,我大概也和将军你选择一样,大不了就是战死。” 说完这句话后唐匹敌转身往后边走,抬起手晃了晃。 “后会无期。” 说完这四个字他人已经快出了夫子庙。 柳戈看着唐匹敌的背影,沉默许久之后自言自语了两个字,眼睛微微发红。 “谢谢。” 就在这时候,唐匹敌突然回头问了一句:“若我们能救你和你部下呢?将军部下,也有数千人吧。” 柳戈的眼睛骤然睁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五十八章 老狐狸与老狐狸 已经有十几日城外并无攻势,可越是这样,城墙上的守军越是觉得阴云压顶。 曾凌想起来之前柳戈说过关于唐匹敌协助夏侯守冀州城的事,于是决定效仿,让人在城墙上搭建了帐篷,他就在城墙上住下。 可此时此刻,冀州军每一个士兵们的心境,必定都和那时候不同。 那时候虽然冀州城内兵少,可先有一场胜仗提升了士气,也不似现在这样被四面合围。 曾凌坐在城墙上抬头看着月色,忽然间听到城中有人唱歌,这静夜中,粗糙苍凉的歌声飘荡出去很远。 很多人都听到了,有人起身,走到城墙内侧往下看,试图找到是谁在唱这一首冀州百姓几乎人人都会的民谣。 “十月里刮秋风,树上挂了红灯笼,要问那灯笼是什么,原来是满树柿子红......” 这曲子本来有些小小的欢快,可是此时被人唱起来,也不知为什么就竟然让人心里满是悲意。 十月深秋柿子红,城上城下血更红。 曾凌坐在那听着,不知不觉间想了许多许多,他起身走到城墙边缘处,手扶着城垛往外看。 “歌者歌未绝,愁人愁转增。空把琅玕枝,强挑无心灯......” 曾凌自言自语了几句,忽然间惊醒过来。 他转头吩咐道:“去看看是谁在那里唱歌,把人给我抓过来!” 手下亲兵一怔,不知节度使大人是何意,但还是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不多时,一名看起来已经有四五十岁的老兵被带到城墙上来,他看起来格外惶恐。 见到曾凌,这老兵连忙跪倒在地。 曾凌怒道:“你是受何人教唆在此间唱悲歌扰乱军心?” 老兵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大人,我没有受人教唆,这柿子红是咱们冀州的小曲儿,不是悲歌啊,只是刚刚在城下当值,抬头看到柿子树上柿子红了,所以......” 曾凌哼了一声:“修要诓我,此时大敌当前,你却在将士们身边唱这样扰乱军心的悲歌,若无人教唆指使,你如何能做得出来?” 老兵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大人,我在冀州军已经十几年了啊大人,我怎么可能会扰乱军心......” 就在这时候柳戈从城下上来,看到这一幕后连忙问了问怎么回事,有人把事情大概和他说了一下,柳戈上前劝道:“大人,这柿子红确实是咱们冀州百姓人人都会的小曲儿,他应该也是无心之失。” “你闭嘴。” 曾凌道:“我刚刚听闻这歌声,忽然心生悲意,这才醒悟,是有人要用这种手段乱我军心,其心险恶,如我所料不差,此人必是被李叱或是罗境收买。” 他一摆手:“把他拉下去用刑逼问,一定要给我问出来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柳戈道:“大人,我认识他,在军中十几年,大人才来冀州的时候他就在了。” 曾凌皱着眉头看向柳戈说道:“你是在说我错了?” 柳戈连忙俯身:“属下不敢,大人......不如将他交给我来审问,我来问个清楚。” “你?” 曾凌道:“你这十几日又做了些什么?我听闻,你每日下城,只是让手下在城中闲转,而你却每日都找地方睡觉,你当我不知道?” 柳戈抬起头看了曾凌一眼,又迅速的把头低下去。 “属下......知错。” 曾凌指向那老兵吩咐道:“把他拉下去严刑拷问,若他不肯说,打死勿论。” “是!” 他 手下亲兵应了一声,拖拽着那老兵下去,老兵一路哀嚎哭求,可却并没有什么意义。 “柳戈。” 曾凌看向柳戈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太让我失望了,若你再这样敷衍,那你和你的部下,就都回城墙上来吧,外面敌军进攻之际,你和你的人,第一批上。” 柳戈再次抬起头看向曾凌,曾凌目光怒视着他,两个人的视线相对片刻,柳戈垂首道:“属下明日带上所有人手去查,在城中挖地也要把人找到。” 曾凌缓了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他看着柳戈说道:“如今城中我最信任之人便是你,所以把这件事交给你做,你莫要再让我失望了。” 柳戈应了一声,一时之间心情复杂,也不想再留在这,于是请罪告辞。 城下没了歌声,只有鞭笞声和哀嚎声。 那声音也不再是粗犷苍凉,而是尖锐的嘶哑,不经历过的人,也许不明白为什么声音可以有尖锐的嘶哑这么矛盾的表示。 回到城下营地里,柳戈在自己的军帐中沉思了很久很久。 十几天前他在巡城的时候遇到了唐匹敌,临别时候,唐匹敌的话到现在还时不时的在他脑海里冒出来。 将军有忠节, 生死可不顾。 麾下数千命, 将军顾不顾? 当时他给唐匹敌的回答是,再给他一些时间,他没有对唐匹敌说明,他只是想最后再帮曾大人做些什么。 找到罗境,就能给曾大人找到一条活路,这条活路不知道有多长,好歹是眼前的活路。 然而此时此刻,柳戈不打算再找下去了。 深夜之中,柳戈起身出了军帐,门外的亲兵连忙行礼,他也没说话,迈步走进夜色之中。 大街上,沉默着往前走的柳戈忽然就扯开嗓子吼了起来,声音粗犷苍凉。 “十月刮秋风,树上挂了红灯笼,要问那灯笼是什么呦......是那满树柿子红。” 又十天。 从燕山营转移到了城北开始算起,已经过去二十几天的时间,燕山营打造了大量的攻城器械。 昨天一早,虞朝宗就派人给城南方向的刘里送信,说他这边已经准备得当,定在今日猛攻。 已经是十月底,再不攻城的话就要入冬,冀州这边的冬天有多难熬,虞朝宗比谁都清楚。 刘里当时就让送信的人回报虞朝宗,说只要燕山营进攻,豫州军也会同时进攻。 十月二十七,晴空万里。 虞朝宗洗了把脸精神了一下,昨夜里他一共也没睡多长时间,又把攻城的策略仔细想了两遍。 他出来之后,大帐外边,两侧都是在等他的燕山营将领,众人同时俯身一拜。 “常定舟。” 虞朝宗一边走一边说道:“第一阵交给你了。” 燕山营当家之一常定舟立刻笑了笑,抱拳道:“大当家,交给我吧。” 一个时辰后,战鼓声起。 数万燕山营士兵开始往冀州城压过去,他们用一切能用的东西打造出来无数一人高的步兵盾,组成一个一个的长方形盾阵往前移动。 在盾阵后边,巨大的攻城楼车往前缓缓平移,这些楼车下边垫着滚木,靠滚木移动。 每一座楼车上都能有数十名弓箭手立足,楼车的高度比冀州城的城墙还要高一些。 北城这边的守军将领立刻派人去通知曾凌,人还没有跑到南城方向,南城那边的号角声也响了起来。 这是一场战争,这也是一场 屠戮游戏。 从战鼓声号角声响起来的那一刻起,人命就变成了一种工具,而失去了人命的人却不自知。 一天,两天,三天...... 这样的攻势持续不断,昼夜不停。 燕山营有十几万兵力,完全可以轮换攻城,不间断的给冀州守军施压。 距离冀州城大概还有七八十里左右,武亲王的大军已经停在这休整了二十余天,武亲王在等。 大军停下来的位置,是攻城军队的斥候绝不可能到达的距离,就算是有斥候来也回不去。 大军在这,可武亲王不在这。 这位大楚之内人人皆知的武神大将军,这几日都在冀州城外观战,而且只带了几十名亲兵。 冀州正北方向,虞朝宗大营的背后,武亲王就在这,像是完全没把那十几万燕山营绿眉军放在眼里。 在山坡上,武亲王杨迹句举着千里眼观看,这已经是他观战的第五天。 “冀州城快要守不住了。” 武亲王放下千里眼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里不得不对这个叫虞朝宗的大贼有些刮目相看。 虞朝宗的攻势并不急躁,每一天都在他的计划之内,虽然每天的兵力消耗都不算少,但所有的攻城楼车都已经到了位置,不出意外,虞朝宗很快就会下令总攻。 燕山营的士兵靠着盾阵冲至城墙,在城下堆积沙袋泥土,五天时间,那条坡道的高度已经快到了可用的地步。 “咱们走吧。” 武亲王把千里眼递给手下亲兵,转身就走。 手下人问:“大将军,咱们是回大营去吗?” “不是。” 武亲王一边走一边说道:“咱们去拜访一下罗耿。” 亲兵们都吓了一跳,他们只有几十个人,大将军就这样去罗耿的幽州军大营? “你们是在怕什么?” 武亲王上马,抖了一下缰绳:“出来了多日,想吃肉了,你们随我去罗耿军中吃肉喝酒,顺便再泡个热水澡。” 这老人一催马,率先冲了出去。 十一月初一,天空阴沉起来,看样子第一场雪也许马上就要到了。 这是燕山营和豫州军攻打冀州的第六天,一大早,武亲王杨迹句从幽州军大营的一座军帐中醒过来。 老人昨夜里喝了些酒,所以睡的很好。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走到大帐门外,幽州大将军罗耿已经在外边候着,见武亲王出来,罗耿连忙俯身。 “拜见王爷。” “你怎么这么早?昨夜里你可是比我醉的厉害。” 武亲王笑了笑道:“看来是昨夜里你与我饮酒耍滑了,醉也是装醉。” 罗耿笑道:“卑职确实耍滑了,唯恐误了今天大事,昨夜里的酒,卑职偷偷啐掉了一多半。” 武亲王哈哈大笑道:“你这老家伙果然狡猾.....既然你没醉,那咱们就一起去看看,燕山营的大当家虞朝宗是怎么夺城的。”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下次喝酒,不许耍滑了。” 罗耿道:“下次喝酒便是庆功大宴,卑职必会陪王爷尽兴,王爷让我喝多少卑职就喝多少。” 武亲王道:“不是陪我。” 他回头看了罗耿一眼:“陛下来了。” 罗耿的心里一震。 武亲王笑道:“提前恭喜大将军,陛下可是要对你有重赏,你现在只需知道,陛下的重赏史无前例,大楚立国至今,你是唯一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五十八章 那城那战那勇士那离别 冀州城城墙上,正在指挥士兵们准备迎战的曾凌听到身后有人呼喊,他回头看了看,见是一名气喘吁吁的校尉跑了过来。 “大人!” 那满头大汗的校尉喊了一声:“敌袭,燕山营的队伍正在猛攻北城,快,快抵挡不住了,还请大人马上过去。” 曾凌怒道:“北城的将军呢?卢光远呢!” 校尉回答道:“卢将军就在北城,可是敌势浩大,我们伤亡惨重,需要援兵。” “柳戈!” 曾凌往四周看了看,大声喊着。 “柳戈何在?!” 没有人见到柳戈,曾凌让人去寻,找了好久都不知道柳戈去了何处,别说柳戈,连柳戈手下的那三千余府兵也不知去向。 有人打听到柳戈这些天,每天都是带着整营的兵马在城中巡查,有时候确实彻夜不归,大家都已是习以为常。 曾凌又派人去城中四处寻找,可是派去的人顺着大街跑了一圈,别说柳戈,连柳戈部下也没有看到一个。 此时燕山营的攻势已经到了最要紧的时候,曾凌察觉到刘里的豫州军在南线这边却攻势不猛,雷声大雨点小,只是在装腔作势,所以急匆匆赶到了北城。 当他赶到之后,哪里还顾得上因为找不到柳戈而愤怒。 城外,上百架巨大且简陋的攻城楼车已经快要挤压到城墙边缘了,城外的地面上都是燕山营士兵的尸体,哪怕他们有盾阵防护,可依然死伤无数。 可就是靠着这样的消耗,他们推动着楼车靠近。 楼车上的弓箭手和城墙上的冀州军士兵对射,如此近的距离,双方的弓箭手死的人都已经无法计算。 楼车上的绿眉军士兵一批一批的死,死一批上来一批,而他们压制下的冀州军士兵伤亡要相对少一些,毕竟有城垛阻挡。 当楼车几乎贴到城墙上的时候,燕山营的士兵就可以把梯子顺出去搭在城墙上,士兵们踩着梯子往前冲。 最可怕的不是楼车上的人,而是那条已经用了五天时间推挤起来的坡道。 这条坡道下边,可能有三分之一都是尸体。 死去的人来不及被拉回去,一层沙袋就覆盖上去,再死人再覆盖沙袋。 冀州军当家之一的常定舟看到坡道已经差不多到了高度,他回头喊了一声:“我的人,跟我杀上去夺此战首功,大当家说过,先攻上城墙的人,每人都有重赏!” 他喊完了之后先冲了上去,一手抓着盾牌一手抓着长刀,在他身后,数不清的燕山营士兵举着盾牌往前冲。 看到这一幕,曾凌的眼睛都红了。 “放箭!给我放箭!” 曾凌不停的呼喊着。 冀州军的弓箭手要想朝着坡道上的人放箭,就要从城垛后边出来,城垛的斜孔只有那么大,最多可以让两个人往外放箭,这样的防守程度又怎么可能阻挡绿眉军。 所以他们只能从城垛后边出来,就又不得不面对楼车上绿眉军弓箭手的压制。 到处都在死人,此时此刻,战争的真面目才一览无余。 “上去!” 常定舟嘶吼着,像是一头朝着猎物冲过去的雄狮。 他带着人往坡道上疾冲,可是坡道并没有达到城墙边缘的高度,大概还有一人高的距离。 上去之后,常定舟身前的盾牌上很快就插满了白羽,盾牌的分量都变得沉重许多。 箭还在不停的覆盖过来,以至于盾牌上几乎没有再插上一支箭 的空当。 靠近城墙之后,他们却没办法顺利跳上去,一人多一些的高度,冀州军的士兵居高临下在那,怎么可能会让轻易他们上去。 “跟我上来,举盾,把坡道垫起来!” 常定舟凶悍的冲到了城墙下边,人站在城下,把盾牌举了起来。 那些用挠钩和长枪往下捅的冀州军士兵们疯了一样,嗷嗷的吼叫着,似乎这样就能把敌人吓退。 被捅死的人翻滚下去,尸体再次把坡道一点点的加高。 常定舟的亲兵跟着他到了靠墙的地方,学着常定舟的样子,站直了身子把盾牌举起来。 后边的人开始半蹲着,蹲着,用肩膀把盾牌扛住,硬生生用人把最后一段路的高度垫了起来。 “往上冲!” 在盾牌下边的常定舟大声喊着:“不用管我们,给老子往上冲!” 后续上来的绿眉军士兵踩着盾牌往上冲,盾牌下边的人咬着牙硬扛着。 终于有人冲上了城墙,但是很快就被乱刀砍死。 第一个上去的人是英雄,却注定了连名字都不会被人知道。 可是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坡道上的人哪怕自己不想往上冲也已经不可能了。 后面的人硬生生的推着他们往前挤,这场面就好像一根柱子撞在了山上。 只要后续的力量足够大,柱子撞上去的那头就不断的碎裂,不是山动了,而是柱子在不断的碎掉。 碎掉的那部分,就是不停滚落下去的绿眉军士兵尸体。 只要死人的速度不如往前顶的速度快,那么终究还是会有更多人冲到城墙上。 “堆墙,堵在这!” 曾凌指着坡道的位置嘶吼。 不少冀州军士兵开始搬运沙袋过来,在坡道那个位置的城墙两侧开始堆。 这样一来,冲上城墙的绿眉军士兵就被封在两堵沙袋墙之间,要想继续扩大在城墙上的占领面积,他们就必须翻越过沙袋墙才行。 看起来只是多了一个翻越的动作,但是带来的伤亡实在大的离谱。 “别停下来,多垒几道墙!” 曾凌的嗓子都已经喊破了,听声音似乎都能感觉到疼痛。 沙袋墙的这边,登上城墙的绿眉军士兵想翻过去,沙袋墙的那边,冀州军士兵用弓箭用长枪反击。 谁又能想到,没用多久,两堵沙袋墙之间的空地,会被尸体堆起来到和沙袋墙一样的高度。 绿眉军的士兵一层一层的往前攻,每越过一道沙袋墙,战死的人都不计其数。 可是这种即将就要打赢带来的刺激,让后续的人疯了一样的继挤压。 北城的城墙被绿眉军控制的长度越来越大,而这一刻,那些楼车上的士兵也开始踩着梯子冲上来。 就好像一道坚固的堤坝,看起来不管多大的风浪都可以挡住,这堤坝看样子就让人觉得不会有任何问题。 然而当这道堤坝只是裂开一条细小的口子,就被洪水冲的迅速崩塌。 “上去了!” “咱们的人上去了!” 城下绿眉军的队伍里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 站在大军后边,虞朝宗举着千里眼观战,他看到他的人已经在城墙上杀出来能有几十丈长那么大的地方,他的眼睛里都释放出来一种光。 “常定岁!” 虞朝宗一指城墙那边:“快去支援你兄弟。” 绿眉军当家之一的常定岁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他担心他大哥出事,带着本部人马支援了过去。 当城门这一片范围被绿眉军控制之后,城外,绿眉军推着巨大的攻城锤也上来了。 那般粗大的撞木狠狠的撞击在城门上,随着一声巨响,连城墙似乎都摇晃了一下,但城门却几乎没有怎么动。 冀州军早就已经把城门洞堵死,攻城锤就算把门板撞碎了也进不去。 可是他们没有停下来,因为撞碎了城门之后他们就能把里边堵着的东西清理掉。 大概半个多时辰之后,常定岁才挤到了城墙上,他急切的往四周看。 “大哥!” 常定岁大喊:“大哥你在哪儿!” 没有人回应他。 常定岁一把拉过来一名绿眉军士兵问道:“看到我大哥了没有!” 那人摇头:“没有看到。” 常定岁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受伤的士兵,坐在那斜靠着城墙正在哀嚎,他挤过去,抓着那人胸前衣服问:“看到我大哥了没有!” 这人是常定舟的亲兵,常定岁认识。 那人肩膀上中了一刀,血流如注,被常定岁抓着衣服,疼的脸都扭曲起来。 “当家的......当家的应该还在下边顶着盾牌。” 听到这句话,常定岁的脸色立刻就变的惨白无比,他疯了一样分开人群往后挤。 在那些往前冲的士兵们眼中,看到了一个面容狰狞的人正在逆行过来。 在常定岁眼中,看到了无数个面容狰狞的人正在往前冲,每一张脸都是狰狞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精疲力尽的常定岁终究还是没能冲回去,坡道上来的人密集到好像全都连在了一起似的,他怎么可能冲的下去。 没有力气的他被人推着挤着到了城门楼那边,又被推着挤着顺着下城的坡道进入城内。 出了坡道之后才感觉不再拥挤,最起码不再是肩膀挤着肩膀的那种痛苦。 常定岁抬起头往城墙上边看,都是绿眉军士兵往下冲,那些人啊,兴奋的吼叫着,每一个人都好像体内都有一个凶狠的东西要撕破人皮冲出来。 常定岁找了个靠墙的地方瘫坐在那,他没有心情往前冲,只是茫然的又痛苦无比的坐在那。 他没有找到他大哥,但是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他大哥会是什么下场。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从城墙上往下冲的绿眉军士兵已经少了许多。 旁边又有新的欢呼声传来,正面进攻的绿眉军终于挖通了城门洞,大量的士兵从外边涌进来。 常定岁扶着城墙缓缓起身,抬头看了看,坡道上,大当家虞朝宗一脸兴奋的下来,不少人簇拥着他。 “干得好!我会重重的奖赏你和兄弟们!” 虞朝宗路过常定岁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肩膀,然后就被人簇拥着进入城内。 常定岁木然的扶着城墙往回走,回到城墙上,回到坡道的那个位置。 他从城墙上跳下去,把坡道上的尸体一具一具的翻开,翻开不是就推下去,再翻开再推下去。 城墙被攻破是在午后。 此时夕阳斜照,黄色的光落在常定岁身上。 远远的,有人看到他翻开一块碎裂的盾牌,血液拉出来粘丝,然后常定岁楞了一下,跪在那,僵硬住。 “啊!” 他吼叫着,一声一声的吼叫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五十九章 居中的人啊 就。 有那么一点尴尬。 地宫里,听到入口处有声音的时候,罗境带着人立刻就做好了戒备,但他觉得应该不会有事,来的人可能是李叱他们。 然而并不是,第一个进来的人是柳戈。 柳戈和罗境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反应,楞了一下,同时抽刀。 好在还有唐匹敌。 “都先收手吧。” 唐匹敌道:“这个时候如果你们打起来,我不介意先走,甚至乐于去给曾大人送个信。” 罗境和柳戈又同时看了看唐匹敌,唐匹敌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也好在这两人都不是蠢货,知道此时打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反而会因为暴露而全军覆没,恼羞成怒的曾凌,就算是不要了冀州城,也要调集兵力把他们杀光。 “给我个解释。” 高傲的罗境看向唐匹敌脸色很阴沉的说了一句。 完全不在乎罗境那高傲的唐匹敌反问了一句:“你是在生气?” 罗境皱眉道:“我为什么不能生气?” 唐匹敌道:“这里是你的地方?” 罗境一怔。 唐匹敌笑了笑道:“现在是不是不生气了?” 他回头让柳戈尽快把人都带进来,毕竟人数不少,入口又不是那么大,三千人的队伍进地宫也需要一会儿时间。 “看来曾大人众叛亲离了。” 罗境看了柳戈一眼后出言讥讽,柳戈没理会,他觉得不值得,只是催促手下人尽快进入地宫。 罗境见柳戈不理他,也觉得无趣,吩咐他手下人戒备着,他又回到睡觉的地方,坐下来看着柳戈的人涌进来。 他确实有些吃惊,因为柳戈是曾凌手下最重要的将领,甚至重要到可以说没有之一。 这样一个人也叛离了曾凌,就足以说明冀州城应该是守不住了。 他一开始没有想到别的,只是觉得柳戈应该也是贪生怕死而已,不愿意与曾凌一起葬身冀州城。 后来想到,柳戈这样的人,不会是因为贪生怕死才离开曾凌,其中必然是发生了什么。 两边的队伍隔开,这边的人不愿搭理那边的,那边的自然也不会搭理他们。 唐匹敌站在两拨人中间,往左边看看再往右边看看,然后笑了起来。 “地宫的隔音很好,刚才打起来会被人察觉,等会我离开之后你们把门关好再打,外边什么都听不到,如果你们都打没了,我还能省下来一些粮食,从我本意上,我确实希望你们打起来。” 说完后他就走了,有那么一点不负责。 许久许久之后,罗境起身朝着柳戈那边走过去,他的人全都站起来想要跟上,罗境摆了摆手道:“都留下。” 看到罗境走过来,柳戈站了起来,柳戈身后的士兵们也都站了起来。 “坐下吧。” 罗境自己拉过来一包粮食当做凳子,在柳戈对面坐下来。 柳戈摆了摆手,他的人随即往后退了几步。 “城破了?” 罗境问。 柳戈回答:“快了吧。” 罗境嗯了一声,又沉默下来。 “其实你下来就对了。” 罗境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曾凌不是一个值得你托付性命的主公,你这样的人,应该有更好的归宿。” 柳戈没有想到罗境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楞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话,好一会儿后才回了两个字。 “谢谢。” 罗境指了指柳戈身上:“伤怎么样?” 柳戈道:“你要是提到这个,我就把谢谢两个字收回来了。” 罗境噗嗤一笑,柳戈也笑了起来。 罗境道:“小气。” 柳戈道:“你大气,让我打回去?” 罗境道:“我是凭本事打的,你要打,也可以凭本事打回来。” 柳戈叹了口气。 罗境问:“如果冀州城归了我父亲的话,你愿不愿意......” 柳戈看向罗境,没说话也没摇头,但是罗境马上就懂了,他自嘲的笑了笑道:“明白。” 柳戈道:“城破之后你别急着出去,夺城的未必是你父亲。” 罗境笑道:“既然你劝了我一句,礼尚往来......” 他取出来一瓶伤药放在柳戈面前:“伤是我打的,这药送给你了,我打人应该是挺疼的。” 柳戈撇嘴道:“你打人疼不疼,我比你知道。” 罗境哈哈大笑,起身,走出去几步之后回头对柳戈说道:“如果你选择跟着李叱唐匹敌的话,替我劝他们两个一句,离开燕山营吧。” 柳戈问:“为何?” 罗境道:“燕山营是不是已经到了?” 柳戈回答:“是,而且最先破城的就应该是燕山营。” 罗境叹道:“所以虞朝宗要倒霉了,这样的人,不值得李叱和唐匹敌追随,你也是......这一仗之后,冀州不准再有虞朝宗那样的大贼,今日不决生死,将来我幽州军和燕山营也必会决一死战,到时候你们都会死。” 柳戈道:“你是不想和李叱唐匹敌那样的人在战场上碰到?” 罗境道:“你以为我是怕?” 柳戈道:“我以为你是不想,如果我以为你是怕,我就直接说你是怕。” 罗境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以后若是非要遇上,彼此不留情,所以不想。” 柳戈道:“你自己去说。” 罗境摇头:“我不说。” “又是为何?” “因为我高傲。” 罗境笑着回了一句,然后转身回到他的队伍那边。 嗖的一声,从柳戈那边飞过来一个酒壶,刚刚坐下的罗境一伸手把酒壶接住。 他看了看酒壶,又疑惑的看了看远处的柳戈。 柳戈左手拿起来罗境留在那的药瓶,朝着罗境晃了晃:“礼尚往来。” 罗境大笑,扭开酒壶,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大口,感觉有些爽快。 地宫另外一侧。 大概一个时辰后唐匹敌才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在城中躲起来观察了一会儿,看到了城破,看到了燕山营大军入城。 最主要的是,他看到了燕山营每一个人都那么兴高采烈,看到了他们在放肆的庆祝,在欢呼呐喊。 所以唐匹敌知道,虞朝宗完了。 这个时候,还远远没到该庆祝该欢呼的时候,此时此刻,那些在城中手舞足蹈的燕山营士兵们,应该已经忘了,他们还没能把冀州城整个打下来呢。 冀州城里依然还有数万军队,已经被逼到了绝境的曾凌不会这么轻易就认输。 他不需要再看,就能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李叱一直都在等着唐匹敌回来,他也想出去,奈何被身边的人拦住不让。 “城破了?” 李叱问。 唐匹敌点了点头道:“破了,燕山营攻破的,进城就在庆祝了。” 李叱听到这,忽然就往前冲了出去。 唐匹敌就知道会是这样,但他没有阻拦,因为他刚刚才想过,如果他是李叱的话,他也会这样做。 因为不仅仅是虞朝宗,还有庄无敌,他们并不知道庄无敌已经走了。 与此同时,城外。 战马上,武亲王杨迹句放下千里眼,嘴角带笑。 “若是能生擒虞朝宗,就把他带过来,我想替陛下谢谢他。” 武亲王笑道:“攻破冀州可不容易啊。” 罗耿大笑,随即下令:“吹角,进军!” 他之前的计策没能奏效,其实对虞朝宗也算是多了几分敬佩。 罗耿的本意是,西城大营那边如果燕山营分派了不少兵力的话,那就从西城开始打。 放火烧了西城大营,然后逼迫西城那边的燕山营败兵冲击北城的燕山营军队,罗耿的幽州军在后驱赶就好,这一仗也就会赢的轻松些。 结果虞朝宗识破了他的计策,只是分派了几千人过去,哪怕做出来了几万人的样子,但罗耿还是早就看出来了。 既然计策不成,那就直接打。 随着幽州军这边的号角声响起来,能让黑武人也为之胆寒的重甲铁骑开始集结整队。 另外一侧,刘里的豫州军已经包抄过来。 刚刚才冲进冀州城里的燕山营士兵们还在欢呼着,后队就被两支官军包夹。 虞朝宗在城内正在指挥队伍继续进攻,后面追上来人,说是罗耿和刘里动手了。 虞朝宗其实也料到了罗耿和刘里一定会这样,所以他进城之前,下令大军列阵做好防御准备。 后队的数万军队,一直都在严阵以待。 “传令回去,后军只需坚持半日,我就能拿下冀州城。” 虞朝宗大声吩咐道:“告诉后军,不计代价守住,等我夺下冀州城之后,便会驰援。” “是!” 传令兵应了一声,立刻就飞奔出去。 而在城内,眼睛血红血红的曾凌忽然发现了一件事......南城和东城进攻的豫州军几乎都撤了,只留下少数兵力监视。 他立刻就明白了罗耿和刘里的心思。 豫州军不再进攻,就是给曾凌把兵力都集中起来对付燕山营的机会。 若豫州军还在东城南城进攻的话,冀州军就不得不分派大部分兵力防守。 豫州军撤了,这用于防守的兵力,就可以用于和燕山营殊死一战。 “冀州是我的。” 曾凌自言自语了一句,声音很轻。 然后就忽然咆哮起来:“冀州是我的,我的!” 他将手里的横刀往前一指:“把那些绿林贼给我杀出去!” 他被逼到了绝境,所有的冀州军士兵们也都一样,他们现在除了死战之外只有投降一条路可以选。 但是曾凌不打算投降。 于是,同样杀红了眼睛的冀州军开始组织兵力往北城反攻,北城这一片,每一条街道,每个院子,每一寸土地上都在厮杀。 来自正面的压力忽然就大了起来,这让虞朝宗心里一惊,然后就反应过来自己还是中计了。 罗耿这一计,不是要用幽州军和豫州军两面夹击,而是把冀州军也利用了,是三面夹击。 现在,燕山营是在正中的那个了。 罗耿催马到了重甲铁骑的队伍面前,他的刀指向燕山营的队伍,用极其不屑的语气说道:“那些贼兵,以为和各州县的郡兵厢兵打过,就觉得他们天下无敌了,现在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军队。” 罗耿微微昂着下颌,这个矮矬子的脸上,都是骄傲。 “去吧,把他们碾成泥。” “进!” 队列整齐的重甲铁骑开始往前移动,缓缓加速,大地震颤,排山倒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三个时辰 虞朝宗猜到了罗耿的态度,也猜到刘里的奸诈,所以他也很清楚,当他攻破冀州城的那一刻,这两个人就会如同恶狼一样咬上来。 可虞朝宗的兵力足够多,所以他有几分自信。 冀州城内的守军要分兵防守,他对冀州城内部很了解,因为有李叱和庄无敌他们经常给他送情报,冀州军的兵力如何,他也很清楚。 所以他做出了一个判断......在他攻入城内之后,冀州节度使曾凌可以调用抵挡他的军队,不会超过两万人。 他做了一个推演,曾凌手下一共只有六七万兵力,经过连番大战消耗之后,已经绝对不可能再够五万人。 给曾凌算他有五万人,实则可能只剩下三四万人,算五万人,曾凌怎么用? 豫州军就算是假惺惺的攻城,做个样子,曾凌也不敢撤掉南城和东城的兵力,因为他撤了,豫州军真的就可能从南城或是东城攻进来。 冀州城这么大,只要还保持东南西三城的防卫兵力,曾凌可用的大概最多也就是两万人,虞朝宗觉得,这是对冀州军兵力最大的估算。 再说幽州军,罗耿的幽州军善战不假,但也只有五万人,再加上收了两万三青州军的降兵,幽州军兵力在八万左右。 豫州军原本败了一阵,再加上收降了一些青州军士兵,总计兵力大概还有十万左右。 罗耿和豫州军加起来,也不如虞朝宗一人兵多。 虞朝宗原本南下的时候带来了十五万大军,又收了青州军四万,已经有二十万兵力。 他在总攻之前就又计算了两次这一仗怎么打,他觉得应该能行。 他攻破城关之后,亲自率领五万人继续抢夺冀州,以五万打两万,他胜算很大。 他以将近十五万大军在城外列阵抵挡罗耿和刘里的两军,那两军还都要分派一部分兵力继续施压冀州城,所以总计兵力再去掉几万,最多和他留下来阻挡的兵力旗鼓相当。 以十五万大军阻挡十五万敌军,只需坚守半日,他推断自己就能彻底拿下冀州。 更何况,虞朝宗推测,罗耿和刘里动手的话,也会先驱使青州军降兵进攻,而不会一上来就用他们自己的人马。 青州军新败,人心惶惶,战力自然要大打折扣。 接下来的仗其实没那么难打了,虞朝宗想着,拿下冀州之后,迅速占据北城全部城墙,以城墙上兵力居高临下压制,还能协助在城外拒敌的队伍。 然而虞朝宗失算就在于,豫州军和幽州军,根本就没打算夺城,也没打算留兵力威慑曾凌。 罗耿的目标从一开始也就不是冀州城,而是如何灭掉这些叛军。 虞朝宗以为自己是来搅局的,可实际上,罗耿才是。 虞朝宗更失算的地方在于,他知道幽州军善战,却没想到如此善战。 罗耿根本就没有用那些青州军降兵,一上来就用了他手里的大杀器。 重甲铁骑踏阵。 燕山营的士兵虽然装备不弱,但多是轻装步兵,对抗这种犹如钢铁洪流一样的重甲,几乎没有办法。 他们的箭阵没办法对披挂全甲的人和战马形成伤害,而当重甲踏阵的时候,他们也挡不住战马上的具装冲击。 如果对抗豫州军那一线攻势的队伍还能坚持的住,那抵抗罗耿幽州军这边的燕山营士兵则在经历噩梦。 这几年来,燕山营的士兵们确实很骄傲。 他 们经历了许多,无数次击败了地方官军,还打了边疆的保卫战,击退了黑武人。 这一切都值得他们骄傲,然而他们却忘了,击败地方官军并不代表什么,他们其实还没有过直面大楚精锐府兵的经验。 大楚的府兵是一种什么级别的存在? 这样来对比,燕山营他们击败的地方官军,大多数不过是厢兵,如果是一万对一万的战斗,燕山营必赢无疑,如果是六千对一万,燕山营稳平,也有取胜的可能。 如果是五千对一万的话,燕山营基本上就没有赢的可能,除非是奇迹。 大楚乱了之后,各州县的官员也都在发展私兵,然而这些私兵的战斗力,根本就不能算作军队,所谓的地方官军,比燕山营更像是乌合之众。 豫州军是真正的府兵,刘里,是武亲王最得力的部将。 还是对比一下,以冀州军为标准,一万燕山营士兵对阵一万地方官军必胜无疑,但一万燕山营士兵对阵一万冀州军必输无疑。 冀州军打不过豫州军,豫州军打不过幽州军。 真正的大楚府兵精锐,战力有多强悍,其实虞朝宗以前知道。 只是后来燕山营看起来实在太强大了,雄踞北方,连不少地方州县的官员都直接请求他的庇护。 看起来的强大,会让人心里发飘。 虞朝宗根本就没有去想,他的人连半天都坚守不住。 事实上,他在西线布置的防御兵力,连一个时辰都没有坚持住,就被幽州铁骑将阵列冲开。 具装骑兵,以一种队列整齐的方式踏阵,他们只需要往前走,就是碾压。 一个时辰,西线告破。 虞朝宗不得不抽调兵力到西线增援,那个地方,就成了一片屠戮场。 东线,他的队伍只坚持了两个时辰,勉强达到了他的要求,然后就被豫州军压的节节败退。 没办法,虞朝宗只能下令城外的队伍往冀州城内撤,他们好歹已经攻占了半座冀州城,队伍全都退回来后,靠着城防还能继续阻挡。 然而退兵之势,有多危险? 虞朝宗自己,在冀州城内打的也极艰难。 曾凌杀红了眼睛,冀州军上下都抱定必死之心,这种仗,对于燕山营来说从没有打过。 他们迅速的就从高山跌落到了谷底,刚刚破城之后的兴奋还没有来得及退下去,就被殊死一搏的冀州军打的损失惨重。 如果不是兵力确实占据优势的话,他们别说继续扩大占领的地盘,极有可能已经被挤出去了。 此时此刻,如果说冀州城就是一个巨大的方盒子,方盒子的一半是冀州军,一半是燕山营。 盒子外边想往里挤的人,已经挤破了头。 李叱和唐匹敌从地宫出来之后就想去寻虞朝宗和庄无敌,可是他们过不去。 他们出来之后所在的位置,恰好就是冀州军和燕山营拼死厮杀的那条线,还是在冀州军这边。 如果在这样数万人的混战中想杀过去,或者说不被人察觉悄悄过去,基本上是扯淡。 李叱和唐匹敌两个人爬伏在屋顶高处,身下的街道上就是厮杀,人挤人的那种厮杀。 “过不去。” 唐匹敌压低声音说道:“你过不去的,你也见不到虞朝宗,就算你见到了虞朝宗,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虞朝宗还能听你的?你又能如何?” 李叱道:“突围啊,现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突围,别在想着什么冀州城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现在城外的燕山营军队,正在被幽州军和豫州军围攻。” “此时虞大哥若能马上组织所有骑兵,大概也有万余人,就朝着幽州军那边突袭,第一是因为幽州军绝对想不到燕山营会反攻,第二幽州重甲速度太慢,追不上轻骑兵。” “剩下的步兵,相对来说往豫州军那边猛攻好一些,运气好的话,能有半数人杀出去,我推测武亲王的大军必在豫州军刘里的背后,所以燕山营步兵突围而出,武亲王的大军为了不暴露,定不会阻挡,武亲王的兵应是要打刘里的。” 李叱声音很低的说道:“我现在只想劝劝他尽快突围,如果现在能拼上全力,最起码不至于全军覆没,他还能回到燕山营重整旗鼓。” 李叱语气低沉的说道:“如果虞大哥他现在还想着夺城的话,恐怕真的要全军覆没了......此时的下下策,才是觉得夺城可以自保。” 唐匹敌轻叹一声。 而此时此刻,虞朝宗身边。 郑恭如也已经慌了,他现在就害怕美梦刚刚开始就被打破。 “大当家。” 郑恭如急切的说道:“此时最要紧的,是集中兵力尽快夺下冀州,现在冀州只有北城其中一座城门是开着的,城门外边我们还有十余万大军在阻挡。” “再调集更多的队伍进来,在两三个时辰之内击败曾凌,夺取整个冀州,然后靠着冀州坚城阻挡城外的官军。” 郑恭如急的嗓子都已经沙哑了,他看了虞朝宗一眼后继续说道:“再过三个时辰就会天黑,天黑之前我们拿下冀州,这一仗就赢了一多半。” “天黑之后,城外敌军的攻势必然放缓,我们还能把更多的人撤回来。” 虞朝宗脸色变幻不停,犹豫了片刻后点了点头,他大声吩咐道:“给六当家传令,让他务必再坚守三个时辰。” 燕山营六当家名为西篱子,本在边关守城,这次燕山营大举南下,虞朝宗提前把他换了回来。 西篱子在燕山营深得虞朝宗的信任,因为此人的出身和虞朝宗差不多。 西篱子的家世不错,其父西篱崇明是一位边军的将军。 西篱崇明六年前在与黑武人的交战中阵亡,也不知道为什么,朝廷非但没有抚恤,反而派来缉事司的人调查,说是因为西篱崇明的轻敌冒进,才导致他麾下数千士兵战死。 西篱崇明被抄家,他的儿子西篱光得以逃生,改名西篱子,在游荡了两年后,投靠燕山营。 后来虞朝宗知道了他的身世,又察觉此人能力非凡,所以将其提拔为六当家。 当然,那是在毕大彤的人都被杀之后,虞朝宗正用人之际。 此时在虞朝宗身边的当家本就没几个。 四当家常定舟攻城的时候战死,五当家常定岁,正带着人在阵前和曾凌的冀州军厮杀。 八当家郑恭如,始终都在虞朝宗身侧不离。 六当家西篱子率领大军在城外御敌,七当家黄金甲留守燕山营山寨。 所以虞朝宗唯一能依靠的,只剩下西篱子一人了。 虞朝宗脸色有些发白的对传令兵说道:“告诉六当家,他挡住了,我们能生,他挡不住了,我们就都要葬身冀州,我只需三个时辰就能将冀州拿下,到时候他就可撤进城内,告诉他.....我将一切,都拜托给他了。” 传令兵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六十二章 都输了 虞朝宗面对了很多预料之外的事,而罗耿也面对了预料之外的事。 他以为最多最多,抵挡他的燕山营军队也就再坚持一个时辰而已。 他的重甲铁骑已经展现出摧枯拉朽之势,按照他以往的打法,接下来追杀败兵,一鼓作气杀透敌阵,大获全胜近在咫尺。 可是他没有想到燕山营之中居然还有人才。 绿眉军队伍中,六当家西篱子皱着眉看向前军厮杀之处,罗耿的幽州铁骑确实厉害,就算是用人命堆都挡不住。 “传令......” 西篱子眼神里出现了一抹悲痛,这悲痛让他犹豫了一下军令该不该下。 “传令!” 片刻后,西篱子又喊了一遍。 “中军弓箭手向前,压住前军队尾,不准他们撤回来。” 当他的军令下达之后,身边的人全都楞了一下。 燕山营绿眉军归根结底是一支绿林队伍,和朝廷的官军不同,他们更愿意把义气放在最前边,而不是理智。 “当家的!” 一名将军脸色发白的劝道:“前军还有至少上万的兄弟们在,我们现在应该增兵支援啊当家的。” 西篱子深吸一口气后,几乎是咬着牙说话。 “难道你们没有听到?传我的军令,中军弓箭手向前,压住前军队尾不准他们回来!” 他说完之后,看向那些还想劝他的人,又喊了一声:“违令者斩!” 传令兵不敢违抗,开始飞奔传令。 中军的弓箭手整齐的往前压,不少人已经开始哭,在前军队伍里有他们的朋友兄弟,甚至还有家人。 他们都很清楚,一旦他们放箭的话,那些兄弟朋友,那些家人,就被他们一把推进地狱里。 呼的一声,箭雨还是飞了出去。 前军正在往后撤,他们迫切的希望中后军的兄弟们能尽快来驰援。 然而援兵没来,箭来了。 前军的后队,不少燕山营士兵被自己人的羽箭射翻,他们倒地之后都不愿意相信箭是从自己背后来的。 有人茫然,有人愤怒,有人疯狂。 “趁现在。” 西篱子看到前军后撤的队伍已经被压在那,他大声吩咐道:“中军所有人,都在脚下挖坑,不管挖多深,挖多大,全都要挖,听到号角声后再停,听号令后中军后撤!” 不少传令兵再次飞骑冲了出去,一边纵马一边大声传达军令。 燕山营的士兵们虽然不知道为何要这样,还是很快把军令执行下去。 每个人都开始用自己手里的兵器挖坑,用刀的用枪的,地面上没多久就变得坑坑洼洼。 西篱子算计着时间,也观察着前军战况,当他发现前军已经挡不住了之后,立刻传令:“中军后撤,给后军传令,让他们秩序进入冀州城,支援大当家。” 整个中军开始往后移动,当大军后撤,地面上的坑洼随即清晰起来,密密麻麻,大大小小不计其数。 前军至少两万余燕山营的士兵几乎被屠戮殆尽,幽州重甲踏着沉重的蹄声而来。 当重甲铁骑到了燕山营中军位置之后,为首的将军立刻举起来手,下令吹角。 队伍随即缓缓的停了下来,他们面前就是那数不清的大坑小坑。 指挥重甲铁骑的将军派人去报告罗耿,不多时,罗耿带着亲兵营就到了这里。 他从马背上跳下来,看了看这满地的坑洼,忽然间笑了起来。 “想不到,一支叛军队伍中竟然还有人才。” 他的重骑兵踏阵,靠的是整齐的队列,战马上的具装冲撞,马蹄践踏。 这无数的坑洼,重骑就没办法保证队列,而且这支骑兵的负重太大了。 人马皆披挂重甲,还有冲撞具装,向前踏阵的时候非但要求阵列整齐,还要密集,几乎是马与马贴身而行。 有了这些陷坑,他的重骑兵没办法提速,若摔倒的话就不是一匹两匹的事。 “不过是拖延些时间罢了。” 罗耿重新上了战马,大声吩咐道:“让后军青州降兵上来继续往前压,重骑向东进军,咱们去帮帮豫州军。” 号令一下,重骑随即调整方向,开始往东边对抗豫州军的燕山营队伍背后压过去。 这一场大战,从清晨到日暮。 天快黑的时候,一名浑身是血的传令兵冲进城门,他在人群中极力寻找,许久之后才找到还在指挥进攻的虞朝宗。 “大当家!” 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说道:“咱们留守东侧的队伍败了......现在只有六当家亲率的队伍堵住了城门,还在厮杀。” 虞朝宗的眼睛骤然睁大:“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说话的时候,嗓音都在发颤。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想到了李叱那三封信,心口里猛的一疼,一口血喷了出来。 西篱子拼尽全力的坚守了这三个时辰,可是虞朝宗依然没能拿下冀州城。 这三个时辰的血战,让交战的地方每一条街道都铺满了尸体,可是冀州军拼死不退。 深夜。 虞朝宗醒了过来,头痛欲裂,他抬起手揉了揉脑袋,忽然间想起来什么,猛的坐直了身子。 “城外战局如何?” 他急切的问了一句。 八当家郑恭如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大当家,六当家还在城门外死守,已经派人来过三次,请求大当家突围。” “突围?” 虞朝宗咽了口吐沫,嗓子里烧着了似的那么疼。 “对!” 他挣扎着起身:“下令突围!” 又一个时辰后,城门外,虞朝宗看了一眼远处好像满天星辰一样的火把,他脸色白的吓人。 似乎是已经突围不出去了,之前猛冲了数次,都被挡了回来。 幽州军和豫州军已经形成合围,西篱子率军苦战,死伤惨重。 没有经历过如此大战的燕山营士兵们,已经有不少人崩溃,尤其是东边的队伍被人包夹之后,无数人选择跪地投降。 无边的恐惧之下,投降的人数也越来越多,原本西篱子还有六七万的中军队伍,可是天黑之后不知道逃走了多少,根本就控制不住。 “大哥。” 西篱子看向虞朝宗说道:“召集所有轻骑兵,现在往幽州军方向突围,敌人的重骑追不上。” 虞朝宗回头看了看他的手下,每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致,在这一刻,虞朝宗又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不能独活。” 虞朝宗道:“若我只带轻骑突围,纵然出去了,把数万兄弟丢在这,我做不到。” 他深吸一口气后说道:“下令全军,往幽州军方向突围。” “大当家!” 郑恭如劝说道:“幽州军善战,还有重骑,往那边突围太难,不如往豫州军方向突围,那边地势更为宽阔。” 虞朝宗犹豫了一下,在他旁边的西篱子急了。 “大哥,不能往东-突围,若官军还有伏兵,必在东方,幽州军善战不假,可正因为善战,所以伏兵 必会在稍弱的豫州军那边,罗耿也会盼着我们往东-突围。” 郑恭如道:“大当家,别听他胡言乱语,若往西走,罗耿重骑堵路,我们过不去,若往东走,突围出去的话,罗耿的重骑追不上。” 虞朝宗沉思片刻后说道:“我看还是往西,听西篱子的,重骑兵不可能连续作战,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 郑恭如心里一怒,可是他又没办法左右什么。 当夜,虞朝宗下令全军向西侧突围,冲击罗耿幽州军,火海与火海相撞,碰出来银河落地。 西篱子和常定岁带着轻骑兵,本来几乎要杀透围困,虞朝宗却不肯走,后边大队人马全都丢下了,虞朝宗心中不忍,决定带着人回去再冲杀一次,试图救出来更多人。 西篱子奉命带着两三千骑兵在此等候,结果到了天亮,虞朝宗和常定岁没能再杀回来。 天亮之后,西篱子等不来虞朝宗,官军又再一次围堵上来,无奈之下,西篱子带着这几千轻骑向西北方向逃离。 冀州城。 虞朝宗不得不又退了回来。 天亮稍作清点才发现,跟着他退回来的已经不足八千人,后半夜的厮杀,还有近十万人的队伍,大概有一多半已经投降了。 剩下的,尽皆战死。 大街,北边是狼狈不堪的燕山营队伍,南边是战甲破碎的冀州军队伍。 红了眼睛的虞朝宗和红了眼睛的曾凌,两个人隔着一条街对望。 “你输了!” 曾凌朝着虞朝宗大喊了一声,那粗粝声音之中,有些扭曲了的兴奋。 “难道你赢了!” 虞朝宗朝着曾凌喊了一声。 如此血战之下,虞朝宗身边兵马不过七千余人,而曾凌这边,也只剩下了几千人。 “你我都输了。” 虞朝宗说完这句话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在冀州城破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你可听到了?” 曾凌朝着虞朝宗喊:“外边的队伍,是不是不急着攻城了?” 虞朝宗回头看了一眼,似乎确实安静了,已经把他们堵在这的官军,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不必着急了。” 虞朝宗忽然就没了力气一样,跌坐在地。 “哈哈哈哈哈......” 对面的曾凌却忽然大笑起来,笑的歇斯底里。 “虞朝宗!你这样入局,应该是李叱所劝说的吧,我还以为他是什么旷世的天才,原来也不过如此,他这一招烂棋,把你和燕山营都害了,哈哈哈哈!” 虞朝宗一怔,猛的扭头看向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郑恭如竟然不在他身边了。 与此同时,城外。 刘里的眼睛里几乎都要喷出来火,天亮之后,斥候来报,一支大军忽然出现在背后,已经堵住了豫州军的退路,那支军队阵列连绵不尽,也不知道有多少兵马。 只看到,中军擎着的是左武卫大旗。 就在刘里愤怒到了极致的时候,忽然有一队骑兵到了他阵前,为首的那老人长须飘飘,看了刘里一眼后说道:“刘里,你可还认得老夫?” 当看到武亲王杨迹句的那一刻,刘里的愤怒一瞬间就没了,只剩下恐惧。 他往前跑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拜见大将军!” “起来吧。” 武亲王语气平淡的说道:“带上你手下所有四品以上将军跟我走,随我回去见驾。” 他扫了刘里一眼:“陛下在等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六十三章 帝心 按照绝大部分人的正常想法,当今皇帝杨竞在这个环境下说什么也不该离开都城。 天下不平,皇帝出京,怎么想怎么都凶险。 可是杨竞很清楚,他如他父亲一样始终藏在都城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大楚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他颁布了很多新政,试图让大楚从朝廷到地方都做出改变。 可他也知道,如果他不亲自走一走,那么这些新政根本就不会执行下去。 地方上的那些已经糜烂到骨子里的官员们,会把皇帝的新政当做一阵风对待,吹过了也就吹过了,连个痕迹都留不下。 杨竞当然也知道自己离开都城会有危险,然而他不离开都城巡视北境,那么不是他危险,而是大楚危险。 这个年轻的皇帝,恨不得把时间都掰开了用,又或者盼着自己能够分身,这样就能更快更快的让大楚重新站起来。 他站在高坡上,眺望着远处的冀州城,心中有些难过。 这是大楚的冀州,不是谁的冀州。 豫州节度使刘里跟着武亲王归来,也带着豫州军所有正四品以上的将领,每个人都很惶恐。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皇帝陛下居然到了。 对皇帝的敬畏是一种天性,一种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敬畏,不见皇帝的时候有心造反,听说皇帝到了就只想着怎么跪。 所以离着还远,刘里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跪爬着往前挪动,膝盖蹭着地面,完全不知疼痛一样。 “罪臣刘里,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一边爬一边说话,爬到距离皇帝不远处,跪在那不停的叩首。 皇帝看了他一眼,也看了看他身后跪了一地的豫州将军们,眉头微微皱了皱。 “刘里。” “罪臣在。” 皇帝走到刘里面前,低头看着这个惶恐不安的臣子,他确定最起码此时此刻,这个人的恐惧和敬畏是发自真心的。 但是皇帝也确定,他离开之后,这个人的惶恐和敬畏就会马上烟消云散,什么都剩不下。 “你觉得朕会怎么处置你?” 皇帝问。 刘里叩首道:“臣罪该万死,陛下怎么处置臣,臣都毫无怨言,臣都甘愿领罪。” “那好。” 皇帝笑了笑道:“豫州节度使刘里,及其帐下所有正四品以上官员将领......都砍了吧。” 本来还笑着,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皇帝的语气已经冷若冰霜。 刘里的身子骤然一僵,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皇帝,他在皇帝的眼睛里看到了毋庸置疑的权威。 “陛下!” 刘里喊了一声,还没有来得及说出下面的话,皇帝身边一名禁卫抽刀落下,噗的一声将将刘里的人头斩落。 那颗人头顺着高坡滚了下去,可不管怎么滚,他的眼睛都没有闭上。 跪在刘里身后的将军们全都吓傻了,一时之间惊呼声连成了一片。 “你们!” 皇帝在那些将领们有所反应之前,大声说道:“你们应该也与他同罪,朕刚刚也说了,如何处置他就如何处置你们,可是朕又心疼!” 皇帝看着那些将军们,语气转为沉痛。 “你们都是大楚的肱股之臣,你们原本都该成为英才,你们每一个人都该是朕可以倚重的栋梁,朕让你们领兵,就 是把国之根基与国之利器都交给了你们,可你们的所作所为,让朕失望了。” 皇帝缓了一口气,他迈步往前走,大内侍卫连忙上前要保护他,却被他摆手阻止。 皇帝就在那趴跪着的一群豫州军将军们身边慢慢的走过,一边走一边说话。 “朕痛心,不仅仅是因为你们的失职失责而痛心,也因为朕的疏忽的而痛心,如果朕早一些处置刘里,早一些来,你们也不至于跟着刘里一步一步走上错路。” “这是刘里的大罪,也是朕的过错,朕刚刚想着,你们都是军人,都要服从军令,朕又凭什么来处置你们?” 皇帝停下来,站在那群跪着的人中间。 他又缓了一口气后,语气转为轻柔的继续说道:“所以朕不杀你们,朕还要用你们,朕现在就郑重的告诉你们,现在你们回到军营里去,率领朕的豫州军,攻下朕的冀州城,朕非但不会再处置你们,还要重重的奖赏。” 皇帝问:“现在你们之中,谁的军职最高?” 豫州节度使刘里帐下的正三品将军于玮殷犹豫了一下后,一边叩首一边说道:“是罪臣于玮殷。” 皇帝走到他面前,伸手把于玮殷扶起来后说道:“朕知道是你,朕也了解你,天寿二十一年,也就是十四年前,你就是武亲王帐下亲兵。” 于玮殷的脸色一变,垂首道:“是......那时候罪臣为王爷的亲兵队正。” 皇帝道:“天寿二十六年,武亲王将你升为正五品将军,天寿二十八年,因为军功,武亲王将你升为从四品将军,天寿三十年,刘里调任豫州节度使,武亲王当时把你分给刘里,先皇将你升为正四品。” 皇帝看着于玮殷的眼睛说道:“就在之前,朕问武亲王说,于玮殷这个人可信吗?可用吗?武亲王回答朕说,可用可信。” 皇帝看向站在一侧的武亲王杨迹句问道:“现在朕当着他的面,再问王叔一句,于玮殷可用吗?可信吗?” 武亲王俯身道:“回避下,陛下再问,臣的回答也是一样,于玮殷可信可用。” 皇帝转头看向于玮殷大声说道:“那你来回答朕,于玮殷,你可信吗?你可用吗!” 于玮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回答道:“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臣愿为陛下万死不辞!” “那好!” 皇帝再次把于玮殷扶起来,看着面前这个激动着也感恩着的中年将军,一字一句的说道:“朕把豫州军交给你了,打下冀州城,剿灭叛军,朕重重的赏赐你和你麾下将士们,朕还要让你带着这支得胜之师回到豫州去,为朕好好的管好豫州,朕善待你们,你们善待江山。” 皇帝的手放在于玮殷的肩膀上:“豫州节度使,于大人,朕把这一战交给你了,朕也把豫州交给你了。” “臣万死不辞!” 于玮殷又一次跪了下来,砰砰砰的磕头。 皇帝大声说道:“你们都好好听着,不管你们之前随刘里做过什么错事,打完了今天这一仗,朕都既往不咎,你们依然是朕的心腹之臣,你们依然是大楚的栋梁之臣!” 他伸手指向冀州城方向:“去吧,替朕行国法,斩贼寇!” “万岁!” 跪在那的豫州军将领们不住叩首。 皇帝大声说道:“来人,给朕取百炼刀来,这些将军们,朕每人都赐刀一柄,拿着朕赐给你们的刀,替朕去杀贼除寇。” 一个时辰后,冀州城外。 将军于玮殷从马背上跳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 把百炼刀,深吸一口气。 然后他左手拿起来一个步兵盾,右手握紧了了横刀。 “跟我杀进去!誓死报皇恩!” “杀!” 于玮殷第一个冲向冀州城的城门,在他身后,豫州军的将士们呼啸着往前猛冲。 这一场厮杀,才是这一战从开始到现在最为惨烈的厮杀。 豫州军的士兵们每往前攻一步,都会有无数人倒下去,豫州军的士兵,燕山营的士兵,还有冀州军的士兵。 当豫州军开始猛攻之后,曾凌和虞朝宗都知道,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战了。 所以冀州军和燕山营的人并肩抵抗豫州军,似乎也就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没有可笑,只有可悲。 冀州城外。 皇帝坐在战马上,伸手要过来一个千里眼往城门里看,数不清的豫州军士兵还在往城门里边冲,像是灌进了洞里的洪水一样。 皇帝的视线只能从人的头顶上看过去,试图看到城中到底是什么景象。 可是根本看不到,只能看到人头攒动。 “臣恭喜陛下。” 幽州将军罗耿俯身道:“陛下天威浩荡,顺利收复冀州。” 皇帝放下千里眼,他侧头看了罗耿一眼,沉默片刻后说道:“罗将军,你觉得,朕从贼寇手中夺回朕的城池,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 罗耿心里一紧。 此时此刻,他心中百转千回,不停的思考着皇帝到底是要做什么,这句话里是什么意思。 “燕山贼,只几年时间就已经拥兵十几万,敢围攻大楚州治大城,敢自称什么天王。” 皇帝道:“朕实在不知道,击败了这样的贼寇,朕有什么值得欢喜的。” 他看向罗耿问道:“朕还听闻,如今在燕山上,还有大量的燕山贼据守山寨,为祸四方,就算是今日擒获了贼首虞朝宗,燕山贼的威胁依然在。” 罗耿立刻就明白了,皇帝是让他继续攻打燕山营。 于是罗耿俯身道:“臣愿领兵,此战之后就挥师向北,清剿燕山贼余孽。” 皇帝脸色缓和下来,笑了笑道:“大将军愿意为朕分忧,愿意为民除害,愿意为国立功,朕心甚慰。” 他问罗耿:“是否已有破敌之策?” 罗耿联盟道:“臣昨日擒获不少燕山贼,在俘虏之中,有一人自称是燕山贼的八当家,名为郑恭如,愿意投降,也愿意为大军指路攻打燕山营山寨,此人说,他最了解燕山营山寨地形,如何攻克,他有把握。” 皇帝大笑道:“贼就是贼,一群聚众的绿林草寇罢了,满嘴的什么忠诚义气,大难临头还不是贪生怕死出卖自己人。” 皇帝道:“既然有人愿意带路,那就看大将军如何破敌了,燕山贼若除,北疆安稳,把北疆交给你,朕心里也踏实安稳。” 他停顿了一下,笑着说道:“若荡平燕山贼,朕会给大将军一个史无前例的奖赏。” 罗耿心里一动,暗自有些恼火。 之前武亲王说,打完这一仗后陛下会给他一个史无前例的赏赐,那还能是什么?必然是封为异姓王。 可是现在,皇帝又说等到荡平燕山贼之后。 就在这时候,城中忽然传来一阵阵欢呼声。 “贼首曾凌被杀!”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坐在马背上的皇帝哈哈大笑起来,意气风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六十四章 你我算是两不相欠 冀州城内,虞朝宗身边只剩下几百人,保护着他且战且退,可是如此局势之下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虞朝宗眼睁睁的看着曾凌被豫州军围困,被淹没在人海之中,一开始偶尔还能看到曾凌胡乱劈砍的身影,后来就只能看到蜂拥上去的豫州军士兵。 没过多久,虞朝宗就听到豫州军那边疯狂的欢呼声。 他回头看,看到一颗人头飞上去又落下去,一次一次,血液在半空中飘洒着。 曾凌死了,似乎不该这样死去,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虞朝宗往城里退,他那几千人从豫州军进城开始就被冲散了,被分割绞杀。 他的亲兵营都是骁勇善战之人,从十余万的队伍里精挑细选出来的。 此时拼命护着他才勉强撤出来,顺着满是尸体的大街,深一脚浅一脚的逃走。 四周都是号角声,追上来的豫州军根本没在多远之外,回头就能看到。 就在这时候,从豫州军后边上来一队骑兵,为首的那人大声喊着:“你们谁可认出虞朝宗?!” 正在追击的士兵们哪里知道谁是虞朝宗,只是看到有人突围出去便追,管他是谁,追上杀了就是。 “都退下。” 那将军喊道:“不认识虞朝宗的,去别处追杀。” 他看向身边那个骑马的人:“你可看准了?” 被绑了双手,脸色煞白的郑恭如刚刚就看到了虞朝宗,于是抬起两只手往那边指了指:“前边跑着的就有,那是他的亲兵营。” 这将军名为罗楼,是罗耿手下最勇武的将军之一,也是罗耿的义子。 原名赵楼,罗耿确实喜欢这个年轻人的本事和忠诚,所以收为义子,给他改姓为罗。 罗楼也用一条长槊,他似乎总是在不经意中模仿罗境,或许在他心中,罗境便是他心中的目标。 穿银甲执长槊,罗楼听郑恭如指认之后,催马往前急追。 郑恭如也跟着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喊:“就前边那身穿铁甲的,披着红色披风之人便是虞朝宗。” 虞朝宗正在狂奔,听到喊声回头看,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骑马追来的八当家。 那一瞬间,虞朝宗的眼睛骤然睁大,本就已经发红的眼睛很快就冒出来无数的血丝。 “郑恭如!” 虞朝宗嘶吼了一声,一张嘴,又喷出去一口鲜血。 以他武艺,就算在江湖上行走也能任意而为,可是他身体确实不太好,连续恶战之下,又吐了两次血,竟然摇摇欲坠。 五当家常定岁回头的时候也看到了那个老八,原本他就是一双豹目,此时瞪的好像眼睛里的愤恨要滴出来一样。 他连走都不想走了,一转身就要回去杀郑恭如,身边的虞朝宗却再次吐血,险些摔倒。 常定岁扶了虞朝宗,略一思考,大声吩咐了一句:“你们护着大哥先走。” 亲兵们搀扶着虞朝宗继续往前跑,常定岁抓了他的长刀,一回头站在大街上。 “大哥!” 常定岁没有看虞朝宗,而是大声喊了一句。 “四弟我先走了,如果还有来生的话,你要是认出我,记得喊我一声老四!” 说完后虎吼一声,朝着罗楼冲了过去。 罗楼傲慢,见那浑身是血的贼人居然还敢冲来, 眉角一抬,手中长槊推出去直刺常定岁的心口。 常定岁猛的往后一仰,他的后背落地,手里长刀横着扫出去,一刀将罗楼的马腿斩断。 战马在悲鸣中往前跪趴,罗楼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往前扑,情急之下,他用手中长槊撑住地面才没有摔倒。 他看了一眼常定岁,又看了一眼前边跑着的虞朝宗等人,一咬牙,喊了一声杀了那人,然后他朝着虞朝宗追过去。 常定岁怎么可能让他走了,爬起来狂奔,见追之不及,将手中长刀掷了出去。 罗楼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见刀如流光而来,他往旁边一闪身避开,可是这一躲,常定岁从后边追到他近前。 一声嘶吼,常定岁一拳砸向罗楼面门,此时两人已近身,罗楼的长槊难以施展,只好抬起槊杆架住常定岁的拳头。 常定岁就没打算活,哪里还管怎么打,只想给虞朝宗拖延一些时间。 一拳被架住,他低头狠狠咬在罗楼的手背上,罗楼疼的一声惨叫,抬脚把常定岁踹了出去。 常定岁却抱着他的脚把人拉扯过来,往前一扑压在罗楼身上,一拳一拳往下砸。 罗楼武艺极强,脸往左右闪躲,居然把常定岁所有拳头都避开了。 常定岁一拳一拳打在地上,只片刻,他的双拳上都是血迹,皮开肉绽却完全不理会。 罗楼身子强行翻转过来,把常定岁顶了出去,他还没有站起来,常定岁就又已经好像野兽一样扑上来。 他再次压住罗楼,双手死死的掐住罗楼的脖子。 后边的郑恭如被常定岁这般疯狂的样子吓坏了,没敢上来,却喊了一声:“你们还等什么呢,快去帮忙啊!捅死他啊!” 之前还不敢贸然动手唯恐伤了将军的幽州军士兵,此时也看到了机会,常定岁骑在罗楼身上想把人掐死,后背完全暴露给了后边的敌人。 幽州军士兵催马向前,一刀砍在常定岁的后背,常定岁却好像已经知不道疼似的,依然死死掐住罗楼脖子。 后边几名士兵跳下马来,一刀一刀劈砍,常定岁终究还是疼的使不出力气,被罗楼挣脱。 挣脱的那一瞬间,常定岁又一口咬在罗楼的脖子上,不管身后的人怎么砍,他就死死咬住不撒嘴。 “杀了他,快杀了他啊!” 罗楼吓得不停呼叫,嗓音都喊破了。 一名幽州军士兵到了侧面,一把揪住了常定岁的头发,瞄准了之后把刀子往常定岁的脖子里推。 罗楼好不容易挣脱出来,脖子上血流如注,好在是被咬住了后颈,没有咬破他的动脉,不然的话也被常定岁一命换了一命。 他惊恐的起身,用手捂住脖子,手下人连忙过来给他包扎,罗一只手捂着一只手指向常定岁嘶吼道:“剁了他,把他剁碎了!” 四五个幽州军士兵围着常定岁乱刀落下,一刀一刀的劈砍,常定岁却早就已经没了气息。 马背上的郑恭如吓得抬起手挡着脸,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不关我事,我也是不想死。 这兄弟两个。 哥哥常定舟为了攻破冀州城,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扛着盾牌让士兵们踩着爬上城墙,最终被活活踩死。 弟弟常定岁竟是和他哥哥差不多相似的下场,被人乱刀剁碎,连人样都快看不出来。 手下人帮罗楼将脖子上的咬痕包扎好,罗楼一把抓起来长槊,随便拽了一匹战马过来:“给 我继续追!” 前边虞朝宗两次吐血之后,身体已经极度虚弱,他想回去救常定岁,可是根本没有力气。 手下的亲兵哪里肯松开手,搀扶着他一路往前跑,可他们这般跌跌撞撞的跑着,怎么可能跑的过后边的马队。 与此同时,地宫外。 李叱和唐匹敌几次想寻唐匹敌都失败了,两人商议了一下,还是得先回地宫一趟。 有件事必须和罗境谈谈,不能因为找不到虞朝宗,自己人那边的生死都不顾了。 唐匹敌看的出来李叱的悲伤,他也知道,李叱对虞朝宗确实很在乎。 在很长一段时间,虞朝宗甚至是李叱对于未来的寄托,最重要的是虞朝宗对他的态度。 这种被人信任被人赏识也被人在乎的感觉,其实正是李叱所在乎的。 “咱们先去见罗境,然后再寻就是了。” 唐匹敌对李叱说道:“不过昨夜里燕山营的队伍反攻突围,大队人马应是已经杀出城,或许虞大当家也已经突围出去了。” 李叱点了点头,心中也是如此期盼。 两个人悄悄返回了沈医堂后院,打开地宫的门一进来,面前就是无数弓弩瞄准着。 见是李叱和唐匹敌在门外,所有人都把弓弩放下,也都松了口气。 李叱走到罗境面前,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冀州军已几乎全军覆没,你此时可以出去了,你父亲应该就在城外,不久后便会进城。” 罗境笑了笑道:“你特意来见我,大概是想对我说,不要出卖了你们对不对?” 李叱点了点头。 罗境道:“虽然我看你们都不顺眼,但我暂时不想理会你们,我出去之后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你们,也不会提起此处,自此之后,你我算是两不相欠。” 李叱认真道:“两不相欠。” 罗境招呼了手下剩余的虎豹骑士兵,算上伤兵在内,大概还有三四百人。 他们起身,互相搀扶着准备离开,路过李叱身边的时候,所有人都对李叱点头致意。 罗境走了几步之后又回来,回头看向李叱问道:“我很好奇一件事,以你谋略,燕山营不该入局才对,看你的模样就大概猜到,怕是虞朝宗此时已经兵败,说不得也已身死,为什么会这样?是他不信你?” 李叱没回答,他连话都不想说。 唐匹敌道:“燕山营里有一个小人名为郑恭如,是燕山营八当家,是他劝了虞大当家不听李叱的安排,率军攻打,这个人还一直都想除掉李叱,却不知道是为何。” 罗境点了点头:“我记住这个人的名字了,若以后此人落在我手里,我必会杀了他,自然不算是替你们出气,我们已两不相欠,以后便是路人,我替你们出气也没什么意义,我只是自己很想杀此人。” 唐匹敌叹道:“你嘴真硬。” 罗境哈哈大笑,抱拳道:“若以后战场相遇,我便不会再念相识一场,到时候......”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唐匹敌道:“到时候你也不是对手,现在这么早就夸口,怕是要被打脸。” 罗境哈哈大笑,他看向唐匹敌笑道:“我也记住你了,还有你,李叱,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要和你们两人分出胜负。” 唐匹敌道:“该走就走,莫再耽搁,一会儿还要浪费我们一顿饭的粮食。” 罗境大笑着离开,格外畅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不客气 受伤之后的罗楼格外恼火,恨不得马上就追上虞朝宗将其乱刀砍死,可是又不能砍死,所以更为恼火。 罗耿交代,陛下要看看这个自称天王的虞朝宗到底是何许人也,最好生擒。 他随便拉了一匹战马过来,上马便追。 前边,虞朝宗已经越来越虚弱,连自己走路都变得艰难起来,只能被人驾着走,这样又怎么可能走的快。 其实虞朝宗的亲兵们也不知道还能去什么地方,又能逃到什么时候。 只是觉得不该如此认命,多逃一会儿是一会儿,所以在这陌生的冀州城里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从这条大街上转过来,左侧远处有正在巡查的豫州军,看到他们之后立刻冲过来,于是这些亲兵又架着虞朝宗往右侧跑。 才跑出去没有多远,前边也有一支队伍来,人数大概三四百,其中还有不少伤兵,互相搀扶着走。 虞朝宗的队伍和那支队伍迎面走到一起,所有人都楞了一下,相距已经没有多远,两边的人立刻都把兵器抬起来,互相比划着。 对面来的队伍不是别人,正是罗境。 他上上下下的看了看,大概猜出来这人是谁,于是很惬意的笑了笑。 “这是给我送功劳?” 罗境笑呵呵的问道:“那看起来快死了的人,就是燕山营的大当家虞朝宗?” 虞朝宗的亲兵们没人回答,每一个人都在往左右看着,前后都是敌人,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罗境笑着说道:“别往四处看了,莫说你们背后还有追兵,便是没有,我在这里,你们又怎么能走的了?” 他迈步向前,虞朝宗手下的亲兵知道已经无路可退,这是最后拼命的时候了。 一群人呐喊着冲上来,他们不知道对面的人就是号称北境无敌的罗境,就算是知道,他们也一样会往前冲。 就在这一刻,两个人从后边翻过来,掠过院墙落在虞朝宗的亲兵和罗境之间。 那俩人都带着面罩,一个是正常的,一个是夜叉面罩。 罗境脚步一停,满脸不可思议的看了看那两个人,因为认出来,于是叹了口气。 “你们俩就不能消停会儿?” 罗境问。 带夜叉面罩的那个人道:“你又知道我们是谁?” 罗境道:“你俩好歹换件衣服再装神弄鬼。” 李叱叹了口气候说道:“劳烦你给个人情,我想把他带走。” 罗境往虞朝宗等人身后看了看,一群豫州军已经冲了过来,快到近前的时候,从虞朝宗那些人出来的街口又转过来一群人,和豫州军险些撞在一起。 罗境一看就笑了,因为后来的这支队伍看衣甲是幽州军,最前边那个骑马过来的家伙,好像是罗楼。 罗境叹道:“不是我不给你人情,你自己看看现在这场面,我给你人情,你们能走的了?” 李叱道:“只要你让开,剩下的事我们自己来。” 罗境道:“你真以为你帮了我一次,我就会没完没了的让着你?如果你这么想的话,未免也把我想的......” 他说到这停了一下,看着李叱那张面具,那一排大白牙,前边的话都不想说了。 “你这面具可真他妈的丑。” 他往前走了几步,朝着已经快要追到近前的罗楼喊道:“对面来的是罗楼?” 怒火攻心的罗楼并没有注意到罗境,他只顾着看那些燕山营的人,眼看着就要追上,怒火即将要释放出来的那种兴奋已经开始上头。 猛的听到有人喊他,他立刻看了一眼,然后眼睛就睁大了。 “少将军? !” 罗楼勒停了战马,他还没有来得及下来,对面的罗境摆了摆手说道:“先去把后边的豫州军赶走,这事咱们幽州军管了,让他们滚蛋。” 罗境在罗楼心里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他立刻转身下令:“拦住后边豫州军兵马,胆敢闯入者,格杀勿论!” 一声令下,随他追过来的幽州军立刻调转过去,将后边的豫州军拦在那。 李叱快步走到虞朝宗身边,扶着虞朝宗急切问道:“虞大哥,你怎么样?” 虞朝宗已经在半昏迷的状态,依稀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精神忽然就振作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虽然眼神还是很涣散,但其中已经有些光彩。 “是老三吗?” 虞朝宗问。 李叱扶着虞朝宗的胳膊回答道:“大哥,是我,我来带你走。” 虞朝宗忽然就哭了。 在这一刻他好像完全忘记了是在什么场合,哭的撕心裂肺,眼泪完全停不下来。 “燕山营......燕山营完了啊,毁于我手,毁于我手啊。” 虞朝宗抓着李叱的手,应该是想紧紧攥住,可是他手上已经没有几分力气,只剩下颤抖。 罗境看着他们这样,叹了口气后说道:“这苦情戏真的让人厌恶啊......”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本来还想着以后再和你们分个胜负,既然现在遇到了这事儿,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你们俩任何一个若能打赢了我,我就暂时放你们走。” 唐匹敌回头看了李叱一眼,然后转身面对罗境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我来吧。” 刚说到这,后面的队伍里,坐在马背上的郑恭如听到了虞朝宗激动的说话声,他看了看那个戴夜叉面具的人,猛然醒悟过来。 他的手还被绑着,即便如此,还是忙不迭的抬起手不停的指向李叱那边:“他!他也是燕山贼,还是燕山贼的三当家!他叫李叱,是燕山贼的三当家!快点杀了他!” 正在阻挡豫州军的罗楼听到郑恭如喊声,立刻回头,他眼睛里多了些喜悦。 居然还有别的收获,又冒出来一个燕山贼的三当家,大当家被他拦住,再加上一个三当家,义父若是知道了必会夸奖。 所以他回头喊道:“少将军,他是燕山贼的八当家郑恭如,本是虞朝宗身边亲信,现已投降,就是他带着我们来追虞朝宗的,既然他说那人是燕山贼的三当家,想来不会有错。” 罗境微微皱眉。 八当家? 郑恭如? 好像有些耳熟。 又投降了? 果然是个令人厌恶的人啊。 于是罗境又往前走了几步,特意侧头看了看那个八当家郑恭如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看清楚之后他楞了一下,又看了看李叱,他微微摇头叹息道:“你戴着面具都没有他丑。” 罗境心说这个家伙是他妈的怎么长的,脑袋那么大,而且还歪。 脑袋大还歪也就罢了,这尼玛那一张巨丑无比的脸上,还满是坑坑洼洼。 此时罗境只有一个疑问。 若人也分品种的话,此人是何品种? “就是他?” 罗境看向唐匹敌问道:“要杀你们的那个?” 唐匹敌也回头看了看,然后也有些震惊,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丑陋之人,虞朝宗就是信了这么个玩意? 罗境道:“先不理会他,你我打过。” 唐匹敌应了一声,迈步走向罗境,罗境也举步向前,却忽然踉跄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绊在了什么东西上,直接就跌跌撞撞到了唐匹敌面前 。 唐匹敌都有些懵,那路是平的,连个小坑都没有。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扶罗境一把,罗境一把抓起来唐匹敌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然后喊了一声:“卑鄙小人!竟敢偷袭我!” 唐匹敌:“??????” 瞬间他就反应了过来,顺势站在罗境身后,手比划在罗境脖子前边大声喊道:“你们全都退后,不然我就掐死他!” 罗境大声喊道:“罗楼,快来救我!” 罗楼此时背对着罗境,他是断然没有想到少将军居然会被人生擒,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能有人制住少将军。 听到少将军喊声,罗楼立刻回身,看到少将军已经被人掐着脖子,罗楼立刻就惊了。 “放开少将军!” 罗楼咆哮一声,转身跑了过来。 幽州军士兵也全都将兵器端了起来,不少弓弩已经瞄准了这边,可是他们不敢随意放箭,被人控制住的可是他们的少将军。 罗楼喊道:“你们想清楚,如果伤了我家少将军,你们都会被碎尸万段。” 唐匹敌道:“你们先退后。” 然后他对罗境说道:“让后边的虎豹骑也过到那边去,全都过去。” 罗境喊道:“你们听到了没有,还不赶快过去!” 那些虎豹骑士兵们是看到了发生了什么的,所以立刻就绕过了李叱他们,转移到了罗楼那边。 他们过去了,李叱扶着虞朝宗转移到了唐匹敌身后,和虎豹骑的人互换了位置。 罗楼急切道:“你们只要放开少将军,我可以准许你们逃离,你们应该很清楚,若你们伤了少将军,插翅难逃。” 罗境大声道:“罗楼说的对,你们最好还是放开我,识时务者为俊杰。” 唐匹敌道:“让你的人后退,退的远一些,退到我们看不到为止。” “什么?” 罗境装作一怒,大声说道:“你们这些贼人着实可恶,居然还要交换人质?!哪里有什么人质要交换的!” 唐匹敌眼睛都亮了。 李叱的眼睛也亮了。 唐匹敌指向郑恭如说道:“此人是我们燕山营的八当家,把他放过来,我就把罗境给你们放回去。” 郑恭如的眼睛睁的比鸡蛋都要大,他立刻喊道:“不要中了那些人的奸计,他们是要杀了我!我还不能死,我若死了,谁帮你们大将军去攻打燕山营?!” 他情急之下喊了一句:“那被擒之人,说不得也是燕山贼!” 罗楼:“你放屁!” 一抬手给了郑恭如一个大嘴巴,抽的脆生生的响。 唐匹敌大声说道:“我说话算话,只要你把我燕山营八当家放过来,我就把你们少将军放回去。” 罗楼喊道:“我如何能信你?!” 唐匹敌道:“你下令士兵退走,我这边的人也走,只留你我和人质,然后你我同时放人。” 罗境喊了一声:“答应他!” 罗楼立刻点头:“遵少将军令!” 他回头喊道:“全都撤出去!” 幽州军开始往后撤,很快就撤到了这条大街外边。 唐匹敌推着罗境往前走准备去换人,李叱一把拉住唐匹敌的胳膊说道:“我来吧。” 唐匹敌楞了一下,沉思片刻后,松开了罗境的脖子。 李叱站在罗境身边,还没开口说话。 罗境嘴角微微上扬,声音很轻的说了三个字。 “不客气。” 说完后迈步向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六十六章 早晚都是我们的 罗境迈步向前,李叱紧随其后,他们两个都很愿意,可是对面的郑恭如又怎么可能愿意过来。 “我不去!” 郑恭如在马背上喊着:“我是大将军要留下的人,我还要协助大将军攻破燕山营,他们若是杀了我的话,大将军也不会饶了你们!” 罗楼一个耳光又扇在他脸上:“你算个屁的东西,用你换回我家少将军,是你的荣誉。” 说完后伸手去抓郑恭如的衣领,郑恭如虽然被绑了双手,可他腿没有被绑着,见罗楼伸手过来,他立刻侧身下马,转身就往回跑。 然而他此时所在这个位置,又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跑到了街口就被堵在那,刚刚退出去的幽州军都在这等着呢,堵得严严实实。 后边的幽州军士一顿马鞭抽打下来,郑恭如挨了好几下,脸上都被抽出来血痕。 他本身武艺不俗,之前一直装着,眼见着一根马鞭又抽打下来,他竟是不顾疼,用脸去接,然后一口将马鞭咬住。 郑恭如奋力的往下拉拽,本意是想把那马背上的骑士拉下来,然后他上马夺路而走。 想法很清晰,思路很明确,执行的也很果决。 硬挨了一鞭子后也确实把马鞭咬住了,然而失算的是,他奋力一拉,那马背上的士兵居然松手了。 所以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郑恭如楞了一下。 他这一愣神又刚刚挣扎起身的时候,罗楼已经过来,一把抓住郑恭如的衣服后领,又一脚踹在郑恭如的腿弯处,郑恭如扛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罗楼不知道郑恭如武艺如何,还以为他只是情急之下的胡乱反抗。 尤其是郑恭如被他一脚踹跪下之后,不觉得郑恭如还能有什么余力反抗。 郑恭如跪在那却身子一转,然后一头顶撞在罗楼的胸口,罗楼向后踉跄,郑恭如紧跟上去,用嘴巴咬住罗楼腰畔横刀的刀柄。 这动作一气呵成,很快也很有效。 然而......他一人在数百人中,又不是只有罗楼一个人会动。 郑恭如撞了罗楼一下,后边的士兵已经冲上来,两个人扯着郑恭如的头发把他又拉回来,按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 对面,罗境和李叱已经走过来了,看着郑恭如还在挨打,罗境又往后退了几步。 “有点快了。” 罗境低声说道。 李叱道:“用你交换他,他被打,按理说我也应该打你,这样才显得公平。” 罗境道:“那你来打。” 李叱笑了笑,一边说话一边跟着罗境往后退,这个操作,把对面幽州军的人都看懵了。 郑恭如被打的狼狈不堪,本来那脑袋就大,被打了好一会儿,脸肿起来,那脑袋就显得更大了些。 罗楼之前被常定岁咬了一口,常定岁已经战死他无从出气,于是就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郑恭如身上。 他分开手下,把郑恭如拽起来,左手揪着衣服领子,右手抡圆了朝着脸上扇,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爱打郑恭如的脸。 大概是因为目标却是够大,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于是,郑恭如的脸就大上加大。 “嘿!” 还是罗境朝着那边喊了一声:“差不多得了,这还等着换人呢。” 李叱:“......” 罗楼连忙停手,说实话刚才打的确实有点过瘾,有那么一小段时间都忘了换人这事。 可也就是这么一想,罗楼随即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如果说之前少将军还被人掐着脖子,现在那人可根本就没有控制着少将军。 以少将军的武艺,此时出手的话,说不定就能反制对方。 然而他却发现少将军一点儿出 手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很迫切的在等待着交换人质的这个环节。 罗楼虽然发现了不对劲,但也不敢问。 他拖拽着鼻青脸肿的郑恭如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问罗境道:“少将军,你没事吧。” 罗境点了点头道:“莫要耽搁了,我还急着回去见父亲,你把人快点带过来。” 罗楼连忙加快脚步,郑恭如被拖到了李叱和罗境面前。 罗楼看向李叱怒道:“放人!” 李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负手而立的罗境,心说你这个家伙是真的瞎吗?你们少将军自己要是想回去的话,这会儿已经出城了。 “你......” 罗境低头看着郑恭如,忍不住咧了咧嘴:“你,怎么会这么丑?” 郑恭如此时也知道自己怕是凶多吉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朝着罗境就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 罗境什么反应,一侧头避开。 当时罗楼想的是,少将军这都能避开,刚才为什么不出手?又或者是自己跑回来也行啊。 罗境叹了口气,回头看向李叱问道:“我能打他吗?” 李叱回答道:“打。” 罗楼就更加的有些迷茫了。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交换人质环节应该有的过程。 罗境看着郑恭如那张脸,丑到他都不想自己动手,于是对罗楼说道:“你再打会儿。” 罗楼立刻就一脚踹在郑恭如身上,把郑恭如踹翻之后,罗楼一脚一脚的朝着郑恭如的脸上踩。 刚才是朝着脸打,这会是朝着脸踩,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就想打那张脸。 又打了一会儿,罗境示意把郑恭如拉起来,郑恭如被打的吐血,被拽起来后摇摇晃晃的几乎站不稳了。 罗境问郑恭如道:“就是你劝虞朝宗出兵南下的?也是你在导致虞朝宗兵败之后又投降了的?” 郑恭如的眼睛都睁不开,只剩下一条缝隙,眼皮肿的好像紫茄子似的,嘴里也都是血,话已经说不出。 他不回答,罗境也不想再理会他,这样的人让他觉得恶心,哪怕是敌人,正面真刀真枪不遗余力的打,输了,罗境也不觉得他丢人。 可是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他只有恶心。 他拉了郑恭如一把:“你过去吧。” 郑恭如被拉的往前一冲,在罗境错身而过的瞬间,罗境忽然就忍不住了。 他胳膊抬起来勒住了郑恭如的脖子,脚一扫郑恭如的双腿,郑恭如整个人就飘了起来一样,身子在半空之中几乎与地面平行。 李叱在这一刻仿佛心领神会,两只手抓住了郑恭如的两个脚踝。 罗境一声暴喝,往前跨步。 李叱双脚发力往下,这脚下的石板应声而碎,双脚猛的往下一沉。 噗的一声! 郑恭如的人头被罗境硬生生拉拽下来。 血液喷洒,郑恭如尸首分离。 罗境一抬胳膊,郑恭如的人头就滚落在地,罗境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迈步前行。 “咱们走吧。” 他只说了四个字,没有再对李叱说什么。 罗楼虽然有些茫然,但他对罗境的命令从不敢违抗,也不敢多问,跟上罗境离开。 李叱朝着罗境的背影抱拳。 罗境似乎是看到了似的,嘴角微微扬了扬,连打一场胜仗都不如此时得意。 李叱看了一眼郑恭如的尸体,心说这个一直想杀了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不过也没什么可在意的,管他是谁呢。 他转身跑回去,唐匹敌他们已经带着虞朝宗和剩下的几百人退走。 众人趁着幽 州军撤走豫州军没有上来,一口气跑回沈医堂后院,迅速进入地宫。 他们都进去之后,唐匹敌在门口等着李叱,远远看到那带着大白牙面罩的人跑过来,唐匹敌松了口气。 “知道他是谁了吗?” 唐匹敌问李叱。 李叱摇头:“不知道。” 唐匹敌道:“你怎么没问问。” 李叱道:“我是想问来着,罗境把他脑揪下来了,我问也没法问了。” 唐匹敌有些吃惊的问道:“脑袋揪下来了?” 李叱道:“对啊。” 唐匹敌道:“整个揪下来的?” 李叱:“半个不好揪吧。” 唐匹敌想了想,也对。 他对李叱说道:“你进这里看看虞朝宗情况,我回去咱们那边,地宫是从咱们那边隔开的,我回去之后先和大伙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然后我从咱们那边把地宫再打通。” 李叱应了一声道:“那你小心些。” 唐匹敌道:“外边的人应该都会尽量小心的不遇到我。” 李叱:“......” 唐匹敌转身离开,李叱进了地宫之后把封门放下来,此时豫州军还在城中四处搜寻,也许用不了多久幽州军也会全军进入冀州,天知道还会不会出乱子。 城外。 罗境看到了他父亲后连忙俯身:“拜见父亲。” 罗耿坐在战马上,眉眼带笑的看着罗境:“不愧是我的儿子,做的很好。” 罗境问道:“父亲为何不进冀州,又为何把豫州军放进去?此时夺冀州是最好时机。” 他回来的太着急,没有问过罗楼发生了什么,只想尽快见到他父亲,所以还不知道皇帝竟然已经到了。 罗耿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罗境脸色随即变得难看起来。 片刻后,他对罗耿说道:“父亲,陛下这话说的有些飘忽,他若现在不封父亲为王,等他走了,父亲又带兵去了燕山,这封王的事岂不是要被耽搁?天长日久,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什么变故。” 罗耿叹道:“现在局势,不容我们有太多选择,武亲王大军就在城外,还有陛下的禁军,除此之外,刘里被陛下杀了,豫州军也已被陛下收服,咱们的兵力不足......” 罗境刚才本想说不如逼着皇帝现在就下旨,听完罗耿的话之后点了点头:“那就先暂时忍一忍,到时候且看陛下是派谁来接管冀州,他不给父亲封王,我们便再把冀州夺了就是,再抢了整个北境,到时候看那小皇帝,还有什么花样可耍。” 罗耿笑道:“为父也是如此考虑,此时谁还能守得住冀州?皇帝以为他最终赢了,冀州收归朝廷所有,可是他没人可用啊......” 他笑着说道:“如我所料不差,陛下会让将军于玮殷领豫州军镇守冀州,他才不会让于玮殷回到豫州去做什么节度使,把豫州军留在冀州,就不会让豫州再出意外,陛下不敢把豫州军放回去,之前对于玮殷说要封他为豫州节度使,不过是骗人罢了。” 罗境也笑了起来:“陛下以为他留下于玮殷能制衡父亲,靠豫州军与我幽州军对抗,异想天开。” 罗耿点头:“所以现在就顺着他,他若给我封王,我便再忍他一些时候,不封王......” 罗耿道:“境儿,皇帝若是不让你做不成世子,为父就让你做太子。” 罗境眼神一亮。 这是他的父亲,第一次如此清楚明白的表明了心迹。 父子俩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 ...... 【实在抱歉,今天遇到了一些突发的事,以至于晚上八点才回到家里,急匆匆的码字,写完修改,就已经到现在了,实在对不起,也没能提前通知大家,实在事出突然又一直在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六十七章 你应该自己去做了 李叱救下虞朝宗的时候还不知道当今皇帝杨竞已经到了,所以他推测幽州军可能还会与豫州军相争,于是急匆匆带着人回到地宫,又把地宫封闭。 虞朝宗醒了之后对李叱说起,豫州军攻入冀州的时候高呼口号,说是行天子令诛杀贼逆,他才知道原来大楚皇帝也在这。 李叱很早之前就有所听闻,那时候杨竞还不是大楚皇帝,而是太子。 高院长在开办四页书院后,曾经奉旨回过一次都城,当时老皇帝是想让他回去做东宫詹事,教导太子。 高院长在都城住了一年半后,因为实在看不惯都城风气,所以告病回冀。 但他对太子杨竞赞不绝口,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太子殿下虽然年少,却已放眼古今胸怀天下。 李叱后来听高院长聊到过这位太子,听闻过这个人在都城的一些事,当时李叱也做过判断,这位太子殿下能隐忍。 能隐忍的人,一旦爆发,都非同小可。 “现在我有些遗憾。” 虞朝宗躺在床上,一直拉着李叱的手,说话的时候也不放开,似乎怕李叱一转身的时候,自己就已撒手人寰。 虞朝宗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不是为自己遗憾,而是为大楚遗憾,如果当今陛下能早生三十年,大楚未必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我应该还是一个读书人,如别人一样,或是往都城大考,或是持书信求举荐,谋一个功名。” 他语气很轻的说道:“可是晚了,连我这样的人都已经反了,大楚就算现在有了明君也已经救不回来,不是打赢了我们燕山营,大楚就可安稳,天下大势之中,燕山营不过一粒微尘。” 李叱轻轻点了点头,燕山营无疑是北境最大的叛军势力,不管燕山营名声多好,做的多好,从朝廷的角度看,燕山营自然是叛军。 但燕山营并不是整个大楚江山之内实力最强大的叛军队伍,最起码还有至少两支叛军比燕山营还要强大许多。 在大楚南疆一带,有一人名为李兄虎,本是一渔村苦力,不堪欺压,带着一众苦力兄弟揭竿而起。 因为都是苦力出身,衣不遮体,也无甲胄,所以被人成为薄衫军。 李兄虎和虞朝宗不同,他没有读过书,不识字,不会像虞朝宗这样张嘴能说出来许多大道理。 他能被人拥戴,只因为两点。 其一,他对众人说,我起兵不是为了想做什么劳什子皇帝,而是想救更多我这样的苦命人。 其二,他又对众人说,既然反了,不服就干。 他最初起兵靠的是在南疆海域一带做苦力的人,他们都身强体健又熟悉地形,与官军周旋,从不落下风。 李兄虎起兵在虞朝宗之前,比虞朝宗早两年,如今薄衫军已经拥兵三十万,大楚南疆,数十州县都已被他攻占,官军不敢与其正面交锋。 武亲王大军最善陆战,可是南疆那个地方,水路纵横,舟船往来,几乎没有骑兵用武之地,也少见步兵冲锋决战之地。 所以武亲王大军就算是到了那边,也未必能把薄衫军怎么样。 那时南疆的官场更为败坏,军队早就已经无人训练,根本打不过薄衫军,所以只能是眼睁睁看着薄衫军越来越强。 与薄衫军齐名的是蜀州天命军。 天命军比较特殊,因为天命军的大当家,自封为天命王的杨玄 机的出身,既和虞朝宗不同,又和李兄虎不同。 杨玄机是皇族出身,虽然只比当今皇帝陛下大几岁,可论辈分是皇帝杨竞的叔叔。 杨玄机的父亲,与杨竞的祖父是兄弟,杨竞祖父继承皇位后,将杨玄机的父亲封为锦王,封地在蜀州。 锦王本来就排行最小,比他大哥小了将近二十岁,又老来得子。 武亲王已经六十几岁,杨玄机才将近三十岁。 杨玄机二十几岁的时候,其父锦王病故,他上书朝廷,本以为老皇帝会下旨让他继承锦王之位。 哪想到老皇帝听了刘崇信的话,去锦王封号,给杨玄机一个所谓的侯爵,封号为知命侯。 意思是你就这个命,你自己应该知道,别再痴心妄想了。 这其中讥讽之意如此明显,杨玄机又怎么能忍。 于是杨玄机索性就反了,锦王在蜀州多年经营,愿意追随杨玄机者自然不在少数。 况且蜀州那个地方实在难打,短短三四年,杨玄机在蜀州拥兵二十几万,自封天命王。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你让我做知命侯,说我就这个命,我就偏偏要让你知道,我是天命。 李兄虎和杨玄机这两人,一个雄霸南疆,一个称王蜀州,地方上已经没人是他们对手。 而且比虞朝宗更为有利的是地形和人脉。 虞朝宗出身不错,可他父亲也就是个府治,其人脉关系又怎么能和杨玄机相比? 杨玄机在蜀州,尽得各大家族支持,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而且那十万大山的蜀州之地,武亲王大军去了,亦无用武之地。 他进可取中原,退可守蜀州,就算是在蜀州自立为帝,独享一隅,朝廷也没什么办法。 李兄虎在南疆,得所有苦命百姓支持,说是手下有三十万大军,但只要他登高一呼,啸聚百万之众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 南疆那边的百姓,已是只知李兄虎,不知有朝廷,只知薄衫十二令,不知朝廷有法度。 相对来说,虞朝宗在冀州这边就要艰难的多,有冀州军,有幽州军,后来还有豫州军和青州军,再后来武亲王大军也到了。 北境这个地方,又比不得江南之地。 如果虞朝宗听李叱的计策不出山,等着冀州大战结束,把这一场大战关于燕山营的所有因素都剔除掉,结局其实也一样。 曾凌必死无疑,豫州军接管冀州,罗耿的幽州军看似被重用实则被排挤。 皇帝不会久留冀州,武亲王也不会,到时候,燕山营再南下夺冀州,不说易如反掌也差不了许多。 可是虞朝宗偏偏不听。 能按照李叱想法,大概半年后,最多一年后,虞朝宗的燕山营,不管是威望还是实力,都要超过李兄虎的薄衫军和杨玄机的天命军。 最起码,可雄踞北境。 可实际上,目前来看,真正对大楚构成灭国危险的是李兄虎吗?是杨玄机吗?是虞朝宗吗? 是在青州东南水泊举起大旗的樑沿寨吗?是在渔阳得渤海国支持而拥兵七八万人的白山军吗? 都不是,而是大楚的十三州节度使,是那些已经嗅到了更高更大权利味道的名门世家。 就算是当今皇帝杨竞有心力挽狂澜,但这狂澜他能挽住? 十三州节度使,就算是没了曾凌没了崔燕来也没了刘里,剩下的人就会老老实实重新对朝廷臣服? 他们又不傻,曾凌刘里崔燕来,就是活生生又死翘翘的例子啊。 他们愿意臣服,皇帝能容得他们? 当下容得,只要朝局稳定下来,皇帝就会一个一个的把他们都屠了。 这些人把局势看得清清楚,谁都会有所决断,他们若是傻子,也做不到如此高位。 皇帝击败了一个虞朝宗,并不算什么大胜,因为对于天下格局的影响,燕山营的失败根本就不算回事。 此时此刻,对于虞朝宗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可期待的事了,他还没死,心已经死了。 但他却看得更透彻了,大概不经过这些事,也不会有更透彻的心境。 “老三。” 虞朝宗拉着李叱的手,声音微弱,但是却真诚的说道:“以你之才,应该自谋其事,你的本事远远在我之上,这天下,大有可为。” 李叱道:“大哥你别胡思乱想这么多,先把身子调理好,将来的事咱们不急着去想。” 虞朝宗摇头道:“我自知命已不久,你听我把话说完......老三,燕山营败了,我输了,其实对于中原江山来说,就好像一颗小石子掉进了湖水里一样,微不足道。” “然而刘里,曾凌,崔燕来三人的死,就是三座大山倒下了,砸进了这片湖,掀起来的不是点滴之水,而是滔天大浪。” 他看着李叱认真的说道:“因为这三人的死,其他的节度使就越发的明白,他们不反,皇帝也容不得他们,与其等着被皇帝一个一个把他们收拾了,不如就此反了,没人能做这中原皇帝,那就大家把中原瓜分了吧。” 他缓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冀州经此大战之后,反而是最好的时候。” 李叱懂他的意思。 冀州燕山营败了,曾凌死了,看起来已经没有大患,皇帝接下来就会把重心放在其他地方。 冀州这边,反而成了最适合发展的地方,幽州罗耿和豫州于玮殷必然不和,他们两个明争暗斗,也顾不得其他。 况且皇帝绝对不会把青州军的降兵给他们,燕山营的降兵也不会,必会让武亲王全都带走。 虞朝宗道:“我猜测着,皇帝很快就会返回都城,武亲王大军也会护驾南返,豫州青州是产粮重地,武亲王大军,怕是要留守这两地,以维持朝廷的粮食所需。” “所以这样一来,连武亲王杨迹句都无力顾及别处,南疆的李兄虎和蜀州的杨玄机,看到局势如此,必会出兵。” 他握紧了李叱的手说道:“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燕山营所有兄弟,我也已无力再照看活着的人兄弟们,我写一封信,再给你大当家的令牌,你等到合适的时机离开冀州回燕山营,老七黄金甲还在家里守着,你回去之后对他说,我已经把大当家之位交给你,你带着兄弟们好好活下去,以你的能力,将来也能带着大家报仇,去和那些人争一争这中原江山。” 李叱刚要再劝,虞朝宗剧烈的咳嗽起来,他说话太多,情绪波动又大,他此时身体哪里支撑得住,咳嗽了几声后便开始吐血。 好一会儿后才停下来,又沉沉睡去,看起来虚弱的也只是勉强活着而已。 李叱站在床边,看着脸色如此惨白的大当家,一时之间心中难以平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六十八章 该走了 地宫是在车马行那边封上的,在沈医堂这边打不开,李叱也就只能在这等着。 好在第二天唐匹敌就带人打开封堵过来了,还带来了沈医堂的几位医者。 那几人给虞朝宗诊断,李叱在远一些的地方坐着发呆。 之前李叱在人群之中寻找,过来的人里没有高希宁,他想着这个时候高希宁不过来也好。 这边不少血糊糊的人,她过来的话,万一被吓到了怎么办,可是又隐隐的想她。 可才坐了一会儿,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很奇怪的声音,李叱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眼睛就睁大了。 高希宁推着一辆独轮车过来,很吃力,但她显然不想麻烦别人,一路自己推过来。 看到李叱在看她,高希宁随即笑起来,眼神都变得明亮起来,笑起来的时候眼睛自然会微微眯起来,但是眯起来的眼睛也挡不住那些见到李叱才有的光彩。。 李叱连忙跑过去,高希宁推过来三个木桶,木桶里的水还在冒着热气。 “我把换洗衣服也给你带来了。” 高希宁嘿嘿笑了笑,眼神里是那种哎呀你居然忍得住还没有开始夸我的神采。 李叱把独轮车接过来,高希宁让开之后,低头在李叱身上蹭啊蹭的,把额头上的汗水蹭了去。 李叱找了个地方把小车停下,看向高希宁说道:“你怎么不找人帮忙?” 高希宁道:“噫!我要看男人洗澡,我还要告诉别人一声?这又不是独乐了不如众乐乐的事。” 李叱:“要是,我愿意呢?” 高希宁道:“你愿意什么?” 李叱道:“众乐乐啊。” 高希宁道:“那也得我先。” 她坐在旁边石头凳子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来吧,从脱衣服开始展示。” 李叱道:“我真脱你真看?” 高希宁道:“你要是打算不脱就洗澡的话,我就把水再推回去,我辛辛苦苦把水推过来,是给你洗衣服的?” 李叱:“你这样让我想起来一首民谣......樱桃好吃树难栽,不下苦功花儿不开......” 高希宁仔细想了想,然后眯着眼睛看向李叱说道:“明明是我来调戏你的,为什么感觉我被你调戏了?” 李叱道:“不可能,我是花儿。” 高希宁道:“那你的樱桃呢。” 说完之后自己脸突然就红了,一起身,背着手走了,脚步还有点急,似乎很怕李叱在这个问题上和她纠缠下去。 李叱笑了笑,再次推起独轮车,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洗澡,这种事当然不能众乐乐。 冲了个澡后准备把衣服换上,然后才发现这几件衣服都是新的,自己从没有见过。 料来是高希宁偷偷给他做的,他把衣服拿起来看了看,外衣长裤什么的都比较正经,手工居然还不错。 就是这内衣就显得有些不对劲。 短裤上居然绣了很多字,前后全都是,有的大有的小,都是各种吉祥的话。 大概是那个丫头想着把这条短裤做成护身符,又不仅仅是护身符,应该还有祈愿符,所以能想到的词都绣在短裤上了。 能把字绣的大大小小,歪歪斜斜,就足以说明绣工的水准,但偏偏就看着有那么一点不正经的好看。 李叱看了看短裤前边,字体大的那几个词就显得格外醒目,有一世平安,有万事如意,有逢凶化吉,靠中间的几个字是神功护体。 李叱噗嗤一声就笑了,又把短裤翻过来看了看后边,字体也是大大小小,当然也一样是大的字更醒目 。 后边的词也很多,比如花开富贵,比如金刚不坏,在比较居中的位置李叱居然还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这个位置的四个字。 日进斗金。 李叱站在那,研究了这个短裤好一会儿,他又看了看前边,最大的字是神功护体。 翻过来,后边最大的字是日进斗金。 沉思片刻,李叱把这短裤转过来穿,后边穿在前边,前边到了后边...... 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隐隐约约之中李叱就觉得,他穿上这条集护身符与祈愿符于一体的短裤之后,就可以有底气行走江湖了。 他洗了个澡换了衣服,感觉体力和精神都恢复了不少,回到虞朝宗所在的那个石室外边,很多人都在那等着。 看到李叱回来,沈如盏对李叱说道:“现在看来,虞大当家身有顽疾,已经有很多年了才对,他身体本就不好,只是练功后气劲远强于常人,所以压住了病患,现在受伤,气劲也散了,顽疾复发......” 后边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对李叱微微摇了摇头。 李叱也就懂了。 经历了如此大起大落之后,别说还是一个身体本就不太好的人,就算是一个身强体健的壮年汉子,也会被打击的出现问题。 “让他多休息吧,我的人会商量出来一个方子,暂时想到的只能是给他调理。” 沈如盏侧头示意到一边再说,李叱跟着她走到距离石室稍远些的地方。 沈如盏看了李叱一眼后说道:“他的伤好治,但是病不好治,如果运气好的话,调理得当,也许还能有几年寿命,可哪怕只是动怒生气都可能引起复发,且一次比一次重,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再复发一次,神仙也难救。” 李叱点了点头道:“我们都不是神仙,但我想能救就尽最大能力的救。” 沈如盏道:“我刚刚说的是最乐观的估计,以他现在的心境,如此抑郁如此灰心,未必会再有那几年寿命。” 李叱沉默下来。 沈如盏等了一会儿后说道:“你若是还想和他说些什么,就去和他说。” 说完这句话之后,沈如盏转身走了。 李叱站在那发呆一样站了好一会儿,他都不知道自己想了想些什么,又或者真的只是在发呆。 余九龄从远处跑过来,看向李叱说道:“虞大当家醒过来了,找你,要和你说话。” 李叱连忙跑了过去。 石室中,虞朝宗被人扶着坐起来,靠在那,看到李叱进门后脸色都明显好了些。 “大哥。” 李叱叫了一声。 虞朝宗示意李叱坐在自己身边,努力的笑了笑后说道:“我记得刚才还在和你说话,一不小心竟然睡了过去。” 李叱也尽量轻松的说道:“你受了伤,这两天又没怎么睡过,贪睡也是正常。” 虞朝宗点了点头,李叱问他:“饿不饿?我去请人帮你做些吃的。” 虞朝宗道:“还确实有些饿了,我想吃......饺子,就是你和我提起过的,你的吴婶做的饺子,你说很好吃,你能吃很多。” 李叱道:“我现在就去告诉吴婶。” 虞朝宗道:“请别人帮忙去吧,你留在这陪我说说话。” 李叱本已起身,又坐下。 虞朝宗靠在那,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良久后轻轻笑了笑说道:“我小时候觉得饺子是最不好吃的东西,又不只是饺子,凡是吃馅的东西,我都不爱吃。” 他看向李叱道:“后来认识了很多人,他们都爱吃,山寨里的弟 兄们也都爱吃,再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不爱吃......”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我小时候从不曾缺少过吃食,什么好吃的我都吃过,所以便不觉得饺子好吃,到后来身边的兄弟们却都是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顿饺子,而且还不见什么肉的饺子。” “他们每每和我提起来,说那一顿饺子有多美味,我都想象不出来。” 虞朝宗停顿了好一会儿,看向李叱认真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败了。” 李叱握住了虞朝宗的手说道:“大哥你不要胡思乱想,胜败的事只要人还活着,便不是事。” “那,没能活下来的人呢?” 虞朝宗问。 李叱一时无言。 虞朝宗道:“不用劝我,我知道自己是个罪人,若不是心里有私念,也不会有那么多兄弟再也吃不到饺子了......” 他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无声滑落。 “我一直都努力的让人觉得我有多公平,我没有看不起谁,我真的是把燕山营的每个人都当兄弟看待,可我越努力,我自己心里越清楚,我不是那么想的,如果是的话,我也就不需要那么努力。” “我觉得自己是读书人,我觉得自己出身好,所以我觉得自己对那些出身不好的兄弟们好一些,我就已经很优秀了。” 虞朝宗的眼泪流过了脸,在下巴上汇聚,然后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落。 “我是如此虚伪。” 虞朝宗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李叱很认真很认真的说道:“老三,我所走过的路,都是错路,如果我还能帮你一些什么,就是这些走过的错路都可以帮你看清楚,不要再这样走。” 李叱嗯了一声,眼睛也已经发红。 虞朝宗道:“这是我能想起来的对你有帮助的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是燕山营的库藏一共有三处,分别是粮食,兵械,还有钱财,你回去之后,把所有钱财都分给兄弟们,他们就能更快的接纳你。” 李叱刚要说话,虞朝宗微微摇头道:“你只管听我说......老七黄金甲,只服我一人,你若回到山寨,他应该不会听你的,除我之外,还能让他信服一些的便是二弟,你先去寻无敌,再让无敌陪你回山寨,若无敌已经在山寨了,那自然好办一些。” “西篱子对我忠诚,但他与我出身相似,心中亦有野望,他不会服你也不会听劝,你谨记不要让他掌兵就好。” 说完这句话后,虞朝宗对李叱说道:“我累了,先不说了,你去帮我看看饺子什么时候能做好。” 李叱连忙应了一声,起身道:“大哥你好好歇着,我去看看,很快回来。” 李叱离开之后,虞朝宗看向身边的医者,他问道:“刚刚那位女子,是你们的东主?” 医者回答道:“是,是我们沈医堂的东主。” 虞朝宗问道:“可否再请她进来?” 医者随即出去,不多时沈如盏回到石室中,她问虞朝宗道:“大当家是有什么想问的?” 虞朝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屋子里的其他医者,沈如盏随即醒悟过来,吩咐其他人出去。 石室中只剩下虞朝宗和沈如盏,虞朝宗道:“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没那么难吃的药,可以让我快些死掉?不要太难吃的药最好,我从小就怕喝药,我母亲还因此骂过我......可是药真的很难吃,再有就是,药效不要那么急,我也真的很想尝一尝那饺子。” 沈如盏一惊:“大当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虞朝宗笑了笑,有些释然的说道:“我该说的都和李叱说过了,也没什么再留恋的,所以该走了。” “我若不死,他怎么能下决心夺燕山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六十九章 诡道 听虞朝宗把话说完之后,沈如盏很认真的回答道:“沈医堂是救人的,不杀人。” 虞朝宗怔了怔,然后语气之中竟是带着些许祈求。 “对你来说救人不难,杀人应是更简单的事。” 听到这句话,沈如盏回答道:“对于任何一个医者来说,用药杀人的手段都不是难事,但老祖宗没教杀人,老祖宗只教了我们治病救人。” 虞朝宗还想再说什么,沈如盏却没有给他机会。 沈如盏道:“你别再低估李叱了,我替你觉得脸红。” 虞朝宗没懂。 沈如盏道:“你以为这样做就能改变李叱?若李叱要想这样做又何须你自己求死?” 虞朝宗懂了。 李叱若是那样的话,他何必要把虞朝宗救回来? “别替他做主。” 沈如盏平静的说道:“也别干扰他做人。” 虞朝宗因为这句话而深深震撼,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每天都在干扰别人做人,越是位高者越是如此,且沾沾自喜。 沈如盏并不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她对自己看不惯的事情也不觉得容忍是好事。 所以她又补充了一句:“他不能替你做主,所以你败了,你现在又想替他做主,是想他也像你一样败了?” 虞朝宗脸色一白,苦笑道:“这真是诛心之言了。” 沈如盏眼神里的鄙夷更浓,她看着虞朝宗的眼睛说道:“你的话我也不会告诉李叱,一个字都不会对他说,你这看似遗言的话里,难道就没有再想利用他的心思在?” “李叱是一个谁对他好他便对谁好的人,若他知道你要自杀以成全,他会拼尽全力的继续保你,你大概是这样想的吧。” 虞朝宗摇头:“我没有。” 沈如盏只是耸了耸肩膀,转身走出石室,似乎已经不打算再和虞朝宗说些什么了。 她说归说,她也希望虞朝宗没有这样想。 虞朝宗坐在那发呆了好一会儿,他问自己,在做出这样决定的时候,内心之中,是否真的有沈如盏刚刚说的那些想法。 他之前无比笃定的想着,自己绝对没有这样的念头,也不可能有,因为他发自真心的要把燕山营交给李叱。 他仔细想过之后,忽然笑了起来。 “我真没有。”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靠坐在那,虞朝宗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里无比的轻松无比的踏实,没有心计没有贪念,没有算计人只想付出,这是他人生至此唯一的一次。 只是在临死之前想好好帮一个自己在乎的年轻人,他觉得无愧,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如此得意。 他甚至一点儿都不怪沈如盏说了那些话,反而替李叱觉得开心。 有沈如盏这样的人在李叱身边,对于李叱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而非坏事。 不多时,李叱端着一大盘饺子进来,热气腾腾。 虞朝宗想自己坐直了身子,两只手却使不上力气,李叱连忙把饺子放下扶着他坐好。 “我喂你。” 李叱毋庸置疑。 虞朝宗嗯了一声,看着李叱,笑的越发释然和开心起来。 “无敌他以前和我说过,如果他这辈子有个弟弟,应是李叱那般样子。” 虞朝宗说道:“现在我明白了,以前想的没有 这么简单,无敌他,一直都比我简单。” 李叱夹起来一个饺子送到虞朝宗嘴边,叹了口气后说道:“大哥你确实没有二哥简单,若是二哥的话,这会儿饺子已经吃掉半盘了。” 虞朝宗一口把饺子吃进嘴里。 从这一天开始,虞朝宗没有再和任何人提过求死之事,似乎也再没有求死之心。 他向人要了大量的纸,每天都坐在床上写写画画,李叱不在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写。 李叱在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开心起来,仿佛回到了孩子时候,有说不完的话。 他和李叱聊了很多,什么都聊,从他自己这半生的各种遭遇,到朝廷的弊端,从朝政到民心,又从民心到风土人情,风土人情到天文地理。 他所走过的路,见过的人,做过的事,有过的感悟。 都在话中。 都在纸上。 他写燕山营,也画燕山营,李叱现在不想那么多,他这个做大哥的要想。 就算李叱无心去抢燕山营的大当家,可只要他回燕山营,不管是黄金甲还是西篱子,都会对李叱充满敌意。 其实这又不能完全怪那两人,他们大概会想着,殊死一战的时候不见李叱,要抢大当家位置的时候李叱回来了。 若只有他们两个这样想也就罢了,怕的就是燕山营的兄弟们都这样想,若如此的话,李叱不可能把燕山营接手过来。 冷静下来的虞朝宗这才醒悟过来自己之前的安排有多草率,李叱又怎么可能单凭他一块令牌回去就能接管山寨。 所以他开始写,开始说。 把燕山营的一切都写在纸上,画在纸上,又不只是燕山营的事,还有天下事。 以至于他每天都专注于此事,连自己病都忘了,看起来心情和身体都好了不少。 他们在地宫之中一天一天的藏着,而在外边,冀州城里的日子也逐渐归于平静。 可是在某些人之间,却越来越不平静。 豫州军将军于玮殷俨然已经把自己当做第一功臣来看,以为有皇帝为后台,态度狂妄跋扈。 除了对武亲王杨迹句和皇帝不敢造次之外,对谁的态度都很倨傲,就算是对罗耿也一样。 夺冀州之后第三天,皇帝下旨犒赏三军,但是这犒赏也只是口头犒赏而已。 从曾凌的府里搜查出来大量金银,府库里也搜出来不少,数额之巨其实足够用于发放奖赏,但皇帝没打算发。 所有搜查出来的钱款,不管是幽州军搜出来的还是豫州军搜出来的,皇帝一声令下,全都交给武亲王的军队接手清点。 这一下,于玮殷不敢怪罪皇帝也不敢怪罪武亲王,只能是怪罪罗耿。 想着若非罗耿和他抢,闹的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而且幽州军和豫州军的士兵在城里打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皇帝也不至于把所有银子全都收走。 皇帝的意思是,你们不是都想抢吗,那朕就谁都不给了。 然而于玮殷并没有想到,这样的局面,就是皇帝故意放任,甚至是安排人怂恿造成。 皇帝就是想看到罗耿和于玮殷不和,闹起来,打起来,甚至水火不容。 不然的话,皇帝有什么借口把钱款全都收走。这些银子皇帝都要带走,一个铜钱都不想发下去。 最主要的是,皇帝从一开始就希望罗耿和于玮殷不和,一直不和才对朝廷有利。 青州军的降兵不下六七万人, 全都被归入武亲王大军之内,燕山营的厢兵更多些,不下七八万人,亦被武亲王收编。 以至于这一场大战,罗耿和于玮殷,全都一无所获。 于玮殷心里当然不爽,很不爽,豫州军冲锋在前,最终竹篮子打水,他如何能爽。 算起来,豫州军最惨,和燕山营在城外厮杀的时候,就已经损失至少两万余人。 后来皇帝让于玮殷带兵攻城,当时冀州军还有七八千人,燕山营也差不多,死战之下,豫州军虽然灭了这两支残兵,可是豫州军的损失还多些,又死伤了大概两万余。 当时的冀州军和燕山营残余兵力,都自知在绝境之中,所以打的极狠厉。 况且一开始豫州军就被燕山营和青州军夹击过,损兵两万余,这样算起来,豫州军现在剩余的兵力已经不足五万,而且其中还有大量的伤兵。 这就是皇帝想看到的局面,不给于玮殷钱粮,不给他兵源,什么都不给,就让他用这四五万残兵守冀州。 甚至,皇帝都还想用他守冀州。 曾凌的节度使府,大门外的匾额已经被摘了,如今皇帝陛下就住在这,他打算再住三五日就要南返回京。 把冀州事料理清楚得当,他回京城心里也就踏实些。 武亲王坐在皇帝身边,谢过皇帝赐茶之后说道:“昨日罗耿来找过老臣,说是他想带兵返回幽州,有军报来,黑武人又在边疆集结兵力了,不过料来是假的,黑武人若集结,老臣也应该得到军报。” 皇帝点了点头道:“他只不过是不想去攻打燕山贼,又不想在冀州这继续浪费时间。” 皇帝笑了笑道:“他还说别的没有?” 武亲王道:“罗耿说,他的人来的时候是夏末,穿的都是单衣,现在已经快初冬,士兵们都冻的受不了,想让老臣给他的士兵分发冬衣,老臣昨日里也问过封查冀州府库的人,冀州库房里的府兵冬衣数量足够多。” 皇帝道:“给他发又怎么能不给于玮殷的人发,给于玮殷的人发,又怎么能不给那些投降的士兵们发,这些队伍,只有王叔的队伍来时便带了冬衣。” 武亲王道:“都发也足够,曾凌这个人,想不到如此能储备物资,几十万件冬衣也发的出。” 皇帝笑道:“可是罗耿和于玮殷并不知道有多少。” 他算了算后说道:“罗耿的队伍大战之后,还有四万余人,于玮殷的队伍也有四万余人......这样,王叔让罗耿去领冬衣,告诉于玮殷也有他的,让他等着,罗耿的队伍领完之后就轮到他的人来领。” 武亲王垂首:“臣遵旨。” 皇帝又道:“给罗耿的队伍发六万件冬衣,不要对罗耿的人说,多给就是了......” 皇帝略一停顿后,笑着继续说道:“给于玮殷的人发三万件冬衣,剩下的,不管剩下几万件还是几十万件,全都装车运走,立刻发给王叔帐下的新兵,新兵要发,老兵也要发,发光为止。” 武亲王眼神一亮:“然后大军南返,带走所有钱款物资,于玮殷发现冬衣少了,必会派人来问,只需告诉他,是罗耿领多了即可。” 皇帝笑着点头,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这两个人,朕都不放心。” 武亲王道:“因为一些冬衣,那两人就会不死不休。” 皇帝起身,走到窗口看向外边,一字一句的说道:“其实朕也不想这么做,这是诡道而非王道,朕为大楚皇帝,不该用此诡道之术......可是朕也没有办法,朕现在不管是诡道还是王道,什么道都好,只要有益,朕都要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七十章 连环计 皇帝才不会给于玮殷和罗耿在他面前闹的机会,把事情都交代好之后,皇帝在禁军的护卫下先一步离开了冀州城。 武亲王向皇帝进言,又把皇帝之前想到的计策稍稍做了些改动。 皇帝先走,武亲王留下来分发冬衣,因为冀州城库房中所储备冬衣数量太多,所以就清点出来少的那部分,多的直接拉走。 少的那部分一共是九万套冬衣,按照皇帝陛下的要求,这九万套冬衣给罗耿和于玮殷各一半。 这样公平分法,那两人当然都不会有异议。 为了避免混乱,罗耿又要赶回冀州戍边,所以就理所当然的先发给幽州军。 于是,罗耿的队伍过来接收,武亲王派人告知罗耿要尽快运走,多派人来领,所以罗耿派来五千人搬运。 幽州军到了后就装车运回营地,武亲王授意,发放冬衣的人,给幽州军发了六万件。 可能是发放冬衣的官员看热闹不嫌事大,又或者是真的数错了,结果让幽州军拉走了六万五千套。 幽州军领走了之后,隔一天是豫州军来领冬衣的日子,隔了这一天也是故意为之。 于玮殷算是意气风发,此时站在曾凌的节度使府里,他往四周看,脸上都是喜悦,压制不住的喜悦。 从今天开始,这节度使府就是他的了,不再是曾府,而是于府。 皇帝虽然更改了之前的决定,没有任命他为豫州节度使,但是临走之前皇帝亲自见了他。 对他说了许多褒奖的话,也说了许多寄予厚望的话,还说以后北境就全靠他了,俨然一副朕离了你也不行的样子。 这一番话说完,于玮殷是真的美滋滋,简直美的要冒泡泡了一样。 不回豫州就不回,在冀州他也是节度使,从一名三品将军,一跃成为正一品封疆大吏。 他都想感谢一下死去的三位节度使大人了,如果不是那三位节度使大人那么闹腾,闹到最后那三位全都把自己命搭进去,他于玮殷又怎么可能成为节度使。 一念至此,他都想给那三位大人烧柱香,以告慰那三位大人死不瞑目的在天之灵。 他吩咐人去赶制匾额,尽快挂在府门外,又吩咐人把院子好好打扫一下,然后去城中张贴告示,告知冀州百姓,今后这冀州姓于了。 就在这时候,派去领冬衣的将军派人回来报信,那个回来的校尉脸色难看的好像刚刚吃了苍蝇似的,一脸的愤怒。 “大人。” 校尉俯身道:“咱们的人去领冬衣,结果数量对不上,陛下说了,分给咱们四万五千套,可是领回来全数只有两万五千。” 于玮殷脸色一变,沉声道:“不够就再去要。” “没有了。” 校尉回答道:“武亲王只给留了九万套,那负责此事的主簿信誓旦旦的说,九万套,一套都不少,可咱们拉了两万五千就没了。” 于玮殷眼睛都睁大了,瞬间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罗耿多抢了?” 校尉道:“那管事的主簿也说不好,他说反正罗耿的人来搬运冬衣的时候,让来一千人,结果罗耿派来了五千人,一股脑的往车上装,装不下就人抬走,一包一包,天知道他们到底抢走了多少。” “罗耿匹夫!” 于玮殷暴怒:“你们且等着,我去武亲王面前告他的状。” 说完之后就吩咐人牵过来战马,带着他的亲兵营就冲出了冀州城。 武亲王还没走呢,大军在城外驻扎,于玮殷一口气跑到武亲王大营外边,急切的让当值士兵去报信。 不多时,武亲王的人回来说让于玮殷进去,于玮殷又一口气跑到了武亲王大帐外边。 武亲王正好刚练完功,几个亲兵在旁边伺候着,有人端着脸盆,有人拿着毛巾。 天气已经开始变冷,武亲王打了一套拳后出了汗,从远处看,头顶上好像有热气在冒似的。 “王爷!” 于玮殷跑到武亲王面前,俯身道:“请王爷为我做主!” 武亲王笑道:“你跑过来让我给你做主,这冀州都是你做主了,我能给你做什么主?” 于玮殷气急败坏的把事情说了一遍,一边说对边对罗耿破口大骂。 武亲王听过之后便一脸为难的说道:“这件事,你让我做主,我也不好直接出面,第一是没有证据,我若是直接去责怪罗耿,若他没多拿,我岂不是冤枉了人?” 他看了于玮殷一眼后说道:“第二,罗耿已经走了,就算是他多拿了冬衣,现在你也不好找到证据。” 他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第三,我大军明日就要开拔南下,这事我纵然想管,也没有时间去管,不过有几句话我想劝劝你。” 他对于玮殷语重心长的说道:“陛下把冀州交给你了,你是冀州节度使,按照道理,按照规矩,罗耿也要受你节制,你身为冀州节度使,陛下钦点的重臣,罗耿的顶头上司,你觉得自己被他欺负了,却要找我来给你做主,你这节度使的威望何在?” 于玮殷一怔,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虽然连他都听说皇帝打算给罗耿封郡王,但这旨意不是还没有下呢吗。 于玮殷是冀州节度使,总管冀州民政军务,罗耿就算是郡王,在职务上也要受他节制。 武亲王道:“你身为一州之地的最高官员,不该来请我给你做主,你应该自己给自己做主。” 说完这句话后,武亲王道:“这样吧,我写一封信派人给罗耿送去问问他,你自己也去问问他。” 说完后就转身回了大帐中,于玮殷站在那好一会儿,越想这事越窝火,越觉得窝火越是难受。 武亲王这冠冕堂皇的说辞他不信,一封信? 一封信就能让罗耿退回来两万套冬衣?别说武亲王未必会写这封信,就算是写了,罗耿也断然不会退还。 所以想到这于玮殷就再也忍不住了,上马赶回冀州城,然后下令点起所有骑兵去追罗耿的幽州军。 虽然罗耿的队伍已经开拔一天,但是数万大军,一天走不了多远的。 他带着人去追罗耿,武亲王听到消息后就笑起来,陛下这一条妙计,无需一兵一卒,就可能把那两人解决掉一个,而陛下的目标可不是只解决一个。 当然,最可能先被解决掉的人是于玮殷,可不管是谁,皇帝都开心。 于玮殷这样的叛臣,皇帝还能真的重用起来? 他能跟着刘里反叛一次,现在又成了节度使,他将来就不会自己再反叛一次? 听到消息之后,武亲王随即派人把他帐下得力的将军潘诺找来。 正三品将军潘诺为人性格谨慎,行事缜密,又聪明,名门出身,有远见,有学识,且自身武艺不俗,是武亲王帐下身份极重要的一人。 此人素有儒将之称,前两日皇帝陛下还亲自召见了他,对他寄予厚望。 潘诺急匆匆赶来 ,武亲王见他进来后就笑了笑道:“陛下安排你要去做的事,应该是快了。” 潘诺笑道:“那于疯子真的就敢去追罗耿?” 武亲王道:“陛下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把他捧得高高的,如在云端,又故意压着罗耿的封号不给,捧一个压一个,又用冬衣少发之计把于玮殷气疯了一样,他追上去也在情理之中。” 潘诺道:“可是罗耿心中现在怨念正深,这个时候于玮殷去自讨无趣,怕是凶多吉少,罗耿也正一腔怒意无处可发。” 武亲王道:“于玮殷回冀州去调兵的时候,我刚刚派人去追罗耿,让人告诉他,于玮殷要去追他了,若他多拿了人家东西就还给人家,给于玮殷认个错,于玮殷应该会饶了他。” 潘诺笑道:“王爷这一番话,能把罗耿气个半死。” 武亲王道:“陛下对他们两个都不放心,北疆在这样两个人手里,大楚都不安稳,陛下这连环计若是真可奏效,一下子能除掉两个。” 他看向潘诺道:“以后北疆陛下就交给你来镇守了,你应记住,如何为君者臣,也不应忘了,如何为兵者将,更不应忘了,如何为民者官,记住这三点,冀州之地,安稳如山。” 潘诺俯身一拜:“卑职不忘陛下重托,谨记王爷教诲。” 武亲王道:“你去准备一下吧,不出意外的话,以罗耿那般心性,如何能放于玮殷活着回来,陛下怕他不敢下手才故意先行一步,我又派人告诉罗耿说,我大军明日一早开拔,罗耿不下手,也就不是那个罗蛮子了。” 结果没用等多久,第二天一早就有人送回来消息,说是于玮殷带着数千骑兵去追罗耿,却被罗耿设伏全都围了。 于玮殷暴怒,破口大骂,说罗耿是见利忘义的小人,是矮矬子罗蛮子,他骂的忘乎所以,以为罗耿不敢真的动手。 于玮殷是觉得,毕竟武亲王还在冀州城外呢,罗耿没胆子胡作非为。 然而他想错了,少将军罗境策马向前,将于玮殷一槊刺于马下。 武亲王接到消息之后大笑起来,他亲自带着队伍进冀州城,以主持公道为名,将于玮殷部下将领全都召集起来。 那些将军们并不怀疑,全都赶来,结果被武亲王下令都抓了,说是他们怂恿于玮殷与罗耿不和,导致如此局面。 武亲王也没有直接杀了这些人,只说抓了以后好好管教,然后自会放人。 在冀州城内大军无主的情况下,武亲王安排人暂时接管。 他给潘诺留下三千精锐为亲兵,接管了于玮殷的军队,然后武亲王就带着被抓的那些将军们一起走了。 当着那些士兵们自然不能杀,带走之后再杀也不迟。 又三天后,罗耿率领大军去而复返,似乎要围攻冀州城。 潘诺在城墙上笑呵呵的告知罗耿,武亲王已经让他接管了冀州城,罗耿见无机可乘,于是又悻悻退去。 又七天,陛下传来两道旨意。 一道给罗耿,一道给潘诺。 陛下任命潘诺为冀州节度使,进位柱国,总管冀州民政军务事。 陛下因为罗耿杀于玮殷的事,对罗耿大为训斥,说罗耿不顾大局,有负皇恩,虽然陛下不追究他杀于玮殷,但免去罗耿奖赏。 也就是说,那口头上的承诺也没了,幽州王的封号是别指望了。 还说让罗耿以后听从潘诺的调遣,凡事都要向潘诺请示才可施行。 罗耿接旨后竟然气的吐血,一病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七十一章 出城奔北 幽州。 大将军府。 罗境端着一碗汤药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卧床不起的罗耿,脸色心疼。 皇帝一道旨意下来,看似只是发泄一下皇帝对他父亲的不满,实则是诛心之策,也是杀人之谋。 罗境自然知道他父亲心高气傲,性子又急,最恨的便是被人贬低看不起。 他知道,那个皇帝也知道。 这道旨意,就是奔着气死他父亲来的,先免去了之前给罗耿的奖赏,官职不动,戴罪立功。 然后又说让罗耿听从冀州节度使潘诺的调遣安排,但凡军务事,务必要向潘诺汇报,得潘诺批准之后方可执行。 罗耿这样一个人,战功赫赫,威名远扬,从军数十载,现在却要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晚辈请示。 这种气,罗耿如何受得? 领旨的时候罗耿还强撑着,装作面无表情的接了圣旨,等那传旨的宦官一走,罗耿就绷不住了。 他坐在战马上破口大骂,越骂越气,气急吐血,竟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回到幽州之后,罗境连忙请名医给他父亲诊治,那医者看过之后说,若能好好调理可慢慢恢复,但绝不能再动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罗境如何还敢让他父亲动气,只捡着好听的对他父亲说,关于局势上的事,一个字都不敢提。 “父亲。” 罗境把药碗放下,上前要扶罗耿起来:“该用药了。” 罗耿微微摇头道:“先放着吧,凉一凉我再吃。” 他侧头看向罗境问道:“冀州那边可有什么军情?” 罗境回答道:“没有什么风吹草动,看起来都太平无事,料来那潘诺也不敢轻易再动兵戈,他手下的都是豫州军还未收服,而若要服众又岂是那么容易,所以他大概会一直稳守不出,先把豫州军的事都收拾稳妥了再论其他。” 罗耿道:“你不要小看了潘诺这个人,皇帝选了他,武亲王举荐了他,必然是因为此人有过人的才能,回头多派人去冀州,打探关于此人的一切。” 罗境道:“我记下了,明天就安排人去。” 罗耿深呼吸,沉默片刻后说道:“这个小皇帝心思狠毒,以这样手段,以为可以左右牵扯,以为可以平治乱世,实则会把人逼急,如不出我预料,剩下的那些节度使大人们,之前不敢造反的,现在也快憋不住了。” 他沉思片刻后说道:“你可派人往兖州,给兖州节度使周师仁送信,我曾与他共事,依稀记得他生辰就在下个月,你派人送贺礼。” 罗境道:“父亲之前打败了此人,还收了此人至少一万多兵马,咱们派人过去怕是也会被刁难。” “时局不同了,周师仁又不是傻了。” 罗耿道:“你派人以我名义去送贺礼,他自然知道我心意,兖州之地最靠东北,他若要有所谋,必须经过我幽州,我在这,就扼住了他出兵的路,他也巴不得要与我和好,只是抹不开面子罢了,你去给他送一份贺礼,他必会高兴起来。” 罗境沉思片刻后说道:“父亲我要联兖州以制冀州?” 罗耿点了点头:“周师仁上次是因为轻敌,又冒进,所以才会被我轻易击败,他麾下现在怕是已有二十万大军,若无雄图,他怎么会这般扩张军力,周师仁在北境唯一忌惮之人就是我,让他知道我的善念,让他明白我会放他进来打冀州。” 罗境道:“我马上就去安排,然后星夜兼程把贺礼给他送过去,父亲,该准备什么贺礼?” 罗耿道:“准备什么都不重要,最好的贺礼,就是让他知道,他若入关,我罗耿不拦。” 冀州城。 李叱他们总是会找到机会出来,但是柳戈麾下那三千精锐冀州军不好出来。 好在存粮充足,又安稳,慢慢等着就是了。 一次出来数千人,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有问题,但每次出一点,每次出一点,把次数放多了,也就能慢慢的让人不再怀疑。 李叱和唐匹敌他们几个人轮流出去打探消息,地宫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也都已经知晓。 虞朝宗的病情似乎是略有好转,可依然下不得床,只能卧床静养。 李叱他们商量了一下,不管回不回燕山营,都得想办法让燕山营的人知道,大当家虞朝宗还活着。 只有这样燕山营的队伍才不会内乱,现在山寨里还有两三万人马,对于回到山寨的人来说,谁抓住了这两三万人,谁将来就还有入局的门票。 虞朝宗判断,黄金甲和西篱子必然谁也不服谁,但二弟庄无敌应该也回了山寨,所以现在山寨里应该还没有那么乱。 可是庄无敌最危险。 况且,不管是庄无敌还是西篱子,其实都没有能力和黄金甲争雄。 西篱子带回去的不过几千人,庄无敌身边一人都没有,留守山寨的那两三万人都是黄金甲的人。 如此局势,黄金甲会把兵权让给别人? “我是担心庄大哥。” 李叱道:“所以咱们还是应该分开办事。” 他看向唐匹敌道:“你带一些人出城,去草原上见孛儿帖赤那,跟他聊一聊,准备出来战马,咱们以后随时都能去采买。” 唐匹敌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交给我就好。” 李叱道:“我也得自己去一趟山寨,山寨是谁的我不在乎,我只在乎庄大哥安全不安全。” 唐匹敌想了想后说道:“现在进出城门盘查应该会极严密,你我出城都不能多带人,去见孛儿帖赤那还好,我自己去都行,你回燕山营的话,身边不带人可怎么行?” 李叱道:“我带几个人就够了,九妹跟我,再加上张玉须和彭十七,我们这些人不用打扮也像极了江湖客,不容易出问题。” 唐匹敌还是不放心,他想让澹台压境也跟着,可是澹台那个样子,跟人说他是江湖客谁都不会信。 况且家里也要有人坐镇才行,所以商量来商量去,最终还是叶先生决定陪着李叱走一趟,唐匹敌他们这才放心了些。 如今冀州城里的守军,节度使潘诺都不敢太信任,那是豫州军,他没有完全收服,所以用人也极谨慎。 第二天一早,李叱他们从地宫出来,装扮成走江湖的人出城,他们也不敢带战马,那东西太醒目,出了城之后再想办法就是。 五个人分成两批,李叱和张玉须彭十七三个人一伙,叶先生和余九龄一伙。 彭十七往左右看着,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是真有些害怕。 张玉须随即嘲笑道:“出来之前你牛皮吹的那般响亮,出来之后怎么就这一副鬼样子。” 彭十七振振有词:“不吹牛皮的江湖客,算什么正宗江湖客吗?” 张玉须居然无法反驳。 没想到出城居然没有那么难,李叱试探着塞给守门的军卒一些银两,那些军卒连查都不查便把他们放了出去。 这些豫州军士兵背井离乡在这,原本的将军们又都死的差不多了,他们现在也是混日子,得过 且过,有银子拿,还管那么多事干嘛。 出来之后,彭十七长长的松了口气。 张玉须道:“看看把你吓的那个样子,你到底是在怕什么?” 彭十七道:“我怕他们搜我身。” 张玉须道:“你身上带着什么违禁的东西了?我们出门连兵器都没带,你怕什么。” 彭十七很认真的说道:“我怕的他们搜我身就会摸我,摸我就会察觉到什么,察觉到什么他们就会自卑,他们自卑没准就会打我。” 李叱在旁边听着,按顺序理了理彭十七话里的逻辑,然后仿若迷茫的看向张玉须问:“你理解吗?” 张玉须叹道:“他说他名字的就是长度......” 李叱又想了想,然后问:“哪又怎么了?” 张玉须看着李叱道:“十七,不欠揍?” 李叱道:“虽然小了些,也还正常吧?” 张玉须楞了一下,低着走自己走路,谁也不想搭理了。 彭十七也楞了一下,低着头默默走路,他也谁都不想搭理了。 李叱微微一笑。 在他门后边,余九龄和叶先生也出来了,非但出来了,而且还有点收获。 他们追上李叱后,李叱看了都有点惊讶,大家出来的时候为了怕有麻烦,全都没带兵器,可是余九龄和叶先生是背着兵器出来的,还不少。 “这是?” 李叱好奇的问了一句。 余九龄道:“那些盘查的士兵问我们出城去做什么,我说家里没有吃的了,城里也买不到粮食,想出去碰碰运气,万一猎到什么猎物呢。” 余九龄道:“然后那团率就笑了,说你们俩赤手空拳的出去,能打什么猎物。” “我说,我们没有兵器啊,和粮食一样,想买都买不到,有钱都没用。” “那团率上上下下看了看我,然后说有钱,可以有用,只要你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余九龄道:“我多聪明啊,当时我就明白了,于是我就压低声音问他,是有妞儿吗?” 李叱噗的一声,把刚喝进去的水都给喷了。 余九龄道:“对,就这样,我说话的时候那团率也喝水呢,也喷了,你们喷水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笑着说道:“那家伙,那眼神看着我,就好像看着一个傻子似的。” 李叱道:“他眼神里应该没有好像吧?” 余九龄道:“我这就是试探一下,我多聪明啊,这一试探不就试探出来他们也想卖东西吗,于是我就花银子从他们手里把兵器都买来了。” 李叱听到这信里微微一叹。 那可是大楚的府兵,现在为了一点钱,居然连自己的兵器都能卖掉。 经历过几次生死大战之后的豫州军士兵们,应该也已经心灰意冷了吧。 “他们卖了兵器就不怕被法办?” “他们说不怕,说再去府库里取就是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人管,那位节度使大人现在对他们很放纵,大概是在收买人心。” 李叱听到这之后忽然间明白了,哪里是什么收买人心,那位节度使大人怕是故意如此,不然他有什么理由再杀人? 不把为将者都杀了,他又怎么能放心? 想到这李叱有些感慨,那些善战的府兵,现在怕是已经没有人再想打仗了。 玩弄人心者,也会被人心玩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七十二章 你有没有仇人 从冀州往北走到燕山营所在,按照正常来说,至少要走半个月才行。 然而上一次燕山营南下的时候,用实际行动证明人的潜力确实可以再逼出来一些。 李叱他们也很急,因为他们出城的时候没有带马,余九龄在城门口买兵器的时候也问马来着,结果那团率觉得他疯了。 连豫州军士兵现在都碰不到马,所有战马都被潘诺下令收缴集中起来吗。 如果李叱他们真的骑了马的话,那些士兵可能就敢直接朝着他们放箭。 现在李叱他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去找坐骑,不管是马还是驴,只要能用的就行。 然而实际上,冀州接连大战,从冀州往北,除了比较大的城池之外,哪里还能看到人烟。 就算是有,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穷苦百姓,反正怎么都是死,不如回到村子里等死。 顺着官道一路向北,李叱他们看到的一切都和这个季节如此的相配。 初冬萧条,世道也萧条。 余九龄一边走一边后悔,他想着若是把神雕骑出来就好了,战马那东西必定被查,猪不一样啊。 禁制骑猪绝对没有被列入法律之中。 他说了之后,叶先生想了想,觉得如果真把神雕骑出来的话,对于那些豫州军士兵来说就是搞慰问,一头神雕,一营吃饱。 叶先生道:“你能舍得神雕被那些人吃了?” 余九龄立刻说道:“那不能,就算吃也不能便宜了那群王八蛋,我想吃都想了那么久了......” 听到这句话,李叱的眼睛微微一眯。 余九龄隐约的感觉到有一股寒气,于是连忙说道:“我和雕哥那是什么感情,雕哥就是我的至交好友生死兄弟......” 张玉须很认真的对彭十七说道:“看到了吗,你就是这样的人。” 彭十七都惊了,坚决不承认:“不可能,我就算再丑再不要脸,也不可能是这样的。” 余九龄叹道:“你们俩从这一刻开始有仇家了。” 彭十七对张玉须说道:“你看,我就说我不能是这种人,我仇家是这种人,我是这种人的对立面,所以我是好人。” 张玉须点了点头:“也不是没道理。” 余九龄道:“好歹我也是咱们永宁通远车马行的元老,你们作为新人,能不能有一点对我的尊敬。” 张玉须道:“可能......我们尊敬的是车马行的传统。” 余九龄道:“屁,车马行从建起来到现在也就两年不足,有什么传统。” 彭十七小心翼翼的说道:“就是.....怼余九龄。” 余九龄:“......” 叶先生赞赏的说道:“年纪轻轻就知道尊重传统的人,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呢。” 余九龄:“......” 他们走了大概半天多的时间到了大方镇,在围攻冀州的战争开始之前,大方镇的人早就已经跑光了。 这个镇子里的百姓没有谁敢留下来等死,此地距离冀州城才几十里,战火波及,便是生死。 进了镇子之后,余九龄他们在沿街的店铺里找了一圈,马之类的东西是别想找到,不过被遗弃下来的东西倒是有能用的。 李叱他们寻了木炭,用店铺里的锅灶还能把干粮热一热再吃。 “当家的。” 彭十七从外边跑进来,语气有些急的说道:“我在对面铺子后院里发现了有人住过的痕迹,而且应该刚走。” 李叱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大方镇中有人冒险留下来,似乎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每个人的想法都 不一样。 他跟着彭十七跑到对面的铺子里,铺子里的大部分桌椅上都落满了灰尘,唯独一张桌子和柜台上干干净净。 “有人在这住过一段日子。” 余九龄道:“应该是睡在柜台上。” 他指了指屋子里那杂乱的脚印:“还是个女人,脚不大,而且很懒,就睡觉的地方擦过,别的地方都没动。” 李叱仔细看过之后说道:“可是说很懒,也可以说是一个目标很清楚的女人,不做没有用的事,不愿意浪费时间体力。” 余九龄道:“你一直都这么替女人说话的吗?” 李叱:“......” 他们又到了后院,后院有马蹄痕迹,判断是两匹马,还有一些散落的野草。 “一个女人,两匹马,在这住过至少十几天甚至更久。” 李叱根据灰尘的厚度,脚印的数量,还有马蹄的深浅做出判断。 余九龄蹲在地上看了看马粪,然后也做出判断:“这是新的呢,虽然不热乎了,不过看着像是一早的,也可能是昨天的。” 彭十七道:“我对当家的判断出来的东西已经很佩服,九姐你这判断让我更加的敬佩。” 叶先生在旁边不紧不慢的说道:“他擅长这个,闻屎辨人。” 余九龄:“叶先生,你好歹也是德高望重......” 叶先生举头望苍穹。 “人应该是今早走的。” 李叱道:“这里之前应该藏了粮食被她找到,所以就暂居此处,一个女人有两匹马,又无处可去,在这藏身十几日......” 李叱一时之间也有些想不明白,只能猜着大概是一个江湖女子,独身闯荡,在这避战乱。 反正再想也想不出个什么,又和他们没有多大关系,所以众人也就不再继续探查。 休息片刻后随即再次启程,光靠双脚走路,到下一个有可能买到坐骑的地方还要走一天半,他们当然不愿耽搁。 大方镇再往北走是皋县,是个小县,几次被叛军土匪冲击过之后,连城门都没有了。 城中也早已没有衙门,还留在这的百姓们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他们穷的抢无可抢,除非是要他们的命。 城头破败,城门不知去向,城中杂草丛生也无人清理,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房子。 公叔滢滢骑着马进城,她看了看两侧,衣衫褴褛的人看到她就躲,下意识的藏起来。 有年迈的人坐在墙角下贪婪的晒着太阳,这也许是世上他们唯一还能贪的东西,为了贪这些阳光,他们连躲藏都不愿。 老人们木然的看着他,孩子们好奇的看着他,大人们恐惧的看着她。 “哪里能吃饭?” 公叔滢滢问。 没有人回答她。 当人们看到她孤身一人后,有些男人开始往前凑,这满是灰色土色的地方,只有公叔滢滢是鲜艳的,所以夺目。 公叔滢滢看到那些脏兮兮臭烘烘的男人往她这边凑之后,微微皱眉,取下来连弩指向那些人,那些人立刻就停下来。 他们不是害怕一个女人,他们是害怕那把连弩。 连弩不是寻常人有的东西,招惹一个有连弩的人,就可能招惹来一支军队,这已经是在乱世求生的人一种本能反应。 “给我找一些能吃的东西来。” 公叔滢滢用连弩指着其中一个人吩咐一声,可是那人只是一步一步后退,没有回应她。 于是公叔滢滢觉得自己应该破例,以前她只收钱杀人,不给钱她才不会动手。 她连弩点了一下 ,那个男人咽喉中箭,喷着血倒下去。 于是这城中的颜色中,便不只是公叔滢滢一人鲜艳。 “找些吃的来。” 公叔滢滢又说了一遍。 人群开始往四周溃逃,连之前让人觉得已经看淡生死,只是想贪图一些阳光的老人,都已经挣扎起身,拄着木棍跑了。 公叔滢滢自嘲的笑了笑,可是这场面并不可笑。 她看到有一条骨瘦如柴的狗在墙角那看着她,夹着尾巴,连叫都不敢叫。 于是她一箭射死了那只老狗,她决定一会儿就把这条狗烤了吃,虽然看起来很恶心。 她突然间有些好奇,这些人已经贫苦饥饿到了这样的地步,为什么不吃了这条狗? 正想着,一个大概十五岁的脏到看不出肤色的半大小伙子啊啊的叫着跑来,一口气跑到老狗旁边,蹲在那,摸了一手的血。 于是他就疯了,抓起来一块转头朝着公叔滢滢冲过来。 不是没有人要吃他的狗,谁想吃,他就跟谁拼命,打死了两个人之后,就在没人敢吃他的狗。 噗! 一支弩箭从那半大小伙子后边飞过来,一箭洞穿了他的脖子,那嘶吼着的少年扑倒在地,血在他身下缓缓的流了出来。 他,变成了这灰褐色城里又一抹鲜艳。 在公叔滢滢的对面,有一队骑兵缓缓而来,他们也是灰褐色的,风尘仆仆。 每个人的衣服上尘土厚到已经看不出衣服本来的颜色,他们用同样灰褐色的围巾蒙着脸,似乎这样就能隔绝尘土。 这支队伍人数不少,默默催马向前的时候只有马蹄声,但是却显得杀气那么重。 这些人身上的衣服不像是中原人,他们包裹着头发的方式,一看就是从塞北来的。 队伍在距离公叔滢滢大概七八丈外停下来,有人把弓拉开,瞄准了公叔滢滢。 “你把马留下,兵器留下,水和食物留下。” 为首的一个人朝着公叔滢滢喊道:“最好把你的衣服也留下,人可以走。” 公叔滢滢笑了起来,在这样的灰蒙蒙的颜色中,她笑起来的样子,确实显得更加好看了些。 “你也是个女人。” 公叔滢滢朝着对她说话的女人说道:“所以你应该知道,这样的世道下,一个女人可以独行,一般不要去招惹,招惹了会有麻烦。” 对面的女人把围巾拉下来,她好奇的打量着公叔滢滢,片刻后问道:“那你为什么活着?” 不等公叔滢滢回答,那女人又问了一句:“为钱?” 公叔滢滢点头:“可以。” 于是对面的女人从战马一侧摘下来个袋子,晃了晃,满满的,里边都是银子的声音。 她说:“我给你银子,你帮我杀人。” 公叔滢滢看了看那支队伍,至少有几百人,所以她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好像不缺人。” 那女人回答:“我不嫌人多,尤其是当我迫切想杀人的时候。” 公叔滢滢笑起来,有些讥讽。 她说:“应该是你有多少人,都没有把握杀了你要杀的人才对吧。” 她抬起手随意点了一下,连弩打中了十几丈外一个早就已经残缺不全的灯笼,打中的是灯笼绳,那破灯笼随即掉下来,噗啦一声落地,更破了。 她对那女人说道:“你那点银子,买不到我。” 对面的女人沉默片刻后说道:“你有想杀的人吗?你帮了我,我可以再去帮你。” 于是公叔滢滢笑起来。 她有想杀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七十三章 阔可敌家族的来人 把围巾放下来的女人,看起来脸上满是沧桑,支撑着这沧桑的是仇恨。 她还没有到沧桑的年纪,可却仿佛已经比别人多经历了一世。 未必是所有女人都最懂女人,但女人看女人一定比男人看女人看的准一些。 所以公叔滢滢在看清楚这张脸之后就确定,这个女人要杀的人肯定不是一个人。 因为她眼睛里的仇恨杀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平息的下去,那是她现在活下去的动力。 “你要杀的是谁?” 公叔滢滢道:“如果你杀的人,以你现在的能力都杀不了的话,多我一个也不算多,我没必要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那女人回答:“我要杀的人在冀州城里,名字叫李叱,还有一切和他有关的人。” 听到这句话,公叔滢滢的眼睛都亮了,很明亮。 “唔......” 公叔滢滢笑道:“巧了,我也有要杀的人,更巧了,我要杀的人恰好就是李叱身边的人。” 于是那个女人也笑了,她朝着公叔滢滢抱拳:“我叫初东。” 公叔滢滢道:“名字不重要。” 初东问:“你可是从冀州来?冀州现在情势如何?我曾有一个雇主,他是燕山营的人,我从塞北归来再去燕山营寻他,他已经南下攻打冀州。” 公叔滢滢轻轻叹了口气后说道:“那你的雇主没了。” 初东皱眉:“你什么意思?” 公叔滢滢道:“我在冀州外住了半个多月,每天都要去看看那些男人们聚在一起是怎么厮杀的,所以我很清楚非但你的雇主没了,出征冀州的燕山营大军也没了,十几万人,烟消云散,男人啊......他们的游戏总是会玩的这么大,所以输的也会很惨,女人的游戏,输了的可能是一个男人,男人的游戏,输了的会是几十万人命。” 初东沉默了很久。 她的雇主没了,现在就只能靠她自己了,而且事情会变得很麻烦起来。 唯一慰藉的是,她本来也就不在乎什么雇主了,因为这仇恨,也与雇主再无关系。 初东道:“那你带我们去冀州。” 公叔滢滢上上下下的看了看那些人,笑着说道:“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去冀州,靠近不了城门就会被守军乱箭射死。” 初东再次沉默下来。 “也不是没机会。” 公叔滢滢道:“只要你有办法把李叱和他的人引出冀州,杀了他未必有多难。” 她停顿了一下,修正了自己的话:“还是应该很难的。” 初东沉默片刻,侧头看向身边那个魁梧的汉子,似乎对这个人颇为忌惮。 初东道:“咱们先在这落脚,打探一下冀州情况再继续走。” 那人眉头皱了皱,眼睛里有些凌厉,不是刻意而为的凌厉,他只是随便看了初东一眼,初东就已经在害怕。 他看向初东说道:“你对我们说过,我们来,就能加入燕山营,那个雇主还会给我们大笔钱财,最主要的,还会让我做将军,现在燕山营已经没了,十几万大军被灭,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这番话,初东的眼神里有些恐惧压制不住的冒出来。 她需要这些人来帮忙,没有这支队伍,她更杀不了李叱那些人。 最主要的是,她还可能因此而死,她很清楚这个男人有多凶狠。 北狂徒被杀之后队伍虽然散了,但是还有不少人聚集起来,重新回到那座土城里,继续他们的营生。 在塞北那么广阔的地方,当然不止有北狂徒一伙马贼,但都没有北狂徒的队伍庞大。 而这些大大小小的马贼队伍,背后都有一个人的身影。 这个人叫休汨罗。 他不是中原人也不是草原人,他是黑武人,而且身份还很特殊。 鬼月八部,最尊贵者阔可敌,而他就是阔可敌家族的人,全名就是阔可敌休汨罗。 他的父亲在阔可敌家族中地位,在名义上并不低,继承着世袭而来的王位,但却生性怯懦。 他的家族领地不断的被别人侵吞,他父亲也只敢怒不敢言。 当又一次被人侵占了领地之后,他的父亲被气的一病不起,他则拿起了刀。 黑武立国已经有数百年,各种封爵多如牛毛,开国时候的王爵也好,后来被封王的也好,大大小小的王,在现在的黑武就有五六百个。 他们有封地却多数都没有实权,如阔可敌休汨罗这样的身世,在黑武的权势还远不如一些官员家族。 况且封地还在不断的缩小,世袭越久,封地就越小,因为子孙后代的封地,也在其原来的封地上分割。 休汨罗提刀杀人,一人一刀杀进那个欺辱他家的贵族家里,一口气杀一百七十余人。 这件事惊动了黑武汗皇,汗皇阔可敌大石下令把这个人押赴都城,案子他要亲自过问。 最终的处置结果是,休汨罗被砍头,但是他家族被侵占的土地,按照汗皇陛下的要求,必须归还。 休汨罗如此勇武,阔可敌大石又怎么舍得杀他。 自此之后,休汨罗就从汗皇那领来了一个任务,他孤身一人离开黑武,在中原楚国的北边,扶植那些流寇,针对楚国进行杀戮。 这数年来,他培植起来的最强力的队伍就是北狂徒,结果北狂徒却被杀了。 休汨罗随即亲自出面,重新收服了北狂徒的部下,就在这时候,初东到了。 在听初东把事情经过讲完之后,休汨罗敏锐的察觉到了机会,一个祸乱中原的机会。 黑武汗皇给他的任务是去搅乱楚国,可是北狂徒再狂妄,也不敢进入中原腹地。 此时机会来了,若休汨罗能趁机加入燕山营,他就有更大的目标更大的舞台。 如果不是因为燕山营这个诱惑的话,以休汨罗的身份,自然不用亲自来中原。 此时燕山营都已经战败,十几万大军灰飞烟灭,他的目标也就不再存在,所以对于休汨罗来说,不如返回塞北。 初东立刻说道:“虽然燕山营的大军已经战败,可在山寨中还有数万精兵,李叱是燕山营的敌人,这次战败说不得和他有关,若杀了李叱,提他人头去燕山营,就能获得山寨里那些人的信任。” 休汨罗眼神闪烁了一下,他要判断一下初东这些话里有多少分量,值不值得他留下来。 “你可确定李叱是燕山营的敌人?” 休汨罗问。 初东点头道:“我确定,当初雇我们来杀人的,就是燕山营的八当家。” 休汨罗又问道:“你师父什么时候到?” 初东楞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解释道:“是我师妹回塞北去请我师父入关,现在还不知道情况,但我想着,他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休汨罗再次思考了一会儿,这件事到现在为止,似乎已经没有多少诱惑力了。 唯一让他动心的,也只是燕山营现在山寨里的那支队伍,据说还有数万人。 “如果......” 休汨罗看向初东说道:“杀了李叱,却不能进燕山营,我就把你废了,然后交给他们处置。” 他往后指了指那些马贼。 初东脸色明显变了变,她当然 知道自己落在那些马贼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远远比死还要可怕。 休汨罗又看向公叔滢滢,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果你的情报不准,我也会把你废了交给他们。” 公叔滢滢又岂会鸟他? 在她看来,这个家伙,不过是塞北蛮荒之地的一个土匪马贼而已。 这样的人,哪怕是蝼蚁,还是那种没有教养的更加卑贱的蝼蚁,还不如中原一个普通百姓。 于是她不屑的哼了一声,把连弩抬起来对着休汨罗说道:“我劝你还是别这么猖狂,这里不是塞北,我也随时都能杀你。” 休汨罗淡淡的回答道:“你不能。” 公叔滢滢嘲笑道:“那你想试试吗?” 休汨罗依然很平淡的回答:“可以。” 因为这两个字,公叔滢滢的心里反而有了些忐忑,她看得出来那个男人是真的自信,哪怕她现在用连弩瞄准着这个男人,他依然有自信杀了她。 可是公叔滢滢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害怕控制住她的信念? 于是她点了点头:“那就试试!” 她扣动了机括,一支弩箭激射而出。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丈远,这个距离,恰好还是连弩杀伤力最大的距离。 一声机括响动,然后弩箭就朝着休汨罗打了过去,她没打休汨罗的要害,而是肩膀。 如此近的距离,弩箭可瞬息而至。 可是在箭射出去的那一瞬间,公叔滢滢的眼睛骤然睁大,因为她瞄准的目标不见了。 一个恍惚,她看到那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已经在马前,那一箭就空了。 下意识的,公叔滢滢第二支弩箭点射出去,瞄准的还是那个男人的肩膀。 可是这一箭出去之后,那个男人一跨步就到了丈许远之外,距离公叔滢滢也就剩下一丈多远,他原本正对着公叔滢滢,这一步出去,在公叔滢滢对面偏左。 公叔滢滢大惊失色,立刻点出去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她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生死的危险。 所以她没有再瞄准什么肩膀,而是不停的点射。 她是个杀手,感觉到自己有危险之后她就会下杀手,不管目标是谁。 可是这一次她又落空了。 休汨罗再次跨前一步,从公叔滢滢的对面偏左位置,一步到了公叔滢滢的战马右侧。 一步一丈多远。 公叔滢滢的弩箭落在地上,发出噗噗的声音,打起来一股一股尘土。 休汨罗站在公叔滢滢坐下战马的右侧,脸色平静的看着她,然后抬起手一拳打在战马的脖子上。 战马一声嘶鸣横着倒了下去,倒地之后就没能再站起来,一拳放翻烈马。 公叔滢滢飞身而起,本想再出手,可是看着站在那没有进一步动作的休汨罗,她没敢再动手。 公叔滢滢轻飘飘的落地,这动作也让休汨罗觉得有一些满意,如果这个女人是废物,他也就没必要留着她。 休汨罗对公叔滢滢说道:“你现在就应该记住我的话,再顶撞我一次,我会让你知道,我的话从来都不是威胁,而是告知结果。”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他们应该对你的身子很喜欢,你自己要保重。” 那群马贼随即笑起来,像是一群野兽。 休汨罗朝着他们吩咐了一声:“去玩吧。” 马贼们嗷嗷的叫唤起来,朝着那些本就可怜的百姓们冲了过去,一声一声金属摩擦的声音传出,那是马刀出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七十四章 驾临 北方的冬天,哪怕是初冬,也会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而冀州这样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之后的地方,就不只是肃穆,还有萧条。 冀州有着整个中原最为复杂的地形,别的地方,很难再能如冀州这样把所有地形都集齐的。 有山脉,有丘陵,有平原,有江河湖泊,还有一小部分区域与大海相连。 冀州往西北就是山脉相连,往正北一路走到燕山,有很多起伏不平的地貌,大部分是平原,也有山,但却都不算高大。 皋县县城外,大概二三里远的地方,在高坡上有一棵树,就好像个哨兵一眼矗立在那。 高坡下边,余九龄张玉须还有彭十七三个人蹲在那,正在石头剪刀布。 “谁和另外两个不一样,谁上去看。” 余九龄道:“当家的说皋县这样的地方并不安稳,也许就有马贼土匪什么的出没,所以要进城之前先要观察好,我说我自己来,你们两个非要跟着,那既然你们跟着,这上树的事就不能我自己上。” 张玉须道:“九妹......” 余九龄一瞪他。 张玉须连忙改口:“九姐......” 余九龄再瞪。 张玉须道:“九哥......你看看我们俩这身材,我们俩怎么可能爬的上去。” 余九龄道:“我这个人哪儿都不好,就一样好,公平,你们不上我也不上,咱么就回去跟李叱说谁也不愿意看,让李叱自己来得了。” 彭十七道:“九哥说的在理,咱们当然要公平。” 他一边说一边对余九龄偷偷比划了一个剪刀,意思当然是一会儿我出剪刀,你也出剪刀,这样张玉须就得爬树去了。 余九龄微不可查的点头,示意我懂我懂。 于是,余九龄数一二三,然后三个人同时出,再看时,彭十七出了个石头,余九龄和张玉须出的都是布。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都一脸奸诈的笑起来。 彭十七叹道:“人心不古,都坏了,全都坏了,九哥你说你也是,我和张玉须虽然不是师出同门,但也算系出同门,我们俩心眼坏是传承下来的......” 张玉须:“你滚蛋,那是你们道门传承下来的,我们龙虎山道门......” 他想了想,哼了一声:“反正比你们终南山强。” 余九龄在彭十七充满弹性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就你坏心眼多,就活该你爬树上去看,赶紧去。” 彭十七无奈起身,顺着那棵树就爬了上去。 冬天的树叶本来就少了些,不过好歹还能勉强遮挡,再说离着县城那么远呢。 彭十七上去,骑着树杈坐在那,举起千里眼看。 张玉须看着彭十七那个骑着树杈的坐姿,怎么都觉得要是震一震应该比较好...... 于是他朝着那棵树给了一脚,彭十七是没怎么颤,但是树叶被这一脚踹的几乎全掉下来了。 那树剩下的树叶,数的过来。 此时的小胖子彭十七卡着腿坐在那,样子像极了坐在光秃秃树干上的大熊猫。 彭十七往下看了看,一脸的难受样子。 余九龄噗嗤一声就笑了:“震蛋了?” 彭十七摇了摇头:“没有......你说的那地方还好,那地方的隔壁有点麻......” 余九龄笑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问:“前隔壁后 隔壁啊。” 彭十七道:“后......” 余九龄道:“你赶紧看看吧,看完了下来。” 彭十七应了一声,举起千里眼往皋县县城那边看,片刻之后他就发现不对劲。 “城墙上有人来回巡视,人数不多,穿的不是官军的衣服。” 余九龄一怔,他想着莫非真让李叱猜对了? 李叱说,这样的小县县城说不定早就被流寇攻破了,也说不定还会被当做大本营。 “你下来。” 余九龄担心彭十七看的不仔细,朝着彭十七喊了一声。 彭思琪确实是有点胖,往下爬的时候很慢也略显笨拙,以他本事当然不至于如此,可他有些恐高。 因为下来的太慢了,张玉须看着他一脸的嫌弃,又一脚踹在树干上...... 这一下是把彭十七给震下来了,抱着树干滑下来的,一屁股坐地上了。 彭十七坐在那,脸色更加难受起来。 他看着余九龄委屈巴巴的说道:“现在......前隔壁也麻了,特别麻。” 余九龄笑着瞪了他一眼,爬上树,身子尽量贴着主干遮挡自己,举着千里眼往皋县县城那边看。 果然在城墙上看到偶尔有人走过,从走路的姿势和穿着就可判断出,绝非官军。 “他们有弓箭。” 余九龄从树上滑下来后拉了那两个人一下:“咱们赶紧回去和李叱说一声。” 彭十七看着余九龄那么顺滑的滑下来,他很疑惑也不服气的问:“你滑下来,你不麻吗?” 余九龄瞥了他一眼:“傻批才用裆蹭着往下滑。” 一炷香之后,路边的林子里,余九龄把看到的情况对李叱说了一遍。 李叱问:“看到证明他们马贼身份的东西了吗?” 余九龄都懵了,他挠了挠头发说道:“马贼还有证明啊?官府给开的吗?那东西怎么看得出来。” 李叱在余九龄脑壳上敲了一下:“笨啊,有马没有?” 余九龄顿时觉得自己可能确实是有那么一丢丢傻。 “有有有。” 余九龄道:“我看到了,有马,有几个人骑马出城去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城里看不出一共有多少人,但估摸着规模应该不小。” 李叱问张玉须道:“用你们那边的话怎么骂他?” 张玉须特意转了个头面对着余九龄说道:“里个哈皮,瞄了半日,啥个锤子也没看粗来。” 余九龄道:“你真欠......” 张玉须道:“当家的问我,我肯定要回答啊。” 余九龄道:“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怼着脸我说。” 李叱笑着说道:“一会儿我去探探,你们就在这等着,不要轻举妄动,天黑之后我进去,刚刚九妹不是说皋县的城门都没有没了吗,进去也不难。” “我去看看,若那伙马贼的规模不大,咱们就都收拾了,若是太大我们对付不了,我就看看有没有机会偷几匹马出来。” 余九龄道:“带我去吧。” 李叱道:“带谁也不带你。” 余九龄好奇:“何解?” 李叱道:“你跑的太快了,若是有危险,我都没法把你丢下让你挡刀剑。” 他看向张玉须和彭十七:“他们俩可以 跟我去,他们俩跑不过我。” 彭十七道:“不愧是当家的......” 叶先生笑道:“还是我跟你去吧,你一个人去,我们终究也不能放心。” 李叱道:“你年纪太大了,有危险的话我丢下你于心不忍。” 叶先生:“噫......” 当夜。 李叱收拾了一下,把特意随身带来的大白牙面具套上,然后一个人靠近皋县的县城。 这种小县城别说没有城门了,就算是有城门,对于李叱来说也不难进去。 夜色正浓,又云遮月,李叱靠近到城墙下,隐隐约约能听到城墙上边有人低声说话。 这种小县城的城墙高度普通人来说绝对上不去,换成江湖高手完全不当回事。 估算着,也就一丈半高,不到两丈。 李侧耳倾听,越听越觉得他们说的不是中原话,叽里咕噜,语速很快。 李叱缓缓吸了口气,顺着墙根溜到城门口看了看,城门洞里边点了火堆,显然有人把守。 李叱又绕回来,双手扣住城砖开始往上爬,他爬的速度一点儿都不快,确保声音最轻。 这样的十根手指是多么的有力度啊,皋县的城墙本就已年久失修,斑斑驳驳坑坑洼洼,李叱爬上去并没有费多大力气。 到了边缘处翻身上去,李叱借着微弱月色看了看,远处有黑影走动,知道设置戒备的马贼就不容小觑了。 这世上的流寇,多半都是农夫难民,他们哪里懂得这些,若懂得这些的话,也不会被官军杀的那么轻易。 李叱往城内看了看,城中有火堆闪烁,却不见灯烛光,可见这城里的人已经穷苦成了什么样子。 他把鹿皮囊里的千里眼取出来往火堆密集处看了看,影影绰绰的,看着人数不少。 那些贼人应该是在吃饭,李叱的视线随即一扫而过,又去看别的地方。 本已经移开,李叱手里的千里眼顿了一下,又迅速的回到火光那边。 片刻后,李叱的手就握紧了。 那些家伙在吃的,是人。 李叱握着千里眼的手都有些发颤,嘴唇也在微微发颤,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李叱没有如此凶的杀念了。 他看向一侧的,那边有几个黑影移动,他弯腰下来,在城墙的暗影里压低身子往前移动。 到近处停下来,那几个人说话也就逐渐听的清楚了些,竟是塞北口音。 李叱和北狂徒那些人打过一仗,所以对这口音并不是特别陌生。 李叱翻出来短刀,然后起身朝着那些人大步走过去,没有疾冲,而是大步走。 那几个人听到声响后往李叱这边看过来,有人问了一句:“谁过来了?看不清楚。” 李叱手里短刀甩出去,那说话的人连反应都没有,就被一刀穿透了额头。 距离已经很近,李叱加速疾冲,其中一个马贼要抽刀,刀才出鞘一半,李叱一拳打在他太阳穴上,人横着翻出去。 李叱一伸手把自己的短刀从那马贼额头上拔出来,刀子如旋风般扫过,四个人,顷刻间就全都变成了尸体。 李叱把面罩往下拉了拉,再次看向火堆照亮的地方。 片刻后,他将掉在地上的弓箭捡起来,绳索绑在城垛上,抓着绳子滑到了城内。 黑暗中。 夜叉驾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七十五章 夜叉游戏 北狂徒手下的这些马贼其实并没有多强的军事素养,跟着北狂徒的时候他们也都只靠狠厉生存。 休汨罗是觉得这样一支队伍没了可惜才亲自出面,然而这支队伍与他心目中的军队相差甚远。 在他心中,黑武血蹄才是真正的军队。 可是黑武血蹄是汉皇陛下的禁军,除了汗皇之外,那支天下第一凶悍的队伍,谁都调动不了。 这些马贼杀戮心重,却毫无纪律可言,以前有一个杀戮心更重的北狂徒镇着他们,所以听话。 然而听话和有纪律是两码事,不然的话,北狂徒一千多人的马贼队伍,也不会被李叱的人打成那个样子。 休汨罗不喜欢这些马贼,从心里不喜欢,看他们犹如看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一样。 如不是因为目标在燕山营,休汨罗就算是要把这支队伍重新收拾起来,最多也就是再选一个新的头领,让他们继续在塞北劫掠。 火堆旁边,休汨罗眯着眼睛躺在草堆上,他不不吃那些东西,他认为最起码一个人不能吃人。 马贼们都没有实物,他有,因为所有人发现的食物都必须交给他,不然死。 可是他不反对那些马贼吃,因为确实没有粮食,而且这些马贼跟着北狂徒的时候就已经在吃了。 塞北的冬天不好度过,闭着眼睛休息的时候,休汨罗想着这些畜生一样的家伙,大概就是如此过冬的。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那两个女人也没有吃,穿红裙的那个中原女人已经远远的躲开,自己找了个地方点起篝火。 之前有几个马贼要偷袭她,毕竟她确实很美,身子很诱人,休汨罗看到了,没管。 那几个马贼被公叔滢滢杀了,然后当着其他马贼的面把其中一具尸体扔在火堆上。 她逼着一个她故意没杀死的马贼去吃同伴,那马贼不吃,她就割他一块肉下来。 割到第三块的时候,那马贼就开始吃了。 所以休汨罗反而有些欣赏这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知道在什么的环境下,应该怎么生存下来。 也许是发现了休汨罗在看她,公叔滢滢往休汨罗那边看了一眼,两个人的视线穿过火堆相遇,然后又迅速分开。 与此同时,在城门口。 五六个马贼聚集在火堆边上,骂骂咧咧的,他们今夜当值,所以很不爽。 他们不敢当面反抗休汨罗,可是背地里骂的极狠毒。 正说着话,看到一个黑影从远处走过来,步伐不快,他们以为是同伴,朝着那边喊了一声,结果那人也没回应。 走到近处,那几个马贼全都吓了一跳,他们在火光下,看清楚了一张青面獠牙的脸,尤其是那牙齿,让人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一下。 一刻之后,负责巡逻的马贼到了这,他们看到了火堆旁边有个人背对着他们坐着,只一个人。 他伸着手在烤火,隐隐约约的,好像那两只手的颜色有些不对劲。 其他人都不见了,他们觉得有些奇怪,于是过来询问,打头的人喊了一声,坐在火堆旁边的人慢慢回头。 他们也看到了那张夜叉的脸。 又一刻之后,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冲进院子里,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没有人注意到休汨罗什么时候动了,他却第一个出现在倒下去的人身边。 “鬼......” 那个浑身是血的马贼颤抖着说道:“这城里有鬼,有厉鬼!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休汨罗皱眉。 他从不相信中原鬼怪故事,什么妖魔鬼怪都是人杜撰出来的,况且什么妖魔鬼怪其实也不如人可怕,不然的话,统治着这个世界的就不是人,而是妖魔鬼怪。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个跑回来的人,然后确定了一件事,这个所谓的鬼,是故意把人放回来的。 如果真是鬼,也是一个很聪明的鬼。 休汨罗起身吩咐道:“所有人不准出去,有人希望我把你们分派出去。” 他走到火堆边,把长刀戳在地上,两只手扶着长刀的刀柄站在那。 “如果真是鬼的话,我们在这等他来。” 就在这一刻,他看到了那个鬼。 居然就直接出现在院子门口,站在那,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没有说话没有举动,只是站在那,谁知没有人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看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了。 “我希望鬼厉害一些,不怕弓弩。” 休汨罗抬起手指了指门口的鬼:“射死他。” 有弓弩的马贼开始朝着那个人开弓放箭,一时之间,不少羽箭飞了过去。 那鬼居然真的一动不动,至少有几十支箭射在他身上,已经听到箭簇刺进肉里的声音,他却依然一动不动。 片刻后,这个鬼似乎是笑了笑,声音很轻,但却充满了轻蔑不屑。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个鬼横着平移离开,他的双腿没有任何动作,就平移着飘了出去。 “不要追。” 休汨罗依然不信那是个鬼。 他大概猜到,那本就是个死人,被人套了个面罩而已,站在门口处,火光照不亮那么远的地方。 有个人躲在那尸体后边扶着尸体,马贼的弓箭都很简陋,没有那么强的力度可以射穿人的身体。 所以躲在后边的人,根本就不害怕。 他离开的时候,也只是把尸体提起来,脚离开地面,所以像是横移出去的。 “夜叉?” 公叔滢滢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 她眼神里都是疑惑。 “你在说什么?” 休汨罗问。 公叔滢滢解释道:“在冀州城里,一直都有一个夜叉的传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但每次出现都会带走几百条人命。” “传闻夜叉第一次出现,说要带走三百条人命,那天夜里冀州城中就死了三百人。”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夜叉就会出现一次,每次都会有人遇到夜叉,夜叉不会杀无关的人,但是会告诉他们这一次他要杀多少人。” 休汨罗听到这之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问公叔滢滢:“是个高手吗?” 公叔滢滢道:“我怀疑要么真的是夜叉,要么就不是一个人,因为在同一天夜里,他曾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休汨罗道:“你们中原人很奇怪,杀人就杀人,装神弄鬼,无趣。” 公叔滢滢道:“难道你觉得,他如此杀人,是为了让被杀的人觉得有趣?” 休汨罗思考了一下,明白了公叔滢滢的意思......只是因为那个杀人的人觉得这样有趣。 就在这时候,那个人又出现在门口了,还是横着漂移过来的,腿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他回到门口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箭了。 他还是一言不发的站在那,距离众人大概有十丈左右的距离,无声无息也无动作。 李叱把人立在那,用木棍在后边撑住,然后他就后 退着离开,他换了一具尸体放回来,因为他确信没有人敢轻易靠近。 离开之后的李叱绕回到这个大院的后边,这是原来的皋县县衙后院,地方很大。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门口那具站着的尸体上,李叱却从后边轻飘飘的翻了进来。 他就这么直接走到队伍的最后边,站在人群后,和那些马贼一起看向门口的尸体。 他前边的那个马贼显然很害怕,低声说话的时候,嗓音颤的有些厉害。 这马贼问他身边的另一个马贼:“那个......那个东西,真的是什么夜叉吗?” 李叱把嘴贴到他耳朵旁边说道:“放心吧,他不是。” 那人吓了一跳,还没有来得及叫出声,嘴巴就被捂住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三个字。 “我才是。” 一声轻响,这个马贼的脖子被李叱切开,他一只手捂着那人的嘴,一只手扶着尸体缓缓放下。 他也没打算走,转移了几步后又站在另外一个马贼身后,慢慢的把手伸过去,迅速的捂住嘴,然后短刀戳进这人的心口,再来回拧几下。 前边,休汨罗觉得一个人不会一直站在那一动不动,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必然有所图。 可是等了很久,那个所谓的夜叉居然真的不动,好像只是想嘲笑这些人。 “枪。” 休汨罗伸手。 立刻有一名马贼将自己的长枪递给休汨罗,休汨罗一甩臂将长枪掷了出去,极精准,噗的一声戳进门口那尸体身上。 尸体仅仅是靠一根木棍支撑着,被长枪刺中后歪倒在地。 “嗯?” 休汨罗再次皱眉。 “被骗了。” 他大步往前走。 就在这时候,队伍后边传来一阵阵惊慌失措的喊声,吓破了胆子一样的喊声,嘶哑且颤抖。 休汨罗立刻回到队伍最后边,地上躺着六七具尸体,是因为血腥味越来越大,才被人注意到后边死了这么多人。 休汨罗检查了一下尸体后起身,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虚虚实实声东击西,这是你们中原人的兵法,一个鬼,难道还会兵法?” 此时所有人都围拢过来,看着地上的尸体,每个人都吓得面无血色。 不管是不是真的鬼,杀人都是真的。 “他在冀州城里也是这样杀人的?” 休汨罗问公叔滢滢。 公叔滢滢的脑子里正想着一个人,却不敢确定,她听到休汨罗的问话后摇了摇头。 冀州城里的人,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都听说过夜叉索命的传闻,可是活着见过夜叉的,只有那寥寥数人而已。 “可能......” 公叔滢滢仔细思考过后轻轻的说了一句:“这个夜叉,和你们要杀的人有关。” 听到这句话,初东猛的扭头看向她,眼睛里都是疑惑,还有瞬间燃烧起来的仇恨。 “嗯?” 休汨罗听到这句话似乎有些兴趣,他才不在乎这些马贼的死活,他开始在乎这个有意思的对手了。 “在门口!” 就在这一刻,又有人惊呼起来。 马贼们都看向门外,那个被一枪戳倒下的尸体,居然在往前爬似的。 已经进门了。 尸体爬的姿势无比的诡异,手脚没动,身体却一下一下的往前蠕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七十六章 当场就报 休汨罗从身边一个马贼手里将刀拿过来,一甩手,那长刀旋转着飞了出去,半空中传来两声轻响后,那尸体不再动了。 所以休汨罗冷哼了一声。 “不过是用绳索拉拽着尸体往前动而已,这样的手段,一般都是蝇营狗苟之辈才会用,没什么可光彩的。” 他话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却时刻戒备着四周,他无法确定那个所谓的夜叉此时在什么位置。 对方的速度很快,是休汨罗到现在为止,所见识过的人中最快的,也是最会杀人的。 刚刚绳索被他斩断的那一瞬间,夜叉必然已经换了位置,最起码,这个人的轻功身法非常了不起。 “把四周全都点起来火把。” 休汨罗吩咐了一声。 他回头看向公叔滢滢,莫名其妙的对这个女人有那么一丝丝好感。 或许是因为休汨罗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狠厉果断的女人,心中的更多的是好奇而非好感。 黑武的女人不似中原女子这么温婉,她们性格很放得开,也很凶。 但她们和公叔滢滢的这种狠厉与果断完全不同,她们会发脾气,会对男人动手,但你给她们一把兵器让她们去杀人,她们就会后退。 “你站在我身后。” 休汨罗对公叔滢滢说了一句。 公叔滢滢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似乎对这个看起来粗粝且冷硬的男人也多了些好感。 或者,她喜悦的不是这个男人对她有好感,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魅力还在。 她这样的女人啊,一生至此,都只是想得到更多男人的认可,甚至是对她害怕。 “你是觉得,我不能保护自己?” 公叔滢滢问了一句,但人还是到了休汨罗的背后。 这就很巧妙。 “你话很多。” 休汨罗看了她一眼,就把视线转移,再次看向黑暗之中,最起码此时此刻,他对那个夜叉的兴趣要比对公叔滢滢的兴趣大的多。 公叔滢滢轻笑着说道:“不喜欢的人,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休汨罗微微皱眉。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远处的屋顶上似乎有什么很微弱的光闪烁了一下。 一瞬间他就反应过来,那是千里眼反射的月光。 他一伸手又抓过来一杆长枪,朝着对面屋顶掷了过去,片刻后,对面屋顶上响起啪的一声,应该是戳碎了瓦片。 几息之后,李叱到了另外一个屋顶。 他不得不惊叹于那个马贼首领的实力,不管是眼力,反应,还是武力,这个人都很了不起。 李叱习惯了衡量一个人的武力值,他会对比,在他心中最强的武者目前有三个。 罗境,唐匹敌,叶先生。 李叱无法判断出来这三个人谁更厉害一些,因为在特定的场合,这三个人的武力值也不一样。 战场的罗境和唐匹敌,一定比叶先生更强,可是单打独斗,叶先生就未必会输。 然而李叱还是更偏向于......如今最强的,是罗境。 在这一瞬间,李叱对这个马贼首领武力值的判断,是应该与他自己不相上下。 也是在这一瞬间,李叱看到了在马贼首领的身边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 看起来披着一件披风,站在魁梧雄壮的马贼首领身边,衬托着她,像是有那么几分柔柔弱弱。 李叱又怎么可能反应不过来那是谁。 马贼的数量太多,李叱知道自己不可能把人都杀光,而且那个马贼首领的武艺确实很强。 但是这个女人,李叱决定要除掉。 他停顿了片刻,看着几个火把扔到了他之前所在的屋顶,那些马贼胡乱往上放箭。 没多久,那边传来命令声, 应该是马贼首领让他们停止放箭,他似乎在说那些人是在浪费。 于是李叱又返回那个屋顶上,把之前马贼手里投掷过来的长枪捡了起来。 他再次转移到了另外一个高处,在黑暗中缓缓起身,调整了一下呼吸,一甩臂,把那杆长枪掷了回去。 李叱的力度有多凶? 长枪穿破了夜幕,瞬息而至。 那杆长枪的目标不是马贼首领,李叱知道这一枪一定杀不了那个人,他的目标是那个女人。 啪! 在同一时间,发生了两件事。 长枪突然出现,公叔滢滢立刻将披风拉起来挡在自己身前,同时迅速往一侧闪躲。 而在她动之前,休汨罗的手出现在她身前,一把将长枪攥住,枪杆在他手中还在不停的颤抖着。 “好力度,好手段。” 休汨罗把长枪仍在地上而不是掷回去,他知道,那个人不可能还在刚才的位置不动。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休汨罗朝着黑暗中喊了一声。 李叱没有回答,他转身离开。 已经没有机会杀更多的人了,但李叱可没打算就这么把那群畜生放过。 三刻之后,李叱回到叶先生他们所在的那片林子里,叶先生他们已经等的有些心急。 “人数太多。” 李叱道:“至少有三四百人,我杀了大概三十个,剩下的实在不好动手,但是这些人,必须都要死。” 这几个人,谁都没有听李叱如此说过话。 必须,都要死。 李叱的杀念如此之重,也让余九龄他们跟着肃然起来。 “他们杀光了城里的百姓,我看到的时候他们正在烤食尸体。”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而且这些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初塞北的那些马贼。” 叶先生和那两个小胖道人并没有经历过塞北一战,但是叶先生听李叱他们提起过,所以知道北狂徒那些马贼有多狠厉。 “他们竟然到了中原腹地。” 叶先生语气平淡的说道:“既然来了,那就别回去了。” 李叱看向余九龄道:“交给你一个任务,很重要。” 余九龄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个很重要的任务似乎并不是很好玩。 天亮。 余九龄溜溜达达的走到了皋县南城门外不远处,他带着李叱的夜叉面具,站在那,也不说话,按照李叱的安排,只是站在那。 他一出现,城墙上轮换过来的马贼立刻就发现他了,有人吹响了哨子,声音尖锐。 城中开始出现战马嘶鸣之声,马贼的队伍应该正在迅速集结,不出意外的话,片刻后就会出现在余九龄面前。 余九龄深吸一口气,嘴里念念有词。 如果不仔细听的话,像是什么咒语一样,可若有人在他身边便能听清楚,他来来回回只嘟囔一句话。 “我命大.....我命大,我命大......” 片刻之后,马贼的队伍就到了城门附近,为首的那人正是休汨罗。 他坐在战马上看向远处,那个戴着夜叉面具的家伙,就在几十丈外孤身一人站在那。 “你居然这么大的胆子。” 休汨罗朝着余九龄喊了一声。 余九龄心说老子胆子真不大,老子的蛋-子绝对比胆子大,老子要是有的选才不会来这。 他此时心里只想一个人......唐匹敌。 要是此时此刻老唐在这的话,装比的如此绝佳机会,老唐那个家伙一定会说出来几句骚话。 可是余九龄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来什么话能够让那些马贼都被骚气折服。 想来想去,最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七十七章 这不是诡计这是兵法 余九龄是跑了,冲进林子里后他还有空想着,自己以后是不是应该多一个令人尊敬的称号? 用生命与马赛跑的男人。 跑马的汉子? 他这一口气,跑到了林子的另外一头,这才回头看,身后已经见不到马贼。 余九龄手脚麻利的爬上一棵树,想着高处看的清楚,然后才发现自己有多傻...... 这是林子里,高处还不如下边看的远呢,眼前都是密密麻麻的枝杈,可是想想看既然都上来了,不如就在这躲一会儿。 他蹲在树杈上看着来的方向,好久好久都没有人过来,他终于可以确定自己安全了。 在树杈上蹲的时间久了,腿就有那么一丝丝的麻意,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蹲的时间久了,想拉...... 他忽然间想起来,上一次也是这样蹲在一棵树上,直到树上来了一个女人。 但是那次,被那个女人逃走了。 皋县县城里。 公叔滢滢看向休汨罗,她从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很深的杀念。 这个男人应该是一个很自信甚至可以说自负的人,这一次遇到的对手让他丢了脸,所以他接受不了。 这正是公叔滢滢觉得男人特别有意思和幼稚的地方,为了面子,男人往往会做傻事。 一路回皋县县衙,公叔滢滢就一直都在看他,休汨罗似乎是有所感应,不时侧头看她一眼。 她就抿嘴一笑。 不得不说,这种妖娆中还略带一些小女孩子模样的作态,确实会让男人有些心动。 尤其是这些马贼,他们死盯着公叔滢滢看,毕竟他们的生活中很少会有这么好看的女人。 其实休汨罗也差不了许多,他离开黑武之后常年独自一人生活,有个模样不错的女人这么看他,他心里也有些淡淡发痒。 于是公叔滢滢故意挺起来胸脯,她的脸形很美,她的胸脯也很美。 可就这时候,一支羽箭飞来,直奔公叔滢滢。 啪的一声,那羽箭在公叔滢滢面前被休汨罗一把攥住,如昨夜里的他一把攥住长枪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这次休汨罗都开始疑惑。 “他为什么一直想杀你?” 休汨罗看向发箭的地方,已经不见人影,所以他在这一瞬间大概也猜得出来,刚才引走他们的并不是那个夜叉。 真的夜叉趁机在城中潜藏起来,夜叉昨夜里的狩猎并没有尽兴,所以要白天继续狩猎。 “所以他可能并不是奔着我们来的,而是在追杀你,是你把他引过来的。” 休汨罗看着公叔滢滢的眼睛问。 公叔滢滢摇头:“不可能,我在冀州外住了半个多月,没有人发现我,我也没有仇人。” 休汨罗在公叔滢滢的眼睛里没有看到虚伪,可是他不信。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怪,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巧合。 没有遇到公叔滢滢之前,他们从塞北南下,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鬼扯的夜叉。 如果说夜叉是因为他们杀了百姓而来找他们复仇的,那么这一路上他们也没少杀人,为什么夜叉没出现过? 所以他断定,这个夜叉就是在追杀公叔滢滢。 “你得罪了人,夜叉追杀你,你知道自己挡不住也逃不掉,所以故意混进我们队伍里。” 休汨罗道:“你的心思很坏。” 公叔滢滢一怒:“你是傻子?” 她冷哼一声说道:“我进你们的队伍,不是我要找你们,而是你们的人找 的我。” 休汨罗刚要说话,忽然间队伍后边传来哀嚎声,有人中箭落马,掉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后就死了,箭很精准,命中要害。 “这不可能。” 初东脸色有些发白的说道:“刚刚发箭的人在前边,此时后队的人中箭,轻功身法再快的人也不可能瞬间转移到咱们队伍后边。” 休汨罗看白痴一眼看了她一眼:“你到现在还觉得他是一个人?” 又有人发出哀嚎,这一次是从侧面来的箭,一件射穿了马贼的脖子,箭卡在脖子上。 休汨罗催马过去,跳下去后把箭从尸体脖子上拔出来,一股血也跟着出来。 “是我们的箭。” 休汨罗道:“他们趁着我们出城的时候,在我们的营地里偷了弓箭,他们本身连弓箭都没有,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休汨罗道:“他以为这样会把我们分散开,几个高手不断的偷袭杀人,这么想的话,那就太肤浅了。” 他大声吩咐道:“放火,把城烧了!” 随着一声令下,那些凶悍的马贼开始下马放火,队伍不分散开,一路走一路点火。 休汨罗脸色依然很平静的说道:“我又不在乎这座城,也不在乎烧多少房子死多少人。” 听到这句话,连公叔滢滢的心里都跟着一寒。 马贼们不断的放火,一座一座房屋被点燃,火光很快就越来越大,火势越来越盛。 暗处,叶先生看到那些马贼竟然在烧城,眼神里的杀念变得更重了些。 他不善用弓箭,但是他气劲足够强悍。 从地上抓了一把碎石子,在拐角处转过来,朝着那些马贼打过去,比羽箭还要迅疾,石子居然能打穿人的脑壳。 只片刻,有四五个被他击杀。 “在这边!” 有马贼喊了一声,然后朝着叶先生所在放箭。 马贼的队伍人数众多,他们不分散开的话,李叱他们确实没办法直接杀过去。 可是马贼不分散追人的话,其实又有什么意义呢。 李叱说,比他们把队伍分散开,不分开都不行。 这就是李叱的战术,四个人不停的偷袭,这四个人还都是绝对的高手。 马贼不分开队伍,只管放火,李叱他们也完全可以不管那些火,只管杀人。 休汨罗的策略其实没什么问题,他下令放火烧房,目的是把敌人逼出来,或者逼退。 大家都在城里待不下去,到城外空旷处,再强的江湖高手,也抵挡不住数百马贼的纵马冲锋。 他只是低估了一件事。 他的敌人,杀人速度太快了。 马贼在放火的时候,一个一个的倒下去,甚至分辨不出来在什么方向。 火势越来越大,却没能把李叱他们逼出来现身,但他们死伤的人数却越来越多。 李叱用四个人,把一支有数百人的马贼队伍袭击的毫无还手之力,这便是兵法的妙处。 李先生给李叱留下的兵法三十六计,对于李叱的帮助实在太大,李叱已经读过无数遍,每一遍都有新的收获。 若是死读书的人,用书的时候也是死用,可兵法上的事本来就是活学活用的东西,不同情况,同一样兵法也会有所变化。 正因为人与人的不同,学过兵法的人那么多,名将却只有那么几个。 “出城!” 休汨罗终究还是放弃了把敌人逼出来的打算,高喊一声,马贼们也早就已经慌了,所以连忙上马往城外冲。 李叱看到这一幕,随即朝着彭十七和张 玉须打了个手势,两个小胖道人立刻明白过来。 李叱之前就有过布置,所以两个人立刻转身离开。 他俩奔行到城门处,比那些马贼先一步到了,两人爬到城墙上的时候,马贼队伍已经快要冲过到他们身下。 “我去!” 情急之下,张玉须用肩膀撞在城垛上,这城墙年久失修,早就已经没有多坚固了。 这一撞,城垛裂开了一条口子,却没有掉下去。 彭十七眼看着最前边的马贼已经到城门口,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转身过来,屁股对着城垛,狠狠的一翘...... 这一屁股撅在城垛上,城垛直接就砸了下去,城门下,几个马贼被砸死。 两个人连续撞掉了三个城垛,城门口落石不少,砸死了几个,马贼队伍也全都停下来,不是出不去,但是速度就没那么快了。 这两个小胖道人,手里已没有弓箭,抓起石头就往下砸,普通人拿石头砸在人头上也能把人砸死,况且是这两个高手。 内劲十足,砸的又准,城下的马贼被砸的抱头鼠窜。 他们人多,人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呼喊着从上城的坡道疾冲上去,想要把两个人杀了。 彭十七一看那群人已经上来,朝着张玉须喊了一声小心点别死翘翘,然后掉头就跑。 张玉须喊了一声你也是,然后也掉头就跑。 俩人还不是往一个方向跑的,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上了城墙的马贼随即分开追。 休汨罗看到这一幕后脸色变得铁青起来,敌人只有几个人,却把他的队伍搞的如此狼狈不堪,这就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黑武人性子都高傲,天生就看不起中原人,此时此刻,他的怒火可想而知。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身边少了个人。 那个之前一直对他微笑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之前放火的时候还在他不远处。 这一刻,休汨罗怒火更盛。 另外一座城门,公叔滢滢催马冲到此处,她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带着些轻蔑的微笑。 那些该死的男人都去死好了,她才不会把自己的命丢在这,趁着队伍乱的时候她悄悄脱身,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本就是她最擅长的事,这么多年以来,她对于危险的敏锐一直都比别人高,她躲避危险的手段也一直都比别人高。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她顺利躲开危险,所以她自然有些得意。 她催马向前,朝着城门外冲出去。 她的马有一半身子刚出城门,门墙一侧居然有人,马身子刚出来,那人一脚踹在战马身上。 这一脚的力度何其之巨! 战马嘶鸣了一声往旁边翻倒,毫无防备之下的公叔滢滢都几乎被马砸在下边。 她的反应向来很快,比任何人都机敏,所以她才能在无数次危险中脱身。 这一刻,还是她的反应救了她,在即将落地的那一瞬间,她双手在马身上推了一下,身子借力弹开。 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一个碗口那么大的拳头就到了。 砰! 这一拳直接轰在公叔滢滢那张好看且魅惑的脸上,也轰碎了这张好看且魅惑的脸。 公叔滢滢向后飞出去,后背撞在城墙上,身子往下滑,还没有滑下来一寸,膝盖到了...... 黑影掠过来,膝盖重重的撞在公叔滢滢胸口,这一下,公叔滢滢的身子都瘪了进去。 好看的脸炸了,好看的胸也炸了。 膝盖撞在她胸口的那一瞬间,她后背的城墙上都炸开了一团烟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七十八章 还是女人 李叱就猜到了这个女人会再次逃离,她确实很擅长这样的事,几次都能避开凶险,包括上一次虞大哥亲自出手的时候。 但是这一次她躲不开。 两次暴击,那个女人的身体几乎都被镶嵌进城墙里,尘土飞扬中,人瞬间就没了气息。 叶先生从远处掠过来,看到如此场面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看城墙的坑就知道有多暴力。 他是担心李叱一个人过来会有危险,没想到李叱杀人居然这么快,出手竟然这么重。 “是个女人?” 叶先生停在李叱身边看了看,那女人的脸已经分辨不出来五官。 李叱点了点头。 叶先生问:“认识吗?” 李叱摇了摇头。 叶先生叹道:“这好像是你第一次杀一个女人。” 李叱道:“坏人不分男女。” 他停顿了一下后又补充了一句:“敌人也不分男女。” 叶先生和李叱同时转身,都没有再看那具尸体,那个女人应该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突然就死掉。 她想过自己会死,但没有想过会死的突然,还死的这么丑。 “上次在城里杀的那个敌人,你好像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就是燕山营的那个什么八当家。” 叶先生一边走一边说道:“听说是个很丑很丑的男人?” 李叱道:“确实不知道是谁,但确实是个很丑很丑的男人。” 叶先生道:“刚才那个也不知道是谁,但应该是很漂亮的女人。” 李叱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叶先生道:“丑的男人和漂亮女人,都想弄死你。” 李叱叹道:“这又算是什么联系。” 叶先生一边走一边说道:“没什么联系,丑与漂亮,男人或是女人,都他妈的杀了便是。” 李叱一怔。 叶先生可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他居然说了脏话,他看向叶先生,叶先生耸了耸肩膀:“我今天杀意有点重,和脏话比较配。” 李叱道:“我也是。” 叶先生指了指一侧:“我去那边,既然你我杀意都重,那今天就比比?” 李叱问:“赌点什么?” 叶先生想了想,回答道:“谁输了谁亲余九龄一口。” 李叱惊了。 他犹豫了片刻后说道:“叶先生你要是想要,就直接跟他说......我不和你争,咱们的人,应该也没有你的竞争者。” 叶先生哈哈大笑,长身而起,大袖飘飘而去。 城墙上,两个小胖道人已经把不少马贼引了过来,两个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虽然都是胖乎乎的,可是跑起来一点都不慢。 他俩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个跑字。 城下,休汨罗看了一眼,他已经不想那么多了,于是对初东说道:“你追一个,我追一个,先解决了这两个再说。” 初东点了点头,随便选了个方向追出去。 彭十七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些马贼跑的没他快,他故意要把人引的分散开,所以还得保持好速度。 可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一个女人从后边那些马贼头顶飞掠了过来。 那个女人踩着马贼的肩膀和头顶,从人群上空超越,速度奇快。 彭十七回头看着吓了一跳,连忙加速,胖乎乎的 人跑起来,越快越可爱。 “就是你这小道人!” 初东看到那身道袍,又看到身形胖,以为是在冀州城里和她大师兄擎天交手的那个,哪里还肯放过。 彭十七听到这句话就觉得不对劲,他虽然不知道那女人是谁,但他确定那女人追错人了。 “我不是你要找的胖子,虽然我也是胖子,那个胖子比我丑!你他娘的倒是看清楚啊!” 初东怒道:“就是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敢做不敢当,你竟然如此不堪!” 彭十七一边跑一边喊:“化成灰个屁,人都认错了,你能认出个屁的灰啊。” 初东认定是他,咬着牙狂追。 彭十七心说张玉须啊张玉须,你是在哪儿得罪了这个娘们儿,还是个眼瞎的。 他心急之下,哪里还能想起来之前冀州城里的事,况且那天也没亲眼所见。 初东就认定了那胖道人是大师兄的仇人,发了狠,越追越近,两个人这般发力之下,倒是把后边的马贼队伍给甩开了。 彭十七实在是跑的有些累了,回头看,那贼婆娘距离自己已经只有丈余,他吓了一跳。 一边跑一边在自己身上摸索,翻来翻去,有什么东西就往后砸什么东西。 初东在他身后还要不停闪躲,一时之间,居然被彭十七又把距离拉开了些。 可是彭十七身上的东西又不是无穷无尽,扔着扔着就没了,于是这个家伙毫不犹豫的把道袍解开了。 脱下来往后一甩,寄希望于把那个贼婆娘罩住,最好摔她一个跟头。 可是道袍也被人家躲开了,距离还再次拉近。 于是彭十七把衬衣也脱下来,朝着后边甩出去。 这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他那一身白花花的小肥肉就暴露在阳光之下。 跑起来的时候,胸口和肚子跟波浪似的。 小肥肉上下乱颤,duang儿duang儿的。 彭十七道:“现在你看清楚了吧!你追错人了!” 他情急之下胡乱喊了一句,哪里还顾得上去想,穿着衣服那婆娘都能认错,不穿衣服那婆娘也没见过啊。 初东以为彭十七是故意在戏弄她。 她怒吼一声,双脚发力犹如鹰一样掠起来,距离已经不算太远,双脚朝着彭十七的后背踹落。 彭十七回头看到了,立刻往旁边闪了一下,初东的这一踹随即落空。 可是彭十七也停了下来,再想跑绝对来不及了。 彭十七自己觉得他应该不是这女人对手,于是毫不犹豫的就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皋县的城墙不高,也就一丈多一些,他快落地的时候双脚在城墙上蹬了一下,身子横向出去,落地一个翻滚后起身。 本以为甩开那女人了,哪想到初东跟着就跳了下来。 彭十七再往前跑,初东一把抓在彭十七的肩膀,肩膀上就见了血,把人往后一拉,然后一拳朝着彭十七的脖子砸了过去。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在拳头即将打中彭十七的瞬间,一把攥住了初东的手腕。 李叱抓了初东的手腕一拉一扭,然后侧踢一脚踹在初东的胸口上,初东的双脚蹭着地面往后倒飞出去,后背撞上城墙。 李叱看了看彭十七,见他肩膀上的伤并不是很重后松了口气,但是却醒悟过来......彭十七没穿上衣。 李叱这一看,把彭十七看臊了,他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胸口说道:“都怪她!” 李叱迈步走向初东,一边走一边说道:“孽畜!这样的时候,你居然还想干这个!” 彭十七连忙道:“不是你说的那样!” 李叱一懵。 他回头看向彭十七:“不是她想,是你?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死!” 初东已经再次扑上来,不管是李叱还是那小道人,都是她的生死仇人。 此时她看清楚了彭十七的正脸,也明白过来自己确实认错人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都要死。 初东一拳打向李叱,她的手上有特殊的东西,形似铁爪,又锋利如刀。 所以刚才那一刻,李叱才会攥她手腕。 这一拳过来,李叱没有大幅度的避让,只是微微横移,同时肩膀下沉。 那一拳打向他咽喉,他避开,那一拳就在他肩膀上打空。 李叱猛的起身,肩膀扛住初东的胳膊,手抬起来压住初东的肘弯。 肩膀往上起,手往下压。 咔嚓一声,初东的胳膊就被李叱掰断。 初东疼的叫了一声。 李叱把她胳膊往外一拉,手肘撞击在初东胸口,这一击把初东撞的向后,李叱紧跟着又一脚踹在初东小腹上。 一气呵成。 初东趴倒在地上,挣扎起来,李叱跨步到了她身后,一只手按住她的头顶,把她又硬生生的按了下去。 一只手抓住初东那条没受伤的胳膊抬起来,往后一发力,咔嚓一声,初东的这条胳膊也断了。 就在这时候,远处有几个黑影飞掠过来,最前边的那个人身穿长袍大袖飘飘,若不仔细看,居然有些像是叶先生。 那人在不远处停下来,朝着李叱喊了一声。 “住手!” 李叱抬头看过去,见来的是一个老者,大概五十几岁年纪,穿一身灰色长袍,长须及胸。 那老者看向李叱说道:“你放开她,我可不杀你。” 李叱依然按着初东跪在那,另一只手抓着初东废了的胳膊,他看着那老者,那老者也在看着他。 那老者阴狠的说道:“她是我徒弟,你若杀她,我必让你死无全尸。” “唔。” 李叱把初东断了的胳膊往上抬,然后用初东手上的铁爪对准她的太阳穴,猛的一推。 噗...... 铁爪刺进太阳穴中,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李叱松开手,初东的尸体往前扑倒,太阳穴伤口里的血不停的流出来,地上很快就红了一片。 对面那个老者显然已经气急,脸色煞白。 “师姐!” 那老者身边有人尖锐的叫了一声,嗓子都破了。 李叱看过去,认出那个女人正是冀州城里逃走的两个女人之一,这个他已经杀了,那个他也不会放过。 今天好像确实不是什么好日子。 李叱已经杀了两个女人,在他面前还有下一个。 那老者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李叱说道:“你没有活路了。” 李叱没理会,懒得理会。 如此看来这个老者,就是张玉须说的那个什么龙虎山道门的叛徒了。 他没有回应那老者的话,而是把手伸出去,掌心朝上,小拇指和无名指弯曲,用中指和食指往回勾了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七十九章 我们是在比试 李叱丝毫不为所动,一击杀死初东,那老者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雀南喊道:“师父,就是他们杀了大师兄他们,其中有一个还是龙虎山下来的小道人,有些胖......” 她的话还没说完,她师父全圆道人的视线就转移到了彭十七那边。 彭十七吓得往李叱身后躲了躲:“你他妈看我干嘛......” 全圆道人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既然遇到了,便是这世上谁也躲不开的报应循环,你们杀了我的爱徒,我便杀了你们,若你们有师父的话,也可让你们师父来杀我。”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我道号全圆,不过既然回了中原,那我就用回原本的名字......我名方玉舟,不过你们也没机会告诉别人了,我杀你们之后会用你们的血在此地留名,若你们的亲朋好友看到,便可找我寻仇。” 彭十七心说我他妈谢谢你。 然而就在这时候,方玉舟正说着,李叱他们身后那边,一大群马贼冲了过来。 之前彭十七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初东跟着跳了下来,对于他们来说一丈多高确实不算什么,可是对于那些马贼来说就难了。 他们又绕到了下城坡道那边再跑过来,看到那个白胖道人还在,一群人呐喊着冲了上来。 白胖,可真醒目啊。 至少一百多人往这边冲,向前走的方玉舟随即停下脚步,他并不知道那些马贼是谁的人,也不知道这些马贼要杀的是谁。 彭十七看出来方玉舟的疑惑,立刻抬起手指了指方玉舟:“杀了他,都过来杀了这个老贼!你们快过来!” 然后对方玉舟说道:“哈哈哈哈,老贼,你完了老贼,这次看你们还怎么跑。” 方玉舟听到这句话后明显表情变了变,他再次看向那些马贼,虽然自负,可此时却没十分把握,所以犹豫片刻后向后退出去。 “我会找到你们的。” 说完这句话,方玉舟看向雀南说道:“咱们走!” 雀南急切道:“师父,怎么就这么走了,师姐她......” 话还没说完,方玉舟却不理会她,人已经向后掠了出去,雀南看了看初东的尸体,最终也无奈的跟了上去。 李叱笑道:“有点意思。” 彭十七道:“靠这个混日子呢。” 李叱有些小感慨的说道:“这么看来你更像是我师父的亲徒弟。” 彭十七顺口说道:“令师这么不要脸的吗?” 李叱:“......” 彭十七:“......”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都有些尴尬。 “要不然,先躲躲?” 彭十七问。 李叱嗯了一声,低头看到初东双手上的那铁爪,他弯腰把这对铁爪摘下来,往自己手上试着戴了戴。 也不知道为什么,多了几根铁爪,就有那么强烈的感觉,毫无道理的以为自己是一头狼。 俩人转身就走,后边的马贼呼啸着追。 他们俩多精明,多坏...... 故意往方玉舟和初东那几个人退走的方向跑,看起来就好像带着人在追那几个人似的。 彭十七一边跑还一边喊:“小的们,都给我跟上,把那个老东西碎尸万段,杀了他,我重重有赏!” 后边那些马贼追他俩,他俩追着那几个,那几个跑的越来越快。 看到个巷子口,李叱拉了彭十七一把转进去,然后往另一个方向跑。 等方玉舟他们再回头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巷子里,指了指旁边院子:“你进去。” 彭十七急切道:“你呢?” 李叱嘴角微微一扬:“你不觉得这地方适合杀人?” 彭十七怔住。 这是一条死巷,只能进不能出。 李叱笑道:“放心就是,百十个人而已。” 彭十七道:“你说的轻松,一个人打一百多个,你开什么玩笑,那些悍匪可不是来跟你闹着玩的。” 李叱道:“你只管去寻张玉须他们,这里我一人足矣。” 他说完后就朝着巷子深处走过去,走到尽头处在那转身站住,面朝巷子口。 在他背后是一户人家的院门,木门紧闭。 李叱刚站好没多久,那些马贼就蜂拥着追了进来,一群人看到李叱一个人站在那,随即挥舞兵器杀过来。 彭十七跳过旁边的院墙,想着自己还是不能走,如果李叱扛不住的话自己得救他。 这巷子也就半丈多宽,四个人肩并肩的宽度而已。 第一个马贼冲到李叱面前,刀子还没有举起来,李叱的手一扫,铁爪切开了他的咽喉。 李叱顺势把他长刀抓过来,一刀劈砍下去,后边的一个马贼脑壳就被劈开了一多半。 李叱也没把刀抽出来,左手伸出去,从下往上一撩,铁爪从一个马贼的小腹开始往上切,一直到下巴。 这马贼直接被开膛破肚,血淋淋黏糊糊的肠子一团挤出来,很快就掉在地上。 这巷子只有这么宽,马贼人数再多也没办法施展的开,在这,李叱就是他们的梦魇。 李叱杀人的速度奇快,每一个人都是一击毙命。 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后边的马贼不得不踩着他们同伴的尸体往前冲。 院子里,彭十七蹲在那,心里纠结的脸都跟着纠结了。 他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不断的吵架......一个说你们俩其实还不是很熟,你不能为了别人的命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吧。 另外一个声音说你放什么屁,男子汉大丈夫行走江湖,怎么能如此龌龊,我们是朋友。 他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蹲下。 跟人拼命,这确实不是他的作风,从道门下山之后,他一直都没有跟人真正的打过架拼过命,从来都是能躲就躲。 可是这次内心之中的犹豫真的是太难受了,也不知道他挣扎了多久,最终还是决定去帮李叱。 他为了给自己鼓劲,嗷的喊了一声,心说去他妈的,老子也拼这一把。 然后纵身一跃从院子里跳出去,回到了那条巷子中。 然后他就懵了,紧跟着就是脸色瞬间变得发白,一股寒气上涌,背脊都冷的抽了一下。 整条巷子里全都是尸体。 浑身是血的李叱一个人站在远处,他从巷子最里边杀到了巷子口,在他身后,尸体已经铺满了巷子里的小路。 尸体上是尸体,血腥味浓烈的让人想吐。 听到声音李叱回头看了一眼,于是,他看到了彭十七在瑟瑟发抖。 “喂!” 李叱朝着彭十七喊了一声:“咱们该走了。” 彭十七听到李叱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吓得哆嗦了一下,他往前迈步,每一步都会踩在尸体上。 每一步脚底离开的时候,脚底发出的那一听就知道是什么的黏糊糊的声音,让他头皮发麻。 另外一边。 张玉须回头看着后边紧追不舍的那些马贼,想着彭十七也不知道避开了没有。 那个家伙的武艺说不上有多好,也就嘴皮子厉害些,可靠说也不能把敌人说跑了吧。 他哪里知道,彭十七刚刚就把敌人说跑了。 正在想着这些的时候,一道身影从他前边掠过来,大袖飘飘仿若谪仙。 “你先走,我替你挡。” 叶先生说完后没有停下来,而是朝着那些马贼大步过去,追张玉须的马贼数量也不少,百人是要过的。 可是叶先生今天杀意重。 所以,这些马贼该着倒霉。 冬风凛,杀意浓。 迎面而来的马贼看那中年男人像个书生,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一刀朝着叶先生砍落。 叶先生的手伸出去,印在那马贼的胸口。 砰! 马贼的胸前犹如炸开了一个气团似的,人猛的往后飞了出去,这气劲之强,推着马贼把身后五六个人撞倒。 叶先生大袖一扫,衣袖扫在一个马贼的脸上,像是被铁衣扫过,那马贼的半边脸都不见了。 张玉须看到这一幕,眼睛骤然睁大。 他知道叶先生能打,上次和擎天交手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只是没有想到,那还不是叶先生的最强状态。 叶先生孤身一人往前走,却好像自带一种看不到却无比强悍的气场。 没有人可以近身,靠近一个飞出去一个。 那些马贼在城墙上横七竖八,被叶先生沾上就死,大袖飘摆却变成了这人世间最厉害的神兵利器,扫一个死一个。 那条衣袖,扫在一个马贼胸口,胸口的衣服都被炸碎了,碎片纷飞,胸口血肉模糊。 张玉须看到此刻才反应过来,不能让叶先生一个人去抵挡马贼,自己却站在这傻愣着。 于是他喊了一声,跑过去准备支援叶先生。 “不用过来。” 叶先生一边出手一边说道:“我和李叱刚刚打了个赌,看看今日杀这些畜生,谁杀的更多些。” 张玉须心说这是正常人打的赌? 一个人打一百多个,正常人想都不这么想。 事实上,叶先生现在面对的情况比李叱的情况要难一些,李叱所在的地形足够好。 那条巷子就那么宽,马贼人数众多,可也只能一个一个的面对李叱。 城墙上的要比巷子的宽度大不少,那些马贼是可以围攻叶先生的。 然而,并没有什么意义。 如果说李叱杀那些马贼,是精准的点刺,一击一命,那么叶先生的杀人,就是秋风扫落叶。 张玉须越看越是心惊,他本也是个自信的人,龙虎山入世行走,怎么能没点自信? 可是在认识了李叱他们之后,却发现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变态。 “叶先生!” 张玉须喊道:“这套武功,可有名称?” 叶先生若仙人,在众多马贼围攻之中还能闲庭信步一样,他一边出手一边回答:“还没有,只是自己胡乱悟出来的。” 张玉须道:“如此翩若惊鸿仿若流云,叶先生的这功法,我看可以叫流云飞袖。” 叶先生似乎是怔了怔,然后哈哈大笑。 “好名字!” 他开心起来,那些马贼就更加倒霉。 一开始是马贼围攻,后来看到情况不好,死了几十人之后,那些马贼掉头就跑。 叶先生大袖飘飘在后边追着,杀人都杀出了一种仙人飞纵般的意境。 可是地上的尸体,却如此的惨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八十章 人啊 城墙上追杀张玉须的那些马贼,被叶先生风卷残云一样杀了能有七八十,剩下的落荒而逃。 有的直接从城墙上跳下去,宁愿摔断腿也不敢和叶先生再交手,吓破了胆子的人,只要能逃命,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哪怕叶先生看起来依然像是个饱学儒士,可地上那些死尸又不是他读书读死的。 四散的人也不少,应该还有二三十人,追又不好追,叶先生也只得放弃。 远远的,阔可敌休汨罗看到了叶先生杀人的手段,所以他选择停下。 他与初东分开,一个追彭十七一个追张玉须,他还不知道初东已经被李叱杀了。 但此时此刻,他却不想上去与那个中原人交手。 他不是没有自信赢了那个人,而是对方有两个人,他在远处的看到了,其中一人出手,另一人只是观望。 即便如此,那么多马贼依然被杀的落花流水,另一个谁知道是不是也这么强? 若是一对一,休汨罗的好胜心在,便想去试试那人到底有多强,自己可否胜之。 他手下那些马贼已经吓破了胆子,自是不敢再回头,他以一敌二,觉得没什么胜算。 一时之间,他对中原的认识算是更进了一步。 刚入中原的时候,他觉得满眼皆草芥,中原无豪杰。 本想去冀州城里杀一个通透,还没到冀州,倒是被人家杀了一个通透。 所以他转身就走,为了救那些马贼,才不值得他出手,他比别人更看不起那些马贼。 他从城墙上掠了下去,随便拉了两匹战马,骑上一匹带上一匹,朝着北门方向冲了出去。 穿过破旧残败的城,一口气出了北门。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出来之后休汨罗下意识的往旁边看了一眼,然后猛的将战马勒停。 马儿嘶鸣一声人立而起,马背上的休汨罗眼睛睁的很大,脸色也有些发白。 他看到了在城门一侧,一具残缺尸体靠着墙坐在地上,在那城墙上还有一个坑。 那尸体的面容已经完全被毁了,胸口位置也塌陷下去一个极恐怖的坑。 可是休汨罗认出来了,那是公叔滢滢。 那个很美的女人,那个对他似乎有些意思的女人。 他以为她已经逃走,却没有想到居然被人杀死在这,而且死相居然如此惨烈。 停顿了片刻,休汨罗一声长叹,催马向前。 这小城里死了很多人,数百马贼,还有两个女人。 休汨罗走了,方玉舟带着雀南也走了。 李叱他们在县城中重聚,他抬起手打上高空一颗信号,没多久,城外就有一溜烟过来。 张玉须看着彭十七那白花花的一身肉,都惊了。 “你......这是做什么了?” 张玉须道:“那些马贼把你怎么了?” 彭十七:“你滚!” 张玉须道:“难道不是?至少有一百多个马贼追你,没把你杀了,却扒了你的衣服......” 彭十七道:“我自己脱的!” 张玉须道:“噫!竟然如此?” 彭十七觉得这五个字有些不对劲,瞪了张玉须一眼后说道:“我这是计策,一边跑一边脱掉衣服,这样一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张玉须就接过去说道:“这样一来,他们本只是想杀了你,看到你脱衣服,就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块了。” 那两人在胡扯,叶先生走 到李叱面前说道:“我应该是输给你了。” 他往城外方向看了看后说道:“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此事就不要涉及余九龄了。” 李叱哈哈大笑。 他对叶先生道:“叶先生想的太多了,万一九妹愿意呢?” 叶先生道:“算我欠你的......以后有什么别的要求你尽管提,至于九妹的事就此揭过吧。” 李叱道:“那我得找纸笔记下来,某年某月某日,叶先生说,欠余九龄一个吻。” 叶先生:“......” 在旁边还在因为彭十七没穿衣服的事而纠缠着,张玉须突然听到了这句话。 那表情就亮了。 眼睛逐渐睁大,噌噌冒光。 他觉得这可比彭十七身上没有衣服要有意思多了,这个瓜,比较大,还很刺激。 张玉须那一双小眼睛睁得很大,但就是显得那么贼眯眯的看向叶先生,叶先生扭头看向别的地方。 不多时,余九龄从城外呼哧呼哧的跑进来,一口气跑到李叱他们面前,弯着腰在那大口大口的喘息。 李叱道:“看把余九龄急的。” 余九龄倒是没觉得这话里有什么别的意思,可是却看到叶先生扭头看向了天空。 张玉须仔细看了看余九龄那张脸,然后不得不对叶先生刮目相看,深为敬服。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分散出去,解决了一些残余马贼,又在城中搜集了一圈,把马贼们遗弃的东西能带上的都带了回来。 来的时候因为没有马而发愁,现在每个人脸上都有些丰收的喜悦。 得了几百匹好马,还有兵器无数。 叶先生对李叱叹道:“怪不得唐匹敌总是说你气运好,总是会有好事发生,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李叱想了想,自己是这样吗? 仔细想过之后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他父母感染瘟疫而死,按理说,他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自然也会被感染。 偏偏就没有,但没有也是必死无疑的境地,因为没人能照看他,饿也会饿死,可是他师父遇到了他。 之后的人生路,每逢做出选择,总是选对,不管去做什么事,总有收获。 “走吧,咱们继续赶路。” 李叱催马向前,五个人带着几百匹好马,浩浩荡荡的往北边继续赶路。 余九龄美滋滋,看着那些马就开心,他一会儿跳到这匹马上,一会儿跳到另外一匹马上。 “唉......做一个富有的人,真的就是这么爽。” 张玉须对彭十七认真的说道:“看到了没,喜新厌旧说的就是九哥这种人,你可不能和他学。” 余九龄道:“我呸!我换个马骑就是喜新厌旧了?” 彭十七道:“我觉得张玉须说的对,你这样换来换去,马儿都不开心。” “你们懂个屁。” 余九龄道:“老子在双星楼换来换去的时候,不管是我还是换来换去,都开心的很咯。” 张玉须和彭十七对视了一眼,都没理解这个家伙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正在和叶先生聊天的李叱也听到了这句话,冷不丁的就被这话骚到了,止不住咳嗽了几声。 叶先生叹了口气...... 燕山营。 二当家庄无敌恢复了喝酒,他回来之后每天都喝酒,大部分时候都会喝得烂醉如泥,然后就一觉睡到昏天暗地。 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就继续喝,没人劝得住,持续了几天之后也就没有人再劝。 一开始七当家黄金甲亲自过来了几次,庄无敌却并不听劝,每日都还醉醺醺的,黄金甲叹息了一声,觉得他二哥大抵上是废了。 黄金甲心里也明白,这事怪不得二哥,是大哥确实有些过分,自家兄弟却避而不见,怎么能不伤了二哥的心。 他想着大概过一阵子也就好了,大不了等大哥回来亲自去劝劝。 可是大哥没等回来,等回来了老六西篱子。 只带着几千残兵败将回来的,狼狈不堪,问他大哥的事,他也没有亲眼所见,但他推测,大哥大概是回不来了。 一下子,整个燕山营都陷入了一种恐慌之中,阴云密布。 十几万大军出征,只回来了几千人,连大当家都可能已经战死沙场。 如今燕山营总共剩下的兵力还有两万余,一多半是黄金甲山寨里的。 西篱子和黄金甲商量一下,想让庄无敌拿个主意,等庄无敌醒了之后想听听他怎么说。 结果等庄无敌听完之后整个人就傻了,一下子三魂六魄都没了一样。 听说虞朝宗可能已死,庄无敌猛的就站了起来,走出去几步后吐血倒地。 从那天开始,庄无敌就变成了个木头人,整天傻乎乎的坐在同一个地方,有人路过,他就朝着人喊大哥。 山寨里那些后来的喽啰,根本就不认识他,把他当傻子一样欺负。 知道他爱喝酒,有人就故意把给他送的酒里掺水,庄无敌也喝不出来,有酒就笑,没酒了就发呆。 这才多久,没人把他当二当家看了。 之前山寨发展太快,队伍的规模扩充的速度惊人,庄无敌到李叱身边的时候,燕山营才几万人。 他这次回去,山寨里的人基本上都不认识他,哪还有人对他有什么敬畏。 更有甚者,知道庄无敌每天都会去虞朝宗原来的寨子里坐着,就故意戏弄他。 有人拉绳索绊他,庄无敌浑浑噩噩也察觉不到,一个跟头摔在地上,牙齿都磕断了半颗。 那些家伙看着哈哈大笑,觉得有意思之极。 若是有认识庄无敌的人遇到了,便会呵斥几句,消息告知黄金甲和西篱子,那两个人此时也没心情去管一个废人。 那两人此时心里都还有些别的念头,若真想管的话,一句话吩咐下去,谁也不敢再去招惹,可这句话就是没有吩咐下去。 因为那俩人可能也盼着,如今山寨里这个辈分最高,资历最老的人,最好出点什么事。 说起来,庄无敌在山寨里是七当家的时候,西篱子和黄金甲还都身份不高呢,本就不熟悉,所以这两个人对庄无敌也没几分敬畏之心。 况且庄无敌又离开山寨很久,若不是平日里虞朝宗始终把二当家和三当家的位置留着,而且一再强调庄无敌和李叱的重要,更不会有人在意这两人。 黄昏下。 脏兮兮的庄无敌坐在虞朝宗原来住的房子门口,抬着头看着夕阳。 或许是最后一抹阳光让他眼睛不舒服,眼泪无声无息的往下流着,可他就是不肯转过来,似乎在太阳那边能看到什么。 几个巡逻的人经过,有人捡起来一块石子砸过去,啪的一声砸在庄无敌脑袋上,庄无敌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几个人哈哈大笑着走了,还有人说这样的傻子,明天把他饭菜换成狗食,看看他吃不吃。 就在这时候,有两个人从暗影里出来,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然后猫着腰从庄无敌的背后悄悄靠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八十一章 没什么可留恋的 他像是一根木头,已是枯木,他像是一座泥像,布满裂纹,他像是他看着的那一抹残阳,将落进无穷黑暗。 他是庄无敌。 浑身上下都好像被泥巴糊了一层一样,头发乱蓬蓬的,没有了一点往日的风采,双目无神却有泪。 他是燕山营七当家的时候,诸事不问,饮酒度日,像是一个废人,却只等大哥虞朝宗一个命令。 他是燕山营二当家的时候,不归营寨,也已戒酒,阳光灿烂的像是个孩子。 他在看夕阳落泪,夕阳在看他,想着他为何落泪。 在他背后暗影处,有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然后悄悄靠近。 庄无敌依然看着西边满是红霞的天空,似乎这个人早就已经没有了魂魄,只剩驱壳。 那两个人到了近处突然加速,前边的一个从后边捂住庄无敌的嘴,把人往后一拉。 另一个抱起庄无敌的腿,两人合力,将庄无敌抬起来,很快就跑进黑暗中。 一刻之后,林子里。 那两个人把庄无敌放下,然后把自己脸上的蒙着的黑布拉下来。 “庄大哥,你没事吧?” 其中一人急切的问道。 庄无敌茫然的看着他们两个,眼神依然空洞。 这林子里已经很黑,那人以为庄无敌是看不清楚自己,所以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庄大哥,是我,你不记得了吗?我叫刚罡。” 另外一个人也凑过来,扶着庄无敌的肩膀说道:“我是陈大为。” 庄无敌看起来依然那个木然的样子,没有丝毫表示,他似乎完全不认识这两个人。 刚罡急切道:“庄大哥,我们一会儿得把你送下山,事出突然,只好出此下策了。” 陈大为解释了几句:“我们是李叱的人,当初在冀州城里我们是见过的,后来我们随虞大哥到了燕山营,庄大哥你再想想?” “我们到了山寨之后,虞大哥说以我们两个的本事,应该到黄金甲手下做事,因为黄金甲就负责打探情报之事。” 刚罡接话道:“我们两个轻功身法都不错,人也还算机灵,所以就被安排去做了巡查。” 庄无敌依然木头一样,毫无表示。 陈大为和刚罡这两个人到了燕山营之后不久,就被虞朝宗分派到了黄金甲手下。 黄金甲负责燕山营之外所有据点暗哨的安排,他们两个所学之才,恰好对路。 于是黄金甲就安排他们两个负责去各县的暗哨巡查,两个人之前出去了足有三个月,刚刚回来。 回到燕山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虞朝宗大败的消息,两个人连忙打听了一下,所以也知道庄无敌回来了,也知道了庄无敌现在这般样子。 本来他俩马上就要来见庄无敌,可却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被迫耽搁了一些时间。 黄金甲召集他山寨里所有头领议事,因为虞朝宗的关系,他俩也是头领,按照军职来说,是燕山营的校尉级别。 黄金甲召集所有校尉以上的人到他大院里商议什么事,明知道陈大为和刚罡已经回来了,却并没有喊他们两个去,而且显然是对他俩有所防备。 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猜测着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于是他们俩决定偷偷去看看情况。 陈大为出身千门,轻功身法不如刚罡,刚罡虽然从没有过偷盗之事,可是雀门的本事却学的极精湛。 他悄悄潜入黄金甲的大院里,探听来的事把他吓得如坠冰窟,全身的毛孔都好像被冻住了一样。 一是震撼,二是愤怒。 他出来之后找到陈大为,两个人不敢耽搁,立刻来找庄无敌,唯恐来的晚了出事。 “庄大哥。” 刚罡急切的说道:“黄金甲召集手下所有校尉级别以上的头领议事,要抢夺咱们燕山营的大当家之位。” 陈大为道:“他为了能名副其实的拿下来大当家之位,准备杀了你。” 刚罡道:“他要嫁祸给西篱子,就说是西篱子派人杀的庄大哥,然后他再杀西篱子,假意为庄大哥你报仇,实则是清除异己,杀了庄大哥和西篱子后,他觉得自己就能稳坐大当家宝座。” 庄无敌茫然的扭头看向他们,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说到了大当家三个字,他才有些反应过来。 “庄大哥,你这样......你这样我们可该怎么办?” 刚罡叹道:“看来也没别的办法了,咱们俩先趁夜把庄大哥送下山,然后尽快回冀州给李叱报信,这个燕山营,咱们不留也罢。” 陈大为点了点头:“不过......下山的路都被封死了,他们盘查严密,咱们得想个法子。” 刚罡沉思片刻后说道:“这样,我去引开封路的人,你背着庄大哥趁机下山。” 陈大为立刻道:“不行,你怎么办!” 刚罡道:“你不用担心我,我的轻功身法你还不了解?纵然打不过他们人多,我还能走。” “绝对不行。” 陈大为道:“现在西篱子和黄金甲都恨不得除掉对方,山寨封锁巡查格外严密,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你走不掉的。” 刚罡笑道:“安心安心,我一定会追上你们,你可不要浪费了机会,我引开人之后,你背着庄大哥要跑的快一些。” 他起身道:“你我兄弟,不做小人,来之前你就和我说过,恩义事,是天下第一大事,报恩义,要排在天下第一。” 陈大为还要再说些什么,刚罡摇头道:“若你是合适的人,我必不拦你,现在我是合适的人,你也不应拦我。” 陈大为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挤出来两个字。 “保重。” 刚罡洒然一笑道:“安心。” 然后转身就走。 一步迈出去,忽然停住。 他侧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竟是被人拉住了。 看着那只脏兮兮的手,刚罡脸色一变。 陈大为也看到了,所以也变得惊讶起来。 拉住了刚罡的,居然是已经傻了的庄无敌。 “不用去。” 庄无敌起身,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有别的法子可行,何必要去冒生死之险?” 刚罡喜悦道:“庄大哥你没事?” 庄无敌叹道:“我自然没事,只若是不装作有事,当天可能就被那两人杀了,那连个人去见我的时候,都带了不少人,还有弓箭手。” 陈大为道:“庄大哥你把我们都吓坏了。” 庄无敌道:“那两个人与我本来就不相熟,我若不装傻,他们杀我之心更重,因为我是二当家,他们担心我要做大当家,所以我才是他们第一要杀的人,而我又不舍得走,想为李叱留下,帮他看清楚山寨里的事,顺便做他的接应。” 他谢意的看了面前这两个年轻人后继续 说道:“只是没想到那两人居然如此恶毒,我装傻也不放过,既然如此,咱们就一起走了吧。” 刚罡抬起手抹了抹眼睛,笑着说道:“你没事就好,可是把我们吓死了。” 陈大为问道:“庄大哥,你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 庄无敌道:“这燕山营是我大哥一手创建,是他半生心血,现在那两个小人却要霸占,大哥已经不在,那这家业凭什么落在那两个人手里。” 他指向之前所在的地方,那是虞朝宗的山寨位置。 “你们两个去那边放火,那是大哥的大当家山寨,聚义大厅里有大当家的宝座,一把火烧了也不给那两人。” 他说完后略微一沉思,继续说道:“这边现在无人把守,只是每隔一个时辰才会有人巡逻一次,你们两个有足够时间,等你们这边火起之后,我就潜伏西篱子的山寨里放火,一把火烧了他的粮草,西篱子必然以为是黄金甲的人动手。” 陈大为眼神一亮:“我们两个把这边烧了之后,便去烧咱们燕山营的辎重营,再一把火将马厩也烧了。” 庄无敌点了点头道:“这样一来,黄金甲会以为西篱子动手,西篱子会以为黄金甲动手,多半会打起来,到时候我们再趁乱下山,回冀州!” “回冀州!” 三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处。 三人分头行事,陈大为和刚罡两个人去烧虞朝宗的山寨,先一把火点了聚义大厅,看着那大当家的宝座都烧起来,两个人转身离开。 这边火起,顿时就惊乱了燕山营,不少人往这边跑。 趁着乱,庄无敌潜入西篱子的营地,西篱子只剩下几千人,营地又大,相对来说比黄金甲那边好下手。 他潜入后边草料堆,一把火点了,然后扭头就走。 西篱子这边烧起来,陈大为和刚罡已经跑到了暗处躲藏好,大批的人往虞朝宗的山寨这边赶过来,结果西篱子营里也烧起来,又有不少人往他这边跑。 西篱子听闻有不少人过来,以为是黄金甲动手了,想趁乱杀他,于是下令作战。 黄金甲那边的人一部分是来救火的,一部分是来看热闹的,结果刚要靠近,被西篱子的人劈头盖脸射了一阵羽箭。 黄金甲闻讯之后暴怒,下令攻打西篱子。 这几把火,烧起来的不仅仅是一些房子和草料,更是把黄金甲和西篱子的怒火也给勾了起来。 整个燕山营里乱的一塌糊涂,救火的,逃命的,杀人的,互相追逐的...... 山寨外边,趁乱出来的三个人在约定好的地方碰头,三人见面之后,下意识的同时回望高处火光冲天的营寨,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 许久之后,庄无敌长长吐出一口气。 其实不管是陈大为还是刚罡,对山寨的感情都远不如庄无敌深,他亲手一把火烧了的,是他一直以来都忠诚守护的地方。 对于庄无敌来说,这不仅仅是山寨,燕山营也不仅仅是一个称号,这里也是他的家。 可是虞大哥不在了,家人没了,山寨里一群魑魅魍魉横行,这家也就不再是家了。 “走吧。” 长出一口气后,庄无敌似乎也吐出来不少心中郁结。 “这地方,没什么留恋的。” 说完,他大步下山。 ...... ...... 【关于十二周年的作品助力活动,谢谢大家的支持,最近更新跟不上心中万分愧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八十二章 如此明目张胆 燕山营里一片大乱,绝大部分人其实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各营的首领已经在呼喊他们拿起兵器了。 习惯了服从命令的士兵们按照要求聚集起来,在准备冲锋的时候还是迷茫的。 他们开始按照指挥往前冲,按照指挥和前边的人决战,可是当他们面对面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燕山营之间的自相残杀。 黄金甲的兵力占优,而且西篱子的山寨里又烧了起来,所以西篱子没坚持多久就败下阵来。 几千人,跟着他杀出重围的只剩下六七百,无奈之下他也只能逃离了燕山,再寻落脚之处。 黄金甲看似大获全胜,可是山寨被烧了不少,好几个寨子都被大火烧成了灰烬,兵力也损失千余。 好端端的一座燕山营,变成如此破败模样。 但是黄金甲并不懊恼,他反而很开心。 清点之后,燕山营的兵力规模依然有一万六七千人,他的起步,可比当初虞朝宗高的多了。 这一万多人的队伍还不包括如今在代州关和信州关驻守的兵力,那两边的兵力加起来有三万余。 如此计算的话,燕山营如今的总计兵力差不多能有近五万人,依然实力很强。 所以黄金甲算计了一下便满心喜悦,自此之后他便是燕山营的大当家了,这数万雄兵都归他调遣。 有人向他献计,说现在代州关那边和信州关那边的将军都不是他的人,不如先设计把人召回,然后杀之。 黄金甲最终还是决定等一等,他担心现在山寨不稳,再杀人的话,那两地边关的数万精兵就没办法收回来了。 夜色中。 庄无敌他们三个人纵马向前一路往南,庄无敌不时回头看一眼山寨方向,依然能看到火光映红天穹。 他眼神里的那种复杂,没有人能懂。 三个人一口气跑出去几十里,这才找地方轮流休息,商量着尽快赶回冀州和李叱汇合。 第二天一早,李叱他们也在赶路了,昨夜里只休息了不到三个时辰,他们就继续出发。 李叱担心的就是庄无敌会被人算计,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可实则内心之中已如煎熬。 好在是只有这一条官道,不然的话,说不定他们会错开,在李叱他们往北走了八天之后,遇到了庄无敌等人。 看到庄无敌这般样子,李叱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而庄无敌听闻虞朝宗并没有死,一瞬间眼睛也红了。 “燕山营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咱们拿了便是。” 李叱道:“与其让他们糟蹋了虞大哥的心血,不如我们来取......” 他回头看向余九龄道:“九妹,有件重要的事交给你了。” 余九龄一听说重要的事就心里害怕,想着别是又让自己跑到燕山营外边去诱敌吧。 之前刚刚在皋县县城外边,他一路贱法把那些马贼引出来,李叱他们趁机潜入县城。 他猜着李叱大概是要再来一次,让他去燕山营外边再来一路贱法,李叱他们再潜入进去。 结果李叱对他说的是......让他回冀州。 李叱道:“我们就暂时在此地停留休息,你和张玉须还有彭十七三个人,尽快赶回冀州,到了家里之后和大家说明白,冀州已经不是安稳居所,让大家出城。” 余九龄都惊了。 他问道:“现在冀州城盘 查如此严密,如何能走的了?” 李叱道:“你告诉大家做好准备,等到有人来接便马上出城,所有金银财物都放入地宫,只带必须之物,辎重一概不带。” 余九龄还是想不明白,他实在忍不住又问道:“你们回来接我们?” 李叱道:“九妹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你回去之后见柳戈将军,我出冀州之前已经对他有过交代,他知道怎么做。” 余九龄却还是不懂,柳戈手中有数千精锐不假,可也在冀州城里啊,如何出的来? 但看李叱的样子胸有成竹,应该早就有所安排,他也不敢再耽搁,和张玉须还有彭十七三个人立刻返回冀州。 “我们去哪儿?” 庄无敌问李叱道:“就在这里等着吗?” 李叱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要赶去边疆见夏侯,燕山营咱们可取,但代州关和信州关更为重要,一旦黄金甲要夺这两关守军,边关空虚,外寇就会趁虚而入,我尽快去见夏侯,让他收服那两关士兵。” 庄无敌道:“我和你一起。” 李叱摇头道:“去夏侯那来回路程比回冀州更远,若是大家顺利出城,到了此地却不见人,难免心慌。” 庄无敌想了想,也只好留下,车马行里的人其实对陈大为和刚罡并不是很熟悉,他们两个留在这的话,未必能取信于人。 李叱又担心三个人耽搁行程,所以也不带这两人,自己带了几匹马,一路往西北方向而去。 数天后,冀州城。 余九龄他们三个急匆匆赶回来,把李叱的意思和长眉道人他们说了一遍,长眉道人二话不说,立刻就让大家去收拾东西。 燕先生去找沈如盏,没有了李叱等人,医馆的人留在冀州也不安稳。 听燕先生说完之后,沈如盏沉思片刻随即摇了摇头:“你们都可以走,我不能走。” 燕先生一怔,不解的问道:“为何?” 沈如盏道:“大家都走了,冀州之内再无内应,如我所料不差,李叱早晚还会图冀州。” 燕先生道:“可是你若留下,万一有什么意外,连个帮你的人都没有。” “再不济,不是还有地宫在吗?” 沈如盏云淡风轻的微笑道:“先生出去之后若见了李叱,可将我原话转告。” 燕先生道:“什么话你只管说。” 沈如盏道:“我若随大家出城,一起往燕山,所能做的,最多不过是队伍的后勤之事,看看伤病而已,这对于我来说,价值太低,我是商人,所以价值太低的事不做选择。” “我若留在冀州为内应,将来李叱回取冀州,我便是得冀州的首功之人,价值之大,比做一个后勤支援的差事要强的多了。” 燕先生听完后,一脸惊愕的看着沈如盏。 沈如盏笑道:“燕先生只管如实说便可,李叱若是听了,会理解我。” 燕先生又劝了很久,沈如盏心意已决,说什么也不肯随大家一道出城。 等众人都聚齐之后,却发现姜然等人也不在。 燕先生问,长眉道人摇头道:“找了他们,姜然说李叱临走之前对他另有安排,他还要留在冀州,不和咱们一起走。” 燕先生心里无比震撼,李叱这些安排都是在何时所做?莫非是在地宫隐藏的时候就都已经安排好了? 沈如盏不走,姜然等人不走,其他人都已经收拾妥当,只等柳戈来 接。 可众人还是想不明白,柳戈手下数千兵马,怎么能接了他们再顺利出城? 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柳戈的兵马从地宫里出来,竟然直接就从大街上来了,从沈医堂那边的地宫出口出来,上大街,队列整齐的到了车马行这边。 三千多人的队伍,在大街上浩浩荡荡的开过来,大白天的,如此明目张胆,长眉道长他们全都没有想到。 这支队伍带着的旗号是豫州军旗号,长眉道人这才想起来,李叱和唐匹敌在战后出去,一直都往回搜罗东西,包括不少战旗。 柳戈带着队伍直接往城门方向开,一路上遇到的巡逻队伍还给他们让路,并无怀疑。 这就是一种心理上的错觉......谁会怀疑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冀州军可是谁都知道,早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就算是让潘诺亲眼看到了,第一反应也是自己手下有人私自调动兵马,而不会怀疑这是冀州军的队伍。 李叱打的算盘就是那些冬衣。 豫州军分得是冀州军的冬衣,这些冬衣李叱他们也有不少,当初从府库里没少往外偷...... 他们明目张胆的到了城门口,守军士兵本想拦截,却被柳戈一马鞭甩在脸上,打的满脸血,就没人再敢阻拦。 队伍出城之后不久,冀州节度使潘诺得到消息,立刻就觉得事情不对劲,连忙派人去问谁带兵出逃,可是帐下将军都在。 他第一件事是赶去大营盘查,却发现一支队伍都没有少,走的不是大营里的兵马。 这才醒悟过来,再带人追,已经来不及。 余九龄出城之后心跳还一直都没有慢下来,他总觉得不可思议,这就跟闹着玩似的就出来了? 余九龄想着,李叱断然不会在从府库里往外搬运东西的时候就想到,这些冬衣要如此用法。 但有了这些东西,就能想出如此胆大包天的计策来。 其实李叱和柳戈说的事,只是第二种选择,是备用的策略安排。 李叱的第一选择还是护送虞朝宗回燕山营,燕山营不管多乱,只要虞朝宗养好了病回去,他一出现,燕山营里的人就全都会老实下来。 因为李叱将来的打法还是里应外合,柳戈这三千兵马一直藏在城中,那时候燕山营再攻冀州便易如反掌。 然而事情突变,李叱也只好用备用的第二选择了。 柳戈带着兵马出城就下令急行军,都是骑兵,当初柳戈带着人进地宫的时候,就带了冀州军的战马来。 马车上。 高希宁回头看向逐渐模糊起来的冀州城,想着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再回来的时候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她看向爷爷,高院长脸上也都是不舍。 如果不是因为高希宁的话,他应该怎么都不会离开冀州,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冀州城里,因为他的书院还在。 然而人总是会有断舍离。 而当不得不面对断舍离的时候,因为断舍离而能保护更重要的人,那么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潘诺带人赶到北门,怎么都搞不清楚那队伍到底是哪儿来的,就好像闹鬼了一样。 而这事没多久就在冀州城里传开,百姓们都说,光天化日之下,一队战死的冀州军阴兵出城。 这事越传越离谱,传来传去,传成了冀州可能要有大灾,阴兵离开,是不想再守护冀州。 一时之间,冀州城里人心惶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八十三章 我养猪养你啊 北境,边关。 清早起来,夏侯琢溜溜达达的出了自己的住所,每天早晨都要去大营里例行巡视,这已经成为他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前阵子原来的边关从三品将军刘博远病故,军中一时之间没了主将。 刘将军在边关二十几年,深得士兵们爱戴,能在如此朝局下把士兵们养活下来都是难事,刘将军功不可没。 尤其是从大概十一二年前开始,朝廷就已经没有给边军的拨款了,就算有,也指不定落在谁手里。 刘崇信作乱最狠的时候,别说边军的军费军粮克扣,什么钱他不敢占为己有? 而且这种克扣,并不是刘崇信一人所为。 刘崇信就是那些贪官污吏的老祖宗,打个比方,给边关的军费每年如果有一百万两,五十万两会落在刘崇信手里。 二十万两落在下一层官员的手里,十万两再下一层,五万两再再下一层,以此类推,到了最下边一层手里可能分文不剩,他们拿什么发? 层层剥削,等到了边关就剩下一纸空文,军费不见一两,军粮不见一粒。 刘将军每年都不得不跑到冀州一趟,求爷爷似的去求曾凌,好在曾凌还知道边关紧要,朝廷的拨款下不来,粮食上他还供应着。 这些边关的士兵们,能坚持下来,靠的都是一腔热血,满心忠义。 刘将军还带着士兵们尽量自己种一些粮食,虽然气候环境苦寒,产量极低,但有一点算一点,总归比没有强。 刘将军病故之后,全军戴孝,可是因为实在穷,买不来那么多白布,没办法做那么多白衣,就只好每个士兵胳膊上缠一条。 军需的人也难受,想把刘将军的葬礼办的好一些,然而捉襟见肘,就没什么能办的。 刘将军死之前哭了很久,恨自己无能。 刘将军死之后所有人都哭了很久,恨自己无能。 刘将军病故之后,边军发文到冀州,曾凌那时候正兵败回来,忙着和羽亲王勾心斗角,哪有心思管边军的事。 发文到幽州,罗耿派人送来一些抚恤,却也没有做出什么安排。 最终将士们商量了一下,朝廷不管地方也不管,只能靠自己,于是决定大家推举一人出来,接任将军之职。 夏侯琢当时没参加,他说自己不管是资历威望还是功劳战绩,都不能和军中诸位将军们相比。 可是连他都没想到,他没到场,选出来的人就是他。 夏侯琢的人缘好,好在仗义,好在勇敢,好在一往无前,好在把每个边军当兄弟。 资历不如他的人,服他。 资历比他老的人,也服他。 数十个五品以上的将军们在大营里,每个人都把自己要选的人写在纸条上,为了避免尴尬,大家都不留自己姓名。 结果纸条打开,写的全都是夏侯琢。 夏侯琢不敢接受,第一次如此惶恐不安,可是数十位五品以上的将军站在他门外,肃然列队。 他们朝着夏侯琢的屋子里整齐的行了一个边军军礼,整齐高呼了一声......拜见将军! 从这一天开始,夏侯琢就成了大楚立国以来,数百年间,第一个没有朝廷册封的边军将军。 他不是朝廷封的,他是继承来的。 每天早晨,夏侯琢都会到大营里,和士兵们一起操练,士兵们吃什么他吃什么,士兵们住什么他住什么。 为了帮士兵们搞到冬衣,他像是土匪一样去打劫土匪,带着亲兵营在关内关外和土匪马贼们交战。 有一两银子,也要花在边军士兵们身上。 半年多来,士兵们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主将名字叫 夏侯琢,战场上,那是他们冲锋在前的兄弟,生活里,那是为他们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但夏侯琢还是那样,吊儿郎当的样子,走路时候还如在书院里一样,痞帅痞帅的。 嘴里叼着个烟斗,溜溜达达进了军营,看到不远处有个士兵在撒尿,他过去瞄一眼,然后撇着嘴走了。 “兄嘚,你没我大。” 那士兵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哈哈大笑。 笑着行军礼,喊一声将军。 到了校场上,夏侯琢跟着士兵们一起跑圈操练,一起训练队列阵型。 和士兵们摔跤,输了的多跑两圈,他若是输了就耍赖,坐地上不起来,假装哭,闹够了之后就去跑两圈。 他让士兵们知道了也记住了,兄弟情分是情分,军纪将令是另外一回事。 战鼓声响起,士兵们开始随着鼓声变化阵型,这些阵法,有一部分是夏侯琢自己想出来的,一部分是他改进的。 就在看着士兵们变幻阵法的时候,有当值的士兵跑过来,说是大营外有人找,一个年轻男人,自称李叱。 夏侯琢脸色明显变了变,然后嗷呜的叫了一声,撒着丫子往外边跑。 士兵们看着将军这个样子,一个个都有些懵,此时此刻的将军像个孩子。 一口气跑到大营外,夏侯琢一眼就看到李叱站在门口,没有看向大营这边,而我看着营外远处的峰峦。 夏侯琢悄默声的过去,轻手轻脚的走到李叱伸手,抬起手,抡圆了,朝着李叱的后脑就扇了下去。 手掌到了李叱脑袋上却停下来,然后轻轻落在李叱头上,下一息,把李叱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 “给点面子好不好。” 李叱被揉的脑袋来回动,无奈的说道:“我现在已经到了该泡妞儿的年纪,形象很重要了。” 夏侯琢哈哈大笑:“噫,泡妞儿靠的又不是这个头。” 李叱怔住,回头看着夏侯琢,然后问道:“边军文化这么不羁的吗?” 夏侯琢大笑,上来一个熊抱。 片刻后又分开,因为他忽然醒悟过来,李叱突然到了这找他,也许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出事了?” 夏侯琢问。 李叱道:“事儿不大,有饭吗?先吃饭。” 夏侯琢一听到这句话就信了,确实事儿不大,真要是事大李叱还有心思吃饭? “没有好吃的。” “管饱就行。” 三刻之后,大营中,夏侯琢的军帐里,李叱一口气干掉了七个比拳头还大的窝窝头,吃了满满一大盘子的腌萝卜条。 “舒服了。” 李叱吃饱了之后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夏侯琢说道:“吃饱了,来给爷捶捶腿。” 夏侯琢一脚踹过来,李叱已经跑到另外一边去了。 李叱把来意详细说了一遍,还有冀州城如今的情况,只是对羽亲王的死一言带过。 夏侯琢听闻羽亲王已死之后,表情明显变了变,他又怎么可能做到心无波澜。 “你是要拿下燕山营了?” 夏侯琢问。 李叱点了点头道:“虞大哥当年的想法没错,他那时候没办法和官府抗衡,就只能立足燕山,我现在也一样。” 夏侯琢道:“我点兵马去帮你。” 李叱道:“不用,你的兵不是用来打这种仗的,只要尽快把代州关和信州关的兵马拿下,边关稳固,比什么都重要。” 夏侯琢道:“你既然已经决定入局,那这数万兵马对你来说就很重要。” 李叱摇头:“那几万人给我,我用他们打的是自己人,留在边疆,守的是国门,打的是外敌。” 夏侯琢叹道:“你这样的家伙入局去和那些没底线的家伙争,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叱笑道:“好事。” 夏侯琢问道:“好在哪儿?” 李叱低着头说道:“这北境,我拿了之后就种地,养猪,种菜,给你送过来......你们在边关,不该只吃窝头咸菜。” 夏侯琢一怔。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我给你们养猪,余九龄可是得了李先生养猪真传的,养大肥猪,顿顿都有肉。” 夏侯琢沉默了好一会儿,抬起手在李叱的脑袋上又揉了揉,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真他妈的傻啊......别人想要这冀州,是想做一方诸侯,是想进而争天下,你倒好,想养猪......” 李叱看向窗外说道:“我先为你们养猪种菜,将来我为天下人养猪种菜,这么说,是不是显得牛-逼多了?” 夏侯琢大笑,眼圈微微发红的笑。 “我要走了。” 李叱起身道:“我赶过来就是想告诉你边关的事,你尽快安排,那些守护着边关的将士们,落在黄金甲手里就会成为他野心的炮灰,成了你的人,他们最起码是顶天立地的爷们儿。” 夏侯琢点了点头:“那就走吧,若有需要我的,派人来找我。” 李叱嗯了一声,把身上带着的所有银票都翻出来,递给夏侯琢:“没多少,勉强也就能给将士们添几百床新被子,要冷了。” 夏侯琢抬起手在心口拍了拍,啪啪的。 一边拍一边说道:“暖了。” 李叱道:“走了走了,你自己保重。” 夏侯琢道:“你才应该自己保重,我在这可是老大了,我说的话他们都听,你......” 夏侯琢想说虞朝宗只要还活着你就不是老大,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 他抬起手帮李叱整理了一下衣服,笑了笑道:“果然是真的长大了,什么时候你做老大了记得派人告诉我一声,我在边关给你放爆竹。” 李叱笑着点头,转身离开。 夏侯琢一直跟着李叱走到大营外边,李叱上马,对夏侯琢说道:“回吧,以后我不住冀州了,燕山营离这里没那么远,有空我就会来。” “赶紧滚吧。” 夏侯琢摆手:“滚快点,看见你烦,臭不要脸的吃我一盘腌萝卜条,还想来?” 李叱哈哈大笑,催马冲出。 身后传来了夏侯琢的喊声:“保重啊,丢儿!” 李叱抬起手摇了摇,大声回应:“知道了,铁柱!” 夏侯琢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手下亲兵问:“将军是哭了?” 夏侯琢道:“放屁!” 片刻后哼了一声:“是,老子是哭了,你能怎么样?” 转身,把烟斗塞进嘴里,烟斗里却一直都没有烟丝,叼着烟斗背着手走了,这烟斗是刘将军的遗物,以前刘将军总是叼着这烟斗巡视军营。 吊儿郎当的夏侯琢。 走几步,又回头。 很远很远之外,传来李叱的喊声。 “铁柱啊,等我以后养猪养你啊。” 夏侯琢啐了一口:“呸!” 然后笑。 ...... ...... 【和大家简单解释一下最近更新,家事大家知道了,可能是因为事多睡得少,又心急上火,所以颈椎难受的吐了几次,这两天就去正骨了,效果还好,接下来每天都要去,但是更新不会有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八十四章 现在我是你的长辈了 李叱从边关赶回来,一路上没敢有一丝一毫的拖延,虽然大队人马出城的事他已经做好了安排,但不踏实。 出城的事到底顺利不顺利,他也无法确定,唯有赶回去亲眼看到了才行。 之前他在路上遇到庄无敌的地方叫有仙镇,名字里有仙,奈何人间没有,天上也没有,所以这镇子在兵荒马乱的年月也没得庇护。 李叱赶回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路上还听到一些传闻。 燕山营的六当家西篱子在与七当家西篱子的争斗中失败后,带着几百残余兵力占了一座县城。 脚跟都还没有站稳,就被黄金甲的人发现,黄金甲调兵来攻,西篱子只好再次逃命,一路往西北方向去了。 到了有仙镇的时候,李叱远远的就看到队伍的营地,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高希宁看到那风尘仆仆的少年郎归来,打了个响指,神雕和狗子就朝着李叱扑了过去。 神雕围着李叱转圈,狗子落在李叱肩膀上,而高希宁则在李叱面前。 嫌弃神雕转圈碍事,高希宁把神雕往旁边一扒拉,神雕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她。 觉得狗子也碍事,于是高希宁伸手一指神雕,狗子就飞到神雕后背上去了。 李叱道:“这两个现在好像怨妇一样。” 高希宁在李叱耳边用很低的声音说道:“它们俩,看到我男人,跑的比我还快,作为妒妇本妒,我提议吃了它们吧。” 李叱一怔,紧跟着眼睛就逐渐逐渐的睁大。 他问高希宁:“你说什么?” 高希宁道:“吃了它们!” 李叱道:“前边那句。” 高希宁:“跑得快?” 李叱道:“再往前。” 高希宁嘿嘿笑了笑道:“那得悄悄说,来,附耳过来。” 李叱随即把耳朵贴过去,高希宁在李叱耳朵上咬了一口,也不知道是唇上柔软,还是舌尖柔软,在李叱耳垂上碰了那么轻轻一下,李叱就一激灵。 然后高希宁就背着手走了,就好像什么罪都没有犯过似的。 李叱下意识的揉着耳朵,笑的跟个大傻子似的。 将军柳戈他们过来,对李叱抱拳问道:“当家的,咱们现在就出兵燕山吗?” 李叱摇头道:“不急,燕山营易守难攻,兵力又远超我们,直接打过去不是好办法。” 柳戈道:“主要是粮草问题,咱们出城的时候,携带的粮草已经基本用完了,再不想办法的话,大家就都得饿肚子。” 李叱笑道:“办法自然有,这里距离信州城并不远了,信州城现在也是燕山营的人驻守。” 柳戈道:“也好,信州好打一些。” 李叱道:“不打不打,我请一人出面,只要他出现在信州城外,信州城门必开,粮草问题也就解决了。” 柳戈问道:“是何人?” 坐在不远处木轮椅上的虞朝宗笑道:“只能是我了。” 柳戈楞了一下,然后就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自己竟是忘了虞朝宗。 信州城那边的燕山营守军,若见虞朝宗还活着,必然会打开城门。 于是队伍稍作整顿,随即朝着信州出发。 大概两天之后到了信州,李叱带着人护送虞朝宗到了城门口,守城的人一开始看到大队官军到了十分紧张,见到虞朝宗后又都懵了。 虞朝宗让李叱扶着自己站起来,慢慢走到城门下不远处,让人看清楚他,城墙上的人应该是商量了一下后,最终还是将城门打开。 队伍入城,李叱让柳戈严格约束部下,此时不能与信州城的守军起冲突。 虽然信州城里守军不过两千余人,真打起来也未必能撑得住多久,柳戈的府兵人数更多,打燕山营的两千队伍,想输都难。 但是这两千人,李叱没打算动,连带走都没有打算,信州城不大,可也算是个落脚的地方,若拿不下燕山营,这里还可暂时做个根基之地。 在信州城补充了粮草物资,李叱他们就要商议如何夺取燕山营了。 这信州城里的燕山营将领名为赵叙,也是燕山营的老人,对虞朝宗的尊敬,自然远远超过对黄金甲的尊敬。 赵叙说,不久之前燕山营里派人来过,当时他觉得不对劲,因为来人说是庄二哥派来的。 来人让他带着所有人马返回燕山营,这是有违常理的事,所以他没答应。 现在才知道,原来燕山营早就已经出了事,黄金甲是要把队伍都收拢回去,信州和代州都不打算要了。 “他觉得心里没底气。” 虞朝宗道:“所以想把四散在外边的队伍都收拢回去,眼界确实浅薄了。” 信州代州这两座城,虽然没有死守的必要,可就像是燕山营的两座前哨。 一旦有敌来攻,这里就能先挡一阵,纵然不挡也能为燕山营提前预警。 “大当家。” 赵叙道:“现在你带我们直接回去,兄弟们不会再听黄金甲的,大当家一声令下,山寨里的兄弟们自然会开门来迎。” 虞朝宗摇头道:“留守山寨的,都是黄金甲山寨里的兵马,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和黄金甲系于一线,哪里会如此简单。” 他看向赵叙道:“你要记住,我已决意将山寨交给李叱,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大当家,他的话你们都要听。” 李叱刚要说话,虞朝宗摇头道:“你再推辞,便是弃山寨里其他兄弟于不顾。” 李叱只好暂时不说话。 虞朝宗道:“现在黄金甲还不知道咱们到了信州,所以若要夺回山寨,其实可以借用赵叙你的人马。” 他看向李叱道:“让赵叙派人回去,就说思虑再三,觉得信州太过孤立,难以守住,所以决定回山寨,黄金甲应该不会有疑。” 赵叙眼神一亮:“大当家这计策真妙。” 虞朝宗道:“你又忘了吗?” 赵叙怔住,然后反应过来,大当家已经不是大当家,李叱才是大当家了。 虞朝宗看向李叱问道:“你觉得如此可行吗?” 李叱点了点头:“可行。” 虞朝宗道:“只让赵叙带着他的亲兵,他的兵马依然驻守信州,让柳将军的兵马换了燕山营的衣服,回山寨之后,以雷霆手段拿下黄金甲,其他人也就不敢再作乱。” 李叱又点了点头:“可行。” 等到商量好了之后,虞朝宗把李叱单独叫过来,两个人就在院子里的凉亭中对坐而谈。 虞朝宗接过来李叱递给他的热茶,看了李叱一眼后说道:“你这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自己可知道?” 李叱道:“缺点太多,哪有什么突出的,都一样突出。” 虞朝宗笑了笑道:“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以为自己的能力没那么大。” 李叱倒茶的手一停,对这句话似乎有些触动。 虞朝宗道:“你不愿接手燕山营,是因为你觉得,燕山营还是在我虞朝宗手里更好,觉得我虞朝宗本事比你大,能力比你强,觉得我可以让更多人过上好日子,而你在害怕自己没有那个能力。” 李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虞朝宗道:“虞朝宗不是万能的,虞朝宗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我只是一个为自己私心而去争的人,全天下要争的人,都和我一样。” 他看向李叱道:“唯独你不是为自己私心去争。” 李叱张了张嘴,虞朝宗道:“闭嘴。” 李叱只好又闭嘴。 虞朝宗继续说道:“你自己去想过没有,如我这样的人,争的是天下吗?” 李叱又要说话,虞朝宗道:“闭嘴。” 李叱:“唔......” 虞朝宗道:“我说你听着就是,我这样的人,不管是身份出身不同,还是手段路数不同,其实归根结底,争的是天下吗?不是,争的是一身龙袍,一身龙袍和天下,不是一件事。”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有些对李叱恨其不争的说道:“我也不是要以死相逼,可若真只能是我死了,你才肯接手燕山营的话,那就......” 说到这他看着李叱,李叱惊愕的看着他。 虞朝宗道:“此时可以说点什么了。” 李叱道:“大哥你怎么能如此胡思乱想?你好好养着身子,燕山营我会接过来。” 虞朝宗道:“等我养好了身子你再还给我?” 李叱没能接话。 虞朝宗道:“就知道你是这样心思,你所欠缺的,也只是舍我其谁的霸气,我一切都不如你,所以没什么可教你的,唯有一句话送给你......什么时候你真的悟到了舍我其谁,是天下之幸。” 李叱道:“这帽子好大啊。” 虞朝宗道:“闭嘴。” 李叱:“唔......” 虞朝宗道:“如我,为穿龙袍,征战半生,救不救得多少人说不好,为我私念而死的人,必然不计其数,我尚且如此,你想想罗耿,想想周师仁,再想想这天下的那些节度使大人们。” 他瞪了李叱一眼:“哪个比我虞朝宗强?” 虞朝宗哼了一声道:“我都不如你,他们能如你?” 李叱深呼吸,许久后叹道:“大哥,你这么说,我有点飘。” 虞朝宗哈哈大笑,片刻后说道:“我想和你聊的,只是想认真告诉你,燕山营的兄弟们能救多少是你的事了,这次之后,我不会再到人前来,趁着这个机会,我想和高院长多去学学,你应该不知道,我当年最大的梦想就是去书院......” 李叱道:“那大哥你岂不是我学弟了?” 虞朝宗道:“我们是做兄弟的,不要在乎是师兄还是师弟,身份的事,都可放一放。” 李叱道:“大哥豁达。” 虞朝宗道:“你也要豁达......高院长和我聊过两次,觉得相谈甚欢,亦感相见恨晚,所以他决定我们两个以平辈论交。” 李叱:“?????” 虞朝宗道:“为什么你的眼睛里,有一种我能读懂的含义?” 李叱道:“大哥你读懂了什么?” 虞朝宗道:“你的眼神里是在想问我,不以师兄师弟论,是因为你想做爷爷吗?” 李叱长叹一声。 虞朝宗道:“咱们单论单的。” 说完后停顿了一下,一脸慈祥微笑的说道:“但不管怎么说,我比你长两辈,我说话你要听。” 李叱道:“你是不是跟高院长喝酒了......” 虞朝宗道:“瞎说,我这样的身子,暂时还不能喝酒,不过高院长兴致高,我就劝他喝了一杯。” 李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八十五章 我想拿的逃不掉 新皇杨卓登极之后,改国号为建始,今年是即位第二年,是为建始元年。 这个年轻的皇帝,在准备实现自己理想的路上刚刚迈出几步,迎面而来的却都是阻碍。 建始元年冬,十一月,没有什么好消息传来。 大楚十三州,先是扬州节度使抗旨不尊,皇帝下令节度使康仲进剿薄衫军,康仲上书说请求朝廷发兵援助,并且要求大量军械粮草物资。 消息被薄衫军李兄虎得知,李兄虎干脆在南疆一带宣布称王,名为顺王。 节度使康仲不想攻打他,他便出兵攻打各州县,一时之间,南疆战乱再起。 似乎是为了响应李兄虎,蜀州杨玄机发檄文,亲率十八万大军出山。 蜀州节度使林云甘本来就是杨玄机的人,直接宣布归顺,被杨玄机封为蜀王。 这天下,似乎没打算给杨卓徐徐图之的时间。 杨卓无奈,只好下旨,调武亲王大军离开豫州,往蜀州拦截杨玄机。 这位满怀壮志的年轻皇帝,再一次感慨手中无人可用,除了他的老王叔之外,竟是再无一人可以委以重任。 北境这边情况看似平静一些,只是看似,所有人都在等着武亲王离开豫州,现在时候到了。 在北境,没有人敢与武亲王正面抗衡,青州节度使崔燕来和豫州节度使刘里,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得知武亲王大军刚到豫州就要南下的消息,北境的人也就开始蠢蠢欲动。 皇帝杨竞设计杀三位节度使的影响,很快就开始浮现出来,而且越来越大。 青州节度使周师仁正在谋划率军第二次出征,这一次,不会再有罗耿在半路横插一脚。 幽州罗耿本来就不是个好惹的,从朝廷始终没有任命幽州节度使就能看出来。 朝廷对罗耿的态度,向来是想用也不得不用,更想打压,唯恐他做大,如此矛盾之下,罗耿的耐心也已经到了极限。 可是北境不只是地方官军之间的矛盾,青州还有得渤海国扶持的白山军,拥兵十余万。 青州军一走,白山军这头凶虎就没有了面前的围栏。 原本冀州最大的叛军燕山营兵败之后,造成了另外一个纷纷乱乱的局面。 燕山营在冀州兵败,溃兵大部分成了俘虏,但不是全部。 有几千人的队伍,几百人的队伍,大大小小十来个,在冀州各地寻地方做老巢。 建始元年十一月,败走的燕山营六当家西篱子跑到了西北临兵县,竟是被他收服了一支燕山营败兵,有千余人,他们占据了县城。 整个天下,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池塘,暴雨不来,水平如镜,此时暴雨来了,起涟漪的地方也就不是一处。 信州。 李叱仔仔细细的把之前虞朝宗想的计策又推敲了一遍,大体上的思路就是如此,但细节之处需要他去深思熟虑。 若万一黄金甲不开营门呢?或是开了营门,却先调集大军围住,让信州兵马缴械呢? 其实主动权,在黄金甲手中。 李叱带着柳戈的兵马冒充信州兵马到燕山营,黄金甲若在城门上让他们把兵器都放下,脱下甲胄,轻装入城,又该如何应对? 战场上的事,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 想了许久,李叱虽然觉得这法子可行,但成功的概率也许最多只有三成。 可是三成也要试,信州城小,存粮有限,现在所用的粮草,还是以往燕山营的分派,这 些粮食用不了一个月也就耗尽。 所以在十一月的第一天,李叱带着他的队伍出征了。 按理说,北方的冬天是最不适合出兵的季节,若非必要,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天气中行军作战。 现在这时局,就让出兵成了必要。 骑着马,余九龄好像一直都在思考着什么,难得的格外安静,这是很反常的事。 所以连李叱都觉得不对劲,他问余九龄道:“你这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息的,是在想什么?” 余九龄听到李叱问他,看向李叱有些自嘲的说道:“看来没学问,确实想不出什么漂亮的名字。” 李叱没理解,他问:“想什么名字?” 余九龄道:“这可是你第一次正式出征,这队伍也是你的第一支队伍,不是别人的,是你的,如此重要的事重要的时刻,你不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继续说道:“这支队伍,得有一个名字,要威武霸气,一听就令人胆寒的那种,而且还一听就让人知道,这是你李叱的队伍。” 余九龄说的没错,这是一支打着绿眉军旗号,却没有一点绿眉军血统的军队。 听到余九龄说起这个,其他人也都觉得有理,于是众人开始商议起来。 唯有将军柳戈笑了笑,回头吩咐道:“把大旗拿过来!” 手下人将背囊打开,从中取出一面烈红色的大旗,柳戈将这叠的整整齐齐的战旗双手捧着递给李叱。 “这是昨天高姑娘给我送过来的。” 柳戈道:“高姑娘说,这大旗上的字,是高院长亲自所写,是夏侯夫人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李叱动容。 他们两个将大旗展开,这红色大旗上只有一个字,如刀般凌厉,字上边有凛然战意。 叱! 燕先生对李叱说道:“这块红布,本是你干娘为高希宁准备的嫁衣布料,高希宁说,你首次出征,当有战旗,于是将这嫁衣红布做成了战旗,这字是高院长写的,你干娘亲手缝制,我想着,这世上再无一面旗帜如此重要了。” 李叱深吸一口气,手在战旗上轻轻拂过。 余九龄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兄弟们,从今日起,李叱的队伍就叫叱军!” 便是此时此刻,李叱心中却已有另一个想法。 他将战旗交给余九龄道:“先收好,等咱们打完了燕山营这一仗,得胜之时再挂起来。” 余九龄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把战旗叠好,然后珍重的装进包裹中。 他背着这样一面战旗,感觉自己心里都热血沸腾一样,恨不得仰天大吼一声。 几天后,队伍到了燕山下。 山门之外,队伍停下来,赵叙带人上前高声呼喊,说是信州的队伍回来了,请开山门。 消息很快就报知黄金甲,闻讯之后,黄金甲立刻赶了过来,登上城墙观看。 见山道上的队伍人数大概应该不会错,再看城下的赵叙,似乎也并无不妥。 但黄金甲却没打算就这样把队伍放进来,他在城墙上大声说道:“赵叙,让你的人把兵器全都放下,所有马匹也都留下,然后你带兵后撤十里。” 赵叙喊道:“当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信不过自家兄弟吗!你这样说,难道就不怕寒了兄弟们的心?!” 黄金甲道:“你们的兵器和战马,我只是暂为保管,我先收进山寨里,等给你安排了营地,你们收拾妥当之后,所有东西我都会如数奉还。” 赵叙怒道:“你这样不信任,又何必派人去找我回来!” 黄金甲道:“你若按照吩咐做事,我自然信你,若连这样的要求都不能做到,我又为什么信你?” 赵叙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做,转身离开。 他回到队伍里,将黄金甲的话如实说了一遍,这些其实在李叱预料之中。 李叱带兵来,是因为这事有三成的可能,若真的是打开了山门队伍进去,那便成了。 “我去吧。” 虞朝宗缓缓吐出一口气道:“试试看,我能不能把这山门叫开。” 李叱有些担心,他猜测着,黄金甲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把已经到手的大当家位置让回来。 他伸手要了一面盾牌,亲自推着虞朝宗的木轮椅向前,顺着山路到山门外停下,李叱持盾站在虞朝宗身侧。 虞朝宗抬头看向城门上方,缓一口气,积蓄了力量后喊道:“黄金甲何在?” 城墙上,黄金甲听到声音就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发白,他双手扶着城墙边缘探头往下看,仔仔细细的看。 “黄金甲,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虞朝宗大声道:“为何不开山门?” 黄金甲脸色变幻不停,他身边的人已经乱起来,认出来那是大当家,又不只他一个。 黄金甲深知,如果此时不尽快做决断,消息一旦传遍整个队伍,军心必乱。 “弓!” 黄金甲喊了一声。 有人连忙将弓箭递给他。 黄金甲拉弓搭箭,大声喊道:“居然敢找人假冒大哥,赵叙!你试图抢夺山寨,还敢亵渎大哥亡灵,对不起大哥往日恩德,该死!” 一声喊完,那箭脱手而出。 虞朝宗心里长叹一声。 啪! 羽箭被李叱用盾牌挡住。 虞朝宗大声道:“黄金甲,我是不是虞朝宗,难道你看不出来?城墙上的兄弟们,难道你们也看不出来?!” 黄金甲嘶吼道:“这些人亵渎大哥在天之灵,如此无耻,如何能容?放箭,给我放箭!” 那些弓箭手犹豫着,一时之间没有人敢第一个动手,黄金甲暴怒,抽刀砍死一人。 杀人后黄金甲大声喊道:“大哥已经在冀州战死了,西篱子亲眼所见,你们难道相信城下这个妖言惑众之人?!” 这话说的本就矛盾,他说城下的人不可信,之前也说过西篱子不可信。 他劈死一人后,抓了弓再次放箭,又被李叱挡住。 城墙上的士兵们最终还是扛不住压力,羽箭一开始零零散散,后来便密集起来。 李叱在有人跟着放箭的时候就护着虞朝宗后撤,等到羽箭密集起来,他们已经退出去很远。 虞朝宗叹道:“其实想到了,也不该试,只是又不死心。” 李叱道:“大哥不用想那么多。” 他回头看了一眼燕山营山寨,嘴角微微一扬。 “开不开门,这山寨也会拿回来。” 他朝着山下吩咐一声:“换回战甲,让山寨里的人看清楚。” 柳戈一声令下,士兵们将披在战甲军服外的衣服都脱了,城墙上的人看到居然是府兵,一个个脸色大变。 李叱对余九龄说道:“九妹,轮到你上场了。” 余九龄哈哈大笑,催马向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八十六章 只要你出来就回不去 李叱喊了一声九妹该你上场了,余九龄随即笑起来,催马到了城门外一箭之地。 他坐在马背上大声喊道:“城墙上是谁在胡乱做主?我听说是个姓黄的,是屎黄的那个屎吗?” 城门楼上,黄金甲听到这句话就炸了,要论一句话就能把人气炸的功力,确实还要说九龄小哥哥。 “你-他妈的是谁!” 黄金甲暴怒道:“敢上前说话吗?” 余九龄道:“不去,我嗓门大,你能听见就行。” 他清了清嗓子后高声说道:“姓黄的,还有城墙上所有人都给老子听清楚了。” “大当家已经拿下冀州城,击败了冀州军豫州军青州军什么乱七八糟各种军,如今大将军携得胜之师归来,你们居然敢封门不开?!” 余九龄的嗓音本来就稍显尖锐,极具穿透力,他扯着嗓子喊,城墙上的人全都听的清清楚楚。 “如今冀州已是大当家囊中之物,数十万官军被大当家杀的溃散,投降者不计其数,你们看到了官军衣甲旗帜没有?这些都是大当家缴获。” 余九龄道:“那个姓黄的居然敢阻拦大当家,莫不是想把燕山营据为己有?” 他又朝着那些燕山营的士兵们喊:“你们可都看清楚了,大当家是不是真的大当家,要用自己的眼睛看,别被那姓屎的小子骗了,被他利用!” “若是再不开城门,大当家下令攻打,等破城之后,你们都与姓黄的同罪!全都是燕山营的叛徒!” 他这一通乱喊,把黄金甲气的头顶上都好像在冒烟一样,眼睛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你放屁!” 黄金甲喊道:“大当家已经被官军所杀!” 余九龄道:“你刚才没看到?大当家已经回来了,你只是想杀大当家自立为王,窃夺大将军的燕山营!” 他思考了一下,又喊道:“大当家这次回来,本是要带着山寨里的兄弟们都去冀州,大当家的说过,要与兄弟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冀州已经是燕山营的,大当家特意回来接你们,你们却如此对待大当家!” 远处,虞朝宗听的一阵阵脸色微红,他看向李叱问:“这位余九龄小兄弟,一直这么敢说的吗?” 李叱道:“这......其实不是他最好水准,他要是喝点酒的话,估计着别说冀州,大兴城也已经拿下了。” 余九龄喊的兴致高昂起来,坐在马背上,还偏着腿,指着城墙上破口大骂。 从黄金甲的祖宗十八代到子孙后代,全都问候了一遍,而且问候每一代人的词都不重复。 李叱的队伍里,小道人彭十七压低声音对张玉须说道:“以前有人跟我说,我这样的人,将来死了,一定会被拉进拔舌地狱拔舌头,因为我满嘴胡说八道,咱们九哥.....将来应该是拔舌地狱的贵宾。” 张玉须叹道:“九哥要是真进了拔舌地狱,估计能把那一殿阎罗说的让位给他。” 彭十七想了想,觉得此话有理。 余九龄足足骂了半个时辰,实在有些口干舌燥,于是做了总结陈词。 “我最后警告一次,如果你们不开城门,大当家就会派人回冀州调集大军回来,大当家回来接你们所以只带了几千兵马,你们竟然敢违抗大当家的命令,那么等大当家调集人马之后,你们什么下场,自己考虑清楚。” 说完后拨马而回。 余九龄回到李叱身边问道:“怎么样?” 李叱道:“勉勉强强,切勿骄傲。” 余九龄道:“主要是仰着头骂 有些累,明天你给我找一张床来放门外,我能躺在这骂一天。” 李叱道:“也不是不行。” 余九龄:“你还真打算找张床?” 李叱道:“主要是为了满足你。” 余九龄:“......” 李叱的目标余九龄已经完成,他这一番痛骂,就是想让黄金甲的人心慌起来。 他们未必就不会相信余九龄的话,他们不少人看到了虞朝宗,也看到了府兵队伍。 所以自然会去想,大当家没死,又带着身穿府兵军服的队伍回来,莫非真的已经拿下冀州了? 如果是的话,那就是之前六当家西篱子说了谎。 余九龄这些话喊完后,连黄金甲都变得有些将信将疑,他其实看准了那就是大当家虞朝宗,不然又怎么会如此紧张。 李叱回头喊道:“下山扎营。” 余九龄问:“接下来呢?” 李叱道:“接下来给你找床。” 余九龄:“......” 李叱笑道:“接下来什么都不干,就等着,你若是觉得无聊,真可以每天都来这山门外骂一骂。” 余九龄:“算战功吗?” 李叱道:“当然算,骂三天,攒够军功,可以来我这换四个鸡蛋。” 他回头看向燕山营信州守军将领赵叙,压低声音交代了几句,赵叙听了之后随即点头,带着他的亲兵迅速离开。 李叱让队伍就在燕山下扎营,营地的位置远离山道,大概有七八里距离。 这样是为了防备黄金甲带人突袭,若紧挨着山驻扎,黄金甲的人顺着山势冲下来,想挡都挡不住。 当然,拉开这一段距离也不仅仅是为了防备黄金甲,李叱的后招就在这。 接下来的几天,余九龄闲着没事就去山门外骂,彭十七看着好玩,也跟着他去骂,余九龄觉得这个小胖子八成是想和自己分鸡蛋。 几天后,燕山营里。 黄金甲这几天过的提心吊胆,他确实想过带兵下山去突袭,然而心里又害怕。 真要是到了近前,士兵们看清楚了那确实是大当家虞朝宗,他还能以什么理由下令杀人? 之前,士兵们都以为虞朝宗已经死了,所以这山寨之主,与其让西篱子抢了去,不如让他们当家的黄金甲来做。 可是现在余九龄一翻胡说八道之后,很多人心里都在打鼓,又慌又怕。 黄金甲也一样,万一那个骂人的家伙说的都是真的,虞朝宗已经拿下冀州城,接下来真的可能会调遣大军回来。 现在山下那几千人的队伍,看起来衣甲整齐装备精良,完全是府兵模样,若不是大当家已经击败了官军,这些衣甲装备又是怎么来的? 难道是虞朝宗已经被官军抓了,这次是带着官军来攻打山寨的? 这么想有些道理,但没有很大的道理,稍加推敲就会发现并不合理。 若虞朝宗真的已经被官府抓了,这次是配合官府来攻打燕山营的,为何只来几千人? 若官府要取燕山营,就算是用疑兵之计,先派来几千人,让虞朝宗骗开山门,但大队人马必然就在不远处。 若计谋不成,便会大举来攻。 那么现在这几天过去了,府兵大队人马早就已经该到了,没有更大规模的官军队伍出现,就只能说明虞朝宗是真的需要派人回去调兵遣将。 “出事了当家的!” 有人从外边急匆匆的跑进 来。 这一句出事了把黄金甲吓了一跳,他连忙问:“什么事!” 报信的人说道:“咱们去定州召回的兵马到了山下,有几千人的队伍,带着定州那边的旗号。” 黄金甲道:“回来了就回来了,一概拦在山门之外就是,现在说什么也不能开山门。” 那报信的人道:“定州回来的队伍,没想到山下会有府兵,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和府兵打起来了!” 黄金甲脸色大变,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你是说定州兵马和虞朝宗的兵马打起来了?” 报信的人都懵了,心说当家的不是说,外边的官军队伍里那大当家是假的吗? 黄金甲猛的反应过来,却连遮掩都懒得遮掩,见手下人发愣,他怒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报信的人道:“城墙上咱们的人远远的看到了,定州兵马回来,结果要上山的时候,官军那边分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阻拦,应该是那假的大当家派人去的,结果定州兵马以为是真的官军,直接就放箭了,杀退那几百人,然后竟是朝着官军营地那边冲锋过去。” 黄金甲听完之后大步往外跑:“我先去看看再做定夺。” 他一口气跑到城墙上,举起千里眼往外看,城外七八里处,定州兵马已经快要冲锋到官军营地外边了。 “看来是出了误会。” 有人对黄金甲说道:“定州回来的以为那边是官军,结果就打了起来,刚刚定州兵马还派人到山门外求援。” 黄金甲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若此时不去帮忙的话,一旦虞朝宗已经控制住了定州兵马,那几千人的队伍就归了虞朝宗。 不用等到虞朝宗调遣的大军回来,他们两军汇合,就没准要攻城了。 战机稍纵即逝。 于是黄金甲立刻下令:“跟我杀出城,灭了那一伙官军!” 山寨里号角声响起,黄金甲担心派手下人领兵出去,见了虞朝宗不敢动手,于是亲自带着兵马杀下燕山。 营地里,李叱举着千里眼看到了黄金甲的队伍出城,他回头问道:“谁去取此人?” 将军柳戈道:“当家的,我去吧。” 一匹雄俊的黑色战马上,一身银甲的澹台压境笑了笑道:“这种小事,我去即可。” 他看向柳戈说道:“给我一百轻骑。” 柳戈道:“下山队伍至少数千人,你只带一百轻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叱却笑道:“给他就是。” 柳戈怔住。 李叱身边的人他大多熟悉,知道这些人中最善战者是唐匹敌,对这个一路上都很倨傲,看起来一副冷淡模样的年轻人他并不熟悉。 刚刚听闻澹台压境说只要一百轻骑,他还觉得此人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听李叱说完后他又觉得,莫非是自己小瞧了人家? 外边,赵叙带着信州兵马,假冒定州军往这边冲,其实速度控制的极巧妙。 黄金甲带着骑兵队伍冲过来,要从另外一侧冲击李叱的营地。 李叱道:“就在此时。” 澹台压境带着一百名轻骑兵从一侧杀出去,而赵叙看到令旗挥舞之后,立刻率军截断了黄金甲那队伍的退路。 黄金甲带数千精兵冲出,见迎面有百余人的队伍过来,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两军距离迅速靠近,羽箭疾飞。 只片刻,澹台压境与迎面而来的黄金甲交手,只一招,刺黄金甲于马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八十七章 定军旗 可能黄金甲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死,就显得有那么一些草率。 对面纵马而来的那个帅-逼...... 对面纵马而来的那个穿铁甲的年轻人只带着百十人便敢冲阵,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黄金甲也算是战阵经验丰富,虽然没有打过正经的府兵,可是也很清楚,冲阵之间,自然谁勇谁先占上风。 他在对冲时候,脑海里已经先想到了几招,对面那家伙手中兵器奇怪,距离远的时候看不出,应该是枪。 所以他想着,侧身避开对方的枪,之后用胳膊将这枪杆夹住,之后将对面那人拉拽下来,再之后他身后的骑兵队伍便可将那人踩死。 想到此处,没了。 那不是枪,而是断了的槊。 这兵器虽然坏了,但却是澹台压境父亲所赠,他不舍得丢弃不用。 槊锋短了,可是对付黄金甲这样的人,还没什么影响。 黄金甲看着对面那人刺来,想侧身避开,面对澹台压境这样的人,看到他刺来,哪里还能有什么之后之后再之后的事。 槊锋正中黄金甲的咽喉,直接将脑袋铲了下去。 一个冲锋,人头飞起。 交错而过的瞬间,澹台压境一伸手从半空中将黄金甲的人头抓住,然后拨马就回。 黄金甲的部下都懵了。 澹台压境根本不理会,带着人头返回本阵,将人头往地上一扔,面无表情,云淡风轻。 余九龄在心中叹道......唐匹敌不在,便是这个家伙的天下了,这个范儿真的很有格调啊。 柳戈看的也懵了,心说这样的人到底都是从哪儿来的?是李叱拐来的吗? 只片刻黄金甲就被杀,后边的退路又被赵叙的信州兵马拦截,下了山的燕山营队伍,顿时就慌了。 就在这时候,李叱护送着虞朝宗到了阵前,虞朝宗朝着那些士兵们喊道:“黄金甲试图杀我,你们应该也都看到了,放下兵器,所有人我皆不追究。” 燕山营的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何选择。 面无表情的澹台压境催马向前,以断槊指向那些燕山营的兵马说道:“下马跪地者不杀。” 他并非怒吼咆哮,语气平淡,却偏偏更有压迫感,那些人眼见着他一击杀了黄金甲,心中本就怕了,听闻此言,便有人将兵器扔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那些燕山营的士兵们把兵器全都丢弃在地,然后下马跪地。 虞朝宗大声道:“不必惶恐,我说不追究你们,自然不会追究,全都返回山寨,在校场列队。” 士兵们起身,也不敢再骑马,步行返回。 这一战打的如此轻而易举,连李叱身边的人都有很多没有预料到。 还以为会是一场艰难厮杀,却不料被澹台压境一槊,虞朝宗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黄金甲一死,山寨里的人也不敢再反抗,打开城门迎接虞朝宗进了大营。 虞朝宗进门之后抬头观望,却见高处自己的营寨已经是一片灰烬,心中有些感慨。 庄无敌愧疚道:“大哥,我不知道......” 虞朝宗笑了笑道:“无妨,烧了也就烧了,东营那边有几个独院,你且让人收拾出来一个,我和高院长搬过去。” 庄无敌连忙应了一声,吩咐人去把那个小院收拾起来。 虞朝宗看向李叱说道:“你应记住我的话,这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人 前,自此之后,我便与高院长研究学问,余者诸事不问。” 他说完之后让人推着自己的木轮椅向前:“去校场。” 不多时,燕山营的队伍在校场集结完毕,所有人都惶恐不安的站在那,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是如何。 虞朝宗让人推着自己到了校场的高台下边,不用人扶,自己拄着拐杖起身,慢慢走上台阶。 整个校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越发紧张起来,似乎下一息就是自己的生死时刻。 虞朝宗缓缓登上高台,走两步歇一会儿的样子,注定了会被很多人记住。 终于,虞朝宗走到了高台上,他喘息了好一会儿,脸色都有些微微发白。 “我接下来只说三句话,你们都要好好记住,记住的人,依然是燕山营的兄弟,记不住的人,便是虞朝宗的敌人。” 他缓了一口气,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 “自今日起,李叱便是燕山营大当家,燕山营是我一手所创,我说是谁的就是谁的,你们若不服,没资格不服。”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愿意留下的就按规矩做人,不愿意留下的,脱光了衣服走,因为你们也没资格带走燕山营任何东西。” 虞朝宗伸出第三根手指:“我以我剑染敌血,我以我血保赤旗。” 他的手指向旁边的旗杆。 旗杆旁边,余九龄把那面烈红色的叱字战旗升了起来,风将战旗扬起,猎猎作响。 那个叱字,如此醒目。 虞朝宗看向李叱,朝着他招了招手,李叱随即快步走到虞朝宗身边。 虞朝宗向李叱伸出手:“与我击掌。” 李叱随即与虞朝宗击掌,然后两只手握在一处。 虞朝宗道:“既然已经击掌为誓,接下来,看你的了。” 李叱眼圈微微发红,虞朝宗松开手,在李叱肩膀上拍了拍,然后迈步离开,李叱连忙去扶他,他却摇头不许。 李叱知道虞朝宗是想让自己在燕山营的士兵们面前说些什么,他却执意扶着虞朝宗走下高台。 等虞朝宗下去之后,李叱回到高台上,看着那些士兵们,沉默片刻后,只说了一句话。 他大声说道:“与诸君同命,生死富贵,在你在我在长刀!” 高希宁看向那些亲卫,她抬起手指向高空。 一百兵亲卫整齐回应。 “呼!” 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被感染了一样,这一声后,整个校场上的人全都跟着喊了一声。 “呼!” 李叱抱拳一拜,然后转身走下高台。 半个时辰之后,山寨东边的那个独院中,李叱扶着虞朝宗在躺椅上坐下来,伸手拉过来毯子给他盖在腿上。 虞朝宗笑了笑道:“你今日会有很多事去忙,不用留在这照顾我,我又不是真的废人了。” 李叱笑道:“我是打算在这蹭过饭再走的,你说什么也是白说,饭不吃,绝不走。” 虞朝宗道:“我这里哪里来的饭菜。” 李叱道:“我来做啊。” 虞朝宗道:“那你走吧,现在就走,骑马走。” 李叱:“......” 高希宁抱着一些被褥进来,她先去给高院长收拾出来,又来个虞朝宗收拾。 听到虞朝宗手的话后,高希宁笑道:“虞大哥若是吃不惯李叱做的饭菜,一会儿我来动手。” 虞朝宗道:“一匹马可以坐两个人。” 李叱叹道:“有些事只要肯学,就一定能学好。” 虞朝宗道:“这话的另一个意思是,有些事就算肯学,你也一定学不好。” 高院长很严肃的说道:“你已是当家的,有太多重要的事去做,怎么能执迷于日常琐碎,做饭的事有若凌她们,你该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李叱连忙应了一声,和虞朝宗他还敢开几句玩笑话,在岳丈丈面前连个大气都不敢出。 李叱从这个院子出来,转身就跑到了相隔不远的另一个院子里。 夏侯玉立和夏侯夫人她们正在收拾,这院子很大,苑佳蓓一家和刘英媛一家也住在这院子里,若是只住一家的话,这院子就显得格外空荡。 “干娘。” 李叱跑进来,贼兮兮的问:“红布还有不?” 夏侯夫人道:“你要红布做什么?” 李叱道:“你都给宁儿准备东西了,也一定给我准备了,所以一定有对不对。” 夏侯夫人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叱道:“若还有,把红布给我,我再去做一面旗子,之前那叱字旗不是挂在旗杆了上吗,还需要再做。” 夏侯夫人道:“倒是还有,我去取。” 李叱要了红布,抱着就跑了。 夏侯玉立看着他这样子,忍不住笑道:“他这人,时而像个老妖怪,时而像个小妖怪。” 夏侯夫人道:“说起来也没多大呢,只是好像大伙儿已经习惯了他这个一家之主。” 夏侯玉立嗯了一声后说道:“总觉得他和哥哥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夏侯夫人道:“都那么皮。” 李叱抱着红布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自己剪裁出来,然后寻来笔墨。 他的字本就大气磅礴,之前高院长写的那个叱字有凌厉之气,可是毕竟年岁大了,所以更重沉稳。 李叱年轻,锐意正足,他的字才是真的有锋芒。 烈红色战旗上,他写了一个大大的宁字。 这宁字,是安宁的宁,是宁静的宁,宁这个字,似乎怎么想都和凌厉霸气无关。 偏偏李叱这个字写出来,那上半部分,像是天穹之盖,那一点就是定江山。 下面半个字,一横便是担当,也是个一字,天下唯一的一,而那一竖勾,被李叱写出来犹如一条长戈,有金戈铁马之气。 李叱写完之后格外满意,拿着这做好的旗帜出门,正好遇到来找他的余九龄。 “这是又做了一面旗子?” 余九龄笑道:“以后我就做你的掌旗官,大军出征,我就护着大旗。” 李叱道:“之前那叱字旗是战旗,这一面却是军旗......半路上的时候你不是说,应该为咱们的队伍想个名字吗。” 他一抖手,将大旗展开。 “就是这个字。” 余九龄看着那个宁字,一时之间没有想到高希宁,所以好奇的问了一句:“为何是个宁字?” 李叱道:“为天下宁而战。” 余九龄沉思片刻,回了一句:“为宁天下而生。” 李叱沉思片刻后又改了改:“为天下宁而生,为宁天下而战。” 他把大旗交给余九龄道:“找旗杆,立起来,从今日起,咱们的队伍就叫宁军,宁军为天下宁而生,为宁天下而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八十八章 又冷又硬唐匹敌 唐匹敌去纳兰草场还没有回来,所以李叱不只是亲自上场操练士兵,还要亲自制定军纪军法。 事实上,李叱对于燕山营士兵就几乎没有满意的地方,和他车马行里的队伍比起来,大营里的兵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除了李叱的那一百名亲兵之外,剩下的几百人队伍,李叱又挑出来一百人去领兵,一人领百人,剩下的也都分派下去为副手,或是队正。 昨日校场集结之后,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选择留下,黄金甲的那些亲信,就算是虞朝宗说过既往不咎他们也不敢留下。 哪怕是光溜溜的走,也觉得比留在这早晚都会被人害了性命要强。 李叱得知之后,也并未派人去追,他知道问题所在,但要改变,非一日之功。 以前燕山营分成各个营寨,各位当家手下都有兵马,这些当家的在虞朝宗之下,看似团结紧密,实则勾心斗角。 不管哪个当家的,都是不遗余力的把自己营寨兵马变成私兵,只听他一人号令。 虞朝宗带兵出去,众人还会遵从,若是虞朝宗不在的时候,这些当家的谁又会服了谁。 所以各营的士兵其实并不算和睦,暗地里争强斗狠的事,在燕山营也比比皆是。 李叱要改变这些士兵,就先要从如何做人改变。 如今燕山营经过连番的变故之后,剩下兵马大概一万人,李叱把车马行的老队伍都分派下去,要以人心改人心。 李叱又改变燕山营军制,这一万人的队伍,定为一军。 五人为五人队,十人为十人队,各设队正,十个十人队为团,设团率,三团为旅,设旅率,三旅为标营,一标营总计兵力大概能达到一千二百人左右。 按照李叱的要求,十标营为一军,算上回归的信州兵马,正好可以设立一军,一万两千人左右。 而柳戈的三千精锐,则为李叱的亲兵营。 如此建制,一是从大楚府兵建制学习而来,二是从李先生当初留给李叱的书册中学来。 队伍有了建制,有了各级军官,和之前的散沙模样便截然不同。 还有山寨里的自认为已在燕山营多年的人,打算去找虞朝宗告状,说李叱这就是要把燕山营毁掉。 虞朝宗谁也不见,有什么想说的,只管去和李叱说就是。 有了军制,再谈军纪,李叱在改军制的第二天就让人张贴告示,列出十一条军纪,这十一条军纪也是根据李先生留下书册中所言,李叱又稍加改变而来。 第一个月,李叱对于那些只敢在暗地里辱骂的人没有任何追究,知道了也不追究。 可是这第一个月,但凡触及军律的人,一律杀无赦,没有任何挽回余地。 十一条军律如铁,只要触犯其中一条,必死无疑。 到了第二个月,暗地里还敢骂李叱的人都几乎不见了。 第二个月又杀了几人之后,燕山营的风气已经和之前显得有极大区别。 十一月初,李叱进燕山,十二月底,唐匹敌从纳兰草原归来。 唐匹敌这次出去前后近三个月的时间,甚至还有多事者对李叱说,唐匹敌可能已经趁机脱身而去。 有出此言者,哪怕是当初在车马行里的伙计,李叱也不留,直接赶出燕山营。 李叱看到唐匹敌后都有些心疼,这家伙明显比原来黑了不少,皮肤也粗糙了不少。 “赚了赚了。” 唐匹敌道:“我见了孛儿帖赤那后,说明要买战马的来意,孛儿帖赤那说,只要我帮他练兵一个月,就送我八百匹好马。” 他笑着说道:“我对孛儿帖赤那说,你送我八百匹马,我就帮你练八百兵,这八百人是你亲兵卫队,可当十倍之敌。” 这话要是别人说,就是妥妥的吹牛皮,但是唐匹敌说就不一样。 唐匹敌留在草原练兵一个月,用这八百人击败了孛儿帖赤那分派的三千精锐。 孛儿帖赤那大为开心,非但把答应了的八百匹战马如数奉上,还送了一匹宝马,名为青耳。 唐匹敌把青耳拉到李叱面前说道:“以后这就是你的坐骑了。” 李叱道:“你的。” 唐匹敌道:“这是我为你赚来的。” 李叱道:“那我就送给你。” 余九龄在旁边对高希宁说道:“你看,他俩才是一对,你就是个妨碍。” 高希宁眯着眼睛余九龄,余九龄道:“你应该瞪老唐,而不是瞪我,你也应该自责,你看老唐都比你会哄男人。” 高希宁朝着李叱伸手,李叱从地上踅摸了一个土坷垃递给高希宁。 余九龄已经在十丈之外了。 李叱对唐匹敌说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把队伍建制军纪都已经整顿好,练兵的事就交给你了,你是这一军的将军,所有军务上的事,皆归你调遣安排,你身为主将,这宝马良驹自然归你。” 唐匹敌道:“都归我管?” 李叱点头:“都归你管。” 唐匹敌笑道:“那好,既然都归我管,那我就要宣布第一条军令了。” 他停顿片刻后说道:“从各营中选拔四百名精锐,再从柳将军军中选拔三百精锐,人我亲自挑选......” 他看向高希宁道:“这七百人都交予你,再加上之前的一百人,还有我带回来的八百匹战马,也都予你,这八百精骑只听你一人之令。” 高希宁顿时明白过来,点头道:“好。” 唐匹敌继续说道:“这八百人,不必听我号令,也不必听李叱号令,只听高希宁一人的,平日里只做两件事......第一,这支队伍,负责李叱安全护卫,是亲兵之外的亲兵,第二,负责全军戒律之事,如有违反,全都交给这支队伍处置。” 唐匹敌转身看向李叱问道:“你可有异议?” 李叱道:“有那么一丢丢。” 唐匹敌道:“憋回去。” 李叱点头:“好......” 唐匹敌对李叱认真的说道:“这支队伍之所以交给高希宁,是因为世上之人,再无一人比她更在乎你,你是主心骨,这支队伍就是负责你的安全,将来若是我们做的更大,我也好,其他人也好,都会领兵出去,所以只论对你一人尽心尽力,没有人超过她。” 李叱道:“话是对的,可想想有些容易让人笑话,这才刚刚准备做些什么,先划出一支队伍专门保护我......” 唐匹敌道:“还有一个原因,我刚刚没打算明说,但既然你有质疑,我便说的更清楚些......” 李叱叹道:“我感觉你要不给我留面子了。” 唐匹敌道:“以后要明确一件事,不可有丝毫质疑,那就是......你为主公。” 李叱张了张嘴,唐匹敌瞪了他一眼,李叱就把嘴闭上了,这主公似乎也挺不强势的。 唐匹敌道:“你是当家的,是主公,我们这些人先是你的下属,才是你的兄弟,这必须讲清楚,如果把兄弟与下属的关系分不清楚,队伍就会涣散,把兄弟身份排在下属身份前边的,必成祸源,把下属身份排在兄弟身份前边的,必为良将。”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主公之令,务必遵从,但你的所有决策未必都对,这时候我们身为下属,就不如高希宁劝你更合适,她既要保护你,也要劝谏你。” 唐匹敌道:“提前把话说的清楚,省得以后会再有什么矛盾,我这个人性子冷硬,所以这些话由我来说。” 他转身看向余九龄等人后说道:“兄弟情分是一码事,军纪军法,地位身份,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以后谁犯了错,不要用兄弟情分来为自己开脱,李叱可能会念及,我不会。” 余九龄等人互相看了看,点头。 唐匹敌继续说道:“所以我才要把话说在前边,真要是都念及兄弟情分,就不要做错事,因为觉得是兄弟,做事就无顾忌的,那其实没把兄弟这两个字当回事。,我们亲近,所以更当要先为表率。” 他缓了一口气后笑了笑道:“丑话都说到前头了,意思大概如此,以前小打小闹的时候大家都随性而为,要谋大事,就要有规矩。” 李叱觉得唐匹敌这些话说的有些过于冷硬了些,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高希宁却对他微微摇头。 那一刻,李叱懂了高希宁的眼神。 唐匹敌在为李叱立威,李叱也要为唐匹敌立威,既然把队伍交给唐匹敌,就要让众人明白,唐匹敌便是权威。 所以李叱说道:“生活上的事,咱们不需要计较那么多,正事,只要老唐在,他可说一不二。” 唐匹敌道:“当家的立了十一条军规,这军规不只是给士兵们立的,也是给咱们立的,我再多说一句,为将者触犯军规,加倍惩处。” 半个时辰后,李叱的书房。 李叱道:“刚刚的话,是不是稍稍凶狠了些?” 唐匹敌看了他一眼,瞥了瞥嘴。 他回答道:“你若只想做草寇,我刚刚的话就确实凶狠了些,你若不只是想做草寇,刚刚的话便不重,我不是追随你做草寇的。” 李叱连忙点头:“是是是,都听你的。” 大当家在位卑微。 又半日之后,唐匹敌挑选出来七百人,再加上之前的一百人,组建了一支只归高希宁调遣。 唐匹敌对李叱说,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所有人,包括唐匹敌自己在内,以后所想的事都会很多,为军功也好,为前程也好,为什么都好,心思会纷杂。 但只有高希宁一人,全心全意,只在乎李叱的生死。 “队伍是维护威严的队伍,所以得有个威严些的名字。” 唐匹敌问李叱:“想一个?” 李叱看向高希宁道:“她定,她来定。” 大当家继续在位卑微。 高希宁想了想后说道:“既然职责有二,一为守护一为执法,那便可学古礼,称廷尉,这支队伍,就叫廷尉军如何?” 李叱点头,拍手:“好名字!” 大当家在位谄媚。 高希宁道:“那就这么定下来,军名廷尉军,我为都廷尉,叶先生为副都廷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东陵掌教 这是李叱他们众人聚集在一起后,第一个如此热闹的春节,也是高希宁她们第一个没在冀州城里过的春节。 对于在一座大城中生活习惯了的人们来说,搬到了燕山上是很难适应的一件事。 这里没有琳琅满目的商铺,没有茶楼酒楼戏院,没有车水马龙的街道。 习惯了繁华锦绣,在这就会觉得很单调。 这里的冬天显得如此肃然,山上没有绿色,冬天的山不见鸟语花香,这里也听不到曲乐丝竹之声,只有操练兵马的金戈之音。 高希宁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她习惯了守在李叱身边,李叱在的地方就是全部。 她的全部心思都在李叱身上,也就完全忽略了自己。 倒是夏侯玉立她们几个显得有些不习惯,没有地方去买胭脂水粉,没有地方去做新衣,这里的日子就显得有些单调枯燥。 高希宁每天都参与练兵,在八百廷尉军面前,她永远不会让自己看起来是个娇滴滴柔柔弱弱的女孩子。 在廷尉军面前,她就是一个雷厉风行的都廷尉。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李叱他们不断的改变着这支绿林队伍,到了第二年开春的时候,队伍的面貌已经焕然一新。 三月份的天气虽然还有些冷,李叱他们已经带着队伍在山下屯田耕种,这是燕山营曾经走过的路,所以并没有什么艰难的。 夏侯琢派人送信来,他已经接手了代州关和信州关的队伍,对那边燕山营的队伍做出许诺,军心也安稳下来。 李叱知道夏侯琢那边日子过的苦,所以从燕山营运送了不少物资过去。 而且代州关和信州关的守军粮草所需,也是李叱派人供给,保证不会缺失。 到了四月初,李叱他们带着人在山下引河流水浇灌农田,远远的看到官道上有不少难民成群结队的走着,衣衫褴褛。 李叱觉得奇怪,这些难民是从西边过来的,西边那边虽然田地不算丰沃,但极少有乱兵为祸,百姓们日子应该过得去才对。 于是李叱跑到路边,拦着人问了问。 “老人家,是出了什么事?” 李叱递给一个老人一壶水后问道。 那老人一脸凄苦的说道:“日子过不下去了,只好逃难,再不走连命都没了。” 李叱问:“有天灾?” “没有,天灾不可怕,人祸才可怕。” 老人家叹了口气后说道:“去年的时候,有一伙马贼强占了县城,一开始还没什么,后来他们队伍越来越多,就开始劫掠百姓,每个村子都挨家挨户的要钱要粮,不给的,就杀。” 老人看向李叱道:“他们比官府还狠,每年官府的收过之后,最起码还能剩下些粮食凑合着过日子,可是那些马贼跟刮地皮一样的狠,一粒都不给我们剩下啊.....” 李叱皱眉,他问道:“那马贼队伍有什么名号没有?” “有。” 老人回答道:“那个马贼的队伍占了三四座县城之后,在东陵山建造山寨,还建造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祭坛,那马贼的大当家自称为道门正统传人,说是什么要替天行道。” “他说,他的道门叫做东陵正道,自封为东陵掌教,我们那地方的百姓必须入教,他们搜刮走的米面钱粮就是入教的费用。” “还说只要加入东陵正道,就能得道门神兵庇护,什么道门神兵啊,就是一伙子马贼啊,一人不入教,他们就杀一人,一家不入教,他们就放火烧一家。” 老人眼睛里只有悲愤,已经没有泪水。 “我的侄子就是被他们活活打死的,然后还把尸体吊在城墙上,任凭风吹雨淋,还说这是什么神罚。” 李叱听到这,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他问道:“老人家,那你可知道这个所谓的东陵掌教叫什么名字吗?” 老人摇头道:“不知道,只是听说是从燕山这边逃过去的大贼。” 李叱眉角一扬。 他看了看难民人数,大概有数百人之多,反正山寨这边也需要人种田,于是把人都留下来。 他回到大营里,把唐匹敌找来。 “这才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什么狗屁的东陵教已经控制了四五个县的范围,据说有教众数十万,我怀疑那个所谓东陵掌教就是西篱子。” 唐匹敌听李叱说完后点了点头:“你是想灭了这一伙人?” 李叱道:“燕山营现在也需要再立威名,这些人有辱道门名声,又如此为非作歹,咱们若将其灭了,西边数县范围就可扬名。” 唐匹敌道:“先得把情况摸清楚。” 李叱道:“家里练兵的事你还要操持,我带人去摸清楚情况,快的话一个月就够,慢的话大概也就两三个月的事,若可进兵,我派人回来告诉你。” 唐匹敌道:“这事,你安排别人去就好。” 李叱笑道:“我在山上也觉得憋闷,出去走一趟,再说这是咱们宁军要打的第一战,所以还是谨慎些好,我自己去,可以把地形看清楚,绘制地图,制定策略。” 唐匹敌想了想后觉得可行,于是答应道:“那你要多带一些人才行,不要带燕山营的老人,若真是西篱子那些人,就可能认得出来。” “放心。” 李叱笑道:“若真有什么危险,难道我跑的还不够快?” 他和唐匹敌商量好了之后,请了叶先生过来,带上燕青之,余九龄,张玉须,彭十七,再加上一个澹台压境,这样的几个人,已经足够强大。 又带了几十名精锐斥候,他们第二天就离开燕山营,请了一个难民中的小伙子做向导,一路往西。 这小伙子叫刘铁胆,二十来水,没有习过武,但常年做苦工有一把子力气,而且也机灵。 路上,刘铁胆又把关于东陵道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最初的时候,他们派人在各村镇里行走,装神弄鬼的,其中有个人被称为东陵道神使,好像真的会一些法术什么的,看着很神异。” 刘铁胆道:“他们一开始在人多的地方,施展法术,乡亲们很多人都亲眼所见,那个被称为东陵神使的人,抬手指一指,天上的飞鸟就落地而死,朝着远处抓一下,便有长虫被抓过来。” 李叱看向张玉须,张玉须道:“听起来都是江湖把戏,并不是多稀奇的事。” 刘铁胆继续说道:“东陵神使就在各地招收门徒,凡入教之人,都送一小袋粮食,所以一开始很多人都为了这些粮食而入教。” “到后来,东陵道的人数已经很多了,只几个月的时间,从年前到年后,几个县里,都有不少人成为东陵道弟子。” “他们就开始很多人游行,那些弟子成群结队,抬着一个宝座,那个神使就一边走一边洒符纸,还说谁捡到符纸,就能驱邪保命,很多人捡了。” “乡下人,读书的少,符纸上写了什么其实也没人认得,后来有私塾的先生说,那纸上都是造反的话,被朝廷知道了要杀头的。” 刘铁胆道:“然后很多人就把符纸都扔了,但是东陵道的人又来了,说扔了符纸的人会有神罚不得好死,但只要加入东陵道,就能得神的保护,朝廷也不敢把你怎么样,许多人在那时候也加入了东陵道。” “后来,每个村子里,至少有一半人都是东陵道的信徒了,年后到了三月,东陵道的人忽然说,凡是不入教的人都是妖孽,是祸端。” “他们说,这些不入教的人,就是想着去朝廷报信,入教的都是当初捡了符纸的,没入教的是想要去告密,是要用乡亲的命换赏钱。” 刘铁胆脸色暗淡下来:“从三月开始,不少人就对乡亲们动手了,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原本很亲切的街坊四邻,居然会对那么多年的老乡亲们下手。” “他们像是入了魔一样。” 刘铁胆看向李叱说道:“当家的,你可能都没有见过那样的人,他们打人杀人的时候,那张脸好像不是人的脸了。” 李叱道:“我见过,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了。” 余九龄攥着拳头,怒意已经在眼睛里溢出来。 刘铁胆道:“我家里人没有加入东陵道,我大伯家里加入了,那天......大伯拿着铁叉来我家,我爹还以为大伯是要喊他一起下田。” “一开门,我大伯就问我爹,就问你一句,你入不入东陵道,我爹当时都没有过来,大伯以前也劝过几次,我爹都说不愿意,大伯也没有为难过。” “可是那天早上,大伯听我爹说完,忽然就喊了一声杀妖孽,还喊着想不到你是我亲弟弟,居然要害我,然后用铁叉把我爹插死了。” 刘铁胆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抬起手抹去泪水。 “他们好像疯了,全都疯了。” 他看向李叱道:“我护着我娘和我妹逃出来的时候,村子里到处都在杀人,都是乡亲们,他们怎么就下得去手?” 李叱没办法回答。 “越是乱世,这样的妖邪之人越是会出来为非作歹。” 澹台压境道:“杀了就是。” 刘铁胆道:“哪有那么容易,现在那几个县的百姓,都已经是东陵道的弟子,他们都是一条心的。” 他看向澹台压境说道:“我们在路上停留的时候,后边有和一样逃出来的人说,自从三月杀人之后,那个掌教就发了告示,说凡是从外边来的人,都可能是朝廷派来的人,谁发现了都要报告东陵道。” “告示上还说,以往都是别的县那些马贼盗贼土匪来我们的地方抢夺,东陵道号召百姓们,女人老人和孩子留在家里种田,男人们都集合起来,去别的地方,把别人从我们这抢走的东西夺回来,还说谁抢夺回来的就是谁的。” 听到这句话,李叱的心里一紧。 这个所谓的东陵掌教,很有头脑,他借助宗教的力量迅速的组建了一支军队。 仅从现在所得的情报来看,这个人,已有几分可怕。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西篱子的话,应该背后有别的人在帮他出谋划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九十章 他去远行了 李叱他们到了距离临兵县七八里的地方就停下来,再往前走就是一马平川,毫无遮拦。 若是临兵县的城墙上有瞭望手的话,就能看到顺着官道而来的他们。 而且距离县城三四里外还有一个村子,规模不大,但官道正好穿村而过。 按刘铁胆所说,现在村子里剩下的人都已是东陵道的信徒,那么他们一进村子就可能被围堵。 以李叱他们这支队伍的实力,虽然加起来也不过四十几人,也绝不可能被村民围堵住。 然而,那样的话,必会动手杀人。 “我去吧。” 余九龄道:“我一个人去,绕过村子,若能进城的话,我进去打探一下,人多了目标太大。” 李叱刚要说话,彭十七道:“我和余九龄一起去,道门的事我比较了解,万一被发现了还没准能蒙混过关。” 于是这两个人就离开队伍,绕过前边的村子靠近县城,李叱他们找了个比较隐秘的地方停下来等待。 附近有一座高坡,李叱蹲在高坡上用千里眼看着,他还是很担心余九龄他们。 这地方的百姓如果真的都已经入魔一样,看到了外人来,他们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临兵县,县城,县衙。 一群身穿灰色道袍的人进进出出,他们的道袍和正统道宗的道袍也不相同,看着就有几分妖异。 这些人,就是东陵道的所谓护教神兵,有一种很诡异的气质,给人阴森森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说谎话说的太久了,又可能是因为气氛到了,所以连这些人都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真的有神通在身一样。 他们走路姿势都很趾高气昂,看百姓的眼神也是俯瞰众生的感觉。 似乎一旦冠上了以神之名,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已经远远超脱出了芸芸众生。 在县衙里,有个身穿红色道袍的人坐在那喝酒,颇为懒散,进进出出的所谓神兵看到她,都一脸畏惧。 如今这东陵道也算是等级森严,而从他们的衣着,就能判断出等级如何。 那个东陵道掌教颁布法令,划定等级。 护教神兵身穿灰袍,小神官身穿蓝袍,小神官可以自己随意发展教众,也可征收神兵,发展多少人,看自己本事。 身穿红袍的,被称为大神官,一共只有五个人,每一个县之内,都有一名所谓的红袍大神官坐镇。 再往上是紫袍神使,整个东陵道只有两名神使,神使的地位,在东陵道中与掌教平等,被称为左右神使。 掌教身穿黑袍,和神使一样,一开始还抛头露面,后来为了保持神秘感,出行就会带上帽子,遮挡面纱。 这临兵县的红袍大神官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从李叱他们面前逃走的雀南。 掌教是西篱子,其中一名紫袍神使,就是雀南的师父方玉舟,而这个东陵道就是方玉舟想出来的东西。 方玉舟在塞北就以此谋生,他知道乱世最好愚民,越乱,百姓们对神仙鬼怪之事就越是笃信。 一开始,西篱子的意思是就像是其他马贼队伍那样发展,靠劫掠维持。 但方玉舟却觉得不行,那样的话,发展的再好也不可能短时间内迅速的拥有很多兵马,只不过还是一伙草寇而已。 他想出来这个法子之后,西篱子决定尝试一下,谁想到东陵道扩充的速度居然这么快。 只半年多的时间,五县范围之内,现在已经都是东陵道信徒,这一下连西篱子他们都变得膨胀起来。 燕山营发展那么多年,最辉煌的时候,拥兵二十万,可是他只用半年的时间,就发展信徒数十万。 这法子,确实比当马贼草寇要管用的多。 而且在感觉上也是不一样的,你做一个大马贼,百姓们自然害怕,但心里抵触。 你做一个掌教,百姓们见到你,甚至会匍匐在地顶礼膜拜,这感觉让西篱子都变得痴迷起来。 他现在出行,已经以掌教身份自居,坐在十六个人抬着的宝座上,接受参拜,而且他也越发觉得,自己就是神选之人。 方玉舟和雀南等人遇到西篱子的败兵队伍也实属巧合,然而就是这样遇到,便很快混在一起。 方玉舟对西篱子放言,以此方法,不出两年,西北这数十县之内,他们就能发展百万信徒。 这种事,想想就很美。 人的地位陡然变了,性格也会随之改变,他们本就是狠厉之人,为了维持地位,也就更为狠厉。 雀南自从逃离之后,性格越发暴戾,在临兵县做大神官,看谁不顺眼便下令剥皮抽筋。 这地方,她就是土皇帝一样。 “神官大人。” 一名蓝袍小神官从外边快步进来,俯身一拜,双手递给雀南一封信:“刚刚掌教派人来送信。” 醉眼迷离的雀南将书信接过来,打开看过后随即眉角一扬:“西篱子算什么东西?居然敢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若非是我师父帮他,他现在还是一伙流寇呢。” 她骂完了之后,随手将书信扔进旁边的火盆里。 西篱子派人送信过来,让她三天后务必赶到东陵山,若有延误,按教规惩处。 “他怕是疯了吧。” 雀南依然在那自言自语的说道:“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掌教了......骗人骗多了,连他妈的自己也骗了。” 雀南啐了一口,吩咐手下人道:“那送信的人走了吗?没走就告诉他,让他回去对西篱子说,我没空,就这三个字,如实说!” 手下人吓得脸色发白,雀南对掌教没有什么敬意,那是她的事,可是手下人不敢啊。 西篱子杀人多狠? 而且现在西篱子手下人越多,他越是害怕别人抢他地位,尤其是经过燕山营的事之后,他对这种事格外的害怕。 越害怕,越担心,就越是要显示出自己地位,所以对下边的人态度,也就越发强势。 他现在除了不敢对左右神使两个人真的怎么样之外,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当然,这不敢对那两个人怎么样,也只是表面上而已。 西篱子最想做的就是除掉方玉舟......他觉得,唯一能威胁自己地位的,也只是方玉舟。 这个东陵道是方玉舟想出来的,发展门徒的时候,也是方玉舟出力最大。 装神弄鬼的事,都是方玉舟做的,在百姓们心中,神使的地位很高很高。 而他这个掌教,因为要时刻保持着神秘,反而百姓们并不熟悉。 如果方玉舟把他杀了,东陵道还会一样的发展,百姓们也不知道掌教已死。 正因为害怕这个,他又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了东陵道这种发展的办法,所以就想除掉方玉舟。 这次派人来让雀南返回东陵山,就是想找机会把方玉舟等人一网打尽。 然而他不把雀南放在眼里,雀南对他的轻视更重,在雀南看来,没有她师父,西篱子连个屁都不是。 与此同时,东陵山。 西篱子和方玉舟他们募集人手,在东陵山大兴土木,只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就建造起来一座大殿,在大殿前边,还修建了一座高高的祭坛。 样子做的很足,因为他们都知道,样子做的越足,百姓们越是深信不疑。 西篱子坐在大殿上,手指轻轻抚摸着座椅的扶手,坐在这,让他体会到了皇帝一般的感觉。 他甚至想着,皇帝坐在金銮殿上,大概也是如此模样吧。 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怪不得谁都想做皇帝,这种感觉真的太奇妙了,好像一抬手,便能掌控无数人生死。 他眯着眼睛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手下人回答:“回掌教,都安排好了,两廊之内埋伏了弓箭手,只要两位神使进来,便乱箭射死。” 西篱子缓缓吐出一口气,心想着如今这样的成就,这样的地位,总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如果他当初一回到燕山营,就直接杀了黄金甲和庄无敌,他现在已是燕山营的大当家。 他觉得自己吃亏就吃亏在不够果断,这一次,他不能再不果断。 那些信徒对神使的敬畏,其实要超过对他这个掌教的敬畏,长此以往,他担心自己就是一个傀儡。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人喊道:“神使大人进殿!” 两位身穿紫袍的神使大步进来,看到那两人,西篱子的眼睛就微微眯了起来。 他假意起身,笑呵呵的说道:“两位远行归来,辛苦了。” 左神使方玉舟将面罩摘下来,笑了笑道:“为掌教大人效力,是我等的本分,不辛苦。” 西篱子往左右看了看,然后大声说道:“来人,给两位神使上茶赐座!” 这是约定好的暗号,只要他一喊这句话,两侧埋伏的弓箭手就会弩箭齐发。 可是并没有。 西篱子脸色一变,刚要喊,后腰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在他身后,刚刚还和他说话的那个亲信,一刀捅进他的后腰里,手还在来来回回的拧着。 那手下,是他在燕山营时候的老部下,是亲信之人,所以西篱子说什么也不相信居然会是这样。 “你......怎敢如此!” 西篱子努力的扭头,声音凄厉的问了一句。 方玉舟走上高台,面对着西篱子笑着说道:“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是利益不能左右的,如果有,那就是利益不够。” 他看着西篱子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把他们当狗一样看,时时刻刻防备着别人害你,还想着他们对你忠心耿耿?我答应了他,杀了你,他就是神使,你说他会帮谁?” 他伸手把西篱子头上的掌教金冠摘下来,回身递给后边上来的右神使。 右神使把金冠接过来,从金冠长拔下来一根金属片,手指捏着一片一扫,切断了西篱子的咽喉。 尸体从高台上顺着台阶滚落下去,所过之处,都是血痕。 方玉舟做了个请的手势:“现在你是掌教了。” 右神使把自己的面罩摘下来,戴上掌教金冠,把面纱挂好,缓缓的在宝座上坐下来。 他看向西篱子的那个亲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那亲信连忙回答:“回掌教大人,小的叫王七海。” 这个新的掌教指了指西篱子的尸体说道:“他才是王七海,被掌教大人派出去远行了,很久很久都不会回来。” 说完后他把右神使的面罩递给王七海:“你现在是右神使了。” 王七海大喜,俯身一拜。 方玉舟笑着说道:“总有人以为自己很聪明,乖乖的做个傀儡不好吗?” 坐在宝座上的那位新的掌教抬起头看了方玉舟一眼,方玉舟连忙俯身道:“掌教大人,我说的是西篱子那样的家伙,我对你,忠心耿耿,誓死追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一个好差事 临兵县。 余九龄和彭十七两个人在草丛里蹲了有将近一个时辰,总算是被他们蹲到了一伙儿人。 五六个身穿灰色道袍的家伙经过,一边走一边还在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 余九龄他们听了听,那些说话的大概意思是谁家的姑娘漂亮,回头想想怎么让她侍奉神兵。 余九龄使了个眼色,彭十七点点头,从草丛里猛的冲了出去,张开嘴就喊了一声:“打劫!” 这一下,那几个神兵都懵了,他们是头一回遇到敢拦着他们的人。 彭十七道:“快,脱衣服!” 那些家伙更懵了。 余九龄趁机从后边上去,一刀一个,连着捅死了三四人,听到哀嚎声,前边的两人才意识到不对劲,回头已经晚了。 余九龄的武功虽然在李叱队伍里排不上号,可是对付这些喽啰也还绰绰有余。 况且他快啊。 最后两个人没捅死,是因为余九龄还想要他们的衣服,和彭十七上去拳打脚踢,把两个人打翻在地。 两人手脚麻利的把尸体拖进路边草丛中,扒了衣服换上,余九龄穿着还算合身,可是彭十七那件道袍就显得很紧绷。 他扭扭捏捏的出来,缩着肚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余九龄道:“你怕什么,这样一看就像是做贼似的,自然一点。” 彭十七道:“自然?” 然后把肚子放开了,噗嗤一声,衣服裂开一条口子,那道袍就变成了露脐装。 余九龄笑道:“哎呦,很媚啊。” 彭十七问道:“就这么进城?” 余九龄道:“当然就这么进去,越是明目张胆,越是不会被人怀疑。” 彭十七从一具尸体身上又撕下来一条灰布,把自己脸遮挡起来。 余九龄道:“挡住脸有什么用,你露出来的是肚子。” 彭十七一本正经的说道:“只要把脸挡住了,别说露出来的是肚子,露出来个屌也不怕,反正没人知道是我。” 余九龄仔细想了想,居然觉得这一翻歪理邪说还他妈的有几分道理。 他好奇的问:“真露出来,你真不怕?” 彭十七认真的说道:“只要是不拿尺子量一下,谁知道我是谁!” 余九龄飞起一脚:“装你大爷的装!” 俩人就这样进入临兵县城,一开始还确实有些忐忑不安,唯恐被人看出来。 但是一路上走过,碰到的百姓对他们都弯腰行礼,完全没有人怀疑,这俩人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他们不敢问,也不敢怀疑。” 彭十七压低声音对余九龄说道:“一会儿咱俩找人问问,就说咱俩是从别的县来的,来找人的。” 余九龄嗯了一声,往四周踅摸着目标。 远处有几个百姓刚从自家院子里出来,余九龄使了个眼色,彭十七心领神会,两个人朝那几个百姓走了过去。 才走过去,那几个百姓立刻俯身施礼。 “拜见神兵大人。” 彭十七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道:“向你们问一件事,我们两个是从原孜县过来的,要寻大神官报信,你们可知大神官身在何处?” 其中一个老者连忙回答道:“回神兵大人,大神官就在县衙。” 彭十七嗯了一声后又问道:“那神兵都住在何处,一会儿我们要过去歇脚。” 老者指了一个方向说道:“那边有个大院,所有神兵大人都在那边休息,过去就能看到营帐和旗帜。 ” 彭十七点了点头:“知道了。” 那老者看了一眼彭十七的露脐装,彭十七皱眉道:“你看什么!这是我神功护体。” 老者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对不起对不起,神兵大人请恕罪。” 彭十七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余九龄在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以往你行走江湖,也是这般装腔作势的吗?” 彭十七道:“不不不,我比这还能装呢,之前有过一次,一个富户让我过去驱邪,说是家里有邪祟作怪,家里人都吓得人心惶惶。”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我问那家里人是有什么怪事发生吗,那家人说,每到深夜,便有白影在院子里飘飘忽忽,过了子时就来,还有凄厉叫声,只到西院去,从不去别的地方。” “西院住着的是那富户的小妾......” 彭十七说到这看了余九龄一眼。 余九龄从彭十七的眼神就明白过来:“不过是私会偷情吧,故意装神弄鬼的。” 彭十七笑道:“呦,你很懂啊。” 余九龄:“滚蛋......你咋解决的?” 彭十七道:“我让富户不准告诉西院的人他请了我来,当天夜里,我穿了一身女子的红裙,把脸涂的惨白,嘴里叼着一根假的红舌头......” “等到了时候,那来私会的假鬼偷偷摸摸进来,我也没理会,那假鬼和小妾正运动到激烈时候,我就往他们旁边一站,也不说话,也不打扰,就站在那看着他们......” 余九龄想了想那场面,他都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寒。 他问:“然后呢?” 彭十七道:“等了一会儿,我故意呼吸加重,那女的躺在那看到我了,嗷的叫了一嗓子,然后那男的回头一看,顿时就完蛋了。” 余九龄噗嗤一声就笑了。 彭十七道:“我就站在那看着他,我说已好久没有遇到过男鬼了,你伺候完了她,也伺候伺候我吧......” 余九龄捂脸。 彭十七道:“那家伙吓昏死过去了,然后我收了那富户一些银钱离开,虽然不知道后事如何,但我想着,大概那个男鬼就算不被打死,应该也不行了吧。” 余九龄仔细想了想这被吓得不行了的事有多可怜,越想越觉得彭十七坏。 尤其是想到彭十七这个模样,扮成女鬼,那样子得多吓人,这大胖女鬼,还红裙...... 彭十七道:“其实我也有失误的地方,我一说话,嘴里的假舌头没咬住,掉了......” 余九龄笑道:“要是你那假舌头没掉的话,那家伙也不至于被你吓的昏死过去。” 俩人一边说话一边走,等快到县衙位置的时候,那些身穿灰色道袍的神兵就越来越多。 不过确实也没有人怀疑他俩,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为了方便控制,方玉舟想出来一个法子。 临兵县招募来的神兵,不留在临兵县这边而是调去别的地方,别的地方招募来的在临兵县这边所谓执法。 这样一来,就防止了那些神兵因为和百姓们太熟,而下手不敢太过狠厉。 俩人商量了一下,既然没人怀疑,那索性就直接进县衙里转转呗。 他们俩也确实是胆大包天,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进了从正门进了县衙大院。 遇到的神兵都会跟他们打招呼,用的是一种很独特的手势,应该是他们自创的。 左手握拳大拇指伸出,大概就是比划了一下你好牛-逼的意思,然后右手握住那根大拇指,微微弯腰行礼。 彭十七和余九龄学的 也快,第一次有人对他俩这样,他俩就立刻如此还礼。 等再遇到人,他俩就主动先行礼,那些人也就更不会怀疑什么了。 进了县衙大院,院子里不少灰袍神兵在打造兵器,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俩一路往后走,很快就到了大堂门口,一眼就看到有个身穿红袍的女人坐在那喝酒。 彭十七一看到那女人脸色就微微一变,他认出来了,那个女人他在皋县的时候见过。 所以他猛的一转身。 就在这时候,雀南也看到他了。 “那个人!” 雀南喊了一声:“给我站住!” 余九龄和彭十七两个人心里都紧张起来,尤其是彭十七,想着若是被那女贼认出来,大概会把自己大卸八块。 两人停下来,也不敢回头,就在原地站着。 雀南拎着酒壶出来,走路都有些歪歪斜斜,她走到彭十七面前,一眼就看到了彭十七的露脐装。 “最他妈的讨厌胖子,尤其是胖道人!” 雀南一脚踢在彭十七屁股上:“没有合适的衣服?再让我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就活撕了你!” 彭十七连忙俯身道:“是是是,我这就去找合适的衣服,确实是发下来的太瘦了。” 雀南眉角一抬:“是衣服瘦?是你胖!” 她伸出手,在彭十七的露出来的肚皮上拍,很用力,啪啪啪啪的...... “这是衣服瘦?这是衣服瘦?!” 雀南怒道:“看到你这样的就生气,给我滚远点,以后不准出现在我面前。” 余九龄一脚踹在彭十七屁股上:“还不认错?!” 彭十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不该这么胖......” 雀南看了余九龄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但她此时喝醉了,也没有在意,还以为自己之前见过。 “你倒是很机灵,你叫什么?” 她问余九龄。 余九龄连忙回答:“回神官大人,我叫余十九。” 彭十七:“......” 雀南皱眉问道:“为什么是这个破名字!” 余九龄假装很无奈的说道:“这名字的事......是爹娘给的,我也没的选......” 雀南大概是真的喝的太多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看着余九龄有几分顺眼。 这要是不喝多,绝对不能。 她又踢了彭十七一脚:“滚远点。” 彭十七连忙爬起来往外跑,回头看向余九龄,意思是你还不赶紧跟上来? 余九龄确实是想跟上来,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迈步,雀南对他说道:“你进来,给我捶腿!” 余九龄心里是......噫! 他给了彭十七一个眼色,意思是你先去报信,然后他装作很谄媚的样子跟着雀南进了大堂。 彭十七心说这女人是瞎了吧? 雀南大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把腿翘在面前桌子上后对余九龄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 余九龄连忙弯腰下来,在雀南的腿上轻轻揉了起来。 他还偷偷看了看雀南的模样,这个女贼已经喝的不少,脸红扑扑的,样子倒也还说得过去。 雀南斜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说道:“让你捶腿,你揉什么!” 余九龄心说......捶多没有意思啊...... 但他不敢说出来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九十二章 我觉得我能行 余九龄以为这一趟自己可能就危险了,虽然那女魔头看似喝多了酒,有些不省人事。 但这种杀人不眨眼的角色,天知道会不会给他来一刀,人只有一条命,落在这种女魔头手里可能九条命都不够杀的。 所以在给雀南捶腿的那一刻,余九龄心里有些悲愤,手在捏,心在动。 他半蹲在那给雀南捶腿,这个姿势有些累,越累他越觉得自己可能离死不远了。 因为累,捶腿的节奏就会断,下一息这女魔头一睁开眼睛,暴怒之下就可能一刀劈了他。 要么是自己力气大了,要么是自己下手轻了,反正这女魔头要杀他的话,随便想个理由就行了。 甚至,都有可能连个理由都不想。 越是想着这些,余九龄心里的悲愤就越重,越觉得若这样死了的话真的是血亏。 于是,这恶贼脑袋里冒出来个念头。 反正是要死的,就当是为彭十七拖延时间了,希望那个家伙能顺利逃出去。 以后彭十七能念他的好,将来在他坟前多烧几个如花如意的纸人。 于是余九龄猛的就站了起来,公主抱,直接把雀南就抱了起来,大步走向后堂。 雀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看他,没理会,余九龄心说也该着你倒霉,非要这时候喝多了酒。 他抱着雀南到后堂之后,见四下无人,心说趁着这妞儿酒醉不醒,一刀杀了她就跑应该会成功。 等等。 余九龄一怔,自己刚才忽然冒出来贼胆可不是要杀了她,刚刚是想什么来着? 就这一愣神的时候,他已经顺手把雀南放在床上了。 余九龄想着,自己竟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于是他开始踅摸刀,努力证明自己并不龌龊。 就在这时候雀南醒了,看了一眼余九龄,于是怒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滚出去!” 余九龄吓了一跳,幸好反应快,连忙说道:“我看大神官醉了,把你扶进来,想给你把被子盖上。” “滚!” 雀南怒骂了一声,伸手自己把被子拉过来,嘟嘟囔囔的说道:“一会儿我就让人把你剁碎了喂狗。” 余九龄心说此时不走还等待何时? 一转身就跑了出来,出了后堂他心跳还是砰砰砰的,好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一样。 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劫后余生的狂喜之中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怅然若失。 呸! 余九龄呸了自己一口,心说余九龄你他妈的真是好色不嫌命大。 他一口气跑出县衙,依然没有人怀疑,跑了几步,就看到彭十七在路边站着呢,他心说这个小子居然还没跑? 彭十七见余九龄出来,脸色一喜,跑过来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余九龄道:“我神威无敌举世无双能有什么事,随随便便虎躯一震,那女魔头就被我的气势吓破了胆子。” 彭十七道:“你听过甄姬编筐的故事吗?” 余九龄瞪了他一眼:“甄姬能编,甄姬爸也能编是吧,赶紧走。” 彭十七道:“那你我听说的这个故事应该略有出入,我听的故事不是甄姬爸能编,是说甄姬她爸编的筐很大,甄姬爸能装。” 余九龄一脚踹在彭十七屁股上:“回头我就告诉唐匹敌,说你骂他。”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商议着,若就这么出城显得无能了些,他们可是来打探消息的, 他们出来。 这临兵县也和之前他们到过的那个皋县一样,城门早就被拆掉了,骑马冲城不算多难的事。 李叱把余九龄他们几个叫过来,压低声音交代道:“主要是我和叶先生动手,你们三个就在县衙外边接应,抓了人就走,尽量不要闹出来动静,再乌合之众,所谓神兵就有至少一千多人,百姓们也都是他们信徒,所以务必要快。” 余九龄道:“快这种事......” 李叱道:“闭嘴。” 余九龄:“好嘞.......” 李叱道:“你和彭十七把我们带进去,就说是新招来的神兵,带去县衙见大神官,应该不会有人怀疑,进县城之后先找地方藏身,到了后半夜动手。” 众人点头:“明白。” 此时天还没有黑,李叱他们又把细节推敲了一下,然后动身往县城那边走。 他们依然明目张胆的穿过村子,因为有两个灰袍神兵带路,所以村子里的百姓们并无疑心。 进城门的时候被拦住,不过余九龄和彭十七已经有了经验,又塞给那守门的一些好处,只说是李叱他们孝敬的,那守门的打量了一番,随即把人放了进去。 进县城之后,按照之前制定好的计划,他们并没有直接去县衙,而是找地方藏身。 没多久之后,县城门口守门的那个小头目就跑到了县衙,说是有要紧事禀告。 奈何的是,雀南睡着了,谁也不敢打扰,那小头目只好在县衙等着。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雀南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她喝多了酒觉得头痛欲裂,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回的卧室。 不多时,那小头目跑过来,跪倒在地后说道:“报大神官,有几个人从城外进来,不像是什么正经人,我怀疑是外乡来的探子。” 雀南微微皱眉,语气不善的问道:“既然你怀疑,为何不把人拿下?” 那小头目说道:“其中两个身穿咱们的神兵灰袍,而且我换防之前在县衙里,瞧见那其中一个人给大神官捏腿来着。” 雀南脸色一变:“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小头目心说当时我还没有去县城门口换岗呢,亲眼瞧见的啊,那小子给大神官你捏腿,你可享受了,还哼哼唧唧的...... 他又不想死,这些话当然不敢直接说。 小头目解释道:“确实是在县衙里来着,本来我也没有怀疑,可是他们带了三个人回来,说是新招募来的人,要来求见大神官,大神官昨日才下的命令,暂时不招收新兵了,等待神使巡查到来之后再说,若真是咱们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大神官你的命令。” 雀南心里气恼,心说自己真是不该喝那么多酒,居然让臭男人给自己捏腿......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那你怎么不盯着那几人?” 她怒问一句。 “盯着来着。” 小头目脸色难看道:“可是......没盯住,我手下的人之前来报,说那几个人七转八转的,竟是跟丢了。” 就在这时候,县衙门外有人进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大神官,小的有事禀告!” 雀南往门口看过去,见一个灰袍神兵快步跑进来,似乎深色十分急切。 那小头目也跟着回头看,一眼就认出了:“就是他,给大神官捏腿的那个就是他!” 雀南下意识的看了看那人长相,灯火下还算看的清楚,于是她心里一惊。 喝多太可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九十三章 先生怎么看? 余九龄大声呼喊着跑进县衙,倒是把雀南等人搞的有些懵了,一时之间不好做出判断。 之前守城门的小头目刚刚说完余九龄有问题,这个家伙自己就跑了进来,所以雀南他们就忍不住的想了想,真有问题此人还敢来? 可是这些人还是不由自主的围了上来,手都放在兵器上,随时抽刀动手。 雀南看着余九龄,心说自己之前就是让这个货捏腿来着? 她强迫自己没有当场发火,也压着杀意的看向余九龄问道:“你有什么事?” 余九龄俯身一拜,紧张的很,好在可以假装跑的气喘吁吁来掩饰一下。 “回大神官,小的出城,遇到三个鬼鬼祟祟的人,问他们,就说是要来投靠的大神官的,小的故意带着他们三个进城,兜了几圈,然后又带着他们三个喝酒,把那三人都灌多了,带来献给大神官。” 雀南听到这些话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这就和那小头目的说的话算是对上了,但雀南也没就此放松下来,她问道:“那三人在何处?” 余九龄连忙回答道:“小的把那三人灌多了之后用麻袋套了,还用绳子绑好,就在县衙外不远处,实在太重,拖不动了.....” 此时正值深夜,绝大部分的灰袍神兵都已经在大营那边睡下了,大街上并没有人。 这些人军纪不严,甚至可以说没有军纪可言,哪有什么夜里巡城的队伍。 雀南一摆手:“去把人带过来。” 她手下人六七人连忙出去。 趁着这个时候,雀南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余九龄,确实说不上有多俊美,但看多了吧也没有那么不顺眼。 “你......” 雀南张了张嘴,然后忍了下来,改口道:“你且退到一边候着,若真是抓到了探子,我重重赏你。” 余九龄心说谁抓谁还不一定呢。 他们本来是要悄悄潜入进来,结果等到快子时,靠近县衙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守城门的小头目在门口。 李叱记忆力惊人,几乎可说的上过目不忘,一眼就认出了那小头目。 所以李叱大概就猜到了他们可能已经暴露的事,随即改变了之前的计划。 余九龄想到了一个办法,李叱他们商量了一下,觉得应该能行,于是余九龄就跑了进来。 不多时,雀南的手下回来了三个,每人扛着一个麻袋进来,那麻袋用绳子绑着,隔着麻袋都能闻到浓浓的酒气。 雀南指了指说道:“打开。” 余九龄道:“大神官你退后些,喝酒的时候,那三人吹嘘说本事很大,武艺非凡,大神官还是小心些的好。” 雀南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会余九龄。 她自从塞北入关以来,只在李叱那些人手里败过一次,难道中原这么大,还能处处都是李叱? “打开!” 雀南一声令下。 刚刚出去的那手下人之一,把麻袋拖拽过来打开,里边有个人翻滚出来,好像这么冷的天气却没有穿外衣,好像昏死了过去一样,软绵绵的。 雀南见这人如此瘫软,心说就算是武艺高强之人,已经醉成了这个模样,又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迈步上前,刚要踢那人一脚,余九龄又说道:“大神官还是小心些,让别人来吧。” 雀南性子暴戾,回头瞪向余九龄道:“再多嘴,我割了你的舌头。” 余九龄心说那人生该多无趣,人这身上本事最多的可就是舌头了,所以连忙闭嘴。 雀南走到那瘫软的人身边,伸脚踢了踢,那人被她踢的翻转过来,脸朝上。 雀南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伸手要过来一根火把,把火把伸到那人脸前边照着。 然后猛的一惊。 这人竟然是...... 她刚刚派出去抗麻袋的手下。 “人生何处不相逢。” 就在这时候,雀南身后有人说了一句话,这声音让雀南的毛孔都炸开了一样,一股惧意转化成了寒意,瞬间遍及全身。 李叱手里的刀放在雀南的脖子上,语气很平淡的说道:“这一次,你还能逃吗?” 雀南紧张的颤抖着慢慢回头,她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的内心之中竟然如此恐惧。 她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去想,其实从冀州城那一场厮杀开始,李叱他们就成了她的梦魇。 多少次,她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出现大师兄他们在冀州城被杀的样子。 多少次,她不喝酒不敢入睡,因为她会不停的看到师姐被李叱一击洞穿太阳穴的画面。 那个男人就像是魔鬼一样,只要她想起来,这个魔鬼就一次一次的碾压她的所有自信和自尊。 “为什么......为什么到处都是你!” 雀南忽然嘶吼了一声。 李叱的刀微微一动,雀南的脖子上就出现了一条血痕,这一下疼痛让激动起来的雀南又瞬间冷静下来。 “你命不好。” 李叱的回答了四个字。 然后又补充了几个字。 “大概所有遇到我的恶人,都是命不好。” 他也不急着走,扭头看向那些紧张着的灰袍神兵,虽然人多势众,可他们真不敢随便上来。 雀南几次想喊出来杀了他们,可是却没敢喊,就是在这一刻,李叱用铁爪刺死师姐的画面,再次出现于她脑海中。 “你杀了我吧!” 最终,雀南喊出来的是这句。 李叱道:“会的。” 他左手伸出去,捏住了雀南的后颈,雀南就好像一只被捏住了脊椎的小动物一样,瞬间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李叱就这样推着她往前走,那些灰袍神兵一步一步后退,不敢贸然上前。 李叱道:“我把她带走了,你们可以尽快去通知那个掌教,就说索命的人来了。” 就这样,李叱押着雀南走出县衙,四周聚集过来的灰袍神兵越来越多,前边的路也被堵住。 然而李叱完全无视一样,依然那样平静的往前走,雀南在他手里,就像是有一个最坚固的盾牌。 一直到出了县城,那些灰袍神兵也没有人真的敢动手,只能目送着李叱他们上马离开。 澹台压境带着斥候队接应过来,数十人呼啸而去。 “快去东陵山!” 有人嘶吼了一声,在这深夜里显得那么清晰。 天亮。 李叱他们停了下来,已经疾驰了半夜,距离临兵县足够远,那些缺少战马的所谓神兵根本不可能追的上。 东陵道虽然发展迅速,可是配备根本难以跟上,他们没有战马,没有军甲,连兵器都没有。 所谓的灰袍神兵,之所以用灰布,也是因为这种布造价最低廉,且大部分的武器依然是木棒之类的东西。 路边,李叱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雀南。 这个暴戾凶狠,杀人如麻的女人,此时此刻却真的已经吓破了胆子一样。 也许很难理解她为何会如此,但当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怕到了骨子里,有什么样的反应似乎都不奇怪。 李叱看向余九龄道:“你来问吧。” 说完就朝着高坡那边走了过去,在高处坐下来,视野辽阔,有敌军追击的话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余九龄走上高坡,在李叱身边蹲下来后说道:“基本上都问出来了。” 他看了李叱一眼,似乎是有些为难。 “终究是个女人......”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起身道:“知道了。” 他下了高坡,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此时此刻的雀南,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她现在就是一个吓坏了的女人。 “九妹下不去手。” 李叱说完后上马。 盘膝坐在不远处的澹台压境起身,断槊横扫,雀南人头飞了出去。 余九龄吓得啊的叫了一声,实在没有想到澹台出手会这么快这么直接。 雀南的无头尸体往前扑倒,脖腔里的血一股一股的往外涌着,很快就渗透到干裂的土地中,将那一片土地染成了褐色。 “这一仗一定要打了。” 李叱看向澹台说道:“我留下,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杀那个所谓的掌教,先把领头的杀了,剩下的人再多,也是乌合之众。” 澹台压境道:“让余九龄回去吧,我们和你留下。” 余九龄脸微微一红,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有些难堪,还是燕先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开口道:“我和余九龄一起回去报信。” 数天后,燕山营。 唐匹敌听余九龄把话说完之后点了点头道:“既然涉及到了黑武人,那这一仗就必须要打。” 燕先生道:“审问那个女人得知,东陵道的掌教确实是西篱子,不过已经是傀儡。” “方玉舟和一个黑武人关系密切,创建东陵道,也不都是方玉舟的想法,那个黑武人也出谋划策。” 唐匹敌道:“现在想想,确实和黑武剑门似乎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他看向庄无敌说道:“庄大哥,你带人留守山寨,我带兵去西北,家里都拜托给你了。” 庄无敌也想去找李叱,可是他知道守家更为重要,唐匹敌是因为信任他才会让他守家。 所以点头道:“家里放心,我会好好守着。” 唐匹敌嗯了一声,又看向柳戈说道:“带上你的兵马,我再从队伍里挑选五千人。” 庄无敌道:“只带八千兵马?” 余九龄连忙道:“那边五县范围都是东陵道的人,教众不下数十万。” 唐匹敌道:“若非如此,何须八千?” 他起身道:“准备粮草辎重,明日就要动身,天黑之前务必准备妥当。” 与此同时,东陵山。 李叱他们在山坡一侧停下来,举起千里眼看向那边山坡上的大殿。 大殿规模不小,所以也可想象的出来,那大殿中的人野心不小,尤其是殿前的那座高高的祭坛,看着就有几分气势。 或许是觉得走上那高高的祭坛,站在上边俯瞰,便有君临天下的美妙。 “我一会儿和叶先生过去看看,你们留在此地。” 李叱放下千里眼,看向叶先生道:“叶先生对黑武人怎么看?有一说一。” 叶先生回答:“有一杀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九十四章 推手 叶先生看了看远处地形,又看了看那大殿四周环境,压低声音说道:“戒备森严,也许没有想的那么容易。” 李叱嗯了一声,靠近之后才察觉到这大殿内外,非同寻常。 尤其是在大殿之外,有些来回走动的人,看装束就和那些东陵道的弟子不同。 “黑武人?” 叶先生看向李叱问了一句。 其实对于黑武,李叱也没有那么深的了解,和黑武人直面相对的经历只有一次。 剩下的了解,多是从夏侯琢那得来。 若此时夏侯琢在的话,就应该能辨认出来,那些来回走动身穿白色锦衣的家伙,是黑武剑门弟子。 “如果是黑武人的话,看来情报并不是那么准确。” 李叱压低声音对叶先生说道:“那个女人没有提及这么多黑武人在,她提及的只有一个,要么是她也不知情,要么是她故意那样说,临死之前设计让我们来这边送死。” 叶先生道:“我更觉得是后者,她知道自己必死,所以要希望我们来东陵山自投罗网。” 李叱点了点头。 其实雀南到底是真不知情还是设计,并不重要。 “已经半年之久,那个黑武人若觉得有利可图,派人返回黑武禀告,黑武那边若知道可扶植一支叛军,也必会不遗余力。” 他再次看向大殿那边,外围是数不清的灰袍神兵戒备着,里边的近卫都是身穿白衣背着阔剑的人。 “没必要冒险。” 叶先生压低声音道:“地形不熟,殿内的情形也不知道,就这样进去,怕是十死无生。” 李叱道:“来之前不该吹那么大牛皮的。” 叶先生道:“还不是怪你,若非你,以我性格也不会跟着吹。” 两人相视一笑。 “也不算是白来一趟,最起码把地形位置都摸的清楚了。” 李叱取出纸笔,写写画画。 “回头老唐到了,绕开那些县城,直接攻这东陵山。” 李叱把地形草图画完收起来,想着若是把狗子带来就好了,有狗子在天上,有任何人靠近都会示警。 而且狗子可是天生的杀手,它若偷袭一个人,只怕换做是谁都不好应付。 “先撤回去。” 李叱道:“我们自己吹的牛皮......” 叶先生道:“我们自己忘了它。” 俩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从山林中撤出来,回到张玉须他们所在,彭十七看到李叱他们回来,惊喜的问道:“这么快就把人除掉了?” 李叱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在外围杀了一万来人吧,结果没想到那大殿中竟然有伏兵二十多万,我和叶先生干掉了七八万,实在没力气,就暂时退了回来,吃口饭,吃饱了再回去继续杀。” 叶先生叹道:“你这些话说的,我都没脸接。” 彭十七道:“我都没脸听......” 澹台压境道:“那大殿里挤了几十万人,看来这东陵道果然会妖术,把人变成纸片才能挤进去吧。” 李叱道:“你说的对,我和叶先生以武道破妖法......” 他话还没说完呢,澹台压境已经上马了:“走吧,咱们先暂时和那几十万纸片人不一般见识,放他们一马。” 李叱道:“会说话!” 澹台压境道:“我也是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尴尬。” 与此同时,大殿中。 掌教将 面上的纱巾摘下来,问手下道:“方玉舟他们可已经出发了?” 那身材高大的手下俯身道:“方玉舟他们一早就走了,是去巡查五县,没有一个月不会回来。” 掌教点了点头,似乎放松了些。 他又问:“汗皇陛下派你们来,可有什么交代?” 高大之人回答道:“陛下吩咐,任命将军为征南将军,封辟野候,我等到来,谨遵将军命令,若有违抗,将军可任意处置。” 其实这些黑武人也是今天才到。 “龛罗食。” 掌教看向那高大之人说道:“你既是剑门剑师,又是青衙千夫长,以你年纪,到此地位,必会心高气傲,我虽是皇族出身,可你之前身份就已远在我之上,现在要听我调遣,你心中可有怨言?” 龛罗食微微俯身道:“将军,我是奉陛下之命来的,陛下永远不会有错,陛下永远不能质疑。” 这话,又表明了态度,又保留了高傲。 阔可敌休汨罗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其实你也应明白,若真能靠楚人而攻破楚国,这件功劳史无前例。” 他看了龛罗食一眼,调整了一下语气。 “你不到三十岁,身份已是剑师也是千夫长,若再无巨大功劳,陛下也不会提拔了。” “所以陛下此次派你来,就是在给你一个机会,这机会你要把握,将来攻灭楚国的第一功,封赏会有多大?” 龛罗食道:“将军放心,陛下让我以将军为尊,不管将军吩咐什么,我都会按令行事,将军若担心我带来的人指挥不动,大可不必,我们的目标是夺中原江山。” 休汨罗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那就好。” 他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知道你对楚人轻视,但对方玉舟要态度客气些,暂时还需此人活着。” “明白。” 龛罗食道:“他以为将军是傀儡,却不知自己才是傀儡。” 距离大殿十几里外,官道上,大批的灰袍神兵保护着几辆马车向前。 其中一辆马车里,方玉舟脸色阴沉的说道:“黑武突然派来这么多人,休汨罗是想让我做傀儡。” 他身边一人道:“师父,先暂时虚与委蛇,等将来得大势,除掉一些黑武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方玉舟看向这个年轻的男人,这是他最欣赏的弟子。 “你的六个师兄师姐,已经去了五个,雀南那般性子不堪重任,将来得天下,为师也要传给你。” 这年轻人姓具,名为具荷。 他对方玉舟说道:“本来大师兄是真的能帮师父分忧之人,可是想不到,大师兄竟然也折在中原。” 方玉舟道:“你大师兄确实很好,但比你差了些,他天赋有限,所以为师的本事,他只能专攻其一,而你天赋远超他,为师的本事你已尽学,所以,你要多替为师分担一些。” 他缓了缓后说道:“无论如何,兵权不能交给休汨罗的人,那些黑武人最多只能做他的亲卫。” 具荷点头:“弟子明白,若他们过分,弟子会让他们知道什么事不能逾越,逾越必死。” 方玉舟道:“这次出门先去见你师姐,然后把五县之兵全都调集到临兵县,要让休汨罗知道,没了我,他根本指挥不动一兵一卒。” 几天后。 燕山营八千精锐浩浩荡荡而来。 幽州,罗耿的大将军府。 兖州节度使周师仁一脸谦卑的看向罗耿,丝毫也没有封疆大吏的那种该有的强势。 “我对大将军素来敬仰,也曾对手下人无数次说过,我领兵之术,多是和 罗大将军所学,虽然算是偷师来的,但要说大将军是我恩师,也不为过。” 这般态度,让罗耿确实有些舒服。 罗耿笑道:“周大人真是谬赞了,虽然你年岁比我小些,可还应平辈论交。” 他问:“这次周大人,带来多少兵马?” 周师仁回答道:“十五万。” 罗耿道:“那岂不是已尽起兖州之兵?” 周师仁怎会对罗耿说实话,他笑了笑道:“大将军有所不知,我麾下早已有三十万大军,这次也只是带来一半人马而已。” 罗耿心中冷笑,心说这般大话你也敢张嘴就来。 “关于冀州......” 周师仁试探着问了一句。 “周大人只管去攻。” 罗耿道:“我之前与周大人书信来往,已经说的清楚,我只要粮草,其他一概不要,大人若得冀州,我为大人守北疆。” 周师仁哈哈大笑道:“大将军高义!” 罗耿道:“我儿罗境,勇武善战,我会让他给周大人做向导,周大人只管放心。” 两人商议得当,周师仁送给罗耿无数钱粮,罗耿随即安排罗境带三千轻骑为周师仁引路。 罗境只带了这几千兵马,周师仁却带兵十五万而来,自然也就没那么担心。 周师仁的兖州军急不可耐的开赴冀州,北境一场大战又已经近在咫尺。 周师仁走了之后的第三天,罗耿的大将军府里又来了客人,这人的态度,比起周师仁还要谦卑的多。 此人是兖州大贼劳水泽,白山军的大当家。 白山军原本也都是一些苦力出身,最初杀贪官,夺粮仓,分给百姓,从而聚民心。 再往东北的渤海国是黑武的附属,渤海王历来都对黑武称臣,知道有白山军在,所以就派人联络。 这几年来,本不富庶的渤海国,却不惜耗费大量钱财物资扶植白山军,自然也是受黑人汗皇之意。 这几年来,黑武要灭中原楚国,可谓多管齐下。 先是汗皇阔可敌大石亲率大军南下,未能攻破边关,又暗中扶植楚国叛军。 白山军的发展能有现在势力,八成的功劳都要赖渤海国的不遗余力。 想想看,渤海国那么贫苦穷困的地方,能拿出来如此大量物资钱粮,真的可算是倾囊相助了。 出身卑微的劳水泽纵然已是大当家,可天生的畏惧权贵之心却还没有去掉,所以在罗耿面前,紧张的有些不知所措。 “大将军......” 劳水泽咽了口吐沫,有些磕磕巴巴的说道:“这次我带来了不少礼物给大将军......”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罗耿摆了摆手道:“你无需如此局促,也无需如此客套,既然说好了要结盟行事,我便会把你当做朋友看待。” 罗耿起身,一边踱步一边问道:“你带来多少兵马?” 劳水泽连忙回答道:“白山军尽出,至少二十万大军!” 罗耿点了点头道:“周师仁还不知道我已与你结盟,让他先去攻打冀州,待他打的差不多了,我会率军与你围攻兖州军,按照商量好的,我得冀州,你得兖州。” 劳水泽立刻说道:“都听大将军的,大将军只管下令,我必会按照大将军吩咐做事。” 罗耿笑了笑道:“你的人有杀敌破阵的经验吗?” 劳水泽摇头道:“确实......确实欠缺了些。” 罗耿道:“无妨,我给你一个先练兵的机会......你可知,有燕山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九十五章 易如反掌 四月的天气已经变得暖和起来,按理说,若是太平年景,此时正是田中最忙的时候,可是这乱世,田地大多都已经荒废。 西北这边本来气候就不太好,缺水少雨,山地又多,本来种田的收成就远不如冀州中南,更比不得豫州。 再加上百姓们都去做了流寇,参加了什么东陵道,就更别提什么种田种粮的事了。 原本李叱的计划是,绕开重兵把守的那几座县城,汇合唐匹敌之后直接攻打东陵山,可是却没能绕开。 没有预料到,这五县的兵马居然全都调动过来,都在临兵县汇聚。 燕山营的八千精锐在半路上就被调动的贼兵发现,一时之间,整个临兵县这边的所谓护教神兵全都集结起来,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这倒也无妨,其实在唐匹敌看来,敌人自己聚集到一处反而更好,省得他一个县一个县的去打。 对付这样的敌人,唐匹敌觉得多用半天时间都是浪费。 这边临兵县内外,汇聚而来的贼兵数量越来越多,已经不下数万。 虽然东陵道号称有教众数十万,然而真正能打的兵又怎么也有几十万。 这五个县,抓来的,逼来的,诱惑来的,各种方法用尽凑起来的队伍,只有大概四万五六千人。 没有什么像样的兵器甲械,更别提什么像样的护具,甚至连队伍建制都不整齐,若能指挥顺畅那才是神奇的事。 然而,人到一万,那场面已经无比震撼,四五万人贼兵聚集在一起,他们自己都觉得可气吞山河。 人多势众一词,其实充分的表现出了人的那种心思,几万人聚在一起,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都牛皮起来。 唐匹敌却很嫌弃,尤其是亲自看过敌兵之后就更加嫌弃。 这就好像李叱哄着骗着让他来了,说是请他吃一顿大餐,结果到了一看只是一顿疙瘩汤,疙瘩还不多。 “看着挺肥的,好像肉一样。” 唐匹敌坐在马背上,指了指对面临兵县外连绵不尽的贼兵营地。 “其实是一块豆腐,还是豆腐渣。” 唐匹敌完全看不上那些贼兵,杀光这四五万人,能得来的铁器都不多,别说正经兵器和甲械了。 李叱道:“你好歹也要做个很认真的样子出来,这是第一次正式出征,你若是这般吊儿郎当的样子,士兵们......” 唐匹敌道:“行吧行吧。” 他回头问道:“早饭都准备好了吗?” 负责后勤诸事的挂刀门大师兄贾阮上前道:“回将军,已经准备好了。” 唐匹敌道:“那就开饭。” 他从战马上下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吩咐下去不用在这准备午饭了。” 贾阮一怔,连忙问道:“不准备午饭?” 唐匹敌笑道:“不是不准备,是不在这准备,打完了之后去县城里吃。” 吃过早饭之后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唐匹敌下令吹角,士兵们迅速的集结起来。 唐匹敌道:“柳将军,这是第一战,燕山营的士兵们可能会有些慌,你带你的兵马给他们打个样。” 柳戈笑道:“好。” 唐匹敌又道:“澹台,剩下的兵马交给你了,柳将军冲锋之后,你带人上去收拾一下。” 澹台点头:“遵命。” 吩咐完之后唐匹敌看向李叱问道:“这里距离东陵山大概多远?” 李叱道:“大概需要两天的行军路程。” 唐匹敌随即大声喊了一句:“一个时辰打完,一个 时辰收拾残局,中午在临兵县城里开饭,吃过饭之后就开拔。” “呼!” 将士们整齐应了一声。 唐匹敌活动了一下,又吩咐道:“打完了之后告诉那些所谓的东陵道信徒,退教不死,不退必杀。” “吹角!” 随着呜呜的号角声响了起来,柳戈带着三千府兵开始缓缓向前。 大楚的正规府兵所经受过的训练,又岂是那些乌合之众可比的。 说实话,若非余九龄回去说东陵道有教众数十万,唐匹敌都不愿亲自来,让柳戈来带三千人来就够了。 柳戈率军直冲贼兵中军。 没有任何试探,也无需任何试探。 三千府兵以方阵向前,临兵之际,方阵变为燕尾,朝着贼兵中军冲锋。 唐匹敌在高坡上坐下来,看了一眼战局方向,只看一眼,就失去了兴趣。 “他们粮草多吗?” 他问李叱。 李叱摇头:“哪有多少粮草,鸡肋而已,弃之可惜,嘬吧嘬吧有味。” 唐匹敌叹道:“那就更无趣了。” 李叱道:“下一局?” 唐匹敌道:“又没带来棋盒,怎么下?” 李叱道:“玩一局堵茅坑?” 唐匹敌道:“你是大当家,我是一军主将,在战阵之际,你居然要和我玩一局堵茅坑?” 他瞪了李叱一眼后说道:“那先说好,不许耍赖。” 堵茅坑是冀州这边百姓们经常玩的一种棋局,一共只有四颗棋子,每人两颗,又叫做跳井,憋死牛,等等等等好多称谓。 也无需用棋子,随便捡点什么用就行,只要区分出两人的棋子不一样即可。 李叱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 唐匹敌道:“玩个堵茅坑......你至于?” 李叱道:“我只是......蹲了这一会儿,又屡屡提到茅坑二字,感觉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正在我肚子里呼唤......” 唐匹敌:“敲门了?” 李叱道:“快了......” 唐匹敌:“赶紧走,一会儿再臭着我。” 与此同时,距离冀州大概还有两天路程,兖州大军正在向前行进,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遍野而来。 罗境正在催马向前,身后有人纵马追上来,喊了他一声,罗境回头看,见是幽州信使。 那传令兵从幽州一路追过来,到了罗境身前后抱拳行礼,然后取了一封书信出来递给罗境。 罗境将信展开看了看,脸色顿时一变。 这是他父亲罗耿的亲笔信,罗耿在信中告知,兖州大贼劳水泽已经到了,带来二十万大军,会从背后攻打周师仁,罗耿让他寻机离开兖州军。 等到兖州军攻破冀州时候,周师仁必然开心至极,也必是防备最松散薄弱的时候,那时候白山军就会猛攻兖州军。 信中还提到,白山军为了练兵,已经向北开拔,先去攻打燕山营了。 罗境脸色变幻不停,沉默了许久,将信收起来后对那信使说道:“你回去告诉我父亲,我都已知晓,会依计行事。” 信使领命,拨马走了。 许久之后,罗境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朝着一侧的罗枝节说道:“帮我去办一件事,绝对不可以再让旁人知道,也不能让我父亲知道。” 罗枝节俯身道:“少将军只管吩咐。” 罗境压低声音道:“你亲自去一 趟燕山,寻绿眉军营地,告诉李叱,白山军二十万已经要去攻打他的山寨,让他早做打算。” 罗枝节脸色一变,有些为难的说道:“少将军,这若是大将军刚刚派信使来告知的,必是大将军安排,少将军若派我去燕山营,被大将军知道了......” 罗境微微皱眉道:“你会去告诉我父亲?” 罗枝节连忙道:“属下不敢。” 罗境道:“你只管去告知李叱一声,又不是帮燕山营去打白山军匪寇,我听闻现在李叱在燕山营,兵不过万,将不过数人,如何能挡得住二十万白山军,我只是想还他一个人情罢了,让他提前逃命。” 罗枝节只好应了下来,带着一队亲兵离开大队人马,转道向北而去。 罗境长长吐出一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一次,就算真的是把人情都还给你了......李叱啊李叱,你自求多福,这天下棋局,真的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随便入局的。” 临兵县。 一个时辰破敌,一个时辰收拾战场。 三千府兵直破贼兵中军,其实根本没用一个时辰,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就把中军杀穿。 叛逃道人方玉舟哪里会什么领兵作战,只会杀人逼迫手下冲锋。 他个人的武艺是一回事,征战的本事是另外一回事。 府兵攻破中军之后,燕山营的那些士兵们看到如此轻易,顿时士气大振,在澹台压境率领下从另外一侧猛攻。 八千人,竟是极其不讲道理的对四万多人完成了两面夹击...... 而且夹的还非常爽。 山坡这边,李叱一脸真诚:“这次真的说话算话,二十一局十一胜,这就是决胜局!” 唐匹敌眯着眼睛看向李叱,从三局两胜到五局三胜,到七局四胜,再到现在的二十一局十一胜,李叱可谓把不要脸发挥的淋漓尽致。 “将军!” 柳戈派回来的传令兵飞驰而来,到了近前下马,单膝跪倒抱拳:“报将军,打完了!” 唐匹敌起身道:“走吧,去看看。” 李叱道:“真的不再下一局了吗?” 唐匹敌道:“你棋之臭,尤胜于屁。” 李叱道:“瞎说,你且来闻。” 唐匹敌:“......” 到了临兵县城门口,唐匹敌往四周看了看,黑压压的全都是跪在地上的降兵。 唐匹敌道:“我上去喊两声,喊完了就下来。” 李叱笑道:“你喊你的,我去看看战利品都有什么。” 唐匹敌登上临兵县的城墙,往下扫视了一眼,清了清嗓子后大声喊道:“都滚回家去种田,秋天我来收粮,到时候没有粮食,我再把你们全都砍了!” 柳戈在城下喊道:“让他们滚,这些怂人孬种,投降我们都不留。” 燕山营的士兵们一脚一脚的踹,把那些人踹的屁滚尿流,一群原本就是百姓的所谓护教神兵,狼狈不堪的都跑了。 柳戈看向下城过来的唐匹敌问道:“秋天真的来收粮吗?” 唐匹敌笑道:“这种地方,他们打下来的粮食够自己吃就好了,省得再去做贼,念在他们也都受胁迫,这次不杀。” 柳戈笑道:“估计着得吓跑一大批人。” 正说着,就看到贾阮带着后勤队伍上来,贾阮一脸的不可思议:“我们早饭的锅还没有刷完呢,仗就打完了?” 正好李叱听到,笑了笑道:“九妹你记一下,贾阮刷锅太慢,要罚。” 贾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九十六章 死仇 “没有找到那个方玉舟。” 柳戈对李叱说道:“询问了不少人,说是那个神使在咱们攻破中军的时候就跑了,猜测应该是逃回了东陵山。” 李叱点了点头:“不跑才怪。” 他看向远处那些狼狈散去的灰袍神兵,眼神很复杂,这些人可恨也可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杀了其实也不是不行。 然而都杀了,又有何意义? 柳戈道:“城中搜出来的粮草不算很多,可见他们不久之后就要对别的地方动手,不然的话他们熬不过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 他看向远处说道:“咱们来的还算及时,不然的话,周围几个县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李叱道:“安排人张贴告示,就按照老唐说的那样写,告诉百姓们等秋天到了我们就会来收粮,留下一千人在这驻守,把缴获的粮食都给百姓们分发下去,这是粮种。” 柳戈抱拳:“我这就去安排。” 李叱看向远处,唐匹敌正在看着李叱之前画的地形图。 “东陵山他们守不住。” 唐匹敌看到李叱过来,指了指地图上东陵山的位置说道:“山不高,也不是很险峻,就算他们还有几千兵力也无济于事。” “所以我推测,那个逃走的方玉舟未必就是回了东陵山,可能会带着一些残兵逃往别处。” 他起身道:“兵贵神速,你带着大队人马在后边跟上来,我带骑兵马上动身,不然的话,东陵山的黑武人可能也会逃走。” 李叱点了点头:“让澹台跟你。” 唐匹敌嗯了一声,然后对李叱说道:“现在局势不明,兖州周师仁早晚都会来攻冀州,若罗耿故意放他过来,潘诺守不住冀州。” “打完了这边,咱们就得尽快赶回燕山......” 唐匹敌说到这的时候,眼神有一些担忧。 他看向李叱继续说道:“我担心的不只是兖州军入冀州,罗耿也不会老实,经过上次的事,我猜罗耿已经对皇帝失去耐心了。” 皇帝本来要给罗耿封王,却又把罗耿耍了,罗庚那般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就这样忍下来。 如今罗耿被皇帝戏耍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经过半年之久,整个冀州的人可能全都知道了。 还有传闻说罗耿已经病了很久,都说是被皇帝和武亲王气的,幽州大将军府里曾经派出不少人寻名医。 这件事李叱他们知道的稍微清楚些,因为幽州城里也有沈医堂。 沈如盏派人把消息送到燕山营,说罗耿确实病的很重,心有郁结,这口气若是出不来的话,罗耿的病怕只能是越来越重。 所以唐匹敌推测,罗耿必有动作,也绝不仅仅是要拿下冀州一地。 罗耿要做的可不是什么幽州王,他一心要做北境王,唯有控制整个北境,才有和朝廷对抗的资本。 也唯有拿下整个北境对抗朝廷,罗耿才能让那个欺辱了他的大楚皇帝难受。 皇帝欺辱了他,他就要欺辱回去。 唐匹敌道:“咱们现在要防备着罗耿,那个家伙多半已经疯了,此时春暖,到了适合动兵的时候,罗耿现在巴不得整个北境都乱成一锅粥。” 李叱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他这样做有两个目的,其一......若是北境乱起来,兖州军攻打冀州,白山贼又在兖州作乱,或是趁机也进入冀州,直接抄了周师仁的后路,北境就真的混乱不堪,之所以是在这个时候,还不是因为武亲王大 军已经南下。” “武亲王大军不在,能平定北境的也就只剩下罗耿一人,皇帝若是向罗耿服软,给罗耿封王,罗耿便会出手救援潘诺。” “其二。” 李叱继续说道:“若是皇帝不肯服软,宁愿北境彻底乱起来也不给罗耿封王,罗耿索性就直接占据整个北境,他的念头便是......你不给我幽州王,我便做北境王。” 唐匹敌点了点头道:“上次大战,罗耿虽然被气的吐血,可是他得利最大,现在兵精粮足,若再驱使周师仁攻冀州,最后得利的还是他。” 他对李叱说道:“我推测,周师仁攻冀州,罗耿会提前派人给都城送信,他需要皇帝一个态度,也许数月之前这份奏折就已经到了都城。” 李叱摇头道:“从当今皇帝的行事风格来看,他是断然不会对罗耿低头的,若开先例,各地节度使怕是都要效仿罗耿。” 唐匹敌沉思片刻后说道:“所以还是尽快解决了这边的事,咱们宁军现在只有一万余人,罗耿不会等咱们发展起来再动手,他既然要做北境王,就不会容得任何人一人能与他抗衡。”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唐匹敌便让柳戈整顿队伍,带和所有骑兵赶往东陵山。 本来他和李叱商议的的是,他先带骑兵过去,李叱带着五千步兵跟上。 两人推测了一下冀州形势,家里只剩下几千人马,心里不踏实,于是李叱带着五千人提前返回燕山。 两天后,燕山下。 白山贼大当家劳水泽抬起头看了看山腰处连绵起伏的营寨,忍不住冷笑了几声。 “曾几何时,燕山营可是冀州最强的队伍,绿眉天王虞朝宗之名天下人皆知。” 劳水泽笑道:“可惜,虞朝宗只是个软蜡枪头,中看不中用,这般好的局面却被他下成了臭棋,现在这燕山上不过一群猴孙,但我们拿下此地,也可扬名,世人便皆知,是我白山军灭了绿眉军。” 他伸手往上一指:“攻!” 而此时,李叱的队伍还在两三百里外。 半日之后,从南边来了一支几十人的骑兵队伍,他们本来是要进燕山,可是却无法再向前行进。 罗枝节一摆手,手下人躲进不远处的林子里,罗枝节举起千里眼看了一会儿,眼神里闪过一抹遗憾。 “不是我不帮这个忙......已经晚了。” 罗枝节一摆手道:“咱们回去吧,若是再做停留,说不定把咱们性命也搭进去。” 他叹了口气,心说李叱啊李叱,这可怪不得我们少将军,少将军是真心想帮你,奈何...... 罗枝节翻身上马:“咱们走!” 几十人跟着他,调转方向,朝着南边返回。 燕山营城墙上,庄无敌已经杀的红了眼睛,他身边有不少白山军的尸体。 之前斥候发现有大批敌军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 那时候,白山贼距离燕山已经不过几十里远,只来得及做出防卫部署。 好在燕山营构建多年,防御上还算坚固,可是贼势实在庞大,燕山营又只剩下几千人在,从一开始就极为艰难。 白山贼有备而来,又是罗耿故意挑唆,从幽州军中借给劳水泽大量的工程器械。 罗耿有心把冀州之内所有对手铲除,自然是不遗余力,还派出不少人协助劳水泽,指点白山贼如何进攻。 在这些幽州军将领的指点下,白山贼的进攻并不是只靠人多,而是极有章法。 “老二。” 虞朝宗急匆匆赶来,看到浑身是血的庄无敌吓了一跳:“你有没有事!” 庄无敌连忙扶住虞朝宗道:“大哥放心,我没有受伤,都是敌人的血,刚刚被敌兵冲上来,我带人又给压了下去。” 虞朝宗听庄无敌说没受伤,心里这才踏实了些。 “怎么会突然有如此众多的贼兵攻来。” “看旗号,竟是兖州的白山贼。” 庄无敌摇头道:“白山贼原本距离咱们有至少三千里路程,断然不可能攻打咱们山寨,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会突然来,确实很蹊跷。” “能不能扛得住?” 虞朝宗问道。 庄无敌沉默下来。 他不回答,虞朝宗其实就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哪怕他不问,他心中也差不多知道答案。 山寨经过大乱之后,一把火烧毁了不少,虽然李叱他们接手之后经过修缮,可这本就不是城防坚固不坚固的问题,兵力不足才是最大的难处。 燕山营规模很大,几千人,根本防守不过来。 “老二......” 虞朝宗看向庄无敌,一把拉住庄无敌的手说道:“你现在仔细听我说......” “大哥!” 庄无敌眼睛都有些发红,他当然知道虞朝宗要说什么,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虞朝宗打断。 “我还是你大哥!” 虞朝宗急切道:“你听我说......你现在带着人,保护老三的家眷亲人突围出去,后山出路狭窄,必须现在就走。” “我不走!” 庄无敌红着眼睛说道:“你带高姑娘和高院长他们走,我来断后。” “老二!” 虞朝宗微怒道:“你怎么如此糊涂!若是下山之后,于平原上再遇敌兵,我能保护他们杀出去吗?我不能,你能。” 他指了指后山方向说道:“现在敌兵正在合围,不出一个时辰,后山的出路必会被堵住,后山小路那么狭窄,人依次而过就需要不少时间,你再耽搁,是想看到大家都要死在这吗!” 虞朝宗一把攥住庄无敌的手:“我是做大哥的,这次我来挡,我死之后,你就是大哥了,下次你来挡......如果做哥哥的不能为你们做这些事,那还有什么脸做哥哥?” 他的手紧紧的攥着庄无敌的手,嗓音沙哑的说道:“老三年纪最小,却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们,现在情形危急,我们必须保护好老三的家眷亲人......你听我说,以后也要记住,这次是我来,若再有凶险,下次你也要如我一样!” “大哥......” 庄无敌啊的喊了一声,眼泪直流。 “去吧。” 虞朝宗道:“我不说什么为天下苍生,我只为我两个弟弟,你们以后都要好好活着,我不会再辜负兄弟了......” 虞朝宗缓缓吐出一口气,而后傲然道:“大哥还有一战之力呢,我掌中剑在,便还是绿眉天王。” 是日,绿眉天王虞朝宗率军死守燕山营,且战且退,山门被白山贼攻破之后,他率军堵住后山小路,战至最后一人。 身中三十余箭,依剑而立,虽死不倒。 天王陨落。 ...... ...... [今天家里有些事要忙,下一更可能会在晚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九十七章 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初燕山营修建山寨的时候虞朝宗就已经探查了退路,然而世上哪有那么多万全之事。 又想前山易守难攻,还要有足够的地方修建山寨,就不可能再保证一条宽阔好走的退路。 不然的话,这退路还能叫退路?那只不过是敌人围攻时候的另外一个进攻方向罢了。 其实那也根本不是路,只是能通向后山而已。 翻越过去后,在山的另外一侧隐秘的地方,是燕山营修建的一个小营寨,规模不大,有一些存粮。 廷尉军保护着所有人从后路进山,往后山转移,需要开路才能前行。 庄无敌一直都在默默的前边挥刀劈砍那些阻挡前行的树木,一句话都没有。 看到他这个样子,高希宁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 之前庄无敌告诉他,虞大哥要留下来烧毁粮仓库房,然后就会跟上来,说是虞大哥不打算留下任何东西给那些白山贼。 可是队伍已经在山中穿行了两个时辰左右,后边始终都没有人跟上,而且庄无敌的状态越看越像是故意装作镇定。 庄无敌本就是话很少的一个人,他又执意要到前边开路,就是不想和高希宁说太多话。 他知道高希宁太聪明,自己言多必失,虞朝宗就是这般交代他的。 虞朝宗告诉他只管默不作声的开路,带着高希宁她们都安全离开之后再说。 “庄大哥!” 高希宁终于还是追了上来,跑到庄无敌身后喊了一声:“虞大哥是不是不追上来了?” 她问。 庄无敌的身子猛的僵硬了一下,片刻后,肩膀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怎么会......” 他没回头的回答了三个字,然后继续挥刀劈砍。 “其实只有这一条路出来对不对?” 高希宁又问了一句。 之前虞朝宗让庄无敌骗高希宁说,往后山一共有两条小路,一条是庄无敌现在带着她们走的,另外一条是从粮仓那边往后山走的。 庄无敌告诉高希宁说,虞大哥烧掉了粮仓之后,会带着其他兄弟们从另外一条小路到后山,然后在北山那边一个约定好的地方汇合。 庄无敌再次停下来,没敢回头,他知道自己只要一回头,高希宁看到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在说谎。 “弟妹。” 庄无敌沉默了片刻后迈步向前:“继续走。” 高希宁回头看,山寨那边的火已经烧了起来,浓烟滚滚,虞大哥应该已经不在了。 她转身,举起右手喊了一声:“廷尉军!” “在!” 手下人应了一声。 “弟妹!” 庄无敌猛的回头,已经泪流满面。 “大哥说,他是大哥。” 庄无敌抬起手在眼睛上抹了一下,因为用力,眼睛都擦的有些疼,他很难受,几乎是咬着嘴唇说话。 “你如果现在回去,大哥是不是白白送了性命?她们呢?高院长呢?” 庄无敌看向后边跟上来的人,夏侯夫人,夏侯玉立,苑佳蓓一家,刘英媛一家,还有吴婶一家,还有孙掌柜孙夫人一家...... 高希宁的手停在半空。 庄无敌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不辜负死去的人,不辜负活着的人。” 他转身,继续劈开那些阻挡着他们前方道路的树杈和野草,他的手背上都是划出来的血痕,可他不在乎。 “弟妹,大哥是认了你这个弟妹的......大哥说,如果你猜到了,就让我问问你,如果李叱回来了,看到山寨被攻破,他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庄无敌一边走一边问。 高希宁知道,李叱第一件事绝对不是带着人去和有二十万大军的白山贼拼命,而是到后山看看还有多少人活下来。 “我知道。” 高希宁的手缓缓放下,廷尉军的人还在注视着她。 高希宁转身,朝着燕山营的方向跪下来,重重的叩首,随着她跪下,夏侯玉立她们也都跪下来。 一阵整齐的声音传来,廷尉军的人转身肃立,朝着浓烟滚滚的地方行军礼。 他们的右手放在心口位置,却捂不住自己的心在疼。 “廷尉军。” 高希宁起身,看向前方。 “继续往前走。” 她大声喊了一句,嗓音已经微微沙哑。 庄无敌的话提醒了她......李叱绝对不会在回来后就直接去找白山贼拼命。 就算他的八千人如数归来,朝着有幽州军协助的二十万白山军进攻,也一样是自寻死路。 李叱不是神,他没办法像神一样撒豆成兵,也没办法让八千人进攻二十万人大获全胜。 他会第一时间赶到后山看看谁活了下来,如果他赶到后山后却没有看到人,那才是他和白山贼拼命的时候。 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的李叱,又怎么可能独活。 高希宁也确定,李叱甚至会解散那八千人的队伍,然后独自一人去报仇。 要么杀死仇人,要么被仇人所杀。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独闯二十万人的大军而不死。 庄无敌听到了高希宁下达的军令,所以他再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继续奋力劈砍向前。 燕山营。 四处都在烧着,火势越来越大。 白山军大当家劳水泽缓步走上来,看了一眼那个死而不倒的人,眼神里都是震撼。 “他就是虞朝宗?” 劳水泽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个人,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不是说他已经战死在冀州了吗?原来已经活着回来了......” 手下人说道:“应该确定此人就是虞朝宗,他临死之前说......我虞朝宗唯一的遗憾,是只被人称天王,未能称人皇,此人临死之前一边交战一边咳血,却还杀我们百余兄弟,应该鞭他的尸体为兄弟们报仇出气!” 劳水泽指向虞朝宗,摇头道:“把尸体搬运过来,不可羞辱。” 手下人随即跑过去,将虞朝宗的尸体抬了回来。 劳水泽沉默片刻后吩咐道:“整理他的尸体,净面洁身,给他换一身衣服,去寻来木材做棺,就葬于此地吧......此人虽败,却令我敬佩。” 手下人不解道:“他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为何还要厚葬了他?” 劳水泽指了指虞朝宗之前站立之处:“若我猜得没错,他拼死不退,是为他在乎的人守住这一条小路,行仗义事,还有谁能如此?他已经死了......” 劳水泽说到此处,看向虞朝宗尸体抱了抱拳:“我敬你,你当得起绿林道的天王称号。” 劳水泽的手下人为虞朝宗净身洁面,从尸体中剜出来箭头三十九枚,除此之外,虞朝宗身上至少还有十七八处伤口,血都已经流尽了。 他们找来木板,钉成棺木,有一个年轻人看到不远处有一面被烧的只剩下一半的旗子,还能分辨出旗子上有绿眉军几个 字。 于是将那残旗捡起来,抖了抖旗子上的土,放在棺木中,虞朝宗的尸体胸口。 他大概二十几岁年纪,看起来脸色有些凝重。 “父亲。” 他看向劳水泽,欲言又止。 此人名为劳易,是劳水泽的独子。 劳水泽看了他一眼后,知道他有话要说,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不好说出口,于是点了点头道:“你跟我过来。” 劳易随即跟上劳水泽,两个人一前一后顺着山路往下走。 “你想说什么?” 劳水泽问道。 劳易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我觉得咱们错了。” “嗯?” 劳水泽脚步一停,回头看向劳易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这一仗灭燕山营,我白山军的名号必然响亮整个冀州,甚至会传遍整个天下,为何你却说我们错了?” 劳易道:“孩儿觉得,我们可能中了罗耿的计策......我们是打赢了这一战,可这山寨里加起来也没有三千人,我们用二十万大军打三千人,赢的不体面也不光彩。” 劳水泽皱眉。 劳易知道自己的话会惹父亲不开心,却还是鼓足了勇气继续说了下去。 “父亲,燕山营和我们本无冤仇,要说是为了夺地盘争天下,将来两军对垒,胜负看命数,谁该赢谁该输,没有对错之分。” “可是现在,我们虽然灭了燕山营,但是我们真的会有好名声吗?冀州北部的百姓们都念虞朝宗的好,我们这一仗打完,冀州的百姓们都会将我们视之为仇人,而这也许正是罗耿希望看到的。” 听到这句话,劳水泽的脸色明显变了变,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想着尽快在冀州立威扬名。 而且他也不在乎什么暴露不暴露,燕山营被他所灭的消息传到冀州最快也要半个月,那时候他都已经带兵到冀州城下。 就算是兖州节度使周师仁知道也已晚了,他的大军已经和幽州军联手对兖州军形成包夹。 “父亲。” 劳易继续说道:“燕山营的兵力绝对不止这两三千人,之前我也问过被俘的绿眉军士兵,他们说现在的大当家叫李叱,带着八千人去西北了。” 他看向劳水泽说道:“就算不顾什么名声不名声,不在乎百姓们怎么看,这一战我们最大的错处是......” 劳易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没有......斩草除根。” 劳水泽停下来,眼神闪烁。 许久之后,劳水泽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劳易道:“骂名既然必须要背,现在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山寨都已经被我们烧了,能杀的人也都被我们杀了,再想其他毫无意义。” “但不能斩草除根,必会后患无穷。” 劳易握住刀柄,手微微用力,因为他在想的事有些狠厉。 “那个李叱是虞朝宗结义兄弟,他只要不死,必会报仇。” 他看向劳水泽道:“不能就这样算了,不然我们又挨了骂,又留了隐患。” 劳水泽沉思片刻后点头道:“我给你留五万人,你带兵在此设伏,若那李叱回来,你就把他们都杀了,然后再到冀州与我汇合。”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笑着对劳易说道:“你比你老子我聪明,看来以后我还要多向你请教了......我再把朴刀营给你留下,狄春有万夫不当之勇,以后就给你做帮手。” 劳易抱拳:“孩儿定会尽快将燕山营残余之敌剿灭,再去冀州与父亲汇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九十八章 八千破五万 在中军的李叱得到前军送回来的消息,前军斥候未归,而此地距离燕山已不足三十里。 前军领军的是燕先生,李叱听闻后就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事,以燕先生之谨慎,一定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赶到前军,队伍已经列阵戒备。 燕先生看到李叱赶来,脸色有些沉重,他伸手往前指了指:“按照你的要求,所有斥候十里一停,于军前五十里探路,到这未见斥候踪迹。” 李叱要求,军前探路斥候,最少要领先大军五十里,每隔十里,或留人或留标记。 等到大军上来,斥候再增补上前,如此循环。 “你看那边。” 燕先生指了指燕山方向。 李叱接过来千里眼看了看,看了片刻后,手就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还记得吗,我们下山出征的时候,差不多走到此处,我还与你说过,回望山寨,可以看到山寨的瞭望塔。” 燕先生道:“现在看不到了。” 李叱嗯了一声。 前面的密林之中,密密麻麻的都是白山贼的士兵,他们埋伏于此,只等李叱的兵马回来。 这里虽然还没有到山下,但地势起伏,林子也很密,大路从这地势起伏之中穿过,两侧都是高坡,若李叱的兵马经过,白山军就可居高临下而击之。 劳易站在高坡上一棵树后,举着千里眼看向李叱队伍那边,脸色已经有几分兴奋。 可是很快,他的兴奋就被疑惑取而代之。 “怎么停了?” 虽然他埋伏人杀了宁军斥候,可是正常情况下,哪有斥候十里一停的要求,都是遇事回报。 别说是白山军,就算是朝廷府兵也是如此,斥候探路遇事回报,不然的话就一直保持在军前几十里距离。 劳易算计好了时间地形,这里最适合伏击,若无意外的话李叱的队伍很快就会在此地被他合围。 宁军这边,李叱连续深呼吸,然后对燕先生说道:“队伍交给先生,带兵后撤,往西三十里就是刚刚渡过的小清河,先生让队伍在过河后,在河西严阵以待,若有敌兵追上来,可借河道阻敌,半渡击之。” 燕先生问道:“你要去哪儿?” 李叱道:“我去后山。” 说完上马,朝着北侧绕了出去,一百名亲卫紧随其后。 燕青之按照李叱安排,带着队伍后撤三十里,过小清河后,就在河岸一侧列阵,同时派人务必星夜兼程赶去告知唐匹敌。 李叱带着亲兵队绕过林子往后山方向去,绕山而行,走一天也到不了那地方,等李叱赶到的时候,已经第二天的天黑,足足走了两天的时间。 一个时辰后。 李叱一直站在那,似乎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哪怕是听到虞朝宗已死的消息,黑暗中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 黑夜降临的山林中伸手不见五指,他们看着李叱,只是看到了黑暗之中的那个安静不动的身影。 “我知道了。” 许久许久之后,李叱听完后只回应了四个字,他解开衣服,从白色里衬上撕下来一条白布,一只手抓着,用牙齿咬着另外一头,将这白布绑在右臂上。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会来接你们。” 说完后转身离开。 高希宁一把拉住李叱的手,急切道:“带上廷尉军。” 李叱缓缓摇头:“留在这保护大伙,他们都交给 你了。” 说完后李叱上马,在夜色之中离开。 又两天之后,李叱回到了小清河,此时白山军已经追至河岸东侧,只是一时之间没敢贸然进攻。 西岸这边,燕先生带着队伍设防,双方隔着一条河对峙。 李叱是在上游就渡河到了西边,顺着河道一路回到宁军营地中。 燕先生看李叱归来,稍稍松了口气。 “敌兵不下数万,看旗号像是......” 燕先生的话还没有说完,脸色平静甚至有一些冷意的李叱点了点头道:“是白山军,我已知道了。” 他走到河岸边上看向对面,对面的白山军极为猖狂,隔河嚣张的叫骂着,骂的格外难听。 “虞大哥死了。” 李叱看着对岸说道。 燕先生的心猛的一紧,片刻后点了点头:“明白。” 李道:“告诉将士们,家没了,虞大哥战死,还有至少两千兄弟也被对岸的这些敌人所杀。” 燕先生看了一眼李叱右臂上的白布,转身离开。 李叱一直站在河岸看着对面,小清河的水浪不小,拍打起来的水都溅在他身上。 “对面那人!” 就在这时候,河对岸有一群人骑马到了,为首一人坐在马背上,以马鞭指向李叱喊了几声。 “告诉你们当家的,若肯降服,我可饶过你们性命,自此之后便都是白山军兄弟,若不肯投降,待我大军渡河过去,片甲不留!” 李叱并没有回话,依然站在那,没有任何举动,仿佛对面那些人的喊声根本就没有传进他的耳朵里。 良久之后,李叱转身回到营地中,很多人都围拢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悲愤之意。 看着兄弟们那一双双满是仇恨和战意的眼睛,李叱一共只说了十个字。 “后撤五里,放他们过来打。” 号令立刻传达下去,五千人的队伍开始向后退去,他们这一退,对岸的白山军很快就察觉到了。 “报!” 手下人迅速跑到劳易身前俯身道:“少当家,燕山营的人正在后撤,显然是要逃走。” 劳易听完后看向一侧的那个年轻人,此人大概三十岁左右,身形笔挺,面容冷峻。 劳易问道:“狄春,你觉得燕山贼是要逃走吗?” 狄春沉思片刻后说道:“未必,可静观其变,不可贸然渡河追击。” 劳易又问:“若他们是真的要逃走呢?” 狄春回答:“燕山贼若走走停停,必是诱敌之计,趁我们渡河的时候反攻。” 劳易点头道:“我大概也是如此猜测,那就且先观望。” 河西岸,李叱的队伍退了三四里远的时候,李叱回望,白山贼没有渡河迹象,于是他下令道:“全军不停,继续后撤,再退五里。” 于是,本来要在五里处停下来的宁军没有停,继续向后退去,虽然士兵们也有些疑惑,可执行军令绝不含糊。 河东岸,劳易举着千里眼看着,脸色越来越着急,他又问狄春道:“你确定燕山贼是要引诱我们过去?他们已经退了差不多能有快十里,再不渡河,他们便真的逃了。” 狄春道:“少当家,可放他们二十里,那些燕山贼少骑兵多步卒,且兵力最多不超五千,放他们二十里再追也不迟。” 劳易看着越去越远的燕山营队伍,心里急切,可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狄春的 话。 狄春是他父亲手下最重视的人之一,白山军能有今日之发展,和狄春关系莫大。 此人曾是边军校尉,极勇武,可因为出身寒微,军功屡屡被抢夺,他也毫无办法。 劳水泽久闻狄春勇武之名,于是派人接触,许以重金利诱,狄春不为所动,又许以将军之位,答应狄春白山军都可归他指挥调遣,狄春心动。 后狄春到白山军中,被劳水泽任命为大将军,那时候白山军不过三五万人。 狄春率军接连击败官军,甚至连兖州节度使周师仁亲自率军攻打白山军的时候,也被狄春击败。 狄春名声大振,在白山军中威望越来越高,劳水泽反而怕了,担心狄春会动摇他大当家的地位。 于是假意让狄春去训练出一支精兵,实则去掉了狄春兵权,结果没有想到,狄春用一年多时间训练出来一万朴刀营,战力堪比府兵。 劳水泽知道这一万朴刀营士兵有多强悍,所以对狄春更为忌惮。 他以为自己增加亲兵营为由,硬生生从狄春手里抢走了一半朴刀营兵力,只给狄春留了五千人。 河西岸,李叱回望,白山军依然没有渡河迹象,于是李叱下令道:“丢弃粮草辎重,加速撤走,再退五里。” 河东岸,爬上高处的劳易举着千里眼看着,当他看到燕山营的士兵纷纷丢弃辎重物资,开始跑起来的时候,他立刻就急了。 “传我军令,渡河追击!” 狄春听到后脸色大变,连忙劝道:“少当家不可,燕山营的人越是如此,越可能是要趁着咱们渡河之际反攻过来。” 劳易怒道:“他们已经退出去超过十里,就算想杀回来,我们已有不少人渡河过去,难道还挡不住?只需坚守一个时辰,我就能让两万人过河,他只有五千人,凭什么和我打?” 狄春还要再说,劳易却道:“狄春!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莫不是故意想放走燕山营的人,以后成为我白山军的祸根?!” 狄春张了张嘴,心里一阵冷笑,俯身道:“少当家恕罪,是我太小心了,我这就去让朴刀营渡河。” 劳易瞪了他一眼,然后不断催促手下人渡河。 李叱看到白山军的人马已经开始争相渡河的时候,眼神里的凌厉闪烁了一下。 “宁军!” 李叱振臂高呼,抽出长刀指向白山军大声喊道:“杀回去,凡面前之敌,不留活口!” “呼!” 宁军将士们呼喊一声,调转过来,后队变做前队,阵型却丝毫不乱。 李叱为箭头,五千人的队伍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锋矢阵,朝着正在渡河的白山军冲杀过去。 十一二里的距离,宁军冲回去的时候,白山军已有万余人乱糟糟的渡河过来,队伍建制都乱了。 “血仇之敌,纵跪地不饶!” 李叱第一个冲进白山军队伍里,横刀泼血。 这一天,在小清河西岸,过了河的万余白山军士兵被屠戮殆尽,后续渡河到了一半的人,被宁军临岸放箭击杀,数不清多少人淹死在河道里。 因为尸体太多,以至于河道都被堵塞了一段,尸体密密麻麻的挤在河面上,几乎看不到河水。 就在此时,从上游有一支数千人的骑兵队伍杀来,为首两人,一持长枪一持长槊,犹如凶虎,率军杀入白山军中,虎入羊群。 白山军大败,五万人被杀三万余,投降万余,还有数千人逃走。 逃走的,就是五千狄春的五千朴刀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一蝉一雀三螳螂 小清河岸边,一身战血的李叱大步走到其中一个跪在河边的俘虏面前,那人双膝跪着,瑟瑟发抖。 李叱停下来,低头看着那人,片刻后侧头看向柳戈,他没问,但是柳戈立刻说道:“俘获此人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呼喊,说他是白山贼大当家劳水泽的儿子,名叫劳易。” 李叱点了点头,又看向劳易。 劳易跪在那嗓音发颤,哆哆嗦嗦的说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误会,此事要怪就要怪那罗耿......” 李叱伸手。 柳戈将刀抽出递过来,李叱接过刀走到劳易背后,双手握着这把制式横刀,长刀横扫,锋芒过,人头落。 李叱把刀还给柳戈,看了一眼尸体:“我没让你解释。” 他抬头往过去,整个河岸边,全都是跪在那的白山军俘虏,密密麻麻的,仿佛一眼看不到边际。 唐匹敌走过来,先是看了看李叱脸色,然后轻声问了一句:“俘虏能有一万多些,如何处置?” 李叱平淡回答:“打之前我就说过了。” 唐匹敌点头,转身喊道:“杀!” 如狼似虎的宁军士兵们抽刀上去,一个一个的砍,有跪在地上的人吓得爬起来跳河,被湍急的水流冲走。 整个河东岸,似乎瞬间变成了修罗地狱,人头一颗一颗的砍下来,血汇聚成小溪流进河水中,小清河不再清澈。 “把人头都带着!” 李叱大声喊道:“自即日起,按人头论军功,怕忘了的,就把砍下来的人头绑在自己腰带上!” 全都是一身血衣的宁军士兵们整齐的应了一声。 “呼!” 士兵们将人头捡起来,把头发绑在自己的腰带上,每个人身上都挂着好几颗人头。 “从这一战后,敌人的头颅吓不倒士兵们,他们只会把敌人的头颅当做自己的功劳簿。” 李叱抬起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水,转身朝着战马那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处理掉尸体,带上人头跟我回山寨!” 宁军士兵们将尸体就地处理,掩埋的,推进河道的,到处都是血迹斑斑,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河道里的尸体太多,淤积在那,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河水才能把所有尸体都冲到看不到地方。 队伍重新列队集结,带着人头的宁军士兵们身上多了几分凶悍气息,每个人都像是嗜血的魔鬼。 队伍开拔,朝着已经被烧毁的山寨前行。 已经逃远的白山军将军狄春站在高处一直看着,他看到了几千宁军把四万多白山军杀的尸横遍野。 兵半渡而击之,能想到这样战术的敌人,绝非凡人。 他也看到了那些宁军士兵把所有俘虏的人头砍下来,然后把人头挂在自己的腰带上。 这是狄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哪怕是久经沙场的他也被吓得一阵阵背脊发寒。 “那个人练出来的兵,不是兵,是一群虎狼。” 狄春想到这次白山军惹到的是那样的敌人,也许将来还会在别的战场上与那样的敌人交战,他背后的寒意就越来越重。 好像一瞬间掉进了冰冻的湖水中,只要一动,就有锋利的冰锋戳进血肉。 “将军......” 朴刀营一名头目有些畏惧的说道:“少当家死了,若是有人逃出去告知大当家的话,咱们......” 狄春缓了一口气后说道:“是劳易自己找死,我数次劝他,他偏偏不听......不过,就算我们回去后,我如实与大当家说,他也断然不会信我,你们都是我的兵,他若要杀我,也会连你们一起杀了......” 说到这,狄春停顿了片刻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大声说道:“索性咱们就不去找大当家了,你们跟着我回兖州,回咱们自己家里去,在咱们熟悉的地方,有刀有枪有兄弟,咱们自己干一番事业出来!” 其实他之前带着 朴刀营退出战场,便已有如此考虑。 若他当时带着朴刀营死战的话,他不觉得李叱能赢的那么顺利,但他不想。 那个利用了他,又想把他一脚踹开的劳水泽让他厌恶也让他愤恨。 白山军当初如果没有他的话,哪有现在的实力,等到队伍发展起来,劳水泽反而想要除掉他,只是还略有不舍罢了。 抢走了一半他精心训练出来的朴刀营士兵,把他从指挥全军的大将军,变成了一个仆从。 这种怨气,好不容易抓住机会的狄春如何能不发泄? 他就是故意借燕山营的手把劳易杀了,他心中这口堵着的怨气才算释放出来一些。 “跟我回兖州,咱们自己杀出来一片天地!” 狄春吼了一声。 五千朴刀营士兵响应起来,一声声呼喊。 燕山营。 李叱带着队伍回到这,满目疮痍。 到处都是尸体,还有许多已经烧焦了,营寨付之一炬,粮草仓库也都已经烧毁。 虞朝宗苦心经营多年的地方,这次算是彻底毁了,就算是大家想重新把燕山营立起来,又谈何容易? 没有粮草,又是现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如何解决队伍的口粮,就成了最紧迫的事。 “把人头堆上去!” 李叱一声令下。 宁军士兵们把带回来的敌人头颅堆积在山寨的空地上,很快就堆积起来一座小山。 李叱走到那座土坟前,坟前有一块木板,上边写着天王虞朝宗之墓几个字,想来是白山军的人所立。 李叱跪在坟前,重重叩首。 所有宁军士兵全都单膝跪下来,朝着那座坟抱拳。 “大哥......” 李叱跪在那,语气很低沉的说道:“现在我才知道你是对的......这个天下到处都是恶狼,你说过,你不去招惹那些恶狼,那些狼也会想着怎么吞了你。” “人不可能与恶狼相处,人以为只要退一步,就可以相安无事,恶狼却只想吃人的血肉。” “我以前还觉得,不是只能靠杀戮才能完成目标,现在看来,不杀戮,狼就不会怕,可狼怕了还是狼,杀光了才是最好的办法。” 他说到这再次叩首。 “大哥,这次带回来几万颗人头祭奠你,祭奠战死的兄弟们,但还不够......我要再去把劳水泽的人头带回来,摆在你坟前。” 说完这句话后李叱起身。 他转头看向唐匹敌说道:“吩咐弟兄们,仔细找找,一是把所有阵亡的兄弟尸体都掩埋,二是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一些粮食物资。” 唐匹敌应了一声,走到李叱面前,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他与李叱擦肩而过,在李叱耳边轻声说了四个字。 “节哀,图强。” 李叱重重点头:“我知道。” 十天后。 兖州军猛攻冀州多日后,却始终都无法将冀州攻破,这让兖州节度使周师仁无法理解。 城中守军多是当初的豫州军降兵,这些人和节度使潘诺必然离心离德才对。 可是为什么打了这么多天,守军士兵依然士气高涨,似乎完全也不畏惧城破身死。 前后已经有二十几天的猛攻,冀州城依然坚如磐石,这是很不合常理的事。 所有周师仁不得不怀疑,这冀州城里真的就只有那几万老弱残兵? 围攻近一个月,兖州军的粮草也已经告急,最多再坚持三五天罢了。 若是再不能拿下冀州的话,冀州军军心尚在,他兖州军的军心怕是要溃散了。 于是,周师仁亲自上阵鼓舞士气,亲自擂鼓助威,五月的这天,兖州军再次朝着冀州城发起猛攻。 周师仁已经不想再等了,也没办法再等了,所以这次拼上了全部一样,像是赌博到 了最后,押上了所有。 兖州军四面围攻冀州,血战整整一日,天黑之前,终于攻破了冀州一座城门。 当夜,兖州军继续猛攻,可就在这深夜中,白山军周师仁的大军突然杀到,从兖州军背后死死的咬住。 兖州军顿时大乱,当夜不知道多少人被杀,多少人逃亡,十几万人的队伍,一夜溃散。 等到天亮之后,厮杀一夜的白山军依然兴奋,他们击败了如此兵力的朝廷正规军队,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 可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开心多久,罗耿亲率大军从他们背后扑上来,一开始假意来送粮草补给,却突然发难。 幽州军借助云粮草的车队挡住铁骑,在白山军还沉浸在击败兖州军的喜悦中,幽州铁骑踏阵而来。 又是一天一夜厮杀。 幽州军大获全胜,白山军大当家劳水泽被罗境一槊刺死,又被乱军踩成了肉泥。 这冀州城外就成了绞肉机,无比巨大的绞肉机,前后不过几天时间,数十万人死于此地。 城外到处都是尸体,血流成河。 然而就在这时候,本以为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冀州节度使潘诺,忽然率军从冀州城里杀出,居然还有数万精兵。 罗耿大惊失色,知道中了算计,可是为时已晚。 这本就是武亲王杨迹句设下的妙计。 武亲王大军从背后赶来,与潘诺内外夹击将幽州军击败,就连幽州无敌的重甲铁骑都损失大半。 罗耿气的再次吐血,罗境带着残兵败将狼狈逃走,幽州军损失七八成,一蹶不振。 当时在阵前,武亲王三言两语,就把罗耿气的吐血落马。 武亲王以马鞭指向罗耿笑道:“罗矬子,你所得知的消息,都不过是我派人故意散布开的罢了,南疆的李兄虎根本没有起兵,蜀州的杨玄机也没有起兵,我只是用一个假消息,就让你原形毕露,而你还自作聪明,为本王筹谋好了一切,再把你自己给本王送到面前。” 武亲王深知,冀州最大的隐患绝非任何一支叛军,而是幽州罗耿。 唯有灭了罗耿,冀州才能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安稳下来,不然的话,冀州早晚还会大乱。 他故意让人在南平江以北四处散播消息,就说蜀州杨玄机率领二十万大军出山,武亲王无奈亲自率军阻挡。 说的人多了,罗耿也就信以为真。 然后无需武亲王再多做什么安排,罗耿就会替他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兖州军周师仁率军入关目标冀州,是为螳螂捕蝉,白山军劳水泽以为自己是黄雀在后。 然而罗耿却觉得,他自己才是那只黄雀,周师仁和劳水泽,是两只螳螂罢了。 罗耿又怎么可能知道,他是第三只螳螂,武亲王才是那只真真正正的黄雀。 冀州城头。 潘诺脸上的都是喜悦之色,他指着北方说道:“王爷,这次一口气除掉几个大患,平定北境指日可待,咱们再乘胜追击,拿下幽州,北境就真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武亲王摇头道:“我不能去追杀罗耿,也不能去攻打幽州,北境还是要靠你了......” 潘诺一惊,连忙问道:“为何?” 武亲王沉默片刻,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语气格外沉重的说道:“因为都是真的......李兄虎确实已经称王,杨玄机确实已经出兵。” 他看向潘诺道:“我已经没时间了,这已是我能推迟出兵的极限,陛下已经三次派人来催我了。” 这位老人再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满脸都是疲惫。 他抬头看向天空,许久后声音很低的说道:“陛下需要我......” 武亲王看着城外遍野的尸体,手在城垛上拍了拍,很用力。 “潘诺,好好为陛下守着冀州,我现在要走了,北境的事,我已尽全力,江南,还有更多的事等着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章 丰收 燕山再往北的地方,也就是被中原楚人称之为荒蛮塞北的地方,如今已经没有中原人敢随意到这里来。 翻过燕山之后再穿过一片被黄沙吞噬的地带,就能看到秦关古城。 这里曾是楚军驻守的最北的一处边关,最强盛时候,也有驻军数千,这里也曾楚旗飘扬。 后来随着国力越来越弱,已经无力支撑这座边城,在被黑武人围攻数天后,孤立无援的楚边军失去了希望也失去了明天,战至最后的一个楚国战士也倒了下去。 一座边城,象征着的是一个国家的尊严,是一个国家的门户,意义非凡。 那些战死在这的老兵,没有辱没楚国的尊严,是楚自己放弃了门户。 楚虽然还宣称塞北秦关是国土,可是早就已经被黑武人驱使过来的诸多小部族占据。 黑武人攻破秦关,然后霸占了不少小部族的土地和草场,逼着他们迁徙到这片荒蛮之地。 而这些被驱赶来的部族,就开始欺压屠杀原本住在这的中原人,这里就变得更为荒蛮。 秦关城墙上,李叱站在这,百感交集。 他们已经追了多日,最终却不得不暂时放弃。 唐匹敌率军攻打东陵山,只有几千乌合之众的东陵道自然守不住。 那个黑武人带着剑门的人向北逃窜,本来唐匹敌是要亲自率军追击,可是却接到了燕先生派人送来的急报。 唐匹敌知道燕山营出了事之后,立刻和澹台压境率军赶回。 在小清河边,李叱和唐匹敌他们一战杀了白山军四万多人,还杀了劳易。 按照李叱的想法,是要杀劳水泽为虞朝宗报仇,哪怕暂时不能在战场上杀了劳水泽,也要用别的办法杀了他。 可是派人南下打探消息后得知,劳水泽已死,被罗境一槊戳了个透心凉,又被乱军踩成了肉泥。 斥候还打探到,冀州大战,又是武亲王杨迹句的布局,非但一举灭了白山军和兖州军,还重创了罗耿的幽州军。 听闻消息之后,李叱他们就只能放下南下的打算,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他们必须去做。 燕山营没了,粮草被付之一炬,虽然没有全部烧光,可是搜集出来的也只不过够队伍月余所用。 要想熬过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等到燕山下李叱他们种的粮食打下来,却还要至少两三个月的时间。 若是在豫州那边,五月末小麦就已经成熟,可是北边这气候冷,要到七月小麦才能打下来。 这两三个月,李叱必须想办法养活队伍,还有七八千人的队伍在眼巴巴的看着他呢。 所以李叱做了一个决定,留下高希宁她们,还有叶先生和燕先生等人,留下六千队伍,一边看守山下的良田,一边重修山寨。 一开始李叱担心的是罗耿赶尽杀绝,虽然他击败了劳易的五万白山军,可罗耿不可能会给他喘息之机。 趁着现在燕山营如此狼狈,罗耿只要能抽出空来,立刻就会对李叱下手。 但是好在,冀州城一战,罗耿再次被气的吐血坠马,连他手下号称无敌的铁甲重骑都损失大半。 这一战后幽州军兵力十去七八,现在哪里还有时间精力顾得上燕山营。 所以李叱在斥候打探消息归来后就让队伍重建山寨,他和唐匹敌还有庄无敌等人,带着一支一千多人的骑兵队伍离开了燕山。 他们把队伍分成三队,一是为了追查那些黑武人的下落,一是为了宁军解决粮草问题。 李叱打的就是那些黑武部族的主意。 几天前,李叱带人突袭一个黑武部族,缴获不少,巧合的是,那些之前在东陵山的黑武人也在这个部族中。 李叱率军追击,一口气追到了秦关古城,可最终还是没有追上。 再往前追就危机四伏,李叱也不敢拿兄弟们的生死当赌注,所以队伍在秦关停了下来。 “从这往南到燕山真的能有五百里。” 李叱往回看了看,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当初就听过一句话,燕外秦关五百里,胡笳阵阵在楚地......” 澹台压境道:“现在依然能听到胡笳阵阵,可是却早已不是楚地了。” 李叱嗯了一声,看着这茫茫原野,又低头看了看这斑驳古城,心情有些压抑。 “咱们回吧。” 澹台压境道:“这里都是黑武的部族,大大小小星罗密布一样,那些黑武人有的是地方可以躲避逃窜,若再追下去,他们也有时间整顿队伍,我们反而会陷在这。” 李叱嗯了一声,手在秦关的城墙上拍了拍:“将来,要把旗子再插回来。” “这里其实不是整个大楚最北的边城,只能算是西北这边最北的边城。” 澹台压境一边走一边说道:“咱们大楚最强盛的时候,连珞珈湖那一带都是我们的地盘。” 李叱道:“希望有一天,在珞珈湖也插回咱们中原的旗子。” 说完后他看了一眼那烈红色的宁字大旗,然后大步走下古城,城下,将士们已经骑上战马,等着他下令。 “回大营。” 李叱把围巾拉起来遮住半张脸,上马前行。 塞北风沙大,远远的看着队伍在风沙中穿行,像是一条黑龙在黄海中游动。 距离虞朝宗被杀已经过去两个月的时间,李叱他们不断的在塞北征战,靠着缴获来的物资,硬生生的撑过了这青黄不接。 燕山下的小麦已经金灿灿,风吹麦浪,如诗如画,李叱他们回来后,恰逢丰收。 看到田里都是宁军士兵们在收割,这一幕画面,让李叱的心情重新变得开阔起来。 高希宁头上包着围巾,小脸上都是尘土,汗水还把这些尘土冲出来一条一条的痕迹,却难掩她无暇美貌, “大当家回来了!” 有眼尖的人喊了一声。 正在弯腰割麦的高希宁抬立刻站直了身子,她看向官道那边,浩浩荡荡的骑兵队伍归来,还带回来无数的牛羊。 “啊吼吼吼~” 高希宁喊起来,一边挥手一边往管道那边跑。 天空上,盘旋着的狗子发出一声一声啼鸣,那声音如此的清脆悦耳,连它的叫声中都透着一股喜悦。 在另外一边,好像一座肉山似的神雕哼哼唧唧的也跑向李叱,那肥硕的大屁股扭起来格外的夺目。 李叱跳下战马迎着高希宁跑,两个人跑到一块,看着高希宁那脏兮兮的小脸,李叱一阵阵心疼。 她是大家闺秀,书香门第,可是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手拿镰刀在田里干活的人,而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呢。 “累了吧。” 李叱问。 他抬起手想帮高希宁擦擦汗,可是一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很脏。 他这一停顿,高希宁哼了一声,伸手抓住李叱的手,拿起来在她自己脸上来回抹了抹。 这一下,那张小脸啊,看起来就好像花狸猫似的了,横七竖八的泥道道。 李叱看着她傻笑,她看着李叱傻笑。 “走,去收粮。” 高希宁拉着李叱往麦田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爷爷都来田里了,他说看着这些麦子,就好像看到很多很多的学生已经学成一样的开心。” “啊?” 李叱听到这句话吃了一惊。 高院长居然下田来了?! 在中原,读书人若是下田干活是会被人看不起的,读书人好像就天生应该四体不勤才合理。 尤其是高院长这样的当世大儒,居然能如此放下身份,这其实已经堪称奇迹。 李叱跟着高希宁往前走,离着还远就看到两个戴着草帽的老头,正在那捆绑麦秆。 长眉道人手把手的教高院长怎么干活,还一脸欣慰的说道:“想不到你这老头儿,干农活居然也是一把好手。” 高院长得意道:“只要我认真想学的事情,哪有什么能难倒我的?” 长眉道人撇嘴:“生孩子了解一下?” 高院长一怔,然后骂道:“为老不尊!老不正经!呸!” 长眉道人摇头道:“你这样语气就不对,你嫌弃人,光说话,语气再重意思也差点,来,你跟我学......呵,啐!” 高院长:“呵,啐!” 然后俩老头就一起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一个说你这跟放屁的声音一样,另一个说你这非但像是放屁,还崩屎了呢。 哪里像是什么饱学大儒说的话...... 正闹着呢,看到李叱和高希宁跑过来了,这俩老头脸都红了一下,咳嗽了几声,都觉得此时应该假装正经起来。 “你看。” 高院长手指着麦田,还调整了一下语气,用饱满的感情说道:“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 长眉道人深沉的点了点头,灵感一现,又接了两句:“剥开如玉粒,不剥若金芒。” 李叱笑着又接了两句:“远听屎尿屁,近听赞农忙。” 俩老头同时找自己的拐棍,李叱立刻就往后躲了躲。 “总算是熬过来了。” 高院长笑道:“收完了夏粮,再种秋粮,等到再把秋粮收了之后,莫说今年,明年的日子也能过得去了。” 李叱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看到远处有归来的斥候,在官道上飞骑而至,身后一片尘烟。 李叱怕是有什么紧急军情,连忙迎了过去,那斥候风尘仆仆,看起来好像从土堆里刚爬出来一样,可想而知已经赶路许久。 见到李叱,斥候俯身道:“大当家,刚刚打探到一个好消息!” 李叱笑问道:“是什么好消息,你如此火急火燎的赶回来报信。” 斥候道:“罗耿死了。” 李叱听到这四个字一怔。 他看向那斥候,眼神里有些不敢相信。 斥候重重的点头道:“确实是死了......我赶回来的时候,幽州城里已经全是白衣,幽州军全都披麻戴孝。” 斥候的话刚刚说完,官道上又有人飞驰而来,那人下马似乎是询问了一下李叱何在,有人朝着这边指了指,那人立刻就赶了过来。 等到近前,那人俯身一拜道:“大当家,我是幽州沈医堂的人,赶来给你送信......罗耿死了。” 李叱站在那,一时之间有些呆了。 沈医堂来报信的人继续说道:“罗耿自冀州归来后,便一病不起,日日咳血,救治了很久却不见起色,前些日子本说是稍有好转,可是冀州节度使潘诺派人给罗耿送去一件礼物,据说是一套女裙,罗耿气的吐血昏倒,救了两天也没能救回来。” 李叱听完后缓缓吐出一口气,他问:“幽州军可有何动向?” 那两个报信的人同时摇了摇头。 李叱却知道,罗境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这样的大仇,以罗境性格,焉能不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零一章 坏人,前来拜访 连续几天,数千人抓紧时间把山下夏粮收了,看着粮仓重新变得丰盈起来,李叱的心里也踏实下来不少。 粮草的问题解决了,其他的事也就不算什么大事,有了粮食,人心安,军心安。 最让他觉得踏实些的,是这时局越来越乱,反而对燕山营越来越有利,再乱一些才好。 罗耿已死,幽州军没有人再会想起来李叱这边,自罗耿死的那天开始,罗境就会憋足了劲想着去找潘诺报仇。 而且幽州军也犯不上来攻打李叱,耗费钱粮人力不说,又没有多大好处。 至于冀州军,潘诺要应付的是罗境,他气死了罗耿,也必定知道罗境会憋着劲报仇,所以哪有心思来对付李叱的宁军。 不过要说起来,这潘诺确实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人,怪不得皇帝和武亲王都觉得他能把冀州守好。 眼看着就要罗耿大寿,他一件女衣把罗耿气死,这种事谁又能预料到呢? 有时候,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小计策,起到的作用却比一场大战还要大。 “大当家。” 挂刀门大师兄贾阮兴冲冲的从外边跑过来,高兴的跟开了花似的。 他现在是宁军后勤主官,李叱把家底都交给他了,如此丰收,贾阮怎么可能不开心。 “我刚刚清点了一下。” 贾阮兴冲冲的说道:“按照咱们现在的兵力计算,这次收了粮后,足够用两三年的。” 李叱笑道:“看把你美的。” “富裕了啊。” 贾阮大笑道:“这腰包鼓起来了,大当家你发现没有,我这气质都不一样了。” 李叱笑道:“以后让你更富。” 贾阮一听就知道大当家肯定在琢磨什么大事呢,他又不是个笨人,只是看起来和其他人相比显得老实点。 这宁军之中,就没有一个是真老实的。 “大当家是要......” 贾阮往前凑了凑:“打什么主意?” 李叱笑道:“只是暂时刚有想法,回头把大伙喊到一起,咱们商量一下。” 李叱转身,一边走一边说道:“现在粮草的事暂时不用去担心了,也应该不会有人再来咱们这找事,所以我就想着,是不是该咱们出去找找别人的事了。” 贾阮道:“带我带我,带我一个。” 李叱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呢,还不急。” 正说着,余九龄从外边也回来了,李叱把斥候队伍交给了他,这两三个月来,余九龄一直都在外边奔波。 “看看你那嘴脸。” 贾阮一看到余九龄笑,就撇嘴道:“看着就好像嘴巴都开花了似的,娇滴滴的一朵猴子屁股花。” 余九龄道:“我这要是开花了,你那就是一个大向日葵,自己也不看看自己,你那一嘴牙都好像要崩出来的葵花籽。” 贾阮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应战。 李叱笑道:“你没事和他斗嘴干嘛。” 他问余九龄道:“说吧,什么好事。” 余九龄道:“之前你不是让我去打探消息吗,我最近去了好几个地方,先说说冀州的情况吧......” 李叱一边走一边点头道:“你说。” 余九龄道:“武亲王走了的时候,带走了绝大部分兵力,现在冀州城里是守军不足两万,能战善战之兵,估计着也就不过半数,其他的皆为老弱病残。” 他看了李叱一眼后继续说道:“我也去见了沈先生,沈医堂在冀州城内依然开着,而且和节度使潘诺已经熟识。” 李叱听完后点了点头,他没有安排沈如盏留在冀州,可沈如盏却做了这 样的选择。 余九龄道:“沈先生说,如果要回冀州办事,只要打沈医堂的旗号,就可畅行。” 沈如盏是她自愿留在冀州,而对于冀州,李叱安排的是另外一个人。 “见过姜然了吗?” 李叱问。 余九龄点了点头道:“见过了,刚要说来着,如今已经是姜大人了。” 当初李叱把姜然留在冀州,就是看准了姜然的能力,那时候潘诺对冀州完全不熟悉。 羽亲王死了,节度使曾凌也死了,各大家族也死了不少人,城中之乱,谁也理不顺。 而且潘诺手下还都是豫州军刘里的人,冀州的空子能钻的太多太多。 姜然这样的老油条,有一万种办法接近潘诺,最主要的是他曾受羽亲王和曾凌迫害。 当初羽亲王要除掉他,曾凌默许,有这样的事,姜然要取信于潘诺并不难。 所以姜然根本就没去想什么曲曲折折兜兜转转的办法,他直接就去了潘诺的节度使府。 如今他已经是潘诺手下一名将军,虽然只是五品,可是潘诺对他颇为信任,很多事都会把姜然找来商议。 姜然是冀州城里的老油条,各方面的势力,各家族的人,他多多少少都认识一些。 他也是真的出力,不管潘诺安排什么,他都能极出色的去把事情干好。 余九龄笑道:“姜然现在俨然是潘诺身边第一红人,官职不高,可他掌管的是军需后勤......” 一说到这,余九龄自己都楞了一下,然后咧开嘴嘿嘿傻笑起来。 李叱笑道:“你笑个屁。” 余九龄道:“我想起来,咱们从冀州的巡防军府库里往外偷东西的时候,最早最早那会儿,姜然是不是还当官呢。” 李叱道:“瞎说,没当官,就是他带着咱们偷的。” 余九龄道:“历史,竟是如此惊人的相似......” 李叱哈哈大笑。 余九龄继续说道:“我已经和姜然谈好了,让他去和沈如盏联络,还是老办法。” 李叱点了点头。 所谓老办法,就是姜然带着去偷,当然这次姜然就不方便亲自动手了,毕竟他当官呢。 以前是李叱他们动手,现在换成了沈医堂的人动手,然后用沈医堂买卖药材为掩护,再把偷来的东西送到李叱这。 “我得去一趟幽州。” 李叱走到门口,看着外边的郁郁葱葱,心情已经好了不少,好像大家也都走出了之前的阴霾。 “去幽州?” 余九龄吓了一跳。 “罗境现在是什么态度还不明朗,他也正是恼火的时候,你此时去万一有什么危险......” “不会有危险。” 李叱道:“因为我是和他谈合作的。” 十几天后,幽州城外。 李叱他们装扮成了商队,在幽州城门外门排队等着接受盘查,看得出来,现在幽州的戒备格外森严。 守门的士兵对来往的行人车辆检查极为仔细,而且态度凶狠跋扈,稍有不顺的,直接把人拉到一边殴打。 李叱他们这次装扮成的是沈医堂的送药队伍,车上有沈医堂的旗子。 因为检查的仔细严密,所以队伍向前走的速度极慢,等轮到李叱他们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当值的是一名幽州军校尉,他坐在远处休息,手下人收上来一些好处,他就放进旁边的木箱里。 这一天的收成可不算是小数,等到了天黑城门一关,这一箱子的收入就会分发下去。 按照惯例,手下人分一半,当值 的军官自己拿一半,这等肥差谁不喜欢。 几名士兵伸手把李叱他们拦下来,先看了看马车上的棋子,领头的队正随即微微皱眉。 “沈医堂的车队,为什么没见过你们?” 这队正走到李叱面前,见李叱没有回答他的意思,脸色一变,语气也凌厉起来。 “我问你呢!为什么之前没有见过你们!” 李叱看向他,然后很认真很诚恳的回答道:“因为我们是假的。” 空气都变得安静下来。 那个幽州军队正眨了眨眼睛,似乎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眼神疑惑的看着李叱。 他问:“你说什么?” 李叱轻轻叹了口气,又说了一遍:“我们是假的,假的是意思就是,我们不是沈医堂的人,只是为了想进城而装成了沈医堂的人。” 那队正一时之间确实有些懵,他看着李叱,好一会儿后说道:“你......他妈的倒是很坦白。” 这突然间遇到了李叱这样的,这名队正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于是指了指李叱道:“你先留在这别动。” 然后他小跑着到了校尉那边,低低的说了几句什么,很显然,那校尉也楞了一下。 “还有如此嚣张之人?” 校尉嘟囔了一句,抓了放在桌子上的横刀后,朝着李叱他们这边走过来。 到近前,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李叱,想着如此嚣张之人,八成是有什么靠山背景,或是来历不凡,所以一开始也没敢太过分。 他问李叱:“你们为什么假扮沈医堂的人?要进幽州城,可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李叱回答:“别担心,不用试探,我在幽州城里只有一个朋友,我也没什么显赫的身份,你只管像是对被人一样那么查问就是了,态度可以凶狠一些。” 余九龄想捂脸,心说李大当家,我还是没有你贱,我是小贱,你是真的贱乎其贱...... “果然他妈的很嚣张啊。” 那校尉一摆手:“把人都给我围起来!” 四周的幽州军士兵随即上前,把李叱的车队围了起来,城门口都堵的水泄不通。 校尉看向李叱说道:“既然你敢嚣张,我就敢治你的嚣张,别让我在你身上车上搜出来什么违禁品,不然的话,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叱连忙道:“有的有的。” “啊?” 校尉又懵了一下。 李叱把自己的背囊摘下来,打开后,一件一件的往外取,先是一把横刀,然后是连弩,然后是匕首啊,飞爪啊...... 校尉的眼睛睁的越来越大,他看着李叱变戏法似的往外取东西,想着这个家伙这不是嚣张,这是作死。 校尉看向李叱怒吼道:“你这是找死吗!来人,先把东西都给我收了!” 李叱道:“等一下。” 这三个字把校尉吓了一跳,以为李叱要反抗,他一把就攥住了自己的刀柄。 李叱道:“别急,还有呢。” 他从马车上下来,打开车门,从马车里拽出来一捆长枪,又拽出来几面盾牌...... 那校尉艰难的咽了口吐沫。 李叱道:“不只是这一辆车上有,后边几辆车上都有,你要是收走的话,麻烦你给我写一个收据。” 他看着那校尉很认真的说道:“因为我会来找你拿的,如果数量对不上,你可能得赔。” “我赔你大爷!” 那校尉怒道:“人都拿下,东西收走!” 李叱叹道:“还是应该清点一下写收据的,不然你们真的会吃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零二章 果然是坏人 幽州府大牢。 幽州府府治闫有为探头往牢房那边看了看,然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叫什么事?” 半天之前,这些人被抓进来,那可是府兵抓的人,按理说不可能往幽州府牢房里送,应该带回府兵大营才对。 可偏偏就把人送来了,所以闫有为以他多年做官的经验确定,这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送来了就送来了,没多久,少将军罗境就派人来传口信,说是就关着,不许打骂不许羞辱,而且还要以礼相待。 这叫什么事? 这样何必要关着呢? 然而少将军的军令谁敢不听?这幽州府的府治,说是朝廷官员,在幽州还不就是罗家的家臣一样。 大将军虽然已故,可是少将军接管了幽州军,这家底还是人家的,在这,罗境就是皇帝一样。 “大人。” 一个狱卒从牢房里边出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些人疯了吧,刚刚大人让我进去问问他们都需要什么,这些人还真没把自己当罪犯。” 狱卒道:“一个说要吃烧鸡,一个说要吃蹄髈,还有一个说要吃鲍鱼......” 闫有为道:“有的就给,没有的就算了,这些人来路不明,可是少将军交代过要以礼相待,我猜着,这些人来幽州,一是有求于少将军,二是少将军应该也有求于他们,不然的话不会如此对待,这就是少将军想给他们个下马威而已。” 狱卒说道:“这还叫下马威,其中有个家伙,人家要吃的,他问我有妞儿吗......” 噗嗤一声,连闫有为都被气乐了。 他吩咐道:“去吧,有什么吃的给上什么吃的,实在不行,给他们从聚德楼点一桌子搬过来,酒也给。” 狱卒问:“那妞儿呢?” 闫有为一脚踹在那狱卒屁股上骂道:“他妈的你是不是傻?要妞儿你也给?” 说完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心里还在想着,这些人他妈的到底什么来路,真是一点儿都没把自己当外人。 “大人大人。” 那狱卒又追上来,一脸气闷的说道:“刚才那个要妞儿的家伙,说如果没有妞儿的话,给他请个修脚的师傅过来,说他想捏脚......” 气的闫有为一跺脚:“找找找,给他们找去!” 他从牢房里出来,刚回到衙门里,一眼就看到少将军罗境坐在他的府治大人位子上呢。 闫有为连忙上前,俯身行礼:“拜见少将军。” 罗境嗯了一声,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那些人怎么样?有没有闹事?” 闫有为回答道:“闹事倒是没有,不过确实是......确实是有些难伺候,居然还要找捏脚师傅过来......” 罗境一怔。 他心说这个家伙,真的是欠收拾啊...... 罗境又看向那个把李叱他们抓过来的校尉问道:“你叫什么?” 那校尉连忙回答:“回少将军,卑职叫窦少方。” 罗境问:“把他们抓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情况,你再仔细和我说一遍。” 窦少方把李叱在城门口有多嚣张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当听到李叱说让窦少方给他写收据的时候,罗境的眼眉微微一挑。 罗境连忙问了一句:“那你给他写收据了没有?” 窦少方道:“没有啊,这些人如此嚣张,把人拿下之后,卑职就尽快派人禀告少将军,得少将军军令后,没有把人带到咱们军中,而是押到了府牢这边。” 罗境叹了口气道:“要他妈的坏事.......” 他吩咐道:“现在赶紧去,把收缴的东西仔细清点一遍, 是不是给多了?” 李叱道:“那什么叫多......” 罗境又问:“你跟我要一千套铁甲,咱们且不说铁甲那么不实际的事,就说皮甲的事,我给你三百套你说成交,你就告诉我个底细,你的最低要求是想要多少?” 李叱道:“五十。” 罗境:“我去你大......” 李叱:“骂人不好。” 罗境道:“他妈的我都被你讹了,还不许我骂人?” 李叱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很谦逊的说道:“那你骂吧,只要你心里舒服些......” 这嘴脸,妥妥的渣男样子。 又一个时辰后,大将军府。 李叱喝了一口茶后看了看罗境,显然罗境对他的提议已经动了心思,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有考虑好。 “你能是这样的好人?” 罗境眯着眼睛看李叱,语气里都是不信任。 “你不要冀州,帮我拿下冀州,还帮我想办法报仇,你也不会趁我出兵偷袭我幽州,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你会干?” 李叱听完后叹道:“为什么你觉得我是一个没有好处就什么事都不干的人呢?” 他侧头问坐在身边的燕先生:“先生,我是这样的人吗?” 燕先生觉得不好回答,于是讪讪的笑了笑。 于是罗境判断,这位燕先生是个老实人...... 李叱又问余九龄道:“我是吗?” 余九龄道:“你是啊。” 李叱道:“你再想想?” 余九龄道:“要不然,你不是?” 罗境咳嗽了几声后说道:“干脆就直接说了吧,你又帮我拿冀州,又帮我报仇,你到底想要什么好处?” 李叱无比认真的说道:“我不要。” 罗境摇头:“我不信,你肯定是有想要的,而且肯定很为难我,所以你故意说不要。” 李叱道:“我是那种有好处不要的人吗?我这次真诚的只是想来帮你,不计报酬,没有条件,高风亮节的那种。” 罗境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要?” 李叱道:“不要不要,说不要就不要。” 罗境忽然起身,朝着李叱抱拳道:“算我求你,你就要吧,你这种人要是不要好处,我都不敢答应你,你要是自己再不说要什么,我就看着给了啊。” 李叱叹道:“你看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看向余九龄道:“咱们确实是奔着高风亮节来的,可是既然罗将军盛情难却......咱们也就勉为其难的收一些?” 余九龄:“咳咳......” 罗境道:“你赶紧说要什么!” 李叱道:“你拿冀州,我要粮食,我那边还有几千兄弟等着吃饭,粮食得需要一些。” 罗境道:“给!” 李叱又道:“眼看着又要到冬天了,我的兄弟们还没有像样的衣服......” 罗境:“刚夏天!” 李叱:“是这样吗?日子过的竟然这么快!” 罗境:“......” 他看向李叱说道:“这样吧,只要你帮我拿下冀州,杀潘诺,除了冀州城不能给你之外,冀州城里的东西,你想拿什么拿什么。” 李叱起身道:“竟然如此诚恳?竟然如此大方?” 罗境道:“少啰嗦,就说行不行?!” 李叱道:“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能不信你?所以你还是写下来吧,写完了按手印。” 罗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零三章 创营 夜,月下,推杯换盏,人欲忘愁,清欢寡欲多难求,看,这一重楼,二重楼,三重楼。 上一重楼,添一层愁,下一重楼,添一层愁,上也多愁下也多愁。 李叱端着酒杯看着月,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罗境问他:“还在想从我这能刮走什么?” 李叱摇头道:“这么安安静静的月夜,这么云淡风轻的时节,我哪有心情想这些,只是在想女人。” 罗境道:“想女人还不好说,这幽州城里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只要你想,我现在就派人去给你喊来。” 李叱道:“别的女人,哪里值得我想。” 罗境微微眯起眼睛,硬生生把我陪你们一起耍一耍这句话咽了下去。 虽然他也只是开玩笑的一句话,但开玩笑的话都给憋回去了,所以他觉得李叱有些欠,不......是特别欠。 罗境父亲去世才几个月,他自然不会去风花雪月,这几个月来他压抑悲伤,所以痛苦。 反而是李叱他们来,这一天罗境觉得很放松,难得的心情都好了许多许多。 “其实......” 罗境语气有些低沉的说道:“你这样的人,何必要去做贼,绿林道终究是绿林道。” 李叱道:“你这里可养不起我,你这些家底,只需半年,我就能讹的差不多了。” 罗境道:“我闭嘴,刚才那句也当我没说。” 两个人并肩站在高台上,这是大将军府里的高台,罗境的父亲罗耿虽然个子不高,可最喜欢的事就是登高瞭望。 不但大将军府里有一座几乎可俯瞰幽州城的高台,在城中多处也修建了这样的高台。 罗耿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站在高处俯瞰,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亦不知这有何可看。 他却上瘾,总是能站在高处,一看就是半日过去,谁也不敢去打扰。 罗境曾经问过他父亲,罗耿只说是觉得高处看得远。 许久之后,罗境问李叱:“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做?若最终举兵,只要你在冀州之内,我也在冀州之内,你我之间的一战,怕是不可避免。” 李叱摇头:“你我之间打不起来。” 罗境问:“为何?” 李叱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罗境哼了一声。 可是心里却有几分快意,只因为李叱那一句你我之间打不起来。 “那就以后再说。” 罗境道:“先说说怎么把冀州搞到手......你的计策,我觉得十拿九稳。” 李叱道:“可是你应该知道,谁拿了冀州,将来都可能直面武亲王杨迹句。” 罗境听到这个名字,眼神闪过一抹恨意。 他父亲罗耿说是被潘诺气死的,可实际上从一开始还不是因为武亲王? 真要是追究起来,潘诺和武亲王,怕是要各占一半,武亲王还要占一大半。 “来就来吧。” 罗境道:“一白首老贼,或许等不到来攻打我,便会累死在江南。” 李叱点了点头,这大楚天下,当今皇帝杨竞还能用的人,似乎也确实只有武亲王这一老将了。 “你应知道。” 罗境看向李叱说道:“若皇帝没有出尔反尔,给我父亲封王,我父亲自会为他牢牢守住北疆之地,可是皇帝却只是想戏耍我父亲。”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绝对的事,皇帝戏耍了我父亲,武亲王和潘诺又让我父亲气急病 重,我就真的绝对没有办法让皇帝难受?” 罗境道:“李叱,刚刚你说,此时谁拿冀州,谁都会面对武亲王杨迹句,而我恰恰明知道会这样,才一定要拿冀州。” 李叱知罗境心思。 罗境道:“现在这天下,还是叛军先行一步,各地节度使都还不敢竖起来反旗。” 他看向李叱认真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做这第一人,我一定要拿下冀州,一定要要明明白白的打出来反抗朝廷反抗皇帝的旗子,是为了让其他人看看,让那些节度使看看,我已经走出第一步了,他们能一直按捺住不跟上来?” “皇帝气死了我父亲,我就要气一气他,别人还不敢,那我就去做这个敢于天下先的反贼。” 罗境缓缓吐出一口气后,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李叱,你且看着,我迈出去第一步,各地节度使会不会还坐的住......” 罗境指向南方,忽然大声喊道:“我父亲本想给你守江山,可你却连守江山都不让他守,既然如此,那我就夺你的江山,我夺不来,我也要在你杨家的江山上狠狠割一刀,血腥味出来,自有无数豺狼虎豹撕咬。” 他嘶哑着嗓子喊:“杨竞!我看你自己怎么守这江山!” 远隔万里之外,都城大兴。 皇宫中,御书房的灯烛还亮着。 皇帝杨竞不是在批阅奏折,而是在发呆,最让他难受的其实恰恰就是没有那么多奏折上来。 他坐在这已经很久,像是一时之间失去了魂魄一样,一言不发,也不动弹。 皇帝这般模样,把在旁边小心翼翼站着的内侍总管温秀刀吓的够呛。 陛下回都城还没多久,可是回来后却没有什么好消息等着陛下。 之前陛下颁布下去的新政,到了地方上全都犹如石沉大海一样,根本没有人理会。 然后是有消息说,各地节度使一直都在招兵买马,各地的叛军也越发强盛,就连分封在外的那些皇族也开始动心思。 这是什么局面? 这是外人和家人,都在算计着陛下的江山,都在算计着陛下的宝座。 温秀刀甚至还想着,若是换作自己的话,怕是自己早就已经受不了这压力和苦闷,一走了之。 然后他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这样一个太监,居然敢去想陛下的事,该死。 “陛下......” 温秀刀试着劝了一句:“夜深了,该休息了。” 皇帝杨竞微微皱眉,似乎这才从那种很空很空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朕发呆多久了?” 杨竞问。 温秀刀回答:“没多一会儿,陛下是太累了。” “朕有什么可累的吗?” 杨竞看了一眼桌子上那几份奏折,很苦很苦的笑了笑后说道:“这一整天,朕只看四份奏折,四份,还是朝臣互相攻击指责的奏折。” 杨竞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满朝文武,一天只有四份奏折上来,还是这个骂那个,那个骂这个。 “他们以为自己是谁?以为自己是受了气的小媳妇?而朕是一个婆婆?因为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哭哭啼啼的让朕出面做主!?” 温秀刀连忙俯身道:“陛下不要再想这些了,若是还没有睡意,奴婢陪陛下出去走走?御花园里的花都开了,满园都是香......” 他的话还没说完,杨竞忽然怒道:“够了!” 杨竞怒视着温秀刀道:“那些食君俸禄却尸位素餐的家伙就知 道纠缠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也要纠缠......” 他话说到这忽然停住。 “朕怪你做什么,你只是个太监,你要做的确实也只是伺候朕罢了......” 杨竞起身:“那就出去走走。” 从书房到御花园要走很长,杨竞只是没有睡意,心里又烦躁,所以去哪儿走走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小刀。” 杨竞问:“朕忘了,你老家是哪儿的人来着?” 温秀刀连忙回答:“回陛下,奴婢的老家是冀州治下的文县,只是奴婢从不曾回去过,奴婢的祖父带着一家人迁居到都城后,就再也没有人回去过了。” 杨竞算了算,好像这次去冀州,在文县边上擦着过去了,没有走那边。 “为什么你不说,若你说的话,朕就给你放你回去看看老家如今什么样子。” 杨竞随意的说了几句。 温秀刀回答道:“陛下,不妨事,回去不回去的也没什么了,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人认识我......” 杨竞听到这句话后却楞了一下,似乎若有所思。 片刻后,杨竞喃喃自语道:“朕的江山里,也有很多人不认识朕,朕也不认识他们了。” 不知不觉走到后宫,杨竞看了一眼,别的地方都有灯火,唯独一处显得漆黑荒凉。 “那是什么地方?” 杨竞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温秀刀连忙回答:“回陛下,那是玉秀宫,现在......封了,没有了宫里的分发月例,所以可能连灯烛都没有,所以黑着。” “玉秀宫?” 杨竞忽然间想起来,那宫里原来住着的是贵妃宇文嫣,宇文家被抄家之后,杀了一大批人,流放了一大批人。 可是宇文嫣毕竟是贵妃,是他父皇很喜欢的人,所以杨竞没有太严厉的处置,只是下令把这里当做冷宫一样对待。 “宇文家......” 皇帝看向温秀刀问道:“朕想起来,宇文嫣是不是有个侄子,传闻少年勇武。” 温秀刀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想起来这么个人,当初宇文家出事,宇文崇贺,宇文持,宇文从等一众要犯都被处置。 宇文崇贺之孙,宇文持之子,宇文尚云只有十四五岁,定的是发配。 这个宇文尚云少年有威名,他爷爷宇文崇贺是兵部尚书,所以利用这职权,招来不少军中勇将教导宇文尚云。 传闻中,这个人十四岁就在兵部校场上,接连击败了十几个军中高手。 “派人去查查。” 杨竞道:“看看这个宇文尚云被发配到什么地方去了,若是人还在,把他带回来......” 杨竞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你明天记得提醒朕,宇文家的人都善领兵,被发配出去的人中也有不少将才,朕要特赦了这些人,把他们召回来......” 他沉思片刻后继续说道:“非但要特赦他们,朕还要特赦一批死囚重犯,把他们交给宇文尚云,让他去北边......王叔率军往蜀州去了,北边不能没人守着。” 温秀刀连忙点了点头:“奴婢记住了。” 片刻后,杨竞看向温秀刀说道:“算了,不要在朝堂说,那些混账一定会阻止朕,朕厌烦了他们的聒噪,你明日带朕的旨意直接出宫,去把人给朕带回来!” 杨竞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那些道貌岸然冠冕堂皇的人既然不能为朕所用,朕就只能破例用一用这些本不能用也不该用的人,朕要创一个涅槃营,朕给他们这些人浴火重生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零四章 独一无二的那种人 幽州城的夏天好像也很美,如果人能安逸下来,或许会发现更多的美。 大自然拥有很神奇的力量,比如这一树翠绿和另一树翠绿,颜色其实并不相同。 然后才会发现,一种颜色,并不是只有一种,你称之为绿的颜色,有很多种绿色,你称之为红色的颜色,亦有很多种红色。 颜色的影响,大概对于男人来说更大一些。 比如,这家胭脂水粉铺子里推出了几种新的唇脂颜色,女人们便会兴高采烈。 但要是问男人,你说一说这些唇脂都是什么红,男人们大概都会头大如斗。 你在很多种红色中问他,你比较喜欢哪一种,他大概还会敷衍的随便指一个。 可若是绿色,你在很多种绿色中问他,你比较喜欢哪一个,他大概哪一个都不喜欢,还会想打人。 所以古人说,红不好配绿。 李叱也是现在才明白,原来红色能分成这么多种。 在幽州最大的一家胭脂水粉铺子里,当掌柜的把几十种唇脂摆在李叱面前的时候,李叱觉得这些一定都是幻术。 他要给高希宁带礼物,虽然出门之前他并没有和高希宁提及,但是她却知道,李叱一定会去买。 自从到了燕山之后,女孩子们连逛街都没有地方可去,所以生活都略显粗糙了些。 这次出门到幽州这样的大城,李叱自然不会空手而回,所以在他出门之前,高希宁就对李叱说,不要只给她一个人带礼物。 要带就要每个人都有,而且数量一定要完全相同。 那一刻的高希宁,就好像一位在手把手教自己傻儿子如何泡妞的老母亲。 奈何这位老母亲也是第一次被人泡,其实经验不丰富,可终究是比李叱要想的全面些。 “高姑娘真的说让你每个人都要给带些礼物?” 燕先生问。 他想着,要不然自己也给若凌姑娘带一些,那个小姑娘为了他已经把体重减下去了一半,这其中辛苦,燕先生也看在眼里。 从一个身强体壮武器用大锤的女子,变成了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但还是武器用大锤的女子,其过程很艰辛,令人心疼。 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如此待他,他心里确实很感动,也很愧疚。 他问李叱,只是想试探那么一下下。 若是李叱说是的,那么燕先生想着是不是自己就不用买了,又或者多买一份,若凌姑娘会不会就会加倍开心。 李叱道:“对啊,她说要买就要全都买,不只是她们几个年纪小的,干娘,吴婶,还有孙夫人,都要买。” 燕先生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眼睛随即微微眯了起来。 他说:“为何我有一种感觉,高希宁正在努力的把你培养成一个渣男。” 李叱怔住,想了想,过往种种,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他对燕先生说道:“她还让我记住所有唇脂的颜色分别叫什么,说以后用的到......也不只是这些唇脂,还有水粉,还有其他东西,让我都记住。” 燕先生看了看那几十种唇脂,摇头道:“我宁可去背兵器谱。” 他对李叱道:“如此众多,如何挑选?难,难,好难。” 李叱道:“不难。” 他问那掌柜的:“你这铺子里所有的货物加起来,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这就是自信,气度非凡。 掌柜的楞了一下,下意识的把自己铺子扫视了一圈,然后小心翼翼的问:“这位贵客,你是要盘下来我的铺子?” 李叱云淡风轻的说道:“ 不是,就想知道这所有的东西加起来值多少钱。” 掌柜仔细斟酌了一下,估算了个大概数目:“七八千两应该还是有的。” 燕先生看向李叱,李叱讪讪的笑了笑道:“那,咱们现在再说说这一件多少钱吧。” 燕先生:“嘁......” 就在这时候站在一边的罗境问道:“你是给弟妹买下来?” 李叱道:“你也知道,山里什么都没有。” 罗境点了点头,看向那掌柜的,那掌柜的没有认出来罗境,只觉得此人器宇轩昂,一看就是大人物。 罗境这样问,然后又看他,显然是要替刚才问的那个人出手了,所以掌柜的再次紧张起来,也难掩兴奋。 这世道,他的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虽然幽州这边不乏主顾,可是大生意谁不想做? 看到掌柜的那殷切的期待的眼神,罗境负手而立,淡然一笑道:“我也不买,我就随便问问他。” 燕先生都看清楚了,那掌柜眼睛里的光彩,从殷切的期待,变成了啥也不是。 “装车吧。” 李叱忽然说了一句。 掌柜的楞了一下,他茫然的看向李叱,李叱取出来一些银票递给掌柜的。 掌柜的激动的手抖着把银票接过来,看了看后面露难色:“这位先生,这银票是冀州的。” 李叱这才醒悟过来,虽然这银票是大楚通兑,可是现在这般世道,冀州的银票在幽州,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意义,说是一沓废纸也不为过。 罗境看了他一眼,笑道:“银票给我。” 李叱没明白什么意思,把银票递给罗境,罗境把银票收了之后回头吩咐道:“来人,带掌柜的去将军府取银子。” 然后看向李叱说道:“等到了冀州,我再拿你这些银票去兑就是。” 李叱面露激动之色,罗境笑道:“无需感谢,小事而已。” 李叱道:“不是,你拿多了。” 罗境:“......” 李叱大笑起来,对罗境说道:“不用如此,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说完后看向余九龄道:“把车上的金叶子取来。” 余九龄回到他们的马车上,把车底打开,居然还有隔层,之前幽州军把马车没收的时候都没有发现。 余九龄打开隔层后抱出来一个小箱子,回到铺子里,把箱子打开,里边满满的都是金叶子。 这些东西,还是逍遥王当初送给李叱的,可多可多了。 罗境看到这么多金子眼睛都睁的有些大,他没有想到李叱居然带着这么多金银出门。 然后他又有些淡淡懊恼说道:“你这人如此呆傻,我帮你付了银子,便是个人情,这些许人情你也不愿给我?” 李叱道:“别的可以,这个不行。” 罗境问:“为何?” 李叱道:“我给自己的女人买的,怎么能用别人的银子。” 罗境道:“你女人......能用这么多东西?” 李叱道:“我所有的,都是她的。” 罗境怔住。 然后想着,此人把女人看的如此重,莫非是自己高看他了,他以后怕是难成什么大事...... 结算了之后,这一盒金叶子都没有用完,余九龄对李叱很认真的说道:“我想去买一些东西。” 李叱道:“去吧。” 余九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罗境问道:“罗将军,你知道,这幽州城里,哪里有养猪的地方吗?” 罗 境又懵了。 余九龄道:“我要学以致用。” 李叱在余九龄肩膀上拍了拍:“好样的!” 罗境心说这尼玛是一群神经病吧。 所以回燕山的时候,队伍就显得奇奇怪怪起来,前边的马车上装满了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还有不少漂亮的布匹锦缎。 后边的马车上装的是一车一车的大大小小的猪,一路上哼哼唧唧的倒也不让人觉得沉闷。 再后边的马车上装的是从罗境手里讹来的兵器甲械,罗境还特意分派了数百骑兵护送他们。 燕先生在车上挑了一盒水粉,然后取出一块银子递给李叱:“这个算我买的。” 李叱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燕先生:“先生你居然也用这个?” 燕先生:“呸!” 余九龄道:“怪不得先生的皮肤看起来这么好,原来......原来你是这样的先生。” 燕先生道:“滚。” 李叱此时却明白过来,把银子接过来收好,余九龄都懵了,他问李叱道:“你居然还真的收?” 李叱道:“给自己的女人买东西,怎么能用别人的银子?” 余九龄一时之间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可是他却看到,燕先生的脸忽然就红了。 这一刻,余九龄终于明白过来,眼睛骤然睁大,那眼神里都是不可思议,他仿佛发现了人生的终极秘密一样。 因为他这个样子,燕先生的脸更红了。 余九龄看向燕先生,燕先生知道他要问什么,也做好了准备,既然自己已经买了这盒水粉,那么余九龄就算直接问他,他也要直接回答......没错,我就是给我的女人买的。 余九龄瞪大了眼睛看燕先生:“你......你是谁的女人?!你居然是女人?!” 李叱一脚把余九龄从马车上踹了下去,燕先生也踹了,所以余九龄屁股上有两个脚印。 李叱对燕先生说道:“以后队伍里再招人的话,怎么也要好歹考一下智力什么的。” 燕先生点了点头:“嗯,不过好在这样的也不多。” 余九龄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屁股,又贱嗖嗖的追了上去。 幽州城。 站在城墙上,罗境看着李叱的队伍远去,嘴角上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他最得力的手下罗枝节问道:“少将军,这人真的可信吗?” 罗境反问道:“你为什么觉得他不可信?” 罗枝节想了想后回答:“这个人看起来有些市侩,小心思极多,所以......” 罗境道:“他把所有的市侩和小心思都让人看到了,这样的人,比起把所有的市侩和小心思都藏起来的人,难道不值得更为可信吗?” 罗枝节心里一动,觉得少将军这些话说的很有深度。 “他那样的人,只要来和你谈,就不需要怀疑他可信不可信。” 罗境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多少如他那样值得信任的人了,因为他所想要的,都在明面上,没在明面上的,他不会算计......除非,你是他的敌人。” 罗枝节笑道:“不过也无妨,他这样一个把女人看的那么重的人,以后也不会成为大的威胁。” 罗境摇头:“我刚才也是这么想。” 片刻后他继续说道:“但这样想一定错了,虽然我不知道错在什么地方,可一定是错了。” 他看着远处,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大概,这样想对别人没错,对他不行,他是独一无二的那种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零五章 往西凉 盛夏。 回到燕山,李叱抬头看到那一面迎风招展的宁字大旗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扬起一抹笑意。 那个字好像旭日之光,又像春风之柔,总是让他觉得从身到心的舒坦。 这个字可真好。 宁字真的是有着无数美好的寓意,尤其是这个还那么漂亮,肤白貌美大长腿的漂亮...... 其实按照李叱现在的年纪来说,成亲倒也不算很早了,师父长眉道人也找他聊过几次。 倒也不是李叱不想成亲,而是高希宁,她当然也不是不想成亲,而是觉得还早。 她觉得李叱现在身边有那么多跟着他的兄弟,太早成亲的话,会让人觉得李叱没有斗志。 车队到了燕山后,护送他们的幽州骑兵随即返回,李叱让余九龄给队伍分了不少盘缠,这是礼数。 原本的聚义大厅已经被付之一炬,后来再建造起来的也没有之前那么大,而且名字也不再是聚义大厅。 门上有一个牌匾,是李叱闲暇时候自己写了字自己雕刻出来的。 这匾额上就两个字。 搞事 如果被外人看到的话,大概会觉得诧异,或是觉得可笑,觉得粗鄙不雅。 可是在宁军这些人眼中,搞事这两个字真的是太美好了,没有比这两个字更美好的事。 搞事厅,众人和李叱相见,李叱把买回来的东西都堆在大厅里,有那么一丢丢小得意,也有那么一丢丢小满足。 就在分东西的时候,派去西北的斥候回来,说是有所发现,李叱连忙和唐匹敌他们出来。 女孩子们继续挑选着她们各自喜欢的礼物,在大厅外边,李叱他们在凉亭里坐了下来。 回来的是挂刀门的小师弟甄艮,他之前执意要去斥候队,和李叱说了好几次,最终李叱也只好把他安排过去。 如今斥候营一共有数百人,余九龄是斥候营的首领,甄艮是余九龄的副手。 “当家的。” 甄艮接过来李叱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后说道:“已经查出来了,方玉舟和他徒弟在临兵县被咱们打败了之后,一路继续往西逃窜,到了距离咱们这至少有七八百里的古井县那一带。” 李叱道:“你们追查出去那么远?” 甄艮嘿嘿笑了笑道:“一路打探着过去的,等到找到那些人的踪迹才发现,竟是出来这么远了。” 他继续说道:“方玉舟故技重施,在古井县传道,用的还是的东陵道的名号,这次他自称神使,把他的弟子推举为神子。” 李叱叹道:“居然又搞出来一个神子,也不知道这个家伙再不死,回头还能搞出来神什么。” 余九龄道:“神孙,神重孙,神重重孙,神耷拉孙。” 甄艮笑道:“他们还是招摇撞骗的那一套,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百姓们偏偏就有不少人信,逃到古井县没多久,这个方玉舟就发展了不少人为弟子,接受古井县百姓们的供奉,连古井县的县令等人都也入了东陵道。” 唐匹敌道:“各取所需罢了。” 李叱道:“我打算去一趟。” 唐匹敌道:“太远了些。” 李叱看向远处的澹台压境,声音压低后说道:“虽然澹台从没有主动提及,但我看得出来,他还是想回去看看,尤其是最近,他总显心神不宁,几次见我都是欲言又止,我猜着他想回去,可是又放不下这边,毕竟咱们现在正需要他。” 唐匹敌算了算,这地图都在他脑海里记着,稍稍回忆一下,脑海里的图就变得清晰起来。 古井县距离凉州城已经没有多远,还有大概一百多里而已,这一趟可以除掉方玉舟那些妖人,还能顺便让澹台回去。 澹台和大伙其实都不一样,他父亲还盼着他回去呢,澹台家世代镇守西凉,澹台压境又是独子,还有那么重的担子等着他。 “也好。” 唐匹敌道:“带上八百廷尉军。” “不用带那么多,不然的话反而会麻烦。” 李叱道:“我带一百人去即可。” 唐匹敌:“嗯?” 李叱:“呃......行行行,你说了算。” 这大当家,继续在位卑微。 既然这件事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要挑选人手,大家都想出去转转,可是总不能全都离开,家里也有许多事要做。 唐匹敌需要练兵,还要负责继续招兵买马,而且秋粮刚刚播种下去,田里的事也不少。 所以最终决定下来,李叱带着八百廷尉军去,自然高希宁也要跟着。 高希宁要去的话,若凌姑娘自然也要跟随,若凌姑娘去的话......燕先生当然也要去。 再加上澹台压境,余九龄,甄艮,还有龙虎山道门的传人张玉须。 这个方玉舟是龙虎山道门的叛徒,所以张玉须一定要去,就算李叱不让他去,他也会去。 队伍在三天后做好了准备,每人双骑,离开宁军山寨,朝着西北方向呼啸而去。 与此同时,塞北。 一个小部族的营地内,阔可敌休汨罗正在盘算着再次南下的事。 虽然临兵县一战他的东陵道败了,可是却被他发现了可乘之机。 楚人百姓,似乎对神仙鬼怪的事格外的相信,东陵道败了,他完全可以再搞出来一个什么西陵道,北陵道,什么道都行。 这比直接组建一支军队扰乱中原要简单的多,而且发展的速度也要快的多。 所以他特意派人回去请示了黑武汗皇,他上次失败,汗皇阔可敌大石那样刚愎凶残的性子,居然没有责怪。 反而觉得休汨罗的想法,一定会有作用。 不但没有制裁休汨罗,然而加派了人手过来,再有几日就会赶到此地和休汨罗汇合。 “将军。” 手下人龛罗食过来,在休汨罗身边说道:“已经查到了,那个方玉舟带着他的弟子具荷跑到了楚国西北,几乎已到边境。” 休汨罗点了点头道:“这个人的武艺和才智,都可利用,而且他熟悉中原环境也熟悉中原人性,楚人虽然孱弱,又善变,可是真正能为我们所用的人却不多。” “中原人历来很奇怪.....” 休汨罗道:“他们都痛恨楚国朝廷,所以反叛楚国朝廷的也比比皆是,可是若他们直接臣服黑武,却极少有人会答应。” 龛罗食道:“只是大军未到罢了,什么时候我黑武大军马踏中原,那些中原人还不是要跪下来迎接。” 休汨罗笑道:“也对,等着陛下派来支援的人到了后,咱们就去再找这个方玉舟......西北,大有可为。” 龛罗食立刻就明白过来:“联合西域人?” 休汨罗笑了笑后说道:“嗯,西域人想吞中原之心,与我黑武帝国并无二致,只是他们那边太过松散,小国林立,从来都不齐心,各自争斗连绵不断......” 他停顿了一下,把脑子里的想法稍稍整理。 “西北凉州城的澹台器,此人极有头脑,他利用西域诸多小国之间的矛盾,不断挑唆,那些小国打的越厉害,他越开心。” “所以,咱们这次去,若能让那些西域小国幡然悔悟,形成联盟,我才不信一个澹台器能挡得住几十万联军。” 龛罗食道:“传闻西凉铁军所向无敌,也不知道比起咱们的黑武血蹄来,谁更强一些。” “去看看就知道了。” 休汨罗道:“若能除掉澹台器,再把西域人引入中原......哈哈哈哈,到时候陛下大军南下,楚人还怎么挡?” 凉州。 作为大楚西北最外边的一座边城,也是中原之地历来最西北的边城,这里有过无数次大战。 但自从澹台家的人坐镇此地后,再跋扈嚣张的西域人,也没敢袭扰边疆。 澹台器是镇守凉州的第三代人,威名远播。 可是让人觉得遗憾的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澹台家世代单传,第三代只有澹台器一人,第四代只有澹台压境一人。 在凉州,澹台家就是定海神针,就是镇世神山,只要城墙上澹台家的大旗还在,城中百姓就心里无比的踏实。 将军府。 正直中年的澹台器看了看桌子上的礼单,忍不住笑了起来:“每年这个时候,诸国的国君都怕落在别人后边,因为这个,都可以让他们闹出些矛盾来。” 他手下将军赫连莲笑道:“这次大将军还要再玩玩?” “玩。” 澹台器道:“这么好玩的事,为什么不玩。” 他笑道:“你通知咱们在幽迟国皇帝身边的人,让他告诉幽迟国皇帝,就说金雀国的皇帝故意派人打听到了他给我送来什么生辰贺礼,又故意按照幽迟国的贺礼一样采买,品质更好些,且送来的比幽迟国还能快两天,队伍已经在半路了。” “哈哈哈哈。” 赫连莲大笑起来。 这一计,能把幽迟国的皇帝气个半死。 其实这事,从一开始就是澹台器的安排布置。 他先是派人想办法透露给幽迟国的皇帝知道,今年他的寿辰想要一些什么礼物。 幽迟国皇帝知道后自然会上心,立刻就派人准备,这些东西都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珍宝,不是很难准备。 然后澹台器再派人想办法让金雀国的皇帝知道他想要些什么,而且告诉金雀国的皇帝,幽迟国的人也在采买。 谁先送来献给大将军,大将军当然就更在意些。 这些小国,国力都相差无几,充其量能拼凑出来两三万军队罢了。 澹台器就好像一个没有明确联盟的联盟之主,凉州军善战无敌,谁巴结好了澹台器,凉州军站在谁那边,另外一边自然心慌害怕。 幽迟国和金雀国素来不和,虽然原本关系挺好,可是经过澹台器多年不懈的调解后,终于反目成仇。 澹台器看向赫连莲道:“你告诉咱们的人,就说我对金雀国的做法也颇为不齿。” 赫连莲笑道:“幽山国的人知道后,必会派兵拦截金雀国的贺礼队伍。” 澹台器道:“就不喜欢看人打打杀杀的,显得没有和气,你可要记得,打起来后提醒我去调停。” 赫连莲再次大笑起来。 片刻后,澹台器问:“让你去打听一下境儿的下落,你可有消息了?” 赫连莲的笑容消失,俯身道:“属下无能,还没有查到少将军下落。” 澹台器点了点头,脸色稍稍黯然下来。 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可是心里却很难受。 每年他过生日的时候儿子都在,今年突然没在身边,作为父亲,他又怎么可能心里舒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零六章 隐患 凉州大部分时候其实不凉,整个西凉都不凉,这里比中原的气候还要热不少,干热干热的。 尤其是夏天的时候最为难熬,会让人有一种白天永远不会结束的错觉。 这里的昼夜温差很大,明明白天的时候能把人晒的出油,凉的是晚上,到了晚上夜风一扫,又能把人吹的瑟瑟发抖。 站在凉州城上往外看,一望无际的戈壁,说是寸草不生也不为过,一派荒凉模样。 为了避免被白天狠毒的太阳晒伤,这里的人都要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走在大街上都很难区分出来谁是谁。 就是在这样的地方,澹台家的人已经驻守了数代人,只因为当年第一代西凉将军对大将军徐驱虏做出的承诺。 澹台在,凉州在。 三代之后,百姓们已经习惯了这座古城有澹台家的烙印,也习惯了这烙印带给他们的安稳安宁。 凉州城墙上,当将军澹台器出现的那一刻,士兵们就肃立行礼,在这,澹台器就是每一个士兵心中的神。 当澹台器走到城墙边缘,扶着城垛往下看的时候,城下的过往百姓们也有人看到了他,于是俯身行礼。 不管是中原人还是西域人,都会立刻停下来,用最真诚的姿态表达敬意。 这不是被逼迫的,而是他们发自内心的尊敬,哪怕是西域人也一样。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澹台器制定了规则。 强者制定规则,弱者遵守规则。 作为中原人的边关将军,澹台器自然不容许域外之人在这违反了大楚的律法,任何人触及,便严惩不贷。 但是,澹台器制定的规则不仅仅是给西域人的,也给中原人,在他的规则内,生意上的事,谁都不准坑蒙拐骗,谁都不准欺行霸市。 澹台器曾经说过,我是一个军人,所以战场上的事不管对错,只要是有人侵犯了大楚,我和我的士兵,都会拼上性命。 可是生意上有对错,谁错了都不行。 在这样的规则之下,西域人在凉州城里做生意也得到了最大的保障。 长久以来,这些西域行商甚至开始觉得,澹台器不只是边关楚人的守护神,也是他们的守护神。 其实已经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澹台器的生日,就成了凉州城里最盛大的节日。 那种隆重,难以描述的出来。 不过有人回忆,应该是西域人先动的手...... 已经无法确定是几年前,这一天,有西域人在城中载歌载舞,燃放了烟花,走上了街头。 有人询问才得知,他们是在庆祝澹台将军的生辰。 从那之后,第二年开始聚集起来的人更多了,也是在那之后,每年的这天,整个凉州城里无比的热闹。 会有西域人组成的游行队伍,一边走一边唱歌跳舞,还要洒花淋水。 会有中原人组成的舞狮队伍,高跷队伍,各种各样的表演也同时进行。 再后来,西域诸国的君主开始表演了,他们争相送来贺礼,一年比一年多,一年比一年隆重。 澹台器没有阻止可不是因为虚荣,而是在这其中,澹台器发现了制衡西域诸国的妙处。 那些国家都不大,可是多,澹台器最怕的就是这些散乱的西域小国突然学会了联合。 一旦如此的话,凉州军再精锐善 战,也挡不住数十万西域人的联军猛攻。 从很多年前开始,凉州军就必须自给自足,早就已经没有来自朝廷的补给。 这也就制约了凉州军的发展,规模一直只能保持那么大,再大,不管是财力物力还是人力,都无法支撑。 所以要想维持西凉的安稳,靠能打不行,还得靠那些小国互相之间的矛盾。 城墙上,将军赫连莲看着道路上俯身行礼的人,笑了笑说道:“大将军,现在每年为了庆贺大将军寿辰的人越来越多。” 他往下指了指:“现在还有二十几天,进城的人数已经开始多了起来,各国的使臣也不甘落后,来的也是一年比一年早。” 手扶着城墙看着城下,大将军澹台器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朝着城下的人挥手致意。 “赫连。” 澹台器问道:“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尊敬我?” 赫连莲回答:“因为大将军严肃公正,因为大将军让他们感到了安全,也感到害怕。” “你错了啊。” 澹台器道:“他们尊敬的不是我澹台器,尊敬的是凉州军兵威。” 赫连莲一怔。 澹台器语气很平淡的继续说话,可是每一个字似乎都显得那么沉重。 “你知道一支军队的强大意味着什么吗?你看看城下的这些人,尤其是那些西域人,他们在恭恭敬敬的给我行礼,在遵守着我制定的规矩。” “可是如果我们凉州军不能打,或者这里根本就没有一支队伍在,他们还会这样规矩吗?他们早就已经把这里的中原人杀光了。” “赫连啊......” 澹台器叹道:“我们要一支强大的无敌的军队,不只是为了想打谁的时候就能打谁,更重要的是为了谁也不敢随便来打我们。” “古圣有言说,人可礼教,你待他以礼,他会还之以礼,这话对也不对。” “如果国有利器,你待他有礼没礼,他都待你有礼,你若国贫家弱,他会待你有礼?尤其是你家里田地肥沃物产丰饶,他们会客客气气的来和你买?” 澹台器的手在城墙上用力的拍了拍。 “现在,除了凉州之外,西疆各地都被西域人欺压侮辱,我们这还好,只是因为我们能打......我们能打不是一心一下为了打,能打的最大作用,是让人知道必须按照规矩来,不按照规矩来就要挨打。” 赫连莲垂首:“大将军的话,属下谨记于心。” 澹台器缓缓吐出一口气后问道:“还是没有境儿的消息吗?” 赫连莲点头:“昨天大将军才问过,今天还没有人返回,不过距离大将军的寿辰越来越近,料来少将军也一定会赶回来。” 澹台器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可是眼睛里的那种期待和害怕却越来越清晰。 他期待着儿子尽快回来,害怕的是,这个生日儿子没有在他身边。 当一位父亲眼神里有了这样复杂的东西,其实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老了。 “之前派出去的斥候曾经探查到,少将军似乎和一些朋友在塞北那边,与塞北一伙实力强大的马贼激战过,打赢了,然后少将军就随那些朋友离去。” 赫连莲道:“只是后来的消息,还没有查到。” 澹台器道:“他那样心高气傲的性子,能认识一些朋友,可见这些朋友能让他信服,这是 好事,他太自以为是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在城下等待进城的队伍里,其实就有一支来自西域的祝寿队伍。 这支队伍来自西域卯犁国。国力规模在这一带的诸多小国中算是佼佼者。 不过,卯犁国却是才刚刚立国不到一年的一个国家。 原本这个国家名为飞丁坦,君主是一位对楚人很亲善的老人,名叫塔克里,还曾经亲自到过凉州城求见澹台器。 塔克里没有儿子,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四十岁,小女儿才二十岁左右。 不管是在中原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君主没有儿子,君主之位的传承就会变得很不稳定。 塔克里的侄子离盾是个很不错的继承者人选,从几年前开始,老国王也开始培养他。 但是就在不到一年前,飞丁坦皇后的弟弟,也是飞丁坦的大将军契桦梨突然发动了叛乱。 杀死了老国王和他的亲姐姐,杀死了两位公主殿下,只有离盾和国王的小女儿蒂克花青逃了出来。 契桦梨夺取皇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来向澹台器递交国书,宣布飞丁坦已经灭国。 他作为卯犁国的第一位皇帝,愿意与大楚交好,并且保持之前的亲密联络。 澹台器没有回信,因为他不喜欢这样的人,况且他和老国王关系很好。 祝寿队伍中,卯犁国的主官名为伞丁,他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留着标志性的络腮胡,身形魁梧健硕。 顾盼之间,眼神凌厉,他本是军伍出身,是契桦梨叛乱中第一个带兵杀进皇宫的人,也是他一刀割下了老国王的人头。 “你们都记住,进了城之后,我们也许会被凉州军针对欺压,但都要忍耐。” 伞丁压低声音说道:“陛下推测,离盾和蒂克花青都已经逃到了凉州城里,就是受澹台器的庇护,我们这次来,最主要的事是把两个逆贼抓回去处死,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是!” 他的手下人低低应了一声。 伞丁抬起头看向城墙上的那个老者,和周围的人一样很恭敬的行礼。 他一边行礼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澹台器和那个被我割掉人头的老东西关系亲近,若是离盾他们真的跑到这来了,澹台器必然不会轻易交人......如果可以的话,除掉了离盾,再除掉澹台器就好了。” 他缓缓吐气,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陛下曾经去过中原,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随使臣一道前往楚国都城觐见,这二十年来,陛下一直都没有忘记中原有多繁华锦绣。” 从几年前听闻大楚不断内乱开始,大将军契桦梨就不断的请求老国王出兵,联合诸国,攻入中原。 老国王把他大骂了一顿,还要罢免他的兵权,是契桦梨的姐姐苦苦求情才免于责罚。 契桦梨的姐姐应该说什么都没有想到,当她弟弟举起屠刀的时候,连她都不能幸免。 整个皇族被杀的几乎灭绝,所有忠诚于皇室的朝臣也被处死,叛乱中,至少有三四千人被杀。 契桦梨一直都没有忘记他在中原看到的那些景象,虽然他看到的时候,楚国已经走在没落的路上了。 “那里有肥沃的土地,有秀美的女人,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又最壮阔的山川大河。” 伞丁向往的说道:“陛下见过了,我还没有见过,陛下说,将来会带着我们一起去看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零七章 大人官号好几十个字 山林中,李叱的队伍在此地停下来休息,等待前边的人打探消息,前方没多远就是古井县,距离已经不足二十里。 燕先生他们在林子里整顿队伍,而李叱则和余九龄他们几个去了前边,只带了几十名亲兵。 或许是这次方玉舟等人已经学聪明了,没有再那么大张旗鼓的直接控制县城发展军队,而是先稳妥着来。 一是因为上次在临兵县就因为太大张旗鼓,所有的事都在明面上,所以才会被人一锅端了。 二是因为这里距离凉州城也没有多远,都不到二百里,这个距离,可是在凉州铁军的控制范围之内。 一旦消息传到了凉州,那位从无败绩的大将军澹台器随随便便派一些人马过来,方玉舟也不可能挡得住。 方玉舟就算是再嚣张,也不敢不把澹台器放在眼里,那可是实打实的杀神。 更因为这地方的百姓对于澹台器的敬畏,可是超过了对什么神佛的敬畏。 其实方玉舟能选的地方也不多,他是被燕山营击败,自然不敢再往东逃窜,更别说往东发展。 他也不敢太过于往南,往南到了距离冀州近的地方,再输了的话,跑都不一定能跑,距离边关太远了。 他只敢在靠近边疆的地方谋事,一旦有什么问题,还能逃到边疆之外。 所以对他来说,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往西北这边走,这边相对来说还要好些。 况且,因为这里距离凉州太近,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匪患,乱兵叛军也不敢往这边靠。 这就是一支强大的军队带来的震慑。 为了不被轻易察觉,这次方玉舟等人假借道门发展信徒很小心谨慎,也不似之前那样手段极端。 他们带着大量的金银财宝,先是直接去拜见了古井县的县令刘胜春。 刘胜春拿了方玉舟不少孝敬,而且方玉舟还说,一旦东陵道在古井县发展起来,教众缴纳的钱财,分一半给刘胜春。 这可是一条难得的发财之道,所以刘胜春也很欢喜,还特意把城中一座废弃的道观给了方玉舟等人暂住。 城门口,李叱看了看这守门的士兵,没有见到东陵道的人,大概就猜到了方玉舟还不敢放肆。 澹台压境身上有凉州将军府的令牌,只要这牌子一亮出来,守门的人自然不敢盘查。 然而李叱并没有打算这样做,那多不好玩啊。 城门口,李叱看了一眼那守门的厢兵队正,那队正也看着他,这个队正大概是很少遇到敢这么与他对视之人。 两个人就互相看着,好像谁先挪开视线谁就输了似的,看了好一会儿。 “你看什么看?!” 终究还是那队正发了脾气。 李叱还是看着他没有说话,余九龄就知道该自己上场了,二话不说,上前就给了那队正一脚。 “报上你的名字!” 余九龄努叱道。 这一下把那队正真的给吓住了,他一时之间摸不准这些人什么来历,又仔细看了看,这些人气度确实不凡。 “请问......” 队正小心翼翼的问道:“诸位是?” 余九龄大声说道:“这位,是冀州节度使潘大人麾下巡察使李将军。” 队正懵了吧唧的问:“冀.....冀州节度使?” 他确实是有些难以置信,虽然凉州这边也归属于冀州管辖,可是历来都没有见过从冀州过来的官员。 路途实在遥远,沿途不太平,况且这边又没有什么油水,谁不知道澹台将军不好招惹。 冀州那些大人们才不愿意千里迢迢的跑到这,毛的好处都没有,还要被澹台将军教训一顿。 澹台器在凉州,就相当于罗耿在幽州,当初的冀州节度使曾凌都不敢在幽州城内对罗耿不礼貌。 所以这个队正很谨慎小心的问了一句:“请问大人,是什么使?” 余九龄上去又一脚:“赶紧去把你们县令和一种县衙官员都喊来迎接!” 那队正一看这气势,更不敢得罪,既然人家敢直接让县令大人过来迎接,肯定是大有来头。 于是这队正连忙跑回县衙,把事情经过多刘胜春说了一遍,刘胜春也不敢怠慢啊。 虽然从没有冀州官员来过,可是现在这个时局不是很特殊吗,这是保不齐的事。 原节度使曾凌已死,现任节度使潘诺潘大人派人巡查各州府,也是正经事。 于是,县令刘胜春,县丞高有心,狱丞李志,县衙主簿崔喜才带着所有衙役捕快,急匆匆的赶到了城门口。 虽然李叱他们人数不多,可是刘胜春一眼就看到李叱身后的那些带刀护卫,看他们身上护具,应是府兵的。 于是连忙上前,俯身一拜后说道:“下官古井县县令刘胜春,拜见大人。” 先行礼,然后才小心翼翼的问:“请问大人是?” 余九龄看向李叱说道:“这位大人,是冀州节度使潘大人特派的,冀州以北以西西北包括信州代州等地以及凉州部分地区巡察使大人。” 刘胜春一怔,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愣是没记住这位大人的官号是什么。 李叱把手上冀州节度使府的腰牌摘下来递给刘胜春,这种腰牌李叱有的是。 别说冀州的,你想要什么的都有,要如朕亲临都能做,他师父长眉道人的手艺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胜春极谦卑的把腰牌接过来看了看,见是将军身份腰牌,不敢再有怀疑。 只是对刚才那家伙报出来的一串名号,确实还有一丝丝的复杂态度。 “李大人,快请进城。” 他弯着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躬身让开路。 县丞高有心在他身边弯着腰,压低声音问:“这话里是什么意思,怎么还以及凉州部分地区?” 刘胜春道:“大概是不敢去凉州城吧,这部分地区,不包括澹台将军驻守的边城。” 这解释倒也还算合理,毕竟冀州来的官员再嚣张跋扈,也不敢去澹台将军面前放肆。 连余九龄应该都没有想到,他这顺嘴胡诌出来的名号,人家还得想破头皮的帮他圆一下。 大概两刻之后,众人进了县衙,刘胜春连忙让人上茶,他带着一众官员在下边恭恭敬敬的站着。 李叱在主位上坐下来,扫了一眼这古井县大大小小的官员们,然后清了清嗓子。 “我是奉节度使大人之命巡查各州县,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为要紧的事,潘大人让我到凉州城里,代表他向澹台将军祝寿。” 李叱的话一说完,这刘胜春觉得就更合理了,合理的不要不要的。 李叱板着脸说道:“我这一路上走来,见到了各州县官员的诸多丑态,懒作为,不作为,或是胡作非为!” 这语气骤然一严厉起来,把刘胜春吓了一跳,其他人也都跟着把腰弯的更低了些。 李叱语气一转,笑了笑道:“唯独到了这古井县,所见所闻,让我颇为欣慰,比起之前 看到的那种种乱象,刘大人治下,简直和他们就是天壤之别。” 刘胜春暗自松了口气,心说还好还好。 李叱的语气又一转,看向刘胜春道:“不过......” 这不过两个字,立刻就把刘胜春的心提了起来,瞬间就到了嗓子眼。 他提心吊胆等着李叱接下来说的话,可是李叱说完不过两个字后,居然没有下文了。 李叱起身道:“有些累了,先给我安排住处。” 这就难受了,刘胜春恨不得骂一句,不过什么啊?你他娘的倒是说啊,不过什么啊! 李叱看向刘胜春道:“刘大人?没有听到我的话?” 刘胜春连忙道:“下官听到了,听到了的,下官马上就为大人安排住处。” 等他让人手忙脚乱的把官驿收拾出来,然后派人戒备维持秩序,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可是李叱还是没说到底不过什么。 李叱他们住进官驿,余九龄都憋坏了,他一进门就问李叱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啊,不过什么?” 李叱道:“什么不过什么?” 余九龄道:“你在县衙,对那县令刘胜春说不过......没有下文了啊。” 李叱笑道:“随便不过一下,没有什么不过的。” 余九龄:“......” 李叱继续说道:“不过......” 余九龄:“你!” 李叱笑道:“不过有了刚才我说的那个不过,今夜这位刘大人就会憋不住,会盛情款待,还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弄清楚,我到底要不过什么。” 澹台压境听到这之后点了点头:“果然是坏人。” 县衙。 刘胜春和所有官员回来之后,凑在一起商量着这不过两个字,背后的含义到底是什么。 “这位李大人,到底什么意思?” 县丞高有心道:“这让人猜,太难受了些,到底是猜什么,往什么方向猜?” 主簿崔喜才想了想后说道:“我猜着,他大概只是想要些好处,他们这种人,被安排出来巡查各州县,自然会不放过哪怕一个铜钱的好处。” 高有心道:“不如这样,今夜咱们就在酒仙楼设宴招待,明天一早就派人去凉州,把这事禀告给将军大人知道。” “有道理。” 刘胜春道:“不管他想干嘛,等到澹台将军派人来之后,那就和咱们没关系了,要接待也好,要安排也罢,都是澹台将军的人来做。” “那......” 高有心问道:“给他什么好处?” 刘胜春忽然心生一计,笑了笑道:“这好处让咱们出,确实心疼了些,那个方玉舟......” 听到这,高有心立刻就笑了起来。 东陵道方玉舟有钱啊,他来的时候可是孝敬给诸位大人不少好处。 把他喊过来,随便吩咐几句,方玉舟还不乖乖的听话。 “老高,你派人去喊方玉舟来,你见一见,我就不见了。” 县令刘胜春道:“就告诉他,冀州巡察使大人已经到了,而且察觉了他东陵道的事,需要金银打点。” 高有心点头:“大人放心,这件事交个我,莫说给那位李大人的好处,今夜酒仙楼的安排,也要让方玉舟来出。” “哈哈哈哈哈......” 大人们都笑了起来,可开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零八章 有多苦都写在册子上了 酒仙楼是古井县最好的酒楼,这酒楼最拿得出手的不是什么菜品,而是酒。 古井县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县城中有一口古井,已经不知年月。 这古井之水甘甜清冽,传闻常喝这井中之水,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 而这口古井,就在方玉舟他们现在居住的道观中。 连古井县的百姓们如今都已经说不清楚,当初是因为这道观的名气太大而让人知道了井,还是因为古井名气太大才让人知道了这座道观。 道观名为正清观,古井名为仙露井。 传闻大概在一百多年前,第一代澹台将军刚刚到凉州城的时候,西域诸国的联军正在此地肆虐,杀生无数,残尸遍野。 澹台将军靠着几千悍卒,硬生生把数十倍敌人击败,而在此战最惨烈的时候,西凉之地,江湖豪杰,寻常百姓,纷纷赶赴疆场支援。 正清观的七十二位道人,带剑西行。 观主那时候已经有七十一岁高龄,弟子们皆劝他不要去,可是老观主却说......你们都去,我不去,你们不回,我熬不住疼。 老观主说,我是你们的师父,你们也有弟子,我当为你们的表率,你们当为弟子的表率。 老道人说,道门之人,盛世清修,逢乱入世,这是祖师爷留下的规矩。 天下门派万千,只有我道门门规之中写有:凡我道门弟子皆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不可通敌叛国这样的明规。 祖师爷写上去了,我们就得遵守这规矩,祖师爷敢写,是因为他坚信自他之后不管千秋万世,道门弟子都会这样做。 老观主还说,祖师爷敢写,是对我们这些后辈的信任,他敢写我们就要敢为。 我是你们的师父,我给你们做表率,你们也有弟子,你们给弟子做表率。 我战死,你们上,你们战死,弟子再上。 大战之后,澹台将军亲自护送七十二具棺木归来,那斩敌无数铁一般冷硬的将军,在这正清观里亲自动手挖土做坟的时候,几次痛哭失声。 数千凉州军,那一战后只剩几百人,江湖中人战死亦有数千,老观主被推举为江湖队伍的领袖,七十一岁,仗剑杀敌。 他说,大家让我做领头的,我接了,所以我不能站在别人背后看着,那不是领头的,领头的就当在最前。 老人杀敌二十余,身中六箭。 观主临死之前还笑了笑,对身边说,告诉你个秘密,我其实一直都不信天理昭彰,我只信道法自然。 何为道法自然? 他颤抖着抬起手,用血糊糊的手指向那满地的江湖客尸体说:“这就是,发乎本心,道法自然。” 天下苍生皆为道。 大战之后,百姓们自发到正清观里祈愿,祈求上苍保佑这些道长能平安归来。 他们离开的时候,背剑而行,谈笑风生,无生死之惧。 棺木归来,无数百姓跪倒在正清观外,嚎啕大哭,有人撕心裂肺的喊着......他们没回来。 澹台将军跪在灵前,以将军之尊叩首行礼,将军说......他们回来了。 如今这正清观还在,后院那七十二座坟也还在。 看着这些坟,方玉舟面带鄙夷。 “求虚名之辈罢了。”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弟子具荷道:“用死求名,也是执念。” 方玉舟道:“这些土包里的家伙,早就已经化作了枯骨,此时都已经没有人知道他们名号,图名有什么用? 衙哪有什么收入,下官等人,已经有多年未曾领过俸禄了。” 李叱道:“想不到你们如此艰难,却还把本地治安维持的这么好,待我回去后,一定会在节度使大人面前提及,尽快给你们分拨钱粮物资。” 他看了刘胜春一眼后说道:“不过......” 刘胜春心说他妈的又来? 不过这次李叱倒是没有卖关子。 李叱有些为难的说道:“不过......不只是刘大人你们这里难,各地各处都难,我这一路巡查走过,各州县都过的很苦,之前过临兵县的时候,一场意外,县衙里几位大人遇难,却连发丧的钱都没有,还是我自掏腰包安置了他们。” 听到这句话,余九龄嘴角都抽了抽。 临兵县的县令等官员,有几个是被西篱子的人杀了,剩下的投降。 然后是雀南到了到了临兵县,她为大神官,那些投降的官员做了小神官,在她面前点头哈腰。 临兵县一战,唐匹敌杀了那么多人,那几位县衙官员也没能逃过一死。 要说是遇到意外死了,也是那么回事,要说是李叱把他们掩埋的,也是那么回事。 刘胜春一听李叱这话里的意思,立刻就明白过来,各地各州县都难,你这古井县也难,凭什么就先安排给你分拨钱粮物资? 李叱道:“节度使大人是有心整顿,也有些帮扶,所以才让我巡查各地,好好看看,仔细看看。” 李叱看了刘胜春一眼后,压低声音对他说道:“之前陛下到过冀州的事,你可知道?” 刘胜春是有所耳闻,连忙道:“下官听说了。” 李叱正色道:“节度使大人要做的事,那可是陛下亲自交代下来的事,所以节度使大人也不敢怠慢,大人清查了一下冀州城的存粮存银,又做了统筹和推算。” 说到这,李叱声音更低了些。 他往刘胜春身边靠了靠后说道:“节度使大人说,困难一些的州县,就拨款白银二十万两,粮食和种子,也要优先发送,过得去的州县,就拨款五万,粮食也要少一些,慢一些。” “二十万两?!” 刘胜春的眼睛立刻就睁大了。 李叱叹道:“是啊,就是因为这事落在我肩膀上,所以着实为难。” 他端起酒杯,刘胜春连忙跟着举杯。 李叱喝了口酒后说道:“你说我这个巡察使有多为难?各地都那么苦,我是优先给谁合适呢?” 刘胜春连忙说道:“大人啊,我们古井县是太苦了,苦啊,苦的......难以为继。” 说到这刘胜春看向县丞高有心,高有心连忙说道:“本县确实是太苦了,百姓们早就已经没有余粮,可能明年就会有无数人饿死啊。” 他起身走到门口,朝着外边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人抬着两口大箱子进来。 高有心让人把箱子放下,然后俯身道:“这是这几年来古井县的卷册,收成和支出,都详细记录,下官想着,大人虽然一路走来看到了各州县的苦处,但都不如我古井县记录的如此清晰明了。” 他把其中一口箱子打开,里边满满当当的都是银子。 李叱道:“你们确实有心了,各地都苦,就没有一个如你们这样,把怎么苦都写的清清楚楚的。” 他一摆手道:“送回官驿,我回去之后仔细看。” “是是是......” 高有心连忙吩咐人,把这两口大箱子送去官驿。 李叱道:“那这样,明天去正清观看看?我就见见这个来自龙虎山的道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零九章 妙龄少妇 官驿。 余九龄把箱子打开看了看,居然还有那么一丢丢嫌弃,这让李叱觉得有必要对余九龄展开一次针对性的思想教育。 “你,为何一脸嫌弃?” 李叱问。 余九龄道:“这两口箱子里的银子,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过万把两而已。” 李叱道:“你为何如此之飘?” 余九龄:“啊?” 李叱道:“九妹,你自己仔细想想,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飘起来的,骗银子,是我们的本职,想当初我们为了能得几两银子都会不遗余力,现在有一万两银子摆在这,你居然嫌弃?” 余九龄楞了一下,一时之间觉得李叱说的好像特别有道理,觉得自己是有那么点不职业。 李叱道:“你,居然会因为骗来的钱少,而嫌弃!” 余九龄开始有些心慌,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过分了。 李叱又道:“一个合格的骗子,永远都不会因为自己这次骗的比上次少而嫌弃,你怎么连这样的觉悟都没有了。” 余九龄道:“我错了......” 片刻后他眨了眨眼睛,努力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对李叱说道:“我们本职不是骗子啊。” 李叱道:“那这银子是怎么来的。” 余九龄道:“你等等,我再想想......” 李叱道:“你应该反省!所以这次骗来的银子,就不分给你一份了,作为对你态度不端正的处罚。” 余九龄:“我怎么觉得,当家的你说了半天,绕来绕去,就刚刚这句是有用的?” 李叱道:“没有前边那些话的铺垫,直接扣你的话就显得生硬了一些,不圆润,你仔细想想,我先批评了你,然后再扣你的银子,是不是显得合理了许多?” 余九龄又想了想,点头:“确实合理了许多。” 李叱点了点头道:“那不就得了,去吧,玩儿去吧。” 余九龄道:“得嘞。” 转身就走了。 澹台压境看着李叱,李叱被他看的有些发毛,问他:“你这般看我做什么?” 澹台压境道:“邪教!” 李叱噗嗤一声就笑了,他对澹台压境说道:“那我把本该分给九妹的那份分给你一半,你觉得怎么样?” 澹台压境道:“圣明!” 李叱:“唉......资本扭曲人性,真的是.....太快乐了。”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又回来了,看向李叱很认真的问道:“当家的,不对啊......我又仔细想了想,我觉得你就是故意不想分给我。” 澹台压境道:“瞎说!当家是多正直的人。” 李叱道:“九妹,你想知道做一个合格的当家的,需要怎么样吗?如果你想知道,我就把那份银子当做你的学费,你从我这学到的,将来受用无穷,绝对不是一点银子可以比的。” 余九龄想了想反正那银子也没了,于是点头道:“那你说吧。” 李叱道:“一个当家的,就是领导者,一定要注重自己的品行,首先,做当家的不能没有良心,如果作为一个领导者没有良心......那就更快乐了。” 余九龄:“......” 李叱问:“想拿回自己的那份银子吗?” 余九龄点头:“想!” 李叱指了指旁边的一口箱子,那是他们带着的行礼,李叱道:”打开。“ 余九龄把那箱子打开,然后发现箱子里居然都是女人的衣服,花花绿绿的。 李叱道:“换上衣服,去正清观那边打探一下消息,回来后我就把银子还给你。” 余九龄道:“让我穿女人 的衣服?” 他咬了咬牙:“罢了,只要有银子,穿就穿!” 于是拎起来一套衣服就去另外一个房间换去了,李叱看向澹台压境说道:“你看,资本就是这样又一次扭曲了人性......” 澹台压境道:“果然是邪教......” 当夜,余九龄换上了一套女子长裙,大红色的,李叱还给他配了一把绿伞,他说这样显得很醒目...... 余九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然后李叱看向澹台压境说道:“九妹现在是真的九妹了,但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在夜里独自出门,就显得有些不合理。” 澹台压境立刻后撤两步:“我不!” 李叱道:“一切都是为了事业。” 澹台压境道:“我不!” 李叱道:“你忍心看着九妹一个人出去,忽然从草丛里跳出来几个彪形大汉......” 澹台压境道:“我忍心,良心一点儿都不疼,甚至还有些快乐。” 半个时辰后,锦衣公子澹台压境和妙龄少女余九妹走出了官驿,炸街去了。 守在官驿外边的那些古井县的衙役也没好意思阻拦,因为他们之前看到了李大人的队伍里有女眷,所以并无怀疑。 又是已近深夜,灯火不明,余九龄低着头装作扭捏的往前走,自然看不出面目。 澹台压境强忍着内心的波动,被余九龄挽着胳膊走,心中有两个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 一个声音说:打他! 另一个声音说:再忍忍,他也是无辜的...... 官驿外边,两名捕快站在那看着一男一女走了,他们两个又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人终究是没能忍住,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这女人......骨架真大。” 另一个捕快说道:“嗯......好生养吧,看胯不小......” 澹台压境说是和夫人出去走走,本来那些衙役说要跟着保护,澹台压境只一个劲儿的说不用,那些衙役也不敢直接跟着。 又半个时辰之后,县令刘胜春的家门外,县丞高有心急匆匆的赶来,抬起手在门上砰砰砰的敲起来。 刘胜春的管家不耐烦的看了看,一看居然是县丞大人,连忙俯身行礼。 “快,让我进去,出事了!” 高有心喊了一声,嗓音都在有些沙哑。 片刻后,已经睡下了的刘胜春披着衣服急匆匆的跑到客厅,一看到高有心就问:“出什么事了?” 高有心道:“巡察使李大人手下刚刚跑到县衙里去报信,正好今天是我当值,就住在县衙里。” 他看着刘胜春说道:“说是李大人手下的一个五品将军,之前突然想和夫人夜游,结果出事了!” 刘胜春咽了口吐沫,心跳都已经快的要受不了了,他问:“出......多大事了?” “说是那位将军的夫人,被强人掳走了,就在正清观外边,那位将军说,眼睁睁的看着是被几个穿道袍的人掳走的。” “啊!” 这话可把刘胜春吓坏了:“难道是方玉舟的人?” 高有心道:“我也是这样想着,所以急匆匆的赶过来和大人商议,这事可怎么办?” “这个家伙!” 刘胜春道:“咱们两个分头行事,我赶去官驿那边拖延一些时间,你赶去正清观见方玉舟,若是人没出事,你让人救出来!” “好!” 高有心连忙起身离开。 刘胜春也不敢耽搁,带着人赶去官驿那边求见李叱。 高有心火急火燎的赶到正清观,才发现巡察使的人已经在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一十章 手起刀落 从茅厕那边传来的尖锐呼声,一下子就把所有人都吓住了,包括县丞高有心在内。 他看向方玉舟,眼神里从疑惑到愤怒,而方玉舟也是一模一样的变化。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说话,只是说的完全不同。 高有心指向方玉舟道:“你还敢狡辩!” 方玉舟则怒道:“是谁要害我!” 砰地一声,门被人从外边撞开,门板都往两侧飞了出去,然后就是数十名带刀护卫大步而入。 高有心一看到这场面就知道完了,在这一瞬间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保住自己。 “方玉舟,你好大的胆子!” 高有心立刻抬起手指向方玉舟怒道:“你竟敢如此欺瞒本官,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你敢?!” 方玉舟此时也已知道,这事应该是被人算计了,外边进来的人身上穿着府兵军服,料来和之前在临兵县一战中遇到的官军是一路的。 他又怎么可能会坐以待毙,见高有心要出卖他,立刻就怒了,知道已不能善摆干休,索性杀出去再说。 “拿了他。” 方玉舟一声令下。 他弟子具荷立刻上前,一把抓向高有心的衣领,高有心是县丞,本身就是习武之人,只是武艺比起具荷来要差的远了。 他看到了具荷朝自己过来,可是却根本避不开,具荷出手速度快的惊人。 他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就被具荷一把抓了过来,然后就被拽倒在地。 具荷一脚踩着高有心的后背,抽出长剑指向高有心后脑大声喊道:“谁敢乱动,他必死无疑!” 李叱他们又怎么会在乎高有心这样的人死活,依然大步向前,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没有用,他们就是奔咱们来的。” 方玉舟抽剑在手,仔细看了看,借着火把光芒,依稀看出来对面走在最前的那人,竟然有些眼熟。 忽然间脑子里一亮,这人不就是在皋县当着他的面杀了他弟子初东的那个人吗。 “杀出去!” 方玉舟一声暴喝。 “弩!” 澹台压境喊了一声。 数十名强悍的亲兵立刻将连弩端起来,他们这些人皆为精兵之中的精兵,向前的时候队列完整,配合默契。 数十连弩同时点射,密集的弩箭迅速就把那些东陵道的信徒放翻,瞬间哀嚎声就响了起来。 “方玉舟!” 就在方玉舟准备从另一个方向逃走的时候,一声暴喝响起,然后就有一道人影从人群上方飞掠过来。 人在半空一声龙吟,张玉须长剑出鞘。 方玉舟看了那年轻道人一眼,出手将张玉须的长剑挡住,见张玉须落地站姿就看出来他身份。 “龙虎山的人?” 方玉舟微微皱眉。 另外一边,李叱见之前出手抓高有心的那人也要走,立刻就跨步上前。 具荷只感觉面前黑影晃了一下,然后就有一道匹练在他眼前炸亮。 具荷不敢轻视,长剑一扫。 当的一声,长剑撩在李叱的横刀上,然后他的胳膊就立刻传来一阵阵酸麻。 那人的刀居然如此凌厉霸道。 具荷一瞬间做出判断,要想杀此人不可力取,于是长剑一甩,火把光芒下,那剑甩出来一朵剑花。 然后剑却在剑花炸现后刺向李叱的咽喉,剑花不过是故意吸引人注意罢了。 李叱一刀斩落,他的刀法,大开大合,那剑轻灵迅疾犹如毒蛇,而他的刀就是最简单的技击招式。 可是剑却不敢去硬接他的刀,只能避开锋芒后再寻机出手。 “你们为何这样纠缠不休!” 具荷一边出手一边怒问。 李叱也不理会。 具荷怒道:“逼人太甚!” 他深吸一口气,剑法展开,缥缥缈缈连绵不尽,一改之前的避让,转守为攻。 他剑法陡然狠厉起来,每一击都是致命杀招,李叱却双脚不动,站在原地,脚下生根一样。 刀在面前犹如泼幕,剑法再狠厉,根本破不开李叱的刀光所在。 茅厕那边,余九龄提拉着大红色长裙走出来,一只手拎着裙子一只手扶着头发。 主要是这发型确实有些高耸,此时已经歪了,还松松散散,要说他现在这样子没被人祸害,可能谁都不信。 然而这步伐,又像是他把谁祸害了要跑。 “这群没良心的。” 余九龄看到那边已经打了起来,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句。 他刚要往那边过去,忽然想起来自己此时还是个女子呢,所以连忙又挡着自己的脸面。 好在是之前李叱给他易容过,所以看起来和本来面容也不一样,不仔细看的话无法分辨出来。 就在这时候,县令刘胜春带着人也赶到这边了,他一看到动手就知道事情坏了,此时此刻,一眼就看到了那大红长裙的女子,他连忙指了指:“快去把将军夫人救出来。” 手下的捕快立刻就朝着余九龄冲过来,余九龄那裙子太长,一只手提拉着走,却还是踩了一下,一个不稳,往前平趴下去。 这一下摔的,衣服里藏着的两个馒头都摔瘪了。 几个捕快过来,手忙脚乱的要把他扶起来,余九龄捏着嗓子说道:“不用你们扶我,我自己能行。” 他挣扎起来,看到澹台压境也往这边过来,连忙尖声喊了一句:“官人!” 这一声,差点把澹台压境送走。 澹台压境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另外一边,李叱和具荷厮杀,越打李叱越是心里震撼,这人的武艺居然如此强悍。 他本以为自己可尽快杀了此人,再去帮张玉须,可是没想到这人竟然与他不相上下。 这样打下去,只怕短时间内难以分出胜负。 “澹台!” 李叱眼见着张玉须不是方玉舟对手,立刻喊了一声:“去帮他!” 澹台压境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云鬓凌乱衣衫不整的余九龄,连忙转身就走,多一眼都不想看了。 余九龄见澹台压境要过来却又走了,立刻骂了一声:“负心汉!” 澹台压境一个踉跄。 片刻后,澹台压境与张玉须两人合力阻挡方玉舟,这贼道人的武艺超乎寻常的强。 之前在临兵县的时候,方玉舟知道大势已去,所以根本就没有出手。 所以澹台压境也不知道此人深浅,赶到之后才看到,张玉须已经身上有几处伤口。 “你怎么样?” 澹台压境问了一句。 张玉须摇头道:“不妨事。” “小辈!” 方玉舟见这小道人来了帮手,怒道:“你刚刚说你是龙虎山行走,以你这般本事,凭什么入世?难道你师父门下,你便是最强的弟子了?” “我自己来!” 张玉须一怒,挺身向前。 “何必和他斗气。” 澹台压境手中的长槊近战就显得有些不方便,又担心伤着张玉须,反而有些束手束脚。 可就在这时候,旁边的具荷喊了一声:“师父!我挡不住此人!” 他的长剑被李叱一刀荡开,这一刀力度实在凶猛,他的剑本身轻薄分量不重,李叱又故意与他拼力,具荷想避锋芒都避不开,剑上被砍出来缺口不少。 此时长剑脱手,具荷心中惊惧,立刻朝着方玉舟这边跑了过来。 其实他得方玉舟真传,武艺比李叱并不弱,只是气势上弱了几分。 当初方玉舟叛逃出龙虎山,也是因为对张玉须师父的不服气,论武艺,他才是同辈之中的第一人。 他在习武的天赋上强过张真人,其他方面也显得他聪明,所以他一直觉得真人之位必会传给他无疑。 具荷往方玉舟这边逃过来,方玉舟脸色为之一变。 “师父,你走!” 冲到方玉舟身边急切喊了一声。 方玉舟见他没有兵器,又觉得张玉须实力稍弱,于是说道:“你挡此人,我去杀那个。” 话刚说完,具荷忽然在方玉舟后背上踹了一脚,借助这一脚的力度冲了出去。 人翻过院墙,动作倒是一气呵成。 方玉舟说什么也没有想到会被自己最喜爱的弟子踹一脚,踉跄了几步,刚刚勉强稳住身形,一把刀落在了他肩膀上。 方玉舟脸色发白,侧头看了看那刀,刀上的血腥味一下子就钻进了鼻子里。 “你好像很不服气?” 李叱问。 方玉舟怒道:“我被叛徒偷袭,你才能制住我,我为何要服气?” 李叱道:“你不服气就不服气,我又没打算给你一个服气的机会,我就喜欢别人不服气。” 方玉舟:“你们本就以多欺少......” 话还没说完,李叱笑了笑道:“这很正常。” 他看向院墙那边,估摸着那个具荷已经逃远了。 “你知道你徒弟为什么踹你一脚吗?” 李叱道:“因为他很清楚,我们更在乎你,而他只要让你落在我们手里,他自己脱身的机会就很大。” “另外.....” 李叱看着方玉舟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他的剑也不是我打飞的,而是他自己借力扔出去的,你的弟子,真的是学到了你最大的本事。” 方玉舟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他的眼睛里都是怒意,可此时愤怒又有什么意义,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是这样败的。 以他武艺,若非刚才分心的话,就算不能全身而退,杀张玉须并不是什么多难的事。 “你放了我。” 方玉舟道:“我给你做帮手,以我的本事,你如虎添翼。” 李叱点了点头:“确实有点动心。” 方玉舟道:“给我一年时间,我便能给你数十万大军,将来这天下都是你的。” 李叱道:“越说我越动心。” 他看向张玉须道:“先把他绑起来再谈。” 张玉须疑惑的看向李叱,却还是过来,找绳索把方玉舟绑了起来。 李叱拉着方玉舟往后院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咱们说些悄悄话,我看你到底有几分能打动我。” 方玉舟知道有戏,不然的话李叱早就一刀砍了他才对。 李叱拉着方玉舟到了后院,那里有七十二座坟。 “咦?” 李叱忽然停下来,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是谁在说话?在说什么?” 方玉舟吓了一跳,看向李叱问道:“你在说什么?” 李叱忽然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他忽然一脚踹在方玉舟的腿弯处,方玉舟被绑的结结实实,难以反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叱手起刀落。 人头翻滚。 李叱看着方玉舟尸体说道:“刚刚老观主跟我说,我若不杀你,以后我的良心会日日夜夜被撕咬,我会痛不欲生,我怕死也怕疼,刚好,也挺在乎自己良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一十一章 飞云渡 李叱看向跟过来的张玉须,耸了耸肩膀后说道:“其实按照正常的想法,这个人应该你来杀才对。” 张玉须想了想,好像确实是。 这个人和龙虎山有着不死不休的恩怨,只有龙虎山的人给他一个结束,也算是给这一段恩怨一个结束。 就好像百姓们长说的那样,恩怨终有报,事事有轮回,要是张玉须手刃了此人,似乎更圆满一些。 李叱道:“太麻烦了。” 他转身朝着那七十二座坟拜了拜,低声说道:“今天有点晚了,天亮后过来给各位前辈上香。” 然后他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对张玉须说道:“你若是要杀他的话,可能会有长长的一段话要说,从你师爷开始说起,到你师父,再到你,我想想都觉得麻烦。” 张玉须想了想自己会这样吗? 然后觉得应该会。 李叱道:“前辈们在这休息,这后学晚辈们的琐碎事就别跟他们念叨了。” 张玉须道:“可是,不应该是这样吗?我看人家那些晚辈去给已故的长辈们上香,话可多了。” 李叱道:“咱们做个假设,如果已故前辈有灵,能听到晚辈们上香时候说的话,你猜他们喜欢听什么?” 张玉须道:“还......不曾有过这样的假设。” 李叱道:“人家都已经过世了,还烦人家?跟人家说你有多难或者多不顺心?要我说,上香的时候别说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尤其是什么这个和那个之间的矛盾,这个对那个的不满,没意思,就烧纸钱。”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非要说点什么,就说祖宗们,拿钱花去啊,可劲儿花,他们一定爱听。” 张玉须又仔细想了想,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看着李叱认真的说道:“怪不得澹台说你的邪教......你果然就是邪教。” 李叱噗嗤一声就笑了。 他看了看张玉须身上的伤:“怎么样?” 张玉须摇头道:“不妨事。” 他们走回到前院那边,众人都在等着他们,院子里那些东陵道的信徒,死了的都在地上趴着呢,没死的都在地上跪着呢。 县令刘胜春和大难不死的县丞高有心两个人战战兢兢的站在那,一看到李叱和一炷香出现,俩人连忙迎接过来。 “大人......” 刘胜春道:“这件事,下官确实......”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叱就摆了摆手道:“不用多说什么了,你们也都累了,回去吧。” 刘胜春听到这话就知道事情不好了,这是已经没有什么话可对他们说的。 然而此时此刻,李叱又不给他们机会,直接带着人马就走了,留下刘胜春等人尴尬的也忐忑的站在那,面面相觑。 回到官驿,李叱刚坐下来,就看到一身红裙的余九龄跟进来了,把李叱吓了一跳。 “我凑!哪儿来的孽畜!” 余九龄伸手:“给钱!” 李叱道:“什么钱?” 余九龄道:“说好了的,这场戏我演完了你就把那份钱分给我。” 李叱道:“什么那份钱?” 余九龄两只手抬起来,把衣服里那已经压瘪了的两个大馒头往上托了托。 “老娘和你拼了!” 李叱连忙摆手:“别别别,该分的都会给,你别这样......你是澹台的人,是我嫂夫人,止乎于礼,止乎于礼啊嫂夫人!” 澹台压境:“. .....” 余九龄托着那俩大馒头扑上来:“老娘今天就发乎于情了!” 门外,高希宁拎着宵夜进门,一进来就听到这句话,她略微惊讶了那么一下下,然后眼睛就睁大了,一脸很期待的样子。 高希宁笑道:“九妹这架势,不是发乎于情,是把乎于两个字去掉了吧。” 澹台压境靠在墙笑,一边笑一边说道:“从今天开始,九妹就有一个新的外号了。” 张玉须道:“没乎于?” 李叱一边挣扎一边说道:“这名号响亮啊,人家行走江湖的大侠可都是有名号的,什么入云龙,什么水里蛟,九妹以后自报名号的时候一定要这样说啊.....我凑你离我远点!” 这位大侠,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没乎于-余九龄。 澹台压境道:“那些县衙的官员要如何处置?这些人也都不是什么好鸟,留着无用。” 李叱好不容易从余九龄的魔抓之下挣扎出来,一脚踹在余九龄屁股上。 “先留着吧。” 李叱道:“我仔细看过了,刘胜春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该干的事基本上也都干了,现在杀了他们,县衙无官,百姓们会恐慌。” 澹台压境道:“那就等到凉州后见过我父亲,再请他分派过来人手,刘胜春那几个应该也吓坏了,暂时不敢为非作歹。” 李叱嗯了一声后说道:“百姓们其实很容易满足,这些做官的人,哪怕贪一些,只要真正为民做事,百姓们也不会去在意。” “更为主要的是,做官的,实则为百姓的主心骨,现在又正值农忙,明天走的时候我会交代刘胜春,待日后秋粮收之前,再来巡查。” 李叱说完后看了一眼余九龄,然后咧嘴:“你快去把衣服换了吧。” 余九龄道:“你让我穿我就穿,你让我换我就换?穿的时候由不得我,脱的时候还由不得我?” 澹台压境问李叱:“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在你的脑子里吵架。” 李叱道:“一个说打他,一个说再忍忍?” 澹台压境摇头:“一个说打他,一个说那还等个屁。” 余九龄多聪明,转身就跑了出去,甩着衣服扭着胯,感觉自己美美哒。 第二天一早,不出李叱的预料,刘胜春带着县衙官员早早就到了官驿外边候着。 李叱装模作样的把刘胜春骂了一顿,然后责令他清查所谓东陵道的事,规劝百姓们不要听信邪教,安心种田。 余九龄在旁边撇嘴,心说还说别人是邪教,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邪教头子。 刘胜春挨了一顿骂,连连作保证,说必会按照巡察使大人的吩咐妥善处置。 然后他还不忘关心一句:“请问,将军夫人可还好?” 李叱看了余九龄一眼,然后语气沉痛的说道:“不好,吓坏了,虽然没有什么大事,但是摔了一跤也受了些伤。” 他没好意思再说一句......胸都摔没了。 余九龄下意识的把手在胸口托了托,这个动作,让很多人感到了迷惑。 处置完了古井县的事,李叱他们又去正清观给那七十二座坟上香添土。 如昨夜里李叱对张玉须说的那样,李叱在坟前烧了许许多多的纸钱。 李叱说,我们的老前辈,我们不亏着,是我现在还没那么大本事,以后我本事大了,可令天下,待前辈不只是死不亏,生也不亏。 李叱还说,如果这些纸钱烧了之后,真的能到你们手里,诸位前辈不要舍不得花。 买酒,也要买茶, 看儿孙晚辈,平天下。 李叱让人把方玉舟的尸体就埋在七十二座坟的对面,像是在认罪伏法一样。 埋了人不做坟,填平踩实,李叱要过来方玉舟的那把长剑,看了一眼,剑非凡品,应该值一些钱,但李叱没打算带走。 长剑出鞘,剑光映耀。 他把剑戳在地上,掌心一拍。 噗的一声,掌力之下,长剑深深没入大地之中,直插方玉舟的埋葬之处。 “我就狠毒些。” 李叱淡淡道:“若一剑可夺你轮回,我就镇你万万年。” 之前刘胜春他们确实是被吓坏了,但多多少少有几分演戏成分,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句话,却真的把他吓得哆嗦了一下。 队伍离开了古井县,朝着凉州城的方向继续出发,越是距离家近了,澹台压境就显得越激动,一种按捺不住的激动。 如果没有这次离家远行,他可能永远都体会不到这种感情,原来对父亲,他不只是有敬畏。 与此同时,凉州城内。 来自卯犁国的使臣队伍住进了官驿,出乎预料的,倒是没有被怎么为难。 使臣主官伞丁本来还想着,因为澹台器和老国王的关系,他们会被打压,可是看起来,似乎人家根本就没当回事。 “有消息了吗?” 伞丁问手下人。 这次随行的武官名为夺亩赞,他垂首回答道:“将军,联络到了咱们的人,没有什么发现。” 伞丁点了点头道:“有消息说,离盾和蒂克花青确实到了凉州,咱们的人很早之前就混进来做生意,却一直都没有查到些什么......” 他看向夺亩赞问道:“你觉得,会不会是那两人,就在澹台器的将军府里躲着。” 夺亩赞道:“若真如此的话,只怕很难,唯有在进将军府祝寿的时候,才有机会查看。” 伞丁点了点头道:“你去告诉飞云渡的那些人,让他们做好准备,等到进将军府那天,都要靠他们。” 西域有一门派,名为飞云渡,传闻这门派之中的人可通鬼神,个个都有妖术在身。 但这也不过是传闻罢了,实则是一群自幼就开始各种残酷训练的人,学习各种看起来很神妙的技法。 有人精通缩骨,可藏身在很小的瓦罐之中,亦可从猫洞进出,格外轻灵,无人察觉。 有人精通幻化,一人千面,连言谈举止都毫无破绽,幻化之际,雌雄难辨。 还有人擅长刺杀之术,精于模仿,藏于一处可一日一夜不动,如若草木。 还有女子精学媚术,蛊惑人心,防不胜防。 飞云渡在西域都属于旁门左道,可是却已经传承数百年,他们收费极高,但传闻从无失手。 这次卯犁国的皇帝契桦梨下了大本钱,请来不少飞云渡的高手,就是要斩草除根。 飞云渡的人也没有名字,只以代号相称,男子都称神舍,女子都称鬼目。 伞丁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一边走一边想着,若仅仅是杀了离盾和蒂克花青,请来这么多高手,是不是显得有些浪费。 若能顺势把澹台器也除掉的话,这中原的西大门,也就算是被一脚踹开了。 真杀了澹台器,陛下说不定会对他倍加赏识,还说不定会有显爵加身。 想到这,伞丁就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 ...... 【明天上午十点,大家记得到微信公众号抢礼物,至于获得的方法,大家关注公众号:作者知白,要关注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一十二章 神异之梦 古井县距离凉州城已经没有多远,不过二百里上下,就算是队伍不紧不慢的走,也不会迟了澹台将军的寿辰。 只是这一路上往回走,澹台压境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起来,整个人看着都很别扭,特别特别的别扭,就好像在害怕什么似的。 李叱问澹台压境道:“之前你说过,马上就到澹台将军的寿辰,看你这局促不安的样子,是不是因为没有带礼物回去怕澹台将军不开心?” 澹台压境叹了口气后说道:“也不都是,离家的时候我曾吹下天大的牛皮,我对父亲说,我早已无敌......” 李叱笑道:“等回到凉州之后,我们可与你在澹台将军面前比试,我们都输给你,澹台将军也就信了你的话。” 澹台压境道:“那倒是不用,我父亲为人中正严肃,最不喜投机取巧之事。” 李叱笑道:“我本就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就算是你跟我说要在澹台将军面前作假,我也不会陪你演戏,你这一趟行走其实得了些什么,悟了些什么,只要坐下来,父子之间好好的说说,他便开心。” 澹台压境道:“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正经的聊过,他总是看不上我,我总是看不上他,说不了几句话便会争吵,不欢而散。” 李叱对澹台压境说道:“你若是害怕和他聊一聊,那我可以先陪你预演一遍,我就勉为其难的扮演你的父亲。” 澹台压境:“滚......” 李叱大笑道:“你看我和我师父如何?” 澹台压境仔细想了想,回忆起来李叱和他师父长眉道人之间的相处,那正是他所羡慕的相处方式,似乎那不仅仅是师徒父子,也是朋友。 李叱道:“礼法上说,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一定要对父辈言听计从,要恭谦听话,可若一直都是这样的相处方式,那还是父子吗?” 他教澹台压境道:“你试试,回去之后别一直都那么正经严肃,也和澹台将军开句玩笑。” 澹台压境想了想,连连摇头,他父亲那般刻板严肃的性子,跟他开玩笑?别开玩笑了。 他叹了口气后说道:“我自己再想想吧,一会儿到了前边武极县我看看能不能踅摸到什么还不错的礼物,总是比空着手回去强一些。” 李叱点头:“这话倒是对的,老人们总是说,别带礼物,别带东西,能经常回来看看我们就开心了,那只不过是心疼后辈罢了,你真带了礼物,无论值钱还是不值钱,他们都是真开心。” 澹台压境有些好奇的问:“这样吗?” 李叱道:“当然,老人们多是言不由衷,其实想要礼物,只是心疼孩子们花钱罢了,你也不用去想那么多,你这不是已经把最好的礼物给澹台将军带回去了吗。” 澹台压境想了想,李叱的意思,大概是自己这一趟行走确实学会了很多,感悟了很多,不似以往那般自傲自负,这般变化,对他父亲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孩子的成熟,就是对父亲的最好礼物。 他刚要说话,就看到李叱看着余九龄那边,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给澹台将军带回去一个如此如花似玉的儿媳妇,他老人家......” 澹台压境咬着牙说道:“会剁了我,也会剁了你们,一个不留,只怕剁碎了都不解气。” 李叱楞了一下,然后又看向余九龄那边说道:“哎,可惜了你们这一对苦命鸳鸯,想 嫁入豪门真的太难了。” 澹台压境:“滚......请你滚。” 武极县距离凉州城不到六十里,李叱他们进城的时候已经日暮西斜,众人要在武极县里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赶路,到明天天黑之前一定能到凉州。 趁着天色还没有黑下来,众人决定在城里转转,这城中多来自西域的商人,也有不少中原商户,所售卖的货物品类繁杂,颇为引人。 对于高希宁和若凌姑娘来说,两个女孩子已经很久没有逛过街了,所以难免有些小雀跃,一说出去逛街,两个人都开心起来。 众人住进官驿,此时此刻,澹台压境也不必掩饰身份,并且请官驿的人往凉州送信,迅速告知他父亲他已归来。 他们出门逛街,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户人家门口聚集了不少人,似乎是有什么热闹事。 余九龄是个八婆的性格,哪里会忍得住好奇,颠儿颠儿的跑过去看。 燕先生道:“姑娘家家的,这么不庄重。” 众人都懵了一下,等醒悟过来燕先生说的是余九龄的时候,他们全都看着燕先生,眼神里的意思都差不多,大概是......这个燕先生是假的吧。 不多时,余九龄跑回来,摇着头说道:“原来是有老人故去,很多街坊四邻过来送行。” 燕先生道:“这老人一定德高望重。” 余九龄回答道:“我打听了一下,说是一位稳婆,已经七十几岁,几十年来,城中无数婴儿都是她接生的,她过世,大家都来送送。” “与阎罗争人命的可敬之人。” 李叱道:“既然碰到了,买些纸钱烧了。” 在大楚,稳婆都受人尊敬,她们绝大多数人并不会为人接生而收钱,有人曾经说过,她们手染鲜血,却是接人生命。 李叱他们见路边就有卖纸钱的,于是买了些,也去那户人家中烧了,正好看到有人拿着一副手套进屋,那手套是用红布缝制,颜色很鲜艳。 余九龄有些好奇,他问:“这是为何?” 李叱曾经听他师父长眉道人说起过,很多地方的人都说,稳婆接生孩子,也保救产妇,是与鬼神争命的人,她们的手接生了无数婴儿,也挽救了无数产妇。 所以到了阎罗殿,阎罗会下令砍掉稳婆的双手以作惩罚,以红布缝制手套给过世的稳婆套住双手,阎罗就不会再下令剁掉双手了。 余九龄听完后有些恼火的说道:“人生老病死都是自然之术,阎罗凭什么?” 李叱道:“百姓害怕稳婆过世之后在阎罗殿受罚,所以要准备红手套,还要准备很多东西,包括一篇讣告,这篇讣告也不寻常,上边要写明请求阎罗高抬贵手之类的话。” “我去吧。” 张玉须道:“我去给百姓们安安心。” 他一身道袍,缓步走进院子里,主动去为那过世的老人做法事。 这本是个巧遇的事,李叱都没有想到夜里会梦到,而这个梦,让李叱觉得......还有点好玩。 他们在街上买了些东西,并无什么珍贵之物,李叱就说把从古井县县令刘胜春等人那骗来的银子做贺礼送给澹台将军。 这一万两银子做贺礼肯定不算少了,但李叱却觉得不算多,因为这银子最终会被澹台将军用在边军士兵们身上,所以他和余九龄商量 了一下,看了看带过来的银子一共有多少。 金银都算上,总计也有数万两,李叱让余九龄算计好回去所需,剩下的都一起送给澹台将军,也算是为西凉边军做了些什么。 当夜,李叱睡着了后没有多久,就梦到了那稳婆老人。 这梦太过真实,以至于犹如身临其境。 李叱感觉自己走在一条很荒凉的小路上,两侧都是长势奇怪的树木,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 林子里隐隐约约还有啼哭似的声音传来,颇为吓人。 可是李叱却丝毫也不害怕,他顺着路一直往前走,见前边居然有一座城,他抬头看了看,城门上有两个大字......丰都。 就在这一刻,有声音在他耳边出现。 “你本人皇,为何驾临地府?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速速回去。” 李叱因为这话而吓了一跳,原本并无惧意,这句突然出现的话却真的把他吓了一跳,以为谁跟他闹呢,他往四周看,却不见有人。 “地府判官,奉阎罗之命,恭请人皇归位,莫在地府停留,人皇之气太过阳刚,会伤及地府。” 李叱猛地恍惚了一下,睁开眼睛看了看,好像回到了官驿之中,四周黑漆漆的,依稀能感觉到有阵阵夜风吹过,他看了一眼,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李叱起身把窗子关好,觉得这梦真是荒诞。 喝了口水后,李叱又回到床上躺下来,没多久就又睡着了。 片刻后,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惨呼声,想睁开眼睛看看,却根本睁不开,耳朵里传来一阵阵哀求声,还有一个很威严的声音。 那威严的声音说道:“脱掉她的手套,区区红布,就能阻我地府责罚?你这一生,从地府手中抢回几十条人命,触犯地府规矩,本王要断你的双手!” 听到这句话,李叱骤然一怒。 “你敢?!” 李叱一脚踏在地面上,山崩地裂。 李叱一步入地府。 不多时,官驿另外一间屋子里,正在睡觉的张玉须忽然惊醒,他急匆匆起身跑到院子里,往左右看了看,然后跑到李叱住处门外。 “李叱?当家的?” 张玉须急切的叫了几声,李叱迷迷糊糊的把房门拉开,见是张玉须,笑了笑道:“你这深更半夜的不睡,莫不是要来非礼我。” 张玉须问:“当家的......你刚刚有没有做什么梦?” 李叱楞了一下,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做了个梦?” 张玉须艰难的咽了口涂抹,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李叱,好一会儿后才沉声说道:“刚刚我也做了个梦......” 李叱笑道:“你又是梦到什么了,这么大人,莫不是被噩梦吓着了不敢再睡,所以才跑来我这。” 张玉须摇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李叱说道:“我梦到,阎罗呼救,声音凄惨,大喊人皇饶命。” 李叱心里一紧。 张玉须道:“看来,我是救了他。” 李叱撇嘴:“什么乱七八糟的,回去睡吧。” 他把房门关上,站在屋子里想了好一会儿,没能理解张玉须为什么会来,刚刚他好像确实是在打人,打的可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一十三章 意料之外 张玉须对这个梦似乎有些耿耿于怀,李叱没和他多说什么就让他回去接着睡了,他却总觉得李叱的梦有问题。 在张玉须自己的梦里,他所见之事已经足够震撼,所以更新和李叱印证一下,奈何李叱不理他。 第二天一早,张玉须就跑去见李叱,想问问李叱到底梦到了些什么,李叱却还是不愿和他说。 倒不是李叱觉得那梦说出来有多不好,而是觉得这梦说出来,一定会被他们笑话说他吹牛皮。 人皇...... 揍阎罗...... 多扯的梦啊。 张玉须追在李叱屁股后边问,李叱就只说自己梦到打人了,打的还挺爽的。 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打了阎罗,也更不会提及为什么要打阎罗。 无奈之下,张玉须又想给李叱卜卦,之前他师父龙虎山张真人曾经说过,帝星在北,那时候他师父说的可能是虞朝宗。 可是事实证明,虞朝宗并无帝星之命,又或者正对了师父说的只是帝星闪烁不明,进一步可为帝,这一步却很难迈过去。 可是不知道李叱的生辰八字,这卦也就不好算,看面相又非张玉须所擅长,他是难受到了极致,可偏偏无计可施。 看人相貌,分大小之分,小相看运气,大相看气运。 这种事,张玉须又不敢随随便便。 队伍第二天继续出发,朝着凉州城的方向前进。 马车上,余九龄坐在那晃荡着两条腿,越来越开心的样子,可能是因为凉州这边百姓生活还算安稳,一路上所见都不似冀州那般萧条荒凉。 原本应该富饶的地方,因为战乱而变得一片荒芜,反倒是让人觉得凉州繁华。 余九龄看向路边正在耕种的农夫,笑着和人家打招呼,人家又不认识他,却也客客气气的挥手。 “你......” 张玉须看着余九龄说道:“真的是有些不对劲。” 余九龄道:“我哪里不对劲?” 张玉须道:“你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余九龄知道张玉须是有真本事,所以把手伸出去,张玉须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又看了看余九龄面相,然后就开始变得一脸不可思议起来。 余九龄看他这个样子,连忙问了一句:“到底怎么了?” 张玉须道:“没道理啊,你这人,怎么会有桃花相?” 余九龄眉眼都开了,笑呵呵的问:“桃花?旺不旺?” 张玉须点了点头道:“看着是挺旺的,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你和澹台真的......” 余九龄:“滚!” 张玉须道:“你这人,一点都不礼貌,不给你看了。” 余九龄连忙道:“别别别,大人不记小人过,道长肚里能撑船,你再说说,我的桃花在哪儿?” 张玉须道:“应该不远了,你且等着吧,说不定到了凉州城这桃花就来了。” 余九龄嘿嘿笑,心说这人要是帅,走到何处无桃花? 就在他们赶路的时候,在凉州城的北侧,也有一支队伍正在赶来。 为首的正是阔可敌休汨罗,队伍人数不少,不敢走官道,专挑着乡间小路走,一路打听着往凉州方向来。 他们要想去塞外见那些西域小国的人,最近的路就是从凉州出关。 好在是休汨罗面相上不是那么特别典型的黑武人,他的母亲是草原 人,面相上更似草原民族。 这次挑选来的手下,也多是不容易被人一眼看出来身份的,不然的话,进中原怎么可能那么轻易。 “快到了。” 休汨罗勒住战马,看了看远处已经依稀可见那座雄关的轮廓,他摆了摆手道:“前边有个镇子,在镇子里休息,等打探一下再进凉州。” 手下人随即应了一声,队伍朝着那个镇子飞驰而去。 凉州城里,将军府。 将军赫连莲从外边急匆匆的跑进来,脸上都是惊喜之色,他一边跑一边喊:“大将军,回来了!” 正在书房里练字的澹台器听到喊声,手里的笔都颤了一下,有一滴墨落在宣纸上。 赫连莲跑进书房,笑着说道:“大将军,刚刚武极县的官驿派人赶来,说是少将军回来了,昨夜已经到了武极,让官驿的来送消息。” 澹台器的眼睛里都是笑意,这些日子以来脸上都始终不散的那种担忧,瞬间就烟消云散。 可他却咳嗽了几声,装作很不以为然的说道:“回来就回来了,看你这样子,有些不像话。” 赫连莲道:“是是是,是属下有些过于激动。” 澹台器拿起笔,继续写字,板着脸说道:“他一走就是这么久,没有消息送回来过,就算是回来了,我也要责罚,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赫连莲笑道:“是是是,大将军说的对,打断他的腿,看他以后还走不走。” 澹台器白了赫连莲一眼道:“你是在笑话我?” 赫连莲道:“属下怎么敢笑话大将军,属下是说......大将军,你是真的要责罚少将军吗?那属下得赶紧派人去告诉他一声,让他现在城外躲躲,等大将军的气消了再回来。” “咳咳......” 澹台器瞪了赫连莲一眼后说道:“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对了,境儿最喜欢吃的点心你吩咐人去买了备着,还有他爱喝的花酒,还有......” 赫连莲哈哈大笑道:“大将军是要用点心打断少将军的腿吗?” 澹台器噗嗤一声就笑了,一摆手道:“滚滚滚,滚远些。” 赫连莲笑道:“大将军放心,刚一得到消息,我就已经派人去准备了,少将军爱吃爱喝的,都派人去买了,还让人准备着烧些热水,少将军一路回来风尘仆仆,也得好好泡个澡才行。” 澹台器又板起脸说道:“他那般自负狂傲的性子,也都是你们惯纵出来的。” 可就算是板着脸,此时的大将军也一点儿都不吓人。 凉州城外。 李叱抬起头看了看那城墙上的守军,又看了看城门口的守军,这一路走过来,唯有到了此处才看到了何为军人的肃正强悍。 门口的守军士兵,一个个身材笔挺,面容冷峻,从他们身上的气质就能看出来,这支军队有铁律。 有人认出来澹台压境,眼睛里露出惊喜之色。 所有士兵整齐的肃立行礼。 “少将军!” 澹台压境点了点头,看向李叱,刚要介绍,就看到李叱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光彩。 “这些都是我父亲的兵,别打他们主意!” 李叱抬起手擦了擦口水:“看着真得劲儿。” 澹台压境:“......” 就在此时,赫连莲带着人迎接出来,看到澹台压境后咧开嘴就笑了。 凉州城,一处大院。 李叱和他的队伍都被安排在这,而不是在官驿那边,这里稍显偏僻。 赫连莲解释说官驿那边住满了西域各地来的使臣,已经放不下这么多人。 可是李叱却知道,赫连莲是有些看不起他们。 就在澹台压境向赫连莲介绍李叱他们之后,赫连莲问李叱之前在何处做官,又或是在那支队伍里领兵,李叱回答说燕山营。 这几个字一出口,赫连莲的脸色就明显变了变,之前的热情瞬间就没了,热情变成了寒霜。 不过这大院确实宽敞,前后三进,也不知道是何人所有,李叱也不好奇,反正有地方住就行了。 余九龄坐在旁边的高台阶上,撇着嘴说道:“已经把澹台送回来了,他那朋友一副瞧不起人的嘴脸,咱们干脆休息一晚,明天直接走了就好,又或者,现在直接走了也好。” 燕先生道:“若这么直接走了,澹台脸上不好看,他父亲更会觉得澹台认识的朋友不牢靠。” 余九龄道:“今日那人的嘴脸燕先生也见了,一听说我们是燕山营的队伍,立刻就把脸耷拉下来,这种气,不受也罢。” 李叱看向其他人,他问高希宁道:“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高希宁道:“听你的,我这次出来玩很开心了,西北这地方天高云淡好风景,一路上心情都极好。” 李叱知道,高希宁没有明说,但也是为手下的兄弟们在表示想法。 手下兄弟们都不愿意看那家伙的臭脸,若只那一人也还好,偏偏是凉州军的人,都似乎对李叱他们这样叛军的身份很瞧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随澹台压境一道来的,没有澹台在,怕是一说燕山营来的人,凉州军已经下令动手了。 然而这又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世道再乱,凉州军也是官军,在他们眼中燕山营自然就是叛军。 这些自认身份正经的人,也就理所当然的看不上李叱他们这些身份不正经的人。 “既然如此那休息一晚,我一会儿想办法去和澹台见一面,若不行就捎个口信。” 李叱笑了笑道:“我刚才问过,凉州城里不宵禁,但是规矩森严,大家要想逛街的话各自去逛,不要带兵器破坏了规矩。” 他说完之后就看向燕先生道:“先生,咱们出去一趟。” 燕先生点了点头道:“好,我陪你去。” 他们两个刚到大院门口,门外守着的凉州军士兵一伸手把两人拦住。 为首的那个队正一脸严肃的说道:“两位不要外出,赫连将军有令,没有他的允许,诸位就只能在院子里走动,不可离开。” 李叱微微皱眉。 燕先生道:“我们是被囚禁于此了吗?若我们现在要离开凉州呢?” 那队正道:“那也得等我们请示了赫连将军之后再说,还请两位不要为难,回去吧,触犯了将军军令可就不好了。” 燕先生还要再说什么,李叱拉了他一下。 李叱对那队正说道:“那劳烦你告知少将军澹台压境,就说我们明天一早想回去了。” 队正点了点头道:“我会禀告赫连将军,赫连将军也必会转告少将军,两位请回吧。” 院子里,高希宁正交代着手下人说道:“虽然当家的说可以出去逛一逛,但我看还是算了吧,尽量不要出门......”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李叱和燕先生两个人已经回来了,高希宁何等聪明,立刻就猜到了缘故。 她看向李叱,最怕李叱生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一十四章 赶时间 李叱他们进凉州城的时候是下午,住进那大院后已近黄昏,日暮西斜。 大院外边被凉州军士兵围了,不只是大院门外,连四周的街道上都有凉州军戒备。 余九龄爬上墙头往外看了看,有人听到声音回头看他,片刻后,就有箭弩瞄准过来,喝令余九龄回去。 余九龄气不过,喊了一声我是你们少将军的朋友,你们就是如此待客的吗? 结果那些凉州军士兵完全不理会,弩箭瞄着,似乎余九龄只要有翻墙出来的动作,立刻就会被乱箭射死。 余九龄当然也不会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气不过归气不过,还是从墙头上下来。 他回到院子里,坐在台阶上生闷气。 与此同时,将军府。 澹台压境见到他父亲澹台器后,紧走几步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不孝孩儿,给父亲请安。” 澹台器明明很激动,却还是板着脸哼了一声,故意停顿了片刻后才开口说话。 “你还知道回来?” 澹台压境道:“都是孩儿的过错,父亲不要生气。” 澹台器走到澹台压境身前,伸手,澹台压境楞了一下,显然有些不适应,片刻后他也伸出手,父子俩的手握在一起。 澹台器把儿子拉起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大量了好一会儿后,忽然嫌弃了一句:“怎么会这么黑了?” 离开凉州的时候,那可是风度翩翩的锦衣公子,肤白貌美气质不凡,在凉州的时候,谁人不知锦衣澹台之名? 回来的时候,也黑了,皮肤也粗糙了,更主要的是连穿着打扮都不似以前那么讲究了。 要是在以前,他儿子怎么能容忍身上衣服如此脏兮兮的,但凡沾染了些许泥土,也会换一套衣服。 “确实不一样了。” 澹台器道:“看着比以往沉稳。” 澹台压境连忙道:“都是朋友影响,孩儿这次外出,可是认识了许多好朋友,皆为人中豪杰。” 站在一边的赫连莲忍不住了,有些不满的说道:“少将军,以后还是少和那些人来往,一群叛贼,配不上少将军身份。” 澹台压境听到这句话脸色一变,猛然间想到了什么,立刻看向赫连莲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赫连莲见少将军脸色显然是动怒了,吃了一惊。 要是以往,少将军怎么会因为一些叛贼而对他翻脸? 少将军离开凉州之前,提到叛贼的时候都是一腔怒意,甚至还说过,若他领兵,便将天下叛贼杀绝。 可是这次回来,非但认识了一些叛贼做朋友,甚至还因此而动怒......赫连莲想着,大概少将军是被那些人蛊惑欺骗所致。 赫连莲道:“少将军,这些人都是叛逆之人,若是被百姓们知道了少将军和他们来往,对少将军的名声不好。”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所以我已经安排人让他们住进了城东那座空院,不许随意外出,不许与人来往,我也担心他们四处宣扬,会让百姓们有误会。” 澹台压境怒道:“没有误会,你说他们是叛军不假,但他们就是我的朋友。” “境儿!” 澹台器骤然一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澹台压境看向他父亲说道:“黑武寇边,信州代州,两座边关危急,不见朝廷发兵,不见冀州分派,倒是他们这些叛贼拼死去守住边关。” “妖人作乱,假借传道之名祸害百姓,本该管此时的地方官员却与妖人沆瀣一气串通勾连,又是他们为民除害,平定地方。” 他看向澹台器说道: “父亲,我想问问,照这样说,是冀州军更像叛贼,还是他们?是地方官员更像是叛贼,还是他们?” 赫连莲道:“少将军你一定是被那些叛贼蛊惑了,他们归根结底也是反贼,少将军怎么能为他们说话。” “他们是反贼?” 澹台压境已经快要压制不住心中怒火了,看向赫连莲大声说道:“从信州关到山北关,东西千里之长,数座边关要地,所有边关将士的吃穿用度都是他们在供给,粮草物资,甚至是军饷!” 他怒视着赫连莲问道:“你告诉我,这是叛贼该做的事吗!” 赫连莲张了张嘴,片刻后说道:“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做的事罢了,反贼之人的卑劣伎俩......” 澹台压境一把抓住赫连莲的衣服前襟,赫连莲吓了一跳,眼神里闪过一抹恐惧。 “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是非不分之人。” 澹台压境一松手,把赫连莲推开。 澹台器脸色阴沉的说道:“境儿,你太过分了!” 澹台压境转身就往外走:“若父亲也觉得他们是反贼,那么孩儿也只能告诉父亲,他们杀敌之际,孩儿在,他们种粮屯田,孩儿在,他们济世救民,孩儿亦在。” 他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若他们是反贼,孩儿也是,若父亲要处置,连我一起处置了就是!” 说完后已经大步出门,头也不回。 “你......大胆!” 澹台器咆哮一声。 院子里,澹台压境大声说道:“孩儿这次远行,别的没学会,倒是大胆学的很好。” 澹台器追到门外问道:“你要去何处!” 澹台压境也不回头,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的叛贼兄弟都被你的人关起来了,我也是叛贼,理当要和他们关在一起。” 澹台压境出了大将军府,要过来自己的战马,抓起来他的断槊,看了一眼,又把断槊扔给士兵:“去还给我父亲。” 说完后催马向前。 不多时,澹台压境到了那大院门外,守在门口的士兵们见是少将军到了,连忙行礼参见。 “滚开。” 澹台压境把守门士兵骂了一句,一脚踹开大门,直接就闯了进去。 听到门口的喊声,李叱等人连忙过来,见澹台压境一脸怒容的进来,众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到李叱他们,澹台压境脸上的怒意瞬间就变成了愧疚之色,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快走几步,到了李叱他们面前后,抱拳一拜:“是我委屈了你们,都是我的过错,你们骂我吧。” 李叱道:“何止是骂你,还要打你呢。” 他一指澹台压境道:“九妹,打他,用你的小拳拳捶他胸口。” 余九龄嘿嘿笑了笑,上去就在澹台压境身上连环捶打了起来,那一脸欠揍的娇滴滴。 澹台压境道:“我......” 李叱道:“打过了,便无需再说什么。” 余九龄笑道:“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会为难?又有谁会计较你了。” 燕先生道:“就是,两口子哪有隔夜的仇。” 众人全都看向燕先生。 连若凌姑娘的眼睛都睁大了,心说燕先生这是......放开了天性吗?有些可爱啊。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外边有马队声音传来,蹄声如雷,似乎是不少人到了。 大将军澹台器催马到了院门外,赫连莲等将军全都跟着,还有不少凉州精骑。 澹台压境转身面对门口方向 ,他挡在李叱等人身前。 澹台器脸色阴沉的下马进院,几十名将校跟在他身后,再后边就是杀气腾腾的凉州军士兵。 李叱轻声说道:“且不要失礼。” 再怎么说,这也是澹台压境的父亲,他们若是真的不客气起来,最难受的还不是澹台压境。 “境儿,你给我过来!” 澹台器大声喊了一句。 澹台压境却异常执拗,他以往虽然和他父亲没有多少话可说,两个人只要在一块便多有争执。 所以干脆就都很少说话,可即便如此,只要是父亲的命令,澹台压境从没有不遵从的时候。 他只是不喜欢父亲那刻板严肃的样子,不喜欢他父亲事事处处都看不上他,又不是真的忤逆不孝之人。 澹台压境在此之前一直自负,凉州军中,也确实无人是他对手,可他父亲却总说他是井底之蛙。 这次回来,澹台压境知道自己以往确实是井底之蛙了,认可了父亲的评价。 然而现在,似乎矛盾更大了。 他看向他父亲,第一次违背了父亲的命令。 澹台压境大声说道:“父亲说过,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担当,若此时此刻我像是个缩头乌龟一样在父亲面前跪下来祈求原谅,认可了父亲的话,那我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还有什么担当?” 澹台器手微微颤了一下,握紧了手中马鞭。 赫连莲连忙劝道:“少将军你这又是何必?他们这些人只会些妖言惑众招摇撞骗的手段罢了,少将军不要再受他们迷惑,你快过来,不要惹大将军生气。” 澹台压境怒极反笑。 他冷笑着说道:“你说他们是招摇撞骗之辈,那你可敢与他们比试一下?” 赫连莲本就看这些反贼不顺眼,他们都是官军出身,尤其是大将军治军严整,对反贼当然是恨之入骨。 听到澹台压境的话,他立刻说道:“有何不敢?少将军应该问问他们敢不敢!” 澹台压境看向李叱,李叱压低声音说道:“不要与你父亲闹得如此僵硬,你且先过去和他好好说,我们明日离开凉州就是。” 澹台压境道:“你们若走,我便与你们一起走。” 李叱道:“你可拉倒吧,你若一走了之,以后会后悔难过,那是你父亲,别头脑一热就什么话都乱说。” 澹台压境道:“我意已决。” 李叱道:“屁,憋回去。” 澹台压境:“......” 赫连莲见李叱和澹台压境低声交谈,还以为李叱他们是不敢与他比试,更加瞧不起李叱等人。 于是,赫连莲抬起手指向李叱他们说道:“就这些人,真要是有什么本事,能胜了我,我磕头认错都行!” 便在此时,远门外有人淡淡回了一句。 “以你身份,怎配得上我们大当家亲自出手?” 唐匹敌背着一个包裹,带着十余名随从,竟然到了这门外,也知不道是怎么找过来的。 唐匹敌缓步往院子里走,那些凉州军士兵要拦他,他扫了一眼后语气平淡的说道:“这便是凉州军气度?” 赫连莲怒道:“放他过来!” 唐匹敌走过来后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他在场间站好,看向李叱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澹台器那边说道:“我来接我们大当家回家,所以请你们快些,不要一个个来了,一起上就是,我赶时间。” ...... ...... 【新的一个月了,求大家的保底月票,花钱打赏的月票就别了,环境不好,大家都省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一十五章 何为军纪 唐匹敌把背后的包裹摘下来,打开,从里边取出来几个还热乎的饼子,他问李叱:“吃过了吗?” 李叱回答:“还没有。” 唐匹敌把饼子扔给李叱:“你吃。” 李叱伸手接过来,重新包好揣进怀里捂着,笑了笑说道:“打快些,路上吃。” 唐匹敌嗯了一声,转身看向澹台器那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狂妄!” 澹台器手下一员战将大步过来,走到唐匹敌面前大声说道:“大将军没有以国法追究你们,你们居然如此猖狂。” 唐匹敌淡淡道:“你们大将军没有以国法追究我们,是他的事,你和我喊什么?” 那人一愣。 余九龄心中想着,果然果然,还是老唐牛皮,天下牛皮千千万,我家老唐占一半。 而且这话是在讲道理啊,不能更讲了的那种。 “认错!” 那将军一把朝着唐匹敌咽喉抓过来,五指成爪,出手带风,武艺不俗。 从军之人出手自有一股气势,尤其是凉州军这样的铁军,能为将者自然更非凡夫俗子。 可是这世上武艺不俗的人啊,有那么那么多,唐匹敌却只有一个。 日月之下,上天入地,只有一个。 下一息,唐匹敌一拳将那将军震飞了出去,那将军落地之后连退了几步,最终稳不住身形,一屁股坐在地上。 唐匹敌道:“你身上穿将军甲,必有杀敌功,所以我不让你跪。” 赫连莲暴怒,大步而来,他一步便有近丈距离,势若奔牛。 人到唐匹敌面前,一拳砸向唐匹敌心口,这一拳似乎带着雷霆之威,比刚才那人出手要狠厉的多。 “你对我大当家出言不逊,你得跪。” 唐匹敌右拳轰出去,正中赫连莲的拳头,咔嚓一声,也不知道是赫连莲的腕骨断了还是手指断了,一声轻响后,赫连莲的胳膊都被打的向后甩了出去。 唐匹敌错步向前,肩膀撞在赫连莲的胸口上,赫连莲的身子就不得不往后仰。 唐匹敌却不准他向后翻出去,一把抓住他衣服前襟把人拉回来,松手收回来,再握拳出击。 这一拳打中赫连莲的小腹,赫连莲的身子立刻就佝偻起来,拳极重,赫连莲小腹里的剧痛犹如有雷在其中要炸开一样。 剧痛之下,赫连莲不由自主的身子弯曲,头也就不由自主的往下低。 唐匹敌伸手按住赫连莲的脑袋往下一压,手在头顶,便是山压顶,扑通一声,赫连莲就跪倒在唐匹敌面前。 唐匹敌却撤身让开,这样一来,赫连莲跪下的方向就是朝着李叱那边。 自始至终,唐匹敌出手,只用了一只手。 此时此刻,澹台器脸色铁青。 唐匹敌看着那一脸惊恐羞愤的赫连莲,语气依然毫无波澜的说道:“我曾经说过,这大楚天下领军之将,我认为最强者有三,一为武亲王杨迹句,二为凉州澹台器,三位幽州罗耿。” “正因为有我这一句话,我家大当家才会过来看看,他对澹台将军也算仰慕已久,无数次说过澹台将军戍边守土,军者典范......看来,不如不来。” 他转身看向李叱道:“走吗?” 李叱点头:“走。” “你们往哪儿走!” 赫连莲忍着疼站起来,用手指着唐匹敌大声说道:“给我把他拿下!” 他身后的凉州悍卒随即向前。 “够了!” 澹台器怒道:“丢人丢的还不够?” 那些向前的士兵立刻停下来。 澹台器缓了一口气后对赫连莲说道:“我对境儿说过无数次,也对你们说过无数次,这世上比你们厉害的人有很多,你们却一直觉着自己天下无敌,现在被人教训,又要动用兵马,你的脸面一点儿都不要了吗?” 赫连莲刚才羞恼之极,此时听闻澹台器之言,猛然间醒悟过来,顿时脸红起来,自己都觉得脸上烫的要命。 “大将军......” 赫连莲叫了一声,后边的话结结巴巴,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觉得羞愤难当。 “少年人,好狂妄。” 澹台器看向唐匹敌说道:“我少年时,也与你一样狂妄。” 这话,显然缓和了许多。 唐匹敌抱了抱拳,却不接话。 李叱把饼子从衣服里取出来,打开包着的纸,取了一个递给唐匹敌。 唐匹敌接过来,那饼子还是热的。 唐匹敌却没有吃这个饼,转手递给澹台压境道:“料来你也还没有顾得上吃饭。” 澹台压境看着这个热乎乎的饼子,一时之间愧疚的厉害,脸上红的好像被火烧了似的。 “你我意气相投,管别人做什么。” 唐匹敌把饼子放在澹台压境手里,然后对他抱了抱拳道:“冀州宁营的大门,随时对你开着。” 说完后对李叱说道:“大当家,走吧。” 李叱嗯了一声:“走。” 澹台压境道:“我与你们一起走。” 李叱摇头,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澹台压境听完这句话后显然楞了一下,肩膀微微颤了颤。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看向他父亲。 李叱等人随即离开这个大院,直接走了。 澹台压境脸色变幻不停,他心中的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带了朋友们回来,可是却被家里人如此对待,他像是被人在心口狠狠割了几下似的。 澹台器走到他身前,沉默片刻后问道:“你不是要走吗?为何不走了?” 澹台压境没有回答,只是直视着他父亲。 这眼神把澹台器看的都有些心慌,片刻后,澹台器叹了口气说道:“错在赫连,我自会责罚。” 澹台压境摇头:“你的兵,你的人,你要如何,不用和我说......父亲,你可知我为何没有随他们走?” 他看着澹台器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只因李叱对我说,你看你父亲两鬓白发,你如何忍心?” 说完这句话后,澹台压境转身离开。 澹台器站在那好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输了,面对那个叛贼身份的李叱,只因这一句话,输的体无完肤。 那少年有气度。 大气度。 “赫连。” 澹台器转身看向依然满脸羞愤的赫连莲说道:“你自己做的错事,自己去挽回,咱们凉州军不是这样的军纪军风。” “是!” 赫连莲应了一声,转身冲出门。 不多时,赫连莲纵马追到城门口,天色已经晚了,凉州城门也已经关闭。 李叱他们就打算在城门口附近找个地方过夜,等到天亮之后再出城去。 赫连莲追到此处,深吸几口气,大步跑到李叱身前抱拳道:“是我做了错事,和大将军无关,和少将军也无关, 你们若是不满意,打骂由你,我都挨着就是了。” 李叱看了他一眼,并不生气,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点了点头道:“回吧。” 赫连莲摇头道:“大将军说,我输了本事,也输了凉州军的气度,这不行。” 他俯身一拜,腰身压的很低很低。 “请诸位回去,我愿意在少将军面前,再向你们赔礼道歉,大将军说过,凉州军的人,正大光明的比试输了,认输不服输,我刚刚确实太丢脸,输了不认还不服,不像个男人。” 唐匹敌看向李叱问道:“如何?” 李叱摇头:“不回。” 唐匹敌随即笑起来。 傲气这种事,谁还没有了? 又片刻,从城中有一支队伍追过来,为首的那人大声说道:“奉大将军之令,飞扬将军赫连莲,有违军纪有辱军风,卸掉你的盔甲,交出你的佩刀,从即日起,贬为校尉,军杖二十,当场受罚。” 赫连莲立刻转身:“末将认罪认罚!” 他伸手将铁盔摘下来,双手都在发颤,可是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其中一只手指骨应该是断了两根,本就剧痛。 他手下人脸色都很难看,又是心疼又是难过,站在那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等什么?帮我卸甲。” 赫连莲张开双臂。 他手下亲兵随即上前,帮赫连莲将铁甲卸了,他撕下来一条衣服,卷了卷塞在自己嘴里,咬住,然后趴在地上。 刚刚来的那些人下马过来,一人手持军杖,朝着赫连莲的背脊打了下去。 二十军杖没有任何留情,只打了几下之后,后背上的衣服就见了血迹,二十下打完,后背上已经是血糊糊一片。 “打完复命。” 那动手的士兵脸上带着愧疚不忍之色,显然也很心疼赫连莲,然而即便如此,他下手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留力,这就是军纪。 赫连莲啐掉嘴里的布卷,疼的脸都微微扭曲,他挣扎起身,朝着那传令官俯身抱拳道:“回大将军说,赫连莲已认罚。” 传令官应了一声,吩咐人道:“把大将军给的伤药留下,我们回去。” 有人放下伤药,然后上马离开,这些人来的迅速去的也快,他们只是来办他们的事,其他事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赫连莲的亲兵连忙过来,打开伤药要给赫连莲把后背包扎一下,刚要上药,这士兵的手被人一把攥住。 士兵抬起头看了一眼,见攥着他手腕的是那个之前轻而易举击败了赫连将军的年轻人。 “你要做什么!” 士兵怒问一声。 唐匹敌道:“最好是用我们的药,一定比你们的好。” 那士兵楞在那,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后,唐匹敌亲自动手给赫连莲上了药,又用绷带把后背伤口缠好。 赫连莲起身,明明疼的脸上都是汗水,可身子还是拔的笔直,一点儿也不像是刚被打了二十军杖的样子。 他站直了身子后抱拳道:“多谢。” 唐匹敌点了点头,收拾好药箱递给他的手下后说道:“都看到了没有,这就是凉州军的军纪,看到了要学到。” “呼!” 所有士兵们都应了一声。 这一刻,赫连莲动容,他在那些士兵们身上看到了完全不输于凉州军的气势。 他想到少将军的那些话,不由自主的,他脑海里也有了对自己之前判断的质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一十六章 这该死的夜里巧遇 将军府。 澹台器看了一眼脸色愧疚的赫连莲,微微皱眉,因为回来的只是澹台器,李叱等人并没有一同返回。 在这一刻,澹台器其实已经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那些少年郎的与众不同。 “他们怎么说?” 澹台器问。 赫连莲垂首道:“那个叫李叱的人说,让我回报大将军,钦佩大将军治军,钦佩凉州军军纪......谢大将军好意,不回。” 澹台器听完这句话后坐在那好一会儿都没有再说些什么,因为他感受到了那些年轻人的骄傲。 骄傲,越年少,越锋芒。 他们是随澹台压境一起回来的,也是来为他这个凉州大将军祝寿的。 可是一进城就被关进了那个大院子里,美其名日是地方宽敞,实则是为监视甚至是监禁。 老百姓们都做不出这样对待上门客的事,作为凉州门面的凉州军,却做了出来。 “我知道了。” 澹台器缓缓吐出一口气后,似乎是有些失望的说道:“你回去养伤吧。” “属下知错了。” 赫连莲俯身道:“属下这次丢了大将军的脸,丢了凉州军的脸。” 澹台器看了他一眼后说道:“之前的比试如果你赢了的话,你心中还会有此觉悟吗?” 赫连莲怔住。 如果赢了的话...... 如果赢了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愧疚了?不会想现在这样难受了? 澹台器道:“你说你知错,只是因为你输了,若你胜了,哪怕你自知有失礼之处被我责罚,你心中依然得意,你现在所难过的,不外乎是输了本事也输了礼数,满盘皆输,所以难过。” 他停顿了一下后又补充了一句:“若我是他们,我也不回,年轻人的傲骨若那么容易掰弯,是不幸。” 赫连莲道:“可是......属下终究,终究是诚恳去道过歉了。” 澹台器道:“罢了,你退下养伤去吧。” 赫连莲只好垂首告退。 片刻后,澹台器看向站在一边的澹台压境说道:“我亲自去把他们请回来。” 澹台压境看起来板着脸,可父亲的这一句我亲自去,澹台压境的眼神里还是不由自主的闪过一抹惊喜。 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点了点头。 “唉......” 澹台器叹道:“我时常想着,做儿子的被老子教训滋味不好受,我那时候,你祖父也是这般瞧不上我,后来我有了你才明白,这不是瞧不上,而是期望太高。” 他看了澹台压境一眼后说道:“现在明白了另外一件事,做老子的被儿子瞧不上,更难受。” 噗嗤一声,澹台压境没忍住笑了出来。 “走吧。” 澹台器起身道:“咱们父子俩一起去给你那些朋友们道歉,手下人输了气度,我这个大将军总不能也输了,况且我还是你父亲。” 与此同时,凉州城内。 几个黑影在暗处聚在一起,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迅速分散开,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飞掠出去。 这些人身材高矮不一,胖瘦不等,看起来应该也有男有女,他们说话极简单,短暂交流后迅速分开。 他们身上都穿了夜行衣,在衣服的领口位置有一团小小的飞云图案,男人的图案在左边衣领上,女人的则在右边。 他们的动作极快,落地无声息,行走亦无声息。 其中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飞身到了屋顶,像是一只夜枭般蹲在那俯瞰。 他们是在探查路线。 这些人都是卯犁国请来的高手,他们来是要杀死卯犁国逃亡出来的皇族,一个是公主蒂克花青,一个是王位继承者离盾。 这个飞云渡的杀手蹲在屋顶上,忽然看到远处城门口似乎有一支队伍在,他立刻伏低身子。 一开始他以为那是巡城的凉州军队伍,可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那支队伍移动,于是眼神疑惑起来。 他爬伏在那,取出千里眼仔细的观察。 在另外一条街上,在两间铺子之前的过道上,也有一群黑衣人蹲了下来。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身材妙曼的女子,虽然穿着夜行衣,却遮挡不住那确实有几分夸张的身材。 她蹲在那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压低声音说道:“那个叛贼的使臣就住在官驿中,我特意问过,来的人就是杀我父王的凶手伞丁。” 她身后一个男人还是忍不住劝道:“公主殿下,这件事是不是要和离盾殿下说一声?” 那女子摇头:“他只会阻拦,说什么不要乱了大局......杀父仇人就在眼前,我却还要顾念什么大局?国已破,家已亡,哪里还有什么大局,我只想杀了伞丁为我父王报仇,你们若是也害怕,便不用跟来。” 她身后的护卫是当初皇宫侍卫统领,名为月麦,当初就是他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才把面前这女子救出来的。 她是蒂克花青,是老皇帝唯一的后人了,她的两个姐妹都被反贼杀死。 而这个反贼还是她们的亲舅舅,就连她们的母亲也没能逃过一劫。 当恶魔已经被利欲和权利迷住了眼睛也迷住了心窍的时候,哪里还会去管什么亲情不亲情。 月麦道:“殿下,还是我去吧,你带着人在外边接应我就好。” “不!” 蒂克花青坚定的说道:“那是我的仇人,唯有我手刃了他,才算为我父王报仇。” 她自幼习武,就是月麦所传授的武艺,只是她这样的身份,学武哪会专心致志。 “咱们走。” 蒂克花青低低说了一声,率先起身。 她才一动,月麦一伸手按在她肩膀上,压低声音说道:“在我身后。” 本要起身的蒂克花青被按了下去,眼看着月麦超过了她,先出了巷子口。 远处屋顶上,爬伏在那的飞云渡杀手没敢轻举妄动,他已经观察了好一会儿。 他本来要探查的是这条路线,可是莫名其妙出现的队伍也恰好阻挡了他的路线,观察了许久后,他决定暂时退回去。 他们的任务是,在动手之前把所有可用的路线探查清楚,已备撤离的时候有更多选择。 他们做事历来都不会贸然行事,每次执行任务,都要详细探查路线,甚至把目标周围的人都要仔细了解。 正因为他们不管面对多大多小的任务,都能一样的谨慎小心,一样的准备万全,所以才极少会有失误。 被人所知道的唯一一次飞云渡大举出动的行刺失败,是当时刺杀大楚西征大将军徐驱虏。 飞云渡从成立至今,传闻已有数百年,有人说最初的时候,飞云渡的幕后东主是当时的月氏国皇帝。 创建飞云渡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为了铲除朝廷中不尊皇命之人。 可是二三十年后,月氏国也遭遇了叛乱,皇帝的侄子买通后宫得宠的女子,在病重老皇帝的药中下毒。 老皇帝被毒死,他的侄子率军杀死了皇帝的子嗣,抢夺皇位,而飞云渡也被大肆捕杀 。 在这样的情况下,飞云渡只好退出皇宫,甚至退出了所有人的视野,藏身于江湖。 创建了飞云渡的月氏国皇帝被杀,可是飞云渡却传承了下来,绵延至今。 有传闻说,那位月氏国皇帝被毒杀之后三年,新皇也被偷袭杀死,一刀割断了咽喉。 动手的是一位后宫得宠的妃子,而这妃子,就是飞云渡训练出来的女杀手。 他们为老皇帝报了仇,整个月氏国却因此而分裂,内乱不断,连续打了几十年后,分裂成了三个国家。 曾经的月氏国拥有万里江山,是西域最大的帝国,拥兵百万,几无敌手。 分裂后形成了三个国家,其中之一,就是现在的这个也是叛乱篡权而来的卯犁国。 飞云渡的杀手都没有名字,只有代号,男人都称为神舍,又分身三等。 其中神舍一等最强,一共只有几十人,神舍二等次之,有数百人之多,至于神舍三等数量之众难以计数,也藏于各行各业。 女子都被称之为鬼目,也分成三等,鬼目一等只有四个人,鬼目二等有十六个人,鬼目三等有几百人。 之所以女子人数要远远少于男人,实事求是的说,是因为训练出一个合格的女杀手,比训练出一个合格的男杀手要难得多。 所以在西域还有一句话流传很广,叫做......宁惹神舍,不惹鬼目,惹神舍一人死,惹鬼目全家亡。 此时此刻在屋顶上看着李叱队伍的人,就是一名神舍三等杀手,他们这些人在执行大任务中,基本上只做探查路线之类的小事。 见没有机会探查那条路线之后,他只好选择退回,刚转身要走的时候,身形又猛的顿住。 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就骤然睁大。 在距离他大概两三丈远的地方,也是屋顶上,有个人坐在那,戴着一张让人无比恐惧的面具,好像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为何没有出手,只是静静的坐在那看着他。 “朋友,各不相干,互不招惹。” 这名神舍杀手用中原话说了一句,他们从小就被要求学习各种语言,中原话说出来一点也不显得别扭。 他说完之后看着那个戴鬼面的人,那人像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神舍杀手小心翼翼的后退想要避开,那戴柜面的人忽然问道:“你趴在屋脊上那么久,鸡儿凉不凉?” 这神舍杀手一愣。 李叱缓缓起身:“我坐了这一会儿屁股都凉了,你是真能趴。” 神舍杀手道:“不要乱动,你我各自离开最好,若动手的话,生死未知。” 在李叱和那人说话的时候,神舍杀手的身后,余九龄悄无声息的上来。 要说轻功身法,别说什么正统不正统,只说好不好,又有几个是能超过余九龄的。 李叱说话,余九龄到了那人身后,把手里的板砖朝着那人的脑袋上就砸了下去。 一砖撂倒。 片刻后,李叱和余九龄两个人返回队伍,余九龄拽着那神舍杀手的脚踝拖着走。 就在这一刻,从旁边的巷子里冲出来几个人,正好走了个面对面。 最前边的那个立刻止步,可是他后边的人没有来得及停下来,直接撞在余九龄身上。 两个人几乎是脸贴脸撞在一处,余九龄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胸膛上传来一阵极复杂的感觉。 温柔,又好像力大无穷。 也就是在感受到了这力大无穷的温柔之后,余九龄敏锐的发现,事情并不简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一十七章 棋逢对手啊 “你是谁!” 撞到了余九龄的那人一把推出来,将余九龄推开,应该是故意压着嗓音,所以一时间听不出是个女人。 余九龄被人推了一下,有些懊恼。 心说要是个女人也就罢了,你不就是个胸肌大的男人吗,你嚣张什么? 于是他也一把推过去:“你又是谁!” 这一把推过了之后,余九龄愣了。 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在那么一个瞬间,他以为自己病了,不然的话为什么会出现如此饱满的错觉? “休要无礼!” 蒂克花青的护卫首领月麦当时并没有想到其他什么,只是看到那黑衣人推了公主一把,他担心公主安全,所以绕到公主身前戒备。 余九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愣了,蒂克花青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也愣了。 李叱在这一刻甚至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因为连空气好像都变得安静下来,就他乐了。 “你们是什么人?” 余九龄反应多快啊,他只是楞了一下,立刻说道:“居然敢在凉州城里黑衣夜行,必然不是什么好人!” 蒂克花青在月麦身后垫着脚,她指了指余九龄身上的黑衣:“你就是什么好人了?!” 余九龄道:“既然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又谁都没有吃亏,就此各退一步,你我不相干,各走各的。” “混蛋!” 蒂克花青怒骂了一句。 她是公主,平日里多骄纵,从来都是下人哄着让着,哪见过余九龄这么不要脸的,居然说的出谁也没吃亏这样的话。 她父亲曾经来过凉州城,与将军澹台器相聚多日相谈甚欢,互相引为知己。 回去之后还不止一次说过,澹台将军不管人品学识还是领兵能力,都让他钦佩。 老皇帝也曾说过,要想长治久安,就必须维持太平,太平才能养民,才能富民。 所以他坚持要与大楚修好,而且坚持让自己的孩子们,还有朝臣学习中原文化,亦在民间推行中原文化。 蒂克花青的中原话说的虽然有些许的拗口,但是混蛋这两个字骂的可清楚了。 余九龄第一反应是这个大胸的王八蛋居然骂我,必须骂回去才行。 片刻后醒悟过来,这家伙断然不是男人。 于是想着自己刚才怎么也算是触犯了人家,忍了就忍了吧,所以没有还嘴。 他要走,蒂克花青又怎么会让他走了,从月麦身后冲出,一抬手朝着余九龄的脸上扇了过去。 余九龄一把将蒂克花青的手腕攥住后说道:“你骂我,我忍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先推了我。” 蒂克花青被人直接抓住手腕,还错愕了一下,心说这个家伙的武艺居然非同小可。 她也没有反思一下,如果能对自己的武艺有那么一些真实的认知,也就不会觉得面前这个家伙身手不凡了。 她在宫里的时候,虽是月麦亲自教导,可她是公主,谁敢真的把她怎样。 她要与人比试,也都是让着她的,又为了照顾她自尊,那些对手输的时候也尽量装的逼真些。 以至于久而久之,她还以为自己的武艺很了不起呢,在皇宫的时候,她要伸手打人,被她打的人自然装作避都避不开。 余九龄又不会装作避不开配合她,这就让蒂克花青产生了那么一丢丢误会。 蒂克花青怒视着余九龄道:“你还不松开?!” 余九龄道:“我松开可以,但你不要再动手,不然的话我可不留客气了。” 蒂克花青道:“你先松手。” 余九龄随即把手松开,蒂克花青立刻又一巴掌扇过去,余九龄早就料到了,后撤一步避开,这一下就再次落空。 就在这时候,月麦却看清楚了那个被余九龄拖拽着的人,借着微弱月光,他在黑衣人的衣领上看到了飞云标徽。 “飞云渡?” 月麦立刻拉了蒂克花青一把,一遍后撤一边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余九龄看向李叱问道:“他说什么肚?” 李叱摇头道:“我也没听明白是什么肚。” 就在这时候唐匹敌等人也过来,两边这互相戒备的形势就越发严峻起来,随时都可能动手。 唐匹敌走到李叱身边,先是低头看了看那个被打晕了的飞云渡杀手,然后又看了看蒂克花青等人。 他问:“都是同伙?” 李叱道:“不像是,但应该认识。” 唐匹敌淡淡道:“拿下再问就是了。” 李叱点了点头:“也好。” 这两个人往前一走,蒂克花青还觉得他们俩是在吹牛皮呢,心说这中原人也有这般不知好歹的,两个人还以为能怎么样? 她并不知道,这两个人出手的话,其实已经算是大半个顶级配置了。 “等一下。” 月麦道:“你们和他不认识?” 他指了指飞云渡的杀手。 不等李叱回答,他继续说道:“这些人是我们的对头,他们是来找我们的,而我们也在找他们。” 唐匹敌随即明白过来,这个黑衣人不是在监视宁军队伍,而是刚巧遇到了。 余九龄也反应过来,立刻有些嘚瑟的指了指那飞云渡杀手问月麦道:“想要吗?” 月麦点了点头:“还请诸位好汉把他交给我们。” 余九龄又指向蒂克花青:“想要的话,让那个家伙过来跟我道歉。” 蒂克花青:“你这狂徒找死!” 她一怒就要过来动手。 余九龄立刻蹲下来掐住那个飞云渡杀手的脖子说道:“你要是再敢乱来,我就掐死他。” 此时此刻,若那飞云渡杀手清醒的话,大概应有一句什么卖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月麦再次伸手拦住月麦,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殿下切莫冲动,这些人来路不明,而且轻易就能制服飞云渡的神舍杀手,显然他们的武艺都非同小可,所以还是不要急着动手。” 余九龄见他们不敢过来,又得意了几分,掐着那神舍杀手的脖子继续说道:“乖乖的过来道歉,我就把人给你们。” 月麦道:“我替她道歉可行?” 余九龄道:“你不行,又不是你得罪了我,冤有头债有主,让她过来说。” 蒂克花青怒道:“我就算是跟狗道歉,也不会在你面前低头。” 余九龄道:“行,你狠。” 他看向李叱说道:“当家的,咱们走吧。” 李叱和唐匹敌对视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道:“回队伍里去,不要再多说话了。” 余九龄点头道:“明白,她能跟狗聊上话,让她去聊呗,还想跟狗道歉呢。” “你是不是找死!” 蒂克花青暴怒起来,若不是月麦拦着,她早就已经冲上来了。 “等下!” 眼见着余九龄他们要走,蒂克花青忽然喊了一声:“我和你打一场,若我赢了,你把人留下,若我输了,我给你钱!” 一听到钱这个字,余九龄的眼睛就微微眯了起来。 在他眼里那不是钱,那是畅游。 李叱道:“咱不缺钱,走吧。” 余九龄道:“谁嫌钱多。” 他转身看向蒂克花青道:“要打也可以,先说好了,不许仗着自己是女人就胡搅蛮缠,输了就要认,而且还要先说清楚,我若赢了你,你给多少钱?!” 蒂克花青其实又不是真的只剩下冲动,她很清楚抓住一个飞云渡的杀手对她们来说意义重大。 她要杀伞丁,先抓住一个神舍杀手逼问,就会查清楚伞丁身边的情况。 所以她略微犹豫了一下后说道:“你说要多少?” 余九龄低头看了看那神舍杀手,心说自己一砖头就撂倒的这个鸡脖玩意,应该也值不了多少钱。 于是他对蒂克花青伸出一根手指,意思是一百两就行,可还没有张嘴呢,蒂克花青道:“一万两就一万两!” 这句话一出口,余九龄懵了,站在蒂克花青身边的月麦也懵了,他试图拦住蒂克花青,奈何根本拦不住。 月麦在蒂克花青身边低声提醒道:“咱们现在哪有这么多银两。” 蒂克花青一把拨开月麦的手大步向前,一边走一边说道:“你怎知我会输给他!” 她这武艺,却有自负。 余九龄心说刚才我都能抓住你手腕,你又能强到什么地方,自然也不担心什么,迈步迎了上去。 李叱和唐匹敌都没有去管,是因为他俩也都看得出来,那个女人的武艺确实......也配得上九龄出手。 这俩人打在一起,你来我往,拳脚相加。 看起来,蒂克花青的武艺招式要更好一些,颇有章法,好歹也是月麦亲自教的。 而余九龄根本就没有怎么仔细练过功夫,他全在一个快字,身法足够快,也就全都能避开。 就这样打的好像很热闹的样子,旁边看着的人都一愣一愣的,唐匹敌举头看天,觉得自己这是在浪费时间。 月麦那边也想捂脸,他看着公主殿下那颇为拙劣的攻防技巧,再看看余九龄,想着打的难看成这样,也不能都怪对方。 他又看向李叱那边,虽然隔着有点远看不清楚对方脸色,但是他居然察觉到了,对方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就这样打了好一会儿,蒂克花青打了能有几百拳,硬是一下都没有打到余九龄。 余九龄有意卖弄,又因为对方是女人,所以他也不好意思真的把人打的怎么样。 所以这一来二去,打的时间确实有点久,以至于月麦实在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朝着李叱他们那边抱了抱拳。 李叱回礼,也抱拳,两个人这样四目相对,谁也看不清楚谁,可是都似乎从对方脸上看到深深的愧疚。 终于,余九龄似乎是觉得差不多了,有些风度的后撤一步说道:“你这武艺还算不赖,咱俩就算是平手了吧。” 他终究还是要讲究一些风度,毕竟他是男人,对方是女人,若真要如何,显得他很没有男子气概似的。 蒂克花青打了那么久,累的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却一下都没有打到对方,所以也由衷的佩服了一句:“你也挺细的,居然都避开了。”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都觉得对方顺眼起来。 而唐匹敌听到这俩人对话,抬头看天空抬的更高了,脑袋都往后仰。 月麦听到这俩人对话,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低的都快把腰弯下去。 就李叱,笑的跟二傻子似的,还跟那鼓掌,一边鼓掌一边说真是棋逢对手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一十八章 际会凉州城 凉州城大将军府。 澹台器出门之前只是想去把李叱等人请回来,放下大将军的身份,以一位父亲的身份向儿子的朋友致歉。 却没有想到还能碰到这样一场戏,一场不相干的戏却好像冲淡了之前的不愉快。 澹台器和澹台压境到的时候,其实是余九龄和蒂克花青打的正激烈的时候。 两个人也没带随从,李叱和唐匹敌注意到他们来了,正在打架的余九龄和蒂克花青却都没有注意到。 等到那两人打完了之后,坐在马背上的澹台器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澹台器问澹台压境道:“那个,是你的朋友之一?” 澹台压境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女人却不认识。” 澹台器道:“我认识......”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于是就有了一种那好吧,这样也好,谁也不用嘲笑谁的默契。 片刻后,澹台压境可能是怕父亲对他朋友有什么误解,于是说道:“他是最差的那个。” 澹台器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复杂的说道:“她......也是。” 一个时辰后,大将军府。 澹台器第二次郑重的对李叱他们道歉,在城门口的时候他已经很认真的道过一次。 李叱他们跟着回来其实也很容易理解,那是澹台压境的父亲,也是李叱他们的长辈。 已经这样道歉了,再不回来的话,这父子俩的感情都可能会出现问题,甚至成为决裂的导火线。 他们聊他们的,蒂克花青对余九龄却格外的感兴趣,她问余九龄道:“你的武艺是跟谁学的?” 余九龄傲然道:“自学。” 这两个字,在蒂克花青听来有那么一丢丢的格调,于是对这个男人的敬佩更加重了几分。 “你的武艺也不错啊。” 余九龄道:“出手大开大合,有大师风范。” “勉勉强强,勉勉强强。” 蒂克花青道:“也不算得什么。” 他俩在这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在别人听来是尬的不得了的互相吹捧,可是在他们两个看来,却都是发自真心的交流。 另外一边,唐匹敌压低声音问澹台压境:“你对这个公主殿下了解吗?” 澹台压境摇了摇头道:“不怎么了解,前些年她父亲来过凉州,在这还住了一段时间,与我父亲相谈甚欢,但她没有来,我也是第一次见。” 唐匹敌虽然觉得有些不礼貌,可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她的那个国家,挺偏僻的吧?” 澹台压境:“这个......” 唐匹敌轻轻叹道:“按理说再怎么样也是一位公主殿下,不至于啊......” 澹台压境道:“好像,确实,可能,是有那么一丢丢......见识不够。” 说完自己噗嗤一声就笑了。 李叱和澹台器在旁边聊天,越是深聊,澹台器对这个少年郎越是感到好奇,也越来越敬佩。 这少年的谈吐学识,哪里像是一个草寇出身的人,他俩越是聊的时间久了,澹台器越是有一种自家儿子确实比人家差一些的觉悟。 谈了好一会儿后,他们就回到安排好的住处各自休息。 燕先生和余九龄住一屋,躺在床上,余九龄显然还在美滋滋,小嘴都合不拢。 燕先生看着他这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你现在责任重大。” 余九龄没明白,于是问了一句:“先生这话是什么 意思?” 燕先生道:“你有必要让那位公主殿下明白,其实你这样的不代表中原男人,最起码别让她觉得,你就是中原男人的典范。” 余九龄道:“我凭什么就不是了。” 燕先生想了想,这话解释起来可能会打击余九龄刚刚才有的自信,于是摇头道:“谦虚,谦虚是美德。” 余九龄心想这话倒是对的。 “殿下似乎对你很佩服的样子。” 燕先生道:“在客厅的时候,我看你们俩交流了许多,都聊了些什么?” 余九龄笑道:“我给她讲了许多关于中原江湖的故事,还有各门各派,我也跟她说了,不要以为我是多厉害的一个人,中原江湖,我这样的人看似潇洒独特,实则多如牛毛,我只不过是万万千千江湖豪杰中很普通的一个。” 燕先生道:“不不不,万万千千的江湖豪杰和你都没有什么关系,你也不普通,你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余九龄一时之间不好判断燕先生这话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但是他没打算去想,他现在哪有心情理会燕先生说什么。 躺在床上回想着自己与蒂克花青比试的时候,那男子气概,想着不愧是我啊...... 燕先生坐在那看着美滋滋的余九龄,总算是明白了老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人们说,谁和谁对上眼这种事,说不明白的,那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余九龄好色是一码事,去青楼也是他所唯一的爱好,可是好色而不动心,这是余九龄的品质。 现在,他动心了。 另外一个房间里,唐匹敌看向李叱问道:“你不觉得今天遇到的事有些奇怪?” 李叱点了点头后说道:“那个所谓的杀手,实力并不强,不管他们的目标是逃亡的公主还是什么人,这样的杀手显然难以成功。” “斥候罢了。” 唐匹敌道:“类似于我们军中的斥候,大半是在探查路线,所以......” 他看向李叱,李叱当然明白唐匹敌的意思。 李叱嗯了一声:“分工明确,准备充分,未必就是只想干掉一个流亡公主。” 他笑道:“所以之前和澹台大将军聊天的时候,我已经提醒过他了。” 与此同时,官驿。 卯犁国使臣主官伞丁听完手下人回报的消息后微微皱眉,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有一个神舍三等杀手失踪了,多半是被凉州军拿下,虽然他深知神舍杀手的规矩有多森严,可还是难免担心。 一旦消息泄露,他们这些人别想活着离开凉州,澹台器才不会在乎他这个使臣的身份。 他沉思片刻,看向坐在一侧的那个男人,从找到这些人,再一路上过来,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见过此人的真面目。 就连伞丁也只知道此人是神舍一等杀手,而且在数十名神舍一等杀手中也很特殊。 他总是带着一个有面纱的帽子,将整张脸都遮挡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路的。 “不会有事。” 似乎是感觉到伞丁看他,那个黑衣男人语气平淡的说道:“没有人能从神舍杀手的嘴里得到任何消息。” “你这么有把握?” 伞丁还是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 那个黑衣男人道:“既然请了我们,就该相信我们。” 第二天,天还没亮,将军府的士兵急匆匆的赶到大将军门外禀告,昨夜里抓住的神舍杀手已经死了。 众人到了地方检察,神舍杀 手依然被绑在柱子上,绑的结结实实,手脚不可能动。 从尸体上来判断似乎是服毒自杀,但是他身上早就已经被搜查过,不可能有任何东西在。 手脚又被绑的那么结实,想要自己服毒就有些解释不清楚。 “难道将军府里也有他们的内应?” 余九龄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句。 “别胡说。” 燕先生瞪了余九龄一眼,余九龄连忙住嘴,可是四周的人已经在看他,很多人眼神不善。 “不会的。” 澹台器语气平静但无比笃定的说道:“我的人,我相信。” “是这。” 唐匹敌指了指那尸体衣领位置,李叱过去看了看,那位置就是飞云图案。 这图案是绣上去的,针脚很密,但上面却有一个很小的地方开口了,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内藏毒药,他自己低头咬住衣领,用牙齿把藏于标徽下的毒药咬出来吞服。” 唐匹敌道:“是一伙狠人。” 澹台器沉默片刻后说道:“把尸体处理掉,不要对外声张。” 他看向澹台压境,澹台压境点了点头:“我去安排一下,明天各国使臣就要来府里为父亲祝寿,若真有什么事,应该是在明天。” 澹台器道:“他们以为杀手服毒自尽就不会暴露什么,可是却忘了,杀手暴露,就已经足够了。” 与此同时,东城门外。 阔可敌休汨罗的队伍假扮成了一支草原人商队正在排队等待检查,他们也并不担心什么。 草原上的部族多数臣服于黑武,就连最强大的,也几乎已经快一统草原的铁鹤部,也要臣服。 所以休汨罗等人想要拿到真正的草原人身份凭证,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以黑武皇族身份,在任何一个塞北部族随随便便说一句话,又有谁敢不从? “赶巧了。” 休汨罗笑道:“刚知道明天就是澹台器的寿辰,来自西域各国的使臣此时都在凉州城里,这样省得我们跑到西域去一个一个的见,在这凉州城里,澹台器已经替我准备好了谈判桌。” 龛罗食也笑起来,这确实像是天意一样。 他们的目标是去西域,逐个拜访那些西域小国的君主,促使他们结盟以对抗澹台器的凉州军。 现在各国使臣都在凉州,比巧合还巧合。 “进城之后,你派人去官驿一趟。” 休汨罗对龛罗食说道:“先去见见卯犁国的使臣,那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龛罗食压低声音道:“将军不亲自去见?” “我们代表的是黑武帝国。” 休汨罗道:“通知他们来见我,我主动去见他们,会让他们觉得自己身份很高。” “若不来呢?” “中原楚人有句话,叫做杀鸡儆猴。” 休汨罗道:“卯犁国的使臣不敢来,那就让他们都永远留在凉州城好了,然后你再派人去见其他的使臣,告诉他们,不来也死。” 龛罗食还是有些担忧,他问道:“那些使臣若向澹台器告密,我们也会很危险。” “他们不敢。” 休汨罗笑了笑道:“你猜,他们是更怕澹台器,还是更怕我黑武帝国?” 他说完之后催马向前,进了城之后对龛罗食说道:“明天是澹台器做寿,你抓紧些,我也很想进将军府里看看,这个被人称为楚国西疆门神的澹台大将军,到底是何等风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一十九章 缘分天空妙不可言 第二天一早,将军府的人就把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也早早的打开了府门准备迎接客人。 每年的这一天,不仅仅是来自西域各国的使臣会来,还有城中的父老乡亲代表也会来。 一位戍边的将军能有如此威望,足可见澹台器在西疆百姓们心中的位置有多重。 而每年的这个时候,澹台器对于各方来客的对待都一视同仁,不管是各国使臣,本地官员,还是乡绅百姓,都一样的对待。 昨天夜里王府里戒备森严,担心会有人来潜入府中营救那个神舍杀手,不过这一夜平安无事。 在距离将军府大概有二里左右,卯犁国的使团队伍正在缓缓前行。 马车里,作为卯犁国的第一战将,原本心高气傲也嚣张跋扈的伞丁将军,此时却一脸的忐忑不安。 因为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确实让他害怕,这是一位来自黑武帝国的人,还是黑武皇族。 大楚最强盛的时候,可令西域不敢侵袭,绝大部分邻邦小国都要俯首称臣。 可是大楚最强盛的时候依然没有在对黑武的战争中占多大优势,数百年来,都是黑武不断南侵,楚国不断的抵抗。 也不可否认的是,虽然历代楚皇都觉得大楚是中原霸主,然而并没有真的撼动黑武帝国的霸主地位。 西域这些小国对大楚历来都是戒备着,偶尔也会害怕,因为他们很清楚中原人的性格。 中原人历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很少会有主动去招惹周边邻国的事发生。 黑武人不一样,你不去打楚人,楚人不会想打你,你不去打黑武人,黑武人却一直都在想怎么打死你。 而且打人的方式也不一样,楚人以天朝圣国自居,大部分时候都觉得要以理服人。 就算楚军占了优势,也会在优势中寻求谈判,从大楚立国至今,很少会发生直接把周边哪个小国灭掉的事。 黑武人却一直想着称霸整个天下,他们之所以一直想南侵大楚,不是因为他们对那些小国没兴趣,而是想先把最强大的对手干掉再说。 只要黑武灭了楚,那些小国还需要去派兵征讨? 然而中原人历来坚韧,虽然极少主动攻打黑武人,但黑武人数百年来无数次的南侵,却都被中原人死死扛住。 每一代黑武汗皇都有饮马南平江的宏图大志,可是每一代黑武汗皇也只是不停幻想罢了。 卯犁国的人,趁着大楚衰弱的时候敢动念进攻中原,但绝对不敢去招惹黑武人。 所以再嚣张跋扈的伞丁,在阔可敌休汨罗面前,也像是一只被虎豹豺狼吓坏了的兔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大概就是无数年来形成的习惯,楚人会打你,但有节制,也从不做屠城灭族的事。 黑武人打你,大部分时候会一城一城的杀,杀到活着的人只敢为奴。 “你不要这么害怕。” 休汨罗看了伞丁一眼,轻轻笑了笑道:“澹台器再可怕,也只是偏守一隅的边军将军罢了,他早已孤立无援。” 休汨罗缓缓道:“你应该知道,我黑武帝国历来想吞灭中原楚国,现在就已到了最好的时机。” “你们现在做出的选择,是最正确的选择,如果再晚一些,待我黑武大军南下中原,你们想要宣誓效忠都来不及。” “所以我现在也是在给你们一个机会......” 休汨罗道:“我奉汗皇陛下之命前来,就是要见一见西域诸国的国君,促成联盟之事,等西域联军攻破楚国西疆,与我黑武大军在中原汇合,汉皇陛下愿意把你们夺得的楚国土地都分封给你们。” “而且......若战事吃紧,黑武大军会直接分兵过来支援,既然要谈 结盟,我自然会把最真诚的态度告诉你们。” 休汨罗看向伞丁笑了笑道:“所以我对你的计划很欣赏,只要这件事做好,汗皇陛下自然就会恩准,在灭楚之战后,卯犁国所得最大。” “是是是......” 伞丁连忙垂首道:“等回去之后,我会向陛下引荐将军,我只是个使臣......”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就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休汨罗的眼神逐渐阴冷下来,这让他连忙闭嘴。 “罢了,你确实也不敢做主。” 休汨罗道:“不过杀澹台器的事,你既然有了计划,现在又得我相助,便不容有失。” 伞丁下意识的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连连点头道:“是,一切都按照将军的吩咐做。” “哈哈哈哈......” 休汨罗抬起手在伞丁的肩膀上拍了拍后说道:“你这个人,看着像是个勇士,怎么胆小成这样?” 他往后靠了靠,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楚国西北一带这相对苦寒的地方,也比你们那边土地肥沃,你我都是军人......军人的第一目标不是守土,而是开疆。” 将军府。 澹台压境看着已经开始进入府里的客人们,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客人太多,且多是赶来的使臣,过往并不熟悉,甚至都没有见过。” 澹台压境对李叱说道:“所以这防备之事,着实有些难。” 李叱问道:“每个使臣,可带多少护卫?” “五人。” 澹台压境回答道:“最多不可超过五人。” 李叱嗯了一声,这样来说的话,进入将军府的人倒是不会多到防不胜防。 “大部分都不用担心,多注意卯犁国的使者。” 澹台压境吩咐将军府护卫道:“还要加派至少一倍的巡查,月麦说过,神舍杀手来去无踪,偏僻隐秘之处,要多加查看。” 手下人立刻应了一声。 李叱看向澹台压境道:“让老唐和你在前院这边,咱们的人分派三分之二过来协助将军府护卫,我带人去后院。” 澹台压境抱拳:“多谢。” 李叱笑道:“你跟我说多谢,我并不觉得你客气,你若真要客气,不如给钱。” 澹台压境撇嘴。 就在这时候,有将军府的人快步过来,在澹台压境身边俯身道:“少将军,刚刚有人来报知,说昨夜里不少住在官驿里的使臣聚在一起饮酒,没有在谁的住处,而是在院子里,我们的人反而不好靠近,所以也无法探知他们都商量了些什么。” 澹台压境点了点头,神色更为凝重。 这是很不寻常的事,各国之间多为不合,这些西域国家虽然都算不上多大,可是却都不算穷苦,很多小国还颇为富有。 很多地方并不能大面积种植粮食,可是矿产丰富,国家不大,一座金矿就能让国力富强。 大家都实力差不多,所以并没有谁就一定怕了谁,彼此之间争斗不断。 突然间坐下来在一起,哪怕真的就只是吃吃喝喝,也绝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你尽快吩咐下去。” 李叱忽然对澹台压境说道:“所有使臣的车马,不准进入后院,全都在将军府外等候。” 澹台压境道:“已经进来不少了,都在后院停着。” 李叱道:“我现在就过去,让所有车马都出去。” 前院,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唐匹敌端着一盘点心靠着走廊的柱子站在那看着。 他像是无所事事的样子,时不时 还吃一口点心,但每个过往的人,都在他的视线之中。 就在昨夜,澹台压境找到他们,郑重的请求他们帮忙保护一下他父亲。 月麦详细的介绍了一下飞云渡之后,李叱他们越来越倾向于飞云渡的目标不仅仅是蒂克花青。 澹台压境请求的如此郑重,李叱和唐匹敌他们当然会尽心尽力。 在距离唐匹敌不远的地方,装扮成了将军府侍女的蒂克花青跟在余九龄身后,压低声音说道:“你去哪儿我跟着你去哪儿。” 装扮成将军府下人的余九龄脸扳起来,很严肃的说道:“你跟着我?只会耽误我做事,老老实实的找一个地方藏着,难道你不知道那些人是奔着你来的?” 蒂克花青道:“可我......跟着你安全。” “胡闹!” 余九龄很有气势的说道:“我是要去做大事的,在那些人没有出手之前把他们揪出来,这样才不会伤到你,你跟着我,万一被认出来的话,他们伤了你怎么办?” 蒂克花青一怔,小声问道:“原来你不是觉得我妨碍你了,而是担心我?” 余九龄道:“当然,难道我还要说明白?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说出口?!” “嗯!” 蒂克花青使劲儿点了点头道:“那我听你的,我到一边去藏着了,你小心些。” 余九龄道:“这普天之下,能伤到我的人还没出生呢,你都伤不到我,别人怎能轻易伤到我?” 听到余九龄的话,在不远处的唐匹敌一口点心噎住了,卡在那,连忙招呼人给他拿壶水过来。 “去玩去吧。” 余九龄一摆手:“别跟着我了。” “嗯!” 蒂克花青又应了一声,连忙回到一边的厢房里,这厢房内外都是她的护卫,月麦站在门口,也是一脸无奈。 连他这个看着公主殿下长大的人都有些想不明白,这个丫头是怎么了。 那个叫余九龄的年轻人,怎么就值得殿下这么信任了?好像他天下无敌似的...... 更让他无比惊讶的是,公主殿下向来刁蛮任性,她什么时候这样听话过? 余九龄跟她说话都没有好气,动不动就批评几句,偏偏公主殿下还就很吃这一套。 所以实在忍不住好奇的情况下,月麦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到唐匹敌身边。 他讪讪的笑了笑,还没有问,唐匹敌其实就已经知道他什么来意了。 唐匹敌喝了口水后说道:“别问,问就是会妖术。” “啊?” 月麦一怔:“会......会妖术?” 唐匹敌指了指澹台压境那边:“那家伙帅不帅?” 月麦点头:“少将军英俊潇洒,世所少见。” 唐匹敌指了指余九龄:“他呢?” 月麦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无奈的点了点头:“可能,真的是妖术的问题。” 唐匹敌点了点头,心说做为你们公主殿下的随从,你肯定不好意思说你们公主瞎。 正想着,月麦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也可能是瞎吧......” 唐匹敌:“噫!” 月麦又看了看澹台压境那边,更加不可理解起来。 因为在老皇帝造访凉州城的时候,曾经有意把蒂克花青许配给澹台压境,当时老皇帝见过澹台压境后,可是满意的不得了。 还让人画像回去给蒂克花青看过,当时蒂克花青看完了之后就两个字的评语。 真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二十章 酒坛与金甲 后院,李叱把宾客的车马都检查了一遍,他的人每一辆车都没有漏过,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李叱却没敢掉以轻心,这些车马进来已经有一段时间,后院人又少,之前并没有盯紧。 因为紧盯着的都是那些人,对于空荡荡的车马,将军府护卫没觉得有什么必要死盯着。 虽然进将军府之前,所有车马都会被将军府护卫检查,可若是高手藏于车下,或是挂在车顶,再以什么东西遮挡,也不好察觉。 月麦说过,飞云渡的那些杀手,他们有各种各样神异的武功,令人防不胜防。 想到这一点,李叱忽然又回到停放车马的地方,把车门打开,果然在其中一辆马车上看到了一个酒坛。 这酒坛不算小,装三十斤酒不成问题,可正常来说,不可能容得下一个人,那酒坛的口,人就不可能进得去。 李叱小心翼翼的过去,找了东西把酒坛挑翻,酒坛从马车上滚落下来摔碎,是空的。 可是李叱并没有松口气,恰恰是因为酒坛空着,所以更让他怀疑起来。 宾客的车马上放着空的酒坛,这本身就似乎有些不合理。 若一个人喜好饮酒,车马上长期备着酒水也不为过,但哪有这么巧还是空的。 李叱蹲下来检查了一下那酒坛,闻了闻,并没有酒气,这就更不对劲了。 他又起身往车厢里看了看,见角落处有酒坛的封口,推测之前酒坛是封着的。 但这封口是布,必是之前盖在酒坛上,之所以用布是怕把酒坛里的人憋死。 “查一查这是谁的车马。” 李叱吩咐了一声,然后又指向其他车马:“都看看,有没有这种酒坛之类的东西,或是其他什么坛坛罐罐。” 他的人立刻分散开检查,此时院子里停放着的二十几辆车马,绝大部分都是那些小国使臣的。 “查到了。” 将军府的护卫跑过来对李叱说道:“这是龟兹国使臣的车马,他们的车夫就在那边厢房里休息。” 李叱立刻说道:“把人带过来。” 将军府的护卫已经得到军令,李叱的吩咐他们要听,所以立刻就跑去后院厢房那边。 不但把龟兹国的车夫带了回来,其他各国使臣的车夫随从,只要在这的全都带了过来。 这龟兹国的车夫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西域人,看起来有些惶恐,他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神里还有些茫然。 “你车里的酒坛是怎么回事?” 李叱问。 那车夫也会中原话,连忙回答道:“那酒是今天一早,卯犁国的使臣伞丁将军所赠,每位大人都有。” 旁边一个随从说道:“是,我们的车马里也有,都是一早卯犁国伞丁将军赠送。” 李叱微微皱眉:“为什么要赠你们酒?” 那随从回答道:“昨夜里,伞丁将军忽然派人邀请各国的使臣,说是代表卯犁国新皇宴请诸位大人。” 他看了李叱的脸色后,继续说道:“卯犁国前阵子刚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新皇登基,与诸国还没有什么正式往来。” “所以昨夜里伞丁将军突然邀请诸位大人,大人们也不好拒绝,于是就凑在一起。” “伞丁将军还说,若都在他住所相聚,难免引人误会,所以就在院子里摆 下酒席。” “期间,伞丁将军只说是代表卯犁国的皇帝陛下,与诸位使臣大人见一见,打个招呼。” “还说他从卯犁国带来数百坛美酒,其中一半是献给澹台将军的,以做寿礼,另外一半是分送给诸位大人的。” “他还说,卯犁国内有事等着他回去处置,今日参加完澹台将军的寿宴之后就要急着赶回去,所以这酒,一早上就分送过来,这一番好意,诸国的使臣大人都不好拒绝,只是有的要了一坛,有的留下多了些。” 李叱听这随从一口气说完后,立刻追问了一句:“这酒是你们自己搬上车的,还是他们送上车的?” 那随从回答道:“他们就在官驿门口送,都是他们的人搬运上来,不过我还挪了挪,有些分量,颇为沉重。” 李叱回头看向他的人,亲兵跑过来说道:“所有酒坛都是空的,没有酒也没有其他东西。” 听到这话,那随从都楞了一下,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不可能啊,那酒坛沉重,我动过的......” 李叱又问道:“除了酒之外,还送了其他东西没有?” 那个随从摇了摇头后说道:“我们这里只有一坛酒,其他使臣大人有没有别的,我也说不出清楚。” 李叱吩咐手下人道:“把后院仔仔细细的翻一遍,任何地方都不要疏漏。” 他说完之后立刻转身,朝着前院那边跑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前院里,卯犁国的使臣伞丁朝着大将军澹台器俯身一拜。 “大将军,我这次还带来了上百坛产自我们卯犁国的独特美酒,都是陈酿,用以给大将军祝寿,宾客畅饮,还请大将军笑纳。” 澹台器礼貌性的笑了笑道:“多谢,你们也是有心了。” 伞丁一摆手,他的人把酒搬过来,就堆放在院子里,一坛一坛的堆起来,看着确实能有上百坛,甚至更多。 伞丁笑道:“这些美酒,都是我卯犁国皇宫酒窖所藏,少的也有十几年,多的已有数十年,陛下说,只有为大将军祝寿,这些酒才算是有了真正的用途,也唯有这般美酒,才勉强配得上大将军身份。”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澹台压境看到李叱急匆匆跑过来,他连忙过去问怎么回事。 听李叱说完后,澹台压境的脸色就微微变了变,若这酒坛之中藏有杀手,确实防不胜防。 一旦酒席开始,这些酒坛就会分发到各处,天知道会出多大的乱子。 “等一下。” 澹台压境走到伞丁身前,笑着说道:“这酒既然都是陈酿佳酿,不如咱们先品尝一下?” 他注视着伞丁脸色,伞丁似乎是迟疑了一下,但很快点了点头道:“那当然好,我来为少将军取酒。” “不用,我自己来。” 澹台压境迈步过去,没有在外围拿酒,而是搬开几坛后,从里边拎了一坛酒出来。 他拎着酒坛往回走,装作脚下绊了一下,酒坛就被他甩了出去,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碎了。 酒坛一碎开,酒液泼洒出来,那琥珀色的酒液流了一地,酒香立刻就释放出来。 这一下,澹台压境愣住了,李叱的眉头也微微皱了皱。 澹台器装作不悦道:“你怎么如此毛毛躁躁,摔了伞丁大人的美酒,也是折了人家的好意。” 澹台压境道:“对不起父亲,确实是我毛躁了,我再去取一坛酒回 来。” 说完转身,又回到放酒的地方,这次挑选了更靠里边的酒坛,提起来,感觉和刚才的那坛酒分量差不多,于是又放下。 他就这样,拎起来一坛,觉得分量相差无几就放下,再提起来别的,一次一次...... 就在这时候,月氏国的使臣庞特狄从另外一边过来,笑呵呵的说道:“大将军,你看这边,我月氏国皇帝陛下还有一份重礼,让我务必在大将军寿辰之日,亲手交给大将军,这份重礼,不在之前的礼单之中。” 月氏国曾经是西域最强大的帝国,差一点就将整个西域统一,那时候,是堪比黑武帝国的庞然大物。 那时候中原是大周王朝,实力也极强悍。 在西域没有任何一个敌人能够击败月氏国,可月氏国却毁于内乱。 月氏国一分为三,其中之一就是现在的卯犁国,还有一个名为普参国,最后这个就是月氏国,依然沿用国号。 这三国如今实力相当,但在之前,月氏国继承了当初的国都,也继承了大量的军队,所以当时最强。 只是后来接连出了几位不成器的皇帝,又好战,连续对其他两国发起战争,结果多数是以惨败告终。 这样一来,月氏国的国力也大打折扣。 在此之前,卯犁国的前身是飞丁坦,飞丁坦的老皇帝名为塔克里,生性温厚,以宽待人。 可是月氏国以为这位老皇帝可欺,不断挑衅,两国二十年来就打了十四五次,各有胜负。 月氏国和飞丁坦,关系最是僵硬。 如今飞丁坦已灭,老皇帝身死,储君逃亡,契桦梨篡位后,将飞丁坦改名为卯犁国。 月氏国的使臣庞特狄拍了拍手,随即有手下人抬着一件东西上来。 在阳光下,那东西灿灿生辉,看起来,竟然像是一套纯金打造的铠甲。 这东西别说穿得不穿得,就说其价值,便不可估算。 这套金甲是一套全覆盖的甲胄,盔上也有面甲,虽然金光闪烁可铠甲造型古朴,不像是新做出来的。 庞特狄得意道:“这是我月氏国古圣皇帝陛下的铠甲,一直供奉于金殿中,至今已有近千年,如今我月氏国皇帝陛下,敬重大将军为人,仰慕大楚文化,所以愿意将这金甲送给大将军。” 看到这金甲所有人都有些吃惊,若这套铠甲,真的就是那位曾经几乎一统西域的月氏国皇帝的金甲,那其价值更加不可估算了。 能献出这套金甲,不仅仅是敬重的事,更可以说是臣服,连先皇的金甲都能献出来,态度可谓清清楚楚。 庞特狄道:“把古圣神甲搬到近前来,请大将军过目。” 他的四个随从抬着木架过来,可见这套金甲分量有多沉重,非但金甲完整,木架上还挂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弯刀。 庞特狄笑道:“这弯刀,也是我月氏国古圣皇帝陛下的佩刀,古圣皇帝当年,就是穿着这套神甲,用这把神刀,指挥月氏国百万雄兵,所向无敌。” 他俯身一拜:“如此重宝献给大将军,一是祈愿两国交往和睦长久,二是祈愿大将军身体康健百战百胜。” 此时此刻,站在酒坛旁边的澹台压境看到他父亲要上前去看那金甲,脸色一变。 “父亲,我来替你看。” 澹台压境喊了一声,快步离开。 也就在这一瞬间,旁边一个酒坛忽然动了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二十一章 以力破力 正在检查酒坛的澹台压境看到他父亲朝着那金甲走过去,脸色顿时变了变。 今日之局面,谁和谁会勾结起来,其实根本无法确定,这些使臣,谁都可能有杀人之心。 之前的飞丁坦国和月氏国水火不容,然而随着老皇帝塔克里被杀,两国之间的局势必然会有变化。 所以澹台压境立刻就朝着那边冲了过去:“父亲,我来替你看看这金甲。” 一声喊过,澹台压境已经冲到澹台器身前,可就在他才一动,身边的酒坛也动了一下。 伞丁看到酒坛动了一下,所以大笑道:“我也看看,这月氏国的圣物到底是何等风采。” 一边说话一边将身上披风接下来,像是随手一甩,却正好把那个酒坛盖住。 所有人都注意着金甲那边,没有注意到酒坛微微动了,那酒坛里先是出来一只手,转了一下后脑袋随即露了出来。 这人动作很快,从酒坛里出来后,把腿上绑着的匕首抽出来,迅速靠近澹台器,匕首抬起,朝着澹台器的后颈狠狠刺下! 噗的一声。 一杆长枪从远处飞来,一枪将杀手的脑袋戳穿,长枪从一边太阳穴戳进去,从另外一边太阳穴戳出来。 一个人的脑袋被洞穿,枪杆卡在那,看起来就显得格外奇怪,也格外血腥。 听到闷哼声,澹台器却没有回头。 他看到了,在斜对面的唐匹敌一把将身边护卫的长枪拿过来,然后便是流光一闪。 就在这一瞬间,那金甲动了。 咔嚓一声。 金甲挣脱了木架,一伸手把旁边的弯刀摘下来,双手握刀,朝着澹台压境力劈而下。 这金甲套在木架上,看起来像是空的一样。 这一刀之重,似有开山之力。 澹台压境早有防备,他就觉得这金甲有问题。 这一刀落下,澹台压境手中长刀出鞘,刀与刀对撞在一处,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之后,澹台压境的刀居然应声而断。 金甲之下的人显然极为雄壮,他手中的弯刀,又是月氏国至宝,是神兵利器。 澹台压境的刀一断开,立刻就向后撤身,可弯刀的刀尖还是在他身上划了一下。 今日澹台压境披甲当值,那刀锋所过,居然把他的战甲都切开一条口子。 他的甲胄也非凡品,却依然挡不住这一刀之威。 金甲武士一步从木架那边迈过来,直接将木架拉断,可见其气力之巨。 这一步之后,弯刀横扫,直奔澹台压境的咽喉。 澹台压境感觉背后有一股力量传来,瞬息后就被人拉着向后飞了出去。 李叱自澹台压境身后过来,一把将澹台压境拽向后方,同时一脚踹在金甲武士胸口。 那金甲武士气力极巨,身材魁梧,可是灵活上就稍稍差了一些,避不开李叱这一脚,硬生生接了。 然而李叱这一脚踹中,那声音沉闷如塞住了的铜钟一般。 金甲武士往前一顶,把李叱弹了回去。 “保护大将军!” 将军府里的护卫此时急速冲过来,朝着金甲武士连连点射,不少弩箭疾飞过来。 然而那些弩箭打在金甲武士身上,叮叮当当的声音连成一片,可却无法击穿甲胄。 也不知道金甲到底是何等材质,看似黄金打造,却远比黄金要坚硬的多。 弩箭打在金甲上只留下一些淡淡划痕,火星四溅,金甲武士却毫不在乎,继续迈步向前。 不少将军府护卫冲上来,用长枪戳在金甲武士身上,长枪依然不能破。 六七个人用长枪顶着金甲武士,合众人之力,那人被推的向后退了一步,脚重重踩在地上后,脚下石板碎裂,下一息便挺胸向前。 咔嚓咔嚓的声音接连传出,长枪的枪杆断裂。 金甲武士失去前边的顶撞之力,往前疾冲,他微微压低身子,用肩膀撞在一名士兵身上,直接把人撞的倒飞出去。 “槊!” 澹台压境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有人将他断槊递过来,澹台压境一把抓住,向前疾冲,往前一伸手,槊杆在他掌心急速划过。 等到了槊杆尾端,他的手骤然攥紧,加上疾冲之力,断槊砰地一声戳在金甲武士心口。 这一下力度十足,金甲武士被戳的后腿几步,可是却依然没能破开他身上金甲。 他低头看了看,胸甲上被戳出来一个坑,随即发出一声咆哮,显然暴怒。 就在这一刻,月氏国的使者庞特狄飞身而起,在他两条胳膊上竟然藏了腕弩。 这种腕弩极为小巧,内藏的弩箭不过如长钉一样,威力有限,距离太远无法伤人。 庞特狄人在半空,弩箭飞出直奔澹台器。 “合!” 澹台器身边亲兵校尉喊了一声。 两面盾牌从左右过来,啪的一声对在一处,犹如死死关上了两扇门。 几支弩箭钉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庞特狄半空中翻身,从腰带中抽出来一把软剑,犹如毒蛇般刺了出来。 “突!” 随着一声暴喝。 在澹台器身前的亲兵同时跨步向前,手中长枪戳向半空中的庞特狄。 庞特狄眼见着无法近身,软剑变势,一扫将几杆长枪的枪头扫掉。 人刚落地,他又听到了一声喊。 “进!” 澹台器亲兵校尉伸手一指,十几名亲兵成锐形阵向前,他们这次出枪并非同时,而是极为默契的有先有后。 第一杆长枪戳过来,被庞特狄一剑荡开,第二杆长枪已经到了,庞特狄大惊失色,再一剑勉强把枪压下去。 第三枪又到了,每一枪之间的间隙,不过一息上下,这些亲兵的配合之默契,令人惊叹。 第三枪又来,庞特狄一脚将枪杆踢开,第四枪已经到了近前,被他左手一把攥住。 第五枪噗的一声戳在庞特狄的心口,可是枪头居然没能戳进去,应该是庞特狄衣服里边还穿了链子甲。 这一枪中了,后边的枪不断命中,有两枪戳在庞特狄腿上,庞特狄哀嚎着跪了下去。 “开!” 在亲兵身后,又是一声暴喝。 组成阵型的十几名亲兵同时往两边跨步,澹台器的亲兵校尉疾步而来,连冲三四步之后身形腾起,双手握住陌刀狠狠劈落。 噗! 这一刀从庞特狄的头颅正上方劈中,陌刀一落而下,直接将庞特狄劈成两片。 陌刀从庞特狄的胯下劈砍出来,刀锋又剁在地面的石板上,发出当的一声。 自始至终,澹台器都面色平静的站在那,连动都没有动过,他看着月氏国使者的尸体一分为二,眼神里只有些淡淡的轻蔑。 就在这时候,澹台器身后的长廊上,有两个神舍杀手落下来,他们一直倒挂在长廊上等待时机。 此时见澹台器的人全都防备着前方,两人同时落下,轻若无物,连一点声息都没有。 两把匕首,同时朝着澹台器的后腰狠狠刺了过来。 又是一杆长枪飞来,比之前飞过来的那杆长枪更快更凶,枪从左边杀手的太阳穴戳进去, 戳穿脑壳之后,又戳进另外一个神舍杀手的脑壳。 一枪,双杀。 远处,唐匹敌左臂中夹着一个神舍杀手,那人被胳膊勒住脖子,已经没了气息。 唐匹敌右手掷出长枪之后,往澹台器身后看了看,又有几个黑影跳跃过来,犹如白天出现的鬼魅一样。 “合!” 澹台器的亲兵校尉喊了一声,从两侧支援过来的亲兵立刻在澹台器身后组成防御阵型。 数十名亲兵眼看着后院那边飞掠跳跃的黑衣人过来,却不管他们怎么变换方向,阵型始终不动。 那些杀手几次改变方向,试图把亲兵阵列引诱分散,然而那些亲兵一旦组成阵型,便不动如山。 “长击!” 亲兵校尉下令。 前边一排亲兵立刻蹲下身子,后边一排亲兵将手中长枪掷了出去。 十几杆长枪,像是十几条弹飞出去的毒蛇,片刻之后就把两个黑衣刺客钉死。 澹台器连头都没有回,这些刺客不足以让他动容,他的目光还在那个金甲武士身上。 此时此刻,澹台压境接连猛攻,居然还是被金甲武士逼迫的不断后退。 若要说武艺如何,也确实说不上那金甲武士有多精巧,他气力无穷,又靠着甲胄坚固,完全无视澹台压境的断槊。 已不知道是第几次,澹台压境一槊戳在金甲武士身上,当的一声后,金甲武士的脚步顿了一下。 可就在这一刻,金甲武士的左手抬起来一把将槊锋攥住,虽然那是断槊,可是半截槊锋依然锋利,他却完全不在乎似的。 澹台压境往后猛的拉拽,槊锋在那人手中发出金属摩擦之声,那人的手上戴着的东西,槊锋居然切不开。 金甲武士再一发力,一把将长槊直接拉了出来。 力度之大,澹台压境竟是无法攥住槊杆,在他掌中急速摩擦之后,肉皮都被磨破。 呼的一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旁边飞过来,眼看着飞到金甲武士面前,被金甲武士一拳击碎。 碎裂声中,酒液流淌下来。 李叱砸过去一个酒坛之后并没有停下来,一坛酒一坛酒的往金甲武士那边砸,金甲武士抡起弯刀,将酒坛一个一个的击碎。 地上的酒流的越来越多,那金甲武士身上也都是酒液往下淌,哗啦哗啦的落地。 将军府的地面都是铺的青石板,酒液流了好大一片。 李叱又抓起两坛酒冲过去,一边跑一边把酒坛甩出,这两坛酒又被金甲武士击碎。 可是李叱却已近身,看似一刀砍向金甲武士,等金甲武士出刀格挡的时候,他却身子一压,一脚踹在金甲武士的腿上。 哧的一声,金甲武士脚下滑了,这次没能再站稳,重重的往前趴了下去。 这一身甲胄过于沉重,扑倒之际,金甲武士双手撑住地面,可再想起身就比正常人要慢得多了。 李叱一伸手从地上捡起来一根木桩,那是刚才被拉断的木架掉落下来的。 “刀不破你,棍你可挡?!” 双手抱着木桩抡圆了,横着砸在金甲武士的金盔上,那一声重响,真的犹如撞钟一样。 一击之下,金甲武士扑倒在地,木桩都被打碎了。 李叱扔掉手中断开的木桩,他看向余九龄急切的喊了一声:“来了没有!” 余九龄大喊一声:“来了!” 就在这一刻,余九龄猛的让开。 在他身后,若凌姑娘大步而来,手中的大锤抡起来,朝着金甲武士的后脑狠狠就砸了下去。 那大锤。 真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二十二章 他才是致命一击 余九龄刚才一直都没在,是因为李叱让他去喊人了。 这金甲武士刀枪不入,李叱发现难以应付的那一刻,就让余九龄去喊人。 因为对付这种重甲武士,刀剑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暴击才有意义。 当余九龄闪身让开,若凌姑娘飞身而来的那一刻,金甲武士的结局也来了。 疾冲之后,若琳姑娘一个滑步,手中大锤转了一圈后灌足了力量,朝着金甲武士的后脑重重的砸了下去。 这一锤落下,砰地一声闷响。 别管那金盔是什么材质打造,也扛不住如此重山压顶般的一击,大锤正敲在金甲武士的后脑上,连金盔带脑壳,同时瘪了下去。 噗...... 金盔崩开,脑浆和碎裂的头骨好像激射而出的弩箭一样,往四周迸射。 这姑娘一锤落下,然后自己都懵了。 片刻后,若凌姑娘啊的叫了一声,把大锤往旁边一扔,捂着眼睛转身就跑了。 李叱连忙让余九龄跟上去,高希宁也从后边追过来,两个人扶着若凌姑娘离开。 李叱看了看那金甲武士,头颅已经基本看不出是头颅了,整个都瘪了,瘪碎瘪碎的。 何止是头颅瘪了,地上都有一个坑,被砸中的位置,石板碎裂,裂纹往四周延伸出去。 远一些的地方,石板裂成了大块,越往中心位置,石块越细碎,正中的地方,石板碎的跟粉末似的。 这一击发生的时候,澹台压境看到了,嘴巴一瞬间张大,像是能塞进去个大鹅蛋似的。 这一击发生的时候,澹台器也看到了,嘴巴一瞬间张大,像是能塞进去一只大白鹅似的。 这父子俩,同时惊呆了。 另外一边,伞丁正在往外冲杀,他看到金甲武士已死,就知道事情在这一步已经很难成功。 甚至,接下里埋伏的神舍杀手也没有多大机会成功,所以此时此刻,能侥幸杀出去的话才是最好的结果。 其实,他不知道月氏国的人会动手。 这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局。 而月氏国的使臣庞特狄也不知道伞丁的人会动手。 如果他们两个知道对方的筹谋,大概就会坐下来仔细商量一下,那么今日这局面也可能会更加复杂一些。 伞丁一边往外冲一边往四周看,却发现那个黑武人已经不见踪迹了。 也许从一动手开始,那个黑武人就已经离开,而且一定是笑着离开的。 所以在这一刻伞丁忽然间懂了,那个黑武人并不在乎澹台器到底会不会被杀。 黑武人只想看到这个局面发生...... 不管澹台器死不死,只要刺杀的事发生了,那么西域诸国和楚边军之间的关系,必然发生变化。 哪怕澹台器安然无恙,黑武人想看到的,也已经看到了。 刺杀的事,不会像是一块石头扔进湖水里,湖水波动一下就归于平静。 而是会引发一场海啸,一场灾难,一场诸国与楚边军之间的争战。 到时候,西域诸国也会分成两派,一边站在月氏国和卯犁国那边,一边站在楚国边军这边。 各自站队之后,会有无数的兵力加入到这场巨大的战局中,而黑武人则坐在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 对于卯犁国和月氏国的人来说,唯有杀了澹台器,他们的计划才算成功。 可对于黑武人来说,澹台器死不死,只要打起来了,他们的计划就已经成功。 然而在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的伞丁,已经没有退路,也不可能回到最初。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逃出去。 然而就在他冲出去几步远后,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中原男人。 “让开!” 伞丁怒吼。 他是卯犁国的第一战将,虽然这第一战将并不是他武力第一,而是他在契桦梨的篡位之争功劳第一。 可是既然当初他有率军第一个杀进皇宫的实力,就确实不容小觑。 在怒吼中,伞丁一拳打向拦路的年亲人,这一拳直奔面门,若中了的话,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必然会被打的难看的不像话。 他当然打不中。 因为他面前的年轻人,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唐匹敌。 唐匹敌从一开始就没有随便离开位置,就是在等着抓人,擒贼先擒王的策略,在很多时候都是最管用的策略。 啪! 伞丁的拳头打在唐匹敌的手掌上,唐匹敌五指张开接住这一拳,然后五指收拢攥住了伞丁的拳头。 他手上发力,一扭一拉,咔嚓一声,伞丁的腕骨就被折断。 下一息,唐匹敌一脚踹在伞丁的胸口,这一脚的力度之恐怖,谁看到都会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伞丁的手还在唐匹敌手里攥着呢,这一脚踹出去,唐匹敌手上同时发力往后拉...... 噗! 伞丁的一条胳膊硬生生被唐匹敌给撕扯下来。 再下一息,唐匹敌把掌中的断臂抡起来,当做棍子一样,横着抡在伞丁的脸上。 唐匹敌随手把断臂扔在一边,又随手从旁边一名甲士手中将长枪拿过来。 单手握枪,枪尖朝下一戳。 砰...... 长枪贯穿了伞丁的左边肩膀,把人钉在地上,枪击碎了石板后又深入大地之中。 远处的澹台器看到了这一幕,虽然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可心中震撼已经无以复加。 过往他一直都说自己的儿子狂妄自大,可他这个做父亲的,又怎么可能不因儿子的出众而骄傲? 他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有多优秀,澹台压境在凉州年青一代,是真的没有对手。 然而今天看到的这一切,让澹台器最起码看清楚了两个人,他的儿子澹台器,不如唐匹敌,亦不如李叱。 伞丁被钉在地上,却没有伤及要害,所以哪怕断了一条胳膊,还被长枪洞穿,伞丁却死不了,只是趴伏在那哀嚎。 就在这一刻,从后院有一队亲兵撤回来,应该都是伤兵,看起来身上血迹斑斑。 其中为首的一个团率大声喊道:“报!后院还有大批刺客!” 澹台压境看了看前院这边,大局已稳,所以转身朝着后院那边过去。 这些回来的亲兵看起来都受了伤,每个人的甲胄上都有伤口,显然后院的厮杀也极惨烈。 澹台器看向那些伤者,吩咐一声道:“都去治伤。” 那团率道:“从其中一名刺客身上,搜出来一件东西,大将军,像是咱们将军府后门的钥匙。” 这话一出口,很多人都怔了一下。 刺客身上如果有将军府后门的钥匙,难道是将军府的人确实已有被买通的? 团率过来,把东西递给澹台器,澹台器低头看过去的时候,那团率的另一只手忽然朝着澹台器捅了过来。 他袖口中藏了一把匕首,近身之后,匕首滑落下来,一把攥住,然后直刺澹台器心口。 澹台器眉角微微一抬,一把将这团率的手腕攥住。 “早看出来你有问题!” 就在这一刻,澹台压境的喊声出现,他也回来了,一刀横扫,将那团率的人头斩落。 脑袋飞了 出去,脖子里的血像是喷泉一样往外喷涌,几乎形成了血雾。 澹台压境穿过血雾回到澹台器身边:“父亲小心,这些刺客善于伪装,防不胜防。” 澹台器点了点头,他看向澹台压境说道:“你不用留在此处,继续去抓捕那些刺客。” 澹台压境应了一声:“是,父亲。” 他转身离开,刚转身,又突然转回来,手中匕首噗的一声捅进了澹台器的胸口。 匕首刺进去的那一瞬间,李叱也冲了过来,来不及靠近,他腾空而起,双脚踹在澹台压境的身上。 澹台压境翻滚着出去,匕首就从澹台器的心口位置拔了出来,澹台器的脸色骤然一白。 李叱起身快步跟上去,一脚把澹台压境手中匕首踢开,再一脚踢向澹台压境太阳穴。 澹台压境用另外一只手挡在太阳穴前,虽然挡住了,可还是被这一脚之力踹的横移出去。 他却借着这一脚拉开距离,一翻身起来,然后迅速的往外冲,头也不回。 刚跑到门口,从后院那边澹台压境回来了。 两个澹台压境跑了个面对面。 李叱没有去追人,而是扶着澹台器坐下来,撕开澹台器衣服查看伤口。 伤口血流如注,一股一股的往外涌,看不出来有多深,但李叱却松了口气。 若真的伤了心脏的话,这一会儿的时间,澹台将军应该已经快不行了才对。 “找医官来!” 李叱喊了一声。 门口那边,两个澹台压境对视了片刻,刚刚刺伤了澹台器的那个立刻转身。 澹台压境则追了上去,两个一前一后,一时之间院子里的人还都懵着。 就在追逐中,唐匹敌忽然从侧面过来,一拳轰在前边那个澹台压境的脖子上。 这一拳的力度之大,别说是一个人,便是一头奔牛也会被打翻在地。 前边的澹台压境直接就横着翻了出去,身子在半空中转了半圈,就足可见这一拳的力度。 这人脑袋又撞在地上,眼睛往上翻了翻,显然一时半会儿的没办法再跑了。 澹台压境冲到近前,在这人脸上摸索了片刻,然后猛的撕开,一张面具被他揭下来。 面具下边是一张看起来有些可怕的脸,把澹台压境都惊的脸色一变。 这人脸色惨白,应该是被唐匹敌重击所致,他的脸上没有胡须,连眉毛都没有,也没有一根头发。 这样的面容,显然就是为了易容伪装故意弄的。 澹台压境又抓着这人的衣襟一撕,里边果然是一套黑色的夜行衣,而在衣领位置,则有一个很明显的飞云图案。 想到之前服毒自杀的那个神舍杀手,澹台压境一把将这人的衣领也给撕下来。 当被钉在地上的伞丁看到连这个人也没有成功之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眼神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这个人才是今天真正的致命一击。 这个人,才是飞云渡派来的神舍一等杀手。 把之前所有的刺杀都说成是铺垫也不为过,只为了这个神舍一等杀手能一击必杀。 如果不是澹台器身边还有一个李叱,如果不是澹台器久经沙场反应奇快,可能今天的刺杀就真的成功了。 ...... ...... 【跟大家汇报一件事,我已收到公众号和书评区的获奖名单,这两天快递,大家稍等,另外,衣服都是一个尺码,黑红两色随机,每次发礼物快递都是我老婆的事,大家就体谅一下,我不想让她太麻烦去翻备注谁要什么颜色,而且快递一次取走,回去分发,估计也难以区分出谁要什么颜色。很抱歉。】 【关注微信公众号:作者知白,每个月都能领取礼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二十三章 要稳 澹台器的伤势不算很重,可也影响极大,如果不是李叱及时把刺客一脚踹飞,哪怕这一刀没有刺中心脏,全部刺入的话也会危机生死。 这些杀手,杀人的手段和经验有多丰富,他们立刻就能做出判断,瞬息间改变招式。 这一刀完全刺进去,随便横向动一动,哪怕只是手腕一扭,澹台器也必死无疑。 所以他自己及时避开心脏是一方面,李叱把他救了是另外一方面。 若是换做别的刺客,这等身手,纵然说得上已经极强,可是澹台器要想灭了对方也不是天方夜谭。 况且,不杀对方只出手自保,澹台器又如何做不到。 然而刺客抓住了澹台器的心思,他假扮成的是澹台压境,一位父亲,又怎么可能会以为自己的儿子下杀手? 这个人之所以能成为神舍一等杀手,就是因为他的模仿能力超群。 在进将军府之前,他已经在别的地方观察过澹台压境,言行举止都记了下来。 包括说话的声音,也能模仿的惟妙惟肖,当时场面又有些混乱,其实别说十分像,就算只有八分像,在那种情况下也很难分辨。 此时,李叱看到澹台压境从屋子里出来,上前问了一句:“怎么样?” 澹台压境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医官看过,上了药,缝合了伤口,暂时看起来不会有太大危险,但是也不好确定。” 他靠在门口,看起来极为疲惫,许久之后,他看向李叱和唐匹敌等人,直起身子抱拳道:“多谢。” 然后笑了笑道:“是我父亲让我说的。” 余九龄道:“你赶快去照看澹台将军吧,咱们兄弟之间还说这些做什么。” 澹台器道:“刚用过药睡下了,睡之前让我出来谢谢你们,也叮嘱我去看看若凌姑娘,她应该是吓坏了。” 这位老将军,即便到了这种情况,还都能惦记着,每件事都想的很清楚。 可是再想想,受伤,对于每一个边军将士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一样的事。 “咱们去看看吧。” 李叱他们随即往厢房那边过去,之前若凌姑娘和高希宁她们都在这里。 刚到门口,就听到若凌姑娘的哭声,显然是真的吓坏了,毕竟小姑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动手,还杀了人。 这种恐惧,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接受的,别说是个小姑娘,一个大老爷们怕也接受不了。 余九龄站在门口看了看,若凌姑娘坐在那哭泣,高希宁和燕先生有些手忙脚乱,不停的劝着。 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再强悍,也才这个年纪。 余九龄他们也不太方便进去,于是又回到院子里,澹台压境往厢房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他低声说道:“刚才一锤打爆了金甲武士的头,此时吓得嘤嘤哭泣,好像两个人,刚才若凌姑娘那一锤,说实话,把我也吓着了。” 余九龄道:“把你吓着了,把我也吓着了......” 他叹道:“回想一想那一锤,不是我看不起诸位,而是诸位谁都接不住吧。” 他看向唐匹敌,唐匹敌看向天空,片刻后说道:“我为何要接......” 他又看向李叱,李叱笑了笑说道:“若是打我的后脑,我自然也会被打爆脑壳,但若是打在我脸上,怕是会反伤了若凌姑娘。” 众人都一怔。 然后同时点头,以为然。 唐匹敌道:“何止是反伤,若打在你脸上,那锤duang儿的一声就被弹回去了。” 澹台压境笑了笑,然后说道:“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去审问一下那些被抓的人。” 刚要去,从书房那边跑过来一个亲兵,对澹台压境说道:“大将军醒了,请少将军和几位过去说话。” 这才睡了有一两刻的时间而已,大将军这么快醒了,显然是因为心里有事。 众人连忙回到书房那边,在书房里屋,大将军澹台器躺在床上,脸色看起来有些差,但精神还算不错。 “都坐吧。” 澹台器微笑着说道:“多亏了你们在。” 闲聊了几句后,澹台器看向李叱,脸色有些淡淡愧疚的说道:“有件事,要先和李公子说。” 李叱连忙道:“大将军尽管吩咐就是。” 澹台器道:“之前看你和唐匹敌,便看到了我儿的不足之处,我那时还想着,应该让他跟着你们离开凉州继续去历练。” “你们都是人中之杰,不管是心智还是武功,都在境儿之上,他跟着你们两个,会比留在凉州学到的更多。” “与年纪相仿又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比听我这个老人家说教要学的更多更快。” 澹台器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我现在受了伤,一时之间也难以带兵,如今出了这件事,西域局势立刻就变得微妙前起来,所以......” 他话还没有说完,李叱立刻说道:“大将军放心,让澹台留在凉州吧,若有需要,我们也可留下,待事情平息之后再离开也没什么关系。” “如此甚好。” 澹台器的脸上立刻就多了几分喜色,因为李叱的话,确实心里踏实了不少。 “有几件事,还劳烦你们帮一帮境儿。” 澹台器道:“安抚所有使臣,告诉他们,此事与他们无关,我不会追究他们。” 李叱点了点头:“明白。” 澹台压境也嗯了一声。 若此时澹台将军追究其他人的话,只会把矛盾扩大到整个西疆,各国君主若得到消息,都会担惊受怕,唯恐会被西凉铁军报复。 这种担忧,必会把那些小国吓得联合起来,这反而会让西凉局势变得恶化。 澹台器又道:“也不要追究卯犁国的人。” 这句话让不少人疑惑起来,以为大将军是一时之间说错了,卯犁国的使臣伞丁带着刺客进入将军府,这事可是连其他西域使臣都看的清清楚楚。 澹台器认真的说道:“让卯犁国从这件事里抽离出来,暂时并无什么害处,反而有利。” 澹台器停顿了片刻,像是略微整理一下思路,又像是想考验一下他儿子的思维。 他有些期待的看向澹台压境,却见澹台压境还是一脸疑惑,似乎有些没想明白。 他又试探着的看向李叱。 李叱随即醒悟大将军的意思,于是说道:“要对诸国使臣说,卯犁国的人,并没有刺杀大将军本意,而是卯犁国使臣伞丁被月氏国使臣庞特狄收买。” 澹台器眼神一亮,点了点头,示意李叱继续说下去。 李叱道:“卯犁国的新皇也是极真诚的派人来为大将军祝寿,只是没有想到,伞丁被月氏国的人收买后,居然做出行刺大将军之事。” “如今大将军已经查明,所有刺客,皆为月氏国的人所收买,也都是月氏国的人带进府里,而之所以收买伞丁,月氏国的意图是逼迫卯犁国一起对抗大楚。” 李叱道:“这件事,连卯犁国的新皇都被蒙在鼓里,若大将军对卯犁国兴师问罪的话虽然也是情理之中,但大将军不想因此而被人挑拨,导致西域战乱,诸国牵连其中,以至于战火波及数百万人生死。” 他说到此处的时候,澹台器的眼神里已经全都是欣赏。 李叱继续说道:“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月氏国的人阴谋,所以大将军会把诸国使臣礼送处境,且请诸国使臣回去后正告诸国君主,大将军要对月氏国动兵。” “那些使臣回去之后,带大将军原话,就说大将军立誓要灭掉月氏国,诸国君主,不可参与其中,谁若与月氏国联手,便一并征讨,此事也与卯犁国无关,卯犁国也不可参与。” 李叱停顿了一下,征询似的看向澹台器说道:“总的来说,就是告诉那些使臣你们回去后老老实实的,谁也不许插手,但是西凉铁军和月氏国这一战,在所难免。” 澹台器笑起来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澹台压境这才明白过来,他父亲的意思是,要把西域诸国分派站队的事消除掉。 如果不这样安排,西域诸国必会站队,一部分站月氏国和卯犁国那边,一部分站楚军这边。 现在他父亲是告诉西域诸国,我不针对别人,连卯犁国我都不针对,我就针对月氏国,你们不插手就行,谁插手我就打谁。 但他还是有些不解,于是问道:“那为何不号召诸国,与我西凉铁军联手灭了月氏国?” 澹台器笑道:“若如此号召,诸国君主都会想到,是我西凉铁军兵力不足,没有信心灭掉月氏国。” 他看向儿子,耐心解释道:“我就说不许他们插手,他们会觉得我有信心靠一己之力灭了月氏国。” 澹台压境终于明白,他点头道:“父亲是担心,一旦号召他们站队,他们反而会觉得我们兵力不足,所以就会选择月氏国那边,毕竟月氏国是西域强国之一。” 澹台器道:“你越是不许,他们就越是会凑上来帮你,因为他们会害怕你收拾了月氏国后再收拾他们......看来待我伤好之后,还是有必要让你随李叱他们再去学习历练,你这一次出行,最大的收获就是遇到了他们。” 澹台压境撇嘴道:“只比我强上些许而已。” 澹台器笑道:“若以往,你已经再不服气,这次居然服气,不错不错,我看你这般改变,也很欣慰。” 澹台压境叹道:“我以前只觉得,我一直跟你说我很行,你便会夸我,哪知道原来是要说我不行,你才会夸我。” 澹台器道:“你确实比他们两个差了些,差了些就要承认。” 澹台压境看向李叱道:“你就不谦虚一句?” 李叱道:“你父亲说的都对。” 澹台压境哼了一声,又看向唐匹敌,他想着李叱不要脸,不谦虚也就不谦虚了,唐匹敌难道还能不谦虚。 唐匹敌见他看过来,于是微微颔首道:“你多努力。” 他这四个字,让澹台压境差点背过气去。 可没想到这还没结束。 唐匹敌对澹台压境很认真的说道:“不说其他,只说军务事,你先和李叱学,等他教不动你了,你再来问我。” 澹台压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二十四章 散散心 大将军府后院。 残余的卯犁国使团成员被带到了这,之前被关押在牢房里好一顿打,此时看起来个个都狼狈不堪。 这些人一个个低着头,脸上也只有恐惧和绝望,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他们的主官伞丁做出了刺杀澹台器的决定,他们左右不了什么,哪怕其中有人不同意也无济于事。 况且,这次出使的官员都是效忠于卯犁国新皇契桦梨的人,他们也都是比较激进的人。 然而他们也清楚,他们的皇帝可没有让他们刺杀澹台器,他们是来杀蒂克花青的。 此时此刻,这些激进的人,被狠狠打过之后,又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人看起来也就像是魂魄都没了一样。 李叱和澹台压境缓步走进来,那些卯犁国的官员听到脚步声后都抬起头看,但很快又都把头低了下去。 “你们之中,谁的官职最高?” 澹台压境进门后问了一句。 那些人全都低着头,没有人回答,或许是因为知道必死无疑,所以不愿回答。 “看来你们确实还都不怕死。” 澹台压境看向李叱,李叱语气平静的说道:“现在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你们之中,一定有人是伞丁的亲信,谁把伞丁亲信指认出来,可免死。” 听到这句话,有些人抬起头,有些人则把头低的更低了些,神色各异。 李叱在屋子里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这件事,大将军已经查明,所有事都是伞丁一人所为,我之所以要问谁是伞丁的亲信,只是不想牵连无辜之人。” 他的脚步很慢,可是仿佛每一步都带着千钧之力,踩在这些卯犁国官员的心口上。 “大将军说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但也不会错怪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李叱语气稍稍平缓了些,用一种有些可怜他们的语气继续说道:“你们这些人其实也没有别的什么选择,以为伞丁决定了你们的生死,可实际上,决定你们生死的是澹台大将军。” 他看向其中一个眼神里恢复了些许希望之色的官员说道:“伞丁决定的事,你们敢反抗吗?” 那人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李叱道:“伞丁被月氏国的人收买,你们知道吗?” 那人连忙又摇了摇头。 其实他们很清楚,伞丁当然没有被月氏国的人收买,可是现在楚人这样说,他们一时之间搞不清楚状况。 李叱继续说道:“你们也是可怜人,我相信,你们其中知道伞丁阴谋的人并不多,知道伞丁阴谋的这些人,大将军不会放过,其他人大将军不会责罚,还会把无辜的人送回卯犁国。” 一个卯犁国官员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我不知情,我真的不知情。” 李叱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你指认出谁是伞丁亲信,谁提前知情,我就把你放了,说到做到。” 这人像是犹豫再三,最终看向另外一个卯犁国官员,颤抖着手指了指那人:“他是伞丁将军的亲信随从,我等都是文官。” “好!” 李叱伸手指了指那个被指认出来的人:“拉出去杀了。” 立刻有亲兵进来,如狼似虎一般,不由分说把那人叉了出去,片刻后,屋外就传来一声惨呼。 脚步声传来,那几个亲兵又回到屋子里,其中一人的长刀上还在滴血。 李叱指了指那个说 话的官员说道:“你没事了。” 说完后吩咐道:“把他带出去,给他准备饭菜,给他治疗伤势,再给他找一些衣服来换上。” 那人都不敢相信似的看着李叱,这些人从昨天被抓起来后,被打了半天一夜,又疼又累又困还担惊受怕。 可是亲兵过来带着那人出去,就在院子里给他摆了张桌子,有酒有菜。 门开着,屋子里的其他卯犁国官员都看得到。 李叱问道:“还有人愿意指认吗?” 立刻就有一个人站起来,指向身边跪着的人说道:“他是伞丁的亲兵校尉,他一定知情!” 李叱一摆手:“架出去砍了。” 亲兵上前,不管那人如何哀嚎挣扎,拖拽着到了院子里,一刀落下,又是一颗人头滚落。 李叱道:“你也可以出去吃饭了。” 那人连忙道谢,点头哈腰的出了屋子,到了外边,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应该也是不想理会那么多了,坐下来就吃。 饿的急了,吃的狼吞虎咽,塞了一嘴的饭菜噎着,又连忙倒了一杯酒冲下去。 看他这样,屋子里又有人站起来指认其他人,就这样连杀了四五人后,还剩下大概十几个人。 李叱看向澹台压境,澹台压境也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吩咐道:“伞丁的人,应该都已伏诛,你们全都出去吃饭吧。” 这些人被带到院子里,又摆上桌子,放上酒菜。 李叱笑了笑说道:“你们吃饱喝足之后就可以去休息了,明天一早会有人把你们送出凉州,你们回到卯犁国,见了你们的皇帝陛下,要如实说,明白吗?” 那些人连忙点头。 不远处,张玉须压低声音问燕先生道:“当家的他们这样安排是有什么打算?卯犁国的人就算都杀了,也没有一个冤枉的。” 燕先生笑道:“这些人,指认自己同伴,他们回去之后敢如实说吗?” 张玉须摇头:“当然不敢,他们路上就会商量好说辞,绝对不会对卯犁国皇帝说是他们害死了同伴。” 燕先生笑道:“所以,这些人必会按照咱们的说法,回去之后把事情全都推在伞丁身上,也要顺着咱们的说法,归罪与月氏国。” 燕先生道:“如此一来,西域诸国,都会明白,大将军一定要灭了月氏国,这些小国的君主,包裹卯犁国的皇帝,都会出手的,最终,甚至无需动用凉州军一兵一卒,数十国围攻月氏国,月氏国必灭无疑。” 张玉须眼神一亮:“大将军的谋略,当真可怕。” 燕先生道:“大将军坐镇西域这么多年,能让那些虎狼臣服,文韬武略,自然是第一等。” 他笑了笑道:“走吧,这边的事没有可看的了,如不出意外,最多两个月,各国都会出兵。” 下午的时候,在客房里。 李叱接过来高希宁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这半日来说话有些多,嗓子确实干的厉害。 高希宁问道:“咱们是不是还要在凉州停留一阵子?” 李叱道:“少则两个月,多则三个月。” 高希宁问:“那冀州的事?” 李叱道:“我刚刚和老唐商议过,他在这边再留几日就赶回家里去,配合罗境拿下冀州。” 高希宁点了点头,然后声音更低的说道:“一会儿我陪若凌出去走走,她吓坏了。” 李叱道:“你是想让我去告 诉燕先生一声?让他下午也抽空过来,然后你借机离开,让燕先生陪若凌姑娘走走看看,再采买一些东西,可能会好一些。” 高希宁叹道:“你说的这般清楚,显得我是一个坏人。” 李叱道:“这怎么能是坏人呢,你是个媒婆啊,你忘了吗?这是你的本职......” 高希宁微微扬起下颌,眼睛也眯了起来。 李叱笑道:“你看,你这个媒婆曾经说要给我说媒,结果你失败了啊,你把自己说给我了......所以要做好媒婆这份事,就只能是给别人去说。” 他凑到高希宁耳边说道:“我看那位公主殿下对余九龄有意思,你说说去呗。” 高希宁飞起一脚:“你真当我是媒婆了?!” 踢完了之后嘿嘿笑起来:“不过想想还有那么一丢丢意思......我去试试!” 说完就跑出去了。 李叱心说女人啊......是不是都喜欢给人凑对。 与此同时,凉州城一家客栈中。 阔可敌休汨罗站在窗口,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脸上有些淡淡得意。 对于他来说,对于黑武来说,这件事简直就是天赐的机会,天赐的良局。 这次澹台器寿宴刺杀一事,必会掀起西域一场大战,楚国西疆一旦出现危机,到时候黑武大军就可顺势南下。 “将军。” 龛罗食从外边快步进来,脸色倒是有些不好看。 “刚刚打听过,澹台器居然放了绝大部分的西域诸国使臣,有不少人今天就已出城离开,听说除了月氏国和卯犁国的使臣之外,其他人都可回国去了。” 听到这番话,休汨罗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好器量,好手段。” 休汨罗沉默片刻后说道:“澹台器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他是想尽力控制西域局面......这把火不能让他灭了,你去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出城,去西域。” 龛罗食点头:“我马上就去安排,再出去采买一些物资,咱们需要买不少东西。” “去吧,不要招摇,不要惹事。” 休汨罗交代了一句。 龛罗食嗯了一声,下楼吩咐手下人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出发,然后带了七八人出去采买物资。 他们一路从草原那边过来,带着的干粮已经用完,还有其他所需今天都要买齐。 龛罗食带着人到了街上,一路走一路看,走了大概一刻之后,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摊贩在卖的东西他没见过,于是过去看了看。 那是卖糖人的小贩。 那摊位前边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看,那男人看起来像个书生,正在柔声问那少女想要哪一个。 龛罗食还没有说话,他身后一个随从喊了一声:“你们两个让开!” 那书生微微皱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这些人在黑武也横行霸道惯了,其中也有剑门弟子,在黑武更是无人敢惹。 此时见那书生回头看向他们,眼神里还有些厌恶,于是其中一人上前推了那书生一把。 “你看什么看!让开!” 书生被推开,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但他倒是没有什么举动,却看到那个身材高挑,模样秀美的少女眼神凌厉起来。 少女往前迈了一步:“你推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二十五章 心急如焚 龛罗食其实并没有把这一男一女当回事,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对寻常的楚人夫妻而已。 在黑武人眼里,中原人不过是低等的民族罢了,和他们吃的牛羊没什么区别。 可即便如此,他手下人推了那书生一下,龛罗食还是有些不悦,在楚人的地方不该如此张扬。 休汨罗交代过多次,他们这次来最重要的事是去见西域人,挑拨诸国关系,挑动楚国西疆战乱。 所以他要求手下人一定要谨慎小心,不要招惹是非,尽量低调行事。 然而这些人中的剑门弟子,其实也不把休汨罗太当回事,他们历来都横行无忌。 “你们......” 龛罗食刚要训斥手下人,却见那个少女横跨一步挡在书生面前,看着那剑门弟子问了三个字。 “你推他?” 在这一瞬间,龛罗食眼神恍惚了一下,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这少女好像似曾相识,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这一犹豫的时候,他手下那个剑门弟子已经怒了,刚要怒骂,这剑门弟子看了看那少女,觉得模样很美,于是调笑道:“我不推他,我可以推你吗?”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朝着那少女胸口推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龛罗食忽然间想起来了。 进澹台将军府的时候,他是随休汨罗一同假扮成卯犁国的随从进去的。 打起来之后,休汨罗和龛罗食就看准了时机,先一步退出将军府。 在离开的那一刻,龛罗食曾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有个女人,一锤将金甲武士的头颅打爆。 “小心!退回来!” 龛罗食立刻就喊了一声。 然而已经晚了。 剑门弟子的手推向若凌姑娘的胸口,若凌姑娘眉角一扬,一瞬间身上的气场好像都不一样了。 她左手伸出去攥住那剑门弟子的手腕一扭,咔嚓一声,直接将腕骨掰断。 下一息,若凌姑娘的右拳砸在了剑门弟子的脸上,这一拳......虽然不及那一锤之力,打人却已足够。 一拳,剑门弟子直接就往后飞了出去,人在半空之中翻转过来,跟一根木头似的那样转了半圈。 脑壳撞在地上后又翻了一下,再平趴落地,搓着地面往后滑出去足足一丈多远才停下来,人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这还是若凌姑娘不想直接杀人,若是不留力的话,这一拳直接就把人打死了。 一拳击飞,剑门弟子昏迷过去,伤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混账!” 另外两个剑门弟子一看同伴被打,立刻上前,一人抓向若凌姑娘的肩膀,一人踹向若凌姑娘的小腹。 燕先生拉了若凌一把,把她拉到身后,左手伸出去,中指食指并拢,两指如剑,啪的一声点在前边那个剑门弟子的脖子上。 这一击,那剑门弟子嗓子里发出咕咕两声,然后就往后栽倒,眼睛都翻了白。 一息之后,燕先生的双指又点在另外一个剑门弟子的太阳穴上,就好像轻轻触碰一下,人直接往一侧歪倒。 剩下的人还要往前上,龛罗食横跨一步把人都拦住,连忙俯身抱拳道:“对不起,实在抱歉,是我手下人没有规矩,我代他们向两位道歉,两位还请恕罪。” 他这一道歉,他手下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燕先生微微皱眉道:“你们是哪里人?” 龛罗食装作惶恐的说道:“我们是从塞北草原来西 似的,立刻就喊他的人住手,所以我猜着他可能当日在将军府里见过你。” 若凌噢了一声,眼睛里都是对燕先生崇拜的小星星。 “看来有人要先走了,刚才遇到的人留下了。” 燕先生对若凌姑娘说道:“你现在跑回将军府里去告诉李叱他们,让他们尽快带人过来,我在这里看着。” 若凌使劲儿点了点头,挥舞了一下拳头:“保证完成燕先生交代!” 转身就跑,然后头撞在墙上了,咧开嘴,好委屈。 燕先生伸手在若凌姑娘额头上揉了揉,无奈笑道:“你这个家伙......小心些。” 若凌姑娘眼睛里都是疼出来的眼泪,却没有流下来,因为燕先生那只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很温暖很温暖。 她转身跑了出去:“等我,我很快!” 燕先生回头看着她跑远,觉得这个小丫头真的是...... 刚想到这,燕先生猛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立刻回身,然后就看到一个男人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近在咫尺,悄无声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这位先生,你在看什么?” 休汨罗笑着问了一句。 燕先生猛的后退,同时双手抬起封架。 可是他的速度比休汨罗慢了。 在燕先生双手抬起来的那一刻,休汨罗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在燕先生封架之前,他一把攥住了燕先生的头发。 抓着头发往旁边墙上狠狠一撞,砰地一声,燕先生的眼睛立刻往上翻了翻,这一击,实在过于沉重。 休汨罗抬起手,手掌如刀,狠狠切在燕先生脖子上,燕先生嘴里发出一声闷哼后就昏了过去。 “把人带走,拉到城外再杀,城里人多眼杂没法审问,我还要急着追那些使臣,到城外问过后再动手。” “是!” 休汨罗吩咐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他手下人将燕先生架起来,快速的拖到了他们的马车旁边,人扔进马车,车里的人迅速用绳索把燕先生绑住,嘴巴也堵上。 休汨罗摆了摆手,示意遮挡一下,手下人用货物压在燕先生身上,然后又把车门关好。 “就是他吗?” 休汨罗临走之前问了龛罗食一句。 龛罗食俯身道:“回将军,刚刚遇到的就是这个人,那个年轻女子不在这,怕是回去报信了。” 休汨罗吩咐道:“东西不要了,所有人现在出城,所需物资出城和西域人买。” 龛罗食立刻应了一声,招呼还在客栈里的人出来,来不及整理出来的东西都不要了,上马就走。 队伍很快就到了城门口,检查之后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所以守门的凉州军士兵也没有为难。 燕先生被堆积在马车最里边,外边用货物挡的严严实实,都是从草原上带来的皮子之类的东西。 守门的士兵也只是抽查,搬出来几卷皮子查看,没有什么异样就把人放了出去。 他们刚出城没多久,若凌姑娘带着李叱他们就赶到客栈这边,到了那个巷子口。 若凌姑娘笑着跳进巷子里,掐着腰嘿的喊了一声,想要吓唬燕先生一下,可是巷子里却空无一人。 她茫然的往四周看了看,随即注意到了墙壁上有一处血迹,然后她的脸色就变了。 “老唐你去查客栈,我往城门追。” 李叱喊了一声,立刻冲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二十六章 他是你什么人 看到墙壁上有血迹在,李叱的心就好像猛的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还有尖角刺在心口。 他来不及去多想什么,喊了一声,让唐匹敌去检查客栈,他则向城门口那边疾冲过去。 这路上人潮涌动,来来往往都是行人,李叱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在人群中跑不起来,于是便掠上屋顶。 不少人看到了他,于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就见那少年在屋顶上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犹如踏着大海浪潮而行。 凉州城很大,是一座关内城,出内城的城门外便是关口,关口又像是凉州城的瓮城。 追到瓮城里就已经没有那么顺利了,这里都是排队等待出城的商队和行人,排出去挺远。 可能是因为大将军澹台器遇到刺杀的事,所以那些西域商人也是人心惶惶,都想暂时离开,这翁城里堵的水泄不通一样。 李叱在人群中硬生生挤过跑到城门口,可是守城的士兵又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是谁,所以不可能就这样把他放出去。 况且李叱是从后边追过来的,引起了排队那些商客行人的不满,后边已经有人在骂街。 李叱表明身份,然而他口说无凭,凉州军士兵也断然不能随意把他放出去。 后边的人都在排队,这是大将军澹台器立下的规矩,不管是中原人还是西域人,哪里的人都好,不得破坏规矩。 进城出城都要按照规矩排队,谁若是乱了规矩,凉州军就可制裁,重者就地格杀。 李叱心急如焚,又询问有没有草原人装束的队伍出城,说实话这凉州城来自各地的商队都有,若是来的晚了,只怕士兵们也不记得。 可是休汨罗的队伍才出城没多久,所以守军士兵随即回答李叱说刚刚出去没多久,也就是两三刻而已。 两三刻,已经不短了,李叱回头看了一眼,唐匹敌他们的队伍追上来,却也被商队堵在那,正在这边挤。 “得罪了!” 李叱喊了一声,突然就朝着门外冲了出去,他双脚发力腾空而去,在城门洞一侧墙壁上踹了一脚,身子借力弹了出去。 因为奔跑速度实在太快,人竟是能在墙壁上横着跑,几步就到了城门洞外边,冲上了官道。 凉州军士兵立刻呼喊起来,城墙上的守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有人冲关出来,所以羽箭乱射。 李叱一边奔跑一边在躲避羽箭,好在他身上还有内穿了软甲,有两支羽箭射在他后背上,却没能深入。 然而羽箭越来越多,凉州军精悍,羽箭又准又狠,李叱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双手抬起来抱着自己后脑,只要脑袋不被羽箭射中就不管。 眼看着就要跑出羽箭射程,一支箭却射在他小腿上,箭从小腿后边扎进来。 虽然已经快到射程极限,可还是几乎将小腿击穿,有一点箭尖从前边扎透过来。 李叱疼的哼了一声,低头看了看,却没理会,咬着牙继续往前跑。 这种伤,跑起来会有多疼? 李叱也知道若把羽箭拔出来,必会血流如注,所以干脆就由着那箭留在腿上,他只管往前冲。 即便如此,很快他的裤管就被鲜血泡透,鞋子上也都是血,等血流进鞋子里,脚底都变得黏-腻。 李叱却只想着燕先生千万不能有事,完全不顾自己。 追出去很远,也是运气不好,超过去的人都是步行的,居然就没有一支有马匹的商队。 一口气跑了二三里远,终于在前边看到有一支队伍,看装束是西域人。 李叱从后边追上来喊了一声,那支队伍的人不知道 发生什么,见李叱追来,纷纷抽刀。 才刚到近前,有人朝着李叱一刀砍下,李叱一伸手在抓着他手腕,把人从马背上拉了下来。 喊了一声抱歉,然后翻身上马,手在战马身上使劲拍了几下,那马随即嘶鸣狂奔起来。 身后又有商队护卫的羽箭射过来,李叱在马背上伏低身子,羽箭就在他身边疾飞。 冲出去一段距离,李叱低头看了看腿上的箭,咬着牙,把箭又往前捅了一下,让箭簇从前边穿透出来。 翻出匕首,将箭头斩掉,再把箭杆抽出来扔了,此时已经疼的脸上都是汗水。 战马狂奔,顺着官道往前冲,李叱撕开衣服把伤口狠狠的勒住。 又追了有两刻时间,看到前边有一支队伍停在路边,李叱远远的就看到有人把马车上的货物往下拖拽,不多时拽出来一个人。 在这一刻,李叱的眼睛就红了。 休汨罗从队伍前边回来,正吩咐人把那个书生模样的男人从车里拽出来审问,忽然看到从凉州城的方向有一个人纵马而来。 “弓箭给我。” 休汨罗招手。 他手下人立刻将弓递给休汨罗,休汨罗拉弓搭箭,略微一瞄准,一箭射了出去。 李叱看到那人发箭,立刻伏低身子,箭就从李叱的后背-飞了过去。 休汨罗见他的箭居然被人躲开,微微皱眉,伸手从箭壶里取出三支箭,三箭同时搭在弓弦上,双臂发力,弓如满月。 嗖的一声,三箭齐发。 这三箭不是瞄准的李叱,而是战马。 三箭全都射进马脖子里,战马猛的往前扑倒,双腿跪地,如此急速之下,马背上的李叱就被往前甩了出去。 休汨罗要的就是这一刻。 他在那三箭齐发之后,就又抽出来一支羽箭,略微调整角度后把箭射了出去。 战马跪地,李叱往前飞的时候,休汨罗的这支箭算计的极为精准,已经到了李叱面前。 若是这箭射在身上,李叱靠着自己软甲,哪怕依然会受伤,也能硬接下来。 可是这箭精准的令人窒息,奔李叱面门而来。 如此电光火石之间,李叱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把左臂抬起来挡在自己双眼前边。 噗的一声,羽箭击穿了李叱的胳膊。 可是在箭射进胳膊的同时,李叱咬着牙把胳膊往一边甩开,那箭也就被带开了。 落地之后,李叱疾冲到了队伍前边。 一名剑门弟子迎着李叱过来,他们这次出门没有带象征着剑门身份的阔剑,用的是草原弯刀。 虽然有些不适应,但出招依然又狠又快。 李叱侧身避开那一刀,用左臂搂住了剑门弟子的脖子,狠狠勒紧,他胳膊上的箭头刺进剑门弟子咽喉。 下一息,李叱抢了弯刀在手,一刀劈开后边那黑武士兵的脑壳,一刀落下,脑壳裂开,血和脑浆同时往下流淌。 李叱抽刀甩出去,弯刀在半空中急速的旋转着,好像变成了一个圆盘。 刀飞出去三四丈远,将马车旁边架着燕先生的一名黑武士兵劈死,这一刀砍在脑袋上,刀子嵌了进去。 “嗯?” 休汨罗看到此人如此凶悍勇武,眼神变了变。 “龛罗食,拿下他。” 休汨罗吩咐了一声。 龛罗食点头,一伸手抽出来身边士兵的弯刀,朝着李叱甩过去,跨一步,再抽出一把弯刀甩出去,再冲两步,又 抽出一柄弯刀甩出。 三把弯刀,三个急速旋转着的绞盘一样飞过来。 本来李叱已经快到马车旁边,第一把弯刀飞来,李叱猛的停住,刀从身前一尺左右飞过。 他再加速,第二把弯刀从他背后飞过,飘起来的长发,被弯刀斩断了一缕。 第三把弯刀飞来,李叱看准时机,极为凶险也极为大胆的伸手抓住。 弯刀在他手中戛然而止,李叱先是一道削断了自己左臂上的箭,然后再一刀将冲至面前的黑武人砍死。 连杀数人后,李叱看了一眼,那个黑武人已经快要冲到近前,他一咬牙,用受了伤的左手抓住一具尸体衣服,抡起来砸向龛罗食。 龛罗食面前飞来一具尸体,他毫不犹豫一拳将尸体打飞,尸体是飞开了,可是在这一瞬间龛罗食却脸色大变。 李叱居然就在尸体后边。 一刀朝着他的脖子扫过来。 龛罗食情急之中向后猛的仰头,身子往后倒下去,李叱的刀在他额头上扫了一下,连肉皮带一片头发,被一刀削掉。 龛罗食后仰倒地,双脚在地上猛的一踹,身子借力向后滑出去很远。 他再起身,头上的血流下来,瞬间就流了满脸都是,血连眼睛都要封住,他擦了几下,显得更为狰狞。 李叱却不再管他,而是反身回去冲到马车那边,他一把将燕先生扶起来,背靠着马车,侧头看了看燕先生伤势。 燕先生的脑袋上肿起来一个大包,看起来触目惊心,应该就是之前在墙壁上撞出来的。 李叱自己身上伤着,却不在意,他抬起手想把燕先生脸上的血迹擦一擦,可是擦过后才发现,他手上都是血,擦的燕先生也满脸血。 李叱楞了一下,眼神里都是心疼,然后就用弯刀将燕先生身上的绳索切开。 此时此刻,不少黑武人已经围了过来,从四面团团围住,所有的弩箭弓箭都已经瞄准了李叱。 “好胆色,好本事。” 休汨罗缓步走过来,给李叱鼓了鼓掌。 他说话的语气中有些淡淡讥讽:“只是我想不明白,你一人前来,真的以为可以把人救了,还能全身而退?” 李叱哪里会理会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燕先生,发现只有额头一处伤口,李叱这才松了口气。 燕先生有些迷迷糊糊,应该是头上遭受重击,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恢复过来。 李叱看也不看那些围拢过来的黑武人,从鹿皮囊里翻出来伤药敷在燕先生额头伤口上。 他路上受伤都没舍得给自己用,只是想着追到燕先生的时候可能会用到伤药。 他给燕先生敷了药,又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做这些事的时候,李叱自己身上却是血流如注。 这一幕,让休汨罗看的动容。 “你伤的比他重。” 休汨罗道:“他是你什么人?你如此在意?” 李叱给燕先生把伤口包扎好,扶着燕先生靠着马车坐下来,他看到四周有不少卷皮子,于是一个一个的拿过来,挡在燕先生身体四周。 这些皮子,足可阻挡羽箭。 做完了这些后,李叱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面对着休汨罗那边。 这血糊糊的人啊,眼神落在休汨罗脸上的那一刻,休汨罗心里猛的颤了一下。 “他是我什么人?” 李叱忽然狞笑起来,牙齿上都是血。 “他是......谁若动了他,我就灭谁满门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二十七章 一人战百人 如果是在以往,见有人被重重围困还受了伤,却能说出我要灭你满门这句话,休汨罗一定会觉得无比可笑。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说狠话的人,可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说出的狠话有一半实现,那么也就少一半人了。 在休汨罗看来,说狠话本就是稍显幼稚的一件事。 一个真正狠厉的人,往往什么都不会说,却把最狠厉的事都做了一个遍。 可此时此刻休汨罗才明白,话要看从什么样的人嘴里说出来,如他面前这人说的就不能算是狠话,而是一句......告知。 “我们见过吗?” 休汨罗好奇的问了一句。 李叱却没有回答,在李叱看来,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都毫无意义,比如在这样的场合再来一些交流。 他的不回答,便是一种态度。 于是休汨罗微微皱眉后,自言自语了一句:“可惜了。” 然后他伸手指了指李叱:“杀。” 四周围着的黑武士兵不下百余人,这种情况下,别说是李叱,就算是个神仙可能也没有机会脱身。 因为这百余人不是赤手空拳,他们手里有弓箭有连弩,他们之中有训练有素的士兵,有武功不凡的剑门弟子。 这些人,在黑武国内,谁不桀骜? 这些人的桀骜在李叱面前,算个屁。 在休汨罗杀字出口之后,四周的黑武士兵随即将弓箭弩箭都放了出去。 大罗金仙都避不开。 李叱避得开。 看起来他被四面围住,然而他根本无需担心背面会有弓箭,因为那还有辆马车。 燕先生就是从这辆马车里被拉拽出来的,车就为李叱挡住了后边的所有威胁。 羽箭飞出来的那一瞬间,李叱一弯腰,刀子塞在嘴里咬住,两只手分别抓起来一具尸体挡在自己身前。 只片刻,尸体就被射成了刺猬一样,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插了多少箭。 李叱并没有移动,这两具尸体变成了最完美的盾牌,为李叱挡住了身前所有杀器。 很快就传来弩箭射空的声音,但弓箭还在发箭。 看到无法伤到李叱,马车另外一边的人开始往前冲,想从后边偷袭李叱。 可李叱就是在等有人来。 只要黑武人上来和他近身交战,他们的弓箭也就失去了绝大部分威胁。 一个黑武士兵从马车旁边绕过来,一刀朝着李叱砍落,李叱把尸体转过来,那士兵一刀砍在尸体肩膀上。 下一息,李叱把尸体往下一压,嘴里叼着弯刀的刀柄,身子往前顶了一下,弯刀随即切开那黑武士兵咽喉。 后边的黑武人连续上来,上来的人越多李叱反而心里越踏实,人越多,敌人的弓箭越不敢轻易放。 几把刀几乎同时砍下来,李叱双手抬起,两具尸体被举起来,那几把刀都砍在尸体上。 李叱双臂发力把尸体推出去,撞翻了几人,手握住弯刀,连续劈砍,至少三四人被他砍翻在地。 靠近他的人只片刻就全都死了,身边多了几具尸体,这四周一空,远处的羽箭就又朝着他激射过来。 李叱又抓起来一具尸体挡着,羽箭没入人身体中的声音就在他身前出现,那声音都能让人头皮发麻。 远处,龛罗食的人帮他把伤口包扎好,头顶上被削掉了一块肉皮,就算伤好了,以后大概也是秃一块。 这才真的是,就挺秃然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的人靠近他就杀,不靠近他就挡箭。” 龛罗食憋着一股火气,看向休汨罗说道:“我去。” 休汨罗点了点头:“小心些,此人是一头凶兽。” 龛罗食嗯了一声,抓了弯刀在手,喊了一声都退后,然后朝着李叱大步冲过来。 李叱就盼着有人近身,不管是谁。 龛罗食大步而来,还有半丈左右人已经凌空而起,弯刀带着斩空之声狠狠落下。 李叱侧身避开,这一刀砍在李叱身后马车车厢上,车厢被避开一条口子。 龛罗食一刀落空,紧跟着一脚踹向李叱胸口,李叱再次避开,这一脚又踹在马车上,半面车厢被踹碎。 龛罗食的本意是把李叱逼着离开马车,到空旷处,这个中原人也就会被团团围住。 可是李叱连续避开,却还在马车旁边。 龛罗食再一刀横扫,李叱抬手用他的弯刀把龛罗食的刀子架住,两把刀碰撞在一处,当的一声,火星四溅。 龛罗食左拳朝着李叱脸砸过来,李叱没躲也没挡,他的左手往旁边伸出去,将马车上的半截木头抓了起来。 龛罗食的左拳到了,李叱的左手握着半截木棍也回来了...... 噗的一声,木棍戳进龛罗食左臂,李叱发力一扭,龛罗食的左臂就被扭转了半圈,胳膊带着龛罗食的身子都往一侧歪了歪。 李叱把半截木棍抽出来,朝着龛罗食胸口连续戳下去...... 那不是利刃,那是木头,车窗一圈的木框,之前被龛罗食一刀劈开,这木棍有一头是个尖角...... 一下一下一下一下......李叱的动作极快,木头在龛罗食的心口里扎进去拔出来,每一次都带出来一串血星。 这个心高气傲的青衙千夫长,一共只出了两招,就被李叱把整个心口都戳成了肉泥一样。 最后一下,李叱把木头戳进龛罗食的眼窝中,紧跟着手掌在木头上重重一拍。 噗! 木头居然从后脑顶出来,头骨应该是没有坏掉,在后颈和头骨之间戳出来的。 木头尖上血液往下滑,黏糊糊的。 在李叱松开手的那一刻,龛罗食的尸体缓缓倒在地上,脚抽动了几下,很微弱。 李叱转身看向那些黑武人,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有的人看到李叱看过来,已经在下意识的后退。 龛罗食的武功很强,他们都知道。 然而真正的高手过招,尤其是这种生死厮杀,哪怕两个人武功相差并不悬殊,可决出生死的速度也不会慢。 生死厮杀不是点到为止的比试,每一招都致命,而每一招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如果不是这种厮杀,而是单纯的比武较量,龛罗食绝对不会这么快就被李叱击败。 四周的黑武人停顿片刻,等来了休汨罗的命令。 看到李叱杀了龛罗食,休汨罗立刻吼了一声:“还在等什么,全都上去!” 黑武人听到喊声后还是犹豫了片刻,毕竟那个中原人杀龛罗食的手段确实过于残忍了些。 有第一个人往前冲,后边跟上的也就越来越多。 李叱等到人冲到自己身前,那人呐喊着一刀落下,李叱的弯刀后发先至,一刀捅进那人张大的嘴里,弯刀的刀尖从脑壳上冒了出来。 下一息,李叱松手,一把掐住了近身敌人的脖子,那人在他手里好像变成了一根木头。 李叱单臂举着抓到的人来回横摆,片刻后,这人身上 就多了十几道伤口,都是替李叱挡刀留下的。 李叱一脚踹在尸体上,巨力之下,尸体把前边的人撞翻了好几个。 身后有人过来,乱刀剁下,李叱没有往前避让,而是往后撞出去,用后背撞在那些人身上,刀子便全都落空。 李叱猛的转身,两只手推着两个人的脑袋狠狠撞在一起,砰地一声后,两人脑壳都瘪了下去。 李叱始终都在马车附近和黑武人厮杀,一辆马车成了李叱的半边屏障。 他围着马车转着圈的杀,马车周围的尸体开始多到没有落脚之处,每一脚踩下去都会踩到人。 李叱转到了马车的对面,连杀三四人后,黑武人已经不敢再靠近。 而在马车的这边,休汨罗从车下看了看李叱的腿在什么位置,然后一伸手把车辕掰断。 他双手抓着车辕狠狠的戳进车厢,又戳穿了马车另外一边,李叱背对着车厢没有注意到。 车厢骤然裂开,车辕便重重撞击在李叱的后背上。 车辕断口处参差不齐,而这种木刺自然也可杀人,若非李叱身上还有一件软甲的话,这根车辕就能把他贯穿。 车辕有腿粗,被贯穿的话还怎么可能有丝毫活命机会。 巨大的力度下,李叱被撞的往前扑倒,原本退回去的黑武人看到机会,立刻就冲了上来。 李叱忍着剧痛在地上翻滚,顺势抓起来尸体旁边的兵器,一边避让一边还击。 休汨罗却还是没有打算正面和李叱交手,他在马车这边侧头看了看,见李叱勉强起身,他一脚踹在车轮上,这一脚把车轴踹断。 他把车轮抡起来甩出去,李叱听到风声立刻回头,他一刀劈出,却发现是个沉重的车轮。 这一刀劈在车轮上,劈开了一多半。 休汨罗单手撑着马车跳过来,一脚踹在李叱胸口,在碎木纷飞中,李叱往后倒飞了出去。 休汨罗见李叱再次挣扎起来,忍不住微微皱眉,这个人居然还能站起来。 他一边踱步一边对李叱说道:“你也不是有你说的那么强,看起来,你快要撑不住了。” 李叱啐了一口血,仰天一笑。 “我一人战你百人,你依然不敢与我正面一战,却还得意洋洋的讽刺我?” 李叱啐掉血,往前一冲,休汨罗立刻后撤,他退回到马车后边,往四周看了看,忽然就看到了那一堆皮子。 刚才只顾想着怎么杀了李叱,怎么动手,却忘了这里还有那家伙的一根软肋在。 他过去一脚把上面的皮卷踹开,动手扒拉了几下,燕先生随即露了出来。 休汨罗哈哈大笑,一伸手抓着燕先生衣襟想把人提起来,可就在这一刻,一具尸体飞了过来。 那尸体撞在休汨罗身上把他撞的后仰,休汨罗还没有来得及稳住身子,一个滴血的拳头到了。 那拳头上破了肉皮,血淋淋,似乎还隐隐可见关节处的森森白骨。 砰! 这一拳正中休汨罗的右脸。 休汨罗往后飞了出去,落地之后又翻滚出去很远,卷带起来一片黄沙。 李叱弯着腰,垂着双臂,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身上的血,嘴里的血,头发上的血,都在不停的滴落。 他站在燕先生身前,虽然弯着腰,可是却抬着头看着倒地的敌人。 这个样子的李叱,虽然没有戴着那张吓人的夜叉面具,可却更像是一个夜叉。 他喘息着,咧开嘴。 “你居然还敢动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二十八章 疾风 休汨罗被李叱这一拳打的有些懵,落地之后好一会儿都没能站起来,为数不多的黑武士兵连忙跑过来把他护住。 而此时李叱也近乎力竭,他站在燕先生身前,弯着腰垂着双臂,大口喘息的样子像是在与天夺气。 休汨罗被打翻在地,一开始还想起身,可不仅是剧痛传来,还有猛烈的难以抵挡的眩晕。 疼痛了片刻之后,痛感居然消失了,那半边脸是一种麻木,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杀.....” 休汨罗只说出了一个字,一张嘴哇的吐了一大口,然后还有些抽搐。 后边的话实在难受的说不出口,但他手下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休汨罗是想让他们杀了那个中原人。 看起来,那人确实已近强弩之末,站在那都在摇摇晃晃,勉强维持着不倒罢了。 可是谁敢上前? 剩下的黑武士兵已经不多,十来个人而已,若在平日早就一拥而上。 可是今日,李叱已经把他们的勇气打成了齑粉,又被一阵狂风暴雨吹打的荡然无存。 此时还活着的人,都是目睹了杀戮的人。 一个人,硬生生杀了百余人,还能将休汨罗打的难以起身,这样的人哪怕看起来已经没有力量了,依然会让人害怕。 剩下的黑武士兵都很清楚,纵然能杀了那个家伙,或许也是谁先上谁先死。 “将军,咱们先走吧,后边有援兵过来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其中一个黑武士兵劝了一句,其他人连忙附和,他们抬着休汨罗上了远处的一辆马车,其他人上马,就这样急匆匆的跑了。 其实李叱并无援兵到。 李叱依然摇摇晃晃站在那,看起来哪怕风稍稍大一些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有风吹来,黄沙贴着地面移动的样子忽然越变越大,像是有沙海袭来。 等到李叱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后,外边的天空好像很明亮,因为哪怕隔着窗帘,那光都刺的眼睛有些酸疼。 李叱想着,一定是因为艳阳高照,所以他的眼睛才会睁开那么艰难。 “醒了!” 李叱听到一声惊喜的喊声,那喊声都是沙哑的颤抖的。 一刻之后,大将军府,书房。 澹台压境急匆匆进来,进门就俯身道:“父亲,李叱醒过来了。” 他父亲澹台器靠在床上半躺着,医官正在给他换药,听到澹台压境的话,澹台器缓缓吐出一口气:“吉人天相。” 李叱刚刚被送回来的时候,澹台器虽然也伤重,可还是立刻就让人扶着他去看李叱。 当时李叱那般模样,把久经沙场的大将军都给吓了一跳,这样血糊糊的一个人,气若游丝,偏偏那口气就还在。 当时大将军府里的医官都说人怕是没救了,被澹台器怒骂一顿,下令务必救治。 这时候唐匹敌回来了,他救了李叱回来后就急匆匆又出去,也没有来得及解释去做什么。 回来的时候带着沈家医馆的人,众人这才醒悟过来,沈医堂最早就开在凉州。 “扶我去看看他。” 澹台器等医官给他把伤药换好后,看向澹台压境说道:“这少年,令人尊敬。” 客房那边,李叱此时已经适应了光线,躺在那看着四周的朋友,每个人眼神里的关切他都看在眼里。 所以李叱猜着,这次自己伤 的一定很重啊,从朋友们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 他躺在床上,酝酿了好一会儿后,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李叱试探着问高希宁道:“我现在的样子,有多丑?” 高希宁眼睛红红的,听到李叱这话,她像是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看了看余九龄,余九龄心说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李叱看向余九龄,心说要是丑成这样,虽然很难接受,但想想看那可是被一百来个人打,这才打成余九龄这样,如此想来的话也就容易接受一些了。 李叱咳嗽了几声,嗓音有些赶哑的说道:“那......倒是也还勉强可以。” 余九龄道:“你们不该如此骗他......” 李叱道:“难道比你还丑?” 余九龄转身出去,搬了一个铜镜回来,把铜镜举到李叱面前,李叱看了一眼后就忍不住低低惊呼一声:“这怪物是他妈的谁?!” 他脸上虽然没有红伤,可是肿的实在太大了些,眼睛难以睁开也是因为眼皮肿的厉害。 余九龄道:“不是我心狠,但我必须告诉你实情,你现在不是丑的像余九龄,而是丑的像余九龄的屁股。” 李叱叹了口气,问:“燕先生呢?” 余九龄道:“燕先生的脸肿的也像余九龄的屁股,他比你还丑一些,因为你像余九龄的整个屁股,他像半个......” 在他身后,燕先生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若凌姑娘扶着燕先生上前,看起来燕先生的脑袋依然肿的很大,被撞击的那边,还鼓着一个大包。 燕先生刚要说话,就看到李叱那小眯缝眼里露出来一种很欠揍的光。 李叱艰难的抬起手指了指燕先生头顶的包:“果然像余九龄的半个屁股......这一边还比较好看,另一边都不翘。” 他往四周看了看,问:“老唐呢?” “老唐......” 高希宁道:“你受伤之后,他把你带回来的,然后他就出城去了,你昏迷了三天两夜,他也已有三天两夜没有回来。” 唐匹敌离开的时候没有说他要去做什么,可是众人都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派人......咳咳。” 李叱心急起来:“派人找他回来,塞外之地,莫说都是敌人,若不小心进了沙漠迷路,想出来都难。” 高希宁嗯了一声,轻声回答道:“这几天每天都派人去寻他,除了咱们的人,澹台也派了凉州军骑兵出去搜寻,可始终都没有消息。” 就在这时候澹台压境扶着他父亲进来,众人连忙让开位置,澹台压境看向李叱的时候,眼神里依然是难以消散的愧疚。 一是因为,李叱身上的伤,有凉州军弓箭手造成的,还有一个原因是,李叱是冲出去了,但是后边的唐匹敌他们却被堵在那了。 事实上,正是因为李叱冲出去了,引起凉州军的戒备,凉州军训练有素又装备精良,反应速度更是一流。 等唐匹敌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聚集了大批队伍封堵,若非如此的话,唐匹敌不至于追不上李叱。 这正是澹台压境愧疚的原因,虽然这和他并无关系,甚至和封堵城门的凉州军都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他们是尽忠职守,又不是故意刁难阻拦。 李叱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他觉得阳光刺眼,其实根本不是真的那么刺眼。 只是因为昏迷了太久,细微的光亮他也需要适应,等澹台器离开之后天就已经彻底黑下来。 高希宁给李叱喂了些粥,李叱摇头示意不吃了,高希宁把粥放在一边轻声问道:“只吃这些就饱了?” 李叱道:“不好吃......” 高希宁道:“想吃肉?” 李叱嗯了一声:“知我者,高大美。” 高希宁道:“一会儿我去那小本本记下来,某人仗着我现在不敢怎么样,有些嚣张,等你好了之后你且看看我怎么收拾你。” 然后她轻声说道:“若你真的想吃肉,只能吃一小口。” 李叱那眯缝小眼都要冒光了似的,应了一声后说道:“一小口就行。” 高希宁随即俯身,把自己的脸在李叱唇上贴了一下,然后迅速起身,一瞬间脸就红的好像苹果一样。 “一小口。” 她说。 李叱那小眼睛里的光都跟在放电似的,闪电,滋啦滋啦的闪电。 若他能动,必会拍案而起,大声喊道:“男子汉大丈夫,哪有小口吃肉的道理,当然要大口吃肉才来的爽快。” 高希宁伸手给李叱把被子盖了盖,看着李叱伤成这样依然激动的要起身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好像犯错了。 “安静安静,我去给你熬一些肉粥......” 高希宁起身跑了。 屋子里只剩下李叱一个人,他躺在那看着屋顶,眼神里慢慢的出现了担忧。 他在担心老唐,那个家伙啊...... 与此同时,澹台器的书房中。 澹台器对澹台压境交代道:“明日你亲自出城再去寻,更要多分派人马,城中骑兵全都分派出去,尽快把唐匹敌找回来。” 澹台压境点头:“父亲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再带人继续去找,不找到便暂时不回来。” 澹台器点头:“我们澹台家的人忠义为先,切不可轻慢,他是你的朋友,要尽全力把人找到。” 他说完这句话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气有些复杂的说道:“这样两个少年,将来的成就必不可限量......境儿,你从他们身上要学的可不仅仅是本事,更是人品。”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澹台压境就到了凉州军大营,召集骑兵,分派队伍,把一千六百轻骑分成了四队,往不同方向去寻唐匹敌。 他交代清楚之后,骑兵随即离开大营,清晨的时候,骑兵队伍的马蹄踩着路面经过,声音连成一片。 这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有好奇的百姓打开门往外看着,担心着是不是要开战了。 此时天刚刚蒙蒙亮,本还没到开城门的时间,可是澹台压境心急,所以下令今天早开城门。 守城士兵们进了城门洞里,把城门挡木搬开,城门格外沉重,需要多人合力才能拉开。 当城门一开的时候,疾风从门外吹进来,也把黄沙吹了进来,所有人都抬起胳膊挡住了自己的脸。 等这疾风扬沙小了些,澹台压境把胳膊放下来,大声喊了一句:“出城......” 他的话没喊完,戛然而止。 城门外,一匹黑马缓缓进来,马背上有一少年骑士,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扶着铁枪,枪扛在肩膀,枪头上挑着一颗人头。 那战马上挂着,亦有人头十余。 他进城门,风沙也进城门,这风沙便是他的仆从,随他而来,与他同归。 人说他人,这人犹如疾风。 人若说他,这疾风有几分像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二十九章 你要跟的上他们才行 澹台压境看到唐匹敌进城的那一刻楞了一下,然后他的眼神里就有了光。 曾经他是一个多么心高气傲之人,在他看来,这世上豪杰万千也不过浪得虚名,唯他自己才是真无敌。 可真不走运,他第一次远行就遇到了唐匹敌,让澹台压境这样的人都能心服口服的唐匹敌。 也是真的走运,让他遇到了唐匹敌。 半个时辰之后,大将军府。 唐匹敌从战马上下来,他看起来风尘仆仆,可手中那杆铁枪却擦的锃亮。 把枪递给亲兵的那一刻,连接过铁枪的亲兵可能都没察觉,自己能拿着这枪都很兴奋,也有那么一丢丢骄傲。 唐匹敌已问过澹台压境,知道李叱还好,于是也轻松下来,缓步走向李叱所在的客房。 在他身后,亲兵们把那些人头拎了过来,其中一颗,便是那不可一世的阔可敌休汨罗。 唐匹敌进了客房后,李叱一看到他立刻就要起身,唐匹敌对他摇头道:“那个丑货,躺着别动。” 李叱:“......” 唐匹敌拉了把凳子在李叱不远处坐下来,仔仔细细看了看李叱那张脸,越看越皱眉。 李叱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看你欲言又止。” 唐匹敌道:“你那夜叉头套,套不进去了吧。” 李叱:“......” 唐匹敌笑了笑,见李叱精神很好,于是笑着说道:“还好还好,只是丑些,不是不能接受。” 李叱:“你可以出去了。” 唐匹敌笑着摇头道:“若以后我叛变了,应该就是因为实在受不了你这样的大脸,你若是个凡夫俗子也就罢了,但要做主这江山锦绣,不容人丑。” 李叱:“滚去洗澡睡觉。” 唐匹敌随即起身:“先去吃饭,很饿。” 李叱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有事没事?” 唐匹敌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只是出去杀了几个人回来,能有什么事。” 澹台压境进将军府的时候就吩咐人去准备饭菜了,也吩咐了人去烧水。 唐匹敌知道李叱怕他受伤不说,于是又多和李叱闲聊了几句,讲了讲他追杀休汨罗等人经过,很简单的说了一下。 在唐匹敌的讲述中,永远都会波澜不惊,似乎没有任何惊险刺激的地方。 大概意思是,追上了,杀了几人,被逃脱,然后再追上,又杀了几人,又被逃脱。 由此可见这黑武人也颇有些本事,能在唐匹敌手里连续逃走两次,足可说明。 就在这时候,澹台器的书房中。 唐匹敌才回来不久,有一队从关外来的人也到了,这是距离凉州城不远的龟兹国边城派来的人。 唐匹敌去见李叱的时候,这支使者队伍也到了澹台器的书房外边等着接见。 澹台压境回来之后,在书房里大概听了听,越听心里的震撼越是无法平静。 两天之前,唐匹敌追杀那个黑武人已经到了龟兹国境内,在距离那座边城不远,就是龟兹国一位亲王的封地。 大概有方圆几十里大,其中有一片巨大的庄园,阔可敌休汨罗就逃到了此处。 那时候他身边就剩下两三个人,保护着他逃到这,便去派人告诉那位龟兹国亲王,说他是黑武皇族被楚人追杀。 这事可把那位亲王吓坏了,一边是楚人,一边是黑武人,还是阔可敌皇族,他如何敢惹。 于是连忙把休汨罗接了进去,本想着把人藏起来,若那楚人追不上找不到也就罢了。 哪里想到,那单人独骑的楚人追 到了庄园门外,一人一马,立于门外。 龟兹国亲王又亲自出去,想做个和事佬,说给他一个面子就放过休汨罗算了。 唐匹敌只回了一句......我说他要死,千山万水也要他死。 那亲王被驳了面子,觉得恼火,又见只有唐匹敌一人,于是起了恶毒心思。 他想着若杀了此人,又没有其他人证在,可谓死无对证,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这西域之地,遍野黄沙,就说是死于荒漠,谁又能说不是如此? 结果却是......唐匹敌见那亲王的护卫围了上来,就知道对方有了什么打算。 一枪将那亲王戳死,却没有走,单人独骑杀进亲王庄园,杀了一个通透。 那亲王手下也有数百人的队伍,还有不少仆从,奈何根本就跟不上唐匹敌。 数百人中往来冲杀,若入无人之境,一人在庄园里杀的尸横遍野。 剩下的跪地求饶,不敢再有阻拦。 唐匹敌随即追上阔可敌休汨罗,两人交手,休汨罗有伤在身,不是唐匹敌对手,被唐匹敌一枪戳在腿上。 休汨罗跪地,并不求饶,反而狞笑说我乃黑武皇族,天生贵胄,顶天立地,你要杀就杀。 唐匹敌回答道......天生贵胄,贩夫走卒,在我刀下,又有何区别? 一刀斩落休汨罗人头,挂在战马上离开。 这时候,龟兹国边关的队伍接到亲王府的求援,守军将军不敢耽搁,连忙带着骑兵赶来,正好把唐匹敌拦住。 那龟兹国将军也有些为难,若是就此放人走了,被黑武人知道的话,龟兹国怕是要有灭国之灾。 而若是不放人走,被楚人知道了,凉州军尽出,他一样也抵挡不住。 于是那龟兹国将军便想暂时把唐匹敌扣下,请示了上面的人后再做定夺。 唐匹敌却根本不理会,催马向前,有人阻拦,唐匹敌便淡然说道......近我马前三尺者,杀。 那龟兹国将军犹豫再三,还是不敢放唐匹敌走了,派一百人队拦在唐匹敌面前。 弓弩瞄准,箭在弦上。 对于龟兹国人如此拦截,唐匹敌只有一个反应。 战马逐渐提速,握枪在手。 冲锋。 那百人队,不敢放箭,又要生擒,近唐匹敌战马三尺之内,有一人死一人,有十人死十人。 吓得其他人不敢再上前,眼睁睁看着唐匹敌纵马而去。 那龟兹国将军心中忐忑不安,于是也追了过来,好歹也要向澹台器说一声,唯恐澹台器的凉州军报复。 澹台压境在一边听完这经过,只觉得胸腹之中亦有一股豪情升起,他仿佛看到了唐匹敌一人一马,大漠黄沙。 龟兹国将军一脸为难的看向澹台器,用很谦卑的语气问道:“大将军还请救我,也救我龟兹举国百姓。” 澹台器道:“所以你在拦他的时候,心中可也有那杀了他灭口的念头?” 这话把龟兹国将军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不敢不敢,真的没有,若有的话,又怎会不下令放箭......确实只是一时糊涂,想拦下生擒。” 澹台器道:“你可知我大军将要出征月氏?” 龟兹国将军立刻回答道:“知道大将军将要出征。” 澹台器嗯了一声后继续说道:“本不打算走龟兹国这边,既然你要拦我的人,那我只好率军走这一路了。” 这话,把龟兹国将军吓得,瞬间脸色就白了。 “大将军......” 龟兹国将军单膝跪倒,嗓音微颤着说道 :“求大将军仁慈,求大将军开恩。” 澹台器淡淡道:“你可回去请示龟兹国主,问问他该如何做,我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准备,半个月,你们龟兹国的兵马可拦在西征路上,与我一战。” 说完后一摆手:“走吧,你拦我的人,我不杀你,只是因为你不够格。” 这龟兹国将军知道事情重大,仓皇离开,哪里敢耽搁,离开凉州都没有回他的驻地,直接回都城去了。 等那龟兹国将军走了,澹台器看向澹台压境道:“你可知我用意?” 澹台压境点了点头:“龟兹国主,不敢挡我凉州铁军,所以必会亲自前来请罪。” 澹台器点了点头:“我说不许西域诸国插手我远征月氏国的事,他们还在观望,缺一人带头,借着这个机会,可让龟兹国出兵为先锋,有人带头,西域诸国也就都要出兵了。” 他说完,缓缓吐出一口气。 想想李叱,再想想唐匹敌。 本来在澹台器心中还有一丝疑惑,如唐匹敌这样的人,少年桀骜,又万夫不敌,为何会愿意追随李叱。 经过这件事他终于明白,为何唐匹敌这样的人,能心甘情愿的追随。 一个是,我的人,千难万险我也要救,谁动我的人,千难万险我也要杀。 所以才有了另一个,我的主公,千难万险我也要救,谁动我的主公,千难万险我也要杀。 “境儿......” 澹台器缓缓说道:“为父还能守西凉二十年,二十年内,中原江山会有大变,若二十年内大变已成,变数化作定数,为父能守到这一天。” “所以我要放你二十年,这二十年,中原必是惊涛骇浪血海尸山,你能跟得上他们两个吗?” 澹台压境点头:“跟得上!” 澹台器道:“我澹台家的人,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谨遵祖命,镇守西凉,可是我也要为你考虑,二十年若江山无定,你便回来从我手里接过将军甲,江山再乱,国门不丢,若二十年江山已定,澹台家将有一位万世景仰的大将军。” 澹台压境道:“父亲,用不了二十年。” 澹台器沉默了片刻,点头。 澹台压境道:“普天之下,战场若有一人能让我服气,便是唐匹敌,普天之下,若有一人能让唐匹敌服气,便是李叱。” 澹台器嗯了一声后说道:“灭月氏国后,你就随他们去吧,李叱和唐匹敌这样的人只要活着,就会让我中原国人的骨头,越来越硬,让我中原国人的傲气,天下无双。” 澹台器缓缓说道:“中原江山皆是腐肉,他们这两人,既是快刀,也是良药......非但可治皮肉,也可治骨气。” 澹台压境重重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在李叱休息的客房外边,余九龄送沈医堂的郎中出去刚回来。 一进来就看到那十几颗人头在,吓了一跳。 他跑到李叱屋子里看了看,见李叱还在,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我以为外边都给你上供了呢。” 李叱:“逆贼......” 余九龄问:“老唐回来了?” 李叱嗯了一声。 余九龄指了指李叱的脸问道:“他......就没说些什么?” 李叱道:“他说让你滚出去。” 余九龄笑道:“他看到你这脸,应该也是逆贼了才对啊......” 李叱喊道:“来人啊,把他拉出去阉了吧。” 余九龄道:“老唐舍不得。” 刚说完,洗了澡换了衣服的唐匹敌从门外进来,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老唐,可以舍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三十章 北境的秋天 李叱在凉州城又休息了五天之后,见他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于是唐匹敌率先离开凉州返回燕山营。 与罗境联手夺取冀州城的计划到了将要实施的时候,已经到了秋天,是这计划的最好时机。 五天来,李叱脸上的肿也消了不少,看起来没有那么夸张,身上的伤换了几次药之后也没有感染。 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好运气。 在这样一个时代,战场死亡的人,其实并不是一场大战的全部死亡人数。 绝大部分重伤者,都会在之后陆续死亡,只要感染,几乎无药可救。 这几日来高希宁几乎就没有离开李叱的房间,除了上厕所这种事不好照顾之外,其他的事都是她亲自照顾。 当然,在她看来,就算是上厕所这种事她来照顾也不是什么问题,她已是李叱名义上的妻子。 所以李叱想着,这次回去之后,也必须给高希宁一个名分了,不然的话对于高希宁来说太不公平。 “今天胃口都好了不少。” 高希宁看到李叱吃了不少饭菜,眼睛里都是笑意。 李叱嗯了一声,还没有说话,高希宁伸手过来,给他擦了擦嘴角。 李叱一张嘴咬住了高希宁的手指头,当然也不会用力,只是轻轻咬着不松开。 两人正四目相对,这一幕,被刚进门的余九龄看在了眼里。 余九龄楞了一下,然后咳嗽了几声。 李叱和高希宁一时之间都有些慌,也许就是因为这有些慌,所以李叱忘记松开嘴了。 余九龄立刻对高希宁说道:“大哥你别怕,我知道这怎么办,你拔两根头发插他鼻子眼,他鼻子里一痒痒就会松开嘴了,上次我和长眉道爷一起去钓甲鱼的时候,我就被甲鱼咬了手指,长眉道爷就是这么教我的。” 高希宁抬起另一只手在李叱脑壳上敲了一下:“还不松开?” 李叱连忙松开嘴。 余九龄道:“唉,这也不能都怪当家的,我们总是看到他英明伟岸的那一面,却忘了其实他还是个孩子,喜欢嘴里嘬什么东西。” 他把大拇指伸出去:“来试试这个,换个口味。” 李叱:“九妹你安心等着,等我能下去揍你的时候,我把你大拇指缝你自己嘴里。” 余九龄嘿嘿笑了笑道:“我是来告诉当家的一声,澹台率军出征了。” 李叱嗯了一声,其实昨日澹台就来告诉过他,龟兹国已经率先表示,要协助凉州大军攻打月氏国,并且是龟兹国主亲自率军。 这态度一出来,估计着西域诸国的国主都会有所反应,尤其是卯犁国,那个新皇契桦梨当然明白此时应该怎么办。 卯犁国和月氏国接壤,两国又历来不和,所以趁着这次机会若能灭掉月氏国的话,卯犁国就能分得大片土地。 这是一道并不难的选择题,他若选择对抗凉州军,未必会有那么多人站在他这边。 而且打凉州军,实在是没有底气,打月氏国就不一样了,本来两国实力相差无几,这次有数十国联军,还有凉州铁军,月氏国扛不住多久。 余九龄道:“澹台刚才让我告诉当家的,一定要等他回来再一起走,他要跟咱们一起回山寨。” 李叱点了点头。 余九龄立刻笑起来:“澹台能跟着咱们回去就真的太好了......另外就是,那个,有些......” 李叱笑道:“你是还有什么事想问我?” 余九龄扭扭捏捏的说道:“还有......还有就是,我想劝劝蒂克花青公主,跟我们一起回中原......” 李叱突然严肃起来,看向余九龄说道:“九妹,你应该知道这涉及到了两国之争,蒂克花青是卯犁国要追杀的人,而她也有复国之心。” 余九龄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黯然下来。 然后就听到李叱认真的说道:“所以要看她是以什么身份去咱们山寨了,若她只是想去咱们山寨来避难的话,此事有待商榷,若她是咱们山寨某人的家属......” 余九龄的眼睛都亮了。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当家的,这事还得你帮我出面啊,我自己去说,显得......显得不那么郑重。” 李叱叹道:“九妹,你想过没有,一旦你真的要迎娶她,你以后的日子就会多了些约束。” 余九龄立刻说道:“我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一个成熟的男人首先就是要学会约束自己,怎么能指望着别人来约束自己?被别人管和主动约束自己,这就是成熟和不成熟的区别。” 李叱看向高希宁,高希宁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余九龄和那位公主殿下的感情发展的很快啊。 李叱道:“刚才是谁笑话我来着?” 余九龄把大拇指抬起来塞自己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来,找东西,插我鼻子眼!” 高希宁噗嗤一声就笑了:“还是我去说吧,女孩子之间好说话。” 余九龄朝着高希宁俯身一拜:“给我大哥请安,给我大哥行礼,愿我大哥长命百岁妻妾成群......” 李叱:“嗯?” 余九龄噌的一声就窜出去了。 与此同时,冀州城。 沈医堂。 沈如盏看了看从外边进来的这个人,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外边雨水很大,这人进来的时候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显然有些不对劲。 这人进了沈医堂后压低声音说道:“我想求见你们东主。” 沈如盏正好在前堂检查药品,看着那人说道:“我便是沈医堂的当家,你是谁?” 那人把斗笠摘下来,笑了笑道:“姜然。” 沈如盏眉角微微一扬,姜然突然来了沈医堂,那就说明那个计划就要开始了。 于是她转身走向后堂:“姜大人跟我进来吧。” 姜然嗯了一声,低头跟了上去。 一个时辰之后,姜然离开沈医堂,又一个时辰之后,沈医堂里的伙计分派出去十几个,分做两批,一批往北去燕山,一批往东北方向去幽州。 半个月后,幽州。 校场上,罗境看着列队完毕整整齐齐的队伍,他站在高台上,连续深呼吸几次后迈步向前。 走到高台边缘,罗境大声说道:“你们都是我父亲的老部下了,我父亲的仇,我没有忘记,我想你们也都没有忘记,我身为人子,父仇不可不报,你们身为部下,主仇不可不报。” 罗境抬起手指向南方:“今日我将带你们出征,拿下冀州,砍下潘诺的人头,祭奠我父在天之灵。” 校场上的幽州军立刻呼喊起来。 “报仇!” “报仇!” “报仇!” 罗境看向高台下边的罗枝节,大声说道:“罗枝节,我命你为先锋将军,率军一万先行。” 罗枝节立刻上前一步,抱拳到:“属下遵命!” 这一日,罗境尽起幽州军六万,浩荡开拔。 又三日后,燕山营。 刚刚回到山寨的唐匹敌就得到了消息,沈如盏派来的人一直都在等着他回来 。 听完之后,唐匹敌随即点了点头,也顾不上休息,他看向庄无敌说道:“这次我要带兵去冀州,庄大哥还是要守着山寨,家里一切都交给你了。” 庄无敌道:“你只管放心,我在家在。” 唐匹敌随即点起兵马,宁军大概八千人的队伍离开燕山,朝着冀州放心开拔。 北境,边关。 站在边关城墙上,夏侯琢举着千里眼看向北方,每年这个时候黑武人都会来寇边。 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还不见黑武人有所举动,这似乎有些反常。 黑武人知道什么时候来最有效果,两国已经对峙了数百年,彼此太过了解。 如今已到收秋粮的时候,秋粮对于楚人的影响之大可想而知,若夏粮欠收,哪怕靠着树皮草根度日,百姓们还能坚持。 可若是秋粮欠收,这个冬天没办法熬过去,北方苦寒,缺衣少食的百姓们会死很多人。 所以每年秋收时候,黑武人都会来袭扰,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哪怕不能灭了楚国,也要不断的消耗楚人国力。 “将军。” 有人快步跑上来,跑到夏侯琢身边说道:“燕山营又给咱们送粮来了,队伍已经到了关口外边,等待检查进城。” 夏侯琢点了点头,心里的愧疚再次涌了上来。 他在北疆这边,消息滞后,很多事都是发生之后许久他才知道的。 比如燕山营之前被来自兖州的白山军围攻,导致燕山营大当家虞朝宗战死,燕山营被付之一炬。 他听闻消息已经是这事发生之后能有月余时间,他立刻就下令兵马集结,准备亲自率军去寻李叱。 可是队伍还没有出发,李叱派来的人就到了,来的人给夏侯琢带来一封信,很短。 【我很好,没有受伤,你安心守关。】 再后来,夏粮收了之后,李叱就派人来给他这边送粮食,来的人也带来李叱的信,依然很短。 【我这里人少了许多,用不到那么多粮食,所以给你多送来了些,秋收之后,我再派人来送,我一切皆好,安心。】 当夏侯琢看到我这里人少了许多这句话的时候,当时忽然就绷不住了,心如刀绞。 李叱才多大,肩膀上扛着的,已是大山般的责任。 他快步下了城墙,带着人赶到内城门,燕山营的运粮队伍还在这里等着。 为首的是燕山营的陈大为和刚罡,两人见到夏侯琢后连忙行礼。 夏侯琢问:“李叱可有书信给我?” 陈大为摇了摇头道:“当家的去西域还没回来,走之前吩咐过,燕山下的屯田夏粮一旦收了,第一时间给夏侯将军送来。” 夏侯琢一怔:“他去西域做什么?” 陈大为道:“率军追杀一伙贼寇,顺便把澹台压境护送回凉州。” 夏侯琢又问:“唐匹敌可跟他一起去了?” 陈大为答道:“去了,唐当家先回来的......说,说我们当家的受了伤,还在凉州修养,所以要迟一些回来,唐当家说,夏侯将军不用担心,我们当家的伤势不重。” 夏侯琢听到李叱受了伤这几个字的时候,手就微微颤了一下。 陈大为道:“有将军母亲的书信。” 他把信取出来递给夏侯琢,夏侯琢下意识的接过信后,沉默了许久。 他将书信打开,他母亲的书信很长。 其中有一句话,让夏侯琢心里一疼。 【叱儿是你兄弟,他知你有民族义,叱儿是你兄弟,你可知他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三十一章 重礼 夏侯琢看着手里的书信,信在他手上微微发颤,心里也在微微发颤。 他又何尝不知道母亲这信里的意思? 母亲是怕他忘本。 你心里有民族大义,你的兄弟为了让你安安心心的撑着这民族大义,在你背后把所有的苦事累事都做了。 李叱什么都不会说,可是作为母亲,夏侯夫人不能什么都不说,她亦有大义。 夏侯琢吩咐手下人把粮食都运进去,然后请陈大为和刚罡两人去休息,他要给母亲回一封信。 回到书房里坐下来,拿着笔,看着纸,夏侯琢却久久不能落笔,明明有一肚子的话要和母亲说,然而却就是写不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侯琢深呼吸后才动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戍鼓断人行,秋边一雁声。 此时虽分散,兄弟共死生。 写完之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将书信折好装进信封里,又坐在桌边许久,侧头望向窗外,天空上有一行雁行。 他起身,找到陈大为和刚罡将书信交给他们,然后又问了问关于燕山营的事。 得知唐匹敌已经率军南下要打冀州,夏侯琢心里又是一紧,燕山营接连遇到大事,如今兵力不足万人,若再有什么损失,李叱如何能扛得住? 他仔细问过,知道是和罗境联手,他不熟悉罗境,也不好判断,却心里担忧。 与此同时,凉州。 沈冷差不多已经恢复过来,没有伤筋动骨,不至于修养几个月那么久。 脸上早就已经没有了红肿,又是那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李叱想着,总算是不用被唐匹敌嫌弃了。 这些日子,大将军澹台器每日都要和他交谈,这位戍边半生的大将军,对李叱的学识人品已经深深佩服。 他还从不曾对一个少年能有如此高的认可,甚至可以说尊敬,所以他越发相信,最终改变这中原乱世的,必然会是少年。 哪怕最终不是李叱,也不应是那群蛀虫,在此之前,不管朝廷如何更替,不管江山谁来做主,那些蛀虫一直都在。 周在,他们是周臣,楚立,他们又是楚臣,一直都在不断的吸这中原江山的血,吸中原百姓的血。 所以唯有李叱这样的少年去改变天下,才是真的剔骨剜肉,而不是随随便便改头换面罢了。 李叱吃过早饭之后就到院子里练功,虽然还不能如以往那样的高强度的锻炼,但他又怎么可能闲的下来。 这段时间,他一边养伤,一边从澹台将军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 在澹台器看来,李叱身上的锐意和想法,都是治天下的一味良药,不可替代的良药。 而在李叱看来,澹台将军的经验阅历,还有对大局的掌控判断,都是他迫切需要学习的。 昨日从塞外传来好消息,说是诸国联军已经攻入月氏国内,战事远比预期的还要顺利。 澹台压境派人回来送信说,若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十天左右,就可攻克月氏国都城。 西域诸国的联军,声势浩大,相当于聚众打狗,所有人手里还都有棍棒,打的可起劲了。 所以从时间上推算,澹台压境回来的快,也就是最多二十天的事,就算慢一些,也不会超过一个月。 再算计冀州那边的战局,若也能一切顺利的话,李叱他们回到燕山营的时候,冀州都已被罗境拿下。 李叱正在练功,澹台器从外边缓步进来,此时看这少年,越看越喜欢。 一个如此自律的年轻人,本就少见。 “大将军。” 李叱连忙行礼。 澹台器笑着摇头道:“不用总是这么客气,你我之间虽然年岁相差很多,可不管是思想还是看法,都很相近,足可称为知己。” 他笑道:“若非是境儿先认识了你,我担心境儿心里不舒服,甚至有心与你平辈论交。” 李叱连忙道:“那可怎么行,大将军是前辈是长辈。” 旁边不远处的余九龄他们也和澹台器打了招呼,澹台器回礼之后就和李叱进屋去聊事情,余九龄压低声音对燕先生道:“这下可坏了。” 燕先生道:“你又要胡说八道什么?” 余九龄认真的说道:“这怎么能是胡说八道呢?澹台大将军要和李叱平辈论交,那就是李叱的老大哥,澹台压境回来,见李叱还不要叫一声叔?” 燕先生想了想,忽然也开心起来:“那得叫我一声爷......” 余九龄道:“澹台大将军见你也要叫一声叔......” 燕先生噗嗤一声就笑了,压低声音道:“跟我开玩笑可以,不许出去胡乱说。” 余九龄道:“要不然,先生咱俩也平辈论交吧,这样一来......我们就都是儿孙满堂之人,哈哈哈哈......想想就很得劲儿。” 燕先生道:“你能活到现在,就说明我们这里真的是一个相亲相爱的大家庭......” 余九龄道:“燕兄,你看你,怎么能如此说你贤弟我呢。” 燕先生:“你离我远点,我怕你被李叱打的时候,把我也连累了......” 与此同时,书房中。 澹台器问李叱道:“前两日听你说起冀州局势,你对我也无丝毫隐瞒,把冀州的事详细与我说过,所以我这两日都在思考。” 他看向李叱道:“若罗境得冀州,你只要粮草,若罗境不答应呢?或是他反悔。” 李叱道:“我信得过罗境。” 澹台器道:“为何?” 李叱回答道:“罗境心高气傲,他那性格,不容的自己做出来背信弃义之事,在这一点,他与他父亲罗耿截然不同。” 澹台器点了点头道:“那你也可要冀南之地,那边粮产远超冀北,且罗境兵力不足,无法守的过来,你若得冀南,便可积蓄力量。” 李叱道:“大将军,罗境兵力不足,守不住整个冀州,我只有八千余兵马,我也守不住冀南。” 澹台器叹了口气,想着确实如此,李叱若有几万人马的话,分得冀南,只需一年便可让实力翻倍。 所以他点了点头道:“正因为自己的力量还没有那么强大,所以你才会只要冀州的一些粮食,有了粮食,再扩充队伍,徐徐图之。” “不......” 李叱摇头:“我要粮食不是给我自己要的,如今北疆一线,边军太苦,我只要冀州钱粮,钱是用来招募民工在山北关以南修建一座粮仓,这样一来,北境边军就不用再看冀州的脸色,粮是用来充盈粮仓。” “将来不管是谁得冀州,北境边军也不用去低头求人要粮食,他们为民守边关,为中原戍外敌,可是却因为一口饭而向人低头,若乞讨一般。”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摇头道:“这 不该是边军将士们应该做的事,他们应该高昂着头,也挺起胸膛。” 李叱道:“我要冀州钱粮在边关造一座粮仓,以后若我领兵离开,心里也稍稍踏实些。” 听到此处,澹台器已经动容。 良久之后,澹台器起身,后退了几步,忽然就弯腰给李叱行了个大礼。 李叱吓了一跳,连忙去扶澹台器,澹台器却不许。 澹台器道:“我不是北疆边军,但我们都是边军,我知道边军有多苦,有多难,也知道边军有多凶险,你能有如此想法,我替所有边军将士谢谢你。” 李叱道:“大将军快请起身,我这也......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力所能及。” 李叱要图谋冀州,他至此为止,也不是在为自己谋,而是为边军谋粮仓。 这件事,让澹台器不能不触动,不能不震撼。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何境儿说,若说你是叛贼,便为天道不公。” 澹台器道:“站在朝廷那边来说,你的队伍就是叛军,然而自古以来,有史记载,我从没有见过叛军养边军的事。” 李叱道:“大将军,因为边军不一样。” 澹台器问:“那你说,何处不一样?” 李叱回答道:“除去边军之外,所有的官军队伍,都只是朝廷的队伍,而边军,是所有人的队伍,是中原人的队伍。” 澹台器深呼吸。 他在今天之前,只是认可也尊敬李叱的学识见解,可是现在,他尊敬的是李叱的胸怀气度。 这样的人,已经站在比所有人都要高的地方。 澹台器沉默了许久,他看向李叱说道:“我......我替北疆的边军兄弟们给你还个礼,本来这礼物是我想赠送予你,可是现在,必须算作是边军兄弟们的回礼。” 澹台器转身离开:“你且稍等我片刻。” 李叱看着澹台器大步出去,一时之间有些懵了,他确实没有想到大将军会如此反应,他也只是说了自己的想法。 不多时,澹台器带着人回来,抬着一口大箱子。 李叱出门,澹台器让人把箱子打开,指了指箱子里边说道:“这就是那日刺杀我的人所穿戴的金甲,虽然我不知到底是何材质打造,但我知道它刀枪不入。” 他看向李叱道:“这金甲,我代表所有边军兄弟送给你,你若不收,边军都不会答应。” 李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婉拒,这金甲名贵,确实刀枪不入,他觉得应该留给澹台器这样的人穿。 “收下!” 澹台器道:“既然你觉得我是长辈,那这也是长辈之命,你不可违逆。” 那日一场厮杀,金甲武士被杀,那头盔被砸瘪了,难以修复,后来不慎又点燃了地上的酒,金甲烧过之后,变成了暗金色。 澹台器坚持,李叱实在推脱不掉,只好把这金甲收下。 澹台器转身又取过来一把刀递给李叱:“这是与铠甲相配的弯刀,我那日就想送给你了,可是觉得弯刀配不得你身份,所以让人重新打造。” 他将刀双手递给李叱,这等尊重,李叱连忙双手接过来。 “刀已经重新打造,改成了咱们楚人善用的横刀。” 澹台器道:“甲予你,刀予你,你就把这看成是西疆予你的祈福,愿有西疆之力的这刀与甲,护你百战不殆,天下无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三十二章 金甲与金牌 李叱确实觉得受之有愧,这两件礼物着实贵重,他作为晚辈,又作为客人,这样受礼会让他心中不安。 然而澹台大将军态度更为坚决,所以李叱也只好暂时答应收下来,大将军如此执着,他若再拒绝,就是伤了老人的心意。 “咦?” 在旁边的余九龄忽然咦了一声,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站在那金甲旁边指了指:“这上面的梵人文字,好像掉了一部分。” 李叱和澹台器也过来看,仔细检查之后发现确实有些不对劲,这甲胄似乎被改动过。 澹台器随即吩咐一声:“请修复这金甲的匠人过来。” 不多时,那修复金甲的匠人赶了过来,澹台器问他那掉了的字是怎么回事。 匠人回答道:“这金甲应是许久之前就被修补过,想来曾经有过战损,而且损坏颇为严重,修补的地方所用的材质和盔甲本身不同,是金。” 澹台器皱眉道:“你说的仔细些。” 匠人道:“我在修补金甲的时候,发现金甲实则为两层,也有些好奇,只是不敢轻易动手,恐毁了这件至宝。” 他指了指那字所在的位置:“这里是被黄金覆盖,然后刻上了梵文,这金板是嵌在此处,之前打斗的时候又有损坏,所以金板掉落了一部分。” 李叱看向澹台器道:“下边似乎也有字。” 澹台器道:“这金甲已经是你的了,你来做主。” 李叱点了点头道:“那晚辈就放肆一回。” 他看向匠人说道:“这位师傅,请你把这甲胄上的金子全都拆下来,看看原本是什么模样。” 匠人有些为难道:“虽然是后来修补,可是这些金板做的也算极为精致,若拆掉的话,再难复原。” “拆就是了。” 李叱心说金子拆下来也是金子,怕什么。 于是那匠人随即动手,最先是在这甲胄左右臂甲的位置,分别拆下来一层金板,那金板大概有半指厚度,分量沉重。 金板上都是梵文,匠人说,他也不是看的很懂,大概意思像是一种关于封印什么的说法。 澹台器听到此处,又派人去找识得这梵文的人过来,是将军府中一位主簿,姓刘。 刘主簿是个真正做学问的人,通贯古今,博学多才,对西域文字也很精通。 他仔细研究了一下金板上的梵文,越看越是心惊,许久之后他脸色有些异样的对于澹台器说道:“大将军,这确实像是一种封印,也可以说是诅咒。” 澹台器道:“若这金甲是当初月氏国的皇帝甲胄,为何会有不吉利的诅咒文字?” “因为......” 刘主簿显然有些犹豫,他看向澹台器道:“大将军,可否等这甲胄清理之后再说?” 澹台器点头:“那就等等。” 匠人把金板都拆下来,又清洗了金板下边,外表看似金光璀璨,拆掉之后才看得出来,下边满是泥垢灰尘,毕竟已经这么多年了。 都清理之后,竟然在这甲胄左右臂甲位置上发现了篆体文字,左右各有四个字。 李叱不认得梵文,可却认得这篆体......所以在看清楚这八个字之后,李叱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李叱读出来这八个字之后,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被震撼,只有余九龄不明白这 是什么意思。 “大周天子甲!” 澹台器的眼睛骤然睁大。 “很多很多年前,周国力衰微,四周诸国乱我中原,西域,西北,至少数十部族大举侵入,那时候,大周的军队正全力对抗蒙帝国,无力平定西域之乱。” 澹台器道:“致使数十族百万人杀入中原,从西域杀到中原腹地,只西疆这边,就有千万人被屠。” 余九龄问:“这大周天子甲,就是那时候被抢走的?” 李叱道:“这几十个部族的乱兵,在西北屠杀千万百姓,觉得有机会霸占中原,结果却惹怒了蒙帝国,在大周覆灭之前,蒙帝国的骑兵先击败了西域诸国的联军,杀了几十万人,于是西域联军只能认输求饶。” 他看向余九龄继续说道:“蒙帝国的人,逼迫西域诸国联军为先锋攻打大周都城,而咱们中原各地义军纷纷赶来勤王救驾,都城外,死伤百万。” “大周都城被攻破后,传闻大周天子被保护突围而出,蒙帝国的军队进入大周都城。” 这时候,刘主簿声音微颤的说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这些梵文的诅咒,就是要封印这大周天子甲和中原气数。” 刘主簿道:“想来就是月氏国的人,当初得到了这大周天子甲,据我考证,当时为了救天子,大周名将杨子弋换上了大周天子甲,装作大周天子往北突围,而周天子则在众臣保护下往南突围。” “杨子弋率军四五千人突围出十余里后就被围困,最终全部战死,无一人生还。” 刘主簿道:“这大周天子甲,大概就是那时候失落的,被月氏国的人得去藏了起来,因为后来蒙帝国的汗皇曾经派人搜寻,却无所得。” 他指着金板说道:“这些梵文的意思,前边都是他们西域的神灵名号,比如这个,是太阳神,这个是沙漠之神......” “意思是,祈求得到这些神明的力量,封印中原的天子甲,以此来封印中原的气数,后边的文字,是说要让中原征战不断,灾厄不断,洪水泛滥,大火焚烧......” 说到此处,刘主簿摇了摇头:“月氏人的心肠,也太狠毒了一些。” 李叱却笑了笑道:“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玩意,还不如咱们这边扎小人显得有用。” 他看向那匠人问道:“这些金子可以融了重铸吗?” 匠人回答:“自然可以。” 李叱嗯了一声:“那就融了重铸。” 匠人问:“请问要做成什么?” 李叱道:“做金簪,头花,发饰这些东西,做金镯一对,反正就都做成首饰就得了,要齐全。” 匠人楞了一下,何止是他,连澹台器都楞了一下。 李叱道:“做的大一些,反正金子足够,越大越好。” 澹台器问:“你这是......这是何意?” 李叱看向高希宁那边,嘿嘿笑了笑道:“备彩礼。” 高希宁脸一红,吓得连忙扭头,心里却美滋滋。 匠人道:“这么多的金子,就算都做一整套首饰,应该也有盈余,还需要做些什么吗?” 李叱思考片刻后说道:“做两块金牌,剩下的金子能做多大就做多大,金牌上刻字......” 他在匠人耳边低低说了几句什么,匠人一听又懵了一下,看李叱的眼神变得格外复杂起来。 大概给人的感觉是,他觉得李叱幼稚...... 此时,这套大周天子甲外边的金板都已经拆掉,露出本来的模样,古朴肃穆,看着就比金甲有威势的多。 匠人仔细把甲胄清理出来,擦拭的干干净净,这甲胄上有无数的伤痕,但足可见材质之坚硬,痕迹虽密密麻麻,但却都很浅。 这甲胄上的伤痕累累,就仿佛在诉说大周灭亡的最后一战有多惨烈,也在诉说,周末名将杨子弋那一战有多决绝。 李叱看着这乌黑色的甲胄,在这甲胄胸甲左侧还有竖着的两行文字,一共十个字。 李叱仔细辨认了一下,然后心里一动。 那十个字......朕执天子甲,敕令天下宁。 他一怔,心里莫名震撼。 “这就是天意吧。” 澹台器看着那甲胄上的字,长长吐出一口气后对李叱说道:“这甲胄天意归你,这是天予之物。” 本来因为这甲胄左右臂甲上的字,李叱还想推辞,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分量太重。 可是因为这朕执天子甲敕令天下宁十个字,李叱决定把这甲胄留下来,不管是不是天意,都要留下来。 就这样,李叱他们在凉州城又停留了一些时日,在等澹台压境归来的这段时间,李叱每日都向澹台器请教兵法上的事。 这一老一少,经常一聊起来就忘记了时间,连吃饭都要喊他们几次才会来。 而那位匠人师傅,也趁着这段时间先把大周天子甲修复,重新穿了皮绳,镶嵌锁扣这些东西。 修复好甲胄,他又找来相熟的匠人,一起制作李叱要的那些金器饰品。 又十五六天后,澹台压境率领得胜之师归来,他这次出征,带回来无数的金银财宝,还有无数的粮草辎重。 澹台压境和西域联军攻灭月氏国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安排,月氏国的疆域被西域诸国瓜分,楚军对月氏国的疆土没有兴趣。 中间还隔着龟兹国和卯犁国,就算要了疆土也没有任何意义,更不可能分兵镇守。 所以澹台压境要的就是金银钱粮,西域诸国的人当然不会拒绝,他们更想要的是疆土,算是各得所喜。 除了这些金银钱财之外,澹台压境还带回来不少宝马良驹,可谓收获丰厚。 澹台压境回来之后又两天,李叱他们就要告辞回去了,澹台器交代澹台压境随李叱回中原,要多学多看。 分别之际,澹台器又在澹台压境带回来的那些宝马良驹之中挑出来两匹,一匹通体赤红犹如烈焰,一匹浑身雪白宛若飞云。 这两匹马,赤红马名为照夜,雪白马名为朝露。 澹台器对李叱说道:“我要坐镇凉州,你和高姑娘的大婚之日,我怕是难以到贺,这两匹马就是我提前送给你们的大婚贺礼。” 照夜送给了李叱,朝露送给了高希宁。 李叱和高希宁以晚辈身份行大礼道谢,然后带着队伍回归燕山。 半路上,高希宁实在好奇,问他那日和做金饰的匠人师傅说了些什么。 李叱笑着取出来一个木盒,打开后,里边是两面金牌,都有手掌大小。 他将两面金牌递给高希宁,高希宁接过来看了看,然后就咧开嘴笑了起来,笑的满眼都是小星星。 这两面金牌上,一面刻字为:玩玩乐乐天生一对。 另一面金牌上刻字为:吃吃喝喝长命百岁。 李叱笑道:“来吧,分赃,你一个我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三十三章 占冀州 路上,李叱似乎并不急于赶路,心思都在这一路上的秋天景色,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燕先生有些好奇,于是问李叱道:“冀州那边若真的打了起来,你为何不着急回去?” 李叱笑道:“其一,老唐去了冀州,既然老唐已经去了,也就没有什么可着急的,我在与不在,并无两样。” “其二,咱们不管是走的快了还是走的慢了,冀州这一战咱们回去也已打完。” 李叱躺在那看着天空,像是个不负责的甩手掌柜,可是那这短短三言两语,就让人明白他对唐匹敌的信任。 这甚至已经不只是信任那么简单,还有钦佩,李叱话里还有一个意思也很明白,那就是战场上的事,我不如老唐。 李叱还是不喜欢坐在有车厢的马车里,哪怕装饰的再舒服他也不喜欢。 那车厢里就像是一个闷罐,把人局限在那方寸之地,他会觉得憋闷。 他喜欢躺在拉着干草的马车上,躺在那,看着天空,鼻子里是干燥的草的气味。 这样的大车会比有车厢有软垫的车显得颠簸一些,然而这种颠簸却让人觉得很踏实。 李叱知道自己可能有病,不太会享受的那种病。 燕先生坐在马车一侧,他忽然问了李叱一句:“你相信天意吗?” 李叱以为燕先生说的是那套大周天子甲,于是摇头道:“哪里有什么天意,都是有因才有果的事,当初若非是月氏人侵入中原,大周天子甲也不会出现在咱们面前。” 燕先生撇嘴道:“没说那个。” 他朝着后边努了努嘴。 李叱坐起来往后看,于是就看到隔了一辆马车上,余九龄大模大样的坐在那,而公主蒂克花青正在给他削苹果,削一块,放在余九龄嘴里一块,然后还要给余九龄擦擦嘴。 燕先生道:“这世界太荒诞。” 李叱道:“先生,别对世界失去信心,毕竟这世界上也就一个九妹。” 燕先生道:“你想想,荒诞这个词应该如何解释?” 李叱想了想,不太好说。 燕先生道:“荒诞这个词存在,就说的是不好解释的事,但凡能解释的出来,都称不上荒诞,所以我觉得余九龄可能是假的。” 他看向李叱,用一种讨论学术才会有的认真语气说道:“你试想一下,只要是一个人,一个正常女人,在那么多人中却一眼挑中了余九龄,这事就很荒诞对不对?” 李叱道:“一见钟情这种事,又不是很稀奇。” 燕先生道:“一见钟情不稀奇,可一位公主殿下在余九龄面前变成了一个小侍女,这就稀奇了。” 李叱道:“先生,咱俩这样在九妹背后说闲话......是不是有些......过于快乐了?” 燕先生哈哈大笑道:“我不是看不上余九龄,我是诧异于这件事的发生。” 李叱道:“是不是......因为公主殿下从一出生开始,身边的人都一直顺从她,从没有任何一人敢对她说不,这么多年来,终于遇到了一个九妹......” 燕先生叹道:“这漫漫长路,如果不是有九妹的闲话可以说,确实没有快乐啊。” 李叱回头看了一眼,在前边的马车上,高希宁盘膝坐在那,怀里抱着那个小木箱,好像一个地地道道如假包换的小守财奴。 李叱起身,跳到前 边那辆马车上,挨着高希宁坐下来后问道:“为何你也要坐这样的车?” 高希宁勾了勾手指,李叱随即把耳朵贴过去。 高希宁用很轻很柔的声音在李叱耳边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你有些激动。” 李叱道:“噫!我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高希宁笑着说道:“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我也不坐车厢里,而是坐在这样的马车上。” 李叱道:“你尽管说,我要是激动起来,算我输。” 高希宁贴的李叱耳边更近了些,唇-瓣都轻轻触碰着李叱的耳-垂,她柔声道:“我也不喜欢坐在车厢里,唯一让我喜欢坐在那里的理由,就是你也在,关上门的那个小车厢,那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李叱激灵了一下,感觉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要炸开了。 高希宁又轻声说道:“那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坐在这样的马车上吗?” 李叱问:“为什么?” 高希宁道:“因为我真的是一个守财奴啊,还是一个护食的小恶犬,我坐在这,怀里抱着的是我的金子,眼睛里看着的是我的你,我的一切,都在这了,谁要是敢抢,我就嗷呜嗷呜,上去就咬。” 李叱又激灵了一下,猛的扭头看向高希宁,他的眼神都变得热烈起来。 高希宁连忙往后挪了挪,眼睛里都是亮晶晶,她笑着说道:“噫,你个哈儿,输了吧。” 李叱道:“我此时,有一招饿虎扑食快要忍不住了。” 高希宁道:“不行,嫌弃,快躲开。” 李叱道:“你不是护食的小恶犬吗,哪有恶犬嫌弃食物的。” 高希宁抬头看天:“嗷呜......不饿。” 澹台压境回头看看后边马车上的余九龄和蒂克花青,往前看看李叱和高希宁,于是哼了一声。 他在燕先生身边坐下来,撇嘴道:“这令人讨厌的味道。” 燕先生道:“嗯,就是。” 然后看到远处若凌姑娘朝着他招手,燕先生立刻跳下马车往若凌姑娘那边跑过去:“来了来了。” 澹台压境:“......” 一路上如此轻松,以至于明明走的不是很快,却显得这归程比来的时候还要快些。 来的时候是追踪那个贼道人方玉舟而来,一路疾行,却还是觉得很慢。 等众人回到燕山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天后,到了燕山,李叱看到山下的粮食应该是早就已经收了,所以心里踏实了些。 秋粮收了之后,北境边军就能撑过冬天,没有朝廷补给的边军,实在艰难。 也是巧了,刚进山寨没多久,就有唐匹敌派回来的人也进了山寨,一路纵马一路高呼。 “捷报!” 十天前。 冀州城外的秋粮也要收获,唐匹敌却率军到了,宁军似乎没有攻城的打算,就是来恶心冀州节度使潘诺的。 宁军到了之后就开始抢收粮食,这种事,潘诺如何能忍? 他派斥候打探,得知宁军不过几千人,如此规模的队伍就敢来抢收秋粮,潘诺立刻下令冀州军出击。 结果冀州军一出城,宁军立刻就走,带着抢收的粮食跑了,撒丫子跑的。 潘诺的队伍回来,结果第二天宁军也回来了,又开始抢收粮食。 冀州军再次杀了出去,唐匹敌却绝对不会和冀州军交手,见到冀州军到了立刻就跑。 如此三次,潘诺大怒,他想到一个计策,深夜开城门,冀州军出城埋伏在麦田中,只等宁军到来。 宁军果然又来收粮,埋伏在麦田中的冀州军立刻就杀了过去,宁军似乎是被吓了一跳,仓皇逃窜。 潘诺这次是真的动了怒,亲自带着兵马紧追不舍,结果追出去二三十里,却被罗境的幽州军挡住。 潘诺这才醒悟过来上了当,连忙率军往回跑,一路跑一路打,丢盔弃甲。 等跑到冀州城北门外,结果却发现城门紧闭,不管潘诺如何呼喊甚至叫骂,城墙上的人只是不开。 后边幽州军已经追了上来,双方在城外厮杀,潘诺不敌,只好率军绕城而走。 连番厮杀,潘诺带出城的队伍已经损失了十之七八,又在城下被堵住,等他再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身边已只剩百余亲兵。 他又跑到另外一座北门叫门,急切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好在这次,城门开了。 潘诺带着百余亲兵急匆匆进城,下令把城门关闭,可就在这时候,从城墙上扔下来一张大网,把潘诺罩在其中。 四周埋伏的人冲上来,将潘诺生擒。 原来之前下令不开城门的,正是姜然。 姜然被李叱留在冀州的作用这才体现出来,当初李叱交给姜然两件事,如今姜然全都办到了。 其一,李叱让他想办法到潘诺身边做事,潘诺手下兵马都是豫州军,他绝不会轻易信得过那些从豫州来的人。 所以姜然必有机会,等他成功靠近潘诺身边,取得信任之后,便向姜然推举其他人,这些人,是姜然旧部。 李叱对姜然说,不只是他的旧部,那些被重新启用的冀州官员,都可拉拢。 姜然想到一个办法,他用李叱留给他的钱财拉拢那些官员,等到这些人都被买通之后,姜然就说,这些钱财其实是幽州那边派人送的。 其二,李叱告诉姜然,攻打冀州的,必会是罗境,到时候宁军会来配合,潘诺若率军出城,姜然就利用他已经在城中构架起来的关系网,想办法关上城门,不准潘诺进城。 这两件事,姜然干的漂亮至极。 不得不说的是,他能完成的如此漂亮,和沈医堂的沈如盏也不无关系。 沈如盏借助给那些达官贵人们调理看病的机会,收买了几位守城的军官。 再后来姜然来找沈如盏帮忙的时候,沈如盏便将这些人都交给了姜然联络。 罗境率军进冀州城,见已把潘诺生擒,他在军前取出父亲罗耿灵位,亲手斩下潘诺人头,在灵前祭奠。 然后罗境信守承诺,下令将所有冀州军俘虏带出冀州城外,他的人马也全都撤了出去,把冀州城交给唐匹敌三天。 三天之内,不管唐匹敌在城中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拦,也不会过问。 唐匹敌用三天时间,运出了大量的钱粮物资,已经分派人护送返回燕山大营。 报信的人禀告李叱,罗境说要请当家的往冀州会面,有要事商谈,唐匹敌也在冀州等他。 李叱听闻之后不敢耽搁,留下八百廷尉军,只带了一百亲兵和余九龄等人,赶往冀州。 至此,大楚皇帝杨竞在冀州的布局,算是彻底崩了,武亲王又已南下,无人再可制衡罗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三十四章 你敢给我就敢不要 冀州城门外,风吹尘起。 李叱抬起头看了看冀州城门上的斑驳刻字,心情略微有一丢丢复杂。 那刻字上还有不少箭痕,在这一刻,李叱感觉到了一座古城的疼。 “怎么了?” 余九龄见李叱停下来后问了一句。 在余九龄看来,这是很愉快的一次归程,感受不到李叱的那种心境,更别说什么古城疼不疼。 人与人不同,李叱的心境对于余九龄来说,可能就是矫情,余九龄更像去看看双星楼还在不在。 余九龄的人生,一多半的时间是在唐县那个酒馆里,每日调皮捣蛋然后被骂,这就是他的人生。 你说他苦,说不上,最多只是平凡。 李叱不一样,李叱在少年时候就像个神经病,有些时候,在他师父长眉眼中李叱都是神经病。 比如他们来冀州之前,路过永清县,在县城里为很多人收尸,他看到了被毁掉的城,问了他师父很多问题。 “师父,人临死之前会疼,死了就感受不到了,是吗?” “师父,那城墙上伤痕累累,城墙会疼吗?” “师父,那棵树被烧了,树会疼吗?” 长眉道人虽然觉得他不正常,可还是一一回答,告诉他只有活着的才会疼。 李叱说......我知道,动物受了伤会嚎叫,是它们在疼,人受了伤也会喊叫,是人在疼。 树受了伤,它不会说,城墙受了伤,它不会说,大地受了伤,它也不会说。 长眉道人那时候抬起手揉了揉李叱的脑袋,是想安慰这个多愁善感的孩子,也想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在说胡话。 李叱说,树会疼,城墙会疼,大地也会疼,树不说,可是树不会复活,不再为人遮荫,也不再为人开花结果。 城墙会疼,城墙不说,可是城墙不会自己修好,也就不再为人提供庇护。 大地也不说,可是大地会荒凉干涸甚至还会化作荒漠,不能再种出粮食。 长眉道人当时沉默了许久,想着这不该是一个孩子该想到的事,他再次抬起手摸了摸丢丢儿的额头。 李叱说,我不喜欢这样,我想看树木成荫,我想看城墙高耸,我想看大地丰沃。 长眉道人说......想吧,脑子里有美的东西,总比只剩下眼睛里看到的丑好一些。 此时此刻,李叱抬起手指了指冀州城墙上的斑驳刻字,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两个字。 好丑。 余九龄点了点头:“嗯,丑,咱们进城吧。”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催马向前。 “回头刻新字。” 冀州节度使府门外,李叱停下来,刚下马,罗境和唐匹敌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出来,两人都是脸上带笑。 李叱来之前没有让人提前知会,进城的时候被守城的士兵拦下来盘问,知道他身份,守城士兵连忙跑到节度使府来禀告。 可李叱只比报信的人慢了些许而已,罗境迎出来,看到李叱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回头吩咐了亲兵一声:“去烧水!” 余九龄自言自语道:“先煮张玉须,再煮彭十七,他俩都很肥,能吃到初一......” 在他身边的张玉须压低声音说道:“先煮了你,分开煮,今日煮头脸,明日煮四肢,后日再煮你的大腰子。” 彭十七道:“那玩意得烤。” 余九龄:“......” 节度使府,书房。 罗境递给李叱一杯热茶,笑了笑后说道:“可把你等来了,我是没办法治你这老唐,我说给他三天时间随便搬运,他三天几乎把冀州城给搬空了,哪有这样的。” 李叱看向唐匹敌问道:“真的差一点就搬空了?” 唐匹敌道:“是,差的不多。” 态度开始诚恳起来,这不是什么好事,你要打感情牌了。” 罗境道:“你这人他娘的水泼不进。” 李叱笑道:“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艰难,兖州那边虽然起来大大小小数十支叛军,可谁疯了敢来打你幽州的主意?” 他看向罗境说道:“你是谁,你可是北境无敌的罗境。” 罗境道:“少拍我马屁,不管用。” 李叱笑着说道:“我说的是实话,最起码数年之内,兖州那边的人都不敢来冀州惹事,兖州军数十万,白山军数十万,尸骨未寒呐。” 他继续说道:“至于豫州,武亲王杨迹句留下的兵马,最多只能自保,他率军南下之后,青州都无人镇守,豫州兵马哪里有余力来打冀州,青州可是挨着豫州,而豫州和冀州隔着南平江呢。” 他指了指外边说道:“只要冀州城墙上一时插着罗字大旗,就一时没有人敢来招惹。” 罗境叹道:“明知道这是个马屁,可还是很受用......”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唐匹敌坐在那,看起来应是很正经的在思考什么大事,可他脑子里想的是,李叱刚刚说的是罗字大旗,还是骡子大旗? 李叱问罗境道:“你说实话吧,是不是你有别的打算?” 罗境忍不住笑了起来:“瞒不住你......兖州那边的人不敢来打我,可我却想去打他们,若得兖州之地,北境再无敌手。” 李叱道:“你这狐狸精,是想让我给你守冀州,然后还要供给你出征所需粮草,做你的后盾。” 罗境居然有那么一丢丢不好意思,他点了点头道:“现在北境局势如此之好,算是天予之物,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我出兵去打,你给我做大管家。” 李叱道:“噫!这是想招安我?” 他看向唐匹敌道:“老唐,你说该怎么回他。” 唐匹敌道:“要价,狮子大开口,要跑了他就是。” 罗境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且试试。” 李叱认真起来,他看向罗境说道:“我不要价,但我会跟你说个实情,你若出兵兖州,我自然不会在你背后捣鬼,不会在你背后捅刀,但只要你兵败势弱,这冀州还有幽州,我可都要了。” 罗境沉默下来。 许久许久之后,罗境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你可知道,我多少部下都劝我杀了你们?” 李叱道:“猜得出来。” 罗境起身,在屋子里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我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我是怎么了,着实是马上就杀了你们我才能安稳,这北境之内,放眼四方,也只有你们两个配得上为我对手,此时杀了你们,这北境再无一人能与我相争。” 他看向李叱:“换你来说,若你是我,该不该杀了你和唐匹敌?该不该灭了你的宁军?” 李叱道:“千该万该,可你傻啊。” 罗境愣住,然后朝着李叱呸了一声。 “呸!” 他再次沉默了许久,转身看向李叱说道:“世道如此,时不我待,我自认豪杰,若不争雄天下,我不甘心,你们是我的对手,我确实该杀了你们......可你们也是我朋友,在我心中,我若远征,只敢让你们两个在我背后,我却不担心会被捅一刀。” “对手啊......” 罗境道:“冀州之内,我也只敢把家交给你们。” 李叱看向唐匹敌:“他很诚恳。” 唐匹敌道:“可以谈钱了。” 李叱道:“他煽情呢。” 唐匹敌道:“劲儿差不多到了,气氛也到了,该说正事就说正事吧,我饿了。” 罗境:“我去你们两个的大爷......” ...... ...... 【是不是没想到今天三更,哈哈哈哈......我也没想到。】 【收到卫衣的小可爱,晒个图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三十五章 一年半 罗境觉得自己在两个无赖面前,真的是一个纯真善良的好人,好的不能再好的那种。 在他看来李叱和唐匹敌这样的家伙,出门不被雷劈都是天道不公。 “你们俩尽管继续一唱一和。” 罗境道哼了一声后说道:“我这个人你们也知道,能谈的我自己主动就说了,不能谈的,你们俩再做戏也没有用处。” 唐匹敌看向李叱道:“你说的对。” 李叱问:“是哪一句?” 唐匹敌道:“应该先吃饭的那句。” 李叱起身道:“那就先去吃饭吧,这应该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谈判,咱们先吃午饭,吃完午饭下午谈,谈不好就吃晚饭,明天继续,大家本着真诚的心来谈,总不能谈上三五个月。” 罗境道:“我这个人特别不喜欢被人威胁,不管是谁,都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和我说话。” 李叱道:“哪方面?” 罗境道:“各方面。” 李叱笑道:“刚才我说的话里,一共有两件事可以看做是威胁,一个是饭,一个是时间。” 罗境:“事情不谈好,你不会有饭,也不会有时间。” 唐匹敌道:“他不对劲。” 李叱嗯了一声:“刚才煽情,这会儿又假装板着脸,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果然是病了。” 罗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坐在那生闷气,好久之后噗嗤一声就笑了:“应该是他妈的上辈子欠了你们的,走走走,吃饭!” 李叱对唐匹敌说道:“上辈子他一定是个负心汉,而你就是他的小娘子,所以他这辈子拿你没招。” 唐匹敌:“你上辈子要不是狐狸精插足了我和他之间,你都说不出这话来。” 李叱:“何解?” 唐匹敌道:“显然他对你更好,一般臭男人,都对你们这些臭狐狸精更好。” 李叱看向罗境道:“呵,滥情男人!” 罗境:“你们俩别演了行不行?怎么越来还越上瘾了。” 三个人出了书房来到客厅坐下,罗境吩咐人上菜,不多时,精致菜品便一样一样的端了上来,显然罗境早就已经吩咐人准备饭菜了。 李叱道:“看,是咱们误会人家了。” 唐匹敌道:“没事,你是狐狸精,胡搅蛮缠是你的本性。” 李叱道:“呵,贤惠女人。” 唐匹敌:“......” 三人入座,罗境给他们两个满了酒,坐下来后,说话的语气比之前稍稍轻松了些。 “吃饭喝酒,该说的还是要说,既然你也说数年内没有人敢来攻击冀州,你为何就不肯接下来?此时你若不接,将来落在别人手里,你再去抢,必会死伤无数。” 李叱道:“非我不想,实为不能。” 他喝了一口酒后说道:“我说的都是认真推算过的事,几年内,确实没有太强大的外敌来攻打冀州,可以我现在兵力,燕山比冀州更好,我在燕山下,种田牧羊,放牛养马,敌人来了我就进山。” “可若是换到冀州来,我这几千兵力,外边的良田我保护不过来,四面空旷,皆为原野,在燕山我这几千兵力可以据守山道,几千兵力能守得住冀州吗?” 李叱认真的说道:“我不是故意逗你,也不是故意驳你,我得为那八千士兵着想,这样的大城,八千人怎么可能守得住,东西南北一圈城墙,八千人分布上去,连预备队都没有了。” “一年半!” 罗境看向李叱说道:“你只需守一年半。” 李叱眼睛微微眯起来,他看向罗境,却没有问为什么,他这样的老狐狸,还能不明白罗境的心思? 从一开始谈判,看似嬉笑怒骂,其实很多话都在嬉笑怒骂中彼此试探。 守冀州对于李叱来说不是不能,恰恰就是一个时间问题,如果是在李叱可以接受的时间内,对于宁军来说绝对是好事。 根据李叱的推算,蜀州杨玄机不是武亲王对手,但杨玄机兵力充足声势浩大,武亲王只能将其击败,却极难将其剿灭。 一旦战事不利,杨玄机立刻就会退回蜀州,那十万大山之地,武亲王的精兵也难以施展。 杨玄机又非那种绿林草寇,他领兵作战颇有才能,又有豪门世家支持,钱粮不缺,物资丰沛,败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事。 败了退回去,休整一二年,实力就能恢复过来,他还是一方诸侯。 这个过程,最多不超过两年,所以在罗境说出一年半这个期限的时候,李叱就明白,罗境知道他在想什么。 所以李叱点了点头:“好。” 罗境怔住。 刚才李叱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哪怕他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作用,李叱只是不点头。 可是现在,他只是说了个一年半的日期,李叱便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这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以为李叱还会再多争取一些好处才对,比如要他一些兵马,冀州军的俘虏可有至少两万人。 这些兵虽然现在军纪涣散,士气低迷,可他们是正经的大楚府兵,素养不成问题,只要调教半年,便可恢复原本的战力。 所以罗境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答应了?” 李叱点头:“答应了。” 他笑了笑说道:“你率军离开之后,我会在冀州招兵买马,但城墙上依然挂你的幽州军大旗。” 唐匹敌道:“一年半的时间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只是弹指一挥间,一事无成,可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罗将军也该知道。” 罗境思考片刻后回答道:“以你的本事,一年半,在冀州招兵买马,没有人来干涉打扰,你舒舒服服的扩军,至少可训练出五万善战精兵。” 唐匹敌道:“所以之前李叱才会说,你领兵攻打兖州,千万不要兵败,万一有什么挫折,到时候你幽州军势弱,而我们宁军势强,主客之位就要换一换了。” 李叱道:“所以话要说在前面,说在明面,你得兖州,大胜而归,我和老唐把冀州还给你,带着我们的新兵依然回燕山。” 罗境沉默了许久许久。 这三个人之间的交谈,若是放在别人之间,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的事。 谁会把事情放在这么明面的地方来谈? 可是这样三个人,就能把这些事很顺理成章的说出口,就好像对弈之际,下一步怎么走都先告诉对方。 “你们两个是想问我,值不值得赌?” 罗境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确实是个问题。 不赌的话,他在冀州安心发展,将来拥兵二十万不成问题,还有南下的可能。 但等他拥兵二十万可以南下的时候,也许江南之地,早就已经没有他的舞台。 赌的话,他就要在一年之内拿下兖州,从兖州征兵,带着大批队伍返回冀州,然后再 聚合冀州之力,下一步是南下。 怎么想,都是留在冀州老老实实的发展更稳妥一些,兵进兖州,本就是兵行险着。 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看问题而已......诚如李叱想的那样,武亲王回归豫州,最多不过一年半,所有人都会趁着这段时间谋事。 去打豫州?豫州有武亲王留守的兵马,是未尝一败的左武卫精锐。 打青州?路途遥远翻山渡河,能不能顺利到青州不说,苏州与青州接壤,而且更近,那边局势哪里容得别人染指。 罗境又想要冀州,也想要兖州,以两州为根基,这才真的具备争天下的资本。 最主要的是,得兖州之后,可沿海南下,就能绕过豫州,暂时不与武亲王的精锐碰面。 一年半,最多两年,将来大事能不能成,就看罗境要不要赌这一把。 罗境沉默许久之后,看向李叱说道:“我不会给你留一兵一卒,冀州你守,兵力你自己解决。” 李叱点头:“好。” 罗境又道:“冀州粮草你运走大半,剩下的我再运走大半,留下一些,只够你们撑到明年夏粮收获的时候。” 李叱:“好。” 罗境继续说道:“一年半之内,我若拿下兖州率军归来,你们退回燕山,我不南下,你们不可出山,我若南下,冀州幽州都归你们也无妨。” 李叱第三次点头:“好。” 罗境道:“若我将来势大,必会与你们两个有那一战,这是你我皆知的事。” 李叱道:“那是以后的事,若你以后肯诚心来投靠我,喊我一声当家的,我会收留你。” 罗境撇嘴道:“若你到时候兵败哭唧唧的来找我,我也会在军中给你一口饭吃。” 他伸出手:“成交?” 李叱伸出手与他击掌:“成交。” 唐匹敌嘴角带笑。 一年半,对于只有不足万人的宁军来说,这就是最佳的发展时机了,如今局势下,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 给唐匹敌这样的人一年半的时间,他最少能训练出来五万善战之兵,若他疯狂起来,天知道能有多大收获。 到时候就算宁军退回燕山,进可攻退可守,只一年半的时间而已,实力扩大五倍不止。 若是不要这一年半的时间,宁军依然留守燕山发展,如何能发展出来这五倍实力? 所以这样的结果,对于李叱和罗境来说,可算得上皆大欢喜。 罗境笑道:“那就看看接下来的几年时间,你们与我,谁更快一些。” 李叱道:“快,未必都是好事。” 罗境却不以为然道:“这天下大势,已不似几年前那样谁后发谁制人,如今这局面,先发制人才是正道,再想后发者,必会受制于人。” 李叱笑而不语。 “吃饭。” 罗境端起酒杯道:“今日这杯酒饮过之后,我就要返回幽州备战,明年开春我将率军往兖州,兖州那边气候寒苦,能战之时,不过从春到秋,所以也许用不了一年半我就回来了。” 李叱举杯:“那就祝你凯旋。” 唐匹敌依然笑着,没说话,可心里美滋滋。 除了冀州之外,这整个中原江山内,再也找不出这样三个人,可以坐下来就把事情谈好的。 李叱与罗境举杯的那一刻,唐匹敌的脑子里,已经在想着征兵的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三十六章 盘着呢啊 冀州。 李叱手扶着城墙看向外边的原野,数不清的百姓正在城外收割粮食,场面颇为壮观。 李叱昨天和罗境谈妥之后,今天就下令城中所有适龄百姓出去收粮。 十四岁到六十岁,无论男女,只要认为自己能干活的,都要去。 凡是参与收粮的人,同样不分男女,所收的的粮食交送粮仓,当场分发,粮仓收入一半,百姓分得一半。 这一下,城中百姓们全都吃了什么烈性的药一样,纷纷涌出城去田里干活。 这样的乱世之中,没有什么比家中有粮更让人心里踏实的,钱都不能带来这种踏实感。 看着百姓们如此热火朝天,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百姓们觉得有希望,才会安定。 “接下来怎么干?” 燕先生问李叱。 李叱道:“我已经派人回去接刘英媛的父亲,他在冀州常年为官,性格沉稳谨慎,把他接到冀州,民治上的事他可以管。” 他看向燕先生说道:“秋粮收了只是第一步,然后就要准备播种小麦,我打算分发粮种到各家。” 燕先生道:“分粮种给百姓?这事办起来太繁琐了些,冀州百姓那么多,既然分了粮种就要分田,人手上够用吗?” 李叱道:“不够也要够,我得让冀州百姓记着咱们宁军的好处,况且人要看怎么用。” 他看着城外说道:“这件事,先生和刘英媛的父亲两人商量着办,我大概说两个重要的事。” 燕先生道:“你说。” 李叱道:“第一,按照每一百户人来分田,一百户分种一千亩田产,到了明年收夏粮的时候,按照收成的一半分给他们。” “第二件事是,每一百户中,抽选二十人或者三十人不等的青壮,组成民勇,忙时种田,闲时练兵,他们负责自己的屯田保护,如何保护,他们自己安排。” 燕先生眼神一亮:“如此一来,其实咱们并不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只需把百姓发动起来即可。” 李叱嗯了一声:“把种田的事交还给百姓,田产越大,他们自己分得的就越多。” “按照之前朝廷定下的,他们所得粮食,大概六七成都要上交,再加上地方上收的,一百斤粮食,他们留在自己手里的连十斤都没有,而咱们分给百姓们一半。”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就算将来咱们撤离冀州回燕山,百姓们心里也念着咱们的好处。” 燕先生道:“等到咱们再打回来的时候,百姓们必会夹道欢迎,盼着咱们回来。” 李叱道:“农牧上的事大概如此,商业上的事......先生你们两个也可商量着办,无非就是不收税不要租。” 燕先生点头:“我明白。” 李叱又道:“民治上的事解决了,其他的事其实就简单起来,把粮食种下去,百姓们也就要过冬,这个冬天就是老唐练兵的时机。” 燕先生笑了笑道:“一年半着实是有点短,若是能有三四年时间无人打扰,咱们就能富得流油。” 李叱微微摇头道:“莫说我们没有三四年的时间了,可能连朝廷都没有三四年的时间了。” 他转身往城墙下边走,燕先生跟了上去。 李叱一边走一边说道:“先确定一下主次,让百姓们知道谁能做主,咱们又不是朝廷分封的官员,就别按照朝廷那一套走了。” 他笑着说道:“先生为冀州城主官,刘英媛的父亲和姜然给你做副手,他们两个一个主办民治,一个训练民勇,先生居中调度。” 燕先生笑道:“突然做官,感觉有些奇怪。” 李叱跟着笑起来道:“先适应一下,以后会做更大的。” 燕先生笑道:“以后让年轻人来做,我就在你们背后,能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 李叱道:“先生你真是有些过分啊......居然把自己划归到了已不是年轻人的那一类中,略微脸皮厚了些,你看看你那样子,说二十岁谁能不信?” 燕先生噗嗤一声笑了。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好听的马屁,其乐无穷。” 李叱道:“噫......” 回到节度使府,李叱在门口正好遇到唐匹敌回来,李叱笑着说道:“迎面而来的那美男子,你这是要去何处?” 唐匹敌白了他一眼,一边走一边说道:“没事拍马屁,必然没有什么好心。” 李叱道:“瞎说,我只是练习一下,刚刚燕先生说我马屁拍的好。” 唐匹敌道:“你没事练这个做什么?” 李叱道:“以后再有人拍我马屁的时候,没有我拍的好,我便可尽情嫌弃。” 唐匹敌:“你也是自己得的病吧?” 李叱看唐匹敌那嫌弃的眼神,顿时觉得自己这拍马屁的功夫应该是还没有多厉害,也就勉强让燕先生乐呵乐呵。 他在门口站住,脑袋里想着要是对付唐匹敌这样的高阶对手,应该怎么拍? 唐匹敌走了几步回头,见李叱没有跟上来,还在那发呆似的,于是喊了一声:“你还走不走?美男子。” 李叱咧开嘴就笑了,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心说美男子这三个字,这不是管用吗,贼鸡儿管用啊,美滋滋。 唐匹敌又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其实病了的是我。” 李叱道:“何解?” 唐匹敌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就是个二货,而我......现在适应你了。” 李叱哈哈大笑。 他跟在唐匹敌身后一边笑一边走,唐匹敌回头瞪了他一眼:“你笑个屁。” 李叱:“美男子。” 唐匹敌:“......” 李叱:“你叫我。” 唐匹敌:“滚......” 李叱:“来嘛美男子。” 唐匹敌叹道:“你以为我真的和你一样?我再怎么不正常,也不会变成你这样......美男子,就这一回,下不为例。” 李叱:“哎!好嘞!” 他俩一前一后-进了府门,一进门就看到高希宁她们几个小姑娘都在门里边呢,用一种特别奇怪的眼神看着唐匹敌和李叱。 唐匹敌低头快步疾行。 李叱倒是没觉得没什么,笑呵呵的进门,朝着高希宁挥了挥手:“喊我美男子。” 高希宁挥手喊了一声:“那个美男子,你是在喊我吗。” 李叱更加屁颠儿屁颠儿起来。 他对高希宁挥着手就过去了,高希宁跟他挥着手,一边挥手一边说道:“要是嫁给这玩意,可有意思了。” 李叱回到节度使府里后觉得肚子饿了,吴婶没在身边,留在燕山营里, 此时又不是吃饭的时候,找人来做饭会有些不好意思,李叱就想着自己去找点吃的。 到小厨房看了看,只找到一些鸡蛋,别的也没什么省事的,于是他拿了两 颗鸡蛋出门,准备回书房里去煮了。 书房里有烹茶的小火炉,一边处理手上的事一边就把鸡蛋煮了,倒也不耽误。 拿着两颗鸡蛋在手里,一边转着一边走,迎面遇到要出门的余九龄,李叱问了一句:“你要干嘛去?” 余九龄道:“刚刚老唐让我去粮仓那边,下午在那看着百姓们交粮,怕人多争抢打起来。” 李叱嗯了一声:“那你也小心些。” 余九龄看了看李叱手里那俩鸡蛋,可能是一时之间脑子里有些懵,顺口就问了一句。 “盘蛋呢?” 李叱看了余九龄一眼,余九龄低着头就跑了。 一边跑一边回头对李叱说道:“那玩意不好包浆。” 李叱往四周踅摸了一下,发现花丛下边的土坷垃,余九龄就知道事情不好,这玩意居然还传染,他加快脚步蹿了出去。 回到书房里,李叱刚坐下来,张玉须从书房外边进来,似乎是有些心事,脸色颇为凝重。 李叱问:“这是怎么了?” 张玉须道:“我这两天一直都在想一件事,可是又不知道对错,在我心里来回纠结,难以决断。” 李叱本来要煮了两颗鸡蛋,听张玉须说话,就把这事忘了,坐在那,手里转着鸡蛋问:“什么事,说来听听。” 张玉须的视线停留在那两颗鸡蛋上,眼神逐渐疑惑起来,李叱连忙解释道:“我没盘蛋。” 张玉须点了点头道:“盘也没事。” 李叱:“我没有!” 张玉须道:“没有就没有,怎么还急眼了呢。” 李叱叹了口气道:“还是说说你在想什么事吧,别管这蛋不蛋的事。” 张玉须在李叱对面坐下来,重重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其实这件事我也不是这两日才考虑,而是从西疆回来后就一直在想。” 他抬头看向李叱,整理了一下措辞后继续说道:“方玉舟他们在西北发展东陵道,确实是骗了百姓,可是百姓们就真的以为,东陵道的人能给他们祈福,能给他们守护。” 他问李叱:“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想学这个方法,你会不会觉得我也是和方玉舟一样的人。” 李叱微微皱眉,片刻后理解了张玉须的意思。 他问道:“你是想借助龙虎山道门的影响,让百姓们心中多一份敬畏。” 张玉须点了点头:“我刚才外边回来,虽然你颁布了法令,要分给百姓们粮食,可是太乱了,人人争抢,城外良田中到处都在打架。” “我出城去看,城外乱糟糟的,我回城来看,城内也是乱糟糟的,他们没有敬畏,没有信仰,难以约束。” 张玉须道:“我想在冀州传道。” 李叱点头:“可以。” 张玉须一怔:“你不觉得不妥当吗?” 李叱道:“没什么不妥当,方玉舟用的是骗,你用的是劝,虽然看起来差不多,但那东陵道怎么能和龙虎山相比。” “方玉舟的目的是利用百姓,而你的目的是让百姓们恢复秩序。” 李叱笑道:“不用胡思乱想什么,你心中有正道,你行的就是正道。” 张玉须站起来,有些激动:“我真的能行?” 李叱点头:“你可以的美男子。” 张玉须眼睛都睁大了,咧开嘴就笑,然后转身往外走:“你先盘着,我去和彭十七商量一下这件事怎么办。” 李叱:“盘......你大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三十七章 来一趟去伪存真之旅 为了保证冀州的秩序不会太过于崩坏,所以这一开始,李叱对冀州城内的官员还算宽容。 基本上就没有动他们,是李叱还要观察一下城中局面,当然不可能是一直都不动。 这些人也知道现在要面临什么,如今这局势,在地方上,已经不是你出身高贵你就还能说了算的。 他们在心里看不起李叱,一个曾经的流浪孤儿,后来的燕山贼,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冀州之主。 这对于那些出身高贵的人来说,心里上难以接受,可是表面上却谦卑顺从。 他们可以在暗地中无时无刻的算计你,但在你面前的时候,一定是个忠诚可靠的人。 而且他们有着更为优秀的家境,有着更为出色的素养,还有着更为渊博的学识。 所以当他们表现很谦逊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他们确实真诚。 而他们这样的人,风度又远比那些泥腿子出身的义军首领们要好的多。 所以,更有迷惑性。 当年虞朝宗就是在这样的人面前,逐渐迷失。 一边是大大咧咧的粗糙汉子们,一边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弟。 一边只会说喝酒吃肉干他娘的,一边却是引经据典出口成章。 然而这不是最无奈的地方,更无奈的地方在于,百姓们对身穿锦衣的人,有天生的敬畏。 除非到了爆发的时候,这种敬畏变成了愤恨。 在大楚这样的天下,这样的时代,但凡还有秩序,锦衣就代表权威。 所以这些官员们在暗地里商议的时候,觉得李叱应该也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人。 他们能伺候的了潘诺这样的人,难道还伺候不了李叱这样的人? 在他们看来,节度使潘诺见过世面站在高处,骗他不容易,可他们还是骗了。 李叱这样的人,比潘诺难道不是查得很远才对吗。 就像是他们以往一直做的那样,把一个人拉进温柔乡里,拉进酒池肉林。 他们有着足够的学识,所以他们嘴里说出来的漂亮话,就能编织出美梦。 节度使府,张玉须从李叱的房间离开去找彭十七,商量一下如何传道劝民的事。 没多久,李叱手下人就来报告,说是原冀州府的府治大人曲程,府丞大人李耀之等人求见。 李叱看了看手里的鸡蛋,忽然笑了笑,鸡蛋有什么好吃的。 不多时,这原冀州府的一群大人们就态度恭谦的进了客厅,他们也不敢落座,就站在客厅里等着李叱。 当李叱迈步进门的时候,这些大人们一拥而上,作揖的作揖,嘘寒问暖的嘘寒问暖。 李叱笑了笑,示意给大人们看茶。 分宾主落座,府治曲程俯身道:“将军回冀州,实在是我冀州百姓之福,百姓们盼将军回来,如久旱盼甘霖。” 李叱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这话太形式,李叱连接话的欲望都没有。 其实对李叱如何称呼,这些大人们也是头疼了一阵,称他为大当家?似乎显得有些不妥当。 大当家,匪类的大当家,不是这称呼对李叱不尊敬,而是他们会觉得自己掉身份。 他们这样的人,对一位大当家点头哈腰,这让他们有些不能接受。 他们可以表现的和李叱心心相印,但不能表现出向李叱印贼做父。 称大王? 称李公子? 似乎都不太合适,所以商量来商量去,唯有将军这个称呼显得温和。 曲程又客气了几句,见李叱的态度不冷不热,犹豫片刻后,觉得还是应该表明态度。 于是他微笑着说道:“其实我们来,是想来向将军请示,我们愿意为将军分忧,愿意为冀州百姓再多做一些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叱笑了起来。 李叱道:“这是好事,诸位大人在冀州城里德高望重,若诸位大人带头出面,百姓们也就有了主心骨。” “将军才是冀州百姓的主心骨。” 曲程连忙回了一句,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些,李叱话里的意思,似乎没有那么强势。 所以曲程起身道:“我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将军这次回冀州,是为解百姓倒悬之苦而来,我们也是冀州人,也是冀州的一份子,理当为将军出力,理当出全力支持将军。” 他语气一转,有些许沉痛的说道:“冀州多灾多难,我等虽然尽力保民,可我等的能力有限,左右不了那贼人潘诺。” “这些日子以来,潘诺对我等也是极为阴狠,霸占了不少人家的家产,我等敢怒不敢言。” 李叱想着,他下一句应该就是......虽然我们现在都没有什么钱,但我们会拿出来全部支持你。 曲程语气再次一转,严肃且真诚的说道:“但,将军有救民之心,我等再辛苦也要全力以赴协助将军,所以自愿献上家产,充盈府库,为民谋生。” 李叱起身,抱拳,样子很震撼,也很真诚的说道:“实在想不到诸位大人竟然有如此爱民之心,和诸位大人相比,我着实惭愧。” 他看向曲程说道:“曲大人的这拳拳之心,感召天地,我若是驳了大人的好意,天地那二老都会制裁我。” 曲程一听,这话里有些不对劲啊。 李叱看向外边喊了一声:“贾阮,甄艮。” 原来挂刀门的大师兄贾阮和小师弟甄艮随即进门,俯身道:“当家的,有什么吩咐。” 李叱指了指曲程道:“我今日让你们看看,何为高风亮节之人,曲大人说,为了冀州百姓他甘愿献出家产。” 贾阮和甄艮同时看向曲程,同时说了一声:“果然高风亮节。” 李叱笑着吩咐道:“曲大人有心,我们就要出力,总不能还让曲大人自己动手吧,你们带上五百人,现在就去曲大人家里,千万要记住,不要莽撞,不要吓着人,要有礼貌,而且做事要仔细谨慎,东西都要登记造册,记得写收据给曲大人。” 曲程一听,这话怎么听着像是要去抄家的? 李叱一摆手:“去吧。” 说完又马上喊了一声:“等会儿。” 他看向其他的大人们问道:“如果我刚才没有听错的话,曲大人是代表诸位大人说的,意思是,诸位大人都愿意献出家产?” 人家说献出家产,就是个漂亮话而已。 人家的意思是,我给你点钱,你还继续让我们做官,你明白不明白? 府丞李耀之连忙道:“将军......这其中,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才对。” 李叱脸色一沉的说道:“诸位大人不会是说着玩的吧。” 他看向贾阮说道:“刚才让你们带五百人出去,既然大人们其实没有想好,那你们就带五百人在这门外候着,等大人们想明白了再说。” 他朝着曲程说道:“我恰好还有些事要出门,诸位大人先歇着,我片刻之后就回来。” 说完迈步出门而去。 留下一屋子的大人们,面面相觑。 他们已经开始后悔了,今天为什么要来? 之前他们以为李叱会动手,但是李叱没有动手,所以他才会商量一下,要不要主动来表个忠心。 于是他们来了,于是他们后悔来了。 李叱往外走,一眼就看到唐匹敌在门外不远处靠在那笑,他笑了笑走过去。 唐匹敌递给李叱一个苹果,他自己啃着另外一个。 “这些人以为你和他们以前哄着玩的人一个路子,给你点好处,你就继续让他们做官。” 唐匹敌一边走一边说道:“哪里想到你是李扒皮,他们不主动上门,你都在想着怎么扒的他们倾家荡产了。” 李叱道:“瞎说,他们不主动来的话,我难道还会毫无缘由的去抄了人家的家。” 说完这句,他自己噗嗤一声就笑了:“我会啊。” 唐匹敌撇嘴。 他问李叱:“你打算把他们晾在这?” 李叱道:“让他们在这喝茶吧,咱俩分头出去办事,你带兵去诸位大人家里帮忙打包,我去一趟凤鸣山。” 唐匹敌问:“去凤鸣山做什么?” 李叱把张玉须刚才跟他说的事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凤鸣山上那些假道人,在冀州百姓眼里却是真道人,毁坏了道家名声,我去把那地方给张玉须抢过来,假道人给真道人挪挪地方。” 唐匹敌道:“我还是去粮仓那边吧,抄家这种事,我不擅长,我去把余九龄换回来。” 李叱道:“你真狠......” 唐匹敌若是去了,最多是把人家搬空,余九龄若是去了,得刮地三尺。 唐匹敌哈哈大笑道:“谁当坏人都是当,总得有个人做坏人,九龄就很合适。” 不多时,李叱叫了张玉须和彭十七两人去凤鸣山道观,出门执之前碰到高希宁她们几个,她们也要跟着去玩。 两辆马车在半个多时辰后停在凤鸣山下,李叱对这里的印象很不好。 第一次来,是夏侯琢带着李叱来的,在这,李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与人不一样。 寻常百姓们想进凤鸣山,在山路口就要交钱,据说一共要交三次钱才能进到道观大殿。 要想进香还要孝敬香火钱,孝敬的少了,人家连香都不给你,还会被笑话。 更重要的是,李叱不喜欢这里的最大理由,是这里的道观,和城中那座道观是一家。 他刚到冀州之后不久,他师父长眉道人想去那道观投靠,被人赶走,还一顿奚落羞辱。 不收没什么,羞辱人没必要。 凤鸣观在城中的那座道观,纯粹就是给达官贵人们建的,因为达官贵人们有时候会觉得爬山辛苦,凤鸣山又远。 当初为了造一个噱头,凤鸣山上修建了很长很长的石阶路,意思是走过这些石阶,才能体现诚心。 而在城中那道观里,为了方便达官贵人,修了一条石子小路,大概有三五丈长。 还一本正经的说是走过这石子路,与上山走过的石阶路功德相当。 李叱想着,这些凤鸣观的假道人们,如今这局势如此,冀州已经易主,他们当然会老实些才对。 然而李叱却想错了。 他们的马车刚到山下,就被路口几个假道人拦了下来。 那模样,那嘴脸,真是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三十八章 你家还有钱吗 李叱他们的马车上可没有什么让人望而生畏的标徽,看起来也并不高档,平平无奇。 常年在山口的那几个假道人,其实在凤鸣观里也算不得什么有身份的。 有身份的,会在这风吹日晒跟穷苦百姓要几个小钱? 这些守在山道上的人,见到大人物们点头哈腰还来不及,自然不可能要的来大钱。 别说要来,要都不敢。 他们这些人最大的本事,就是对冀州城内各大家族的标徽,如数家珍。 在他们心目中,也自然有个分档,谁家一流谁家二流,这也是他们平日里的谈资。 无人的时候,他们几个就在这点评诸大家族,说说这家的长处,说说那家的短板。 颇有那么一点指点江山的样子。 凤鸣观的道人,有道号,也有自己的名字。 为首的这个叫王长兴,是道观里一位道长的挂名弟子,那道长叫王当。 说起来,这个王当曾经做过官,只是着实能力差,都够不上蠢材,实打实的蠢蛋一个。 潘诺做了冀州节度使之后,不敢乱用豫州军的人,所以只能用冀州本地的那些有身份的人。 李耀之是王当的姐夫,李耀之成了冀州府的府丞之后,身份地位一下子就拔高了一个层次。 他妻子就说,你要用人,何不用自家的人,让我弟弟来给你帮忙,免得好处都落在别人手里。 李耀之还不知道他小舅子是个什么型号的蠢蛋? 可是又熬不住妻子说,又不想把这人留在自己身边气着自己,无奈之下,和府治曲程说了一声。 曲程不好驳了李耀之的面子,把王当安排在府衙里做了个副捕头。 这个差事,什么都不干,每个月收收孝敬钱,小日子过的自然舒舒服服。 可是王当觉得不行,他觉得自己得干事。 跑到各大商行铺子里去要钱,不给就要封人家的店面,这些铺子,背后往往都有势力。 结果一来二去,曲程实在是受不了了,婉言和李耀之说了王当的蠢事。 李耀之也无奈,想了想,这凤鸣观是个来钱的好地方,就对外说王当一心修道,要做世外之人。 他让王当辞去副捕头的职位,王当还不乐意,结果被李耀之一个大嘴巴抽的鼻子流血。 王当挨了打,只好跑到这凤鸣观来,这凤鸣观里的钱着实是不少。 有钱人盼着自己不被乱世牵连,过来烧香祈福。 没钱的人又别无办法,唯一的希望就给了这漫天神仙,也会来孝敬些小钱。 王当从副捕头变成了王道长,这般荒诞可笑的事,在大楚如今的官场反而是平常无奇的小事。 王当到了凤鸣观,他侄子王长兴就跑来求他,王当就把王长兴留在凤鸣观,在山下做迎客。 说是迎客,其实有油水。 王长兴仗着这层不大不小的关系,在一群迎客中也颇霸道,才几个月,就成了头目。 此时见李叱他们的马车停下来,又无标徽,所以猜着是城中寻常富户,过来上香祈福。 所以王长兴的眼睛就亮了,这种人,才是最有油水可捞的人。 王长兴带着几个迎客过来,先是客客气气的行了礼,然后脸上堆起歉然之色。 他对李叱说道:“几位是要进香?” 李叱点了点头:“是。” 王长兴道:“真不巧了,咱们凤鸣观有个规矩,每日只纳客五十人,刚刚上去的,恰好是第五十位,几位请回吧。” 李叱道:“这么不走 运的?我们可是远道而来,能不能通融一下?” 王长兴一脸为难的说道:“不是不可通融,实在是不敢坏了观门规矩。” 李叱压低声音道:“我在冀州城里还有些熟人,和咱们府治大人关系很好。” 王长兴一听这话就楞了一下,又看了看李叱的装束,心说这位兄台,你牛皮吹的略大啊。 “府治大人?” 王长兴呵呵笑了笑道:“若是府治大人的亲朋好友,我自然会照顾,可是照顾归照顾,规矩还是不能破的。” 李叱问:“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王长兴道:“办法......道观正门,有我师兄们迎客,我就算通融你,放你进去,到了正门你也一样进不去。” 他语气一转:“不过......” 李叱装作有了希望的急切问道:“不过什么?” 王长兴道:“若是你愿意结个善缘,我又见你诚心,就冒险把你从后门带进去。” 李叱问:“我有府治大人这样的亲戚都不好用吗?” 王长兴道:“你是府治大人的亲戚,我还是府丞大人的亲戚呢,我不还是在这看门?” 他看了李叱一眼,想着要不然就别跟这样的人浪费口舌了,赶走得了。 瞧着李叱就不像是有钱的,一身布衣,虽然干干净净,但也不是名贵布料。 李叱道:“我真的是府治大人的亲戚。” 王长兴道:“我还真的是府丞大人亲戚呢,这样吧,就索性直接点,你要是拿得出来十两银子,我就安排人把你从后门带进去,拿不出,那就请回吧。” 李叱道:“十两太贵了,我能还还价不能?” 王长兴道:“别说是你,府治大人来了也不可还价。” 李叱道:“我不信。” 王长兴:“那你试试啊,你有本事把府治大人请来,你且看看我能不能给他还价。” 李叱道:“好的啊。” 他回头看了看彭十七说道:“回去一趟,快点,咱们着急,不然天都黑了,让他们跑步来。” 彭十七立刻就笑了:“好的嘞。” 王长兴见李叱这般样子,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几句,正好看到后边有一辆马车过来,车上的标徽正是府治曲程曲大人家里的。 王长兴一伸手把李叱扒拉开,堆起笑脸就朝着那马车迎了上去。 这家伙小跑着到了马车旁边,弯着腰说道:“是夫人吗?远远的就看到夫人的车过来,正给夫人清路呢。” 李叱不认识曲程家的车马,于是问了问另外一个迎客道人:“这是谁家的马车?” 那道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说道:“你刚刚不是吹牛说,你是府治大人的亲戚吗?这车是府治大人家里的车,车上是府治大人的夫人,你这亲戚,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李叱道:“表亲,表的有点远。” 那迎客道人骂了他一声:“滚开吧,别挡着路,给夫人把路让出来。” 李叱道:“我不信那是府治大人的夫人,我虽然才来几天,可却也不是一点见识都没有,你莫要骗我们乡下人。” 迎客道人怒道:“你再不走,休怪我动手了。” 李叱叹道:“你们这城里人,都这么没礼貌吗?在我们乡下可讲道理了,也讲究辈分礼数,按照辈分,虽是表亲,但我是府治大人的表爷爷,他见了我也是要行礼的。” 那道人看怪物一样看着李叱:“你有病吧。” 李叱道:“你让开,我去和我表孙媳妇见个面。” “居然敢在凤鸣观闹事,你是不想 活了吧。” 王长兴听到李叱在后边说的话,脸色立刻就变了,转身回来大声说道:“再不滚开,让你死在这。” 李叱道:“你这人,怎么还能妨碍我们祖孙相认?” 王长兴上去朝着李叱的脸就给了一拳。 啪的一声,李叱把拳头接住,看向王长兴道:“你要是动手,我可要讹你了。” 王长兴脸色一变,见此人武艺不俗,心中也有些害怕起来,怕是真动起手来自己吃亏。 于是他喊了一声:“快去观里喊人,就说山下有人闹事,打了我!” 其中一个迎客道人连忙转身就跑,朝着山上去了。 李叱叹道:“我还没讹你,你就要讹我了,不好不好。” 从山下跑到山上路程不短,毕竟还有那象征着功德无量的长长的石阶路。 李叱也不急,反正堵在这,谁也进不去。 巧不巧的,山上的道人们呼啦啦下来一大群,把李叱他们围起来的时候,彭十七也带着人回来了。 来的时候不着急,一路上走走停停,高希宁她们还逛街买东西,所以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可实际上,真要是着急赶路过来,纵马狂奔,哪里需要一个时辰那么久。 马蹄声响,一群人到了山下,府治曲程一看到这场面就知道事情坏了。 再看到自家的马车也在这,他夫人在马车里,车窗开着,可以看到他夫人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而他夫人一看到丈夫来了,曲夫人哪里还能忍得住,从马车上下来,拦着丈夫就是一阵哭诉。 她手指着李叱说道:“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泥腿子,一点规矩都不懂,这样的人若是不抓进大牢里可怎么行,老爷,你带了人来正好,快让人把他抓了。” 曲程心说我哪儿是带人来了,我他妈是被人带来了。 她夫人看他脸色异样,还以为是被气的,有了丈夫撑腰,她的底气也足了起来。 朝着曲程身后的士兵喊了一声:“还不把那个野小子给我抓起来!” 曲程一把将夫人的嘴捂住:“别乱喊。” 王长兴多机灵啊,立刻就明白府治大人的意思,应该是不想张扬,要是闹起来,大人们脸上也不好看。 所以他聪明了,他立刻说道:“大人说的对,不要乱喊,把他们抓了再说。” 曲程脸都白了。 李叱笑了笑道:“本来想来这里进香,给诸位大人祈福,他们说要收十两银子才放我进去,我身上又没有十两银子。” 曲程道:“这些狂徒,早就......早就该整治了,他们......他们确实可恶。” 一听到府治大人这样说话,凤鸣观道人们都有些懵,曲夫人也有些懵。 李叱道:“我刚才和他说,让他便宜些,说是你的亲戚都不行,他说府治大人来了也不好用。” 李叱走到曲程身前笑道:“他说我不能还价,你帮我还还价。” 曲程擦了擦汗:“将军只管进去就是,不要理会这些粗鄙之人。” 李叱摇头:“那不行,人家要了价,可以还价但不能不给,曲大人帮我还价吧。” 曲程一看这个架势,也不知道怎么办,犹豫再三,试探着说道:“这个钱,我替将军出可行?” 李叱道:“你现在身上带钱了吗?” 曲程哪里会带钱出门,他堂堂一个府治,出门也不需要他自己带钱啊。 李叱看他表情,叹了口气后说道:“你要是没带钱的话,怕是也难了......我隐隐约约的猜着,你家可能都没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一石好几鸟 王长兴敢在凤鸣山道观的迎客道人中跋扈,是因为他的靠山是王当。 王当之所以跋扈,是因为他的靠山是冀州府府丞大人李耀之。 李耀之不跋扈,现在还有点想哭。 本来王当带着人从道观里下来之后,确实想把这个闹事的家伙暴打一顿。 可第一是没能打的过,上去几个人,也不见人家怎么动手,反正上去的趴地上动不了了。 后来,他喊的人更多了些,可是府治和府丞大人都到了,一时之间也就没能动手。 可王当想着这下好了,他的靠山都来了,这个闹事的孙子还能有好果子吃? 可是看了那么一会儿之后,王当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以他的脑子,能看出事情并不简单,其实也不简单。 府治曲程拉着他夫人过来,装作很生气的说道:“这位就是李叱李将军,你怎么能如此无礼?!” 他夫人脸色顿时就变了,同时心里还有点委屈。 她知道李叱是谁,若非知道李叱是谁她今日也不会来凤鸣观祈福。 今天她家老爷出门之前说,要去拜见李叱,看看能不能保住官位。 她想着,自己应该到凤鸣观来,祈求保佑,保佑她家老爷顺利过关。 谁想到她自己就是她老爷那一关啊。 本来是中等难度的关,结果她硬生生靠着自己的力量,把难度提高到了特等。 李叱看起来倒也不在意,问曲夫人道:“你们进道观也要十两银子吗?” 曲夫人怔住。 这话,该怎么回答? 李叱见她不说话,于是点了点头道:“看来是如此了,想到道观清修之地,却被这黄白之物玷污。” 他摇头道:“看来这道观,我不进也罢,来这样的道观祈福,又能祈得什么福。” 曲程连忙说道:“是是是,这等只知骗钱的道观,确实不该留下。” 李叱道:“曲大人说不该留,那就不该留。” 他看向彭十七道:“带兵上山,把这些骗人钱财的假道人全都拿了,清查他们的财产充公。” 彭十七立刻就笑了:“好嘞!” 他一招手,带着李叱的队伍就上了凤鸣山,山下这些道人面面相觑,全都萎靡着,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李叱转头看向王长兴,问:“你确实是府丞李大人的亲戚?” 王长兴吓得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府丞李耀之,李耀之心说这是哪门子的亲戚,并不认识。 王长兴害怕,脑子里一转,他想到,这个李将军看起来对府丞大人还有些客气,应该不会太过分。 于是这一念之间,就让他做出决定,要抱住府丞大人的大腿。 他立刻指向王当说道:“我虽然不是府丞大人的亲戚,但我师父王当是府丞大人的亲戚,师徒如父子,所以我自然也可算作府丞大人的亲戚。” 李叱看向李耀之,一脸遗憾和不满的说道:“想不到这道观的幕后主使之人,居然是你。” 李耀之的眼睛都睁大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李将军,我与他并不认识啊,此人满嘴胡言乱语,将军不可轻信。” 李叱又看向王当问道:“这人是你徒弟?” 王当咽了口吐沫,哪怕他是个一般的蠢蛋,此时也应该连忙否认才对。 可他要不是蠢蛋的话,好好的府衙副捕头不做,怎么会被赶到凤鸣观来。 但他脑子里还确实 转了转,觉得不能牵连他姐夫。 于是他俯身道:“回......回将军,王长兴虽然是我的弟子,可是和我姐夫有什么关系,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李叱道:“唔......原来是你姐夫。” 李耀之此时想弄死王当的心都有。 “这事。” 李叱看向李耀之道:“看来府丞大人要好好解释一下了。” 他一摆手道:“把他拿下,带回去严加审问,看看他利用这道观,骗了多少钱财。” 张玉须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后说道:“他家里说不定藏了不少这样的脏银,应该抄家。” 李叱算了算时间后说道:“这会儿......抄完了吧。” 张玉须并不知道李叱和唐匹敌之前聊了些什么,听到这懵了一下。 他小声问李叱:“先抄的?” 李叱一本正经且痛心疾首的说道:“我就料到他是这样的人,所以提前把他的家给抄了。” 张玉须想着此时应该说些什么,奈何词穷,这般马屁实在是没法拍。 能说什么,说当家的,你果然是好不要脸? 李叱道:“既然事情办到这了,那就索性都办了吧,张玉须,你乃龙虎山传人,这些假道人骗人钱财无恶不作,此事也自然是道门的事,这凤鸣观我就交给你来查问,你留在此地仔细的查。” “另外,在全城张贴告示,告诉百姓们,龙虎山张真人亲传弟子到了凤鸣观。” “龙虎山门人到来之后,察觉到凤鸣观的道人都是假的,于是清理门户。” “告知全城百姓,若有在凤鸣观被骗之人,可到凤鸣观来见龙虎山传人张玉须,他自会为百姓做主。” 李叱说完之后转身:“行了,事就这么办吧,本想进香祈福,却被人欺负了,扫兴扫兴。” 他叹了口气道:“不如回家睡觉!” 第二天,晚上。 唐匹敌从外边回来,看到李叱正在节度使大院里练功,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刚去城外看了看。” 李叱道:“去看那些民勇?” 唐匹敌道:“燕先生确实了不起,这才短短几日,百姓们的秩序已经好了许多,也已经选拔出不少青壮。” 李叱道:“回头我跟燕先生说一声,就说你夸他了,一回来就说,燕先生真会挑男人。” 唐匹敌:“......” 李叱笑了笑道:“看到咱们的冀州府治曲大人他们了吗?” 唐匹敌点头:“看到了,你把人都送去田里干活了。” 李叱道:“曲大人他们说,愿意献出家产为我分忧,为民谋生,也愿意辅佐我,我想着人家既然这么诚心的想做事,那就让他们去做吧,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收粮,就让人把他们都带出城去收粮,而且叮嘱咱们的人,要一视同仁,不能因为他们是做官的而不分粮,他们干了多少活,就要按照一半分。” 唐匹敌笑着摇头,在一边坐下来,往四周看了看道:“你可真公平......有吃的没有?” 李叱道:“一会儿就开饭了,忍忍。” 唐匹敌道:“今天一整天都没见余九龄,人哪儿去了?” 李叱道:“那么多家呢,一两天怎么会抄的完。” 唐匹敌叹道:“你是要把整个冀州城里的贵人们得罪一个遍,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是真的,至于说得罪不得罪......我又不怎么在乎。” 李叱道:“等秋收结束之后,我已经想好了,拿了人家 的钱财,总不能还把人家赶尽杀绝,我给他们路费,送他们去豫州。” “豫州?” 唐匹敌一怔。 他沉思片刻后说道:“这些人无路可走,真若是到了豫州的话,武亲王留守的人就会知道,如今冀州兵力空虚,只有这几千人马。” 李叱笑起来:“不然,为了一个凤鸣观里的道人,为了一些钱财,值得我亲自去不要脸?” 唐匹敌笑着说道:“怎么,你现在不要脸,还要挑活了吗。” 李叱道:“当然,身份不同了,一般的不要脸你们去干就行。” 唐匹敌道:“你这一招棋,又坏又狠。” 李叱道:“夸我。” 唐匹敌:“呸。” 李叱笑了笑说道:“我这一石好几鸟的计策,你居然还吝啬辞藻。” 唐匹敌道:“确实是一石好几鸟,若非损到骨子里的人,想不出这么又坏又狠的路数来。” 李叱这看似荒诞不羁的做事,其实是另有所图。 他要查抄的可不仅仅是府治曲程那些做官的,城中那些作威作福许久的所谓达官贵人的家,他一个都不会落下。 那算起来,可不是十家二十家的事,最少要有上百家,甚至两百家。 李叱把这些人的家里全都抄了,给他们路费,全都驱赶往豫州。 这浩浩荡荡的逃难之人到了豫州之后,自然会有人投靠,他们这些所谓世家名门出身的人,不愁出路。 这些人的家族之间,关系盘根错节。 他们到了豫州之后,很快,留守豫州的人就会把冀州的情况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可是战无不胜的左武卫,虽然不是左武卫全部精锐,可武亲王留下的至少两三万人。 再加上豫州招募的新兵,厢兵,民勇,豫州那边说有十万人马也不为过。 李叱笑道:“第一,查抄了这些人的家产,咱们就发了大财,充盈钱库,以后好去草原上买马,也能为新军置办甲胄兵械。” “第二,知道我敢把所有当官的人都办了,我又给百姓们分粮,冀州百姓们就会明白,他们可以依靠我。” “第三,若是武亲王留在豫州的人,觉得此事有可趁之机前来攻打冀州的话,咱们准备用来买兵器甲械的钱都省了啊......” 李叱叹道:“我真是一个好棒棒的守财奴。” 唐匹敌道:“我听闻,在西域那边,他们用钱的银两,不似中原这边铸成银锭,他们是用银币。” 李叱道:“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 他以为唐匹敌要学西域那边,铸造银币的话,似乎更为精确一些。 唐匹敌道:“我还听闻,他们那边最早铸造的银币,分量十足,用料很纯。” “到后来也会偷奸耍滑,铸造的银币并不纯粹,所以人们更喜欢用最早铸造的银币。” 李叱更懵了,他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匹敌道:“年份越久的银币,反而越亮,而新造的银币因为杂质太多,所以颜色发黑,令人不喜。” 唐匹敌看了李叱一眼后继续说道:“正因为年份越久的银币越纯,所以西域人赞美好的东西,都会用此形容。” 他看向李叱认真的说道:“按照西域人赞美别人的说法,你可真是一个老银币啊。” 李叱:“......” 他撇嘴道:“我刚一说你就懂了,你也新不到哪儿去。” 唐匹敌道:“难道不是某人刚才求着我夸一夸的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四十章 这是一笔投资 整个秋天都在有些惬意的时光中度过,没有外敌,没有顾虑,没有任何侵扰。 秋粮收下来后,连冀州城已经穷苦的好几年的百姓们,都感觉到了这惬意。 这是第一次,他们不需要为如何度过熬人的冬天而发愁,最起码不会因为吃而发愁。 李叱的宁军非但分发了粮食,还给百姓们分发了过冬的棉衣和棉被。 除此之外,所有被选中为民勇的青壮男子,每个月还有饷银可以领。 因为冀州这短暂的安稳,连生意上的事都开始回暖。 李叱对百姓们好,百姓们自然念着他的好,于是每个出城的人,又都变成了宁军的斥候。 为了应对豫州那边有可能会分派过来的军队,李叱在冀州往南两百里的地方,横向几个县城,几个大镇,全都分派常驻斥候。 然而李叱并不担心,因为以他推测,这个冬天也会安然度过。 哪怕豫州那边已经得知冀州城兵力空虚,也不会在冬天对冀州动兵。 豫州那边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他们在冬天消耗大量的钱粮物资来打冀州,完全得不偿失。 “明年夏天。” 李叱站在地图前边自言自语了一句。 这是节度使府,墙上的地图很全面,这个地图也算是个见证者了,它熬走了两个节度使。 这面巨大的地图是原冀州节度使曾凌的东西,曾凌战死之后,这就成了潘诺的。 李叱的视线从地图上收回来,回身端起热茶喝了一口。 坐在一边摇椅上的唐匹敌道:“冀州的冬天很冷,冷一些也是好事。” 就因为冀州冬天太冷,豫州军才不会过来,一路上没有可以给他们补充给养的地方。 冬天的荒野上除了野草什么都没有,要是再来一场大雪的话,连野草都看不到。 要让豫州军自带大量物资来攻打冀州城,除非是豫州那边领军的人疯了。 已经快到初冬,屋子里的火炉也已经点了起来,火炉上烤着大枣,屋子里有一种很浓郁的香气。 李叱坐下来后说道:“北疆那边也没有消息过来,今年也是奇怪了,每年秋收时候黑武人都会南下,今年却老实的不像话。” 唐匹敌问道:“夏侯没有给你写信?” 李叱道:“他的信里也没说怎么回事,连他都没有搞清楚,只是觉得反常。” 唐匹敌道:“终究是好事。” 他坐在这有些悠闲,是因为练兵的事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难事,根本不需要占去他所有的时间。 有些时候天才是一种让人嫉妒的存在,他们只用三分力去做的事,却比别人十分力做的更好。 更让人觉得嫉妒的是,天才用三分力去做的事,便是这件事可以做到的极限。 你觉得他没尽力,可是他哪怕用四分力去做这事,都是浪费了一分。 而寻常人用十分力去做同样的事,却依然不能完美。 “今天日子不错。” 唐匹敌道:“吃顿火锅吧。” 李叱笑了笑道:“行,让吴婶准备一下。” 吴婶她们已经从燕山回到了冀州,所有人都很开心,毕竟这里才是她们熟悉的家。 虽然她们也都知道,宁军留在冀州的期限是一年半,可是这和开心不开心没什么关系。 你总不能因为开心有时限,就不去开心。 这个时间上的开心都是有时限的,不管多大的开心都一样,伤心才没有。 不曾听闻有人开心一世,却曾亲见有人伤心一 生。 “我打算分派队伍出去。” 唐匹敌看向李叱,指了指李叱面前的糖蒜,李叱没有递给唐匹敌,而是一颗一颗都剥在小碗里,剥完了之后才把碗推过去。 李叱道:“你接着说。” 唐匹敌道:“冀州城这边的兵源有极限,最多五万,剔除掉不合格的人,最终能落下四万新兵。” 他对于四万军队,显然不满意。 “因为这一年来冀州无战事,各地归家的难民也不少,各州县都在回暖。” 唐匹敌道:“分派队伍出去招收新兵,只要十六岁到三十岁之间的人,按照朝廷府兵双倍军饷发,但训练不合格的都要遣返。” 李叱点头:“你说了算。” 唐匹敌道:“会用到大量钱财。” 李叱道:“说的好像钱归我管似的......” 唐匹敌淡淡道:“总得让你知道。” 李叱笑着说道:“花钱的事,你们来办就好,搞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刚说到这,余九龄搓着手从外边进来,一边走一边说道:“今年真是冷的早,外边下雪了。” 李叱他们随即起身到门口,不知不觉间,细细碎碎的小雪飘了下来。 “明天才立冬,今年的雪确实下的早。” 李叱看着那雪,很快就从碎雪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雪花,这月夜下,雪景有些美。 就在这时候,沈医堂的东主沈如盏到了,在大雪中走来,披着一件大氅,雪花已经把大氅染白。 李叱从门口拿了把雨伞出门接了一下,沈如盏对他微笑着点头致意。 “沈先生怎么这么晚过来?” 李叱问。 沈如盏进门后把大氅脱下来,那妙曼身材随着她的动作便展现出来。 要说容貌,她确实不是那种国色天香,英气稍稍重了些,可是那一头齐肩发却让她又多了几分妩媚。 这是一个光靠气质就能让人折服的女子,而这气质一多半源自于她的自信。 “本来前几日就要来,账面上还有些不清楚,所以又细细算了一遍。” 高希宁给沈如盏放了座位,又到了一杯热茶,沈如盏喜欢极了这个小姑娘,伸手搂着高希宁肩膀:“我挨着你坐。” 那位置本来是挨着李叱的,李叱便自觉的挪到一边,坐在了唐匹敌一侧。 “这是账册。” 沈如盏把一本册子递给李叱道:“你们不在冀州的这段时间,沈医堂的营收账目,大概需要补发给你十一万两。” 李叱怔住:“补发?” 沈如盏道:“当初我到冀州的时候说好的,每个月的营收都会分给你。” 李叱道:“可是我们之前都不在冀州,这笔钱我们不能收。” 沈如盏道:“怎么花你说了算,收不收却是我说了算,每一件我答应的事,都会按照约定去做,冀州的沈医堂只要开着,这钱就会有,若往后只能开一天,这银子就分一天,开五十年,就分五十年。” 李叱叹道:“着实是受之有愧。” 沈如盏笑道:“若真觉得受之有愧,那我提一个条件可好?” 李叱道:“你尽管说。” 沈如盏道:“宁军以后所有的军需药品,都从我沈医堂购买。” 李叱立刻点头:“这是当然。” 他把账册还给沈如盏说道:“账册不用看,沈先生说的十一万两银子,也不用派人送过来,我购买十一万两银子的军需药品。” 沈如盏嗯了一声,把账册接过来后说 道:“回去之后我让人尽量备药,冬天到了,药材会有些匮乏,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李叱道:“不急。” “冀州生意上的事说完了。” 沈如盏道:“接下来说一说我想做的别的生意上的事。” 李叱问:“沈先生有什么事?” 沈如盏道:“你也知道我是生意人,生意人的目标就是利益,如今冀州能做的生意不多,百姓们手里并无余钱,所以我要想赚更多的钱,就不能再把目光放在百姓们身上,而是放在你这样的人身上。” 她很认真的说道:“我手中有余钱,可以放在你这里,让钱生钱。” 李叱回答道:“可我这里也没有什么生意能做,而且队伍在冀州的时间也不会太久。” 沈如盏道:“做生意的人,眼睛时时刻刻都看着哪里能赚钱,脑子里时时刻刻都想着,用什么方法赚钱。” 她看向李叱说道:“你要扩军,缺不缺钱?” 李叱回答:“缺。” 沈如盏又问:“百万银,可以装备多少军队?” 李叱看向唐匹敌,唐匹敌回答道:“若说步兵,武器甲械护具装备齐全,百万银两,可以装备三到四万人,若是省一些,可以装备五万人。” 唐匹敌停顿一下后继续说道:“若是如流民叛军那样的装备,百万银两,每个人发个五两银子就能买命,可以买来二十万乌合之众。” 沈如盏点了点头道:“那就按照三万多人计算,我来之前,打听了一下你们宁军的军制。” 她看向李叱问道:“一军一万两千人左右,对不对?” 李叱回答:“对。” 沈如盏道:“我的百万银两,可以装备三军,对不对?” 李叱再点头:“对。” 沈如盏道:“我就把家当百万都给你,你武装三军兵马,将来这三军兵马打到的地方,就是我沈医堂生意做到的地方。” 李叱道:“这......” 沈如盏问道:“你为难?觉得吃亏了?” 李叱道:“觉得你吃亏了。” 沈如盏轻轻笑了笑:“我是生意人,我从不会吃亏。” 她看了看热气腾腾的火锅笑道:“说了这许多话,耽误你们吃饭了,主人家再不动筷,我这个来蹭饭的也不好意思先动筷。” 李叱笑着拿起筷子:“吃饭。” 第二天,校场。 唐匹敌坐在高台上看着校场上的新兵们训练,他沉思了好一会儿后,侧头看向坐在旁边的李叱:“沈如盏的百万银两,也差不多是她全部家当了吧。” 李叱嗯了一声:“大概吧。” 唐匹敌道:“若你是她,你能把全部家当,都押注在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身上吗?” 李叱仔细想了想好久,摇头:“应该不会。” 唐匹敌道:“这个女人,天下第一等的厉害。” 李叱道:“那是因为我们足够厉害,让她觉得未来可期。” 唐匹敌道:“这句话请你收回去,换我来装。” 李叱长长吐出一口气:“有钱了啊......” 唐匹敌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叱:“这......” 唐匹敌道:“昨夜她说完,我就已经算计好这一百万两怎么花了。” 李叱问:“都花了?” 唐匹敌道:“还略有不够。” 李叱起身:“告辞。” 转身就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四十一章 他是谁? 一场雪下来,宣告着冬天正式降临在冀州大地,而心中不似以往那般担忧的百姓们,几年来第一次有闲情逸致赏雪。 孩子们在街上兴高采烈的把打雪仗,堆雪人,跑着笑着,无忧无虑。 大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一边看着孩子,一边闲聊,言语之中,不乏向往。 就连生意已经惨淡了许久的茶楼都开始上客,虽然只是点上一壶最便宜的碎茶,可这也是人气。 冀州城啊,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人气了。 孙夫人一家人带着孩子回到茶楼看了看,茶楼里落满了灰尘,看着有些萧条。 只是停留了片刻后随即离开,眼神里有不舍,也有舍得。 有那么一个瞬间,孙夫人真的想把茶楼打扫出来,可是转念一想,这茶楼开与不开,其实并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了。 校场那边,新兵们迎来了第一次雪中拉练,这也是必须要有的训练。 队伍在校场集合起来,然后开出冀州城,在茫茫原野中行进,他们今日要练的只有这一样。 冀州城的城墙上,李叱站在那看着队伍犹如一条长龙般在城外行进,眼神里有些欣慰。 从秋到冬,队伍的规模扩充了不少,如今在练的新兵有一万八千,人到了一万,其实就已经极为壮观。 原本招募来的新兵已经到了近四万人,可是唐匹敌挑剔,凡是不合格的一律不要。 若是换作别人,自然求多,士兵的数量越多也就显得势力越大。 唐匹敌不要这样的看起来很强壮,因为他很清楚,那些看起来强壮的队伍在开战之后会有多惨。 曾经冀州这片大地上,看起来强壮的叛军队伍就有很多,动辄拥兵数万。 然而数万人的叛军被三两千府兵打的溃不成军,这样的战例也是比比皆是。 所以唐匹敌要求的新兵,年纪必须是在十六岁到三十岁之间,若是身体条件确实好,也可破格。 即便是在这个年龄范围之内,训练之中不合格的人,发一笔遣散费直接把人送走。 一万八千人的新军,再加上留下来的四千老兵混编成两军之数,看起来已经颇具规模。 可是在唐匹敌眼里,这些兵距离能战还远的很。 “看起来豫州那边不可能会在这个冬天派人过来了。” 站在李叱身边的燕先生说道:“我们的队伍,还有至少五六个月的时间训练。” 李叱嗯了一声后说道:“知道我们的兵力这么少,豫州军必会在明年夏粮收获之前来,若不能夺走冀州,就夺走我们的粮食。” 燕先生道:“所以你故意为之,肯定是已有破敌之策?” 李叱道:“有。” 他看向远处,沉默片刻后叹道:“只是有些狠了。” 就在这时候,远远的就看到城外的官道上有一支队伍过来,人数不多,大概百余人上下。 这支队伍没有打旗号,所以稍显奇怪。 李叱举起千里眼看了看,只看了片刻,把千里眼往旁边一扔,人转身就跑了出去。 燕先生怔住,心说李叱这是怎么了? 他回头看,李叱已经从顺着坡道蹿下去了,速度快的好像撵兔子的猎狗。 李叱呼哧呼哧的从城墙上跑下来,冲出城门后,朝着北边一路跑一路挥手。 在那支队伍中,有一骑纵马向前,冲出一段来后就跳下战马,在雪地中迎着李叱跑。 城墙上,举着千里眼的燕先生笑了起来,他已看出那人是谁。 那人啊,还能是谁。 想着李叱和那个家伙之间的感情,可能真的就是这世上最坚固也最美好的亲兄弟的感情了。 那是一个世上最好的哥哥,李叱是一个世上最好的弟弟。 城外,李叱一口气跑到那满身风尘的家伙面前,看着那家伙的脸嘿嘿笑。 “笑个屁。” 夏侯琢习惯性的抬起手在李叱脑袋上揉了揉,然后才醒悟过来,这个家伙居然比他还要高那么一丢丢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李叱咧着嘴笑,好像个傻子一样。 夏侯琢道:“北疆无战事,估计着短时间内也不会有战事了,所以就偷偷跑了回来。” 他把李叱头发揉的乱糟糟的,然后伸手搂着李叱的肩膀往回走:“饿坏了,想吃肉。” 李叱道:“回去就让人准备饭菜,全都做肉菜。” 夏侯琢哈哈大笑,一边走一边说道:“咱娘怎么样?” 李叱摇头道:“咱娘没在冀州,我让人接了两次,只是不肯来,说是燕山里更好些,安静自然,心境都开阔。” 夏侯琢楞了一下,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那我回去的时候,往燕山绕一圈。” 李叱道:“那你到了燕山的时候看到咱娘,可得小心些,咱娘憋着一口气要打你。” 夏侯琢道:“反正今天这打的挨不上了,以后挨打,以后再说呗。” 他笑道:“娘不在冀州也好,今天可以好好喝一顿酒,便是放肆些也不碍事。” 李叱道:“嗯,是是是,咱娘管的严。” 夏侯琢道:“就是,咱娘啥都好,就是管得严。” 李叱进城门就吩咐手下亲兵道:“快回府里让人准备,烧水备饭,夏侯回来了!” 不多时,李叱和夏侯琢回到城内,刚到府门口,夏侯琢就看到府门外有人在迎接。 他笑了笑道:“这么大阵仗啊。” 李叱道:“那是,迎接你,肯定不能随随便便,不但要有阵仗,还要有气势。” “欢迎夏侯将军回家!” 一群汉子们在门口大声喊了一句。 这一声整齐的呼喊,把夏侯琢喊的都有些激动起来。 他走到这些人面前回了个军礼,刚要说话,忽然就听到人群后边有人喊了一声。 “快上,摁住他!” 夏侯琢觉得这喊声有些耳熟,隐隐约约听出些许小家贼的味道。 一群汉子们一拥而上,在夏侯琢还有些懵波一的状态下,就把他给按住了。 他还抽空看了一眼,就看到喊话的那小家贼是夏侯玉立。 夏侯夫人见人已经按住,拎着笤帚从门里出来,夏侯琢一看就坏了。 他扭头看向李叱那边:“臭小子!你不是说娘不在冀州的吗!” 李叱道:“废话,我要说了娘在冀州,还怎么能打你,你早就有准备了,我跟你说过之后,你立刻就把藏在裤子里的皮垫取了出来,还说不用防备着咱娘打你屁股了,那得意样子,该打!” 夏侯夫人瞪了夏侯琢一眼,笤帚朝着夏侯琢的屁股上打了下去。 “你居然还在裤子里藏了皮垫防备着挨打?你喊他是臭小子,你才是臭小子,多久没有回来过了!” 啪的这一下,打的夏侯琢哎呦叫了一声。 第二下,夏侯夫人就舍不得再打了。 人群后边,夏侯玉立跳着脚的喊:“打啊,娘,继续打啊,打他屁股!” 夏侯琢看向夏侯玉立那边,夏侯玉立一缩头躲在门口,不敢那么大声喊了,可还 在怂恿着:“娘,打肿他的屁股!” 可是片刻后,夏侯夫人却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一个时辰后,客厅。 酒足饭饱,夏侯琢哄了他娘好一会儿,狠狠瞪了李叱一眼,李叱的表情是你瞪就瞪呗,反正你又不能把我屁股瞪疼了。 夏侯琢又瞪夏侯玉立,夏侯玉立下意识的躲在她娘背后,指着夏侯琢道:“娘,我哥凶我!” 夏侯琢:“噫!” 一顿饭吃完,夏侯琢断起茶杯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感觉立刻就蔓延到了全身,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这才算踏实下来。 “北疆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叱问道:“每年秋收的时候黑武人都会南下寇边,今年出奇的安静。” 夏侯琢道:“因为阔可敌大石死了。” 李叱端着茶杯的手猛的停住,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夏侯琢,没有开口,可是眼神里的惊讶已经足以说明他此时心思了。 阔可敌大石正年富力强,性格强势,在黑武的统治力极为坚固。 而且,据说此人武艺也很强,自幼在剑门中修行剑术,被誉为少见的天才。 继承皇位之后,阔可敌大石更加强势,原本一些手中有兵权,能影响朝政的亲王,逐个被他废掉。 这样一个人,正常情况下来说,再执掌黑武大权三四十年都不成问题。 “怎么死的?” 夏侯琢看着杯子里的热茶,许久之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楚皇剑。” 听到这三个字,李叱的眼睛骤然睁大。 夏侯琢道:“我也是因为知道了这消息后,才敢抽空回来见见你们,如今黑武夺权无心南下,到了明年春暖后,黑武皇权重新稳固下来,他们势必南下报仇。” 他看向窗外,眼神有些飘忽。 “那人北上时候,带了六名手下,出边关后,他告诉六个手下人说,若明年秋收时候,黑武人没有东兵南下,便是我成功了,你们返回都城告知陛下,我已报皇恩。” 李叱问:“他是谁?” “不知姓名,他的人也不肯说。” 夏侯琢道:“那六人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人,其他五人前去救援,尽皆战死。” “那一人入关时候,找我来借战马,说要赶回都城,我派人护送,问他什么,他却不肯多说。” 夏侯琢再次长长吐出一口气。 “只知杀人者是先皇身边暗卫。” 他看向李叱,缓缓道:“事情,大概是我自己推测出来的。” 先皇身边有一名暗卫,亲眼见到了先皇被杀,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因为杀先皇的人,是当今陛下。 新皇本想重用他,他却难过自己心里那一关,看到当今陛下,便想到老皇帝惨死模样。 哪怕老皇帝待他并不是很好,可他却依然明白自己的职责,先皇已故,他也有死志。 算时间,他是在老皇帝死后一年出发的,在黑武自毁容貌,潜伏又有一年,混入剑门为奴。 趁着阔可敌大石巡查剑门的时候,夺剑杀之。 剑门正值鼎盛,高手如云。 那一战,剑门剑师一百七十二,他杀十六。 大剑师三十六,他杀七人。 夏侯琢道:“我问那独自生还的人,可否告知他的姓名。” 夏侯琢端着手里的茶杯,微微发颤。 “那人回答说,出发之前,他大哥说过,不管此事成败,人无名,剑有名,不管何剑,皆名楚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四十二章 以血谱剑歌 当世不会有很多人清楚他的故事,后世也许都不会有人清楚他的故事。 所以可能传之久远后,这个故事的主角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剑。 也许这把剑还会被神话,变成一种圣器,能自己飞跃万里山河杀了黑武汗皇的圣器。 这个人,这个故事,最终就只剩下一把剑。 好在,还有一把剑的名字会流传。 因为他说,人无名,但剑有名,不管何剑,皆名楚皇。 其实他真的无名,他只有一个称号,他是大楚先皇的暗卫扑奴,他可能都已经忘了自己的本来名字叫什么。 百姓们很少会有人知道,其实皇族杨家分成正外两家,得承大统一直都是正家,也就是嫡亲皇族。 一些外家的孩子,自幼就被挑选出来成为暗卫,训练的方式格外残酷。 每一代暗卫,最初都会挑选出至少数十人,千难万险,最优秀的那个人留下来,而他唯一的使命就是守护皇帝。 真正修成楚皇剑法的人也不是楚皇,而是暗卫。 扑奴是一个异类,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楚皇剑谱,直到先皇死去,新皇杨竞登基,才把楚皇剑谱给了他。 杨竞希望他可以留下来,以楚皇剑谱来换他留下来,然而他做不到,他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他用一年的时间苦修楚皇剑法,只一年便大成。 他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强的天才,只是犹如明珠蒙尘一样藏在黑暗中很多年。 他一年大成,然后北上。 临行之前,皇帝问他要去何处,他说要去渡劫。 皇帝问他,何人是你的劫? 他说,我是别人的劫。 皇帝问,你可会归来。 他摇头。 皇帝说,若朕强留你呢。 他说没人留得住,陛下也留不住。 于是他离开皇宫,宫门外,多年追随他的六名手下跪地不起,也不言不语。 他知道手下人心意,沉默片刻后点头道:“也罢,若不能带回我的尸体,也需有人带回消息。” 七人出都城,一路向北,一路上所见皆为惨像,一路上所闻皆是悲歌。 他心中积郁难平,胸腹之中,好像有沛然剑意无可释放,他想着,这就是中原江山送给他的临别礼物。 但想江山无颜色,便有剑意在心间。 至出关处,他留下六人说,这里距离黑武都城还有很远,但若我成功,你们必会听到我的故事,到时候返回都城即可。 六人没有阻拦,目送扑奴离去。 扑奴走了之后,六人商议留下一人等消息,其他五人在后边跟上,若有机会,总是应该把他尸体带回来才行。 最终六人抽签,五红一黑,抽中黑签者留在边关等待消息,抽中红签的五人追上去。 扑奴早有准备,他知道自己不通黑武人语言,又样貌不同,必会被人怀疑。 所以他喝下备好的毒药,毒哑了自己的嗓子,又自毁容貌。 至黑武都城,以他本事,潜藏在商队货物中混入并非难事,难的是寻找机会。 进城之后,他知道自己就算修成楚皇剑法也不可能杀入戒备森严的黑武皇宫。 兵甲万千,神仙都不可飞渡。 唯一的机会,就是他知道黑武汗皇也是剑门弟子,每年都要去几次剑门。 于是他在剑门 之外,扮作一流浪乞丐,寻机展现一二分实力,用的是渤海人的反手刀势。 果然引起剑门的人注意,把他带进剑门,可他口不能言,又不识字。 剑门的人便要把赶出去,有人说他的刀法很有意思,可留下参考。 于是他就在剑门做了一个扫地奴,每日剩菜剩饭,有一口没一口,活着就行。 剑门的人,时不时就会让他展练刀法,让他练他就练,有人扔给他一块肉,掉在地上他也不嫌脏,吃的开心至极。 于是剑门弟子,便都称呼他为渤海狗奴。 他这样做是故意为之,在修行楚皇剑法那一年期间,他就已有完整的计划。 一边练剑,一边练渤海刀法,又学渤海人的话,只是后来又被他自己否定了这想法。 他知道一年时间太短,只要开口说话就难免暴露。 他还让人寻来一件渤海人的器物,是一串渤海人习惯佩戴的饰品。 他故意把这件饰品弄坏,剩下的部分也像是磕碰崩坏,每日都用油盘玩,最终看起来脏污不堪。 他用了半年的时间,让剑门弟子适应了他这个渤海狗奴的存在。 谁都可以把他喊过来,让他学狗叫,他一开始装作听不懂,后来黑武人先学狗叫,再示意让他学着叫。 他便假装懂了,学着黑武人的样子狗叫。 黑武人哈哈大笑,他也跟着笑,虽然叫声和笑声听起来都差不多,都只是沙哑的几乎听不到声音。 因为学狗叫,黑武人眉眼飞扬,他也眉眼飞扬,于是黑武人觉得他可真傻。 黑武剑门的弟子,后来还多了一个娱乐,心情所致,便会找到他,扔出去什么东西让他学狗的样子叼回来。 有时候是木棍,有时候是肉骨头,还有过分者,扔出去刺球让他叼,他也毫不犹豫,叼回来的时候满嘴都是血。 剑门的人也就都知道,这是一个会渤海刀法的傻子,或者是一条会渤海刀法的狗。 扑奴很谨慎也很聪明,他知道黑武人的新鲜劲儿总会过去,难免会被赶走,毕竟他这样的形象也算有辱剑门的气度。 所以剑门弟子与他对练的时候,他时不时就会出一招新的刀法,让剑门弟子落败。 于是,他就能长久的被留下来。 以至于到了后来,剑门门主都亲自来看他的刀法,又找人试探,还找人昼夜盯着他,最终确定他确实是个傻子。 扑奴在剑门时间久了,也知道了黑武汗皇阔可敌大石每个月都要来剑门一次。 每个月的十五左右,剑门都会举行拜月仪式,这个仪式是为供奉月神。 阔可敌大石每个月的这一天都会到剑门,而在举行仪式的时候,汗皇的亲卫都不能靠近,必须留在场外。 而也是在这举行仪式的时候,剑门弟子,除了当值的护卫之外,其他人都不可佩戴兵器。 这一天,就是扑奴决定出手的时候。 他在剑门的第七个月,像往常一样打扫庭院,还学着狗的样子去追飞虫。 阔可敌大石到了之后,他就被剑门弟子驱赶离开,让他滚回他的狗窝里去。 扑奴回到那狗棚里,坐在那沉默了许久,然后在没人的时候,朝着南方叩首九次。 三次敬父母,三次敬先皇,三次敬故乡。 他算计好了时间,在拜月仪式举行的时候,他起身离开狗棚。 没多久,他杀死了一名剑门在外围戒备的弟子,换上白色锦衣,披上白色披风。 没有人想到,会有人胆敢在剑门对汗皇行凶,也没有人想到,这个人会是那个渤海狗奴。 如果你对一个黑武人说要在剑门中刺杀汗皇,黑武人会笑的合不拢嘴,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天大的笑话。 扑奴让这件事,变得不是笑话。 他在汗皇走下祭坛的时候出手,一剑刺中阔可敌大石的心口。 可是阔可敌大石内穿两层软甲,剑破一层,第二层不可破。 有亲卫上前,被扑奴一剑杀之。 阔可敌大石扭身就走,扑奴又杀一名剑师,从背后追上阔可敌大石,一剑刺穿其后脑。 剑门上下大惊。 至此时之前,剑门从无一人敢来挑衅,其地位之高无人可及。 剑门又已经发展多年,高手如云,参加拜月仪式,剑门剑师一百七十二,大剑师三十六,供奉两人,以及门主都在。 扑奴杀汗皇之后随即向外冲杀,那些剑门的剑师和大剑师手中无剑,纷纷避让。 他杀到外围被挡住,剑门弟子犹如潮涌而来。 扑奴仰天一声咆哮,依然没有多大的声音,然而在这一刻,那一声嘶吼便是他的傲然。 他是大楚有史以来最天才的暗卫,如果他能早练楚皇剑十年,那这天下,有谁在他眼中? 他只练剑一年,却已前无古人,他心中唯有一念,自他之后,楚皇剑不应断绝,当有后来者。 那个夜里,自视甚高,人人都不可一世的剑门之人,见识到了那个人那把剑的神威。 那一套楚皇剑法,便遮住了皓月之光,月光下,拜月之人被屠戮,屠月之人尽张狂。 他曾经对人说过,剑不是饰品,文人挂剑再潇洒,也是对剑的亵渎。 剑是杀人器,剑招是杀人技。 人说刀是百兵之王,他说剑为万兵之君,以君器杀人,自当无敌。 那些高高在上的剑门剑师和大剑师,拿了兵器之后上前,却无一剑能近身。 他杀人如月下饮酒独舞,哪里还是那个疯疯傻傻的渤海狗奴。 战至最后,他身中数十箭而死,身上却无一处剑伤。 他掌中有剑,便不容别人的剑放肆。 没有一把剑,敢在他身上留痕。 这一夜汗皇遇刺身亡,黑武上下震荡。 黑武禁军出动,连夜封城,搜寻这渤海狗奴的同伙,可是一无所获。 第二日继续搜查,但凡不是黑武人相貌的,不管是渤海人还是草原人,又或是中原人,见人就抓。 其中最惨的就是渤海人,这些真心甘愿给黑武人做狗的人,这一次连狗都不如。 第三日,黑武人将扑奴尸体架在城中大街上,泼上猪血,放野兽撕咬。 那一日下午,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恰是人间最美时,当配离歌。 五个仆从提刀而来,他们自然知道抢不回扑奴的尸体,可他们也不到视而不见。 他们也善用剑,可他们知道扑奴心意,所以带的是刀,渤海人惯用的刀。 五人皆死,杀敌上百。 阔可敌大石正值壮年,突然被杀,黑武的皇权一下子就变得动荡起来。 他的孩子尚且年幼,阔可敌大石的兄弟们便虎视眈眈。 六个英雄的尸体,最终都被黑武人放的野兽啃咬吃尽,尸骨无存。 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剑歌。 杀人剑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李叱听到了一个故事,一个夏侯琢想象之中的故事,一个让人听完之后久久无言的故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叱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却还是觉得心里堵着些什么。 “若世上有人以剑入圣,便只能是他。” 李叱起身,走到窗口,手扶在那看着外边,有积雪未化,原来早冬这一场雪不是迎接什么,是在送行。 余九龄也沉默了很久,然后自言自语了一句:“真想知道他的名字。” 夏侯琢道:“知道他名字的人,只有当今皇帝杨竞。” 余九龄道:“可这样的英雄,不该让他的名字天下皆知吗?” “不该。” 夏侯琢回答的很快。 余九龄怔住,刚要反驳,就听到夏侯琢说了五个字,这五个字把余九龄的话全都压了回去,压的结结实实。 “因为我们弱。” 这五个字,像是一座山压在人心里,又像是一把刀戳在人心上,又重又疼。 “因为我们弱......” 余九龄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整个人看起来都变得颓丧起来,这颓丧之中还有无法言语表明的愤恨。 夏侯琢道:“若我中原国强,这英雄的名字必然会天下皆知,可我们国弱,不说敢不敢承认,是不能承认。” 余九龄有些恼火的说道:“可就算是不承认,难道黑武人就不会来打我们了?” “会来打。” 夏侯琢道:“可是打起来不一样。” 余九龄道:“无非是一死,有什么不一样的。” 夏侯琢道:“北疆有数万将士,对他们来说不一样......若是朝廷承认了,杀阔可敌大石者为楚人,黑武人会怎么打?若朝廷不承认,黑武人又会怎么打?” 余九龄道:“我脑子笨,我想不到这许多。” 夏侯琢道:“若承认了,黑武人就算南下遇阻,就算损失再大,尸山血海他们也要攻破边关。” “这种大仇,一旦让整个黑武的人全都知道了,黑武的朝廷就算不想打的那么狠打的那么大都不行,因为他们压不住黑武百姓的怒火。” “而若是不承认,他们南下,打不破我们的边关,便会把怒火发泄到别处去,或是做做样子就撤兵。” 夏侯琢看着余九龄认真的说道:“若是前者,数万边关将士无一人能活,黑武人不计代价倾力南下,边关真的能守住?” 余九龄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许久之后,余九龄仰天喊了一声:“好冤啊!” 这一声嘶吼之后,屋子里安静下来,没有人在说话,连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又是很长时间后,夏侯琢沉声说道:“所以才要变强。” 半个时辰之后,在节度使府的正厅中,李叱把他亲手做的一个牌位放在供桌上。 牌位上的字也是他写的......中原第一剑侠之灵位。 他带着所有人在牌位前俯身三拜,然后众人依次上前,在牌位前的那香炉之中上了香。 “多想......以后我们中原人做什么,都可以正大光明的说出口,正大光明的让世人皆知。” 余九龄走到门口,坐在台阶上自言自语。 “这样的憋屈,实在是受不了了。” 片刻后,他忽然站起来,抬起手指向北方大声喊道:“是!就是我们中原人杀的!就是!” 喊的那么大声,却显得那么无力。 一个时辰之后,冀州城的大街上,夏侯琢和李叱并肩而行。 或许是因为刚 刚的气氛确实有些压抑,夏侯琢说想出去走走,于是李叱就陪他出门。 两个人也是漫无目的,就这样走了好一会儿,忽然看到一个街口。 夏侯琢停下来,笑了笑道:“那地方还记得吗?” 李叱嗯了一声:“你差点让人打死,是我大展神威把你救了的地方。” 他开了句玩笑,似乎也是因为心情却是太过压抑。 夏侯琢呸了一声,却没有继续反驳。 那一次,他和李叱被人分别骗了出去,他要去救李叱,李叱要去救他。 “回书院看看吧。” 夏侯琢道:“许久没有去看过了。” 李叱嗯了一声:“不过书院里已经空了,曾经的书院弟子都已经各奔东西,连院长都不想回去。” 两个人走到书院门口,却发现距离书院不远处的那面馆居然还开着。 夏侯琢道:“去找找以往味道。” 李叱摇头:“不用去了,只是开着,却没做生意,若不是之前分了粮食,掌柜的都要揭不开锅,哪里还有余粮卖面。” 夏侯琢重重的叹了口气。 “丢儿。” “嗯?” “我以前一直都觉得,朝廷还能救。” “我知道,不然你为什么一心想要去北疆,除了民族大义,你心里也对朝廷还有一些希望。” “现在没了。” 夏侯琢看向李叱道:“我和你说过无数次,不破不立,这样的朝廷若还在,中原就没法得救,可是我心里......” 他从没有承认过,也从没有提起过,归根结底,他父亲是一位皇族亲王,姓杨。 夏侯琢道:“明年春暖之后,黑武人必会南下,但他们不会真的打到多狠。” 李叱点头:“我明白,不管是谁登上黑武汗皇之位,都要先求一个稳字,若是打赢了还好,若是损兵折将,指不定多少人要骂,若再有人趁势反他,得不偿失。” 夏侯琢道:“我的意思是......” 李叱再次点头:“我明白,你挡着,我来打。” 夏侯琢嗯了一声,抬起头看向天空。 他的意思是,黑武人我来挡着,这中原的江山你来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良久。 夏侯琢忽然笑了笑道:“一会儿回去,晚上让吴婶包饺子吃吧。” 李叱道:“饺子的事可以放放,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 夏侯琢撇嘴道:“你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李叱呸了一声:“你知道咱娘多担心你,你若尽快娶妻生子,咱娘也了了一桩心事。” 夏侯琢摇头道:“你说我把谁家姑娘带到北疆那种地方?对谁来说,都不公平。” 李叱道:“要不然你去凤鸣山道观里问个姻缘吧。” 夏侯琢道:“那边还能管这个?灵验吗?” 李叱道:“刚换上咱们自己人,灵验不灵验不好说,但你想听什么就说什么。” 夏侯琢眯着眼睛看李叱:“你连道观都抢?” 李叱道:“何处不平,我平何处。” 夏侯琢觉得这八个字有点意思。 李叱道:“我筹集来了大量的钱粮物资,明年开春之后,就可以着手招募工匠民夫,到北疆修建粮仓。” 夏侯琢道:“募集?” 李叱点了点头:“大规模募集。” 夏侯琢道:“你骗了多少家?” 李叱笑道 :“骗多没有意思......” 夏侯琢忽然抬起手在李叱肩膀上拍了拍:“你赶紧和高姑娘成亲吧。” 李叱怔住,看向夏侯琢问道:“突然说起这个做什么?” 夏侯琢道:“你娶妻生子,咱娘心里也快活。” 李叱问:“那我的孩子,姓夏侯吗?” 夏侯琢愣了愣,然后抬起手在李叱脑壳上敲了一下:“你说话真的是......戳人心窝啊。” 李叱道:“其实贱内还有一项业务......虽然专而不精,但好歹是专业的。” 夏侯琢:“嗯?” 片刻后反应过来:“滚!” 两人走进书院,书院说是荒废了都不为过,早就已经无人打扫,看起来格外萧条。 好在是有一场雪盖住了不少荒草,雪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印。 “日子过的真快。” 夏侯琢道:“那时候你还是一个小屁孩,因为能吃而被书院的人知道。” 李叱道:“而你是一个臭不要脸的,给了钱还能要回去。” 夏侯琢道:“你又好到哪儿去?” 李叱道:“我来冀州之前,好端端一个纯良少年郎,就因为认识了你,现在他们都说我脸皮厚心肠黑。” 夏侯琢道:“那你还不谢我。” 李叱笑起来,摇头:“不说谢谢。” 他问夏侯琢:“要留几日?” 夏侯琢道:“几日......双星楼还在吗?” 李叱:“滚......” 双星楼真的还在。 当夜,夏侯琢就和余九龄等人去了,李叱和唐匹敌没有去。 院子里,李叱和唐匹敌两人加练,一个在练刀法,一个在练枪法。 李叱对新得的这把刀最是喜爱,不管是分量还是锋利,都是上上之品。 重新打造过的这把刀模样和制式横刀一样,只是长了大概两寸,重有数十斤。 “喂!” 李叱看向唐匹敌问道:“夏侯他们去了双星楼,你为何不去?” 唐匹敌道:“你又为何不去?” 李叱道:“我为什么不去,你心里没数?” 唐匹敌道:“我为什么不去......是因为我为夏侯和九妹他们着想。” 李叱道:“何解?” 唐匹敌道:“若他们进去,片刻后出来,找地方吃了饭喝了酒,又等到昏昏欲睡,我却还没有出来......” 李叱不等他说完,把石锁拎起来就要砸过去。 唐匹敌道:“此话为何也伤到了你?” 李叱道:“两个青瓜蛋-子,说这些可有什么意思。” 唐匹敌哈哈大笑。 练完了功之后,唐匹敌抓起旁边架子上的毛巾,扔给李叱一条。 “我过两天要去纳兰草场。” 他看向李叱笑着说道:“带着你的银子。” 李叱好奇道:“你不是说,现在还不宜打造骑兵吗?那些新军连仗都不会打,让他们骑马就更难了,为何突然又要去?” 唐匹敌叹道:“你个渣男,说过不问我怎么花钱的。” 李叱瞥了他一眼,片刻后笑道:“我管不住你,你这样的人,就该找个厉害些的女子管着你。” 唐匹敌道:“哪个女子能管得住我?想想就觉得毫无可能,你若是能找到,我娶了又何妨。” 李叱道:“你莫不是忘了,贱内有一项专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四十四章 皇帝一念 三个月后,大楚都城。 将都城改名为大兴,也没能挽回大楚的颓势,这或许就是一种预兆。 不是当今皇帝改的,当今皇帝也不是一个把救天下救杨家的希望寄托在改名上的无用之人。 然而他总是会觉得无力,有心而无力。 皇帝杨竞坐在朝堂龙椅上,看着下边那些衣冠楚楚的朝臣,越发想大开杀戒。 这些人又何止是尸位素餐? 他们更可耻更可恨的是吃里扒外。 就在前几日,武亲王杨迹句派人送来的战报到了大兴,战报中最让皇帝在意的不是战局,而是战局之外的东西。 两句对垒于大申州博野坡,武亲王率军以连环伏兵之计先赢了一阵,杀杨玄机叛军一万两千余。 杨玄机不得不丢弃刚刚建造好的大营下令后撤,一退上百里。 武亲王的大军清理杨玄机营地的时候,发现了大量来不及带走的东西。 其中就包括满满一箩筐的书信,这些书信,绝大部分都是朝中众臣写给杨玄机的。 信中写了些什么,不用看也能猜想的出来。 作为大楚帝国的皇帝,杨竞看着那些人的嘴脸就一阵阵恶心。 他心里真的有冲动一下一下的往上涌,几次忍不住开口下令御林军把这些乱臣贼子全都拉出去砍了。 全都抄家灭门,朝廷还能有一大笔的收入。 可是他不能。 若是将这满朝文武全都斩了,这朝廷还是朝廷吗? 他也不敢。 一旦真的杀了那么多人,这本就已经分心离德的国家还能撑得住吗? 皇帝听着下边的人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可是耳朵里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从大殿侧门有人朝着内侍总管温秀刀轻轻叫了两声,温秀刀回头看,见是一个脸色有异样的小太监。 温秀刀皱眉到了偏门那,寒声问道:“什么事?居然敢在陛下上朝的时候打扰?” 那小太监俯身道:“回总管,是北疆回来人了,说.....说杀了黑武汗皇阔可敌大石。” 这句话,把温秀刀吓得脸色顿时就白了,一瞬间他的心就狂跳不止。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皇帝,又看了看下边的文武百官。 沉默片刻后,温秀刀问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那小太监道:“就我们几个当值的知道,那送信的人累坏了,到陛下东书房门外就撑不住了,说了这几句话,只有我们几个听见了。” 温秀刀嗯了一声,压低声音吩咐道:“把人照顾好,去请太医,但不要告诉任何人他的身份,也不许再把这话对任何人提及。” “是是是。” 那小太监连忙转身跑了。 温秀刀回到大殿,等朝堂上那位侃侃而谈的大人说完了退下去,温秀刀又等着皇帝回应了几句后,这才到了皇帝身边。 他压低声音把事情说了一遍,皇帝杨竞猛的站了起来。 “散朝。” 皇帝吩咐了一声,转身离开。 温秀刀喊了一声散朝,然后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留下那些朝臣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皇帝会如此急匆匆的离开。 皇帝在前边大步疾行,走了一段后忽然停住,他问温秀刀:“多少人知道了?” 温秀刀俯身:“回陛下,只有御书房外边伺候着的几个小内侍。” “你去处置一下。” 皇帝说完后就继续往前走,温秀刀的脸色又变了变,最终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半个时辰后,宫里几个小太监因为监守自盗,偷取了御书房里陛下的宝物,所以被禁军拿了。 没多久,就在这宫门外,直接杖毙。 又一个时辰后,那报信的人才醒过来,看到皇帝后连忙挣扎起身,皇帝摇了摇头道:“躺着吧。” 他问:“扑奴.....死了?” 报信的人点头:“是......臣等七人北上,只有臣一人回来。” 皇帝又问:“消息准确无误?” 报信的人道:“传闻他们六个被黑武人拿了,就在大街上放野兽撕咬,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皇帝皱眉道:“我不是问的这个,我问的是阔可敌大石真的死了?” 报信的人一怔,然后垂首道:“是......确实死了。” 皇帝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忽然就忍不住狂笑起来,笑的控制不住一样。 “哈哈哈哈......好,好,好!” 皇帝大笑道:“死的好!” 温秀刀连忙压低声音提醒:“陛下......” 皇帝嗯了一声,然后醒悟过来。 他沉默片刻后说道:“让人好好给他调理......” 说完后看向那个报信的人,犹豫了一下后说道:“你.....朕会在大兴城里修一座无名陵,你养好之后,就去守陵吧。” 报信的人脸色黯然,良久之后俯身道:“臣......遵旨。” 皇帝道:“你不要怪朕,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宣扬,朕知道你们忠义,本应给你们封赏,但却不能。” 他说完后看向温秀刀吩咐道:“去宫里的内库领一笔银子给他。” 说完后皇帝转身离开,出了门之后,皇帝的脚步停下来,又大笑几声。 “黑武汗皇......不可一世,还自称天下共主,还不是被朕的一个剑奴杀了。” 皇帝自言自语了一句,大步迈了出去。 又一个时辰,御书房。 皇帝看着刚刚送来的军报,眉头上又多了两三分愁容。 武亲王的最新战报上说,叛贼杨玄机步步为营,只守不攻,怕是短时间内难以将其剿灭。 皇帝沉默了许久之后,吩咐温秀刀道:“伺候笔墨。” 温秀刀连忙给陛下润了笔,又挑了挑笔尖,这才把笔递给皇帝。 皇帝沉吟片刻,要落笔,又停住。 他叹了口气后说道:“朕若是再催王叔的话,是不是显得有些严苛了?” 温秀刀俯身道:“武亲王确实,也挺难的。” 皇帝道:“朕知道王叔他难,可是朕除了他之外又还能信得过谁?” 他说完后提笔写字,大概意思就是催促武亲王尽快寻机决战。 因为如今兵威浩大的可不仅仅是杨玄机一人,这连日来,关于各地叛军的消息接二连三的传到大兴城。 “陛下,宇文家的队伍,是不是可以用了?” 温秀刀提醒了一句。 皇帝立刻侧头看向温秀刀。 温秀刀被皇帝的眼神吓住了,连忙后撤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奴婢有罪,奴婢不该插嘴朝政。” 皇帝道:“起来吧,朕又不是不了解你......你说的没错,宇文家的那些人确实可以用了,已经练兵一年。” 他再次提笔 :“回头你分派人去传旨,让他们带兵往北,青州豫州,这两地是大楚粮仓,重中之重,王叔不在,让他们过去守着。” “是。” 温秀刀战战兢兢的起身。 皇帝道:“朕知道你聪明,所以朕有些事问问你如何看。” 温秀刀连忙道:“奴婢不敢,奴婢愚钝。” 皇帝道:“但说无妨。” 他问:“朕之前一直都在想,那些叛军的贼首,他们真的以为自己可以称帝吗?” 这话把温秀刀吓得哆嗦了一下,这话问的,他一个太监,如何能答? 脑子里千回百转,好一会儿后才回答道:“都是痴人说梦罢了,一群宵小......” 他话还没有说完,皇帝就瞪了他一眼:“这种打马虎眼的话,就不要说出来敷衍朕了。” 温秀刀吓得再次俯身。 皇帝叹道:“朕思前想后了许久,这些大贼,他们其实没有几个真以为能做皇帝,他们只是图现在一时风光,人人敬仰,出口为令......普天之下的叛军贼首,许多人敢自封为王,却没有一人敢自立为帝。” 他看向温秀刀:“他们自己封自己为王,说明什么?” 温秀刀摇头,哪里还敢回答什么,只敢说道:“奴婢真的鲁钝,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 皇帝道:“因为王,在他们这些贼人心中,就已经是他们的贪念极限,可是自封为王有什么意思?” 他忽然笑了笑道:“朕来给他们封王如何?” 这句话,让温秀刀以为皇帝病了,受刺激了,所以开始胡言乱语。 可他不敢说啊,皇帝的心思他怎么敢胡乱去置评。 皇帝道:“杨玄机自封为王,李兄虎自封为王,窦远得自封为王,寇年海自封为王,丘宋集也自封为王......而且他们这些贼首,一个个的给自己想的称号都像是在攀比一样,谁都想在名号上压别人一头。” “你敢自封天命王,我就敢自封真命王......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攀比,他们想要王位封号,朕就给他们正式的。” 皇帝笑道:“青州大贼丘宋集自封临海王,拥兵十五万,青州另一个大贼高书申就自封镇海王,他拥兵十万,小刀啊小刀,你说朕若是给高书申这实力稍弱的一个,宣旨封王,而不理会丘宋集,丘宋集会不会勃然大怒?” 温秀刀这才醒悟过来皇帝的心思。 他眼神一亮:“陛下给那些反贼封王,让他们平定地方,这样一来,当地的其他叛军必会针对,他们也必将反目成仇。” 说完之后他又惊醒过来。 “可是陛下,封王之事并非儿戏,一旦明旨昭告天下,百姓们会......满朝文武也会......” 他有些话不敢直接说出口,但他知道陛下一定懂他的意思。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你以为你想的,朕就没有想过吗?朕给叛贼封王,满朝文武都会骂朕昏聩无道,骂朕是昏君。” 皇帝道:“可是朕能指望他们吗?朕给他们也封王,他们能平定叛乱吗?如果他们能,朕也给满朝文武都封王。” 皇帝的手指在桌子上重重的敲了敲。 “朕还是得靠自己啊......” 片刻后,他吩咐道:“你派人往青州传旨,封高书申为临海王,与朝廷郡王同爵同禄,再加一个世袭罔替,这种事,高书申会乐疯了。” 这临海王的名号可是丘宋集的,高书申的名号是镇海王。 皇帝道:“若如此办能管用的话,让那些叛贼自相残杀,互相征讨,朕就算是封他几十个王又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四十五章 我们去搞钱吧 冬去春来。 冀州的百姓们安宁了一个冬天后,似乎人都变得重新温和起来。 有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实际上,改江山比改本性要难得多。 一个人在不同的环境下,变化之快,连自己都不会察觉,亦不会相信。 原本富足,不愁吃穿,家中有余粮余钱,人就豁达开朗。 突然之间家境崩落,莫说盈余,连下一顿吃什么都要发愁,人非但会变得阴郁,也会变得暴躁。 一个开朗大方的人,转变成一个暴躁小气的人,并不需要多久。 同样的,一个穷苦许久的人突然暴富,在小心翼翼一段时间之后,性格也会随之大变。 最神奇的是,人变来变去都行。 然后还能发明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样的话,多好玩。 喊口号的人总是说,我们不能被环境改变,我们要改变环境。 这话,多为扯淡。 李叱带给冀州百姓们的变化,显然是从坏到好。 春暖之后,百姓们便走出大城,曾经锦衣玉食的人们,也开始关心田地,关心粮食。 冀州城里不知道多少人曾经家财万贯,从不为一口饭发愁。 经历了多次大变之后,才发现原来能吃饱比什么都重要。 田野里一片欣欣向荣,回暖之后,小麦长的很快,才春天,人们似乎已经看到了初夏的丰收。 士兵们改为半日下田半日训练,而唐匹敌也在万物复苏的这个时候远赴纳兰草原。 李叱坐在田埂上,看着唐匹敌的队伍消失在官道上,他缓缓吐了口气。 “突然底气就不硬了。” 李叱叹道。 不远处的余九龄侧头看了看李叱,有些惊讶,因为他没有听到底气这两个字。 高希宁蹲在李叱旁边,好奇的看着各种各样的小草,她确实不知道这些小草都叫什么名字。 本来冬天的时候,夏侯夫人和长眉道人,还有高院长等老一辈的人坐下来,认认真真的商量了一下李叱和她的亲事。 可是翻了翻黄历,却没有一个真正的好日子。 李叱和高希宁都不觉得需要一个百无禁忌的日子才能定亲,可是老人们觉得这是必要的事。 挑来挑去,六月初六这天日子不错,打算先给小两口把亲事定下来。 大家吃一顿定亲宴,等到确定一下时局如何,再商量大婚的日子。 之所以如此考虑,是因为李叱和罗境的一年半之约,对于宁军来说,还不稳定。 算算看,距离六月初六倒是还有一段日子,差不多有近三个月的时间。 高希宁听到李叱说底气不硬了,就知道他又在琢磨什么坏心眼了。 “老唐带走了大半的积蓄,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怎么才能去搞钱?” 听到高希宁的话,李叱顿时笑起来:“唯有搞钱,才能快乐。” 高希宁忽然嘿嘿笑了起来,像个小傻子一样。 李叱说道:“你为何突然这样笑?” 高希宁指了指李叱说道:“你,小搞钱贼。” 她指了指自己:“我,小守财奴。” 然后压低声音,贼兮兮的说道:“老唐,大败家孩子。” 李叱哈哈大笑。 高希宁问他:“想到去哪儿搞钱了吗?” 李叱嗯了一声后说道:“最近这段日子,一直都在琢磨这事,冀州这边,留给我们能搞的钱已经不多了。” 高希宁被这 句话逗的笑起来,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就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儿。 “人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倒是好,先把窝边草都吃完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是狼,只是把窝边的兔子都吃完了。” 李叱笑道:“所以得想一想怎么搞远方的兔子。” 高希宁问:“有多远?” 李叱道:“之前我听沈医堂的沈先生说,豫州那边的药商也会到冀州这边来采买药材。” 高希宁点了点头,在冀州往南有几百里远,就是有名的药材之乡。 李叱道:“要知己知彼,才能百坑不殆......要想坑豫州军,就得先去了解敌人。” 高希宁楞了一下:“你要去豫州?” 李叱嗯了一声:“沈医堂的人说,冬天的时候,豫州的药材商人来冀州采买的人数和货量都越来越多。” 高希宁想了想后说道:“在备战了。” 李叱道:“应该是的,我不去豫州,我打算去一趟安阳城。” 高希宁立刻就明白过来,豫州军要想进攻冀州,安阳城是第一站。 安阳城隶属于豫州,可是却在南平江北边,算是豫州的一块飞地。 然而安阳城又高大坚固,驻军强势,地势上也算易守难攻,那地方,就必然会是豫州军北上的基地。 “算计着,距离夏收还有三个月左右,我到安阳城用不了一个月,来回最多也就两个月。” 李叱道:“到那看看,就能大概摸清楚豫州军的备战情况。” 高希宁道:“我也想去......” 李叱笑道:“你有更重要的事。” 高希宁问:“什么事?” 李叱凑到高希宁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好好在家养着,养的白白净净,等到六月初六,以天下无双的样子定亲。” 高希宁脸一红,呸了一声道:“臭流氓。” 李叱道:“我说的话,哪一句流氓了。” 高希宁:“那句......” 李叱疑惑道:“哪句?” 高希宁:“你说......白白净净......” 李叱:“噫!” 两天后,李叱的队伍准备完毕,带着不少货物,离开冀州往南进发。 这次出门,李叱都没有想到,沈医堂的东主沈如盏要随行。 他和沈如盏商量的时候,说的是以沈医堂的名义往安阳城走一趟。 沈如盏自然不会拒绝,但在出发之前李叱才知道,沈如盏要亲自参与。 冀州这边很多事都要有人操持,张玉须和彭十七有些忙,短短几个月,他们俩在冀州已经颇有名望。 唐匹敌去了草原,家里不能没有人坐镇,所以李叱之前就派人回燕山,把柳戈请了过来。 原本是庄无敌和柳戈两个人守大本营,现在柳戈来了冀州,军务上的事也就不用担忧。 燕先生也不能随行,燕先生如今是冀州主官,百姓们的主心骨。 所以冀州这边能随行的人,只有余九龄,但是李叱多鸡贼,在调柳戈回冀州的时候,就顺便也调回来几个人。 陈大为和刚罡,这俩人江湖经验已无比丰富,又聪明。 叶先生肯定是要跟着的,就算李叱想让他留下保护家人,夏侯夫人也不会答应。 带了上百名亲兵,再加上沈医堂的一支二十几个人的队伍,保护着八辆大车南行。 还是那样的马车,还是那样的干草,还是那样舒舒服服的躺在车上。 李叱 看着天空上洁白无瑕的云缓缓飘过,心情有些舒畅。 余九龄则有些发愁似的,坐在那一直唉声叹气。 李叱笑着问他:“你是因为我把你带出来,离开了你的公主殿下,所以有些不爽吗。” 余九龄道:“绝对不是,我发愁,是因为她听人说,中原男人,喜欢一个女人要写情诗......” 他看向李叱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坏蛋跟她说的,她就让我也要给她写。” 余九龄有些感慨的说道:“写诗这种事,是人家那种出口成章的人才能干的,我这个人,出口成脏.....” 李叱惊讶的看向余九龄:“什么时候对自己认识的这么透彻了?” 余九龄道:“当家的你就别笑话我了,帮我想想啊.....” 李叱道:“情诗不情诗的,其实不重要,情话说好了,比情诗管用。” 余九龄问:“情话怎么说?” 李叱认真起来。 他指了指天上的白云说道:“咱们来借物一用,比如这白云。” 余九龄道:“白云和情话有什么关系。” 李叱笑道:“让你形容一下白云,你怎么形容?” 余九龄仔细了想了想后说道:“大概不都是,这云白的,好像棉絮一样这种吗?” 李叱道:“俗气,你也这么说,我也这么说,一点都不美,只剩下俗。” 余九龄道:“来,当家的,你来展示。” 李叱躺在干草上,看着天空上的白云,沉思片刻说道:“你看那些云,白的就和你当初送我的那块手帕一样,我从不敢用它擦手,就像天空是蓝色的,云经过,天空都舍不得把云染色,白云和蓝天是绝配,而你送给我的手帕,与我也是绝配。” 李叱看了看余九龄道:“若你说完这一番话,她脸红了,你就说......你看,云是白的,天是蓝的,到两情相悦时,天与云,就变成了漫天红霞。” 他对余九龄说道:“你就在这个时候问她,我见你脸红,想着这世上能配得上你脸红的东西,唯有我给你准备好的红嫁衣,你能穿上吗?” 余九龄瞪大了眼睛看李叱。 李叱问:“我就随便瞎说几句,大概就这个意思,你觉得怎么样?” 余九龄咽了口吐沫后说道:“当家的......你好骚啊。” 李叱一脚把余九龄从马车上踹了下去。 余九龄很快又爬回马车上,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可她没有送给我手帕啊。” 李叱叹了口气:“你送她,然后逼着她这么跟你说,说不出口你就揍,往生活不能自理了的程度揍。” 余九龄:“......” 李叱道:“你重复一遍试试。” 余九龄回忆了一下,前边的没记住,就说了后边的:“我见你脸红,这世上能配得上你脸红的,就只有我,你能把衣服脱了吗?” 李叱又一脚踹了出去。 后边那辆马车里,车厢中的沈如盏听到了李叱和余九龄的话,笑的有些合不拢嘴。 她想着,李叱这样的家伙,果然是如高希宁说的那样。 她曾问过高希宁,如何评价李叱。 当时高希宁笑着回答,说那玩意可好玩了。 沈如盏笑着摇头,忽然间醒悟过来,高希宁嘴里所说的可好玩了,难道不正是两情相悦吗? 待到两情相悦时,嫁衣颜色配红霞。 可是她却不会和李叱那样,喜欢坐在没有车棚的马车里,她不喜欢被打扰。 她也不想让风尘,染了她的妆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四十六章 药商 离开冀州城之后,越往南走的气候就越温暖一些,一开始还不明显,走出三百里之后便能感觉的到。 到了地方,先去收购了大量的药材,李叱他们故意比其他药商开的价格还要高些。 这样一来,其他的药商自然很不满意。 然而冀州本地的药商,谁不知道沈医堂的名号,所以也不敢去得罪。 本地药商说不上愤恨,最多是有些心中不满。 然而从豫州过来的药商就不一样了,因为他们远道而来却可能无功而返。 他们为了收购药材,开价本来就比本地的药商高一些,不然的话连本地药商都抢不过。 结果沈医堂的队伍一到,他们就更加收不上来多少。 李叱没有去直接买药,而是始终都在不远处看着,别人也自然不知道他是沈医堂队伍里的人。 这样一来,那些豫州药商什么反应,李叱就都看在眼里。 到了晚上,李叱他们回来后不久把收购的事大概对了对,不管这次的目的是什么,账目上不能不清楚。 “那些从豫州来采买药材的商队,十个有十个看咱们不顺眼了。” 余九龄笑道:“他们也已经在四处打听沈医堂到底是什么来路。” 李叱嗯了一声后说道:“既然他们不满,那就让他们更不满,明天非但去采买药材,还要再多买几辆大车回来。” 他笑了笑道:“本来打算装满咱们的车就走,现在看来还不够,能买到多少就买到多少,豫州来的药商看起来都很有钱,可是一定没有咱们有钱。” 余九龄哈哈大笑,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的爽。 他笑够了说道:“这些王八蛋很可能是在替豫州军收购药材,若是被他们买的多了,将来豫州军打咱们的时候,他们用的还是冀州的药材,这气怎么出的来。” 虽然他并不知道李叱要采买这么多药材的目的,但是能让豫州那边过来的药商吃瘪,他就开心。 于是余九龄点了点头道:“明天我就去看看,能不能多买来几辆大车。” 就在这时候,他们住的客栈外边停下来两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几个豫州药商。 看起来为首的那个有五十几岁年纪,穿着体面,衣服看着就很名贵。 他是豫州最大的药行掌柜之一,这家药行名为兴盛德,在豫州名气极大。 兴盛德在豫州多地都有生意,如他这样的掌柜就有十二个。 此人名为杜庆腾,这已经是他今年第二次来采买药材。 跟在他身后的也都是豫州药商,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叫王方圆。 二十几岁的那个年轻人叫岳恒,还有一个年级更大些的,看起来已有六七十岁的老人,名为赵林。 这四个人下车之后,在客栈门口低声商量了几句什么,然后年纪最小的岳恒迈步上前。 他进了客栈之后,找到客栈掌柜,询问了一下沈医堂的人是不是住在这。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岳恒就请掌柜的去通告一声,说是想拜访沈医堂的人。 不多时,李叱和余九龄还有沈先生三个人从二楼下来,岳恒认出来余九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个人很讨厌。 但岳恒还是陪着笑脸上去,抱了抱拳道:“请问,哪位是沈医堂的管事?” 余九龄心说我也不像啊,李叱刚才也说了他就装作随从,所以看向叶先生说道:“这位就是我们沈医堂的掌柜,叶先生。” 岳恒再次抱拳施礼,告明了自己身份,问能不能赏脸一起吃个饭。 叶先生也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想搞什么名堂,于是点 了点头答应下来。 不多时,他们出了客栈之后,就被请上杜庆腾带来的马车,又一刻不到,在一家酒楼门外停下来。 在酒楼门外,还等着至少六七个从豫州来的药商,看起来脸色都有些不善。 这些人似乎确实有钱,包下了整家酒楼,这里除了他们之外再无其他客人。 在最大的那个雅间中,杜庆腾在主位上坐下来,然后请叶先生坐在他身边。 众人分宾主落座,片刻后酒菜开始上来,极为丰盛。 这些人看李叱他们的时候,多数人眼神里都有不加掩饰的敌意,倒是杜庆腾一直都很和善。 “叶先生,其实我的来意,你应该也大概能猜到吧。” 杜庆腾给叶先生倒了一杯酒后,笑着问了一句。 叶先生道:“我生性愚钝,所以还请杜先生有什么话明言便是。” 杜庆腾笑道:“叶先生爽快......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看着叶先生的眼睛问道:“叶先生能不能把药材让给我们?” 叶先生反问道:“我为何要让给你们?” 豫州的药商脸色都变了变,看叶先生的敌意更重了些。 “先敬叶先生一杯。” 杜庆腾举杯道:“做同一行生意,也就都算是朋友,先喝了这杯酒再说生意上的事。” 叶先生却没有端杯,而是笑了笑道:“杜先生这话说的有些虚了,同行的人,多数都不是朋友。” 这前后两句话,显然是一丝面子都不留,所以豫州的人脸上就更挂不住了。 年纪最小的岳恒哼了一声后说道:“叶先生莫不是以为,在这冀州,你们沈医堂就可一手遮天?” 叶先生看向他,用最和善的语气回答:“是啊。” 岳恒怔了一下,脸色逐渐发寒。 叶先生淡淡的说道:“先说你们的第一句话,想让我把药材让给你们,凭什么呢?” 他看向杜庆腾道:“若你真的是我朋友,让了就让了,哪怕你是冀州同行,让了也就让了。” 叶先生微笑着温和的说道:“我都不认识你是谁,你开口就让我让药材......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岳恒脸色越来越阴寒,他的手扶着桌子,手背上已经冒出来一些青筋。 “你别给......” 他刚要说你别给脸不要脸,杜庆腾咳嗽了一声,把他的话给压了回去。 杜庆腾笑了笑,歉然的说道:“确实是唐突冒昧了。” 他把叶先生的酒杯拿到自己面前,一边缓缓倒酒一边说道:“这样,叶先生你们今日收到的药材,无论数量多少,无论价格几许,也无论是何种药材,我都加一成的价钱如何?” 叶先生道:“你若是先说这些话,也不至于彼此之间有些敌视。” 这话说的似乎有转还的余地,所以杜庆腾笑起来,他把酒杯推给叶先生道:“那叶先生是答应了?” 叶先生接过酒,一饮而尽。 “不答应。” 他回答了三个字。 这一下,豫州的药商们脸色就更加难看起来。 年轻气盛的岳恒怒道:“叶先生,你真以为在冀州,我们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叶先生笑道:“你错了,正因为我以为你们敢把我怎么样我才来的,若以为你们不敢怎么样,我来了又有何乐趣?” 岳恒道:“做生意的人,为利而争,我们已经给你让了利,你还不答应,那就没有利可言,只言争,争起来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四十七章 药商不值一提 出了酒楼的大门,余九龄才想起来他们可是坐着豫州药商的马车来的,难道还要走回去? 于是他看向李叱,李叱立刻就明白了余九龄的意思。 就好像余九龄的眼神里有一个小人在说话似的,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忽闪出来的都是坏水。 于是李叱给了余九龄一个肯定的眼神,余九龄随即笑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那个车夫问道:“你是豫州人还是冀州人?” 车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客气的回答道:“我是豫州安阳人。” 余九龄问:“那你的马车卖吗?” 车夫这次有些懵,他摇头道:“我是车马行的车夫,车马都不是我的。” 余九龄点头道:“说的也是,卖了你家掌柜的东西,确实有点过分。” 车夫心说那不是废话吗,我就是个打工的,我把老板的马车给卖了......要是能卖我不早就卖了吗。 余九龄道:“那我跟你打听一下,连车带马,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车是旧车,马是驽马。 车夫想了想后回答:“加起来有五十两足够了。” 其实这已经多说了不少,驽马并不是很值钱,远不及战马的身价。 马分三等,一等为戎马,二等为田马,三等为驽马。 在这样的乱世,买一个少女做丫鬟的钱,远远不够买来一匹好马的所需。 而这样的劣马,一般要价也在二十两左右,而在盛世,这样的劣马大概也就十两左右。 即便是这样的劣马,在这样的时代,也比一个丫鬟的卖身价格高。 实打实的价格,这样一辆马车在大楚如今局势下,四十两足够。 余九龄听他说五十两也不在意,李叱他们本就是做车马行生意的,还能骗的了他们? 余九龄笑了笑后问道:“你们车马行应该有规矩,若你丢失了车马,必会赔偿,你需要赔偿给车马行多少银子?” 车夫听到这话就叹了口气,他们这些人其实也不容易。 从安阳城到冀州,这么远的路程,来回就要走上两个月,若是再算上等着收货的时间,可能就有三个月。 一趟他的工钱是五两,对比来说,大楚边军每个人的月饷是一两半,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涨过。 别说涨,朝廷也都已经好多年没给边军发过军饷了。 他这一趟三个月的收入,其实比边军士兵还要高一些。 好在是,车马行给他们发的是实打实的银子,而不是大楚的制钱。 原本按照官府定的规矩,一两银子兑换一千制钱,如今这世道,两千文制钱都换不到一两银子了。 车夫叹了口气后说道:“我们这些做工的人,人家定多少,我们还不是要赔多少,不然还能怎么样?车马丢失,我们就要加倍赔偿,还不起银子就拿房子抵债......” 他又是一声长叹。 余九龄看向李叱,李叱微笑着点头。 余九龄有了底气,于是对那车夫说道:“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把车马卖给我,回去赔给车马行一百两,你还净赚二十两。” 其实车马行对车夫们说的是,车马总价四十两,若是给他一百二十两的话,他能净赚四十两。 四十两银子是他整整两年的工钱,而且还要保证这两年他都有活干。 所以在这一刻,车夫的眼神都亮了。 但是他又不敢,沉默了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道:“我......算了吧,何必呢。” 余九龄道:“一百五十两。” 车夫的眼睛睁的更大了。 李叱走到那车夫身边,笑了笑说道:“他有些小气了,我来跟你谈个生意如何?” 车夫问道:“这位公子,我只是个粗鄙之人,一个跑腿的,你和我没有什么生意能谈啊。” 李叱问道:“你们这次来的车马,有多少是同一家车马行的?” 车夫回答:“四十几辆车,别的车马行也有几十辆,主顾们自己带来的马车数量大概也差不多,我来的时候看着壮观所以还特意数过,我们一共有一百多七十多辆车。” 李叱点头道:“你回去和你同一车马行的伙计在私底下商一下,我二百两买你的车,一百八十两买他们的车。” 听到二百两这个数字,车夫的眼睛已经圆的好像鸡蛋似的。 李叱继续说道:“非但如此,只要有一人把车马卖给我,我就再给你提二两银子的好处,若是你的朋友们都把车马卖给我,之前说的除外,我再给你五十两的好处,若你能让别的车马行的伙计把车马都卖给我,我再给你加一百两的好处。” 他笑着说道:“你这一趟若是帮我说成了,你能提到至少五百两的银子,你们一起回去的时候,就说车马都是被冀州叛军抢了,大家都一样的说法,你们车马行的掌柜也不会怀疑。” 车夫的脸色已经明显激动起来,五百两银子,已经足够有分量。 他完全可以带着五百两银子回家去,然后一起跑路了,换一个小地方生活,五百两银子,一家人都能至少三十年无忧。 李叱见他犹豫,于是又加价道:“你的车马现在卖给我,我给你二百四十两,你的朋友把车马都卖给我,一辆二百两。” “干了!” 车夫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这种诱惑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完全无法抵挡。 车夫道:“现在车马是你的了!” 李叱却摇了摇头:“不现在要你的,九妹,给他十两银子算作定金,明天开始算起,三天时间我们都在那家客栈不走,你们若是决定好了,三天之内来都有效。” 他拍了拍车夫的肩膀说道:“三天之后我们就要走了,你若再想卖,我也不需要买你的。” 说完后李叱转身走了,余九龄心说这搞来搞去,还要走回去? 第二天一早,余九龄就在客栈前厅坐着了,泡了一壶茶,桌子上摆好了干果点心,舒舒服服的等着。 没用他等多久,就有车马一辆一辆的过来,多到把道路都堵的严严实实。 一天时间,余九龄就收下了四十几辆大车。 第二天,其他车马行的人眼见着真能赚到那么多银子,来卖车马的人更多了。 其中不少人是自己的车马,入伙到车马行,自己的东西,卖起来就更没有什么顾忌。 两天,李叱他们买过来近一百辆大车。 夜里,另外一家客栈中。 岳恒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的手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怒道:“沈医堂的人这是故意要让我们难堪!” 杜庆腾道:“不然呢?” 他喝了口茶后说道:“他们就是花银子不想让我们从这买回去一钱药材。” 王方圆道:“那些车夫也是胆大包天,他们卖了车马,难道回去就不怕被追究?” 岳恒道:“车马行的掌柜乐还来不及,一辆马车赚一倍,比跑生意赚钱多的多了。” 杜庆腾道:“这次我可是和将军立了军令状的......若是空手而回,怎么和将军解释?” 他口中所说的将军,便是安阳城守将孟可狄。 孟可狄本为豫州节度使刘里的手下,刘里率军北上的时 候,却被武亲王抄了后路。 那时候武亲王让孟可狄劝回刘里,孟可狄也着实为难,给刘里写了好几封信。 然而刘里又怎么敢回去,所以就在冀州驻扎下来。 再后来刘里死了,但孟可狄却没有受什么影响,武亲王又知道他是个将才,所以依然让他驻守安阳城。 孟可狄这个人,当初可是差一点就把羽亲王杀了的。 此人有勇有谋,确实是不可多得的领兵之将。 武亲王虽然对他有些处置,但并没有夺其兵权,再后来还好生劝慰,所以孟可狄对武亲王格外的愧疚。 武亲王这次领兵南下之前,还亲自到安阳城见过孟可狄,对他再三交代,说豫州安危,全都交给他了。 孟可狄善战,且生性好战。 他天生就是一员战将,让他这样的人守着一座城一辈子不打仗的话,他可能都受不了。 真的要说起来领兵才能,原豫州节度使刘里也远不及他。 有本事的人多自负,孟可狄也是自负之人。 这次,来自豫州的药商,如此大规模的到冀州这边来采买药材,都是他所授意。 因为他想打冀州。 和豫州驻军不同,他要打冀州,不需要率军渡过危险的南平江。 安阳城本就在北岸,比起豫州军北上要容易的多。 这次下令豫州药商来这采买药材,孟可狄谋算的也可称之一石二鸟之计。 买走冀州的药材,第一是可以用作北上征战所需,多储备一些总是不会有错。 说到第二,则是不想给冀州军留下药材,一旦开战,药材更为紧缺,把冀州的药材买光,等到冀州人想用的时候却没有。 而且孟可狄的目标也确实不是非要拿下冀州城不可,他的目标和李叱推测的一样。 粮食和杀敌。 只要他北上来抢夺冀州的粮草,守冀州的队伍就不可能不出城。 冀州的驻军出城,孟可狄就要打这一仗,在城外解决冀州守军主力。 若冀州军不敢出城,他就能顺利的把冀州的夏粮抢走,那么到了冬天,没有粮食的冀州还需要打? 他已经知道冀州粮仓已经被罗境搬空了,所以他有这个信心。 到第二年青黄不接的时候,他再率军前来,可能无需一兵一卒就能拿下冀州。 最关键的是,安阳有钱。 安阳城一带的百姓,以桑蚕为主业,做此生意的商人多如牛毛。 安阳城的守军向这些商人征收重税,孟可狄手里的可用之钱足够多。 又何止是征收重税,派兵假扮成水匪,直接抢来的可是更多。 所以他给药商的价钱,超出正常价钱三成。 因此杜庆腾才会给叶先生加三成的银子,哪怕回去这一路的消耗都搭进去,杜庆腾也不敢空手而回。 杜庆腾叹道:“孟将军的行事,你们也都知道,我们被沈医堂的人戏耍,其实有什么,不过是受辱而已,可若空手回去,孟将军要杀人。” 他看向岳恒道:“现在看来,既然沈医堂的人在断我们的活路,那就只能拼了这条命换生路。” 岳恒立刻明白过来,他起身道:“我现在就去找丁将军。” 与此同时,客栈。 余九龄有些心疼的说道:“银子可是花出去真的不少了,万一要是引不出来人,那可怎么办。” 李叱笑了笑道:“豫州军要打冀州,他们若不借着药商采买的机会来打探消息才怪,那些药商对我来说,完全不必在意,可是豫州军派来的人,怎能放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丁胜甲 余九龄叹道:“前一阵老唐是怎么形容你来着,就是关于西域人用什么钱的那个说法。” 李叱白了他一眼:“滚......” 余九龄哈哈大笑道:“我以为,你只是想坑那些豫州的药商,反正是要买车马的,干脆加钱买了他们的。” 他笑道:“我还得意呢,以为当时就领会了你的意图,觉得自己聪明了,原来你要坑的是豫州军的人。” 李叱道:“若我费心思算计人,却只算计这些药商,只能说明我功力退步了。” 他坐下来,一边倒茶一边说道:“孟可狄是当世勇将,武亲王一直用他,就足以说明此人的能力。” “这次来采买药材,一是他北征要用,二是断我们的药,三则是趁机打探虚实。” 余九龄道:“你这脑子里......确定没有住着一只千年道行的老狐狸?” 李叱道:“是我少年英才。” 余九龄道:“等我以后有机会,高低得去买一枚西域人的钱币存着。” 李叱道:“我记得这两天谁花出去正常价格四五倍的银子买车马来着?这样的生意都做,亏掉了咱们多少银子。” 余九龄:“你不能这样......都是你让我干的。” 李叱道:“我是当家的,我可以承认也可以不承认。” 余九龄道:“当家的少年英才,千年不出一个的少年英才!” 在一侧的叶先生笑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威武不能屈,原来是个软包。” 余九龄挺直了腰板说道:“叶先生竟看不起人,我余九龄自然是威武不能屈,但富贵一定......” 后边的话,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李叱笑了笑道:“说正经事,若不出意外,这些药商会去找他们的靠山,今夜不会有事,但明天一定有事。” 余九龄这次懂了。 李叱之前对车夫说只在这停留三天,哪里是对车夫说的啊,那分明是对那些豫州药商说的。 所以此时余九龄也才醒悟过来,李叱这个家伙,给人挖坑的功力有多深厚。 你以为他挖了一个坑,实则坑中有坑。 于是余九龄内心之中不得不认可,还是老唐对当家的看的透彻。 余九龄也不得不感慨了一句:“长眉道长他老人家,才是真老狐狸啊。” 李叱道:“我会替你转告他老人家。” 余九龄觉得胯下一凉。 长眉道长他老人家能想出来流云阵图那么变态的东西,余九龄哪儿不凉,胯下也一定得凉一下,以示尊敬。 李叱看向叶先生说道:“先生,明天夜里你和我轮流当值。” 叶先生点了点头道:“好。” 李叱继续说道:“九妹,你带一半人到客栈后院,他们若要出气,说不得会想办法一把火烧了咱们的车马货物。” 余九龄应了一声:“交给我吧。” 李叱又看向陈大为和刚罡说道:“明日一早,你们就去找客栈掌柜,让他请其他客人离开,咱们补偿人家一些银子。” 陈大为和刚罡两人同时点头。 李叱想了想,估算了一下自己这边的实力,唯一不放心的是沈如盏那边。 他刚看向沈如盏,坐在不远处看书的沈如盏明明没有看向李叱,却在此时微微摇头道:“不用担心我们。” 大家在客厅里聊天,沈如盏坐的位置就比较远,似乎还是和众人有些生疏。 余九龄也是此时才明白过来,沈如盏这样的人,也是一尊大神。 一直都站在沈如盏身后的那个中年男人道:“当家的放心就是,东主这边,自有我们守着。” 李叱虽然没有看到过吕青鸾出手,但他确定这个人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沈如盏出门从来都不会带很多人, 却必定带上吕青鸾,从这一点就可以推测出吕青鸾的实力。 这个人极为内敛,看似朴实如农夫,然而谁若真的以为他是个农夫,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相对来说,余九龄看起来咋呼的像是个高手,在吕青鸾手下未必能走一招。 既然吕青鸾说了这样的话,李叱就知道不用担心沈如盏的安危。 “那就都早些休息,他们若是胆子大,白天会来,若是谨慎些,明天深夜之后会来。” 李叱起身道:“今夜我当值,明天白天我休息。” 说完之后他就出了客厅,回到自己房间后把包裹取出来打开,这包裹中都是他准备的东西。 脱下长衫,在里边穿了软甲,又把短刀连弩之类的东西带好,手里抓了那把重刀出门。 李叱从后窗翻出去,片刻后就到了屋顶。 这个时节的晚上格外舒服,夜风吹着,不会觉得寒冷,只会觉得清爽。 李叱在屋顶坐下来,手里拿着的是许久都没有戴过的夜叉面具。 他推测今夜不会有事,可他是当家的,他必须为所有人负责。 坐在这,时不时往四周看看,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出现了那个小丫头的模样。 李叱想着,那个丫头最喜欢的是吃......若是有些别的喜好还好,每次出门都能带些她喜欢的礼物回去。 可是吃......出远门带回去的,大多也就坏了,没法保存。 要不然以后做个大盗? 李叱想着,每次出门遇到了能做好吃的师傅,就把人劫回去...... 忽然之间李叱就觉得自己确实有些敷衍,真的要认认真真的去学,自己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她只爱吃,自己若做个天下第一等的厨师岂不是完美? 不管是饭菜还是点心,信手拈来,只要她想到的自己都能做好,还有什么是比这更牛批的事吗? 断然没有。 打江山? 打江山这种事虽然说起来很牛批,但在李叱这,真的只能算第二牛批的事。 李叱想着,我已经要做天下第二牛批的事了,再做个天下第一又如何?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距离他还有几丈距离有个黑影。 见李叱回头,那人笑了笑道:“当家的果然厉害。” 来人是吕青鸾。 他走到李叱身边,递给李叱一个包裹:“这是我们东主让我给当家的送来的。” 李叱问:“是什么?” “点心,果酒。” 吕青鸾道:“当家的一定还没有喝过我们东主亲手酿制的果酒......那是天下第一等的好酒。” 李叱笑道:“既然是这么好的东西,不如咱们两个分了吧。” 吕青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那怎么能行,那可是我们东主给你的......” 说着,坐了下来。 吕青鸾道:“实不是我馋酒,我们东主自己都说过,做生意只能算她第二擅长的事,她最得意的还是酿酒。” 李叱好奇的问道:“她为何喜欢酿酒?” 吕青鸾道:“东主曾经说过,她喜欢微醉,谁酿的酒她都觉得喝着味道不够,所以就自己酿了。” 李叱更为好奇:“那就一定要尝尝。” 当李叱喝了第一口这果酒之后,并没有觉得有多惊艳。 可是酒下去几息之后,嘴里的回甘就让李叱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果然不凡。” 见李叱赞叹,连吕青鸾都有些得意。 他笑道:“这酒温柔,可却有很大气的名字,果酒一共三种,分别名为......一望,一步,山海。” 他指了指那壶酒说道:“这是滋味 最重的那一种,名为山海。” 李叱怔了怔,这名字有些奇怪。 一望,一步,山海? 他问:“这名字可有缘故?” 吕青鸾回答道:“在我们东主的书房里挂了一幅字,一望可相见,一步如重城......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李叱心里猛的一紧,这几句话,有些疼。 再品那果酒滋味,便更疼了些。 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几句话他忽然就害怕了。 不由自主的想到若以后再见不到高希宁会怎么样。 见李叱如此脸色,哪怕是在月色下也看得出来面带惧意,吕青鸾轻叹一声。 李叱看向他,吕青鸾道:“东主说,无情之人,不会有感。” 他笑了笑道:“东主说,心有所怕,才是心有所爱。” 吕青鸾道:“我却只觉得这果酒好喝。” 他起身道:“所以这酒剩下的你自己喝,我喝的多了,也是糟蹋。” 李叱问:“没有女子能动你心?” 吕青鸾想了好一会儿,笑了笑:“看你为什么活着。” 这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可是李叱却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听懂了。 吕青鸾离开,李叱坐在那,看着手里的果酒,想着沈如盏那样的女子,难道也会自卑? 若不自卑,为何会不敢相见? 男女相隔,千山万海,最难过的海最难跨的山,实为自卑。 她不敢想见的当然不是李叱,而是一步如重楼的那人。 又是何等的男子,会让她有如此心境? 许久之后,李叱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笑了笑,心说好在我和她不是这样。 真好啊。 真好。 与此同时,另外一家客栈中。 杜庆腾脸色恭顺的对刚刚进门的一个中年男人行礼,这个中年男人身上有一种无法掩饰的彪悍气息。 他不是很高大,看起来也并不雄壮,可是这个人的眼神里就有令人畏惧的东西。 “拜见丁将军!” 给人感觉此人的气息就一个字......冷。 随着杜庆腾俯身一拜,这屋子里所有的药商全都弯下了腰。 被称为丁将军的人进门后就直接到主位那边坐下来,面沉如水,不怒自威。 他名为丁胜甲,是安阳城将军孟可狄手下第一战将,此人从军十五年,未尝一败。 有人曾说,他亲手杀了的就至少有千人,手染千人血,不是屠夫又能是什么。 若是算上他领兵杀的人,便不计其数。 只两年前平叛的一战,他率军五千与叛军三万多人激战,杀人一万六千,活埋一万六千。 “事情如何,我已知道。” 丁胜甲道:“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事,我来做主。” “是是是。” 一群人连忙俯身应承。 丁胜甲又道:“把你们手下所有能打的人集合起来,明天一早我要看。” “遵命。” 丁胜甲第三句话是:“给我准备酒肉,我饿了。” 接下来第四句话是:“明天夜里杀人,后天一早我走,给我和我的人备好干粮。” 说完这四句话后起身:“我住哪儿?” 杜庆腾连忙弯腰道:“我带将军去。” 丁胜甲嗯了一声,迈步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下来,又回头看了看那些药商。 “今夜把你们的房间,全都腾出来给我的士兵。” ...... ...... 【山海那四句为引用,我却一直不知作者的名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四十九章 雨 一夜无事。 没有在屋顶上守一夜的人,也许感受不到那种情绪,李叱从屋顶下来的那一刻,心情有些轻松。 在客栈里安睡了一夜的人们,其实有许多人并不知道,那少年在屋顶上抱刀坐了一夜。 回到自己房间,李叱把剩下的半壶酒放在桌子上,不是喝不掉,只是当值时候不敢多喝。 打水洗脸,也不吃早饭,倒头就睡。 昨夜里聊天的时候李叱就已经说过,今天所有人不上街,不出行,只在客栈等着。 所以一大早,李叱刚刚回来,叶先生就已经出现在屋顶处。 他手里也拎着一壶酒,在屋顶上盘膝而坐,月白色长衫随风轻摆,像极了俯瞰人间的谪仙。 陈大为和刚罡两个人则按照李叱的吩咐去见了客栈掌柜,给了补偿,又逐个去请其他客人离开,也给了补偿。 知道客栈可能要出事,掌柜的脸色难看的很,显然心里格外害怕。 余九龄拍了拍掌柜的肩膀,笑着说了一句。 “你客栈若毁了,你应该高兴才对,我们当家赔给你的,必不只是一家客栈的价钱。” 掌柜的楞了一下,一脸疑惑的看着余九龄。 余九龄笑道:“相信我,你应该盼着你这客栈有什么破损才好。” 掌柜的想了想后问道:“真的会赔?” 这样的乱世,遇到强盗流氓的时候多了,谁会真的赔偿银子。 这样的世道,天大地大,手里有刀就敢称大。 余九龄道:“你看我们像是那种不讲理的强盗流氓吗?” 掌柜的想说像啊,但不敢说。 他心说你们干的事,自己还不清楚吗? 把豫州药商的马车都买了来,豫州药商就算能买到药材,都没有车运回去。 余九龄看到掌柜的脸色就知道人家心里在想什么,他也懒得解释。 带来的一百多名亲兵分成两批,一半都在后院保护车马和药材。 另外一半,分散在客栈四周,还有暗处设置戒备。 所有都安排妥当之后,就等着该打上门来的打上门来。 李叱这一觉睡到了午后,醒过来的时候鼻子里闻到了些肉香。 李叱抽了抽鼻子,好像是被香味拉起来似的,他坐起来后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就乐了。 难得见到这么乖巧的余九龄,像个小媳妇似的正在屋子里包饺子。 火炉上放着锅,水已经开了,咕嘟咕嘟的响着。 李叱起身道:“无事献殷勤后一句是什么?” 余九龄道:“无事献殷勤,余九龄情比真金。” 李叱坐下来,看了看桌子上已经有煮好的,他捏了一个放在嘴里。 余九龄道:“烫......” 说这个字的时候,这短短片刻,那饺子在李叱嘴里已经烫的转了好几圈。 “怎么回事?” 李叱总算是把饺子咽了下去,他问余九龄:“莫不是这客栈的后厨都被吓跑了?” 余九龄道:“你怎么知道的......别说厨师伙计,连掌柜的都带着他媳妇跑了。” 李叱笑起来,心说跑了才好,真打起来也免得误伤。 刀剑无眼,平民无罪。 余九龄道:“咱们这次为了打探豫州军的消息,真的可以算得上下了大本钱的。” 他一边包饺子一边说话,语速很快的说道:“这么多人南下,一路上吃穿用度就是一大笔银子,到了这,买马车又是一大笔银子,买了那么多马车还有房子,再加上其他的开销,这钱花的我都有些肉疼了。” 李叱把饺子放下:“我好像没有错过什么,你刚才的话里,在买了那么多马车后边,是不 是还有房子?” 余九龄坐直了身子,看着李叱认真的说道:“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李叱问:“哪儿的房子?” 余九龄道:“就......现在住的房子。” 李叱抬起手搓了搓脸,他问:“所以掌柜的和厨师伙计,并不是吓跑了?” 余九龄点头,讪讪的说道:“不是,他们是拿了钱屁颠屁颠儿跑的,一点都不留恋,撒丫子跑的......” 他看着李叱小声说道:“这事......都怪那掌柜的,我说不要怕打起来坏了你的客栈房子,我们当家的又不是不赔给你,只会赔给你的更多。” 李叱点头:“这倒是。” 余九龄道:“可他不信啊,他说你们要是被人打死了呢,我找谁陪去,还有,你说赔我的更多,也空口无凭。” 余九龄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这话说的,当家的可忍,余九龄都不能忍。” 李叱笑道:“所以你就索性把这客栈买了下来?” 余九龄嗯了一声:“买了......其实比真打坏了再双倍赔给他还要省钱,而且咱们还把房子留下了啊。” 李叱捏了个饺子放在嘴里,起身到一边洗了洗手:“你躲开,我来给你包饺子吃。” 余九龄有些疑惑:“你肯定在想怎么收拾我。” 李叱笑道:“你又没犯错,我收拾你做什么,这客栈买了就买了,以后咱们会经常来采买药材,有了这地方落脚要省心的多,不仅仅是咱们省心,沈医堂的人来了也省心。” 李叱道:“你说的又没错,打坏了,双倍赔给人家,客栈还是人家的,直接买下来,花的钱少了,客栈却是咱们的,这么算的话,稳赚不亏。” 余九龄试探着问:“你是真的在夸我?” 李叱道:“真的。” 余九龄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外边的好汉们,没事了,当家的没动手,你们不用等着拉开他了。” 李叱噗的一声。 门外,陈大为和刚罡进来,嘿嘿笑着坐下来。 李叱问:“叶先生还在上面?” 余九龄点了点头。 李叱抬头看了看,屋顶上有个洞,应该是叶先生揭了两块瓦,一双眼睛露出来,还在那看着呢。 那眼神里,好像充满了失望...... 不多时,李叱端着一盘饺子到了屋顶,他把饺子递给叶先生:“你这风度翩翩的人,居然趴在那偷看。” 叶先生道:“确实是有失风度,还什么都没等来......你倒是好歹打一顿意思意思。” 俩人坐在那看着远处,天空阴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风中都有些压抑的味道,雨来,感觉就是下一息的事。 因为怕药材被雨水泡了,市场那边都没有什么人,全都回去躲雨了。 市场上没有人,大街上也空荡荡。 叶先生叹道:“下雨天,和吃饺子更配。” 李叱嗯了一声。 手背上一凉,一颗很大的雨滴落在他手上。 他和叶先生回到房间里没多久,大雨滂沱而下,很快往窗外看,视线都被雨幕拦住。 李叱站在窗口位置,负手而立。 他看着外面大街。 “都各自回到位置。”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朋友们怕是要提前来了。” 大概一刻之后,大街上出现了一片黑影,那是一群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抱刀汉子。 这群人沉默着走来,大雨拍打在他们身上,声音像是打在芭蕉叶上一样。 雨水顺着他们的斗笠往下流,形成了一圈珠帘。 他们走到客栈外边后随即停下来,没有人再移动,也没有 人说话,安静的像是一群突然出现的雕塑。 此时节,春雨已不寒,可是因为这些人到来,因为他们怀里抱着的刀,春雨陡然变冬雨。 他们站在客栈外边等了大概半刻左右,在等人,再等军令。 有一个人从后边上来,他一来,站在大街上的人就像是分开的水浪,给他让出来一条路。 这人走到客栈楼下,抬起头看向窗口。 大雨冲刷着他的脸,可他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李叱看着他,他看着李叱。 本以为他们会进攻,可是片刻后,那领头的人回头吩咐了一声,所有抱刀的汉子随即向后退。 他们来的无声,退的也无声。 丁胜甲独自一人走到客栈门口,抬起手敲了敲门。 余九龄看向李叱,李叱点头:“开门。” 片刻后,客厅。 丁胜甲进门之后把斗笠摘下来,随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身上的蓑衣还在滴水,他没有再往里边走,像是不想打湿了客栈地面。 李叱从楼上下来,指了指桌子那边:“请坐。” 丁胜甲摇头:“不坐了,不能弄脏了客栈。” 李叱道:“无妨。” 丁胜甲思考了片刻,把蓑衣也脱下来挂在衣架上。 他走到桌子旁边坐下,坐在那,上半身依然笔直。 “客栈你买了?” 他问。 李叱点了点头:“毕竟打坏了别人的东西要赔。” 丁胜甲叹道:“沈医堂果然不缺钱。” 李叱在丁胜甲对面坐下来,给丁胜甲倒了一杯热茶。 “将军为何退兵?” “你怎知我是将军?” 李叱看了一眼衣架那边说道:“斗笠如铁盔,蓑衣若军甲。” 丁胜甲的眼神里露出几分欣赏。 他看着面前的热茶,却没有喝。 片刻后,他问李叱道:“你有如此眼界,也必知道会有纷争,为何还要做?” 李叱反问道:“将军是豫州人?” 丁胜甲点头:“我是。” 李叱道:“我是冀州人。” 丁胜甲道:“所以?” 李叱道:“所以将军不该问。” 丁胜甲问道:“你也是军人?” 李叱摇头:“不算是。” 丁胜甲道:“这客栈内外,戒备森严,不管是你的人所处位置,还是他们排列阵型,都是军阵。” 李叱道:“他们是军人。” 丁胜甲皱眉:“军人受雇于商人,耻辱。” 李叱笑了笑,没回答,只是看了丁胜甲一眼。 丁胜甲再次皱了皱眉:“我没有受雇于商人。” 李叱依然没有说话。 片刻后,丁胜甲起身:“我若下令进攻,两败俱伤。” 李叱嗯了一声:“你在乎你士兵生死,我也在乎。” 丁胜甲道:“我手下人,皆为精锐,你的人也是,厮杀起来,会死很多人。” 李叱道:“将军请回。” 丁胜甲问:“退还车马。” 李叱摇头。 丁胜甲道:“你的人,借地势而守,占了先机,但你又怎能不出城?平原之地,你的人,不是我的对手。” 李叱道:“五五之数。” 丁胜甲沉默片刻,看向自己怀里抱着的刀。 李叱随即明白过来。 ...... ...... 【微信公众号:作者知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五十章 胜负不在比武 “我是领兵之人。” 丁胜甲看向李叱很认真的说道:“所以不能习惯退缩。” 李叱点头道:“我不是领兵之人,但我也不会退缩。” 丁胜甲问:“军人求胜,你求什么?” 李叱道:“求心安。” 丁胜甲皱眉:“心安?” 李叱也起身,指了指门外:“这是我家,你来了,你们的药商仗着有钱欺负本地药商,我比你们的药商有钱,自然要欺负回去。” 他缓缓说道:“老百姓有句俗话说,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在冀州医药这一行当,我就是个子高的那个人。” “原来如此。” 丁胜甲道:“我们只是奉命来护送商队采买药材,这般小事,本不该管。” 李叱看着他,只是看着他。 丁胜甲知道,自己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但还是那句话,我是军人,军人不会退缩,但我可以许诺,若你赢了我......” 丁胜甲看着李叱的眼睛说道:“我立刻带人离开冀州,而且永远不会再来此地。” 他问李叱:“你若败了呢?” 李叱摇头:“从没有想我败了会怎么样。” 丁胜甲笑起来:“你这样的人,应该领兵。” 他迈步出门,站在大雨之中。 李叱跟着走到门外,看了一眼丁胜甲的刀,那是一把大楚的制式横刀。 将军用的刀自然与普通士兵的不同,看似款式一样,实则相差甚远。 大楚所锻造的横刀真正能称得上百炼刀的,怕是只有校尉级别以上才能分到一把。 丁胜甲问:“你的兵器呢?” 李叱指了指丁胜甲手里的刀。 丁胜甲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李叱更为欣赏,刚刚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这样的人,真的应该领兵。” 说完他抽刀,刀出鞘,雨水打在刀身上发出轻轻的敲击声。 这样的大雨,只有两颗雨点落在刀上,刀就已到李叱身前。 李叱身子向后一仰,同时抬脚踢向丁胜甲的手腕,丁胜甲刀势一变,用刀柄往下砸李叱的脚腕。 李叱单臂撑着地面,身子横向转了一圈,下沉的刀柄落空。 李叱的脚却没有落空,扫在丁胜甲的手背上。 这一脚把丁胜甲的刀势踢歪,李叱顺势起身,向前跨步,手肘撞向丁胜甲的胸口。 丁胜甲来不及挥刀,只能把横刀挡在自己胸前。 当的一声。 李叱的手肘撞在刀身上,丁胜甲的双脚在雨水中向后滑出去。 这一击,将丁胜甲震退了近一丈远。 大雨打的人睁不开眼睛,可是丁胜甲的眼神却越发明亮起来。 “好功夫!” 丁胜甲赞叹一声,一刀劈开雨幕。 李叱侧身,那一刀几乎擦着他的肩膀落下。 恰此时,一道闪电炸亮。 刀身映电光,仿若刀芒。 一刀落下,李叱避开,可是李叱身后的客栈木门被笔直切开。 丁胜甲一刀横扫,李叱再次避开,刀划过门口的拴马桩,刀过之后,半截拴马桩才掉下来。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唇边的雨水被他吹开。 破阵拳。 这是当初大楚第一名将徐驱虏所创的拳法,是天下第一刚猛之拳。 大雨滂沱,拳势亦然。 被李叱近身之后的丁胜甲显然开始乱起来,他的刀劈砍不出去,只能用作防守。 在雨水声中,李叱的拳打在横刀上的声音,金属铮鸣,胜于雷鸣。 连续十六拳,丁胜甲被逼退四五丈远,可他不管怎么退,李叱和他的距离始终没有变化。 丁胜甲忽然一声大喊,一甩手,他的百炼刀飞出去,当的一声斜着戳进地里。 他以拳对拳。 所以李叱对这个人有了几分欣赏。 哪怕刚才丁胜甲用刀,却没尽全力,手里有刀的人,又怎么可能那么害怕一个人的拳头。 他只是想赢的光彩。 这刀落在一边后,丁胜甲的拳法和李叱的拳法在雨幕之中,像是开山破海。 片刻后,两人同时后撤。 李叱胸口很疼,中了四拳。 丁胜甲的胸口也很疼,他同样中了李叱四拳。 丁胜甲大声说道:“你这样的人,为何要做生意!” 李叱回答:“我这样的人,天下还少吗?我这样的人,你军中可多吗?” 这一句话,把丁胜甲问的愣住。 大楚那么大,称得上才俊之辈有多少?多到数都数不清。 可纵然是惊才绝艳之人,能真正为朝廷所用的又有几人? 丁胜甲点头:“你说的对。” 他居然没有反驳,而是大跨步向前,再次和李叱打在一处。 两人身形越来越快,这么大的雨,雨幕之中本就视线不清,两人速度又快,变得犹如两道黑影在雨水中穿梭。 李叱一勾拳打空,可是拳头扫过的时候,距离丁胜甲的脸太近,拳头甩出去的水滴打在丁胜甲脸上,打的生疼。 丁胜甲迅速后撤,李叱又一拳上来。 丁胜甲横着移开,他背后就是客栈门外的一根柱子。 砰! 李叱一拳打在柱子上,比人大腿还要粗一圈的柱子直接断裂。 丁胜甲趁机一拳打过来,李叱左手往前一伸抓住丁胜甲的手腕,手发力一甩,丁胜甲被李叱的力度带的偏离出去。 他本身向前疾冲,被李叱拉开后,地面又实在湿滑,于是他抬脚往下重重一踩...... 石板碎裂。 丁胜甲的身子稳稳停下来,转身看向李叱。 “我打不赢你。” 丁胜甲道:“你也打不赢我。” 李叱问道:“那要如何?” 丁胜甲道:“吃饭,我饿了,吃饱了再打。” 李叱点头:“那就吃饭。” 两个人回到客栈大厅里,面对面的坐下,丁胜甲问:“你这里的吃的上来,我付钱。” 李叱道:“将军莫不是忘了,沈医堂不缺钱。” 他回头问:“九龄,晚饭吃什么?” 余九龄回答:“今天担心有事,所以吃的简单,蒸了肉包,就在锅里。” 李叱道:“端来。” 余九龄问:“要多少?” 李叱回答:“锅端来。” 余九龄转身离开,到了后厨就要把蒸屉端过去,这蒸屉很烫,好在两侧有把手。 他找了两块布垫着把手,端起来刚要走,叶先生道:“我来吧。” 叶先生看了看那三层蒸屉,热气腾腾,这三层的蒸屉,每一层都有几十个拳头大小的肉包子,三层自然分量沉重。 他单手拖着蒸屉下边,迈步离开。 这一幕,把余九龄都吓懵了,如果懵分九层,余九龄此时已经被吓懵到了八层半。 那么烫的蒸屉,叶先生单手托着就出去了。 到了前边大厅,叶先生单手把三层蒸屉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丁胜甲看了看那蒸屉,又看了看叶先生,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这三层蒸屉就算是满的,对于他们习武之人来说,这点分量自然不算什么。 可是烫啊。 看着叶先生什么事都没有的出去,丁胜甲忍不住摇了摇头:“沈医堂的人,让我刮目相看。” 叶先生回到后边,余九龄抓起来叶先生的手问道:“先生那蒸屉莫非不烫?” 叶先生看着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后叹道:“烫。” 他把手抽出来,背着手走了,一边走一边说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能装的人那么少了吧。” 余九龄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旁边的锅灶,心里想着别犯傻别犯傻...... 然后他就过去想单手把那个锅灶上的蒸屉托起来,一伸手,立刻烫的缩了回来。 后门,叶先生站在门口,单手背在身后,看背影,他身材修长笔直,一身白衫如雪。 这赏雨的气度,确实非凡。 到前边看,叶先生一只手伸在门外...... 客栈大厅那边,李叱把三层蒸屉分开,推给丁胜甲一层,自己留了一层。 这蒸屉很大,一层就有三四十个包子,热乎乎的,一打开盖子,那肉香就扑鼻而来。 “请。” 李叱说了一个请字,然后就开始吃饭,他吃的很快,但并不显得粗糙失礼。 丁胜甲也是饿了,抓了肉包子就吃。 两个人吃的速度居然旗鼓相当,而且丁胜甲的饭量居然也很了不得。 这一个蒸屉的包子,两个人一前一后吃完。 还剩一个蒸屉,李叱端上来放在两人中间:“你我平分。” 丁胜甲看了看李叱,摇头:“不吃了。” 他叹了口气后说道:“我第一次在饭量上输给一个人,这也算是输了。” 他起身道:“我会带兵离开这,以后也不会再来。” 李叱拿了一个包子,三四口吃完,然后才起身道:“这才算你输了。” 丁胜甲眼神一亮:“有气度。” 他转身要走。 李叱看着他背影说道:“若我的沈医堂要开到安阳城去,将军可再来比过。” 丁胜甲脚步一停,回头看向李叱:“你真的要把沈医堂开到安阳城?” 李叱道:“沈医堂的店面,西起凉州,北至幽州,已有七十二家分号,开到安阳城也不算什么。” 丁胜甲沉默片刻后问道:“你采买药材,就是要去安阳城?” 李叱摇头:“本来没打算去,现在却打算去看看。” 丁胜甲道:“你若带着药材到安阳城,我保证没有任何人敢为难你。” 他问李叱:“还不知道你名字。” 李叱回答:“李怼怼。” 丁胜甲一怔:“什么?” 李叱道:“怼,上边一个对,下边一个心。” 丁胜甲道:“这名字......很好。” 李叱笑道:“自然很好,心里想的都对,所以才能怼。” 丁胜甲抱拳:“谢谢你的包子,你带药材到安阳城,我会亲自在城门口迎接,世面上的药材什么价格,我多给你三成。” 李叱道:“你知道......” 丁胜甲笑起来:“沈医堂不缺钱。” 说完后大笑而去。 二楼凭栏处,沈如盏手扶着栏杆看着李叱,眼神里有些笑意。 她轻轻说道:“谁又能想到,也许将来沈医堂名扬天下,不是因为医术高超救人生死......” 站在她身后的吕青鸾笑道:“是因为......沈医堂,不缺钱。” 沈如盏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离开。 吕青鸾跟着她走了几步,沈如盏却忽然站住,回头看向一楼大厅,桌子上那还冒着热气的包子。 她笑了笑道:“拿几个上来,忽然很想尝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五十一章 你的运气真好 今天这事,余九龄本以为会血流成河。 结果连李叱和那个什么将军的比试,似乎都看不出有多凶险。 而最终决出胜负的,竟然是因为李叱比那个家伙多吃了一个包子。 余九龄想着,早知道这样的何必要打,进来就直接吃包子好了。 “临时改了主意?” 沈如盏看着手里的包子,低头闻了闻,对她来说,这种饱满的肉香似乎有些味道过重。 但她还是决定试试,她不是没有吃过包子,只是没有吃过这么简单的。 她生活的态度很精致,就像是她对酒的要求一样,没有合乎口味的,那便自己酿酒。 衣服穿着她不穿锦缎,是因为不舒服,她的麻布衣服看起来很普通,但每一件都做工精致。 若她想吃包子,大概馅料都要名贵起来,而不是这简简单单的猪肉大葱。 而且葱还很少,满满的都是肉,咬一口还会有味道浓郁的汤汁溢出来。 汤汁在唇齿之间,便是唇齿流香。 “你饿吗?” 李叱没有回答她,而是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沈如盏微微摇头:“不饿。” 李叱自然而然的伸手把她手里的包子拿过来,三口两口吃下去。 他擦了擦嘴角后对沈如盏说道:“想吃这样的东西,等到饥肠辘辘的时候再说。” 沈如盏微微皱眉。 她不吃别人碰过的食物,也不愿意让别人吃她碰过的食物。 但李叱显然并不在意,因为在李叱看来,一个完全不饿的人吃这样的包子,是对包子的不尊重。 而对于沈如盏来说,若是别人吃了她碰过的东西,此时她已经脸色发寒。 可是李叱拿过来就吃,她只是眉头微微皱了皱。 连吕青鸾都觉得奇怪,在李叱拿过那个包子的时候,吕青鸾已经准备好把李叱拉走了。 “呼......” 李叱似乎还是意犹未尽,回到桌子那边坐下来,想着此时若再有一碗热乎乎的疙瘩汤那该多好。 他好像刚刚想起来沈如盏的问题,看向沈如盏说道:“确实是在打起来之前改了主意。” 沈如盏问:“因为那些人是百战老兵?” “嗯。” 李叱道:“纵然打赢了,我们这边也会折损不少兄弟。” 沈如盏又问:“可你用这样的方式和一个豫州军的将军结识,等你到了豫州,反而会更凶险。” 李叱道:“我运气好。” 沈如盏道:“我不喜欢将成败交给运气的人。” 李叱道:“我没让你喜欢我。” 沈如盏眉头又皱了皱,这次吕青鸾的脸色都变得有些慌,他真害怕东主发怒。 虽然他只见过沈如盏发过一次怒,但那次的印象实在过于深刻。 李叱道:“不过你说的对,用这样的方式去安阳城,可能比预计的会更凶险些,所以你们可以回去了。” 沈如盏看着李叱的眼神,就像是一位长辈,看着自以为是的年轻人。 她发现自己对李叱的了解真的还是太少了,之前总是以为李叱足够少年老成。 现在才明白,李叱终究只是少年,又能老成到哪里去。 少年的想法,往往都会简单且不切实际。 李叱看到沈如盏的表情变化,等了片刻,不见沈如盏说话,于是他继续说道:“若去的话,会很麻烦。” 沈如盏依然用那种眼神看着李叱。 李叱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若你执意要去,想过没有,你以什么身份去?” 他很认真的说道:“现在那个豫州军将军以为我是沈医堂的东家,而你又是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 沈如盏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坐在那,手扶着桌子,看得出来手已经 在微微发力。 这一刻,吕青鸾无比紧张起来。 因为李叱的话,完全可以视为是在调戏他们东主,虽然他理解李叱的意思。 沈如盏这样一个漂亮且如此有气质的女人,到了安阳城那样一个陌生又充满危险的地方,要面对的麻烦可能会很多。 如果她执意要去,唯一能减少一些麻烦的身份,就是......李叱的妻子。 沈如盏可以把李叱的话视为调戏,哪怕不是调戏,这也是李叱在占她便宜。 然而在李叱看来,自己吃亏了。 李叱是真的觉得自己吃亏了,因为她又不是高希宁。 吕青鸾紧张的很,看一眼沈如盏,又看了一眼李叱,他想着一会自己是该向前,还是直接退避。 李叱居然一点觉悟都没有,根本就没有看出来沈如盏情绪上逐渐有了些起伏。 他坐在那,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若对外说你是我的妻子,这是最合适的身份,但我不乐意。” 这一刻,吕青鸾的眼睛骤然睁大。 李叱,说让东主假扮他的妻子,他还不乐意?! 他还不乐意! 坐在桌子边上的沈如盏忽然笑了一声,看起来真的没有生气,只是随和的笑了笑。 在看到沈如盏笑了的这一刻,吕青鸾已经做好拔腿就跑的准备。 然而,李叱却依然自顾自的说着。 他说:“毕竟你的年纪稍稍大了些。” 这一瞬间,吕青鸾向前迈了一步,他不是要教训李叱,而是想着自己该怎么才能救李叱一命。 “那就这样。” 就在他刚刚一动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沈如盏的回答。 她说:“那就这样。” 吕青鸾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沈如盏,那眼神,好像他看到的沈如盏是假的。 沈如盏起身,转身走了,负手而行,像是真的没有任何不满。 她一边走一边说道:“按你说的办。” 然后举步上楼。 李叱看向吕青鸾,问:“为什么你突然那么热?怎么满脸都是汗?” 吕青鸾看着他,心说小子,你的命真大。 他慢慢转头看向沈如盏刚刚坐着的地方,像是那里藏着一道天雷似的,他小心翼翼的靠近。 到了那边,他伸出手,在桌子上轻轻触碰了一下...... 哗啦一声,桌子碎裂。 又是哗啦一声,沈如盏坐过的椅子也碎裂。 李叱的脸色也变了变,他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吕青鸾指了指地面,那是刚才沈如盏坐在那的时候,双脚在的位置。 两只脚,脚下的位置,石板已经碎成了粉末。 一直都站在不远处赏雨的叶先生回头看了一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然后他对李叱说道:“我应该打不过她。” 李叱眨了眨眼,然后也吐出一口气。 他看向吕青鸾,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后问道:“一会儿你上去的时候,问问你们东主,其实扮作母子也行。” 轰! 楼上忽然传来一身巨响,紧跟着就看到两扇门飞了下来。 余九龄立刻躲到了叶先生身后,脸都吓白了。 他看向李叱,心说当家的你可能得罪了一个大怪兽。 二楼,在屋子里坐下来的沈如盏脸都有些发白,李叱刚才那句也可扮作母子,真的是气到她了啊。 她总是那么气质从容,又总是那么温和,纵然她是那么的自信,可在很多人眼里,她也只是一个优秀的女人。 又有谁能知道,当初她为什么能独自一人离开师门做天下行走。 又有谁能知道,她一个少女初入 江湖,非但平安无事,还能每年都带着她解救的女孩儿回来。 又有谁能知道,那时她完全没有江湖阅历,怎么就能一手创建了沈医堂。 气的她都有些胃疼啊。 可就在这时候,她却忽然想起来高希宁的话......那玩意可好玩了。 因为想到了这句话,沈如盏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那玩意好不好玩不知道,可是真气人啊。 楼下,李叱压低声音,无比小心的问吕青鸾:“她......精神上,大概......没什么问题吧?” 吕青鸾无奈的看了李叱一眼,心说你都不知道你的运气有多好。 所以他提醒了一句:“你现在还安然无恙,只能是因为你运气真的太好了。” 他担心沈如盏生气,叹了口气,又瞪了李叱一眼,然后快步上楼去了。 李叱想着,自己运气真的很好吗? 那还怕什么...... 李叱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叶先生身边,站在那也负手而立看着门外的雨。 叶先生道:“别装了,想问什么就说。” 李叱讪讪的笑了笑,然后问:“你真打不过她?” 叶先生眯着眼睛看了看李叱,没回答,继续看雨。 李叱往后弯腰,侧头偷偷看了看叶先生的手,然后叹了一声:“先生的掌心好红啊。” 叶先生猛的侧头看向李叱。 李叱已经跑了。 余九龄都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躲,他心里想着,人都说他欠揍,和李叱比起来,原来自己真的是一个善良可信的好人。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 陈大为和刚罡从外边回来,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虽然穿了蓑衣,可这样的大雨,蓑衣也没有什么作用。 陈大为进来后就看到客厅里那坏了的桌椅,他小心的问了一句:“是谁发脾气了?” 余九龄道:“没有,当家的放屁崩的。” 刚罡蹲在那研究了一下,看了看那两个脚掌印,踩着的地方地板都碎了。 于是他信了。 他断定这一定是蹲着崩的。 陈大为对李叱说道:“我们盯了一路,那些人已经撤回去了,没有留下一个人。” 李叱嗯了一声,那个豫州军的将军,也许算不上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但一定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那些豫州药商在门口等着那人回去,我们听到,他们管那人叫丁将军。” 刚罡道:“此人有如此武艺,又是安阳城的将军,打探出来应该不难。” 陈大为道:“当家的,要不要我们俩去抓个人回来问问。” 李叱摇头道:“不必了。” 他回忆了一下那人的武艺,沉默片刻后自言自语了一句。 “安阳城将军孟可狄手下的丁胜甲。” 陈大为一怔:“当家的怎么知道那人名字?” 李叱道:“咱们回冀州之后,我问过豫州军的人,在安阳城里除了孟可狄之外还有谁的名字需要记住。” 当时被李叱问的那个人回答说......孟可狄将军麾下的战将,一恶人,一屠夫。 恶人薛纯豹,屠夫丁胜甲。 与此同时,二楼。 吕青鸾小心翼翼的问沈如盏:“东主,你......没事吧。” 沈如盏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吕青鸾觉得不可思议,他又多说了一句:“李叱他......确实是有些欠,但应该没有坏心。” 沈如盏走到窗口那,看着窗外大雨滂沱。 “李叱是故意的,你真以为他傻?” 沈如盏轻声说道:“他若是不试探我,又怎么真敢带上我,那玩意......确实有点好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五十二章 安阳那边可能有坑 这件事,不管豫州军那边之后会有什么态度,反正和那些豫州药商的梁子是肯定结下了。 药商这个行业本就抱团,所以李叱代表冀州药商出头,连丁胜甲也不会怀疑什么。 所以要是到了人家豫州药商的地盘上,李叱他们会遇到什么,也可想而知。 人家在你这地盘被你压了,你到了人家的地盘还能把你当祖宗? 所以李叱坐在那,认认真真的对余九龄说道:“到了安阳城之后,咱们肯定会被欺负。” 余九龄道:“那就跟他们干!” 李叱一拍大腿,拍余九龄的大腿。 疼的余九龄一激灵。 李叱道:“就该有这样的气概,所以到了安阳城之后,对外就说你是沈医堂的老大。” 余九龄:“......” 叶先生在旁边翻找什么东西,听到这句话楞了一下,回头看向李叱,心说原来你还能更不要脸。 余九龄道:“当家的要不然你直接弄死我吧,死在自己人手里应该还好点。” 李叱道:“净瞎说,你怎么能死呢,你还得好好活着到安阳城给我们挡枪呢。” 余九龄:“......” 李叱道:“涨工钱。” 余九龄道:“不是我不想来,人家都知道你是老大了,我再去装也没用啊。” 李叱道:“能骗一个是一个呗。” 余九龄:“我不......” 李叱叹道:“我听说安阳城那边的青楼行业,比起冀州来要繁华兴隆的多,我还想着,你假扮当家的,这方面的支出那部分肯定是要走账报销的才对。” 余九龄:“工钱不工钱的放在一边,我死心塌地为咱们大家做事,你跟我提工钱不是见外了吗。” 他拍了拍胸脯说道:“主要是我富有仗义的品格,和冒险的精神。” 李叱笑起来:“那到了安阳城,你就是我们沈医堂的大掌柜了。” 余九龄道:“场面上的事,只管交给我。” 叶先生还在翻找东西,听到这里,叶先生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世风日下。 李叱问:“先生你在找什么?看你已经找了许久了。” 叶先生不理会他,转身上楼。 到楼梯口遇到了吕青鸾,叶先生压低声音问:“有烫伤膏吗?” 第二天,大雨停了下来,来自豫州的商人在天一亮就走了,走的很快。 他们走的时候一定是满腔愤恨,这亏吃了,也只能暂时忍了。 但他们一定已经知道了沈医堂的人要去安阳,所以他们回去就必会在安阳城给李叱他们挖坑。 李叱他们采买了足够多的药材,一百多辆车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往安阳方向进发。 余九龄坐在马车药材堆上,晃着腿问李叱道:“当家的,咱们采买了这么多药材,真的要都送给安阳城的豫州军?” 他不理解的问:“你之前不是说过的吗,这些药材,就是豫州军攻打咱们冀州的时候,他们所备的伤药。” 李叱嗯了一声:“没错,这就是备战用的,不过不是送,自然是卖。” 余九龄:“就算是卖给他们,我心里还是有些不爽啊,为了打探消息,却搭进去这么多药材。” 李叱笑了笑道:“到了前边就有安排了。” 余九龄好奇:“前边什么地方?” 李叱道:“桃花盛开的地方。” 还真有这个地方。 往南走了四天后,队伍到了桃源镇。 这个地方,这个季节,来的恰到好处。 桃源镇内外,到处都是桃树,这里的百姓们以种桃树为生。 整个冀州,再没有一处的桃子能与桃源镇的桃子相比,肉肥水蜜,香甜美味。 四月桃花开,那漫野的粉红,别说是女孩子看了,就算是男人看了都会生出几分少女心。 看那余九龄,眼睛看的是桃花,眼里都是桃心。 在云隐山,沈如盏她们这些天下行走归来隐居的地方,也有很多山桃树。 山中气候稍微冷一些,山桃树开花的时候也晚一些。 每年山桃盛开的时候,沈如盏就喜欢坐在山顶,俯瞰花山花海。 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十几岁的年纪就不喜欢这些,觉得粉嫩太过幼稚。 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却忽然觉得那粉红格外好看。 也许是因为怀念了云隐山的桃花,到了这,连沈如盏都忍不住到桃园中走走看看。 若是别的女子穿了这样一身随随便便的麻布衣服,走在桃园间,便像是农妇。 可她穿了这样的衣服,走在桃园间,便像是种树的桃花仙。 队伍在桃源镇停留了大概两天时间,流连于此地美景之中,着实让人心旷神怡。 就连沈如盏这般挑剔的人,也觉得此间的桃花酿滋味不俗。 两天后,他们才有些不舍的离开,队伍继续出发。 又十天。 昨天回到了安阳城后,丁胜甲先去见了将军孟可狄,把这次遭遇的事说了一遍。 孟可狄见丁胜甲提起那名字奇怪的年轻人都有些兴奋,便知道那少年必然真的令人惊艳。 丁胜甲在武艺上从不服人,在饭量上,更没有服过谁。 回来后,非但没有因为采买药材不利而懊恼,反而对那少年赞不绝口。 当时丁胜甲就对孟可狄说,若此人可留在军中效力,最起码与我相当。 能得丁胜甲如此评价,这还是第一个。 所以当时坐在旁边的薛纯豹都好奇起来,也好胜起来。 薛纯豹与丁胜甲两人,谁也不服谁已经那么多年。 时至今日,丁胜甲都没有说过一句薛纯豹与他相当。 却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少年郎如此推崇,薛纯豹心里自然不服气。 就因为知道有这样一个英雄少年,又知道冀州最大的沈医堂会带着大量的药材前来,所以孟可狄也没有动怒。 若是能把沈医堂控制,就相当于在战前多了无数眼线。 这对于攻打冀州来说,绝对是好事。 就算是不攻打冀州,若和沈医堂关系亲近,便随时都能知冀州动向。 安阳军,大营。 昨日汇报了消息后,丁胜甲回家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到军营里来练兵。 安阳军是实打实的府兵,但和其他府兵有些不同。 大概这不同用两个字就能形容出来......匪气。 这些有着超强战力的大楚府兵,因为领兵之人的缘故,更多了几分匪气。 他们的匪气不是军纪散漫,而是杀气更重。 这些安阳军士兵,轮番假扮成水匪,在南平江上做劫掠客商的事,杀人如麻。 也正是因为如此,安阳军很富有,富有就不缺装备。 正在练兵,有斥候归来。 斥候跑到丁胜甲面前,俯身一拜:“将军!” 这些斥候是丁胜甲留在沿途监视沈医堂队伍的,他是领兵之人,留斥候监视,这是最正常的安排。 “说。” 丁胜甲只说了一个字。 斥候道:“属下归来的时候 ,沈医堂的人已过桃源镇,后边的兄弟会继续在沿途盯着。” “他们在桃源镇停留了两天,没有异常举动,那个叫李怼怼的人,还有他的家眷随从,两日都在游园,似乎格外喜欢桃花。” 丁胜甲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心说年轻人就是年轻人,爱什么桃花。 到了他这般年纪,哪里还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不过话说回来,那李怼怼产业巨大,不缺钱,日子自然过的逍遥。 “你退下吧。” 丁胜甲吩咐了一声,继续盯着队伍操练。 到了下午的时候,有传令兵来,让丁胜甲到将军府。 将军孟可狄站在院子里,他院子里也有一株桃树,这桃树也是满树的粉红。 丁胜甲进门,看到孟可狄就在院子里,连忙上前几步俯身行礼。 “有消息了吗?” 孟可狄问。 丁胜甲道:“斥候刚刚回报,沈医堂的队伍已经过了桃源镇,算日子是十天前了,陆续会有斥候回报,所以最多再有十天就能到安阳。” 孟可狄嗯了一声,他语气平淡的说道:“我找你来,是有件事和你说一声。” 他看了丁胜甲一眼道:“杜庆腾他们回来,在我面前,可是没说你什么好话。” 丁胜甲哼了一声:“一群废物。” 孟可狄道:“兴盛德,给队伍资助甚重,所以我也要对他们留几分客气,换做别人在我面前说你,我早就已经让人叉出去打几十军棍了,打死勿论。” 丁胜甲俯身道:“属下明白。” 孟可狄又道:“杜庆腾不过是个小角色,不必理会,杜庆腾的东家,毕竟还有那层关系在。” 杜庆腾不过是兴盛德十二个分号掌柜之一,充其量只是个管事。 然而兴盛德的东家姓曹,曹家的人在豫州向来都不张扬,然而就是没人敢惹。 因为武亲王的妻子姓曹,这曹家,就是武亲王妃的娘家。 孟可狄轻轻叹了口气,看向丁胜甲道:“若是......若是小侯爷来找你麻烦,你且忍忍。” 那位小侯爷是曹家的公子,武亲王妃的内侄。 如今曹家做主的,是武亲王妃的弟弟曹亭满,身上有侯爵封号。 他先后有了五个女儿,到四十岁才有了这个儿子,曹猎。 这个小侯爷也说不上有什么跋扈的,平日里也确实如其他曹家人一样不张扬。 可他护短。 若是杜庆腾等人跑到曹猎身边说几句什么,怕是那位小侯爷就要来安阳军中讨个说法。 丁胜甲想到那个小侯爷,也觉得格外头疼。 孟可狄道:“我已经派人给小侯爷送去了些小礼物,希望他能看我面子不为难你。” 丁胜甲俯身:“多谢将军。” “你小心些就是了。” 孟可狄抬起手揉了揉眉角,确实很头疼。 那个小侯爷,几年前就敢一把火烧了豫州节度使刘里的马车。 当时节度使大人也要忍了,还要哄孩子似的好好哄劝。 “别的倒是不担心。” 丁胜甲道:“就怕杜庆腾他们在小侯爷耳边胡言乱语,等冀州沈医堂的人到了,小侯爷他......” 孟可狄听到这句话,更加头疼了。 他摆了摆手:“这事你知道了就好,回去继续练兵吧......等......等沈医堂的人到了,你告诉那李怼怼,小侯爷真找上他,让他忍着吧。” ...... ...... 【如果这个月的礼物还要卫衣,请扣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五十三章 混世小魔王 这官道上一百多辆车的浩荡队伍,必然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要是放在一两年前,这地方到处都是乱民叛军,车队说不得早就已经被人围了。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李叱在冀州的经营以养民为主,如此之策,让冀州的百姓大量回归。 曾经到处可见的流民乱匪,其实也有一大部分是迫于无奈。 冀州又分田又发粮,没有多少人不愿意过安生日子,而去颠沛流离。 大股的马贼乱匪没有遇到,可是这一路上的毛贼着实不少。 他们盯上了车队,远远的跟着,就在队伍休息的时候找机会下手。 然而他们这些业余小毛贼哪里知道,在这队伍里,可有两个正经传承的贼。 刚罡和陈大为这两个人,对江湖毛贼的套路实在是不能更熟悉。 若是被人从队伍里偷走了东西的话,他俩都觉得对不起自己身份。 这一路上倒像是抓贼比赛,距离安阳城还有大概三日路程的时候,他俩已经一共抓了一百二十多个毛贼。 大多是教训一顿就放了,若是遇到那些狠厉的,被发现还想动手杀人的,他俩自然也不会客气。 这些凶厉敢动手的人,不用去问,也能想到他们身上有人命。 所以杀的再多,也都是死不足惜之人。 队伍在名为圣方的地方停下来休整,打听了一下,说是距离安阳城最多再走三天就到了。 所以李叱他们必须停下来,把所有事都在理一遍。 圣方县是冀州最南边的县,出城之后再走三十几里就离开冀州管制。 当然这是理论上的事,这地方早就不归冀州管制了。 出圣方县再往南,就属于安阳城的控制范围,以他们队伍的规模,走三天也就是二百里。 可是对于轻骑兵来说,二百里的距离,着实算不上多远。 李叱有所预料,但还是稍显吃惊,这圣方县城里他猜到了会有豫州军的人等着,没想到居然是丁胜甲亲自到了。 所以原本要在这休整的计划都被打乱,丁胜甲亲自带着队伍在这迎接,哪里还有机会筹谋什么。 圣方县的县令按理说是冀州官员,可他又不傻,这里距离冀州多远?距离安阳多远? 都有兵马,那自然是谁离得近谁是爹。 圣方县县令设宴款待,虽然他不理解以丁将军的身份,为何亲自来迎接一伙药商。 可是他知道别管是为什么,好好伺候着就是了。 反正要是因为他,人家丁将军可不会亲自迎接。 人不能没有自知之明,这乱世之中,一个县令真不敢太张扬。 丁胜甲亲自给李叱倒了一杯酒,笑了笑说道:“李公子是不是没有想到,我会在这等你。” 李叱点头道:“确实是意料之外,只想到了丁将军会有所安排。” 丁胜甲道:“我亲自来,是有三件事要和你说。” 李叱道:“将军明言就是。” 丁胜甲把酒杯递给李叱,坐下来后,未开口,先叹息了一声。 李叱就知道,麻烦要来了。 “这第一件事是好事,我们孟将军知道李公子亲自押送药材到安阳,所以准备请李公子到将军府里见一见。” 李叱听完后点了点头,他本就是来安阳打探消息的,若是能亲眼见到孟可狄,自然最好。 这要是换做别人可能心慌害怕,可李叱的胆子,着实是大了些。 李叱道:“自然是该去拜访孟将军的。” 他问:“那第二件事是?” 丁胜甲道:“第二件事是,我把李公子要来安阳开沈医堂的事也和孟将军说了,孟将军亲自给李公子选了一片地皮,那地方可是安阳城里的风水宝地。” 李叱连忙起身道谢。 客气了几句之后,李叱看向余九龄说道:“他叫余双星,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以后就是安阳城沈医堂的大掌柜。” 余九龄心说双星你妹啊双星......不过好 像还有点好听。 他也起身客气了几句。 丁胜甲道:“李公子有诚意,我们孟将军就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 他说到这,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像是欲言又止。 李叱知道,前边那两件事不过是开胃小菜,后边这第三件事才是正餐,而且一定不好吃。 这不好吃,不一定是味道不怎么样,极有可能是不好吃下去。 “将军不必为难,到了安阳之后,我自然会按照安阳的规矩办事。” 李叱道:“若是......若是之前得罪了的同行心中不满,我可在安阳设宴请罪。” 丁胜甲叹道:“那倒也不必,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李叱心说若比那些人还要难缠,这道正菜非但不好吃,还是一道大菜。 丁胜甲道:“李公子可知,豫州药行的生意,做的最大的是......” 李叱回答:“兴盛德。” 丁胜甲点头:“既然李公子知道兴盛德,那知道兴盛德是谁家的产业吗?” 李叱摇头:“只知道兴盛德的东家,应该姓曹。” 这些事不难打听出来,可是因为曹家的人过于低调,生意上的事,他们都交给下人去打理。 曹家的人并不会经常抛头露面,毕竟他们也可算作皇亲。 丁胜甲道:“若非是姓曹,这事也没什么难办的......” 他压低声音说道:“武亲王的王妃......姓曹。” 李叱心里一动。 心说怪不得了,那杜庆腾是豫州药商,敢在冀州的地盘上横行,原来是因为背后是这样的一棵大树。 如今这大楚天下,谁不知道武亲王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除了大楚皇帝陛下之外,分量最重的就是武亲王。 甚至可以说,若没有武亲王的话,可能各路叛军早就已经兵围大楚都城了。 “这......” 李叱问道:“将军的意思是?” 丁胜甲道:“曹家有一位小侯爷,名为曹猎,此人......此人极为护短。” 李叱确实是没有预料到,这次真的是惹到了一个大家伙。 然而他还是不怕。 但他不能表现都不怕。 以武亲王的身份,曹家在豫州必然无人敢惹,豫州这样世家豪门众多的地方,也绝无一家敢在明面上压过曹家。 李叱点了点头道:“我明白将军的意思了,也多谢将军提前在这等我,特意提醒......若是实在不行,我就把药材就地卖了,我们在这圣方县就折返回去算了。” 丁胜甲听到这句话,心里着实踏实了些。 因为这才是正常人的思路,不正常的思路是,就算是曹家要为难我,我也没什么可怕的。 李叱的身份是什么,不过是一家药行的东家罢了,在冀州可能还会有人让他三分,在豫州,敢去硬刚曹家? 那就必然有鬼。 这话,是孟可狄让他试探的。 若是李叱刚刚回答说,那也无妨,事情已经有些要坏了。 李叱敬了丁胜甲一杯酒,然后有些遗憾的说道:“我也万万没有想到,兴盛德会有这样一层关系......” 他摇了摇头道:“请将军回去之后替我向孟将军告罪,我着实是......不敢去了。” 丁胜甲大笑道:“无妨。” 他将酒一饮而尽。 “你忘了么,刚刚我说过的,孟将军可是要亲自见你的。” 李叱一怔:“这......这安阳,我是断然不敢去了。” 丁胜甲道:“孟将军既然说了要亲自见你,你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小侯爷虽然护短,可又不是不讲理,孟将军已经在为李公子周旋,只管放心。” 李叱还是摇头:“不是我信不过丁将军,也不是我信不过孟将军,实在是......那可是武亲王王妃的娘家人。” 丁胜甲心中 疑心散去了不少,于是笑了笑道:“你只管听我的,我既然能来接你,总是会护着你的。” 李叱像是狠了狠心说道:“这些药材我都可以送给孟将军了,我们还是明天一早就回去吧。” 丁胜甲摇头:“那可不行,我是奉了孟将军的军令来的,若是没把你带回去,孟将军要处置我。” 李叱叹道:“将军......我这般年轻,舒舒服服的日子还很长远,将军就放我回去吧。” 丁胜甲道:“我就给你吃一颗定心丸,若你有事,我先把命赔给你!” 李叱装作无奈,所以试探着问道:“那......曹家那边,有没有什么说法?” 丁胜甲道:“说法就是......小侯爷也要亲自见你。” 李叱的脸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 丁胜甲在李叱的脸上可是看不出丝毫作伪的痕迹,他哪里知道,李叱曾经是靠演戏为生的。 而且李叱的戏路还宽,跟着长眉道人行走江湖,什么人没有遇到过,什么戏没有演过。 在丁胜甲旁边,陪坐着的圣方县县令大人,连一句话都插不上,只能是尴尬的陪笑着。 他见站在对面的一个年轻人看着他这尴尬样子发笑,于是偷偷瞪了一眼。 心说我堂堂一个县令,在丁将军和那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客人面前,装孙子也就装了。 你一个小小随从,也敢嘲笑我。 然而他瞪,也只敢偷偷瞪。 丁将军的随从,他也惹不起。 可是不巧,他瞪了这一眼,偏偏就被人家看见了。 一个时辰之后,县衙。 丁胜甲在前边走着,一进县衙的大堂,他反而走到一边去了。 那个年纪在十六七岁的少年随从,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走到县令大人的位置那,随随便便的坐了下来。 这一下,实打实把县令吓了一跳。 那少年坐下来后就把脚放在桌子上,晃荡着椅子笑道:“无趣无趣,你把他夸的那般惊才绝艳,却是个胆小鬼。” 丁胜甲俯身道:“小侯爷,哪有人不怕死的。” 那少年竟是曹家那位混世魔王小侯爷。 原本他可是不在安阳城的,而是在豫州城。 孟可狄要打冀州,哪敢私自做主,所以派人往豫州请示。 也不知道怎么就被这混世魔王知道了,吵着要来安阳,曹家的人又拗不过他,只好带着来了。 曹猎道:“只听到曹家,就把他吓得不敢去安阳,这人也是个凡夫俗子,没什么意思。” 他抬起手指了指县令:“还不如他,他还敢瞪我呢。” 那县令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曹猎叹道:“你怎么也无趣起来了呢?把他拉起来。” 过去两个人把县令拉起来,那县令腿都软了,被两人架着站在那。 曹猎笑道:“你瞪人还挺好玩,你们俩就架着他,一直跟着我,就要瞪我,他不瞪,你们俩就拔他胡子,若是瞪就没事,不瞪就拔,从这会儿开始算,瞪足十二个时辰。” 他看向那县令说道:“你敢吗?” 县令乞求道:“小侯爷饶了我吧,我怎么敢瞪你,请小侯爷开恩。” 曹猎摇头:“那可不行,来人,把他家里人都抓了,男的打死女的卖了。” 县令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曹猎问:“瞪不瞪?” 县令一边磕头一边求饶,曹猎皱眉,然后一摆手:“扔出去吧,真没意思......” 他看向丁胜甲:“这世上有意思的人真少......本以为你说的那李怼怼是个有意思的,能说出心对则怼这样话的人,应该是个有意思的人才对,然而今日一见,这一趟白来了。” 丁胜甲自然知道这小侯爷的性子,他才不会真的杀人,他只是那种混世魔王的性子。 所以丁胜甲道:“小侯爷,他说不定会给你惊喜呢。” ...... ...... 【微信公众号:作者知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五十四章 真他叉的有趣 第二天一早,李叱起来在官驿的院子里练功,这院子里陈设简单,自然不似他在冀州住的地方那么齐全。 所以也只是打了一趟拳,见有石锁,于是又过去练了练力。 就在这时候丁胜甲来了,由此可以看得出来他对李叱是真的上心。 这一大早的,就要带李叱去外边吃早饭。 李叱想着这官驿里准备的早饭自然丰盛,去外边吃,能吃些什么? 丁胜甲却说这圣方县最有名的莫过于卤水豆腐,配上咸香酥脆的吊炉烧饼,实打实的一绝。 李叱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烧饼这种东西,真正好吃的大概也就那么几种。 一就是冀州的吊炉烧饼和驴肉火烧,二是西北的白吉馍和潼馍。 都已经快到南平江了,这边的吊炉烧饼和冀州的自然没法比。 所以李叱就知道,丁胜甲来找他绝对不是为了出去吃个早饭的事。 可是李叱一口答应下来,换了衣服就和丁胜甲一起出门。 两人都没有带随从,顺着这圣方县的正街一路往前走。 看看圣方县这样的地方,就能体现出来一支强大军队的震慑力有多大。 这里距离安阳城还有二百里不到,可这里却一直都没有被叛军袭击过。 大街上一早就有不少人出来吃饭,这里南北交融,早餐倒也算是品类齐全。 两个人溜溜达达一路闲聊,到了距离官驿大概一里半左右的一家铺子。 丁胜甲说这地方他吃过,所以知道滋味有多美,这才带李叱来尝尝。 丁胜甲笑道:“上次吃了你的包子,这次请你吃烧饼。” 李叱笑道:“那我可就不道谢了。” 两个人进了这烧饼铺子,店面不是很大,却干净整洁,看得出来掌柜的夫妇都是勤快人。 这会儿还早,铺子里的客人不算多,左边一桌六七个人,听口音是不是冀州人。 靠里边吃饭的是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看起来六十来岁,小的有二十岁上下。 李叱和丁胜甲在空位上坐下来,喊了老板娘过来。 老板娘堆起笑脸,问道:“两位贵客,要吃些什么?” 丁胜甲看了看李叱,李叱示意他安排即可。 于是丁胜甲说道:“你家的吊炉烧饼,来它四十个,再来四碗卤水豆腐,咸菜小菜的上一些。” 老板娘下意识的看了看这俩人,虽是壮年,可要四十个烧饼着实多了些。 于是劝道:“寻常汉子,有三四个烧饼就足够了的,两位贵客......” 丁胜甲一摆手:“只管上就是。” 就在这时候,靠里边那像是爷孙两个的男人吃饱了,起身结账。 往外走的时候,那年纪大的压低声音说道:“这一路上你一定要看好了咱们的药材,咱们的家当可都压进去了,就指望着这次到安阳城后能赚一些。” 年纪小的那个点头道:“爷爷你放心就是了。” 旁边坐着的那六七人,听到这话立刻就抬起头,他们几个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有些很奇怪的东西。 那爷孙两个走过,坐在那的客人,其中一个突然伸脚绊了一下。 老人没有防备,直接被绊倒往前扑倒。 李叱手疾眼快,一伸手把人扶住。 这时候那六七个人全都站了起来,把爷孙两个围了起来。 其中一人问道:“你们两个是冀州人?” 那年轻人过来扶着他爷爷,怒视着那伸脚的人说道:“你是不是有病?” 伸脚那人冷笑道:“我问你是不是冀州人,是不是采买 了药材要到安阳城去卖。” 年轻人道:“这里就是冀州治下,我们就是冀州人,你想怎么样?” 那人道:“不想怎么想,就想让你们吃点亏。” 另外一人道:“你们冀州的药商不是牛气吗,我们从豫州过来,到你们的地盘采买药材,结果被你们的人欺负了,你们还想到我们安阳城去赚钱?” 那爷孙两个显然脸色变了。 年轻人道:“那又不关我们的事,你们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那人笑起来:“这话说的,许你们冀州人欺负人,不许我们欺负人?” 他抬起手就给了那年轻人一个耳光,力度奇大,打的年轻人一个踉跄。 那年轻人被打的恼火,抬起手抹了抹嘴角,见有血迹,眼睛立刻就瞪圆了。 他上去就要还手,他爷爷怕惹事连忙拉他,这一拉他不要紧,他孙子又被人打了好几拳。 豫州药商其中之一,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们是兴盛德的人,到了这个地方了,你惹得起?” 本来要拼命的年轻人听到兴盛德这三个字,脸色顿时又变了变,刚刚的血气都散了。 他后退了一步,挡在他爷爷身前:“人你们也打了,现在让我们走,我们不去安阳城了。” “你想去就去,你不想去就不去?” 其中一人岔开腿,指了指那年轻人道:“从我胯下钻过去,我就放你们走。” 啪! 一碗热乎乎的卤水豆腐扣在那人脑壳上,碗都碎了。 这碗是李叱手按上去的,那人身子一横就倒在地。 丁胜甲连忙拉了李叱一下:“你这又是何必?” 李叱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管。 他看向那几个药商说道:“你们在冀州采买药材被欺负,欺负你们的那个就是我,冤有头债有主,我是冀州沈医堂的人,你们可以朝我来。” 那几个人显然楞了一下,互相看了看后,没有人敢直接上去动手。 李叱看向那爷孙两个说道:“你们俩走吧,把你们的药材送到官驿去,我按照安阳城那边的收价买你们的,到了官驿之后就说是李怼怼让你们去的,自然不会有人为难,换了银子就回家去。” 那年轻人道:“可是你......” 李叱道:“只管走你的就是。” 年轻人道:“可是他们人多,你一个人怎么能行,我留下帮你。” 李叱道:“你只要记住,出门在外被欺负,要么认怂要么硬干,犹犹豫豫的,不但被欺负免不了,还会被人看不起。” 年轻人道:“我......我还是留下来吧。” 李叱一摆手:“滚蛋,没你事了。” 丁胜甲在李叱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这些人若真的是兴盛德的人,你岂不是又得罪了曹家一次?” 李叱道:“本来就是我得罪的,与他人有何关系?” 他看向那几个豫州药商说道:“若是想出气就爽快些,过来直接动手。” 那几个人见李叱如此气势,一时之间又不敢上前。 其中一人抬起手指向李叱道:“你敢不走吗?你在这等我回来,我找人收拾你。” 李叱道:“你可真硬气。” 那人一转身冲出铺子,头也不回的跑了。 剩下的几个虽然不敢动手,可是却也没走,堵在门外,似乎是要堵着李叱。 李叱看向掌柜的喊道:“烧饼快些。” 老板娘战战兢兢的把烧饼端上来,李叱坐下来就吃。 烧饼刚刚烤出来的,确实是又香又酥,完全不必配菜,只吃这烧饼便觉美味。 丁胜甲劝道:“你这又是何必。” 李叱道:“我在冀州对付了兴盛德的人,是因为他们欺负了我冀州药商,我在这对付了他们,也是因为他们欺负了我们冀州人。” 丁胜甲:“昨日你还说,实在不行就把药材都送出去呢,到了安阳后再赔礼谢罪,今日怎么又这样。” 李叱道:“赔礼谢罪是我自己的事,我怎么都行,弯腰服软我也行,冀州同行在我面前被人欺负了,那就不行。” 他一边说一边吃,一口气干掉了二十个烧饼,两碗卤水豆腐。 然后擦了擦嘴道:“七分饱,动手刚好。” 他回头看了看,大街上呼啦哗啦的来了一大群人,只怕不下一两百。 李叱起身走到铺子外边,在门口负手而立。 大街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其中有人还带了刀,在手里掂量着。 看到那带刀的人,丁胜甲脸色一寒,看过去狠狠瞪了一眼,那人吓了一跳,连忙退回到人群后边,把刀子扔了。 李叱迈步走下台阶,面前是黑压压的一群人。 刚刚逃走的那人指向李叱说道:“就是他,冀州沈医堂的人,就是他在冀州欺负了咱们!” 有人喊道:“跪下!” 李叱看向喊跪下的那个人,语气平淡的说道:“你到我面前说。” 那人喊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嚣张,大家上啊!” 他拎着棍子就冲上来,后边的人一拥而上。 呼的一声,一道黑影飞出去,撞破了对面的窗户。 又一道黑影飞出去,挂在树杈上。 有人嚎叫着落地,腿骨被一脚踹断了,躺在那,疼的来回打滚。 李叱一人,迎面而上。 其实在这吊炉烧饼的柜台里边,小侯爷曹烈一直都坐在那。 这里边放了一把摇椅,他坐在那轻轻摇晃着,嘴角带笑。 柜台比较高,看不到他在后边。 等打起来之后,他起身走到烧饼铺子门口,背着手站在那看着。 越看脸色越欢喜,眼睛里都是光彩。 他看着李叱一人,从这头打到那头,没有一人能挡得住一拳。 曹烈笑起来,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果然有意思,是真的有意思。” 丁胜甲笑道:“我和小侯爷说过的,这个人不一样。” 大概一刻之后,李叱停手,微微喘息。 大街上,到处都是倒下的人,横七竖八的,一个个的哎呦哎呦的叫唤着。 直面一百多人,李叱一双拳头打通街。 他回身看向烧饼铺子那边,丁胜甲已经不在了,那个他刚刚看到站在丁胜甲身边的年轻人也不在了。 李叱回到烧饼铺子里,坐下,朝着吓白了脸色的掌柜夫妇喊了一声。 “再来五个烧饼,一碗豆腐。” 打架之前吃了七分饱,是为了动手不碍事。 然后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掌柜的:“刚才那人结账了吗?” 掌柜的摇头:“没......” 李叱骂了一声他妈的。 起身到了门外,揪着那些倒地的人搜身,搜了几个人,大概搜出来一二十两银子。 回到铺子里,把那些银子扔在柜台上:“结账,把你剩下的烧饼打包装好,一会儿我带回去。” 此时此刻,已经到了对面茶楼的曹猎和丁胜甲,刚在二楼靠窗位置停下来,看到李叱这样,曹猎哈哈大笑。 “有趣,真他妈的有趣,太他妈的有趣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五十五章 玩就要随心所欲 茶楼。 小侯爷曹猎才不喜欢吃什么吊炉烧饼喝什么豆腐汤,在他看来那是很粗贱的东西。 他更习惯在茶楼这样的地方,让人在一边煮茶,而他坐在琳琅满目的各式早点前发愁,到底该吃些什么。 他觉得北方的早点不好吃且粗糙,不是单指什么粗糙,而是都粗糙。 相对来说,他更喜欢南方那边的早点。 在他家里,有至少十二三位是从南方请来的面点师傅,做出来的早饭精致且美味,最主要的是种类繁多。 曹家的家业太大,每个院都有自己的厨师,而在他父亲的正房院里,来自四面八方的厨师一共有六十个。 其中面点师傅一共二十六个,每个人的分工都不同。 他父亲的生活精致到让寻常人完全无法想象的出来,就算你认真给他们讲述这个过程,他们也觉得你是在编故事,又或者他们的脑海里没有画面。 在大楚盛世的时候,百姓们心中的期盼是顿顿有肉即可,并不是说顿顿大鱼大肉,而是菜里能放上一些肉。 在大楚乱世的时候,百姓们心中的期盼是能吃饱即可,并不是说顿顿吃饱,哪怕一天有一顿能吃饱也行。 这茶楼里的面点师傅显然不和曹猎的口味,所以他也只是勉强吃了一些。 剩下的东西占了就九成九,也就都撤了下去。 坐在一侧烹茶的,是这茶楼里最漂亮的茶师,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模样很美,身材也很美。 但曹猎连一眼都没有多看,因为他觉得这茶师模样一般,穿着很土。 别人眼里天仙一般的姑娘,在他眼里就是......很土。 曹家的兴盛德一共有十二家分号,都在豫州境内,但并不代表曹家只有这些产业。 药行生意,只是曹家生意中并不怎么重要的一部分。 曹家的最大生意是丝织和漕运,几乎垄断了南平江一线的货运生意。 这南平江上的货船,谁又敢和曹家去争? 除了织造和漕运之外,在豫州的陆运生意,茶叶生意,药行生意都有很大占成。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别人根本不肯做,也绝对不敢碰一碰的武工坊。 武工坊都是朝廷的,归于兵部直接管辖,可是大楚乱了之后,各地的武工坊,大部分都被各地节度使直接霸占。 豫州这边,武亲王接管之后,这武工坊的事也落在曹家手里。 武亲王大军所装备的兵器甲械,都出于这里。 所以,曹家在豫州就是毫无争议的第一大势力。 也就可想而知,曹猎这样的人,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小侯爷,这李怼怼和别人不一样。” 看到了曹猎的反应,丁胜甲笑着说了一句。 “有意思是有意思,但和我要整治他无关。” 曹猎笑道:“他有意思是一件事,他欺负了我们兴盛德药行的人是另外一回事。” 他把脚放在桌子上,懒懒散散的坐在椅子上,还要把椅子顶起来晃着。 “路上我就不难为他了。” 曹猎道:“只是因为他很有趣,所以本打算在这教训教训他的事,就不办了。” “不过......” 他话锋一转。 “孟将军的面子我要给,你的面子我也要给,等他到了安阳城之后,让孟将军先见他就是了,你们谈完了正事之后,我总是要让他难受一回,这才算扯平。” 他看了一眼楼外大街上那些哀嚎着的人,笑了笑道:“这次不算,算我送给他玩的。” 他晃着椅子说道:“到了安阳城之后我再看看, 若他还能更有趣,那就想办法把他留在豫州得了。” 曹猎用一种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语气说道:“你知道的,我每天生活的都很无趣。”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像是一个已经经历了几十年人生的老人。 还是那种,世上所有感觉,都已经不稀奇也寡淡无味的老人。 而他才十几岁,却也早已有了这种世上所有感觉,都已不稀奇的无趣。 他一出生,就注定了会是如此。 别的孩子一生都不会见到的东西,在他眼里都是废品。 别的孩子一生都吃不上一次的东西,在他眼里都是垃圾。 而此时,李叱拎着一兜吊炉烧饼溜溜达达的走了,坐在二楼的曹猎看到李叱这个模样,忍不住又笑了笑。 “他也是很有钱的人,却要用抢来的银子去结账。” 曹猎问丁胜甲:“丁将军猜是为什么?” 丁胜甲摇头:“大概只是不想用自己的钱。” 曹猎叹道:“丁将军啊......因为他早就看出来,这些人都是你找的,所以他当然不会用自己的银子。” 他看向丁胜甲:“可是你说的,要请他吃早饭,而你没有结账就走了。” 丁胜甲一怔。 他确实忘了结账,而那卖烧饼的夫妻二人,又怎么敢向他要钱。 曹猎叹了口气道:“我也忘了。” 官驿,李叱回来之后就问有没有从冀州来的两个药商来卖药材,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于是李叱笑了笑,心说丁胜甲啊丁胜甲,你的武艺很强,饭量也很强,但你的这点伎俩真的算不上强。 回到屋子里,李叱把烧饼放下,余九龄凑过来看了看,然后撇嘴:“堂堂安阳城的一位将军,就请你吃这个?” 李叱道:“所以我怕吃亏,打包了一些。” 羽箭捏了个烧饼,咬了一口,味道居然还不错。 他一边吃一边问道:“那个家伙是想给你下马威?” 李叱嗯了一声后说道:“给了。” 余九龄问:“啥样的下马威?” 李叱叹道:“我在烧饼铺子里装了个......”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沈如盏,没好意思说粗话。 整理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很俗套,大概就是来了一些人要收拾我。” 余九龄道:“这还没到安阳城呢......当家的,我现在辞去这个大掌柜还来得及吗?” 李叱道:“来不及了。” 余九龄道:“那,现在说涨工钱的事还来得及吗?” 李叱道:“我补贴在你的医药费里吧。” 余九龄:“......” “不过......” 李叱笑了笑道:“这个所谓的小侯爷,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在圣方县里休整了两天之后,队伍继续出发。 这次有了安阳军的护卫,就更不用担心路上会遇到什么麻烦了。 李叱在队伍里没有再看到那个年轻人,虽然他只是在那烧饼铺子门口扫了一眼,但他确定那个就是曹猎。 看起来,他应该已经提前离开圣方县回安阳去了。 李叱觉得这个曹猎有意思,是因为他张扬却不显得跋扈,护短但又没有行凶。 是个纨绔子弟,有些时候人们会把纨绔和混账混为一谈。 队伍走了几天后到达安阳城,等到了之后,李叱才明白什么叫做气势磅礴。 这是李叱第一次见到南平江。 在冀州也有几条大河,李叱也见过河道能有 四五里宽的。 可是那些大河和南平江比起来,简直就是一条小溪流。 站在南平江边上,看着江面上远近千帆,听着一声一声的号子,心情有些澎湃。 怪不得这里可被称之为天堑。 顺着江边的官道走着,远远的看到有造船的地方,规模不大,正在建造的是货运的商船。 李叱在江面上看到的最大的商船大概有不到二十丈,这么大的船,在北方绝不可能见到。 “此地已有江南景色,却不知江南又是何等锦绣。” 李叱轻轻吐出一口气。 南平江一带的风土人情,和冀州已经相差很远。 百姓们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然而靠山吃不富,靠水吃不穷。 从古至今,还没有靠山生活的地区,富裕的超过靠水吃饭的地区。 他们即将进安阳城的时候,在孟可狄的将军府里,小侯爷曹猎正在笑着和孟可狄说着在圣方县的经历。 “哈哈哈哈......” 听曹猎说完,连孟可狄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么看来,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也是个汉子。” 孟可狄很欣赏李怼怼的态度,他自己可以认怂,可以服软,但是你欺负了他的人就不行。 “小侯爷是如何打算的?” 孟可狄很好奇,曹猎既然已经对那个李怼怼有了兴趣,那么接下来小侯爷要怎么玩。 这个混世魔王,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想法。 “若是怎么玩都设计好了,一步一步,按部就班,那岂不是没有乐趣?” 曹猎道:“玩,随心所欲,想到什么是什么,才有乐趣,计划好的那不是玩。” 他往后靠了靠:“等将军先见过他再说。” 孟可狄试探着说道:“小侯爷玩的尽兴即可,不过此人还有大用......到六月初,我将进军冀州,这个人的沈医堂,可为大军提供情报,甚至可以里应外合拿下冀州。” 曹猎嗯了一声,但是没有完全没有在意的意思。 他看向孟可狄道:“可我若是玩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将军你?所以将军也要紧盯着,别指望我。” 曹猎起身,晃了晃脖子后说道:“安阳城里最好的酒楼是哪家?” 孟可狄回答道:“安阳城里有好几家酒楼都差不多,枫林楼,秋园,筝鼓楼,还有兴和楼。” 曹猎点了点头,看向那个一直都站在门口位置的手下:“许问君,都记住了吗?” 那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像是一个一个木头人似的年轻人低头道:“回小侯爷,记住了。” 曹猎看了他一眼,叹道:“你一天到晚都是那个死样子,你就不该跟着我。” 许问君回答:“王爷军令,不敢不从。” “唉......” 曹猎看向孟可狄道:“看到了吗?不自由啊......不自由。” 他又问:“许问君,若是我让你去杀人你去吗?” 许问君回答:“不去。” 曹猎又叹了口气道:“看吧,何止是没自由。” 他背着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许问君,我要罚你。” 许问君俯身:“请小侯爷责罚。” 曹猎道:“你把这安阳城里大大小小有多少酒楼数清楚,数不清楚就回左武卫吧。” 许问君点头:“属下遵命。” 曹猎眯着眼睛看了看他:“你就从来不会笑?” 许问君看了曹猎一眼,没回答。 曹猎顿觉更加无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五十六章 我不信 安阳城,城墙上。 将军孟可狄双手扶着城墙看向城外,他侧头问李叱道:“李公子,你觉得这南平江如何?” 李叱回答:“壮阔,重要。” 原本李叱到了之后是要去将军府拜访,可是孟可狄却把会面定在了安阳城的城墙上。 这其中自然是有什么含义,就是要让李叱看到些什么,或者是让别人看到李叱。 “壮阔,重要......” 孟可狄把李叱的四个重复了一遍,忍不住笑了笑道:“这样的一条大江,李公子的评价只有四个字吗?” 李叱微微俯身回答道:“回将军的话,我只是个商人,说壮阔,是因为我第一次见到南平江,一时之间,也只能想到壮阔二字。” “说重要,还是因为我只是个商人......这南平江上的漕运,关乎的不仅仅是豫州冀州这两地的商业,甚至关乎的是整个中原的财运。” “哈哈哈哈......” 孟可狄听到李叱的话后大笑起来,点了点头道:“你着实是个合格的商人。” 虽然赞许,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遗憾。 这李叱,也确实只是个商人头脑,在他眼里看到的南平江都是钱,也许他眼里南平江里流动的都不是水,而是银子。 可是正因为这个商人的头脑,局限了思想。 南平江是命脉啊,是南北分割,是天堑。 他看向李叱问道:“那我问你一件事......商人做生意是为逐利,那何为逐利,又如何逐利?” 李叱回答:“这个问题,在我做生意之初我,也曾问过我自己,甚至比家父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还要早一些。” 孟可狄笑道:“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商人逐利,小利是金银,大利是地位。” 李叱回答了这一句话后笑了笑道:“不过这句话,不是我回答自己的话,是回答我父亲的话。” 孟可狄道:“你仔细说说,为何回答你父亲的话,和回答你自己的话不一样。” 李叱笑道:“因为我给自己的答案,上不得台面,有些粗鄙。” 孟可狄更好奇,他看向李叱,等着李叱的答案。 李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这个人啊,笑起来的样子永远都是那么人畜无害。 他回答道:“我若不那么说,父亲怎么会把生意传给我。” 孟可狄一怔,然后就忍不住笑起来。 他问:“你还没说,你做生意是为什么。” 李叱回答:“为了装。” 看到孟可狄一脸诧异,他还解释了几句,一本正经的。 “如果一个人很厉害,却没有人知道他很厉害,那岂不是白厉害了。” 李叱道:“如锦衣夜行,一点都不快乐。” 他看向孟可狄道:“也不瞒将军,不怕将军笑话,我当初要把生意做好的目的,就是要过的比别人舒服,还要让别人看到我比他们过的舒服,别人看不到,我就到他眼前装。” 孟可狄看了李叱一眼,点了点头:“想法确实很简单,不过也确实很实际。” 他侧头看向站在身边的丁胜甲和薛纯豹,前者一脸笑意,后者则是一脸不屑。 丁胜甲把李叱夸的天花乱坠,可此时李叱的回答,不过是个暴发户嘴脸。 他要是说的再浅显直白一些,那就是......有钱就是为了装,有钱不装,图个什么。 在距离大概几步之远的地方,一个站在那的安阳军士兵扭了扭头。 他扭头,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他憋不住笑了。 这位小侯爷听说孟可狄要在城墙上见李叱,玩心顿起。 他要了一身安阳军士兵的衣服,站在队列之中,是在队列的第二排。 听到李叱说的话,他确实有些忍不住。 李叱却好像丝毫都没有感觉到孟可狄的淡淡不屑,更没有看到薛纯豹那浓浓的不屑。 他依然自顾自说着:“我努力的赚钱,就是为了让别人看到我过的很好,不然的话,我何必要努力。” 他轻叹了一声:“反正我不努力,也不缺钱。” 孟可狄点了点头,他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聊下去了。 李叱这也是一种典型的年轻气盛,若是老成一些,怎么会在一群将军大人们面前说这样的话。 小侯爷曹猎终于憋住了笑,心说这个李怼怼,你激起了我一丝丝斗志啊。 曹猎是一个觉得自己生活很无趣的人。 他从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完全没有奋斗的目标和欲望。 此时李叱说的话,却让他觉得有那么点意思了,想着要不然回去之后,跟父亲要过来一些生意试试看? 他们在城墙上聊了一会儿,孟可狄就逐渐把话题转移到了冀州。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因为李叱的这些话,反而让他放松了对李叱的戒备。 有何止是他,因为这一番话,城墙上的这些将军们,哪一个看李叱不都多了几分轻蔑。 此时此刻,他们眼中的李叱,只是个想证明自己有本事的纨绔子弟罢了。 孟可狄道:“冀州的生意好做吗?” 李叱回答:“别的生意不好做,但药行生意并没有什么影响。” 孟可狄想听的又不是什么药行的生意,他想知道的是关于冀州军的事。 “你的药行在冀州经营的那么大,那你和冀州守军的关系,应该也很密切吧。” 不想在试探什么的孟可狄,直接抛出了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 李叱看起来楞了一下,脸色也变了变。 这演技,浑然天成。 他略显尴尬的回答道:“将军,我只是个生意人。” 孟可狄笑道:“我又不难为你,又不抢你的生意,只是有些好奇。” 他看着李叱的眼睛说道:“你的生意遍及冀州各地,而冀州现在归罗境所有,留守冀州的,又是一群燕山贼......” 他看向李叱问道:“所以我猜着,守军的必备药品,也都是你们沈医堂卖的吧。” 李叱更显尴尬起来。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是,将军说的没错,冀州诸军的必备药品,都是沈医堂的。” 孟可狄叹道:“好生意啊......” 他忽然话锋一转:“李公子,既然你的沈医堂给冀州守军提供药品,那你为何要带着药材来安阳?” 李叱怔了怔。 孟可狄的语气更加寒冷起来:“莫非李公子是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 李叱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又被孟可狄的目光逼退了一步。 “我.....可以不来的啊,是丁将军盛情邀请......” 李叱磕磕绊绊的回了一句。 孟可狄哼了一声:“李公子,你言辞闪烁,怕是心里有鬼,我识破你与冀州军有所关联,你就吓成了这样。” 他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李叱的眼睛说道:“莫非,你是替罗境的人来打探我安阳军情的?” 李叱眼睛都睁大了,那眼神格外的复杂。 但是偏偏在这么复杂的眼神中,孟可狄居然读懂了李叱最想表达的那一种。 李叱的眼睛里闪烁着的疑问就是......你说这么多,就是想抢我的钱吧。 片刻后,李叱忽然深吸一口气,他看着孟可狄认真说道:“将军是在找借口扣我的货吧。” 孟可狄心说......果他妈然。 他看着李叱的眼睛说道:“你真的觉得我是想以此为借口扣你的货?” 不远处的小侯爷曹猎又扭过头去了,他再次忍不住的笑了出来,几乎笑出声。 这里李怼怼,贼他娘的有意思。 就算是你这么想的,你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啊。 李叱道:“我在圣方县的时候就和丁将军说过,这些药材,我可以直接送给孟将军了,当时丁将军跟我说的是,你的药材,该怎么买就怎么买......” 孟可狄道:“我现在怀疑的是你可能为冀州军做事,而不是要扣你的药材。” 李叱无比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信。” 噗嗤一声......曹猎实在是忍不住了,在第二排那哈哈大笑。 孟可狄往那边看过去,曹猎蹲在那笑,一边笑一边朝着孟可狄摆手道:“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忍不住,哈哈哈,他说他不信。” 孟可狄的脸色难看下来。 而李叱站在那,像是一脸肯定。 孟可狄哼了一声,一摆手道:“把他带下去看管起来,搜查他的商队,若发现有任何与冀州军相关的人或是东西,所有人都要入监。” 他瞪了李叱一眼:“若你不是为冀州军做事,我自不会冤枉了你,若你是的话,休怪我无情。” 李叱看起来有些决绝的说道:“将军不必如此费力,我把药材都送给你了就是,我们今日就离开安阳城。” 在孟可狄身后的薛纯豹微怒道:“你是不是在找死?” 李叱扭头看向他,只看了一眼,视线就再次回到孟可狄这边。 也就是这一眼,真的把薛纯豹激怒了。 薛纯豹这样一个粗人,都看懂了李叱的眼神......那个家伙的意思是,我不搭理你,你没有姓孟的那个官大。 “将军!” 薛纯豹大声说道:“把此人交给我吧!” 孟可狄扭头瞪了他一眼,薛纯豹虽然凶狠暴戾,可也不敢和孟可狄对抗,连忙低下头。 孟可狄吩咐道:“丁胜甲,带你的人,把李怼怼的商队全都看管起来,每个人都要检查。” 丁胜甲俯身道:“属下遵命。” 他伸手推了李叱的肩膀一下:“还不走?” 李叱回头瞪了他一眼,这一眼把丁胜甲都瞪生气了。 因为李叱那一眼的意思也很明显......你是个坏人。 等丁胜甲带着李叱和他的人到了城下后,丁胜甲在李叱身边叹了口气:“你这人,果然是傻得厉害,你真的没有看出来将军的意思?” 李叱道:“我若是没看出来,他会恼羞成怒让你抓我?你们都是坏人,想抢我的货罢了,货你们只管留下,但要把我的人都放走,若你不好交代,把我一人留下,把我的人放走。” 丁胜甲叹道:“果然是个傻子......” 他看向李叱说道:“将军是故意为难你一下而已,不然的话,怎么给曹家一个交代?” 他解释道:“将军为难为难你,曹家的人看到了,也就不会再为难你,将军给了他们面子,事后若他们再为难你的话,那就是不给将军面子。” 李叱眼睛眯起来。 丁胜甲看得出来,他这眼神里还是那个意思......他不信。 他推了李叱一把:“你爱信不信,赶紧走。” 李叱心里却笑了笑,心说我不这样说的话,你们将军这想为难我一下的伎俩,哪有这般顺利。 还不是我配合的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五十七章 折磨你! 到安阳城的第一个晚上,李叱是在监牢里度过的。 好在是丁胜甲也知道孟将军不会真的为难李叱,只是给兴盛德的药商一个交代。 所以李叱的人都得以留在外边,被带到了一个很大的空院里监禁起来。 他们的药材也都被收走,也没有人说给不给钱的问题。 余九龄他们被关在那大院里,算不上憋闷,可却担心李叱。 虽然李叱交代过让他们不必担心,然而这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就像是唐匹敌之前去草原的时候,也是这么对李叱说的,说你不要担心,李叱说那怎么可能,毕竟你是我的骨肉。 唐匹敌说你得意什么,互为父亲的事。 他们被关进那院子后不久,丁胜甲也亲自来过。 告诉余九龄他们,李叱只在监牢里象征性的住一晚,还会有人伺候着,明天一早就会放出来。 余九龄不信,可是李叱对他说过,要沉住气。 所以这个时候为了不让余九龄心急出差错,沈如盏接手了队伍的管理。 她第一件事是让余九龄和陈大为刚罡三人,把队伍带到后院去,严格约束。 他们不出院门,反而是对李叱最大的保护。 第二件事是不要过问那些药材的下落,就算是安阳这边的人最终一个铜钱都不给,那也是李叱该考虑的问题,而不是他们。 第三件事是......吃饭。 丁胜甲吩咐人给他们送来了大量的物资,蔬菜粮食,还有鲜肉和鱼。 只要他们不出门,在这院子里做什么都行。 在这大院外边,是戒备森严的安阳军,至少有五百人。 丁胜甲离开之前,沈如盏问他李叱是被关在什么地方,这安阳城里又不止有一座监狱,她想知道确切地点。 丁胜甲倒是没有隐瞒,告诉沈如盏说,李叱如今被关在安阳府的牢房里。 听到是这个地方,沈如盏微微皱眉。 她很确定,安阳城这边的人,一定会想办法拉拢李叱才对。 安阳军即将进攻冀州,得李叱这样一个人协助,对他们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若真的只是做做样子,完全可以把李叱关在孟可狄的将军府里,哪怕是安阳军中的牢房都可以。 可是人被关进了安阳府的牢房,这其中似乎就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了。 当时丁胜甲见沈如盏如此表情,还笑了笑宽慰她。 丁胜甲说,李叱被关在安阳府大牢里,也是将军刻意为之。 这样做是为了告诉兴盛德的那些药商,将军是公正的,说关就真的关一阵,而不是假装在将军府里留一晚就了事。 沈如盏心说我不是担心你们对李叱怎么样,我是担心他会不会玩些什么。 你们啊......幼稚了。 一个时辰后,安阳府大牢。 李叱看了看这四面空荡荡的牢房,心说这些人真的是抠门,连一张床都没有。 靠角落的地方有些稻草,那稻草上散发着比较恶心的气味。 李叱在靠近牢门的地方盘膝坐下来,这里挨着过道,空气流通还稍稍好一些。 他从知道自己将被关进安阳府大牢开始,就明白今天夜里一定会很精彩。 孟可狄也惹不起那位小侯爷,那小侯爷又是一个护短的。 这安阳府的大牢,就是给那些人出气的地方。 李叱坐了一会儿后就听到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不多时,见是丁胜甲到了。 李叱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打招呼,又把 鼓手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怂。 于是他对李叱大声说道:“你老实点!” 李叱道:“我也没干嘛啊。” 鼓手道:“那你让我敲什么曲儿!” 李叱道:“让你来敲鼓的人,一定告诉你的是别让我睡觉,只要我困了,你们就可着劲儿的敲鼓,对不对?” 那鼓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李叱道:“所以也没说必须敲什么,必须不能敲什么,对不对?” 那鼓手又点了点头。 李叱看了看那碎银子,想着确实少了些,于是把钱袋子都扔出去,钱袋子里一共有大概七八十两银子。 他朝着那鼓手说道:“反正也没有人盯着你们,你们敲什么都随意,而且你们又不敢把我怎么样,大概也有人告诉过你们,只能烦着我,其他的什么事都不许做。” 那鼓手和其他人互相看了看,脸色都有些异样。 李叱指了指那钱袋说道:“里边有七八十两银子,你们几个分了,谁也不要告密不就好了,大家都拿了银子,谁也说不出什么。” 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七八十两银子,确实有诱惑。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说道:“反正就是让他不能睡觉,咱们敲什么都行。” 一个人这样说,其他人也就都松了下来,毕竟看到银子谁都动心。 有人弯腰把钱袋子捡起来,把银子倒出来后数了数,然后分了。 李叱笑道:“这就对了,有银子不赚,纯粹傻蛋。” 他坐下来,靠着墙,笑呵呵的说道:“你们随便敲个什么,只要是曲子就行。” 那鼓手分了能有二十多两银子,心说罢了,敲就敲吧。 他略微沉思了一下,最拿手的莫过于舞狮用的曲子,这曲子名为太平乐。 一敲起来,立刻就不一样了。 李叱点了点头,坐在那听曲儿。 这曲子着实让人有一种跟着动起来的欲望,李叱的头跟着曲子一下一下的点着。 不多时,一曲敲完,李叱打了个哈欠。 那鼓手看他居然又困了,立刻就换了个更加激昂的曲子,这曲子名为将军令。 这鼓声更能让人振奋,李叱却越听越皱眉。 他忽然起身,又把那几个人吓了一跳。 李叱走到牢门那,一伸手把锁链抓住,两只手一发力,咔的一声把锁链拽开了。 那几个人吓得脸上变色,纷纷后退。 李叱把门打开,出来后看那鼓手一眼,轻叹了口气说道:“你敲错了。” 他一伸手:“给我,我教你。” 那鼓手懵的不要不要的。 李叱把鼓槌拿过来,对鼓手说道:“你敲得节奏不对,有些地方速度快了有些地方慢了,你仔细看好。” 说完之后李叱就开始敲打起来,只是节奏的轻重缓急上稍稍调整,这曲子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 那鼓手看李叱的眼神,先是惊讶后是震撼。 “我......从小练鼓,至今已经有二十年时间,为何你打的这将军令,听起来更好?” 李叱道:“与你无关,应该是教你曲子的师父节奏就不对。” 他一曲敲罢,把鼓槌递给那人道:“记住哪儿不同了吗?” 那鼓手仔细回忆了一下,点头:“大概记住了。” 李叱嗯了一声,开门,进去,又把门关好。 他坐下来,朝着那鼓手示意了一下:“再来一遍听听。” 鼓手点头:“好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五十八章 赌的是人性 对于这官府的监牢来说,李叱也不陌生了。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被关进这种地方,但他哪一次好像都不是真的来坐牢的。 在听着鼓曲的同时,李叱脑子里还想着另外一个问题。 这各地的监牢都是用一个模子雕刻出来似的,构造基本上挑不出什么不同之处来。 一条过道,两侧是一间一间的牢房,越往里边,牢房的构造越坚固,也代表着越往里边被关押的囚犯越重要。 顺着过道往外走,必然会有一个拐角。 李叱被关着的地方距离那拐角也不远,可当然看不到拐角那边是什么情况。 看不到,猜得到。 李叱猜着就在那拐角处,那位贪玩的小侯爷曹猎,有八成的可能就在那呢。 在李叱看来,这小侯爷的手段也着实一般般,这和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都没什么区别。 那位小侯爷能想到的玩法,和李叱这样一个打小就行走江湖的人相比,怎么比? 李叱这些年在江湖上看到的,经历的,可能是绝大部分人一生都看不全也经历不到的。 让人敲锣打鼓只为了打扰李叱睡觉,着实显得幼稚了些。 李叱这样的人,三天三夜不睡也不算什么,真困及了的话,敲锣打鼓也碍不着他睡觉。 可既然人家想玩,李叱就陪着玩。 他盘膝坐在监牢的地上,越到后半夜越凉,地板凉,屁股也就凉。 事实上,经过很多人证实,在很凉的地板上坐的时间久了肚子会不舒服。 不舒服的初期表现是......屁多。 于是李叱起身,转身背对着过道那边倒退着走,走到牢门口,把屁股探出去,放了一连串的屁...... 然后他舒服的哼了一声。 可是外边打鼓的那家伙,被李叱这一系列的动作搞蒙了,鼓都下意识的停了。 李叱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啊。” 鼓手觉得无奈,他看向同伴:“我累了,你们俩换着来。” 那俩人互相看了看,他俩又不是专业的,反而比较好。 他俩又不会什么鼓曲,这位李公子就算是想教都教不了。 “等下。” 李叱忽然喊了一声,那三个人心说这家伙总算是烦了,只要李叱烦了,他们三个人的使命也就算完成了。 可是他们低估了李叱。 李叱的脑袋里有没有老狐狸精不好说,但肯定住着一个小恶魔还有一个小天使。 李叱到门口,伸手把两根竖着的铁栏杆掰弯了,掰的空当大了些,把脑袋伸出去。 李叱笑道:“这么一直敲打也没意思,要不然咱们赌一把?” 那三人同时摇头。 鼓手道:“我们只是来打鼓的,其他的事不能做。” 李叱道:“别怕,玩个简单的,一个人敲打,两个人在旁边数着,看看敲鼓的人是左手敲打的次数多,还是右手敲打的次数多。” 他像是一个小恶魔,却用和善温柔的语气诱惑着人犯错。 李叱道:“我下注,写在地上,然后我喊停的时候你们就停,我先写,但是要盖住不让你们看,你们停下来的时候,我猜对了你们输给我,我猜错了输给你们。” “这种事,你们主动,毕竟敲打多少下,哪只手故意敲的多一些,都是你们掌握。” 鼓手听李叱说完后问道:“你的银子都给我们了,拿什么和我们赌。” 李叱从长衫撩开,腰上还绑着一个鹿皮囊,他变戏法似的从鹿皮囊里抓 了一把金叶子出来。 他拿了一枚金叶子晃了晃:“这一枚金叶子就价值几百两,我吃些亏,你们一次押十两,我押一枚金叶子。” 那几个人看到金叶子的时候,眼睛就开始放光。 每个人在看到黄金的时候,眼神都和恶龙应该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只需押十两银子,赢了就能得到一枚可以换几百两银子的金叶子,这种诱惑,很难有人能抵挡得住。 哪怕他们输的多,但只要赢一次就是稳赚不赔,赢两次,那就是发家致富。 三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他们加起来一共有八十多两银子,最少可以赌八次。 这八次,他们就算输了七次,赢一次,也是大赚。 “赌了!” 鼓手咬着牙点了点头:“我就不信你能一直赢。” 李叱道:“想好,赌这种事就是一个坑,我现在是在给你们挖坑,万一你们要是把所有的银子都输了,岂不是冤枉。” 鼓手道:“都输了也全是你的银子。” 李叱笑道:“这么说也有道理,反正你们的银子和我的银子,都是我的银子。” 如果鼓手他们三个听出来这话里的含义,就应该理智的收手,然而他们没有。 鼓手道:“但你不能才刚敲,或是敲打了没几下就喊停,那样的话,自然是你赢的概率大。” 李叱道:“这样吧,我数到一百,在地上写出左或者右,然后再数一百下才能喊停。” 那三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办法还算公平。 因为涉及到了这么大的赌注,那鼓手也不说自己累了,他再一次把鼓槌拿了起来。 他那两个同伴一左一右站好,一个人只数一边。 李叱挨着栏杆坐下来,笑呵呵的说道:“预备.....开始!” 随着他一声开始,鼓手立刻开始敲打起来。 为了迷惑李叱的判断,他故意时快时慢,而且故意不是左右手一对一下的敲。 有时候左手连敲三四次,有时候右手连敲打六七次。 李叱却不看了,闭着眼睛听,嘴里还在轻轻的数着数字。 他从一数到一百,扭身在自己背后写了个字,然后再数一百。 到了数之后立刻喊停,那鼓手的反应也快,马上就停了。 两个负责计数的人报数,左边多少,右边多少,李叱挪开让他们看了看,李叱赢了。 拐角那边,这事让小侯爷曹猎都无比的好奇起来。 他心说这种赌法,最终李叱不可能赢才对。 诚如那鼓手说的,李叱就算赢了七次,人家只要赢一次,也是大赚。 这一好奇,他就实在藏不住了,于是探头出来看着。 见那三人脸色黯然,取了十两银子给李叱,曹猎心说这三个人运气太差了。 第二次开始,规矩照旧,到了时间李叱喊停,再看,李叱又赢了。 这一下,曹猎心说这个李怼怼的运气是真的好。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李叱居然一连赢了七次,那三个人手里,只剩下了够再赌一次的银子。 其中一人拉了拉那鼓手,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要不然别赌了吧,现在不赌了,咱们还剩下点。” 另一人也道:“要是再输了,咱们这一夜图个什么......图陪他乐呵了?” 鼓手听到这话也犹豫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决定。 不赌了吧,确实心有不甘,七十两银子已经输回去了。 这和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 之前想着哪怕输七次赢一次也是赚,可真的连输七次之后,哪里还有什么底气。 偏偏就在这时候,李叱把七十两银子往前推了推:“最后一把了吧?那我加个注,你们这一局若是赢了,非但金叶子归你们,这七十两银子也输给你们。” 这一下,鼓手的眼睛有些微微发红了。 “赌了吧!” 鼓手对那两个人说道:“若是赌赢了,咱们赚一笔,赌输了,反正也只剩下这十几两银子,留下不留下的,区别不大。” 那两个人因为李叱的话也犹豫起来,三个人压低声音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冲动战胜了理智。 然而冲动可以战胜理智,但冲动战胜不了李叱。 第八次,他们又输了。 最后十两银子给了李叱,他们三个人只剩下一丢丢碎银子,加起来也就二三两。 此时居然还能想着,这二三两银子分一分,其实......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李叱是坏人啊,还是个抠门的人,更是个占便宜不吃亏的人,他怎么可能让人拿走他一两银子。 他依然温和善良的说道:“这样吧,你们剩下那几两银子,就按照一两一把和我赌,只要你们赢一次,我赢你们的银子和一片金叶子,都给你们。” 这时那三人觉得,八十两都输回去了,还在乎这三两银子吗? 八十两都没有了,三两留下还有意义吗? 人啊,就是这样被坏人一步一步的带入陷阱。 那些出入赌场的人,也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被人赢的倾家荡产。 李叱的话,像是魔鬼的诱惑,那三人此时已经不想别的了,只想一次回本,不,是一次暴富。 李叱看到他们的表情都带着些许狰狞,索性说道:“你们还有大概三两银子,一把赌了,我按照三次的赌注赔你们,你们赢了,我赔三倍。” 三倍,也就是至少三片金叶子,还有二百四十两银子。 “赌了!” 鼓手的眼睛已经不是刚才的微红,此时已经全都红了。 结局是注定的,他们和李叱这样一个怪物比试这些,哪里会有胜算。 用余九龄的话说,李叱的脑袋里可是住着一个千年道行的老狐狸精了。 又输了。 最后的一点散碎银子回到李叱手里。 那三人互相看了看,这才发现彼此的眼睛都是血红血红的。 李叱问道:“你们三个平时赌吗?” 那三人此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连话都不愿意回。 李叱叹道:“既然没钱了,那就继续敲鼓吧。” 鼓手红着眼睛说道:“我还要赌!” 李叱问:“你用什么赌?” 鼓手摸了摸身上,他并没有带着银子,他看向那两个同伴,那两个人身上只有一些铜钱。 李叱叹了口气道:“要不然,用你们的鼓和我赌?这鼓我算你们十两银子,如果我输了,十倍赔给你们。” 于是。 不久之后,鼓是李叱的了。 那三个人瘫坐在地上,好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李叱把牢门打开,把鼓搬进去。 这下好了。 轮到他敲鼓了,他想敲就敲,不想敲就不敲,他想怎么敲就怎么敲,想敲什么曲儿就敲什么曲儿。 他一屁股坐在牛皮大鼓上,有些满足的说道:“比坐地上舒服多了,地上实在是凉......” 这话说完,又放了个屁,屁在鼓面上带出来个颤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五十九章 这鼓声少有人知 鼓手和他两个同伴呆若木鸡的站在牢房外边,片刻后,鼓手忽然嘶吼了一声,拉开门就要去抢李叱的银子。 李叱坐在那面牛皮大鼓上看着冲进来的人,想着的是,人真是脆弱。 人脆弱到,随时都可能发狠。 他把那包银子扔出牢房,红着眼睛的鼓手本来已经扑到他身前,看到银子飞出去,他一转身又冲了出去。 “银子是你们的,不要再扰我。” 李叱轻轻叹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也许是因为那些年和师父走江湖,看到了太多的人性,这样的一面那样的一面。 是千人千面吗? 不,每个人都有很多面。 也许每个人都有千面。 那三个人对于失而复得的银子欣喜若狂,此时若再和他们赌,怕是他们也不敢赌了。 他们此时的喜悦,要远远超过李叱刚刚把银子给他们的时候。 虽然银子还是那包银子,而且他们还失去了大鼓。 而李叱呢,大鼓在他这了。 “怪不得你做生意能赚到很多钱。” 小侯爷曹猎走到牢房门口,肩膀靠着墙,他看着李叱,像是想看清楚李叱身体里藏着的到底是何方妖孽。 这样一副漂亮皮囊下边藏着的,是千年老妖吧。 李叱也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回答。 曹猎就这样看着李叱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笑了笑:“若是让你这样的人若是掌权,那就太可怕了。” 李叱听到这句话心里微微一震,这话似乎有些深意。 我这样的人若是掌权那就太可怕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里想着,也许那就对了。 曹猎看了看那断开的锁链,又看了看关着牢门。 他问李叱:“你为什么不走?” 李叱回答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曹猎没理解,就算理解了,他也觉得是李叱怕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不就是能躲就躲吗? 他又不是李叱身边的人,当然不知道李叱对这句话的理解是什么。 在李叱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正确解读是......解决一件事就少一件事。 曹猎拉开门走进牢房,围着李叱转了一圈。 他看了看那牛皮大鼓,忽然笑了:“你费尽周折的赢了这个大鼓,应该不是怕他们吵你吧。” 李叱点头:“嗯,不是。” 曹猎又问:“只是因为地上凉?” 李叱又点头:“嗯,是。” 曹猎心说你真是一个神经病啊。 李叱看懂了他的眼神,所以问他:“你赌过吗?” 曹猎点头:“赌过。” 李叱又问:“那你赌过屁吗?” 曹猎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李叱道:“你赌每一个都是屁。” 曹猎想了想,忽然觉得这话非常他妈的有道理,他笑的嘴角都在发颤。 所以啊,这就是李叱为什么不敢输的原因吗? 要这么说的话,费尽周折赢一个大鼓回来坐着玩,也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他朝着那个鼓手吩咐了一声:“你们都滚出去吧。” 那鼓手三人哪里还敢留在这,转身快步离开。 曹猎朝着外边喊了一声:“饿了,酒菜。” 不多时,一群人鱼贯而入,在这牢房里放下了桌椅,又有一道一道菜品端上来,冒着热气,散着香味。 李叱倒也不客气,在曹猎对面坐下来,给曹猎倒了一杯酒,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曹猎又笑了:“你真是不客气。” 李叱道:“要先说谢谢吗?” 曹猎道:“别客气。” 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坐下来,你一杯我一杯。 曹猎是个觉得任何事都很无趣的人,也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美味可以让他动心。 然而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顿酒就喝的很舒服。 明明李叱没有劝酒,也没有客气,可是他喝一杯,曹猎就喝一杯,他吃一口,曹猎就吃一口。 大概两刻之后,两个人就都已经酒足饭饱。 曹猎往后靠了靠,不得不感慨了一句:“很久没有吃的这么舒服了。” 李叱道:“别客气。” 这是曹猎刚刚说过的话。 曹猎问:“你父亲......一定是个好父亲吧。” 李叱道:“他什么都一般,唯独做父亲很好。” 停顿了一下,李叱又补充了三个字。 “无敌好。” 曹猎羡慕了。 他的父亲也很好,不管他要什么都给。 从小到大,他没有缺过任何东西,唯独缺了父亲的陪伴。 但他从不矫情,因为他很清楚事情都是相对的,他有着无比优渥的生活条件,而这些就是他父亲用没时间陪他换来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完美,又能赚钱又能陪伴。 他不矫情,可是羡慕。 他问李叱:“你小时候,你父亲陪你的时间多吗?” 李叱回答:“你可能不信,我是在他肩膀上长大的。” 那个时候啊,长眉道人总是把他架在肩膀上走路,小李丢丢就是骑在长眉道人的脖子上长大了,这话一点都不为过。 曹猎叹道:“怪不得你屁股怕凉。” 李叱愣了愣,笑道:“你神经病。” 曹猎一怔。 谁敢骂他是神经病? 然而李叱骂了,他却不觉得这是骂,这应该就是朋友们相处的时候那种聊天的方式吧。 曹猎发现,自己连可以这样聊天的朋友也没有。 哪个不是唯唯诺诺,哪个不是小心翼翼,哪个不是溜须拍马,又有哪个不是阿谀奉承。 他问李叱:“你的朋友也很多吧。” 李叱点了点头:“确实不少。” 曹猎道:“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朋友是真的朋友,如果是那种表面朋友,我应该比你多。” 李叱道:“我的朋友没有表面的。” 曹猎又一次陷入沉思。 “为什么会这样?” 他没有问李叱,而是自言自语了一句。 李叱道:“因为你出生的地方太高了,绝大部分人都要抬头看你,从你一出生,他们就不得不抬头看你。” 曹猎问:“那是我的错?” 李叱回答:“当然不是,谁的错都不是。” 曹猎道:“其实我一直都不矫情,我知道自己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就要面对什么样的生活,我已经有了九成九的人都不会有的东西,那么就注定了不能和这九成九的人做朋友。” 李叱因为这句话,对曹猎有了些感悟。 曹猎道:“你信不信,我这样的人,犯了天大的错,连皇帝都不会处罚我?” 李叱点头:“信。” 曹猎又道:“哪怕是遇到了皇族的那些人,他们也会看我脸色。” 李叱再次点头。 曹猎叹道:“可这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姑姑,因为武亲王,毕竟天下只有一个武亲王。” 他话锋一转,看向李叱道:“所以我弄死你,根本不算什么事。” 李叱道:“就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你这样的,弄 死我根本不算什么事的人存在,所以我才让自己变得厉害了一些。” 曹猎问:“大概有多厉害?” 李叱起身,走到监牢后墙那,沉默片刻后骤然发力,一脚踹在铁窗上,窗口崩碎,铁窗飞了出去。 一瞬间,外边就传来一阵阵呼喊声。 不多时,数不清的甲士从外边涌进来,把牢门的过道都挤满了。 弓弩瞄准着李叱,随时都要发箭。 可李叱此时也已经坐回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明白了。” 曹猎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那个好像永远都没有任何表情的随从护卫许问君看了李叱一眼,又看了看那崩碎的后窗。 他一言不发的跟着曹猎转身离开,也只是看了那两眼而已。 “你怎么不问问我有事没事?” 曹猎一边走一边问许问君。 许问君回答:“看过了,小侯爷没事。” 曹猎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边走一边说道:“他是想告诉我,虽然我这样的人,弄死他并没有什么难的,就好像碾死一只蝼蚁一样,但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每个人都可以拼命,虽然......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拼命的时候,依然是蝼蚁,然而不巧的是,他不是蝼蚁。” 他问许问君:“如果他要动手杀我,你挡得住吗?” 许问君回答:“不知道。” 曹猎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 不知道,不就是挡不住吗。 他身后传来了一阵鼓声,不急不缓,这曲子他没有听过,于是驻足。 仔细听了一会儿,那鼓曲明明不激昂也不猛烈,可是听了之后却让人心中隐隐约约像是有一团火要燃起来。 “这是什么曲子。” 曹猎自言自语了一句。 “猎鼓,又叫壮行鼓。” 许问君的脸色也变了变,似乎对这鼓声有些感触。 曹猎问他:“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这是我北疆老家那边的猎人们,冬天进山狩猎之前的壮行鼓,我老家在厄尔伦湖边上,另一边就是大白山。” 许问君道:“我们那边的人很穷苦,靠打渔捕猎为生,每到冬天,大雪封山之后,猎人们就要进山狩猎。” “大雪封山后,山路难行,无比险恶,一不小心就会葬身在山里,可是又不得不去,因为那个时候狩猎最容易,收获最多。” 许问君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壮行鼓,因为我们那边的人很少走出来。” “明智凶险,却不得不去。” 曹猎自言自语了这九个字。 “有点意思。” 曹猎笑起来,大步向前。 牢房里。 李叱一边轻轻敲打着牛皮鼓,落槌很轻。 和着鼓声,他嘴里轻轻的念叨着什么。 “山上有恶狼啊,我有猎叉。” “山上有黑熊啊,我有猎叉。” “山上有老虎啊,我有猎叉......” “我有猎叉啊......都不怕。” 此时曹猎他们早就已经走了,整个牢房里只剩下李叱一个人,所以没有人为他鼓掌附和。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外边的风声和鼓声显得那么配。 鼓与风和声,是金戈气。 一夜就这样过去,风吹了一夜,鼓只响了一阵。 李叱自然是一夜没睡,他虽然知道这些人还没有害死他的心,然而猎人啊,在山中狩猎明知四周随时都会有豺狼虎豹。 不敢睡,不能睡。 ...... ...... 【11月21日,大雪,心情略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六十章 我可以不来的 李叱一直在牢房里熬到了天亮,看起来他这一夜倒也无所事事。 时而坐下休息一会儿,时而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步,偏偏就是不睡。 从曹猎走了之后,也就没有人再来打扰,可李叱却一会儿都没有闭眼。 值守的那几个狱卒都睡了半夜,因为他们确定李叱不敢跑。 清晨的太阳光线很柔和很美,像是少女的回头一笑。 曹猎在睡觉,就在这安阳府的正堂里睡觉,以至于没有人敢来这里打扰。 而在安阳府的院子里,丁胜甲一早就到了,他昨夜里睡的也不踏实,因为他并不知道小侯爷会怎么折磨那个李怼怼。 然而在询问之后才得知,小侯爷居然和李叱喝了酒,聊了天。 这让丁胜甲有些疑惑,再问那李怼怼,狱卒说是那人一夜没睡,来回走动,看似不安。 丁胜甲想着,李怼怼再怎么样,终究也是会怕。 这一夜不敢安睡,便是证明。 他吩咐人出去买了些早饭回来,特意交代要买包子,肉包子。 等手下人回来之后,他带着早饭进到牢房里,却发现李叱不在。 这把丁胜甲吓了一跳,再看到后窗那崩碎的样子,他猜着李叱是跑了。 所以他觉得李叱格外不理智,都已经这个时候,跑了有什么用? 而且,又能跑到哪里去? 就在想这些的时候,见李叱从后窗翻了回来,看到丁胜甲李叱就忍不住笑了笑。 他说:“见笑见笑。” 丁胜甲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李叱道:“我每天早晨都要去茅厕,总不能在牢房里解决。” 丁胜甲心说你真是个讲究人,把牢门锁链扯断出去教人敲鼓,然后回来,把后窗踹碎了出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又回来。 李叱看了看丁胜甲手里的早饭:“咦?包子吗?多谢多谢。” 他伸手就要过来拿,丁胜甲问道:“你刚刚去过茅厕,洗手了吗!” 李叱道:“你没发现我头发还有些湿?” 丁胜甲觉得事情并不对劲。 李叱道:“我不是一早出去的,天没亮就出去了,地形不熟悉,找茅厕找了一会儿。” “这一夜没睡浑身皱巴巴的难受,见有房子门没锁着,进去看了看,原来是厨房,我就自己烧水洗了个澡。” 就在这时候,丁胜甲听到后院那边有人喊。 丁胜甲侧耳听了听,是在喊昨夜里进了贼。 那厨师一早来,吓了一跳,厨房的门开着,他给整个安阳府衙门的人炖菜用的那口大铁锅里水还冒着热气。 李叱就在这炖菜的大铁锅里泡了个澡。 李叱听到那厨师的喊声,略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你告诉他没关系的,我泡澡之前把铁锅好好洗过。” 李叱伸手从懵了吧唧的丁胜甲手里把包子接过来,坐下就吃。 丁胜甲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李叱已经吃了两三个。 丁胜甲叹了口气道:“你要是时间来得及,是不是还要回去换一身衣服?” “换了。” 李叱一边吃一边说道:“衙门外边不远处就有一家绸缎庄,我昨夜里出去溜达了一圈,试了几件成衣,选了合适的,而且颜色和昨天穿的一样,放心,我留了钱,足够买这衣服了。” 丁胜甲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问:“你是怎么来来回回不被发现的。” 李叱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倒也不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我。” 丁胜甲摇了摇头,然后注意到包子快被李叱吃完了。 快中午的时候曹猎才醒了,揉了揉眼睛起身,然后就看到许问君站在门口,像是一尊门神一样。 他不喜欢许问君的性格,冷冰冰的像个石头人,脸上总是没有任何感情。 但是他喜欢许问君的做事风格,许问君时时刻刻都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应该做什么事。 “昨夜里有没有什么事?” 许问君回头看了曹猎一眼,然后曹猎就怔住,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抬起手又揉了揉。 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也没有眼花,于是问许问君道:“你眼睛怎么了?” 许问君把头扭回去,语气有些别扭的回答:“没事。” 曹猎心说不可能没事,许问君的眼眶有点发青,那一看就是被人揍了。 以许问君的身手,谁能轻易在他眼眶上打一拳? “昨夜是来了刺客?” 曹猎问。 许问君回答:“没有。” 曹猎又问:“那你的脸是?” 许问君沉默下来。 曹猎起身,绕到许问君的身前去看,确定许问君的脸上一定是被人揍了一拳。 曹猎诧异道:“你居然挨打了?” 许问君抬起头,依然有些骄傲。 他回答:“他也没占便宜。” 曹猎猛的反应过来:“李怼怼?” 许问君嗯了一声,停顿了片刻之后说道:“他只是伤的不在脸上而已。” 曹猎惊讶的问:“为何?” 他难以理解,这两个人怎么就打了起来。 然后曹猎才注意到许问君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损的地方,而且还有不少尘土泥巴。 前天刚下过大雨,这街上还有些地方积水未退。 曹猎见许问君不愿意说,他大步跑到牢房那边,问了问,说是一早丁胜甲来过,把李怼怼带走了。 因为小侯爷还睡着没有醒,丁胜甲没敢打扰。 曹猎回来后瞪了许问君一眼,喊来手下备车,不多时就到了孟可狄的将军府。 曹猎到的时候,孟可狄正在院子里和那个李怼怼聊天,也不知道他们俩人聊了些什么,孟可狄被逗的哈哈大笑。 连站在不远处的丁胜甲也被逗笑,倒是薛纯豹依然一脸的不屑。 见曹猎到了,孟可狄笑着迎接过来。 曹猎的视线却一直都在李叱身上,看了一会儿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问许问君:“你是输的很明显吗?” 许问君摇头:“并不是。” 曹猎又道:“为什么他的衣服看起来干干净净,连一点泥土都没有?” 许问君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天空说道:“因为他不要脸。” 李叱听到这话撇了撇嘴:“我是买的。” 曹猎就问怎么回事,许问君不愿言谈,李叱只好把事情讲了一遍。 就在昨天夜里,曹猎回去之后睡了不久,许问君到了牢房。 他站在门口看着李叱,也不说话,只是看着。 李叱认出来这个家伙就是曹猎身边那个贴身护卫,虽然那家伙不说话,但李叱看他眼神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于是李叱指了指外边说道:“你想打就去外边大街上打,在这惊扰了其他人不好。” 许问君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就出了大牢。 两个人在街上比试,打了很久,许问君的脸上挨了一拳,李叱的肩膀上中了一下。 一个脸肿了,一个肩膀肿着,好在是直接看不出来,所以就显得许问君伤的更难看一些。 李叱身上的衣服也是脏污一片,这才去了那家绸缎庄拿了几件衣 服,内外都是新的。 曹猎听完了之后看向许问君,沉默片刻后说道:“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好好睡一觉,我今天不出将军府,不会有事。” 许问君嗯了一声,还是多一个字都没有,转身走了。 曹猎看怪物一样看着李叱,这一夜,这个李怼怼倒是过的很充实。 和鼓手赌,与他喝酒,跟许问君打架,去绸缎庄偷衣服,回来后还用铁锅煮了煮自己。 见曹猎如此看着自己,李叱笑了笑道:“小侯爷的护卫身手着实厉害,但他不善用拳,若是用兵器的话,我早已不是他的对手。” 走出去一段距离的许问君回头,看向李叱说道:“你右手的茧很厚,用兵器你也未必会输。” 李叱看向这个人,在心里记住这个人的名字。 说不上有多光明磊落,但一定是个有一说一的人。 曹猎忽然叹了口气,他问孟可狄道:“孟将军,今天就要与他谈草药生意上的事了吧。” 孟可狄点头:“是,李公子的沈医堂遍及冀州,若是这生意谈好了话,彼此都有益处。” 曹猎道:“若我不答应呢?” 孟可狄一怔。 曹猎看向李叱说道:“我不相信你这样的人,会出卖冀州。” 孟可狄的脸色猛的一变,因为他还没有对李叱提这件事,小侯爷的话太过直接了。 曹猎认真的说道:“你,为了你冀州药行的同行出头,第一次不知道兴盛德是我曹家的也就罢了,第二次在圣方县,你明知道是我曹家的,你还是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出手。” 他走到李叱面前,看着李叱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无论如何我也不相信,你这样的人,会出卖冀州。” 李叱也看着曹猎的眼睛,等曹猎说完之后,他一字一句的问道:“孟将军敢杀小侯爷吗?” 曹猎回答:“自然不敢。” 李叱道:“他敢杀我。” 停顿了一下,李叱又说了四个字。 “杀我全家。” 曹猎沉默。 孟可狄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起来,李叱的话里还有一个含义,那就是李叱早就已经想到了孟可狄要对他说些什么。 曹猎依然看着李叱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你出卖了冀州,你还是你吗?” 李叱道:“小侯爷的话有些可笑了。” 他回头看向孟可狄道:“将军若出兵,可保全我各地沈医堂吗?” 孟可狄一时之间不知道回答什么,他计划好的说辞,全都被曹猎打乱了。 丁胜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这事说来也复杂,不如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曹猎忽然喊了一声:“答应他!” 孟可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没有等来孟可狄的回答,曹猎转头看向李叱,冷笑着说道:“看到了吗?他根本不可能答应你。” 曹猎道:“因为你根本没有谈判的资格,把你扣在这,还需要谈吗?只要沈医堂的人不配合,就杀了你。” 李叱笑了。 看到李叱的笑,曹猎更加不理解。 李叱笑着问道:“那就把我扣在这,沈医堂的人也配合孟将军,能保全沈医堂吗?” 孟可狄点头:“能。” 李叱道:“那就把我扣在这好了。” 曹猎不知道为什么就暴怒起来,指着李叱的脸问道:“他这样的条件,你也敢答应?!” 李叱反问道:“不然......小侯爷以为我为什么来安阳?我是可以不来的。” 这话说完,曹猎的心猛的紧了一下。 此时此刻,他知道什么是护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六十一章 计划是这样的 李叱看着小侯爷曹猎那般诧异的眼神,他笑了笑道:“正因为我知道会这样,所以我才来。” 曹猎问:“从一开始你想来安阳,就是来做人质的?” 李叱点了点头:“别无选择。” 曹猎问:“事情还没有发生,你为何要就觉得别无选择,未免武断了些。” 李叱笑了笑,看起来对自己的未来会如何完全都不担心,又或者是因为赌上了全部。 他走到院子里的荷池边上,看着荷池里貌似自由自在游着的鱼儿。 他弯腰捡了一颗小石子扔进扔进荷池里,鱼儿惊的立刻就散了。 众人看着他,都等着他的回答。 荷池周围一圈有砖砌的围沿,他坐下来,看着那些被惊散的鱼儿很快又游了回来。 他轻轻叹道:“人和鱼儿终究不一样,它们片刻就忘了怕,人受了惊吓,却很久都忘不掉。” 他说完这句话后看向孟可狄问道:“在不久之前,冀州城里是不是有不少达官贵人跑到了安阳城来投靠?” 孟可狄微微皱眉,他似乎没有料到李叱会问这个,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道:“是。” 李叱道:“罗境要去攻打兖州,如今已经发兵,他有雄心壮志,可却有三大弊端,让他这出兵隐患无穷。” 孟可狄问:“你说说看是哪三个。” 李叱道:“第一,他并不过五万,却要远征兖州,虽然带走冀州钱粮,却后无援兵亦无粮草。” “第二,兖州那一带气候寒冷,每年可以开战的时间不超过半年,半年他不下兖州,必败无疑。” “第三,他无人可用,要打兖州又分不出人来守冀州,只好用了一群燕山贼。” 孟可狄点了点头:“没错。” 李叱又道:“那燕山贼的头目,不过是一群鼠目寸光之人,他们只看眼前的小利,为了抢夺钱粮,把冀州城内所有富户豪绅,所有达官贵人,全都抄家......” 说到这之后,李叱看向孟可狄问道:“这些人逃到安阳寻求投靠,我纵然不懂兵法,也一样知道,冀州的虚实,必会被将军你知道。” 孟可狄再次点头:“没错。” 李叱道:“刚才我说到什么了?” 他自问自答道:“人和鱼儿不一样,鱼儿受到了惊吓,用不了多久就忘了。” “可是人不一样,冀州连年大战,民不聊生,我的沈医堂在这战乱之中求生,经历过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我怕了。” 曹猎脸色一变。 李叱坐在那,沉默了片刻后继续说道:“冀州还会有征战,不管我来或是不来,如不出意外,孟将军一定会攻打冀州。” 他看向孟可狄:“孟将军,我说的没错吧。” 孟可狄第三次点头:“没错。” 李叱道:“那些燕山贼虽然鼠目寸光,可是冀州城防坚固,孟将军又不可能久战,我猜测,孟将军的大军征战冀州,最多半年,攻不下冀州便要撤军,罗境不管是兵败还是大胜,半年都会回来。” 孟可狄冷哼一声说道:“世人皆说罗境是北境第一勇将,可在我眼中,不过是一黄口小儿,你的意思是,我怕了罗境所以半年必回?” 李叱摇头道:“将军自然不怕什么罗境,罗境是不是北境无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兖州回来,兵马长途跋涉,远来劳顿,人马俱疲,不可能是将军对手。” 孟可狄道:“那你为什么要说,我半年一定要撤兵?” 李叱道:“因 为青州的贼兵,见将军久战不归,必来袭扰。” 他看着孟可狄继续说道:“罗境不足为惧,但青州军若绕到将军后路,此战胜负,尤未可知。” 孟可狄的眉头再次皱起来。 这个李怼怼虽然是个商人,可他却把局势看的无比透彻,他所说的,正是孟可狄担心的。 他确实只有半年时间。 出兵,走一个月到冀州,那时候夏粮正好要到收获,他无需担心粮草。 适合攻打冀州的时间只有三个月,若三个月不下,他就必须尽快撤兵回来。 所以这最多半年时间,一点儿都没错。 李叱道:“若是将军大胜,攻入冀州,将军会守冀州吗?” 孟可狄不答。 李叱摇头道:“将军的兵力,根本就不能分兵驻守冀州,所以将军这次攻打,只为劫掠。” 孟可狄依然不答。 李叱继续道:“将军若只为劫掠而去,一是夏粮,二是钱财,所有达官贵人和富户的钱财都被燕山贼抢走了,将军还能对谁下手?”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和我这样的商人。” 孟可狄还是没有说话。 李叱起身,走到曹猎面前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来了,我没必要来却还是来了的原因。” 曹猎懂了。 他看着李叱说道:“你刚才的话,其实说的还算委婉,我帮你说清楚吧。” 说完这句话后,曹猎看了孟可狄一眼,孟可狄也在看他,眼神里的意思似乎是不希望他多说什么。 然而曹猎又不怕孟可狄,他这般性子,又怕什么? 之前他就和孟可狄说过,战场的事,我不过问也不懂,得你自己把握,万一我把那姓李的玩死了,也不是没可能。 此时恰好相反,他没把李叱玩死,却在帮着李叱说话。 孟可狄道:“孟将军的队伍,不管是大胜夺下冀州,还是没能攻破冀州,所过之处,必会劫掠一空,哪怕冀州的沈医堂没事,其他各地的沈医堂也一样保不住。” 李叱点了点头道:“是这样。” 曹猎道:“所以你才会来,你在冀州和我兴盛德的人闹出矛盾,故意针对,也是你计划之内的事。” 李叱嗯了一声后说道:“是。” 曹猎又道:“你就是要找机会接近孟将军,哪怕孟将军不找你,你也一定要找到他。” 李叱再次点头:“是。” 曹猎长长吐出一口气:“你来安阳的目的,就是以你自己为人质,换你沈医堂上下平安。” 李叱道:“小侯爷这样的人,可以玩,可以不玩,我这样的人,没得选。” 曹猎道:“可孟将军未必就会说话算话,扣下你,让你沈医堂的人与他里应外合拿下冀州,依然抄了你的沈医堂。” 这句话,把孟可狄说的脸色发寒。 李叱道:“我刚刚说过了,没得选。” 曹猎道:“你确实没得选......你用你自己的命来赌一把,这次你还能像是在监牢里和那三个鼓手赌的时候一样吗?你不能啊......这次,你是那鼓手了。” 李叱道:“我把银子给他们了。” 曹猎因为这句话看向孟可狄,孟可狄自然明白曹猎的意思。 他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小侯爷完全不懂军务事,也不懂什么叫做时局,他只是一个护短的人,而此时他要护短的人,反而是李怼怼! 一个这样性格的混世小魔王,背后是武亲王,孟可狄再想劈头盖脸的骂一顿,也得忍着。 被曹猎看了好一会儿,孟可狄也不可能继续装傻了。 他笑了笑道:“李公子只管放心,今日我把话说满,只要冀州各地沈医堂的人配合我安阳大军,不管拿的下冀州还是拿不下,我都会保全沈医堂。” 他说的这些话,就像是李叱把那些银子又给了鼓手他们,性质一样。 李叱俯身一拜:“多谢将军恩德。” 曹猎看了李叱一眼后说道:“你们的人现在住着的那宅子,是我曹家的,你留在安阳,以后也住在那,曹家的宅子没有多少人敢去惊扰。” 李叱朝着他也俯身一拜:“多谢小侯爷。” 曹猎走到孟可狄身边,用很认真的语气说道:“他的家眷可以离开安阳吗?” 孟可狄是将军,他还是必须要为战事负责。 所以他摇头:“暂时留下的好。” 曹猎又问:“何时可归?” 孟可狄道:“待我率军从冀州归来,沈医堂也全力配合,我自会放李公子和他家眷离开。” 李叱问道:“我的妻子也随我而来,这是我的决心,也是我的态度,我们都可留在安阳,不过我的人要回去几个,安排各地沈医堂配合将军。” 孟可狄沉思片刻,点头:“可以。” 李叱笑了笑,像是很释然的样子。 曹猎看向李叱说道:“你留在安阳的这段日子,可把你沈医堂安阳分号建起来,我保证没有人会欺生,第一单生意,我兴盛德和你做了。” 李叱对这曹猎,心中有了些愧疚。 这小侯爷,是真性情中人。 李叱是个骗子,曹猎不是。 丁胜甲在旁边笑了笑道:“既然事情说的这么清楚了,看时辰又已近正午,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边吃边说。” 李叱道:“确实有些饿了。” 丁胜甲心说早晨那么多包子,这就没了? “我看就在府里吃吧。” 孟可狄也笑了笑道:“我府里的厨子虽然不及小侯爷用的人,但也勉强还能上的台面。” 曹猎点头:“那就在你这吃。” 中午吃过饭之后,事情也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 李叱被送回那个大院,到了门口,李叱转身朝着送他回来的曹猎再次俯身一拜。 这一礼,是真心感谢。 曹猎倒是不在意,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李叱进了大院,大院里都是他的人,见他进门,所有人都迎了过来。 李叱示意回屋里说,众人跟着他回到了客厅那边,分派人守着,这才敢放心说话。 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坐在那听着李叱说话的沈如盏,眼睛逐渐睁大。 她没有想到李叱的计划,居然是留在安阳城。 非但李叱留下了,作为李叱名义上的妻子,她也必须留下了。 所以她看向李叱的眼神,就显得有些复杂起来。 李叱歉然的说道:“无需担心,我会安排好回去的事。” 沈如盏却皱了皱眉后认真的问道:“为何,你会换了一身衣服回来?” 李叱一怔。 沈如盏道:“昨夜里,真的是被关在牢里,还是随那些人去青楼鬼混?” 这次轮到李叱的眼睛睁大了。 除了沈如盏,谁也没注意到他换了衣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六十二章 第一件事是搞钱 谁也没有想到沈如盏会是这样的反应,别说李叱懵了,连余九龄他们也懵了。 沈如盏缓步走到门口,她指了指门外说道:“解释不清楚的话,就到外边去站着,什么时候能解释清楚了再说进来的事。” 余九龄噗嗤一声就笑了,心说当家的这可是你自作孽。 你之前要占人家沈先生的便宜,说让人家扮作你的妻子,这下好了,是时候展示夫人的威严了。 余九龄笑的合不拢嘴,叶先生也在笑。 作为李叱的朋友也是李叱的手下,看到当家的吃瘪,他们可开心了。 李叱低着头走到门外站住,低微微弯着腰略显谄媚的说道:“做做样子就得了......好不?” 沈如盏道:“你应该知道,我做什么事都不敷衍。” 李叱叹道:“我这一身衣服换了,是因为昨夜里和人打了一架,弄的有些脏。” 沈如盏微微皱眉,片刻后问道:“伤的如何?” 李叱摇头:“没什么大事。” 沈如盏嗯了一声后说道:“你知道的,你在外边罚站一会儿,有好处。” 李叱依然点头哈腰的说道:“知道知道,好处多多。” 沈如盏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屋子里去了。 他俩说话的时候,余九龄在屋里听着,他此时想到,若是高姑娘的话,会不会一眼看出来李叱换了衣服? 若是高姑娘一眼就看出来的话,会不会直接猜到李叱受伤了? 想到这,再看沈如盏,余九龄就觉得还是高姑娘好。 大概半个时辰后,孟可狄的将军府。 孟可狄坐在书桌后边,听着手下人回报,然后笑着把书册放在一边道:“想不到还是个惧内的。” 在那大院对面大概半里多远的地方有一座石塔,孟可狄安排的人,就在石塔上以千里眼监视着大院里的一举一动。 向他回报消息的人笑道:“一回来,就被夫人罚他到门外站着,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看举动,那李公子倒是唯唯诺诺。” 丁胜甲笑道:“待自己手下人都不错的人,对自己妻子应该也不会差。” 薛纯豹在旁边撇嘴道:“这样的人,我也不知道你为何那般推崇。” 他语气不屑的说道:“你说他有胆识,可我看他骨子里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你说他是大丈夫,结果被自己女人罚站.....” 孟可狄笑着说道:“不过这样一来,恰好证明了那女人,确实是他夫人。” 他看向丁胜甲说道:“你一会儿再去一趟小侯爷的住处,替我约他,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钓鱼。” 丁胜甲自然知道孟将军的意思,之前在将军府里的时候,小侯爷明显是帮着李怼怼说话,孟将军当时没有立刻就答应。 小侯爷那般性子,难免会在心里对孟将军有所不满。 “曹家的人,很麻烦。” 孟可狄叹了口气候说道:“王爷他......也是个惧内的。” 这话一说完他自己就觉得不妥当,可是已经收不回来。 丁胜甲和薛纯豹也没敢笑出声,可心里却实在觉得可笑。 武亲王那样征战一生,在沙场上霸气无比从无败绩的人,在妻子面前说话也一样的和颜悦色。 “倒也不都一样。” 孟可狄又给自己刚才的话找了个台阶。 “王妃当初在咱们王爷落难的时候不离不弃,在咱们王爷被压着的时候也是一样,所以王爷觉得愧对王妃,才会处处都让着她。” 孟可狄说完后,立刻就找了个话题把这事绕开。 “明天去清点一下李怼怼带来的药材,数量核对清楚后入库,看在小侯爷的面子上,清点之后,把银子给李怼怼送过去。” 丁胜甲俯身道:“属下来安排。” 孟可狄嗯了一声,想了想后又多交代了一句:“只要李怼怼不离开安阳城,他和他的人,愿意在城中转转,不要阻拦,但要严密盯着......”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个人的心智过于成熟,而且说的话未必都是真的。” 孟可狄又看向薛纯豹:“你明天去分派斥候,往冀州去打探一下关于沈医堂的消息,看看这沈医堂到底是不是如他说的那样。” 薛纯豹道:“我总觉得那家伙不老实,确实应该好好查查。” 丁胜甲有些不满,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算了算时间,其实这事现在查也毫无必要。 往冀州派人起仔细调查沈医堂,来回一个月绝对不够,最少要三个月。 别说三个月,一个月之后就要准备起兵的事,最迟两个月后就要出兵。 六月离开安阳城,七月之前赶到冀州,不然的话,冀州那边已经把夏粮都收了。 在丁胜甲看来,这根本就没什么可查的。 关于沈医堂的消息,他在来回护送豫州药商采买的时候,就差不多已经了解清楚了。 沈医堂在冀州治下的诸多大城都有分号,他们采买药材的时候就听说了。 除非李怼怼根本就不是沈医堂的东主,不然这事就毫无疑点。 然而这事其实不好查。 沈医堂去运送药材的队伍都是李叱的,跑去跟他们打听沈医堂的事,等于白问。 沈如盏又几乎不会抛头露面,没有人知道,沈医堂的东主其实是个女人。 哪怕是在冀州的时候,收买那些冀州官员,也不是沈如盏亲自出面。 她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亲自去和那些冀州官员打交道,这些事,都是吕青鸾派人去接触的。 与此同时,东林苑。 这是一片占地有两百多亩的大园子,是安阳城最大最著名的园林。 如今这就是曹猎住的地方,这园子内外,都是曹家的人。 回到住处,曹猎的脸色还是不好看。 他有些看不起孟可狄的为人。 说实话,他也不只是看不起孟可狄的为人。 那些做官的人,他绝大多数都看不起。 在他看来,这些为官之人,一个个实在虚伪,而在虚伪的背后,又实在功利。 功利与权谋,是人心最狠处。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喜欢和那些人打交道的原因。 “传我的话下去。” 曹猎吩咐道:“从明日起,不许再有人去找李怼怼他们那些人的麻烦,谁违抗了我的命令,会是什么下场自己去想。” 他说完了之后就把门关上,谁也不许随意进来。 坐在书房里,曹猎又生了好一会儿闷气。 可是他也知道孟可狄没错,就像是他不矫情父亲陪伴时间少一样,他也不会矫情孟可狄没有立刻答应他。 孟可狄是将军,将军就要筹谋将军该做的事。 想了好一会儿,他心里越发有一种帮李怼怼做些什么的冲动。 本就是个年纪不大的人,又任性习惯了,他想法更是天马行空,谁又能知道他会想到些什么。 第二天。 李叱在院子里练功,肩膀上格外的不顺畅,曹猎护卫的那一拳着实有些重。 若非他身 体确实很好,那一拳都有可能打坏了他的骨头。 “当家的,你想留在安阳,一定要搞大事情对不对?” 余九龄蹲在旁边,用很低的声音说道:“你就偷偷告诉我,到底想搞什么大事情吧,我这实在是憋得难受。” 李叱笑道:“我来之前就说过的,来安阳城就两件事。” 余九龄回忆了一下,在冀州出发之前,李叱确实说过,这次到安阳城有两件事要做。 一是要搞钱,二是要搞事。 搞钱可以理解,关键就在于这搞事是怎么搞,搞什么。 李叱见他那难受样,忍不住笑道:“你现在就可以去搞钱的事了。” 余九龄眼睛发光的问道:“搞什么?” 李叱道:“你现在是咱们沈医堂安阳城分号的大掌柜,自然要为建分号的事奔波。” 余九龄叹道:“这又不是真的......” 李叱道:“你知道不是真的,可外边的人不知道,所以就要做出最真的样子来。” 他沉思了一会儿,把事情想了一遍后对余九龄说道:“一会儿你带上礼物,去安阳府,问问地皮的事。” 余九龄道:“那带多少礼物合适?” 李叱道:“直接去求见安阳府的府治大人,那人姓刘,叫刘尧。” 李叱教他道:“找一个首饰盒,装满金叶子,就说是给刘夫人买了些首饰。” 余九龄惊道:“还没有搞钱,先送出去那么多?” 李叱道:“舍不得狼套不着猎人。” 他知道余九龄不擅长和官府的人打交道,但余九龄身上的江湖气,反而不会让人过多怀疑。 他又看向叶先生道:“先生跟他一起去,九妹有什么想不到的地方,先生提醒他。” “还是让吕青鸾去吧。” 沈如盏端着茶杯从屋子里缓步走出来,她语气平缓的说道:“药行的事叶先生也不懂,人家若问起来,一问三不知,必会引起怀疑。” 吕青鸾看向她,觉得有些不妥当,他不放心。 沈如盏一眼就看破了吕青鸾的心思,于是说道:“我又不出门,你又什么可担心的。” 吕青鸾想了想也对,于是点头道:“那我们快去快回。” 李叱摇头:“不能快去快回。” 他把吕青鸾和余九龄叫到近前,压低声音仔仔细细的交代了很多,两个人一边听一边点头。 李叱足足说了半个时辰,余九龄和吕青鸾两个人才离开大宅。 这两人带上备好的礼物,直奔安阳府。 在他交代那两人如何如何做的时候,沈如盏就一直都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着。 当她终于明白了李叱的计划后,看李叱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李叱想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所以有些自嘲的说道。 “我就是江湖骗子出身。” 沈如盏点了点头:“确实是江湖骗子的手段。” 说完这句话后端着茶杯转身回屋子里去了,进门后,回头看向李叱笑了笑说道:“不过很漂亮。” 她很少笑,笑起来确实很好看。 李叱摇头道:“我以为你会说,我的计划上不得台面,江湖手段。” 沈如盏平静的回答:“我是个商人,我只看结果。” 李叱嗯了一声。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搞钱这种事,他从来都是很认真的。 家里有唐匹敌那样一个花钱如流水的孩子,李叱觉得老父亲的心真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六十三章 江湖手段 大宅。 李叱坐在台阶上晒着太阳,看起来有些无所事事。 沈如盏也从屋子里走出来,却没有在这阳光下停留。 已经到了五月,快中午的时候,阳光直接晒着确实有些热。 她的两个侍女抬着一个长椅出来,放在了树荫下。 她在那边坐着,两个人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她像是看着发呆的李叱发呆。 “这宅子没有他们的人,最多只是远远的监视着。” 李叱道:“想问什么,你就直接问吧。” 沈如盏笑了笑,李叱这个小妖孽,总是能一眼看穿别人的心思。 一想到这,她忽然觉得原来自己也是个妖孽,也总能一眼看穿别人的心思。 “你不担心余九龄?” 她问。 李叱摇头道:“交代的如此详尽,甚至连对方会回答什么,疑问什么,我都已经想的那么清楚,告诉他的那么周到,若再不成......” 李叱叹了口气:“九妹以后也就真的只能是跑腿大总管了。” 他问沈如盏:“你是在担心吗?” 沈如盏也摇了摇头,她把李叱的原话送给了他。 “你已经交代的如此清楚,告诉他的那么周到,那还需要担心什么。” 她笑着说道:“若说担心,也只是担心咱们的车能不能装满。” 李叱叹道:“一百多辆大车,你是真的贪心......况且,车马无用。” 沈如盏听到最后这四个字眼神就亮了起来,因为这四个字,她确定李叱的计划,和她想的应该一模一样。 果然啊,妖孽害人的时候,想法都差不多。 与此同时,安阳府。 府治大人刘尧听余九龄把话说完之后,眼神就有些闪烁起来。 这闪烁不是怀疑,而是动心。 人的贪念,会在眼睛里放大。 他原本是武亲王大军中的一名随军官员,正五品行军主簿,官职虽然不高,但地位颇为重要。 这次武亲王出征没有带上他,而是让他留在安阳,升为正四品府治,用意不言而喻。 他是左武卫的人,替换原来的安阳府府治。 一是为了换掉当初豫州节度使刘里安排的官员,二自然是为了替武亲王盯着孟可狄。 所以他和孟可狄之间的关系,便极为微妙。 孟可狄自然也明白武亲王的用意,虽然心里不爽,但也必须接受。 而刘尧则要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平衡,既不能什么都不做,也不能对孟可狄看的太严。 现在这个平衡,就在民治和军务。 民治上的事,孟可狄一句话都不会说,而军务事,刘尧也一个字都不会干预。 这样的平衡在,两个人就能维持着关系,看起来相敬如宾。 可光是有态度,这维持关系就显得很脆,一碰就碎,还要有利益往来才行。 他们这些武亲王手下的官员,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被管怕了。 武亲王军律严苛,处置凶狠,所以在武亲王帐下做官的人,都很清苦。 谁要是换到地方上做官,那就会感觉爽的一飞冲天。 安阳府这样的地方,商业发达,水路纵横,过往的商人如过江之鲫。 刘尧都无需自己伸手去要,等着别人来送,一年也要有十万两以上白花花的银子进来。 最来钱的是织造商人的孝敬,那些商船如果不孝敬他,就可能在南平江上出事。 刘尧会做人,每个月他的收成,都会拿出来三分之一送到孟可狄手里,当然,要说是对半分。 与这收成一起送过去的还有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上的商船队伍,就不会在南平江上有什么意外。 可是这事,毕竟提心吊胆。 武亲王不知道也就罢了,只要知道了,这件事就足以让刘尧掉了脑袋。 可是他已经收不住手。 从一开始他严词拒绝,到后来忍不住诱惑,再到现在家里存银如小山一样。 而此时余九龄要和他商量的事,对他来说同样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余九龄把李叱的原话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疏漏,所以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他不擅长和做官的人打交道,但他擅长察言观色。 他看得出来,这位府治大人已经真的动了心。 刘尧也在仔仔细细的思考,好一会儿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们东主的意思是,这次要在安阳城投入五十万两银子?” 他问。 余九龄点头道:“是初期,我家东主的构想很大,五十万两银子是投入,是把分号建起来。” “大人也知道,我家东主来安阳的目的,是为保全沈医堂。” 刘尧知道。 孟可狄那边已经派人和他知会过,把事情说了一遍,跟他说沈医堂在安阳分号的事,不要为难。 余九龄道:“我家东主还说,真要保全沈医堂,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把沈医堂总号从冀州搬出来,转移到安阳城。” 刘尧点了点头。 这话他信。 李怼怼亲自到了安阳城,和孟可狄接触,别说以后还会协助安阳军攻打冀州,就算是不协助,因为他来安阳的事,罗境回来后也不会轻饶了他。 所以李怼怼的本意是把沈医堂转移到更为安全的地方,这是合乎道理的事。 冀州那地方,战乱不断,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都已经不适合做生意。 且不说罗境的威胁大不大,还有黑武人连年寇边,冀州大寇横行。 生意的事,不过是仰人鼻息。 转到南平江一带就不一样了,背靠大河,别的不说,只要想走,随时都能走。 余九龄认真的说道:“我家东主投入这么大,说是建分号,实则转移沈医堂总号,在冀州的生意也都要逐渐转移过来。” 他俯身道:“而这,绝对离不开大人的帮衬,所以东主的意思是,先按照五十万两银子的投入,算大人一成干股。” “啊?” 这句话,连刘尧都吓了一跳,眼睛立刻就睁大了。 余九龄道:“确实是少了些,可是初期艰难,暂时委屈大人了,等以后生意上的事顺过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刘尧就把他打断了。 “你是说,算我一成干股?” 刘尧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遍。 余九龄俯身道:“是,大人没有听错,按照大人入股沈医堂五万两银子算,每年按此给大人分红,只要沈医堂还在,不管是五十年还是一百年,这一成干股就一直分,说句冒犯大人的话,若大人百年以后不在了,这分红也会一直给下去,给大人的子孙后代。” 刘尧的眼神闪烁着,心跳的速度开始有些快了起来。 余九龄此时把那个礼盒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百六十五章 心思的小妖孽 把刘尧送走之后,李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事就算是定了下来,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因为钱财确实可以让鬼推磨。 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刘尧已经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况且,李叱的铺垫足够令人觉得可信。 刘尧收到了李叱的厚礼,一盒金叶子再加一副如假包写的嵩明先生的字,先送了这样的重礼还能有什么假的? 要说骗子,先送出去价值至少十万两的礼物,那这行骗的代价也确实太大了些。 现在你就算是揪着刘尧的耳朵对他喊李怼怼是骗子,刘尧都不可能信。 李叱吐出一口气后,自言自语了一句。 “感谢李先生。” 沈如盏从里屋出来,正好听到这句话。 于是她好奇的问了一句:“李先生是谁?是你在书院里的先生?” 李叱点了点头:“算是吧。” 如果李叱告诉沈如盏,那位李先生就是如今在云隐山里养猪的那个,沈如盏或许会小小的吃一惊。 但是很快就会释然,因为在她看来,李先生应该没有什么不会的,也没有什么不精的。 又何止是她,在整个云隐山的人看来,李先生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在离开云隐山之前,李先生留给李叱的那些书籍之中,可不仅仅是包括兵法战阵。 生意上的事,李先生让李叱明白的更多。 但当时李先生曾经严肃认真的对李叱说过,这留给他的书中所写的那些法子,不准用他欺骗百姓。 说实话,这法子用在普通百姓们身上,或许效果更为惊人。 只需要把所谓的上宾制调低门槛儿就够了。 沈如盏问道:“你在之前,就已经把目标定在安阳的那些官员和富商身上了?” 李叱点了点头。 骗这些人的钱,最起码在良心上没有那么过意不去。 沈如盏道:“很精彩。” 李叱道:“却不光彩。” 沈如盏因为这四个字,沉思了好一会儿。 李叱道:“可是在这个时期,也没有什么太光彩的法子可以用。” 他回到座位那边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刚才和刘尧说了那么多话,确实有些口渴。 沈如盏问:“接下来呢?” “把坑再挖的大一些。” 李叱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说道:“现在刘尧会不遗余力的帮我们,这只是一个开始。” “两个月内,我会陆续买四五条船来,这样刘尧就不会怀疑。” 他看向沈如盏说道:“还记得来的路上,咱们在南平江边上看到的那个船坞吗?” 沈如盏点了点头:“记得。” 李叱道:“等那些人的预存银子进来一部分,就安排人去船坞,给船坞下订单,来的时候虽然隔着比较远,但我大概可以看得出来,那船坞的造船能力着实一般。” “他们的船坞很小,造二十丈以上的货船,一次只能造一艘,一艘最少要几个月。” 李叱道:“到船坞之后,给船坞留下三千两银子的定钱,让他们造船,造十艘。” 沈如盏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刘尧若是知道了的话,更加不会怀疑,你定下十艘船,最少需要两年的时间才能造出来,所以刘尧就会觉得,你确实是要长期留在安阳。” 李叱嗯了一声:“这种骗术,确实不光彩......” 沈如盏这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筹谋了这么大的计划,却连一点兴奋得意都没有。 而且李叱还一直都在说这计 划不光彩,他可能自己心里都厌恶这样的手段。 然而偏偏是这样的手段,在这个时期,用来对付冀州的敌人,最为有效。 李叱再次吐出一口气,然后笑了笑。 “三千两银子,足够他们在一开始的投入,到咱们走的时候,船坞不会亏了,还会有些小赚。” 李叱说到这后停顿了一下,有些歉然的对沈如盏说道:“无需半个月,一些达官贵人的家眷可能就会络绎不绝的来拜访你。” 沈如盏知道李叱是怕她烦躁,她是一个那么喜欢安静的人,不喜欢被打扰。 让她去应付那些陌生的,又毫无意义的人,对她来说确实算是折磨。 可沈如盏笑了笑,她起身,在李叱面前转了一圈。 她身上还是那样的麻布衣服,可是转了这一圈的样子,美到了极致。 朴素和精致原本不会相容,可是在她身上,便是这种精致的朴素。 她问李叱:“会丢你的脸吗?” 这句话,杀伤力太大了。 李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连忙道:“沈先生你别吓我......” 沈如盏看了李叱一眼,心说这个小妖孽胆子确实很小。 她笑着问道:“若你觉得不满意,我也可以让人去采买一些花枝招展的衣服回来。” 李叱一摆手:“别!” 沈如盏笑问:“为何?” 李叱很认真的说道:“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你还想穿花枝招展的衣服?” 站在旁边的吕青鸾等人心里一惊,李叱这话,说的有些伤人。 可是李叱的下一句话,却让吕青鸾他们觉得,此人当为渣男的祖师爷。 李叱认真的对沈如盏说道:“现在就已倾倒众生,哪怕再往前一小步就是红颜乱世,你能为众生负责吗?” 沈如盏居然笑起来,然后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这样好了。” 李叱也悄悄松了口气。 在心里说了自己一句......呸,渣男。 又一天,李叱就带人去看了沈医堂分号的地方,这里原本就已经有规模不小的建筑。 虽然稍显老旧了些,可是足够大也足够气派。 李叱让余九龄去安排,不要算计钱,找最好的工匠,能找到多少就找到多少。 最迟用半个月的时间把分号装饰一新,还要画大价钱去采买,必须营造出一种沈医堂花钱如流水,不缺钱的样子来。 到了中午,一辆马车在木楼前停下来,小侯爷曹猎找到了这。 李叱迎接出门,看到曹猎就连忙行礼。 曹猎却一把扶着他的胳膊说道:“你不是一个俗人,所以不要用这俗礼,你若与他们那些人一样,我以后也不会来了。” 李叱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个人回到楼子里,在客厅落座。 曹猎摆手吩咐手下人都退出去,连许问君都退了出去,这种态度,是对李叱的足够信任。 李叱也猜着他是有话要说,所以也让自己人都退了出去。 “小侯爷是有要紧事?” 李叱问。 曹猎笑道:“你昨日和刘大人谈的事,今天我就知道了。” 李叱一惊:“这么快就走露了风声?” 曹猎噗嗤一声,笑着说道:“你说的好像你在骗钱似的。” 李叱叹道:“毕竟人言可畏。” 曹猎道:“倒也算不上什么走露风声,你也知道,曹家在豫州确实势力很大。” 李叱点头:“是,无人可及。” 曹猎道:“所以刘大人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自然会有人告诉我一声。” 他往前压了压身子,凑近李叱问道:“这么好玩的事,这么赚钱的生意,就不打算带我一起?” 李叱立刻摇头:“不带。” 曹猎撇嘴:“如此小气?” 李叱道:“这不是小气的事,而是有风险,若是你信我,等我三到四个月的时间,等这事能稳妥了,我们再一起做生意。” 曹猎立刻笑起来:“我还怕有风险?” 他看向李叱用一种云淡风轻,却无比自信的语气说道:“你应该知道,在豫州这个地方,曹家不做的生意才是有风险的生意,不管是什么生意,但凡曹家的人打算做了,那才是一点风险都没有。” 李叱解释道:“一是为你,你若现在就进来,可能会亏钱,如果你做的第一个生意就亏了,你的脸面不好看,你可是小侯爷啊。” “第二是,这件事是我要应付安阳府那些大人们的事,若你进来了,那些大人们会对我有看法,觉得我是请你来压他们的。” 曹猎道:“你这个人啊,瞻前顾后太多......也罢,既然你不想现在让我进来玩,那就以后再说。” 李叱松了口气后说道:“过几个月你就知道了,生意哪有没凶险的。” 曹猎又撇嘴:“什么时候你把生意做到曹家这个份儿上,你就明白风险这样的事,其实根本不在生意上了。” 只要武亲王还在,曹家就不会有任何事。 只要大楚还在,曹家就一直是豫州无人可及的存在。 李叱笑了笑,然后把话题转移:“小侯爷来找我,不仅仅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吧。” 曹猎嗯了一声后说道:“昨天孟将军约我去钓鱼,我给拒绝了,所以我今天约你去钓鱼。” 李叱苦着脸说道:“你这是怕孟将军要给我穿的小鞋还不够小?” 孟将军约他,他不去。 他来约李叱,孟可狄知道了的话,不骂街才怪。 “我故意的。” 曹猎道:“那你也应该明白,你和我一起钓鱼,安阳城里大大小小的人物,也就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李叱叹道:“果然任何一件事都有两面,皆有取舍。” 曹猎问道:“你是怕了?” 李叱道:“怕你输。” 曹猎哼了一声:“那你就说赌什么吧。” 李叱想了想,回答道:“圣方县的时候,那一顿吊炉烧饼可没有吃痛快。” 曹猎哈哈大笑道:“我若输了,我把那两口子请到安阳城来给你做烧饼。” 李叱道:“小侯爷身份尊贵,可要说话算话。” 曹猎道:“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他看向门外吩咐道:“来个人,去一趟圣方县,把那个做吊炉烧饼的两口子请来安阳,给他们安排门面做生意!” 他起身道:“走吧,我钓鱼就没输过。” 李叱道:“若我输了,我把那两个人带走,我养了。” 曹猎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候,沈如盏出来给曹猎见礼,这可把李叱吓了一跳。 曹猎连忙回礼,和沈如盏客气了几句。 两个人出门去钓鱼,曹猎道:“嫂子真好看。” 李叱道:“那是,不然配得上我?” 曹猎:“嘁......臭嘚瑟什么。” 大宅里,沈如盏看着李叱的背影,心说妖孽,你的心到底还能有多细? 她知道,李叱是怕他在那铺子里打伤那么多人,那夫妻俩会被报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