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妃,王爷枕上撩》 正文 第1章 捡了只猫 正文 第2章 没有月钱了 正文 第3章 轻浮的女人 正文 第4章 古代的算盘 正文 第5章 战神瑞王爷 正文 第6章 自制珠算 正文 第7章 惊艳的算法 正文 第8章 嘲笑 正文 第9章 大姐姐是个可悲的丑角 正文 第10章 摘玉轩送钱来了 正文 第11章 胜利的喜悦 正文 第12章 忠心 正文 第13章 家法 正文 第14章 糊弄祖母 正文 第15章 这是亲妈? 正文 第16章 为难她 正文 第17章 菜刀划伤了脚 正文 第18章 大姐姐可以的 正文 第19章 初露锋芒 正文 第20章 清创缝合 正文 第21章 阿丑真好 正文 第22章 她是恶鬼吗? 正文 第23章 五弟明辨是非 正文 第24章 少东家 正文 第25章 卖个好价钱 正文 第26章 阿丑真会疼人 正文 第27章 安诚郡王来了 正文 第28章 不信她 正文 第29章 什么是假肢? 正文 第30章 往事成追忆 正文 第31章 做坏事 正文 第32章 探望 正文 第33章 收买乞丐 正文 第34章 流言蜚语 正文 第35章 庸人自扰 正文 第36章 你这样痴情 正文 第37章 我不傻 正文 第38章 活生生的蠢货 正文 第39章 天仙下凡 正文 第40章 偷听的郡王爷 正文 第41章 瞧不起她 正文 第42章 实话实说 正文 第43章 蚊香 正文 第44章 蹭吃蹭喝 正文 第45章 郡王府 正文 第46章 不受重视 正文 第47章 在女人之间挑拨 正文 第48章 高价卖蚊香 正文 第49章 冷漠的兄长 正文 第50章 发脾气 正文 第51章 乘法口诀 正文 第52章 三哥 正文 第53章 我很有钱的 正文 第54章 打个赌 正文 第55章 歹毒的亲兄妹 正文 第56章 谁会爱慕薛湄? 正文 第57章 喜极而泣 正文 第58章 大小姐不会输 正文 第59章 大获全胜 正文 第60章 两个不肖子孙 正文 第61章 庆贺 正文 第62章 皇室的傲慢 正文 第63章 他看不上我 正文 第64章 我又是个残废 正文 第65章 脑回路不一样 正文 第66章 他的追捧 正文 第67章 我在自救 正文 第68章 溺水急救 正文 第69章 起死回生 正文 第70章 温钊的梦 正文 第71章 一战成名 正文 第72章 温家的感谢 正文 第73章 杀了她 正文 第74章 皇帝和太后 正文 第75章 初见瑞王 正文 第76章 这种病叫植物人 正文 第77章 居然这样喜欢他 正文 第78章 请二小姐自重 正文 第79章 争宠 正文 第80章 鬼医弟子的名头 正文 第81章 教授急救法 正文 第82章 脏腑破裂 正文 第83章 深夜请医 正文 第84章 打赌爱好者薛湄 正文 第85章 剖腹手术 正文 第86章 惊艳的术后 正文 第87章 我有药 正文 第88章 公开承认 正文 第89章 卢家承认的鬼医弟子 正文 第90章 是神话,还是穿越? 正文 第91章 要叫老祖宗 正文 第92章 请客 正文 第93章 出了点小纰漏 正文 第94章 猫的秘密败露 正文 第95章 善有善报 正文 第96章 他怎么会死? 正文 第97章 销声匿迹 正文 第98章 小魔女 正文 第99章 有小鱼干做奖励哟 正文 第100章 瑞王这么厉害 正文 第101章 我不同意 正文 第102章 并不是夸你 正文 第103章 若是要你做妾呢? 正文 第104章 郡王的能耐 正文 第105章 薛大小姐很嚣张 正文 第106章 怎么那么喜欢打赌? 正文 第107章 马蹄铁 正文 第108章 快要笑死了 正文 第109章 很容易过关 正文 第110章 再次大获全胜 正文 第111章 温钊很阔气 正文 第112章 以大欺小 正文 第113章 借钱 正文 第114章 请家法 正文 第115章 侯府的一切,他都不想要了 正文 第116章 皇帝要给玉潭封裕王妃了? 正文 第117章 让他们看看裕王妃的风采 正文 第118章 怎么是给湄儿的圣旨? 正文 第119章 郡主飞了 正文 第120章 和气 正文 第121章 不可能回去 正文 第122章 三叔也该有个官身 正文 第123章 薛池争宠 正文 第124章 你连这个都懂 正文 第125章 为她好 正文 第126章 议论 正文 第127章 训猫 正文 第128章 成兰卿可能没死 正文 第129章 她向来霸道 正文 第130章 我有件事很好奇 正文 第131章 萧靖承的梦 正文 第132章 少神医的别扭 正文 第133章 贵妃的病 正文 第134章 希望没有害了你 正文 第135章 薛湄有点崩溃 正文 第136章 皇帝左右为难 正文 第137章 贵妃的肚子外男看不得 正文 第138章 把肾切了 正文 第139章 她就不怕吗 正文 第140章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好看 正文 第141章 我好疼 正文 第142章 我可能又立功了 正文 第143章 给他和薛湄做个媒 正文 第144章 他想要支持薛湄 正文 第145章 发卖薛湄的丫鬟 正文 第146章 这是家事 正文 第147章 跪下吧,薛玉潭 正文 第148章 我要娶你 正文 第149章 我想吃鱼 正文 第150章 她喜欢你你没看出来吗? 正文 第151章 暗卫 正文 第152章 我想你了 正文 第153章 郡王头上有点绿 正文 第154章 技高一筹 正文 第155章 裕王准妃 正文 第156章 给我们王爷做王妃吧 正文 第157章 鸠占鹊巢 正文 第158章 第一把油纸伞 正文 第159章 想和我睡觉吗? 正文 第160章 她是自找的 正文 第161章 猫的失常 正文 第162章 鼻梁不太对 正文 第163章 风声鹤唳 正文 第164章 请薛湄救命 正文 第165章 瑞王醒了 正文 第166章 功劳让给薛湄 正文 第167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正文 第168章 讨她欢心 正文 第169章 地堡很安全 正文 第170章 瑞王来了 正文 第171章 这位王爷好帅 正文 第172章 谁敢冒充瑞王? 正文 第173章 你让我跪下? 正文 第174章 皇叔的威严 正文 第175章 好东西先给薛湄 正文 第176章 王爷要避嫌 正文 第177章 我想给你攀附 正文 第178章 退婚 正文 第179章 温钊的糖 正文 第180章 王爷的动机太单纯 正文 第181章 要奉献自己 正文 第182章 宴席 正文 第183章 一些美梦 正文 第184章 除夕约会 正文 第185章 萧靖承的浪漫 正文 第186章 你是最特殊的 正文 第187章 偏要你动情 正文 第188章 你很好看 正文 第189章 名满京都的油纸伞 正文 第190章 郡王吃醋 正文 第191章 陪同 正文 第192章 她怎么得罪了瑞王? 正文 第193章 金山银山 正文 第194章 王爷真乖 正文 第195章 血不归经 正文 第196章 我要嫁给瑞王爷 正文 第197章 意料之外 正文 第198章 把薛湄指婚给我 正文 第199章 喜脉? 正文 第200章 王爷半路拦车 正文 第201章 抢了医术 正文 第202章 脑水肿 正文 第203章 大承气汤 正文 第204章 病人好了 正文 第205章 卢殊的心甘情愿 正文 第206章 争奇斗艳 正文 第207章 恶毒的诅咒 正文 第208章 郡王的兴趣 正文 第209章 虐杀可耻 正文 第210章 连夜欢庆 正文 第211章 薛湄才不歹毒 正文 第212章 一门好婚事 正文 第213章 瑞王的特权 正文 第214章 司药 正文 第215章 投怀送抱 正文 第216章 鸟铳问世 正文 第217章 瑞王肯定会赢 正文 第218章 恶毒的男人 正文 第219章 别招惹薛湄 正文 第220章 跟你借点好运 正文 第221章 棋逢对手 正文 第222章 反败为胜 正文 第223章 败了哪有尊严? 正文 第224章 我们会跑的 正文 第225章 鸟铳的威力 正文 第226章 输血 正文 第227章 成阳县主太歹毒 正文 第228章 匈奴单于 正文 第229章 识时务 正文 第230章 完美错开 正文 第231章 两位王爷的殷勤 正文 第232章 薛湄也是心灵手巧 正文 第233章 谁不想做瑞王妃呢? 正文 第234章 准儿媳妇 正文 第235章 御前谏言 正文 第236章 瑞王的直男秉性 正文 第237章 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 正文 第238章 情窦初开 正文 第239章 你哪里配得上瑞王? 正文 第240章 封郡主了 正文 第241章 御前红人 正文 第242章 侯府虐待我 正文 第243章 你跟我走吧 正文 第244章 我们是在谈婚论嫁吗 正文 第245章 王爷和面首 正文 第246章 默许温钊跟了薛湄 正文 第247章 兵贵神速 正文 第248章 薛湄倒打一耙 正文 第249章 白衣瑞王 正文 第250章 薛湄调戏他 正文 第251章 比不上薛湄 正文 第252章 偷听 正文 第253章 自作多情的王爷 正文 第254章 戚思然的诡计 正文 第255章 是我约了王爷 正文 第256章 我的心上人是成阳郡主 正文 第257章 全是小聪明 正文 第258章 荣王正妃 正文 第259章 豪阔的薛湄 正文 第260章 王鸿阁的才华 正文 第261章 亲自给你做鸡汤 正文 第262章 你从前更好看 正文 第263章 给我做面首吧 正文 第264章 爱情好痛 正文 第265章 王鸿阁的信物 正文 第266章 私生子 正文 第267章 他看上你了 正文 第268章 神奇的玉佩 正文 第269章 是病还是诅咒 正文 第270章 不吉利 正文 第271章 与他私奔 正文 第272章 青霉素 正文 第273章 恶人先告状 正文 第274章 萧家男人爱八卦 正文 第275章 你当自己是神? 正文 第276章 胃体手术 正文 第277章 天道也欺软怕硬 正文 第278章 男宠的教唆 正文 第279章 第一次真正心动 正文 第280章 千盏花灯 正文 第281章 大获全胜的瑞王 正文 第282章 薛汐的婚礼 正文 第283章 赶个热闹 正文 第284章 去看新娘子 正文 第285章 终于见到了薛汐 正文 第286章 秋后算账 正文 第287章 我非常钟情你 正文 第288章 让我尝个鲜儿 正文 第289章 遣散男宠 正文 第290章 下个下马威 正文 第291章 亲娘替我疼 正文 第292章 郡主有没有脑子 正文 第293章 景家儿子 正文 第294章 讥讽朝堂 正文 第295章 怒气冲冲的王爷 正文 第296章 你故意气我 正文 第297章 你嫁给明钰不好吗 正文 第298章 戚太后的往事 正文 第299章 直男的爱 正文 第300章 喜事 正文 第301章 讨要夸奖的小王爷 正文 第302章 小王爷好虚 正文 第303章 去泡温泉 正文 第304章 王爷你会没老婆的 正文 第305章 她哪里傻啊? 正文 第306章 我会对你忠诚的 正文 第307章 不招狗待见 正文 第308章 解毒剂 正文 第309章 心动都被直男给破坏了 正文 第310章 私下勾结 正文 第311章 狗醒了 正文 第312章 兵败如山倒 正文 第313章 处死 正文 第314章 期盼太过了 正文 第315章 家事即国事 正文 第316章 偷听的小王爷 正文 第317章 给你指条明路 正文 第318章 她对我好 正文 第319章 抓奸细 正文 第320章 打宝庆公主 正文 第321章 公子痴情 正文 第322章 当个颜狗有错吗 正文 第323章 你又去见温钊了? 正文 第324章 抽打永宁侯 正文 第325章 不孝儿孙 正文 第326章 薛湄,让我进去 正文 第327章 你是我的亲亲小宝贝 正文 第328章 皇帝的另眼相待 正文 第329章 郎情妾意 正文 第330章 你怎么又见温钊? 正文 第331章 三人同行 正文 第332章 瑞王会投胎 正文 第333章 跟直男玩暧昧 正文 第334章 美味海带 正文 第335章 又是薛湄的本事 正文 第336章 郡王缺心眼 正文 第337章 她要睡到萧靖承 正文 第338章 公主不让进 正文 第339章 薛湄先告状 正文 第340章 时疫腹泻 正文 第341章 送上门来 正文 第342章 我不负责 正文 第343章 少神医的拒绝 正文 第344章 来自亲妹的偏心 正文 第345章 王爷今晚别走 正文 第346章 住院费你结一下 正文 第347章 炒作 正文 第348章 薛玉潭又出了作妖了 正文 第349章 你姐姐做小 正文 第350章 薛玉潭的新办法 正文 第351章 乱箭如雨 正文 第352章 卢殊的心狠手辣 正文 第353章 薛湄人在哪里? 正文 第354章 说漏嘴 正文 第355章 自我治疗 正文 第356章 膈应死她 正文 第357章 初吻 正文 第358章 你摸着良心讲 正文 第359章 我心上有人了 正文 第360章 麻醉剂的研究 正文 第361章 满足你的要求 正文 第362章 催生素 正文 第363章 薛湄的药特别好用 正文 第364章 没有薛湄不会的 正文 第365章 狗改不了吃屎 正文 第366章 女人的雄心壮志 正文 第367章 瑞王护短 正文 第368章 快点嫁给我 正文 第369章 离我远点,不认得你 正文 第370章 什么钱都敢挣 正文 第371章 不见就不见 正文 第372章 她是主谋 正文 第373章 再遇王鸿阁 正文 第374章 薛玉潭畏罪自尽 正文 第375章 麻醉剂的成功 正文 第376章 温钊下定决心要做男宠 正文 第377章 爱你,但不想要婚姻 正文 第378章 肺痨的特效药 正文 第379章 戚思然的狠招 正文 第380章 没事,有郡主呢 正文 第381章 所有人都信任薛湄 正文 第382章 毫无尊严的肺痨 正文 第383章 女人的狠心 正文 第384章 一场旖旎 正文 第385章 善待 正文 第386章 密室男女 正文 第387章 姊妹嫁同一家 正文 第388章 收成分我一半 正文 第389章 流言四起 正文 第390章 我也喜欢他 正文 第391章 你紧张的样子好可爱 正文 第392章 小郡王断子绝孙 正文 第393章 小郡王的暴发户气质 正文 第394章 陆盐 正文 第395章 产量高 正文 第396章 皇帝的震惊 正文 第397章 瑞王爱打扮了 正文 第398章 到底是谁的姬妾? 正文 第399章五十倍的利润 结果已经有了。 萧明钰:“有瑞王叔的盐堡在前,我肯定要效仿,将盐矿归还朝廷。” 意料之中。 不还还能怎么办 若将盐堡占为己有,面临的压力肯定很大,会引来朝臣的不满与皇帝猜疑。萧明钰自己没有兵权,唯一的办法就是放手。 他大大方方把盐堡给了朝廷,剩下的利益才好索取。 “然后呢”薛湄问他。 萧明钰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你可懂得官盐如何买卖” 薛湄摇摇头。 她不知道,但是她听说有盐引。而根据她了解的历史,盐引应该是宋代才出现的。 她这个时空,比较错乱。 她也不知道此前的盐引,跟宋代的盐引是不是一样。 如果一样,那就很简单了:朝廷生产盐,发布盐引,商人用银子买盐引,然后去盐堡兑换盐,再拿到市场去卖,赚取差价;而官员可以用粮食换盐引,再拿去卖。 本朝未必如此。 “朝廷发盐引。”萧明钰告诉薛湄,“只官员与皇商可以买盐引。盐引的买卖不用银子,只用粮食。一石粮食,换一斤盐。” 跟宋代的盐引差不多。 薛湄点点头。 “我想请求陛下,让我用一石粮食换五十斤盐。”萧明钰道。 一石粮食约莫160多斤,才换一斤盐,可见盐有多贵。 而萧明钰要的,是五十倍的利润。 “倒也不少。”薛湄说。 萧明钰微笑:“的确不少。我们说好了,要分一成利给你。湄儿,你可以用一石粮食从我这里换五斤盐。” 薛湄:“我不想要自己做买卖,你替我做就行了。” 萧明钰道好。 翌日,朝堂之上,萧明钰果然说了自己的要求。 他的要求有点苛刻,但不少朝臣为他说话,再加上皇帝偏心他,认为给自己侄儿五十倍的利益不算什么大事。 萧明钰的要求,很顺利通过了。 盐本来就是暴利,哪怕一石粮食换一斤,也有赚头;而小郡王换的,不是盐,而是盐引。 盐引有点类似后世的股市,它可以溢价。 小郡王是这方面的老手。 他一边派人培育苜蓿,准备开荒阎王滩,一边卖官盐,收入不菲。 他分一成的利润给薛湄,让薛湄每个月的进项从二万多两变成了八万多两。 戴妈妈去对账的时候,回来就惊呆了。 “大小姐,咱们什么也不出,就拿郡王这么多钱财,将来如何收场”戴妈妈是个老实人,她有点不太放心。 薛湄:“我岂会什么都不出我给小郡王出的主意可多了。” “老奴知大小姐的本事。可老奴心里总是不太踏实。”戴妈妈说。 薛湄笑起来。 的确,两年前她们还为了三十两银子哭泣;现如今戴妈妈手里拿着的零用,就有上万两,更别说每个月交给薛湄的。 戴妈妈最清楚账目了。 薛湄现如今身上的银票,足有三十多万两。 她已经是个小富婆了。 “妈妈,您就踏实了心吧。我说过了,我会护你们的,你们将来都依靠我,我绝不叫你们空落。”薛湄道。 戴妈妈眼角有点湿。 她很感动,坐下来和薛湄说说体己话。 她们俩很久不曾说私密话了。 主要是薛湄太忙,时常不沾家。一回来,她两个兄弟就要凑上前,或者王爷要过来,难得像今天这般空闲。 戴妈妈也没什么要紧事,只说了两件事,一个是关于薛池的,一个是关于丫鬟们的。 “七老爷有次来找大少爷,走的是后门,小厮瞧见了,大少爷也没支会一声。大少爷那双燕楼,咱们府上的护卫都不能靠近。 自家兄妹,又是在郡主府,大少爷这样防备着咱们,他图什么呢大小姐,老奴总有些想头,怀疑大少爷跟您不是一条心。”戴妈妈道。 她要薛湄提防薛池。 薛池的怪异之处非常多,一抓一个准。 但薛湄既然让他搬过来坐镇,用人不疑,她决定给大哥信任。 大哥对薛湄没有坏心,这点薛湄还是可以肯定的。 “大哥的事,我可以担保,他不曾有二心。若咱们郡主府容不下别人有秘密,那也太可怕 了。”薛湄道。 戴妈妈:“大小姐这么说,老奴就把心放到肚子里” “妈妈放心。” 戴妈妈点点头。 她又说起了丫鬟。 “外院有个护院叫孙阳生,红鸾时常让他去跑腿。那丫鬟不知羞,看上了人家。但是孙阳生呢,他给红鸾买头油,居然给锦屏带一瓶。”戴妈妈道,“我总担心这两个丫鬟闹起来,让人钻了空子。” 身边的丫鬟如果不和睦,很容易让人插进来,薛湄的后背就不再是铜墙铁壁。 “这件事,我也知道。红鸾告诉了我。孙阳生对红鸾恭敬有加,对锦屏却是有几分情谊。 红鸾已经改了主意,她最近让跑腿的,换成了外院的王正,您留意过不曾”薛湄问。 戴妈妈:“” 这个,戴妈妈倒没有留心。 只不过,薛湄成天那么忙,府里事情她还样样通透,戴妈妈不得不服气。 她们俩说完话,薛湄喊了锦屏。 她问锦屏:“你最近可有什么苦恼的事” 若是锦屏说孙阳生骚扰她,薛湄就要把这个人退回去。 锦屏却是摇摇头:“没什么苦恼事。大小姐怎么问这个” 她虽然是后来的,却跟着薛湄身边的人学,一口一个“大小姐”,绝不叫郡主。 “没事便好。”薛湄笑了笑,让锦屏退了下去。 盐堡的事,薛湄得到了实际好处。 而她的名声,更上一层楼。现在,整个鹿南县都知道京都有个成阳郡主,她能让鬼石变成盐。 不仅如此,成阳郡主还要改善阎王滩。 朝臣们对薛湄也是赞不绝口,纷纷夸她有大智慧。 皇帝请薛湄进宫,问她需要什么奖赏。 他只是这么一问。 依照惯例,薛湄应该推辞,然后说自己什么也不想要,皇帝再客气随便赏赐点什么。 不成想,薛湄却是道:“陛下,我的确想要一物,求陛下恩赐。” 皇帝:“” 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直接说赏赐她点绸缎和银子,别问她想要什么了。 她若是所求无度,皇帝还要出尔反尔吗 “想要何物” 正文 第400章薛湄好毒 薛湄跟皇帝讨要了一个石碑。 她这石碑,让人提起了就恨。 宝庆公主气炸了,跑到宫里去告状。她是跟澹台贵妃告状的。 “我去趟隆庆府上,肯定要路过成阳郡主府。结果,她府门楼那里,竖了那么大的石碑,写着凡此路过,下轿下马。 她不过是小小郡主,我乃是公主。我路过她府门,还得步行。母妃,女儿进宫也是乘坐马车的。”宝庆公主拉着贵妃的手,气得浑身发抖。 她是第一个吃亏的。 她不想下车,就被大理寺的人围了上来。 大理寺的人要她遵守,否则郡主府有权先斩后奏。 依照薛湄的脾气,她真敢斩了宝庆公主,宝庆公主不敢尝试。 澹台贵妃微微笑了笑:“此事本宫知晓。成阳把鹿南县的鬼石变成了盐矿,此事轰动朝野。陛下再如何赏赐她,都显得单薄了,就赏了这个石碑。” 话里话外,都觉得是薛湄应得的。 况且,一个石碑而已,不需要皇帝付出真金白银,还能彰显皇帝赏罚分明,薛湄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皇帝可高兴了。 贵妃从前对薛湄很感激,现在对她很敬佩。 饶是薛湄的表妹嫁给了荣王,她可能跟贵妃立场不同,贵妃也对薛湄生不出提防之心。 倒是自己这个女儿,更让贵妃防备。 贵妃可以想象,若自己落魄,第一个背叛她的,绝不是薛湄,而是宝庆。 皇家无亲情,母女感情又有多深 可做母亲的,对孩子总有眷恋。哪怕知晓宝庆狼心狗肺,贵妃也是她娘。 她提点宝庆:“成阳有了石碑,也盖不过你身份。切莫为了这点事,跟她起争执。” 宝庆:“母妃,到底谁才是您生的成阳她可是切了您一个肾,一个肾啊您现在身体哪如从前她害您呢,您还这样维护她” “若是被毒蛇咬一口,切了一条腿能保命,事后却要找大夫赔腿,这种事哪怕在乡下不通道理的地方,都要受人唾弃,何况咱们是宫里的尊贵人。”贵妃冷冷道,“宝庆,你连乡野村夫都不如” 宝庆:“” 气得半死的宝庆公主,下定决心以后绕着成阳郡主府走。 想让她给薛湄下车,想得美 抗议的除了宝庆公主,还有安诚郡王萧明钰。 小王爷到了郡主府,在门楼前就要下车,步行过来。 门楼到府邸大门口,约莫三百米。就这么三百米,小郡王也不想走。 他难得来了,就问薛湄:“怎么想得出如此刁钻主意” 薛湄:“偶然所得。” “下轿下马,分明就是早已想好的,岂会是偶然所得”小郡王不相信她的鬼话。 薛湄笑了起来。 她的确是出于促狭的目的,想要恶心恶心京都这些权贵们,让他们每个人经过她家门口时,都要毕恭毕敬。 “文官下轿c武官下马”,到底是哪个朝代c哪个事件里的,历史上没有特别明确的考证,不过薛湄却很喜欢这句话。 而她要的,不仅仅是文武百官尊重她,还要那些趾高气昂的权贵,比如着宝庆公主c隆庆公主。 隆庆公主现在走不了正门了,她的马车得停在南边的偏门,否则她也有下车走回家。 薛湄把隆庆公主的儿子从鬼门关拉回来,这位公主并不感激她,甚至在宝庆公主要刺杀她的时候“疏忽”,薛湄也想整整她。 总体说来,薛湄这个人比较毒,一点亏也不肯吃。 “你不肯下车的话,下次来就走后门嘛。”薛湄无所谓对小郡王说。 小郡王更是气炸:“凭什么我的马车都能直接进宫门。” “别挑衅我。”薛湄笑道,“我的马车进不了宫门。你再这么说,下次我让你的也进不去。” 萧明钰:“” 此女好毒。 萧明钰也只是过过嘴瘾,没打算真和薛湄大吵一架,毕竟他也很忙。 生意要做,封地要视察,苜蓿的培育他也很上心。 萧靖承也来瞧过这块石碑。 “怎样” 瑞王爷什么也没说,但他心里很想弄一块摆在自家府门口的眼神,还是被薛湄捕捉到了。 薛湄忍俊不禁:“你羡慕” 瑞王爷要什么有什么,这还真是他头一回羡慕旁人家的东西。 萧靖承摸了摸鼻子: “的确是个好东西,湄儿果然厉害。” 这就是承认了。 薛湄哈哈大笑。 她对萧靖承道:“你要对我好。待我嫁给你了,就把这石碑搬到你家门口去。” 萧靖承没想到这层,顿时心头一亮。他大尾巴狼似的,故作矜持:“倒也可行。” 薛湄大笑起来。 天气一日日炎热了,萧靖承给薛湄送了两筐桃子。 薛湄就很想吃桃子味道的凉粉。 依照她的了解,凉粉有不同的制作原料,而薛湄最喜欢的味道,是木莲种子挤出了的浆,做成的凉粉。 她让人去找。 “我们做点桃子酱。”薛湄道。 这个年代的大酱,都是咸的,还没有果酱这个概念。 一听是要做桃子酱,丫鬟们都很吃惊,又非常好奇。 薛湄还让人去附近庄子上找木莲果。 木莲果这个季节应该成熟了,可以很轻易寻到。 护院们上午去了,下午回来时,已经带了好几筐。 薛湄也教丫鬟们做好了桃子酱。 无非就是桃子c糖。而糖非常难得,跟盐一样,并非普通的日用品,属于比较昂贵的调味料。 薛湄做个桃子酱,花费这么多的糖,丫鬟们都觉得心疼。 但是,下午搓木莲果和种子的时候,她们又很开心。 到了傍晚,薛湄一身汗,还是做成了一大盆凉粉。 她让下人拿了小碗,一碗碗盛了出来,放了花生碎c红糖水,以及桃子酱,请丫鬟们和戴妈妈也尝尝。 几个人都被这味道征服了。 尤其是戴妈妈,说了三次:“真不错。” “以后每晚都叫小丫鬟给您做。”薛湄笑道,“这点吃食,咱们还是吃得起。” 然后,薛湄又想到了表妹奚宝辰,她已经到了孕晚期,估计也很想要点吃的。 薛湄让人往荣王府送了三碗。 正文 第401章薛湄的信徒 丫鬟去送了凉粉。 回来时,丫鬟对薛湄道:“王妃很高兴,赏了婢子二两银子呢。” 说罢,她把银子给薛湄瞧。 薛湄看了看,又还给了丫鬟:“王妃赏的就拿着。” 她又问了问王妃的情况。 丫鬟是新提拔起来,在蕙宁苑做二等丫鬟,平时负责薛湄的衣裳首饰,很是机灵。 她本名叫山秀,薛湄也懒得改,还是给她叫这个名字。 “王妃气色还好,就是有点肿了,手像发面似的。不过,天气炎热,又是双身子的人,瞧着也平常。”山秀道。 几个人包括薛湄在内,被她逗乐。 薛湄又问,王妃可有什么话要传的,山秀想了想说没有。 “王妃跟前的丫鬟们,个个都尽心。听说我是从郡主府来的,她们很是热情。郡主您放心吧,王妃好着呢。”山秀道。 薛湄就不再说什么了。 她晚膳吃了两碗凉粉,还没到睡觉的时辰就饿了。 不仅她饿,戴妈妈也饿。 戴妈妈想要亲自去弄宵夜,被薛湄制止了:“这么热的天,您别弄一身汗的,让厨房随便送一些吧。” 红鸾馋嘴,听说要加餐,也连忙爬起来凑热闹。 修竹和彩鸢都没睡,见这么闹腾着,也过来了;就连锦屏,也披衣起身。 薛湄忍不住笑道:“怪不吉利的,你们都爬起来了,好像预示着今晚要发生点什么事似的。” 丫鬟们:“” 还有人自己诅咒自己的,丫鬟们简直没眼看薛湄了。 厨房做了鸡丝面c人参野鸡汤c鸭子肉粥c两笼屉包子;还有几样小菜,比如说腌笋c凉拌海带c咸菜炒鸡蛋。 薛湄只喝了一碗鸭子粥,剩下都是她们的。 锦屏本来说不饿的,被红鸾带着吃了半碗鸡丝面,倒是把胃口吃开了,又喝了一碗鸡汤。 “锦屏,你会发胖。”薛湄道。 红鸾:“锦屏不用怕,她成天习武,根本就胖不起来。” 她对锦屏倒是一点芥蒂也没有。 薛湄身边的丫鬟,就红鸾毫无心机,当然她没傻白甜到温锦那种程度,但瞧着也是很可爱的。 锦屏也说:“我少喝一点。” 几个人热热闹闹吃了顿宵夜,打算各自睡下的时候,蕙宁苑的院门被敲响了。 “戴妈妈。”有婆子的声音喊道。 这个时辰,若是找戴妈妈的,婆子不敢敲蕙宁苑的门,打扰了薛湄休息。 是来找薛湄的。 小丫鬟急忙去开了门。 敲门的是二门上婆子,进门就道:“戴妈妈,郡主睡了不曾荣王府来了位妈妈,说请郡主。” 薛湄心里咯噔了下。 难道是那碗凉粉,让奚宝辰吃坏了肚子 可再算算时间。 不对,奚宝辰的预产期就是这么几天,薛湄忙忘记了。 “别行虚礼,快去把荣王府的妈妈请进来。”薛湄道。 她一边如此吩咐,一边喊了山秀进来服侍她更衣。 红鸾拿了梳子,等薛湄更衣完毕,就给薛湄梳头。 于是,奚宝辰的陪房妈妈进来时,薛湄头发快要梳好了。 那妈妈跪下,对薛湄道:“郡主,王妃发动了。王妃说请您去坐镇,她害怕。” 这是薛湄告诉过奚宝辰的。 防止有人在她生产的时候使坏,薛湄让奚宝辰一定要请她。 奚宝辰很听话,也很惜命。 “我知晓了,你起身吧。”薛湄道。 说罢,红鸾已经速度极快给她挽了个发髻,只戴一根赤金镶红宝石簪子;与此同时,锦屏已经出去,让外院准备好了马车;彩鸢拿起了行医箱。 修竹那边,叫人把府上的人参c鹿茸等珍贵药材包了一份,给彩鸢一起带上。 戴妈妈要跟薛湄同去。 王府管事的妈妈就瞧见,自己深夜敲门,而郡主这边所有人有条不紊,不见丝毫慌乱,也没有半分拖沓。 她的话才说完,郡主就可以出发了。 如此神速,闻所未闻,管事妈妈惊呆了,默默跟在薛湄身后。 出门乘坐马车的时候,薛湄让这位管事妈妈上自己的车,询问她:“王妃现在如何府上请了哪位稳婆” “刚刚发动,王妃还挺好的。甄嬷嬷让 准备了人参汤,请了孟婆子。对了,戚小姐也去了,她擅长医术。”管事妈妈道。 薛湄眼眸一沉。 戚思然跟荣王的关系,她断乎不想奚宝辰生完孩子还活着。 “锦屏,快一点。”薛湄道。 戚思然上次算计太子,就意味着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走这条陡峭的登天之路。她是女子,需要扶梯。 荣王就是这个梯子。 戚氏贵女,怎么会给荣王做侧妃别说她自己不能接受,她的家族也不能。 她要么搞死荣王妃,要么等荣王成了太子之后,再被册封为太子侧妃。 马车速度极快,荣王府又不远。 从奚宝辰派出管事妈妈请薛湄,到薛湄到达,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来得这么快,是担心我们害了王妃”荣王心里猜测,有了几分不悦。 这个成阳郡主,未免太小人之心了。 荣王为了让王妃好好怀孕,一切放宽心,把整个王府都交给了她管理,他乳娘甄嬷嬷都让权了。 他们这样器重奚宝辰,到头来还要遭受薛湄这等提防吗 荣王很是不悦,但奚宝辰却苦等薛湄。 奚宝辰提着心。 特别是看到了戚思然之后,她的心提得更高了,很担心表姐来慢了一步,自己就活不成。 还好,薛湄来了。 “如何了”薛湄问。 奚宝辰:“就是疼。” 她才开始发作,在阵痛。这个情况,比当初二房的赵氏要好太多了。 薛湄快步进来,自己一身汗;而奚宝辰因为痛,也是满头大汗。 产房里燥热不堪。 仔细一看,窗户被蒙起来了,一点风也不透。 这是好心,毕竟古代人觉得,月子里的女人和孩子不能见风。 “把窗户给我开开。”薛湄对产房里的人道。 婆子们面面相觑。 孟婆子上前,一把打开了窗户,并且骂其他婆子们:“你们猪油蒙了心,郡主的话也不听了” 薛湄:“” 这位孟婆子,对薛湄简直是崇拜到了极致,也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正文 第402章扫清妖魔鬼怪 孟婆子非常崇拜薛湄。 产房里的窗户被打开了,只剩下一层薄薄轻纱,很透气。 薛湄不擅长产科,故而她让孟婆子照料奚宝辰,自己在旁边辅助。 “郡主,还是您来。”孟婆子道,“您的医术更好。” “王妃这胎应该很稳,胎位又正,我就帮不上什么忙。”薛湄道,“您来吧,我在旁边学习。” 另有三名稳婆,都是宫里送过来的,其中一人还在戚太后的万景宫当差。 宫里的人最清楚成阳郡主的能耐,没人敢在薛湄跟前造次,个个听话极了。 薛湄给奚宝辰数阵痛时间。 几次下来,发现她约莫八分钟阵痛一次。如果阵痛没有频繁到连续,就距离生产还远。奚宝辰又是头一胎。 孟婆子很谨慎:“估计还要六七个时辰,郡主您说呢” 薛湄觉得她估计得应该不错。 “一切依照您的办法来。”薛湄道。 她坐在旁边,握住了奚宝辰的手。 奚宝辰对生孩子这事,心里也有数,她之前问过很多婆子,她没有乱惊惶。 在阵痛的间隙,她就跟薛湄闲聊:“听说你府上立了个石碑” “对。”薛湄笑道。 奚宝辰满脸的汗,薛湄替她擦了,就听到她笑道:“会不会得罪很多的人” “我不怕他们。” “大姐姐,你比从前更果敢了。”奚宝辰笑道,“要是我,断乎不敢。” 薛湄笑起来。 她跟奚宝辰闲聊,一直关注着她的情况。 这天夜里,奚宝辰的阵痛始终持续得很慢,宫口也没怎么开。 荣王和他乳娘甄嬷嬷在外面守着,非常紧张;戚思然也在旁边,气度娴雅,就是过来帮帮忙的样子,没打算多问。 也许她有些什么心思,但薛湄已经来了,戚思然什么心思都暂时歇了。 天亮之后,孟婆子出来了。 荣王和甄嬷嬷急忙迎上去:“里面如何了” “还早。”孟婆子道,“我出来透透气。” 甄嬷嬷立马让人去准备吃的。 “怎么把窗户给揭开了”甄嬷嬷还问,“不怕产房里进风” “这什么天儿啊,哪里能进寒风再说了,郡主不让蒙着,她说要透透气。”孟婆子道。 孟婆子之前明明让蒙着的,这会儿又说不碍事。 甄嬷嬷有话说了:“郡主她懂什么” 孟婆子立马道:“话不能这么说,郡主她可厉害了” 她就把薛湄用药,让赵氏很快生产的事,告诉了甄嬷嬷。 “郡主是个神人,有她在,王妃肯定母子平安。”孟婆子道,“你们安心就是了。” 甄嬷嬷听得一愣一愣的:“郡主这么厉害” “没有成阳郡主不会的。”孟婆子说,“前不久郡主把鬼石变成盐矿,陛下还赏赐了她石碑,你们听说了没有” 她俨然要当场说起薛湄的丰功伟绩。 甄嬷嬷记得有人说,这孟婆子很孤傲的,她怎么对薛湄这样推崇 可能越是孤傲的人,越真心佩服有大才的人吧。 戚思然在旁听着,心里说不出是何等滋味。 哪怕她出身再高贵,她也比不过薛湄。每次看到她c听到她的名字,戚思然心里那根嫉妒的弦就要被狠狠拨一下。 戚思然紧紧捏住了手指,掌心被她自己掐得通红。 薛湄,她到底是何方妖孽 她之前明明很软弱,什么都不懂。突然之间,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思然想不通,一个人若没有高人指点,怎么瞬间开窍,还无事不知c无事不晓 “高人”戚思然想到了这一点。 薛湄的医术c她的药,到底是谁给她的她身后的高人是谁 戚思然能否把这个人夺过来 她在这边胡思乱想,那边孟婆子已经把薛湄的事迹全部找回来复述了一遍,听得甄嬷嬷都快要成薛湄的信徒了。 荣王轻轻咳了咳。 孟婆子这才想起,自己是出来休息c如厕的。 她去了净房。 片刻之后,薛湄也出来了。 她让人给奚宝辰端些人参汤,让她提提气,要不然等会儿生产时候没力气。 奚宝辰疼了一 夜,直到天亮了也才五六分钟一次阵痛。 薛湄怀疑她要拖到下午才生。 戴妈妈也在内院守着,薛湄有什么吩咐,她就帮忙张罗着。 “大小姐,您也吃点东西。”戴妈妈道,“我让人去做。” 薛湄点点头。 就在薛湄打算去用点早膳的时候,荣王府的管事突然跑进了内院。 “王爷”管事在荣王耳边低语。 荣王脸色一时又惊又喜,急忙道:“在哪里” “就在门口,快要进来了。”管事道。 戚思然看了过来,不明所以。 现在,不管是荣王还是甄嬷嬷,都顾不上戚思然。 他们既需要留意产房,还需要看着薛湄,免得薛湄闹事。 戚思然被排挤到了旁边。 有了薛湄在,戚思然的医术用不上。 戚思然自己也打算回去了。 然而,这一动静,让戚思然也好奇不已,往那边看了眼。 旋即,戚思然瞧见了一抹玄色身影,搀扶着戚太后进来了。 甄嬷嬷等人立马跪下行礼:“太后娘娘c瑞王殿下。” 薛湄在耳房里坐着,打算吃点早膳,听到外面的声音,立马出来。 她果然瞧见了戚太后母子。 萧靖承冲薛湄点点头,目光极其温柔;但再看其他人时,就恢复了冰冷。 “成阳也在”戚太后让众人免礼,“宝辰如何了” 她直接称呼奚宝辰的名字,可见戚太后很喜欢这个孙儿媳妇。 “还没有开全。”薛湄道,“娘娘,天气这么热,您不该出宫的。” “哀家要亲自瞧瞧。”戚太后道,“否则,哀家如何安心” 这可能是皇长孙。 戚太后是替皇帝坐镇来了。 若落地是个男孩,有人起了歪心思怎么办戚太后实在不放心。 而萧靖承消息灵通,荣王妃生产又是权贵们关心的大事,他听说薛湄也在荣王府,故而一大清早赶过来了。 “思然也在”戚太后好像慢半拍才发现了戚思然,“熬了一晚上吧孩子你早点回去歇了。” 戚思然:“” 她一时难堪极了。 戚太后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扫清王府里的妖魔鬼怪,戚思然就是头一个。 明眼人都知道。 荣王的表情也变了变。 戚思然惨白着一张脸,都忘记了描补一番,只有力气回答一句“是”,就赶紧退了出去。 正文 第403章王爷直男又仇女 戚思然离开得略显狼狈。 她心里的恨意,恐怕更深了。自从被夺了郡主封号,戚思然的心态走向就不太对,专门往歪门邪道上使劲去了。 戚太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琢磨:“要不要送她去庙里静修两年” 静修是否让能她平静下来 戚思然离开之后,戚太后的注意力回到了产房里。 产房血腥,男子不能进,但戚太后身为祖母,她是可以去瞧瞧的。 薛湄却拦住了她:“太后娘娘,王妃她这是头胎,自己很紧张。瞧见了您,她更加紧张,恐怕会生变故。” 戚太后止住了脚。 她颔首:“你说得对。” 荣王府的厨房,在奚宝辰陪房的安排之下,给薛湄做好了早膳。 荣王等人也没吃。 戚太后倒是用过了点。不过,当荣王问她的时候,她道:“上一些也无妨。” 故而厨房又是一番忙碌。 他们在梢间用膳。 清晨还不算热,空气里有丝丝缕缕凉意。然而清空万里无云,骄阳明亮得灼人,注定是个炎热天气。 薛湄对荣王道:“往产房里送冰,千万别让王妃热了。” 荣王:“” 那是产妇啊 戚太后也被薛湄吓了一跳:“这使得吗” “使得。”薛湄道,“不能让孕妇太热,孩子落地之后也不能太热。听我的吩咐就是了,让产房尽可能凉快些。” 甄嬷嬷在一旁欲言又止。 荣王很想反驳,但瞧见了瑞王叔冷漠的表情,他心里打了个突,只得照办了。 在角落里放了一盆冰,产房里的温度其实没有下降多少。 但奚宝辰说感觉好了点。 可能是心理作用。 她的阵痛还是很缓慢。她对薛湄说:“大姐姐,你先睡一会儿。待我真的要生时,你在我旁边。” 薛湄摇摇头:“我不妨事。” 她让丫鬟沏了浓茶。 薛湄一直陪在奚宝辰身边,中途出来休息,就瞧见萧靖承立在屋檐下。 她走过去。 “一夜未睡,累不累”萧靖承问她。 薛湄:“不累。宝辰她害怕,没有我不行。” 萧靖承又问她:“你感觉如何” “我想将来多给你纳几个妾,孩子她们生,我养一两个在名下。我不想生,太疼了。”薛湄说。 萧靖承:“” 很多时候,萧靖承对薛湄都是充满了浓情蜜意,但也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很想掐死她算了。 听听她说的什么鬼话。 “咱们可以过继。”萧靖承咬牙道,“何必非要弄几个妾室” 薛湄:“” 瑞王爷直男癌晚期,又是个仇女症深度患者,对薛湄以外的异性都没什么兴趣。让他去和她们生孩子,跟公猪拉去配种有什么区别 他这么疼薛湄,薛湄就这样对他直男想想就好生气。 荣王在不远处,焦虑不安。 他所担心的,仍是孩子的性别。 他想要个儿子,因为这孩子就是嫡长孙,对他很重要。 戚太后的心思,却跟荣王不同。 她从来不强迫任何人。荣王有了争权夺利的心思,戚太后不会要求他放弃。但如果有了嫡长孙,会助长他的气焰。 对荣王而言,未必是好事。 众人各有心思。 中午的时候,奚宝辰的阵痛越来越密集,口也开得很好,孟婆子说快要生了,让大家都做好准备。 薛湄守在旁边。 一旦开全了,孩子生起来就容易。 奚宝辰在稳婆的指挥下,不过用了七八下力气,孩子就落地了。 薛湄看了眼。 奚宝辰立马就要坐起来去看孩子的性别,被薛湄按住了,低声跟她说:“是个男孩。” 奚宝辰紧绷的肩膀,顿时松懈了下来。 不知是高兴,还是之前太疼,或者是激素的变化,她哭了起来。 薛湄不停哄着她,给她擦眼泪。 稳婆擦干净了孩子,高高兴兴把孩子抱了出去。 荣王大笑着说:“去放炮。所有人都有赏。” 戚太后和萧靖承看着兴奋不已的荣王,母子俩面无表情。他们俩不言不笑的时 候,就格外冷漠。 甄嬷嬷瞥见了,立马转过目光,不敢多瞧。 外面一阵阵的欢声笑语,来自甄嬷嬷和荣王。 奚宝辰听到了,慢慢舒了口气。 “大姐姐,我做到了。”她死死握紧了薛湄的手。 这条路她走通了。 她生了皇长孙,就意味着她地位稳固了。谁也动摇不了她荣王正妃的身份。而她一直想要的,就是这份荣光。 她并不想要夫妻和睦,她想要尊贵。 薛湄笑了笑:“平安就好。” 后面的事,就有稳婆照顾奚宝辰,奚宝辰也累得沉沉睡去了。 薛湄走出了产房。 她也很累。 这边无碍,又有戚太后娘娘坐镇,薛湄打算回去休息了。 萧靖承:“我送你。” 薛湄道好。 回到了郡主府,薛湄没什么心思,她是真累。洗澡的时候,她坐在浴桶里就睡着了,被丫鬟们叫醒。 她也顾不上问瑞王爷在哪里,洗了澡之后倒头睡下了,几乎是累得发昏。 一觉醒过来,窗外夕阳如火,把窗棂也染成了璀璨的金红色。 薛湄感觉很饿。 “荣王府那边没事吧”她问锦屏。 锦屏:“没事,王妃和小公子都很好,没出任何变故。” 薛湄点点头。 荣王府的喜事,给裕王府当头一棒;太子那边,拥护者也很担心了。 薛湄第二天又去看了奚宝辰和孩子。 孩子由乳娘喂养,奚宝辰作为王妃,她和其他贵妇一样,是不亲自喂养孩子的。不过,孩子一直在她院子里。 荣王也时刻不离。 看荣王的样子,倒不像是单单靠着儿子上位,而是真心实意喜欢这孩子。 孩子还是皱巴巴的。 薛湄听到他说:“这便是我儿子了。” 他好像从孩子,变成了一个大人。 荣王府的洗三礼,打算办得很热闹。还有传言,说皇帝亲自给这孩子取名了,可能也会来参加孩子的洗三礼。 一时间,荣王府热闹极了,大家纷纷送上贺礼。 薛湄也送上了自己那份。 她送的是表面上的,私下里又给奚宝辰二万两。 奚宝辰不肯要,薛湄就说让她为了孩子,有钱好办事,奚宝辰这才收下了。 就在荣王府喜事轰动一时的时候,有个关于薛湄的消息,悄然而生了。 正文 第404章薛湄的能耐又被拔高了 薛湄乃是京都大红人。 提起成阳郡主,已经无人不知c无人不晓了。 不过,最近又有话说。 这话薛湄自己也听说过,是丫鬟红鸾打听到告诉她的。 当时,她还跟戴妈妈等人笑了很久。 不成想,她却被澹台贵妃客客气气请到了宫里。 薛湄是临华宫的常客,从嬷嬷到姑姑c大太监们,薛湄全部都认识。可不知怎的,今天人人笑得谄媚。 她就想起了那个传闻,有点骇然:“贵妃不会信这个吧” 盛夏酷热,蝉鸣不歇,临华宫的大殿顶高,地面清凉,以至于没有放冰,也暑气难沁侵。 贵妃独坐,旁边有小丫鬟摆了个案几。 这个案几上,放着微凉的香茗c各色瓜果,还有已经下市的樱桃,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是招待薛湄的。 瞧见了薛湄进来,澹台贵妃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浮动了几分笑意。 笑容是真心实意。 薛湄很喜欢贵妃这个人。 贵妃性格强势,也很霸道。但她认定了谁,就不会轻易更改。绝不像皇帝,今日觉得你好,明日又猜忌你。 要说起来,萧家男人个个不怎么样,但他们的后庭却都符合薛湄的心意。 比如说皇宫,薛湄几乎不讨厌任何娘娘,觉得她们人人都有可取之处;又比如说小郡王的后院,那些美人们也很可爱。 “这新鲜樱桃是晚熟的,才进贡了三斤。本宫得了半斤,你尝尝。”贵妃笑道。 薛湄看了看案几:“全在这里啦娘娘,您太厚爱我了。” 说罢,捻起一颗就吃。 酸酸甜甜的,是盛夏最好的消暑良品,薛湄赞不绝口。 贵妃不是很爱酸味,哪怕只一点点。她有点类似后世人看吃播的心态,瞧着薛湄吃得开心,她心情也很好。 薛湄一边吃樱桃,一边和贵妃闲聊。 贵妃毫不避讳,说起了荣王府的皇长孙。 “明日就是洗三礼,陛下已经决定,要亲自去给皇长孙观礼了。”澹台贵妃告诉薛湄,“要说起来,还是荣王府运气好。” “是啊,运气真好。”薛湄笑道,“娘娘,主要是荣王他娶妃早。裕王殿下他还没有正妃,这个争不来。” 贵妃一愣。 薛湄这么直白,贵妃怔愣之后,倒也觉得是意料之中。 拐弯抹角就不是成阳郡主了。 “是呀,耽误了。”贵妃道,“不过,今年腊月,裕王也要成亲了。” 薛玉潭死后,裕王和耿小姐的婚姻,终于毫无阻碍了。 耿家还同意把耿小姐嫁给裕王,是因为裕王亲自登门道歉了。 他一直没见过耿小姐,而后瞧见了,心酥了一半,真有点被耿小姐的风采迷住,很是上心。 他一上心,耿家自然不好拿乔,又有皇帝和贵妃保媒,故而前不久,礼部就给耿小姐发了亲王妃的玉牒,她已经册封了。 只是,她和裕王的八字,钦天监合了之后,把大喜之日算在了腊月。 “恭喜娘娘。”薛湄道。 澹台贵妃笑了笑:“你是站在荣王府那边” 薛湄:“娘娘,我知晓您待我真心,故而我的话,您肯定相信,那我也不敷衍您。我站的是我表妹。 荣王有什么心思,那是他的事,我不想搀和。我表妹的安危,才是我所关心的。” 这话,可能很多人都不信。 但贵妃就是相信。 这个世上,贵妃算是最了解薛湄的人之一:薛湄不需要依靠荣王府。 她若是有野心,可以扶持瑞王,没必要投靠荣王府。 “我自然不疑你。”贵妃道,“只不过这么一问,大家说开了。今后,谁挑拨离间,本宫就有话说。” 她们俩闲话半日,贵妃始终没说她到底有什么事,薛湄快要把一碟子樱桃吃完了。 贵妃难得一点樱桃,全部进了薛湄的肚子。 见薛湄吃得差不多了,贵妃才说了自己听到的传言:“外面人说,你有秘方能确保生儿子” 薛湄:“” 才短短两天功夫,这个消息已经满城风雨。 薛湄进宫的时候,预料到了贵妃的意图,要不然贵妃今天也不会这样客气。 贵妃娘娘可不是软柿子。她明知薛湄的表妹是荣王妃,哪怕不忌惮薛湄 ,也不至于如此推心置腹。 她是有求于人。 薛湄的二嫂赵氏生产时,薛湄就在旁边;奚宝辰生产时,也是薛湄在身边。 外面的人不知情况,还以为都是薛湄用了秘方,故而她需要看着。 在这个年代,女子没有任何的权力,不能算一个完整的人,故而每个门第都需要儿子来顶立门户。 真生不出来,也要过继一个。 这就导致了人人对生儿子有种执拗。 听说薛湄有这等秘方,如何不求她 现在,薛湄要是告诉澹台贵妃,她压根儿没办法,贵妃肯定以为她是不愿意告诉她。 解释不清楚的。 裕王一连生了两个女儿,薛湄都不知裕王还有没有生儿子的命,故而她什么也不能答应。 不管贵妃相信不相信,薛湄就要坚定的实话实说。 开玩笑,她又不能给裕王做试管婴儿,哪有本事替他分性别。 “没有,娘娘,真的没有”薛湄道。 贵妃却淡淡笑了笑:“别紧张,本宫不是为难你。” 薛湄:“” 你已经为难我了。 她再三解释,说自己真没有什么秘方。 她二嫂那边,是因为她生不下来,薛湄用了催生素;奚宝辰那里,她完全没出力,全部都是奚宝辰和稳婆配合,顺利诞下孩子。 贵妃听着,好像没听进去。 她大概还在想,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收买薛湄,让薛湄把秘方也给将来的裕王妃用一用吧。 薛湄对此也无可奈何。 反正她说了实话,贵妃是否相信c是否还信任她,都不是薛湄自己能掌控的。 任何事超过了自己能掌控的范围,薛湄都很淡然。 又使不上力气,愁也是白白发愁,没啥意义。 薛湄刚刚离开临华宫,打算回家,却瞧见了戚太后身边的女官。 女官与临华宫的姑姑见礼,然后道:“太后娘娘请郡主去说话。” 薛湄想到戚太后也有问题。 但是,戚太后的问题,又让薛湄吃了一惊。 正文 第405章替我生个儿子吧 澹台贵妃问薛湄是不是有生男孩的秘方。 戚太后却问:“成阳,你可知道思然去荣王府做什么” 薛湄:“” 戚太后很少如此疾言厉色。 她那双和萧靖承如出一辙的薄眼皮,让她的目光冰凉刺骨,盯在人脸上,能结一层薄霜。 “靖承他知道,但他不肯说。哀家只问你,你知道不知道”戚太后继续道。 看来,戚思然害太子的事,萧靖承并没有告诉戚太后。 萧靖承只把此事说给了老侯爷听。 老侯爷也没拿此事去烦戚太后,故而戚太后被蒙在鼓里。 她只是隐约感觉不对劲。 薛湄让戚太后遣了服侍的宫人。 戚太后挥挥手,宫婢内侍们全部退了出去,大殿里只剩下她和薛湄。 “戚小姐这次去做什么,我真不知道。不过,她曾经为了荣王谋害太子,此事我知晓。”薛湄道。 戚太后猛然变了脸。 她处变不惊,已经很多年不曾这样失态了。 怪不得她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仔细说说。”戚太后声音有点急,说话时语速都快了几分。 薛湄只好把太子和楚筠的种种,告诉了戚太后,以及戚思然在中间的搀和。 戚太后听了,慢慢平复了心绪。 待薛湄说完,她冷冷笑了:“谋害太子,此乃抄家灭族的大罪,她做得如此不干净,还敢有这等野心我父老了,若他再年轻十岁,定会处理掉此等不孝女。” 薛湄:“” 戚太后自己都是望五十的人了,她父亲今年七十出头,在这个年代也是长寿老者。 到了这把年纪,哪里还有什么杀伐气更多的,是希望儿孙都平安。 薛湄:“王爷不敢告诉您,就是怕您生气。” 戚太后摆摆手,对薛湄道:“哀家心里有数。” 薛湄不再做声了。 戚太后又道:“时辰不早,哀家不虚留你了。湄儿,你是个聪明孩子,知晓怎么办。” 称呼从“成阳”,变成了“湄儿”,说明戚太后娘娘这会儿已经消气了。 薛湄点点头。 她从宫里离开,去找了萧靖承。 戚太后的话,薛湄都告诉了萧靖承:“别怪我没骨气,太后娘娘都发火了,我得自保。” 萧靖承微微笑了下。 他轻轻拍了拍薛湄手背:“母后是气我对她隐瞒,迁怒于你。做人家儿媳妇就是这样的,两头受气。” 薛湄:“” 你这挺骄傲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大事,证据我已经消了,哪怕陛下派人查,也查不到戚家头上。”萧靖承道,“我不想让母后操心。宫内的事已经够烦的,宫外的事就别太过于忧心了。” 薛湄点点头。 萧靖承又问薛湄今天还见了谁。 薛湄就把澹台贵妃的话告诉了他。 他听了之后,问薛湄:“你们真的可以分男女吗” “我们还可以不用肚子怀孕。”薛湄说。 太空时代的医院有人工培育专科,发展非常成熟。 当然,这经过了很漫长的阵痛,也引发过很多的论理问题。 从前,婴儿生下来,父亲可能不想要了,不肯抚养,而母亲因为自身激素的原因,无论如何也丢不下孩子。 但培养专科让女人不用怀孕,她们也会跟父亲一样,对孩子缺乏天然的认同感,导致有一小部分孩子出生就被扔在医院,父母逃之夭夭。 薛湄也是其一。 当然,孩子是谁的,医院都有记录,父母不养,政府会养,孤儿院很多这样的孩子。待孩子长大成人了,孩子可以对父母提出诉讼,要一笔“抚养金”。 薛湄就是靠这笔钱念完大学的。 至于她父母姓甚名谁,她不知道。她是隐藏在幕后,通过政府公诉,找亲生父母要的抚养金。 政府容许你遗弃孩子,自然也会容许你孩子求助政府,再由政府提出公诉。 “那岂不是很好”萧靖承道,“我很想看看。” 薛湄笑了笑:“不用怀孕是挺好。少一份痛苦,也少一份责任。” 萧靖承:“你好像不是很喜欢” 薛湄:“” 为什么该你聪明的时候你那么直男迟钝,不该你聪明的时候 ,你又如此敏锐 真是气死我了。 萧靖承没有和薛湄多聊。戚太后知晓了这个秘密,萧靖承还有事跟她商量,他匆忙进宫去了。 薛湄回到了郡主府。 她一进门,丫鬟修竹就低声对薛湄道:“大小姐,小郡王来了。” 薛湄:“” 真是不能透口气。 萧明钰坐在郡主府的厅堂,正在喝茶。他来的目的非常简单,他也问薛湄,是不是真的有秘方,能让女人生儿子。 “你关心此事作甚”薛湄道,“你不是说有个心愿,孩子会妨碍到你吗” “但若能有个儿子,倒也不错。”萧明钰道。 薛湄:“” 你们这些死直男癌。 “那你打算让谁生”薛湄问。 萧明钰:“有什么差别” “有啊。我想看看,哪位美人在你心里地位更重要,下次多巴结她一些。”薛湄道。 萧明钰:“没打算让她们生。” 薛湄:“渣男。” “你可以帮我生吗”萧明钰很认真问。 薛湄:“瞧见门了吗给我滚出去” 萧明钰哈哈笑起来。 两个人斗了一会儿嘴,小郡王才试探着问:“太后娘娘骂你了么” 薛湄:“” 小郡王打着要生儿子的秘方,实则是听说薛湄被叫到了万景宫。 万景宫里发生了什么,小郡王可能探听不到,但戚太后不高兴,他还是知晓了。 他消息很灵通的。 故而,他上门安慰薛湄来了。 “小王爷,你这么关心我,弄得我有点感动了。”薛湄实话实说。 的确是心头一热。 萧明钰反而很不自在起来。 他道:“我就是好奇。你既然感动,替我生个儿子我的钱财都给儿子继承,也就是给你,如何” 薛湄:“那点热都散去了,你还是滚蛋吧。” 说罢,她起身回内院了。 萧明钰离开郡主府的时候,又是步行,这让他再次诅咒发誓,再也不来这个破地方了。 而小郡王又一次次自打脸。 正文 第406章薛湄更有人缘 是夜,一场暴雨。 电闪雷鸣,轰隆隆压过,骤雨似瓢泼,雨幕将天地连成了一线。 这场雨下了大半夜。 早起时,京都不少地方积水了,淹了街道和房舍。 薛湄的郡主府位置比较高,排水系统做得又挺好,故而没怎么受灾。只是暴雨折断了很多树木,枝条横陈,小径泥泞不堪。 戴妈妈一大清早就起来,调动内外院的下人,收拾院落。 待薛湄用过了早膳,郡主府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因这场暴雨,京都的酷热一扫而空,竟有了几缕凉意,仿佛盛夏快要过完了,到了凉爽宜人的金秋。 今天是奚宝辰儿子的洗三礼,薛湄让红鸾给她装扮了一番。 她穿了件浅金桃红二色襜褕,衣袂上绣了折枝海棠,朵朵精致,宛如要盛绽一般;头上戴了珍珠梳篦和珍珠耳坠。 这是红鸾的主意。 首饰不管是黄金还是宝石,都会与衣裳颜色相冲,显得累赘。唯独珍珠不同,莹白圆润,既显得薛湄端庄,又不失年轻俏丽。 红鸾还给薛湄用了脂粉。 脂粉不是薄薄一层,而是给薛湄涂抹得肤白胜雪。薛湄皮肤底子好,粉霜擦上去丝毫不突兀。 她还给薛湄休了个眉。 装扮妥当了,丫鬟们纷纷夸大小姐好看;二等丫鬟们也围上来,吹了一通彩虹屁,俨然成阳郡主就是这天下第一美人儿似的。 薛湄听着,并不往心里去。 她慎重打扮,是因为今日她身份地位尊贵她乃是王妃的表姐。 薛湄不能给王妃抹黑。 况且,很多人对她也好奇,甚至想要跟她求生儿子的秘方。 她到荣王府的时候,荣王的乳娘甄嬷嬷带着几名丫鬟待客;另有两位嬷嬷,都是万景宫的,被戚太后临时派过来坐镇。 瞧见了薛湄,有人热络上前,与她打招呼。 “郡主今日真好看,用了什么脂粉” “郡主这衣裳是锦绣坊的吗海棠花绣得像真的一样。” “郡主天仙似的,怪不得太后娘娘总是夸您。” 薛湄与她们一一应酬。 她还在人群里瞧见了戚思然。 看来,戚太后尚未出面,还没有惩罚戚思然。 估计是没找到借口吧。 戚思然身边,围了四五名贵女,她们远远瞧着,不像其他人那般过来与薛湄寒暄。 薛湄成了女客的中心。 而后,薛湄瞧见了隆庆公主和宝庆公主,她们俩身后还跟了一名女子,约莫十八九岁年纪,姿容俏丽。 最难得是她肌肤胜雪,比薛湄的妆感还要好。 “公主们来了。”有人低声道。 女客们起身,都去给公主们见礼。 薛湄听着话音,才知道那位肌肤雪白的女子,是皇帝的第三女新晓公主。 新晓公主是丽嫔的女儿,大前年出阁了。她是黎明时刻生的,故而皇帝亲自给她赐了“新晓”做封号。 丽嫔已经不在世了,不过她曾经得过很多年的宠爱。 新晓公主跟隆庆c宝庆公主关系都不太好。她只是正好在荣王府门口遇到了两位姐姐,跟随她们一块儿进来的。 众人一番寒暄,隆庆公主和宝庆公主故意疏远薛湄,选了离她很远的位置坐。 有人去奉承公主,有人奉承薛湄。 最后一比较,大家却发现,奉承薛湄的人数,居然比奉承两位公主的多。 由此可见,薛湄在京都的地位,已经是在公主们之上了。 宝庆公主气得半死。 其实,宝庆公主毫无人缘。若不是她跟隆庆一块儿来的,根本没人会搭理她。 新晓公主则对薛湄很好奇。 她特意到薛湄跟前,与她闲聊:“郡主可要去后花园走走” 薛湄道好。 新晓公主与薛湄年纪相仿,却早早嫁人了,且诞下了女儿。 她问薛湄:“听闻你有生儿子的秘方,是不是真的” 薛湄:“不是,公主。” 新晓公主很失望。 两人说了些闲话,薛湄也不会让话题冷场。只是后花园泥泞,薛湄不小心滑了一下,差点跌倒。 新晓公主立马搀扶了她。 她伸出手,薛湄突然发现,这位公主的手上肌肤,与脸上肌肤 完全不一样。 她的手挺黑,肌肤也粗糙,而她的脸蛋雪白光洁。 薛湄:“公主,您用了什么脂粉” 新晓公主笑道:“是去年驸马买回来的,只那么一盒,西域商人那里买的。很多人问,不过本宫也没有。” 薛湄:“” 有个念头在她心里滑过,薛湄看了眼新晓公主。 她故意引导新晓公主说说自己的驸马。 公主说了,薛湄听在耳朵里,又去看公主的表情,觉得公主是发自内心的幸福。 薛湄总有点被迫害妄想症,但她不能随便用在别人身上,故而她保持沉默。 女眷们闲聊片刻,前面洗三礼正式开始了。 皇帝居然真的亲自来观礼。 “本朝嫡长孙,朕甚是欣慰。荣王府为萧氏增添子嗣,有赏。”皇帝道。 他一语落,太监们抬着赏赐的礼物,络绎不绝进了荣王府,足足送了三十二抬。 金银珠宝不论,还有各色玉器c古董c时新巧货,样样都贵重无比。 荣王笑容满面。 皇帝又要亲自赐名:“这一辈的辈份是修,孩子便叫修朝。” “朝”是朝阳之意,因他是嫡长孙,故而是开始,是萧家喷薄而出的朝阳,预示着萧氏王朝的繁荣。 众人连连夸好。 薛湄听了,心里很踏实。 皇帝亲自赐名,哪怕这孩子将来平庸,也有一份前途,皇帝是不会忘记这个长孙的。表妹想要的尊荣,已经拿到手了。 薛湄正想着,就听到皇帝继续道:“封修朝为荣王世子,依照皇子府的规格抚养,宫里会派乳娘和内侍来服侍。” 薛湄:“” 她觉得尊荣过头了,会引来嫉妒。 因为修朝再如何尊贵,将来他父亲去世了,他也只能得郡王封号,怎么能照皇子规格抚养 除非荣王是太子。 不少人面容上起了变化。 今天来的,多少功勋世家c望族门阀,哪个不是人精 皇帝如此抬举,荣王和孩子都要被架在火上烤。 薛湄看了眼皇帝。 而皇帝的表情,意味深长。 她突然意识到,皇帝一直就希望三个大一点的儿子彼此竞争,这样能保持他们的优越。若安逸,他们会慢慢变得懒惰c平庸。 皇帝倒是很有野心。 站在人群里的萧靖承,看了眼薛湄,冲薛湄使了个眼色。 薛湄颔首,表示自己接收到了他的意思,默默退了出去。 正文 第407章怀璧其罪 荣王府的西花园,有个院子叫照妆苑,它是邻水而建。 一场暴雨,照妆苑一片狼藉。要收拾起来可不容易,而今天客人多,腾不出人手去打理,就任由污水泡着枯枝,把小路给淹没了。 薛湄却和萧靖承立在路径旁。 他们没有继续往前。路已经断了,积水深及脚踝。 也没人往这边来。 “陛下没安好心。”薛湄说了自己的看法,“这个嫡长孙,他高兴是高兴,却也带着十二分的算计。” 萧靖承同意这话。 皇帝的确是有意提携荣王府,可能想要勾起荣王的争权夺利之心。 “陛下真是个幸运的人。”薛湄微微笑。 人的智慧,多半都是经历中得出来的皇帝此人,在他成长过程中一直没有竞争者,他弟弟安亲王对他言听计从,从不起夺权心思。 他长大成人,萧靖承才出世。饶是萧靖承聪明受宠,也无法威胁到皇帝的地位。 那种艰难攀爬c处处掣肘的上位过程,他没经历过。 被诸多兄弟包围着,小心翼翼冲出重围又不落下残忍的恶名,既要十二分的警惕,又需要“光明磊落”,这等煎熬皇帝也没承受过。 太过于一帆风顺的太子生涯,让他在儿子们这件事上,犯了个极大错误。 他以为,养儿子就像养赛马,鞭笞他们,让他们上进,落后的那个就淘汰,最终得到最优良的继承人。 可皇子们不是赛马,他们不会沿着皇帝的跑道,光明正大的比赛。 而他们一旦上了赛场,淘汰了不仅仅是被替换下来,而是他和他身后无数支持门阀的生死存亡。 这轮比赛没有任何磊落可言。 所有人都会用尽心机,耍各种阴谋诡计,整个朝堂都要卷入夺位的风波之中。 总之,这位幸运的皇帝,他自以为高明的手段,是在作死。 哪怕他现在撤了荣王世子的“皇子府抚养规格”,也无济于事,荣王已经被他推上去了。 历史上暂时还没有过先例,皇帝自己也没有过经验,哪怕薛湄告诉了他,他也未必会相信。 梁国的未来,薛湄很担忧。 “你骂人的话很奇怪。”萧靖承看懂了薛湄的表情,也听明白了她的未道之言。 薛湄:“” “你很担心你表妹”萧靖承又问她。 薛湄:“我是担心你们整个萧氏。” 萧靖承:“如此严重” 肯定严重了。 太子乃是嫡出,但他实力最弱,母族云氏跟他又离心,而现在的朝臣大多数都不是科举制推举出来的。他们背后都有自己的门阀,也就意味着,他们都有自己的先天立场。 这个立场,在所有人倾向太子的的时候,太子自然名正言顺。 一旦皇帝自己把这个局面给打破了,大家的私心都冒了出来。 “表妹和她儿子,这条路难走。”薛湄道。 萧靖承:“她自己选的。” 薛湄点点头。 的确,这条路是奚宝辰自己选的,与人无尤。 奚宝辰自己也肯定不后悔。 她和萧靖承闲聊了片刻,有丫鬟来寻,说前头开席了。 萧靖承颔首,与薛湄往回走。 “你对新晓公主熟悉吗”薛湄问他。 萧靖承:“不熟。” 薛湄:“你回答得太干脆了。到底也是你侄女。” “亲戚太多。” 薛湄:“” 好吧,你们萧家人丁兴旺,你们很有能耐。 “问她作甚”萧靖承不解。 薛湄:“也没什么。” 两人回到了前面待客院子时,院子东西两侧以中间小径为轴,分别设了宴席,由下人引领着,一个个入席。 薛湄往女客那边去了。 她的座位安排在诸位公主们之后,又在其他诰命夫人们之前,她毕竟是王妃的表姐。 与她同列的,是王妃的母亲和嫂子。 薛湄的姑姑瞧见了薛湄,非常奉承与她寒暄;奚家的嫂子们,也非常热络。 她以为,今天会平平顺顺度过。 不成想,后面有人低低开口了:“不是说,成阳郡主的医术了得” 这话声音有点大。 别说薛湄听到了,就连前排的公主们也听到了, 纷纷回头。 戏台上有舞姬们,在柔美轻缓的乐声里起舞,故而宴席处的声音,不受干扰。 薛湄也回眸,瞧见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穿一件葱绿色襜褕,皮肤微白,一双眼睛非常机灵。 薛湄瞧见了她,心里顿时知晓她没好话。 毕竟,她是坐在戚思然身边的,应该是戚思然认识的人。 “成阳郡主的医术,自然很好了。”有人接话。 “可是,郡主说荣王妃怀的是女儿,怎么王妃生了儿子”女孩儿继续道,“莫非郡主是瞎猜”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薛湄。 薛湄说这个话,当然不是公开说的。但在座的多多少少关注过。 只是荣王府添了嫡长子,大家注意力都在皇帝的态度上,忘记了此事。 也有人惧怕薛湄,不敢提,反正此事无关痛痒。 现在被戳破,众人都有点为薛湄尴尬。 薛湄表情却不变。 她转回了目光。 那女孩儿见她不答话,声音更高:“成阳郡主,您当时怎么看错了呢” 她这个声音,男宾那边也听到了。 有人往这边看。 薛湄见她这样问了,重新转头,笑盈盈看着她:“你是哪府的小姐” 姑姑急忙对薛湄道:“那位是周小姐。” 薛湄并不知道哪个周家,只是继续问她:“周小姐,贵府有多少钱粮” 众人一愣。 周小姐也是微愣,继而很生气,冷冷道:“郡主承认自己医术不济,何必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府上钱粮多少,跟郡主您医术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周小姐您也知道财不外露。我表妹怀了朝廷的嫡长孙,我凭什么满世界嚷嚷出去难道这个嫡长孙不值钱”薛湄道。 值钱的,当然要藏起来,所有人都知晓“怀璧其罪”这个道理。 否则王妃这胎能生得如此顺利吗 众人:“” 周小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薛湄这番话,不仅仅显得周小姐没见识,还显得她轻浮。 那边萧靖承听到了。他耳力比较好。他端起酒盏,轻轻抿了一口,表情舒缓。 挑战成阳郡主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成阳郡主何时输过 正文 第408章好处要给到实处 荣王府的洗三礼,皇帝观礼之后就离开了,没有坐席。 戚太后派人盯着。 一开始,派出去的内侍只说了皇帝赐名嫡长孙c要按皇子规格抚养的事,戚太后心里一个劲发紧。 她都能预料到灾难要落在荣王府顶上,心里发沉,面上不露。 而后,管事的婆子让内侍传出话,把周小姐挑衅成阳郡主的事,告诉了戚太后。 戚太后这次脸上也绷不住了。 她在殿内缓缓踱步,好半晌才把情绪收敛,依旧是那个沉稳如山的万景宫之主,这才吩咐女官:“告诉御膳房,今晚陛下在万景宫用膳。” 女官道是。 皇帝刚刚回宫,就见到了万景宫的小宫婢。 “太后请陛下用晚膳。”小宫婢道。 皇帝自以为做了件很高明的事,心情不错,几乎要哼一支曲儿:“让御膳房备青梅酒。” 小宫婢道是。 一切安排妥当了,戚太后静等皇帝。 皇帝也没什么事,用了点午膳,在御书房的偏殿小憩片刻。 他下午本有很多奏章要批阅,这会儿却耐不住,心情还是有些激动,看不下去奏章。距离晚膳还有两个时辰,他就往万景宫去了。 戚太后这个时辰,午睡刚醒。 皇帝瞧着她,穿了件宝蓝色上襦,浅白色裙子,头发简单挽了个发髻,没有戴任何的首饰,面上也不施脂粉。 因晚上要请皇帝用膳,回头她需得大妆,故而这会儿全是家常打扮。 皇帝进来时,她也微微吃惊。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坐正了等继子给她行礼。 皇帝却没顾上这道礼仪,看着她直直发愣:“从未见你这样打扮过。” 这样的太后,有种娴雅与贞静。年龄仿佛在她脸上不留痕迹,她的美貌并不因岁月而衰退。 她肌肤有些松弛了,仍是那样洁白;眼睛也略浑浊了点,可眼神依旧精锐。 “见陛下,自然不能这么穿戴,不合礼法。”戚太后笑道,“你既然这个时辰来了,就算偶遇,陛下要宽恕哀家失礼了。” 一句“偶遇”,让皇帝心情更好。 万景宫里处处宁静,一如戚太后,皇帝置身其中,总能忘却朝事庸扰。 恨不能住在这里。 他轻轻叹了口气。 “何曾失礼这后宫就是你家,你有权穿任何家常衣裳。”皇帝道。 两人坐下,小宫婢也给皇帝上茶。 皇帝对喝茶没什么兴趣,只想同戚太后说话。 戚太后突然对皇帝道:“哀家听说了一件事儿。” “何事” “本朝嫡长孙的洗三礼,哀家没有多问过。方才,派出去主事的嬷嬷回来,拿了洗三礼菜单给哀家瞧。”戚太后道。 皇帝问怎么了。 “哀家算了算,一桌席面,不超过五两银子。”戚太后道。 “一桌”是指每个宾客面前的小桌。每个人的菜,一共二十道,有凉有热,有荤有素,加起来的价格就能估计。 皇帝听了,微微蹙眉:“才五两” 二十道菜,其中肯定要有大菜。一道大菜,没有三两银子就不能算大了;那么,剩下的十九道菜,就二两银子吗 稍微殷实的门第,都没这般寒酸。 “是啊,才五两。”戚太后道,“陛下可知晓缘故” 皇帝蹙眉。 他想到荣王年纪小,开府也不过两年多,封地也不算富饶。 如此说来,是荣王府很穷 “他这么缺银子” “陛下,荣王乃是皇子,他如果想要银子,多少人会送上门给他。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裕王府的洗三礼,也是五两银子一席。”戚太后道。 皇帝听了,很是不悦:“裕王府那是庶出的女儿,跟修朝怎么能比” “可王爷们自己会比,朝臣也会比。荣王若是向裕王那样财大气粗,何必这样小心翼翼”戚太后道。 皇帝顿时就觉得荣王没什么魄力。 戚太后又道:“荣王性格稳重,又无外族撑腰,陛下把他儿子当皇子养,他恐怕日夜不安了。” 皇帝的眉头蹙起。 他能想到,朝臣们会劝说他。却万万没想到,第一个劝说的,居然是戚太后。 戚太后应该最了解他,她应该支持他。 “朕这是提拔荣王。”皇帝说,“修朝是长孙,朕自然要待他不同。” “依照皇子府的规格,可荣王他有这个底蕴撑得起来吗到时候,修朝不过是个面子光线c里子破烂的皇长孙。”戚太后道,“陛下,还不如私下里贴补一些更妥当。” 皇帝心中很烦躁,也不以为意。 戚太后:“陛下,皇子们夭折得还少吗圣恩太重,修朝他承受不住,如何是好” 皇帝:“” 这句话,皇帝听了进去。 的确,他光想着逼迫荣王,让他打起精神,加入兄弟们的战局,却忽略了修朝还只是个脆弱的婴儿。 这孩子是嫡长孙,他对朝廷的意义很重要,对皇帝也很重要。 若是儿子们都不成器,皇帝还有孙儿可以指望。 这是传承,是萧氏王朝下下一代的顶梁柱。 “哀家有个办法。”戚太后打断了皇帝的沉思。 皇帝:“什么办法” “陛下既然说了,依照皇子府的规格抚养,就先这么养着。哀家会请高僧给修朝批命,就说太过于富贵,他承受不住,再减免了这些。 可陛下已经金口玉言同意了,既然减了规格,就要补偿,私下里每个月贴补修朝三千两的抚养费。”戚太后道。 皇帝大为高兴。 这的确是非常好的办法。 太后出面请高僧,自然是最妥当的;去掉皇子府的规格,却给实际的好处,对荣王有益无害。 这比皇帝的主意更好。 一开始,皇帝就应该找戚太后商量商量的。 “好,就这么办。”皇帝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戚太后微微笑了笑。 皇帝心结打开,戚太后安抚了他几句,进了内殿更衣梳妆,大妆与皇帝一起用了晚膳。 翌日,内侍和宫婢c乳娘都到了荣王府,依照皇子府的规矩,开始抚养荣王世子。 荣王和奚宝辰都很忧心。 特别是奚宝辰,恨不能再把她表姐请过来,问她表姐应该怎么办。 而万景宫的戚太后,也起了大早。 她派人去戚家,把戚思然请到了宫里。 她有话要问戚思然。 正文 第409章戚思然的结果 一大清早,戚太后把戚思然叫到了万景宫。 骄阳妩媚,少了几分盛夏炙热,清晨空气里带着几缕凉意,让人很舒适。 戚思然却心绪不宁。 她走后,戚家老侯爷c国舅爷和大夫人心情也有些忐忑。 “太后娘娘很少如此焦急的,这是做什么”大夫人问。 大老爷不知,看向了父亲。 老侯爷心知肚明,却不会点破。他微微端起茶,抿了两口,只是回味着那茶香,不言语。 大夫人的话没有应答,她自己也有点尴尬,寻了个台阶:“不是什么坏事吧思然这些日子很乖” 乖是很乖,但阴阳怪气的。 大夫人作为她伯母,对这么个孤女打不得c骂不得,恨不能给她磕个头。 老侯爷却突然问:“咱们家庙,现如今是谁主事” 突然说起了家庙 总不会 大夫人脸上的震惊太过于明显,她感觉自己好像缺少点什么,跟不上趟。她急忙去看自己丈夫。 国舅跟她一样,也是满眸惊疑。 和大夫人不同的是,国舅直接问了:“爹,要送思然去家庙” “现如今谁主事”老侯爷不答,继续刚才的问题。 “是惠泉法师。”大夫人道。 老侯爷再次沉吟。 大夫人夫妻俩一头雾水。 “你们俩用过了早膳”老侯爷又问。 国舅说没有。 “去用早膳吧。” 说罢,老爷子自己走了。 大夫人这会儿不顾了,上前一连串追问丈夫:“怎么要送思然去家庙她父可是功臣,太后娘娘总要照顾她几分的。” 戚思然的父亲征战而死,他是戚家的光荣。 戚氏一族有了这样铁血军功,省去了很多麻烦,就连太后娘娘本人,也会拿出自己“胞弟战死疆场”来说话。 故而,大夫人从来不敢苛刻戚思然,把她当祖宗供着。 上次主动上书,免去她封号,也是逼不得已,那是替皇帝解围。 难道要皇帝废了自己爱女宝庆公主的封号 事后,皇帝重赏了戚家,只不过是避开了戚思然罢了。 “你天天在家,你不知道反而问我”国舅有点恼火,“你没听说过什么” “你也说我在家。在家能知晓什么”大夫人一句不让,“外头怎么说” “外头没人说她,倒是成天说成阳郡主。”国舅道。 夫妻俩互通了半晌消息,还是没得出什么结果。 大夫人早膳也不吃了,没胃口c没心情。 一个时辰后,万景宫的管事姑姑,亲自送了戚思然回来。 戚思然脸色惨白如纸。 她微微昂着头,不看人,目光很冷。 管事姑姑却有话说:“太后娘娘有懿旨,向氏接旨。” 向氏就是大夫人。 大夫人急忙跪下:“臣妇接旨。” “戚四小姐在外语言无状,心浮气躁。为修身养性,着向氏送戚四小姐进家庙静修一年。一年之内,不准踏出家庙半步。”女官道。 大夫人:“” 因老侯爷断言在先,大夫人只感觉心头哐当一声,提在半空的石头落地了。 太后娘娘要戚家关戚思然一年。 不仅仅是静修,而是不准踏出半步,这跟坐牢有什么差别。 戚思然做了什么 “是,臣妇接旨。”大夫人急忙回答。 戚思然由大夫人身边的丫鬟陪同着,先回了她自己的院子,收拾一番。 大夫人拉住了姑姑。 戚太后身边的女官,戚家多有照顾。比如说这位姑姑,她兄弟姊妹戚家都安排好了,特别是她兄弟,外放一个七品县丞,还是戚家操办的。 故而,这些女官们对戚家大夫人也是恭恭敬敬。 “到底怎么回事”大夫人问这位姑姑,“我怎么听着一头雾水。” 姑姑便把万景宫的事,告诉了大夫人。 “四小姐一进去,太后娘娘就让她跪着,问她:昨日在荣王府,你是不是撺掇你表妹跟成阳做对了” 大夫人:“” 原来是为了成阳郡主。 可太后娘娘这样偏心未来儿媳妇,不顾娘家的体面吗 昨日在荣 王府,和薛湄对质的周小姐,是戚思然的姨母表妹。 周小姐一说话,大家都知道她是替戚思然出头。 “还有吗”大夫人很紧张追问。 女官:“没有了,只这件事。太后娘娘非常生气,四小姐辩驳都被打断了。” 万景宫服侍的人,其实也糊涂着。 太后不像是突然发火,她是有点事一直要做,寻个借口。 而周小姐那几句话,居然成了借口,可见太后娘娘迫不及待要把戚四小姐关起来。 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外人不知道罢了。 大夫人自己目瞪口呆了半晌,送走了万景宫的姑姑,去找了丈夫和公公。 国舅:“这这是不是有点不讲理爹,我递牌子去见见娘娘,说说情。周氏女跟成阳郡主吵架,思然顶多是撺掇了。” 大夫人很不喜欢戚思然,但她更不喜欢事情糊里糊涂的。 戚家这样大的门第,若有什么瞒着她,她会掣肘。 此事,太后知道,老侯爷也知道,但自己丈夫和自己不知。 老侯爷微微阖眼,让他们把服侍的人全部遣了下去,又让侯府的暗卫暂时撤出去,保护好院子。 确定无人能偷听,老侯爷才用不轻不重的声音说:“太后娘娘不会不讲理,她是为了咱们戚氏。 思然之所以被禁足一年,当然不是她放任表妹和成阳郡主吵架,而是因为她联合荣王谋害太子。” 大夫人:“” 国舅:“” 夫妻俩顿时被打懵了,怔怔看着老侯爷,耳边嗡嗡作响。 谋害太子,此乃抄家灭族的大罪。 成功了,她戚思然攀上荣王,戚家没什么好处;失败了,整个戚氏都要给她陪葬。 大夫人狠狠打了个冷颤。 “只c只禁足一年”她反问老侯爷。 之前她还觉得戚思然有点惨,现在她恨不能一刀捅死她。 若祸连九族,别说大夫人自己c她的儿女逃不掉,可能她娘家都要搭进去。 “先禁足一年吧。”老侯爷道,“到底看着她父” 大夫人颔首。 离开院子的时候,大夫人步伐坚毅,面容带霜,喊了自己的管事婆子和丫鬟们:“快去给四小姐收拾” “四小姐尚未用早膳。” “一顿饿不死她”大夫人语气狠戾,把丫鬟吓一跳。 正文 第410章婆媳相互利用 难得退了暑气,薛湄这天睡了个大懒觉,醒过来时又在床上打滚了半天。 中午时,她才被丫鬟们拉了起来,说她早膳还没吃,要饿坏了身子。 吃饭的时候,丫鬟修竹对薛湄说:“大小姐,今早有点大事,跟您有关。” 薛湄听了,自然以为是她说断言荣王妃生女儿这件事的后续。 不成想,却听说戚思然被禁足了。 乍一听有点意外,不过情理之中。 换作薛湄,家族里出了这么个人,可能会威胁到所有人,她也要把这个危险分子圈起来。 戚太后岂能容许戚思然的存在 甚至,戚思然也能威胁到太后和萧靖承。不杀她,已然是看着她父为国捐躯的功劳了。 “郡主,太后娘娘对您真好。”二等丫鬟山秀,与另一名二等丫鬟水明在旁恭维道。 薛湄笑了笑。 红鸾还是小孩子脾气,笑着跟丫鬟们吹嘘:“太后娘娘肯定疼我们大小姐了,将来大小姐要给瑞王做王妃的嘛。” 薛湄继续吃饭。 修竹和戴妈妈则感觉此事不简单,却也知道大小姐不会多说,故而没问。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 薛湄现在有点烈火烹油了。 她的名声到了极致,很快就会惹来无数人的反感,到时候就会被人黑。 戚思然这事,不少人虽然畏惧戚太后,却多多少少觉得是薛湄刻薄寡恩,容不得人。 “此乃妖女,笼络住了陛下c太后和瑞王殿下。” “她的药极其神奇,她定然也有迷魂药,对瑞王爷下了,太后和陛下也不能幸免。” “戚四小姐真真可怜,被免了封号,又要禁足。单单是她表妹说了成阳郡主几句,无故受灾。” 宝庆公主很喜欢听这些话,派人去添油加醋。 新晓公主倒是很喜欢薛湄,还登门拜访过一次。因薛湄府门前要步行,新晓公主觉得有点麻烦。 而后,皇帝也听说了。 皇帝还问戚太后:“怎么对你侄女发这么大的脾气” 戚太后:“小孩子不懂事,就要好好教。” “你太宠溺成阳了。”皇帝道,“成阳素来孤傲,你恐怕要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了。” “哀家从小就羡慕无法无天的人,成阳倒是对我的脾气。” 皇帝:“” 荣王府那边,戚太后果然请了高僧,说孩子富贵太过了。 故而,荣王请旨,把宫里派过去的乳娘退回去四位,留下了四位;内侍和宫婢全部退还。 皇帝也依诺,补偿荣王府每个月抚养金三千两白银。 荣王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非常高兴。 他一高兴,就把前几日的担惊受怕给忘记了。 戚思然被禁足的时候,荣王是吓得半死的。这件事虽然是戚思然主谋,他也算同谋者。 还好,大家都在说薛湄跋扈,没人深究戚思然被禁足的缘故。 萧靖承对此很不高兴。 只有他明白戚太后的用意。 戚太后是既要禁足戚思然,又要让大家不用太过于揣度此事背后的原因,比如说皇帝。 薛湄是最好的挡箭牌。 当周小姐和薛湄闹了点矛盾的时候,戚太后立马想到了这个主意。 萧靖承去找戚太后。 戚太后倒是理所当然:“哀家那么多好东西给她,把她当儿媳妇,关键时刻借用她一下,你就心疼了” 萧靖承:“那您也不能坑她” 戚太后从前和萧靖承有点疏离,随着薛湄的到来,反而更亲近了。 她淡淡道:“就坑了,你待如何” 萧靖承:“” 而后,瑞王爷登门,亲自向薛湄赔礼道歉,说此事是他母亲太过分,让薛湄承受这些流言蜚语。 薛湄反而一头雾水。 “什么流言蜚语大家都说我特别厉害,都害怕我呢。”薛湄道。 萧靖承:“” “既想要权势滔天,又想要好名声,这叫贪婪。一个人贪婪,最终结果可能什么都得不到。”薛湄笑道,“我不贪,我就要真正的好处。” 他担心薛湄生气,又担心母亲介怀。 结果,薛湄和他母亲很有默契,两个人对结果都很满意,过程也心安理得。 萧靖承反而里外不是人了 。 婆媳关系,的确难处萧靖承觉得做婆媳关系中间的那个人,太难了,都没人在乎他这惴惴不安的心情。 看着萧靖承吃瘪样子,薛湄哈哈笑起来。 她倒是挺开心。 目的达到,萧靖承也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自己受点委屈就委屈吧。 他待要离开,二门上当值的丫鬟进来禀道:“郡主,卢家少神医来了。” 萧靖承知晓是卢殊。 薛湄每次见卢殊,都是正经事。 萧靖承不吃这个醋。他连萧明钰的醋也不是很吃,因为薛湄与萧明钰相互算计。 他唯一戒备的是温钊。 温钊的确没什么能耐,可薛湄相中了他美色,瑞王爷又不能划烂他的脸。 萧靖承略微颔首:“你有客,我先回了。” 薛湄拉了拉他袖子。 萧靖承微愣。 薛湄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晚上做烤鸡,还有烤鲜肉月饼,你吃了饭再走。” 萧靖承:“” 你留饭就留饭,为何要如此凑近,这般暧昧 他被她弄得心猿意马,瞧见她戏谑表情,萧靖承怒从心底起。 他狠狠瞪了眼薛湄。 薛湄:“吃了饭再走,好吗” 萧靖承:“” 瑞王爷的脚就像是被什么拌住了,走不动了,心甘情愿留下来用膳。 他坐着没动。 薛湄起身,往外院见卢殊去了。 她猜测着卢殊来意,是不是为了戚思然,心里想着对策。 卢殊早早到了。 暑气只是稍减,半下午仍是很热。卢殊着一件浅灰色夏布深衣,步履轻缓,表情舒展,不太像是有什么为难事。 薛湄便知他不是为了戚思然的事,对着他的笑容更显真诚。 “老祖宗,再过几日是盂兰盆节,我们家兄弟打算租个画舫,老祖宗可赏脸去玩”卢殊问。 薛湄顿时想起了去年的画舫。 她被萧靖承举起来,狠狠撞到了脑袋的事,历历在目。 一转眼,一年过去了。 她变成古代人也很久了。 “我怕是没空。”薛湄笑道,“已经答应了瑞王爷。” 萧靖承虽然还没提,但他肯定有安排。 薛湄若是应诺旁人,他多失望啊。 卢殊倒也不算意外,颔首:“那我说迟了。” 正文 第411章御药供奉 卢殊说话没什么重点。 他寻常拜访,顺道发出盂兰盆节的邀请。被拒绝也是意料之中,卢殊也没多想。 他还问了问薛湄的诊脉。 薛湄学得已经算很不错了,只是有些脉案还不太懂,跟卢殊交流起来。 话题不知怎么转到了戚思然身上。 “她被送去家庙禁足,此事你听说了不曾”薛湄问。 卢殊:“满京都都在说,我自然也听说了。” 薛湄看向了他。 卢殊苦笑:“老祖宗,我难道是非不分吗思然她” 沉吟一瞬,卢殊找了个合适的说辞,“自从被夺了封号,思然她的心便有点不稳了。但愿念佛能静心。她本是个很好的人。” 少神医始终不肯说戚思然半句坏话。 薛湄颔首:“念佛的确能静心。她的心就像生病了,若念佛能让她心上伤口愈合,对她是好事。” 卢殊同意这话。 薛湄又挽留他用晚膳。 卢殊借口金匮堂还有事,转身走了。 他走了之后,薛湄喊了锦屏,让她出去打探消息。 锦屏问:“卢家的吗” “不,想办法打探打探宫里御药房的消息。”薛湄道,“只要御药房的。” 卢殊方才,字字句句都有暗示。 薛湄一开始真以为,卢殊是寻常拜访;而后听他话里话外都带着两分试探,薛湄就明白他自有目的。 锦屏道是。 薛湄进了内院,见萧靖承正在翻看薛湄放在炕几上的书,而胖妞趴在他腿上。 胖妞快把自己胖成个球了。 平时薛湄不给它这么趴在腿上,因为它已经十八斤了,像七八个月大的娃娃,趴一会儿薛湄就腿发麻。 防止瑞王爷麻腿,薛湄上前把胖妞抱了出去,喊丫鬟彩鸢拿些她自己做的小鱼干给胖妞吃。 “彩鸢还是喜欢养猫”萧靖承突然问。 薛湄点点头:“胖妞是她伺候得多。以前阿丑也是彩鸢照顾。” 萧靖承嗯了声。 薛湄:“怎么,你中意彩鸢我可不能把她给你做小老婆,她是我身边比较重要的丫鬟,我得给她找门适合的婚姻。” 萧靖承:“” 从此之后,萧靖承不看薛湄身边的丫鬟,甚至不跟任何人说话,对她们都敬而远之。 薛湄说他“中意彩鸢”这个话,萧靖承也是很生气,觉得薛湄轻瞧了他。 薛湄一句话说错,哄了他好半晌。 “说正经的,最近御药房有什么事吗”薛湄问萧靖承。 萧靖承打起精神。 宫里很多事他都知道,但御药房的确是很小的地方,不是萧靖承随时随地关注的。 他喊了贺方。 贺方片刻之后落地,进了屋子。 “御药房的事,府里关注的暗卫不太多,属下一时也说不上来。”贺方道,“可要去查” 萧靖承:“去查。” 贺方退了出去,很快消失不见了。 薛湄继续和萧靖承说闲话,萧靖承问她怎么提到了御药房。 “卢殊跟我聊天时,说到了两次御药供奉这个词。”薛湄道,“他可能是无意,我却不能随便听听。” 萧靖承:“卢家如果想要拿御药供奉,很容易。别说宫里,整个梁国何人不知卢氏的金匮堂” 卢家没必要多此一举。 薛湄:“我听卢殊的意思,可能是他自己想要拿下来。” 萧靖承:“可他手里应该没有卢家的秘方吧,他凭借什么拿下御药供奉万一宫里缺了药,他担当得起” 御药供奉,就是宫里贵人们生病,需要用到什么药,都由卢家提供。 御药房的药,多半都是“御药供奉”提供的。一般都会选二十家药堂,让他们提供最出名的药。 卢家的名药特别多,然而他们从来不去竞争御药供奉。 也就是说,卢家不屑于把药给宫里用。 给宫里用药,利润非常丰厚,赚头极大。但风险也挺大。 万一谁病死了,查到药头上,御药供奉可能就要全家问斩。 卢家至今两百年,已经在医药这行站稳了脚跟,他们既可以赚钱,也可以赚名,没必要为了“御药供奉”那点油水,把自家陷入险境。 “不知道他的心思。”薛湄回答了萧靖承 ,“下次再问问他。” 锦屏先出去的,却一直没回来;倒是贺方先回来了。 贺方回禀说:“御药房没什么动静,御药供奉们也做得挺好,没听说出什么乱子。” 薛湄点点头。 锦屏直到入了夜才回来。 她回来的时候,薛湄已经和戴妈妈一起做好了烤鸡,又烤了月饼。 这个烤窑,还是她们从前在永宁侯府做过的那个一样的结构,只是稍微大一点。 鲜肉月饼和烤鱼是薛湄的拿手活儿,虽然时常遭到吐槽,但的确都很好吃。 今天没有做烤鱼,薛湄尝试着做了烤鸡。 “尝尝这个。”薛湄对锦屏道。 其他人已经都吃过了,并且点评说像包子,没什么差别。 萧靖承也说,虽然好吃,但本质上不能叫“饼”。 锦屏还没有回话,却被自家主子塞了一口吃的。 众人都看向她,等着她说点什么。 锦屏被看得很不好意思,她恭维说:“这包子很好吃,从来没尝过这种的,是大小姐自己做的吗” 薛湄:“” 红鸾等几个丫鬟笑得打跌。 锦屏一头雾水。 萧靖承坐在旁边,也微微笑了笑。他不介意薛湄身边的人没大没小,毕竟她们都是薛湄的亲信。 蕙宁苑是她们的家,在家里不就是要自由自在吗 “这是鲜肉月饼。”薛湄道,“哪有人家包子是烤的” 锦屏:“” 吃完了,锦屏才跟薛湄说,御药房没什么大事,她打听得很仔细。 不过,太医院却好像出了点事。 “孙太医要离开太医院回老家了。”锦屏对薛湄道,“郑院判容不下他。” 冯恩明死后,太医院由当时的二把手郑右院判把持。 朝廷一直没寻到合适的左院判,就让郑右院判临时管着太医院。 只是,郑院判的手越深越长,隐约是要把整个太医院掌控在手,并且在打压异己。 薛湄:“这个跟御药房有关系” 锦屏:“郑院判好像去过卢家,向卢老太爷请教过几个脉案,他也许说了什么也未可知。” 薛湄更是一头雾水了。 正文 第412章不和睦吗? 卢家之事,卢殊不曾细讲,薛湄派人去查,也只是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因不关乎她成阳郡主吃饭穿衣,她渐渐丢开了。 这一年盂兰盆节,如期而至。 薛湄问萧靖承打算如何过。 萧靖承却很为难:“我现在管着防卫大营,盂兰盆节这样热闹,陛下打算带温婕妤出宫游玩,京都的守卫都落在我头上。” 薛湄:“” 早知道就答应跟卢家的孩子们一块儿玩了。 萧靖承见她似有扫兴之意,便道:“王府画舫下水,你带着你兄弟他们去顽。” 薛湄:“也好。” 今年奚宝辰不能出来了,她要坐月子;薛湄邀请了其他人。 她还请了自己的三堂妹和妹婿周棠。 不成想,周棠没有来,薛汐倒是早早就过来了。 “他c他比较忙。”薛汐说。 薛湄见她眉宇间有三分愁色,心里突了下:“周家的人对你不好” 薛汐急忙摇头:“没有,没有” 语气非常坚定。 周棠几乎不怎么跟她出门,尤其是这等不需要走亲戚的节日。 薛湄又问她:“你可是还愁子嗣之事你婆婆说了什么” 薛汐又连忙摆手。 薛湄猜了猜:“还是想起了去年的事” 去年的事 薛汐这才想到了王鸿阁,愣了愣,只感觉很久远了。 上次洱圣寺一别,她没有再见过王鸿阁,渐渐把此人忘到了脑后。 若不是大姐姐提起,薛汐都没想到这茬。 她再次摇头:“真不是,大姐姐,您别问了。我过得很好。” 薛湄见她不肯多说,果然就不问了。 除了邀请薛汐,薛湄还邀请了薛沁,也就是永宁侯府的四小姐,薛汐的嫡妹;曹家姊妹,以及二哥二嫂。 薛沁也早早来了。 她着一件葱绿色夏布襜褕,头发梳了双髻,耳朵里戴长流苏的坠儿,摇曳流苏拉长了她的脸型,让她圆圆面容竟添几分妩媚。 薛沁年纪小,有点自私是可以容忍的,毕竟是小孩子。 见到薛湄和薛汐的时候,她神色略感忧郁。 薛湄问她怎么了,才说了几句话,薛沁就哭了。 “两个狐狸精,个个都擅长笼络。我娘哭了好几回,心都碎了。”薛沁哭道。 原来,三夫人五月份的时候,诞下了孩子。 她三十来岁,在薛湄眼里还是正当年;但在这个年代人瞧来,算是比较老了。 三夫人是想生个儿子,弥补嫡子薛灏去世的遗憾,以及继承家业。 待孩子落地是女儿,她非常伤心。 雪上加霜的是,她长兄长嫂听说她生了女儿,很担心她在婆家失去庇护,居然送了两个美貌的女孩儿给三老爷。 她娘家瞒着她送的。 待她知道的时候,三老爷已经把她们俩都收了房。 三夫人每年从娘家拿至少二十万两银票,又跟娘家做买卖,京都不少铺子都是她陪嫁,她哪怕失去永宁侯府,也不能失去娘家。 侯府一天天不成气候了,孩子们能指望的都跟侯府划清了界限。 饶是如此,商户门第还是需要这个虚名。 三夫人想起来就委屈。 连带着薛沁也可怜她母亲。 “大舅母还说,让那两个狐狸精生下儿子,养在我娘名下。”薛沁哭道。 薛湄静静听着。 她对薛沁道:“你娘若舍得现在的好生活,带着你和你妹妹离开永宁侯府,和你外祖家暂时断了来往,凭借你们手里的积蓄和钱财,你们会有好日子的。” 薛沁一听,立马就炸了:“离开侯府离开了侯府,我便不是永宁侯府的四小姐了,我将来也嫁商户吗” 薛湄:“” 薛汐暗地里冲薛湄摇摇头。 因知晓薛沁自私的秉性,薛湄没有和她争,只是道:“那就得受些委屈了。” 薛沁的意思,是她爹应该把那两个美婢还回去。 但三老爷忌惮的,又不是三夫人,而是三夫人背后的娘家。 既然是他大舅哥送的女人,他凭什么不享用 故而三夫人还在月子里,他说也没说一声,两个美婢都开了脸,在他书房里侍奉了大半个月,三夫人才听说。 听薛沁和三夫人的口吻,不怪三老爷,反而怪那两个美婢会笼络人心。 薛沁说些家长里短,事不关己,薛湄也就是听个热闹。 永宁侯府,真是一日比一日落魄了。 下午时候,二哥和二嫂才来,他们夫妻俩仍是很恩爱。 薛湄私下里问了问二嫂,薛汐到底因为什么不太高兴。 薛汐好像变得沉默了。 “娘也发现了。”二嫂赵氏对薛湄道,“汐儿好些日子,回来时候心不在焉的,妹婿也不随行。 我们派人去查,周家对汐儿很好,周夫人性格也好;妯娌之间,也很和睦。哪怕汐儿嫁过去快一年不见动静,周夫人也不曾说过半句闲话。” 顿了顿,赵氏继续道,“汐儿说要拜佛,周夫人还说,她只是年纪小,以后就好了,反而宽慰她。” 薛湄静静听着。 赵氏:“故而,许是他们两口子自己有了不和。比如说盂兰盆节,总该妹婿陪她出来玩的吧。” 薛湄:“是啊。” 此事有点奇怪。 不过,薛湄也没把周家想得那么坏。如果是薛汐自己的烦恼呢 “周棠他有小妾吗”薛湄又问。 赵氏:“通房丫鬟有两个,汐儿陪嫁也带了四个。不过,待汐儿过门,那些丫鬟都放出去配人了,没有抬姨娘。” 那就不是因为吃醋的缘故。 薛湄又问:“汐儿可跟王鸿阁有什么接触” “没有吧。”赵氏吓一跳,“汐儿不是这种人。” 薛湄也只是随口一问。 说完了薛汐,薛湄又跟赵氏说了说永宁侯府的事。 赵氏比较心善,听了还替三夫人可惜。 “她也不容易。”赵氏道,“我很清楚她的处境。” 赵氏跟三夫人一样,都是商户女嫁入高门。娘家打什么主意,她们心知肚明,故而在婆家总是抬不起头。 自从公公得了官职,薛清替小郡王做油纸伞买卖,赵氏就跟娘家那边少走动了。 她丈夫给她撑腰,故而她强势了起来,没有成为娘家操控的傀儡。 三夫人却反而不如赵氏通透。 也是三夫人贪婪,一直想要娘家的钱,没有断开的魄力。 入了夜之后,瑞王府的画舫下水了,仍是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薛湄等人上了船。 大家四处瞧瞧,觉得很新鲜。 薛湄上了甲板,倏然见一人立在船头,正静静看着她。 她非常意外。 正文 第413章当着大哥的面亲吻 琼华如霜,笼罩着湖面,画舫前方甲板上还有明角灯,更显得明亮。 萧靖承立在船头,玄衣如墨,几乎将他整个人融化成了夜的影子。 薛湄有点意外。 不是说今晚有公差 皇帝要带温婕妤出宫游玩,他不是负责守卫的吗 “怎么来了”薛湄快步上前。 她今日穿了件纱裙,裙摆很宽,行走时衣袂飞扬,竟似步步生莲。 萧靖承望着她,目光温柔,心中也像盛开了一朵莲花。 “想见见你。”萧靖承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我抽出半个时辰。一会儿就要走了。” 薛湄笑起来。 男人的时间,果然是海绵里的水,挤挤就有。 说什么工作忙c没时间陪伴爱人的,无非是爱浅了,乏味了,懒得折腾了。 薛湄笑盈盈望着萧靖承:“王爷真浪漫。” “何为浪漫” “就是,能感受到你很疼我。”薛湄道。 萧靖承:“奇怪的词。” “听得懂便好。”薛湄笑道,“这是夸你。” 萧靖承眉梢微扬。 他有点得意,又很克制。 薛湄去拉他的手,他回手也拉住了她的,将她的手裹在自己掌心里,贴着她这份柔软。 就在他们俩浓情蜜意的时候,五弟跑了上来:“大姐姐,我们要下船去赶集,回头再上来听曲” 走近时,才看到薛湄和瑞王爷在一起。 薛润赶紧行礼:“王爷。” 他现在是防卫大营的兵,王爷就是他上峰。长官大如天,行礼必须得规范。 萧靖承颔首。 薛湄就道:“去吧,别跑丢了,今晚人多。若是走丢,我们可不去找你。” “不妨事,我们很多人一起呢。”薛润说。 他是和薛淮带着曹家姊妹下船,薛沁和薛汐也跟着,六个人往集市上去。 薛湄:“多当心。” 薛润觉得自家大姐姐好啰嗦,转身跑了。 他们下画舫的时候,薛汐和薛沁走在前面,薛沁对薛汐道:“别搭理她们。” 薛沁很不喜欢曹玉君姊妹俩。 薛汐笑了笑。 画舫里顿时就空了,二哥和二嫂也打算先去逛逛。 独剩薛池时,他站起身往甲板上来。 他是打算跟薛湄和瑞王打声招呼,自己也撤了,可能会提早回去睡觉,不再过来。 不成想,他到的时候,见薛湄踮起脚,正勾住萧靖承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她动作轻柔,带着几分试探。 萧靖承倏然俯身,加深了这个吻。 薛池:“” 他的假肢到底不太方便,弄出了一点动静,那边两人分开了。 薛湄的手还勾住了萧靖承脖子,回眸看了眼。 发现是自家大哥,薛湄回头,对萧靖承道:“没事。” 说罢,她重新踮起脚,含住了他的唇瓣。 萧靖承:“” 瑞王爷在这方面经验空白,故而有熟人,还是个不能忽略的熟人,他很尴尬,薛湄却像个没事人。 萧靖承有点佩服她。 他到底还是走神了,没办法深入到那美妙之中,抱起了薛湄。 薛池慢慢往下走。 他脚步越发快了,带着几分急切。 薛池逃也似的离开了画舫,他的小厮玉忠和石永跟上,两人随侍左右,问他:“主子,咱们往哪里去” 薛池:“直接回府吧。” 他对盂兰盆节的感觉很不好,这天就没一件事让他顺心。 玉忠安排了马车。 人特别多,运河两旁的街道人更多,故而马车想要离开,需得慢慢缓行,还不如步行便捷。 薛池揉了揉眉心,但愿今晚别再有事。 却有什么东西,砸进了车厢。 薛池往旁边一躲,发现只是一个纸团,毫无杀伤力。 展开一瞧,是熟悉的图案,薛池微微阖眼,深吸一口气,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玉忠已经停了马车。 有人快步上车,身形迅捷。 “你有事”薛池不客气问来人。 来人是姜东安,有点黑,有点憨憨的。他看了 眼马车,脸上顿时很失望:“主子,怎么就你一个人郡主呢” 薛池:“胡闹,这是你第二次拦车。你可曾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放了。”姜东安很委屈,“我就是想见见郡主,好些日子不见她了。” 薛池:“不适合见。” “她不知我是谁。” “她很聪明,第一次见就罢了,若是再见,她能猜得出来。”薛池道。 姜东安与有荣焉:“她的确聪明。兄弟们提起她,没人不佩服。她真厉害,是不是主子” 薛池的思绪,在这个瞬间有点走空。他为了遮掩自己走神,轻轻颔首,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 姜东安是个二傻子,他也看不出主子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次来,还是进货”薛池问。 他们说的“进货”,是一种很简单的暗号,就是把薛池需要的东西,但是他还没有的,从梁国的黑市上买走。 “一方面是。”姜东安道,“还有件事想要告诉主子。” “何事” “也跟郡主有关。”姜东安道。 说罢,他目光炯炯看着薛池。 薛池的眉头蹙起:“你还跟我卖关子怎么,要我求你” 姜东安这才憨厚笑起来:“不敢。玄鹰传回来的消息,廖真死了。” 廖真就是和薛玉潭合谋算计裕王,却被判了流放的廖家少爷。 此人阴险狠辣。 不过,他到底跟薛湄和薛池关系不大。哪怕廖真再不讲道理,他也不能把自己的噩运和薛湄联系起来。 “他都死了,报此事有何用”薛池淡淡问。 姜东安:“他是假死,其实是被匈奴的鬼戎单于接走了。廖真憎恨梁国,甘心做了匈奴人的走狗。 主子,白崖镇又要不太平了。若没有瑞王坐镇,成家那些傻小子斗不过廖真和鬼戎的。” 薛池:“” “廖真跟郡主有仇,瑞王又跟郡主有情,此事应该关乎郡主吧”姜东安笑道,“主子,您转告郡主吧。” 薛池略微颔首。 他催促姜东安赶紧走,行事要小心,千万别被人抓到了把柄。 姜东安道是。 “主子,萧明钰他上次还遇到了我。”姜东安突然又道。 薛池:“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姜东安道,“他会坏咱们的事吗” “不会。”薛池淡淡道。 “为何” 正文 第414章小王爷自吹自擂 萧明钰不会揭穿薛池。 因为,薛池也知晓他的秘密,还是他最不愿意让人知晓的秘密。 皇帝绝不能容许。 他和薛池之间彼此制衡,配合默契,谁也不敢砸了谁的生计,让对方活不下去,自己也活不成,两败俱伤。 “今后还是少见从前熟悉的人。”薛池道。 姜东安道是。 他很遗憾,这次没见到薛湄,只得先离开了。 远在画舫上的薛湄,送走了萧靖承之后,发现整个画舫就她自己了。 兄弟姊妹们都寻到了伴儿。 而卢家的画舫,还不知在哪里。 薛湄立在窗前,看着平静无波的河面,听着伎人们吹拉弹唱,表情舒适,怡然自乐。 而后,侍卫进来禀道:“郡主,安诚郡王和温公子在下面,是否放他们上来” 薛湄摇摇头:“不了。” 她打算自己下去。 萧靖承也说了,让她寻几个朋友去玩玩,别自己落单。 她信步走下了画舫,果然见萧明钰与温钊立在旁边。 温钊着一件深紫色夏布深衣。因他生得好看,哪怕再庸俗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也很有气质。 而薛湄又很喜欢紫色。 她打量着温钊:“这套衣裳挺好看的。” 温钊愣了愣。 萧明钰在旁咳嗽:“郡主,一见面只夸他,不夸我,你有失偏颇吧” 薛湄打量他,见他青衣装扮,一切都中规中矩,就是个英俊矜贵的公子哥,不像温钊这般出挑。 饶是如此,薛湄也补上了自己的话:“先来后到嘛,正要夸您方才在画舫上一眼就瞧见了小王爷,您果然与众不同。” 萧明钰:“” 温钊在旁边问:“湄儿,你喜欢这个料子吗我叫人送给你。” 薛湄还是有点自知之明。 若她穿这种料子,很像风尘女子,还是落魄的那种,妩媚里带着俗气与穷酸。 她摇摇头:“你穿着好看就成了。” 萧明钰走在了薛湄与温钊中间,打断了温钊的话,又问薛湄:“瑞王爷呢” “他要当值。”薛湄道。 萧明钰叹了口气,笑道:“这个时候便看得出,做个闲散王爷有多自在了吧还是我好,是不是” 这是实话。 谁不想既有钱又有闲。 但绝大多数人两者无法兼顾,也是没办法的事。 “忙点好。”薛湄笑道,“成天自在的,就没什么魄力了,我不喜欢。” 哪怕萧靖承再不好,也轮不得外人把他比下去。 薛湄很护短,她儿子只能她自己欺负,不能外人说三道四。 萧明钰:“你夸瑞王叔,还要捅我一刀,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温钊听不懂。 他茫然看着小郡王,又看着薛湄,不知道他们俩的谈话重点在哪里。 萧明钰又问:“不请我们上去坐坐” “不如逛逛”薛湄笑道,“我也想自己买盏河灯放。” 温钊能听懂这个话了,立马说:“我们家画舫上有很多河灯,湄儿你跟我来。” 豪商温家并没有自己的画舫,他们是自己租的。 理由也很简单,身份地位没到,连有钱都配不起画舫。 温家租的船,就在不远处,安诚郡王的画舫隔壁。 薛湄觉得带着温钊玩会很累,而且他还是薛湄的前任未婚夫,这中间牵扯不清的,还是算了。 “我不去了,你去拿过来。”薛湄道。 温钊看了眼四周络绎不绝的人,有点为难:“你不要动,否则我回来就寻不到你了。” 薛湄只顾催促:“快去吧。” 却没有答应他的话。 待温钊一走,薛湄和萧明钰往人群里钻,顿时不见了。 一处面具摊子前,薛湄买了个鬼面具,扣在自己脸上。 面具有点夸张,青面獠牙很是骇人。不过,这个年代七月十五还没有“鬼节”这个概念,故而也不会觉得今晚有鬼,就大大方方戴着。 其他人看到了,也不会吓一跳。 薛湄却被吓了好几回。 她买一个戴上,小郡王也买了一个。 然而,他没有戴在脸上,而是扣在头上,就当个帽子似的。 薛湄:“” 如此一瞧,他更显风流不羁了。 萧明钰便是这样风流倜傥的年轻王爷,随便收拾收拾,风采迷人。 薛湄笑了下:“挺好看的。” “过奖了。” 他们俩一路闲逛,遇到了好几拨萧明钰的熟人。 因薛湄带着面具,虽然明知这个面具之下的人是萧明钰的朋友,并非仆从,众人还是不知如何见礼,故而每次萧明钰打招呼的时候,薛湄就默默往旁边站。 逛得脚酸了,薛湄打算回家。 “盂兰盆节不放几个河灯,就跟没过节似的。”萧明钰。 “这么一说,我也没放。” 萧明钰喊了自己的随从,那随从正不远不近跟着。 他让随从去拿些河灯,自己则跟薛湄选了个河边的位置。 薛湄不摘面具,只是跟萧明钰交谈:“小王爷要把河灯送给你去世的父母吗” 萧明钰颔首:“是的。” 他又问薛湄可需要。 薛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想送的人,唯有祈福。 河灯入水,薛湄想着去年是跟萧靖承一起,今年却是和萧明钰,一时百感交集。 她放河灯的时候,唇角还有个淡淡笑。 萧明钰问她笑什么。 薛湄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萧明钰听罢,很感兴趣:“那就是说,我跟瑞王叔打了个平手” 薛湄:“” 我跟他都亲了。 现在,你拍马都赶不上了 “你说是,那就是吧。”薛湄笑道。 萧明钰收敛了笑容,对薛湄道:“既如此,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免得显我小气,咱们俩都这么亲密了。廖真死了。” “死了”薛湄倒是没想到。 “明面上是这么说”萧明钰道。 他就把自己密探打听到的情报,告诉了薛湄。 薛湄淡淡道:“他成不了气候。” “难说。这个人诡计多得很,又对咱们梁国熟悉。”萧明钰道,“瑞王叔跟你说这件事了吗” 薛湄:“” 他们俩一见面,薛湄就开始调戏萧靖承,说了好些情话,然后就开始亲吻他。 哪里还顾得上说正经事 “没有吧”萧明钰很是得意,“看看,还是我待你好。” 薛湄:“” 小王爷真是时刻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正文 第415章瑞王会被惯坏的 萧明钰的话,薛湄不动声色听着。 她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却不肯叫萧明钰瞧出来。 放河灯的时候,薛湄在祈福:“保佑我儿平安。” 放完了河灯,薛湄瞧着画舫上还没人回来,她站起身,对萧明钰说:“我先回家了,有点困。” 萧明钰笑容不减:“这么早可要去洱圣寺今晚有诵经大会,很灵验的。” “我信仰比较随便。”薛湄道。 萧明钰:“” 所谓“佛系”,不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信仰这种东西,越是用力,越事与愿违。故而,薛湄懒得去赶什么灵验的大会,她现在要回家睡美容觉。 至于她兄弟们,总不会丢了的。 大哥好像也走了。 她和萧明钰往上走,萧明钰突然把戴在头上装酷的面具拉了下来,遮住了他的面容。 薛湄微讶,顺着他目光望过去,瞧见了温钊。 她也赶紧摸了摸自己的面具。 因为有面具遮掩,薛湄与萧明钰从温钊身边错身而过的时候,他也没看出来。 温钊四下里寻找薛湄,像只无措又委屈的大型犬混在人群里。这狗实在太好看了,不少女子甚至男子路过他身边时,都会打量他。 萧明钰也看了眼,低声问薛湄:“可觉得可惜” “不,瑞王比他更帅。”薛湄道。 萧明钰:“” 有些男子不知天高地厚,都是这样被惯出来的。 薛湄太捧萧靖承了。 在她心里c眼里,没人可以比萧靖承更好。 瑞王爷会被惯坏。 惯坏的男人,是很糟糕的,他们比小孩子更天真,但破坏力极强,很有可能让女人遍体鳞伤。 不过,这是薛湄和瑞王叔之间的事,萧明钰懒得提醒。 薛湄也不会感激他,反而说他挑拨离间。 踏着一泓碎月,薛湄回到了郡主府。 大哥的小厮在门口等候。 薛湄没有下车,让马车转到后院去。 大哥坐在双燕楼的书房里,似在沉思,表情有点沉。 薛湄一边进来,一边对他说:“我要弄个小车在院子里。从院门口走到正院,好长一段路。” 薛池:“用软轿便是了。” “我不太喜欢软轿。”薛湄说,“穷惯了,让人抬着走,觉得不适应。还是用小驴子拉车,更心安理得。” 薛池:“” 他完全不懂薛湄这话。 他叫薛湄过来,是把廖真的事告诉了她。 薛湄不动声色听着,没问他从何处知晓,只说:“小郡王也告诉了我。” 薛池:“今晚遇到了小郡王” “他随时都在。想要在哪里偶遇你,就在哪里偶遇你。”薛湄道,“稍微没点见识的女子,都要被他迷惑。幸好我见多识广,对他的套路很熟悉。” 薛池:“” 为何她每次夸耀的点,薛池都感受不到 套路又是何物 他摆摆手,对薛湄道:“既如此,你早些去歇了吧。” 薛湄道是。 她待要走,薛池又说:“若瑞王回白崖镇,你可让五弟去” “他要去的。”薛湄说,“我指望他凭借军功混出一条路。” “他还是太过于冒失。”薛池道。 薛湄:“吃亏太少了,还没经过社会的毒打。让他去白崖镇吧,敌人可以教他做人。” 薛池想了想,若将来薛湄做了母亲,她绝不是那种娇惯孩子的慈祥母亲,而是手段雷厉c行事果决的严母。 “你舍得就好。”薛池道。 薛湄:“我得赶紧准备准备。大哥,你能否弄到铁” 薛池原本静静垂眸,目光落在桌面那只青花茶盏上,看着茶盏里的茶叶浮浮沉沉。 薛湄这句话,让他猛然抬眸,看向了她。 他的眸子一瞬间锋利无比,像猛兽突然受到了威胁,伸出了利爪。 薛湄却依旧平静无波,淡淡问他:“能弄到吗” 薛池心湖起伏,半晌才让自己的情绪归于平静。 他本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淡淡道:“你要多少” “一千斤。” “可以。” “我给你钱。”薛湄道,“你 的货来源肯定很贵,一两银子一斤铁也不为过。给你一千两银票。” 说罢,她从袖底掏出一张银票,给了薛池。 薛池:“不够。” 薛湄:“不够大哥贴一点嘛。感谢大哥了。” 薛池:“” 他拿着那银票,一时哭笑不得,心里却无缘无故松快了不少。 她什么都知道,这样挺好的。否则,薛池总有种负罪感。 他的铁来路不正,一千两的确买不到,但也差不了太大,他贴补一二百两银子就够了。 兄妹俩很有默契,谁也不多说什么。 薛湄又派了锦屏出城,去租赁一处宅子,最好靠山,这样打个地道很容易;她还需要四名铁匠,从外地请。 去和铁匠接触的时候,面上蒙纱,不要让铁匠猜出她的身份。 薛湄没打算把铁匠用完就杀了,故而自身做好保密工作。 从租宅子开始,一切蛛丝马迹都不能查到薛湄头上。 锦屏最擅长办此事。 瑞王府培养出来的暗卫,抹去痕迹的功夫一流。锦屏不需要戴面纱,她有个很厉害的本事,就是可以把自己易容成中年男人。 她易容之后的样子,再假装声音受损,嘶哑着嗓子说话,一般人看不出来。 她立马去了。 当天晚上,萧靖承直到子时才结束了当值,顺利把皇帝和温婕妤送回了宫门。 他刚回府,亲卫便说,成阳郡主等候多时了。 萧靖承快步进了内院。 薛湄就把廖真的事,告诉了萧靖承。 萧靖承的情报线上,估计也收到了消息,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问,薛湄就先说了。 “该死的东西”萧靖承脸色铁青,重重捶了下桌面,“敢叛逃,他是死罪” 廖家可能也会被他牵连。 萧靖承让白崖镇那边加紧防护。他一直担心暴雪会让战事起,不成想却因为廖真。 而廖真,又是因为他和薛玉潭算计裕王,被萧靖承撞破,这才被流放。 一切因果,首尾相连,萧靖承便感觉是注定了的,他估计过完中秋就要走。 今年定要在白崖镇过年了。 想到此处,他心口微微抽痛了下。 离开薛湄,哪怕是回到他熟悉得像家的白崖镇,都让他痛苦不堪。 正文 第416章故作冷漠 萧靖承已经做回白崖镇的打算。 若不是为了薛湄,他断乎不会在京都住这么久。 现如今,加上生病那一年,已经住了快三年了。 幸而成家兄弟个个骁勇,加上匈奴的鬼戎单于以修养为主,不怎么挑事。 偶然有几次小冲突,也是匈奴里的小部落跟守军产生的,或许只是大将不甘心,亦或者是小小试探。 一切太平。 他对薛湄道,“待你除服时,我一定会把事情都安排妥当。” 薛湄还有一年除服。 整整一年。 她母亲是去年正月“死”的,距离现在一年零七个月,她的孝期就只剩下一年了。 如果明年七月议亲,年底可以完婚。 “安排妥当”薛湄没听懂这话。 “我会彻底丢下白崖镇的事,搬回京都。”萧靖承道。 “那白崖镇怎么办” “所以,我打算用一年时间,杀了鬼戎,再派人把匈奴分化成十个部落,让他们自相残杀,永远不成气候。”萧靖承道。 薛湄:“” “分化之事,我早已着手,现如今只等收网。”萧靖承又道,“你别担心,此事可成。唯一难办的,是杀鬼戎。 此人谨慎,神出鬼没,细作很难近身。他又见过我,我不可能像杀弘吉提那样,混进去杀了他。” 薛湄沉吟了下。 也许,她可以去做这个刺客。 鬼戎认识她,她借机被俘虏,杀了他之后躲进空间。 空间里储存好长时间生存的水和干粮,只要匈奴人不是一直守着那个位置,她就可以想办法撤离。 她甚至可以一点点的跑。 先跑一段距离,被发现之后就原地消失,趁着夜色再跑一段。 总之,脱身并非难事。 薛湄没跟萧靖承说自己的想法。 “你放心,我会回来娶你。”萧靖承道。 薛湄:“” 她恨不能捂住萧靖承的嘴。 “我会回来娶你”,简直是千百年经典fg。在影视剧里,哪个角色一说这台词,就等于编剧给他发了死亡通知单。 “怎么”萧靖承见薛湄一脸无语的样子,有点误解了。 薛湄就把这个fg说给了萧靖承听。 萧靖承听了,也是很无语:“你能否把脑子里的水倒一倒” 这也是薛湄的词。 上次薛湄这样说她五弟,被萧靖承听到了。 他占为己有。 薛湄:“” 看在他可能要去吃黄沙的份上,薛湄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夜已深,薛湄说完了正经事,便要回家睡觉去了。 萧靖承亲自送她回去。 两人各有心事,一夜无话。 廖真逃走的消息,朝廷不知道。皇帝养的密探,还不如萧明钰c薛池他们的,毕竟皇帝人总在宫里。 朝廷只是听说廖真死了。 既然廖真死了,廖家也被夺爵了,此事皇帝打算放过去。 廖家夫人进宫向胡太后哭诉,胡太后很冷淡。 “天灾人祸,谁能想到你家还有儿子,别太过于伤心,看开些。”胡太后的话,说得直白却难听。 廖夫人哭着回去了。 “当初皇后娘娘那般精明,只可惜她走得早,又没留下亲生的一儿半女,否则咱们用得着这样受气”廖夫人跟婆婆告状。 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廖真跟匈奴人走的事如果败露,他们全家都要下大牢。 也许到时候,他们宁愿廖真死了吧。 朝廷没有太过于重视,萧靖承却把此事告诉了皇帝。 皇帝震怒。 然而,皇帝跟廖氏也有斩不断的关联,廖皇后把他们捆绑在一起。 廖真这事,最好不要拿到朝堂上说。 “陛下,臣弟不日就要启程了。”萧靖承道,“廖真曾在外游历过三年,他知道不少事。 师父赋闲在家,成家兄弟到底年轻了些,臣弟恐怕他们受不住,上了匈奴人的当。臣弟需得亲自坐镇,方可安心。” 皇帝颔首。 这个时候,自然只有萧靖承人在白崖镇,他才会放心。 “你何时启程”皇帝问。 萧靖承:“还有点琐事。廖真 不会一时半刻撺掇匈奴人发兵,他们最有可能是冬日进犯。臣弟想过了中秋节再出发。” 也就是一个月之后。 皇帝同意了。 正如萧靖承所言,边疆并未起战事。 萧靖承去坐镇,只是未雨绸缪。 他在京有段日子了,还跟成阳郡主两情相悦,自然有很多事要处理。 不像从前,每次回来都只是小住,有时候连王府都不回,就住在兵部的驿站里。 随时离开,轻松自在。 萧靖承也去了戚太后宫里,跟她说明情况。 戚太后心中生出一股浓浓不舍。 然而,那是儿子自己的差事,戚太后面上淡淡,丝毫不显露半点情绪,就跟从前一样:“那你好好收拾。府上一切都要安排妥当,哀家也会派人时常替你照看。” 没有半句不舍,也没挽留。 萧靖承在她这里感受不到太多的母爱,习以为常了。 他颔首:“知道。母后也保重。” “中秋到宫里过节。”戚太后又说。 因她口吻平淡,萧靖承也随意道:“不了。中秋可能跟湄儿一起过,毕竟要走了。” “让她也来。”戚太后道。 她这一句,说得有点急。 待萧靖承看向她时,她已经转开了目光,薄薄眼皮往下一沉,那股子冷漠就笼罩了她。 萧靖承想起自己昏迷不醒时,她在他床边那种关切,又想起薛湄说他眼神总是很冷,而他明明没那个意思。 他倏然就明白,他的母亲并非那般寡情。 只是,他们母子外表比旁人更显得冷漠些,总让人误解。 萧靖承不知自己猜测是否准确,故而带着几分试探:“也好,湄儿说想见见宫里的花灯与歌舞。” 戚太后的眉梢微扬,唇角笑意浓郁,竟是很开心。 她分明是想让萧靖承进宫来的。 萧靖承看着她这样,心头有点酸。 “宫里的花灯年年看,都看不出什么新样子。只有宫外的人,才感兴趣。”戚太后道,“让湄儿也来。哀家单独给她下一道懿旨,让她进宫陪哀家过中秋。” 萧靖承道是。 此事说妥,萧靖承离开了万景宫。 他心里琢磨着,去了薛湄那边,把此事告诉了她。 薛湄一听便知怎么回事。 “好。”薛湄道,“我对宫里的中秋节的确很好奇。” 正文 第417章决定了就要去 距离中秋尚有时日。 萧靖承收拾行囊,把自己要带走的人提前从防卫大营调出来。 薛湄的五弟薛润也在随行之列。 他会作为萧靖承的亲卫,一同去白崖镇。到了白崖镇之后,萧靖承肯定会给他机会,让他得到晋升。 五弟忙碌了起来。 他和薛湄去看了两次大业坊的宅子,那里将来是作为他的婚房;同时,他又跑了好几次曹家。 曹玉君对他要去白崖镇之事,很是满意。 “防卫大营起来的,都被人瞧不起,前途也有限。旁人说起你,总说你靠着荫庇,没本事。 但白崖镇就不同。哪个从白崖镇活着回来的将领,不受人尊重你好好去吧,要英勇一些。”曹玉君道。 她小小年纪,却是圆滑世故。 薛润自己是个糊涂虫,每次听曹玉君装大人,觉得她特别有趣。 他点点头。 “等我从白崖镇回来,给你挣个诰命。”薛润道。 曹玉君:“你先活着回来,再说诰命吧。” 薛润突然伸手,在她面颊上轻轻拧了一下。 她肌肤白皙丰盈,触手凉滑如缎子,薛润爱不释手。 他有点后悔了,应该亲她一下的。 曹玉君已经瞪了过来,并且羞红了脸,隐约是要发怒了。若再造次,恐怕要挨打,薛润收住了心思。 此刻的薛湄,正在交代锦屏去办事。 锦屏易容进进出出的,薛池和薛润愣是没看出她是谁。 薛润还问:“那个又瘦又矮的男的,是做什么的” 锦屏在女子里也只是中等身量,约莫163厘米,装成了男人就略显得矮;再加上她本就单薄消瘦,又把自己弄得满面蜡黄,像是有点病气。 “是卢文药坊那边的,找我有事。”薛湄道。 戴妈妈等人倒是知晓,然而知道归知道,每次还是会被锦屏吓一跳。 她装扮得实在太好了。 “锦屏,你可以帮我化成一个大美人吗”红鸾好奇。 锦屏打量了她的脸,道:“可以。你脸上有几处缺点,比如说你的颧骨略高,鼻子又不够高。 而你的眼睛与脸型很配,只要处理好颧骨与鼻子,便可以极美。不过,弄在脸上的东西很疼,可以半个月不洗,你要不要弄” 红鸾伸了伸舌头:“那还是算了。若是太漂亮了,大小姐和姐姐们要嫉妒我。” 薛湄:“” 修竹和彩鸢:“” 最后红鸾被彩鸢打了一顿,才消停了去忙自己的事。 锦屏那边,也要每天都看着,故而她早出晚归。 薛湄的时间也很紧。 她要偷偷跟着萧靖承去白崖镇,故而要收拾行囊。 丫鬟中,她打算带彩鸢和锦屏去。 其他人都帮不上她的忙,反而是府上很多事都需要她们操持。 她不动声色,没把这件事告诉大哥。 她真担心大哥也要去。 卢文那边,制造出来的麻醉剂和青霉素,薛湄几乎全要。 她自己空间里的,还是要省着用。 古代人没有抗体,卢文制造出来的青霉素效果就非常;而麻醉剂的效果也不错。 薛湄自己的药,虽然都是几千c几万这样的数量。可和她漫长的一生相比,又显得单薄稀少。 她要节省。 能自己制造的,都要自己造。 这才是发展医学的根本。 大哥还是看出了异常。 “你也要出门”就在薛湄准备了六辆马车,打算训练一批车夫的时候,大哥说话了。 一个院子住着,把他当瞎子吗 薛湄笑起来:“是啊。大哥你猜猜我要去哪里” 薛池:“” 不仅把他当瞎子,还把他当傻子了。 薛池自然能猜到。 他很不赞同薛湄去白崖镇。 萧靖承急急忙忙要回去,连年都不过了,还不是因为白崖镇战事在即 若城破,所有人都要遭殃,包括薛湄。 “你不应该去。”薛池说了自己的意见,“你去白崖镇,很危险。” “我不怕。”薛湄笑道。 她也没问薛池是怎么猜到的,毕竟她大哥不是五弟那种憨憨。 “你没懂我的话。”薛池说,“你要想清楚,你可是成阳郡主。多少眼睛盯着你,你身上任何一点小事,都会被放大。 你若是在白崖镇搀和军务,那罪大恶极的罪名就要按在你身上,军务乃家国大事,岂容你小小女子插手若你不搀和,也有偷窥嫌疑。 总之,只要有人想要参你,你走一趟,就是授人以柄。你在京都嚣张跋扈,明里c暗里树敌无数,不知多少人等着落井下石。” 薛湄:“大哥所言极是。” “你还是要去” “决定了嘛。”薛湄笑了笑。 薛池:“” 这是他听过最敷衍的借口。 她自己的决定,自己也可改,怎么决定了就非要去不可 “你可同瑞王说了他同意你去”薛池问。 薛湄:“没说,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你要铁,也是为了制造兵器,给他惊喜”萧靖承又问。 “对。” “什么兵器鸟铳” “朝廷已经制作了很多鸟铳,瑞王这次出征,可能会带走三千支,不需要我再送给他。我送他其他东西。” “是什么” “自家兄妹,我也不蛮你了,是比较简陋的大炮。”薛湄道,“跟鸟铳原理一样,需要点火c瞄准。” 从前在博物馆里,这种古董大炮的成列薛湄都没兴趣多看。 它的局限性太大了,二战时候都淘汰了,薛湄却只能制造出这种的。 她觉得遗憾。 不过,蚊子腿也是肉,有总比没有好。 薛池:“就是更大的鸟铳” “你这个形容,非常准确。”薛湄说。 薛池:“” 薛湄现在想要做的,是研发一种新的武器用子弹取代火药,这样可以随时发射,不需要点火。 只是想要做出这种枪,就要整个社会工业体系更大的进步,暂时铁匠们束手无策。 劝了一番,除了更扎心,没有任何效果,薛池不再多嘴了。 他本就不是话多之人。 若不是为了薛湄,他也不会这般聒噪了。 薛湄不听劝,人各有志,薛池自然也不会强求。 薛湄也要跟着去的事,萧靖承不知道,因为没空照顾到这边;五弟也不知道,因为他傻。 五弟很留恋曹玉君。 薛湄有点好奇,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谈恋爱的 正文 第418章感情升温 薛湄又想到,到了她那个年代,五六年级的小朋友,就开始初恋了,故而五弟和曹玉君也不算稀奇。 薛湄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戴妈妈商量家务事。 “等我走后,府上里里外外都是您和修竹打理。若是有什么事拿不准,可以问问大哥。”薛湄说。 戴妈妈颔首:“您放心吧。您不在家惹事,家里太平得很。” 薛湄:“” 所以,她这个一家之主,才是家庭不稳定份子吗 至于丫鬟们,薛湄暂时还没告诉她们。 眼瞧着七月到底了,奚宝辰的儿子也即将满月,薛湄去了趟荣王府。 她去的时候,奚宝辰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这日阳光晴朗,明媚却不灼人。庭院放了几盆秋菊,初开时黄橙橙的,透出一股子清淡幽香。 荣王与孩子的乳娘立在屋檐下。 乳娘抱着孩子,荣王正在逗孩子玩。 “宝辰,他怎么不笑”荣王手里拿了个小鼓,在孩子面前晃来晃去,“裕王府的小丫头,一瞧见这鼓就笑个不停。” 奚宝辰静静望着他们,笑道:“可能他不喜欢。他是男儿郎,不钟爱女儿家的小鼓。” 荣王听了,竟觉很有道理:“说不定真是。” 乳娘和几名嬷嬷被他们夫妻笑得不行。 “王爷,王妃,世子还小,不会笑。裕王府的小姐,个个都比世子大。她们是到了会笑的年纪,随便拿个什么逗弄逗弄,就会笑了。” 荣王:“” 就在他有点尴尬时,瞧见跟着丫鬟进来的薛湄。 他当即收敛了笑容,面颊肌肉紧绷了下。 看到薛湄,荣王第一反应是紧张,而后才是憎恶。 他脸上那温情脉脉的颜色都褪去了。 他也不跟薛湄打招呼,只对奚宝辰道:“你有客,我先出去了。” 说罢,他和薛湄错身而过,只是略微点头。 奚宝辰已经站起身,迎接薛湄:“大姐姐” “你出月子了”薛湄问。 奚宝辰:“今日天气很好,我才求着嬷嬷们让我出来透口气,后日才正式出月子。” 薛湄点点头:“的确,无风又晴朗,是应该出来晒晒太阳。” 又去看孩子,“修朝乖不乖” 孩子长胖了不少,白白净净的,有双酷似奚宝辰的眼睛。 修朝年纪比二哥的儿子善介小几个月,却比他更好看些。 薛湄抱了一会儿,狠狠夸了修朝。 奚宝辰在旁微笑。 眼瞧着到了时辰,奚宝辰回到了寝卧,继续躺着,薛湄坐在她床边与她闲聊。 说起了荣王,奚宝辰就说,荣王最近每天都要进正院看看儿子。 孩子养在奚宝辰身边,她事事要过问。王爷每天来,夫妻俩这段日子见面c说话,比过去一年都要多。 “甄嬷嬷不是很高兴他总过来。”奚宝辰又笑了笑,“真有意思,她还惦记给王爷娶戚氏女。” 他们想要娶的那个戚氏女,已经被戚家禁足了。 薛湄让她别放在心上。 “你可是皇长孙的亲娘,又是荣王正妃,哪怕你再不济,也不至于让乳娘压着你欺负。”薛湄道,“要自己立起来。” 奚宝辰点点头,说她知道了。 姊妹俩说了半晌的话。 薛湄给奚宝辰留了一些药:小儿高热的退烧贴c小儿腹泻的止泻散等。这些比较常见,却又容易要了孩子小命的药,薛湄留了七八种给奚宝辰。 奚宝辰一一记下,亲自锁在箱底,不给人瞧见。 薛湄这才满意。 从荣王府回来,丫鬟们说小郡王又来了。 又来了。 小郡王来得太多,导致丫鬟们对他都没那般恭敬了。 薛湄还以为,萧明钰也是嗅到了她要离京的气味儿,上门说教的。 不成想,他却是道:“湄儿,你跟新晓公主可熟悉么” “只见过几次,不太熟。怎么了”薛湄问。 萧明钰的表情很严肃。 薛湄很少见他这样,也端正了态度。 “她犯了事。”萧靖承道,“她捅伤了自己的婆母,已经被告到了大理寺。” 薛湄:“” 华夏一直很重孝道。 在很早之前,孝道 就是皇族治理百姓的手段之一。 身为公主,可以嚣张跋扈,也可以不把公婆放在眼里。 但是刺伤自己婆婆,此事就重大了。 更严重的,本朝皇权旁落,公主们为了皇族而联姻,她们的驸马是门阀世家子,除了宝庆。 新晓公主的婆婆,不是无名之辈。 “驸马姓陈,乃是本朝大族。她与婆婆不过几句龃龉,就拿剪刀捅伤她胳膊,定要受罚的。”萧明钰道。 薛湄:“怎么,陈夫人伤得很重,要我去治病” “倒也不是。”萧明钰表情仍是很紧绷,“皇帝心腹重臣,定要保公主。他们希望由你出面,说新晓公主乃是生病了,才情绪不稳。” 薛湄:“” 用精神病来脱罪,古代人就知道吗 人的智慧,果然无穷。 薛湄要是这么做了,就会得罪整个陈氏;不怎么做,皇帝又对她不满,找机会收拾她。 进退维谷。 怪不得萧明钰着急了。 他倒是很关心薛湄,虽然偶然他说话不太中听。 “生病而伤人,这个借口有用”薛湄问。 萧明钰:“以前有过先例祖父那一朝,有位大臣的儿子,痴傻憨壮,才十三岁就有成年男子的身段,又胖。 他被几个无聊闲汉消遣,他们还拿棍子戳他取乐。他掐住了一人的脖子,因他太过于痴傻,不知松手,活活掐死那人。 此事闹得很大,最后朝臣们一致认定,是闲汉挑衅在前,而他本身痴傻呆板,并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故而只判了两年牢狱。” 薛湄听了,想起了未成年保护法。 两年很重了,若是在太空时代的星球上,十二岁杀人不需要承认法律责任。 “所以,朝臣想用这个做借口,让新晓公主脱身”薛湄问。 萧明钰颔首。 薛湄:“” 皇帝如果念薛湄一分的好,就不会让她处境这样糟糕。 薛湄一想到这个“顶头上司”,就烦得不行,一天也不想在他手下讨生活了。她之所以想去白崖镇,可能也是想缓口气。 虽然白崖镇仍是梁国。 “你打算如何是好”萧明钰问。 “其实,新晓公主真可能是有病。”薛湄道。 萧明钰:“” 薛湄就想起上次在荣王府见过的公主,心里的猜测隐隐落实了。 正文 第419章改良脂粉 萧明钰很是失望。 他眼眸微黯,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遮掩住了他的叹气。 薛湄:“你以为,我是为了讨好皇族” 萧明钰声音很淡:“你自有理由,不必说给我听。” 薛湄笑了笑:“我还真的很想说给你听,因为咱们可以再合作做一笔买卖。” 萧明钰抬起眼帘。 茶水氤氲着,他眸子里似噙了一点雾气,看不分明。 他的好心被辜负时,他会生气。 “新晓公主肌肤有些粗黑,是不是”薛湄问。 萧明钰想了想,这倒是实情。 新晓公主从小就不如宝庆和隆庆漂亮。有些孩子继承父母容貌上的优点,有些则继承容貌上的缺点。 她生母也有点黑,不过肤质细腻,性格爽利,皇帝也是很宠过一段时间的。 “这跟她黑,有什么关系”萧明钰的怒意散了几分。 他自我宽慰,没必要和薛湄置气。她不感激他,情理之中,毕竟她现在一心一意都在讨好瑞王叔上。 “你是多久不曾见过她”薛湄笑了笑,“她现如今看上去不黑了,白皙明艳。” 萧明钰一愣。 “她服药” “未必是服药,她用了很好的脂粉,是驸马重金买回来的。”薛湄道,“这是她自己告诉我的。” “脂粉里面有何不妥” “可能有铅。”薛湄道。 “铅” “就是炼仙丹用的那种铅,它是有毒的。铅中毒之后的表现之一,就是易怒,精神失常。”薛湄道。 萧明钰:“” 他很想相信薛湄这个话,但若是传出去,薛湄会得罪很多道士,以及自己在家修行的人。 当前朝代,佛c道还没有受过唐朝朝廷的打压,是非常嚣张的。 他们是一股子很庞大的力量,甚至可以影响到朝局,在民间也有极大的民意基础。 皇家都要忌惮三分。 薛湄一开口,就说人家炼制的仙丹有毒,这岂不是砸人家的饭碗仙丹谁都吃啊,皇帝吃,就连萧明钰自己也有些。 不过,他的丹药多半是保养的。 “你胡说什么”萧明钰道,“我身上也有些丹药。” “那你还是别吃了,有害而无益。信不信随你。”薛湄道。 反正古代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多岁。 小郡王吃也没事,再过几年死了,也算活过平均数了。 萧明钰:“” “你别打岔,继续说铅中毒。铅是一种特别美妙的东西,铅糖甜,铅粉带着光泽度,涂抹在脸上,比其他粉要容光百倍。 海洋对岸有个国家,你可以称他们为罗马,马蹄铁就是他们那边传来的。罗马贵胄特别爱铅糖c铅粉,荒淫无度,精神疯癫。”薛湄道。 萧明钰:“我从来不曾听说过” “小王爷你才活了多少年,你没听过的事很多。”薛湄道,“总之,铅粉的确很美,却也会让人中毒。 不过,这种中毒需要很漫长的时间,可能十年八年的。新晓公主若真的易怒c精神失常,可能也有其他原因。” 萧明钰沉吟。 他疑惑看着薛湄,觉得她是胡诌,但她无意间又把她的马蹄铁来源说了出来。 她去过很偏远的国度吗 怎么去的 她一直都是薛家的大小姐,养在内院,这是有迹可循的。 “湄儿,你说话需得当心。这般口无遮掩是不行的。”萧明钰道。 薛湄:“好,今后不这么说。” 萧明钰点点头,心情舒畅了点。 他突然又想起薛湄之前的话:“你说要跟我做买卖,什么买卖” 总不会他们也去弄铅粉吧 虽然很赚钱,但有点损阴德。如果是卖齐国或者楚国去,萧明钰倒是能接受。在自己国内卖,这个不行。 薛湄:“脂粉买卖。” “我已经有很好的脂粉买卖,不需要另做。”萧明钰道,“我不同意往脂粉里加铅。你都说了,此物有毒。” 薛湄:“我说了你就相信” 萧明钰:“” “我没有让你往脂粉里加铅。铅粉无疑很好看,但我有更好看的办法。”薛湄道。 “什么” “往脂粉里加树脂。”薛湄道。 安息香树脂是粉底里面最常用的原材料,它气味浓香,又是纯天然。 不过,梁国在北方,而安息香树属于亚热带树木,梁国肯定没有。 没有安息香树脂,就可以用松柏树脂代替。 树脂用在化妆品里,它有三个作用:第一是维持乳化体系的稳定,让粉底呈现漂亮的乳白色;第二是增加黏贴度,上脸不会轻易脱妆;第三就是增加表面光泽度。 脂粉上脸,如果没有皮肤那种漂亮的光泽,就会是一张苍白的死人脸,很难看的。 罗马贵族之所以爱铅粉,就是因为铅提供了这种光泽度。 随着科技发展,人们就发现,把树脂添加在脂粉里,同样可以得到这样鲜亮的效果,还对皮肤有一种保养作用。 故而几千年的发展,到了太空时代,粉底液里面含有树脂,都是很常用的配方。 薛湄就把这个原理,告诉了萧明钰。 萧明钰越听,越是眼睛发亮。 “你能做吗” “试试看吧。”薛湄道,“回头我弄出一盒,你让人来试用。” “不,你告诉我秘方,我让匠人们去做。”萧明钰道,“他们的手比你巧。” 薛湄既然要和他做这个买卖,自然是同意的。 然后,她又趁机提了要求。 “若是这买卖能做,我想让我的丫鬟修竹去管此事。小王爷,咱们不管是生产还是经营,都对半分,让修竹去主事。”薛湄道。 萧明钰:“怎么,你要培养人才” “自然。”薛湄笑道,“总不能靠着你小王爷吃一辈子饭。” “也不用一辈子,咱们现在做的官盐生意,一年下来,我至少能给你赚三十万两银子,你可以无忧了。”萧明钰道。 薛湄:“难不成我这样没出息,三十万两就满足了吗” 萧明钰:“” 他们俩说得热闹,萧明钰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从朝廷大事,转移到了生意上。 这位小王爷的天赋点,都在生意。 他擅长做各种买卖,而且很用心。 他们俩说着话,果然见小厮急惶惶进来通禀:“郡主,宫里来人了,请您进宫去。” 薛湄站起身。 她对萧明钰道:“小王爷自便,我去去就回。” 正文 第420章铅中毒 薛湄去了宫里。 她被请到了皇帝的御书房。 与薛湄预料的不同,御书房里只有皇帝本人。 他显得很憔悴。 薛湄行礼之后,皇帝让内侍端个小锦杌给她,让她坐下回话。 这是难得的待遇。 皇帝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把别人当人看。 等事情过去了,又会把人当奴隶。 也许,在他心里,这全天下都是他家奴隶,并非他的臣民。 “公主之事,你可曾听说了”皇帝问薛湄。 薛湄:“何事” “新晓误伤了她婆婆,现如今她去了大理寺。此案要审,朕甚是烦心。”皇帝道。 “君忧臣辱,君辱臣死”,也就是说,皇帝感到烦心了,做臣子的就应该羞愧难当如此无能,不能提皇帝排忧解难。 薛湄不是朝臣,没有表现出她的诚惶诚恐,而是不咸不淡:“大理寺公正廉明,陛下放心吧。若公主是被冤枉的,定能洗刷清白。” 皇帝:“” 薛湄不是不上道,她就是狡猾,不肯给皇帝出力。 皇帝也没力气瞪她了,而是问:“若朕要你出面,说公主乃是疾病,你可愿意” “自然愿意。”薛湄道,“能替陛下分忧,乃是臣女福分。” 皇帝微微阖眼,终于有了些欣慰之感。 接着,他又听到薛湄继续说,“陛下,事成之后臣女也不需要什么赏赐,您给臣女一道令牌,让我不用通关文书就可以去任何地方,行吗” 皇帝:“” 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 不过,这种令牌倒也有。 京官外放时,朝廷就可以发这么一道令牌,让他一路畅通无阻;钦差出京办事,也有这种令牌。 “你想去何处”皇帝问。 薛湄:“瑞王要回白崖镇了。若是想念他,我去看看他。但边关多关卡,一路过去很是麻烦。” 皇帝:“” “以前成兰卿去过白崖镇的,戚思然也去过。”薛湄继续道,“我也可以去吧” 成兰卿是她父兄带着她去的。 成将军戍守,自然可以带家眷同行;而戚思然是以军医的身份去的。 薛湄既不是守将家属,也不是军医,她凭什么去 不过,她的医术比戚思然更好,让她领了军医之衔,倒也使得。 “准了。”皇帝道。 薛湄连忙起身跪拜:“多谢陛下。” 皇帝:“平身吧。” “陛下,您先把令牌给我,这样我才能不遗余力去替公主说话。”薛湄道,“若我失败了,您再把令牌收回。” 皇帝:“” 她居然以小人之心,揣度皇帝会反悔,皇帝被她气了个倒仰。 他忍着这口气,让人去拿了令牌来。 赐下令牌,薛湄看了看就收入怀里,心情好了不少。 她这段日子一直在想,她到底要怎样才能把自己的大炮运到白崖镇去。 那可是铁制的。 这么个铁家伙,庞大无比,藏也不好藏。一路过关卡,怎么解释 说不定她才走到半路上,就要被押解回京了。 薛湄的想法是,过几天再给皇帝出出力气,比如说告诉他海盐的盐卤如何制造,如何提高海盐的产量,然后索要令牌。 不成想,新晓公主这事就撞了上来。 有了令牌,薛湄就有动力替皇帝办事了,否则她总感觉自己有点下贱。 凭什么狗上司这幅态度,她还要拼命为他效忠 她脑海里没有什么“天然使命”,一切都要看值得不值得。 新晓公主的案子,已经在大理寺审理了。薛湄拿到了令牌,皇帝就催促她赶紧去大理寺。 她到的时候,大理寺那边已经吵闹成了一团。 薛湄代表皇帝来的,有大内总管太监带领着,立在了旁边。 “陛下请成阳郡主给公主诊断。若公主的确有疾,此事就要作罢。”总管太监对众人道。 公主的婆家有两人在,分别是公主的大伯和小叔子。 他们说公主是故意,这是不孝,必须要入罪。 薛湄:“大人,你们可相信我的医术” 大理寺卿肯定相信。 薛湄的医术,出神入化,无所不能。 哪怕是太子的肺痨,她都能治好。 只要不是严重“阴谋论”患者,就很难不相信薛湄。 大理寺卿相信。 薛湄又问陈家那边。 陈家自然对薛湄也很敬畏,只是道:“那就请郡主公道。” 薛湄道好。 她上前给公主诊脉,见她脉象的确洪大,深按则紊乱无力。 薛湄对公主道:“公主,您张开嘴巴,我瞧瞧您的牙龈。” 公主很不解。 她还是依言做了。 薛湄果然就瞧见,她牙龈上有很清晰的蓝线,这就是铅中毒了。 诊断结束,薛湄心中有数。 她让公主上前两步,问大理寺卿:“大人,您看公主这模样,您相信她无疾吗” 新晓公主没有涂抹脂粉,脸色蜡黄,加上她天生偏黑,就更显得苍老了;而她的唇色也是雪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可她伤人,不能推给疾病。”大理寺卿道。 薛湄又让他们看公主的牙龈。 “这不是生病,而是中毒。”薛湄道。 说罢,她转向了陈家,对他们道,“公主是怎么中毒的,中了何种毒,肯定要查的。若查起来,公主府人仰马翻,驸马他确定能脱罪吗 都是一家人,不如各退一步。我替公主治病,你们原谅公主这次。陛下会补偿陈家,大家都安心,如何” 陈氏兄弟对视了一眼。 薛湄说公主中毒,那肯定就是中毒了。驸马到底是不是凶手,或者驸马身边的人是否搀和,都难说。 公主好好的,牙龈上一条清晰的蓝线,无比诡异;她口气很重,不像是正常人的,肯定是体内有毒的。 成阳郡主说得对,再查下去,对驸马不利。 还不如卖个人情给皇帝。 陈家两位公子在薛湄到来之后,很快就松了口。 大理寺卿结了此案,以“公主被下毒,神志失常”,遮掩了公主的罪名。 朝廷不深究公主被下毒的缘故,已然是饶过了陈家。 此事很快反转了。 朝臣们不敢再说三道四了。 新晓公主只当薛湄是过来解围的,对她说什么中毒c什么蓝线,都没怎么上心。 薛湄把公主送回到了宫里,跟皇帝说明了情况。 “公主,您附近服用了什么吗”薛湄问。 若仅仅是涂抹铅粉,不至于中毒这样快。 新晓公主眼神躲闪。 正文 第421章公主住院 新晓公主原本是有点黑,倒也不至于丑。 毕竟,十八九岁无丑女,年轻就是资本。她五官清秀,若稍微白一些,更是美丽。 她跟后世普通女孩子一样,为自己的容貌所累。 改变不了黑皮肤,就用各种偏方。 薛湄怀疑她是把外用脂粉内服了。 “成阳替你担了责任。”皇帝看着新晓公主的鬼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问你一句话,你也不说,莫不是要进大牢了,你才给朕增光” “父皇,女儿没有病。”新晓公主噗通跪下,“事情前因后果,您也知晓了,怎么还怪女儿” “什么前因后果你婆婆带着外甥女去看你和孩子,你怀疑她想给驸马纳小,就拿了剪刀捅她,这就是你的因果你莫不是疯了”皇帝怒喝。 陈家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给公主的男人纳小。 哪怕公主没儿子,哪有如何做了驸马,跟入了赘一样,这辈子就是公主的奴才,还想要有后吗 若皇帝脑抽了,觉得自家闺女应贤良淑德,可能会建议闺女给驸马一个通房,生了儿子之后把通房赶出去。 亦或者,公主自己脑抽了,心疼驸马,非要给驸马弄个孩子,给他小妾。 除此之外,公主府的一切,都由公主自己做主。 本朝皇帝又是个特别偏心自己孩子的人。在他看来,所有人都不如他萧家血脉尊贵,不管是哪个女儿,他都娇养着。 新晓公主出了事,他公开场合不骂半句女儿,还让薛湄过来帮忙。 薛湄有些时候很讨厌这个皇帝,不过是立场问题。 这皇帝要是她爸爸,她肯定爱死了他。 “你身为公主,哪怕你婆婆没这个意思,你也可以说她冒犯了你。你告诉朕,朕让人惩罚她,岂不是你既体面又有威望你何必自己动剪刀”皇帝又道。 新晓公主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动手就把自己的处境变糟糕了。 “你当时怎么想的” 新晓公主只顾哭,说不出来。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就是非常愤怒。 婆婆带过去的女孩子,约莫十六七岁,生得像一根水葱,窈窕鲜嫩,肌肤胜雪,新晓公主瞧着就嫉妒得发狂。 她以前也嫉妒过其他人,却不会这样。 她最近时常发脾气。 一股子劲儿上来了,她无法自控。上次她还让人打小厮,非要把他打死不可,幸好是驸马拦住了。 新晓公主后来扇了驸马两个耳光才歇气。 也正是因为和驸马吵架,她婆婆才小心翼翼上门拜访。 至于带过去的表妹,也是她婆婆的私心一边给公主赔罪,一边施压:看看,如果没有你,我儿子可以娶到如此漂亮的女子。 她婆婆是暗地里用劲,这才是诰命们的手段。 不成想,新晓公主直接动手。 “不许哭。”皇帝一声怒喝,把新晓公主的哭声给止住了。 新晓公主在旁抽抽噎噎。 皇帝重重叹了口气,缓和一下声调问薛湄:“公主是怎么回事” “陛下,是铅中毒。”薛湄道。 皇帝一怔:“什么” 他只是让薛湄给自己女儿背书,却没想过新晓公主真的有疾。 新晓公主自己也愣住了。 不是随便说说的吗 薛湄直接转向了公主:“公主,你说实话,你平常用在脸上的脂粉,最近你喝了没有” 新晓公主脸色大变:“你c你怎么知道” 皇帝:“脂粉有什么问题” 薛湄就让皇帝派人去趟公主府,把新晓公主常用的脂粉取过来。 就是驸马送的那盒。 皇帝让侍卫去了。 薛湄就简单跟皇帝说了说脂粉里面加了铅的好处,以及铅对人体的影响。 因为萧明钰的提点在前,薛湄也不好跟道家结仇,故而她没提仙丹,只说铅粉。 “它竟是有毒”皇帝显然很吃惊。 薛湄就告诉他:“铅中毒会让人喜怒无法自控,牙龈上会有一道蓝线。” “中毒了之后呢”新晓公主的手开始哆嗦,“会怎样” 薛湄:“会死。” 新晓公主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她还年轻,怎舍得死 “你自己感觉怎样” “我c我就是有点吃不下饭,食欲不振。总是做噩梦,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脾气。”新晓公主道。 “慢慢拖下来,你的食欲和睡眠会越来越差,脾气彻底失控,你变成旁人口中的疯子。”薛湄道。 皇帝:“” 新晓公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皇帝被她哭得心烦,问薛湄:“你可能治” “能。” “打算如何治”皇帝又问,“得快些。” “要住院。”薛湄道,“每日输液。输液就是把药输送进身体里,排出身体里的铅毒。” 皇帝:“跟上次隆庆的儿子一样” “是。” 皇帝点点头。 挺好的。 现在大家都知道,病重的患者要到薛湄那边去住院。新晓公主去了,意味着她真的病得很重,更有说服力。 新晓公主自己也同意。 薛湄与她一起回程,让彩鸢带着下人去收拾“病房”,然后安排新晓公主住进去。 “这跟住客栈c到郡主府做客不一样。你是病人,病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大夫,尊重护士。”薛湄道,“我和彩鸢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公主可明白了” 新晓公主求生心切,什么都点头。 薛湄又让她签署一份免责声明书,这才给她挂点滴。 点滴的那个玻璃瓶,新晓公主好奇极了,询问这是什么。 玻璃此前还没有,属于比较昂贵的奢侈品。 薛湄简单说是“药瓶”,然后就往生理盐水里加入了地酸二钠钙,用此药帮新晓公主排毒。 “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缓慢静脉注射,要持续三天。”薛湄道。 彩鸢一一记下了。 安顿好了新晓公主,薛湄回到了郡主府,拿出皇帝给她的令牌,舒了口气。 她可以跟萧靖承一起换个地方了。 白崖镇这个名字,听上去很美,它具体是什么样子呢 薛湄在心里勾勒着西北城市的风貌,应该是遍地黄沙,有种光秃秃的辽阔。 应该很有意思。 与此同时,新晓公主的脂粉,送到了皇帝面前。 正文 第422章瑞王最了解我 新晓公主脂粉里含毒,此事再次闹了出来。 大理寺抓捕了驸马。 驸马对此事并不知情,只说是有个西域商人把脂粉卖给他的,公主很喜欢,他并不知有毒。 虽然他辩解,可他的确是扭转了新晓公主的局面。 众人议论起来,只当是新晓公主知晓了驸马谋害她。 “可能是母子合谋。幸而成阳郡主有见识,让她发现了。” “公主好好捅伤婆母,原来是有这个缘故。” 皇帝却不太愿意见事情闹大。 驸马是他女婿,也关乎他体面,故而驸马辩解了之后,皇帝亲自过问,让大理寺放了他。 “无心之过。”皇帝道。 驸马无心之过,害了公主;公主中毒,神志失常,捅伤了婆母;陈家上书请罪,亲自给皇帝和公主道歉。 完美解决。 在这个事件里,薛湄起到了最关键作用。要不然,新晓公主和皇帝都疑心不到脂粉上,也没权威鉴定公主是中毒。 薛湄现如今代表了医学权威,她说的话就是铁证。 “怎么不派人告诉我”萧靖承事后才听说此事。 皇帝在利用薛湄,这毋庸置疑。 萧靖承很愤怒。 他突然有点担心,自己离开了京都,谁可以给薛湄撑腰 那些人,他们会不会欺负她 干脆把她带到白崖镇去。 萧靖承脑海里的主意,一个接一个,轮番上阵。 薛湄情绪却是很好,脸上的笑容也无半分勉强:“能替朝廷出力,实乃我福分。” 萧靖承:“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你从新晓公主那里得到了什么好处吗” 薛湄:“” 果然,现在最了解她的,就是萧靖承了。 只是他如此直来直往的,还是很扎薛湄的心。 “没有。”薛湄道。 决定还是不把令牌的事告诉萧靖承,免得惊喜遭到破坏。 她下定了决心要偷偷去的。 如果告诉他,他肯定不同意她去。就像薛池所言,白崖镇现如今很危险,随时可能爆发大战。 薛湄一方面是为了萧靖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 她对白崖镇很好奇。 而京里这些人和事,让她越发难以忍受,她需要透口气。换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也许等她回来时,她眼界更开阔,看他们时候心态就不一样了。 “说实话” “我从新晓公主这件事里,悟出了一个点子,就是把树脂加入脂粉里。”薛湄道,“肯定能赚钱。” 赚钱让人快乐。 这个说辞,虽然有点漏洞,但好歹算像样了,比什么“为朝廷出力”靠谱很多。 萧靖承勉强算是接受了,又问她:“你没事瞒我我快要走了。我离开之后,你若是有什么难处,我也帮不上。” “真没有。”薛湄道。 说个谎,说得她满头虚汗。 好歹应付了过去,薛湄心里轻松了些。 新晓公主还在住院c排毒。没有ct,薛湄只能把脉,来确定她体内毒素的减轻情况。 越是对把脉熟悉,越觉得此事有趣。就好像开了双透视眼,复杂人体通过脉搏,呈现在她面前。 要是她回到太空时代,没有赶上那场偷袭,薛湄就要退伍。 退伍之后,她可以去某个行星上找一家综合医院做医生。 如果她学会了把脉,到时候她就可以不用仪器,断定病人得了什么病。 同事们肯定震惊了。 薛湄想了想,都觉得很美好,故而她学把脉也很用心。 卢殊和卢老太爷都是很好的师父。 公主中毒缓解,胃口逐渐恢复了点。 她问起了驸马。 而陈驸马也来了两次,想见见公主。 确定公主已经无大碍,接下来就是慢慢输液排毒,薛湄这才同意,让陈驸马过来,同时派锦屏守在暗处。 万一这两口子打起来,锦屏可以及时把陈驸马送走。 不过,她担心是多余的。 公主和驸马一见面,公主先哭了,说自己是生病了,才刺伤婆母。 “我一向敬重你,也敬重你母亲的。上次打你,也并非我本意。”新晓公主如此道。 陈驸马也湿 了眼眶:“此事乃是我的错我弄回来的脂粉,害了你。我如此不识货,把毒物当宝贝,是我该死” “不不,你并不知情。” 夫妻俩互诉衷肠,两个人都有和好的愿望,故而沟通起来很顺畅。 因他们俩不会打架,薛湄对陈驸马道:“可以陪在公主身边。” 陈驸马留了下来。 他对输液瓶同样好奇极了,薛湄解释给他听,他又听不懂。 这样透亮的瓶子,陈驸马觉得肯定昂贵无比。 怪不得新晓好得这么快。 他很是欣慰。 住院部那边的情况,算是很稳定了,薛湄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她已经把粉底液的配方给了小郡王。 小郡王手下能人无数,很快就制造出了一盒,放在胭脂一样的小罐子里,送给了薛湄瞧。 “你看看,和你预想中的是否一样”小郡王道,“哪里不好的,可以再改。” 薛湄就让红鸾试了试。 红鸾用过了之后,顿时就想把自己现在拥有的昂贵脂粉全部扔了。 丫鬟们过来围观。 “很白啊。” “不太显粉,就像是换了张皮似的。” “好香。” “怎么跟其他粉完全不同呢” 薛湄也端详了红鸾的妆容。 小郡王的匠人制造出来的粉底,遮瑕能力很强,但是假面,就是白得过分了点,有点像薛湄那个年代廉价的粉底液。 不过,和这个年代女子用的相比,就非常惊艳了。 薛湄不能用超越的眼光去评头论足。 “的确还勉强。”薛湄道。 二等丫鬟山秀很吃惊:“郡主,这还只是勉强这可是婢子见过最好的粉了。” 薛湄:“以后可能还有更好的。” 她把这盒粉底液送给了红鸾,又让修竹进来,其他人退出去。 红鸾非常高兴走了。 薛湄请修竹坐在旁边的小杌子上,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你愿意不愿意管这个生意” 修竹吓了一跳。 她是丫鬟,不是小厮,由她出面适合吗况且,她也毫无经验。 但是她更明白,若她学会了,将来她就不是内宅管事妈妈了,可能是郡主府的管事之一。 身份地位,大不一样。 修竹是个很机灵的人,而且她很沉稳,凡事心里有数。人际交往上,她又有自己独到见解。 “大小姐,我没做过,有人教我吗”她问薛湄。 她没有拒绝。 正文 第423章求助 修竹是个挺有上进心的丫鬟。 不过,正如她所言,她还没有做过,需要人教。 萧明钰身边倒是有管事之人,只是他们都是男子,有些时候说话诸多不便。偶然请教一两次尚可,时间长了,恐生事端。 薛湄想起了一人。 她对修竹道:“我可以找人教你。不过,还是得看你自己。我只是给你寻一个拐杖,你学着走路;但是学会了,就要放心大胆去做。” 修竹道是。 薛湄让人去摘玉轩买几样首饰作为礼品。 准备妥当了之后,她和修竹都更衣,往二房去了。 路上,修竹还问薛湄:“大小姐,您是请二少爷教我” 薛湄:“不是。” 修竹:“” 到了二房,薛湄先给二婶送上了礼物,二婶倒是很诧异。 “不是给您的,是给二嫂的。”薛湄笑道。 赵氏在旁陪坐,闻言微讶:“给我的” “是,有事求二嫂。”薛湄说。 赵氏不解:“这是哪里的话我一内宅妇人,哪里能帮你什么忙。” 薛湄就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又把修竹介绍给赵氏和二夫人。 赵氏本是商户女,二夫人还夸过她算账厉害。这段时间,二房置办了一些产业,二叔不管这些庶务,都是二夫人带着赵氏和薛清操持。 薛清还有小郡王那边的差事,故而二房现如今的两处铺子,多半都是赵氏暗中管理,薛清占个名分。 薛湄知晓内幕。 没有人比赵氏更适合了。 她倒是想请薛清教修竹。可薛清年轻,修竹又生得俏丽多姿,谁能保证不发生点什么事 她若是这么做了,那她到底是让丫鬟学本事,还是给她二哥塞小妾 说不定赵氏记恨死她,跟二房的关系就毁了。 “修竹她是没做过,但她天赋高。二嫂你通晓做生意的门道,简单教教她。”薛湄笑道,“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二嫂。 将来若是有了好机会,我便自己做一门生意,让你也入伙,保证不亏待你就是了。” 赵氏心中微动。 她去看婆婆的脸色。 见婆婆笑盈盈的,瞧见她试探的目光时,还冲她点点头,赵氏心里顿时有底了。 她现如今暗中管理两家铺子,的确有点买卖经。 她娘家是商户,从小就听父母说买卖上的事,耳濡目染,总比其他人通透几分。她才八岁,就会看账。 而后薛湄发明了珠算。 现在,赵氏打一手好珠算,算账了得。生意上的弯弯绕绕,她也门清。 她还是推辞:“湄儿,让你二哥教教她吧。他到底多些见识,不像我。” “这个不同。”薛湄笑道,“女子做买卖,也有自己优势,跟男人用力的点完全不同。 若修竹是个小厮,我自然就给二哥带带了。然而她只是小丫头,男人们的那些手段,她用不起来。” 这话有理有据。 赵氏听了,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不过,她还是要推辞,毕竟她婆婆还没发话。 “湄儿你素来帮我们很多,难得你开口,我本该无论如何都要帮帮你的。只是,介儿他还小。”赵氏似有为难。 二夫人适时开口了:“你若是有这本是,便帮帮你妹妹。介儿有乳娘丫鬟婆子的,一大堆人照顾,还有我在家呢,不耽误事。 我就怕你自己没什么本事,没教会修竹,反而耽误了你妹妹的事。” 赵氏见婆婆松了口,就笑了起来:“大本事肯定没有。不过,修竹什么也不懂,带带她入门,这个还是能够的。” 二夫人:“那你用点心。” 事情已妥。 薛湄让修竹赶紧过来给赵氏行礼,感谢赵氏愿意帮忙。 修竹依言行礼了。 中午,薛湄在二房用了午膳,修竹去跟如桦等人看孩子去了。 二夫人问起她做什么买卖,薛湄说是脂粉。 “听说新晓公主脂粉里有毒,这些日子脂粉铺子生意颇受影响。你怎么还要做脂粉买卖”二夫人问。 薛湄:“因为我这个粉更好。” 女人可以为了美,做出各种极端事。 再说,小郡王的“营销手段”,绝对是一流的。他可以在目前的困境下,杀出一条路。 脂粉生意受到了影响,焉知不是淘汰掉旧脂粉的好机会 若没这次事故,大家还未必肯放弃从前的脂粉,接受新的呢。 毕竟,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想要改变很难。 薛湄没办法,她不是成功商人,但她相信小郡王。 “暂时也说不出到底多好。等上市了,拿一盒给二婶用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薛湄笑道。 二夫人笑道:“是新的” “对。” “那肯定很好卖。你弄出来的东西,一向是没有差的。”二夫人道。 薛湄笑了起来。 小郡王那边,他妾室们也个个抢着要这种粉底液,没有不欢喜的。 “不用水就能晕开,真好用。” “瞧着肌肤上像裹了一层牛乳,又白又嫩。” 树脂的光泽度和稳定性,可不是盖的。 初次用它,没人不惊喜。 不过,程美人对气味比较敏感,她觉得树脂有一股子味道,让她很难受,她不肯用。 这个味道,可能就是它上市之后遇到的阻力。虽然添了香料,可到底不如树脂本身的清香。 薛湄对小郡王说:“应派人去南边,找一找安息香树。就跟找苜蓿牧草一样,弄点树脂回来,做成更高级的脂粉,价格上可以翻十倍。” 任何年代,化妆品都分等级,高级货自然更贵了。 萧明钰觉得薛湄言之有理。 薛湄就告诉他,应该要到什么地方,怎么找到安息香树,如何弄到安息香树脂等。 可能要一两年之后,才能寻到c运回。 不过,这值得等待。 小郡王突然发现,生意真是做不完,忙起来连成个家的时间都没有。 薛湄不知是何用心,一直用好的生意诱惑着他,让他无法停下来。 他更加不好给薛湄和瑞王叔捣乱了。 就在众人各自忙碌之中,萧靖承的队伍整顿好了,薛湄的行囊也收拾妥当了,就等着过了中秋节出发,往白崖镇而去。 中秋节也在期盼中到来了。 既然要去宫里过中秋,薛湄打算给她们送一些不一样的礼物。 这礼物,估计会很受欢迎。 正文 第424章试妆 这一年的中秋节,天气特别好。 碧穹高远,碧蓝如洗,倒映在小池里,池水也染上了天空颜色,宛如一块翠玉。 薛湄早起时,去了趟大哥的双燕楼。 大哥今天又休沐。 薛湄问他,中秋节晚上他有什么安排。 “怎么”薛池不解,“你不是要进宫去” “是。”薛湄道,“你跟五弟打算怎么过” “不必担心,我们自然有我们的过法。”薛池道,“五弟要去白崖镇了,我们兄弟可以单独喝点酒。” “那就好。”薛湄笑了笑,“我们正在烤月饼,你可要吃” 薛池想起了上次的鲜肉月饼,语气非常坚决:“不用” 薛湄:“这次做的不同,它不是鲜肉的,而是芝麻c枣蓉和咸蛋黄的。” 薛池听到咸蛋黄放在糕饼里,顿时觉得胃里饱了。 他饮食极其清淡,太过于浓烈的味道,他都不喜。 “好好的,怎么又做这些”薛池问,好似薛湄逼迫他服毒。 薛湄:“因为好吃。” 薛池:“你不像是这么无自知之明的人,为何非要在此事上较劲你可是跟糕点有什么宿怨” 薛湄:“” 她决定,以后有什么好吃的都不喊她大哥来尝尝了。 每个人口味不同,月饼倒是得到了戴妈妈她们夸奖。 薛湄还提前定制了一些礼品盒。 礼品盒也是薛湄找小郡王的作坊现做的,外面裹了绸缎,以月白色为主调,象征中秋的琼华。 萧明钰还说这礼盒精致,适合推广。 总之,小郡王什么生意都想做。 薛湄不搀和,随便他,只要他肯把粉底液的买卖做好。 月饼烤好了,外形金黄,内里甜柔,好吃又好看。 薛湄让丫鬟们一个个装了盒子,一共二十盒。 弄完这些,已经到了午膳时辰。 彩鸢过来问薛湄:“大小姐,下午安排新晓公主出院吗” 新晓公主的铅毒,在静脉注射地酸二钠钙之后,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她这段日子恢复了过来。 不过,她天生的黑皮肤,却没得到多少改善。 虽然驸马陪护,她女儿也被乳娘抱过来看了她两次,新晓公主还是很想家。 薛湄说,安排她中秋节当天出院。 上午还开了点盐水,已经差不多了,下午可以走了。 “去安排吧。”薛湄道,“把住院费给她,让她结清费用就可以出院去了。” 彩鸢道是。 她很快就把账目算好了。 薛湄身边的几个人,包括红鸾在内,都会打珠算c会背诵九九乘法口诀,故而每个人都会做账。 新晓公主住院二十八天,薛湄收取她各种费用,抹去零头,一共三十五两。 地酸二钠钙没有上次给沈瑧的药贵重,故而薛湄只是稍微多收了点钱。 她的药,如果住院的话,她都是依照原价的一百倍,再折合成现在的货币,算给病人。 从太空时代带过来的药,都是无价之宝,绝不是原价一百倍可以算清的。 薛湄和彩鸢去了隔壁的住院部。 新晓公主已经收拾妥当了,驸马也在旁边。 薛湄让她结账,新晓公主自然以为要花上万两银子。 结果,看到账单的时候,她吓一跳:“就这么点吗” “是啊。”薛湄道。 新晓公主:“” 成阳郡主也太厚道了吧 为何旁人说起她,总是将她描述得很可怕新晓公主这段日子跟她相处,发现她性格很随和,处事也通透,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 她不太明白,其他人对薛湄的敌意,从何处而来。 “这是五千两。”新晓公主早已准备好了银票。 她还想着,如果不够的话,再回府去取。 她特意让驸马今天带过来的。 如果超过了五千两,新晓公主也会给,但很心疼;五千两之内,是她能接受的,她觉得理所当然。 不给这么多,她反而不心安。 成阳救了她的命,又不收钱,难道将来要她还更大的人情吗新晓公主想到这里,还不如多给些钱。 “除掉诊金,剩下都是给你的赏钱。”新 晓公主对薛湄道,“拿出二百两赏这个丫头吧,她服侍本宫很尽心。” 薛湄接了过来。 新晓公主预想中的推推搡搡没有出现,薛湄爽利得很,这让新晓公主更加满意了。 “多谢公主赏赐。”薛湄道。 送新晓公主出门,薛湄又问她,晚上可要去宫里参加中秋宴会。 公主说自然要去。 “我有了一种新的粉,公主可要试试看”薛湄问。 新晓公主:“” “我知晓公主害怕。不过,没必要因噎废食。上次那脂粉,来路不明,不清楚原料。现在我给公主用的脂粉,乃是我和安诚郡王自己做的。 公主若哪里不舒服,直接找安诚郡王即可。”薛湄道。 新晓公主犹豫了下。 她恢复了健康,肤色却仍是很糟糕,脸上粗黑暗沉。 她有双特别明亮的眸子,在这样的肤色之下,也突显不出它的华采。她五官的精致也被淡化了很多。 沉吟再三,新晓公主点点头:“本宫想试试。” 薛湄就对驸马说,让驸马先回家,晚上带着女儿去宫里。 新晓公主则留在郡主府,她和薛湄一起去。 薛湄留她用午膳,又把剩下的月饼请她吃。 和薛池的评价不同,新晓公主很喜欢,赞不绝口。 “你做的”她问薛湄,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喜,“本宫从未吃过这种糕点,更酥软香糯,这是怎么做的” 薛湄如实告诉了她,还请她看了看自己那个简单的烤窑。 新晓公主咂舌:“你脑子是怎么长的连这个你都能想到,还有什么是你成阳郡主不会的” 薛湄笑了起来。 站在巨人肩膀上,自然看上去要比其他人高大许多。 下午时分,公主府送了公主今晚要穿的朝服进来。 到了申时,薛湄和新晓公主开始更衣梳妆。 红鸾先给薛湄上妆。 新晓公主看到薛湄的粉底液,羡慕不已,连连夸薛湄皮肤真好;轮到她自己的时候,红鸾更用心了。 待红鸾装扮完毕,薛湄就跟新晓公主一起,乘坐马车,带上了她的月饼做礼物,往宫里去了。 正文 第425章薛湄应该在这里 薛湄与新晓公主来得不算早。 宝庆和隆庆公主早已到了,正在陪着太后闲话家常。 话题一转,说起了新晓公主。 宝庆故意道:“三妹不知怎样了,病好了不曾那些朝臣真讨厌,刺伤婆母不过是家务事,也要把三妹弄到大理寺去。咱们皇家这些公主,还有什么体面” 隆庆公主不言语,心中也很不平。 若不是她父皇没用,皇权旁落得厉害,轮得到这些官员欺负她们天潢贵胄 她们本就是上等人,尊贵的金枝玉叶。 “现如今律法严明。”淑妃在旁接话,“说到底,还是因为新晓没有外族,没人替她撑腰。” 宝庆公主立马道:“淑妃娘娘这话很是了。最后还要靠成阳郡主出面,才替她解围。查出驸马送的脂粉有毒,居然不了了之。 公主乃是天,驸马是地,本就不是普通夫妻的伦常。三妹太无能了,居然被驸马欺负了也不敢吭声。” 一旁宝庆公主自己的驸马,和隆庆公主的驸马,都听到了这话。 宋子弘面无表情,而隆庆公主的沈驸马,心里则很不舒服。 谁愿意尚公主还不是为了和皇家联姻吗 隆庆公主打了个岔,不希望她姐姐越说越没边。 “三妹应该好了吧”隆庆公主问,“快一个月了,体内的毒可排完了” “已经出院了。”戚太后道。 出院这个词,还是隆庆公主儿子生病时,被薛湄说出来的,而后传遍了京都。 “那就是好了。”宝庆公主接话,“三妹本就黑,现如今她怕是不敢用脂粉了。她又爱美,今晚肯定难受。” 然后,她拿出了长姐姿态,“回头别说她就是了。” 众人颇为无语。 正好这个时候,新晓公主的陈驸马抱着女儿进宫来了。 宝庆公主先迎了上去,问他:“三妹呢” “皇姐,公主跟成阳郡主有话说,落后了几步,也快到了。”陈驸马道。 宝庆公主翻了个白眼。 她知晓薛湄今晚也要进宫。 真是太糟心了。 如果可以,宝庆公主真不想再见到薛湄,瞧见她那张脸,宝庆公主就要发狂。 “怎跟她一块儿来了”宝庆公主脸色微冷,“三妹也真是的,给她治病的大夫,理所当然的。 若是我没记错,成阳郡主是领宫里司药之衔,还拿了父皇给她的金腰牌。她给三妹看病,不是应当应分的,还要三妹感激她吗” 众人看了眼戚太后。 戚太后深知宝庆没脑子,懒得与她一般见识,沉默喝茶,并不言语,表情也没变化。 而后,萧靖承来了。 宫廷盛宴,席位分东西两侧,依照身份高低,依次往下。西边是男子席位,萧靖承的位置在高台之下第一个。 除了皇帝,皇家就是他辈分最高了。 宝庆公主立马不敢吱声,装孙子似的,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 她敢嚣张,却不敢在瑞王叔跟前造次。 众人陆陆续续落座。 薛湄和新晓公主是从宫门口走到宫宴的流芳宫,故而几乎是最后才到。 萧明钰都比她们俩先到了。 她们俩进来,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在新晓公主身上,吃了一惊。 新晓公主没有大家预想中的病容。 葳蕤灯火下,她肌肤胜雪,却看不出用了脂粉,而是呈现一种白皙丰盈的自然之感。她本就吃亏在皮肤上,五官很是明艳。 故而,今晚的她像换了个人,倏然有点惊艳之姿。 别说陈驸马已经看呆了,就连戚太后,也觉得她异常美丽。 女眷们都很吃惊。 “她还敢用脂粉” “她用了什么粉怎如此白皙比她以前用的还要好。” 内眷们窃窃私语。 宝庆公主也是大吃一惊。她走上前,亲自迎接了新晓公主,问她:“你上了妆么” “是啊。”新晓公主笑道,“郡主府的丫鬟替我装扮的。那丫鬟手艺真不错。” 宝庆公主还想问,皇帝来了。 皇帝一进流芳宫,所有人都站起身,待他入座之后,向他行礼。 “都免礼。”皇帝大手一挥,“坐吧。” 众人高呼应是,分别入了坐。 皇帝扫了眼 众人,也瞧见了新晓公主。和上次相比,新晓公主白皙莹润,竟丝毫看不出病态,皇帝很是意外。 “成阳医术这么好,连新晓的皮都给她换了吗”皇帝诧异。 他特意招呼了新晓公主,让她上前。 “给朕瞧瞧,你的毒可都好了”皇帝问。 新晓公主上前见礼:“父皇,女儿已然无碍了,父皇不必担心。” 皇帝满意点点头。 他看着新晓公主的样子,觉得她妆容清淡自然,不像以前那样重,更以为是薛湄治的。 皇帝让薛湄也上前:“成阳郡主医术了得,赏赐玉簪两支。” 薛湄行礼道谢。 接了皇帝赏赐的玉簪,薛湄又让内侍把她的月饼从宫门口提进来,分给众人尝尝。 有人说好吃,也有人不是很买账。 不过,大家统一说口味新鲜,不像是她们常吃的。 “你果然很有巧思。”皇帝道,“不错不错。” 皇帝都说了不错,其他人自然不能说不好。 对于薛湄参加皇家的宫廷中秋宴,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他们在这个瞬间,并没有把薛湄和瑞王,或者其他王爷联系在一起,只当是皇帝看重她这个人,又因为她治好了新晓公主,才让她进宫来的。 薛湄和萧靖承的座位离得很远。 萧靖承不时看一眼她。 晚宴开始,内侍们开始上菜,一道一道的传;身后的乐师们,开始奏乐了;舞姬一个个上场。 这些皇室豢养的舞姬,个个年轻美貌,腰肢纤瘦。她们动作灵巧,宛如游蛇,带着魅惑。 她们每个人腰上系一个小小金铃铛,铃铛声音伴随着乐声,更是清脆悦耳。 萧靖承却毫无兴趣,目光穿过这些舞娘,落在薛湄身上。 流芳宫的屋檐下,挂满了宫灯。从流芳宫出去,是偌大场地,四周墙壁上也挂满了灯笼。 用过了晚膳,众人就可以赏灯c猜谜了。 萧靖承希望等会儿可以跟薛湄说说话。 而薛湄,渐渐发现了有点不太对劲。她之前一直只顾看舞姬,还没留意到。 正文 第426章不喜欢蠢人 中秋晚宴到了一半,薛湄打眼瞧去,没看到温锦。 温锦很受宠,又爱赶热闹,怎么中秋宴席她反而不见了 薛湄坐在公主们下首,她北边是新晓公主,南边是一位不太熟悉的正三品宫妃,也就是婕妤。 这位婕妤娘娘约莫三旬年纪,有点发福,应该是诞有公主,故而能保持她的尊荣。 “娘娘,温婕妤呢”薛湄含笑问她。 这位婕妤脾气很好,话却不是很多。她环顾了左右,的确不见温婕妤,笑了笑:“许是耽误了吧。” 她又喊了身后服侍的宫婢。 跟宫婢耳语几句,宫婢去打听了。 片刻之后,宫婢回来告诉她,她又告诉了薛湄:“说是早起时肚子不太舒服。” 薛湄心里咯噔了下。 但愿别出任何事,影响她往白崖镇去的计划。 萧靖承头一天走,薛湄过几天就会出发。当然,如果他半路得到消息,也许会等她,到时候就一起去。 薛湄计划是不因任何事而困住脚步。 但温锦 此刻一轮明月,悬挂中天。澄澈光芒洒下,能在心田照出一片光明。 薛湄慢慢喝了两口酒,再也没有欣赏歌舞心情。 晚膳结束,又换了一批舞姬,还有歌姬边弹边唱,气氛似乎热闹了些。 可薛湄观察了下对面男人们的表情,以及女眷们这边的动静,发现所有人都在走神,或带着几分乏味的慵懒。 年年都是这些,再美的舞姬c歌姬,他们都看腻了。 待皇帝说了几句话,然后由他和太后领头,去流芳宫的走廊上欣赏灯笼,众人这才可以起身活动。 今年,皇帝好像很兴奋,不停说什么家族兴旺等话题。 直到他这么说了,薛湄才体会到,她的确是唯一一个外人,参加了人家的家宴。 这人家还是本朝最尊贵的门第,没有之一。 然而,戚太后等人,都看向了皇帝,目光变得有点意味深长。 澹台贵妃还往薛湄这边看了一眼。 薛湄:“” 她冲贵妃笑笑,心中默念:“没事没事,别吓唬自己,我肯定能走的。” 待皇帝说完了,他请戚太后和胡太后先行,他落后一步;皇后等人又落后于皇帝,开始欣赏宫里悬挂的千盏宫灯。 这些宫灯用的材质,和外面也相似:有明角的,也有琉璃的,更有绢布制成的。 样式多变。 每隔宫灯上,都有一个谜语,供众人猜了取乐。 薛湄自然而然落后几步。 萧靖承也故意等她。 他们俩稍微落后皇帝,而众人也慢慢散开了。有些在说话,有些凑在一起猜谜。 谁猜得最多,就有奖赏。 两位未成年皇子对此事很有兴趣,正在皇帝和太后们跟前,热络献殷勤,有人围在旁边瞧。 薛湄看得一个灯笼上写着:“凉是甜,热是甜;甜既苦,苦亦甜打一物。” 她问萧靖承,“这是什么” 字谜有它本身的规律。 薛湄看了半晌,还是猜不到。 萧靖承也不太擅长猜谜,他思索了片刻,仍是不得头绪。 什么东西又甜又苦的 他摇摇头:“猜不出来。” 他端详着薛湄,见她今晚气色明艳,妆容清淡,似比平常多了几分妩媚,心中不免微动。 “你不装扮的时候好看,一装扮起来,有点妖气。”萧靖承道。 尤其是她那颗眉心痣,越发红艳灼目。红的不端庄,愣是妖气弥漫。 薛湄:“你怎这么会说话” 萧靖承笑了笑。 他知薛湄不会恼他,故而凑在她耳边,低声跟她耳语:“等会儿一块儿出去,逛逛夜市。” 薛湄道好。 两个人就说妥了。 萧靖承又问薛湄:“你方才与周婕妤说话,然后就不太高兴的样子,她惹了你” 薛湄摇摇头:“没有。是温婕妤,她不太舒服。” 萧靖承不太懂。 “若她真不舒服,陛下可能会担忧。但我瞧着陛下甚是高兴,还提到了子嗣。也许,温婕妤有了身孕呢。”薛湄道。 萧靖承:“” 皇帝已经快十年没有添新的子嗣了吧 每年都有新的宫妃,有些受宠,有些被冷落,但宫廷已经很多年没有新生儿的哭啼了。 萧靖承自然以为,是皇帝老了。 “别乱猜。”萧靖承问,“温婕妤有了身孕,你不欢喜” 诞下皇嗣的妃子,只要她不犯大错,生活就不会太糟糕。哪怕见不到皇帝,内侍们也不太敢欺负她。 温婕妤还年轻,有个孩子傍身,难道不好 若她有幸生了儿子,就有了依靠。若陛下春秋就在这几年,她又年轻貌美,太后肯定会把她和她儿子打发去封地,不让她留在新皇的后宫里。 那可就是很好的日子了。 “我是担心,陛下会让我照顾她。”薛湄道,“从她怀到生,甚至小孩子出生之后的头疼脑热,我都需要照拂” 想想就好累。 温锦还不够聪明。 薛湄要是很敬重皇帝,肯定就愿意帮帮温锦;然而,她现在只想走。 萧靖承:“不会的,宫里有司药” “我就是宫里的司药之一。我不常在宫里,也不每天点卯,大家都忘记了此事,小病不会找我。但陛下肯定没忘。”薛湄道。 萧靖承:“” 白崖镇那边可能有战事。 战火瞬息万变,没人敢保证自己能活下来,故而萧靖承不想让薛湄去。 他只能拜托他母后多照料薛湄。 他低声对薛湄道:“我替你想个办法,你可愿意用” 薛湄忙问什么办法。 萧靖承待要回答,身后突然有人笑道:“皇叔,郡主,你们俩看着灯谜半天了,猜出来了吗” 薛湄:“” 她还等着萧靖承教她使坏呢。 萧明钰却又凑了过来,真是哪里都少不了他。 他也看了眼灯谜,然后问薛湄:“怎样,郡主可猜了出来” 薛湄:“没有。这个提示不够明显。又苦又甜,又冷又热的,谁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萧明钰笑了起来:“若我知道呢” 薛湄:“你说说看。” “打个赌。”萧明钰道,“若我猜对了,郡主今晚陪我游集市,如何” “能带上瑞王吗”薛湄问。 萧明钰:“” 正文 第427章此生只嫁瑞王 萧明钰最终选择了妥协。 他告诉薛湄,这个谜底是“甘草”。 甘草是一种很常见的药,却也是夏季消暑时候用来做凉茶的。 它是药,可以凉了喝,也可以热着喝,反正它是甜味。 至于谜面上说“甜亦苦,苦亦甜”,是因为需要喝药就是生病了,再甜的药喝下去,心里也苦;然而,不管心里怎么苦,药的味道仍是甜。 薛湄听了小郡王的解析,啼笑皆非:“你乱蒙的吧” 这是对小郡王智商的羞辱。 他喊了内侍,让内侍去查谜底,看看猜对了没有。 内侍很快来了。 这些内侍都把谜底背熟了,故而张口就来:“的确是甘草。” 萧明钰哼了声,冲薛湄扬了扬眉。 薛湄:“小王爷真厉害呢,这都能猜出来。” 萧明钰:“” 薛湄就是有种本事,她夸人时候的语气和小动作,丝毫不夸张,但是你听得出她在讽刺。 小郡王狠狠白了眼她。 薛湄哈哈笑了起来。 皇帝往这边看了眼,目光有点沉,戚太后也瞧见了。 往前几步,戚太后问皇帝:“怎么,成阳又惹陛下不高兴了” 皇帝回神,淡淡道:“她与明钰c靖承都太过于亲密。这三人都未婚,莫要闹出人伦丑事才好。” 他又想起萧明钰曾经开玩笑对他说,让他把薛湄指婚给他。 现如今想起来,也许明钰当时并非玩笑。 皇帝就更糟心了。 他是不想自家子侄和兄弟闹出丑事,让望族门阀们看热闹。 同时,他又觉得是薛湄的错。 像她这样太过于出挑,很是惹眼,这才招惹了明钰和靖承。 戚太后笑道:“明钰不至于。他这个人,跟安亲王一样,心思剔透。招惹婶母这种事,明钰做不出来。” 皇帝:“” 他的意思,是薛湄将来还不知嫁给谁;而戚太后却好像笃定了,薛湄肯定要嫁给瑞王。 “你很是喜欢她” “这么有本事的儿媳妇,怎能不喜欢”戚太后语气很平淡,“哀家平生最恨蠢人了。” 皇帝:“” 他觉得戚太后在指桑骂槐,说他这个做皇帝的担心这些事,有点蠢。 再看戚太后,她眉目宁静,并无半分嘲讽,皇帝就收敛了心思。 这边皇帝与戚太后闲聊,那厢薛湄与萧靖承c萧明钰讨论字谜热火朝天;几位公主很想出宫,带着丈夫孩子逛逛中秋夜市;妃子们都在猜字谜。 今晚猜对了字谜,皇帝都有赏赐。 逢年过节的,她们也指望这点赏赐,给自己孤单苍白的生活一些点缀。 薛湄和萧靖承一路看下来,两个人加起来只猜对了一个;萧明钰自己猜了三个,还都是挺难的。 戌时末,王爷公主们可以出宫了。 薛湄跟萧靖承同行,打算去逛夜市;萧明钰赢了,自然也要去。 路上,薛湄再次问起萧靖承,用什么办法可以避免麻烦。 萧明钰问什么麻烦。 薛湄把自己的猜测,也告诉了他。 萧明钰觉得可能性不大:“皇帝膝下快十年没有子嗣了,这个时候再添一位,不是很有可能。” 薛湄:“但愿是我多心了。” “若陛下真让你去服侍温婕妤,你恐怕逃不掉了。”萧明钰幸灾乐祸。 薛湄:“” 萧靖承则道:“可以逃脱。既然是有孕,自然就要请高僧赠送护身符,保佑温婕妤孕相好,母子平安。 一般送平安符的高僧,都会指点一些风水,顺便也会说属相相克等。 湄儿属虎,此乃猛兽,不管温婕妤属什么,就说湄儿会冲她。让湄儿回避,她就不需要出现在温婕妤跟前了。” 萧明钰:“” 他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招。 他从小在亲王府长大,他父亲连个偏爱的宠姬都没有。有两房小妾,还是他母亲进门之前他父王的通房丫鬟提上来的。 他又是独子。 他们安亲王府素来和睦,内宅女人c孩子们相互争斗,萧明钰只是偶然听闻,自己经历的不多。 但萧靖承从小在深宫长大,他可是见惯了各种手段。 属相等问题,也是很重要 的。 “温婕妤属龙。”萧明钰立马说,“以前温家还给我送过她的八字。她要是稍微有点脑子,说不定就做了我的续弦。” 薛湄:“” 萧靖承颔首:“那更好了,两猛兽,彼此冒犯,更应该回避。” 薛湄笑了起来,觉得这个方法倒是很不错。 “宫里的争斗,真是层出不穷。”薛湄笑道,“幸好你不是太子,否则我不想嫁给你了。” 萧靖承:“你敢” 薛湄:“我说笑的,不敢不敢不管你是瑞王,还是太子,还是乞丐,我都嫁你。” 说罢,她还冲萧靖承飞了个媚眼。 车厢里一盏明角灯,光芒正好落在她眸子里。她眸子似流光溢彩,妩媚顿生。 萧靖承在这个瞬间,心口某个地方发痒。 萧明钰:“我是死了吗” 薛湄:“” 萧明钰:“你二人当我面眉来眼去,就瞧不见我” 他一开口,彻底破坏了车厢里的气氛,皇叔便觉得没有比他更讨厌的人了。 薛湄哈哈笑起来。 后来,小郡王没有跟他们俩一块儿逛夜市,因为他快要气炸了。 若是再跟下去,他非要短命不可。 小王爷满心郁闷,自己回家去了。 “反正我不喜欢薛湄,她爱嫁给谁就嫁给谁,不稀罕。”小王爷安慰自己。 只是越安慰,越是心烦。 可能是因为输了。 他很不喜欢输,尤其是在这件事上,又输给瑞王叔。 两次了。 瑞王叔有什么好的他冷冰冰的,像个冰锥子,嫁给他能幸福 夫君若不能知冷知热,日子很难过的。这些愚蠢的女人,她们为何就看不明白一个个都喜欢瑞王叔那样的。 瑞王叔还常年不在家,要驻守白崖镇。 只要匈奴人不死绝,白崖镇就需要固若金汤,瑞王叔别想在京都了。 而没有了萧明钰捣乱,薛湄与萧靖承在夜市上痛痛快快玩了一个晚上。 快要到天明时分,薛湄才回了郡主府。 分别时,她还亲了萧靖承。 萧靖承搂住她的腰,低声对她说:“想把你带走” 正文 第428章仙丹 薛湄回到了郡主府,酣睡一上午,直到未时初才起。 锦屏已经回来了。 她仍是做猥琐中年男装扮,惟妙惟肖。她告诉薛湄:“郡主,东西已经做好了,也装上了马车,随时可以运回来。” 薛湄颔首:“太好了。把铁匠们放回去。每个人多给五十两银子,叮嘱他们不要乱说话,下次如果还有好差事,依旧找他们。” 锦屏道是。 铁匠们这次造的,对他们而言是个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并不知晓是武器。 故而,他们也没担心被灭口。 只是主人家慷慨大方,工钱加上赏钱,他们每个人拿了一百两银子回去。 短短一个月,赚了一百两,任谁都要欢喜得发疯。 这些铁匠们,算是手艺很好的,平时每个月也不过七八百文收入,一两银子都赚不到。 打铁赚得钱不够养活全家,他们有的人种地,有的人打猎,贴补生计。 薛湄给的银子,足够他们赚十几年的,也能保证他们家五六年衣食无忧了,故而个个感激。 “老爷,下次若还有差事,定然不能忘了小人。”铁匠们都如此说。 锦屏:“回去不要乱讲。况且,财不外露,为你们好,也不要多说话。我这厢有大主顾,生意短不了。你们本事都很好,能有口饭吃。” 几个人果然守口如瓶,只说帮大户人家做事,却不说做什么c哪里的人家,连父母妻儿也不肯说。 这边打发妥当了,锦屏亲自驾车,一路上再三小心,转了好几个弯儿,把马车嫁回了郡主府。 薛湄终于看到了成品。 锦屏也终于卸掉了妆容,恢复了她从前容貌。只是长时间带着妆,她脸色过分白,毛孔都粗了些。 “郡主,此物很有用吗”锦屏问。 薛湄:“只一架,有用是有用,只能起到恐吓作用。” 锦屏:“一架” 她不知为何要用“架”来形容,一时更加好奇了。 幸好郡主这次去白崖镇,会带着她,她可以看个清楚。 过完了中秋,萧靖承把防卫大营的差事与兵部交接完毕,又让钦天监算日子,何时出发比较吉利。 算准了三天后,也就是八月二十。 他辰正出发,皇帝会送他,薛湄也承诺要送他。 他只有三天在京都,打算多陪陪薛湄,结果薛湄被叫到皇宫去了。 温婕妤小日子迟了七八日,这几天胃口又不佳,皇帝请了太医诊脉。 太医们说日子尚短,拿不准。 皇帝骂了太医,说他们无能,又请薛湄去给温婕妤看看。 薛湄依旧用了老办法,拿出一根验孕试纸,让温锦去试试。 温锦去了净房。 等待的时候,薛湄心里也有点疑惑。 按说,皇帝快十年无子嗣了,温婕妤只是小日子推迟了七八日,怎么如此着急想到了子嗣上去了 很快,温锦出来了,薛湄教她如何用。 测试之后,薛湄把试纸放在旁边,拉了温锦在桌前坐下。 “我给你把把脉。”薛湄道。 她想看看自己把脉的成果。 是否跟试纸一样。 温锦的脉并不滑,重按无力,有点像轻微的胃炎,而不是怀孕。 她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一口气还没松到底,薛湄仍是要看看试纸怎么说,不能随便下结论。 温锦在旁好奇看着薛湄。 她目光很专注,带着几分难得的慎重,不太符合她的性格。 薛湄念头一转,问她:“娘娘,你感觉如何” “我”温锦被她问蒙了,“我不是很明白,湄姐姐你才是大夫。我有好好吃药的。” “吃药”薛湄立马抓住了这个话音,“什么药” “仙丹。”温锦笑道,心情似乎很不错,“就是我这几天不太爱吃饭了,就连最爱的炖肘子也吃不下去,可惜了。” 薛湄:“” 她没有去看试纸,而是出了一头冷汗。 若真的吃了含铅的东西,哪怕怀孕了,孩子也可能会畸形,甚至未必能养到孩子顺利生产。 薛湄忙问温锦,让她说说仙丹的事。 温锦就告诉薛湄:“元鸿道长是陛下很信任的道士,他时常替陛下炼丹。他的丹药很好的,陛下常吃,也赏赐给其他王 爷们。” 薛湄:“” 温锦没看到薛湄沉了脸,继续道:“七公主上次到锦安宫玩,我拿点心逗她,她可喜欢我了。 陛下瞧见了。后来他跟我说,应该给我添个孩子。我还年轻,若他万世之后,我一个人寂寞。” 薛湄:“然后呢” “陛下说,要找元鸿道长,他已经快十年没有服用生子仙丹了,恐难有子嗣。道长送了过来,给了陛下,也给了我。”温锦说。 薛湄:“你也吃了” “是啊。” “感觉如何” “就c就是有点吃不下饭。”温锦道,“其他倒也还好。可陛下” 说到这里,温锦的脸微微发红。 她是个不知害羞的,不知怎么就矜娇起来。 她让服侍的人都退下去,低声跟薛湄耳语。 皇帝用了丹药之后,力气特别大,会弄疼她,他以前不会这样的。 有次,她实在太累了,昏睡了过去,皇帝却还没完事,就把她的宫婢渔鱼给御幸了。 薛湄:“” 她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温锦丝毫也没察觉到,她正在跟薛湄这个未婚女子,讲皇帝最密辛之事。 好在薛湄见多识广,不动声色,没有半分大惊小怪。 “陛下说等我怀了就好了,这段日子辛苦些。”温锦对薛湄道。 薛湄问她:“那渔鱼呢” “渔鱼她是宫婢啊。”温锦理所当然,“宫婢若是被御幸,有了孩子就养在主子身边。 胡太后娘娘也是宫婢出生,她是因为生了两个儿子,廖皇后才抬举她做婕妤的。可我只是小小婕妤,我没资格抬举渔鱼。” 薛湄:“” 温锦傻的没心没肺的,做她的丫鬟,估计很心酸吧。 她都不知道替渔鱼争取。 渔鱼已经承宠了,温锦自己又很受皇帝疼爱,向他要一个美人的位置给渔鱼,皇帝肯定愿意。 温锦却好像没想到这个头上。 薛湄不想再听这些,起身去看了试纸。 她所料不差,温锦只是有点胃炎,并没有怀孕。 可能是服用“仙丹”,与皇帝太过于频繁的同房,让她的生理期出现紊乱,故而小日子延迟了。 薛湄让她好好休息,并且叮嘱她先不要吃仙丹了。 “先吃几天清淡的,养养胃。若是还不好,我再给你开药。”薛湄道。 说罢,她去皇帝那里复命了。 正文 第429章惜别 皇帝跟前,薛湄实话实说。 温锦有点轻微胃炎,并没有怀孕。 她还劝皇帝,仙丹不要多用。 皇帝脸上浮动了几分反感,隐忍着怒意,薛湄当即住口了。 她又不是皇后,轮得到她做恶人去劝 “子嗣乃是宗族大计,陛下放宽心,莫要操之过急。”薛湄道。 皇帝听不进去。 他们不避孕,能不能怀孩子,早已一目了然。 温锦进宫也有些日子了,自然怀孕肯定是怀不上的,否则也不至于拖到今时今日。 薛湄的这些话,隔靴挠痒。 然而,为了温锦和皇帝的小命,她还是说了。 “仙丹烈,还是少用为妙。”薛湄道,“陛下,您和娘娘没必要两个人都服用,可以先一人用。” 皇帝死不死,薛湄已经不管了,反正皇帝也不听她的;她现在就是想要尝试,看看能否保住温锦的小命。 皇帝的眉头蹙得更深:“没什么事,你退下吧。” 语气非常严厉。 薛湄:“” 好心全部当成驴肝肺。 你死你的,反正不是吃我的药吃死的。 薛湄行礼告退。 温婕妤没有怀孕的消息,和皇帝服用新的仙丹等消息,都在内廷传开了。 澹台贵妃很担心皇帝身体,让戚太后去劝劝他。 戚太后端了茶,慢慢啜饮几口:“是元鸿道长的仙丹,应是好东西,没必要担忧。” “可这次是为了子嗣。”澹台贵妃道,“娘娘,您劝着点陛下,先皇也是这个年纪去的” 话到这里,自悔失言,澹台贵妃恨不能抽自己一个嘴巴。 戚太后没有深究不放,而是道:“贵妃对陛下一片苦心,不如你亲自去告诉陛下,让陛下也高兴高兴。” 澹台贵妃:“” 她去找骂吗 贵妃不想皇帝死,因为裕王尚未成气候,现在朝中还是支持太子的臣子为多数;荣王有皇长孙撑腰,暗中也有些势力。 澹台贵妃知道戚太后不会劝。 皇帝死了,戚太后继续做她的太皇太后,一样体面尊贵,难道新皇帝还敢为难她吗 “母后” 她还想要劝,想要说动戚太后。 戚太后端了茶:“哀家乏了,你且去吧。” 戚太后的确是乏了。 这个世上,总有人不听劝,还非要她做恶人,她已经累了。 她都这把年纪了,该筹划的早已做到了,她去得罪皇帝做什么 皇帝又没动到她的利益。 至于皇帝c温婕妤吃了仙丹,是生孩子还是把自己吃死了,跟戚太后有什么关系 她慢腾腾喝茶,心里毫无波澜。 不过,想着皇帝肯为了温婕妤做到如此地步,倒是真心疼爱她。 要是温婕妤早些年进宫就好了。 皇帝那边,又请了卢家老太爷去给温婕妤诊脉。 结果一样,温婕妤并未怀孕。 薛湄没有再进宫去搀和。因为她提出了仙丹问题,皇帝甚至不打算再召见她了,薛湄也乐得清闲。 只是心里有点担心温锦。 她去了趟温家。 避开了温钊,薛湄把自己知晓的,告诉了老太太,请老太太有空进宫去。 温锦不能再吃仙丹了。 皇帝一把年纪,吃死就死了,可温锦还年轻。吃死了倒也还好,就怕落下什么病根,半死不活。 “渔鱼的事,您也提点她。渔鱼既然被皇帝御幸了,跟锦儿就不再是同一条心。人心难测,谁知道渔鱼怎么想的封她做个美人,又不值什么,陛下肯定同意。”薛湄道。 老太太听得一身冷汗。 当天下午,老太太递了牌子进去。 温锦那边也给了答复,让她明天早上进宫去。 薛湄彻底丢开了此事。 她去了趟瑞王府。 萧靖承已经准备好了,这几天反而很空闲。 天气又很好,他们俩四处逛逛,还往金州去玩了一天。 到了八月二十,萧靖承整装出发。 卯初时,他从后门进了郡主府,那时候薛湄已经起来了。 她要送他。 他进来,丫鬟们吓一跳,薛湄也很吃惊 。 萧靖承着玄色盔甲,那盔甲一副足有六十斤,他穿在身上恍若无物,行走自如。有了盔甲的他,更显得英俊不凡。 薛湄端详着,然后问他:“这个累不累” “还好。”萧靖承道。 乌金打造的盔甲,坚不可摧,沉稳无比,能抵挡刀剑,又有些柔软度。他可以行动自如。 薛湄伸手摸了摸,摸到了满手冰凉。 萧靖承趁机一拉她,让她贴在他怀里。 盔甲膈得她生疼,薛湄抬眸看他。 萧靖承:“等我。我过年的时候一定回来陪你。” 到时候,抽空也要回来一趟。 薛湄:“好。” 萧靖承心情起伏,很是不舍,而薛湄却没什么感觉,这让他更是忧心了。 薛湄踮起脚,在他面颊上亲吻了下:“一路平安。” 萧靖承略微弯下身子,也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两人亲完了,气氛没暧昧起来,反而有点好笑。 薛湄就忍不住先乐了。 萧靖承也笑了起来,心情轻松了不少。他轻轻拂过薛湄面颊。 薛湄微微侧头,将脸在他掌心蹭了下。 萧靖承便没有松开手,叮嘱她道:“哪怕我不在京,你万事莫怕。我再留两名暗卫给你,锦屏会替你安置好;一旦有事,就进宫去找我母后。” 薛湄:“好。” “谁欺负你,能打就打,打不过先记着,等我回来。”萧靖承又说。 薛湄再次忍俊不禁。 她笑容很璀璨,唇又在他掌心亲吻了下:“好。” 时辰不早了,萧靖承得出发。 薛湄告诉他,自己也要去城门口送他,故而两人一块儿出门。 他们来得比较早。 薛湄的五弟昨晚没回郡主府,而是在营地过了一夜。 他已经换上了盔甲,站在队伍里,表情肃穆,身姿挺拔,俨然是个大人了。 薛湄冲他眨眨眼。 他偷偷朝薛湄呲牙而笑,然后又扭过脸,板起面孔装严肃。 而后,皇帝和戚太后也来了。 兵部官员,包括薛湄的二叔纷纷过来辞行。 一番热闹之后,萧靖承出发了。 他翻身上马,临走时深深看了眼薛湄,那眼中有依恋浓郁得无法化开。 扬起马鞭,战马一声嘶鸣,扬长而去,留下一道道滚滚沙尘。 薛湄立在那里,倏然觉得好想念他。 正文 第430章卢殊的调侃 萧靖承离开了京都。 薛湄这天回到郡主府,总感觉浑身不对劲。 心里空落落的。 她已经拿到了令牌,可以随时去白崖镇。然而,为了稳妥起见,薛湄还是打算弄个军医的官职。 这样,她更加名正言顺。 薛湄想起了上次有谣言,说她可能会嫁给安诚郡王。 于是,安诚郡王的先王妃廖睛的兄弟就为她鸣不平。 薛湄这次去白崖镇,肯定要遇到成兰卿的兄弟他们是否也会憎恨她 毕竟,她要取代成兰卿的位置,嫁给萧靖承。 “未雨绸缪,军医的文书一定要弄到。若成家兄弟敢使诈,把文书甩他们脸上。” 薛湄有了如此筹划,当即行动。 本朝军医也由太医院下属的军医所派遣,。也就是说,想要成为随军医官,太医院要给出文书。 现任太医院的院判姓郑。 这个姓郑的人,薛湄很不喜欢他;在太子肺痨事情上,薛湄也没给他体面。 要去求他办事,恐怕不太稳妥。 薛湄沉吟片刻,去了趟卢家。 卢老太爷去了金匮堂坐诊,卢殊在家里配制几味秘方药,他倒是有空。 “上次你提到了御药供奉,你有什么打算吗”薛湄问他。 卢殊笑了笑:“就知道瞒不过老祖宗。” “说给我听听。” “郑院判想要拿下御药供奉,把现如今的供奉们都踢出去。他打算在御药上专用。不过,他家的药肯定不够,故而他想要联合卢家。”卢殊道。 薛湄:“你想接下此事” “当然不是。郑院判今天能踢掉其他人,明天就能踢掉我。若我如此愚蠢,也就辜负了老祖宗的教诲。”卢殊道。 薛湄:“” 这孩子拍马屁张口就来别说,怪不得大人物都喜欢听人拍马屁,听着还挺舒坦的。 “那你上次问我,是何意” “现如今御药房高热药的供奉,就是太医院曾太医的家族。曾太医被郑院判排挤,打算退出来。 我想问问老祖宗,你可有高热药,适合接这个差事。咱们拿下了一个御药供奉,说不定有好处。”卢殊道。 薛湄看着卢殊,突然就明白了:“你想进太医院” 卢家世代不进太医院,这并非他们家的家规,而是约定俗成的。 药堂的待遇很好,不用去伺候那些达官显贵,他们乐得清闲。 卢家有几十家分号,稍微有点本事的人,都比在太医院混得舒服;而没有本事的,太医院也不要。 卢殊这个少神医,走到哪里都受人敬重。权贵门第请他,都是客客气气,重金相送。 若他进了太医院,那就是随便权贵们和宫里的人呼喝了。 他有如此念头,薛湄不是很懂。 “是。”卢殊道。 薛湄倒是非常诧异了:“为何” “很想做官。”卢殊道,“我又没资格被推举,只能走太医院这条路了。” 薛湄:“做官” “有些时候,还是官员更好办事。祖父不准我三十岁之前成亲c立业,担心我荒废医术。 现如今,他老人家认可我的医术,终于松了口,还派人替我张罗成亲。”卢殊道,“我想先立业。” 薛湄:“” 三十岁之前不准成亲c立业 立业没得说,将来整个卢家都是卢殊的,他是继承人,他的事业已经有了;但成亲这个有点狠。 不管哪个年代,三十岁成亲都算比较晚的,更何况本朝人均寿命不过四十岁。 卢家有医药,稍微好一点,但对继承人能做到如此极致,怪不得卢家能保持两百年不落寞了。 任何的优越,都是靠艰苦换来的。 “太医院院判,也不过是芝麻小官。”薛湄道,“你若有做官的瘾头,不如去靠科举,正式入仕。你不是过目不忘吗” 卢殊:“老祖宗,我若是放弃了医学,改走其他,祖父怕是要气死。” 薛湄哈哈笑起来。 原来还有这个顾虑。 卢殊想要做官,却又不能断了卢家传承,故而他选择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薛湄想到,当初宝庆公主的侍卫踢破了卢殊内脏,若不是薛湄的手术,卢殊白骨都要化灰了。 对卢家而言,是怎样 的打击 卢家为此肯认薛湄做老祖宗,且是真心实意的维护她,可见卢殊对家族的重要性。 “不单单是为了祖父,我自己也不愿荒废了医术。”卢殊道,“卢氏兴旺,这一大家子人才能有口饭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能如此自私。” 这就是家族使命。 卢家倾尽全力培养了卢殊,故而他需要反哺家族。 他和卢氏的这种情况,堪称理想。 而薛湄看过很多的例子,是全族用力培养某个人,导致那人压力太大,最终被逼成才了,反而憎恨自己的族人,亲手毁了父辈们的心血。 卢殊不是这种的,他学医游刃有余。 他是个医学天才。 “那你加油。”薛湄笑道。 卢殊:“加油什么油” 薛湄:“” 卢少神医好像对这个词特别感兴趣,又追问:“为何要加油” 薛湄只得满口胡诌:“就好比一盏灯,油尽时灯火枯萎,唯有加了油进去,它才能重新旺盛。” “然后呢” “然后就”她还打算说,却瞧见少神医眼角闪过一抹戏谑,他居然是故意刨根问底。 老祖宗的威严何在 “然后就把自己燃烧殆尽,永远点亮家族,生生不息。”薛湄道。 卢殊:“老祖宗恼了” “没有。”薛湄笑道,“不过,你再敢嘲笑我,我就要打你。” 卢殊:“不敢。” 他说话的时候,一本正经,言语轻缓,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样子。 要不是他一连两次打趣她,薛湄也不敢肯定他是在同她说笑。 两人又闲话几句。 卢殊问薛湄的来意。 薛湄如实告诉了他:“我想去白崖镇做军医。” 卢殊愣了下。 他略微沉默,才问:“怎么突然想起做军医” “因为瑞王爷突然才走的。不为了他,谁稀罕做军医”薛湄道。 卢殊:“” “我跟郑院判有些罅隙,你跟他熟不熟可有办法帮我弄到文书”薛湄问。 卢殊:“这个,我要去试试。” 说罢,他眉宇间带几分为难,“可老祖宗,您要明白,您不是普通人。若您要去白崖镇,郑院判未必肯轻易开文书给您。” 薛湄:“” 正文 第431章只是想瑞王了 卢殊的确跟郑院判有点关系。 郑院判提起了薛湄,没什么好脸色。 “这位郡主傲气得很。白崖镇乃是重地,岂是随便去的”郑院判道。 军医选任虽然严格,可薛湄条件符合证明她是梁国人,祖上三代能查到来历,且家里无人犯事。 所谓严格,是要确保军医不是密探,而非考察他的医术。 郑院判如此说,是不想给薛湄这个面子。 “成阳郡主手眼通天,她跟陛下提一提,此事就妥了,何必让我们担责任少神医,你还是别跟着搀和。”郑院判道。 卢殊:“她是卢氏老祖宗,她让我来问,自然不敢不来。” 郑院判对此很无语。 他说卢氏脑子不对劲。卢祁死了两百年了,什么鬼医弟子,都是假的。 卢殊任由他说。 “文书一事,拜托郑院判。”卢殊道,“上次院判说的是,我正在劝祖父考虑。” 郑院判精神一正。 若卢氏愿意做御药供奉,郑院判就可以把其他御药供奉都踢出来。成就了他一家独大,他再用十年时间,把卢家的秘方都掏出来。 从此,太医院他可以世袭,御药也归他独有。 现在这些人,都要成为他的踏脚石。 “既如此,我就破个例。”郑院判脸上有了点笑模样,“看着你少神医的面子。” 卢殊在这个瞬间,有个念头破土而出。 “郑大人,我还有一事相求。”卢殊道。 郑院判问他什么事,卢殊就说给他听了。 第二日,薛湄拿到了太医院开出的文书,上面填写了她的名字。 文书是卢殊亲自送过来的。 他给了郑院判一个秘方。这个药是退热的,是他自己从古书上找到的残方,自己配制的,很好用。 他目前已经成功配制了七个残方,都是上古名药。 “多谢。”薛湄道。 有了这份文书,她就是真正的军医,可以去白崖镇了。 薛湄大喜。 除了这份,卢殊还递了一份给薛湄瞧。 薛湄不解,就瞧见了另一份文书上面写着卢殊的名字。 薛湄:“你也要去做军医” “其实,老祖宗可能不知道,做军医的往往都是混不到饭吃的大夫,他们医术简单,会熬些药汤即可,连乡野赤脚大夫的医术都不如。”卢殊道。 薛湄:“” 朝廷并不是很重视这一块。 做军医,除了稀薄军饷,什么也没有,军功没他们的份儿。 还要去苦寒之地吃黄沙,背井离乡,救治的伤患都是外伤,没什么高深的技术。 能混一口饭吃的,谁愿意去做这个 故而,郑院判只是拿乔。薛湄愿意去,他还巴不得她去,让她尝尝苦头也好。 卢殊一直没想过。 就在郑院判写文书时,他脑海里突然有了个念头我要不要去白崖镇做一年军医 大夫医术高超,可面对的生死太少了,总缺少点什么。 况且,苦难与血腥,可以锻炼心智。 卢殊的念头是突然来的,决定也是突然下的。 他让郑院判也给了他一份文书。 “你问过你祖父了吗”薛湄很担忧,“他会同意你去” 若有个闪失,卢家就缺少一位优秀继承人。 卢殊对卢氏而言,相当于“储君”。 有件事薛湄还不知道,就是卢家已经定下了规矩:若老爷子去世时,卢殊满了三十岁,他就直接接任家主。 他不需要从他父亲手里去接。 卢殊用他的医术和才能,已经证明了他是合格继承人。 光他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卢家无人不服他。 如此珍贵,卢家肯让他涉险 “问过了。我们聊了一夜,祖父说我有这个想法很好,同意我去。”卢殊道。 薛湄这才发现,卢殊眼底有点淤积,眼皮也微肿,的确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他精神却很好。 薛湄笑了笑:“老爷子怎么说” 卢殊:“也没怎么说。” 其实,老太爷一直觉得卢殊太过于孤傲,有点缺少打磨和锻炼。 不过,与打磨相比,医术更重要,老太爷一直在强调此事。 等卢殊做了家主,很多事可以慢慢学。 现在,卢殊想要去白崖镇,去做最低下的军医,老太爷觉得他这个想法很冒险,却也意味着,卢殊正在慢慢放下他的清傲。 这是好事。 “祖父听说老祖宗也要去,就同意了。”卢殊又道。 薛湄:“” 感情是利用了她。 薛湄又白了他一眼:“我可不带你,你自己去吧。” 卢殊:“这一路诸多不便,还请老祖宗帮帮忙。下次老祖宗脉案哪里不懂,可以问我。” 这的确可以。 薛湄听了,还是觉得要去趟卢家。 她比卢殊小很多,但她到底占了个长辈名分。孩子跟着她去,若是出事了,她怎么交代 故而,她需要跟家长说妥。 她去见了卢老太爷。 老太爷对此事,的确是支持态度。 “殊儿这孩子,天赋极佳,乃是卢氏上百年才出一位的天才。可他性格傲气,为人又有几分天真。 让他去趟白崖镇,见见战场上的累累白骨,也许他能有新的领悟。”卢老太爷说。 “战场很危险,刀剑无眼。” “无妨,让他去试试。”老太爷说。 顿了顿,老太爷又对薛湄道,“上次有个病家,小腿受伤清创,然后缝合。文儿哪里没有了麻醉剂,殊儿就给人家硬缝” 薛湄:“” “他自己冷静而克制。”老太爷说,“戚家那位四小姐,也是如此。做医者,不能把人命看得太重,也不能完全漠视他人痛苦。 殊儿他有些时候,心智置身事外。高才反而可能耽误了他。让他去趟白崖镇,若能让他重新认识人命,就是他的造化。” 薛湄点点头。 真是天下父母心,老太爷处处替卢殊考虑。 拿到了文书,薛湄这才进宫,去跟皇帝和后宫诸位主子辞行,她打算九月初一出发,也去白崖镇。 “你去作甚”皇帝的眉头蹙起。 薛湄:“我有些医术,想要救死扶伤,为陛下江山稳固。” 皇帝眉头蹙得更深:“可当真” “也有点想念瑞王。”薛湄道。 皇帝:“” 薛湄要去做军医,她的本事摆在这里,皇帝没理由不让她去。 因她劝皇帝不要服用仙丹,皇帝现如今对她有些抵触,不想让她照顾温婕妤。 既然她要走,最好不过了。 于是,皇帝准了,让薛湄作为军医,去白崖镇一年。 正文 第432章要跟瑞王同甘共苦 “成阳郡主要去白崖镇”,这个消息,一时又成了京都话题。 说什么的都有。 有些人心思磊落,仅仅是对薛湄此行好奇。 “白崖镇乃是军国重地,她居然能去陛下是否太纵容了她” “不是要打仗了吗这个时候去,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她医术这般好。若她走了,今后遇到了事,谁来救命她可是神医。” 有人则好奇薛湄去做什么。 “听说是军医。” “她这等医术,做军医岂不是大材小用” “可是陛下流放了她只不过不肯明说,暗地里把她赶到边陲去。” 跟薛湄有仇的,说话就难听了。 “追瑞王去的。她与瑞王不清不楚,尚未订婚。若事情生变,对她无好处。此女心机深沉。” “她别是给匈奴人当细作去了” “就她能显摆,任何事都要插一手。” 胡太后等人把她叫到了宫里,问她去做什么,薛湄也如实说了。 “隔着千山万水,这一路还不知要出什么事。”胡太后很担心,“你还是别去了。白崖镇远着呢。” “陛下同意了。”薛湄道,“太后娘娘,若我瞧见了好东西,到时候带回来给您。” 胡太后突然就改了主意。 老太太一辈子没离开过皇城,对西域的新鲜玩意很感兴趣。 “罢了,说不得你。你们这些孩子,哪个肯听话多带些回来,哀家要挑挑。”胡太后道。 薛湄道是。 澹台贵妃那边,也是很不赞同薛湄去。 “你立了多少功劳,陛下看在眼里。可你这么一去,陛下转眼就忘了。你在白崖镇,哪怕补了天,陛下也不知道。”贵妃说。 贵妃的角度非常实际。 在皇帝眼皮底下,自然更容易立功,离开就难说了。 薛湄笑了起来。 她感激贵妃善意,又说了自己的立场:“陛下服用仙丹,我不是很赞同,故而他希望我能出去一年半载。” 贵妃:“” 听薛湄如此一说,贵妃更加不敢去劝了。 她轻轻拉了薛湄的手。 薛湄的提醒之意,贵妃能明白,故而心里感念她的好。 其他与薛湄相熟的妃子们,也一个个劝说薛湄。 她还去了趟锦安宫。 温锦也舍不得薛湄走。 她听了祖母的话,求皇帝封赐了渔鱼为美人。 渔鱼搬了出去,温锦觉得很寂寞;薛湄又要走了,她更寂寞,一时很想哭。 薛湄安慰了她半晌。 “仙丹你还吃吗”薛湄问。 温锦:“不吃了。我一吃仙丹就吃不下饭,太难受了。祖母让我把这个话告诉陛下,陛下很心疼我,就不让我吃了。” 薛湄:“那就好。” 还是温老太太有办法。 有些时候,不得不佩服老人家的手段和心机。 薛湄最后去了万景宫。 戚太后的态度,倒是跟其他人完全不同,她很支持薛湄去。 “同甘共苦,将来老了皆是回忆。这些年轻时候的情分,少了就是少了,补都补不回来。” 然后她又说,“陛下为了给温婕妤子嗣,已经不听人劝了。你又会些医术,切莫搅合进去,让哀家不放心。” 最后她又说,“靖承勇猛,此乃国之良将,做母亲的确时刻忧心。你在他身边,若他有事,还能救他一命。” 薛湄道是。 从万景宫出来,薛湄细细品味了戚太后的话,字字句句都是母爱。 戚太后是个感情内敛的人,而萧靖承又是个死直男。 很多时候,他母亲的爱意都要溢出来了,他可能还没感受到。他一有机会,就说宫里不好,话里话外对戚太后是有些怨怼。 薛湄出了宫。 家里也要安顿一翻。 与此同时,宝庆公主进宫了,对皇帝说她想要去鹿南县看看新开的盐堡。 鹿南县的盐堡极大,日产量是其他盐堡总和,皇帝和朝廷都非常器重。 宝庆公主要去,皇帝觉得没什么大事,就同意让她去了。 走的时候,宝庆公主唇角闪过几分得意。 一回到了公主府,宝庆公主就让人收拾大毛衣裳,装了两 个箱笼。 女官很好奇:“公主,鹿南县很冷吗这还没到九月,您要住多久” “不得聒噪。”宝庆公主道,“收拾就是了。” 她素来对下人们严苛,在公主府又是一手遮天,女官c嬷嬷们无人敢管束她,只得照吩咐行事。 宝庆公主眼底似有光,带着浓郁的向往。 卢家那边,也起了点小小波澜。 卢殊的叔伯们很不赞同他去白崖镇。 他乃是卢家的少主,应该留在家里。 “你祖父年纪大了,你不能出远门。”卢殊的母亲也如此劝他,“再说了,我还要给你议亲。 你若是走了,那就照我的喜好定,你直接回来成亲,别怪娘给你选的媳妇不好。” 卢殊:“此事还是先放一放。” “已经不能放了。”他母亲很坚持,“老二只比你小半岁,孩子都六岁了。” 老二是卢殊的堂弟,并非亲弟弟。 卢殊却很坚持。 卢文听说了之后,也闹腾着要去。 他没有去求薛湄,而是求卢殊:“大哥,大哥帮我也弄个文书吧,我也要去。我如果去的话,就把蒸馏器弄过去,这样需要麻醉剂随时有。 没有我的麻醉剂,大哥你要怎么处理外伤” “直接处理。伤兵用麻醉剂,太奢侈。”卢殊不近人情。 卢文:“大哥你行行好,带上我吧我听说彩鸢也去” 卢殊:“” “大哥,你若是撮合了我和彩鸢,将来我让我儿子认你当义父。”卢文说。 卢殊:“” 他是愚蠢到家了吗,伯父不当,要去当义父 “你怎么不去求老祖宗”卢殊问他 “文书都是你弄来的,我去求了老祖宗,不还得回头求你吗”卢文道,“大哥,你帮帮弟弟这次。” 卢殊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去了。 卢文的背景更干净,讨个文书特别容易,卢殊去了趟就拿了回来。 卢家也开始收拾。 至于蒸馏器,可能带不动,因为它是铁制的。 卢殊对卢文道:“你去问问老祖宗,看看她可有办法。要不然,你这个还是留在作坊里。路上被没收了,老祖宗如果不给你做第二个,你得哭死,” 卢文打了个寒颤。 他往郡主府去了。 而郡主府里,则是很肃静,并没有要出远门时候的兵荒马乱。 正文 第433章萧明钰的心疼 郡主府的确很安静。 薛湄早在一个月前,就准备要去白崖镇了。 家里家外,她早已安排妥当了。 丫鬟彩鸢和锦屏跟着她,其他人都留在家里。 戴妈妈负责全府事宜。 薛湄一走,外院大门就关起来,外院和内院相接的垂花门也锁了。 护院们大部分跟薛湄出门,路上保护她,另一小部分在大少爷的双燕楼外听差,也负责保护内院。 一概人情往来都断了,戴妈妈只需要负责全府吃喝,以及每个月往小郡王那边对账,替薛湄收钱即可。 修竹跟着赵氏,正在学做买卖,今后新式脂粉都由她调度。 有些不懂的地方,赵氏自己去问薛清。薛清是管理油纸伞的,他懂得多。 问清楚了,赵氏再告诉修竹。 如此一来,薛清两口子感情更融洽了些;修竹不用跟二少爷接触,却又能学到他的本事,也很满意。 赵氏也可以独当一面,心里更踏实。 郡主府内院没什么大事,红鸾就负责管束着丫鬟,以及看采办上的账。 采办上的人见红鸾平时笑嘻嘻的,以为她是个糊涂的,对她不怎么敬重。 有次的账目,不小心错了一笔,又不能涂改,做账的人只得从后面添补上,把账目做平了。 然而这么一做,中间多出来三十多两银子。 红鸾每次去看采办的账,看得虽然很仔细,却很少说什么。 众人以为她只是做做样子,装腔作势。不成想,这次的账目,一下子就被她看出了问题。 好在账房没有贪墨钱财,也没有狡辩。 如此露了一手,阖府都知道红鸾其实也会看账。郡主身边的大丫鬟们,个个都是能人,不敢轻视她。 “没点本事,郡主能留在身边吗戴妈妈每个月要对数万两银子的账目,从来不出错。” “修竹和彩鸢就不提了,一个个都很厉害;看似随和的红鸾,心里也有谱。” 下人们议论起来,对蕙宁苑众人都很敬佩。 就连那些二等丫鬟婆子们,也很出色。 卢文来的时候,正好在门口遇到了红鸾。 红鸾一瞧见了他,当即嬉皮笑脸的:“卢少爷,你怎么来了找大小姐,还是找彩鸢姐姐” 卢文:“老祖宗呢” “找我们大小姐啊”红鸾笑道,“找大小姐什么事,是不是想娶彩鸢姐姐” “胡说什么。” “谁胡说了你莫不是嫌弃彩鸢姐姐是个做丫鬟的我可告诉你,大小姐早已给我们抬了籍,我们都是良家人。”红鸾道。 卖身为奴,便是贱籍。 本朝的户籍管理,跟隋唐时候差不多,贱籍女子是不能嫁给平民的。 平民娶奴,是要入罪坐牢。 故而,主子跟下人,并非单纯的上下级,而是主人掌控下人们的生死。 贱籍可以脱,有人做担保,花些钱财就可以抬成良籍。 薛湄的丫鬟们,现在都是良籍,这算是她给她们最大的恩典。 她们可以嫁给任何人为妻。 卢文脸通红:“谁嫌弃了” 他丝毫没有在卢殊跟前的厚脸皮,被红鸾逼问得很尴尬。 彩鸢那边还没底呢。 万一不成,路都堵死了。卢文想着,他应该和彩鸢说通了,这样就不至于没有回转余地。 红鸾真是个傻大姐,大大咧咧就嚷嚷了出来,把卢文气得半死。 “那你问问彩鸢姐姐啊。”红鸾依旧笑嘻嘻的,“何时成亲,我给彩鸢姐绣嫁妆。” 卢文红着脸,被红鸾领到了薛湄面前。 薛湄在整理书。 她打算带几本,到时候路上看看。她的重要东西,都直接扔在空间里的。 问了卢文的来意,薛湄挺诧异:“你也要去” “是。”卢文道,“老祖宗,那蒸馏器带着吗” 薛湄:“带着吧。你去了正好,说不定可以在那边建个分厂。” 卢文:“” 他那个药坊,就他自己,还要建分厂把他劈成两半吗 “老祖宗,那玩意是铁制的,能带吗”卢文又问。 “可以带。”薛湄道。 她喊了彩鸢,对彩鸢道,“你让外院腾出一辆马车,专门去装蒸馏器。你跟卢文去吧,装好了带 回郡主府,到时候一起出发。” 彩鸢道是。 她转身要和卢文走了,却见红鸾对着她挤眉弄眼的,彩鸢有点不解。 走出院子,彩鸢还问卢文:“你方才和红鸾说了什么她刚刚不停跟我挤眼睛。” 卢文:“没,什么也没说。” 彩鸢哦了声。 她又问卢文:“你怎么也要去白崖镇不怕辛苦了” “你都不怕。” “你还跟我比,谁给你脸了”彩鸢问。 卢文:“” 成阳郡主身边的丫鬟,一个个都开始像她了,让人无可奈何。 卢文刚走,薛池就回来了。 他早已知晓薛湄要走,然而还是不太放心。 “你带多少护院”薛池问他,“瑞王留给你的二十人,都带着吗” 瑞王给她的人,上次折损了一位,后来萧靖承又补充了一位进来,仍是二十人。 等薛湄走后,大门锁起,这些护院在家没事,他们可以跟薛湄去白崖镇。 而他们本身都在白崖镇待过。 “只带十四人,留下六人看家护院。”薛湄道。 薛池:“你可以都带走。我在家,可以替你守住院子。” “没事,那就留几个在外院吧。主要是我用不了这么多人。”薛湄说,“还是别太过醒目为妙。” 薛池就不再说什么了。 安诚郡王没有登门。 他听说薛湄要走的时候,把自己闷在书房里,打算看着账目,却只是看着账本发呆。 千头万绪,小郡王理不清楚。 自从听说了,他情绪就很低落。判断他低落到了哪种程度,就要看他府上女眷们是否打麻将。 这几天,麻将都歇了。 薛湄出发那天,小郡王歇在程美人处,一夜没睡着,辗转反侧。 程美人睡眠浅,也被他吵得一夜未睡。 瞧着天色渐亮,程美人打了个哈欠,问小郡王:“王爷不去送送郡主” “你也知道她今天走”萧明钰一边起身更衣,一边淡淡问。 程美人:“谁不知道呢王爷不去送吗” “不去了。”萧明钰道,“没意思。” 程美人端详着王爷阴郁的脸色,叹了口气。 王爷倒是真有意思。 正文 第434章瑞王当众秀恩爱 薛湄的马车,昨日下午就出城了,在三十里铺子一处客栈落脚。 故而,等到了九月初一,不少人要看着成阳郡主的马车出发,打算瞧个热闹,却怎么也没瞧见。 只卢家兄弟俩,骑马而来。 他们俩到的时候,薛湄在客栈用过了早膳。 卢殊和卢文都很吃惊:“老祖宗,您昨晚就出城了” “是啊。要是今早出来,旁人就知晓我的车队。若有人起了歹心,算清楚我带了多少人,路上拦截,岂不是麻烦”薛湄笑道。 薛湄一共带了七辆马车。 每辆马车都是四匹马拉着,看上去都不算特别沉。 而除了车夫,也不见其他人。 卢文和卢殊兄弟骑马,两人却是一共带了四辆马车,装着他们的行囊。 薛湄让他们把东西挤一挤:“送一辆回去吧,咱们凑个整数,正好十辆马车。” 卢殊:“” 真是不知凑这个数有什么意义。 但薛湄如此吩咐了,卢殊和卢文就照办了。 好在他们俩东西不多,腾挪起来很快。 忙好了,一行人重新出发。 卢殊c卢文骑马,薛湄带着丫鬟锦屏c彩鸢乘坐马车,往白崖镇去了。 京都距离白崖镇,约莫二十天的路程。若是快马加鞭,昼夜不息,两匹马轮流着换,五天也能到。 薛湄没打算慢慢赶。 已经九月了,白崖镇这会儿估计都下雪了,越慢天气越冷,路上越难走。 他们走官道,入了夜遇到了城镇就住客栈,没有就住马车。 薛湄的护院等人,都在马车里,故而外面看不出这一行到底多少人。 几天之后,卢文感觉快要散架了,死活不想骑马;卢殊也不是长期生活在马背上的。 兄弟俩受不了,回到了马车里。 薛湄怕路上无聊,特意带了麻将。虽然马车颠簸中,打麻将时常要出错,大家还是玩得很开心。 除了麻将,薛湄还制作了一副桥牌。 打牌的时候,锦屏就会跟车夫一起驾车,她不太喜欢这些。 萧靖承早十日出发。 因他昼夜不息,速度极快。等他听说薛湄已经上路的时候,他人都到了白崖镇城外五十里地方。 他一时又惊又喜。 担心薛湄路上出事,又想着能见面,实在太好了。 萧靖承派人在半路上等薛湄。 而薛湄那边,才走了三天,就到了鹿南县。 他们没有进城,在城外稍微休息了一夜,就直接出发了。 不成想,早起刚刚要走时,却遇到了一队马车,阻拦在了薛湄马车前面。 这些马车一共八辆,把路全部堵住了,薛湄过不去;而他们又很慢,好似是故意的。 就这样耗了半个时辰,锦屏受不了,下去理论了。 片刻之后,锦屏回来,对薛湄道:“大小姐,是宝庆公主的马车。” 薛湄蹙眉:“她要做什么” “公主说她也要去白崖镇,正好同路。”锦屏道。 薛湄:“” 谁要跟她同路 薛湄当即对自己的马车道:“停车,不要再跟她一起走了。” 车夫把马车停了下来。 宝庆公主的人慢了半拍才发现,成阳郡主的马车不见了。 这个时候,正好是上午,不可能停车休息或者吃饭。 唯一的可能,就是成阳郡主故意躲开了宝庆公主。 宝庆公主往回看了眼,已经看不见薛湄的马车,气得骂侍卫:“怎么他们刚刚停下的时候不来报” 侍卫低头挨训。 宝庆公主是想缠上薛湄。 她自己没有军医的文书,去白崖镇有点说不清楚;她也没有令牌,一路过关都要接受盘查,哪怕她是公主。 她想跟薛湄一起。 这样,她可以躲在薛湄身后,旁人说起这件事,不会问她去做什么;将来她还可以倒打一耙,说是薛湄哄骗她去的。 只要她跟薛湄同行,一起到的白崖镇,薛湄就休想甩开她。 她一路上派人找薛湄,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去看看,她在做什么。”宝庆公主对侍卫道。 侍卫立马去了。 片刻之后,侍卫回来,说往 回走了挺远的,还是没瞧见成阳郡主的马车。 “混账,你看清楚了吗”宝庆公主问,“她人不见了,莫不是走了小路” 于是,宝庆公主原地休息,派了两队人马,一行人往前,一行人往后,去找薛湄的踪迹。 路上时间很长,不管薛湄是往前还是往后,都能追踪到她。 不成想,派出去的侍卫,却半晌都没有回来。 两头的都没回来。 宝庆公主很诧异:“怎么两头的人都不见了” 她身边一共带了三十名侍卫,不见了就再派人去找。 第二队的结果,跟第一队一样,也是不见了踪迹。 宝庆公主这个时候有点震惊了,心里挺害怕的,不知薛湄搞什么鬼。 她一口气损失四名侍卫,若是再派人,很有可能自己的侍卫全军覆没。 路途遥远,她不能没有人保护。 沉吟再三,宝庆公主只得继续上路。她想去白崖镇,仅仅是想再见见鬼戎。 当时,他们明明很恩爱的,宝庆公主要问问他,这些日子他可有思念她。 没有了探子,她不知道薛湄人在哪里,只好不紧不慢往前走。 薛湄早已从小路绕到了宝庆公主前面,并且留了人跟宝庆公主的侍卫纠缠。 宝庆公主不知薛湄动静,薛湄对她的位置却一清二楚。 他们昼夜赶路,终于跟宝庆公主拉开了距离。 哪怕宝庆不停歇赶路,也要比薛湄晚到三天。 到时候,不会有人说她们是一起去的。宝庆公主做了什么事,也推不到薛湄头上。 “锦屏,你派人去提前通知王爷,就说宝庆公主要来了。”薛湄道。 宝庆公主的目的,肯定为了鬼戎。 薛湄觉得,可以利用她一下。至于怎么利用,还需要萧靖承结合具体情况去设定。 这个暂时不归薛湄管。 待薛湄到了白崖镇那天,是九月十五。西北的天气不同于其他地方,这一年又特别阴冷。 她到的时候,白崖镇下了一场薄雪。 萧靖承得到消息,她快要到了,故而在城楼上等了她两天。 见到了她的马车,萧靖承快步过来,一把搂住了她。 当着卢氏兄弟的面,当着城墙上将领和士兵们的面。 薛湄轻轻拍了拍他后背:“见到你真好” 她比自己想象中更要想念他。 正文 第435章主动送菜的公主 细雪洋洋洒洒,遮盖了漫天的黄土,视线所及都是一层浅白。 萧靖承抱着薛湄,头在她颈侧蹭了蹭,舍不得松手。 他这些日子,心里某个地方总是悬挂着,一直不能落到实处。 直到薛润一嗓子:“大姐姐” 静谧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所有人都像是刚刚回神。 萧靖承松开了薛湄。 薛润已经跑到了跟前,薄雪落在他的铠甲上,又融化成了一层薄薄水迹。 才走了半个月,薛润胡茬都出来了,整个人都像是被瞬间拉长了几岁,有点陌生,不再是自家那个调皮捣蛋的弟弟。 “大姐姐你怎么来了”萧靖承的亲卫让薛润过来,说他姐姐到了,薛润还不太相信。 谁能想到,大姐姐居然真的来了。 天哪,这可是白崖镇。 她怎么来的 “大姐姐,你既然想来,怎么不跟我们一块儿来”薛润问。 薛湄:“” 从小就看得出,这位小兄弟也是个直男,没什么浪漫情怀。被他这么直愣愣问出来,显得薛湄好傻。 然而,郡主不是普通人。 她面不改色,寻了个非常适合的借口:“我做了个好东西,你们走的时候还没有完工,故而拖延了数日。” 反正瑞王能接收到她的惊喜即可,这傻弟弟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相干 “什么好东西” “不是给你的。行了,你往旁边站,没大没小的。”薛湄说。 薛润后知后觉大姐姐是恼羞成怒了,却又不知她为何生气。 萧靖承把薛湄等人接进了城。 城门高大结实,城里却显得空旷安静,一路上也没什么商家店铺。 直到走到了一处中心地带,才有些零零落落的商家。 整个镇子都萧条。 萧靖承把薛湄领到了一处院落前,对她道:“你住这里吧。” 薛湄看了眼,发现院门高大,院墙巍峨,有种别样的气派。 门口有数名士兵把守。 此处透出一种肃穆与端庄,却没有牌匾。 薛湄问:“这是哪里” “是我的府衙。”萧靖承道,“我们平时都在城里。此处不像京都。” 京都的驻军,只有小部分在城内,大部分都在城外;而白崖镇本身就是军事重镇,士兵和军官们都住在城里。 城里的百姓c做买卖的商家,都受到过严苛的排查,防止细作混入其中。 此处的百姓,也是些退下来的老兵,或者是军官家属;做买卖的,多半也跟士兵们有点关系。 薛湄颔首。 她笑着对萧靖承道:“我领了军医的文书,能住在你府上吗应该要去军医营吧” “你可以做我的随行军医。”萧靖承道,“大将军是应该有的,只是我没有要罢了。” 薛湄又指了指一直沉默不发一言的卢殊和卢文兄弟,“他们俩也做王爷的随行军医,可使得” 萧靖承沉默了下。 他有点搞不懂,薛湄怎么把卢氏兄弟带了过来。 薛湄趁机道:“我跟卢老太爷保证过了,这两孩子由我照顾。他们若是单独去了军医营,我不放心。” 萧靖承:“” 两孩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薛湄多少年纪呢,这样装大人。 萧靖承对她颇为无语,看了眼她。 薛湄笑容灿烂,那颗眉心痣更是灼目,萧靖承的心都要酥了。 他点点头:“那他们也留在将军府。” 此处的确不像京城。 将军府里灰扑扑的,没什么树木,装饰得也很简单,就是普通的房舍。 面积很大,守卫特别多,几乎是三步一岗c五步一哨,走到哪里都有士兵巡逻c守卫,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卢殊c卢文被安排在前面的大通铺里,跟士兵们住一起;薛湄被安排在后院,就是大将军府的正院。 薛湄转身问萧靖承:“你住哪里” 萧靖承:“不必担心,我也住前院。既然你来了,这后院归你住了。原本后院也是给家眷用的。” 薛湄:“” 我是你的家眷吗 虽然还不是,但很不想反驳是怎么回事 萧靖承见薛湄有点愣神,很想跟她解释,白崖镇不 同意京都,此处非常危险。 他亲自去接了薛湄,匈奴人的细作可能已经知晓了,她必须住在他的后院才安全。 他还没开口,薛湄就笑道:“王爷最疼我了。” 萧靖承:“” 薛湄没有推让,直接住到了大将军府的后院。 与此同时,薛湄的一批护院拦截了宝庆公主的侍卫,然后他们折身回到了京城,把宝庆公主往白崖镇去的消息,上报了朝廷。 皇帝听到的消息是,薛湄走了三天之后,宝庆公主才从鹿南县出发,也往白崖镇去了。 “她就知道惹事”皇帝大怒,“白崖镇是什么地方她怎么也去了” 他实在想不通。 叫了女官,询问宝庆公主为什么去白崖镇,公主府的人都不知情。 知道公主曾经有个男宠是匈奴单于的人,已经都被宝庆处置了。故而,公主府的人一问三不知。 澹台贵妃也很生气。 裕王深感蹊跷:“姐姐既害怕瑞王叔,又不喜欢成阳郡主,她跟着去白崖镇做什么莫不是成阳郡主掳走了姐姐” 贵妃白了他一眼。 薛湄好好的,掳走宝庆做什么还不够她烦心的。 皇帝一头雾水,还是让人传信去白崖镇,请萧靖承保护好宝庆公主,将她及早送回。 “若是匈奴人抓了咱们的公主,可就是人质了。”皇帝越想越糟心。 几个孩子里,没人像宝庆这样能闯祸,皇帝快要被她气疯了。 戚太后那边,却是知晓内幕,是萧靖承告诉她的。 不过,她不能把实情告诉皇帝。 戚太后把跟萧靖承串好的说辞,告诉了皇帝。 “去年宝庆有个男宠,好像就是匈奴人,是匈奴的细作。”戚太后委婉道,“后来他被靖承识破身份,就逃走了。 靖承派人去追,那细作很狡猾,杀了靖承八名暗卫。没追到,他又怕陛下您怪罪,就一直没说。” 杀暗卫什么的,不是事实。不过是向皇帝示弱,表示萧靖承尽力了。 皇帝打了个冷战:“这么厉害的细作” 戚太后:“是。” 顿了下,戚太后又道,“陛下,宝庆还把他带到宫里来过,他可能见过陛下。” 皇帝震怒。 他当着戚太后的面,狠狠砸了茶盏。 回到了御书房,皇帝下旨,着兵部立马派人,去把宝庆公主押解回京。 然而兵部的人并没有追上宝庆公主。 正文 第436章和你在一起,再苦也甜 薛湄就在白崖镇安顿了下来。 舟车劳顿,萧靖承让人去打水给她梳洗沐浴。 提进来的水却只有两桶。 这点水,还不够沾湿洗澡桶的。 薛湄带过来的丫鬟是锦屏和彩鸢,一个内敛寡言,一个有点怂,故而她们俩没做声,都看向了薛湄。 要是红鸾那丫头在,此刻就要嚷嚷了。 萧靖承亦有些尴尬,解释说:“今年干得厉害” 薛湄深知,在白崖镇这等地方,没有后世科技供水技术,天然的水在干旱时节有多难得。 两桶水,可能就是半个营士兵的饮用水。 薛湄立马笑道:“两桶太多了,有点奢侈。我们节约些,随便洗洗吧。” 她让萧靖承拎一桶回去。 萧靖承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吧,能弄来水给你。” 薛湄还是很节约。 她洗了头,洗得很粗糙,身子就是随意擦了擦,反正没出汗;剩下的一桶水,给了两个丫鬟洗。 衣服就用这个洗澡水洗的。 洗完的水,还是没舍得倒,薛湄让她们放在小桶里,早起时扫地可以泼上去,防灰尘。 薛湄适应的能力,让丫鬟们都挺诧异的。 梳洗一番,人就舒服了很多。 晚上的膳食很丰盛,除了几样荤菜,还弄出了两样绿色菜蔬:一种薛湄不认识的绿叶蔬菜,和海带。 薛湄笑了起来:“白崖镇也能吃到海带” “这边卖得很红火。”萧靖承道,“明钰分给你的钱多吗” 薛湄:“还好吧,每个月都是我乳娘去对账,我也不是很清楚。肯定是有的。” 海带现在还属于奢侈品,并非日常饭桌上能见到的。 在西北城镇,能吃到海带的,都要非富即贵,就像萧靖承这样的。 海带卖得很好,萧明钰的渠道多,价格一直很不错,赚得也是盆满钵满。 薛湄跟着他,赚些方便钱。 现如今薛湄身价不菲,要是再过一两年,她估计就是个富婆了。 可惜不能养小白脸。 接风晚宴不止是薛湄和萧靖承,还有卢氏兄弟,以及薛湄的五弟。 五弟这段日子有点黑了,也瘦了不少。 “没吃饱饭吗”薛湄问他。 “长时间赶路,有点不适应。白崖镇的操练是从早到晚,每天八个时辰,跟瑞王府不一样。”萧靖承代替薛润做了解释,“他可能是累了。” 薛润跟着点点头。 “大姐姐,你放心吧,我好着呢。你是不是要看我吃得好才到白崖镇来的”薛润还问。 薛湄:“你想什么美事呢我是为了王爷。” 薛润:“” 王爷此刻唇角微翘,一改在外面的冷酷严肃,眼角眉梢充满了喜悦。 大姐姐真会讨好王爷。 卢氏兄弟还没见过薛湄言语这样过火,两人听着这话,感觉他们应该回避一下的,却又不好明说,尴尬坐着。 晚膳之后,大家各自去歇了,萧靖承却是不肯走。 他和薛湄在庭院逛了逛。 庭院里不像京都,处处挂满明角灯,夜里也明亮。 萧靖承提了一盏灯笼照路,两个人走得很慢,不疾不徐。 “你什么时候决定要来白崖镇的”萧靖承问她。 薛湄:“你决定要走的时候。” 萧靖承在黑暗中偷偷笑了下,得意有点藏匿不住。 他离开京都的时候,诸多担忧,此刻都化为灰烬了。 可能是夜里光线淡,整个大将军府,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树木点缀,院墙也灰扑扑的。 萧靖承对她说:“这里条件艰苦。不说旁的,到了寒冬腊月,可能米粮也吃不上了。我们很多时候靠干粮活着。” 干粮是一种非常硬的饼,比锅底还要硬,如果贪婪一口气咬大了,能把半口牙都崩断。 吃的时候,有条件就在火上烤一烤,稍微能入口;没条件就硬咽,跟吃石头差不多。 “没事,我也能靠干粮活着。”薛湄笑道,然后她偷偷告诉萧靖承,“我还有营养膏,就是你以前吃过的。” 她的营养膏是太空军粮,跟猫用营养膏差不多的软状膏体,吃起来像吃牙膏,体验很糟糕,但是它一顿能满足人体好几天的营养需求。 萧靖承:“” 想着她过来吃苦,他心疼;可想着又能天天见到她,他心中说不出的甜蜜。 将灯笼放在山石上,萧靖承抱起了她。 薛湄倏然凌空,吓一跳。 萧靖承将她抱坐在山石上,这样她可以居高临下看着他。 他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下。 薛湄俯身,含住了他的唇。 两人就这样倾诉别后重逢的喜悦,萧靖承搂紧了薛湄,生怕她从自己怀里消失。 而后,他很感叹:“我是不是做梦” 薛湄笑了起来。 这天夜里,薛湄睡得很踏实。白崖镇什么都缺,但萧靖承给她弄来了新的被褥,浆洗得干干净净,带着阳光的清香与松软。 薛湄睡了个好觉。 翌日,她早起时和两个丫鬟都换上了厚厚风氅,打算在白崖镇四处逛逛,以及要去军医营报备。 昨日下了雪,今天就晴朗了,只是风很大。 干烈的风,似乎能割开皮肉,直接往骨头缝里灌。苦寒之地的环境恶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锦屏和薛湄没什么感觉,彩鸢就不太适应,只是她咬牙忍着。 卢文和卢殊在大门口等着薛湄,兄弟俩也换了厚衣裳。 “老祖宗,怎如此冷啊”卢文一开口就说,“这还没到十月。” “这里是白崖镇,不比京都。”薛湄笑道。 萧靖承一大清早就去拉练了,以及要处理军务,并不在大将军府,而是在不远处的军务营里。 薛湄和卢家兄弟报备的地方,也在军务营。 军务营是一处矮矮房舍,一字排开,隔了很远地方就有士兵站岗,不准闲杂人等靠近。 他们上午逛了逛,还没有到午膳时辰就逛完了,去了趟军务营。 军务营的小吏核对了他们的文书,然后用木牌写了他们三个人的名字,带着他们去了军医营。 军医营有个军官,他的官职是郎中将,相当于太医院的院判,他负责统筹军医营的事。 这位郎中将姓冯,单名一个麟字,从前也是在太医院任职的。 他不太认识薛湄,却对卢家的人很熟悉。听说这位就是卢家少神医,冯麟很震惊。 正文 第437章成兰卿的兄弟们 军医营的人对卢殊都特别敬重。 卢殊年纪不大,但性格稳重,“卢家少神医”的派头拿得稳稳的,别说军医营的人了,哪怕是薛湄,也觉得他值得尊重。 相较之下,卢文就显得小孩子气,举手投足都很活泼,很难让人把他当个人物。 至于薛湄 军医们看她,跟看当初的戚思然差不多:知道她的目的是奔着瑞王爷来的。既轻视她,又不敢得罪她。 万一她真的成了王妃呢 他们三人就在军医营挂了名。 军医营的军医,除了战后救治,就是日常维护士兵们的身体健康。 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大战了,军医营里没有伤兵,平常大家都很清闲。 冯麟还告诉卢殊等人:“镇子上有两家酒坊,酒水都不错,你们也可去逛逛。” 薛湄:“” 这些军医,多半都只是知晓一些药理,会治个简单的头疼脑热,以及简单粗暴处理外伤。 他们也不求上进,做军医就是混口饭吃。 闲下来的时候,他们就在镇子上闲逛,喝喝酒c围观斗鸡。 正规军医都没事做,薛湄他们新来凑数的,更没事了。 卢文问:“咱们到底来做什么的” “我是来看瑞王爷的,弄个军医之职,只是为了名正言顺。”薛湄道,“你们兄弟做什么来的,我就不知了。” 卢文:“” 卢殊安慰弟弟:“多见多闻,对你没坏处。” 卢文:“” 那我宁愿留在京都,听说书先生讲白崖镇的事,而不是自己跑过来吃黄沙。 报备结束,三人各自领了个对牌,回大将军府去了。 薛湄把大炮给了萧靖承,让他有机会就尝试一下。 “后花园的小院子用吗不用的话给我,让卢文做个药坊。”薛湄道。 萧靖承:“你拿去用。” 闲着也是闲着,卢文的药坊先支撑了起来。 薛湄需要青霉素和麻醉剂,故而卢文带了大量的曼陀罗草药,和青霉素成药。 这个时节,别说白崖镇了,连在京都也不好找新鲜瓜果了,薛湄打算用白面和米蒸熟,再来制造青霉。 她需要一个温暖湿润的环境。 她让萧靖承的人把后花园的小院子进行了改造,其中一处挖了地龙,又在屋子里装了烟冲,放了个小炕,炕旁边还有锅灶。 锅里煮水,又烧地龙,屋子里的温度可以提升到二十度,水汽丰沛,青霉就容易得到。 光这件事,他们就做了好几天。 七日之后,一个简易的药坊便做好了,卢文要在这里生产薛湄需要的青霉素和麻醉剂,彩鸢依旧给他帮忙。 萧靖承每天都很忙。 这段日子,薛湄也没见到成家兄弟。 到了第八日,一大清早,薛湄刚刚起床,锦屏就进来对她说:“大小姐,外院来客了,是成氏兄弟。” 薛湄:“” 他们这么不经念叨的吗 对于男朋友的前任的兄弟挑衅,薛湄完全不带怕的。 她都不需要喊自己兄弟来助阵。 梳洗一番,薛湄仍是素面朝天,换了个青灰色风氅,带着丫鬟锦屏,往外院去了。 成家兄弟本有七人,牺牲了三人,现如今只剩下四人;有个七少爷,年纪比较小,他留在了京都,故而成家兄弟是三人:大少爷c三少爷和四少爷。 大少爷成湛是萧靖承好友,同样的高大威猛,肌肤黝黑,表情却随和;三少爷c四少爷比较像,如果分开瞧见了,薛湄可能分不清。 和薛湄预想中的不同,成家少爷们不是来找茬的。 他们没有在厅堂坐,而是在院中等候着。 见薛湄来了,彼此见礼之后,这才一共进了厅堂。 薛湄心里狐疑。 成湛就夸了薛湄:“郡主,您送过来的军刺c马蹄铁,还有鸟铳,都是好东西” “郡主是怎么想到的着实厉害。” “尤其是军刺,特别好用,匈奴人特别怕这种刀,比鸟铳还要怕。他们自己也造了,可惜他们的铁匠本事一般,他们造出来的容易断。” 成家兄弟七嘴八舌,热情洋溢。 薛湄顿时想到了粉丝见面会。 男朋友前任的兄弟,都是她的脑残粉,这设定让薛湄也有点懵,她还以为要 跟成家兄弟过过招呢。 “白崖镇我们兄弟熟,在这里都快十年了。郡主想要什么c想吃什么,跟我们说,别客气。”成湛道。 薛湄似才回神:“那c多谢了。” “郡主别客气,你将来要嫁给王爷的,就是咱们王妃嘛。”成三说。 薛湄:“” 廖家兄弟因为几句流言蜚语就要骂薛湄,你们家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姐姐的未婚夫要再娶了,你们如此热烈欢迎,这么不待见你们姐姐的吗 成四又道:“郡主,我们牵了两只母羊给你,羊奶充足。白崖镇用水不便,你用羊奶梳洗吧。” 薛湄:“” 那还不得一身腥吗 她对成家兄弟的热情一头雾水,稀里糊涂让士兵拉了两头母羊回内院。 “咋不按规矩出牌呢”薛湄还糊涂着。 不过,这事她也没深究。 白崖镇的确缺水,薛湄的洗脸水,自己洗完了再给丫鬟们洗,各种节约;晚上的洗脚水亦然。 至于洗澡,可能得一个月一次了。 好在是冬天,擦擦身子c忍忍就过去了,不会馊。 头发没有油不油这种说法,因为本朝女子的发髻,本就需要沾了头油梳,大家都梳得油光水滑的。 只有没有异味,一切都可以过去。 母羊她让人养在后院,平常用牧草喂养着,每天都有大量的羊奶。 将军府有几名粗使的婆子,薛湄让她们挤了出来,然后去厨房煮开,端给众人喝。 她自己c两名丫鬟c卢氏兄弟,每天都要喝羊奶。 大家分到的份量太多,都有点喝不下去了。 “哪来的啊”卢文喝得想吐。 “成家兄弟送的母羊。” “这寻仇手段真高明。”卢文说,“他们这是想要灌死老祖宗,顺带着灌死我们。杀人无形,还斩草除根,厉害厉害。” 彩鸢狠狠拍了下他的后背:“喝你的,哪来这些闲话” 薛湄就决定自己做些乳酪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就在她忙着喝羊奶c做乳酪的时候,萧靖承终于有了一天休沐时间。 薛湄让他带自己出去玩,他同意了。 正文 第438章来了就别想走 哪怕是晴天,西北的冬日也很干燥c冷冽。 薛湄无事就在屋子里。 萧靖承每天都很忙,有些时候他回府时,薛湄都睡下了。 她如果一连两天不见他,就会特意熬个夜,等一等他,跟他说几句话,陪着他吃顿宵夜。 萧靖承和在京城的时候,又不太一样了。 他更加寡言c冷漠,一句话就是军令如山,驻守在白崖镇的二十万精兵,都随他调动。 他手下的将军共有二十四人,他们每个月能休息两天。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成亲了,因为一年到头戍守,亲眷也在白崖镇。 将军们可以轮着休息,萧靖承却不能,毕竟他是主帅,他的位置旁人代替不了。 白崖镇近十年的安稳,都靠着他的机敏换来的。 他回府时还好,薛湄有次在军务营见到了他,他只是粗略点头,没有什么过多表情。 难得他休息,他整个人像是卸掉了盔甲那样,把那肃穆的神色也一并敛去了,变得稍微温和点,是薛湄熟悉的人。 “你想不想去看看边界”萧靖承问薛湄。 薛湄:“可以吗” “当然可以。” 薛湄还没见过,自然很感兴趣。在萧靖承休沐当天,他们俩早早起床,一同骑马出去。 风很大,薛湄穿着风氅,用一块围巾围住了头脸。 这围巾还是她七月的时候吩咐红鸾做的,就是为了来白崖镇的时候用。 萧靖承带着十名亲卫,薛湄则带着锦屏,一行人天未亮的时候就出发了。 从白崖镇到边界,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边界被挖了一条很深的沟,想要过来就需要搭桥。 不过,这种桥在战时都是必备的,故而这种沟是心理上的防护作用,没什么大用处。 边界守军时刻站岗,不远处就有无数个烽火台,只要匈奴人在对面集结,城里立马就会知晓消息。 从边界到城内,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只是边界线有点长,兵力分散得很厉害。 薛湄站在这里,瞧见对面也有士兵在守卫,清清楚楚。 除了士兵,还有牛马,似乎还有放牛的孩子。 薛湄感受到了战争的压力与紧迫。 “鬼戎最近有什么动静吗”薛湄立在沟旁边,问萧靖承。 萧靖承:“暂时还没有。不过,你来白崖镇的消息,我已经放出去了,他该有点动静的。” 薛湄斜睨了他一眼:“王爷利用我” 萧靖承神色略带了几分慌乱:“不是。他离京的时候曾经绑架过你,廖真又在他身边。你过来,他们肯定得有点表示。不怕他动,就怕他不动。” 薛湄收敛了严肃,笑嘻嘻凑在他耳边,低声告诉他:“不妨事,我愿意给你利用。” 萧靖承:“” 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真想抱她一下。 白崖镇不同于京城,主帅需要绝对的威望。故而,萧靖承在人前不敢有丝毫的轻浮举动。 他紧绷着的样子,越发让薛湄觉得熟悉。 像她的老大。 已经很久没想过那人了,陡然想起来,心尖缩了下。 日头升高,寒气散去了大半,薛湄解下了自己的围巾。 她和萧靖承又骑马看了看边界线,这才回了城。 他们离开之后,鬼戎那边得到了消息。 “单于,是个年轻女子,眉心有鲜红美人痣。”探子说。 鬼戎的眼睛一瞬间迸发出精亮的光,像是火焰在流淌着,炙热而爆烈。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若留不住她,那真是失礼。”鬼戎笑了笑,对自己的手下道,“安排下去,去接咱们的阏氏。” 廖真在旁,低声道:“单于,且慢。” 鬼戎看向了他:“怎么” “薛湄这个人,狡猾残忍,她并不适合做你的阏氏。你将她活捉过来,极有可能是被她害死。”廖真道。 鬼戎:“若驯服不了她,我就一刀宰了她。你放心吧,我可不是软弱的羊。” 廖真很坚持,神色里带着几分不悦:“还是别动这个心思。” 鬼戎的眉头蹙起。 没什么比这个更扫兴了。 廖真又道:“我刚刚得到信,宝庆公主也在来白崖镇的路上。” 鬼戎脸上的喜悦,全部被恶心取代。他的眉头蹙得更深,骂 道:“她来做什么” “单于,她肯定是来找您的。您难道不想要梁国的公主做人质吗与其抓住薛湄,还不如抓住宝庆。”廖真道。 鬼戎:“她她远不及薛湄有价值。” “不,她比薛湄价值高千万倍。梁国的公主在咱们手里,可以打击对面士气,且让梁国皇室与咱们谈。 抓住机会,咱们就可以发兵,一举歼灭白崖镇,从此畅通无阻,不用被堵在这荒凉之地了。”廖真道。 鬼戎看了眼廖真。 他心中明白,廖真很不屑于匈奴人的地盘,时刻想让他们踏平白崖镇,占领梁国。 可在鬼戎心里,这里是他的家。 家是最好的地方。 一旁的将领听到了鬼戎和廖真的谈话,询问:“既然梁国的公主还没到,咱们派人半路拦截她,如何” “不可”鬼戎厉声阻止,“你当萧靖承想不到吗咱们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廖真欣慰点点头。 鬼戎是个聪明人,而他很喜欢跟聪明人合作。 薛湄和萧靖承回到了城里,两人寻了一处酒楼,打算吃顿大餐。 吃饭时候闲聊,说起了宝庆公主,萧靖承说她还有五日就到。 “五日”薛湄笑了下,“王爷算得如此清楚” “我派了一万人,沿途埋伏,甚至把她的行踪故意告诉了匈奴密探,就等着匈奴人上钩。”萧靖承道,“鬼戎如果不上钩,他还算个值得敬重的对手。” 薛湄:“宝庆来了,你得看劳了她,别让她真的成了人质。” 萧靖承突然神秘一笑:“不妨事,你别担心。” 他笑容里带着几分恶毒。 薛湄揣测他心意,问他:“你c你是不是没打算让宝庆活着回去” 萧靖承的眼皮往下一垂,那种阴冷就笼罩了他全身,整个人充满了肃杀之气:“你差点死在她手里。此事,旁人可以忘,我忘不了。” 薛湄:“” 正文 第439章折腾宝庆公主的办法 萧靖承本就不是个宽和之人。 他怎能不记仇 当时他在郡主府门口守了三天,薛湄从空间出来的时候,那样苍白。 他差点就失去了她。 亦或者说,若不是她,其他人都会死宝庆用的毒很烈,发作极快。 薛湄怎么对不起她了 贵妃是宝庆的母亲,薛湄救了她娘,依照世俗的伦理说来,薛湄算是宝庆的恩人了。 宝庆怎么对待恩人的 只不过嫉妒鬼戎的偏爱c记恨薛湄打了她一巴掌,她就要杀死薛湄 萧靖承在京都的时候,百般忍让,任由皇帝把那件事遮掩了过去。可宝庆既然来了白崖镇,她就别想活着回去。 这里,可是萧靖承的地盘。 若她宝庆也有本事像薛湄那样死里逃生,萧靖承以后就不再为难她。 她必须偿还薛湄 话题到了这里,萧靖承怕薛湄心软求情,故而他收敛了情绪。 “我会给她一点苦头吃,教训教训她。”萧靖承道,“你放心吧。” 薛湄:“我不是很放心,你好像要杀人似的。” 萧靖承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来白崖镇,是想要辅佐萧靖承杀了鬼戎,从此分化匈奴,甚至消灭这个部落名字,把他们打散,百姓变成梁国人,再慢慢治理。 留着宝庆公主,未必是坏事。 薛湄需要一个契机,也需要一点冒险。 不过,萧靖承可能不会同意。薛湄没有把心里话告诉萧靖承,她淡淡说起了宝庆公主的事。 两人各有隐瞒,都怕对方深究,泄了自己老底,故而遮遮掩掩。见对方不问了,反而松了口气。 以至于,他们彼此的真正意图,谁也没发现。 酒楼里饭菜还不如大将军府的厨子,每样菜都太咸了。 薛湄随便吃了几口,便跟萧靖承回府去了。 萧靖承送她回了内院,没有走,而是问她可需要水洗澡,他派人去想办法。 薛湄说不用。 提到了水,自然而然说起了成家兄弟牵过来的母羊。 薛湄问萧靖承:“他们怎么对我毫无敌意我可是要取代他们家的姐姐,成为你的妻子。” 萧靖承:“成氏兄弟分得清好歹,并不是廖家的那等纨绔子。” 薛湄自然不信这话。 这算什么分好歹 “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没告诉我”薛湄问。 萧靖承:“没有。” “你迟疑了。”薛湄道,“那就是肯定有,肯定还跟成兰卿有关。” 萧靖承:“我不能说。” 薛湄忍俊不禁,带着几分戏谑:“有秘密若我非要你说呢” 萧靖承为难看着她。 薛湄顿时就心软了。 唉,谁叫他生得如此好看,以至于薛湄都不忍心瞧见他这样纠结。 “那以后有机会告诉我。”薛湄寻了个台阶下,“行不行” 萧靖承的直男秉性又发作了,他一本正经告诉薛湄:“我不知道。” 他不知是否有这样的机会。 到时候,还能不能说,他也不敢保证。 薛湄:“” 好听话都不会讲,一点花腔都不知道打,你气死我算了。 她要是个心眼小的,这会儿就要怀疑当年萧靖承和成兰卿之间,是否有过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了。 不过,薛湄知道不会。 就这等直男,要是谈过恋爱,就不会傻成这德行了。 由此可见,他跟成兰卿,只是订过婚,没有定过情。 再看他们俩亲密时,萧靖承的所做作为,她合理判断,萧靖承连成兰卿的手都不曾拉过。 听说成兰卿很美丽。 薛湄怀疑他审美有什么问题,是个耿直的铁憨憨。 萧靖承坐着就不想走。 薛湄干脆躺到了炕上,毫无形象。萧靖承坐在她旁边,手指缓缓摩挲着她的面颊。 “你以前,可有过相好的”萧靖承突然问薛湄。 他说罢,手指略重,在薛湄的面颊上按了一下。 薛湄:“” 她不是萧靖承这种傻子,什么情况之下,善意的谎言更适合,她还是懂得的。 故而她笑道:“没有。” “你这般熟稔” 萧靖承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点紧。 薛湄笑了起来:“可以看视频。视频就是比如说咱们俩在这里说话,只要录下来,别人就能看到。” 萧靖承震惊了,瞳仁都缩了下:“这怎可能” 薛湄哈哈大笑:“视频我可能没办法给你造出来。不过,如果发展得好,再过十年,我给你弄出一台留声机吧。 声音c影像,都可以被录下来,再通过播放。我会看别人如何做,然后学习了,就都会了。 比如说,你们不是也有春宫,成亲的时候放在箱底吗” 萧靖承似乎接受了她的这个说法。 两人缠绵了一下午,心情都很不错。 这天休沐之后,萧靖承又忙了起来,薛湄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五日之后,宝庆公主到了白崖镇。 她一路上风尘仆仆,到的时候略微狼狈;而守城将领故意将她阻拦在城外,不准她进城。 宝庆公主气炸了。 那天的风特别大,她整个人都被冻僵了似的。 直到黄昏时候,萧靖承才抽空过来见她,将她带回了大将军府。 薛湄立在灯火黯淡的大门口,见到了宝庆公主,笑了笑:“公主到了” 然后,她问萧靖承,“公主也住在这里” 宝庆公主立马怒了:“本宫不跟她同住。” 萧靖承眉宇更冷,马鞭差点戳到了宝庆公主的眼睛:“改一改你的语气,听懂了不曾” 宝庆公主:“” 她被安排在大将军府的南偏院,那边只有一个角门与大将军府相连,如果宝庆公主想去后院,一定要经过薛湄的正院。 这样,可以防止她往后院的药坊去捣乱。 这个晚上,宝庆公主那边闹腾得可欢了。 宝庆先是要水洗澡,结果士兵只提了半桶水给她;然后,她又嫌弃饭菜不合口味,把炕桌给推倒了,被萧靖承的亲兵警告说,要饿她一天,惩罚她作贱粮食。 她没当回事。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又嫌弃床铺太硬。 薛湄看了一晚上的热闹,觉得很有趣,心满意足去睡觉了。 翌日,萧靖承果然让人守住了院子,不准宝庆公主进出,且依言饿了她一整天。 到了第三天,宝庆公主吃饭就乖多了。 薛湄觉得这招特别眼熟。 不就是家长对付熊孩子的办法吗宝庆是萧靖承的侄女,那的确算他们萧家的熊孩子。 薛湄啼笑皆非。 正文 第440章打一棍子给颗甜枣 宝庆公主一到白崖镇,薛湄的生活就热闹了不少。 两人几乎住在一个屋檐下。 大将军府的守卫太多了,宝庆非常不适应,总想要闹脾气。 而她自己的侍卫,全部被萧靖承阻拦在了城外。 “让他们进城,就在大将军府守卫,这也不行吗”宝庆公主想求萧靖承,可惜她也见不到萧靖承的人,故而去求萧靖承的副将。 她求人的时候,也是高高在上,鼻孔朝天,语气不善。 副将姓鲁,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一张黑脸,板起面孔的时候很冷酷,笑起来又很和蔼。 他对宝庆公主,同样冷漠。 这些将领们在边陲多年,皇权在他们眼里并不怎么值钱。他们敬重萧靖承,不是因为萧靖承是皇子,而是因为那货打仗不要命,战术又好。 没人不服气。 别说打仗,就是私下里打架,也没几个人能打得过萧靖承。 萧靖承天生大力气,又是成将军亲自教导的武艺,鲜有敌手。 现在,这个宝庆公主,还不如成阳郡主有个军医之衔,就敢对着副将耀武扬威的,副将自然不给她体面。 “不行”鲁副将一口回绝。 “你大胆”宝庆公主瞠目结舌,还没有遇到过这等冷遇,差些气疯,“你竟敢这样同本宫讲话跪下。” 鲁副将:“” 这别是个傻子吧 他对士兵道:“请公主回去。” 宝庆公主厉喝:“你敢本宫的侍卫凭什么不能进城待本宫回去告诉父皇,要你狗命。” “不是白崖镇的兵,轻易不能进城。”鲁副将道,“大帅说了,若公主闹腾,就再饿公主一天。” 他口中的大帅,自然是指萧靖承。 在萧靖承之前,大帅是指成将军。 宝庆公主:“” 饿一天,的确是很好的惩罚:不会太重,却又不至于不痛不痒。 正常人谁饿一天不难受宝庆公主可是一点填补都找不到,这又不是她府上。想喝水充饥都不能够。 但若她将来告状,皇帝或朝臣们,多半是一笑置之。 皇叔饿侄女一天怎么了 还管教不得了 就这样,宝庆公主无可奈何,任由自己的侍卫们被拦在城外。她一个人在城里,又在瑞王叔眼皮底下,进退不得。 薛湄在旁看热闹。 她还以为,宝庆公主无计可施,可能打算回去的时候,萧靖承让人弄了两个服侍的丫鬟给她。 薛湄:“” 晚夕,薛湄特意等萧靖承等到深夜。 她问萧靖承:“真的不打算放她走吗怎么还送丫鬟给她使唤” “你是不是吃醋”萧靖承问,“我也弄两个人给你使唤” 薛湄:“” 萧靖承一本正经:“她是公主,不能亏待了她。她身边只带了一名小丫鬟,听说不太适应天气,已经病恹恹的。” 薛湄还是不太相信。 萧靖承好像憋着什么坏水。 听说宝庆要来,萧靖承还特意提到了宝庆刺杀薛湄那次的事。 薛湄说到底还是不太了解瑞王爷本人。 他在京都的时候,跟谁都没有特别深的仇怨,又因为京城不是他地盘,他畏手畏脚,薛湄不知他是否睚眦必报。 继而,两天之后,薛湄就确定了。萧靖承给宝庆送丫鬟,没安好心。 依照宝庆那智商,被折腾几次,估计就想要回京了。 有了两个丫鬟,顿时不一样了。 丫鬟们给她出谋划策,脑子都灵活,一肚子坏水。 故而,宝庆公主让人放出风,今天要见见这位将军的夫人,明天要见见那位将军的女儿。 在本朝,武将本就低人一等,几乎都是寒门出身。哪怕做到了将军,自家内眷也没享受过太多的荣华富贵,毕竟这里是寒苦的白崖镇,没什么油水。 将军的家眷们,个个寒门小户出来的,别说公主了,郡主都没见过。 成阳郡主不肯搭理她们,她们也不敢往前凑;但宝庆公主和蔼,谁不想跟这样的天潢贵胄攀交 一时间,守卫森严的大将军府来了不少客人,热闹非凡。 宝庆公主收了不少的礼,其中就有点心。她又暗示某给将军夫人,替她说情;亦或者,她还提出到哪位小姐家小住。 总之,她忙 社交不亦乐乎,有种超过了薛湄的错觉,渐渐不想走了。 萧靖承自己设局,自然不会把自己的路堵死。 他放了四名宝庆公主的侍卫进府,放在宝庆公主身边。 这四人武艺还好,打不过锦屏,以及他给薛湄的另外两名暗卫。 卢殊这段日子在后院的药坊,跟着卢文忙着弄新的青霉素,偶然遇到了宝庆公主呼朋引伴,他眉头蹙起。 正好薛湄带着丫鬟锦屏散步回来。 到了白崖镇之后,彩鸢就等于是借给了药坊,她平常不在薛湄身边,只锦屏跟着薛湄。 “老祖宗,这是怎么回事”卢殊问。 薛湄:“就是看上去的这么回事。” 卢殊:“她怎么也来了” “她是陛下爱女,自然想来就来。”薛湄笑道,“去我那里喝茶聊,路上怪冷的。” 卢殊道是。 薛湄的正院也烧了炕,炉子里的水一直放着,已经开了。 她亲自沏茶。 卢殊见状,就对她说:“老祖宗,可要给您找两个服侍的小丫鬟我昨日往城里逛了逛,这边也有人牙子。” 白崖镇管辖内,除了城里,还有附近乡下,总人口约莫三十万。 三十万人,总有活不下去的,要卖掉自家女儿给大户人家做丫鬟,换得孩子和自己的生存。 薛湄笑了下:“不用。我有手有脚的,没必要那么娇气。将士们都看着呢,他们心里有本帐。 我将来是要做瑞王妃的。若是在将士们心里没个好印象,也损瑞王的权威。” 卢殊:“” 筹划得这么远了吗 薛湄说得冠冕堂皇,其实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对使唤小丫鬟有罪恶感。 别说白崖镇了,哪怕是京都,刚刚买进来的丫鬟们,小的八九岁,大些的十一二岁。过了年纪,人牙子就不会往“丫鬟”这个路子上卖了。 女孩子养到了十三四岁,父母活不下去的时候,也不会卖她们做丫鬟,多半是让她们嫁人,换些彩礼。 故而,新买的丫鬟都很小。 让薛湄使唤八九岁的孩子,她心里负担特别重。 正文 第441章王爷套路我 卢殊心疼自家老祖宗要亲自沏茶。 薛湄倒是乐在其中。 卢殊又想起,老祖宗的丫鬟彩鸢,本该端茶倒水的,可老祖宗让她学习照顾病人,甚至跟卢文学习制药。 学会了本事,将来若她真的嫁给了卢文,也是夫唱妇随,不至于在家做内宅妇人。 薛湄似乎把什么都算计到了。 喝了两口茶,提到了宝庆公主。 “她到底还是跟了过来。”卢殊说起了宝庆公主,语气淡淡,“我还以为,她会半道上被朝廷的人追回去。” “那你轻瞧了她。”薛湄笑道。 卢殊也笑了,慢慢转动手里茶盏:“的确。她那些侍卫,都很厉害。” 想起当年,不过是小小车辆碰撞,宝庆公主就让侍卫下死手,直接踢破了卢殊的腑脏。 腑脏破裂,乃是必死。 若不是薛湄乃鬼才,可以开腹,把破裂的肠子缝合起来,卢殊现在白骨都化为泥土了。 他看着氤氲的茶水,淡淡笑了下,笑容极冷。 在浅淡笑容之下,似有什么刻骨恨意在缓缓流淌。 “她当初派人刺杀我,一支毒箭射中了我。”薛湄笑道,“我也恨她,我差点死在她手里。 不过,她乃是皇帝爱女。若是报复了她,让她死了,皇帝不会放过咱们的家人。卢殊,这个道理你懂” 卢殊微愣。 薛湄又道:“你看看我,我平时多横啊。但遇到了皇帝这等强权,该怂就是要怂。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她不等卢殊回答,自顾自道,“当然是命重要。” 卢殊:“” 皇帝这等强权 在老祖宗心里,皇帝并非真龙天子,并非人主,而只是更强势的一个人,而已吗 这等大逆不道的说法,若是被皇帝知晓了,恐怕老祖宗要遭殃。 “老祖宗,您劝人的时候能言善道,还真说得很有道理。”卢殊道。 薛湄:“这个自然你这倒霉孩子,你又暗讽我” 卢殊一张无辜的脸,把清白二字摊平给薛湄瞧:“老祖宗误会了。” 误会你个头,难道我听不出来吗 “我知老祖宗的意思,绝不会跟宝庆公主作对,给家族惹祸。”卢殊收敛了玩笑心思,对薛湄的好意表示感谢。 薛湄欣慰点点头:“你知轻重,不像卢文那傻孩子。” 卢殊:“” 卢文,好像比薛湄还大几个月。每次薛湄说起他们,老祖宗的架子端得十足。 若不喜欢她,可能觉得她装腔作势;但若是接受了她这种做派,觉得她倒也十分可爱有趣。 卢殊跟着薛湄来的,而薛湄身后又关乎瑞王萧靖承。 若卢殊在这里惹祸,薛湄和瑞王都逃脱不了干系。 如此想着,卢殊那股子恶毒心思,一下子收敛了。 宝庆公主依旧呼朋引伴,玩得不亦乐乎。她的目的是匈奴单于,但她不能直接说,故而遮遮掩掩的。 她试图去边界,被拦了回来。 薛湄对此不作任何评价。 几天之后,萧靖承故意对外说,受不了宝庆公主这样频繁会客,故而让她搬到了大将军府不远处的一处宅子去了。 而宝庆的侍卫,依旧只放了四个人在城里。 宝庆公主巴不得,欢天喜地搬走了,心情好极了。 薛湄这才明白了萧靖承的用意。 先把最苦的日子给宝庆公主,让她知晓艰难;而后再慢慢放松,让她觉得比昨日舒服了点。 她对比的,就不再是京城,而是在萧靖承手下生活的前些时候。她会满足,会慢慢施行她的计划。 她既不会着急去匈奴,也不会离开。 萧靖承需要的,就是她暂时稳定的一个状态。 薛湄私下里跟锦屏说:“咱们王爷玩阴人这一套,还是挺厉害的。宝庆公主被他算计得团团转,现在居然觉得自己胜利了,欢欢喜喜住了下来。” 正常情况下,那边的宅子,宝庆公主要嫌弃死。 白崖镇的建筑,以防风c防寒为主,不可能美观,舒适度也不算高。宝庆公主享受惯了,她岂能适应 “只要比大将军府好,公主就不会嫌弃。”锦屏道,“大小姐,王爷用这招对付过您吗” 薛湄:“” 萧靖承有没有套路过她呢 她对萧靖承一腔赤诚,很少会怀疑他动机。 但是,她人稀里糊涂到了白崖镇,还挺满足的,焉知她不是被萧靖承给套路了 难道她脑子有坑,觉得这里比京城舒服 薛湄打了个寒颤,对锦屏道:“你想得很对。我跟中毒了似的,千里迢迢跑到白崖镇来,王爷肯定对我下了蛊。” 锦屏抿唇偷笑。 薛湄:“你说是不是” 锦屏:“大小姐,您说您的,我没听见。” 薛湄:“” 而后,薛湄逼问萧靖承,他到底暗中给她下了什么蛊,让她如此兴高采烈跑到白崖镇来吃黄沙。 萧靖承一头雾水。 “是不是逆反心理”薛湄问他,“你是不是对我用了这个战术每次提到白崖镇,你都不同意我来。 所以,我偷偷跑过来了,成功到了之后,心里还美滋滋的。好啊瑞王爷,你连我也算计。” 萧靖承:“” 他一把抱起了薛湄,亲吻了她的唇。 薛湄被他亲得头昏脑涨,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套路就套路吧。走瑞王爷的套路,不丢人。” 萧靖承倒是从来没想过用计对付薛湄。 毕竟,他是舍不得她过来吃苦的。 不过,他也没辩解,因为薛湄这些质问,只是在同他说笑,她并非真的怀疑他。 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会增进两个人的感情,萧靖承现在懂了。 他没打破这点暧昧。 夜已经深了,薛湄要去睡觉,萧靖承送她进屋。 薛湄躺下之后,见他还坐在旁边,就道:“你不走” “我看着你睡。”萧靖承舍不得,一时挪不动地方了,“你睡着了我就走。” 薛湄:“” 她自然以为,她会眯一会儿眼睛,然后睁开眸子对萧靖承说,她睡不着,要不干脆一块儿睡。 但事实是,她阖眼之后,生物钟将她拉进了梦乡,她的意识往深处沉,片刻之后就睡着了,睡得特别香甜。 正文 第442章早起调戏王爷 萧靖承还想跟薛湄说句话。 静坐片刻,却发现薛湄已经睡熟了,他愣了愣,哭笑不得。 他本打算等她睡熟了就走,然而看着她沉睡时安静的面容c她眉心的红痣,萧靖承心中一时情动,俯身在她眉心亲吻了下。 他索性懒得走了,脱了外裳和靴子,就在薛湄旁边睡下了。 薛湄整个正院,只有两个粗使婆子,以及丫鬟锦屏。 锦屏不用值夜,只是她习惯了耳听八方。 见内室吹了灯,而王爷并没有出来的意思,锦屏当即用被子蒙住了脑袋,决定今晚不动弹了。 不管大小姐怎么喊她,她都不动。 要不然,王爷非要追杀她不可。 锦屏想着他们俩,倒也觉得有趣,躲在被子里笑了笑。 男人与女人,便是这样的吗 她又想起了护院孙阳生。 这次到白崖镇,孙阳生也跟着来了。 孙阳生是护院的统领,今年二十七了,比瑞王爷还要大一岁。他生得英俊,要不然红鸾也不会看上他。 他为人圆滑,行事周全,并非那种沉稳的。 锦屏不是看不上他,而是她下定了决心此生不嫁。 她是暗卫,她见过很多龌龊事,也替王爷办过很多事。婚姻给她的印象是恶毒c残忍,以及对她这一身本事的亵渎。 让她放了刀剑,去围着灶台打转,生儿育女吗 很可怕。 锦屏翻了个身,又想起孙阳生上次给她的那两罐子蜂蜜。 他对锦屏说:“白崖镇干燥,蜂蜜润肺滋养。你给郡主一罐,剩下的自己留着。对了,郡主出门都裹着一块布,她气色就还好,你脸上有点干裂了,你也裹上吧。” 锦屏当时很无语。 他做事就是这样,给她的东西,还非要捎带一份给其他人,就是怕人说闲话。 而锦屏并不欣赏这种圆滑。 喜欢也需要勇气。 这点勇气都没有,非要给自己留个退路,是很难打动锦屏的。 若不是他这样,偶然让红鸾给她捎东西,红鸾那傻丫头能误会了他,对他生情吗 幸好红鸾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要不然就要记恨死锦屏了。想到这里,锦屏更是烦他的行事做派。 饶是如此,郡主赏给她的“围巾”,她还是用上了。 围巾的确很好,出门时把头脸裹起来,脸上皮肤开裂就没那么严重。 晚上回来,郡主有空的时候,还会弄什么泥巴,自己糊一脸,再糊锦屏和彩鸢一脸。 那泥巴还挺香的,效果也非常好。早起的时候,泥巴不见了,脸上肌肤滋润,裂口都消失了。 锦屏想得有点乱,又翻了个身。 隔壁的彩鸢早已睡着了,内室里也毫无动静,锦屏也睡了。 她做了个梦,梦到孙阳生捧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她,还对着她微笑不止。 真是个明明很讨厌,却让人无法讨厌的男人。 薛湄半夜醒过来,迷迷糊糊打算下床找水喝。 白崖镇气候干燥,她夜里时常被渴醒。 然而却碰到了一人,薛湄下了一大跳。 她的确是吓到了,却又强自镇定。 萧靖承睡眠很浅,早已经醒了:“是我,别怕。” 薛湄睡前他是在这里的,故而她只当自己没睡多久。 “什么时辰了”她问萧靖承。 萧靖承:“寅正了。” 白崖镇每个时辰都有更鼓,萧靖承方才听到了鼓声,打算起床了。 薛湄:“” 她爬起来找了火折子,点燃了油灯,然后她翻身坐到了萧靖承身上。 萧靖承愣住。 薛湄捏住了他的两只耳朵:“王爷,你可是睡了我一夜,就想如此轻描淡写走了吗” 她坐在他肚子上,只要略微往下,场面就要失控。 萧靖承对她这流氓行径很是恼火,却又被她弄得浑身发酥。 “别胡闹。我只是在这里睡了一夜,不曾” “不曾睡我”薛湄微微俯身,手指轻轻点了点他,“外人又不知。巡逻的士兵只瞧见你昨晚进来,今早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你劳累了整夜呢。” 萧靖承:“” 一大清早,本就血气方刚,谁受得了如此撩拨 他立马坐起身,抱住了薛湄。 他反而将她压倒,薛湄忍不住笑了起来,搂住了他的脖子。 萧靖承用手撑住了床,保持了彼此距离,对她道:“你再敢这样调戏我,我便要打你了。” “打哪里”薛湄问他。 直男没听懂这话。 但是薛湄的眼神,带着几分贪婪,他还是看懂了。 他是正常人,他也受不了薛湄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故而,他用了十足的力气,拒绝了她的调戏:“不可如此。” 薛湄彻底清醒了。 没有比萧靖承更会扫兴的男人了。 她还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敲院门,还很急。 萧靖承心里所有的旖旎顿时散去,他立马起身,快速穿好了衣裳。 而锦屏早已穿戴整齐,去开门了。 不是巡逻士兵,也不是鲁副将,而是一名四十来岁的陌生将领。 他问锦屏:“大帅可是歇在这里了” 锦屏沉了脸:“胡说什么大帅歇在外院,刚刚进来看望郡主。” 将领:“” 薛湄在里面听到了,觉得自家丫鬟掩耳盗铃,也是挺可爱的。 萧靖承已经穿戴妥当了。 他对薛湄道:“你再睡一会儿,我先去了。” 薛湄:“哪里还睡得着啊。” 萧靖承:“” 他快步出去了。 他离开了之后,薛湄翻身,裹住了被子,打算继续睡觉。 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白崖镇的日出比京都要晚一个时辰,而薛湄一般都是日出之后才起身。 萧靖承出去了,很快又折身回来,表情有点僵:“湄儿,快更衣。” 薛湄不解:“怎么了” “成兰韬。”萧靖承言简意赅,“他摔下了马背。” 薛湄:“成兰韬是成家哪位少爷” “老三。” 薛湄颔首,没有耽误,同时喊了锦屏,让锦屏叫醒彩鸢,以及帮她梳头。 萧靖承略微等了等,薛湄那边就忙好了。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薛湄把头发梳了起来,像男子那样在头顶盘成了发髻,只用了一根玉簪固定好。 竟很是飒爽好看。 他带着薛湄快步往前院去。 他们到的时候,卢家兄弟和军医营的郎中将冯麟也到了。 “怎样,伤得重吗”萧靖承进来就问。 正文 第443章比想象中严重 萧靖承进来,众人纷纷行礼,避让一旁。 成三坐在军医营的病榻上,正在嘟囔着。 萧靖承问他如何了,他立马说:“我没事,就是摔了一下。” 他伸出手给萧靖承瞧,“看,就手掌擦破了皮。” “你从那么快的马上摔下来,怎会没事”成湛在旁蹙眉,忧心忡忡。 萧靖承:“你怎会从马背上摔下来” 成三一时很尴尬。 薛湄看了眼萧靖承,发现他在下属和她面前一样,都直男得令人发指。 成湛:“对,你骑术不错的,怎么回事” 成三讷讷,竟答不上来。 他弟弟成兰啸就把他卖了个底朝天:“三哥昨晚跟诸将军他们喝酒,丑时才回来。他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起床时候精神不太好。” 成三起床的时候,起床的鼓声已经响过了,他要迟了。 他非常害怕萧靖承责罚,故而匆匆忙忙穿了件衣裳,喊了亲兵拉过马,就要去营地。 跑得太快,他自己又昏昏沉沉的,一不小心就出了事。 马好像是踢到了什么。 合该他倒霉,催马太快了。 萧靖承果然黑了脸:“混账,谁准你不休沐的时候喝酒来人,记下成副将三十军棍,等你这次的伤好了,就去领。” 成三:“” 军医们面面相觑。 几个人轮流查看了一番成三,发现他没什么外伤;又让他躺下,脱了上衣,仔细检查了关节c后脊和小腹。 整个过程中,薛湄也在,这让成三羞愧欲死。 薛湄没有回避之意,王爷没有吩咐她先离开,成三自然不好说什么,只是心里很膈应。 她是女的呢。 “没有明显的外伤。”郎中将冯麟对萧靖承道。 萧靖承点点头。 冯麟又用力按了按成三的胸腹,问他疼不疼等,成三都一一否认了。 “王爷,如此看来,除了手掌擦破皮,胳膊肘也蹭破了一块,没有其他伤了。”冯麟道。 萧靖承和成湛c成兰啸都松了口气。 成三似有点得意:“我就说没事吧” 说罢,他感觉有点喘不过来气,但下一瞬又缓解了。 萧靖承观察他,觉得他问题不太大,从快奔的马上摔下,只是这点轻伤,运气真是很不错。 他看了眼卢殊和薛湄。 卢殊这才道:“我给成副将把把脉。” 冯麟退到了旁边。 卢殊把脉的时候,感觉有点奇怪,因为成三的脉搏时而微弱得几乎摸不到,时而又很激烈。 他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对薛湄道:“老祖宗,您也看看吧。” 薛湄颔首。 屋子里挺暖和的,成三又壮实,故而赤着上身给军医们检查。 见薛湄上前,他很紧张想要拉过一件衣裳盖住,却因为一动,一口气上不来,故而他赶紧躺好。 薛湄没有先请脉,而是从彩鸢背着的行医箱里,拿出了她的听诊器。 她那个行医箱,仍是当初卢家送给她的,现在很沉重了,因为里面有了不少这个年代的东西。 卢文药坊里制作的药,小郡王帮薛湄制作的注射器注射器是用陶瓷制成的,非常强悍,不过只有两支。 剩下一些东西,也被薛湄挪换到了里面,充当这个年代的。 她一边用听诊器,一边观察成兰韬的表情,很快就发现成兰韬呼吸不太对劲,眼神也不太对劲了。 “你是不是喘不上气”薛湄问。 成兰韬点点头。 薛湄怀疑他缺氧,应该要给他吸氧,但当着众人,薛湄不能把吸氧设备拿出来。 她需要安排成兰韬“住院”,就是说她需要他在单独的地方,接受她的治疗。 “有一点点。”成兰韬道,“一点小事,可能是昨晚的酒还没醒” 说罢,他轻轻咳了咳,把那股子不适给压了下去。 “你情况可能有点严重,我需要你住院住院的意思,就是我要单独给你治疗,其他人都回避,只卢殊和卢文兄弟可以做助手。”薛湄道。 这话一说,众人表情各异。 成湛和成兰啸觉得自家兄弟无大碍。不过是摔了一下,看似摔得很重,实则他没受什么伤。 这种情况也常有。 在战场上 ,有些骑兵被挑下马背,不过是沾了一身尘土,连皮外伤都没有。 “郡主,我三哥不用单独治疗吧”成兰啸替他哥哥说话,“他没什么事啊,腿都没有摔断。” “你才摔断腿”成兰韬骂自家四弟,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 成湛打断了自家两个弟弟斗嘴,拿出了兄长派头:“郡主,成副将到底哪里有问题” 他不叫自家弟弟,而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薛湄:“我还不知道,我要给他做检查。” 薛湄怀疑他缺氧c低血压。 若是这样,他极有可能经过了严重的摔打之后,发生了气胸。 气胸非常危险,一般是因为肺部有了实质性的伤害而产生。 这个伤情很危急,不能拖延,薛湄想要尽快给成兰韬救治。 成湛:“郡主,这么多人都在,成副将并没哪里不舒服啊。” “他喘不上气,我怀疑他肺部受了伤。”薛湄道。 毕竟从那么快的马上摔下来。 “他好好的,不至于吧他也没说哪里疼。”成湛道。 萧靖承在旁蹙眉。 他很清楚薛湄的医术。既然薛湄说不太好,成兰韬的问题肯定就很严重了。 萧靖承发话了:“安排成副将住院,今后他的伤由郡主负责。” 众人:“” 军医们面面相觑,不敢开口。反正太复杂的伤情,他们也不太懂。 不过,成副将的确没事。 大帅不会是为了给成阳郡主立威,故意折腾成副将,让他没病也给成阳郡主治疗吧 这可就用心险恶了。 郎中将冯麟看了眼薛湄,眼底情绪变化莫测:若此女一来就用成家的人立威,可见她很有心机,今后应该防备着她。 众人各有心思。 成湛欲言又止。 成兰啸见大哥不说话,他也沉默了,看来三哥运气不好,要吃点苦头。 郡主真的是打算编造三哥的伤情,然后抬高自己的医术吗 她的医术不是很好吗 京都人人称赞,这个不可能是假的。 大家各有心思,而成兰韬一跃而起,往门外跑去:“我没事,大帅我好着呢。我才不治病,我这就去领军棍。” 他跑得很快,一溜烟不见了。 众人目瞪口呆。 成兰韬最害怕吃药了,他无法忍受苦味,故而他逃了。 众人不知该说什么,却突然听到了士兵们的惊呼:“成副将” “来人” “大帅,出事了。” “出事了” 正文 第444章气要怎么养? 薛湄抢步,走出了军医营。 这个时候天色刚刚蒙蒙亮,天际露出鱼肚白,军医营门口点燃了火把,火光在风里摇曳着,光线忽而明c忽而暗。 成兰韬倒地,呼吸急促,就像溺水的鱼。 军医们震惊,下意识往后缩。像如此严重的情况,他们治不了,只能靠冯麟,以及城里的葛大夫。 成家大少爷和四少爷呆若木鸡,兄弟俩一时呆立原地。 只萧靖承速度极快,上前一把抱起了倒地的成兰韬,将他抱回了军医营。 屋子里有灯。 众人跟着他折回,瞧见了成家三少爷脸色发紫,呼吸痛苦。 更可怕的是,他脖子上一条条青筋都爆了起来。 就好像有什么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他怎么了”成湛脸色刷得惨白,不见了半分颜色。 他今天心情大起大落。 弟弟摔下了马背,他听到了士兵禀告时,还以为他会摔断后脊梁骨或者脖子,做了最坏打算。 然而,见到他只是擦破了点皮,成湛大大松了口气,心情很好。 但薛湄说成兰韬受了内伤时,成湛不太相信。倒也不是他真的愚蠢,而是他宁愿不信。 他希望弟弟没事。 不成想,他弟弟跑了出去,接着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弟弟面容狰狞,双目充血,一瞬间通红,整个人像是脖子上被什么堵住了,正在经历残酷的窒息。 “怎么办”成湛语气无法自控的急切,“快救救他” 他拉过了旁边的冯麟。 冯麟也吓到了。 成兰韬这种情况,冯麟没遇到过,但冯麟有点见识,成兰韬恐怕很危急他的气管都要从脖子上鼓出来了,而且挪位了 冯麟不知道成副将摔了哪里,但他的确是在慢慢窒息。 “我”冯麟看着成兰韬,他也有点喘不上气了。 跑进跑出的薛湄和卢氏兄弟,稍后一步才追进来。 瞧见了成兰韬的状态,薛湄的脸色不是很好。她沉着脸:“所有人都出去,医护人员留下。” 她一边说,一边快速打开了行医箱,在里面快速拿出某样东西,盖在了成兰韬的脸上。 众人都好奇。 这玩意儿从未见过。 萧靖承看了眼,见大家都在瞧,立马呵斥:“都退出去” 众人听惯了他发号施令,当即垂首疾行,一个个鱼贯着出了屋子。 军医们还在低声讨论:“那是何物” “成副将已然无法喘息,怎还盖住了他的脸” “成副将那样,可是摔断了脖子一时看不出来,他跑着就显现了他那气管,都不对劲了。” “脖子上青筋全突出来了,十有八九是摔断了脖子。” “这可没得救了。” 成湛和成兰啸听到了一两句,兄弟俩似堕入冰窟。 成家的人不怕死。但他们家的人,没有自己喝醉了骑马摔死的。 不管是对成兰韬自己,还是对成家,都是奇耻大辱。 成湛的手指狠狠攥了起来。 成兰啸不如哥哥有城府,很是无措看向了长兄:“大哥” 成湛尚未说什么,萧靖承开口了:“没有郡主吩咐,任何人不得踏入这院子。” 众人应是。 成湛走到了他身边,低声问他:“王爷,老三他无碍吧” 萧靖承也缓和了一点声调:“还不知。” 成湛骇然:“不知郡主她不是神医吗” 萧靖承眼风从他脸上扫过,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她是神医,不是神仙。她自当尽力,生死由命,这个你不懂” 成湛:“” 那为何还非要他们所有人都退出来 他很想问,却又不敢问。 成四顶着对萧靖承的惧意,凑上前也问:“大帅,我三哥他是不是摔断了脖子” 成三摔下马,把萧靖承都惊动了,可见当时的亲卫们瞧见他摔得多厉害。 他却跟没事人似的。 现在他这般发作,成四又亲眼瞧见他脖子那等异常,以及他无法喘息的模样,心里一个劲发冷。 “莫要慌张,郡主会治。”萧靖承说。 屋内医患一共五人,大家表情各异。 简单说分为两派:一派是情绪 稳定,一派是很激动。 激动的有两人:大夫卢文和伤患成兰韬。 成兰韬刚刚还觉得呼吸憋闷,这会儿戴上了这个奇怪的东西,缓解了不少,他非常惊诧。 他还能开口,只是说出来的话有点嗡嗡的:“这是何等宝贝我居然能呼气了,莫不是龙腮” 薛湄:“你不疼吗” 想象力这么丰富,一点也不像个伤患了。 成兰韬:“不疼,就是不能吸气。现在能了。” “这是氧气面罩。你省着点用,用完就没有了。”薛湄道。 成兰韬:“养气气是怎么养的,跟花草树木一样,还是跟牛马羊一样” 薛湄:“” 萧靖承从来没说过,他前任的兄弟是个逗比话唠。 吵死薛湄了。 成兰韬那边问个不停,卢文也接话。 卢文还记得“氧气”这个词,在吴家少爷自尽的时候,老祖宗说过的。 “老祖宗,这就是氧气吗您怎么制造的” “不是我制造的,别人给的。”薛湄道,“别贪婪了,咱们现在还造不出来,你也不行。” 卢文:“” 怎么能跟男人说不行这不是挑起他的好胜心吗 薛湄一边跟卢文c成兰韬贫嘴,一边也没闲着,拿出了血压计。 成兰韬果然低血压。 低血压c气管偏移,颈静脉怒张,极有可能就是实质性肺损伤造成的气胸。 气胸的死亡率是很高的,能高达百分之十。在这个年代,没有各种仪器的辅助,气胸的死亡率可能在百分之五十。 也就是说,现在还在哪那儿做个好奇宝宝的成三少爷,已经是一只腿在鬼门关了。 他若不是遇到了薛湄,这会儿他已经死了。 卢殊不动声色,目光却停留在薛湄的行医箱上。 他好像没见过血压计这个东西。 薛湄突然重重拍掌,吸引了卢殊c卢文和彩鸢的注意力。 “现在我有两件事要交代:第一,我们的伤患很危险,情况危急,需要立马手术,我要个简易的手术室;第二,去通知病人家属,让他们签下免责书。” 薛湄道,“这个伤情,只有一半救活的机会,希望大家慎重c谨慎,一步错这个人就活不成了。” 还在研究氧气面罩的成三:“” 正文 第445章果然胸腔有气 成三少爷惊呆了。 “我c我就是喘不过来气。”他出声提醒薛湄等人。 不过是无法喘气,怎么听上去是他要死了 一半机会 就是说,他很有可能会死吗 不过是摔下了马 他很幸运,没有摔断腿,没有扭伤腰,可他居然要死了吗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腿摔断,还能偷一两个月的懒。 成三想要拔掉面罩,从这个屋子里逃出去。 薛湄余光已经瞥见了,让卢殊兄弟按住他,别让他乱动。 成三还是不敢相信。 “我不治了,不治了。”成三说,“我怎么会要死了别是你胡说八道吧” 他话音未落,薛湄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如果想死,现在就走。把这份免责声明签了。你走出这个屋子,生死跟我们不相干。”薛湄道。 说罢,她将一张纸给了成三,又道,“也无需太麻烦,按个手印即可。” 成三:“” 他像只受了惊的小鹿,怔怔看着薛湄。 他如果走出了这个屋子,还有活命机会吗 成阳郡主在说实话,还是在危言耸听 成三定定看着她。 见他不闹腾了,薛湄这才缓和了声气:“我们会尽力救治你,你睡一觉醒过来就好了。 你若是不听话,就必死无疑,听话还有一半活命的机会。这个机会,你要不要” 成三竟似被她蛊惑了,点点头:“好,我要。” 薛湄:“乖孩子,躺好吧。卢殊,等会儿给他麻醉。” 卢殊的手艺比较好,学得也很快。麻醉这种事,她还是不敢交给卢文,只得让卢殊先来。 免责声明是彩鸢拿了出去,给成家大少爷签的。 军医们也凑过来看。 然后,大家就听懂了:成阳郡主治病,不准亲属在旁看;但病患的生死,却跟她无关。 这哪有大夫这么嚣张的 军医们突然就很羡慕了。只是他们不知道,京都的太医和其他大夫们,也非常羡慕。 成湛的手停在那里,半晌不敢按手印。 他看向了萧靖承。 萧靖承表情平淡:“这是他们的规矩,你按下手印就是了。” 成湛:“” 既然到了白崖镇,就是把命交给了瑞王爷。王爷要他们兄弟冲锋陷阵,也无怨无悔。 “手术”什么的,自然也要慷慨赴死。 成湛狠心,按住了手印,一时间心里空落落的,双腿有点发软。 那丫鬟却丝毫不欣赏他的魄力,反而还嫌弃他慢。拿到按了手印的声明书,丫鬟啧了声,进去了。 成湛:“” 他弟弟的命,就这么轻飘飘交给了成阳郡主吗 而室内,薛湄c卢殊和卢文已经在布置手术室了。 布置也很简单,就是铺了手术单,几个人换了手术服,各自消毒,然后拿了几盏灯在旁边照明。 薛湄在准备的时候,把气胸的原理,跟卢氏兄弟讲了一遍。 旁边的成兰韬也听懂了。 他是摔伤了脏腑,极有可能是肺,故而他无法喘息。 “胸腔里肯定有血液和气。我们先要做穿刺,放出胸腔里的气,然后再做穿刺,看看是否能抽出血。”薛湄道。 没有ct,没有超声或者x线胸片,一切都需要靠自己的经验。 车祸时猛烈撞击,病患送过来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没事,但事后发生气胸的概率非常高。 延误了时机,导致肺萎缩,在现在的医疗条件下,薛湄哪怕有手艺和各种药,也未必能救活成兰韬。 薛湄先让卢殊对病人进行局部麻醉。 “我要穿刺进胸膜腔,在哪里定点”薛湄救人的时候,也不忘给自己徒弟上课。 卢文懵了下:“啊” “学过的。”薛湄道,然后鄙视了他一眼。 而记忆力超群的卢殊,已经上前,对着病人的胸膛比划:“高于第二根肋骨,在锁骨中线。” 卢文:“” 大哥实在太占优势了。 卢文要是有这么好的记性,未必不如他。 薛湄则点点头:“非常对。” 然后,她又看了眼卢文,“有些人用点心啊。若是把 医学都荒废了,我以后可就不教了。” 卢文:“” 老祖宗你说病患生命很危险。在这种危险之下,你还不忘嫌弃我,你是多空闲呢 卢文委委屈屈道是。 定点了之后,薛湄拿出一根穿刺针,让卢殊进行穿刺。 卢殊特别心狠手辣,对穿刺这等小事,手稳得狠。 穿刺针进了胸膜腔,很快就听到了放气的声音,别说卢文和彩鸢非常吃惊,就连镇定自若的卢殊,表情也变了下。 “还真的有气。”卢文惊喜道。 躺着的成三,似乎也听到了什么响动,很想要问:“我是不是好了” 然而,他还没有抬头,就被按住了脑袋,让他消停些。 第二次穿刺,是要确定体内有出血。 这次是薛湄自己来的。 她仍是一边操作,一边很娴熟讲解。别说卢文和卢殊兄弟,哪怕是彩鸢,也很认真听着,生怕自己错过了半点。 “有血。”薛湄道,“我们现在要插管引流,然后开胸手术。” 这个时候,卢殊对病人进行了全麻。待他做完了,薛湄这才给成三的胸口插了引流管,很快就有大量血液流出来。 彩鸢有点吓到了,问薛湄:“大小姐,他会死吗” “要看看他胸腔里什么情况。不过,我估计是有血管破裂,千万别是主动脉。”薛湄道。 几个人更加认真。 彩鸢则很紧张,开胸之后她非常不适应,还是咬牙忍住了。 卢文也有点不自在。 倒是卢殊,跟薛湄一样神色自若。 成三比较幸运,肺部有个损伤,不算严重,缝补即可;有三处小血管破裂严重,进行结扎。 三个时辰之后,手术完成了。 薛湄舒了口气。 她走出病房时,卢家兄弟围了上来,两人都问成三的情况。 “术后二十四个时辰,也就是两天,要观察一下,暂时还不知道。”薛湄道。 军医们咋舌。 救治的过程不给看;救完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救活。 这大夫当的,怎么如此让人羡慕 薛湄累得不行了,却还要强撑换下手术服,回收医疗垃圾,这才回去睡觉。 护理的工作交给了彩鸢。 正文 第446章白崖镇初露锋芒 薛湄回到了大将军府,更衣之后,用了点水擦擦身上的汗,就躺下了。 她其实有点睡不着,满脑子都在想着那个手术。 环境有点糟糕。 当时“手术室”准备得太过于简陋了。 麻醉剂和抗生素用的都是薛湄空间里的,问题应该不大。 护理的工作,彩鸢驾轻就熟,不需要薛湄在出手。 薛湄忍不住感叹自己幸运。 若是成三摔得再重一点,比如说摔断了后背脊梁骨,薛湄就没办法了。 到时候,成三只能重伤瘫痪。薛湄创造的奇迹太多了,成家肯定不甘心,会过来求她帮忙。 她不答应,就跟成家结仇了,也在将士们心中印象不好:那位成阳郡主,肯定没本事,欺世盗名,不知怎么蛊惑了大帅。 若她答应,她肯定要失败。地球时代,脊梁骨摔断也是高位瘫痪,没办法。到了太空时代,医疗舱可以处理这样的难题,但薛湄的医疗舱出不来。 她又没办法把人收进去。 “还好,算我有点运气,也算成三走运。”薛湄轻轻拍了拍心口。 成三的确时运不错。 薛湄时运也很好。 成三的伤,正好是薛湄能治的;而薛湄到了白崖镇,也需要一个特别病例给自己立威,让人知晓她不是戚思然那种郡主。 她到白崖镇,不单单是为了她的爱情,她还领了军医职衔,打算给他们做点实事。 如此胡思乱想,薛湄睡意全无,只得爬起来。 黄昏的时候,萧靖承过来了。 “你去看过成副将了吗”薛湄问他。 萧靖承:“还没有。他应无事的,对么” 薛湄笑了起来,问他:“这样信任我” “你医术本就很好,况且有卢少神医给你辅佐。”萧靖承道,“我自然很信任你了。” 薛湄:“” 你到底是夸我,还是夸卢家的少神医 薛湄捏了捏他的耳朵,说他傻,不会说好听的话讨她欢心。 萧靖承则轻轻吻了下她手背。 “让你给成家兄弟做手术,需要用掉你那些昂贵的药,是否让你为难了”萧靖承问。 薛湄愣了下,才转过弯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忍俊不禁。 “你跟成兰卿是过去了,况且她都死了,死者为大。”薛湄笑道,“我难道还跟她吃醋,以为你是为了她吗” 她顿了下,语气非常坚定,“哪怕你真的求我了,也是为了成副将,你爱惜人才罢了。” 萧靖承听了这些话,大大松了口气,心里一时很有感触。 他轻轻摸了摸薛湄面颊。 她怎如此好 “我一来白崖镇,成家兄弟就牵了两只母羊给我。就这情分,花再多的药也值得,只要能治活他。”薛湄道。 萧靖承不再跟她客气。 他们俩说起了成兰韬的伤情,薛湄就把自己的治疗过程,都告诉了她。 萧靖承听罢,也是一身冷汗:“也就是说,他差点活不成了” “对。”薛湄道,“他还是有点运气的,是不是” 萧靖承颔首。 他们俩说得很透彻,萧靖承什么都懂了,成家兄弟却不懂。 成家兄弟二人很想进去看看成兰韬,却又被彩鸢制止了。 “现在还不能看,等两天之后。”彩鸢说。 成湛倒也不是天生的好脾气,只是看着彩鸢是薛湄的丫鬟,对她有几分敬重罢了。现在,成湛就很想直接闯进去。 薛湄这里,规矩也太奇怪了。 “我们已经很敬重郡主了,难道郡主不能体谅我们的心情吗”成湛压着怒火。 彩鸢:“成将军,需要我去告诉大帅吗” 成湛:“” 居然抬出了瑞王爷压人,成阳郡主身边的丫鬟,居然也不是善茬。 “那我三弟现在如何,这个能告诉我吗”成湛又问。 彩鸢:“暂时还好,不过要看两天后,才能断定,现在好不作数的。” 成湛:“” 他差点被气出心梗。 大哥都碰了钉子,成四就不敢哔哔了,规规矩矩等消息。 军医营和城里就热闹了。 大家都在说,成副将摔断了脖子,当时形状恐怖,成阳郡主却要救 他。 “这个救不活吧”一位将军夫人问宝庆公主,“公主,那位郡主真如此厉害吗” 她们远在边陲,不知道薛湄在京都的丰功伟绩。 宝庆公主却是薛湄的头号黑粉:“厉害什么她这次还不知要切掉人家的什么来换命呢。 她当时说给我母妃治病,却切掉了母妃的一个肾。你们今后有什么头疼脑热,千万别找她。” 将军夫人:“” “摔断脖子,人就要死了。杀鸡的时候,不都是先扭断脖子吗”宝庆公主又道,“她怎么可能治活他” 大家都在等着看热闹。 热闹如期而至。 成兰韬术后反应很好,到底年轻身体结实,又因为体内对消炎药没有抗体,故而药效非常神奇。 两天之后拔管,他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彩鸢让成湛和成兰啸做好了消毒,套上了她准备的干净外裳,这才可以去看成兰韬。 “你c你觉得如何”成湛问弟弟。 成兰韬:“已经无碍了,大哥,就是还需要用养气。离开了这个,我还是有点憋闷。” 成湛:“养什么” 成四也一头雾水。 虽然不太懂,成家兄弟还是看了出来,三弟是死不了了。 成兰韬正在一天天恢复。 军医营的人亲眼瞧见他摔断了脖子,在地上像条死狗似的,现在却又瞧见他活生生站在面前,众人震惊了。 “成阳郡主真如此厉害” “她医术果然出神入化。” “怪不得不准任何人看了。这等医术,自然要关起门来,不能叫人偷学了去。” “听说成副将的整个胸膛,开了个大口子,也没听到他叫唤,是用了麻沸散。” “她居然有麻沸散” 这个消息,再次轰动一时。 军医营的人,不管相信还是不相信,对薛湄都不敢有半分轻视之心了。 “这位成阳郡主,倒好像比当初的延平郡主厉害一些。” 延平郡主,是戚思然之前的封号。 宝庆公主那边也听说,成兰韬活得很旺盛,摔断了脖子都能不死,倒是把宝庆公主气了个半死。 正文 第447章能坑一个是一个 薛湄在白崖镇的第一枪打得很响。 不管是军医营的人,还是军中将领与士兵,甚至城里的家眷们,都知晓这位郡主有点能耐。 白崖镇距离京城太远,而古代没有互联网,消息非常闭塞。 在京都很流行的油纸伞,白崖镇的人就没见过。 白崖镇少雨c多风,有钱人又不太多,油纸伞运过来的路费都赚不回去。 安诚郡王不做赔本买卖,故而白崖镇的女眷们,若是单独回京,瞧见满京城的油纸伞,估计要吓一跳。 至于薛湄其他的“事迹”,她们也只听说过那么一两件,还都是宝庆公主说的,并不那么令人相信。 军医营的郎中将冯麟,特意拜访了薛湄,询问她:“郡主,成副将要如何照料他脖子无碍了吗” “他的伤不在脖子,而是肺部。”薛湄道,“脏腑实质性破损。” 冯麟没听懂似的:“实质性什么” “就是脏腑破裂。”薛湄说。 冯麟露出了非常震惊的表情。 他不敢置信:“郡主,莫不是说笑脏腑破裂,那可是必死之症,怎么有人能治得了” 消息流通不畅,而冯麟平素不爱逛酒楼,也没处听八卦。 他真不知道薛湄有过好几例开腹的医案。 “划开肚皮,把破损内脏缝补上,就无碍了。”薛湄说,“成副将这算是大手术了,估计得歇一个月左右。 他如果要告假的话,需要军医营的文书吧我也是军医营的,我把他需要休养的时间告诉你了。” 冯麟:“” 为何扯到休养上去了 郡主还没把话说清楚啊。 脏腑破裂这等千古难题,郡主解决了吗如何做的 划开肚皮缝补内脏这说的是人话吗 冯麟怔怔看着薛湄。 他不是那些混口饭吃的军医,他祖上是大夫,家学渊源。之所以来做军医,乃是因为他从小在白崖镇的军医营长大。 他祖父就是一名军医,生于白崖镇,在此处安家。 有医学常识,都知道人的肚子划开之后,这个人就没得救了。 冯麟觉得要不就是他疯了,要不就是郡主疯了。 “郎中将还有事”薛湄问。 冯麟这才回神。 他嘴唇翕合,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卢殊瞧见了全过程,低声对薛湄道:“郎中将大人跟见了鬼似的。老祖宗,你以后好好说话,别吓着了别人。” 薛湄:“好。” 卢殊:“” 你答应得这般干脆,是嘴上什么都认,心里啥也不改,是吗 郎中将的确跟中了邪一样,整个人精神恍惚。 他去了军医营。 他早上其实来过了。 过了危险期,薛湄就同意让人探视成兰韬,只是叮嘱他要多休息,每天探视的人不能超过五人,总时间也不能超过一个时辰。 冯麟早上来了,这会儿又来,占了名额和时间,彩鸢微微蹙眉:“郎中将大人,您可是有事” “我c我想看看副将的伤口,可使得吗”冯麟直截了当。 成兰韬也是个憨憨,以自己的伤口为荣:“怎么就不能看能看,你来瞧瞧吧。” 他很乐意把伤口给别人瞧。 肚子上这么大的伤疤,谁瞧见了不震惊昨天周将军来瞧见了,也变了颜色,连连夸成兰韬勇猛。 周将军可是出了名的狠角色,不怕疼。 成兰韬可得意了。 撩起了上衣,他就要揭开纱布给冯麟瞧,彩鸢急忙要阻拦。 成兰韬:“没事,让他看一眼。” 上次换药才半个时辰,看完了又要换,彩鸢觉得很烦。 这些人怎么回事 每次来,都要看伤口,成兰韬也很配合。 冯麟看完了,脸色也变了,问成兰韬:“真的开了肚子那你可疼吗” 成兰韬在旁边装逼:“还好,忍忍就过去了。” 冯麟:“” 这岂是能忍得了的 彩鸢翻了个白眼。 成家三兄弟,每个人性格都不同。就成三公子这轻浮的样子,要是被他爹瞧见了,估计得打死他。 冯麟见成兰韬似有隐情没说,转而问彩鸢:“姑娘,这样的伤口,是 怎么c怎么弄的” 彩鸢不会泄密,她摇摇头:“我不是大夫,大人,您要去问我家大小姐。” 眼瞧着到了时间,还要空出一点时间给成家大公子,彩鸢就赶人了。 重新给成兰韬换药,彩鸢对他道:“你再这样显摆,伤口愈合得慢,缝合线绷断了,肠子流淌一地,可没人管你了。” 成兰韬:“” 他端详了彩鸢,突然问,“你是郡主身边的丫鬟吧” 彩鸢:“丫鬟怎么了我是郡主的丫鬟,可不是你的丫鬟。在这里,我是护士长,只是照料你,不是服侍你的。” 成兰韬:“什么长” 彩鸢:“” 成兰韬:“你别误会啊彩鸢姐姐,我没轻瞧了你。只是,你跟我们家的丫鬟不一样,她们可不敢说什么肠子流了一地的话。怎么,你见过啊” “你再废话这么多,下次你跟人吹牛的时候,我就把麻醉剂的事说出去。”彩鸢道。 成兰韬:“” 彩鸢:“下次如果谁受伤,也要用到麻醉剂,到时候你的谎言就被戳穿了。劝你见好就收,能坑几个就坑几个,赶紧把好处捞到手。” 成兰韬听了,深以为然:“你说得很对” 这货果然就以此作为噱头,坑了不少的好处。 好奇的将军们,下次再想要看他的伤口,问他怎么不疼的时候,他都要人家给好处才肯。 他养病倒是养得很欢乐。 萧靖承也去看了他两次。 “你跟人打赌,谁来看你就问人家服不服,要人家的好刀c好酒,可是真的”萧靖承问他。 成兰韬摸了摸鼻子:“大帅,我生死里走了一遭,还不能占点便宜” 在看到伤口之前,大家都很好奇;看完了,这些久经战场的人都识货,承认他肚子上这么长的伤口很厉害,自愿输东西给他。 成兰韬赚得盆满钵满。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萧靖承也没办法。 就在成兰韬欢乐养病的时候,薛湄反而出了点事。 正文 第448章美食谁不爱呢? 薛湄感冒了。 这几天难得天气晴朗,城郊一个湖泊里的水,都是不远处雪山上融化的。 天气晴朗的时候,水稍微多了点,萧靖承让人打了,抬给薛湄洗个澡。 薛湄已经快一个月没洗澡了。 若不是在白崖镇,此事万万忍不了。 有了洗澡水,她让人喊了彩鸢也回来,主仆三都要洗洗。 薛湄洗了头发,又在水桶里泡了很久,洗得心满意足才出来。 她出来的时候,萧靖承还没走。 薛湄头发没干,立在屋檐下和萧靖承说话;萧靖承皮糙肉厚,身边也没过女人,不知道薛湄的娇柔。 故而,湿漉漉的头发吹了点寒风,薛湄当天晚上就咳嗽c打喷嚏,两样齐齐上阵,折腾了她一夜没怎么睡好。 翌日上午,她开始发烧。 薛湄自己吃了退烧药,想想自己好久没感冒了,估计要来一场大的。 她不慌。 其他人却吓坏了,尤其是薛湄的两个丫鬟。 “别过了你们。”薛湄道,“没事,就是风寒。” 她的烧退了之后,没有再起,只是不停打喷嚏,她一下午用了十几个手帕,把鼻子醒得通红。 萧靖承半下午才听说她生病了。 急急忙忙赶回来的时候,薛湄缩在温暖被窝里,还在打喷嚏。 “别担心,已经无碍了。”薛湄道,“都是洗澡折腾的。” 萧靖承脸色很沉。 他轻轻摸了摸薛湄的脑袋,俯身就要亲亲她,被薛湄拒绝了。 “我传染给你,你再传染给士兵们,一时间流感大发作。匈奴人再趁机进攻了白崖镇,我就要成千古罪人,被后世书生们写一篇篇文章羞辱c谩骂了。”薛湄道。 萧靖承忍俊不禁:“这么能说,看样子的确病得不重。” 他又问薛湄,想吃点什么。 薛湄毫无胃口。 不过,风寒感冒还是要注意营养,增强抵抗力,并不能以清淡为主。 薛湄就说:“弄点炖羊肉吧。” 萧靖承:“不能吃吧” 他记得宫里谁染了风寒,太医都是让饿几顿,自己就好了。 “咱们就说大夫的话:风寒乃是寒邪入体,羊肉温阳滋补,正好克寒邪啊。”薛湄说,“就要吃炖羊肉。” 顿了下,她又改了主意,“算了,还是吃羊肉锅子。我自己做底料,让厨子帮我片好羊肉。” 萧靖承:“” 他总感觉这位大夫不太靠谱。 正好这天薛润也休沐,他去城里逛了逛,给曹玉君写了一封书信,买了不少特产,让人寄回去给她。 下午时听说大姐姐病了,薛润急急忙忙跑进来。 一进来,他还没顾上问大姐姐病情如何,就听到他大姐姐说:“五弟有口福了,咱们晚上吃涮羊肉” 薛润:“你都风寒了,不能吃这种荤腥。” 薛湄:“你不懂。” 她又把糊弄萧靖承那套,说给了薛润听。 她的说法,有点超过这个年代人的认知。萧靖承和薛润统一觉得她风寒了就应该清淡c饥饿。 “大姐姐,你的医术不会退步了吧你还记得给我诊断喜脉的事吧”薛润问。 薛湄:“大帅,快把这个小兵送回去,今晚的涮羊肉没他的份儿。” 薛润:“” 这么厉害的大姐姐,恼羞成怒就立马翻脸。 薛润这段日子吃得很清苦,馋一顿肉吃,哪怕大姐姐打断他的腿,他也不会走的。 晚上吃涮羊肉,薛湄亲自调了几样酱汁,又叮嘱彩鸢和锦屏做了锅底。 她喊了卢氏兄弟过来。 成兰韬那边,暂时由萧靖承的亲兵照看。 萧靖承知晓薛湄的涮羊肉很好吃,故而他招呼了成湛兄弟俩c贺方以及自己几名亲近的将军,都到正院来吃涮羊肉。 宝庆公主似乎听到了音儿,派人来问怎么回事,被锦屏搪塞了。 晚上,正院开了两桌。 薛湄和锦屏c彩鸢单独一桌,男人们一桌。 一共六名厨子,依照薛湄的吩咐,正在把羊肉切成薄薄片儿。 六个人的刀功很快,而且提前准备了二十盘,吃起来却供不应求。 每个人都说好吃。 薛湄用了两双筷子。一 双夹了羊肉到锅子里,然后捞出来放在小碗;另一双自己吃。 免得她把病毒传染到了两个丫鬟身上。 彩鸢要服侍她,被薛湄制止了。 “这可比咱们平时吃过的任何做法都要美味。羊肉这般鲜嫩,难得难得。”一位将军忍不住赞叹。 成湛在京都吃过踏月楼的涮羊肉。 可能是羊不同,白崖镇的羊肉无疑更鲜美,没有半分腥膻。 “以后,什么炖啊煮啊,都不要做了,浪费羊肉。羊肉就该这么涮着吃。”另一名将军也说。 他很快学会了“涮”这个字,用得炉火纯青。 每个人都吃出了一头热汗。 六个厨子,有一人单独供应薛湄这边,而她的两个丫鬟吃法斯文,她们这边不会断货,不需要等。 薛湄吃了很多,也是一头热汗,鼻塞都开通了。 后来她有点撑了,两个丫鬟跟她一样,她们三人先离席了。 男人们足足吃了一整头羊,这才散席。 第二天的时候,薛湄鼻塞都通了,整个人舒服了不少。 她对彩鸢和锦屏道:“生病了就是要吃些好的滋补。吃得那般清淡,抵抗力能好吗” “抵抗力” 薛湄:“就是身体自身的营卫。” 彩鸢笑道:“大小姐,你真的学了不少卢家的医术呢。” 薛湄:“你怕是讨打。” 彩鸢笑着躲出去,去“病房”那边照顾成兰韬去了。 整个营地都听说他们昨晚“涮羊肉”吃,成兰韬垂涎三尺。 他问彩鸢:“是京都踏月楼的做法吗” 彩鸢:“踏月楼的做法,就是我们大小姐传授的。” 成兰韬口水都下来了,又问彩鸢:“我何时能吃” 彩鸢:“我回头问问大小姐,你先擦擦口水。” 成兰韬:“” 他摸了下下巴,发现自己并没有流口水。 而彩鸢已经出去了。 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被彩鸢打趣了,成兰韬又好气又无奈,回味着京都踏月楼的涮羊肉,他的胃开始闹腾了。 而薛湄那边,她的胃也有点闹腾。 不是她病情添重,而是她看到了一封信,被恶心的。 正文 第449章调戏瑞王准妃 薛湄突然收到了一封信。 厨房的采办出去买菜,回来时候,菜筐里多了一封信,写着“成阳郡主”四个字。 能在大将军府做采办这等油水差事的人,个个都很警觉,但他丝毫不知是什么人靠近他,塞了这封信。 若不是信,而是捅过来的刀子呢 采办的人一身冷汗,立马把信交了上去,并不是直接给薛湄。 用信投毒的事,也发生过。 前院的副将仔细检查了,确定没有毒,打算把信给萧靖承过目。 薛湄在内院听说了这件事。 她倒是好奇,亲自去了前院,让士兵把信给她瞧瞧。 既然是写给她的,她自然可以看。 信非常简单,几个字写得也不算特别好,但端正,一看就是认真写的。 “成阳郡主:分别数月,甚念。阏氏之位仍留给你,盼归。” 没有落款。 信也是大白话,可见对方文化水平和薛湄差不多,不算文采出众。 薛湄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人调戏了,一时有点反胃。再想起鬼戎那张脸,饶是觉得他好看,薛湄也很想挠花了他。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 薛湄把信还了回去,并且让人告诉萧靖承,萧靖承应该在城内查一查探子。 匈奴人公然在城里递信,可见鬼戎的嚣张。有了廖真这个叛徒,他就轻飘了起来,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白崖镇的将士们,最喜欢抓细作了。 没有仗可以打的时候,抓住一个细作,也是大家的娱乐。 只是,抓细作没有军功,有点可惜。 曾经是有的。 而后有将士为了往上爬,用陷害等手段,把无辜士兵诬陷成细作,成老将军还在的时候震怒。 狠狠处决了两个人,也改了规矩。 不过,这个规矩一改,抓细作的事倒也没落下。 归其原因就是闲得慌。 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大战了。 当初萧靖承杀人家单于弘吉提,也没引起匈奴人的大规模反扑,因为群龙无首,他们忙着争权去了。 萧靖承原本与将领们研究如何换防,听说城里出了细作,当即带人回了大将军府。 厨子正在把今天见过的人c路过的地方,一一回想起来。 薛湄在旁边围观。 萧靖承看了看书信,随手撕了。 “大帅,还是留个证据比较好。”鲁副将及时提醒萧靖承。 萧靖承冷冷瞥了眼他:“鬼戎调戏我准妃,还得留证据什么证据” 主帅受辱的证据吗 鲁副将是个直性子,没想这么多,当时被堵得无话可说。 其他将领们,纷纷看了眼薛湄,心里对她就生了几分敬重。 当时成兰卿在白崖镇的时候,萧靖承没有让她住进他的大将军府;也没有在人前跟她多亲密,甚至不会主动提起他们的婚约。 而后戚思然来了。 戚思然是萧靖承的表妹,父亲还是战死在白崖镇的,萧靖承也没让她住进来。 众人几乎没怎么见过戚思然,自然萧靖承也不怎么见她。 现如今呢 这位成阳郡主来的时候,萧靖承在城门口迎接,当着众人和守城士兵的面,拥抱了成阳郡主。 可谓十分大胆。 然后,成阳郡主破天荒住到了大将军府,这个名义上已经可以算作瑞王爷的亲眷了。 现在,他又公然说,这是他的准妃。 成阳郡主既不如成兰卿漂亮聪明,也不如戚思然乖巧温柔,她甚至有点大大咧咧的,瑞王爷居然喜欢她 此女恐怕不同寻常。 既如此,鬼戎调戏她,就应该严查,一定要把细作找出来。 众人打起精神。 这个晚上,细作就找到了。 以前的细作都扮作小贩,这次却是大将军府采办上的一名下人。 此人是从京城过来的,又在大将军府做了八年的差事,经过了严密的调查,他本应该没有任何问题的。 萧靖承连夜审问。 而后他才知道,此人是匈奴人十年前送到京城去的,化作本地人,他们有梁人的户籍,也是梁人的口音。 他们从六七岁开始,取代了梁人比如说某个猎户全家死了,只剩下一个孤儿,被 外地亲戚领养了。 这样,他从根本上就查不到问题。 如此自爆了一个,薛湄听说了,都觉得鬼戎脑子有坑:“这般重要的细作,培养一个多难啊。” 萧靖承:“也许他觉得不会被抓住。” 薛湄:“那还是不能冒险。就他这样的,格局如此小,做个匈奴单于就好了,过点小日子吧,他可没资格做天下枭雄。” 萧靖承:“” 他发现,薛湄好像特别不喜欢鬼戎。 他问为何。 鬼戎调戏她,可萧明钰也经常说这些不着调的话;鬼戎生得也不错。 薛湄则疑惑看着他:“因为他是敌人啊。敌人不死,就是我方战士和百姓死。你脑子想什么呢” 大是大非上,还管谁好看与否 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人残忍,这点应该是常识。 鬼戎在薛湄这里,唯一的下场就是死,没有第二条路。 萧靖承表情一震。 他颔首:“是我错了。” 薛湄笑了起来:“那么难抓的细作,都被你抓到了,你很厉害的。” 萧靖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与此同时,鬼戎的营帐内,几个人吵翻了天。 被抓的细作,是匈奴之前的单于放出去的,多年一直蛰伏很深,就等着战时给萧靖承沉重一击。 这个人的目的,是用来刺杀萧靖承的。 结果,却被鬼戎如此轻易给毁了,将领们大怒,当众对着鬼戎咆哮。 “你有什么资格动用老单于的密探那密探只单于一人知晓,除了你,谁也用不了他。”一位大将怒喝。 鬼戎安静听着。 他和这些将领们的粗壮不同,他略显得单薄些,单眼皮的目光更明亮。 倏然,他挥起一刀,砍向了大将胳膊。 大将想要躲避,无奈鬼戎武器更高强,出手又极快。 一阵剧痛,大将胳膊被他划伤。 “我如何用人,自有打算。你在我大帐内咆哮,这是个警告。下次,刀会落在你的脖颈上。”鬼戎冷冷道,“记住,我做每件事,自有用意。” 众人见他如此不听劝,又翻脸无情,不敢和他硬扛。 他们退了出去。 手下们一走,鬼戎顿时表情颓败,无力跌坐在位子上。 正文 第450章反其道而行 鬼戎知晓那个密探。 蛰伏十几年,他以为对方手段厉害。他想试试密探本事,故而让他给薛湄送信。 谁知道,密探才出手就露馅。 鬼戎仔细想来,无非是他没能耐,从前萧靖承看都没看过他一眼。 无关紧要的小人,根本没办法靠近萧靖承。 然而鬼戎还是很气愤。 他手下大将,几乎都是各个投靠部落里的一方首领;而他堂兄弘吉提的手下,在那次萧靖承偷袭过程中,全军覆没。 萧靖承宰了弘吉提,还杀了能用的大将,要不然众部落能如此安静 他们必须攻下白崖镇。 匈奴人生活的地方,像一口井,所有人都想去井外;而白崖镇就是井口。 只要这个井口被扼住,他们就出不去;而外面的便宜,他们都占不到。 鬼戎要做大单于,要名垂千古,要一日日壮大自己的部落,他就需要拿下白崖镇。 现在,除了白崖镇,他还另有一个目标。 他壮大匈奴的大志,除了攻下白崖镇,还需要另一人辅助他薛湄。 若薛湄的本事用在匈奴部落上,他们会发达,会更加强盛,他们可以统治整个华夏。 他会成为最伟大的单于,而薛湄也是史上最尊贵的阏氏。 他们俩,明明可以珠联璧合。 鬼戎思绪起伏,账外有人喊了声“单于”,是廖真的声音。 他回神,让人放了廖真进来。 “怎么,你也是来奚落我的”鬼戎淡淡问他,眼神隐匿在狠戾之中,就像一只落单的狼。 他警惕,却又带着他的阴狠。 “不,我是来恭喜单于的。”廖真道,“一颗废弃的棋子,早该拉出来看看真章。幸好只是送信,若是其他事也被他搞砸了,岂不是坏了单于的大事” 到了匈奴之后,廖真并不是个马屁精。 十件事里,他有七件事是反驳鬼戎的,然后表现得很傲慢。 但有三件事,他会赞许鬼戎,会认可他。如此一来,他的认可在鬼戎看来难能可贵,非常珍惜。 鬼戎身在局中,并未察觉到廖真的手腕。 听到廖真如此一说,鬼戎的心情果然好了不少。 “咱们应该还有密探在白崖镇。”廖真又道。 鬼戎微微眯起眼,有了警惕。 廖真:“我并非打探,哪怕单于告诉我,我也不会听。我的意思是,此事有很大的好处,可以麻痹白崖镇的将领们。单于,你让首领们都来,我要跟他们说个清楚。” 鬼戎沉吟了下。 他果然召集了自己的大将们。 廖真在匈奴人眼里,太过于文弱,又是叛徒,他们并不是很信任他。 不过,单于对此人很友善,大家不敢造次。 廖真就说了他的主见:“单于只是送信,就用十几年的密探,会让白崖镇的将领们以为,匈奴在白崖镇的人已经被他们抓光了,无人可用。 若有人受到了怀疑,估计也要洗清,这对保护其他密探,大有好处。此事,还会增添梁人的傲慢。 咱们可以趁机再派一部分密探进白崖镇,这是个很好时机。” 将领们听着他的话,有五成的人相信了;还有五成的人觉得他凭空臆想,并不靠谱。 说到底,剩下五成人并不相信这个外族人。 廖真冷冷瞧着他们,也不着急,任由他们激烈争论。 而后,有一部分人被说服了。 剩下还有三成的人,觉得现在派细作,肯定要落入萧靖承的圈套。 “时机难得。”廖真在旁淡淡说,“将来诸位莫要后悔才好。” 他这句话,坚定了不少人的心。 的确,时机岂是能算准的这个时候若不放手一搏,将来后悔都寻不到坟头去哭。 派细作这等事,彼此驾轻就熟,他们又不是胡乱塞人进去。 最终,匈奴人同意再派一批密探,进入白崖镇。 接下来几日,白崖镇果然又开始了一轮的排查。 薛湄问他收获如何。 “就像你从前说过的,谁家米仓里不养几只老鼠匈奴人七成的细作,都在我们眼皮底下。”萧靖承道。 薛湄:“七成” “白崖镇的人数太多了,不可能全部摸清楚的。这次府里的细作,他一直蛰伏不动,又是土生土长的梁人, 从瑞王府来的,谁能想到他另有身份”萧靖承说。 薛湄笑了起来:“你误会了我。我的意思,七成已经很多了。” 萧靖承:“” 她不是觉得七成太少了,而是怀疑他们是否真的找到了七成的细作。 这可就挑战了瑞王爷的自尊心。 他俯身就要亲吻薛湄。 薛湄的感冒已经快好了,还有点尾声,怕传染给他,她避开了。 “王爷,我去匈奴那边,给你做密探如何”薛湄问,“咱们设计一下” “不行”她还没说完,萧靖承已经变了脸,并且用力将她箍在了怀里,恨不能将她圈住,“不许胡闹,你可听明白了” 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鬼戎什么性格,萧靖承至今也没摸透,对这个敌人心存几分敬畏。 若是了解,他就会像杀弘吉提那样,直接拎刀去单于大帐剁了他。 每次提到弘吉提,匈奴人都要恼羞成怒,那也是萧靖承的威望之一。 “别急,我们好好合计一下。”薛湄说。 “不行”萧靖承脸沉如铁,“你若是胡作非为,我现在就要送你回京。” 薛湄:“好好好,我错了。我舍不得你,让我多留几天嘛。” 萧靖承:“” 这种话她张口就来。 只是对他如此,还是 萧靖承也不顾她还在病尾,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他甚至还用力咬了咬她,差点把薛湄咬出血。 薛湄吸气。 感觉自己跟只狼狗谈恋爱。 她把这个念头藏在心底,并没有打消,而是不准备和萧靖承商量了。 眼瞧着到了十月中旬,白崖镇更冷了,雪下起了没完没了。 薛湄让丫鬟们收集雪水,可以痛痛快快洗澡。只是汲取了上次教训,每次洗完澡就躲在温暖屋子里,待头发干了再出门。 住了半个月院的成家少爷成兰韬,终于住院了。 他又是活蹦乱跳一个人。 “住院”期间,他赢了不少好东西。为了感谢薛湄,他给薛湄送了份礼。 他送的礼物,让薛湄哭笑不得,很想问问他脑子里是不是有水。 正文 第451章郡主的待遇比公主好 成兰韬为了感谢薛湄的救命之恩,给她送了一把剑。 拿一把剑做酬谢大夫的礼品,薛湄还是头一回见,真是大开眼界。 跟成兰韬一起来的,还有成湛与四少爷成兰啸。 薛湄就问成湛:“你们成家也出这种二愣子吗” 成湛:“” 成兰啸在旁笑得打跌,也是个没心没肺的。 成兰韬有点尴尬,他解释说:“这是周将军家的宝剑,铸剑师柳牧先生铸的,价值千金。 我从他哪里赢了过来。这宝剑还没有开过刃,郡主你开了就是你的,从此可以给你护身。” 薛湄:“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不会使剑” 成兰韬:“” 薛湄又问他:“你何时跟周将军打赌的听说他武器高强,你们比的是什么” “我让他看了看我的伤口。他很服气,说我厉害,就同意把家传宝剑输给了我。”成兰韬说。 这等宝剑,成兰韬觊觎已久。若不是真感激薛湄,他是不会送给薛湄的。 偏偏薛湄还不识货。 薛湄:“那你还是留着吧,免得将来他找你算账。等他要回宝剑的时候你没有,就要挨打了。” 成兰韬:“不会。” “会的。一旦他们知晓你是用了麻药,并非英勇,他们就要锤爆你的狗头。”薛湄说。 成兰韬:“” 成湛接过了宝剑,数落成兰韬。 然后,他又跟薛湄道歉,“郡主,他性格这般不着调,你莫要往心里去。” 薛湄笑了笑。 成家兄弟把宝剑和成兰韬一起带走了。 后来,成湛买了些点心,好像是去挺远的地方买的,送给了薛湄。 味道不怎么样,但礼轻情意重,薛湄还是挺高兴的。 她在屋子里待久了,就问锦屏:“这附近可有什么地方赏雪” 锦屏:“西街有个酒肆,三楼位置比较高。听说那边的酒和烧鹅味道都不错,大小姐可要去尝尝” 薛湄对鹅可能有点敌意。 她说:“鹅怎么做都不好吃,它还凶,再讨厌不过的一种家禽了。” 锦屏:“” 所以,大小姐你小时候是被鹅啄过吗 实在有点无聊,而白崖镇寂寞得除了喝酒c吃点烧鹅,几乎没有任何娱乐。 薛湄没办法了,带着彩鸢和锦屏去了。 从大将军府步行过去,约莫要走一刻钟,薛湄带着彩鸢和锦屏缓步而行,就当打发时间。 日子不像京都那么好过。 薛湄也像是没什么目的,就这么成天慢悠悠过着。 天上还在下雪,只是落地不化,薛湄主仆都有大毛衣裳,兜帽直接罩住了头。故而任由雪落了满身。 彩鸢问薛湄:“大小姐,咱们回京过年吗” “不。” “那明年开春回去”彩鸢又问。 薛湄还是摇摇头。 她似乎从来没提过什么时候回去。 “大小姐,您可是打算做白崖镇的家眷”彩鸢笑道。 薛湄:“有何不可除了洗澡不太方便,这里有什么不好的吗” 彩鸢:“” “我素来是粗茶淡饭能过一天,山珍海味也是一天。只要我心里痛快,在哪里我都能生活。”薛湄道。 锦屏插话:“大小姐在京里过得不痛快” “是啊,没有比皇帝更让我讨厌的人。”薛湄说。 锦屏:“” 彩鸢紧张看了眼四周。 四下无人,街道上白皑皑的,彩鸢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口。 她说薛湄:“大小姐,您这样口无遮掩的,是要掉脑袋的。” 薛湄哈哈笑起来。 她跟彩鸢说起了“天高皇帝远”这个词,心情很不错。 主仆三人到了酒楼时,正好三楼有个临窗的雅座。 白崖镇几乎很少有两层的房子,三层更加罕见了。 饶是如此,生意也挺清淡。 薛湄更加怀疑,这家鹅肉不怎么样。 然而,她尝到了鹅肉的时候,恨不能把人家厨子挖走。 鹅肉酥烂入味,鲜香可口,在这样寒冬里吃一碗,的确是一种享受。 薛湄这个时候就不太懂了:“怎么生意一般” 而后结账时才知道,是因为贵。 薛湄三人都没吃什么,花了十五两。别说在白崖镇了,哪怕是繁华京都,十五两都够置办一桌鸡鸭鱼肉的宴席了。 将军们军饷不丰,士兵们也没什么钱财,谁没事过来吃这样死贵死贵的一顿饭 不过,能在白崖镇这等地方,修建如此结实的高楼,又请到这样厉害的厨子,十五两是很值得的。 薛湄还让彩鸢给了五两的赏钱。 主仆三吃饱喝足,又慢腾腾往回赶。 到了大将军府时,却见宝庆公主带着婢女,正在闹腾。 “一天只给三斤炭,要冻死本宫吗”宝庆公主声色俱厉,“这该死的地方如此冷,三斤炭管什么用” 和她说话的,仍是鲁副将。 鲁副将说:“公主,我们三品将军,也才一天五斤炭。兵营里还没有,您去瞧瞧他们的被褥c棉衣,每年都要冻死不少人。给您三斤炭,已然很多了。” 宝庆公主恨不能扇死他。 余光突然瞥见了薛湄,她立马指了薛湄:“那她呢她一天用几斤炭” “郡主用的,是大帅的炭。”鲁副将道。 宝庆:“本宫也要。” “公主,此事您就需要去问过大帅了。”鲁副将说。 薛湄在旁,围观了片刻。 回到正院的时候,瞧见了暖得发烫的炕,薛湄想起了门口的争吵,问锦屏:“咱们一天用多少炭” 锦屏有点为难:“不曾问过。反正也没人短了咱们的炭。” 不止薛湄这里,卢文的药坊里,几乎是成天不断火的。 他那边要用多少炭 薛湄沉默坐了,对锦屏道:“别再添火了。” 锦屏:“大小姐,王爷回来过问,下面人恐怕要受责罚。” “不妨事,我会同王爷说。”薛湄道。 她又让锦屏带着她,两个人去堆放炭火的柴房看了看。 炭火很充足。 薛湄这时候突然很想问:既然都在西北了,怎么不烧煤 别说煤矿了,白崖镇这个地方,露天煤恐怕都有的吧 他们用的,全部都是木炭。 木炭是需要用木材烧的,而白崖镇到处光秃秃的,怪不得炭不足了。 薛湄心中有了计较,对锦屏道:“你帮我办件事。” “是。”锦屏恭敬应道,“大小姐要办什么事” 正文 第452章寻找煤矿 薛湄让锦屏去找找,这附近哪里有露天煤。 “往回找大约五百里。”薛湄说,“如果没有就算了。你可认得什么是煤” 锦屏一头雾水。 “就是石炭,你认得石炭吗”薛湄问。 锦屏沉吟了下:“是否就是黑石呢可以烧的石头。” 薛湄:“对对。” “婢子见过。” 彩鸢在旁听得一头雾水。她是既不知道石炭,也不知道黑石。 见薛湄和锦屏说得热闹,彩鸢就往卢文的药坊去了。 “那你找,自己当心点。”薛湄说,没在意彩鸢的离开,只顾和锦屏说话,“有些直接露在外面的,可以跟当地人询问。这是三吊钱,你拿着打点。” 当地兑换银票很麻烦。 薛湄出发的时候,换了二万两现银在自己的空间里。 她的现银大部分是五两一个的银锭子。在西北,这样的银锭子就是大钱,拿出来很惹眼,不太好兑换。 薛湄又额外换了五百吊钱。 一吊钱是一千个铜板,穿在一起的。平时大家买东西,都是用铜板。 让锦屏去打探消息,拿出几个铜板赏人,会显得更可靠。 若锦屏随手拿出一个五两银锭子,足够西北的农户赚一年的,他们先得吓死,怀疑锦屏用心不良,什么也打探不到。 给人家赏钱,也要恰到好处。 幸亏薛湄有空间,否则两千多斤的“货币”,能直接累死她。 银票的存在,局限性又特别大。 “三吊钱太沉了,也用不了这么多。”锦屏道,“我拿一吊吧。我身上还有好些碎银子,我住店就用它。” 薛湄不会让她花自己的月钱。 她又寻摸了一番,找到了七个碎银子,都是二两一个的,给了锦屏。 锦屏只拿了两个,带上了一吊钱,回屋去装扮了。 她出来时候,又是个猥琐中年男,换一身半旧不新的棉衣棉裤。 薛湄对她的装扮叹为观止。 她突然心中一动。 要是能让萧靖承不接触她,然后让锦屏冒充她,能否逃过萧靖承的眼睛,她跑到匈奴那边去宰了鬼戎 这个念头一起,薛湄看向了锦屏。 锦屏还不知道自家主子打这种主意,否则她就要浑身发寒了。 她被薛湄看得很不自在:“怎么了大小姐” “没事。”薛湄笑道,“恐怕你出去了,站岗兵士不认得你,我送送你。” 锦屏道好。 果然,她们俩才走出内院,立马遇到了一波巡逻士兵,他们正好换岗到了正院门口。 瞧见了锦屏,领头的副将立马呵斥:“这是何人” 薛湄:“是我的丫鬟锦屏,她做此易容,要出去替我办事。” 锦屏也道:“鲁副将,您还记得我吧” 鲁副将:“” 这个太厉害了吧 他看了几眼锦屏,又因为她的确是女声,还挺熟悉,又是成阳郡主作保,副将没有为难她。 薛湄将锦屏送出了门。 回来之后,她没有在屋子里坐,因为没有烧炕,屋子里逐渐有点冷了。 薛湄去了卢文那边。 卢文的药坊炭火是不可能停的,这边的药都是救命的。 一场大战下来,一半的人员损失不是战死,而是战后伤情恶化而死。 若是能有了青霉素,他们伤口不发炎c化脓,他们就能保住一条命,能减轻五成的伤亡率。 这是大事。 人口尚未大爆炸,士兵是很珍贵的。 “大小姐,锦屏出去了”彩鸢正在帮卢文培养青霉菌,特意洗了手过来陪薛湄。 梢间里没有烧炕,但一面墙壁是温暖的,故而也很暖和。 薛湄在临窗炕上坐了,点点头:“对。” “她什么时候回来”彩鸢又问,给薛湄斟了一杯热茶。 薛湄想了下,发现她也不知道。 “可能要些日子。”薛湄说。 彩鸢哦了声。 她又问薛湄:“锦屏去找黑石,那黑石是什么东西啊” “就是炭。” “炭”彩鸢眼睛一亮,“就是能取暖的吗” “对啊。” “有这种东西,那怎么没人用” 彩鸢又问。 “有人用的,只是你不太知道罢了。”薛湄笑道。 煤的确有人在用,比如说锦屏就知道“黑石”,它是存在的。 在薛湄了解的古代历史中,汉代就有人用煤。 只是,在封建社会前期,人口不多,自然资源足够取用。 比如说取暖,大家用木炭即可,哪怕是很偏僻寒冷的地方,也可以砍树烧炭。 白崖镇情况特殊,因为此地聚集了将士二十万人,人口密度远远超过了自然条件下的人口密度。 这才会造成炭不足。 也只是不足而已,并没有到严重缺失的地步。 副将对宝庆公主说的话,有夸张之意。不肯给宝庆公主木炭,是萧靖承故意折腾她。至于三品将军,他们跟朝臣们一样,除了俸禄c份例,还有其他补贴,不会真的只给他们五斤炭。 当然,也不能像薛湄这样充足取暖就是了。 白崖镇的军营里,除了木炭之外,也烧牛粪c马粪来取暖。 故而,煤算是不能入流的取暖选择。 大家不用煤,不是它难得,而是它不好用。 煤矿里有矸石c煤c灰尘和硫。 不会处理煤矿,直接把原煤拿过去烧,味道特别难闻,而且会呛人。 把人呛得眼泪c鼻涕直流。 而在工业完全没有发展的此刻,大家对燃料的需求,大部分都跟生活有关:烧饭烧水c取暖。 这两样活动,都在室内。 而煤里面的硫烧起来味道那么刺鼻,灰尘又呛人,做出来的饭还能吃吗,水还能喝吗更别说取暖了。 原煤烧了起来,屋子里待都不能待。 故而,现阶段的用煤,是极少数的铁匠。铁匠用的那个封箱,是密封式的,他们可以不在意刺鼻异味,又因为密封而不太介意灰尘。 再说了,铁匠活儿本就脏乱,他们也不会介意满屋子的煤灰。 若是烧饭或者取暖,谁能接受坐一会儿满头满脸的灰 煤的局限性很大,直到了宋代,人口大爆炸,天然的资源已经不够用了,大家才会真正开发用煤。 那时候,煤仍是小规模开发,直到工业来到了世界上,煤才作为能源,被大规模利用。 不过,薛湄有办法现在就把它们利用起来。 正文 第453章跟你有关,就跟我有关 白崖镇不同于京城。 它从九月份就开始下雪,直到来年三月份才歇了。 一年到头,它有大半的时候在过冬,需要穿很暖的防寒衣物。 薛湄没打算回去,因为这边的夏天肯定很凉爽舒服,比京城要好过很多。 锦屏离开之后,大将军府正院就只有薛湄和彩鸢住,莫名有点清冷。 薛湄就让两位粗使的婆子也搬进来。 炕白天就不烧了,只入了夜烧一会儿,把炕给烧暖了就停歇。 她和彩鸢算了算,如此一来,一天五斤的炭就足够她们取暖了;炕灶上还有热水,可以供她们饮用和简单梳洗。 萧靖承翌日过来。 他发现薛湄的房门反锁了,这很不同寻常。 推了几下,里面有人应答了:“是谁啊这么清早的。” 萧靖承过来的时候,才到卯正。薛湄睡眠很好,吵醒了她一会儿又能睡着,故而萧靖承也不用担心影响她的睡眠。 说话的,却是彩鸢的声音。 萧靖承:“郡主呢” 彩鸢一下子听了出来。 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更衣的声音。片刻之后,房门被打开了。 萧靖承很喜欢薛湄屋子里那股子暖融融的气息,每次早上进来都能闻到。 然而,今天打开门,屋子里却是冷飕飕的。 他沉了脸。 彩鸢还没梳头,只是穿戴整齐了:“王爷,郡主还没醒。” “你怎睡这里”萧靖承问。 薛湄很不喜欢旁人睡在她身边的。 彩鸢:“这” “这屋子里怎么冷飕飕的”萧靖承又问,“郡主不舒服” 薛湄已经被吵醒了。 她自己点燃了油灯,对萧靖承道:“王爷,你进来吧。彩鸢,你先去梳洗。” 彩鸢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 薛湄侧躺着,睡眼惺忪,青丝从她肩头垂落,落在她颈侧,似绸缎。 萧靖承坐在了她床边,摸了摸她的被褥:“怎如此冷” “有个缘故的。”薛湄笑道。 她就把宝庆公主闹腾c鲁副将的话,以及自己的考虑,都告诉了萧靖承。 萧靖承:“不妨事,我一天可以用七十斤炭,都是份例内的,你没必要委屈自己。” 现在快十月下旬了,白崖镇白日约莫零下一二度,夜里零下十四五度,哪怕墙壁很好,也无法抵御寒流。 薛湄不像将士们那样拉练,她成天坐着,会把她冻病的。 “没关系,我让锦屏去找煤了。就是石炭,你知道吗”薛湄问。 萧靖承也没听说过这个东西。 他跟铁匠接触不多,对石炭完全没概念。 “等有了石炭,我们就可以大规模取暖了。”薛湄笑道,“这才是关键的。” 萧靖承:“那现在就这么冻着” “冻一冻更结实。”薛湄说,“你看你,穿得再单薄也不怕冷。” 萧靖承:“” 这有什么可比的 萧靖承轻轻叹了口气。 薛湄:“大清早的,叹气不吉利。” 萧靖承从来没觉得白崖镇苦,这里让他如鱼得水。他天性坚韧,能从苦练中得到满足感;而对面的敌人,让他时刻保持警惕。 紧张c艰苦的日子,在某些人看来可能枯燥,萧靖承却觉得一切有迹可循,很是舒服。 他很少留意白崖镇的天气,也不怎么在乎城里是否繁华。 可薛湄来了。 一切都变了。 冷的时候他会烦恼,怕她冻了;起风了c下雪了,他又担心她是否受得住。 城里实在太单调了,不够她打发时间的。 而军医营也没什么伤兵,她无所事事。 现在,因为宝庆和副将的几句争吵,她连炭火都不敢随便用了,怕落下口实。 萧靖承想要娶她,难道真的要一辈子把她丢在京城吗若接她来白崖镇,就是让她过这样的日子吗 她肌肤都不似从前那般白皙了,被风催剐出了几条细细的口子。 “真没事。”薛湄笑着,又在他手背上亲吻了下,“再苦又能苦多久咱们这次把匈奴人给灭了,就可以回家去了。” 萧靖承:“” 他后知后觉才听明白了这话,微微咬牙问她 ,“你还想刺杀鬼戎” 薛湄笑了起来:“想想嘛。” “不许想”萧靖承道,“你并非军士,此事跟你无关。” 薛湄:“可是,我是家属,我未来丈夫是大帅啊,岂会无关” 萧靖承:“”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要撩拨他一下。 他无可奈何,轻轻捏了捏他的面颊:“薛湄” 薛湄拉住了他,留着他一起用了点早膳。 早膳是面疙瘩汤,非常简单。彩鸢放了两个鸡蛋,倒也很鲜美。 萧靖承就说:“在京都,你就不会吃得这么寒酸。” “食物不寒酸,都很美味。”薛湄道,“和你在一起,吃什么都是山珍海味呢。” 一旁服侍的彩鸢:“” 我应该早点退出去的。 心里这么想着,彩鸢利落走了,没有在旁围观自家大小姐勾搭王爷。 萧靖承是无时无刻不被她的话甜到,又生气她满口油嘴滑舌,以前还不知用来骗过多少人。 故而他沉了脸:“吃饭” 接下来几日,薛湄果然严格依照规矩,每天只用五斤炭。不过她白天混在药坊那里,帮卢文提纯麻醉剂,又跟卢殊请教医案,日子过得很充足。 靠着这样的“作弊”,五斤炭一天的日子,倒也是很好挨的。 夜里为了取暖,她会跟彩鸢一起睡。一开始还不适应,后来就习惯了。 薛湄昨天夜里还跟彩鸢说:“锦屏这一出去,恐怕得一个月才能回来。” 彩鸢也同意这话。 不成想,今天晌午时,锦屏才回来了,她出去不过用了七日。 薛湄很惊喜:“找到了吗” “找到了,大小姐。”锦屏道,“不过,是埋在地下的,可能要挖。” 薛湄大喜:“你好厉害。” “我特意去找了铁匠,他们是用黑石的。问过了之后,他们都对我很客气,就告诉了一处黑石陂。 那有不少呢。也有穷苦的老人和孩子,实在砍不了柴,也捡黑石回去。”锦屏说。 薛湄颔首。 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萧靖承,让他派一千亲兵,带上辎重车,跟她走一趟。 她如此激动,萧靖承就没有驳她,果然给她派人。 若不是主帅不能轻易离开白崖镇,他恨不能亲自跟薛湄去了。 正文 第454章水洗煤 锦屏发现的一处煤矿,几乎也算露天的,因为不需要深挖。 它有个天然洞口,从洞口往下,里面全部都是石炭,离地表距离非常近,严格意义上说就是“露天矿场”了。 它位于金仑县境内,距离白崖镇不过三百里,如果路上不做停歇,两日就能到,距离很近了。 饶是这般近,萧靖承也不是十分放心。 他派出来的亲兵,属于他个人的先锋队里的分支,更忠诚于他,而非朝廷。 他们每个人都用军刺做武器,装备精良,又个个身手不凡。 让他们去运煤,大材小用;让他们去保护瑞王准妃,这才是他们的使命。 除此之外,萧靖承还让成家兄弟成湛和老四成兰啸随行,护卫薛湄。 薛湄自己的二十名护院也跟着。 为了避人耳目,薛湄次日天色未明时分就出城了。 队伍饶是想要静悄悄的,可到底带着辎重车,还是弄出了动静。 城里的女眷们,也开始关注薛湄。 主要是,宝庆公主成了众星捧月的人物,而她又承认自己跟薛湄有仇,引得众女眷对薛湄更加好奇了。 她是怎样的人,居然敢得罪公主 公主缺炭,不少将军的夫人c女儿,把自家的存货送给宝庆公主。 她们在白崖镇时间长,各有门路,不可能真的只靠军中那点份例。然而,大家的存货还是不多。 分给了公主,自家就要节省一点。 宝庆公主一共收到了将近二百斤炭,还是七八家东拼西凑的,把她气得半死。 “这管什么用”她怒骂,“用不了几天就没了,这群穷酸” 想她在京都那般奢华,宝庆公主非常后悔来白崖镇了。 都是为了鬼戎。 其实,宝庆公主想得挺美好的,就是鬼戎投降了大梁,跟她回京过好日子,他的部落交给朝廷的官员们管理。 鬼戎要是知晓她这么想,让他做个亡国奴,肯定得一刀剁了她。 总之,炭是冬天最贵又紧缺的东西,而薛湄出城,好像是为了炭。 “听说成阳郡主弄石炭去了,回头咱们都有炭用。” “石炭这是何物” 大家见面就相互问:“听说过石炭吗” “真的能运回来吗我们家的炭送给了公主一百斤,现如今节省得厉害,一天用不了五斤,只能做一顿热饭。” “石炭是石头吗” “宝庆公主又跟我们索要炭了,可如何是好啊又不能回绝了她。” 大家一边议论,一边抱怨。 说了老半天,还是不知道薛湄到底去弄什么了。 宝庆公主也非常好奇。 “她既然知晓这东西,那肯定也有其他人知晓。”宝庆公主对身边的侍卫道,“去给本宫查清楚。” 侍卫道是。 宝庆公主依偎在温暖炕上,心里稍微痛快了点。 真是受不了,她堂堂公主,居然要睡冷炕,屋子里不烧地龙,简直岂有此理。 她又想起了上次的细作。 匈奴人的细作,居然给薛湄递信,而不是她。 宝庆公主不能想这茬,想起来就如万蚁噬心。她深吸好几口气,平复了情绪。 侍卫打听了好半天,直到黄昏时分才回来。 公主府的侍卫,个个都有点能耐。 侍卫告诉公主:“有些很穷的铁匠,他们会捡了石炭来用。石炭的确能烧,但灰尘大,一烧就满屋子都是。 味道难闻,刺鼻,一般人用了都受不了。白崖镇的铁匠从来不用,因七八年前有个铁匠用了,结果全家都稀里糊涂死了,个个毫无知觉。 那刺鼻气息,肯定是有毒。故而没人采用它。” 宝庆公主听了,怔愣很久,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她简直要乐疯了。 薛湄如此爱出风头 她在京里,借用萧明钰的名目,背后不知做了什么不干净的买卖,的确有好些新奇的东西问世。 难道她以为自己全能吗 缺什么,她成阳郡主就能解决什么 宝庆公主实在忍不住,大笑了一场。她还把此事说了出去。 于是,白崖镇不少对石炭期待的人,都知道了那就是铁匠们用的黑石。 黑石很不好用的,又危险。 大家都很 失望。 “成阳郡主可知道此物有毒”鲁副将也听到了风言风语,“是否要告诉大帅” 然而,其他人都不敢说。 就在白崖镇那边风言风语的时候,薛湄等人已经到了煤矿所在地。 这个地方属于朝廷的,由县衙管理着。 成湛去做了交涉,县令大人让他们放心挖,没关系。 “这附近最大的湖泊在哪里”薛湄问。 县令说七八里远,就有个偌大的湖泊,不过冬天水源并不充足,水不太多。 薛湄:“那湖泊的水,可有人吃吗” “没有。城里有水井,这附近也没什么人家,几乎没人吃。”县令道。 薛湄就让他们去把湖泊围起来。 今后,也不让人靠近。 成湛不是很懂,问薛湄:“郡主,要水做什么” “洗煤。”薛湄道,“虽然简陋了点,但好歹能洗掉一些是一些。” 她运回去的煤,不做工业用途,故而成本高一点可以接受。 煤矿里含有矸石c灰尘c硫,这些东西都可以通过轻加工处理掉,也就是水洗。 水洗过的煤矿,可以做成煤饼,当然做成蜂窝煤就更好了。 薛湄打算回去再让人打蜂窝煤的炉子。 “啊”成兰啸也很意外,“还要洗洗了做什么” “石炭不洗,是不好直接用的。”薛湄道,“不麻烦,咱们要明确分工。四百人挖煤,四百人洗煤,剩下的两百多人,把做出来的煤分批给我运回去。” 成湛:“” 成兰啸很好奇:“郡主,您是怎么知晓的” “别人告诉我的。”薛湄道。 “谁” 薛湄:“就是某个神秘人。” 成湛瞪了眼弟弟:“休要多问。” 再问下去,成家兄弟智商都不保了,估计二愣子又要多一个。 好在成兰啸很聪明,他下意识问出“谁”,心里已经后悔了。哥哥的出声,给了他台阶下,他笑着去忙碌了。 接下来几天,薛湄自己也在煤矿上挖煤,把自己弄得满身灰尘,跟那些亲兵们毫无二致。 她和锦屏都能干活,两人不叫半句苦,做劳力丝毫不输男子,亲兵们劝她别辛劳,心里是很敬佩她的。 正文 第455章冬天不冷了 薛湄做了三天重活,她跟锦屏谁也不喊累,的确是赢得了萧靖承亲兵们的一致敬重。 三天之后,贺方来了。 萧靖承派贺方出来,都是大事。 “郡主,王爷请您先回城。”贺方道。 薛湄:“” 成湛和成兰啸兄弟俩生怕薛湄累坏了,见她这般强悍,也是很佩服的。 王爷得到了消息,比他们更着急,非常舍不得准妃劳累,连贺方都派出来了。 故而,成兰啸直接对薛湄道:“郡主,贺方是时刻护卫主帅的,他乃是主帅身后最要紧的一道墙。 既然他是来接您的,可见大帅多担心,您赶紧回去吧。” 薛湄笑了笑:“大帅素来体贴。” 成兰啸:“” 郡主是故意针对我,还是她平时说话就这个调调我这几天干活挺努力的吧 成兰啸反省的时候,薛湄已经和锦屏往附近的金仑县县城赶去,更衣梳洗,收拾了一通。 “大小姐,这活还要干多久”锦屏问。 薛湄:“估计得一个月。” “咱们还回来吗” “王爷估计不会让咱们回来。”薛湄道,“咱们的态度已经亮了出来,以后给这些将士们一些赏钱吧。” 他们是萧靖承的人,平时训练比挖煤c洗煤还要累。 薛湄的胳膊酸痛难当。 锦屏习武,筋骨比较强劲,做这些重活也能适应。 她只是说薛湄:“郡主太累了,这本就不是女人干的活。” “为了吃饭,什么重活都要做啊。”薛湄笑道。 以前基地训练的时候,男女都在一起,同样的每天十四个小时高强度训练,谁会因为你是女人而降低标准吗 你可以自己降低标准,然后退出太空军的基地。 薛湄的意识里,几乎没有男人能做c女人却做不到的事。 她见过的竞争里,从来没有男女之别。打不过就退下去,换更强悍的人上来。 “就像你,你做暗卫的时候,难道因为你是女的,贺方就放松对你的要求吗”薛湄又道。 锦屏:“可我只是暗卫,郡主您” 暗卫是下等人,自然什么苦都要吃的。 “郡主在成为郡主之前,只是落魄侯府的大小姐,一只不太值钱的花瓶,随时可以被卖掉。 在你们王爷眼里,这样的女子,远远不如一名暗卫有价值。”薛湄笑道,“人的价值都是靠自己拼出来的。” 锦屏心中微受震撼。 她一直敬佩郡主,也很尊重郡主。然而郡主连重活都能做,且不耍花腔,这让锦屏是很意外的。 薛湄简单梳洗了一番,带着锦屏跟贺方先回白崖镇。 路上乘坐马车,薛湄和锦屏就发现彼此的手指甲缝隙里,都有无法洗净的黑色。 她们俩都是短短指甲,这黑灰就像融化进了她们的皮肉。 锦屏:“王爷瞧见了要心疼。” “没关系,我可以安慰他。你不知道,我在他跟前多能说会道。”薛湄道。 锦屏:“” 我怎么不知道大小姐你哪次油嘴滑舌把王爷气得半死的时候,避开了我的耳目 路上,薛湄用头钗上缀着的小金叶子片,刮自己指甲缝里的煤灰。 她这次回去是快马拉车,又由贺方亲自坐镇,昼夜不息,故而一天一夜就回到了白崖镇。 萧靖承在城门口等着她。 一瞧见她,他先沉了脸:“怎么出去了就胡闹你怎么答应我的” “没有胡闹。”薛湄笑道,“做点事活动活动筋骨。” 可密探们说她扛一百斤的煤,脚下生风。她自己个高腿长,体重也不过一百来斤,怎就如此不知疼惜自己 薛湄又道:“怪冷的,回去吧。” 她这一句话,让萧靖承松懈了劲儿,自己上了马车。 锦屏娴熟离开了马车,把位置让给了萧靖承。 车厢里时不时传出来薛湄的笑声。 她当然快要笑死了。 她那个煤矿,能弄出上亿斤的干净煤。只是水洗轻加工,不能算精煤,但好歹已经能用了。 一个小小煤矿,加上半个月的辛苦,她就能供应这个驻地今年冬天的取暖原料了。 如何能不高兴 萧靖承已经见到了头一批的水洗煤,的 确可以用,又听说薛湄在矿上干重活,这才急急忙忙叫了她回来。 薛湄也打算回来了。 她还想把煤精加工,做成蜂窝煤,以及制作蜂窝煤的炉子。 这炉子可就很方便了,比什么木炭都要节省,时时刻刻都能做饭c烧水和取暖。 营地里的大通铺,可以在外面烧炕,把整个通铺都烧暖和了,士兵们至少夜里能睡个踏实觉。 哪怕不能吃饱,睡暖对身子也有好处。 “对了,要烧煤的话,烟囱全部都需要改造,要把直烟囱变成弯的。这样可以防止夜里烟雾倒灌进室内。倒灌会很危险。”薛湄说,“除此之外,记得稍微通风,别把屋子里关得太紧,就不会死人。” 这个是常识了。 哪怕是冬天烧木炭,也不敢把门窗紧闭。 薛湄又补充,“用烧木炭一样的态度对待它就可以了。” 煤是成阳郡主弄回来的,自然也由她经营。 薛湄就在城里开了一家铺子,在自己护院里选了两个精明能干的人坐镇,其中之一就是孙阳生。 她在本地雇了掌柜和伙计,就把这铺子简简单单开了起来。 一开始,薛湄的煤就分成两种:一种是蜂窝煤,可以光买煤,也可以买个炉子;另一种就是水洗煤。 蜂窝煤的价格比木炭高两成;而水洗煤的价格,又比木炭低两成。 如此,虽然挤兑了木炭生意,却又不至于让他们赔得血本无归。 很快,木炭就降价了。 白崖镇的木炭是从外面运过来的,本就是高价;现在降下来的,仍有很大的利润。 薛湄也跟着降了。 百姓们和军中跟着捡便宜,快要乐疯了。 木炭商原本只跟军需官做买卖,毕竟整个白崖镇,一切民事都跟军事相关。大部分的木炭都要先卖给军营,极少数才可以自由买卖。 现如今,军中转而买煤了。 木炭空了下来,不少私人就开始大量囤货了,这让木炭商也很惊喜。 总之,在天寒地冻的白崖镇,燃料绝对有市场。 水洗煤因为价格低,走进了千家万户。 正文 第456章我一定要得到她 “这就是”宝庆公主正在看蜂窝煤炉。 她的两名婢女都是新买的,虽然很听话机灵,却到底不如公主府的女官们了解公主心意。 宝庆公主听说城里的煤极其火,让原本冬天就吃冷食的人能生火做饭了;原本要睡冷炕的人家烧炕了。 为此,城里的贵夫人c小姐们,开始跟薛湄走动。 百姓们提到成阳郡主,都念她是菩萨。 菩萨啊 不过,薛湄还是拒绝了众人拜访。她放出风声,说自己是军医,谁家有病就请她,没病还是忌讳一点。 众人一听这话,的确,谁没事把大夫请到家里 薛湄的孤傲,就变成了她这个人通情达理。 总之,你占优势的时候,你任何傲慢都能有解释。 宝庆公主很恼火,故而让人拿了个蜂窝煤给她瞧瞧。 这东西发出蓝幽幽的光,一块可以烧至少一个时辰。虽然它价格比木炭贵一点,但是它比木炭耐烧。 总体算下来,这蜂窝煤还是远远比煤炭便宜。 炉子有点小贵,不过买一个能用很久。 “公主,这里可以封上。”婢女兴致勃勃告诉宝庆公主,“若是想用了,就揭开这里,随时可以用,不需要再生火。 想做点什么,立马就有了,非常便捷。待炉子揭封了,火力很旺盛,煮点什么都行。” 另一名婢女道,“不仅仅可以做饭c烧水,还能取暖。此物可比木炭经烧,大家都用得起。” 宝庆公主脸色极其难看。 她心里本就很不痛快,想着看薛湄的热闹,毕竟宝庆公主从未听说过黑石可以变成比木炭更好用的燃料。 薛湄却做到了。 薛湄再次出了风头。 大家都知道她跟薛湄有过节,隐约有人在背后议论,说她得罪了薛湄,而不是薛湄得罪了她。 把薛湄的地位看得比她高。 宝庆公主就等着薛湄出事,好落井下石。不成想,薛湄此举,既赢得了白崖镇百姓爱戴,又得到了将士们的感激。 宝庆公主看着这炉子,怒从心底起。 她突然抬脚,一脚把炉子给踢了。 婢女们吓一跳,两人慌忙跪下。 宝庆公主站起身,冷冷道:“从此以后,本宫府上绝不准用煤。告诉那些将军夫人们,谁家用煤,就是跟本宫过不去,莫要再登门了。” 这话放出去,更添了宝庆公主的跋扈。 这段日子,将军夫人们是看出来了,大帅很不待见这位公主。 她们丈夫或者父亲,哪怕有天大本事,没有大帅报的军功,他们也升迁不了。 大帅若是在邸报上随便用几个不好的词,一位大将的前途就葬送了,哪怕你杀敌无数。 从白崖镇出去的将军们,个个都会受到重用,故而他们和他们的夫人们,对白崖镇的苦难并不抱怨。 他们看得到前途。 可得罪了大帅,就毫无前途可言了。 成阳郡主住在大帅的私人府邸里,而宝庆公主被赶出去,还不给她用炭,这中间的差别就太大了。 夫人们观察风向。 首先,最先跟宝庆公主很要好的周夫人,在公主传出话之后,让人买了上千斤的蜂窝煤放在家里,并且不再登门了。 而后就有几位夫人跟风。 她们居然开始疏远宝庆公主了。 宝庆公主更是气炸。 她恶狠狠道:“待本宫回去,定然要参他们一本,叫他们好看” 薛湄这段日子忙着这桩子买卖,忙得昏天黑地的,根本没空理会宝庆公主。 她跟宝庆公主,不像是同一个档次的人,宛如平行世界。 宝庆公主单方面的挑衅,在薛湄无视的情况下,显得幼稚又可笑。 薛湄和锦屏c彩鸢c卢殊都忙这件事了,只卢文一个人守住药坊,继续弄他的青霉素和麻醉剂。 “宝庆公主说回去就要参奏将士们一本。”彩鸢告诉薛湄。 薛湄听了,哦了声,问道:“那些夫人们听到了之后,有什么反应” “大家还是要用煤的,天气这么冷。”彩鸢道,“所以,几乎没人登门,毕竟煤比炭实用。” 薛湄笑了起来。 宝庆公主真是挺有趣的。 她还想参奏一本,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命活着回去。 薛湄笑道:“她怎么又跟我较上劲了我可是好些日子没招惹她了。” “只要您出风头,她就要较劲。”彩鸢道,“嫉妒您。” 薛湄笑起来。 煤矿的事,在白崖镇热闹了起来,改变了大家的寒冷处境,让薛湄大大收获了一波好感度。 然后,此事传到了匈奴人那里。 匈奴的密探并非个个都草包,他们还是有些能耐,当然也不乏是萧靖承故意放水,总之鬼戎很快也见到了蜂窝煤。 他看了看炉子,又看了看煤,心里大为赞叹。 他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了。 “烧过牛粪都知晓,一整块是最难烧的,需得掰碎。而这个蜂窝煤,在上面戳这么多洞,跟掰碎的目的差不多,却又能保持煤矿完整。”鬼戎深深叹了口气,“她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廖真瞧见了,也同意薛湄的确很有能耐。 若无能耐,她能给自己混个郡主当当吗 不过,蜂窝煤和煤矿,还是更加令人惊喜的。 也许,她会改变很多人的生活。 “你们有没有这种黑石”廖真问。 鬼戎:“应该有,需得派人去找。” 若是他们也用这个黑石,冬天可能就不会冻死人或者牛马羊了。 廖真:“此事可行,应该派人去找找。” 鬼戎吩咐了下去。 他沉默坐了片刻,突然对廖真道:“我一定要她哪怕是死,我也要得到她” 廖真错愕看了眼鬼戎。 “她一个人,可以抵得上千军万马。”鬼戎道,“她的鸟铳,威力无穷。她这个人才是宝藏,需要一点点挖掘。” 廖真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是想要杀掉薛湄的。 若鬼戎把薛湄这样当真,自己报仇的目的还能实现吗 他恨梁国的皇帝,恨梁国人,恨萧靖承和薛湄。 若他杀不了薛湄,他和鬼戎的合作,也许意义没那么大吧 想到这里,廖真审视了一眼鬼戎,认真对他道:“单于,你得三思。” “不,我心意已决。”鬼戎道,“我一定要得到她。没有她,大业难成。” 廖真:“” 正文 第457章薛湄都跟人跑了 萧靖承派了特使,千里迢迢回了趟京城。 他把薛湄制作的蜂窝煤c炉子,和黑石的洗练办法,仔细写了奏疏,一起呈给了皇帝。 特使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副将,速度很快,用一半时间赶完了路。 皇帝接到信的时候,问副将:“瑞王没把公主送回” 副将:“公主死活也不肯回,王爷不敢造次,故而尚未送回。陛下,王爷请您派人去接公主。公主她不是很听王爷的话,若有个闪失,王爷吃罪不起。” 皇帝:“” 副将说得虽然客气,但皇帝还是听出了自己弟弟的意思:你女儿回不回家我不在意,但是我不负责保护她。你想要她安全,自己派人来接回去。 皇帝自是气宝庆,派了官员去接她,一定要在年前将她弄回来。 至于她跟匈奴细作的事,皇帝还等着秋后算账。 说完了宝庆公主,皇帝的注意力才落在了蜂窝煤和炉子上。 他先看了看奏疏。 萧靖承说,薛湄想了个办法,让黑石可以充当燃料,甚至比木炭更好用。 皇帝心里很不屑:“已经有了木炭,还折腾什么” 当前人口并不密集,自然环境下的树木非常充足,故而木炭在正常情况下是很廉价的,容易得到。 皇帝心里想着:“这么个随处可见不值钱的木炭,还用另找黑石来取代它,莫不是成阳在白崖镇闲得发慌” 农业社会,煤矿的确没什么价值。 看完了奏疏,皇帝就让内侍试了试蜂窝煤炉子。 煤矿不算什么好东西,但这蜂窝煤炉子的确很好用。 古代没有保温设备,宫廷c大户门第,都是大厨房用膳。偶然想要填补点什么,小厨房弄得炊烟起,也很尴尬。 若有了这个蜂窝煤炉子,就放在小厨房。没事的时候封起来,在上面烧水,随时有热水用;饿了就扒开封,弄点宵夜什么的,安静又方便,没人知晓你偷嘴。 倒是有点用处。 “成阳郡主这个人,成天就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皇帝笑道,“粗一听,花里胡哨的;仔细一想,倒是很实用。” 皇帝打赏了送信的特使,让他回白崖镇给萧靖承复命。 至于萧靖承的奏疏c蜂窝煤和炉子,皇帝让人送给了安诚郡王。 萧明钰一听是薛湄在白崖镇弄的,立马打起了精神。 他正在程美人院子里,而其他几位美人也在,在旁打麻将。 看了看炉子,程美人很好奇:“好怪啊。” “这是什么”蔡美人指着蜂窝煤问。 宫里的内侍在旁回禀:“是蜂窝煤。” “蜂窝”蔡美人笑起来,“咱们后花园上次掉了个蜂窝,好像正是这样的,一个个眼儿。郡主怎什么都能想到这也太贴切了。” “是很贴切。”另一位美人说,“不过,这有什么用” 萧明钰拿出了萧靖承的奏疏,上面说这样可以让煤饼更容易点燃c燃烧。 “应该是挺有用的。”萧明钰道,“成阳郡主从来不做无用功。瑞王叔让人千里迢迢送回来,自然有它的用处。” 他很擅长摆弄新巧玩意儿。 半个小时后,安诚郡王就明白了此物的宝贵之处。 他忍不住赞叹:“她脑子是怎么想的就没有她想不到的事。” 萧明钰觉得这炉子肯定好卖。 只是,他不像瑞王叔,手里有大量的铁。不管是公用还是私用,都不会有人说什么,萧明钰却没有。 他想要打炉子,就要跟朝廷合作,拿到合法的铁。 萧明钰进宫去了。 他跟皇帝吹得天花乱坠,说此物即将会风靡天下。 煤矿多,煤就很便宜。 “陛下别看它便宜。米也便宜,只是每天c每人都需要用它,它就能赚钱。”萧明钰道。 如果城里的小老百姓都愿意用它做饭c烧水,那蜂窝煤岂不是每日都要用 成为了日用之物,还怕没钱赚 萧明钰是做生意,他非常清楚薄利多销带来的巨大利润。 这门买卖,可比油纸伞等好赚钱。 不过,煤矿c铁都是朝廷的,萧明钰不仅仅需要分钱给皇帝,还需要分钱给朝廷的衙门。 皇帝听了他的话,同意了:“既如此,你就试试看。你跟成阳一样,总爱弄些新巧东西。” 萧明钰果 然就尝试了。 眼瞧着京都也入冬了。 他一边跟朝廷合作,请了大量的铁匠,打造蜂窝煤炉子;另一方面,他依照奏疏里的建议,去找了煤矿。 奏疏里甚至还告诉了皇帝,如何寻找煤矿的下落。 萧明钰消息灵通,很快找到了一处,距离京城有五百里地,也是露天煤矿。 他去了当地,就地雇佣了人,开始依照薛湄的办法洗煤c做蜂窝煤。 前期需要投入,不管是皇帝还是兵部c工部,都不会投入这般巨大。 萧明钰却肯。 胡太后劝他当心,免得赔本,萧明钰说肯定赔不了。 “是薛湄的主意。她想出来的主意,素来只有赚钱的份儿,没有赔钱的道理。”萧明钰道。 胡太后:“” 人家都跟瑞王跑了,你还在这里诉衷情,真有点可怜。 一切成熟,京里下雪了。 时机非常好,而安诚郡王自己手下有庞大生意网,很快就把蜂窝煤和蜂窝煤炉子给推广了出去。 大家一开始不愿意用。 萧明钰就想出了办法:“可以租一个炉子,前一个月免租钱,后面一个月三十文钱。” 这简直跟白捡的一样。 这样的炉子,一个月才三十文钱,谁家不想要一个 如此赔本,肯定只有安诚郡王赔得起。然而这炉子除了做饭烧水取暖,也没什么用处,租了炉子就必须买蜂窝煤。 蜂窝煤这时候是五文钱一斤,比一斤米贵一文钱。 但是,一天下来,热水热饭,屋子里暖融融的,也就是两三块煤的事。它因为经用,一天的总费用比木炭还便宜几分。 木炭是必需品,总要用的,不管贵贱。现在有了个更好用的,还便宜些,它自然而然就有了市场。 很快,不少人家就用起了蜂窝煤炉子。 一万个炉子租完之后,萧明钰就不再租了,而是买卖。 卖得也不贵,咬咬牙就能买得起了。 估计安诚郡王很快就可以赚回本钱了。 正文 第458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薛池在蜂窝煤炉子上放了个酒壶,正在温一壶酒。 冬月了,京城降了温,夜里寒凉似冰。今晚还起风了,光秃秃的虬枝在风里乱颤,声浪如呜咽c似低泣。 有点渗人。 薛池的手有点凉了,故而他就着炉火烤一烤,让掌心温暖起来。 “大少爷,这炉子挺好用的吧还是咱们家大小姐的主意。”玉忠在旁说。 薛池静默不语,夜里融了他的眉宇,他面目在寒夜里有点模糊。 玉忠习惯了他的沉默,自顾自道:“朝廷特许了安诚郡王用一层铁皮做这种炉子。还是安诚郡王面子大,其他人断乎做不成。” 依旧没有回答。 玉忠看了眼,发现自家主子已经把壶拿了下来,酒盏捧在手里,没有喝,他只顾看着那淡蓝色的火焰出神。 “主子,府上买了五百斤蜂窝煤,是否有点多”玉忠又问。 薛池的目光,仍落在火焰上。 玉忠觉得他应该听到了。 果然,片刻之后薛池才淡淡开口:“差不多了。” “现在不太好买,大家都在抢。”玉忠说,“价格也翻了好几倍。” “待春暖花开时候,价格自然就能下来。”薛池道。 玉忠颔首。 说起了蜂窝煤,玉忠就说今年年底恐怕再难添加了。 “应该多备一些。大小姐回来过年的话,肯定喜欢用这样的炉子。”玉忠道。 薛池手里的酒盏轻轻晃动了下,有很细微的涟漪。 他没有抬眸,目光仍盯着那火焰,有什么沉寂在其中。 玉忠觉得他很寂寞。 自从断了腿,他本应该特别寂寞的,但他并没有。 直到薛湄去了白崖镇。 薛湄走后,薛池身上总有这种寂寞感,就好像一件家具一动不动,上面落满了灰。 他的表情c他的言语,都灰蒙蒙的,没有了生动。 “无需担心,她不会回来过年。”薛池道。 玉忠:“就在白崖镇过年那地方多荒芜。现在离过年还早。” 薛池终于端起酒抿了一口,说道:“她轻易是不会回来的,除非” “除非什么” 薛池摇摇头,没回答这话。 双燕楼里很安静,就在薛池和玉忠一问一答的时候,有人敲门。 是小丫鬟。 小丫鬟手里拿了个食盒,进来之后就给薛池行礼。 “戴妈妈做了烧鸭,今晚做得特别好,请大少爷加餐。”小丫鬟道。 薛池让玉忠接了过来,又让玉忠赏赐这小丫鬟几个钱。 玉忠赏了,客气送小丫鬟出门。 走到了门口,见主子没往这边瞧,而是打开了食盒,玉忠笑问小丫鬟:“山秀,怎么是你送菜红鸾怎么不来了” 山秀对玉忠就不太客气了:“上次石永发那么大的火,红鸾姐姐吓到了,她不敢来。” “石永不是给她赔罪了吗”玉忠笑道,“石永也不是故意的。” “反正红鸾姐姐不来了。”山秀笑道,“玉忠哥,我可不给你们传话。” 玉忠没说什么,让她走了。 进屋之后,他还是把事情跟薛池说了。 食盒里除了烧鸭,还有两碟子小菜,一碗米饭,薛池端了出来,就在旁边吃,并没有上桌去。 玉忠就跟他说:“石永上次骂了红鸾,那丫鬟记仇了。她是大小姐身边的人,还是别生罅隙比较好。” 跟蕙宁苑的人闹翻了,要是她背后说什么闲话,对主子不利。 虽然现在大小姐不在家。 薛池好像并不知晓此事。 他抬眸:“为何骂红鸾” “咱们传信的小蛇,刚刚爬进来,谁知道红鸾那丫头大胆愚蒙,一把抓住了小蛇七寸。”玉忠道。 薛池的眉头蹙起。 玉忠立马道:“石永很快抢了下来。他当时捏了红鸾的手,差点把她骨头捏碎,还吼了她几句,这就结仇了。” “然后呢” “石永反应比较快,红鸾应该没瞧见小蛇嘴里的布。”玉忠道。 薛池放下了饭碗,语气不轻不重:“你们的警惕心已经松懈到了这个地步连一个普通丫鬟,都能随便抓到传信蛇” 玉忠心里咯噔了下。 薛池让他把石永叫进来。 他问了石永几句,确定红鸾什么也没瞧见,心头稍安。 “主子,要不我悄悄处理掉红鸾吧”石永道,“这丫鬟没什么能耐,整个蕙宁苑就她吃闲饭。” 大小姐未必就看中红鸾。 薛池神色一凛:“不可” 那是薛湄的丫鬟。 对于薛湄而言,她的任何人或者物都很重要。石永若是敢对红鸾动手,薛湄肯定要让石永偿命。 接下来几天,却有个小八卦在郡主府流传开。 “大少爷身边的石永,偷偷看红鸾姐姐。” “我还想替我儿子求娶红鸾,怎么被大少爷身边的人看上了” “红鸾不是中意门房上的王正吗石永生得高大,恐怕性格不好,会把王正打死。” 大家说绯闻的时候,都非常有热情。 红鸾自己都听说了,气得半死,决定要去跟石永算账。 “你以后再看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就你这样的,我岂会中意你,你莫要枉费心思了。”红鸾怒道。 石永:“” 他一瞬间黑了脸,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 玉忠却觉得这样挺好的。 让红鸾和其他人都以为,上次石永的鲁莽,只是他中意红鸾,让流言蜚语遮掩石永真正的目的。 玉忠还偷偷买了东西,假装是石永买的,送给红鸾。 全部被扔了回来。 石永要是知晓,肯定得跟玉忠拼命。 哪怕薛湄不在家,蕙宁苑里也是热热闹闹的。 而远在白崖镇的薛湄,正好梦到了她的蕙宁苑。 她梦到阳光很好,天气晴暖,戴妈妈和修竹在屋檐下对账,彩鸢正在切药,满屋子药香。 红鸾和锦屏在踢毽子,两个人脱了外裳,只穿一件银红色小短襦,还是出了满头的汗。 薛湄躺在一张藤椅上,胖妞趴在她身上,压得她好重。 “你压死我了。”她低声嘟囔。 身上一轻。 待薛湄清醒了几分,果然又在自己帐内瞧见了萧靖承。 她当即搂住了他的脖子:“你干脆住在这里,好不好” 萧靖承:“” 他挣脱了她的手坐起来,问她,“你做梦还笑了,什么事这样高兴” “梦到了蕙宁苑。”薛湄笑道,“我可能是想家了。” 正文 第459章小王爷这么厉害的 冬天更冷了。 这天,皇帝夜里歇在澹台贵妃的临华宫。 皇帝已经很久不宠幸贵妃了,但每个月都要歇一晚在她宫里。 大部分时候,就像普通人家的老夫老妻,两人说说话,或随便聊聊,或意有所指,然后就睡下了。 贵妃不会贪得无厌,她年轻时候性格火爆飒爽,现如今给皇帝留下的也是一个强势性格。 想要什么,贵妃都会直接说。 皇帝这次来,为的是跟她说说宝庆之事。 “她实在太胡闹了。待她回京,朕要令她禁足半年。”皇帝道。 贵妃:“早该管管了。陛下实在太偏心她了,让她无法无天的。” 宝庆出生的时候,皇帝还是太子。 她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一生下来就白,不像其他孩子皱巴巴的。 她像贵妃,生得好看,小时候又乖巧,真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父亲往往疼第一个女儿,或最后一个儿子。 宝庆小时候粉雕玉琢,皇帝一瞧见她就满心欢喜,那可是他的掌上明珠。他的女儿们,他个个都疼爱。 “她乃是公主,再无法无天也不会做出谋逆等祸事。无非是矜娇些。天潢贵女,任性一点理所当然。”皇帝说。 他可以说女儿,旁人说不得。 就连贵妃也不行。 澹台贵妃:“” 她轻轻叹了口气。 见皇帝不听劝,贵妃不打算再说什么,而是吩咐内侍:“来人,去端燕窝粥。陛下,用点宵夜,就歇了吧,今日夜里挺冷。” 皇帝颔首。 他和贵妃进了内殿,宫婢服侍他更衣。他打算简单梳洗,然后躺在床榻之上慢慢喝燕窝粥。 不成想,他这厢刚刚脱下了外裳,燕窝粥就端了进来。 皇帝微愣:“哪来的” 去御膳房拿,肯定要小半个时辰;而临华宫的小厨房,今晚并未开火。 贵妃笑了起来:“陛下,这是小厨房准备的,还有滚烫的水和其他点心。您想吃什么,让人去做。” 皇帝微愣。 继而他明白过来:“你的小厨房,也弄了蜂窝煤炉子” “安诚郡王送的。”贵妃笑道,“甚是好用。安诚郡王很会做买卖。听说这炉子是成阳郡主造的” 皇帝:“不错。” “很好用。”贵妃说。 皇帝沉默了下。 没过几天,御书房外面的小厨房里,也备了好几个炉子。寒冬腊月的,皇帝偶然要吃些什么点心,都直接在小炉子上做。 皇帝这才明白,这蜂窝煤炉子和煤矿的重要性。 只要尝到了甜头,此物就会跟柴米油盐里的“柴”一样,成为生活必需品。 “明钰,这买卖还是得交给衙门,需得在工部之下,设个专门的煤炭司,管理煤矿开采。”皇帝道。 萧明钰早已预料到了。 一旦皇帝意识到了此物的重要性,就会过河拆桥。 “伯父,侄儿早就跟工部的人交接过。煤炭司统筹,侄儿的人负责具体事宜。得到的钱,一半上交国库,剩下四成给内务省,侄儿拿一成,您意下如何”萧明钰非常自然询问。 皇帝便笑了。 “你早已想妥了”皇帝问。 萧明钰:“重利占为己有,是与国不忠,与伯父您不孝,侄儿岂敢” 皇帝哈哈笑起来。 他又对萧明钰道,“你不当家,不知艰难。朕为主天下,就是要处处替百姓算计到。只是拿一成的利,委屈你了。” “伯父记得侄儿的好,侄儿就不委屈。”萧明钰道。 皇帝颔首。 直到此刻,皇帝才说:“成阳郡主能做些利国利民的事。” 萧明钰趁机道:“陛下,不如您认下她做义女,封她为公主。” 皇帝失笑:“胡闹,哪怕朕认了她做义女,那也只能封郡主。要不然,规矩全乱了。” 薛湄现在已经是郡主了。 这个郡主,还是她自己讨要去的。 皇帝想起了她,心情总是很复杂,很难说对薛湄是喜欢,还是戒备:“她是太后相中的儿媳,认义女就算了。待她回京,朕自有褒奖。” 萧明钰:“她何时回京她一女子,去白崖镇这等重地,恐怕不妥。” “她领了军医之衔。”皇帝道 ,然后看了眼萧明钰,对他说,“明钰,朕劝你莫要走糊涂路。 成阳郡主心思深,并非良配。后宅女子,温柔体贴方才是正理。你年纪也不小了,要细细体会朕这番话。退下去吧。” 萧明钰是个认为女子也可“为主天下”的人,皇帝的话他听不下去。 从宫里离开,小郡王明面上就退出了煤矿生意,全部交了出去,暗地里仍拿一成利润。 银子像水流一样,聚集到了他身上。 皇帝可能都不知道,他这个侄儿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大的财富。 而财富意味着多大的力量,皇帝也没估算过。 萧明钰慢慢往回走,终于体会到了皇帝对薛湄的那点恶意,一时心头发凉。 他本打算回家的,却突然转到了荣王府去了。 有些事,他不想做,没兴趣而已;一旦他入场了,胜负就要由他说了算。瑞王叔打仗可以,玩京都权贵们的这些把戏,未必就如他。 “新得了一点药材,送过来给弟妹和我侄儿补补身子。”萧明钰对荣王道。 荣王对他的到来,又惊又喜。 自从薛湄展露锋芒之后,萧明钰也慢慢出现在了人前。 特别是这几年,大家逐渐关注到,这个很低调的小王爷,手下有不少的生意当然,更多的他们还不太清楚。 荣王却知道全部。 萧明钰在梁国,绝对可以算很重要的力量,他一个人就能顶得上无数门阀。 多少望族跟他有利益往来,又有多少官员受过他的好处。 “我跟成阳郡主关系好,弟妹又是成阳的表妹,咱们本应该多走动走动的。”安诚郡王笑道,“以后常到郡王府去玩。” 荣王道是。 从荣王府出来,萧明钰心情好了点。 也许,等薛湄再次回到京城的时候,一切都大不一样了。 萧明钰想要给她一份大礼。 “你该看看,这世上的男人,谁才是最优秀的那位。”萧明钰想,“不过,你得不到我” 他的心,已经住进了人。 他想着薛湄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甜美异常,那颗眉心痣似火,对着他又是夸奖又是嘲讽:“哟,小王爷这么厉害的” 萧明钰忍不住唇角微翘。 正文 第460章又一个成小姐? 有了煤矿,薛湄在白崖镇的日子又恢复如前了。 她屋子里总是暖融融的。 偶然的时候,她会跟卢殊c卢文兄弟切磋医案,也会对他们进行外科教学。 卢文是个普通人,薛湄对他的要求严格却合理;卢殊是妖孽,他不反过来鄙视薛湄就很好了。 他们讲医理的时候,彩鸢和锦屏也在旁边听。 “你们应该懂点医学知识。”薛湄对两个丫鬟说,“特别是锦屏,你受伤的可能性很大。懂点急救常识,关键时刻能救命。” 锦屏道是。 彩鸢也跟着学。 薛湄把日子过得简单又舒服。她很清闲,跟彩鸢c锦屏弄些好吃的,又跟卢殊学学请脉,一点也不觉得白崖镇辛苦。 最重要的是,只要她想萧靖承了,就能见到他。 要是在京城,薛湄恐怕会坐立不安儿行千里母担忧嘛。 转眼就是腊月。 日子在飞逝。 这段时间,匈奴人有过两次试探,只派了约莫一百骑兵袭扰,没什么目的,就是逗逗梁国的兵。 只有几名士兵轻伤,不需要薛湄和卢殊出手,军医营的人自己能处理。 腊八的时候,军中也发腊八粥,熬得非常粗糙。 彩鸢很早就注意到,白崖镇什么都缺,恐怕熬腊八粥的时候材料不齐全,故而她提早收集了七八种。 到了腊八当天,大将军府里熬出来的腊八粥,倒是像模像样的,薛湄分给了其他人,也让人给了成家兄弟。 成家兄弟很感激,又让人送了回礼。 这次送礼的人,是成兰韬,以及一位年轻女子。 薛湄不知道成家还有女儿在白崖镇,她还以为成兰卿是唯一的成氏女。 “这位是丹宵,是我父的义女。她父安副将曾为我父征战,凶猛无比,而后牺牲在了战场上。”成兰啸解释。 薛湄笑了笑,跟她打招呼:“安小姐。” 不成想,这位小姐却道:“我是成小姐,郡主。” 薛湄:“” 认了义女,还有改姓的吗 她父亲不是姓安吗 薛湄看了眼成兰韬。 成兰韬倒好像与有荣焉,跟薛湄解释:“丹宵同我亲妹,我父早已准许她入了成氏宗祠。说是义女,也是养女。” 怪不得了。 薛湄颔首,改口叫了“成小姐”。 成丹宵不过十五六岁,身材修长,肌肤微白,像是久不见阳光。 白崖镇内的家眷们,稍微注意点保养,都不会太黑;当然也不算白,自然环境下,风都能把人催黑一层。 但像成丹宵这么白就不多见了。 “大哥说多谢郡主给我们送腊八粥。”成兰韬道,“回头让丹宵给郡主作伴吧。” 薛湄:“” 感谢我,所以送个人给我作伴 你们兄弟的脑回路都是这样奇怪的吗 薛湄笑着打趣成兰韬:“送人给我作伴是假,看我这里有好吃的,派个人过来偷师学艺是真吧” 成兰韬知晓薛湄说笑,非常配合笑了起来。 成丹宵却不是很懂。 她微微沉脸:“郡主这样质疑我吗” 薛湄:“” 送走了成家兄妹,薛湄有点无力,因为跟成丹宵说话太费劲了。 她在那女子身上,感受到了敌意。 不知道她是嫉妒薛湄会医术,还是嫉妒薛湄住在大将军府 锦屏低声跟薛湄耳语:“大小姐,这位成小姐是宝庆公主的坐上宾。” 薛湄:“” 怪不得她那个态度了。 也怪不得成家兄弟想把她塞到薛湄身边来。 成家兄弟最了解瑞王爷,知晓王爷不喜欢宝庆。成丹宵在宝庆公主身边,很有可能被公主利用。 他们想要寻个借口,让成丹宵远离宝庆公主。 不过,成丹宵肯定是不接受兄长们的好意,要不然她就不会甩脸给薛湄看了。 知道了原委,一切都可以解释,不需要单独防备着谁,也不需要猜测,薛湄顿时就把成丹宵抛在了脑后。 成小姐再有脾气,也不能占据郡主半分心思。郡主就是这样冷酷而无情,是个辣手摧花的渣渣。 腊八这天下午,萧靖承早早回来了。 薛湄让人准备好了晚 膳,和萧靖承一起吃饭。 还给他留了点早上的剩粥。 萧靖承也喝了。 说起腊八,薛湄就想起在京城的时候,萧靖承和萧明钰争抢着给她送腊八粥,不免追忆往事。 “要说起来,小郡王对我也不错。”薛湄说,“他好多钱呢。” 萧靖承:“说够了吗” 那边气压一瞬间降低了,薛湄笑起来。 她道:“我不喜欢钱,就喜欢王爷您这样的人。” 萧靖承:“你成天这样说,总有一日我听惯了,就不管用了。” 薛湄笑起来。 萧靖承无可奈何。 薛湄为了转移话题,说起了成丹宵。因为成兰卿和萧靖承有过过去,薛湄几乎是不太愿意提成家的姑娘,免得他伤感。 这次若不是为了自救,她也不会说。 果然,萧靖承立马问薛湄:“给你作伴你答应了” “没有。”薛湄道,“怎么了” “不怎么。她有些不知好歹,就像戚思然那样,还不如戚思然。”萧靖承道,“不用让她来作伴。” “我推辞了。再说了,她自己也不愿意。”薛湄道 萧靖承嗯了声。 他又跟薛湄说起,他很讨厌成丹宵的父亲安副将。 “他还能欺负你”薛湄好奇不已。 “那时候我也是刚来,不过有点不适应,他时常冷嘲热讽。”萧靖承道,“难不成他天生就是白崖镇人 白崖镇比京都天气更干燥,我才来的第一年,不知怎么的,总是流鼻血。为此,安副将没少打趣我。” 薛湄:“” 你好记仇啊王爷。 “其实,他不是战死,而是师父要他死。”萧靖承又道,“为了减轻内疚,师父这才收养了他的一个孩子。 安副将有六个孩子,四个女儿c两个儿子,还有两房妾室,都被师父送回了他老家。” 他说的师父,是指成老将军。 薛湄一时好奇心大起:“还有这个内幕选成丹宵,是不是因为她愚蠢且贪慕虚荣” 萧靖承微微笑了下:“师父的眼光,肯定不错了。这些年,她也的确没问过她先父的死因。” “成老将军为何要杀安副将”薛湄笑问,“快告诉我,很久没听八卦了。” 正文 第461章王爷很会讲八卦 萧靖承对八卦热情不大。 薛湄一脸兴奋看着他,等他说下文时,他啼笑皆非。 “很闲”他挑眉。 薛湄:“无聊嘛,没什么事做。” 萧靖承心头一酸。到底是白崖镇太过于荒凉了,让她受了委屈。 他没什么能排解她的寂寞,只能尽可能把事情讲得曲折有趣些。 若是依照他性格,三言两句就能说完。 “安副将本是师父的小厮,家生子,从小跟我师父一块儿长大的。”萧靖承道。 薛湄很捧场:“渊源好深。” “是啊。”萧靖承很感叹,“大户门第,兄弟之间若不是一母同胞,还不如自己身边的小厮亲近。” 这话不错。 嫡出的孩子,跟庶出的兄弟,肯定没那么深的感情。再加上不是成天一块儿玩,感情更浅。 小厮却不同。 服侍的这些人,时时刻刻都围绕在主人身边。 好比宫廷皇子们对待亲娘和乳娘亲娘是尊重c敬畏,以及巴结;乳娘才是那个贴心的c亲厚的。 “安副将叫安寿,你猜猜为何” 果然是很认真讲故事的调子。 这个时候就要鼓励他。 两个人在一起,彼此要你来我往,不能一个人使劲。 “他家的小厮,是不是有福禄寿三个人”薛湄问。 萧靖承:“你听说过” 薛湄:“我乱猜的。” 猜得很准。 成老将军的小厮,的确就是叫这几个名字,因为他自己没什么学问,就像薛湄的五弟那样。 成老将军虽然是家中庶子,不过成家人丁单薄,就他和他大哥。他大哥性格又宽厚,兄弟俩感情倒是很不错。 老将军不是为了前途才参军的。 他纯粹是从小到大太过于顽劣,喜欢疆场厮杀,一回家念书就浑身不自在。 他倒是闯出了一些名堂。 其他两个小厮,留在了家里,只安寿跟着他,以前做后勤小兵,而后做普通步兵,一步步被提携上来。 成老将军对安寿就像亲兄弟,除了照顾他的前途,还托了自己的夫人给他说媒,娶的是一家读书人家的女儿。 岳家虽然穷了点,但个个知书达理,安寿自己也很满意。 从什么时候,安寿跟匈奴单于弘吉提勾搭上的,成老将军不知道。等他知道的时候,萧靖承已经把弘吉提给杀了。 此事对成老将军打击很大。 安寿在战场上,替老将军挡的那一箭,是老将军自己安排的。 “师父这些年一直想不通,走不出来。安寿怎么会做了叛徒,他不知道;既然已经背叛了他,又为何毫不犹豫挡那一箭 师父原本是想着,自己中一箭,借题发挥说安副将守卫不力,将他撤回京都,再寻个理由让他免职,逼迫他带着妻儿回家养老。”萧靖承说到这里,也是很不解。 人实在太复杂了。 “师父之所以离开白崖镇,就是因为这件事。他想不通,心里总有块疙瘩。”萧靖承道,“我们查了安家的孩子和安夫人,都没什么问题。 安丹宵愿意留在白崖镇,说想替她父亲守完三年的孝再回家。 师父为了照顾她,就说要认她做义女,她倒是很乐意。上个月她已经除服了,不过冬日路不好走,她估计明年春上,天气暖和了也回去。” 薛湄沉默听着。 萧靖承又道:“成湛怀疑过她是细作,特意查了她。不过,那些时候我都在京都” 薛湄:“她会是细作” “不知道。成湛设计的陷阱,她有些踩了,有些没踩。如果全部踩了,或者全部避开,她就是故意的。 可她的行为,看上去就好像她只是虚荣而愚蠢,并非精明。成湛没办法判断。”萧靖承道。 薛湄听了,更加感兴趣了。 “我见过她,也觉得她有些过度虚荣,迫不及待给自己戴上成家小姐的头冠。”薛湄道,“若她真是细作,那她厉害了。” 萧靖承见她隐隐有点兴奋。 他实在不明白这有何高兴的。 不是应该担心吗 瑞王殿下搞不懂女人心思。后来他还问薛湄,他这个故事讲得如何。 因为他故意曲折,两个人就这件事,说了一下午,时间过得既快又轻松,薛湄说他讲得很好。 煤炭卖得很好,虽然现实还是薄利多销,薛湄让萧靖承给每位亲兵五两银子的补贴,这个贴由她出。 士兵们的军饷,一个月是五百文钱,薛湄这个奖赏并不少。 这些兵都是萧靖承的人,对瑞王殿下忠心耿耿。 郡主让他们办事,事后奖赏丰厚,又因为这个郡主不娇气,亲兵们对她很是认可。 彩鸢说薛湄做煤矿买卖,目前还没赚到这么多钱,毕竟煤炭便宜,就赔出去这么多。 “你不懂,这叫收买人心。”薛湄对彩鸢道。 “什么时候不能收买”彩鸢笑道,“您白劳累了一场。” “这不一样。这次给钱,他们会明白,此乃辛劳所得,拿得心安理得,又很感激我。若平白无故给,他们一头雾水,反而说我心思藏奸,说不定更反感我。”薛湄说。 彩鸢:“” 她没想到这层。 还是大小姐厉害,她跟着大小姐吃香喝辣,保护好大小姐的“药箱”和秘密,此生无忧了。 薛湄在白崖镇,的确很有人望。 那些夫人们,络绎不绝请她。 即将要过年了。 白崖镇因为苦寒,平时好些东西买不到,只过年的时候,有人专门运过来,故而它的年味更浓烈。 大家更盼望过年。 正月也有宴请,跟京都一样。 薛湄收到了很多的请柬。 萧靖承让她去周家,因为周将军是萧靖承的心腹。萧靖承如果离开白崖镇,周将军就是主帅。 故而,周家的面子要给。 薛湄答应了。 大将军府也要筹备过年,薛湄请示萧靖承如何办之后,正好到了白崖镇年前最大的集市,她要和丫鬟们出去采购。 虽然采办上的人已经买好了。 薛湄决定亲自挑一些东西,最好是能长途运输的,派人送回去给京都那些人。 比如说胡太后,她就答应了;还有戚太后和澹台贵妃等人,也要送送礼。 薛湄正在梳妆,打算出门,却突然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从京里寄过来的。 薛湄心里咯噔了下。 戴妈妈c修竹和红鸾都在京城,还有大哥,别是出事了吧 正文 第462章密使 薛湄收到了一封京城来的信,顿时就没了逛集市的心情。 彩鸢和锦屏在旁,对视一眼。 薛湄拆信的时候,手有点微微发抖。彩鸢咬住了唇,比薛湄更紧张。 打开信,薛湄先是扫了眼,然后很明显神色一松。 再看信,她越看眉头蹙得越深,整个人都有点懵了。 彩鸢急死了:“大小姐,郡主府的信吗谁写的” “是戴妈妈吗” “蕙宁苑的人有事,还是大少爷” 她连珠炮似的,可见是真着急了,薛湄就直接把信给她。 彩鸢急急忙忙读起来。 结果,既不是戴妈妈写的,也不是大少爷,而是澹台贵妃。 贵妃在信里问薛湄好不好,说她这段日子身上不太舒服,不相信其他大夫,希望薛湄能给她瞧瞧。 写信怕说不清楚,贵妃会派一名太医来白崖镇,跟薛湄对接。太医把脉案告诉薛湄,薛湄再把治疗方法和药给太医带回去。 皇帝也认可的,给了太医通关文书。 太医是冬月二十七出发的,故而腊月底就能到白崖镇。 彩鸢看完,也舒了口气。 “贵妃还是挺通情达理,没有让陛下召您回去。”彩鸢笑道,“要不然,您就得回京了,毕竟您割了贵妃一个肾。” 薛湄:“” 彩鸢却发现,薛湄只是淡淡笑了下,算是回应了她的玩笑。 “大小姐,有何不妥吗”彩鸢收敛了心情,小心翼翼问。 薛湄回神。 “没事c没事。”薛湄嘟囔了句。 信又给锦屏看了看。 锦屏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贵妃犯忌,害怕被治坏了,想请薛湄定给治疗办法,给些药,这是可以理解的。 “大小姐,您担心什么”锦屏也问。 薛湄:“贵妃此举,不管是说到哪里去,都合情合理。可仔细想想,又是漏洞百出。总感觉有什么事。” “会对您不利吗” “还不知。”薛湄道。 她把信也给萧靖承看了。 萧靖承读完了,和薛湄一样,觉得此事有猫腻。但贵妃到底藏了什么心思,又猜不出来。 薛湄和萧靖承认为,最靠谱的就是贵妃明着派太医,暗地里派了心腹,过来把宝庆公主接回去,免得她捣乱。 这是目前最合理的判断了。 “真不想管这些事。”薛湄笑道,“不过,还是别得罪贵妃。” 萧靖承:“不妨事,我会处理。你不用怕得罪她。” 薛湄明年七月除服。她下次回京,萧靖承肯定要陪同,然后和她成了亲再回来。故而,她回到京城的时候,就是瑞王妃了。 贵妃还敢到瑞王府造次 信被放到了一旁。 年前的后半个月,每隔三天就有个大集市,人特别多,也是匈奴探子们活动频繁的时候。 不过,萧靖承对此倒也不是很介意,反正年底一定要热闹。 因为贵妃的信,耽误了薛湄逛集市。下一个集市,她去逛了逛。 有种羊毛毯特别好,厚实却又软和,盖在腿上很舒服。 小贩一共有十条,薛湄全买了。 除此之外,几乎没什么好东西。还有种扇子,做工的花纹不同于京城,只是大冬天的,买扇子c卖扇子的人都显得脑子不太正常。 不过扇子实在很好看,不少人买,薛湄又全包了。 除了毛毯和扇子,其他就是一点小点心,味道不怎么样,无非就是占一个“特产”的名头,薛湄也买了。 她打算让萧靖承派人给她送回去,就算做年礼。 腊月二十九,大将军府的厨房炖了各种肉,肉香扑鼻。 就在这样香喷喷的气氛里,宫里的一位太医到了。 这位太医,薛湄几乎没什么印象。 他给薛湄见礼:“郡主,下官姓卫,上个月才到太医院的。先父在世时是澹台氏的大夫,下官从小认得贵妃。 下官能进太医院,是贵妃的恩典。贵妃请下官走这一趟,多麻烦郡主了,还请郡主不吝赐教。” 薛湄跟他说辛苦了。 他身边还有个人,中等身材,不显山不露水,好像是他的随从。 然而,卫太医却对他很恭敬。 “你们先去歇了吧 。”薛湄道,“你什么时候回家” “贵妃不太爽利,自然是越早越好。下官打算明早就回。”卫太医道。 薛湄:“” 果然很急,像是治病求药的样子。 薛湄本不该怀疑什么的,她果然和卫太医商讨起了贵妃的病。 贵妃最近多梦,肋骨下隐隐作痛,吃什么都不太舒心,她希望薛湄能给点药。 可是看卫太医的脉案,贵妃就是冬日炉火烧得太过于旺盛,有点内燥,吃点清凉下火的药即可。 至于肋骨下,薛湄没有亲自诊脉,又没片子可以参考,她一时也说不准,就看贵妃还有没有其他事了。 “用您的药就好了。我这里有些秘方药,您带回去给贵妃,让她日常多保养。”薛湄道。 她也是给些清火的成药。 那位中年人,仍立在旁边。 说完了脉案,卫太医笑道:“郡主,下官斗胆讨要一碗面吃,有点饿了。” 薛湄看了眼屋子里服侍的锦屏,就对她道:“你去厨房吩咐一声吧。” 锦屏一走,那中年人上前几步,对薛湄道:“郡主别怕,小人是贵妃的人,过来给郡主传几句话。” 薛湄端正了神色。 她看向了这人,问他:“你不是临华宫的,我没见过你。” 中年人道:“的确不是。” “那我如何知晓你是贵妃的人”薛湄冷冷道。 中年人便说:“贵妃给郡主写的信,第三列第四个字是生;第七列第九个字是从,郡主可以对照。” 薛湄让他们稍等。 她进了内室,拿出了那封信。 对照之后,的确都正确。 “可还有什么凭证”薛湄又问,“也许你偷看过贵妃写给我的信也未可知。” 中年人又拿出一封信。 信是贵妃的笔迹:成阳郡主,谁拿了此信,谁便替本宫办事。 薛湄颔首:“贵妃娘娘有什么话要说” 中年人看了眼太医。 太医也要避开。太医知道有事,却不能知道什么事。 薛湄将中年人领进了自己内室。 进了内室,中年人才低声说了贵妃的目的。 澹台贵妃让薛湄帮她办一件事,薛湄听罢,脸色非常难看。 正文 第463章皇族的残忍 年关,白崖镇也热闹了起来。 将士们可以轮流着休沐,城里做买卖的小商贩越发多了,市集延绵。 坐在大将军府,隐约都能听到外头的喧哗之声。 萧靖承这天傍晚时候回来。 薛湄一切如常,正在吩咐婆子去厨房说一声,晚上想吃羊肉锅子,让厨房准备好羊肉。 涮羊肉不是天天吃,否则也腻烦了。 萧靖承进来,脱下了外面的风氅,很自觉坐到了炕上:“见到了贵妃派过来的太医” “见到了。”薛湄道。 她让彩鸢打了热水进来,给萧靖承洗洗脸。 彩鸢出去了。 丫鬟一出去,薛湄就跟萧靖承说了实话:“贵妃还派了一名秘使,让我帮她办件事。” 萧靖承表情一凛:“让你办事” “对。”薛湄道,“她让我处理掉宝庆公主,不能让公主活着回去。” 萧靖承:“” 薛湄笑了下:“公主身边男宠是匈奴单于这件事,贵妃肯定已经知晓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皇帝c贵妃在宫里,不太清楚公主府的事,可澹台氏在宫外,他们消息灵通。 公主离开,贵妃肯定会心生狐疑:宝庆娇生惯养,说她为了个匈奴细作,跑到白崖镇去,此事说不通的。 况且,哪怕是匈奴细作,她做这样的事也很容易落在把柄。 贵妃定然是让澹台氏去查了。 “澹台氏总有点门路,查出了公主来白崖镇的真正原因。此事若是败露,公主自身不保,恐怕也会连累裕王和贵妃娘娘。”薛湄道。 把匈奴单于当男宠养,还带着他进宫去见过皇帝和太后等人,贵妃和澹台氏的家主想一想,都浑身发寒。 一旦皇帝和朝臣们知晓,宝庆公主定然要下大牢,可能会面临斩首,哪怕皇帝也保不住她。 公主通敌,公主的弟弟裕王c母族澹台氏,甚至母亲澹台贵妃,敢说自己毫不知情c清清白白吗 细作和单于,这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贵妃倒是果断。”萧靖承冷冷道,“这个时候想要断腕保命,人之常情。宫里本就没什么亲情。” 薛湄看了眼他。 十五岁就到了白崖镇的他,是不是也觉得宫里人情冷漠 他又在暗指戚太后对他没感情,只顾自己的身份地位。 “秘密处死公主,难过归难过,贵妃好歹可以保住自己。”薛湄道,“最优选择。” 顿了下,薛湄又笑道,“没必要美化母女关系,很多深情往往带着自己的目的性,外人看不透罢了。” 薛湄看野史,武则天会杀了自己的孩子为自己铺路。 贵妃这还不算是铺路,仅仅是不想被公主牵连。 狠心肯定非常狠心的,但世间百态,倒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你怎么回复的”萧靖承问。 薛湄很不喜欢宝庆公主,是不是跟贵妃一拍即合 她们俩都想要处理掉宝庆。 “我当然是严词拒绝了。”薛湄道,“跟贵妃密谋杀公主,我有几个脑袋暴露的风险就不说了,一旦公主死了,我难道不是落个把柄给贵妃吗 一旦她手里有了我的把柄,也许她就要我也听她的话。这个时候贪图好处,后患无穷。” “她给你什么好处”萧靖承问。 薛湄:“澹台氏会保我大哥官至礼部尚书,贵妃也会给我二千两黄金。” 萧靖承的眉宇一拧:“是吗” “对啊,没有一个条件让我心动。”薛湄道。 钱薛湄的多是。她如果想要更多,只需要去找小郡王,小郡王就可以把她的点子变现;至于官职 大哥做再高的官,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如果她不想在这个朝廷混了,“朝中有人”对她没什么意义。 若真的需要人,她可以找戚太后c胡太后等皇帝的娘庇护,何必还非要大哥 贵妃的想法,大概是薛湄为了配得上萧靖承,娘家就需要显赫。 兄长的官位,是薛湄的身价之一。 旁人说起她,会说她是谁的女儿c谁的妹妹,很是尊贵。 虚名而已了。 萧靖承:“你不要答应任何事,一切都有我。” 薛湄顿时笑了起来:“王爷对我真好。” “好好说话”萧靖承道,“你 成天调戏于我,对你无好处。” 薛湄:“” 你从哪里听得出我是调戏 她白了眼萧靖承。 翌日,贵妃派过来的太医和密使离开了白崖镇,回京城复命去了。 薛湄什么也没答应,同时也没有扣留密使,不想让贵妃忌惮她,以为她手里有什么证据,将来威胁到贵妃。 宝庆公主还在那边颐指气使,依旧在想办法和匈奴单于联系,甚至想要把鬼戎带回京城,做这样毫无边际的美梦。 她却不知道,她的母亲c弟弟和她依赖的外祖家,为了自身安全,想要谋杀她。 贵妃拜托薛湄,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只薛湄和她知晓。 若是派出密探,暗中刺杀宝庆公主,稍微走漏风声,传到皇帝耳朵里,贵妃所做都功亏一篑。 “王爷,将来咱们的女儿不能骄纵。”薛湄对萧靖承道,“如此不成体统,会坏事。” 萧靖承耳根一红:“你不是不想生” “说说而已嘛。”薛湄道,“总得向现实妥协,这才是人生。” 萧靖承:“” 每次薛湄感叹的时候,萧靖承都会特别害怕。 她一旦发深沉之思,就意味着她想离开,回到过去的生活里去。 萧靖承虽然猜测她的行程不可返,还是会患得患失。 “我们可以过继一个。”萧靖承道。 薛湄笑道:“你只有皇帝一个亲兄弟,他儿子都大了,你找谁过继难道要过继旁枝的子嗣” “有何不可” “王爷你好开明。”薛湄笑道。 萧靖承:“” 就在这样小小插曲里,新年来了。 白崖镇的新年也很热闹,城里彻夜燃放烟火。 薛湄很想跟萧靖承说,这样团圆热闹的日子,大家都放松了警惕,要是匈奴人偷袭就不妙了。 然而,她又害怕自己的乌鸦嘴,忍住没说。 除夕当天,大将军府里烧了很多人,把西边的大池子给开了,守卫的人都要洗去去年尘埃。 薛湄和丫鬟们也洗了个热水澡。 萧靖承进来的时候,他身上带着一点丰沛水汽,也是沐浴更衣过的。 薛湄心中微动。 正文 第464章这就是爱情吗 天色尚早,空气里就弥漫了硫磺的气息,那是烟火燃烧之后的味道。 薛湄对萧靖承道:“请了宝庆公主一起过年吧,免得落下口实。” 萧靖承这次没有反对。 他似乎早已准备好这样做,故而薛湄提出来,他点点头:“我还要叫上成家兄弟。你可会嫌吵” “不会,过年就是要人多热闹。”薛湄说。 她和萧靖承说着话,彩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窗花。 窗花有福字c花纹等各种吉利图样,薛湄问彩鸢:“哪来的” “我自己剪的。”彩鸢道,“还行吗大小姐” 薛湄觉得很好了,剪得很精致,诧异起来:“以前怎么没见你剪过” “府上有专门剪这个的妈妈,她们手艺比我好多了。我这个拿出去,都要被戴妈妈骂的,还敢往大小姐的窗户上贴不成”彩鸢道。 薛湄笑起来。 窗花虽然很好看,到底简单了些。记得郡主府的窗花,非常精美,肯定不是出自彩鸢的手。 她要贴上时,萧靖承走了过来:“我来。” 他接过去,仔仔细细刷上了浆糊,贴得很端正。 “如何”他贴好了之后,回眸问薛湄。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屋檐下一盏灯笼,光线明媚,透过了厚厚窗户布映照进来,将那张福字的窗花形状,全部倒映在萧靖承的眼睛里。 他那双看上去冷酷的双眸,倏然添了喜气,他整个人都洋溢着几分愉悦。 薛湄点头:“真好看啊。” 还有比瑞王爷更英俊的男人吗 她看着他,心口似灌进了融化的蜂蜜,那样暖融c香甜。 薛湄心口满满的。 穿越过来好几年了,她似乎头一回瞧见了自己的前途和希望。 这就是爱情吗 爱情可以让人看见希望的光吗 萧靖承见她看着自己愣神,对她笑了下;薛湄回以微笑。 彩鸢就觉得屋子里更亮了点,也更暖了些,她在旁边偷偷笑了。 除夕夜,大将军府的正院用的还是羊肉锅子。 大家一张大桌子,围着坐下了,薛湄坐在萧靖承旁边。 同席的还有薛湄的五弟薛润c成家三兄弟c卢氏兄弟,以及宝庆公主。还有位客人,就是安丹宵。 安丹宵今天穿了件水绿绣金襜褕,耳朵上缀了细长的绿宝石坠儿,在这寒冬腊月里,似悄悄盛绽的一抹春意。 她眸若点漆,明亮温柔,丝毫没有上次见薛湄时候的顶心顶肺,乖巧得不像话。 卢文c卢殊和薛润没见过她。 卢殊很镇定,只瞥了眼就不再多瞧;而卢文和薛润那两傻子,直愣愣看着她,心里统一在想:“哪里来的小妖精” 是冲着瑞王爷来的吗 自家老祖宗\姐姐打得过她吗 别说,生得还挺好看的,瑞王爷千万别被她迷了魂。 这两人看看安丹宵,又去看瑞王爷,心思一目了然。 薛湄扶额,为什么她的徒弟和弟弟都是傻子 带点脑子出门很难吗 她轻轻咳了声。 卢文和薛润收回了视线。 桌子上的人,自然都瞧见了,也听到了薛湄的暗示,大家表情各异。 宝庆公主翻了个白眼。 安丹宵轻轻摸了下自己的鬓角,似乎对这样盯着的目光很淡然。 直到涮羊肉的锅子上来了。 宝庆公主尝了一口,就说:“比京都的好吃些。果然,还是白崖镇的厨子会做这汤底。” “多谢公主夸奖。”薛湄笑道,“汤底是我做的。” 宝庆公主:“” 要不是宝庆公主很久没吃过好东西,她真要甩手走人了。 除夕这顿饭,吃得勉强算是和睦。 饭后,大家就要散了。 他们并不在一起守岁。 成氏三兄弟要去军营,今晚军地也要过除夕。除了要发新的棉衣,还要加餐,将军们自然也要在场。 薛润不需要回去,他和卢文约好了,带上彩鸢,往集市去逛逛。 宝庆公主和安丹宵自然也有安排,起身要走。 薛湄没有挽留。 离开的时候,安丹宵看了眼萧靖承,隐约似有话要对他说。 然而,萧靖承冷冷 坐在那里,似一樽冰山。没有蓬勃自信,是轻易不敢和他打招呼的。 安丹宵欲言又止,还是跟宝庆公主走了。 待她一走,薛湄打趣萧靖承:“她对你有意,怎么不告诉我也许,她留在白崖镇c提高自己的身价,都是为了能嫁给你,并非细作呢。” 萧靖承的眉头蹙了起来。 薛湄的话,让他听着特别刺耳。 可薛湄没有乱猜。 成老将军和萧靖承关系非常好,两家曾经还要结亲。 成兰卿死了,断了这样联系。 成老将军又认一个养女,世俗看来,莫不是重提与萧靖承的姻亲关系 所以,成老将军自己很清楚,他认下安丹宵为义女是内疚所致,而安丹宵和外人她清楚吗 她会不会以为,成家这是要一个女儿,然后嫁给萧靖承 薛湄对安丹宵似乎更加好奇了。 这位妹子到底是无脑虚荣,对萧靖承迷恋已深,妄想嫁给他,所以才非要做成氏女,还是个藏得很深的细作 不管是哪种,论证的过程都充满了挑战性。 “咱们打个赌。”薛湄笑道,“若是我赢了,你就背着我在城墙上走一圈。” “我现在就可以。”萧靖承道,“走吧,去城墙。” 薛湄:“” 她急忙避开了萧靖承的手,哈哈笑起来。 她披了件风氅,也和萧靖承出门了,两个人去逛了逛集市。 对面的匈奴人,他们是否也过新年应该是不过的。 那么,此刻他们在做什么呢 真的不想在除夕夜里偷袭吗 薛湄问萧靖承,以前是否有过,萧靖承很肯定告诉了她。 “几十年发生了太多事,只有你想不到的。”萧靖承道。 薛湄:“那有过偷袭成功吗” “有过。不过第二年他们单于大婚,就遭了我们的暗算,当晚把新娘子都抢了过来。”萧靖承道。 薛湄:“” 两个人一边出门,萧靖承突然又问她:“方才贴窗花的时候,你对我笑什么” 彩鸢那时候在屋子里,萧靖承没问。 薛湄笑了起来:“瞧见你,心里很欢喜。希望你能一辈子给我贴窗花。” 萧靖承俯身,抱住了她。 正文 第465章她是万丈高空的鹰 薛湄与萧靖承在一起过了三个除夕。 他是这个世上唯一知晓她空间c她穿越的秘密。 她则这个世上唯一知道他曾经寄托猫身的人。 这样的秘密之下,没人可以拆散他们,也没人能够加入他们,他们俩已然有了个圈子。饶是彼此都有朋友,这个圈子里却只有对方。 薛湄任由萧靖承抱着,轻轻拍了拍他后背。 待萧靖承松开她,她踮起脚在他唇上落了一吻。 西北风烈,他的唇很干燥,而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薛湄亲完了,感叹道:“希望早点结束匈奴人,咱们回家。” 萧靖承:“” 他回吻了她。 吻是纯净的c简单的一个吻。 而后,他偷偷带着她上了烽火台,可以俯瞰整个白崖镇。 薛湄其实很吃惊。 她觉得萧靖承此人古板,在大事上一板一眼,绝不会容许任何人破坏军规。 但他居然可以为了薛湄破例。 烽火台上很冷,风似刀子,薛湄就戴上了兜帽,转过身去。 萧靖承亦然。 “你不是一般人。”萧靖承道,“你不会闯祸。” 所以,可以放心带着她上来。 薛湄瞧着远处的草地,望着碧穹之下黑黢黢的匈奴人地盘,对萧靖承道:“待匈奴不成气候,你不用再戍守的时候,你想做什么” 萧靖承:“去齐国或者楚国做细作。” 薛湄:“” 她很吃惊,没想到会得到如此回答。 萧靖承见她很惊讶,笑道:“我在梁国和齐国都有身份,是很早之前就安排下的。父皇在世的时候,有个周密计划。 可惜,后来我来到了白崖镇,那个计划一直搁浅,而安排下去的细作,也还在原地。 我没去过楚国,也没去过齐国,很想知道那边是什么样子,故而待战事结束,咱们可以去做细作。” 薛湄:“你还打算带上我不危险吗” “十几年铺陈的身份,有家庭有来历,本人还应该就是梁国京都口音,怎么会危险”萧靖承道。 薛湄:“这个厉害了。楚国和齐国在夏阳城,也有这样的细作吗” “肯定有。”萧靖承道,“别说那么大的夏阳城,咱们上次就抓了一个匈奴派过来的,大将军府都有。若不是他自己露馅,你能想到他是匈奴人吗” 薛湄颔首。 “那怎么办”薛湄问,“万一细作混进了望族,被推举做官了呢” “你大哥不也做官了吗”萧靖承道。 薛湄:“” 萧靖承斜睨她:“你没怀疑他,还是故作不知” 薛湄笑了笑,对他道:“我没几个亲人了。在这个世上,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跟我无关,我孤零零的。” 萧靖承心口一滞。 有亲人c有关联,她对这个世界有了牵挂,就不会轻易离开。 萧靖承想要戳破薛池假身份的念头,立马打消了:“不说他,还是说咱们。” 薛湄点点头。 她也很想带着自己的男人去周游世界。当然,去做细作,更惊险刺激。 和萧靖承在一起,就像被什么牵住了,既有了牵绊,又有了依靠。 薛湄很喜欢这种感觉。 关键是,匈奴人的问题,怎么解决 杀掉鬼戎,分化部落,让他们彼此内斗几年消耗,然后再攻入,去治理和融合他们。 “让我去匈奴,可好”薛湄问萧靖承,“鬼戎对我贼心不死,我杀他有优势。” 这次,萧靖承没有立刻拒绝。 他还记得薛湄曾经说过,她也是战士。战士最大的荣耀,是上马征战,这才是对她的尊重。 薛湄绝非软弱躲在萧靖承身后的娇娇女,她是翱翔万丈高空的鹰,飒爽c勇猛,不是萧靖承可以圈养的家禽。 “我会担心。”他道。 薛湄:“你若是上战场,我也会担心。但我会因此让你不要去吗我不会,我只是会赶紧跟过来。” 萧靖承:“” “怎样,让我去匈奴吧。”薛湄又道,“可使得” 萧靖承:“需得有个很好的时机。若是时机恰当,我会同意你去。” 薛湄转身,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你太好了。” 萧靖承:“” 他抱紧了她,将唇凑在她颈侧,低低喊了声她:“湄儿。” 薛湄嗯了声。 而后,他又叫了声她。 萧靖承反反复复叫了薛湄好几次,似乎想要确定她就在这里。 否则,这就是他的一场梦。 梦里的白崖镇,这样热闹而温暖,她就在他怀里。 烽火台太冷了,薛湄很快冻僵,两个人往回走。 回到了大将军府,薛湄坐到了温暖的炕上,彩鸢和锦屏都出去玩了还没回来,只有两个粗使的婆子服侍。 薛湄让她们退下去,自己给萧靖承沏茶。 萧靖承:“不喝茶了。今晚不守岁,你早些睡吧。” 薛湄:“你有事” “要去趟营地。”萧靖承道,“今晚乃是除夕,营地的将士们要守岁。” 薛湄笑道:“那我就睡了,快要冻死了。” 萧靖承离开了之后,很快就到了最近的一处营地,见到了一批士兵。 成家兄弟正好也在。 营地搭了很大的帐篷,每个帐篷里都欢声笑语。 除夕没有酒,但是有肉。 今年又不太一样:今年有炉子。 有了炉子,就有了温暖。人在温暖的环境里会感觉很舒适,心情也会好很多,故而更显得热闹。 萧靖承进了成湛的帐篷。 成湛正在与几位将军说话,瞧见了萧靖承进来,几个人纷纷起身。 “都坐吧。今晚的巡夜,可都安排了下去”萧靖承问。 成湛说安排好了。 后半夜的时候,是成湛亲自负责。 “一到除夕夜,我就很紧张。”成湛笑道,“匈奴人总要闹事。很少成功,但每次都尝试。” 萧靖承:“无非是不让咱们好过罢了。” 除夕夜里没出什么事。 今年的匈奴人也只是在边界线对面集结,没有越过来。 翌日清早,薛湄早早起床更衣,等着卢殊和卢文c五弟进来给她拜年。 而后,她也要去其他人家走动走动,毕竟白崖镇的人际关系,都跟萧靖承有关。 “大小姐,有人给您拜年来了。”薛湄刚刚吃过了早膳,彩鸢递了个名帖进来,居然是从外面来的。 “谁啊”薛湄也有点好奇了。 正文 第466章眼光不太好的男孩子 大年初一,第一个给薛湄拜年的,是周夫人。 薛湄到白崖镇时间不长,也常听人说周将军勇猛睿智。 她没见过。 至于周夫人,她给薛湄递过两次拜帖,薛湄都没见她。 而后宝庆公主来了,周夫人就往宝庆那边去了。 宝庆公主公然说她与薛湄乃仇敌,白崖镇这些将军夫人们,不知京都高门之间的恩怨,有点吓到了。 日子久了,她们才摸清楚宝庆公主的不靠谱。 而薛湄因为成兰韬的病和煤,赢得了将士们的尊重。 夫人们又开始热络起来。 薛湄依旧是不见。 原因很简单,她到白崖镇是为了杀鬼戎c灭匈奴,不是跟这些女人们玩虚情假意的后院招式的。 萧靖承却让她跟周夫人接触。 故而,薛湄才打算过年的时候,到处拜拜年。 不成想,周夫人却先来了。 “请她进来。”薛湄笑道,“彩鸢,拿咱们从京里带过来的杏仁茶招待周夫人。” 彩鸢道是。 丫鬟去请周夫人。 很快,薛湄便瞧见了她。 和预想中差不多,周夫人中等身量,慈眉善目。她穿一件白狐皮风氅,四旬年纪。西北天气干燥c风又烈,那些补水c防晒等抗老手段,在白崖镇都不管用。 周夫人眼眸明亮,但脸上已经有了细细细纹,不笑的时候也能瞧见皱纹,笑起来鱼尾纹更深了。 深深鱼尾纹,越发显得她亲切。 “一直没登门拜见郡主,真是失礼了。”周夫人笑道,“大年初一,想着赶早给您拜个年。” 薛湄:“都是我太忙了,前些日子又生病。夫人的拜帖,我接了好几次,是我失礼在先。” 两人寒暄了半晌。 彩鸢端了杏仁茶上来。 薛湄就问周夫人:“您是哪里人” 周夫人笑道:“江宁人。” 就是后世江苏那一带,并非北方人。南方气候不同于北方干烈,怪不得她皱纹那么多,估计是从湿润南边到白崖镇,皮肤对环境不耐受。 “这是杏仁茶,京都的茶点,上面一层杏仁油,下面的茶特别烫。您尝尝,看看是否喝得惯。”薛湄道。 周夫人端了起来,笑道:“在公主那里,尝过这杏仁茶。寒冬腊月喝上一碗,遍体生暖。” 说罢,她目光睃向了薛湄,想看看薛湄对宝庆公主是什么意思。 薛湄笑容倒是丝毫不减,对她道:“我这个里面还加了点红枣粉,是我自己喜欢红枣味。” 周夫人小心翼翼吹了上面那一层乳白色的杏仁油,慢慢喝了一口,果然尝出了红枣味。 她心中一时对薛湄有了评判。 和宝庆公主相比,薛湄就高明多了。 都是拿京都的特产待客,宝庆公主却没有事先说明这茶的缘故。 上面一层杏仁油,导致热气不出,瞧着倒像是温热的;谁知道,油把热气锁在了下面,茶是滚烫的。 没有尝过的,能把舌头c口腔都烫伤;若有那猴急的,大喝一口,能把食管c胃都烫坏。 周夫人在宝庆公主那里也吃了亏。 她也没见过这种茶,好在她闻着觉得味道怪怪的,不是很想喝,就意意思思抿了一小口,结果还是被烫破了舌尖一层皮。 薛湄却把这特产说得清清楚楚。 拿出京里的好东西,在这样寒冷的早晨奉上一碗,既暖胃又管饱,的确是很好的待客;而把门道说清楚,又显得她厚道c真诚。 “真香甜。”周夫人道,“还是京里好东西多。” “你喜欢的话,回头带些回去。”薛湄笑道,“我这次到白崖镇,带了好几车行李,这杏仁茶我就带了好些。” 周夫人忙道不敢。 薛湄很坚持。她喊了彩鸢,让她把杏仁茶拿出五包,派人送到周将军府上去。 一包能泡三十杯,虽然少了点,但正月里招待贵客是足够的。 周夫人再三道谢。 这次的拜访,很顺利,薛湄和周夫人不咸不淡说了好些话,谁也没有踩雷。 薛湄还让周夫人带着她,去了另外三位将军府。 末了,薛湄提出去周将军府坐坐,算是她拜过年了,一次性把事情给解决。 周夫人大喜:“行,正好到了饭点。若是平常,恐怕请 郡主也请不到。” 薛湄就和周夫人,去周将军府用午膳。 马车在周将军府门口停下,薛湄打算往里走,就瞧见有人从大门冲出来,速度极快,她当即往旁边一闪。 周夫人也瞧见了,倏然改了她温良秉性,厉喝:“站住。” 那人猛然刹车。 停得太快,有点刹不住似的,他晃晃悠悠站稳了。 薛湄这才发现,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跟薛湄的五弟差不多年纪。 周夫人呵斥他:“大年初一就这么慌张乱窜,成何体统” 然后,她指了薛湄,“给郡主见礼。” 男孩子挨了训,一板一眼给薛湄见礼。 薛湄也还礼。 周夫人这才道:“这是犬子,叫月明,就知道淘气。” 周月明是周夫人的长子。 周夫人有五个孩子,除了长子周月明,其他都是女儿。 她担心子嗣单薄,若有什么意外,家业无人继承,故而后面多生了几个。 不成想,后来四个全是女儿。 周月明就是周家唯一的少爷,将来也继承父业,周夫人比丈夫管束得还要严格。 “你做什么去”周夫人又问周月明。 周月明:“去成副将那里吃饭。” 周夫人的脸更沉:“哪个成副将” 成家三兄弟,除了成湛,老三c老四都是副将。 这两个人又有差别。 成家老三住的院子,跟安丹宵只有一墙之隔。 周月明爱慕安丹宵已久,时常去献殷勤。周夫人一想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也不能怪周月明。 白崖镇的贵女们,都没有安丹宵漂亮,也不如她妩媚。 不少同龄男子爱慕她。 “娘,您让郡主站了半晌了。”周月明眼珠子一转,把薛湄做了挡箭牌,“您快请郡主进去吧,我吃了饭就回来。” 说罢,他又一溜烟跑了,速度极快。 薛湄觉得他脚上安个风火轮,就是哪吒了。 她笑道:“令郎真活泼。” 周夫人又不能对着客人诉苦,笑道:“成天不干正经事,就知道玩。不说他了,郡主请。” 正文 第467章没有比薛湄更好看的女... 薛湄在周家用了一顿丰盛午膳。 作陪的,是周家两位小姐。 周家虽然一共有四位小姐,但四小姐八岁,五小姐六岁,都不太适合让她们来给薛湄作陪。 只十四岁的二小姐和十一岁的三小姐陪着。 周将军不知是没有小妾,还是小妾都在老家,整个将军府没瞧见其他女眷。 饭桌上有海带。 瞧见了海带,十一岁的三小姐咬住了筷子头,非常想要吃。 二小姐装成熟,跟薛湄说话时,口吻也似乎把薛湄当同龄人。 “郡主姐姐,京都的海带是否容易得”她问薛湄,“咱们这里,想要买一斤比登天都难。” 薛湄笑道:“我带了干海带,回头送你们十斤干的。” 周二小姐:“” 你如此阔气 这般昂贵的c胜过山珍的海带,你随口就说送十斤 十斤,还是干的。 一斤干海带,在白崖镇要五十两银子。就这,还不是能轻易买到的。 “你c你连这个都带”周二小姐问。 周夫人自然也很吃惊:“郡主,这使不得。” “没关系,我带得多。回头吃不完了,我又不能带回去。”薛湄道。 周夫人:“那也不行,海带太贵了。” “我的不要钱。”薛湄道。 周家两位小姐立马看向了她。 “怎么不要钱”周三小姐好奇问,一双眼睛水灵灵看着薛湄。 薛湄:“因为,这个海带就是我发现的,也是我教别人种的。故而,他们拿晒干的海带孝敬我,不需要我付钱。” 周家众人:“” 午膳之后,薛湄离开了周将军府,直接回去睡午觉了。 她吃得太撑。 周夫人派人去打听,薛湄果然没有撒谎,也没有吹牛,海带就是她发现的。 打听的人,附赠了很多关于成阳郡主的丰功伟绩。 周夫人时常听宝庆公主打压薛湄的名声,诋毁她,还以为薛湄真的只是个擅长在宫里阿谀奉承c让太后们很喜欢她的心机女。 不成想,人家所作所为,给她立个生祠都使得。 “这也太厉害了吧”周二小姐对周夫人道,“娘,过几天再请郡主姐姐来做客,我想要亲口问问她是不是真的。” 薛湄无形中,收获了两名迷妹。 至于干海带,薛湄到家之后,就让彩鸢去安排了。 彩鸢在自家小姐身边久了,也养成了大方性格。小姐说十斤就十斤,果然叫人送去了周家。 周家的春宴,若能顿顿都有海带,恐怕要出风头了。 周夫人自然很欢喜。 她也叫人送了些江宁的特产给薛湄。薛湄让彩鸢收下了。 晚膳的时候,薛湄没胃口。 中午在周家吃多了。 她让厨房做了酸汤面,打算随便喝几口面汤。 锦屏和彩鸢也要吃这个。 她们主仆想随便用点晚膳就睡下,萧靖承来了。 他似有倦容。 脱了风氅,他往炕上一坐,让丫鬟上茶,然后他的手轻轻按住了胃部。 薛湄瞧见了:“怎么了” “吃撑了。”萧靖承道,“我从早上到现在,吃了六顿。” 薛湄:“” 过节的时候,防止敌人偷袭,是不准饮酒的,平时可适当放松。毕竟白崖镇这么冷,没有酒精驱寒是很难挨的。 若可以喝酒,萧靖承这会儿就不是撑死,而是醉死了。 应酬全在春节这几日。 薛湄让他稍等,很快从空间找到了一种消食的口服液,是太空时代的药,很好用。 片刻之后,萧靖承胃里松快了不少。 薛湄却似憋着笑。 他们俩闲聊,萧靖承问她:“周家夫人怎样” 薛湄笑道:“挺好的啊。” 她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果然,萧靖承的眉头蹙起,他的肚子开始疼了。 他去了净房。 出来之后,丫鬟打水给他净手,他这才知道薛湄笑什么。 “这是提高身体代谢的,没事,不是腹泻的药。”薛湄笑道,“现在舒服了吧” 萧靖承:“还不错。” 他们俩 已经到了可以谈论彼此吃喝拉撒的程度了 萧靖承晚饭是一口也不吃,瞧见了食物便恶心。 薛湄的酸汤面端上来,她一边吃一边和他闲聊,说起了周将军的儿子周月明。 “他好像很喜欢安丹宵。但是,周夫人不能接受这样的儿媳妇,母子俩对此事分歧很大。”薛湄道。 萧靖承:“你连这个都感兴趣” “绯闻是最有趣的。” 萧靖承:“” 再住几天,她就要变成东家长c西家短的妇人了。 “周月明生得挺不错。可惜了,眼光不太好,只会看外表。”薛湄笑道,“哪里像王爷,能看到内在。” 萧靖承:“我也看外表。” 薛湄:“是吗” “我冷眼看了这些年,没有比你更好看的。”萧靖承说。 薛湄笑容爬上了面颊,对萧靖承如此上道非常满意:“对对,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做夫妻,商业互吹是维系感情的有力纽带。” 萧靖承:“” 他是认真的。 他看过的女子,没有比薛湄更美丽的,一个也没有。 然而,薛湄却好像以为他在说假话。 什么叫“商业互吹” “怎么商业互吹”萧靖承问。 薛湄:“就是,我觉得王爷是全世界最好的,各个方面都好;王爷也如此觉得我。” “我本不就是最好的吗”萧靖承反问。 薛湄:“” 对手居然不打招呼,就擅自升级了系统。 好在薛湄能应对各种直男套路,笑道:“世上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王爷跟谁比,都是更好的那一个。” 萧靖承:“你到底会说多少这等闲话” 薛湄:“我很认真。” 他们俩就这个问题,讨论了一番。 不成想,就在此时,有人未经过通禀,闯到了正院门口,大喊:“神医,神医快救命” 薛湄听得出,是成兰韬的声音。 她立刻下炕。 薛湄是趿拉着鞋,快步打开了院门,瞧见成兰韬浑身是血。 在灯笼的红光照耀下,他满头满脸宛如下了一场血雨。 薛湄心头一紧:“你哪里受了伤” 萧靖承也跟了出来,同样沉了脸。 成兰韬的声音似要哭:“不是我c不是我郡主,你快c快跟我去救命,快啊” 说着说着,他就真的哭了,眼泪大颗滚下来。 薛湄毫不犹豫,回屋去拿了自己的行医箱。 正文 第468章第一个死在她面前的病... 薛湄拎起行医箱就要跑。 成兰韬一身血,而且呈现喷射。这种情况,依照薛湄的估计,是大动脉被割裂了。 很有可能是割喉。 别说这个年代了,哪怕是太空时代,伤及动脉的割喉,也要进医疗舱的。 就是说,医生的手艺,配上各种仪器设备,也可能无法挽救生命。 现在的条件很艰难,没有更精良的设备,一切都简陋得可怕,只有薛湄带着两名实习徒弟,和彩鸢这个还没“毕业”的护士,她要怎么办 有人拉了她一把。 她手里沉重的行医箱被接了过去,萧靖承对她道:“穿好鞋” 他把一双鞋扔在地上。 薛湄都不知自己的鞋子何时跑掉了,赶紧穿上,这个时候脚趾已经冻得毫无知觉。 薛湄:“叫上” “已经派人去叫卢氏兄弟,彩鸢在你身后,快走吧。”萧靖承道。 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大门口有马。 萧靖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马背上,然后他自己也翻坐上来。她尚未坐稳,马已经撂开了蹄子。 成兰韬的马就在他们前面不远处。 约莫骑了四五分钟,前面成兰韬就停了马。他速度极快,下马的时候没站稳,摔了个大马趴。 他快速爬起来。 不远处就有好些士兵,似乎有人在叫嚷着什么。 萧靖承抱着薛湄,似飞跃般跳下了马,稳稳将她抱牢,没有让她的脚落地,直到他自己站稳了才松开她。 薛湄快步挤上前。 一人倒在血泊里,目光看向薛湄的方向,瞳仁已经涣散了。 薛湄脚步一软。 虽然满脸是血,可薛湄认得他中午才见过,他是周将军的儿子周月明。 有人在怒吼:“按紧了” “都散开,军医呢都是死人吗” “快请军医” 粗粝的吼声里带着哭腔。 薛湄疾步上前。 黑灯瞎火,那汉子没见过薛湄,瞧见她是个女人家,当即继续喝道:“滚开,凑什么热闹” 成兰韬使劲推薛湄,恨不能把她按到周月明身上,声音又急又哽:“她是神医,她就是成阳郡主她能起死回生” 那汉子似要松开手,把位置让给薛湄。 薛湄:“别动” 她换到了另一边,看着满地的血,快速从行医箱里拿出了听诊器。 壮汉按住止血的办法,是挺管用的,但无法止住血,薛湄一边拉住他的手,一边让他换一点手指用力的方向。 再听心跳,按脉搏的时候,周月明已经休克了。 他的脑袋偏向了一旁,整个颈部静脉c动脉全部都被割断了,人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这种伤,哪怕是医疗舱,也要在两分钟内把人放进去。 从周月明被割喉到现在,薛湄算了算成兰韬的来回,至少是十六分钟;在割喉之后,成兰韬肯定不会第一时间想到去找薛湄,定然耽误了几分钟。 也就是说,已经二十分钟了。 颈部动脉割断,很容易让人丧命,它不仅仅是大出血,还会让空气进入心脏,导致空气栓塞。 “神医,神医你快救救他”壮汉对薛湄喊道,声音已经嘶哑了。 军医们陆陆续续挤了进来。 卢氏兄弟和彩鸢也赶到了,瞧着满地的血,他们都变了脸。 军医营的冯麟,此刻腿发软,若不是有人搀扶一把,他就要跌倒了。 不止是这些人,周将军也到了。 他夫人随后几步。 “月明”周夫人声音尖锐,能刺破耳膜,“快救救他,救救他。” 周将军整个人懵了,脖子僵硬,一动不动看着地上的儿子。 “郡主,郡主快救救我儿子,你能起死回生的”周夫人也看到了旁边的薛湄,从绝望的神色里,添了一抹希冀。 她不敢去看儿子的眼睛。 在白崖镇,身为将军夫人,多多少少是见过死人的。 月明的那双眼睛 周夫人不敢想,她浑身都在发抖。 薛湄的声音很干涩:“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什么” 卢殊在旁边,接了薛湄的话:“郡主是说,人已经没了,请你们节哀。” 周夫人怔怔看着薛湄。 那一直按住脖子的壮汉怒吼:“你都没有治,你都没有治你给他治啊,你把人肚子割开了都能缝上,你给他治” 薛湄:“人已经去了,你节哀。” 她的声音可能有点重,因为在这一刻,她有些耳鸣。 那壮汉似乎不买账,突然一把抓住了薛湄的衣领:“给他治你要治好他,我给你银子,你要多少都给你” 薛湄被他拉了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周月明身上。 萧靖承眼疾手快,扶住了薛湄。 他眸光阴沉:“刘副将,切莫鲁莽。” 他说得还算客气,声音也不是很严厉,那个痛苦得意识模糊的壮汉,却打了个冷战,人也清醒了点。 “不会的。”刘副将似找回了一点清明,嘶哑着嗓子咆哮,“郡主都没有尝试她不是很厉害吗” “郡主,求求你”一旁的周夫人,倏然给薛湄磕头。 外面零下至少二十度,周月明已经冻得快要硬了,他的血也不流了。 没有了生命,奔涌不息的血管也安静了下来。 地面也是很硬,周夫人的头磕得很重,砰的一声,大家心头都一颤。 再看她,已然见了血。 薛湄的手指想蜷缩起来,却因为冻僵了,木然舒展着。她面上可能没什么表情,太过于镇定,让人怀疑她是有所保留。 见状,薛湄亲自去搀扶周夫人:“我来迟了一步,他早已经去了,夫人。”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 周将军也听到了。 众人又听到一声响,周将军直愣愣跪了下去,双膝磕在结冰的地面上。 他像是如梦初醒,挣扎着要站起来,然而浑身无力。 兵士们去搀扶他,可他整个人像只脱水的鱼,滑不留手的,扶都扶不起来。 他无法压抑的哽咽,就在这个时候响起,别说薛湄了,萧靖承听到了都鼻头一酸。 周夫人也顾不上求薛湄了,奔到了周将军身边:“将军,将军” 她痛哭出声,周将军被她带着,再也忍不住,在人前落下滚泪。 空气这样寒冷,血腥味道混合着刺骨的凉意,任意往薛湄的肺里灌。 薛湄吸了口气,肺都被冻得生疼般。 街角有人影一闪,消失不见了。 正文 第469章我也惯着你 薛湄回到大将军府的时候,人已经冻僵了。 她手上也有点血迹,不多。 锦屏轻手轻脚出去,打了热水放在旁边,然后退了;萧靖承把热水端过来,给薛湄洗洗手。 薛湄的手放在微热的水里,半晌才暖和过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 萧靖承坐在旁边,心情也很沉重。他仍是安慰她:“不是你的错,莫要往心里去。” “没人觉得会是我的错。”薛湄道,“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没气了。” 话虽这么说,薛湄名声在外,让人以为她总能起死回生。 殊不知生死跟前,她也无能为力。 萧靖承见她一直把手浸泡在热水里,手就有点泛红了,就帮她拿了出来,替她擦干。 “你早点睡吧。我要去查查凶手,尽早给周将军一个交代。”萧靖承道。 薛湄点点头。 萧靖承走出正院的时候,瞧见卢家兄弟都在门外。 夜里太冷了,两个人脸色都冻得发紫见青。 萧靖承:“你们进去吧,陪她说说话。” 卢文和卢殊道是。 看着萧靖承快步离开,卢殊心想:“这位王爷,倒是真不太一样。” 这么晚还来看薛湄,卢殊和卢文也担心萧靖承会多心。 现如今看来,王爷的心思并不在这些小事上。甚至他们能来,陪薛湄说说话,他还挺欣慰的。 进了院子,薛湄瞧见了他们,就蹙了蹙眉头:“过来安慰我的” 卢殊:“” 卢文做了回答:“是啊。” 卢殊:“” 真还有这么问话的,也有这么答话的。一切都摆在台面上,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薛湄也不恼,点点头,让他们俩坐下,还亲自到了滚烫的茶给他们,让他们捧在手里取暖。 待他们俩坐定,薛湄拿出她随身携带的小板子,用黑色炭条在上面画。 很快,她就把颈部的图给画了出来。 “周月明是这么个情况:左侧动脉c静脉全部被割断,导致大量出血。他那么快毙命,不仅仅是因为失血,还有空气栓塞。”薛湄道。 卢文和卢殊都听得很认真。 卢殊则问:“老祖宗,要是您当时在场,您立马对他进行救治的话,有可能成功吗” 薛湄见周月明的头都不正常歪了。 她需要仪器辅助,光靠自己的手和眼睛,她没办法完成这样的缝合。 “只有一成的可能性。”薛湄道,“如果我当时就在,我会为了这个一成而拼命。” 卢殊不再说什么了。 屋子里重新陷入了沉默。 他们兄弟是过来安慰薛湄的,却被薛湄上了一节解剖课。 至于周月明的死,薛湄好像并不上心。理由也很简单,那不是她接诊的病人。 她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她跟周家不熟,跟周夫人是今天才认识的,跟周月明更只有一面之缘。 卢家兄弟是担心外面对薛湄期待过高,从而说什么流言蜚语,让她心里承受不住。 薛湄只是有点淡淡伤感。 她对卢殊和卢文道:“做大夫的,最可怕的是共情能力。一旦你有了这种能力,想到病人的家属,想到他的人生,而你却无能为力,会把你逼疯。” 共情能力对医生而言,并不是什么优点。 卢文:“共情,是什么” “就是把别人的感情,当成了自己的。想象你是周将军,中年丧子,且只有这么个儿子,你是否心痛 想想周月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笑嘻嘻的,不曾跟自己的父母c妹妹告别,大年初一就没了性命。 这些,都是共情。做大夫的,若总是把自己代入病人或者病人家属的立场,迟早要抑郁。” 卢文连忙点点头:“这个祖父也说过生死有命,不要多想,是不是这个意思老祖宗” “对。” “大哥你呢”卢文又问卢殊,“祖父跟你说过这个吗” 卢殊摇摇头。 “没说过”卢文诧异。 卢殊:“我从第一天会背药方开始,就知道病人只是病人,而我只是大夫。” 他很少对病人的痛苦感同身受。 卢文:“大哥你好冷血。” 卢殊:“” 祖父有些时候,话里话外总觉得他缺少点什么,时常劝他放下孤傲。 这并不容易。 薛湄出现之前,卢殊没见过比他更厉害的大夫。 他们知道的,他都熟读与心;他们不知道的各种古怪c失传医术c秘方,他却读过。哪怕是祖父,遇到了特别难的疑难杂症,也要询问他。 当然,他们并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好。 作为大夫,从小卢殊就知道,治病尽力而已,无愧于心。至于成功与否,岂能遂人愿还有天道管着呢。 没有比他更厉害的大夫,他凭什么不孤傲 直到他遇到了薛湄。 薛湄打破了卢殊对医学的认知。 让少神医承认薛湄比他厉害,甚至是他无法了解的那种厉害,对他而言并不容易。承认薛湄,就是要否定自己。 少神医长到现如今,已经二十来岁,并不是三岁娃娃,随意就能更改了对自己的看法。 漫长过程中,他终于接受了事实。 现在,他已经放下了傲慢,却好像又缺点什么。 卢文说他冷血 难道是因为,他天生无法共情与人吗 卢殊想要辩解一句,却听到薛湄说:“你这样的人,适合做急诊外科大夫。在强大的压力之下,你的精神也不会崩溃。” “什么” “军医吧。”薛湄换了个说法,“死亡面前,你受到的心理创伤会比共情能力强的人少一点。” 卢殊把她的话掰开揉碎,也没有从中听出半分夸奖之意。 “我需要改吗”他问薛湄。 卢文在旁接话:“肯定需要啊。你做人这样冷漠无情,将来谁愿意嫁给你” 薛湄却道:“未必需要。你做个外科大夫,挺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天赋。 天性怎么改非要去改,只是一个反复折磨自己的过程,最后效果也是微微。不用改,你这样也不碍别人什么事。” 卢殊眼睛里闪过一抹温暖。 不管这话是否真心,听着是很让人舒服的。 卢文:“老祖宗,你连这个都惯着他” “我反复讲了三四遍的知识点,你记不住的时候,我也惯着你了啊。”薛湄说。 卢文:“” 正文 第470章白天见过安丹宵 大年初一,和往常一样,白崖镇难得热闹喧哗。 但每年都有点事。 有些时候事大,有些时候事小,统一不影响百姓们的生活。 只是军中气氛紧张。 军务营内,所有人都敛声屏气,不敢发出多余动静。 萧靖承端坐上位,面色铁青。 低下跪了成兰韬和刘国振两人,站了其他将领十几人,也包括成湛。 成兰韬还是一身血,神色有点恍惚,仍是非常努力跪得笔直;刘国振声音都哑了,精神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们三人一块儿喝酒。今晚不用当值,就说不醉不归。路过国振府上的西院墙,月明说要撒尿”成兰韬讲述事情经过。 他和刘国振是狐朋狗友,两人都是副将。刘国振的父亲是一名老将军,曾经在成老将军麾下,而后腿受伤提前回乡养老了。 身份相似c官职相当,这两人总混在一起,跟亲兄弟也无异。 周月明是后来加入他们的。 刘国振生得粗壮,很不喜欢周月明这种白净斯文的,时常暗讽他。后来见周月明兵法了得,排兵布阵很有一套他念书比较厉害。 成兰韬和刘国振这对难兄难弟都不爱读书,兵法总是背得稀松,但时常要被考察功课。 这个时候,周月明就能帮他们的忙。 什么阵法,周月明都背过,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就这样,三个衙内混成了死党。 周月明爱慕安丹宵,中午的时候刘国振撺掇他去给安丹宵送礼。 没想到,安丹宵大发脾气。 她一般脾气没那么大的,这次却不知怎么的,对着周月明分外无情,还打了他一巴掌。 “你爹是周将军,难道我亡父身份比你家差吗你把我当粉头取乐,也是你们周家的规矩”安丹宵气得不轻。 周月明到底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哪里受过这样直白的拒绝,一时非常尴尬。 他也没说什么,就被这么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见他还愣着,安丹宵突然出手,扇了他一巴掌:“滚” 她一改往日温柔娇滴滴的性格,异常泼辣跋扈。 躲在院外看热闹的刘国振和成兰韬也很讪讪。 特别是刘国振,摸了摸鼻子:是他总撺掇周月明往安丹宵跟前凑。 其实,他自己也有点喜欢安丹宵。可因为知晓自己长相粗壮,性格鲁莽,肯定配不上安丹宵。 可能是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当他知道周月明也喜欢安丹宵的时候,就极力鼓励他去献殷勤。 周月明有点南方人的腼腆,他一开始是不太敢去的。 现在兄弟挨了打,刘国振特别过意不去。 周月明白着一张脸出来,脸上似乎还能瞧见巴掌印子,很是难堪。 刘国振就说:“我请客,今晚不醉不归。” 他们都挺尴尬的,需要借助喝酒遮拦。三个人正好今晚都没有军务在身,是可以喝酒的。 喝酒的时候,周月明还哭了。 后来,刘国振找了个军伎进来,给他们唱唱小曲儿,周月明心情才算好点。 “我到底不如人家。”周月明道,“怪不得她发脾气,是我不争气。” 他这话稀里糊涂。 不过,他这个时候已经是半醉了,说些胡话很正常。 “她可能是今天心情不好。毕竟是过年,她一个人在白崖镇,她父亲又是牺牲在这里的。”成兰韬安慰他。 刘国振也说,要给周月明找个更好的。 几个人喝完了就往回走。 他们本来酒意都是七成,打算今晚歇在刘国振这里,免得回家被啰嗦。 刘国振的父亲告老还乡,他家里人都走了,他的兄长们各自有了前途,往地方的驻军上任职去了。 只他还留在白崖镇。 他的宅子小了点,好歹没有家长管束,刘国振还说夜里要叫几个舞姬来作陪。 不成想,到了刘国振府的西院墙那边,周月明说他憋不住,想要尿尿。 被他这么一说,成兰韬也有了点尿意。 刘国振不想动,靠着车壁打盹,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让亲兵去叫哪里的舞姬。 成兰韬放了水,哆嗦着说好冷,突然感觉黑暗里有一道厉风。 他算是很警惕的,立马转脸,就瞧见了一抹血红。 温热的血喷了 他一脸。 黑暗中有刀刃的寒芒一闪,周月明当着他的面,被人抹了脖子。 在这个瞬间,周月明惊恐睁大了眼睛,成兰韬脑子里嗡了下,下意识接住了他,只知道死死按住了他的脖子,忘记了自己是否也有危险,也不知道去追此刻。 “我下车的时候,血已经到处都是。我记得军医营之前说过,出血了要死死按住,好像是大帅的话。”刘国振的声音还是哑的。 这的确是萧靖承传回来的方法。 他见过薛湄用止血带,就把这个办法传回了军营。 脖子上的止血带没办法用,刘国振只能按紧那伤口。 “他当时就昏迷了。那个时候,就c就可能”刘国振说不下去。 他当时呼喊救命,又让人赶紧去找大夫,不停咒骂靠近的人,嗓子在夜里喊劈叉了。 成兰韬清醒了一点之后,就赶紧去找薛湄了。 萧靖承静静听他们说完,然后才问成兰韬:“你当时没瞧见刺客” “他浑身蒙着黑。”成兰韬道,“我当时离得太近,血全在我脸上,我” 他当时的反应是震惊。 所以,现在让他回想,他很多东西想不起来了,他有点应激反应。 “糊涂,敌人摸到了身边,你居然没看清楚”成湛忍无可忍插话了。 成兰韬没有任何辩解之词,眼眶又发红。可是大帅还在,他愣是没敢哭。 成湛又是痛心,又是震怒。 他不知如何跟周将军交代。 战场牺牲,这没话说;可是,周将军的独子,是跟着他弟弟一起鬼混,当着他弟弟的面被人割了喉。 成湛敢说自家兄弟一点责任也没 他这会儿脑子发懵。 “我下车的时候看了眼四周,没有人。”刘国振道,“一点风声也没有。谁对我府上那么熟悉” “他怎么知晓我们要半路停车原本也没打算停在那墙根处。” 刘国振和成兰韬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出到底是谁要杀周月明。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 这个时候,萧靖承开口了,声音依旧是往日的冷峻:“你们在白日的时候,见过安丹宵” 这个问题让大家都愣了愣。 正文 第471章抓王爷的把柄 周月明正月初一见过谁,谁就要接受盘查;他跟谁又有过节,也要盘查。 安丹宵乃是安副将遗孤,在白崖镇查她,需得名正言顺,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难道让他们以为,自己捐躯之后,自己的女儿要受到这般诬陷和苛责 一连查了二十几人。 酒楼里的老板c伙计,甚至军伎,都被询问。 意料之外,军伎里有一人竟藏着密信,她是楚国派在白崖镇的探子。 哪怕滴水不漏,各处的探子们也能像风一样,从缝隙里挤进来,以大家想象不到的方式,出现在白崖镇内。 萧靖承一连两天没有回来,晚上直接歇在军务营,也亲自审问了几人。 一无所获。 到了第三天,他才回了趟大将军府,薛湄赶紧到前院书房去找他。 成湛兄弟三人都在。 他们本在说什么,瞧见了薛湄进来,顿时就收了声。 “先这么办吧。成湛,你安排人和马车,送她回去。”萧靖承道,“一切照计划进行。” 成湛道是。 成兰韬始终精神恹恹的。可能是大年初一那晚动了,他有点感冒,甚至可能在发烧,因为走路的时候脚步有点轻浮。 薛湄喊住了他。 她没有贸然去给他量体温,而是往屋檐下的走廊行了几步,对他道:“成副将,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萧靖承点点头,示意成兰韬过去。 成兰韬就去了。 薛湄拿出一个小瓷瓶,仍是从前卢家给她的,她把几粒感冒药放了进去。 这个感冒药也是太空时代军中的用药,有很强的安眠成分,却又不会让人精神上有负担,能在三天内消灭感冒。 薛湄:“你瞧着不太舒服的样子,我这里有种药,你晚上拿回去吃了。这样,也许能睡着。” 成兰韬眼皮无力看了眼她。 她知道他睡不着吗 昨晚大哥让他去睡觉,他的确去了。还没有睡到半刻钟,他就被噩梦惊醒,梦里全是猩红热血,将他拖入漩涡。 “多谢郡主。”成兰韬道。 薛湄颔首,错身进了外书房。 成湛和老四成兰啸已经出去了,成兰韬赶紧跟上。 萧靖承已经折回书房里坐下,正在揉按眉心。 薛湄:“头疼吗” 萧靖承让她坐下,叹了口气:“这两天没睡觉,我补个觉就无碍了。你可还好” “我还好。我不认识周月明,所以触动不算特别大。只是替周夫人可惜。”薛湄如实道。 萧靖承看了眼她:“你不怕死人” 薛湄:“” 萧靖承再次想起,她曾经说过,她也是军士。 他还担心薛湄难过,亦或者说自责。没想到,她的状态比他预想中要好。 薛湄跟他说:“这种事常见的。有些时候,病人还会死在自己的手术台上。拼了全力抢救,问心无愧就行。有太多余的丰沛感情,就不适合做医生,更不适合做军医。” 萧靖承觉得她说得对。 薛湄又道:“你方才跟成湛说什么是要送走安丹宵吗” 萧靖承点点头。 “她嫌疑很大” “不大。”萧靖承道,“就是因为她清清白白,我才觉得奇怪,想做个局试试她。” “做局” “对,送走她只是一个局。”萧靖承道,“看看她这次如何应对。” 安丹宵的表现,萧靖承实在看不出什么破绽。 当萧靖承派人去找她,她非常激动否认,说自己绝不是刺客,又说这件事跟她没关系,甚至拿出了安副将说事。 待萧靖承说,只是寻常盘查,并非怀疑她,她又冷静了下来。 她故作高雅,说周月明的死,背后肯定有可怕刺客,一定要抓到,她愿意配合。 她的种种行为,就是一个无脑c自私,同时又很想拔高自己姿态的女人,跟平时的她几乎无异。 若她都是装的,那么她揣测人心的本事就太厉害了。 萧靖承对她的怀疑之心更重了。 安寿可以背叛,他女儿为何不可 之前成湛查了不少日子,跟萧靖承说无所获,又因为安丹宵不作妖,萧靖承顾不上她。 做白崖镇的主帅,没有一点容纳各方细作的宽阔胸襟,迟早要把自己气死,反而误了大事。 “什么局” “我们会选一处山匪窝,提前派人去报信,说有巨贾家眷回京。让她被山匪掳走,我们的人跟着,看看她的反应。 若她一切如常,自然救下她,再问问她的意思,是要回家乡跟母亲团聚,还是回白崖镇。”萧靖承道。 若是她要回白崖镇,千辛万苦也不肯离开,她的嫌疑更添三成,萧靖承就会把她当细作对待,不管有没有铁证。 若她要回乡,那正好送走一名有嫌疑的。几国之间,相互派细作很常见的,哪怕她真是,落在乡野之间,危害也不大。 进退对萧靖承都有利。 薛湄听了,颔首:“这个办法倒是很不错。不过,千万保密,别让她知晓是试探。” “放心。” 薛湄颔首。 萧靖承又叹了口气。 “很多年不曾出过这样大的事故。”他的眉心被他捏得有点泛红,是真的很疲倦,“明日还要去祭拜周月明” 他想了想周将军的心情,萧靖承整颗心都沉重了。 这会儿,不知周家如何度过这场痛苦。 “我也要去。”薛湄道。 萧靖承:“那便一起去吧。” 薛湄点点头。 见凶手之事还没什么进展,薛湄回正院睡觉去了。 萧靖承独坐良久。 他思索了很多,决定私下里去见见安丹宵。 若她真的是细作,萧靖承私下里去,她肯定会吓到。 不过去之前,应该告诉薛湄一声。 萧靖承进了内院。 薛湄这会儿已经睡下了。听到他巴巴跑过来,就说他打算去施展美男计,忍笑点点头:“去吧。” “你莫要多心。” “不会。”薛湄道。 待他走了,彩鸢才对薛湄说:“大小姐真放心王爷去见安丹宵” “不啊,只是抓个把柄。下次我有什么事,就拿这件事出来挑刺。”薛湄道。 彩鸢:“” 说好的真诚呢 薛湄翻了个身,打算睡觉的时候,院门又被急急敲开了。 薛湄叹了口气。 彩鸢出去开门了,听到了前院的鲁副将说话的声音,薛湄觉得这段日子别想安生了。 她心里都能猜测到出了什么事。 正文 第472章守护 薛湄猜测是周夫人出事了。 果然,鲁副将进来告诉薛湄,说周夫人投缳自尽,幸而被发现了。 只是她现在昏迷不醒。 薛湄连夜赶到了周家,对周夫人进行一番检查。 她的投缳不算大问题,只是刚刚踩上去就被周二小姐发现了,解救下来。周二小姐早就发现母亲可能不想活了,一直紧紧盯着她,寸步不敢多离。 周夫人的昏迷,是因为这些日子滴水未进,又不曾阖眼,导致的昏睡。 薛湄给她输液。 半个时辰后,周夫人终于醒了过来。 她慢慢睁开了眼,扫视了眼屋子,瞧见了自己的两名仆妇,四个女儿,以及薛湄和她的丫鬟。 她神色一瞬间激动起来,面颊都变得狰狞,喉咙里发出了骂声。 然而,她嗓子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投缳到底还是伤了她的喉部,她暂时失声了。 她还是奋力,表达着她的愤怒,要赶走薛湄。 “娘,娘”孩子们哭着围了上来。 周夫人情绪非常激动,已经把针头给拔掉了。 薛湄见状,只得给她打了一针镇定。 一针下去,周夫人慢慢陷入了沉睡里。 周二小姐的左眼眼泪直流,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她母亲在激动时戳了她一下,她火辣辣的疼。 “郡主姐姐,我娘现在怎样了”周二小姐嘶哑着声音问薛湄,嗓子可能是哭哑了,“她怎么又睡了” “没事,这次是用了点药。她应该能睡一晚。”薛湄道,“你们如果相信我,就都去歇了,晚上派个仆妇照顾你母亲。大家都休息一夜。” 三小姐哭了起来:“我要守在娘这里。” 她的妹妹们也跟着哭。 仆妇们眼泪汪汪立在旁边,竟没有一个主心骨,不知如何是好。 薛湄见屋子里暖和。因为有煤,燃料充足,周家这正院重新铺了地龙,砖还是簇新的。 周夫人大概是个急脾气,想做什么就立马着手,年前就把地龙给铺好了,让家里人都能过个温暖的冬天。 哪怕在地上打地铺,也不冷。 薛湄便对仆妇道:“让人拿了被褥来,给几位小姐打地铺。” 仆妇自己不知该怎么办,见有人发话,也不管这人是谁,立马去忙了。 周二小姐抹着眼泪,对薛湄道:“郡主姐姐,你不要走。娘发疯的时候很可怕,我们都怕。” 薛湄心头一软。 周三小姐又说:“爹都不进内院,外头的人说他吐血。” 薛湄:“” 她到底跟周家不太熟,不好管人家家务事。 薛湄安顿好了周家四位小姐,询问仆妇,周夫人平时跟哪位将军夫人走得很近。 仆妇告诉她:“是赵将军的夫人。赵夫人这几日帮着应酬,忙里忙外。夫人劝她歇一晚,她一走,夫人就投缳了。” 赵夫人日夜不息操劳,估计是累坏了,这才打算回去睡一觉。 明早她就会来。 薛湄正月初一的时候也拜访过赵夫人,对她很有印象。 想着明日就有人来接替,薛湄小住一晚。 她问过周家的孩子有没有吃饭,她们都摇头。 最小的五姑娘低声道:“娘说吃不下去,厨房就端走了。我没吃,我饿。” 薛湄:“” 估计是周夫人平素强势,家里一手抓,并没有个特别得力的婆子做二把手。故而她一倒下,家里全乱了。 大些的孩子要帮忙待客,又要看着母亲,小些的照看人手不够,就放养了她们。 薛湄喊了仆妇,让厨房做些容易消化的清汤面过来,给几个姑娘都填补了宵夜。 二小姐吃着吃着,眼泪又下来了,吃不下去。她到底大些,知晓长兄被杀对家里意味着什么。 三小姐等人,可能是真饿了,个个吃得很急。 吃了饭,薛湄又让厨房端了用姜汤煮过的牛奶,让她们喝一点。 姜汤煮过的牛奶,可以杀菌c暖胃,这个年代的牛奶没有无菌处理办法,只能这样,但是它很辣。 几位小姐最不爱喝这个。 无奈,她们又不敢拒绝,端过来都咬牙喝了。 一碗面杯热牛奶,几个人躺在地铺上,一开始还不停去看床榻上的母亲,片刻之后就都进入了梦乡。 薛湄坐在临窗炕上。 锦屏悄悄进来,问她:“大小姐,你今晚守在这里” “是啊。”薛湄道,“你先回去吧,告诉王爷一声。” “王爷就在周家外院。” “那你去跟他说。”薛湄道。 她给周夫人输液了之后,又给她挂了一瓶氨基酸,补充身体需要的营养,收起了吊瓶。 到了清早,天色刚刚蒙蒙亮,赵夫人就来了。 瞧见寝卧里,四个孩子睡成了一团,周夫人自己也睡得香甜;而一年轻女子半坐半卧在临窗炕上,阖眼打盹。 听到撩帘子声音,她睁开了眼。 赵夫人这才知道是成阳郡主,住在瑞王的大将军府邸那位。 “夫人来了,那我就先回。”薛湄道,“周夫人恐怕不太愿意见到我。” 赵夫人:“郡主多心了。我昨日回去就睡了,丫鬟们没叫醒我,我早起才知道昨晚的事。多亏了郡主。” 薛湄摆摆手。 从周家出来,骄阳升起,金芒洒在这荒凉的白崖城墙上,城里依旧热闹,正月的喧嚣还在。 周家像是与世隔绝,沉浸在单独的痛苦里。 薛湄走出门时,萧靖承在门口等她。 “什么时候来的”薛湄问他。 萧靖承端详她,然后才回答:“刚刚来,去祭拜过了周月明。周夫人可为难你了” 薛湄:“她一直昏睡着。” 萧靖承颔首。 周月明被刺杀,对周将军是沉重打击,对白崖镇的将士们而言,也是一种刺激。 别说其他人了,包括萧靖承身边的亲兵,都在排查细作,生怕有刺客混入其中。 大家草木皆兵。 周月明是被谁杀的,却至今查不出头绪。刺客对白崖镇很熟,身手又非常灵活。杀人之后,他消失无踪,再难觅寻。 周月明死了,大家都不怎么往薛湄身上想。 白崖镇乃是军事重地,旁人可能不知道割喉,白崖镇的人能不知道吗 那是必死的。 周月明死了是很正常的,这个不能怪大夫;若是他没死,那才叫可怕,薛湄的医术才是真正鬼才。 宝庆公主却不这么以为。 她趁机到处诋毁薛湄,说她欺世盗名,不过尔尔。 正文 第473章她那么愚蠢 周月明的死,成了白崖镇的一桩悬案。 薛湄有些自己的看法,会跟萧靖承分享。 比如说,她觉得刺客杀周月明,是临时起意。 “临时”萧靖承不太相信这个,“临时岂能计划得如此周全” “不,做过的事,才会留下痕迹。若有人计划好了要杀他,在整个过程中,会留下各种蛛丝马迹。 但是你们什么也没查到,就意味着那人可能是下午决定要杀他,又知道他人在何处,一直跟踪,入了夜就动手。 正是因为不曾筹划,没有铺陈,整个过程简介干练,故而才查不到。”薛湄道。 薛湄不是侦探。 这话,是曾经军部一次泄密时,她老大说的。 她老大说,文件的丢失,肯定是某个人偶然所见,临时决定拿走的,而那人本身擅长抹灭痕迹。 而后,事实证明了老大所言非虚。 意外的动机,往往也会造成“意外”的效果。 “如果凶手是安丹宵呢”萧靖承又问,“她白天见过周月明,跟他有冲突,故而她晚上决定杀他” 薛湄:“很有可能。” “我会派人盯着她。”萧靖承道,然后他浑身像笼罩了寒霜,冷冷道,“若真是她,我便要亲手剁了她。” 薛湄:“” 你还亲手剁过匈奴单于,你是多喜欢剁人 又过了几日,周月明出殡。他的棺木暂时放置在一处寺庙,并不下葬。待周将军回乡,要把他的棺木一起运回去,落叶归根。 出殡那日,薛湄也去了。 周夫人由几名夫人搀扶着,勉强能走路。才几天功夫,她头发眼瞧着花白了,人也瘦了,脸上的皱纹更深。 就好像,她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从四旬妇人变成了六旬老太。 薛湄远远瞧见了,想着人间多苦,心里很是伤感。 周夫人也瞧见了薛湄,这次她没有过多的激动。 也许,她是心如死灰,懒得跟任何人计较;也许,她是想通了,那天并非薛湄见死不救,而是她也无能为力。 到底去迟了一步。 葬礼之后,周夫人病倒了,周将军自己也提不起精神。 他已经向朝廷写了奏疏,打算辞官还乡。他明明是萧靖承之后的主帅人选,现在却要退位。 不过这种情况,他们夫妻俩想要离开伤心地,无可厚非。 萧靖承帮忙递了周将军的奏疏,还写了一封私信,让皇帝尽快同意周将军的请辞,让他可以早点带着儿子棺椁回江宁。 江宁是与齐国相连的江边城池,是周将军的老家,那边也有驻军。 等周将军休息一年半载,萧靖承可以把他举荐给许明晟,就是荣昌大长公主的养子。 许明晟现在是江宁水军的主帅,他身边应该缺周将军这样的人物。 萧靖承亲自去送了周将军。 他去周将军府,薛湄也跟着去了。 她去看了周夫人。 周夫人打起精神,已经在吩咐仆妇们收拾行囊,估计一个月内他们就要扶棂回乡了。 瞧见了薛湄进来,周夫人低垂了眉眼,没有和她打招呼。 周二小姐上前见礼:“郡主姐姐。” “过来瞧瞧你们。”薛湄道,“这次回乡,我也没什么能送的,给你们一点程仪。” 说罢,她递了个小匣子给周二小姐。 匣子不重,轻飘飘的,周二小姐只当是小首饰。 薛湄送完了,转身打算走。 周夫人这个时候突然开口了:“郡主,留步。” 薛湄停了下来。 周夫人已经落下泪:“你不是能起死回生” “我不能。”薛湄道,“剖腹c切掉贵妃一个肾,这些听起来很玄乎,实则很简单,我只是遵循医理。 生命没那么脆弱,很多时候我都可以挽救。我到的时候,令郎已经休克时间过长,没有了生命。” 周夫人泪更盛:“为何我如此倒霉” “此乃人祸,是有人刺杀了令郎。”薛湄道。 周二小姐和三小姐很担心母亲发疯,纷纷上前搀扶她:“娘,您歇歇吧。” 周夫人却摇摇头。 她对薛湄道:“郡主,你在大帅身边,有些话旁人不敢说,我却是想要告诉你,只希望你能让大帅多想着月明,一定要找到杀他的凶手。” 薛湄颔首。 周夫人说:“我怀疑月明的死,跟宝庆公主有关。” 薛湄:“怎么怀疑” “有次我去公主府做客,带着孩子们都去了。月明私下里去玩,他说他在公主府见过匈奴细作。”周夫人道。 薛湄:“” “我们不敢说,若认错了如何是好再说了,公主身边有个细作,这也没什么,大将军府都有细作。”周夫人道,“也许,宝庆公主听说了,才想要报复。” 薛湄听罢,点点头:“我会告诉大帅,让大帅去查。” 只有萧靖承能查。 周夫人其实明白,周月明的死,薛湄无能为力。 她已经想通了这点。 而她还故意提,是想要给薛湄一点内疚感,让薛湄帮她查宝庆公主。 周夫人是这个年代的人,她无法跳出对皇权的敬畏。 在她心里,宝庆公主就是主子。哪怕主子真的亲手杀了周月明,她也不敢跳出来。若是公主报复,她家其他人也要遭殃。 她知道薛湄和宝庆公主不对付,希望可以借刀杀人。 见她还有空耍心机,薛湄觉得她内心比表面看上去坚强,心里松了口气。 “说起宝庆公主,最近安丹宵跟她走得很近,而令郎最后见过的人是安丹宵,夫人不怀疑她”薛湄又问。 周月明见过安丹宵,还跟她起了冲突,大家都知道了。 但是,怀疑她的人不多。 她父亲安寿叛国这件事很隐秘,除了成老将军的儿子和萧靖承,外人都不知,故而在白崖镇守军们眼里,安寿是为了忠诚而牺牲的。 安丹宵乃是功臣孤女,又是弱质女流,她哪有本事杀人 周夫人却被薛湄的话说得一愣:“怎么,郡主听说过什么” “我只是问问,外面都在说。” 周夫人也听说了。 她其实并不怪安丹宵,“她那般愚蠢,没这个能耐。若是去查她,真正的凶手就会逍遥法外。” 薛湄:“” 周夫人在白崖镇也有些日子了,她自以为很了解安丹宵。 若安丹宵真是奸细,这女孩就厉害了。 薛湄离开了周家后院。 她一走,周二小姐随手打开了她送的程仪,然后倒吸了一口气,把盒子递给了周夫人:“娘,娘您快看看” 正文 第474章丰厚程仪 周二小姐语气急切,却又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激动,让周夫人不明所以。 她接了过来。 匣子里是一叠银票。 粗略一瞧,全部都是一千两一张的,约莫十几张。 周夫人:“” 她如灰般的心头,很难生出喜悦,只是木木看着这些银票。好半晌,她有了点踏实的感觉,就好像在寒冷的冬夜,有一抹暖风吹在面颊上。 对于周家而言,随着周月明的去世,这个寒冬一时不会过去,而小小温暖也是杯水车薪。 但有了,总比没有好。 “郡主她”周夫人想到自己对她的态度,语气一哽,“这是个机灵人,怪不得戚太后娘娘都器重她,要她做瑞王妃。 你们姊妹,不要学娘,也不要学其他人,就学学成阳郡主。” 几个姑娘都忙点头,生怕答应慢了,再惹母亲难过。 周夫人把银票拿出来数了数,一共二万两。 周将军很清贫出来从军的,都是寒门祚户。 有名望的望族不会让儿子来从军,有钱的商户更不会。 周将军家里从前也富过,只是老黄历了,也没给他们留下什么;在白崖镇做将军,军饷稀薄,打仗得到的战利品更是少得可怜。 匈奴人比他们还要穷,能给他们什么战利品 萧靖承和成老将军在,都会想办法给手下将军们一些贴补。 靠着这些,周将军能把家眷都接过来,在白崖镇有房子住,有饭吃,受人尊重。要说积蓄,家里也不过几百两。 从前周夫人想着,等周将军在白崖镇做了主帅,某一日告老还乡,朝廷肯定有嘉奖:房子c田地c奴仆,这些定然是不少的。 若是升官了,回了京城,那就更好,兵部会给他们安顿。 现在这个当口,既不是升迁,又不是告老,仅仅是辞官,什么也没有。 周家在江宁城五十里一个小镇上,有几间老房子,估计年久失修,都坏了。 这么一趟回去,瑞王可能会给些钱财,除此之外也什么都没有。 回去之后怎么办,周夫人这会儿伤心过度,只是在脑子里漠然过着,并不能抽出心思去担心它。 薛湄却把这个后顾之忧给去了。 周将军已经辞官了,现在是庶人,收再多的程仪都不算受贿。 周夫人把银票收了起来。 待周将军进了内院,她把银票给他,让周将军也吓一跳。 “成阳郡主给的程仪。”周夫人道。 周将军骇然:“这也太多了。” “那怎么办”周夫人问,“退回去吗” 周将军决定要退回去,虽然这样做很不合乎礼数。 送礼了,只有还礼的份儿,没有退礼的说法。 退礼,就是断交了。 “还给成阳郡主吧。”周将军叹气,“今后咱们在老家,也还不起这个人情,白白得她的好处。再说,月明的死,不怪她。” 周夫人的眼泪又滚落下来。 这一刻,她心情倏然有点复杂。 周二小姐却拦住了父亲:“爹,咱们回家,没有钱怎么办咱们住哪里” “爹来想法子。” 周二小姐摇摇头:“不。爹,我们有姊妹四个,将来总会有出息的。待我们有了出息,我们还这个人情。 郡主姐姐既然给了,退回去岂不是要跟她断了往来” “你们能有什么出息”周将军下意识说。 周二小姐咬了咬唇:“我们生得好看,可以嫁给有出息的男人。爹,咱门户倒不了,过继不成还能招婿呢。” 周将军和夫人突然都看向了她,夫妻俩心头都是猛然一震。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 而后,周家并没有把钱送回给薛湄。 萧靖承自己也送了程仪;成湛兄弟几个人,加上其他将领们,也凑了一笔钱给周家。 成兰韬还把当初哄骗周将军的宝剑,还给了周将军:“郡主剖开我肚子的时候,我睡着了,郡主给我用了麻药。等我醒来,肚子就缝合好了,只是有点疼而已。” 周将军:“” 周家等着朝廷的公函,等着萧靖承查周月明的死因,然后收拾行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帮着操劳了几天c难过了几日,就各自散了。 痛苦只有家属自己吞咽c消化。 薛湄的生活,也恢复了正常,再也没人深夜请医,打扰她睡觉。 宝庆公主依旧呼朋引伴,正月的宴席办得很热闹。 周家的孩子被杀,对白崖镇其他将领们家的夫人c小姐们而言,也只是象征性替他们难过几日。 然后,她们就开始背后可怜周夫人,说些闲话。 祭拜过了,也没有其他了。原因很简单,白崖镇是军事重地,死人实在太常见了。 周家疾风骤雨,好像天都要塌了,对其他人而言,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小风雨。 年节还是非常热闹。 宝庆公主的宴席,也办得奢侈,只是安丹宵说“心情欠佳,不能扫了公主的兴”而缺席。 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安丹宵才出现在人前。 她对众人说:“明日我便要回乡了,我父孝期也快过了。” 喜欢她的人不多。 大家听了,或心里称快,或翻个白眼,几乎没有挽留她。 倒是宝庆公主很诧异。 “你要走了”宝庆公主问,“胡闹,本宫还在这里,你走了谁陪本宫” 在座的夫人c小姐们:“” 感情我们都不是人 与此同时,薛湄得知安丹宵今天要去宝庆公主府做客,她喊了锦屏过来。 “你可有办法易容,混进宝庆公主那边”薛湄问,“我想知道安丹宵的动作。” 锦屏:“今天人多,各家夫人小姐的丫鬟们,也可以进内院。我只做不是我,就没人认得出。” 薛湄:“那你去吧,盯着安丹宵。” 锦屏道是。 很快,她就化妆成了一名十七八岁的丫鬟,双颊有点高原红,肌肤微微发黑,和那些普通的丫鬟们几乎无异。 而她容貌平淡,既不难看,也不起眼,就是一眼望过去毫无印象的那种。 薛湄让她去了。 从前安丹宵没有被查出来,因为成湛不是专门抓细作的,且又因为是男人,有些事不太方便查。 除此之外,成湛也只是对安丹宵有所怀疑,并非把她当细作,时时刻刻派人留意她。 若是用心查,未必查不出。 薛湄让锦屏多上心。 锦屏下午回来时,果然带了好消息给薛湄,她看到了一点事。 正文 第475章细作真实身份 锦屏一直跟着安丹宵。 她擅长跟踪。 “宝庆公主今日戴了一只镯子,镶嵌红蓝绿等四色宝石,非常耀目,大家都夸好看。 下午时候公主更衣,就把这镯子取下来,替换了另一只,说这只太沉手了。安丹宵服侍公主更衣的时候,把镯子给偷了。” 薛湄:“” 锦屏问薛湄:“大小姐,我看不出安丹宵有什么问题。她贪婪c虚荣,除此之外也没觉得她有什么能耐。” 别说锦屏,薛湄自己也怀疑了。 是不是她把安丹宵脑补得太厉害了呢 也许,安丹宵就是个草包。 也许,杀周月明的人,仅仅是想逼走周将军,在白崖镇少一名干将。 敌人可能为之,自己人也可能。 周将军受了沉重打击,无缘主帅之位,其他人就可以取代。 总之,谁都有动机,不单单是安丹宵。她可能真的是被周月明缠烦了,才对他发火呢 “大小姐,还要看着她吗” 薛湄沉吟了下:“你记得那只镯子吗” “记得。” 薛湄颔首。 她空间里有很多首饰,当然也不乏各色宝石。 她拿出一些宝石,让锦屏帮忙挑选,看看哪些宝石用在金镯子上,再派人悄悄去打一只一模一样的。 锦屏去办这件事。 弄好了,她带回来给薛湄瞧:“大小姐,几乎差不多,估计公主自己也分辨不了。” 薛湄点点头:“放回公主的首饰匣内,尽可能往里面藏,就当是丫鬟们弄错了,别轻易被找到。” 锦屏道是。 她又问薛湄:“那安小姐偷走的那个呢” “不要动她,不能打草惊蛇。”薛湄说,“明天王爷就要派人送走她。” 上次萧靖承连夜试探,安丹宵的反应是欣喜若狂,一切都像是她本性所为,并没有什么破绽。 一个傻子装精明人,特别难;但若一个精明人装傻子,就太轻松了。哪怕偶然露出一点聪明,也会被人忽略过去。 锦屏果然把镯子送回了公主府。 而宝庆公主带过来的首饰多,自己又买了不少,对此兴趣并不大,那镯子炫耀过了,她并没有戴第二次的兴趣。 翌日,安丹宵就要离开白崖镇。 宝庆公主虽然不乐意,但也没去拦人,毕竟跟她关系不大。 安丹宵走了,少了一个合她心意的玩伴儿。但是没关系,还有很多人可以陪她,而她的目的也不是玩。 她是来找鬼戎的。 安丹宵离开得安安静静,让薛湄都有种错觉:自己怀疑她这么久,是不是闲得无聊了 锦屏自己还盯着公主府那边,毕竟那镯子还没个下文。 第二天,就有了变故。 锦屏这次是化妆成公主府后院厨房上做杂活的,故而她拦到了一封信,以及公主府的厨子。 厨子被她捆绑了起来。 信是给公主的。 信上说:“公主镯子被盗,乃安丹宵所为。此乃信物,此女上京恐借用公主名头生事。” 薛湄:“” 的确,那样特殊的镯子,说是宝庆公主的,可能能查到。 如果薛湄是宝庆公主,得知自己的镯子被偷,也会担心小偷拿着镯子,借用自己的名声去京城为非作歹,甚至胡说八道。 宝庆公主性格烈,做事没什么脑子。 自己的镯子被偷,哪怕她不是很稀罕,肯定也不乐意,会去追回来。 如此,她就能把安丹宵追回。 薛湄和锦屏到此,才算松了口气。不用试探了,安丹宵的确不想离开白崖镇。 如果她只是想得到萧靖承,她完全可以拿着宝庆公主的镯子,进京再去周转。 留下来,对她没什么好处,除非她是细作。 “那厨子呢”薛湄问,“他是细作,还是拿钱办事” “还不知。”锦屏道,“可要把人给王爷” “交给王爷,让王爷去审。”薛湄道。 锦屏道是。 萧靖承听说了此事,当即让人审问了那厨子。 厨子说他只是受了安丹宵的收买,并不是细作。 他还把安丹宵给的现银拿出来。 拷打之后,萧靖承觉得他没有说假话,应该是拿 钱办事。 “既如此,我不杀你。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做你的厨子。若是让人看出你身上有伤,或者把事情告诉了安小姐,你便是死。”萧靖承道。 这是要厨子做双面细作。 厨子只是有点贪婪,被安丹宵收买,不成想却闹出这么大的误会,他已经吓疯了。 他以为自己性命不保。 在白崖镇,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一旦有细作行径,就是细作,不管你是哪一方的。 不成想,大帅却要留他一命。 厨子痛哭流涕,说会为了王爷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薛湄再次让锦屏出手,把假的镯子取回来,信放上去。 果然,宝庆那蠢货一看到这封密信,第一件事不是去查谁在她府上偷偷递信,做这等奸细行径,而是骂安丹宵。 “快,去把镯子给本宫追回来”宝庆公主不负众望。 萧靖承也没有阻拦,让人去了。 又过了两天,安丹宵和镯子一块儿回来了。 她一回来,就对宝庆公主痛哭,说信是她让厨子送的,又说她很舍不得公主,实在不想走,才出此下策。 “你眼皮子这么浅,这个破镯子你也偷”宝庆公主骂道,“你不想走,跟本宫说不行” “恐怕那位成阳郡主对我有疑心,她撺掇王爷送我走。”安丹宵道,“我不想挑拨您跟她起争执。” 宝庆公主听了,深以为然。 好好的,怎么突然要送走安丹宵总不能是为了周家那孩子。 肯定是薛湄容不下她。 宝庆公主恨不能折磨死薛湄,听到安丹宵如此一说,她顿时就把安丹宵当个宝贝。 好啊,薛湄容不下的人,带着在她面前晃悠,肯定能让薛湄痛苦不堪。 故而,宝庆公主做主留下了安丹宵。 前因后果,说出去无非就是安丹宵贪婪,偷了公主的镯子;而公主追回来,又不想让她走,非要留她。 她最是无辜。 安丹宵的计划很顺利,故而她不知厨子已经暴露。 依照她的想法:除掉厨子,此事永远天知地知。 然而这个关口,她不敢轻举妄动。万一她一杀人,反而更添怀疑。所以,在厨子还没有暴露的情况下,维持现状。 确定了她就是奸细之后,成湛等人都松了口气。 “那么,她十有八九就是杀周月明的主谋。”成湛道,“王爷,要严刑审讯吗她身后还有个很厉害的杀手,很危险。” “不,我需要用她。”萧靖承道。 他心里已经有了个主意。 周月明的仇,不急这一时报。等他把整个匈奴人都灭了,才是真正安慰了周家和周月明。 正文 第476章驱赶薛湄 安丹宵的身份,只薛湄c萧靖承和成湛知晓。 刘国振和成兰韬时刻都在追问,但成湛没说,一点风声也不敢漏,怕被安丹宵看出来。 薛湄这个时候就确定:“果然是个好苗子,她会不会原本就是匈奴人,取代了安小姐的身份” 这个还需要慢慢查。 萧靖承去见了周将军。 距离周月明被杀已经二十天了,终于确定了凶手。 他也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周将军:“说到底,杀死月明的是匈奴人,她背后的主子。只有灭了匈奴,才是真正替月明报仇。” 周将军眼睛湿润了:“王爷,末将在白崖镇二十余年,难道还不懂一切照王爷的意思。” “那你可还回乡” “回去吧,我已然是老了。”周将军道,“当年成家出事,老将军的女儿和次子惨死,他依旧冷静自持,日夜巡查不歇。 和他相比,我差远了,方知我做不来这白崖镇的主帅。” 萧靖承:“” 这根本没有可比性。 成家老二是战死的,杀敌近百人,勇猛无敌,老将军一直为他骄傲; 至于成兰卿 总之,成家的事在外人看来很糟糕,他们自己却清楚并非那么回事。 周将军失去的是独子,且孩子不是死在战场上,心里的落差完全不同。 若是换个处境,萧靖承可能也会倒下;成老将军那火爆脾气,肯定比周将军反应更激烈。 周将军已然很好了。 不过他定了决心,萧靖承就不再阻拦。 “我只一个请求。”周将军对萧靖承道。 萧靖承:“将军请说。” “待将来事毕,请把凶手留给我。主谋和行凶的人,都送给我。”周将军道。 萧靖承:“你放心,一定由你亲手处置。在这之前,他们不会断气。” “那就好,王爷一言九鼎,末将信您。”周将军说。 朝廷的公函很快就回来了。 周将军可以带着妻儿回乡。 他们出发的时候,薛湄没有送,而是成湛带着一千多亲兵护送的,顺便半路上把留给安丹宵的土匪给剿了。 周将军一走,周月明的死,关注的人就更少了,只成兰韬每天都要问一次,到底有没有结果。 他甚至跟刘国振私下里查。 这件事的余波,慢慢平息。那些惊骇,都变成了茶余饭后谈资。 对薛湄而言,也很平顺过了年。她在等时机,可以顺利去匈奴那边,找机会刺杀鬼戎。 宝庆公主却非常难耐,她很想早点见到鬼戎,甚至带他回京。她已经在白崖镇很久了,这鬼地方让她越发难以忍受。 她脾气更不好。 很多人要受她的气,哪怕安丹宵也不例外。 她还会给薛湄找茬。 当然,统一是被薛湄给阻拦了回去。 薛湄才懒得理会她。 宝庆公主在府上着实无聊,也会纡尊降贵,往诸位将军府邸去瞧瞧。 若有了什么新巧玩意儿,她看中了就会要过去。这些夫人c小姐,都以讨公主欢心为荣,个个拼了心思。 才到二月初一,宝庆公主去陈镇军大将军府玩,听陈夫人说:“赵家居然开了半院子梅花,公主可要去瞧瞧” 白崖镇的梅花,能从冬月开到三月,但很难养活。 赵将军夫人倒是有些本事。 “赵家什么人家,本宫亲自登门,还不得吓死他们”宝庆公主不屑道。 本朝军中官职,从一品到从五品,都称“将军”。 比如说从一品,是骠骑大将军。 萧靖承现在就是领这个军衔。 已经离开的周将军,他是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仅次于萧靖承。 宝庆公主现在所在的陈家,是镇军大将军府,乃是从二品。 而赵家,其实是正五品的宁远将军府。 赵夫人跟周夫人关系好,因为赵将军曾经是周将军的亲兵,一步步提携上来的,两家故而走得近。 若是京城,五品官太太想要登宝庆公主府的门,会被侍卫打断腿。 更何况,武官的品级还不如文官。宝庆公主想着,就从心眼里瞧不起赵家,怎么会亲自登门 陈夫人赔笑道:“那还不如让她挖了梅树,送到您府上。” 宝庆公主兴致乏乏,淡淡说:“也可。” 陈夫人就让人去吩咐了。 正在这时,有个小丫鬟跑了进来,对陈夫人道:“夫人,成阳郡主请来了。” 陈夫人心里咯噔了下。 公主是临时来访,陈夫人一再说赵家的梅花,就是想要支开她。 不成想,丫鬟没个眼色,直接进来禀告了。 宝庆公主顿时沉了脸:“你请了那贱婢” 陈夫人急忙赔罪:“是小女微箬,这些日子缠绵病榻,小日子已经快两个月不止了,才想请郡主瞧瞧。” 宝庆冷冷道:“那么多大夫,偏偏请她上次周家的孩子怎么死的,你们忘记了” 怎么死的 周家的孩子被人割喉的,难道还能怪到成阳郡主身上去吗 陈夫人也不想请成阳郡主,她一直很用心巴结公主。可是,女儿病势一天天重,又是女人病,卢家那位少神医她不好请。 谁知道这么倒霉,今天公主不请自来,正好撞上了她家里请医。 “糊涂,本宫看你是眼瞎心盲。”宝庆公主冷冷道,“叫人将她打出去。” 陈夫人一头冷汗,又不敢违逆公主。 在陈夫人看来,公主到底比郡主尊贵,只得照办。 薛湄和丫鬟彩鸢正在外院等着。 有人请她看病,还说是镇军将军府,薛湄想着自己大年初一还给陈夫人拜过年,就很干脆的来了。 谁知道,她等得好好的,突然出来两个丫鬟,带着亲兵就要赶她:“郡主请回吧,方才是下人传错了话。” 薛湄微微拧了眉。 彩鸢一怔,回神时待要理论,薛湄阻止了她。 “公主在这里,是吗” “甭管谁在这里,没有招呼不能进门。来人,送郡主出去。”婢女态度强势。 亲兵不由分说,拽起了薛湄和彩鸢的胳膊,将她们俩丢出了门外。 薛湄和彩鸢都不是锦屏,被粗壮的亲兵拉着c推搡着,都没反应过来,就跌出了门外。 彩鸢背着行医箱,还差点摔了,薛湄急忙扶住了她。 “真是”彩鸢气得脸色紫涨。 薛湄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镇军大将军府的门匾,淡淡对彩鸢道:“回去吧。” 她被推出门,很多人瞧见了,于是城里就有了难听的闲话。 正文 第477章瑞王以权谋私 回去路上,彩鸢越想越委屈。 大小姐很久不曾受过谁的气,就连皇帝c太后跟前,也是很有体面的。 今日往陈家来,并非他们自己要来的,而是陈家派人去请。上次被赶出来,还是隆庆公主府。 谁知道今天又发生了一次。 无妄之灾。 彩鸢不是红鸾,要不然早就骂了;她也不是修竹,若是修竹在,肯定能心平气和,还能宽慰大小姐几句。 她只是一肚子气,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发牢骚,也不哭。 薛湄却轻轻拍了拍她手背。 彩鸢眼眶一热:“大小姐” “多大点事。别哭,天气这般干燥,省点水。”薛湄道。 彩鸢噗嗤笑出声。 她这一笑,心里就松快了,也能说话了:“大小姐,这陈家实在太过分了。哪怕不看您的医术,也要看看王爷不是” “估计是宝庆公主在。”薛湄道,“有人撑腰。她陈夫人不敢得罪公主,就敢得罪我,果然是很有眼色。” 彩鸢:“她瞎了狗眼。难保她家人一辈子安康,总有求大夫的时候。到时候看她如何。” “能如何”薛湄笑道,“自然是给大夫冠一个见死不救c无医德的高帽子,让大夫再去给他们治呗。” 彩鸢:“” 还能这样,太无耻了。 做大夫好可怜。 彩鸢突然觉得,神医也没什么好的,自己受气。 主仆回到了大将军府,也没当回事,然而流言蜚语却满天飞。 “听说京里来的成阳郡主,是欺世盗名。她去镇军大将军府被赶了出来。” “上次周家的孩子,她就没有救活。” “周家孩子不是被割喉吗割喉也能救” “好像当时没那么严重,是这位郡主自己没本事。” 众说纷纭,很是热闹。 这天夜里,陈夫人悄悄敲大将军府的后门,想要进来赔礼道歉。 没人理睬她。 此事,萧靖承都听说了,他当即沉了脸。 在军务营里,他当着众人的面,直接问陈将军:“贵府跟公主走得那般亲近,是有何用意” 陈将军被他逼问得有点懵。 所有人家的女眷都巴结公主。当然,她们也想巴结薛湄,可薛湄不给进c不见,她们也没办法。 “怎么,陈将军是不想留在白崖镇,想要请公主说情,调回京都吗”萧靖承又问他。 众人顿时敛声屏气。 萧靖承是在质问陈将军:你是否忠诚 这可是大罪名。 萧靖承素来冷峻c苛刻,却又不至于公私不分。他从来不讲情面,成老将军在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 因他实在武艺高强,作战勇猛,又很有战术,大家都服气。 众人纷纷看向了陈将军。 陈将军白了脸:“大帅,末将从未与公主私下见面,更没提过要求。若大帅哪里听了谣言,请让人与末将对峙,给末将一个自辩机会。” 他心头发颤。 怎么好好就要发作他,而且不是私下里,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陈将军还以为,周将军辞官了之后,他就是下一任主帅人选。 不成想,瑞王对他如此有偏见。他额头见了汗。 难道是因为成阳郡主的事 这件事,陈将军倒也知道,只是没往心里去。 当时公主在,是公主非要陈夫人赶走郡主的。 难道他们敢为了郡主,得罪宝庆公主吗 大帅,他不是公私不分吗 哪怕不分,也会私下里警告陈将军,而不是当众这样。 若当众,不就是告诉白崖镇所有的将领,他萧靖承把公事和私事混为一谈吗 这会削弱他主帅的威望吧 “你府上请医,请了本王准妃。而后又因什么羞辱她莫不是有了公主,不把我们夫妻放在眼里”萧靖承问。 众人:“” 他们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 苍天喽,你真如此公私不明,还敢直接拿在明面上讲 不过再想想,哪怕他这样做了,他们还能把他怎样 他本就是个不讲情面c但对大家的军功非常公平的王爷。 他在白崖镇将士们心中的威望,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高 。 他们还敢薅了他的主帅之位吗 成湛也震惊看了眼萧靖承,心道:“你们还不是夫妻啊,就我们夫妻这种话说了出来。” 不过是女人之间的小龃龉,他拿到军务营来说,还这样大题小做的。 成湛心里一万个难以置信:“还可以这样的啊幸好我爹不在,否则就要打断他的腿。” 总之,军务营一时鸦雀无声。 萧靖承是个很靠谱的人,他在白崖镇十年,行事素来很有章程,这次是怎么了 到底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成湛先开口了,替镇军大将军求情:“大帅,陈将军绝无私心,不过是一点小误会。这样吧,让陈将军带着夫人给郡主陪个不是,解释清楚误会,您意下如何” 陈将军也立马道:“末将绝无二心,还请大帅明察。府上与郡主生了误会,真是内人无知。” 其他人回过神,也纷纷替陈将军说好话。 无非是说,陈将军真的没有勾搭宝庆公主,没有越过你瑞王爷,想搬回京城,更没有对白崖镇不忠。 大家说得煞有其事,就萧靖承这个“忠诚”二字大做文章,就好像这真是一桩公务似的。 萧靖承听了半晌,脸色稍霁:“到底是你行事落了口实,叫同侪们听到了,有样学样,咱们铁板打就的白崖镇,就要松散了。” 众人:“” 行吧,你是主帅,你又有真本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将军也无可奈何。 翌日,陈将军带着夫人要见薛湄,薛湄依旧是说不见。 到了晌午,亲兵又来说,问郡主可有空见见陈将军和夫人。 “他们怎么又来了” “郡主,他们没走。”亲兵说。 薛湄:“” 她这次强势了起来,对亲兵道,“让他们回去吧,不见。若是他们不走,赶走就是了。” 亲兵道是。 晚夕的时候,成湛偷偷给锦屏递信,把萧靖承在军务营里“公报私仇”的话,让锦屏转告薛湄。 薛湄听到了,吓一跳。 她也没想到萧靖承这个憨憨,会如此行事。 正文 第478章你是小妖精吗? 薛湄的确是被萧靖承吓到了。 他在京里横,因为他是皇子,在白崖镇他也这么横的吗 会不会引发将军们的反感 做主帅是很难的,各方面不能平衡,人心不齐,谁肯卖命打仗 此地驻军二十万呢。 小小的怨言,都会被放大,最终酿成大祸。 薛湄去见了萧靖承。 萧靖承这天深夜才结束了巡查任务,回到了大将军府的前院休息。 他回来时,薛湄已经等候多时,歪在炕上睡着了。 二月天,京城可以出城踏青c放风筝了,白崖镇依旧酷寒似严冬。 屋子里烧了炕,很是温暖。萧靖承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馨香,那是薛湄身上拥有的气息,淡淡的c暖融融的。 他瞧见了立在帘外的锦屏。 锦屏给他见礼,悄声道:“大小姐等王爷多时,已经睡了。” 萧靖承透过帘幕,果然见薛湄依靠着临窗大炕的引枕睡着了。 她耳朵上戴一枚很小巧的祖母绿宝石坠儿,那绿莹莹宝石落在她雪色肌肤上,又被烛火映衬着,格外醒目。 眼前的人,也更显得鲜嫩,衬托得她眉心痣更加红似火。 萧靖承没有立马进去。 他让锦屏先回去,又喊了亲兵打水给他净手。 洗去了满手冰冷,他在亲兵的帮衬下脱掉了沉重铠甲,又换掉了脚上的厚底靴子,这才进了主卧。 坐到了薛湄身边,他伸手,轻轻抚过她面颊。 薛湄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 她猛然坐起:“我是不是睡着了” “你觉得呢” 薛湄:“” 她连忙整了整头发,发现戴着的那只翡翠玉兰花簪已经歪斜了,差点就要跌落。 她扶正了发簪。 “今天陈将军和夫人来了,待了一上午才被赶走,你发脾气了”薛湄直接说明了来意。 萧靖承颔首。 薛湄:“这如何使得不过是我和陈夫人一点小误会” “难道在白崖镇,我还能让你受了委屈”萧靖承打断了她的话,“我乃是主帅,我有一千个万个借口压死他。 这时候还任由旁人欺辱你,那我可值得你托付终身吗再说了,此事你没有分毫的错,是陈家失礼在先。” 薛湄:“” 他有句话倒是说得对,他是白崖镇的主帅。 整个白崖镇,他官职最大。 军中不同于其他地方,薛湄最了解这点:在军中,上峰大过天,因为军纪严格,不讲道理。 萧靖承如果想要整陈将军,可以有无数的办法。 他也可以不公开发火,而是私下里给陈将军穿小鞋,让他去猜测主帅的用意,又会葬送他前途。 那才叫阴险。 公开了说,就是把事情摆在台面上。他无非是告诉众人,薛湄不是你们谁家夫人都可以欺负的,哪怕宝庆公主也不行。 站队的时候,眼睛擦亮了。 他也等于告诉众人,这些事他不会在私下里报复,他只是把它当一件公务,公开挑明哪怕这些让他看上去公私不分,有损他的威严,他也会光明磊落处理。 若将来主帅针对你,仅仅是因为你能力不够,并非私事上跟他有过节。 看似公私混淆,实则真正做到了“公私泾渭分明”。 薛湄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是关心则乱。” 萧靖承:“你是时时刻刻想着我。” 薛湄笑起来:“你懂就好了,也不会辜负我一片心。” 萧靖承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下:“我不会。” 薛湄任由他握着,见他的唇有点凉,她张开了手臂,拥抱了他。 突然投怀送抱,让萧靖承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怀疑她又要胡作非为。 薛湄只是抱紧了他,低声笑道:“给你取取暖。” 萧靖承:“” 他嗅着她颈侧的气息,心中很暖。就像是白崖镇难得的阳光一样,让他浑身舒泰。 薛湄就是他的阳光。 “今晚我住在前院” “别胡闹” 薛湄:“” 刚刚还有点感动,现在又被这死直男气死了。 冒着寒风,薛湄在萧靖承的陪同之下,走回 了内院。 萧靖承还问她冷不冷。 薛湄:“心冷。” 萧靖承在黑暗中,唇角不受控制的翘起,忍不住被薛湄逗乐。 到了正院门口,他没有进去,回身抱了下薛湄:“早点歇了。” “都丑时了,再早能早到哪里去”薛湄没好气,“行了你回去吧,以后你一个人睡,一辈子都你自己没人会陪你” 萧靖承搂了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说:“不许骂自己。你不是人,难道是小妖精” 薛湄:“” 他居然还学会了说骚话。 可惜本质上也改不了死直男的粗糙本性,这些话纯粹是过过嘴瘾。 第二天,陈将军和夫人再次到了大将军府,求见薛湄。 陈夫人甚至要跪在正院门口。 薛湄派了丫鬟彩鸢出来,见了他们两口子。 “郡主说了,事情并没有什么误会。陈夫人你先请了郡主,又把郡主赶出来。别说郡主是去治病的,哪怕郡主没有受邀去做客,也是你失礼在先。 郡主让婢子问问陈将军c陈夫人:是不是你们做错了,郡主就一定要原谅不原谅,你们就这样逼迫,让郡主更生气 郡主说,今后就当咱们不认识,不必再来。至于陈将军你,若不是主帅发火,你恐怕也不会在这里。 你想要让主帅消气,并非我们郡主;而陈夫人呢,郡主暂时不会原谅你。 都请回吧。郡主已经比前天更生气了。若是你们再来,她恐怕会更生气。”彩鸢道。 彩鸢平时说话语速不快。 今天可能是一肚子火,超常发挥,说话快如滚珠,把陈将军和陈夫人说得脸色都微微发白。 陈将军离开了,垂头丧气去回禀了萧靖承。 萧靖承听罢,就说:“既如此,就算了。你今后不必去了,此事跟你无关。” 陈将军:“” 这什么意思啊 萧靖承见他脸色有异,解释道:“你得罪了菩萨,已经烧过香拜过了,心意到了。” 陈将军:“” 白崖镇的所有人,这个时候才知晓了成阳郡主真正的厉害。 这女人小气c刻薄,绝不会给人台阶下;而她身后撑腰的,是主帅萧靖承。 萧靖承与她,尚未订婚,就说出了“我们夫妻”这样的话,可见她的身份地位。 得罪谁都不要得罪成阳郡主。 宝庆公主也听说了,当即给她父皇写了一封密信,说萧靖承在白崖镇一手遮天,滥用职权,给薛湄以权谋私。 只是她的信,压根儿送不出白崖镇。 正文 第479章真正的军医 白崖镇没有“太平日子”这一说,大家都习惯了战争。 也习惯了各种纷纷扰扰。 薛湄和宝庆公主这两位贵女的到来,给白崖镇带来了一些新鲜事。 公主,自然要大于郡主;但是,郡主住在骠骑大将军府,公主却只能随便找个地方住,又把她们俩的身份地位拉平。 诸位将军夫人和小姐们观望数月,直到陈家这事,才算尘埃落定。 “哪怕得罪了宝庆公主,也不能惹成阳郡主。” “成阳郡主是瑞王准妃,可能都发了金册。瑞王私下以妻待之。” “未来瑞王妃,就是宝庆公主的婶母,怎么也要比公主厉害些。” “一个是皇家的儿媳妇,一个是皇家的女儿,要说起来,女儿到底不如儿媳妇厉害。还是成阳郡主更嚣张。” “怪不得她从来不见咱们呢,人家傲气着。” “亏得我们因宝庆公主冷落了她。” 之前大家还云山雾绕,现在终于清晰了。 陈夫人这件事,算是一个很明显的分水岭,让众人彻底认清了薛湄和宝庆公主的实际地位。 从此,恐再也没人敢给薛湄冷脸了。 “刚刚得到消息,在京里的时候,成阳郡主就敢扇宝庆公主。陛下和贵妃还夸郡主打得好。”一位孔将军的夫人如此道。 孔将军管粮草,孔夫人的兄弟也在将军手下做事,主要负责给将士们送信回京。 他往京城和白崖镇两地跑,年前时候耽误了事,最近才回来。 回来之后听他姐姐孔夫人说起了两位贵女,他立马就把宝庆公主的老底给揭了。 “她连公主都敢打”众人听罢,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论起嚣张,还是瑞王准妃更甚一筹。 也有年轻貌美的贵女,暗地里拈酸吃醋。 “她也不算漂亮,只不过眉心那颗红痣好看。不过如此,大帅怎么看中了她” “从前有位延平郡主,比她好看,大帅不给人家半分体面,怎么到了成阳郡主这里,就事事维护” “成阳郡主也不如安小姐美艳,怎偏偏是她她莫不是会什么妖法” 大家心里酸酸的,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一股子酸腐味儿。 萧靖承倒也不介意众人说闲话。 有空说这些,就意味着白崖镇暂时无战事。 他这么想着,当天白崖镇西北方向的秣沙关隘,就遭到了匈奴人的冲击。 匈奴这次来势汹汹。 虽然赶紧驰援了秣沙关隘,还是造成了部分伤亡。 军医营的人也赶紧去了前线。 薛湄带着卢文c卢殊兄弟俩,还有彩鸢,也跟着军医营的人去了。 她还给卢文c卢殊c彩鸢每人一把三棱刺,让他们防身。 几个人很有默契,往秣沙关隘而去,并不多话。 军医营的人也用止血带,方法就是薛湄曾经用过的,勉强还算熟练。 薛湄和卢殊c卢文c彩鸢也是用相同的办法。 “郎中将大人。”薛湄喊了军医营负责的冯麟,“若是伤势过重,送到我和卢少神医这里;若是能用药的,就你们自己用。” 冯麟:“” 虽然你给成副将剖腹了,但你也没治好周家的孩子,你到底行不行 而后,果然有比较严重的伤兵,军医们抬给了薛湄和卢殊。 薛湄和卢殊速度极快,做清创c缝合c消毒,打抗生素,一气呵成。 两个人忙了半天,直到前面战事结束了大半个时辰,这边才清理干净伤兵。 不需要缝合的,都是卢文和彩鸢,带着军医们在处理。 冯麟冷眼旁观,没怎么说话,好像他也想瞧瞧这几位到底有什么本事。如果没有,下次战场上就不会听他们的。 前面战事打了一天,薛湄也跟着忙了一天。 坐下来休息,彩鸢把硬得能当武器c砸破人脑袋的军粮一种饼,递给了薛湄。 薛湄咬了一口,好悬没把牙齿崩断,只得慢慢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 “王爷也来了。”彩鸢对薛湄道,“听说匈奴人退了。” “小规模的袭扰,没打算打几天,打不赢自然就撤了。”薛湄说。 “那今晚可以睡一觉了,我快要累死了。”彩鸢道。 卢文也喊累。 “老祖宗,你累不累”卢文还问薛湄。 薛湄:“累啊,可是有什么办法” 吃了几口饼,咬得她腮帮子都疼,薛湄就懒得吃了。 她依靠着彩鸢的肩膀打盹。 现在还不能去休息,要等前面的军官来通知,他们军医营的人才可以原地解散。 薛湄跟彩鸢吐槽:“这饼马都嚼不动。王爷就过这样的日子,还十年如一日,亏他从不抱怨。” 彩鸢:“王爷也没法子。” “希望他能早日结束戍守,回去过点好日子。”薛湄心疼道。 不来这一趟,想象中萧靖承受过的苦,总缺点什么。依照薛湄的生活经验,她只能想到三四成。 光那三四成,已经够让她心疼的了,何况现实更惨。 彩鸢附和着回答了几句。 再问话的时候,却发现薛湄不回答。彩鸢扭头一看,自家大小姐睡着了。 这帐篷里还挺冷的。 卢殊不知从哪里拿了件风氅,一看就是男人的,盖在了薛湄肩头,并且冲彩鸢嘘了声,让她莫要说话。 彩鸢看了眼卢殊,点点头,心里却感觉他是在献殷勤。 不过,大小姐是他的老祖宗,献点殷勤也没什么的。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嘈杂声,隐约是有人在骂c有人在喊,也有人在哭,听得最清楚的是“军医”二字。 卢文和卢殊也打算打个盹,见状兄弟俩站了起来。 彩鸢也很好奇,伸长了脖子去望。 声音往军医营这边来了。 “你别动,让老祖宗睡一会儿。”卢文叮嘱彩鸢,“我去看看,回头告诉你出了什么事。估计是有人受伤。” 彩鸢受不了他这般磨叽:“快去吧。” 卢文和卢殊兄弟俩走出了帐篷,就瞧见了一大群人,正在发疯一样找军医。 看清楚了,卢氏兄弟倒吸了一口凉气。 卢文转身跑回了帐篷内:“老祖宗,老祖宗你快醒醒,快醒醒,出事了” 正文 第480章战地手术 薛湄真的很累。 她跟着军医营过来,从早到晚,几乎没吃过什么,一整天都在手术。 手术都不大,但她手下就没停歇过。卢殊速度比她慢一点,两个人处理了四十二个重伤的伤兵。 一直站着,又没有补充营养,别说她了,卢殊这个年轻男子也撑不住。 突然被卢文吵醒,薛湄的眼皮睁开了,脑子却还在打盹。 她慢腾腾问:“你又闯祸了” “是陈将军,陈将军”卢文大声在薛湄耳边咆哮,“他被人捅了一刀,捅穿了。” 薛湄:“” 她像是上了发条,猛然站了起来,果然见众人抬着一伤患,正在往她的帐篷里来。 伤者就是镇军大将军陈木兴。 萧靖承也在人群里,他正走在最前面。看到了薛湄,他用力拉住了她的胳膊,手隐隐似有点抖:“湄儿” 再细看他,他的手很稳,好像那个颤抖是薛湄的错觉。 并不是。 他的颤抖很短暂而已。 薛湄打断了他的话:“抬进来,所有人听我吩咐” 亲兵们一边抹泪,一边将陈将军抬了进来。 是一把长刀,并非三棱刺,不幸中的万幸。刀子从后背,小腹处捅入,刀尖从前面冒了起来,隐约可以瞧见一点寒光。 陈将军已经休克了。 事不宜迟,将陈将军倒放在军医院的木板床上,薛湄对萧靖承道:“王爷,你们先退出去,我们要对他进行手术。” “湄儿,他” “他暂时还有生命,现在是跟阎王抢人,所以别废话了”薛湄道。 萧靖承正了神色。 他厉喝:“所有人退出去。” 亲兵和副将们似乎还有话说,可主帅发话了,众人不敢开口,全部鱼贯而出。 薛湄又在身后交代一句:“不要走远,等会儿需要大量输血,最好你们多些人在外面等。” 萧靖承道好。 薛湄赶紧给陈将军上了氧气面罩。之前给成兰韬用过,卢殊和卢文都见过。 他们身上的手术服都脏了,之前就脱了下来。 现在,手术服都能制作了,不再是薛湄空间里拿,而是从行医箱的底部。 她每次都要带很多件。 四个人全部换好了手术服,卢殊和卢文兄弟俩很娴熟给自己双手消毒之后,就开始铺单,将手术单铺好。 伤患情况特殊,这个长刀肯定不能拔,应该需要把这个刀给切断,但是他们暂时没这个条件。 故而,薛湄让他们把手术的木板床快速砸一个洞,再把陈将军放上去。 卢文扛了床就出去了。 他吩咐一声,说要怎样的洞,很快亲兵们就砸好了。 砸好了洞,手术单也撕出一个口子,薛湄让彩鸢先钻到桌子底下,尽可能把棉被放在下面,等会儿要托住刀柄。 卢殊和卢文都有一把好力气,将陈将军小心翼翼运到了手术床上。 薛湄拿出了血压计,让卢文盯着陈将军的血压,又让他听心率。 彩鸢在底下,想办法用东西把这个刀给托稳了。 旁边有小杌子,再在小杌子上垫上一点棉花,长刀就托住了。 彩鸢忙好了上来,薛湄和卢殊已经剪开了陈将军的衣服,正在进行全麻。 输液瓶已经挂好了。 “彩鸢,测量他的血型,再让外面的人测量血型,到时候需要用血。”薛湄吩咐说。 彩鸢道是。 全麻之后,薛湄主刀,卢殊辅助,卢文做助手。 薛湄沿着刀尖的地方,小心翼翼剖开了陈将军的腹部,卢殊一边帮着薛湄牵引,一边问她:“不是说血浆不能直接用” “情况危急,小概率事件暂不考虑。”薛湄道。 卢殊和卢文都记下了。 彩鸢测量了,陈将军乃是a型血,是最常见的一种血型。 万幸了。 彩鸢又从行医箱里娴熟拿出三十个试纸,走了出去。 卢文在旁边哆嗦。 薛湄瞧见了,对他道:“别太担心,伤在腹部偏下,这里几乎都是肠子,没有特别危险的器官。 只要不是大血管破裂,其他都好说。看着很凶险,其实危险性不大,你不要慌。” 卢文还是很慌。 卢殊的反 应跟薛湄差不多。 外面,彩鸢正在把试纸给诸位亲兵,让他们进行测试。 “这是做什么” “手术需要很多的血,需要抽你们的血给陈将军用。” 亲兵和副将们一听,纷纷道:“用我的血” “怎么放血,直接割了手腕,还是捅了胸口” 彩鸢:“” 可怕的野蛮人。 “不是每个人的血都能用。这里有张纸,你们刺破指尖,把血滴上去。跟陈将军的血型一样,才可以用。”彩鸢道。 萧靖承接了一张:“看我的,不要胡来。”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用尖端非常轻刺破一点皮,流淌出一点点的血,擦在试纸上。 其他人见状,虽然非常不解,还是照做了。 三十张试纸,十六个人的血型符合陈将军的,血浆充足。 彩鸢松了口气。 她折身进了屋子。 薛湄告诉她如何采集血浆,又如何处理,再拿出来给陈将军用,彩鸢一一记下,转身去了。 她先让五个人过来,每个人抽了五百的血。 被选中的亲兵,还以为自己要去替陈将军牺牲,一个个神色骄傲又慷慨。 彩鸢再次觉得这些人有毛病。 “好了,这是糖水,喝完休息片刻才能动。”彩鸢道。 她拿着血浆走了。 五名亲兵面面相觑。 就这样吗 把他们的血抽到那个袋子里装起来,然后就走了吗 “你感觉如何”其中一人好奇问同伴。 同伴已经站了起来,原地转悠了几圈:“毫无感觉,你呢” 他们都是身强体壮,五百的血看似有点多,其实也不会损伤他们的身体。若是体弱,这会儿恐怕会头晕。 “那么多的血,我们居然没事” 几个人走了出去。 他们把情况说了一遍。 其他亲兵听了,都觉得他们吹牛,可能只是擦了一点血,就跟方才那样,他们却说抽了一袋子。 要不然,他们能没事吗 萧靖承在旁边,静静听着,又往帐篷里看了眼,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不知道这次,湄儿能否成功。 想起陈将军受伤的那个瞬间,萧靖承心头仍是咯噔一跳,涌上了无尽寒意。 正文 第481章有薛湄在,人还没死 陈将军并非在战斗中受伤。 当时,战事已经结束了一个时辰。 萧靖承有战后带着将士们看士兵打扫战场的习惯,甚至会让他们回忆下当时战术的问题在哪里。 陈将军说左边胳膊有点用力过度,特别痛,就把沉重铠甲给脱了。 他和诸位将军陪着萧靖承,正在到处看。 战场上还有没清理掉的敌人尸体。 就在这个时候,倏然从尸体堆里,爬起来一个人,速度极快冲向了萧靖承他们。 他没有特别的目标,哪个最顺手就杀了哪个。 这是匈奴的死士。 萧靖承最烦的,也就是匈奴的这些死士。他们会在战场上故意装作受伤,假死,然后趁着战后偷袭。 故而,每次打扫战场,萧靖承都会让士兵们带上武器。 上次出现刺杀,还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可见萧靖承离开白崖镇的这两年多,这里的确是松懈了。 死士一刀捅向了陈木兴。 另一名将军反应过来,砍了死士的脑袋。 在这个瞬间,萧靖承想的是:幸好薛湄在这里。 否则,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木兴死。薛湄在,还有一线希望。 他们急急忙忙将人送到了军医营。 亲兵与副将们,不管是献血还是没献血的,此刻心情都非常沉重。 哪怕彩鸢抽血,看上去有那么点希望,他们也知道不可能。 陈将军被捅穿了。 兵器进了脏腑,只要伤及内脏,就是必死。在京城,御医们那般厉害,也没办法,更何况是白崖镇 军医们只会撒点药粉。 若是没有周月明的事,也许他们会觉得,新来的成阳郡主可以,毕竟她救活了摔断脖子的成兰韬。 但成兰韬的事,大家莫衷一是,有人说他根本没事,也有人说他伤得很重。 此事有争议。 故而陈将军这般重伤,在亲兵和副将c将军们看来,他是必死无疑了。 大家心里多多少少有点难过。 陈将军是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是仅次于萧靖承的将军之一,在白崖镇有军功和威望。 前不久才走了周将军,现在又牺牲了陈将军,对白崖镇的士兵们而言,恐怕对士气很是打击。 “唉,陈将军太倒霉了。” “不知道他现在咽气了没有,应该派人去告诉他夫人,带着孩子们过来见最后一面。” “已经派人去了。” 与此同时,在匈奴的单于大帐内,鬼戎和几名将领也在休整,等待好消息。 他们的消息要慢一点。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细作才传回来消息。 “咱们的死士,捅死了陈木兴。” 鬼戎一听,心中大喜。 陈木兴是白崖镇叫得上名字的将领之一,杀了他,自然对匈奴而言是好事。 将领们听了,也很高兴。 然而,鬼戎转念一想,又问:“陈木兴确定死了吗” “死了,单于。”转达密信的人说,“死士把陈木兴捅了个对穿,这里” 他比划了的小腹处,“刀尖都出来了,没有看错。” 鬼戎再次哈哈大笑。 这次,他没有任何的担忧了。 廖真却在旁边提醒他们:“未必死得了,那个成阳郡主可是在军医营里。” 将领们听了,纷纷蹙眉,觉得没有比廖真更讨人嫌的人了。 “捅了个对穿,军医有什么用伤成这样,就归阎王管了。” “不可能还有得救。梁国的那郡主是神医,又不是神仙。上次周家的儿子,不就是死了吗” “对,陈将军被捅穿了,总比抹了脖子要厉害的吧” 在他们看来,小腹处的伤,应该比脖子上的更重。 只有死路一条。 另一位五旬将领,见廖真说完话之后,鬼戎表情就变了,似在沉思,他就道:“单于,若陈木兴死不了,肯定是那女人救的。她真有这能耐,应该将她抓过来。” “不可能救。” “伤成那样怎么救” “莫要说糊涂话,被这梁人蛊惑了。” 鬼戎看了眼廖真。 廖真没有再开口了。 而陈将军的事,也传 回了城里。主要是其他将领们觉得,应该让陈将军的妻子和孩子们过来瞧瞧。 陈夫人接到信的时候,一下子不能接受,背过气去了。 仆妇们废了好大力气将她弄醒。 她已然没了力气,眼泪似雨下,半晌也止不住。 她女儿还在病中;大儿子成了亲,在军中做文书官,这会儿恐怕也去了秣沙关隘。她需要带着两个小儿子和最小的女儿去。 儿媳妇肯定也要去的,虽然她怀了身孕。 “娘,您振作一些。”儿媳妇宽慰陈夫人,“爹早已说过了,将军最好的下场就是战死疆场,这是爹的荣耀。” 陈夫人的眼泪更甚:“娘知道,我的儿啊,娘都知道” 但是,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她的丈夫死了,她怎能不伤心 好半晌,她才能站起来。 已经顾不上张罗了,她只需要赶紧带着孩子过去,也许还能让丈夫看到他们最后一面。 陈家的人慌慌张张赶来了。 到的时候,听说军医营的人还在抢救,陈夫人瞧见立在外面的冯麟,错愕问:“谁在救治” “是成阳郡主和卢少神医。”亲兵回答她。 陈夫人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萧靖承似门神立在旁边,让她什么也不敢说。 她的眼泪很快又模糊了视线。 陈家的孩子们,也跟着哭。 陈木兴的大儿子最后才到,问明白了情况,他试探着问:“还在救治真的有希望吗” 哪怕零星半点。 亲兵不说话了。 陈木兴的长子退回到了家属那边,见母亲等人都在哭,他眼睛一涩,也滚下泪来。 然而,救治还在进行。 帐篷的门帘动一下,大家望过去,出来的永远都是彩鸢。 彩鸢时不时要拿东西,或让人抽血,不回答任何人的问题,然后又进去。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 直到四个时辰过去了,天都快要蒙蒙亮了,陈家的众人哭得眼泪都干了,帐篷里还是没把遗体送出来。 陈夫人忍耐不了了,上前对萧靖承道:“大帅,怎么还在救治别折腾了,让我们瞧瞧将军,就c就装殓吧。” 萧靖承顿时脸色一冷:“人都没死,装殓什么” 陈夫人被他吓一跳。 陈家众人不敢开口。 亲兵和其他将领们,心里很感动。陈将军都伤成那样了,王爷还指望他活着,这是多器重他啊。 可惜了。 正文 第482章震惊了将领们 陈夫人在白崖镇也多年了。 和所有的将士家眷一样,她也做好了丈夫战死的准备。 每个将军的家里,都有几口漆好的现成棺木丈夫和儿子们的,几个人在军中就备下几口。 总有这么一天。 除了像周夫人那样,只有周月明一个儿子,她软弱不肯给自己这样的心里预备,冲击才会那么大。 陈将军好歹是死在秣沙关隘,别管是战前还是战后。 萧靖承肯定会粉饰的,也会向朝廷报功。 以前有个将军是战后回城,路上太过于疲倦,摔下了马背,又被马踩了一脚,内脏破裂而死。 萧靖承也按战场牺牲给他上报了朝廷,朝廷给予了重赏。 在这方面,萧靖承是很厚道的。 也许,他在薛湄那件事上,表现得过于无脑。可大家都知道这位主帅很靠谱,也很维护他们,故而他们能体谅他。 朝廷会嘉奖陈家的。 家主战死,是巨大的灾难,却不会彻底毁了他们的生活。 陈家的生活,会用另一种方式继续。 陈夫人抹去了眼泪。 萧靖承发了脾气,对她说,不要胡乱猜测。 陈夫人退回了孩子们旁边。 天气寒冷,孩子们个个裹紧了袍子,瑟瑟发抖团在一起。而陈家少奶奶有了身孕,有点吃不住了,依靠着她丈夫睡着了。 天色蒙蒙亮,天际露出了一抹光线。 大家都往帐篷里看。 “一夜了。” “四个时辰了吧成阳郡主一介女流,她不累吗” 在帐篷里的薛湄,已经做好了最后的缝合。 肠子该修补的修补,不能修补的干脆切了重新连接。 别说卢文c卢殊,彩鸢这次也对人体内脏麻木了,再也想不到“恐惧”这个词,满眼的肠子,心里却想着这里破了没有c那里破了没有。 大血管也破裂了两条,故而需要结扎血管,一点点进行。 幸好血浆足够用,也幸好薛湄医术高超。 天际逐渐白了,庭院撒入第一缕骄阳的时候,薛湄已经完成了最后的缝合。 她像是脱了力。 脚下一软,她差点没站稳,卢文扶住了她。 卢殊还在做最后的清理c消毒。 薛湄让自己站稳了,对卢殊和卢文道:“我们先去休息,彩鸢还要再辛苦一点,看着他。卢文睡一个时辰就过来换彩鸢。” 昨晚长刀拔出来之后,彩鸢就在薛湄的吩咐下,眯了半个时辰。 而且她可以坐一会儿c休息一会儿,几个人里她算是保存了体力。 彩鸢道是。 薛湄打起了精神,让卢文用托盘托住了那柄长刀,走出了帐篷。 外面很冷,寒风一下子驱散了薛湄五成的睡意,也让她浑身发冷。在帐篷内,她出了不少的汗。 众人一下子围了上来。 薛湄看着他们,声音不高:“手术做完了,二十四个时辰,也就是两天之后,才可以脱离危险期,才能说陈将军是否保住了命。” 众人听着她的话音,都呆愣住了。 “你c你什么意思”陈夫人的身子因激动而颤抖。 她是不是理解错了 她丈夫还没死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都让陈夫人有落泪的冲动。 是苍天开眼了吗 “就是说,虽然手术做完了,能否保命,还要看能否脱离危险期。他的伤处还算不错,主要器官都没伤到,只是肠子一团糟。 我们进行了缝合c修复,现如今就要看他接下来的情况。不出意外,他应该是能活下来。” 众人一阵哗然。 在场约莫四五十人,军医营那边也有十几人,瞬间嘈杂了起来,七嘴八舌开始问话。 “人还没死” “捅了对穿啊,确定人还活着吗” “这怎么可能你不是治不好周家孩子的割喉吗这可比割喉严重多了吧” 陈夫人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 她是又惊又喜。 她一把拽住了薛湄的手,恳求道:“郡主,以前是我错了,我混账我不是个东西您能否开恩,让我进去看看将军” 薛湄:“他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你只能看一眼。卢文,带陈夫人更衣c消毒。千万别动病人,看就行了。” 另有将军立马道:“我也想看看。” 七嘴八舌的,有七八个人这样说。 “不行。”薛湄全部拒绝了。 陈将军的儿子想看,也被阻拦在门外,只陈夫人一个人可以进去。 长刀上血迹斑斑,薛湄递给了萧靖承:“等陈将军出院的时候,可以给他做个纪念。” 萧靖承:“” 陈夫人进去看了。 片刻之后她出来了,身上带着一股子淡淡酒味。 她眼泪不停往下滚,脸上却实实在在有笑容:“还没有死,他还喘气,我听到他喘气呢。” 众人再次震惊了。 薛湄什么也不顾,找了一间帐篷,往里面一钻,瞧着地上的床铺就倒了下去。 累死她了。 而后,她看到萧靖承进来了。 萧靖承对她道:“给你洗洗脸,脱了衣裳。” 薛湄嗯了声,陷入了梦乡。 待她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是睡在被褥里面的,只穿着中衣。 她起身,发现彩鸢回来了,睡在她不远处的地铺上。 薛湄起身,随便更衣往外一瞧,外面居然是夕阳似火,金红色晚霞笼罩了整个营地,触目温暖。 站在她账外守护的是成家四少爷成兰啸。 “郡主醒了。”成兰啸先打了招呼,“饿不饿你睡了一整天。” 他不等薛湄询问,继续道:“大帅回城了,那边还有些公务,他说傍晚时候过来。” 然后,他不带喘气的,继续说,“陈将军已经醒了。卢家大夫让陈夫人再次进去看了,陈夫人出来就哭,说要带着孩子们给郡主您磕头。” 薛湄:“” 成兰啸见她不说话:“郡主,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不说话” “你也没给我说话的空档。”薛湄道。 成兰啸:“” 两个人都沉默了。 薛湄刚醒,一想到在秣沙关隘就要吃军粮,她顿时毫无胃口。 整了整衣襟,她打算去看看陈将军的情况。 成兰啸也跟着。 做“临时病房”的帐篷挺大的,一边是手术室,一边是重症监护室,两边只用一扇屏风阻隔了。 屏风上还破了好几个口子。 条件非常简陋粗糙。 薛湄进去的时候,陈将军正好醒了。 正文 第483章异地恋的奔波 薛湄进来时,陈将军睁开了眼。 卢殊在跟前照顾。 成兰啸不能进来,留在门口。 “我c我真的还活着”陈将军声音嘶哑,没什么力气。 麻醉之后,他浑身痛,后背伤口的板床上挖了个洞,至今他还是用这个手术板床,没有换。 薛湄看了彩鸢c卢文和卢殊护理时候分别做的记录,又亲自给他测了测体温,发现他现在体温还是偏高。 “还活着呢。”薛湄笑道,“哪里难受” “就是痛。”陈将军说。 除了痛,他也不知道哪里难受,因为浑身都难受。 他只是看着眼前挂起来的输液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瞧着那瓶子透明,好似是罕见珍宝。 他研究了一会儿,发现那瓶子里的水,是往他身体里走的。 所以说,成阳郡主医术好,是因为她有这个宝瓶吗 “痛就对了,那是身体在恢复。”薛湄道,“要翻个身了。” 卢殊:“我来。” “没事,我来。”薛湄道。 陈将军一动就浑身痛,知道自己曾经被一把刀给捅穿了,自己还活着已经不可思议了,不敢乱动。 薛湄帮他轻轻翻身,又为他揉了揉后背,免得长时间睡着,皮肤承受压力到了极限,生出褥疮。 陈将军一动就气喘吁吁。 薛湄又问他:“感觉如何” “我有点渴。”陈将军说。 薛湄:“已经给你输液了,你可能是嘴干。” 她又问卢殊,病人是否排气了。 得到了肯定回答,薛湄道:“那个棉纱,给陈将军沾点水湿湿嘴唇。这几日不能吃喝,等拔管了再说。” 卢殊道是。 陈夫人还想要进来看。 薛湄就道:“以后家属每天只能看一次,一次不可超过半刻钟。” 卢殊记下了。 薛湄问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卢殊:“一个时辰之前。我管三个时辰,老祖宗您去歇了吧,这里不妨事。” 护士人手不够,彩鸢和卢文昨晚也忙了一整夜,故而需要卢殊帮忙照料。 薛湄不负责护理,除非病人出现了反复。 她颔首,对卢殊道:“那就辛苦你了。” 她走出了病房。 在门口的时候,陈家众人又来了,陈夫人还想要进去看。 薛湄就把话告诉了她。 陈夫人对着薛湄,是非常尴尬的。此刻,她又很想道谢,然而说不出口,只得应是。 “陈将军动不了,可能要在原地静养七日,才能回城里。”薛湄对陈家众人道,“你们若是有事,先回城去等,守在这里也没用。” 陈家孩子们诧异看着她。 父亲生死未卜,让他们先回去莫不是开玩笑。 除了陈夫人,其他人还没见到陈将军,根本不知到底什么情况,心急如焚的,岂会回去 入了夜,萧靖承带着贺方等人,骑马到了秣沙关隘。 秣沙关隘平时就有五千守军,不打仗的时候,他们也正常生活。 在华夏封建社会的边陲之地,军队与民众分别并没有那么明显的界限,不像后世主要是生产力低下的缘故。 后世的兵只需要训练。 而这个年代的兵,平时驻守,闲时还要做农活或者其他活计,亦兵亦民,因为光军饷养不活他们。 秣沙关隘的驻军,平时也是正常生活,他们甚至还有家眷在这里。 薛湄想象不到这是怎样的艰苦,然而大家都过习惯了。 不打仗的时候,驻地就可以正常做饭,薛湄终于吃到了热饭。 萧靖承到的时候,薛湄混在火头军那边,正在吃一碗热腾腾的面汤。 说是面汤,其实是把军粮捶碎了放在水里煮开,加些牛羊肉进去,甚至没什么盐味,并不算好吃。 但是,薛湄这个奇葩,她既啃不动军粮,又特别讨厌自己空间里的营养膏,这种暖呼呼的面汤,她觉得异常鲜美。 萧靖承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喝出了一头热汗:“王爷,晚膳可用了” 萧靖承:“给我也盛一碗。” 火头军急忙去了。 薛湄又问他:“军队都撤回去了吗” 匈奴攻击秣沙关隘,白崖镇内的兵就要过来支援。等 仗打完了,清点了伤兵之后,填补上空缺的,其他人就撤回。 “暂时撤回了大部分,只留下了五百人,可能要填补。”萧靖承道。 薛湄:“这么一场小战,就要损失五百人吗” “依照以往的经验,是的。不过战损还没算出来,要五日之后才算战损。”萧靖承道。 薛湄哦了声。 萧靖承又问她,陈将军今天如何了。 “有点高热,不过都是正常术后反应。”薛湄道,“看看今晚能否退烧。他这个伤,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好的。” 萧靖承失笑:“没人指望他能一时半刻好。” 而后,萧靖承又问她,“做手术那般长的时间,你可熬得住” “对我而言,时间其实过得很快,累肯定是很累的。但习惯了,也就那样。”薛湄道,又补充道,“心理上的习惯。” 萧靖承叹了口气。 薛湄看着他:“最近是否很多事周月明被刺杀c陈将军又在战后战场上被捅” 萧靖承沉吟了下,才道:“在白崖镇,这些都算小事,算是非常平静的。以前弘吉提还在的时候,我们可能一连半个月跟着他连轴转,那是个疯子。 和他相比,鬼戎缺少的就是这股子疯劲。不是疯子就好对付。” 这个晚上,萧靖承歇在了秣沙关隘的帐篷里,第二天黎明时天色微亮,他就带着亲兵等人,赶回了白崖镇。 日日如此。 到了第六日,萧靖承下午赶到的时候,秣沙关隘的守军将领游骑将军,非常激动找到了萧靖承。 “大帅,大帅”他快要说不出话,满面容光,萧靖承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怎么了”萧靖承蹙眉问。 他已经有些不悦。 游骑将军把激动收敛了几分,还是忍不住:“大帅,这是战损名单,这是名单” 萧靖承错愕看了眼他。 战损名单有什么可激动的 此前人口还没有大爆炸,兵是非常难得的,他们比任何武器都珍贵。每次看战损的时候,萧靖承心情都非常糟糕。 故而,属下的兴奋,不管是因为什么,在他看来都非常不合时宜。 然而,待他自己看到的时候,他也愣了愣,反复看了两遍,来确定自己是否眼花了。 “这就是此次的战损名单”萧靖承的语气,也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可有遗漏” 正文 第484章悄悄改变 萧靖承看到了战损名单,有点不敢相信。 不过,他一瞬间又淡然,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心情到底是不错的。 “没有遗漏,大帅”游骑将军很显然不能像他这般淡然,已经语无伦次了,“战损才三十九人,大帅,三十九人啊” 若是平常,一场这样的战事下来,战损应该在三百到四百人。 整整少了十倍 刚刚统计出来的时候,秣沙关隘的将领们都不敢相信,亲自跑到了伤兵营去查看。 伤兵营是驻地最幽黯的地方不是环境,而是人心。 那种伤口生脓的恶臭c伤残士兵脸上的冷漠,有种绝望笼罩在上面。 但是,现在去看军医营,干干净净,地上一层浅白,军医们说这是成阳郡主吩咐的,浅白是石灰水。 石灰是有的,用来盖房子,但是没人用来治病。 那些个伤兵,轻伤用了药,伤口收敛,并没有化脓迹象;重伤则更奇怪了,几乎都有缝合,就像缝补衣裳那样;而他们的伤口那般严重,依旧不见恶臭。 “那些伤兵们说,缝合的时候都不疼,特别奇怪。” “用了药,伤口就不化脓。” “每次战后的战损,并非死在战场上,而是战后伤情发作。” 游骑将军口若悬河,一股脑儿告诉萧靖承。 这也是为什么战损统计要在六天之后。 六天内,重伤患者会流血而亡;轻伤的,也会转成重伤。一般成了重伤,多半是不治了。 真正当场死在敌人手里的,往往没几个。 兵器的缘故,能做到一下子让人致命,其实挺难的,要么是对方武艺高强,要么是正好特别倒霉。 所以,当时就死在战场的人并不会特别多,然而战后的伤情恶化,才是要命的。 “大帅,将士们恨不能给郡主磕个头。”游骑将军道。 萧靖承淡淡道:“小事罢了,她本就是领了军医职,分内之事。” 口吻云淡风轻,就好像他什么都知道。 他方才明明也很吃惊的。 主帅装模作样,还是头一回见,游骑将军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此刻的主帅,应该很骄傲吧 肯定是。 造成这等奇迹的成阳郡主,是主帅的准妃。 不管成阳郡主是否救得活陈将军,她在白崖镇的威望已经日渐加重了。 游骑将军又大夸薛湄厉害,说她果然是卢祁的弟子,医术超凡。 萧靖承让他把战损名单送回白崖镇,他明日再回去。 游骑将军道是。 这位将军见主帅都被惊了下,心里起了促狭,故而他回去之后,在军务营里卖了个关子,故作神秘。 “秣沙关隘的战损名单出来了,情况与往常大不一样,大帅非常震惊。”游骑将军说。 其他人围了上来。 大家都问怎么回事。 “损失过重不至于,听说当时战况不算特别激烈,匈奴人也不恋战。” “你猜猜死了多少人。”游骑将军道。 “是超过五百了吗” “超过五百了恐怕大帅药发火。” “大帅怎么说哪怕受罚,也轮不到我们,而是你自己,你幸灾乐祸什么” 游骑将军把他们逗了一圈,哈哈大笑。 “大帅罚我作甚大帅要嘉奖我。”他把名单拿了出来。 几个人接过去一瞧,都吃了一惊。 和萧靖承的反应相似,他们都以为名单是没有写完。 “这多少人” “三十九” “不可能这样规模的战事,战损在三百九十人还差不多。” “就是三十九。”游骑将军哈哈大笑,“成阳郡主做了军医,她和她的徒弟们医术好。那些伤兵” 他把伤兵的情况说了一遍。 几位将军,除了今天有巡查任务的,其他人都按捺不住,借口要去看望陈将军,纷纷连夜赶到了秣沙关隘。 他们到伤兵营的时候,已经是子夜了。 伤兵都睡下了,这些将军突然来探视,把他们都吓一跳。 见将军们没什么大事,纯粹就是看看他们的伤口,伤兵都忍气吞声。 待他们一走,这些伤兵有话说了。 “肯定是不相信咱们的战损 数量,巴不得咱们死更多人。” “郡主的药真厉害,恐怕比御医的药都要厉害吧我就没听说过,这么深的伤口,用水冲洗c割掉腐肉不疼,事后还不高热c生脓疮的。” “肯定比御药厉害。这样的好东西,郡主用在我们身上。待明日得空,要去感谢郡主。” “郡主岂是你能见的” “怎么不能见,她人就在军医那边的帐篷里。” 他们也不睡了,干脆议论起来。 一个帐篷里几十人,全部被吵醒了。他们这些都是重伤患者,轻伤的都回军营去了。 说起这次救治,大家都很佩服薛湄。 卢殊c卢文在路上走,那些兵士们都对他们敬重了不少。 特别是卢文,以前大家都把他当个毛孩子。 夜里将军们来了,翌日清晨,晚一步得到消息的军医营的其他军医们,也赶了过来,包括冯麟。 军医们更懂伤患,去看过了之后,他们的震撼感可比将军们强烈多了。 故而,这天一大清早,薛湄刚刚起床,还没有用过早膳,她帐篷外就站了八九个人。 萧靖承昨夜来的,和薛湄说说话,还说明天就是他巡查,估计来不了,让薛湄尽快带陈将军回去,留在这里他不放心。 他清早的时候,听说了昨夜的事,不过他没放在心上。 薛湄被眼前架势着实吓到了:“你们都要看病” “不,郡主,我们是想问问伤兵营的事,您是如何营救的”一位将军道。 这些人里,有三位将军,其他都是军医营的人,包括冯麟在内。 薛湄:“你们可用过了早膳” 几个人都摇头。 薛湄:“那就去火头军那里,咱们一边吃一边聊。” 众人:“” 没想到,成阳郡主如此豪爽。 那些担心郡主发脾气,或者担心主帅知晓了生气,而不敢来的将军和军医们,估计要后悔死。 一行人去火头军那边,席地而坐,每个人捧一碗面疙瘩汤吃。 薛湄就把事情,都跟他们说了。 正文 第485章郡主忒大方 薛湄毫无保留说了。 “厉害的是药。我徒弟在大将军府,专门建了药坊,他那边成批生产这种药。只要不是大规模c连续性的战事,他的药足以供应军医营使用。” 薛湄道,“郎中将大人,如果你也好奇的话,回头跟我们去药坊瞧瞧。如果你们愿意学怎么使用它,就可以搬一些药走。这个不用给钱,都我送的。” 冯麟:“” 所以,这样珍贵无比的稀世珍宝药,你当地里的石头,随便送人,还用“搬”这个词 别说军医们,哪怕是将军们听了,也要落泪了。 郡主你是不是傻大姐啊 冯麟沉默喝面疙瘩汤。 他一直很讨厌战地的伙食,因为真难吃。今天却觉得很鲜美。 薛湄和卢家少神医到来,冯麟心里当时很惊讶。 他尊重卢家少神医,却对薛湄很轻视。原因无他,曾经有个延平郡主,跟薛湄一样,给过冯麟希望。 冯麟总以为,京都来的大夫,肯定很厉害,能为军医营做点什么。 他也想自己做点什么,改变军医营的现状。然而,他没本事。 这种想要改变,却又没能耐的痛苦,煎熬了冯麟很久。 女人肯来白崖镇,定然有些能耐。 可延平郡主让他很失望,她几乎从来不在乎战士们的生死。她甚至说,止血的药粉是浪费,因为止不住。 战场上,死就是死了,这个与人无尤。就好像,他们都该死似的。 冯麟以为,薛湄也是这个态度。 薛湄到了之后,倒是不像戚思然那样,时常去军医营做做样子。她总是在大将军府,不怎么搭理军医营的事。 卢家的两位少爷似乎也很忙,也不怎么去。 冯麟从希望,到失望。 他们不过是来白崖镇捞些好处c占点名声,将来好飞黄腾达。 伤兵的生死,跟他们不相干。 然而,秣沙关隘战事一起,成阳郡主立马带着徒弟赶过去,非常积极。 冯麟一方面怀疑她是故作姿态,让大帅和将士们看到她的辛劳;另一方面,冯麟又对卢少神医报一点希望。 而后,就是她和卢少神医的单独救治c卢文和彩鸢教军医们用要止血等。 冯麟不知道是什么药,当时很好奇。 他见过那些缝合的伤口。那个瞬间,他是很愤怒的。 他知道伤口一旦见了针这样的金属,只会恶化得更加厉害。成阳郡主看似止血了,实则要了士兵们的命。 可他不敢说。 冯麟只是个渺小的军医。他一直都不算个人物,他甚至也不算个好人。 他的确希望军医营能改善,但他又没本事;他同时希望别人能帮忙,但权贵折腾士兵的时候,他又不敢出头。 他就是这样矛盾的一个人。 战事结束,白崖镇的士兵们要撤回时,冯麟第一个跟着他们走了。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不成想,今天他看到那些伤兵,没有一个人死。缝合过的地方,也没有任何的恶化,伤口都恢复得很好。 难以置信 成阳郡主说她有神药。 最难得的是,她还愿意把药给军医营的人用。 冯麟对她彻底改观了。 同时,他也把希望重新捡了回来:“也许,军医营会不一样吧这个地方,不再只有痛苦c恶臭和死亡了吧” 它会不会像其他的药堂一样,给人生的希望 冯麟时常想起祖父。 祖父的医术很好,却也埋没在这白崖镇了。 他心思急转,对薛湄也很客气:“郡主何时回白崖镇” “我照看陈将军。等陈将近能挪动的时候,我们就送他回白崖镇。”薛湄道。 将军们一听陈将军,更来了兴致。 陈将军可是被捅穿了的。 “郡主,陈将军他现如今怎样了”一位将军大胆询问。 薛湄道:“已经无碍了,现如今只需要静养。” 陈木兴已经过了危险期。 他体质不错,自身的营卫能力很强,故而术后高热不久就退了。 看看今晚的情况,如果很好的话,明天就可以让他转到“普通病房”,也就是家属可以陪床,可以看望,顺便可以带着他回白崖镇。 “何时能看到他”另有将军问 ,心里到底不太相信。 陈将军真的能活吗 薛湄道:“如果今晚没什么变故,明日就可以。我们也想明日就回白崖镇了。” 众人再次一震。 不管是将军们还是军医,找借口来秣沙关隘,但是不可能久待,他们上午都回去了。 他们也把薛湄的话,传回了白崖镇,说陈将军明天就要回来了。 整个白崖镇都沸腾了。 所有人都好奇,恨不能亲自去看看,都在彼此打听陈将军明天何时回来,在哪里能看到他。 宝庆公主也听说了,很不以为然。 安丹宵陪同着她,眼珠子轻轻转了转,非常好奇问:“公主,成阳郡主她真的能活死人吗” “她”宝庆公主对薛湄的医术视若不见,否定她的一切,“她就会虚张声势。你看周月明,他不就死了吗” 这件事,宝庆公主要说一辈子的。 谁夸薛湄的医术好,她就要把此事拿出来。 安丹宵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陈将军到底如何了 陈家众人都在秣沙关隘,只二小姐在家养病。 陈家二小姐病了好些日子了,至今也不见好转,当然也没有恶化,就那么拖着,小日子一直不干净。 安丹宵去探病。 陈二小姐对她的到来,有点不自然,心里隐隐不太高兴,面上却没有表露半分。 “陈将军如何,二小姐听说了吗”安丹宵问,“真的好了” “听人说是的。”陈二小姐道。 安丹宵从陈家离开,心里还在琢磨此事,她打算去问问成兰韬或者成湛。 成兰韬不知道,而且他最近精神恍惚的;成湛很忙,敷衍着她说,“明日陈将军就要回来了,城里不都在这么传吗行了我这里忙着呢。” 翌日,果然有了确切消息,说陈将军要回来了。 一时间,城门口c镇军大将军府门口,围满了人,大家都要看个稀奇。 “捅穿了还能活我爷爷活了七十岁,说他都没见过,别是吹牛吧。” “是不是什么障眼法其实人已经死了,不过看上去像活的。” “成阳郡主很厉害的,她乃是神医卢祁的鬼医弟子。” “她在京里,什么病都能治。” 大家七嘴八舌,比赶集还要热闹。 正文 第486章只有我鬼戎最配你 中午的时候,从秣沙关隘回来的陈家马车,已经到了城门口。 瞧着密集的人群,陈将军自己也很吃惊:“他们看什么呢” 陈夫人不知道,不过估计下,大概是为了看陈将军的。 “肯定是好奇,你到底死了没死。”陈夫人直言不讳。 陈将军几乎想要大笑。 既如此,就让他们看看让他们知道,成阳郡主的能耐,岂是你等凡人能比拟的 他对陈夫人道:“到了府门口的街头就停下马车,我要亲自走回去。郡主说了,我每天都要走半刻钟,免得肠子不通畅。” 陈夫人很迟疑:“这可使得吗” “使得”陈木兴很坚持。 于是,到了镇军大将军府门口的街头,他果然让车夫停了马车,他在陈夫人的搀扶之下,用平时彩鸢和卢文带着他散步的步伐,慢慢往家里走。 府门口果然挤满了人。 见状,人群里先是雅雀无声,继而开始爆发浪潮。 说什么的都有。 隐在人群里的密探,悄悄转身走了,把消息传回各自给主子。 陈将军的事,轰动了整个白崖镇。 无人不吃惊。 军中上下已经被秣沙关隘的战损惊了一下,又被活生生的陈将军给惊了一下。 “哪有什么医者这样神这分明就是活神仙。” “咱们大帅,二十几年不知开窍,独独对成阳郡主亲厚,让她住到自己府邸,又公然说是他妻。若没点本事,能入大帅的眼” 的确是。 光靠漂亮,可没有女人比成兰卿更漂亮。 看看成家的孩子们,就知道成兰卿到底多好看。 然而,成阳郡主现在收到的威望和尊重,已经是成兰卿无法比拟了的。 成兰卿很美,她也很有智慧,但她能活死人吗 她能把战损降低十倍吗 她能弄出煤,让所有人冬天都不冷吗 这些,每一样拿出来,都可以封侯拜相的吧 成兰卿都比不上,那戚思然更别提了,给成阳郡主提鞋都不配。 至于那个蠢蠢欲动的成家养女安丹宵,在成阳郡主面前,更显得渺小。 “若将来你倒下了,唯一可以调动你亲兵的,很有可能就是成阳郡主。”成湛对萧靖承道,“你那些兵瞧见她,站得特别笔直,就像见到你似的。 他们平时可傲气了,瞧见了我,都是很少会恭敬站稳的。” 萧靖承:“你是羡慕” “当然羡慕”成湛咬牙,“从小一块儿长大,我打小给你做伴读,原本看着你打光棍,我也一样。 现如今,你偷偷找了个成阳郡主,让我怎么办老光棍只剩下我了,我去哪里找个这样的女人” “找不到。”萧靖承道。 成湛:“也许” “没有也许,全天下的女子都不及她。”萧靖承说。 成湛:“” 兄弟把他变成狗,还塞他一嘴粮,成湛心里凉飕飕的,决定跟萧靖承绝交 匈奴那边,也听到了消息。 鬼戎手下的大将们,一时间都沉默了,难以置信。 然而,已经是第四封密探回信了,陈木兴的确没有死,只是重伤了,还能从街口走回家。 那足足有将近一里地,他走得很稳,没有什么异常,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回了府,只是需要他夫人搀扶。 “单于,您的目光很不错,此女的确是宝贝。”老将对鬼戎道,“也许,咱们可以把她骗过来。” “骗” “让她心甘情愿过来。”老将军说,“千万不能绑。若她不愿意,一定要杀了她。她一个人,顶得上白崖镇的一万军。” 鬼戎沉默听了,点点头。 薛湄这样的人物,如果得不到就的确应该杀了。 他已经有了个计划。 如果计划成功,薛湄很有可能就会到他身边来。 到时候,他们俩可以打下整个天下。 鬼戎的野心,在这个瞬间更加膨胀了;而他真正的计划,廖真也不知。 他需要廖真,是让他领路,攻下梁国,并非事事依靠他。待他摸清楚廖真的路子之后,他也反过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顺从着他。 他和廖真彼此算计。 “薛湄”鬼戎轻轻念了这个名字,“你应该是这天 下的皇后,全天下” 而他,是这天下的王。 他们俩,才有资格统一天下,坐享万里疆土。 其他人都没资格。 萧靖承只有将才,没有做霸主的雄才伟略,他只能是个王爷。 鬼戎又想起他第一次见到薛湄。 她眉心红痣,让他眼前一亮,顿时感觉满室生辉。 他听到京里的人议论她,说她容貌平淡,那个瞬间鬼戎很吃惊。 他们不喜她的长相吗 她明明那般好看,惊艳万物,怎么在他们口里,就成了平淡 而后,他听很多人都这样说。 鬼戎便知道,这是他和她的缘分。这世上,只有他真心喜爱她,觉得她美丽无比,其他人未必如此。 萧靖承呢 他有什么资格跟自己比 鬼戎放出了他的密信。 与此同时,薛湄打了个喷嚏。 她裹紧了衣衫,对彩鸢抱怨说:“真冷,我是不是又染了风寒” 彩鸢顿时很急:“是吗大小姐,要不要喝些姜汤” 薛湄:“好,放点羊奶。” 彩鸢:“” 喜欢在牛乳c羊乳里放姜汤,大小姐这个习惯,被很多人抗议。其中,彩鸢和卢文的抗议声最大。 放了姜汤,的确不腥膻了,但辣啊。 那味道,能从口腔一直辣到胃里。你以为到胃里就结束了吗 彩鸢感觉,能一直辣到后庭,总之非常糟糕。 “这个时候就好好喝点姜汤吧,放什么羊奶啊。”彩鸢黑了脸。 “蛋白质,提高抵抗力” “行,我去吩咐,但是别逼我喝,我求求你了。”彩鸢道。 说罢,她一溜烟跑了。 锦屏这段日子没有去秣沙关隘,她主要负责盯着安丹宵。 今天她回来了,跟薛湄回禀这段日子的收获,也要问问薛湄陈将军的事,她有点好奇了。 锦屏越来越不像暗卫了,因为暗卫是不能有好奇心的。 “锦屏来了羊乳喝吗,放了姜汤。”薛湄热情招呼她。 锦屏:“” 早知道今天不回来了。 拒绝了薛湄的好意,锦屏坐在旁边,先问了问关隘的事,再说起了安丹宵。 薛湄喝了一碗羊奶,听了锦屏的情报,心里很踏实,就进入了梦乡。 有点奇怪的是,她做了梦,梦到了一个久违的人。 正文 第487章郡主毫不吝啬 薛湄做了个梦。 山光水色,细雨迷蒙,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江南风光。 斜密雨丝透过了油纸伞,落在她脸上。 有人喊她。 薛湄。 声音轻而温柔。 她回眸,场景猛然一换,又是西北黄沙漫天,视线里的天地光秃秃,绵延无垠。 一人着铠甲,高高大大立在前方,手执长枪,笑容璀璨。 待细看,他那双单眼皮下的眸子,精明得近乎灼人。 薛湄一下子就醒了。 她居然梦到了鬼戎。 可能是成天念叨着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虽然做了个噩梦,薛湄这一觉还是很舒服,早起时神清气爽。 萧靖承白日没空,不在府里。薛湄刚刚起床,卢殊和卢文兄弟俩便过来了。 “老祖宗,军医营的郎中将冯麟来了。”卢文道。 薛湄哦了声:“他们是过来学习的,还是搬药的” “皆有。”这次回答的是卢殊。 薛湄点点头,对卢文道:“分些药给他们,特别是青霉素。” 卢文很舍不得。 薛湄又道:“我要给他们进行外伤急救培训,以及教给他们如何使用青霉素。” 盘尼西林在民国时期,一药难求。战场上受伤,有了一支盘尼西林,就可能捡回来一条命。 这哪里是药在资源稀缺的年代,它与黄金同价。 薛湄去了前院。 军医营一共是三十四名军医,这次全部到齐了。 薛湄让他们都搬了小杌子,坐在院子里,自己用木板做了黑板,用炭条给他们上课。 亲兵们在院外看热闹。 “一共四节课,今天先说说止血和药。”薛湄道。 军医们特别认真。 他们都是自己学了一点药理,混不下了,就到这苦寒之地做了军医。要是靠自己的医术能吃饭,他们才不会选择这条路。 白崖镇的艰苦,薛湄已经见识过了。 医学,一直都是家学,就是不外传的。想要去人家学医,得做十年学徒,这个过程也非常苦。 现如今,薛湄这个名声在外的神医,居然大大咧咧要把自己的神技传授给他们,这让他们惊喜交加。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然是人人都要来。 “伤兵营最重要的就是注意卫生。”薛湄跟他们科普卫生的概念,“清石灰水c酒精消毒水,每天都要喷洒。” 军医们一一记下。 看着他们笨拙又努力的样子,薛湄鼻子微微发酸。 她没有讲多少理论的东西,全部都是实际操作里能够用到的。 重点是外伤。 会治疗外伤,也是一门本事,将来他们回乡了,也有一碗饭吃。 亲兵们在外面听着,感觉很新奇。 至于军医们为何都在这里,他们也有耳闻。 “听说这次秣沙关隘的战损特别少,才三十九人。” “我也听说了,不可思议。” “是郡主带着卢家两位少神医做到的,故而这些军医们都过来学艺。” 现在,卢文在军士们心中,也成了和卢殊一样很有地位和医术的少神医,这让卢文美滋滋的。 而卢殊,素来不会跟资质平凡的兄弟较劲,也没什么意见。 “医术还能随便传授吗” “郡主不在乎。她的本事,何曾吝啬过” “郡主将来要做咱们王妃的。王爷眼光好,相中了她。” 军医营的战损降低c陈将军死里逃生,改善了周月明的牺牲带给薛湄的恶劣影响。 现在,众人提到了她的医术c她在京城的名声,质疑声小了很多。 萧靖承的亲兵,则是很敬佩她,对这个王妃非常认可。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配不上自家王爷。 薛湄这堂课,说了一个时辰。 她不是专业老师,说到最后嗓子有点哑了。 军医们的注意力,也没有一开始那么集中了,毕竟长时间的学习,一般人都受不了。 “今天就到这里,明天主要讲药理。后天就是讲如何制造青霉素c如何注射,再大后天,就是教大家清创术。”薛湄说。 军医们听了,这是要把真本事掏给他们,个个恨不能给薛湄磕头。 薛湄笑了笑,让他们原地解散了。 卢文似乎有话说。 一行人回到了内院,薛湄让婆子去准备午膳,请卢文和卢殊一起用膳。 “你怎么了,舍不得把青霉素的提纯办法教给他们”薛湄问。 卢文:“如此一来,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薛湄:“怎么可能全天下他们学会了,不代表他们愿意教给其他人,砸了自己饭碗。他们肯定是偷偷捂住。” “那也是三十多人学会了。”卢文道,“老祖宗,这可是秘方,是您的啊。” “你既然知道是我的,就别替我心疼了。”薛湄说,“医学的进步,是需要这样传承c传递的。 若是一味保留,隐秘,最后我们再好的医术都会凋零c断层,总有一日,别人会不信任我们,对我们喊打喊杀的。” 卢文:“” 老祖宗说的是什么鬼 卢殊却看了眼薛湄,意味深长。 他隐约听明白了薛湄的话,却又觉得她并非杞人忧天。 就好像她能看见未来。 “总之,我的秘方会教给你们兄弟,也会教给其他人。不过,我需要他们学完之后进行一个考试,对合格的人发证书,否则我不承认他是我医术的传承人。”薛湄道。 卢文:“老祖宗,您这样折腾,怪累的。” 薛湄笑了起来。 卢家兄弟陪着薛湄吃了午膳,彩鸢和锦屏在一旁服侍。 薛湄很感叹:“军粮难吃死了。我知道一种制造军粮的办法,可以让军粮变得好吃,而且容易保存。” “是吗”卢文特别捧场,“怎么做” “要在京城制作,白崖镇的物资不够。把那些原材料运过来,一路上的折损很高,不划算。”薛湄说。 彩鸢就在旁边接话:“可以传信给小郡王,让他帮忙做了运过来。” 薛湄:“算了,等我回去再说吧。要不然,皇帝肯定疑心我在白崖镇邀买军心,说不定我这里忙死忙活的,回去之后他就要把我关起来。” 众人:“” 你这样说陛下,合适吗 不过,这好像也是实情。 就在他们闲聊时,大将军府外面出了点事。 “郡主,您快出去看看吧,外面可热闹了,来了很多人围观。”亲兵对薛湄说。 “什么事这样热闹”卢文比他们更好奇,率先站起身。 正文 第488章把公主阻拦门外 卢文先跑了出去。 他还对彩鸢道:“彩鸢,咱们去瞧瞧。” 彩鸢白了他一眼,并没有跟着他跑,卢文还是按捺不住,自己跑了。 薛湄没他那么傻,直接问亲兵:“怎么回事” 亲兵笑道:“是陈家夫人带着三位少爷,给您赔礼来了。” 薛湄:“” 这事还没完了 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彩鸢和锦屏两人瞧见了,纷纷安慰薛湄,又道:“大小姐不想见的话,依旧打他们回去吧。” 薛湄笑了笑:“算了,跟他们和解吧。我都给陈将军出了那么大的力,回头还跟陈家有过节,那我岂不是白白和卢殊累了一夜” 卢殊:“我不妨事,跟老祖宗学了很多。若是您还介意,仍可以不见他们。” 薛湄:“” 你还真是个好孩子。 彩鸢又看了眼卢殊。 薛湄瞧见了,心里撺掇:“这丫头怎么老是看卢殊莫不是她相中了少神医” 这就有点麻烦了。 卢文可是成天追着彩鸢跑的;而卢殊这个性格,孤傲清冷,恐怕看不上薛湄身边的丫鬟。 几个人各有心思,一起出了大将军府。 果然,门口围满了人,都是在看热闹的。 陈家三位少爷,最小的才九岁,跟两位兄长一样,赤膊背了荆条,要负荆请罪。 薛湄看着他们三,感觉辣眼睛。 现在二月天,白崖镇白天的气温也在零下一度左右,穿着风氅都冷,何况是光着 陈家那位小少爷身上都冻紫了。 见薛湄出来,陈家三位少爷,齐齐给她磕头,拦都拦不住。 “多谢郡主救我父性命。救命大恩,陈家无以为报,将来郡主有何吩咐,陈家丁当肝脑涂地。 从前家母与郡主有些误解。子不言父母过,儿子替母亲给郡主赔罪,望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陈家的大儿子说。 薛湄听了,觉得这孩子口才还不错,说话也很利索。 陈夫人则站在三个儿子身后,表情带着十二分的真诚。 她也给薛湄赔罪:“郡主,上次真是我失礼了,还请郡主原谅。” 薛湄笑了笑:“一点小事,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来人,快扶几位少爷起来,穿好衣裳。若是冻病了,还要我给你们救治。” 围观的人都笑了起来。 请罪的人诚心诚意,郡主又大度原谅了,这场戏可谓圆满,故而看戏的人得到了满足,纷纷点评起来,然后就散了。 薛湄把陈家母子四人请了进来,让他们穿好厚衣裳,又让厨房做了滚烫的姜汤来,给他们驱寒。 “陈将军今天如何了”薛湄问陈夫人。 陈夫人在薛湄跟前,仍是有点发怯,故而笑容特别足,几乎要把自己的面笑僵:“还是说疼,不过能这样,已然很好了。” 薛湄点点头:“病去如抽丝,何况他那还不是病,而是重伤。慢慢养,让他别着急。卢文会每天都去看他。” 她原本很想建议陈将军住院,但陈家众人特别急,陈将军的手下又多,非要探视,总是人来人往,劝都劝不住。 既然这样,住院意义就不大,还不如让他回去静养。 卢文算是私人医生,每天都要去两趟,给他测量各项数据c换药,也跟住院差不多了。 “是,一定静养。”陈夫人道,“辛苦少神医每天去。” 她这么一说,薛湄看了眼卢殊。 卢殊神色平淡:“老祖宗,陈夫人说的是小九。” 卢文有点尴尬了:“不不,我不是少神医,我大哥才是。” 陈夫人还没搞明白这中间的差距,反正大家都这么叫,故而她和稀泥:“都是少神医,卢家的大夫就是厉害。” 薛湄:“” 幸好卢殊不跟蠢人一般见识,否则他就要气死了。 陈家的三位少爷喝了姜汤,又暖和了起来,薛湄就请他们回去。 今后不需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 安丹宵对这件事也特别好奇,上次去问过了陈二小姐,没得到半点情报,故而这次她请宝庆公主一起,打算去探视陈将军。 宝庆公主冷冷道:“他一个从二品的将军,值得本宫去探视” “公主不想看看他伤情如何吗他那样都能死里逃生。”安丹宵道。 宝 庆公主翻了个白眼。 想起薛湄,公主就堵得慌。 “那女的会妖术,你没看到我母妃和父皇多偏心她。她救活了陈将军,有什么稀奇现在大家都被她迷惑了,迟早会认清楚的。 到时候,父皇肯定会烧死她。妖女祸国,她这样的人如何留得”宝庆公主道。 安丹宵倒是心头一动。 能否煽动白崖镇的人,把薛湄当成妖孽,非要烧死她不可呢 到时候,瑞王能救她吗 想到了这里,安丹宵对陈将军的伤情更加好奇了。 她在公主面前说了好些话。 宝庆公主沉吟再三,才决定跟她去瞧瞧。 她们俩乘坐马车,到了镇军大将军府。 宝庆公主要直接进去,不成想亲兵却阻拦了:“公主稍等,容小人先去通禀。” 公主一愣。 她回过神,扇了那亲兵一巴掌:“混账,本宫到你们府上,还需要通禀” 亲兵挨了一下,愤怒瞪着她,仍是很坚持:“夫人吩咐了,没有通禀,任何人不能进,这是大将军府。” 什么大将军 白崖镇遍地都是将军,从一品到从五品的军官,都称将军。 大将军算个什么东西 “公主息怒。”安丹宵急忙搀扶住了宝庆公主,然后对亲兵道,“去替我们通禀一声吧。” 亲兵转而去了。 宝庆公主指了安丹宵的鼻子骂:“你非要来,看见了吧让本宫受这种气” 安丹宵:“是,都是我的错,回头我会替您骂陈夫人的。” 不成想,她们俩等了片刻,陈夫人并没有出来。 陈家其他主子也没出来。 依旧是那亲兵,直接过来关门。 宝庆公主的侍卫上前,抵住了门:“放肆,公主在此,你们敢关门,把公主放置门外” “这是镇军大将军府”这亲兵挨了打,也变得蛮横起来,“夫人说了,将军要静养,谁也不见” 说罢,他重重一推侍卫。 侍卫被他推开了。 另有两名亲兵,已经用力关上了门。 宝庆公主瞧到了此处,愤怒得要发抖。而好巧不巧的是,有两位夫人联袂过来看望陈夫人,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一瞬间,连安丹宵都变了脸。 正文 第489章薛湄成了门神 陈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公主这般无礼,简直等同谋逆 他们全家活腻了吗 最可气的是,此事正好被两位夫人撞见了,其中一位还是孔夫人。 孔夫人乃是白崖镇有名的长舌妇,好些家长里短都是她说出去的。 此情此景,两位夫人和公主c安丹宵都无比尴尬。 宝庆公主从鼻孔里喷气:“好,陈夫人果然好样儿的,那就走着瞧” 她愤怒上了马车。 安丹宵急忙跟了上去。 孔夫人与另一位石夫人见状,两人沉默半晌,到底没有继续去敲门。 若是她们敲开了,公主却没有,恐怕连带着要记恨她们了。 虽然不关她们的事。 那可是公主。哪怕白崖镇天高皇帝远,只要不是想一辈子留在白崖镇,还是别得罪公主为妙。 “陈夫人是怎么了”石夫人明知故问,“她怎么敢如此对公主” “上次她把成阳郡主阻拦在门外,这次又把公主拦在门外,我看她是两头不讨好。不过,她敢这般作贱公主,可见她心里清楚。”孔夫人道。 “清楚什么” “成阳郡主的份量”孔夫人道,“人家可真厉害” 石夫人立马说:“若不是成阳郡主,陈将军这会儿都出殡了,她对陈家是再生之恩。陈将军伤得那样,她都能治,果然厉害。” 孔夫人笑道:“她在京里,不是还割了贵妃的肾吗这可是公主亲口说的。现如今,贵妃活得好好的,郡主厉害吧” 石夫人咋舌。 “所以说,得罪谁也别得罪她。哪怕她不嫁给瑞王爷,也要对她客客气气,谁能保证自家一辈子不得病c不受伤”孔夫人说。 石夫人点点头。 而后不过半个下午,孔夫人就把公主吃闭门羹的事,说得满白崖镇皆知,薛湄那边都听说了。 石夫人便觉得,还是要离孔夫人远点:“她那张嘴,也太快了。” 薛湄听说了之后,啼笑皆非。 可以看得出,白崖镇真是个很简单的地方,这里的一切荣耀,都靠真刀真枪获得,没有其他途径。 这些将军夫人们,根本玩不转京里贵夫人们那一套,简单说就是人情世故不够练达。 从人精堆里混出来的薛湄,觉得她们多多少少有点质朴。 有小心思,也是一种肤浅的小心思。 此事换到了京城任何一名官太太身上,都不会这样直接。 她们既不会直接把薛湄轰出门,也不敢直接把公主阻拦在门外。 就连彩鸢都看得出,陈夫人有点问题,故而她说:“这位陈夫人,是不是有些傻” 薛湄笑道:“思维是一条直线,人也不算精明。”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很想永远住在白崖镇,因为她也很喜欢简单的人际关系,太过于复杂,费脑子。 没什么事比费脑子更痛苦。 “她可是从二品的将军夫人,她也有诰命在身的。”彩鸢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故而,彩鸢有点消气了。 要是陈夫人一直这么傻,那她上次把她和大小姐轰出来,倒是能原谅她。 “白崖镇这个地方,太过于聪明,也得不到格外的好处。动脑子本来就很累,大家发现动起来也没什么好处,那还动干嘛久而久之,就变得耿直了。”薛湄道。 彩鸢:“大小姐,您现在骂人都用这种腔调吗” 薛湄:“” 她捏了捏彩鸢的脸,说她没大没小的。 薛湄没有多想,她要给军医营的人做连续四天的培训。 培训之后,还有个小小考试。 这些军医比薛湄想象中更拼命,简单四天的培训c不算简单的考试,他们居然过了三十人。 只有四人没过。 这四人中,有两个人眼神不太好,做不了那复杂的急救;还有两人受过伤,胳膊提不起来。 “可以补考。”薛湄说。 他们还是放弃了,不敢再耽误郡主的时间。 而通过了急救培训考核的军医,薛湄给了他们一张纸,上面盖了她的章,认可他们的医术。 众人都很开心。 将士们也很开心,大家都在说,以后受了伤可能就不会死了。 “我们每个月都需要培训,反复巩固和练习。”薛湄道。 军医们 都道是。 薛湄又让他们每人拿一块牛皮,每天都要练习缝合术,当然这个随意,靠自觉。 冯麟不住点头,眼里有了水光。这位郎中将大人,心底还蛮柔软的。 又过了几日,薛湄亲自去看陈将军,给他做一个术后的身体评估,以及要给他换新的内服药。 距离手术半个月了,他可以吃些流食,故而也可以喝药。 之前,他一直靠输液活着。 薛湄见他消瘦了很多,其他倒是还好,精神头很足,很是欣慰。 “真正捡回来一条命。”陈将军很是感叹,“很多年没有在战场上见过匈奴死士了,我都忘了这茬。若我真这么死了,做鬼都不得安宁,恐怕要成厉鬼。” 薛湄笑道:“厉鬼也好c善鬼也罢,对于人间而言,都不过是一缕风,吹面而过,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人还是要好好活着。至于死后,就啥也不是了。” 陈将军:“” 郡主安慰人,倒是很别致。 陈将军很想跟薛湄道谢,只是好些人说难听话张口就来,但说两句好听的,需得吭哧半晌。 他一时不知怎么启齿。 说“多谢”二字,显得轻飘飘的,意义不大;其他好听的话,陈将军说不出来,他又不是书生。 故而,薛湄这次登门,陈将军只是和她闲话家常,没有其他的话。 薛湄还没走,又有其他将军登门探病。 这次是孔将军。 听说他夫人特别会说八卦。 孔将军看上去不过三旬年纪,薛湄知晓他也是老资历了,不过是天生娃娃脸,肌肤又紧致,瞧着年轻。 “郡主,您头上戴的那根簪子,能赏了我吗”孔将军问。 陈将军:“老孔,莫要胡闹” 薛湄很不解。 孔将军解释:“我不曾胡闹,就是想拿回去供奉起来,保佑我全家平安。” 薛湄失笑:“我这簪子可没用。” “您有用啊。此乃您用过之物,肯定比买个泥塑的您管用。”孔将军说。 薛湄:“” 孔将军又告诉薛湄:“外头有人卖您的神相,卖得很红火;还有门符,画出来就卖空了,生意好得很。” 薛湄:“” 所以,她成了最早的门神之一了吗 这都是什么事。 她啼笑皆非,而后陈夫人来了。 簪子没有赏给孔将军,因为她只戴了这一只,簪子是固定住她头发的,摘了她就得披头散发了。 陈夫人请薛湄去西次间喝茶。 既然薛湄来了,陈夫人期期艾艾,婉转了半晌,还是想请薛湄去看看陈二小姐。 陈夫人的憨直,真是无处不在。 因此事起过罅隙,一般人是绝不会再提的,而她居然还念叨着。 薛湄知晓了她秉性,就不跟她一般见识,点点头:“带我去看看吧。” 她果然去看了陈二小姐。 陈二小姐卧床已经快三个月了,落红还是不见好,故而已经成了顽疾。 她看上去又瘦又苍白,可仍然有双美丽的眸子,看得出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 没有仪器,薛湄治病就需要诊脉。 然而,诊脉之后,她心里咯噔了下,怀疑自己的诊脉技术退步了。 “怎么回事”她扪心自问,“是我的问题,还是陈二小姐的问题” 正文 第490章卢殊以调侃老祖宗为乐 依照陈夫人的说法,陈二小姐乃是月事失调,导致月经淋淋漓漓快三个月不停。 可薛湄的诊脉,陈二小姐是小产。 薛湄是太空时代的军医,她习惯了各种仪器监测。 诊脉她学得很认真,而且卢殊也证明了她可以出师,但她心里总莫名其妙没底。 她不是妇科大夫,对月事失调没有太多过经验,只是有点理论知识。 按说的确有三个月不停歇的月事,但个体总会存在异常情况,这就是疑难杂症存在的原因。 薛湄看着陈夫人,又看了看陈二小姐,想想陈家办事这样直接,若是她说人家未婚小姐是流产,会不会又被打出去 “神医,小女情况如何”陈夫人很担心,见薛湄长时间不语,手一直按住自家女儿的脉门,担心女儿有什么事。 薛湄:“夫人稍安。” 陈夫人果然不敢开口了。 薛湄沉吟片刻,重新取脉,仍肯定陈小姐是流产。 她放开了脉门。 陈夫人赶紧问:“如何了” “贵府平时是请哪位大夫诊脉总不会是军医营的人吧”薛湄不答反问。 陈夫人:“我们请葛大夫,他医术很好。” “令媛病了这么久,这次没请过葛大夫”薛湄又问。 陈夫人心里狐疑,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请过了,说是气血不调,开了药吃,却一直没吃好。唉,葛大夫虽然医术好一些,到底是不太行。” 薛湄:“能否让我看看药方” 陈夫人让人去拿了过来。 葛大夫开的,有点类似卢家的“固冲汤”。 他认为陈二小姐是冲任功能失调中医认为,月事不调,就是脾气经气不足,导致的冲任失调。 有个专有名词,叫崩漏。 “要么是这大夫精明,一直当月事不调治,要么就是他医术不佳。”薛湄道,“总不至于我诊脉错了吧。” 月事不调已经治了很久,若是再拖下去,恐怕陈二小姐性命不保。 薛湄决定实话实说了。 她跟其他大夫一样,请家属借一步说话,然后私下里和陈夫人委婉说起。 她先问陈夫人:“令媛可定亲了” 陈夫人一听,顿时有了猜测,心口瞬间凉了半截。 “郡主,您直接说,您可是神医,我岂敢质疑您” 薛湄还是要给家属缓冲的时间,哪怕只是猜测,也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故而啰嗦的垃圾话还是要说的。 “她跟谁走的比较亲近,您知道吗”薛湄又问。 陈夫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很显然是明白薛湄在说什么了。 努力压住了紊乱的呼吸,陈夫人尽可能心平气和,也没曲解薛湄的意思:“有个姓甘的昭武校尉,跟我长子熟悉,时常到府上来。 我见那人油滑不规矩,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就不许他们来往。微箬一向很听话,” 说到这里,陈夫人火气又蹭蹭上来了,压住了声线,尽可能礼貌,“郡主,我先失陪了。” 这就要去打女儿,不顾薛湄了吗 也不给她治病了吗 陈夫人这性格,没有什么城府,也没什么情商。 可能有人欣赏她的直率,她无害人之心,薛湄却觉得与之相处很累。 她更喜欢聪明人,大家点到为止。 “您忙,我先回了。”薛湄道。 从陈家离开,薛湄回到了大将军府。卢文那边又开始日夜赶工制药了,卢殊没有去帮忙。 薛湄把卢殊叫过来,跟他说了说陈家二小姐的事。 卢殊:“您确定吗” 薛湄黑了脸:“这点还能不确定” “那您叫我做什么” “下次陈家再请医,你去吧。”薛湄道,“她肯定是小产导致的,你给她开药。” 卢殊没有怪她把妇人病推给她,而是静静望着她,言语轻柔:“老祖宗还是不太相信自己吧” 薛湄:“” 你这个死孩子 卢殊的眼风,飞过一点笑意,被薛湄捕捉到了。 薛湄气道:“你也有求我的时候,别得瑟” “不敢。”卢殊笑道,“我去替老祖宗走一趟便是了,老祖宗不要恼羞成怒” “你调侃我有瘾啊”薛湄恨不能拿茶盏砸他,“行了你出去吧,还不够我头疼 的。” 卢殊忍笑出去了。 翌日,陈家再次派人来请大夫,要给陈二小姐看病。 薛湄让卢殊去了。 陈夫人学乖了,不管是在薛湄还是卢殊面前,都不敢放肆。 哪怕卢殊是个男的,而多一名大夫,秘密就有多一分泄露危险,陈夫人还是忍着不多嘴,客客气气招待了卢殊。 卢殊去看,发现病人脸上有个清晰的巴掌印子,面颊白中见青。 他请脉之后,确定薛湄并没有诊错,陈二小姐脉沉细涩,是流产导致的出血。 这跟治疗月经不调差不多。 “陈夫人,小姐并无大碍,不过是脾肾气血c冲任亏损。谁来问,都这样告诉他们,不必自曝其短。”卢殊道。 陈夫人:“” 陈微箬已经什么都交代了,陈夫人气得半死,见卢殊这么会说话,陈夫人心头闪过一点酸涩,差点落泪。 人在难过的时候,最怕听到温暖人心的话。 “用卢氏生化汤,加上益母草和鸡血藤。”卢殊又道,“卢氏生化汤宫里的娘娘们也用,补血化瘀并重,七日之后我再来复诊。” 他和薛湄一样,有个巨大沉重的卢氏行医箱。 因为薛湄提前说过陈微箬的病,卢殊就把卢氏生化汤给准备好了,一天一副药,他直接拿了七副药出来。 陈夫人道谢,恭恭敬敬将他送出门。 走到了门口,陈夫人又道,“少神医替我多谢郡主。” “夫人有心了。”卢殊道,“请回吧。” 事毕,卢殊回去向薛湄复命,并且夸她诊脉很有进步,果然没有诊错。 薛湄:“是吧,我也觉得自己没错” “下次更坚定一点,老祖宗。”卢殊道,“其实没必要让我跑这一趟的。” 薛湄:“你恐怕是讨打。” 卢殊微笑了下。 彩鸢不在身边,锦屏也时刻盯着安丹宵,薛湄就她自己,故而卢殊跟她说说话,她也没赶走他。 两个人说了片刻的妇人病,卢殊对此也很有研究,薛湄跟他学了不少的新知识。 他倒是不藏私。 晚夕时候锦屏回来,瞧见卢殊还在,就问薛湄:“大小姐是怎么了” 卢殊先告辞了。 他一走,薛湄就把陈家的事,说给了锦屏听。 “陈夫人说是昭武校尉,姓甘。”薛湄道,“幸好陈将军生病了,否则那人性命不保。” 锦屏却是一愣:“谁,昭武校尉甘弋江吗” 薛湄错愕:“你认得他怎么认得的” 正文 第491章逃过一劫 锦屏忍笑。 大小姐的八卦,能叫八卦吗只是闲得无聊罢了。 薛湄瞧见了,扬手要打她:“快说,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锦屏:“” 她只得赶紧道来,“我这些日子天天跟踪安丹宵,见过这位昭武校尉好几次。他每次借口去找成兰韬,偶遇安丹宵。 安丹宵对他,不算特别热情,每次两个人不咸不淡说几句话,也不避开人。有次我化装成亲兵,就在他们旁边站岗。 昭武校尉很是殷勤,说他托人弄到了古琴。之前安丹宵有一把古琴,不小心折了三根琴弦,要换一把新的。” 薛湄:“你没查查他” “只简单查了查,故而知晓他叫甘弋江,是昭武校尉。我一直盯紧安丹宵,没空分身。可要我去跟着他”锦屏问。 薛湄摇摇头:“你的当务之急是安丹宵。这个人,我让王爷派贺方去留意。” 锦屏道是。 薛湄又说:“姓甘的不多,陈夫人口中说的昭武校尉,应就是他了。” 锦屏:“他哄了陈小姐,又去找安小姐,真是贪心不足。” 薛湄笑了笑。 晚夕的时候,萧靖承回来比较早,薛湄跟他说起此事。 他听罢,点点头:“我让贺方派人去查,你安心。” 薛湄道好。 说起安丹宵,薛湄便说要将计就计,借用安丹宵的手,混进匈奴内部去。 萧靖承手里捧着茶盏,慢慢喝着滚烫的茶,半晌才问:“你想做我的死士” “有何不可”薛湄笑道,“愿为王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萧靖承:“这话,你还跟谁说过” “没有,就跟你。” 萧靖承伸手,捏了下她的脸,指腹间带着一缕茶盏遗留的热。 暖流顺着他手指,落在薛湄脸上,滑进了她心田。 “我舍不得。”萧靖承看着她,眸色渐深,声音也慢了下来,似在吐出他的一颗真心,“你聪明,大胆,足以胜任死士,可以杀了鬼戎全身而退,我都知道。我只是,不舍你涉险。” 薛湄:“” 直男好会说情话。 明明也不算什么甜言蜜语,但听在心里好暖。 薛湄忍不住拉住了他的手,又在他手背上亲吻了下。 萧靖承顺势拉了她,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跟每次的亲昵一样,薛湄跃跃欲试要更进一步,萧靖承却及时打住,始终不肯迈过那道门槛。 薛湄也不气了,只和他打趣:“你是不是对自己无信心,怕成亲之前让我知道你不行了,不肯嫁给你” 萧靖承脸顿时黑了:“胡说什么” 薛湄:“那试试呗。” 萧靖承捧住了她的脸:“就当我是没信心。” 薛湄:“” 你连这个都肯承认,就是不肯让我“提前消费”,简直太古板了。 这天夜里,萧靖承从内院出来,并没有去睡。 他在内院陪薛湄一个半时辰,贺方就从昭武校尉甘弋江那里寻到了一把军刀,像是当初杀周月明的那把。 这刀的刀刃特别深,可以一刀封喉,整个白崖镇都不见这种兵器,故而也一直没寻到凶手。 然而光凭一把刀,还不能证明什么。 “今晚是昭武校尉巡逻,他人还在城里,一个时辰之后换岗。”贺方告诉萧靖承,“大帅,可要派人去抓他” “不要打草惊蛇。”萧靖承道,“先派人去他住的地方埋伏,再派人去找到他的位置。” 贺方道是。 内宅的薛湄已经睡下了,萧靖承却注定有个无眠夜。 他回想起方才的亲昵,心口是热的。 然而想起她说要去做死士,他心中又是一寒。 萧靖承无法想象失去薛湄。 哪怕稍微想一下,都觉得心在隐隐抽痛。 他轻轻叹了口气。 贺方出去了,半刻钟又回来,说已经找到了甘弋江:“他在西街巡查,已经派人暗中盯着他了。 等他回去了再动手,还是现在就动手” 萧靖承略微沉吟。 若甘弋江就是那个杀手,那他肯定武艺高强。自己手下暗卫去抓他,非常有可能被他反杀。 一名暗卫培养起来不容易,他们都是萧靖承的后背,是 他最牢固的铠甲。 他一个也舍不得丢。 “恐怕单打独斗,你们都非他对手。”萧靖承道,“也许,只有你们辅佐,我可以跟他斗上一斗。” 王爷从小得成老将军真传,武艺高强,不输给任何暗卫。 可他是主帅。 主帅是三军心脉,他不能去和刺客对打。万一有个闪失,对白崖镇就是灭顶之灾。 二十万大军没了主帅,别说被匈奴人砍瓜切菜,就是自己乱起来,都可能会造成踩踏,自己害死自己人。 “王爷,万万不可”贺方道,“属下去跟他斗一斗。” 贺方乃是暗卫统领,就像萧靖承一样,他也是暗卫的心脉。 他们俩都不适合去和刺客周旋。 “咱们都不要轻举妄动,现在他还不知已经被盯上了。派人包围他的府邸,活捉他。一定要小心,若他不是刺客,就会惊动真正的刺客。”萧靖承道。 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有那么武艺高强的人在城里,萧靖承和其他将领们日夜难安,总担心自己睡梦里会被人割喉。 一点疑似,也不能放过。 就在萧靖承和贺方商量的时候,又有暗卫回来禀告:“王爷,统领大人,甘弋江不见了。” “不见了” “他好像察觉到了有人跟踪,就让巡查继续前行,他往旁边茶馆要一碗水喝,他稍后跟上。 他进茶馆不过片刻,我们的人混进去,茶馆里已经不见了他的踪迹。”暗卫道。 果然很警惕。 幸好锦屏没有贸然去跟踪他,否则这会儿已经被他悄无声息杀了,薛湄估计得哭。 萧靖承和贺方有了七成肯定,此人就是替安丹宵杀人的那个刺客。 “立马派人去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萧靖承道,“还有,陈将军府也要搜” 派人搜查的,都是萧靖承的亲兵,他们个个身手不凡。 这厢风声鹤唳,其他人却丝毫没听到动静。 就连陈家,也只是陈将军的长子知晓大帅的亲兵进来了,住在内院的陈夫人c养病的陈将军都不知晓。 正文 第492章似血的嫁衣 寅时末,萧靖承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神色凝重。 搜了快一夜,仍是没找到昭武校尉甘弋江。 他那么一闪,人就不见了踪影,哪怕他们挖地三尺也不行。 唯一可能藏身的地方,是陈将军府。 然而,要大张旗鼓搜陈将军府,会引发不好的猜测,让人以为陈将军犯了什么事,对他的威望是种打击,哪怕是萧靖承。 每个人都有点自己的小秘密。 只要不是叛徒,就能容忍他的秘密。昨晚去陈家搜查,内院没搜,因为将军夫人c小姐都住在内院。 连陈家内院都要搜,还不打招呼,就是怀疑陈将军与甘弋江勾结叛国,这是很大的罪名。 不到万不得以,萧靖承也不愿意给自己手下盖这样的帽子。 他肯定要问过陈木兴。 他想着,先把其他地方都搜一遍,没有再说。 现如今,必须去趟陈家了。 “王爷,可要去问过陈将军,再去他府上内院找找”贺方问。 萧靖承一定要寻到甘弋江。 快要天亮了,这个时候去吵醒陈木兴,应该问题不大。 萧靖承果然去了。 陈将军还在养伤。这次重伤,到底伤了元气,他黎明时分醒不过来,还是陈夫人出来待客。 陈夫人听说要搜内院,心里咯噔了下:“王爷,得等将军他醒了。方才叫了他,没叫醒,他这些日子睡得很沉。” 萧靖承的眼皮比较薄,这让他的神色看上去就很冷,哪怕他此刻说话是心平气和。 陈夫人小腿肚子打转。 与此同时,陈将军府的内院,陈二小姐带着一人,悄悄潜入了父母寝卧。 母亲出去待客了,父亲未醒,丫鬟们都不在屋内,她带着那人进入了父亲的密室。 密室在寝卧临窗大炕的底部,需要把炕上木块掀开。 这个密室,可以直接通到城外。 每个将军都有自己的秘密,陈将军的秘密是他修了个暗道。 万一匈奴人打进来,他们守不住,他的妻儿可以从这个密道逃出城,也许能保留性命。 这是他的私心。 陈微箬带着人进去了,又小心翼翼关上了木板。 “你果然猜测得很对,这个时机特别好。”陈微箬有点得意。 蒙面的人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密道只能容纳半个人通过,故而在密道里走不快,需要弯腰。 蒙面人弯腰也速度极快,陈微箬片刻之后就跟不上来了,累出一身大汗。 半个时辰后,陈将军还没醒,萧靖承和亲兵们心急如焚,等着进来搜查;而陈夫人也很焦急,想去看看女儿,大家都煎熬着。 陈微箬和甘弋江却在这个时候出了城,到了甬道口。 甬道口位于城郊的破庙。 破庙前些年总有女人上吊,都是男人战死了,活不下去的那些寡妇们,故而没人敢来,说这里闹鬼。 陈微箬和甘弋江走出甬道的时候,天尚未大亮,只是天际泛出一点鱼肚白。 甘弋江脱掉了自己的黑衣,里面是非常破烂肮脏的西北边陲老农装扮。 光线朦胧,他看着陈微箬,冲她颔首:“多谢你了。你快回去吧。” 陈微箬静静看着他。 她微微咬唇,突然道:“我是自愿的。” 甘弋江的匕首,已经悄悄握在了掌心。他看着这个女人,心情很复杂。 他又点头:“我知道,你对我很好。” 她的确很好,是个无知无觉c单纯至极的人。 甘弋江和她在一起,得到过很多想要的消息,也得到了一种不敢对人c对己说出口的快乐。 现在,她得死了。 她必须死,因为她知道很多事。 陈微箬的眼睛里,倏然涌上了眼泪。大颗的眼泪滚落面颊,她脸色似乎更白了,没有一点血色。 她这段日子一直在生病,甘弋江是知道的。 他也给她找过大夫,可惜效果微微。 陈微箬很消瘦,故而穿得特别厚实。她望着甘弋江,解开了自己棉袄的扣子。 甘弋江眉头一紧,上前就要动手。 突然见她的衣领里,露出一抹红色。正好朝阳照进来,她衣裳的红光,与霞光一起落在她脸上,给她容貌添了几分绮丽,她竟格外美艳。 她解下了扣子,甘弋江突然愣住,因为陈微箬穿了件嫁衣。 血一样的红衣,颜色端正,上面的绣工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绣的。 两人相好时,她就说过了,她已经开始绣嫁衣,等着他上门提亲。 陈微箬整了整衣裳,又用手轻轻摸了摸柔软的绸缎面料。 她微微笑了笑:“有点大了,我最近太瘦,又来不及改。” 她余光,已经瞥见了他掌心匕首的寒芒。 陈微箬安安静静转过身,低声对他道:“没关系的,我闭上了眼睛,就不会害怕。” 身后是他的脚步声,凑近了几分。 陈微箬果然闭上了眼睛,任由热泪再次滚落。她轻轻握住了手掌,心里万念皆空。 她不恨谁,也不留恋谁,胸腔是一团燃烧的热血,那是她的爱情;现在在冷却,慢慢成了灰烬。 她若是死了,一定做不了鬼,因为她没有执念。 对父母,她也没愧疚。在白崖镇总是要死人的,不是这个死,就是那个死。 陈微箬相信,命运是公平的。她死了,也许下次她父兄在战场上又能躲过一劫。 只是很遗憾终究没机会告诉甘弋江,她有过他的骨肉。 良久,吹面的风那般寒冷,而甘弋江落在掌心的匕首,却迟迟没有划上她的脖子。 她应该死的。 遇人不淑,她有眼无珠,她就该死;知道了他的秘密,总归会是一个隐患,除掉她,他就后顾无忧了。 她明知他是细作,他是杀害周月明的凶手,还袒护他,牵连父亲,也是该死。 陈微箬已经想开了。 可是,刀子为何迟迟不来 她睁开了眼,破庙里的光线更足了,一缕金芒落在她绣了金线的嫁衣上,让她周身熠熠生辉。 转过脸,身后空无一人。 破庙结满了蛛网,飘飘荡荡,宛如纱幔,视线里已经无人了。 陈微箬立在那里,像个回魂的女鬼。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还有大哥焦急的呼喊:“微箬,微箬” 陈微箬仿佛大梦初醒。 她打了个寒颤,跌跌撞撞跑出了小破庙,迎面却遇到了一大队人。 正文 第493章你没有这个心 翌日早起,阳光明媚,驱散了寒意。 墙角的腊梅又开花了,疏疏郎朗的枝干伸展着,冷香飘满了院子。 若是在江南,这个时节柳絮似雪,樱花漫天。但是在白崖镇,仍开腊梅,好似这冬日永远也过不完。 薛湄辰正才醒,竟破例在正院见到了萧靖承。 “王爷今天没去驻地”薛湄问。 萧靖承:“我休沐一日。” “你还有休沐的时间”薛湄笑问。 萧靖承似略有所思,点点头:“昨晚没睡,故而今天休沐。待吃了早膳,我就要去睡一会儿了。” 薛湄:“昨晚忙什么去了” 萧靖承:“你为何不问,是否想你,才一夜未睡” “我觉得你没这个心。” 萧靖承:“” 薛湄说罢,又笑了起来,凑近他问:“王爷是因为想我而失眠吗干嘛苦熬一夜进来便是了。” 萧靖承:“” 很多时候,薛湄开玩笑说的,才是她的真心话。 她莫不是觉得,他之所以不肯顺着她,是对她无心 萧靖承心口一沉,但薛湄很明显想用开玩笑的方式遮掩。若他谈下去,非要吵架不可。 他无力气跟她吵架。 一夜未睡,他很疲倦了。 “昨晚找到了刺杀周月明的凶手,可惜让他跑了。”萧靖承道。 薛湄立马端正了神色:“谁” “甘弋江。”萧靖承道,“我对此人有点印象,觉得他油滑轻浮。哪怕他立过两次战功,我也不曾重用他。 不成想,他居然就是刺客。他应该是受安丹宵驱使,背后跟安丹宵是同一个主子。也和安丹宵一样,他们用一种令人讨厌的性格来伪装自己。” 就好像,越是讨厌的人,越没有做细作的可能。 安丹宵给人的感觉是虚荣c做作。周夫人想到她,都说她没有杀人的本事,其他人更会如此说。 也比如说甘弋江,说起他,只感觉他趋炎附势c油嘴滑舌,谁能想到他是个身负绝技的刺客 其他人没这样会伪装。 他们像是同一个人训练出来的,而他们自身又是梁人。 “这个办法倒是很好用,将来咱们培养细作的时候,也可以参考一下。”薛湄笑道,“她背后的主子,真的是鬼戎吗如果是,鬼戎这个人也挺不简单。” 萧靖承微微眯了眯眼睛。 安丹宵是细作,此事毋庸置疑;她背后的主子是谁,这就有点难说了,到底是匈奴人还是其他国家的人,猜不准。 “别猜了,以后再说吧。”萧靖承道,“我去歇一会儿。” 薛湄又问他:“那个刺客,甘弋江,他是如何逃脱的” 萧靖承语气淡淡:“陈家那个闺女,脑子里不知进了多少水,是她用陈家密道放走了刺客。” 他似乎很喜欢“脑子进水”这个说法,时常拿出来用一用。 薛湄:“她也死了吗” “没有。” “没有”薛湄微讶,“那就看牢她。刺客留下她,就是留个把柄。也许,通过她可以再次找到那个刺客。” 萧靖承也想到了这点。 故而,他没有声张,只是让陈家的长子把他妹妹带回去。 此事除了萧靖承的亲信,外人并不知道。 陈将军和夫人已经吓得半死了。 特别是陈将军,他很有可能接替萧靖承做主帅的,若他闺女是细作,他前途就到了头。 萧靖承也不想造成军心不稳,便要把此事保密。 “我给了陈木兴任务。他要替我抓到那个刺客,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萧靖承道。 薛湄颔首。 见他实在无精神,薛湄劝他赶紧回去休息。 萧靖承离开了之后,薛湄喊了锦屏。 说起甘弋江,薛湄对锦屏道:“这次你走运了。他那身功夫,恐怕想要杀你很容易。还好,你没去跟踪他。” 不过,锦屏也的确很厉害。 她在安丹宵身边,安丹宵和甘弋江两个细作都没发现她。 萧靖承的暗卫,果然不能小觑。 锦屏也沉默了下,叹了口气:“的确是捡回来一条命。” 她易容c跟踪的确很厉害,但近身攻击她不算特别强。 甘弋江能当着成兰韬和刘国振的面杀人,他 的本事肯定很了不得。正面冲突,锦屏未必会赢。 薛湄又说起了陈家二小姐。 “她那药还吃不吃”薛湄笑了笑,“她爹娘这会儿估计对她进行混合双打,哪来的这等熊孩子。” 她虽然说笑,却也知晓此事严重。 萧靖承若不是为了让陈微箬还吊着那个刺客,希望抓到他,这会儿就该把她关到大牢里去,顺便还要拷打一顿。 此事幸好是萧靖承发现的。 其他人先知道的话,遮掩都遮不住。陈将军有这样的女儿,主帅之位他是没指望了。 女孩子为了爱情不顾一切,把父兄拖下水的行径,薛湄想起,便是怒其不争。 要知道,在白崖镇的高级将领们,军功可都是用血拼搏回来的,是把性命置之度外。 她父亲获得军功,九死一生;想要摧毁,却只需脑子发热,看上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 “不说她了。安丹宵最近如何,她可起了警惕”薛湄又问锦屏。 锦屏摇摇头:“不曾起警惕。城里最近事多,都在谈论你,她自然以为没人关注她。就连成三公子,也比从前活泼了点。” 薛湄点点头。 她让锦屏再三小心。 锦屏道是。 她依旧要看着安丹宵,并非每天都回府,薛湄让她自己主张,方便的时候回来传递消息。 彩鸢则帮着卢文制药。 而后几天,又下雪了。 二月初十,城里到了一年一次的盛大节日:沐神节。 西北的沐神节,比新年还要重要,这个时候各种信仰的人都要到城里聚会,其中也有萨满。 薛湄对萨满有点戒备。 她问过了其他人,白崖镇的萨满和匈奴人的不是一种,他们亦有信徒。 这日非常热闹,卢殊和卢文也想去瞧瞧,薛湄带着彩鸢跟他们一起。 集市绵延数里,这次卖的东西,比过年时候的集市还要齐全。 薛湄又买了不少新鲜玩意儿,打算送回京城。 除了买卖的,还有大夫摆摊看病。 薛湄和卢殊挤了过去,看看这位摆摊的如何治病。 看了半晌,就发现这大夫水平实在太一般了,药却是卖得很贵,药效估计不咋地。 “施主,您也瞧病吗”身后,突然有个声音问薛湄。 薛湄一回头,顿时愣了愣。 正文 第494章你我有缘 薛湄听到有人叫施主,便回眸一瞧。 她看到了一位非常英俊的和尚。 对方约莫三十出头,有了点年纪,丝毫不损他的俊朗,眉目精致如画。 他穿一件僧袍,有点陈旧了,却是干干净净,似不沾染半分尘埃。他俊朗面容上,有双多情的桃花眼,看人的时候笑容格外恬静c温柔。 薛湄看向他,目光里带着惊艳,他也不恼火,不介意旁人欣赏他的皮囊。 “施主,你看病吗”他笑着问薛湄,“若是不看,让一让贫僧可使得吗” 薛湄哦了声:“我不看,您请。” 和尚便上前去了。 人群里有人瞧见了他,纷纷冲他行礼,口中称呼他为“弥尘法师”,言语中甚是恭敬。 就连问诊的赤脚郎中,也莫名多了点敬畏。 薛湄觉得盯着出家人瞧个不停,有些不尊重,打算走开时,却发现卢殊c卢文和彩鸢也在看这和尚。 她顿时心安理得起来。 赤脚游医给和尚问诊,问他是哪里不舒服,和尚就说:“脚疼,老毛病了。以前有位辛大夫,他也时常在集市上问诊,有种很好用的膏药,不知您可有” 游医很为难,摇摇头:“没有。” 他看和尚的脚,脚踝处已经红肿了起来,亏得他一路走过来。 “这是扭伤”游医问。 和尚:“不是,一直就这样,每隔几个月要发作一次,最近越发频繁了。” 围观的人都瞧见了,大家七嘴八舌。 有人说是中毒,也有人说是生了骨疮,很难治。 这位游医看了,说:“这般红肿,外头又不破皮,恐怕是内疾,贴膏药不能治本。不如我给您放放血” 和尚估计是疼得很厉害,微笑了下,居然点点头。 薛湄看了眼卢殊,给他使眼色。 卢殊在书上看过这种病,好像是风疾,但他没有药膏治这个。 也许祖父有办法。 故而,卢殊冲薛湄摇头,他也治不了这个。 卢文则傻大个似的,凑上前去瞧热闹,想看看怎么放血。 薛湄见状,怕伤患处被割伤,内伤再添外伤,这和尚性命休矣。 她出声:“大师,您这脚我能治,我有祖传的秘方,您可要试试” 人群都看向了她。 薛湄平素不怎么出门闲逛,普通人不认得她。 “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这般大言不惭” “法师,这恐怕是个骗子,没见过她。” 薛湄:“” 卢文不乐意了,当即道:“说什么呢这位是成阳郡主。” 话音一落,人群里顿时安静了片刻。 继而大家争相涌过来,想要看看成阳郡主。 成阳郡主乃是白崖镇的大红人,所有人都听说过她。 她医术非常了得。 游医一听这话,顿时羞愧难当。 围观的人纷纷和薛湄答话,问她能否给自己看看病。 薛湄推辞了,往后退。 和尚也退了出来。他听说过成阳郡主,微微眯起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笑道:“原来是郡主,真真有缘。” 薛湄就让他借一步说话。 和尚很大度,跟着薛湄等人挤出了人群,虽然还是遭到了一路围观。 众人寻了个茶寮坐下,薛湄看了看他的腿,再给他把脉,确定他这个就是痛风导致的红肿。 “大师出家多少年了”薛湄问他。 和尚道:“贫僧出生不足半月,就被扔在寺庙门口,从小在寺庙长大。” “那肯定吃了很多豆腐。”薛湄笑道。 和尚不是很明白这话,略带疑惑看了眼她。他眸光凝聚的时候,似有种别样的温柔,因为这温柔里含了慈悲。 薛湄:“今后可能不要吃豆腐,您这个是痛风。平时要多喝水,不要吃豆制品。” 其他就不用交代了,出家人本就忌荤腥。 “多喝水”和尚像是不敢置信,从未有大夫说过这般奇怪的话。 薛湄却点点头:“要多喝水。您这痛风,那是体内嘌呤偏高。除了吃药,嘌呤也可以从尿里排出” 卢文重重咳嗽了声。 薛湄见和尚微微睁圆了眼睛,像是头一次受到这般震撼。 卢殊没言语。 彩鸢恨不能捂住自家大小姐的嘴。 大小姐对着一个和尚,说什么屎尿这种私密话,还有半点神医风范吗 街头游医都不敢这样忽悠人。 “郡主果然,医术不同凡响。”和尚回神,笑容重新回到了他脸上,他带着几分宽容,并不介意薛湄的话。 薛湄:“我说正经的。佛法讲机缘,若大师相信,就是你我有缘;若是不信,便是没这个缘分。” 她说罢,又让和尚跟她去大将军府,她拿些治疗痛风的西药给他。 痛风算是很古老的病,太空时代也没有攻克,只是提高了药效。 薛湄的药,可以吃下去半个小时就缓解疼痛。 痛风都靠缓解,注意饮食,没办法根治。 和尚没有丝毫犹豫:“遇着了郡主,便是有缘了,多谢郡主赐药。” 他虽然脚痛,但走路依旧如常。 薛湄知道他此刻应该是痛得很剧烈,而他居然能忍住,他身上是带着功夫的。 她让他乘坐马车,一起回到了大将军府。 和尚在外院等候片刻,薛湄拿出了药瓶。仍是卢家的小药瓶,装着她自己的西药。 “每次痛的时候,就吃一粒。”薛湄道,“别吃豆腐,多喝水c多运动。这样,可以延长复发时间。” 和尚道谢。 他当即吃了一粒。 从大将军府离开,饶是他可以脚不用力沾地也能行走,这会儿累得不轻了。 这脚痛犯起来,若不得缓解,能让他几日几夜睡不着c吃不下,实在非常折磨人。 成阳郡主的药,和尚没有放在心上。他自己懂一些药理,还是得膏药更管用,可惜他没有药方。 他就近寻了一家客栈,打算休息几日,再往回走。 不成想,原本还痛得剧烈的脚踝,在他吃药之后没多久,痛感便慢慢消失了。 和尚很吃惊。 他果然依照薛湄的吩咐,不吃豆腐,加大饮茶。 翌日早起时,别说疼,脚踝上的红肿都消了。 “神奇。”和尚默默念叨了几句,“竟有这等神医。” 不过,他没有再去找薛湄。 他相信缘分。 他与薛湄,也许以后还会再见,而他现在要赶往下一个镇子,做他的事。 这次若不是寻药,他也不会到集市上来。 正文 第495章送密信 薛湄赠药之后,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倒是卢文,打听到了不少的趣闻,回头特意告诉了薛湄。 “老祖宗,咱们上次遇到的那个和尚,不该轻易让他走的。”卢文道。 薛湄:“怎么,他作奸犯科,要扭送去衙门” 卢文大惊失色,恨不能捂住薛湄的嘴:“老祖宗,您别口无遮掩的。那是弥尘法师,他是活佛。” 薛湄:“” “真的”卢文道,“白崖镇的人很信仰他,听闻他所到之处,草木丰盛,牛羊肥壮。 百姓们听说他今年又来了白崖镇,高兴得不得了,说今年年景会很好。 他们还说,十年内有两次暴雪,几乎要淹没整个白崖镇,匈奴人和白崖镇的牛马都要冻死了,是弥尘法师做了三天法事,雪就停了。” 薛湄:“好神” 她原本是不太相信这个,不过上次萧靖承离魂,她见过了广微真人,才敢确定这个世上的确有术法,也有高人。 只是她自己不会而已。 “是啊”卢文很激动,“咱们应该问他要个平安符。老祖宗你要走运了,你还摸了他的手” 薛湄:“别乱说,王爷听到了打断你的狗腿,我那是诊脉” 卢文:“” “他真那么神,还会被一个痛风折磨得死去活来”薛湄又有点不太相信,况且那和尚瞧着很年轻,而且英俊。 卢文:“医者不自医,我祖父时常说。他是活佛,也许他也不能度自己呢” 薛湄:“” 而后,薛湄也跟萧靖承说起了此事,她本以为是一桩小事,懒得多提。 萧靖承听了,道:“他的确是有些本事。那年的雪灾,和前一年一样。的确是他开坛做法时候,雪就停了的。” 哪怕只是他会看天象,也是他的能耐。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招摇撞骗的。 “你见过他吗他生得好英俊。”薛湄说。 萧靖承:“” “我就是看看,没有其他想法,我可不敢亵渎出家人。”薛湄立马表示清白,“你也可以说其他女孩子美丽,我不吃醋。” “在我眼里,她们都不美丽。”萧靖承说。 薛湄:“我错了。” 见她态度诚恳,萧靖承这才没有深究不放。 这件事,薛湄当个趣闻,她也没有深想,更没想过今后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日子还是在过。 一年到头,白崖镇热闹就那么几日,大部分时间都很孤寂c清冷c无聊。 自从那个杀手甘弋江消失,安丹宵就没那般淡然了。她看成家兄弟,顿时觉得他们好像已经知道了。 作为细作,一旦感觉到了危险,就要立马撤离。 这是起码的自保。 但她如果离开,任务失败,她很有可能会死。 安丹宵咬了咬唇,哪怕侥幸,也要再坚持她可以进行下一个计划。 “不能再等了,等时机不如创造时机。”安丹宵想。 况且,今晚是有个机会。既然如此,还不如碰碰运气。 安丹宵让自己的“信鸽”,给陈微箬递了一封信。 既然陈微箬还没死,就利用她一回,反正她又不知道是谁递给她的信。 陈微箬这等蠢货,也许可以再用一次也未可知。 若陈微箬利用不了,安丹宵也有其他招数。 安丹宵静静等着入夜。 待入了夜,安丹宵默默潜入西苑,在旁边的矮墙后面躲好。 而一直盯着她的锦屏,见她这般鬼鬼祟祟,就把她的事,传回了薛湄,另外派萧靖承给的另一名暗卫继续盯着。 “成将军府的西苑,是什么地方”薛湄问。 锦屏待要回答,亲兵进内院禀告说:“郡主,有人求见,是镇军大将军府的二小姐。” 薛湄:“” 是陈微箬。 她还没有被禁足吗 犯了那么大的错,陈将军和夫人还让她乱跑,心真是够大的。 在白崖镇,他们需要怀疑一切人,故而薛湄对陈微箬也保留了几分警惕。 “请她进来。”她道,然后对锦屏道,“你的话回头再说。” 锦屏道是。 薛湄又道:“你不要走,就在旁边,听听这位陈小姐要说什么。” 锦屏又道是。 陈 二小姐进来,脸色更苍白了,她涂抹了点胭脂,却丝毫没有增添她的好气色,反而让她看上去更糟糕。 她的胭脂像是卡在了脸上似的。 “郡主。”陈微箬给薛湄见礼,她穿得挺厚实,却让薛湄感觉她一阵风就会被吹倒。 薛湄颔首,对她道:“请坐,陈小姐。找我有事” 陈微箬:“我久病不愈,不敢再请郡主上门,故而我亲自过来,求郡主赐一副药。” “卢少神医给你开的药,你没有吃”薛湄问。 陈微箬面露难色。 薛湄道:“那我再给你把把脉。” 陈微箬上前,把手伸了出来。她的手腕洁白纤细,似一根筷子似的,只有皮包骨头,不见半点肉。 这场病,真是让她元气大伤。 薛湄不言语了,只是给她诊脉。 诊脉之后,薛湄断定她的见红已经好了,不再流血。 故而,她这次前来,是别有用心。 薛湄不动声色,假装没诊断出来:“好像还有点气虚。既然卢家的药也不管用,那我再开个方子吧。” 她看了眼锦屏,“去拿纸笔。” 锦屏接受到了暗示,转身走了。 她一出去,陈微箬顿时就哭了,眼泪簌簌滚落。 薛湄仍是不为所动,不咸不淡安抚她:“陈小姐,莫要伤心,我开的药不苦。” 陈微箬哭得更加惨,哽咽难言:“郡主,我有事相求。” 薛湄:“何事” “不知是什么人,递了密信给我,让我想办法引郡主您去成家西苑,否则就把我私通刺客之事宣扬出去。”陈微箬哭道。 薛湄挑了挑眉。 陈微箬似乎怕她不相信,赶紧把密信递给了她:“郡主您瞧,就是在我梳妆台上发现的。” 薛湄接了过来。 信果然是让她引薛湄去成家西苑。 看来,此事有趣了。 “你母亲知道”薛湄问陈微箬。 陈微箬一哽,眼泪收了点。她似乎在斟酌如何回答,最终选择了老实承认:“是,母亲她知道。” 怪不得她能从家里出来了。 正文 第496章喜欢泡澡就泡着 薛湄看了密信,不言语了。 她沉吟了下,对陈微箬道:“陈二小姐,此事关乎重大,又因为你之前跟刺客有过关系,你先不能离开。” 陈微箬唇色微白,胭脂都遮不住她的惊惶。 “郡主,我已经把信给了您。”陈微箬试图狡辩,“大帅c大帅他都没有关押我。” 言下之意,你凭什么因为一封信而扣押我 薛湄:“你上门送信,难道就没有心里准备吗我没打算关押你。你若是愿意走,现在就走。” 陈微箬:“” 薛湄淡淡瞥了眼她,继续道:“送信的人可以把你的秘密说出去,那么我也可以。” 陈微箬身子一僵。 她眼泪又涌了上来。 也许,在她的世界里,她是最纯洁无瑕的,心思单纯,爱情美好,其他人全是迫害她的。 这种人不坏,但比坏人更讨厌。 薛湄不看她,只是喊了门外的锦屏进来,让她把陈微箬先带到厢房去。 锦屏带着她去了。 厢房里烧了地龙,暖融融的,也没有反锁房门。 锦屏还准备了一壶热茶,桌子上有两样点心,吃喝都不亏待她。 “陈小姐,房门没有锁,您想走就走。”锦屏道,“走之前,您自己想清楚了就行。” 陈微箬:“” 锦屏回到了西次间,见薛湄还在独坐,就上前询问:“郡主,咱们现在去成将军府的西苑吗” 薛湄:“西苑到底是什么地方” 锦屏就把她打听到的,一一告诉了薛湄。 薛湄听罢,突然笑了笑,对锦屏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她让锦屏附耳过来。 她们主仆俩商量了起来。 而此刻的成将军府西苑,热热闹闹,有亲兵把一桶桶的热水倒进池子里。 所谓西苑,其实有个露天的洗澡池。 这池子是成老将军在的时候,一位巧匠打造的。 巧匠在池子底部挖了通道,就像地龙那样,可以烧火取暖;而整个池子,用的是蒸过的土。 土被蒸过,再让亲兵一点点捶打结实,水就无法渗透;为了防止年久失修,池子四壁用的是竹子,就像竹筒那样,一点点箍紧,再镶嵌到这个池子里。 故而池子丝毫不渗水。 底下没有泉眼,却能有个如此巨大的露天洗澡池,非常难得。 白崖镇很缺水,只有等下雪的时候,大家才可以痛痛快快洗个澡。 成老将军在的时候,萧靖承时常过来泡澡,这是成家私用的。 前几天又下了一场桃花雪,这几天的雪水够用了,萧靖承肯定又要泡澡。 安丹宵藏在暗处。 果然,亲兵们抬了热水进来。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水性还不错,待亲兵们出去,她就要脱光了衣裳,钻到水池里,等萧靖承进来时,她再钻入池底。 待他进了池子,她便可以出来透气。 “可以了,大帅已经到了前院,都麻利点。”亲兵道。 安丹宵舒了口气。 她果然悄悄脱了衣裳,进了池子。 水有点烫,她一进去就感觉肌肤被烫得生疼,但她忍住了。 她让陈微箬去告诉薛湄了。 回头,薛湄可以“抓奸”,她跟萧靖承应该要生罅隙。 “要是她自作聪明,带着亲兵和成家兄弟都来看,那就太好了。越多人知道,大帅占了我的清白,我越是有利。”安丹宵唇角有了个讥讽的笑。 这是她给薛湄设下的陷阱。 她知道薛湄聪明,薛湄肯定也能猜出到她的用途。 只要薛湄带很多人进来,试图毁了她的清白,她就可以趁机占更多的便宜。 亦或者,薛湄带着亲兵等人,在将军进来之前,先看到了安丹宵,那对安丹宵而言也不算什么丢脸之事。 只要薛湄来了,安丹宵就可以赖上她,正式把自己楔入她和萧靖承之间。 如此想着,安丹宵唇角又是一动。 与此同时,薛湄赶到了成将军府。 她找到萧靖承的时候,萧靖承正在跟成湛说话,然后打算去泡澡。 瞧见了薛湄过来,萧靖承心情一瞬间明媚:“怎么来了” 薛湄让他附耳过来,把自己知晓的秘密, 悄悄说给了他听。 萧靖承的脸,顿时乌云密布。 成湛近距离围观了这次变脸,非常惊叹:“何事” 薛湄笑了下。 萧靖承直接说了出来:“安丹宵躲在了水池里,等着算计我。你府上的暗卫,都是摆设吗” 成湛:“” “我立马派人去抓她” “她没穿衣服。”薛湄笑了笑,“不管你怎么派人,她都可以自己放出风声,说她清白全毁。 如此一来,她楚楚可怜,说不定更有借口赖上王爷。她喜欢泡澡,就让她泡着,别搭理她。” 成湛:“” 你们俩,倒是一脉相承的狠决。 成湛还是觉得不妥,应该派人把她捞起来。 “你打算派谁”薛湄问,“那可是娇滴滴的小姐,谁去捞她,谁可能受她迷惑,从而背叛你。 成将军,你府上的人,应该都是你信得过的吧也许,他们之间也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你希望背后添一个叛徒吗” 成湛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本还想让自己亲信的副将去。薛湄这么一提醒,万一自己副将中了美人计,对他也不利。 “别管她了。”薛湄笑道,“也别拆穿,就让人知道我们出去吃饭了。” 萧靖承过来了,又被薛湄找出去吃饭了,很合理。 至于陈微箬的信,安丹宵完全可以辩解,说她也收到了相同的信。 “她可以说,她很好奇,故而过来瞧瞧,然后被人打晕扔进了池子,片刻之后才醒,从水里钻出来。”薛湄道,“这应该是她的说辞。” 最好的结果,是薛湄带着亲兵和成家兄弟一起去,妄图打击安丹宵,让安丹宵趁机有了目击证人,赖上萧靖承。 次之结果,就是薛湄亲自过来,从而和萧靖承有了心结。 最不好的结果,是薛湄和萧靖承都不来,派人来捞她,她仍是那套被人陷害c丢进来的说辞,然后要迷住那个捞她的人,让他为她办事。 不成想,最后的结果是,安丹宵一个人在池子里泡了很久,时不时出来透气,却没一个人过来。 而池子里的水,将她肌肤都泡皱了。 正文 第497章身份暴露 翌日,安丹宵过来找成湛。 她似乎染了风寒。 她把一封信给成湛:“大哥,咱们家是不是混进了细作我昨日接到了这封信,好奇去了西苑,却被人打晕扔在了池子里,还脱光了衣裳。 我不敢起来,又不敢喊人,愣是熬到了入了夜,才回了房间。” 安丹宵昨晚的确是拖到了入夜,狼狈捡起了自己的衣裳,穿好回去了。 她今早过来,是想要试探下成湛的态度,看看自己是否暴露。 她说罢,紧紧盯着成湛。 而成湛,也在回视她,目光锐利,几乎要看穿她。 “昨日成阳郡主也接到了一封信,是陈家小姐送过来的,让她去西苑。 她过来的时候遇到了王爷,亲兵们又说西苑没事,恐怕是谁恶作剧,就出去吃饭了。”成湛道,“怎么,你也接到了” 安丹宵看着成湛,心里凉了半截。 她觉得成湛已经知道了。 昨晚那个局,被薛湄破了。薛湄似乎把她所有的目的都猜到了,直接离开,并没有任何动作。 安丹宵最后只得自己爬起来回去。 白白操劳了一回。 也许,成湛之前并不确定她的身份,经过这件事,他应该肯定了。 安丹宵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自己的身份给暴露了。 不过,成湛装傻,她也装傻。 依照惯例,这个时候安丹宵得赶紧跑。她应该利用成湛等人想要放长线钓大鱼的心思,顺利逃脱。 但她又不甘心。 既然别人要钓大鱼,安丹宵也想险中求胜。 她一试不成,居然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心知肚明,把对手实力都估算了下,薛湄没想到安丹宵居然还不走,有点佩服她了。 “她胆子挺大。”薛湄对萧靖承道,“连这样她还不撤。看来,她主子对我是势在必得。” 萧靖承:“” “让我去吧。”薛湄又对他道,“王爷,让我给你做死士吧。” 萧靖承看着她:“我们需要一个时机。” 见他终于松动了,薛湄心中大喜:“你同意了” “就像你说的,你担心我的时候,并不是把我困在京城。”萧靖承道,“既然你想要尝试,我自当为你扫清障碍。” 薛湄笑了起来。 他们俩开始等时机。 而时机很快就来了。 安丹宵当天给成湛说了情况,然后借口她非常害怕,去了宝庆公主那边。 她跟公主说,有人把她扔到了水池里。 宝庆公主:“莫不是你自己去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肖想瑞王叔” “公主” 宝庆公主打断了她的话:“行了,本宫又不介意。你若是成了瑞王妃,本宫才高兴呢。” 安丹宵:“公主,我现在害怕住在成家,求公主收留。” 于是,宝庆公主同意她搬过来住。 她住到了公主身边,等于拿住了重要人质。不管是萧靖承还是成湛,对她都要忌惮三分。 成湛果然很紧张。 他问萧靖承:“现在怎么办” 萧靖承反应很平淡,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不必惊慌。我们派人盯着公主那边,别让她生事即可。” 成湛错愕:“盯着就行她可是在公主身边。是否要我把她接回来” “她已经去了。”萧靖承道,“若你派人去接,就是撕破脸,她会绑架公主,对公主更加不利。” 成湛:“” 他差点抓狂。 早知道昨晚的事情之后,就把安丹宵抓起来,不让她出门。 现在,似乎晚了。 “王爷,还是得悄悄抓住她”成湛道,“若” “你不用操心,我有安排。”萧靖承道,“她还有用处。” “可是公主她” 此刻,萧靖承倏然看了眼他,眼眸冷而尖锐,像是要刺进他的心。 他突然意识到,王爷并不在乎宝庆公主的生死。 王爷这个人,从小就刻薄,宝庆公主屡次欺负薛湄,王爷可能早已想好了借刀杀人吧 “这样做,对咱们会不利的。”成湛没有多问,他也没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只是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这是他跟萧靖承的默契。 只要一点暗示,他就会懂。 萧靖承收敛了眼风,语气依旧不咸不淡,就像是回答今晚要吃什么:“不会。跟你无关,你什么都不知。” 成湛:“” 既然萧靖承下了决心,成湛就不能拖其后腿,而是辅佐他,完成这样计划。 他果然没有再叽叽歪歪,转身走了。 萧靖承想着宝庆公主和安丹宵,手指轻轻叩了几下桌面。 二月中旬了,宝庆公主人在白崖镇已经快四个月了。 四个月是段不短的日子,她非常烦躁,很想念自己的公主府。 为了鬼戎,她这四个月里没有跟任何男人鬼混,这点想起来她都很骄傲,觉得自己对鬼戎的心意,称得上深情了。 “我到底要怎样才能去匈奴”宝庆公主再次跟安丹宵说了自己心事,“我怕直接说,瑞王叔他” 瑞王叔肯定会一刀砍死她。 这点毋庸置疑,瑞王叔便是这样蛮横脾气,宝庆公主不敢轻易尝试。 安丹宵:“公主可以跟匈奴细作接触,让他们想办法接您过去。” “说得轻松,我怎知哪个是匈奴细作”宝庆公主道。 安丹宵:“若我是呢” 宝庆公主一愣,继续哈哈大笑。 “就你”她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莫要逗本宫笑了。你以为谁都可以做匈奴细作” 安丹宵却没有笑。 她静静看着宝庆公主。 宝庆公主见状,倏然心头一紧,大惊失色:“你你莫不真的是” 安丹宵语气温柔:“公主不要害怕。” 宝庆公主还是难以置信。 她错愕看着安丹宵,猛然退后几步,想要喊侍卫进来。 安丹宵在身后道:“公主,这可是你的机会。假如你喊了侍卫,我被抓走了,你可能永远见不到单于了。” 宝庆公主的脚步顿住。 她的呼喊声音也卡在了嗓子里,一时竟然出不来。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半个时辰之后,宝庆公主才接受了现实。安丹宵居然是匈奴细作,人不可貌相。 “我需要办一件事。”安丹宵道,“一旦办好了,单于就会接我们回去。到时候,公主您跟我一起走。” “什么事”宝庆公主问,“偷情报” 安丹宵摇摇头:“不,是关于薛湄的。” 正文 第498章情敌的默契 宝庆公主最恨之人,就是薛湄。 她跟薛湄,已有血海深仇,不死不休,是不可能和解的。 既然安丹宵也想要害薛湄,对宝庆公主而言,就是真正的志同道合。 哪怕安丹宵没办法让她去匈奴,她也要跟安丹宵合作一回。 “公主,您听我吩咐。咱们把事情办妥,算是给单于的见面礼。”安丹宵说。 宝庆公主微微眯了下眼睛,突然问:“你是单于的细作” “不仅仅是。”安丹宵悄声笑道,“我还是单于亲自培养的。我从小就认得单于。” 宝庆公主心口,突然升起一点无名火。 一股子醋意,就这样荡开了。 “单于以前都很好,但从京城回来之后,他就总惦记着您。想来,他一定是很舍不得公主您。”安丹宵又道。 宝庆公主心中又是一紧。 她就怕鬼戎舍不得是薛湄。 鬼戎临走之前,差点绑走了薛湄,此事宝庆公主想起来,心口就是一根刺。 薛湄必须死了,公主的刺方能拔出。 她冷冷看了眼安丹宵:“你又知道” 安丹宵突然拿出一个帕子,递给了公主:“单于一直保留着,日日夜夜带在身边。他前些日子传信给我,让我取得公主信任之后,将此物给您。” 这是个绸缎帕子,上面绣着一朵牡丹。 宝庆公主自己从来不做绣活,她府上用的帕子,用完就扔,也从来不用第二次。 故而,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 帕子用的是极好的绸缎裁剪而成,倒像是前年进贡的那批料子。 宝庆公主瞧见了,眼眶微湿。 她在白崖镇吃了这么多苦,也算值得了。 她把帕子接过来,小心翼翼捧住:“他果然还是有点良心。” “单于说,他当时离京没有带走您,是因为有点恼火,更是怕有后患。”安丹宵继续道。 宝庆公主这会儿已经信了七八成,她要趁热打铁。 “什么” 安丹宵:“单于说他只是您的男宠,您还有驸马,他一直为此生闷气,故而想着您不是单独有他,他可以不要您。 可回来之后,他日夜难安,心里对您牵肠挂肚,恨不能飞回去见到您。 再者,您身份尊贵,若是掳走了您,恐怕朝廷会派大军来追,到时候他自己也逃不了。他先要保全自己,才能再找您。” 宝庆公主用力捂住了心口,难得她有了点小女儿的娇态,滚下热泪:“本宫要见到他” 哪怕是死,她都要见到鬼戎。 安丹宵:“您若是肯委屈自己,一切听从我吩咐,很快我们就能见到单于了。” 宝庆公主此刻已经没了抵触之心,颔首道:“那你要好好安排,不能让本宫空等。” 安丹宵笑道:“您放心吧。” 此事说妥,废了她这般唾沫,终于把宝庆公主给糊弄住了,安丹宵大大松了口气。 她的确是鬼戎的细作。 安寿一直在白崖镇,安丹宵十岁的时候走丢,细作就取代了她。 那时候,安丹宵正好发牛痘,一脸红肿。她正好跟安丹宵身形相似,容貌也有三四成相仿,故而鬼戎决定让她取代安丹宵。 发现安丹宵之前,她本该到成将军府做个婢女,试图勾搭上成兰韬,做他的小妾。 她本名叫乌兰其,的确是个孤儿,也是鬼戎的奴隶。 在匈奴,奴隶的命都是主人的。 乌兰其一开始成为安丹宵,是发水痘,脸上的豆子大半个月才下去;而后,她上半张脸莫名其妙红肿,那是她自己弄的。 肿了快一个月,她又把眼睛给弄伤了,需要蒙上布条。 如此一来,她在安家生活了三个月。 安家众人从她的红肿脸上熟悉她,然后看到她上半张是好的,再看她下半张脸是好的。 潜移默化里,他们觉得她就是安丹宵了。 安家孩子多,兄弟姊妹之间,各自有自己的事,也不是那般亲厚;而安夫人并不是很喜欢安丹宵,对她关注也不够多。 安寿倒是察觉到了。 但那时候,他身边还有其他细作,那人辅佐了乌兰其,让她顺利扎根下来。 他们还挑拨了安寿和成老将军之间的矛盾,加深了他们的误解,让安寿也投靠了鬼戎。 只可惜, 事情功亏一篑。 安寿心志不坚,不管是对梁国,还是对匈奴,他总是摇摆不定。 他对成老将军有诸多不满,但又不肯去害他。最后在战场上,他甚至想也不想就去给成老将军挡那一箭。 是个难成大事的人。 他一死,安丹宵的身份虽然更稳固了,却因为安夫人要回乡,她差点就要离开此地。 幸好她聪慧,留了下来。 现如今,主人告诉她,做完最后一件事就可以回去了。 回到他身边去 乌兰其思及此,心中充满了甜蜜。她回到了匈奴,可以做单于的妃子,再也不用和这些梁人打交道了。 至于萧靖承 她难道会喜欢他 她钟情的,是她的主人鬼戎。 她只是细作,是奴隶出身,永远不可能做单于的阏氏。但是,她可以是最聪明的那个,让单于最疼爱的那个。 她唯一担心的,是薛湄。 主人一直想要得到薛湄,他真的是看重她的才干,还是她这个人 薛湄的确不如乌兰其美丽,可她就是有本事让人记住她c崇拜她。 主人和其他将领们,也许都会尊重她。 至于宝庆公主 乌兰其瞥了眼,想起主人对她那憎恶的表情,心里就很想笑。 这个愚蠢的女人什么都不知道。 她还在做美梦。 宝庆公主生得的确很好看,可她身上并没有天潢贵女的气派。 安丹宵就在她身边住下了。 她手下还有细作,都是鬼戎那边培养的,他们都是她的“信鸽”。 信鸽会帮她办事,给她传递消息,顺便把她的消息传回给主人。 安丹宵只需要把上次安排的事传出去,接下来就坐等薛湄倒霉了。 “公主,咱们到时候煽风点火即可,不需要咱们出力。” 宝庆公主听了,冷冷一笑:“她早该死了。这次,绝对不能放过她。” 她看了眼安丹宵。 安丹宵从她眸子里看到了坚决,两个女人一时间有了默契:薛湄必须死 正文 第499章他还不如小郡王呢 安丹宵住进了公主那边,就开始闭门不出。 锦屏试图混进去,但安丹宵非常警觉,而公主那边,似乎还有安丹宵的帮手。 薛湄让她别打草惊蛇。 “没事,暂时让她消停点。”薛湄道,“咱们等着就是了,她肯定有大礼送给咱们。” 锦屏:“大小姐,我还是不太放心。” “不用多想,她的大招肯定是对付我。”薛湄笑道。 锦屏脸上,一瞬间浮动了担忧。 薛湄反而是无所谓:“早晚要来的。” 为了这件事,薛湄单独和萧靖承聊了聊,很想问问他考虑得如何。 “我已经提了好几次了”薛湄说。 萧靖承和她坐在炕上,旁边一个粗瓷梅瓶,插了一支梅花。 春天还在开梅花,这是白崖镇独有的。梅瓶非常粗糙,远远不及京城贵胄家里的精贵。 可花香一样浓烈而清冷。 萧靖承静静闻着那花香,又看着薛湄。 她眉心痣似火,宛如腊梅花瓣落在了她眉心,熏染出了那样娇艳的颜色。 万般不舍。 可她已经提了好几次 没有细数,可以确定的是超过了三次。 她真的很想去 每个人都有报效家国的愿望。一旦你为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人民拼过命,你就会热爱这里。 也许,薛湄替梁国做过细作,她才是真正的梁人。 她有了归属感,她才会永远留在这里。 她聪明c锐利c灵敏,她还有可以作弊的空间。 萧靖承像个老父亲,不肯松开手。但鹰会把自己的幼鹰推下悬崖,只为他们在下坠时拼命挣扎,双翅充血而用力,再遨游九天。 他现在,就需要把薛湄推下这悬崖。 心口在收紧,像是被什么捏住,他的呼吸都变得缓慢了。 “你想要去,可以,但是你必须立下军令状。”萧靖承道。 薛湄一喜:“当然可以怎么立” “活着回来不管用什么办法,唯一要做的就是保命”萧靖承道,“你能做到这一条,我才会同意你去。” 薛湄:“” 这个军令状,就跟“没来的同学请举手”一样违背了正常逻辑。 薛湄却明白他的心情。 他能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已然非常不容易了。 她用力点头:“我一定会活着回来一旦有了性命之忧,我就躲进空间里。哪怕杀不了鬼戎,我也会先保命” 萧靖承神色仍是很凝重。 他这奇葩,果然拿了纸笔,让薛湄写下军令状:一定要活着回来。 薛湄按了手印,他把纸小心翼翼收起来。 “从此刻开始,你便是本王的死士了。”萧靖承站了起来,认真看着薛湄,“本王令你,在保障自己性命之时,去匈奴取鬼戎首级” 薛湄也站得笔直,恭恭敬敬回答:“是” 她没有笑。 在这个瞬间,她像是找到了自己的责任感。 她一直飘荡在半空,突然像是被拉了下来,正式落到了这个地方。 萧靖承上前,拥抱了她。 将她牢牢箍在怀里,他低声对她道:“等你回来,我与你拜天地,结为夫妻,咱们就圆房” 薛湄:“” 这个诱惑有点大。 萧靖承继续道:“你是我的妻,不需要朝廷的金册。” 薛湄:“我需要” 萧靖承:“” 他手臂收紧,像是恨不能掐死她,让她在这个时候捣乱。 她已经哈哈笑起来。 他松开时,薛湄捧住了他的脸,踮起脚尖在他唇瓣落吻,并且对他道:“不要反悔啊,王爷。乖乖洗干净了,等我回来。” 萧靖承:“你不说这种垃圾话,心里就难受吗” 薛湄嘿嘿笑起来:“习惯了。” “改掉这个习惯” “是是,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薛湄从善如流,免得萧靖承改变了主意。 在她看来,萧靖承对她的信任,就是一种嘉奖。 他承认她的能力,认可她的手段,肯让她去涉险,薛湄很感动。 结束了匈奴的战争,薛湄就可以和萧靖承一块儿去游山玩水了。 他们可以去楚 国c齐国看看热闹,甚至还能去魏国。 魏国是个非常奇葩的地方,它是位于后世的河南一带,任何国家都可以欺负它,它的边界线是其他国家的驻军,而不是他们自己的。 他们得过且过。 谁想要咬他们,他们就任由别人咬,然后等其他国家给他们报仇,从他们境内借兵而过。 就这样,他们居然还存活了上百年,皇帝还一茬接一茬的换。 应该是个很有趣的地方。 薛湄恨不能把它给占领了,做个中间站,然后控制其他三国。 当然,这些的前提,都是白崖镇安静,目测二十年内没有战争。 鬼戎必须死。 他死了之后,匈奴一时找不到其他贵族来主持局面,整个匈奴会内乱一段时间,然后生长处新的族群,以及新的贵族。 在他们重新洗牌的过程中,他们是没空越过边界线的。 这是军国大事 薛湄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安丹宵的诡计成功,然后她故意落入圈套,顺势去匈奴,让鬼戎以为她是因为失败而被掳来的。 这天夜里,薛湄把彩鸢和锦屏叫到了跟前,跟她们说了自己的计划。 此事绝密,但锦屏和彩鸢都是心腹,她们俩最值得信任。 “不行”彩鸢一听就急了,“那多危险” “不危险也不用我出马了。”薛湄笑道,“不妨事,只是危险一时。我会当心。” “那也不行”彩鸢差点急哭了,“你若是有个好歹,我们怎么办你说了会照顾我们的。” 薛湄:“所以,我肯定会活着回来。” 彩鸢几乎想要抱住她的腿。 锦屏沉默听着彩鸢哭,她没做声。 薛湄安抚了彩鸢半晌。 当彩鸢知道瑞王同意的时候,心里对瑞王也没了好印象,觉得这位王爷让大小姐去涉险,不是个靠谱的,也非大小姐的良人。 “他还不如小郡王呢”彩鸢气得口不择言。 薛湄:“你冷静点,瑞王还是最好的,此事不容反驳。” 彩鸢:“” 锦屏静静听着,直到彩鸢接受了现实,心如死灰般沉默了,锦屏才开口。 她一开口,就出了个馊主意。 正文 第500章说好的一辈子 锦屏没有哭哭啼啼,也没阻拦薛湄去匈奴。 她只是冷静问:“大小姐,我能否化妆成宝庆公主,随你去匈奴” 薛湄被她这个主意吓一跳。 “不可”薛湄道,“宝庆公主跟鬼戎睡过的。鬼戎如果不恨她,会再睡她;如果恨她,会杀了她。你是想被他睡,还是想死” “你可以保护我。”锦屏道,“只要不死,其他都好说。” 薛湄:“” 彩鸢也冷静了点,成了灰的心田里,开出一朵花:“那我也要去锦屏,你干脆将我也装扮一番,让我变成安丹宵吧。” 薛湄:“” 这两个丫鬟,一个比一个胆大包天。 薛湄让她们俩都消停点。 “我去匈奴,不是去玩的,而是去杀人。杀了人就要撤退。一个人撤离,总好过三个人。”薛湄道,“谁也不要废话” 她难得拿出了主子的派头。 锦屏和彩鸢都垂头丧气的。 薛湄又喊了锦屏:“我的话,你听到了不曾不准你化妆成任何人跟我去匈奴,否则我就把你退还给王爷。” 锦屏定定看了眼她。 她到薛湄身边已经快两年了,第一次听到薛湄说这样的重话。 锦屏心中明白,她的确不想要任何人跟着她去。 “我听见了,大小姐。”锦屏道。 薛湄颔首,让她和彩鸢都退了出去。 走出屋子,彩鸢还在抹眼泪。 翌日早起的时候,彩鸢眼睛红肿得厉害,可见昨晚哭了半宿。 薛湄瞧见了,狠狠心,没理会她。 锦屏似乎又变得沉默了,就像她刚刚到薛湄身边时候那样。 总之,她的冒险,让她两个丫鬟都伤透了心。 彩鸢今天要出门,去帮卢文的药坊买些东西,顺便还要去窑厂看看。 白崖镇有一间窑厂,师徒两个人做事。他们俩都是本地人,不肯离开家乡。 师徒俩手艺都非常粗糙,故而卢文前年的时候去信,让家里把京城几名瓷器师父送到了白崖镇,承诺给十倍工钱。 一共来了三位。 三位师父要打造的,是一种适合密封式的瓷瓶,用来装麻醉剂和青霉素。这种精巧活儿,他们做起来很熟练。 而平时注射用的针,都是薛湄提供。 薛湄回收进空间的医疗垃圾,她都要反复消毒处理,不肯再扔掉了。 彩鸢打算去那边瞧瞧。 出门时,遇到了成兰韬。 成兰韬好奇打量她,见她眼睛是肿的,顿时就很关心:“彩鸢姐姐怎么了像是哭了。” “没有,睡多了。”彩鸢很冷漠。 她转身就往外走。 成兰韬吃了这个闭门羹,怪尴尬的。 “跟我说说,谁欺负你了,我给你出气。”成兰韬忍着尴尬,还是追了上来。 彩鸢:“我家大小姐。” 成兰韬:“” 算了,当我没说。 彩鸢继续往外走,他就不好意思再跟着去了。 接下来几天,薛湄的生活风平浪静。 安丹宵窝在公主身边,也不作妖了;连带着公主,都非常低调,不出门乱窜。 当然,现在主要是没人欢迎她。 她刚开始来时候的人气,已经消耗得差不多,现在大家都避着她。 又过了五日,安丹宵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薛湄这边却听到了一点风声。 “神庙里的马死了两匹,马儿身上无缘无故溃烂,溃烂处出现了黑斑,像是诅咒。” 这个消息,是锦屏告诉薛湄的。 薛湄一听,当即怀疑是传染病。 她脑子里嗡了下。 若是鬼戎这样下作,那就太可怕了。不过,传染病这个东西,是很难控制的,他投给白崖镇,就不怕反噬自己 毕竟离得这么近。 人可以防得住,老鼠等小动物,也能防得住吗 到时候,两边都要死很多人和畜。 匈奴的损失,会比白崖镇更大。人和牲畜都死了,他鬼戎给谁当单于去 他不至于这样损人不利己吧 薛湄立马道:“我要去看看” 锦屏:“大小姐,您听我把话说完:神庙的人说,是出现了妖女。” 薛湄:“” “神庙是萨满的,他们专门克制各种诅咒。而他们的马,轻易不会出事,除非是有瘟星问世,马儿先知。 若是不杀了瘟星,待马儿死完,死的就是人了。到时候,他们也会像马儿一样,全身溃烂出现黑斑。”锦屏道。 这一看,就是非常熟悉的套路。 套路虽然老,但是得人心。 故而,再老的套路,百姓也买账。 “那为何说是妖女” “死的都是母马。”锦屏道。 薛湄:“” 好吧,原来这就是安丹宵的计划,让白崖镇的人说薛湄是妖女,对她喊打喊杀。 在宝庆公主说出“薛湄会妖术,能蛊惑人心”的时候,安丹宵就有这个计划。 这样的计划,可以逼走薛湄。当然也可以杀死薛湄,就看如何煽动了。 要不是她打算去匈奴,一定会让安丹宵自尝恶果。 “是安丹宵弄的。算了,让她得瑟一回,我正好有机会离开,名正言顺。”薛湄道。 锦屏道是。 接下来,薛湄等人就任由事情发展。 神庙的母马接二连三惨死,别说百姓了,哪怕是将军们,也担心起来。 “瘟疫要来了吗” “萨满是这么讲的,除非找出瘟星。” “你连这个都信实在荒唐。” “以前不信,不是闹过一次吗神庙的马,是很灵验的,它们会先挡灾。宁可信其有,这次马死得特别惨。” 神庙的马,在五年前的时候,腹泻而死。而后,时疫在白崖镇城内传开,不少百姓和将士都腹泻。 从那之后,白崖镇的居民自己捐钱,修缮了神庙。 庙里养了九十八匹马,公母各四十九匹。这些年都没什么事,大家都快要忘了。 不过,萨满是会治病的。 “大祭司说,要解读母马惨死的原因了。”这个消息在城里传开时,引来大家的兴奋,“可以找出瘟星,化解这次的灾难。” 薛湄就做好了准备。 她还跟萧靖承说:“回头有人冲我扔臭鸡蛋,我打算骂两句,你在旁边不要生气。” 萧靖承的下颌线绷得很紧,怒意蓄势待发。 薛湄这才停止了玩笑。 她知道他心疼。 不过,等鬼戎死了,他们可以有更多幸福的时光。这些苦难都可以忍一下。 正文 第501章法师帮倒忙 神庙的母马还在不停的死。 死状越来越惨。 不少人说是瘟疫,可能会传人,大家都不敢去神庙看热闹了。 白崖镇的信仰非常杂,不过中国人的信仰素来就是实用主义能帮助到我,我就会信你。 萨满可以驱邪c治病,自然就有信徒,他们的信徒并不比佛道两家少。 虽然萨满教是匈奴那边传过来的,大家并不介意它的起源。传过来之后,稍微汉化,就成了大家的信仰。 私下里的议论声不歇。 “怎么会有瘟疫呢”也有人不相信,“活佛上个月来过了,他所到之处,不可能有那么大的瘟疫。” 这样的声音有点微弱。 所有人都请大祭司出来说话,解读下母马惨死到底是哪种瘟疫导致的,要怎么办。 直到所有的母马都死了,全部被烧干净了之后,大祭司沐浴更衣,出现在人前。 这一任的大祭司是个四旬年纪的女人,长得高高大大,又特别瘦,有种怪异的神秘感,让她看上去很厉害。 她要在城里设下祭坛,然后通过跳大神的办法,找出母马惨死的原因。 众人纷纷好奇,都要去围观。 薛湄知道是冲自己来的,当然也要去围观热闹了。 为了看上去像模像样,薛湄不仅仅要自己去,还要带上卢殊和卢文兄弟俩,以及彩鸢c锦屏。 薛湄叮嘱她们俩,莫要露出异样,被人发现了。 彩鸢果然端正了神色;锦屏不用说了,伪装是高手。 不成想,今天薛湄的五弟也休沐。 因为担心他借用薛湄的名声,或者借用萧靖承的名声,在军中成了纨绔子,薛湄一个月只准他到大将军府一次。 上个月他休沐,还要去买东西寄回去,反而没空来,就没见到。 这次他也是听说了大祭司要找瘟星,故而打算找大姐姐一起去瞧个热闹。 两个月没见,薛湄看到他,觉得他长高了不少。 “大姐姐,回头你带我去吃些好的。我总是吃不饱。”薛润哀求说。 卢文在旁幸灾乐祸:“哎呀真惨。” “他将来要做将军,回京之后直接在兵部任职,至少是侍郎这等高官。这么一想,你还觉得他惨吗”薛湄问卢文。 卢文:“” 他转向了薛润,把自己的同情心都收了起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薛润:“” 薛湄没答应带他们去吃东西,因为她担心结束了之后,他们都吃不下。 就好像带着朋友们去看一部悬疑恐怖电影,因为薛湄事先看过,她知道恐怖的地方在哪里,也知道结局是什么,故而就等着看同伴们的表情,她居然也会期待。 众人心情不一。 祭坛旁边已经围满了人,挤不上前,薛湄等人落在人后。 好在祭坛够高,可以远远瞧见上面的大祭司,她已经开始手舞足蹈做“热身”了。 旁边还有其他萨满,围坐着帮忙助阵。 “还蛮有意思的。”薛润说。 卢文点点头。 卢殊觉得薛湄和她的丫鬟们有点奇怪,故而他注意力没在祭祀身上,反而在薛湄身上。 片刻之后,安丹宵和宝庆公主居然也来了;而她们身后,还跟着几名将军夫人和将军府的小姐。 她们直接站在了薛湄等人的后面。 将军夫人们跟薛湄见礼,薛湄也微笑还礼。 “郡主也来赶热闹”有位将军夫人问薛湄。 薛湄点点头:“没见过这个。” “这个我倒是知晓。”这位夫人说,“见过好几次。等会儿大祭司会跳巫祝舞,来确定灾星是否在场。 若是不在,就要占卜他所在何处,会有火焰鸟划出他的防卫;若是在,就由火焰鸟现场找到他。” 薛湄倒是没听说过这个。 她只知道巫祝舞,这个后世也有;而火焰鸟的什么,估计是难度太高,没有流传下来。 “何为火焰鸟”薛湄已经问了。 “就是一种竹子制成的鸟,会飞,一旦开始占卜,就会燃烧。”将军夫人说。 薛湄:“” 她听过“木牛流马”是可以动的,用的是机关术。 那么,这位大祭司也会机关术吗 故而,她做出来的竹鸟会飞 薛湄忍不住更期待了:“这很有趣。” 安丹宵和宝庆公主立在一起,此刻她却接了薛湄的话:“的确很有趣,我其实也没见过火焰鸟。” “我们今天就要开开眼界了。”薛湄道。 宝庆公主冷哼了声,把头转过去,不理会薛湄。 薛湄也没在意。 将军夫人们陪着笑脸,两边都不敢得罪。 而后,手鼓声起,真正的祭祀要开始了,大祭司果然跳了起来,手里托了只小小竹鸟。 这支舞很复杂,大祭司跳了约莫半个时辰,薛湄等人也不觉枯燥,都在全神贯注的看着。 然后,巫祝舞结束了,大祭司手里的木鸟突然自燃了起来。 人群里发出了惊呼声。 薛湄的五弟连忙拉她衣袖:“大姐姐,大姐姐你瞧见了吗太神奇了。” 火焰鸟燃烧了之后,大祭司和其他萨满,一起高歌,声音震耳欲聋。 台下所有声音都被盖住了。 薛湄像是听女高音的演唱会,目光还在看那火焰鸟。 火焰鸟开始往下飞,意味着灾星在场。 它绕着祭坛飞了一圈,人群里发出了惊呼声,生怕它落在自己身上。 大祭司和萨满们的歌声又高了一个调,差点能把人耳膜震破。 就在此时,火焰鸟改变了方向,直直朝着薛湄这边来。 薛湄还在考虑,等会儿怎么躲,才不至于让这鸟烧了自己头发。 烧成一个秃子,又没有假发可以戴,会非常尴尬。 她知道火焰鸟的目标肯定是她,毕竟安丹宵铺垫了这么久。 倏然,有双手落在了薛湄的肩膀上。 大家都在看火焰鸟,没人注意,薛湄却是吓一跳,因为她也没留意有人靠近。 她一回眸,瞧见了一张很英俊的脸。 这张脸,英俊中又有三分庄严宝相。薛湄觉得带着神秘和庄重的美男子,更有诱惑力,就像制服诱惑那样。 是弥尘法师。 他冲薛湄微笑,然后手指轻轻一弹,有什么东西从他指尖飞了出去。 火焰鸟直直朝这个方向飞了过来,却在空中略微停顿了下,最后猛的一扑,落到了安丹宵肩膀上,然后滚落。 薛湄多虑了,这鸟碰到了人之后,立马就熄灭了火焰,顶多是把衣服烫一下。 薛湄:“” 不对,大师你为什么要帮倒忙啊 正文 第502章王爷移情别恋 安丹宵望着那落地的竹鸟,瞳孔骤然收缩。 她花了那么多钱,居然还出这样的大错,那个该死的大祭司 她脸色一瞬间煞白。 原本立在她旁边的人,却在愣神之后,快速退开,让她四周空荡荡的,只剩下宝庆公主还跟她并肩而立。 宝庆公主也惊呆了。 “不,不是我”安丹宵似才回神。 然而,人群里爆发了更大的声浪,将她辩驳的声音给遮掩了:“瘟星” “快抓住她,烧死她” “千万不能让她跑了” “我不敢抓她,她身上有没有毒这太可怕了” “公主,公主您快过来,您不能和她站一起。” “她是谁啊” 薛湄耳边,说什么的都有,跟她预想中差不多。 四面八方都是人,都是声音,几乎要把安丹宵生吞活剥了。 火焰鸟是一种机关鸟,不会轻易改变它的方向,除非有人也懂这种机关术。要不然,武艺在高强也没用。 但,弥尘法师懂。 薛湄给他治疗痛风的药,还以为以后难以相见,没想到他又来了,还一出手就毁了薛湄的计划。 薛湄一边很感激他的维护,另一方面又恨不能踹他一脚。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 她没想过要安丹宵死。 安丹宵只是个小人物,她或者宝庆公主死了,都不能改变白崖镇的局势,故而她们的生死在薛湄看来意义不大。 事情开始朝着薛湄预想中的方向发展。 当众人知晓安丹宵就是灾星之后,开始朝她扔东西脚上的鞋c手里吃着的饼c地上能抓到的小石子,纷纷朝她砸过来。 安丹宵脸色煞白。 宝庆公主也惊呆了,而她的侍卫尽忠职守,上前护住了她,将她拉到了旁边。 安丹宵孤立无援。 在人群里的萧靖承,原本打算给薛湄解围,见状灵机一动,将计就计,快速冲了出来。 他宽大风氅一裹,将纤瘦柔弱的安丹宵护在怀里,冷冷看着四周:“都住手” 薛湄瞧见了这一幕,眼睛一亮;顿时又把眼帘垂下,遮住自己的情绪。 王爷太机灵了。 继而她抬眸,眼睛里全是震惊,以及无法遮掩的嫉妒。 没人瞧见她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 弥尘法师却留意到了,唇角有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薛湄定定看着萧靖承和安丹宵。 宝庆公主在萧靖承护住安丹宵的时候,立马去看薛湄,果然瞧见薛湄变了脸,她当即心情愉快。 围观的人也很吃惊。 “大帅,她是灾星” “会发瘟疫的,大帅您不能在这个时候偏袒她她是妖女” 萧靖承环视众人,目光在薛湄身上就跳过,冷冷道:“她乃是安副将的遗孤。安副将死在匈奴人箭下,她是壮士之女,不是你们神神鬼鬼可以污蔑的。” 大祭司脸色也全变了。 听到他这么说,众人仍是觉得他看上了安丹宵的美貌。 安丹宵缩在他怀里,这一刻心头涌上了说不出的温暖。 虽然明知有假,她还是任由自己沉浸其中,故而她贴着萧靖承的胸膛。 “大帅,若真有瘟疫” “我会送她走”萧靖承立马道,“现在就走。大祭司,瘟星是一定要烧死,还是可以送走” 大祭司原本收了重金,配合演戏。 现在见事情搞砸,自然见好就收:“需得跳三天的祝由舞,让她坐在祭坛中央,送走才有用” “那就去准备”萧靖承冷冷道,说罢他一把抱起了安丹宵。 这次,连薛润等人,都回头去看薛湄的脸色。 而薛湄只是呆呆的。 她像是气糊涂了,脸上毫无表情,眼睛里也没有眼泪。 “来人,送安小姐回去更衣,再上祭坛。”萧靖承道。 立马就有亲兵牵了马来。 萧靖承抱着安丹宵上了马,两个人扬长而去。 在场的人再次震惊。 “原来,安小姐才是要做瑞王妃的。” “侧妃吧。正妃不是成阳郡主吗听说王爷称成阳郡主为他的妻。”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同情薛湄。 薛润怒极 ,立马就要追上去跟瑞王理论。凭什么王爷有了他姐姐,还要跟安丹宵不清不楚。 人群里又看了场好戏。 薛湄等人回到了大将军府。 丫鬟彩鸢c锦屏知晓薛湄的计划,也知道王爷只是随机应变,把这件事做成功,可仍是有点堵得慌。 演戏,也没必要抱那个妖女 彩鸢去看薛湄的脸色:“大小姐” “嘘,王爷只是为了更逼真。”薛湄道,“打水来。”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尽可能把自己眼睛揉得通红。 薛润气鼓鼓要去找萧靖承算账,被亲兵给拦住了,不准他进大将军府。 卢文忐忑不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怀疑他们要提早回京城了。 卢殊面无表情。 那个和尚,没有跟着他们回来,半途就离开了。 “大哥,老祖宗会不会很生气”卢文很担心,同时又不解,“王爷怎么突然对安小姐这般热情难不成,他心里还有个安小姐” “没有。” “可是” “你没看到彩鸢的表情吗”卢殊问卢文。 卢文很费解:“彩鸢彩鸢她怎么了” “她身为老祖宗的丫鬟,瞧见王爷抱着安小姐,只是稍微吃惊了一下;而后她的惊讶,就像是故意撑出来的。”卢殊低声道。 卢文:“” 他听了半晌,还是没懂。 “你是说,王爷一直喜欢安小姐,老祖宗和彩鸢都知道”卢文问。 卢殊:“” 原来,人与人的智商,可以差这么多。 兄弟太蠢,导致卢殊连卖关子都没了心情,直言不讳:“不是。老祖宗提前知晓王爷会如此做。” 卢文脑子里的雾水更重了。 “王爷为何这般做” “他们商量好的。”卢殊道。 卢文:“老祖宗是不是糊涂了” 卢殊:“你可以去问问她。” 卢文:“” 直到这里,他终于听出了大哥的意思,以及大哥的讽刺。 他摸了摸脑袋,想问又不敢问。 此事真真蹊跷。 没过多久,大将军府的亲兵就听到了郡主和大帅吵架。 吵得非常大声。 郡主还冲出门去。 而后大帅出来时候,脸上有个清晰巴掌印子。 众人就开始说:“这般善妒,太后娘娘若是知晓,肯定要气死了。” “还敢打王爷王爷也是冤枉,不过是护了下安小姐。” 此事很有噱头,毕竟“大帅挨打”绝非小事,流言一时四散,效果比薛湄自己变成妖女还要理想。 众人便知道薛湄和萧靖承有了矛盾。 正文 第503章成功去匈奴 骠骑大将军府内,气氛很压抑。 这次,连卢殊也搞不懂薛湄和萧靖承在闹什么了。 卢文更紧张,走路都小心翼翼的。上次他大哥分析得头头是道,转眼老祖宗就把王爷给打了,可见大哥也不是事事靠谱。 再加上,彩鸢心情非常糟糕,问她点什么,都要被她顶回来。 “这是出了大事”卢文最后下了结论。 薛湄的五弟薛润,一开始很蹦跶,想要给大姐姐找找场子,回头听说大姐姐把王爷给打了,顿时消停了。 大将军府全是王爷的兵,他要是去找麻烦,他们不敢欺负大姐姐,还不得找他这个小舅子出出气 算了,惹不起 “反正我大姐姐没吃亏。”薛润自我安慰,然后就缩着不出头了。 成阳郡主的剽悍,更上一层楼。 不少将领私下议论,说娶妻千万别找成阳郡主这种的。 “冒犯主帅,不得关起来吗” “她还不是王妃,醋意就这般大。若成了王妃,后院还能安生吗” 萧靖承的亲兵们,则不敢多嘴,毕竟成阳郡主有功劳,他们不敢造次。 翌日下午,鲁副将等人,瞧见王爷给成阳郡主赔礼道歉。成阳郡主哭了,王爷将她搂在怀里哄。 王爷还说:“你要是没消气,左边面颊再给你打,可好” 众人:“” 主帅自己犯贱,没办法。 外面的人当天大事,在主帅和成阳郡主面前,不过是人家两个人的打情骂俏。 成阳郡主吃无名醋,打了人,最后主帅还要给她赔礼。 他们俩又和好了。 然而,细心的人却发现了苗头:大帅不怎么进内院了,成阳郡主也不出来了,两个人私下里不见面。 安丹宵的事,让城里百姓人心惶惶,分走了大部分的注意力。 她被放上了祭坛,吹了三天冷风,看着大祭司跳了三天的祝由舞,这才可以离开。 安丹宵要被送离白崖镇。 这个时候,她不得不走,否则城里的百姓就要围攻她,可能会活活打死她。 她走的时候,成家兄弟派人送她,将她送到下一个城镇就回来,剩下的由成家护院送她回京。 宝庆公主舍不得她,居然也跟她一起回京了。 诸位夫人c小姐们,听说公主要走了,跟送瘟神一样的心情。 安丹宵离开了之后,薛湄去外书房找萧靖承,结果萧靖承让亲兵说他不在。 两个人表面和好了,实际上还是起了冲突。 挨了一巴掌,大帅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薛湄心情不好,不准人跟着,独自骑马出去打猎。 一连三天,她每天都要出去,然后在荒郊野外坐半个下午,非常失落。 到了第四天,她仍是要出门打猎c散心。这次她走得比较远,而跟着她的两名亲兵也松懈了。 他们俩在原地闲话,休息,等郡主自己玩好了回来。 不成想,到了黄昏也不见郡主,郡主的马就在旁边吃草。 大帅非常着急,派人去找,却只发现了郡主的一只鞋。 那只鞋,被匈奴人的羽箭,钉在地上。 “成阳郡主被匈奴人抓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之前还骂她恃宠而骄c不知轻重,居然敢打主帅的人,这时候开始急了。 “成阳郡主可是神医,怎么能给了匈奴人” “煤也是她发现的,否则咱们只当黑石,白白挨冻。现在日子多舒服,再也不用担心冬天冻死人。” “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怎么找难道要打仗吗” 百姓和士兵们,个个议论纷纷,大家都很有主意,都觉得自己办法很高明,可以找回成阳郡主。 而真正能做决策的,反而没话说。 军务营的大厅里,众将领都沉默了,因为大帅也在沉默。 要如何是好,大家都不知道。 因为郡主,贸然打破现在的平静,与匈奴决一死战恐怕朝廷不会同意,他们都要吃挂落。 白崖镇的将军们,对匈奴的战术,一直都是“守”。 防守,让匈奴人不要进攻,绝不是主动打进去。因为匈奴地广人稀,跑进去了容易受到包围,效果还不大。 战争是国之大事,朝廷上能说得上话的,都 是文官;而文官,绝大多数都害怕战争。 故而,他们不能先挑事。 不打仗,任由匈奴人占领了郡主,这不是羞辱大帅吗 将军们各有心思。 陈将军还在家养伤,不在这里;成兰韬品级不够,不能出现在这个大厅;故而这些将军们,没人受过薛湄的私恩,不好用个人立场替她说话。 “大帅,末将有一计,不知可行”成湛打破了寂静。 萧靖承似才回神:“你道来听听。” “咱们派出使臣,谴责匈奴细作行径,让他们归还郡主。”成湛道,“否则,就派大军越过边界线。” 这叫先礼后兵。 将军们没有出声。大家在白崖镇久了,成湛的话外之音,他们还是听得出来。 成湛的意思,是让使臣去跟匈奴人扯皮。 这个过程,可以持续很长时间,也许到时候机会就来了。 “成阳郡主乃是我妻,我与她早有私下盟约。”萧靖承站起身,“我会派自己暗卫,潜入匈奴王庭,与王庭细作联手,救出郡主。 郡主被掳,乃是我私事,不跟诸位相干。你们肯为此出谋划策,感谢了。都散了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退了出去。 这样处理,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就怕大帅公私不分,连累他们。他肯自己接下,便是好事。 成阳郡主肯定要找的。 众人走出了大厅,都在叹气,觉得大帅很倒霉。 他上一个未婚妻成兰卿,被弘吉提掳走糟蹋了,导致他闯入匈奴单于大帐杀人;现在,这个又 匈奴人似乎是为了报复以前他们抢过匈奴阏氏的仇,专门抓萧靖承的女人。 他又要承受一次这种折辱。 “成将军,你劝劝大帅。”一位将军拍了拍成湛肩膀。 成湛立在屋檐下,没有继续往外走,颔首道:“放心吧。” 诸位将军就离开了。 他们权当这件事跟他们无关,不成想翌日清早,他们又接到了消息。 这次,跟他们所有人都有关了匈奴人不仅仅抓走了薛湄,还抓走了宝庆公主。 一国公主,关乎皇族颜面,他们再也不能当成谁的私事了。 正文 第504章你不怕我? 三月初,草原上一层浅绿。过了冬的牛羊马,成群结队。 傍晚时候的风一吹,浅浅草间起伏,宛如碧波。 天空格外高远蔚蓝,没有半朵云彩,触目就是一副画。 薛湄走出帐篷,伸了个懒腰。 她定定看着前方,心旷神怡。 她帐篷四周都有人站岗,瞧见她出来就非常紧张,生怕她跑了。 薛湄:“我不跑,就看看落日,可使得” 士兵不言语,也不让,只是往后退了几步,做出一个人墙,可以让薛湄走约莫十米路。 薛湄:“” 她真不想跑。 混进来特别不容易,她只要不是脑子有坑,就不会想着离开。 请神容易送神难,她轻易是不会走的。鬼戎这般防备她,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士兵不让她走,她便不走,只是默默看了一会儿风景,吹了片刻的风。 她来匈奴已经三天了。 她故意和萧靖承闹翻,每天出城去打猎c散心,一切装作很自然。匈奴细作观察了几天,没有发现陷阱,就行动了,将她掳了过来。 她是被打晕过来的,现在后脑勺还疼。 这群野蛮人。 到了晚上,四周无人的时候,薛湄悄悄躲进了空间,让医疗舱给她做了个检测。脑震荡是没有的,她才算松了口气。 她有点想念萧靖承了。 为了做戏,被掳走之前,她和萧靖承好几天没见面,加上在匈奴这几日,算来快有十天了。 那晚吵架,薛湄想起来,心头都有点酸。 他们其实是真的吵了一架。 一开始,他们俩是假吵,薛湄故意咆哮。然后萧靖承为了更逼真,让她打他一巴掌,她下不去手。 萧靖承就回手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得特别狠,他唇角都见了血丝。 薛湄当时心疼急了。 “我可以帮你作假,干嘛打这么狠”薛湄去端详他的脸,又看他的牙齿,“差点把牙齿打落了。” 萧靖承面颊发僵,口齿也有点僵硬,说话很慢:“我该打。” 薛湄:“就抱了下安丹宵真不至于,我没生气,我知道那是做戏。难道在你心里,我如此是非不分吗” “不是。”萧靖承的声音更慢了,“你说我对你无心这话,你是不是想说很久了” 薛湄:“” 然后,他们俩就讨论了这个。 萧靖承一开始是心酸,后来越说越生气,觉得薛湄误会了他,把他的真心当驴肝肺;而薛湄觉得,他的感情和她想要的,至今还是不一样。 她虽然努力不让自己胡乱表达,但他还是听了出来。 两个人就这件事,真的吵了一架。 不是薛湄的戏好,而是去散步那几天,她真的有点心烦。 萧靖承比她更委屈。 直到萧靖承发现匈奴细作已经在准备行动了,夜里派人递信给薛湄,让她一切当心。 他还是没有来见她。 似乎,他也很生气。 在吵架的时候,薛湄说了句:“我以前处过那么多男的。男人爱不爱我,我看不出来吗” 萧靖承听到这里,就甩袖而去。 薛湄后悔至今。 这话无论如何都不该说的,她怎么一下子就在他面前变成了直女,口无遮掩 现在想要解释,也见不到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 落日余晖似融化的金子,将金芒洒下大地,整个草原格外广袤,薛湄的心境却没有跟着开阔起来。 身后有人问:“在叹气吗” 薛湄回头。 士兵们急忙行礼,称呼单于。 鬼戎着一件天青色单衣,头上戴着他的匈奴单于头冠,上面插着羽毛,还有各种宝石做点缀。 可能是他脖子很修长,又笔直,让薛湄感受不到他那头冠有重量,他戴起来轻飘飘的。 但有那么多的宝石,应该很重吧 薛湄神色一敛,故意问:“单于请我来,却又一直不见,打什么主意” 她到这里已经三天了。 鬼戎让人给她食物和水。 食物是牛肉或者羊肉,好像没有煮熟,里面还有血丝。没有用香料制作过的牛羊肉,是很腥膻的,闻起来都令人作呕。 薛湄没有拒绝,而是让人给她点个火堆。她就在火堆旁边,把肉割下来烤了吃,自给自足,倒是没饿着自己。 鬼戎一直不来见她。 薛湄也没瞧见廖真。 直到此刻,鬼戎才出现在她面前。 和上次相比,他的容貌更添了几分硬朗,可能是晒黑了些。那双单眼皮之下的眼神,仍是充满了侵略性。 像狼。 野心勃勃,牙齿与爪子都很锋利。 他看着薛湄,笑了起来:“请了郡主来,当你是贵客,故而打扫打扫庭院,把老鼠都捉干净了,才敢见郡主。” 他善后去了。 “那我还要受宠若惊了”薛湄笑问,“上次差点死在我手里,你不怕我” 鬼戎一愣。 这话,似乎该他来说。 你不怕我 不成想,薛湄居然先开口了。她的自负,可见一斑。 鬼戎觉得她也是一头狼,凶狠c孤傲,随时可能进攻,和他是同类。他们如果结伴同行,再凶猛的老虎c狮子,都要给他们让路。 天下是他们俩的 “郡主真会说笑。”鬼戎笑道,“我还担心你害怕。不成想,你反过来操心我,郡主有心。” 薛湄:“那我也多谢你关心。” 鬼戎哈哈笑起来。 他很喜欢听薛湄说话。 和她相比,那个宝庆公主真让鬼戎恶心透了,恨不能一刀捅死她。 若不是她还有点用处。 鬼戎又道:“今晚请郡主用膳,可好” “还吃你们那些牛羊肉吗”薛湄当即摇摇头,“我可吃不下去。” “王庭只有这些东西吃。”鬼戎道,“不过,今晚是梁国的厨子,给你做梁国的饭菜。” 薛湄觉得没必要跟自己的肠胃过不去。 她笑道:“若是饭菜做得不地道,我便要掀桌子了。” 鬼戎笑了起来:“你果然爽利,我很喜欢你” 薛湄:“过奖了。” 鬼戎让她跟着他过来,移步到他的金顶大帐内。 他的帐篷,就跟薛湄的完全不同了。 这个帐篷更大,像一间宽阔的宫殿,账顶特别高,里面还有一些家具陈设,很是辉煌讲究。 就连铺地的褥子,都要比薛湄那边的厚实。 一抬眸,薛湄瞧见了熟悉的人。 正文 第505章郡主是贵客 再次见廖真,意料之中,也意料之外。 他在匈奴王庭,迟早要见的。鬼戎的金顶大帐,他可以随时出入,薛湄没想过能避开他。 但意料之外的是,他老了。 薛湄第一次在跑马场见到他和他弟弟廖瞳,对他第一印象是阴而毒,第二印象是有点类似小郡王般的英俊。 低配版的小郡王。 他不过二十来岁,和薛湄勉强算是同龄人。但现在再见他,他像是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像个四旬年纪的人。 首先,他晒黑了,黝黑肌肤让他显老;其次,他瘦了,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脸上皱纹又多又深。 粗略一看,薛湄差点没认出。 “廖少爷,变了点啊。”薛湄与他打招呼。 金顶大帐已经设了宴席,薛湄一边说话,一边随着鬼戎往宴席处走去,态度轻慢。 地上铺着厚厚牛皮毯子,落足无声,很是暖和。 廖真见她口吻随意,举止娴雅,丝毫不像个俘虏,眼睛里顿时流露出几分恶毒,这让他本就皮包骨的脸上表情更加狰狞。 这样的神色,在他脸上只是一闪而过,但薛湄和鬼戎都瞧见了。 鬼戎不动声色。 薛湄也假装没瞧见,三个人落了座。 待坐下,廖真这才与薛湄寒暄:“郡主倒像是更美丽了,果然是春风得意。” “还好。”薛湄道,“不过比廖少爷你过得稍微如意了点。但也不过如此,现在不也是阶下囚吗” 鬼戎在旁哈哈大笑:“我请你到单于的金顶大帐内用膳,有这样的阶下囚薛湄,做人要有良心。” “阶下囚也有牢饭吃,只不过我的牢饭更高级。”薛湄道,“难不成,单于还指望我感激你” 鬼戎又笑起来:“说得对。” 廖真喝了口酒。 每个人面前的几上,都有酒水。这个时候,鬼戎的仆从们开始上菜。 他们也依照梁国人的吃法,一道菜吃完,再上另外一道。 从开胃菜到主菜,甚至最后的汤,都做得像模像样。 薛湄吃了三天烤肉,陡然再吃到这样的汤汤水水,别提多幸福了。 她只是吃菜,酒水没有喝。 倒也不是怕下毒,而是怕醉了。 鬼戎想要下毒,在肉里c饭里都会下毒,薛湄总不能饿死吧 她若是不吃不喝,这个计划就完全没必要。她现在要做的,是取信于鬼戎。 而她明白,鬼戎也是这样的目的。 这顿饭,她吃得很满足;而她和廖真你来我往,相互刺几句,谁也没占到便宜。 薛湄甚至当着廖真的面对鬼戎道:“单于别指望我臣服了。若是今天做了梁国的叛徒,改日就能做单于的叛徒。单于,您要这样的叛徒吗” 她字字句句针对廖真。 廖真眯了眯眼睛,射出来的目光冷且毒,笑容很阴森:“单于有威望,自有贤臣择之。” 薛湄觉得他自夸“贤臣”,有点不要脸。 她不跟不要脸的人一般见识。 饭后,廖真先走了,薛湄坐在金顶大帐的地毯上,跟鬼戎喝茶。 茶也是从中原带过来的,清香扑鼻。 “不必针对他,我并非信任他,不过用一用罢了。”鬼戎对薛湄道,“以前在京城时就见过他。” 薛湄哦了声。 鬼戎直接转移了话题,问她:“今晚饭菜,是否合胃口” “很好吃,单于花了心思。” “你满意就好。”鬼戎笑道,“你若是想要天上月亮,我也可摘来给你。” 薛湄:“” 你也太会说情话了吧 分一点给萧靖承,该有多好啊。 在这个瞬间,她神色一黯,不加掩饰有点失落。 鬼戎看在眼里,试探着问:“为何伤心了我说错了什么” 薛湄:“没什么,只不过想起了一些事。曾也有人这样对我说过。” 鬼戎目光紧紧盯着她,寸步不离:“你不要伤心。” “不伤心。待我回去了,还是要找他的。”薛湄道。 鬼戎笑了笑。 薛湄又问:“何时送我回去” “不要着急。”鬼戎说,“我不会强留你。你先在这里住下,若真住不习惯,我立马送你回白崖镇。” “那我现在就想回 去。”薛湄道,“单于应该不会轻易答应的吧” 鬼戎:“再住一段时间,可好看看我的诚意。否则,将来你会后悔的。” 薛湄抿了一口茶:“你不怕白崖镇的军队打过来” “不怕。我手里有人质。宝庆在我这里,只要他们敢越过边界线,我就剁宝庆一根手指送去京城。 公主在此,他们还敢轻举妄动,置皇家颜面于何地你放心,萧靖承这个人,圆滑得很。”鬼戎道。 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 萧靖承看似憨傻,可到底是皇子,从小受过的教育是非常精良的。他如此威望,难道就靠他单打独斗吗 那些将军们都服他,难不成只因为打不过他吗 还是因为他会处事。 军功上报的时候,他每件事都做得十分周到。他在朝堂与白崖镇两处周旋,都安抚得很好。 明知鬼戎手里有人质,还出兵来抢人,绝非萧靖承的做派。 “还是公主厉害”薛湄道,然后她促狭看了眼鬼戎,“你做过他多时的男宠,一日夫妻百日恩” 鬼戎:“” 薛湄:“她现在人在哪里” 鬼戎的神色一瞬间冰冷,带着几分刻薄,终于有了点单于的威严。 他语气也很生硬:“你不必多管,安心住下。你在我这里,绝不叫人欺负你,你不用怕她。” 薛湄:“那就多谢了。” 鬼戎就在这个时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薛湄不知道是吃撑了还是怎么的,在这个瞬间涌起说不出来的反感,胃里翻滚了起来。 鬼戎算是个美男子,哪怕跟他有国仇,拉拉手也没什么的。 她非常本能的沉了脸,抽回了手:“单于,若是想要占有我,就直接说,不必假惺惺说什么怪话” 鬼戎:“是我唐突了” 薛湄神色依旧冷峻:“若是没事,我先回去了。” 鬼戎见她真的恼了,也不再阻拦,心道来日方长,慢慢收服她。 他喊了随从,将薛湄送回她的大帐。 薛湄则非常好奇:“宝庆现在人在哪里” 正文 第506章要她做婢女 薛湄一直都知道,鬼戎想要抓住宝庆公主。 宝庆公主简直是自己送上门的人质。 有了这个人质,就有了一层保障,白崖镇的人不敢轻易动手。 他可以赢得时间,驯服薛湄。 而萧靖承想要让宝庆公主死。 既然要她死,就要让她死得其所不能给白崖镇的将领们带来厄运,还要让他们赚点军功。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宝庆公主弄到匈奴去,让她死在匈奴。 故而,鬼戎想方设法要带宝庆过来,而萧靖承想方设法放水。 两下配合,加上宝庆公主自己作死,很顺利把她弄到了匈奴这边。 只是鬼戎提起她,口吻总是很恶劣,薛湄猜测宝庆公主现在的处境并不好。 薛湄这里有吃有喝,她倒是不急。 光杀了鬼戎不行,因为还有第二个c第三个首领爬起来。 薛湄要借鬼戎的手,彻底将匈奴人融合到梁人里去。 最好的办法,就是交流。 目前有效的交流,是通商。 民间要通商c官方要除掉这些好战的首领,才能彻底解决匈奴问题。 鬼戎无疑就是个好战份子。 地上铺了厚厚牛皮,但仍是很冷。她还是不太习惯匈奴人席地而睡,半夜她会冷醒。 地上的潮气,牛皮都挡不住;而牛皮上总有股味道。 这些牛皮,只是晒干的,而不是炮制过的。 “牛皮c羊皮,都可以炮制了再卖。匈奴的好羊皮,比京城那些更轻便软和,能卖出高价的。”薛湄想着,“要是小郡王在这里就好了。” 小郡王能把这个卖出去。 “现在鬼戎手里有了公主,条件随便提。让他提出条件,同意通商,每个月派一支商队到匈奴境内交换,岂不是很好”薛湄想。 在做这些事之前,薛湄还是想要看看匈奴的各个部落,了解他们。 翌日,薛湄早起,依旧打算看看风景。撩起帐帘出来,却发现门口站岗的士兵都不见了。 她的帐篷,搭在距离鬼戎金顶大帐不远的地方,从她这里可以瞧见大帐的顶棚。附近也有好些帐篷,密密麻麻。 和以往一样,女人们早起开始挤马奶c做毛毡。 她们不会种地,也不懂得其他手艺,只会做这些。 她们的毛毡,偶然也可以在其他国家的集市上见到,是非常昂贵的,因为用羊毛做的,结实又轻软。 然而,匈奴人自己卖不出高价。 “我这里的护卫呢”薛湄问一个路过的小孩子。 小孩子指了指金顶大帐。 薛湄试图往那边走。 路上,没有人阻拦她,就好像她也是个平常不过的匈奴女人,在自家的地盘上随意行走。 鬼戎为了拉拢她,还真是很下功夫。 薛湄走到了单于的金顶大帐,门口守卫的人瞧见了她,先阻拦了,进去通禀了之后,再让她进去。 鬼戎的头发披散着,着一件浅色单衣,正在吃早饭。 他们的早饭,是一种粑粑和奶。 不是后世的青稞,更像是一种野麦,吃起来很剌嗓子。而在匈奴这里,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吃得起,只贵族才能享用。 鬼戎看到了她,立马露出笑容。 在他身边服侍的,则是一名匈奴女人。那女人低头服侍,再抬头时,居然是安丹宵。 薛湄表情一滞。 她声音不自然有了点冷意:“她叫什么名字” 鬼戎看了眼安丹宵,笑道:“你不认识她” “她应该不是梁人吧” “你果然聪明。”鬼戎笑道,然后抬了抬安丹宵的下巴,“她叫乌兰其。” 薛湄定定看着她,问鬼戎:“她是你的女人” “不,她是我的奴隶。” “那你把她赏赐给我,让她给我做婢女吧。”薛湄道。 她和萧靖承是因为“安丹宵”起了冲突,薛湄嫉妒这女人的容貌,对她生恨,这才是合乎情理的情绪。 鬼戎一直在观察她,闻言笑道:“我再送两个婢女给你使唤,这个不能给你。她笨手笨脚,服侍不好你。” 薛湄冷冷道:“若我就要她呢” “薛湄,不要让我为难。乌兰其对我有功,有功之人我素来要维护。”鬼戎笑道,“将来,我也必不亏待你。你不喜她, 今后不让你见到就是了。” 他们相互套路。 薛湄冷冷一笑,她那颗眉心痣很红艳,笑起来似有些妖气萦绕:“既如此,那就算了。” 她像是略有所指,并不打算罢休。 安丹宵急忙去看鬼戎的神色。只见他表情一窒,像是被薛湄的情绪牵动,要改变自己心意了。 “单于”安丹宵出声,打破了薛湄语毕之后留下的寂静,“我可以去给郡主做婢女。只要郡主能辅佐单于,我什么都愿意为单于做。” 真是深情厚谊。 哪个男人听了这番话,能不感动 薛湄当即眉开眼笑,笑容格外真诚:“单于,你就成全这小姑娘对你的一片心吧” 正是因为她认真,反而格外讽刺。 一大清早的,鬼戎就遭受这等夹击,心情甚是烦躁。 他下颌线条绷紧,眸中温柔水光沉寂了下去,只剩下冰冷的漆黑。 听闻中原几家皇室,皇帝都有满后宫的女人,不知那些女人闹起来,皇帝可吃得消 鬼戎是个分得清轻重之人,他毫不犹豫端了羊奶喝了,喝罢就做了决定:“乌兰其,你去服侍郡主吧。 我信任你,你莫要辜负了我的一片心。郡主不懂咱们的风俗人情,若她有个闪失,你便是死,可明白了” 乌兰其:“” 谁能想到,单于真的让她去服侍成阳郡主 她本应该服侍单于的。 想到薛湄到处成为她的绊脚石,乌兰其心中恨意极盛。 薛湄之所以非要她,因为她是杀死周月明的凶手。 萧靖承答应过周将军,会把凶手送给周将军亲自处理。故而,薛湄要把乌兰其带在身边。 除此之外,她倒也没有什么促狭心思,非要捉弄捉弄她什么的。 薛湄也在金顶大帐用了点早膳,而后将领们进来,鬼戎让她先回。 与将领们说过了正事,鬼戎单独跟乌兰其吩咐,让她时刻看着薛湄。 “让你去,只是有更重要的任务给你。你要监视她一举一动,了解她c观察她。”鬼戎道。 乌兰其的心情,终于好转了点。 正文 第507章公然挑拨离间 乌兰其到了薛湄的身边。 她已经换了匈奴女人的装扮,把发髻给散了,编了满头的小辫子,辫子上缀了蜜蜡;衣衫也改成了匈奴人的皮子和粗布。 薛湄看着她,笑了笑:“真正的安丹宵呢她死了,还是被你们派往了其他地方” 乌兰其神秘一笑:“郡主何不猜猜” “可能是死了。”薛湄笑道,“安副将的女儿,这点骨气还是有的,不可能叛国。” 乌兰其笑容里添几抹嘲讽。 自以为高贵的梁人,嘴脸简直恶心 薛湄又笑道:“你已经是安家小姐,又是成氏养女。你前途不可限量,可以去夏阳城过好日子,为何还非要回到匈奴” “这是忠诚”乌兰其那双点漆般的眸子转动,笑着问薛湄,“郡主可懂得忠诚” “不懂。”薛湄道,“我这个人,得先顾好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顿了下,她又问,“那个甘弋江,他是否也逃回了王庭” 乌兰其:“是的。” 薛湄说完了,就让乌兰其出去给她打水,等会儿她要洗洗脸。 乌兰其也去了。 她果然做起了婢女的活。 薛湄在旁边,阴阳怪气:“你才回来几日,肌肤都吹得发黑了,不及做安家小姐时嫩白。 你可知道在白崖镇,多少将门子弟爱慕你周月明之外,还有很多人。他们若是知晓你干丫鬟的活,定然心酸。” 乌兰其咬了咬牙,没理会薛湄的话。 薛湄继续道:“瞧瞧这双养尊处优的手,哪里是干粗活的可惜了。你要是回来之后,能做个妃子,有仆人使唤,倒也值得。现在嘛” 乌兰其:“郡主,你挑拨离间是否太明显了些” “我就是在挑拨离间。”薛湄笑道,“我就是要你日夜难安,不甘心。要是你永远是安家小姐,你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百倍。” 她又开始描述京城的繁华。 她不停说,依照安丹宵的美貌c以及她父亲的功劳,她哪怕看不上白崖镇的将门子,也可以回京找门好婚事。 “你想,你可以告诉单于,你趁机打入夏阳城,为他办事。而后,你时不时传些无关紧要的情报给他,再自己找个替身。 一旦身份暴露,就把替身推出去。哪怕将来真的跟匈奴断了关系,鬼戎也不会记恨你。你何苦还非要回来在匈奴,你只是奴隶” “够了”乌兰其突然把手里的水盆砸向地面。 薛湄的牛皮地毯全部湿了。 她静静看着乌兰其,知道自己的话钻入了她的心。 只要她乱了,薛湄就可以更好收服她,然后将她活着带回去,交给周将军处置 薛湄看着地毯上的潮湿,冷冷开了口:“你对我发脾气” 不待乌兰其回答,她突然拿起长鞭,朝乌兰其挥了过来。 乌兰其下意识接住了,并且一把夺了过去。 她神色狰狞看着薛湄。 薛湄回视她,不叫她乌兰其,而是更深刻让她明白她丢了怎样的宝贝:“安丹宵,你要造反你可是奴隶” 安丹宵这个身份,可以给她更多。 果然,安丹宵的眼睛更赤红,怒道:“我不是你的奴隶” “那我便要问问单于,你到底是不是。”薛湄转身,快步走出了帐篷。 安丹宵回过神,想要阻拦的时候,薛湄已经跑了出去。 薛湄知道她在追,脚步飞快朝金顶大帐跑过去。而她冲进来的时候,匈奴王庭的大臣们,正在商议大事。 士兵们没拦住她。 众人都看向了她。 他们知道陈木兴是她救的,故而对她多几分好奇。 匈奴人的审美里,像薛湄这样的女人,是极其美丽的。粗汉大将们,面对这等美女,有点不知所措。 鬼戎已经更衣,穿上了单于戎装,身上着玄色铠甲,显得他壮实了很多。 瞧见薛湄这般急忙跑来了,他也没不悦,而是笑问她:“郡主有何事” “单于送给我的那个丫鬟,她要杀主。我不过跟她说,若她一直都是安家小姐,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她就把水盆泼了,还拿了鞭子要抽我。” 薛湄有点喘气不匀,“单于重新给我一人服侍吧,这样的大小姐,我使唤不动。” 鬼戎:“” 他沉默不过几秒,立马厉喝,让士兵去抓住安丹宵。 他又对薛湄道,“郡主,请稍等。半个时辰后,我再来处置这个不知尊卑的奴隶。” 薛湄道好。 她很温顺,走出了金顶大帐,果然瞧见士兵们已经把安丹宵给抓住了。 安丹宵愤怒看着薛湄,眼睛里的火焰,快要把薛湄给烧了。 薛湄微微挑眉,似乎在说:“跟我斗,玩不死你” 半个时辰之后,鬼戎过来了。 他当着薛湄的面,抽了安丹宵两鞭子,把她衣裳都打破了。 安丹宵低垂着头,一脸哀切。 薛湄却知道,她此刻肯定肠子都悔青了。若是她真的去了梁国都城,这会儿锦衣玉食,还不知多享福呢。 哪里能沦落到挨鞭子 做细作,需要心智坚定,而由奢入俭难。安丹宵过惯了安小姐的体面日子,让她重新回来做奴隶,她心里落差有多大 薛湄一试探,就试探出来了。 她和甘弋江,都不是那种被狠狠训练过的细作,他们都还有一份侥幸,就像安丹宵被薛湄说得发火,也像甘弋江不杀陈微箬那样。 薛湄的计划,轻易就成功了。 挨了打的安丹宵,继续做婢女的活,服侍薛湄吃喝睡。 鬼戎则在薛湄这里,跟她闲话了片刻,很是安抚了她一番。 他离开之后,薛湄再次对着安丹宵,说她可怜。 安丹宵这次不为所动,但薛湄知道她心里的怨怼,已经无法消弭了。 她来匈奴五天了,白崖镇有没有派人寻她,她也不知道。不过,看王庭众人的态度,就知道大军没有集结,没有要打仗的意思。 而薛湄的安危,都要靠自己。 “宝庆公主人在哪里”薛湄问安丹宵,“你知道吗” 安丹宵这次老实了:“知道。” “你带我去看看她。”薛湄说,“此事我会跟单于说,是我要求的。” 安丹宵沉吟了下,同意了。 薛湄终于见到了宝庆公主,而她的处境,真的很惨,比薛湄预想中的还要惨。 正文 第508章湖盐没有吗 任何国家都有监牢,匈奴也不例外。 薛湄还在想,匈奴的监牢是什么样子的宝庆公主肯定被鬼戎投入了大狱。 鬼戎做男宠的时候,宝庆公主肯定虐待过他。 宝庆身边所有人,都会挨打,包括她的男宠。对她而言,她已经习惯了,可能她都忘记了。 鬼戎却不会忘。 他恨极了宝庆公主,故而她没什么好果子吃。 薛湄一路上都在脑补,有点缺乏想象力,然后安丹宵就带着她到了监牢那边。 匈奴没有房舍。 荒原上风很大,而这个年代又没有钢筋水泥,夏阳城的火砖也不多,多半都是土砖。 烧过的砖特别昂贵,匈奴人没这个技术,也没这个条件,他们如果要做房子,就需要用土砖。 土砖,就是把土夯实了,然后裁出一块块的砖。这种砖,被风沙一吹,没几天就散架了。 想要做房子,就需要石头;石头倒是也有,只是他们逐水草而居,专门建个石头房子也不太方便,且没有这个习俗。 房子都没有,自然也没有监牢了。 匈奴人的监牢,就是在地上挖个很深的坑,然后在坑里放一个结实的牢笼,把犯人投入其中。 风吹雨淋,就这么挨着。 薛湄见到宝庆公主的时候,她衣衫褴褛,脸被晒得通红,嘴唇干裂。 她听到上面有动静,抬头来瞧。然后看到了薛湄,她顿时激动起来,想要喊叫,声音却是嘶哑的。 她面颊之上,有一道清晰鞭痕。这鞭痕从她的额头到唇角,痕迹地方肿得很高,隐约沁出了血丝,让她的面孔都变了样子。 应该是鬼戎亲自打的。 其他人,大概没胆子打梁国的公主,毕竟她可是人质。 薛湄看着她,无动于衷。 “你何时见过尊贵的公主这样狼狈”薛湄问安丹宵。 宝庆公主在嘶骂,情绪很激动摇晃着笼子的柱子。 安丹宵也很讨厌这个公主,微微扬起脸,鼻孔朝天:“她已经不是公主,而是阶下囚” 薛湄笑了起来:“的确如此。这样露天的,早晚温差那么大,她会不会死” “不会。”安丹宵道,“他们会照顾好她。犯人轻易死不了。” 薛湄点点头:“那就好。” 最好别死。 在薛湄摸清楚匈奴王庭的情况之前,希望宝庆公主好好活着,做好她的人质。 安丹宵又说薛湄:“你这般幸灾乐祸,真真歹毒。” “的确,我也觉得自己不善良。”薛湄笑道,“所以你也要记住,我可以对她歹毒,也可以对你。” 安丹宵:“” 围观完了公主,薛湄和安丹宵就回去了。 宝庆公主还在拼命挣扎。 回去的路上,薛湄和安丹宵慢慢走着,她跟安丹宵说:“你可知道,在京城的时候,宝庆公主有特别多的爱好。 折磨牲畜c马这些就不算,她折磨人也很有本事。比如说,她身边的侍卫,脚上功夫都很扎实。 公主看谁不爽,就让侍卫踢一脚。哪怕大理寺问责起来,她也只是踢了一脚,寻不到她的错处。 然而这一脚,会把人的脏腑踢破。脏腑破裂,一时半刻不会死,但人很痛苦。他会慢慢煎熬而死。” 安丹宵:“” “卢殊肯定很想看看此刻宝庆公主的样子。”薛湄道。 两个人往回走。 晚夕时候,鬼戎再次请薛湄去他的金顶大帐用膳,并且不让安丹宵跟着去服侍。 他对着薛湄诉说衷肠,表达着他的感情,很是热情。 薛湄静静听着,左耳进c右耳出,不怎么放在心上。 “你是怎么救治陈木兴的”鬼戎问薛湄,“他当时伤得那样重,大罗神仙也没办法。” “人的小腹这里,其实没那么神奇,就是肠子。”薛湄道,“剖开肚子,把破裂的肠子缝补一下,就没事了。” 鬼戎:“听起来像缝补一件衣裳,但很骇人。” 薛湄笑了笑。 “你也想试试吗”她问鬼戎。 鬼戎一顿,然后哈哈笑起来:“我自然是希望此生用不上了。” “很好,想法很实际。”薛湄道。 两个人插科打诨。 这个时候,薛湄很想念萧靖承,不知他此刻在做什么。 他是否吃得下c睡得着 应该很难吧 薛湄跟鬼戎用了晚膳,对鬼戎说今晚的饭菜太过于淡了。 “盐很贵的,而且买都买不到。”鬼戎道,“匈奴没有海,也没有盐井,自己做不出盐。” 薛湄粗略估算了下匈奴的地界。 它明明该有很大的盐湖啊 薛湄又想起,那盐湖的盐,好像是特别昂贵的胭脂盐,就是呈现很漂亮的红色,里面有特别多的元素,对身体很好。 不过,古人的经验告诉他们,越是鲜艳的东西,越是有毒。 在他们看来,必须是洁白的盐才可以食用吧 “也许有,只是你没发现。”薛湄道,“改日有空,带着我去找找,也许我可以帮你找个盐湖。” 鬼戎目光一亮,笑容顿时爬上了面颊:“听说你能把鬼石变成盐,而且产量极高。” “你们有鬼石吗” “没有。” “那你羡慕也没用。”薛湄道,“我对盐的确有自己的认识,回头可以帮你找找。” 鬼戎心中一喜。 不过,他又担心薛湄搞鬼。 薛湄从来了匈奴,就不哭不闹,住得挺自在的。 现在,她还想帮鬼戎找盐。 鬼戎微微眯了眯眼,不知道薛湄打什么主意。 “多谢了。”鬼戎笑道。 他说罢,脸色稍微收敛,漆黑眸光落在薛湄脸上,“薛湄,你可想家” 薛湄:“梁国,还是我自己的郡主府” “你想哪个” “当然是我的郡主府了。”薛湄道。 “你不想梁国”鬼戎问。 薛湄沉吟了下。 然后,她笑了笑:“单于是想让我做叛徒吗” “当然不是。” “我也觉得不是。单于不会这般肤浅,我不会做叛徒的。”薛湄道,“单于也不必疑心我,我说帮你找盐,并非什么诡计,我自有我的目的。” “你是什么目的”鬼戎问,带着几分故意。 薛湄的目的,又有多难猜 他明知故问罢了。 正文 第509章薛湄的价值 薛湄不会恼火。 哪怕鬼戎的明知故问,是那般不怀好意。 “我只是想告诉单于,以及王庭的其他大将:虽然我是梁人,也不会归顺你们,但我本人有价值。”薛湄道。 鬼戎笑了起来。 “所以,轻易别杀了我。我可以让你们部落更加兴旺,也可以让你们和梁人做生意。”薛湄道。 鬼戎的笑容敛去了。 他冷冷道:“我们不跟梁人做买卖。” “我知道,梁人用一尺布换你们一头牛,你们自然深感屈辱。那是因为,你们需要梁人的布,你们自己织不了;而梁人对你们的牲畜,可有可无,他们自己能养。 假如我有办法,让你们牲畜变得无可取代,是梁人求你们做买卖,价格由你们自己订,而且一只羊我可以给你做出好几种商品。 如此一来,这买卖你还做不做”薛湄问。 鬼戎定定看着她。 她可以吗 不过,想到她发明的马蹄铁,可以解决战马损耗的大问题,还能让战马跑起来更稳,他就不应该怀疑她。 她有多少本事啊 她是天地间最瑰丽的珍宝,她什么都会 “要怎么办”鬼戎问。 薛湄笑了笑:“看看,我本是俘虏,一转眼单于就要求我了。这就是自身优势的好处。” 鬼戎:“” “别急啊大单于,咱们一步步来。盐你还想不想找”薛湄问。 盐跟铁是战略物资,士兵们不吃盐就没力气,这个很重要。 比什么经商更重要。 “当然要找。”鬼戎道。 薛湄:“那行。时间您安排,地点也随您安排,要往湖泊多的地方去。你什么时候不怀疑我使诈,什么时候就带我去。在此之前,还请保持现在的待遇,多谢了。” 鬼戎被她逗乐。 他似乎总是很想夸奖她,因为她值得:“你很是不同寻常,薛湄。我也希望,你可以睁大眼睛看看,我跟萧靖承,谁才是天下英雄” 薛湄:“我觉得他是” “不,我才是” “那跟我也没关系,我喜欢的不是男人的英勇。”薛湄道。 鬼戎:“那你欣赏男人的什么” “脸啊。”薛湄道,“我只这一个原则,长得好看就行。就这点而言,你拍马都赶不上他。” 鬼戎:“” 他很想说她肤浅。 若薛湄都肤浅,恐怕世上没有深邃的人了。 鬼戎笑了笑:“你这想法,何等可笑。再过些日子,你会改变的。” “也许。”薛湄道。 他们俩说了半晌的话,薛湄回到了自己帐内。 安丹宵打水给她洗漱。 服侍完了薛湄,她晚上会住在薛湄旁边一个更小的帐篷里,就像后世人家野营那样的小帐篷。 帐篷外面,夜里就有士兵巡逻。 薛湄躺下,又开始想念萧靖承。 “宝庆公主的惨状,细作应该传回去了吧朝臣们不知会怎么讨论这件事,但应该会派使臣。”薛湄想。 有人质,第一步肯定是和谈。 想要和谈成功,肯定需要大半年。薛湄可以在这段时间内,把匈奴的局势都摸清楚。 “希望宝庆公主别死。”薛湄想,“还是应该跟鬼戎说说,替她找个帐篷做牢房,她哪里经得起这样折磨” 她翻了个身,突然又不想说了。 “鬼戎比我更怕她死了,岂会真的一直让她住露天牢笼无非是想要折磨折磨她。”薛湄想通了这点。 她杞人忧天了。 看来,鬼戎是真的很恨宝庆公主,哪怕冒着人质死亡的危险,也要让她吃些苦头。 果然,又过了一天,薛湄让安丹宵去看看宝庆公主是否还活着,宝庆公主的囚笼就被挪到了帐篷里。 她虽然很狼狈,但活着很旺盛。 薛湄自己也去看了一回。 宝庆公主的嗓子像是恢复了点,对着薛湄和安丹宵痛骂。尤其是安丹宵,宝庆公主恨不能撕了她。 “公主,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安丹宵冷冷道,“否则,我的鞭子可就不那么安分了。” 宝庆公主后退了步:“你敢” 薛湄在旁道:“她真的敢她把你抓来了,对匈奴人而言,她有功劳的。” 宝庆公主:“你为何没有在牢里你们俩,是不是早已串通好了薛湄,你这个叛徒” 薛湄笑了笑:“我是不是叛徒,公主还不知道吗不过,我活得的确比你自在,你记住这点就行了。” 匈奴这边实在荒芜,没有集市一说,薛湄又不能躲进空间去看书,只得找点乐子。 宝庆公主就是这个乐子。 她和安丹宵两个缺德鬼,在这大帐里围观了宝庆公主半个下午,差点把宝庆公主气疯,这才离开。 薛湄又跟安丹宵说:“你要是在夏阳城生活,我可能会跟你来往,你倒是个很好的玩伴儿。” 安丹宵:“” 薛湄叽叽咋咋,说了很多京都的好处,安丹宵心里的刺痛感更重了。 她明明有机会的 为何不替自己考虑 在安丹宵心里,她没有这个意识,直到薛湄提醒了她。 薛湄问她,为何不想想自己 匈奴缺她一个人吗 她以前觉得自己对单于而言很重要,可单于转手就可以将她送给薛湄做婢女。 一个能做婢女的人,能有多重要 单于说让她看着薛湄,但薛湄人就在这里,她自己无缚鸡之力,还需要怎么看守 借口罢了。 薛湄成天跟安丹宵混在一起,她们俩芥蒂倒像是慢慢减轻了,安丹宵居然对她少了敌意。 也许,她真的天真以为,薛湄会带着她去京城,恢复她安小姐的身份 薛湄就喜欢这种单纯的细作,比较好骗。 鬼戎还没有让她去找盐,因为不放心,怕她别有用心,也怕自己落入她的圈套。 薛湄空闲了下来,满王庭乱逛,也认识了不少人。 不过,她们对她都是很戒备,只不过把她当个新鲜的猴子看。 又过了几日,薛湄到匈奴已经十天了,她正在睡午觉,突然被安丹宵叫醒。 “郡主,单于让您赶紧去,有急事。”安丹宵道,“快跟我来。” 薛湄因为有空间,不怕安丹宵使坏,一边问什么事,一边起身。 安丹宵也不说何事,不停催促她快一点。 正文 第510章年轻夫妻 安丹宵拉着薛湄快行。 走出了营地,士兵牵了两匹马过来,安丹宵翻身上马,动作利落。 薛湄白了她一眼:“得瑟” 安丹宵哭笑不得:“你还有闲心嫉妒快上马。” 薛湄骑马远不及她娴熟c美观,很艰难才爬上了马背。 安丹宵驱马而行,又要顾念薛湄,稍微慢了点。 薛湄一边催马前行,一边问她:“咱们到底去哪里” “往前一点,过了河就是同罗部贵族的扎营地。”安丹宵道,“扎合干将军的妻子难产了,单于让你去看看。” 薛湄蹙眉。 她没问孕妇,反而是问起了扎合干将军:“他是谁” “他是王庭的中锋大将军,也是同罗部的首领。”安丹宵道,“去年,同罗部就投靠了王庭,现如今是王庭的子民。” 薛湄哦了声。 她又问安丹宵:“匈奴现在是有九个部落” “八个。以前的弘吉提部,已经归到了单于麾下,这个部落没有了。”安丹宵道。 匈奴很多人以部落的名字为自己的姓,当然也有不这么称呼的。 王庭的贵胄们,以前也是个单独部落。鬼戎是弘吉提部的,他堂兄在位的时候,保留了自己的部落。 但是,他直接把弘吉提部归到了王庭麾下,取缔了这个部落和他们的姓氏。 “灭了自己的部落”薛湄笑起来,“单于他如此恨自己的出身” 安丹宵目光锋利:“你敢羞辱单于” “敢啊,我当他面都敢这么说。”薛湄道。 说罢,她自己催马,抄到了安丹宵前面。 这个装逼的结果,就是她跑错了路。她一通操作猛如虎,安丹宵在身后大喊:“错了,不是那个方向” 薛湄:“” 而后,安丹宵一直忍笑,两个人约莫半个时辰后,到了同罗部落的贵族营地。 匈奴除了贵族就是奴隶,没有平民,故而他们还在奴隶制社会,不像梁国的封建社会。 贵族的营地,自然跟奴隶们不在一起。这块地方水草丰盈,开阔平坦,一眼望过去约莫百来个帐篷。 有些比较讲究,搭建得很大且结实;有些则比较寒酸。 成片的牛羊马在小河边游荡着,有人专门看管;营地里也有女人在挤羊奶或者马奶。 很多小孩子打闹c奔跑。 一切都跟王庭差不多。 最大的帐篷外,站了不少人,男男女女都有。他们的衣着,相对于普通奴隶自然是要奢华很多。 薛湄也瞧见了鬼戎。 鬼戎的余光,正好也看到了她,当即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郡主,这里有人等你救命。”他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带着一点隐秘兴奋,并非焦虑。 薛湄:“我不太擅长接生。” 鬼戎让她上前。 他把扎合干介绍给薛湄。 薛湄想象中,扎合干将军应该是个三四十岁的壮汉。而眼前的人,虽然人高马大,看上去却很年轻。 “郡主,拜托你了”他对薛湄道,说罢就要给薛湄行匈奴大礼,就是单膝跪拜。 薛湄让他别客气:“我先看看。” 帐篷帘子掀起,薛湄进了大帐。 大帐内有个火盆,几名萨满女人围着火盆又唱又跳,个个累得满身汗。可能是跳的时间太长了,导致她们神色疲倦,动作也略有点僵硬了。 首领的大帐,自然很宽敞,也足足有薛湄郡主府的寝卧那么大。 西南边的铺床上,女人正在生产。 有一名妇人在接生,旁边摆了牛头,还有奇怪的塑像,可能是平安符一类的作用。 薛湄走了过去,发现产妇已经快昏迷了,有气无力,羊水弄得到处都是。 接生妇瞧见了薛湄,就开始说话。 然而她的话,薛湄一个字也听不懂。 安丹宵就在这个时候进来了。 她听了接生妇的话,告诉薛湄:“夫人已经生了两天,再生不下来,恐怕孩子和大人都不行了。” 薛湄看着孕妇,突然发现她特别稚嫩,有点孩子相,好像没怎么长开。 她问安丹宵:“她多大” 安丹宵简直无语。 生死关头,问这个做什么 安丹宵又问那个 接生妇,接生妇说了个年纪,薛湄听着像是说十四岁。 然后,安丹宵就道:“夫人十四岁了。” 薛湄:“” 她刚刚还觉得那个将军年轻,没想到这夫人更年轻。 这只是孩子 薛湄后脊有点发寒。 安丹宵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解释道:“他们是从小结下的婚姻,扎合干将军成了首领,就答应娶她。” 薛湄一听感觉不对劲:“从小那将军多大啊” “十六。” 薛湄:“” 她看扎合干将军,觉得他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就在心里揣测他很年轻。 没想到,人家不是显得年轻,而是显老。 十六岁的男孩子,因为风吹日晒,又因为长得高大壮实,居然看着像二十来岁。 薛湄想着自己那傻弟弟,也快十六了,还是个成天傻乎乎的小兵;人家十六岁,已经是部落首领,是王庭的大将了。 人比人,气死人他姐 薛湄她没有b超,不知道这夫人肚子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甚至这孩子很有可能已经窒息了。 毕竟,两天呢,羊水都快要流淌光了。 她又让安丹宵问接生妇:“夫人为何难产” 安丹宵:“你是神医” “我只会开膛剖腹,稍微会点把脉,不懂接生。”薛湄道,“让你问,你就问。你再反问一句耽误时间,我就大巴掌抽你。” 安丹宵:“你敢” 薛湄回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头上。 安丹宵震惊看着她。 薛湄:“快问。再顶嘴,我下一巴掌就打在你脸上” 安丹宵问了。 接生妇说了半晌,说着说着就哭了。 而那夫人,像是已经昏睡了过去,又被接生妇掐人中给掐醒了。 “萨满说是牛胎,孩子太大了,才生不下来。”安丹宵转述了接生妇的话。 薛湄看了看产妇情况,觉得她肚子并非特别大,而是 她真的不擅长产科,然而在医学院都是学过的,薛湄一狠心,自己动手去摸了产妇的肚子。 “要热水,一盆热水放一把盐,放温了端给我。”薛湄对安丹宵道。 安丹宵:“你知道夫人她是怎么了吗” “我马上就会知道”薛湄说。 正文 第511章剖腹产 薛湄没有产科经验。 二嫂c奚宝辰生产的时候,她都在场,但不是她主治,有经验丰富的稳婆在。 而现在呢,这个接生妇估计没啥本事,要不然她也不会急哭。 再看这年轻的孕妇,她自己稀里糊涂的。 薛湄只能在脑海里搜索各种资料,怀疑这孕妇可能是胎位不正。 如果她胎位不正,什么催产的药对她都没有任何作用,唯一能做的就是剖腹产。 她没有带自己的药箱。 剖腹产需要用到的麻醉c手术刀,术后缝合的针和线,以及消炎药,她去哪里弄 薛湄凭空变出东西,鬼戎肯定会把她下大牢锁起来,再慢慢研究她的秘密。 她眼前发花。 年轻的女孩躺在这里,她肚子里的那个,不知生死。 医生的本能,让薛湄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如不救她,就是薛湄的罪孽。 薛湄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出了大帐。 她对鬼戎道:“这位夫人很难自己生下来,我要把她的肚子剖开,取出孩子。 现在,我需要几样东西:第一,去找一种边缘有齿的草,越多越好;第二,我需要酒,越烈的越好,不要奶酒;第三,我要针,以及线。” 草药只是遮掩,薛湄需要用麻醉剂,让人以为是那草药的功劳;酒需要给针线消毒。 在偏远的行星上,他们的医生要给胎位不正的产妇接生,也是用这样的手段。 医疗卫生,是有条件的时候讲。没条件的时候,只能抓住一分希望,其他听天命。 “剖c剖开肚子”年轻的首领震惊了,反复问这句话。 薛湄:“对” “可” “没时间耽误了。如果不剖,孩子仍是下不来,夫人的命也保不住。现在剖开,也许还能留一个。”薛湄道。 扎合干将军看着薛湄。 他长到十六岁,吃了很多苦,也听过很残忍的话。但没有任何一句话,有薛湄这句话冷酷。 他似被人泼了一瓢冷水,从头到脚都僵硬了。 “你做决定”薛湄道。 扎合干将军做不了决定,他半边身子都是麻木的。 要剖开他妻子的肚子,取出他的孩子吗需要用母亲的性命,来迎接孩子的新生 其他将领c将领夫人们,一时都哑然了。他们不知该说什么。 从人性上说,宁愿孩子跟着母亲一块儿走;可如果能留下一个,对扎合干也是种安慰。 女人生孩子,就是走鬼门关,多少人折在这上面的 已经生了两天一夜了,再耽误下去,恐怕一个也留不住。 鬼戎看着扎合干,替他做了决定:“那就留一个来人,去准备郡主要的东西。” 薛湄回到了大帐。 她把萨满c接生妇都赶了出去,然后趁着安丹宵去给她弄盐水的功夫,瞧见那产妇昏昏沉沉的,就给她打了麻醉。 她动作娴熟,速度也很快,不过几分钟的空档就做完了全麻,然后把针收回了空间。 她又拿出了抗生素c消炎药,放在自己口袋里,等会儿见机行事。 她做完这些,产妇自己毫无知觉了,彻底昏睡了过去。 很快,安丹宵端了盐水进来。 薛湄又让她去找最快的刀,把刀子放在盐水里洗。 她自己也反反复复在盐水里洗手。 她没办法用自己的手套c手术服,以及手术单,这个手术非常简陋而危险,但她必须得做。 她也让安丹宵洗。 “等会儿我需要一个帮手。”薛湄道,“你是否害怕” 安丹宵:“怎么帮” “算了,你去让扎合干将军进来,我需要他的帮助,你先出去。”薛湄道。 安丹宵撇了撇嘴:“我” “出去,你还想挨打吗”薛湄问她。 安丹宵愤怒站起身。 片刻之后,扎合干将军进来了,问薛湄:“我要怎么做” 他目光落在自己妻子脸上,眼泪滚了下来,伤心欲绝。 薛湄让他在盐水盆里洗手。 见他的袖子脏兮兮的,衣裳似乎很久没洗了,薛湄道:“你把外袍脱了。” 扎合干将军一愣,倒是很听话脱了。 然后 他就只穿了件袍子,里面是打赤膊 。 薛湄看了眼他。 郡主见惯了大场面,一个光上身的壮汉小意思,她非常镇定:“把手洗干净,连带着手肘也要洗,仔仔细细。” 安丹宵片刻之后又回来,端了薛湄要的草药。 瞧见屋子里的情景,她倒是震惊了下,继而又羞又恼。 她想要说点什么,薛湄轻轻咳嗽了声。 安丹宵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人家妻儿生死未卜,说什么都不妥当。 “是这种吗”安丹宵把草拿上前给薛湄瞧,“这种可有效果” 要看什么效果了。 如果是药效,那自然啥也没有,什么都不是;但如果做遮眼法,就太有效了。 “就是它。你把它捻成药汁,再给我。”薛湄道。 安丹宵去了。 片刻之后,她把药汁拿了过来。 薛湄用手抓了,涂抹在产妇的肚子上,假装就是靠这个麻醉的。 酒和针线也拿了进来。 薛湄让安丹宵再去准备盐水,然后她借着酒的遮掩,把自己空间里的酒精倒在旁边,用棉纱沾了酒精,把产妇肚子上的草汁都擦干净。 然后,她把棉纱给了扎合干将军:“这是我随身携带的帕子,比较好用,你也擦擦手” 因为送了酒进来,扎合干没多想。 他此刻心神震动,目光只落在自己妻子身上。 薛湄说留一个人,是指留下产妇;而他们的理解,是留下孩子。 故而,扎合干正在跟妻子默默作别。想着即将生离死别,他哪里还有心思顾念其他,更不会留意各种小细节。 薛湄深吸一口气。 没有输血c不能输液,一切都要靠孕妇自己的抵抗力。 孩子在肚子里两天了 这一切,都让她感觉前途渺茫。 她能想象,如果她剖出已经窒息的孩子,这位年轻的将军不会感激她,甚至会想要打死她。 她在冒险。 可生命有一丝希望,做医生的就要为她争取。 薛湄也没拿出手术刀,就用了送进来的刀。 她割开孕妇肚子的时候,扎合干双目瞪得滚圆,死死咬住了牙关。在这个时候,所有的伤感都离开了他,因为他惊恐万分。 薛湄就在他这种极度惊恐里,把孕妇肚子里的孩子给挖了出来。 正文 第512章晚上有点暧昧 孩子和孕妇都活了下来。 匈奴人的王庭地界,开始把此事当个大传奇,到处传说。 “同罗族的首领妻子,被剖开了肚子。孩子横在她肚子里的,怪不得生不下来。而后,孩子被取出来了,她的肚子又缝上了。” “缝上像缝羊皮褥子那样吗不得漏血” “郡主是天神之女,下降到人世的” 扎合干将军春风得意,整个人都透出旺盛生命力。 因为他的妻子活了下来,他的儿子也活了下来。 接生婆说:“横在肚子里的孩子,乃是天神赐下的,轻易不会叫凡人为父母。他们只是历练,故而还没出生就要回天庭去了。 但那位郡主,替你们留下了一个猛将,他将是同罗族的希望,也许是整个匈奴的希望,他会成为天下之主。” 大家很信这个话。 鬼戎亲自去看了两次。 在所有人欢庆的时候,薛湄给孕妇拆了线,叮嘱她还是继续卧床休息,终于松了口气。 从剖腹产到现在,整整十二天。 这十二天,匈奴王庭因这件稀罕事,像梁国人过年一样热闹,但薛湄却紧绷了精神。 她住在了扎合干将军的大帐里,每天都需要两个时辰,和孕妇c孩子在一起。 孩子一出生就窒息了,幸好不太严重。要是再晚十分钟,他可能就没救了。 但是孩子的肺部不太好,可能羊水感染了,薛湄就要偷偷给他用药。 至于孕妇,薛湄不能给她输液,只得在她通气了之后,让她喝薛湄自己配制的生理盐水,然后她在孕妇睡着的时候,偷偷给她打针。 在薛湄这样躲躲藏藏用西药的情况下,孕妇和孩子脱离了危险。 然而想起来,薛湄仍是觉得心惊胆战。 她也没想到,真的可以成功。这是她做过最简陋c最大胆的一次手术。在她心里,有点草菅人命的意思。 只能说,古人没有抗药性,这些西药对他们太管用了。 “我运气一直都挺好”薛湄想。 就像这个孕妇,哪怕在后世医学发达的情况下,孕妇和孩子都可能会有危险,需要住到重症。 他们居然都转危为安了。 “你两年之内,不要再怀孕。”薛湄对将军夫人说,“因为你的肚子被剖开了,它不是一下子能长好的。” 十四岁的将军夫人,一脸孩子相。 虽然梁国也有十四岁就成亲的,可薛湄心里那道坎,总是过不去,她有点糟心看着这位将军夫人稚嫩的脸。 “我知道了。”小夫人的声音脆脆的。 薛湄离开同罗部的时候,外面聚集了上百人,个个手里端了一碗奶酒,让薛湄喝一口,算是他们部落最高的礼仪。 这种仪式,他们是用来欢迎凯旋的战士。 薛湄不好推辞,只得接了过来,就着每个人的手喝了一小口。 幸好酒精度数都很低。 扎合干要薛湄给他的儿子取个名字。 薛湄不会,也推辞了。 依照她的恶趣味,给孩子取名叫铁木真算了。不过如此一来,有点不尊重后世的大英雄,薛湄就忍住了。 她从同罗部离开,是扎合干带着几名部落里的贵族男人护送的,一直将她送到了王庭的帐篷前。 王庭这边,女人们瞧见了她回来,对她的态度也恭敬了很多。 薛湄回到了自己的大帐,想着找个机会进一趟空间,把那些医疗垃圾都回收一下。 安丹宵却说,单于请她晚上到金顶大帐用膳。 “我打了热水,你沐浴更衣吧。”安丹宵说。 “吃个饭还要洗澡吗”薛湄问,“你们平时都脏兮兮的,怎么对我要求这样高” 安丹宵气得半死。 这是单于吩咐的。 怕薛湄不太适应,故而让安丹宵拿了干净衣裳给她,又要为她洗澡。 没想到,她居然还怀疑起来。 “你可以不洗。”安丹宵冷冷道。 薛湄:“那算了,洗一下吧,表示对你们单于的尊重。要是晚上跟他发生点暧昧,一身臭味也很影响情趣。” 安丹宵:“” 她想要把水盆扣在薛湄的脑袋上。 她咬牙切齿:“今晚将军们都在,也有女眷在场,不是你和单于两人。” 薛湄哦了声,似很失望:“是吗” 安丹宵冷冷看着她,骂道:“你这般不守妇道,可对得起瑞王” “那有什么宝庆公主很多男宠,我多几个男人碍了谁瑞王不是还抱了你吗”薛湄道。 安丹宵:“你胡说什么他不过是做戏” “谁知道呢。”薛湄叹了口气。 安丹宵心头莫名一酥。 萧靖承的怀抱很暖,胸膛也很结实,依靠在他怀里,外面的风风雨雨都被阻拦了。她本对他无心的,一心一意念着鬼戎。 可现如今再看鬼戎,她觉得到底比萧靖承差一点,不及萧靖承挺拔c英俊。 薛湄又说 他们俩因为安丹宵而闹翻,难不成 安丹宵不能多想,这是薛湄的圈套,她若是多想,就会踩入她的陷阱。 “你休要满口胡言乱语”安丹宵转身出去了。 她不再和薛湄说话。 士兵们抬了个大木桶进来,里面装满了热水。 薛湄仔细想了想,快二十天没洗澡了。好在现在天气冷,而四周的人都是脏兮兮的不爱洗澡,她也没多想。 条件艰苦,早有预料。 她痛痛快快泡了个热水澡,又把头发给洗了。 待她出来的时候,喊了安丹宵,对她道:“你帮我梳个你们匈奴女人的发型吧,就是多编几个辫子,也用蜜蜡装饰。” 安丹宵忍气吞声,只得照办。 晚宴不是设在金顶大帐,而是在户外,点起了篝火。 早早就有人围着篝火敲手鼓,也有人唱歌,声音悠长。 夜幕降临时,薛湄带着安丹宵往聚会地方去了。 鬼戎似乎在等她,时不时往帐篷的方向看一眼。 然后,他瞧见了一匈奴女人,装饰打扮都是很正统的,没有戴头冠,而是用了蜜蜡。她高挑而纤瘦,步履间似生辉,一步步走过来,像是踩在了鬼戎心头。 他怔了怔。 眼前的女人,和薛湄,像是隔了点什么。她这样一装扮,跟鬼戎的距离更近了。 鬼戎喉头微微滚动,心里起了风暴。 很想要得到她 其他人瞧见了,将领们露出了惊艳表情。 甚至有人怀疑,她就是匈奴女人,是匈奴最明亮的宝石。 正文 第513章我不是匈奴女人 薛湄的位置,在鬼戎旁边。 围坐在他们这个火堆旁边的,都是诸位将领,他们身边跟着的,并不都是他们的夫人,有些是他们的妹妹,甚至母亲。 能陪着单于的,都是最尊贵的女人。 薛湄正式见到了匈奴八大部落首领,以及他们部落的女主人。 现如今,除了王庭的贵族,最显赫的就是贺兰氏。 这个贺兰氏,可能跟后世这个姓氏有点关系,就是他们的先祖。 贺兰氏的部落,有人口五万,牛马羊十万,是仅次于鬼戎的;除了贺兰氏,其他部落都差不多。 薛湄认识的同罗部,扎合干手下有两万人,牛马羊也有七万多只。平均下来,同罗部是很富饶的。 薛湄低声问鬼戎:“扎合干如此年轻,他是怎么服众的” 鬼戎哈哈笑起来。 他没回答薛湄的问题,而是让扎合干自己说。 扎合干身边,坐着的是他已经出嫁的姐姐。并非他姐姐最尊贵,而是他妻子现在不能出门。 “郡主,我父是同罗首领,我从出身就是贵族,他们自愿做我的奴隶,扶持我。待我长到了十五岁,他们就推举我做了首领。”扎合干道。 薛湄:“” 她差点忘了,华夏古代的时候,人们的阶级观念很森严主人就是主人。 就像同罗部人,他们觉得前首领的儿子,就应该是人上人,是他们无法取代的。 他们甚至不敢在他未成年的时候欺负他,只等他稍微长大了一点,就自愿投靠他。 这个投靠,便是自愿给他做门户奴隶。 薛湄听了,觉得匈奴人好淳朴,他们绝大多数人跟梁人一样,只想好好活下去。 而那些不肯给他们安宁的,一个是天气,大自然让他们时刻不能果腹,第二则是这些野心勃勃的首领。 “郡主若是愿意,我可以将同罗部给您,请您做同罗部的首领。”扎合干道。 薛湄:“不必了吧,我不是匈奴人。” 在场众人好似才回神,脸上都有点不自然。 因为衣着打扮,他们竟然一时忘记了她是梁人的事实。 鬼戎缓和气氛:“以前,梁国也会把公主嫁到匈奴王庭,好几任阏氏都是梁国公主,她们也爱民如子。 郡主虽然不是陛下亲生,也不是皇室血脉,但郡主聪慧能干,是天神之女。你也有资格做匈奴人的阏氏。” 众将领诧异看向了鬼戎。 他们都不知道,自家单于有这个心思。 怪不得单于要把成阳郡主抢过来。原来,他不是单纯看重她的能力,还看中了她的美色。 “我可担不起。”薛湄笑了起来,“阏氏乃是两国敬重的人,才能担任。” “郡主莫要谦虚。”扎合干第一个说话了,“郡主所受尊重,是任何公主都无法比拟的” 提到薛湄,她的丰功伟绩,每一样都说出来能让人眼花缭乱。 这次扎合干的妻子和儿子,两条命都是她救回来的。 而且,她剖腹之后,孩子和孕妇都没死,这才是最厉害的地方。 众人也终于相信,陈木兴的确是她救活的。她在梁国做过很多事,好些利国利民。 这样的阏氏,才是匈奴之福气。 “郡主医术高超,的确非常人能及。”贺兰部的将领也说话了。 这位将领约莫五十来岁,有点老沉持重,是所有将领中年纪最大的。 他们敬他睿智。 而贺兰部今天在场的,不止一位将领,老将军身边还跟着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他是老将军的儿子,是贺兰部未来的首领。 他和他父亲一样,野心勃勃,好战弑杀,他们才是鬼戎最坚定的跟随者,发誓要跟鬼戎打下江山。 贺兰氏的富足,让这对父子权势欲爆棚。 “郡主,剖开肚子还能活,你可是用了什么仙术”小贺兰将军问。 薛湄装作和鬼戎说话,没接这句。 小贺兰将军瞧见了,目光一寒。 而后,不少将领和夫人都上前,给薛湄敬酒,说她真真了不得。 “郡主,你既然无所不能,能否帮我们出个主意,让我们和梁人和解”一位将军夫人问。 这位夫人四旬年纪,看上去却像六十出头的老太太。匈奴气候干烈,风又大,很容易把人催老。 十六岁的将军 ,像二十六七岁,更何况四旬妇人了。 年纪越大,老得越快。 薛湄看向了那位夫人,同时又看了眼鬼戎,等着他介绍。 鬼戎:“这位是薛延驼部的夫人。” 薛延驼部也是个挺大的部落,次于王庭和贺兰部。 薛湄记得,唐朝时候的突厥里,也有这个部落,不知是一直保留了下来,还是仅仅读音相似。 薛湄冲这位夫人笑了笑:“想要和解,自然很容易。不知夫人愿意和解到什么程度” “梁人把白崖镇让给我们,我们可以把东边延绵数万亩的草原让给你们。这样,大家彼此受益。”薛延驼夫人说。 众将领听了,都是身心一震。 这是他们的梦想,也是他们跟梁人不死不休的原因 有了白崖镇,他们可以退回匈奴,也可以去梁国c齐国c魏国和楚国,甚至能称霸天下。 薛湄笑道:“照这么看,您并无与梁国和解之意,只是想要侵占罢了。” 众人一起变了脸。 薛延驼部一位将军站起身,冷冷道:“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怕啊。”薛湄说,“所以,我躲在单于身边。你倒是试试看,是你的刀快,还是单于的。” 葛刺部和贺兰部的人打圆场。 而后,大家不交流了,只喝酒吃肉,唱歌跳舞。 鬼戎还亲自给薛湄跳了一支舞。 他赢得了众人喝彩,薛湄却差点睡着了。她强撑着眼皮。 哪怕不说话,男人c女人们都在或光明正大c或偷偷打量薛湄。 “她真的是天神之女下凡吗” 她到底是如何把人的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出来,却让人不死的 不管表面上是欢迎她,还是针对她,他们心里都在嘀咕着。 与此同时,白崖镇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大帅,现在有个传闻,您听说了吗”成湛小心翼翼问萧靖承。 萧靖承正在军务营的屋子里,擦拭薛湄千里迢迢带过来的巨型火铳。她说这个叫大炮,威力很大。 “什么传闻”他漫不经心问。 正文 第514章她做细作比你厉害 白崖镇有了传闻。 消息是匈奴人故意放过来的,用弓箭把羊皮射过来,上面写了字。 匈奴人认识汉字的很少,故而肯定是王庭的人干的,说不定就是鬼戎本人,他自己是认得汉字的。 “就是说,成阳郡主已经投靠了匈奴。”成湛道,“她还用高超医术,让同罗部首领的妻子和儿子起死回生。” 萧靖承:“不是很好” “哪里好”成湛反问,“这样的消息若是传到了京城,郡主她就回不来了。” 鬼戎肯定打这样的主意。 他就是要把消息弄得满天飞,让梁人都相信郡主叛国了。 毕竟郡主人在匈奴。 “这说明,她在匈奴内部很安稳。”萧靖承道,“可以救人,定然没受到囚禁。” 成湛:“” “至于是否叛国”萧靖承神色依旧不慌不忙,“等她成功了,这些谣言不攻自破。” “成功” “她是我派过去的,她会取鬼戎的头颅回来。”萧靖承道。 成湛:“” 成阳郡主被掳走,萧靖承从头到尾,表现得都很克制。 将军们背后议论,怀疑大帅是把情绪藏起来了,私下里还不知多痛苦呢。 成湛知道宝庆公主是萧靖承故意放到匈奴去的,就是不想让这位公主再回来。 却没想到,成阳郡主也是。 “你是怎么想的”成湛难以置信,“那是你女人,你不担心她” “我担心。但只有她可以。”萧靖承道。 鬼戎素来谨慎,能够接近他的人特别少。在他自己去京城之前,梁国的细作都不知他长什么模样。 培养细作c自己充当细作,鬼戎对这一行当特别熟悉。 想要派人去杀他,很难。 以前成老将军在匈奴埋下的几个钉子,藏得特别深,但有两人被成兰卿出卖了,有一人被安寿出卖了。 剩下还有两人,到底是谁,老将军没有告诉萧靖承。 成老将军说:“他们俩,已经不想做细作了。既然如此,就让他们过点自己的日子吧。” 没有可用之人,想要冲到匈奴的单于金顶大帐去杀鬼戎,非常难。 萧靖承以前成功过。 那时候是出其不意,机会特别恰当。匈奴难得暴雨,大雨昼夜不息,所有人都躲在帐篷里。 他带着精兵趁机奔袭千里,化妆成匈奴人,快马加鞭,带着人冲到了王庭,斩杀弘吉提。 匈奴人不知怎么回事,还以为是王庭的精兵巡逻换防。 现如今没有那样的暴雨了,而有了那件事之后,匈奴人已经禁止大队人马在地盘上快速奔跑,发现了就要让停下来检查。 不给检查的,就会遭到射杀。 现在,想要杀人家的单于,就跟杀任何国家的皇帝一样:派人进他们的地盘,再暗杀。 鬼戎谨慎,此事很难行得通。 不杀单于,想要灭掉匈奴的战斗力很难,分化部落也更难了。 现在的匈奴,他们实力都不如鬼戎的王庭,而且他们很清楚,一旦分散了,他们更容易饿死,得不到好处。 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此前能做的,只有薛湄去匈奴,因为鬼戎想让她去。 她是最名正言顺的细作,也是最方便的刺客。 萧靖承知道,她有空间。 她可以原地消失,故而她不会有性命之忧。如若不然,他怎舍得 成湛不懂。 在成湛看来,郡主没有武艺傍身,纤瘦单薄一个人,就这样被大帅派去了匈奴,还妄想刺杀单于 简直是让她去送死。 “你从何时变成这样的”成湛问他。 萧靖承:“哪样” “对其他人的性命不在乎。”成湛有点恼火,“你让她去做细作,她能做什么细作” “她比你厉害。”萧靖承道。 成湛:“” 他气得转身走了。 出去跑了一圈马,半个时辰之后他又回来了。而萧靖承还在擦那门大炮,似乎要把它擦得纤尘不染。 成湛干咳了两声。 萧靖承:“还有事” “朝廷的使臣已经到了五十里铺,还有半日就到了,你得出来迎接他。”成湛道。 公主被匈奴人掳去了 之后,萧靖承给朝廷送了三封急报。 三封内容都不一样。 第一封是匈奴人妄图进攻白崖镇,掳走了公主。 第二封是匈奴人不肯讲和,不跟白崖镇的将领们接触,不同意放公主。 第三封是我打算去匈奴捞公主了,需要上百万两的军需物资,尽快送过来,我好赶紧营救出公主。 皇帝接到第一封信的时候,大骂白崖镇的守军无能,要派钦差去处理他们,督促他们赶紧救回公主。 收到第二封的时候,皇帝觉得白崖镇的军官无能,还是要派个文臣去讲和,一边责骂萧靖承,一边和匈奴人沟通。 到了第三封急报时,皇帝傻眼了。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是他闺女自己跑到了白崖镇,给朝廷和边防添了如此巨大的压力 皇帝立马发急报,让萧靖承不要轻举妄动,轻易不准和匈奴开战。 开玩笑,拿出那么多钱,朝臣们还不吵翻天 他们说不定会把公主的老底都给掀了,然后趁机逼迫皇帝直接把公主送给匈奴单于算了。 总之,说什么都可以,提钱不行 小钱也可以,庞大军需是绝对不行,这个皇帝自己都做不了主。 如此一来二去,朝廷虽然是加急派了钦差,却也是公主被掳走的二十天之后才到白崖镇。 “准备接风。”萧靖承道,“来的是哪位大人” “是一位澹台氏的大人,礼部的。”成湛道。 萧靖承听罢,冷冷一笑。 成湛:“怎么了” “恐怕他不是来救公主的,而是来灭口。正好,跟咱们目的异曲同工。”萧靖承说。 成湛:“你说清楚,咱们何时要灭公主的口” 萧靖承:“” “再说了,澹台氏不是公主母族吗他们为何想要灭口”成湛又问。 萧靖承就把公主和鬼戎的事,告诉了他。 成湛听罢,原地呆了片刻,只感觉此事太过于玄幻,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评价才好。 鬼戎给公主做男宠 太不要脸了吧 怪不得萧靖承生病期间,白崖镇那样安静,匈奴人从来不挑衅。 原来是他们的单于不在王庭。 “那不好了”成湛一惊一乍。 萧靖承的眉头微蹙:“稳重点,哪里不好了” 正文 第515章瑞王什么醋都吃 成湛觉得大事不妙。 既然澹台氏的钦差是过来搅浑水的,那么他肯定会触怒匈奴人。 “郡主还在匈奴。要是朝廷的钦差闹得过分了,牵连了郡主,如何是好”成湛很着急。 自己兄弟打了二十多年光棍,好不容易碰到了成阳郡主。 嘴上说嫉妒,实则成湛很替萧靖承高兴。 要是这个也折在匈奴 不敢想,成湛觉得此事很难。哪怕想要杀了公主,也不能任由钦差胡来 他要看紧那个钦差,见机行事。 萧靖承已经擦好了大炮,抬脚往外走,淡淡瞥了眼成湛:“对本王准妃这般上心,你意欲何为” 成湛:“” 不是,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我自己妻,我难道不会看着要你这般着急”萧靖承道。 成湛:“” 算了你爱死不死吧 成小将军甩袖而去,决定最近都不跟他说话了,要跟他绝交一段日子。 谁理萧靖承,谁就是小狗。 这次,成湛没有再回来,他带着士卒们去迎接钦差了。 钦差,也就是使臣,是一位四旬年纪的官员。他中等个子,头发有点早白,说话慢声细语。 看他脸色,这一路快马加鞭赶到白崖镇,他也是吃了很多苦头,然而他没有抱怨,一来就对成湛道:“少将军守边陲,年轻有为,真真辛苦了。” 成湛便知道,这位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很好,至少行事不会鲁莽,也不会牵连到郡主。 “大人才辛苦,这一路劳累了,快请进,已经置备了薄酒。”成湛道。 澹台大人却摇摇头:“下官坐不惯这马车,这两天腰酸背痛,若能整顿休息一夜,就是少将军体谅下官了。” 他不用接风洗尘,最好不过了。 成湛客客气气将他送到了军务营管辖下的一处院子。 院子修得整齐,打扫得也很干净,只是怎么也无法遮掩西北重镇的简陋。 澹台大人瞧见了,眉头都不蹙:“费心了,少将军整日巡防,还给下官准备了这么好的住处,感激不尽。” 成湛将他送进去,两边都是客客气气。 而后,其他将领和弟弟问澹台大人如何,成湛点评说:“老狐狸一只,恐怕不好对付,你们都给我警醒一点。谁给大帅抹黑,我就要谁的命” 成湛心中也发凉。 看这个样子,贵妃和澹台一族恐怕真打算要杀公主。 他们派了个精明得滴水不漏的人物来,就是要把事情办得漂亮。 如果有人能理解澹台氏,那肯定是成家。 为了更多的人命,某个家族的瑰宝犯了错,也要处理掉她。 这叫壮士断腕。 成湛想到了他妹妹成兰卿,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又去找萧靖承了。 他这次来是公务。 萧靖承听了,态度仍是淡淡的。 入了夜,萧靖承一个人望着夜空。西北的夜空很澄澈,星星格外明亮,似璀璨宝石悬挂在黢黑夜幕之下。 同一片星空之下的薛湄,此刻在做什么 她心里是否害怕 薛湄这个时候,正在散步。 不是她自己,而是鬼戎带着她,在漆黑夜空下缓步而行。 眼睛适应了光线,天际繁星也能落下点碎芒,视野开阔,两人走得很慢。 “我得到消息,梁国的使臣已经来了。”鬼戎对薛湄道,“你猜猜,他们肯用什么价格换回你” “他们不会想换我回去。”薛湄笑道,“皇帝一直不太喜欢我。” 鬼戎心中微动。 “那甚好,你可永远留在我身边。你雄才伟略,梁国的皇帝是个凡夫俗子,他成不了天下霸主,故而他不能欣赏你。”鬼戎道。 薛湄继续往前走,脚步很慢,目光只专注眼前的路:“单于要做天下霸主” “有你辅佐,我方有胜算。”鬼戎笑道,“千万个谋臣,也不及一个你。” 薛湄一顿,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感动,却又被她努力压住:“单于拿我取笑了,我只是会点医术,以及一些巧思。” “莫要妄自菲薄。”鬼戎倏然抓住了她的手。 薛湄想要抽回。 他却紧紧拉着,带着他的试探:“你我二人,可以成就一方伟业。小儿女情长,都无意义 。 我向你保证,将来你总与我并肩。若我是天下雄主,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我们之间,再无二人。” 薛湄还是抽回了手。 “想让我做叛徒”她依旧笑着,“单于还是用点实际的诱惑吧。这种虚无缥缈的承诺,我看不上。” 她不等鬼戎再说什么,转身道,“回去吧,夜风有点凉。” 两人分开时,鬼戎觉得他夸薛湄的话,打动了她。 虽然她装腔作势,在那个瞬间,她的确动容了。 而薛湄觉得,自己今天的表演很好。 她既没有露出破绽,让人以为她别有用心;又松动了点,给鬼戎希望。 她冷冷笑了笑。 躺下之后,薛湄很想念萧靖承。她自从穿越之后,和萧靖承分开的日子特别少。 他曾是她的猫,而后几乎天天都能见面。一时好些日子不见了,“习惯”就要出来抗议。 萧靖承这个夜里没怎么睡,原因是薛湄那个二货弟弟,闯进了钦差住的院子。 钦差等人被他吓一跳,还以为是细作。 将他抓住了之后,原本要关起来的,但正好巡逻的军官是成兰韬,他认得薛润。 他就把薛润保了下来,带给了萧靖承。 萧靖承冷冷问他:“你有几个脑袋,敢去翻钦差的院墙” “他不肯见我。”薛润气得要发疯,“你也不见我。我大姐姐被匈奴人掳去已经二十来天了,让钦差带着我去匈奴,我要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 萧靖承:“” 虽然很让人感动,但蠢得也无可救药。 “来人,把他关起来。”萧靖承道,“关半个月。再将他贬为火头军,让他去做饭。” 薛润:“大帅,大帅你把我姐姐弄丢了,你赶紧去找回来” 然后他瞧见了旁边的成兰韬,怒喝道,“你c你姐姐也被他弄丢了,也被匈奴人掳去了,你为何要帮他” 成兰韬突然变了脸。 他猛然扇了薛润一个巴掌,拉住了他的衣领:“你再敢胡说八道,我便要打死你,你听懂了不曾” 薛润:“” “关他一个月”成兰韬改了大帅的军令。 萧靖承瞧见了,没反对。 正文 第516章王爷人在哪里? 薛润挨了打,心中仍是愤愤不平。 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大姐姐是被匈奴人掳走了啊 要是大哥在,肯定不会让大姐姐这样吃亏。要说起来,还是王爷变了心,才这样辜负他大姐姐 成兰韬也太霸道。 薛润突然有了种无能为力感他要是有本事,就应该闯到匈奴王庭,把他大姐姐接回来。 薛润在牢里没有闹腾,他像是一夜长大了。 “只有更强大,才可以保护家人。” 这个顿悟,来得如此真实,清清楚楚落在了他心间。 卢殊和卢文翌日才听说,薛润被王爷关了起来。 “王爷这是,要做什么”卢文心情很烦躁,“他不去救老祖宗,还把薛润关起来。将来老祖宗回来,还不得跟他闹” 卢殊:“怎么救” “就是”卢文一时卡壳了。 他不是士卒,却也知道主帅不能轻易调兵打仗。 为了自己心上人,围攻匈奴,别说朝廷不答应,白崖镇这些将领和士兵们,恐怕也不会答应。 “王爷还有点亲兵,他不能带着亲兵去试试吗”卢文不甘心。 他非常担心薛湄。 他也知道,萧靖承的亲兵不足一万,而对面匈奴人,他们可是有数十万大军。一旦萧靖承进了人家地界,还只带这么点人,就是送上门让人抓的。 主帅被抓,那就热闹了。 况且,匈奴人手里还有宝庆公主,那是人质。 公开的仗不能打,朝廷不让c将领们不同意c公主还在匈奴王庭,要顾及她的生命安全,不能轻举妄动。 私下里去救,等于把自己和自己的亲兵性命送给匈奴。 怎么都不行。 卢文想一想,都替萧靖承犯愁:“王爷这些日子估计快要疯了。” 卢殊:“王爷一切如常。” “可见这白崖镇的主帅,不是好当的。比如说我就做不到像王爷这样。大哥你倒是可以,你比较寡情。”卢文道。 卢殊:“你多长点心眼吧” 一切如常的,可不止王爷,还有彩鸢和锦屏。 彩鸢每天都去药坊帮忙。 虽然她情绪低落,说话难听,但她做事一步不错。 卢殊观察几天,就发现彩鸢很担心自家主子,方寸却完全没乱。 好像她早已知晓了这回事。 再看瑞王 也许瑞王忍耐功夫了得,彩鸢却做不到。日常相处,卢殊觉得彩鸢城府并不深。 这一切都告诉了卢殊,薛湄她人没事,王爷和她的丫鬟们心中有底。 “她会不会是故意被匈奴抓走”卢殊觉得自己窥见了真相,“她是否去做细作了” 她能做什么呢 偷情报 他这厢乱猜测,军务营那边却很忙。 他们要给边界线对面的匈奴士卒扔书信,让他们送去王庭,问问匈奴人是否同意梁国的使臣进入匈奴,去谈谈释放公主的条件。 从边界到王庭,快马需要三天两夜。 不过,这次他们很快就给了回信,像是匈奴人早已预料到了使臣的要求。 “单于说了,使臣只能带二十人,解下佩刀,方可去王庭见面。”对面的士卒喊道。 澹台大人同意了。 既然做使臣,又不是战时,一般都没有性命危险。 他还要带二十人。 这天晚上,萧靖承去了趟大牢,把薛润给提了出来,对他道:“我有个任务交给你办,你敢不敢” 薛润立马道:“什么任务跟我大姐姐可有关系” “有。” “我敢”薛润立马道。 萧靖承:“我需要你跟着使臣,解下武器,作为使臣的随从去趟匈奴王庭。成功了,回来给你升一级;失败了,你就和使臣等二十人,一起埋在匈奴。” 薛润站得笔直:“我不怕我想要见到我大姐姐,我一定要去,求王爷成全。” 萧靖承看着他,发现这个傻小舅子根本不知道怕。 倒是个打仗的好苗子,要是再聪明一点就更好了。 “那就算你一个。”萧靖承说,“到了匈奴,一切都要听使臣吩咐。还有” 他把一个香囊递过来,“把此物带给你大姐姐。” 薛润道是。 香囊很小,可以藏在袖里而不被发现。 薛润接过来的时候,发现萧靖承手背有个很长的伤疤,像是挨了一刀。 “王爷受伤了”他问。 萧靖承:“我亲自试了试新来的长弓,被弓弦割伤了。” 薛润:“” 一个从小拿弓的人,会被弓弦割伤王爷肯定是很伤心,担心他大姐姐,心神不宁才这样的。 薛润突然就不恨他了。 使臣的队伍开始整顿了。 澹台大人带过来的人,他们都不想去,因为只有坏处c没有好处,很可能会被匈奴人宰了。 故而,澹台大人身边的二十名随从,都是挑选了白崖镇的人。 高级将领们肯定不能去。 要是被匈奴人扣留了,损失惨重。 二十人,都是普通士卒,只是平时比较大胆c英勇,才被选了出来。 出发那日,萧靖承在城门口送他们。 他不怎么说话,只是一挥手,让他们出发。 然而他抬起手的时候,薛润突然发现,他手背干干净净的,没有昨天那条伤疤。 伤疤不算特别重,但是还没好,不可能一夜之间不见了的。 他有点吃惊,又担心自己看错了,往萧靖承那边瞧了几眼。 萧靖承冷漠站立,并不看他,恢复了从前那个寡言少语c杀伐果断的瑞王爷。 薛润心生狐疑。 一行人进了匈奴境内,被解了兵器,然后就在匈奴士卒的带领之下,往匈奴王庭而去。 薛润特别好奇,一路上东张西望。 入了夜,他们就地休息。其中有个士卒,拿烤肉吃的时候,手上缠了布条。 “你手怎么了”薛润突然问他。 那士卒拿烤肉的手停在半空。 一行人都看向了他。 士卒收回了手,瞪了眼薛润,默默走开了,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薛润心中一个咯噔,突然怀疑王爷乔装打扮,也混在了这支队伍里。 一想到这里,薛润额头顿时见了汗。他们加上使臣澹台大人,也才二十一人,还全部没有武器。 要是王爷混了进来,可不就是送人质给鬼戎单于吗 薛润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正文 第517章是个狠人 而后这一路,薛润都很沉默。 他特别紧张。为了掩饰他的紧张,他就不说话了。 他不是怕匈奴单于,也不是怕匈奴人。 他很害怕王爷混在这支队伍里。 “要是王爷有事,大姐姐得哭死。”薛润想,“朝臣们肯定也要怪大姐姐,说她红颜祸水。” 薛润之前还跟王爷闹,现在别提多后悔。 一行人赶路,四天终于到了匈奴王庭。 匈奴王庭是个地界,他们还没有建造属于自己的城池,故而这地方不能叫某某城。 鬼戎的大将没有迎接梁国使臣,只是派人把士卒拦在外面,单独接了使臣一个人进去。 使臣名叫澹台弘瑛。 外人如果不仔细打听,就可能不知道,他是澹台贵妃的亲弟弟。 这位澹台大人,从小性格沉稳。他足智多谋,不卑不亢。 单于的金顶大帐内,坐了匈奴大将九人,个个带着马刀,还有人赤着上身,凶悍无比。 而坐在匈奴单于下首c与大将军并列的,豁然是成阳郡主。 此情此景,澹台大人瞧见了,眼皮都不曾眨一下,就给匈奴单于行了礼貌的外交礼。 鬼戎正在切牛肉吃,闻言似乎才瞧见使臣,漫不经心吩咐:“来人,给客人上牛肉和奶酒。” 匈奴仆妇果然抬了一张小几进来。 小几上摆放着一把小刀,以及一大盆牛肉。 牛肉可能是草草煮过的,还有一股子味道。 澹台大人却面不改色,割下一块放在嘴里咀嚼,然后毫不犹豫吞咽了,似津津有味:“不错,荒原上的牛,就是长得比梁国的好,很美味。” 说罢,他又割了一块。 见他吃得不紧不慢,却丝毫不勉强,匈奴大将和鬼戎都觉无趣。 薛湄吃过这样的牛肉,虽然是鬼戎他们的平常食物,但对于吃精细粮食的梁人而言,是非常难以下咽的。 “这次来的使臣,是个狠人。”她端详了澹台弘瑛几眼,心生敬佩。 下马威没有成功,鬼戎也收起了傲慢之心,和使臣交谈了起来:“大人一路走过来,可有什么感想” “一路上没有,不过进了王庭就有了:想来,单于真是胆大而心细。”澹台大人说。 众人不明白这话,都看向了他,认真听他说下文。 薛湄更敬佩了。 这人,真有点鬼才,很会说话。 “何以见得”鬼戎也问。 澹台大人:“从边界到王庭,不过四天路程,这还是路上慢慢而行。若是大军进来,不过三天就能到王庭。 敢把自己和诸位将领身家性命都放在敌人眼皮底下,单于难道不是胆大而心细吗” 他这一席话,说得众人齐齐变脸。 匈奴人好像从来没想过,白崖镇会主动攻打他们。 毕竟,他们除了战马c牛羊,也没什么东西值得梁国人拼命。 梁国却有他们想要的。 一直以来,敌我双方的地位像是定在了这里。 王庭是去年迁移到这里的,因为这块地方雨水丰沛,牧草丰盛,哪怕是冬天也不至于饿死牲畜。 然而使臣一来,就说他们在这里扎营,若是梁国偷袭,他们连及时召起士兵的机会都没有。 梁国的士兵,平时都在白崖镇,虽然也有人种地c做工,但他们背上都有武器,一天之内可以召集他们。 而匈奴却不同。 匈奴人不会在一起生活,那些士兵们也是牧民。他们平时要去放牧,接到征兵消息,可能好几天才能赶回来。 薛湄瞧见了众人表情,又看了眼使臣,忍不住笑了。 果然是个狠人 鬼戎瞧见了薛湄的笑容,当即收敛了情绪,也笑了起来:“使臣远道而来,诸多辛苦,先用膳吧。” 他们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 澹台弘瑛一边与鬼戎交流,一边吃那盆牛肉。后面的牛肉都没熟,是鲜红颜色,他眼睛都不眨,照吃不误。 薛湄觉得他对自己也挺狠。 用完了午膳,使臣提出去看看公主:“要先见一面,确定公主是否有恙。” “公主她无恙,使臣先去休息,明日再看不迟。”鬼戎道。 澹台弘瑛没有纠缠。 他退了下去。 临走时,他的目光终于往薛湄这边 扫了眼。 薛湄瞧见了,对着他微笑了下。 澹台弘瑛点点头,先出去了。 他一走,薛湄也要起身告辞:“想去跟使臣大人说句话,毕竟他来自我家乡。” 鬼戎没有阻拦。 薛湄手无缚鸡之力,她在匈奴翻不起什么风浪。 她也离开了。 金顶大帐内就开始吵翻了天。 九名大将,都是各个部落首领,被使臣那番话吓到了。 “单于,咱们得往回退,这样在白崖镇眼皮底下,太过于危险。” “是啊,至少得退回河套。如果萧靖承骑兵精良,他两天就能偷袭到咱们。” 大家七嘴八舌。 鬼戎却很清楚记得,当初把王庭搬到这里,也是大家商议之后的结果。 “当时,诸位是怎么说的”鬼戎冷冷问他们,“来了个使臣,你们就方寸大乱吗” 鬼戎的目标,是占领白崖镇。 这些将领们,一半心里很赞同这个目标;一半不赞同,但也不反对,嘴上同意,随波逐流。 把王庭搬到这里,就是震慑白崖镇的士卒和军官,也是找机会对他们下手。 离得太远,机会来了也容易流逝掉,会措手不及。 “当时搬过来,一来是情报上说,梁国国力空虚,这些年收成都勉强,他们没钱打仗。 二来是双方兵力相当,彼此距离又近,偷袭乃是最冒险的办法,就像在邻居家放火,自家就不能幸免,白崖镇不敢偷袭我们。”鬼戎继续道,“故而,我们才搬到了这里。 诸位被梁国的官员一搅合,就把咱们的优势全部忘记了,要自己先方寸大乱吗” 诸位将领:“” 对,当时他们都是这样想的,才肯跟白崖镇做邻居。 他们跟白崖镇兵力相当,越是靠近,对他们越有利。若是他们比白崖镇弱,那才是梁国使臣说的“找死”。 “那老匹夫果然有点能耐,梁国皇帝才派了他来。你们都警醒着,莫要着了他的道。”鬼戎提醒众人。 薛湄这个时候,已经追上了澹台弘瑛,跟他闲话。 她目光在澹台大人的队伍里一扫,倏然觉得这些士卒都很奇怪。 不止一个,而是好几个人。 正文 第518章大帐内私会 薛湄是在白崖镇待过小半年的人。 澹台大人中等身量,跟她差不多高,故而他的二十名随从在薛湄看来,一半人身高都有点过分了。 约莫十个人,他们的身高有185厘米以上。 白崖镇的士卒们,像这么高的并不多见,应该说是专门挑选出来的。 就连薛湄的五弟,也已经长得人高马大的。营养充足,让他比同龄人都要高不少,站在队伍里丝毫不输给谁。 如此高,很不同寻常。 但个个都如此高大,可能会让匈奴人以为,这是白崖镇精挑细选的好手。 使臣大人的随从不能带兵器,故而挑几个身材高大的保护他,人之常情嘛。 这是对匈奴人的恐惧。 匈奴人大概不会多想,因为事情很明显对自己有利的时候,人是不会去想各个方面的。唯有对自己不利,才会从多个角度安慰自己。 薛湄冲人群里的薛润点点头。 薛润居然很镇定,也只是轻微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他居然还拽拽的。 “大人真厉害。你一番话,恐怕匈奴将领们要闹着往回迁了。如此折腾,人马劳顿,战斗力会大大减弱,对他们并非好事。”薛湄没理会薛润,只跟澹台大人寒暄。 她余光再次撇过去。 往随从们脸上扫了扫,薛湄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然而,他们都像萧靖承那么高,这让薛湄产生一种错觉,怀疑他也混迹其中了。 澹台弘瑛也微笑:“郡主人在匈奴王庭,朝廷c白崖镇都以为郡主做了俘虏,不成想郡主却是坐上宾。 不卖国c不卖己,能让匈奴人以礼待之,郡主才是我辈楷模。” 薛湄:“” 好好的,巴结我做什么 她难道不能预料到,朝廷和白崖镇会说她的闲话吗 她看了眼使臣。 澹台弘瑛:“下官来之前,贵妃娘娘再三叮嘱,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匈奴,要请郡主多照料。” 薛湄:“” 这下她听明白了。 公主已经到了匈奴,不管她是死还是活,最好都别让她回去。 这位澹台大人,是希望薛湄在关键时刻能帮帮忙。哪怕不帮忙,也要袖手旁观,千万别出乱子。 “照料不敢当。”薛湄道,“大人与单于谈妥,救回去的不仅仅是公主,还有我。我也想早日回乡。帮大人,就是帮我自己。我定然尽力。” 她说话滴水不漏。 既不拒绝,也不会答应。 澹台弘瑛笑了笑,觉得这位郡主比谁都狡猾,特别不好对付。 幸好,自己与她并非仇敌。 薛湄又对澹台弘瑛道:“大人这随从里,有一人乃是我兄弟,我能否跟他单独说句话” 澹台弘瑛喊了薛润上前,自己往后退了几步。 薛湄打量薛润,笑道:“这段日子吓坏了吧你有没有给王爷使坏” 薛润特别紧张,听到大姐姐说话,心中稍安。 他嘟囔了起来:“谁给他使坏你c你既然没有被关起来,怎么不想办法回去我们都特别担心你” 说着,他就委屈了起来。 薛湄伸手,抬高胳膊摸了摸他脑袋:“好了,姐姐知道你担心。要乖,等澹台大人和单于谈妥了,我便可以回去了。” 薛润对着他姐姐,就很想哭。 “钦差是来救公主的,又不是救你”薛润咬牙说,“你帮他们做那么多事,最后他们谁肯为了你拼命” 薛湄笑了起来:“我虽然做了很多,但也得到了好处嘛。一锤子买卖,不能求人家附赠感恩戴德。” 薛润:“” 薛湄又问他:“王爷可好” 薛润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睛乱飘,气鼓鼓道:“谁知道反正他也不想救你,成天就知道在营地里瞎逛。” “不要这样说他。”薛湄笑道,“王爷肯定想办法了。” 薛润额头见了冷汗。 王爷不仅想办法,他还混进来了呢 他乃是朝廷的亲王,是白崖镇的主帅。哪怕是薛润这种不开窍的脑子,都知道匈奴人如果抓住了他,该多兴奋 对梁国而言,尤其是经营多年的白崖镇,就是灭顶之灾 他们只有二十一人,没有兵器 没有兵器 “不知道,我看他愚蠢至极又 自负又冷血,大姐姐你回去之后,不要嫁给他”薛润道。 薛湄笑了起来。 那边,匈奴人已经过来询问怎么回事了,要带使臣去休息。 薛湄没时间和五弟闲话,让他跟着钦差大人去了。 她自己立在原地,回想薛润的言行举止,更加肯定这些随从很有问题。 她不动声色。 有人在鬼戎跟前,说了薛润的秘密:“他是郡主的兄弟,恐怕有什么心思。” 鬼戎:“他想见见自家姐姐,情有可原。郡主的弟弟,忠诚大胆,不愧是同胞姐弟。” 他倒是很赞许薛润的行为。 要是薛湄知道,鬼戎把她和她那个傻子五弟归成一类人,她非要气死不可了。 鬼戎让人日夜巡查边界线,打探白崖镇的消息,丝毫不肯放松警惕,同时晚上要设宴款待使臣。 匈奴人的宴席,也就是营地上烤肉c喝酒c唱歌跳舞,不是坐在大帐内。 薛湄回到了自己帐篷,思考五弟的话。 她把辫子解开了,打算重新疏通,安丹宵进来对她说:“郡主,我要出去一趟,可能晚些时候回来。” “作甚” “您可以去问主人。”安丹宵冷漠道。 薛湄:“那你去吧。” 安丹宵瞥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薛湄对她去哪里,隐约猜到了点,恐怕是要去调查使臣身边那些随从,毕竟安丹宵在白崖镇多年。 也许她也发现,使臣身边的随从都挺高大的,不符合白崖镇守军的普遍情况。 夜幕降临,不远处的营地上已经传来了歌声,悠长而清脆。 薛湄把头发疏通了之后,又重新编好辫子,依旧是做匈奴女人的打扮。 她打算出门,突然帐篷的帘子被人撩起。 她还以为是安丹宵回来了,随意回头,却发现是个陌生人,站在她的帐篷门口。 他定定看着薛湄。 薛湄心中一惊。 手里的梳子落了地,薛湄上前扑倒了他怀里。 明明是另一张脸,身形c神态也不对,可薛湄就是知道。 她凑近,就能闻到他身上气息,这才是她最熟悉的。 萧靖承回手也抱住了她。 正文 第519章薛湄现在的身价 薛湄心跳得极快。 不是因为爱情,而是紧张。 这里可是匈奴王庭,光鬼戎自己的部落,他就能召集六七万的精兵,更别说他手里那些大将们的兵。 萧靖承这次还有本事砍了鬼戎的脑袋吗 “你c你是不是疯了”她死死搂住了他的脖子,说话的声音又低又急,几乎是凑在他耳边的。 萧靖承抱住了她:“过来看看你好不好。” 薛湄松开了他。 大帐内光线暗淡,只能瞧见他的轮廓,薛湄让他赶紧走。 “鬼戎一直盯着我,安丹宵也去排查你们这群随从了,别叫人看出破绽。你过来就是了,还敢混到我大帐”薛湄的语速快得要起飞了。 她虽然连珠炮似的,手却死死拉住了萧靖承的手。 萧靖承吸了口气。 薛湄:“怎么了” “我手背有点伤,之前被弓弦划了一道口子,你按着我伤口了。”萧靖承不紧不慢道。 薛湄:“” 她很想看看,可惜瞧不见。 萧靖承轻轻抚摸了她的脸,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下。 薛湄:“你” 这个时候了,哪里还有心思亲热 怪不得她五弟很紧张似的,神色都不太对劲。 萧靖承告诉她:“我在王庭有两名细作,只是普通的士兵,并非军官,他们会替我遮掩。这批随从里,有三人是我的暗卫,他们也会保护我。” 薛湄的脸色肯定是白的,她深深叹了口气:“你实在太大胆了。” 萧靖承:“来瞧你一眼。怎么打扮成了匈奴女人” “这样方便行事。”薛湄道,然后又问他,“谁把你易容成了这样锦屏吗” “对。”萧靖承说,“她本就是我的暗卫,自然懂得如何替我易容,才不会被人看出破绽。” 他易容的人,原本就是白崖镇的士卒。锦屏觉得他们俩的脸型,最适合互换,就替他们俩都做了易容。 薛湄:“” 原来,暗卫除了自己,还要考虑主人的需求。 锦屏果然很有本事。 薛湄又催促他出去。 萧靖承:“你先出去,我要等外面的信号,才能出去。” 薛湄拉着他的手不肯放。 萧靖承这个时候,反而很理智了:“快出去吧,免得别人疑心你这大帐里有鬼。” “你是鬼”薛湄问。 萧靖承捏了捏她的脸。 薛湄果然走出了大帐,神色如常。有巡逻的士兵瞧了眼她,见她并无异样,就不敢盯着她瞧。 她往营地那边走去。 她靠近的时候,士兵过来对她说:“单于让您坐到他身边去。” 薛湄点点头,说知道了。 鬼戎那边,将领们已经围坐了一团,只留下三个人的位置。 薛湄占了一个,正好就是鬼戎左手边的,他居然把这个位置留给了薛湄;而他右手边的位置,在士兵的带领之下,澹台大人过来坐下了。 最后一名贺兰氏的小将军也来了。 鬼戎心情很好,大声唱了祝酒词;薛湄顺势也站起身,然后往另一个火堆看了眼,发现萧靖承易容的脸,正默默坐在了他自己的位置上。 他没有看薛湄,面无表情。 薛湄舒了口气。 祝酒之后开席,鬼戎还亲自给使臣跳了支舞,气氛非常热烈。这是他们最高的礼仪了,可谓态度真诚。 澹台弘瑛在这般热情的氛围里,喝了不少酒。 他大口喝酒的表现,让匈奴人对他都挺有好感,说他是真汉子。 薛湄环顾一圈,没瞧见廖真。 故而,她微微侧脸,问鬼戎:“单于,廖真呢” 鬼戎的目光,正在打量着什么,闻言收回了视线:“他有些不舒服。” 薛湄笑了笑。 是不舒服,还是做了叛徒尴尬 若他知晓难为情,那他这个人尚有一丝可取之处了,至少他“知耻”。 鬼戎和匈奴的大将军,都在提防澹台弘瑛借着酒席装疯卖傻,问一些让他们下不来台的话,甚至非要见宝庆公主等。 但是,这位大人只吃吃喝喝,半个字不提国事。 他甚至站起来,跟另一名匈奴大将一起起舞,围着火堆跳得非常起劲。 他到底 不是匈奴人,笨手笨脚,舞姿一看就是刚刚学鬼戎的,把众人都逗乐了。 只鬼戎没有笑。 宴席后半夜才散。 鬼戎也喝多了,让人安排使臣住下,他把薛湄叫到了自己的金顶大帐。 薛湄来了,同时开玩笑:“夜已经很深了,单于叫我来,不会是要侍寝吧” 鬼戎酒足饭饱,的确心思蠢蠢欲动,可他要薛湄,不是满足自己的私欲。 把她留住,天长日久的,总有机会,不必猴急。 鬼戎乃是单于,他不敢说什么美女都有,但匈奴还是有好些美人的。 “坐吧。”鬼戎没有回应薛湄的开玩笑,“我有些事问你。” 薛湄也吃多了,要席地坐在羊毛毯上,她有点不太舒服,故而她跪坐着。 “单于何事”薛湄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想着要是鬼戎发现了萧靖承,自己现在就要宰了他。 别管宰了之后怎样,先宰了再说。 “那个澹台大人,你可了解他”鬼戎问。 薛湄:“以前没见过,但澹台氏权倾朝野,乃是梁国的大宗族。这位大人是宫里贵妃娘娘的胞弟,想来很有本事。” “他的确很有本事。”鬼戎道,“不疾不徐,先做好了客人本分,沉得住气。” 薛湄颔首。 鬼戎:“若我谈不赢他,就把他关起来,你意下如何” “可以,多扣留几个人质。”薛湄说。 她虽然口吻平淡,鬼戎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讽刺。 扣留那么多的人质,莫非把他当强盗 “宫里的贵妃,她是什么秉性”他没理会薛湄的嘲讽,换了话题。 他觉得澹台弘瑛不好对付,想要找薛湄了解他。 不成想,薛湄自己不知道。 鬼戎也没想到,这次朝廷派过来的使臣,如此难对付。 他听说,往匈奴派使臣,是一个苦差事。没好处,很容易惹祸,甚至被杀。只有那些得罪了上峰的官员,才会被派往这里。 鬼戎小时候在弘吉提的大帐见过两位。 那两位都是唯唯诺诺,进来的时候先吓得半死,又会被匈奴的欢迎宴弄得晕头转向,十分狼狈。 最后,连滚带爬离开了匈奴,把匈奴索要的好处,全部汇报给朝廷,生怕要他再来。 鬼戎还以为,这次也不例外。 不成想,澹台弘瑛却如鱼得水。 他言谈举止,都透出大国风范,那些想要看热闹的将领们,全部失望了。 “贵妃她”薛湄待要说说贵妃,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薛湄和鬼戎一起看过去,瞧见了安丹宵。 安丹宵神色里有点焦急:“单于” 薛湄心中咯噔了下。 这么急急忙忙进来回禀,难道,她发现了萧靖承 鬼戎则看向了薛湄,笑道:“郡主先回吧,早些歇了。” 正文 第520章第一次刺杀 薛湄从金顶大帐出来,假装不胜酒力,脚步虚扶,慢慢往回走。 与此同时,她打开了自己大脑个人终端扩音器。 这个在她刚刚穿越来的时候,偷听大哥和小郡王说话时候用过一次。 因为没有芯片的微电流支撑,它每次能用的时效很短,事后让薛湄头疼欲裂。 太过于痛苦,她一直不敢用。 这次,为了萧靖承,她再次尝试了下。 她距离金顶大帐已经有段距离了,至少巡查的士卒确定她偷听不到什么,故而她脚步很慢时,也没人阻拦她。 到了最远的距离时,她假装呕吐,原地蹲了下来。 士卒上前,询问她是否不舒服,薛湄道:“喝多了,让我缓一缓。” 这里开阔,距离金顶大帐已经有点远了,士卒不用担心她偷听,果然任由她蹲在地上醒酒。 薛湄听到安丹宵跟鬼戎汇报:“单于说得对,果然有随从偷偷摸摸进了她的大帐。” 薛湄心头一紧。 所以,安丹宵看到了 “何人” “薛润,就是她弟弟。”安丹宵说,“宴席散了之后,他偷偷摸摸进去,这会儿也没出来。我还以为她也在大帐,故而想来告诉您一声。” 薛湄:“” 五弟这个熊孩子。 还好,安丹宵没有发现萧靖承。 萧靖承要是行事这么不靠谱,他也不敢贸然乔装打扮混进来了。 “那些随从呢,他们可有问题”鬼戎又问。 安丹宵:“他们都是白崖镇的士卒,我和提都把每个人都对了一遍,没有陌生面孔,全部都是熟悉的。” 薛湄知道,她口中的提都,就是甘弋江。 他们俩在白崖镇多年,认得很多人,尤其是甘弋江,他认识的士兵更多。 “可有什么遗漏”鬼戎问,“萧靖承不可能不搞鬼。” “这些随从没有什么破绽,唯一可能的,就是薛润。他看似大大咧咧,若他是装的呢”安丹宵道。 薛湄:“” 姐姐,真是谢谢你这样看得起我兄弟。我兄弟一生的光辉,就在这一刻了。 “那就派人盯紧了他。”鬼戎道,“还有使臣,他本身就有很大问题。” 安丹宵道是。 他们俩结束了谈话,安丹宵退出来,瞧见薛湄正在不远处的地上坐着,非常诧异。 她回头喊了句“单于”,就朝薛湄走过去。 距离很远,薛湄不至于没脑子在那偷听,哪怕顺风耳她也听不见,那她坐在作甚 “郡主”安丹宵喊了她,并且朝她小跑了过去。 鬼戎也走出了金顶大帐。 薛湄已经关了扩音器,整个大脑就像被一千根针狠狠扎过,她这会儿疼得想哭。 没有点耐力,真忍不过去。 安丹宵和鬼戎凑近时,士卒也把火把移了过来,他们便瞧见薛湄脸色如金纸,满脸的汗。 鬼戎大惊:“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马奶酒的后劲太大我头疼”薛湄道。 她是真疼。 她站不起来,去拉鬼戎的胳膊。 鬼戎就发现她掌心全部都是汗,而且手冰凉。 他大惊失色,立马将她抱了起来,并且让人去叫萨满。 到了帐内,再看她的脸色和嘴唇,全是白的,甚至白中见青。 “不用萨满”薛湄吐字艰难,“给我一杯热水我只是头疼” 头疼这股子劲,一时半刻缓解不了,薛湄索性任由自己躺下。 她很累,又疼得太过于剧烈,故而她索性让自己放松。 睡一觉,就能减轻痛苦。 薛湄又要了一杯水,还从空间里偷偷拿出两颗安眠药,一起喝了下去。 片刻之后,鬼戎和安丹宵还在说话,她已经进入了梦乡。 鬼戎见她就这样睡着了,微微愣了愣。 安丹宵想要叫醒她:“郡主” “不要出声”鬼戎道,“就让她睡吧。你先出去。” 安丹宵心中一紧。 这个该死的薛湄,她可以在今晚成为单于的女人吗 “出去吧,如果萨满来了,就让她在外面驱邪。”鬼戎又道。 安丹宵道是。 她一走,鬼戎将薛湄抱到了他的床榻上。看着她熟睡 的脸,鬼戎心里百感交集。 他不是小人。 薛湄也知道他不是,故而她信任他。若他毁了自己,薛湄岂会辅助他 这个晚上,鬼戎没有任何轻浮举动,他铺了两张牛皮褥子,就在薛湄旁边打了个地铺,睡了整夜。 薛湄那个傻弟弟,偷偷等他姐姐到后半夜,也不见姐姐回来,只得再悄悄回去。 匈奴人的暗卫c萧靖承派过来的细作,都瞧见了,对他很是无语。 而郡主昨晚住在单于大帐的事,也传到了萧靖承耳朵里。 做细作,特别是深入敌营,就会有各种意外。萧靖承听到了之后,把自己的六感都屏蔽了,绝不去多想。 薛湄在黎明时分就醒了。 大帐内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声音。她的眼睛半晌适应黑暗,才瞧见睡在旁边的鬼戎。 她心中一动,当即从自己空间拿出一根金簪。 这跟金簪,也是武器,簪头非常锋利。 若是失败了,问这东西哪里来的,也可以解释清楚。不像其他兵器,说不出她是藏在哪里的。 女人身上带一根簪子,有什么稀奇 薛湄静静听了下四周,确定无人,就朝鬼戎的脖子刺了下去。 突然肩膀上方一阵剧痛。 她被一股子强大力量牵扯着,整个人往旁边飞去。 她摔得七荤八素时,已经被一双手死死掐住了脖子。 她艰难呼吸,想要掰开那双手,却发现他似铁箍。 鬼戎在这个时候也醒了。 “放开”他低喝。 他的暗卫松开了手。 新鲜空气,混合着金顶大帐内特有的膻气,往薛湄的胸腔钻,她呼吸得太快,跪地呛咳不止。 而一夜休息,脑子还是痛。 她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鬼戎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又拨亮了大帐内的油灯。 “若在金顶大帐内都让你杀了我,那我还敢自称天下英雄”鬼戎丝毫不恼,对她有这样的举动也不意外。 薛湄:“” 看来,靠近之后的暗杀,需要在他自己把暗卫都赶走的时候。 他什么时候会把暗卫遣散了 成亲的时候吗 正文 第521章郡主无耻 薛湄的右手胳膊酸痛难当。 她想要进空间去,让医疗舱检查一下是否脱臼。 她看着鬼戎:“单于这样防备我” 鬼戎笑容添了几抹咬牙切齿:“郡主真是了不得。你想要刺杀我,反过来怪我防备” 他终于见识到了薛湄的无耻。 不过,这样挺好。 未来要走的路,容不下天真单纯,要的就是薛湄这种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的性格。 她若是做官,可位极人臣。 “我只是试探,看看你对我是否真心。”薛湄道,“现如今看来,你不过虚情假意。” 鬼戎:“” 他沉默片刻,又笑了起来。 一把将薛湄抱起来。 薛湄没有挣扎,静静看着他。金顶大帐内光线暗淡,隐约间能见她眸光潋滟,似一泓清泉。 鬼戎微微俯身,凑在她耳边:“做单于的女人,不委屈你。别想着杀我,这样不划算。” 薛湄趁机搂住了他脖子,声音暧昧而缠绵:“没有想杀你。我不是刺客,相信我” 两人演了一场好戏。 鬼戎亲自把薛湄送回了她的大帐。 回来之后,薛湄赶紧进了空间,发现手臂的确脱臼了。 那个该死的暗卫 空间给她接上了关节,又给她喷洒了太空时代治疗脱臼的医药胶水,取代地球时代绷带的作用。 薛湄很快出了空间。 骄阳从地平线升起,光芒万丈。晨露落在草尖,被阳光一照,璀璨晶莹。 薛湄还是有点头疼,关节还没完全好,她略微疲倦,倒在了铺卷上。 指尖似乎碰到了什么。 拿起来一瞧,居然是个小小荷包。 荷包是暗红色的,上用金线绣了一朵牡丹花,富丽堂皇。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 薛湄打开,里面只有一张黄纸。 黄纸上画了平安符。 薛湄看到这里,哭笑不得:“哪来的” 昨天偷听鬼戎和安丹宵说话,薛湄知道自己弟弟薛润来过了。 难道是他送的 “我做细作,送我一个平安符管什么用”薛湄忍俊不禁,“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天真,将来如何是好” 她虽然吐槽,还是很开心把平安符收下了。她寻了一根红绳,干脆将其挂在了脖子上。 到底是她那蠢弟弟的一片心意。 接下来几日,薛湄都不怎么出帐篷,她的头疼和胳膊都需要养。 而鬼戎正在跟澹台弘瑛谈判,梁国需要给多少东西,才可以换回公主。 鬼戎想要的,无疑是些物资,布匹c小麦和战马。 但谈判的时候,真正的目的肯定不能直接说出来。 “可以将白崖镇一分为二,以秣沙关隘为边界,关隘以南归梁国,以北让给我们。为了公平,我们可以让出千亩草场给梁国。”鬼戎道。 得到一半的白崖镇,可能性不大。 提这个条件,一来是安抚匈奴的贵族,让他们知道单于尽力了;二来也是让梁国有心里准备,这样他们给再多的物资也愿意。 鬼戎其实还有第三个目的:他希望把谈判的时间拖得很长,最好是两年。 两年之内,因为还在彼此交谈,只要匈奴不出兵,白崖镇不会攻打他们。 他要把薛湄留在身边两年,让她知晓他的本事和能耐。 当然,这些都是愿望。 “单于,割让城池,哪怕皇帝答应了,白崖镇那些守军也不会答应。单于如此要求,没有谈判的诚意。”澹台弘瑛道。 鬼戎跟他一来二去扯皮。 谁也不高兴,但谁也不会主动撕破脸。 澹台弘瑛说着说着,就把梁国的条件说了出来:“驸马已经与公主和离,现如今将公主和亲,嫁给单于为阏氏。 梁国愿意给丰厚陪嫁,光战马就一千匹,更别说粮食和布了。单于意下如何” 匈奴人没有中原那么多的伦理道德。 在匈奴这里,父亲死后,儿子可以继承他的小妾。 有些首领,会抢自己部下非常能生养又美丽的妻子,做自己的正妻。 梁国人是不敢想象这种行径。 宝庆公主虽然出嫁了,皇帝勒令其改嫁匈奴,在匈奴人看来,这并不是对单于的羞辱,而是两族联姻。 接受梁国的示好,通婚之后通商,互惠互利。 鬼戎应该可以接受这样的条件。 但是他听到之后,当即大怒。 “那就请使臣回去告诉皇帝,等着给你们公主收尸吧”鬼戎冷冷道。 澹台弘瑛:“单于不喜公主么” 鬼戎:“使臣问这话,贵国皇帝陛下是羞辱于我” 澹台弘瑛似有点小疑惑,“单于曾经跑到夏阳城,做公主的男宠,难道也是自取其辱” 鬼戎顿时变了脸。 这件事,夏阳城已经都知道了吗 他还以为,因为他身份特殊,宝庆公主怕背上通敌罪名,不敢四下张扬。 不成想 鬼戎后槽牙死死咬紧,面颊线条绷得很利落,像是想要将谁活嚼了。 “使臣听谁说的”鬼戎问。 澹台弘瑛立马笑道:“那便是我弄错了。单于,不如再考虑考虑,如何” 当然需要考虑,彼此讨价还价。 让使臣先去帐篷休息,鬼戎没有去见自己的大将,而是去见了廖真。 这些大将更在乎自身利益,没有远见。 在匈奴,娶一个成过亲的女人不算什么大事,哪怕是单于。宝庆公主到底是金枝玉叶,大将们也许会接受梁国条件。 但鬼戎决不能。 他把此事,告诉了廖真。 廖真听了,沉吟片刻:“梁国这是心存侥幸。他们赎回公主,不管是花钱,还是割城,对皇族而言都是种耻辱。 梁国门阀豪族势力太过于庞大,让皇族掣肘也不是一两日了。皇帝丢不起这个脸。对他们最有利的,就是派公主和亲。 如此一来,公主是为国出力,给再多的钱也只是陪嫁,皇族面子上过得去。看来,这位使臣没有说假话。”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鬼戎,“单于不考虑” 鬼戎一瞬间变了脸:“混账,千辛万苦接你出来,便是要你这般反问我” 廖真正了神色。 “单于不同意,就只有另一条路可以走了。”廖真道。 鬼戎:“什么路” 正文 第522章运筹帷幄 廖真建议鬼戎走的路,是拖延。 鬼戎真正想要的,是收服薛湄;其他的,都只是为了收服薛湄而做的准备。 他很清楚薛湄的份量。 然而,匈奴贵族们没这样远见。 鬼戎和使臣一连谈了四次,都没办法达成共识。 使臣口口声声劝鬼戎别拿乔,你已经睡过了公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现如今光明正大娶她,应该是你的福气。 这把鬼戎气得半死。 鬼戎本身就很狡猾,他故意误导使臣之意,对大将们道:“答应了娶这公主,她便是匈奴女人,梁国想用点陪嫁打发我们” 大将们便觉得,使臣在羞辱自家单于c羞辱他们,把他们当乞丐,故而顺着鬼戎的想法,愤愤不平。 也有比较精明的,比如说薛延驼部的首领,他回去把此事告诉了他母亲。 薛延驼部的夫人听闻,对儿子说:“单于不想娶公主,毋庸置疑。人是他抓的,随他处置。他定能讨到最多的好处。” 薛延驼部的首领便开始装傻。 廖真却感觉很奇怪按说,如果是其他使臣,廖真不会多想。但澹台弘瑛是宝庆的亲舅舅,他为何要说这样对宝庆不利的话 “难不成,梁国皇帝根本不知道单于做过公主的男宠”廖真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但现在也没办法查证。 所以,让鬼戎娶公主,仅仅是为了和亲吗 是不是替澹台氏和贵妃善后 廖真想通了这点,想要派人去京城查证,但现在往京城的路上盘查很严格,细作轻易出不去。 到了第七天,使臣见谈判搁浅,提出送鬼戎一百匹战马,让他暂且善待公主,他要回去了。 “单于要一半白崖镇,这不是下官能做主的,需得回京请示陛下。”使臣道,“陛下只一个要求,保护好公主。否则,单于什么也得不到。” “放心,绝不会让你们公主吃苦头。”鬼戎道。 使臣带着人离开。 在他们打算离开的前一晚,萧靖承又混进了薛湄的大帐。 薛湄抱着他,低声对他道:“太长时间没有洗澡,我都像匈奴女人,一身羊膻味了。” 萧靖承使劲在她颈侧嗅了嗅:“没有,还是很香” 薛湄低低笑起来:“难为你会说假话了。” 萧靖承抱紧了她。 他在这一刻,沉默着。 上次薛湄在鬼戎帐内休息一夜的事,薛湄已经给他解释了,他也相信。 至于那个荷包,萧靖承说是他给薛润的。 “孔小姐仰慕成湛,从寺庙里求来的护身符。成湛说那个寺庙很灵验,弥尘法师每次来白崖镇,都会在那里歇脚。 故而,我把这个要了过来,给你戴,希望你逢凶化吉。”萧靖承道。 薛湄:“” 这就是所谓的“病急乱投医”吧 她一时很感动,又忍不住想笑。 两人相依不过半刻钟,萧靖承就要离开了,否则会引人怀疑。 翌日,使臣带着随从离开了匈奴。 薛湄一直提着心,非常担心萧靖承被人半路上拦截下来。 四日之后,并没有听说边界和使臣的任何消息,薛湄这才放心。 使臣一行人非常顺利回到了白崖镇。 鬼戎和匈奴人,想也没想过萧靖承会混在队伍里,对他没有丝毫疑心。 到了军务营,澹台弘瑛让人去请萧靖承:“下官要把这一行的事务,汇报给大帅。” 然后就听到萧靖承道:“这一行事务,我已亲眼目睹。大人不用着急,先休息吧。” 澹台弘瑛则是狠狠吓了一跳,脸色骤变。 居然连他都没想到。 他震惊看着那名普通士卒,瞧见他发出萧靖承的声音;而片刻之后进来的萧靖承,恭恭敬敬称呼大帅。 又有士卒端水过来。 两人在澹台弘瑛的围观下,洗净了脸,露出真容。 两个人是互换了容貌。 再一瞧,他们俩是有几分相似,特别是嘴巴,都是很薄的嘴唇。 而其他方面,几乎没什么相像的,有人却可以把他们俩做成一个样子。 “大人,可还有事”萧靖承用帕子擦脸。 易容的药水,恐怕对肌肤有损伤,他洗了脸之后,一张脸是通红的;那名士卒也是。 明明穿着非常普通的粗布衣裳,外面套着普通士卒的竹甲,胸前后背最重要的两片护心镜,也是竹子编织的,没什么用处。 这等寒酸,他的气质却全变了,令人生畏。 澹台弘瑛到底不是普通人,很快镇定下来:“大帅好胆量,敢这样闯匈奴王庭,就连下官都被骗过了。 想来,大帅早已揣摩透了人心,用薛润做了挡箭牌。不管是下官还是匈奴人,都在提防薛润闯祸。 派人去见郡主,除了她兄弟,没有第二人选。故而让郡主兄弟陪下官涉险,已经做到极致。谁能想到,大帅也会去” 萧靖承并不得意。 澹台弘瑛恭维他,他表情也是淡淡:“这一路,我也担心。好在有惊无险。大人先去休息吧。” 澹台弘瑛后背出了身冷汗。 他这个时候已经确定,萧靖承知晓他的目的。 不知道这位大帅会怎么做 任由他搅合鬼戎杀公主,让边界再起波澜,还是会打乱他的计划 澹台弘瑛看着萧靖承,一时心虚。 想他一世精明,掌控人心,就连皇帝都要忌惮澹台氏,却被萧靖承看了个底朝天。 他非常不舒服,却又不敢造次,乖乖回自己院子去了。 他一走,白崖镇几位将军都围上来,七嘴八舌询问。 大家问得最多的是:“郡主可还活着” 他们不敢贸然去闯匈奴王庭,但没人不担心郡主。 郡主可比公主厉害多了。 死一百个公主,也不值得什么;要是郡主有事,便是梁国莫大的损失。 真希望在京城做龙椅的那人,能早日醒悟过来,派人也把郡主接回。 “郡主很好,她救了扎合干的妻子和儿子之后,已经成了匈奴王庭的贵宾。”萧靖承道。 将军们听了,欣慰不已。 大家问了几句,得到了该知道的消息,各自退了,只有成湛还没走。 成湛这些日子很明显消瘦了。 萧靖承这一走,正好半个月,成湛没睡个一个整觉,每次都是半夜惊醒,睡眠很浅。 “郡主她还好” “你这么关心,难不成你觊觎郡主”萧靖承问。 成湛:“” 正文 第523章这是香料? 萧靖承一句话,成功堵住了成湛喋喋不休的嘴。 他怎如此烦人 想想师父c师娘,都是很利落的性格,怎么生出来的儿子,都不太像话 萧靖承还要回味和薛湄短暂的相聚,以及这几天在匈奴那边所见所闻,他需要想出一个章程,根本没空跟成湛废话。 气跑了成湛,萧靖承也没回骠骑大将军府,而是在军务营住下了。 自从薛湄去了匈奴,萧靖承就不愿意回家。 那个家里没有她,简直成了冰窟窿,一回去就身心冰凉。 亲兵给他准备了热水。 去一趟匈奴,回来肯定要洗洗,祛晦气。他坐在浴桶里,想着薛湄的种种,心就像被什么抓住。 她过得很不错。 不管在哪里,她都能活下来,这是她的本事。 而这个时候的薛湄,正在自己大帐门前点了一堆篝火,弄吃的。 今天鬼戎的奴隶抓到了五条鱼。 匈奴人不怎么吃鱼,他们觉得河是有灵气的,而鱼是河神的使臣。水流可以让草场丰美,牛羊肥壮。 抓到了鱼,大家都不会烧,鬼戎就让人送给了薛湄。 薛湄当即大喜。 她和安丹宵出去,弄了好多野草回来。 然后,她千辛万苦找到了一口石锅,把它架在火堆上,又从鬼戎那里要到了足量的盐。 一切准备就绪,薛湄就把两条肥美的鱼开膛破肚,剐鳞去腮,用羊油在锅里擦了擦,把石锅擦出一层油,她就把鱼放上去煎。 两面煎烤得金黄,她再放水,以及她们找回来的野草。 片刻之后水开了。 一股子浓郁的清香,就在王庭的营地弥漫开来。 不仅仅士卒c奴隶和大将们闻到了,鬼戎自己也闻到了。 鬼戎一下子想起,他在梁国京城吃过的那些精细饭食,便走出了金顶大帐,询问随从:“谁在煮什么东西” “是成阳郡主。”随从往前指了指,“她在煮鱼。” 鬼戎到的时候,鱼已经煮的差不多了,薛湄最后撒一把绿油油的东西进去,对围坐在旁边的扎合干和安丹宵说:“这是野韭菜,正好碰到了,你们俩今天好口福。” 鬼戎:“” 扎合干先瞧见了他,赶紧站起身,冲他行礼。 安丹宵也起身见礼。 只薛湄还半蹲在锅前,态度非常散漫,抬头看了眼鬼戎:“单于真是狗鼻子,闻着香味过来的。” 扎哈干吃惊了,拼命冲薛湄使眼色,怕她惹恼了单于,单于会砍掉她的脑袋;而安丹宵,多半麻木了。 不管薛湄怎么对单于,单于都能原谅她。在她跟前,单于谦卑得像条狗。 思及此,安丹宵心里格外委屈。 她到底哪里不如薛湄 被比作狗的鬼戎,果然不生气,只是问:“这是煮什么” “鱼。”薛湄笑道,“我上次出去散步,瞧见有种牧草,就是我们梁人说的香茅草。这种草能取代很多的香料,用来煮肉c煮鱼,去腥效果极佳。 除了去腥,它自身带着香味,和荤腥之物一起煮,香味更容易发挥,且还有一定药效,总之是好东西。” 鬼戎:“闻所未闻。” 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荒原上。若这种牧草如此好,他们会不知道吗 薛湄最喜欢虚张声势。 就像上次,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剖开了扎合干妻子的肚子,还让她没有疼醒。 她告诉外人的,是她用了那种草药汁。可鬼戎找奴隶试过,一点效果也没有,哪怕割破点皮都会疼死。 越往深处割,越是疼得厉害,事后还会化脓c高热,一命呜呼。 扎合干的妻子,整个肚子被剖开了,她没道理不疼醒;事后,她的伤口也没有化脓,这就是薛湄的本事。 鬼戎听说,她身上有麻药c还有一种什么青霉素。 但她两手空空,什么也不带。 鬼戎觉得她非常神奇。 就像此刻,这满锅的香味,混合着鱼肉的鲜美,就不像是普通的草能煮出来的。 “好了,已经熟了。”薛湄道,“大家动筷子吧。” 匈奴人不怎么用筷子,他们平时吃饭要么用手抓,要么用刀,筷子还是薛湄用树枝临时削好的。 但是,薛湄只削好了三双筷子。 安丹宵很自然 往后几步,在旁边服侍;扎合干没有得到单于的允许,也不敢和他在同一个锅里用膳。 薛湄先尝了一块,舌头都要鲜掉了:“不咸不淡,正好快吃啊安丹宵,你去给自己削一双筷子,别傻站着。” 安丹宵没有回答她。 奴隶和主人是不能同桌吃饭的,更何况一个锅里捞。 薛湄不计较,扎合干将军不计较,不代表安丹宵也可以在单于跟前放肆。 她不言语。 鬼戎也没客气,直接捞了一筷子鱼肉。 有点烫。 但正如薛湄所言,吃不到腥味了,满口鱼肉的鲜嫩爽滑,带着一点青草淡淡的香味。 见单于和薛湄吃得很满足,扎合干请示鬼戎:“单于” “你也吃吧。”鬼戎道。 扎合干当即捞了一筷子大的。 和鬼戎c薛湄的含蓄不同,扎合干一吃就停不下来。 最后,两条鱼,大半都进了扎合干将军的肚子。 薛湄捞起一条鱼头,放在自己碗里。 鬼戎和扎合干都看向她。 薛湄:“看什么还有一个,你们抢啊。” 鬼戎:“” 扎合干:“郡主,你是否没吃饱怎么头也要吃” “你们平时不吃羊头c牛头吗”薛湄问。 扎合干震惊:“那是祭祀用的,为何要吃” 薛湄:“” 你们野蛮人暴殄天物。 薛湄不理会他们俩,就在他们注视之下,把鱼头给吃得干干净净。 扎合干口水都快要下来了。 鬼戎对他道:“还有一个,你吃了吧。” 匈奴人不知道推迟,也不知道客套话,扎合干当即道谢,把鱼头夹了过来,学着薛湄的办法吃了。 果然很鲜美。 “鱼头比鱼肉还要好吃”扎合干惊喜说,“郡主,何时再吃” “我教你怎么做,下次你自己煮了吃。”薛湄道。 扎合干连忙道谢。 吃完了之后,他还没有饱。 半饱是最难过的,薛湄又让随从去弄些牛羊肉过来。 她吃饱了,在旁边片出薄薄的牛羊肉,又往鱼汤锅里再撒了一把香茅草,然后多放了点盐,让鬼戎和扎合干涮肉吃。 扎合干差点哭了。 他活了十六年,天天吃什么啊为何这等美食就在跟前,没有人做给他吃 正文 第524章谁知道郡主能弄出什么... 这个晚上,越来越多的大将聚集到薛湄的帐篷前。 一共来了六人,加上单于和扎合干,就是八个人了。 安丹宵削了筷子,送到众人跟前。 石锅挺大的,薛湄把汤汁倒出来,用她的办法,把剩下三条鱼煎了,又把之前的汤汁倒进去。 这次,汤汁更浓稠,越发好吃了。 她就在旁边片牛羊肉。 因为她速度不快,将领们吃了一个时辰才算填饱肚子。 他们个个满意打着饱嗝。 薛湄累得半死。 她对鬼戎道:“我要是心思歹毒一点,在汤里下毒,你们都死翘翘了。” 鬼戎:“” 他看了眼她。 薛湄:“当然,我不会这么做,因为我不是想跟你们做仇人。” 鬼戎笑了笑:“你最识时务了。” 香茅草可以用来煮牛羊肉的事,第二天就在王庭传开了。 大家没有薛湄那样的手艺,但是用香茅草煮过的牛羊肉,的确更美味。特别是羊肉,几乎没有膻味了。 当然,有些匈奴人觉得没有膻味太寡淡了,并不喜欢。 但绝大多数的人说更好吃了。 一时间,香茅草成了紧俏之物,还有人专门采摘了,依照薛湄的吩咐晒干,拿出来卖。 有人不愿意自己去寻找,宁愿用一张羊皮兑换。 两下满意。 以此同时,这个消息传回了白崖镇。不是白崖镇的探子特别厉害,而是匈奴人故意放出来的。 他们就是要让白崖镇的人知道,薛湄又给他们出力了。 白崖镇的人听说了之后,一边猜疑薛湄叛国了,另一边也去找香茅草,拿出来煮牛羊肉。 别说普通人家了,就是军中吃的牛羊肉,从此以后不放香茅草,士卒们就要吵翻天了。 “没有香茅草,肉根本没有肉味,全是腥膻味。” “波斯人的香料太贵了,只有大将军府上才能煮肉的时候放一点。不成想,有了香茅草,比波斯人的香料还好用。咱们郡主果然厉害” “得赶紧把郡主接回来” “那是咱们郡主,怎么可能让给胡人叫他们别做梦” 不止是普通人了。 白崖镇的将军们,也有嘴馋的。尝过了香茅草煮的肉,顿时不淡定了。 这么厉害的郡主,凭什么给匈奴人 谁知道她接下来还会发明什么好吃的食谱 “大帅,钦差快要回京了。等他一走,咱们就想个办法,突击匈奴的贺兰部,制造混乱,把郡主给抢回来。”一位将军,特意带了两名好友,到萧靖承跟前这样说。 “对,咱们郡主乃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神医,又是鬼才过人。让给匈奴,损失堪比割了一座城。这如何能忍” “况且,郡主还是您的准妃。” 大将们渐渐回过神,觉得丢了谁也不能丢了郡主。 匈奴人越是宣扬郡主卖国,他们越发意识到郡主宝贵。 赶紧抢回来。 现在是没有投敌,但天长日久呢万一鬼戎把郡主给占了,逼迫郡主生儿育女的,说不定郡主真的偏向了他们。 到时候,她给鬼戎出谋划策,鬼戎打到夏阳城去了怎么办 陈木兴也到萧靖承跟前,表示自己愿意领五千骑兵,闯进匈奴王庭,救回郡主。 “我这条命是郡主给的,到时候便说是我私自行动,大帅不知情。只是望大帅不要怪小女,给我三个儿子都谋个前途。”陈木兴道。 萧靖承:“” 就在萧靖承被他们烦得不行,准备发火的时候,京城突然来了急诏。 用这样的急诏,是京里出了大事。 送到军务营的时候,诸位将领们都表情肃穆,心口发紧。 然而,急诏的内容,却不是召任何一个人,而是召成阳郡主薛湄回京。 “着令成阳郡主,六日内到达皇城,否则罪同欺君。” 众人都惊呆了。 这样的急诏c这样的罪名,难道皇帝不知道成阳郡主被匈奴人抢去了吗 军务营里一时沉默。 就连萧靖承,也看着急诏愣神,脸色很不好看。 他把澹台弘瑛叫到了跟前。 澹台弘瑛打算明日回京,要把鬼戎单于的意思,转述给皇帝和朝臣;然后请示第二个方案,再 来白崖镇。 突然萧靖承叫他,他还以为是大帅要捎信或者礼物回京,毫无防备来了。 他进来的时候,军务营里气氛压抑,像是大事临头了。 澹台弘瑛心中咯噔了下。 “难不成,匈奴人要打过来了他们要找我问罪”他心中腹诽。 然而,萧靖承却是问他:“钦差大人,你来白崖镇之时,京里可知道成阳郡主也被匈奴人掳去消息” 澹台弘瑛不解:“自然知道。大帅您递回去的书信,每次都写了此事。” “是单单陛下知晓,还是满朝皆知” “自然是满朝皆知。”澹台弘瑛道。 开玩笑,成阳郡主可是京城的名人,哪怕她不在京里,京里关于她的话题也从来未断过。 她有点风吹草动,人人都要议论一番,更何况她被掳走这等大事。 萧靖承听到这里,把手里的急诏递给了他。 澹台弘瑛看完了,整个人愣了愣。 “这”他错愕去看萧靖承,“此乃陛下亲笔御诏” 将领们更是你看看我c我看看你。 皇帝到底什么意思 发这样的急诏,是让他们带着白崖镇的全部守军,现在就去攻打匈奴吗 要不然呢 大家都想不出,在明知成阳郡主被掳的消息,皇帝还亲自发这样的急诏。 他是皇帝,他难道可以如此无理取闹吗 他想要为难成阳郡主,办法很多,何必要用这种法子 大家都看不懂了。 萧靖承一挥手,让将领们都出去,只留下澹台弘瑛。 “大人在京日子久,了解陛下,我远不及。”萧靖承态度可谓放得很低。 在白崖镇,他能这样谦卑,只有在他师父成老将军跟前。 现在,他对着澹台弘瑛,拿出了这等态度:“依照大人的估计,陛下这封急诏,到底何意” 为了薛湄,他可以低声下气。 他手下将领们看不懂这封急诏,萧靖承觉得自己关心则乱,他此刻也有点懵。 也许,澹台弘瑛会有不一样的见解。 正文 第525章急诏背后的原因 让骄傲自负到极致的瑞王爷这样求自己,澹台弘瑛的虚荣心,应该得到满足。 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第一次有了种自己不认识皇帝的错觉。 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事,值得皇帝做出这等糊涂事。 将来史书留下一笔,也是供后人嗤笑的。 皇帝总想做个明君,何至于自暴自弃到了这个地步 况且,皇帝所有事,都在戚太后掌控之下。 这样的急诏,戚太后那边没有得到信,没阻拦吗 “大帅,下官也想给您排忧解难。但这次,下官的确看不懂陛下意欲何为。郡主在匈奴王庭,陛下还说她忠心,不会叛国。 陛下也知,从白崖镇到匈奴王庭,大军进宫至少得四五天。让郡主六日内必须回去,这下官实在猜不透。”澹台弘瑛道。 萧靖承深吸一口气。 他让澹台弘瑛先去休息,自己要派密探去京城,看看皇帝到底发什么疯。 急诏啊,这样的东西是要在史册留底的,他希望后世的人如何评价他 说他昏聩无能吗 萧靖承看着这封急诏,陷入了沉思。 他打算先置之不理,以后再说。皇帝也说罪同欺君。 “欺君”这个罪名,可大可小,暂时没必要去管它。 不成想,第二天一大清早,又有急诏。 内容跟上一封相似,语气却更急切。 “着令成阳郡主,五日内到达皇城,否则罪同欺君。” 减了一天,还是这样严厉的语气。 将领们和澹台弘瑛都在军务营,大家各抒己见。 所有人都得出一个结论:皇帝疯了。 皇帝是发了疯,才会发出这样的急诏,给自己身后名抹黑。 “既然发了急诏,也给我们发军令啊,让我们赶紧去碾压匈奴营地。” “郡主人在匈奴,能怎么救” 大家议论纷纷。 就在这个时候,萧靖承的暗卫首领贺方突然进来。 贺方把一封密信给了萧靖承:“大帅,是太后娘娘传信。” 将领们围了上来,个个恨不能自己有双透视眼,能看清楚太后娘娘信上内容。 同时,他们也安心了。 太后娘娘总会知道皇帝为什么发疯,不至于让他们乱猜。 密信用的是暗语,由贺方转译,这是萧靖承和戚太后母子之间的约定,只是他们俩从来没用过。 今天确实破天荒。 打开信,因为是密信暗语,所以很简单:“温氏病危,滑胎血崩不止。着成阳原地待命,无哀家密旨,不可入京。” 萧靖承:“” 怪不得皇帝跟疯了似的。 薛湄离京的目的之一,是皇帝和温婕妤服用仙丹。 她一直说,仙丹含铅,不仅仅不能怀孕,还有可能让人疯癫。 皇帝这把年纪了,拼了老命想给温婕妤留下一儿半女傍身,可见他对温婕妤的确有真情。 温婕妤怀孕之后,估计他也很高兴。 没想到,事情很快就有了变故到底是仙丹的作用,还是温婕妤自身问题,导致她小产后大出血。 估计是血止不住,太医们推卸责任,说只有成阳郡主可以,所以派人请成阳郡主。 但是薛湄人在匈奴,鞭长莫及。 如果温婕妤的血崩不能缓解,她只有半个月性命,那肯定还是太医们往多了说,也许就几天。 急诏送过来,快马肯定要十天的。 此刻薛湄回来,也赶不回京城了。 从京城到白崖镇,哪怕是用萧靖承的快马,日夜不息,一路上驿站不停换马,至少也要五日。 五日,是指人和马都不歇息c不吃不喝不睡。 萧靖承可以挑战一下,在马背上喝水吃点干粮,但薛湄可以吗 所以,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是其他问题,还可以让卢殊和卢文兄弟回去试试。 现在已经晚了,等他们兄弟俩到了京城,估计只能赶上温婕妤的葬礼。 抬眸间,见将领和澹台弘瑛都紧紧盯着他,等待他说太后娘娘的密信,萧靖承清了清嗓子。 “是温婕妤。”他道,“温婕妤小产之后血崩,恐怕不好” 将领们哗然。 一时间,他们也 不顾澹台弘瑛这个文臣还在场,开始对皇帝破口大骂。 “为了后宫一女人,想要往死里逼咱们六日,什么人六日能赶回京城” “郡主为国效力,多大功劳不见他封赏。后宅女子生病,用这等急诏,难不成郡主是投敌卖国了吗” “昏君,他不值得咱们为他这般拼命” “郡主甚是委屈。” 萧靖承没有阻止,任由他们发泄内心愤怒。 别说将领们,他也是一样。 澹台弘瑛在旁没做声。 贵妃已经跟他说过,皇帝行事越发没有章程了。 在朝堂上,也看得出几分。 皇帝脾气越来越差,他就是难以自控。 还有件事,澹台弘瑛绝不敢告诉萧靖承:这次过年,除夕夜皇帝非要宿在太后的万景宫,跟太后大吵一架。 太后气得要去给先皇守灵,拿出了“母亲”的威仪,皇帝才向她赔罪。 此事,也把皇帝和太后之间那点隐秘,一下子捅开了。 朝中很多难听闲话。 太后正月里不见客。 听说她整日忧思,身体不太好,然后她关闭了万景宫的大门,不准皇帝进入。 她原本操持后庭事务,现在都分给了贵妃c德妃和淑妃三人,她自己不管事了。 “好了。”萧靖承半晌才出声,阻止了众将领的话,“旨意荒唐,此事不必再议了。” 众人退下去,萧靖承单独留下了澹台弘瑛。 他告诉澹台弘瑛:“大人回京,我送你几匹好的战马。还请大人回去之后,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边陲之地,将士们衷心的,原本就不是皇帝,而是主帅。 大家见怪不怪了。 皇帝做出这种事,如何能不让人骂他 澹台弘瑛本打算回京的,这会儿他觉得还是算了。 他这个时候,如果正好赶上了温婕妤新丧,皇帝还不把气撒在他身上 澹台弘瑛决定拖延一个月再回京。 他做了如此决定,不成想而后又收到了两封急诏。 仍是让薛湄赶紧回去,甚至要求她三天内从白崖镇回到京城。 这就不是无理取闹了。 任何人看到这样的急诏,都会怀疑皇帝脑子出现了问题。 第四封急诏之后,没有出现第五封c第六封。 至于为何没有第五封c第六封,是皇帝突然醒悟了,还是温婕妤这个时候已经死了 白崖镇一时还不知。 萧靖承也在等消息。 待得到了消息,他看完之后,传给了薛湄。 正文 第526章传信 五月的草原,水草丰盛。 今年雨水充足,牧民们的牛羊马长得格外喜人;草地上开着淡黄色野花;不管是人,还是风景,都如此美好。 薛湄却在土坡上,坐了一整天。 安丹宵想要靠近,她扬起手就要打人。不想挨打,只得退下来。 鬼戎早上问了一次,安丹宵不知道,他也没凑上前。 直到黄昏,薛湄还坐在那里,鬼戎忍不住了。 他亲自上前,在她身边坐下。 这个时候,骄阳已经在地平线齐平的地方,很快就要落下去,夜幕降临。 白天温暖,夜里会很冷。 鬼戎把一件羊皮氅子搭在薛湄肩头,问她:“坐了一天了,不饿吗” 薛湄没言语。 直到日头全部落下来,天际露出青白色,她才叹了口气。 “怎么,想家了”鬼戎问她。 薛湄摇摇头:“不是。” 她沉默着,没有说什么话,而是站起身往回走。 接下来几日,她倒是一切如常,甚至还问起了宝庆公主。 接到温锦去世的消息,是在一个凌晨。 薛湄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脖子上有点凉。 她伸手一摸,摸到了软软c凉滑的东西,拿起来放在眼前瞧。 当时大帐内光线暗淡,而她又睡得迷迷糊糊,就使劲往脸上凑,然后被蛇亲了一下。 她吓醒了,整个人都快要疯。 点了灯,她发现一条小蛇出现在她的帐篷里。薛湄吓疯了,想要打死它,余光却瞥见自己的荷包被小蛇咬了一口。 破了个洞。 她这会儿不管荷包是谁送的,摘下来扔得老远。 小蛇爬了过去。 对着荷包又是闻,又是咬,片刻之后小蛇呕吐了。呕吐出一团东西,然后在地上抽搐几下死了。 薛湄大着胆子过去,发现小蛇吐出来的,是一个蜜蜡丸子。 这种东西,只可惜是人喂给小蛇的。 她顾不上脏了,赶紧擦了擦打开蜜蜡,里面果然有纸条。 上面是萧靖承的字。 他简单告诉薛湄:“十一日前温婕妤殁,小产血崩不止。” 薛湄当时愣愣的。 那天早上,她收拾完了那条小蛇尸体,把荷包擦干净重新戴好,然后又把蜜蜡碾碎,纸条吃了,然后就坐下来发呆。 她当时想了很多。 离开京城,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皇帝不听劝,非要服用仙丹。所以,薛湄眼不见心不烦,自己跑了。 如果她有点耐心温锦是不是不会死 薛湄跟温锦交情一般,她死了,薛湄也不至于伤心欲绝。 只是那天,她浑身无力,就是想坐在阳光下,只动脑子不动手脚。 她还想自己的荷包:“我就说好好的,怎么送个荷包给我,也不说清楚。差点吓死我。” 这荷包,一直有股子淡淡香气,薛湄只当是檀香,毕竟是寺庙里的东西,她也没多想。 现在看来,小蛇就是寻觅着这个味道,一路过来的。 至于它怎么从白崖镇溜过来,为何顺利能到王庭,薛湄要回去问问萧靖承。 那个瞬间,她脑子很乱。 独坐一整天,就是一次禅修,薛湄的心情稳定了下来,情绪也安静了。 她从脑海中搜了一篇往生咒,下午到黄昏,她一直默默给温锦念咒,希望她能投个好胎。 下辈子,还是遇到一个普通c平凡的男人,安安静静过一生吧。 皇帝就是害死温锦的罪魁祸首。 “人都不能承受这样的过错,所以他肯定会想把责任推给我。”薛湄还不知道皇帝的急诏,已经猜出到自己的处境了。 在皇帝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不在京城。 如果她在,也许温锦就不用死了。薛湄会想方设法保住她的命。 而且,薛湄把卢殊和卢文都带了过来,这两个也是薛湄之外,唯二可能救温锦的人。 造化竟是这样。 薛湄也是花了半天时间,才把此事想通。她觉得自己和温锦之间,缘分不够深。 匈奴人不知薛湄的伤悲,他们的日子还在过。 到了五月,他们的日子好过很多。 而之前离开的钦差澹台弘瑛,又回来了。 这 段日子,鬼戎为了收服薛湄,带着她去了很多地方。 薛湄发现了一处盐湖。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盐湖就是粉红色的盐,故而匈奴人不敢提炼它。 薛湄当时不动声色。 她想再看看。 毕竟,她现在过得还挺好,鬼戎对她也很用心。 他很喜欢她,又对她礼貌。薛湄要是没有萧靖承,大概真可以跟鬼戎有段风月事,毕竟鬼戎也很帅气,又痴情。 他既然有所求,薛湄就趁机把机会留下来。 她到匈奴两个多月了,已经把各个部落之间的优势c劣势都摸了个半熟,也跟这些部落的人混熟了。 她去同罗部,肯定会受到热烈欢迎,因为她救了首领的妻子和儿子。 她去贺兰部,贺兰部那个小首领,看她的目光像狼。也许,他会为了得到薛湄,跟鬼戎起战事。 而薛延驼部的老夫人,非常睿智。薛延驼部也很向往和平,这位老夫人屡次跟薛湄说,如果能通商c成为梁国的附属,是最好不过的。当然,能得到白崖镇更好。 其他部落,也挺向往和平。 这些部落之外,还有个葛刺部。这个部落已经在闹分化,他们的首领非常不得人心,有位贵族正在取代他。 他们打了好几次仗。 薛湄有次跟鬼戎去巡查,还遇到了他们互斗。 情况摸得越清楚,薛湄越发觉得此事可以办成。 至于宝庆公主,她一直在牢里。听闻鬼戎一不高兴,就会去抽打她。 薛湄上次去看她,她几乎破了相,浑身上下都是鞭伤,有些还化脓了;她非常削瘦,狼狈至极。 她最大的变化,是看到薛湄之后不再骂她了,而是向她啼哭,哀求,求求薛湄可怜她c救救她。 看样子,她已经知道了现实的残酷。 薛湄仍是转身就走。 澹台弘瑛去而复返,这么快,薛湄是很吃惊的。 难道,这位大人没有回京去,直接在白崖镇整修了一段时间,又回来了 这次,鬼戎没有特意款待使臣,直接跟他谈条件。 而薛湄的五弟和萧靖承,这次也没有混在队伍里一起来。 薛湄觉得,这次也谈不拢,鬼戎根本没打算和梁国和谈,也没想过释放宝庆公主。 他的目标,只有薛湄。 正文 第527章宝庆公主退场 薛湄没有猜错,澹台弘瑛没有回京。 皇帝很明显有发疯的迹象,他没有办成皇帝要求之事,也没办成贵妃吩咐之事,回去不是修整,而是找死。 故而,他又来了。 这次他态度强势了很多,不停激怒鬼戎。 在外人看,他像是非要逼迫鬼戎娶公主,完成两国通婚;但有心人却觉得,他是要逼迫鬼戎。 鬼戎要么杀了他的随从,将他关起来打一顿,要么杀了公主。 这天谈完,鬼戎想起宝庆公主自称非常宠爱他时候,还因为他的目光无意识看了太后娘娘宫里的宫婢,而扇他耳光。 他心里恨得紧,便去了关押宝庆公主的地方。 他用鞭子使劲抽打她。 他用马的镣子拴住了宝庆公主,故而宝庆公主挨打无处可逃,又被他带上了马的口罩,声音发不出来。 而后宝庆公主倒地,浑身是血,像个血人。 夜已经深了,安丹宵打了热水给薛湄洗脸,薛湄跟她闲聊了几句。 说起琴谱,薛湄不太懂,安丹宵却很在行。她跟薛湄聊得起劲,突然有单于身边的亲信随从进来:“单于请郡主。” 薛湄看了眼随从:“何事” “单于没说,只请郡主快去。”随从道。 安丹宵看了眼薛湄,似幸灾乐祸:“你恐怕要倒霉。” 薛湄淡淡笑道:“这么晚了,也许他只是想我了。” 安丹宵:“” 她已经见识过薛湄的口无遮掩,还是被气得半死:“不要脸” “睡个男人就叫不要脸”薛湄笑道,“那你真够可怜的。” 薛湄跟着随从走,却不是去单于大帐,而是去宝庆公主的牢笼。 她进来时,瞧见地上一堆血泊,而宝庆公主软软倒在那里。 鬼戎坐在旁边,神色并不见焦急。 薛湄来了,他只是抬了抬眼皮,对她道:“你看看她,是否还有得救” 宝庆公主已经昏厥,呼吸几乎探不到,脉搏也无,像是休克了。 现在抢救,也许可以。 但彩鸢不在,薛湄没有行医箱做遮掩,拿不出抢救的器材。 况且,她凭什么抢救宝庆公主 宝庆公主死了,对薛湄才有利。 薛湄蹲在地上,双手死死捏住宝庆公主的手腕,看着像是想要找回脉搏,实则她想着要是公主的脉搏跳了,她就要补一下。 一分钟了。 没有脉搏。 宝庆公主休克而死,是被鬼戎活活打死的。 薛湄其实看不上折磨女人的男人。 这个世道,是绝对男权社会。哪怕宝庆公主高高在上,不在此列,可她在匈奴也只是阶下囚。 折磨她,无非就是折磨比自己弱小的人。 一个人靠折磨弱小得到纾解和满足,薛湄觉得是小人行径。 她站起身,略带遗憾对鬼戎道:“单于,她已经死透了。” 鬼戎平静的面容,突然生出了几分恶毒。他像是很快意,同时又像是很糟心。 “你先回去吧。”鬼戎站起身,把被鲜血浸透的鞭子拿在手里。 薛湄却道:“单于是要去跟廖真商量吧” “怎么” “单于不是说,以后咱们俩要相互扶持吗遇到事,不是应该咱们俩商量”薛湄问他。 鬼戎一愣。 他笑了笑:“既如此,移步到金顶大帐说话。” 夜更深了。 薛湄和鬼戎像两个幽灵,毫无困意,游荡回了单于的金顶大帐。 两个年轻美貌的女奴,已经把褥子铺好了,还摆好了宵夜与酒水。 薛湄没有吃。 她心中目标如此坚定,以至于此刻她非常冷静。 鬼戎也没心情吃。 “公主死了,咱们不仅失去了人质,还失去了正义方。若是白崖镇攻打进来,他们可以说是为了公主报仇。 他们占据正义之师,恐怕士气比咱们高涨。”薛湄道。 鬼戎:“的确如此。不过,倒也不用怕,兵力上咱们旗鼓相当。” “没必要现在打仗。哪怕要打仗,也要等秋后战马肥壮了。而下雪时候,他们的辎重和援兵进不来。”薛湄说。 鬼戎眼睛一亮。 薛湄这话,正中他心思。他心里也是如此想 的,故而薛湄让他有了种知己之感。 现在自然不适合打仗。 “的确如此。” “所以,咱们要做的,就是保守公主去世的消息,连您的大将们也不能告诉;同时,答应和梁国联姻,让他们把嫁妆送过来,好处先拿到手。 等到了秋后,再说公主是病逝。嫁妆拿到了,公主病逝又跟您无关,白崖镇在想出兵,士气就不会那么高涨。”薛湄道。 鬼戎到底还是不太情愿。 不过,只是跟假公主成亲,自然没什么不妥。 “找人假扮公主的话,你最适合。”鬼戎突然道。 一箭双雕,可以趁机和她假戏真做。 “我来假扮公主的话,谁来帮你糊弄使臣”薛湄道。 鬼戎:“你有办法糊弄使臣怎么糊弄” “让乌兰其假扮公主,她一直很想嫁给单于您的。”薛湄道,“然后,我会带着她去见使臣,让使臣承认她就是公主。” 鬼戎蹙了蹙眉头。 薛湄:“您等着看吧,使臣会站在咱们这一边。” 让安丹宵伪装成公主,就等于将她绑上了贼船。 鬼戎沉吟了片刻。 他对薛湄道:“你容我想想。” “我已经知晓了实情。”薛湄对他说,“还要找人假扮公主,她也要知情。单于,可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否则我也帮你圆不回来。” 她这是让他别告诉廖真。 薛湄要做的,是先把廖真排挤出去。 鬼戎笑了笑:“你这么不喜廖真” “我不是不喜他。单于,你可能忘记了,他是因为败在我和瑞王手里,才被流放的。手下败将,我只是不信任他有本事辅佐您。”薛湄道。 鬼戎一愣。 他似乎从来没这么想过。 薛湄转身走了。 挑拨离间,让你丫成了孤家寡人,与廖真先离心离德,以后谁也不相信,还怕玩不死你 就你这智商,还想做天下霸主 留在这荒原上,搞你的阴谋诡计吧 薛湄回到了自己帐内,把剩下的觉给补完了,神清气爽。 还有什么比宝庆公主去世了更让人高兴的 薛湄想起上次,自己若不是有空间和医疗舱,就铁定死在她手里。 她微微笑了笑。 “王爷应该很高兴。”薛湄想。 可惜没办法跟他分享。 这一刻,特别想念他,心口有种烧灼感,几乎迫不及待想要回去见见他。 正文 第528章得偿所愿 五月草原是匈奴最好的时节。 鬼戎最喜欢的,也是五月。那种似跗骨之蛆的饥饿感,就在五月离开他。其他之后,他都被其笼罩着。 这个时节,阳光里透着希望。 不冷不热,牛马成群,一切旺盛得不可思议。 然而,好日子总是很短暂的。 一到九月,当草原上下起雪,真正酷寒到来,悲惨就会降临。 今年,也许会不一样吧 如果能有一座城池容身,可以更好抵御风雪,对他和他的族人们而言,就是极大幸福。 鬼戎去和澹台弘瑛谈了。 他表示,如果梁国能把最西边的望阑城给他,作为公主的陪嫁,他可以考虑娶公主,两国休战结盟。 而澹台弘瑛的意思是:“城池是不行的,不能作为公主的陪嫁。陛下能给的,是粮食和布匹。 单于,有了粮食和布,你们冬天有食物c有衣穿,就不至于冻死人。若是再拖下去,到了九月下雪,回京道路被阻住,物资也进不来了,白白浪费一年时间。” 鬼戎知晓谈判秘诀。 轻易答应,肯定是不可以。 澹台弘瑛表示,自己可以写信回京请示,但是他想要先见见公主。 “自然可以,公主也想见见家里人。”鬼戎笑道,“对了,您是公主亲舅舅吧” “是。”澹台弘瑛笑道。 他这个人擅长阴谋,一辈子算计旁人。鬼戎这样爽快答应让他见公主,他心中升起很不安的预感。 就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来了这么久,城池之事还没有谈妥,鬼戎怎如此轻率答应了让他见公主 不过,他只有二十随从在匈奴,他和公主都是人质,鬼戎单于没必要提防什么。 这天傍晚,澹台弘瑛被领着去见公主。 公主的大帐,在王庭聚集地的西边,远离其他帐篷,有专门的人看守,四周还架了木篱,防备森严。 澹台弘瑛不可以带随从,只能自己进去。 他心中起了十二分警惕。 撩起帘子进了大帐,首先瞧见一盏屏风。屏风后面点了灯,光线影影绰绰,可以瞧见两名女子站立。 听到动静,其中一人朝这边走过来。 她身材高挑纤瘦,穿着匈奴人的皮子衣裳,也很秀气。 澹台弘瑛隐约能猜到是谁。 果然,薛湄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大人。”她跟澹台弘瑛见礼。 澹台弘瑛还礼,然后眼睛往屏风那边瞅:“公主如何了公主,微臣来了,公主可好么陛下与娘娘甚是挂念公主。” 屏风后面的人,微微侧过脸。 身形倒是相似。 只不过,好像比公主稍微瘦一点。也可能是影子的缘故。 她不开口。 薛湄却说话了:“公主一切都安好,大人放心。公主让我问问大人,与驸马和离,他走的时候可问过什么” 驸马什么也没问。 在说出奉旨和离的瞬间,驸马整个人的肩膀都像是直了些。 皇帝为了安抚他,赏赐了他一处他祖籍的宅子,以及白银千两,让他及早回家。 驸马宋子弘本是京城土生土长的,祖籍跟他没有半分关系,他从小到大都没回去过。但他仍是欢欢喜喜走了。 “他问了公主安。”澹台大人指鹿为马,“他说此生无缘,来生还与公主结发为夫妻,只盼公主保重。” 屏风后面的人听了,没什么反应。 薛湄神色也平常,似乎丝毫不觉此话可笑。 “公主,何不移步一见”澹台弘瑛后背有了层薄汗。 薛湄开口了:“公主日夜思亲人,恐怕见了更伤心,故而不敢见。公主说,女人都是草籽,落在哪里,就在哪儿生根发芽。 她这颗草籽,注定落在草原上,只求陛下和贵妃娘娘多疼爱,陪嫁丰厚一些,让公主少吃苦。” 澹台弘瑛看向了薛湄。 他的目光并不锋利,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公主为何不自己说” “大人,我有句话,想要拜托您转达给贵妃娘娘。”薛湄很突兀转移了话题。 澹台弘瑛问他什么话。 “贵妃心愿,我已助她达成。不管是贵妃,澹台氏,还是公主,都安然无恙了。”薛湄道。 说罢,她静静看着澹台弘瑛。 她羽睫修长,落在后面的眸色被羽睫阴影遮盖,显得有点寒凉c阴森。 澹台弘瑛一下子明白了薛湄的意思。 贵妃当初给薛湄递信,还是澹台弘瑛给她出的主意。 那就是说 “大人,公主不想见,您还要相逼迫吗”薛湄又出声,打破屋内寂静。 澹台弘瑛心头重石,一瞬间落地。他又极力遮掩,不让薛湄瞧出半分端倪。 他似语重心长:“微臣不敢逼迫公主。公主自当保重,想要什么只管告诉舅舅,舅舅定然给公主安心。” 这就是表达他的满意了。 只要公主死了,她跟鬼戎的往事不被皇帝和朝臣知道,那么贵妃c澹台氏和裕王都会平安无事。 公主想要什么,澹台氏都可满足。 “公主要的,就是单于要的一座望阑城c布二万匹c粮食二万担;还有公主要的绫罗绸缎c金银玉器。”薛湄道,“这是单子,还请大人过目。” 澹台弘瑛接过来看。 字都是公主字迹,只是稍微潦草了点。 他看了眼薛湄,便知道这位郡主与鬼戎合谋已久了。 肯定是他们趁公主还活着,逼迫她写了这封礼单。 “我先收下,回到白崖镇就传信朝廷,把公主这份礼单一并送上。”澹台弘瑛道,“公主等微臣好消息,最多两个月,此事就能定下来。” 说罢,他要告辞。 薛湄亲自将他送出去。 其实,礼单是薛湄自己写的。她从安丹宵那里拿到了公主的一些字,挑选一些开始临摹,花了两天两夜才算成功。 澹台弘瑛没看出有什么不妥。 这位大人要回白崖镇,鬼戎不阻拦。他回去之后,立马给朝廷写信,说了鬼戎要求,又说公主自愿。 他把公主要的礼单,直接寄回京城。 与此同时,他还在写给皇帝的信里,加了句“恳请贵妃娘娘安心,一切都办妥,公主会得偿所愿。” 皇帝看到了,也不会多想。 澹台弘瑛现在担心的,是皇帝的情绪。温婕妤暴毙之后,陛下有没有缓过来 正文 第529章薛湄的圈套 鬼戎派人送使臣离开了王庭。 与此同时,王庭大臣们都知晓,单于已经和梁国和解,要娶梁国公主。 此事争议很大。 “单于之前还说,梁国嫁宝庆公主到匈奴,乃是对我们羞辱,怎如今同意了” “望阑城偏僻,水草不丰,想要南下还得过白崖镇地界,路被堵死。把此城让给我们,有何意义到底不如要一半白崖镇。” “单于有何难言之隐,都可说出来,我等参谋,省得单于独自愁苦。”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鬼戎就开始了他的演讲。 薛湄当时在场,听到他把“娶宝庆公主有利”的观点,掰开揉碎了往自己手下大将们耳朵里灌。 别说大将们,薛湄差点都信了。 由此可见,鬼戎并非什么荒原上的英雄,他是个优秀的政治家,洗脑功夫一流。 “怪不得他能接住他哥哥留下来的部落和人马。别管本事如何,嘴上忽悠人是很厉害的。”薛湄心想。 鬼戎对她,似乎也这样。 他总是告诉她,他们俩会有个非常光明的前途。 这个前途,不需要薛湄付出什么,她只要在他身边,就唾手可得。 稍微见识少一点的女人,都要被他深情感动。 可惜薛湄是后世人,而她见惯了历史,知晓“鸟尽弓藏”的道理。她辅佐鬼戎打下天下,待鬼戎登基,第一件事就是要杀她。 哪怕她不是大将。 薛湄含笑看着鬼戎,又想起他活活打死宝庆公主的事,脸上笑意很足,心里却泛出一股股冷意。 以前觉得他英俊的脸,现在也多了些狰狞。不单单因为他是敌人,还因为他毫无下限。 鬼戎一番胡扯,部下都信了。 “如此说来,望阑城既可以通梁国,也可以通西域。只要咱们有足够多的骆驼,就可以穿过沙漠去西域了。” “波斯很富足,不比梁国查。能有望阑城做咱们王庭,和西域商人往来更加便捷。” 大将们七嘴八舌。 他们看到了希望。 就好像,一夜时间他们多了好几条路能走。 这些大将虽然凶猛,小心思却不多,个个都被鬼戎忽悠瘸了。 “鬼戎一番话,要把他们忽悠到欧洲大陆去了。”薛湄啼笑皆非。 她近距离围观了全场,待鬼戎问她如何的时候,她能说得出一二三。 “我们有了望阑城,可以与西域建一条商路吗”鬼戎问薛湄,“现在就是骆驼不好养,而且我们也不太会养。” “没关系,我会。”薛湄道。 鬼戎眼睛一亮:“是吗” “这个是自然。你如果有办法,现在就派人去搜集骆驼,咱们培养它,形成驼队。”薛湄道。 鬼戎应了。 他派了自己的亲信出去。 为了表示自己和薛湄现在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鬼戎随便她进出金顶大帐。 因此,薛湄在鬼戎的金顶大帐里,见到了甘弋江。 甘弋江也是匈奴人,是很厉害的杀手。他也有个匈奴名字,不过薛湄对此不敢兴趣。 当着鬼戎的面,薛湄让甘弋江留下:“是你杀了周月明” 甘弋江低垂着头,不言语。 鬼戎开口:“回答郡主的话。” 甘弋江这才道:“是。” “为何要杀他” “乌兰其的信鸽去传递消息,被周月明看到了。为了安全,乌兰其令我杀了他。”甘弋江道。 薛湄听了,表情仍是很平淡,声音也不紧不慢:“所以,乌兰其下的命令,你动的手” 甘弋江又道是。 薛湄问完了,回头对鬼戎笑道,“单于,已经无事了。” 鬼戎挥挥手,让甘弋江出去。 甘弋江待要走,薛湄又喊住了他:“站住。” 他身形一顿。 鬼戎的瞳仁收缩了下。 甘弋江得到是薛湄的命令,而不是他的。而甘弋江居然真的停了下来,回头恭敬躬身,等着听训。 薛湄似乎没察觉哪里不妥,站起身,走到了甘弋江身边。 鬼戎还以为,她要给甘弋江一巴掌,或者一点小苦头吃。 薛湄却只是俯身,非常暧昧凑在甘弋江耳边,跟他低语了几句。 甘弋江 身子一僵。 鬼戎的眉头蹙起,很快又松开。他问薛湄:“你跟他说了什么” 薛湄笑笑走回来:“没什么。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甘弋江似乎这个时候才想起薛湄不是自己主子,他抬眸看了眼鬼戎。 鬼戎挥挥手。 他很快消失不见了。 若不是在鬼戎这里,薛湄根本见不着他。 鬼戎问她:“薛湄,难道你以为挑拨我的暗卫,便能对付我你跟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薛湄:“我跟他说,替我杀了乌兰其,否则我要你死。” 鬼戎淡淡看着她:“可是你说的,不止这几个字。还有一句挺长的话,你没告诉我。” 薛湄似很诧异看着他,继而笑了起来。 她笑道:“单于去问他。正好,您也试试自己的暗卫对您是否忠诚。我还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又不是细作。” 鬼戎:“” 他对薛湄,时常有种咬牙切齿的无奈。 她对周月明的死,好像挺在意。他不是怀疑薛湄挑拨甘弋江叛变,而是怕她折磨死甘弋江。 甘弋江可不是她的对手。 “时辰不早,我先去看看安丹宵。”薛湄道,“单于慢慢问吧。” 她出了金顶大帐。 她一离开,鬼戎果然把甘弋江叫过来,询问薛湄说了什么。 “替我杀了乌兰其,否则要你好看,你知道我可以杀人无形。”甘弋江道。 当时薛湄说话的时候,唇没怎么动,鬼戎不可能清楚她到底说了几个字。 时长上看,她的确只说了这些。 她故意误导鬼戎,让鬼戎怀疑甘弋江。一旦主人怀疑自己的暗卫,暗卫就只有死路一条。 故而,薛湄的确可以杀人无形。 “乌兰其对我大有用处,不要动她。”鬼戎道,“郡主所言,也不必句句当真。在匈奴,她只是客人。” 甘弋江道是。 他退了出去。 鬼戎知道,如果他怀疑,就是中了薛湄的圈套,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薛湄说的,真的是这几句吗 如果她还说了其他的呢 甘弋江在白崖镇多年,他是否有了牵挂 而甘弋江从大帐离开,双腿微微颤抖了下,不知自己是否捡回来一条命。 薛湄告诉他的,的确不是他告诉单于的。 而实话是什么,他不能说。 正文 第530章和亲已定 鬼戎此人,的确有魄力。 他攻心也很厉害。 他知晓薛湄心里会嘀咕,会猜测甘弋江在何处,甚至也会问起。 为了让她感动,他主动让甘弋江到她跟前。 可她低估了薛湄的无耻。 她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跟甘弋江说悄悄话。而悄悄话是什么,鬼戎怀疑跟陈微箬有关。 鬼戎不知甘弋江离开时候利用了陈微箬,甘弋江自己也没说。 故而,甘弋江被发现,然后逃命,他不可能还专门去杀了陈微箬灭口吧鬼戎也不怪他。 他能自己逃回来,已然万幸了。 陈微箬到底是不是甘弋江的掣肘,鬼戎不知道。 薛湄能知道的,肯定跟此女有关。 不猜疑,就怕甘弋江背叛;猜疑,又正好落入薛湄圈套。 直到这一刻,鬼戎才想:“论起玩心计,我未必如她。” 他心中一瞬间升起了厌烦之意。 当一个人,尤其是女人,不受鬼戎控制的时候,鬼戎心里就莫名其妙很烦躁。 这件事,他强忍着,没有再说什么。 薛湄假装当着几名亲兵的面,派安丹宵出去办事。 “三个月之内,不管有没有结果,都要回来向我禀告。”薛湄道。 安丹宵牵了一匹马,马背上放了干粮褡裢,还铺了一件皮子在坐垫,像是准备过冬时候才回来。 有位贵族女人正好瞧见了,还凑上前,问安丹宵:“乌兰其做什么去” “郡主派我去寻找驼队,我要往北走,寻到就回来。”安丹宵道。 那贵族女人很吃惊:“那要去很远,你一个人去吗” 安丹宵点点头。 女人就把自己头发上的一串蜜蜡取下来,递给了安丹宵:“保佑你平安归来。” 安丹宵接下了。 这天深夜,安丹宵悄无声息回到了大帐。这大帐是新设的,在使臣离开之后,“宝庆公主”搬到了这里。 宝庆公主让薛湄去贴身服侍。 她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不露头脸,导致王庭那些贵族女人想要看看她,都不得相见。 有人知晓内幕:“单于将她打伤了,郡主正在养她的脸。” “单于并不中意她,却还要跟她成亲,真是可怜了单于。” “单于为的,都是咱们部落。” “不,单于是为了整个王庭,所有的部落” 她们把鬼戎拔得很高。 薛湄装作听不见,每日只是在大帐内服侍公主。 大帐内的待遇还不错,薛湄和安丹宵舒舒服服住了下来。 澹台弘瑛很快回到了白崖镇。 他跟萧靖承说:“见到了公主,公主很好。只是,她执意要嫁单于,不听我的劝。现如今,只能派公主和亲了,还请大帅写一封书信,将我的信一起,快马传给陛下。” 萧靖承看了眼他。 这话,本应该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宝庆公主的确是想去找鬼戎,才从京城来到白崖镇,再从白崖镇,心甘情愿跟细作去了匈奴。 她不肯回来,人之常情。 但事情顺利成这样,又是不能离开的。 澹台弘瑛见他沉吟,出声催促:“大帅” 公主已死的消息,澹台弘瑛不可能告诉任何人,包括萧靖承。 多一个人知晓,就多一分泄露危险。 把公主嫁了,将来她如何,澹台氏都有借口推辞。当然,她死了是更好。 局面对澹台弘瑛和贵妃如此有利,当然要牢牢抓住。 萧靖承非常痛快帮澹台弘瑛传了信,很识趣没有多问。 他心里,倒是想给薛湄递个消息。 澹台弘瑛没回去,他就在这里等着,陪嫁的物资和文书过来,他会帮鬼戎和“宝庆公主”见婚。 婚后,公主是死是活,看鬼戎如何处置吧。彻底跟澹台弘瑛无关了,他也顺利完成此次西行计划。 消息传回了京城。 皇帝这段日子无心朝政,整个后宫一团糟,他自己更糟糕。 温锦死后,他一夜之间多了好些白头发,就像是苍老了十岁。 肩膀垮了下去,他像个耄耋老者了,脸上的老年斑更多了。手背上也有,他瞧见了,恨不能把手背搓红。 听闻匈奴人愿意娶公主,且承诺不再进犯边界,朝中大 臣们很是欢喜。 而宝庆公主能从俘虏到阏氏,对皇族而言很有面子,朝臣们也不敢说皇帝和公主的闲话了。 公主这是“为国和亲”,是大义,每个人都应该称赞她。 宝庆公主要的陪嫁,对皇帝的内务省而言,不算大事,这点嫁妆小意思;至于望阑城,朝臣们商议了一番,觉得在那里驻军或者建立行政部门,都是浪费。 既然如此,不如让给匈奴。 望阑城附近有荒地三千亩,当然匈奴人不可能去开垦重新种地,他们多半会当成牧场,饲养牛羊马。 此事皆大欢喜。 皇帝发了圣旨,同意把宝庆公主嫁给匈奴单于,让朝臣们送陪嫁去白崖镇,再令澹台弘瑛送给匈奴,结两姓之好。 兵部侍郎,也就是薛湄的二叔,上前一步出列:“陛下,既然两国修好,成阳郡主她” “住口”皇帝顿时发怒,“不要在朕面前替这个愚蠢的女人” 众朝臣:“” 朝上消息,萧明钰很快就知晓了。 他有两点疑惑:和亲之事,为何如此顺利,白崖镇的人没有阻拦吗 第二,薛湄人在哪里 她还在匈奴吗 一想到这里,萧明钰就恨不能千里迢迢去匈奴。 但朝廷发了旨意,今年不可私下前往白崖镇,萧明钰想去也去不成了。 他非常担心薛湄。 薛湄若真的被匈奴人掳去,她现在过什么样子的日子 在安诚郡王的想象里,薛湄应该是惨兮兮的。 然而,薛湄此刻正在围观匈奴人打马球。 马球本就是骑马的活动。匈奴人都擅长骑术,打起来特别有趣,个个身手不凡。 小郡王若是知晓,他提心吊胆关心的人,正在看马球赛,估计得吐血。 就在这个时候,小郡王突然接到了一封密信。 信直接送到了他府上,小厮将它整整齐齐放在小郡王的外书房书桌上。 打开一瞧,小郡王却是愣住了,一时难以置信。 正文 第531章爱有力量 安诚郡王从未想过,有一日他皇叔萧靖承会递信给他。 瑞王的信,出现在他书桌。 “扭转京里对郡主不利流言,将来有丰厚大礼酬谢。”安诚郡王念着这段内容,嗤之以鼻。 难道他没有在暗地里做吗 还需要他千里迢迢来提醒 至于酬谢 小郡王什么没有,需要他酬谢 敢跟小郡王拼财力,他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了。 萧明钰白眼珠都快翻破了,重新把信读了一回。 信上简单提了句:“郡主安好,单于知礼而贵宾相待。” 萧明钰:“” 他突然心口一酸。 也许,只有“情敌”才最了解他。这段日子,他因为担心薛湄,吃不好睡不好,时刻担心匈奴人折磨她。 这不合常理,他知道。如果匈奴人折磨了薛湄,萧靖承的密探肯定会汇报,白崖镇此刻就应该是战火连天了。 薛湄又是个圆滑世故的。 她比街头市井的小混子还要油滑,又有本事,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匈奴人,能玩得过她 她肯定很好。 猜测往往没有依托,就像悬浮半空的水珠,稍微一点风吹,就摔得粉碎。 重新再建立这样的信心,是个反复折磨自己的过程。 直到这一封信。 任何人宽慰他,说薛湄很好,都没什么意义,只能萧靖承说。 连日折磨萧明钰的噩梦,一下子被清扫了出去。他的后脊轻松了很多,浑身卸下了沉重枷锁。 “你怎么跑到匈奴去了”萧明钰默默念叨着,心里仍是很不解。 他在书房来回踱步。 想起什么,萧明钰进宫去了。 最近宫里不是很好进。 戚太后很久不见客了,她的万景宫守卫森严,皇帝都进不去,而她也不会轻易出来。她自称梦到了先皇,要给先皇抄写经书,祈祷他在天上安稳。 这是很正当的理由,哪怕皇帝也不能强迫她出来。 进宫时,萧明钰斟酌再三,是去见见贵妃娘娘,还是直接去他祖母胡太后那里 按说,他应该去临华宫拜见贵妃。虽然澹台贵妃和德妃c淑妃一起管事,但宫内大权还是抓在澹台贵妃手里。 她有这个能耐。 略微沉吟,自己到底跟澹台贵妃不熟,贸然去她宫里,未必能讨到好处。 最终,萧明钰去了胡太后那里。 胡太后唉声叹气。 温婕妤死后,宫里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哪怕是胡太后这里,宫婢们走路也小心翼翼。 德妃c贵妃和淑妃忙着操持后宫事务,个个人仰马翻的,没空陪胡太后。 而上次有两位妃子叫上女官打麻将,正好被皇帝遇到了。 皇帝叫人赐死了女官,又把妃子们关到了冷宫。 现在,没人敢给胡太后做麻将搭子了。 老太太一辈子都在深宫,没念过书,平素消遣就是打麻将。除此之外,她是既不爱诵经,也不念佛。 找不到人陪,她也像是苍老了点。 宫里每个人脸上,都蒙上了一点薄灰,所有人都过得战战兢兢。 萧明钰看到了胡太后,心中生出几分伤感,对她道:“皇祖母,孙儿接您去王府小住数日吧。” 胡太后摆摆手:“哀家懒得折腾。” “樱桃上市了,我那里有新鲜的,您吃多少都管够;甜瓜也有;我还有几名小妾,个个都会打麻将。”萧明钰道,“出宫散散心挺好的。” 胡太后听罢,心中暖融融的,仍是拒绝了。 “宫里现在乱糟糟的。戚氏躲了起来。她那是自作孽不可活,以为旁人不知她伎俩。云氏又不中用,比菩萨更像泥塑的。 哀家一走,这后宫没有一人能坐镇,她们还不得翻天。陛下是被温婕妤的死气糊涂了,待他清醒过来,咱们还是要过日子的。”胡太后说。 萧明钰:“” 他没想到,糊涂了一辈子的老太太,这会儿说了句清明话。 宫里越乱,她老人家越是不能走。 她一走,人心就散了,只能越发不成样子。 戚太后已经表明了态度,宫里一切跟她无关;云皇后多年不争不抢,有她跟没她一样。 皇帝已经很糊涂了,最近连续办各种朝臣们腹诽的错事。若是他的后 宫也乱了,他哪有清醒那一日 做母亲的,危难关头,就是要挡在前面。 “你有事”胡太后问,“若是无事,就不要往宫里来。昨日荣王带着世子过来,被骂了一顿。 荣王世子素来得陛下疼爱,他当心头肉一样,现如今对着不足周岁的孩子都能发火,唉” 萧明钰很心惊。 他再次想起了薛湄的话。 薛湄告诉他,仙丹里面含有的铅,会让人疯癫。 萧明钰还让她别说,免得得罪那些炼制丹药的道家。 佛道两家信仰极广,得罪了道家,薛湄前途堪忧。 可如今,皇帝的症状,证明薛湄说得半句不差。 萧明钰自己也吃过一些丹药。 谁不服丹药 这种强身健体的东西,是富贵人家必备的。 不成想,此物却是有毒。 “怎么骂了荣王世子”萧明钰问。 胡太后:“荣王抱着那孩子,陛下突然说父不抱子,免得将来孩子骄纵。荣王就把孩子交给了宫婢,不成想他拽宫婢的头发。 陛下瞧见了,就很不高兴,声音大了点,把孩子吓哭了。他就大发雷霆,说荣王父子不知感恩,把荣王吓得半死。” 萧明钰:“” 荣王府如日中天,突遭横祸,估计他会惊吓一段日子。 萧明钰转移了话题,说起了薛湄,问胡太后可喜欢薛湄送回来的礼物。 “可别提她了。”胡太后叹了口气,“陛下现如今最恨她。若她在京里,温婕妤就不会死。陛下反复念叨这话。” “这也说不准。” “陛下是认准了的。”胡太后道,“你不要添堵,这个时候就不要裹乱了。若无正经事,你先回吧。” 萧明钰自然有正经事。 因他的正经事跟薛湄有关,他说起来略带迟疑。 “祖母,孙儿有件事相求。现如今除了您,旁人也做不到。”萧明钰道。 胡太后:“何事” 正文 第532章两人都想薛湄了 萧明钰有个念头。 这个念头临时而起,但很快就盘踞了他整个心田,让他坐立不安。 若不能实现,他会很痛苦。 所以,他特意跑到了宫里,找胡太后讨个人情。 “公主既然要出嫁了,总得娘家有人送她。”萧明钰道,“西北不太平,皇子们年纪都小,不太适合。 我想随公主的陪嫁队伍,一同前往白崖镇,作为娘家人,去送送公主。” 胡太后:“” 你何时这样殷勤了 再说了,你跟宝庆的关系一直不太好。 胡太后睃了眼他:“想去看成阳” 萧明钰心口似被重锤敲击了下,他听到了嗡嗡回声。他隐藏最深的秘密,像是被挖掘了出来。 藏得太深,他自己看着的时候,都觉得难以置信。 他是为了薛湄 要不然,他为何想着去走西北这一趟现在五月了,等公主的陪嫁准备好,这几天可以出发。 东西多,走起来就慢,可能六月中旬才到白崖镇。 到了白崖镇,一时半刻未必回得来。 而西北九月开始下雪。 一旦下雪,道路不通,他很有可能陷在西北过冬。 稍微有点脑子,就知道白崖镇条件有多艰苦。 冷的时候,能把人活活冻死。帐篷c砖墙,根本抵抗不了西北的寒流。以前从白崖镇回来的将军们说,夜里士兵们睡下,早起时冻死一个营帐里的,也是常有之事。 小郡王养尊处优,自己优雅而富足,凭什么车马劳顿,去白崖镇吃苦 那个地方,有钱也买不到好东西,真正的环境恶劣。 萧明钰也想不通,薛湄是怎样的勇气,敢带着人去白崖镇。 “她在匈奴人手里,祖母。”萧明钰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实话实说,“朝廷的文官,谁在乎她生死 我不放心。薛湄跟我做了很多买卖,她与我乃是故友。我不忍心见她身处险境。” 胡太后:“白崖镇穷山恶水,你以为容易还是别搀和了。成阳太爱出风头,被匈奴人掳去了,这也是她的命。” “我想去。”萧明钰道,“求祖母成全。” 顿了下,他凑近了胡太后,附耳对她说,“陛下最近喜怒无常,就连荣王世子都挨骂了。 孙儿在朝中无权无势,若有人眼馋孙儿生意,故意使坏,引得陛下对我不满,我恐怕有灭顶之灾。” 胡太后身子微僵。 萧明钰是她唯一疼爱的孙子。 况且,皇帝最近的确像是得了失心疯,听说他还斩了好几名望族门阀的官员,连人家贪污受贿的证据都没有拿足。 朝堂上吵了起来,他就不上朝了。 如此下去,恐怕朝局会有动荡。 这个时候避其锋芒,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胡太后觉得明钰素来聪明,想法可靠。 “你所虑,倒也周到。”胡太后道,“既如此,你便去吧。只是一路辛苦,带上人服侍,东西多带全一点。” 萧明钰大喜,给胡太后道谢。 胡太后果然去见了皇帝。 皇帝这会儿头疼欲裂,正在由太医院的郑院判揉按太阳穴。 宫婢和娘娘的手劲不够,也不懂穴位,不如郑院判按得舒服。 这位郑院判,最近很是得皇帝器重,是御前红人,故而他在太医院作威作福,甚至要把整个御药供奉拉在自己名下。 胡太后身子健康,懒得管太医院这些肮脏事。 皇帝瞧见她来了,头疼得更烈了。 “哀家也没什么事。”胡太后开门见山,“就是明钰,他想去白崖镇,给宝庆送嫁。” 皇帝一愣。 他似乎忘记了“送嫁”这回事。 他最近脑子不知道怎么了,脾气控制不了,时常忘东忘西。 “他怎么不来问我,反而让母后说情”皇帝问。 他语气就不好。 胡太后也不高兴:“陛下听听自己的话明钰还没做什么,陛下就如此质问,且是质问哀家。 他只是个晚辈,哪敢跟陛下说话哀家这个做母亲的,也要吃这等顶撞。” 皇帝:“” 他快要烦死了,还要被这老太婆唠叨。 对她诸多忍让,一方面是想着她到底生了自己,感情上偏袒她;另一方面也是要把“孝道”传达天 下。 “既然他想去,那便让他去。着礼部拟旨,给他路引。”皇帝很不耐烦,“朕头疾尚未转好,母后先回吧。” 胡太后对他恶劣态度,倒也没恼火。 目的达成,她回去了。 萧明钰要去西北之事,很快就传到了礼部,然后也传到了兵部。 与此同时,萧明钰的密探,告诉他一个消息,是关于薛池的。 萧明钰听说,还没理出头绪,薛池就登门求见了。 萧明钰在花厅接待了他。 上了香茗,萧明钰抿了口。 他尚未开口,薛池先说了:“王爷,听闻您要去白崖镇” 萧明钰点点头:“对,陛下已经准许了。我听说,你辞了礼部差事” 薛池:“正好也是想跟王爷解释此事。” “不用跟我解释。”萧明钰道,“差事你自己做的。你想要辞了,多少人等着替补上去,有人感激你。” 薛池嗯了声,果然没有继续说。 萧明钰还以为,他是来告辞的,准备好了一些套话。 不成想,薛池却道:“王爷要去白崖镇,能否带上我” 萧明钰:“你” “湄儿还在匈奴,生死未卜。”薛池道,“我不放心,却又找不到钦差的差事,只得辞官了。 我要去白崖镇看看,她到底遇到了何等难题。哪怕不能排忧解难,看看她也好。” 萧明钰看了眼他。 他目光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说出来的话也格外刺耳:“你对薛湄,倒好像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薛池道,“她是我胞妹,这世上与我最亲之人” 萧明钰:“” 他不再说什么了。 薛池想要去,萧明钰很不情愿。 但如果不答应,对方可能又要拿出什么东西威胁他。 既然如此,还不如卖个人情。 现在关卡特别严格,轻易去不了白崖镇,萧明钰只得把薛池算作自己“随从”,将他安排进来,一起去白崖镇。 他没有带侍妾,也没有带婢女,却带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薛湄要是见到了,不知是惊是喜。 正文 第533章胭脂盐 朝廷“送亲”人马出发时,薛湄还在匈奴王庭。 她正在教鬼戎如何提取湖盐。 这种湖盐是胭脂盐,呈现非常鲜艳的红色,看着让人有点害怕。 其实,它就是含有的铁和其他微量物资比较高,对人体很有好处而已。 鬼戎的大将塔尔浑将军,算是颇有见识的一人,瞧见了胭脂盐,也觉得不靠谱。 他问鬼戎:“单于,这盐真能吃” 鬼戎略带沉思。 薛湄说能吃。 上次做烤鱼时,薛湄开玩笑,说她如果在食物里投毒,就可以毒死很多匈奴人。 假如她以身涉险呢 她可是神医,她自己有办法解毒,但鬼戎他们大部分人都没有。 “提取c晒盐并不复杂,就先弄一些。”鬼戎没有正面回答。 不管是否有毒,先把盐弄到手,再考虑其他。 “单于,盐如果有毒,但是一时间不会发作,岂不是害了所有人再说了,盐可以交易,但是咱们这种盐,拿出去谁敢买”塔尔浑将军又道。 鬼戎:“” 廖真也去看了盐堡。 所谓盐堡,就是在湖边搭了个帐篷,旁边地上晒盐。 湖盐的含盐量很高,加上薛湄这次把盐卤给弄了出来,可以让湖盐大量沉淀。在沉淀之后,她依旧用提取岩盐的办法,过滤掉有毒物质。 虽然有点浪费,好歹草木灰c纱布这些东西,鬼戎也能找来。 如此一来,三十人的盐堡,一天能晒出三斤盐,产量算是很可观的。只是这盐,颜色太过于怪异,谁也不敢吃。 “我也到过一些地方,从未见过这种盐。”廖真淡淡道。 鬼戎:“郡主说此盐价值更高。” “郡主懂得多,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廖真道,然后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单于,郡主身边那个婢女,她去了哪里” “乌兰其”鬼戎神态自然,“郡主说可以养骆驼,我们便可跨过沙漠去西域了。乌兰其去找骆驼了。” 廖真:“此事,我一点也不知情。” “郡主她不让说。”鬼戎道,“廖真,郡主她不太喜欢你,在我这里说了你一些闲话。 你既然知晓,为何不跟她和解今后,你二人都是我心腹,如此内斗,恐有自耗。” 廖真看了眼鬼戎。 鬼戎突然这般坦诚,让廖真略感意外。 不过,薛湄会说他坏话,也是情理之中。 鬼戎还没有完全被她迷住,这对廖真是好事。否则,廖真就要放弃他,另谋出路了。 匈奴人不乏野心勃勃者,廖真有生存土壤。 “那便是郡主防着我。”廖真道,“我的确该跟郡主谈谈了。” 廖真是很敏锐的。 安丹宵不见了,公主又不肯露面,鬼戎答应和亲,这些都让廖真嗅到了一缕不同寻常。 他怀疑,薛湄和鬼戎已经杀了公主薛湄跟宝庆的恩怨,早已是不死不休。若不趁在匈奴杀了公主,薛湄根本没其他机会。 此女恶毒,她定然不会放过宝庆公主。 然而,廖真到底是这个年代的中原人。他虽然叛逆,却不是胡人,也不是穿越者,他的思想跳不出时代和社会局限性。 故而,他又觉得不太可能。 这天,薛湄从晒盐地回来,廖真果然找到了她。 他先跟她道歉,说自己从前诸多冒犯,又跟她说了好些推心置腹的话。 他自以为把薛湄说得有点感动了。 再看薛湄,她神色果然柔和了不少。不管是否感动,她至少有了点同情心。 “我不曾针对你。”薛湄表态,“只是,我跟你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还是要回梁国去的。在匈奴,我只是俘虏。” 廖真:“” 有你这样做俘虏的吗 廖真觉得薛湄在试探他,故而他没有把此事告诉鬼戎,没有去告状。 他要让薛湄知道,他跟她并非仇敌,可以共存。 鬼戎心情很不错。 从盐堡回来,鬼戎又见了一些大将,安排人去接梁国的陪嫁,又派心腹大将塔尔浑去望阑城附近,等着接手望阑城。 至于盐堡,它每天都产盐,但鬼戎不吃这个盐,而是让牧民们圈起牛马羊各十只,每天以正常的量给它们喂盐水。 如果牛马羊长时间都没事,人就可以吃 。 他把这个也告诉了薛湄:“我相信没用,得臣民们自己也相信,要有说服力。” 他本可以偷偷办此事,但他怕将来薛湄问起,留个“不信任她”的恶名。虽然他所行之事,的确就是不信任她。 鬼戎在这方面,手段挺厉害。 薛湄很喜欢这种老狐狸,玩他没有负罪感。 故而,她似有点不悦,却又故作理解:“倒也可以。” 她若是高高兴兴的,鬼戎怕是会多想。 所言c所行,要对应得上,才能取信于人。 鬼戎就是时常言行不一,让薛湄觉得他不可靠。 萧靖承非常直男,但人家说什么c做什么,往往有迹可循。哪怕中了他的套路,也甘之如饴。 思及此,薛湄又有点想念他。 “想念他”,就像口渴了,心中焦灼,整个大脑都停止了运转,满心都是那口解渴的水。 湖盐开采很顺利,薛湄等人回到了王庭地界。 转眼就是六月了。 六月的荒原上,牛马更加肥壮,牧草也越发旺盛。 不少母羊在这个时候怀孕了。 匈奴人都在等单于大婚,很多人送礼而来;薛湄也在等。 白崖镇那边,很是防范,也担心匈奴人会趁着和亲的时候,他们放松了警惕,寻衅滋事。 回到了王庭,见到安丹宵时候,安丹宵大大舒了口气。 “你不回来,我也不敢让人给我弄吃的,成天就吃这些牛肉。”安丹宵抱怨道,“你叫人给我做些热乎的。” 她其实一直都有梁人的生活习惯,毕竟在白崖镇多年,过惯了好日子。 让她和匈奴人一样饮食,她吃了不到十天就受不了了。 薛湄:“我们带了点白面回来,是单于找到的,很难得。” 安丹宵一喜。 在白崖镇最平常不过的面,到了匈奴这里,却成了奢侈物。 安丹宵很想吃面疙瘩汤,闻言口水都下来了,对薛湄道:“我自己做,白面在哪里” “我帮你做,你又不能出帐篷。”薛湄回绝了她。 晚些时候,安丹宵就吃到了热腾腾的面疙瘩汤。 薛湄放了牛油。 安丹宵从来不知道,牛油可以如此香。能烹饪,也是种本事。 她吃得心满意足。 吃人嘴短,她当即就把自己这段时间知晓的一个秘密,告诉了薛湄:“我也是听说的,单于已经知道了。” “什么” 正文 第534章鬼戎吃醋 安丹宵告诉薛湄:“送亲的人,是安诚郡王。” 薛湄:“” 小王爷这是吃饱了撑的 他难道以为白崖镇好玩吗 况且,公主人已经死了,他如果来了,将来回去皇帝秋后算账,恐怕他也脱不了关系。 薛湄人在匈奴,若她在白崖镇,肯定要想办法阻止,并且让他回去。 “听说你跟他很熟,是不是单于似乎挺忌惮这人。”安丹宵又道。 薛湄:“非常熟。” “熟到什么程度”安丹宵似乎很好奇,“他是你的仰慕者” “不是你能理解的。”薛湄笑道。 安丹宵:“” 因为薛湄嘴贱,安丹宵就没把薛湄的大哥薛池同行的消息告诉她。 薛湄可能知道一点白崖镇的事,毕竟闭塞她的耳目是不可能的。但是,她消息的确不灵通了。 她是“俘虏”。 小郡王要来了,薛湄除了担心他不太适应,心里也很高兴,因为她已经在匈奴看到了无数的商机,想要和小郡王分享。 她渐渐理解了小郡王爱赚钱的心思真的很让人快乐。 不缺钱c但是“能赚到更多的钱”这件事,带给人的踏实和满足感,却是任何事都无法比拟的。 薛湄又问安丹宵:“既然是送嫁,那娘家人是否要到匈奴来” 安丹宵:“要来的,否则怎么送嫁” 说到这里,她有点紧张。 被人看穿了怎么办 要是不能把新婚之夜糊弄过去,单于肯定会迁怒她。 一想到单于,安丹宵现在对他多多少少有点失望。也可能是她做梦,很想跟薛湄回到梁国,恢复她安小姐的身份,故而她对鬼戎也没那么上心了。 真是个天真的姑娘。 “他们会不会要求看公主的脸”安丹宵问薛湄。 薛湄让她别担心:“新娘子要盖上红盖头,到时候你就说嗓子哑了,随便敷衍他们几句。 还有,你记住一件事,不管是安诚郡王,还是使臣澹台弘瑛,他们都不喜欢公主。他们比你更想糊弄过去,将来责任推给单于。 故而,你自己稳定即可,别担心有人会拆穿你。” 安丹宵:“” 和宝庆公主相处时,宝庆公主口中的自己,天潢贵女,在京城横着走,所有人都宠爱着她。 那些王公贵胄们,恨不能花万金讨她欢心。 她出嫁了之后,仍有无数追捧者。 但她亲舅舅和堂兄,似乎都恨不能她死了才好。 她以前说的那些,都是吹牛吗 因为小郡王要来,薛湄心情还不错,对此事隐隐有了点期待。 鬼戎瞧见了,竟有些吃醋。 他还在京城时候,就知道薛湄跟安诚郡王c瑞王两人走得亲近。特别是安诚郡王,薛湄跟他有不少生意往来。 对于萧靖承,薛湄好像淡淡的,谈起他的时候口吻也随便,鬼戎看不出她跟他之间感情到底多深。 小郡王这里却不同。 薛湄跟牧民买了十只母羊,全是刚刚怀上的。 鬼戎问她买这个做什么,薛湄道:“还没有出生c但是快要生的小羊羔,取出来的皮子,在京城是最名贵的。 这种皮子能卖到极高的价格。等小郡王来了,我打算送些给他,算作礼物了。要不然,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得出手。” 鬼戎:“” 她来了这么久,好像从来没说过要给萧靖承准备什么礼物。 而对小郡王,她这样上心。 羊皮的确是好东西,可匈奴人对炮制羊皮的手段并不好,导致他们的羊皮在梁国不算特别受欢迎。 薛湄对此也不吭声。 将来,她再说此事。 “你到底是打算嫁给安诚郡王,还是瑞王”鬼戎问她。 薛湄诧异:“单于不是说要我给打下江山吗既如此,我自然要是跟单于您啊。怎么,单于随便说说的” 鬼戎被噎住了。 薛湄笑道:“我算是听出来了,单于从心里就没想过咱们俩能有什么前途。我真是很伤心。” “难道你想过”鬼戎似乎也揭开了伪装,“你待我,就有真心么” “现在还没有,因为我在单于这里,看不到更光明的前途。”薛湄道,“若是看得到,自然就有了。” 鬼戎:“” 原本是他蛊惑薛湄的,现在却有点被她诱惑了。 鬼戎很不喜欢这种改变,他转身走了。 他一走,薛湄仍在想给安诚郡王还准备一点什么礼物才好。 小王爷辛苦来一趟,自然要有大买卖,让他看到希望,他才不至于轻易就跑了。 薛湄想了半晌,似乎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什么,只得去金顶大帐找鬼戎。 时间一日日过去,梁国的送亲队伍也到了白崖镇地界。 “宝庆公主”出来见了一次人。 公主说风沙大,她的脸刚刚好,不能风吹,故而她蒙了面纱。 私下里,各种说辞。 甚至有人猜测,宝庆公主已经死了,这个是假冒的。否则,她为何一直不以真面目见人。 这种猜测很有市场。 饶是大家猜得热火朝天,宝庆公主依旧躲在人后,不肯见谁。 薛湄只得放出点风声。 她让人去寻找一种草根,触地长三米,全部拿过来给她。 草原上很多这种长根草,想要三米长的也有,只是需要往更远的地方去。 玄乎的东西,说得越是有头有脸,大家质疑就越少。 拿了回来,自然有妇人好奇:“郡主,这草用来作甚” 薛湄:“如果脸上生了脓疮,将它捣碎成泥,然后混合上最上等的南海珍珠粉,再涂抹在脸上,就能痊愈。” “谁脸上生疮了” “是我后背生了个疖子,对付疖子也能用。”薛湄似遮掩。 她要是出去说,宝庆公主脸上生脓疮,没人会相信;但她这么转个弯,让大家自己去窥探,他们会深信不疑。 果然,流言很快就变了。 宝庆公主不能适应匈奴的气候,加上之前受过很长时间的风吹雨淋,她的脸毁了。 神医正在救治她。 “怪不得她总是躲着,原来她的脸一直没好。” “长一脸脓疮,怪恶心的,真是苦了单于。” 薛湄在匈奴,四季变化没那么明显,六月的酷热,在这里也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热,夜里就消散了。 六月十七日,梁国夏阳城给公主送陪嫁的人马,终于到了白崖镇。 正文 第535章男人都痴迷她 萧明钰前些年南来北往跑生意,吃过不少苦头。 最难的时候,也是好几天不下马背。 故而,往白崖镇这一行,一名礼部官员担心小郡王不能吃苦,时时刻刻关心着,却见郡王精神抖擞,处处打头阵,丝毫不用操心。 反而是礼部这些官员,没吃过车马劳顿的苦,到的时候都奄奄一息,差点路上丢了半条命。 薛池和他两名随从,精神也还不错。 “这些个官老爷,在这么好的时节出门,还能成这幅样子。回头等大雪封路了,他们回京可就精彩了。”萧明钰笑道。 薛池:“不必这般作贱他们。” 萧明钰不理会他这假君子做派。 这一行车队,其中十辆是小郡王的,他鸡零狗碎的东西带了不少。 他居然带了涮羊肉的锅子c底料,还有两车干海带。 他不仅仅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发财的。 迎接他们的,是成家兄弟。 成湛带着他两位弟弟,在陈将军的陪同之下,把一行人请进城。 小郡王一进来,就夸城墙巍峨。 “这城墙像铁铸的,大风也吹不散,是何缘故”萧明钰问成湛。 成湛:“此乃机密,家父在的时候,亲自监工重修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然后,他看了眼旁边的陈木兴,“陈将军可知道” 陈木兴笑道:“的确是机密,将军不让告诉任何人。不过,城墙大部分用的是石块垒成的,熬得住大风。” 萧明钰碰了个小小钉子。 不过,他也不甚在意。 他又不是细作,并非过来打听人家的城墙用什么造的。 只不过随口一问。 小郡王素来宽容,得不到回答就算了。 成湛早已安排好了院子,请他们一行人住下,院子就在钦差澹台弘瑛的隔壁。 澹台弘瑛在门口迎接。 他们带过来的马车,陪嫁送到了军务营,私人物品的马车还是拉到这个院子。 一番乱糟糟的,成湛先带着人告辞了。 萧明钰拉住了他问:“瑞王叔人呢怎么我来了,他反而躲起来不见” “大帅巡查去了,明早才会回来。”成湛道,“王爷稍等。” 萧明钰和成湛c萧靖承年纪相仿,他小时候也爱去成家,当然他是为了成兰卿。 成湛跟萧靖承沆瀣一气,并不怎么搭理他。这么多年过去了,成湛还是这德行,非要站个队,表示自己对萧靖承忠诚。 不知所谓。 小郡王大人大量,不介意。 成湛虽然对小郡王的态度不冷不热,对薛池却还不错。 故而,这天晚些的时候,薛池的弟弟薛润被成湛放了进来。 薛润一看到大哥,既是委屈,又是激动:“大哥,你怎么也来了是你听说了大姐姐的事吗” 他不等薛池回答,继续道,“我去见过了大姐姐,大姐姐现在还挺好的。她在匈奴是上宾” “慢慢说,不急。”薛池道,“我还给你带了一个包袱,是曹五小姐给你的。” 薛润:“哪里哪里” 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偏了。 薛润还以为,是个小包袱,不成想是个特别大的包袱,足有一床棉被裹起来那么大,让他吃了一惊。 “玉君送我的”他愣住了,“这啥总不能是被子吧” 玉忠笑道:“少爷看看便知道了。” 薛润去一旁拆礼物了。 曹玉君给他做了件棉袄外面是粗布,里面用了极好的皮子,非常贵且暖和。 薛润试了试,差点热出一身汗。 他摸了又摸:“她哪来的钱买这么好的皮子啊恐怕是省吃俭用。大哥,你回头帮我的军饷捎给她。” 薛池:“” 除了袄子,曹玉君还给薛润做了两双鹿皮长靴c几双棉鞋,还有袜子等。 另有两封信。 薛润很感叹:“做了这么多手不疼吗” 薛池:“” 见他看个不停,薛池也不好打扰。 直到半个时辰后,薛润看完了两遍信,把东西重新包裹起来,薛池才开口。 “你大姐姐在匈奴那边,具体是个怎样情景”薛池问。 提起这个,薛润就有话说了。 “她穿匈奴女人 的衣裳,梳她们的辫子,坐在单于身边。那些大将们,人前人后夸她。若不是认得她,我怀疑是有个匈奴女人和我大姐姐长得很像。”薛润说。 薛池:“” 跟想象中不一样,但却在情理之中。 她总能让自己过得很好。以前在侯府,她也是一点点扭转自己的局面,且还开了自己的郡主府。 薛池心中,松快了些许。 “匈奴那个单于,长得还挺好看,对大姐姐一片深情。”薛润又说,“大姐姐吧,长得一般般,但男人就是痴迷她,大哥你说他们都是咋想的” 薛池:“” “要不是匈奴太贫穷,又远,大姐姐嫁给匈奴单于也没什么的。”薛润又道,“比嫁给王爷好。王爷他哼” “他怎么惹你了” “不知道。”薛润发小孩子脾气。 他这纯属无理取闹。 见到大姐姐没事,看她样子随时想回来就能回来,薛润这铁憨憨,居然真的放心了。 在他眼里,两国之间的政治往来,跟开玩笑似的。 薛池问不出所以然,就不再问了。 这天深夜,萧靖承巡视回到了白崖镇。他过来见了萧明钰,得知薛池也来了,他倒是有点意外。 “你准备好,后日送你们过边界线,把公主的陪嫁送过去。”萧靖承道,“明钰,你见到湄儿就告诉她,宜早不宜迟。” 萧明钰:“她在匈奴怎样” “她是金顶大帐的贵客,你说她能怎样”萧靖承道。 萧明钰端详他神色。 他不是吃醋,而是挺骄傲的。 薛湄都被匈奴人掳走了,她在那边过得再好,也只是俘虏,有什么可骄傲的 瑞王叔莫不是忧思过重,脑子坏掉了 “不用担心她,做好你自己的使臣差事,不用给她添乱即可。”萧靖承又道。 萧明钰应是,心中到底有些不痛快。 萧靖承没有单独见薛池。 薛池居然混在礼部官员队伍里,也要跟着去匈奴。 他们出发那天,萧靖承送了个人过来:“带上她。记住,把她和婢女们一起见交给郡主。” 公主的陪嫁里,除了金银珠宝c绫罗绸缎,还有十二名美艳婢女。 萧靖承留下一位,另外换了一人进来。 这女子袅袅婀娜,很是美丽,只是一双眼泪汪汪的,像是很害怕。 正文 第536章气死小王爷了 萧明钰看着那女子,有点不太了解。 这女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细作。 她虽然很害怕,却努力强装镇定,似乎去匈奴也是她自愿的。 萧明钰就不太懂了。 “皇叔,她是何人”萧明钰问,“我们去匈奴不带任何武器。若是您这人有问题,害得我们全部陷在匈奴,你可去救你得跟我说清楚。” “她是成将军的女儿陈微箬。”萧靖承很爽快道。 萧明钰便震惊了。 将军的女儿去做细作么 “她干嘛的” “你带着她,把她交给湄儿,她自然懂。”萧靖承道,“不用多管,她不会害你们,说不定还能救你们一命。” 萧明钰:“” 看着小姑娘柔柔弱弱的,她不拖后腿便还好了,还指望她救命 萧明钰看准了瑞王叔对他隐瞒,懒得多问了。等他去了匈奴,问过薛湄之后,什么都清楚了。 距离上次见薛湄,已经九个月了。 不知她有没有被风吹出匈奴女人的红脸蛋 成天吃匈奴的食物,也不知她是否壮实了点。 黑肯定是黑了些。 西北这地方,别说太阳了,光那烈风都能把人吹黑,皮肤变得又粗糙又苍老,一条条裂开的口子。 肌肤上裂开了口子,最后慢慢形成了皱纹。 说不定她这会儿已经又黑又壮又老了。原本就不好看,如此一来更丑了,肯定要砸家里嫁不出去。 如此一来,也就他安诚郡王能做做好事,收纳她了。 萧明钰一路上胡思乱想。 薛池跟礼部两位官员一样,乘坐马车。他阖眼打盹,并不出头。 两位官员打扮庄重,神色肃穆,带着几分壮士赴死的慷慨。他们都是薛池曾经的顶头上司,对薛池爱答不理。 哪怕薛池现在辞官了,不再是礼部官员,他们仍是拿住了上峰该有的气场。 过了边界,好像又不太一样。 触目广袤,天地都望不到尽头,浅浅一层草伏在地面上,也不见牛羊来吃,旺盛却孤独。 薛池看着这里,突然很想搭个帐篷,逐水草而居,天地间只有他自己。 从边界到匈奴王庭,路途很近。 他们这一行辎重多,也就走了五天。萧明钰估算了下,觉得这太冒险了,白崖镇的骑兵很快就能冲过来。 “也没什么值得白崖镇出兵来抢的。”萧明钰又想。 萧明钰还记得,小时候他父亲跟皇帝闲聊,说起白崖镇的匈奴人。 一到冬天,牛马冻死了,粮食不多的时候,匈奴人就往边界“打猎”。 而边陲之地的百姓,就是他们的猎物。 粮食c牲畜和女人,都会被抢去;男人他们不要,就全部砍杀。 而后成老将军戍守白崖镇。 这种情况得到了改善。 匈奴人好像知道从边界打猎不容易,故而想方设法保存自己过冬的粮食,“打猎”的行为减少了很多。 但还是有的。 萧明钰想到这些,就本能憎恨匈奴人。 “宝庆的脑子不太对劲,匈奴人岂会善待她,她还非要嫁过来”萧明钰忍不住腹诽。 不过,他很讨厌宝庆公主,就懒得多想。 六月初,薛湄就把自己买的母羊都宰了,取出尚未落地的羊羔,得到了非常珍贵的羊羔皮。 这种羊羔皮,上面的毛是特别浅的一层,雪白而薄,皮子轻又结实。 匈奴人制造皮子,是不用硝制的,他们就是简简单单剥下来c晒干,浪费很好的东西。 当然,梁人也不硝制,只是他们可以把皮子处理得没有味道,却很难保存皮子上柔顺c茂密的毛发。 硝制皮子,到了元朝才得到大规模的发展。 没有经过硝制的,是生皮子。生皮子不值钱。 经过了硝制的,才叫熟皮子。熟皮子不仅仅没有异味,还能牢固c完整保存皮子上的毛发,好看又暖和。 到了清末民初,硝制皮子技术得到了完善,那时候各种皮草盛行,价格还不贵。 薛湄就是想把这项技术推广,和小郡王做一桩大买卖。 硝制皮子不是一下子的,至少得要二十来天,光浸泡就得十五天左右,后续还需要晒干。 配制硝水,是个技术活,哪怕手把手的教,也有人 学不会。 等萧明钰等人到了,熟的羊羔皮子还没有制好。 梁国来人众多,又带着公主“陪嫁”,鬼戎早早在王庭前等候。 天气不冷不热,小郡王着一件雪色深衣。深衣用银线绣了暗纹,肉眼看不清楚,但阳光一照,熠熠生辉。 故而,匈奴众人就瞧见这位年轻英俊的王爷,利落跳下马背。 他行走间,衣袂光华流转。 土包子似的匈奴贵族没见过这种精致的衣物,一时都看呆了。 薛湄则没想到,小郡王骚包到了匈奴,她站在旁边笑容满面,压根儿控制不住。 官员们觉得自家王爷很长脸,那种忐忑不安的情绪消失了,跟在小郡王身后,抬头挺胸。 “单于,久别重逢,单于比之前更挺拔了些,果然是天高地阔更养人。”萧明钰对鬼戎道。 鬼戎:“” 好,这位小郡王一来给他下马威,来者不善。 官员们则面面相觑:小郡王见过单于 他一个梁国王爷,见匈奴单于,是否妥当 此事回去,要禀告陛下吗 “王爷见过我”鬼戎微微眯了眯眼睛,“我倒是毫无印象了。” 萧明钰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慢慢说。” 他一边寒暄,一边目光瞥向了薛湄。 薛湄笑得像个村姑。 萧明钰一看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既没有变黑,也没有壮实,更不见她苍老,还是以前那样。 但她一身匈奴女人的装扮,实在让人生气。 梁国那么多优秀男儿,都配不上她吗她需要换了匈奴女人衣衫,取悦鬼戎 太过分了 你可是梁国的郡主 还有脸笑 薛湄的目光,很快瞧见了官员们身后的大哥,笑容敛去了,很是诧异。 薛池冲她点点头。 他一派自然,就好像人在京城,只是隔了数日不见。 薛湄愣住。 萧明钰看到她变了脸,知道自己把薛池带过来是正确的,心里稍微痛快了点。 穿一身匈奴人的衣裳,梳匈奴人的辫子,你是想给匈奴人做媳妇吗 真是气死小王爷了 正文 第537章正锋相对 薛湄的确很意外。 大哥突然出现在送亲队伍里,他要做什么 是他的腿不舒服了,千里迢迢来找薛湄帮忙的 总不至于是担心她,就不远千里到这苦寒之地来吧 鬼戎如果看到了她大哥,会不会多想薛湄的计划,又是否生变 这些,都在她预料之外,她总担心会有变故。 她好几次去看薛池。 鬼戎在她第一次看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 他知道那是她兄长,在京城的时候见过。薛池一条腿是断的,接了假肢,但这个人走路极其平稳。 若你不是事先知情,根本看不出他身负残疾。 鬼戎眼睛微微眯了下,心中对薛池起了防范。 薛池恐怕有一身功夫。 混在官员队伍里,他定是要救回薛湄的。鬼戎想到这里,心中一寒。 再看薛池,鬼戎心里还隐约生出了嫉妒:此人生得俊朗,在匈奴的审美里,他的面部偏坚毅,更显得他气度不凡。 有这样的兄长,薛湄眼里还看得见谁 鬼戎将一行人领到了王庭,然后将安诚郡王和官员们领到了金顶大帐内。 美貌婢女端了酒肉款待。 薛池坐在最下首,然后起身说要如厕,走出了金顶大帐。 他一走,薛湄也要离席。 她是坐在鬼戎身边的。她一起身,倏然手臂一沉,将她拽得坐了下来。 薛湄沉了脸,去看鬼戎。 鬼戎不瞧她,目视前方,酒盏挡住了唇,低声对她说:“坐下不要惹我发火” 薛湄见他气色不善,果然很听话,没有进一步触怒他,乖乖坐在了他旁边。 薛池出去之后,片刻再回来。 他看了眼薛湄。 薛湄低垂了头,没有跟他目光接触。倒是鬼戎,举起了手里酒杯,遥遥向他敬酒,目光里带着几分挑衅。 薛池端起酒,喝了一大口,算是回应了。 “郡主,既然你是单于的贵宾,应该可以来去自如,怎么不回白崖镇”萧明钰问她,“王庭这么好,让郡主流连忘返” 薛湄笑道:“回去做什么呢” “郡主跟瑞王叔吵架了” “倒也不曾吵架。”薛湄道,“只是我找到了更有意义的事。匈奴的一切,都让人心生欢喜,活得自由自在。” 她端起酒,也敬萧明钰一杯。 萧明钰端起来喝了,仍是气得半死,觉得薛湄都是在放屁。 “小王爷多住几日,也许你也会喜欢这荒原。不止是我,廖真c公主也很喜欢这里。”薛湄又道。 萧明钰眉头蹙起。 他看向了鬼戎:“单于,廖真人在何处” “他不擅长饮酒。改日不喝酒的时候,再请他来作陪。”鬼戎笑道。 萧明钰:“他逃到匈奴,朝廷早已知晓了,他家里人全部下了大理寺的大牢,今年秋后问斩。” 鬼戎:“” “不知道廖真是否在乎。”萧明钰继续说,“若他不在乎,便当我没提此事。” 一番唇枪舌剑,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用过了酒肉,鬼戎派人安排好了帐篷,请诸位客人往帐篷里休息c休整,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萧明钰等人告辞,薛湄没动。 鬼戎这会儿又大方起来:“郡主时常思乡,恐怕有一肚子话想问。你去叙叙旧吧。” 薛湄看了眼他。 鬼戎似很得意,自己笑起来:“怎么,我如此不通人情吗” 不是他大方。 他非常介意薛湄和自己兄长c萧明钰接触。他之所以让步,请薛湄离开,是因为他要见廖真。 廖真的家人都在牢里。 若他叛变,鬼戎就危险了,只得提前杀了他,以绝后患。 鬼戎要看看廖真对此事的看法。 若他能狠心,梁国真的杀了他全家,他就会彻底跟梁国断裂。 鬼戎很恨。 梁国问斩,为何非要拖到秋后 薛湄一出去,他立马把廖真叫了过来,免得他从萧明钰那里听到他家族的情况。 廖真很快来了。 为了防止在金顶大帐内遇到梁国人,廖真特意更衣梳洗,换上了匈奴贵族的装扮,彻底和梁国划清界限。 鬼戎看到他这样,满 意点点头。 他把萧明钰的话,说给了廖真听:“你若是想回家,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你自己一条命,也许可以换回全家。” 廖真冷冷道:“我唯一在乎的家人,已经死了。其他人于我,都是陌生人。” “你母亲” “她被蒙蔽了心智,早已不配做母亲了。”廖真道。 鬼戎一方面,很喜欢他这样忠诚;另一方面,又觉得廖真薄情寡恩非常可怕,就像一把藏在枕边的刀。 这把刀,随时可以抽出来杀人,也随时可能会反过来捅自己。 “你这么恨家人” “他们害死了我姐姐。”廖真道,“若不是他们,姐姐不会嫁给萧明钰,她就不会死。萧明钰是凶手,他们全是帮凶。 单于,这次萧明钰到了匈奴,他与我廖家恩怨,我要跟他做个了断。还请单于千万别放走他。” 鬼戎笑了起来:“这个要靠你自己,我帮不上忙,只能尽可能拖延他你姐姐是怎么回事” 廖真叹了口气。 “姐姐性格跋扈,从小就骄纵。她在家里如此,嫁到郡王府也如此。不成想,小郡王看不惯她。 没过多久,姐姐就开始生病。她病了好些日子,都不见好转,而后就没命了。若不是碍于皇家,我早已跟萧明钰拼命。” 他说这话的时候,情绪并不激动。 可能他本身就不太擅长激动。 鬼戎表达了同情,就让他走了。对廖真,鬼戎给予了极大信任。 而薛湄这个时候,已经在小郡王的帐篷里,与他和薛池说话了。 “看到没有,想要脱身还是得靠我。”萧明钰道,“否则,那单于能放你出来他真怕你跟我们跑了。” 薛湄:“是,谁能是你小王爷的对手对了,廖真可是你小舅子,这么惦记着” 萧明钰白了她一眼。 薛湄没空理会他,而是问薛池:“大哥怎么来了” 薛池:“听说你出事了,不放心。” “我没事。”薛湄道。 薛池:“到底要亲眼所见。现如今看来,你的确无事。” 薛湄:“” 就因为这样,千里迢迢跑到匈奴来吗 “大哥腿还好”薛湄又问。 薛池:“一直很好,你这假肢很管用。” 薛湄:“” 所以,你遥天路远过来,真的只是关心我吗 她诧异看着薛池,隐约觉得大哥哪里不太对劲。 大哥你这行为,有点像五弟了不像是有脑子的人能办出来的。 正文 第538章你没听出她是细作? 人生几大喜事,他乡遇故知算其一。 能在匈奴见到小郡王和大哥,薛湄惊讶之余,非常开心。 萧明钰做事靠谱,把陪嫁的婢女之事,告诉了薛湄。 “陈将军的女儿,到底怎么回事”萧明钰问。 薛湄也没让他多猜想,就把陈微箬和甘弋江的事情,说给了萧明钰听。 萧明钰听罢,一时无语。 陈微箬的无脑,跟宝庆公主有得一拼了。 “送她过来,岂不是要害死她”萧明钰道,“那暗卫还能留下她做把柄吗哪怕他不想动手,鬼戎如何容得她” “鬼戎还不太清楚此事。”薛湄说。 萧明钰:“” 小王爷好一番感慨。 薛湄让他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毕竟他那小舅子就在匈奴。 “你的先王妃怎么死的,廖家肯定有猜测。听说廖氏兄弟跟你先王妃关系都不错,你小心廖真报复你。”薛湄道。 萧明钰眸光一敛,黑黢黢的眸子里,泛出蚀骨寒意。 从来不见小郡王这样恼火。 “他乃叛逆,本王誓要杀他,为朝廷除害”萧明钰咬牙道。 薛湄让他淡定。 萧明钰深吸几口气,终于平复了情绪。 他又问薛湄,何时回白崖镇去,留在这里做什么。 薛湄:“你不知道吗是我跟瑞王吵架了,不想跟他过了,才跑到匈奴来的。现在也懒得回去了。” 萧明钰:“” 薛池:“” 骗鬼骗到自己人头上来了,郡主果然是个天生撒谎高手。 “你这种鬼话,别说咱们不信,匈奴人能信”萧明钰问。 薛湄:“信啊。廖真投奔了他们相信,我投奔他们为何不信” “看来,他们脑子都不太好。”萧明钰道。 然后,他拽住了薛湄的辫子,旧恨新仇都上来了:“把这个辫子拆了咱们梁国的郡主,梳一头匈奴女人的辫子,你成何体统” 薛湄的头皮都被他扯痛了。 她把辫子从他手里扯回来:“别闹。” “你到底何时回去”萧明钰烦躁问。 薛湄觉得他火气很旺盛,应该喝点凉茶清清火。可惜她身边没有。 她尽可能安抚他:“走不了嘛。我是俘虏啊王爷,你以为过家家” 萧明钰一听,火更旺盛了。 你以匈奴贵女的身份,在单于的金顶大帐内闲逛。就好比你在梁国,穿着公主的朝服,在皇宫里来去自如,还敢说自己是囚犯,你到底是把谁当傻子 “谁过家家有你这样的俘虏吗” 萧明钰气得快要打人的时候,薛池拦住了他,低声道:“她是细作,你还没听出来吗” 萧明钰:“” 他立马去看薛湄。 薛湄笑容灿烂。 萧明钰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所以说,这么好的成阳郡主,又油滑又聪明,不远千里跟着瑞王叔来边陲吃黄沙,瑞王叔还让她来做细作 还有比瑞王更混蛋的男人吗 萧明钰出离愤怒了。 “你” “好了好了,你乖,别给我闯祸”薛湄轻轻拉住了他的手,柔声安抚说。 萧明钰:“” 他愣了一秒之后,愤怒抽回了手,并且快步出了大帐,一眼都不想看薛湄了。 就薛湄这德行,这样骄纵瑞王叔,将来她死了都是活该。 有人想把她捧在掌心,她不要,非要跟着瑞王叔吃苦。 这种女人,犯贱 萧明钰深吸好几口气,才算把满心的愤怒与不甘压下。压下这些,他心里空虚得厉害,某个地方缺了一块似的。 人世间,从来没有人像薛湄对瑞王叔这样,对他好过 无边愤怒之后,就是无尽的伤感。 小郡王跑了出去,薛池兄妹俩聊了聊自家琐事。 薛湄问他:“大哥是怎么混进使臣里的听说皇帝现在对我很不满意,会同意你来” 薛池:“我辞了官。” 薛湄:“” 她忍不住端详着他,怀疑他被鬼附身了。能做官很不容易的,毕竟他 既然如此艰难才得到了官职,怎么好轻易就辞了 他如此不理智,倒是很不同寻常。 “大哥今后有什么打算”薛湄问。 既然辞官了,今后之事也要考虑清楚的。难道回京之后,他也去参加科举吗 “等你安全了,我想到处去走走看看。”薛池道,“京城我住了太多年,有点腻烦了。” 薛湄:“” “出游”的确是个好借口。天长日久不回来,旁人也只当他游山玩水忘乎所以了,不会多想。 “那挺好的。”薛湄笑道。 薛池:“你可要与我同行京里恐怕没有你一席之地了。陛下对你,恨之入骨。” 薛湄笑了笑:“我要看王爷他作何安排。两口子还是得在一起。成天异地恋,容易生分,也容易让其他人趁机而入。” 薛池:“” 大帐内一时沉默了下来。 薛池没有点评她的话,也没有问她是否与瑞王私定终身。 “大哥,不管去了哪里,都时常给我写信。”薛湄打破了室内沉默,“如果可以的话,回来看看我,或者把地址给我,我跟王爷去看你。” 薛池:“待你离了匈奴再说。” 薛湄道好。 后来,鬼戎派人寻找薛湄,薛湄就走了。 鬼戎让她帮忙整顿公主的陪嫁,特别是送过来的婢女。 这些美貌婢女,依照从前传统,应该是单于留下一半,剩下赏赐给大将们。 不过鬼戎对美色兴趣不大,他打算都赏下去。 在这个年代,女人就是物品,可以赏赐c买卖,她们也会是战利品。 薛湄忍着不适:“单于还是留下四人吧。至少在外面看来,您要留下婢女服侍公主。” 鬼戎:“那你自己挑吧。” 薛湄就把陈微箬在内的四个人,挑选了出来。 鬼戎意味深长看了眼她。 薛湄一派坦然,就好像没瞧见似的。 而后,鬼戎对她道:“既然留下了,今晚让一人来服侍我。” 他指了陈微箬,“就你吧。” 陈微箬身子一僵,似在发抖。 薛湄看了眼她:“真是美人儿,好像还有点眼熟。既然单于喜欢这样的,就留下她服侍你吧。” 剩下的,薛湄要去安顿了。 鬼戎已经知晓,这个陈微箬就是陈木兴的女儿。以前甘弋江为了得到情报,跟她好过一段日子。 薛湄特意留下她,是何用意 正文 第539章做你后半夜的新娘 薛湄见过像鬼戎这样的人。 鬼戎很谨慎。 一般非常谨慎的人,也有个致命弱点:多疑。 越是谨慎,考虑得越多,对旁人的信任感就越少。 故而,萧靖承送了陈微箬来,薛湄大大方方把人留下;鬼戎要人的时候,她又送出去。 她种种行径,鬼戎肯定要考虑,最终反而不会对陈微箬痛下杀手。 假如他稍微不那么多心,在见到陈微箬的时候,心智坚毅,杀了此女以免乱了暗卫之心,他也许不会落入薛湄圈套。 “站住”薛湄转身要走时,鬼戎又喊住了她。 她便停了脚步。 回眸间,不知是灯火缘故,还是她眼中有泪,她的眼眸晶莹璀璨,让鬼戎心中的火焰更盛了。 他站起身,努力忍住自己情绪:“把人带走。这个女人是陈木兴的女儿,我不信你没见过。” 薛湄笑起来:“我在白崖镇的时候,成天忙着制药,跟我两名徒弟忙得不可开交。你问问安丹宵便知,我很少交际的。 不过,我说这些作甚单于信便是信,不信说破天也不信。” 鬼戎:“” “陈木兴的女儿听说她跟你身边的暗卫关系不一般。”薛湄说到这里,笑容有点凉,“瑞王爷送她过来,真的要帮我吗” 鬼戎:“怎么” “也许,瑞王爷怕我变心吧。”薛湄道,“所以,让你我之间生出猜疑。既如此,陈小姐还是赏赐给大将吧。 塔尔浑将军人还不错,又是单于心腹,把陈小姐赏赐给他,也是他应得的。” 鬼戎觉得她真真假假,难以琢磨。 她像只泥鳅滑不留手,很难对付。慢慢的,鬼戎的趣味性减轻了,他的焦虑感上升了不少。 他不敢轻瞧了薛湄。 不管是把陈小姐送给塔尔浑将军,还是自己留下来享用,都很有可能上当。唯一能做的,是把她放在薛湄身边,让她们都去照顾“公主”。 当然,她们见不到公主,只是听薛湄吩咐行事。 至于甘弋江 鬼戎明白,想要坐拥天下,就要心狠手辣。 作为暗卫,甘弋江的牵挂已经让鬼戎起了疑心,这个暗卫就必须死;然而,在大婚之际,正是需要用人,少了这个暗卫,也可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他犹豫了。 就像草原上的狮子,只要它稍微迟疑,狼群们就会撕碎它。 “这些都是公主的陪嫁。依照你们梁人的规矩,女方陪嫁由女方自己处理。你看着办吧。”鬼戎道。 薛湄:“既然由我做主,那我就把这四位带回去了。单于可别在出尔反尔,我也想歇歇了。” 说罢,她就要走。 鬼戎只是让这些婢女们都出去。 帐内无人时,他抱住了薛湄。 他穿着一件薄薄盔甲,前胸后背都有护心镜,肩膀上的甲片坚毅无比。 薛湄被他突然拥入怀里,肋骨好悬没有被勒断。 鬼戎的声音,像是湿热的,往薛湄耳朵里钻,极尽诱惑:“我不想要那婢女陪,你陪我可好” 薛湄似愣了下。 继而她笑道:“今晚啊单于当我是婢女吗” 鬼戎的手臂更紧了,像是很难耐,抱着她蹭了又蹭,嗓子都哑了:“你不知我有多想你” 薛湄被他抱着,他的唇时不时在她耳垂上轻啄,她心里却毫无波澜。 很奇怪,她以前还觉得他长得英俊,尤其是那双单眼皮的眼睛,俊朗得不同寻常,非常诱人。 此刻情景暧昧,吃他一点豆腐完全是可以的,可她心里乏味得厉害。 女人动情,就是动心,这话似乎不假;而男人动情,仅仅是动情而已。 当薛湄不再欣赏鬼戎时,甜头送到了她嘴里,她都嫌腻味。 “薛湄,我富有数十万人马,在你心里,我配不上你吗萧靖承他只是梁国臣子,一旦皇帝召回,他什么也不是。 你很聪明,应该知道我胜过他百倍。我是匈奴的王,而他只是臣。薛湄,我说过不会胁迫你” 鬼戎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手臂却勒得更紧了。 “你要我等到何时”他低喃着问。 薛湄微微撇过脸,凑在他唇侧,唇瓣似在他的上面滑了一下,又似乎只是她呼出的一点热气。 “今晚,无名无分。我若是随便,单于将来并不会高看 我一眼。男人一时情起,什么也不顾。 单于若是在乎我,待你新婚之夜,如何新婚是好日子,单于若是对乌兰其没兴趣,我可以做你后半夜的新娘。”薛湄道。 鬼戎的心猛然直跳。 他竟像是尝到了一抹柔软的甜,从舌尖一直甜到了心口。 算计是有的,收服她也有,但想要得到她她的人和她的心,才是最终目的。 她既然愿意,意味着这段日子,她心里已经做出了比较。 她果然聪明。 聪明人都知道,选择他是最适合的,薛湄就是这样的。 鬼戎在她面颊上落了一吻:“好。” 他放开了她。 回到了公主的大帐,安丹宵很明显等急了,瞧见了她来,就问她今日如何。 “听说送了好些陪嫁,我何时能去看看那些,单于是否都给我”安丹宵急忙问。 薛湄:“的确有很多好东西。全部给你是不可能的,那是给公主的,你又不是公主。单于也许会让你挑几样。” 安丹宵很想去看看。 她又问薛湄:“夜都如此深了,你才回来,是做什么去了” “在单于的金顶大帐。” “谈什么” “谈情说爱。”薛湄道。 安丹宵:“” 她一梗,转过身去,冷冷道,“不想说就算了。” 薛湄笑了起来。 你们匈奴人真有趣。我说真话的时候,都没人相信,非要我说句假话,你们才信以为真。 唉,单纯。 薛湄这一夜没怎么睡好,心里想着的是萧靖承。 萧靖承应该是打算在鬼戎和宝庆公主大婚之日动手不知道自己跟他的这点默契,是否正确。 她自以为猜到了萧靖承的想法,才决定要在新婚之夜刺杀鬼戎。 一旦鬼戎死了,没有白崖镇的大军接应,薛湄恐怕也回不去。 但愿她没算错。 “好想白崖镇”她自言自语。 白崖镇没什么可想的。 令她思念的,只是人而已。 正文 第540章送出去的别妻 宝庆公主的陪嫁全部到了。 鬼戎派了人去望阑城,准备接收这座城池。 至于是否要把王庭搬过去,目前贵族们还没商量,鬼戎也没下最后决心。 不过,依照薛湄对游牧民族的了解,让他们迁移到望阑城去是不可能的。哪怕一时忽悠去了,等牧草不够的时候,他们还是要迁移出来。 要这座城,单单是鬼戎要遮掩他失手打死了宝庆公主的过错,把他娶亲之事弄得顺理成章。 自从薛湄承诺,在他新婚之夜,后半夜会把自己交给他,鬼戎对新婚的抵触彻底不见了。 他心情很好。 一旦得意,他就会放松警惕。 部落的首领们都到了王庭附近,匈奴的骑兵也召集起来,一共十几万人马,都在王庭方圆五十里戍守。 单于大婚,此事很紧张。他们非常担心白崖镇趁机偷袭他们。 望阑城拿到了手,薛湄就开始了下一步的计划。 萧靖承送陈微箬过来的用意,薛湄没有跟他提前商量过,因为到了匈奴,一切都要见机行事,但薛湄懂得他的心思。 她留下了陈微箬。 现在,望阑城已经被鬼戎的大将塔尔浑接手了,成了匈奴人的,薛湄就可以进行下一步动作。 陈微箬可以用上了。 薛湄找到了扎合干将军的妻子,对她说:“公主有个陪嫁婢女,生得很好看,又能生养。你做主替将军要过去,给他做别妻吧。” 扎合干的妻子仍是一副孩子相,听闻吃惊了下,有点不愿意。 旋即,她又对薛湄的话言听计从。 匈奴女人都很温顺,哪怕她们是贵胄,在男人跟前,处境和奴隶差不多,逆来顺受已经成了她们的本能。 薛湄是王庭贵宾,又是自己恩人,这位夫人很听薛湄的话,毫无主见。 扎合干的妻子提前见到了陈微箬。 陈微箬一副柔弱的样子,看上去攻击性不大。 哪个大将没有别妻扎合干的妻子想到这里,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翌日,鬼戎设了晚宴,大将和他们的妻子都要参加,小郡王和使臣们也不例外。 在宴席上,扎合干的妻子果然公开对鬼戎说:“单于,我的肚子被剖开过,郡主说我不能再生养。我想要个人,给扎合干做别妻,您同意吗” 鬼戎笑起来:“自然可以。你这样忠诚,为扎合干的幸福和子嗣着想,是值得奖励的。你看上了谁” 扎合干的妻子甜甜笑道:“公主陪嫁的婢女,她看上去很好生养。” 正好这个时候,陈微箬与其他三名婢女,都在旁边倒酒。 听闻这话,众人都回头看。 鬼戎笑容有些不自然。 薛湄抢先答话:“夫人想要哪一位” 扎合干的妻子指了陈微箬。 陈微箬咬了咬唇,下意识在黑暗里找寻依靠,然而又没有,她脸上露出了惶恐。 鬼戎去看薛湄。 毋庸置疑,这是薛湄的诡计。她对扎合干部有恩,匈奴人最懂得感恩,肯定会报答她的。 “公主肯定愿意。”薛湄笑道,“扎合干将军是单于的猛将。为了单于,公主愿意奉献一切,何况小小婢女” 一旁不知情的扎合干惊呆了。 他傻傻看着薛湄,又去看自己妻子,再看单于,有点搞不懂怎么回事。 梁国来的美貌婢女,单于昨天已经赏赐了八人,也给了扎合干部,扎合干没有要。 他妻子两年内不能生育,心里肯定很煎熬。这个时候,他想跟她共渡难关。 每个首领都有几名别妻,就像汉人的小妾那样,给他们夫妻生儿育女。 可扎合干的父亲没有。 也可能是他父亲死得太早了,还没来得及有。 总之,扎合干如果想要别妻,也是要等他过了三十岁,而不是现在。 “单于,公主愿意,我和扎合干也愿意,您同意吗”扎合干的妻子,言行举止总是一派单纯,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问鬼戎。 这样场合,怎么能驳了自己部下妻子的请求 稳定人心很重要。 况且,梁国的小郡王还看着呢。 “既如此,你就把她领回去吧。”鬼戎笑道,“扎合干,你有福气了。” 扎合干的妻子很高兴,上前拉住了陈微箬的手,把她牵过来,跟鬼戎行了匈奴女人的大礼 。 她欢欢喜喜对鬼戎道:“我先领了她回去,给她准备帐篷。” 然后,她又对扎合干道,“首领,不要喝太多的酒,今晚是喜日子,莫要辜负了单于和公主的一片心。” 扎合干:“” 单于同意了,身为臣子,他也不敢当众反驳。 他看了看陈微箬倒也挺好看的,就是太过于瘦弱,不知道能不能活过匈奴的冬天。 陈微箬被扎合干的妻子领走之后,鬼戎又看了眼薛湄。 薛湄举起酒杯,跟他遥遥碰杯。 小郡王c薛池和其他礼部官员,对此莫名其妙。 大家都是人精,这么明显的剑拔弩张还看不出来吗 薛池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心口也在收紧。 薛湄应该不会惹事的吧 这天的晚宴,气氛很热烈。 匈奴人喜欢载歌载舞,热情洋溢。薛湄到了匈奴之后,比较矜持,这天她却主动唱了一首歌。 她唱的调子是后世的,故而优美动听。饶是她歌喉不够清脆婉转,也唱得像模像样。 匈奴的舞蹈就很容易学了,就是抖抖膀子c扭扭腰。薛湄看他们跳过无数回,早已看熟了。 匈奴人对这个能起死回生的郡主,还是很尊重的。 她的加入,让宴席气氛更加热烈,直到深夜才散。 薛湄也累坏了。 她这次没有去服侍公主,而是回了自己大帐内休息。 鬼戎想派人去看住扎合干那边,又担心被扎合干的亲兵发现,以为单于不信任他们,对他们加以监视,两族之间生出隔阂。 他已经猜到了薛湄的目的。 他喊了另外两名暗卫,让他们去盯住甘弋江,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回禀。 然而,深夜的时候,扎合干在王庭临时的帐篷那边,还是闹出了动静。 因为离得不算远,动静又挺大的,薛湄也听到了。 她披衣起身,想要去看个热闹。 不成想,小郡王他们也出来了。 “闹什么呢”萧明钰蹙眉问,“是不是白崖镇的人打过来了” 薛湄走了过去,让萧明钰和薛池等人都回帐篷。 “跟咱们无关。”薛湄道,“是内讧。” 萧明钰:“你挑拨的涨本事了。” 薛湄:“” 正文 第541章私奔 夜是漆黑的。 黎明了,是天亮之前最黑的一段。 陈微箬耳边全是沉重呼吸声,不知是马还是人。 利刃划破空气的瞬间,陈微箬心口一紧,然后她身子被压住,被迫贴紧了马背。 骏马疾驰,很快把身后的人甩开。 就好像从漆黑夜里,一下子跑到了天亮,前方露出一缕清明,视线里的草原终于清晰了起来。 身后一松。 陈微箬回头,就看到那人软软从她的马背上滑了下去,四肢扭曲倒在了地上。 她手忙脚乱勒马,转回他身边,扶起了地上的他:“弋江,弋江” 他穿着黑色劲衣,全部湿透了,血与汗混在一起,他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人。 甘弋江闯进扎合干将军的营帐时,是扎合干的妻子正在陪着陈微箬。 那位将军夫人年纪很小,对陈微箬非常好奇,坐在她身边闲聊,居然跟她拉家常。 甘弋江进来,陈微箬一时既是欣慰,又是担心。 他把将军夫人打晕了。 “这是圈套”陈微箬让他快走,“我没事的,郡主不会真的把我给扎合干将军,你快回去” 他还是将她拽了出来,骑上马往望阑城的方向奔去。 陈微箬的父亲问她,可愿意赎罪如果愿意,就跟陪嫁的队伍去匈奴。这一去,就是生死不论。 就像将军上战场,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陈微箬需要给她的过错赎罪,她同意来匈奴。 她不清楚大人物们的计划,但是她知道,如果她不来,大帅可能会制裁父亲;而她也无颜面对家人。 母亲哭着跟她说,尽可能活下来。 郡主用她钓甘弋江,她知道。 一直不把她送出去,直到望阑城到了匈奴人手里,郡主出手了。 她把陈微箬送给扎合干将军。 郡主对扎合干将军有恩。既然是她的命令,今晚扎合干将军营地的周围,防卫不会特别严密。 她在告诉甘弋江:人我放在这里了,你救不救,是你自己的事。 机会这么好。 防卫不严,而望阑城已经回到了匈奴人手里,那边是最好的逃离路线。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你跳入我挖好的陷阱。 救了,你就自动背叛了主人,要的就是你们主仆离心。 不救,也随便你,只要你良心过得去。正好也让陈微箬死心。 陈微箬放走了细作,依照军纪,她是死路一条。她虽然不是军人,却是亲属,这就意味着她不能把自己当普通人。 一个该死的人,送给匈奴贵族,也是她活该。 这根本不是个难题,甚至不算个阴谋。 成阳郡主给甘弋江上了一盘有毒的菜,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任何的欺诈。 但他能不吃吗 这个陷阱,他可以不跳吗 他在白崖镇不杀陈微箬灭口,就证明了他对这女人有情谊;他在鬼戎面前,不肯把薛湄的实话说出来,也证明他在乎。 所以,他会做什么选择,薛湄一清二楚。 陈微箬怀过他的孩子,救过他的命。哪怕他死,他也不会看着她被送给匈奴贵族做玩物。 他只能背叛。 叛徒岂是那么容易做的 这一夜疾奔,他已经杀了两名同伴,自己也受了重伤。 倒地时,他已经只剩下半口气。 “你骑马过关隘”他死死抓牢了陈微箬的手,吐字艰难。 过了关隘,就是白崖镇地界。 再往前逃,她就可以回家了。 “一起走,你跟我一起走”她努力去搀扶他,眼泪流个不停,“前面就是关隘了,没有守军,我们过去就自由了” 甘弋江爬不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清晰的马蹄声。 他似拼了最后一口气,想要把陈微箬抱上马背,然而他的手脚都使不上劲了,只得死死咬住牙关:“你快走,过了关隘再等我” 人与马已经出现在陈微箬视线里。 一共三人,个个黑巾蒙面,不带弓箭,朝他们而来。 是鬼戎的暗卫。 甘弋江体会到了绝望。 然而,倏然有什么巨响,从蒙面人背后打过来。 甘弋江和陈微箬就瞧见,三名暗卫有两人身子都被巨响烘 碎了。 另一个惊惧,反应也很快,转身就要逃,然而他没有跑太远,又是一阵巨响,他的马和他一起被烘飞了。 甘弋江在白崖镇,因为不受萧靖承的器重,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陈微箬也没见过。 另有两人,从山坡后面出现,像是埋伏很久了。 他们俩都是做蒙面打扮,没有骑马,朝陈微箬和甘弋江快步跑过来。 甘弋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还想要护住时,陈微箬似乎认出了那两人身形。 因为其中一人身量不足,像个半大孩子。 “大哥”她大呼。 埋伏在这里的,是她的大哥和她的弟弟。 陈氏兄弟俩依照萧靖承的吩咐,等了两天,没想到真的等到了。 “怎样,还能走吗”陈家大少爷问甘弋江。 “大哥” “别废话了,先过关隘”陈家大少爷说。 陈微箬还想要说什么,又听到了马蹄声。 而后,在最初的一缕骄阳里,她看到了自己最小的弟弟,骑着马,手里还牵着三匹马,朝他们过来了。 他不过九岁,年纪太小了,但是马骑得很稳。 大哥不让她废话,直接把甘弋江抱上了自己马背,让陈微箬也骑马,兄弟三人带着陈微箬和甘弋江,快速过了关隘。 再往前奔了二十里地,终于到了守军营地,陈家兄妹才敢停下来。 他们没有进营地,而是绕过营地,往旁边一处小树林去歇脚了。 “二姐,你才去匈奴几天,就一身羊膻味道了。”她九岁的小弟弟有点嫌弃。 陈微箬麻木的情绪逐渐苏醒了,又是哭又是笑。 “大哥,你们” “大帅让我们来的。”她大哥如此道,“郡主和大帅要的,是带走鬼戎身边的暗卫,以及打乱他的计划。 你已经成功了。但是你曾经放跑细作,此事不能善了;他又是细作,不可能准他进白崖镇。” 陈微箬的心又是一凉:“那” “父亲让你南下。”陈家大少爷道,“如果他还活着,你们俩就一起走,隐姓埋名,到时候郡主会说你死在了匈奴; 如果他死了,你自己拿着这封信,去投奔父亲的朋友。” 陈微箬:“” 正文 第542章斩断鬼戎的左膀右臂 这一日,所有人都无眠。 鬼戎身边的暗卫并不多。 匈奴人是不养暗卫的。没这个条件,也务必要。 他们需要的是能骑马c射箭的猛将。 鬼戎自己养了七人。 这七人当然不是他从小养的,而是他的堂叔,也就是弘吉提的亲叔叔养的,而后转赠给他。 他们七人个个身手了得。 他们与梁国暗卫差不多:孤儿,不知身份来历,没有故土与亲人,年幼颠沛流离,吃过很多苦头。 甘弋江是鬼戎的堂叔教给他之前就派到白崖镇去的,潜伏多年。 算上他,鬼戎身边应该是八人。 昨晚薛湄明摆着用陈微箬坑甘弋江,鬼戎心中一清二楚。 他当时没有动,是因为他也存了一分侥幸,想看看甘弋江是否忠诚,能否为了他而杀了陈微箬灭口。 对主子忠诚,是天经地义。 不成想,甘弋江那个蠢货,却选择了背叛。 他带着陈微箬逃离,扎合干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才发现。 那边闹腾了起来,鬼戎派出去跟踪的一名暗卫,却没有再回来;他又派出去一人。 两个时辰后,那人也未归。 鬼戎心知不好,可能两名暗卫都要折在甘弋江手里。他当即大怒,只留下两人在身边,剩下三人都派了出去。 三对一,应该不会失手。 可天亮了,那三人仍是未归。 鬼戎坐了一夜,没有再派人去找,因为他身边暗卫折损大半,他甚是不安。 天明之后,再做计较。 萧明钰等使臣也没睡。 他们孤身在匈奴,又听到吵闹,心里胡乱猜测一番。哪怕薛湄安抚了他们,他们也是心神不宁,睡意全无。 若鬼戎出尔反尔,想要杀了他们,他们就是田里的瓜,砍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只有薛湄,她睡了个好觉。 翌日早起时,鬼戎的金顶大帐戒备森严,轻易无法进出。 薛湄往那边看了眼,微微笑着,去了“公主”的大帐,跟安丹宵一块儿用早膳。 “出了何事”安丹宵还问薛湄。 薛湄摇摇头:“不知道。” 摸清楚一个人的性格缺点,加以利用,就像解开一道程序,破解密码那样令人心情愉快。 鬼戎的“多疑”,薛湄看在眼里。 想要利用这点,就是要把自己的计划简化。 她简简单单利用甘弋江和陈微箬的感情,鬼戎却不敢相信她只是这样而已。 他想了很多。 如果他明白,薛湄真的只是直来直往,他就应该在陈微箬进入匈奴的时候,命令甘弋江杀了她。 甘弋江若有半分犹豫,当即斩杀,以绝后患。 鬼戎却不停怀疑薛湄的动机,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甚至在薛湄已经动手的时候,他仍没有阻止。 “单于那边,像是有什么大事。”安丹宵道,“可惜我不能出去。” 薛湄把自己煮好的米糊糊递给了她:“不与咱们相干。对了,今天可能会请萨满,占卜你们大婚的日子。” 安丹宵立马道:“不是我们,是单于与公主。” 薛湄看了眼她。 脑子突然这般清醒,令人意外。 她对安丹宵的计划,也成功了。 安丹宵最致命的缺点,不是她贪婪,也不是她心志不坚,而是她见过的世面太少了。 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人,就很容易被别人忽悠,对别人描述的未来加以美化,从而心生向往。 毋庸置疑,安丹宵现在满心都是想跟薛湄回夏阳城。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甚至会主动帮薛湄。 “你一直想嫁给单于,这次也算你梦想成真了。”薛湄对她道。 安丹宵斜睨了眼薛湄。 她在估量薛湄。 见她神色淡淡,安丹宵决定暂时不漏什么口风,免得薛湄出卖她去讨好单于。 “跟我无关,单于娶的是阏氏,是梁国公主。”安丹宵说,声音仍是很平淡,像是真的不太在意。 薛湄却笑道:“你是替嫁。将来单于为了安抚你,肯定也会娶你的。否则你把此事说出去,单于也难跟他的部下们交代。” 安丹宵心中猛然一跳,有种寒意从后背爬了上来。 薛湄的话,再明显 不过了。 安丹宵知道太多秘密,而她又不如薛湄重要。 单于很有可能会杀她灭口。 从头到尾,她只是单于的奴隶。不是单于的心腹,更不像薛湄,是单于仰慕的女人。 “我”手里东西吃不下了,安丹宵定定看着薛湄,眼神里的哀求,像是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薛湄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吃饭吧。你要是没了,下一个就是我。只有你活得久,我才能活得更久。” 安丹宵似松了口气,肩膀稍微松懈了几分。 她已经对薛湄的话深信不疑了。 鬼戎白天再派人找自己的暗卫,那三人活不见人c死不见尸。 甘弋江居然真的逃掉了。 鬼戎愤怒,却也知道大事在即,暗卫等事要先放一放。 他让大将们加紧巡查,密切关注白崖镇的动静,绝不能让萧靖承有可趁之机。 大祭司选好了日子,是在六月既望这日,适合举办单于与阏氏的大婚。 既望,就是月底最后一天,距离现在还有五日。 整个王庭都热闹起来。 陆陆续续还有其他部落的人,也过来祝贺,薛湄甚至还见到了一些信仰真主的人。 有人给鬼戎送了十二名波斯少女,以及两样波斯珍品。 薛湄对波斯少女很感兴趣,其他人却想要看看珍品。 结果,居然是一对玻璃杯。 玻璃烧制起来其实很容易,但此物还没被发明出来,波斯人也是偶然烧坏了窑,才得到一点,并不知道此物可以大规模批量生产。 他们当宝贝一样。 匈奴贵胄们瞧见了,个个面露惊喜,因为它比水晶还要纯净透亮,是罕见珍宝。 薛湄:“” 萧明钰和薛池也瞧见了,又想起薛湄时常拿出来的各种小玻璃瓶,他们俩不动声色。 日子就在收礼c迎客中度过了。 转眼到了最后一日的既望,是鬼戎和公主的大婚。 薛湄早起,就要帮安丹宵梳洗c更衣c盘发。 这些事她做不习惯。 以前她是个军人,不需要弄这些;现如今她是个贵女,有人伺候她,她也不用亲自劳动。 就在薛湄忙忙碌碌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士兵呵斥,声音还挺大。 “怎么回事”安丹宵非常紧张,下意识想要捂住脸。 听动静,是有人想要闯进来。 “我去看看。”薛湄道。 正文 第543章薛湄一力承当 门口的确有事。 贺兰部的小将军带着他妹妹,正在公主大帐门口。 贺兰部的这位小姐,性格跋扈,带着匈奴女人的彪悍,正在跟门口站岗士卒吵架。 “过了今晚,公主就是匈奴的阏氏,我想要见见她,怎么就不行”贺兰小姐大声问,“她莫不是破了相,不敢见人” 贺兰小将军在旁,煽风点火:“我妹妹就是想见见公主,这也不行公主实在太傲慢了,不太像是诚心嫁过来。” 士卒很忠诚,只是反复说,单于不准任何人进公主大帐。 薛湄撩起沉重帐帘,弯腰走了出来。 贺兰部的小将军顿时眼睛一亮,眸子里似点燃了一簇火。 薛湄看他,觉得他二十七八岁。因为扎合干那件事,她特意打听了下贺兰部的小将军,得知他也不过十九岁而已。 和扎合干一样,他十五岁娶亲。 不过,他的妻子在去年冬天死了,死于一场高烧。 他还有好几个别妻,以及四个儿子。 “何人在此喧哗”薛湄目光锋利,扫视了一眼贺兰部的两人,明知故问。 贺兰小姐却带着审视目光端详她,冷冷反问:“你就是薛湄” “对。” “不过如此,哪里配与明月相比”贺兰小姐满肚子醋意。 薛湄都快要闻到味儿了。 匈奴人会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比喻。 当薛湄救活了扎合干的妻儿之后,他们又听说过她的其他事,就说她像是草原上的明月,高洁而明亮。 他们的信仰里,也有“太阳神”,故而月亮在匈奴人眼里,相当于后妃之意了。 “肯定比不了明月。我们的宝庆公主,单于的阏氏才是真正的明月。”薛湄道,“不过,比贺兰小姐你更优秀便是了。” 贺兰小姐:“” 她脸上一阵红阵白。 这位小姐仰慕单于已久,她父亲也提出让她做阏氏。 只是,单于一直说她年幼,推辞着不肯答应。 贺兰小姐觉得自己甚美,在匈奴女人里算是佼佼者。 可面对薛湄的时候,她总有些怯。 匈奴人欣赏女子的高大,同时也喜欢异地女子不同于他们本地的女子白皙c纤细。 薛湄在梁人看来,有点太高了,导致她气势迫人。她很白,头发浓密乌黑,但在一众柔软白皙的贵女里,她这些并不出色。 匈奴却不同了。 她不被梁人看好的一些外貌特征,都是匈奴男人所追逐的美人特质。 女子们也羡慕她。 “我便要见公主,你敢阻拦”贺兰小姐问,“我要见见单于的明月。” “我为何要阻拦”薛湄笑道,“只是单于说了,一切以公主心意为主。公主不想婚前见人,你硬闯也可,回头单于怪罪起来,别说我没提醒你。” 贺兰:“” 正好这个时候,萧明钰和使臣澹台弘瑛过来。 见到了这边情景,萧明钰忙问怎么回事。 薛湄说给他听,他当即沉了脸,问贺兰小姐:“你要闯公主营帐” 贺兰小姐似乎很仰慕像小郡王这样的中原翩翩公子。被他一问,没顾上发火,反而是先红了脸。 贺兰小将军不满自家胞妹被呵斥,上前几步:“是又如何” “我们梁国女子出嫁,见到陌生人会给夫家带去厄运。”萧明钰冷冷道,“这位他谁来着” 他转而问薛湄。 贺兰小将军似当胸中了一箭。 “是贺兰部的小将军。” 萧明钰杀人于无形,继续道:“贺兰氏,你莫不是觊觎单于之位,想要害死现在的单于” 在薛湄和萧明钰的夹击之下,贺兰氏兄妹俩灰溜溜逃了。 薛湄还要继续给乌兰其编头发,想要回去了。 萧明钰问:“我能否去看看公主” “不能。” 萧明钰心底起了疑惑:“怎么” “你们回朝廷,就说公主一切都好。待将来真逼到了跟前,再说自己从头到尾都没见到公主,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薛湄道。 萧明钰一瞬间变了脸:“薛湄,你” 你想要把责任都扛起来吗 一旁澹台弘瑛轻轻咳了声。 听到他咳嗽,小郡王更是怒不可遏。他没有人前失 态,只是对薛湄道:“公主梳妆,可以稍等,咱们借一步说话。” 然后,他又对澹台弘瑛道,“大人是公主亲舅舅,进去看看公主也无妨。” 澹台弘瑛进过这大帐,帐内被屏风分成了前后两处,就像中原人家的隔断。 公主在屏风后,隔着屏风见一见,这是他做舅舅的礼数。将来说起来,他也有推脱之词。 他点头:“我先进去了。” 他一进来,萧明钰往前几步,示意薛湄跟上。 待薛湄到了近前,他压低了嗓子:“看到没有这种人,他们就等着你替他担责任。” 薛湄:“我知道” “公主到底怎么了” “你不需要知道。”薛湄眨了眨眼睛,“一切有我。” “薛湄” “我在呢。” “你被掳到匈奴,朝中有人参你叛变。陛下震怒,隐约是信了。现在唯一能洗净这满身脏污的,唯有你把公主安全带回,以及白崖镇的人活擒了鬼戎。” 小郡王的声音很低,说得也很急,“除此之外,你回京之后,等着你的就是重罚。别管你做了何等丰功伟绩。我的话,你可明白” 薛湄点点头:“明白。” “那公主” “公主已经死了。”薛湄道。 萧明钰:“” 瞧着他的脸,薛湄似很关切:“看看,我让你别问吧,你还非要问。” 萧明钰感觉自己胸口中了一箭。 这是怎样无知无觉的人,才敢在宝庆已经死了的情况下,联合匈奴骗朝廷 薛湄,算是私通敌国。 这是大罪。 萧明钰只感觉脑子里似被扎进了一千根针,嗡嗡疼了起来,让他整个脑壳都要裂开了。 “你有没有脑子”他低啸,“你知道后果” “知道。”薛湄笑道,“所以我没打算继续好好做郡主。等白崖镇事情一完,我就跟瑞王去浪迹江湖。” 萧明钰:“” 他这里着急上火,人家早已安排妥了后路。 那后路,没他安诚郡王什么事。 既如此,眼前一切也跟他无关。 萧明钰立在那里,心头凉飕飕的,也空落落的。 正文 第544章单于大婚 既望之夜,碧穹高远。 匈奴的荒原上,点燃了大大小小火堆,宛如一朵朵盛开在地面的花。 无月,但星星繁茂,落下星光亦明亮。 鬼戎在金顶大帐内坐了一整天,最终把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塞在自己的靴筒里。 不能犹豫了。 既然薛湄欺骗他,公然挑拨他的下属叛变,最好的办法就是立马除掉她。 今晚,就用她的鲜血,来祭奠单于争霸天下的路。 唯有献祭自己心爱之人,才能得到太阳神的保佑,才可成就万物之主。 鬼戎站起身,由新得到的美貌波斯女给他更衣。 波斯女衣着绸缎,柔软清凉,将一截纤细嫩白的腰肢露出来。但是,鬼戎对她们毫无兴趣,因为碧色眼睛让她们看上去是下等人。 杂种才是异色眼瞳。 匈奴也有碧绿色的眼睛的奴隶,只是他们往往更低贱,是奴隶中最廉价的,卖不出价格。 尊贵的匈奴贵胄,不可能对着低贱的奴隶有什么心思薛湄那样的梁国贵女,才是值得征服的。 婢女们更衣完毕,鬼戎穿着他最华丽的袍子出现在人前。 匈奴昼夜温差大,哪怕快七月了,夜里也穿得起皮袍子,不会太热。 他的头发也重新编过了,点缀了好些蓝宝石,在火光下,他那双眼眸精锐而明亮。 到了时辰,公主终于出现在人前。 她着一袭中原女人的通红嫁衣,似火;头上戴着金灿灿头冠,沉重而华美;她额头之下,缀了用红宝石编织而成的遮帘,挡住了她的脸。 梁国女人出嫁,要戴红盖头;而匈奴的新娘子,是不需要遮掩的,故而公主用了这样半遮半掩的办法。 已经是夜里了,光线本就暗淡,红宝石的帘幕细密,只能露出她的轮廓。 她是一张雪白的脸,面上化着通红的唇c漆黑的眼,看上去有点可怕。 不过,匈奴贵族都以为那是中原新嫁娘的“浓妆”,没人提出异议。 就这样,“公主”非常坦然出现在人前了。 宝庆被抓过来就下了大牢,大家不知她原本模样;现在她又是浓妆又是遮面,众人更加不清楚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只是依稀能瞧见柔媚轮廓。 匈奴单于的大婚,主婚人是萨满教的大祭司。 大祭司的唱诵之下,鬼戎牵住了新娘子的手,跨过一堆摆放了牛头c羊头c马头的炭火,就算是形成了大礼。 大礼之后,跪拜天地。 鬼戎和新娘子对着长空跪下,所有人都立在他们身后观看,大祭司在旁边跳巫祝舞,祈福唱诵。 “鬼哭狼嚎什么呢”小郡王偷偷跟身边的官员吐槽。 官员冲他作揖,示意他别胡说八道,免得惹恼了匈奴人。 过程很复杂。 鬼戎和公主跪了约莫半个时辰,大祭司的巫祝舞才跳完。 毋庸置疑,这门婚事得到了上苍认可,会给匈奴人带来好运。今年冬天的雪会少,明年春上的雨水更多,牛马肥壮。 气氛到了这里,就热烈起来。 匈奴人参加婚礼,也穿着他们的盔甲。此刻就用护腕捶打自己的护心镜,发出金属铿锵调子。 他们就着这个调子唱歌。 薛湄等人听不懂。 一番热闹,鬼戎携了公主,在最中间的火堆旁坐下。 宴席正式开始了。 大家喝酒c吃肉,表达对单于新婚的祝福。 薛湄一直在公主旁边。 因为是新婚,贵女和夫人们要请公主跳舞,公主必须答应。 于是,新娘子被拥挤在人群里。 鬼戎往那边看了眼,只见薛湄身手灵活,也是匈奴女人的装扮,正围在公主身边,也跟着跳舞。 这场婚礼,让小王爷等人开了眼界,算是知晓匈奴单于大婚是个什么样子了。 “别说贵族了,我们乡下土财主娶媳妇,都比这个热闹。”一位随行的士卒说。 小郡王也这么想。 而后,婚礼结束了,宝庆公主不管是死是活,都完成了她的使命。 接下来,小郡王要带薛湄回去。 不管她和瑞王叔有什么阴谋诡计,小郡王都要把她带走。 此处凶险。 鬼戎此人阴毒。 薛湄人在这里,非常 不安全。 不管旁人说破天,在小郡王眼里,薛湄就是在行险棋。 阴谋诡计在绝对力量面前,不堪一击。薛湄说到底是孤身一人,她无法抵挡匈奴十几万铁骑。 宴席结束,公主与单于回了金顶大帐,外面还有人在热闹。 累了的宾客,可以回去休息了。 小郡王回到了自己的大帐,打算脱了外裳躺下,顺便考虑明日如何说服薛湄。 他沉默了半晌,外面逐渐安静了,他才吹了油灯睡觉。 倏然,有人一闪,似影子进了他的帐内。小郡王顿时起了警惕,手腕一抖,一片金叶子出现在他两指之间。 他练的拈花决,近距离对战他并不会露怯。 对方却给他跪下了:“王爷,小人乃是奉大帅之命。今晚会生变,王爷快换上匈奴人的衣裳,编了辫子。” 萧明钰:“” 他不想假扮成匈奴人。 “你是何人” 那人再次一闪,人影已经出去了,只留下了一套衣衫,以及蜜蜡石做的头饰。 外面仍是歌舞升平。 “我们和公主都在匈奴,他居然趁机偷袭,这是不把我们的命当回事”萧明钰想到这里,咬牙切齿。 同时,他也替薛湄不值。 萧靖承哪怕不顾念他们,难道不想想薛湄吗 薛湄也在这里,她也是手无寸铁。 要是打起来,薛湄怎么办萧靖承凭什么觉得薛湄就能脱身 想着薛湄对他一片深情,换来这等利用,萧明钰恨得牙痒痒。 他一边发狠,一边利落换上了匈奴人的衣衫。 粗布和皮子制成的衣衫,一股子浓郁的羊膻味,小郡王差点吐出来,又被这粗糙衣衫弄得浑身发痒。 他忍住了不适。 逃命时候,还是要识时务者为俊杰。 小郡王更衣之后,没有出大帐,而是沿着大帐私下里观察,找一个守卫薄弱的地方,提前用匕首划破缝隙。 他可以划半米留下一点,这样等逃命时候,轻易就可以撕开一个大口子。 如此机智,用在逃命上,萧明钰越发觉得瑞王简直是个没人性的东西 薛池那边,也得到了一套匈奴人衣衫。 正文 第545章刺杀成 金顶大帐约莫薛湄的郡主府正房与厅堂那么大,若做个隔断,大概可以隔出一两间像样的房间。 然而,没有任何隔断的大帐,四周堆满了东西,富贵是很富贵,只是无法遮掩凌乱感。 薛湄在帮安丹宵卸妆。 涂抹了厚厚脂粉,薛湄又回想了下自己丫鬟锦屏和红鸾对化妆心得,再对比宝庆公主的眼睛和嘴巴,给安丹宵粗略画了个妆。 宝庆公主的嘴唇稍微丰满,故而薛湄用脂粉作假,像是给她点唇,稍微扩大了安丹宵的唇形。 红宝石头帘一直垂到了下颌,加上灯火葳蕤,衬托之下,没人看得出这新娘子是人还是鬼。 “给你改成波斯婢女的装扮。”薛湄对她道。 因为波斯婢女们会戴薄薄面纱,遮住大半张脸。 虽然安丹宵不是湖蓝色或者碧绿色眼睛,但夜里又看不见。 “当然,你也可以不出去。”薛湄笑道,“今晚,咱们三人一起。单于可介意” 安丹宵:“” 到底是何等厚脸皮的女人,才能说出这番话 她还要脸不曾 安丹宵没有白她一眼,因为自觉无趣,只是面无表情,重新穿戴。 她更衣的时候,余光瞥了眼单于。 鬼戎居然转过身子去了,背对着她们。这自然不是他的礼貌,而是他毫无兴趣,不想被误会在偷窥。 安丹宵很泄气。 看着自己纤瘦腰肢,雪色肌肤,但手背已经被晒得又黑又粗了,不同于她做安小姐时候的娇嫩。 安丹宵心里无数次后悔。 真应该早做打算,跟着安夫人回老家去算了。 到时候天高路远,单于还能派人去找她吗送些无关紧要的情报回来,她可以一辈子荣华富贵。 薛湄将她装扮成了波斯婢女之后,她端了洗脸水,退出了单于的金顶大帐。 大帐内只剩下薛湄和鬼戎。 鬼戎转回目光,定定望着她。他视线里的女人,美艳又狡猾,像条色彩斑斓的蛇。 他很爱蛇,真想一直养着,可爱又讨喜,还能帮助他。 只可惜,这条蛇想要反噬他了。 在鬼戎心里,哪怕是他的阏氏,也是奴。匈奴是绝对男权社会,男人就是主,是妻子和儿女的主人。 当薛湄不愿意做那乖巧听话的宠物,还伤了鬼戎的暗卫时,鬼戎已经无法容忍她了。 “过来”他冲薛湄招招手。 薛湄很乖巧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鬼戎一伸手,将她抱了起来,让其坐在自己腿上。 薛湄高挑,但不重,抱在怀里柔软无比,毫无杀伤力。 她像是洗了澡,身上有种特别好闻的气息,是梁国贵女们常用的那种香胰子。 “谁带给你的香胰子安诚郡王”鬼戎问她。 “是的。”薛湄没有反驳他。 香胰子是她空间里的。 “以后不要洗了。”鬼戎对她道,“洗得太香了,不像是匈奴女人。” “我本就不是匈奴女人。”薛湄笑道。 鬼戎的唇落下来,想要亲吻她。 薛湄微微偏了头。 鬼戎一愣,旋即捧住了她的脑袋,带着几分急切,寻到了她的唇。 她的唇很软,带着一点奶酒的香味,令人醇醉。 薛湄就在这个时候伸手,探进了鬼戎的短靴里,带出来一把雪亮匕首。 与此同时,有人出现在了金顶大帐内。 这个亲吻,只是鬼戎啃了啃薛湄的唇,都不能撬开她的牙关就止住了。 “出去”鬼戎吩咐道。 暗卫道是,赶紧退了出去。 鬼戎用力一按薛湄的手,把匕首夺了下来。 “怎么了单于和我亲热的时候,还带着匕首”薛湄笑问。 鬼戎这个时候,身体已经有了热度,脑子发胀。 饶是他努力控制住,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心猿意马不是那么好掌控的。 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我这匕首,你能轻易拿到,不过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你说我是小人”薛湄笑道。 鬼戎笑了下。 他一用力,身子往前倾,带着薛湄滚到了地毯上。 羊皮地毯软和极了,薛湄被鬼戎压在身下,几乎不能动弹。 鬼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你可有欺骗我,薛湄” “什么” “你说你想跟着我,此话当真”他又问。 薛湄被他压着,快要透不过来气,还要很努力装逼:“我从来不说假话,因为我有个前提。” “前提”鬼戎微微眯了眯眼睛,“前提是何物” “你猜。” 鬼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面颊,带着薄茧手指,在她肌肤上滑过,引来她无法遏制的轻微颤栗。 他似很享受,低低念了句什么。 薛湄没听清,旋即感觉他喉咙间打了个嗝,像是要吐出来。 她吓一跳,因为闻到了他满身酒味。 他要是敢吐她身上,薛湄就要跟他拼命,这可比杀了她还让人难以接受。 然而下一瞬,他封住了薛湄的唇。 薛湄浑身紧绷,也在这个瞬间,她右手空间一动,小小针管就在她掌心。 鬼戎吻上她的瞬间,她的针管刺向了鬼戎。 针管里是太空时代改良过的氰化钠。 氰化钠很早就有了,民国时期日本特务特别喜欢用,藏在衣领里。一旦被捕就咬破衣领,吞服氰化钠,可以快速猝死,不给对手机会。 薛湄很紧张,故而鬼戎撬开了她的唇,他并没有吐在她嘴里,而是他唇齿间有一股怪异c腥味很重的冰凉东西,滑入了薛湄的口舌。 她没顾上这些,只是快速把针管小心翼翼收回去。 这可是浓缩过的氰化钠,一分钟内能可以致命。 鬼戎定定看着薛湄,他像是难以置信。 想要挣扎c想要起身,可他的身子固定住了,眼神在这个瞬间也凝固了。 薛湄看着他的眸子,在里面瞧见了浓浓的不甘心,以及难以置信。 她没有推开他。 确定他已经死了,薛湄这才身形一闪,进了空间。 她感觉口腹间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寒意,就像是有什么活的东西,从鬼戎的口里钻到了她口中。 为了杀他,为了顺利把那支氰化钠打进他的身子,他撬薛湄牙关的时候,薛湄才没有拒绝。 以免生变,薛湄赶紧进了医疗舱,想看看自己到底被鬼戎喂了什么。 人体的温度差不多。 薛湄跟他接触,他也是个活生生c热乎乎的年轻人,怎么从他体内出来的东西,会带着寒意 不可思议。 薛湄这边进了医疗舱,而鬼戎的两名暗卫,再次过来瞧的时候,发现薛湄不见了,单于倒在地上。 试图搀扶他,却发现他脸色已经青了,两名暗卫吓了一大跳。 与此同时,有人悄悄出现在他们身后,他们后颈传来轻微刺痛。 正文 第546章薛湄发财了 薛湄看着倒地抽搐的暗卫,两手掌心分别握了氰化钠注射器。 他们在半分钟内,心脏骤停,呼吸脉搏全无;一分钟后,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改良过的氰化钠,就是有这个能耐。 薛湄藏进空间,也留意外面动静。她本来都进了医疗舱,可瞧着这两名暗卫大惊失色,又靠得很近,薛湄觉得机会很难得。 人在惊惶的时候,注意力很难周全。 用刀c用枪都来不及,她需要最快致命的东西。 她没有武艺,在鬼戎和暗卫们面前,薛湄都毫无优势,只能靠自己空间里的毒药作弊了。 故而她赶紧出来了。 两人死了,鬼戎也死透了,估计今晚不会有人进单于的金顶大帐。 薛湄四下里寻摸一番,看到了鬼戎的马刀。 将刀拿了过来,薛湄砍下了鬼戎的脑袋。 她不能提在手里,故而把墙角一个装满了宝石的匣子拿过来。 擦干净血迹,薛湄把鬼戎的脑袋用羊皮裹好,再装进匣子。 “希望可以放进去。”薛湄默默念叨着,右手覆盖在匣子上。 匣子很顺利进入了薛湄的空间。 鬼戎的脑袋,已经是没有任何生命的死物了,可以进薛湄的空间。 她舒了口气。 把他身子用羊皮毯包裹起来,摆放在他的榻上,又把那两名暗卫的尸体也裹起来放过去。 鬼戎很沉,没了脑袋也沉;暗卫们都有一百四五十斤,刚死的时候更沉重。 薛湄累出一身汗,才处理好,至少让人一走进来,只能看到单于座位前缺少一块羊皮毯,却看不到其他。 忙好了,薛湄又四下里看了看。 鬼戎乃是匈奴单于,他并非像薛湄想象中贫寒。 他有一张虎皮座椅,下面堆放着两个大箱子。 薛湄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箱子,也怀疑里面藏了什么宝贝。 将箱子拉出来,沉重无比。 再打开,果然是黄金。 两箱子黄金,可能有个几千两。几千两黄金,就是几十万两白银,比薛湄全部财富还要多。 她又收进了空间。 外面还在热闹,士卒们巡逻,贵胄们有人尚在饮酒。 却不知道,他们的单于尸体都凉了,而整个大帐被薛湄搜刮了一通。所有值钱的东西,她都放进了空间里。 鬼戎作为一个“土皇帝”,这些金银珠宝少了点;但薛湄作为一个普通人,搜罗到了价值上百万两的东西,她是发了。 搜罗完毕,薛湄趁人不注意,走出了金顶大帐。 她在没人的地方,发了个信号弹。 信号弹一发,不少人看到了。那些敏锐的贵族们,有人酒意顿醒,想要进金顶大帐。 薛湄先找到了安诚郡王。 见他已经完全是匈奴士卒的打扮,薛湄先是一愣,继而从空间里拿出一把马刀塞给他,让他装得像一点。 “怎么回事”萧明钰拽住了她,不接马刀,“刚刚是谁发的信号弹” “是我。鬼戎死了,匈奴人估计很快就会知道,到时候就要把你们剁成肉泥。你先骑马跑。”薛湄道。 萧明钰:“使臣他们呢” “我会想办法,你先混出去,找一匹马,往白崖镇方向跑。”薛湄道。 萧明钰猛然搂住了她的腰,狠声对她道:“你跟我一起走” “匈奴人认识我,你带着我就是活靶子。”薛湄笑了起来,“我没事” 萧明钰:“你放屁听我吩咐,不准乱跑。” 薛湄把温文尔雅的小郡王都气得口吐芬芳了。 她忍不住又乐了。 见萧明钰不肯,薛湄只得推开了他,然后拉住他的手:“你跟我来吧。” 他们俩去了薛池的大帐。 这个时候,外面已经有点轻微骚乱了。远处有火把过来,是贺兰部的老将军带着他的儿子,往金顶大帐方向走去。 薛湄和萧明钰到薛池的账外时,她瞧见贺兰部的人被阻拦在金顶大帐之外,士卒说单于新婚,不能进去。 门口吵了起来。 贺兰部的老将军敏感而睿智:“有人发了梁军的信号弹,这是大事。让单于从女人的肚皮上起来,明天再享受不迟” 他声音很大,故意说给鬼戎听。 大帐内却无动静。 薛池也换上了匈奴士卒的衣衫,换了个发型,还把自己抹了一脸黑,比小郡王看上去更像匈奴人。 他想要开口,薛湄止住了:“不要说话,跟我来。” 他们三个人悄悄往后面跑去。 因为已经杀了鬼戎,得到了鬼戎的脑袋,薛湄没必要留在这里。 趁着还没人发现,她和萧明钰c薛池三个人骑了两匹马,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至于送亲的那些官员,恐怕 薛湄心思回转。 她是和大哥同乘一匹。大哥只顾赶路,她负责往后观察。 贺兰部的老将军在金顶大帐门口闹了半晌,还是不给进去;其他部落的首领们也过来了。 士卒没有得到命令,不会放他们进去;而大帐内很安静,光线也暗淡。 鬼戎像是睡着了。 大家不知该怎么办。 薛湄他们跑了不过半个时辰,就遇到了一波匈奴巡查兵。 好在薛湄有鬼戎的令牌,又是匈奴的红人。 “朝廷给公主送了生鲜,这是梁国传统,等公主和单于明早起来要用,我去接一下。”薛湄道。 她身边两个人,都是匈奴士卒打扮。 就这样,他们混过了第一拨巡查兵;然后,他们又混过了第二波。 第三波巡查兵不常在营地,他们没见过薛湄,又觉得这两位匈奴士卒身上的味道不够重,不太像匈奴人,起了怀疑。 好在他们只有五人。 薛湄好像头一回见识她大哥的功夫。 大哥手起刀落,马刀虎虎生风,五名巡查兵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大哥厉害”薛湄道。 萧明钰在黯淡星空下翻了个白眼:“武夫” 小王爷会拈花决,近战靠蛮力打不赢,故而看不上薛池这样的。 他们还在想,接下来是不是要再遇到一波匈奴人,怎么对付的时候,薛湄先听到了马蹄声。 有人疾奔而来。 是一个人,骑着马在漆黑夜里逃命似的往回跑。 看他的轮廓,像是下一波巡查士兵,因为他跟前面三波一样的穿戴。 “不能让他过去”薛湄道。 这个时候,就见财大气粗的安诚郡王掏出一枚锋利无比的暗器,朝那人快速扔了过去。 士卒原本疾驰,突然身子一僵摔下了马背;而他的马还在继续前行。 “厉害。”薛湄恭维小王爷。 小王爷得意哼了声。 “又有人来了。”薛池突然道。 他的话,让小王爷还没有享受够的崇拜,已经转移了。 正文 第547章与萧靖承的相遇 薛池听到了马蹄声。 然而,薛湄和小郡王却没听见。 “哪有人”小郡王凝神听了片刻,刚刚问出口,寂静夜空里传来若有若无的马蹄声。 声音越发近了,更清晰了。。 领头那人,一身玄铠。特殊打造的玄铠,既结实又相对轻便,衬托他挺拔如松。 薛湄看到了他,似从冰天雪地里走到了温暖屋内,余寒吹散,烘暖微酲。 她情不自禁大喊:“王爷” 她的声音,并不比奔腾而来的铁骑高,但萧靖承早已瞧见了不远处有人c有马,再听到这声音,当即喝令队伍停下。 薛湄从大哥的马背上,一溜烟下来。 她似只夜蝶,在草原的夜空下蹁跹,飞到了萧靖承的马前。 萧靖承利落下马,接住了她。 薛湄死死搂住了他脖子,低声问他:“我有没有羊膻味,像不像匈奴女人” 萧靖承:“” 然后她道,“鬼戎的脑袋被我砍了下来,回去给你们分军功,你不用去逮他。记得把遇到的所有波斯少女都抓回来,千万不能有漏网之鱼。” 说罢,她松开了萧靖承。 萧靖承伸手,摸了下她的头发。 战事在即,容不下两人亲亲我我。 萧靖承带着一万骑兵打头阵,后面还有数万士兵做后援,他们这次要击溃匈奴王庭。 要趁其不备,萧靖承的兵才会少受伤。 他有千言万语,此刻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还有吗” “还有很多,回来再告诉你。”薛湄冲她眨眨眼。 时刻也不忘调戏他。 萧靖承微笑,翻身上马。 前后不过耽误了两分钟,萧靖承和他的骑兵绕过了薛湄等人,冲向了匈奴王庭的方向。 夜空黢黑,眼睛适应了,倒也能看清一些。 望着绝尘而去的人马,萧明钰和薛池两个人愣了又愣,都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继续往回走。 天亮之后,他们遇到了另一波骑兵。是由成湛带领的,他们是第一拨后援。 因为军情紧急,成湛只是对着他们点点头,就错身而过。 薛湄他们自觉安全了,停下来休息。 “打只野兔吃吧。”薛湄对萧明钰道,“小王爷你暗器好,你去打。” 萧明钰:“” 老子的暗器不是打野兔用的。 虽然腹诽着,见薛池已经去找树枝了,萧明钰只得骑马去四下里找找野兔。 这个时节,草原上的野兔很肥美,而且多。 匈奴人在这个时候口粮丰富,牛马羊很多,乳酪也多,就不会逮野兔吃,故而遍地都是。 萧明钰出去不过片刻,打回来两只。 薛池却只寻到了一点柴禾。 在草原上找柴禾,比找野兔还难。 薛湄又指使萧明钰去帮忙,她则给野兔剥皮c清洗。 依照萧明钰的想法,还是别弄吃的,赶紧往回走才是最要紧的。 但是他自己也知道,想要回去至少得四五天路程,轻易到不了白崖镇。 今晚住在哪里,还是个大问题。 一个时辰后,柴禾差不多了,野兔也拨好了。 薛湄把野兔的皮扔在旁边,萧明钰立马想到她送给自己的羊羔皮,顿时心疼得滴血:“那是我见过最好的羊羔皮,做成斗篷,我一件预备卖上千两银子。” “别急,我在这里,少不了你的好皮草。做那个只是给你瞧瞧,让你看看我的能耐罢了。”薛湄道。 萧明钰:“” 三人饱餐了一顿,又饮野鹿喝过的溪水,然后继续赶路。 薛湄抱着大哥的腰,让大哥把她双手系起来,免得她倒下去。然后,她就这样睡着了。 可怜萧明钰和薛池,也是困顿得不行,却不敢阖眼,继续赶路。 一路上的匈奴人,都被偷袭的大军给解决了。 他们路过两处帐篷,里面都有匈奴人的尸体。 他们手里还拿着马刀,像是要拼命。 薛湄不愿意住。 故而,薛池打劫了好些干牛粪,又拿了个锅,他们往前跑了十里地才停下来宿营。 夜里,薛池在他们前后左右的地方都点了火堆,干牛粪烧得很旺盛。 果然有狼群。 不过,见到了火堆,狼群没敢靠近,就往前走了。 前面营地里的尸首,足以让它们饱餐一顿。 薛湄他们依旧拿野兔当晚饭,只不过薛湄这次凭空拿出一点盐,是粉红色的胭脂盐,装在小小布袋里。 薛池和萧明钰没有疑心,只当她是一直带在身上的。 前半夜是薛池值夜。 薛湄下午在马背上睡了一下午,这会儿席地而睡,她有点睡不着;倒是小郡王累坏了,片刻之后就睡熟了。 “大哥,你也睡一会儿,我给你们值夜。”薛湄道。 薛池摇摇头。 他看着薛湄,轻声道:“聊聊天,如何” “大哥想要聊什么” “鬼戎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薛湄道,“要等王爷大胜归来,才知道鬼戎的下场是什么。” 薛池:“” 他见薛湄不肯说实话,倒也不勉强。他素来就是这样的性格,一切都随缘。 两个人不咸不淡说了片刻的话。 而后,薛池实在熬不住了,眼皮打颤。薛湄再三劝他休息,自己可以守夜。 薛池也睡着了。 薛湄尽忠职守,只是胸口的地方,隐隐发寒,就像吞进了一块寒冰。 她之前想进空间的医疗舱,结果被鬼戎的暗卫们打断;现在又要守夜,不方便原地消失,让大哥和小郡王被狼给吃了。 她一直都不知自己怎么了。 后半夜的时候,薛湄本应该叫醒小郡王的。但她还是没什么睡意,就依旧值夜。 快黎明的时候,小郡王才惊醒:“什么时辰了” 薛湄打了个哈欠:“谁知道呢,反正不早了。” 萧明钰:“” 白天,薛湄就在薛池的马背上,双手系在他腰上,睡得人事不知;夜里,她负责给薛池和萧明钰值夜。 走了两天两夜,在第三天的黎明,他们又遇到了大队人马。 这次足有五六万人马,是步兵加辎重,还有军医等后勤。 薛湄就看到了军医营的众人,郎中将冯麟领头,个个都带着药箱;而卢氏兄弟二人,加上薛湄的丫鬟彩鸢和锦屏,居然也在。 步兵里,还有薛湄的五弟薛润,不过他不能贸然到军务营这边来。 众人扎营的时候,薛湄等人凑过来,混了半日,跟他们说了很久的话。 “大小姐,你可要跟我们一起去战场”彩鸢问她。 找到了大部队,不用担心被匈奴残余势力偷袭,他们也就不用赶路了。 薛湄也没打算回去,当即点点头:“好。” 安诚郡王却道:“不行” 薛湄:“为何不行” 正文 第548章我不是匈奴女人 第548章 萧明钰再也不想回匈奴去了。 他只想回到白崖镇,然后收拾收拾,再回他的京城王府,享受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又不能赚钱,小郡王觉得吃苦毫无价值。 “我快要累死了,得回去。”萧明钰道。 众人:“” 就在彩鸢c锦屏和卢氏兄弟,甚至薛池都以为,薛湄会直接对小郡王说,“你回你的,我跟你不相干。” 不成想,薛湄却是道:“这里有辎重的车,小王爷你寻个地方躺一躺,不用再骑马了。你不是还可惜你哪些皮子吗你不想回去拿” 萧明钰:“” 人为财死,说的就是小郡王这种人了。 那种极品羊羔皮,他以为是薛湄碰巧得到的,而薛湄神神秘秘不肯告诉他,所以丢了就没有了。 他心痛死了,一定要去找回来。 突然之间,小郡王有了动力。 “那好,回去就回去。” 卢文听说他们三人昼夜赶路,就笑话他们傻:“你们不能在大帅走后,原地等着吗” 薛湄和薛池c萧明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原地 一旦匈奴起了战况,某个部落逃亡时遇到了薛湄等人,定然会顺手干掉他们。 杀了他们三,不,应该是杀了萧明钰和薛池,虽然不容易,可架不住人家人多势众。不往回跑,原地是等死。 薛湄用关爱智障的目光看了眼卢文,转移了话题:“你的药带够了吧” “带够了老祖宗。”卢文急忙道。 彩鸢和锦屏在旁边,都不怎么接话,只是时不时看一眼自家主子。 薛湄往匈奴去了小半年了。 彩鸢和锦屏还以为,见到她的时候,她们会大哭一场。 不成想,真的遇到了,就好像薛湄只是出门吃了个饭又回来了,一切自然得不像是有过分离。 顾不上主仆叙话,薛湄让军医营的人把自己的行医箱都打开给她瞧。 然后,她做了点改善。 “我们需要担架,就是把受伤的人抬回来。”薛湄道,“不能搀扶重伤患者。” 她又看了眼众人的行医箱,“止血带还是不够用,把你们所有能用的布c绳子都找过来,这几天抓紧时间再制造止血带。” 冯麟等人都受过她的课,虽然她不自称师父,却认可她是他们实际上的恩师了。 师父的话,自然要听。 大家一番忙碌。 随行军官过来,瞧见了这边动静不小,可想着是成阳郡主,他忍住了,什么也没敢说。 一切都准备妥当,薛湄和薛池c小郡王三人,随着大部队进发。 七月初的草原,水草丰盛,同时蚊子能吃人。 好在他们穿得厚实。 薛湄这几天还是被咬了浑身的胞,有两个还化脓了,她想要进空间简单处理一下。 这天夜里,大军宿营,终于可以住进很简易的帐篷里。 薛湄单独得了一个。 一进帐篷,她就赶紧进了空间。哪怕有人寻她,也只会以为她出去了。 这几天,那种寒意时不时搅合一下,让薛湄心神不宁。 进了医疗舱,各项数据却证明,薛湄的胃里c喉间c肠道里都没有异物,更加不可能有活物。 人的感觉,有些时候会欺骗自己。 如果有人在薛湄面前挠痒,薛湄也会下意识觉得自己皮肤痒。 所以,薛湄杀鬼戎那晚时,从他口腔进了她口腔的,应该是自己错觉,否则还能如何 鬼戎可能就是打了个饱嗝。 检查完毕,薛湄又把两个化脓的蚊子叮咬处给戳破,然后用碘伏擦了擦伤口,出了空间。 万幸,没有人寻她。 饱饱睡了一夜,翌日继续行军。 待他们赶到的时候,萧靖承和成湛已经占据了匈奴王庭,圈了大量俘虏。 但是,战事还没有结束。 王庭将领们四下逃窜了,带走了自己的部落和人马。他们如果不伤元气,很快就可以选出第二个单于。 薛湄再次见到了萧靖承。 萧靖承把鬼戎的金顶大帐给烧了,然后在五里左右的地方,重新搭建了帐篷,今后这里就是他的主帅帐篷,也是军务营。 诸位将领都要进来回话。 薛湄这天只是和萧靖承说了两句话,就没时间再谈了。 萧靖承告诉她:“波斯侍女抓到了,你可以去看看。” 薛湄让他抓住安丹宵。 她微笑:“好,我去瞧瞧。” “鬼戎的人头呢” “在我身上。” 他们俩就这样交谈着,然后分开。 最后那句话,若是萧靖承不知薛湄的秘密,恐怕要吓死。 薛湄出门,她的丫鬟c卢氏兄弟都要跟着;小郡王则赶紧去找自己从前的帐篷,寻找那些羊羔皮草。 薛池选了个地方住下,不发一言。 关押安丹宵的帐篷里,也是大大的笼子,这个是匈奴关押犯人的,萧靖承直接搬了过来。 安丹宵还是波斯少女的装扮。 那天晚上,薛湄让她换上波斯少女的衣裳,就是打赌她不会再换其他,因为那套行头有面纱。 她找不到更好的行头,就会一直用那套;故而,抓她是瓮中捉鳖。 一瞧见薛湄,安丹宵立马激动了起来:“成阳郡主,你说话不算数” “怎么”薛湄挑了挑眉。 安丹宵那双璀璨眸子,像是落入了星芒,明亮又灼热看着薛湄:“你说过的,可以带我回京城,恢复我安小姐的身份。 我帮了你那么多,而且特意留下来等你。你莫不是说话不算数” 薛湄看着她,淡淡笑道:“我的确说过。” 安丹宵心中一喜。 她的喜悦还没什么结果,就听到薛湄继续道:“然而,我所说的一切,在某个前提之下,都可以是谎言。” 安丹宵梗住:“什么” “这个前提,不仅仅你忘记了,就连你们的单于也忘记了。”薛湄微微笑着,手指轻轻敲击笼子粗大的木头,“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们,我不是匈奴人” 她不是匈奴人,她是梁人。 因此,她是他们的仇敌。 既然是仇敌,自然兵不厌诈,什么诡计都可以使。 薛湄跟任何人都说过这个前提她不是匈奴人,她是他们的敌人。 “相信我的话,是你愚蠢。”薛湄笑起来,“乌兰其,你要知道一件事” 正文 第549章战争的意义 安丹宵用力扒住了牢笼的栏杆。 薛湄的手指,一下下敲打着,像是打在了安丹宵的心上。 “乌兰其,在你指使人去杀周月明开始,你就跟梁人不死不休了。”薛湄道。 安丹宵一瞬间脸色煞白。 她打算把过错都推给甘弋江。 “人是他杀的”她的神色激动,“郡主您听我说,此事跟我无关,是甘弋江他” “先入为主,此刻甘弋江已经交代了,而我选择相信他。”薛湄笑了笑,“故而,我不再相信你的每个字。” 安丹宵:“” 她决定不糊弄了,而是跟薛湄扯皮:“我好歹很听你的话,也可以做你帮手郡主,你失去了我会后悔的。” 顿了顿,她决定把和匈奴人有关的一切都撕开,仍不忘记把所有事都推给甘弋江:“我虽然是指使,可杀人的是他。他才是大罪过。” 她要做梁人,做梁国的安小姐 薛湄笑起来:“你把主次弄反了。主谋才是大错,判刑最重。” 说罢,薛湄不再理会安丹宵,快步出了帐篷。 身后留下安丹宵声嘶力竭的呼唤。 接下来,大军休整半日,一部分开始追匈奴残部,一部分负责处理鬼戎留下来的俘虏。 萧靖承自己去追击贺兰部去了,留下成湛处理俘虏。 薛湄没见到成湛,只跟小郡王和薛池闲聊:“他们会如何处理这些俘虏这次俘虏了多少” 小郡王已经门清了:“鬼戎留下来的部落,有一半被塔尔浑趁乱带走了,被俘虏的足足有三万人。 明天,成湛就要处理这些俘虏,留下来很危险。” 处理,就是就地杀掉c埋掉。 自古战争是残酷的。 薛湄听了,不做任何评价。 带着大量俘虏上路回白崖镇,是非常危险的,他们反抗起来,死的就是梁国士卒。 薛湄是个军医,自然懂得战争意味着什么。 翌日,成湛果然动手了。 晚夕的时候,薛湄去见了成湛。 “军机大事,我不该过问,只是随便问问,你能说的就实说,不能说的不要紧。”薛湄道。 成湛点点头。 薛湄:“今天处理了多少俘虏” 成湛看了眼她,很怕她会说出什么心慈手软的话。 “郡主” “你说实话。” “鬼戎的俘虏里,一共有精壮士卒八千人,剩下是老弱妇孺。今天处理掉了五千人。”成湛小心翼翼,“郡主,此乃军事,您不懂。” “有什么不懂留下这些精壮士卒,就是留个危险在自己身边。历史上的外族攻进中原城池,屠杀无辜百姓能达到几十万人”薛湄道。 成湛错愕:“历史哪朝” 薛湄:“” 为了遮掩这个口误,薛湄直接说了自己来意,“剩下的妇孺,不要杀他们。” 成湛:“我没打算再杀了。郡主,没有精壮男人的保护,荒原上的妇孺是活不下来的。”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教给他们活下来的办法。”薛湄道。 成湛听了,一时无语。 鬼戎留下来的这些人马,八千凶悍精兵,被杀掉了五千人,剩下三千人被锁起来,打算运回白崖镇做苦力。 还要挑选俘虏带回京城,给皇帝“献俘”,振奋民心。 至于妇孺,成湛原本也没打算怎么处置。等冬天来了,他们多半都会死。哪怕不抢走他们的牲畜,他们也活不下来。 缴获那么多的牛羊马,白崖镇的大军多半只会挑百分之一,以及好的战马要带走,其他也是原地处理。 又过了两天,萧靖承回来了。 他原本是去抓贺兰部的,却趁机把同罗部的首领,也就是扎合干给抓了回来。 扎合干的部落跑掉了些,还是有一万多的人马跟他一样做了俘虏。 薛湄去见了萧靖承。 萧靖承累得不轻,浑身盔甲像是长在他身上的,有点脱不下来了。 他很疲倦。 薛湄进来的时候,他沉重眼皮撩起,眼睛里终于有了几分神采。 “你可有受伤”萧靖承问,然后拉住了她的手。 薛湄:“没有。你受伤了不曾” 萧靖承的手背蹭破了一块皮,没有处理,已经有点肿了。 薛 湄帮他脱了盔甲,然后从空间里拿出药水和药,处理他的左手手背伤口。 “你见过这样的战事吗”萧靖承问。 薛湄摇摇头。 “你是否想要求情” 薛湄听了,淡淡笑了笑。 “我们那个时候,战争比你们更残酷。我以前看过一些内部资料,那时候我还没有参军。 有个臭名昭著的恐怖组织,袭扰敌国百年,曾经炸毁过一个行星一个有三十亿人口的星球。 这是他们最大的恐怖活动,其他恶行也罄竹难书。军部追击这个恐怖组织几十年,终于找到了他们的老巢。 他们的老巢是在一处偏远行星,上面生活了将近三千万人口。他们几乎全民皆兵,因为是唯一活路。 平民也有,不足一成,却也是几百万人口。他们拥有非常可怕的武器。如果攻打,造成的损失很巨大。 最终经过商量,军部直接下令炸了这个行星。武器c暴徒c平民全部一网打尽,换来了周边行星数百年的和平。” 萧靖承:“” 他一瞬间非常震惊。 在萧靖承看来,数十万人马,已然是兵强马壮了。 “行星,是什么”他问。 薛湄解释给他听。 萧靖承听罢,对她生活的时代更加向往了。若不是进过她的空间,他真怀疑这些是荒诞的梦。 比,应该说比梦更诡异,因为梦都是依托现实。 他想都想象不到这样的世界。 “匈奴人一次次袭扰边疆,杀戮和抢掠百姓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把咱们当人,而是把我们当危险的猛兽。 战争若没有杀戮,如何服众但剩下这些老弱病残,他们想要生活下去,我想跟他们做些买卖。”薛湄道。 萧靖承:“湄儿”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做买卖会让他们富足。一旦他们富足了,有了力气会重新寇边。 但是你想想,近百年匈奴一直过得很清苦,他们停止过寇边吗富足不会让人起杀戮和征战之心,贫穷才会。 当某个人一无所有,唯一的出路就是被首领忽悠着去抢掠。若他粮食充足c牛马肥壮,他们会比我们更渴望和平c安定。 每个人都渴望有个富足的家园。也许,某一天还是会起战事,那时候可能就是更复杂的文化冲突,而不仅仅是为了一口吃的。 你看中原四国,谁不是兵强马壮,谁不是富足安定,谁主动打仗了吗”薛湄道。 萧靖承突然被这席话说服了。 正文 第550章我要你做叛徒 扎合干被关了起来。 薛湄去见了他。 他眼睛赤红,看到了梁人就恨不能撕碎了她;可来人又是薛湄,他一时不好对着她发作,故而转过脸去。 “你和你的一万多部众做了俘虏”薛湄问扎合干。 扎合干不言语。 薛湄又问他:“如果只带走你部下的两千精壮士卒,剩下将来一万人活下来,你可愿意” 扎合干一愣。 他把脸转了过来。 虽然很沧桑,看上去像快三十的人,可他那双茫然和失落的眼睛,还是让薛湄看到了一点少年人般稚气。 “什么” “梁军俘获了鬼戎部落上无数牛羊马。除了战马,他们什么也不要,但也不会留给你们。 白崖镇没有那么多的牧场养它们,而到匈奴地界牧养,他们又不放心,毕竟很多部落的人都逃掉了,他们随时会报复。”薛湄道。 扎合干不解。 “所以,他们要杀掉这些牛马羊。”薛湄说,“梁军又要追击其他部落,没有空。你是否愿意带人,做屠夫的差事” 扎合干的眼睛一瞬间充血。 那是他们的牲畜。 在荒原上,牲畜就是命。没有了这些,他们就没有了口粮。如果牲畜活不下去,接下来死的就是人。 而这些梁军,因为没有牧场饲养,就要杀光他们俘获的牛羊。 薛湄这个残忍女人,居然还想让扎合干带人去动手。 “你看看这个是什么”薛湄把一个东西,扔到了扎合干的脚下。 扎合干捡了起来,有点沉手。 粗布包裹着。 打开粗布,是一张柔软洁白的羊皮。和匈奴的羊皮不同,这张羊皮上保留了非常完整的毛发。 这种毛发细软而密,就好像是刚刚落地的羊羔的毛。 而羊皮里面包裹的,是一块皱巴巴c干燥的东西。闻了闻,才知道是牛肉,但不同于扎合干见过的牛肉。 “这是羊羔皮”他终于开口,嗓子有点哑了。 “准确说,这个叫仔羔皮,皮薄毛短。你知道在梁国以南的楚国c齐国,他们冬天没有北方冷。 故而,楚国c齐国,甚至梁国南边的贵妇人们,需要美观c昂贵的皮草,却又不需要太过于厚实的。 这样的一件皮草斗篷,可以卖到上千两银子,换成粮食的话,大概足够买两千石。 一石粮食,够一人吃两个月的。当然,你们可能买不到这样便宜的粮食,但是一千石应没问题。 做成一件皮草斗篷,约莫需要五只母羊怀的崽崽,就可以养活两千人一个月。你们手头有多少母羊,又有多少人口”薛湄问。 扎合干张大了嘴巴。 他算数不行。身为部落首领,人数太多了他都数不过来,何况是如此复杂的 他只是听懂了几个关键词:五只怀孕的母羊,养活两千人一个月 “这这是何时的羊皮”扎合干怔愣愣的,忘记了该说什么,只是拿着那羊皮不松手,当宝贝一样,“它上面的毛怎么不掉” 这就是硝制皮草的手艺造成的。 如果没有熟制,皮草上面的毛很容易脱落。 当然,皮子是皮子的价格,不是说皮子就不值钱;但是皮子永远卖不出皮草那样的高价。 皮草的硝制,在元朝就有了,明清时候发展很成熟,但华夏直到建国后,熟制皮草工业才得到完善,之前都是小作坊。 跟中医一样,那些技术是私密性的c家族性的,慢慢就失传了。 大家啥东西都要当宝贝藏起来,不传给外人。 “我可以教给你办法,让你熟制这样的皮草。不仅仅是羊皮,荒原上成灾的野兔皮c灰鼠皮,都可以硝制,拿出去卖高价。”薛湄道。 扎合干听到这里,眼神又是一黯。 “可是,我们出不去。” “所以,我需要你臣服。到时候,梁国会在白崖镇建立商道,每个月定期举行市集,外面的东西进得来,你们东西卖得出去。”薛湄说。 扎合干很警惕看着她。 薛湄又让他吃这个牛肉。 草原上风干的牛肉,的确可以直接吃。但是这块牛肉,居然放了盐。 盐是战略物资,是昂贵至极的。 “放了盐风干的牛肉,可以长时间保存。你们匈奴人的习惯,是秋天屠宰一次牛羊。 很多东西浪费了,我知道。有了这样的风干技术,你们能保存更多的肉过冬,就不会饿死了。”薛湄说。 秋天宰杀牲畜,是因为即将过冬,牧草不足,需要保留下最强壮的牲畜,确保它能熬过冬天。 这样,明年一整年才有希望。 而且,杀掉的牛羊要制成皮子,只有秋天的气温适合。等到了冬天,滴水成冰,那时候宰杀的皮子根本没办法处理,全部浪费了。 吃不掉的肉,总会浪费一部分。若是冬天宰杀,肉放在外面一会儿就冻硬了,倒是能减少损失。 然而无法两全。 薛湄却提供了一个两全办法。 扎合干欲言又止。 “盐从哪里来”他问薛湄,“梁军知道了我们的盐湖,他们会抢了去。” “可以用胭脂盐。”薛湄道,“这种粉红色的盐,拿出去卖也卖不到高价,没人敢食用。 不过,我可以给你作保,这些盐营养更丰富。用我的办法提取,就不会有毒。” 扎合干站了起来。 他是高大个子,看着薛湄的时候,虽然隔着囚笼,也显得他居高临下。 “郡主,你是上苍派来拯救我同罗部的吗”他似真的有点疑惑,“为何你总是想救我们” “我有能力,就想要显摆一下。”薛湄道。 扎合干可能没听懂显摆为何意,愣愣看着薛湄。 薛湄起身走了。 扎合干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妻子现在被关在哪里。不过,成阳郡主肯来说服他,意味着他们还活着。 如果不顺从梁国,后果是什么,扎合干能想到。 会死更多的人 可能同罗部的所有人都活不下来。 若是顺从,其他部落会骂他是叛徒c懦夫,但是他可以保全那些壮士们的妻儿老小。 扎合干没有读书,不知道中原人说的忍辱负重,但是他决定做懦夫了。 郡主给的这块羊皮c这块牛肉,是最好的说辞,扎合干看到了希望,他被说服了。 正文 第551章郡主砍下的? 攻下匈奴王庭,活捉同罗部首领扎合干之后,萧靖承此次出兵,可以暂做一个停顿c修整。 薛湄在军医营忙碌。 她和卢殊一起,给那些重伤患者重新做缝合。 萧靖承派了贺方过来找她。 “大帅让郡主把东西送过去。”贺方道。 这话,旁人可能不懂。 薛湄点点头:“知道了,我马上来,你先回去吧。” 她换下了手术服,洗手c更衣,然后从空间里拿出匣子。匣子在空间里不会变质,故而也不发臭。 薛湄捧在手里,进了主帅大帐。 帐内已经有七八名将领,都是这次进攻的主力,也是萧靖承愿意提携的人。 陈木兴也在。 看到薛湄时,陈木兴冲她点点头,态度热情又不失恭敬。 陈微箬一事,保全了他的名声c他女儿的性命,他对薛湄和萧靖承感激不已。心怀这等感恩的大将,他将会是萧靖承最好的接班者。 成湛也在。 萧靖承招招手,让薛湄到了跟前。 他对众人道:“这次攻打匈奴,诸位都会在我的请功薄上。军功平分,你们可有意见” 大家自然没什么意见。 有人说话了。 “大帅,咱们放跑了鬼戎,也没抓到葛刺部的大将和贺兰部那对父子。只抓住了一个同罗部的小孩子,恐怕将他送回京,也换不到朝廷的嘉奖。” 他们到王庭的时候,王庭的人马,聪明的已经在撤离了。 萧靖承之所以烧了金顶大帐,是因为他们一进来,发现大帐内空空,人与物都搬空了。 贺兰部的父子最终还是闯进了金顶大帐,发现不对劲之后,带走了鬼戎的尸体,没有留给萧靖承和梁军。 若是白崖镇的士卒们知晓,恐怕会泄气,故而萧靖承一把火烧了,继续追击。 现在只抓了个扎合干,尚且不是谈论军功的时候,不知大帅怎么突然要提此事了。 “咱们没有放跑鬼戎。”萧靖承看了眼薛湄。 薛湄把匣子放在他面前。 他轻轻拍了拍。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匣子上,不明所以。 “装了什么” 大家都在猜疑。 然后,萧靖承打开了匣子。 鬼戎死不瞑目的脸,突然闯入大家的视线,哪怕是久经战场的老将军们,毫无防备之下也是后背一僵。 “这是鬼戎”成湛先回神,声音差点劈叉了,震惊又激动。 这些将军们不讲究了,一个个凑上前。 是鬼戎的人头,有点凉c有点腥,但是不臭。 血凝固了,头颅的皮肤呈现灰白色。 的确是鬼戎,他们都见过的。 怪不得匈奴人根本不打,就连兵强马壮的贺兰部也直接逃跑。 因为群龙无首,防止自己人踩踏自己人,最好的办法是先撤离,再慢慢商量处个对策,而不是留在原地乱成一团。 “我们要发了”另一名将军没什么城府,把大家的话说了出来。 有了这个人头做军功,他们每个人的军衔都可以升一级。 白崖镇的军功,是最扎实的,也是最难得的。皇帝和朝臣c百姓们,都很信任白崖镇出来的将军们。 他们将来从白崖镇离开,去其他任何驻地,都是主帅。 将军们激动不已,个个想办法怎么在这个时节把鬼戎的脑袋运回去。 当初弘吉提的脑袋,萧靖承并没有运回京城,故而很多年不曾送匈奴单于的头颅回去了,大家都没什么经验。 萧靖承又看向了薛湄:“你有办法吗” “用石灰。”薛湄道,“把他的脑袋放在石灰里,可以好几个月不腐朽。至少陛下和朝臣们看到这个的时候,知道是谁的脑袋。” 众人:“” 郡主你为什么对运送脑袋这种事,也如此熟悉 几位将军们细细品味这话,突然感觉不对劲了。 这人头好像是郡主拿进来的。 郡主之前很长时间都在匈奴,听闻她还给匈奴人治病,有人说她叛变。 鬼戎一直不见踪迹 大家有了个想法,因为太过于大胆,又不太敢相信。 总不能是郡主杀了鬼戎,还取了他首级吧 “这个”成湛指了指薛 湄,又指了指这匣子,“这个谁砍下来的” “是我。”薛湄道,“我受了大帅的驱使,立下军令状,到匈奴来就是为了刺杀鬼戎。” 众人:“” 如此说来,狠还是大帅狠,用人另辟蹊径。 成湛又想起,萧靖承私下里跟他说过,薛湄是死士,还说她比成湛要厉害。当时成湛不服气,现在心服口服了。 “如今大功告成,我不想出风头。诸公领了这功劳,将来若是我有了为难之事,求到了诸公头上,不要将我拒之门外即可。”薛湄道。 她卖个人情给诸位将军。 将军们将来都是身居高位的人物,得她这个人情,倒也还得起。 众人纷纷夸薛湄。 萧靖承写了捷报,不说杀死了多少匈奴人,只说斩下了匈奴单于的脑袋,先送给朝廷。 与此同时,萧靖承派人押送三千精壮士卒回京城。 用铁链穿了他们的琵琶骨,免得他们路上造反,派人押解回京。 至于进入了匈奴的军队,暂时还不能撤离,至少要把塔尔浑将军和贺兰部那对父子抓到。 没了这些人,剩下的都不太成气候。 小部落就不说了,同罗部已经被抓住了;葛刺部明面上有首领,暗地里却是首领的母亲当家做主。 老太太一心想过和平日子,她的儿子们都是她麾下的鹌鹑,不是荒原上的雄鹰,成不了大气候。 “要在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之前,剿灭贺兰部和塔尔浑。”萧靖承道。 鬼戎的人头,千里迢迢送往京城。与此同时,薛湄正在教扎合干和他几名部下如何熬制硝水。 熬硝水是硝制皮草最关键的一步。 待他们成功熬制了硝水,就可以宰杀俘获的几十万只牛羊了。 “小王爷若是能吃苦,今年冬天你可以大赚一笔了。”薛湄对萧明钰道,“你准备好钱财,跟白崖镇的将军们做买卖吧。” 牛羊都是白崖镇将士们俘获的,自然归他们所有。 这些战利品不需要上交朝廷,萧靖承可以自行分配,这也是为什么薛湄可以劝降扎合干,帮她一起处理这些东西了。 她可以白拿,小王爷却不行。 正文 第552章硝水 战后,战利品并不需要上缴朝廷,这是先皇在世时,为了鼓励战士们戍守边疆而定下的军律。 主帅拥有绝对所有权。 萧靖承得到了之后,也不会占为己有,会分派给自己的士卒们。 然而,白崖镇的确没有牧场,平民也很少,哪怕把牲畜分下去,士卒们也换不了自己想要的。 他们多半是不太愿意要这些。 所以,抓住匈奴贵族,搜刮他们的财富,再分发下去,才是萧靖承要做的。 士卒们宁愿要一把马刀,也不愿意要十只羊。 鬼戎部落里的数十万只牲畜现在被圈养在一起,很快就会把牧草吃光,哪怕不杀它们,它们也要饿死。 而七月份,白天炎热,宰杀之后的肉特别容易腐烂,不易保存,并非最好的屠宰时机。 这些牲畜,让将军们头疼极了。 薛湄说要带人去看看,将军们挺高兴的,还问她可有办法。 “再有办法,我们也要等入秋。”薛湄笑道,“无法对抗大自然。” 她要教扎合干等人制作硝水,这个需要时间。 而制作皮草,最好的季节就是秋季秋季牲畜的毛发最浓密油亮;而剩下的肉要制作成牛肉干的话,也需要稍微低温,夏季肯定不行。 好在荒原上八月就会降温,再等二十来天就行。 正好这段时间,薛湄要带着扎合干和他的部下,挖出大量的硝土。 一般在潮湿的地方,会产生一种白色晶体,咸味,很像是盐却又并非盐,这种白色晶体就是硝土。 在荒原的湖泊旁边,这种硝土很容易寻到;若是在中原,就要往墙根c厕所旁边背阴的地方找。 薛湄每天半夜起床,让人割了野草,烧出草木灰,然后趁着天色将亮微亮,带着人去湖边深洼处挖硝土。 卢文和卢殊兄弟俩处理完了伤兵,无所事事,见薛湄带着丫鬟们和扎合干等人做这件事,他们兄弟俩也好奇,加入进来。 “老祖宗,咱们要大清早的不能等天色大亮吗”卢文对起早有点怨言。 “硝这种东西很容易挥发。等你上午去找,就什么也没有了。”薛湄道。 卢文:“” 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个讲究。 他们每个人早上都要挖两背篓的硝土,然后背篓的口子要用粗布封好。 回来之后,硝土要掺入草木灰里。 卢殊很好奇,但是他没有问。他保持少神医的风度,不会叽叽咋咋。也因为他知道,他那二货堂弟卢文会忍不住替他问。 果然,卢文对搀入草木灰很是不解,又问:“这是要净化硝土” “不是,也是为了防止硝的蒸发。”薛湄笑道。 挖到了硝土,这是第一步;然后就是制造硝水。 薛湄的办法很简单,把掺和了草木灰的硝土放在粗布里,淋上水,然后在一口大缸上放了竹筛,把粗布包裹着的硝土放上去。 慢慢的,水会渗透进大缸里。 “这一步很繁琐,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就浇一次水,不能断,要得到一大缸水。”薛湄道。 这些大缸,都是前几天萧靖承派人回白崖镇抬过来的,并非匈奴的东西。 硝水是深红色。 这里并非成功,接下来就是熬制硝,把硝水倒进锅里煮,重新得到白亮色的晶体,就是后世说的硝酸钾。 这个硝酸钾,才是熟制皮草最重要的东西。 “熟制皮草的时候,需要大量的硝。现在我们每天都制作这个,等到了后面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用。 我也是顺便教他们。若是我们开始熟制皮草,他们也可以继续制硝,不会断货。”薛湄道。 卢文和卢殊对她这般博学很是惊讶。 彩鸢和锦屏两个丫鬟看上去不动声色,实则心里很得意。 她家主子连匈奴单于都能杀了,何况小小的硝土 没有大小姐做不到的事。 “我以前有个狐皮领风氅,光那个领子就花了一百两银子。”卢文对薛湄道,“在皮子上保留毛发,还要油亮c顺滑c漂亮,可不容易做到。老祖宗,咱们行不行靠这个像盐一样的东西啊” 薛湄:“把你的疑问收起来,别一惊一乍的。” 卢文:“” 扎合干这段日子不发一言,只是沉默跟着薛湄做事。 他心里也有卢文一样的疑问。 他是匈奴人 ,一辈子跟牛羊打交道。皮子上还能保存毛发,这个特别难,偶然才得一件,故而价格很高。 若是成阳郡主能做到,那么这门手艺就会发大财。 扎合干既怀疑,又期待。 若是他和他的族人会这门手艺,那么不仅仅可以给自己的羊炮制皮草,还可以给其他部落的人炮制,收取一点好处费。 如此,他们也可以像中原人那样,成为手艺人了。 扎合干想着薛湄上次给他的皮子,心里火热;然而,他又不敢期待,故而时刻给自己泼冷水,保持怀疑。 薛湄没有理会他们这些小情绪。 她在后方弄这些硝,萧靖承已经追上了贺兰部。 贺兰部足有六七万人马,第一次交战时,双方皆有损失。贺兰部的老将军在这次战事里被萧靖承给杀了。 贺兰小将军带着剩下六成的人马逃了。 为了拖延,他让自己一名大将,带着他妹妹,要献给萧靖承,希望萧靖承可以给他一个投降的机会。 大将和他妹妹还在萧靖承的大营里时,他已经不顾他们,自己跑了。 萧靖承把贺兰部的大将和贺兰小姐都当俘虏捆了起来。 贺兰小姐哭着说自己愿意做萧靖承的女人,萧靖承对此莫名其妙难道还委屈了她 他大手一挥,让人把贺兰小姐和奴隶们关在一起,不必优待这个俘虏;倒是那位大将,待遇还不错。 七月底,萧靖承回到王庭地界的时候,薛湄已经开始带着扎合干和他的部下们宰杀牛羊了。 牧草已经断了四天,不少牛羊快要饿死了。 冬天即将到来荒原上的秋天特别短,从夏到冬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而已。 硝制熟皮草,薛湄需要二十天。 她时间紧急。 扎合干带着将近两千人,帮着薛湄宰杀牛羊。 而薛湄让人从鬼戎从前的盐堡里,运回来大量的粉盐。 小郡王c薛池c卢殊卢文和彩鸢c锦屏,全部被薛湄弄过来帮忙。 不少人“以貌取人”,看到粉色的盐,下意识觉得此物有毒。 比如说薛湄的五弟,他正好过来寻自己姐姐,瞧见了就问:“大姐姐,这是什么毒物” 薛湄:“” 正文 第553章小郡王是财神爷 薛润意气风发。 这次跟着大帅出征,他斩杀了四名匈奴士卒。 有人跟他一起,杀了两名士卒之后也被杀死了,他又捡了那士卒割下来的匈奴士兵的耳朵。 如此一来,他等于是有了六名匈奴士卒的战功。 他作战勇猛,事事都敢冲在最前面,加上将军们都很感激薛湄把鬼戎的人头军功让给他们,故而薛润的上峰提拔了他。 他现在不再是普通士卒了,有军衔在身,是正八品的宣节校尉,手下管着两百士卒。 短短半年就升官,这还得多谢萧靖承这次出兵。 否则窝在白崖镇里,啥也没有。 白崖镇的士卒们跟过年一样。 牺牲了约莫上千人,但整体气氛还不错,因为绝大多数的人都有了军功。 战争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校尉来了”卢文打趣他,“怎样,新的盔甲穿得难受吗” 士卒的铠甲是竹子做的,连护心镜都是。 正八品的宣节校尉,终于可以穿上正儿八经的铠甲了,前后护心镜都是铁制的,足足有十几斤。 军中越是地位高,铠甲越重。 萧靖承最好的一副铠甲,重八十斤。 卢文听那些刚刚升迁的军官们得了便宜还卖乖,抱怨自己的盔甲比竹甲重,故而他这般打趣薛润。 “才十二斤的宣节校尉铠甲就难受,将来穿六十多斤的将军铠甲,不得哭吗”薛润很骄傲一甩头。 还好,他没有妄想穿八十多斤的主帅铠甲。 众人:“” 看把他得瑟的。 谁不知道他这身十二斤的铠甲,有至少八斤是他姐姐赚回来的 薛润不介意众人白眼,还在那里看胭脂盐。 “不是什么毒物,是盐。”薛湄道。 薛润不信。 “大姐姐,你别骗我了,盐都是白色的。”薛润道,“哪有这种粉色的盐这种若是蘑菇,吃了立马就肠穿肚烂。” 薛湄:“” 他们这边忙碌的时候,军需官也在旁边不时统计c计数。 薛润好奇:“大姐姐,你们宰杀这些牛羊,军需官在做什么呢” “有好事,你个傻小子。”薛湄笑道。 一旁的安诚郡王,也在宰羊,弄得浑身都是血水,生无可恋。 他喊了薛润:“别再这里乱捣鼓了,你帮我一个忙。” 薛润对他还是很客气的:“什么忙” “你去军务营问问,我的信到了没有。如果到了,帮我拿过来。”小郡王说。 薛润哦了声,只得去了。 小半日之后,他又骑马回来了,说有小郡王的信。 在薛湄开始炼硝的时候,小郡王就给京城写了一封信,让自己府上的大管家,带着护院,雇佣两个镖局,往白崖镇来一趟。 信先到了白崖镇,再转到荒原上的军务营。 “已经到了白崖镇,休整两日之后出发,约莫还有七日到匈奴王庭”薛润帮小郡王念信,“你家里的人来做什么” “送钱”小郡王累得发昏,不想多说。 薛润却很好奇:“什么钱” 后来他被薛湄赶走了。 忙碌了五日,薛湄带着扎合干和他的两千多部众,终于把从鬼戎部落里俘获的牛羊都宰了。 皮草也分别硝制了。 硝制皮草,最重要的就是薛湄前些时候炼制的硝水,除此之外,还需要加细米粉。 把硝水和细米粉依照比例配置好,然后把皮草放进去浸泡。最少二十天,也可以四十天,看情况而定。 而配置这个的比例,也是个技术活,薛湄教给了扎合干跟他的几名亲信。 这段时间,都是他们配制好浸泡皮草用的硝水,再由那些部众们处理干净皮草,把上面的血肉都刮得干干净净,然后放进去浸泡。 皮草都泡好了,接下来就是做牛肉干c腌制羊肉,甚至熬羊油c牛油等。 两千人忙起来,倒也很快。 萧靖承依旧追踪贺兰部和塔尔浑。 八月十号,萧靖承回到了营地,因为他抓到了塔尔浑,也俘虏了塔尔浑的部众。 这些部众都是从前属于鬼戎的,而后被塔尔浑带走了三万人。但是他们一离开,就四分五裂,塔尔浑身边只有七千人。 薛湄找到了萧靖承。 她把统计的单子给了他,然后又道:“小郡王的大管事,运送了几十万现钱到营地,现在就等着和军中兑换呢。” 萧靖承看到了单子,沉默片刻:“都是你弄的累不累” “扎合干部落的两千人帮忙,没多少活儿。”薛湄道。 萧靖承又看了眼单子。 见他似有沉思,薛湄解释:“这是我给的定价一张皮草二两银子;五十斤风干牛羊肉一两银子;五十斤羊油c牛油一两银子。 我知道,现在京城一张完整的皮草,需要上百两银子。但是,咱们有十几万张涌入市场,必然会造成皮草降价。 想要不降价,就需要分销到中原各地。而这个分销的费用,咱们不能说小郡王他赚了多少,毕竟他原本架设的网络是花了钱的,这是他应得的” 萧靖承淡淡笑了笑。 他道:“我不是嫌弃定价以前匈奴人跟咱们做买卖,一头羊换一口袋大麦米。一口袋麦米十斤左右,也就是五十文。 在白崖镇,一只羊如果不是自己吃,非要拿出来交易,只值五十文。俘获了那么多,让士卒们去拿,他们都不要。 但是你一转手,皮草c肉c油全部分开,一头羊至少三两银子卖掉了。不仅仅士卒们赚了,明钰也赚了。” 薛湄笑了起来。 “既然你夸奖我,那我就跟你提个要求:硝制皮草c熬油c风干腌肉,是同罗部两千人多帮忙做的。 既然不杀他们,就应该收编他们,同时要给他们报酬。正是因为他们的劳动,这才让一只羊如此值钱,这个不能忽略。”薛湄说。 萧靖承听了,点点头。 抓到了塔尔浑之后,萧靖承也不那么急切去抓贺兰部的小将军了,可能是觉得他成不了气候。 八月中旬了,再过二十天,荒原上就要下雪,冬天快来了。 后面越来越冷,会把人活活冻死。荒原上无遮无拦,帐篷根本挡不住风,士卒们的损失会比战损更大。 贺兰部恐怕也熬不过冬天。 如果接下来二十天追捕不到他们,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等他们熬过了冬天,再动手不迟。 正文 第554章求而不得的甜头 扎合干坐在帐篷里,正在逗弄他的儿子,声音不大。 孩子不过半岁,已经会笑了,长得虎头虎脑的,将来肯定跟他一样高大壮实。 他的妻子坐在旁边,给他们父子缝制冬天要穿的皮裘子。 匈奴女人的针线活非常粗糙,针也是很大的,故而针脚歪歪斜斜。 外面传来欢笑声。 作为投降了的部落,同罗部的营地就在梁军附近。只不过,他们全部没有了兵器,也没有了战马。 梁军给他们牛羊,让他们放牧;女人则挤牛羊奶,做她们擅长的乳酪干。 到底活了下来。 然而能暂时活着,已经很好了。部众里除了同罗贵族,都是扎合干的奴隶。主人做俘虏,他们也做俘虏。 至于那些同罗贵族,他们依附扎合干,也以扎合干的主意行事。 这方面,匈奴就比梁国的朝廷方便,至少管理起来很容易。 梁国皇帝也许很喜欢这种方式:所有人都是他的奴隶,他说一不二,掌控所有人的生死。 “今天是中秋节。”扎合干的妻子对丈夫说,“我听郡主说的,故而那些士卒们在欢闹。” 扎合干沉默听着。 匈奴没有中秋节,他们不太懂汉人的节日和礼数。 “扎合干,如果真的能制造出毛发浓密的皮草,咱们以后是不是活得更容易些”妻子又问。 扎合干心中很忐忑。 他们硝制的皮草已经过了十几天了,再有十天就可以拿出来晾晒。 晾晒几天,打掉皮草上白色的结晶,然后把毛发疏通,便是非常昂贵的皮草了,它不管在哪里都值钱。 “我不知道,但愿可以。”扎合干道。 中秋节那日,萧靖承心情并不是很好。 他暂停了追捕贺兰部的计划,和薛湄耳鬓厮磨。 两人说过了,待杀了鬼戎就私定终身。 鬼戎的头颅都到了京城,有特使急报,皇帝的赏赐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可以到白崖镇。 皇帝让萧靖承追捕其他部落,一定要趁机把匈奴一网打尽。 这次成功了,至少能换来边陲三十年的和平。匈奴的荒原上,想要恢复元气跟梁国对抗,至少三十年才可以。 萧靖承没打算回京,追击也不急,就和薛湄说起了婚礼的事。 他们俩昨天晚上打算睡的。 薛湄和萧靖承都洗了澡,洗去了满身的污垢,也把大帐收拾得干干净净。 亲吻时,薛湄很急切,她期待已久。 然而,两个人情浓之际,她突然推开了萧靖承,呕吐了起来。 她对着地面干呕,后来甚至用手指去抠,想要把什么给吐出来。 萧靖承很诧异,问她怎么回事。 “鬼戎那王八犊子给我下毒了。”薛湄道。 萧靖承:“” 她把事情,跟萧靖承说了一遍。 当时那个亲吻,薛湄尽可能轻描淡写说过去,然后去观察萧靖承的反应。 可能是她平时嘴炮太多了,萧靖承听到了之后,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在她强求要求去做细作,而他又明知鬼戎对她存了心思的时候,他还同意她去,他就做过心里准备了。 从这方面看,萧靖承是个很爽利的男子汉,该怎样就是怎样,不会反反复复。 “医疗舱扫描了,什么也没有,我还给自己抽了个血化验,也无异常。已经很久了,我自己没什么感觉,方才倏然一阵寒意,有异物想出去,往你口中而去。”薛湄道。 萧靖承:“” 这下子,他黑了脸。 “你把它给我。”萧靖承道,说罢就要过来吻她。 薛湄推开了他:“别闹别闹。我还有医疗舱可以保命,你什么也没有。最关键是,这到底是什么万一只是传染,你得了我也没去掉,我们俩岂不是亏大了” 萧靖承:“” 他要连夜带着薛湄回白崖镇去找萨满。 薛湄拉住了他。 “将近七万大军在这里,还有好几万俘虏。这个时候主帅离了军务营,你让军心如何稳定”薛湄道。 这个是实情。 “医疗舱检测不到,它不是急性传染病。”薛湄道,“也可能是我自己留下的后遗症,一种幻觉” 如果是她跟鬼戎亲吻时,鬼戎向她吐痰了;而她自己留下了后遗症 ,跟男人亲吻时候忍不住呕吐呢 人体是很复杂的。 有些东西,太空时代的医疗都解释不清楚。 薛湄觉得,医疗舱看不出来的,就不是大问题。 她让萧靖承安静。 “你我之间没有秘密。我信任你,你也别一惊一乍辜负了我的信任。”薛湄道。 萧靖承:“” 而后,他用力抱住了她。 萧靖承一动也不动,只是将她牢牢圈在怀里。他在想什么,薛湄猜测不到,索性懒得想了,依靠着他的胸膛。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我真后悔,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该答应让你做细作。待事情忙完了,你去找萨满看看,可好” 薛湄点点头。 他们俩拥抱着。 亲吻也是可以的,但若是情浓,特别是薛湄动了色心,那股子凉意就往上涌,想往萧靖承的口鼻扑去。 她只得赶紧推开他。 想到萧靖承之前死活不答应,现在好不容易松口了,自己却吃不到,薛湄简直要抓狂 她从未如此恨过谁,鬼戎除外 早知道就不那么轻易杀死他,实在太过于便宜他了 萧靖承反而安抚她。 “你上个月就除服了。等我们回京,便成亲可好”萧靖承说。 薛湄:“嗯。” 到了中秋节,这次随军的将军们军中的将军们特别多,从五品以上的军官都称为将军,一共有二十九人,都聚集在萧靖承的军务营大帐内。 萧靖承拿出一卷文书,递给了陈木兴:“这次抓获鬼戎部,占领王庭,诸公和将士们功不可没。 虽然战事尚未结束,但第一拨的战利品已经筹算出来了。你们过过目,夜里设篝火,过中秋。 虽然没有酒,却也应该把战利品的消息传递下去,让军士们都高兴高兴。” 陈木兴接了过来。 他看完了,一头雾水。 他是主帅的传声筒,替萧靖承念了这次的战利品分发:“镇军大将军,一百张皮草千斤肉。” 陈木兴自己就是镇军大将军,他还不知道什么是皮草,还以为就是羊皮。 他要一百张羊皮干嘛 在白崖镇,这东西卖不出价格;拿到京城去,恐怕运送的费用都比羊皮价格高;至于肉 这个天气,肉运回自己的大将军府都臭了。 还不如分给他几匹战马c几把军刀呢。 陈木兴一边腹诽,一边继续往下念。 他是从二品的大将军,又是仅次于主帅的先锋官,自然他的战利品比较丰厚;其他的将军,则没有他这么多。 正三品的大将军有五十张皮草c五百斤肉;然后一层层往下。 到了正八品的宣节校尉,也有五张皮草c五十斤肉。 普通士卒,骑兵是两张皮草c二十斤肉;步兵每人一张皮草,十斤肉。 念完了,诸位将军们面面相觑。 陈木兴问了大家最想要问的:“大帅,发这些做战利品有什么用处吗” 正文 第555章战利品变现 萧靖承没有卖关子。 对着军中粗人,就是要实话实说,拐弯抹角他们听不懂。 “战利品原本是俘获的牲畜。不过,牧草不够吃了,咱们的士卒又不能留在这里放牧。郡主带着人全部宰杀了,你们也知道。”萧靖承道。 诸位将军点点头。 自然都知道。 此事在营地热闹了好几天,给大家带了不少福利。只是大帅在外追杀逃兵,不知道罢了。 郡主带人,在距离大军营五里地之外的地方屠宰牛羊。 卢家兄弟也在,偶然会来,还给士卒们带了所谓的“牛杂汤”。 大家都不会吃牲畜的杂碎,不会收拾。 郡主让人清洗干净了,又放了香茅草调味,去了腥膻,那些牛杂汤比牛羊肉还要讨喜。 味道重,肉汁嫩而不柴,的确比牛肉好吃。 一般宰杀牛羊,会弄得满地腥臭,生出遮天蔽日的苍蝇c蚊子。十几万只一起宰杀,很快绿蝇漫天。离得才五里地,营地本该被绿蝇笼罩的。 然而,并没有特别多的苍蝇飞过来。 听说郡主的屠宰场特别干净。 郡主连血水都保存了下来,然后她做了“毛血旺”给士卒们,还教火头军如何烹饪,那段日子天天有新鲜东西吃。 士卒们一开始不敢吃,而后见安诚郡王都吃了,这才动筷子。尝到了滋味,个个吃得不睁眼,就连几位将军也去吃了。 这个时节,草原上还有种草叫“茱萸”,放在“毛血旺”里面,辛辣无比,有些将军受不了这个。 不过,硬着头皮吃下去,就会爱上这股子辛辣味。 比如正四品的万将军,他现在没有茱萸就不想吃饭。故而,他拿了生茱萸配牛肉吃,上瘾得太严重了。 总之,郡主给大家弄了很多好吃的。 至于她把牛羊肉c皮子等重要东西弄到哪里去了,大家都不怎么敢问,也不愿多问,毕竟那是成阳郡主。 她拿再多的好处,都是应该的。 成阳郡主在军中颇受爱戴,不管是士卒还是将军们,都偏爱她一些,不肯戳破她占大便宜的事。 不成想,郡主并没有占便宜。 那些她没有交代的皮子c肉,原来在军需官那里做了统计,要分给士卒们。 只是不太好带回去,有点鸡肋。 诸位将军这么想着,听到大帅继续道:“这些东西,全部在军需营,不会发到你们手里。 到时候,你们每个人去军需营领个条子,他们会登记:想要皮草和肉的,就把自己分内的领去。 不想要的,卖给安诚郡王。价格定下的,不需要跟郡王还价:一张皮草二两银子c五十斤肉一两银子。 的确有点便宜了,不过这趟买卖你们不参与,只是分钱。不愿意让郡主占便宜的,也可以不卖。” 将军们听了,都愣住。 每个人都记得自己有多少东西。 比如说陈木兴,他的计算能力不行,在萧靖承说完之后,他在心里默默计算,最后把脸憋得通红。 他忍不住了,干脆拿出手指,做了计算用的;其他将军们见了,也一个个用手指计算,还是没算明白。 萧靖承想到了薛湄教丫鬟们的“九九乘法口诀”,真应该在军中推广,否则这些个大老粗们,简单的统计都做不好。 “镇军大将军。”萧靖承突然喊了陈木兴。 陈木兴立马站直,把手放了下来。 萧靖承告诉他:“若你的战利品都卖给安诚郡王,一共是一千零二十两银子。” 陈木兴:“” 他震惊张大了嘴巴。 他是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每个月的军饷不过十两银子,一年到头也就是一百多两。 这算是仅次于萧靖承和以前的周将军的,绝对的富户。 其他小士卒,一个月军饷不过百来文钱,一年也就是一二两银子。不过,他们当兵不是图军饷,而是当兵可以减免家中赋税。 古代的赋税很重,“减免”省下来的,可就是全家半年的口粮,这才是最关键的。 陈木兴在老家也有些田地,租赁给别人种,有人替他收租,不需要交税,每年能赚上百两银子。 别说在白崖镇了,哪怕是京城,普通人家一年上百两银子的收入,也算是很殷实了。 陈木兴一直觉得自己挺富足的,直到萧靖承突然说出这个数目。 他惊呆了。 这是打匈奴啊 匈奴穷得要死,他们自己都那么寒酸,打他们,居然打出了一千多两银子吗 其他将军也哗然了。 “大帅,我有多少”另一名将军问,他也算不明白。 萧靖承告诉他,他也有一百多两银子。 所有人多多少少都有钱,只是没有陈木兴多而已。 陈木兴也有自己部下。 大帅赏赐给他的一千多两,他至少要分赏一半下去,那是他立威的途径。 白崖镇的军饷实在不多,每个人多多少少有进账,将军们一时间兴奋得满面红光。 “打匈奴,也能有银子拿” “你们糊涂了,这是郡主给咱们弄的。否则,一头羊你倒贴钱给安诚郡王,他也懒得要。” “大帅,什么皮子如此贵,值二两银子一张安诚郡王这买卖做得划算吗” 萧靖承笑道:“他是生意人,买卖自然划算。郡主发明了一种新的硝制皮子的办法,就是能把羊毛弄得雪白,而且全部留在皮子上不往下掉。 这种皮草,别说贵妇人们,恐怕京城的贵公子们也很喜欢,暖和又尊贵。现有的这种皮草,一百多两银子一张。” 将军们再次哗然。 萧靖承又把自己说过的话,反复说了一遍,意思是让他们别惦记安诚郡王的赚头了,毕竟这个钱,只有萧明钰能赚。 将军们确定此事没有虚假的,而他们也不欠安诚郡王的人情,顿时更高兴起来。 中秋夜,将军们把这个战利品的消息说了下去。 每个普通士卒,都能拿到二两多的银子,是他们平时两年多的军饷,谁会不高兴 众人欢呼起来。 整个中秋节的晚宴,热闹非凡。萧靖承不准他们喝酒,否则这些士卒全部都要酩酊大醉了。 “我有二两银子。加上之前存下来的,待我回乡时,能多买好几亩田地了。” “还有很多部落没追到,啥时候再追我都迫不及待了。” 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昂。 又过了几日,终于到了皮草浸泡好的日子了。 天气晴朗干燥,非常适合晾晒皮草,扎合干再次带人过来帮忙了。 瞧见了晒出来的皮草,洁白柔软,毛发结实依附着,又轻便又尊贵,随便往身上一披,都极其好看。 扎合干倏然就哭了。 他给自己和族人们,找了另一条活路,他们永远都不会饿死了。 也许,他再也不需要战争了。那些中原人肯定会拿着粮食c布和茶叶过来求他,求着跟他换这样的好皮草。 扎合干捧着皮草,喜极而泣,哭得不像样子。 正文 第556章谁最占便宜? 皮草成形。 正如薛湄承诺那样,皮草柔软而洁白,毛发牢固,不管是做里衬还是外裳,都是华贵而暖和。 萧明钰在四名军需官的陪同之下,在金顶大帐被烧毁的土地上,重新搭建了帐篷,士卒与军官们络绎不绝而来。 他们不需要拿任何东西。 依照薛湄的建议,萧靖承让军需官们给士卒都编写册子,依各自将军往下排,每个人的名字都在册子上。 他们有多少“战利品”,也是写清楚的。他们要做的,就是到安诚郡王这里,告诉小王爷和军需官,他的战利品愿意换成现钱。 然后,他们会在自己名字上按个手印。 所有士卒都来换了。 小郡王给他们的,都是银子。银子特别小巧,容易携带,比铜钱方便。他们自己身上的铜钱,也可以跟小郡王换银子。 人在匈奴地界,等于是前线,他们却像过年一样。 “是郡主想出来的办法,她知道如何硝制更好的皮草,才能卖出高价。” “郡主是大帅的准妃,自然会为了咱们着想。” “郡主只身到匈奴,勇敢无畏。” 薛湄给了他们实实在在的好处,得到的夸奖也很多。士卒与将军们提到她,无人不敬重。 这也导致薛润的地位上升了不少。 薛润年轻,混了个宣节校尉,本是很难服众的。但那些老兵们却很尊重他,因为他有个厉害的姐姐。 “郡主的兄弟,总不至于是草包。咱们跟着校尉,恐怕今后好处是第一个拿。” “不错,校尉也是个厚道人,跟着他吃不了亏。他姐姐那般厉害,他自然也不弱。” “待郡主嫁给了大帅,他便是大帅的小舅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别因他年纪小就轻瞧了他。” 因为手下人的配合与巴结,薛润带兵带得得心应手,整个人都意气风发。 这次发下来的战利品,他也得了好些银子,打算让安诚郡王帮他捎给曹玉君。 “大帅,匈奴还有好些部落逃了,咱们不追了吗”陈木兴之前还劝萧靖承停战,回白崖镇去整休,等明年春上再说。 现在,所有的士卒与将军们,都还等着“战利品”呢,大家的情绪前所未有高涨。 士气鼓舞,萧靖承自然要乘胜追击。 萧靖承之前停下来,也是担心士气低落c士卒疲倦,哪怕追上了匈奴残部,也打不赢。 现如今,这些个士卒个个比他还要积极,可见军功都是大人物的,而战利品却是自己的。 为国c为上峰卖命,那是靠觉悟,不得以而为之;为自己的战利品,那就是完全发自内心。 萧靖承再次出征。 小郡王在萧靖承出兵之前,已经把皮草和腌肉的兑换做完了。 现在,他的管事正在笑得合不拢嘴,把那些珍贵无比的皮草运回去。 “王爷,真的就二两银子一张卖给咱们了”王府管事只感觉是从天上往下掉银子,难以置信。 萧明钰:“可不是嘛。” “他们还欢喜得要死,瞧见了我,个个把我当财神爷。他们要是知道咱们这些皮草运回去能卖多少钱,岂不是要哭死王爷,他们是不是傻”王府管事跟偷了鸡似的,正在心里暗爽。 萧明钰:“他们既没办法运回去,又没有门路。皮草固然很好,但没有咱们的锦绣坊,谁将它们制成风氅 没有咱们的铺子,以及信誉,谁肯买这么贵的衣服所以,这个钱,只咱们有资格赚。” 因为独一无二,所以小郡王赚再多都是非常合理的。 总管事一听,也觉得理所当然。 没有自家王爷背地里庞大的生意网,这些皮草也就只是皮草而已,再珍贵也未必能变现。 总之,他们是赚了,当兵的也赚了,大家皆大欢喜。 待运回去,那些贵妇人c千金小姐们,又有新衣可以穿,她们亦高兴。 要说起来,做这件好事的,乃是成阳郡主。 郡主成全了他们这些发财的。 总管事非常开心,这次王爷赚大了,回去之后,他的奖赏也少不了。 “你先把这些运回去,送到锦绣坊,赶紧把冬衣制出来。”萧明钰对总管事道,“肉干送往踏月楼。 告诉踏月楼的人,这些肉干全部用来炖汤,加冬笋做成锅子。入了冬,这道腌肉冬笋汤肯定很受欢迎。 你先回趟白崖镇,再派人弄 些车过来,约莫要十辆马车,不管是你买还是雇。” 总管事一愣:“王爷,您不回去吗” “战事还没结束,生意也没做完,我现在回去作甚”萧明钰道。 总管事很感动了。 自家主子为了赚钱,要留在西北过冬,这是怎样的毅力 然后,总管事又不解,“皮草和肉都装车了,一共三十辆,王爷还要马车做什么” “还有羊油和牛油没有运。”萧明钰说。 总管事不太懂了。 他都不知道还有牛油和羊油。 萧明钰让他赶紧去忙。 萧靖承这次出征,五日之后就回来了,抓到了鬼戎的另一名部下,就是他带走了塔尔浑手下的人马。 回来之后,萧靖承见了萧明钰:“廖真混在这支队伍里。他实在太狡猾,让他逃了。他身边没有牛羊,士卒们对追他毫无兴趣,故而就让他跑了。” 萧明钰对廖真也没什么兴趣。 廖真算是个什么东西鬼戎把他当谋士,想利用他进取中原,可在萧明钰看来,廖真根本没这个能耐。 除了恶毒,廖家的人根本没本事。 “跑就跑了,真是祸害遗千年。”萧明钰道。 萧靖承见他不介意,就不再说什么。 已经九月初了,荒原上越来越冷。抓住了剩下的部众之后,萧靖承也接到了朝廷的诏书。 朝廷知道他灭了匈奴王庭,故而要在王庭建一个督抚司衙门。 萧靖承打算处理完这件事,暂时回白崖镇,等过了冬天,再收拾葛刺部和残余的贺兰部。 “来人,带扎合干来见我。”萧靖承道,“明钰,你也不要走。听说你的总管事除了带现钱,还带了茶叶和布匹来” 萧明钰点点头。 他知道,入冬之前最后一桩买卖,要来了。 他一直在等。 正文 第557章新的大将军 扎合干现在还是俘虏身份。 他和他的部下,脚上都带了镣铐。不影响他们干活,却能防止他们暴乱。 扎合干被带过来,走路很慢。瞧见了萧靖承,他倒也不敢露出丝毫傲慢,因为是萧靖承将他俘获的。 萧靖承让他坐下,又让人端了一碗牛乳茶给他喝。 茶叶是萧靖承带过来的,牛乳是草原的,还放了蜂蜜,非常香甜。 扎合干恨不能把碗一起吃了。 他们没有谷物可以吃,故而非常馋中原的茶叶。只可惜茶叶很贵,而且梁国人总是勒索。 一年到头难得喝到。 “你妻子和儿子还好”萧靖承问他。 扎合干身子微微一僵,非常担心萧靖承要让他的妻儿去梁国做人质。 “她身子不太好,孩子不能离开亲娘,孩子还没有断奶。”扎合干有点紧张,说话也急,甚至站起身往萧靖承的方向走了两步。 萧靖承的亲兵立马拔刀呵斥。 “不要急,我不曾打你家人的主意。”萧靖承淡淡道,“你的妻儿,都是本王准妃所救,咱们也算有点缘分。” 扎合干不解。 一旁的萧明钰对此很无语。 “成阳郡主,她就是大帅的准妃。”亲兵跟扎合干解释。 扎合干这才明白过来。 见荒原上的人不懂得中原的政治话术,闲话家常只会吓到扎合干,萧靖承决定开门见山。 “叫你来,是为了两件事。”萧靖承道。 扎合干恭敬听命。 “你的部众和牛羊,我会全部还给你,然后划出一片草场给你。其他部落若是到你的牧场,就是侵犯了你的利益,你可以请求白崖镇驻军驱赶他们。 但是,我也有个要求:朝廷要在这里见督抚司,我要让你担任朝廷的督抚大将军,镇守此地,你可能做到”萧靖承问。 薛湄告诉萧靖承,说后世对偏远之地,有个很好的政治制度,叫“自治”。 用匈奴残部,来管理这片土地,治理剩下的残部。 他们算作梁国人,但梁国不会派兵过来管束他们。 梁国要做的,就是在白崖镇开辟一条商道,让更多的人,甚至楚国c齐国的人,都到这里来做买卖。 萧靖承听罢,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正好朝廷让萧靖承选出一名督抚大将军。 选谁好像都不适合,还不如就选扎合干。 薛湄也说,在后世的历史上,的确有突厥人臣服之后,反过来管束突厥人,做得比中原人还要优秀。 扎合干年轻,但他不愚蠢。 他可以成为梁国的臣子,他已经投降了;同时,他也要成为这片土地上的管理者,让战事的火苗熄灭。 “我我能做督抚大将军”扎合干一时又惊又喜,难以置信,“我定然不辜负大帅” 他倒是非常上道,没有一点别扭。 萧明钰在旁看着,有点不屑,心里暗暗想:“叛徒。” 萧靖承倒是对扎合干没有偏见。 只有他才知道,荒原上的生活有多艰难。能跟朝廷搭上一条路,彼此通商,又有手艺,扎合干和他的部下才能活下来。 扎合干已经学会了腌制腊肉c硝制皮草,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把郡主交给他们的手艺,变成吃饭的工具。 不能和梁国人和平相处,不能越过白崖镇的屏障,这些手艺还是小手艺,用处不大。 至于“叛徒”什么的,扎合干根本不在乎,他只想让自己的家人,以及自己的部众们活下去,填饱肚子。 “你答应了便好。”萧靖承难得和颜悦色,“既如此,你们熬制出来的羊油和牛油,就给你们,算作你们这次出工的奖赏。” 扎合干:“” 他要那些油干嘛 匈奴人平时吃的牛羊肉,本身就很油腻,犯不着再放油。 郡主让他们熬的时候,他们都以为郡主是要带回京城。 天气一凉,牛油c羊油似凝脂般洁白,又特别香醇,很容易携带。 扎合干没想过要什么,俘虏有饭吃,帮着做活还能要赏赐 不杀他们,已经是恩典了。 “大帅,我们不要这个。”扎合干道,“都给郡主吧。” “郡主让奖赏给你的。一共五千斤,你可以跟这位王爷做交易。”萧靖承指了旁边的萧明钰。 萧明钰清了 清嗓子,冲扎合干点点头。 扎合干认识他,因为他也帮忙宰杀过牛羊,时常在郡主身边。 “怎么交易”扎合干一头雾水。 “就看你需要什么了。”萧明钰淡淡道,“我有三种东西,可以跟你做交易:麦米c茶叶和布。” 扎合干眼睛顿时一亮:“真的” “当然。” “那我换”他立马道,说完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条件,“怎么换” “麦米最便宜,二十斤油可以换一袋,不过我只有五十袋;布稍微贵些,五十斤油换一匹布,就是你们穿的粗布;当然,茶叶最贵了,二百斤油换一斤茶叶。”萧明钰道。 他的麦米,是前年的陈米,不算值钱;而他的布,也是比较耐用的粗布。如果他拿绸缎来,匈奴人还不愿意呢,很容易就磨破了,只有粗布耐磨c经用。 而茶叶嘛,也不是什么好茶。 总之,如果是中原的物价,萧明钰所有的东西都需要提高五十倍才可以换来。 扎合干却听呆了。 他不会算数,只是很激动对萧明钰道:“我换,我都要换我去找郡主大帅,让我去找郡主。” “找郡主做什么” “郡主会算,我不会。”扎合干道。 萧明钰:“” 萧靖承:“” 这并不是个傻子。 萧明钰告诉他,自己就可以替他算。但是,扎合干表情很为难。他的眼神在告诉萧明钰,他不相信。 萧靖承想要做这个中间人,扎合干也支吾着不肯答应。 他就相信薛湄,只有薛湄不坑他。 最后,薛湄还是来了。 她帮着算账,替扎合干换到了五十袋麦米c六十匹粗布,以及五斤茶叶。 扎合干来的时候,脚上带着镣铐;回去的时候,不仅仅镣铐摘了,还带了丰厚物资回去,整个人都透出喜悦。 他长了十六七岁,只有他儿子和妻子活下来的时候,他才有过这样的高兴。 有了这些麦米和布,今年饿死c冻死的部众,就会少很多。他还会给他的儿子藏私,确保他能活过这个冬天。 扎合干快乐极了。 正文 第558章利益诱惑人心 朝廷在匈奴王庭的地盘上,建了督抚司。扎合干担任督抚大将军,他要防止其他残部袭扰白崖镇。 他不需要向朝廷纳税,而朝廷也不会给他军饷和官梁。 但是,朝廷每年四月c九月,会成立官方认可的商队。 “每年四月初一,第一拨商贩肯定会到这里,直到四月底结束。他们会带来你们想要的任何东西,然后换走你们的皮草c腌肉或者其他值钱的。”萧靖承对扎合干道。 曾经属于鬼戎的牧场,方圆一百里,全部划给了同罗部。 鬼戎部众剩下的女人c孩子,也交给了同罗部。 如此一来,同罗部足有两万多人,但牛马羊不是很足,这些人可能熬不过去。 督抚司有两千兵,朝廷发给他们武器,那是让他们抵御其他残部冲击用的。 萧靖承还把自己的军粮,分了些给扎合干。 扎合干正在想办法。 “让所有的人都出去,打野兔和田鼠。这个时节,漫山遍野都是野兔,用胭脂盐把它们的肉腌好,冬天再吃。 野兔的皮,也制成皮草,等明年四月份,会有商贩过来,这些野兔皮草可以给你们换来大量的麦米和布。”薛湄说。 草原上的人以前不怎么打野兔。 原因很简单,在他们食物充足的时候,他们需要照顾好自己的牛羊马。 打酥油c伺候牲畜,甚至要练习弓箭,防止单于一声令下要去打仗,他们没时间去打野兔,也看不上野兔。 等他们没东西可以吃的时候,野兔也死光了,或者被狼群吃完了。 现在打下来的野兔,在没有盐巴的情况下,根本保存不了。 扎合干光顾着想牛羊去了,忽略了这点。 薛湄提醒,他当即兴高采烈,让人去大规模打野兔。 已经是秋天了,羊毛又浓密又长,薛湄瞧见了不动声色。 她对扎合干道:“你想个办法,给薛延驼部传信: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愿意带众投降,大帅只需要他们上缴武器,不要他们的牲畜。 快到冬天了,他们觉得自己能熬过去,明年开春大帅还是会攻打他们;若是他们有自知之明,在入冬之前投降,我也可以教他们一门手艺。” 扎合干听了,有点为难。 他跟薛延驼部不太熟。 薛延驼部的首领,事事都要听他母亲的,扎合干和其他将领有点瞧不起他们。 现在,他也不知去哪里找他们,更不知道如何传信。 不过这些难不倒扎合干,同罗部也有“鼹鼠”。鼹鼠就是专门负责各个部落之间打探c传递消息的。 “如果可以,你也把这些话告诉其他部落,就像贺兰部c葛刺部等。”薛湄道。 扎合干决定去试试。 同罗部一边四处打野兔c晒胭脂盐,一边派人给各个逃往的部落递信,让他们回来投降,归顺督抚司。 与此同时,萧靖承撤军回白崖镇了。 这次攻打匈奴,战损不过九百人,收获却是巨大的,每个人都发了点财,欢欢喜喜回来。 他们这次只带了两万骑兵c五万步兵,剩下还有将近十万人驻守白崖镇做后援。 听到回来的兄弟们说起在匈奴遭遇,那些士卒都听呆了,个个羡慕得说不出话。 “老子在白崖镇七年了,头一回听说打匈奴还能发财那个鬼地方,他们连吃穿都不够” “下次一定要让我们去,不能光你们发财还有很多部落没追到” 士卒们跃跃欲试。 别说士卒,这次没去的那些将军们,也是眼馋得厉害。 他们这次去的将军,因为杀了鬼戎,斩杀了鬼戎人头,所有人都升了两级。 像陈木兴,他是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了,不好再升军衔,故而皇帝赐了他爵位,他现在是镇军伯爵。 而且,陈木兴还发了点小财。 成湛原本是从四品的明威将军,现在是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他是唯一一个升了三级的。 将军们更是眼馋了。 “大帅,现在还没有下雪,荒原上行军也无问题,不如让我率部,继续追击匈奴人” 大家对打仗,从前都是半死不活的状态,是不得以而为之的反击。 现在,他们居然有了主动进攻的诉求。 都是钱财闹的。 萧靖承告诉他们:“现在打仗没有油水了。鬼戎已经死了,军功 上很难再捞到大的,朝廷不会再多给了。 至于钱财,即将入冬,不适合制作皮草,安诚郡王也即将回京。待明年三四月,他才会再来,到时候若还有部落不开眼,不肯归降,就打。” 将军们得了这个保证,个个回去练兵了。 士卒们知晓草原上还有很多残部没有收拾,他们手里的牛马羊,给安诚郡王就能换钱,也个个都激动不已。 操练都比从前勤快了不少。 羊油c牛油收了上来,小郡王在白崖镇最后一桩买卖也做完了,他要回京了。 他差点忘记,他本是送亲到白崖镇来的。 现在,整个使团都落在了匈奴,牺牲了;公主也死了。 朝廷和皇帝没有就此事责罚萧靖承和白崖镇,是因为他们把匈奴单于的人头送了回去,大大鼓舞了士气,也增加了皇权的威望。 可萧明钰回去,想要脱身就难了。 薛池不是朝廷派出来的,他是安诚郡王偷偷捎带过来的。 整个送亲的队伍里,只有他萧明钰活了下去;皇帝又护短,萧明钰回去之后,恐怕要砸很多的钱财,方能保住自己的命。 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要出发回京,而陈木兴也要离开白崖镇。 萧靖承让陈木兴亲自把安丹宵送给周将军。 此举用意,非常明显。 杀周月明的是甘弋江,虽然甘弋江只是听命行事。既然甘弋江已经和陈微箬私奔了,萧靖承为了笼络陈木兴,自然会说这两个人死在匈奴战事里。 但是,这话他不会自己去告诉周将军,他让陈木兴去说。 他给陈木兴放了一个月的假,让陈木兴专门去办此事。 周将军能否理解c是否相信,就是他和陈木兴之间的事了。 陈木兴已经封了爵。如果周将军没退,这应该是他的,故而他需要亲自去见见老友。 “镇军大将军去江宁,能否带上我”薛池问,“我也想去南边看看。” 萧靖承对此不反对。 薛池是薛湄的兄长,陈木兴对他不设防,当即同意了:“有人同行,自然是好事。” 小郡王要走了,薛池也要走了。 薛湄分别送他们俩出城。 正文 第559章与大哥的分别 萧明钰第一次直面战争。 很多感受,说出来显得他怯懦,故而他忍着不肯说。 特别是薛湄宰了鬼戎那夜,他们三个人逃了,剩下的使臣等十几人,全部死在了匈奴人手里。 萧明钰心中说不出何等滋味。 “后来杀了一万多匈奴人,也算是给他们报了仇。”萧明钰对薛湄道,像是自我安慰。 薛湄轻轻抚摸着他马车的马,笑了笑。 萧明钰又问她:“他们这些当兵的,习以为常,为何你也如此冷血你看到这样的惨状,不觉得难过” 薛湄笑道:“我可能是天生就该做瑞王妃,将来说不定会带着孩子陪他戍守。我知道战争是什么,有心理准备。” 鬼戎头颅的事,外人不知道是薛湄砍的。 萧明钰又叹了口气:“你真不跟我回京” “暂时不回。瑞王还没回,我现在回去,有些人得把我生吞活剥了。没有靠山之前,坚决不回。”薛湄道。 萧明钰:“” 他本想说,自己可以做她的靠山。然而想到这趟回去,前途未卜,他把此话给忍住了。 他又对薛湄说:“这次运回去的皮草,我大概要狠赚一笔。要不要分给你一些” “你跟白崖镇的将军士卒们双赢,这是你该得的。其他人拿不出这么多的现钱,也没这个魄力。”薛湄笑道。 从这方面而言,真正鼓舞了士气的,不是刺杀了匈奴单于,也不是斩杀了多少匈奴精兵悍将,而是小郡王。 薛湄又拜托他:“皮草生意c腌肉生意,一定要好好做,发了多少财不能藏起来,就算是你对我的报答了。” “为何” “只有这样,明年四月才会有商家千里迢迢而来。”薛湄道。 商人逐利,高利润的诱惑下,总会有很多人会不怕苦c不怕死。 明年四月的第一部商道开放,就不缺买家了。 皮草生意的赚头特别大,而腌肉等也是商机。 除了皮草c肉,薛湄还打算把草原上的牛卖到中原去。 理由很简单:牛不仅仅是吃肉,它可以耕种,哪个农户家里能缺少牛只不过草原上的牛都是野性子,不会耕地罢了。 “我到时候会驯服一群牛,等他们运回去,也能卖到高价。”薛湄说。 “还有你不能的吗”萧明钰翻了个白眼,“果然就你厉害。你还不回去,难道要把荒原翻个遍” “其实,我挺想去波斯的。”薛湄笑道,“只要荒原上没有了匈奴人,可以借道而过,我们就可以得到波斯珍贵的葡萄酒,以及香料。” 小郡王一听,眼睛又亮了。 他沉吟片刻,对薛湄道:“也许,明年四月我还会来。到时候跟你一起去波斯看看。” 薛湄笑了起来:“别急,现在的残部还有很多。很多部落被打散,一个部落分成了好些个残部,很麻烦的。 想要彻底收拾了他们,明年估计都难,可能要等到后年的年底,白崖镇才会彻底太平。” 小郡王一惊:“你还要在这里呆两年” “我是估计嘛。”薛湄道,“如果理想的话,也许明年秋天就可以回去了。” 她与小郡王聊了很久,一直把他送到了城外二十里地。 萧明钰一时很伤感。 薛湄让他路上当心,要快点走,争取下雪之前回到京都,要不然路上就要吃苦了。 “你这个马车也不算好。”薛湄又道,“在京城看不出来,但走长途就有问题了。下次你若是来,也许我会改造一下马车。” 萧明钰:“逞能” 他后来立在马车上,良久都不让车夫驱马,只是叮嘱薛湄,要注意安全。 要提防匈奴人,不能真的信任他们。 送走了萧明钰,薛湄又送薛池。 薛池和萧明钰不一样。他这次走,下次再见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跟小郡王可以口若悬河,跟薛池就有点相顾无言。 薛湄没有送他往前走,只是在城门口站定。 陈木兴将军绑了安丹宵,关在押解犯人的笼子里。 安丹宵这段日子吃了很多苦头,晒得又黑又瘦。她当初杀周月明,只是因为她和甘弋江在房间里接头的时候,被周月明撞见过两次。 周月明还对甘弋江有点敌意,特别是他知道甘弋江跟陈微箬关系匪浅之后,想要找茬。而他身边还有成兰韬等狐朋狗友。 第二次撞见,安丹宵觉得不能再侥幸了。她和甘弋江都是细作,不过她地位高于甘弋江。 让甘弋江杀人,周月明不是第一个,当时也仅仅是为了保密。 不过杀了周月明,周将军离开白崖镇,让士气低落了一阵子,鬼戎是很高兴的,安丹宵也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 不成想 她冲薛湄吐口水。 薛湄没有理会她,只是对薛池道:“我放了五张皮草,都是羊羔皮,你到了江宁之后送给孙乔吧。” 孙乔是荣昌大长公主的女儿,现在应该改嫁给许明晟。 许明晟就是江宁水军主帅,周将军回乡之后闲不住,现如今也在江宁水军。他挂的是闲职,类似参谋。 薛池点点头:“好。” “大哥,别断了音讯。也许哪一日,我会去找你。”薛湄道。 薛池:“我会让石永跟郡主府联系。只要你回京,就会知道我的消息。” 薛湄点点头。 大哥和小郡王都走了,薛湄心里空落落的。 她也回到了白崖镇。 回来之后洗澡,带着丫鬟们去吃饭,又听说小郡王把带过来的很多海带c腌菜c调料都留给了她,薛湄忍不住有点感动。 一时停下来,无所适从。 晚夕,萧靖承进来了。他在白崖镇很少穿家常便服,总是一身铠甲。日常的比较轻,仅仅是护心镜有点份量。 “你不想回去过年”萧靖承问她。 薛湄:“我说过了,和你一起解决所有问题,咱们就回家。这才第一年,希望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在回家的路上。” 想到这里,她大概忘记了自己曾经的异常,搂住了萧靖承。 她主动索吻,依偎在他怀里。 然而,亲吻不过几息功夫,她就感受到了寒意快到了舌尖,要接触到萧靖承的唇齿了,她立马推开了他。 若真的有东西,倒也还好。 若是没有,那就是薛湄的心理阴影,她觉得这个更可怕,因为心理问题治起来很难。 萧靖承见她在旁呕吐,想到每次亲吻她就吐,他也很受打击。 正文 第560章瑞王爷出尔反尔 骠骑大将军府的内院,灯火通明。 薛湄与萧靖承对坐,两人脸上都有懊丧之色,心情低落。 两个月的战事,他消瘦了很多,目光也锐利。 战时,不管是将军还是士卒,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每个人都是紧绷着。然而,这种紧绷的情绪,不是一下子就能放松的,它已经形成了习惯。 在白崖镇还好。这里是军事重地,仍是需要战时的状态;可是一回到京城,没有日夜的巡查,萧靖承会浑身不自在。 这次,是唯一一次,他盼望着早点结束战争,回到自己的大将军府。 他也有自己的期盼。 然而是这么个结果,萧靖承非常泄气。 薛湄似感觉到了,起身坐到了他怀里。她沉吟片刻,手开始解萧靖承外裳。 萧靖承:“” 他没阻止,只是定定看着她。 薛湄低声:“把烛火吹了,好不好” 没有亲吻,难道就不能睡觉吗萧靖承没经验,她怎么也糊涂了 肯定是被鬼戎这件事给闹腾的。 她将掌心送到了他唇瓣,接触到了他有点干烈的唇,轻轻按了下。 萧靖承的眸光,随着烛光跳跃了。 薛湄又拉住了他的手,让他解开了她外裳的领子,手可以摩挲到她的锁骨。 她像个领舞者,牵引着笨拙的他,一点点翩翩起舞。 萧靖承屏住了呼吸,整个人都僵硬了,掌心却一点点发烫起来。他带着薄茧的掌心,滑过她肌肤,薛湄眸色妩媚回望他。 她褪下衣衫的时候,萧靖承已然全乱了。 他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她:雪白的肌c漆黑的发,眉心一滴血样的痣,他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狠狠将薛湄按住。 一切就要达成的时候,他倏然拉过了被子,死死盖在她身上。 薛湄:“” 她整个人都有点懵了。 怎么回事 不是挺顺利的吗,怎么又临阵脱逃 你不会真的不行吧 “若这样了,对你,跟对军妓营那些胡姬,又有什么不同”他喘息粗气,“你是最尊贵的,是我的妻我不能这样轻薄了你” 薛湄:“我这样了,难道就不尊贵吗” “当然不是。” “那你到底是不愿意睡我”薛湄又问。 萧靖承:“是,我不愿意” 薛湄:“” 她在这个瞬间,也有种很强烈的挫败感,比刚刚还要严重。 她不能理解,他临阵刹车到底是深爱她c珍惜她,还是仍然感受不到她的魅力,不能被她吸引 匈奴这一别,似乎时间太短了。 “你答应过我的。”薛湄气愤道。 萧靖承仍在压住她:“那时候不知前途,只求你平安归来。现如今,灭匈奴指日可待,你再等等,咱们很快就可以成亲了。” 薛湄:“” 她不确定了。 她不想结婚。 她挣扎了下,让他松开一些,她要起身更衣了。 把衣裳胡乱穿好,薛湄对他说:“今晚那种呕吐感来了,我要进空间去做个身体检查,看看能否瞧见一点异常。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你先回去休息,不用等我。” 萧靖承想要拉一下她的手。 然而,他只是点点头,手并没有伸过来。 薛湄闪身进了空间。 镜子反衬出来的她,脸色阴郁,她真的有点恼火了。 躺进医疗舱,薛湄设定了十个小时调息模式,然后就任由医疗舱喷出令人昏沉的喷雾,她很快堕入了梦乡。 睡一觉就好了。 有了医疗舱的辅助,她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甜,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忘记了昨夜种种不愉快。 回想起来,连尴尬感都没有了。 她又看了看医疗舱的体检报告。 在她睡眠的十个小时里,她身体一切如常,不存在任何活物,也没什么异物,和上次检测的差不多。 只是有个小小变化。 薛湄的这台医疗舱,是依照她的基因锁做的,可以加很多特定的程序。 她是女人,时常飘荡在外太空。薛湄除了关心自己的健康,也关心自己的皮肤状况。 比如说肤龄。 肤龄 程序是她的独有设定,会被很多检测仪器被做出来。 薛湄上次的肤龄是二十二岁,比她实际年纪大两岁,因为西北太干燥了,肌肤缺水而导致肤龄增大。 这次,她仍是没有保养,荒原上也没下雨,她的肤龄却是十九岁。 她挺吃惊的。 皮肤年龄是不可逆转的。 如果肤龄已经到了二十二岁,薛湄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医美,让它在这个年龄段的程度上,保持长一点时间。 再昂贵的医美,也不能让肤龄逆转回十九岁。 医疗舱是很准确的。 薛湄又进去,单独做了个测试。 测试结果仍是十九岁。 她感受到了恐惧。 这件事,肯定跟鬼戎喂给她的东西有关。而结果是什么呢 她会不会慢慢萎缩,变成一个小小人干 可惜她的医疗舱不是医美专用的,她做不了更深层次的检测。 薛湄在空间里又耽误了几个小时。 她心里知道,萧靖承肯定就在她房间里等着她。 不知怎么的,明知他担心,她还是不太想出去。有意让他着急,惩罚他昨晚的半途而废。 薛湄又用个人终端搜了搜各种关于肤龄逆转的文章。 她一口气看了五十多篇类型论文,结果都是说,这项数据还没有明显成果。 她从空间出来,已经快黄昏了。 萧靖承坐在窗前炕上,正在翻阅一些文书。 他干脆把事情搬到薛湄这里做了。 瞧见她出现,他站起身,神色如常:“如何” 薛湄就把肤龄异常的情况,说给了他听。 萧靖承不知道肌肤还能算出年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手背肌肤粗黑,和薛湄的简直不能比。 他不太了解,直接问:“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合常理,当然是坏事。”薛湄道,“医学解释不了,不科学,我挺担心的。” 说到这里,薛湄想起了上次那个唤醒萧靖承的广微真人,还有那个会玩弄火焰鸟的萨满,以及能解了火焰鸟的弥尘法师。 这些人,好像也不合常理。 薛湄想要找他们看看。或许,他们能说一点她不知道的东西呢 却见萧靖承神色古怪看着她。 薛湄微讶:“怎么了” 正文 第561章高人在哪里? 萧靖承发现,薛湄的常理,一定要跟她那个世界相关。 她很在乎“科学”。 如果不在这个范围内,她就觉得可怕。 萧靖承起身,轻轻拥抱了她,并且转移了话题:“没怎么。你不生气了” 薛湄:“” 这个铁憨憨,居然敢哪壶不开提哪壶。 薛湄试图撇开脸:“还生气呢。我都脱了,你还临时走了,我丢人不丢人” 萧靖承闷闷笑出声。 他搂紧了她,低声道:“昨晚,我比你更痛苦。” 薛湄:“” 她一下子就心软了。 她很喜欢萧靖承,就好像当初疼那只猫那样。因为喜欢他,自然会处处为他着想,对他的处境感同身受。 昨晚若是真的发生了点什么,回想起来,总好像美中不足。 他说起军妓,很轻松的口吻,但薛湄知道他从来不沾的。 他和薛润差不多的年纪到白崖镇,一来就是将军,身居高位,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c拿他的错处。 他需要比旁人更刻苦,严于待人,也严于律己。 一个人对此事这样慎重,薛湄却用这样随便的态度回应,想想除了“不尊重他的感情”,薛湄也想不到其他的了。 她把头往他怀里埋了埋。 “意外嘛,谁也没想到。”薛湄道,“以后不提此事了。我要去找萨满或者法师瞧瞧,等结束了之后,我们正式成亲了,再履行你对我的承诺,可好” 萧靖承亲吻了她的头发,嗯了声。 薛湄又道:“那你最好是行。” 萧靖承:“” 他脸微微黑了,想要证明自己,又无从反驳。 薛湄依偎在他怀里笑了起来。 上次帮安丹宵的萨满,已经被萧靖承关住了。 薛湄去见她,发现她毫无高人风范,在牢里十分狼狈。 边陲之地,他们对犯人的手段不是打骂,而是饿。 别说吃饱了,能填点肚子不饿死就行,这种折磨应该比挨打还要难受,是时时刻刻的。 萨满瘦得皮包骨头。 上次安丹宵离开白崖镇的时候,也是极其消瘦。 “郡主,我鬼迷心窍,安小姐用公主来压制我,我才糊涂的。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萨满对着薛湄痛哭流涕。 薛湄存了个心眼,没有把自己的情况说出来。 这位萨满也看不出来,要不然她就会谈判,而不是这样哭泣c哀求。 薛湄喊了狱卒,让狱卒端饭给萨满吃。 “多装一点,要两人份的。”薛湄又叮嘱了句。 狱卒去拿了。 端过来的是军粮那种饼,揉碎了放在羊肉汤里。 羊肉挺足的,汤也浓稠,就是那种饼,煮出来黏黏的,不太好吃。不过薛湄不在乎。不要让她啃就行。 萨满吃得很急。 薛湄待她吃完了,打了个饱嗝,才对她道:“你的确是受制于人,那件事跟你不相干。我会求大帅,让他放过你。” 萨满大喜,几乎要哭出来了。 薛湄又道:“不过,大帅未必肯听我的。” “求求郡主了。”萨满道。 薛湄嗯了声。 为了不让萨满怀疑,她这次来总得有个目的,故而她问起了火焰鸟,就好像她真的是好奇那个东西,才故意来找她的。 “火焰鸟是别人卖给我的。有个门派,他们会做各种机关术,也会给驻军送阵法图。”萨满道,“它有个小机关,比较精细。 我先找到郡主的方位,然后暗中把小机关拨动,对准了您那个方位,它就会落在您身上。” 薛湄:“它如何改变方向” 萨满陡然变了脸。 她不知道。 当时她也吓了一跳。 在她看来,火焰鸟是非常神奇的。而暗中居然有人,能轻易改变它的机关。 “我还以为你会做,可惜了。”薛湄站起身,摇了摇头。 萨满立马哀求:“郡主,我会治病c会祈福,求求您,让大帅放我出去吧。” 薛湄本是来问鬼戎吐给她的东西。这会儿确定,这个萨满其实只会一点皮毛,问她估计问不出什么。 看来,找以前那个广微真人比较靠谱。 能找到他的,唯有小郡 王。 薛湄觉得自己离不开小郡王了。她的很多事,都必须跟他有关。 这位萨满,在本地还是有点人气,薛湄广结善缘,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帮到自己,故而她跟萧靖承求情。 宝庆已经死了,安丹宵送往周将军那里,等待着她的,恐怕是生不如死。 关着萨满,意义不大,他同意了。 “要恩威并施。”萧靖承的话才说出口,自己又打住了,“收服人心,你不需要我教。” 薛湄笑了起来。 将萨满放了,薛湄空闲的日子很多,就去伤兵营。 伤兵营那边,还有好些没有痊愈的士卒。薛湄一边是去照料,另一边也是跟军医们授课,巩固他们的医术。 “郡主,上次咱们用的那个担架,的确很好用。”冯麟对薛湄道,“是否能请军需官披下费用,制作一些” “自然可以,需要我帮忙去提” “不用不用,我乃是军医营的郎中将,这个需得我自己写了文书给军需官大人。”冯麟道。 他欢欢喜喜去了。 大家发现,从前那个有点闷的郎中将大人,最近开朗多了,性格也强势了点,不再是一切随缘。 每次算出来战损,将军们都要夸夸军医营的人;然后,他们会把自己珍藏的好酒,还有其他珍贵物品,送过来感谢军医们,多谢他们救了自己的兵。 以前是没有过的。以前伤兵能活下来,全靠运气,士卒们不会感激军医,将军们也不会,因为军医们做的,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现在却不同了。 薛湄无所事事,又去了卢文的药坊,还去看了看煤矿。 就在她以为,自己这个冬天,要和去年一样无聊度过的时候,草原上突然传来了狼烟。 狼烟滚地而来,把白崖镇的士卒们吓了一跳,同时又很兴奋。 “要发财了”士卒们如此想。 “要升官了”将军们这样想。 以前一看到狼烟,就想到死亡c流血c痛苦,现在只有亢奋。 薛湄一下子就改变了白崖镇士卒和将领们的心态,把最苦的事变成了最让人兴奋的事。对此,萧靖承乐见其成。 大军出发,这次带队的是成湛。 成湛进军,四日之后有亲兵快马回城,把一封信给了萧靖承。 萧靖承看完,却进内院给了薛湄,而不是找将领们商量。 “给我的”薛湄有点诧异,“扎合干出事了吗” 正文 第562章诈降 薛湄看到了成湛写回来的信。 这不是军情文书,而是私信。 成湛在信里告诉萧靖承:扎合干没搞懂狼烟的用处,他只是想给白崖镇传信,却误用了狼烟,问萧靖承要怎么办 如果依照军法,扎合干是要被杀头的。 念着他是外族,才提拔上来,可能没搞懂萧靖承的意思,成湛只是把他捆了起来。 有了军情,出动了两万人马,不知花费了多少粮草,不是随便一句话能解决的。 薛湄看罢,眉头蹙起:“扎合干闯祸了” 成湛还告诉萧靖承,扎合干之所以用狼烟,是因为薛湄让他去接触薛延驼部的人,他成功了。 他想告诉薛湄。 薛湄在白崖镇正好闲得无聊,这个冬天又不知该怎么打发,听说这件事之后,对萧靖承道:“你要赶去督抚司吗” “要去。”萧靖承道。 这么大的事,成湛处理不了,萧靖承必须要去的。 薛湄:“我也去。叫上卢文c卢殊,还有彩鸢和锦屏,我们去草原上住一段日子。” “快要下雪了,特别冷。”萧靖承道。 “所以,我得带炉子去,还要派人去找露天煤。”薛湄道,“荒原上也能找到,你放心吧。” 萧靖承想着昨晚和她的不愉快,又想着她的异常反应,留在白崖镇,彼此只会更加疏远。 他点点头。 同时,他又对薛湄道,“我派人去找弥尘法师,一旦找到了,我就让他去荒原上寻你。” 薛湄道好。 她拥抱了下萧靖承,笑着在他唇上啄了下。 这般轻啄,相安无事。 “那边还有匈奴残部,一旦有事,你就躲进空间,别管其他人。”萧靖承又说。 薛湄道好。 翌日清早,萧靖承出发去荒原上的督抚司。他带了五百精兵,以及薛湄等人。 卢殊c卢文非常愿意跟着薛湄,哪怕在草原上吃苦;彩鸢和锦屏更加寸步不离。 萧靖承对这段路很熟,昼夜不息,第三天的早上就到了督抚司。 没有仗可以打,跟过来的将军c士卒们,有点低落。 成湛把扎合干绑了五天,每天只给他一点羊奶喝,不给肉吃,把扎合干饿惨了。 萧靖承一来,先让成湛放了扎合干,又让人端了食物给他。 扎合干吃得很急,差点把自己给噎死。 “多谢大帅”他一边吃,一边跟萧靖承说话,“郡主” “吃好了再开口。”萧靖承呵斥他。 扎合干吃完了,有了精气神,开始辩解。他的确不知道狼烟的严重性,只想着能赶紧传信给大帅。 “薛延驼部的人来接触我了。他们愿意投降,上缴弓箭等武器,但不能抢夺他们的牲畜,也不能杀他们的壮汉。”扎合干道。 和谈,就是一个相互信任的过程。 正如萧靖承所言,匈奴单于已经死了,现在再打仗,朝廷不会赏赐军功了;而小郡王那边的皮草,也储藏过量,一两年未必全部能卖掉。 打仗对白崖镇的好处也不算多。 若是能收服,自然更好了,不战而胜是种威慑力;不能收服的,才需要兴兵。 “不,现在是他们求我们。”薛湄在萧靖承之前开口了,“只拿走武器,谁知道他们有没有藏私 我们要他们一半的牲畜,让他们至少交出两千俘虏,否则就不接受他们的投降。等过了冬天,大帅一样要收拾他们。” 扎合干:“” 怎么还出尔反尔 郡主不是劝他们来投降吗 “郡主”扎合干在政治上,完全就是个白痴。 他的首领也不是靠自己抢夺的,而是因为他天生是贵胄。 他对薛湄出尔反尔的行为,很是费解。 “你还不明白吗扎合干我从来没指望薛延驼部现在就来投降。他们现在来的,可能是诈降。”薛湄道。 扎合干愣住了。 他傻傻张大了嘴巴,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因为现在天气还暖和,他们能活得下去,没必要投降。”薛湄道,“不交出一半的牲畜c两千俘虏,他们就是没有任何诚意的。” 扎合干再次派出了“鼹鼠”。 这次,“鼹鼠”被薛延驼部的人割掉了一只耳朵。 他们这是在羞辱扎合干。 果然是诈降 扎合干气得要死,想要主动带着成湛的人马去攻打薛延驼部。不过,这个时候,薛延驼部的人早已跑远了。 “扎合干,下次谁再想投降,先要提出苛刻条件。他们若是答应了,就意味着他们真的走投无路。 比如说要一半的牲畜和两千俘虏,等薛延驼部答应了,真的愿意过来,再把牲畜还给他们,放了他们的人,他们才会感激。 恩威并施,才能收服他们,否则他们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放心吧,冬天快要来了,他们吃够了苦头,才会停止耍小聪明。”薛湄道。 扎合干用力点头,觉得郡主所言极是。 因为误用狼烟,萧靖承要惩罚扎合干。 扎合干是外族人,不知道规矩,又是初犯,故而从轻发落。 萧靖承要当着将士们的面,抽扎合干五十鞭子。 行刑那天,薛湄等人也去看了。 萧靖承每一鞭子都带血,打到最后,扎合干的整个后背都皮开肉绽了。 好歹,他保住了一条命。 扎合干对此也无怨言,只说军令如此,他应该承受的。 薛湄让卢文和卢殊去给扎合干清洗伤口,上药。 两天过去,扎合干后背的伤口都结痂了,他又光着膀子到处走,还把自己的后背展示给人瞧。 不管是白崖镇的士卒,还是他自己的族人,都夸他“英勇”。 扎合干得瑟不已。 薛湄瞧见了,哭笑不得。 督抚司没什么大事,萧靖承回去了,把薛湄等人留了下来。 两人离别的时候,薛湄送了他约莫十里路,这才骑马折返。 一回来,薛湄就开始吩咐扎合干和他的部众干活:“趁着天气还暖和,我需要你们去找两样东西:第一个是露天黑石;第二个是铁砂石。” 现在来不及炼铁了,但是铁砂石可以打造成蜂窝煤的炉子,还非常结实好用。当然,这需要白崖镇的铁匠们来制造,不是匈奴人能做的。 他们果然四处寻找。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受到了两次偷袭,一次是贺兰部的人干的,一次是薛延驼部。 这两个部落的人没有走远,他们要么是想跟白崖镇的人再打一仗,要么是想有个机会投降,能保全自己部落。 总之,这两个部落的人心思非常活络。 薛湄让扎合干不要管。 “我们能做的,就是等雪落下来的时候,牲畜和人都不会冻死。”薛湄道。 正文 第563章雪屋 冬天,人和牲畜不会冻死 这不可能的,荒原上的冬天不会如此善良。寒冷是恶魔,会带走人与牲畜的性命,然而残酷的是,匈奴人往往会祈祷冬天更冷。 越是冷,下的雪越多,冻死的人畜越多,积在地上的雪水也越多,来年的水草会特别丰盛。 扎合干把这些告诉薛湄。 “不要悲观。”薛湄道,“办法总是会有的。” 扎合干:“你有办法” “有。” “什么办法”扎合干眼睛发亮,“郡主,咱们如何做” 薛湄笑了起来:“别急,到时候再说。现在说了也无用,还没下雪呢。” 扎合干:“” 萧靖承而后又来了一趟,亲自送了煤矿的原石c铁砂,以及三名铁匠过来。 他再三问薛湄:“真的不打算回去” “忙好了就回去。” 萧靖承又道:“我让薛润和成兰韬带着各自的下属士卒,到督抚司巡视,保护你。他们暂时就不回去了。” 薛润手下只有两百人,而副将成兰韬手下却有三千人马,其中一千是骑兵。 他们这次运送东西过来,暂时不回。 薛湄道谢。 萧靖承再次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也带了三千骑兵,薛湄问他要去哪里。萧靖承没回白崖镇,而是打算在四周搜罗一圈,尽可能再收拾掉一些残部。 不过,他是主帅,坐镇白崖镇才是他的职责,他打算搜寻半个月就回去。 督抚司那边,薛润和成兰韬相互看不顺眼。而薛润不属于成兰韬管辖,两人更加有得吵了。 若不是怕吃军法,薛润肯定想跟成兰韬打一架。 “别成天闹事。”薛湄说自己弟弟。 薛润:“他先惹我的。等他回京,我一定要揍他一顿。” “他家兄弟多,还能被你给打了”薛湄哭笑不得。 原煤暂时还没有洗,因为尚未下雪,水源不够;而铁砂被制作成了蜂窝煤炉子,倒是成了规模化,一天能生产百十来个。 扎合干的部众都过来帮忙。 在入冬之前,他们屯了大量的野兔肉c皮子c牛羊肉,以及原煤和铁石炉子。 所有人都很忙碌。 一转眼到了九月中旬,下了第一场雪。 第一场雪落下来,气温降到了零下一二度。 依照荒原上的传统,这个时候需要把一些瘦弱的牛羊给宰杀了,保留牧草给更强壮的牲畜吃。 宰杀的时候,薛湄又去了。 她依旧让扎合干依照她的办法,把牛羊身上任何的东西都留下来,一点也不浪费。 内脏c肠子这些,原本是喂野狗的,薛湄也让留下来。 “可以做腊肠。”薛湄道,“正好咱们的盐够用。” 在零下一二度的时候,草原上还是能生存的,雪也不算特别厚。 到了晚上,薛湄就会聚集很多的同罗族女人,教她们如何烹制食物;吃完了,还教她们如何纺织羊毛线。 羊毛纺织成了线,再织成布,然后做成羊毛毯。 萧靖承每隔十天来一次,给薛湄送补给,瞧见了她们制作的羊毛毯,居然有了花纹,他很诧异。 薛湄笑道:“这段日子就是忙这个,等冬天来了,这些羊毛毯也能御寒。” 萧靖承还是觉得太辛苦了。 一日日冷了,荒原上真的会冻死人。 薛湄却不在乎。 他来得也很巧。 因为舍不得薛湄,他住了一夜,第二天夜里他们遭到了贺兰部的偷袭。 萧靖承带兵反击,大获全胜,又重伤了贺兰部。贺兰部的小将军还受伤了,带着人远远跑了。 目前在不远处的,就是薛延驼部和葛刺部了。 天气越来越冷。 等到了冬月,就是一年中最酷寒的时节了,温度能到零下十几度,有些时候甚至零下二十来度。 荒原上最可怕的,不是低温,而是风。 在零下十几度的低温之下,狂风肆虐,这个时候帐篷和衣衫几乎没有任何作用了。 好在第一波狂风来的时候,气温并没有特别低,故而没有冻死人。 狂风之后,就是下雪。 雪是真正的鹅毛大雪,漫天洒下来,片刻之后整个视野都被封住了,全是洁白。 薛湄好像头一回见到如此大雪。 扎合干急得像只发疯的牛。 他告诉薛湄:“牲畜快保不住了,人也保不住了。” 大雪会把牧草原本盖住,而大雪之后,化雪的酷寒,那时候真的会把人冻死。 “别急,时机到了。”薛湄说,“咱们开始忙起来。” 扎合干:“怎么忙” 葛刺部的首领,立在自己的帐篷前,看着视野里的茫茫大雪,心中一片茫然。 今年的雪格外大,恐怕要冻死过半的部众和牲畜了。 贵胄们一层层裹紧羊皮c牛皮,才能勉强活下来,那些连粗布衣衫都没有的奴隶,是熬不过去的。 “首领,同罗部在用雪水洗黑石,好像是要烧。”鼹鼠回来禀告说。 第二只鼹鼠也回来了:“同罗部在用雪做石头。” “用雪做石头”葛刺部的首领不解。 薛湄的确带着人,用雪做石头。 他们把雪放在模子里压紧,然后浇上一层水,片刻之后凝固成一块雪石。这种雪石,跟真正的石头一样结实c牢固。 所有人都在忙这件事,片刻之后就是满地的雪石。 因为雪都被人挖了过来,草地上的雪没那么厚实了。 “我们接下来就是建房子。”薛湄道。 她要在荒原上,建造雪屋。 爱斯基摩人的雪屋非常有名,太空时代极冷的星球上,也有这种雪屋。 雪屋不仅仅能抵御荒原上的寒风,还能保暖。 把雪做成床,铺上牛皮褥子,人就可以直接睡上去,也不会特别冷。 甚至还可以在屋子里烧炉子。 只是在搭建雪屋的时候,先把炉子安进去,然后把炉子上的小烟冲从预留的口子里放出来,免得雪屋内二氧化碳中毒。 同罗部的人不太理解。 扎合干的上万人,加上督抚司的兵c薛润和成兰韬的兵,一个下午就搭建了一百座雪屋。 停工仅仅是因为方圆的雪都被他们挖过来了,没有原材料了。 “今晚我住一间,你们都可以试试。”薛湄道。 扎合干自然也要试。 雪屋内是一丝风都没有的。只要没有风,人体四周的暖气不会被吹散,感受到冷也是有限的。 再加上有了炉子,坐在炉前是很暖和的。 至于雪床,肯定不能说它多舒服。但仍是那句话,比帐篷里更暖和,更容易入睡。 一百座雪屋,都有人进去住了。 薛湄这边,是她带着两名丫鬟。 翌日早起时,彩鸢先起来,打算弄点雪进来烧水洗脸,却又赶紧回来推薛湄:“大小姐,大小姐” “怎么了”薛湄被她吓一跳。 彩鸢:“你快出去瞧瞧吧,外面挺吓人的。” 薛湄:“” 什么情况,你要一大清早一惊一乍的吓唬我 正文 第564章雪地行舟 薛湄睡眼惺忪出了雪屋,便见门外聚集了一大群同罗族人。 在扎合干的带领之下,他们单膝跪下,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巨大,唱着他们的颂歌,给薛湄行礼。 薛湄:“” 这才刚刚开始,他们也才验证了一夜雪屋的好处,就如此行礼了,让薛湄不知该说什么。 她让他们都起身,然后招呼了扎合干。 扎合干跑到了跟前。 “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们用跪拜天山神女的仪式,跪拜了您”扎合干很激动,“是您让我们战胜了冬日。从此之后,我们再也不用害怕冬天了。 这些雪屋,冬天可以御寒,等到了春上全部化作水沁入草地,一举两得。我们也想要石头房子,但是搬不走,现在不用担心这个了。” 薛湄:“” “郡主,多谢您想到这么好的法子”扎合干仍是非常激动,“我昨夜就在雪屋里住,一点风也没有。” 昨晚又刮风了。 寒冷到零下十几度的荒原上,帐篷抵不住风的吹刮,但雪屋不怕,它甚至越吹越结实。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 匈奴人不擅长造屋,若没有薛湄,他们压根儿想不到。 薛湄:“不过是小技巧罢了。” 昨夜又是大雪。 同罗族人又开始搭建雪屋了,一个个忙碌又高兴,和昨天那种带着几分质疑与麻木的情绪不同,现在他们很兴奋。 就像那些进荒原打仗的士卒们一样。 士卒们同样高兴,因为住在荒原上真的很冷,他们和匈奴人一样会冻死。 天公作美,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这样令人害怕的大雪,今年却不再让人烦恼。 同罗族人,加上萧靖承分给扎合干的俘虏奴隶,他们有两万多人;驻军也有四五千人。 不可能每个人都有雪屋。 雪下得特别大,大家要去远处搬运雪砖回来。 薛湄瞧见大家用手抬,艰难在雪地里行走,突然想起了后世的雪橇和爬犁。 这两样,都是雪地上行走的神器。 匈奴人见惯了大雪,知道长时间看雪会得雪盲症,故而用薄布蒙住了眼睛。 萧靖承送了铁匠过来,也送了木匠,因为薛湄打算改造马车,回去的时候用。 木匠们还没有开始做马车,这段日子都在帮忙搭建雪屋,突然听到了郡主的吩咐,个个都很高兴。 薛湄画了图纸:“就照这个做。” 木匠们不太明白是什么,还是照做了。 到处都是雪,依旧积累了厚厚一层。人撑着雪橇,比马儿走得还快,然后把雪砖放在爬犁上运回来。 可以自己拉爬犁,也可以让马儿拉。 薛湄示范了一次。 雪橇这东西,学起来容易,也有特别笨学不会的。 比如说卢殊。 少神医样样出色,唯独身体协调性不高。他在雪地里栽了好几个跟头,还是用不了雪橇,惹得薛湄等人大笑。 雪橇又让匈奴人震惊了。 “郡主,你会做陆舟” 他们觉得雪橇就像是陆地上的船,可以滑动着走。 以前也有人想过,能否在大雪天弄个船在雪地里穿梭,省得大家深一脚c浅一脚,走得累得半死。 郡主一下子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同罗部的人又震惊了。 薛湄试了试,发现很好用,就让士卒们先回趟白崖镇,再要一点木材回来。 “带着四驾爬犁回去,要不然木材运不进来。”薛湄道。 萧靖承打算去看薛湄。 荒原上下雪,路特别不好走,容易瞎眼睛,而且步兵寸步难行,只能带骑兵。 饶是马儿,跑起来也艰难。 他这几天有点忧心,因为一旦匈奴人要攻打督抚司,他救薛湄不及。 不成想,他正在愁思的时候,薛湄让人送了爬犁和雪橇回来。 将军们都围过来。 如果下雪,进攻匈奴残部就只能靠骑兵;而骑兵也需要带辎重,军粮等物。马车根本动不了,但是如果有了爬犁,把辎重放在爬犁上,由马儿拖着前进,就很容易了。 雪橇就像步兵们的船,他们也可以撑着这个进雪地。 将军们看罢,对萧靖承道:“有了这两样,不管什么季节,想打匈奴人就 打匈奴人” “大帅,咱们趁着雪天偷袭吧,肯定大有收获” “大帅,从督抚司回来的人说,郡主在同罗部盖了大量的雪屋。雪居然可以做砖,人住在里面很暖和,甚至还能烧炉子,也不会融化。” 将军们很振奋。 这就是他们的郡主,简直是神女。 郡主来的时候,将军们觉得她有点高攀大帅;现在么,将军们觉得大帅捡了个大便宜,太幸运了 哪个国家拥有了郡主,都会国富民强 白崖镇的将军们恨不能把郡主永远留在这里,如此一来,匈奴人绝不敢再作妖了。 “我去趟督抚司。”萧靖承道,“郡主要的雪橇和爬犁,抓紧时间做。” 待萧靖承到了督抚司的时候,督抚司的牧场上,已经建了大大小小几千个雪屋。 好像有人做了规划,雪屋排列错落有致,比匈奴人的帐篷更整齐。 不用说,肯定是薛湄的主意。 只有薛湄才知道注意这些。 他们不仅仅建了雪屋,现在居然还在打算建雪城墙,想要临时建立一个冰雪的世界。 其他残部,再也偷袭不了同罗部了。 萧靖承到的时候,城墙只是在规划,因为他们已经没有雪了。 “以前的雪特别厚,没人有空去翻雪,把牧草露出来给牛羊啃。而且,翻了这里的雪,也要放到其他地方去。”扎合干一看到萧靖承,就非常激动,“今年一点雪都要被拖过来做雪砖,牛羊们也有草根可以吃了。” 薛湄此举,一举两得。 萧靖承被扎合干吵得头疼,突然怀疑这货能否做督抚大将军。 而薛湄没有在雪屋里,她正在带着人选地方,搭建雪城墙。 看到萧靖承的时候,她脸上有了个非常灿烂的笑容,只是眼睛上蒙住黑纱,尽可能保护好自己的眼睛。 这是薛湄对所有人的要求。 “我给你做了个好东西。”薛湄拉住了萧靖承的手,“还以为要等开春了才能给你。你快来。” 她把萧靖承拉进了自己的雪屋。 扎合干的话尚未说完,想要跟进来,差点被锦屏一棍子打死。 正文 第565章薛湄的礼物 薛湄给萧靖承做了件皮裘。 有点粗糙,是跟扎合干的妻子等人学的。薛湄曾经对自己的针线很自卑,自己丫鬟们随便哪一个拿出来,针线活都比她好。 然而,她见识到了匈奴女人的针线活,一下子就释然了。 缝得歪歪扭扭又怎样 能穿就行。 薛湄想了想,她要是送给萧靖承,他肯定不会嫌弃。 他是发自内心的不嫌弃,敢穿出去。对萧靖承,她有这样的底气,知晓他全心全意对她好。 薛湄就做了件。 “这个是老牛皮,扎合干部落剩下的,他们只给首领用,我全部要了过来。里面是羊羔皮。 虽然没有秋季炮制得那么好,但柔软轻便,又挡风防寒。”薛湄抖开给萧靖承瞧,“就是针脚不太整齐。” 萧靖承当即脱了外面的铠甲和外衣,把这间风氅披上。 没有任何的异味,也不算沉重,但暖流瞬间聚拢,穿在铠甲里面肯定很暖和。 他爱不释手,点头道:“很舒服。” 他在惊喜之余,暗暗舒了口气。薛湄肯给他做衣裳,上次的不愉快彻底过去了。 “你又不是专门做针线的。”萧靖承又道,“不需要学这个,衣裳鞋袜针线房上的人会做。”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这是市场经济下分工合作的雏形。 薛湄在旁边笑:“想要讨好讨好你嘛。” 说罢,她就搂住了他的腰。 她主动又不失温柔,萧靖承心中一酥,低头亲吻了下她的唇。 唇齿纠缠,他能感受到她的炙热气息,雪屋里都燥热了起来。 薛湄猛然又推开他,用力按了按胸口。 这次,死直男萧靖承学聪明了,没有问她感觉如何,有没有不舒服。 一个人的状态如何,身体是否健康,观察就能看出来,不需要啰嗦去问。 就像薛湄,她眼神明亮,面颊饱满,双颊还被寒冷冻出了一点红晕。她不管是精神面貌,还是言行举止,都意味着她在苦寒之地过得很充实,如鱼得水。 鬼戎给她的,只要不和萧靖承亲昵,就对她的生活没什么影响。 萧靖承转移了话题:“我带了些蜜饯给你,是商人从京城带过来的。” 蜜饯很甜,若是在京城,估计千金小姐们不会爱吃的。 但匈奴之地,寒冷清苦,很久没有什么甜味的东西了,薛湄肯定很想念。 果然,薛湄说蜜饯梅子很好:“比京城的好吃。” 萧靖承:“是你很久没吃过好东西了。” 薛湄笑道:“但是很有成就感。你看到了没有,我们快要建成一个雪城堡了。” “看到了。” “扎合干跟我说,以前冬天牲畜有两种死法:冻死c饿死。 冻死就不用说了,化雪时候,别说牲畜了,躲在帐篷里的人也要冻死。而饿死,是因为雪覆盖了草根,牲畜吃不到,也吃不饱,慢慢没了力气去翻开雪堆找吃的。 今年不一样,雪都做成了冰砖,方圆百里的牧场,想要厚积雪很难,牛马羊都有吃的;夜里它们也住在雪屋里,不冷。”薛湄道。 她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轻松,神态明媚。 她的确从中得到了快乐。 萧靖承:“你喜欢就好。” “以后,每年到了冬天,匈奴人第一件事就是要忙着做雪屋c搭雪墙,他们才没空去打战呢。”薛湄又低声跟他说。 有了雪屋,牲畜不会冻死,他们也不会饿死。人与牲畜的命都保住了,第二年会有更多的牲畜。 慢慢的,他们都富足了起来。大冬天躲在雪屋里喝喝马奶酒,听自家女人唠叨点家常,不比酷寒之中行军要舒服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性,都会自动追求优渥c舒服的生活。 萧靖承失笑。 她这些小心思,外人都看得出来。她既磊落,又保留自己的私心,很是可爱。 “接下来可能会更冷,你确定不回白崖镇”萧靖承每次来,都如此问。 薛湄:“我要在这里过冬。” 萧靖承在她的雪屋里住了一夜。 正如她所说,这雪屋内点炉子,是不会融化的,非常暖和。 “为何会暖和” “其实很冷的,屋子里的温度,一定是在零下几度左右。但是,外面的风大。一旦有风,周身散发出 来的热量会被吹得干干净净。同样零下一二度,外面感觉就要比里面冷太多了。”薛湄说。 人体取暖,靠的又不是外界,而是自身。穿衣c住屋,仅仅是把自己散发出来的热量保留住。 雪屋就是这个理念,它挡住了风,就把人体的温度存了下来。 至于炉子,它散发出来的热量,只是方寸之间,和宽大的雪屋相比,微不足道,也不至于融化掉雪屋。 “匈奴人不太清楚取暖的原理,如此简单的办法,他们也没想过用,世世代代苦熬。”薛湄笑道。 “别说他们了,我也没听说过这些。你又给苍生创造了福祉。若是在古代,你可以封圣人而成仙了。”萧靖承道。 薛湄:“” 他说的古代,在薛湄的概念里,算是非常远古的地球时代了。 那时候社会形态极其落后,人们幻想着“封神”的事情的确存在。 薛湄低声对他说:“我没想过做谁的神,只想做你的。你把我当女神看,我便很满足了。” 萧靖承:“这话,是好话,还是你在给我下套” 薛湄:“” 这孩子现在警惕性好强。 她哈哈笑起来,心情很是愉快。 萧靖承又说雪橇特别好用,也可能是改变大家生活习惯的好工具。 经过薛湄和萧靖承的考察,雪城墙最终没有建起来,只是在西南那边搭建了一个“壁影”一样的墙面,阻挡寒风。 想要建造一座雪城墙,耗时至少两个月。等它建成,草原上没那么冷,雪就要化了。 雪开始融化,雪屋里也住不了。 不过,气温能融化冰雪,也就意味着怎样都不会冻死人了,大家再从雪屋里搬出来,住进帐篷里。 萧靖承打算回去了。 时间到了腊月初,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到了,外面仍是刮大风,而气温到了零下二十多度。 这个时候,如果把人推到外面去发展,一个小时内他会彻底冻上,变成硬邦邦的冰锥子。 也是在这个时候,葛刺部带人来投降了督抚司。为了活下来,他们愿意一半的壮汉作为俘虏,一半的牲畜作为礼品。 为了全族的人,这一半的男人自愿去死,换取种族的生存。 今年,比去年更冷c雪更大,他们生不逢时。 正文 第566章民心所向 荒原上的自然环境很恶劣,到了地球时代的后期,也存在“无人区”,不适合人类生存。 匈奴人比较倒霉的是,他们出生于此,祖祖辈辈都靠这样艰苦生活。 今年的雪,并不比去年大,气温也没有去年低。 但葛刺部的人却闹了两次内讧。 理由很简单,他们和往常一样在死人,可不远处的同罗部,却保全了人畜。 草原上的“鼹鼠”传出来消息,同罗部至今没有冻死一人,也没有冻死一匹马。 葛刺部的牲畜被冻死了,捡回帐篷里,很快那牲畜在帐篷里也冻硬了,想要吃点热乎都难。 他们准备的牛粪c马粪不足。而冬天牧草都被大雪覆盖,牛马吃得很少,拉粪也少,这就意味着,他们取暖用的燃料非常稀缺。 “我们学了你们,去找黑石。但是我们受到了诅咒,两间帐篷里烧了黑石的人,全部死在里面了。 我们也学着做雪屋,雪屋从里面塌了,砸死了好几个人。”葛刺部的首领,捧着扎合干端给他的滚热羊汤,喝得满头冒汗。 他环视这个雪屋,的确像“鼹鼠”们传说的那样,温暖洁白,他的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为何他们做不成这样的雪屋 “我们手下的大将要带着部众,离开我们。部众以为他们要来投奔督抚司,居然有八成的人愿意跟过来。”首领又哽咽着说。 他虽然平定了叛乱,却也让他明白,民心所向,他们的部众很想去投降。 哪怕少了一半的牲畜c丢了自己的性命,也可以保全剩下的牲畜,以及自己儿子们的命。 这是延续种族的办法。 葛刺部的首领犹豫了整整七天。 在那七天里,又爆发了一次逃跑事件,被他抓了回来。 在所有人的支持下,他们来投降了。 他们依照“鼹鼠”传给贺兰部和薛延驼部的消息,献上一半的牲畜c二千俘虏。 督抚司和梁人也许永远想不到,这二千俘虏,是他们自愿的。 他们可以为了族人c为了孩子们去死。 “望督抚大将军收留”葛刺部的首领给扎合干跪下。 扎合干搀扶起他。 在薛湄的教导之下,扎合干也机灵了点。他的确是恩威并施,接受了葛刺部献出来的俘虏,又收了他们一半的牲畜。 腾出雪屋给他们住,将葛刺部这剩下的一万六千多人全部安顿好。 为了安顿这些人,大家就开始拥挤了,毕竟雪屋不是一下子就搭建的。 “依照承诺,郡主会教你们一门手艺。”扎合干对葛刺部的首领道,“你们可以商量,想要跟郡主学什么。” “能学这个搭建雪屋的办法吗”葛刺部的首领立马问。 扎合干:“这个不算,这个是基本生存手段,郡主都会教。如果你们想要纺织羊毛线,织成羊绒布c或者地毯,郡主也可以教。” 葛刺部的人去商量了。 他们也亲眼所见,扎合干的同罗部的确口粮充足。在这样酷寒的天气里,他们一日能吃两顿饭,每顿都能吃个九成饱。 他们什么都吃。 “这是什么汤”葛刺部一位贵胄问扎合干,“里面放的是什么面,这样香” “是牛杂汤。”扎合干说,“就是牛的内脏c肠子等。” “不可能” 这些下水,他们是不吃的,拿出去喂野狗。 要是能吃,也算口粮,就不至于饿死人了。 “至于面,其实是白崖镇的军粮捶碎了。”扎合干道。 今年白崖镇大丰收,他们每顿都有新鲜的牛羊吃,都是扎合干的部众用爬犁送过去的。 他们的士卒不爱吃的军粮饼,又被扎合干的部众带回草原。郡主教他们,碾碎放在汤里吃。 两边的人都吃得很满足。 “如此说来,从前一只羊能养活三个人,现在能养活十个人了”葛刺部的首领眼睛在发光。 扎合干:“还有羊皮。收集起来,等明年开春卖给梁人,恐怕一只羊能养活五十人。” 葛刺部的首领激动万分。 扎合干收了他们的牲畜,却没有宰杀他们的母羊c种羊c母牛和种牛,给他们留下了种子。 而他们主动献上的俘虏,扎合干也给他们衣服穿c东西吃,还给他们住雪屋,只是每个人脚上要挂镣铐。 还需要做事,帮忙搭建雪屋。 葛刺部的人投降十五天了。 薛湄也见了他们的首领。 这十五天内,他们没有再死一个人,也没有再死一只羊。 薛湄甚至带着自己的徒弟们,给他们处理冻伤的地方。 又过了几日,草原上再次开始下大雪。 薛延驼部的人就是冒着这样的大雪,也来投降了。 在过年之前,草原上所有的残部,都聚拢到了督抚司,一起过这个冬天,都归顺了梁国人,上缴了他们的武器。 只有贺兰部的一小队人马还在逃。 并不是说贺兰部的人少,而是他们的大将背叛了小贺兰将军,自己带着人马来找扎合干了。 逃掉的那一部分人里,只有不到三千人马,牛羊牲畜也不算多。首领是小贺兰将军,听说他的儿子们都冻死了,毕竟是小孩子。 他把自己父亲c儿子的死,都算在梁人身上,要跟梁人不死不休;而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梁人,就是廖真。 薛湄让扎合干不用管。 一场战事个冬天,匈奴人从十几万降低到了五万。 剩下两三千再逃。 他们冻死c饿死的人,是战争里牺牲掉的人数总十倍。 冬天的牧草少,这些人都聚集在王庭附近。 薛湄教会了他们如何搭建雪屋,如何合理利用家畜,如何烹饪;她也教会了他们硝制皮草c提炼胭脂盐c纺织羊毛线。 不过,她没有教他们如何用爬犁和雪橇。 “总要留一手。”薛湄如此想着。 信任不能毫无底线,否则迟早要养虎为患。 匈奴人非常尊重她。 待雪屋开始滴水,草原上的气温真正回暖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初了。 三月,匈奴人开始宰杀牛羊,织造皮草c肉干,准备迎接他们的第一次贸易集市,希望可以换来更多的好东西。 就在大家分散开来的时候,萧靖承再次带兵进了荒原,要在第一次通商贸易的时候,抓到小贺兰将军。 虽然贺兰部早已不成气候了。 正文 第567章彻底消灭匈奴 萧靖承在督抚司的营地帐篷里,正在跟扎合干交代事务。 他们又换了个地方居住。 冬天建造雪屋的牧场,现如今雪屋都融化了,湿润得厉害。 帐篷要搭建在更干燥的地方,故而扎合干带人挪换了场地。 冬天过后,匈奴人会宰杀一批牛羊,只留能怀孕的雌性家畜,给它们提供更充足的水草,孕育出更多的小崽。 萧靖承这次来匈奴,是打算率部攻打贺兰余孽。无论如何,他这次都要歼灭贺兰部,不能再任由他们流窜了。 距离第一次通商,还有半个月,萧靖承也不急。 “每个部落,只要愿意保留自己的姓氏,便可以过来,找我的文书官盖上文书。”萧靖承道。 此事他考虑了一段时间,决定参考中原乡下的管理办法:赐姓。 比如说同罗部,扎合干虽然是督抚大将军,也是首领,但他手下有十几户贵族,他们并不是都姓同罗。 同罗部就是由扎合干和他的手下的部众组成的。 当初这些贵族率领自己的几百人投奔同罗部,聚集而生活,一起挨过战争与寒冷。 现在战争停了,匈奴灭国了,他们也有了应对寒冷的办法,不少贵族肯定活络了心思,想要带着自己的奴隶和牲畜,单独过日子。 萧靖承对此乐见其成。 他之所以赐姓,就是为了防止他们抱成一团。 中原两姓之间,界限非常明确,甚至到了泾渭分明的程度。有些成仇的,就是世仇,能代代把仇恨传递下去。 姓氏,彻底把匈奴人分开,让他们变成一个个几百人c上千人的小部落。 部落越小,打仗的可能性就越小,他们想都不会有这个想法。 通商的时间长了,他们得到中原的东西越多,也许会想要从匈奴荒原上迁出来,融入到梁人里。 萧靖承希望这一天能发生。 “大帅要给我们赐姓”扎合干这个憨憨,是草原上的一头猛兽,只有力量没有脑子。 他阅历又很浅。 梁人的这些弯弯绕绕,他没搞明白。但是他知道,拥有姓氏的匈奴人,就等于拥有了身份,是很尊贵的。 这是大帅敬重他们。 扎合干把消息传递了出去。 精明睿智的老者,一眼就看透了萧靖承的本意。但架不住每个人权欲熏心,都想要得到自己的姓氏,成立自己的部落。 恢复姓氏,得到承认,就意味着权力。 很快,往督抚司登记了五十七个姓氏。也就是说,从前匈奴的七八个部落,每个部落又分成了七八份。 拥有姓氏的,都是贵族,他们自己就有牛羊,也有奴隶。当然,还有平民愿意追随他们,做他们的奴隶。 这种奴隶比较自由,不想做的时候可以离开。有没有本事离开,又是另说了。 办完这件事,萧靖承打算领兵出发,薛湄也很想去,因为她想要找寻野牛。 春天来了,荒原上的野牛群也是一大祸害。若是能驯服它们,就是财富了。 “野牛很危险。”萧靖承道,“留点事给他们做,否则他们真的不成气候了。没过几年,又要咱们兴兵。” 薛湄:“” 萧靖承不同意,她沉吟再三,也觉得没必要去,就把此事丢下了。 他刚刚整合了人马要出发,突然有信使前来,急急忙忙跑到了他跟前:“大帅,大帅您快去瞧瞧。” 薛湄也很好奇。 他们骑马出了营地,就瞧见几名衣着破烂c褴褛不堪的匈奴人,捆绑着两个人,正在往督抚司这边来。 萧靖承身边跟着的将军,一眼就认出来了,神色一喜:“大帅,是贺兰部的。” 捆着的两人,正是贺兰部的小将军和廖真。 萧靖承心情也不错。 薛湄回京,正好需要一件事来让皇帝消消火。廖真逃走的事,皇帝至今都觉得是屈辱,抓住了他,可以给薛湄逃过一劫。 萧靖承翻身下马。 贺兰残部只剩下不到三百人,捆绑着贺兰小将军的人,梁国官话说得很流畅,给萧靖承跪下磕头:“是他害死了我们的妻儿老小,害死了我们的牲畜。 大帅,我们只是无辜的部众,一切以主人的意愿行事。求求你收下我们的诚意,放过我们这些可怜的人吧。” 萧靖承让他起来。 “你能主动来降,省了我兴兵讨伐,很识时 务。”他冷冷道,“你们的礼物我收下了。你是贺兰部的扎儿浑陀吧” 那人跪地更虔诚:“是。” “扎儿浑陀,你也是匈奴叫得上名号的大将,不要像狗跪在我前面。起来,带上你的部众,今后过太平日子吧。”萧靖承道。 扎儿浑陀见他句句不提自己叛变主人的话,心中大喜。 他来的时候,想了很多。 他有两个儿子也在这批人里。再逃下去,他和他的儿子们全部都要跟着贺兰小将军一起死。 匈奴人非常忌讳背叛主人。 就像扎儿浑陀,假如他是带着贺兰小将军去投降其他部落,部落首领第一个会斩杀他,因为叛徒不值得信任。 他也是做好了必死的打算,给剩下三百人谋个生路。 不成想,梁国的主帅却根本不提,好像不把他的背叛当回事。 贺兰小将军不停叫骂。 他的脸可能是冻伤了,半边面颊乌黑,看上去有点恐怖。 “萧靖承,你会不得好死你手上多少匈奴亡灵,还敢在我们的荒原上行走,天神不会放过你这个罪人” 他又骂扎儿浑陀这个叛徒:“叛徒是没有好下场的,梁人一定会活活剐了你。你居然偷袭自己的主人,你这只疯狗” 萧靖承充耳不闻。 贺兰小将军从前自负英俊,还在薛湄跟前献殷勤,每次看到她都很使劲,是打心眼里喜欢她的模样。 现在,他看也不看薛湄。 一旁的廖真倒是很安静。 廖真这段日子又黑了些,倒也没更消瘦。他跟着贺兰部逃命,日子过得居然还凑合,可见他也是有些能耐的。 他定定看了眼薛湄,然后露出一个冷笑。 他的笑容,意味深长:“郡主还好吧” 士卒推搡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他,廖真的笑容更添了几分阴刻。 “我自然很好,有劳你挂念。”薛湄笑道。 廖真的冷笑更甚:“是吗单于临死的时候,给郡主的礼物,郡主还喜欢吗” 薛湄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一脸茫然:“什么礼物” 廖真:“郡主真会伪装。什么礼物,郡主不清楚” “莫要神神叨叨的,我的确听不懂。”薛湄笑道,“单于跟我打算洞房的,然而他动作太慢了,我就一刀杀了他,他估计还没来得及给我礼物” 走在前面的萧靖承,重重咳嗽一声。 薛湄笑道:“不说了,大帅不高兴了。” 廖真:“” 在这个瞬间,廖真不知薛湄所言是真是假。 正文 第568章牛黄 四月初的集市,非常热闹。 梁国京城来的商贩们,约莫有两百多人。 这可比白崖镇的将军们想象中多多了。 “我还以为能来二三十人,就算不错了。”成湛很感叹,“怎么一口气来了这么多” 有人知晓内幕,跟成湛解释:“这还是朝廷限制了人数,否则更多。” “为何” “安诚郡王带回去的皮草与腌肉,听说大卖。他短短一个冬天,获利上百万两。” 成湛倒吸了一口凉气:“疯了不成” 薛湄很清楚内幕。 她对成湛道:“小郡王将近十年铺陈了庞大的生意网。他不是光某个店铺在卖货,而是有很多的人会帮他推销。 比如说锦绣坊,就是京城的潮流。锦绣坊里卖皮草,若是大家都有了,哪个贵妇c千金小姐没有,过年就别想出门了。” 成湛:“这也太夸张” “女眷们攀比的往往就是这些,特别是大家身份地位都差不多的情况下。谁家买不起,就是自曝其短。”薛湄说。 锦绣坊有这个能耐。 皮草换到其他的铺子,贵妇们估计还要嫌弃它累赘呢。 有了这个名气,是小郡王十年如一日的经营所得,故而这个钱,也只有他能赚,其他人没资格。 薛湄很羡慕。 “皮草打出了名声,听闻匈奴人手里的皮草非常廉价,一本万利的事,你做不做”薛湄问,“辛苦一趟,赚个上万两银子回去,你怕苦吗” 成湛:“” 说得他都有点心动了。 盐和铁是绝对的官营;粮食的话,可以打擦边球,特别是这些年风调雨顺,朝廷管束得没那么严格,尤其是粗粮。 故而,大梁国的商队带来了粗布c茶叶和麦米。 钱不行,匈奴人还是以货易货,他们不要现钱,只要东西。 匈奴人几乎不会织布,也不种植棉花,不养蚕,没有布的原材料;现在纺织羊毛线,到底和粗布不同。 他们对粗布和茶叶是绝对的需求;麦米也需要点,却不是很着急。 匈奴人拿出来的,是一张张上等皮草。这次除了羊皮,还有各种野兔皮,颜色与花纹更繁复,不少商贩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们带过来的货物,还以为至少要十天才能交易完,不成想三天就差不多了。 “下次,还要这个这个布”扎合干拉着安诚郡王府的管事,把油布拿出来,反复跟他说。 油布就是桐油浸泡过的布,防雨防潮,这是小郡王的。 小郡王自己没来,只让管事的带了些货物过来。 他还给薛湄带了不少礼物,以及一封非常厚的书信。 信里说遍了京城的流言蜚语。 薛湄不在的这一年半,京里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看完了之后,薛湄把信给烧了。 小郡王要的皮草c胭脂盐,薛湄让扎合干挑了最好的给他;至于小郡王送过来的油布,是制作帐篷的极好材料,扎合干全部换了下来。 扎合干还拜托小郡王的管事,等九月份的时候再给他们送一点。 这个月的通商,办得非常顺利。 匈奴人换取了他们所需要的,价格上很公道,至少和从前相比,对他们大大有利;而梁国商贩们,以便宜价格换取了荒原上珍贵的皮草,个个也心满意足。 四月中旬,扎合干带着部众,重新开始放牧了,一年中最重要的几个月已经到了。 这个时候,萧靖承要班师回朝了。 距今为止,他十三年的戍守生涯彻底结束了;他来的时候才十五岁,虽然个子高,却单薄消瘦,如今是大人了,眼瞧着就二十八了。 他的肩膀比从前更宽阔c坚毅,可以扛起山河,也能扛起薛湄。 从今之后,再也没有了“匈奴”,白崖镇的兵力,甚至整个布防都会改变,绝大多数的人都要离开这里了。 萧靖承是第一个走的,他要去京城,替他们安排好退路。 当然留下来也有好处一年两次的通商,油水很丰厚。 只是军功再难得了。 萧靖承想了想,也许陈木兴愿意留下来,毕竟他已经封了子爵,官位和爵位都没有再升一步的可能性,还不如留下来做个土皇帝。 今后的白崖镇,可能是个很舒服的地方。 薛湄要回去,这个消息让同罗部的人很伤 心。 现在同罗部只剩下两千人了,因为其他人分别跟着他们同姓的首领,往其他地方扎营去了。 “郡主,你还回来吗”扎合干差点要哭了。 扎合干的妻子,脸上仍带着几分少女稚嫩,也问薛湄:“郡主,你能不走吗” 薛湄笑着对他们道:“白崖镇的守军,一直都会照顾你们的。” 扎合干:“那每年通商的时候,我让人寄东西给您。” 薛湄笑了笑:“再说吧。到时候未必能寄给我。” 扎合干不懂这个话。 薛湄就跟他们说,有缘再见。 彩鸢和锦屏收拾东西。 薛湄临走的时候,又去找了扎合干:“我去年就让你收集的东西,已经收集了多少” 扎合干差点把这茬给忘记了。 他让部下负责的。 他去问了,已经收集了八斤左右,全部都是上好的。 “这么多”薛湄很吃惊,“这得杀了多少牛啊” “都是大家宰牛的时候留下来的,约莫一万多头。”扎合干道。 薛湄:“” 她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 鬼戎的财产c扎合干替她收集的c将近八斤的牛黄,应该算是薛湄此行最大的收获了。 她把牛黄给卢殊看。 卢殊问她:“这个有什么用” “傻孩子,这是入药的。一种药叫安宫牛黄丸,它会让你名满天下。”薛湄笑道。 卢殊诧异:“给我的” “你不是想做官吗”薛湄还记得他来边疆之前说过的话,“我带你来白崖镇,就是给你刷资历的;同时,我还要让你的名气无人能敌,这样你才可以做到太医院院判。” 卢殊:“” 他像是立在了海边,望着波澜壮阔的海面,他的心宽阔c豪迈又温暖。 “我来的时候就在想,这趟无论如何也要多弄点牛黄回去,没想到这样顺利。”薛湄又笑道。 正文 第569章送花 来白崖镇的时候,薛湄带着自己的护院c丫鬟和卢氏兄弟,走得低调而孤单。 回去时,便是大队人马。 萧靖承这次回京,带六千精锐骑兵,其中还有薛湄的五弟薛润。 用薛湄自己的话说,五弟就是刷阅历的。他已经有了军衔,带着他回京,塞在京城守卫军里,慢慢熬资历。 随着“匈奴人”这个整体概念的灭亡,白崖镇已经没有军功可以混了。 不仅仅是薛润,成家兄弟几个,除了成湛,剩下成三c成四也跟着回京了。 五弟跟成家兄弟不和睦,主要是跟成兰韬。因为当时薛湄去匈奴的时候,他闹腾,成兰韬无缘无故打了他一巴掌,两个人因此结仇。 成家兄弟倒也不跟他一般见识,时常凑在薛湄身边。 就连成兰韬,也没把那件事当回事,笑嘻嘻给薛润赔罪,只是薛润不肯原谅他。 成家兄弟很喜欢薛湄,因为郡主会做点好吃的,改善下伙食。 白天行军,夜里宿营。 天气不冷不热,雨水也不算多,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日子了。 每次扎营的时候,薛湄都要跟萧靖承散散步,说起回京之后的打算。 “一旦大哥递消息给我,我想去投奔他。换个环境,也许对我更好。”薛湄如此说。 萧靖承:“楚国与苗疆关系匪浅,你往楚国走一趟,对你也许有好处。不过,我暂时不能陪你,京里之事我要理顺。” 薛湄道好。 “待我理顺了,我也去楚国。我在楚国还有个现成的身份。”萧靖承道。 薛湄想起了安丹宵和甘弋江,问萧靖承:“是什么样子的身份” “保密。”萧靖承突然顽皮了起来,“若在楚国相见,你恐怕要大吃一惊。” 薛湄被他说得有点心痒了。 其实,她这几天很忐忑,因为她第一次提出离开梁国的时候,猜测萧靖承不会答应。可不知怎么的,他答应了。 他没有犹豫,没有像薛湄想去匈奴那样,再三阻拦她,反而是很轻松一口答应了。 薛湄很感激他的信任,同时又觉得他有点奇怪。 匈奴一灭,他好像有了新的计划。具体计划是什么,他没打算告诉薛湄。 总之,这件事不同寻常。然而薛湄已经打算要离开梁国了,她是不会为任何人去委曲求全的。 他们俩立在树下,夕阳余晖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边。 成家四少爷成兰啸见少神医卢殊正在看着大帅和郡主的背影出神,轻轻咳嗽了声。 卢殊回神,冲他点点头。 成兰啸走了过来:“少神医看什么有事要找大帅” 卢殊摇头:“没有,我在想一点事。” “何事我能给你排忧解难么”成兰啸问。 卢殊:“想郡主的事” 成兰啸诧异看了眼他。 然后,他就听到卢殊继续道,“你说,荒原上的那些人,他们是感激郡主,还是憎恨郡主” 成兰啸更加不解了。 “自然是感激郡主了。郡主教会了他们生存,还教给了他们手艺。也推动了商道,让他们得以安生。”成兰啸道。 卢殊:“但是,也因为郡主,再也没有匈奴了,他们都失去了国。” 成兰啸:“” 的确,那些幸存下来的匈奴人,估计没想到这一点。 没有了国家,谁来保护他们他们再富足,也只是待宰的牛羊。再过几年,商道还会如此公正吗 会不会恢复到了从前,那时候拿一斤麦米换他们一只羊 对匈奴人而言,国家灭亡了,是很残忍的;但对梁人却是好事。 郡主不管做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忘记过自己的立场和身份:她是梁国的郡主 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国家c百姓,戏耍敌人。 若某一天,她不再是梁国的郡主,是否会转过矛头对准梁国 “少神医是哪一边的怎么还同情匈奴人他们寇边多年,咱们死了多少百姓和士卒在他们手里,少神医恐怕不知道吧”成兰啸回神,神色有点冷。 郡主维护他们,他自然也要维护郡主。 “不是同情,只是猜不透郡主。”卢殊笑了笑。 见自己与成兰啸话不投机,他转身走了。 成兰啸一个人立在原地,反复思考卢殊的话,还是不太明白卢殊在担心什么。 难不成,卢殊以为郡主会叛国吗 成兰啸还没有理出头绪,就瞧见自己三哥成兰韬正摘了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兴致勃勃回来了。 他往薛湄的帐篷而去。 “郡主”远远的,就听到了他的声音,“我给你采了花。” 帐帘撩起,丫鬟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锦屏。 锦屏比较冷淡,成兰韬有点怕她,往里面瞧了瞧,又问:“郡主呢” “郡主跟王爷出去了。” 成兰韬把野花往前送了送:“这个给郡主。” 锦屏很明显注意到,他这个野花分成了两拨,中间用手指隔开了,瞧见了她出来,这才攥成了一把。 她淡淡道:“郡主说闻着野花的味道难受,你还是别摘了。” 成兰韬哦了声,有点心虚气短,被锦屏逼视的无处遁形。 他还是不死心,又问:“彩鸢呢” “在忙。” 成兰韬碰了一鼻子灰,这才走了。 天色彻底暗下来,彩鸢出去烧水,等会要给她们洗脸,锦屏把花给薛湄瞧了。 “谁送的” “成三少爷。” “那孩子还挺有心的。”薛湄笑道,“不错。我那傻弟弟就没这么会来事,成天就知道瞎玩儿,真是不能比。” 锦屏:“” 顿了下,锦屏凑在薛湄耳边,跟她嘀咕了几句。 薛湄听了,有点不太相信:“真的吗” “应该不错了,他这些日子有空就往彩鸢跟前凑。”锦屏道,“彩鸢呢,对他和对卢少爷,倒也看不出差别。” 薛湄笑了起来。 其实都挺难的。 薛湄虽然给彩鸢脱了奴籍,说出去到底不好听。像彩鸢这样奴籍出身的,大户门第只能接受她做小妾,而不是正妻。 不管是卢文还是成兰韬,都不是彩鸢的良配,薛湄可不想让自己的“护士长”给人家做妾。 看彩鸢自己的意思,倒是对卢文更上心一点。 “我有空跟成兰韬说说。”薛湄道,“敢调戏我的丫鬟,是要被打断腿的。” 锦屏:“” 正文 第570章闹得他家鸡飞狗跳 一支军队浩浩荡荡进了夏阳城的时候,正好是六月上旬,一年中最热的时节。 薛湄没有跟着大军一起进城,因为不合规矩。 萧靖承为了照顾她,让她的马车提前回去。故而,当大军才到城门口的时候,薛湄的马车已经到了郡主府门口。 一开始,郡主府的人还很吃惊:谁敢这般大胆,把马车直接开过来 而后,见锦屏跳下了马车,护院们如梦初醒,赶紧上前迎接。 内院的人也很快知晓了消息。 非常不巧的是,薛湄到家的时候,戴妈妈c修竹和红鸾都不在家,只有两个二等丫鬟水明和山秀出来迎接。 护院们拆了门槛,让薛湄的马车可以直接进府。 继而郡主府的大门又关上了。 这动静不小,隔壁的隆庆公主府很快就听说了。 “成阳郡主回京”的消息,不胫而走,比瑞王得胜回朝还要受关注。 大家都在猜测薛湄的下场。 温婕妤死的时候,薛湄不在,皇帝震怒,说要斩杀薛湄。 “旁的还好,把她门口那个石碑挪掉,本宫才甘心。”隆庆公主冷冷道。 她的驸马倒是很维护薛湄:“她到底救过咱们孩子的命,何必落井下石” “她还没落井,我也没下石,你便操心上了。不如等她真的落井了再说。”隆庆公主甩袖而去。 薛湄不知众人心思。 回府第一件事,她让丫鬟赶紧准备热水,她要痛痛快快泡个澡。 好在天热,不需要太烫的水,随便烧一点热水都可以了。 薛湄泡在自家宽大的浴桶里,让锦屏和彩鸢也各自去梳洗,由二等丫鬟服侍即可。 山秀很机灵,正在跟薛湄解释戴妈妈她们为何不在:“接到信,还以为郡主要过几日才到家。 妈妈今天是去小郡王的铺子,账目要对一对;修竹姐姐帮着小郡王管理脂粉铺子,也是挺忙的。 红鸾姐姐为了迎接郡主,正在各处采办。听说有了时鲜的鱼。红鸾姐姐说要养几日才能等到郡主,故而亲自去挑选了。” 薛湄微微眯眼,任由温热水流滑过肌肤,笑道:“忙点好。我不在家,你们过得有条理,这很好。” “戴妈妈时常交代,婢子们不敢忘。”山秀说。 想起京里的谣言,山秀脸色也有几分晦暗不明,不知郡主的前途在哪里。 待薛湄洗去了满身尘埃,戴妈妈等人已经急急忙忙回来了。 时隔一年半再见薛湄,几个人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薛湄让水明和山秀退下去,只留下几个心腹在身边。 戴妈妈哭得最伤心了:“你怎么去了西北也闯祸陛下可怪你了。不过还好。你要是在京里,治不好温婕妤更倒霉。” “是啊,幸好走了。陛下那时候怪你,不过是迁怒,这会儿应该消气了。”修竹道。 这段日子,修竹跟着二少奶奶赵氏学了很多做生意的门道,她现如今一个人管一家铺子,经营得有声有色。 加了树脂的粉底,成了最热的热门粉底,生意非常好。 过完年,赵氏就不帮忙了,她要帮着二夫人管家。修竹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新的帮手,她想带着红鸾,可惜红鸾兴趣不大。 薛湄让她们别提扫兴的话,只说说这一年多的收获。 跟小郡王的生意,薛湄赚了八十多万两。一个大的城池,一个月税收也不过十万两,薛湄快赶上人家亲王的收入了。 “很不错。”薛湄道。 戴妈妈:“老奴拿着这么多钱,成天紧张。大小姐回来就好了,银票交给您。” “不急,等事情理顺了再说。”薛湄道。 修竹那边,赚到的钱也算薛湄的一份,故而她也要给薛湄对账。 薛湄就把自己带回来的礼物分给了她们。 除了匈奴女人的宝石头饰,薛湄带给她们的都是皮草需要拿到锦绣坊去,制成风氅c手套等。 她的皮草是羊羔皮,京里千金难求的。 红鸾高兴极了:“大小姐最好了。” 这段日子,红鸾管理着家里的事,没有出一点错,也是很厉害。 就在薛湄打算和丫鬟们吃顿饭c聊聊别后诸事的时候,宫里来人了,请薛湄进宫。 戴妈妈顿时很紧张。 “没事,瑞王也回京了,陛下不敢拿我怎样。”薛湄道,“再说,我们还带了 俘虏回来,陛下怎么也要重新找借口才能发作我。” 红鸾死死拉住了薛湄的手:“大小姐,不如躲到瑞王府去万一陛下不准你再出宫呢” “那我便要把他的内廷弄得鸡飞狗跳。”薛湄笑道。 红鸾:“” 薛湄不怕,并非她傻大胆,而是她这个时候心里有数。 要见她的不是皇帝。 现如今的宫廷,戚太后和云皇后不管事,由澹台贵妃c德妃和淑妃三人一起操持内廷事务。 想见薛湄的,有胡太后和澹台贵妃;而胡太后的消息,不可能如此灵通,唯有贵妃反应很快。 薛湄让外院把她送给胡太后和宫里诸位娘娘的礼物都准备好,她带着一马车的礼物,进宫去了。 在宫门口,她还遇到了贺方。 贺方是故意等着她的。 “主子说了,宫里一切都安全,郡主处处可放心。”贺方低声对薛湄道。 萧靖承早已预料到了,也提前做好了安排,他不可能明知薛湄有危险,还随意把薛湄放在危险处。 薛湄心中一暖:“替我多谢王爷。” 她跟着内侍,乘坐马车,直接到了澹台贵妃的临华宫。 她带过来的礼物,则交给内务省的太监,分发下去。薛湄是标注了礼单的,就连内务省管事的太监,她都准备了。 她是滴水不漏。 天气炎热,外面落地生烟,蝉鸣不歇,但临华宫高大而清凉,一走进大殿,迎面就是丝丝凉意扑面。 贵妃用了很多的冰。 她虽然急急忙忙把薛湄叫过来,自己却穿着家常衣衫,坐在正位看着薛湄。 她请薛湄来的,又故意问:“成阳郡主,你可知本宫为何要叫你来” 薛湄也装傻:“成阳愚钝,还请贵妃娘娘赐教。” “本宫只问你一件事。” 薛湄做洗耳恭听状。 正文 第571章温钊不死心 澹台贵妃想要问薛湄一件事。 然而,她的眼眶却湿了。 “本宫问你,公主她可受苦了”澹台贵妃哽咽着问。 薛湄:“” 不愧是贵妃娘娘,戏果然很足。 在朝廷送陪嫁之前,澹台弘瑛就给贵妃传信,那时候贵妃就知道公主已经死了。 而后送鬼戎的人头到京城时,贵妃非常担心,恐怕朝臣和皇帝认出他,毕竟宝庆那蠢货带鬼戎进过皇宫。 好在路途遥远,天气又热,到的时候人头已经不成样子,只能勉强辨认是匈奴单于。 至于他以前化装成公主的男宠这件事,就没人能想象得到了。 皇帝自己也认不出来。 贵妃大大松了口气。 她有心结:她让薛湄杀公主,这件事到底是有把柄在薛湄手里的,哪怕薛湄真的帮她得偿所愿。 不过她也很欣慰,她弟弟澹台弘瑛也死在了匈奴,否则自己的把柄就多一个人知晓。 在这方面,贵妃天生就是皇家人,真正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其他都可以放弃。 贵妃不想为难薛湄,因为薛湄是块非常难啃的硬骨头。贸然想要咬薛湄,下场可能是自己牙齿崩断。 她要让薛湄知晓,薛湄为她做的事,她心怀感激。 “匈奴是野蛮之地,公主吃了点苦头。”薛湄道。 澹台贵妃用帕子擦了擦眼泪,一时又泣不成声。 女官们连忙安慰。 薛湄也在旁边陪同着,说了些宽慰她的话。 “公主是为国捐躯,此乃贵妃娘娘教女有方。”薛湄道,“想来,朝臣和陛下都为公主感到荣耀吧” 公主死了,在白崖镇偷袭的时候被匈奴人杀了,这是萧靖承传回来的消息。 她拖住了匈奴人,为梁军赢得了时机,这也是萧靖承的话。 萧靖承灭了匈奴,皇帝实在不敢追究他用公主做鱼饵的事,朝臣们也不敢在大是大非上胡搅蛮缠。 他们只能恭维萧靖承勇猛,感叹公主的牺牲。 皇帝也落得下台阶。 “陛下屡次夸奖她,要给她风光大葬。”贵妃哭着道,“我可怜的女儿” 陪着贵妃演了一场戏,薛湄打算去戚太后那边坐坐。 不得不说,贵妃演技高超且自然,薛湄后面都没有努力挤眼泪,而是被她带着,很是投入,眼泪汪汪的。 若是在后世,贵妃绝对是那种能压戏的戏骨级别影后。 听说了她的打算,贵妃劝她别去。 现在的万景宫,风雨飘摇。 贵妃很真诚:“郡主往胡太后娘娘跟前走走吧,她老人家很是想念您。 陛下如今是谁的体面也不给了,独独还敬重胡太后娘娘。本宫每日都要去请安,祈求她老人家安康。” 这话说得再直白不过了:整个后宫,现如今只有胡太后能镇得住皇帝。 所以,巴结谁都不如去巴结胡太后。 薛湄到了白崖镇之后,一共给胡太后送了三次礼品,都是西北特色。这次亲自带回来的东西,也是第一个让送给胡太后。 如此想来,薛湄去了胡太后宫里。 胡太后瞧见了她,又惊又喜。 老人家嬉笑怒骂,又说薛湄擅自离京。 “太后娘娘,成阳并非擅自离京。当初我走的时候,领了军医的职务,而且陛下给了我通行的腰牌。”薛湄道。 说罢,她把腰牌拿出来给胡太后瞧。 胡太后接了过来,看几眼觉得有点陈旧,就随手放在旁边。 薛湄目光一闪,不动声色。 胡太后叹了口气:“你说这些没什么用。你被掳到匈奴去的事,陛下已经怪罪了,说你不以死谢罪,就是叛国。” “陛下还是怪我。”薛湄道,“温婕妤之事,说起来我也提醒过了。” 胡太后又叹了口气:“陛下现如今哪里还讲理了” 薛湄:“” 皇帝的确不讲理。 她原本还打算,休息几天再说。可见了澹台贵妃和胡太后之后,薛湄打算连夜办好事情,免得以后没空。 她把腰牌留在了胡太后宫里。 出宫之后,天色已经黯淡了,薛湄什么也不顾,立马带上了自己的银票,去了钱庄。 她分别去了不同的钱庄。 哪怕是一家,她也去不同的分号 ,尽可能不太惹眼,把自己所有的银票都换成了金条。 这个兑换过程,薛湄是吃亏的,钱庄故而很可乐意帮她办。 八十多万两的银票,换出来的金条也不少,薛湄背着人的时候,全部收进了空间里。 此事一办妥,她心中稍安。 回到郡主府时,已经入了夜。 她刚刚下马车,就有人大喊:“薛湄,薛湄” 男人从屋檐下的阴影里跑出来,跑到了薛湄的马车前。 居然是温钊。 小郡王写信告诉薛湄,温婕妤死后,皇帝发疯似的补偿温家,给温家一口气封了三个侯爷:温婕妤的父亲c兄长和叔父,都封侯赐府。 于是,温钊这么个货,现如今居然是侯爷了。 薛湄觉得造化难言。 若不是皇帝害死了温锦,心里内疚难当,温家也没这样的造化。 就是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又发疯,撤了温家的荣华富贵 “你怎么来了”薛湄请他往里走。 一年多不见,温钊仍是那般英俊不凡,白皙俊朗。 和他相比,薛湄黑了点。 “你回京了也不找我,我很想你,过来寻你了”温钊委屈道。 薛湄笑了笑:“你成亲了不曾” “没有”温钊道,“我要给你做男宠,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薛湄:“” 听到这么一席话,薛湄才有了种自己真正回到了京城的踏实感。 之前都有点飘忽,像是人还在白崖镇,只是做了个梦,不太真实。直到温钊一席话,把她拉回了现实。 “我恐怕要倒霉了。”薛湄笑道,“你得离我远一些,免得遭殃。” 温钊:“我不怕” 她好说歹说,又答应过几天忙好了去温家做客,这才把温钊糊弄走。 戴妈妈说起温钊,都夸他一番深情难得,当初也许不该退亲。 薛湄:“你们这么快就把王爷给忘记了吗” 众人:“”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声音:“怎么忘记了我” 薛湄:“” 萧靖承悄无声息,直接出现在了蕙宁苑正院的门口。他都没有敲门,是直接翻墙进来的,似幽灵出现在众人眼前。 “谁忘记了我”萧靖承扫视了眼众人,又问。 正文 第572章京城一霸 蕙宁苑众人被萧靖承吓一跳,一时噤若寒蝉。 萧靖承不言不动的时候,气势迫人。他从白崖镇回来,浑身那种杀伐气尚未收尽,丫鬟和戴妈妈都感受到了压迫。 她们觉得王爷可能在开玩笑,但是笑不出来。 萧靖承也不是真的要问。 薛湄让众人赶紧去忙,端茶倒水。 丫鬟们如蒙大赦退了,只锦屏倒了茶端进来。 “不累吗,一回来就到处忙”萧靖承问她。 他很显然是听说了薛湄去见澹台贵妃和胡太后的事。 宫廷是非多,这个时候薛湄就应该躲起来,低调行事。 “我也不想,但我刚到家,贵妃娘娘就派人来堵我。算了,我明天装生病,卧床不起就好了。”薛湄道。 萧靖承:“” 他很心疼。 早知道应该他提前回来,替她打扫干净“屋子”,她在回来。 免得她像现在这样,面临这么多恶心事。 “就说水土不服,一回来病倒了,也是人之常情。”萧靖承道,“天气热,是非又多。” 天气的确挺热。 在白崖镇的夏天就很舒服,只是吃不到京城这么多的新鲜瓜果。 古代有个好处:没有了水泥丛林的吸热,白天温度再高,夜里也能降下来,透出淡淡清凉。 中午的时候可能三十度了,这会儿就只有二十五六,吹面的风中,有一点蚊香的气息,也有一点草木芬芳,有别于白崖镇。 “进宫去看太后娘娘了吗”薛湄又问萧靖承。 萧靖承摇摇头:“今日才回,诸事繁杂。明日早朝之后,我再进去瞧她。” 薛湄颔首。 这天,萧靖承在蕙宁苑待了半个时辰才走,戴妈妈还亲自做了鸡丝面给他们俩做宵夜。 萧靖承难得露出一点温和:“戴妈妈手艺一点没变。” 戴妈妈很高兴:“王爷的口味没变,还吃得惯老奴这点粗糙吃食。” 客套了番,萧靖承从郡主府的后门离开。 薛湄自己提了盏灯笼,锦屏在暗中跟随,她们俩送萧靖承。 路过大哥住的双燕楼,一片漆黑,夜风吹过竹林时发出轻微沙沙声,更添了寂静。 萧靖承看了眼,脚步停下。 薛湄抬眸看他:“怎么” “这趟回来,是否物是人非”萧靖承问她。 薛湄心里咯噔了下。 似乎从她半路上提出要去楚国投奔大哥,到处逛逛,等京里事态稳定了再回来,萧靖承就不太对劲。 薛湄以为是自己多心。 持续至今,她已经可以确定,萧靖承有些阴阳怪气的。 就好像,他心里在憋着什么劲。 “总会有点改变的,人事又不是石头,怎么会一成不变石头也会变,只是稍微慢一点。”薛湄道。 萧靖承听罢,点头笑道:“所言不差。” 薛湄心里有点怪。 就在她蹙眉思索时,萧靖承凑近她几分,俯身道:“人若草木,春荣秋谢,总难长久;但我如石,能亘古不变。” 薛湄:“” 你说这种毫无新意的情话,是什么意思 萧靖承离开之后,薛湄还是摸不着头脑,不知他神神叨叨些什么鬼。 刚刚回到京城,又去宫里演了一出戏,薛湄这会儿脑子昏昏沉沉,很想倒在自己的床榻上好好睡一觉。 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翌日,庭院的蝉鸣悠长,日光从窗帘缝隙里撒入,满室金芒。 她睁开眼,面前蹲了一只猪通体橘黄色的猫,正歪着脑袋打量她。 薛湄:“胖妞” “喵” 薛湄:“” 一年多不见,胖妞从二十斤胖到了二十六斤。它天赋异禀,不仅仅是长胖了躯干,而是整个形体都拉长c壮实了,抱起来半人高。 不太像中华土猫,有点缅因猫,也就是北美长毛猫的血统似的,体型巨大。 很想养只胖猫的薛湄有点愁了:“它也太胖了,这不健康” “不会的大小姐,胖妞可灵活了。隆庆公主养的那只狗,被胖妞按住打。上次还把它眼睛抓伤了。幸好您不在家,否则隆庆公主还不知怎么闹腾呢。”红鸾道。 彩鸢在家的时候,养猫的任务是彩鸢的;待她不在家,红鸾接替了过 来。 胖妞从蕙宁苑的小奶猫,变成了郡主府的金刚芭比。 薛湄看着它,欲哭无泪。 她再也没机会把小猫抱在怀里了。胖妞再长下去,就是京城一霸了。 萧靖承昨晚有句话说对了,物是人非 薛湄的小可爱们都不见了,个个变得剽悍无比,萧靖承是这样c胖妞也是这样。 用过了早膳,胖妞果然扭摆着它庞大身躯,非常灵巧上了薛湄旁边的茶几,冲着她喵了声,然后摊开肚皮,等着薛湄给它挠痒。 薛湄:“看在你叫声还算软萌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了。” 她伺候猫大爷,丫鬟们进进出出回话。 她这次回来前途未卜,几乎没有人要拜访她,只小郡王下了请帖,让她去王府打麻将。 薛湄听了萧靖承的建议,开始装病,哪里都不去。 她虽然装病,人却没有闲着,带着戴妈妈和丫鬟们收拾她们这些年的积蓄摆放在库房值钱的东西,有些丢了可惜,带上又没必要,薛湄让丫鬟们亲自动手,用箱子装起来。 “回头把这些东西送到大业坊去,让五弟帮我保存一段时间。”薛湄道。 戴妈妈等人面面相觑。 忙好了,众人一身汗。 更衣梳洗之后,几个人坐在薛湄的寝卧里,或坐或站,都立在薛湄跟前,听她吩咐。 “温婕妤去世的事,陛下对我耿耿于怀。我不擅长巴结,也不愿意委屈自己。想让我时时刻刻去提心吊胆,等着陛下赏赐一点青眼,还是算了。 故而,我打算离开京城一段日子,往南边去走走。大哥已经去了,我想要投靠他。 你们几人,现如今个个都有前途。修竹管理铺子,生意红火,再坐下去能像锦绣坊一样厉害。 戴妈妈擅长算账,哪怕离了郡主府,也能找个人家做管事妈妈,恐怕不少门第抢着求你,你还跟小郡王府认识嘛。 至于彩鸢,你会点医术,进宫做司药不成问题。宫里的娘娘们我都熟,可以让她们照拂你一二。 红鸾嘛,咱们郡主府一时倒不了,空壳子也是壳子,你如果愿意留下来替我看家,我不会短了你的钱财。 锦屏是瑞王爷送过来的,如果想回瑞王府,恐怕比在咱们郡主府更有前途。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你们也知道我很有钱。假如你们什么也不想做,只想找个小镇生活也可以。如果你们不跟我走,我会给你们二万两银票。” 薛湄说罢,看了眼她们几人,“你们意下如何” 她也在猜测她们的反应。 不成想,几个人的反应,倒是全部出乎了薛湄的意料。 正文 第573章金龟婿 薛湄给身边人都做了安排。 依照她的预想,这些安排其实都是不错的选择。 不管能否做事,光薛湄给她们的钱,只要她们会过日子,换个偏远的小镇,足够她们买房置地,衣食无忧过一生了。 二万两是个致命诱惑。 她们做丫鬟,每个月月钱才十两银子,这还是薛湄特别大方。若是其他门第,一个月撑死五两银子了。 薛湄给的遣散费,够她们自己赚一百六十多年的。 她以为,丫鬟们至少会犹豫下,说考虑考虑。 不成想,她们却每个人都苍白着脸,给薛湄跪下了:“大小姐,婢子要跟着您婢子不要钱” 红鸾已经哭了出来。 薛湄觉得二万两很诱人,但是她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在这个年代,女人不算人,她们没有独立的人格。 拿着巨款,就像孩童怀抱金块过闹市。被抢了钱财事小,被谋财害命更有可能。 她们需要依靠。 女人不能自己顶立门户,没有资格交税,郡主恐怕都忘记了。当初她就是不满这个,才非要拼命混个郡主当当的。 只有像郡主c公主这样的女人,才跟普通男人一样,算个人。 没有郡主,她们就需要依靠其他主子。 当然她们现在脱了奴籍,可以找个男人嫁了。男人替她们顶立门户,才有资格替她置办田地。 但是,男人比郡主可靠 自己没本事的话,被男人生吞活剥都未可知。 聪明的修竹,在一个瞬间就想清楚了这一点,故而她最先跪下,想要抱紧薛湄的大腿。哪怕去漂泊,也要跟着大小姐 彩鸢和红鸾c戴妈妈的下意识就是不能离开大小姐。她们更软弱些,感情上十分依靠薛湄。 至于锦屏,她回瑞王府是去做不能见光的暗卫。郡主府的好日子,让她看到了光亮,她再也不想回到黑暗里去。 薛湄可以一走了之,但她们不能没有薛湄。 “好了别慌。”薛湄道,“我不曾赶走你们。只是我此去,前途未知” “大小姐,我们这些人跟了你,不管你到何处,我们都会到何处。”戴妈妈道,“若是你嫁得好,我们随你过好日子;你嫁得不好,发卖了这些小的填补生活,也是应该的。 命都是大小姐的,现如今被脱了奴籍,难道就忘记了自己曾是贱民吗大小姐,没有了你,我们才真是死路一条。” 几个丫鬟连连点头。 薛湄一时不能言语。 戴妈妈是她的乳娘,丫鬟们是她的姊妹,薛湄身上有了负担,也有了温暖。 “我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走,你们再考虑几日。”薛湄道,“事情想清楚了,才好做决定。 况且,你们除了自己,还有父母兄弟在梁国。我若是离开,不远万里,也不知哪一日会回。” 丫鬟们又说不用考虑。 薛湄让她们再想想,七月之前把结果告诉她即可。 她转身出去了。 五弟虽然随军回京,却不是能随便乱动的,他目前人还在城外的防卫营。 到了第三天,五弟被安排进京城督抚司,仍是宣节校尉。 京里的这个宣节校尉,军俸五两,比白崖镇的要贵一点;但在白崖镇,他手下管两百人,现如今只能管三十人。 他自己也要巡查京城,仅次于防卫营,是皇城外围的第二道防线。 若有叛军想要进城,需要消灭防卫营,然后是京城督抚司,然后是京城提督司等,直到五六道防线,才可以进入皇城。 得到了官职,薛润有一天休沐,立马回到了郡主府。 他一回来,就嚷嚷着要吃要喝,要洗漱等。 薛湄让人给他安排。 薛润像是饿死鬼投胎,吃得狼狈极了。薛湄见状:“你这几天没吃饭” “我在军中就没吃饱过,那些馕饼难死吃了。”五弟叹了口气,“我再也不想去驻地了,还是京里舒服” 薛湄笑起来。 五弟吃饭,薛湄就说自己有些好东西,要暂时寄存在他的院子里。 “好啊。”五弟脑袋空空,没想过大姐姐为何放着偌大郡主府不要,需得把东西放在他的宅子里。 在他看来,那宅子是大姐姐买的,大姐姐想怎么用都可以。 吃饱喝足,薛润又问薛湄:“大姐姐,陛下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 “那太好了。大姐姐,你给我点钱,我要找玉君”薛润道。 薛湄:“” 养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费钱了。 这次,她没有让薛润冒冒失失的去。考虑到他时间紧急,薛湄让丫鬟们翻出他以前的衣裳,让他洗个澡,装扮一新。 与此同时,薛湄准备了很多礼物,有些是她从西北带回来的,比如说羊皮c狐皮,都是有价无市的。 除了这些,还有就是郡主府存放的绫罗绸缎c摆件c好吃的糕点等,分别包了很多,让薛润的礼物看上去昂贵又体面,曹家挑不出错。 薛润还别别扭扭说不需要。 然后,他到了武安伯府,瞧见门房看到他的马车时发亮的眼睛,态度殷勤了十倍,薛润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家大姐姐睿智。 他带着这份骄傲,进了曹家大门。 拥有了军衔的薛润,已经不同寻常了,这次是武安伯亲自款待了他。 曹玉君的叔伯和兄长们,都把薛润当金龟婿,态度可谓殷勤。 薛润却只想见见曹玉君,半晌脱不了身,很是烦躁。 后来,是曹夫人身边的丫鬟,说夫人想要让未来姑爷去请个安,曹家的男人们才让薛润进去。 “他这次是有了实打实军功在身,小小年纪封了校尉,前途不可限量,恭喜大哥,喜得佳婿。” “白崖镇的军功,一般人难极。只要他不犯大错,年纪一到,督抚司大将军就是他的。” “听说他姐姐惹恼了陛下” “武官不受牵连。陛下若是介意,就不会让他到京城督抚司担任差事了。” 众人七嘴八舌,都是看到了薛润光辉灿烂的前途,觉得曹家这个女婿选得极好。 薛润却不知道,他也没兴趣知道。 快步进了内院,他心情一路飞扬,几乎是小跑着到了曹夫人的正院。 然而,院中情景,把他吓一跳。 正文 第574章你多给些聘礼 薛润进了内院,被吓一跳。 他原以为,是曹夫人带着曹玉君,私下里见见他。 不成想,曹家内院也是女眷如云,个个衣着锦绣c珠围翠绕。曹玉君的姊妹c婶母甚至姑姑都来了。 薛润:“” 他一时有点怯,想回家找大姐姐去。 他在人群里找寻曹玉君。 曹玉君坐在女孩子堆里。她着一袭官绿色素面襜褕,手腕上带着绞丝银镯,嫩白双手放在膝头,端庄又素雅,在这酷热盛夏里,沁人心脾。 薛润很想捏捏她的脸。 曹夫人等人对他送过来的礼物特别满意,又问他这两年在白崖镇如何,和跟匈奴人作战如何。 薛润都回答了。 而后见她们没完没了,薛润终于聪明了一回,起身要告辞,时辰不早了。 日影西斜,曹夫人又不能留薛润用晚膳,还不是她家姑爷呢。 他既要走,曹夫人命曹玉君和曹三小姐姊妹俩送送他。 一走出抄手游廊,曹三小姐就笑嘻嘻停住了脚步:“怪热的,我懒得往前了,五妹送送薛校尉吧。” 曹玉君:“” 家里人这样做作,真是看不过眼。可她也没办法,自己婚姻还捏在父兄手里,不敢翻脸骂人。 她和薛润往外走。 一路上有丫鬟c仆妇穿梭,故而薛润不敢造次,只说:“你送给我的衣裳鞋袜,特别暖和。做那些,很累吧” 曹玉君:“还好。” 薛润又跟她讲了讲白崖镇的事,一路闲聊着,出了曹家大门。 曹玉君目送他离开,心里仍有几分不安,不知他何时能学聪明点,看出她家众人的意思。 薛润虽然不聪明,但他大姐姐聪明。 他回家到蕙宁苑用晚膳,薛湄就问起他今天种种。 得知曹家所有人都过来看了薛润,薛湄心中有数:“我明日会请官媒的人去趟曹家。” 薛润大喜:“多谢大姐姐。” 说罢,他又患得患失,“大姐姐,若是曹家人不答应,你多给些聘礼。” “你傻不傻曹家的人若是不答应,就不会请叔伯兄弟来相看你。你现在的差事,已经入了他们的眼,只要你表现恰当,此事就算是定了。”薛湄道。 薛润急忙回忆了下,方才的表现,堪称得体。 他不太会讲话,恐言多必失,就不怎么开口。 他把此事告诉了薛湄。 薛湄听罢,点头笑道:“不妨事,我明日去跟二婶说一说,还是请二婶操持。” 薛润不解了:“干嘛请二婶” “我到底只是姐姐,自己还未出嫁。咱们没有母亲,二婶更加名正言顺。”薛湄道。 薛润听了,深以为然。 第二日清早,薛湄去了二房。 两府很近。 薛湄跟薛润到的时候,二夫人刚刚起床,二少奶奶赵氏带着两个孩子,正在二夫人处等待着用早膳。 瞧见他们姐弟,特别是薛湄,二夫人和赵氏都很激动。 二夫人拉住了薛湄的手:“前日派人去你府上,护院说你不在家。” “我在家的,只是不愿意被人打扰,才让护院那般说。二婶勿怪,事情太多了,我得理出个头绪。”薛湄笑道。 二夫人:“知道你忙。你远在千里,还惦记着给我们送礼。” 一番客气,薛湄和薛润早膳都吃得潦草,故而在二夫人这里补了顿。 二夫人似乎很想提薛湄的事皇帝对薛湄的态度等,但薛湄不愿意说任何憋屈的话题,故意岔开了。 “当初小五去白崖镇,就跟曹家说妥了。曹家依言,让曹玉君等了多时。现在小五已经除服,还请二婶给他做主,说定他和曹玉君的婚事。”薛湄道。 二夫人:“这自然是佳话。你们还不知道吧,淮儿十月要跟曹家三小姐成亲了只是,你们父侯可知道了” 薛润一听到“父侯”二字,心中甚是烦闷。再想起那个丫鬟莲儿,薛润就恶心得不行。 “二婶,你和二叔做主吧。”薛润道,“就当我父侯死了。” 二夫人:“胡闹。算了,我不要这张脸了,去永宁侯府替你们说说。应该早做打算了,老太太身体不太行了” 说得薛润脸色一白。 要是老夫人死了,他得再守孝一年。到时候,曹玉君估计不等他了。 薛湄也 道:“宜早不宜迟,拜托二婶了。” 二夫人马不停蹄忙碌了起来。 姊妹俩嫁堂兄弟俩,自然是锦上添花的趣闻。 薛润也回了趟侯府。 他的生母周姨娘瞧见了他,一边哭一边笑,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薛润突然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母爱。 “别哭了。等我成了家,如果玉君愿意的话,接你去过好日子,不用你在这里受气了。”薛润说。 周姨娘知道自己儿子是个痴傻的,不会说好听话。 然而这番话,已然是真情流露了。 她点点头:“好,多谢五少爷。” 薛润被她叫得很不自在,虽然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叫。 才几年功夫,他长大了,那个中二热血又愚蠢的少年人,开始通晓了一点人情世故,也知道亲疏了。 “那你再熬些日子。谁欺负你,你派人告诉我。”薛润道。 到了永宁侯跟前,薛润不言语,任由永宁侯教训他几句。 永宁侯字字句句,说得大义凛然。薛润却因为瞧不起他,只能想到“道貌岸然”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全部像是讽刺。 二夫人这些年学得练达了,也有诰命夫人的威仪,说话气度不凡,让永宁侯都下意识敬重她几分,很难把她和从前那个内宅妇人联系到一处。 “既如此,孽子的婚事就拜托你了。”永宁侯乐得把此事都推给二房。 儿子结婚,彩礼c婚房这些,他还需要去问三房拿。 最近三房那边也不消停,永宁侯懒得多管。 而他自己,虽然一把年纪了,因为他女儿和儿子有出息,仍有商户试图接触他,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永宁侯从前觉得自己冰清玉洁,又自负对秦姨娘深情,没考虑这件事。现在,他真的在认真打算续弦了。 他更加没空理会儿子的婚姻,还是个庶子。 只是有件事,他放心不下。 “对了”永宁侯喊住了二夫人,“还有件事我忘了问。” 二夫人:“侯爷何事” 正文 第575章安诚郡王露馅儿了 永宁侯关心的,永远是他自己。 他问二夫人:“既然你现在操持了润儿的婚事,将来池儿的婚事呢他可是大哥。” 二夫人:“” 她过来帮帮忙,还赖上了她不成 对于永宁侯的态度,二夫人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见怪不怪。 她笑道:“侯爷还不知池儿已经辞了差事,云游他乡去了。” 永宁侯倒是真不知。 他愣了愣:“云游这话何意” 二夫人没有给他解答,她不负责这个。这话是什么意思,永宁侯难道不知 他若不知,就不会反问了。 所谓“云游”,就是不知去向c不知归期的游荡。 永宁侯果然反应了片刻,神色大变:“混账,他乃是我侯府嫡长子他如此德行,将来侯府谁人继承” 谁爱继承就谁继承。 薛润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穷得要死还打肿脸冲胖子的侯府,谁愿意继承 永宁侯看了眼他。 薛润立马道:“父侯,我可担不起重任,我乃是庶子” 这个瞬间,永宁侯体会到了什么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不想再看到薛润了,让他赶紧滚蛋。 与此同时,永宁侯派人去找薛池,甚至找到了薛湄这边,想要问薛湄可有消息。 薛湄不见他,护院将他阻拦在门外。 永宁侯没办法,气得在门口大骂,仍是进不了郡主府。 二夫人找人说媒。 曹家自然满口答应,生怕迟了,金龟婿就跑了。 说媒妥了之后,二夫人就把薛润的生辰八字递给了曹家,曹家找人去合八字;等曹家合完了,薛家再找人合。 这中间也有蹊跷。 一般两个人,只有不适合,没有相冲的。既然如此,算命先生多少是看主人家的意思行事。 合八字拖延得越长时间,就意味着对方反悔的可能性很大,他们在寻借口推掉这门婚事。 曹家似乎也懂这个,三天内就把八字合好了,交给了二夫人带回来。 这是他们的诚意。 二夫人请人算了八字,把结果告诉薛湄:“八字中平,就是不算好也不算坏。指望曹玉君旺夫,恐怕很难。” 薛湄笑起来:“八字是不旺人的,都要靠自己。” “你不反对的话,就要下小定了。”二夫人道,“小定就照规矩来。淮儿怎么下的小定,你们也怎么下,如何” “一切都听二婶做主。”薛湄道。 放了小定,曹玉君就算是薛家的准儿媳妇了,薛润也可以安心了。 接下来就选好婚姻的吉日,等待那日即可。 这些事,薛湄都没有过完,二婶全权负责。 一来二去,她回京半个月了。 除了最开始去宫里那一趟,薛湄就只见过小郡王。 她没有去小郡王府打麻将,而是小郡王登门。 得知她在给她弟弟操持婚姻,小郡王就问她:“你大哥逃走了,你都不过问” “胡说八道,我大哥去了哪里,王爷你最清楚不过了。” 小郡王:“” 薛湄又笑道:“以前和小王爷打赌,你输了一次,答应告诉我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我一直没兑换,现如今问一个,如何” 安诚郡王微微眯了眯眼睛,心中起了警惕。 他很想加个附加条件,却又不知薛湄打算问什么。 故意在薛池这件事上询问,薛湄是否声东击西 见他沉吟,薛湄笑问:“怎么,小王爷打算出尔反尔” “本王岂是这等小人”萧明钰道,“只是怕你所问刁钻。” “不用担心。我的问题,王爷回答一成也可,回答十成也行,只要无假话。”薛湄道。 萧明钰端详了她:“当真” “自然当真了。” 她如此大气,倒显得萧明钰小肚鸡肠了。 既然只需要说实话而已,不需要回答全部,就很好说了。 “你问。” “我想问成兰卿。”薛湄道。 萧明钰心口,似被钻进了一根针,疼得他一个激灵:“可以。” “你回答吧。” 他回神:“回答什么你什么也没问。” “你跟我说说成 兰卿是个怎样的人”薛湄道。 萧明钰:“” 他微微咬牙,没见过比薛湄更刁钻的人。 萧明钰都不知道她的陷阱在哪里,所以会不小心把秘密全部泄露给薛湄。 “这个问题太大了,你得细化。”萧明钰道。 薛湄:“就这个问题。王爷能说多少,就是多少。我说过了,一成也可,十成也行,一切都随王爷。” 萧明钰:“” 他不知怎么的,在薛湄面前突然失去了信心。按说他生意遍布天下,所有人都在他算计之中,他本该是这个世上的聪明人之一。 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 在皇帝面前,萧明钰都很有自信。哪怕皇帝现在再疯癫,也脱不了萧明钰的掌控,他仍是可以活得很好。 但在薛湄面前,他本能露怯。 他唯一害怕的人,是薛湄。 薛湄的鬼才c精明,萧明钰平生罕见,故而非常担心。 “成兰卿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她天生花容月貌。”萧明钰道,“当初她跟瑞王定亲,人人都夸他们般配。 朝中素来偏袒瑞王,先皇在世时将瑞王视为珍宝,故而大家跟风夸耀。能配得上瑞王的,可见她多出众。” 薛湄听了,淡淡点头。 她就像是听旁人的故事,并没有代入自己,也不会去吃飞醋。 “她从小得成老将军教导,武艺高强,很多人都不是她对手,至少我打不过她。”萧明钰又道。 薛湄仍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萧明钰就说了两件他们小时候的事,都是他跟成兰卿c萧靖承三个人的对决。 说罢,他看着薛湄,“说完了。” 薛湄哦了声,点点头:“好,多谢小王爷。” 萧明钰:“” 我什么也没说,你到底听出了什么 他实在好奇,不知自己哪里露馅儿了,问薛湄:“你听了这么多,有何感想” “没什么感想。我只是想知道,成兰卿有没有死。现在确定了,她没有死,而且王爷你知道她在哪里。”薛湄道。 安诚郡王一惊,心中似被什么击中,继而他又觉得薛湄是诈他,他不动声色:“哦,何以见得” “我们怀念某个去世的人,会说她生前如何。小王爷提到你父母c先皇,都会用到生前二字,独独在说成兰卿的时候,这个词你一次也没用到。”薛湄道。 萧明钰:“” 他觉得薛湄强词夺理。 “当然,不仅仅如此。”薛湄笑道,“小王爷还有句话,出卖了你自己。” “什么话” 正文 第576章安排退路 小郡王是个很聪明的人,当然他也谨慎。薛湄听他的话,往往需要很认真。 比如,小郡王一开口就说成兰卿武艺高强,带着几分崇拜之意,薛湄当即认认真真听。 “你说,自己武艺不及成兰卿。”薛湄笑道,“我每次见小王爷,你的暗器都在变。 你用过很多材质的暗器,拈花决的暗器需要轻薄,我见过你用金叶子,但在金叶子之前,你好像用的是明角。 一个不停升级自己武器的人,应该也是苛求上进。假如成兰卿去世了,七八年前的事,提起来小王爷不会认为自己不如她。 若是这样,你就说自己已经超过了她,毕竟你这样努力,难道就没半点成效特别是她已经不在,没得对比的情况下。” 安诚郡王:“” 他脸色微微变了变。 见他无心再交谈,薛湄起身送客,让他先回去了。 去匈奴之前,薛湄几乎不怎么关心成兰卿。谁没空去关注男友的前女友况且前女友还死了。 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可她到了匈奴,好几次事情的诡异,让她想要忽略都难。 她被“掳到”匈奴王庭,没人把她和成兰卿做比较。要知道,当初成兰卿也是被人掳去的。 听说她受到了糟蹋,救回来之后无法忍受自尽了。 她的悲惨遭遇,应该很让人唏嘘c同情,但成家兄弟对她的事闭口不谈。 甚至在薛润那个憨憨提起来的时候,成兰韬大发雷霆,阻止了他往下说。这不是伤心的表现,而是心虚气短。 成家和萧靖承非常害怕别人说起成兰卿。 再试探小郡王,他证明了薛湄的猜测。 此事,倒也有点蹊跷。 不过薛湄去问萧靖承的话,他应该会如实告诉她,不会像小郡王这样出尔反尔。 小郡王人是不错,但薛湄不会选择他做自己的丈夫,因为他生命里总有比薛湄更重要的东西赚钱c成兰卿,这些都比薛湄要紧。 萧靖承却不一样。 在瑞王的世界里,薛湄可以排到第一位。不管他给她的是不是爱情,他的忠诚是无人能及的。 为此,薛湄可以不计较他不动情c不动心,能在她脱光了他还坚持理性等等,因为没有比他更好的人。 没有比他更可靠的依靠。 在薛湄心里,她信任任何人,都不可能超过萧靖承。 此世间,只他知晓她全部的秘密。没有他,薛湄是孤单的。 二婶操持着五弟的婚事,薛湄空闲下来,果然去了趟温家。 不知怎的,她退亲了之后,到温家依旧会收到很热情的款待,比没退亲之前更好。 温家老宅现在住着三房c四房和五房;长房c二房都封了侯,搬了出去。 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财,能置办得起京城最好的宅子。只是以前没有地位,财力也不敢拿出来铺张。 温锦是去世了,可大家还是要过日子。 时间太久,提到她,老太太也只是淡淡伤感。 “她是服用仙丹出了事,老天见她修行已满,要收她上天去做神仙,她这才走的。”老太太对薛湄道,“哪怕你在京里,也留不住她。” 古代人有“去世便是成仙”的说法,去掉肉体凡胎,跻身仙界。 也不知他们真的如此认为,还是仅仅这般安慰自己。 “但愿如此。”薛湄道。 老太太没有告诉薛湄,她觉得是皇帝害死了温锦,要不然皇帝也不会补偿温家了。 妄议天子是大罪,上苍都不容,老太太不敢说。 她拉了薛湄的手,说了半晌的话。 薛湄陪着她,而后温钊赶了过来。 温钊看到薛湄,笑逐颜开,衬托得他更加姿容脱俗,英俊不凡。 任何人看到这张脸,都会感觉赏心悦目。 温钊上次见薛湄是夜里,这次终于看得更清楚了,立马道:“你怎么晒黑了” 薛湄:“” 你怎如此会聊天呢 温钊又把上次没说完的话,一股脑儿告诉了薛湄:“那个色公主死在了匈奴,我可担心你了。” 老太太在旁咳嗽。 温钊:“祖母也很担心你,是不是祖母” 老太太:“” 没人要你表功的时候还带上家里人,只是想让你闭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多谢你们。”薛湄笑道,“我跟公主待遇不一样。我对匈奴有用,一去就救活了一位首领的妻儿,他们以贵宾之礼待我。” 老太太听住了。 她其实也很想问问薛湄,在匈奴何等凶险,又怕薛湄顾忌。 薛湄讲了点匈奴的事情给他们祖孙俩听。 温钊听到他们硝制皮草的事,很是向往,没有再胡说八道。 她在温家逗留了半个下午。 次日,薛湄去了趟荣王府。 自从她回来,表妹就不停送信,甚至亲自登门,都被护卫们拦下了。 薛湄也不知事情如何,不想牵连荣王府。若有了个万一,依照荣王的性格,恐怕表妹的日子不好过。 表妹已经走了这条路,哪怕一路荆棘丛生,薛湄也希望她能稍微顺利一点。 至少,她不应该成为表妹的磕绊。 再见薛湄时,奚宝辰痛哭流涕。 快两岁的荣王世子依偎在母亲怀里,被吓到了,也哇的哭了。 乳娘c丫鬟们都劝,奚宝辰都止住了哭泣,拉住薛湄的手不放。 她难以成声,她身边大丫鬟便解释:“郡主,王妃一直很担心您。听说您被匈奴人掳去了,王妃一连好些时候睡不着觉。” 薛湄回握了奚宝辰的手:“你放心吧,我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吃亏。” 和奚宝辰闲聊了半个上午,薛湄没有在荣王府用午膳。 她又给了奚宝辰五万两银票。 奚宝辰不要:“大姐姐,我已经有了不少的钱财,都是你给的。” “你拿着。”薛湄道,“不要贸然拿出去做买卖,你不懂这个,很容易就赔掉了。钱不是非要生钱的,拿在手里更重要。” 奚宝辰很听她的话,点点头。 从荣王府回来,薛湄立马让戴妈妈带着丫鬟红鸾c修竹和彩鸢离开了京城,一路往南走。 护送她们的,仍是瑞王府的那些护院。 锦屏还在薛湄身边。 不过,锦屏会化妆成戴妈妈等人,时常出入,没人看出端倪。 水明和山秀两个丫鬟,薛湄也给予了信任,这段日子就是她们俩在内院服侍,大家做得滴水不漏。 五弟的婚事定下来,安排在明年正月十八。 薛湄给二夫人六万两银票,让她帮忙操持薛润的婚事。 二夫人被她这个大手笔吓一跳:“这么多吗” 薛淮成亲的花费,不足这一成呢。 正文 第577章皇帝的质问 薛湄不想五弟的婚事寒酸。 她对二夫人道:“五弟现在官职不高,又是庶子。玉君嫁给他,曹家亲戚肯定有人嚼舌根。 咱们多出些钱,就是要让曹家无处发声,让他们心服口服。” 二夫人笑了起来。 如此说来,薛淮和薛润根本没必要比。 薛淮是嫡子,年纪还比曹三小姐小,配她正适合。 薛润就需要抬高一点身价。 二房如今不眼馋薛湄的钱财了。二哥帮着小郡王做买卖,俨然是二把手,小郡王很多事都要依仗他,就给他分红。 小郡王的生意巨大,给出来的分红,一个月上万两银子。 二房现如今终于不愁花度了。 不过,薛湄这天来的时候,二嫂赵氏神色恹恹的,二夫人瞧见了她,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见赵氏满脸羞愧,打了招呼就回去了,薛湄不太明白:“二婶,你和嫂子生气了” 二夫人叹了口气。 要说起来,她真是快要气死了,也没个体己的人说道说道,就和薛湄倾诉。 “你也知道,赵家生意是挺大的。这些年,你嫂子跟赵家走动得不算深,只往父母跟前,谈谈亲情孝道,不接生意上的话茬。 赵家到底是做生意的,能说会道。你嫂子的母亲前些日子身子不爽利,她带着孩子们回去,我也没当回事。 没过几天,她跟我说,她有个远房亲戚要到京里做买卖,想要借住几日。我想着,房子是有的,哪有亲戚来了不招待的 可你知道,她那是什么亲戚”二夫人说到这里,已然非常生气。 薛湄听着家长里短,竟意外的令人温馨。 她笑道:“二婶别跟不知深浅的人一般见识。” “不知深浅的人,是你嫂子。”二夫人气道,“她那亲戚是两口子来的,只太太带着两个女儿住到咱家,男的在外面住客栈。 我当时也没多想,而后见那太太居然带着两个女儿去你嫂子院子用晚膳,我想着别亏待了人家,特意送了菜去。 这一看,吓一跳,那亲戚家的两个女孩儿,个个窈窕柔媚,举止带着几分媚气。我留了个心眼。 冷眼看了几日,发现我猜测不错,那亲戚根本就不是来借住的,而是特意给你二哥送人来的。” 薛湄:“” “我逼问你嫂子,她才说了实话,这是她亲哥哥的主意。她说回了趟娘家,她母亲再三劝她。 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也要为了她的儿子,跟娘家闹得太生疏了不好。你二哥现在跟前没人,通房丫鬟都没有,不像话。 既如此,还不如用她娘家送过来的人。既显得她贤良,又和娘家不断关系。”二夫人道。 薛湄眉头微微蹙起。 “三婶那边,好像也是这么个路子。”薛湄说。 二夫人气道:“所以我才生气这几年家里越来越好,她反而越发不坚决。我跟清儿说过了,咱们过些简单日子,你父亲都没有妾室c通房,你们兄弟也要学学样子。 咱们才过几天好日子,就学那些门第享受起美色,不是吉兆。 你二哥听我的话,自己也不是很在意这方面,反而是你二嫂我骂了她一顿,把她娘家人赶走了,这几天不给她好脸色。” 薛湄:“” 因为是家务事,薛湄不好贸然插嘴,只是听二婶抱怨了一通。 二婶觉得,宦海沉浮,二叔前途未必永远如此好。 现在皇帝情绪不稳,自家富贵又是依托在皇权上的,又靠着小郡王,不过是空中楼阁。 这个时候,家宅和睦是最重要的,家里一点动荡也不能有。 妻妾之间,再和睦也有不愉快的时候,二夫人才不准儿子们纳妾。 纳妾,说得好听是增添子嗣,其实就是男人好色。 正妻不能生吗 赵氏却不懂这个,只见自家蒸蒸日上了,自己又有了儿子,她起了各种心思。当然,也是她娘家会蛊惑。 “做生意的人家,嘴皮子最是厉害了。二嫂一时不着上了当,看在她是初犯,二婶多宽容她些。”薛湄道。 二夫人:“你不用操心。我要晾着她,让她涨涨记性。往后的日子还长,要是不痛不痒过去了,她娘家人再挑拨,还不知她又犯什么错。” 薛湄不再劝了。 二房这边事情完毕,薛湄回到了郡主府,她预计皇帝快要找她的麻烦了。 这天夜里,萧靖承换了夜行衣,再次到了郡主府,私下里见了薛湄。 他把自己打听到的事,都告诉了薛湄,还说宫里他会做安排。 “我会引导陛下,让他做出对你最有利的惩罚。”萧靖承道,“只是委屈你了。” “不妨事。”薛湄道。 中元节这天,城里又热闹了起来。薛湄早早起床,梳洗更衣,等着宫里传唤。 果然,天色刚刚亮,宫里就来了传旨内侍,请薛湄去大殿回话。 毋庸置疑,她的处罚来了。 锦屏看了眼她,薛湄冲她点点头。 随着内侍到了大殿时,早朝尚未退,文武百官都看向了薛湄。 薛湄直接走上前,给皇帝行礼。 “平身。”皇帝停顿了片刻,直到大臣们开始交头接耳,他才让薛湄起来。 薛湄谢恩,站起身时瞥了眼皇帝,然后低垂眉目,静静站立。 只一眼,她觉得皇帝命不久矣。他那一脸惨白,眼神无精打采,瞳仁有点发黄,是铅中毒的表现。 他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 他淡淡瞥了眼薛湄,并不说话,只是让旁边大太监替他开口。 大太监端正了神色:“成阳郡主薛湄,陛下有话要问你,你且听旨。” 薛湄刚站起来,又要跪下听旨:“是,薛湄听旨。” “薛湄,陛下问你,你被掳去匈奴,可替匈奴人治病了”太监问。 大殿上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等薛湄的回答。 她要是敢答一个“是”,叛国的罪名立马会加在她身上;她若是敢说“不是”,欺君之罪她逃不了。 朝臣们看着她,表情各异。 成阳郡主嚣张跋扈,在京里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不过是皇帝给她撑腰。现如今要她好看的是皇帝,她还能逃脱吗 正文 第578章囚禁郡主 大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薛湄的回答,包括皇帝。 薛湄沉默了一瞬,继而回答:“是。” 一片哗然。 别说朝臣了,那位宣皇帝口谕的大太监,也是脸色一变。 郡主,不能这般回答啊 皇帝懒懒依在龙椅上,无精打采,听到了这话,他一下子坐直了。刚刚还要死不活的他,突然暴怒。 他将龙案上的镇纸狠狠砸下来。 失了准头,没有砸到薛湄,在大殿的金砖上发出嗡的一声。 他故而更怒。 就这么个扔镇纸的动作,他也上气不接下气,喘得似风箱:“好,朕待你如侄女,你竟敢叛国” 薛湄安静跪着:“成阳不敢。我给匈奴人治病,乃是奉了陛下旨意。” 众人再次哗然。 这个时候,成阳郡主还要狡辩,进一步惹恼皇帝吗 她就不能认个错 皇帝也被她气到了。然而他刚刚声音太高,现在已经没力气把声音提上去了,只是用手指了薛湄。 大太监赶紧给他顺气。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唱喏之声:太后娘娘到。 朝臣们纷纷行礼。 皇帝坐在龙椅上,没有站起身迎接太后。不是他不想,在朝臣面前,孝道还是要做的,只是他已经没力气起身了。 刚刚那点脾气,让他出了身冷汗。 进来的是胡太后。 胡太后不讲究排场,身体又健朗,脚步匆匆进了大殿。 她在薛湄旁边站定,看着地上的镇纸,也不顾在朝堂之上,直接问皇帝:“皇上,你这是要惩罚成阳” “此事不与母后相干。”皇帝的声音不大,怒意却很浓。 胡太后冷冷道:“来,给大家看看,这是你赏赐给成阳的腰牌。皇上你自己想想,当初派成阳去白崖镇做什么的。” 她身边的太监,托起了那块腰牌,就是薛湄曾经故意落在胡太后宫里的那枚。 当时她告诉胡太后,是陛下给了她腰牌,准许她领军医之职去西北的。 方才瑞王派人,请胡太后把这腰牌送过来,还说皇帝要惩罚薛湄,胡太后就自己来了。 “成阳奉命去的西北。医者救死扶伤,我只知道人命关天的时候,陛下认可成阳是大夫,我不能给陛下丢脸。 夫大医者,誓愿救天下含灵之苦。我不曾辜负圣心,还望陛下明鉴”薛湄又开口了,声音清晰洪亮。 有了胡太后和腰牌,她底气一下子就足了。 皇帝更是气得不轻。 她在朝堂上与皇帝争执,外面也听说了。 她的邻居隆庆公主对此非常好奇,派了人去打听,想知道薛湄是被褫夺封号,还是被直接关进大牢 “她这次应该跑不了了,父皇定然不会放过她。”隆庆公主对身边女官道,“咱们公主府终于可以开大门了。” 自从薛湄搬了那块石头在大门口,隆庆公主回家都需要步行上百米路。路不长,但是屈辱,隆庆公主就索性关了大门。 惹不起,躲得起。 这段日子,公主都是从偏门进出,不招惹薛湄,也不给她面子。 想要让公主下轿,她想得美 “定然可以。”女官安慰隆庆公主,“这次不惩罚她,等待何时” 内廷也在关心此事。 戚太后一直闭门不出,这会儿也打开了万景宫的门,让内侍去打听前殿消息。 澹台贵妃对薛湄的感情很复杂:如果薛湄被皇帝处死,贵妃肯定高兴,她要杀宝庆的事彻底没有第二人知晓了。 当然,皇帝如果不杀薛湄,她仍可以和薛湄做朋友。 在贵妃眼里,没有永远的对立,只有利益相关与否。 这次的早朝时间特别长。 胡太后给薛湄撑腰,又有些朝臣给薛湄壮势,这就导致了薛湄一个罪名都不认。 皇帝问她是否救了匈奴人,她承认了;皇帝问她是否教匈奴人炼盐,她也承认了,此事也让朝臣们再次震惊。 皇帝还问她,她是否用残忍手段取羊羔皮,薛湄也认了。 这三条,她都能反驳。 皇帝却大骂她:“不忠c不仁,不知轻重与尊卑。” 然而这些,都没办法将她下大牢。 萧靖承暗中的势力,帮薛湄辩驳,故而不少朝臣说话了,替薛湄求情 。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郡主也是逼不得已。” “郡主教化匈奴人,也是为社稷立功了。虽然狂妄了些,还请陛下看在她忠心耿耿的份上,饶过她这次。” “郡主见机行事,不曾给陛下抹黑。大军破匈奴,分化匈奴,郡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皇帝被这些朝臣们气得半死。 然而,他就是要找个借口发作薛湄,不折腾她,他誓不罢休。 怎么折腾,皇帝已经想好了。 他不会给朝臣们把柄,却要让薛湄难受。 万景宫里,内侍急匆匆进来,把皇帝最后对薛湄的惩罚,告诉了戚太后:“太后娘娘,陛下令成阳郡主闭门思过,五年不准出郡主府半步” 戚太后倒吸了一口气。 皇帝这招狠。 “闭门思过”,是家长对孩子的惩罚。皇帝用这招,把此事当家务事处理。 没有褫夺封号c没有下大牢,没有没收她的财产,甚至连那块嚣张至极的石碑都没有搬走。 但是,将她在郡主府软禁五年。 这五年,不准她出门,也不准任何人去看她。 她不能交际,不能成亲。 这才是软刀子,一点点凌迟薛湄。 戚太后原本打算睁只眼c闭只眼,现在却不得不出面。 她儿子的性格,做母亲的最了解。 皇帝要关薛湄五年,就是真正的五年,而瑞王肯定会等薛湄五年。 这样拖下去,薛湄和瑞王都老了。 最可怕的是,皇帝身体很差,万一他今年去世了,新帝至少三年内不敢动皇帝的这个决定。 怎么说,薛湄都要被软禁在郡主府好几年。 “太后娘娘,陛下已经下了旨意,立刻执行,侍卫们送郡主回府了。”又有太监进来禀告说。 戚太后:“” 迟了一步,此事难以回转了。 她无力跌坐在椅子上,沉默着不言语,直到内侍告诉她,瑞王进宫来看她了。 戚太后打起了精神:“让他进来。” 这个时候,郡主府所有的门都被上了封条。从此之后,只有西南一个角门,可以由朝廷指派的官员给郡主送饮食,不至于饿死她。 至于郡主府的下人,暂时还没有决定如何处理。 正文 第579章李代桃僵 隆庆公主听说了薛湄的消息。 她愣了愣,继而更生气了:“都要囚禁她五年了,那块破石头怎么不搬掉” 她简直抓狂。 父皇从来不到郡主府,不知道薛湄那块石碑多招人恨。 其他人也不常来,可能没有切身体会,忘记了提醒皇帝。 隆庆的驸马看到妻子如此愤怒,倒是有点幸灾乐祸,觉得还是薛湄狠,把公主整治得没办法。 薛湄回到了郡主府,半个时辰之后,大理寺来人了。 依照律法,薛湄这样被禁足的,有现成的案例可以参考:先皇七年的时候,福清大长公主摔坏了文皇帝的牌位,被禁足一年。 禁足期间,公主府只能留下四名宫婢,但外院要住进六名侍卫c六名太监;后花园要住进十二名宫婢,监督公主的一举一动。 公主囚禁期间,会有个小门,有总管事太监跟外界接触,自己不能走出小门,这些人全部要陪着公主受罚。 总管事太监会向宫里讨要c或者向外面购买公主的日常所需。 比如说,每天的肉不能超过二斤,米面不能超过二十斤。 这么多人,都要跟着忍饥挨饿。 后来福清公主都打算在后花园种菜了,等她出来的时候,人瘦得特别厉害。 薛湄身份低于公主,服侍她的人不能是内侍和太监,只能是她自家的护院,以及大理寺的衙役等人。 “郡主内院只能留一名管事嬷嬷,一名婢女;外院要留四名护院,住进两名衙役;后花园要住进六名女官。”大理寺卿道,“每日米面五斤,肉一斤,油二钱,盐二钱,菜蔬两斤。” 薛湄:“” 大理寺卿说完了,看了眼她:“郡主府可有存粮” “有些,不多。”薛湄道。 “郡主就在后花园自己种菜c种谷子吧。五年,恐怕没那么好熬的。”大理寺卿道。 薛湄递了个荷包给他:“总得慢慢熬。” 大理寺卿跟她没有冤仇,又知道她是瑞王的心上人,戚太后也很喜欢她,没必要得罪她。 现在的皇帝生病多时,恐命不久矣。若是新帝登基,第一件事就是赦免郡主呢 哪怕不赦免,瑞王和戚太后暗中不接济她 郡主这禁闭,关不了多久,戚太后还等着抱孙子呢。 大理寺卿脑子清楚,为人灵活,又跟薛湄的二叔有点交情,收下了她暗中递过来的荷包。 荷包里摸起来无物,应该是银票。 银票最低是五十两,何况成阳郡主素来大方,恐怕给的钱不少。 大理寺卿更是睁只眼c闭只眼。 于是,郡主府的下人们离开时,内院婢女少了两位大丫鬟,大理寺卿也当做没瞧见;而外院留下来的小厮,都是瑞王府的护院,大理寺卿也假装不知情。 如此就混了过去。 现如今在薛湄身边的,是“戴妈妈”和丫鬟山秀。 戴妈妈是水明假扮的。 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她们俩陪伴郡主。 薛湄的这批丫鬟,个个忠心,而且在外面没什么牵绊,不容易被威胁。 “待我一走,你们俩正常吃喝,平时水明不要出蕙宁苑,有什么事山秀去吩咐。”薛湄道,“任何人敢闯进来,就大声喊,外院四名护院都是咱们的人,武艺高强。” 水明与山秀道是。 薛湄又告诉她们俩:“今晚会有人偷偷进来,在东西厢房里放满粮食。以后每隔五日,就会有人送鸡蛋c肉类进来,你们俩自己偷偷加餐。只要机灵点,不会让你们挨饿。” 两个丫鬟心中一喜。 主子不在家,她们俩不需要伺候人,就只要躲在院子里吃香喝辣。而山秀还是本该留下来的,她可以到处走动,只是不能出府。 没什么不可以的。 这天半夜,薛湄被萧靖承抱出了蕙宁苑,离开了郡主府。 他们连夜出城,守城军官就是薛湄的五弟,姐弟俩在城门口见了一面。 “我要去找大哥,会时不时传信给你。王爷派人保护我,你别担心。我给了二婶足够的银子,也在大业坊给你置办了宅子。 你安安心心成个家,没钱了就去二房拿,平时多跟二房走动。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若还是个小小宣节校尉,我就不饶你。”薛湄道。 薛润:“” 原本有点伤感的,现在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伤感什么了。 大姐姐真是再讨厌不过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薛润问,“你不会骗我吧” “也许五年,也许三年。”薛湄笑道,“不一定。” 薛润心里潮潮的。 他攥紧了薛湄的手,又问他:“王爷怎么办你年才回来。” 萧靖承在旁道:“我会去找她,你莫要操心了。” 薛润:“” 马车出了城,到了三十里地一处农庄,薛湄遇到了接应她的人。 是锦屏和另外两名暗卫。 他们俩都是男的,看上去其貌不扬,中等身材,说他们是小厮也使得,非常不起眼。 天色未亮,薛湄和萧靖承在屋子里说话,只点了一盏油灯。 萧靖承把自己最得力的两名暗卫给了她,他们能应付百分之九十的问题。若还有差错,就是萧靖承亲自在场,恐怕也处理不了。 “你有什么打算”萧靖承问她,“直接去楚国,还是打算先去趟江宁,往齐国逛逛,再去楚国” 薛湄:“我打算逛一逛,可能要半年之后再去楚国。” 萧靖承点点头,说这样挺好的。 她的丫鬟们在半路上,也有萧靖承的护院相送,估计会在半途中等她,或者先去某个地方。 说完了正经事,薛湄突然问他:“你不说说吗” “说什么” “你同意让我走,是有什么打算吗”薛湄问,“是不是京城要起变故,你不想让我卷入其中” “陛下已然昏聩孱弱,风云已经酝酿了,一场暴雨蓄势待发,这不是我能控制的。”萧靖承道,“的确是不想你被淋湿一身。” 薛湄静静看着他:“还有吗” 萧靖承:“还有什么” “你同意让我走的理由,还有吗”薛湄问他,“除了这点,没有其他的吗” 萧靖承沉默了。 他看着薛湄的眼睛,一把将她抱入怀里:“其他的,还需要说吗” “我想听。” 正文 第580章让我们重新开始 黎明时分,夜色浓得化不开,屋内孤灯也显得单薄。 视线里的人,似拢上了一层黑雾,眉眼明明很熟悉,却有点瞧不真确。 薛湄去匈奴之前,跟萧靖承吵过一次,而后问题被他们俩搁置了,他们并没有解决那次的争吵。 又因为薛湄现在的情况,两个人在一起,最多是拥抱c轻吻,隔阂一直都在,只是薛湄有点摸不透。 薛湄没有跟某个人谈过感情。 在她生活的年代,离婚率高得吓人,一生不结次婚都显得很老土c落伍。 人与人之间的快节奏,让他们习惯了一顿美味晚餐瓶好酒之后,寻个舒服温馨的酒店,度过愉快的几天假期。 然后分开,投入彼此的工作。 机甲与地面装甲车的高速,让城市c星球之间的距离变得很短。速度越快,一切都像是快速消费,没人会慢下来,与某个人打磨一段感情。 真正长久的感情,反而是工作伙伴。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往往比伴侣还要长。 薛湄的老大开玩笑说,他们俩度过了两个七年之痒,都快成老夫老妻了。 对于慢腾腾的相处,薛湄有点摸不着头脑。她一股脑儿对萧靖承很好,把他放在心上,很疼爱他,好东西总是下意识想到他。 但是,不对劲 哪里不对,她早已察觉到了;而萧靖承跟她吵架那次,她意识到,他其实不傻,也知道两个人之间那点不协调。 萧靖承在这样暗淡的光线里,凝视薛湄:“湄儿,我待你如何,你心里可清楚么” 薛湄:“自然。” “自然”萧靖承重复了这个词,然后淡淡笑了,虽然他眼睛里毫无笑意,“我们彼此坦诚,知晓对方的秘密,所以我们俩最是亲密无间。对吗” 薛湄:“” 这的确是她想说的话。 这还不够吗 “你想起我的时候,想到的是什么”萧靖承又问她。 薛湄:“你想说什么” “你想起我的时候,和你想起阿丑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薛湄耳边嗡了下。 “你一直说想跟我睡,就是因为你已经看透了,你对我总缺少点什么,想要靠睡一次来弥补。”萧靖承道。 薛湄的掌心,倏然有点汗意。 她想要反驳,可话到了嘴边,似千斤重,她不知从何反驳起。 萧靖承在她长久的沉默里,又俯身抱住了她。 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他低声道:“在你眼里,我仍是那只猫,这不是我想要的。你之所以无法转变过来,是因为你自负。 我身上的优点,你其实看不上。在你眼里,我们这些人都像是老古董,陈旧而单调,没有让你心生仰慕的本事。” 他在那次的争吵里,突然就想通了这点。 他是皇子,是白崖镇的主帅,可在薛湄面前,他其实是个魅力不够的男人。 他身上拥有的东西,她都不太欣赏。 她眼里,瑞王什么都好,因为他曾经是她的猫。 属于她,才样样都好。 萧靖承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权势欲,但不代表他不会。 让薛湄走,是因为梁国会有一场政变,危险重重。 萧靖承要抓住他想要的。 至少,以后谁想囚禁薛湄的时候,都要看看他的脸色。 他要让薛湄尊重他,知道他的能耐。他不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他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离开一段时间,他可以放心大胆做很多事,不用顾忌她。 萧靖承也想试试,自己在战场上磨砺的那些本事,能否收拾这满京城的牛鬼蛇神。如果做不到,就趁早死了心。 到时候,被薛湄放在“男宠”的位置上,也只能忍着。 “我没有这么说过。”薛湄试图挣扎。 窗外不知何时,骄阳从地平线升起,露出的鱼肚白,照亮了窗牖。 她苍白的言语,就像那盏烛火,在强光之下显得暗淡而凄惨。 “我想,你说得对。”薛湄突然放松了肩膀,“萧靖承,其实我对你,除了想跟你睡一觉,没有更多的期待。 你能做的,我也可以。我觉得你什么都好,因为你是我的阿丑,仅此而已。” 萧靖承的手指轻轻攥起。 “那我走了的话,事情变解决了吗”薛湄又问他,“你的意思是,咱们算是分 手了,这是你想要的吗” “分手” “就是不在维持这种彼此不满意的关系,重新变成两个陌生人,一切从头开始。”薛湄道。 萧靖承想了想,点点头:“对,这是我想要的。” 薛湄:“” 被分手的成阳郡主有点懵了。 所以,她是被一只猫给甩了 他是不是欠收拾 “我们从头开始。”萧靖承道,“若可以,我们便成亲;若不可,我们就是陌生人。” 薛湄:“” “我曾经非常害怕,害怕你想走,从我眼前消失,甚至从这个世上消失。”萧靖承苦笑了下,“怯懦是我的一桩罪。”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萧靖承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了下:“天亮了,你早点出发吧。等我半年,我会去楚国找你。” 薛湄突然神秘一笑:“也许你找不到我。” 萧靖承:“你身边的人,都是我的暗卫。” 薛湄:“” 这个逼没装好。 以至于萧靖承送完她,回京的路上,回想起她那个如遭雷劈的表情,忍不住唇角微扬。 薛湄很厉害,但她更多的时候,是很可爱。 她并不是个严肃的人。 薛湄被分手了之后,很想酝酿出几分悲伤,但发现其实她心里一点也不难过。 因为她很笃定,萧靖承爱她,他此生都会忠诚于她,迟早会过来找她。 她有恃无恐,哪怕那只蠢猫叛逆期犯中二病把她给甩了,更多的是无奈和内疚,而不是伤感。 “唉”她叹了口气。 问题都在她身上。 也许,她应该更努力一点,不要成天想东想西的。 原主就很爱萧靖承。 那种感觉,薛湄有点忘记了,只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心悸。 她驱马破开晨雾,往远方跑去,要开始自己另一段的生活了。 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大小姐,咱们先去哪里”锦屏问。 “四海为家。”薛湄笑起来。 她的笑声,似银铃散在晨曦里,飘荡在轻雾之上。 正文 第581章白崖镇要力保郡主 “成阳郡主被囚禁五年”,此事传遍京城,甚至传到了荒原上去。 白崖镇的将军与战士们震惊,同时也满心愤怒。 “灭了匈奴,陛下是不再需要我等了若不然,看着郡主为白崖镇所作所为,也该宽容郡主一二。” “郡主不是被掳,而是深入敌营,刺杀鬼戎。她将军功让给了诸位同侪,自己却身陷囹圄” “来人,给本帅披挂,我要进京去问问龙椅上的那位,郡主到底犯了什么错” 白崖镇群情激愤。 不止将军们,士卒也觉得受此大辱,不去找皇帝讨个说法,对不起郡主对他们的照拂。 郡主给他们挣来的军功c军饷,都是实实在在的。 成湛也很生气。 陈木兴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他代理主帅的作用,镇住了所有人。 “你们是大帅的兵,也就是朝廷的兵你们别忘了,大帅他是皇家的,他是当朝瑞王爷”陈木兴道。 众人被他泼了一瓢冷水。 昏聩的皇帝不能被推翻,否则他们就是灭了大帅的家族,此事不可。 只是,到底要放出郡主才好,凭什么郡主要受这等委屈 私下里,高级将领们商量了一番:“如果现在派兵,皇帝肯定还是要让大帅来镇压。咱们的兵,不可能与大帅对抗,唯有投降。 领兵之人,定然死罪。大帅辛苦为了弟兄众人谋得军功,不想有人送死。咱们不可鲁莽。 不如联名上书,写郡主在白崖镇诸多善绩,求陛下饶过郡主这回。” 将军们觉得此举不错。 成湛也同意。 他们总得为郡主做点什么,否则就难以心安。 皇帝可能不知道,他惩罚薛湄的这件事,已经在将士们心中埋下不满的种子。 他无法理解薛湄在白崖镇的功劳。 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轻率,又这样残忍处置薛湄了。 薛湄的功劳,远远能抵了她的过错。 君王连这点都看不懂,将士们如何信服他 白崖镇联名上书,诸位军官都在奏章上按了手印。 不成想,这封信却直接送到了瑞王府,被萧靖承拦截了下来。 看着这封陈情书,他回想起薛湄的笑容,心中先是一暖。 薛湄要是还在京城,瞧见了定然高兴,会夸白崖镇的人有良心。 萧靖承把这封奏章收了起来。 他喊了鲁副将,让人给白崖镇传信:“告诉他们,别多管闲事。再擅自搀和郡主之事,以违反军规论处” 鲁副将:“” 不是王爷,你跟郡主这么大的仇吗 另有一名孙副将也在旁边,听到这话之后,有点为薛湄不平:“王爷,他们不过是给郡主说情。 他们乃是边疆军官,陛下和朝臣们都要掂量他们的份量,说不定郡主就能出来了。他们所言,句句属实,郡主本就无辜。” 一想到郡主要被关五年,瑞王府所有的亲兵都很愤怒。 那是他们的女主人,是瑞王府的人。 陛下是不是借此机会,想要打压王爷是不是飞鸟尽c良弓藏,要给王爷下马威 做下属的,岂能容忍自己主子受此羞辱 “再让朝臣参我一本拥兵自重c功高盖主吗他们会相信是郡主得人心,白崖镇才人人给她说情 朝臣们不会相信,陛下也不会。他们只会自作聪明,猜测乃是我用边疆之重威胁陛下。 如此一来,朝廷视边陲为险地。没有了匈奴王庭,驻守在白崖镇的二十万精兵,成了新的庞然大物。 朝中人心生惧意,就会折腾他们。试问,是诸位将军经得起折腾,还是那些无辜士卒经得起”萧靖承问。 孙副将被问得哑口无言。 亲兵们都觉得王爷忍辱负重,心怀士卒,乃是最可靠的主帅。 主帅本人却是提了心,生怕这些莽夫闹到了京城,逼着皇帝要放薛湄。 薛湄人已经离京,要是皇帝改了主意,同意她出来,萧靖承去哪里变一个她 那就只能易容了。 易容是非常难的,比人世间绝大多数的事都难。 不是谁随随便便就可以把自己捏成别人。 萧靖承身边只有一个锦屏擅长此道,他还把她给了薛湄,跟薛湄一块儿走了。 感动归感动,此事绝不能让他们办成了。 亲兵秘密传信给成湛。 成湛接到了主帅密信,又反馈给了诸位将领。 将领们和亲兵一样自作多情,以为王爷是考虑他们,决定忍耐。 “大帅让咱们按兵不动,那就先不要上书了。”成湛道,“只是委屈了郡主,也委屈了大帅。” 这话听在诸位将军们耳朵里,大家各有心思。 匈奴灭了国之后,诸位将军们也在考虑自己的前途。 是去其他地方继续带兵,还是留在白崖镇 在这个年代,没有士族会派子侄出来当兵,将军们都是寒门出身。 他们没有庞大家族做支撑,回到京城,势单力薄。 别说他们了,就连他们主帅朝廷的亲王,军功无数,回去之后也要忍受这种鸟气。 如此想来,还不如留在白崖镇。 陈木兴当即动了心思。 他从江宁回来之后,发现繁华之地也不过如此。在白崖镇久了,慢慢习惯了,反而觉得江宁拥挤c吵闹。 他最好还是留在白崖镇,做他的主帅。 其他人也有了想法。 成湛对回京也不是很热衷。他和萧靖承一样,在白崖镇十三年了,京城的弯弯绕绕,他能搞明白吗 当他没有了兵权,谁想要欺负他的时候,他如何反驳 回去之后,他就不再是成家的少将军,而是三品武官地位算是很高的,但那些掌控话语权的文臣们,会把他放在眼里 夏日的白崖镇,凉爽宜人,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日照铺陈进了屋子,光束里有轻尘起舞。 成湛打算也留在白崖镇。 他正想着,突然接到了一封书信。 他还以为又是京城的,不成想书信却是从江宁寄过来的。 “将军,江宁的信,是不是你的”成湛见信封上没有具体落款,给了陈木兴。 陈木兴前不久才去过江宁,也许他在那边认识了朋友。 “江宁”陈木兴接了过来。 他当着同僚们的面,打开了信,读了起来。继而,他哭笑不得:“这叫什么事啊” “何事”其他人纷纷围过来,非常好奇。 正文 第582章薛湄的功绩 陈木兴收到了一封江宁来信。 信是江宁水军主帅许明晟寄给他的。他去江宁的时候,因为要见周将军,自然跟许明晟打过交道。 不过,许明晟寡言少语,陈木兴自己也不是八面玲珑,两人只是喝了一次酒还喝得不尽兴,许明晟哪怕休沐也不敢多饮,他要时刻保持清醒。 这种不算有什么交情的情况下,突然收到了他的信,陈木兴也是很诧异。 读完之后,他哭笑不得。 “许明晟不知现在谁是白崖镇主帅,故而是写给咱们军务营的。他想问白崖镇的主帅,要四名军医去江宁。”陈木兴把信递给了成湛,顺便说了信的内容。 其他将军们也懵了。 “啊”他们都没反应过来,“要军医干嘛” 不是说军医不重要,而是在军医们普遍医术极其低下的情况下,战士们负伤了,军医能做的就是撒撒止血药粉,是个人都能做,生死由命。 故而,军医是驻地鄙视链末端的,连伙夫都不如。 江宁是繁华重地,装备又精良,只有白崖镇羡慕他们的份儿。 他们要是得知匈奴已经灭了,讨要几名弓箭手,将军们倒是能理解。 谁知道,他们却是要军医。 脑子是不是有坑,军医这种东西,随便抓个人,教教他如何熬煮汤药c撒药粉,就可以了。 “信给我看看。”另一位将军性格急,有点不相信。 这个时候,有人便开口了。 “咱们的军医,是郡主亲自教过的。” 众人:“” 他们似乎忘记了这茬。 军医们负责善后。将军们在战场厮杀,谁在意身后这些人。 至于郡主教军医营的人,还给他们发合格证,以及教他们制药c缝合等事,将军们可能都听过,但过耳不过心。 谁管军医营的事 不成想,江宁却突然要人。 “咱们的军医,比咱们骑兵还有名吗”一位将军难以置信,“不问咱们要精兵,要军医” “郡主教过的,恐怕比一般大夫都厉害” “你们糊涂了”陈木兴突然道,“咱们战损的捷报,大帅一直没让发。直到大帅回京,才亲自带了回去。 估计朝廷和其他驻地,这才知道咱们战损低得吓人。再问情况,就打起了咱们军医的主意。” 众人听罢,深以为然。 谁能想到,有一天军医们也成了香饽饽 陈木兴要考虑,是否给江宁军医。 毕竟,梁国驻地那么多,大的驻地足有十一处,当然其中白崖镇最出名。 若是给了江宁,其他地方要,他们给不给 给的话,不够分。 虽然匈奴灭了,可这些军医如此能耐,怎么也要留些在白崖镇。 不给的话,又得罪人。 就在陈木兴思索的时候,又接到了一封信,这次是金州驻地的来信。 跟信一起来的,还有金州特产。 说是特产海带,里面还夹了约莫一千两银锭子,居然公然行贿。 “将军,我们大帅说了,无论如何给我们六名厉害点的军医。”金州不仅仅送了特产,还派了亲兵。 这亲兵是金州大帅身边的副将,说话很有一套。 金州驻地是靠海的,虽然他们叫“金州驻地”,却不是在金州城里,而是距离金州最近。 金州乃是王爷封地。 他们离京城也近,肯定是第一个得到了消息,故而派人来抢人了。 陈木兴想看看,其他人有什么反应,就把金州特使留了下来。 再等等看,其他驻地也都有来信。 驻地之间不敢私下来往,金州大帅是一位长公主的驸马,皇亲国戚,又财大气粗,所以比较嚣张。 白崖镇的军务营里,跟过年似的热闹。 看着各地的信,他们都笑得不行。 没想到,有一天军医行情这样紧俏。 随后,军务营也收到了江宁许明晟寄过来的银票。 很显然,许明晟寄信的时候,并不知道其他驻地也在抢人,更不知道金州的那位驸马如此不要脸,直接派特使。 他听说了,加大了筹码。 陈木兴等人更是笑得东倒西歪:“再等等,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要送的。” 白崖镇的确像过年。 苦寒之地,一夜之间收到了各处驻地的礼物,钱财也不少。 那些大帅们不敢造次,有人是托了不在军中的子侄或者儿子前来送礼;有些是托了镖行,各显神通。 “咱们的军医真的成了香饽饽了。” “战损就是军医们的功劳,拿出去吓死他们。谁手下的兵不珍贵别看他们给上千两银子,难道一个老兵,还不值这点钱” “我得到了信,白崖镇几次战损,朝堂上没有怎么议论,不过兵部官员们吓疯了。听说,他们亲自去找大帅核对真假。”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觉得扬眉吐气。 这个时候,不知谁突然道:“这战损,是郡主给咱们的。” 众人:“” 想到他们的热闹与荣耀,再想到郡主的五年囚禁,将军们一时没有了夸耀的心思,心里失落得厉害。 不知是谁,突然啐了口:“狗皇帝” 这话,平时万万不敢讲的,此刻却没人堵他的嘴。 这也是他们心里的话。 那个狗皇帝,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要是其他国家听闻郡主的本事,也许他们会派高手,偷偷劫走郡主。 郡主这般惊才绝艳,狗皇帝一点也不在乎。 听说郡主在京里做过的事,比在白崖镇做过的更优秀。 更优秀啊,郡主简直是神人了 “唉,国无良主只可惜了咱们郡主,受这等委屈” 大家都有点伤心。 不过,他们这段日子,陆陆续续收到了上万两的贿赂,这可是很大一笔钱,还有不少各地的好东西。 大家穷惯了,钱总能让他们高兴。 成湛立马给萧靖承传信。 这次用的信鸽,因为事情不怎么秘密,只要最快到王爷手里。 萧靖承很快就给了回信:“钱照收,一地送两名军医。” 有了这句话,将军们顿时有了底气。 虽然每个人分到的银子不过几百两,却是他们将近两年的军俸。 还有很多礼物。 礼物他们各自分赏了下去,自然也给了军医营很多好处。 军医营那边,比军务营更热闹,毕竟好事是落在他们头上。 他们这一去,定然是去各地的军医营做郎中将的有军衔,又受人尊重,谁能不高兴 这些都是郡主给他们的。 想到郡主,高兴里又添了一抹担忧。 此刻已经到了江宁的薛湄,打了个喷嚏。 正文 第583章要保存实力 白崖镇的军医们,陆陆续续往各地而去。 他们临走的时候,在白崖镇的军医营里,立了个成阳郡主生祠。 每个人都拜过了郡主,这才走马上任。 郎中将冯麟看着空了一半的军医营,看着他们做缝合留下来的皮子,看着他们一遍遍熟记青霉素的提炼办法,以及郡主回京之前,留给他们的“实验室”。 冯麟从未这般高兴。 军医营是个充满了腥臭c肮脏c绝望的地方,谁能想到,有一日他们会因为战损,而被各处争抢。 “郡主教给我们的,不是手艺,而是希望。”冯麟默默把一只苹果摆在郡主的泥塑雕像前。 白崖镇的新鲜果子非常难得,这是他花了大价钱弄回来的。 只有郡主配享用。 离开的军医们,个个都感激冯麟;而还没有离开的军医们,也满怀希望,毕竟留在白崖镇也没什么不好,他们已经没危险了,不需要打仗了。 再过些日子,朝廷会派新的军医过来。 那些新的军医,将来也会送往其他地方。 “咱们,是不是成了军医总教头”有人问冯麟。 冯麟眼眶顿时湿了。 是的,他们成了有用的人了。对家国c对自己,他们都能挺直腰杆。 他们会培养一批批的军医,将他们送向各处的大小驻地。将来,他们会拯救将士们的性命,也会让伤兵营里少很多亡灵。 为国c为民 这条路,是郡主给他们铺就的。 可郡主人在“监牢”,他们却毫无办法,他们仍是很弱小。 “何时我们才能回报郡主”冯麟擦干了眼泪,准备培养新的军医。 不辜负郡主教给他们的手艺,才算是对郡主最好的回报吧。 白崖镇人心浮动,而京城里很多人也闲不住。 在侍郎府里,薛湄的二叔薛景盛望着庭院那几尾青青如黛的翠竹,沉吟了很久。 今天是薛湄被禁足的第四天,薛景盛整整失眠了三个晚上。 他的奏书,在幕僚和妻儿的帮衬之下,改了又改。天色将亮,他即将要上朝,会在今天早朝时候,把这封奏书递上去。 他已经联合了他能联合的同侪,一起给皇帝上书,拼了他身价性命c荣华富贵,也要请皇帝放过薛湄。 做叔父的,不能看着薛湄被囚禁五年。 “咱们家的一切,都是湄儿给的。若是你被罢官,咱们还有钱财和宅子,并不缺什么。 真到了那一步,咱们把宅子卖了,换个僻静的坊间住下,又有清儿挣钱,加上积蓄,一辈子不愁了。”二夫人对薛景盛说。 薛清c薛淮也非常支持父亲,希望父亲不要有后顾之忧。 他们一定要救薛湄。 薛景盛深吸几口气。 之前有大臣上书,替薛湄求情,陛下已经革职了九人,且将他们下了大牢。 昨天就没人敢提此事。 薛景盛的宅子距离皇城很近,马车不过几息功夫就到了。 他刚刚走出来,要上自家马车,突然被人拦住了。 贺方立在他跟前,给他施礼:“大人,王爷在马车里等你。” 薛景盛:“” 他的车夫把马车赶出来准备好,这个时候人不知去了哪里。 他撩起车帘,但见萧靖承坐在其中。 萧靖承冲他点点头。 才从白崖镇回来,他穿惯了铠甲的肩膀还没有松懈下来,故而整个人显得笔挺而冷酷,浑身上下透出杀伐器。 他看人的时候,目光格外凉。 薛景盛觉得瑞王气场太过于强大,在他跟前有点结巴。 “侍郎大人,莫要轻举妄动。”萧靖承淡淡道,“你这封奏疏递上去,除了让你丢官,没有任何用处。 你熟读兵书,虽然不曾亲自带兵,却很适合兵部差事。莫要鲁莽,让朝廷痛失大员,湄儿也少个依靠。” 薛景盛微微闭了闭眼。 他舍不得现在的官身吗他半生潦倒,受永宁侯的气,好不容易翻身了,他肯定舍不得。 但他必须这么做。 被囚禁的是薛湄。 “可湄儿被禁足五年。她已经大了,经不起这样消耗时光。”薛景盛道,“她得嫁人c成家。” “我的话,你要记住,我只说这一遍:不要鲁莽,不要丢官。”萧靖承道,“ 你何时见过湄儿吃亏” 薛景盛惊疑不定看向了他。 萧靖承微微颔首:“湄儿已经不在京城了,那座郡主府困不住她,她有更远的路要走。” 薛景盛:“” 这要是被皇帝知晓了,皇帝肯定得气死。 薛湄实在太大胆。 薛景盛同时暗暗舒了口气,心中的那股子郁结,也终于散开了。 薛湄没有在府里苦熬就好。 “那c那她何时回来”薛景盛又关心,“这样跑了,能行吗” “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萧靖承笑了笑,“别让她回来之后,一无所有。” 薛景盛点头。 萧靖承下了马车,快速消失在墙角,而薛景盛的车夫这才迷迷糊糊从府里出来。 车夫很惊讶,同时又赶紧赔罪:“老爷,我怎糊涂了我记得已经出来套好车了,不知怎的又回去睡觉了。” 薛景盛挥挥手:“快走,早朝要迟了。” 他这天的确是差点就迟了早朝。 这天早朝,薛景盛虽然没有上书,但早朝上非常热闹,因为荣昌大长公主皇帝的亲姑姑在朝堂上闹腾了起来。 “成阳郡主奉旨去的西边。边陲之地多凶险,一切都要随机应变。给她按个叛国之名,囚禁五年,万万不可”荣昌大长公主愤怒道。 她直接问皇帝,“不说这次,其他时候成阳郡主功劳也不少。陛下这样重罚她,莫不是糊涂了” 朝臣们倒吸了一口气。 皇帝被大长公主气得半死,想要打她。 因公主是皇姑姑,这板子肯定打不得,朝臣们纷纷求情。后来把胡太后都找来了,用孝道给皇帝做了台阶,这才下了台。 薛湄帮过的人很多,但敢如此咆哮金殿的,唯有荣昌大长公主。 京里都在谈论此事。 不过,还有另一件事,几乎快要跟成阳郡主被囚禁的热度媲美:卢家少神医调配了一种新药,叫安宫牛黄丸。 “此药可退高热。” 这件事一出来,满京城轰动。 在没有退烧药的年代,一个高烧都是能要命的。 敢说自己的药可以退高热,卢殊的医术,可以封医圣了。 这不仅仅是大夫们的事,也关乎众人,很受关注。 “是成阳郡主给我的药方。”少神医又如此说。 众人:“” 正文 第584章黄雀在后 成阳郡主人不在京城,但京里少不了她的传说。 安宫牛黄丸问世,声称可以退高热。正好夏末秋初,季节交替,不少人感染风寒,就有人高热不止。 安宫牛黄丸卖出去五粒,每一粒都让高热病人退了热。 卢家的金匮堂对外说:“安宫牛黄丸只有二十粒,有一味很重要的药引暂时寻不到了。” 此事引发了轰动。 别说百姓与朝臣,哪怕是皇帝c后妃,对此物也起了贪慕之心。 皇帝让郑院判去找卢殊。 卢殊客客气气见了郑院判。 而郑院判居然直接告诉他:“陛下让你交出秘方。此等神药,该归陛下所有。” 卢殊听了,淡淡笑了笑:“大人,此话当真” “你竟敢质疑”郑院判眼眸一沉,对卢殊起了杀念。 “陛下不至于这般糊涂。”卢殊笑了笑,“想要秘方的,是郑院判你罢了。我不会把秘方给你。” 郑院判冷冷看了眼卢殊。 他不再言语,甩袖而去。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的时候,有人影出了卢殊的院子,速度比郑院判更快。 待郑院判也走了,贺方从房梁上悄悄下来,立在卢殊跟前。 卢殊目视皇城方向,良久没有收回目光。郑院判明目张胆拉帮结派c敲诈勒索,已经两年了。 若是两年前,卢殊去白崖镇之前想要扳倒他,可能要花点功夫。 但两年里,郑院判自己作死,看似爬上了高台,殊不知他太贪婪,导致他身后没有坚硬基石,只有“皇帝信任他”这个空架子。 卢殊之所以出神,是觉得郑院判和薛湄有点像。 薛湄摔得如此狠,也是因为她爬得太快,根基太浅了。 可能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并不愿意构建自己的基石,从来不注意培养自己真正的势力。 她像是来这人世间走一遭,看一看繁华盛景罢了。 贺方轻轻咳了声。 卢殊回神:“贺首领,卢家已经照王爷的意思,把消息传了出去。” 贺方:“甚好。郑院判之事,少神医不用担心。郡主说了要保你为太医院院判,就不会失言。” 郡主不是孤家寡人,她身后还有瑞王爷。 哪怕郡主被囚禁了,瑞王爷也会替她达成所愿。 “多谢郡主,也多谢王爷。”卢殊道。 贺方点点头。 卢殊立在那里,心思仍是飘荡得很远,就像放出了的风筝,半晌收不回来。 慢慢将手背向身后,他如老者般撑着自己的腰,望着秋初的院落,有种韶华盛极的悲伤,也如他。 “也许,我最好的年华已经过去了。”他喃喃自语。 那些绮丽c华美的感情,已经跟他无关了。 少神医今年二十六了。 卢家二少爷,也就是他堂弟,比他小不了多少,已经有六个孩子了。最大的孩子已经八岁,会背一两句神农本经,惹得家里大人连连夸耀,说他是下一任的少神医。 接班人都长到他胸口高了,如何还敢说自己年富力强 如何还敢去奢望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卢殊转回身,进了自己的书房。 气冲冲离开卢家的郑院判,马车疾驰回皇宫,却在半路上被人阻拦。 阻拦他的,居然是他家里小厮。 小厮急忙对他道:“大人,大人,程姨娘不太好了,有点发烧。” 程姨娘是他刚得的一位小妾,正是浓情蜜意。 他很想回去瞧瞧,然而自己身负皇命,实在不好半途回家,只是恨恨道:“给程姨娘用药了不曾” “用过了。”小厮道,“程姨娘难受,说想要见见老爷。老爷,无论如何回去瞧瞧吧。” 郑院判想着,皇帝反正没派人监督他,他早一刻进宫c晚一刻进宫,无伤大雅。 他当即回家了。 程姨娘这几天身子骨不太爽利,有点低烧。瞧见了他回来,万分高兴,两人相依缠绵了片刻。 郑院判见她并无大碍,烧得也不是很厉害,便说:“我还有差事在身,先不陪你。” 程姨娘吓一跳:“那你快去忙。” “你现在倒是贤惠了,急急派人寻我回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体谅我办差辛苦”郑院判半带责备说她。 程姨娘一头雾水:“老爷,我不曾派 人去寻你。你这会儿回家,我还奇怪呢。” 郑院判心里咯噔了下。 他丢下小妾,快步从内院出来。然而拦截他的小厮,已经找不到人了。 他也没空理会,只得敢去宫里。 此刻的皇宫里,一名四旬年纪c肤白无须的太监,正站在皇帝跟前,细细说他在卢家所见所闻。 “奴婢从小就学过医理,听说少神医居然有千金方孤本,当即想要观摩。少神医很多医学孤本都放在书房梢间,奴婢进去看。 才看了两行字,小厮说院判大人来访。少神医体惜奴婢,让奴婢依旧看书,免了与院判大人相见之礼。 郑院判不知奴婢就在梢间,一来说话就很强势,然后让少神医交出安宫牛黄丸秘方。”太监道。 这名太监,是胡太后身边的管事太监,是宫里极少数可以着红的大太监。 皇帝不愿意跟胡太后扯皮,自然也不会轻易发落她身边的管事。 听到太监如此说,皇帝的眉头已经深深蹙起。 他隐约记得,之前是谁参奏郑院判,说得挺像那么回事,说郑院判以次充好,让宫里死了位妃子。 是哪个妃子病死了 还说某个权贵家里,用了宫里的御药,病死了一个孩子。 皇帝那段时间精神很恍惚,头疼得厉害,郑院判给他揉按,他好像问了一次。 待他清醒过来,没发现那本奏章,自己也以为是做了个梦。 现如今,胡太后身边的管事太监来告状,说郑院判狐假虎威,居然打着皇帝的名义,去横征暴敛。 皇帝自己都不曾这样。 他也没想要卢家的安宫牛黄丸秘方,只不过是想拿一两粒看看成效。 “郑院判呢”皇帝怒喝。 太监们说他还没来。 “放肆,都几时了,他居然敢不进宫复命”皇帝大怒,“派人,去把那个狗东西给朕抓来” 这个时候的郑院判,才刚刚走出自家大门,往宫里赶。 正文 第585章临危受命的少神医 郑院判被下了大牢。 他欺上瞒下,把整个太医院和御药房弄得一团糟。 太医院稍微不服他的,都被革职;而他弄进来的,有一位居然连字都不认得,更别说懂什么医理了,就会被几句金匮要略。 去年冬月病死的宸妃,就是因为药用错了,而后太医院“失火”,独独把她的那份脉案给烧了。 朝中也有人吃过太医院的亏,此刻纷纷跳出来。 太医院内一派糟糕,而御药房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药。 有些草药,不过是形状相似c毫无药效的野草取代的;有些成药,药丸子拿在手里,稍微用力就掉渣。 “温婕妤当初大出血,肯定就是这杀才干的”胡太后火上浇油,试图把薛湄救出来。 没有薛湄,京里都无趣了很多。 皇帝一听这话,眼睛顿时通红。那个瞬间他有点不太像人了,表情极其扭曲。 “凌迟了他”他对内侍道,让内侍去大理寺通禀一声。 皇帝口谕,要凌迟郑院判。 很多大臣都上书,夸皇帝英明,可见郑院判多么不得人心。 这个时候,一桩旧案被翻了出来。 当初郑院判跟当时太医院一把手冯益民不和,冯益民屡次教训他要把心思放正,要在医学上用点心思。 两个人起过争执。 后来冯益民不明不白死了。 冯家遗孀喊过冤,说自家大人是被人害死的,然而没人相信她。 别说外人了,就是冯益民的儿女们,也不是很相信这话,只当母亲神志不清。 薛湄却记得。 故而,萧靖承也会替她记得。 萧靖承记得,大理寺的人就顺便把这件事给调查了一番。 郑院判为了脱罪,主动跟大理寺卿示好,把此事说了出来,是他给冯益民下了药,让冯益民暴毙的。 冯益民对同侪不设防,活该他不长命。 当时杀冯益民,是因为安诚郡王府的程美人有疾,郑院判开错了一个药方。 冯益民让郑院判去道歉。 那个时候道歉,就可能得罪安诚郡王,更有可能被逐出太医院。 “我苦求他,他也不肯放过我一条生路。是他把事情做绝,我才下手的。”郑院判哭道。 他的凌迟改不了,只不过他的罪名更落实了些,而非皇帝乱发脾气要杀人,是他罪有应得。 太医院百废待兴。 整个御药房都乱了。这个时候,有钱都填补不上,需要庞大医药世家来撑起局面,把御药房添上。 皇帝想让卢家老太爷来做太医院院判。 “陛下,草民已经老了。今早起来,记不住昨晚吃过些什么。别说这么大的太医院,就是草民自家的药堂,草民也不管了。”卢老太爷道。 然后他不等皇帝发话,继续道,“我孙儿卢殊,人道一声少神医。他稳重,医术好,又在白崖镇做过军医。 若他能执掌太医院,定然会以救死扶伤为己任,不让陛下与诸位公卿世家失望。普天之下,没有比卢殊医术更好的了。” 论起医术,除了薛湄之外,的确无人能及卢殊。 只是这会儿,谁敢在皇帝跟前提起薛湄 论起资历,军中做过军医,这更有说服力。 卢殊唯一让皇帝不满的,就是他太年轻了。 萧靖承暗中推波助澜,朝臣们对卢殊也有好感,大家便说:“破旧需得魄力。年纪轻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正好适合现在的太医院。” 特殊情况之下,年纪不满三旬的卢殊,成了太医院院判。 因为太医院现在是烫手山芋,谁接谁倒霉,故而也没人反对,只想让卢殊和卢家赶紧把重担接过去。 卢殊很快走马上任。 皇帝的脉案,由他亲自掌管。 跟他闲聊几句,发现卢殊是个挺会拍马屁的年轻人,皇帝也乐意跟他多说些话。 卢殊把脉之后,晚上贺方悄悄见了他。 “陛下寿命,不足两个月。”卢殊对贺方道,“还有一事:陛下脉象很陈涩,恐有暴毙之相。” 一旦皇帝暴毙,朝中诸事皆乱。 贺方颔首,消失在夜幕里。 萧靖承在半个时辰之后,得到了消息。他带着贺方,主仆二人居然连夜翻墙,进了宫廷。 宫廷警卫森严,可萧靖承在这里长大,他小时候 是个蔫坏的闷葫芦,特别喜欢钻研皇宫的种种。 侍卫们如何换防,从哪里进出最容易,他早已熟记于心。 他尝试过很多次,偷偷从他的皇子府溜出去,然后又回来。 做猫之后,他也常到宫里踩点。往戚太后万景宫去的路,他更熟悉。 主仆二人到了万景宫时,万景宫内安静,戚太后一个人坐在蒲团前,正在抄写经书。 听到动静,她让管事姑姑退出去,关紧了房门。 “暴毙”得知这个消息,戚太后心中一紧。 若是好好寿终正寝,一切都好说;可若是暴毙,就需要有人做出牺牲了。 “卢殊这么说的。”萧靖承道。 “他可靠” “他忠心的不是我,而是湄儿。”萧靖承道,“为了湄儿,他不会欺骗我。” 戚太后看了眼他。 萧靖承明白她眼里所含之意,又道:“卢殊是个磊落之人。用人不疑,我不疑心他,母后。” 戚太后这才点点头:“那就好。” 既然知晓了皇帝的身体状况,宫里就需要布置一番。 戚太后非常头疼的是,她明知皇帝写了遗诏,却不知道遗诏放在哪里了。 万景宫大门紧闭,但她仍是这个宫里最耳目聪明的。 皇帝写遗诏的时候,有三位大臣在场。将来,他们便是托孤之臣。 这三人各有自己立场,不可能被太后收买。甚至,他们自己也不知皇帝的遗诏上写了谁,但是他们知道皇帝把遗诏放在了何处。 “当务之急,要找到遗诏。”戚太后道,“哀家要亲自去找。” 萧靖承拦住了她:“母后,不止咱们想知道,恐怕那三位大臣也有了内讧心思。现在轻举妄动,就会替旁人做嫁衣。” 戚太后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她只是有点不太懂萧靖承。 萧靖承以前很讨厌这些朝事,怎现在这般上心 “我只是,不再天真了。”萧靖承对她道,“这个世上,有我最想要的东西。若不努力,便永远也得不到。” 戚太后:“” 不就是说薛湄吗 自己这儿子,除了薛湄,他还有点别的追求 真没啥出息。 正文 第586章小郡王的敏锐 萧靖承一番话,戚太后便知他心思。 无非都是为了薛湄。 薛湄立功无数,却被皇帝这样迁怒而囚禁,萧靖承没有立马起兵造反,已经是很克制了。 毕竟,他还有母亲,也有外祖家和自己的亲兵c下属,牵连无数,并不是一无所有的赤脚汉子。 轻轻叹了口气,戚太后对他道:“一旦改朝换代,新主要大赦天下,自然就可免了湄儿的囚禁。 让她先歇几日,少些繁杂,在郡主府过点清净日子,对她也挺好的。她此去匈奴,劳心劳力,边疆的百姓与士卒们都记得。这就是民心所向,哪怕皇家也夺不走。” 萧靖承只是颔首,态度很随意。 戚太后觉得话到了这个份上,索性有什么都一起问了。 她沉吟再三,问萧靖承:“你中意谁为新主” 萧靖承:“自然是荣王了。” 戚太后一惊。 要知道,萧靖承一直跟太子关系匪浅。太子生死大事,都要找瑞王叔,很信任瑞王叔。 戚太后也以为,萧靖承会站在太子那边。 皇帝留下的遗诏,不是裕王就是荣王做新君,绝非太子。 “太子” “他不想要皇位。”萧靖承淡淡道,“至高无上的位置,多少人抢破了脑袋,一句话能左右旁人生死,他不想要。 像他这种性格,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他是扶不起来的君主。迟早江山也要易主,为何非要保他” 戚太后松了口气。 儿子这次回来,看透了很多事。也或者说,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很不屑。 聪明人,很多时候也是一些薄情人,萧靖承并不想与之为伍。 现在,他改变了。 他的言谈举止,终于不再是白崖镇那样的杀伐强悍。他带着妥协,像个真正的政客了。 “荣王从小在母后膝下长大,又无外家,他自然是不二人选。若是裕王继承大统,他和澹台氏第一个容不下的,就是我们和戚氏了。”萧靖承又道。 戚太后也知道。 找到遗诏,此事很关键。 若遗诏上不是荣王,就要改变它,辅佐荣王上位。 此刻,有这个主意的,不仅仅是戚太后和萧靖承,澹台贵妃那边也在想办法。 澹台贵妃更紧张。 在她看来,皇位肯定是荣王的。不是因为荣王,而是因为荣王世子。 皇帝对那个皇长孙非常满意,因此会偏袒荣王。 裕王府还没有男丁,也不知裕王能否生得出儿子。难不成选了裕王,看着梁氏王朝断子绝孙吗 澹台贵妃比戚太后和萧靖承更想改遗诏。 听说三位大臣知晓遗诏的位置,却不知道遗诏内容。 套他们的话,恐怕很难。 知道了位置,去偷遗诏,也是危险重重,皇帝不可能把遗诏随便放在书案上的。 澹台贵妃那边,焦头烂额,萧明钰却找到了萧靖承。 他与萧靖承密谈。 因他常年在京里,跟皇帝更熟悉,萧靖承决定听听他的高见。 “瑞王叔,咱们这次合作一回,如何”萧明钰问,“我不与你争功,你记得我的功劳即可。 将来谁做了皇位,都是你的傀儡,请你给侄儿一个做生意的机会。” 萧靖承听罢,淡淡看了眼他:“我对操控皇帝无兴趣。” 萧明钰冷笑了下:“那他就坐不稳这个江山。太子不得人心,连他母族都跟澹台氏勾勾搭搭,他成了君主,没有瑞王叔辅佐,寸步难行。 若新君不是太子,裕王或者荣王都非正统,都难以服众。荣王不必说,他连母族都没有,自然是依靠你和太后娘娘。 裕王嘛,看似很厉害,可澹台氏会彻底成为他的掣肘。他想要管束天下,就需要打破外戚对他的掌控。 没有你瑞王,他仍是个傀儡皇帝,到时候操控他的,只不过是瑞王叔和澹台氏两族而已。 依照瑞王叔的本事,你打败澹台氏指日可待,这个皇帝还是要落在你掌心。今后,整个朝廷就要看你瑞王的脸色了。” 萧明钰的分析,丝毫不差。 因为他不是官员,他在政治上没有实际的利益纠葛,所以他是真正的局外人。 局外人看事情,往往更加全面。 戚氏不显山露水,但它的确是庞然大物。 他们唯一的 依靠是瑞王,绝非新君。除非萧靖承的外公和母亲都去世了,他跟戚氏才会有罅隙。 而整个朝廷的武官,谁不是萧靖承的部下出身很多人都忘记了一件事,随着士族与门阀的落寞,武将已经占据了朝廷半壁江山了。 也就是说,这半壁江山早已在萧靖承手里。 可笑他们居然没人看出来。 剩下的一半,他们这些老朽的门阀望族,真的有能力跟瑞王抢夺吗 萧明钰不想继续掺和政治,他需要在前面那棵大树倒下时,找到新的大树做依靠。 “你太抬举我了。”萧靖承神色依旧有点冷漠,眼眸似幽潭,深邃又无半分波纹,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瑞王叔没有诚心跟我做交易”萧明钰问。 萧靖承:“你说说看” “很多人都不知道,包括宫里的人,这件事只有皇帝身边贴身服侍的宋太监知晓。”萧明钰道。 “宋太监” “你不知道这号人,他是负责陛下日常更衣的,就是说皇帝的衣裳鞋袜,都要经过他的手。”萧明钰道。 萧靖承挑挑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萧明钰:“我对宋太监有恩,具体我就不跟你细说了,总之他以前告诉我一个秘密:陛下的左脚天生六趾。” 萧靖承微微蹙眉,这个他的确不知道。 好像从来没听人说过。 “大家都不知,陛下从来不在娘娘们的宫里脱袜子。”萧明钰继续道,“因为脚趾缘故,陛下每次下朝之后,都要换上最舒服c稍微宽松点的鞋。 然而,自从他上次见过了三位大臣,他就不再换鞋了。那双明黄色的靴子,是上朝用的,左边脚趾没有专门放宽半寸,他穿起来很不舒服。 我每次进宫,陛下都是家常衣裳,这次却仍是那双靴子。那双穿朝服的靴,不是专门配家常衣裳的。故而,遗诏他放在了靴底。” 萧靖承:“” 不了解皇帝的饮食起居,不跟皇帝身边的贴身服侍太监很熟,的确发现不了这点。 萧明钰不愧是个生意精。 正文 第587章皇帝的遗诏 萧靖承派人去核查此事。 皇帝身边有位小太监,因为认得几个字,去年被总管太监提拔上来,在御书房里伺候纸墨。 在这个年代,读书c认字是世家大族的特权,不是随便某个小人物就认得字。 小太监:“奴婢七岁进宫,之前一直在宗学服侍太傅们。” 他在宗学十年,天天听夫子们教书,不知王公贵胄学会了多少,他反正是认了很多字,而且会写。 太傅会让他帮着披阅功课。 皇帝和大太监听了,对他这个身份去查了查,发现果然如此,夸他用功。 却没人想过,这位名叫庾田的小太监,是瑞王府的眼线。 温婕妤去世之后,皇帝偶然会歇在御书房。这个时候,便是御书房里服侍的太监和宫婢伺候。 小太监庾田得皇帝器重,偶然皇帝累了,在偏殿榻上小憩,他便在旁边服侍,以及帮皇帝看些不要紧的奏章,待他醒过来,再说给皇帝听。 皇帝这天午觉的时候,突然梦到了温婕妤。 一觉醒来,物是人非,皇帝这天下午脾气特别糟糕。 “全部滚出去”他喝道。 所有人都走了。 庾田也回到了自己下榻的偏矮宫房,有人等待着。 他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了那人。 半个时辰不到,消息就到了瑞王府。 萧靖承没有立马进宫,而是在次日早朝之后,回禀了皇帝,再往万景宫去了。 他把皇帝遗诏告诉了戚太后。 那根本就不是一封遗诏,而是皇帝留给后世的一封诏书。 诏书是这样写的:“朕绍承祖宗丕业十四载,励精图治,不曾辜负先帝托付。朕疾弥留,思太子孱弱,徳器未成,仁孝两空,故废其储位。朕意达太皇太后戚氏,与内外文臣武将合谋,择良君而立。” 戚太后听完这个遗诏,先是愣了愣,继而笑道:“你在御书房有眼线” “是。”萧靖承淡淡道。 戚太后略微颔首。 她沉吟片刻,笑道:“皇帝此人,素来不知尊卑伦常,他从年轻时便对哀家有一番情谊。” 萧靖承:“” “想必你肯定听过风言风语,哀家自己告诉你,免得你乱猜。哀家在诞下你之后,就想过将来我们母子在新朝如何生存。 哀家略施小计,便镇住了他,这些年不曾辜负你父皇,在宫里也过得下去。对皇帝,哀家心中是有一丝愧疚的。”戚太后道。 到底利用了他多年。 “他到头来坑哀家一道,就算还清了。”戚太后又道,“看到这封遗诏,哀家倒是很高兴。互不相欠,最好不过了。” 每个人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有点认知。 皇帝恐怕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 他对人世间有点腻味了。失去了温婕妤,恐怕心灰意冷,就连戚太后,他也终于看透了。 这女人从未钟情他。 故而临终时候,他摆了戚太后和戚氏一道。 他遗诏废太子,前所未有;然后还让戚太后选嗣君。 到时候,朝臣和世家们会怎么想他们第一个念头:此事不合常理,这封遗诏肯定有假 没人见过遗诏内容,只有三位老臣知道遗诏放在哪里,戚太后解释不清楚。 接下来,不管戚太后选了谁,都有其他势力的人不会满意。为了自己,他们不敢攻击新君,会首先攻击戚氏。 戚氏是一艘巨舫,藏在水下的部分更深。有了戚氏分忧,新君可以利用机会,积累自己的实力成长起来。 戚氏和戚太后,就是皇帝给新君的第一个踏脚石。戚氏覆灭是可以预料的,而戚太后也难得善终。 萧靖承这个位高权重的皇叔,也会受到遏制。 大家只有怀疑遗诏造假,就可以暂时放下成见,先联合起来对付戚氏。 皇帝用心歹毒 所以,戚太后知道,皇帝很想让她死,只是他终于用了个戚太后看得起他的办法,而不是简单的喊打喊杀。 他倒是出息了。 “正经主意他没有,馊主意倒是不少。”戚太后立在案几前,笑容有点阴刻。 他们母子容貌太过于相似,以至于萧靖承看得出,她此刻并不是真的愤怒。 她倒是像了了一桩心事。 “母后打算怎么办”萧靖承问她,“皇帝以为计划很精妙,是 因为他高估了咱们的对手。 现在的朝中,贵胄落寞得厉害。湄儿交给他的科举制,让他亲自打压了望族。他还指望靠其他望族来牵制咱们,有点妄想了。” 戚氏和太后,有萧靖承撑腰,根本不需要害怕。 既然皇帝让太后去做选择,太后可以名正言顺选择荣王,毕竟说起来荣王有了子嗣,而裕王没有。 子嗣问题,是宗族大计,荣王在这点上就赢了裕王。 至于遇到了的冲击c怀疑,在强权面前,也要衡量。 新帝登基,第一件事就开恩科,提拔寒门士子,先冲击一波现在的官场,让那些老牌望族知晓厉害。 活着的,总比死人有手段。 “改遗诏,笔迹对不上,此事更难服众。陛下想让我们到风口浪尖,那便去吧。”戚太后道,“让他死得也安心。” 她声音与言语,都很刻薄。 萧靖承:“” 小小伎俩,还能让戚太后走投无路吗 事情办得好,对戚太后和萧靖承而言,只会更有好处。 皇帝总是这样,自以为能玩弄人心,殊不知能力有限,总是把别人想得跟他一样,面对难题就束手无策。 戚太后略微沉吟,对萧靖承道:“你出宫的时候去趟外祖家,告诉你大伯母,把思然接回来。” 萧靖承:“接她回来” “荣王跟戚氏关系再紧密些,才更好。哀家要给思然赐婚,让她嫁给荣王为侧妃。”戚太后道。 萧靖承沉吟了一瞬。 戚太后:“怎么,你不同意” “不知湄儿会怎么想。”萧靖承道,“荣王妃是她表妹,她与荣王妃感情深厚。” 戚太后:“” 在政治利益面前,谈儿女情长,既有点幼稚,却又令人感动。 “那哀家先问过荣王妃吧。”戚太后道,“你先去戚家吩咐,哀家要请荣王妃进宫了。” 萧靖承道好,慢慢出了皇宫。 他出宫的时候,还在宫门口遇到一人。那人是故意在宫门口等他的。 正文 第588章赏赐侧妃 在宫门口等萧靖承的,是太子。 太子这些日子闭门读书,很是消瘦,有点不符合年纪的苍老。 老的,不是他肌肤,他仍是少年人的白皙细嫩;老的,是他的眼神,他那双眼睛里透出几分无欲无求,比皇帝的眼神还无生机。 楚筠离开他之后,他曾试图上进,试图改善与母族关系。 然而几次之后,他发现自己与母族之间的关系,就像一截枯木,已经死透了。 母族的人对他们母子,失望透顶。 太子隐约听说,他母后入宫之前,与一人有过婚约。 而后,云家改口说那人是定给二小姐的,也就是他母后的胞妹。 那人便是他姨夫。 母后对那人感情颇深,而那人见到他姨母之后就改了情志。现在,姨夫姨母感情深厚,母后估计听到了,才心灰意懒。 母族不仅仅不帮他,还提防他。 除了瑞王叔,他无人可依靠。 “上车吧,殿下找我有事”萧靖承自己先上了车。 太子跟上。 他没有回答,车厢内一时沉默。 太子不言语的时候,萧靖承也不言语,只是默默看着自己的手背,打发时间。 “皇叔,我会被囚禁吗”沉默良久,太子终于开口了。 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命运。 父皇不可能让他继承大统。哪怕遗诏真的是让他继位,他怎么保得住皇位 瑞王叔对他态度的改变,已经让他明白了这个道理他连最后的依靠都失去了。 他的不上进,让瑞王叔也死心了。 “不会。”萧靖承道,“你乃是太子,只要你不死,将来不管谁坐皇位,他都不敢跟我们母子翻脸。” 太子愣了下,继而他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明媚而真诚:“不曾想,我还有点用处。” “你不适合做君主。但是你有用。对我而言,希望你可以长长久久活下去。”萧靖承道。 太子倏然觉得,心中一下子就开阔了。 好像从小到大压在他脖子上的枷锁解开了,他终于能自由呼吸了。 有皇叔在,就没人会欺负他;有他在,新君就不敢对皇叔卸磨杀驴。 楚筠不需要他,但江山和皇叔需要他以另一种方式。 从小到大,给过他父爱的,并不是他的父皇,而是瑞王叔。虽然瑞王叔寡言少语,太子却知道他在乎。 “我会。”太子道,“皇叔,我想要东北的地界做封地,最好能在金州旁边,可以看见海的地方。” “我会安排。”萧靖承道。 沉吟了下,太子又道,“能否找到楚筠我还是希望,她能陪在我身边。哪怕自私,也想能看到她。她离开之后,我几乎每天都会梦到她。” 萧靖承:“好,我会找到她。” 太子这日回到家,喝了点酒,终于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 自懂事以来,他总失眠,这次难得心安理得,就好像什么都尘埃落定了,让他既舒服又安稳。 他不想做皇帝。 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讨厌宫廷。瑞王叔跟他一样,也是从小就不喜宫廷,所以瑞王叔去了白崖镇。 他没胆量,也吃不了边疆的苦。 懦弱活了这些年,终于看到了一条路。这条路他愿意走,可以走得很好。 就在萧靖承和太子密谈时,奚宝辰被太后娘娘叫到了万景宫。 万景宫的女官让她把世子也带上。 自从温婕妤去世,戚太后娘娘紧闭宫门,奚宝辰就没有见过她。 如今请她,她心里很忐忑。 “皇祖母身子骨还好”她打量着太后娘娘脸色。 戚太后肌肤有点松弛了,但白净细嫩。因纤瘦,年纪没有夺走其风华,现在也看得出她年轻时候的风姿。 对这位皇祖母,奚宝辰不敢有半分轻待之心,在她面前恭恭敬敬。 “哀家挺好,就是有点想念修朝了。”戚太后笑道。 女官把不满两岁的荣王世子牵到了她跟前。 快两岁的孩童,走路很稳,白白胖胖像个小团子,很是可爱。 修朝聪明,已经学会了说不少的话,口齿清晰,有点像三岁孩子似的。 “太婆,那只鸟儿一点毛也没,它能飞吗”他指了什锦隔子上一只瓷雀儿,问戚太后。 太婆是京城孩童对曾祖母的称呼,戚太后为了表示跟荣王府亲近,也让宫婢们这样教修朝。 “它不能飞,他是死物。”一旁的奚宝辰回答。 戚太后:“你平时这般教他” 奚宝辰吓一跳。 然而觉得自己也没错,她胆战心惊的同时,又努力忍住害怕:“是,他问什么,都要如实相告。 孩子懂得道理,若以为他小,就哄骗他,等他将来长大了,或变得孱弱c幼稚。更有甚者,他以为我在撒谎,所教的前后不一,便不再信我了。” 戚太后没想到,她还有一番说辞。 她点点头:“这倒也是。孩子的确什么都懂。真正害怕的,是咱们大人爱子的这颗脆弱心。” 奚宝辰见自己没有挨骂,不免高兴。 戚太后则想着她并非傻瓜,也就没必要跟她兜圈子。 宫婢把修朝抱下去,戚太后说了自己的想法,询问她的意思。 奚宝辰愣了愣。 继而她笑容勉强:“依照祖宗规矩,王府本就该有两名侧妃,十六名美人,这是王爷应得的。” “那你回去,让人收拾出院子。你要记住,王府得有尊卑,不管侧妃何等出身,进了王府就是妾。”戚太后道,“你可知哀家为何特意问过你” “还请皇祖母赐教。”奚宝辰的确不知道。 她也在猜测戚太后深意。 戚家那等门第,愿意把戚思然给荣王做侧妃,就意味着荣王可能要取代太子,为主天下了 奚宝辰心中直跳。 “你与成阳郡主关系匪浅。哀家待你心意,你能否明白”戚太后端起茶,淡淡喝了一口。 奚宝辰当然明白。 若太后娘娘不是照顾她,就不会先告诉她。一旦她不知情,侧妃又是戚氏女,她会很被动。 现在,她倒是掌握了一下先机。 “孙媳明白。”奚宝辰恭敬行礼,“这便回去收拾庭院。” “也不用特意收拾。”戚太后说,“暂时住得挤一点,大家亲昵些。将来院子大了,想要亲近也不能够了。” 奚宝辰心中猛然直跳。 正文 第589章刮目相看 奚宝辰从宫里出来,上了马车回到荣王府。 一路上,她心绪起伏。 刚刚回府,她下了马车立马往里走,脚步极快,淡紫色衣袂蹁跹。 她不知戚太后找她何事,故而穿了件大姐姐爱穿的淡紫色襜褕,希望太后娘娘发脾气的时候,能想到她大姐姐。 身强力壮的乳娘,抱着孩子,在她身后一阵小跑,这才能追上她。 “王妃,您慢些。”乳娘出了一身汗,“万事不急,王妃,一急定要出错。” 奚宝辰听了,果然放缓了脚步,深吸几口气。 乳娘的话,是她自己常教导下人的,怎么这会儿她倒是忘记了 脚步轻缓回到了王府,奚宝辰让人去找荣王。 这段日子皇帝喜怒无常,荣王借口脚疾犯了,不再进宫帮皇帝理事,而是闭门读书。 他请了两位才高八斗的先生,教他读史书,以及研究大梁国的疆域图。 史学读起来很有意思。所谓天下无新鲜事,史上发疯的皇帝有好几位,有些年轻时还英明不凡,功绩过人。 如何明哲保身,就是大学问了。 荣王这厢正与先生们谈论古人,丫鬟进来说:“王爷,王妃从宫里回来了。” 荣王立马站起身。 虽然修身养性,到底是个俗人。皇祖母把王妃叫进宫,因为何事,他也非常想知道。 他进了正院。 奚宝辰神色如常,正由丫鬟仆妇们服侍着更衣,洗去脸上残妆。 换了件家常短襦与长裙,她这才遣了丫鬟们,和荣王说话。 奚宝辰的声音尽可能平静c低缓,但荣王越听越心惊。 “真的”他问奚宝辰,“皇祖母说要把戚氏女给我做侧妃” 他不提戚思然,只说“戚氏女”。把她模糊化,表示自己只在乎与戚氏联姻,并非戚思然本人。 “还能有假”奚宝辰道,“太后娘娘还特意说,府上没必要大兴土木给新的侧妃住,大家挤一挤。迟早要换地方的。” 荣王神色激动。 他幻想皇位也不是一两日了。 他只是个身份低微的皇子,没有母族撑腰,身如浮萍。若不是得到了皇祖母青睐,养在她身边,他断乎不敢有非分之想。 天子岂是人人能做的 现如今,他那个太子弟弟已然比他还不成气候,皇祖母为了自己的未来和娘家,肯定要选一个更符合自己利益的。 荣王的机会就来了。 他做梦都想君临天下,把那些曾经轻视过他的人都踩在脚下。 “如此甚好”荣王一高兴,抱住了奚宝辰,“宝辰,还是你厉害,你给我生了皇长孙,这才有咱们的好日子。” 奚宝辰轻轻抚摸了他的胳膊:“好日子还早,不能掉以轻心。” “不会。” 一低头,见她颈项白皙,荣王忍不住凑上前,嗅着她的气息。 奚宝辰呼吸一乱。 门帘外服侍的婢女们,赶紧退了出去,然后叫人准备好热水。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都像是从水里打捞起来的,浑身都是汗。 奚宝辰只感觉自己脚指头都酥软了,舒服得一动也不想动。 荣王将她搂在怀里,亲吻着她额头。 两个人都没提戚思然。 这天用晚膳的时候,奚宝辰才当着满屋子服侍人的面,问荣王:“到时候,安排侧妃住后花园的云阁,如何” 荣王:“你是王妃,此事你做主。” 丫鬟仆妇们惊呆了。 府里要进侧妃了吗 几个人借着摆著的功夫,一错不错听着这两口子的谈话。 奚宝辰却没继续和荣王说什么,而是对自己的大丫鬟道:“你去告诉甄嬷嬷,便说太后娘娘给咱们王爷赐了侧妃,是戚家的四小姐。” 丫鬟:“” 甄嬷嬷是王爷的乳娘,以前这王府的女主人。 自从王妃生了皇长孙,甄嬷嬷就把管家权力交了出来,只是她们婆媳到底不和。 甄嬷嬷以前就很喜欢戚思然,希望荣王能娶了戚小姐,跟戚家亲近。 大家都摸不透王妃心思,大丫鬟只得去了。 不过半日功夫,府上便都知道,太后娘娘要给荣王殿下赐婚,戚四小姐要给王爷做侧妃了。 不乏有机灵的,这个时候就听出了话音。 “咱们王爷何德何能,可以娶戚氏女做侧妃” “太后娘娘恐怕要扶持咱们王爷了。” 翌日,太后的懿旨果然到了。 侧妃虽然是有品级的外命妇,却到底只是王府的妾。 “侧妃”这种妾,可以直接赐了,选个日子从角门抬进来,王爷摆几桌宴席;也可以正正经经选日子办婚事,只不发金册,仅次于王妃的礼仪,其他照样跟正妃一样规格。 很显然,戚思然这个侧妃,不是荣王府可以随随便便选个日子抬进来的。 太后赐婚c戚氏嫡女,这些都意味着,荣王府这个侧妃,要风风光光进门。 除了不发金册,其他礼数都要跟王妃一样。 现在是八月初,太后赐婚是八月中秋完婚,非常仓促。 好在戚家乃高门大户,财力过人。 一夜之间,戚家大夫人就给戚思然弄出了一百零八抬的陪嫁,每一抬都比王妃的还要贵重。 而荣王府这边,云阁是现成的院子,稍微粉刷墙壁c门窗,换了窗户和床幔就能用,家具都是簇新的,根本不用换。 朝中便议论起了此事。 澹台贵妃和澹台氏都明白,戚太后和戚家这是公然站队支持荣王了。 要不然,好好的戚氏贵女,怎么能给荣王做妾 因为这贵女做不了多久的妾,就可以做妃子了,戚家这才舍得下脸,把戚思然嫁过来。 转眼到了中秋。 这日万家灯火,团圆热闹,荣王府更显得喜气洋洋。 奚宝辰穿着王妃的朝服,里里外外忙碌着,招待上门恭贺的贵妇c千金们。 没人敢轻瞧了这位王妃,因为戚思然嫁过来这件事,意味着这位王妃将来可能会母仪天下。 王妃自己一团喜气,也没人敢同情她。 毕竟,每个人的丈夫都会纳妾。她丈夫纳一个能提高她自己身份地位的贵妾,她心里说不定非常兴奋。 大家就当平常喜事,也当奚宝辰是“家长”,恭贺不绝于耳。 原本打算看她笑话的甄嬷嬷,一时倒有点糊涂了,不知奚宝辰葫芦里卖什么药。 正文 第590章终于驾崩 这一年的中秋,碧穹晴朗无云,一樽明月悬挂中天,洒下琼华,把人间照得亮如白昼。 荣王府的喜宴,直到起了更才结束。 所有人都累倒了,包括奚宝辰。 她让仆妇们打了热水,自己要洗个澡。水有点烫,她不准再添温汤,故而片刻之后皮肤泡得通红,有轻微刺痛感。 这反而令她舒服。 大丫鬟还端了香喷喷的花瓣,洒满了浴桶。 氤氲的热水里,奚宝辰想起新娘子的脸,心就被狠狠抽痛了下。 可她永远记得那道士的话。 她想要荣华富贵,想要不受气c想要不让大姐姐担心,她就要忍耐。 “大姐姐,等我做了皇后,谁也没资格欺负你了。”奚宝辰将两朵花瓣贴在自己眼睛上,靠着浴桶放松精神。 大姐姐还被囚禁着。 奚宝辰没办法自己更进一步,她只能靠男人,荣王就是这个扶梯。 待她做了皇后,第一道懿旨就是释放大姐姐。 再听闻大姐姐被囚禁的时候,奚宝辰万分痛苦。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像极了她当初回到锦阳时,大伯母带着她给纨绔世家子相看的时候那样非常屈辱,又非常委屈 大姐姐处处帮衬她,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奚宝辰慢慢想着心事,想到薛湄的心酸,几乎要落泪。 净房的门被打开了。 轻微的吱呀声,奚宝辰听到了,只当是自己的大丫鬟。 她没做声,继续阖眼打盹。 然而,来人却没言语,只是有双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手掌有点暖,也有点粗,不太像是丫鬟的手,奚宝辰一惊。 她想要坐起来,摘掉眼睛上的花瓣,一道重力压住了她肩膀,然后她的唇被人吻住了。 熟悉的气息,令她有点沉醉。 “王爷”她口齿不清问了句。 没人回答她,只是吻更重了几分,她整个人像是被揉进了水里,有点使不上力气。 奚宝辰挣扎了几下。 松开时,果然见一身喜服的荣王爷,定定看着她。 奚宝辰心头一震,有种喜悦从心底而生,然而这喜悦又让她害怕。 不管是王爷还是皇帝,他不会忠诚于她。他今晚过来,只不过是之前那些年,习惯了和她相互扶持,觉得对不住她。 也可能是在试探她。 她是修朝的母亲,是他的王妃。 假如她真吃醋留下了他,他心里少了这股子内疚,从此她可能就只是内宅摆设的王妃了,其他什么也没有。 他也许会觉得,三年陪伴之情,已经还清了。 奚宝辰匆忙拉过旁边衣衫,遮在胸前:“王爷怎么来了” “宝辰,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荣王的声音发紧,“我你是不是怪我了若我推辞了这门婚事” “这是太后娘娘赐的,你胡说什么,哪里推辞得掉”奚宝辰替他找好借口,而且固化它。 这样,他会去戚思然那里,却仍不会放下对奚宝辰的内疚。 他只是“无奈”罢了。 男人还没有彻底登上高位,心安理得享受美色之前,都需要这些“无奈的借口”,需要“逼不得已”的深情。 这样,他看自己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特别伟大。 奚宝辰知晓留不住。 第一个戚思然来的时候,他会半夜跑到她这里,第二个呢 第三个呢 “侧妃是太后的侄女,关乎戚家体面。咱们王府又不是铁桶一块,消息会传出去的。你若留在这里,侧妃岂不是羞愧欲死”奚宝辰道,“你快去吧。” 荣王没有动,良久才道:“这个世上,只有你和乳娘是真心实意待我。” 奚宝辰:“” 看来,她的话对症下药了。 她再次劝他离开,荣王道:“我先走了。你快点洗,别受凉。” 他这么一搅合,奚宝辰再也没了泡澡的心思,匆匆忙忙出来。 她问大丫鬟等人:“王爷进来的时候,怎么不阻拦” “王妃,王爷和那贱妇新婚之夜,到您这里来,是她一辈子的羞耻。您干嘛不留住王爷”大丫鬟问。 奚宝辰:“” 她决定,娘家带过来的这些人,将来她进宫的时候都留在宫外,不带到宫里去。 她们毫无进步。 奚宝辰也没怪大丫鬟。 她不会留住王爷,但给戚思然一个下马威,也没什么不好。 做王爷的女人,得王爷欢心,自然是她奚宝辰更有本事。 果然,荣王后半夜才去侧妃那里的事,传到了戚太后耳朵里。 戚太后听罢,倒对奚宝辰有点刮目相看了。 “到底是湄儿的表妹,不是个愚蠢的。”戚太后想。 好好教导她半年,到时候内廷交给她管理,戚太后才算彻底放心了。 荣王与戚思然圆房那晚有点别扭,而后倒是新婚燕尔,两人蜜里调油。 他一连在戚思然房里睡了半个月,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正妻要安抚。 到底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在戚思然跟前时候,他很幸福,那毕竟是他从小爱慕的女孩子。 可回到了奚宝辰身边时,他又深感踏实c安稳,她才是他的妻,是他共度一生的人。 妻妾和睦,荣王一时无比幸福。 让他更快乐的是,在戚思然进府一个半月的时候,她和奚宝辰同时有了身孕。 奚宝辰怀得早一点,戚思然稍微晚半个月,不过日子很近就是了。 刚刚到冬月,皇帝就驾崩了。 他这几天回光返照,宫里到处走走,而后去了临华宫。 澹台贵妃留他住下。 皇帝一高兴,居然真的住下了。不成想,当天晚上他便驾崩了。 戚太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贵妃和裕王关了起来,让太医院的人来确定皇帝是寿终正寝,还是被谋害了。 朝中倒也没有大乱。 皇帝的大限,众人早已猜到,故而宫里负责葬礼的太监们,早已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皇帝的靴子还穿在他脚上。 顾命大臣来了,从皇帝脚下取出了遗诏。看到这份遗诏,众人的确如戚太后和萧靖承预料的那样,都傻眼了。 这是遗诏 玩我们呢 不是遗诏的遗诏,就这样问世了。因为没有嗣皇帝,现在大家都不太关系皇帝是怎么死了的。 反正他死了,朝臣们的注意力,都在新皇帝上。 让文武百官辅助戚太后,选出新帝呢,还有比这个更刺激的事 正文 第591章世袭罔替的大将军王 贵妃被下了诏狱。 她万万没想到,皇帝居然驾崩在临华宫。 皇帝到临华宫,贵妃的确用了点手段,给皇帝灌酒。 她知晓皇帝酒力一般,喝醉了就不愿意挪动,会犯懒,故而她打算留皇帝一夜。 不为别的,澹台贵妃想要打听下遗诏的位置。 她没有萧明钰开挂般的辅助,动用了很多手段,至今也没想到皇帝会把遗诏放在自己靴子里。 皇帝倒也不是那点酒喝坏了,而是他大限已至,贵妃倒霉罢了。 现在,她和裕王解释不清了。 贵妃此举,简直是帮了戚氏和荣王。裕王既没有儿子,又有谋害皇帝嫌疑,还被关了起来,难道选他做嗣皇帝吗 皇帝的五个儿子当中,后面两个小的,至今还没有成年,而且母族单薄,难以跟裕王c荣王相较。 太子被废,不可能继承皇位。 唯一一个现存的王爷,就是荣王。 荣王生了皇长孙,皇帝曾经要把皇长孙当皇子养,此事很多人知道。 因为萧靖承早做准备,在这场争论中,戚氏官员很快压倒性胜利了,选了荣王为嗣皇帝。 为了后世有据可考,戚氏在诸位大臣的辅助之下,由宰相执笔,重新拟了一份遗诏。 新的遗诏曰:“朕遘疾弥留,不舍宗社生民,为社稷顾,立储嗣皇次子明铮,聪明仁孝,尊奉祖训嗣皇帝位。奉祀宗庙,君临天下。” 遗诏补全了,荣王这个皇位才是名正言顺。 新帝登基,大行皇帝的灵柩停在殿内,皇家举行了葬礼。 二十七日之后,大行皇帝棺椁易居太庙;先皇的妃子们,愿意去南灵寺修行的,可以离宫;有皇子的妃子们,可以跟王爷们去封地,做太妃。 没有皇子的妃子们,如果不愿意出宫生活,她们会被统一挪到皇宫西苑,那边靠近冷宫,是历代先皇老妃子们住的。 这年冬月,新皇正式登基。 新皇登基,第一件事是封赐他的皇祖母戚氏为圣慈太皇太后;胡太后为圣安太皇太后;先帝皇后为云太后。 然后,皇帝赦免了澹台贵妃和裕王,派人接他们出了诏狱,免了他们俩的罪名。 这招特别高明。 新皇登基之后,有大赦天下的权力。澹台贵妃和裕王的事,明明还没有审清楚,因为既没有证据他们谋害皇帝,也没证据表明他们清白。 皇帝这么一“赦免”,搞得他们有罪似的。若裕王将来起了不臣之心,其他人也不会跟随他。 裕王母子已经出局了。 皇帝又封自己被废的太子弟弟为“成州王”,要让他去靠海c但贫穷的成州做个闲散王爷。 两个未成年的弟弟,还在宫里念书c生活,等成人之后再赐封地。 裕王也赐了封地,是在西北荒凉之处。因裕王还背负谋杀先皇的嫌疑,对这个封地,裕王不敢有怨言。 澹台氏在这个时候闭门不出,考虑对策。 “我要出宫,跟王爷去封地。”澹台贵妃当机立断。 她知道儿子封地贫瘠,但没有她坐镇,儿子永远翻不了身。 未来还长,大家可以走着瞧。 皇帝同意了,封澹台贵妃为太妃,准予她跟裕王走。 封完了这些人,就轮到了皇帝的内宫了。 先封的是皇后。 皇后人选,毫不令人意外,就是生了荣王嫡长子的奚氏。 “朕嫡妃奚氏笃生名门,温恭雅化c多福仁慧,立为皇后” 封完皇后就是祭天,隆重至极。 而后就是封侧妃戚氏。 大家对戚氏封号,多多少少有几分好奇。 “侧妃戚氏聪慧敏捷c柔嘉贞淑,册封为贤妃” 这个消息一出,众人有点懵了。 戚思然被封的是贤妃,而不是贵妃,这事就有点蹊跷了。 贵妃乃是四妃之首,而贤妃是四妃之末。 “陛下如此待戚氏女,这是何意”众人暗地里各种阴谋论。 其实事情很简单,戚思然的封号,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太皇太后戚氏对新帝说:“侧妃进宫时日短,对陛下服侍时间也短,当不起贵妃之尊。先封贤妃,将来若有了功业,再擢升其不迟。” 新帝很信服这话,点头同意了。 从前的荣王府人事简单,荣王没有美人,只一 妻一妾一子。 封赏完了妻妾,就轮到了他儿子修朝。 对儿子,荣王是十二分的喜爱,觉得这孩子给他带来了好运。 “皇长子萧修朝,为宗族首嗣,天意所属。谨告天地c宗庙,立为皇太子,授以金册c金宝,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布告天下。” 就这些,荣王世子成了当朝皇太子。 这个皇太子名正言顺,没有任何兄弟跟他争抢,因为整个皇室下一代就他一个男丁,一根独苗。 修朝需要搬到皇子府去生活,不能养在奚宝辰身边了。 对此,奚宝辰也没说什么,这是规矩。 皇帝的后宫实在单薄,子嗣也少,故而明年开春就是第一波选秀。 奚宝辰大着肚子,要跟戚思然一起操持这件事,太皇太后最终把关。 除了内廷的赏赐,朝廷之上也有很大变化。 萧靖承被封太子太傅,以后由他教导太子武艺和军法。 太子太傅一共有三人,萧靖承只是其一。太傅这个身份,感情上就很亲近,身为太傅的人,将来是下一朝的重臣。 同时,在瑞王封号的基础上,皇帝又封他为大将军王,且他的大将军王可以世袭万代。另外赏赐两城给他做封地。 这次,瑞王没有推辞。 荣王非常顺利继承了大统,处理一些善后之事,就可以等着过年了。 朝堂之上,他有些磕磕绊绊。但暗中有人推波助澜,朝臣们温顺得不可思议,皇帝的每个想法都得到了追捧。 做皇帝好像挺容易的。 因皇后和贤妃都怀孕了,后宫事务还是戚太皇太后操持。 戚氏与胡氏这两位太皇太后没有换宫殿,仍住在自己的宫里;只云太后腾了个地方,换到了戚太皇太后旁边的宫殿居住。 一切都安稳了,水流下的暗涌,都是瑞王在平息。 他做得越多,抓在手里的就越多。 这个时候,皇帝还自得其乐,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错过了登基之初收拢人心的好机会,正在慢慢变成他皇叔的傀儡。 正文 第592章哪里都关不住薛湄的能... 腊月十五,京城下了三天的雪终于停歇了。 厚厚皓雪覆盖了街道与屋脊,处处洁白;树梢也挂满了雪,似开了满树花。雪让人间萧索深沉,又酝酿出繁华景秀。 踏月楼的观景阁里,萧明钰与萧靖承正在吃羊肉锅子。 “这是前天从白崖镇运回来的冬羊,肉鲜嫩而不膻。”萧明钰自吹自擂,“往年冬天,京城可吃不到西北的羊肉。” 萧靖承听了,表情淡淡。 有了薛湄制造的爬犁c雪橇,冬天想要去匈奴地界,变得非常容易;运出来东西,更加容易。 匈奴人学会了制造雪屋之后,冬日的牲畜不用着急宰杀了,还能继续和梁国商人做买卖,大家都富足而安稳。 他在这个瞬间,想起了薛湄。 萧明钰却打断他的思路:“陛下的年号可定了” 再有半个月,就是新年了。 新旦之后,就要用新的年号。 “定了。”萧靖承慢慢喝了一杯酒,“年号是永康。” 萧明钰:“永康倒是挺有野心。” “永康没什么不好。”萧靖承道。 萧明钰又问他:“薛湄人在何处” 萧靖承:“郡主府里囚禁着呢。” “皇叔,你这话可有意思吗要不要我嚷嚷出去”萧明钰白了他一眼。 萧靖承在绵转缭绕的火锅雾气里看了眼他:“你若愿意嚷嚷,便嚷嚷出去。” 萧明钰:“” 踏月楼很热闹,这个时候又正好是饭点,生意红火。楼下传来丝竹声,还有琵琶声与女子清亮歌声,婉转而多情。 歌声绮靡秾艳,透出一股繁华盛世的富贵之音。 萧靖承很喜欢,叫了小伙计,拿钱去赏赐楼下唱歌的歌伎。 听到了满意的歌声,又吃到了鲜美羊肉,萧靖承心情很好,先离开了踏月楼。他这次是过来跟萧明钰交换一点情报,当然不是关于薛湄的。 回到了瑞王府,一切冷冷清清。 入了夜,琼华似霜,一轮冰魄悬挂中天。 “五个月了。”萧靖承看着案几上的纸条,不禁莞尔。 薛湄这五个月还没有安定下来。 她做了好几件事,其中有两件特别凶险,还有件让萧靖承都震惊,很想见面时候问问她是如何做到的。 萧靖承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薛湄是如何操作的。 也许,那就是后世的智慧吧。 最近一封信,是薛湄亲手写的,告诉他:“打算入苗家十八寨。若成功了,便后顾无忧;若失败了,我就宰了苗王,自己做十八寨的主人。” 萧靖承:“” 离开了他的庇护,她也一样蛮横。 她没有去楚国找薛池,甚至没有告诉薛池自己的方向。 这段日子,她在各处闲逛。不过,她是直接从江宁进了楚国境内,闲逛的范围都是楚国,没有去齐国逗留。 也许,她对楚国更感兴趣。 理由是:“想吃辣,我去弄点花椒,勿念。” 这是她第一封亲笔信,后来的信都是暗卫们传回来的。 这个晚上,萧靖承一夜无眠。 薛湄有空间,可以随时消失,她不至于去了苗家十八寨就出不来。依照她的聪明才智,以及她从后世带过来的知识,她很快就会收服苗寨。 苗家生活的地方,瘴气很多,也许薛湄就有办法处理,从而赢得众人尊重,心甘情愿接受她做苗王也未可知。 萧靖承在杞人忧天。 理智上知道,心里却放不下。 翌日早朝,萧靖承立在那里,还有点走神。 下朝之后,有小太监等待着,说太皇太后请他。 去了万景宫,发现皇后奚氏也在。 奚氏小腹微隆,坐在太皇太后身边,只是神色有点憔悴。 见皇叔来了,她起身要回避,太皇太后拉住了她:“坐吧,自家叔侄,不必这样见外。” 奚氏看了眼瑞王。 瑞王此人,肩膀总是比其他人更平些,这导致他浑身上下充满了杀伐气,令人生畏。 “让你来,是想请你去开导开导陛下。年轻夫妻,两个人昨晚吵了一架。皇后跟陛下顶嘴,这是她的错,哀家已经教训过了。 你往御书房走一趟,别让陛下气坏了身子。年关在即,祭祖诸事繁杂,千万别因小事闹得不愉快了。”太皇太后 道。 萧靖承顿时就猜测到了,皇后和皇帝是因为薛湄而争执的。 皇帝还是荣王的时候,就在郡主府吃过亏,导致他很害怕薛湄。 他现在是一国之君,自然不会再害怕薛湄。只是,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永远关着薛湄。 皇后却一直在谋划着,何时提出让皇帝放自己表姐更适合。 皇帝不想放,就没有合适机会,昨晚夫妻俩就吵了一架。 “还是因为郡主之事。”戚太皇太后说,“皇后想让郡主出来。” “不要急。”萧靖承看向了皇后,“郡主目前住得挺好,外面烦心事太多,她自己不想出来。 皇后因此和陛下争执,此乃犯圣颜,万万不可。若不是皇后双身子,又跟陛下有过扶持之情,这会儿该进宗人府受罚了。 郡主素来跟皇后娘娘亲近,难不成还要郡主挂心皇后娘娘吗娘娘的夫君,已经不是往日的荣王了。” 奚宝辰:“” 她隐约从皇叔这番话里,听出了一点深意。 太皇太后不急,皇叔也不急。 他们消息更灵通,比她这个新皇后要知晓更多。也许,目前的境况是大姐姐真不适合出来吧 奚宝辰很想替大姐姐争取,又担心自己好心办坏事,只得忍了。 萧靖承去劝说皇帝。 皇帝刚刚登基,不管是心里还是地位上,都不够稳固。在萧靖承跟前,他还是有点胆怯。 提到了成阳郡主,他意意思思道:“朕打算等过了年,再寻个借口放了郡主。” 萧靖承:“陛下万万不可。郡主是先皇亲口禁足的,若是放了她,岂不是违背了先皇之意 陛下刚刚登基,百废待兴,朝中很多事都需要朝臣们配合。若是留下把柄,难以服众。” 皇帝:“” 照这样看,瑞王叔也不想郡主出来。 怎么听着有点奇怪 “皇叔不是要跟郡主成亲吗”皇帝问,“怎么,难道皇叔改了心意” “我的确是有了新的主意。”萧靖承说。 皇帝:“” 正文 第593章大哥我来了 “王爷,王爷”有人急急忙忙跑进了内院,差点撞到了墙角一盆丹桂树。 男子一袭素白家常深衣,正在给墙根处盛绽秋菊浇水。 他衣摆塞在腰带里,在自家完全不修边幅。 “何事慢慢说。” “主子,大小姐有信了,她还有几日便到江城。”来人换了称呼,把一封信递了过来。 回眸时,薛池的脸略有了点颜色。 他手里的水壶放下,上前接过信。 信的确是薛湄写的,像她那一手字。她的字不算好,但她总是写得很认真,有种别样的笨拙。 时光荏苒,距离上次分别,已经两年了。 而薛湄被“囚禁”开始,也整整十五个月了。 薛池给郡主府去信,派人去打听,才知道薛湄已经暗中离京。 告诉他这个秘密的,是幼弟薛润。 薛池派石永回了趟京城,见到了薛润。薛润还以为薛湄在他身边,还问薛湄近况。 石永留了一个地址,就离开了梁国。地址是一处楚国京城的酒楼,是薛池的产业之一,可以传递消息。 这一年多,他让人时刻留心。一旦有了薛湄消息,无论早晚都要通知他,一刻也不能耽误。 这十五个月,薛池时常在想:她是不是不来了 她是否出事了 如今,她终于来了。 玉忠把信取了过来,递给了薛池。 薛池立在原地,澎湃的心潮停歇了。平潮则海阔,他内敛而沉稳,对玉忠道:“叫人来服侍我更衣。” 玉忠:“” 主子你糊涂了吧 天天盼着大小姐来。大小姐来了,你反而要晾着人家 这是什么毛病啊 玉忠不敢吐槽自家主子,只得道是。 薛湄下了马车,在深秋阳光里微微仰头,打量着眼前的府邸。 府邸乃是青砖墨瓦,高大而古朴。门口背阴的地方,有一点苔藓,微寒里瑟瑟发抖。 “庄亲王府”四个字,用汉白玉雕刻而成,高高悬挂,日光下有点炫目。 薛湄着一袭浅紫色襜褕,头发简单梳了个低髻,脂粉不施,只斜插了一支鎏金簪,金芒渲染了她的眸子,令眸光灼灼。 身边只跟了一名丫鬟锦屏,做文弱女子装扮;两名车夫,看上去也很不起眼。 “打听起来,楚国人都不知道庄王爷这个人,我还以为大哥处境很惨,王府破旧不堪。如今瞧着,警卫森严,高大气派,还挺像那么回事。”薛湄对锦屏道。 锦屏:“大小姐,这不是王府吧” 一路打听,庄王这个人的确毫无存在感。 楚国百姓谈论起皇室,只说惊才绝艳的四皇子c美貌无比的十四公主。 皇帝有十三个儿子,好些皇子无存在感,庄王便是其一。 原因也很简单,庄王还是九皇子的时候,是非常坚定的太子党。袁皇后被废c太子被赶到岭南去做野人的时候,他受牵连,被皇帝随意封了个王,封地在环境恶劣c贫瘠的蒲州。 他去了蒲州,别说百姓了,恐怕皇帝自己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个儿子。 前年继后张氏被杀,全族被诛,张氏的儿子三皇子被废太子位,先皇后袁氏得以翻案,皇帝就把做了十年野人的长子接回京城。 虽然大皇子回来之后,没有复位太子,但得到了很多朝臣的拥护,毕竟他是嫡出正统,是皇帝的嫡长子。 大皇子复位,顿时就想到了他那个可怜的弟弟姜瑾,还因为受他牵连,在蒲州喝西北风。 大皇子请求皇帝,把九弟召回京城,免了他在西边苦寒之地的艰苦。 蒲州是个寸草不生的地方,极其荒芜,跟岭南也差不多。 皇帝气消了,年纪大了心地也软了,就同意把蒲州的庄王叫回京城。 至于他将来是仍回蒲州喝西北风,还是换个丰饶之地做封地,就要等新君封赏了,这是皇帝留给继位者的人情。 庄王回京,众人还热闹了一阵子,想走走他的门路,跟大皇子亲近。不成想,他极其冷漠,闭门不出,只偶然去大皇子府坐坐。 大家以为他潦倒c寒酸,他看上去倒也还好,身边有仆从,衣着也讲究,竟比大皇子进京的时候体面百倍。 有了封地的王爷,京里的王府,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王府,只能算个别馆。 “按说,这个的确不能算真正的庄王府。庄王府是 在蒲州的,那地方快到西藏高原了。”薛湄道。 农耕社会,靠近西藏的地方几乎都是无人区了。不像后世,要深入藏区才会荒无人烟。 蒲州穷山恶水,做王爷的封地,真是太羞辱王爷了。 怪不得大哥能吃苦,原来他在自己国家就是个爹不疼c娘不爱,全靠他自己长兄生活的小可怜。 长兄一倒台,他就跟着倒霉。 锦屏:“西藏” “咱们上次迷路,不是差点进藏了吗”薛湄笑道。 锦屏:“楚人好像不这么叫。” “不管他们怎么叫,你听我的便是了。”薛湄道。 锦屏:“” 她们俩说着话,远处有辆马车驶来。 在门口停下,车上跳下一名纤瘦少女。少女约莫十一二岁,穿着粉红色襜褕,头上梳了双髻,各戴一朵珠花。 珠花是龙眼大的南珠攒成,很是名贵。 再看少女身上衣料,绸缎也是时下江城最流行的c非常昂贵的蜀锦。 瞧见了薛湄主仆,少女很是好奇,歪头打量薛湄,眼睛滴溜溜转,非常活泼。 她身后跟着肤白无须的中等身量男人,瞧见了薛湄和锦屏,立马呵斥:“大胆,何人这样逼视十七公主” 薛湄:“” “无妨,一穷酸罢了。”公主倒是很大方。 薛湄和锦屏两人衣着简单,浑身没有任何配饰,看上去的确不富贵。 “你也是来看我九哥的”少女问,“你莫不是蒲州来的,当地人” 薛湄眼睛微微一转:“是啊。” 少女立马流露出对“乡下人”的同情来,非常大度。 这个时候,庄王府的大门终于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人。 他着青灰色深衣,气度高华,走路时肩膀平整,更显得他气质尊贵。衣袂绣了暗纹,阳光下有内敛的奢华。 薛湄被这装逼气质差点闪瞎眼。 要不是跟大哥很熟,她都要怀疑这是小郡王冒充的了。 而少女眼眸骤亮,非常花痴看着自家哥哥。 正文 第594章没有比郡主府更好的地... 薛湄的大哥薛池,乃是楚国细作。 他叫姜瑾,楚国皇室的九皇子。他生母是苗疆献给皇帝的美人儿。因为是异族人,在宫里地位不高。 他才三岁,生母便去世了。 楚国皇帝的儿子特别多,现存的皇子有十三人,更别提在成长过程中夭折的其他皇子们了。 后宫女人多c孩子也多,皇帝对他们都很淡。 楚国皇宫生存难度,比梁国要高至少三个度。 和他一样大的兄弟好几个;比他大两岁c小两岁的兄弟也有好些。 皇帝精力旺盛就那么几年,故而那些年宫里出生的孩子特别多。 多而廉价,没有母亲c母族庇护的皇子们,往往活得像个小太监。 姜瑾从小话少c脾气犟,谁打了他,他一定要打回去,因此吃了很多苦头。 凭借着这股子不怕死的精神,他得到了先皇后袁氏和太子姜琷的青睐。 从六岁开始,其他人还在遮遮掩掩c观望等待的时候,姜瑾就是坚定的太子势力。他是太子的走狗,可以为太子做任何事。 八岁时候,袁氏帮衬之下,太子往梁国派出第一批细作里,就有姜瑾。 堂堂皇子,要亲自去做细作,还不是为了他自己,可见他的卑微。 而后那些年,他时常往返梁国与楚国,倒也学会了一身本领,让自己的羽翼丰满起来。 他十六岁,先皇后被废c太子被废,袁氏受到重创,袁氏嫡枝退回祖籍生活,楚国老牌世家c百年旺族就这样倾覆。 受此牵连,姜瑾被皇帝发配蒲州。皇帝偏偏不肯饶过他,给他封了亲王。尊贵的身份c狼狈的下场,这才是杀人诛心。 十年后,他回来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跟太子一样狼狈不堪,可他看上去像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没有丝毫落魄感。 这些年,蒲州的穷困没有毁掉他身上贵气。 皇帝见了,都有点诧异,还破天荒问他在蒲州的生活。 倒是比他处境稍微好一点的废太子姜琷更显得落魄。 朝中不少人愿意与他来往。 姜瑾却过上了最简单的生活,整日闷在家里。 十七公主在中秋节见过他,对这位兄长极有好感,好几次都想要登门,却被拒之门外。 不成想,今天进来了。 跟一个女人一起。 这女人在眉心贴一个花钿,看上去有点好看,十七公主打算回头也学学。 “九哥,她是谁啊”十七公主好奇到了一定程度,就要发问了。 姜瑾态度随意:“义妹。” 十七公主嘟了嘴:“九哥你有亲妹妹,怎么还认义妹” 然后她端详薛湄,非常不礼貌直接问,“你叫什么名字” 姜瑾打断了她的话:“公主,我这里待客,请你先回去。” 十七公主不乐意了:“九哥,我是你妹妹,你怎么叫我公主” 没人理会她。 十七公主再想往前跟,就被玉忠拦下了。 她愤愤不平,跟着她的太监也骂玉忠不懂事,居然敢阻拦公主。要是陛下知道了,非要剥了他的皮。 十七公主可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也是目前楚国最嚣张的小公主。 十四公主美貌无双,但在十七公主面前也要伏低做小。 庄亲王得到了十七公主青睐,她在皇帝跟前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庄亲王就能得到新的封地,可以做一个更名正言顺的亲王。 他居然不识时务,把十七公主赶出门。 “公主,莫要搭理这些宵小。”太监安慰她。 公主还是挺生气的。 “九哥真是的,到底谁才是他妹妹,他糊涂了不成”十七公主跺脚,“你去查查,那女人是谁。” 太监道是。 薛湄进了王府正院,一路上草木葱郁,并未见颓败之相,就跟大哥闲聊:“江城的深秋,跟夏阳城还是不一样,对吧夏阳城这时候该下雪了。” “对。还是江城更宜居。”大哥道。 薛湄:“你说得对。” 两人有很多话想问,然而坐定之后,却都不知如何开口。 窗台上摆了一盆秋海棠,明媚而不妖,花开旺盛。不过,花期已过,即将凋零了。 薛湄站起身,近距离看了看,又观摩了下屋子里的家具陈设,笑道:“不如咱们郡主府,是不是” 薛池心口一颤。 隐藏极深的情绪,顿时像泄了口,倾盆而下。 他的眼眶莫名发热。 努力忍住这突如其来的伤感,他点点头:“哪里都不如郡主府。我住过最好的地方是双燕楼,环境好,视野也很好。” “将来回去住吧。”薛湄笑道。 薛池苦笑了下。 他有种预感。不管前途是好还是坏,他再也回不到郡主府去了。 “或者更现实一点,在江城重新修建一个双燕楼。”薛湄又说。 薛池:“这个主意更靠谱。” 说罢,两人都笑了起来。 小小齿轮推动了下,后面转起来就容易很多。 薛湄一边喝茶,一边跟大哥讲述自己这十五个月的去向。当然,有些她不能说。她很擅长讲故事,说得言词流畅,片刻就到了黄昏。 薛池让人安排了晚膳。 锦屏和两名“车夫”,也会得到关照。 她的事说得差不多,就问薛池:“你这些年一直在梁国做细作” “前面是。后面等于是断了线,没人在意我人在哪里。若不是当初还有点人脉在江城,稍微有些资本,我早就死了。”薛池道。 说罢,他看了眼薛湄,“还得多谢你,让我站起来。” “别。”薛湄失笑,“让你站起来这件事,咱们可是两清了,你帮我赢了一大笔钱,还让我出了口恶气。” “那些钱,根本买不起这假肢。”薛池道,“我用了这么多年,它不需要保养,坚固c灵活如初,你莫要哄我了,它不是金钱能买到的。” 真的可以买到。 在太空时代,这样的假肢有点小贵,当然绝不是高价到消费不起的地步,也就是一辆普通代步车的价格。 不过,没人能把它从太空时代带过来。薛池说它无价,倒也没错。 “有件事,我一直很想问你,在京城的时候就特别好奇。”薛湄道。 正文 第595章我们又有家了 大哥问她何事。 “那个姜东安,他是我亲哥哥吗”薛湄问他。 大哥:“你还记得他” 这话,隐约有点不悦。 薛湄:“记得。他憨憨的,跟五弟有点像,非常像是永宁侯府的人。” 大哥:“” 薛池沉默片刻,才点点头。 “他人在哪里”薛湄又问,“我人都来了,见见总可以吧。” “他目前不在京城,去了外地。我有些买卖,他帮我跑跑。”薛池道。 薛湄连忙凑近:“什么买卖” “私盐。” 薛湄倒吸了一口凉气。 贩卖私盐暴利,但是抓到要杀头的。只不过楚国不靠海,他们内陆湖盐也很少,故而大部分的盐都要跟齐国和梁国换。 梁国开发的陆盐,就是传说中的鬼石,技术保密。 楚国也有很多陆盐,只是他们不会过滤,导致不能用,就放弃了。 故而,盐这一块反正是要买的,楚国看得没有梁国和齐国那么紧。你能偷偷弄进来,那是好事,反正大家乐见其成。 薛池早年给太子做细作,暗中就替自己留了后路。 楚国最大的神秘走私组织,就是薛池的人在运作。他们主要跑梁国,从梁国运回铁c盐等。 “你既然来了,一年半载不会走,总能见到的。”薛池又道。 说罢,他试探着睃了眼薛湄,似乎在问:你不会走吧 “那挺好的,希望可以早日相见。”薛湄道,“对了,我们的母亲她也在楚国吗” 薛池一时沉默。 薛湄端详着,就听到他良久才说,“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我是为了维持稳定,才让人假扮成她。” 薛湄听罢,哦了声,反正她又不是真的薛湄,那母亲跟她关系也不大。 不在就不在了吧,都是过去的事了。 如此一来,薛湄就在庄亲王府住下了。这处别馆距离皇城约莫一个小时车程,算是稍微有点偏僻的。 四周住的邻居,也是小门小户,除了薛池之外,就是个四品的户部官员最大了。 因为偏,宅子便宜,庄王府占地面积比较大。 一走进来,整个院子空落落的。从头到尾,几乎不见半个人影。 走廊c小径上干干净净的,并无尘土与落叶,薛湄心里嘀咕是谁打扫卫生。 薛池安排她在西跨院住下。 楚国的院落,不像梁国那样整齐划一的北方院落,这个西跨院跟正院不是平衡的,而是落座在一处水塘后面。 入了秋,水塘四周也有鲜翠颜色,倒映得水波碧汪汪的。 西跨院进门便是壁影。绕过了这粉彩大壁影,后面是一座二层小楼。 小楼一楼几乎没有墙壁,全部都是由门窗组成,雕花窗棂精致小巧。 进门是厅室,摆放着崭新家具,能待客用;两边是书房,摆放了案几和书架,堆满了书。 书架并不整齐,看得出有人翻阅过;而案几上也有用过的文房四宝。 薛湄:“大哥,这是你的院子” “我平时喜在此处读读书。这是我给你准备的院子。”薛池道。 薛湄:“关键是我不爱读书。” 薛池:“” 而后,他们俩上了二楼。 二楼上去便是梢间,平素可以做宴息处,里面是卧房,垂着绛紫色的门帘。 卧房帐幔用金钩挂起,床上堆满了满床的被褥与枕头,的确像是准备待客的地方。 往下一瞧,后院有一整排倒座抱厦,约莫十间矮小房舍,既可以做库房,也可以做下人房。 处处精致,有点双燕楼的意思。 庭院有个小小凉亭,前面还有个假山。假山左边种了好些翠竹,郁郁葱葱迎风而摆。 “好雅致的地方,就是设计得不太合理,摆设太多了。”薛湄对大哥说,“这么大的院子,若是在夏阳城,足足可以住下一大家子。” “咱们不是在夏阳城。”薛池道。 薛湄:“这倒也是。我有时候思维成了惯性,不懂欣赏。” 晚夕的时候,薛湄和锦屏就在这里住下了。 仍是没有丫鬟。 玉忠跑了好几趟,把该送的东西都送了过来;锦屏和薛湄动手,一起铺床叠被,终于能踏踏实实睡一觉了。 翌日早起,锦屏 说要去厨房端早膳,薛湄也想去看看,跟她一起。 结果,她们俩遇到了薛池自己打扫抄手游廊。 他着素白深衣,看上去超脱无尘。扫帚在他手里,也是轻盈无比。片刻功夫,他就把整个游廊给打扫干净了。 大哥的财产,不至于买不起下人。 在封建社会,人也是商品。水灵灵健康的小丫头,几两银子可以买一个;中年健壮的仆妇,可以买也可以雇佣,每个月的月钱也不过一二两银子,不够富贵门第一顿饭钱。 大哥特立独行,要么是做秀给其他人看,要么就是不信任下人,恐怕有眼线混进来。 想想曾经他的西院c他的双燕楼,都是固若金汤。 “大哥,哪里吃早膳”薛湄招呼了声。 薛池:“我打算扫完地去请你,早膳已经准备妥当了,就在拜月亭吃如何” 亭子在西跨院和正院中间。 这个时节,说冷倒也不是很冷。只不过在外面亭子里吃饭,肯定不舒服。 “去大哥那边吃吧。”薛湄道,然后她对锦屏道,“你直接去厨房吃。” 锦屏道是。 早膳倒是很丰富,各色糕点多部分的糕点都是用米粉做的,并非梁国那样的面粉。 比如说三鲜饺子,就是用糯米粉做了外皮,晶莹剔透;里面的三鲜颜色秾丽,让人食欲大开。 粥则是洁白的米粥,里面加了点糖。 薛湄吃了一顿鲜甜无比的早餐,自己的胃口得到了极大安抚,心情顿时很好。 她吃得开心,薛池也高兴:“还担心你吃不惯。” “其实吧,我一直觉得早餐就是要甜甜的。”薛湄笑道,“我甚至觉得,任何菜不放糖都是邪恶。” 薛池微微眯了眯眼睛,有点警惕看着她:“菜放糖就像你把肉包子拿去烤那样折腾吗” 薛湄:“” 你对我的鲜肉月饼到底是有多大的怨念 薛池担心江城的早膳太过于南边,薛湄吃不惯;而她来的第一顿,肯定要用当地特色招待她,吃个风味。 他还让人准备了鸡丝面,等薛湄抱怨早餐不好吃的时候再端上来。 没想到,对薛湄而言,江城仍是不够南。 依照她的生活习惯,齐国才是她的故土。 想到这里,薛池心中突然一顿,怀疑自己探到薛湄的秘密了。 就在他们兄妹用早膳的时候,玉忠急匆匆进来:“主子,有客人到了。” 正文 第596章薛湄的别名 听说有客,薛湄打算起身离席。 薛池却道:“这么早来我这里,多半不是为了看我,而是为了看你。” 薛湄:“我” “昨日十七公主在这里遇到了你,恐已经有人知晓了。”薛池又道,然后他问玉忠,“可是大皇子来了” 大皇子就是曾经的太子,薛池的兄长,也是他最坚决拥护的主子。 “是。”玉忠回答。 薛池:“请大皇子进来吧,我就不出去迎接了。” 玉忠道是。见薛湄看向了他,他冲薛湄点点头,示意她别怕。 薛池又对薛湄道:“你身份应该如何安排,你自己可有想法” “就说我是你义妹,不好吗”薛湄问。 薛池:“倒也可以。不过,我得给你安排一个身份。你外出游历,化名什么” 薛湄笑起来:“白潇潇。” 薛池:“怎么叫这个名” “我们刚到楚国,在江上遇到了一支船队,他们有个歌姬生得美丽,歌喉清脆绵转,她就叫白潇潇,我觉得很好听。”薛湄道。 薛池:“” 所以,他一听就觉得这名字风尘气很重,不是他的错觉。 这就是个风尘名。 他看着薛湄,一言难尽;而白潇潇女士,对自己这个附庸风雅的假名字,非常满意,恨不能时刻挂在嘴上。 “不要叫这个了,叫萧白吧。”薛池随口道。 薛湄一下子就想到了萧靖承。 她神色略微有点了变化,道:“萧是梁国国姓,直接叫这个,不引人怀疑吗” 远远的,传来脚步声。 薛池没空解释:“回头告诉你。” 他话音刚落,院门被推开。 玉忠前面领路,带进来一位中年男子。 男子着象牙色素面绸缎深衣,身材修长。他鬓角乌黑,浓密头发束冠。头冠是赤金镶珐琅盘螭金冠,阳光下光芒熠熠,衬托得他容光焕发。 他有双和薛池酷似的眼睛,眼窝深陷,有种别样的英俊;肤白无须,若不是眼角一点细纹,倒也看不出年纪。 瞧见了薛湄,他先是放眼端详了一瞬,这才冲她略微颔首。 薛池走上前:“皇兄。” 大皇子姜琷搀扶了他:“免礼。听说你府上来了贵客,我一大清早过来,不打扰你吧上午和下午都有事,恐怕抽不出空。” “不打扰。”薛池道,然后他冲薛湄招招手。 薛湄就信步上前。 大皇子这个时候,细细打量她,觉得她行走间带着几分吊儿郎当,是一副天不怕c地不怕的气势。 他知道她是谁。 若不是惊才绝艳的成阳郡主,也不会值得大皇子忙里抽空,一大清早赶过来。 “皇兄,这位是萧左卫的义女,从前就认得。萧左卫去世之后,托我照拂她。她近日投奔,以后可能要在京里生活一段时日。”薛池脸不红心不跳,说谎非常自然。 薛湄一眼就看穿了大皇子眼中的拉拢之意,知道早有人把自己身份泄露出去了,故而她也懒得装腔作势,直接和他见礼:“民女白潇潇,见过殿下。” 薛池:“” 所以,你死活都要用这个名字吗过过瘾很爽是吗 姜琷:“” 他见自家九弟像被雷劈了,忍俊不禁,故意问薛湄:“你是萧左卫的义女,怎么姓白” “义女啊。给他做女儿,没说把祖宗也卖给他。”薛湄道。 姜琷:“”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薛湄这是对他招揽的拒绝之意。 她到底是梁国人,不会叛国的。 她在梁国倒了霉,但她的本事不会丢,她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令一帮百姓信任她c崇拜她。 她是个很好的帮手。 “不要胡闹。”薛池低声呵斥。 薛湄笑起来:“同殿下说笑了。我其实叫萧白,只不过喜欢白潇潇这个假名,所以胡乱说的。 殿下,您觉得我叫萧白好听,还是叫白潇潇好听” 萧白,这个名字简单得有点敷衍,就像家里养了只猫,主人家过耳不过心,随便取的一个名字。 而白潇潇嘛,那就是主人家从外面买回来一个妖艳的歌姬或者舞姬的名字了 都不算好听,只不过白潇潇这个名号,在上流社会是真不能入耳,会被人嘲笑的。 背地里恐怕就会说,她其实是庄亲王养的歌女。 “有名有姓,自然更好听一点。”大皇子姜琷道,“萧姑娘觉得呢” 薛湄:“” 在这个瞬间,她觉得自己跟姜琷道不同不相为谋。 大哥可以说她,就像后世女孩子的衣着,她穿个吊带裙出门,她大哥骂说她,攻击她的品位,这是爱护;外人也如此,就仅仅是羞辱。 立场不一样。 薛湄没有任何表露,含笑看了眼自家大哥。 薛池:“你先回去吧,我跟皇兄有话说。” 薛湄道是,离开了正院。 她回到西跨院的时候,锦屏正在门口,给几盆秋菊浇浇水。 “大小姐,厨房里有好些人,约莫十几个吧。听说后花园也有好些丫鬟们。可能是大少爷不信任他们,要考验这些人,故而没放出来。”锦屏道。 薛湄点点头。 肯定是这样的。 锦屏又问她早膳吃了什么,还跟薛湄抱怨说府上早餐太过于甜腻。 闲聊几句,说起了大皇子。 “他很老了吧”锦屏问。 今年是楚国建弘五十八年,也就是皇帝登基58个春秋了;身为皇长子的姜琷,应该是块四十了。 “他保养得不错,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出头。”薛湄道。 中年男子,哪怕被囚禁在岭南,他也是个韶关王,并非普通囚犯,自然不用风餐露宿。加上他英俊c没发福,说他二十八九也有人信。 “他跟大少爷长得可像”锦屏又问。 薛湄:“有点像。他们估计都像皇帝,说起来,我还是蛮想见见楚国的皇帝。” 楚国皇帝,不能算是个传奇人物,但他的一生是很传奇的一生。 他做了五十八年皇帝,其实他今年也才五十八岁,因为他刚刚满月就登基了。 小皇帝的下场都不会太好,一般都是幼年“夭折”的命运,要给真正的实权人物让路,但楚国的建弘帝却一直活到了不惑之年。 在这个过程中,有个人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此事,是薛湄游离楚国,听过最励志的故事了,没有之一。 正文 第597章成阳郡主是神女 薛湄游历楚国,听过很多故事,其中一个就跟楚国现在的皇室有关。 当然,民间为尊者讳,有些事情并不会传得很邪恶,说起皇室多半都是比较正面的。 他们就说起了去世的皇太后,也就是建弘帝的母亲。 建弘帝并不是凑好满一个月就登基,而是二十八日大。 一个二十八天大的奶娃娃,他的母亲也是才十八岁的皇后。 先皇去世的时候,刚刚二十岁,是突发疾病,没人知道他到底什么病死的。 当时,后宫除了皇后,还有四妃。 这位十八岁的皇后她儿子登基之后她是太后了,是个天生的政治家。 四妃都是望族女,她很了解她们的脾气,一个个拉拢c利用。 在内,她依靠四妃;在外她依靠皇帝的胞弟,当时也才十六岁的谆王,教导他如何联合几大门阀为皇族所用。 她该卖惨的时候就卖惨,该强势的时候就强势;在皇帝三岁的时候,朝堂上各大势力分工合作,有条不紊。 等皇帝到了十岁,太后就开始分化整个朝堂。她首先拿四太妃开刀,利用她们各自的心思,让她们争斗了起来。 谆王辅助之下,门阀间十年恩怨,都积累到了一定程度,最终楚国差点自我覆灭。 好在这位太后娘娘既有手腕,又有运气,小皇帝肯听话又争气,跟太后一样是个聪明人,故而他们母子最终掌握了整个朝堂。 在建弘帝十七岁的时候,太后借口自己眼睛不太好,不再垂帘听政;离开之前,她还把谆王安排去外地治水,让他五年不要回京。 五年之后谆王再回来时,朝堂上皇权已经在皇帝手里了。 当然也还是有掣肘,没有哪个皇帝可以随心所欲。皇帝跟朝臣c跟望族之间,总是各种拉锯。 建弘帝不能说算个明君,但好歹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他父亲暴毙,导致他很担心自己哪一天也去了,后继无人,就像他当初那般凶险,故而他生了很多儿子。 后来,这些儿子他自己都不太认识了,就比如说九皇子姜瑾,他几乎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个孩子。 薛湄觉得大哥有点可怜。 大皇子姜琷对他有无感情毋庸置疑,兄弟之情肯定是有的。但有多少,这个说不准,皇家的感情往往很畸形。 薛湄跟锦屏闲聊时,大哥也在跟大皇子姜琷闲聊。 大皇子被贬去韶关的时候,他母族差点被皇帝连根拔起,那时候他并没有封号,只是个废太子。 现在他回来了,皇帝也没着急给他封号。 朝臣们都在等待,以为皇帝要重新起复这位废太子。 大皇子的母族袁氏,曾经是侨姓望族之首。 在两百年前,楚国是从中原迁过来的,当时北方匈奴闹得特别厉害,没办法镇压他们,只得迁走。 跟着皇室一起到江城的,很多都是当初的望族,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是有钱有势,声望遍布天下。 后来,他们被称为“侨姓望族”,就是他们是更尊贵的北方望族;当地也有很多楚姓望族,却因为是本地人,被豪门称为蛮子,总是低人一等。 大皇子的母族袁氏,是侨姓望族之首。袁氏一门四宰相,家族历史上做过官的高达一百二十四人;手里还掌握了楚国的二十万兵权。 试想一下,皇帝在他母亲的影响下,一生都在提防望族,他能眼睁睁看着袁氏如此做大 所以,杀皇后c废太子,重创袁氏,逼迫袁宰相告老c逼迫袁家让出兵权,甚至大将军自尽,整个袁氏退回绵州,此事才收场。 废太子和袁皇后很容易翻案,因为当时按在他们身上的罪名,很多都只是皇帝想要强加给他们的。 “绵州的袁氏,现在是我大舅舅当家做主。”大皇子对薛池道,“我一直派人跟他们接触,没有得到回应。” “十年前袁家血流成河,大哥也要体谅他们,他们是害怕了。好不容易保存了一点薪火。”薛池说。 大皇子冷笑了下:“他们并没有元气大伤,当时只是推出我三舅舅和四舅舅,成了替死鬼,以及我们母子。” 薛池不言语了。 “他们只是蛰伏了,势力还在。我跟他们接触,他们一直不理,不过前些日子终于给我回信了。”大皇子道。 薛池:“怎么说” “他们已经派人来了京城,会暗地里跟诸族联系,替我铺平道路。”大皇子道,“我复位太子,指日可待。” 薛池:“恭喜大哥。” 大皇子摆摆手:“还是不够,咱们十年错失了太多机会。现在老五c老六都起来了,他们一个个靠山雄厚。”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笑起来,“不过,我有你这个帮手,就足有胜算。你果然很厉害,把成阳郡主招来了。这可是神女,有了她,咱们定是胜券在握。” 薛池一直很平静,听到这里,抬眸静静看着大皇子:“大哥,她不是来帮你的。她只是来投奔我的。” “我知道。她帮你,就是帮我。”大皇子立马道,“你我兄弟一体,没了你,我什么也不是。” “大哥不要妄自菲薄。”薛池道。 “我说的是实话。”大皇子笑道,“这个世上,只有你不会背叛我。对了,我要去接袁氏的人,改日再请你和成阳郡主哦,萧姑娘,请你们俩去我府上做客。” 薛池道好。 大皇子急匆匆走了。 然而他这一去,并没有接到袁氏派出来的人,只接到了几名随从。 随从把信递给了他:“殿下,大老爷这次派出来的是幕僚白公子,手里拿着咱们家的令牌。 白公子说,跟殿下暂时还是别见面了,以免有人多心,对殿下不利。 殿下要的,白公子都会给殿下办到。殿下在明,他在暗处,彼此配合行事,这样能事半功倍。” “白公子”大皇子一头雾水,“幕僚什么幕僚” 随从一脸崇拜:“白公子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睿智的人,殿下信任他即可。” “他长什么样子哪怕他暗中行事,我也得知道他是谁啊。”大皇子道。 随从:“白公子行事,自有章程,殿下不必担心。” 大皇子:“” 正文 第598章女大十八变 天气渐冷。 薛湄住进了庄亲王府,就开始整治一番。 被大哥圈养在后花园和厨房的下人们,也陆陆续续安排到了各处。 薛池偶然想起来,问薛湄:“你的乳娘和丫鬟们,都没带出来” 薛湄:“带出来了。” “人在哪里,怎么不接到府上” “她们都很忙,替我办事。一个萝卜一个坑,若不是锦屏武艺高强,她也不能留在我身边,也得替我办事。”薛湄笑道。 薛池:“” 他很想问:你不是逃难出来的吗 你出来才十五个月,也就是到处逛了逛,能有什么事,需要把自己亲信的丫鬟们都派出去 还有戴妈妈,都一把年纪了,也要在外面帮你办事吗 然而,他在梁国的时候,诸多破绽,薛湄却从来不多问一句。 薛池想要回报她,对她的事也保持沉默。 西跨院里要了两个丫鬟,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还好。 薛湄问她们俩:“认识字吗” 丫鬟:“” 要是能认识字,还用做丫鬟谁家下人认识字啊 别说丫鬟了,外面的小厮甚至管事,有几个人认字 “从今天开始,就要认字了。”薛湄对他们道,“给你们三个月时间,至少要认识九百个字,要不然我就要把你们卖出去了。” 丫鬟震惊看着薛湄。 天哪,还有这种好事 只是,虽然每天就认识一个字,但人都是一边学一边忘记,想要全部记得,很难的啊。 丫鬟不知自己能否做到。 薛池对薛湄的这种行为,也是很不理解。不过,她跟他一样,都是打发漫长又无聊的日子,随便折腾折腾丫鬟,倒也没什么。 薛湄来了之后,薛池过上了正常人的日子,他的府邸也热闹了不少。 不仅如此,他还会出门,谁家邀请他做客,他也会去逛逛。 薛池生得极其英俊,五官明朗,走路又很稳,让人觉得他这个人气质沉稳c心智坚毅,非常值得信任。 哪怕他不受宠,他有个亲王身份。他是坚定的大皇子党,未来可能是朝廷的第一个世袭罔替的亲王。 现在,他是一块璞玉,能否大放异彩就要靠赌了。 江城的这些门阀世家,不少人家是靠投机起来的,个个赌性都很大,跃跃欲试要把自家的闺女嫁给薛池。 薛池见事情到了一定程度,才跟众人说:“我无意娶亲。身残之人,恐配不上贵府小姐。” 身残二字,让人费解。 这个时候,薛池撩起自己的裤腿,给大家看他的假肢。 众人更加震惊了。 “王爷不说,竟一点也瞧不出来。” “这是何等宝物王爷步行,不见半分颠簸。” 薛池道:“机缘巧合,是梁国成阳郡主替我医治的,假肢也是她做的。” 梁国的成阳郡主,早已名满天下。 不过,到了楚国之后,流言蜚语早已变了味道。 每个人说起八卦,都很夸张,然后加入自己的理解。 薛湄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她眉心有一颗红痣。 然而,这样不算特别夸张的特征,不能满足百姓们对她的窥探欲。 说着说着,当薛湄的事迹传到楚国时,人人就说她:容貌奇丑无比,眉心开一只眼,有三只眼,能起死回生,是因为她乃是阎罗殿的厉煞转世。 女人漂亮,就没啥本事,这是世俗认知。故而传言说薛湄并非美人的时候,传到最后就说她奇丑无比,正好跟她的惊才绝艳有了个强烈对比,听到的人才觉得震撼。 她的眉心痣,也变成了第三只眼。 总之,说起成阳郡主,是姿容恐怖,但医术高超,又才华横溢。 “你见过成阳郡主”一位姓甘的贵公子问薛池,“她是否真的长相恐怖” “成阳郡主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生得很美丽。”薛池道,“她眉心有颗痣,鲜红似血,并没有第三只眼。” 甘公子撇撇嘴。 “那你未必真见过她。”甘公子道,“我听人说,瞧一眼她的容貌,能做半年噩梦。只不过,她医术是极好。 要不然,一个人岂能如此年轻能起死回生她去边疆的时候,直接吹口气,那些军医营的人就自己好了。” 薛池:“” 所以,已经传成这个样子了吗 他再也懒得跟人争辩,只是回到了府上,把此事告诉了薛湄。 薛湄听了,大笑不止。 锦屏在一旁黑了脸:“为何非要觉得大小姐容貌丑陋” “肯定是说书先生改编的。说书想要吸引人来听,就要故意制造反转与悬疑,把人吓一跳,大家才听得满足,愿意给钱。”薛湄道。 锦屏:“” “你一直担心我到楚国被人认出来,让我在眉心贴花钿,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薛湄笑问她。 锦屏:“” 薛池却在她们主仆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她,目光专注。 “大哥看什么” “你好像是不一样了。”薛池道,“怎么比以前好看了些” 初次见面,薛池就感觉到了。只是那时候,他以为是自己思念至极,看她怎么都觉得好。 现在天天见面,本应该看熟悉了的,这个时候才发现,明明没什么变化的眉眼,总好像带着几分妩媚之气。 她的眼睛,黑白更加分明,眼波里总像噙了水雾,瞧着就让人心生怜惜;她原本略有点不太协调的鼻梁骨,现如今也高耸纤直。 就是,更精致了。 “可能是长大了,长开了吧。”薛湄道,“女大十八变嘛。” 薛池:“你说话还是这个调” “什么调” “就是不太要脸的调。”薛池道。 薛湄:“” 锦屏脸上有个忍不住的笑意一闪而过,又假装一本正经,没听到大少爷对大小姐的调侃。 转眼间,薛湄到江城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里,她每天都要带着锦屏出去走走。 薛池不会过问她去了哪里c去做什么,见什么人,只问她:“钱够花吗” “不太够,大哥给一点吧。”薛湄道。 薛池就会给她一个钱袋,里面有约莫二十两银子。 她在外面吃喝玩乐,花完了就会回家;也有两次,深夜才归,回来时她和锦屏都一身酒气。 一个月过去了,大皇子正式邀请薛湄去他府上做客。 薛湄打算去的,薛池却道:“你得有个心理准备,你可能会遇到一个人。” “谁”薛湄问。 正文 第599章别爱我,没结果 薛湄觉得大哥危言耸听。 她不怕任何人,遇到谁都不需要心理准备。 “成兰卿。”薛池道。 薛湄:“” 这天,薛池跟薛湄说起了成兰卿。 成兰卿是个武艺高强的女人,遇到她,最好别嚣张。她不仅仅有本事,还有计谋。 “成兰卿刚到我大哥身边时,我的人就得到了消息。我的人还知道,是萧明钰的势力暗中帮衬她。 因此,我和萧明钰做了个交易。他明知我是楚国细作,还是要受我威胁。因为他和成兰卿的事,足以毁掉皇帝和梁国对他的信任。”薛池道。 薛湄听了,点点头:“我能猜到。” 薛池又道:“成兰卿这个人,邪门得很。萧靖承对她,到底是有点情谊吧,否则也不会只是关着她” 薛湄看了眼薛池。 薛池:“你不同意这话” “依照成兰卿的聪明,她手里肯定有什么把柄。王爷如果不想永远得不到她口中的秘密,就不敢杀她。”薛湄说,“情谊,我觉得没有。那死直男癌若是开过情窍,就不会那么对我了。” 说到这里,想起自己被甩,薛湄忍不住攥了攥拳头。 当时不怎么生气。 但而后越想越恼火,觉得自己吃了大亏。总之再次见到萧靖承时,一定要揍他一顿出出气。 薛池目光微敛。 薛湄又问他,关于成兰卿的事,他还知道多少。 “这女人到我大哥身边不过三年,继后张氏就出事,导致张氏母子和当年皇后c太子一样下场。 若不是她暗中出谋划策,大哥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在韶关虚度了将近九年时光。 如此看来,成兰卿野心勃勃,恐怕不是个小小王妃能容纳她的。”薛池道。 薛湄点点头。 她也把自己打听到的,告诉薛池:“当年在西北的时候,成兰卿把成将军的细作出卖给弘吉提,是因为她在战场上见过弘吉提。 弘吉提阴狠c果决,有十五万骑兵。拥有了这些铁骑,可以踏破中原,就像两百年前那样。 故而,成兰卿自己去了匈奴,打算跟弘吉提联合,先破白崖镇。只不过,她到底对自己的父亲和兄弟有一丝心软,故而她挑选了父亲和兄弟们回京的时候才动手。 萧靖承在第一次泄密的时候,就暗中进行了排查,怀疑到她头上。他和成老将军配合演戏,让成兰卿上当。 等她去了匈奴,萧靖承将计就计,立马偷袭了匈奴王庭,斩杀弘吉提和他的大将们,重创匈奴。 成兰卿如果活着,她的秘密就有被泄露的一天。白崖镇出了这样大的细作案,别说成家全族不保,就是白崖镇其他将领们,包括萧靖承,也要受到牵连。 为了大家辛辛苦苦赚回来的军功,为了成家上百条人命,老将军带着儿子们,求萧靖承杀成兰卿,伪装成她自尽。 他们到底是动不了手,毕竟自己的亲人,只能求萧靖承。萧靖承答应了,也替成家和白崖镇把成兰卿的秘密隐藏起来。” 薛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薛池微微眯起眼睛。 他没从这番话里寻个破绽,故而问:“萧靖承告诉你的” “不是,成湛派人告诉我的。”薛湄笑道,“他怕我和瑞王起罅隙,怕我误会瑞王,所以把成家的往事告诉了我。 要说起来,我特别喜欢军人。就像成家兄弟,个个英勇c热血,脑子都很简单,跟他们打交道不累。” 薛池:“” 没有成老将军的授意,成湛怎么敢说当年往事 成家只是在感激薛湄而已,让薛湄放宽心和萧靖承相恋,别顾及成兰卿。 成兰卿舍得父母亲人c全家老小的性命,只为自己的前途,也是好狠一女的。 薛湄觉得,建弘帝的母亲那位很厉害的太后,大概可以跟成兰卿一比。 相比较之下,戚太后都稍微逊色几分。 像成兰卿这种女人,才是合格的政治家。戚太后看似冷酷,其实把儿子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 即将要和成兰卿见面了,薛湄说不上有什么激动的。 能见到活着的成兰卿,倒是让她有点期盼。 “她是小郡王的心上人。小王爷念叨了她一辈子。她现在跟了你大哥,小王爷仍是没机会。好惨一男的,是不是”薛湄提到萧明钰,语气就很轻松。 在她心里,小王爷简直就是一逗比,可爱得不行。 “求而不得就很惨”薛池淡淡反问。 “不惨” “当然不。心里住一个人,就像种下了一片花海。想起她的时候,或风和日丽,或狂风骤雨,都是很热闹的。”薛池道。 “热闹” “对,要不然心头一片寂静,那才寂寞。”薛池说。 薛湄:“大哥,你把暗恋说得这样超凡脱俗,也是很厉害。” 薛池:“” 然后,他听到薛湄又问他,“你暗恋谁不会是我吧” 薛池心口一紧。 薛湄继续道:“别爱我,没结果” 薛池:“让我消停一会儿。你和萧明钰混久了,有点像他了,话很多且无聊。” 薛湄:“” 刚刚还暗示你在苦苦暗恋我,这会儿就嫌弃我话多。 男人真是太善变了。 哪怕被嫌弃嘴碎,该说话的时候也不能装傻,这是薛湄的人生准则。 如果她觉得薛池是在说她,那么她一定要表明立场,告诉他这件事的后果,以免他越陷越深。 如果猜错了,无非就是尴尬一下薛湄天生脸皮厚,有什么可尴尬的她根本不在乎的。 去大皇子府做客那日,是冬月里难得晴朗好日子。阳光筛过树梢,落下斑驳光影,几只雀儿在庭院觅食,叽叽咋咋,很是热闹。 薛湄穿了件月白色素面绸缎襜褕,外面罩了件小羊皮里衬c银白色绸缎表面的风氅,暖和而低调。 一圈毛茸茸的领子,衬托着她小脸。 薛池觉得她白。 薛湄是那种夺人眼球的白,头发乌黑c眉毛c睫毛比旁人更显得黢黑,眼珠子也黑,对比之下越发觉得她肤白胜雪。 皓腕微抬间,竟有烈烈风华。 这不是他的错觉,她就是变漂亮了。细微处的改变,叫人说不出哪里不一样,然而组合在一起,整个人都透出绮靡风姿。 正文 第600章直面成兰卿 薛湄与大哥乘坐马车,去大皇子府做客。 大皇子得到了信,在他们刚到时候,便已经先在大门口等候了。 故而,大皇子瞧见,自己九弟先下车,举止轻便,一点也看不出他一条腿是假的。九弟转身,搀扶薛湄下车。 薛湄衣着素白,越发衬托她眉眼秾丽妩媚,黑发红唇更添颜色;九弟清冷矜贵,容貌俊雅,两人看上去如此般配。 像一对玉人。 大皇子姜琷有了撮合之意,笑容明朗,宛如冬日里的一捧火炭,能驱散寒冷,让人感觉温暖融融。 他像是最贴心的兄长。 “大哥,久等了。”薛池先见礼。 大皇子搀扶了他:“本该我亲自去接的。因我惫懒,才在门口等着。自家人别客气,快里面请。” 说罢,他又看向了薛湄,笑容似屋檐下的冰锥,晶莹剔透,看似极其真诚坦率,实则没有任何的温度。 薛湄也回以微笑,特别憨直。 不知道她的,还以为她是个傻大姐。 薛池被她笑得有点懵,故而不着痕迹拉了下她的袖子。 大皇子府靠近皇城,属于京都的中心地带,院落比较小巧。 他们走到了堂屋坐下,薛湄开门见山:“成兰卿小姐呢不出来见见吗” 大皇子顿时看了眼薛池。 薛池表情淡淡:“大哥,成小姐之事在我们之间,不算做秘密吧” 一句话,把薛湄拉成了自己人。 大皇子觉得九弟这些年越发练达了,知道自己想要拉拢成阳郡主,就用心良苦替他安排。 虽然更有心机,但忠心苍天可鉴。 “不算秘密。”大皇子姜琷笑道,“阿卿久闻萧姑娘大名,倾慕已久。只是她担心萧姑娘有顾虑,才不好贸然相见。既然你提了,那自然立马可以见到了。” 说罢,他冲外面招呼了声。 随从进来应答,转而去喊人了。 薛湄这货百无禁忌,这厢才要把成兰卿逼出来,那边又问姜琷:“殿下,成小姐她现如今什么身份是殿下的侧妃,还是美人” “都不是,只是客卿。”姜琷说,“阿卿并非普通人,不管是侧妃还是美人,都委屈了她。” 薛湄:“什么身份才不委屈她楚国皇后” 姜琷:“” 他再次看了眼薛池。 这位,真的是成阳郡主吗传说中她像个神女,怎么一见面感觉她有点憨 薛池面对自家大哥的眼神,也流露出一点疑惑:“大哥也不知道,什么身份才不委屈成小姐吗” 姜琷:“” 他不太适应这种话题,一时尴尬了,半晌说不出什么话来。 薛湄索性转移了话题。 她不故意挑刺的时候,倒也能说会道,跟姜琷言语也投机,两个人相谈甚欢,直到一抹淡蓝色身影出现在门口。 进来一名年轻人。 因为背光,薛湄只感觉他中等身材,略有点消瘦。 直到他走近,才看清楚。 薛湄听了好几年的成兰卿,做男子装扮。一眼就能认出她,因为她跟成家兄弟长得很像。 尤其是跟成家老三成兰韬。 别看成兰韬是三兄弟中脑子最不灵光的,却是生得最好的。成兰卿跟他有七成相似,只是面部线条更柔媚,一看就是女相。 当然,她也可以对外说自己男生女相,毕竟这种人也有的。 可能是为了迎合“阴柔美”这个外在印象,成兰卿这个男装打扮也很花哨。这样,哪怕她生得再柔美,也不会有人想到她是女子。 她跟薛湄见礼,也是用男子礼。 薛湄是后世人,没有受过封建礼教的荼毒,知晓在男女不平等的年代,男人是占尽了怎样的好处。 所以,她很理解成兰卿。 成兰卿做男子打扮,不仅仅是为了方便,她估计是恨不能自己真的脱胎换骨变成男儿。她要是成家的男孩子,这会儿手握兵权,权倾朝野了。 她估计时刻在心里恨自己的兄弟们,一个比一个没远志,全是一群憨憨,偏偏他们占据了她最想要的男子身份。 成家兄弟是没有野心的,薛湄跟他们相处过就会发现,并不是他们的伪装,他们个个都非常踏实做自己的臣子。 成兰卿估计也发现了,想要撺掇兄弟们和父亲一起造反不可能,心里记恨他们,又嫉妒他们。 感情扭曲到了一定程度,她恨不能他们都死了,来成全她的野心。 故而她才会出卖白崖镇。 当然那时候她只是想躲在弘吉提身后,捞尽好处。 现在嘛 “成阳郡主大名,如雷贯耳。如今一瞧,倒跟我想象中不一样。”成兰卿和薛湄寒暄。 薛湄收回了心神:“哪里不一样” “想象中的成阳郡主,应是飒爽锋利;现在见你,倒觉得你像自家小妹,温柔可人。”成兰卿道。 非常会套近乎。 薛湄笑起来:“传言素来不可信。” 她目光时不时打量一下成兰卿。 成兰卿大大方方任由她打量,又含笑问她:“那我呢在郡主的想象里,我是否出入也很大” “这个倒也没有。主要是我跟成小姐不熟,没有在心里专门描摹你的样子。”薛湄道。 成兰卿:“” 她愣了一愣之后,淡淡笑起来。 她没有深究这个话题,而是问姜琷,何时摆饭。 几个人吃了一顿丰盛午膳。 成兰卿话里话外,暗示薛湄要拿出“见面礼”给大皇子姜琷,表示自己的忠心;同时,他们在饭桌上又提到了鬼石,也就是陆盐。 他们想知道陆盐的提炼办法。 薛湄没接话。 吃了饭回去,薛湄依靠着马车壁打盹,然后见薛池也阖眼假寐不做声,她反而沉不住气了。 轻轻踢了踢薛池,薛湄问他:“大皇子的意思,大哥你听出来了吗” “嗯。” “你觉得呢” “不用教给他。”薛池道。 “为何”薛湄笑道,“不怕他报复” “他现在有求于你。”薛池道,“大哥回京已经快三年了,朝中局势一直很不明朗。他才是那个低声下气求人的。” 薛湄笑了笑。 “不过,袁氏终于肯帮他了,也许今年会有转机。”薛池又道,“袁氏派了人来京里。” 薛湄听了,哦了声。 薛池:“你知道袁氏吗” “知道,不就是绵州那个大家族吗我还在绵州住了三个月。”薛湄道。 薛池:“” 正文 第601章我们才是家人 薛湄用了一年多的时间,逛遍了楚国。 她去过很多地方。 绵中现在盘踞着袁氏。 哪怕当初杀皇后c废太子,皇帝也不敢将袁氏连根拔起,只是逼得他们退出朝堂,去了绵州归隐。 这就是政治较量。 在科举还不够完善c没有完成皇权高度集中的年代,皇族与门阀望族是共同治理天下。别说这些不怎么出名的皇帝,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李世民,也要看望族脸色。 到了唐末,门阀彻底落末了,这种情况才会得到改善。 故而,皇帝和袁氏的一次较量中,袁皇后和姜琷母子成了牺牲品,而袁氏自断一臂退居绵州自保。 皇权遭受的损失,薛湄就不是很清楚了,毕竟只有皇帝自己知道。 后来他很快立张贵妃为后,再次启用豪族张氏,而不是吸取教训彻底灭掉门阀,就说明皇帝也伤了元气。 故而这些年,皇帝没有在对门阀下手,哪怕他已经恨这些望族入骨了。 薛湄到了楚国,才知道楚国门阀比梁国更厉害c更威猛。 而梁国因为武将们的大规模提升,跻身上流社会,反而早早将门阀们冲击得没了还手之力。 就国内政治而言,楚国比梁国复杂百倍。 薛湄当然不是无意路过绵州的。她就是听说了袁氏,才决定去绵州看看。 现在,她的乳娘戴妈妈还留在绵州呢。 “你自爆了身份”薛池问她。 薛湄:“没有。袁家的人还是挺好客,所以他们接待了我。” 薛池不再说什么。 大皇子回京这么多年,袁氏一直按兵不动,他们并不是死心了,想要彻底退出政治舞台,而是他们对建弘帝有点忌惮。 老头子今年五十八岁了,还能活几年听说他身体一日比一日差。 等他一死,不管是谁做新君,袁氏都要出来搅浑水。到时候再辅佐大皇子去争抢,也未必没机会。 “我听说皇帝是个很厉害的人,大哥何时带我进宫去看看他”薛湄问,“不用进宫也行,外面看看也可。” 薛池:“我自己不奉诏也不会入宫,更不好带你去了。张皇后和三皇子被处置才三年,宫里人事很复杂。” 薛湄思量了下这话,对薛池:“你老爹还真狠,老婆儿子都是筹码,随时用c随时杀。不过他不杀子,只杀子他娘,真是有点残忍的慈悲。” 薛池:“莫要口无遮掩。” “难道不是吗” 薛池沉吟片刻,居然点点头:“倒也不错。我们家儿子多,父皇前前后后生了二十二个儿子,中途夭折了九个,现在还有这么多活了下来。” 顿了下,他又道,“公主一共生了二十人,夭折了十三人,现存七人。一生四十二子,他恐怕是史书第一人,后世也难有超越者了。” 薛湄:“” 前无古人,这个不假。 但后世孩子多的皇帝可不少。 宋徽宗有六十五个儿女,李隆基有五十九个,康熙有五十五个。最夸张的是南北朝时期的陈宣帝,他的女儿们没统计,光儿子就四十二个。 更别说传闻里的“九十九子”c成吉思汗三千子什么的。 所以,孩子多的皇帝不少呢。 建弘帝的儿女,不能算四十个,因为很多还没有上族谱就夭折了,勉强只能给他算二十多个。 二十多个子女的皇帝,在浩浩荡荡的历史长河里太多了。 薛湄看了眼薛池,觉得这个时候的大哥有点无知,竟很可爱。 “你放心吧,后世提到你父皇,只会说他多子多福,不会是批判的话。再说,后面比他能生的皇帝肯定不少,你不用太担心。”薛湄道。 薛池疑惑:“这还不多我们家跟养猪一般。” 薛湄:“” 在梁国皇帝临死时候,发现自己儿子无人可以托付江山,薛湄相信他肯定非常恨,应该多生几个的。 薛池对此不屑一顾,因为他八岁就去了永宁侯府做细作。 侯府因落魄,人事简单,更像是个普通家庭。他等于是在普通门第长大的,对皇族这样浩瀚的子嗣,无法接受。 薛湄倒是能理解。 皇帝别说几十个儿女,就是成千上万,他也养得起,而且又不用他生,他牺牲了什么吗 什么也没牺牲。 父权至上,所有孩子都是他的附属品,他可以任意 打杀c随意作贱,这种高高在上的支配感是会上瘾的。 生再多又有什么关系他会去考虑孩子们的感受吗 他能理解儿子们对兄弟巨多c相互竞争的压力吗 他不能。 薛池有点像个真正的孤家寡人。他对楚国皇室没什么亲情,又对永宁侯府没什么依赖,他是天地间孤零零的存在。 他看似亲人遍地,实则他只有自己。 不,现在他有薛湄。勉强的话,还有薛润。 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等我找个机会,让你见见皇帝。”薛池最终对薛湄妥协了。 薛湄大喜。 见过了成兰卿之后,薛湄没有再去大皇子府,她给萧靖承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成兰卿的位置。 “一年前我便知晓了。”萧靖承回信如此说。 成兰卿在一年前就不再隐藏了,故而那时候,成家的人都知道,她在楚国废太子身边。她目的是什么,成家人和萧靖承都知道。 现在,他们双方都按兵不动。 薛湄仍是带着锦屏满世界闲逛,有次还在街上遇到了十七公主。 十七公主身边簇拥着大群贵女,个个明艳动人;看到薛湄时,众人有了点敌意,非常明显。 薛湄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她可能真的变漂亮了点,因为她在梁国的时候,女人们对她都很友善。 “她是谁啊公主” “是我九哥的义妹,从蒲州来的。”十七公主道,“她住在我九哥府上。” “什么”其中有贵女的声音不由自主拔高。 无疑,这位肯定是仰慕薛池,对什么“义妹”住在他府上表示很震惊。 薛湄没理会,继续往前走。 她和锦屏进了一处脂粉铺子,打算看看这里的脂粉买卖。她们俩刚进来不久,身后就有好几个人跟了进来。 她们竟然是方才跟着公主的那拨人。 正文 第602章忽悠甘小姐 一行四人,都是十四五岁的贵女,衣着华丽,绫罗缠身c金玉装裹。 她们有南方女子的特点:个子娇小,肌肤细腻。 薛湄立在她们跟前,比她们都高一个头,以至于四名贵女带着她们的丫鬟,上十个人立在薛湄跟前,仰头的样子,让薛湄无端想起动物园的小鸟儿。 鸟妈妈喂食的时候,小鸟们都是这样拼命伸头仰颈。 被迫当妈的薛湄,心头一时间荡漾了母爱。看这些孩子,她顿时就觉得:熊孩子嘛,打一顿就行了,多大点事。 有了母爱光环,薛湄格外慈祥:“有事” “你是谁”其中一位穿猩猩红风氅的少女问,“你真的住在庄王府” “我叫萧白,是庄王的义妹,自然就住在庄王府了。”薛湄道。 几名贵女顿时看向中间那女子。 中间女子一袭银白色斗篷,带着羊羔皮的围脖,衬托着一张脸。她脸盘挺大挺方,但年纪小,五官组合得很恰到好处,故而不丑,是那种饱满水润的模样。 看着竟有几分姿色。 不过,她这种长相,等到了三十岁之后,应该就会变成国字脸。 “那你可知道,庄亲王拒绝了甘家议亲,是为何”另有少女帮着发问。 薛湄顿时就知道,中间这少女是甘家的。 她们胆子倒是不小。 “不是因为他瘸吗”薛湄道,“所以他不想耽误别人。” 众贵女:“” 中间那位方脸甘小姐怒不可遏:“你凭甚说他瘸” “你没见过他的假肢”薛湄倒诧异了。 “假肢而已,又不瘸。”甘小姐道。 薛湄:“” 她笑盈盈看着甘小姐,并不做声。 见她冷静了点,薛湄才问:“你堵我是作甚” “我c我想邀请你到府上做客。”甘小姐倒也不愚蠢,立马收敛了敌意,“你不会不敢去吧” 薛湄:“真不敢。” 就不受你个小屁孩子的激将,气死你。 “你怎不识抬举”其他贵女急了,“你可知甘家是何等门第” “蜀姓士族的甘家,与陆杨二族并称蜀姓三门阀。”薛湄笑道,“听说你们甘家还做药材买卖” 甘小姐脸上顿现得意:“你倒是知晓不少。” “随便打听的。”薛湄笑了笑,“你们甘氏在神医坊排第几来着” 甘小姐立马道:“第五” 楚国是个特别讲究组织性的地方,这是薛湄到了楚国之后发现的。 他们的三十六行,每一行都有民间自发的组织;而三十六行还有个总组织,有专门的总管事。 若是后世,那就是妥妥的商会。 这是个比较好的例子,当然医药他们不在楚国的三十六行当里面,故而他们自己也有个组织。 这个组织,非常不要脸自称“神医坊”。 神医坊还讲究排行,以家族来排名。 华夏中医,素来都是医药不分,而且是全科,什么都要学。不仅仅要学医术,还需要学制药。 制药是一门非常深的学问。 草药,从地里摘下来,要变成药材,不是简单的晒干就行了,而是需要炮制。 就像羊皮,也不是直接从羊身上剥下来就是皮草,而是要用硝水,经过合理的配比,以及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硝制出适合的羊皮制品。 草药也是。 从地上长出来的新鲜草药,到药店卖的药材,也需要特殊炮制工艺。 这个工艺,就考验手艺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有些手艺好的,能把药材的药性炮制出十成,有些只能一成。 经验丰富的大夫,除了会自己炮制药材,也需要能辨认。 甘家不行医,他们是专门炮制药材的,有点像后世的制药厂。 他们家的药材,总是顶尖的,药效极好。不是每个大夫,身后都有一家药炉。在这个年代,绝大多数的大夫都是游医一个行医箱,一把摇铃,走街串巷。 他们会开药方,让病家自己去药堂抓药。而病人选择谁家的药堂,自然就靠药堂口碑了。 甘家开了十九家药堂。 他们家不出问诊的大夫,故而在总排名上第五。 但单单论药坊和药材,他们家是楚国垄断性质的。每个地方只要甘家开了药堂,就能把其他药堂 挤兑得没了生意。 这就是实力。 薛湄听说过了之后,很想拜见甘家的人。 “第五,果然好厉害。”薛湄笑道。 甘小姐见她似乎被蛰伏了,甩下话:“那我给你下请帖,请你来做客。” 薛湄道好。 她和锦屏离开之后,甘小姐的朋友c丫鬟们凑在一起,说薛湄不过尔尔。 “她不及你美丽。” “长那般高,男子不喜欢。” “她不过是一介孤女,哪里比得上你身份尊贵庄亲王腿有疾,迟早要求你们家的。” 甘小姐被安抚得心里舒畅。 薛湄与锦屏往回走,两人乘坐马车,锦屏说薛湄:“大小姐,您本该拜访甘家的。为何还非要走甘小姐这一道” 薛湄的确该去拜访甘家。 只是,她也不急,反正事情本就不够紧急,她还没逛够。 “意外嘛。”薛湄笑道,“谁能知道在街上会遇到甘小姐。既然顺理成章,就换个角度看看甘家。对了,方才那位甘小姐,你打听打听她。” 锦屏道是。 半路上,锦屏下车了,薛湄自己回到了王府。 她回来没过多久,锦屏也回来了,给薛湄带了消息。 “甘家七小姐,就是那位制药圣手的甘家四老爷的嫡女,闺名盈袖。”锦屏告诉薛湄。 薛湄:“好文雅的名字。不过,那位七小姐挺虎的。” 锦屏:“” 打听消息之后的锦屏,这天有点心事重重。她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跟大小姐说。 第二天,薛湄就接到了甘盈袖的请帖,请她冬月初七去甘家赏梅。 薛湄答应去,故而上街买点礼物,顺便完成最后一处的踩点。 这次,她们主仆去的是钱庄。 从钱庄回来,街角有人走过,薛湄余光一瞥,整个人呆住。 待她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她脑子里嗡了下。 “锦屏”薛湄喊了她,“快追上去” 她说话的时候,那身影已经消失在墙角;而锦屏,二话不说追了过去。 正文 第603章果然被萧靖承吓一跳 薛湄立在原地,等了片刻。她无意识往前走,明知追不上,还是跟了过去。 化作车夫的两名暗卫一直跟在她身后。 薛湄走了不少的路,遇到折返的锦屏。 锦屏冲她摇摇头:“没有追上,大小姐。” 薛湄深吸一口气:“让人去查” “大小姐,还是别查了。”锦屏道,“若那人真是王爷,咱们身边不止一个王爷的人,他肯定会事先知道。 再说,我也是王爷的人,您不怀疑我方才是故意放过他的” 薛湄:“你不会的。” 锦屏听到她毫不迟疑的否定,心中发暖。 而薛湄在这个时候,也清醒了点。 她为何要兴师动众 萧靖承说过了,待朝中局势安稳,他就要到楚国找她。 薛湄原本还要流浪更长时间的,是听说梁国一切安稳,朝堂之上换了一拨大臣,都是萧靖承的亲信。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该埋下的仇恨种子,萧靖承都设计好了。 那时候薛湄就想,他也许会在过年的时候来楚国找她。 她希望自己能在他到来之前,把楚国京城摸一遍,免得自己在他跟前落了下风。 就是这么好胜 故而她来了。 要是他也来了,薛湄倒是不足为奇。不过,成兰卿肯定会派人暗中盯着薛湄,薛湄不想把萧靖承的秘密泄露给她。 她不去找寻了。 回去的时候,薛湄跟锦屏又聊起了梁国的事。 “不知该怎么说,表妹这个人,运气到底算不算好呢”薛湄道,“同时怀孕,戚思然胎死腹中,表妹又生了个儿子。” 奚宝辰的预产期,只比戚思然早半个月。 戚思然自己是神医,做了贤妃之后,她又跟太医院院判卢殊关系亲密。 她是自己保胎的,就连卢殊,她也存了提防之心。 已经有了皇长子,也封了太子,戚思然和奚宝辰肚子里的孩子,不争谁先出生,也不争男女。 当然,在这个年代,宫廷生活里,有个儿子就意味着地位稳固。 奚宝辰在五月中旬,又生了个儿子,皇帝非常开心;戚思然却在她次子诞下的第二日,突然肚子疼。 而后她也生了。 孩子生下来就没睁开眼,可能在腹中去世多时了,只是她不知道。 是位公主,若是顺利诞下,就是皇帝的第一个女儿,皇帝肯定也喜欢。 遭遇这种不幸,戚思然哭了很久。 这方面而言,不得不说奚宝辰运气比较好,身体也比较结实。 有了两个儿子傍身,又有在王府时候相互扶持的情谊,帝后感情不错。 今年春上选秀,宫里进了不少人,四妃也填充满了。除了戚思然,其他三妃来自各个望族。 其他的,光九品美人就纳了三十七位。 饶是新鲜美艳的面孔无数,皇帝连带三个月不用重复的,他还是每个月有十天歇在皇后宫里,有十天歇在戚思然处。 “我就不太适合嫁给皇帝。”薛湄对锦屏道,“若他与我缠绵,转身又去其他人宫里,我会打爆他的狗头。” 锦屏忍俊不禁:“大小姐放心,咱们王爷不会的,他很珍惜自己狗头。” 薛湄哈哈笑起来。 萧靖承的确不会。在这方面,薛湄对他总是很信任。 哪怕偶然想起,也没有办法怀疑。萧靖承珍惜她,也知晓她脾气,断乎不会做伤她之事。 就在薛湄和锦屏信心满满的时候,现实很快给她们俩打脸了。 又过了一日,薛湄这日继续外出,归来时在王府门口遇到了马车。 马车是翠盖华车,非常炫目。 赶车的车夫衣着都比其他门第要气派。 车上的人在薛湄和锦屏下车之后,聊起了车帘。 薛湄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熟悉不过的眸子。 她整个人一愣。 旋即,那人下车了。 庄亲王府的家丁上前,跟他恭敬行礼,然后对他道:“王爷,咱们王爷不在府上。待王爷回来,再请您过府说话。” 薛湄愣愣看着眼前的人,着一袭深红色风氅,用白狐皮做了领子,浑身风骚。 她一时愣住。 “我不是来找你们王爷的,他在不在家,不与我相干 ,我来找你们家小姐的。”男人说。 薛湄:“” 所以,做戏不用做全套吗 萧靖承打扮得像个戏子,花里胡哨,面部也做了易容,但他的眼睛c他的声音却仍是他的,没有丝毫改变。 他那双酷似戚太后的薄眼皮,极具特色,见过他的人都应该认得,他居然敢大摇大摆 他说到了楚国,会把薛湄吓一跳。 果然吓一跳。 家丁很为难。 薛湄便道:“请进来吧。这位是” 王府的家丁立马解释:“萧姑娘,这位是靖王殿下。” 薛湄:“” 她来楚国京城,不是稀里糊涂的。楚国皇室那些已经封王开府的王爷们,薛湄都了解过。 楚国和梁国一样,在皇帝还没有去世之前,他的儿子们哪怕封王了,也没必要去封地;但是皇帝去世了,这些王爷们就必须立马滚蛋。 哪怕他们不想走,御史也会把他们骂走。 古代的城市不够发达,不是所有地方都有京城这般繁华热闹。有些封地偏僻的王爷,去了封地就等于过乡下土财主一样的生活。 享受惯了的他们,哪里肯走 楚国一共十三位皇子,其中十一位已经成年开府了。 除了被贬,所有王爷都赖在京里,并没有去各自封地。 薛湄对靖王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个王爷堪称楚国第一纨绔。他是行八,非常独立,不跟任何势力结交。 不是他清傲,不愿意拉帮结派,而是其他王爷们都不愿带他玩。 他以前跟六皇子那边走得很亲近,却有次在朝堂上,把六皇子卖了个底朝天,导致六皇子辰王至今不让他登门。 就这么个玩意儿,皇帝倒是挺照顾他,多次说小八无异心,非常忠诚,所以对他诸多照顾。 薛湄不知萧靖承干嘛要扮成这位王爷,还如此嚣张到薛池府上来。 她一边往里走,满腹疑惑,恨不能把他按住打一顿:不用搞这种惊吓啊 你说会吓一跳,真的是不折扣 “看什么”萧靖承问薛湄,口吻带着几分薛湄不太熟悉的油腻,“你觉得本王好看,相中了本王” 薛湄:“” 居然还蛮动听的,一点也不让人恶心。难道是她的亲妈滤镜依旧存在 正文 第604章哥,你看我头上绿吗? 薛池在书房闲坐。 家丁进来,跟他说:“王爷,靖王他跟着小姐进来了。” 薛湄到了之后,这些原本在后花园的下人们,分别安排到了各处;而薛池让他们喊薛湄为自家小姐。 薛湄的身份,仍是他义妹。 “小姐让他进来的”薛池抬眸,深邃眸子里闪过一抹费解。 薛湄的性格,若是靖王在门外纠缠,她肯定得打他一顿。 靖王是楚国皇室最纨绔的皇子,也是得到皇帝偏爱最多的皇子。听闻当年他母妃,是皇帝抢过来的。 建弘帝抢了臣子的妻子,而后靖王还早产,导致有人说靖王并非皇帝的儿子,而是先前那一户的。 只可惜,那户人家早已没人了,事情过去很多年,真假都不太可考了。 太子跟薛池说过,其实八皇子的生母,也不是什么臣子的妻子,而是皇帝非常偏爱的一个美人。 有人嫉妒她,才说出这种乱七八糟的传言。 若真的是,望族们还能不趁机攻击皇帝 薛池跟八皇子只相差半岁,处境却是天翻地覆的差别,故而他从小跟老八不熟,两个人没什么交情。 他这次回来,很多人想要见见他,带着各自的目的,唯有老八从不登门。 靖王爷忙着吃喝玩乐,根本想不到这方面。所以,他突然登门,薛池有点意外,却也知道他没什么正经事。 薛池八岁去梁国,而后每次回来,也不是都能见到老八;这次回京,他也没跟靖王打过照面。 若是街上遇到了,他恐怕是认不出长大之后的兄弟了。 小时候的靖王什么样子,薛池也不太记得了。 “是,王爷。”薛池走神的功夫,家丁有点急了,因为他不敢赶走靖王,又担心自家大小姐吃亏。 薛池沉吟了一瞬,放下书,对家丁道:“不要慌,去吧。” 他起身,去了外院的堂屋。 尚未进门时,他突然听到了萧靖承的声音,这让他微微愣了下。 “太破旧了点,他应该换个地方住,他手里有钱的。”萧靖承道。 薛池慢腾腾的脚步突然加快,进了堂屋。 堂屋里,男子背手,衣着得过分华丽,正在打量家具陈设;而薛湄,一眨不眨看着他,似乎正钻研。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 薛池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实说,这人虽然容貌和萧靖承出入挺大,但那双眼睛c那声音,时常见到萧靖承的薛池认得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当即屏退所有人,又喊了玉忠,让其守卫,防止有人偷听。 四周安静了,他这才死死盯着萧靖承:“你” “怎么了,两年不见,不记得我了吗”萧靖承收起了那种油腻的腔调,声音冷而冽,逼问到了薛池头上。 他撩起衣摆坐下,坐姿也挺拔。 薛池脸色全变:“你好大胆子,这可是江城你带着面具,就敢这样光明正大行走” 萧靖承表情淡淡,端起茶喝一口:“既如此,你去揭穿我。正好让你看看,楚国满朝文武,是相信你的话,还是相信我的话。” 薛池:“” 一个是从小在京城混大的靖王,一个是打小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庄王,薛池觉得自己被打成假冒的可能更大。 薛湄已经围观多时了,上前摸了摸萧靖承的面具。 出手温热,是肌肤的温度,很难看得出他是易容了的。 这手艺,锦屏恐怕都要甘拜下风了。 萧靖承抓住了她的手。 薛池重重一咳嗽。 薛湄抽回了手。她虽然百无禁忌,但多多少少考虑下大哥的心情,毕竟大哥刚刚跟她一样,受到了极大惊吓。 萧靖承端茶喝了两口,见他们俩还在消化这件事,似乎都没开口的欲望,他便对薛湄道:“你明日可有空我让我王妃下帖请你。” 薛湄:“” 王妃又是什么鬼 薛湄抬了抬眼皮,然后问大哥:“哥,我头上绿吗” 头上绿这个概念,在这个年代是没有的,故而大哥没懂薛湄的梗,只是一言难尽看着他。 要是薛池嚷嚷一声,楚国把梁国的大将军王给抓了起来,萧靖承就热闹了。 不过,这样的话薛湄会很生气。 而且薛池觉得,正嚷嚷起来,依照靖王的受宠程度,自己 被冤枉成细作的可能性更大。 萧靖承不是他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因为,薛湄从来没有可能会属于他,一点可能也无。 薛湄是薛池的亲人,萧靖承就算半个亲人了。 不揭穿他,看着皇帝把敌国的大将军王当儿子宠,薛池倏然觉得这样也挺有意思。 “他不仅仅有王妃,还有美妾无数。”薛池对薛湄道。 薛湄:“” 不仅仅是头上绿,脸都要绿。 “我记得靖王是有孩子的。”薛池又补一刀。 薛湄:“” 大哥你到底哪边的 为什么朝我下刀难道你看不出我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了吗 她无力看着萧靖承,半晌才道:“先说说王妃吧。” “王妃是阿梦。”萧靖承道。 薛湄和薛池一脸懵逼。 萧靖承:“让锦屏进来,她知道阿梦是谁。” 玉忠很快把锦屏喊了进来。 锦屏虽然是暗卫,仍是被自家王爷吓一跳。 一听说阿梦,锦屏也是目瞪口呆。她对薛湄道:“大小姐,阿梦以前是王府暗卫的总教头,贺方就是她教出来的,我的易容术也是她教的。” 薛湄:“” “阿梦不是已经死了吗”锦屏又道,“她” 后面的话不用说了。 毋庸置疑,阿梦当时和玄狐一起出任务,然后王爷就说他们俩已经遇害了,不会再回来。 故而,贺方取代了阿梦,成为了暗卫首领。 现如今看来,从那个时候开始,阿梦和玄狐就成了楚国人。 “孩子都是王妃生的,也就是阿梦自己生的,是她和玄狐的。”萧靖承又道,“平时我不在,就是玄狐假扮靖王。” 薛湄:“” “王妃的美人,一半是他们培养的暗卫,一半是真的美人。”萧靖承道,“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薛池:“” 薛湄:“” 他们兄妹俩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需要时间补一补自己摔碎的三观。 正文 第605章萧靖承就是这样令人感... 薛池很受冲击。 他曾伪装成永宁侯府的大少爷,自觉非常冒险与大胆了。 不成想,萧靖承居然冒充的是皇室。比起萧靖承的行径,薛池简直小巫见大巫了。 他甚至怀疑,萧靖承在齐国也有这样现成的身份。 “你就不怕被揭穿”薛池问,“一旦你被抓,就是死罪。” 萧靖承的眸光舒淡而冷漠:“那你就要去问问,十三个儿子当中,父皇最信任谁。” 薛池:“你叫父皇,倒是很顺口。” “我父亲也是皇帝。要论起资历,我们大梁更正统,乃是中原皇室。我叫建弘帝一声父皇,只有他占便宜的,我本该叫他老兄。”萧靖承道。 薛池:“” 薛湄:“” 怎么面具都遮不住你的王八之气 一别一年多,萧靖承好像变了点,他身上居然能看得出一点政客的油滑,不再是那个笔直的钢铁直男了。 毫无疑问,萧靖承已经在楚国打下了他的根基。 八皇子靖王在九皇子府逗留了大半个下午,这才离开。 他走了之后,薛湄和薛池还有点消化不了。兄妹俩坐在客厅,半晌没有动。 此事的玄乎在于,它不可能是真的,但它的确是真的。 一国皇子都可以被外族人取代,这难道不是非常可怕的吗 “成兰卿有没有见过八皇子呢”薛湄问薛池。 薛池:“肯定见过了。” 成兰卿估计试探过。 正如萧靖承所言,八皇子在京里的受宠程度,绝不是大皇子c九皇子这些人能比拟的。 真的争辩起来,将近十年不在京都的大皇子和九皇子,才更有可能被怀疑是细作,而不是一直在皇帝身边长大的八皇子。 成兰卿和大皇子到了京城都三年了,一直没有对八皇子动手,肯定是她也意识到了这点。 斗不赢,还不如先藏起来,别叫对方发现了她,反而破坏了她的计划。 故而,萧靖承的眼线一年前才知道成兰卿在姜琷身边。 夜里回到了西跨院休息,薛湄的两个丫鬟还在吭哧吭哧背书,努力认字。薛湄让她们要学会认字,她们已经差不多达到要求了。 能如此的,是因为薛湄给了她们一个捷径。 锦屏反而心事重重。 上次在街上,她跟丢了王爷,就能确定那是她前主子,对她的跟踪很熟悉,故而轻松甩开了她。 “怎么了”薛湄问她。 锦屏跟着薛湄已经好几年了,不再是做暗卫时候的样子。她变得像个正常人,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大小姐,您知道当初暗卫们如何说阿梦和玄狐吗”锦屏问。 薛湄摇摇头。 “阿梦是总教头,她是四岁开始做暗卫,天赋极高。她和玄狐彼此对上了眼,破坏了规矩。 暗卫不能有情,更不可以相互生情。故而,贺总领对我们说,阿梦亲自杀了玄狐,然后自尽了。”锦屏道。 薛湄:“” “我心里一直都知道,做暗卫便是这样。玄狐和阿梦破坏了规矩,他们应该受到惩罚。”锦屏道,“但是,王爷并未杀他们。” 薛湄笑了笑。 萧靖承又不是个变态。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大小姐,每个曾经跟过王爷的人,王爷都不会轻易处置,只要不做叛徒。阿梦这件事,可见王爷有容人之量,有宽容之心。大小姐,你跟了王爷,此生都不用担心了。”锦屏道。 薛湄笑起来。 她捏了下锦屏的脸:“你也太好被收买了吧你忘记了小时候训练吃得苦了” 锦屏:“我是孤儿,又是女子。若不做暗卫,便可能是最低等的娼妓。活不过十七八岁,浑身恶臭死了。 和那样相比,我宁愿小时候吃苦,至少长大了能好好活着。哪怕犯错了,主人也会另给一条生路。” 薛湄被她说得有点心酸了。 她总是用太空时代的思想,去代入这个年代的人。 在这个年代,想做一个人,其实挺难的。 人分男人c女人;又分良民c贱民;又分贵胄c平民。 有些人的命,还不如一只羊贵重。 薛湄也是孤儿,但她可以读政府免费的义务教育,也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到了大学,政府还会帮她向亲生父母讨要前面十几年的抚 养费,让她能顺利完成学业。 锦屏却不同。 朝廷不会有福利院,也不会给她机会受教育。 没有父母的女孩子,多半是被人牙子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或者卖给娼寮。 萧靖承没有杀玄狐和阿梦,的确让锦屏感动了。 在锦屏的意识里,暗卫都是王爷的附属,违反了王爷的规矩,就是死罪。 她却在王爷身上,看到了维护与爱惜,就好像王爷珍惜的,不是阿梦和玄狐的命,而是他们所有暗卫的命。 她这个想法,有点善良。 至少她不是在想,王爷要把人的价值榨干。锦屏虽然一直做暗卫,心态的基调却是很阳光的。 “行啦,你现在又不是王爷的暗卫,你是我的丫鬟。”薛湄戳了下她的脑袋,“别管王爷怎么待旁人,我会待你好的。” 锦屏莞尔。 主仆俩笑了起来。 关于八皇子的靖王府,薛湄就特别好奇,很想过去看看。 锦屏被她带着,也对阿梦的生活有点兴趣。 “大小姐,阿梦还生了孩子呢。”锦屏道,“暗卫有了孩子,就有了牵挂,不会真的全心全意忠诚主人。 从这方面看,王爷还是对阿梦挺好的。王爷是个真正善良的人。” “知道王爷好了。”薛湄笑道,“明天把他抢回来做男宠。” 锦屏忍俊不禁。 她觉得大小姐会被王爷打断腿。 薛湄和锦屏花痴了一晚上萧靖承,都是锦屏夸前主子多好多好,薛湄附和着听;薛池那边,却是一夜未睡。 他连夜让自己的暗卫去收集八皇子的情报,又让玉忠赶紧召回石永。 两日之后,八皇子的情报到了薛池的案几上。 所有情报显示,八皇子从未离开过京城,他从小就在京里长大,一直很受宠。 薛池小时候还跟他打过架,然后被太监惩罚三天不准吃饭;而八皇子那边,却是一堆太监哄着安慰着,求他别去跟皇帝告状。 此事,薛池自己没什么印象了,毕竟小时候打过的架太多,受过的惩罚也太多了。 “真正的老八呢”薛池觉得,想要赶走萧靖承和他的暗卫,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真正的靖王。 比如说他取代薛池的时候,并没有杀原来的薛池,只是让他变成了姜东安,成为自己的下属。 也许,真正的老八也没死,而是变成了萧靖承的人。 甚至可能是萧靖承身边很重要的人。 “会是谁” 正文 第606章薛湄的奢华 薛池对此事实在太好奇。 薛湄则很维护萧靖承,并不愿意多查。一旦她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可能会给成兰卿把柄。她都不用猜测,成兰卿和大皇子姜琷这会儿肯定盯着她。 哪怕是薛池,也只敢用玉忠这样绝对的亲信去查。 接下来几日,薛湄见到了石永。 石永生得高大威猛,回到了楚国之后,他不用故作小厮,看上去像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了。 “大小姐。”他对薛湄,倒是非常恭敬。 “好些日子不见你了,忙什么去了”薛湄笑道。 “一点小事。”石永道,“替主子跑跑腿。” 薛湄没有深究不放。 萧靖承的事上,薛湄一切如常,依旧准备去甘家,赴甘盈袖的邀请,要去甘家赏梅。 因身边信任的丫鬟都在外面,只两个新来的,薛湄打算带其中一个去。因为光锦屏一个人,显得她寒酸。 她上次留意了下,甘盈袖身边的贵女们,每个人都是两三个丫鬟。 新来的两个丫鬟,薛湄给取名一个叫“临波”,一个叫“照影”。 临波性格活泼,掐尖要强,非常好胜。故而薛湄让丫鬟们识字,临波就学得比照影快很多。 而照影做事麻利,话特别少,针线活又很突出。 薛湄出门,像照影这样闷葫芦肯定不行,故而她打算带着临波去。 去之前,她为了表现这个自己小姐很公正,故而对她们俩道:“我誊抄了一首词,你们俩谁能认全,谁就跟我出门。不用急,以后出门的机会还多。” 因为是要去甘家赏梅,薛湄就誊抄了陆游那首卜算子咏梅,让两个丫鬟认。 字不多,照影果然木讷一些,有七个字不认识;而临波只有“驿”和“碾”这两个字读错了。 她只是读错了而已。 就是说,哪怕不认识,她也要找个相似的来蒙一下,这方面就显得她果然好胜心切。 薛湄看似公正,实则就带着自己早已中意好的临波出门,让两个丫鬟都没有怨言。 “大小姐,你下次如果想带照影出门,就让她们俩连夜给你做双鞋。这样的话,临波肯定赢不了,那丫鬟只有嘴皮子利落。”锦屏道。 锦屏已经像个大姐姐了,会跟薛湄一评这些丫鬟。 从前,可都是姐姐们私下里议论她。 “这个想法不错。”薛湄笑道。 到了日子,薛湄更衣,让临波和锦屏也换了崭新的衣裳。 薛湄给临波的,是一件银白色绸缎面料的小袄,一件墨绿色褔裙。两件衣裳,都是极好的料子,恐怕得十几两银子一匹。 临波穿上了,感觉自己都有点像个小户门第的小姐了。 “小姐,这衣裳是借给婢子穿一次,还是赏赐婢子的”临波眼睛起了贪婪之色。 “赏赐给你的。”薛湄道。 临波顿时大喜。 她们主仆三出门,薛湄穿了件羊羔皮的皮草风氅。她让锦屏调查过,这是江城这两年最昂贵的料子。 匈奴荒原上的羊羔皮本身就特别难得,又被小郡王垄断了。 小郡王生意极大,当然主要还是在梁国。梁国的市场还没有填饱之前,只能有那么几件流落出来,故而贵妇c千金们都没有,唯有眼馋的份儿。 薛湄的马车在甘家门口停下来,甘家的小厮看到了她,笑容都要用力几分。 有丫鬟在门内迎接,瞧着薛湄主仆的装扮,也是吃了一惊,同时目光钉在薛湄的风氅上拔不下来。 天哪,那是裴家五夫人名震京华的仔羊皮草风氅吗 去年裴家五夫人得了一件,听闻花了上万两银子,还是托了人千辛万苦才带回来一件的。 一件衣裳顶得上京城靠近皇城的一处宅子,也只有豪阀门第买得起。 而后又有两位公主买了,但成色不如裴家五夫人的没有这样洁白c柔软而轻便的感觉。 不成想,庄王的义妹却有。 打眼一瞧,竟像是比裴五夫人那件成色更好。 这真是 丫鬟觉得自家夫人和小姐们要眼馋死。 甘家的赏梅宴会,其实被欣赏的主角不是梅花,而是薛湄。 他们家有意与庄亲王结亲,庄亲王却弄个义妹在府上住,听闻里里外外对这个义妹很恭敬。 义妹生得窈窕高挑,又肤白胜雪,是颇有姿色的。只要庄亲王没有想 娶她做正妃的心思,甘家就能接受。 内宅嘛,想要弄死一个人,还是挺容易的。 甘盈袖不懂这个弯弯绕绕,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她母亲却懂。 甘家主持中馈的大夫人也懂。 故而,这天大夫人让人开了甘家过年才用的惠庆阁,专门请了两个有名的女先儿,给她们唱曲c说故事。 不仅仅如此,还请了歌伎c舞姬中很有名的几位,前来热闹。 甘夫人也请了几位贵女作陪。 甘家是蜀姓三族之一,原本只能请到陆c杨两族给面子的;不成想,这次却意外请到了裴家的几位小姐。 不仅如此,还有意外之喜。 谢氏的几位公子c裴家的两位少爷,以及才华横溢的四皇子,在惠庆阁的二楼闲坐。 他们都是受了家族托付,过来看看庄王爷的这位义妹,打探庄王爷的虚实。 庄亲王这个人,特别叫人捉摸不透。 不成想他们刚刚坐定,外面义妹还没影儿,甘家二少爷却来了,还领进来一个人。 众贵公子瞧见了,纷纷起身:“靖王殿下。” 哪怕是四皇子,也起身笑道:“八弟。” “家里有人不太舒服,我过来讨要一味药,不成想瞧见了四哥身边的小内侍,才知道四哥也在这里。”靖王道,“你们看什么热闹” “是九殿下的义妹,听闻是个美人儿,我们也来瞧瞧。”谢氏的一位公子道。 靖王:“是么那我也要瞧瞧。不过咱们这么多人,若相中了那位义妹,怎么分” 众人:“” 四皇子知晓自己弟弟既纨绔又愚蠢,急忙打圆场:“八弟误会了,我们没有想抢人。其实大家是约不着九弟,想通过看他义妹,瞧瞧他这些年的秉性。” 众人连忙点头。 靖王又不解了:“你们不能直接上门去问我上次就去了。” 众人:“” 谁敢拒绝你登门我们去了,全部都被阻拦在门外了,哪个能跟你比 正文 第607章引领时尚 靖王是个人嫌狗厌的皇子。 他格调低,为人莽撞,偏偏御前受宠,不能得罪了他。有他在场,众人顿时没了谈话兴致。 二楼静下来,一楼走动声音就更清晰了。 惠庆阁本身就是个宴请的院子,二楼是阁楼,并不住人,故而楼板挺薄。 一楼的人听二楼声音,转而二楼也听一楼动静。 薛湄带着丫鬟们进来的时候,瞧见了满屋贵女,当即笑容恬静,态度温和。 贵女们却统一瞧见了她的风氅,一时眼睛都直了。 甘家还有两位夫人在场。 大夫人当即轻咳,把自己目光挪开,笑着上前:“萧姑娘快请进。失礼了,本该去门口迎接的。” “不妨事。”薛湄笑道。 屋子里不算特别冷,还点了两个暖炉,女孩子们都脱了外裳,薛湄也跟着样子脱了,只穿里面素白色绸缎襜褕。 她的风氅脱下来,直接交给了甘家的丫鬟。 丫鬟拿了下去。 甘家几位小姐心痒难耐,最后还是忍不住,偷偷跑去隔壁梢间。 “好软啊,这么一层浅浅的毛,又柔软又洁白。” “暖和极了,你们伸手试试看。” 衣裳里面很暖和,一块儿手掌就能感受到了暖意了。 “听闻是匈奴人炮制的,咱们怎么不会呢那些布匹行,他们不会派人去匈奴偷师学艺吗” “哪有那么容易人家匈奴人几千年传下来的本事。” “我也好想要这样的风氅。没有风氅,一个围脖也行。”甘家六小姐说。 她能想象,自己戴上那样的围脖,过年时候走亲访友,众人投来艳羡又嫉妒的目光。 “要不,咱们干脆把这件衣裳藏起来吧就说梢间失火了。”甘六小姐嫉妒到了一定程度,就想要当场抢劫了。 好在其他小姐们尚且有理智:“咱们丢不起这个人。回头被家里知道了,会打死咱们的。” “叫别人怎么说咱们那些侨姓士族,原本就看不上咱们,总说我们是蛮子。咱们这么做,岂不是授人以柄。” “可是我好想要这皮草”甘六小姐哭了。 她是真哭,眼泪滚落在薛湄的衣裳上,又顺着皮草滑下去。 甘六小姐哭得更狠:“这毛还能防水” 众人:“” 甘家几位姑娘离开了好一会儿,回来时候还有人重新上了妆,导致客人们很好奇。 薛湄坐下之后,有人跟她搭讪,她便跟人家闲聊。 这次跟她说话的,是一位姓裴的小姐。 裴小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比一众女孩子都稍微大一点。她在薛湄跟前,也做出一种“大姐姐”的姿态。 薛湄被鬼戎喂了一种东西。后来她去了苗疆,才知是蛊虫。 那是鬼戎的本命蛊,是他从小拿自己血喂养的。念咒语的时候,蛊虫可以出来替他杀人,当然也可以操控人心,一切都任由鬼戎处置。 只是他的蛊虫尚未真正练成。对付薛湄的时候,他是既不想杀薛湄,又想控制她,才病急乱投医,把自己尚未成年的蛊虫拿出来了。 没想到,蛊虫刚刚进了薛湄的身体,鬼戎尚未来得及念咒,就被薛湄杀死了。 用蛊虫杀人c控制人,是需要冒很大的风险,因为一旦蛊虫被杀,主人也可能会死。 蛊虫在薛湄的体内,没有了主人的操控,它也不伤人。 就是薛湄到底不是它主人,所以当它感受到了另外气息时,它以为是自己主子,就拼命想要回去。 幸好薛湄没给萧靖承。 而后她去了苗疆。 苗疆的人告诉它,这种蛊虫是非常难得的,养在自己身体里没什么坏处,还可以用它施咒杀人。 薛湄唯一的疑惑,就是仪器为何看不见它。 “蛊虫是一种咒,它并非真正的虫子。”苗王告诉薛湄。 薛湄:“” 因为“不符合科学”,薛湄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它在自己体内,哪怕苗疆的长老和苗王都说这是好东西,万金难求。 后来,他们教会了薛湄咒语,薛湄可以控制它,这才没有立刻将其赶出去。 跟它共生了这么长时间,薛湄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哪怕仪器监测不到它。 后来她安慰自己:“人体内是有寄生虫的,绝大多数可以一辈子与人一起生活,根本不会对人有什么影响。” 所以,蛊虫也只是另外的一种寄生虫而已。 不过,有了蛊虫之后,薛湄觉得自己还是有变化的。 首先,她皮肤变好了,有点类似新生儿肌肤的细腻,几乎零毛孔,紧致白皙,太空时代昂贵的医美都做不到这样。 其次,她的五官会发生一点细微变化,虽然看得不是特别明显,但很多人说她变漂亮了。 然后,她的肤龄也更年轻了,现在还停留在十九岁上,虽然她已经快二十三了。 在裴小姐眼里,薛湄应该是跟她一样的同龄人,所以她愿意跟薛湄闲聊。 提到了裴家,薛湄对他们家的历史很熟悉,还说了几样裴家深以为傲的事。 “现如今想要买到最好的东西,肯定是找裴氏。”薛湄恭维道。 裴小姐笑容璀璨。 谁不喜欢这样的恭维 裴家的确是侨姓望族,原本是中原人,跟着姜氏迁移到了楚国。 裴氏最厉害的是,他们保留了庞大财力。 昂贵的皮草,只有裴家人能买到,穿得起。 “萧小姐,您的那件风氅,是在何处买的”裴小姐问。 其他人顿时竖起了耳朵。 “那件啊”薛湄微笑,“我哥哥送的,并非自己买的。” 众人:“” 庄亲王那么有钱的吗 他不是在落魄的蒲州吗 更想嫁给他了,怎么办 贵女们一时间眼睛放光,恨不能把薛湄给生吞活剥了。 二楼的阁楼上,诸位公子们也听到了这话。 他们没有发出动静,毕竟今天的客人不知二楼还有人。他们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庄王果然不可貌相。” “一回来就强势拒绝所有人探望,恐怕他令藏玄机。” “他到底是何等深浅有他在,大皇子能否复位东宫” 楼下说完了这件事之后,倒也没有什么有用的话传出来。 贵女们纷纷感叹薛湄皮肤好,薛湄便说自己用的脂粉好,还说改日带给她们瞧瞧;贵女们还说薛湄用的熏香特别好闻。 “不是熏香,是香水,我们自家做的。只可惜做得不多。等下次有了,也许可以送给诸位姊妹一些。”薛湄道。 香水是什么,又让众人好奇。 这些女孩子们都跟好奇宝宝一样。 她们还以为薛湄是个偏远地方来的c羞羞答答的女孩子,不成想她的穿戴,是她们没见过c没听过,但无疑是精品的好东西。 一时间,薛湄感觉自己不像是来做客的,而像是来了一场直播带货。 真正意义上的“直播”,面对面那种。 正文 第608章我家丫鬟都比你有才华 萧靖承坐在阁楼上,慢慢端起一杯茶,不动声色喝着。 他听薛湄忽悠那些贵女,还是从前的调调儿。就没见过她靠谱。 幸好是那些贵女们羡慕她的吃穿用度。若是她羡慕旁人,那萧靖承绝对坐不住,受不了。 她理应享受最好的。 楼下宴席开始了,有歌姬声音飘荡上来,悠扬婉转。 二楼可以从后面楼梯上来,故而甘家大夫人叫人送了两桌丰盛的饭菜上了二楼,款待诸位贵公子们。 不过,甘家倒也没特别巴结这些贵公子,毕竟他们再显赫,在甘家看来,也不过如此,门第相当罢了。 侨姓望族与蜀姓豪门之间,恩怨已久,饶是谢氏c裴氏c袁氏很厉害,甘家也不会把姑娘嫁给他们。 而陆c杨两族,跟甘家是同根同枝,不存在谁高谁低。 楼下歌姬唱罢,就是舞姬上场了,伴着丝竹声,很是热闹喧哗。 二楼的人便开始交谈。 薛湄特意往楼顶看了眼,不动声色。 饭后,甘盈袖这个宴会女主人,终于想起了这次宴请的目的,把家中早早盛绽的红梅盆栽搬了四盆进来。 甘家这是改良过的红梅,花瓣特别大,一朵朵繁茂盛绽,香味也特别浓郁,是诸位贵女家里没有的。 众人纷纷称奇。 “既然是赏梅,不如作个诗,或者画一幅画吧。”有人提议道。 这个时候,就有人反对:“我不会作诗,也不会画画,我做评判吧。” 说话的,是薛湄。 众贵女有点鄙视看着她。自幼读书,琴棋书画多少要会的。哪怕画的不好c作的不好,也要努力一下。 还没开始就认输,果然是没能耐的。 “萧小姐,怎么也要试试吧。”裴家姑娘笑道,“来人,拿纸笔来。萧小姐若是不会,大家可以教你嘛。” 薛湄:“我真不会。” 作诗或者画画,这两样天赋她都还没开启,能会才有鬼。 在夏阳城的时候,她因为从来不掺和贵女们的聚会,谁邀请她都不搭理,倒是没遇到过这样尴尬时刻。 薛湄借口要去净房,先溜走了。 她一走,这些贵女们顿时就笑了起来,纷纷数落薛湄。 薛湄去净房,她的丫鬟锦屏和临波过来服侍。待她们回来时,屋子里一边写诗作画,一边嘲笑薛湄。 “真没见识,只知道穿好的c用好的,恐怕字都不认得。” 认字,是这个年代最奢侈的事之一。别说女子了,很多普通人家的男子都没资格认字。 她们这些贵女们都念过书,一时自信感爆棚。 “是啊,一说起作诗,她脸色都不太好看了。庄王爷这是把她当个小妾养着吧,平时取取乐。” “我家里养了只雪白的狗,父亲什么都舍得买给它。庄王府这个义妹,恐怕也是如此,庄王爷不过是逗趣儿。” 越说越难听。 薛湄和锦屏倒也不在意,一旁着急表现的临波恼火了。 她替薛湄推开了门,狠狠盯着这些贵女。 贵女们见她回来,一时有点尴尬。屋子里只有一张案几,有两名贵女在作诗c作画,其他人在旁边等着。 故而,这才凑在一起嚼舌根。 临波环顾她们,贵女们没有被震慑,反而蹙眉,对着丫鬟如此大胆表现很愤怒,想要把临波赶出去。 临波当即大声反驳:“谁说我家姑娘不认得字我们庄王府,就没有不认字的,门口的狗都认得。” 众人一听,当即不知临波到底是骂她们,还是骂自己,都笑了起来。 二楼的贵公子们,听到楼下吵了起来,也觉得有趣,个个聚精会神。 这种小打小闹,萧靖承知道薛湄不会往心里去,故而他也没打算管。 贵女们哈哈笑起来,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那你可认得字”甘盈袖抬了抬下巴,直接问大言不惭的临波。 临波这些日子学了不少字,大部分的她都会,信心满满。 “当然,姑娘你认识的字,我也都认识。”临波骄傲道。 甘盈袖:“” 众人当即来了精神。 她们写了不少字,都拿给临波瞧。有些字甚至比较生僻。 不过,临波记住了小姐的一句话:“难的字,上下结构念一半,左右结构念半边,就念你认识的那 半个。” 故而,众人写了十二个字,其中四个生僻的,临波就念对了十个,只错了两个生僻字。 屋子里静了下来。 二楼上也静了,那些贵公子们面面相觑,觉得庄王府的水更深不可测。 “你c你也错了两个嘛”甘七小姐脸涨得通红。 临波哼了声:“是的,婢子只是个丫鬟,认识的字不多,让甘小姐见笑了。” 众人只感觉被这小丫鬟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梅花而已,作个诗有何难我家小姐懒得做,但有人会做。 以前有个大才子叫陆游,他路过蒲州的时候,给我家小姐赠了一首咏梅,我念给你们听听。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临波又道。 昨儿出门,小姐还让她们念这首诗。 临波觉得诗好,就自己背诵了下来。 她这一首诗,在此情此景之下,把众贵女都比喻成了嫉妒薛湄的。只有薛湄清雅脱俗,气质高贵。 薛湄忍笑看着临波发挥,心里给她点一百个赞。 这丫头太犀利了,符合薛湄的脾气。 “不好意思了诸位,时辰也不早,我便先回了。”薛湄笑道。 说罢,她起身带着丫鬟们走了。 她走后,一群贵女们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薛湄扇了狠狠一记耳光。 “谁嫉妒她了真是的,这种不要脸的诗她都会。” “她那个丫鬟,有些邪门,谁家下人还会认字” “就是。” 贵女们狼狈不堪,反正是被临波羞辱了一通,自找没趣。 而阁楼上的贵公子们,深感庄亲王府诡异的同时,也把临波那首诗给听了进去。 “陆游是谁有这么个人吗” “没听说过。” “这样的咏梅词,可做咏梅词之首。一旦问世,就可名满天下,咱们怎么没听过这人” “这是萧姑娘的丫鬟说的,也许这是她自己作的诗。” 众人议论纷纷,一旁的四皇子却沉默了。 他是楚国有名的才子,然而在这首咏梅诗面前,他甘拜下风。 正文 第609章重逢后的亲吻 回去路上,薛湄笑个不停。 她夸奖临波厉害。 临波比起红鸾,也不遑多让,甚至更大胆c聪慧。 只是虚荣心很强。 薛湄不介意年轻女孩子有虚荣心,毕竟人之常情,她年轻时候也会。薛湄会让临波发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的虚荣心才能得到最大满足。 这样,这丫鬟做叛徒的可能性就不是很大。 临波轻轻捂住了脸,有点后怕:“小姐不怪我吧我只是气不过。” 说气不过是假,哪有那么大的气 只不过,那些贵女说自家小姐,什么“小妾”c“狗”这种难听话都出来了,让临波觉得是个好机会。 一个表现的好机会。 抓牢了,便可成为小姐心腹,今后就可做大丫鬟。日子会好过一点,不必挨打骂,不必挨饿。 小人物的渴望,往往功利又实际。 薛湄还没回答,锦屏已道:“小姐若是怪你,已经骂你了。你要记得,小姐跟自己身边人从来不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骂你就是你做得不好,要改;夸你便是做得好,今后保持。你今天忠心护主,小姐很高兴。” 临波嘿嘿笑了起来。 薛湄让锦屏拿了一个银锭子赏她。 出手就是五两银锭子,又把临波吓一跳。虽然这段日子已经看得出,小姐吃穿用度样样精致c昂贵,可她还是头一回收到赏钱。 而且,是五两。 临波的月例银子才一两。 她欣喜若狂,想要给薛湄磕头道谢,只是马车上不方便。 “小姐到底是不是从蒲州来的”临波心中揣度,“蒲州很穷的,怎么小姐这样豪阔” 甘家这次赏梅,倒也是很热闹。 第二天的时候,门阀望族都听说了庄亲王的义妹衣着仔羊皮风氅,身边丫鬟会认字,还会作诗。 如此看来,庄亲王府的底蕴,要比众人预想中深多了。 “庄王爷深藏不露。看他平素闭门不出,人家是有底气,只能大皇子复位东宫。” “我听说,咱们私下里的几条走货线,都跟庄王爷有点关系。若谣言属实,那庄王爷的确很有钱。” “家里丫鬟都要学字这可不是简单的门第深,庄王爷是野心勃勃。” “他那义妹,生得花容月貌,听闻还能作诗。” 陆游那首诗,经过了临波的口,又被四皇子听了去,然后传遍开来,一时间红遍了京城。 冬天正好是踏雪赏梅的好时机,大家做了不少的赏梅诗词,然后又把古人的拿出来对比。 最后,江城的学子们一直认可,这首卜算子咏梅是今年咏梅之首。 “既如此,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要给这位陆游陆小姐吧” 他们默认陆游是薛湄的别名。 薛湄用早膳的时候听到了这件事,导致她一口粥从鼻腔里喷出来,大哥和锦屏都有点嫌弃看着她。 她难受死了,鼻腔刺激得脑袋都疼,但还是抵不过她的震惊。 “陆游老祖宗,我对不起你,让你强行被转性了。”薛湄对天说。 薛池:“你别老是编这些乱七八糟的名字。下次你不想让人说诗是你的,就借用才子的。 比如说梁国的王鸿阁,你不是还认识他吗 咱们楚人也读王鸿阁的文章,对他很是推崇。你便说这是王鸿阁的新诗,难道他们还跑去梁国跟王鸿阁对峙吗” 作为梁国臣子,王鸿阁来楚国的可能性非常小。 而楚国的诗词,反过来传回王鸿阁耳朵里,他知道了又能如何 薛湄听了,朝大哥竖了个大拇指:“这主意不错。反正王鸿阁远在夏阳城,他又够不着我。” 薛池:“” “陆游不是我乱编的名字,这首词也的确是他作的,他是个很伟大的人。”薛湄又道。 薛池没听进去。 因为薛湄这件事,薛池被人揣测了很久。 当天夜里,萧靖承翻墙进了庄王府,被石永挡了个正着。 他对石永说:“放我进去,否则你永远回不去梁国。你们在梁国有好几条走货路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石永:“” 现在的梁国,基本上就是大将军王说了算,石永真不敢和他较劲,只得放了他去西跨院,然后自己赶紧去找主子汇报。 对萧靖承,薛池无可奈何。 薛池的确需要梁国的路线,断了就是断财路。 而不管是在梁国还是在楚国,萧靖承身份上都占优势。薛池跟他斗,只会吃亏,还不能撼动他分毫。 “随便他。”薛池淡淡道,“以后后院给他留门,不必阻拦他。” 石永:“主子” “他来是见大小姐的,不是打听咱们秘密,没必要防备他。”薛池抬头,很认真给石永解释,“他不是仇敌。” 石永:“” 虽然不是仇敌,却是情敌。 主子难道不觉委屈吗 大小姐被梁国“囚禁”,现如今到主子身边的,乃是主子的义妹。 这话,石永不敢讲,只是默默退了出去,到底不太甘心。 这晚薛湄早早躺下了。 不喜丫鬟在跟前服侍,薛湄让人都退下去,关紧门窗。 听着漏声迢迢,这长夜漫漫,薛湄打算进空间去消磨一会儿光阴,不成想窗牖被人轻轻敲了三下。 很轻,似带着融融情谊,然后窗牖被推开。 萧靖承黑衣蒙面,只那双眼睛清晰可辩。 薛湄很想起身抱住他;见他摘下蒙面,又不是他的脸,下半张面容乃是易容所得,薛湄模模糊糊觉得他有点陌生。 萧靖承坐到了她床边。 “上次在甘家,可受了委屈”他问。 似乎他想问的,不止是这些。 薛湄则道:“脱了鞋,被窝里暖和,地上凉。” 江城的冬日比北方更冷,因为它乃是江边城市。长江从城郊而过,冬日风总是湿冷湿冷的。 哪怕在屋子里,也觉得冰凉。 最惨的是,他们的地界几乎挖不到煤矿,更别说露天煤了。故而,冬天只能用木炭,好在人口稀薄,大自然取之不尽。 薛湄屋子里点了炉子,站在地上也冷。 萧靖承沉吟了下,果然上了床。 她被窝里柔软温暖,带着她身上的清香。 萧靖承打算正正经经跟她说说话,薛湄却扑倒了他怀里,并且捧住了他的脸。 她伸手摸索了几下,想要揭掉他的面具,却发现不知从何处下手。 不得要领,薛湄只得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萧靖承:“” 正文 第610章大哥的野心 两人气息相融,是目前最亲密的时刻。 薛湄好像重新拥有了他,在亲吻到他的瞬间,眼泪差点落下来。 她很想念他。 分别一年多,她会在某个时候突然想到了他,然后一个人愣怔很久,接下来好几日都会心情低落。 不是伤心,而是像缺了点什么。 他不在身边时,她觉得自己人生里缺了好大一块,任何人与事都无法填满。 可能是要跟这种感觉较劲,薛湄这十五个月可厉害了,她带着锦屏和两名暗卫,做了不少事。 萧靖承的暗卫厉害,楚国很多虚头巴脑c听起来很牛逼的地方,经过薛湄的筹划,锦屏和两名暗卫的配合,他们全部攻了下来。 以至于到江城找大哥之前,薛湄和锦屏一算账,发现他们这一年多的收获,比过去四年都要多。 饶是盆满钵满,薛湄还是觉得空虚属于萧靖承的位置,谁也填补不了。一个萝卜一个坑,没人能取代他。 直到她自己快要喘不上气,她才松开了萧靖承。 萧靖承沉默了一瞬,勾起了她的下巴,回吻了她。 薛湄:“” 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她却是心头莫名一酥。 他这个回吻,带着一种较量感,薛湄感受到了激烈,就像是饮下了一杯烈酒,五脏六腑都沸腾了起来。 而不是像从前的吻,有点如喝下一杯温水温暖c熨帖,却总感觉少了几分冲动。 萧靖承放开她的时候,胳膊还搂着她的腰。 薛湄贴近他,手指在他脸上摩挲,终于发现了一点痕迹。 他的整个下半张脸都是重塑的,而封口的地方,不是在他下颌,也不是颈部处,而是延伸到他整个上半身。 “这个厉害。”薛湄道。 萧靖承:“奇技淫巧,小手艺罢了。” 薛湄:“” “和你的本事相比,这些都不值什么。”萧靖承又道。 薛湄此刻就恨不能把他面皮给扒了,看看他到底是真是假。 “你哪里学来的甜言蜜语”薛湄眯起了眼睛,“跟靖王府那些小妾学的” “跟你学的。”萧靖承凑近她,贴着她的耳朵,呼出来的热气喷薄在她耳廓上,她几乎心惊,“你以前就是这样夸我。” 薛湄:“” 学以致用,还反过来调戏师父,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薛湄忍不住笑软在他怀里。 这个晚上,萧靖承没有离开庄亲王府,当然他和薛湄也没睡。 薛湄空间里还有几包即冲咖啡,她拿出来给萧靖承和自己喝。 萧靖承觉得此物特别可怕,因为他一整晚精神抖擞,毫无困倦之意,绝非他体验过的苦熬夜。 “这东西叫咖啡。等我们造出了大船,能航行很远,才可以把咖啡树移植过来。现在没有。”薛湄笑道。 他们俩就这样聊了一整夜。 这十五个月,虽然每件大事都用纸条传给了他,可寥寥数语,根本不能解答萧靖承心中疑惑。 而薛湄对梁国朝廷也很关心。 当然是关心表妹和她的孩子们。 彼此交换情报,说到危险的时候,还会抱一下彼此,算作补偿的安慰。 直到天明,萧靖承也毫无困意。 “你跟绵州袁家,到底是怎么回事”萧靖承问,“为何戴妈妈还在袁家” “她在袁家是贵宾,又不是阶下囚。”薛湄笑道,“戴妈妈留一段时日,待我稳定了再回来。” 她目前还是寄人篱下。 萧靖承又问她,对楚国皇室有没有什么要求,比如说她在梁国的时候,就想混个郡主当当。 “当公主吧。”薛湄道,“这次要把目标提高一点。” 萧靖承:“陛下的义女,不会封公主的。” “但皇帝的义妹,就可以封公主,还是长公主呢。”薛湄道,“吊打一群公主c郡主和诰命夫人。” 萧靖承:“” 沉吟片刻,他问薛湄,是否想要扶持薛池争夺皇位。 “我想,这些年大哥应该明白一个道理:靠别人永远不如靠自己。”薛湄道,“做臣子再忠诚,都不如做君主。” “他若不懂呢” “他若不懂,他就不会回到楚国。”薛湄笑道,“他在梁国有了现成身份,又有你我给他撑腰。 想要云淡风轻c大隐 隐于市,他就会留在梁国,永远做他的薛池,也许将来还能继承个侯爷当当。 我到了楚国之后,一路打听,发现他的处境远不如他在梁国的时候。至少他在梁国,有我和五弟。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要回来夺去他想要的东西。他想把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任人摆布。” 萧靖承:“” 如此说来,和薛池相比,他反而是个没上进心的了。 他就不想做皇帝。 薛湄看出了他心思,安慰他:“不用跟我大哥比,你跟大哥是不一样的。你从小到大被人捧着,从来没人压在你头顶作威作福,你对最无上的权势没有渴求。 还有就是你的性格,战场上养成的杀伐果断,对朝廷与百姓而言都非好事。况且你心中对错太过于分明。政治上而言,是没有对错的,甚至没有定数。” 萧靖承:“你觉得我不如薛池” 薛湄:“” 萧靖承这天,一大清早大大方方从庄亲王的大门出去。 一路上,小厮丫鬟们瞧见了他,都非常吃惊,不知他何时到的。 而薛池人还没起来。 玉忠瞧见了,假装看不见;石永倒是觉得萧靖承嚣张过分了,这里可是楚国京都。 不过,他们主仆也受制于人,梁国是他们不能断的根基,故而忍了这口气。 大皇子在庄亲王府有眼线。 眼线也不知靖王何时来的,只知道他早上出去。 “我最不会怀疑的,就是小九了。”大皇子对成兰卿道,“把他府上的眼线都撤了吧,免得他知道了,寒了他的心。” “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成兰卿说,“时隔多年,大家各有牵挂,又人心隔肚皮。咱们还是先小人c再君子。” 大皇子觉得言之有理。 眼线没有撤,不过八皇子靖王清早出府的事,大皇子也没问半句。 他暗中希望,小九能跟他解释。 不过,小九却当做没事人一样,半句话也不提。 正文 第611章纠葛很深 夜来寒生,霜意浸润了窗棂。 窗帘外,几尾翠竹疏影摇曳,原是觅食的瘦小雀儿趁着细细微风,落在了竹稍,寻处栖息。 裴家高门大院,灯火从内院延伸到了外院。落地的明角灯只有半人高,将小径照得亮如白昼。 裴家二夫人正坐在梳妆镜前卸妆,还跟丫鬟说:“天都黑了,外面还有雀儿叫,今年冬日不够冷。” 丫鬟附和着:“是不太冷,比往年要暖和很多。因为风少。” 只要不起风,就没有那股子蚀骨潮湿寒意。 夜空静谧,室内暖意融融。 却听到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惹得大丫鬟频频蹙眉,让小丫鬟赶紧出去看看。 脚步尚未进院子,妇人微带哽咽之声,倒是先传了来:“十小姐说肚子疼。” 二夫人猛然站了起来。 裴家一阵乱糟糟。 与此同时,薛湄也没睡,她正在正院堂屋,跟大哥闲聊。 两人刚刚用过了晚膳,待消化完了再去睡觉。 大哥问起薛湄打算。 就好像,有了个打算,薛湄暂时便不会离开楚国一样。 “我要开个药堂,只接普外科。那边需要手术室c住院部,还需要一个药坊专门制造我需要的青霉素和麻醉剂。”薛湄道。 薛池:“可以开起来。” “不急,等彩鸢回来。”薛湄笑道,“彩鸢人还在神医阁,估计要忙一段时间。” 薛池错愕。 “她在神医阁做什么” “替我做点事。”薛湄道,“我去了趟神医阁,主要是显摆了下自己的医术和药,然后他们可喜欢我了。” 薛池:“”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薛湄是梁国郡主,但她是个神医。全天下的大夫,都听说过她的事迹,以见她一面为荣。 若她去了神医阁,自爆身份,神医阁那些人的确会将她视为上宾。 她的丫鬟彩鸢会医术,也会制药,她应该是留下来传授这些知识了吧 薛池自以为猜透了,问她:“还想做大夫” “想。”薛湄道,“关键时刻能救人一命,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薛池沉默了片刻。 良久之后,他才问薛湄,“你不打算回梁国去,成亲生子” “我打算四十五岁之后再考虑成亲生子。”薛湄道。 太空时代的人寿命比较长,一般能活到一百五十岁左右。再加上医学和医疗美容的高度发展,五十岁之前仍可以保持地球时代三十岁左右的体质与容貌。 五十岁之前结婚,是那种对事业c前途没什么追求的人,找一份平凡工作,原生家庭又还不错,能支持小两口买房买车。 一般没有父母支持的,又对自己事业上很上心的人,在五十岁之前是不可能结婚。 没钱c没时间,结不起。 薛湄现在正常年纪才二十多,实际肤龄十九岁,她压根儿都没想过要在这十年内结婚。 萧靖承也是一堆事。 只要萧靖承同意,两人先试婚c同居,过十年c二十年再考虑孩子和婚姻,两个人都能成为大佬,日子应该会很好过。 “能活到那时候吗”薛池被她气乐了。 平均寿命三十五岁的年代,她说四十五岁结婚,薛池觉得她满口胡乱言语,没一句正经话。 “尽量。”薛湄笑道,“瑞王他在白崖镇十三年,才算把边疆稳固;也许,他再需要十三年,才能把朝堂稳固,他也不急。” 薛池:“” 他不知道事业与家庭有什么冲突。 “他也同意你这样胡闹”薛池问。 薛湄:“同意啊。不同意能怎么办他还能换人吗像我这般优秀的,只要他明确表示要撒手,转身就能被其他人捡去,他哭都来不及。” 薛池:“” 因为沟通不畅,庄王爷觉得好头疼,让薛湄赶紧滚回去休息。 这个晚上他做了个梦。 梦里四周红彤彤的,光线黯淡又压抑。一黑衣人牵着一只白色大狗,两人缓慢而行。随后,那黑衣人不知怎么的,放开了狗绳子。 狗转身朝薛池跑了过来。 薛池醒过来的时候,决定这个梦死活不能告诉薛湄,否则她肯定要生气。 时至腊月,八皇子每隔两天就要来趟庄王府。他一开始是自己,而后还 带着他的王妃c他的世子,甚至他的小妾。 薛湄就认识了阿梦,以及阿梦的孩子们。 阿梦是个五官明艳的女人,笑起来有两个深深酒窝,这就让她的笑容格外甜美。 薛湄:“你做暗卫首领的时候,能服众吗” 长得也太可爱了点。 哪怕她瞧着三旬年纪了,仍是一副甜甜少女相。 阿梦:“郡主,我最擅长的乃是易容。做暗卫首领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这个是最初的样子,还是易容过了”薛湄问。 问完之后,她有点后悔了,因为白问了。阿梦的三个孩子两男一女,都跟她长得很像。 她的基因很强大。 “弄漂亮了点。”阿梦道。 薛湄:“” 靖王府的孩子们跟父亲都不算特别亲昵,可能平时玄狐就是扮演严父,和孩子们保持距离。 若是哪一天自己和王爷互换了身份,孩子们会无所适从。 他们还太小了,父母的秘密暂时没必要告诉他们。 至于小妾,则是其他的暗卫。萧靖承带过来给薛湄挑,问她是否需要一两位留在身边。 薛湄已经有了锦屏,不需要其他暗卫,就拒绝了。 八皇子跟九皇子走得特别亲近的事,被不少人知道了。 腊月初的时候,彩鸢突然到了。 薛湄算了算日子,觉得彩鸢回来得有点早。 “这么快就回来了”薛湄诧异,“你实验都做完了” “还没有。”彩鸢道,“大小姐,我回来是有事告诉您。京里有贵人家孩子,吞了一把小剑在腹中,孩子腹痛c高烧,已经有三天了。 他们求到了神医阁,神医阁的诸位管事没办法,想请您去看看。” 薛湄听了,精神一凛:“什么情况” “姓裴。”彩鸢道,“裴家的十小姐,是个七岁的小女孩子。裴家好像很宝贝她,故而花了重金求到神医阁。” 一旁的薛池听了,反问薛湄:“你跟神医阁关系这般紧密” “不止是紧密,我跟神医阁关系可深了。”薛湄道。 “有多深”薛池问。 正文 第612章薛湄的神秘身份 薛湄的确跟神医阁关系匪浅。 她问大哥,了解不了解神医阁。 “楚国医药行当自己成立的一个组织,就像你们三十六行总行当一样。既然是组织,自然就要推举德高望重之辈担任总管事。”薛湄道。 薛池听了,点点头。 薛湄又说:“除了总管事,还有十名一等管事,也是负责统筹整个行当的,有点权力;然后就是二等管事c三等管事” 薛池蹙眉:“你混了个几等管事” “小妹不才,也没混几等,就是总管事梁老先生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把总管事让给了我。 他今年都七十五了,我真怕他背过气去,勉为其难接下来了。总管事只是个象征,也不怎么管事。 平时维护医药这行当秩序的,还是那十名一等管事。”薛湄道。 薛池:“” 他震惊看着薛湄,良久都不知该说什么。 薛湄的确很有本事。 梁度老先生是楚国有名的神医,也是非常磊落之人。 薛湄跟着卢家老太爷和卢殊,学得中西通透的医术。 楚国大夫们不知道的,她能说出很多;他们知道的,她也能表达见解。 她去了趟神医阁,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小小手术,并且承诺把麻醉剂的提炼办法告诉他们,他们就一个个跪地求她做总管事。 梁老先生领头的。 薛湄不同意,那老头当时哭得可惨了,要是薛湄敢抬脚就走,他能当场哭死。 楚国医药行当的总会,七旬老先生说把总管事让给薛湄,薛湄这货沉吟了片刻,居然真的接下来了。 她接下来之后,了解到总管事平时是个“吉祥物”一样的存在,当即带着锦屏撤了,留下彩鸢给他们传授麻醉剂的提炼实验。 彩鸢跟着卢文做过无数次这种实验,现在出来了,需要一个人独挡一面的时候,她也做得像模像样。 “你c你到楚国逛了逛,然后把神医阁的总管事给撬了”薛池仍是觉得难以置信。 此事既是合情合理,又是那么不可思议。 总之他一时震惊看着薛湄,怀疑自己又做梦了。 “是啊。”薛湄笑道。 她在楚国这十五个月,做的事可多了,撬了人家神医阁的总管事,有点不值一提。 她之所以这么做,除了有本事,也是因为离开梁国的时候,她意识到了自己的缺点。 她有很多缺点。 她一直不肯踏实下来过日子,带着游戏人间的心态,所以和萧靖承的感情,总是落不到实处。 故而,她现在打算好好过日子了。 她想要做个像样的人,做个王八之气十足的人。 在梁国受过的那些鸟气,她没打算再受一遍。 她跟医药分不开,所以这个行当里,她要做老大,要把实权抓在手里。她还在想混个太医院院判当当,却发现楚国民间居然有了个自发组织。 这个组织的权威性,是普天之下都认可的,不仅仅是光这个行当。 略施小计,她就成功了。 大哥记忆里的薛湄,还是从前那个小心翼翼,只想赚钱c混个郡主当当的薛湄,所以对她这个行为很吃惊。 “大少爷,他们现在不过是求着要麻醉剂和青霉素,所以愿意把高位给大小姐,也愿意捧着大小姐。”彩鸢道,“一旦他们自己会了,说不定就会跟咱们翻脸。” “可不是嘛。”薛湄笑道,“所以也没啥厉害的,他们捧杀我呢。” 薛池:“” 神医阁不在京城,而是在距离京城八十里路的嘉州。 嘉州也是一座城,它拥有楚国最大的药材市场,拥有庞大的集市。楚国一年一度的药材聚会,都会在嘉州举行。 那时候,楚国炮制药材的师父们,都会带着自己的药材去嘉州,由神医阁的管事评判药材等级。 甘家年年都拿甲等。 彩鸢从嘉州赶过来,路途不长,快马加鞭一天就到了。 只不过,薛湄暂时还不想别人知晓她神医阁总管事身份。 原因无他,不管是她在京城的地位,还是她在神医阁的地位,都是空中楼阁,并不是很稳。 这个时候,告诉别人她是神医阁总管事,除了显摆之外,也没什么用处。 “我以私人名义去看看吧。就说我是蒲州来的白大夫。”薛湄道,“大哥,你可有办法去裴家你要是 没办法,我托王爷帮忙。” 神医阁让她处理此事,她需要把事情做完。 要不然,她打败了梁老先生,也不过是花拳绣腿。她要让神医阁的人对她心服口服,而不是得到了她的药之后就生出二心。 薛池:“我自有办法” 她都说了“托王爷帮忙”,就是请萧靖承来的意思,薛池没办法也得想办法。 做兄长的自尊心不容许他假以人手。 薛池的办法很简单:他跟太医院的人还算熟悉,而裴家必定会请太医。他派人去打听下,问问是哪位太医。 寻到了太医之后,就是收买。 薛池这些年派人往返梁国c楚国与齐国之间,贩卖的都是极其高利润的东西,走的是当年他利用大皇子姜琷架设细作通道时候私下里收买的路线,隐秘而稳定。 他算是颇有资产,而随着他回京c大皇子是否起复,他成了京都比较神秘的一股势力,很多人都会卖个面子给他。 比如说太医那里,得到了他送过去的五百两银子,自然会在裴家会诊的时候,随口说一句:“庄王府好像有位大夫,是从蒲州带过来的,医术很不错。” 裴家网罗了全城名医,又派人往神医阁求助,任何稍有名气的大夫,他们都要请过来。 家里的会诊,总是有十几人。 却没人有办法。 裴家十小姐吞进去的小剑,估计是卡在肠子某个地方了,排泄不出来。 听说梁国的成阳郡主,可以开膛破肚。然而梁国远在千里之外,孩子没命等那么久,况且郡主被皇室囚禁,想要找到她太难了。 这个时候,谁说自家有名医,裴家都会派人来请。 果然,很快裴家就拿了二夫人的名帖,专门请庄王府的大夫。 薛湄准备好了行医箱,里面有手术所用的一切,又让彩鸢给她做助手,带着锦屏和彩鸢打算去裴家。 薛池略微沉吟:“我也去吧。正好路上没事,跟你讲讲裴家这个十小姐,免得你胡说八道。要说起来,她跟当初大皇子的事,还有点瓜葛。” 薛湄错愕:“她不是才七岁吗怎么跟大皇子有牵扯” 正文 第613章天生异象 跟大皇子之事有瓜葛的,不是裴家年幼小姐,而是整个裴氏门第。 “侨姓士族有袁c裴c谢c李四族。尤其是袁氏与裴氏,两族关系密切,同根同气。 皇帝对袁氏突然发难,而后几年一直借助张氏,铲除袁氏余孽,裴氏首当其冲。多年以来,裴氏伏低做小,极尽谄媚。 直到裴家十小姐出生。 那天是盂兰盆节,出生的孩子被视为天胎。而裴家十小姐生于黄昏,原本就要暗淡下去的天空,突然霞光漫天。 霞光不是全城,而是独独照了皇城与裴家庭院那一隅,屋子里金芒璀璨。后来老和尚与道士都说,裴氏诞下天胎,可保朝廷百年国运。” 薛湄:“” “皇帝因此放过了裴氏。这些年,裴氏重新得到了皇帝器重,在朝堂之上又有了一席之地。现如今的宰相,便是裴家二老爷,也就是裴十小姐的祖父。”薛池又道。 薛湄对天生异象一向持有怀疑态度。 凑巧肯定是凑巧。 但如此凑巧,非要说这孩子什么也没有,薛湄觉得也牵强。 那次的盂兰盆节,天气肯定不太好,所以早早阴了天,看上去像是要天黑了;而后天突然晴了,晚霞漫天。 裴家乃是门阀望族,住得离皇城很近,傍晚时候落日在忠心轴上看更明显,导致那霞光偏向皇城方向。 这是薛湄能想象到的科学理由。 不过,对裴家和皇帝而言,有个借口和解,肯定是双赢好事。 “如此说来,不止是裴家关心这位十小姐,陛下也很关心了”薛湄问。 薛池:“这个是自然。” “那我治好了她,陛下会对你另眼相看吗” 薛池:“是你治好的” “功劳可以算在你头上。”薛湄道,“我已经不需要那些虚头巴脑的。等你将来有了前途,我才可以更好。” 薛池:“” 他错愕看了眼薛湄,不知她是随口说说的,还是真打算为他谋划一番。 “裴家十小姐的伤,你能治好吗”薛池又问。 薛湄:“我要见到病人,确定是什么情况,才能告诉你。此事可大可小。” 薛池颔首。 两人到了裴家,没有主人迎接,而是一路被引到了裴家的偏院。 十小姐已经挪到了这里,大夫们在梢间里会诊,已经聚集了满屋子人。 瞧见了薛池,裴家二老爷和二夫人上前,纷纷见礼。 “王爷,有劳您了。” “十小姐如何了” “她发烧,说腹痛如绞。”裴家二老爷脸上的皱纹像是一夜加深了。 他今年不过五十来岁,头发却一夜之间花白了不少。 经过了风浪,十小姐现如今是裴家的定海神针。没有了她,大家心里都不踏实。这孩子来得热闹,恐怕难以长寿。 裴家二老爷,就是宰相大人,这会儿满面愁苦。 “这位是我义妹,也是蒲州有名的神医。”薛池对宰相说,“她也许可以一试。” 薛湄上前:“我姓白,略通医理。谁能跟我说说十小姐的病情或者我亲自诊脉” 宰相大人打量了眼她,见她不过十来岁年纪,生得容貌秾丽,怀疑她啥也不会。但老头子精于世故,不会把心底秘密泄露,表面上和和气气。 “来人,跟白姑娘讲讲十小姐的病势。”宰相招呼仆人上前。 上前的是十小姐的乳娘,她这五天一直守在这里,给大夫们讲述当时情景。 “这么长的小剑,才得到的新奇玩意儿。十小姐与十二少爷抢夺,她抢不过,就往嘴巴里一塞,然后不小心吞了下去。”乳娘道。 乳娘比划的小剑,约莫食指长,应该是个小小模型。 “当时,小剑上带着剑鞘吗” “是。若无剑鞘,也不敢给孩子们玩。那是个真的剑,打造成很小模样,是为了做小菩萨神像前的摆放。”乳娘又道。 薛湄听罢,哦了声。 “而后我们就去请了大夫。大夫给十小姐用了药,但小剑没拉出来,十小姐反而说腹痛难忍,又发烧。”乳娘道。 薛湄听罢,颔首:“不要急,我去看看她。” 她进了寝卧。 寝卧里有不少人陪伴着,男男女女都有。这个年代没有程朱理学,没有男女大妨,大家都是凑在一处,不讲究男女回避这种。 乳娘说薛湄 是大夫,让屋子里静了下。 “庄王府的神医。”乳娘又补充道。 这下子,没人说什么了,而是乖乖给薛湄让出了路。 床上躺着的女孩子,让薛湄着实惊讶了下。 裴家十小姐生得很可爱,因为年纪小,粉雕玉琢,五官极其精致,可以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将来恐有倾国倾城之姿。 饶是她一张脸已经发白。 而旁边还坐着一位含泪女子,也是极其妩媚,噙泪如梨花带雨,应是十小姐的娘。 从外表和遗传两方面来说,这小姑娘长残的可能性不大。 薛湄很喜欢漂亮的人儿。她的喜欢没什么目的,单单就像喜欢花草那样,欣赏这世上的美。 她上前诊脉时,屋子里的人都在看她。 薛湄听到他们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人” “庄亲王府推荐来的大夫。” “唉。” 这声叹气,薛湄听懂了:大户门第,哪怕再珍贵的孩子病得要死了,也不能忘记政治。 庄亲王府能得罪吗 得罪不起,就要任由他府上推荐的人过来耽误时间。 薛湄见裴十小姐没什么大碍,只是有点炎症,就对家属道:“异物入腹已经多时,还拉不出来,肯定是在肠道里卡住了。” 众人点点头。 大夫们都这样说。 “既然卡住了,就要取出来。”薛湄又道。 十小姐的母亲,年轻艳丽的小妇人眼睛顿时通亮:“取怎么取” “现在要等神医阁的人来。”旁边有人接话,“听说神医阁新换了一位大管事,他会开膛术。” “开膛术梁国成阳郡主会的那种吗”小妇人接话。 那人点点头。 薛湄才说了一句,就被打断,只得重新说:“我可以开腹取出异物。” 屋子里安静了下。 众人面面相觑。 正文 第614章新的总管事 薛湄毫无疑问的,被裴家客客气气送回了庄王府。 “剖腹”是这几年从梁国传过来的概念,梁国的成阳郡主的确能做到,但楚国没人能行。 在成阳郡主之前,此事荒唐可怕。 一旦脏腑破裂c受伤,那就是必死。在成阳郡主大言不惭,说“剖腹缝补即可”,每每说书先生讲到此处,听众都要倒吸一口凉气。 此事比戏文更好听。 成阳郡主的很多丰功伟绩,经历过的梁国贵胄们可能不当回事。但齐国c楚国已经将那些都视为传奇。 开腹之术,非常复杂,神医阁的总管事梁度老先生也不行。 庄王府一个白白瘦瘦的小姑娘,开口就说自己能剖腹,她当她是谁 梁国的成阳郡主吗 回去时,薛湄对薛池和丫鬟们道:“那孩子不算严重,应该只是卡住了肠肉,还没有肠穿出血,情况不算危急。” “大小姐,要不咱们算了吧”彩鸢这句话想说很久了。 她们可是梁国的“逃犯”,是本该被禁足的。 最重要的是,她们是梁国人 别看楚国百姓把成阳郡主吹捧得很高,说她是厉煞转世,容貌奇丑但能起死回生,可她转世之后是梁国人。 异国之人,总会受到更多的提防。 恐怕大少爷也要受到怀疑。 彩鸢知道大小姐的脾气,不可能放任任何患者在她面前承受痛苦而不理。但裴家既然拒绝了她们,她们也没必要冒险。 在救人同时,也要自救。 “成阳郡主”这个身份,还是别暴露为好。大小姐在神医阁已经露底了,让彩鸢总是胆战心惊的。 神医阁不同于朝廷,也不像裴家。 “算是不能算了的。”薛湄道,“除了咱们,也没人能救那孩子。再熬几天,她的肠子肯定要被磨穿。内脏出血本就挺可怕的,但脏腑里也有血管,万一再磨穿了大动脉” 她轻轻摇了摇头。 她要想个办法。 薛池沉吟:“我可以让陛下给裴家下旨。” “这个暂时缓一下,看看有没有更温和的办法。”薛湄道。 就在他们离开裴家时,有一辆华盖马车停在裴氏门口。 小厮认得出对方身份,有点轻蔑,又不敢明着撕破脸,上前接待了:“甘公子,您怎来了” 来人叫甘骏佑,乃是甘氏的六公子,一直很仰慕裴家四小姐。 只是,裴家乃是侨姓望族,甘氏是蜀姓门阀,两家分别属于不同的利益团体,素来不通婚。 哪怕嫁给小门小户,也不可能嫁给陆c甘c杨这三家,这是彼此的立场。若裴家跟蜀姓门阀勾勾搭搭,就是背叛自己的团体。 到时候,它可能两头不讨好。 侨姓望族与蜀姓门阀之间,彼此有交际,平素应酬的来往还是有些的,但婚姻是结两姓之好,性质不同。 甘家的少爷c小姐到裴家来玩,裴家自然款待;但存了觊觎裴家人的心思,裴家就很提防了。 故而甘骏佑一表人才,俊朗不凡,又出生高贵,却仍是被裴家的小厮阴阳怪气阻拦门外。 甘骏佑已经看透了,心中冷哼了声,同时让自己带过来的人往前几步,走到小厮面前。 “这位是神医阁的大夫,我特意请了过来,给贵府十小姐看病的。”甘骏佑今天底气很足。 小厮看了眼旁边这人。 此人衣着素净,的确有神医风范,加上神医阁有名的大夫,裴家已经请过了,只有新上任的总管事没到。 “请问这位是” “鄙姓吴,吴金门。”大夫自报家门。 小厮没什么见识,不太认识,还是进去通禀了。 裴家的人却知晓吴金门。 吴氏在神医阁排行榜第十五位,并不是他医术不好。相反,他医术非常不错。 神医阁对楚国的医药世家,进行的是综合排名就是算总和。 比如说甘家,他们家没有大夫,只有会炮制药材的本事,开遍了药堂,所以排行第五;而吴金门,他没有家族支撑,只有他自己。 他还不会制药,只会请脉问诊。 他算是一个赤脚郎中。 这么个赤脚郎中,能挤到神医阁的排行榜前二十名去,可见他的医术受到大众认可。 “吴大夫,快请进。”裴家的大管事赶紧过来迎接。 甘骏佑悄 声对吴金门道:“老哥哥,兄弟与四小姐的良缘全靠你了,你得拿出真本事来。” 吴金门:“放心吧,只不过是卡住了东西在肠子里,我自然有办法。” 甘骏佑心情很不错。 吴金门被请到了裴家十小姐床前,给她诊脉之后,他也诊断十小姐的肠子没有被异物划破,只是卡住了。 但长时间不弄出来,肯定要划破的。 现在要做的,是绝不能揉按她的肚子。 “用峻药利泻。”吴金门道,“唯有这样,才可以把异物排除体外。” 裴家众人听了,脸色很不好。 还有两名太医在场,听闻之后也反驳了吴金门,说用了峻药利泻,异物未必能排除,才七岁的孩子肯定承受不住,一两天就得歇菜。 “利泻容易,止泻难啊。”太医说话还算客气。 吴金门信心满满:“有我在,止泻就不难。” 太医:“” 这位太自负了,给了他台阶他也不下。 “除了利泻,诸公还有其他办法吗诸公若是有成阳郡主的本事,倒也使得。”吴金门冷冷道,“不过,我一直怀疑,是否真的有这么个女人存在。” 太医看向了他。 “我熟读医书,从来没有讲过开腹之后还能活下来的。”吴金门又道,“反正天高路远,梁国人怎么吹嘘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咱们又反驳不了。” 他虽然是神医阁榜上排名的大夫,却不是神医阁管事,故而薛湄大战神医阁的时候,他并不在场。 和绝多数人一样,他甚至不知道神医阁换了新的主人。 太医与其他大夫不同意吴金门用虎狼利泻的药;而他们自己也束手无策,一时间卡住了,进退不得。 正好这个时候,裴家千辛万苦找寻的梁度老先生,终于寻到了。 裴宰相亲自招待了他。 “新的总管事登门了,为何赶了她出去,又单独去请老夫”梁老先生一见面就直接问裴相。 裴宰相吓一跳。 “谁”他诧异问,“不曾见过新总管事啊,也没有赶走任何大夫。” 吴金门被请到了一处偏院休息。 他对甘骏佑说话,信心满满:“他们没有办法了,会同意用我的,公子放心。” 甘骏佑当然得放心。 他要靠着吴金门的医术震惊裴家,然后裴家对他感激不已,同意他娶四小姐。 他们俩并不知道,梁老先生已经来了,正在跟裴相说话。 正文 第615章围观手术 梁老先生比裴宰相大二十岁,算是长辈。 饶是位极人臣,裴相在梁老先生跟前还是恭恭敬敬。 “我前些时候差点没命了。”梁老先生感叹,“若不是新来的总管事出手,我这条命恐怕已经不在了。” 裴相听了很诧异。 梁老先生笑了笑,又对裴相道:“此事说来话长。” 他解开了厚厚深衣,露出小腹上的伤口给裴相看。 裴相当时还不明所以,瞧见了伤口,他整个人呆住:“这c这” “这是新来的总管事做的。正是因为她的好医术,以及久负盛名,老朽这才禅位于她,诸位一等管事都服气。”梁老先生说。 裴相是一品官,从小就是个人精,现在阅历丰富,仍是精明百般。 瞧见了剖腹伤口,他便知道成阳郡主来到了楚国。 只是,她到底是梁国郡主,身份略有点敏感要说起来也没什么,她只是因为自己的能耐而被封郡主,并非梁国皇室。 各国之间的名宿c良臣,换到其他国家去做官,也是有的。 哪怕皇帝听说了,也只有高兴的份儿。 在楚国的情报里,这位成阳郡主可是很有能耐的。自从她被禁足,楚国就不时派人去接触她,只是没有成功。 谁知道她自己来了。 裴相压抑住心中激动:“果然是厉害。只是,最近家中来人众多,其中不乏名医。我眼拙,定然是错过了总管事。” “无妨。”梁老先生道,“她的外貌太过于年轻,的确难以取信于人。她姓白,叫她白神医即可。她是女儿家。” 裴相:“” 上次庄王府来的那位 那女子年轻,五官谈不上多绝艳,但绮丽妩媚。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像点漆过的,泛出盈盈水光。 有点妩媚得过头了,近乎妖娆。 谁能想到 对了,那女子眉心贴一颗花钿。 花钿乃是比较古老的装饰,现在年轻女子已经不贴了,她贴着倒是很好看,有点复古之意。现如今想来,恐怕是遮住她眉心异常。 传说她眉心有鲜红美人痣,也有人说是第三只眼。 不过,依照裴相的推断,美人痣的可能性更大。 “我就去请她” 梁老先生点点头。 薛湄回来之后,重新整理了自己的行医箱,添了一两味药进去,并且让彩鸢好好休息,随时需要给她做助手。 而裴家还有很多大夫,他们凑在一起商量医案。 裴家不赶他们,他们也不走,就盼望自己能想出个办法,救十小姐一命,从此成为裴氏的坐上宾。 能得到裴氏庇护,前途不可限量。 尤其是十小姐,她可是皇家都不敢得罪的祥瑞。 治好了她,定然可以扬名天下。 大夫们不走,吴金门和甘骏佑也不走。吴金门仍是要给十小姐用虎狼之药,但十小姐的父母年纪轻,下不了这个决心。 而后,十小姐的父亲被说动了,打算去找老爷子商量一番,却听说老爷子亲自出门请神医去了。 “又是哪里的神医” 晚夕的时候,老爷子回来了。 薛湄告诉他:“现在天气晚了,夜里看不出来。十小姐的情况,也不是危急到需要争一时半刻的。 我明早再去,上午的时候光线充足,适合做手术。只要开腹,取出肠子内的异物即可,宰相大人放心。” 裴相:“” 不管是“开腹”,还是取肠子内的异物,听起来都非常可怕,而且必死,但这位年轻姑娘说起来,口吻非常轻松。 原来,她就是梁国的成阳郡主。 听闻梁国先皇是把自己吃仙丹吃死的。能囚禁这样厉害的郡主,果然皇帝不靠谱。 建弘帝却是个大度明君,他也会非常想要得到这么个人才。 “那就明日了。”裴相道,“有劳白姑娘。” “这是医缘。”薛湄笑道,“若我人不在京城,就没办法了。” 裴相再三道谢。 薛湄让他们准备好干净的门板c桌子当手术床,又让他们准备好干净院落做手术室和病房,还让他们准备好热水。 裴相回来,没有多说,只是收拾出了院子。 大夫和家里其他人还不知是谁来治病,也不知道怎么治。 翌日,薛湄再次带着彩 鸢和锦屏上门。 这次,是裴相亲自在门口迎接,弄得裴家上下大惊小怪的,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昨日来的那位,庄王府的那个美人儿姑娘。” “老爷子亲自接待,这是何意不是说要来个医术高超的吗” “我怎么听说是神医阁的总管事” “神医阁换了总管事,现在的总管事是白神医。” “什么白神医” 七嘴八舌中,薛湄到了裴家准备好的院子里,和彩鸢做手术前的准备。 她问裴相:“开腹情况有些可怕,瞧着花花绿绿的肠子,场面肯定很惨。您如果不能承受,换个家属来也行。 当然,家属也可以不在场,只是要全部信任我。” “自然是信任白总管事。”裴相道,“只是老朽这把年纪了,也见过一点世面,倒也不会害怕。” 他要亲眼瞧着。 十小姐是裴家和朝廷的祥瑞,非常重要,裴相必须亲自在场。 薛湄听了,点点头。 屋子里有点冷,薛湄让点了暖炉,同时打开了所有的天窗,又点了二十多盏明角灯,尽可能让屋子里的光线透亮。 彩鸢原本只是护士,却因为薛湄缺人,被迫升级成了助理。 上次薛湄给梁老先生做手术的时候,彩鸢做助理就很成功,一点也不输给卢文。 “不要害怕。”彩鸢先安抚了十小姐几句。 十小姐这会儿非常温顺,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点点头:“好。” 裴相就看到彩鸢拿出亮晶晶c非常纤细的东西,戳进了十小姐的皮肤里;另一头悬挂着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有水。 他忍住没问。 片刻之后,小十像是沉睡了。待她睡着,彩鸢把东西给摘了。 小十已经一动不动。 “宰相大人,我们要开始了,请你有个心理准备。”薛湄道。 裴相回神。 而后,他就看到薛湄在右下角切开了小十的腹部,露出了鲜红皮肉。 裴相感觉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头发,让他整个头皮都麻了。 正文 第616章肠穿肚烂?那不可能 裴家依照薛湄的吩咐,准备好了一个院子。 院子里的寝卧,设了一架屏风。 屏风后面是床,前面是手术台。屋子里光线充足,又点了很多灯。 别说屋子,整个院子都没人,干干净净。 “卡在小肠的可能性最大。”薛湄一边剖开了十小姐的腹部,一边跟彩鸢教学。 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方式。 慢慢翻检小肠,寻找异物,彩鸢在旁边目不转睛看着,顺便做些助手的活。 裴相用力攥紧了手指,才没有失控。 他自负见多识广,这样的场面还是头一回见。他那个“天胎”的孙女,被人像屠宰一样就破开了肚子。 若不是成阳郡主名声在外,若不是梁老先生极力推荐,裴相真不敢用这位姑娘。 这实在太骇人听闻了。 她在梁国的第一个病人,家属是如何胆大,同意她这样施为的 裴相看着她把肠子拿出来寻找,胃里翻江倒海。 他努力忍着,就听到薛湄的声音不咸不淡:“找到了。” 裴相看过去,果然见肠子里卡了个小小东西,几乎戳破了肠壁。 “已经戳破了肠壁。”薛湄让彩鸢给她手术刀,“需得把这一节肠子截掉。” 裴相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点。 于是,他瞧见薛湄果然把连同异物的肠子给剪了,然后又用针线缝合上两截肠子,就像缝补衣裳那样。 裴相听说书先生讲过。 先生讲的,都没有这般惊世骇俗。 对了,裴相还听朝廷情报司的人说,薛湄在梁国切掉了澹台贵妃的一个肾 别说肠子了,肾她都会切掉,那澹台贵妃至今活得好好的,皇帝死了她都没死。 可见薛湄的能耐 这女子真是活神仙下凡 手术并不复杂,薛湄和彩鸢都是熟练工。彩鸢做助手很得力,丝毫不拖后腿,很快手术做完了。 缝合c消毒,做完了之后给十小姐输液,挂上生理盐水,就算完成了这台手术。 薛湄和彩鸢合力,把病人挪换到了旁边的床上,裴相不敢帮忙,怕自己不小心弄坏了孩子。 幸好裴十小姐年纪小,只不过四十斤,搬运起来很方便。 薛湄留下彩鸢照顾她,叮嘱彩鸢:“通气之后,就要让她立马下地走动。若是不走动,会发现肠梗塞,到时候更危险。” 彩鸢说自己知道了。 薛湄这才绕过了屏风,回到了手术台这边,打算把医用垃圾都清理一下,收回自己的空间。 裴相却看着那剪下来的肠子发呆。 薛湄重新从行医箱里拿出两副医用手套。 这种手套是她前些时候找人做的,并不是她空间里的。虽然不如空间里的好用,却也能起到作用。 薛湄要收徒弟c要发扬医学,就要慢慢适应这个年代本身的器材。 况且她心里有底,自己很多特效西药做后援,根本不用担心,故而一往无前很大胆,从来不担心这样c那样的。 “这就是十小姐不小心吞下的小剑。”薛湄把肠子里的异物取了出来,在旁边水盆里洗了洗,递给了裴相。 裴相戴着薛湄给他的手套,非常惊奇于此物的轻薄,还想要问这是什么做的,就见薛湄把东西递到了跟前。 他当即收了心,注意力回到了小剑上。 这是他家里做菩萨小像时候用的摆件,工匠显摆自己的能耐,做得特别精细c逼真,孩子们抢着要玩。 不成想,却酿成了这等大祸。 裴相见小剑完好无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目光,又挪回了那半截肠子上。 薛湄把肠子剪开,也给他瞧:“已经磨损得很厉害。若是不剪下来,它会发炎c溃烂,还要第二次手术。” 裴相:“怪不得用药也下不来,卡得如此厉害了。” 几乎把肠壁磨穿了。 先磨穿肠壁,再磨穿腑脏,小十就要肠穿肚烂而亡。 “肠穿肚烂”这个词,在裴相活了五十多年的脑海里,突然被具体细化了。 没有开腹术,小十就是死路一条。 她可是天胎。 若她没了,裴家又会如何走向何方 裴相一时间后怕万分。 “一个小手术。术后需要注意的事项,回头我丫鬟会告诉你 们,她也会留下来照顾几日。”薛湄道,“有何事,及时去庄王府告诉我。” 裴相道是,非常恭敬将她送出了府。 这座小院,由家里护院看守着,闲杂人等不能进出。 彩鸢既做助手,也是薛湄的护士长,她还要负责照顾术后的病人。 这个时候,她就有点想念卢文了。 若是卢文也在,他可做助手,也会跑过来帮衬她照顾病人。 裴家一切都听从她吩咐。裴相专门问她,需要什么人来照顾十小姐。 “要两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丫鬟,手脚麻利点的。最好是平时不服侍十小姐,免得她们关心则乱,不听我的话。”彩鸢道。 裴相见这丫鬟不卑不亢,说话口齿清晰,行事沉稳,心说成阳郡主身边的丫鬟,都顶得上大户门第的千金小姐了。 郡主本人更是不同凡响。 十小姐在术后的两个小时就醒了。 她看到自己肚子上的伤疤之后,吓哭了。整个院子服侍的人都是她不认识的,她就没有了平常作妖的底气,倒是个很好照顾的病人。 她擅长察言观色,见四周没有自己人,就很乖,甚至带着几分讨好。 她生得又好看,彩鸢就很照顾她。 麻药过去了很疼,彩鸢会教她如何吸气c如何呼气等。 非常新奇,她也很乐意这样玩。 手术做完了,术后十小姐都能下地活动了,裴家却还不知道这小院是干嘛的,把十小姐接进来做什么。 就连十小姐的爹娘,也不太清楚内幕。 薛湄过了两天再来复查,伤口很稳定,十小姐的情况也很不错。 她捡回来一条命。 薛湄让裴相可以告诉家里人,十小姐已经无碍了,只需要静养。 “神医阁的总管事来了,给小十治好了。”裴相果然对好奇不已的家人道,“家里的大夫们,给他们诊金,别亏待了人家。 这段日子辛苦了他们,你们待人要礼数周全,亲自送到门口,诊金和礼品都不能少了。” 裴家众人:“” 什么情况就治好了 怎么治的 神医阁的总管事是谁,他怎么突然就出手了 这些,统统不知道,裴家众人一头雾水。 大夫们则比裴家的人更震惊。 因为他们都知道,异物没那么容易出来。他们做不到,神医阁的人是如何做到的 正文 第617章谁敢和成阳郡主比? 裴家留了十几名大夫。 听闻十小姐已经无碍了,还把取出来的异物给他们瞧,他们一个个都甚是震惊。 而后,裴家的主人家,开始送大夫们离开了。越是高门大户,越是谦和有礼,对大夫们也是客客气气,博得好名声。 大夫一头雾水走了。 聪明的,从裴家人口中得到了一个最关键的词:“异物取出。” 是取出,而不是排出。 虽说排出不雅,可十小姐到底才七岁,是个黄毛丫头,况且大夫跟前哪有什么忌讳的 “怎么取总不能学成阳郡主开腹吧” “何人有这等本事不可能” “此事怪异。好像是神医阁的总管事出手的,梁老有这个本事吗” “你们忘记了不曾,神医阁的总管事已经换了人,好像换成了白神医。” “白神医是谁” “不曾听闻这号人。” 众人议论纷纷,离开了裴家。 比他们更震惊c更不甘心的是甘骏佑和吴金门这两人。 他们被安排在裴家住下,吴金门都把自己的腹泻药准备好了。 他这个药凶猛,拉得狠了,肠子都能拉出来,何况是小小异物 至于治疗腹泻,吴金门更有自己独门秘方。总之,他能解决这个难题。 至于伤了裴家十小姐身体的元气,就不是他考虑的。他所考虑的,仅仅是治病,而不是病后调养。 那异物不排出,裴家十小姐就是个死。 “有了这个病例,我的排名大概可以再往前几名,进入神医阁前十指日可待。”吴金门暗中兴奋。 想他只是一人,跟那么多门第争,还能冲进前十,他绝对会是楚国的传奇神医,也许还能跟梁国那位郡主比比。 吴金门现如今服气的,也就是传说中成阳郡主一人了。 他和甘骏佑一样,带着自己的私心。他们俩想要利用裴十小姐的伤情,以实现自己的目的。 不成想,裴家的人告诉他们,异物已经取出了。 “不可能”吴金门与甘骏佑异口同声,两人太过于震惊,都很失控。 这如何可能 裴家负责送这二位的,是裴十小姐的亲叔叔,闻言蹙眉:“怎么,两位盼我侄女不好呢” 吴金门脸色很难看,希望啪的一下落空,让他一时无法回神。 他还等着用一个医案扬名呢。 这是个多好的机会。 全城的大夫束手无策,太医们也没办法,他可以用非常凶狠的腹泻手段,让病人把小剑排出体外,这是他的本事。 他还没上场呢。 怎么半路让人把功劳给截获了去 甘骏佑也是难以置信。不过,他比吴金门反应快,当即对裴家少爷道:“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裴家少爷知晓他想求娶自家的四妹,冷冷道:“我四妹也成天担心小侄女,倒是有些人为了自家私利,心倒是挺狠的。” 甘骏佑:“我” “请回吧,今后还是少走动为好,我们裴家门第浅,装不下你甘公子的宏图大志。”裴家少爷说。 甘骏佑:“” 我说什么了吗 再看吴金门那神态,等于是什么都说了。 甘骏佑被这猪队友气得半死,非常狼狈离开了裴家。这次不仅仅没有得到裴家的感激,反而惹恼了裴家的人,得不偿失。 走出裴家大门时,甘骏佑垂头丧气,打算再找机会。 吴金门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治好了病人,他如何做到的” 甘骏佑:“你自己去打听” “我不相信,此事定然还有蹊跷。”吴金门道,“我要揭穿那个骗子十小姐那把小剑,肯定还在她肚子里,这种把戏我见多了” 甘骏佑被他说得精神一震。 他转身喊了裴家小厮,让他进去说一声,他要重新见裴家的二老爷,也就是裴宰相。 “不用麻烦了,十小姐是被神医阁的白神医所救。”小厮告诉甘骏佑,“是剖开了肚子。” 甘骏佑:“” 吴金门眉头蹙起。 神医阁年初换了位年轻的总管事,此事他知道,是因为老总管事和十名一等管事被那人迷惑了。 他们才有资格决定谁可以做总管事。 吴金门要在明年九月的 医药大会,才可以见到新的总管事。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一路的江湖骗子,能把神医阁骗得团团转。 “剖腹他也配那是成阳郡主的绝活,她不可能随便传人。”吴金门道。 成阳郡主虽然丑陋不堪,却是吴金门心中的女神。谁模仿她,都是对她的亵渎。 然而,裴家不是他们可以撒野的地方,只得离开了。 裴家上下对此事也是各执己见。 不过,宰相在家里威望极重,儿孙们不敢反抗,只得默默忍了。 到了第五天,彩鸢给十小姐拔了管,交代丫鬟们如何照顾,就要离开了。 十小姐的伤口,等着慢慢愈合即可,没什么大问题。 十小姐也离开了这个偏院,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这下子,裴家沸腾了,所有人都去看望十小姐。 因为彩鸢吩咐了,伤口不能给人看,恐怕会有感染,故而裴家的姑姑婶婶c姐姐妹妹甚至老祖母等人,都非常失望。 她们从来不知人被剖开了还能活。 “听说是庄王府那位女神医,上次来过的,生得很美丽那位。” “不是说神医阁的总管事治好的吗总不能她就是神医阁的总管事吧” 这句话把大家都问懵了。 所以,到底是谁治好的 裴相说:“是神医阁新上任的总管事,白神医。” 裴家十小姐则说:“是两个漂亮姐姐,就是彩鸢姐姐和她家大小姐,她们俩救我的。” 众人:“” 前后实在对不上,他们又不敢去问裴相,只得忍了。 又过了几日,宫里的德妃娘娘派人请裴家十小姐进宫。 此事宫里也轰动了。 张皇后去世之后,现在管理后宫的是德妃。 德妃七岁就在建弘帝身边,是太后当女儿一样教养大的。才华横溢c又没什么权欲心的四皇子,便是她的亲生儿子。 那朝中那个飞扬跋扈的八皇子靖王,也是德妃养大的。 德妃比建弘帝还大三岁,今年六十了,最是慈祥不过一人,裴十小姐在她跟前一点也不害怕,一五一十把事情告诉了她。 正好这天,靖王妃进宫请安,也听说了此事。 “母妃,儿媳回头带白姑娘进来给您瞧瞧,如何”阿梦趁机道。 阿梦知道,薛湄很想瞧瞧皇宫什么样子,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德妃想了想,同意了:“等正月的时候,带着她来给本宫拜个年吧。” 正文 第618章他臭不要脸的暗恋我 裴家十小姐小名叫晚照,因为她出生时候天象异常。 平时祖父祖母疼爱,父母又都是软性子,导致她活泼任性,是家中一霸。 不过这次生病,让她吃了好几天的苦头,前面痛死了,后面又吓死了,现如今肚子上还有个深深伤疤,让她性格收敛了不少。 时至腊月二十,江城下了一场雪。 雪下得非常吝啬,只在地面浅浅铺了一层,很快就融化了。 想要见夏阳城那种漫天大雪c落地及脚踝深,是万万不能够的。 可照样很冷。 薛湄坐在暖炉旁边,围着自己的皮草大衣,正在检测临波与照影两个人的功课。 见两个丫鬟差不多能读通普通的文章,薛湄很是满意。 彩鸢在旁边瞧着,也觉得这两个丫鬟都还不错,有点像她们蕙宁苑的人。 “大小姐,这个院子还没有牌匾,要不干脆写一个,改名叫蕙宁苑,如何”彩鸢问。 薛湄:“这个主意非常好。” 她派人去告诉了薛池。 薛池亲自来了。 在门口端详了片刻的门楼,薛池写了“蕙宁苑”三个字,写得比较洒逸,因为整个小院都有这股子洒脱劲儿。 薛湄很喜欢,就要让人裱起来,还问薛池如何装裱好看。 “谁家的门匾是装裱的”薛池对她的不学无术有点头疼,“拿去给工匠临摹,磕在木头或者汉白玉上。” 薛湄:“” 她就很不服气,后世不是有很多玻璃框的牌匾吗 哦,没有玻璃 丫鬟们抿唇笑。 薛湄对她们道:“你们乐什么大少爷说我没文化,难道你们很光荣你们站哪边的” 锦屏往薛湄身后站了站,表明立场。 彩鸢学样。 两个新来的丫鬟一脸懵逼:啥情况啊,自家还要站队的吗 不过,她们还是随波逐流,站到了薛湄身后。 薛池:“多大人了。” 他忍无可忍笑出声。 丫鬟们难得见他笑,很是惊奇,一个个跟着偷乐,一时间院门口欢声笑语。 临波和照影两个新丫鬟就发现,自家王爷笑起来这般好看,两个小丫鬟莫名其妙红了脸。 而薛湄身边的彩鸢和锦屏,看薛池都看习惯了。 毕竟再天仙的人,天天看也就是那么回事,审美都疲劳了。 他们这厢很是热闹,外院的小厮跑进来,对薛池道:“王爷,有客到了,是裴家的宰相夫人带着一位小姐。” 估计是给薛湄道谢来了。 薛池冲她点点头:“去看看吧。” 薛湄:“我更衣便来。” 她和薛池一起去了前院的堂屋,见到了裴家一行人。 裴家的宰相诰命夫人,也是五旬年纪,有点白胖,看上去就格外慈祥。 彼此见礼之后,她拉了薛湄的手,对她道:“晚照这孩子,一只脚踩在鬼关门,是你救回来的。” 然后又对裴十小姐道,“晚照,给你姐姐见礼,要多谢她。” 裴十小姐小幅度行礼。 薛湄让她别客套:“不要做太大的动作,免得把愈合好的伤口崩开。这样冷的日子,最好别出门,一切以静养为主。” 裴十小姐笑嘻嘻的。 她穿着银红色的短袄,下面是银白色褔裙,看上去一团锦簇。她生得又白净漂亮,简直像个玉捏的娃娃。 她跟薛湄见礼了之后,转而去打量薛池,目光十分好奇。 薛池对她点点头。 裴十小姐不叫他王爷,而是叫他“哥哥”,二老夫人让她不许胡闹。 “尊卑有序,莫要胡言乱语。”二老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严厉。 看来,在袁氏退出京城之后,裴家是真的怕了。他们不敢以门阀自居,在皇族面前非常谦卑低调。 其实依照裴家的实力,跟皇族也可旗鼓相当。皇帝会为了拉拢他们,把公主嫁给他们;给他们家的女儿赐婚王爷们。 倒也没这样严格的阶级界限。 “老夫人,我素来随和,不讲什么规矩。莫要吓到了孩子,出来做客,还是要自在一些。”薛池道。 裴老夫人就趁机和他闲聊几句。 末了,裴十小姐对薛池道:“庄王哥哥,我家春宴你一定要去。” 薛池 对裴老夫人笑了笑,没搭理她。 十小姐就有点恼火。 薛湄在旁围观,觉得大哥跟个小丫头较劲,也是挺好玩的。 裴老夫人这次前来,除了送礼c口头感谢薛湄,还有就是邀请薛湄去参加裴氏正月的春宴。 正月里的春宴,这个是非常讲究的。比如说裴家,只会邀请至亲。让薛湄去,就是介绍她进入裴氏这个圈子。 今后她在京城行走,不管谁家款待她,都要看几分裴氏的面子。 薛湄没打算做个孤家寡人,自然就同意了。 裴家老夫人带着孙女离开之后,薛湄就说薛池:“干嘛要跟个小孩子较劲” “这不是较劲,要说清楚。”薛池道,“我哪有那么多妹妹就你而已。” 薛湄:“你们家不是还有很多公主吗” “那是他们的事。” 薛湄:“” 这么一算的话,薛湄也没有其他兄长,独独薛池了。 她笑起来:“挺好的。” 裴家十小姐的医案传回了神医阁,神医阁的诸位管事提到了薛湄,都是非常赞服的。至于青霉素和麻醉剂的实验,暂时还在进行中,只是冬天有点不太方便。 气温太低了。 彩鸢说过了年再说。 还有十天就过年了,薛湄给戴妈妈等人都传信,希望她们过年的时候能回到自己身边。 戴妈妈等人也回信,表示今年可能会有点困难,要等过完年。 锦屏在年前的时候还出去了一趟,她要帮薛湄跑两个地方。 唯一值得开心的是,红鸾回来了。 红鸾拿了两个转轴给薛湄:“翠娥给您的,说是您要的。” 薛湄接了过来。 读完之后,她就烧掉了。 “大小姐,咱们这个院子也叫蕙宁苑”红鸾看着匾额,“院子挺好,就是字有点丑。是不是您自己写的” 薛湄:“” 正好薛池路过。 他身边还跟着石永和玉忠,两人正好找薛池有点事。 看到了石永,红鸾当即冷哼了声,转过脸去。 石永脸有点黑。 后来红鸾跟薛湄告状:“石永他爱慕我。真是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跟个门柱子似的,还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薛湄:“” 不是,妹子你确定吗 石永这个人,比起玉忠似乎挺傲气的,又是王爷的亲信,不像是会暗恋你的人啊。 正文 第619章这还解释不清了 红鸾一口咬定,说石永暗恋她。 她还给薛湄和彩鸢c锦屏举例。她举例期间,正好是薛湄带着彩鸢和锦屏去匈奴的时候,她们三都没经历过。 听着红鸾讲述,石永的确是对她有那么个意思。 但锦屏看人特别毒辣。 私下里,锦屏就跟薛湄说:“大小姐,您可有觉得,石永有点心高气傲若大少爷不是王爷,他恐怕不会留在大少爷身边。” 薛湄也觉得石永很傲气。 他那种姿态,的确不像是府上会跟小丫鬟们开玩笑的主儿。 若说玉忠暗恋红鸾,薛湄倒觉得可信。 玉忠是挺随和一个人。 石永嘛,他给人的感觉是:明明大家都是小厮,但他就是瞧不起你,而且让你自惭形秽接受他的鄙视。 “他很傲气,不过我不怀疑他的忠诚。”薛湄挺客观道。 当薛池断了腿,他的靠山太子姜琷被废,那时候他的王爷身份真的一点卵用也无。他的封地,又是人口稀薄,常年饥荒,哪怕去种地都不能养活自己。 石永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忠心耿耿跟随着主子,可见他这个人不会有二心。 他信任自己主子,哪怕主子落魄了也要誓死相随,这点忠诚的品格还是有的。 “我也不是怀疑他对大少爷有二心。”锦屏道,“我就是觉得,他看不上咱们这些做丫鬟的。” 薛湄:“” 如此直白说出来,仍是叫人听了心中咯噔了下,虽然她说的是实情。 “红鸾非常笃定,我看这中间恐怕有什么误会,您觉得呢”锦屏又道,“当然,红鸾生得好看” 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 这个年代跟后世不同,人与人是有很明显的阶级。 比如说,一个人是奴籍,将来她生出了的孩子们也是奴籍。 这是关乎好几代人的。 石永在薛池身边,虽然做小厮的差事,他却绝对不是奴籍。 红鸾等丫鬟虽然被薛湄抬了籍,但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一下子生出来的。 “我回头问问大哥。”薛湄知道锦屏和自己一样,是怕红鸾受伤。 红鸾这丫鬟,有点痴性,心思很磊落单纯的。 从前她喜欢护院孙阳生,可当她知道孙阳生爱慕锦屏的时候,立马退出,并且不对锦屏有任何意见。 就这方面而言,锦屏是挺感动。 若是红鸾针对她,她也没办法,只能默默忍受着,毕竟在大小姐心里,她肯定没有红鸾重要。 红鸾是可以欺负她的,但是红鸾没有。 “还是问清楚。”锦屏感激红鸾,也不想她受到伤害。 薛湄问起此事,还以为大哥也不知道。 不成想,大哥却直接说这是误会。 “当时红鸾抓了咱们传信的小蛇。”大哥道,“玉忠为了遮掩这件事,就故意误导了红鸾。 现在过去这么久了,她是不是忘记了此事若是没有,我让石永和玉忠给她陪个不是。” 薛湄:“我不在家,你们欺负我的丫鬟” “没有。”薛池淡淡说。 薛湄哼了声。 她恨不能要找石永和玉忠两个混蛋算账。在这件事里,的确有红鸾自作多情的成分,但玉忠加深这个误会,就是他的错。 石永自己差事出了错,才让红鸾误会的。 当石永得知,自己还要去解释这件事,他当时黑了脸。 “主子” “你知道大小姐的脾气。”薛池淡淡道,“她已然不悦了。若你不赔罪,恐怕大小姐不会饶过你。你想想,你斗得过大小姐吗” 石永打了个冷战。 红鸾那个死丫头,牙尖嘴利,自作多情,石永原本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可她有如此厉害的靠山,导致石永不得不低头。 跟谁杠上,都没必要跟自家大小姐杠上。 大小姐何许人也 自家主子在大小姐跟前,都自愧不如,何况石永 石永只是生得高大,有点武艺,脑子实在不太够用。 他只好硬着头皮去找红鸾,试图把此事解释清楚。 “当初” “呸,你不要脸”红鸾打断了他的话,“别管当初不当初,别管啥时候,我都不喜欢你。你给我走远点。” 石永:“” “再往我跟前凑,我叫大 小姐打你。”红鸾恶狠狠道,“谁稀罕你这种的” 石永:“” 真是,快要气死他了。 这是什么女人 而后,红鸾还跟薛湄说,石永骚扰她,故意拦着她的路。 “他还想诉衷情呢,说什么当初。我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不给他这个机会。”红鸾道,“就看不上他那德行的。” 薛湄:“也许,他是想跟你解释,他对你并没有那个意思呢你可能误会了他。” “不可能。他那色眯眯的样子,我还看不出来”红鸾很笃定道。 薛湄:“” 而后,薛湄改变了口风,让石永在薛湄和红鸾离开楚国之前,都不要辩解,就让红鸾这么误会着。 “对你也没什么坏处,她很不喜欢你,你不要靠近她即可。”薛湄道。 石永:“” 可是很屈辱。 他堂堂一男子汉,凭什么要受这种窝囊气还不是因为那死丫头的主子是成阳郡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石永再尴尬也认了:“我知道了大小姐,我多躲着她走。” “那就拜托了。” 而后,薛池把石永派了出去,让他去处理一点事,年前不必回京。 红鸾暂时见不到石永,终于高兴了点。 庄亲王府热热闹闹准备新年的时候,萧靖承带着阿梦和孩子们登门了。 “我同德妃娘娘说过了,讨了个恩情。今年你可以随我进宫,去给德妃娘娘拜年。”阿梦道。 薛湄:“哪个” “德妃曾经是太后身边的小宫婢,一直得太后器重,从小就聪明机灵。她跟皇帝有最牢固的感情,是宫里最不会倒台的人。”萧靖承道。 薛湄:“这还不错。” “除夕夜,咱们两府一块儿过吧。”萧靖承又说。 薛池:“不必。我可是大皇子党,你莫不是也要表明立场” “表明又能如何”萧靖承无所谓道,“我也可以做大皇子党。将来大皇子倒霉,我第一个倒戈。” 薛湄:“” 正文 第620章爱情让人容光焕发 转眼便是除夕。 除夕这日早上,起床的时候天阴得很,层云密布在天际,隐约是要下雨了。 薛池到蕙宁苑用早膳,顺便跟薛湄说说正月里的安排。 正经事还没说,他先跟薛湄抱怨:“每年过年都是这般,湿漉漉的。尤其是到了正月,总难有好日子,就好像故意跟我们作对似的。” 薛湄笑起来:“大哥这样讨厌过年” 薛池:“” 也许,真的是他很讨厌吧。 每次过团圆节,他心情都会糟糕。宫里是个特别冰冷c森严的地方。 而后他去了梁国。 薛家不够温馨,但过年的时候还是像模像样。而且,北方的早春天气干燥,并没有那么多的雨水,正月里偶然才会下一场雨。 对比之下,薛池更讨厌楚国京城的春节了。 “你们这些封了王爷的,今晚要进宫守岁吗”薛湄又问。 薛池:“要。” 守岁之后,才可以出宫;然而到了五更天,又需要进宫参加大年初一的新旦朝会,要恭贺皇帝新旦,还需要去祭祖。 总之,就是来回折腾。 像薛池住得这么远,他估计是守岁之后出宫,然后到家换身衣裳,就要重新出发回宫去。 他很讨厌这等繁文缛节。 更讨厌今年不能和薛湄一起守岁,故而他脾气很糟糕。 然而,老天爷像是有意和他作对,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的。 薛池跟薛湄核对正月宴请的菜单c请客的名单时,靖王夫妻俩又来了。 薛池眉头深深蹙起。 阿梦着一件仔羊皮斗篷,富贵逼人,笑起来两个小小酒窝似盛满了蜜。薛湄喜欢既长得漂亮,又有本事的女人,故而她非常欣赏阿梦,觉得阿梦一颦一笑都太可爱了。 “湄儿好福气,我原本说要带你去拜年。不成想,德妃娘娘一大清早传信给我,让我带你进宫去守岁。”阿梦笑道。 薛湄一愣。 她诧异看了眼阿梦,又去看萧靖承。 萧靖承笑道:“你猜测得不错,是皇帝想要见见你。” 薛湄:“” 她的身份,神医阁的梁度老先生是知道的;而她去裴家给十小姐做手术,裴相是很清楚她的来历的。 否则,也不会如此信任她。 十小姐裴晚照乃是天胎,皇帝一直关心她的安危,肯定会把裴宰相叫到宫里去问,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裴相如实相告了。 建弘帝没有第一时间派出侍卫抓了薛湄,就意味着这位历经风霜的皇帝,并没有把薛湄当个细作,而是当成来投诚的。 薛湄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她若是男子,便是猛将良臣,一个人可以抵得上千军万马。 为了表明皇室对薛湄的欢迎,皇帝想要主动见见薛湄。 “反正跑不掉了,就去看看吧。”薛湄笑道,“要说起来,我觉得这个皇帝肯定有容人之量。” 薛池:“” 她在暗示梁国的先皇不能容人。 萧靖承:“不管能否容人,记得别出卖我们。” 薛湄:“这个难说了。” “那我贿赂贿赂你”萧靖承笑道。 “用什么贿赂” 萧靖承看了眼身后,片刻之后贺方出现了,端了个小匣子。 匣子里是一色的红宝石头面,其中最大的那颗红宝石,足有拇指盖大小,非常昂贵。 年轻女人佩戴红宝石的首饰,既富贵又俏丽,很适合薛湄盛装打扮。 薛湄笑起来:“的确是好东西,接受了你的贿赂。” 这天下午,锦屏和红鸾一起给薛湄更衣c梳妆。 红鸾化妆的手艺极好,这些年也没有荒废掉,很快就给薛湄打造出来一个素雅却不失韵味的妆容。 下午的时候,已经下起了薄薄细雨。 对楚国京城略有点了解的红鸾,笑着对薛湄道:“大小姐,在这里油纸伞还是非常值钱的,而且难买。” “这么多年了,桐油还是没传过来”薛湄笑问。 不过她也能理解。 梁国故意保护了桐油炼制的办法,同时,因为交通c信息闭塞的缘故,并不是每样东西都会快速传播。 只不过薛湄的故事,很有趣味性,传播力度才大。 楚国的农业 兴旺c手工业也很发达,军事强悍,这些都是他们的优点。但与此同时,他们对炼制熟桐油还是一知半解。 而伞这种工艺,也需要熟练工。 随着制伞工艺的缺失c桐油的稀少,油纸伞在京城并不多。 还有最重要的,油纸伞并没有成为江城贵妇们的身份象征。 江城没有夏阳城小郡王那些高端产业和宫里的推广,人们对油纸伞这种昂贵的东西需求不算特别高。 “也没多少年。”红鸾道。 薛湄空间里有不少的油纸伞。这个不是她从夏阳城带出来的,而是在半路上制造的,一共制造了一百把, 制造这个,也不是想要卖钱,仅仅是薛湄想要展示下自己手段。 就像她身上穿着的仔羊皮风氅,也是她要告诉别人她的炮制皮草技术了得。 现在正好可以拿出来。 薛湄说去如厕,避开了红鸾和锦屏,去了趟后面库房,然后就让照影她们去翻伞。 “应该是带了几把伞。”薛湄道。 照影去找了。 找到的时候,照影和临波都惊呆了,两个人似看到了珍宝,瞧了半晌。 直到薛湄呼喊她们俩,她们才走出来。 薛湄对照影道:“你去吩咐车夫,让他们送些去靖王府。” 照影倒是。 然后,薛湄打扮妥当了,自己拿了一把和自己衣裳相配的粉白相见的油纸伞,打算出门了。 大哥在大门口等着她。 瞧见了她,薛池愣了一瞬。 而后,他偏过头不去看她,率先上了马车,居然没搀扶她先上去。 薛湄有点诧异,随后也上了马车。 这个时候,大哥脸色好了不少,夸她说:“这对红宝石的耳坠子很配你。” 红色宝石在车厢小小明角灯照耀下,泛出淡淡光芒,落在了薛湄的眼睛里,衬托得她眸光熠熠。 她竟是这样美艳。 明明还是那样的眉眼,却又有很大改变。 “王爷送的,肯定是最适合我的。”薛湄笑道。 薛池:“” 他都快忘记了,这是萧靖承早上过来送给她的。 美丽的,也许不是她的容貌,也不是她的首饰,而是她的精神。 她心中有情,故而容光焕发。 正文 第621章皇帝会给我们赐婚吗 马车一路往皇城方向出发。 这个时候,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薄雨,敲打着车顶,似滚珠般。 “雨有点大了。”薛湄对大哥说,“若是特别大雨,今晚可以住在宫里吗” “这个自然不行。”薛池道,“人太多了,容易出乱子。” 薛湄了然。 顿了下,她又问薛池,“皇家除夕宴席,我一个外人去,是否妥当别人会如何揣测我的身份” 薛池:“本王准妃。” 薛湄:“” “以前就有过。”薛池又道,“三皇子选妃的时候,除夕夜好几位妃子邀请了自己娘家侄女,盛装而来。” “总感觉不合乎礼数。”薛湄道,“难道就不能等拜年的时候再看吗” “拜年的时候,女眷们只能去后庭,而皇帝正月都很忙。给皇子们选妃,不仅仅其他后妃们要看,皇帝也要看。 只有除夕夜,是一年中最悠闲的时候,不管是皇帝还是妃子们,都有闲心。正月里兵荒马乱的,谁也顾不上。”薛池道。 薛湄:“” 好吧,这个理由说服了她。 同时,她有点好奇:“万一娘娘们相中了我,陛下也喜欢我,那会给你我赐婚吗” 薛池:“” 见他一副似被自己口水呛死的表情,薛湄猜测:“真的会吗” “你为何觉得所有人都喜欢你”薛池问。 “在梁国的时候,宫里的娘娘们对我可好了。”薛湄道。 那是以前。 以前的你,总有点像个傻姑娘,从来不施脂粉,看上去普普通通。 梁国在北方,女子普遍很高,你这身段也不算特别大的优势。 但楚国不同了。 你在楚国女子里,乃是鹤立鸡群;你的衣着c妆容,都是无比精致,和你在梁国时不修边幅判若两人。 再加上,你好像真的长开了点,五官精致,举手投足间带上了几分妩媚。 这样的女子,后宫哪怕是老妃子们,都要忌惮几分,恐怕自己儿子误入情网。所以,想要大家都喜欢,是很难的。 “你已经不是在梁国的你了。”薛池道,“放心吧。我这样的人,是任由他们拿捏的。所以在我的婚事上,定然会有诸多较量,不会轻易给我们定下的。” 薛湄拍了拍胸口,感叹道:“那就好。要是真给咱们定了,不是乱吗” 薛池:“” “你说呢” “对,咱们不适合。”薛池说。 而后还有很长一段路,但他依靠着车壁打盹,像是很困倦了。 薛湄也困,模模糊糊睡着了。 她睡得很轻,故而马车停下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 薛池先下车。 放下马凳,他撑起了油纸伞,请薛湄也下车。 他们已经到了宫门口。 不少人往里走,男男女女都是蓑衣斗笠,撑油纸伞的人不多。薛湄和薛池特立独行,故而吸引了无数目光。 此刻的皇城,挂满了灯笼,把城墙之下照得宛如白昼。 众人看过来,议论纷纷:“那两人是谁” “不太认得。既然要进宫,总该是咱们家人的吧” “咱们家的人,自己不认得吗我好些没见过。” “我也没有。” 薛池几乎听到了,低声跟薛湄耳语:“一家兄弟姊妹,相互不认识。” “塑料亲情。”薛湄道,“咱们俩,才是真的兄妹。” 薛池:“” 塑料二字没听懂。不过依照语境,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他喜欢听薛湄变着法儿骂人,当即莞尔,露出一个浅浅笑。 他生得英俊,五官是一种别样的俊朗,故而这一笑,伞下似有艳光,不少人看呆了。 四皇子今天的木屐是新的,有点不顺脚,故而他走得很慢。 正好薛湄与薛池在伞下谈笑这一幕被他捕捉到了,他整个人一愣。 看了看薛池,再看薛湄,四皇子想起来她也就是那个在甘家把一群贵女们打压得抬不起头的女子。 她好像叫白潇潇,是九皇子姜瑾从蒲州带回来的义妹。 义妹为何要带进宫过除夕这是谁下的特旨 她是要给后妃和陛下挑选,然后做王妃吗 四皇子莫名觉得心口一滞。 能写出咏梅那首词的女子,才华横溢,不应该配普通人。 九皇子姜瑾,就是这么个身无长物的普通人吧 四皇子立在原地,直到薛湄的丫鬟撑过来另一把油纸伞,将她接过去,他才迈开脚步往前走。 薛湄和薛池进了皇家的春景殿时候,大殿内已经人声鼎沸。 楚国皇室人多,特别多。 和梁国相比,简直是拥挤不堪,到处都是人。 他们没见过薛湄,却没人露出惊讶,因为一家人没怎么见过的太多了,到了见怪不怪的地步。 建弘帝喜欢人多c热闹,,故而他叔叔谆王那一支也要进宫过除夕。 谆王的儿子都被封了郡王c女儿都封了郡主;而谆王和建弘帝一样能生,他有十几个孩子。 零零总总的,整个大殿内上百人。 萧靖承坐在最前面。 现如今没有了太子,他和王妃的席位,居然就是在诸位皇子之首,仅次于皇帝和德妃。 由此可见,这位八皇子到底有多受宠。若他稍微聪明点c靠谱点,而不是一脑袋浆糊,大家都要怀疑皇帝会传位给他。 萧靖承正对面的,却不是二皇子,而是四皇子。 二皇子反而坐在四皇子下首。 庄王到底是皇子,他虽然是坐在第一排的末尾,却到底是第一排。 萧靖承在人群里搜罗薛湄和薛池,找了半晌才找到他们俩。 看到薛湄的时候,他面上没有任何异样,心里却很诧异:“这是湄儿” 他有点不悦。 怎么感觉薛湄变了 在萧靖承这个死直男眼里,不化妆永远比化妆要好看c自然。故而今晚妆容精致的薛湄,在萧靖承眼里就是怪怪的。 楚国皇室人多眼杂,萧靖承不会暴露自己的心思,故而他没有多余表情。 薛湄坐定之后,感觉有双眼睛一直在看她。 她顺着目光望过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同时却又吃了一惊。 薛湄非常吃惊,并且暗暗戳了戳大哥薛池:“大哥” “怎么”薛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然后也露出了几分震惊。 正文 第622章和尚到底是什么人? 楚国的春景殿,是每年除夕守岁的地方。 大殿的门口垂了暖帘,极其厚重;屋子里烧了暖炉,四口青铜大鼎将热流送入整个大殿;而大殿的高处,有一整排天窗。 天窗很高,这样既不会有冷风吹进来,又不至于让人觉得憋闷。 每年除夕的时候,这里面容纳大人c小孩,加上服侍的宫婢太监,足足两百人。 饶是如此,也不算特别拥挤。 薛湄觉得此处像个小型的体育馆,前排的人和后排的人几乎相互不见,怪不得他们很多人不太认识彼此。 饶是如此,薛湄和薛池还是瞧见了一个他们认识的c本不该在此处的人:弥尘法师。 弥尘法师是个特别神秘的人,薛湄给过他一点治疗痛风的药,他就很感激薛湄,还给薛湄解围,破了萨满的火焰鸟。 虽然他当时帮了倒忙。 “他怎么在此处”薛湄问薛池,“他是楚国人” 薛池摇摇头。 他在白崖镇也见过弥尘法师,而后他跟着陈将军往江宁来,就分开了。 弥尘法师在白崖镇多年了,萧靖承等军官都认识他。 怎么一转眼,他人就到了楚国,而且出现在春景殿内若不是薛池也见过他,薛湄真怀疑自己眼花了。 这个时候,去找萧靖承问问是最适合的。 薛湄和薛池都看向了萧靖承。 而“靖王殿下”,正在跟旁边的大皇子姜琷闲聊。 没错,姜琷这个被废的先太子,只能坐他弟弟下首。德妃抚养的两个儿子,现如今身份是最贵重的。 不知萧靖承说了什么,惹得姜琷大笑。他是真的很开怀,并非故意嘲讽。 萧靖承自己也笑,那张假脸看上去非常自然,阿梦真是好手艺。 他们兄弟聊得高兴。 薛湄和薛池打消了去找萧靖承的心思,兄妹俩嘀咕:“会不会是靖王殿下安排他到宫里来的” “有可能。” “为何除夕夜会有和尚在大殿内”薛湄又问。 薛池:“我快十年没有在这个大殿内过除夕了,我哪里知道现在是什么规矩” 薛湄:“” 他们俩交头接耳时,突然一少女跑到了他们俩跟前,甜甜叫了声九哥,又打量薛湄:“你是蒲州来的白姑娘。” 薛池立马纠正:“是萧姑娘。” 十七公主听到他跟自己说话,一时很兴奋,双眸骤亮看着他:“九哥,你义妹她怎么也来宫里过年了” “是德妃娘娘的旨意。”薛池道。 “哦”十七公主佯装大人,好像她真的懂了,其实她一点也没搞明白,为何薛湄会在这里。 选妃的规矩,上次用已经是七八年前了,那时候十七公主还小,恐怕早已不记得了。 “九哥,我让父皇把你的位置往前挪。”十七公主又道。 薛池很冷淡:“不必了。” 薛湄见十七公主很泄气,像是要走的样子,急忙挽留她:“公主,今天人多,还是别惹陛下了。” 十七公主对她有点敌意,因为她感受到了薛池跟薛湄更亲近。 “公主,那个和尚是谁怎么除夕夜的宴会上,还有和尚”薛湄问。 十七公主看了眼。 薛湄清清楚楚看到,这小丫头眼睛里跟她一样,充满了惊艳之感。 弥尘法师有一副特别漂亮的皮囊。 若是不加以管教,十七公主可能就是第二个宝庆公主了。 “他是皇家寺庙新任的住持,弥尘住持。”十七公主对漂亮的和尚很留意,早已摸清楚了对方底细。 “这么年轻的住持”薛湄很诧异,“他是哪里来的” “前些时候,局势不稳,法师做法保佑了江山稳固;原先的住持圆寂时候,向父皇举荐了弥尘法师。”十七公主道。 有人举荐,加上这位法师本领不小,故而他成了新的住持。 皇家寺庙的住持,第一年上任,要给皇家所有人观一观气运。 当,看气运是假的,记住贵人们的脸,将来他们去寺庙的时候别得罪,这才是真。 “这和尚什么时候来的楚国”薛湄还在嘀咕。 这个时候,弥尘法师突然看了眼这边。 他冲薛湄微笑,意味深长。 薛湄一梗。 她给过他药,况且他的痛风根本不能治本,他应该还想要 她的药。 所以,综合这些情况,他应该不会胡说八道,说她是妖孽吧 薛湄没搞懂他的笑,暂时把心放回肚子。 太监唱喏的声音极高,压过了满室喧哗:“陛下驾到。” 整个大殿内安静了下来。 一时寂静,耳朵还有点受不了,似有发翁鸣。 旋即,皇帝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着明黄色的家常深衣,脚步稳健。他今年快六十了,然而后脊笔直,看上去老态就不明显。 薛湄再细细端详他:他身材稍微有点高,这就导致了他的轻微驼背;消瘦,肌肤偏黑,且健康。 他的目光巡视一圈,正好对上了薛湄探究的眸子。 薛湄诧异,收回已经来不及,她看得太投入了。 她对这个建弘帝非常好奇,故而充满了期待感。 皇帝没有辜负她的期待,看上去就是薛湄想象中的样子:睿智,但锋芒不显,是个沉得住气的皇帝。 要是现如今天下大统,建弘帝也许可以名扬青史。 皇帝好像没看到,目光非常自然从她脸上划了过去。 “都坐吧。”皇帝声音不高,到了薛湄他们这里,就只能听到一点微末。 皇帝坐下之后,就开始了“饭前教子”,长篇累牍说着大道理。 薛湄听了几句,都是些仁孝的话。虽然逻辑通顺,但大道理听着很是腻味,没什么意思。 戌正更鼓声响,皇家的除夕宴席正式开始了。 宫婢c内侍们端了托盘,给每个人面前的小几上上菜,一次一道;到了时辰就撤下去换下一道。 如果不快点吃,很有可能饿肚子。 上到第十二道菜的时候,后面就是甜品了。 好在薛湄已经吃得半饱了。 这个时候,皇帝站起身,应该是要去休息一下;与此同时,舞姬们上场,开始在大殿中间表演了。 有着红的内侍,悄悄走到了薛湄身边:“有旨。” 薛湄立马要站起身接旨。 太监道:“不得声张。陛下请白姑娘借一步说话。” 薛湄:“” 正文 第623章皇帝要见薛湄 薛湄悄悄站起身。 薛池早已留意到了,却不动声色,假装没瞧见。 大殿内很热闹,也有人走动,故而薛湄起身,并未引起多大关注。 她走出大殿。 迎面是一股寒风,差点把她吹个跟头,她不由自主打了个轻微寒颤,从头顶凉到了脚心。 太监前面领路,一句话也不多说。 两人沿着大殿的抄手游廊,默默往前走,然后到了偏殿。 偏殿里灯火通明,有暖流从厚厚门帘沁出,还带着暖暖的熏香。 里面有人似乎知道他们来了,还等通禀就掀开了门帘。 薛湄率先往里走。 建弘帝坐在殿内,正在由宫婢重新梳头。他估计是坐久了,脑子不舒服,通过梳头来清醒c按摩。 故而,薛湄就瞧见了这么个老头子,披头散发,一点也没啥威严。 像自己大学的导师。 长得也有点像。 “民女白潇潇,参见陛下。”薛湄还是老老实实行了大礼。 不跟自己斗不过的人较劲。 皇帝微微笑起来,轻声叮嘱宫婢快点给他束发:“白潇潇这倒是个不错的名字,若是弹唱得好,一晚上能挣不少钱。” 薛湄:“” 你们楚国人什么毛病,为何一听白潇潇就知道是歌伎名字 薛湄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感觉这个名字她很喜欢,心里便认定了它;而后在楚国逛了一年多,每次她自报名号,大家都用怪异眼神打量她。 她问过缘故,众人说不出来。 他们只说,感觉正经人家不会取“潇潇”这种不太吉利的名字,倒像是那种红尘里漂泊的舞姬c歌伎才会取的。 现在,建弘帝也如此说。 “成阳郡主聪慧又睿智,如此取名,可是在反讽世人”建弘帝不等薛湄说什么,又问。 薛湄:“民女听不懂。” “你若是听不懂,除夕皇族宴席,你就不敢来。”建弘帝笑道,“再上前些,朕年迈,老眼昏花,看不清你。” 薛湄便上前几步。 两人距离更近了点,薛湄打量他,他也打量薛湄。 “陛下看上去有点憔悴。”薛湄道。 建弘帝觉得这位成阳郡主天不怕c地不怕,果然像传说中那样恃才傲物。不过,她本身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再如何骄傲,也不会让人反感。 年轻就是好,活泼俏丽,任何的毛病都能得到体谅。 “朕让你上前,是朕想要瞧瞧你,不是让你打量朕,你好大胆子。”建弘帝笑了笑,“朕的情报司说你容貌普通c气质平淡。 想来这些杀才都是光棍,不仅仅无妻无妾,连美丑都分不清了。” 薛湄:“陛下觉得我好看” “无规矩,当着朕的面我来我去,不成体统;女子矜贵,旁人夸奖,暗暗高兴便是,还直愣愣问出来,不雅。”建弘帝道。 薛湄:“” 她有点无力吐槽了。 建弘帝终于把她说哑口了,淡淡喝了口茶,心情似乎很不错。 他又看了几眼薛湄,点点头。 内侍这才搬了锦杌过来,建弘帝请薛湄坐下,又问她关于梁国种种。 薛湄:“陛下,我乃是梁人,您不怕我是细作” “成阳郡主做细作,滑稽。”建弘帝道,“以你的本事,细作实在折辱了你。你成阳郡主可以玩弄朝局,而不是做阴沟耗子。” 薛湄:“” 不知道为何,薛湄觉得萧靖承无意中被皇帝损了一顿。 “匈奴是何等地方”建弘帝又问她,“朕祖宗便是被匈奴人逼迫而南下,放弃了中原土地。 那时匈奴兵强马壮,凶悍异常。这些年,朕也有复仇之心,只是有心而无力。 朕听闻梁国数十年防范匈奴,所费不赀,弄得国库紧张。你辅佐白崖镇灭匈奴,有何感想” 薛湄错愕看着建弘帝。 外面对她评价这么高吗 建弘帝瞧见了,哈哈笑起来:“怎么,梁国不承认你的功业,你自己也忘记了” 薛湄:“” 话到了这里,薛湄听出了建弘帝的拉拢之意。 建弘帝做了五十多年的皇帝,自己掌权也四十余年,见惯了风浪。 只不过,楚国内部的淤堵已深,轻易没办法,这让建弘帝的一切努 力看上去都是白费。他一直渴望的贤才,就是薛湄这样的。 若他再年轻十岁,他一定要给薛湄封侯,让她成为史上第一位女侯,然后用她的才智,给楚国更换一新。 可惜他老了。 他唯一能做的,是趁着薛湄对他这个皇帝似乎还有点敬畏之心,他要替下一代皇帝拉拢她。 这等人才,留给新君用吧。 她的一切,也等新君去赏赐,这才是新君施恩的好办法。 “陛下,匈奴其实是个特别简单的地方。”薛湄道。 她果然认认真真跟建弘帝聊起了匈奴。 匈奴人淳朴c善良,像一群牛,虽然很有蛮力,却不会主动攻击别人,温顺而勤快。 而贪婪的匈奴贵族像狼,野心勃勃,驱赶那些牛为其所用,四处抢掠。 薛湄杀了鬼戎,教匈奴人如何活下来。 他们制造的皮草,手艺除了他们,没人知道,故而无法取代;他们熏好c风干的牛羊肉,可以运到楚国。 他们冬天有雪屋可以御寒,夏天有丰盛的水草。 商人会给他们带去粮食c布匹c茶叶甚至另一种盐。 他们自己也有胭脂盐,只是至今有人害怕它,只敢用来腌制肉类,不敢自己食用。 建弘帝听着她说,那张苍老c沉静的脸上,露出了无法遮掩的错愕。 “硝制皮草,是你的主意洗黑石变成炭,也是你的主意”建弘帝还不知这些,震惊看着她。 薛湄:“陛下,我乃是一弱女子。再有能耐,皇族不高兴就可以关押我。我身后无千军万马,不能飞天遁地。有些小聪明,若这都要被人忌惮,那我就要很伤心了。” 建弘帝一愣,继而哈哈笑起来。 他告诉薛湄:“你被梁人吓坏了吧放心,我们楚人没那么多小心眼。你是住在老九府上” “是。” “老九的那个假肢,非常出神入化,也是你做的”皇帝又问。 薛湄再次点点头。 皇帝笑了笑:“宴席尚未结束,后面还有好酒好菜,你且去吧。” 薛湄站起身,恭敬退了出去。 她退出去之后,建弘帝捧着茶盏,脸上有了欣喜之色:“晚年得一良才,朕运气甚佳。” 正文 第624章陌生人可以亲吻吗 皇家宴席,依照规矩子夜才散。 守了岁,到了时辰,全城燃放烟花。众人走出春景殿,纷纷立在屋檐下看。 雨已经停了。 薛湄和薛池站的位置稍微靠后,这个时候,他们俩不约而同想起了郡主府的除夕。 还留在京城的小五,已经成亲了。 不知道他怎么过年的 他应该不会回永宁侯府,不知他是去二叔家,还是把他生母周姨娘接了出来,自己独过。 薛湄又想到,以前过年的时候,梁国皇室也是这样的规矩,萧靖承和萧明钰都要进宫守岁。 他们俩会找借口,偷偷跑出来。 想到这里,薛湄看了眼萧靖承。 萧靖承一直在看她。 两人目光相撞,漫天烟火在眼底燃烧,视线里的彼此,眸子都无比璀璨。 薛湄看着他笑了起来。 萧靖承没有笑,但他整个人洋溢着轻松与喜悦。 子夜之后,皇帝先说困乏,去睡觉了,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 要出宫的人很多。 薛湄跟着薛池,赶在了前面。 不成想,在宫门口的时候,靖王夫妻俩带着孩子正在等他们,并且邀请薛湄和薛池上他们王府那辆极其奢华c宽敞的马车。 马车再宽敞,也就是那样,挤不下四个大人三个孩子。 薛湄便道:“有的是时间,明日再聊吧。孩子们都困了,你们先回。” 靖王妃是个很通透的人,不会拉拉扯扯,闻言点点头:“我们是有点疲乏了。” 他们先走了。 半道上,有人拦住了庄王府的马车。薛池在马车停下的瞬间,轻轻叹了口气。 他下了车。 片刻之后车帘一撩,上来的已经换了人。 薛湄困顿得厉害,这个点儿正在打盹,闻言睁开了眼睛。 “有事”她笑盈盈问萧靖承。 萧靖承:“皇帝找你作甚” 他在楚国也是消息灵通。皇帝私下里找薛湄的事,已经传到了他耳朵里。 估计有心人不少。 “没什么,他一来是吐槽了下我的假名;二来是夸奖我长得好看,让我安心在楚国住下。”薛湄道。 萧靖承略微沉眸:“你正经些” 薛湄:“” 我这些话,哪一句不正经 难道皇帝就不能夸我漂亮还是你觉得我不漂亮 她翻了个白眼给他。 见他似乎真有点着急了,薛湄这才把建弘帝的话,仔仔细细复述给他听。 萧靖承分析了下建弘帝的语气,觉得他的确就是夸了夸薛湄,没有其他意思。 他是既想挽留薛湄,又不想做得太过于明显,打算把薛湄的才能留给新君所用。 “等过了年,第一件事就是重新立太子了。”萧靖承道,“上一任太子被废,已经是三年前的事。 国无储君,根基不稳。况且皇帝年纪大了,他不担心,朝臣们却担心。朝中逼得很急,过完年第一大事就是立嗣。” 上一任太子,当然不是说大皇子姜琷,而是废掉姜琷之后的三皇子。 三皇子被废之后,现在也在岭南做野人。 “这么快”薛湄有点叹气,“若是如此,那我大哥暂时没机会。” 萧靖承:“不错,他这次的确没机会” 也不知道下一任太子是谁。 薛湄对此挺好奇的。 好像皇帝选的太子,背后都会留一手。 五皇子和六皇子是现如今朝中势力最雄厚的,两个人通过各种手段,拉拢朝臣与士族,有不少人为他说话。 尤其是五皇子,聪明仁善,别说朝臣们,就是皇帝都要夸他贤明。 当然六皇子也不错,也是皇帝一直用心栽培的人选。 “咱们俩打个赌。”薛湄对萧靖承道,“我觉得这次大皇子会起复。” “不用打赌,这次定然是大皇子起复。”萧靖承道。 薛湄:“” 从这里看,你这个死直男的德行还是没有改变。 你应该顺着我,然后随便说个人,比如说五皇子。等大皇子真的起复了,你就输点东西给我,哄我开心。 结果呢,你非要验证下我的话。 萧靖承见她一脸无语,微微拧眉:“怎么” 没怎么,就是快两年过去了,你仍没有女朋友。 萧靖承倒也不傻,很快把薛湄那个表情给琢磨透了。 他啼笑皆非。 虽然上次亲过了,萧靖承还是不太清楚薛湄的意思分别时候,说过了从头开始,他们变成陌生人。 现在,陌生人可以亲吻她吗 萧靖承沉吟了下,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薛湄:“” “如果刚才打赌赢了,你想要什么”萧靖承凑在她耳边问。 薛湄:“也没什么,就是希望你可以全力支持我大哥夺嫡。” 萧靖承:“我本有此意,不用你赢。换一个,还想要什么” “还想要你。”薛湄道。 萧靖承:“” 兜兜转转,都回到了原地,一点进步也没。 她仍是时不时要调戏他一下,甚至还想要占点便宜。 跟从前毫无二致。 “我还想跟阿梦学易容术。”薛湄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学门手艺应该还不错。” 萧靖承:“这个可以。” 薛湄笑了起来:“好,那就说定了。若是大皇子起复,阿梦就要教我易容术。若是我失败了,我也教一样东西吧。” “什么东西” “她肯定需要,她三个孩子呢,我不信她不头疼。”薛湄笑道。 萧靖承:“孩子” “总之你不用管,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交易。”薛湄道。 萧靖承:“” 快要到庄王府门口时,薛湄搂住了他的腰,在他唇上落吻。 他略带一点酒意的气息,令人沉醉,薛湄觉得自己心都要酥软了。 很想说几句调戏的话,然而想到他方才那个失望神色,想到他渴求的改变,薛湄忍住了。 一切如常的话,萧靖承会觉得他们俩仍是没有任何进展。 薛湄需要慢慢改变。 到了庄王府门口,薛湄下了马车;萧靖承没有下车,马车直接进了王府。 她是走进去的。 萧靖承担心有人偷窥,从王府后院翻墙走了。 她一走,薛湄立马去找薛池,把今晚的种种,也说给了薛池听。 薛池的反应,却跟萧靖承的角度完全不同。 他问了薛湄一个特别怪的问题。 正文 第625章只有我配得上王爷 薛湄讲述了她遇到皇帝的种种。 萧靖承跟她分析了很多。 但薛池的注意力却很奇怪。 他问薛湄:“陛下在你跟前散发,让宫婢梳头” “是啊。”薛湄道,“有何不妥吗” “自然不妥。”薛池道,“他素来讲究分寸,怎会如此行事除非是他头疼欲裂,又要刻意保持清明。 我猜梳子上有药,疏通片刻,他脑子会清醒点,才能与你交谈。你当时闻到药味了不曾” 薛湄倒是没想到这个点。 “没有药味,不过满室熏香。”她道。 冬天烧暖炉的时候,大户人家都会丢几块香料进去,故而薛湄没有多想。 进了屋子,片刻鼻子适应了各种混合气息,就麻木了。 除非是对气味非常敏感。 薛湄当时没往那方面想。若是刻意去闻,未必闻不到。 “皇帝这把年纪了,有个头疼脑热,我觉得很正常。”薛湄道。 薛池颔首。 他略有所思。 皇帝为何对薛湄这样不设防 沉吟片刻,薛池对薛湄道:“你早些歇了,我去趟大哥那里。” “现在去” “陛下肯定是要起复大哥了。陛下明知你是我府上的,又知我对大哥忠心不二,还能通过你让我窥见一点端倪,他是故意的。”薛池道,“陛下此人,素来心思深。” 薛湄听他说起皇帝,口口声声都是“陛下”,从来不说“父皇”二字。 对永宁侯,他反而还能纡尊降贵叫一声父侯。 薛湄知大哥今晚肯定睡不成了,叮嘱他:“外面冷,大哥多穿点。” 薛池笑了笑:“知道了。” 他果然去了大皇子府。 将皇帝身体不适的消息,告诉了大皇子,大皇子很高兴。 “既如此,明日新旦朝会之后,我留在父皇身边侍疾。”大皇子道,“老人家生病,总盼望儿孙绕膝。小九,你到时候同我一起留下。” “父皇跟前侍疾,大哥你一人即可。若咱们兄弟都去了,吵闹得很,反而是咱们不孝。”薛池道。 大皇子微笑颔首。 九弟把打听到的秘密,第一个告诉了他,仍是对他忠诚无二。 成兰卿偶然提起,说九弟这些年掌控了不少走私路线,个个都能赚钱,但他从未在自己跟前说过。 大皇子姜琷因此也略感不快。 而后想想,九弟保存实力,不也是为了他 他们兄弟是一体的。 九弟有点钱,仅仅是防身,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点。要说起大业,九弟肯定没有那种野心。 他没有外家支持,自己断了腿,又在朝臣中毫无威望,他怎么可能想自己当皇帝 而其他兄弟,多多少少在小时候都欺负过九弟,他不会信任他们任何一人。 除了大皇子姜琷。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仅仅因为他赚了点钱没告诉兄长,就怀疑他,对他太不公平了。 不管成兰卿如何暗示九弟变了,大皇子姜琷仍觉得他是从前那个九弟支持自己做皇帝的心,九弟从未改变。 “不早了,你别来回奔波,就在这里歇下吧。”姜琷道,“明日一早,咱们兄弟一块儿进宫去。” 薛池道好。 姜琷又问皇帝对薛湄的态度。 “父皇很满意她,有心拉拢,却又不曾对她施恩。因为父皇知道,她是我府上的人,自然对大哥忠诚,就没必要多此一举。”薛池道。 姜琷笑了起来。 皇帝觉得薛湄已经站在了大皇子这边,还对薛湄很和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大皇子心中高兴。 张氏母子倒台之后,他一直盼望着,最近才看到一点希望。 大年初一,女眷们进宫拜年。 细雨绵绵,薛湄的油纸伞再次轰动了下,成了贵妇们谈论的焦点。 套路都没变。 不过,她没有卖,而是把自己带过来的存货,都给了靖王妃,让王妃拿着去做人情。 她被靖王妃带着,去了趟德妃宫里。 德妃是位六十出头的老太太,半头花白头发,为人和善。她不知是天性善良,还是生了一张慈祥面相,总之她看上去极其和蔼。 “昨日家宴,本想跟你说说话,但人太多了,又吵 闹。”德妃拉了薛湄的手,跟她交谈起来。 德妃掌心柔软温暖,“等会儿别走了,你跟梦儿用了午膳再回。” 靖王妃自称小名叫阿梦,德妃也就如此叫她了。 靖王在德妃跟前养了五六年,故而她算是阿梦的“婆婆”,特别是宫里没有皇后的情况下。 阿梦则道:“母妃这里忙前忙后,哪有空招待我们待母妃空闲了,我再带她过来给您瞧瞧。” 她和薛湄离开了宫廷。 回去的路上,阿梦问薛湄,想要给她什么好东西来教育小孩子。 “我和玄狐都盼望孩子能够懂礼c好学。”阿梦对薛湄道,“可从目前形势看,长子启蒙就耽误了一年多。” 薛湄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小册子,递给了阿梦:“我府上丫鬟靠这个,都能学会认字。给你,解决你孩子启蒙问题。” 阿梦狐疑接了过来。 她打开来读,继而神色大喜。 这小册子的确有大用处。本该是赌约的。却提前给了阿梦,阿梦决定等正月空闲了,教薛湄易容术,作为回礼。 她们俩闲聊了一路。 阿梦告诉薛湄:“王爷答应了我们,确保我们两口子顺利熬到皇帝去世,然后我们去封地。 一旦去了封地,那这靖王封号c封地,就实实在在变成我们的了。我们也算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孩子们也会有个更好的前途。” 薛湄:“你们王爷这个人,所虑周详。” “王爷自是独一无二的。”阿梦笑道,“所以,才跟郡主你这样般配。” 说罢,她还看了眼薛湄,想瞧瞧她是否脸红。 不成想,薛湄却是笑道:“你很有眼光。我也觉得除了我,任何人都配不上你们家王爷。” 阿梦:“” 所以,准妃一直都是这么个调调儿吗 若是的话,王爷那样紧绷c古板的一个人,跟郡主在一起,倒是非常有趣。 王爷肯定时常吃瘪。 阿梦想到自己主子技不如人,嘿嘿笑出声。 正文 第626章四皇子的仰慕 靖王妃阿梦最近很开心。 玄狐回了夏阳城,她本该有点思念的。只是,这种情绪被冲得很淡。 她的长子已经满了七岁,从六岁开始启蒙,一直很不顺利。 阿梦和玄狐都没什么学问,字还是后来要到楚国潜伏,王爷派人教的。 玄狐武艺高强,能杀人于无形,但他就是不会认字。学几个字费了好多劲,把吃奶力气都使出来了。 为了此事,阿梦打了他好几回。 长子酷似玄狐的性格,寡言c动手能力很强c观察仔细,但是不爱读书。 孩子们跟他们不一样,将来不可能走他们的老路。要做富贵人,要家族永葆昌盛,不读书c不通道理是不行的。 阿梦愁死了。 但薛湄给她的小册子,阿梦拿了回来之后,别说长子了,就是两个小的,也可以读,然后比赛谁记得多。 才几天功夫,长子认识的字,比去年一年都要多。 “郡主果然有能耐,她连这个都会”阿梦很受感动,赶紧把小册子仔细收好,当武功秘诀一样珍贵。 这种宝贝,是郡主给他们的,绝不能让外人知道。 这是阿梦的第一个兴奋。 第二个则是油纸伞。 薛湄给她的油纸伞,让她在宫里和京都一时成了红人。 大家都邀请她参加正月的春宴,又下请帖让她带着孩子们去做客。 因为皇权旁落,有些门第是不太把皇族当回事,尤其是那些侨姓士族。 就比如说谢氏,他们家孤傲得很,春宴从来不请阿梦这个靖王妃。哪怕靖王如此受宠,他们也不给阿梦面子。 不成想,今年却接到了谢家大夫人亲笔写的请帖。 “我不为别的,就为了争这口气。”阿梦把请帖拿给了薛湄瞧,“往年从来不请我,弄得我在妯娌们跟前挺尴尬。” 薛湄笑问:“你会去吗” “当然要去。”阿梦道,“当初谢家给王爷送了两个小妾的事,我还没找谢夫人算账呢。” 薛湄:“” 两个优秀的细作,假扮成一对纨绔夫妻。他们看似只知道吃喝玩乐,实则最擅长搞情报c搞暗杀。 那些想要给靖王府一点颜色看看的门第,如果知道这个内幕,不知会不会吓得睡不着觉。 薛湄看着阿梦,见她从一位见不得光的暗卫首领,到现如今的靖王妃,她转变得自然且得体,不仅感叹萧靖承这一步棋走得很妙。 她也很喜欢萧靖承的这个性格:他珍惜人命。 这个说起来理所当然,做起来却很难。要知道他是一名多年征战的大将,在他眼里,人命只是战损的数目,没有具体的含义。 若说世上谁最看淡生死,大概就是这种处在前线c成天都要厮杀的大将军了吧 萧靖承却依旧会把每个人的命当命看,这点尤其可贵。 就在薛湄和阿梦闲聊时,小厮跑了进来,对薛湄道:“小姐,有客来访,是四皇子。” 薛湄:“谁” 阿梦也看了眼薛湄。 小厮:“四皇子。” “我跟他不熟。他是来拜访我,还是拜访王爷的”薛湄问。 “这是名帖,是要拜访您。”小厮道。 薛湄接了过来。 阿梦凑过来,发现这个名帖做得很精致,还用了烫金字体,心中咯噔了下,怀疑自家主子要有情敌了。 薛湄不明所以,对阿梦道:“你跟这位四殿下熟不熟” “他的生母德妃,就是靖王的养母。”阿梦道,“不过,四哥跟我们不太熟,他不喜欢蠢人。” 薛湄:“” 四皇子文采过人,气质清隽。靖王夫妻一直以跋扈c粗鲁c愚蠢的面目示人,故而四皇子跟他们不是一路的。 加上,四皇子没有做皇帝的野心,从来也不拉帮结派,所以他跟靖王没什么交情。 “既然你有客,我先回避了。”阿梦道。 薛湄点点头,亲自送阿梦出去,正好可以去外院见见四皇子。 她们果然在外院见到了四皇子殿下。 这位殿下清瘦颀长,气质高华,像一朵雪岭之花。要说起来,他的气质和薛池还有点像,就是他没薛池那般英俊。 “四哥。”阿梦跟他见礼。 四皇子还礼。 阿梦往回走,心里还在嘀咕,想着赶紧回去,把此事告诉自 家王爷,免得被人挖了墙角。 四皇子是专门来见薛湄的,故而两人在堂屋坐下,小厮们端了热茶上来。 “我以前见过殿下吗”薛湄直接问。 四皇子:“姑娘去甘家赏梅的时候,我与好几人就在甘家阁楼。” 薛湄哦了声,没有多问。 那天阁楼上的确很多人,她权当是一只只小耗子,没往心里去。 “四殿下来见我,可是有什么事吗”薛湄开门见山。 “上次姑娘作的咏梅词,我以为乃是咏梅之首。新年伊始,处处烟花,我很想作一首关于烟花的词,却不得好句。 此事令我困扰,故而想来问问姑娘,最近可有好句吗”四皇子目光真诚而炽热,像是噙满了爱意,看着薛湄。 他期待的,不是薛湄这个人,而是她的词。 “我上次就说过了,那首咏梅不是我写的,而是陆游。” “那请问陆游有新词吗”四皇子问。 薛湄:“” 她待要说话的时候,薛池从外面回来,脚步轻便利落。 看他走路,薛湄自己都恍惚,他那条腿真的断了吗 这就需要自身的能耐。 瞧见了四皇子,薛池也是一愣。 四皇子站起身,兄弟俩彼此见礼,然后坐下说话。 薛池心里很诧异:“他怎么来了” 老四是兄弟中的异类,不同于老八。他在天下人士中名声响亮,听闻他很有文采,比起梁国的王鸿阁也不遑多让。 薛池不太懂文采这种东西。 他家兄弟多,总要出几个奇葩,他也没当回事,直接问他:“四哥是来找我的” “不是,我来找白姑娘。”四皇子也不遮掩,“我想问问白姑娘,可有关于烟花的新词。” 薛池:“” 他敏感觉得,四哥对薛湄有那么点意思。 此事有点滑稽了。 “新词的话,肯定没有。不过旧词倒是有那么一两句。”薛湄道,“当然也不是我写的。” 四皇子顿时坐正了身子,含情脉脉看着薛湄,似乎投射了他满腔爱意。 正文 第627章逼得老狐狸出山 四皇子此人,并非什么痴傻之辈。相反,他很聪明,而且很占优势。 拉拢他,为大哥所用,没什么不妥。 薛湄眉目流转,就把辛弃疾那首最好的元宵词拿了出来。 若四皇子觉得陆游的咏梅是百词之首,那辛弃疾这首元宵词,也是前无古人。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c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薛湄说罢,又对他做了补充,“这首词乃是辛弃疾所作。四殿下,不要随意把别人的作品安在我头上。” 四皇子却还在品位这首词。 薛池听了,静静回眸看了眼薛湄。 一时间,薛湄从他眼底瞧见了一抹悲伤。他经常听薛湄念诗,以前听到她念过“多情却被无情恼”。 但没有任何一句,有这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让他心酸。 四皇子也沉默不语。 可能是被这首词打击到了,这位四皇子很长时间都没有再登门。 薛湄乐得清闲,便时常去靖王府,跟阿梦学易容术。 学了几天,掌握了诀窍,薛湄把自己易容成一个老者,回到了庄王府。 不成想,门口就被小厮拦住了:“小姐,您怎这个打扮” 薛湄:“” 她问小厮怎么看得出是她的。 小厮道:“看不出是您,我便要喊护卫了您这老头一看就是装的,谁家老头头发那么多一看就是弄个假的发髻。” 薛湄:“” 她头发比较浓密,再添一个假的白发髻,把个脑袋堆得半尺高,小厮老远瞧见,快要笑死了。 她跟阿梦学了半个月,又化妆成俏丽婢女,一眼就被薛池识破。 薛池说:“丫鬟不是你这样的。你虽然缩着肩膀,但脚步声太重了。丫鬟都是轻手轻脚走路。” 薛湄:“” 想要易容成功,不仅仅需要装扮上下功夫,还需要演技好。 薛湄演技实在太一般了。 萧靖承那么多的暗卫,也只有阿梦和锦屏的易容术比较成功,说明她们俩演技很好。 至于萧靖承和玄狐不知一开始如何操作,玄狐平常肯定是模仿萧靖承的,这样萧靖承换过来的时候,不需要特别用力表演,也不会露馅。 萧靖承常年穿铠甲,主帅的重达八十斤,他的肩膀总是比旁人要绷得更直。 变成靖王之后,他的这个习惯还是有的,可见阿梦指导下,玄狐平时肯定保留了这个细节。 此事太难,薛湄几乎就放弃了。 没有天赋,硬要学这个太遭罪了。薛湄也有其他能耐,是他们学不来的,何必羡慕别人的长处 萧靖承听闻她不会易容术,倒也很淡然:“很多人学不会。当初一共六十名暗卫,独独锦屏学会了。” 薛湄很受鼓励。 接下来一段日子,江城天气转暖,迎春花绽开嫩黄娇蕊。料峭春寒,柳眼初绽,一切透出春意昂然。 楚国朝廷暗流汹涌。 立嗣大事再次被提上了议程。皇帝对此不再是抵触c呵斥,而是征求朝臣们的意见。 朝臣们一时就明白,皇帝现在也有了重新立嗣之心。 朝中有五成的势力,支持五皇子纪王,然后有三成势力支持六皇子辰王;剩下的就分得很散。 就连九皇子也有几名支持者。 六部尚书都表态了三个人支持纪王,两个人支持辰王,另有一人支持废太子起复,毕竟大皇子是嫡长子。 皇帝态度暧昧不明。 而诸臣之首的三位:宰相c太傅和御史台大夫,却没人开口。 他们三人的话,举足轻重。 众人试探这三位的意思。 太傅主管军事,性格直接。他只说:“既然大皇子无罪归朝,他乃是嫡出正统,诸位皇子之首,自然应该他起复东宫之位。” 他居然支持太子。 而御史台大夫,非常狡猾。但是人人都知道,这位御史台大夫做任何决定,都爱跟着裴宰相。 裴相等于是一个人拿住了两个名额。 裴宰相这个人,就是滑不留手的泥鳅,谁也别想套出他的话,包括皇帝本人。 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 他只是 一个人,底下需要臣子们辅佐他管理国家。若是臣子们都阳奉阴违,再好的政策都会空落。 管理朝臣,让他们依照皇帝的旨意行事,这才是做皇帝的本分。 他也要审时度势。 到了正月底,吵闹了大半个月的朝廷,局势逐渐明显。 随着太傅的表态,把大皇子拉入了阵营,六皇子被排挤出去。现如今整个朝廷,水慢慢分清了。 一边是五皇子纪王的阵营,一边是废太子姜琷的阵营。 皇帝和宰相还是没表态。 似乎,皇帝也在等宰相先给个主意,他好黄雀在后,统筹大局。 “也许,在父皇心中,他也拿不定到底该起复我,还是重新选老五。”姜琷对薛池道。 薛池同意这话。 成兰卿在一旁道:“殿下别急。袁家来了幕僚,就让他去趟裴氏,看看能否劝说裴家那只老狐狸公开说句话。” 依照姜琷的估计,裴相是不打算在立储之前说什么话。这样,不管将来太子是谁,谁都要争取他的支持,会更加巴结他。 他就掌控了优势。 真是千年成精的老狐狸。 姜琷摇摇头:“裴氏这些年,势力不输给袁氏,侨姓望族现在以裴氏为首。别说小小幕僚,恐怕大舅舅亲自来了,也未必能说动那只老狐狸。” 薛池道:“幕僚反正都来了,他本就是代表大舅舅的,让他去试试。” 他也跟着姜琷称呼。 姜琷点点头,派人去传信。 他还以为,那位姓白的幕僚,会趁机过来见见他。 不成想,传信的仍是袁氏小厮。 小厮告诉他:“白公子明日会去裴家。殿下稍安勿躁,五日内裴相会给您一个明确答复。” 姜琷:“” 不知是这位随从传话有误,还是那位白公子真如此狂得没边。 他什么东西他一出面,裴相就会表态 滑稽。 姜琷倒要等着看看。 成兰卿也等着瞧瞧那位幕僚的本事,以此反过来推断袁家对大皇子的态度。 正文 第628章白公子的能耐 袁氏派过来的幕僚白公子,行迹很隐秘。 成兰卿派人跟踪过那位传信消息的小厮,却一无所获。 她的情报很通透,但无疑对方更擅长隐藏痕迹。由此可见,袁氏的确派了个有点能耐的人来。 只是,这人到底行不行,能否为大皇子所用,也是成兰卿需要忧心的。 这次的机会,正好是个试探。 薛池从大皇子府回去,乘坐马车时略有点沉思。 回到了府上,他还有几分出神。石永和玉忠过来回禀事务,瞧见主子闷闷不乐,就询问何事。 “主子有何为难事,只管吩咐我们去做。”石永道。 薛池摇摇头。 石永和玉忠是他的亲信,故而他跟他们不隐瞒。 “我在猜袁家的态度。”薛池道,“袁氏对大皇子起复,到底是持怎样的意见” “您怀疑袁氏根本不想让大皇子起复”玉忠问。 薛池摇摇头:“这倒也不是。” 袁氏没那么傻。 大皇子起复c做了皇帝,最依赖的肯定还是袁氏。 毕竟袁氏跟他有血脉关联,其他门第永远比不过这点。只要袁氏安分守己,他们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差。 就是袁氏本应该最渴望大皇子起复,现在他们却透出一种非常置身事外的冷漠态度。 随便派个人,那人还不露面,袁氏的敷衍让薛池很费解。 “您觉得那位幕僚可以说动裴相吗”石永又问薛池。 薛池:“裴相最是圆滑。裴氏现如今地位稳固,他没必要表态,除非是皇帝逼迫他。大哥想要得到他的支持,难于登天。” 别说幕僚了,恐怕袁家大老爷来了都不好使。 石永和玉忠听薛池这么一讲,也觉得袁氏很奇怪。 反常则妖,大皇子那边估计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等这位白公子失败了,袁家应该拿出更好的态度吧。 已经二月了,樱花绽放,柳枝款摆,一切都生机勃勃。 二月女眷会有很多的活动,比如郊外踏青,是她们一年中难得的盛宴。她们会穿上最时新c鲜艳的春装,戴上最好的首饰,花团锦簇出席。 踏青游玩,不管是梁国还是楚国,形式都差不多。 薛池想起了在梁国的种种。 反正朝局未定,薛池打算这几天不去早朝了,在家做个风筝。 等薛湄需要放风筝的时候,他可以送给她。 用过了早膳,薛池问薛湄上午去做什么,薛湄道:“要出去一趟,有点事,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 她时常出去逛逛。 现在萧靖承也在江城,她更有借口出去逛了。 薛池没有多想。 中午薛湄果然没有回来。 下午薛湄到家的时候,薛池发现她是束发。 虽然长长青丝放了下来,但整个青丝有点弯曲,像是一直盘起来的,做了男子打扮。 “你干嘛去了”薛池问。 薛湄把自己的长发撩到了胸前,笑道:“没事,随便逛了逛。大哥,我装扮成男子的话,是没人认识的。” 薛池:“好好的,干嘛又要装扮成男子” “好玩嘛。”薛湄道。 薛池:“” 他也没多想。 第二天,薛池预料朝堂仍是扯皮,就懒得去上朝,早早起来在家里画风筝。 不成想,半上午玉忠急匆匆跑进来:“主子,大皇子请您赶紧过去。” 薛池不解:“急什么” “主子您还不知道,今天发生了大事:裴相在早朝上,公然要保大皇子起复”玉忠激动道。 薛池一愣。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裴相怎么说的”他急忙问玉忠。 玉忠又不能上朝,自然也就是打探消息。 “裴相就说,大皇子起复才是嫡出正统。皇室虽然南迁了,可到底是中原皇权,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不可废。”玉忠道。 薛池倒吸了一口气。 裴相这话,就是彻底断了五皇子和六皇子的心思。 就连四皇子等其他人,也被排挤在外。现存的十三名皇子中,只有大皇子是真正的嫡出长子。 他母亲是建弘帝原配,她的死也翻了案,大皇子起复才是顺应天道人伦。 “朝臣们私下里都在说,好些年不见裴相这般强势。就好像,他不保大皇子起复,有人要他老命似的。”玉忠又道。 薛池猛然站了起来。 肯定是袁氏那位幕僚干的。 能把裴相那种老狐狸逼迫到如此程度,这位幕僚手段狠辣,甚是厉害。 薛池觉得他自己做不到,所以他不相信什么幕僚可以做到;故而,他还对袁家的态度表示费解。 若幕僚白公子是这等本事,那袁家的态度就不需要猜,他们就是铁了心保大皇子的。 薛池更衣,急急忙忙去了大皇子府。 大皇子身边几名幕僚,加上成兰卿,正在说起此事。 裴相今天的态度,把朝中局势全部搅乱了。 “还是袁氏底蕴丰厚。裴相这样的老狐狸,只能靠袁氏的人出马,才可以请动他。”有位幕僚感叹说。 这是大皇子的福气。 他有这样的母族,将来江山稳固。 大皇子和成兰卿却都想到了那位白公子。若他真的如此厉害,可以不可以将他拉过来为己所用 为什么要把他留给袁家 白公子到底用了什么手段,逼迫得裴相这样狼狈站队 裴相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生怕慢了一步,自家就要遭殃。 “殿下,咱们得见见这位白公子。一个人手段这样锋利,让人心惊。”成兰卿道。 幕僚们都点点头。 大皇子还想着,能借用白公子的机会,去袁家哭诉一番,说大舅舅轻待了他,利用同情心,给自己争取更多好处。 可他没想到,袁氏派了这么厉害的人物给他。 “的确应该见见他。”大皇子道,“他难道一直躲在暗处吗” “殿下,要问问白公子需要什么,咱们拿出诚意。”成兰卿说。 就连成兰卿,也被白公子这一手惊艳到了。 “此人真正手段惊艳,快比得上成阳郡主了。”有位幕僚笑道。 薛池突然一怔。 他猛然想起,昨日薛湄是出门的,而且做男子装扮。 还有一点,薛湄在第一次见到大皇子的时候,明明她同意了用假名,却自我介绍叫“白潇潇”。 “白公子”这三个字,在薛池的脑子里嗡了下。 戴妈妈至今都在绵州袁家,她在那里做什么 薛湄跟袁家 薛池恨不能立马跑回家,抓住薛湄问个究竟。 正文 第629章薛湄是狐狸精吗? 薛池心不在焉。 成兰卿留意到了,待众人散去,她特意留下了薛池:“王爷觉得哪里不妥” 薛池:“我怀疑这个白公子的身份。他是来帮衬大哥的吗袁家到底是什么态度,还是要再商榷。” 他当然不能说自己什么也没想。 他很明显失态了,成兰卿看得出来。他不提出一个骇人听闻的观点,恐怕成兰卿会把注意力放到他家里。 靖王偶然翻墙,此事一旦被成兰卿观察到,她就会从萧靖承身上,联想到薛湄身上。 毕竟,在楚国知晓靖王是被萧靖承的人假冒的,还有成兰卿。 薛池这番耸人听闻的话,果然引起了成兰卿和大皇子的好奇。 大皇子心中也咯噔了下,一开始的兴奋消散了大半,“九弟有何高见” “人人都知裴相这事办得急躁。大哥,裴相可是老狐狸,他明明可以把此事做得很圆满,何必非要这样急切我这才不心安的。”薛池说。 大皇子脸色微微变了变。 薛池这话,他听了进去。 成兰卿觉得薛池思绪很周密,就是有点怪。然而到底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就好像,庄王殿下盼着裴相搞鬼似的。 成兰卿知晓姜琷相信庄王,故而她把这点怪异压了下去。 “你也别杞人忧天。”大皇子姜琷反过来安慰薛池,“咱们现在还有什么值得旁人图谋” 薛池道是。 从大皇子府回来,这一路薛池大脑逐渐清明。 若湄儿愿意说,她早已告诉了他。既然她不说,自然有难言之隐,他为何寻到一点蛛丝马迹就想找她对峙 当初自己漏洞百出,湄儿哪次不是假装眼瞎心盲混过去 怎偏偏他做不到 薛池此时才意识到,他跟薛湄之间差距这般大。 一时间,他很是羞愧。 回府之后,薛池没有去问薛湄,权当那些都是自己胡思乱想,跟薛湄没半点关系。 朝堂之上,因为裴相表态,事情变得越发复杂,各派势力都拿出真本事。 支持大皇子的,咬死“嫡出正统”这个伦理祖训。不遵祖训,会给子孙后代开一个恶劣的先例,难保江山稳固。 支持五皇子纪王的,则推崇贤明论,说纪王智慧卓越,又多年参与朝政,心中有江山与百姓,也有皇帝与宗庙,是不二人选。 虽然分了路,立嗣之事却绝不是一时半刻能定下来的。 “今年年底能否定下”在饭桌上,薛湄还跟大哥聊起了此事。 薛池装点好情绪,不露半分端倪:“难说。大皇子那边得到情报,说皇帝这些日子犯头疼病,他自己也下不了决心。” “他也可能会把立嗣的遗诏放在某个地方藏起来,等他死了再公开。”薛湄道。 薛池:“” “不过,过年时候见过一面,他的面貌与神态,都没有将死之人的那种腐朽气。”薛湄又道,“他估计一年半载不会死,大哥你还有希望。” 薛池错愕看了眼她。 薛湄含笑望着他:“怎么,我不该说吗” “别胡说。”薛池声音有点硬。 薛湄笑了起来:“大哥,咱们是至亲兄妹,难道我不希望你好吗大皇子这艘船,咱们现在乘上。将来有机会,取而代之,省时又省力,岂不是很好” 薛池:“” 见他不愿意多谈,一切都要藏在心底的打算,薛湄笑了笑:“不说了,大哥当我开个玩笑。” 这个时候,薛池更加清楚意识到,没人希望别人窥探自己的秘密,尤其是他不打算分享的时候。 薛湄是非常敏锐的。 和她相比,薛池觉得自己的好奇心还是应该藏藏好。 从这次之后,薛湄果然不提此事。 朝中关于立嗣问题,时不时拿出来讨论,却始终没个结果。 转眼到了二月。 彩蝶蹁跹c樱蕊畏寒,暖融融的春日里,薛湄和丫鬟们都换上了崭新春装。 特别是薛湄,她用了最时新的布料。 料子很难买,她却是第一个穿出来,把裴家五夫人都比了下去。 每次她出门,都是众人谈论焦点。 薛湄一改在梁国的冷漠c孤僻,她很热情融入贵女们当中。她要把自己当这个时代的人,所以她不能再置身事外。 这是她答应过萧靖承 的。 一旦融入,便也不觉得糟糕,那些女孩子们多多少少有点小心机,却逃不过薛湄的眼睛。 薛湄看她们,便像是看晚辈,总是很宽容。 她宽容,其他人也不算得寸进尺,彼此很和睦。 因为她是初来乍到,没有身份背景,贵女们多少瞧不起她;又因为她们家族好奇薛池,故而她们上前攀交。 薛湄说话滴水不漏,她们什么也没打听到,还被她种了一堆草。 比如说,薛湄春日用来遮阳的轻便油纸伞,极其漂亮,又轻巧,但是买不到;薛湄用的脂粉,让人有极好气色,肌肤莹润有光感;再说薛湄用的香水,气味清新自然,却不同于熏香。 贵女们觉得她样样都时髦。 薛湄还自己改了襜褕的样式,甚至打算把唐朝的服装提前弄出来,这样夏天穿着很清凉。 贵女们四下打听她用的东西,故而薛湄打算开个铺子,前提是她需要等修竹回来。 这个月彩鸢又回神医阁去了,而修竹估计下个月就可以回来。 贵女们各有心机,她们待薛湄不真心,来往也不是很频繁。薛湄自己,也不会凑上前去,她只跟靖王妃关系很好。 这个时候,就有人提醒阿梦,让她当心。 “上次你在马车里,王爷在车外跟这位萧姑娘说话,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有人对阿梦道,“莫要府上稀里糊涂多了位侧妃,你还蒙在鼓里。” 阿梦当时没说什么,事后笑得不行。 “那我得离你远点。”薛湄对萧靖承道,“免得损害我名声,让我嫁不出去。” 萧靖承当即沉了脸。 阿梦看了个乐子。 这个时候,一个在她心里想了很久的主意,阿梦借机说了出来。 “王爷,我倒是有个法儿。”阿梦道,“可以让郡主不必受京里流言蜚语攻击,还能跟王爷亲近。” “什么主意”问话的,却是薛湄。 萧靖承见她仍是这般猴急,啼笑皆非,心里却是偷着乐。 他似不感兴趣,随意道:“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正文 第630章我还不如死了 有个主意在阿梦心中很久了。 当然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孩子们。 “王爷,不如我出个意外,咱们设计一下,然后我身亡了。靖王府的封地在庆州,王爷把我安葬回去,孩子们也送回去。 而后,王爷再想个办法回京,就说陛下或者德妃娘娘想念您,孩子们留在庆州读书。这样,我们娘儿四个可以提前远离是非地。”阿梦道。 这个主意,阿梦想了很久。 她一直盼望着去庆州,在自己封地上过点小日子。 她可以自己布置,让庆州的靖王府滴水不漏,没人能伤害她和她的孩子们。 萧靖承也答应过他们,等事情结束,特别是要等建弘帝驾崩,他们一家就去庆州过他们的小日子。 阿梦却总是不安。 她的三个孩子都在京都,他们的安危阿梦没办法保证。 “你都死了,以后怎么办”薛湄问。 阿梦笑道:“恢复原本面目。我这张脸本就是有三成假的。等事情都结束了,您和王爷离开楚国,玄狐去庆州的时候,他便可以说我长得像先王妃。 靖王对先王妃余情未了,见一妇人跟王妃极其相似,重新娶了我;而孩子们呢,先跟他们说好,哪怕他们不小心说漏嘴,外面也只当他们思母心切,把我和先王妃混为一谈。 前提是一切都结束了,咱们王府在外人眼里不值一提,故而咱们这些事,也就没人会深究。” 萧靖承略微沉吟。 他思量片刻:“主意倒是不错。” 薛湄:“办法是很好。不过王妃才去世,你就跟我勾勾搭搭,咱们俩名声能好听吗” “旁人只会说我。”萧靖承道,“靖王本就是个纨绔,况且男子不用为妻子守孝,我的确可以直接勾搭你。” 薛湄:“” 如此一来,她就不是狐狸精了吗 阿梦笑起来:“王爷也觉得这个主意好” “办法很不错。”萧靖承道,“我会传信给玄狐,提前告诉他。不过,既然要死一位王妃,咱们就需要把事情用在刀刃上,不能随便死了。” 阿梦笑道:“王爷有了主张” “暂时还没有。你可以把庆州的王府提前布置起来了,左不过这一年,你便可以和孩子们先撤。”萧靖承道。 阿梦大喜,连连说多谢王爷。 薛湄听了“这对夫妻”的话,觉得既兴奋又变态,把它当个乐子。 但是阿梦很开心。 多年夙愿,终于可以达成,没人清楚她内心激动。 薛湄从靖王府回来,正好遇到大哥要出门。 “大哥做什么去”薛湄问。 薛池:“去大皇子府。” “没什么事吧” “应该无事。”薛池道,“可能是绵州来人了。” 薛湄一听,笑道:“是吗不知道有没有戴妈妈的消息。是什么人” “暂时还不知。”薛池眼睛轻微溜了一圈,“你好像跟绵州袁家很熟,可要去看看,顺便问问戴妈妈之事” 薛湄摇摇头:“今天有点疲乏,大哥帮我问问也是一样的。” 她干脆利落拒绝了。 薛池心中,百感交集。 他去了大皇子府,果然见到了几张陌生面孔。 在这些陌生面孔里,有一女子着绯红襜褕,安静站立。 薛池看了眼她。 女子生得极其明艳,容貌绮丽,一双特别水灵大眼睛,显得她神色无辜又可爱。 薛池的目光投过去时,她的目光也转过来,两人视线相撞。 微微一愣之后,女子红了脸。 她白净面颊上,染了层胭脂,一时更添了几分柔媚多情。 旁边有两名男子,应该是女子的哥哥,也是绵州袁氏子弟。他们俩起哄笑了起来,说些调侃的话:“六妹妹怎么脸红了” “这位是谁,一来就惹得我六妹妹害羞要知道绵州多少俊朗少年郎,都不能打动我六妹芳心。” 薛池听了这些话,心里顿时腻味得厉害。 他对大皇子道:“大哥,是我唐突了袁小姐,给袁小姐赔罪。” “没有。”少女摆摆手,一时又抬眼看薛池,“不用赔罪。” 众人都哄笑起来。 大皇子没有跟着笑,因为他看得出薛池这个时候已经不悦了。 “诸位都请进 吧。我这兄弟面皮薄,你们说笑他要当真了。”大皇子道,然后又对薛池道,“你先进去找周先生。” 薛池趁机走了。 他走了之后,那位少女还在看他,目光里流露出几分不舍。 大皇子把客人都一一款待了。 两个时辰之后,已经错过了午膳,大皇子亲自提了食盒过来找薛池。 他叹了口气,有点无奈道:“是二房那几个孩子,瞒着家里到京城来玩,顺道过来看望我。 一个个毫无成算,没见过世面。大舅舅不知道他们要路过京城,没有多管。” 薛池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 “大哥派人通知我,我也以为是袁氏重要人物来了,这才急匆匆过来。”薛池道,“看来是我想岔了。” 大皇子轻轻叹了口气。 他和薛池一边用午膳,一边闲聊。其实大皇子已经陪着袁氏众人吃过了,只是听闻薛池还没吃,他故意过来相陪。 这些细节,他都要周到,免得薛池心生怨怼。 “我问过了,关于幕僚白公子,他们其实不熟,没见过。在绵州,长房不跟其他房头住一起,长房专门住西巷。 西巷很多事,二房等其他房头都不是很清楚。他们听说过白公子,一来就拿了见面礼给大舅舅,大舅舅特别敬重他。”大皇子道。 薛池有点紧张,只不过遮掩得很好:“白公子是何时去绵州的” “去年的事。”大皇子道。 “这么短时间,就能得到大舅舅器重”薛池又问。 大皇子:“所以说他有本事。但是他具体什么本事,二房的孩子们都说不清楚,只知道大舅舅花了不少钱。” “花了很多钱” “对,二房那边是这样说的,听闻多达上数十万两银子。如此费钱,肯定是大事,我已经派兰卿去查了。”大皇子道。 薛池点点头。 大皇子又道:“二房的这几个孩子,从小顽劣,不至于现在就改了脾气。他们还要住几日,又憋着坏水,说不定会上你府邸去。你心里要有数。” 薛池道好。 正文 第631章袁家为什么听我的话? 薛池没有把绵州几名袁氏晚辈当回事。 白跑一趟,他回到了庄王府。 薛湄问他是谁来了,他如实相告,又问薛湄:“你在绵州的时候,认识他们吗” “二房的那对兄弟和六小姐”薛湄笑道,“没见过,不过听说过。他们哪里是出来游玩的他们是出来躲难的。” “躲难” “就是那位六小姐,她出门乘坐马车,有一老头挡了路,她叫小厮把老头打了一顿。小厮可能没有轻重,打得狠了。 老头回家之后没过三天就死了。人家在本地乃是有名的先生,颇有点名气,故而引发了民愤。 只不过,老头不是当场死的,袁家不肯承认。二老爷让两个儿子带着女儿出门游玩,就是为了避开此事。”薛湄道。 薛池:“” 他还记得,那位六小姐看上去娇滴滴的,还会脸红。 若不是事先知晓,很难相信她这般跋扈。 薛池一看到袁六小姐,就打心眼里不喜欢她,看来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那女的就是故作姿态。 “大哥不要担心,这里是堂堂京城,她还能抢了你去做上门女婿”薛湄又道。 薛池:“” 他们俩又聊了聊大皇子的话。 提到了绵州的白公子,薛池第一次主动问了她:“你在袁家,见过白公子吗” “见过啊。” “他是何人” “挺神秘一人。”薛湄笑道,“没经过他同意,我不能告诉大哥,大哥你不会恼了我吧” 薛池摇摇头。 说起袁家花了一笔庞大的金钱,薛池也直接问她:“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 薛湄神秘一笑。 “大哥,你有没有楚国的疆域图”薛湄问。 薛池肯定有。 这种东西虽然算高度机密,普通人家没有,但权贵们家里却不缺。 薛池点点头。 薛湄让他拿出来。 将疆域图摊开,薛湄问他:“你看这个,有没有发现楚国最明显的一个特点” 薛池:“” 他无奈看了眼薛湄,“你不能直接说吗” 薛湄笑道:“楚国最明显的特点,就是境内水域特别多。尤其是京城,几乎每隔州府都有水域直达京城。 但是,楚国境内的码头c运输船舶,却非常稀少。我一路南下,发现官道很多马车,但水面只有零星几艘船。 大哥,你知道交通是什么吗是血液,是流动的黄金只要把船舶造起来,把码头建起来,把水域运输这一块捏在手里,那就是在整个楚国的血脉里行走。 前期投入一点,后续收获的,可不仅仅是金钱。大哥,袁家要重新做这楚国第一门阀,到时候真正的权力属于谁家,还未可知。” 薛池:“” 他猛然凑近疆域图,看完之后再震惊看着薛湄。 薛湄淡淡笑了笑:“白公子给袁家出的主意,所以袁家器重他嘛。” 薛池:“” 她还得意上了。 她这是要把袁家饲养成一只庞大巨兽,也许它可以一口吞下这个天下。 她又能独善其身吗 “你为什么要给袁家出这个主意”薛池额角见了青筋,也懒得伪装了,“你将来能收场吗” “大哥你太紧张了吧”薛湄忍不住笑起来,“袁家在栽树,可是谁乘凉c谁吃果子,还两说呢。” 薛池再次震惊:“你c你留了后招” “当然。”薛湄道。 “后招在哪里” “大哥,这个我还不知道,待我问过了白公子,再告诉你。”薛湄道。 薛池:“” 她还是把这件事给圆了回来。 袁家困守绵州,有钱,有人,有声望,但是他们缺少一条路。 他们是一头困兽。 皇族把能想到的遏制办法,都用在了袁家身上。 他们想要恢复往日容光,就需要靠大皇子;而曾经的教训告诉他们,皇族是不可靠的。 他们哪怕扶持了大皇子,待将来大皇子江山稳固,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们这些外戚。 可薛湄登门了。 她拿出疆域图,告诉袁氏,这天下全部都是路,根本没人能困住你们,只要你们有钱投入。 船舶 难造她提供图纸;木头容易坏,她告诉桐油的提炼办法;水运的码头怎么建,她提供建议。 袁家大老爷差点把薛湄当菩萨供奉起来。 故而,她在绵州受到了最好的待遇。但是薛湄不是白白提供这些的。 她需要得到二成利润。 袁家能走这么一条路,将来称霸天下也未可知,自然愿意让利。 戴妈妈就是在管这件事。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袁家的老夫人,也就是大皇子的外祖母,跟戴妈妈言谈投机,两位老太太感情很好,袁家老夫人死活不肯让戴妈妈走。 袁家在悄悄做这件事。 等皇族反应过来,整个楚国的望族,他们的生意都需要袁家的船只和码头,甚至皇族的也需要的时候,皇族就休想把他们打死。 袁家这头巨兽,正在慢慢苏醒。 大皇子却不知道,袁家突然愿意扶持他,不过是障眼法。 “大哥,大皇子是不是派人去查了”薛湄又问。 “派了成兰卿。” “那大皇子很快就知道,袁家在绵州修建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用的全是蜀中的金丝楠木,堪比当年被烧掉的阿房宫,所以他们才一时间花了很多钱。”薛湄道。 薛池:“金丝楠木” “对,一根堪比黄金贵。但袁家得到的这批,是跟我买的,我给了他们一成的价格。我从蜀中发现的,然后从水路弄回来的。”薛湄道。 薛池:“” 他再也忍不住了,“你游历的一年多,做了多少事” 薛湄笑起来:“比你想象中远远要多。大哥,你是我亲哥,咱们其实可以跟诸位皇子抢一抢皇位,自信点” 薛池:“” 他本不想问的,但今天话题到了这里,很多事情他得弄清楚。 “你是怎么说服裴相,让他愿意支持大皇子的” “也没什么。”薛湄笑道,“大哥你诈我的话,你太奸诈了。” 薛池:“” 到底谁比较奸诈 “不能说”薛池道,“你不是让我自信点” 薛湄:“”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正文 第632章白公子的真面目 薛湄的确就是大皇子口中的“白公子”。 她拿着袁家的令牌来京城,肯定不是为了大皇子,而是为了薛池。 薛池回国,放弃了他在梁国的身份,就意味着他心有不甘,想要争取。 薛湄把自己当这个年代的人,她需要亲人。 若她扶持大哥做了皇帝,大哥忌惮她,反过来要杀她,这种狗血剧情,薛湄也想过无数回。 最终,她都会说服自己:帮大哥达成心愿,让他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安身,这是她想要的,她愿意。 她不图什么。 故而,她也打算暗中行事。 可一个屋檐下住着,大哥若是这点敏感都没有,他也难成大事。 迟早要摊牌的。 “袁家根本没心思帮大皇子夺嫡。”薛湄如实对大哥说,“他们要布下运输网,掌控整个楚国的血脉,这才是关键。 将来不管谁做皇帝,想要对付袁家都难。故而,是不是大皇子,对袁家毫无差别。甚至,大皇子未必就对袁家有利。 大皇子请求袁氏,不止一次了。我拿着袁家的令牌,正好要上京,大老爷就让我顺手处理此事。 我之所以接手,就是要摸清楚大皇子在京城到底有哪些底牌。我这个身份,肯定不能让大皇子和成兰卿知道。” 薛池点点头。 他早已猜到了。 现在他不想知晓这些。他只想知道,薛湄到底是如何说服裴相的。 她只是去见了见裴相。 “总不至于你救活了裴家十小姐,裴相就这样帮你吧”薛池问。 薛湄:“哪有那么容易裴相那般狡猾,就像滑不留手的蛇,得打他的七寸。” “他的七寸是什么” “裴家这些年韬光养晦,看似被皇族吓破了胆子。但是你知道,他们每个庄子上有多少人吗”薛湄问。 薛池没想到这点:“多少人” “一处庄子至少五千人。”薛湄笑道。 薛池愕然。 他对庄子不陌生,一处庄子有一千人,会引起朝廷的注意,担心它暴动。 若是藏了五千人,那岂不是很危险 “这样的庄子,裴家有六处。”薛湄笑了笑,“也就是说,裴相至少隐藏了两万多人在自家。” 薛池倒吸了一口凉气。 “锦屏给我易容,我登门去问这件事。不管他怎么解释,他听到之后都会吓得半死。故而,他需得听从我的吩咐,公开支持大皇子。”薛湄道。 薛池光听了,都能感受到裴相那个瞬间的胆战心惊。 他又好奇:“裴家藏这些人,多又不算真的多,少也不少,他们藏起来做什么” “那些都是流民,前些年家里灾荒跑出来的。”薛湄道,“当时裴家庄子做好事,收留他们。 灾情一过,这些人都是壮劳力,他们不仅仅可以种地c开荒,还能做其他的手工业作坊。 大哥你想想,两万多人为你创收,不需要上缴一分税给朝廷。这些人都是流民,没有户籍,也没有家乡与财产,给他们一口吃的就成。 裴家从中得到的好处,是非常庞大的。他们很隐秘,因为那些流民比裴家更怕被官府发现。” 这个也很能理解。 如果遣送他们回原籍,他们没有田地,多半是饿死;哪怕有田地,也未必能养活自己,赋税很重的;而官府也不会真的送,只是把他们赶走。 他们又要流离失所。 裴家不虐待他们,只要劳作就有饭吃c有房子住,他们为何不维护 裴家虽然占了他们的便宜,但没有裴氏这样的门第,其他人也没本事占。 双赢好事,故而这些年没人知道。 但薛湄看过楚国的人口报告,在五年前水灾之后,肯定会有个人口数目大跌,而后缓慢增长。 但增长的速度不对,尤其是没有受灾的地方。 当然,薛湄之所以关注这个,是历史上这个时期,就有过门阀隐藏人口的历史事件。她只是根据事实反推。 所以,她和锦屏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就找到了谁家在隐藏人口。 裴相一直做得很隐秘,突然被揭发,他当然害怕,一点缓冲都没有给他。 薛湄威胁他,让他第二天就要上书保大皇子,否则她就要把此事宣扬出去。 裴家的幕僚估计商量了一整夜,然而一夜根本做不了什么事,想要遮 掩都难,只得赶紧顺从“白公子”的话,先保大皇子。 这段时间,裴家正在想办法把这些流民送走,再用雇佣的办法,将他们接回来。 “其实,裴相还是有点自负,以为没人知晓。我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才会乖乖就范。”薛湄笑道,“他还在暗中打听白公子,比大皇子更好奇我的身份。” 薛池:“” 一点也不好笑。 薛湄这是让自己腹背受敌。 不过,的确是解决了大皇子的一个难题。 兄妹俩聊开了,薛湄顺便告诉他:“等修竹回来,我这边可能还有点大事,你到时候别太吃惊。” 薛池:“什么事” “暂时不告诉你。” 兄妹俩把事情说开了,薛池心情好了不少,不再烦躁了。 大皇子府那边,他暂时没有再去。 不过,袁家那几位少爷小姐,却亲自登门,想要拜会薛池。 薛池让小厮阻拦。 薛湄不知此事,她带着丫鬟们出门,想要去趟街上,却正好遇到了袁氏三兄妹。 袁六小姐打量庄王府的牌匾,势在必得。 “三哥,你说我想什么法子,可以住进这里”袁六小姐问。 薛湄正好听到了这句。 她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瞧见了她。 薛湄见袁家两位少爷眼底有了惊艳,冲他们点点头;而袁六小姐也吃了一惊,端详着薛湄。 “三位是谁”薛湄明知故问。 “王爷可在家我们是奉大皇子之命来的。”袁家三少爷说。 薛湄:“” 果然好大胆子,大皇子的名义都能随便用。 “他不在家。”薛湄笑道,“不过,你们可以进来等。” 袁氏三兄妹彼此对视了眼,觉得薛湄这人很好骗,愚蠢又单纯,故而这三只狼暗暗得意,嘴里说着叨扰,心里想着:“请佛容易送佛难,不达目的,我可是不走的。” 薛湄对锦屏悄声道:“关门吧,来个瓮中捉鳖,免得这些祸害们又出去招惹是非,给大皇子抹黑。” 现在,大哥和大皇子姜琷是一体的。在姜琷的剩余价值还没有被榨干的时候,薛湄不能任由他出事。 正文 第633章当然是用下流手段 庄王府垂花门旁边有株百年柳树,春季柳枝款摆,袅娜风流。 袁家兄妹一路走,一路打量着。 薛湄将他们领到了空闲的东跨院,堂屋坐下,喊了丫鬟端茶。 “我去去便回,稍等。”薛湄笑道。 说罢,她就站起身走了。 袁家兄妹没当回事。 待薛湄出去,袁六小姐站起来,点评着庄王府:环境清雅,但略显寒酸,还不如他们的绵州东巷。 “绵州百姓愚钝,我懒得再回了。”袁六小姐道,“我打算就在京城。三哥,我嫁给这位庄王爷如何 现如今朝廷的十三位王爷,只有他还没有正妃四皇子虽然也没,但他是死了王妃的,跟庄王又不同。” 袁三公子便道:“的确是好姻缘。咱们这趟出来,若是能给妹妹寻觅个好归宿,父母肯定高兴。大伯那边,估计也要对我们二房刮目相看了。” 袁家退回绵州,其实大家都存了怨气。 毕竟他们退回去也才十年,很多人都有记忆。 别说孩子了,大人们的怨气更大。曾几何时,他们袁氏那等风光,现在却沦落与乡绅为伍。 二房时刻抱怨。 他们怨天尤人,盼望早日搬回京城,自己的儿女们也能高娶高嫁,故而二房的几位少爷至今也没成亲。 他们只是各自有了七八房通房丫鬟,生了一堆孩子,延续袁氏香火。 本朝在结婚之前有通婚c孩子的,实在太常见了。 至于什么在成亲之前无妾c在嫡子之前无子的规矩,不过是后世人杜撰的,薛湄也是来了这里很多年之后才明白。 袁家五公子有点担心:“庄王能否愿意我瞧他自持矜贵,不像其他人瞧见六妹那样痴迷。” 袁六小姐瞪了眼自家哥哥。 三公子安慰他们俩:“不妨事,咱们不是进来了吗只要咱们用点计谋,庄王他不得不就范。” 六小姐大喜。 他们兄妹的讨论,锦屏全部偷听到了,回去告诉了薛湄。 薛湄想着京城其他门第对大哥好奇,不成想袁家这些孩子打算明抢,一时觉得很好笑。 “大小姐,怎么办”锦屏问,“他们算计大少爷呢。” “用个最简单的办法。”薛湄道,“你去告诉大少爷,让他寻个借口出城,暂时别回府。我跟他们周旋,保证让他们灰头土脸溜走。” 锦屏好奇:“什么办法” “当然是下流办法,恶心死他们。”薛湄笑道。 锦屏:“” 大小姐说的高雅,未必真高雅;但大小姐说的下流,肯定是实实在在的下流。 她们家大小姐便是这样个恶趣味的人。 薛池人还在外面,被锦屏派出去的小厮寻到了,让他趁机出去日。 正好薛池要替大皇子拜访一位隐退的旧臣,要出门几日,他就趁机去办事了,临走的时候去了趟大皇子府。 “我下差之后就直接走了,暂时不回府。”薛池对姜琷道。 姜琷不明所以。 为何要把此事巴巴告诉他 薛池这才解释:“袁家的少爷和小姐去了我府上,大哥还不知吧” 大皇子很忙,亲戚家的小辈来了,在大皇子府住下,他们说要出去逛逛,他也没空理会他们往何处逛。 听闻此言,大皇子哭笑不得:“我派人接他们回来。” “不必了,让他们玩几天吧,正好我要出门。几天之后,他们觉得厌烦了,又等不到我,自然就回来了。”薛池道。 薛池当天下午出城去了。 他走后没多久,跟着袁家那三兄妹的小厮果然回来禀告。 小厮很圆滑,话是这样说的:“公子与小姐路过庄王府,庄王盛情挽留,不好拂了美意。 且小姐跟庄王府的义妹年纪相仿,两人言谈投机,那位姑娘苦留小姐,故而要在庄王府小住几日。” 大皇子听罢,知晓都是鬼话,他脸色沉了沉。 他对小厮道:“随便你们吧。若是闹得过分,就赶紧回绵州去,免得我让大舅舅派人来接。” 小厮心中咯噔了下,不知自己编造的谎言哪里出了问题,为何大皇子不太相信的样子。 他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当天,薛湄热情款待了袁家兄妹三人,并且给他们介绍了王府种种。 袁家兄妹三个,一边打听薛池有多 少财产,一边又调侃薛湄。特别是三公子,对薛湄很感兴趣。 而袁六小姐是字字句句打压薛湄,还借口说“我言语直爽,姐姐不要怪我”,薛湄都当耳旁风。 这天晚膳之后,三公子居然提出要去薛湄的蕙宁苑参观,被锦屏严厉拒绝了,三公子就怨毒看了眼锦屏。 翌日,薛湄给贵小姐们下请帖,邀请她们到府上做客,陪陪袁家六小姐。 袁家六小姐心中欢喜,同时又对薛湄道:“这些人里,本该是我们原是的至交,只可惜人走茶凉。” 贵女们对薛湄,是很新鲜的,同时她们也盯着“庄王妃”这个身份。听闻是袁氏女进京来了,又很好奇。 薛湄邀请了二十人,居然到了二十八人。 贵女们不仅仅全部赴宴,还擅自做主带了亲戚朋友,赶个热闹。 庄王府门口一时莺莺燕燕,从未如此喧嚣。 与此同时,薛湄让袁家两位公子回避,并且派出了两名美貌婢女去给他们送饭。 饭是美味肴馔,酒也是上等佳酿。 袁家两位公子片刻之后就开始动手动脚的,很不老实。 美婢之一是锦屏伪装的,一边娴熟推开,一边劝酒,很快就把袁氏两位公子给灌醉了。她和另一婢女也喝了不少。 但袁氏两位公子情绪激动,越发放肆起来,锦屏和另一婢女就跑了。 两位公子只当是小狐狸精逗趣,笑着追上前去。 这个时候,他们有点昏头转向的。 有人时不时拉扯他们的衣衫,他们自己又热得过分,当即把外裳都脱了。 而后,他们听到了惊叫声。 叫得特别脆,特别动听,更让人欲罢不能。 而后还有尖叫声和哭声,以及众人的议论声。 有人上前,把袁氏两个公子打晕,这才解决了混乱源头;而这个时候,诸位贵女们都吓到了,纷纷告辞离开。 没过多久,京城就传说,袁家二房的两位少爷醉酒乱闯女眷们的宴席厅,抓到人就轻薄,结果反而按住了自家六妹。 一时哗然。 正文 第634章声东击西 此事成为笑柄。 袁氏退出京城十年了,退步到了这种程度吗 他们曾经是侨姓望族之首啊。 现如今袁氏小辈,这般不堪c下流,就连寒门祚户都比他们要体面些了。 袁家十年不露面,一露面就颜面尽失,成为京城笑柄。 大皇子气急,派人来把袁氏三兄妹带走。那三兄妹个个都急眼了,形若疯癫,非要说有人害他们。 “是她,她在酒里用了毒”袁三公子指着薛湄骂。 五公子与六小姐也附和。 薛湄:“当时两名丫鬟陪坐,侍奉水酒,她们俩一直在全府小厮的眼皮底下,谁见过她们俩发疯 至于六小姐,你跟贵女们同席,整个桌子上用同一只酒壶,为何旁人没事,偏偏你出事” 两位公子感觉浑身燥热c冲动极强,神志有点不清了。 不知是他们自己脱的衣裳,还是追丫鬟的时候,丫鬟拽了一把。总之,他们的确是跟人才跑到了宴请贵女们的院子里。 至于六小姐,她的确是同席贵女们引用一样的酒。 “恐怕是你们绵州饮食跟京城不同,王府里的酒稍微烈一点,你们就不习惯了吧。”薛湄淡淡道。 大皇子一时不知该相信谁。 袁家这三个人跑过来,薛池就躲了出去,他是没有嫌疑的。 薛湄热情款待,还邀请贵女们作陪,替薛池拉拢袁氏的心思很明显,她不会如此作为;而在场其他人都无事,这是大家亲眼目睹的。 同样饮食,两名家养的美婢没事;同样的酒水,同席贵女们相安,总不能是单独下毒。 若是这样,查查厨子就知道了。 大皇子觉得不能怀疑,同时也不能全信,故而他打算把庄亲王府的厨子们带走去查。 同时,他派人给绵州递信,让他们派人来接这三位不成器的东西。 厨子被带到了大皇子府,大呼冤枉。 “酒菜都是一样的。” 根据大皇子放在庄王府的眼线说,当时的确没瞧见谁做手脚。 最终,大皇子气急败坏,得出袁氏兄妹“水土不服”这个结论。 他觉得袁家肯定要气疯。 “唉,小九这次得罪了袁家。”大皇子想,同时又觉得袁家把脸丢到了京城,大舅舅肯定很生气。 两天之后,薛池先回来了。 他去给大皇子赔罪。 不是他的错,大皇子不好说什么,只是让他回府,安抚薛湄,别让成阳郡主受到惊吓。 “你没有用药吧”薛池回来之后,直接问薛湄。 薛湄拿了个酒壶,给薛池倒酒。 薛池不明所以。 好好的,他们俩面前又没菜,喝什么酒 端起来一闻,酒的香味还挺浓烈,难道是酒的问题吗 却见薛湄端起,一饮而尽。 薛池:“你慢点好好的,怎么突然喝酒” 薛湄又倒了一杯,递给了薛池。 薛池狐疑拿起来,闻了闻,好像味道很淡;再尝一口,发现是白开水。 薛湄已经哈哈笑起来。 她给薛池表演了下双壶的用法。 这是非常简单的工艺,做个隔断,分别装入酒和水,壶柄那里留个小小开关,倒的时候自己掌控好。 薛湄给袁家三兄妹的酒水里,都放了烈性药她跟锦屏说过了,就是要用下流手段,否则袁家那三位不知羞耻,还是会纠缠不休。 她要帮大哥做大事,这点小事都搞不定,大事还怎么弄 反正大皇子抓不到任何把柄。 至于袁家,薛湄会亲自去解释。她相信袁家肯定会相信她,而不是二房那三个被宠坏的无脑孩子。 “所以,你果然是下药了”薛池问。 薛湄:“是啊。” “这个壶厉害。”薛池拿起了端详,满心震惊。 这个世上就没有薛湄不会的事。这种壶,薛池别说没见过,想都想象不到。 “可以送给大哥。”薛湄道,“我也觉得挺好用的。” 薛池接了过来。 他点点头,跟薛湄道谢。 服侍袁家两位公子的美婢,虽然跟他们同壶喝酒,饮用的却不是同一种;至于六小姐跟其他贵女们,也是同理。 京城流言蜚语四起,都说袁家现在不成气候了。 大皇子的支持者们,看到袁家变成这样不堪,反而更忠心,要不然他们的胜利成果,会被袁家摘取。 大皇子如果成功做了皇帝,袁家可能是他第一心腹;见袁家不行了,其他人自然奢望自己女儿可以做皇后,自己成为新的后族。 大皇子气得半死。 成兰卿回到了京城。 她安抚大皇子:“这是好事。陛下一直担心袁家死灰复燃。现在陛下该放心了,也就会更偏心您。 再说了,此事是袁氏一族丢人现眼,怎么也轮不到殿下您。您就放宽心吧,这件事对咱们没坏处。” 然后,她又跟大皇子说起袁家用金丝楠木造房子的事,把大皇子气了个半死。 “殿下派幕僚去通知他们,让他们别冒犯皇室。那些金丝楠木,不如运到京城来,还能卖个高价,把本钱收回。”成兰卿道。 大皇子叹了口气:“大舅舅这是怎么了才十年时间,他们已经被小地方吞噬得这样狂妄了吗” 成兰卿:“我这次去绵州,发现袁家的确不如前几年低调了。特别是大皇子您回京了之后,他们就放纵开了。 这样的袁氏,有钱有人脉,却又轻狂,岂不是更好利用” 大皇子觉得不错。 而袁家大老爷,暗中给“白公子”传了一封密信:京城对袁氏的攻击,正好遮掩了他们现在所行之事,对他们很有利,感谢薛湄替他们教训了无脑的子侄。 与此同时,袁家给薛池送了五万两银票,向薛池赔罪。 袁家这样大手笔,薛池没想到。 “你果然帮了袁氏的忙。”薛池道,“他们这是借口感激我,想要讨好你。” 薛湄:“袁家的人很谨慎。不过,袁家家主跟我说了一个道理,我觉得他思路很正确。” “什么道理” “他现在是家主,他才是嫡系,他的兄弟们哪怕是嫡出,也要在他这一代沦为旁枝。身为旁枝,家主希望他们的儿孙跋扈不成器,永远不去跟嫡系争夺资源。”薛湄道。 所以,为什么二房那兄妹三一副二百五的样子,这就有了解释。 袁家长房有八个孩子:五位少爷c三位小姐,可都是很精明能干的,跟二房的完全不同。 薛池:“果然很精明。对了,关于袁氏,我还有件事想要问问你。” “什么事” 正文 第635章薛湄的大印 薛池对袁氏有个问题。 “袁氏还想做后族吗”薛池的角度,往往带着一点刁钻。 薛湄:“大哥为何这么问” “若袁氏还做后族的美梦,我便要离他们远些。”薛池说。 薛湄忍俊不禁。 不想把自己的婚姻当筹码,这种想法还是挺另类的。要知道,婚姻在这个年代,本就是结“两姓之好”。 简单说,是为了两个家族的利益,而不是为了两个年轻人的喜好。 薛池这个想法,有点天真,也有点孤勇。 “袁家长房有三位小姐,其中四小姐十八岁,七小姐十三岁,八小姐十一岁,都未出阁。 七小姐c八小姐年纪小,不过看得出将来定然不丑;四小姐袁芩可是有名的美人儿,气质高华,加上从小读书,通晓道理。 袁家给袁芩请了陈廷之先生做私席,参照了梁国戚太后的培养方式,可是很有远志的。”薛湄道。 薛池:“” 如此说来,他要离袁氏更远些。 不管袁家打什么主意,他是无心跟袁氏合作。 不管做不做皇帝,妻子他要自己选。 拉帮结派就一定可以得偿所愿吗 薛池这些年想通了很多,尽力拼命去争取,其他看天意。至于兄弟们都在走的路子,皇帝看在眼睛里,未必就管用。 若他登基,第一件事就是用薛湄在梁国用过的科举制,先把豪门给打压下去不用他自己出手,他选出来的寒门官员会帮他。 薛湄跟他聊了聊,回房去了。 没过几日,薛湄还是通过玉忠等人闲聊,知道城里的宝隆钱庄开业了。 “主子,这个宝隆钱庄很有意思。它做母子钱,外地很多大钱庄都用它的子钱。它还给借钱,利特别低。”玉忠道。 薛池沉吟:“噱头吧” 说罢,他去看薛湄。 却见薛湄眉头舒展,脸上有笑容。 “怎么了”薛池心中咯噔了下,同时在心中猜测,不会这个宝隆钱庄也跟她有关吧 不可能,她哪怕发了点财,也不至于有能力开钱庄。 开钱庄的人,背后的钱财可是极其丰厚的。 “没什么,就是觉得修竹要回来了。”薛湄笑道。 薛池:“我们说钱庄,你为何会想到修竹这个钱庄跟你有关吗” “两件事,大哥。你现在怎么疑神疑鬼”薛湄笑起来,转身走了。 她让临波和照影把一楼的房间又收拾出一间,用上最好的被褥床幔,等着修竹回来。 果然,就在宝隆钱庄开业的第二天,修竹到了。 修竹只拿了个小小包袱。 包袱打开,用她两套旧衣裳,包裹着一个巨大的大印。 “大小姐,我生怕出错。现在事情都做好了,大印您收好。”修竹神色透出几分轻松。 她消瘦了点,看得出这段日子她压力很大。 一回到大小姐身边,就像倦鸟归巢,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薛湄把大印拿起来,起身回房,其实是转个身放进了空间里,又折回来和修竹说话。 修竹还带了个小账本。 “这是我的私账。总账上,我都依照大小姐的吩咐做好了手脚。”修竹又道,“大小姐,以后别再让我管钱了。 我以前总羡慕旁人管钱,觉得此事是世上最美差事。现如今觉得,没有比管钱更辛苦的,我脑子里总是紧绷着。” 说得一旁的锦屏都忍俊不禁。 薛湄笑道:“好了,知道你辛苦。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修竹大喜:“什么礼物” “我打算替你开个脂粉铺子,你以后还是做这个。”薛湄道。 修竹眼睛顿时发亮。 她跟着小郡王学的,全部都是做实业的经验;大小姐让她临时去管“金融”,流水一样的账目从她手里过,她的精神每天都是重压。 修竹一开始还会统计,后来就麻木了。自己到底经手了多少钱,她懒得数了,反正也数不过来。 她只是死命盯着账目。 稍有差池,她自裁都对不起大小姐的信任。 如今听闻她又可以做回老本行,修竹心中踏实又轻松。 “多谢大小姐”修竹道。 薛湄又道:“前段日子我们在神医阁蒸馏麻醉剂,然后就顺便蒸馏了香水。别说, 还挺成功的。 只是产能太低了,一共才弄了不到一斤。每个瓶子五钱重,我自己还用了点,也就装了不到二十瓶。” 修竹:“这个不妨事,好卖就行。咱们手里不止是香水。安息香做的脂粉,比小郡王的还要好,光靠它就可以把铺子撑起来。” 到了楚国之后,薛湄终于弄到了安息香。 安息香树是亚热带树木,而楚国境内就有,薛湄弄了很多,甚至跟当地人做交易,让他们长期给自己提供这种树脂。 这种纯天然的树脂,是脂粉最常用的原料,它味道香浓,比松树脂好闻。它用在粉底里,既能提供稳定的作用,又能让粉底上脸更服帖,同时还有光泽感,避免假白。 她在梁国用松树脂代替的粉底,大获成功。 薛湄要替锦屏重操旧业。 当然,她还需要把后世的广告模式拿出来,毕竟这个年代的人很淳朴,没有这种意识。 “铺子你可以给它取个名字。”薛湄道。 修竹:“大小姐您取吧,您有学问。” 正好路过的薛池:“” 丫鬟有没有学问两说,大小姐肯定是没有。 薛湄就拉住了大哥,让他给修竹的铺子取个像样的名字。 薛池:“街上脂粉铺子,好些就是掌柜姓氏,不雅。脂粉与头面,也是穿戴一种,不如叫戴景阁。” 薛湄听了,很顺耳,她挺满意的,还是问修竹感觉如何。 修竹也很喜欢:“大少爷真厉害,就是比我们聪明。” 薛池:“” 他并不比薛湄聪明,修竹这话,听起来像是骂他似的,他承受不起。 薛湄趁火打劫,让薛池再写个牌匾,回头她让人临摹在木板上,挂到店铺去。 至于店铺位置,薛湄早已选好了。 那边是江城比较繁华的街道,整条街都是卖胭脂水粉c金银玉器,隔壁就是有名的青楼坊。 青楼类似后世高档会所,围绕着青楼开的,都是高档店铺。这个和后世的声色场所区别很大。 薛湄买下的这个铺子,其实还跟甘家有点关系,只是她自己装聋作哑不说罢了。 “甘家”她现在告诉了薛池,薛池微讶,“怎么跟甘家牵扯上了” 正文 第636章谁才是贵宾 薛湄的铺子,是很早之前就买下来的。 那时候她人还没到京城,就安排好了,打算以后给修竹开个脂粉铺子。 铺子是黄金地段,原本是开一家布匹行的,卖很昂贵的时新绸缎料子。 这家布匹行背后东家,也很有来历,是一位公主。 公主的这家布匹行,货源跟京里进贡的那批一样,故而生意很红火。 但有人眼馋嫉妒,把此事捅到了皇帝跟前。 古代人都没有“市场经济”这个概念。后世人都知道,钱需要流通,经济才能繁荣,国家才能更稳定。 但这个观念是二战时候才有的。在此之前,他们觉得钱就是国家创造出来的,你赚得多,别人就赚得少。 不少皇室都劝诫自家子侄,“莫要与民争利”,就好像钱被公主赚了,其他人就少赚似的。 总之,在这种情况下,皇帝觉得公主做法过分了,就数落了公主一顿。 公主的父亲是帝王,这一顿骂可不是轻的。她回家之后脑补过度,非常害怕,就把铺子给关了。 布匹行一关,可商铺还在。 这样黄金地段的商铺,只要让出来,立马就会遭到疯抢。 薛湄当时人在外地,正好身边有人说起此事,他们消息很灵通。 她说自己想要这个商铺。 而当时竞争特别激烈的,是甘家。听闻甘家想要在这里开个药铺,专门卖人参c鹿茸等昂贵补药。 薛湄的朋友不是一般人,哪怕是公主也要给几分面子,故而她把商铺给截胡了。 甘家不知是谁抢走了商铺,公主那边也不给个准话,故而甘家放出话,谁敢开业,谁就是跟他们蜀姓门阀作对。 他们可是庞大势力。 甘家药材生意做得大,但这不是甘家根本,他们家的根本是朝堂上有很多的甘氏官员。 商铺放到了今天,终于要问世。 修竹是薛湄的丫鬟,故而薛湄抢走甘家铺子的事,已经藏不住了。 “这样的铺子,日进斗金。”薛湄笑道,“恐怕甘家不会甘心的。夺人暴利,血海深仇,我要跟甘家杠上了。” 薛池听罢,微微冷了脸。 “别怕,我会安排人看着店。甘家若是敢闹事,我会让他们知晓轻重。”薛池道。 薛湄:“大哥你这样说话好帅。” 薛池:“” 丫鬟们在旁忍俊不禁。 薛池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就不让薛湄出手了,他让玉忠派人去装修。 铺子是现成的,不需要大修,只需要依照其他脂粉铺子现成的样子,进行室内布置。 甘家果然一直派人盯着铺子。 见这边有了动静,小厮立马回禀了自家主人,故而甘骏佑知道了。 甘骏佑冷笑:“好,居然还真敢开业,我倒要看看谁如此不知死活去告诉祖父一声,随我去会会这厮。” 小厮应是,急急忙忙去告诉了老太爷,然后召集家丁,随少爷出门。 不成想,人还没出去,老太爷那边的小厮跑了过来:“六少爷,老太爷让您过去,他有话问您。” 甘骏佑对家丁们:“都等着,我去去便回。” 他知道祖父劝他别惹事。 但这件事,关乎到他的体面,他绝不会让小人得意。 说起这件事,甘骏佑就恨得牙痒痒。 他对裴家四小姐一片痴心,为其痴狂。 裴氏不肯跟甘家结亲,但甘家对此事倒是挺热络的。 父母和祖父都托人说媒。 裴家虽然不答应,却也没有把四小姐嫁出去,给了甘家一点希望。 公主布匹行那件事刚刚闹出来的时候,甘骏佑正好参加三月三春宴。一群年轻男男女女凑在一处游玩。 贵女们提到了公主的铺子,都说那铺子特别赚钱,公主要让出来可惜了。 裴家四小姐说:“谁若有那么一间铺子做陪嫁,去婆家可就长脸了。” 贵女们都附和。 甘骏佑急于表现,就当场对裴家四小姐道:“你若是喜欢,我买来送给你。” 贵女们愣了愣。 裴家四小姐也是微微脸红。 其他贵公子们跟着起哄,说甘骏佑豪气。 甘骏佑当时有三分把握,希望家里能帮帮忙,一举拿下这铺子。 铺子虽然贵c很多人抢, 可甘家是无名之辈吗 甘骏佑在众人的起哄中,终于成功引起了裴四小姐的注意。 甘家则听说有机会和裴氏结亲,也是很高兴。 甘骏佑的父亲果然托人,让祖父也帮忙说说话,想要拿下公主的铺子。 老太爷甚至亲自去了趟公主府。 本是十拿九稳的,但第二天驸马拎了礼物登门,跟甘家赔礼,说铺子被其他人买走了,对方给出来的条件,公主不好拒绝。 老太爷有点恼火。 甘骏佑则是惊呆了。 他没想到,还有人敢跟甘家抢。 买走铺子的人很神秘,甘骏佑打听不到;祖父肯定知道,却不肯多说,怕他惹事;公主府那边,很多人打听买家是谁,公主都避而不谈。 不成想,居然是闷声不响的庄亲王。 这么个落魄王爷,甘家还不会把他放在眼里,甘骏佑这就要去找他麻烦。 这件事让甘骏佑极其难堪。 他在裴四小姐面前失了信。其他贵女,或者想要和他竞争娶四小姐的贵公子们,当面嘲讽他。 “一间铺子也拿不下你可是当众告诉四小姐的,四小姐面子上也不好看。” “再多花点钱嘛,你们甘家有的就是钱,别小七嘛。难道四小姐不值得你多花些” 甘骏佑受过这么多的冷嘲热讽,现在他要一并讨回来。 他一肚子气,不管祖父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不成想,祖父那边却没人,只祖父在小书房见了他。 “你可知道,当初是谁去买的铺子吗”祖父开门见山。 甘骏佑一愣:“不是庄王爷” “庄王爷有本事让公主退让吗当初去买铺子的,是稽衍楼。”老太爷静静道,“稽衍楼去年放出话,他们放出了第七块贵宾令牌。 你如果不想让甘家死无葬身之地,就别去招惹庄王。这个人神神秘秘,根基很深。” 甘骏佑:“” 他一时垂头丧气。 他再横,也不敢跟稽衍楼的人杠上,否则明日甘家怎么死的都未可知。 稽衍楼是个很可怕的地方。 它最可怕之处在于,它是武皇帝亲自建的,武皇帝是第一任楼主。 别说甘家,公主接到了稽衍楼的信,也要乖乖让出铺子。 “祖父,姜瑾他一个废物,能是稽衍楼的贵宾吗”甘骏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正文 第637章贵宾令牌 说起化妆品,满京城的贵妃们,都没有阿梦对其痴迷。 阿梦自己也会做。 她拿手厉害的易容术,都是基于她手里好用的“工具”。 听闻庄王府开了一家戴景阁,阿梦撺掇萧靖承带着她和孩子们又来了趟庄王府。 得知是修竹负责,阿梦单独跟修竹聊。 修竹却被靖王吓一跳:这不是我们家王爷吗怎么模样变了很多 若不是声音和神态太熟悉,恐怕认不出来。 再看大小姐,以及王妃和世子们,修竹凌乱了。 这是什么情况 薛湄让锦屏陪着修竹c阿梦去一楼闲聊,顺便请阿梦看看他们自己制造的化妆品,她自己则和靖王留在二楼。 萧靖承已经听说了她商铺之事:“如此不给甘家体面,恐怕甘家不会轻易放过你。” “怕什么。市场经济,谁有钱谁买。那铺子我可是花了高出市场价一倍的价格买到手的。”薛湄道。 萧靖承:“稽衍楼背后帮忙说话,公主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拒绝。” 薛湄笑了笑。 他们俩又说了说稽衍楼的事。 稽衍楼是楚国最特殊的一个组织,它自身负责情报收集与监督,有点类似御史台。它效力于皇权,却又不是皇家的。 “到了明朝的时候,有个组织叫锦衣卫,就跟这个稽衍楼差不多。不过,锦衣卫是直接由皇家领导,但稽衍楼仅仅是武皇帝创建的,而后就脱离了皇族。”薛湄道。 故而,稽衍楼的宗旨是维护朝局,它手里的情报卷无数,没人能逃过它的眼睛。刺探到了情报之后,稽衍楼会根据情况进行刺杀。 当然,随着武皇帝去世将近九十年,稽衍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它有了自己的喜好,甚至对皇权也有监督和干涉作用。 稽衍楼除了楼主,还有“贵宾”,就是对稽衍楼有过特别突出贡献的时候,才可以得到稽衍楼的贵宾令牌。 薛湄拿了一枚。 原因很简单,有人暗中挑拨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幽冥阁和稽衍楼相互厮杀。幽冥阁这次是偷袭,用的蛇毒剧烈无比,投完毒就跑。 只有薛湄能在短时间内提炼出血清。 她救了稽衍楼上上下下约莫三十人,故而拿到了稽衍楼的贵宾令牌,要不然稽衍楼就要被人一锅端了。 就是说,皇帝的话在稽衍楼不好使,但薛湄的话好使。 贵宾令牌与楼主之令,有同等权利。 “锦衣卫比稽衍楼的名字好听。”萧靖承道。 薛湄:“” 王爷你这重点不对。 “待我回梁国去,可以组建一个自己的锦衣卫。”萧靖承道。 薛湄:“你明抢吗” “你也说了是后世的。若不是你打入了稽衍楼,我都不知道他们还收集梁国情报。既如此,我的锦衣卫也要对付他们。”萧靖承道。 薛湄:“” 锦衣卫不是你的,你还要不要脸了 薛湄白了他一眼。 萧靖承:“我不可以用” “你可以。”薛湄母爱再次泛滥,在他跟前毫无原则,“回头我把规则写给你,你可以完善它。” 萧靖承:“我要如何感谢你” “让我睡一次。”薛湄道。 萧靖承:“我们不是陌生人” 薛湄:“” 他成功把薛湄说哑口了,导致薛湄恨不能亲手灭了他,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正好阿梦也问完了。 而后,薛湄把明制锦衣卫组织的一些规则,仔仔细细写出来,让人送给萧靖承。 萧靖承接到之后,传信回了梁国。 戴景阁在建弘五十九年的三月下旬,正式开业了。 布置虽然神速,但一点也不简单,里面陈设豪阔。成套的花梨木家具,千金难求;各色屏风c古董,都是有市无价。 开业之后,有不少人好奇,亲自去赶了热闹,回来之后惊呆了。 “透明的玻璃瓶,一点杂质也无,比水晶还要昂贵,居然有三对,都插着不值钱的柳条。这也太豪奢了” 玻璃瓶是生理盐水用过的不能再用的瓶子,废物利用,却把楚国贵胄们给惊呆了。 “那么高一座血珊瑚,颜色纯净,估计得值万金。” 血珊瑚是她们在海边跟当地人买的,用的是十袋稻 米和五两银子。 “地上铺着羊皮毯子,全部都是羊毛的。这么多,岂不是得耗费十万两我都不敢下脚。” 其实不是羊皮毯,而是羊绒毯,这是薛湄教匈奴人的手艺。戴景阁里铺就的,薛湄没有花一分钱,是扎合干的妻子专门叫人送给她的。 戴景阁的奢华,震惊了京城。 修竹是管事,她的主子是庄亲王的义妹。 故而,庄亲王姜瑾成了众人谈论的焦点。每个人都在说这位王爷深藏不露,背后钱财雄厚,不可小觑。 对此,庄亲王也不解释,只是默默承受众人的议论。 “你们还记得,当初甘家争夺这间铺子吗现如今铺子开张,甘家面子上难堪了。” “庄王何必得罪甘家” “你们等着看热闹吧,甘骏佑岂是会善罢甘休的这铺子让他丢了大脸。” “我今天还瞧见了甘家小厮在戴景阁门口转悠。” 围观的纨绔子们,不少人都知道当初甘骏佑对着裴四小姐大放厥词,然后被人截胡的事。 他们看热闹不怕台高,起哄了很久。 现如今铺子问世,对方不过是个落魄王爷,被“流放”多年才回来,还断了一条腿,甘骏佑如何把他放在眼里 故而,纨绔子们纷纷登门,一来是看看铺子,二来是等着瞧热闹。 铺子的奢华,特别是那些昂贵无比的玻璃瓶,晶莹剔透,让他们都心痒难耐想要买。只可惜店家不卖此物,只买胭脂水粉。 纨绔子们时常在附近转悠,还派了小厮专门守着。 一旦庄王亲自来查看铺子,甘骏佑定然会出现,没瞧见他的小厮就在对面茶楼安家了吗 店铺开业七八日,每天都有生意,而且是越来越红火的驱使,薛池终于带着他义妹来了。 甘家的小厮跑回去了。 其他纨绔子的小厮们也跑回去了。 “热闹来了”一时间,那些无聊的世家子们跟赶集似的。 他们都要看看,甘骏佑是如何教训庄王的。 正文 第638章他居然是来道歉的 桐树绿荫照上台阶,薛湄和大哥立在戴景阁门口,欣赏着戴景阁的门匾。 “这三个字特别好。不管是结构还是字体,看上去都很美,大哥书法了得。”薛湄真心赞美。 大哥一手好字,是多年在薛家苦熬练出来的。 “这般恭维我,莫不是憋了什么坏水”薛池问。 薛湄:“” 好好的一个大哥,怎么突然就朝直男方向去了 如果直男症会传染,薛湄怀疑自己是最大的污染源,因为男的跟她接触久了,多多少少会被她逼迫得很耿直。 大哥以前多温柔一人。 两人进了铺子,有小伙计热情迎接。 掌柜的是薛池身边的老人,瞧见了赶紧过来见礼:“王爷,小姐。” 薛池摆摆手,和薛湄随意看看。 掌柜的解释:“方才来了贵客,修竹引到雅间坐下招待了,等会儿才出来。” “不妨事,你们做生意要紧,我们就是随便瞧瞧。”薛池道。 修竹是铺子大管事,不过她不站在柜台后面,而是专门负责引贵客到雅间,给贵客试装,同时也要做售后服务,比如将来贵客的脂粉用完了,她需要送货上门。 身边有红鸾和锦屏,修竹自己又经营过小郡王的脂粉铺子,对妆容总是有自己独特见解。 客人来来往往,男女都有。 男的反而比女的多。 这条街都是卖昂贵奢侈品,隔壁街就是青楼,男子不管是买给自己相好,还是买给自家姊妹或者妻妾,他们往往才是集市上最大的消费群体。 女眷们出门不如男子频繁。 “什么香水要五十两一瓶,才这么点儿”有人抱怨,“你们打劫么” “公子试试味儿就知道好不好。秀音阁的似锦姑娘,最爱这个味。”掌柜道。 那男的当即俯身闻了闻。 香水的味道,比任何熏香都要清雅,又不失浓烈,初次闻到都很惊喜。 那男的就买下了。 掌柜低声告诉薛湄:“他身上那条汗巾,是秀音阁的。常去秀音阁的人,肯定喜欢似锦姑娘。” 薛湄:“掌柜厉害。” “不不,这是修竹姑娘教我们的,之前我们也不懂,她让我们用心走访c记下。”掌柜笑道,“修竹姑娘才是真了不得,小姐身边全是能人。” 薛湄笑起来。 修竹的确是历练出来了。 就在他们这边说笑,客人们规规矩矩浏览商品的时候,突然挤进来不少人。 薛池和薛湄都是很警惕的。铺子就这么大点地方,突然多了十几人,还能没感觉 他们俩对视一眼,彼此都有点戒备。 不远处的锦屏,也悄悄回到了薛湄身后,近距离保护她。 掌柜的只看到人头涌动,很是高兴。 新进来的一群人,他们假装看商品,实则目光不停打量薛池和薛湄。他们既不靠近,也不远离,一个个目光贼亮。 就好像,薛湄和薛池是从未见过的珍稀物品,他们看猴戏来了。 “什么情况”薛湄问锦屏。 锦屏:“都是些高门大户的纨绔子,在这附近转悠好些日子了。” 薛湄松了口气:“那没事了。” 她还听到那些人小声交谈。 “甘骏佑来了不曾” “他不得叫上家丁就他那怂样,还敢自己打架不成” “回头打起来,能否趁乱抢走那些玻璃瓶到时候就说是保护,给庄王府钱就是了。” 纨绔们不在乎钱,可惜这种玻璃制品非常稀罕,只从西域传过来一两件,都在宫里摆放着,有钱没地方买。 若是混乱中抢了,再给庄王府钱,庄王也不能说什么,一举两得。 反正是不可能退回去的。 薛湄和薛池相互对视了眼。 这些纨绔子们,倒也有纨绔子的尊严,不是随便看看的,故而他们四下里寻摸,买些胭脂水粉。 胭脂贵,粉也贵,就连香水儿这种东西,今天的十瓶已经卖完了,想买都没有。 纨绔们惊呆了:“一天只卖十瓶” “是。”掌柜道,“此物一天产十瓶,多了就没有了。” 纨绔们:“多雇些人造就是了。” “小店一天只卖十瓶。”掌柜道。 店里还挺热闹的时候,甘骏佑果 然来了。 纨绔们兴奋得搓手。 薛湄看着他们没见识的样子,也忍不住乐了。 甘骏佑却并不像是寻仇来的。 他环顾左右,看到不少熟悉面孔,脸色有点难看。 而后,他在人群里瞧见了一脸冷峻的庄王,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先给庄王行礼,甘骏佑的声音虽然低却很清晰:“王爷,恭贺您开业大吉,买卖红火。” 薛池:“只不过是给下人置办的一点产业,让他们赚些小钱,不必如此大张旗鼓恭贺。” 他铺子开业,有人要送礼,薛池都婉拒了。 不过,送礼的人也不是很多,毕竟他这个铺子,可是跟甘家结仇了。 甘氏在楚国声望不小,薛池一个落魄王爷,未必能扛得住。 不成想,甘家六公子被打脸了之后,却当众向薛池恭贺。 一时间,铺子里鸦雀无声。 看热闹的纨绔子们,个个目瞪口呆;他们的小厮,也瞠目结舌。 就这样了吗 那可是甘骏佑啊,甘家最跋扈的公子,就连裴家的小姐他都敢招惹,他在做什么 “这什么意思”有人看不懂了,问身边同伴。 同伴也是一头雾水。 有人公然拨火,想要把快熄灭的对抗之焰燃烧起来:“骏佑,这不是你看中的铺子吗怎么你也来恭喜” 甘骏佑黑着脸,只感觉自己被爷爷逼迫来这一趟,脸都被无形的目光打烂了。 他不想来,但是他也怕稽衍楼。 若他上了稽衍楼的名单,别说娶裴家四小姐,他恐怕连命都没有。 但毋庸置疑,这位庄王跟稽衍楼关系匪浅。甘家长辈和幕僚们研究了好几日,猜测是不是皇帝暗中给庄王牵线的。 也许,皇帝在耍朝臣和其他皇子们,他真正中意的是庄王呢 研究之后,甘家长辈和幕僚都觉得,还是别得罪庄王。 明明是庄王截胡,但在甘家长辈口中,却成了甘骏佑和庄王抢铺子。他都失败了,还要被逼着向庄王道歉。 甘骏佑简直憋屈死了。 “什么叫我看中的铺子我还看中你妻,也要娶回家吗”甘骏佑没好气骂道。 众人惊呆。 不是震惊于甘骏佑怼纨绔,而是震惊于甘骏佑对庄王服软。 庄王什么来历啊 众人一时看他,都感觉他高大无比。 纨绔们走出戴景阁,就各自散了,纷纷跑回家,把甘骏佑赔礼之事,跟家里长辈们说了。 正文 第639章我要亲吻陌生人 庄王府最近很热闹。 戴景阁开业都快小半个月了,突然之间很多门第送上贺礼。 薛池不收:“那是我义妹开的铺子,也是她的人管事,不与我相干。若御史参奏我借机敛财,我便是万口莫辩。” 但送礼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众人都被甘家吓到了。 此事,明明是甘家被人截胡,六公子失去跟裴家结亲的好机会,甘家反过来还要赔礼道歉,不同寻常。 有人去试探甘家。 甘家的口风很紧,但甘六公子丢人现眼,一肚子气,他没那么多顾忌。 “庄王那铺子,是稽衍楼的人替他买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还有人去问公主。 公主倒是推脱得干净:“当时是一位姓白的人想要买,价格很高,稽衍楼的人出面周旋。并非稽衍楼插手,也不是九弟自己要买。” 话里话外,跟庄王无关。 但是众人听了,觉得公主这个掩耳盗铃,是把大家当傻子。 不是庄王和稽衍楼的关系,是那位义妹吗 她是个什么人物,值得稽衍楼为她出面 说来说去,还是庄王的能耐。 此事众人都有点吓到了,对庄王格外热情。反而是裴家比较理性,毕竟他们内部知道,救了十小姐的是庄王府的义妹。 义妹那样有本事,跟稽衍楼的人认识又能如何 “要说起来,之前稽衍楼不是跟幽冥阁起了冲突”裴相问自己幕僚,“是不是成阳郡主插手了稽衍楼哪里是给庄王面子,肯定是给她。” 幕僚们很赞同这话。 只是,外界所有人都不知庄王义妹的真实身份,才如此误会。 “按说,甘家乃是制药豪族,他们本应该跟成阳郡主熟悉的。结果,他们反而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拜错了佛。”裴氏幕僚笑道。 “甘家的人,尤其是到了这一辈,太狂妄了点。”裴相淡淡道,“他们总以为,我们侨姓门阀倒下了,现如今是他们做主,狂妄过头。 殊不知,当今天子目光犀利,手段狠辣。哪怕上了年纪,也不减锐气。只不过是甘家尚未让他忌惮。若不然,甘氏便是第二个袁氏c张氏了。” 众人点点头。 很多人没有裴相这样的消息来源,又觉得甘家这等门第,总不会弄错,就跟风凑上前。 薛池不堪其扰,恨不能杀人。 这个时候,他居然躲到靖王府去了。 是的,他躲到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家去了。 萧靖承对他这行为,也是很无语,又不好把他赶出去;好在他把薛湄也带了过来,萧靖承这才感觉很安慰。 大皇子府那边,成兰卿忍无可忍,跟大皇子说了一件事。 “我能撺掇幽冥阁去对付稽衍楼,是花了大力气,牺牲了我培养的两名棋子。我本以为,能够一举灭了稽衍楼,同时让幽冥阁重伤,再拿下他们为己所用。”成兰卿道。 大皇子错愕。 他并不知此事。 “我想给殿下一个惊喜,而后事情没成功,就一直没说。”成兰卿道,“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现在我知道了,是有神医出面,救了稽衍楼的人。稽衍楼的人没死,楼主反过来明白是两边都受人算计,和幽冥阁合伙找出彼此内奸,反而把我的线全部断了。” 说到这里,成兰卿苦笑了下。 大皇子有点佩服她的胸襟。 吃了如此大亏,她居然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立马去找薛湄的麻烦,而是似倒苦水般倾诉。 还不是因为大皇子想用成阳郡主 成兰卿总是很能理解他。 “兰卿,她当时并不知晓那是你的局。”大皇子干巴巴安慰成兰卿,“无心之过。咱们可以让她弥补。 现在,幽冥阁与稽衍楼都感激她,若是她替咱们办事,咱们不是多了两个仇敌,而是多了两个强力帮手,岂不是很好” 成兰卿又苦笑了下:“殿下,我总担心成阳郡主无心待咱们。” “要用心换心嘛。”大皇子笑道,“她是人才,恃才傲物应该的。自古明君都是如何用自己真心说服能成猛将的” 成兰卿听了,点点头:“殿下所言极是。” 待大皇子一走,成兰卿那双美目微微一沉,泛出一股冰冷的杀意。 大皇子反而觉得,薛湄在没有得到任何好 处的情况下,就想要辅佐他,那是不可能的。 故而薛湄现在的言行,才是正常的。他知道薛湄跟庄王感情很好,而庄王是偏向他的。 没有他,九弟什么也不是。哪怕有成阳郡主的辅佐,他也当不了皇帝,他可是残废。 大皇子也去了靖王府。 在靖王府里,薛湄正在和萧靖承密谈,两个人进了萧靖承的小书房。 薛池在外面喝茶。 王妃陪坐着,和他闲聊几句,说起了京城的人心市侩。 “他们最擅长见风使舵。过几日就消停了。”阿梦道。 薛池点头道是。 薛湄和萧靖承说完了稽衍楼的事,萧靖承突然说还有件事没告诉她。 “何事” “你还记得甘弋江吗”萧靖承问她。 薛湄自然还记得。 是他们联手,让陈家兄弟放走了他和陈微箬。 “他人在楚国。”萧靖承道,“我想个办法,把他接到你身边来,免得幽冥阁的人报复你。” 薛湄:“他过来的话,陈微箬是不是也要来” “对。” “那还是算了吧,我跟她三观不合,恐怕很难相处。”薛湄道。 萧靖承:“” 薛湄又道,“再说了,我为何要怕幽冥阁的人” “他们与稽衍楼虽然和解了,可未必愿意跟你和解。” “我也怕啊,所以你不知道,我们早已杀了幽冥阁的阁主,现在那个常年闭关的,是锦屏易容的吗”薛湄问他。 萧靖承:“” 你一定要这样吗 薛湄见他吃瘪,锦屏居然真的没把此事告诉他,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萧靖承一把搂住了她。 薛湄微愣,身子有点发软,倒在了他怀里:“干嘛,我们不是陌生人吗” “这一刻,我想要亲亲陌生人。”萧靖承道。 薛湄:“你个登徒子。” 萧靖承:“” 为了防止她进一步破坏气氛,萧靖承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正文 第640章要你十里红妆铺地 薛湄依偎在萧靖承怀里,听到了他轻微的心跳声,就像徜徉在四月的花海,温暖又香甜。 现在他们不怎么见面,第一不能让成兰卿留意这边;第二不能伤害靖王的三个孩子。 孩子尚小,不太懂现在的“父亲”是假冒的。 而孩子对父亲的感情是真实的,当他们意识到父亲并不如人意时,他们受到的伤害是实实在在的。 怕流言蜚语,不是怕那些言语伤及靖王府或者庄王义妹的颜面,而是怕伤害靖王府的孩子。 再加上,薛湄的身份从来都不是秘密,但萧靖承的身份是,故而哪怕阿梦死遁了,他们也不能公开见面。 “你可有想过,咱们俩何时成婚”薛湄问萧靖承。 萧靖承:“两年后。” 薛湄:“” 那你想得美,两年后未必就能大事安定。 “我的意思是,我们成亲是未知,而两个人就要这样吗不如我们先私定终身,对着苍天拜过了,就算成亲了。”薛湄道。 萧靖承:“太简陋了。我娶你,岂能用这样简陋的方式我要你十里红妆铺地,嫁妆能围绕整个京城抬一圈。” 薛湄:“嫁妆不是我自己准备吗” “我会提前送给你。”萧靖承道。 薛湄:“” 她最烦仪式了。 以前战友有退的,而后嫁得不错,抱怨过婚礼的复杂。薛湄略微了解,就望而却步。她那时候想,自己要是结婚,婚礼就不办了。 她和爱人私下里领个证,然后去最美丽的第八星系度假。整个联盟一半的鲜花,都由第八星系供应,那边全部都是农业星球,只有零星几个工业星球,环境美得不像话。 现在,萧靖承居然打算把她最恨的复杂仪式套在她身上,薛湄恨不能打死他算了。 “我不想要十里红妆,怪麻烦的。”薛湄道。 萧靖承:“我会在府上派出管事嬷嬷,替你操持。” 薛湄捧住了他的脸:“你个死直男。” 萧靖承:“” 就在他们俩快要吵起来的时候,丫鬟来敲门:“王爷,大皇子殿下到了。” 萧靖承打开了房门。 “让王妃上茶款待,我这便来。”萧靖承道。 丫鬟道是。 这是他和阿梦之间的密语。果然,片刻之后阿梦过来了,说要给萧靖承整理衣衫。 阿梦低声对他道:“大哥来寻九弟的,一来就问你怎么不在家。我说你给九弟寻个古董砚台,在书房呢。” 萧靖承:“我这里也没合适的古董砚台。” 阿梦:“就说没寻到。” 薛湄从里面出来,手里拿了一方小小砚台:“把这个给庄王吧。” 阿梦惊奇:“郡主哪里弄来的” 萧靖承知道薛湄的空间,替薛湄遮掩,让阿梦不要多问。 他很快出去了。 大皇子见只有他,就笑问:“弟妹呢” “快到了午膳时辰,大哥留下来用膳。九弟的义妹在陪孩子们玩,我让王妃去叫她一声。”萧靖承道。 解释了为什么他和成阳郡主都不在场,而是让王妃陪着薛池的事。 当然,信不信就随大皇子了。 萧靖承又把砚台给了薛池。 大皇子凑上来,说是一块极好的砚台,便说萧靖承大方。 “靖王”本身就是个浮夸无脑的人,当即哈哈大笑,自夸兄友弟恭,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弟弟。 为此,他吹嘘了好久。 大皇子听着,不胜其烦。 萧靖承的事,成兰卿还没有告诉大皇子,因为成兰卿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成兰卿在怀疑萧靖承的时候,派出了自己最可靠的密探去白崖镇。结果那人回来说,在白崖镇见到的萧靖承是真的。 故而,靖王只是长得和萧靖承很像,说话声音也相似。 靖王身边人,没有一个是成兰卿认识的,她也只能有一半把握。密探确定萧靖承在白崖镇之后,成兰卿就只有三成把握。 为了这三成把握,贸然告诉大皇子,然后再推翻自己说的,会降低她成兰卿的判断与眼光。 她没提过。 大皇子的情报,八成在成兰卿手里。成兰卿没说,他就不知靖王府有什么问题,只是对他们和九弟亲近表示费解。 “难道,老八也想投靠我,走九弟的路 子”这是大皇子姜琷唯一能想到的。 要不然,九弟干嘛跟靖王这种莽夫走近 靖王两口子,都是不太能上台面的人物。 大皇子觉得,哪怕靖王想要投靠,他也不能要。靖王虽然受宠,但他除了会闯祸,也没有其他本事。 拉这么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将来甩都甩不掉。 德妃养的两个孩子,性格上都很奇怪,全部像宫婢出身的德妃,骨子里摆不脱低贱人的底蕴,让人无法高看他们一眼。 薛湄很快和阿梦从“内院”出来了。看到大皇子,她真心实意有点惊讶,询问他为何而来。 “殿下有事” “我来接九弟回府。那些叨扰你们的人,我会派人去说。”大皇子笑道,“那些人成天就知道逢高踩低,卑劣无耻。” 薛湄去看薛池。 薛池态度随意:“大哥不用替我抱怨。这点小事,我还是能扛得住。况且,八哥这里挺好的,我们打算多住几日。” 阿梦笑道:“九弟和白姑娘能来住住,家里很热闹。大哥放心,我会款待好他们的。” 大皇子见状,不再多言。 他看了眼薛湄。 薛湄与他对视,无奈笑了笑。她的表情落在大皇子眼里,充满了内疚。 大皇子觉得这一刻的她,无比坦诚,心中也松了口气。 至少,薛湄没有把他当傻子。 “庄王躲开”c“庄王跟稽衍楼关系匪浅”等消息,已经在京内传开了。 这位神秘的王爷,再次占据了舆论中心,所有人都在猜测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在朝中占据什么地位。 他跟稽衍楼的关系,是单单他的关系,还是他为大皇子建立的关系 裴相力保大皇子,是否也跟此事有关 谣言加上了想象的翅膀,顿时满城风雨,就连皇帝也听闻了。 皇帝下了一道口谕,让薛池进宫面圣;而后又补充了一条,让薛池的义妹白潇潇随行面圣。 薛湄:“” 正文 第641章替你遮风挡雨 进宫之前,薛湄与薛池先对了一番彼此的说辞。 皇帝很痛恨稽衍楼。 在建弘三十四年,皇帝打算大兴土木迁都的时候,稽衍楼的人刺杀过他。 要知道,当时为了说服朝臣们迁都,往北迁移约莫三百里,更像是他们的老家中原地带,皇帝花了大量的心思。 彼时多年无战事,境内风调雨顺,好几年的桃花汛都没什么大事,国库充盈。 一旦有钱,人就起了作死心思,皇帝和侨姓望族们一合计,打算往北迁都,算作他们“回乡。” 此举好处多多,当然是政治上的:皇帝能拥有更新c更恢弘的宫殿,以及在政治上打压了蜀姓望族,顺便也能拢权,让皇权集中。 而侨姓望族们的田地,多半都在北边,他们更想回去;蜀姓望族现在权力饱和,也想换换地方,重新争斗。 三方各有心机,却没人记得迁都给百姓带来怎样的疾苦。 稽衍楼便在这个时候,在京城进行了大规模刺杀:侨姓望族和蜀姓望族家里,都死了好几个话事人。 皇帝也遭到了刺杀。 当时的陈婕妤替他挡了刀。 陈婕妤是靖王的生母,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后宫没什么人记得她。就连皇帝,也只是偶然和德妃置气,陈婕妤正好住在德妃的偏宫,宠幸了她。 这么个女人,皇帝记不住她,宫妃们也没把她当仇敌,她平凡又孤独活着。 然而遇到了刺杀,她拼死护住皇帝,把自己刚满五个月的儿子,塞在皇帝怀里。 在那一刻,皇帝和儿子在她眼里是那般重要,重要到她以命相搏。 皇帝逃过一劫,稽衍楼的人放出话:一旦再动劳民伤财的心思,就要让京城血流成河。 皇族和稽衍楼彻底决裂。 这些年,稽衍楼的人两次警告皇帝,都是皇帝的政令会伤及百姓的时候。 建弘帝事后反应,觉得他太爷爷创建的稽衍楼没什么错处,反而是他一时糊涂了。就在迁都停止的第二年,洪涝来了。 洪灾之后就是瘟疫c干旱,一连三四年都没缓过来。 幸好朝廷粮草充足,倒也很快恢复了元气,不至于动摇国本。所以这些年,皇帝憎恨稽衍楼,却也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 他们不是刺客,但他们掌控着天下情报,比皇帝的密探司还要厉害。 皇帝对稽衍楼的感情很复杂。 当然,豪门望族对稽衍楼的感情更复杂。谁家的秘密,哪怕藏得再深,都逃不过稽衍楼的眼睛。 他们害怕稽衍楼,却又盼望成为稽衍楼的贵宾,拥有特权。 现在,众人都以为薛池是“贵宾”,对他是既恐惧又羡慕,谁也不敢得罪他。 但皇帝是在稽衍楼之上的,薛池和薛湄还是别冒犯天颜。 “大哥,陛下见你,却又叫上我,你明白他的思路吗”薛湄问。 薛池:“思路” “他的思路是,他怀疑此事跟我有关。要不然,他没必要带上我。”薛湄道。 薛池:“我没什么本事,这个皇帝是知道的。但你成阳郡主却不同。他不怀疑你,反而是他昏庸无能了。” 薛湄:“” 薛池见她沉默,又道:“我韬光养晦,你替我遮风挡雨,挺好的。将来哥哥有了前途,不会忘记你的荣华富贵。” 这是他头一回直接说出“前途”二字。 也许他已经意识到,在薛湄跟前,不需要任何的伪装。 “这样不错。不管你做了什么,都由我来承担。将来你真的做了皇帝,会把其他人吓一跳。”薛湄道。 薛池点点头。 兄妹俩的马车在宫门口停下。 沿着长而狭窄的甬道往里走,两边宫墙高大,一丝阳光也照不进来;而甬道两头都是通的,料峭微寒的风拂面,仍有早春的寒冷。 薛湄起了身鸡皮疙瘩。 她和薛池脚步轻快过了甬道,被一名着红大太监带领着,去了皇帝御书房。 建弘帝不在御书房正殿,而是在旁边的稍殿。 他着家常玄色深衣,衣摆处用明黄色丝线绞了边,底下露出一双盘龙纹明黄色靴子,这才有几分帝王威仪。 其他时候,见头发半白c有点微驼的皇帝,都像自家长辈,亲切有余c威望不足。 私下里,建弘帝不摆皇帝的谱儿,目光打量薛池和薛湄,点点头:“坐下吧。” 兄 妹俩坐定,建弘帝居然不直接问稽衍楼之事,而是跟他们打马虎眼。 他甚至破天荒问起薛池这些年遭遇。 “儿臣不曾留在蒲州。蒲州实在太过于穷困,难以养活儿臣和家仆们,故而儿臣往梁国去了。”薛池道。 皇帝的密探司,早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以至于薛池操控国内几条走私路线,用私盐换取暴利的事,皇帝睁只眼c闭只眼。 梁国的铁矿丰富,盐也很多,薛池走私的就是这两样。 而楚国正好需要,尤其是盐,建弘帝是鼓励从其他国家走私进来的。若不是朝廷对此事管理松懈,薛池也不至于在这些年积累如此庞大财富。 他此刻像个毫无心机的小孩子,在建弘帝面前讲述自己这些年的种种,以及和薛湄是如何相识的。 建弘帝早已知道了,但亲耳听到他说实话,而不是编故事骗他,老头子心里挺舒坦。 他对薛池道:“堂堂一国皇子,去做这等肮脏事,不适合。今后让下人们走,你自己莫要搀和进去。 最好是把你自己的人都摘出来,让利给他人。若此时闹出来,对你声望有损。你现如今大了,不能只考虑眼前。” 希望薛池积累声望,这是个意味深长的暗示。 薛池却不做他想,只是很老实回答:“已经在放手了。到了今年年底,儿臣就把所有人都收回来。” 建弘帝点点头。 他看向了薛湄:“既如此,稽衍楼的贵宾就是你了。你如何做到的” 薛湄想要在楚国生存下去,就不能得罪皇帝。 何况,她对建弘帝的好感,比当初梁国的皇帝要深很多。她不是个愤世嫉俗的人,故而要把自己融入到这个社会。 “陛下,民女乃是大夫。当时稽衍楼的人中了烈性毒,三个时辰内不能破解解药,他们全部都要死。”薛湄道。 这是实情。 那些蛇毒,是一时半刻会发作的,薛湄先阻断了它们的时效,争取了六个小时的时间。 医疗舱快速配出了血清,然后再弄出样品,再交给薛湄去救人,这个过程需要整整五个小时。 薛湄在那五个小时里,也是坐立难安。 “三个时辰”皇帝也是一愣,“你配出解药了” 正文 第642章心分一点给他就行 薛湄在皇帝跟前,也是吊儿郎当脾气,这个她改不了。 她从骨子里就很难对皇权产生战战兢兢的畏惧感。 再加上,现在不同于明清时候的皇权高度集中。皇族在唐代之前,像是一个更高等级的门第。 别说权力了,就是土地与百姓,也不都是皇家的。 后世的皇帝们为了灭望族c废藩王等,花了多少心血,还不都是为了皇权至上 现在的皇帝,就要对各大门阀既安抚又拉拢,用他们推荐的官员,与他们共治天下,很多事情上要看他们的脸色。 建弘帝哪怕成了精,也无法与后世的普通帝王相比,薛湄对他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多少是幸灾乐祸。 “你医术果然了得。”建弘帝感叹说。 薛湄:“民女得卢祁鬼魂授医,又得卢氏祖孙指点,学得一点小能耐,陛下见笑了。” 她还谦虚上了。 薛池见自家妹子把这位还算得上颇有伟业的皇帝当乡野间老头子哄,无可奈何。 建弘帝却很奇葩,他似乎非常享受薛湄这样没有尊卑的满口胡言,一点也不恼火。 和梁国的先皇相比,建弘帝的政绩太出色了,为人也太过于狠辣,以至于臣子们在他跟前小心翼翼惯了。 没几个人能像薛湄这样,身心都自如跟他说话。 薛湄还不是伪装的,她什么都不怕。 “鬼魂除了授医,还说了什么”皇帝故意问她。 薛湄:“鬼魂说得可多了,陛下想听什么” “朕多年殚精竭虑,可朕的天下也不过如此。年年无变化,百姓也不见好过。任何惠民政策,都落不到实处。”建弘帝道,“朕又不能把贪官污吏都杀光,不能把豪门望族都赶尽杀绝。” 薛池:“” 陛下是多信任成阳郡主,要跟她讨论如此深刻话题 苍生大计,岂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 薛湄倒是可以跟建弘帝讨论讨论。距离此前最近的盛世,乃是唐朝的贞观之治,她可以把李世民的那些政策,都跟皇帝讲一讲。 然而,建弘帝年纪太大了。如果薛湄早三十年穿越过来,他还可以抢救一下,现在不行了。 楚国虽然人口繁茂c农业发达,军队强悍,但它内部的吏治腐败,也到了很严重的程度。 不过,这是任何一个政治制度到了后期都会有的,就像河床。河床底部的淤泥,总是越级越深。 除非某天发大水,整条河都毁了,终于把淤泥掏尽,否则任何办法都是治标不治本。 薛湄也不能用一天或者三两句话帮到建弘帝。 帮不到,但是可以安慰到。 巴纳姆效应认为,人会相信某个笼统性的描述,认为它准确概括了自己的性格特点,哪怕这个描述的内容很空洞。 薛湄就把古今自负帝王的人格总汇一下,安抚建弘帝:“陛下为天下忧,乃是千古良君。百姓如水,君王似舟,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陛下善待百姓,百姓先知,自然会拥戴陛下。” 李世民的名言,一下子击中了建弘帝。 果然,建弘帝这个头一回喝心灵鸡汤的老头子,一点免疫能力也没,毫不犹豫踩进了薛湄的陷阱。 薛湄的话,掰开揉碎了都是很空洞的一些词,就像星座指南那样,但建弘帝以为她看透了他。 他一时竟露出欣慰表情。 一位老者这般感叹,薛湄就开始内疚了,不该给他灌鸡汤的。 “成阳郡主果然睿智通透。”建弘帝似被打开了心结,舒畅叹了口气,“这天下英才,都不及你。” 这就给薛湄冠了个“天下第一”的虚名。 因薛湄是后世人,她所知道的知识,是古代人无法想象的,第一就第一吧。这个第一不是给她的,而是后世所有知识积累的总和。 “多谢陛下夸奖,民女受宠若惊。”薛湄立马跪下行礼。 薛池在旁边,第一次见识到薛湄的忽悠能力。 他终于明白,薛湄在梁国的郡主是如何混到的。她不光有真本事,嘴皮子也很利索,这一套一套的说下来,建弘帝快要将她视为知己。 后来,建弘帝看薛湄很顺眼,导致他看薛池也顺眼了。连稽衍楼的情况,他都没有多问,和薛湄讨论起了民生。 薛池很惊讶薛湄的知识储备,因为谈论起这些政治,她夸夸其谈,一点也不生涩陌生,就好像她从小了解这些。 她还有些见解,让建弘 帝都愣住,比如她提出来,让建弘帝实行“均田制”,就是唐代用过的。 贞观之治的时候,靠着这样的政策,的确是很快恢复了民生。 皇帝听到如此成熟的建议,心中欢喜,和薛湄专门聊了聊此事。 薛湄又把科举制跟皇帝说了一遍。 这个薛池很熟,他在旁边接话,说起科举制的好处。 皇帝的注意力,彻底从稽衍楼挪开。 离开的时候,皇帝考虑到快到端阳节了,让人送了薛湄十二把线,不同的颜色。 薛湄:“” 太小气了吧 她说这些,可都是很伟大的政策,建弘帝居然用小小丝线打发她 他们快要离开的时候,建弘帝才提了一嘴稽衍楼,说跟他们来往要当心:“这些人很是极端,莫要伤了自己。” 薛湄和薛池恭敬道是。 建弘帝也跟薛池聊了聊。薛池对朝政几乎避而不谈,然而说起天下山川,他倒是有一番见解。 皇帝觉得他有所保留。 离开宫廷的时候,薛湄还捧着那一匣子丝线。 上了马车,薛湄把丝线放在膝头看。 薛池看了眼丝线,眼眸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但他故意不说。 他只是对薛湄道:“这些丝线做成端阳节的长命缕最适合了。这么多,能做好些个五彩长命缕吧” 薛湄数了数:“至少能做十个” “你会做吗” “我懒得做。”薛湄道,“可以给阿梦,让她给孩子们做着玩儿,顺便给我和王爷都做一个。” 薛池:“” “大哥,我让靖王府的人也做一个给你。”薛湄道。 薛池再次无语了。 他把匣子盖上,轻声把丝线的来历告诉了薛湄。 薛湄听罢,很是吃惊,同时眼底多了几分促狭。 “既然是这样,那我不给阿梦了,我带着红鸾一起做吧。那丫头手艺可巧了。大哥,我给你和王爷都做一个。”薛湄笑道。 薛池:“好。” 他已经不介意跟谁分了。能有他一份,就很好了。 正文 第643章你退步了 薛湄捧了一盒丝线,心里不再吐槽了,而是小心翼翼捧好,带回了庄王府。 一回来,丫鬟们围上来,薛湄跟她们说是宫里赏赐的。还没说是做什么用的,丫鬟们当即缩回手,谁也不敢碰。 “小姐,陛下赏赐的东西,应该焚香供奉起来。”照影低声说。 红鸾嗤之以鼻:“你懂什么呀咱们大小姐得到的赏赐可多了,样样都供奉起来,这是家还是寺庙啊” 薛湄忍不住笑出声。 见到她笑,丫鬟们也都笑了。 临波很机灵,跟红鸾打听:“红鸾姐姐,咱们小姐还收过其他赏赐吗” 红鸾白了她一眼:“以后总会有的。” 不知为何,这句听上去如此像说大话,丫鬟们却不敢造次。 因为小姐的吃穿用度,都不像是普通人的。 临波和照影见小姐一来就让她们认字,这比公主身边的女官还要严格,早已暗暗猜测小姐身份。 再见小姐身边几个丫鬟,一个个通身绫罗绸缎,举止高贵娴雅,很是有气势。 彩鸢目前人在嘉州,修竹天天要在铺子里,锦屏要时刻不离跟着小姐,故而整个蕙宁苑就由红鸾当家。 临波和照影发现,红鸾看似大大咧咧的,却认字,还会算账,管什么都像模像样,弄得她们俩羡慕至极。 小姐到底是哪里来的神仙贵人 谁家小姐身边的丫鬟,一个个这样能耐 薛湄带回来的丝线,最后也没供起来,而是由红鸾和薛湄一起动手,制成端阳节佩戴的长命缕。 薛湄本该给萧靖承做一个的,这是惯例;现在答应了薛池,算他一个;这丝线难得,薛湄要再给自己编一个。 一边制作长命缕的时候,红鸾观摩这个线,对薛湄道:“每一根线,除了用了蚕丝,还用了金银二线,纺这个线的人手太巧了,普天之下没几人。” 薛湄点点头:“所以才是宫里赏赐下来的。” 红鸾同意。 薛湄做了三个,红鸾一口气做了八个,手麻利得很。 “这个给你,这个是修竹的,这个派人送去嘉州给彩鸢,再留一个给戴妈妈;剩下这四个,送给靖王妃,王妃和她的孩子们一人一个。”薛湄道。 端阳节的长命缕,有趋吉避凶的作用,故而红鸾和薛湄编织的都是蝙蝠,因为有祛五毒的功效;蝙蝠也通“福”,是最吉利的。 只是红鸾更厉害,她能在大同小异的蝙蝠里,用不同丝线配色,做出来的蝙蝠居然没有一只相似。 薛湄自己做的,单看是挺别致的,放在红鸾的跟前就显得有点笨拙。 分别送出去之后,薛湄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 靖王妃阿梦派人送了礼物,答谢薛湄。 礼物是三匹最极品的时新布料,宫里赏赐的;二十匹比较鲜亮的绸缎料子,也是时新的,只是价格稍微贵点,薛湄可以送人,也可以自己穿。 萧靖承这天夜里则亲自翻墙,进来见了薛湄。 这死直男理直气壮问薛湄:“怎么做得没有上次的好是不是很久不练习,你退步了” 薛湄:“” 她捏住了他的耳朵,两个人嬉闹一番,差点就滚到了薛湄床上。 提到皇帝赏赐的丝线,萧靖承很欣慰:“建弘帝很喜欢你。这样很好,至少我不用担心你在楚国过得不好。” 建弘帝知晓薛湄身份,仍是以重礼待之,说明他是真心惜才。 就连带着薛池,也被建弘帝高看了眼。 薛湄笑道:“我在哪里都会过得很好。有你在,我怎么会不好” 萧靖承:“这话不错,我要学习。” 薛湄:“” 你不能学点好吗 他们又说起了稽衍楼。 萧靖承就顺便说起了靖王的身份。 靖王的母亲死得很早,外面对靖王受宠不是很能理解,所以编造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故事。 其实,靖王的母亲陈婕妤是个普通出身的女人,选妃时候,太后看中她外貌,说她敦厚有福,贤良温柔。 建弘帝却不是很喜欢她,其他宫妃们也瞧不上她。 “稽衍楼的人刺杀,她替皇帝挡了一剑。刺杀是在后花园,当时民间的武戏很流行,皇帝一时兴起,叫了个戏班进宫来演。 不成想,稽衍楼趁机混进来刺杀皇帝。诸位宫妃都在场,个个吓得躲避,只有德妃和陈婕妤使劲往前挤,往皇帝跟前挤 。 陈婕妤怀里还抱着半岁的靖王,挤到了皇帝身边,和德妃一起用身子给皇帝做了人墙。 而后,皇帝才让德妃抚养靖王,对靖王诸多照顾。”萧靖承道,“所以,不是什么抢人妻妾这种事,而是陈婕妤用一命换了皇帝一命。” 薛湄听了,有点佩服陈婕妤和德妃。 刀光剑影里,人本能恐惧那些雪亮兵器,想要躲避是人之常情。 能逆流而上的,都是勇士。 德妃对皇帝,一腔赤诚;而当时的陈婕妤,她怎么想的外人不知,可能是傻大胆,见德妃上了,她也跟着。 总之,她用她的命,给她儿子换来了最锦绣的前程。 只要靖王不造反,他会富贵一生。哪怕将来皇帝驾崩了,遗诏里肯定也会叮嘱新君要照顾好靖王。 靖王自己纨绔鲁莽,对新君没什么威慑力,新君多半会继续用钱财,养着这个草包弟弟。 “陛下此人,的确很有胸襟。他对稽衍楼,戒备c憎恨,却不仇视他们。他讨厌稽衍楼,同时能容忍它的存在。”薛湄道。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常见。 很多人对自己的讨厌c憎恶的东西,恨不能它们立马消失。 而不是能容许它与自己共存。 帝王胸襟,建弘帝是有的;帝王才干,建弘帝也有。 他甚至连寿命都有。 只可惜,他生不逢时。 薛湄也有点不逢时。她若是穿越到三十年前,现在肯定撺掇建弘帝一统江山,做天下霸主了。 “我说这些话,并不是让你夸奖陛下,或者稽衍楼。而是告诉你,跟稽衍楼的瓜葛,还是少问世比较好。”萧靖承道,“陛下心中关了一只猛兽,你不知它何时会窜出来伤人。” 薛湄笑起来:“知道。” 说罢,她搂住了萧靖承的腰。 萧靖承却在这个时候,告诉了她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一直拖着没告诉你。”萧靖承道。 “你说。”薛湄催促道,“什么事” 正文 第644章堂妹自请下堂 萧靖承告诉薛湄的坏消息,跟薛湄的五弟有关。 “他现如今还被关押着。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他去金州驻地,混个几年再回去。一样有阅历c有功绩,到时候在兵部当差,前途不会少。”萧靖承道。 薛湄一听,顿时沉了脸。 五弟从小就脑子不灵光,还爱闯祸。想要算计他,简直太容易了。 给他娶了个机灵点的媳妇,也挡不住他作死的路,薛湄恨不能把他带在身边算了。 然而不可能。 他总要自己长大的。 “他闯了什么祸”薛湄深吸一口气问。 萧靖承:“他提刀进周家,把周家弄得鸡飞狗跳,正好被巡街的武侯抓住了,扭送到了牢里。 依照律法,他这样军衔的校尉,是不可能带刀进主事家里。故而,他要被剥去军衔,杖责三十。” 薛湄听到这里,眉头蹙起,眼神有了几分迷糊:“周家主事周家我堂妹的婆家吗” 萧靖承:“” “他干嘛去周家闹腾怎么,他们欺负汐儿了吗”薛湄又问。 萧靖承还以为她知晓此事。 “你堂妹出家了。”萧靖承道。 薛湄:“我不在京里,他们这样欺负我家里人” 一股子怒气,冲到了薛湄的头顶。 人走茶凉,也不是这么个凉法。况且,二叔一家还在,怎么任由周家这般欺负汐儿 “怎么回事”薛湄耐着性子问,“我最近太过于关注楚国诸事,不留心梁国了。他们这些孩子都是怎么了” 萧靖承想了想,尽可能委婉点:“你堂妹是自请下堂c出家的。她与外男暗通,被人抓了个现行。” 薛湄:“” 此事怎么听得如此怪异 薛汐不像是这等不珍惜生活的人。她是庶女出身,好不容易得一良缘,她不应该是那等不知检点的。 饶是她真爱上了旁人,也不会公然让自家和婆家难堪到这等地步。 事情格外蹊跷。 “奸夫是谁”薛湄问,“总不至于是王鸿阁吗” “王鸿阁”萧靖承顿了下,差点忘记了这茬,当初还是他让贺方把王鸿阁的玉佩送回去的,“不是他,是陈嵩。” “谁” “你不认得此人。他是周家夫人娘家的侄儿,自幼在周家长大,跟着周棠他们兄弟读书。 周家待他恩重如山,此事一旦闹出来,民怨沸腾,你二叔出面去压制了。只是,你堂妹无颜留在周家,自请出家了。 不过,薛润非要说这中间有冤屈,提刀就上周家去了。此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内幕。你若是想知道,我派人去查。” 萧靖承的情报,不是用在这等鸡毛蒜皮小事上的。 周家和薛汐的恩怨,他能说出这么大,除了名字,很多都是他半推断的。 他只知道薛汐与表弟陈嵩私通被抓,然后她自请出家等。 其他内容,就是他脑补的。 “周棠呢”薛湄突然问,“他说了什么” “好像不曾见周棠出来说话。”萧靖承道。 薛湄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她拜托萧靖承,“先把我五弟弄到金州去,保留他的军衔;同时,查查周家的事,尽可能别叫外人知晓。” 估计此事也就是萧靖承和二叔他们知道。 薛汐自请下堂c出家,估计在外面看来,都有个过得去的说辞。 毕竟,薛汐嫁过去这么多年都无子。 薛湄却觉得内幕不会那么简单。 五弟性格冲动,若不是周家有错,他也不会提刀上门。 “好,我会去查。”萧靖承道,“你兄弟之事,你放心吧。我传信给玄狐,玄狐会安排妥当。” 薛湄突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萧靖承一愣。 “多谢你照顾我的亲人。”薛湄低声道,“我总是自负本事,其实就是半桶水。一旦我被囚禁,他们就公然欺负我家里那些弱者。” 萧靖承轻轻拍着她后背,忍不住笑了笑。 “我让玄狐给他们施压。”萧靖承笑道,“以后不会了。” 京城人人都是精明百般,别管萧靖承如何维护薛湄和薛家,在新皇登基之后,他还没有做主放出“囚禁在府”的薛湄,众人就猜测他对薛湄无心。 亦或者,成阳郡主太过于惊才绝艳,皇家要卸磨杀驴了 。 薛湄只要不出来,欺负薛家的事就少不了,哪怕萧靖承发火也没用。 旁人猜测,他发火仅仅是做做样子。 薛湄也明白此理,叹了口气。 她把头埋在萧靖承怀里,良久都不抬起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有能耐,然而当威望不够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很渺小。 萧靖承深夜而来,又在庄王府侍卫们的遮掩下,悄然离开。 薛湄这个晚上没怎么睡好。 不过,萧靖承会处理好的,她不用担心。天高路远,她担心也够不着。 古代交通不便,消息不通畅,萧靖承的人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传递消息,薛湄需要做的是耐心。 她耐心等待着,偶然去修竹的铺子看看。 铺子里的生意非常红火。 香水是锦屏铺子的头牌,也是杀手锏。宋代才问世蒸馏器,故而哪怕这个年代的人想破了脑袋,也无法破解香水的秘密。 因为香水最重要的组成是酒精,高浓度的酒精需要蒸馏,而不是简简单单发酵。 香水增加了产量,每天卖三十瓶,每一瓶都是高价,但仍是需要抢。 薛湄给修竹提了不少的意见,比如说预定。 提前预定好,等制造出来了,一部分拿到店里,供应铺子里的现货;另一部分送给预定的顾客,收取一成佣金。 修竹觉得办法极好。 最近又有不少贵女拜访薛湄,明里暗里想要香水的预定。 薛湄都一一接纳,然后把她们的名字写上去。有些要等一个月的,薛湄也会想办法多弄一点出来。 总之,产能由薛湄说了算。 她因此结识了一帮贵女,只是这种友情脆弱又廉价。 转眼快到了端阳节,裴家的宰相夫人带着她儿媳和孙女裴晚照,上门给薛湄送礼。 裴晚照小心翼翼拿了个锦盒:“白姐姐,这是送给您的。” 薛湄生怕是五毒虫之类的,笑容有点戒备:“这是何物” 她永远记得,有年过七夕的时候,萧靖承等一众直男送给她的大蜘蛛,给她落下了心病。 “是长命缕。”裴晚照笑道。 薛湄这才放心打开。 打开一瞧,她一开始没看出这长命缕的不同寻常,为何富贵逼人的裴家要这样珍重送给她。 而后她才看懂,有点啼笑皆非。 正文 第645章薛湄识货吗? 薛湄看了裴家“隆重”送的长命缕,有点啼笑皆非。 这个长命缕平平无奇,但仔细一瞧,它是用五根不同颜色丝线编织而成的,其中两种丝线里面掺了金银二线,是皇帝赏赐薛湄的那种。 裴晚照见她笑,很想要解释。 但是身为贵女,送人家一点贵重东西,还非要解释下贵重在哪里,是很失气质的。 可能会挨祖母的骂。 裴晚照看了眼她祖母。 宰相夫人果然冲她深深看了眼,警告之意非常明显。 裴晚照忍着不说。 薛湄也没提。 “白姐姐,端阳节的飞舟竞渡,我们家承包了雅间,请了不少亲戚朋友,你也来。”裴晚照抢先邀请薛湄。 她长得极其水灵好看,声音又甜又糯,薛湄特别喜欢这种可爱白净的女孩儿,毫无抵抗力同意了:“好。” 宰相夫人笑道:“晚照这孩子,把我要说的话都抢了先。本是正正经经邀请姑娘的,现如今成了孩子玩笑了。” 然后她对薛湄道,“订好了雅间,姑娘一定要去,飞舟竞渡可是每年端阳节最热闹的事了。” 薛湄想起她在梁国的时候,端阳节也随着众人出去看龙舟赛。 那天的确热闹,整个河面好几条装饰得繁复锦绣的龙舟,堤坝上围满了当地百姓,还有人临水祭拜,往河里扔粽子,节日气氛浓烈。 楚国京城外是长江,江面更加开阔,四周的百姓更多,估计会更好玩。 薛湄点点头:“好,我一定去叨扰。” 彼此闲聊,相谈甚欢,薛湄还留裴家夫人用午膳。 午膳有一道蒸羊羔,用了草原上的香茅草提前熏过,味道不一样,裴家夫人觉得不油腻又美味,每个人都吃了不少。 离开之后,裴晚照的母亲裴家的少奶奶就忍不住夸薛湄。 “母亲,这位萧姑娘吃穿用度,样样都不同寻常。她身上穿的那间云稠如意锦,是德妃娘娘身上那一批一样的,全部是新的花样子。”少奶奶说。 说了衣裳,又说薛湄身边的用度,处处讲究。 不光是衣裳,在薛湄院子里服侍的那名大丫鬟,穿戴丝毫不输给裴家大少奶奶,衣料很名贵。 更别说庄王府厨子做出来的美味肴馔了。 宰相夫人知道薛湄是成阳郡主。 成阳郡主在梁国是有名的主儿,她不仅仅医术好,还擅长各种捞钱手段,真正的富贵人。 只是这话,宰相夫人不能往外说,哪怕是自己的儿媳和孙女也不行。 她只是附和听着,没做声。 裴晚照就依偎到了宰相夫人怀里,有点委屈:“祖母,我送给白姐姐的长命缕,只用了两根程娘子的线。” 程娘子是楚国有名的手艺人,她会纺织一种混合金c银二丝线的线,这种工艺一般人做不出来。 故而,程娘子只在每年的端阳节前一个月开始纺。 一共二十把,不同颜色,进贡给朝廷。 内务省拿到了之后,会统一交给六宫之主,由她分发下去。 现在做主的是德妃。 德妃除了要给宫里有名望的妃子们,还需要给诸位公主c王妃c郡主和诰命夫人等。 别说外命妇了,就是内命妇,在宫里排得上名号的就不止二十人了。 要怎么分这些丝线,是个大问题。 好在德妃娘娘处理各种难题都得心应手。每年分发下来的丝线,既能彰显这一年权势的变化,又能叫人心服口服。 人人都说德妃慈祥温柔,没有脾气,宰相夫人却从来不敢轻瞧了她。 在太后跟前养大的女人,说是宫婢,其实是太后捡来养的小孤女,从小得太后言传身教。 太后教导出来的,哪怕没有天赋,学得凤毛麟角也足够应付一众牛鬼蛇神了。 “祖母,您说白姐姐认识不认识程娘子的丝线啊”裴晚照有点担心薛湄。 不是看不起薛湄没见识,而是她刚从偏远蒲州到京城,对京里很多玩意儿难免生疏。 没见过就不知道,年纪小小的裴晚照觉得理所当然,圣人也不是全知全晓的。 端阳节系上这样的长命缕,是很体面的。 只可惜,今年出了点变故,裴家得到的丝线只有半束,跟太傅家分的。裴家再分下来,每个人只能得两根。 裴晚照把自己的送给了薛湄。 这孩子不单单是 看重薛湄,还有庄王。才七岁的裴晚照,已经认定世上没有比庄王更好看的男子了。 待她将来及笄了,她要做庄王妃。 对庄王的义妹,况且还是救过自己命的白姐姐,自然要掏心掏肺了,裴晚照觉得这是常识。 “傻孩子,她如果不认得,会去问的。”宰相夫人道。 裴家少奶奶说:“今年还算不错,咱们能拿到,听闻好几位郡主都没有。” “为何”裴晚照不清楚内幕,拉着祖母的胳膊问。 老太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耐心教导她:“今年程娘子进贡的丝线,被陛下拿走了十二束。 到了德妃娘娘手里,只有八束。别说郡主,就是宫里几位有身份的主子,也没拿到。 你祖父乃是百官之首,是替皇家出力办事的。饶是没有皇亲国戚的,德妃娘娘也少不了咱们的。” 裴晚照似懂非懂:“咱们比皇亲国戚尊贵” “对朝堂与江山而言,你祖父自然比皇亲国戚重要些。”裴相夫人道。 裴晚照就高兴起来。 然后她又有点好奇:“祖母,陛下要丝线做什么赏赐给娘娘们吗” 这个肯定不是。 陛下素来有分寸,内廷的妃子们,他就没有单独专宠过谁,一律照规矩来。 程娘子的丝线,是每年端阳节内外命妇们等着的圣物,也是诸位家族衡量自己在皇家地位的重要性,皇帝不可能不经过德妃娘娘的手,私下里赏赐某位妃子。 “好像不是。”宰相夫人道,“听闻是给了某位王爷。” “王爷又不会做长命缕。” “这是赏赐,王爷也有家眷。”裴相夫人道。 裴晚照笑起来:“是不是赏赐了庄王哥哥” 裴相夫人:“” 少奶奶忍不住责备裴晚照:“别胡说,怎么可能赏赐给了庄王” 裴相夫人也道:“庄王爷淡薄惯了,肯定不是赏赐了他。” 言下之意,朝中那么多受宠的王爷,哪里轮得到庄王这个被流放十年的边缘人 肯定不是赏赐庄王府的。 至于赏赐了谁,谁家肯定会在端阳节戴出来,到时候看看便知了。 正文 第646章庄王很宠她 五月荼蘼馥郁幽香,然花期快过,枝头只剩半朵残花。 艾叶泛出淡淡药香,驱虫辟邪,被家家户户插在门边。 榴花已经开了。秾艳华美的榴花,如火娇嫩,鲜红花瓣洒在账顶,也是楚国端阳节的风俗。 薛湄早起时候,已经系上了两个长命缕:自己做的,以及裴晚照送给她的。 丫鬟照影摘了一篮子新鲜榴花,薛湄除了洒在自己账顶,还给诸位丫鬟的床幔顶上也洒了。 “明天就换帐子吧。”薛湄随口对红鸾道,“天气要热了,现在的帐子太闷。” 红鸾道好。 更衣之后,薛湄带着丫鬟照影和锦屏出门了。 红鸾现在持家,她已经不做小丫鬟的事比如说出门随行服侍了。 “别等明天了,大小姐既然吩咐了,今天就把帐子都换了吧。”红鸾道。 临波道是。 最近随着红鸾的回来,以及彩鸢偶然过来住住,一趟趟的东西运到库房里,临波都不知是什么。 箱笼就直接懒得打开了。 红鸾拿了账本,自己查找了片刻,自言自语:“322号箱笼是大小姐的帐子,323号箱笼是我们的,324号则是小丫鬟和粗使婆子们的。” 临波一头雾水。 “三二二号”她在心里腹诽,“哪有这种叫法的” 一看到箱子,临波又傻眼了。 箱子上并没有写字,而是画了鬼画符一样的符号。 就看红鸾一个个找,嘴里念念有词:“三号在这里” 哪个是三号啊 临波觉得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完全跟不上红鸾的趟。 很快,红鸾就找到了她口中的箱笼,打开一瞧,里面果然是浅紫色薄纱帐子,轻盈透气,非常罕见。 “红鸾姐姐,怎么知道这上面是三二二号”临波好奇心重,面皮又厚,她不怕尴尬。 红鸾不告诉她就算了,她也不觉得难堪;若是告诉了,她就学到了新东西。 小姐好像很喜欢丫鬟们有学问。 “喏,这个。”红鸾指了指箱笼上用纸贴上去的条子,“如此简单,你不认得吗” 临波:“” 红鸾也不是诚心教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临波感觉晕头转向。 帐子挂好了之后,她们把新鲜榴花取下来,重新撒好。 换红鸾和锦屏房间帐子的时候,临波非常吃惊,怀疑红鸾用了小姐的东西。红鸾她们的帐子,也是同样的轻便透气。 待换到了临波和照影的屋子时,临波差点哭了:“这等几十两银子一匹的绿薄纱,给我们做帐子” 稍微差一点的门第,当家夫人都用不起这样的。 她们只是二等丫鬟 小姐也太豪奢了 “要不然呢做了裙子不好看,糊窗子又不够细,除了做帐子还能有啥用”红鸾问。 临波:“” 在这一刻,临波泪流满面的想,自己一定要抱紧小姐的大腿。 看看红鸾姐姐们的吃穿就知道,跟着小姐,过得是人上人的好日子。 薛湄不知红鸾和临波在家里把院子差点给翻了一遍,她此刻已经登上了裴家的雅座。 裴家是承包了一处临江酒楼,可以俯瞰整个江面,远处锣鼓喧天,已经热闹上了。 酒楼里摆了七八桌,入席的人不多。她们不太认识薛湄,只见她高挑妩媚,感受到她带来的压迫感,都不言语了。 薛湄在裴家管事妇人的带领之下,坐到了靠窗位置,算是比较好的一处了。 其他人窃窃私语:“她是谁” 有人见过,就解惑道:“是庄王府的义妹,叫萧白白还是白潇潇,反正不像是正经人。” 她们只顾自己低语,而后又进来几人,彼此热情打招呼。 “公主们来不来” “肯定要来的,裴家宴请的,肯定有诸位公主。” “我听说了一件事:宫里赏赐的丝线,几位公主都没有。如此一来,我们家没有,也就不值什么了。” “你父亲乃是尚书,也没丝线我们家今年也没得,更不值什么了。” “有人拔了头筹,陛下亲自赏赐了十二束。” 众人顿时露出艳羡之色。 这些女人们,个个都擅长迎合。谁这样受宠,肯定要讨好几句的。 “不知是谁家得 了。如此圣眷,真让人眼馋。” 说着话儿,她们又去看薛湄。 薛湄今天又被红鸾收拾了一番。红鸾很会化妆,能把一个人三分颜色,画出七分姿容。薛湄现如今算是有了五分容貌,经过红鸾妙手,显得她肤白红唇,姿容绝俗。 贵女们再也不像梁国贵女那样喜欢她了。 瞥见了她,她们明明认识她的,却不上前打招呼,而是在背地里议论她。 “庄王爷可疼她了,给她开了个铺子。” “听闻那铺子日进斗金,庄王爷真舍得。现如今是她的丫鬟管着。” “还有香水呢,庄王爷不是蒲州吃了十年黄沙吗,怎如此厉害” “将来不管谁做了庄王妃,有这么个义妹在家里,够头疼的。” “裴家干嘛邀请她难道真把她当庄王妃了吗” “你们忘记了,她治好了裴家十小姐。” 众贵女听了,沉默了一瞬。 在她们眼里,英俊逼人的庄王殿下,神秘多金,非常惹眼。 薛湄就成了众人嫉妒的焦点。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也许也是庄王殿下治好的。我是看出来了,庄王殿下不肯露面,总需要一个人做托儿。” “听说庄王给她的丫鬟,都要认识字。我们家堂妹都不认字呢。” 贵女们再次看向了薛湄的方向。 而后,十五公主在一群诰命夫人的簇拥之下,也来了。 所有人都起身迎接。 包括薛湄。 皇家公主的体面,还是要给的,薛湄不想惹事。 十五公主扫视了眼众人,热情同她们寒暄着,然后目光落在了薛湄身上。 待看清楚她佩戴的长命缕之后,公主脸色变了变,上前拉住了薛湄的手:“你就是我九哥的义妹白姑娘吧” 她这样热情,让其他人一头雾水,包括陪着进来的裴相夫人。 干嘛要对白姑娘这样客气 十五公主并不跋扈,只是很有眼色,她不会做出故意捧杀之事。她如此热情,就意味着薛湄有值得她热情的地方。 大家不明所以。 而后,有人惊呼了声:“看她的长命缕”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薛湄身上。 正文 第647章把你眼珠挖出来 薛湄戴着两个长命缕。 这不算什么。 端阳节祛五毒,带着长命缕是有意义的,戴十个八个也可以,浑身彩线萦绕,很是吉利。 往往小孩子会多戴些,有的是母亲做的,有的是姑姑或者婶母c伯母做的,总之寄托了家里人对孩子的祝福,会给孩子挂满身。 大人戴一两个,倒也不突兀。 每年端阳节,江城的人都爱谈论程娘子丝线的话题。 谁家得了,谁家没得,别说权贵了,普通人家也爱凑个热闹,说上一嘴。 谁家跟谁家得了同一种颜色,谁家单独得了一束,更是众人关心的焦点。 今年的重点却是:“谁把丝线的大头给拿走了。” 哪怕是正常时节,大家也只能靠着宫里赏赐的丝线,用上一两根,配上普通丝线做个长命缕。 只有极贵门第,或者德妃娘娘,才有资格用程娘子的五彩线做个完整的长命缕。 不成想,薛湄却戴了一个。 她的这个长命缕,五彩线金芒熠熠,每根都不同寻常,是程娘子的手艺。 她居然如此奢侈 “难不成那十二束丝线,是庄王爷得了”一位姓谢的女子,忍不住把众人心里话问出口。 众人都看向了薛湄。 她们心里很震惊,包括裴相夫人。因为此事超过了她们的认知,她们得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家主。 薛湄却似听不懂她们的话。 她既不用回答“是”,也不用回答“不是”,让大家去猜测。毕竟,阿梦很快和她的孩子们也会戴出来。 到时候,众人就会猜测皇帝到底是给了庄王,还是给了靖王。 按说,往年没有单独给靖王这么多的。 扑朔迷离,就可以把大哥的身份弄得更加神秘,从而拔高庄王府的地位。 公主都跟薛湄打了招呼,其他贵女们纷纷上前,跟薛湄示好。 薛湄一一回应。 在裴家这次的宴请里,薛湄又见到了美艳绝伦的十四公主。 楚国十四公主生得花容月貌。她有双丹凤眼,让她的美貌多了点攻击性,美得热烈且霸道。 她今日着一袭水红色襜褕,衣袂飘扬,宛如盛绽的榴花。 上次除夕宴见过一次。 当时环境太过于嘈杂,而她那天离薛湄比较远,震惊感没如此强烈。 十四公主很是冷漠,跟圆滑的十五公主c活泼的十七公主不同。 裴相夫人安排她和十五公主同席,薛湄也在这一桌,十四公主淡淡开口:“本宫见不得陌生面孔。” 她身边的女官当即对薛湄道:“公主在此,你避让。” 极其无礼。 四周的人都看不过来,一时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暗暗担忧。 裴相夫人没等薛湄说话,笑着对十四公主道:“公主,这是庄王的义妹,我引荐您认识认识,就不算陌生面孔了。” 说罢,她还看了眼十五公主。 十五公主也不过十六岁,却是圆滑老练,笑着道:“是我的错,我领了白姑娘过来,忘记给姐姐介绍了。” 说罢,她也把裴相夫人的话,跟十四公主说了一遍。 十四公主那双妩媚浓烈的眸子里,仍有几分不屑,极其轻蔑打量了眼薛湄:“既如此,便坐下吧。” 薛湄一直都是坐着的。 她闻言笑了笑:“我碍眼了吧十四公主真是高贵人,眼里看不得我这样的穷酸。” 裴相夫人:“” 成阳郡主在梁国的时候,和隆庆公主住对门,立一块石碑,逼得公主的马车不敢在她门口停留,路过她家必须步行。 她还敢掌掴另一位公主。 就这么个霸道c傲气的人,岂是能容得下旁人欺辱她 十四公主这样不知轻重,定要得罪她的。 裴相夫人到底是东道主,不想公主和薛湄结仇,正在考虑如何周转。 而十五公主却在心里想:“这位姑娘虽得了九哥喜欢,也太不识抬举了。没瞧见本宫和裴夫人两人给你打圆场吗” “你是问本宫吗”十四公主一愣之后,有点恼火。 她的声音不高,恼怒也不是很明显。只是美人发怒,是另一种形态的美,令人惊艳。 漂亮真真占优势。 薛湄都不太生气了,觉得这位公主饶是这样不客气,也好看得不像话 ,老天爷偏爱她。 不生气归不生气,但薛湄不能做软柿子样儿,谁都可以捏她一下。 “自然是问你了。”薛湄笑道。 十四公主眼皮略微一撩,带起一股矜娇的怒意,对旁边女官道:“掌嘴” 众人都挺尴尬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毕竟十四公主素来跋扈。 她仗着生得美丽,多少门第抬举她,皇帝还指望把她嫁给名门,拉拢望族,对她也很纵容。 不过,女眷们讨厌她的也不多,因为大部分人跟她不是一个层次;而十四公主做事也不是没脑子的。 她只是看不惯薛湄,觉得她身份不配出现在这里。 很多贵女也如此想,不知裴家为何弄这么个贵宾来,让她们跌份。 十四公主说了她们没说的。 女官上前,就要掌薛湄,裴相夫人骇然。 这时候,锦屏已经出手,手微微一抬,那女官就被锦屏甩出老远,半晌没爬起来。 整个雅座鸦雀无声。 女官这一下摔得很重,哼唧了半晌才站起。 这个时候,薛湄已经走到了十四公主跟前。 众贵女c贵妇就瞧见她略微俯身,捏了捏十四公主的脸,笑道:“现在认识我了吧下次别说不认识哦。 你明明在除夕夜的春景殿见过我,却偏偏说不认得,这双眼睛留着有什么用下次再不长点心,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她话音未落,不知是谁倒吸一口凉气。 十四公主太过于震惊,她还从未遇到敢这样对她的人,一时脸色煞白,忘了言语。 裴相夫人也惊呆了。 众人噤若寒蝉。 薛湄带着锦屏,慢悠悠下了雅座,在门口找到了等待的照影,主仆三人往江堤去了。 她离开之后,屋子里仍是沉默了很久。 慢慢的,才有了声音,是裴相夫人走过来安慰十四公主。 十四公主站起身告辞,她气得不轻。 裴相夫人只得送她下楼。 待她也走了,众人这才议论起来。 “方才白姑娘的话,你们听到了不曾”有机灵人问。 “她哪句话” 正文 第648章萧靖承的私会 “白姑娘说,她除夕夜在春景殿她为何会在春景殿” 这句话,当时不少人都听到了,大家心里咯噔了下。 奇怪了。 “公主,她当时在吗”有贵女问还没有离席的十五公主。 十五公主除夕染了风寒,她反而没去。这个时候,她又不好明着说,恐怕旁人有什么不好猜测。 毕竟除夕宴席不去,可以说明很多问题,解释了也未必有人相信。 “人太多,本宫当时不曾留心。”十五公主道。 到底在不在 吹牛的吧 “白姐姐在的。”裴晚照立马道,“十七公主说,她们俩还问起了弥尘住持。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十七公主。” 众人:“” 一时间,大家都没了看龙舟赛的心思,全部在讨论庄王府。 除夕夜,庄王府的义妹进宫是作甚,为何没人提 陛下十二束丝线赏赐给庄王府了吗若不是,白姑娘的长命缕哪里来的 薛湄带着两名丫鬟,在江堤上看龙舟赛。 挤在人群里,才有看比赛的气氛与乐趣,完全不同于在高楼上。 这次是城里专门的龙舟赛供奉,每年都要表演一次,奖赏丰厚。 有人收钱的时候,薛湄让锦屏打赏了一个五两银锭子,弄得那管事看了薛湄好几眼,反复道谢。 水面上极其热闹。 锦屏低声对照影道:“那边有摆摊的,随便什么点心,给小姐买些。” 照影道是,转身去了。 片刻之后,照影买回来一个角黍,还有一碗五毒汤。 角黍类似粽子,用茭白叶子裹了黍米c枣等蒸熟;而五毒汤,就是用了五色豆子煮成的甜汤。 “好吃。”薛湄道。 倏然,她感觉到人群里有一道灼热目光落在她身上。 薛湄本身有点敏感,当即回头。 她瞧见一人,高高大大挤在人群里。他衣着褴褛,像是这江堤上做苦力的脚夫,肌肤也是黢黑。 然而那双眼睛,有点不自然,像是在眼皮上贴了什么,让他撑起来的时候很费劲,这也导致他更用力,目光更精锐。 薛湄的心猛然一跳。 瞧见她回头,那人对着她轻轻一笑,就不远不近立着。 锦屏也回眸。 不用仔细端详,熟悉易容术的锦屏,觉得自家王爷哪怕是易容成了苦力也不像,他那肩膀就塌不下去。 幸好是玄狐一直模仿他。若让他过来做细作,模仿玄狐,他恐怕是一点也学不像。 “大小姐,是王爷。”锦屏低声跟薛湄交谈。 薛湄笑了笑。 人群里总是能看到他,对他目光那般熟悉。 变成有点落魄的他,几乎更贴近薛湄的心。 她微笑着:“我知道。” 那碗由五色豆子做成的五毒汤,都好喝不少。 萧靖承没有靠近,只是不远不近跟着薛湄。 他很想陪着薛湄出来逛逛,然而他尝试了好几次,他的确是很难改变自己的形态。 阿梦说,他哪怕易容成其他人,熟悉靖王的人一眼就能看破。 故而,他只能在外形上尽可能贴近一点,比如说码头的挑夫,也有这样绷得很紧的肩膀,不至于露馅。 看着薛湄在人群里吃吃喝喝,他心中很满足。 萧靖承只能看一会儿,他等会还要走。因为玄狐的孩子们并不知道父亲不在家,他们还等着萧靖承去吃午饭。 萧靖承要替玄狐做好父亲,这是玄狐最大的心愿。 玄狐一直没什么理想,从前是拼死想要得到阿梦;现在是一心记挂自己的孩子。 萧靖承没办法随心所欲,他得扮演好父亲。 他转身走开的时候,锦屏就告诉了薛湄。 “大小姐,王爷走了” “我知道。”薛湄的心情已经非常好了,故而萧靖承去忙他的事,薛湄也没因此失落。 江面的锣鼓更响,龙舟赛已经走了两拨,喧声震天。 锦屏与照影陪伴左右。 薛湄在江堤上混到了半下午,直到所有比赛结束,百姓们慢慢散了,她才带着丫鬟们往回走。 三个人吃了好些小点心,虽然没有正正经经吃饭,但谁也不饿。 下午回到家,在大门口遇到了薛池。 他刚刚应酬回来,身上带一点酒香。 薛湄和他一起进门,还闻到了一点香水的气息,立马不怀好意看向了他:“大哥去哪里喝酒了” 薛池一顿,一时竟然答不上来。 “别别,不用告诉我。”薛湄促狭而笑。 薛池:“” 更衣之后,薛湄让厨房做些容易消暑的吃食;薛池也想吃点冷面,故而厨子做了酸水面。 兄妹俩一块儿用午膳,薛湄就说自己的长命缕很争气,把那些贵女们都震慑到了。 顺带着庄王府也充了面子。 她还说了十四公主挑衅的事。 薛池听了,难得见他发火:“她就是个蠢货,无知” “没事,小孩子家的,我还跟她一般见识吗她无非就是生得好看,被人宠坏了。”薛湄笑道。 薛池:“下次不要客气。她让女官打你,你就让锦屏打她。” 薛湄笑起来:“我怕陛下不高兴。” “陛下这会儿觉得你有用,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不高兴。你要知道,与江山社稷相比c与人才相比,陛下他自己的儿女是最不值钱的。”薛池道。 薛湄:“” 端阳节就这样过了。 薛湄回到蕙宁苑的时候,院门口有个用艾草做成的小玩意儿,一看就是红鸾闲得发慌做的。 她玩了一整天,躺在床上发现被单是新换的,带着阳光气息;帐子也是新换的,透气又轻薄;账顶还有几朵榴花。 从窗口吹进来的风,清凉宜人,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 白天还见到了萧靖承。 薛湄心情很好,伴随着这样的满足感打算入睡时,窗牖被轻轻敲了三下。 她坐起来,便见黑衣人进了屋子。 萧靖承的夜行衣,仿佛比旁人的更漆黑,能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已经卸了苦力的易容,换成了靖王的脸。 他举了下手中酒坛:“困了吗不困过来喝酒。” 薛湄下床。 他把酒递过来,薛湄闻了闻,闻到了一股子淡淡药香,喝了一口。 酒是普通的酒,没有蒸馏过,有点粘牙。不过带着一股子淡淡苦涩的药香,又很好闻。 “这是什么酒”薛湄问,“大半夜的,为何要请我喝酒” “你不知道”萧靖承失笑,“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 正文 第649章噬主 薛湄没喝过这种酒。 有一点药味,粘牙却绵柔,酒味不呛人,回味还有点余甘。 她又喝了一口。 萧靖承不再卖弄了,告诉她说:“此乃菖蒲酒。菖蒲是楚国常见的一种药草,家家户户用菖蒲泡酒,端阳节这天喝,也是为了趋吉避凶。” 薛湄颔首,笑了起来:“真好喝。” “为何这般好喝”他故意问薛湄。 薛湄佯嗔,白了他一眼。 萧靖承:“是我自己亲手采的菖蒲草,亲自泡的酒。” 薛湄:“” 怪不得这么好喝,果然是人间美味。她一口气又灌了大半壶,近乎痛饮。 萧靖承笑道:“慢些喝,等明年端阳节我再给你做。” 薛湄:“好。” 她又喝了一口,凑近萧靖承。 萧靖承没有动。 薛湄捧住他的脸,把半口酒渡给了他。混合着她的气息,暖暖甜甜的,萧靖承双手用力抱住了她的腰。 在这个瞬间,他的呼吸急促又炙热。 酒果然是好东西。 薛湄顺利搂紧了他的脖子,两人借着这样的酒意,肆意挥霍彼此的热情时,薛湄倏然感觉一阵钻心的痛。 她猛地推开了萧靖承。 萧靖承眼神迷离,却瞧着她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白,额头沁出了豆大汗珠,他瞬间清醒,扶住了她肩膀:“怎么了” 身为医生,薛湄很清楚自己知道此刻并非哪里受伤了,而是她体内那只该死的蛊虫再咬她。 菖蒲是药,薛湄喝的时候没想起这茬,现在心痛如绞才意识到,她应该谨慎一点的。 谁知道蛊虫这种仪器监测不到的东西,也害怕真实的药酒。 这东西也太怂了吧。 薛湄这会儿疼得脑壳都要炸了,耳边嗡嗡作响,冷汗顺从着身体本能,很快浸湿了她后背。 萧靖承说着什么,薛湄半句都没听到。 一个闪身,她进了空间,冲进了医疗舱;医疗舱对她的身体状况发出警报,却又检测不到异常缘故,故而警报更响了。 眼瞧着医疗舱要升级系统,把她当一级未知病毒传染源对待,需要对她进行隔离式检测,薛湄吓得赶紧退出医疗舱。 开玩笑,一旦强制隔离,医疗舱找不到她的病原,是不会放她出来的。 到时候蛊虫杀不死,她就永远被医疗舱囚禁。没有外人能进来破除医疗舱隔离,她就只能死在这里面。 退出医疗舱,薛湄索性退出空间。 萧靖承扶住了她,紧张问:“如何” 在薛湄看来,只是他嘴巴一张一合,没听清他说什么。 她努力开口:“没事,是蛊虫。你c你扶住我。” 萧靖承将她扶正坐好。 薛湄坐好了之后,开始按照苗王教给她驯化蛊虫的咒语,虽然她觉得没啥用。苗疆的巫祝术,就是靠咒语跟画符治病的,很管用。 她也亲自了解过了蛊虫,对这种奇怪的东西更心生敬畏。 她之前还侥幸,想着可能是酒喝坏了。现在可以肯定,是这只该死的虫子又不安分了。 也许薛湄离开苗疆太久,它知道危险不在,估摸着薛湄没办法收拾它,想要折腾了;亦或者,它只是单纯害怕那菖蒲酒。 一遍遍艰难的咒语,在薛湄的脑子里回荡着。 没有空间的录音功能作弊,她都记不住这么复杂的咒语。 她刚开始还有点磕巴,后面越来越顺。 一整篇咒语念完,半个小时过去了,她的疼痛感很明显减轻了,她脸上也恢复了一点气色。 萧靖承见状,一动不动撑着她,不敢打扰。 待薛湄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有点余韵的时候,已然是后半夜了。 她浑身汗透了,依偎在萧靖承怀里。 萧靖承:“是不是那酒,对蛊虫不好” “八成是了。” “我之前没想到,是我的错。”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伤感与内疚,在薛湄鬓角轻轻落下一吻。 “怎么是你的错”薛湄反手轻轻摩挲着他面颊。 她掌心还是冰凉的。 “是鬼戎的错,那个王八蛋,剁了他都不解恨。”薛湄道。 萧靖承:“” 她还有力气骂人,应该是缓过来了。 萧靖承见她浑身 汗透了,冲门口吹了个哨子。熟悉主人召唤方式的锦屏,犹豫一下之后,还是敲了敲门,没敢直接进来。 瑞王是旧主,大小姐才是她的新主人,她不能只听瑞王的吩咐。 她进来后,见薛湄依偎在萧靖承怀里,整个人精神涣散,衣衫不整,鬓角汗透,有点像承欢之后的模样。 大小姐得逞了吗 她又去看萧靖承。 只见王爷满眸焦虑,衣裳整齐,倒是不太像 “去准备热水。顺便送些热茶进来。”萧靖承吩咐。 薛湄补充了句:“不用茶,送杯温开水给我。热水也不用太烫。刚刚蛊虫发作,我这才制服了这孽畜。” 锦屏:“” 她收敛了心思,急忙去准备了。 萧靖承不好在她洗澡时候去照顾,只是叮嘱锦屏照顾好她。 “你先回去吧,我已经无碍了。”薛湄道,“明日白天你再来看我。” 萧靖承:“等你收拾好了我再走。” 洗澡的时候,薛湄简单把事情跟锦屏说了。 锦屏也觉得是菖蒲酒的问题。 “锦屏,我还是想把这蛊虫给弄出来。苗王与长老们都说它好,是因为他们从小的认知里,蛊虫是个好东西。 但是我不安心,哪怕它的确让我皮肤更好,甚至变得好看了点。我不想受制于任何东西。” 薛湄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只想受制于王爷。” 锦屏:“” 大小姐你都这样了,还是色心不是,痴心不改,真是叫人感动。 沉吟一瞬,锦屏对她说:“旁人说得天花乱坠,可它让小姐这么疼,足见这东西不是小姐的,养不熟。” 她总是支持薛湄的各种决定。 薛湄也点点头。 不过,这个蛊虫也许真好东西,弄死它有点可惜。收服它也不算难,毕竟它从鬼戎的变成了薛湄的,可见不是个有骨气的。 把它送给谁,却是个难题。 “锦屏,听闻大哥他的母亲是个苗女。”薛湄突然道,“也许,他对苗疆的东西会感兴趣呢” 正文 第650章薛湄的秒杀本事 薛湄没有贸然去问薛池。 她很清楚,只要她开口了,大哥不管是否愿意,都会把蛊虫接过去。 此物难以驯服,时常噬主。当人的身体逐渐老化,精神不足的时候,那时候掌控这具身体的,是他自己,还是蛊虫 仪器扫不见的蛊虫,它可有自己的意识它现在让薛湄看上去似做了个“医美”,是否在蛊惑她,得到共生的机会,然后再吞噬她 这么个未知的东西,潜藏了巨大危险,薛湄怎敢轻易转嫁给他人 “大小姐,您可以给我。”锦屏突然道,“我” “明知有危险,就让你去,难道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薛湄笑了笑。 锦屏:“大小姐” “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咱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保守,不要轻举妄动。咱们慢慢了解它。它不喜欢驱虫辟邪的菖蒲。”薛湄道。 锦屏:“大小姐,您觉得它是虫,还是邪” “邪吧。”薛湄道,“菖蒲的药效上而言,没有驱虫的作用,但传说里它能辟邪。况且端阳节五毒,五种害虫,那些艾草等,也都是辟邪之用。” 锦屏打了个冷战,越发觉得此事可怕。 大小姐真的越来越美,光这件事,锦屏也觉得不安心。 薛湄觉得是邪物,一来是鬼戎那人最喜欢搞这些,他曾经驱使萨满把萧靖承弄得离魂,也不是科学能解释的;二来,医疗舱扫描不到它。 “大小姐,咱们再去苗疆住些日子吧。苗王他们崇拜蛊虫,一直觉得是好东西。可您非不要,他们肯定也会想办法帮您驱除。”锦屏道,“我很害怕。” 薛湄安抚她,说没事。 她已经入了楚国,得到了皇帝的认可,目前形势很不错。 太子未立,楚国的朝事都围绕这件事展开。薛湄如果现在走了,大哥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时机很好,薛湄暂时不能回苗疆去。 “等大哥做了君主,咱们再回苗疆小住。”薛湄道。 锦屏:“” “蛊虫之事,莫要多跟王爷提,哪怕他问了。”薛湄又道。 锦屏道是。 洗了澡出来,薛湄跟萧靖承略微闲聊了几句,快要到黎明了,萧靖承得回去。 “有哪里不舒服,派人告诉我。”萧靖承道。 薛湄点点头。 蕙宁苑半夜要水洗澡,第二天才传到薛池耳朵里。 薛池当时愣了下。 旋即,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多想。哪怕他把一颗心揉碎了想,也没什么结果,更加改变不了任何事。 只是玉忠仍觉得,应该阻止萧靖承往他们王府跑,免得他露馅之后,受到牵连。 “这个大可不必。”薛池对此,倒是很淡然,“正如他所言,哪怕我被打成了细作,他也不会翻船。” “可他那张脸到底是假的。”玉忠道,“若是被人揭穿了呢” “他沦落到任由旁人揭开他脸皮,就意味着他失去了皇帝的庇护。一旦皇帝怀疑他,哪怕他不是假,也必须是假的。 你还不明白吗,玉忠,那张脸皮对他而言并不是很重要。皇帝信任他,任何人都没资格质疑他的脸;皇帝不信任,哪怕是真的脸孔又能如何” 玉忠听了,有点心酸。 还是瑞王爷厉害,换了个纨绔子的好身份。他们主子不管是在自己家还是在梁国,都活得小心翼翼。 想要的,不敢明着去抢。 端阳节过去之后,很多人拜访薛池;甚至在朝堂之上,有人提出让薛池去六部担任实差。 礼部很缺人手,薛池从前就在礼部做过,故而他去礼部领了个侍郎差事,居然认认真真办差了。 从此,他就不能像那些闲散王爷一样,早朝可去可不去,而且在早朝上没有奏事权力,只能旁听。 楚国规矩如此。 亲王们都要去早朝。若是告假,只要不是很过分,皇帝也不会多问。 像靖王这种,公然说自己早上起不来,从来不去早朝旁听的,皇帝也不责骂他,对他睁只眼闭只眼。 薛池重新有了差事,他现在的王府就显得很寒酸,又远。 提到换王府,薛湄立马道:“大哥,给妹妹一个孝敬你的好机会。青龙街有处非常好的宅子,是上个月葛太傅告老还乡空出来的。 那宅子足有咱们现在住的地方大,价格上也合适,才要三万两银子。离皇城近,步行一刻就到了。” 一刻并非指后世的一刻钟,而是三十分钟。 古代是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四刻。 距离皇城不过四里路,街道繁华热闹,左邻右舍全部都是勋贵。 这宅子才空出来,已经有无数人上门要买了。 陆家与谢家争得最厉害。 葛家还没彻底搬完,城里已经把这件事吵得火热了。 葛家也是有权有势,葛太傅的老妻是皇帝的胞姐。这层身份在这里,哪怕葛太傅退了,望族们也不敢欺负葛家,故而没有强买强卖的事。 上个月薛湄买了下来。 不过外界还不知。 她用的办法也很简单:长公主有点心疾,薛湄给了她一些治疗心脏病的药,让她的情况改善了很多。 这种药需要长期供应,薛湄就用神医阁新管事身份登门,让长公主今后吃完了药,就找神医阁拿。 葛家感激她,问她需要什么。 薛湄就说自己想要那宅子。 葛家本就是要卖的,只是长公主较劲,非要卖个适合她身份的门第,不能叫宅子糟蹋了。 现在卖给神医阁的新管事,有什么不可 况且,薛湄给的是现银,雪白的银锭子送到葛家,差点把葛家地砖给压塌了。 房契很顺利到了薛湄手里。 这件事她没有声张,要不然大哥还以为她要搬出去。 她的确是想搬。 大哥现在住的地方太偏,离靖王府又远。 而她看中葛家的院子,是阿梦告诉她的。因为靖王府跟葛家后院院墙是共用的,还开一扇角门可以进出。 长公主在的时候,阿梦跟姑姑关系很不错。 这次回乡,是因为长公主身体不太好,而葛太傅老家在北方。太医说,干燥些的气候,对长公主更有利。 长公主都六十二了,此次去太傅老家,断乎没有再回来的可能,这才要卖宅子。 她自己的公主府倒是一直保留着,现在归她的儿子们住。 对此,皇帝和朝臣都是假装不知情。 “你连葛家的宅子都能买到”薛池错愕,“还有你做不到的事吗” “有啊。”薛湄想也没想回答说。 “何事”薛池问。 正文 第651章还没睡到瑞王 还有你做不到的事 提到这个,薛湄就很伤心。她目前就有两件事搞不定。 第一是她没办法彻底驯服蛊虫,第二是她睡不到萧靖承。 “得不到瑞王爷的人。”薛湄道,“我都一把年纪了,光要他的心,不行。” 薛池:“” 他有点无力,很想把自己之前那句问话捡回来,假装啥也没发生。 关于新宅,薛池不同意搬。 他的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这才得了差事,就轻狂不知节制,会招惹记恨。住这里挺好,若有人留意到,就会心疼我们。”薛池道。 还有一点,他不想和靖王府住隔壁。 就他妹子这性格,住隔壁他天天得生气,会被他们闹得不像话。 薛湄:“卖点惨,倒也是个不错决策,很刷同情分。” “那你宅子怎么办” “宅子只会涨价,不会跌。我白放着,过几日加两成的价,都能卖出去。既然大哥不住,我就让阿梦和王爷照看一二,将来再说。”薛湄道。 薛池:“你c你可以自己搬过去住。” 说这句话时,他的心似被什么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沉闷窒塞。 “我一单身女子,搬到靖王府隔壁去住,会被人当成臭不要脸的狐狸精,对我名声不好。”薛湄道,“你是我义兄,我理应跟着你。” 薛池:“” 原来你还在乎名声这种东西。 在你说出得到瑞王的心还不够的时候,我以为你是啥也不在乎的。 他难得有点气恼,白了她一眼。 薛湄哈哈笑起来。 宅子之事暂时这么说了。既然大哥要卖惨,薛湄只得奉陪,反正每天早起上朝的人又不是她。 冬天的江城特别冷,湿漉漉的风能把人吹散架。大哥愿意吃这个苦,随便他。 至于买下来的宅子,薛湄让阿梦帮忙照看一二。 “就这么放着吗”阿梦问她,“怪可惜的,此处租赁也是极贵,一个月至少二百两银子的租金。” 就像裴相,他一个月俸禄不过八十两。所以,宅子的确可以租出高价。 薛湄笑道:“暂时放着吧。也许某天有人需要了,可以做个人情。我不缺那点银子,还是人情更重要。” 阿梦:“” 准妃果然财大气粗。 两个女人闲聊之后,宅子果然就放下了,阿梦也不提。 众人还在询问价格,不成想太傅和长公主已经搬走了。直到他们俩离京,长公主的儿媳妇才说,宅子早已经偷偷卖了。 那些争夺宅子的人家,气得不轻。 就像戴景阁铺子一样,也有人暗中打听,到底是谁买了宅子。 “总不至于又是庄王吧” “长公主那般心高气傲,怎么肯搭理庄王殿下她侄儿多的是。” 侄儿多,不值钱,所以会秉公办理,不会讲私情卖给庄王。 四下里打听,还是一无所获。 薛湄不关心这些,她每天都很忙碌,只是除了锦屏之外,没人知道她具体忙了些什么,她也不会细说。 五月初八,这日阳光明媚温暖,彩鸢从嘉州回到了薛湄身边。 她带回了了蒸馏设备,以及实验数据。 “成功了,大小姐。”彩鸢道,“神医阁的人很激动,想要亲自给您道谢。他们还问,今年的药王大会,您会去吗” “今年难说。”薛湄笑道,“到时候看看可有时间。” 彩鸢不在说什么。 转移了话题,彩鸢提到了薛湄之前吩咐人去办的事。 “大小姐,去岭南替您找田七的人回来了,说没有寻到。”彩鸢又道。 薛湄轻轻叹了口气:“真够笨的。要不是时间不容许,我恨不能自己去找。” 田七是中药里的软黄金,是药中人参,内脏出血都可以用田七收敛。 在这个年代还没有。 田七虽然适合种在华夏很多地方,但在它被发现之前,是岭南山地里的野草。 薛湄自己去找了一趟。 进山林她不太擅长,才半个月就和锦屏出来了,差点没有被山蚂蟥吃了。 总之,丛林需要专门的老手进去,新人进丛林等于是找死。 明知如此珍贵的药材就在不远处,薛湄偏偏得不到,心里也是很烦。 神医阁有两位专门挖岭南山地药材的老师傅,是走丛林的好手。薛湄画了图,让他们去把田七找出来。 没想到,他们也失败了,没寻到。 “大小姐,您别再涉险了。”彩鸢很心疼她,“您也别着急,总能找到的。” 薛湄点点头。 彩鸢回来之后,薛湄决定带着她去城西的药材市场逛逛。 城西有专门的药材集市,除了几家大药铺,大部分都是制药人随地摆摊,然后不会炮制药材的赤脚郎中去选药。 当然,也有大的药铺去淘宝;还有些名医,他们自家有药铺,也会去药市逛逛,能否买到野生的好东西,亦或者找到一两位天赋异禀的炮制药材的师父。 薛湄的目的更简单,她想找擅长山林采挖的人。 神医阁的管事做不到,不代表大家都做不到。 有了神医阁这个组织,很多人懒惰了。交代下去的任务,做不成也是情理之中。 药市闹哄哄的,薛湄除了带彩鸢,肯定还需要带上锦屏。 主仆三人为了方便,都做男子装扮。只有彩鸢办得不太像,因为她瘦小又纤瘦。 天气好的时候,药市非常热闹。 薛湄主仆从头逛到尾。 在药市上逛的,没有纨绔c游手好闲的,都是在挑线药材,故而他们的注意力不是在行人身上,而是在药材上。 薛湄主仆三人的穿着打扮,没有叫人瞧出异样。 “大小姐,那位是甘家六少爷。”锦屏突然提醒薛湄。 薛湄打眼望过去,果然见甘骏佑带着两名小厮,也在药市上闲逛。小厮身上背着药篓,估计也是淘些药材。 不过,甘骏佑要找的,应该不仅仅是药,还有手艺好c天赋高的制药师父。 甘家就是做这个的,楚国七成药材出自甘家。这些小小药市,只不过是捡一点市场的零头。 “还不错,他居然会亲自来看。”薛湄笑道,“只是,他分得清药材好坏吗” 锦屏和彩鸢忍俊不禁。 薛湄不想惹事,跟甘骏佑错身而过;待她们逛了一圈,回来时候,甘骏佑已经跟人干上了。 一种“就知道如此”的想法,爬上了薛湄心头,她忍不住带着丫鬟,挤进去看热闹。 甘骏佑这个时候,被两名和他年纪相仿c但衣着褴褛的年轻人围着,正在暴怒。 正文 第652章新的炮制方法 薛湄带着丫鬟等人,凑在人群里看热闹。 四周围满了人。 甘骏佑被两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缠住,不得脱身。 这两人都有点大孩子相,也可能是故作成熟装扮,其实没那么大;两人生得都高,身量和甘骏佑相仿。 两人都是一副猴精猴精的模样,可能是看出甘骏佑是个贵公子,就缠着他不松手。 “你说我们的黄连不好,这是羞辱。”稍胖的男孩子几乎要啐到甘骏佑脸上,“你这么说了,我们以后怎么做买卖” 甘骏佑很显然没有受过这等激怒,厉喝道:“你瞧瞧,你这是炮制的黄连吗你可知我是谁” “管你是谁。我的黄连,自然有我独家秘方炮制,你怎敢说我这黄连无用看我不揍死你。” 黄连很早就是药了,只是它的炮制之法很多,到了清末,已经高达二十四种炮制办法。 它清火c驱热,素来是常用的,就连乡野小童也能说出黄连的几个药理。 随便说人家的药是“死”的,就是炮制失败了毫无药用,是砸人饭碗。 也只有甘骏佑这种傲慢公子哥说得出来。 两个小混混似的男孩子,自然不可能真有什么炮制药材的本事;但他们要在集市上混口饭吃,小心他们就是了,没必要公开点出来。 如此一来,他们还能放过甘骏佑吗 小混混要打甘骏佑,甘家小厮上前就要扯住小混混,乱成了一团糟。 这个时候,有人高呼:“王先生来了” 每个集市都是一个行当。而楚国商人们最爱拉帮结派,故而每个行当都有个管事的人。 这个药市的管事,就是王先生。 王先生也是神医阁的十大一等管事之一。 “胡闹什么”王先生先分开了那对兄弟,呵斥他们俩,“胡二c胡三,你们俩再敢到集市撒野,以后不准你们再来。” 胡三跟甘骏佑打了起来,鼻子被甘骏佑的小厮打了一拳,鼻血直流。 他把脸抹得像个花猫:“是这杂碎先说话不干净的。” “你骂谁” 眼瞧着又要打起来,王管事身边人急忙分开他们。 身边的人七嘴八舌介绍起来。 王先生这个时候就发现,的确是甘骏佑嘴贱,先说人家胡氏兄弟的药不行,是死药,还毁了人家一桩买卖,胡氏兄弟这才不依不饶的。 “你们就是两个混子,在集市上坑蒙拐骗,败坏咱们整个行当。”甘骏佑的左边嘴角有点破皮了,疼得他直吸气,同时不忘给自己辩驳。 他拿起胡家兄弟的黄连,递到了王管事跟前,“您看看成色,再问问味道,是不是被他们制成了死药” “我家传的方子” 王先生打断胡氏兄弟:“家传个屁,你们祖父就是个二混子,你们爹是个烂赌鬼,哪有什么家传东西给你们” 众人哄笑。 王先生又道:“准你们在集市上玩,做些小买卖,不是让你们自己胡搞骗人的。” 胡家祖上的确也是炮制药材的师父,只可惜后来家道败落了。 胡氏兄弟从小在这块集市上混大,他们俩买些普通药材,再拿去忽悠冤大头,赚点中间差价,行当也不怎么管。 只要不是假的c死的,其他都好说。至于买卖,你情我愿,什么价格都可以。你说你买贵了,那是你眼拙,不怪别人。 不成想,这对兄弟居然嫌弃买卖不赚钱,非要自己炮制。 这不是完犊子吗 “是我们曾祖父的藏书,我们从地窖里挖出来的。”胡二辩解道,“我们自己试过了,也给村里的大夫看过了,这黄连炮制得很成功。” 众人哄笑。 甘骏佑嗤之以鼻。 王先生倒是很同情这两个孩子,只是他们行事让他也尴尬,他懒得多管了。 “行了,你们的黄连没收。”王先生道,“甘公子,他们俩不懂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这次饶恕他们俩吧。” 薛湄则和锦屏打量胡氏兄弟。 特别是他们俩手背上密密麻麻的细痕,一看就是惯走山林,被那些可恶的树叶划伤的。 “黄连炮制,有几十种方法,我瞧着这黄连并无问题啊。”薛湄早已看出来了,胡氏兄弟做的,是炭制黄连。 炭制黄连跟炮姜类似,就是用火把外面烤得漆黑。 黄连的确也可以这样炮制,用来治疗因为湿热而拉得出血的 腹泻。 “炭制”在明朝的时候,是中药的一种炮制手段,很多中药都可以炭制。 炭制之后,能保留中药原本药效,还能增加“凝血”功能。 比如说,夏天时候人中了暑气,体内湿濡过盛而腹泻。时间长了,大便里带血,这个时候,黄连就不是清泄的,炭制黄连就有止血止痢的效果。 只不过,这种炮制办法提早了上千年,不被大家接受罢了。 众人都看薛湄,见她是个更年轻的公子,一时很不屑,对她的话哄堂大笑,不相信;甘骏佑眼眸一寒。 他没认出薛湄,只是已经很不快了。 倒是旁边的王先生,已然变了神色。他上前恭恭敬敬行礼:“公子” 众人一愣。 乱糟糟的场面,顿时静了下来。 甘骏佑不耐烦的情绪也是一顿,眼底多了几分错愕。 王先生叫这个人“公子” 他是什么人 再看他,生得明眸皓齿,除了个子比较高,是有几分女孩子气。 胡家兄弟也好奇打量薛湄。 “公子,这黄连,果然有用吗” “如果能找到久泄之人,给他服下,便可知道此物的收敛之用。炭制本就是一种炮制手段,名家都清楚的。 这位甘公子,你学艺不精,不如回去问问你祖父。有本书医药精粹,问问他上面有没有介绍过炭制,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所以,你胡说八道毁了人家生意,还打人,应该是你道歉。”薛湄淡淡道。 甘骏佑这个时候,已经认出了她。 她就是庄亲王的义妹,就是那个抢走了他家商铺,让他丢人现眼的那位白姑娘。 “你个女人家,你懂什么”甘骏佑冷冷道,然后看向了王先生,“这位管事,你帮着她说话,莫非她是你姘头” 围观的人没想到这般刺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管事已经气得脸色发白。 正文 第653章得到的尊重 “原来是个小娘子啊怪不得这般白净好看” “她身边带着的,也是两个丫鬟吧哎呀,都没瞧仔细。” “真是王管事的姘头王管事的婆娘可是很泼辣的,回头有得闹了。” 众人看戏不怕台高,围过来的人更多了,个个神色兴奋。 薛湄被挤在人群里,脸上也没多少懊恼神色;彩鸢跟着小姐东奔西走,见惯了大场面,鼻子里哼了声。 至于锦屏她装作的男子越猥琐,就意味着她此刻越愤怒。 薛湄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王管事冷汗都下来了。 他看向薛湄,目光里带着几分寻求,薛湄却不着痕迹摇摇头。 这是不愿意表明身份。 神医阁换了新的总管事,此事有人知晓;新的总管事是个女的,却没多少人清楚;新的总管事是梁国的成阳郡主,更加是神医阁管事们之间的秘密。 现在在闹事,这些人什么也不懂,总管事的身份贸然被戳破,又是个扮成男装的女子,对总管事和神医阁的声望都有损。 王管事一咬牙,自己认了。 卖个人情给成阳郡主,总没坏处。 “胡说什么。”王管事呵斥甘骏佑,“此乃炭制黄连,你不认得罢了,居然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围观的人一时愣住。 王管事如此强势,莫非是真的 他跟这位扮成男装的女子,明明是认识的,他在帮着女子。 众人起哄:“王先生,这位莫非真是你姘头你家婆娘若知晓了,非要抓挠你不可。” “这般美人儿,王先生好福气,到底神医阁的一等管事,先生有能耐。” “呸,不要脸”这是骂王先生的。 王先生脸色极其难看。 他冲四周拱了拱手:“诸位都是这药市常客,莫要跟着胡闹。这位姑娘乃是故人,见她做男子装扮,也是为了出门方便。 诸位谁都有个难处,何必跟随着甘少爷,说出这等刻薄话” 薛湄听了,便觉得这位王先生嘴上功夫很厉害,几句话就能扭转局势。 果然,人群里安静了下来,方才几个起哄的男人,已经臊眉答眼转身走了。 王管事既是神医阁的一等管事,也是这方药市的管事,他在此处很有威望。 不管是逛药市的,还是小药贩,都认得他。这位持身还算清廉,明面上叫人挑不出大错的管事,说话很有份量。 再加上,对方是甘骏佑,一个有钱的纨绔,众人心思偏袒王管事,就不言而喻了。 “你说谁刻薄”甘骏佑身边的小厮叫嚷起来。 “就是,自己行事不公正,还敢嘲讽我家公子我们乃是甘家的,你们睁大狗眼看清楚。” 此话,更是激起了众人反感。 稍微跟医药沾边的,谁不知道豪阀甘家甘家有钱有势,只不过是某位老爷喜欢炮制药材,他们家就花了重金请先生,开药堂,而后又到处笼络穷却手艺好的人。 从此,甘家反而在制药这行独占苗头。 他们家没有令人信服的制药大师,只不过是用钱财生钱,在这个行当里占据大头地位。 要知道,甘家可不是手艺人,他们拥有大量的田地和下人,他们是这一行里的异类与强盗。 在制药这行里,没人喜欢甘家,没人对甘家服气。 甘骏佑的小厮这般跋扈,顿时激起了民愤。 “你们自己不识货,还敢骂人”王管事适时开口,牵引围观者的情绪,“这位姑娘没有说错,此乃炭制黄连。 炭制黄连是新的炮制方法,我最近太忙了,脑子混沌一时没想起来,现在倒是记得了。 这就是炭制黄连,有止血收敛之效,乃是良品。我以自己神医阁管事的名义判定,这炭制黄连可以得个乙等。” 众人纷纷附和。 炭制黄连,新的炮制办法。 新的药。 王管事把他神医阁的身份都拿了出来。若不是真的好,他不敢这样作保。 “甘公子还是回去再学几年制药吧。” “回去问问你祖父哦,你们甘家不用背诵医书,只不过是花钱请那些落魄人上门替你们读即可。” 甘骏佑气得脸色铁青。 他这个时候也意识到,王管事在保这位姓白的女子。 王管事甚至拿出了他在神医阁的声望。这不仅仅是巴结权贵 ,而是就好像这女子在医药这行很有能耐似的。 甘骏佑又想起,她好像还治好了裴家十小姐。 不过,到底是不是她治好的,甘骏佑一直保持怀疑。 现在看来,这个女的,有点不同寻常。 “福儿,莫要跟这些人争吵,咱们回家。”甘骏佑转身走了。 他狼狈离去,让围观帮腔的人得到了极大满足,他们哄笑起来。 气氛一时很热烈。 只是,本该是主角的薛湄c胡氏兄弟,却始终不发一言。 薛湄在看胡氏兄弟;胡氏兄弟在打量薛湄,又在打量王管事。 他们俩连同药材,一起被带走了,去了王管事办差的地方。 私下里,王管事对薛湄更恭敬了:“小姐若想到这药市逛逛,提前告诉我一声。” 胡氏兄弟在,王管事就不好大大咧咧招呼薛湄,只得叫她“小姐”,这样总不会出错。 “我没什么想要买的,就是看看。今天还给您添了麻烦。”薛湄站起身,弯腰赔礼。 王管事几乎是跳开的:“这使不得,使不得若是叫人知晓,恐怕要用唾沫星子淹死我。维护您,就是维护神医阁,在下分内事。” 胡氏兄弟一直觉得王管事今天怪怪的。 围观到了这里,兄弟俩对视了眼,都瞧见了彼此眼底的震惊。 这位小姐到底什么来历,她怎么就能跟神医阁挂钩 王管事很有城府的,怎么对这位小姐如此恭敬 胡氏兄弟自负游戏人间,什么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此刻却彻底糊涂了。 薛湄跟王管事寒暄客套半晌,然后捡起了地上的炭制黄连,问胡氏兄弟:“你们俩谁炮制的这个” 胡三急忙指了指自己哥哥:“我二哥自己炮制的。” “胡说八道,这炭制黄连的手艺,肯定需得炮制药材二十年以上的老师傅才能做到。方才王先生没有说实话,这黄连不能算乙等,应该是甲等上。”薛湄道,“你们才多大年纪,根本制不出来。” 胡氏兄弟:“” “现在有两条路在面前,你们选哪一条”薛湄又问他。 胡氏兄弟一头雾水:“什么路” 正文 第654章帮手 胡氏兄弟是一对双胞胎,然而并非每对双胞胎都长得一样,他们兄弟俩只有六成相似。 他们刚满十七,从小不读书c不学徒,到处闲逛。 只不过,他们手脚还算干净,不在集市上做小偷小摸的事,故而其他摊主与行当的人能容忍他们。 他们偶然自己掏弄点东西,卖得高价,没少骗人。 被骗的,多半是陌生面孔。 有些富贵门第的公子哥儿,听闻药市名声,过来逛逛,他们往往就是胡氏兄弟行骗的对象。 当然,也有外地的药商,一看就很有钱,胡氏兄弟也不会放过。 这对兄弟行骗很有本事,摊主们有些时候都不知他们俩到底是如何做的,反正被骗的人需得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 “第一条路,我要把你们扭送官府,你们偷了旁人的东西来卖,还假装是自己的;第二条路,就是你们替我办事,我给你们钱。”薛湄道。 胡氏兄弟:“” 别说他们兄弟俩愣住,王管事也一头雾水。 薛湄见他们不说话,却也没拒绝,足见他们俩等着谈条件。 “王先生,您先去忙吧,我来收拾这两个泼皮。”薛湄道。 王管事恭敬行礼。 “那您再逛逛,我那厢好些人等着回话。”王管事行礼之后,也没坚持。他管理这一行当,每天鸡毛蒜皮的事挺多,算得上“诸事缠身”,的确没空闲聊了。 胡二c胡三再次暗暗吃惊。 王管事这样尊重这位小姐 “要替您办什么事”胡二等王管事一走,立马变得更活泼了,凑上前问,“你又给多少钱” 薛湄领了他们在药市旁边的小馆子坐下。 两个小混混本着吃大户的心态,点了很多荤菜。 薛湄则比他们更纨绔,把小馆子里昂贵的菜全部点了一遍,满满一桌子。 她要的雅间,除了主桌,还单独放了两个小几,给锦屏和彩鸢吃。 不是不能同席,薛湄是担心胡氏兄弟没有吃相,丫鬟们受不了。 果然,胡氏兄弟吃饭很急,薛湄却是不紧不慢。 待他们吃了半饱,她才拿出图纸。 “我看你们俩的手臂,应该是常走山林的。我这里有个东西,是一味药材,它生在岭南的山林里。 帮我挖出来,最好是保留根须,我能种植它;越多越好,这样存活更有希望。”薛湄道,“事成之后,我给你们一百两银子作为报仇。” 胡氏兄弟听到这里,都停住了筷子。 一百两银子,他们别说拥有,见都没有见过。 若有了一百两,他们可以回老家镇子上买房置地,不用再在药市混日子了。 “真的” “你们如果决定去,我可以先付定金。”薛湄道,“不过,你们若是拿着我的定金跑了,被我抓到决不轻饶。 这样吧,你们找到的药材越好c存活越高,除了前面三株,后面多一株,我多给十两银子。” 胡氏兄弟你看看我c我看看你,都愣住。 薛湄:“别担心我使诈。你们也看到了,王管事对我如何。若我想要使诈,不会用这么复杂的手段。 像你们兄弟这样的,在药市坑蒙拐骗,我随便寻个借口,你们就要吃一辈子牢饭。我乃是庄亲王的义妹。” 王府的 那王管事为了她得罪甘家,倒是说得通。 兄弟俩吃饱了,精神很好,脑子也够用,两人细细琢磨薛湄这番话。 眼前这女人,总不至于是王管事和甘家找来的托儿,故意害他们兄弟的。 胡氏兄弟还没能耐到这个程度。 “要挖什么”胡氏兄弟俩彼此对视几眼,暗暗打了哑谜之后,胡三开口了。 他是弟弟,只不过比哥哥晚出生一时半刻,行事却更加沉稳,故而他是兄弟俩的主心骨。 “这个。”薛湄把图纸递过去。 胡三没接,沉吟下又问:“这药材在深山吗若是深山,我们就不去。” “不是深山。”薛湄道,“就是不太好找,在山林浅处,绝非深山。” 胡三沉吟了下。 他拿了过来。 看过之后,他很快收敛了情绪,因为他见过这样的东西。 他们以前还把此物当过宝贝挖。 “这是什么”他试探着问。假如是好东西,没必要给这位小姐, 他可以自己昧下。 “此物叫三七,是药材中的人参。若脏腑出血不算特别严重,它可以止血。”薛湄道。 胡三整个人呆住。 脏腑出血,那就是个死。此物若能有这等奇效,可以让大夫名扬天下的。 “你莫不是骗人”胡二接话。 真的这样重要,这位小姐会大咧咧告诉他们 “我为何要骗人”薛湄笑了笑,“只是此物炮制你们不会,种植你们也不懂,山野间挖完了就没有了。 还有,此物需要搭配其他药材,凑个药方,不是单独服用的。告诉了你们,哪怕是宝贝,你们也吞不下。” 胡氏兄弟:“” 他们俩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去把这东西找出来,哪怕不能占为己有。 如此神药问世,有他们的功劳,将来可以跟儿孙吹嘘一辈子,也算他们没有白来人世间一遭。 他们接下了图纸。 “这是五十两的银票,你们可以去宝隆钱庄兑换。”薛湄道,“此乃定金,剩下的等我看到了药材,再给你们。” 胡氏兄弟道好。 薛湄留下了地址,让他们俩回来之后就去庄王府找她。 离开的时候,彩鸢还有点疑问。 锦屏却很清楚薛湄的动向,跟彩鸢解释:“大小姐这些日子一直在找熟悉药材,又能进山林的人去挖三七,都没找到。不成想,这对泼皮兄弟,倒很合适。” “可是,他们俩看着很不可靠。”彩鸢道。 薛湄笑了笑:“你错了,他们俩很可靠。” “为何” 薛湄把黄连给彩鸢。 彩鸢接在手里。 “我方才没有故意吹捧他们,而是这炭制黄连,的确是甲等上。他们俩制不出这样完美的炭制黄连,他们背后有人。”薛湄道,“是个手艺特别高超的制药师父。” 彩鸢和锦屏都是一愣。 这点,她们俩倒是没想到。 而胡氏兄弟吃饱喝足,把剩下没动的两只烧鸡打包,去了趟宝隆钱庄,兑换处白花花的现银,这才离开。 他们俩回到了城中一处隐秘住所,一进门就嚷嚷:“老丈,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片刻之后,一须发皆白老者打开了里屋的门走出来。 正文 第655章一分善念 老者须发皆白,但眼睛炯炯,眼神澄澈宛如壮汉。 他衣着破烂,院子里脏兮兮。随着他开门,屋子里泛出难以描述的异味,他身上也很多异味。 不臭,但难闻。 各种草药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胡三差点把午饭呕出来。 考虑到中午吃了顿好的,胡氏兄弟强行忍住了呕吐冲动,往旁边挪了挪,伸长胳膊将烧鸡递给了老者。 老者没接,他双手黑漆漆的。 “老夫的炭制黄连,赚到钱了”老者看了眼烧鸡的油纸包,又看胡氏兄弟兴奋的脸,一边舀水洗手一边问。 “是啊。”胡二笑道。 “怎么骗的”老者问。 胡二:“老丈你说话真难听,怎么叫骗神医阁的人给我们的不是,您的黄连,判了个甲等上呢。” 老者洗手的动作一顿,微微眯了眯:“神医阁哪位管事” 胡二待要胡扯,被他弟弟踩了脚。 “不是神医阁,老丈,是一个小娘子。”胡三道。 老者洗好了手,坐下来吃烧鸡,胡氏兄弟就把今日遭遇种种,都告诉了老者。 他们特意说了王管事对那小娘子的敬重,还以为老丈会问。不成想,老者听了他们的话,半晌才道:“图纸。” “啊” “图纸。”老者重复。 胡三赶紧从怀里掏出图纸。 纸上画的植物,很是用心。它特别的地方,用小字标注了出来。 老者却反反复复看这张纸。 “老丈,这玩意儿有什么不妥吗”胡三留了个心眼。 要是老者说此行不能去,他们俩就不去。 他们兄弟这些年时常走山林,依照老者的吩咐,挖些草药回来。经过老者炮制,拿到集市上去卖。 老者会吩咐他们,让他们要一个远远高出市价的价格。他们就施展三寸不烂之舌,把药材吹嘘得天花乱坠。 买药的,往往都是外地人,或者陌生面孔。 熟人知道他们俩是混混,不会上当。 很奇怪的是,买了他们药材的人,从来不回头找他们麻烦,哪怕价格高得离谱。当然,也不会回头找他们再买。 他们靠着这老者作假的本事c他们忽悠的能耐,日子过得还不错,至少能吃饱穿暖。 现在他们又要进山了,自然要问问老者了。 “纸太白,字太细。”老者看完,还给了胡三,“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估计是极其富贵门第。” 胡三:“那这三七呢” “书上没记载过,不知疗效。这趟买卖划算,挖回来带三株给我,我给三十两。”老者道,“你们去吧。” 胡氏兄弟起身告辞。 老者没阻拦他们去,说明这趟买卖可以做。 反复看那个纸,老者觉得这张纸就不止一百两,所以女郎有钱,绝不是耍胡氏兄弟玩。 胡氏兄弟去了,他重新进了自己的药房。 “你说,老丈多大年纪了”胡二突然问弟弟。 胡三:“六十多吧。” “看着不像,有点像四十多。”胡二道,“他手上的皮生了斑,但脸上没有。那双眼睛,一点也不浑浊。” 胡三:“管他呢,他是个怪人,但是对你我兄弟不薄啊。” 胡二同意这话。 兄弟俩早些年在京城附近的乡下赶集,弄了个花里胡哨的药材卖。 一老妪衣着破败,听闻他们吹嘘药材疗效,说自家重病孙儿正好适合,想要买。 旁人劝:“这两小孩是行骗的,不是卖药的。” 老妪却鬼迷心窍般,非要买。 她说:“今早拜佛占卜,正好两只小狗儿跑过,应了这卦,我那孙儿怕是要好了。” 胡氏兄弟那时候十二岁,两个人衣着褴褛,长身体的年纪又特别贪吃,一顿不吃就饿得心慌。 两人骗了半晌,就骗到了这么一妇人,还是把药材卖了,换了十二文钱,可以买两个肉包子c两个油盐烧饼,填补这一顿。 老者当时只是有点怪,衣着还算正常,默默在旁边看着。 而后见胡氏兄弟追上老妪,偷偷把钱塞回其背筐。 见兄弟俩饿极了,到处寻摸找东西吃,老者故意问他们俩:“若配合恰当,偷几个烧饼不成问题,你们俩为何不做” 胡氏兄弟:“我们骗,但我们不偷。” 这是他们的娘在临死时,死死抓住两个才十岁孩子的手,要他们俩答应的。 娘死了,姐姐远嫁了,爹成天就知道混日子,他们俩有时候饿得彻夜睡不着,却从来没动过偷窃心思。 老者给他们俩买了肉包子,又要了两碗面。 相逢之后,老者去了京城;胡氏兄弟到处闲逛,又在京城遇到了这老者。 老者见他们俩对药市很熟,询问之后,让他们俩每隔五天去趟他家,他会给他们一点药材:“你们这样说,才可以骗到更多的钱。” 胡氏兄弟就拿着老者给的药材,去药市上闲逛。 他们俩不偷,手脚干净,慢慢集市上的人就能容忍他们俩。 这几年活了下来,每天都能吃饱饭,这是非常难得的。要知道在这个年代,正正经经种地c做工的人,都未必能吃饱饭。 胡氏兄弟将老者视为亲人,只是他这里太难闻了,不方便住下。 老者也会给他们一些药粉,亲自带着他们进过三次山林之后,就会时常让他们俩去山林挖些药材来。 这五年,胡氏兄弟走山林c逛集市,从两个小混混,变成了两个大混混。 胡氏兄弟去了外地,帮着薛湄找三七;薛湄自己,则跟甘家结仇了。 她一开始还不知此事,是修竹提醒了她。 “大小姐,您是不是得罪了甘家甘家原本定了香水的,结果送上门,他们又退回来。”修竹道,“总不会是掏不起这点银子。” 薛湄:“好像也没有。难道甘氏这般小气我们就是跟甘六公子遇到过几次,跟他有点不愉快。” “大小姐,甘家三小姐乃是纪王妃。这位六公子,是纪王妃一母同胞的胞弟,听闻很跋扈。”修竹道。 了解顾客们的关系网,这是做高端买卖必备技能,小郡王教给修竹的。 正文 第656章真的撕破脸? 修竹在梁国所学,颇有收益。 小郡王还亲自指点过她几次,都让她受益匪浅。 关于生意上的种种窍门,她比薛湄还要精通。 戴景阁开业短短数日,已经有了好几拨熟客,都是冲着修竹来的。 “你真厉害,是真正历练出来了。”薛湄笑道,“我身边这些人,唯有你能独挡一面。” 这是实话。 哪怕是锦屏也不行。 修竹腼腆却又带着几分自信,知晓大小姐不是恭维她,她落落大方接受了:“婢子定然好好做事,不辜负大小姐器重。” “尽力即可。”薛湄道。 修竹道是。 薛湄的确是得罪了甘家。不仅仅是她抢了铺子,羞辱了甘骏佑,更因为她是庄王的义妹。 甘家七小姐虽然对庄王有一番情谊,甘家却是站在五皇子纪王身后的。随着大皇子被器重,五皇子那边越发忌惮大皇子,连带着甘家也不太往庄王府走动了。 所以他们才敢直接退了戴景阁的东西,跟庄王府撕破脸。 “退了再想要就难了。”薛湄对修竹道,“把甘家拉入戴景阁的黑名单。” “大小姐,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小郡王说,一个好的商人,绝不会错过任何赚钱机会。 今日你偷了我妻,明日若你需要我货,只要利润适合,我一边咒骂你,一边还是会供货与你。”修竹道。 薛湄:“” 其他丫鬟:“” 小郡王这个比喻,丫鬟们十分无语;只有薛湄知道,小郡王是多么憎恨他的先王妃廖氏。 廖氏恶毒,罄竹难书,可惜胡太皇太后还以为她只是有点任性罢了。 “不要学小郡王。”薛湄道,“他钻钱眼里去了。我估计,他将来除了钱,啥也没有。” 修竹抿唇笑:“那小姐,真的要跟甘家撕破脸” “撕。”薛湄道,“把他们全族给我拉进戴景阁的黑名单,一点针头线脑都不卖给他们。” 修竹笑着说好。 小郡王的话虽然靠谱,但生意是大小姐的,大小姐可以提出任何无理要求。 修竹不能本末倒置,为了赚钱让大小姐不愉快。 以前,她们蕙宁苑还缺钱,现如今嘛 帮大小姐管了大半年的账之后,修竹对钱财都有点麻木了。 甘家七小姐还不知道,去戴景阁买脂粉,被拒之门外,她整个人都恼了,特意过来找薛湄要个说法。 薛湄如实相告。 “你c你太过分了。”甘家七小姐道,“分明就是你先抢了我们的东西,怎么还好意思反过来拿乔” “铺子不是从你们家手里买的,如何叫抢”薛湄笑道,“正正经经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要不你可以去问问公主。” 甘七小姐:“你不要胡闹了。我伯母已经看你不顺眼。若是她们认真对付你,你恐怕难在京里立足。 我是看着王爷的份上,才把这些秘密告诉你。我们甘氏是什么人家,你从蒲州来的可能不知。你还是别得罪我们。” 她说这话,语气倒是实实在在替薛湄着想。 薛湄笑了起来:“多谢提醒。不过,我没有胡闹。你们拒绝了戴景阁的生意,定制了又不付钱,这种行为我很讨厌,所以才拒绝你们甘氏消费。” 甘七小姐:“你太不知好歹你如此行事,会拖累王爷的你若是在这样,我让王爷送你回蒲州去。” 薛湄:“你倒是可以去试试看。” 甘七小姐:“” 这位小姐自作多情,还没有进庄王府,就担心庄王和甘家结仇了。 薛湄还是不改之前的决定,让修竹把戴景阁架子端起来。她们的产品是独一无二的,目前别人还造不出来。 这个时候不把架子端稳了,等待何时 甘七小姐带着几分无奈和担忧走了。 不过,她这次长了个心眼,回去之后没有提戴景阁的事,希望家里人暂时不会发现。 而甘家的确没人去戴景阁消费,居然真不知道她们已经上了黑名单。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胡氏兄弟风尘仆仆回来了。 他们俩一身泥土,衣裳烂得不像样子,身后背篓里带着三七,在庄王府门口磨蹭。 “要不要先回去换身衣裳”胡二问。 胡三也拿不定主意。 那位姑娘让他们尽快把挖到的送过去,他们若是回 去换衣裳,是不是更耽误时间 就在他们兄弟俩凑在门口不远处嘀嘀咕咕时,有小厮快步跑上前。 “你们是不是姓胡,替我家小姐进山去的”小厮问。 胡三急忙点头。 “小姐等候多时了,你们快进来吧。”小厮大喜。 小姐这几天每天都到门房上转悠,把自己这席话,反反复复跟门房上说了好几遍。 两个姓胡的,带着药篓,进山可能半个月了,会被晒得漆黑,衣裳肯定是破破烂烂。若是他们来了,赶紧请进来,一刻也不能耽误。 耽误了,她是要惩罚的;若是及时,她有赏钱。 于是,胡氏兄弟一头雾水,被兴奋的小厮安排在门房坐下,他自己急匆匆跑了。 其他小厮见他们俩就是小姐的客人,端茶倒水,还拿出他们偷偷藏起来的小点心,请胡氏兄弟吃。 胡三和胡二震惊了,怀疑自己落入了什么圈套,两个人都有点懵。 庄王府何等门第,居然这般善待他们俩,客客气气请他们俩等着。 胡三给自己哥哥打了个眼风。 兄弟俩配合默契,决定稍有不对劲,他们俩就赶紧跑。 就在他们俩琢磨从哪里逃c如何逃的时候,薛湄快步出来了。 一时间,胡氏兄弟都愣了愣。 和上次不同,这次的薛湄着鸦青色宽袖襜褕。衣裳颜色深,就衬托得她越发白,唇又鲜红,妩媚得有点妖气。 上次见她是男装,似乎在脸上涂抹了黑,倒也不是这样的姿色。 胡氏兄弟俩是年轻人,一时很拘谨。 薛湄:“挖到了吗” 胡氏兄弟这才回神,赶紧上前,把自己的药篓拿过来给薛湄瞧。 一共挖了十二株,每一株根须都齐全。 薛湄大喜。 “真厉害,比神医阁那些人还厉害。”薛湄道。 胡氏兄弟嗤之以鼻。 “神医阁的人尸位素餐,他们哪有什么本事神医阁是一摊死水。”胡二道。 薛湄:“这话谁说的” 胡二:“老丈说的” 话音未落,他自己吓一跳。 正文 第657章四个人的约会 胡二被自己话吓一跳。 他强装镇定,去看薛湄脸色。 薛湄却似什么也没听到,只是笑着提点他:“莫要妄议神医阁。神医阁不过是医药行当的管事,并非官衙,尸位素餐这个词用得不对。” 胡二心里松了口气。 老丈不许他们在外胡说八道,把他的事情讲出去。 薛湄依诺,拿走前面三株,这是她给钱买来的;剩下的九株,她每株给十两银子,连同剩下的钱,给了胡氏兄弟一百四十两。 这次给的是现银。 雪白现银拿在手里,胡氏兄弟有些不知所措。 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兄弟俩懵了片刻,胡二问弟弟:“咱们做什么去” 胡三也不知。 上次的五十两,他们也没花;老丈还要给他们三十两。 一共二百多两银子,可以在老家的镇子上买一处小宅子。 然而他们俩对家乡不熟,很早就跟着父母在京城过活,租赁房舍过日子。 胡氏兄弟要走的时候,薛湄又让丫鬟锦屏去找到他们俩:“你们平时在何处落脚若将来有了差事,我们小姐还让你们去办,一样不亏待你们。” 胡氏兄弟把自己租赁的破院子的地址留给了锦屏。 锦屏对他们俩道:“先回去休息吧,这次辛苦你们俩了。” 胡氏兄弟去了老丈那里。 藏起来的三株田七给了老丈,老丈果然给了他们俩现银。 兄弟二人商量之后,把银子存进了钱庄,只留下十两换成了铜板;银票则用坛子装好,埋在老丈家院子的树下。 老丈不会偷他们的钱。 薛湄拿到了无比珍贵的三七,当即把后花园开辟出一处,要种植此物。 “不仅要种植,还需要培育c改良,才是最适合的。彩鸢,写信去神医阁,要一名懂得种植药材的老农,我每个月给十两银子的工钱。”薛湄道。 彩鸢:“那他们得抢破头,送过来的肯定跟一等管事有些交情,未必就是最好的。我去问问聂家的人吧,他们最擅长种植药材。” 在嘉州将近一年,彩鸢对神医阁上下也有了个基本上的了解。 神医阁是个噱头,自身不是官府,有名望却无权利,故而它管不着谁。 但管事们逐渐把自己当回事,内部腐化也是挺严重。 一个月十两银子,赶得上做官了,药农们一听,还不得发疯他们劳作一年都未必能赚这么多。 “聂家是谁” “聂伯家世世代代种植草药,传到他们手里已经上百年了。谁家药田出了问题,都请聂伯去处理。 他的孩子们都挺争气,一个个也勤劳上进。让他派个稳重点的孩子过来,伺候您这三七。”彩鸢道。 薛湄道好。 现如今很多事都不需要她亲自过问了。 没过几天,嘉州来了位四十岁的老农,看上去灰蒙蒙的。只是一瞧见新的药材,那双眼睛发亮,整个人都亮堂了起来。 薛湄瞧见了,非常满意:“就他吧。” “聂大哥,这几株药材特别重要,您用心照顾。”彩鸢道。 聂家没见过新的总管事,他们毕竟不是一等管事。 聂家老大老实巴交,进门之后看都没看薛湄,对彩鸢倒是十二分恭敬。 “姑娘放心,哪怕我活不成了,也不会让您的药材活不成。”聂家老大说。 彩鸢安排他在后花园住下,而后干脆把这一处用篱笆围起来,不准丫鬟小厮们随意走动。 薛湄也去看过几次。 聂家大哥看到薛湄就浑身不自在,大概是她没彩鸢那种亲和力。 她懒得再管,全部交给聂家老大照料。 转眼又过几日,天气逐渐炎热,盛夏猝不及防而来。 古代城市,热总是有限的。江城这个江边城市,没有高楼大厦的阻拦,这个时候就显露出它的优势:饶是热了起来,早晚仍是很清凉。 清凉且湿润,非常宜居,薛湄感觉自己皮肤都好了不少。 “后天是德妃娘娘的佛生辰,我们要去翠微寺给她祈福,顺便在佛前抄写经书。”阿梦来找薛湄,邀请她去寺庙玩。 楚国的皇家寺庙就叫翠微寺,有点低调而和蔼,很是慈悲。 “佛生辰” “德妃十五岁的时候身体不好,缠绵病榻大半年了。而后翠微寺的住持法师说,将她寄养在佛祖 名下,成为佛祖的外家弟子,可以保她长命百岁。”阿梦说。 薛湄:“” “法师给德妃重新请了字号,又赐了生辰。每年德妃娘娘都不过她俗家生辰,只过她的佛生辰。”阿梦又道。 薛湄:“她也要去寺庙吗” “她不去,她自己宫里就有佛像。新来的弥尘法师还说,人到了六十,就不应该再拜佛。”阿梦道。 薛湄不解:“为何” “六十已然高寿了,还求庇佑,是抢走了儿孙们的福祉。”阿梦说。 薛湄:“” 让她这个想四十五岁才成亲的人情何以堪 总之,德妃的佛生辰,她的亲生儿子和养子都要带着家眷去给她祈福。 阿梦受了王爷叮嘱,带薛湄去翠微寺逛逛,顺便让她见见弥尘法师。 弥尘法师应该也很想见见薛湄。 “好,我和大哥一块儿去。”薛湄道。 和大哥说起了此事,大哥眉头微蹙。 他放下茶盏:“吴王与靖王乃是德妃的儿子,他们俩去祈福,理所当然。咱们去的话,叫人平添闲话。” “四皇子吴王性格淡漠,不问朝事;八皇子靖王纨绔跋扈,鲁莽愚蠢。大哥把自己放在这两兄弟堆里,难道不是更安全吗”薛湄问。 薛池:“” 他想不到吗 他只是单纯不想去见萧靖承,尤其是把妹妹亲自送过去。 他妹妹又不是没人要。 想到此处,薛池瞥了眼薛湄。 薛湄笑容不减:“去吧,大哥。除了私会王爷,我还想见见弥尘法师。” 薛池:“” 你倒是大方,什么都大咧咧说出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 “你若是去了,我回头弄个特别好玩的东西给你。”薛湄道,“保证你没见过。” “什么好玩的”薛池这个时候,才有了点意动。 办差太无聊了,他也想要透口气。 哪有皇子办差不打饥荒的他天天去衙门点卯,太过于勤劳,未必是好事。 薛池决定旷几日,出去玩玩。 正文 第658章薛汐婚姻的内情 薛湄口中好玩之物,就是火焰鸟。 弥尘法师会打落火焰鸟,肯定也会做。对于此物的机关术,薛湄好奇至今。 她没想过学。 什么好玩的都要学一下,累死人了,她只是想要拥有一两只,将来拿出去唬人。 到了六月十八,难得昨夜一场暴雨,早起时候天气晴朗凉爽。 靖王府宽大马车已经在庄王府门口停下了。 瞧着那马车,薛池有点头疼。 阿梦先跳下了马车。她着一件宽敞银白色短襦,浅绿色褔裙,修饰过的容貌完美无瑕,竟还看得出几分少女娇俏。 虽然她已经三十出头了。 而后,萧靖承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眼,并没有下车。 他神色冷漠。 阿梦上前挽住了薛湄胳膊:“白姑娘,你坐我们的马车吧,马车宽敞,还放了冰,另有新鲜茶水和点心。” 顿了下,她又问薛池,“九弟要不要也坐我们的马车” 薛池面无表情:“既如此,多谢嫂嫂了,正好我的马车里没有冰,恐怕有点热。” 阿梦:“” 她很是意外,因为听不懂正反话的庄王,看上去有点像捣乱。 “捣乱”这个词跟一本正经的庄王联系起来,阿梦愣了好半晌。 那厢,薛池反而先上了马车。 待薛湄和阿梦也上来时,听到薛池正在问萧靖承:“世子们呢” “小孩子不懂这些,故而没带。”萧靖承道。 薛池:“” 借口去给德妃祈福,萧靖承真是煞费苦心。 还不就是为了见见薛湄 四个人乘坐马车,一开始客客气气闲聊,而后薛湄突然说:“要是有麻将就好了。” 薛池:“” 阿梦不知道什么是麻将:“是做什么的” “是个玩意儿。”薛湄笑道,“等有空了我弄出来,你天天上我们家打牌。” “我们家”三个字,取悦了薛池,却让萧靖承不快了。 他轻咳:“哪里是你家” 薛湄这次不惯他毛病,给他翻了个白眼:“我住的地方,有我的丫鬟和我大哥,就是我家。” 萧靖承:“” 薛池瞬间心情晴朗。 看着萧靖承被怼,他就忍不住高兴。 马车一路慢行。放了冰的车厢里也不热,薛湄等人都知晓彼此身份,说话也不顾忌。 闲话家常,薛湄又听萧靖承说起了五弟薛润。 “五弟这个憨憨,他被江宁的许将军要去了。”薛湄叹了口气,对薛池说,“估计是许将军的养母大长公主替五弟周转的。” 薛湄的弟弟嘛,总要照顾几分。 薛湄跟许将军不熟,而薛润又没什么功绩,他凭什么得到许明晟的器重 肯定是大长公主帮忙说话了。 五弟虽然受罚,却是升了一级。 “他去江宁,曹玉君呢”薛湄说完了,又问萧靖承。 萧靖承:“江宁乃是繁华大城,比京都不遑多让,你弟媳妇肯定是跟着了。” 薛湄笑起来。 江宁距离楚国也不远。等袁家打通了水路,薛湄让萧靖承给许明晟递信,说不定她还可以偷偷去看看五弟和曹玉君。 “关于你堂妹的事,也打听出来了。”萧靖承道,“只是无关紧要的,没及时告诉你。” “堂妹”薛池插话,“哪个堂妹” “汐儿。” “她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王爷派人去打听了,他不是正要说嘛。”薛湄笑道。 萧靖承:“回头我单独告诉你。” 薛湄:“” 你故意的吧 薛池觉得这个瞬间的萧靖承特别幼稚。这点小事,他难道打听不到吗他的人可是专门走楚梁二国的。 “王爷说说。”阿梦笑道,“我也有点好奇了。” 萧靖承:“也不是什么大事。周家有个表亲,一直在周家念书。周棠从小与他同吃同睡,两人感情不同一般。 事情东窗事发,周家容不下陈嵩,而正好你们二叔也知晓了此事,是你们堂弟薛淮发现的。 薛家施压,让周棠收心和薛汐过日子。不成想,周棠居然被陈嵩怂恿着,两人私奔而出。 周家只当他们俩失踪了,报了官府 ,到处找他二人。待抓住他二人藏在城中,很明显仍是一处起卧,薛汐上前说,那房子是她跟陈嵩租下的,全了周家体面。” 薛湄:“” 薛池:“” 周棠估计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毛病,家里催促他成亲,他压力很大。 与薛汐相亲,这女孩子腼腆,在家里是庶女不受宠,嫡母很明显对她不上心。不管是她的身份,还是她的人品,都注定她哪怕知情了也不敢说什么。 薛汐很理想,周棠就催促家里赶紧把薛汐定下来。 只是周棠没想到,薛汐跟二房关系那么好。 怪不得成亲多时,薛汐一直无身孕。恐怕是周棠在这方面不太顺利,而薛汐自己也不懂,还以为是她的问题。 周棠和陈嵩都是读书人,逢年过节读书人总有诗会。 这是他们俩一起出游的好时机。光明正大,哪怕再亲密也不会叫人看出端倪。 怪不得一到过节的时候,就瞧不见周棠。 周棠除了不喜薛汐,其他方面对薛汐估计也不错,甚至待她如妹妹,诸多照料。 薛汐在周家,婆母和妯娌待她都不错,丈夫虽然对她无感情,却不曾苛待她。一辈子没被人疼过的她,估计早已想好了替周棠和表弟遮掩。 周棠与表弟私逃,一旦闹出来,毁了周家清誉,所以薛汐顶了上去。 现在,周家只是受人同情。 特别是周家不主动休妻,已然得了个大度之名了。 “已经和离了,她现在在尼姑庵代发修行。”萧靖承说到这里,很是不屑,“自作孽不可活,她也是活该。” 薛湄蹙眉:“别胡说” “你们薛家也不是无名小辈,她还被人欺负成这样,难道要我夸她”萧靖承冷冷道,“她本该早把事情告诉你二婶,想个两全法子和离。” 薛汐保全了周家,却伤了自家体面。 特别是,她是薛湄的堂妹。 薛湄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想到这里,萧靖承就忍不住恼火,觉得世上没有比那更愚蠢的女人。 “不要这么说。”薛湄道,“你不是她,不知道她的处境。如果她觉得这样做,对得起她的良心,那我支持她。” 萧靖承:“” 他们说着话,就到了翠微寺山脚下。 有两队马车,此刻也在山脚下停了。 正文 第659章时刻不忘夸准妃 翠微寺的山门前,已经停了两户门第的马车,把地方挤得水泄不通。 阿梦撩起车帘,看到了马车上的装饰,又放下帘幕。 她对萧靖承等人道:“是四哥府上的。还有一处,是大哥府上的。” 薛池微微一愣。 大哥 阿梦见他有点疑惑,肯定道:“是大皇子的马车。” 薛池点点头,他率先跳下了马车,动作轻松自如。 阿梦在后瞧着,没有立马下去,而是对萧靖承和薛湄道:“九弟这腿,他不说谁能看得出是假肢他实在厉害。” 想要把一条假腿,练得像真的那般自然,需要花费大量时间,还需要自身有点武艺。 薛池闷声不响,只练这个,几年下来已经叫人看不出端倪了。 “是湄儿做的假肢厉害。”萧靖承道。 阿梦:“” 王爷这个时候还是要维护准妃,真是深情。 阿梦却又去薛湄,却不见她娇羞,而是抿唇笑,一副很欣慰模样。 准妃性格非常洒脱,毫不忸怩,阿梦实在太喜欢她了。只可惜她在京城时间不能太长,否则准妃定是她挚友。 薛池走到了大皇子身边,他与大皇子c成兰卿等人看过来的时候,靖王下了马车。 而后是靖王妃和庄王的义妹。 成兰卿瞧了眼,不动声色挪开了目光。她看到萧靖承,仍是心头一颤,对这个人莫名有点恐惧。 以前觉得他寡言耿直,而后不小心在他面前露馅,被他摆了一道。 他杀弘吉提与匈奴人时,宛如砍瓜切菜;入了地牢,成兰卿也被严刑逼供 她轻轻攥了攥手指,来抵御突如其来的记忆。 深吸一口气,再看靖王的时候,只要目光落在他下半张脸上,就看不出他是萧靖承。 此事有些怪异:在楚国的靖王像他,在白崖镇的大将军也是他。 一个人能否分身,成兰卿觉得萧靖承可以做到用个熟悉自己的暗卫,相互替换。 靖王无疑就是萧靖承,还有个证据,就是他跟成阳郡主薛湄很亲近。 薛湄在梁国的时候,差点嫁给了瑞王。她立下大功,所有人等着皇帝给她和瑞王赐婚,皇帝却迁怒她,将她囚禁。 “八弟。”大皇子笑容和蔼,带着几分温柔与宽和,“过几日是德妃娘娘的佛生辰,我也来给德妃娘娘请一篇经文,点盏长明灯。” “大哥有心了。”萧靖承道,然后他看了看在姜琷身边做男装打扮的成兰卿,“这位是谁倒好像是第一次见。” “是幕僚石山先生。”大皇子道。 萧靖承上上下下打量成兰卿。 他目光似锋利刀刃,旁边大皇子都瞧出了不对劲,略微往成兰卿身前站了站:“八弟,可有不妥” “大哥,这是个女的。”萧靖承冷冷道,“你成日带个女的在身边,还假装是男子,意欲何为” 大皇子:“” 他一时被这个傻子给逼问住了。 气氛很尴尬。 成兰卿含笑,没有贸然在两位皇子说话的时候插嘴,非常懂分寸。 “八弟妹,你看看眼瞧着要耽误时间进香了。”大皇子笑了笑,决定不理会靖王,转而对阿梦说话,“我们这便先过去了。” 阿梦颔首。 大皇子懒得跟傻子弟弟一般见识,带着成兰卿先进了山门,还低声安慰她。 成兰卿态度随意,并不恼怒:“靖王什么脾气,大家都知道的。殿下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 大皇子欣慰颔首。 成兰卿回望了眼,却见山寺门前,那人挺拔而立,目光已经转为温柔。 他的视线里,不再是成兰卿,而已有他人。 薛湄立在阳光里,今日没有贴花钿,眉心痣似火,衬托她眉眼格外妩媚,几分妖娆就有几分端庄。 成兰卿收回目光。 薛湄等人也打算步行上山,而另一队马车上的人,终于下了车。 是四皇子吴王。 吴王殿下清傲,尤其不喜粗俗的靖王夫妻;庄王回京才几年,却跟废太子搅合在一起,诸多杂事,吴王也不喜他。 不成想,他却瞧见了薛湄。 薛湄穿着淡紫上襦,素白长裙,广袖迎风而动,她的姿态因高挑纤瘦而格外雅致。饶是眉心花钿秾艳,也无俗气。 她整个人像一朵盛绽的紫 苏花清雅里有一点妖娆。 四皇子顿时想起她说过的那句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心头竟很酸。 文青皇子的喜怒哀乐,普通人理解不了。 他瞧见薛湄时候的伤感,外人也无法明白。 沉默片刻,他走上前跟靖王一行人打了招呼。 “四哥。”阿梦先瞧见了他,给他见礼,“你独独一人来的周侧妃她们没来。” 四皇子情绪不高,声音也没什么劲儿:“我只是给母妃点一盏长明灯,不留下来抄经文,故而没带家眷。” 说罢,他看了眼薛湄,也跟她见礼,“白姑娘。” “殿下。”薛湄还礼。 四皇子沉默着,似乎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薛湄见他不语,还以为打过招呼就算结束,已经跟薛池抬脚往山门走了。 萧靖承跟了上去。 阿梦随后而至。 四皇子后知后觉,他居然被嫌弃了。 一直都是他嫌弃靖王夫妻,不成想有一日被人家甩下了,四皇子愣了好半晌,都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那边,阿梦已经跟到了薛湄身边。 她低声对薛湄说话,同时又能确保萧靖承和薛池都听到:“四哥对你,倒好像有一番情义。” 说罢,她还拿眼睛睃了下萧靖承。 萧靖承目光一沉,自有一股不怒自威。这个时候,阿梦就可以非常清楚认出他不是玄狐。 哪怕玄狐的眼睛天生和萧靖承有点像,当初选他做暗卫,也有让他做王爷影子的打算。 但他的目光,饶是他冷漠的时候,也不如王爷这般有杀伤力。 王爷与戚太后一样,天生一双薄情眼,一看就叫人生畏。 若不是准妃性子大大咧咧,恐怕也跟王爷相处不来。 她走了下神,就听到薛湄道:“正常嘛。我这般好看,人见人爱有何不可” 阿梦:“” 好吧,她在准妃面前从来没赢过。 萧靖承的怒意一消而散。 他忍不住眼睛一弯,那双天性薄凉的眼睛里,就盛满了暖意。 倒是走在最前面的薛池有点不悦:“别胡说八道,此乃佛门,你得有敬畏之心。” 薛湄道好。 他们一行人往上时,瞧见两名和尚,一年轻的老者,两人漫步下山,看到他们就停住了脚步,像是特意迎接他们的。 正文 第660章为何不杀她? “阿弥陀佛。”两位和尚立在薛湄等人跟前,合掌念佛。 薛湄等人还礼。 年轻的和尚,一副极好相貌,哪怕僧衣穿在他身上,也尽显风流气韵,让人挪不开眼。 只是他神态举止,又透出出家人的干净庄严,令人不敢造次。 “法师,又见面了,你的脚痛好了些不曾”薛湄直接开口了。 弥尘法师再次念了句佛:“多谢姑娘挂心。脚疾反反复复,姑娘给的药乃是世间罕见珍品,服用一枚便有奇效。 只可惜,贫僧半年前就用完了,这半年饱受疾痛之苦,寻不到良医。再遇姑娘,实乃贫僧有幸。” “未必有幸。”薛湄笑道,“那种药,我已经没有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梢微微扬起,暗示再想要她的药,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居然连和尚都算计。 薛池轻轻咳嗽了声:“妹妹莫要在佛前圣地胡闹。” 薛湄道是,转而又对弥尘法师说:“法师要的那种药,我尽量再配制一些。若不成功,法师也别怪我。” 弥尘再次念佛:“多谢姑娘。” 一旁的老和尚,慈眉善目,笑容温暖。他的袈裟比弥尘的更繁复,金光熠熠,身份地位应该比弥尘更高。 弥尘法师便介绍起来:“这位是我师叔。” 老和尚自我介绍:“贫僧常觉,诸位施主一路辛苦了。” 薛湄等人都跟他见礼。 他们耽误的功夫,四皇子也跟了上来。 弥尘身为皇家寺庙的住持,背后是他师叔撑腰。他师叔是有名高僧,只是他佛法精益,不肯理俗事,故而由弥尘代劳。 建弘帝真正想要的住持,乃是常觉法师。 一行人随着住持上了翠微寺。 进香之后,弥尘准备了斋饭,只不过要同大皇子他们一起。 常觉法师便要回去修禅了。 薛湄喊住了他,问道:“大师,您这些日子感觉如何双臂有没有发麻,半晌缓不过来,就像两臂挂了两根木头似的” 常觉法师一愣。 弥尘法师看过来。 四皇子也好奇看了眼薛湄。听说她治好了裴家十小姐,难道是真的不是小九找的名医,安在她头上的 “这倒没有。”常觉法师有点糊涂了,如实道。 四皇子:“” 其他人则略带几分思索,像是不明白为何薛湄会说错,她可是成阳郡主。 但萧靖承知道,薛湄中医不行,她还给她五弟看出过喜脉。 “没有就不打扰大师清修。”薛湄道,“若是有,也不用惊慌;若再严重到心口剧痛,人要昏沉,就戳破自己的十根手指,放放血,能缓过来。” 众人:“” 薛池则道:“斋饭在哪里我有些饿了。” 他也记得,薛湄请脉的确本事不济。 这么说错了,她估计是很尴尬,非要找补。 萧靖承和薛池极力遮掩,阿梦和弥尘一头雾水。 四皇子则警惕看了眼萧靖承,不知他怎么也搀和其中,难道他想要如此才华的白姑娘做侧妃吗 几个人去了斋饭的院子。 大皇子果然在。 大皇子好像不记得山门前的不愉快,笑着迎接了几位弟弟们。 “坐一桌吧,咱们好久不曾同桌而食了。”大皇子道。 众人不介意。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成兰卿已经不见了踪迹,并没有在跟前,惹恼萧靖承。 翠微寺的素斋,比旁处更好吃。薛湄等人都吃完了,就到处逛逛。 薛池故意留下四皇子,跟大皇子说了说佛,又说起德妃佛生辰的经书,抄写哪一本比较合适。 这样,薛湄就可以跟萧靖承单独去逛逛;阿梦哪怕在场,也不会碍眼的。 当薛湄和萧靖承走在山寺小径上的时候,阿梦远远落在他们俩身后,在拐弯处若隐若现。 “怎么,那个老和尚有何不妥吗”萧靖承问薛湄,“怎么突然给他治病” “就是觉得他有病啊。” 萧靖承:“你不是没有仪器就诊不了吗” “我可以学。”薛湄笑道。 萧靖承:“那你进步很快。” 他居然会说甜言蜜语了。 薛湄笑起来:“你进步也很快。” 上午的阳光虽然明亮,但山上气温低,加上小径两旁的树荫浓密,吹面的风带着丝丝缕缕凉意,一点也不热。 薛湄问他,见到成兰卿是什么感觉。 萧靖承:“应该害怕的是她,而不是我。” “她好像留了一手。”薛湄笑道,“她未必真的怕你。” 萧靖承冷哼了声。 现在的成兰卿,和从前相比更加狠辣油滑。不能一击即中,她是不会出手。所以她暂时不会对付萧靖承,也不会对付薛湄。 至于她心里,肯定很想把这些知晓她秘密的人碎尸万段。 薛湄又问萧靖承:“当时抓回了成兰卿,成家求你杀了她,为何你没有动手” 萧靖承沉默了一瞬。 此时的风,清凉又轻薄,吹在两人之间,薛湄的衣袂轻轻敲打了他的手背。 萧靖承趁机拉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满心甜蜜。 他与她,不需要遮掩。 “当时的确要杀她,但是她说了两件事,让我改变了主意。”萧靖承道。 “哪两件” “她说,我不曾心悦过她,眼里没有她。师父急急忙忙给我们定亲,并非觉得我是最适合的女婿人选。 而是在我们定亲的前一年,成兰卿进宫时候,遇到了皇帝。皇帝对她颇有点情谊,而师父心疼女儿,不想她进宫。 成兰卿说,她自己是想进宫的,到时候她可以取代皇后。但她为了孝道,听了师父的话。”萧靖承道,“是我们逼迫她走了另一条路。” 薛湄:“她果然野心勃勃。” 萧靖承颔首。 他的手,用力握住了薛湄的,将她带近一点。 心中温暖。 成兰卿从小就有权势欲。 那时候,萧靖承不太爱搭理她,是因为大家一块儿玩的时候,成兰卿事事都要做主。 萧明钰似乎很喜欢听从她的话,但萧靖承自主惯了,他受不了成兰卿的约束,觉得她比他的乳娘还要烦人。 他继续道:“所以,当时我犹豫了。不过,我这个犹豫只是一瞬间,她的事牵扯太深了,她必须死。然后,她就告诉了我第二件事。” “是什么” 正文 第661章成兰卿的狼狈 成兰卿的第二件事,不是说的,而是她拿出了一样东西。 “我母后老师留给她的笔记,成兰卿得到了一页。她告诉我,在我母后身边,有她的人。 若我杀了她,她的人会在一个月之内杀死我母后。”萧靖承道。 薛湄:“然后呢” “我宁可信其有,将她关押起来,同时派了心腹回京。传回来消息,母后的笔记是上个月缺了一页,为此她在宫里查了很久。”萧靖承道。 薛湄:“找到这个细作了吗” “没有。”萧靖承道,“我将此事告诉了母后,母后把万景宫翻了一遍,仍没找到细作。 而后,母后把万景宫的人全部换了。没想到成兰卿被关押的第四个月,母后仍被偷了一页笔记。” 薛湄:“厉害。” “此事关乎母后安危。成家很担心事发。对师父而言,他害怕不是自家,而是白崖镇那么多将领。 一旦有人通敌,所有人都要吃挂落。他们好些人跟随师父十几年,难道到头来落个丢官罢职,甚至丢了性命”萧靖承叹了口气。 所以,成兰卿必须死。 从通敌那一刻开始,她就是叛徒。 叛徒只有被处死的下场。 成兰卿的细作一事,萧靖承很自负他能寻到,不想让师父为难,隐瞒了此事。 他对成家只说,已经处理了成兰卿;对外便说,成兰卿是被弘吉提糟蹋而自尽,成全了她的忠烈。 “若我哪天做了叛徒,你会不会杀我”薛湄凑近他,故意问道。 女人谈恋爱的时候有点神经病,需要通过各种试探来确定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份量。 比如说做“叛徒”,就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 萧靖承凑近她一点:“你本就不是梁国人,也不是任何朝廷的人。故而,你偏向谁,都由你的心,不会是背叛任何人。” 薛湄:“” 突然被甜了一下,直男的情话越来越娴熟了。 肯定是她教导有方。 “我不会背叛你的。”薛湄回应他,“永远不会站在和你敌对的立场上。” 萧靖承微微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下。 这个时候,身后突然有一阵劲风袭来。薛湄都感觉到了,但萧靖承没有躲。 砸在他身上的,不过是小小树枝。 这是阿梦给的暗号。 萧靖承松开了薛湄的手,而原本在他们五百米开外的阿梦,一个起落到了他们俩身后。 “那是什么花”阿梦笑盈盈挽住了薛湄的胳膊,指给薛湄瞧。 薛湄的心神还有点摇曳,毕竟她刚刚跟萧靖承亲昵过。 她顺着阿梦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瞧见了花树,却也在树影婆娑间,瞧见了一抹清瘦身影。 转过小径,有人信步而来,居然是成兰卿。 薛湄对她微微笑了笑。 成兰卿给萧靖承和阿梦见礼,口中称呼王爷c王妃,目光却在阿梦身上转悠了一下。 “有事吗,成小姐”薛湄直接问她。 成兰卿笑道:“没事,就是四处闲逛。是我打扰诸位了吧” “没有,我们也是闲逛。”薛湄道,“要不一起吧” 成兰卿瞥了眼阿梦,又去看萧靖承,点点头笑道:“有件事还想跟您请教,那我叨扰了。” 她居然真的跟着他们一起走。 气氛一时很诡异。 薛湄主动和成兰卿说话,问她寺庙的斋饭如何;又问她怎么避开,不跟他们一块儿吃饭。 话很多,成兰卿倒是应答得体。 但她总在看阿梦。 阿梦似乎没准备好,会被成兰卿看出端倪,薛湄就放了大招:“成小姐真厉害,弥尘法师这么厉害的高僧,都能受你驱使。” 阿梦:“” 萧靖承:“” 连同成兰卿,都是心头一震。 “这话何意”阿梦已经装点好了她的情绪,笑着问薛湄,“法师受谁驱使” “成小姐。”薛湄道,“这山上宽敞,王爷又是提前打点过的,没人跟随着咱们。 若不是有权有势的人,眼线不会如此厉害,成小姐也不至于这么快跟上我们。” 成兰卿:“”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本想试探靖王夫妻和薛湄,却把自己的一张牌,这样轻松随便漏给了薛湄。 “我不明白。”成兰卿笑道。 “成小姐真好玩,你既希望我聪明点,能帮到大皇子;同时又希望我愚蠢,眼前的事都装作看不见。”薛湄笑道。 成兰卿:“” 她一时哑然,袖中手指略微攥紧。 薛湄继续道:“若我猜测得不错,靖王长得像梁国的大将军王,故而前段时间弥尘法师去白崖镇,是替成小姐你确认人去了吧” 成兰卿:“郡主,有些事没必要点破。就像靖王” “本王怎么了”萧靖承回头,冷冷看向了成兰卿,“你对本王有什么想说的” “就是啊。”薛湄也笑道,“比起弥尘法师,靖王是谁,对成小姐而言重要吗弥尘法师时常在白崖镇活动,成小姐早已认识他了吧” 成兰卿:“” 早已认识又能如何 弥尘她还没派上用场,先被薛湄给嚷嚷了出来,成兰卿狼狈而退。 下一个拐弯处,山路往上,成兰卿借口自己还有事,没有跟着往上爬,避开了他们。 她走后,阿梦轻轻舒了口气。 萧靖承看向她:“你害怕什么” “她是成兰卿,这女人很厉害。”阿梦道。 “能有多厉害几句话就被准妃给斥退了,她算什么你见过最厉害的,还怕成兰卿”萧靖承非常不悦,“你差点露馅。” 阿梦轻轻舒了一口气。 萧靖承发完脾气,脸上继而有了个冷淡的笑:“露馅也好。死在成兰卿手里,你也死得其所,正好撤退。” 阿梦心头有点发颤:“万一我真被她弄死了,如何是好” “放心吧,有我。”薛湄道,“我不会让她弄死你的。” 阿梦:“” 准妃如此嚣张,真让人心安,这样的主子就是坚硬的依靠。 阿梦点点头。 他们逛了一圈,薛湄对萧靖承和阿梦说:“你们先回吧,我去找个人。” “找成兰卿” “不是。”薛湄笑道,“不单单是找人,我还需要讨个东西,我答应大哥的。” 正文 第662章后世的经典禅语 薛湄和萧靖承在大殿门口分开。 她随意找了一位小沙弥,问他:“住持回禅房了,还是跟王爷们说经文之事” 小沙弥先念了阿弥陀佛,这才回答:“住持回禅房了。” “禅房在何处,你带我去。”薛湄道。 小沙弥没有拒绝。 他肯带路,薛湄也不意外。 她知道有人等着她。 住持的禅房,就在翠微寺西边的院落群里。 小沙弥带着薛湄穿过石板小径,一路往上,终于到了一处房舍钱。 它位置比较高,可以俯瞰整个翠微寺,门口的丹墀旁边用了木制栅栏,防止有人滑落山坳,尸骨无存。 小沙弥在门外喊了声住持:“人带来了。” 然后,他恭恭敬敬退下。 薛湄推开了房门。 檀香萦绕,茗香四溢。 英俊逼人的和尚独坐,面前摆放着茶具,他正在认真沏茶。 薛湄在他对面蒲团坐下。 “郡主知晓贫僧寻找您”和尚先开口了,破了禅机,屋子里的香味也顿时少了点仙气。 “法师肯定得找我。”薛湄笑道,“您的顽疾c令师叔的病,以及成小姐的心病,法师不都得问问吗” 弥尘法师:“人人都道成阳郡主聪慧,你果然乃天地独一人。郡主敏锐c聪颖,无人能及。” “过奖过奖。”薛湄道,“法师这样抬举我,似有捧杀之意。” 弥尘法师:“” 面对这么个难对付的成阳郡主,想要把自己的意思准确告诉她,就不能太过于客气。 弥尘法师跟薛湄论禅。 薛湄不懂禅,但后世不少经典禅语,她能把弥尘法师噎个跟头。 比如说唐代慧能法师的禅语,薛湄在弥尘法师花里胡哨乱七八糟讲的时候,直接提了出来。 “法师,我有一个问题,至今不能解答。若你能替我解了,我从此不沾染您和成兰卿小姐的事。”薛湄道。 弥尘法师:“” 她还是把这件事说破了。 “郡主有何难题” “我有时见风吹幡动,是风动,还是幡动”薛湄问他。 弥尘法师愣住。 这个经典的禅语,其实也是经典哲学问题,总之可以把人难为死。 解答不出来,弥尘恐怕和尚都做不成,没脸着这身僧衣了。 薛湄见他脸色越发凝重,端起茶又喝了一口。 弥尘越想,神色越是焦灼,甚至带上了几分惶惑,喃喃重复道:“是风动,还是幡动” 薛湄不等他有个结果,自己起身:“弥尘法师,我先告辞了。你三日之后还是没想出结果的话,送我两只火焰鸟,我告诉你答案。” 弥尘法师咬了咬后槽牙:“郡主戏弄出家人,此题无解。” “有解。”薛湄道,“我也不曾戏弄您。” 说罢,她走了出去。 站在丹墀上,薛湄俯瞰整个翠微寺,甚至能瞧见不远处的江城,以及群山环绕间的河流。 登高望远,她心旷神怡。 薛湄等人在翠微寺住了两天。而后,他们再也没见过弥尘法师。 薛池问了一次,小和尚居然说:“住持在修禅。” 薛池:“” 山上来了贵客,修什么禅 一般人听了,都以为是得罪了住持,住持避而不见吧 薛湄却很清楚原委。 她把那日遇到成兰卿的事,告诉了大哥:“成兰卿有心逼迫阿梦,让她露出点马脚。为了给阿梦解围,我只好点破这个秘密。 其实,秘密藏起来,对我们更有好处。这样敌明我暗,很占优势。将来利用恰当,这翠微寺是个好地方。” 薛池:“你连和尚都算计” “不是我非要算计世外人,而是他搀和到了成兰卿的事情里,我就没把他当世外高人。”薛湄笑道。 薛池忍俊不禁。 薛湄使坏的时候,在他看来是非常有趣的。 当然,这会儿法师恐怕要哭了。 “你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吧”薛池又问。 薛湄:“我既然有心算计他,肯定会有答案。若是没有答案,只不过为难了他一下,不算成功。” 薛池:“答案是什么” “大哥可以自己参禅。 ”薛湄道,“领悟了,境界会不一样。” 薛池:“你连我也要算计” “你话太多了。”薛湄道。 薛池:“” 他从前的话很少。 何时开始,他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大概和薛湄相处时间长了之后,他啰嗦又庸俗。从前他言辞简练得很。 他不再多问了。 薛湄他们在山上逛了逛,每个人都抄写了经文,供奉在佛前,等着德妃生辰的时候,由翠微寺送进宫。 事情办完,他们要下山了。 薛湄让小和尚去找弥尘法师,故意问他参透了不曾。 “我要走了。大师参透了,派人告诉我。若是参不透,也可以派人请我要答案。”薛湄笑道。 她这是激怒。 估计弥尘法师参不透这个答案,他就不会出关。 薛湄忍俊不禁。 弥尘突然闭关参禅,把翠微寺的事情都丢下了。原本要闭关的常觉法师,只得临时出来,代替师侄管理寺庙。 常觉法师可能是操劳了,夜里感觉四肢沉重无力,脑子也昏昏沉沉,就连胸口都隐隐作痛。 弥尘法师还在参禅,这天夜里突然下了暴雨。 大雨弥漫,伴随着大风,刮进了殿内。 和尚们正在堵住门窗,不让大雨进来淹到佛像。 常觉法师打算出去,给弟子们监工,却突然双手无力,两条胳膊像是被人猛然下了;而他的腿也支撑不住身体,他哐当摔倒了。 和尚们回头,瞧见这情景,都吓一跳。 住持突然修禅,老师叔晕倒,龙群无首。 “去叫住持。都这个时候,还修什么禅” “不破这个禅机,住持不会出来的,他已经好几天没离开那里了。” “到底是什么禅,不能让我们也帮忙一起解吗” “时而见到风吹幡动,是风动,还是幡动”有人说出了薛湄提出的难题。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 实在刁钻。 可老师叔怎么办 和尚们七手八脚把常觉法师搀扶躺下,然后又在弥尘那里转悠。 弥尘预感出事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么一叹气,他就彻底破功认输了,他这次的修禅失败了。 他没想出答案。 正文 第663章她是女菩萨 弥尘修禅出关了。 短短数日,他眼睛熬得凹陷了下去,神色阴郁,反而更显英俊,是一种带着忧伤气度的俊朗。 他没有言语,疾步去看师叔。 师叔神色痛苦,直说手脚发木,已经抬不起来;胸口阵阵作痛,痛苦难言。 和尚庙焦急万分。 外面风雨大作,他们出不去,请不来大夫。 其中一名小和尚,当日接待王爷们的时候,他也在场。 他是贴身服侍常觉法师的。 “主持,那位姑娘当时说,若师祖发病了,就戳破十指放血。”小和尚说。 其他和尚们一听,都惊呆了。 师祖病得这么重,居然只是戳破手指就能好吗 他们有人让小和尚别胡说:“莫要耽误了师祖的病。” “住持出关了,赶紧拿了您的名帖,派人下山去请大夫。” “最好能请来太医,师祖这情况十分危急。” 众人声音都很大,小和尚往后缩了缩,不敢言语。 弥尘却没回答任何人的话。 他转身快步而出。 片刻之后他又进来,身形快若一阵风。他抓起了常觉法师的手,掌心一枚缝被子的长针,对着就扎了下去。 众和尚看得一阵肉疼。 十指连心,师祖怕是要疼死了。 然而师祖没事,他的病就在手臂和心口,怎么扎他都不会痛。 弥尘好像无知无觉,下手快速,很快老和尚的十指全部鲜血淋漓,一时很骇人。 围观的和尚们见状,还是觉得不靠谱,怀疑住持是急疯了。 有个稍微年长的和尚吩咐,让他们别围着了,赶紧去干正经事。 “快,下山去请大夫。” “这么大的暴风雨,怎么下山恐怕山路走不了。” “请了大夫,大夫也不敢冒雨上山。” 扎完了,弥尘坐在旁边的小蒲团上,陷入了沉思里。 小和尚看着师祖十指流血,又慢慢愈合,时不时上前询问一句。 盛夏暴雨,来得及,去得也快。 半个时辰之后暴雨停了,月亮又从层云中露出头,洒下银白月华,将整个山林笼罩得更加静谧。 常觉法师等待着,而后胸口的窒闷不见了,双臂的坠痛感也消失了,他居然进入了梦乡。 和尚们面面相觑。 大家围着师祖,静坐打禅。 天亮时分,下山了四五名和尚,赶紧去给师祖请医。 弥尘法师离开了。他让小沙弥给他准备斋饭,吃了饭他需要下山一趟。 “住持,师祖还没醒过来,生死未知,您要下山吗”小沙弥诧异。 弥尘慢慢吃饭,每一口都嚼得极慢,像是品尽世间滋味。 “师祖已经无碍了。”弥尘法师道。 那个方法不是旁人说的,而是成阳郡主。当今天下,若成阳郡主的办法都不行,哪怕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 弥尘要做的,是趁着师祖刚刚发病,请成阳郡主上山救命。 师祖这病,这次好了,下次未必管用;若再复发,他还能活过来吗 “住持,那位年轻姑娘说的方子,真的管用吗”小沙弥什么都好奇。 弥尘苦笑了下:“管用。” “为何。” “她不是普通的姑娘,她是女菩萨。”弥尘法师道。 小沙弥震惊。 他去看住持,却发现住持表情严肃,并不像是开玩笑,小沙弥心中费解了。 弥尘填饱了肚子,没有去看师祖,直接下山去了。 山路两旁小径,落满了昨夜被狂风折断的树枝,不少和尚们在清理。 瞧见了住持,他们纷纷行礼。 住持闭关好几日了。瞧着他的形容,这次闭关很伤元气,住持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了。 弥尘一路下山,脚步不算快。等他到了山脚,早有和尚吩咐附近的车夫准备好马。 马和马车都是寺庙的,这附近的田地也属于寺庙。甚至,寺庙附近的百姓,他们也属于寺庙。不用向朝廷交税,而是像寺庙。 在武则天对佛道两家痛下杀手之前,佛道的确是妨碍了朝廷的皇权统一,他们的权力c财富和土地都过大了。 楚国现在也有这样的趋势。 就像翠微寺这等皇家寺 院,有将近一万户给他们供奉。 马车不能上寺庙,就有附近村民管理,大和尚们出行时候牵过来即可。 “住持做什么去”有人瞧见了弥尘,远远问道。 其他人不知。 这个时候,去请医的和尚回来了。 请的是城里有名的吴金门大夫。 吴大夫医术好,而且大胆,很多旁人不敢治的病,经过他的手都好了。 他随着和尚上山,瞧见常觉法师的时候,发现法师正在努力端着粥碗。 法师的手在轻轻颤抖,也只是颤抖而已。 一碗热粥,他一直捧着喝,没有洒出来半分。 他心里非常痛快,也努力使劲。昨晚这双手仿佛脱离了他的身躯,今早醒过来只是轻轻颤抖,已然是大幸运了。 待老和尚吃完了那碗粥,擦去额头薄汗,吴金门才上前诊脉。 他一边诊脉,一边询问:“昨日夜里情景如何,大师再跟我说说。” 常觉法师就说了。 当时两条腿不听使唤发颤,两条胳膊突然就不像是自己的了。饶是手没了知觉,那种麻麻的坠痛感却一直都在。 “有点痹症,并无大碍。”吴金门诊脉之后说到。 痹症导致手脚麻木,对老年人而言实在太常见了。 吴金门不知道和尚们为何非要夸张。至少他通过诊脉,觉得那老和尚不可能一时发病就像要死似的。 最多是双臂使不上力气,有点发麻。 “人老了,就是会有各种病,大师莫要担心。”吴金门道,“喝些化瘀活血的药,过几日就无碍了。” 老和尚c大和尚们都欲言又止。 吴金门觉得奇怪,却又不知他们想说什么。 而后,和尚们又请来了三名大夫,还有一名是太医,专门治疗痿痹症的。 他们都说老和尚没事,还说发病的时候双臂发麻是很正常的。 然而老和尚发病的情景,却比他们描述的严重多了。 “昨晚住持给师祖放了血,减了师祖的病势。” “怪不得这些名医们都看不出来。他们还以为是师祖娇妻。” “这些人的医术,加起来也不如那位姑娘。年纪轻轻的姑娘,这样厉害,是不是赶得上梁国的成阳郡主了” “听闻成阳郡主模样丑怪,那位姑娘倒是长得很清秀。” 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弥尘已经到了庄王府门口。 正文 第664章为何要帮成兰卿? 薛湄一直等弥尘法师。 昨晚一场暴雨,庄王府也受了点灾。大哥外书房的一株树被吹断了树杈,正好落在他书房屋顶。 屋顶被压塌了一块,风雨往书房里灌。 虽然灌进来的雨水不算多,但毁了大哥好些书。 早起的时候,一向不怎么宽和的大哥,脸色更加难看了。 薛湄怀疑他想要打人。 大哥好些藏书都是孤本,毁了留没有了。好在损失还算能承受,大部分毁掉的书能找到。 “毁掉的是哪些我回头找人想想办法。”薛湄问大哥。 大哥说了两本的名字。 薛湄在脑海里的个人终端搜了搜,发现这两本书都有,内容也在,只是特别晦涩难懂,薛湄看不明白。 “我来想办法。”薛湄道。 她需要自己写出来,然后找人誊抄,就说是从别处寻来的。 这两本书是大哥很喜欢的,其他的孤本还毁了三本。不过大哥对那三本没什么兴趣,若不是它们珍贵,他恨不能自己烧了。 他们这边忙着救水,小厮玉忠进来禀告:“大小姐,弥尘法师来了。” 薛池看了眼她:“和尚找你算账来了。走吧,我跟你去见见。” 薛湄失笑:“大哥,你也是想知道那句禅语如何解吧” 薛池:“” 兄妹二人到了前院,果然见弥尘坐定喝茶。 短短数日,薛池觉得这和尚瘦了一圈。对修佛的人而言,一个禅语卡住了,估计是很痛苦的。 法师被折磨了好几天。 只是,这么快就认输放弃了吗 薛湄和薛池上前见礼,口念阿弥陀佛,和尚还礼,彼此重新坐下。 薛湄不客气,开门见山:“大师,你可参透了禅语” 弥尘法师脸上,顿现很清晰的痛苦神色:“贫僧修炼太浅,对佛法也不精通,故而至今也没想明白。” 他站起身,再次对薛湄行礼,做出了求饶认输姿态:“还请姑娘赐教。” 这句禅语很好解,唐代的慧能法师这样说的:“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 薛湄也如此告诉了弥尘。 弥尘听罢,突然想起了“色即是空c空即是色”这句禅语。薛湄的这句禅语,就是佛家说的一切是空,心即本性。 故而,不是风,也不是幡,动的是心。 她没有胡说八道,她的问题与答案,都跟修禅有关。 弥尘咀嚼这答案,深深叹了口气:“此解,贫僧心服口服姑娘好悟性,对佛法如此精益,贫僧自愧不如。” 一旁的薛池,也是很吃惊。 他一直以为,是薛湄忽悠弥尘的,因为弥尘站在成兰卿那边。现如今看来,她的确只是出了个难题。 她得到了最终的胜利。 “大师谦虚了。时间不够,若再有几日功夫,大师就参透了。”薛湄笑道。 弥尘感激她维护他的尊严,对着她又行礼。 她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弥尘这次来意,知道他困守其中出不来,也知道师祖发病。 “姑娘想要什么,尽管提。”弥尘法师道,“贫僧尽力满足姑娘。” “我求两件事。”薛湄伸出手指,在弥尘法师跟前晃了晃。 弥尘法师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等着她的下文。 “第一,我想知道成兰卿是如何说服法师的。”薛湄道,“您这样年轻又灵性的法师,将来会成为一代高僧,怎么搀和进了尘世间最俗的纷争里” 弥尘法师沉默了下。 薛湄见状,笑笑问:“不能说” “倒也不是,只是不知从何说起。”弥尘法师笑容有点苦涩,“简单说来,贫僧受过成小姐恩惠。” “然后呢” “甘心为成小姐效命,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贫僧虽不是道士,却懂一点相面之术。成小姐命中极贵,辅佐她成就大业,乃是顺应天道。”弥尘法师道,“还能缩短贫僧修道之路。 现如今被姑娘识破,可见任何捷径都走不得。只不过,贫僧答应了成小姐,大事未成不会中途而废。” 言下之意,你莫要劝我了。 他看出成兰卿是这天地间的贵人。她不仅仅是皇后命,甚至有人主之相,此事有点滑稽。 不过,弥尘自视甚高,他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本事。 萧 明钰对成兰卿,也有这等自信,觉得她可以一统江山,让华夏重新变成整体,结束长达将近三百年的四分五裂。 弥尘法师注定要走这段红尘路,要替他相中的人主出力。 在他看来,这是顺应天道。 “可是,一个人的命格,不代表她的成就。有些人命中注定富贵,却又落魄一生,大师见过这种面相吗”薛湄问。 弥尘:“” “命运,命在前,运在后。有命而无运,未必就能成大事。所以我从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在我看来,运更重要,事在人为。”薛湄道。 别说弥尘了,就连薛池都倒吸了一口气。 这太狂妄了。 事在人为,她这是把天道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湄儿,谨言”薛池出声提醒她。 这样大放厥词,会惹怒老天爷的。 弥尘也是愣了好半晌。 他大概也是头一回听到“事在人为”这么狂妄到不把天道放在眼里的话,整个人僵了半晌。 “我说的是实话。”薛湄笑道,“大哥,你断了腿,命中注定你是瘸子。但是你站了起来,你努力改变了自己,难道不是事在人为 这么个假肢,我给了其他人,他们还是瘸子,只是个稍微方便点的瘸子。你既然被命被抛弃了,你为何也要相信” 薛池:“” 薛湄又看向了弥尘法师:“法师既然如此狭隘,那我祝愿大师心想事成,莫要后悔。” 弥尘法师感觉她字字句句说的假话,很是刺心。 头一回,法师对自己的信仰信仰成兰卿,产生了怀疑。 他的相面正确吗 命中注定,一定可以得到吗 弥尘法师凌乱了,整个人的三观受到极大冲击,快要崩溃了。 薛湄不想为难和尚,适时转移了话题。 “我求的第二件事”薛湄伸出两根手指。 弥尘法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薛湄的时候不能走神。 正文 第665章狮子大开口 薛湄伸出手指,在和尚面前晃了晃,笑道:“两只火焰鸟,大师。这个条件之前就提过的,大师难道忘记了” 弥尘法师:“” 他像是一脚踏空了。 所有的准备都无用武之地。 这位成阳郡主,医术非常了得,同时也是捉弄人的高手。 被她盯上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弥尘法师跟她短短交锋,感觉自己已经死了一回似的。 她所求的,总是那么出乎意料。 “火焰鸟本该早就奉上。”弥尘法师道,“是贫僧失礼了。只不过,贫僧这次出门心慌意乱,忘记了此事,并未将火焰鸟随身携带。 待贫僧回到寺庙,再派人送两只来。如何使用,贫僧也会一一标注说明。” 薛湄点点头:“让法师破费了。” 弥尘法师苦笑了下。 见薛湄要送客了,弥尘法师只得赶紧把来意一起说了:“贫僧这次来,不单单是因为禅语。 上次郡主诊断,说我师叔的病情,他昨晚已经全部都发过了。贫僧按照您的办法,放了十指血。 今后要如何照料,用什么药,还请郡主赐教。贫僧这厢感激不尽了。” 薛湄笑了起来。 “法师,我乃是世俗中人。我既不在医药局挂名,又不开药堂。准确说来,我不算是个大夫。”薛湄道。 薛池和弥尘法师一起看向了她。 这个时候,她要狮子大开口了。 薛湄想要的都拥有了,故而现在想要请她治病,绝不是钱财能解决的。 她索要的,肯定非常昂贵,金钱都买不到。 “是,贫僧明白。只是师叔与贫僧情同俗家父子,请郡主救救他,贫僧愿意尽力报答郡主。”弥尘法师说。 薛湄笑了笑:“报答不必了。自古佛家讲缘分,有缘让我遇到了令师叔,此乃我与他的缘法到了。” 居然比狮子大开口更狠。 弥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薛池看不下去,低声对薛湄道:“妹妹不可戏弄出家人。” 薛湄端正神色:“既如此,我就把话直白说了。既然要治病,我不收金石,但我诊金很贵。大师,你得帮我做件事只要是我开口的事。” 弥尘法师:“” 这种“诊金”是最可怕的。 将来让他破戒,他也要照做吗 弥尘法师听说过的薛湄,是非常宽和c仁爱的神医。但她对弥尘法师,处处逼迫。 唯一缘故,是她不喜成兰卿。 成兰卿么,瑞王先前未婚妻。成阳郡主与瑞王情谊不浅,对成兰卿忌惮c恨之入骨,人之常情。 她也是个小姑娘。 “贫僧,定当尽力而为。”弥尘法师用了极大力气,才说出这句承诺。 薛湄似乎满意了。 她也不追问弥尘法师是否言而有信,给了和尚最后的尊严。 谈起了常觉法师的病,薛湄说他是血栓,的确是中老年常见病。 “他的情况有点严重,用药治标不治本。哪怕用了药,下次复发的可能性很大。 他需要做个支架,把淤堵的血管给撑开,解决这个血栓问题。他病因是平时久坐参禅,加上年纪大了。 我建议他术后修复好了,你自己或者派两个小沙弥,每天早晚陪着令师叔上山散步半个时辰。”薛湄道。 她去过翠微寺,那边山路小径修建得很完善,毕竟是皇家寺庙。 况且,山路比平地更好,它可以爬上爬下,加上山林空气清新,对老年人锻炼更有好处。 “血管撑开”弥尘法师听了这话,表情里难掩错愕。 大概只有薛湄会如此言语无忌。 旁人做不到的事,她都可以。就像开腹术,数千年都是想象中的,她却娴熟做到了。 现在她说撑开血管,那就可以撑开。 “放心,只是个小手术。我用的材料就像我用的线一样,可以被人体慢慢吸收,不需要再取出。”薛湄道。 弥尘法师:“” 薛池则是头一回听说这种事。 “我说的,跟其他大夫不一样,家属听不懂很正常。”薛湄道,“这个时候,你不需要听懂,你只要相信我很懂行即可。” 弥尘法师回神,忍不住笑了笑,英俊丝毫不减:“郡主说得对。” 薛湄觉得他可能是敌 人,但仍觉得他有副好相貌。 这点,跟当初的鬼戎完全不同。 鬼戎是外族人,出身没办法变,立场也变不了;但法师是汉人。 “那你选个时间,把令师叔送过来,越快越好。”薛湄道。 弥尘法师:“今天可以送吗” “可以。” 他当即起身告辞。 走的时候,回望一样有点孤寂的庄王府,弥尘法师心情很复杂。 不过,他解了禅语,回去的时候越想,越觉得这解答实在太精妙了。他要是学哲学的话,会是个唯心主义者。 他对薛湄的解答,十二分满意。 弥尘法师对这个禅语是满意了,但对于未来,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成阳郡主狂妄得把老天爷都不放在眼里,说出“事在人为”这种话,初听有点害怕。 但事后想想,又意外的过瘾。 弥尘法师就是被这句话迷惑了。 他一直坚定不移走的路,是否正确他虔心信奉的,又是否值得 一时间,和尚的眼前不再是清晰的通天之路,不再是天下闻名的大法师称号,而是一团模糊不清的阴影。 这些念头,困扰了他,却没有迷惑他的心智。 他苦笑道:“成阳郡主果然厉害,她几句话就让我堕入了苦海。这次,她再也不能帮我,我得自己修行而出。” 他不知何时可以参透“事在人为”这句话。 回到了寺庙,弥尘跟师叔说了薛湄的诊断。 师叔被救治回来,而且病情经过诸位大夫诊断明显转轻,他对成阳郡主深信不疑。 “她乃是鬼医子弟,跟咱们的大夫不一样。能遇到着,已然是佛祖保佑,岂敢怀疑,亵渎了她快快送了我去。”常觉法师说。 弥尘法师:“” 他本还想跟师叔请教,见师叔心意全在病情上,他什么也没说。 小沙弥们用软藤轿把常觉法师抬下山,然后由弥尘亲自护送,去了庄王府。 弥尘还带上了他的两只火焰鸟。 正文 第666章大小姐不靠谱 薛湄吩咐彩鸢和其他下人帮忙,在庄王府的东偏院收拾出了院落。 院落的西厢做手术间,正房做了病房。 准备手术的时候,薛湄感叹说:“可惜卢文和卢殊都不在,缺少帮手。” 彩鸢听了,有些伤感。 卢殊现如今是梁国太医院的院判,而且是史上最年轻的。他才名在外,又是临危受命,倒也很有威望。 至于卢文,听闻他在金匮堂做事,卢老太爷俨然要把他培养成家族的管事者。 卢殊不能管理家业,卢文就是第二人选。 他来不了。 “大小姐,上次替您进山的那对兄弟,机灵得很。”彩鸢突然道,“那两个人天不怕c地不怕的,倒适合做您的徒弟。” 薛湄其实也有这个想法。 她早已想好了,彩鸢的前途要紧,她要把彩鸢放到神医阁去担任管事,而不是在她身边做丫鬟。 她不仅仅需要徒弟做助手,也需要护士。 故而她需要一个庞大团队。 薛湄刚刚进京的时候,和锦屏讨论过,假如谁家适合支持她c做她的后备军,无疑是甘家。 甘家,就像当初的卢家。 所以在遇到甘家七小姐的时候,锦屏就对薛湄说过:“大小姐,你本就决定去甘家看看的。” 说得就是这件事。 然而几次接触,薛湄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一,甘家不是卢家。在甘家眼里,药材只是买卖。他们家生意做得对,不代表他们在这行当有地位,更不代表他们敬重这一行。 甘氏的傲慢,薛湄早已体会到了。 第二,甘家没有一个孩子是薛湄看得上眼的。 除了甘家,薛湄也和锦屏考察过其他人家。 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 也许,她公开身份的时候,会有人愿意跟随c追捧,但这不是薛湄要的。 她要能帮她救命的人,而不是需要借助她扬名的人。 胡氏兄弟是偶然遇到的,当时薛湄心中一动,觉得这样的两个孤儿,似乎很适合做她的下一任助手。 她也派人去集市打听过胡氏兄弟。 胡氏兄弟顽皮c聪明。他们俩在集市上从来不偷窃,这点薛湄很满意,意味着人品过得去。 薛湄给了他们一笔横财,想看看他们俩“得势”之后是怎么的嘴脸,却发现那两兄弟依旧在集市混。 他们手里有非常好的药材,但因为炮制方法新奇,不被认可,故而他们俩只能用坑蒙拐骗的方法卖掉。 卖得高价,两兄弟继续吃喝玩乐。 “胡氏兄弟不是不愿意上进。”薛湄对彩鸢道,“他们跟其他底层百姓一样,寻不到上进的路子罢了。 就说三七吧,神医阁经验丰富的管事没找到,他们兄弟找到了。可见这两个孩子心细c对药材上有天赋。” 彩鸢点点头。 薛湄:“过些时候抽空,再去接触接触,看看他们的意思。咱们一厢情愿的,人家未必愿意拜师。” 彩鸢觉得言之有理。 她们俩闲话的时候,老和尚被送了进来。 薛湄和彩鸢一起铺单,一起将老和尚运到手术床,然后开始做支架。 做这个手术只需要半麻,老和尚是很清醒的。 他听到薛湄和彩鸢一边手术一边闲聊,说的完全不跟他的病情相关。 “你觉得照影如何我上次故意拿了块血布回去,临波吓得吐了,照影很自然把那块布给洗了。 和临波一惊一乍相比,照影稳重很多。”彩鸢又道,“护理难学的是扎针,其他还好,我可以两个月内教会她。” 薛湄:“照影倒也可以。” 老和尚听着她们俩家长里短,絮絮叨叨,竟然在这样的念叨声中睡着了。 待他醒过来,已经被挪换到了“病房”,成阳郡主不在跟前了,只有婢女伺候他。 “大师,您好些了吗”彩鸢问,“方才你都睡着了。” 常觉法师很不好意思。 他跟彩鸢说伤口处有点疼。 彩鸢说是平常。 接下来七日,常觉法师都要在这里住院。第二天开始,来了个更年幼的丫鬟,约莫十四五岁,沉默寡言。 老和尚觉得就是成阳郡主主仆说的“照影”。 “大师,这位是照影,今后很多事都由她做。您哪里不 舒服,只管告诉她。”彩鸢道。 彩鸢虽然这么说,人却没有走,在旁边一点点教照影如何做。 照影反应有点慢。 彩鸢着急了,薛湄就笑道:“你刚学的时候,也没见得多聪明。护理不需要特别机灵,只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和善意。” 七日之后,老和尚出院。 弥尘法师亲自来接。 见师叔毫无病容,弥尘法师跟薛湄道谢,念佛之后带着他师叔走了。 翌日,翠微寺的小沙弥送了三个平安符过来,一个是给薛湄的,剩下是给彩鸢和照影的。 “师祖好多年不做这个了,还请小姐一定要收下。我们师祖做的平安符,平时求不来的。”小沙弥道。 他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让薛湄觉得很可爱。 主仆三收下了平安符。 薛湄知道高僧所赠,意义重大,故而她贴身放好;两个丫鬟也学样,同样放好。 而后,弥尘很长时间不下山了。 成兰卿有事寻他,他也借口参禅,不肯相见。 这个时候,成兰卿的气度就显露出来。她丝毫不急,也不逼迫弥尘。只是在弥尘说不见之后,不再打扰。 这让弥尘反而有点内疚了。 盛夏越发炎热了。 大哥在衙门的差事,越来越忙。因为他办事得力,居然从礼部换到了工部,皇帝还见了他两次,夸奖他办差有想法c有脑子。 修竹的铺子生意也非常红火。 薛湄的那些三七,在聂老农的照料之下,都活了下来。 她心情愉快。 然而好日子中,总会掺杂一点烦心事。 古代城市,尤其是江边城市,没有水泥丛林与高楼大厦,早晚气温差特别大。薛湄贪凉,夜里非要睡竹床,还不肯铺被子。 丫鬟们觉得大小姐靠谱,就随了她。 然而大小姐并不靠谱。 早起的时候,她不停打喷嚏,跟丫鬟们开玩笑:“谁这么早想我” 上午头重脚轻开始发烧了。 一院子丫鬟吓死了。 正文 第667章王爷伺候我 丫鬟们不知大小姐这般不着调,一个个吓得变了脸。 薛湄给自己打了一针退烧针,用被子蒙住头,正在浑身汗出如浆。 彩鸢阻拦住了乱嚷嚷的红鸾:“行了别折腾,大小姐发汗呢。等她出了身汗就没事。你让人准备热水,给大小姐沐浴;临波,你去厨房吩咐,让做些酸乳酪来,大小姐吃这个开胃。” 丫鬟们准备去了。 薛池来了,丫鬟们想走又不敢走,全部立在跟前。 上前摸了摸薛湄的额头,还是滚烫。见她半昏半睡的,薛池脸色极其难看,阴沉得仿佛要杀人:“昨日谁值夜” 丫鬟们瑟瑟发抖。 红鸾顶着大少爷如刀子般的目光,上前解释:“大小姐从来不让人夜里服侍。” “你们就不管了” “是,我们都要听大小姐吩咐,她才是我们主子。”红鸾道。 薛池:“” 不知怎的,被红鸾顶撞了几句,薛池脸色反而缓和了点,人也回神了。 彩鸢没红鸾那般放肆,她还是挺怕薛池的。 见薛池不说话了,彩鸢这才上前:“大小姐用了退烧药,正在发汗。待她一觉醒过来,汗出完了,就没事了。” 薛池沉吟不语。 他让丫鬟们都去忙,他要守在这里。 彩鸢给红鸾使了个眼色,然后诸丫鬟全部退出了薛湄的寝卧。 薛池时不时伸手,探一下她的额头。触手滚烫,他的心似乎也被烫了下,他拧了个湿毛巾给她敷上。 薛湄其实做了个梦。 她又梦到了那次爆炸。 背景很嘈杂,一切都像真实的,却又在失真:“还在研发阶段,实验室给我爸送了一台,争取能拿下二十年的研究经费。” “所以,你打算拿个研发初级阶段的东西给我用”薛湄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又非常急切,“别闹了,快发求救信号。” “我们遭了埋伏,你还没反应过来吗有人要我死。” “你试试看,也许真的能穿越时空。” “咱们俩这样有缘,你降落的那个时空,也有我的祖先。” “你取代的人,一定跟现在的你有血脉关系,肯定是你的祖先” 断断续续,就像是个荒诞的梦。梦里支离破碎,哪怕薛湄再努力,也无法拼凑出前因后果。 她挣扎着醒过来时,听到了争吵声。 “所有人都退下,我在这里照顾她。”是萧靖承的声音。 他语气强势,俨然这是他家。 “你能照顾什么你是会服侍她梳洗更衣,还是能照顾她用药吃饭”薛池的声音也很高。 似乎从未见过大哥这样暴烈。 丫鬟们大气不敢出。 两位王爷吵架,大小姐又没醒,她们无人撑腰,不敢言语。 薛湄重重咳嗽。 外面的争吵声停止了,几个人涌入了薛湄的寝卧。 “我已经退烧了,就是有点口渴。”薛湄道。 丫鬟红鸾手脚麻利。 她抢到了茶壶,倒了一杯茶打算递给薛湄,转眼瞧见了两位王爷,她愣了一下之后,把茶盏塞到了萧靖承手里,示意他给大小姐端过去。 薛湄:“” 萧靖承眉梢一挑,赞许看了眼红鸾。 薛池则沉默了,脸上怒容敛去。见满屋子都是人,而薛湄的确像是退了烧,他默默转身出去了。 走出门的时候,他脚步有点虚浮。饶是他没有叹气,薛湄似乎也听到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茶有点烫,薛湄喝得很慢。 萧靖承伸手,试探着她额头,的确不烧了。 薛湄还是鼻塞,一边喝茶一边感叹:“谁能想到,我大夏天伤风了。” 萧靖承:“这也平常,大夏天更加要注意,不能过分贪凉。” 薛湄点点头。 这次的经验教训告诉她,越是热的时候,越不能整夜睡竹床。 萧靖承:“方才不是故意吵闹。我见你很不舒服,想着你可能要进空间去休整,这才要赶走他们。” 薛湄忍不住心中一暖。 “打了退烧针,已经无碍了,我不用进空间。”她喝完了水,微微侧过身子躺着,去看萧靖承。 生病让她眼神软软的,格外温柔。 温柔这个词,总是跟薛湄不沾边。一旦瞧见了, 萧靖承很是新奇,伸手抚摸着她面颊。 薛湄想要避开:“当心传染给你。” “不妨事。”萧靖承仍是很坚持。 出了身汗,薛湄需要洗洗。 丫鬟们抬了水到净房,由红鸾服侍着,薛湄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又热出一身汗,反而更轻松舒泰了点。 洗了两遍,这才把自己洗清爽了,薛湄更衣出来,依旧躺在床上。 床上的被褥c床幔,全部换了崭新的。 “谁让换的床幔”薛湄笑问,“还挺有心的。” 锦屏:“王爷让换的。之前那么虽然轻薄,但颜色沉重。这种浅粉色明媚鲜艳,床幔更薄,对大小姐养病有好处。” 薛湄啼笑皆非:“我只是染了点风寒。” “咱们王爷恨不能把大小姐当亲娘伺候。”红鸾说。 萧靖承:“” 薛湄啼笑皆非,提醒红鸾不许胡说八道,又让她们各自去忙碌,不用围绕着她。 屋子里还有一碗酸乳酪,薛湄没有胃口吃。 众人出去了,薛湄和萧靖承在里屋说话。萧靖承脱了鞋,把薛湄抱在怀里。尽管薛湄再三说可能会把风寒传染给他,他亦不在乎。 “你最近是不是太劳神了”萧靖承亲吻了下她的鬓角,问道。 薛湄不觉得。 身体需要通过发烧锻炼自己的免疫力。 距离上次生病,已经是很久之前了,就到薛湄都有点记不得了。 长时间不生病,就像免疫系统得不到更新,一旦有什么事,可能就全线崩坏,那样才危险。 两三年一次的重感冒,没什么坏处。 “真没事。”薛湄笑道,“既然你觉得我最近劳神,那我就不劳了,休息一段时间。” 她生病的消息,有心人很快就知道了。 大皇子和成兰卿过来探病,没有进蕙宁苑,被薛池拦住了。 “她是风寒,千万别把病气过给了大哥。”薛池说,“她还说自己病容憔悴不好看,不想见人。” 大皇子看了眼成兰卿,忍俊不禁。 是怕输给成兰卿吧 成兰卿也莞尔,想得却不像大皇子那样简单。 她觉得薛池是故意而为,疏远大皇子的意思很明显了。 他们从庄王府离开的时候,遇到了其他访客。 这访客,让成兰卿有点吃惊。 正文 第668章各有心机的探病 成兰卿与大皇子在庄王府门口遇到了弥尘法师。 弥尘法师这段日子又恢复了从容,脚步平稳而缓慢。瞧见了大皇子等人,他表情不惊讶,上前见礼。 大皇子看了眼成兰卿。 成兰卿脸上笑容不减,与弥尘法师还礼:“法师,好些日子不见了。” “是,许是最近缘法太浅了。”弥尘法师道。 成兰卿:“” 分明是你避而不见。 她心中恼恨,面上不显。 寒暄几句,弥尘法师进了庄王府。 成兰卿和大皇子上了马车,轻轻叹了口气:“成阳郡主真是厉害。她几句话,弥尘现在躲着我。反而是她生病了,他急急来探望。” 大皇子:“弥尘恐怕对你我有了心结。” “殿下放心,我自有办法解了他心结。”成兰卿道。 大皇子心里却是想到了袁家幕僚白公子。 白公子那样能耐,也许他可以从中替成兰卿和弥尘周转。 “又要辛苦你。”大皇子道,“唉,这成阳郡主来了大半年了,却从来不替我出力,她也太拿乔了。” 说薛湄给脸不要脸了。 她真算那么回事的话,梁国就不会囚禁她五年。 大皇子以礼待之,她反而孤傲了起来。离开了庄王庇护,她在楚国算什么 她在梁国那些基业,又搬不到楚国。她不就是个落魄离乡女吗 大皇子自负很诚心了,仍是得不到她半点回应。盐矿的事,至今也没解决,让大皇子很烦心。 至于吗 大皇子身边能人不少,成兰卿就未必输给薛湄。 “殿下,可以给庄王一些事做。她不肯帮咱们,总得帮庄王吧”成兰卿道。 大皇子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一旦薛湄还是拒绝帮忙,那她滚回梁国去做她的阶下囚好了。 她当楚国什么地方 大皇子和成兰卿有了计较,而那边薛湄仍是不见弥尘法师。 薛池进来告诉她,她神色懒懒,摆摆手:“我决定了要修养,就不见任何人。让他回去吧。” “连法师也不见” “我又不信佛,见他作甚他涉世太深,我不喜欢他了。”薛湄道。 薛池:“” “他上次送过来的火焰鸟,倒是很有意思。”薛湄道,“大哥,你说他肯把火焰鸟的制作工艺告诉我吗” 薛池:“不可能。” “那你告诉他,我已经睡下了,病得不能见客。”薛湄道。 薛池:“” 弥尘法师跟大皇子和成兰卿一样,吃了个闭门羹。 薛池对出家人有点敬畏,当着弥尘法师的面,说那些话,总感觉略有点拘谨似的。 他没办法像薛湄那般淡然。 弥尘法师笑了笑,心中了然。 “这是一株上好的人参,送给姑娘补补身子。”弥尘法师道,“为的是姑娘救了师祖。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薛池接了过来。 是一株百年老参,听闻关键时候可以续命,非常难得。 他替薛湄收下了。 将老参给薛湄,薛湄心情倒是很不错。 “地地道道的百年老参”薛湄感叹说,“这种老参,真的可以续命,有钱都买不到。” 这算是弥尘法师额外给薛湄的,因为救他师祖,弥尘法师已经给了“诊金”,就是将来要无条件答应薛湄一个条件。 “等你病好了,可以去翠微寺上香,算是跟他和解吧。”薛池道。 薛湄颔首,同意了这话:“是应该和解。” 她也没想和弥尘怄气。 他立场如何,那是他的事。就像小郡王,薛湄跟他不照样做朋友吗 她这么一生病,萧靖承也弄了好些补药给她,恨不能把她的蕙宁苑当药铺。 他每晚都来。 薛湄总是依偎在他怀里,进入梦乡。这几日睡得特别踏实,心里像是有了什么依靠。 “成兰卿最近放什么大招了吗”薛湄问萧靖承,“感觉她最近过得很平和。” “朝中支持大皇子起复的,已经占了大成。她肯定出力了。还有,大皇子的正妃病了好些年,最近病情越来越严重了。”萧靖承道。 认真算起来,成兰卿到大皇子身边的时候,大皇子的正妃就开始生病了 。 一开始只是小病,断断续续,谁又放在心上 病了几年,最近缠绵病榻起不来,也是情理之中。 当初大皇子被废,在岭南艰难求生的时候,他的正妃一直跟随着他,照顾他。夫妻俩彼此扶持,感情深厚。 若不是这样,大皇子妃也未必需要死吧 “你说,我要是去见见大皇子妃,把她治好了,成兰卿会不会气得跳脚”薛湄问。 萧靖承听罢,忍不住大笑起来,差点吵醒了丫鬟们。 然后,他又对薛湄道:“我见过大皇子妃,她现在病入膏肓,形容枯槁,不是轻易能治好的。” “我知道。”薛湄道,“但是你忘记了吗,我除了会医术,还拥有鬼戎的蛊虫。” “蛊虫” “苗疆的巫蛊之术,你以为是什么它就是医术。”薛湄道,“苗王教过我好几种巫祝词,治疗各种疾病。” 萧靖承:“这么做,肯定有什么后果吧要不然,苗疆的神医早已遍布天下了。” 薛湄:“” 他果然是很敏锐的。 亦或者说,遇到她的事情,他总是会多个心眼。 “也没什么后果,就是会反噬自身嘛。”薛湄尽可能轻描淡写,“病人的病情越重,反噬就越严重。” 萧靖承顿时沉了脸。 “不可轻举妄动。”萧靖承道,“你哪怕救活了大皇子妃,她是否会站在你这边,难说;她有没有本事防范成兰卿,将来再次遭了算计,也难说。 她那里是一处危楼,如果她自身不够强悍,不是成兰卿的对手,她迟早还要出事。你受苦帮她,也救不了她。”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让薛湄冒险。 薛湄心中温暖,点头再三保证,绝不会涉险,萧靖承才算放心了些。 然而世事难料。 薛湄打算恶心恶心成兰卿,不成想成兰卿那边已经出手了。 他们对付的,不是薛湄,而是薛湄的大哥薛池。 大皇子给薛池指派了一个特别恶心的任务,至少薛池是绝不想要的。 正文 第669章讨好的技巧 不知是大皇子还是成兰卿的主意,让薛池去与裴家四小姐联姻。 现如今京城最有名望的贵女,就属于裴家四小姐。 四小姐貌若天仙,才华出众。今年二十岁了尚未出嫁,是因为她十六岁上定亲,一场大病差点要了她性命。 而后,高僧指点,她想要一生安康平顺,需得晚些时候谈婚姻,至少要过了二十岁。 裴家退了她的亲事。 男方很担心自家儿子落个“克妻”之名,见四小姐病得快要死了,巴不得退亲。 退亲之后,她却是一天天好了起来,而后果然不再犯病。 楚国女子,十五岁及笄就议亲。议亲也分程序,大户人家议亲非常繁琐,整个流程下来,两三年是很常见的。 故而,十四五岁议亲,十七八岁成亲正当年,二十岁成亲也可。 只是到了二十岁才议亲,待议亲之后成亲,恐怕要拖到二十三c四,就稍微显得年长了。 不过,裴家这等门第c裴四小姐那等人品相貌,别说二十了,哪怕她过了三十岁,求娶的人也会踏破门槛。 往往是财产c权势不够丰厚的女子,才会被人嫌弃年龄大。 “裴相虽公开支持我复位东宫,却一直不与我们亲近。想来是那位幕僚办事出了点差错。”大皇子对薛池道,“若能与裴氏联姻,就最好不过了。” 哪里是幕僚办事出了差池 幕僚白公子上门威胁,裴相自然以为大皇子也知晓他家秘密,对大皇子避之不及,还能亲近得起来 此乃隐患,大皇子哪怕复位了,也未必能做皇帝。 裴相可是老狐狸。 薛湄这一招,明面上帮了大皇子,展露了袁家手段,背地里却是给大皇子树一劲敌。 大皇子也感受到了裴相的疏远。 立嗣从年初谈到了现在,已经快大半年了,五皇子势头一直不减;被挤下来的六皇子重新拉拢朝臣与望族。 再回头一瞧,大皇子发现自己的优势,现在所剩无几了。 外人只看大皇子风头正健,但只有他自己和成兰卿知道,他们快要黔驴技穷了。 庄王是坚定的大皇子党。哪怕天塌下来,他也是忠诚于大皇子的。 他不像是皇帝的儿子,更像是大皇子的。 因为当年受大皇子案的牵连,他至今没有正妃;腿有残疾但他举止优雅,外貌俊美,比起那些模样平凡的男子,更受女子青睐。 薛池需要表忠心了。 “大哥表明拒绝了吗”薛湄问。 薛池:“没有。一旦明确拒绝,恐怕就要撕破脸。” “大哥还是要有自己立场。”薛湄道,“你是兄弟,也是臣属,却不是他的下人。只有自家下人,才可以随意配对。” 薛池:“” 薛湄言语刻薄,可见她恼火了。 很久不曾见她这般恼怒,唯有在他的事情上,她才如此。 自己在薛湄心里,是有份量的。 薛池只感觉心口一软,有种又酸又甜的情绪涌入。在大皇子府被冻成冰锥的心,也慢慢融化了。 “我明日进宫去一趟。”薛池道,“一旦我成功了,再明确拒绝。我说过,我的婚姻要自己做主。” 薛湄点点头:“大哥加油。” “加油” “就是要更努力。”薛湄道。 薛池失笑。 第二天,他果然进宫去了。 薛池回京之后,从来不到宫里,更别说皇帝跟前了。 这会儿他进宫,也不是去见皇帝,而是去见了德妃。 德妃是菩萨心肠谁都可拜她,她对谁都笑眯眯,慈祥温柔,但她心里不搁下任何人。 想要巴结她c求她偏袒,或者办事,那都是妄想。 慢慢的,大家摸清了德妃脾气。饶是她与皇帝感情不同寻常,旁人也不会走她的门路。 来到她这里的,都是单纯坐坐。 薛池也来了。 “我听人说,娘娘很喜欢茶经。”薛池道。 德妃的确很喜欢沏茶c论茶:“你也读了茶经” 薛池道是。 然后,他和德妃说起了茶。 相传有道茶艺,可以在水中沏出各种鲜花,惟妙惟肖。 德妃听了,更感兴趣:“这个不是传说。我记得在建弘七年的时候,有位师太进宫给太后娘娘拜年 ,就沏过这样的茶。 只可惜,她隔了几个月去世了,手艺没有流传下来。我也是从那时候起,就很喜欢沏茶。” 薛池:“我偶然得了一本茶略,上面就有这种茶艺记载。那书乃是孤本,前些日子被毁了。 好在我妹妹读过就记得,全部抄录下来。本想献给娘娘的,又怕冒犯。” 德妃眼睛一亮:“真有这样的书” “是。” “你拿来我瞧瞧。” 薛池从怀里掏出那本茶略,约莫几千字,其中就讲述了三种沏出花样的办法。 德妃读着读着,如痴如醉,居然忘记了薛池还在。 读熟了,她让宫婢端了茶和热水来。 一下午的尝试,德妃终于在水中酝酿出了一朵花。只是一现,几息就消失不见了。 饶是如此,她也极其高兴。 “还是你孝顺”德妃高兴说,“今后有了好书,别怕冒犯,直接送进来。你乃是皇子,咱们母子之间,何必这样见外” 薛池道是。 他从宫里离开了。 消息灵通的,很快把这件事传遍了京城,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皇帝也听说了。 他去德妃那里,果然见她沏出了一朵牡丹花的茶,欢喜得像个少女,眼睛都发亮。 “看来,庄王讨好用在了点子上。”皇帝漫不经心端起茶喝了一口,“他求什么” “他没说。” “没说” “没说就是说了。”德妃笑道,“他求一庇护。朝中肯定有人叫他为难了,他逼不得已。我放出话了,就说很喜欢他送的书。 不管谁让他为难,估计都要掂量。要说起来,他怪可怜的。唉,也是不容易,瞧着倒是淡薄又聪明。” 皇帝表情淡淡。 世上可怜人太多了,哪里都同情得过来 身为皇子,他们锦衣玉食,能读书,出入有仆从,比一般人强太多了,还有什么可怜的 能活着,就不可怜。 要知道皇帝成长的过程,就是在权臣c门阀的死亡威胁之下的过程。他所经历的c承受的,绝不是他儿子们能比拟的。 故而,皇帝也许是嫉妒这群躲在他羽翼之下享受荣华富贵的儿子们,狠起来的时候,就把他们赶到野蛮之地去吃沙子。 正文 第670章已经有了心上人 “来,尝尝本宫这茶。” “开花了娘娘真了不得,这手艺天下一绝” “陛下也说好。只是本宫年纪大了。若是再年轻些,能沏得更好。本宫一生钻研这茶艺,不成想是庄王那孩子送了本书,才成了这手艺。本宫死而无憾了。” 德妃娘娘宫里,最近时常爆发出这样的对话。 她邀请一些诰命夫人c长公主,到她宫里品茶,顺便说了这么一席话。 德妃一生爱茶。 然而,不管你多好的茶具c茶叶,泡茶技艺,送到她跟前都被退回去。 她不自夸,就连皇帝也不会专门夸她的茶好。 但是她的茶的确好。 她宫里最贵重的,是那只巴掌大的小茶壶。听闻太后娘娘在世时候就养着的,至今三十几年了。 就是这种不提c不问,反而成就了她的爱茶。 没人可以随便送茶给德妃,也没人能有幸喝到德妃泡的茶。 不成想,她黄土埋了半截身子的人,突然在茶艺上突飞猛进了,居然把这种失传的手艺给学会了。 显摆是其一,说庄王好话才是最重要的。 庄亲王瞬间成了京里红人。 “最近没得罪庄王府吧” “大皇子那边,也要走动频繁些。马上就中秋了,要给大皇子府和庄王府送些鲜果。” 这样的议论声不断。 大皇子大喜。 成兰卿却是微微蹙眉。 这么好的机会,庄王明明可以给大皇子的,他却自己跑去了。 大皇子倒是不介意,他很了解德妃。德妃的性格,跟皇帝如出一辙,他们俩都是太后教导出来的。 “我要是去送这书,德妃看都不会看,肯定借口自己眼睛花了c年纪大了,推脱了去。”大皇子道,“她知你有所求,就不会接受你的东西。 小九却不同。他在德妃跟前无所求,只是想要单纯讨她欢心。德妃本就爱茶艺,所以她接受了。这才是小九的本事。” 成兰卿听了,仍觉得事情不简单。 “有了德妃器重,小九跟裴家联姻,恐怕要容易很多。”大皇子又道。 成兰卿想的,却是正好相反。 只不过,这个恶人没必要由她来做。她对大皇子的话,不予置评。 大皇子派人请了薛池去,打算跟他仔细说说像裴氏提亲之事。 薛池脸色却很严肃,甚至有点阴沉。 大皇子很少见他这般神色,有点诧异。 兄弟俩对坐,薛池开口了,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点绝情的冷漠:“大哥,当初跟随你,不是因为你帮我。 在大哥身上,我看到了尊严与希望。不知这些年大哥是否改了初心对我而言,自己的婚事能自己做主,就是一桩体面事。” 这般直接。 大皇子噎了好半晌。 他终于体会到了一个父亲的心情。那些父亲吼孩子的话,他也很想说:“我是为了你好。” 而本质上:“我是你爹,你得听我的。” “怎么,不喜欢裴四小姐”大皇子努力挤出笑容。 薛池:“不在于是否喜欢她。” “那你在乎什么” “在乎的是,她不是我选的。”薛池道,“婚姻之事,除了父皇,我还是想自己做主。请大哥见谅。” 大皇子:“” 被如此直白顶回来,意料之外。 他愣了好半晌,突然发现小九这次所作所为,不是为了辅助他,而是为了反抗他。 一时间,大皇子就像无数的父亲那样,权威受到了挑战,起了把儿子给打一顿,或者折腾,令他臣服为止的心意。 “我心中有一人。”就在大皇子暴怒的时候,薛池又道,“山回路转,也许我可以娶她。” “谁” “大哥,我不是很想说。”薛池道。 大皇子:“” 薛池从大皇子府离开的时候,大皇子仍是很愤怒。 一个从小听话的人,现在不听话了,对大皇子而言是难以接受的。 成兰卿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她不肯多说什么。 九皇子起了异心,毋庸置疑。他身边跟着的薛湄,本身就无投靠诚意。在薛湄的挑拨之下,九皇子对大皇子不忠诚,成兰卿很能理解。 “殿下勿恼。庄王殿下心上人,定然 是成阳郡主。”成兰卿说,“为了她,他才不肯娶裴家四小姐的。” 大皇子也想到了这个。 “若他能娶了成阳郡主,倒也不错。”大皇子深吸了一口气,如此安慰自己。 他很少恼火,这个时候就是情绪在作怪,让他一根筋。 大皇子决定出城去跑马,让自己换个心情。 薛池倒也没有轻松。 他在猜测大皇子和成兰卿的后招,以及自己应该如何化解。 就在他考虑的时候,萧靖承带着他的长子进宫去了。 他们父子跟其他王爷c世子不同。在皇帝跟前,他们俩是很随意的。 行礼之后,萧靖承跟建弘帝说起了他封地今年秋上的收成,提到了新产的糯米。萧靖承说了好几种美食,打算让宫里的御厨做给他吃。 世子则随意翻阅皇帝案几上不重要的一些奏章。 “皇祖父,您看这些,累不累”世子问建弘帝。 建弘帝笑道:“年纪大了,是有些累了。” “孙儿进宫来住,给您念奏章吧。”世子道。 建弘帝知道靖王夫妻俩没什么见识和学问,也知道世子刚刚启蒙不过一年,听说也是很笨,气走了好几位师父。 他哈哈笑起来:“那好,你给祖父念念。” 世子接过一本,果然念了起来。 这个时候,宫婢端了新鲜点心进来,靖王就坐下喝茶c吃点心,整个殿内只有孩子郎朗念书声。 建弘帝一开始漫不经心听着,而后越听越错愕,眼神都明亮了几分。 这篇奏章是吏部文臣写的,比起武将的大白话,用词也讲究很多。可才启蒙不久的靖王世子,居然没有错一个字。 皇帝还记得,靖王妃说一位鸿儒爱吃大蒜,口气重,孩子受不了非要辞退人家,一时成为笑柄。 怎么短短时日,世子进步这般大 “府上请了什么先生”建弘帝问萧靖承。 萧靖承:“还是以前那位,没换。” 他们府上有个比较温和的先生,故而世子启蒙总是拖拖拉拉不能成功。 建弘帝:“来人,去接王妃来。混账,成天就知道吃,什么都不管。朕十三个儿子,十二条是龙,独独你是猪。” 萧靖承:“” 正文 第671章皇帝的赏赐 阿梦急匆匆赶来。 脚步急,心里却不急。 王爷带着世子进宫做什么,阿梦一清二楚。 原本就是计划好的。 陛下要问什么,阿梦心里也有数。因靖王府在御前受宠,阿梦急归急,倒也不见她乱了方寸。 进御书房跪下行礼,阿梦还没等皇帝开口,就笑着替自己丈夫和儿子求情:“父皇,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们俩一般见识。” 靖王府的人素来没大没小。 皇帝不介意。 别人说一句话个表情,皇帝都会看在眼里;但靖王夫妻言辞无状,皇帝也不会多心。 这不仅仅是种宠爱,更多的放纵哪怕你想要害朕,也随你。 太监们瞧王妃也咋咋呼呼的,再去看皇帝,果然见他像个无奈的老父亲,微微蹙起了眉头。 皇帝招呼阿梦过来,把奏章递给她:“你念给朕听听。” 阿梦拿过来,是吏部关于州府官员选拔被豪门垄断的利弊分析,又酸又臭。 她讨好笑笑:“父皇,这种奏章儿媳念不来,全是锦绣文章呢。” 皇帝表情淡淡:“咬文嚼字,故意恶心朕,什么锦绣” 太监:“” 皇帝却终于说到了主题。 他指了指靖王世子,说他能把这一篇奏章读下来,不同寻常。 能把朽木雕成花,靖王府新请的夫子厉害了。 “父皇,怎么突然要念这个”阿梦直接问。 “你儿子全部念了出来。”皇帝也懒得跟她绕圈子,直接问,“你们用了什么法子逼迫孩子念书” 阿梦忍不住捂住嘴笑。 萧靖承在旁边吃了一肚子点心,甜得他恶心。他不知道玄狐有爱吃甜点的习惯,所以不曾留意。 直到他换过来,得知玄狐每次进宫,都要把皇帝和德妃的点心蹭一遍,萧靖承脸都黑了。 他吃点心满心腻味,见阿梦还在那里故弄玄虚,还不知何时能结束出宫,故而他直接道:“没有逼迫,父皇。 是九弟的义妹白姑娘,她给了我们一本小册子,叫千字文,就是把一千字编成朗朗上口的歌儿。 孩子们先跟着先生学背诵千字文的歌儿,很容易就背熟了。然后再一个个对照着认字。 一个月后,他们几个能把千字文上的字认全。白姑娘让先生教孩子们听写,就是先生念,他们写。 这个真有效果,现在三个孩子都认识字了。别说孩子们,白姑娘身边的丫鬟短短时日也识字了。” 建弘帝听得一愣一愣。 在这个年代,读书是高门大户的事。权力和官场被垄断,也是因为寒门士子提拔不出来,他们没有认字c念书的条件。 往往启蒙是年,就是说光认字这一项,就是年光阴。 年请先生,花费不赀。 读书c认字,的确是很昂贵的事。 不成想,靖王却说成阳郡主有很好的办法,不仅仅可以让孩童快速掌握认字,连婢女都能学会。 皇帝又想起,前些日子有人的确说过,庄王府连下人都认识字。 “什么千字文”建弘帝坐正了身姿。 “皇祖父,孙儿知道,孙儿念给您听: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孩子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清脆悦耳。他所念的,朗朗上口,平仄押韵,既像是儿歌,又像是小调。 建弘帝听住了。 阿梦则招呼太监,跟他耳语几句,太监转身去了。 建弘帝没有留意到,他所有注意力都在靖王世子身上。 这个寡言c有点笨拙的孙儿,此刻口齿清晰,流畅得像唱歌,口中滔滔不绝。 建弘帝一句句听,感觉不仅仅读音上押韵,意义上也有承前启后的作用,故而不会读完就忘记,很容易背诵。 千字文应该是这个年代后期出现的,也就是说,哪怕薛湄不带过来,它也很快要问世了。 它是几千年验证过的c启蒙最好的文章,没有之一。 短短几个月,就可以让人掌握基本上的文字,达到脱盲的效果。它成效斐然,效果极佳,故而到了太空时代也在用。 靖王世子已经机械背诵了这篇文章成千上万次,故而那些词都是他脑海中的潜意识,他毫不磕巴读完了。 建弘帝听罢,就像久渴的人痛饮下了一杯凉水, 面颊上的毛孔都似舒张开了。 “好文章,好文章”素来自持的建弘帝,连连感叹。 派往靖王府的太监,也从靖王府拿到了千字文,送给了建弘帝。 薄薄一本,只不过千字,却是如此上口。 编这样一篇启蒙文章的人,是如何的锦绣玲珑心 “成阳郡主教的”建弘帝手轻轻抚过小册子封面,心里默默道,“成阳郡主理所当然,世上有人如此睿智博学的,应该是她” 皇帝情绪兴奋又激动。 他知道薛湄在梁国推行科举制,但取的还是门阀望族的子弟,只是比较落魄,一时得不到推举做官罢了。 这根本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想要动摇门阀分夺皇权,唯一的办法就是讲门阀冲垮。 这么一本启蒙书,只要让茶馆的先生会背c会读,甚至将它编成歌,流传出去,慢慢就会有很多人通过这些歌词去对照文本,从而识字。 世上聪明人很多,想要往上爬的人也很多。 成阳郡主解决了皇帝一大难题。 这个难题困扰了他几十年。 建弘帝要在自己老年的时候,替儿子办成此事,将来儿子的王朝就不用受门阀望族欺负了。 “父皇,您冷静些。”阿梦和萧靖承都劝,怕建弘帝一高兴就背过气。 建弘帝站起身,在宫殿里踱步,来缓解自己的激动。他要冷静点。 “来人。”他喊了大太监。 大太监立马到跟前说话。 “快到中秋了,朕想着阖家团圆。庄王府偏僻,朕想见他一面都难。赐青雀街宅院一栋,着令庄王搬过来,时常进宫陪伴朕,承欢膝下。 至于庄王义妹,聪明毓秀,赐红宝石头面一套,蜀锦五十匹。”皇帝道。 青雀街的宅子,住着皇帝的叔叔谆王,以及五皇子纪王c六皇子辰王。现在让九皇子庄王也搬过去。 这朝局,越发热闹了。 薛湄应该很高兴。 她睚眦必报,大皇子才逼迫薛池娶亲,她转手就把薛池抬到这样的位置上,让大皇子处境尴尬。 萧靖承也很想看看大皇子此刻表情。 正文 第672章郡主大才华 圣旨下来的时候,薛池整个人懵了。 好好的,怎么赏赐他青雀街的宅子传闻,青雀街可以闻到皇宫的丹桂清香,与东宫只有一墙之隔。 能住在青雀街的,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身份尊贵。 青雀街是紧挨着护城河的,可以喝护城河里的水。 消息不胫而走。 一时间,众人都是一头雾水,同时被深深震撼了下。 “是萧靖承和阿梦推波助澜的。”薛湄道,“自从靖王府三个孩子启蒙很顺利,咱们府上的照影和临波认字很流畅之后,萧靖承就想要把这件事告诉皇帝。” 薛池:“” 顿时不太想要承这个恩情了。 “这个时候去说,让大皇子知道我的能耐。”薛湄又笑道,“旁人猜测不透,大皇子和成兰卿肯定知道是我帮你。 你拒绝了裴家,他们怎么猜测定然以为你想要娶我不要这样想,不会有结果。总之,在他们看到我能左右皇帝的时候,他们肯定更希望你可以娶我。” 薛池:“” 锦屏就瞧见自家大小姐嘚瑟不已,而大少爷一言难尽。 好半晌,锦屏都觉得大少爷寻不到合适的词,一脸无语看着大小姐。 何人有大小姐这般自夸 当然,何人又有大小姐这般本事 屋子里一时沉默,薛池良久之后,终于把自己的舌头寻了回来:“我得辞了那宅子。” “当然得辞了。谁稀罕住青雀街跟个活靶子似的。咱们要住就住护城河内,护城河外的地界都看不上。”薛湄道。 薛池:“” 护城河内,只有皇宫了。 他一时觉得薛湄无比霸气,同时又恨不能问问她是不是脑子进水。 不过,她说住在青雀街像活靶子,倒是说到了薛池心坎上。 依照他现如今的地位,住在青雀街的确就是人人围攻的对象,毫无意义。 果然,翌日早朝的时候,薛池写了一篇感人肺腑的奏章,当众念了出来,要辞掉皇帝赏赐给他的宅子。 皇帝本也不是要赏他。 建弘帝这个人,讲究集中力量干大事。比如说,他现在就想死前让门阀分崩离析,以及他想选出个爱民如子的人做太子。 至于其他的,他一般都懒得计较,除非触及逆鳞。 就像薛池这样不识抬举,在建弘帝的心里,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故而薛池辞了,他顺势就收回了。 好像只是父子间一个玩笑。 倒把观察局势的朝臣们看愣了,不知皇帝到底对庄王是个什么态度。 要说皇帝不器重庄亲王,皇帝给庄王的义妹赏赐程娘子的五彩线,又赏赐绫罗绸缎和头面,可都是看着庄王爷的面子。 要说器重,皇帝对庄王态度散漫,完全就是看小吏的神态。 总之,稀里糊涂。 皇帝赏了,薛池辞了,皇帝收回了,事情发生到现在,一切都像是做了场梦。 只有裴相能猜测到缘故。 这日下朝,裴相回家之后,正好他老妻跟他说起了女儿婚事四小姐至今也没定亲。 “谢夫人上门,说庄王爷人不错。虽然腿有残疾,但其他方面挑不出错儿。人哪有十全十美 谢家一心要辅佐大皇子起复,谢夫人的意思,就是想试探咱们口风,好给庄王爷提亲。”裴夫人说。 裴相听了,好像意料之中:“你如何回答” “自然是拒绝了。”裴夫人道,“庄王爷哪里都好,就是跟大皇子牵扯太深。” 裴相点点头。 裴夫人又说起庄王的宅子,裴相就说早朝的时候庄王推辞了。 “不要了”裴夫人很是错愕,“为何不要” “那宅子不是赏赐给他的,而是赏赐给成阳郡主的。他拿着,除了令人猜疑,还有什么好处”裴相道。 裴夫人觉得可惜了。 她暗中还是希望能把女儿嫁给庄王。 裴家的孩子们是男女分开排序,故而裴晚照都七岁了,四小姐这个做姑姑的尚未出阁。 “成阳郡主真厉害。”裴夫人说,“她这样的人,遇到明君才幸运。否则有人忌惮她才华出众,反而没个好下场。” 裴相点点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薛湄太出风头,对她无好处。 “这次,陛下又因为什么赏赐她 ”裴夫人问。 裴相下朝之后就打听过了。 内侍还把千字文给裴相看了,说皇帝让人印百万册,要发遍楚国。 裴相是文臣,读完了千字文,他也是愣住,觉得这篇文章一出,任何文章拿过来都是笑柄。 这样长的文字,不用重复字,试问天下自负才华的学子们,谁能做到 裴夫人也读了。 读完之后,裴夫人半晌才道:“多智近妖这等才华,肯定要惊动读书人了。她应该藏拙,如此高才会招惹记恨的。” 当别人看完千字文,就会产生一种无法触及的羡慕。 “我做不到。”学子们会这样想。 裴夫人突然有点担心成阳郡主了。 与此同时,皇帝亲笔给千字文做序,夸这是千古启蒙第一书。 写完了序,打算拿去大规模印刷的太监,突然对皇帝道:“陛下,这篇千字文,不书名吗” 皇帝沉吟片刻,笑道:“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就说此文是从梁国传来的,成阳郡主被禁足时候,日夜苦读琢磨而成。” 故而,皇帝在作者的地方,大大咧咧书上“成阳”二字。 太监:“” 随着第一版印刷,送到了诸位朝臣们手里,他们全部震惊了。 “梁国传来的吗怎么第一次听说” “押韵且流畅,词意又相通,成阳郡主果然很厉害。” “需得快点教授下去,否则梁国人人识字,咱们楚国拍马也追赶不上。” “郡主被禁足,仍想着天下苍生的启蒙难题,实在了不得。” “所有的书院c所有的先生,都应用此文做启蒙。”有人很极端说。 很快,楚国京城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本小册子一样的书了。 薛湄人在家中坐,名从天上来。 她这次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建弘帝直接把这篇文章算到了她头上。 幸好楚国人不知道她就是成阳郡主,否则这会儿她该要忙死了。 正文 第673章拉入局 千字文一经问世,轰动一时。 四皇子吴王读完了,突然觉得庄王府义妹的诗文才华,跟这个千字文一笔,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这就是才女”吴王很是感叹。 他正在家里为这篇千字文着迷的时候,大皇子府突然派人,邀请他去吃饭。 听闻大皇子得了几尾新鲜的鲥鱼,在中秋节之前,请兄弟们都聚聚。 四皇子有点想和兄弟们聊聊千字文,顺便跟那些不懂欣赏的兄弟说说它的好处。 到了大皇子府,却不见其他兄弟,只有他来了。 一时气氛很尴尬。 “别急,小九等会儿就到了。”大皇子安抚他,“没想到,他们都这样忙。” 立嗣问题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兄弟们这个时候就要站队。四皇子若不是被成阳郡主的文章迷住了心神,稀里糊涂的,他也不会来。 不是大皇子党,最近就别登他的门。 果然,略微等了片刻,薛池就到了。 兄弟三人坐定,四皇子问大皇子:“大嫂呢” 大皇子:“你嫂子在清阳养病,那边天气好,对她身体有好处。孩子们也在清阳。” 京里的大皇子府,只有大皇子与几名侍妾,其他家眷全部跟皇子妃留在了皇子妃的老家清阳。 四皇子没话找话,却又没说到点子上,让气氛更加尴尬了。 “四弟最近读了那篇千字文吗”大皇子突然道。 四皇子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正中下怀,当即和大皇子聊了起来。 他对这篇文章不吝褒奖,又说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成阳郡主是女子。若她是男儿郎,凭借这篇文章,这天下第一才子美名非她莫属,将来怎么着也是个名满天下的鸿儒了。”四皇子道。 大皇子哈哈笑起来:“现在得个天下第一才女的美名,不也是一样” 怎么能一样 天下第一才女,听起来总感觉有点没什么威望,就好像是被人吹捧起来的,而不是凭借自己的本事。 总之,同样的名声,换个性别就大打折扣了。 他们兄弟就说起了成阳郡主。 薛池看了眼大哥,不动声色。 “有生之年,不知能否见一次成阳郡主。”四皇子很是向往,“听说她生得容貌丑陋。不过没事,才女哪怕再丑,也是美丽的。” 大皇子笑起来:“谣传而已。成阳郡主是很美丽的,是不是九弟” 薛池神色淡淡:“成阳郡主的确是很好看,丑陋是误传。说她好看,没人相信罢了。” 四皇子却道:“我倒是觉得,她定然不好看。越是有大才华的人,容貌上越是糟糕。毕竟上苍中庸,不可能把好处都给一人。” 薛池:“” “这话也不对。”大皇子反驳,“九弟的义妹白姑娘,不是有好词吗她就生得很妩媚。” 四皇子一想到白姑娘,心头一跳。 他下意识看了眼薛池。 薛池略微板了脸,像是不愿意多提。再想到那位白姑娘可能是九弟的私人,四皇子心中就疼得抽搐了下。 接下来,大皇子句句暗示。 四皇子不是傻瓜。 有些时候,四皇子不够敏锐,但旁人暗示到了明显的地步,他还是能听懂的。 大皇子说:“宫里的人说,这千字文是庄王府出去的,好像是白姑娘所作。但不知怎的,陛下书作者的时候,写了成阳二字。” 四皇子猛然看向了薛池。 薛池:“大哥哪里听来的这些话,我倒是一句也不知。” 这个不用猜,去宫里求证即可。 四皇子连饭也不想吃了,急急忙忙就想要去趟宫里,询问清楚。 饭毕,四皇子果然火急火燎告辞。 薛池看向了大皇子。 大皇子不等他开口,向他解释:“我是故意的。成阳郡主这次的文章,笼络了绝大多数文人之心。 若他们知晓成阳郡主就是萧姑娘,肯定能为我们所用。萧姑娘这样出力,不能白白浪费了。” 薛池听罢,表情里带着几分不悦:“大哥,这样的事,应该先同她商量。” “她既然投靠,自然要拿出诚意。” “湄儿投奔的是我,而不是大哥。”薛池说,“大哥如此利用她,是成兰卿小姐教您的吗” 大皇子一愣 。 “大哥,做事不能冒进。一旦求快,就容易出差池,这是小时候你教导我的。现如今,大哥怎么忘了”薛池问。 大皇子略微沉了脸。 “成阳郡主的文章,是被靖王夫妻泄露出去的。”薛池又道,“大哥,火焰已经足够了。再添柴,恐怕烧起来难以自控。” 说罢,他站起身也走了。 四皇子从大皇子府离开,没有直接进宫。他只是等到这天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下差,派人送了些吃食给他。 大太监很卖人情给四皇子,他毕竟是德妃的亲生儿子。 “是靖王亲口说的,王妃与白姑娘私交深厚。王妃为世子启蒙而苦恼,白姑娘给了这篇千字文。 陛下龙颜大悦,问及何人所作时,陛下没有询问任何人,就亲笔书写成阳二字。除夕时,陛下曾单独见过白姑娘。” 四皇子听了,心口一阵乱跳。 他努力按了按胸口,激动似一阵烈酒,在他血管里沸腾着。 原来是她 怪不得这等文采,这等胸襟 有好几次四皇子见她眉心贴一颗美人痣的花钿,那颜色似火,心里还在想她的花钿好看。 如今想来,那几次正好是她没有贴。 因她往日总是贴着,假假真真,已经没人去计较了。 她果然眉心有鲜红美人痣。 传言说她三只眼,不可信;传言说她容貌丑陋,简直岂有此理 论及文采,莫要说女子,这普天之下又有几男子能及;论及医术,能开膛破肚,起死回生。 况且她生得妩媚 四皇子想到这里,恨不能立马去庄王府提亲。 不过说起来 她既然化作庄王义妹,就是说,这提亲未必能轮到自己。庄王的腿,那条以假乱真的腿,就是她做的。 他们俩感情深厚。 “她如何认得庄王的”四皇子忍不住有点好奇了。 庄王如此普通一人,怎么有造化可以和成阳郡主做异姓兄妹 正文 第674章不像是大姐姐的性格 薛池算计了大皇子,利用茶略在德妃跟前献殷勤,拒绝了大皇子的联姻提议。 大皇子也反击了薛池,把仰慕薛湄的四皇子牵引入局,给薛湄和薛池之间制造阻力与误会。 可惜他不知道靖王真实身份,否则他此举就显得可笑。 成兰卿也想把四皇子弄成薛湄的仰慕者,让他搅乱薛湄和靖王c庄王的局面。 她同意大皇子的做法,甚至给大皇子出谋划策,但她跟大皇子的目的肯定不同。 “还真看得起我。”薛湄忍俊不禁,然后又问薛池,“大哥,四皇子爱慕我” 薛池:“你不要胡闹。四哥和靖王一样受宠。要论起来,他在父皇心中地位,还在靖王之上。 他不争不抢,可这朝中无人敢欺负他。若有个不慎,他转过头来对付咱们,后果不堪设想,你可明白” 薛湄点点头:“明白。” 然后她又问薛池,“他这么厉害的话,不如我嫁给他,然后利用他帮大哥你啊。” 薛池:“”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襟。 明明啥也没有,为何他感觉自己被气得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快要被薛湄气死。 “在他跟前,你也是这么说话”薛池问。 “他”是谁,不言而喻。 薛湄道:“是啊。” “方才那话,你敢再说一遍”薛池冷冷问。 薛湄:“” 翌日,阿梦和萧靖承带着孩子过来做客,四个人像个同盟,提到了大皇子挑拨四皇子追求薛湄的事。 薛池看着薛湄,不怀好意把她昨晚的提议,说了一遍。 阿梦目瞪口呆。 果然,还是准妃厉害。 萧靖承听了,则是很淡然:“若能帮到你,嫁了又如何” 薛池:“” 阿梦:“” 依照薛湄的本事,文弱四皇子根本不是她对手。 她若是真的想这么做,萧靖承会支持她。薛湄虽然胡来,该坚守的,她守得很稳。 在该靠谱的时候,她其实很靠谱,只是大家都以为她不靠谱罢了。 “王爷疯了。”阿梦道。 然后,她瞧见王爷和准妃等人都看向了自己,阿梦心惊按了按了胸口:“我刚刚的话,说出口了吗” 众人:“” 靖王夫妻俩闲坐,没什么要紧事,起身告辞了;薛湄也回房,打算出趟门;薛池还有很多差事,今天他上峰的儿子娶亲,他中午还要去喝喜酒。 大家都忙。 至于成兰卿和大皇子埋下隐患这事,暂时没有去担忧。 亦或者,薛湄根本不放在眼里。 千字文的楚国流传开来,而后也流传去了齐国,快要到过年的时候,才传到梁国去。 此刻,皇后娘娘奚氏正斜依在美人榻上,手里捻了蜜饯吃,然后听女官慢声细语给她念千字文。 “等一下”奚宝辰打断了女官的读书人,“女慕贞洁,男效才良,这两句可不像是成阳郡主的口吻” 女官笑着回答:“许是郡主改了看法” “那也不可能。”奚宝辰忍俊不禁。 贞洁c才良在大姐姐眼里,什么都不是。但这篇文章的确好,通顺流畅,不用重复字,士子们提起来,没有不夸的。 也有人批判。 不过,批判的人多半带着几分酸腐气,又被其他人笑了去。 奚宝辰这段日子闲着无聊,就让宫婢读给她听。 “算了,继续读吧。”奚宝辰重新捻了个蜜饯。 这个时候,皇帝来了。 奚宝辰待要起身迎接,皇帝已经到了跟前,并且让她免了一切俗礼。 轻轻拂过她微隆小腹,皇帝问她今日感觉如何。 奚宝辰:“特别想吃又甜又酸的果子,实在没有了,蜜饯也能凑合。” 皇帝一听,很是失望。 皇帝登基快两年了,后宫充实,他自己又年轻力壮,短短两年后宫添了九名皇子。 在这个年代,孩子夭折是很平常的。但现任太医院院判卢殊,医术极其高超,导致皇子们都活了下来。 皇帝已经有了九个儿子了。 去年一段时间,奚宝辰特意避开了日子,一直没有怀孕。 她也把自己的日子分出去,让皇帝恩泽其他妃子们,别冷落了她 们。也是她的功劳,这后宫才能子嗣繁茂。 戚太后夸她天生有母仪天下的能耐。 三月份的时候,死胎了一次的贤妃戚思然再次怀孕了,预产也不过这半个月。 皇帝原本非常期待,也很高兴,时常去贤妃那里。 他对贤妃戚思然的感情,到底跟其他妃子们不同。只有皇后能跟贤妃争一争,其他人都要靠边站。 没想到,距离贤妃还有半个月预产期的时候,皇后这边传来喜讯,她又怀上了。 “肯定是女儿”皇帝对奚宝辰道,“若贤妃生的也是女儿,那朕便有两位公主了。” 满宫都是皇子,皇子已经多而廉价了。而皇后生的长子c次子,个个聪明机灵,皇帝很偏心他们俩,其他儿子他已经不怎么上心了。 现在,妃子们都知道,谁生了第一位公主,肯定得皇帝欢心。 皇帝不信任她们,只是很相信奚宝辰。 他每次在奚宝辰身上投入的希望,都没有落空过。 “喜欢吃酸的,那她将来肯定性格野。”皇帝仍是笑眯眯,坚定认为皇后这胎是个公主,“朕与皇后从小就文静,不知她将来像谁。” 奚宝辰这个时候就没有扫兴,只是和皇帝细细说了说孩子。 待说到了千字文,皇帝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他很担心太后和瑞王叔趁机要求放薛湄出来,好在他们俩都没说这话。 薛湄被禁足,憋得久了,居然能做出千字文,也是她的本事。 皇帝看过了这篇文章。 和建弘帝不同,皇帝不是很喜欢,也觉得说什么千古第一启蒙书,有点夸张。 “不要听这些乱七八糟的。”皇帝道,“你还想听什么书,朕给你念。” 奚宝辰想说自己想听一本戏文。 内侍去找了出来,打算给皇帝念的时候,贤妃那边来人。 “陛下,贤妃娘娘发动了。”内侍道。 奚宝辰现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且这胎还不稳,故而她不动。 “让稳婆和司药都准备好;着令太医院的院判在外面侯着。”奚宝辰吩咐。 当即有人去办了。 正文 第675章一视同仁 奚宝辰一边看过年用度的账目,一边听女官回话。 “贤妃已经生了两日,还是生不下来。她想让卢院判进来。”女官对奚宝辰道。 “外男不能进后妃的产房,这是规矩。”奚宝辰冷冷道,“让院判配了药c或者拿了针给宫婢用,就是他不能进来。” 女官道是。 女官去回绝了戚思然身边的人。 戚思然已然进气多c出气少,恹恹躺着。听闻这件事之后,她提了一口气,就想要坐起来骂奚宝辰:“她故意的,想要害死我们母子 去c去告诉陛下,让陛下给一道圣旨,卢殊赶紧进来看本宫。本宫和孩子” 皇帝那边,也见到了贤妃的人。 虽然爱贤妃,可后宫是皇后的地盘,不是他能随便插手的。 皇后是他的妻。 况且,皇后从来不会故意害人。外男不能进来,这是规矩。别说贤妃了,小门小户的女眷也没有让外男接生的道理。 她太矫情了。 皇后生了两个孩子,个个都很顺利。 皇帝斥退了贤妃宫里的女官,自己去了皇后奚宝辰宫里。 奚宝辰要忙过年的事,手里账册一本本的过,非常繁忙。 皇帝跟她闲话,又说要下棋。 奚宝辰自己的女官不停跑进跑出,去贤妃那边看着。 “卢家拿了绝密的药,孩子头快要出来了。”女官很高兴。 皇帝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松,摆棋枰的时候,手都快了几分。 奚宝辰跟他下棋,又说贤妃生产的艰难。 “都快两天了,怪不得她担心。”奚宝辰道。 “有那么多服侍的人在,怕什么”皇帝道。 贤妃那边,熬了两天,最终用了薛湄给卢殊的那一枚珍贵无比的催产药。 这药,卢殊本打算留给皇后娘娘的。因为老祖宗走的时候,让他一定要照顾好皇后娘娘。 现在没办法了,只能先给了贤妃。 一旦宫口开全了,接下来的生产就顺利多了。 孩子生下来有点瘦,只有三斤多,皱巴巴像只小猴子。 皇帝听说孩子落地了,立马派人去打听:“是皇子还是公主” 打听的人脚步匆匆而去,再匆匆而回,告诉皇帝:“恭喜陛下,是皇子。陛下,是十皇子降世了。” 皇帝一听,顿时腻味得厉害。 他这么能生儿子,和他的其他兄弟们相比,他应该很光荣。 他不是嫌弃儿子多,越多越好,他只是想要在儿子们当中,有个闺女。 怎么就如此艰难 他轻轻叹了口气:“贤妃受累了,让她歇了吧。” 皇帝之前猜测是公主的时候,给孩子取了好几个名字和封号。 得知是皇子,那些名字都用不上了。 “陛下,您去看看贤妃吧。”奚宝辰道,“贤妃出了产房,娇弱辛劳” “她辛劳结束了,皇后你的辛劳才刚刚开始。”皇帝搂住了她,在她小腹上轻轻拍了下,“给朕生个闺女吧。” “这哪里是能盼的”奚宝辰笑道。 同时,奚宝辰想到,戚思然终于有了儿子,还以为能有了个傍身依靠,殊不知这十皇子丝毫不招皇帝待见。 皇帝没有去看戚思然,也没有给十皇子赐名。 过了好几天,皇帝才去逛了逛。 见十皇子养在戚思然身边,皇帝没等戚思然求情,要把儿子放在自己宫里养活,他就发火了。 “所有的皇子都要住皇子府。让他跟着你,成何体统”皇帝心情非常不好,大发雷霆。 戚思然想要解释孩子身体不好,都被皇帝打断了。 “陛下” “赶紧送走”皇帝道,然后他自己也扬长而去。 皇帝不高兴,其他妃子们各显神通,很快就把皇帝伺候得舒服了。 奚宝辰去了趟贤妃那里。 戚思然神色郁郁。在宫里,她唯一依仗的是皇帝。戚太皇太后还在,戚家根本不支持她;而戚太皇太后也不喜欢她。 她刚生产没半个月,身子虚弱,频频做噩梦。 上个孩子胎死腹中,这个孩子难产,生下来又特别瘦弱,她以为皇帝会体恤她c怜惜她,把孩子放在她身边抚养。 她不是其他人,她的十皇子也不是普通皇子。 他们母子跟皇帝 ,应该是一家人。皇帝爱慕她,也应该会疼惜她的孩子,到底会对他们不一样的。 结果 一样的。 她没有给皇帝想要的女儿,而她这个儿子来得稍微迟了两年,他不能引起皇帝半分疼惜。 想到这里,戚思然看了眼奚宝辰。 奚宝辰好运气。 太子c二皇子都是她生的。不说多聪明吧,至少她生的两个皇子健康活泼,不像戚思然的孩子 养在皇子府,戚思然如何放心 宫婢们慢腾腾收拾十皇子的东西,戚思然抱着孩子,沉默坐在旁边。 皇后安慰她:“宫里规矩就是这样。皇子们都在皇子府,那边有乳娘照顾,还有专门的太医,你莫要担心。” “可十皇子太瘦弱了。”戚思然抱着不撒手,难得服软,在奚宝辰面前露出了她的脆弱。 奚宝辰:“本宫会给她安排两个体壮的乳娘。你放心,一旦出了月子就能胖起来。” 戚思然看了眼皇后的肚子。 十皇子最终还是被抱走了。 戚思然回望皇后,道:“姐姐这胎,要顺利给陛下生个公主。” 皇后笑了笑:“这个说不准的。” “我可以给姐姐把脉。”戚思然道。 皇后早已看透她医术不佳,同时又觉得自己大大咧咧,哪怕她再生十个儿子,也不能动摇她的地位。 在荣王府落魄时候的扶持,让她和陛下是有恩情的。 “那有劳妹妹看看。”皇后道。 戚思然好奇她肚子里的孩儿,没有多想,就稀里糊涂给皇后把脉了。 她医术的确是半桶水,把脉之后她觉得是儿子的可能更大;但她又不是十分确定。 “如何”皇后问她。 戚思然:“我恐怕是太过于疲劳,医术退不了,一时竟说不好。” 不过,她表情是放松的。 走出贤妃的寝宫,第二天宫里上上下下就在传说,皇后娘娘肚子里怀的,仍是皇子。 “谁努力一点,生个公主,今后可就是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宫妃们四下里传。 甚至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皇帝觉得很失望,同时又很恼火。 戚思然怎敢把皇后腹中胎儿的秘密说出去 她莫不是报复 正文 第676章凶残的刺客 “帮我回趟郡主府,看看我那两个丫鬟如何了;这些药都是儿童紧急用药,什么发烧c腹泻等,带给我表妹; 我最近写了点关于望而知病的心得,你给卢老太爷,让他指正。” 快要过中秋节了,萧靖承突然告诉薛湄,他要回趟梁国。 他和玄狐是互换身份的。 阿梦打算要撤了,玄狐得回来做些安排;薛湄的千字文传回梁国,不少学子正在上书,让皇帝放了成阳郡主,这件事萧靖承也要回去安排。 听说他要回去,薛湄就把她在梁国放不下的,都交代了遍。 五弟和曹玉君人在江宁,萧靖承肯定见不到;二叔挺好的,新君很器重他,并没有因为他是薛湄的叔叔而对他有什么成见。 这是表妹的功劳。 二叔也是表妹的舅舅,故而表妹让皇帝重用,再加上二叔的军事理论极其过硬,皇帝很满意。 兵部需要纸上谈兵过硬的人,就连萧靖承都夸他。 薛湄也没什么牵挂。 她还有两个丫鬟山秀与水明在郡主府,正在扮演薛湄等主仆,薛湄比较担心她们俩。 萧靖承点点头。 他又问薛湄:“还有什么” 薛湄搂住了他的腰,非常解风情:“早点回来,莫要让我牵挂。” “好。” 他和玄狐是在中间地界交换身份,玄狐先到那边等他。故而萧靖承离开的第五天,玄狐人已经到了京城。 薛湄特意带着薛池去看了。 玄狐和萧靖承有双特别像的眼睛,但不管是眼神还是神色,都完全不一样。 别说薛湄如此熟悉他,哪怕是薛池瞧见了,也道:“这个是假的。” “九弟你错了,我才是真的。”玄狐笑道。 薛池冷笑了下。 “你叫他九弟”薛湄笑问,“你是不是占便宜了” 玄狐:“” 薛湄和薛池没有在靖王府多逗留,因为阿梦与玄狐分别多时,两人需要时间腻歪。 提到玄狐,薛池说他哪里都像,就是那双眼睛,怎么也学不来萧靖承的那股子锐气。 被玄狐盯着,没什么感觉;被萧靖承盯着,如芒刺在背。 “其他人看不出来吗”薛池问薛湄。 薛湄:“他平时肯定有所收敛吧。” 转眼间到了中秋节,锦屏要去趟幽冥阁,让阁主出来“溜溜弯”。 总是闭关也不行。 锦屏离开,薛湄让彩鸢也去趟神医阁,替她给诸位管事们发发礼品,这是总管事拉拢人心的手段。 修竹的店铺生意特别忙,她还是抽空去了趟钱庄,要把账目替薛湄核查一遍。 这个并非一时能查清清楚,故而修竹也要耽误点时间。 一来二去,在身边服侍的,只有红鸾了。 红鸾还是小孩子脾气,对什么都好奇。眼瞧着中秋节将近,街道上热闹繁华,红鸾非要拉着薛湄去逛逛。 薛湄对身边人的要求,只要不是很过分,她都是纵容的。 距离中秋节还有三天,但街上已经摆满了地灯。两旁商铺也在屋檐下悬挂了各色灯笼;就连路旁小树,亦有小小灯笼。 “大小姐,一旦入夜了,应该会更好玩。”红鸾道,“大小姐我们晚些时候再回去。” 薛湄啼笑皆非。 她道好。 和红鸾从上午一直逛到了黄昏,街上果然亮起了琳琅满目的灯。 耳边一阵风声袭来的时候,薛湄灵巧往前一站,将红鸾护住。 红鸾被大小姐推了个踉跄,不明所以。 待薛湄和红鸾站稳,并没有想象中的痛。有人加入进来,是萧靖承给薛湄的那两名男暗卫,他们平时充当车夫与随从。 关键时候,他们俩及时出手。 “郡主快撤,这次来了不少人。”暗卫低声道,“前面就是马车,您先撤。” 红鸾一头雾水。 薛湄拉住了她的手,同时用兜帽罩住了脸,拉着红鸾上了旁边不远不近跟着她们的马车。 马车扬长而去,中途停顿了下,似有什么雨滴打在车壁上,像是比较近距离攻击的武器。 红鸾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 “大小姐,有刺杀”红鸾白了脸,怪不得方才小姐一直护住她。 本应该是她护住小姐的。 “没事,已 经结束了。”薛湄笑道,不以为意。 红鸾手有点哆嗦:“是什么人” “难说,仇人多着呢。”薛湄不咸不淡回答。 红鸾:“” 所以,大小姐这是虱子多了不痒吗 马车快速回到庄王府的时候,薛湄让红鸾先退到旁边,她看了两名暗卫。 两人都受了点伤,其中一人伤势比较重,是胳膊被刺了一剑,还在汩汩流血。 薛湄让他静坐,拿出她用三七配制的药粉,先给这暗卫止血了,然后再进行伤口清创c缝合。 待做完了,薛湄才问他:“知道对方什么来路吗能伤了你们俩,这可不是小毛贼能办到的。” 两名暗卫沉默了下。 最终,伤势比较重的告诉薛湄:“没遇到过,第一次与这波人打交道。其中一人很厉害,其下属倒是一般,就是那人亲自伤了我。” 薛湄沉吟一瞬。 轻伤的暗卫问:“要去查吗,郡主” “楚国你们不熟,恐怕查不到。”薛湄道,“我让稽衍楼的人去查。” 暗卫道是,沉默一瞬又说:“郡主这些日子别出门。敌暗我明,恐怕对郡主不利。” “我知道。”薛湄道。 薛池很快也听说了,急匆匆赶到了蕙宁苑。别说他们,靖王两口子也听到了。 阿梦和玄狐连夜乔装而来。 “王爷才走,就有人暗中冲准妃下手。那刺客是不是成兰卿的人”阿梦很敏锐。 若说是成兰卿的人,倒也说得通。 成兰卿恨准妃,这毋庸置疑;九皇子与大皇子有了间隙,让大皇子失去一助力,大皇子也很恼火。 千字文一事,九皇子在皇帝跟前露脸。 萧靖承在这里,成兰卿不敢动手;但他一走,她就要试试薛湄的真本事,故而背后下阴招了。 “如果是她,那就不用查了,她肯定把善后做得很完善。哪怕稽衍楼入场,也只能查到无关紧要的人。”薛湄道。 同时,她又问阿梦,“成兰卿武艺很高强吗那刺客伤了王爷给我的暗卫,手段了得。” 阿梦打了个冷战:“上次在翠微寺,准妃以为我为何露怯真打起来,王爷也未必有胜算,成兰卿才是成将军最杰出的徒弟。” 薛湄:“” 正文 第677章难得团聚 所有人都劝薛湄不要出门。 可薛湄不是缩头乌龟的性格。 这次打到了她跟前,她岂能忍让 稽衍楼帮她查,只能查到那天是某个无关紧要的人要杀薛湄,他也是被人收买。事情败露,他已经被诛,背后买主是谁就查不到了。 事情断了线。 再想要查下去,稽衍楼的人不干了,他们还有自己的任务。 薛湄道谢,给了稽衍楼一笔钱,又给他们提供了两个望族的情报,结束了这次与稽衍楼的接触。 然后,薛湄安顿好了红鸾,不准红鸾跟着她。 她自己带着两名暗卫,时不时出门晃荡一下,想要靠自己引出幕后人再次出手。 薛池胆战心惊,非要跟薛湄一起,被薛湄拒绝了。 以至于薛湄什么时候溜出去的,他都不知道。 为了转移薛湄的注意力,让她暂时从此事里缓过来,薛池放了个大招。 薛湄在街上逛荡了三天,一无所获。 “奇怪。”薛湄对暗卫道,“明知我们没什么实力,已经试过了,为何不再试一下” 暗卫也不知。 不过,暗卫觉得,正是郡主这么大咧咧的,吓到了敌人。 明明上次试过了,自己的暗卫不敌,她却不做任何安排,把自己暴露出来。 岂不是脑子有坑 成阳郡主可不像是脑子不好的人,故而真真假假的,倒是令人疑惑了,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薛湄“钓鱼”失败。 她自己故作轻松,旁人觉得她是非常恼火的。也许她没想到,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刺杀她吧。 红鸾为了哄她高兴,对她道:“大小姐,我给您梳个头,重新上妆吧。” 薛湄没有扫兴:“好啊。” 丫鬟临波从外面回来,笑着对薛湄道:“小姐,王爷说准备了窑,问您要不要亲自去烤包子” 薛湄:“” 红鸾很开心:“正好,梳妆得漂漂亮亮的,咱们去烤月饼,然后过个团圆节。可惜了,妈妈和姐姐们今天都回不来。” 薛湄笑道:“没事,过节就是个仪式。” 照影也进来行礼,对薛湄道:“小姐,婢子亲自做了点梅子酒,晚上拿给您喝。” 薛湄道好。 所有人都在努力讨好她c取悦她,薛湄感受到了温暖。 故而她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与轻快。 不能叫周围人寒心。 到了下午的时候,彩鸢突然回来了。 “想跟大小姐一起过节。”彩鸢说。 薛湄:“说实话。” “大少爷派人通知了我,我才知道大小姐出了事。您现在没事吧”彩鸢果然说了实话。 薛湄:“” 而后,锦屏和修竹也回来了;最夸张的是,远在绵州的戴妈妈也回来了。 戴妈妈一回来,薛湄眼泪差点下来了。 “好久没坐过这么快的马车,我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戴妈妈抱怨说,“幸好赶上了。”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薛湄,“你可受伤了” “我没事c我没事。”薛湄眼眶发热。 她怕失态,故而转移了话题,问起袁家的近况。 戴妈妈是她留在袁家的眼线。 袁家虽然提防她,但一个老太太而已,提防也是有限的。 戴妈妈就把薛湄交代的几件事,弄得门清。 薛湄和她聊了很久。 正院的餐厅开了宴席,薛池还请了十二名舞姬和四名歌伎,一时间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薛湄和戴妈妈最后过来。 一进餐厅,有两个男人站了起来,笑容满面看向了薛湄;一个少女也站起身,只是她神色里带上了几分不悦。 别说薛湄了,戴妈妈也是吃了一惊。 “七老爷”戴妈妈错愕,再看向很明显亭亭玉立,像个大姑娘的薛涵,戴妈妈的错愕更甚了,“这” “说来话长。”七老爷薛景廉笑着看向了戴妈妈,“此事我回头再慢慢跟您老说。” 另一男子立在薛景廉旁边,笑容憨憨的,笑问戴妈妈:“妈妈不认得我” 戴妈妈看过去,感觉他很眼熟。 眼熟到了一种,随时可以找出来,却又偏偏寻不到的感觉。 “您是”戴妈妈回头求助 看向薛湄。 这么一看,她突然想起来,这男子跟先夫人有点像,也就是薛湄的生母;而他的言行举止,跟五少爷又有点像,比较憨直。 怎么回事 那人性格爽朗,不等戴妈妈回答,已经大笑了起来:“我才是薛池。是不是王爷” 众人:“” 蕙宁苑的人都知道,大少爷被人冒充的,这是大小姐说的。 她们一开始不是很相信。 而后,她们到了楚国,见到了庄王殿下,这才确定大小姐知晓内幕,并非胡说八道。 私下里她们也议论:“真正的大少爷去了哪里” 又不好直接问薛湄,恐她伤心。 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和庄王殿下几乎没有半分相似,他就是真正的薛池 薛家的人是不是眼瞎了 戴妈妈目瞪口呆:“大少爷,您您小时候比较胖” 而后大少爷瘦了下来。 大家都说他瘦了就判若两人。 可侯爷是个净雅之人,喜欢儿女都美丽。他以为长子会痴胖丑陋,无数次嫌弃他。没想到他瘦下来之后很是英俊。 结果是好的,侯爷就懒得去计较太多。 家里的下人们,可能有人感觉不对劲。但永宁侯府几乎没有聪明主子,发现了也没人替他撑腰,那又能如何 大家睁只眼c闭只眼。 现如今,真正大少爷站在她们面前,她们不认识了。 何等可笑 薛池重重咳嗽。 姜东安收敛了几分,还是忍不住得意,眉梢飞扬,所有人里面他最活络。 整个中秋赏月宴,他一会儿给薛湄斟酒,一会儿给薛池夹菜,一会儿不顾所有人的阻拦,非要起身给大家跳个舞。 饶是很辣眼睛,气氛也被他弄得欢乐了起来。 薛湄看着他,就好像认识他很久了,没有陌生感。 姜东安扮丑角,把大家逗得很开心。 酒足饭饱时,薛池悄悄问薛湄:“开心点了吗” 薛湄看着满眼繁华:灵巧柔媚的舞姬c歌声婉转的歌伎,自己的丫鬟c永宁侯府的人,以及薛池。 薛池把薛湄的过去和现在,串联在一起了。 “我还有个要求,满足我就开心了。”薛湄道。 薛池顿时有点紧张,怕她提出让自己去找凶手,犹豫着问:“什么要求” 正文 第678章食用香精? 薛湄也没什么要求。 “很久没有打麻将了,我们通宵开两桌吧。大哥,别说你府上没有麻将。”薛湄道。 麻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大哥哪怕离开的时候没有带,回到了楚国也会自己做的。 薛池:“” 他无奈摇摇头:“说得那般慎重其事,我还以为你又闹什么幺蛾子。” 薛湄:“不会。今晚如果能通宵打麻将,就是十分的开心;哪怕没有,也有九分开心。做人嘛,九分也可以算圆满。” 薛池被她说得心中一酸。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薛湄多么会鼓动人心了。 他让玉忠赶紧去拿了麻将过来。 薛池c薛湄和薛景廉c姜东安一席,戴妈妈等丫鬟一席。 七叔的女儿薛涵就到处跑,一会儿去戴妈妈那边看,顺便蹭着戴妈妈从绵州带过来的好点心,一会儿又依偎在父亲身边。 薛湄为了让大家都能有精神,顺利熬通宵,她贡献了自己空间里所有的咖啡存货。 她这个是速溶咖啡,喝起来无比香甜,薛湄对自己一向不苛刻。 “这是什么”薛涵睁大了眼睛,喝了一口之后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把剩下的全部喝了。 不仅如此,她还把她爹那份也抢了。 薛湄:“这叫咖啡” 真没见过世面,喝点咖啡味儿的香精就兴奋成这样。 薛湄后悔自己没多备点。哪怕现磨用不了,准备点手冲的也好,让这古代熊孩子长长见识。 现在,她用速溶给人家崇拜成这样,薛湄自己多少有点尴尬。 “我还要,大姐姐这是怎么做的我还要”薛涵拉着薛湄的手摇晃。 薛湄:“” 别说咖啡了,这速溶里面的食用香精就很难弄。 对,食用香精 薛湄倒是头一回想到这个。用了食用香精,可以提高食物的风味与口感,比如说蜜饯c果酒这些,就少不了食用香精。 天然食用香精的提取办法,无非就是萃取c蒸馏与浓缩,这些都可以实现。 食品拥有非常庞大的市场,而它被这个年代的人忽略了。 “我现在没有了,下次再给你做。”薛湄道。 薛涵还是不依不饶。 后来她被薛池的侍卫们带走了,强行送她回房去休息。 几个人有了咖啡加持,通宵一点也不痛苦。 关于食用香精,薛湄暂时的想法是“果酒”。她拥有蒸馏技术,可以提纯酒水,同时也可以蒸馏食用香精。 这样做出来的风味果酒,是其他单纯发酵c浸泡无法媲美的。这项技术保密的话,光这一样的果酒,足以让薛池在楚国赚得盆满钵满。 薛湄提出这个想法,薛景廉和姜东安都惊呆了。 “还能这样吗”姜东安问她。 薛湄点点头:“当然。” “妹妹,你怎变得如此聪明了你小时候挺笨的。”姜东安实在很好奇。 妹妹不仅仅变聪明了,还变漂亮了,甚至有了神奇的医术。 真是了不得 不过也正常,他妹妹嘛,很优秀是理所当然的。 “长大了就聪明了。”薛湄笑道。 薛池:“” 他这个时候自摸了,打断了薛湄兄妹俩的闲话。 婢女们端了宵夜和茶水进来。 几个人暂时停了手边的牌,坐下来吃东西。 薛湄对婢女道:“让厨房再开火,依照给咱们做的规格,给诸位姑娘们也做宵夜。让她们吃了宵夜去歇了吧。” 她指了指外面。 姑娘们,自然是那些歌伎c舞姬。 表演了好几个时辰,她们这会儿恐怕饥肠辘辘了。 婢女道是。 舞姬等人在庭院遥遥行礼,没有贸然过来,就退出去了。 听闻还有吃的,这些小姑娘们可开心了,一个个像过年似的,纷纷夸庄王府的人厚道c仁慈。 众人一顿宵夜,各自散了。 薛湄他们还在打麻将。 因为有咖啡,哪怕吃了东西,大家都无困倦。 彼此继续,而后薛湄有点走神。 她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萧靖承。 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宫里,跟戚太后母子交谈,说着彼此应该注意的事,然后他深夜才离宫 。 回到家,他肯定也没得休息,这个时候一定是沏了浓茶,听自己亲信讲述他不在这段日子的要紧事。 光这一项,估计就要他忙到天亮了。 月华从窗口撒入,落在薛湄的裙裾上,她一瞬间很想念他。情绪就有了个口子,怎么也补不上。 她说:“有点累,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吧。” 众人虽然不困,但都感觉有点疲倦。 回到了蕙宁苑,薛湄一时也睡不了,要卸妆c要洗澡。 洗澡了之后,庭院吹进来的风徐徐。丫鬟们也不睡,修竹和戴妈妈坐在走廊上,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 修竹把自己铺子很多事都告诉了戴妈妈。 除了铺子,还有宝隆钱庄,修竹也把这一年的收益说给了戴妈妈听。 戴妈妈早已经见惯大世面,不会一惊一乍,只说:“大小姐一开始说什么买空c卖空,我听着太不靠谱了。 没想到,短短两年,她就靠着这项本事,用别人的钱生钱,居然把这么大的钱庄给开了起来。” 修竹想到这里,既后怕,也很得意。 薛湄真正投入到钱庄里的,不过一百三十万两银子。她在袁家的支持下,接了几个大客户,两头都不给现金,靠着钱庄的汇票,如今赚了很多钱。 “金融本身就是个大学问,有些时候流通的,根本就不需要真金白银。”薛湄还跟她们说。 修竹她们哪里懂啊,反正是觉得大小姐异想天开。 不成想,异想天开的大小姐成功了。 戴妈妈和修竹聊生意,红鸾进来给薛湄擦头发,彩鸢就说起了三七。 “止血效果极佳。”彩鸢对薛湄道,“神医阁的人很是吃惊。他们问大小姐,这个是要作为秘方,还是要公开” “当然是秘方。”薛湄道。 云南白药里最重要的成分就是三七,直到地球时代结束,这个药方才问世,一直保存下来。 薛湄也没想过提早公开它。 她要有优势,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丫鬟们进进出出,照影端了一坛青梅酒,说是自己酿的。 “大小姐尝尝。” 薛湄接了过来。 她坐在窗棂的炕上,望着窗外月色,听着一楼丫鬟们的低语,举起了酒盏:“敬你。” “敬谁”黑暗中突然有人问。 正文 第679章实实在在的惊喜 薛湄回眸。 琼华遍地,宛如给地砖渡了一层银,视线里的人立在暗处,大致轮廓那样熟悉,却又有点陌生。 她快步上前,扑倒了他怀里:“你居然不易容就跑过来” 这段日子见惯了他是玄狐的模样,突然看到本尊,竟有点陌生了。 见他本人,已然是两年前的事。 易容术很难,面皮的撕扯对皮肤伤害挺大,故而薛湄也没要求萧靖承揭开面皮给他瞧瞧。 她怕万一。 万一出了纰漏呢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想念的人是他,是这张脸的人。 立在她面前的,像个完整的他了,跟那位“靖王”还是不太一样。 他属于她。 薛湄死死抱住了他的脖子。 萧靖承:“来不及易容了。大半夜喝酒,你肚子里那蛊虫不作怪了” 薛湄用力将头埋在他颈侧:“没有你,蛊虫就不作怪。” 萧靖承:“” 薛湄松开了他,他便低下头寻找她的唇。炙热的气息,混合着酒香,在屋子里弥漫。 薛湄贪婪汲取他的气息,和他的温暖。 良久之后,两人依偎在一起,薛湄跟他低语。 她靠在萧靖承怀里,就像自家沙发那样,舒展四肢乱晃。因为她手脚都长,导致萧靖承觉得哪里都是她的手或者脚,美人榻都快容不下她了。 “我好委屈。” “怎么了” “那个武艺高强的刺客,不知他到底是谁。”薛湄道,“是成兰卿本人,还是她身边的人” 萧靖承:“既然都跟她有关,那就当做是她。” 顿了下,萧靖承道,“你再等三个时辰,等天亮的时候,会给你一个惊喜。” 薛湄:“什么惊喜” 萧靖承轻轻吻了下她的鬓角:“耐心点你腿收一收,掉地上去了。” 薛湄:“” 你这是说了什么恐怖情话 萧靖承换了个话题。 他这次其实还没回到京城,因为有点事在路上耽误了。 听说薛湄遇刺,他立马回头。 “你可想跟我一起偷偷回趟京城”萧靖承问她,“就当散散心。你今年最重要的是,就是盯着立嗣。 朝廷办这种大事,肯定会选在年底或者明年年初。要不你跟我回去一趟,等些日子再回来” 薛湄精神一振。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提议了。 她出来两年多,梁国也发生了不少事。她被囚禁之后,很多人敢欺负她的家人了。 回去看看这些人的面目,也是挺有意思。 “那我这次回去就要出来,解除囚禁。”薛湄道。 “可以。” “咱们不成亲,又有什么借口” “我来操心即可。”萧靖承道。 薛湄翻身搂住了他的脖子,笑道:“对外便说你要辅助陛下一统天下。大业未成,不娶妻。” 萧靖承:“” 那楚国和齐国还不找人暗杀了他 这种壮志豪言,还是别乱说了。 且不论楚国c齐国,单单梁国的贵胄们,听说要打仗,毁了他们现在的好日子,他们就会生吞活剥了萧靖承。 只有武将们喜欢打仗,仅此而已。 屋子里时不时传出来大小姐的笑声,戴妈妈等人见怪不怪,倒是把两个新来的丫鬟吓得不轻。 “大小姐酒力不好,她喝醉了。喝醉了就要发疯,让她自己玩吧。”修竹解释。 照影:“” 她有点想哭了,原来是她的酒害了大小姐。 临波则是错愕不已:“让醉酒的小姐自己玩不c不进去服侍吗” 小姐在蒲州的时候,用的都是些什么丫鬟啊 修竹见两个新丫鬟满眸震惊,笑着冲她们道:“咱们大小姐跟旁人不同,她往往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们以后都记住,牢记大小姐说过的话即可,不必在乎别人家怎么做。明白了吗” 临波c照影看着修竹满身绫罗,戴着价值不菲的首饰,出入高门大户,与那些贵妇人c小姐们打交道,这些都是大小姐赐予的,故而她的话很有说服力。 两个新丫鬟听到了,点点头,果然不再理会二楼时不时传下来的易动,早早去睡下了,明日还要当值。 戴妈妈等人闲聊了片刻,因为喝了咖啡,一个个精神不错。 她们也分开好些日子了,故而和戴妈妈挤在一个房间里。 戴妈妈和修竹c红鸾睡在大床上,彩鸢和锦屏就睡在脚踏上,倒是挤得满满当当。 眼瞧着就快要天亮了,几个人这才有了困倦之意,稀里糊涂睡着了。 又有人翻墙进来,直接落在她们院子里,丫鬟们全部不知道。 那人自己也糊涂了,站在院子里转悠了片刻,不知该往哪里去。 黑暗中,有轻微的哨声。 那人一改迷茫,目标精准上了二楼。 没有灯火,月亮却没有落下去,将光芒洒在窗棂上,屋内影影绰绰可以看清楚人影。 来人跪下给萧靖承行礼:“王爷,已经办妥。” 薛湄听这声音,非常熟悉;再回想萧靖承以前说过的话,薛湄脱口而出:“甘弋江” 来人正是甘弋江。 在匈奴时候,薛湄跟甘弋江打过交道,对他很熟悉;前不久萧靖承还提议,让甘弋江到薛湄身边做暗卫,被薛湄拒绝了。 主要是薛湄觉得陈微箬会拖后腿。 没想到,今天还是遇到了。 “王爷,这是您要的。”甘弋江递上东西。 萧靖承接了过来。 “时辰不早,你先撤吧。”萧靖承道。 甘弋江道是。 他转眼消失了,好像没来过。 薛湄凑过去,瞧见萧靖承手里隐约拿着是一块布头,不免心生好奇:“这是什么” “是袖子。”萧靖承道。 “袖子” “成兰卿的衣袖。”薛湄道,“我让甘弋江趁着夜色摸到了大皇子府,取成兰卿半块衣袖。 若她再敢轻举妄动,下次刀就会抹在她的脖子上。” 薛湄闻了闻,衣袖上还有血的腥气。 由此可见,甘弋江只是险胜一筹,并没有杀死成兰卿的把握;而夜色浓重,他割下衣袖就要逃,成兰卿估计也不好阻拦。 不过,她这会儿应该吓得半死。 普天之下还有如此厉害的杀手,恐怕是她始料未及的。 否则,她定要拉拢,或者戒备。 甘弋江的出现,的确是打了成兰卿一个措手不及。 薛湄果然很欢喜。 “这真是惊喜。”她笑道。 正文 第680章机会来了 萧靖承给她的惊喜,是实实在在的。 中秋节之后,薛湄睡了一天,补足了她的睡眠。 锦屏给萧靖承易容,让他变成了王府里最普通的护院打扮。 只是这个护院为何要在蕙宁苑,这就需要薛池遮掩一番。 薛池看到他就头疼,忍着不悦说了:“昨日大小姐院子里进了贼,需得严加守护。” 故而,派个护院专门在蕙宁苑。 薛湄心情很不错。 睡了一整天,精神饱满;中秋节之后的第二天,薛湄特意让薛池带着她去趟大皇子府。 “成小姐呢”薛湄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是想见见成兰卿。” 大皇子略带几分诧异,笑着解释:“她这几日不是很舒服。” 哪里是不舒服,分明是被吓坏了。 她那样自负的人,突然被甘弋江摸到了寝卧,还割了她半只衣袖,她如何能接受 她可能在反思自己错在哪里了,防卫是哪个地方出现了疏忽;她也可能是出门去找甘弋江了。 如果甘弋江是楚国的刺客,成兰卿可以打听到他;若他是新来的,就更容易打听了。 “是不在家吗”薛湄问。 大皇子:“怎么,郡主觉得有何不妥” “很妥。”薛湄笑起来,“殿下都不觉得有问题,我岂能觉得” 她的笑不怀好意。 大皇子心里咯噔了下。 成兰卿这几天心绪不宁,而且不在府上。她明明说最近要闭关一段日子,却又突然如此,很是反常。 大皇子不会对着薛湄抱怨,只能替成兰卿遮掩。 “大皇子府像成小姐自己的家。在不在家,在家多少时间,还不是自己说了算”薛湄笑道。 她这话,字字句句挑拨,说大皇子府现在当家做主的,其实换成了成兰卿。 若大皇子不够自信,就很容易掉入她陷阱。 “在我府就是宾至如归。”大皇子道,“自由自在,和自家一样。若是郡主愿意搬过来,也和兰卿一样待遇。” “这可不行。”薛湄笑道,“成兰卿小姐享受的,我可享受不了。” 说罢,她还挑眉看了下大皇子,好像他也是成兰卿的享受之一。 大皇子:“” 晚夕,成兰卿从外面回来,才知道薛湄和薛池来过了,而且薛湄胡说八道了一大通。 成兰卿还没打听到萧靖承“返程”的事,因为他这件事是临时决定的,返回很急,成兰卿抓不到把柄。 而甘弋江在江城多时了,他现在有个非常合适的遮掩身份杀猪的。 哪怕他偶然一身血,或者在院子里烧带血的衣裳,邻居们也不会大惊小怪。 “肯定跟她有关,但我又不知道她到底如何做到的。”成兰卿咬了咬牙,“这简直” 简直超过了她的预想,也超过了她对薛湄的认识。 薛湄能找到这样厉害的人 楚国稽衍楼和幽冥阁的人,不是那种行事风格。前晚出现在成兰卿床侧的人,本意是刺杀,不成才割下她的衣袖。 她在楚国是无名小辈,谁能找到这样厉害的人刺杀她 除了薛湄。 “殿下,成阳郡主可能失控了。”成兰卿道,“我们得除掉她” 大皇子立马尖叫起来:“你疯了” 那可是成阳郡主。 她稍微贡献一点本事,说不定对局势能有起死回生的扭转。 总之此女是宝贝,一旦除了她,就是自己把至宝给砸了。 大皇子如何甘心 成兰卿心中咯噔了下。 然后,她听到大皇子的解释:“父皇知晓她,小九爱慕她,她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况且,她一身本事,没有为大皇子所用。 这样的宝贝,非要说她是毒物,大皇子如何甘心 反正被毒到的,又不是他。 成兰卿上次刺杀她,无非是想试试她身边的暗卫布置,从而借机摸清楚靖王府和庄王府的暗卫布置。 没想到,她身边有高手。 成兰卿一击不中,自然不会再次出手。她每次出手,都是精心设计过的,不是为了某个单纯的目的,而是一套连环计。 连环计不是那么容易设定好的。 没想到,她还没出手,就迎来了如此反击,她差点死在自己的寝卧里。 “兰卿,你还是做点旁的事,不要总盯着成阳郡主。”大皇子又干巴巴安慰她,“你要知道,她是小九的人,说不定将来也是我弟妹。” 事情办妥,薛湄发现成兰卿怂了,至少暂时她怂了。 萧靖承回京c甘弋江出手,这两件事对她而言都是不可控的。 薛湄很了解成兰卿这种人,一旦不可靠的事情发生太多变化,她就很无措。 故而,成兰卿立在大皇子跟前,任由他说着,并没有反驳,决定好好休养大半个月。 “正好西边的草原肥美了,我骑马出去玩几日。”成兰卿道。 薛湄在大皇子府装逼,回家之后也怂了。 “咱们得赶紧走。”薛湄道,“成兰卿反过来肯定会盯着咱们。” 萧靖承:“那就明晚吧。” 事情越早越好。 拖下去,成兰卿可能的要反应过来,甘弋江对她的刺杀造不成震撼效果,整件事就大打折扣。 事情往往瞬息万变。 就在薛湄决定跟萧靖承偷偷回趟梁国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楚国的建弘帝头疼欲裂,要召集民间所有能治疗头疼病的名医。 建弘帝一直都有头疼病,这次却来势汹汹,他在床上起不来。 薛湄知道,大哥的机会来了。 “我得先治好皇帝,机会难得。”薛湄道,“我看皇帝挺健康的,几乎没什么大毛病,还能活好些年。 他这个头疼,我打听过,是早些年中毒遗留下来的,已经快十年了。疼肯定疼,但这个疼也有心理作用。” 她要施恩给皇帝,皇帝就可以借机提拔薛池,从而认识到自己还有这个儿子。 但是她的医术,在皇帝身上施恩的机会不多。 皇帝没什么顽固性疾病,而且这些年身体还不错,短时间内可能不需要特别神的大夫。 头疼复发是个机会。 “可能要等梁国事毕,我才能跟你回京。”薛湄很是遗憾。 萧靖承得赶紧走了,不少人在半路上等着,不能拖延。 正文 第681章不要被人欺负了 萧靖承要回去了。 这次若无意外,他不会再折返。下次见面,肯定是年底。 薛湄的小儿女心态作祟。 萧靖承是上午出城,大大咧咧的走;薛湄带着丫鬟锦屏,假装去逛街,送他到城门口。 在城门口的马车上,萧靖承已经洗掉了易容,恢复了他正常容貌。 薛湄轻轻抚摸他面颊。 她叹了口气:“我很后悔。” 萧靖承不解:“何事后悔” 匈奴事毕,她不应该和梁国的皇帝赌气。反正他快要死了,恭维他几句,讨好他一点,薛湄也能做到的。 但是她不肯,闹得被囚禁。 她心里记恨梁国的皇帝害死了温锦,记恨他不肯听信她半句话,哪怕她为朝廷做了那么多事。 当时她一肚子气。 加上她对这个时代没有认可感,把自己当浮萍一样,一怒之下就带着自己的亲信走了。 现在她后悔了。 若能天天守着萧靖承,看到他,一起安寝一起早起,再生一两个孩子,应该是莫大幸福吧。 毕竟人世间,最难得是两情相悦。 “后悔自己太任性。”薛湄道,“应该将就一点。熬死了老皇帝,什么都有了。我要是在京城,绝不同意荣王做君主。” 萧靖承:“不要后悔。” 将来会更好的。 他不想薛湄在任何时候委曲求全。 时辰不早,萧靖承这边要继续出发,他把甘弋江的地址留给了薛湄,同时告诉薛湄说,陈微箬藏在另外的地方。 “这样躲躲藏藏,她应该很满意吧。”薛湄无不嘲讽说,“比起白崖镇骠骑大将军府的小姐,她肯定更喜欢这种不能见光的日子。” 萧靖承:“” 薛湄牙尖嘴利的时候,是非常刻薄的;同时又伶牙俐齿,很是可爱。 萧靖承轻轻捏了下她的脸,没有继续谈陈微箬,只是对薛湄道:“我先走了。遇事不要慌。 谁给你委屈受了,记下来,等我回来替你报仇。” 薛湄忍俊不禁。 离别的伤感被冲淡了。 萧靖承离开之后,薛湄没有多待,立马驱车回到了庄王府。 果然,大太监和薛池都在等她。 不待他们说什么,薛湄喊过彩鸢,让彩鸢把行医箱拿给她,她道:“我知道,先去看陛下吧。” 几个人上了马车。 大太监姓魏,是皇帝跟前红人,故而他敢跟王爷平起平坐。 薛池打听皇帝的情况。 大太监细细说给他听:“中秋节前三天,爷爷就说头疼。 爷爷这个头疼的毛病,是建弘四十七年的时候,宋婕妤案里留下来的。太医们都说治好了,可爷爷疼起来的时候浑身汗透。 殿下你们是不知,爷爷好几次早朝的时候犯头疼,下了朝从里衣湿透到外裳,鞋袜都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 建弘帝的确时常犯头疼病。 年纪越大,越发剧烈。 不过,他之所以没有请薛湄看看,是因为最近一年多,那种让他痛不欲生的头疼没有再犯。 偶然小头疼,就像去年除夕那样,忍忍就可以过去了。 犯不上请名满天下的成阳郡主。 太医们还说:“病痛已解。令陛下疼痛的,恐怕是记忆。” 脑子很复杂,它会记住很多东西。建弘帝有些时候自己根本不是在痛,而是脑子里的回忆搞鬼,让皇帝以为自己痛。 总之,治不好,只能靠针灸舒缓。 针灸也不能随便用,毕竟那是大脑。在古人看来,金属是不能随便刺入大脑的,一个不慎可能会造成死亡。 拖延至今,皇帝也饱受折磨。 “宋婕妤案的时候,我人已经在蒲州了。”薛池道,“不过我也有耳闻,说宋婕妤最后是被冤枉的。宋婕妤是如何死的” “是凌迟,殿下。”大太监道。 薛池打了个寒颤。 一个无辜的女人,被割了上千刀,受尽痛苦而死。 所以,皇帝被鬼神缠上,犯个头疼病,有何不可 “宋婕妤案,也是到废后张氏和二皇子落网之后,才水落石出。爷爷很后悔,当年没有信宋婕妤的话。 事情查清楚,宋婕妤的确冤枉,爷爷请了好几位法师给宋婕妤做法事,就是希望她下辈 子投个好胎。”大太监说。 也是请宋婕妤放过他,别再纠缠。 怪不得前年和去年,皇帝没怎么犯病。 他这个病,多多少少是心理作用。去年和前年给宋婕妤翻案了,又请了和尚c道士的,他自己心里有底。 估计是今年底气又开始不足了。 当然,疼得那么狠,也有可能是神经上的,这个就很难治疗了。薛湄也只能给他一点止痛药,没有其他好的办法。 上次她见建弘帝,发现他当时状况还好。 薛池不再多问。 薛湄随手塞了个荷包给大太监,把大太监整的一愣。 不过,他说了这么多,浪费如此多唾沫,得点赏钱也不为过。 楚国皇帝的寝宫叫万极宫。 此刻,万极宫的外面敬畏森严。饶是亲王进去,也要接受盘查。 薛湄的行医箱,在宫门口被翻检了遍;到了万极宫门口,又被翻检一次。 陪着他们进来的大太监轻轻咳嗽一声。 侍卫们知道这是魏公公,轻易得罪不得,故而卖个面子给他,确定没有兵器之后,就没有再翻了。 万极宫内灯火通明。 皇帝人在寝卧,宫妃c王爷公主们,都在西偏殿。 一共五间偏殿,以前用屏风做了隔断。现在撤了屏风,整个偏殿能容纳三四百人,从头到尾显得很空旷遥远。 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靖王夫妻俩瞧见了薛湄和薛池,推辞了身边人,赶紧过来。 “白姑娘,你得给父皇瞧瞧,你可是神医。”阿梦道。 旁边有人听到了,白了眼阿梦。 阿梦没当回事。 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还不知道成阳郡主的厉害呢。 “我们来了,自然不是单单来玩的。”薛池压低了声音,“现在情况如何” “父皇已经醒了。”回答他的,是玄狐,“只不过这会儿头疼得很厉害,方才还听到他厉声呼痛。” “太医们怎么说” “侍卫守着,咱们在西偏殿;太医们和民间几位神医在东偏殿,两下不准见,故而不知道他们如何诊断的。”玄狐道。 薛池:“有人在跟前侍疾吗” “有,有两人。”玄狐道。 正文 第682章她能有什么本事? 谁在跟前侍疾,这大概是所有人都关心的。 薛湄却觉得肯定是她猜测的那两人。 “谁德妃和吴王母子吗”薛池问。 玄狐笑了起来:“一猜一个准。” 薛湄:“” 她心里也是如此猜测的。 看来,德妃和吴王在皇帝心中何等地位,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至于淡薄的吴王,将来是否会做太子,大家也不敢说没可能。毕竟事情万变,谁也说不准。 “也只有他们母子适合了。”阿梦笑道,“娘娘和四哥在宫里是没有利益的,父皇信任他们俩。” 话音刚落,方才去接薛池和薛湄的那位大太监又进来了。 他对着众人道:“着靖王c靖王妃见驾;庄王府的白姑娘见驾。” 偏殿里先是一愣,继而似冷水泼入了滚油里,炸起了水花。 让他们吃惊的,自然不是靖王两口子,而是“庄王府的白姑娘”。 靖王两口子跟德妃母子一样,是皇帝偏爱的;可白姑娘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她也能见驾 阿梦就拉了薛湄的手:“跟我来,别害怕。” 说罢,阿梦还接过薛湄的行医箱,让玄狐帮忙拎着。 他们走出去了,内殿仍是议论纷纷,大家难以置信。 “她提着药箱,是大夫吧” “这么年轻,能是什么大夫自从成阳郡主有名之后,什么年轻一点的阿猫阿狗都要学她,伪装医术高深。” “好像裴家的那个吉兆女,也是庄王府的义妹治好的。那个义妹,说得是不是她” “谁知道” 此事稀里糊涂,大家各抒己见。 美艳无双的十四公主瞧见了,心里窜上一股子恶毒,恨不能把薛湄赶出宫去。 她问那位大太监:“公公,白姑娘进去做什么她会什么” 魏公公几乎想翻个白眼。 作为皇帝心腹,魏公公知晓薛湄身份,也知道她是皇帝特旨让请过来的。比起十四公主,她自然会得更多。 而且,成阳郡主是个特别大方的人。魏公公是皇帝跟前三名伺候笔墨的大太监,算是有点见识,但他说了几句话,成阳郡主塞过来的荷包,居然是五千两的打赏。 魏公公见过世面,但整个楚国皇室,真没人这般豪阔。 “公主慎言。”魏公公的嗓子稍微吊高,让旁边其他人也都听到,“爷爷要请白姑娘,公主可是要亲自去问问爷爷” 十四公主脸色一白。 这些阉狗,是宫里最低贱的,偏偏父皇宠爱他们,弄得他们趾高气昂,还以为自己是上等人。 公主在他面前都要受气。 同时,十四公主是因为问了白姑娘的事,才被训斥,一时间她恨怒交加,简直无法忍受了。 她没办法弄死这些阉狗,父皇还在呢,将来有他们吃苦的时候。但弄死一个落魄皇兄身边的小贱婢,还不简单吗 十四公主看着靖王夫妻和薛湄远去的背影,用力攥紧了手指。 “九哥,裴家说上次是你推荐了名医,救活了裴家的吉兆,是不是真的”十四公主走到了薛池跟前,声音清冷。 薛池颔首:“对。” “裴家说他乃是一名老者,可事后旁人却说是你义妹,怎么会这样”十四公主又问,“九哥,你不会是故意给你义妹扬名,抢了旁人功劳吧。” 不少人看过来。 薛池微微眯眼。 大皇子也在人群里,此刻他心神不宁的,并没有看向薛池这边。 “是我义妹救活了裴家十小姐,你若是不信,可以去裴家问问。”薛池豪不迟疑道,“倒是你的消息,错得离谱。十四妹,是谁传消息给你的欺负你在深宫,什么也不懂” 十四公主一愣。 她记忆中的九哥,寡言冷漠,很少会这样直接辩驳。 不成想,他居然真的觉得,是他的义妹救活了裴十小姐。 这太可笑了。 “今后还是多念些书,别学村野长舌妇。”薛池道。 十四公主:“” 她才被太监气了个倒仰,又被薛池气了个半死。 好在,等会儿就可以看到结果了。 要是那位白姑娘什么本事也没出,就说她滥竽充数,要谋害父皇,看其他人还敢不敢给庄王府撑腰。 她深吸一口气。 “居然 说我是长舌妇”十四公主美丽面容几乎扭曲,“他也相信那么小的女孩子有医术,可笑” 薛湄不知外面的状况。 她一路随着靖王夫妻俩到了皇帝寝卧。 皇帝的寝卧宫殿很高,摆设特别简单。地面用了金砖就是一种青砖,里面隐隐可以泛出一点金芒,并非光可鉴物的明代金砖。 金砖触感温润,但整个寝卧里除了那张龙床,几乎什么也没有。 不挂幔帐,没有家具,只西边窗前摆放了一张书桌。 薛湄从来没想过,皇帝的寝卧万极宫是正经八百的寝卧,并非临时的居然这样简单。 除了床和书案,可以什么都没有。 薛湄突然更喜欢这个老头了。 他有种真正孤家寡人的气魄,而不是那种一边享受权势的繁华锦簇,一边感叹自己高处不胜寒的庸人。 建弘帝是那种:我很寂寞,但我的寂寞是至高无上的,是光荣的。 挺酷一人。 薛湄穿越之后,遇到这些同龄人里,都没有建弘帝这样投薛湄的脾气。 也可能是她遇到的同龄人在和平环境里久了,不像建弘帝那样,从孤君熬成帝王,经历过那么多的凶险。 经历过太多的苦难,最终成功了,却没有把心智磨的变态,会让一个人变得有趣。 她和靖王夫妻进来的时候,建弘帝已经醒了。 头疼得太过于剧烈,哪怕他再坚毅,也忍不住一声声哀呼。 “拔掉吧,已经快半个时辰了,无用。”皇帝的声音气息很短,对旁边太医道。 太医给他头顶用针。 这种针法,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起效。用了好几年了,停针时间越来越长,效果也是越来越微弱。 “父皇,您不要担心。”阿梦眼眶里有泪,真情实感跪在建弘帝跟前,“成阳郡主来了,她给您看病来了。” 皇帝欣慰看了眼儿媳妇,点点头。 他目光有点不聚焦似的,半晌才落在薛湄身上。 屋子里的人,都知道她是成阳郡主。皇帝忍住了一阵剧痛,声音微弱:“你c能治好朕吗” “可以,一点小病。”薛湄道。 屋子里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包括那名正在取针的太医。 皇帝的眼睛,一瞬间也亮了几分。 正文 第683章她真的是成阳郡主 万极宫的东边偏殿,聚集了太医院众人,以及七名陌生面孔。 他们统一上了点年纪,个个头发花白。这些人当中,只有一人是中年男子。 在一群老者中,这中年男子更显得瞩目,因为他与老者们的名声c医术相当,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 他叫吴金门,独来独往,乃是医学鬼才。 这次皇帝生病,他被甘家举荐到宫里,一时既激动又忐忑。 老实说,头疼这等顽固沉珂,吴金门也没什么好办法。他医术好,用药也大胆,主要是他不怕治死人。 病人哪怕是死了,他也有说辞。 可皇帝年迈,他不敢把那些手段用在皇帝身上。除去这些偏激的手段,吴金门不知自己能否走狗屎运,治好皇帝。 “不管能否治好,见皇帝一面,也算我吴家祖坟冒了青烟。”吴金门自我安慰。 他这边忐忑等待着,西偏院那边同样焦虑不安,大家都恨不能挤进去看看皇帝。 可惜,没有通禀,谁也去不了。 靖王夫妻带着薛湄进了寝殿,不过半个时辰,他们两口子出来了。 不仅仅是他们俩,德妃母子也出来了。 而后,太医院院判拎着自己的行医箱,也走出了寝殿。 屋檐下的小太监,偷偷告诉了自家主子,众人都是不解。 “所有人都出来了,是陛下已经好了吗” “许是睡了。蓝太医,陛下如何了” 蓝太医对诸位同僚道:“陛下留下了白姑娘救治。” 太医院众人哗然。 “谁做主的”有人急声问,“若陛下有个万一,咱们可出不了万极宫,全部得陪葬。谁做主让白姑娘治的谁是白姑娘” 这人的问话,似投入湖心的小石子,搅乱一池水。 太医们七嘴八舌。 谁做主的 陛下亲自同意的,并且把蓝太医赶了出去。 白姑娘是谁 就是治好裴相家十小姐的那位,庄亲王的义妹,闺名叫白潇潇,故而既叫白姑娘,也称呼萧姑娘。 太医们还是说个不停。 一旁吴金门已然攥紧手指,发出一声冷哼。 又是她 “这小女子会坏事上次裴家那事,分明就是梁老亲自登门的,裴家下人都瞧见了。 治疗十小姐的,乃是梁老,他却把功劳给了什么白姑娘,真真晚节不保。”吴金门心中很不屑。 他非常讨厌什么白姑娘。 裴十小姐一事之后,总有人说,白姑娘肯定是第二个成阳郡主。 吴金门眼高于顶,独独成阳郡主乃是他心中崇敬之人,岂能容他人践踏 模仿都不行。 “我得找个机会,把此女踩下去,让她永世不得翻身。敢学成阳郡主,你还不如去死,成阳郡主也是你能学的”吴金门眼睛冒火。 几名民间的神医,此刻还不知到底怎么了,插不上嘴,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懵懂。 西边偏殿那里,也是炸开了锅。 “她来历不明,你们居然让她单独在父皇跟前”十四公主的声音最大,怀疑德妃他们要害死皇帝。 其他人也质疑。 五皇子纪王c六皇子辰王都有威望,他们俩也表达了不满。 几个人对着德妃和四皇子,说话阴阳怪气的。 虽然靖王两口子也进去了,但他们俩素来不着调,众人寻错处还寻不到他们头上,只是盯着德妃母子不松口。 “四哥莫不是有心害父皇父皇头疼已成顽疾,多少名医都无济于事。蒲州来的白姑娘,她说能治就能治”六皇子很是不屑,“她当自己是谁,鬼医成阳郡主吗” 四皇子:“” 她是,她真的是 然而这话不知该怎么说,四皇子一脸憋屈,狠狠一甩袖子:“父皇吩咐的,你问不着我。” “父皇是久病之人,心思未免简单。现在别说人了,哪怕是一畜生,说自己能解了父皇头疼,父皇都敢把它当神医。”十四公主插话,“父皇病重,你们难道是死人吗你们不会阻拦吗” “德妃,你们母子是何等居心” “是啊,拦着不让我们见,德妃你不会过些日子拿出父皇的遗诏吧” 众人越说越露骨,越说越难听。 似乎他们认定皇帝让一个年轻女子治疗,就是自寻死路。 在他们眼里,父皇已经快要死了。 既然皇帝都要死了,就是争夺皇位最激烈的时候,这个时候谁还看着皇帝的面子,让德妃几分 西偏院人多,吵起来声音挺大,太医院那边都听到了。 德妃受了很多风言风语。 上了年纪的她,哪怕涂抹脂粉,也露出她面颊的斑。这几天苦熬,她肩膀有点佝偻,老人斑更明显,越发显得她像个老太太了。 这么个老太太,却是“宠妃”,总感觉很是怪怪的。 “这会儿如此吵,回头陛下好了,问起今日谁带头,那本宫可就实话实说了。十四公主c辰王殿下,你们俩就别躲了。”德妃点名。 十四公主和六皇子一顿。 旋即他们又想到,皇帝能不能好还两说呢。 西偏殿闹哄哄的,好在屋子够大,众人成群分开了。 有小太监c宫婢,进进出出,或端茶递水,或传递消息出宫。 宫外还有大臣c谋士,他们也需要知道内廷情况,好为了各家主子谋划。 大皇子和薛池坐在一起,彼此面前是小几,坐在蒲团上,各有心思。 “萧姑娘她对治好父皇的病,有几成把握”大皇子突然问薛池,言语中带着几分狠戾。 薛池明白过来,立马道:“大哥莫要轻举妄动。我妹妹说能治好,大概有九成把握。” 大皇子似乎很失望。 那种情绪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薛池捕捉到了,补充道:“妹妹还说,父皇千秋鼎盛,再活十年也不在话下。” 没说什么“千秋万岁”,就意味着皇帝真的可能还有十年寿命。 十年啊 大皇子三十多了,他都未必能熬到十年后去。 想到这里,大皇子心头一横。 既如此,还不如就此次把事情给解决了,免得他日夜忧心。 他喊了小宫婢,让她重新换茶。这是他的眼线,暗地里替他把消息传出去。 薛池没问他要做什么。 正文 第684章清君侧 一转眼,入了夜。 万极宫里点亮了所有的灯,灯火通明。 东偏殿c西偏殿内嘈嘈切切,时不时传出来说话声,甚至争吵。 只寝卧安静。 大太监魏公公偶然进出。 点亮了几盏灯之后,魏公公又退了出去。他看不出陛下是好了,还是没好。 此刻他头上用了针,但陛下人坐了起来。 陛下正在和成阳郡主下棋。 “宋氏当年谋害朕,在朕的饮食里下药,朕一怒之下活剐了她。”建弘帝对薛湄道,“她该死。” “刑重了。”薛湄说,“白绫赐死的话,就不至于让您染上这头疼之疾。您当时,是想用重刑杀鸡儆猴吧” 一个内命妇行刺,用凌迟,的确是重刑;而当年案子并不是毫无破绽,皇帝估计是感受到了危险,想要拿个人作法,震慑其他蠢蠢欲动的牛鬼蛇神。 “确有此意。”建弘帝道。 薛湄就感叹:“陛下,我以前听人说,童年的伤痛是一生都无法弥补的。您年少时候,肯定每日都活得战战兢兢,提防有人要害死你。” 建弘帝:“放肆” 话里却无恼怒之意。 薛湄自己嘿嘿笑了笑。 他们俩就继续聊起了其他。 魏公公从未见过谁敢在皇帝跟前这般放肆。 饶是自负见多识广,陪着皇帝走过了半生c经历了起起落落的魏公公,也没想到皇帝晚年会有一天变得如此宽和。 哪怕被人戳了痛处,他也是宠溺骂一句“放肆”就过去了。 隔了半个时辰,薛湄给他换一次金针。 取出来的金针,不像太医们那样的,而是针头漆黑。 皇帝神色微变。 薛湄笑道:“不用担心,这是治病,您不要看就是了。” 神经痛是很难攻克的医学难题,哪怕到了太空时代也没办法。 痛感这种东西,本身就跟神经有关。而大脑复杂的体系,研究它变得更难。人去世之后,他的神经系统失去了研究价值,又不能剖开活人的头骨做实验。 实验也要在一定程度合乎伦理。 难题无法解决,它与人共存,就像人体内很多寄生虫,一生都跟人同在,既没什么好处,也没什么危险。 这个年代没有仪器,薛湄诊脉也看不出他的问题,故而薛湄就把巫医给用上了。 第一次使用,她有点不太放心,故而打算慢慢来,把节奏放缓。 她可能需要两天时间。 第二次停针一个时辰。 皇帝用了针就不疼了,可见薛湄的针法比太医管用,故而皇帝很信任她。 “公公,您去跟外面的人说一声,可以散了。过两日再来看陛下吧。”薛湄道。 皇帝也是点点头。 魏公公见皇帝的气色,比方才要好太多了。恢复了精神,心里十分高兴,把薛湄的话也视为圣旨。 他先去了西偏殿吩咐。 不出所料,西偏殿又闹腾了起来,他们说什么的都有。 “陛下说了,不想走就不走。现如今夜里不冷不热,你们就在此处一夜也使得,只是诸位贵人吃苦了。”魏公公道。 贵人们不怕吃苦。 他们只怕皇帝蹬腿的时候,自己不在跟前。 东偏院的太医们,却无这般底气。叫他们走,他们只得走了。 吴金门万般不愿意。 他眼睛滴溜溜转了转,上前给魏公公见礼:“公公恕罪,草民不见到陛下安康,绝不敢出宫。” 众太医倒吸一口凉气。 其他神医也很惊惧,同时把头埋得更低。 然而,他们没听到预想中的呵斥,只听到魏公公很好脾气:“你一片忠诚。既如此,你就和院判大人一起留下吧。” 众人:“” 这么个好机会,居然被吴金门抢到了,可见做人一定要大胆。 太医们离开了。 薛池有点疲乏,想着薛湄这两天都不会出来活动,就懒得多管,他起身回家了。 他要休息好,才能有精力保护薛湄。 一开始大家都不走。 而后发现,有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就比如说五皇子c六皇子这等重要人物,他们也走了。 更别说当时就离开的德妃母子和靖王夫妻俩。 后半夜的时候,西偏殿的人全部走了,整个万极宫除了服侍的太监宫婢,就只剩下太医院院判和吴金门两个外人,以及薛湄了。 吴金门看着寝殿,略有所思。 “也许,这次就是叫你永世不得翻身的机会了。”他恨恨想着。 敢冒充成阳郡主,你简直不知死活。 吴金门心中最大的愿望,便是此生还有机会见见成阳郡主。 离开万极宫的人,各有心思。 “王爷,咱们这次不逼宫,恐以后没如此好的机会。就说奸妃困住了陛下,咱们趁机打入宫廷清君侧。 若陛下驾崩,自然就迎新君;若陛下还活着,就说他已痴傻,移居内廷继续疗养,封其太上皇,您继位。”六皇子府的幕僚按捺不住。 六皇子手里执掌了京城守卫的三万人马,整个皇城都在他手里。 这个时候不调动人马逼宫,等到皇帝去世了,恐怕也没他的机会。 从前是和五皇子争,现在先太子又跳出来,还不如鱼死网破。 六皇子坐在椅子上,双眸发亮,同时狠狠一拍案几:“好,就这么办” 上次父皇也是头疼发作,疼了一天一夜,好了之后他整整五天开不了口说话,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这次,他已经疼了两天多了。 哪怕头疼止住了,他短时间内也像是半死的人。 就说他被大皇子身边的庄王派人害了,朝臣们不能不信。 抓住那个白姑娘c趁机控制住病重不能言语的皇帝,逼迫他退位做太上皇,打大哥和五哥一个措手不及。 “机不可失,犹豫反复,难成大事。”六皇子道,“来人,立刻召集人马,咱们要清君侧” 辰王府的动静,很快传到了大皇子耳朵里。 “兰卿,你的人挑拨,老六那个蠢货果然要发兵了。”大皇子道,“咱们现在待如何” “自然是等他困住了皇城,咱们再围困他。”成兰卿道,“那时候,所有人死无对证。把所有事都推给辰王,一切都由殿下您说了算。” 大皇子很是满意。 “兰卿,你果然有大智慧,不输任何男子。有了你,何愁不成大事”大皇子很激动。 正文 第685章咱们做做样子 “不太对。”玄狐已经躺下了,突然又爬起来,“我好像听到了马蹄声。起更了,城里哪里来的这么多马” 阿梦被他一惊一乍吓了一跳。 距离薛湄进宫给皇帝治疗头痛已经两天了。 按说,薛湄今晚可以离宫;而皇子c公主c后妃们,明早可以去探望皇帝。 阿梦一点也不担心,她觉得薛湄肯定能万无一失。 其他人怎么想的,阿梦不知道,她是很希望皇帝没有病痛,健康活到老。皇帝不管性格如何c对孩子们怎样寡淡,对靖王一家是很好的。 “是吗”阿梦将信将疑。 “阿梦,不好,恐怕有人逼宫”玄狐道,“我得进宫去。” 阿梦猛然坐了起来。 “怎么突然从马蹄想到了逼宫”阿梦错愕看着丈夫。 玄狐:“王爷不是常说,要做最坏的打算以前跟王爷在白崖镇的时候,他好几次就是靠这种多疑而提前预知危险。” 深夜城里纵马,最大可能是逼宫。 阿梦脸色变了变,看了眼外面天色,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 “这个时辰了。若无人逼宫,咱们这个时辰进宫,恐怕咱们才是歹徒。”阿梦道,“这” “不管了,德妃会保咱们的,逼宫也无妨。只要父皇不死,咱们就解释得清。”玄狐道,“万一有人逼宫,抓了父皇,咱们好日子就到头了。” 阿梦灵机一动。 她想起安排了很久的那个死遁。 还有什么比替皇帝而死更适合 “来人。”阿梦大声喊了丫鬟。 她的两名贴身丫鬟,都是她自己培养的人。 阿梦对她们道:“带着世子他们去密道,一定要藏好。家里所有人都尽可能找地方藏起来。” 两名丫鬟恭敬道是,转身出去了,一句多余话也没有。 阿梦和玄狐换上了夜行衣,她把自己的计划,说给玄狐听:“今夜是个好机会。不管是谁逼宫,最后害死了一位王妃,他别想有好结果。 郡主要扶持庄王,今夜只要不是庄王逼宫,咱们这一退就能帮到他,至少少一劲敌。” 这个计划,萧靖承很早之前就传信给了玄狐。 玄狐自然是很乐意。 随着“东宫”之争越发激烈,靖王府想要独善其身,也可能会被其他人利用。 阿梦能和孩子们先走,对玄狐而言是好事。 “你得做好准备。”玄狐道,“像一点,但是别受伤。” 阿梦点点头。 她顿了下,她又道:“我去密道送孩子们,你后院等我。” 她要给世子留点信号,比如说一两句话,免得将来她再出现,孩子们不肯信她。 她知道,这么做对孩子们来说,一时是非常残忍的。但没有经历过事,他们永远无知,对他们并非好事。 玄狐等了片刻,阿梦就过来了。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像两条漆黑影子,往皇城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薛池用过了晚膳,坐在书房里心绪不宁。 他黄昏时候去皇城门口接薛湄,却被告知:“白姑娘说今晚不出宫了,明早再回家,请王爷先回。” 薛池当时心中咯噔了下,怀疑是出了意外。 他回来之后,草草用过了晚膳,全无睡意,也没心情看书,坐在书房发呆。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主子。”玉忠很快从外面进来,“大皇子和成兰卿连夜出城了。而守城的士卒们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劲” “他们每个人都穿上了铁制铠甲。主子,平时巡防是竹子做的铠甲,或者干脆不穿。”玉忠道。 薛池的眉头蹙起。 玉忠脸色也很不好看,问他:“主子,是不是今晚有什么异动” “我怀疑,那些守城士卒,他们自己就是异动。”薛池道。 玉忠吓一跳:“可若他们造反,何人保护城中百姓他们可是由四位统领加辰王才能调动的,谁能让他们造反” “辰王就可以。”薛池冷冷道,“你若是那四位统领之一,被叫到辰王府。若答应了,将来是荣华富贵,从龙之臣;不答应,可能会被害死。 特别是在皇帝病重,要召集名医的情况下,大将们个个人心不稳。此刻加以煽动,再威逼利诱,他们会臣服的。” 玉忠的头顶与脚心全部在冒汗。 “您c您是说,辰王要造反了主子,咱们跟大皇子牵扯太深,一旦辰王控制了皇城,咱们肯定没有好下场。”玉忠道,“咱们连夜逃吗” 逃回梁国,在萧靖承的庇护下,还能继续做永宁侯府的世子,也许将来还能继承个侯爷当当。 留下来,就是等死。 “不,咱们不逃”薛池静静道,“让咱们的护院全部披挂,我们要守卫皇城。” “主子,咱们才不到五十人。” “不用多少人,让陛下与其他人知晓咱们悍不畏死,一心护主即可。”薛池道。 所有人都做了一个错误的假设。 他们假设皇帝不行了。 不管是京城的守军,还是统领,只要见到皇帝还活着,所有的阴谋都会消散。特别是皇帝本人,他可以当场撤了那些统领,让士卒们反戈。 有成阳郡主在,皇帝怎么会出事 薛湄越是花费时间多,说明皇帝痊愈的可能性越大。 这个世上,没有比薛湄更了不得的人了。 “是,主子” 薛池主仆赶到皇城门口的时候,侍卫们已经在迎战。 宫里一共只有两千名侍卫,此刻全部上阵,但守军有三万人马。 相较悬殊,所有人都知道,今晚是苦战,是以命相搏。 但无人后退。 “殿下请进吧。”侍卫统领对薛池道,“靖王殿下与王妃已经进去了。” 薛池:“” 他果然进了皇城,去了万极宫。 万极宫留了两百侍卫守卫,此刻灯火通明,不少人跑了过来,却都被赶回去。 后宫与万极宫之前,有一道门,那边留了一百侍卫。锁紧大门,叛军可能进不去后宫。 “殿下请。”万极宫的守军,也没有阻拦薛池。 薛池快步进了万极宫。 他瞧着在灯火辉煌处,建弘帝立在高高台阶上,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十来岁,精神抖擞。 建弘帝对身边的少女说:“瞧瞧,多热闹啊。朕好些年没见过这等热闹。可见,朕的儿子们,不乏有勇有谋之辈。” 薛池:“” 正文 第686章擒拿贼首 守军围住了皇宫。 靖王夫妻俩换了铠甲,守住正门,不准叛军进入皇城。 “陛下有旨:守城士卒c统领,为主心切,只因受他人蛊惑而动乱。忠心护主,有功;试图攻打皇宫,有过。 功过相抵,所有人退回原位,既往不咎。若冥顽不灵攻破此门,就是叛逆,罪当诛” 六皇子被众人围着,众星捧月般,十分威武。 “诸位乃是我楚国良将猛士,此次进攻皇城是为了清君侧。我父皇身边德妃,包藏祸心,一心要害主,为她儿子吴王谋取东宫之位。 靖王乃是德妃养子,要维护奸佞,他才是那个冥顽不灵的。陛下现在就在他们手里,生死未卜。 诸公随我踏破这城门,斩杀妖孽。哪怕拼了最后一口力气,也要护我父皇周全。不能任由他不明不白。”六皇子辰王大声道。 守城士卒和统领们被点燃了。 他们是为了救皇帝,他们是正义的。靖王拦路,因为他是德妃那一伙人,他们要谋害皇帝。 “杀” 一声嘶吼,两对人马终于厮杀了起来。 靖王看上去英勇,实则武艺平常。玄狐不能把真本事露出来,毕竟靖王是个草包,学问与武艺都稀松。 但他那股子强悍的劲儿,鼓舞了士卒。 饶是差点被挑下马,靖王也不退让半分。其他侍卫瞧着,更是拿出了自己的全部本事,誓死与靖王共进退。 场面一时热烈。 “陛下,您如果现在站在皇城门口,战事就自己停了。”薛湄听着外面的动静,调侃建弘帝。 建弘帝:“不流血,人就记不住事。” “若靖王殿下熬不住,被人打死了怎么办”薛湄问。 建弘帝道:“他带了两千人。若他战死了,朕会重待他儿子,叫他们靖王府永世富贵。” 薛湄:“” 这才是帝王。 有叛乱,就要流血,半途而废的叛乱无法起到警示作用。 儿子愿意为他卖命,他会鼓励,甚至会封赏靖王府,给后面人看看,只要肯为皇帝鞠躬尽瘁,可永葆家族太平。 没有人是不可以牺牲的。 哪怕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薛池留在建弘帝身边,握紧了手里长剑,不言语。 建弘帝也没看他,只和薛湄闲聊。 外面乱成了一团糟,有人开始往皇城里扔火把,试图造成更大的恐慌。 薛湄不怕建弘帝玩脱,一老一小站在屋檐下,两个人都不觉得累。 他们俩都没注意到,万极宫里还捆住两个陌生的面孔。 吴金门和太医院院判还在这里,他们俩是最无辜的,此刻躲在东偏殿内,已然是吓傻了。 吴金门还偷偷看向屋檐下的皇帝。 他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但太医院的蓝院判却是吓得半死,连连夸那位姑娘医术好。 外面极其混乱,内廷却有人在趁乱摸鱼。 十四公主身边的太监和宫婢,带着她到了内廷门口,非要开门。 “让开,否则杀无赦”十四公主怒喝,“这是凤印,开门” 楚国的凤印,换了好几位主人。随着张氏被诛,凤印暂时落在了德妃身上,她只是暂且保管。 十四公主听说六皇子要逼宫,要杀德妃清君侧,她当即带人去了德妃宫里。 内廷现在没有侍卫,十四公主来势汹汹,让德妃交出凤印,她要打开内廷的大门,迎接六哥进来。 从此,六哥是新君,她是楚国第一位长公主,权势过人。 德妃那边,只有几名宫婢,被十四公主的两名大太监给打了。 其他的,都是些四旬年纪的嬷嬷。 “你想要便拿去。”德妃倒是不珍惜,毕竟不属于她,“小十四,你真是无救了。” 十四公主冷哼了声。 拿到了凤印,十四公主心中狂喜,一颗心在腔子里乱跳。 侍卫们瞧见了凤印,面面相觑。 最终,侍卫首领熬不过,只得开了门。 十四公主走出了内廷,脚步越来越快,想要快奔去城门口。 “怎如此慢”她还在嘟囔,“六哥得赶紧打进来,把这些人全部杀死。” 城门交战正酣。 守军瞧见皇宫侍卫这般拼命护主,心里有些没底,有一部分人居然退下来了,只六皇子带人正在苦战 。 靖王瞧见了一眼旁边的三等侍卫:“听我吩咐。” 那侍卫道是。 “你立功机会到了。”靖王对他道,“从右路冲到辰王跟前去。” 侍卫:“” 他现在冲过去,辰王身边的人能乱刀砍死他。 但是靖王发话了,这侍卫居然是个不知死活的,当即从右路往辰王身边冲。 不知怎的,辰王身边的人都倒下了,几乎是一路给他让了过去。 他不知不觉到了辰王身后。 手里长刀一挥,他这个时候已经把刀架在了辰王脖子上。 可是人在敌军丛里,这样的地位,只会让他快速被剁成肉泥。对面城墙上却突然开始射箭。 乱箭四飞。 靖王带着人,顺着他刚刚冲锋过来的路线,居然也闯进了守城军包围中,活捉了辰王。 “都住手”靖王高声喊,“陛下只让我拿六皇子,你们全部功过相抵,陛下绝不秋后算账。 所有人退后,放下兵器,否则你们就是跟六皇子同罪。你们见到皇帝驾崩了吗,就敢如此糊涂” 六皇子想要说话,嘴巴已经被死死堵住了。 叛军们居然真的停了兵器,不知所措看着靖王。 最终,人群里给靖王让出一条路。 就在靖王抓住了六皇子,得意洋洋退回皇城城门口的时候,倏然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哭声,像是靖王府的人。 “王爷c王爷”那人声音极其凄惨,两边的士卒和将领们都能听到,“王妃中箭了。” 靖王脚步踉跄了下。 这位不靠谱的王爷,当即丢下了侍卫和俘虏,眼睛一瞬间通红:“王妃呢” 他朝王妃的方向扑了过去。 而后,众人瞧见方才还敢孤身闯包围圈的靖王,这会儿哭得像个傻子,抱着浑身是血的王妃,一个劲往皇城里冲:“父皇,救命啊父皇” 与此同时,侍卫们抓牢了六皇子退回皇城,用力关上了城门。 城外的守军将领与士卒们,好半晌才打了个冷战。 “我们c我们这是做什么来了” 正文 第687章薛湄身份彻底暴露 薛湄依靠在万极宫的临窗美人榻上睡了一个时辰。 她最近天天睡在这里。 美人榻很宽敞,比庄王府的要舒服。宫婢在薛湄的示意下,铺了厚厚褥子,很是柔软。 从她的窗口看过去,能瞧见有人时不时进来。 饶是进来人多,整个万极宫却鸦雀无声,所有人走路都放轻了脚步。 昨夜辰王叛乱,带着自己家将与守城士卒军官进攻皇城。 幸而靖王英勇无敌,擒住了贼首,也就是六皇子纪王。 不成想,靖王妃却被乱箭射穿了喉咙,当场身亡。 “醒了”不远处,老人的声音显得很落寞。 薛湄连忙起身下榻,朝皇帝走过去。 这是皇宫寝卧的美人榻。 自古以来,就没有人可以歇在这里,薛湄是独一份。 原本皇帝很得意的。 他不会说,但薛湄看得出来,他故意让侍卫与守军们打起来,不在乎牺牲,心中是想要教训教训这些人。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下,他如何不得意 不成想,明明胜利了,他老人家的心情却是骤然变了。 此刻,他坐在床榻上,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脸上没有昨晚的神采奕奕。他气色还好,就是疲倦。 靖王把阿梦抱进来,薛湄一看就知道伤口是假的,但阿梦没有了气息和脉搏却是真的。 她估计是吃了药,或者她自己练了什么功。 薛湄知道阿梦的“死遁”计划。 现如今时机正好,故而薛湄对皇帝说:“陛下,请陛下杀了民女,民女没办法起死回生。” 建弘帝当时吓得后退两步。 靖王大哭大叫,像个被宠坏了的孩子,给皇帝磕头,又拉扯薛湄,让她一定要救活王妃。 而后,靖王不让任何人碰王妃,自己把王妃抱走了。 建弘帝当时一口气没上来,居然吐了口血。 好像他只是怒极攻心,没有什么大问题,薛湄就让他休息。 “你也歇一会儿。”建弘帝如此道。 薛湄在临窗美人榻上躺下,心里想着阿梦那个闭气的功夫,伤不伤身,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个时候天色大亮。 再看皇帝神色,以及他快要掉到下巴的眼袋,足见他一夜未睡。 阿梦的“死遁”,昨晚的确是好机会。黑灯瞎火,皇帝熬了半夜,不会仔细看她伤口;而薛湄的医术得到皇帝认可,她说人已经死透了,没得救了,皇帝便不会多想。 所以她顺利撤退。 只是皇帝看上去好像真的很伤心。 薛湄也想起,皇帝那么多孩子,谁犯错了他都是把人家赶到边陲之地或者岭南去做野人,却没有杀了他们。 阿梦是儿媳,但看阿梦在皇帝跟前撒娇的样子,就知道她的待遇比公主高。 “陛下”薛湄低声对他道,“我给您打一针吧。您这会儿心情不好,恐怕没办法教训人。” 她打的是振奋剂。小量不会上瘾,但能让人短时间内精神亢奋。 就是可能会头疼复发。 风险是要冒的,因为皇帝这会儿看上去气炸了。他需要非常强势的态度,让所有人看到他活得很旺盛。 万极宫不是前面朝堂,今天进宫的,除了皇亲国戚,就是几位近臣。 皇帝更需要自己有个好状态。 “打一针”皇帝似乎不是很明白。 薛湄拿过自己药箱。 一盏茶之后,皇帝很惊喜于自己的状况,阿梦去世的事,对他的影响都小了不少。 “这是何药,如此神奇”皇帝吃惊问薛湄,对她更好奇了。 薛湄笑了笑:“陛下,只是一点药而已,很伤身的。您能撑一会儿就是一会儿,记得赶紧说话,别拖延。” 建弘帝颔首。 猛药的后劲自然很强。 在万极宫的正殿里,已经立了不少人其中还有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六皇子辰王。 皇帝走进来,脚步稳健,举止从容。再看他气色,一夜未睡略有点疲倦,但精神头很足。 这c这哪里是要死了的样子 此刻,蓝院判和吴金门也立在大殿的角落,和太监们站在一起,望着皇帝。 “这不可能。”蓝院判在心中惊叹,“陛下头疼发作,哪怕好了,半个月内都不能恢复到这等程度” 吴金门也看到了。 他终于见到了皇帝,一时很是激动;与此同时,他居然在皇帝身后瞧见了薛湄。 殿内所有人,都在看皇帝的,只有吴金门留意到皇帝身边跟着的薛湄。 薛湄搀扶皇帝坐下。 六皇子看到皇帝这个样子,心先是凉了半截,继而大哭:“父皇,父皇啊” “堵住他的嘴。若他还不知闭嘴,就用针缝上。”皇帝冷淡道。 几句话,声音中气十足。 满殿的人心里颤了下:他们居然轻信谗言,以为皇帝要死了。 皇帝病得那么厉害,谁知道 内侍立马上前,将六皇子的嘴巴狠狠塞住,不准他再说话。 殿内还是有他的呜呜声。 今日,诸位皇子们都来了,公主与几名后妃也到了;裴相和其他两位大臣也在场。 六皇子谋逆一事,令人气愤。 “谋逆亲父,天理不容。辰王不忠不孝,先夺其封号,其妻c其子贬为庶人,即日逐出京城。”皇帝看在地上的辰王,似乎在下最后的决心。 皇帝不忍心杀子,可辰王这是谋逆。 这都不杀,便是有违律法了。 “陛下,辰王他鬼迷心窍,只是听闻有人不肯给您治病,恐怕耽误了您的病情。”辰王的母妃淑妃哽咽不成声。 淑妃跪行上前,索性撕破脸:“陛下,德妃娘娘把太医和民间神医都赶走,只留下一个年幼女孩儿给您治病。 别说辰王,哪怕是臣妾等人,也是担心受怕。德妃此举,故意误导。辰王担心您折在德妃手里,这才想要闯宫见见您。” 淑妃一边说,一边磕头。 她还说:“当时大家都在,独独辰王最急。陛下,辰王对您一片赤诚孝顺啊” 皇帝冷笑了下。 淑妃满面是泪,又指了薛湄:“陛下,您瞧瞧这位姑娘,她像是会治病的人吗” “她怎么不像”皇帝看着薛湄,表情淡淡,“一群蠢货,她乃是成阳郡主。她若是不会治病,还有谁会” 淑妃:“” 满殿的人都像是被人打了一个闷棍,所有人都抬头,直愣愣去看着薛湄。 角落里的吴金门踉跄了一步,差点跪下。 正文 第688章堵死了自己的活路 万极宫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去看薛湄。 若换一个人不是建弘帝,而是另外任何一人,说眼前这少女就是成阳郡主,不会有人相信。 传说中的成阳郡主,容貌丑陋。 传说中的成阳郡主,有三只眼,性格怪癖。 传说中的成阳郡主,高大健硕,像一堵墙。 眼前这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生得容貌绮丽秀美。 她眉心总是贴花钿,现在大家知道为何了。她是为了遮一遮那颗痣。而后当她不贴了,旁人就以为那颗痣也是她贴的花钿。 第三只眼的传说,竟是来源于此。 太过于震惊,震惊到失语。 没有人说话。 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不知是谁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恭喜父皇” 众人似回神,纷纷给皇帝跪下。 皇帝这次能痊愈,是因为上苍派来了成阳郡主,故而应该恭贺。 怪不得皇帝精神头那么好了。 成阳郡主在楚国的事迹,吹得比梁国还要神。她若是没有蛊虫和巫医作弊,恐怕无法胜任这些过度的吹捧。 现在,只有别人想不到的,没有她治不了的病了。 她终于对得起那些日夜说她的人了。 “怪不得陛下这次恢复如初,原来是成阳郡主妙手仁心。”一旁的裴相说道,“当初鄙府请姑娘,只当是姑娘医术好,却不知您就是成阳郡主,失敬失敬。” 随着裴相的说话声,众人哗然,注意力居然都偏到了薛湄头上。 建弘帝重重咳嗽一声,强行把所有人注意力拉回来。 “辰王谋逆,不是因他忠诚,怕朕被害,而是因他贪婪,想要朕的皇位。”皇帝一字一顿。 淑妃哪怕再巧舌如簧,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无力跌坐在地上。 “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朕不牵连你身后其他人。但你既是谋逆,就罪无可赦。来人,赐辰王鸩酒一杯,即可上路。”皇帝道。 说罢,他自己停顿了下。 辰王吓傻了,已经哭不出来。 淑妃听到这个结果,想要哀求,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彻底昏死了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终于把淑妃扶回去。 其他人的心思,还在成阳郡主这件事上。 他们还听说,成阳郡主灭了匈奴人,现在的匈奴几乎成了各国皮草c肉干的原材之地,那些人不再是匈奴人了,他们成了梁人,接受梁国的管束。 光这一点,就令人敬佩。 楚国最敬重薛湄这一点,因为楚国的祖先就是被匈奴人不停侵扰,最后放弃了自己的家园南迁的。 所以,匈奴是楚国的噩梦,也是他们的宿敌。 匈奴把他们活生生从自己家里赶跑了,让他们开垦南国,才有了现如今家国。 梁国人没这种情节,故而薛湄辅助灭了匈奴,梁国人只感叹几句“郡主真了不得”,就无其他。 楚国却是不同。 皇帝还在那里说惩罚之事,众人却在走神看薛湄。 直到皇帝说:“贬为庶人,着令出家为尼,终身不得还俗。” 殿内发出凄厉哭声。 这哭声似鬼嚎,一下子把众人注意力拉回。 本朝最美丽的十四公主,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眼睛鼻子都皱成一团。原来,那么大的美人哭起来,也是如此难看 听闻十四公主昨夜闯了德妃的宫殿,抢走了皇后的大印,要内应辰王。 辰王被赐毒酒,十四公主没有被赐死,已然是皇帝开恩了。 出家为尼,是她最好的结果。 如果她好好的,皇家说不定会给她一座尼姑庵。要知道尼姑庵和寺庙一样,是可以收租的。 皇帝如此偏袒女儿,可惜这个女儿还没听出来。 十四公主一边哭,一边控诉:“父皇,您为何不早早点明了她的身份若我们知晓是她,岂会疑心 担心父皇,反而成了错,父皇我冤枉,我不想去做尼姑。” 众人:“” 皇帝冷哼道:“既如此,你跟你六哥去吧。你们兄妹如此默契,过独木桥的时候相互帮衬。来人,赐十四公主斟酒一杯。” “不,父皇女儿宁愿为尼,女儿” 她的声音,被内侍给堵住了,只能 听懂她呜呜嘶鸣。 明明还有条活路,自己堵死了。 也许,她真以为,自己在父亲心中有点地位吧。 薛湄想到这里,就想起了梁国的那位先皇。先皇对诸位公主,可是百般呵护,偏爱至极。 建弘帝却不会。 公主被拖下去也灌了斟酒。 建弘帝对着儿子c女儿c后妃和外戚c大臣们,侃侃而谈,重点是说了两点。 守城军官全部换掉c撤职;几位统领斩首;士卒全部放回,既往不咎,继续用他们守城。 这是皇帝对士卒们的爱护,自然会在民间得到口碑:只杀大官,撤掉小官,不追究普通士卒,这样的明君去哪里找 第二点就是:“闹来闹去,还是为了皇位。储君一日不立,朕一日不安宁。腊月初一,定要把储君定下来。” 众人再次心里沸腾。 说完了正事,皇帝精神还不错,薛湄说的“后劲”还没来,故而他有话说了。 他对着大皇子道:“五十里关隘才一万驻军,你能借来七千,真了不得。没想到,我这个大儿子如此有出息,能越过朕去办事。” 五十里关隘的驻军,是宫里侍卫营的替换和补充人选,只有一万人。 大皇子居然可以调动他们。 这是成兰卿的本事,大皇子自己也很意外。 在成兰卿的计划里,六皇子不可能失败,因为三万人马,怎么可能冲不进宫里而后趁着他们疲乏,以少胜多。 皇帝哪怕知道了,又能怪大皇子吗毕竟,是大皇子救了他。 不成想,六皇子却失败了。现在,大皇子就需要解释下,为何他提前得到信,没有进宫去通报,反而跑到远处去调用七千精兵 “父皇,我”大皇子双膝发软,已经跪下了。 皇帝却从他跟前走过,走到了五皇子跟前。 看着五皇子纪王,皇帝又笑了:“已经给三十七名文臣写了信,要联合起来闹事,不愧是纪王,果然忧国忧民。 你写信的时候,可有想过你父也许那时候还没死呢” 五皇子脸色刷得惨白。 他连夜写信,哪怕六皇子逼宫成功,他也要让六皇子没资格做皇帝。 朝臣们会堵住六皇子的人,拥护纪王。故而,纪王和大皇子一样,算计着六皇子,摘取他的成功。 弑父,这是极大污点,是不可能容许它存在于某位帝王身上。所以,在六皇子决定逼宫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与皇位无缘。 偏偏他自己没意识到。 在他身边蛊惑他的,倒是个高手。 “也许是成兰卿的人。”薛湄想。 正文 第689章阿梦的好日子 五皇子被皇帝吓得半死。 他和大皇子做的事,意味着他们俩明明有时间阻止六皇子c保护自己的父皇,他们却选择了另一条路。 他们会不会也被父皇抛弃 “她居然是成阳郡主”五皇子不愧是个野心家,一边战战兢兢,一边还在打薛湄的主意。 此女深得皇帝器重。想要扭转现如今的不利局面,也许应该利用她。 大皇子肯定会用的。 成阳郡主不是被梁国皇室囚禁了吗 就知道她不会安分守己在家坐牢。 她如此厉害的人物,怎可能束手就擒原来,她是来到了楚国,还成了庄王的义妹。 “果然有手段。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有能耐。”五皇子想。 他又看向了薛湄。 薛湄却不看他。 一个时辰后,皇帝的“后劲”终于来了。他借口说累了,让众人退出去,只留下薛湄照顾。 其他人还好。离开的时候,吴金门昏头涨脑,一头撞到了柱子上,差点把自己脑袋撞碎。 众人吓一跳,还以为他要撞柱自尽呢。 赶紧扶住了他,只听到他喃喃自语:“成c成阳郡主” 这是被成阳郡主的事吓疯了吗 薛湄在宫里消磨了半日,确定皇帝的后遗症是轻微恶心,以及嗜睡,薛湄放心了。 等皇帝醒过来,能如常饮食,没什么大碍,薛湄告辞要出宫去了。 皇帝问她:“你可需要什么赏赐” “陛下为我扬名,从此江城百姓与士族都不疑心我身份,这是给我最好的赏赐。”薛湄如实道。 建弘帝笑了笑,心情还不错,一点也不像刚刚杀了两个孩子的老父亲。 只是想到了靖王妃的死,皇帝笑容一敛,有点笑不出来了。 薛湄从宫里离开,薛池就在宫门口迎接她。 从昨晚到现在,他们兄妹俩见面是见面了,却没顾上说几句话。 “今天论功行赏的时候,陛下没有提到大哥你。”薛湄道。 薛池淡淡:“习惯了。在他眼里,是看不见我的。” “也许,他对你彻底改观了,想要重用你。”薛湄道,“这次事情里,不赏就是一种保护,让你彻底远离此处是非。” 这次的事,说出去各种说辞都有。 将来时间久了,传出张冠李戴的事,还以为薛池也弑父,此事就百口莫辩,还不如彻底让他在这件事里消失,不留下他的影子。 薛池既不会因为忽略而失落,也不会因为薛湄的分析而高兴。 薛湄觉得,他想从大皇子姜琷手里接过皇位的想法,比从建弘帝手里接过更强烈。 “对了,靖王妃是怎么回事”薛池问。 薛湄附耳,悄悄把实情告诉了他。 薛池听罢,说离开对阿梦和孩子的确很好:“京城是非地,还是早点撤离更妥善。” “对了,我们要不要去吊唁”薛湄问,“我想去看看阿梦如何了。” 薛池:“你先休息休息,明日再去也不迟。家里人很担心你。” 中秋之后,戴妈妈等人都该回去了。 只是薛湄被叫进宫,一直不得出来,戴妈妈等人不知凶吉,全部留了下来。 回到了蕙宁苑,薛湄把这些事都给她们讲了。 戴妈妈很高兴:“郡主又要扬名了。这次郡主怎么客气了,居然不要陛下的赏赐” “因为,我在这里是过客。”薛湄道。 戴妈妈:“” “我总要回去嫁给瑞王爷的,楚国不是我家。再说了,我现在想要什么都能买到,不稀罕赏赐。”薛湄财大气粗道。 众丫鬟:“” 丫鬟们见大小姐平安回来了,还把自己身份给泄露了,又给自己吹嘘个不停,懒得理她,各自去忙碌了。 戴妈妈准备去买些特产,带回绵州给袁老夫人;彩鸢也要准备一点三七带回去。 这天夜里,锦屏非要给薛湄守夜。 之前两年多,薛湄几乎总是和锦屏在一起。虽然锦屏是后来到她身边的,却是跟她感情最亲近的。 锦屏守夜,就是有话要问。 薛湄跟她并头躺在床上,丝毫不出薛湄的意料,锦屏果然问起了阿梦的死。 阿梦似乎是锦屏的一个向往。 “太好了,她终于能过上自己想要的好日子。” 锦屏很是羡慕。 薛湄:“将来我也会给你找个男人,给你一栋好宅子的。” 锦屏一时没法接话。 她推了下薛湄:“睡吧大小姐。” 翌日,薛湄带着锦屏去了趟靖王府。 玄狐扮演一个强撑伤心的丈夫,替阿梦操持葬礼;孩子们不知道实情,一个个哭得恨不能断气。 薛湄上了香,然后喝茶的时候假装泼到了身上,靖王府的管事嬷嬷带着她去更衣。 更衣的时候,丫鬟们突然退了出去,而后又有另一名丫鬟进来,跟薛湄行礼。 薛湄仔细端详她。 “如何,看得出来吗”丫鬟小心翼翼的,似带着几分忐忑与不安,随时弯腰缩肩的,就是个普通小丫鬟。 哪怕她问话如此不普通。 “一点也看不出来,声音都不太像你了。”薛湄如此道。 阿梦笑起来,放开了声线,就是从前阿梦那个声音:“我练了很久。” 薛湄问她感觉如何。 阿梦沉默了下:“长痛不如短痛。” 所以,现在孩子们的伤心,都只是短痛,他们迟早都要知道,他们的母亲还活着,一直都在他们身边。 停灵七日,靖王亲自送王妃去他的封地安葬;他看上去精神不济,故而请阿梦化妆的熟悉面孔丫鬟照拂孩子们。 “靖王妃”就这样去世了。 与此同时,也让靖王和大皇子c五皇子有仇埋下了伏笔,将来靖王是会公开跟大皇子c五皇子撕破脸的。 临行前,薛湄还提醒阿梦,千万要当心成兰卿去查。 阿梦说她知道了。 这件事的后续影响很大。大皇子调动了守军,虽然什么也没做成,却被朝臣们攻讦,也被皇帝责骂。 成兰卿的一个计谋又失败了。 这个时候,大皇子再次想起了白公子,希望白公子出面,缓和他跟朝臣们的关系。 这样下去,朝臣们是不会拥护他的。 大皇子一边找白公子帮忙,而成兰卿一边查白公子的底细。 薛湄觉得,成兰卿也许很快就会知道。 正文 第690章都以见过薛湄为荣 六皇子谋逆之事,在楚国算一件影响恶劣的大事件,牵连甚广。 随着六皇子c十四公主被赐死,事情逐渐趋于寂静。 朝臣们怕引火烧身,在朝堂不提此事;哪怕有不开眼的提了,建弘帝也不回应。 建弘帝后续也没有再找大皇子和五皇子的麻烦。就好像,这件事跟他们俩无关,他们并未掺和其中。 而护驾有功的靖王,建弘帝大肆褒奖,赏赐了金银珠宝c田地房舍。 宫里的侍卫们,也论功行赏。 守军们果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建弘帝说过“既往不咎”,言而有信。 但同样护驾有功的庄王,皇帝却没有任何表示。 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那晚薛池也在场。 “不说才好。这个风头浪尖,隐没在人们视线里才是最安全的。”薛湄安慰大哥。 薛池原本没当回事,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薛湄的话不错,皇帝的确是有意无意在维护他。 然而,薛湄的身份还是被彻底公开了。 她还没做好准备。 楚国京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庄王府的义妹,那位白姑娘,就是赫赫有名的成阳郡主。 “我知道白姑娘”甘盈袖很激动,“我还邀请她到家里做客原来她就是成阳郡主。” “我也见过她。” “她生得很美丽,可见传言不可信。” “白姑娘也到过我们府上做客。要知道是成阳郡主,就不会如此失礼了。” “成阳郡主气度不凡,心思灵巧。咱们楚国卖的香水,就是她创造的。除了咱们这里,别的地方没有。”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 一时间,香水再次受到追捧与哄抢。可惜,香水从过年到现在仍是紧俏货,排队都排到了两个月后,根本没有哄抢的货源。 他们又说起了千字文。 “千字文不是我创作的,而是我听来的。当时说给了陛下知道,陛下一时玩心大起,才署名给我。”薛湄如此辩解。 大家还是把千字文按在她头上。 薛湄要知道阿梦如此不靠谱,非要把此文给皇帝,她就不教给阿梦了。 现在她都解释不清了。 这些,都只是她的光环之一。但是,成阳郡主已经足够亮眼了,她是天下闻名的,这点光环也不能增加她的亮度。 “起死回生”c“开膛破肚”等技艺,就是她闻名遐迩的资本。 说起成阳郡主,一时间每个人都有溢美之词,几乎是将薛湄神话了。 薛池有点担心。 “你没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薛池问。 薛湄笑了笑:“没有,我觉得挺好,他们原本就是实话实说。” 薛池:“” 也有人去裴家,问他们当初救治十小姐的时候,是怎么请到薛湄的。 裴家则说,当时是别人引荐的,并不是他们知道了薛湄的身份而登门求诊。 不管怎么说,薛湄再次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人物,楚国百姓很喜欢她。 热热闹闹里,十七公主登门了,带了很多的礼物。 她对薛湄说:“姐姐,我十四姐并不是有意的。她只是比较好强,你不要怪罪她。” 哪里是好强,十四公主是个天生的恶霸。 十四公主人都已经死了,薛湄当然不会怪罪。 “我知道。也请公主节哀。”薛湄道。 十七公主并不哀,她跟十四公主不太熟,两个人又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 宫里花开花谢,是最平常不过的。 德妃那边,也派人送了礼物,感谢薛湄治好了皇帝,顺便安抚薛湄。 毕竟,当时六皇子逼宫的时候,薛湄正好就在宫里。甚至,六皇子还是打着要除了她的旗杆。 四皇子特意去了趟德妃宫里,很委婉跟德妃提了提:“母妃,若我向成阳郡主求亲,是否会招来忌惮” 德妃当即一愣,立马道:“不可。成阳郡主不是平常女子,哪怕你贵为皇子,也无福气消受她。” 四皇子去提亲,可能是自取其辱。 “可是,儿子没有见过比她更好看c更有才华的女子。”四皇子语气带上了几分酸涩。 德妃也想起了那篇千字文,以及薛湄的医术,轻轻叹了口气。 想要找一个比薛湄更好的女人,难于登天。 “我儿, 你还忘记了一件事,成阳郡主她是梁国人。”德妃说。 四皇子惊讶:“母妃,你是怀疑成阳郡主是细作” 德妃被儿子的反问弄得啼笑皆非。 “她若是细作,你父皇早派人抓起她来了。母妃的意思是,成阳郡主是梁国人,她终究会回梁国去的。”德妃道。 四皇子一时黯然。 他坐在那里,叹了口气,心里就像下了一场雨,湿漉漉的。 与此同时,大皇子府下了请柬,请薛湄和薛池去大皇子府用膳。薛湄一看到请柬,就笑着说:“大哥,鸿门宴呢。” 薛池:“” 玩笑归玩笑,认真计较起来,大皇子这顿宴请是没有恶意的。因为他目前的处境,不容许他再对自己为数不多的盟友产生恶意。 大皇子府的宴席非常丰盛。现在才八月,饭桌上就有了非常肥美的烤鹿肉。 满桌肴馔,各色新鲜鱼虾,山珍风味。 陪坐的,还是大皇子和成兰卿两人。 成兰卿亲自给薛湄斟酒,像温柔的大姐姐,问她:“现在公开了身份,你是否紧张” 毕竟你是梁人。 薛湄笑了笑:“我一进楚国,陛下就知晓了我身份。若是想要提防我,也不至于让我蹦跶几年之久。成小姐,你替我多心了。” 成兰卿:“” 大皇子看了眼成兰卿,这次他没帮成兰卿打圆场。 薛湄的刻薄,体现在各个地方。 “殿下,这次请我和我哥哥来,是有什么事”薛湄开门见山。 大皇子很喜欢她此刻的直爽,少了些口舌浪费。 “仍是从前旧事。”大皇子道,“郡主治好了陛下,听闻陛下对郡主有大赏赐。若是陛下问起,还请郡主多说我几句好话。” “您放心。”薛湄说,语气前所未有的真诚,“您跟我大哥同根连气,哪怕是为了我大哥,我也会出力。” 大皇子:“那太好了。” “您不是一直想要我的大礼吗”薛湄笑道,“我有好几样大礼送给您,您可以选一个。” 薛池猛然看了眼她。 正文 第691章挑拨成功了 薛湄直接问大皇子:“你想要什么样的大礼” 她的本事很多,她在梁国所行之事,他们都知道。 所以,你想要哪一样 大皇子倒是一愣,他下意识看了眼成兰卿。也许他已经习惯了在大事情上听成兰卿为他做主。 薛湄不紧不慢,端起酒抿了一口。 酒润湿了她的唇。她原本就比旁人红艳几分的唇瓣,此刻更显得鲜红欲滴,像是刚刚吃了人血的妖怪。 如此一来,她的言行,越发不怀好意,只是大皇子和成兰卿没留意到罢了。 薛池又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薛湄大大方方回视他,对他微笑。 她的笑容这样笃定,让薛池明白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薛池的心放了回去。 一瞬间他觉得轻松了很多,等着看戏即可。薛湄是不会败的,至少不会败给成兰卿,这是薛池的信仰。 大皇子与成兰卿没有开口说话,两个人只是交换了几个眼神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他们俩有如此的默契。 大皇子端正神色,眼神坚毅而温柔,带着几分正义感:“郡主知楚国境内没有海盐,湖盐也缺乏,百姓为盐所苦。 郡主,你知晓陆盐炮制之法。若能慷慨告知,解楚国黎民用盐之苦,我与楚国苍生百姓,皆谢郡主大恩。” 薛湄放下酒,笑容更神秘莫测。然而细看,她又一切如常,只是她的眉心痣太过于妖娆,扰人视线。 “我并无大志。不管是对权势还是苍生黎明而言,我都只是平凡小女子,漂泊无依。能用点小伎俩,换来大皇子对我们兄妹庇护,我自当尽力。”薛湄道。 薛池:“” 为什么要把咱们兄妹说得如此可怜要不是知晓内情,薛池都快要落泪了。 大皇子和成兰卿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然而为了陆盐,大家都忍住了不说难听话。 薛湄让大皇子拿了纸笔过来,她要给大皇子写陆盐炮制的秘方。 大皇子这个时候就露出了几分皇子应有的谦和:“不急,先吃饭。” “写好了再吃。这样,殿下尽兴,我们也尽兴。”薛湄道。 大皇子:“” 成兰卿笑道:“既如此,就听郡主安排吧。来人,拿纸笔来。” 纸笔端了上来。 薛湄没有闹半点幺蛾子,非常认真把陆盐的提炼办法写了出来,交给了成兰卿和大皇子。 成兰卿拿过来看。 她通晓一点制盐的技巧,故而她看完之后,发现她的人只是少了两道工艺。再坚持寻找,也许半年之后就会弄出干净的陆盐了。 不过,仍是要说薛湄厉害。 或者说,教给她这些本事的人厉害。 医术也许是她自己练的,但制盐c硝制皮草这些,从未出现过的技术,就不可能是她自己知道的。 她要么见过高人,那高人指点她人间秘技;要么是得到过宝典,书上有详细记载。 故而,成兰卿并不嫉妒薛湄。 薛湄始终不如她。 她看完了,这才给了大皇子。 大皇子眼底有了几分急切,以及无法掩饰的不满。 薛湄和薛池都看到了,会心一笑。 大皇子也看完了。不过,他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看不出好坏,只是想到盐堡的巨利,想到朝臣与皇帝的推崇,他就忍不住心花怒放。 他的计划里,是建一个巨大的盐堡,不仅仅把盐堡给朝廷,还让其他望族也分一杯羹。 短时间内,父皇会高兴,其他望族也会支持他。 同时,他也要让父皇和朝臣们知道:“我有成阳郡主相助。” 成阳郡主是个人物,她的神话已经传遍了楚国。她能站在大皇子这边,意味着大皇子才是可造之材。 朝臣与皇帝都会看薛湄的选择。 成兰卿也很厉害,只可惜她不出名。没有薛湄这等豪名,很多事情就做不成,这是她最不如薛湄的地方了。 “郡主,我敬你一杯。”大皇子端起了酒盏,和薛湄碰杯。 薛湄恭敬接了。 三杯酒下肚,薛湄想起自己的食用香精计划,觉得还是要赶紧弄出来。 “这个就让红鸾负责。”薛湄想着。 对了,她还可以去见见胡氏兄弟。 那对兄弟非常机灵,若是可以被薛湄所用,薛湄不止是让 他们做助手,也可以把他们派出去做其他事。 大皇子还在那边剖白心肠,想要跟薛湄“肝胆相照”,薛湄已经走神到十万八千里了。 一顿饭,宾主尽欢。 离开的时候,薛湄突然对大皇子道:“我最近医术略有点进展,很多疑难杂症都能治疗。 听闻王妃身体欠佳,一直在老家休养。不如将她接过来,让我瞧瞧。也许我能治好她。” 成兰卿藏在袖底的手,猛然一紧。 大皇子愣了下,继而大喜:“真的” 他一瞬间的欢喜是真实的;然而,他又想到了成兰卿。 不管成兰卿怎么想,他都应给王妃治治病。以前是觉得没办法,现如今有了神医在身边,而且神医自己主动开口的,为何不试试 “我也只是想给殿下尽点心,让殿下明白我诚意。能否成功,还是两说。”薛湄道。 成兰卿这个时候开口了:“是啊殿下,应该把王妃接过来。我原本就想说的,又怕叨扰了郡主,让郡主以为我们得寸进尺。” “不妨事,治病才是我本行。”薛湄道。 她和薛池告辞,大皇子和成兰卿立在门口,两个人各有心思。 这个瞬间,成兰卿承认,薛湄挑拨成功了。 一个人不需要心机多厉害,只需要她的本事都厉害,她就可以碾压所有人。绝对强势面前,所有的筹划都是纸糊的。 就像薛湄,她摆明了想要让成兰卿不爽,她也懒得搞阴谋诡计。 她只需要治好了大皇子的王妃,成兰卿在大皇子身边,还能如此自如 这样强悍的医术,就是薛湄无往不利的资本。 “薛湄”成兰卿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她想到了最终的杀手锏。 也许,她应该用点心对付薛湄了。 薛湄提出王妃的病,已然是跟成兰卿撕破脸,成兰卿又何必再忍 她还有一招,也许可以制服薛湄。 毕竟人无完人。 正文 第692章逼疯成兰卿? 从大皇子府回去,薛池一路上很沉默。 薛湄明白缘故,就问他:“大哥担心我” 担心她养虎为患 薛湄今天种种言行,只有两个目的:一是想把大皇子当蛊虫,养大了为己所用;二是在挑拨。她给大皇子好处,挑拨大皇子和成兰卿之间生隔阂。 最终的结果,很可能会逼得成兰卿狗急跳墙,大家鱼死网破。 薛池很担心那样的后果 “湄儿。”沉默片刻,薛池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暗哑。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好像思维也没那么清晰,略带点混乱对她说,“你知道成兰卿这个人,是很有野心的。” “有野心怎么了”薛湄问。 薛池:“有野心的人,心智坚毅,往往一根筋,很容易走入极端。” 薛湄愣了下。 她倒是没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你懂我的意思吗”薛池又问她,“一个人如果走了极端,她可能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薛湄这才了然。 她又笑了起来:“大哥,你真担心我把成兰卿逼成疯子她没那么脆弱的。” 薛池却没有开玩笑。 他非常认真点点头:“你有这个能力。” 薛湄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有空间的事,大哥不知道。 所以,当遇到极端的危险,设想成兰卿想要和薛湄同归于尽的时候,薛湄怎么办这是大哥最担心的问题。 薛湄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空间的事她不会告诉大哥,这是她的秘密她和萧靖承之间的秘密。 有了空间,薛湄其实是有恃无恐的,她知道成兰卿不可能真的伤害到她。 “我想离开楚国了。”薛池突然又道 薛湄:“啊去哪儿” 薛池却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我不想你因为我,惹上棘手的麻烦。” 他说罢,抬眸看着薛湄,眼睛里明明有那么浓烈的不舍,说出来的话却很坚决,“湄儿,要不你走吧,回梁国去。你与成兰卿无怨无仇,没必要跟她纠缠到死。” 薛湄知道,大哥是为她着想。 她没有反驳大哥,而是点点头:“大哥,若真有一日,我把成兰卿逼疯了,或者说,我感觉已经把她逼到快要发疯的边缘,我就会提前离开。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薛池欣慰一笑:“那就好。” 不知为何,薛湄觉得,这笑容很苦涩。。 一场鸿门宴结束,大皇子府忙碌了起来,姜琷把所有能用的人都派了出去,一方面找大型的盐矿,另一方面开始说服豪门,参与此事。 皇帝也略有耳闻。 不过,对一个国家而言,盐和铁那是战略物资,如果能弄出更多,对国家会有好处,皇帝乐见其成。 大皇子也把此事跟皇帝报备了。 他没有说薛湄的秘方 皇帝看了一眼他意味深长,也没有点破,只是道:“你想做点实事,朕很欣慰。” 大皇子从御书房退了出来。 回想起他父亲的那个语气和眼神,他心里有些忐忑。但是他知道,只要他弄出盐,一切的猜疑都会消散。 他会是最受器重的皇子。 大皇子快步离开了皇宫,去忙此事了,他一定要成功。 成兰卿也很忙,甚至在百忙之中,还去了趟翠微寺,去见了弥尘法师。 别人很忙的时候,薛湄亦忙。 她又去了趟京城的药行,想去找一下胡氏兄弟。 不成想胡氏兄弟正在到处找她。 一看到她,胡氏兄弟很是激动:“小姐,您可来了。我们不敢去庄王府找您,一直等着您。” 薛湄望向他们,突然猜疑,自己的三七被他们私藏了。 甚至,他们解破了三七的秘密。 但是他们有这个本事吗亦或者说,这两个孩子的身后有什么高人 薛湄眼珠子一转,不动声色:“你们找我,做什么我最近不需要人进山。” “不是不是,小姐,我们就是想请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上次一样的药材。”说罢,胡氏兄弟从背篓里拿出一枝和三七长得很像的草药。 薛湄摇摇头:“不是这个。” 她始终像是无所察觉,心中却明亮。 胡氏兄弟似也不气馁。 他们俩对着薛湄很是讨好,夸她是庄王府的贵宾,身份尊贵;又说将来请她赏口饭吃,极尽恭维。 这两个孩子,想要缠住薛湄的意思特别明显,一点城府也无。 正好薛湄也有心要收这两个孩子,见他们俩主动缠上来,正中下怀。 她最近需要做出食用香精,这个季节最适合做食用香精的原材料是桂花。 薛湄对他们俩道:“你们俩知道京城哪里有最好的桂花吗” 胡氏兄弟忙说知道 薛湄:“那好,你们去帮我采些。” 胡氏兄弟微愣:“小姐,想要新鲜的桂花到处都是,为何非要我们去采” “我想要野生的桂花。”薛湄道,“买来的不好,你们去附近的山里帮我采一些,你们可愿意” 胡氏兄弟迟疑着,点点头。 薛湄拿出一张银票,是一百两的银子。 她道:“我要二百斤的野生桂花,你们自己采,或者雇别人采都可以,要味道很浓郁的,颜色不拘。” 胡氏兄弟看到了钱,眼睛微亮,点头应是。 找人还不容易吗 附近村子里的闲汉c半大孩子多得是,随便几文钱他们就能干一整天。 他们俩果然兴冲冲的去办此事 出发之前,他们还去了趟老者的院子,把此事告诉了老丈。 那老丈听罢,表情不变,只是眼神略微动了动,声音平淡:“你们偷藏田七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胡氏兄弟:“” 他们俩一时手足无措,问老丈应该怎么办。 老者淡淡道:“你们俩无权无势,只是两个市井泼皮,人家是王府贵客,想要打杀你们一句话的事,不会跟你们耍阴谋诡计,也许真的是有好事要发生了,你们且去吧。” 胡氏兄弟听了,心中大喜。 两人给老丈行礼之后,就去张罗忙活此事。 薛湄回家之后,也告诉了红鸾。 “我还需要找一个男的帮衬你,一时没有合适的人。你平时跟小厮们打交道多,你觉得谁合适”薛湄问。 红鸾突然有点扭捏起来。 正文 第693章食用香精问世 薛湄让红鸾负责食用香精的事,顺便打算把食用香精用在酒里面,做成新鲜的桂花酿。 酒肆可以买个现成的,薛湄的蒸馏器可以做出各种好喝的酒。 食用香精作坊,买个房子就可以,蒸馏器薛湄有好几台,早已通过水路运到了京城。 这两件事都要红鸾负责,薛湄打算给她找个帮手。 问红鸾可有中意的人选,红鸾有点忸怩,薛湄一头雾水。 顿了好一会儿,红鸾才说:“大小姐,要不然让石永来帮忙好了。” 薛湄:“” 她忍着笑意,问红鸾:“现在怎么愿意和他说话了 红鸾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就是不想让他难做。听说大小姐不准他回府,他成天无所事事,故而他来求我了。” 薛湄:“” 没想到,这个石永,还知道走迂回路线,不是个傻子。 红鸾又说:“他武艺很高强。虽然有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多多少少是能干事的,所以给他个机会试试看。” 薛湄:“” 不知道红鸾和石永是否会有一段孽缘 她有心拒绝。但想着,石永现在没事可做,也的确是耽误了人家前途,就算了。 薛湄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 这件事到底是红鸾误会了,有错在先,薛湄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或者说,也该给红鸾长长记性了,几个丫鬟里面只有红鸾总一派天真。 大皇子那边铺天盖地弄盐矿,薛湄则在这边大张旗鼓弄食用香精。 蒸馏设备是现成的,很好用。先把新鲜的桂花进行蒸煮提香,再通过蒸馏而浓缩,制成特别浓郁的食用桂花香精露。 胡氏兄弟雇了些闲汉和孩子,三天时间就摘取到了薛湄要的那些新鲜野生桂花。 薛湄去作坊的时候,红鸾和石永都在。 开始制作,薛湄居然没有让胡氏兄弟走。 红鸾知道是大小姐的意思,没问。 石永在薛湄面前有点怯。 老实说,他挺害怕薛湄的。要是薛湄随便说几句话,主子真的会赶石永走,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薛湄的手段,石永也是心生佩服。 故而,他的傲气在薛湄跟前一丝也不剩。 这个作坊有很多新奇古怪的东西,好像是大小姐的药坊里面用的。 所以石永以为外人都要回避,不曾想大小姐居然让胡氏兄弟留下。 胡氏兄弟自己也挺诧异的。 薛湄对他们兄弟两个说:“我现在要做食用香精,回头我会把它放在酒水里面,做成一种桂花酿。” 胡氏兄弟,一头雾水。 桂花酿很复杂吗 满大街都是桂花酿。 “这个买卖将来由红鸾姐姐负责。你们俩也许要帮我做,我会雇佣你们,给你们工钱,你们可愿意”薛湄又道。 胡氏兄弟更是错愕 这样机密的好事,人家愿意用他们吗庄王府什么人没有 好奇怪。 肯定要用卖身契在自己手里的小厮,才更安全啊。 从小混市井让兄弟俩心生警惕,但这个稀奇古怪的蒸馏设备,又让他们俩生出了无穷的好奇心。 兄弟两个想走,但脚步却固定住了 胡二点点头:“我们愿意,就是我们不知道会不会。” “放心,我会教你们,这个很简单。”薛湄说。 的确,这事很简单,薛湄的这个蒸馏设备,这几年经过了大量的改造,已经很精密了。 它可以做出纯度为97度的酒精,可见它的厉害之处。薛湄也是花了很多的钱,请了能工巧匠改造而成。 故而她现在基本上能弄出医用酒精了 更别说小小食用香精。 两个时辰之后,浓缩的食用香精就得到了。两百斤的桂花,提纯出来的是液体,很少很少的一瓶。 约莫一斤。 胡氏兄弟凑上来闻了闻,惊叹:“好香。” 红鸾也闻了,“真的很香,但是太香了,香得有点恶心人” 薛湄笑起来:“这个叫做食用香精,是要稀释才能用的,谁让你直接吃了吗” 她拿了早已准备好的酒。 酒里面已经有一点点零散的干燥桂花,还放了冰糖,就是市面上普通的桂花酿。 薛湄滴入一小滴食用香 精,搅拌之后,给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她自己先端了起来。 和普通的桂花酿一样,能看见桂花,能嗅到冰糖的甜味,但是比所有世间的桂花酿都要香。 因为那一股子桂花的清香,正在幽幽散发。 “好香。”就连石永也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这样的一杯酒,才是真正的桂花酿。 饮下酒的甜味香味全部都有,在喉间荡开,绵柔滋润;同时,浓郁的香味又久久不散。 红鸾大呼小叫起来:“这个好喝,这个好喝大小姐。加了一滴香精,立马就不一样了。” 胡氏兄弟尝过了,对视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震惊。 胡三还对薛湄说:“小姐,您这个酒拿到集市上去卖,价格可以比波斯商人手里最昂贵的酒都要贵。 这太好闻了。大家做出来的酒都很甜,但是能做的这么香确实不可能。您的酒,能卖出高价。” “原来,这个就是食用香精的用处。”胡二在旁感叹说。 “就您这个,香精。”胡三在旁边比划,“这东西,这东西可以卖到天价,小姐。” “大家都会争抢着买” 薛湄笑了笑:“一点玩意儿,我没有想卖天价,我就想卖个好价。怎么样这个作坊的生产就教给你们兄弟俩,你们兄弟能做吗” 胡氏兄弟对视一眼,心里是很害怕,又期待。 他们俩沉吟着,不敢贸然回答。 石永则不是很明白大小姐的意思:这两个陌生的人,为何要给予如此大的信任 薛湄让胡三兄弟别着急,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她。 几个人从作坊离开,胡氏兄弟带走了一点浓缩的食用香精,石永也带走了一些。 胡氏兄弟很兴奋去找老者,买了一瓶桂花酿,然后放了一点点的香精,给老者喝。 老者尝了一口,目露惊喜,然后他又板起脸:“你们乱花钱了” 应该是大价钱。 胡氏兄弟笑嘻嘻,并不害怕,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兴奋对老者说:“老丈我们没有花钱,一文钱都没花,这是我们自己做的。” 老者错愕, 胡三纠正说:“不是我们做的,是那位小姐的作坊做的,她给我们带了一点儿回来。” 然后,老者一边喝着清甜浓郁的桂花酿,一边听胡氏兄弟讲这件事的经过。 胡氏兄弟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老者。 胡二对老者说:“老丈,我们回头把这些东西都学会了,就偷偷的去开个酒坊。你要不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有银子,可以去小镇上安家c卖酒。” 老者的神色变了变。 他先是觉得愤怒,而后又感觉欣慰,最终都化为一缕平静 他悠长叹了口气:“孩子们呐,你们的好运来了。” 胡氏兄弟很不解。 与此同时,石永也把兑好的桂花酿,递给了薛池。 一向矜持的薛池,眼底流露出来的惊喜是不加掩饰的。 “哪来的”他问石永。 正文 第694章大哥得到了信任 石永对主子极其忠诚。 他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薛池,同时又表达了他的不满。 “主子,像这样的好本事,拿到胡商那里去,一坛酒能卖十两银子。大小姐就这么稀里糊涂教会了两个地痞。”石永叹了口气。 薛池喝着浓郁的桂花酿,走神了一瞬。 待回神时,他才道:“那蒸馏设备,那些地痞搬不走,又不能做,故而她没有教会别人。” 石永还是觉得应该保密。 府上那么多卖身契在手里的小厮,不能用吗 不过,小厮也有可能是眼线,也会泄密。 或许大小姐更信不过府上的下人吧当初大小姐在郡主府,可是养过很多耗子的。 石永又感叹说:“主子,大小姐真的是无所不能。” 薛池笑了一下 薛湄的能力,已经不需要别人反复来夸奖了。她的本事就在那里,谁也否定不了。 薛池喝了几杯桂花酿之后,去了薛湄那里。 薛湄远远瞧见他来,他心情似乎很不错,笑着问他:“大哥,喝到了桂花酿吗” 薛池颔首。 薛湄又问:“这个工艺,大哥想要吗” 薛池一愣,没想到自己的来意,早已被薛没猜透。 他似有些尴尬,点点头:“这个工艺的确很好。” “既如此,大哥就入股吧。”薛湄笑道,“你入了股,这个生意就是咱们俩的。” 薛池,居然真的认真问:“那我要给多少钱入股” 薛湄也认真回答他:“五千两银子。” 他说的很有诚意,她答得也有诚意,此事不是谁可怜谁,而是正正经经的合伙做买卖。 薛池知道妹妹很维护他,妹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所以他没有矫情。他站起身给薛湄作揖:“那就多谢妹妹。” “不用谢。”薛湄笑起来,“我等着大哥让我做长公主呢。” 薛池:“” 大皇子那边还在紧锣密鼓的弄盐,薛池这边却把食用香精,投入了生产作坊。 红鸾总负责。石永负责监督,胡氏兄弟俩负责生产。 胡氏兄弟,一开始只是想偷师学艺。 后来经过老丈的指点,才知道,人家姑娘是真的想给他们一个前途。 他们本是不相信的 胡三问老丈:“非亲非故的,就见过一次,帮了她一点忙,她为何要这样对我们好” 老者摇摇头:“我不知道。” 胡三就说:“那她有可能是要害我们” 老者又摇摇头:“这个也不可能。” 胡二就问:“为何不可能” 老丈还是那句话:“因为你们不配人家这样花费心思去害。” 言外之意,人家害你们,你们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胡氏兄弟俩当即脸红 老者的话,他们兄弟越想越对。 若小姐对他们俩存了坏心,的确不需要拐弯抹角的。直接弄死他们俩,就跟踩死两条臭虫似的。 所以不是坏事,那就是真的有提携之意 说书先生常道:“有人会走狗屎运,突然天降大运遇贵人。” 也许他们兄弟俩今年就是撞上了大运,遇到了命中的贵人吧 在老者的安慰和鼓励下,兄弟俩暂时熄了做坏的心思,规规矩矩到作坊里来做事了。 作坊里制造好几种香精,都是食用的,故而薛湄给胡氏兄弟发了防尘服,就是她让庄亲王府针线房上缝制的。 她反复跟胡氏兄弟说:“我这个人很好说话。一般情况下,我都不会计较,但是我的规矩就是规矩,一旦违反了我就会翻脸无情。” 她指了指胡氏兄弟的衣服:“我们做的是食品,所以卫生是很关键的,若你们俩不注重卫生,那我就要把你们赶出去。” 为了防止秘密泄露,赶出去就意味着会把他们俩打死,哪里会轻易让他们俩走脱 胡氏兄弟打了个冷战,纷纷道是。 没过几天,作坊里弄出了三种食用香精,一种桂花的,一种竹叶的,一种菊花的。 故而新开的酒肆里就卖这三种酒,酒的价格比市场上其他的果酒高出一倍。 因为高价,一开始生意不佳,但很快就有了回头客,越传越响亮,酒肆的生意就越来越好。 薛池往皇宫里送了几坛子 建弘帝一向冷心冷肺, 对儿子们的孝顺不以为意。 不成想喝到了清苦又浓郁的菊花酿之后,居然有点上瘾。 他对薛池道:“你再送几坛来。” 薛池听了,迟疑一下:“父皇,得等两天。” 被拒绝了。 建弘帝整个人惊呆了。 头一回跟儿子讨吃的,居然被拒绝 薛池慢条斯理解释,也不见他有什么慌乱:“这一批酒里面,只做了这几坛菊花酿,已经全部送进宫里了。 下一批酿造需要时间,不是一下子说有就有的。两日之后儿臣再给您送来。” 建弘帝面子上下不来,冷哼了声,沉了脸不高兴。 旁边的小太监以为,庄亲王要倒霉了;只有魏公公知道,庄亲王可能要飞黄腾达了 皇帝可绝不是为了一口吃的就开口的人。开了这个口就意味着,在皇帝心里,他终于认可了这个儿子,对他送进来的吃食毫不怀疑。 这待遇只有靖王殿下才有,就连四皇子都不行。 薛池回到家,去找了薛湄。 薛湄现在是他的军师。 他问薛湄,皇帝是不是对他起了信任之意。 薛湄笑了起来:“大哥你要自信一点,相信你的判断,皇帝就是对你起了信任之意。” 薛池轻轻叹了口气。 薛湄不解:“怎么了大哥” 薛池心中五味杂陈,就是没有喜悦。他说不出自己是何等情绪,只是轻轻摇摇头:“没事。对了,菊花酿的香精何时能造出” 薛湄:“立马加工,今晚就有,你明早可以送去。” 薛池摇摇头:“答应了两日,那还是两日吧,让父皇等一等。” 值得等待的,才是好东西,才会珍惜。 薛湄同意这话。 她不考虑巴结谁的问题,她现在想要的,就是弄出更多品种,将香精投入到更广阔的生产线上去。 这个时候,有人登门了,来客让薛池十分意外。 他沉吟了一瞬,居然不亲自出去见来客,而是去找薛湄。 到了蕙宁苑,薛池直接对薛湄道:“来了一个人,你出去见见吧。” 薛湄精神一振:“来了什么人,我的熟人吗” 正文 第695章一场商业谈判 薛湄更衣去待客。 她穿了一件银白色上襦,配了一条葱绿色褔裙,整个人显得清雅而素净,却不寒酸,像一株亭亭玉立的荷。 她带着丫鬟红鸾,两个人缓步而行。 路上,红鸾还在回味刚才大少爷的话,不敢置信:“大小姐,那么小的孩子,就会开情窍吗” 薛湄:“” 她戳了一下红鸾,让她不要胡说八道。 “等会儿到了外院,你不要说话。”薛湄干脆给红鸾下了禁口令。 红鸾哦了一声,果然把嘴巴闭上了。 外院的堂屋宽敞又明亮,仲秋阳光里带着桂花的清香,以及微凉,透过屋顶的明瓦,洒落在室内。 堂屋中间静坐一妇人。 妇人衣着华贵,戴蓝宝石头面,端庄雍容。她身材娇小而玲珑,减了一些年岁,让她看上去约莫四十出头。 她白净,瞳仁也清澈,更显得年轻。 瞧见了薛湄,妇人丝毫也不拿乔,笑着站起身:“你便是成阳郡主吧你果然跟传言中一样,像菩萨,眉心有美人痣。” 薛湄见礼,口里呼道:“长公主安好。” 长公主搀扶了她:“不要客气,你乃是陛下的恩人,便是我们姜氏的恩人,不要同本宫见外。” 这妇人是福灵长公主。 建弘帝其实没有亲妹妹。 这妇人乃是当年太后的养女。说是养女,谣言则说,极有可能是太后亲生。 养女,要封郡主而非公主,但当年太后力排众议,要给福灵封“长公主”。 皇帝跟这位幼妹关系亲近,两个人容貌有六七分相似,更佐证了福灵长公主是太后亲生的。 那段时间,太后非常倚重谢宰相。而后,皇帝处理谢家十分狠辣。 不少人猜测,福灵长公主,其实就是太后与谢相的私生女。 皇帝c太后母子,对新添的这个小公主,倒是真心疼爱,毕竟他们血脉相关,是天地间最天然的至亲。 太后一生都非常疼爱皇帝和福灵长公主,朝中也无人敢欺负这位长公主。 皇室公主都要嫁权贵门第,用联姻来拉拢关系。但福灵长公主嫁的,却是寒门小户之子。 她的日子简单舒心,驸马对她百依百顺,这才是皇帝和太后对她真正的宠爱。 薛池不愿意见福灵长公主,因他小时候与福灵长公主府发生了一点事,他对福灵长公主既有愧疚,又无好感。 薛湄只得出来,替他应酬。 福灵长公主登门,薛池觉得不会是为了他,肯定是为了薛湄不管是为了薛湄的医术名声,还是最近很红火的食用香精。 所以,薛池就懒得虚套了,直接让薛湄出来。 薛湄与福灵长公主一番寒暄,就直接问了其来意:“您是来找我哥哥的吗” 福灵长公主也很坦荡,直接摇摇头:“本宫是来见见郡主您的。” 薛湄装作很惊讶:“见我”,而后她又做恍然大悟状,“怎么,您府上是有谁不舒服吗” 一套表演,流畅自如。 福灵长公主:“” 这位郡主说话这么耿直的吗 长公主到底好涵养。 她一愣之后,没有被薛湄带到沟里,笑着说:“没有谁不舒服。本宫这次来,是想问问,庄王府那个酒肆里的桂花酿,是怎么做成的” 薛池已经告诉了薛湄,福灵长公主也做酒水生意。 她甚至有一支商队,可以穿过环境恶劣的荒漠,去胡人那里把美酒运回来。 楚国酒业,有三成在福灵长公主手里。而福灵长公主的酒肆,主打的就是桂花酿。 若这位长公主嚣张跋扈,自己的生意被人拔了头筹,这会儿就不是这般心平气和的登门,而是派家奴去砸场子了。 权贵便是如此行事。 “用了一点心的小技巧。”薛湄笑道 福灵长公主轻轻抚了抚膝头的裙折,笑问薛湄:“郡主,若本宫也想知道这样的小技巧,本宫应该拿出多少本钱呢” “不多,您拿出五千两即可。”薛湄道。 福灵长公主:“” 她还以为,薛湄会狮子大开口。或者干脆做个好人,把这个工艺送给她。 但薛湄却是在公事公办。 她说了一个在长公主看来非常合理的价格,合理到福灵长公主几乎以为自己真是上门谈买卖来了。 故而长公主一时反而语塞了。 话不是这么说,事情也不是这么办的。 薛湄见她不说话,自己又开口了:“增香桂花酿,真的只是雕虫小技。我可是有办法,弄出各种花酿。” 长公主:“” “长公主今天觉得我们的桂花酿,抢了你的风头;改日就会觉得我们的梅花酿,桃花酿,又抢了你桂花酿的风头,那到时候怎么办呢”薛湄问。 这话,咄咄逼人。 长公主脸色微微一讪。 她想要发火,但她本身又不是这么强势的人。薛湄言之有理,今天登门,是她失礼在先。 薛湄话说得不好听,但态度不错,不是故意闹事的,这点长公主听得出来。 “郡主是有什么良策吗”长公主问。 薛湄淡淡而笑:“长公主,您觉得就咱们两家,能包揽所有的酒业吗” 长公主下意识摇摇头:“做酒业的,还有杨家和陆家,这二族跟本宫有些交情,又是蜀姓望族,轻易是不可能将他们踢出去的。” 顿了下,她才反应过来,问薛湄,“你此话何意” 薛湄微微前倾了身子,似跟她说悄悄话:“长公主,今天您能登门,明天杨家和陆家,也可以登门。我不得罪您,也会得罪其他人,我何苦来着” 长公主反而一时说不出话。 可是桂花酿是她酒肆的招牌,不能任由这样被薛湄砸了。 那些老伙计和掌柜的,已经颇有微词,若不是最近庄王府颇为受宠,掌柜的一定要打上门来。 “公主不要气恼,我说话素来直接。”薛湄又道。 长公主直到这个时候,才听出了薛湄的弦外之音:“郡主是有两全之法” “我与庄王府,在京城都算根基尚浅,怎么敢轻易得罪人别说两全法,三全c四全十全十美法,我都有。”薛湄道。 长公主:“” 你到底有什么两全之法,值得你如此拔高自己 正文 第696章求而不得的爱 薛湄的两全法,其实很简单。 “我的方法是,我不再贩卖这种桂花酿,而我也会让全城所有的酒肆,没有相同的桂花酿卖。只长公主独独这一家。”薛湄道。 独一家的生意是最好做的,也是长公主所要求的。 当然,如果能和薛湄的酒肆一起卖,她也不介意,她只是不能任由自己的招牌桂花酿被压下去,平起平坐或者独占都可以,都是好办法。 但薛湄很显然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是吗”长公主端起了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等着这小狐狸继续露出她的狐狸尾巴。 “是的。”薛湄笑道,“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果然 长公主轻轻叹了口气,就知道此事不可能这样轻易解决。 “什么条件你说来本宫听听。” 薛湄的两个条件,谈不上多刁钻。 “第一,我的桂花酿用了一种新鲜的工艺,但工艺不可能交给您,我只能将秘密配制出来的秘方成品给您。 但是我收的不是秘方成品的价格,而是你这种桂花酿收益的两成。” 长公主:“” 好苛刻的条件,好贪婪的成阳郡主。 此女能名扬一时,绝不是单单有点小本事。她还有心狠手辣c谋算过人。 “那第二呢”长公主问。 “第二,一家,我只卖一种秘方成品。” 这话长公主倒是听懂了。 庄王府的酒肆里,除了桃花酿之外,还有竹叶酿和菊花酿。 只是后面两种,口味有些奇怪。喜欢的人则很喜欢,不喜欢的人就很讨厌,并非像桂花酿这种老少皆宜。 “若将来我造出了其他的,公主不得再次登门。”薛湄笑盈盈道。 “你还有什么秘方成品”长公主试探着问了句。 薛湄微微笑:“长公主,您如果足够了解我,就会明白,我的本事远不止这些。” 长公主:“” 薛湄不是吹嘘,她成阳郡主的本事,能说上三天三夜,每一样都能惊叹古今。 这也是为什么,大长公主在她面前很客气,饶是她说话不中听。 福灵大公主是从内心尊重薛湄的。 要是薛池出来,长公主说话就不是这个语气了。 “我的两个条件,公主您可答应”薛湄问。 福灵长公主也不是吃素的。她略微沉吟:“你给别人的,是否优于本宫” “绝不会。”薛湄保证道。 长公主松了口气,点点头:“不患寡而患不均。你的要求虽然苛刻,但只要你一视同仁,本宫不会亏待你。此事,到底是本宫有求于你。你的条件,本宫都能答应。” 薛湄微笑 此次谈判,很是顺利。 薛湄告诉长公主,此事由她的婢女红鸾负责。 “您那边派出总管事,与红鸾商议具体细节,双方签署文书即可。”薛湄道,“至于成品,质量您放心。” “婢女”长公主错愕。 薛湄笑了笑:“让公主见笑了,我身边做事的,都是我的婢女。您可别小瞧了她们,您身边的老管事,都未必有她们精明能干。” 福灵长公主:“”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送走了长公主,没有任何冲突,还把事情谈妥,薛湄心满意足回去跟大哥交差。 薛池反应淡淡:“长公主和德妃娘娘一样,面上软c心里狠,都像太后。你所提出的这些,让她有利可图了,她这才答应。” 薛湄笑笑:“不管她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谈拢就行。不好意思了大哥,桂花酿你喝不到了,你下次想喝的话,得去长公主那里买了。” “有什么关系”薛池事不关己道,“咱们得到的好处,可不仅仅是这点桂花酿。” 若将来,薛池有心争一争皇位,福灵长公主的偏向就会不言而喻。 这样一位有威望c有钱的长公主,她的立场与态度,对皇子们而言也是很重要的 薛湄说完了事,端起茶轻轻喝了一口,她情绪似乎低落了下去。 薛池问她:“怎么了突然就不高兴了。” “你说有客来的时候,我心里以为,是小郡王来了。居然不是。一想起来,有些失落,说不清楚。”薛湄笑道 不敢想象,她居然在思念小郡王。 “不知道小郡王成亲了没有。” 薛湄又笑道。 提到小郡王,她情绪又高涨了起来。 当薛湄和长公主合伙做生意的时候,甚至她打算坑长公主的时候,她下意识就想到了小郡王。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对小郡王的。 “他还没有成亲。”薛池说。 薛湄就叹了一口气:“他自由惯了,自然不肯娶一个人回家,管着他。而真正能为他的婚事做主的胡太皇太后,已经被他哄得团团转,想不起这件事了。” 薛池:“” 薛湄又说:“小郡王人是不错的,只可惜,心里装一个成兰卿。这么多年。也不知改。谁嫁给他,都非幸事,” 薛池对小郡王,以及结婚这两件事,都没有兴趣。 他静静听着薛湄说,不插话。 说完了小郡王,薛湄又说起了福灵长公主。 大哥之所以不肯见这位姑姑,是因为他还小的时候,十五六岁,在梁国做细作,偶然回趟江城,姑姑家的小女儿,比他小两岁才十三岁,居然情窦初开的喜欢他。 在这个年代,表兄妹成亲,亲上加亲,是一件喜事,不少人家这么干。 那时候大皇子姜琷还是太子,薛池是姜琷的党羽,瞧着有个好前程。 所以,哪怕真把女儿嫁给了薛池,也不是什么丑事。 但是,驸马和长公主都不同意。 嫌弃薛池,他的母妃是个低贱的苗女,没有外族撑腰。 长公主府的小女儿,从小娇生惯养,要星星就给摘月亮,从感情上没有脱敏。 故而,第一回遭到拒绝之后,小姑娘居然想不开,学人家自尽。 她在树上自尽,也是闹着玩。她选了一颗最高的树,自己爬了上去。 结果不小心摔了下来,在山石上划破了脸。 当时伤口很长,几乎贯穿了她半边面颊,都见骨了。嶙峋的山石是很锋利的 长公主要求薛池,娶她破了相的女儿,薛池自然不同意。 薛池一生最恨别人强迫他。为此,他跟多少人打过架 哪怕大皇子劝,他也不听,坚决不肯娶福灵长公主府的小姐。 两下闹得很僵。 正文 第697章独一份的 薛池算是跟福灵长公主府结过仇。 以至于,后来薛池的腿受伤,虽然他知道,是袁氏的敌人把他当成了大皇子,他是替大哥挡了那一剑。 但他暗地里还是怀疑,长公主府有推波助澜,就是为了报复他。 他没有证据。 而后多年,也跟长公主没有交情。长公主府那位千娇万宠的小姐,后来虽然破了相,却也出阁了。 嫁了小门小户,生了孩子。听说她性格特别暴躁,整个人都是很扭曲的。 这些都是听说。 长公主之所以登门,大概是这些年心里早就看透,女儿破相跟,薛池没有什么关系,并不记恨他,要不然也不好意思来。 薛湄与长公主府的合作就此开始。 红鸾去跟公主府的管事接洽,办得有模有样,让长公主府那边刮目相看,从而更高看薛湄一眼。 “郡主身边,连丫鬟都如此能干,了不得。” 桂花的食用香精,薛湄全部供应给了长公主府,他们自己的酒肆则不卖这种桂花酿了。 长公主那边,生意再次红火,加上她的人经营有方,口碑一直都在。 不少人还不知道,庄亲王府的酒肆卖过这个,还以为是长公主府独创。 长公主府的酒肆再次名声大噪。 还有两家做酒水买卖的,杨氏和陆氏也纷纷登门,询问薛湄有没有其他的秘方。 他们都登门求合作,就意味着,在将来的政治争斗中,他们愿意站在薛池这边。 哪怕不支持,也不会使坏。 这当然不是薛池的面子,依旧是成阳郡主薛湄。 对楚国朝堂而言,最近最热闹的事情,莫过于新开的盐堡产量惊人。 陆盐的产量,有点超乎了官员们对于盐日产量的想象,他们都非常震惊,一连十天每天都有人上书夸大皇子。 雪白的盐,就像雪白的银子,哗啦啦被造出来,迷了很多人的眼。 上书的,都是恭维大皇子,因为八面玲珑的大皇子,把能说话的人几乎都揽入囊中,每个人都能分得一杯羹。 哪怕再好的事,都能寻到阴暗面,然后加以攻击,这是党派倾轧的普通手段。 这次他们却没用在大皇子身上。 也许大皇子经过这件事,复位东宫是人心所向。 也可以预料,今年的国库会是何等充盈,皇帝自然也很高兴。 “大皇子的确是办了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皇帝公然褒奖。 短短两个月,盐堡已经形成了规模。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十月。江城的十月,气温没有北方那么低,但是更冷,因为起风的天很可怕。 临近江边,冷风湿漉漉往身上灌,任何的绸缎c棉絮都无法阻挡。 楚国京城的贵妇们,比夏阳城的更需要皮草御寒。 戴景阁的旁边,另有一家旺铺,被买了下来,改了牌匾也叫戴景阁。但牌匾上还有一个标注,写着“冬日特营。” 而后,皮草开始摆上了。 各色皮草都有,长款的c中款的c短款的;轻薄的c厚重的;狐狸皮的c羊皮的c兔皮的,鼠皮的,琳琅满目。 价格自然不菲。 这天上午时晴朗,下午却突然刮风。 修竹带着几样脂粉香水胭脂和一件皮草,往裴家去送货。 这是裴家四夫人预定的。 裴家四夫人是京城最有名的人物,修竹跟她关系不错。 之前,薛湄特意叮嘱过的,只要四夫人来定东西,一定要做最好的,而且要尽快给她。 在薛湄来之前,裴家的四夫人是京城时髦界的领军人物,所有人都以她的衣着穿戴为风向标。 她先做出来的裙样,明日就会传遍大街小巷;她新扎的花,连宫里的娘娘们都学了去。 这位四夫人,之所以如此有名,除了她生的美艳,身材几乎完美无缺,像天生的衣架子之外,还因为她是谆王的女儿。 谆王是皇帝的叔叔,在皇帝成长的过程中,谆王有过数不尽的功劳,故而他安享富贵。 谆王府是仅次于皇宫的富贵之地。 王府的郡主们,生活比皇宫里的公主还要优渥。 众人所崇拜裴家四夫人的,不仅仅是她的好相貌,还因为她背后所代表的权势。 “四夫人,这是今年最好的羊羔皮。” 修竹奉上一件仔羊羔 皮的风氅。 它轻薄,毛发雪白有光泽,做成了京城冬日最流行的风氅款式,还是四夫人自己亲自设计的款式。 四夫人眼睛里,有淡淡笑意。 她修长手指轻轻抚过,涂着蔻丹的指甲,鲜红落在洁白的羊毛上,似一滴滴血,艳得灼目。 “真不错。”她轻声道。 她的语言和她的表情,都表示她对这件仔羊羔皮风氅很满意。 修竹的笑容,也越发笃定而从容。 “四夫人,我们郡主说了,今年不会再上新的仔羊羔皮风氅,只上您这一件。”修竹说。 就是说,四夫人的这件新衣,是独一无二的。 一件东西的名贵,不是名贵在它的用材,而是名贵在它的稀少。 少则贵。 裴四夫人的笑容果然更明艳了。 “那让你们郡主破费了。”四夫人笑道,“我加一倍的价格,不能叫你们郡主吃亏了。” “四夫人肯穿,就是给我们郡主体面。价格还是说好的一万两,不需要再加。”修竹道。 修竹的语气,让四夫人觉得一万两这等天价,在成阳郡主眼里什么也不算似的。 郡主这样豪阔,四夫人再推推搡搡,反而落了下乘。 “那我就多谢你们郡主了。”四夫人笑道。 之前,不知道戴景阁的东家是成阳郡主,只以为是庄亲王的时候,四夫人的态度其实不冷不热。 修竹来过好几次,见到的都是四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而后,薛湄的身份公开,修竹便见到了四夫人本尊。 “夫人能喜欢我们戴景阁的东西,是我们戴景阁的荣幸;郡主也很荣幸。”修竹道, 四夫人的笑容更加甜美柔和 到了午膳时辰,四夫人喊了丫鬟:“你摆饭吧,留修竹吃饭。” 丫鬟道是。 修竹退了出来,到西次间与四夫人身边的几位大丫鬟c妈妈们一起吃饭,她跟她们已经混得很熟了,一点也不拘束。 这次的饭桌上,居然有两坛子酒。 “好好的,怎么请我喝酒”修竹心中顿时起了警惕。 正文 第698章贪婪之心 一坛桂花酿,一坛梅花酿,都是清香扑鼻。 “好香的酒。”修竹说 丫鬟们都笑了起来。 “姐姐,听说这个酒是加了你们家郡主的秘方,才如此的香。你没喝过吗” 今天留饭的目的,修竹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她拿出了当初在梁国时,跟小郡王学的油滑之术,左右逢源,就是不说一句实话。 “是我们郡主的秘方吗怪不得前些日子就听她们说起什么酒肆,我也没留心。”修竹道。 四夫人的丫鬟们,对视了一眼,一个圆脸的笑问:“姐姐不知道” 修竹:“我铺子里那么忙,平时也没顾上问这些。此事应该是酒肆那边的人负责,我回头去问问红鸾。” “现在是桂花酿和梅花酿呢,那等到明年春天夏天了,桃花荷花,那是不是也要出来呀”圆脸的丫鬟继续问,目光灼灼。 她似乎非要问出一点名堂。 见其露出了本意,修竹笑道:“那还要等明年春天c夏天再说。” “姐姐,你帮我们牵个线,我们夫人,也有一间酒肆,想做这买卖。”圆脸丫鬟见修竹不上道,只得点破。 今年秋天的桂花酿,是城里卖的最好的酒,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不为过。 好几个月过去了,对家愣是没琢磨出这酒是怎么做的。 任何技巧,都无法让桂花散发出这样浓郁厚重的香味,还能加在酒里。 早开的梅花已经出来了,市面上立马出现了一种梅花酿。 同样是芬芳逼人,同样的香甜可口,又绵柔十足。 梅花的香味浓郁且清雅。 梅花酿是杨家酒肆里出的新品。 谁不想要这样的秘方呢谁不想要赚钱呢 修竹压低了声音:“恐怕不成。我们郡主已经跟杨家和陆家签了文书,他们给了不少的钱。接下来的桃花,荷花都要先卖给他们两家。” 圆脸的丫鬟很是失望。 帘幕后面,四夫人的乳娘把话都听到了,回去禀告,四夫人也很失望。 这个便宜是占不成了 “不做这买卖也好。”乳娘对四夫人说,“否则,庄亲王掺和太子之事,成阳郡主求到咱们跟前,咱们不好置身事外,反而被拖下水。” 四夫人略有所思,轻轻点点头 裴家四夫人打酒水的主意,她不是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众人一边吃酒,一边聊起了新开的盐堡,话题就在酒水和盐堡这两件事情上打转。 “成阳郡主”二字,是提得最多的。居然没人觉得奇怪,因为这个郡主是异国人。 当然她是汉人,并非匈奴人,故而她受到的排挤要少很多,毕竟是同族。 女眷们除了酒水,说得更多的,是戴春阁新开的皮草铺子。 那些皮草,又是供不应求。 大皇子忙的要死要活,回到京城之后,稍微派人一打听,看看自己风评如何,才知道这段日子,庄王府反而是占尽了风头。 他心中一梗 “九弟这是何意”他心中起了怀疑。 正好这个时候,小厮急匆匆进来,欢欢喜喜跟他说:“殿下,老家来人了,王妃到了。” 大皇子立马站起身,出去迎接。 修竹回府,把裴四夫人的想法,说给了众人听,丫鬟们都笑了起来。 红鸾啐了一声:“她都那么有钱了,还惦记着酒肆那点蝇头小利,太贪婪了。” “你呀,涨点见识吧。”修竹戳了下她的额头,“现在酒肆哪里是小利已经是肥的流油的好买卖了。” “真的呀”红鸾有点不敢置信,“那我下次可就要拿乔了。只可惜,大小姐把好的食用香精给了公主和杨家。咱们剩下的菊花酿c竹叶酿,都不怎么叫卖。” 修竹又笑起来:“有特色就好,生意慢慢做。” 薛湄听着丫鬟们你一言我一语,心中是有些温暖的。 在这样深秋的午后,一桌小点心,几名忠心的丫鬟,围绕着薛湄,说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大概就是幸福吧。 薛湄又倒了一杯菊花酿。 她还是更喜欢这个味道,略有点清苦,酒香更浓郁。 正是薛湄身心惬意的时候,有小丫鬟来敲门。 小丫鬟有点急,一进门匆匆给修竹和红鸾两个大丫鬟见礼之后,就给薛湄行礼。 薛湄:“” 又是啥急事 “小姐,王爷让您出去见客。大皇子带着王妃来了。”小丫鬟道。 薛湄精神一振。 她不禁莞尔,还是来了。她的算计,成功了。 她也不更衣了,直接起身去外院。 丫鬟们里,只有锦屏跟着,其他人还在蕙宁苑闲聊。 因为有事相求,今天的大皇子一脸的和蔼,笑容也落在眼睛里,十分真诚。 他放下身段,给薛湄作揖:“郡主,多日不见了。” 薛湄笑着还礼。 一旁的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之下,也给薛湄见礼:“久闻郡主大名,今日得见,实属荣幸。没有递名帖就贸然登门,失礼了。” 她很有教养,言语恭敬又不失温柔,十分得体。 “王妃不要客气。”薛湄笑道,“我大哥一直的殿下照拂,听闻您身有旧疾,我日夜愁思,想为您和殿下出一份力。一直盼着您来。” 王妃的确是久病了。 她的面颊,出现一种不太正常的浮肿,肿的两只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而单看她的脸,觉得她还是挺胖的,但她露在外面的两只手,都快瘦成了鸡爪。 皮肤也干燥发黄。 她衣着倒是讲究,穿一件玫瑰紫双色风氅,里面是浅紫襜褕,衣料华贵,绣工精美,处处透着她世家女的尊严。 哪怕病入膏肓了,她也要维持她王妃的仪态。 这么样的一个女人,应该是很好强的吧听说,成兰卿到大皇子身边的时候,这位王妃就已经在生病了。 依照成兰卿的能耐,薛湄怀疑,她在投靠大皇子之前,就先给王妃下毒,扫清障碍。 这位王妃也是个厉害人物,能支撑大皇子在岭南将近十年的女人,绝不能小觑。 一旦她病好了,她与成兰卿之间会有怎样的争斗 正文 第699章赐予后福 像小郡王c大皇子这样的男人欣赏成兰卿,觉得她有大才华,已然比所有女子厉害。 那么,在真正内宅高手面前,成兰卿的大智慧,能不能应付这些小心机 一想到成兰卿也要焦头烂额c家长里短,薛湄突然有点期待了。 “我的病,不敢为难郡主。”王妃低声道,“我们心里是有数,这次贸然前来,也只是一丝侥幸,还请郡主不要有任何负担。” 很会说话的一个女人。 薛湄笑笑:“您放心吧,我不会为难,在医学这一道上,能叫我为难的病情不多。” 大皇子:“” 他一边希望薛湄说的是真的,能治好他的王妃;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薛湄拔高自己太过了,有些不要脸。 见她吹嘘的如此厉害,大皇子便问:“你看王妃的病,可还有的救需要把脉吗” 薛湄点点头。 旁边一直沉默的薛池,这个时候开口了:“那请大嫂去我那边的厢房。” 薛湄笑道:“大哥不用见外,都是自家人。王妃身子骨柔脆,跑进跑出她也疲乏。这里有梢间,就在梢间看吧。” 薛池:“” 你倒是真的挺不见外。 王妃忍不住会心一笑,这笑容是无比的真诚,大皇子原本紧绷的心也松懈了下来 薛湄带着王妃去隔壁稍间问诊,大皇子与薛池坐堂屋喝茶。 他们兄弟二人已经快两个月未见,诸事都要通个气。 “听说大哥回来了,我原本也是打算要今天登门的。”薛池道,“没想到,大哥先来了。” 大皇子的心情不错,就没了找茬的想法,笑道:“你我兄弟,何必这样客套谁来都是一样的。” 他也不在怀疑薛池背后搞鬼,而是直接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听说你办了不少事,我很欣慰,你仔细跟我讲讲。” 薛池面颊一松。 大皇子瞧见了,心中冷笑:“你跟我斗,还是太嫩了点。小九,你可千万别起异心。” 他觉得自己很英明,这一番话也说得薛池心怀感激。 哪怕薛池有了不臣之心,自己给他一个台阶,他也是会下的。 薛池原本是很老实的,只不过是因为薛湄的撺掇,导致他最近有些飘飘然。稍微敲打敲打,他仍是那个自己可靠的九弟。 “大哥,京城的事我就简单跟您说说,大部分您也都知道了。”薛池坐正了身子,徐徐道来。 大皇子静静听着 隔壁梢间那边,薛湄正在与王妃闲话家常。 她也不问诊,就是南来北往的胡扯一通,给大哥和大皇子留足说话的时间 估摸着话快要说完了,薛湄这才问:“王妃,您是不是一直很喜欢吃鸡蛋羹” 王妃点点头。 她的乳娘跟她说,世界上千万种滋补之品,不是每种对每个人都有用,就像千把万把钥匙和锁,但一把钥匙就开一把锁。 所以,对人体而言,往往只有一种滋补品是最有效果的,其他吃了反而是负累。 王妃很小的时候,每每不舒服,就会尝试各种滋补品。直到确定,滚热的蒸鸡蛋,对她而言最有效果,就一直服用至今。 哪怕生病了,她也没有断过。 “难道我是吃鸡蛋吃坏了吗”王妃错愕。 薛湄说:“鸡蛋很滋补,每天一两个没问题。不过您的情况,不是鸡蛋吃多吃少的问题。 您中了一种毒,这种毒就是长年累月下在您食用的鸡蛋羹里面,用量很少。积少成多,让您病入膏肓。 鸡蛋综合了它的毒性,银针试不出来。况且,您后来吃饭,也未必精细到每样都验毒。” 王妃:“” “谁一直服侍你用鸡蛋羹”薛湄又问 王妃非常聪明,听完这话,她整个人一僵:“郡主您是何意” “就是问,时常服侍您用鸡蛋羹的那个人,这次有没有与您一同上京”薛湄说。 王妃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心头巨震,像是有一口痰堵在了嗓子眼,让她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很想说点什么,但越是使劲,却无能为力 她定定的坐在那里,脸色惨白,额头已经见了薄汗,耳边嗡嗡作响。 良久,她发现薛湄在轻轻地抚拍她后背。她呛咳一声,那一口痰终于吐了出来。 薛湄端茶给她漱口。 王妃拿着茶盏,手还在抖: “可是,乳娘她,只是要回老家,她” 她怎么会害我 这些年她生病了,乳娘看着比她还要憔悴,日夜为她念经祈祷,怎么会害她 “王妃,不要急。”薛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就当她只是回了老家。” 王妃定定看着薛湄。 薛湄表情不变,好像看不懂王妃眼里的哀求。 她并没有收回自己的话。 她就是怀疑王妃的乳娘下毒。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王妃,我给您送后福来了,你要不要接着”薛湄问她。 王妃像是没有力气。 她看着薛湄,失去了所有的斗志。 薛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就当是重新活一回。人来到世间,赤条条无牵挂。王妃何不如此况且,您这毒定然有人指使,你不想查出背后主谋” 王妃眸光顿时一亮。 “是谁” 薛湄笑了笑:“我不知。虽然不知,但我挺好奇的。若是王妃查到了,告诉我一声,让我也涨个见识。希望王妃死的人,应该很多吧” 王妃:“” 外面,薛池和大皇子还在说话。 不知薛池说了什么,大皇子哈哈笑起来,非常爽朗。 王妃听到了丈夫的笑声,突然身子一颤,往那边看了眼,目光从温柔变得狠戾。 这狠戾只是一瞬,她又低垂了眼帘。 “多谢郡主赐予的后福。”王妃慢半拍才开口,“只是,郡主不会无缘无故帮我吧” “当然不是。”薛湄笑道,“大皇子身边的那个谋士成兰卿,我很不喜欢她。王妃能时常给她找点不痛快,我就很满意了。” 王妃的表情,突然抽痛了下。 这是女人嫉妒的表现。 成兰卿极其美丽,又聪明博学。她从天而降,不过半年就让大皇子被召回京城。为了丈夫的大业,王妃不能把成兰卿视为普通女人,去跟她争风吃醋。 但丈夫身边有这样的人,哪个女人心头不是一根刺,日夜折磨 “好,我答应你。”王妃很干脆道,“那么,你真的能解了我的毒” “这个自然。” “你要怎么做”王妃问。 正文 第700章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薛湄直接把王妃领到了后院。 当时大皇子和薛池在聊天,对女人们的离开并没有很在意。 可片刻之后,只有丫鬟出来了。 丫鬟一看就是薛湄心腹,脸上有种无所畏惧的剽悍,对着大皇子,没有半分的怯意。 她大大方方,言语爽利:“殿下,我家大小姐说,王妃的病不容易治” 大皇子表情一敛。 那个叫红鸾的丫鬟,继续道:“虽然不容易治,但能治。只不过,过程很长,须得住院一个月。” 大皇子:“” 什么住院 薛池赶忙解释:“大哥,妹妹她没有戏弄你,住院是治病中很关键的一节。在梁国的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成阳郡主治病,尤其是特别难的病,是需要住院的。” 大皇子神色稍缓。 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再说下去,显得他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这”大皇子斟酌着用词,“住院怎么个” 薛池不待他问完,继续解释:“住院就是病人需得住到医者安排的院子里。家属不得探望,此举有两个好处: 其一,减少接触,便可以防止感染,病人能早日恢复;其二,家属关心则乱。有家属在身边,病人反而心急。病需要静养,静的是心。心急对病情不利。” 大皇子:“” 薛池的话,他每个字都听懂了,但连在一起,又觉得自己没听明白。 因为在岭南多年,京里有很多的新鲜词儿,大皇子已然是不懂,但他也不好直接问。 故而,他这个时候便不懂装懂,点点头:“郡主精通医术,且医者仁心。她做一切都是为了王妃好。既如此,就听郡主安排。” 红鸾得到了准话,又不怎么恭敬的,给大皇子见礼,然后回内院去了。 片刻之后,王妃自己带过来的丫鬟,也被送了出来。 请大皇子一起带走。 王妃一个人留在这里。 除此之外,丫鬟还要让大皇子签一份文书。 文书上大大咧咧写:“家属同意让郡主治病。治疗过程有风险,后果由家属和病人自己承担。” 大皇子眯了眯眼,指着文书,问送行的薛池:“这是何意” 薛池看了一眼,淡淡道:“也没什么,就是免责文书。” “免责” “对。意思就是说,郡主她只负责治病。意外情况,由家属和病人自己承担,不能算在郡主头上。”薛池道。 大皇子彻底惊呆了,很久都没听过这么无稽的话。 他鼻孔里出气:“荒唐” “大哥,妹妹她行事就是如此。当初在梁国的时候,隆庆公主的儿子生病需要救治,最后不还是得签了免责声明 只因签迟了一点,妹妹就很不高兴,至今都还跟隆庆公主府有矛盾,折腾得隆庆公主府不敢开大门。”薛池口吻轻松,就好像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大皇子:“” 看着眼前的纸,大皇子能体会到,当时隆庆公主愤怒与无可奈何的心情。 最终,他也还是选择了签字。 签了免责声明,王妃就彻底交给了庄王府。 大皇子回去之后,越想越不安。 但他知道,再派人来问,或者想见见王妃,已然不可能。 成阳郡主的规矩是很严的,她就是靠着这些,才打出了自己的名头。 坐在书房,大皇子长吁短叹。 他才回来,还没有见到成兰卿,直到次日下午,成兰卿才回到大皇子府。 彼此说了几句公事,成兰卿就直接问:“听说王妃到京城来了” 大皇子点点头,闷闷不乐。 成兰卿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又问:“现在人呢” 大皇子冷哼了声:“在庄王府。” 成兰卿的眉头轻轻一蹙。继而,她心里有一点淡淡的幸灾乐祸。 王妃中了什么毒,成兰卿一清二楚。已经三四年了,毒早入肺腑,王妃只有一两个月的命可活。 薛湄只是神医,不是神仙,她没有办法救治王妃。 等王妃在薛湄手里去世,她害死王妃就成了事实,薛湄恐怕有一百张嘴也辩驳不了。 “郡主怎么说”成兰卿言语干脆,省略了不必要的询问。 大皇子就把薛湄言行举止,都说给了成兰卿听。 他一边说着,火气又上来了。 成兰卿这次没有维护他,只是道:“若殿下不放心,去接回来便是了。” 大皇子立马又沉默了。 成兰卿的心底有个讥诮。 原来,这男人根本不是不放心神医,而是觉得神医没有给予他足够的尊重。 说到底,还是为了他自己。 王妃像一根悬在成兰卿心头的剑,现在终于要落下来了,对成兰卿而言也是一种轻松。 她不咸不淡的安慰了大皇子两句,就说:“我去庄王府看看王妃。” 大皇子摇摇头:“不必去,定是见不着的。” “见不见得着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另一回事。”成兰卿道。 这些人情上的弯弯绕绕,成兰卿非常门清。 大皇子不再阻拦。 但正如大皇子所料,成兰卿也吃了闭门羹。成兰卿到的时候,薛湄的助理丫鬟彩鸢已经从神医阁,回到了庄王府。 “这才第一天,王妃没什么起色。”采鸢如实对成兰卿说,“请殿下放心,我们一定会用心服侍王妃。” 成兰卿笑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她一副女主人的口吻,让彩鸢不知如何接话。 送走了成兰卿,彩鸢回到内院,又去看了王妃。 接下来的日子,薛湄闭门不出,薛池也推了所有的应酬。 大皇子府那边,担心了几天之后,反而把这件事给丢开了。大皇子都快忘记了王妃,在京城依旧忙他的宏图大业。 这几个月,大皇子风头无两;五殿下则是灰头土脸,毫无建树,朝臣们一边倒的拥护大皇子起复。 皇帝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转变,好几次夸大皇子的忠心与孝顺。 薛池虽然不出门,但尽知天下事。对皇帝的脾气,薛池已经摸出了一点门道,故而他一点也不意外。 大哥这么蹦哒,已经让皇帝看得出,他资质平庸。 但太子肯定暂时会是他。 薛池派人去了南边运回来一座假山,将来要给太子府装点,算作给太子的贺礼。 薛湄则依旧给王妃治病。 一转眼便到了腊月,楚国的储君之位,终于有了人。 正文 第701章皇帝的考验 腊月初一,不知是谁传出消息,说腊月初八会正式立储君。 一开始,消息只在小范围传播,而后越传越广。 一时间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在关注此事。储君是谁,会给朝局带来很大的变化,跟每个人都息息相关。 有人会起c有人会落,新老贵族之间也许会出现更替。 薛湄依旧在家里给王妃治病,她甚至连薛池都不见了,更不关心朝事。 薛池则要去朝廷点卯。他有差事在身,闭门几日之后,该干嘛干嘛。 但无疑,他的上峰c同僚对他的态度有了极大改变。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大皇子还是太子的时候。 薛池荣辱不惊,只做他自己的事。 五皇子那边蹦哒得厉害,想要做垂死挣扎。 宫里好几名宫妃,受过五皇子府恩惠,都公然出来帮五皇子说话,惹得皇帝大发脾气。 到了腊月初六那天,早朝之后,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大皇子留了下来。 皇帝对他道:“东宫关了几年,现如今已是杂草丛生。今日天气不错,晴朗无风,你陪父皇去走走。” 这句话,基本上等于把一切都提前说明了。 五皇子梦想破碎,当即摇摇欲坠,几乎要昏厥。 大皇子心口直跳,面颊上的笑容忍都忍不住。 他和皇帝果然去看了东宫 东宫并不像皇帝口中说的那般荒芜,一直有人打扫,庭院房舍干干净净。寒冬时节,院角c游廊都摆满了腊梅盆栽,幽香馥郁。 皇帝对太子说:“你今后要更加勤勉,要给你弟弟们做出好的榜样,莫要辜负了朕的苦心。” 大皇子要行大礼。 皇帝搀扶住了他:“早朝的时候再跪吧,现在不急。” 说到这里,皇帝突然又问:“你媳妇现在怎样你进京多年了,怎么从来不见她来给朕请安” 大皇子:“” 一直不问,说明眼里也没大儿媳妇,这会儿却突然提及 大皇子心中咯噔一跳,不知皇帝用意。 他老老实实的,把王妃生病的事情,告诉了皇帝。 皇帝听罢,沉默不语。 大皇子又急忙把薛湄正在救治王妃的事,也说了出来。 皇帝脸色稍霁。 他说:“成阳郡主可是有鬼斧神工的好医术,朕的头痛就是她治好的,再也没犯过。你媳妇经过她医治,定能痊愈。 朕记得你媳妇。当年选太子妃的时候,这可是精挑细选,为你选了这个柳家的三小姐。她性格像她祖父,敏锐精明,却善良。” 这是给予了王妃很高的赞赏。 这个时候,如果王妃有了意外,大皇子这个东宫之位恐怕都坐不稳。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去关心妻子那边了。 薛湄让他不准去看,他居然真的没看,以至于王妃现在病情如何,他一无所知。 “是,多谢父皇疼儿子。王妃这些年,对儿子是极力照顾,若没有她” 话到这里,又不好继续往下说。往下说了,像是在诉苦,像是在埋怨他父亲的过失。 皇帝率先往前走,似乎也没有等下文。大皇子慢慢舒了口气。 他在皇帝面前很紧张。 从前是这样的吗 好像不是。 从宫里离开,大皇子急急去了庄亲王府,想要见一见王妃。 出来见他的,依旧是那个有点莽撞的小丫鬟红鸾。 红鸾告诉他:“殿下,王妃还有七日便可出院,出院之前不可探望。” “胡闹。”大皇子脾气很不好,“已经这么多天了,我给足了郡主体面,郡主难道不考虑考虑我” 红鸾是个不怕事的丫鬟,当初在梁国的时候,她就敢怼荣王,现在自然也敢怼大皇子。 身后有大小姐撑腰呢。 红鸾就把薛湄吩咐她的话,不加修饰的说了出来:“殿下,这个节骨眼儿,你还是别跟我们家郡主闹矛盾了。 一旦我们郡主吃了亏,受了委屈,她去陛下跟前告状,你说陛下会怎么处置这件公案 大皇子:“” 他一时还真的被震慑住了。 的确,他这个关头闹事,还是跟皇帝感恩戴德的成阳郡主起矛盾,不是给五皇子党递刀子捅他吗 忍了这口气,大皇子回府了,他把薛池叫了过去。 问起王妃近况,薛池也是一无所知:“大哥,我并不曾见过大嫂。” 大皇子:“” 成阳郡主说不让人见,就真不让人见。连住在庄亲王府的薛池,都没见着。 大皇子有些心浮气躁。 成兰卿便在旁说:“殿下,这几日很是关键,陛下也许有意考验殿下。殿下,您要临危不乱,方不负皇恩。” 大皇子点点头。 的确应该如此。 薛池离开了,临走时候看了眼成兰卿。成兰卿对他微笑,态度如常。 成兰卿和大皇子说了很多话,都是在开导他,一定要镇定。 “我就是担心,成阳郡主没治好王妃。”大皇子说,“若王妃有个好歹,恐陛下会怪罪于我。” “不会的,殿下。”成兰卿笑道,“您到时候就一口咬定,是成阳郡主治坏了王妃,跟您不相干。” “可是” “你有免责声明呀。”成兰卿又道,“这段日子,您没有见过王妃,任由成阳郡主施为,她才是百口莫辩的那个。” 大皇子听了,心里稍微松快了一点。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妻子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薛池其实也好奇。回府之后,他去见薛湄。 没有见到,薛湄人不在蕙宁苑。 “彩鸢姐姐和大小姐正在救王妃呢。”红鸾跟薛池说,“大少爷您放心,王妃朕一日好转。” 王妃那个情况,能保命就不错了,薛池想象不到她能好转到什么程度。 薛湄不是神仙,她只是个大夫。 “告诉大小姐,不要害怕,一切有我。”薛池说。 红鸾应了一声,不太了解大少爷的意思。 薛池又想到,这个丫鬟应该负责酒水那边的生意,她怎么总有空在家 其他丫鬟就好像很忙。 “作坊那边,你不用盯着吗”薛池直接问了。 红鸾笑道:“大少爷,石永在那边盯着呢,不用我。” 薛池:“” 到了腊月初八,早朝时候的第一件大事,果然就是发了封太子的诏书。 立位东宫的,乃是大皇子姜琷。 立嗣这件大事,闹腾了一年多,终于尘埃落定。 众人以为接下来随便说点什么,就要散朝的时候,皇帝却拿出了第二份诏书。 “宣庄亲王府义妹白潇潇姑娘,上殿听旨。” 众人哗然。 立在朝臣后面的薛池,也是吃了一惊。 请薛湄做什么 正文 第702章封侯诏书 薛湄上殿接旨。 很多朝臣是第一次见到她。 听说过她的名字,知晓她的事迹,也知道她人在庄王府。但没机会亲眼一睹她芳容,故而很多人只能听自己女眷描述。 描述的,要靠自己猜测,和见到真人感觉完全不同。 而她闭关为王妃治病,薛池也是这半个多月来首次见她。 她今日打扮得很隆重,穿着一件粉红色,绣金线彩蝶的长袄,底下是一件墨色长裙。 裙裾之上是涂抹的银,行走间光华流转,像鱼鳞。这是一种很昂贵的面料,制作非常复杂,千金难求。 这是薛湄发明出来的面料,纺织技术也是她提供的。 如此昂贵的面料,宫里用来扎绢花,薛湄却做成了裙子。 还是墨色的。 简直是暴殄天物。 薛湄通身华贵,身材修长,便显得她气质高华绰约。 众人都被这华采闪亮了眼。 不少人对薛湄的容貌很好奇。毕竟传言中,她的样子是很恐怖。如今得见真颜,众人便吸了一口气。 此女生肤白,故而她眉心那颗美人痣越发鲜红。 她眉心痣像菩萨跟前的童女,像是朱砂点成;而她绝艳妩媚的容颜,又似堕入凡尘的女妖。 不知是该说她端庄,还是该说她妖冶。 她把这两者气质,明晃晃的融合在一起,大咧咧的展示着她与众不同的。 有几位朝臣已然把持不住,心神摇曳。 薛池的心,也是微微一震。不知是不是许久不见的缘故,他觉得妹妹又漂亮了。 回想起几年前在永宁侯府的时候,薛湄明明是个极其不起眼的小丫头。 那时候薛湄也挺高,但总好像在缩脖端肩,像只孤零零的鹭鸶,毫无美感;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美人痣,然而颜色远不及现在的鲜红。 她眉眼好像哪里都没有变,但又好像全部都变了。 薛池有一种光阴错乱的感觉,好像自己又活了一世,自己这一世遇到的,只是一个和上辈子薛湄有点相似的女人。 他看得发愣。 发愣的不仅仅是他,四皇子已然是痴了;就连刚刚被封了太子c心花怒放的大皇子姜琷,也被惊艳了下。 “人靠衣裳,马靠鞍吗”姜琷忍不住有点狐疑,“怎么几天不见,这成阳郡主比往昔,竟然美艳了五成” 大皇子一直觉得成兰卿很美丽。 薛湄的五官,分开来瞧,明明哪一样都不如成兰卿精致。 可以说是远远不及。 但就整体而言,她竟然是不输成兰卿的,特别是今天的妆容与衣着。 “民女白潇潇,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薛湄高声行礼,打破了朝堂上的寂静。 皇帝则满意点点头,心道:“挺好,漂漂亮亮小姑娘,就应该好好打扮。” 皇帝只是略微点头,示意旁边的太监宣旨;太监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圣旨。 朝臣们急忙回神,听听要给薛湄什么样子的封赏,或者惩罚。 “制曰,呰尔白氏” 后面是薛湄和薛池胡编造的蒲州的身份,还有白潇潇那个不要钱的爹的身份,通通介绍了一遍。 然后,太监继续念,“孝友宽和,温和肃敬” 圣旨读到这里,朝臣们已经懵了。 薛湄也懵了。 哪怕薛湄没什么经验,她也听得出这根本不是封赏女子的诏书,因为那些什么毓秀名门的必备词,她一个都没听到。 她听到的,也是套词,但全部都是用来形容男子的。 “这是要给我强行转个性吗”薛湄在心里腹诽。 很快,太监读到了最后,“授以金册c金宝,封尔为成阳侯,世袭勿替,封地青阳县。” 薛湄:“” 此圣旨一读完,朝堂陷入诡异的寂静,太过于意外。 薛湄怀疑自己耳朵。 哪怕老谋深算如裴宰相,也没有想到,皇帝会封薛湄为成阳侯,还赐予封地。 自古便没有女子封侯的先例。 因为侯乃是诸侯国的国主。一国之主,怎能是女子女子连继承的权利都没有。 现在已经没有了诸侯国,侯往往是用来封一些功勋氏族。比如说,有功劳的妃子,她娘家父亲与兄长,就很容易被封侯。 封一个女人为侯,闻所未闻,史之罕见 。 众人都没有心理准备,一时间竟完全不知如何反驳,导致朝堂之上寂静得落针可闻。 薛湄机灵,愣神之后赶紧上前接旨:“谢主隆恩” 管他呢,给了她,她就敢接住。 什么大不了的。 男人能做的,她都可以。男人做不到的,她也可以,比如说生孩子。 所以,她如此厉害,封侯怎么了她做女帝都使得。 朝臣:“” 大概是没想到这小女子如此不知轻重吧,朝臣们还是没人说话。 好在,御史们并不是吃闲饭的。 他们反应敏锐,薛湄接旨之后,一御史上前,大声道:“陛下万万不妥,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听了,丝毫不恼:“为何不妥” “并未有过此等先例。”御史大声道。 “那朕便开了这个先例。”皇帝的心情好像还不错。 御史被他噎了下。 “可此举难以服众,这小女子何德何能,可以被封成阳侯且她是梁国人,她是异国人。”御史又道。 “不管梁人与楚人,咱们终归都是汉人,千百年前是同一家祖宗,怎么能算她是异国人”皇帝又道。 皇帝今天心情的确不错,精力也旺盛,坐在龙椅上始终不发怒,一言一句的跟御史两个人争辩了起来。 底下人听戏似的,居然没人上前插话。 “可既要封侯,总得有点功业吧”御史说完,自己也知道这句话说得不好,有点脸红。 “侯爵本身就是皇族恩赐的。朕这一朝,一共亲封十五名侯爷,谁做出过什么利国利民的伟业吗” 众朝臣:“” 十五位大小侯爷:“阿嚏” 再说下去,恐怕要得罪好多人了,御史居然打嘴仗输给了皇帝,他苦苦挣扎:“陛下,您还赐予了她封地。” “其他侯爷,哪一位没有田地吗”皇帝问。 御史:“” 封地与田地能一样吗 正文 第703章最热门的女侯爷 眼瞧着御史就要兵败如山倒,有人上前帮忙,但皇帝很坚持。 皇帝最终说:“朕之所以要封她为成阳侯,一来是成阳二字,意义不同凡响。还因为,盐堡的提炼之法是她所赠。” 朝堂之上一时沉默。 别说,人家还真有功劳,只是她没说出来而已。 旁人不说,不代表皇帝看不到。 太子脸色则变了变。 这是实情,但让太子难堪。 成阳郡主在梁国提供的海盐c陆岩提炼之法,楚国早有耳闻。 甚至,在她一来的时候,大皇子就打了这个主意,其他人也都知晓。 她在梁国有过这样的功业,且闻名天下,现在又跟新的太子府走得很近。非要说这件事跟她无关,谁又相信呢 陆盐的提炼之法,给楚国国库带来的收益c给望族带来的钱财,是无法估量的,因此给她封一个成阳侯,给她一处听上去就很贫瘠的封地,不算过分吧 什么青阳县,很多朝臣都不知在哪里,故而它偏僻而穷困。 “陛下,没有这个先例。”还有一些没吃到肉的朝臣,始终不甘心,死咬不放。 皇帝笑了笑,他不再说话了。 这个时候,他知道其他人会站出来说话。 尤其是跟这次盐矿有关的,是一定会站出来说两句的。 在朝堂之上,就争吵开了。 盐堡的既得利益者,和没有吃上这块肥肉的朝臣,分成了两派,彼此争论。 最终,裴宰相站了出来。老狐狸引经据典,通古博今,几句话就把所有人说的哑了火。 裴宰相是支持薛湄的。 就这样,薛湄借助大皇子这块跳板,把提炼陆盐之策献给了楚国,从而得到了楚国封赏的成阳侯。 她以女子之身,得到了爵位,还是在异国。 此事可以载入史册了。 回去的时候,薛湄捧着她的金宝金册,看个不停。 “我的侯爷大印。”薛湄很欢喜,“大哥,要说起来,还是皇帝了解我。我真喜欢他。 他是我的知己,知道我要什么。他要是再年轻个三四十岁,我就要去给他做妃子了。” 她一激动,嘴上就没把门。 薛池:“你让我省点心吧。” 这天的朝会结束,京里的舆论便像炸开了锅。 女子封侯,此乃开古至今第一回。 人人津津乐道。 百姓们倒没有反对,因为成阳郡主是神医。 自古以来,神医在百姓中的声望,往往是比较高的,所以成阳郡主在普通百姓中有着极好的人缘。 神医成了成阳侯,百姓们谈论起来都替她高兴。 “谁有成阳郡主这等医术,也可以被封侯。” 总有几人表达反对,说此事不伦不类,坏了纲常,定有大灾。 “妖孽误国。” 说这种话的人,很快就会遭到同伴的唾弃,说他酸腐。 “听闻成阳郡主在梁国时,梁国蒸蒸日上,一日日红火。此女眉心有痣,乃天生佛像,天佑我大楚国。” “你们可别忘了,成阳郡主协助梁国灭了匈奴。匈奴乃与我楚国有世仇,成阳郡主也等于替咱们报了仇。” “听说她生得极其美丽,陛下莫不是被她蛊惑了” “若受其蛊惑,应该将其纳入后宫,而不是封她为成阳侯。况且陛下都六十的人了,宫里八年前就不再进新的妃子了。” 市井里议论纷纷,就像是过年一样,很是热闹。 不过舆论的主调都是积极的,对此事感觉新鲜c有趣,喜闻乐见更多一点。 觉得此事恶劣c会坏了伦常,从此人心不古,世道变化的言论,也有一些。 不过,正面的意义更大 一时间,不少殷实人家,要培养女儿读书,立志要以成阳郡主为榜样,将来也封侯拜爵。 “现在她不是成阳郡主了,她是,成阳侯了。” “那皇帝要赐她府邸吧” “我听说皇帝赐给她的青阳县,是个很贫瘠的地方。土地很广,但耕种艰难。也许,皇帝就是想让她把此地改造出来吧 改造出来了,将来还不是咱们楚国的哪怕她想回去,也搬不走。” “说不定真是。听说成阳郡主曾经把好大一块魔鬼摊,变成了牧草场。现在那边养了成千上万的牛羊,每年收成 可丰了。” “原来如此,还是陛下深谋远虑。” 百姓们一边揣度皇帝用意,一边对皇帝进行了褒奖,茶余饭后很是充实。 高门大户之间,却解读出了无数的意义。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皇帝此举肯定不是为了成阳郡主,就是现如今的成阳侯。 你想想成阳郡主她是谁她是庄亲王的义妹。 封其义妹,目的是什么 晚夕,裴宰相与夫人和儿子c女儿c儿媳同桌吃晚饭。 没有上朝的女眷和裴家没有做官的儿子们,就都问起了今天早朝上的那件事。 裴宰相的反应很淡:“陛下算是看开了。” 这话说的满桌人一头雾水。 什么叫陛下算是看开了封成阳郡主为成阳侯,破了千古先例,这叫看开了吗 看什么开了 裴晚照最急切:“祖父,那白姐姐真的是侯爷了吗“ 裴宰相慈爱看着小孙女:“是啊。” “那她也不是爷,咱们要怎么叫她呢”裴晚照真的很关心这个问题,因为她下次去看薛湄的时候,就需要改口了。 她这一席话,说得众人一愣,继而哄堂大笑。 “这倒真是个问题。”裴宰相笑道,但是,晚照你不用担心,她仍是你的白姐姐。” 裴晚照笑了起来。 众人饭前一头浆糊,饭后仍是一头浆糊,什么也没有从裴宰相这里得到,就各自散了。 晚夕安寝的时候,裴夫人也问起了此事。这次她也没看懂。 “陛下不会真的中意庄亲王,要封其为太子吧”裴夫人问。 说罢,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很快在心里否定了。 裴宰相笑了笑:“是否满意庄亲王,这个我也不知,我并非陛下肚中虫;但不中意太子,这是明显的。” “不中意那为何还要封他为太子。”裴夫人没想到这点,错愕不已。 这太子可是今天才封的啊。 正文 第704章可惜道不同 “因为陛下自觉身体恢复的不错,精神头缓过来了,还有几年的活头,所以有时间把儿子们都拉出来练练。 可以起复他,也可以废了他。只要陛下还健康活着,能掌控局势。”裴相道。 裴夫人:“” 如此对大皇子,实在太狠了。上次被废,大皇子荒废了十几年;再来一次大皇子整个人,恐怕都不行了。 不过,也轮不到她去同情大皇子。 沉默一瞬,裴夫人才说:“那陛下今天所为,就是为了削太子的风头” “对,所以说他看开了,他已然不再顾念这些父子之情了。每个儿子,都是他手中棋子。现在封的这个太子,肯定只是靶子。”裴相说。 裴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说天家无情。 到底菩萨心肠,还是同情起皇子们来。 裴宰相则说:“皇家,家事即国事,哪容有情啊” “话虽如此,也未免太狠了点” 夜渐渐深了。 快到子时,新封的太子殿下姜琷,也没有半分睡意。他坐在外书房里,面前只有几名幕僚,以及成兰卿。 他脸色铁青。 今天,他封太子诏书读完之后,皇帝接着封了薛湄为成阳侯,而后才举行了封太子的祭祀大典。 因为薛湄那件事太过于震撼,在祭祀大典上,朝臣们很明显心不在焉。本该肃穆庄严的场合,朝臣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太子感觉自己起复的有点滑稽。 祭祀大典之后,朝臣们也没有再谈论他的起复,就好像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们仍在谈论薛湄。 他是储君,他是未来国家的前途与命运,他才是每个人应该谈论的。 然而,千古第一女侯爷,这话题,几乎盖过了所有。就像夜空的一轮明月,能让满天空的星星都黯然失色。 包括储君。 太子起复,最重要的功业就是盐堡。可现在,众人提到那盐堡,却说那是成阳郡主的功劳。 “狗屁” 想到这里,太子忍不住又骂出声。 他在矿上几个月,风餐露宿,每天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终于把那么巨大的盐堡给建成了。 那时候,薛湄在京里锦衣玉食,悠闲快乐。 可是,他的功劳c他的辛苦,却全部都要分一半给薛湄,甚至是分走了一大半。 “在这之前,我们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成兰卿突然开口,“殿下,该在宫里安些眼线了。” 太子颔首。 成兰卿又道:“此事交给我负责吧。” 她比较擅长此道。 太子抬眸,看了眼她:“那便辛苦你了。” “为殿下效力,岂敢言辛苦”成兰卿笑着说。 太子也是会心一笑,心情似乎好转了很多。 幕僚们见他们俩开始眉目传情了,便纷纷退了出去。 太子便拉住了成兰卿的手。 “礼部会选了良辰吉日,我们要搬回东宫。你难道还要无名无份的,在东宫做个幕僚吗”太子问她,眸光温柔。 成兰卿水样的眸子,微微荡漾着一点涟漪:“殿下,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想封你为侧妃。”姜琷说,“你也知道,我们的前途不止步于东宫。东宫侧妃,的确配不上你;但未来,孤能给你更多。” “那殿下,我另有一个请求。”成兰卿说。 成兰卿只有一个要求。 她对太子说:“我想要建一支能媲美稽衍楼的情报卫。由殿下统领,我负责日常训练。” 她哪怕所求,也处处为太子殿下考虑。 太子听了,又想起她说,成阳郡主封成阳侯,这件事,宫里耳目不便,才让他们措手不及。 稽衍楼的情报极其灵通,是当时武皇帝创立的,只是这些年落寞了。 原本成兰卿是可以把稽衍楼收为己用。 没想到有人从中作梗,坏了成兰卿的好事。 成兰卿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人是薛湄 薛湄不拥有稽衍楼,但她与稽衍楼保持了很良好的关系,这让成兰卿有些心痛。 夜已经深了,成兰卿执意要回自己的院子。太子不舍,拉着她的手。 “殿下,来日方长。”成兰卿言语浅浅。 她轻轻一句话,太子就松开了手:“那你好好歇息。” 说到底,太子 仍是有些敬畏她的,这也是成兰卿的得意。 回去路上,成兰卿的脚步略带了几分松快。 皇帝分夺太子功劳,封薛湄为成阳侯,并没有让成兰卿恼火。相反,有一种兴奋的情绪在她血液里激荡,薛湄简直是在为她铺路。 太子的功劳被分薄,可以减轻他的傲气,让他更依赖成兰卿。 成兰卿从来就没有想过,起复之后便一劳永逸,她知道后面的路更难走。 所以,皇帝此举的不信任,在成兰卿的意料之中,并没有让她觉得沮丧。 很相反,太子的失意对成兰卿更有利,她可以更牢的将他抓在手心,免得太子得意了不听话。 而千古第一的女侯,会给楚国百姓一个适应的时间。 若将来,朝廷出现了女皇帝,估计朝臣与百姓们,不会觉得太过于讶异。 因为之前,就有过女侯爷的先例。 薛湄把这条路给开了一个口子,成兰卿会把这条路走得更宽阔。 “要说起来,你我才应该是朋友。”成兰卿对着夜空淡淡道,“可惜道不同。” 真可惜,薛湄不能为她所用,还处处跟她作对。 还不是因为她曾经跟萧靖承订过婚 订过婚而已,又无感情,为何薛湄要介意这是个愚蠢的女人。再者,男人除了坏事,什么用处也没。 成兰卿恨不能把他们全部踩在脚底。 夜已经很深了,夜风,寒冷刺骨。 不过片刻,成兰卿的手掌便是一片冰凉,她的心里却是火热 “太子侧妃。” 她轻轻呢喃,即将又是新的一种身份与人生了,她也该出现在人前了。 她能想象,自己换上女装出来的时候,人们该有多惊艳。 她像是菟丝花,也许她柔弱c娇美,但只要攀上了一棵大树,她可以死死缠住他,就可以达到顶峰,将来利用这大树的一切根基成就自己的为大业。 是时候让楚国的权贵们瞧一瞧她了,她终于可以走到人前来。 正文 第705章我哥哥不高兴 能有幸见到她成兰卿,是楚国人的福气。 从太子的外书房,走回自己的小院,这段路并不长,现在也走不了几天了。 再过几日,他们就全部都要搬到东宫去住。 这个时候,成兰卿又想起了那位王妃柳氏,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又过去了一个月,她也许已经死了吧 成兰卿信步而回,心里无比轻松。 “这个呢”薛池把写好的字,给薛湄瞧。 薛池外书房的地上,已经堆放了好几张废纸,他在帮薛湄写府邸的名字。 薛湄以前买了一套宅子,就在靖王府隔壁,她本来是打算送给薛池的。 薛池不要,一直空着。现在她被封成阳侯,她在京里应该有个府邸,她又想起了那处宅子。 “我不打算去住,但是我打算挂个牌匾,放些家仆,把庭院给收拾出来,让人知道京里有这么个气派的侯府。 否则,他们不尊重我,还以为我这个侯爷是闹着玩的。”这是薛湄的话。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侯府,她可以不住,但得有。 写牌匾这种活,薛池很擅长,故而薛湄这次也把活计交给他。 只是她变得有些挑剔。 薛池写了好几样,薛湄都说不太理想,让他重写。 重写了七八回,薛池搁下笔:“不想住就不要去住,我不会赶你走的。” 对新府邸的抵触,让薛湄变得有些刻薄。她挑三拣四的,每个字都不入眼。 薛池总算听出来,她不喜欢的不是字,而是新的府邸。 她好像很害怕分别。 薛湄:“” 被封成阳侯,其实薛湄自己也特别震惊。她真的没有想到,建弘帝会打破陈规,给予她这么高的社会地位。 薛湄其实对古代封建社会的秩序,是敬重的,她没有想过从根本上去打破它。 在梁国的时候,她努力,也只是想混个郡主当当。 她的眼界,很有局限性。 郡主与侯爷这中间差距又甚大。 建弘帝似乎看得出她的心思,知道她自立又好强。 那是个老得成了精的老头,他也许知道,薛湄最想要什么。为了把他留在楚国,老头子极尽所能。 这样,也许将来薛湄想要成亲,想要嫁给梁国人,她可能会让人家过来,而不是她回去。 她会变成楚国人。 就这一点而言,薛湄承认,如果建弘帝运气再好一点,他绝对可以称得上千古明君。 薛湄高兴是高兴,但是她不想搬出去。 和大哥住在一个院子里,就好像还在从前的郡主府,在她的家里。 家这个词,对薛湄和薛池而言,都是很有份量的。 虽然是薛湄自己要写牌匾,但也的确是她自己找茬。 “那就不写了。”她笑了起来,“大哥不要嫌弃我,那将来娶了嫂子也不要赶走我。” 薛池:“” 兄妹俩说开了,彼此都感觉很轻松,然后薛池又写了一个牌匾。 “还是写一个。就像你说的,可以不住,但侯府得气派,不能叫人轻瞧了。咱们也是堂堂正正的侯爷,跟其他侯爷一样。”薛池说。 薛湄大笑,心情很好,看薛池写得字都觉得极好,这回终于满意了。 说起成阳侯,以及封地青阳县,兄妹俩都有说不完的话题。 “大哥,你说太子是不是将我视为眼中钉了”薛湄笑问,“这次我可是抢了他的风头,他那么小气之人” “你只要不是全心全意帮他,迟早都是他的眼中钉。”薛池说,“早得罪c晚得罪,一样的。” 薛池又问她,王妃的情况如何了 快要过年了,太子也要搬回东宫了,王妃,就是太子妃,也该回去了。 “她已经很好了,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只是皮肤有些黄,锦屏这段日子用秘方帮她调养。” 薛池: 他让薛湄尽快把王妃送回去,免得再惹事端。 “以前,萧靖承跟我说,帮人就要帮到底。如果我不把王妃的一切都弄好,她斗不过成兰卿,还是要死的。 到时候会毁了我这一个月的心血,所以欲速则不达。”薛湄振振有词,好像做美容也是什么权宜大计。 薛池:“” 算了,随便她吧,免得她又在心里 把他和萧靖承做比较。 薛湄沉默了一下,突然又偷乐。 薛池问她怎么了 “大哥,你说梁国那些人,肯定听说我逃到楚国来这件事了,他们估计在背后笑我,可怜我。 现在听说,我成了楚国的成阳侯,他们的心情是怎样的”薛湄问。 薛池愣了下,而后忍俊不禁 他也想知道那些人,现在是怎样的表情。 薛湄被封侯一事,在楚国,热度持续了很长时间,哪怕是年味这么浓,也没有冲散它,很多人上门恭贺。 薛湄到了楚国之后,与楚国望族们的关系,处理得都还不错。 主要是她能力不同了,所以跟谁家都没有利益冲突,不需要得罪人。 唯一跟她有一点不愉快的,是甘家。那也是与小孩子之间的不愉快,与大人没有。 特别是她的身份暴露之后,楚国望族们多多少少是捧着她的,这让薛湄觉得,楚国人其实慕强的心理要比梁国更强烈。 薛湄人在庄王府住,谁上门来,她都接待。 以至于庄王府一时热闹,薛池被吵得头疼,有心想把妹妹扫地出门。 薛湄倒是精神不错。 “为什么要给她封侯”这件事,外界的猜测很多,各有说法。 包括薛湄自己,也猜测很多原因。 他们猜测的原因,都是大局上的,而皇帝做这个决定有没有自己的私心,薛湄还特意去问过。 老头只是神秘一笑:“这算是朕付给你的诊金。” 薛湄:“” 那这算是她从业以来收到过最贵的一笔诊金了。 皇帝见她眼底是有点疲倦,就问她:“朕给你封侯,你不高兴” 薛湄:“不,陛下,微臣很高兴。只是家里的客人太多了,我哥哥他不高兴。” 皇帝:“” 因为薛湄什么都敢说,也什么都愿意说,她和皇帝之间聊得很愉快。 最终她也还是没问出来。 皇帝给她封侯,还有没有自己的恶趣味在里面 薛湄觉得也许有。 正文 第706章把成兰卿比下去的惊艳 每个人都会有叛逆期。 皇帝这一生,从幼年到老年,都是紧绷着一根弦,跟所有人斗。 斗完了辅政大臣,就是与臣子们c望族斗,跟自己的外戚斗。 自己孩子大了,还要与儿子们斗。 当一个人处于身心安全的时候,才会产生叛逆的想法,想要打破这种舒适。 在薛湄面前,皇帝也许就有这种感觉。所以,薛湄固执的认为,她被封侯,有一半的原因,皇帝在跟天下所有的人开一个玩笑。 “就是要吓你们一跳,逗你们玩。” 剩下的一半,才是众人所猜测的各种政治用意。 皇帝自然不肯承认。 薛湄这边的访客,随着太子搬入东宫,逐渐少了些。众人就像潮水一样,又往太子的东宫涌去了。 就在太子搬回东宫的前一晚,薛湄终于让王妃出院了。 她派人去通知太子,让太子早上过来接人。 “太子来就行了,不需要准备什么。”薛湄如此说。 太子则是带着侍卫c家奴,让人抬着软轿,旁边跟了四名丫鬟,浩浩荡荡来的。 薛池出来款待他:“大哥别急,嫂子瞧着挺好。” 因为薛湄被封侯一事,太子与薛池,已经生出了间隙,兄弟俩寒暄变的更加虚伪客套了。 不过,对薛池而言,这是很正常的,他和太子早已没了亲情与默契。 太子约莫坐了片刻,一杯茶还没喝完,小丫鬟就说:“太子妃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要出来了。” 话音刚落,太子便听到了回廊尽头的脚步声。 随后,在丫鬟簇拥之下,进来一女子。 女子穿一件羊皮风氅,领子上围了一圈白狐毛。那雪白毛发衬托的她,头发乌黑,肌肤雪白。 她柳眉杏眼,五官明艳动人;看向太子的时候,眼波流眄,浓情蜜意全盛在眼睛里,笑容嫣然。 太子整个人僵住。 像是时光一下子拉回了十年前,他初见柳氏时。 当时初见,柳氏便是这样,一下子撞上了他的心,让他挪不动脚。 而后她生病了。 如今的柳氏,又恢复了容貌,她像是素净里开出来一朵极其明艳的花。 “殿下,恭喜殿下起复东宫之位。”柳氏蹲下行礼。 太子如梦方醒,上前挽住了她的手,将她搀扶起来:“你病才好,不要客气。” 他仔仔细细打量着。 柳氏的手,不像上次那样枯瘦,已经丰腴了不少;她面颊到底有岁月痕迹,但不细看还是看不出来;而她的神态,已然有了端庄。 太子眼泪都快要下来了,是真的很激动:“你好了” 柳氏道是:“殿下,我已经大好了,此事多亏了成阳侯。” “不,太子妃娘娘,这是您的造化。”薛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含笑而轻盈,“你遇到我,便是你我有缘,也是你命中注定有富贵要享受。” 太子看了眼薛湄。 这一眼里,终于包含了感激。 就这样,太子把太子妃接回了现暂时住的王府。 一回来,路上小厮丫鬟们都瞧见了,纷纷被王妃今日的模样所惊艳到。 下人们私下里传,“王妃回来了,王妃病好了,还是那样漂亮。” “王妃真是美人儿,无人能及” “殿下一直携着王妃的手,真是恩爱。” “王妃不仅仅生的好看,性格也是宽和大度,咱们有福气了,能跟这样的主子。” 这些话,多多少少会传到成兰卿耳朵里。 成兰卿听说之后很是讶异。 王妃,明明该不行了的,怎么可能如下人们说的那样 她能走着回来就是上苍保佑,美艳又是什么鬼 成兰卿决定自己去看一看。 然而一见,她也被吓一跳,实在太过于意外。 素来敏锐的成兰卿,因为实实在在受到了震动,反应稍慢了半拍,故而王妃已经到了她跟前。 王妃拉住了她的手,眼里似有泪:“我生病这段日子,多亏有你在殿下身边。若没有你,哪有殿下的今时今日多谢你。” 成兰卿不着痕迹,在她的脉门上扣了一下:“娘娘客气了,殿下有今日,全是因殿下有勇有谋,且命中富贵,跟我关系不大。 我便像是任何一位臣子一般,只是起了辅助 之用。” 太子哈哈笑起来,心情极其舒畅:“都来坐,咱们从此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要如此虚套。” 成兰卿的脸还是有点僵,因为她探王妃脉门的时候,发现王妃的脉搏强而有力,一点都不像是强撑出来的。 近距离的和王妃拉手,她也感受到王妃皮肤的紧致温暖;还有王妃说话时,气息的沉稳。 这一切都预示着王妃此刻生机勃勃,她的病不对,她的毒被解了。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薛湄如果能做到这个程度,就意味着她可能是神仙,而不是一个人。 一个人不可能有这样的医术。 成兰卿觉得自己好像一直来都小瞧了薛湄。 她应该更认真一点,应该拿出尊重对手的态度,来尊重薛湄。 翌日,太子顺利搬到东宫了。 东宫重新换了家具摆设,更是奢华大气。 成兰卿也被太子封为侧妃。她现在改姓石,故而便是侧妃石氏。 她本打算在太子乔迁之喜时,作为女主人,帮着应酬,接待女客,这是她露脸最好的机会。 也是她正式站到人前,接受众人惊艳赞美的时候。 不成想,太子妃回来了。 成兰卿本以为无比轻松,就可以让自己光芒万丈的事,一时竟变得无比的艰难。 她没机会到前面去了。 这让她有点懵,她明明筹划了多年,一时竟然束手无策。 而太子妃,妆容精致,衣着华美,做土人的生活并没有消磨掉她身上的贵气,她风采迷人 哪怕旁的人瞧见了成兰卿,也不会露出惊艳之感,因为太子妃已经把这个惊艳给占去了。 “这是成阳侯新得的脂粉,我回头送你们一些。” “香水吗也是成阳侯那里得来的,我还有不少。” “皮草好说。” 太子妃居然跟成阳侯很熟。一时间,她成了贵妇们追捧的焦点,风头比太子和成兰卿高多了。 成兰卿:“” 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等局面。 正文 第707章网上的皇帝 腊月的夏阳城,下了今年最大的一场雪。 暴雪连下了三天三夜,几乎淹没了街道,压垮了很多的房舍,也冻死了不少牲畜与百姓。 朝廷为了这场雪灾,焦头烂额。 “公主,咱们要赈灾吗西边有人家搭了粥棚,我们家要不要也开大门搭个粥棚”女官问隆庆公主。 隆庆公主对镜梳妆,整理她那一头乌黑油亮的青丝,漫不经心点点头:“拨几个人去,也在咱们家的西门,搭个粥棚,施舍几天米粥吧。” 女官脸色有点古怪。 隆庆公主梳头发的手,突然一顿,问女官:“别人家是在哪里设的粥棚” 女官支吾了一下,才说:“公主,多半是在大门口。旁人看不见你家门匾,也不知道是何人家的善棚,这好事就白做了。” 这次进城的,很多是附近村民。他们的房舍被压塌了,进城找寻活路。 他们不认得什么府邸。 唯有看到人家的门匾,才知道是谁家发善心救济他们。 粥棚,肯定要搭建在自家大门口不远处,而不是西门。 隆庆公主将手里的梳子,狠狠往梳妆台上一砸。 她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来人,去把对面那个石碑,给本宫砸了” 女官觉得,早应该如此 扶住了她的手,女官火上浇油:“早该去砸了的。公主,您堂堂天皇贵胄,居然要受这等欺负,岂有此理” 隆庆公主深以为然。 对面的成阳郡主府,那块石碑至今还矗立了。 隆庆公主好几年都没有开过府上大门了。不管是她自己出门,还是有客人登门,都要路过那石碑。 难道要人家那么老远就下车走过来吗 约莫有七八百米,挺长一段路,不是随便走走的。 故而,她只得开侧门。 一年年过去了,她都成了京城的笑柄。哪怕薛湄被囚禁,石碑还在,她居然还要受这等窝囊气。 她忍够了。 其实,薛湄的身份,在楚国暴露后大半个月,隆庆公主便听说了消息,当时她就想去砸了那块石碑。 薛湄逃到楚国,公然叛国,这是死罪。 不成想,守在那块石碑跟前的,却是瑞王府的人。 隆庆公主,应该说隆庆长公主,最害怕的人,也是瑞王殿下。 父亲去世之后,荣王登基,隆庆长公主的好日子并没有来。 相反的,她仍是不敢在瑞王跟前造次。 有瑞王坐镇,她也不敢在薛湄的府邸门前跟前撒泼。 “长公主请回。”瑞王府的侍卫很霸道,对长公主也无半分敬意,“大将军王说了,您感动郡主府的一砖一瓦,大将军王的亲兵会踏平您的府邸。” 隆庆长公主:“” 瑞王叔会说到做到。 她忍了这口气,回家去了。 毫无办法,她只能忍气吞声。 女官劝她息怒,给她出了个馊主意:“公主,您可以这么办” 于是,隆庆长公主很积极的,把薛湄叛国的消息宣传出去。然后,她又暗中鼓动一些相熟的势力,在朝堂之上弹劾薛湄。 哪怕不能杀了薛湄,也要夺走她的郡主封号,让她一无所有。 她已经是叛徒了 当时皇帝也很震怒。。 和隆庆长公主的想法一样,皇帝也想废除薛湄的郡主封号。 然而,他的这个想法,遭到了另一波朝臣的反对。 皇帝在朝堂之上,与大臣们起了争执。 “郡主是不是叛徒”这件事,大家争论不休。皇帝以为板上钉钉的事,被朝臣们吵了一早上之后,皇帝自己都不太确定了。 一般是什么军国大事,才会让皇帝与大臣君臣失和,彼此妥协c拉锯。 但薛湄,这小小女子却做到了。 皇帝执意要废除成阳郡主的封号,要发国书给楚国,让楚国答应他派人进入楚国,去把成阳郡主抓回来。 他废陈阳郡主封号的圣旨,遭到了大臣们的反对。 “陛下息怒,万万不可。” 皇帝第一次感受到做君主的艰难。 他这么个小小的想法,想要实现,阻力却是千千万万的。 他像是被大臣们包围住了。他们是水,自己是浮在水中央的一支独木舟。 水流湍急,波涛汹涌 ,皇帝在上面浮浮沉沉,根本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也无法前行半分,他被这群水给困住了。 瞧着朝臣们那激动的神态,若皇帝再一意孤行,这些水甚至要把皇帝这座独木舟给淹没。 皇帝第一次被朝臣吓到。 他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父皇曾经说做皇帝很难;也理解了这些年,父皇的妥协与拉拢。 朝臣可不是奴隶,他们不会轻易就听话。 而统治一个国家,没有朝臣的协助是万万不行的,皇帝又不能把他们所有人辞退回去。他若是把他们都辞了,再找一些无经验的人来做大臣,整个国家更是乱套。 最终,皇帝放弃了,他没有褫夺薛湄的郡主封号,也没有收回她的郡主府,更没有给楚国发国书。 此事,他打算稀里糊涂的混过去。 那个时候,皇帝清清楚楚看到背后有一只手,一直在操控着整个朝局与他。 若他顺应那只手的心意,他做皇帝就很简单;可他稍微与那只手的想法背道而驰,他就会感受到权力带给他的压迫感。 皇帝想要找心腹商量,可心腹,又真的是心腹吗 为此,皇帝消沉了一段时间,成天在皇后的宫里,与皇后下棋。 他居然赌气不上朝了。 然而半个月过去,朝事运转顺当,并没有出乱子。 皇帝觉得心惊的是,梁国的朝堂,早已被其他人攥在掌心,有他没他其实是一样的。 他以前也有这样的猜测,但,但这次是实实在在体会到了。 而无疑,那只手,就是大将军王萧靖承。 他登基至今三年了。 一个庞大的网,在三年里,已经织好。 皇帝是那网中虫。他的手脚都被束缚着,看似高高在上,实则不能动弹,等待着那网的主人一口将它吞下。 他胆战心惊。 成阳郡主叛逃之事,在梁国不了了之。 此事权贵们知道,但百姓们却并不知情,还当成阳郡主被囚禁着。 梁国的朝臣们,还是想了个办法给皇帝找补面子。 正文 第708章每个人都嫉妒她 而后,有皇帝的心腹朝臣,建议皇帝:“派成阳郡主出使楚国。出使的目的是什么,随便编一个。” 这样做有个好处:等将来,大家知道成阳郡主人在楚国的时候,梁国皇帝颜面上能好看一点。 皇帝就此事问了萧靖承。 萧靖承觉得出使也不错。 “对外便说,成阳郡主薛湄戴罪立功,替皇帝去趟楚国,行使秘密使命。”萧靖承道。 就这样,在朝臣遮遮掩掩之下,薛湄公然的使命是,已经出使了楚国。 只是她的郡主府,还是不开大门。一些消息不灵通的人,当然以为他人关着。 她门口那块石碑还在。 隆庆长公主是最盼望薛湄死在楚国的人。这次下雪天要搭粥棚,长公主府如果开了大门,就要所有人步行。 不开大门的话,搭出来的粥棚,又起不到做好事的作用,弘扬不了公主府的仁善。 特意竖个牌子,写上“此善棚乃隆庆公主府所建”,显得特别沽名钓誉,像那种暴发户才做得出来的。 公主府如此行事,会被人笑掉大牙。 总之,隆庆公主恨得牙根都痒痒了。 腊月的梁国,因为这场暴雪,导致京城有些萧条。 原本到了腊月,街上年味就会很重,今年大家都兴致不高。 街上受灾的平民越来越多,朝廷正在想办法安置,以及赈灾。 高门大户为了做出姿态,也暂缓了宴请娱乐,对雪灾受难者表示同情。没有了娱乐,所有人都有些无聊。 无聊的时候,流言蜚语就有了成熟的土壤,可以近似发挥作用。 “这不可能”隆庆长公主是听他妹妹,新晓长公主说起了此事,“她一个女的,怎么封侯” 隆庆长公主太惊讶了,以至于她自己都没察觉,她的声音里带着那样浓烈的嫉妒,让她的嗓音又高又锐。 薛湄被封成阳侯的消息,隆庆长公主才知道。刚刚听到,她心口差点炸裂了,不敢置信。 逃犯,她不应该灰头土脸吗 她凭什么在楚国又大放异彩 新晓长公主受过薛湄的恩惠,对此事,是喜闻乐见的态度:“千真万确,我是听祖母说的。难道祖母也胡说八道吗” 她口中的祖母,便是太皇太后戚氏。 隆庆长公主:“” 祖母那边的消息自然是真的,然此事不可思议。 “凭什么呀”隆庆长公主脸都有点扭曲了,“她一个逃犯,怎么楚国如此善待她,她是不是迷惑了那楚国的老皇帝” “姐姐,你说话怎么如此难听”新晓长公主错愕,没想到隆庆长公主的心思这样龌龊,一时既尴尬,又恼火。 早知道不告诉她了。 “我怎么了”隆庆长公主反问她。 新晓长公主气得站起身:“成阳治好了我的脸,她有恩于我。你明知我盼着她好,还当我面说这些话诋毁她,这是什么道理 姐姐无非是自视甚高,不把我放在眼里,看不上我。既如此,以后我也不登姐姐这高门了。” 说罢,她甩袖而去。 隆庆长公主:“” 这一天天的诸事不顺,把隆庆长公主气了个倒仰。 怎么跟薛湄有关的人,或者事情,就如此气人 隆庆长公主在这里生闷气,不知道是气新晓长公主,还是嫉妒薛湄,总之是满肚子恼火。 驸马从外面进来,斗篷上落了雪。 他也顾不上抖落,就兴致勃勃的跟公主说,“哎,我中午跟人吃饭,听说了大趣事: 咱们的成阳郡主,到了楚国之后,居然被封了成阳侯。” 隆庆长公主:“” 绕不过去了,谁都要说一嗓子薛湄。 不过,如此说来,此事不假了。 “那贱婢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长公主想到自己那再也打不开的大门,想到门口那块耸立的石碑,气的把面前的茶盏拂到了地上。 哐啷巨响,让正在解外裳的驸马吃了一惊。 隆庆公主的眼睛已经有点发红,是愤怒之极。 “以后,谁也不许在本宫面前提薛湄,谁提就拖出去打死。还有,把大门给我锁死了,想让本宫步行,她做梦去吧” 皇帝也听说了薛湄被封成阳侯。 得到消息的当晚,他去戚思然的宫里喝酒。 “这 个女人,从一开始朕就不太喜欢她。”皇帝对戚思然道。 “楚国那老头,究竟是何等昏聩无能,才想着给她封侯楚国那些朝臣,又怎么能同意呢”皇帝很愤怒,也很费解。 薛湄逃离,还有如此伟大成就,像是在甩皇帝的脸。 戚思然给皇帝斟酒,对他道:“你也知道那个女人的,她总是有办法,让所有人偏袒她。说真的,我还有点嫉妒她。” 她的确嫉妒。 提到薛湄,卢殊至今都是崇敬不已的口吻。 薛湄交给卢殊的那些医术,卢殊也不肯教给戚思然。 在薛湄出现之前,卢殊是戚思然的崇拜者。什么都肯给她,什么都愿意为她做,薛湄夺走了卢殊。 那个闻名天下的少神医,被薛湄夺走了 想到这里,戚思然胸口便是一痛。 “我们怎么办,才能彻底让那个女人消失”皇帝问戚思然,他已然有点醉了。 戚思然端着酒盏,猛然灌了一口。她也不知道。 她也想让薛湄永远消失。 后宫是没有秘密的,皇帝和戚思然喝酒时候的醉话,传到了太皇太后耳朵里,也传到了萧靖承耳朵里。 “想要消失很容易。”萧靖承淡淡道,“他们可以自己消失。” 戚太后提到薛湄,赞美之中也带了几分惊讶:“哀家一直觉得,她是个聪明的人;没想到,她不仅仅是聪明,竟然如此有手腕。” 女官则笑道:“郡主不是有手腕,而是有本事。” 戚太后笑说:“哪里是郡主人家现在是侯爷。如果君王惜才的话,那她的确是有本事” 薛湄的本事,任何一样拿出来,如果放在男人身上,都足以封侯拜相。故而,薛湄身上本应该有七八个侯爵的封号了。 这么一想,她被楚国封为成阳侯,反而是最理所当然的。 戚太后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 女官问她:“娘娘为何叹气,您是在担心郡主吗” “不,哀家担心另一件事。”戚太后道。 正文 第709章是否太自私? 戚太后所担心的,的确不是薛湄。 “哀家是担心王爷。”戚太后说,“楚国对郡主这么好,若她不想回来,王爷怕是要孤独一生了。” 女官:“” 王爷这一生,难道就只会遇到郡主一人吗 换作是女官,她也不想回来。 和梁国的皇室相比,楚国的皇室将薛湄视为座上宾。只要不是犯贱,谁喜欢梁国这种打压自己的地方 “那等郡主回来,请陛下给郡主也封个侯爷。”女官说,“郡主不就愿意回来了吗” 戚太后一愣,继而笑起来:“你说的对,这么简单的道理,哀家反而是想的复杂了。” 现在这个朝堂,已经不是皇帝能掌控的了。 戚太后的儿子,从一条幼龙,长成了巨龙。他的势力,盘踞着整个朝堂。皇帝力不从心的事,会越来越多。 大将军王想封一个“侯爷”,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再也不是十五年前,他们母子战战兢兢的时候了。 戚太后唇角的笑意,越发慈祥。 老年能有这等舒心的日子,年轻时再辛苦也值得了。 薛湄若跟萧靖承真有缘分,她还是会回来的,这个不用操心。 其实,戚太后心底也是挺骄傲的:她的儿媳妇逃亡楚国,居然可以被封侯。 千古第一女侯,这是怎样的能耐 戚太后觉得面子上很光荣。 觉得此事光荣的,还有很多人,比如说皇后奚宝辰。 皇后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笑了好几天,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 女官们提醒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让她悠着点,否则她真能把自己笑死。 “大姐姐不管在哪里,都可以活的很好。”奚宝辰对着心腹宫人,直言不讳,她与有荣焉。 “是呀。”女官们恭维说,“郡主的确很有能耐,娘娘放心。” 所以,奚宝辰也要像大姐姐一样。这个宫里c这个天下,没有地方可以困得住她。 大姐姐一直都是奚宝辰的榜样。 而从头到尾,大姐姐都做得很好,从不叫人失望。 她是奚宝辰的灯塔,照亮奚宝辰的路。 这个时候,太子修朝领着他的二弟跑了进来。他们俩满身的雪,玩得不亦乐乎,两张小脸都冻得红扑扑的。 奚宝辰把孩子们叫到了跟前,跟他们俩说:“我要跟你们说说,你们姨母的事” “很重要吗”修朝还想去玩,被奚宝辰拉住了。 “非常重要。”奚宝辰道。 修朝道是,和弟弟依偎在母亲身边,就像平常门第的母子那样亲昵。他们俩听着母亲说成阳郡主,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充满了向往。 永宁侯府一片寂静。 附近街坊们都搭了粥棚做善事。 薛家非常擅长沽名钓誉,此事本应掺和一脚,此刻却大门紧闭。 原因无他,薛家出了大事:薛家的三夫人带着她的小女儿,离家出走了。 永宁侯和老夫人c三老爷都觉得,此事有伤自家体面,暂时没有报官,只是派了下人四处寻找,却毫无踪迹。 三夫人之所以离家出走,是因为她娘家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居然想通过她牵线搭桥,把家里的漂亮姑娘,送给奚宝辰的哥哥们做妾。 她无可奈何,去见了姑奶奶,也就是奚宝辰的母亲。 姑奶奶跟她关系还不错,但此事她只是透了一个话锋,就被姑奶奶嘲笑了一通。 奚家今非昔比。 奚宝辰的两个哥哥,现在都被封了侯。侯府的小妾,也是干干净净的体面姑娘,而不是出生商户。 他们看不上商户女。 三夫人大受刺激。 回来之后,三老爷还骂她无能。三房这些年,一共又添了四个孩子,其中有庶子三人,庶女一人。 给三老爷生儿育女的,全部都是三夫人娘家送来的美人。 这些美人儿,都是三夫人的哥哥培养出来,笼络权贵的,个个手段了得。 三夫人不知受了多少气,日子过得乌烟瘴气的。 积怨已久,三夫人不止一次抱怨,她甚至想搬离永宁侯府。此事遭到了丈夫和女儿薛沁的反对。 “娘,您不能这么自私搬离了侯府,那我是什么呢我将来嫁什么人家去,难道让我嫁商户吗”薛沁哭着说。 她死活不同意。 同样的话,薛沁说了好几年。 然后,薛沁又骂薛汐。 薛沁说亲的过程,一直不太顺利。 她和三夫人都没有反思过,是她们眼光太高,想要一步登天,一直盯着那些权贵门第,对标的是奚宝辰和薛湄。 不成功,他们却只怪薛汐。 是薛汐在婆家做了丑事,毁了薛家女儿的名声,这才让薛沁的婚姻这么艰难。 再搬离侯府,薛沁的婚姻就更难了。 作为母亲,三夫人不能自私,不管女儿。 可回头看她的这一生,三夫人觉得身边所有的人都自私透了,包括她的女儿。 她一直被所有人利用。 没人在乎过她c心疼过她。 娘家利用她结交权贵,攀上永宁侯府。在她的长子去世之后,不管她死活,想要稳固与永宁侯府的关系,不停的送新鲜美貌的侍女进来。 几年功夫,前前后后送了六人。 夫家也在利用她。永宁侯府需要她娘家的钱财,需要过富足的生活。 女儿没有问过母亲,你过得好不好没有问过母亲是否受了委屈,一味的只要维持她“侯府小姐”这个身份,作为云梯,将来嫁得高门。 唯有才五岁的小女儿,细细替她擦泪,跟她说:“娘不要哭,我们离坏人远远的,我可以不要吃糖,我给娘省钱。” 没人知道,是哪件事让三夫人彻底下定了决心,带着女儿,以及三房的二万两银子,从永宁侯府离开了。 她写了一封诀别信,让永宁侯府的人不要找她。 老夫人还跑到奚宝辰跟前,去哭诉此事,想让皇后娘娘下旨帮忙寻找。 奚宝辰只是问:“三舅母是哪一日不见的” 老夫人不解。 哪一日,有什么关系吗 正文 第710章老夫人的后悔 皇后娘娘问了,老夫人只得如实回答。 “是腊月初三,发现她不见的;但诀别书,是冬月二十七写的。”老夫人道。 “她走了五六天,你们才发现人没了。她可是当家主母。”奚宝辰淡淡说,“如此说来,她对你们也没什么用处。” “怎么没用处”老夫人急了。 “本宫知道,有她在,她娘家就会给你们钱花。可这不是她应做的。既然她走了,就走了吧。”奚宝辰始终淡淡。 老夫人:“” 她离宫的时候,皇后身边的女官送她,暗暗敲打:“娘娘的意思,老夫人听明白了吗 此事也关乎娘娘的体面,到底是娘娘的亲戚,还是不要闹得人尽皆知。宫里的人听说了,也要看娘娘的笑话。” 老夫人:“” 薛家后续也没有报官,是因为皇后娘娘。 家丑不可外扬,皇后娘娘不希望他们把此事宣扬出去。 三夫人的亲生女儿薛沁,仍是不敢置信。 “就这样抛下了我娘心里果然没有我。她心里从前只有哥哥;哥哥去世之后,她心里就只有妹妹。”薛沁哭道。 最伤心的就是她。 没有了娘,外祖家不给钱了,她将来的陪嫁怎么办 娘太自私了,就不能忍到她出嫁了吗 她现在怎么办她去依靠谁 乳娘c丫鬟们则想到,四小姐平时那些言语,她不仅自己不会离开永宁侯府,也会拉着不让夫人走,夫人岂会带她 “自作孽。”乳娘在心里叹口气。她知道,薛家肯定要辞人,乳娘打算走了,让薛沁自己慢慢熬着。 永宁侯府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成了大的问题。 永宁侯府是没有祭田的,一点祖产也无。 三夫人离开了,她娘家肯定不会再供养侯府。 而三夫人那些陪嫁的铺子c田地,没有了他的经营,未必能长久。他娘家可能想要收回去。 薛家一年半载也许没事,再过两三年,他们饭都吃不上了。 “实在不行,把池儿叫回来。”老夫人说,“由他来当这个家。” 可,他们现在不知薛池人在哪里。 然后,他们又想到了薛湄。 提到薛湄,永宁侯就一肚子气,老夫人也是怒不可遏。 薛湄叛逃一事,给薛家带来了极大的惊吓。 好在有惊无险,朝廷并没有惩罚永宁侯府。 当初廖真逃往匈奴,皇帝可是把廖家所有的人都下了大牢,秋后问斩的。就是那样,廖真也没有再回去。 薛家很担心,自家是第二个廖家。 所有的人在一起抱头痛哭,大骂薛湄。 姑奶奶都担心。奚宝辰的母亲甚至为此进宫,专门问了女儿。 “不用担心,这件事跟任何人都无关,大姐姐好着呢。”皇后娘娘轻描淡写。 她的话,总算给了薛家众人一些安慰。 然后,果然没事。 没人提到惩罚薛家,逼迫薛湄回国。原因很简单,薛湄跟薛家早分割,薛家死活她不会关心的。 现在,发现无人可用的时候,薛家又想起了薛湄。 抛开其他不说,薛湄是很会赚钱的,而且她还有本事勾搭上大将军王萧靖承。 “我听人说,湄儿好像被楚国封为成阳侯了。”三老爷说。 一听这话,永宁侯府上下全都惊呆了。 永宁侯和老夫人是头一回听说,他们以为薛湄是去逃难的。殊不知,薛湄是去楚国做贵宾了。 老夫人想起这些年,自己不曾善待过薛湄半分,现在也享受不到她带来的好处,一时感觉心灰意冷。 “湄儿就是性格犟。”老夫人对身边的丫鬟和妈妈们说,“我那时候是不喜欢她,她就不能自己服个软吗” 要是当年把投在薛玉潭身上的心血,分一半给薛湄。也许,今日永宁侯府就要飞黄腾达了,何至于如此落魄 比如说皇后娘娘,她跟薛家就不亲,姑奶奶怎么劝都不行。因为薛家曾欺负过薛湄,而她和薛湄是挚友,站在薛湄那边。 薛湄运气太好了。 老夫人越发悔恨,一口气没有上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老夫人”屋子里传来丫鬟们的尖叫声。 “大哥大哥,你听说了没有” 卢殊烫了一壶酒,墙角插了一枝盛绽的梅。屋子 里的酒香与梅香缠绕,暖融融的,让他身心舒适。 若没有堂弟那鬼哭狼嚎的嗓子,也许会更好。 卢殊放下酒盏,叹了口气,今天的悠闲好日子恐怕要结束了,因为卢文来了。 卢文穿着木屐,一身残雪,风风火火冲到了太医院专门给院判配置的小屋。 他进门就大呼小叫,把满室的香气与悠闲都给吹跑了。 卢殊:“听说了什么坐吧。” 卢文转身要坐下。 卢殊又让他把身上的风氅脱了,免得落一屋子雪。 卢文火急火燎的把外袍给扒了,坐进来烤火。瞧见桌上的酒已温好,他先给自己斟了一杯,一口气灌下。 “大哥,我听说一个绝好的消息。”卢文笑嘻嘻的,往卢殊跟前凑。 他这么高兴,卢殊八成猜到是跟薛湄那件事有关。 他故意问:“什么好消息” “关于老祖宗的。”卢文的话,果然不出卢殊所料。 卢殊就不接话了。 卢文继续说:“老祖宗在楚国被封为成阳侯了,大哥。” 卢殊轻轻嗯了声:“我也知道了。” 卢文啊了一声,略感扫兴,自己的兴头顿时被浇灭了一半:“还以为你不知呢,我急忙来告诉你。” 卢殊:“” 卢文也不怎么看人脸色,依旧坐着不走,兴致勃勃和卢殊聊了起来。 “大哥,你说咱老祖宗是不是真厉害”卢文感叹说,“成阳侯啊,她一女子,居然可以在异国被封侯,这是何等的本事” “是啊。”卢殊神思有些飘荡。 这个世上,还有比薛湄更厉害的女人吗匈奴是梁国百年来的大患,薛湄去了一趟,从此再也没有了匈奴这个民族。 剩下的匈奴人,都会慢慢成了汉人的牧民。 卢殊当时在场,他知道薛湄做的每一件事,都非常难。但薛湄做成了。 最难的是杀鬼戎,薛湄也做到了,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 像薛湄这样的,也只有先皇那种人不知珍惜。稍微有点脑子,都要将她视若瑰宝 很明显,楚国的皇帝,爱惜人才,有容人之量。 一瞬间,卢殊竟然有点羡慕老祖宗了。 “也许,她终于找到了适合她生长的土壤吧。”卢殊在心中感叹,“她是一株瑰宝,梁国没有适合她生存的土壤,她无法绽放出更绚丽的花。” 正文 第711章卢文的阴招 卢殊有点走神。 “大哥,我这段日子一直在想,咱们有没有办法也去楚国呢”卢文突然开口。 卢殊思路被打断,下意识反问:“什么” “楚国啊。”卢文说,“以前没想过去,是觉得老祖宗迟早要回来的。 现在看来,人家干嘛放着好好的侯爷不做,要回来受监禁所以,也不知老祖宗哪一天能回来,我还是想到老祖宗身边去。” 卢殊:“” “大哥,你说我们要是也跑了,朝廷会把咱们卢氏全族给抓起来吗”卢文问,“特别是,如果我跑了,你们要倒霉吗” 卢殊当即沉了脸:“不可胡闹” 叛国是大罪。 薛湄去楚国,因为萧靖承的强势,朝廷对外说是“出使”。 出使是有公差。 擅自出逃,那就是叛国,全族都要遭殃的。 卢文就叹了口气:“可是,彩鸢人也在楚国。时间久了,老祖宗会不会把她嫁给其他人了” 卢殊:“” 还是为了彩鸢,拿老祖宗做幌子。 最近这段时间,卢文正在家里,跟他父母对抗。 他姨娘好像给他相中了一大家闺秀,卢文不愿意。 家里逼问卢文,这憨憨就实话实说:“我喜欢老祖宗身边的彩鸢姑娘,我要娶她。” 他父亲一听,差点气晕,好不容易有个儿子出息了,居然想娶丫鬟做正妻,脸都要被卢文丢光了。 他姨娘也气的半死。 卢文是四老爷的庶子,原本是没资格娶人家高门嫡女的。 若不是这些年,他跟着薛湄,学得好本事,名声在外,约莫可以继承家业了,人家也看不上他。 没想到,他居然只惦记着薛湄身边的丫鬟。 一个丫鬟,贱民出身,怎么配得上卢家少爷 卢文的生母是姨娘,自己做小妾的,就盼着儿子有出息,要娶一个高门大户的儿媳妇。 故而四老爷和姨娘都说,卢文敢跟成阳郡主身边的丫鬟藕断丝连,就打断他的腿。 姨娘甚至说:“你既然喜欢她,那就娶她做小,一个丫鬟而已。” 卢文听了,当即变脸:“姨娘你不要胡说八道。彩鸢虽然是丫鬟,但老祖宗已经给她抬了籍贯,现在是良民了。 老祖宗说过了,她身边的丫鬟,她当姊妹一样用心培养了,都不可能给人做妾。” 此话又把他姨娘气个半死。 原本,卢文跟大户小姐定亲是板上钉钉的事,不容他反抗。 但这缺德熊孩子,居然出了个特别损的阴招。 他对付不了父亲和姨娘,有人可以。 这个人,就是他的嫡母,四老爷的嫡妻四夫人。 他跑到四夫人跟前,请求嫡母为他做主,成全他和彩鸢。 四夫人正愁,没有把柄收拾姨娘,也担心卢文风头太过。 现在,卢文自己递刀子了,四夫人如何肯放过 经过四夫人一搅和,这桩婚事就黄了。 四夫人是最盼望着卢文能娶采鸢的,因为庶子娶丫鬟,两个都上不得台面,将来好拿捏。 要是她房头的庶子娶个高门女,那岂不是要越过她的亲生嫡子去了 这让人无法忍受。 因为卢文胡搅蛮缠,把四夫人牵扯进来,四老爷气的要揍他;姨娘也被气病了,说自己生了个白眼狼。 后来还是祖父出面,才把这些乌烟瘴气的事都压下。 祖父就直接说了:“文儿的婚姻,关乎宗族大事。以后我来张罗,你们不必管。” 这是祖父第一次公然表态,要把卢文当继承人培养。 这又引发了新的矛盾,因为卢文的庶子身份摆在那里,他继承家业不合规矩。 不过这是后话了。 卢殊也正是因为,家里这些鸡飞狗跳的琐事,才索性搬到太医院,为他准备的这个小院来住。 他已官至太医院院判,年纪也到了祖父规定的,他的父母也在为他张罗婚姻。 因为,卢家早已有过话,少神医专注医术,所以不能早婚。 卢殊的年龄虽然比较大,但在婚恋市场上,并不受歧视。所有人都能理解,且现在他又有官职在身,他的婚姻是很容易的。 卢殊成了香饽饽。 只不过,他意兴阑珊。 家里安排在寺庙相亲 ,他躲在帘幕后面,或假装在山路上偶遇,相看女子。 相看了几个,卢殊都不是很满意,对此事他越发显得懒散。 现在,卢文又提这件烦心事,卢殊白了他一眼。 “我是说真的。”卢文也很烦恼,“老祖宗要是把彩鸢姐姐给嫁了,那我上哪里去哭” “这世上,爱而不得的人与事,实在太多了。”卢殊说,“你,看开便是了。” 卢文:“大哥你好冷血。你还跟从前一样,将来会打一辈子光棍的。” 卢殊:“” “家里也逼你成亲,要不咱们俩一块儿跑吧。”卢文又道。 卢殊:“” 薛润人在江宁,因为距离上很近,他很早就听说,他姐姐在楚国被封为成阳侯了。 这天,周将军突然又跟他说起了此事。 “郡主果然厉害。”周将军很感叹,“只可惜,以后想见她,怕是很难了。” 他们是守军将领,守的就是对面的楚国。故而他们若与楚国贵胄接触,便等同叛国。 叛国乃是诛九族的死罪。 周将军不敢。 薛润也不敢,因为不仅仅是他自己,他还有曹玉君。曹玉君的娘家,也可能会受他的牵连。 薛润不敢再鲁莽了。 他要做父亲了,曹玉君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只是好想念大姐姐。 在江宁,有很多人认识大姐姐,但薛润与他们不熟,不好登门,唯有能跟周将军说上几句话。 他们俩时常聊一聊大姐姐。 他现在给周将军做副将。 “真希望某一天,我大姐姐能偷偷到江宁来玩。”薛润说,“到时候,可以带她去游遍集市。” 周将军被他孩子气的话逗乐。 到了江宁之后,周将军的心态开阔了很多。 关于继承的问题,周将军和夫人商量过了,不会从族里过继侄儿,而是会留下三小姐在家,然后招婿入赘,顶立门户。 这是三小姐自己同意的,周将军和夫人也觉得不错。 最近周将军一直在教三小姐武艺和兵法,周夫人则教她持家的一些技巧。从此之后,真正的一家之主就是三小姐,而不是她的丈夫,她不是嫁出去,而是娶回来。 周家好像从失去周月明的悲痛里缓过神来了。 原来,再深入骨髓的痛,也会随着时间,慢慢的褪色。 “我最近老是犯腿疾。”周将军对薛润说,“要是郡主还在,肯定有好药给我。” “那你可以写一封信到京里去,让王爷帮你去找找卢家。” “卢家的药这么好用吗” “这倒不是。”薛润说,“卢家的大少爷和九少爷,都是我姐姐的徒孙。他们会有比较好的药。” 周将军:“” 正文 第712章机灵的弟媳妇 晚夕下值,薛润回到了自己家。 曹玉君由新来的妈妈,搀扶着在院子里闲逛。她最近没有胃口,精神也不太好。。 她的乳娘前些时候去世了,最近这位新的管事妈妈,是曹玉君亲自挑选的 妈妈说:“夫人孕期尚早,哪怕不舒服也不能多动。只傍晚时候,能在庭院里随便走两步,透透气。” 曹玉君似乎很喜欢这位妈妈,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没有长辈在身边,曹玉君愿意听听年长人的教导。 “今天怎么样”薛润上前搀扶住了妻子的手,“还难受吗” “吃不下东西,脑子胀得厉害。”曹玉君说,“没事,这都是正常的。” 薛润看着她略显得消瘦的脸,叹了口气:“大姐姐要是在,肯定能给你拿些药,让你舒服一点。” 曹玉君失笑:“跟小孩子似的,就三句话离不得你姐姐。姐姐长,姐姐短,你将来跟姐姐过好了。” 薛润:“” 曹玉君又道:“我隐约听人说,姐姐在楚国做了大官,这是真的吗怎么女子也能做官啊” “不是。”薛润道。 曹玉君松了口气,果然嘛,她就知道。这是什么不靠谱的传言。 然而,她这一口气还没有松到底,就听到薛润继续说:“不是大官,楚国封了我大姐姐为成阳侯。” 曹玉君:“”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侯爷吗”她反问薛润,“是不是听错了” “没有听错。”薛润说,“侯爷而已,我大姐姐当得起,她做女皇帝都使得。” 曹玉君:“” 丈夫憨憨的,曹玉君跟他交流不到一块儿,两人说了几句话去吃饭了。 半夜的时候,薛润要换值,他睡一半就要起床走了。 曹玉君有些睡不着,就让管事的妈妈,过来陪着,睡在她脚踏上。 不知怎么的,曹玉君说,希望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儿:“她能像她姑姑,有福气,有本事。” “是呀。”管事妈妈笑起来,“像她姑姑那样,眉心若有个美人痣,那就跟观音菩萨跟前的童女似的。” 曹玉君哈哈笑起来,心情很不错。然而黑暗里,她脸上一点笑意也无。 她枕边有一把匕首,那是薛润不在的时候她用来防身的,她不动声色握在手里。 再聊了几句,她便装睡着了。管事的妈妈也在脚踏上睡了。 而她失眠了整夜。 第二天,曹玉君借口想吃新鲜的莲藕,去了周将军府,特意找到了薛润。 她跟薛润说:“家里新来的那位管事妈妈,不对劲,她可能是奸细。她对大姐姐的事很门清,却又假装不知道。” 薛润诧异:“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曹玉君是个很机灵的小丫头,从小就是。 她的乳娘去世,她身边需要一个新的管事妈妈,她也是精挑细选才选了这位。 原因无他,这位跟她乳娘长得有点像,她从感情上觉得她亲近。 现在想来,恐怕对方就是照着她乳娘的样子送过来的奸细。 曹玉君年纪轻,记忆力好,自己跟管事妈妈说过些什么,自己都记得。 他们到了江宁之后,用的丫鬟下人全部是新的,没有人见过大姐姐。 曹玉君也从来没有跟管事妈妈说过大姐姐。 有次周家说起大姐姐的时候,管事妈妈还好奇问了句,曹玉君当时支吾了两句,问她说:“成阳郡主闻名天下,你不知道吗” 管事妈妈当即笑道:“老奴倒是第一次听说成阳郡主的名字。” 曹玉君就不再说什么。 江宁远离京城,曹玉君在外面听人说起大姐姐,描述的特别夸张。 说大姐姐有第三只眼,长相恐怖。 没有人提到大姐姐的眉心痣,更没有人说那眉心痣鲜红。 管事妈妈说她从来没见过大姐姐,却一口说大姐姐有佛相。 曹玉君当时不动声色,心里立马就起了怀疑。 不为别的,大姐姐那么优秀,肯定有仇人。 仇人是谁 曹玉君不好判断。 薛润听她说完,觉得她可能有些多心了 “也许,真是你自己说的呢你要不直接问问她”薛润道。 曹玉君气得直掐他;“那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薛润捂着胳膊后退一步:“那你说要怎么办直接赶走她吗” “我想看看她有什么用意。”曹玉君说,“还有一点” “哪一点”薛润问。 “回去之后,我想看看她是否会解释。昨晚说起大姐姐的时候,本事有口无心。若她故意解释一下,那她的确不干净。 她要是不解释,那倒还好,也许她真是从某个地方听来的,自己没意识到。”曹玉君道。 薛润:“” 他一个头两个大了。 “你少费点心吧。”他说曹玉君,“怀着身孕,你不累啊” 曹玉君作势要打他。 回去了之后,管事妈妈吩咐厨房做午膳。 伺候曹玉君用午膳的时候,她笑着对曹玉君说:“昨儿我一句话,不知道是不是让夫人多心了” 曹玉君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问她:“哪句话呀” 管事妈妈果然就把她说薛湄的那一段,重新解释了一遍,说她是偶然听周家的下人说的。 曹玉君孩子气似的,拍了拍胸口:“妈妈你别怪我多心,我昨儿晚上的确琢磨了一下这事儿。你说的也对,我不该疑心你的。” 如此说来,她果然是起了疑心的。管事妈妈很庆幸自己询问了这么一句。 到底年轻,身边没有长辈教导,还是个孩子。管事妈妈暗中松了口气,也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曹玉君完全不动声色。 知道对方是放长线钓大鱼,故而她只和薛润在暗中做一番布置,表面上人是很信任管事妈妈。 管事的妈妈年长,虽然更老练,但心气与精力是远远不及十几岁的小姑娘。曹玉君是稳胜一筹,又装一派天真,把她稳定了下来。 曹玉君倒要看看,是什么牛鬼蛇神在她家里搞鬼。 就在曹玉君与家中细作,斗智斗勇c乐此不疲的时候,小郡王冒着大雪回到了京城。 大雪让很多城镇受困,道路闭塞,薛湄在匈奴时候发明的爬犁,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小郡王的商队用它,又趁机发了一笔财。 他给朝廷捐了十万两赈灾银,皇帝龙心大悦,朝臣们也个个敬佩小郡王大方。 只是他们不知道,小郡王趁着这次雪灾,赚的可远不止这些。 回来之后,小郡王去了趟他祖母胡太皇太后那里。 正文 第713章好看的小哥哥 太皇太后胡氏跟前,总有陪着打麻将的人。 只不过现在,不再是老妃子了,而是新皇帝的新妃子,个个都年轻美貌,没有人超过二十岁。 瞧见小郡王来,一个个都不自在的起身c回避,更让小郡王觉得,宫里到底是变了的。 胡太后这边的女官与宫婢作陪,小郡王陪着胡太后打了一会儿麻将。 “你还记得成阳吧”胡太后突然说。 萧明钰微微愣住。 他心头咯噔了下,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投入他的湖心,平静的湖面顿时起了一缕缕的涟漪。 就像被人窥见了什么秘密。 他摸了一张麻将,假装不经意:“她又怎么了” “她不是出使楚国吗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楚国居然封了她为成阳侯。这事新鲜,朝臣们说了好几天呢。”胡太后道。 小郡王手里的麻将,啪一声掉在地上,真是震惊。 不是小王爷他消息不灵通,但他的确今天才知道。 自从他知道薛湄去了楚国,他就特意让人不要把楚国的情报告诉他。 听得多了,除了让他心烦c担忧,没有任何的用处。 薛湄与他,本就是两路人,他何必要关心她 薛湄也不稀罕。 以至于薛湄封侯之事,小郡王手下的管事们都知道了,却没人主动在他面前提起,自讨没趣。 “侯爷”小郡王很明显也是吓了一跳,难以置信,他的声音发紧,“怎么会封他为侯爷,她不是女的吗” 胡太后白了他一眼:“你天天在外面跑,消息灵通,祖母是想听听你怎么说,你反而来问我” 小郡王:“” 他便说最近太忙,一直没顾上这茬,回头派人去问问。 从宫里回来,家里的美妾服侍他洗澡更衣,坐在暖融融的屋子里。 满室的梅香与熏香,还有麻将声和美人们的笑声,让小郡王感觉安心温暖。 他让管事的,站在厚厚门帘外面回话。 问到了成阳郡主的事,管事的倒是一清二楚,知道的前因后果。 几名美人们停了麻将,也隔着帘幕,听管事的说此事。 “如此说来,楚国的皇帝只是为了感激郡主的救命之恩,以及盐堡”萧明钰听了半晌,就听到这个重点。 “表面上是如此。”管事的说,“但朝臣们都猜,楚国知晓郡主能力出众,惊才绝艳,想要留住她。 一旦留住了她,将来她的好主意都是楚国的,楚国还不得风调雨顺c国泰民安吗” 说到这里,管事的叹了一口气。 他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大臣们都觉得很亏,郡主本该是梁国的。只可惜,两代皇帝都不知珍惜。” 妄议天家,管事最后这句话说得比较轻。 小郡王听罢,沉默一瞬。他半晌才出声,让管事的退下去。 不知为何,他脸上的情绪是那样深沉,以至于美人们,麻将也不敢打了,屋子里一时安静得可怕。 “是吗,玉君有了身孕”薛湄坐在暖融融的屋内,听着丫鬟锦屏说琐事,也说起了梁国的种种。 锦屏消息灵通,又有稽衍楼相助,故而她知道梁国很多的事。 当然,这次之所以传消息,是因为永宁侯府的老夫人去世了。 三夫人离家出走的事,随着老夫人的去世,已然是瞒不住了。 家里没有了女主人,故而葬礼由族中一位太太帮忙操持。 七叔和薛涵连夜回了京城。 红鸾听说了此事,感叹说:“哎,这老太太可算死了,难为她活了这么多年。” 修竹在一旁白了眼她。 红鸾并不知错,她固执道:“我说的是实话。当初在侯府,若不是这老太太撑腰,薛玉潭敢那么欺负我们大小姐吗” 修竹:“” 提起薛玉潭,有点像上辈子的事似的。 薛湄倒是不恨永宁侯府的任何人。 当初她赢了他们的钱c她从永宁侯府搬走的时候,她就告诉过自己和原主,恩怨两清了。 反反复复的记恨,会成为怨妇,会阻止自己前进的脚步,伤害的只有自己。 她笑着对丫鬟们说:“过去的事了,死者为尊,不管是薛玉潭还是老太太,都已作古,咱们就别妄议。” 红鸾吐吐舌头:“大小姐说的对。” 修竹作势要打她 :“大小姐说的对,我说的就不对” 两个丫鬟闹腾了起来,这个时候她们俩才有点像小孩子。 薛湄最近还有一件事有人家居然向她提亲,想要求娶修竹。 戴景阁声望很高,修竹也成了名人,至少贵妇们不知道她的很少。 提亲的,是蜀姓望族陆家。 当然,不是陆家的嫡枝。求娶修竹的,是陆氏一名旁枝子弟。 那孩子叫陆相稚,今年十七岁,比修竹小两岁。他生得眉清目秀,只是和陆家出了三服,已经不算什么贵族少爷了。 他父亲去世得早,母亲身体孱弱,当年分家的时候几亩薄产,早就变卖,替他父亲治病了。 好在他很勤奋,从小在陆氏族学里读书,成绩斐然。只是没有科举制,他再好的成绩,也仅限于此,陆家是不会推举这样的旁支子弟去做官的。 他的前途止步于陆氏族学。 这孩子得陆家三夫人的器重,是因为他现在在族学教书,陆家三夫人的两个儿子都由他教导,颇为上进,很推崇这位堂兄。 陆家三夫人开口提亲,是因为这孩子自己有这个想法,他请三夫人来的。 他与修竹有过几面之缘。 十月份的时候,江城下了一场暴雨。陆相稚买书回家时,马车在半路上翻了,他抱着书,拼命的拦车,想要挽救这些书,免得淋湿。 正好拦到了修竹的车。 修竹见他形容急切,当即撑了油纸伞下来。 陆相稚瞧见了她的伞,大喜,把书放在她的伞下:“你这个防雨。” 他自己淋了一头寒雨,还在那里傻笑。 修竹:“” 见这人有点呆,又是个读书人,修主好人做到底,将其和书送回了家。陆相稚问修竹名字,车夫就说修竹是戴景阁的管事。 而后,陆相稚带了些薄礼,在戴景阁门口等了修竹。 修竹收了他的礼物。 “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你也可以来找我。”修竹看着这弟弟眉清目秀的,很是关照他。 还有就是,冬月的时候,他与同伴赏梅,摘了几枝梅花,送给修竹。 修竹也收了。 陆家三夫人来说此事,薛湄也不知实情到底如何,暂时没跟修竹提。 她让锦屏去查了查。 锦屏说陆相稚这个人,学问是非常不错,人品过得去。就是太过于内秀腼腆,不擅长钻营,将来恐怕没有大出息。 “这个难说。”薛湄道,“说不定将来开了科举,他能考个进士,做个小官呢。” 锦屏:“” 薛湄带着锦屏,也去偶遇过陆相稚。她对陆相稚的第一印象很好,是个特别白净斯文的男孩子。 他的手和脸干净,眼睛也干净,像只误入人世间的谪仙。 无奈是穷了点,否则上门提亲的肯定要踏破门槛。 “我觉得可以,回头去问问修竹的意思。”薛湄跟锦屏如此商量。 修竹已经是良籍了。 在楚国,薛湄也给她们所有人入了户籍,每个人都有身份。 修竹生得明眸皓齿,背后又有成阳侯撑腰,只要不是很介意她出身贱籍,她就真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修竹做管事的,陆相稚肯定知道她是丫鬟出身。 他两次送礼,都是比较寒酸的小玩意儿,修竹高兴收下,大概是给了他信心。 晚夕的时候,薛湄让修竹帮她散发梳头,遣散了其他人,只和修竹聊了聊这件事。 修竹的脸有点红。 她问薛湄:“大小姐,他是不是穷了点” 薛湄:“” 看样子,修竹自己也看上了陆相稚。文弱白静c斯斯文文的小哥哥,满腹才华,生得又好看,谁不喜欢呢 薛湄笑道:“少年穷不怕什么,只要他上进。他让人来说亲了,我查了查,倒觉得不错。你自己的意思呢” 修竹的脸似乎更红了。 她看了薛湄一眼,见大小姐脸上有笑意,就知道大小姐很认可此事。 薛湄自己很爽利,所以她对丫鬟们的要求,也是想要什么就说,别扭扭捏捏让人去猜。 万一猜错了,大家都不开心。 修竹便道:“那大小姐就替我应下吧,嫁妆我自己挣了些,我自己出。” 薛湄:“” 真是女大不中留,要自己出钱嫁人了。 薛湄就派人去回了陆家,说他同意此事,年底就可以商量婚姻细节,明年年初成亲。修竹不小了,早点嫁人,对她只有好处。 毕竟,她做戴景阁的管事,抛头露面,还是妇人更方便一些。 快到年关,戴妈妈也从袁家回来了。 她这次带了很多行李,过完年就不再去袁家了。袁家的事已经忙好了,只要定期派人上门收账即可,戴妈妈每隔半年去查一次。 一回来,戴妈妈也听说老夫人去世的消息,错愕道:“那大小姐是否也要守孝” 祖母去世,要守一年。 薛湄这一年内成亲的可能性很小,她无所谓道:“那就守吧,免得旁人说三道四。” 江城刮了好几天的风,在这个晚上突然停了。 窗外先是淅淅沥沥的下起了薄雨,而后下起了雪粒子。后半夜的时候,居然飘起了雪花。 薛湄的床太暖和了,她有些燥热。半夜的时候,她热醒了,起来喝茶,然后听到后窗轻轻敲击的声音。 她一愣,旋即赶紧过去开窗。 有人跳了进来,同时紧紧搂抱了她。 正文 第714章别后缠绵 开窗时候,裹进来一股寒风,但被温暖的怀抱尽数驱散。 薛湄被他紧紧搂在怀里。 他修长有力的臂膀,似铁箍般箍牢了她。她像灌进了一杯烈酒,四肢百骸随着血液的流动而燃烧起来。 她也用力,回手搂紧了他。 萧靖承在她的颈侧蹭了蹭。 薛湄仓皇转脸,寻找他的唇。 他从外面进来,唇有点干,也有点冷,但薛湄是温热而柔软的。 两人都微微打了一个哆嗦。 良久,彼此松开的时候,薛湄用力在他后背拍了一下:“怎么才回来吓死我了。” 萧靖承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怕什么我不在的时候,你不也是挺好,成阳侯” 薛湄笑软在他怀里。 被封成阳侯以来,薛湄的开心始终是浅淡的。就好像,这么天大的事,对她而言,只是不痛不痒。 但,萧靖承叫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突然体会到了,这个封号的重量。 因为他的语气,带着骄傲。 他为薛湄而感到自豪。 薛湄这才觉得自己办了一件大事,心里也升起了雀跃。 “好,那是外表的。”她辩解说,“你不在,我心里不好。” 萧靖承端详她,然后笑了。 薛湄问他笑什么。 “看样子,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并没有对着别人胡说八道。”萧靖承道。 薛湄:“” “你调戏我的这些词,现在听来都有些生硬,你张口就来的话都生疏了。”萧靖承又补充。 薛湄忍俊不禁。 果然,她收敛了吗 可能是身边没有适合开玩笑的男性。以前在梁国,她之所以能随时胡说八道,是因为有小郡王。 小郡王跟她,相互较量,是合作又竞争的关系,薛湄成天拿他开涮。 但现在,身边只有大哥比较亲近。而大哥的感情,好像比较脆弱,远不如小郡王那样刀枪不入。 薛湄是不敢对着大哥乱抛眉眼的,导致她的土味情话水平大大下降。 萧靖承回来还有事。这次,他得等玄狐进城才能露面,故而他得躲起来。 薛湄就让他躲在自己的蕙宁苑。 “你要是像从前那样,是一只猫,躲进我的空间里该有多好。”薛湄说。 萧靖承:“我再也不想做猫。” “为何” “不想给你当儿子。”萧靖承说。 薛湄:“” 因为不想当儿子,某人被薛湄扫地出门。萧靖承正好也有事,就借机走了。 他来过了,知道他即将回京,薛湄的心情很不错。 她每天带着锦屏,在萧靖承回京的路上,选了一家酒楼闲逛,以便可以看到他,甚至可以派人拦下他的马,请他吃一杯薄酒。 腊月十五,萧靖承和玄狐完成了身份的替换,他带着自己的一百多名亲兵,回到了城里。 路过街道的时候,他看到了薛湄和薛池在楼上,就停下马,让士兵们各自进去酒楼吃饭,账由庄王结。 至于是否影响到其他人,就由薛湄和薛池去道歉,跟萧靖承无关。 “王爷憔悴了不少。”薛湄打趣他。 萧靖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回应道:“死了王妃,自然要忧伤过度,所以妆容就憔悴一点。” 一旁的薛池:“” 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他不该上来的,他甚至不该跟着来。 除了翻个白眼,薛池啥也做不了。 吃饭的时候,他们没有聊什么重要话题,担心隔墙有耳,就只是闲话家常。 薛湄问起了孩子们。 萧靖承说:“找到了新的仆妇,很是用心,由她照顾他们,孩子们挺好。” 也就是说,阿梦用另外的身份,已经回到了孩子们身边。 甚至,他们的长子可能已知道,照顾他们的妈妈,就是他们的母亲。所以,孩子们缓了过来。 “那还不错。”薛湄说,“这就是阿梦想要的。” 萧靖承点点头。 回京之后,萧靖承先去了宫里。没有了阿梦,建弘帝对萧靖承嫌弃的不行,让他赶紧回去,不要在宫里碍眼。 萧靖承又去看了德妃。 德妃那边嘘寒问暖,承诺过些日子会给他找一位新的王妃。 同时,德妃又道:“儿啊,你回来了,也该去趟太子府上。” 她像母亲一样谆谆教导。 萧靖承道是。 在东宫,萧靖承还见到了成兰卿。 成兰卿换回了女装。 不得不说,她生得极其美艳。老远立在一株树下,都能让人眼前一亮,细看其五官无一处不精致。 当时是太子送萧靖承离开,正好侧妃从外面回来。 成兰卿大大方方的行礼,称呼靖王殿下。 萧靖承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变化,他只是有点疑惑,看向了太子:“这位不是你的幕僚吗怎么,大哥你连幕僚都睡” 好像太子饥不择食。 太子一梗,差点被萧靖承气死。 成兰卿对靖王,至今也只敢持有六分怀疑,因为每次派人去查萧靖承,他都在他该在的地方。 靖王只是凑巧和他长的有点像。 从东宫离开,萧靖承又去了庄王府。 这次,他是大大咧咧的,到了薛湄的蕙宁苑 丫鬟们给他见礼,薛湄让人都退出去,转身就坐到了他怀里。 萧靖承搂住她,问:“现在不端庄了” “端庄没肉吃。”薛湄说,“特别是遇到你这样的死直男。” 萧靖承捏了捏她的脸。 薛湄问他:“这次回去,我出了那么多事,有没有人希望你另娶” 萧靖承倒是很老实:“想要嫁给我的人,一直很多。” 薛湄斜睨他:“那,可有中意的” 萧靖承认真点点头:“有啊,不过我素来强横,中意的,都要搂在怀里。” 薛湄:“” 她几乎笑歪,说他太油腻了。 萧靖承知道这是在骂他,就不高兴:“怎么你成天这样说,就不油腻了” “因为我是漂亮的小姐姐。”薛湄说,“所以,怎么说土味情话都可爱。但你是臭男人,你这样说就很油腻了。” 萧靖承:“” 他终于听懂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同样的话,薛湄可以调戏他,他则不可以。 本来说这些情话,对萧靖承而言,也是种折磨。 他正好不说了,只是轻柔在她唇上啄一下。 两个人就这样,说一些琐事,磨蹭了半个下午,直到前面来了丫鬟,说王爷请小姐去用晚膳,这才被打断。 “你想要什么礼物吗”萧靖承问她,“快要过年了。” 薛湄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就说:“今年不用礼物了,你陪着我过年就行。” “这么简单”萧靖承问。 正文 第715章又用美食开路 薛湄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复杂的需求。 她不像成兰卿,有宏图大志。 这话并非贬义,薛湄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目标和理想,这是非常正面而积极的。只是她没有。 以前她有的。 那时候天天盼着升职c盼着放假,把自己的前途规划得很好,一步步进展。 这样是很辛苦的。 然后出事了,她穿越了,所有的坚持都崩断。 身上那股子劲儿一断,再想要续上就很难了,故而穿越后的她,不知“变故”哪一天又降临,她过得比较随意。 在来楚国之前,她是不把自己当这个时代的人;现在,她是尽可能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 对萧靖承,她的要求也很简单:如果可以的话,能到楚国陪她过年,她就很幸福了。 他已经来了。 薛湄搂住了他脖子,低声说:“有你陪我,这么好的事,怎么能算简单” 萧靖承:“” 他轻轻拍了拍薛湄后背。 薛湄不要,不代表他可以不送。萧靖承这次送的很特别,他找到了一名擅长做菜的厨子。 这厨子刀功非常了得,能把羊肉片得薄如蝉翼。 冬日到了,怎么能没有火锅吃 况且,薛湄已经找到了花椒,也种了些野生辣椒,她正在一步步把火锅完善。涮羊肉锅,绝对是冬日里不可缺少的美味。 “给宫里也送一些,陛下应该很喜欢。”薛湄说。 建弘帝并不馋,但新鲜的东西,送给他尝尝鲜,也是做儿子的本分。 薛湄等人送,建弘帝未必肯试,萧靖承却不一样。 “我会叫人送。”萧靖承说。 他果然把成套的设备c以及懂得片羊肉的另一名厨子,一起送给了皇帝。 皇帝对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兴趣并不大。 “这是梁国传来的,听闻是成阳侯在梁国时候发明的。”萧靖承如此道。 别说皇帝,这下皇帝身边的人都来了兴致。 成阳侯最擅长巧思,既然是她发明的,自然不同寻常。 建弘帝道:“把几位娘娘都叫来,大家尝尝。” 他没说哪几位娘娘。 但皇帝身边的魏公公,简直是他肚子里一条虫,非常清楚这个时候应该请哪些娘娘来作陪。 德妃不行。 德妃茹素,请了她来,她不吃坐在旁边,只会扫兴。 要请几位爱吃c又能说笑的娘娘来。 魏公公派人去请。 果然,瞧见进来的三位妃子,皇帝的眉眼是舒展的。 羊肉锅上来,一名妃子当即说:“闻着好香。” “你不怕膻”皇帝问她。 那妃子:“臣妾在娘家的时候,最爱吃羊羔羹就是大块大块的嫩羊羔肉。祖母说,此物最是滋润暖人。 我们总是冬日吃羊羔羹,祖母和我吃,姊妹们不爱吃,时常生病。我冬日从来不病,祖母说一羊能替十斤药呢。” 她果然是能说会道。 说得皇帝对羊肉都有点垂涎了。 而后,火锅的水开了,太监牢记靖王传授的,把羊肉放进去涮一涮,很快捞出来,然后拌上作料。 妃子尝了,眼睛微微发亮:“真嫩真是新巧吃法” 其他两人也尝了,都说好吃。 皇帝还在犹豫,太监端了一份给他。他左看看c又看看,始终觉得羊肉会腻味c腥膻。 闻着还好,老头子最终决定试试,做好了随时吐出来的打算。 不成想,入口的羊肉,并无他预料的腥膻,反而是有些芝麻的香味,香味之后的肉,嫩而滑,比鸡蛋羹还鲜美。 皇帝一愣。 “不用沾作料。”皇帝说。 太监就把涮好的肉直接给他。 皇帝的口味不算重,汤里作料齐全,直接吃也可。故而,他终于吃到了微带一点辛辣的羊肉。 鲜美c嫩口。 皇帝仿佛是头一回知道肉好吃,让太监退下,他自己涮。 妃子们也学样。 厨子在旁忙不迭切好羊肉,还是有些供应不及。 魏公公见皇帝吃了很久也不知道停筷子,外面说已经用了六斤羊肉了。 也就是说,皇帝吃了一斤多。 不能再 吃了,再吃恐怕要积食。 “爷爷,您悠着些。”魏公公上前服侍,“羊肉温补,当心吃多了身子受不住。” 皇帝似很不舍。 他年纪大了,味觉蜕化,宫里做的菜,其实并不好吃。 外面传说御厨如何了得,但御厨和太医一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都是中庸手段,做菜就依照传统来。 皇帝好些年没吃过这等美食了。 “来人,赏靖王府两坐黄金酒樽。”皇帝道,“靖王献美食有功。此美食乃是成阳侯在梁国所创,也赏其黄金百两。” 有了赏赐,自然就能流传出来。 大家都很好奇。 别说通讯和交通极其落后的古代了,哪怕是太空时代,也有星球上的讯息不通畅。梁国很多东西,楚国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就像涮羊肉,不算战略类型的发明,楚国的探子们肯定不会巴巴将此事回禀了自家主子。 导致楚国人都不知这是什么。 皇帝一说,大家来了兴致,纷纷好奇。他们一好奇,就到庄王府做客。 薛湄那个侯府,根本没人住,她仍在庄王府,誓要跟庄王一条心似的。 “来了就是贵客,用涮锅招待吧。”薛湄对薛池道。 厨房一时间又多来了八名厨子,都是临时从酒楼雇来的,刀功出色。 庄王府一天要开七八桌,都是来尝尝皇帝都赞美的涮羊肉锅子的。 吃过之后,除非真正有什么特殊饮食癖好的,否则都夸美味。 “从来没这样吃过羊肉。” “这汤底才是本事,我瞧着放了什么新鲜东西吧” “成阳侯真是心思灵巧,她什么都会,这是何道理” 就连太子,也带着太子妃等人,上门尝庄王府的涮羊肉锅。 太子觉得此物很美味,就对薛池道:“不如开个酒楼吧,就专门卖此物,咱们兄弟可以合伙。” 薛池:“大哥,真是不巧,您说晚了一步。靖王殿下已经和妹妹说妥了,他们俩要合伙开这个酒楼。况且,秘方不是我的,而是妹妹的,咱们俩做不成这买卖。” 太子:“” 一瞬间,太子脸色很不好看。 太子妃急忙从中调停,说了些安抚的话,又说一国储君,做买卖与民争利,实在不妥当。 太子脸色稍缓。 而正好这个时候,薛湄从外面回来。 “太子妃娘娘,我还有事求您,打算打扰您,不成想您来了。”薛湄笑道。 太子妃的笑容也很足:“侯爷有什么事,只管开口” 正文 第716章男的是不是犯贱? 薛湄的确有事求太子妃。 “我身边的大丫鬟,相伴快十年了。陆家三夫人托了人做媒,男方是陆氏旁枝子弟,已经下了聘礼。”薛湄说。 太子和太子妃听了,都觉得不错。 丫鬟能嫁给陆氏旁枝,若不是看着成阳侯的面子,是万万不可能的。 陆氏乃是蜀姓门第,权势相对而言比较小,太子是不怎么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故而也不知道陆氏子弟到底有哪些人。 更别说旁枝了。 太子在一旁没说话。 “是哪位姑娘”太子妃则问。 太子一时想起了上次顶撞他的那个丫鬟,心头莫名感觉不舒服。 那丫鬟圆嘟嘟的脸,一双大眼睛,颇有些趣味。再加上她牙尖嘴利,身上那股子活泼劲儿,比他身边那些死气沉沉的美人都要可爱。 他不好意思提。 也因为最近跟庄王府起了罅隙,更不好直接讨要薛湄的丫鬟。 现在,薛湄却要把她嫁人了。 “是修竹。”薛湄笑道,“戴景阁的管事。因为她帮着管生意,妇人比姑娘家方便些,这才急急忙忙要嫁了她。” 太子:“” 他心头竟然一松。 太子妃笑道:“原来是修竹姑娘。是哪一日的好日子” “就是正月初九。”薛湄说。 陆相稚家里穷,他成亲的房子,还是陆三夫人租赁给他的。 薛湄这边,则是什么现成的都有,不需要花时间置办。 算命先生说,他们俩的八字上看,明年正月初九日子非常好;要不然,就是五月十八。 薛湄问过了修竹。 修竹当时的反应是:“五月啊” 似乎对第二个日子感觉很不好,觉得漫长无比。 薛湄就索性定下了正月初九。 现如今唯一要做的,便是给修竹准备一些“软装”的聘礼。 “硬装”的聘礼,比如说戴景阁那铺子,已经转到了修竹名下。 薛湄跟丫鬟们说过了,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不仅仅袁家源源不断给她提供血液,还有她的钱庄,也是日进斗金。 故而,她给丫鬟们准备的聘礼,都是依照大家闺秀来的:六间铺子,田产五百亩,压箱底的现银二万两。 另外有各色陪嫁,比如说什么家具c摆件c衣裳布料,会凑足三十二抬嫁妆。 嫁妆还有个讲究,就是第一抬嫁妆。 第一抬是什么,表明女方的身份。故而,最有面子的第一抬嫁妆,往往不是什么代表房舍的瓦,或者代表田产的彩封土,而是摆件。 宫里或者贵人赏赐的摆件。 当然,没有这样的人脉,一般就是用彩色布包裹着的土,代表陪嫁的田产作为首抬。 薛湄想过,让谁赏赐一柄如意比较适合 皇帝c德妃,这肯定不行,因为修竹只是她丫鬟,不是她女儿,这样做就太飘了。 如果阿梦还没撤,薛湄现在肯定让阿梦送一把如意了。 她自己是成阳侯,她得找个和自己身份地位相当,或者稍微高一点的人。想来想去,唯有太子妃了。 “一柄如意就行,什么样子的都可以,只要是您太子妃赏赐的。”薛湄道。 太子:“” 他实在忍无可忍了。 “你这嫁得什么丫鬟太子妃娘家妹妹出嫁,都不敢讨要她的如意做第一抬陪嫁。”太子说。 他说薛湄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嫁的是丫鬟,不是千金小姐。大户千金都没这个待遇,她的丫鬟凭什么 “殿下,我不是治好了太子妃娘娘的病吗我想着,娘娘也许不愿意欠人情。将来我讨要更过分的,娘娘岂不是为难 所以想借这个机会,和娘娘在感情上两清,谁也不欠谁的。以后相处,更坦荡些。”薛湄道。 太子:“” 要是这么说,那这如意就给得值了。 的确,人情债难还。 太子妃不仅仅恢复了健康,还学会了极好的保养手段,每日妆容精致,她心里是很感激薛湄的。 没必要感激。 太子妃是未来皇后,薛湄什么好东西,给她都是应该的。 既然能两清,最好不过了。 太子就看了眼太子妃,冲她点点头。 太子妃笑容甜美,对太子的 话不恼,对薛湄的要求也不生气。 “我正好有一柄大枣木镶金嵌如意,还是母后在世时候赏赐下来的。当时赏赐的是一对,另一柄不知去了哪里。 现如今不流行大枣木了,都要酸枝木,这个反而落了下乘。但做工精巧,用的全是薄金片包裹的。 我还在想,这个赏赐给谁好呢东西是极好的东西,但过时了又感觉拿不出手。那正好就给了修竹姑娘吧。”太子妃道。 东西是袁皇后赏赐的。 当年袁家多有钱,这有目共睹。袁皇后赐下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精品。 只可惜,到底有些落伍了。 赏赐给了修竹,既让她有面子,又不至于让人觉得太过。 太子很满意:“那便如此办吧。” 女人们的话题,他倒是从头到尾搀和了一遍,还出了不少主意,不知他心中是否暗暗得意。 太子妃看了眼薛湄。 薛湄冲她颔首,然后起身行礼:“多谢太子妃娘娘。” 第一抬的陪嫁有了,后面就好办了。 后面的珊瑚摆件,是庄王送的;第三抬的两个巨大的白瓷梅瓶,是薛湄给的。 这三抬过去,后面哪怕啥也没有了,外人也挑不出半点错。 太子临走的时候,当着薛湄的面问:“怎么不见那个叫红鸾的丫鬟” 薛湄:“她话太多了,性格又鲁莽,恐怕她冲撞了您和太子妃,没有叫她出来服侍。” 太子淡淡说:“她那性格,倒是挺爽利的。” 太子妃:“” 太子走后,薛池问薛湄:“你听懂了他的意思吗” “没有。”薛湄道,“我不想听懂的时候,我就是不懂。他要是公然开口向我讨要红鸾,我就怼他脸上。” 薛池:“” 最横的主子,在这里。 “男人是不是犯贱”薛湄又问薛池,“我记得红鸾那丫鬟很虎的,她根本没给过太子好脸,他怎么就看上了她” 薛池:“” 的确是因为犯贱。 他们这些男的,就是爱自己求而不得的女人。太子是,薛池也是。 正文 第717章修竹的陪嫁 腊月天气不太好,淅淅沥沥总是下雨,到处湿漉漉的。 这就跟梁国的京城完全不同。 陈旧的院落,散发出一股子霉味,混合着泥水的气息,很是难闻。 陆相稚的母亲却是难得身体不错,腊月没有再犯病。 她满面红光,起来操持家务,要把这租赁的房舍打扫得干干净净。 因为陆相稚要娶新妇了,陆家三夫人心地善良,派人过来把墙壁和门重新粉刷了,又把窗户上的纱窗取下来,换上了崭新c透亮的。 陆母要把家里新做的被褥浆洗浆洗。 “明日估计要放晴了,这新被子今晚要浆好。”陆母说。 陆相稚:“我来吧,别劳累了您。” 母子俩谦让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陆相稚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名女人,瞧见了陆相稚就露出笑容:“桐儿,好些日子不见了,你母亲还好” 陆相稚一愣。 这女人和他母亲差不多年纪,却比他母亲看上去年轻不少。 她夫家姓李,以前是陆相稚家隔壁,他们做了好些年邻居。 陆姓旁枝的隔壁之所以姓李,是因为陆相稚的父亲去世之后,他们卖掉了原本族里分给他们的房子,在李氏那边租房住。 李太太的小女儿艾艾,从小就爱跟陆相稚玩。 陆相稚的小名叫桐儿,如果他没有去族学念书,估计现在大名就叫陆桐了。他现在这个学名,是他在族学念书,先生给取的。 孩子们长大了,李太太甚至开玩笑,说要把艾艾嫁给陆相稚。每次提到此事,艾艾就脸红着跑开了。 李太太和陆母都会会心一笑。 陆相稚一门心思读书,一开始没太在意,而后李艾艾给他做鞋,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的鞋样子,只有他娘有。他在族学里,也知晓人情世故女子送鞋,往往就是定情的意思。 陆相稚并不喜欢李艾艾。从小一起长大的,彼此太熟了,李艾艾就像他妹。况且,李艾艾虽然生得好看,但小巧玲珑。 不知怎么的,陆相稚很喜欢高挑女子。可能是他母亲个子比较高,让他天生觉得女子纤瘦高挑更美丽,虽然母亲现在的背已经驼了。 他谢绝了李艾艾的鞋。 李艾艾为此哭了一回。 不过这件事,李太太和陆母还不知道,李艾艾也不死心。 直到那年的端阳节,李太太去走了趟娘家,回来很兴奋说,她娘家嫂嫂做媒,要把李艾艾嫁到一富户去做继室。 对方相中了李艾艾。 李艾艾白净可爱,一副乖巧模样,哪有男的不喜欢她 陆母为此很伤心,说李太太嫌贫爱富,两人吵了一架。 李艾艾也觉得,陆相稚拒绝她的鞋是不知好歹。他这么穷,又如此呆,除了生得好看些,也没什么前途。 故而,她也同意嫁到程家去做续弦。 程家在京城有点名望,当然不及那些豪阀门第,也算小富贵了。 李艾艾出嫁的时候,程家和李太太为了体面,居然求到了陆家大夫人,给了一只黄铜手炉做第一抬陪嫁。 对于普通人家而言,陆家大夫人赏赐的东西,那就是极其体面的。 李太太给女儿凑了十二抬嫁妆,还有陆家大太太给的铜手炉,在当时街坊里是极其轰动的。 李艾艾嫁得很不错,李太太为此也高兴。她后来才听说,当年陆相稚拒绝过自己女儿,又有些气不过。 再后来,陆相稚遇到了修竹,又得陆家三房照顾,他们母子搬回了陆氏这边,租赁三夫人的房子住。 他们和从前的宅子,隔了好几条街,彼此就不怎么走动了。 陆相稚的母亲也因为李太太不守信用,而不怎么和李家来往。 没想到,李太太又登门了。 “婶母。”陆相稚开了门。 李太太笑盈盈走进来,瞧见陆母正在浆洗被单,就说:“这天年前晴不了,你白劳累了。” 陆母马上要娶儿媳妇了,心情不错,不再记恨从前旧事,笑着起身,擦干净手上的水,招呼李太太。 李太太手里挽着提篮。 “艾艾的儿子满月,给街坊们送些喜面。”李太太把提篮上的红布揭开,“瞧瞧,这是程家给的满月喜面。” “喜面”是个说法,当然不可能只有面,还有鸡蛋c糕点等各种礼物。 越是富贵,喜面就越复杂。 李太太像是报复陆相稚母子似的,李艾艾成亲之后,她回门c怀孕c生子,每一样有了喜事,都要上门给陆家母子看看。 陆母心中一梗。 瞧着那喜面,陆母没说话。 “我听说,桐儿往后不一样了,要娶亲了。”李太太又笑道。 陆母打起精神:“正月初九的日子,到时候您也来坐坐,吃杯薄酒。” 李太太笑道:“那我一定得来。听说娶的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我还从来没见过大户人家嫁丫鬟的” 言语之中,无不讽刺。 “那主子给的陪嫁,是不是得好几百两银子”李太太问。 陆母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儿子很喜欢那位修竹姑娘。 见过一次,就日思夜想;他没什么钱,为了见她,帮族里写各种祭文c书信,又在外面替人家书局选书。 选书的意思是,书局要出一本书,但不知道出什么,就请几名学子凑在一起,大家从古典书籍里选出几篇,然后加上注解,凑成一本新书。 每个月能有几百文钱。 他换了新衣裳,特意在戴景阁门口晃悠。回来时候跟母亲说,见着了她。 “我听人说,戴景阁的一盒胭脂,要卖上百两银子。”陆相稚对母亲说。 陆母吓一跳,同时对他道:“你莫不是相中人家有些薄产桐儿,咱们不求这个” “我的意思是,她身上应该是不缺钱的,见惯了世面。但她把我送给她的钗子,戴在了头上,而且没戴其他的。”陆相稚眼睛亮亮的,“母亲,她看得起我。” 他那支玉钗,是花五百文钱买的,质地比较粗糙。 陆相稚提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出荣光。 陆母就知道,这两个小人儿彼此中意。儿子喜欢的,媒人也说这姑娘漂亮c文静,陆母就同意儿子娶回来。 至于她主子给多少钱做陪嫁,陆母没想过。 现如今被李太太一问,她也有点愣住:总不至于给几百两那么多吧 给个三c五十两,就是大恩赐了。 “到时候你们新媳妇的陪嫁抬进来,我来帮你看看。”李太太笑道,“我们艾艾现如今也是夫人了,她最清楚嫁丫鬟的份例了,我替你们掌掌眼。” 陆母:“” 她一时恨不能把李太太推出去。修竹姑娘能有多少陪嫁李太太分明是来看笑话的。 陆母觉得,到时候儿子和新儿媳妇都会尴尬,得想个办法,拒绝李太太那日登门,给自己儿媳妇留些体面。 正文 第718章法师的新年礼物 修竹的嫁妆,薛湄很快就准备妥当了,暂时安置在后院。 临近年关,大家都很忙,修竹除了戴景阁,还帮薛湄跑了两趟宝隆钱庄,替薛湄把对账的账本再理了一遍。 这次,戴妈妈一起去的。 红鸾和锦屏都去了趟幽冥阁;回头的时候,锦屏还去了趟稽衍楼。 彩鸢和神医阁那边,已然是忙不开了,她回来过年,那边不想放人,又不敢得罪成阳侯。 除夕前夕,所有人再次回来,薛湄设宴。 这次,她让临波和照影两人坐在下首,算是一屋子亲信了。 提到了明年的安排,薛湄说:“戴妈妈可能要帮我管一管钱庄。戴景阁那边呢,临波你也帮修竹。” “我忙得过来。”修竹道。 薛湄:“我是担心你怀孕。一旦有了身孕,总得有人帮衬。” 修竹:“” 丫鬟们抿唇笑。 戴妈妈无奈看了眼薛湄。 薛湄不明所以:“怎么了,都要成亲了,还不考虑怀孕的事难道事到临头,再做打算吗” 戴妈妈:“大小姐,您自己还未出阁呢。” “但是我懂得多,我连接生都会。婚姻那点事,我啥不知道”薛湄说。 戴妈妈等人:“” 你还得瑟起来了 临波没绷住,在底下笑出声。 然后大家都笑了,满屋子欢声笑语。 除夕当天,薛池一整天都不在家,他进宫去了。 宫里要祭祀,要吃年夜饭,各种礼仪,从早忙到晚。 薛湄管着家事,看看除夕夜的菜单,又问问灯笼挂了多少盏c绢花扎了多少朵,一切琐事都经过她眼皮底下。 她忙忙碌碌时,丫鬟进来通禀:“大小姐,来了位大师,说给您送年礼来了。” 薛湄微微笑了笑。 不用说,肯定是弥尘法师。 她并不讨厌弥尘法师,因为他长得好看。世人多是普通人,不美也不丑,真正丑陋的不多,真正好看的也不多。 像弥尘法师这般容貌出众,却又偏偏一身袈裟,薛湄觉得他是很有吸引力的。 唐朝时候,在武则天收拾佛道两家之前,不少公主c贵妇c千金们,都跟和尚来往过于密切。 薛湄倒是很能理解她们了。 她收拾了下,去外院见了弥尘法师。 “阿弥陀佛。快要年关了,给成阳侯送几张平安符,可以贴在门上,也可装在荷包随身携带。”弥尘法师道。 可能是看得出这位女侯爷不敬鬼神,弥尘把平安符的用法都要详细说一遍。 薛湄道谢。 “这个是你送的,还是你师叔让送的”薛湄笑问。 弥尘法师:“自然是贫僧要送的。” 薛湄笑起来:“我还以为,法师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我了,不成想你居然给我送平安符。怎么,法师是有什么任务在身” 弥尘脸色不变。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张绝俗面容上,露出几分无奈:“郡主又拿贫僧说笑了。” “我现在是侯爷了。”薛湄说。 弥尘法师:“” 也许,在他心里,那个在白崖镇给他药的成阳郡主,才是最可爱的。 到了楚国之后,不管是白姑娘,还是成阳侯,都令他心惊,找不到当初郡主的模样。 郡主是神医,是菩萨,能渡化他的痛苦;而白姑娘或者成阳侯,是阴霾,能勾起他心中的禁忌。 他不想犯杀戒。 “侯爷见谅。”弥尘法师道。 薛湄笑笑:“无妨。多谢法师送我们新年礼物,我也有礼物给法师。” 说罢,她拿出一个药瓶。 这种药瓶,仍是当初卢家给她准备的,她很喜欢,全部放在自己空间里。需要的时候,就拿一个出来。 薛湄把治疗痛风的药放了进去,递给了弥尘法师:“您脚痛的时候,吃一粒即可。一共有三十粒,应该能用几年。” 弥尘法师:“” 他突然觉得,薛湄身上有种慈悲,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从来不戏弄旁人的痛苦。 “你很苦,而我能解,我便会渡你,也许我并不认可你。”这是她对弥尘的态度,也可能是她对人生的态度。 在弥尘看来,这就是“大慈大悲。” 每位医者,无论是否收诊金,能尽力解人之疾痛的,都有一颗大慈大悲之心。 他沉吟了下,苦笑着接了过来:“多谢侯爷。” “不客气。法师,也祝你新年快乐。”薛湄道。 “新年,快乐”弥尘法师微微愣住。 快乐好像从来没人祝愿别人“快乐”。祝愿的都是平安c富贵c健康,这些很珍贵,也不容易得。 那难道快乐就容易得到吗 “侯爷,这是禅语吗”他问。 薛湄:“新年快乐这怎么算禅语” 她愣了愣,弥尘法师也愣了愣。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那就算是吧。”沉默之后,薛湄先开口了,“祝法师快乐。” “也祝侯爷快乐。”弥尘道。 他起身走了。 薛湄没有送他。弥尘法师不是普通人,他不需要薛湄相送。 他的平安符,薛湄让人贴在家里的门上。 戴妈妈说起弥尘法师:“好像是翠微寺的住持。他真年轻,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是住持了。” 记忆里的高僧,都是五六十岁,垂垂老矣。 “咱们这位皇帝,不同于其他人。”薛湄笑道,“他愿意启用弥尘法师,所以弥尘法师就是住持。” 建弘帝的确是个很容易“叛逆”的皇帝,却又能把握分寸。比如说弥尘法师,他是有很多信徒的,世人认可他佛法高深,皇帝破格用他,不会引来民愤。 但如戴妈妈所言,他太年轻了,一般皇帝是不会让他做住持的。 “他若做不了住持,我就做不了侯爷。”薛湄笑道,“世间因果,真是很玄妙。下次如果见到了弥尘,可以和他谈谈这个。” 戴妈妈:“” 她没听懂。 薛湄却因为找到了另一个因果,觉得心情还不错。 夜幕尚未降临,城里就起了鞭炮声,一声赛过一声。暝色天空被烟火点燃,这一夜源源不断,像是个不眠之夜。 薛湄依靠着栏杆看烟火,想了很多事,在梁国的,与萧靖承c小郡王的,甚至也想起了她的前世。 只是,前世已经是个模糊的影子了。 她逐渐记不起老大的样子了。 同事那么多年,还以为他的模样会一直刻在薛湄心里。原来,她也会忘记他,忘记她最原始的生活。 她,已经是个古人了。 正文 第719章两个别扭的人 夜空澄澈,除夕之夜果然放晴了,繁星点点。 今晚,薛湄没有资格进宫去赴宴,她只能等大哥和萧靖承出宫。 不过,家里也不会无聊。 她与戴妈妈等人簇拥着暖炉打麻将,说些趣事。 戴妈妈说起了袁家,还说:“袁家算是看透了,不再妄图入仕,而是打通各处的水路。对了,他们明年要派四个幕僚进京,用钱打点各处。” 薛湄:“愚蠢的做法。” “您觉得这样不妥”戴妈妈微愣,“老奴倒是觉得很好。” “商人失去了政治地位,就是待宰的肥猪。袁家想得太简单了。这些年,皇帝的确打压他们,但他们应该积蓄力量,用钱财开路,用来与其他望族联姻。 把自己的子弟或者女婿,送上官位,这才是最适合的路。贿赂任何人,都填不满他们的胃口。”薛湄说。 戴妈妈:“那他们,其实还应该巴结太子。” 薛湄神秘一笑:“是的。” “可”戴妈妈说到了这里,突然压低了声音,“他们听了大小姐的话,对太子起了异心。” 薛湄这个幕僚白公子,也不是白给的。 她传回去的消息,全部都是在挑拨袁家和太子。 而袁家依旧信任她,将来他们领悟过来,投靠的就不再是太子,而是庄王。 摸透一个人的脾气,再用他自己的套路去套住他,外人能看明白,他身在彀中,却始终不懂这就是薛湄对付袁家大老爷的办法。 袁家被皇族伤怕了,他们心里的伤口还没愈合。 薛湄随便一挑拨,他们就很容易陷入对皇族的仇恨里,从而没有意识到,他们此前真的很需要太子。 “不说这个了。”薛湄打了一张九万,“说说咱们家的姑娘们,今后都有什么安排。” 戴妈妈笑起来:“大小姐怎么安排的” 修竹觉得大小姐要拿她开玩笑了。 正好这个时候,外面小丫鬟笑嘻嘻跑进来,对红鸾道:“姐姐,外面有人找。” “什么叫外面有人找”红鸾被气笑了,“随便什么人,都能放进来” “是王爷身边的石永。” 红鸾:“” 石永是把账本送给红鸾的,结果小姐这边用晚膳,一直耽误了时间。 现在,丫鬟们说用完了,小姐她们正在玩一种奇怪的玉块,肯定就是麻将了,石永这才敢让垂花门上的小丫鬟来通禀一声。 没想到,这小丫鬟自来熟,把一件最普通的事,说得略有点暧昧。 红鸾白了她一眼。 出门时,瞧见石永立在屋檐下,快比那门还要高了,像个铁柱子。 “什么事”红鸾突然感觉不太自在,好像谁都在盯着她似的。 真是的,这人真是色心不改。 “账本。”石永也很无语,难道他想半夜来找吗,“正月初三,我就要去守卫营当差了,我不再负责酒肆前日不是告诉你了吗” 薛池身边的玉忠,已经被薛池放到了嘉州去做县丞,就是县令身边的副手,平常也就是伺候县令什么的。 如果历练出来,将来会有大用处;而石永,薛池安排他去京城守卫营。 上次守卫营随着六皇子叛变,死了大批主帅,正好薛池的几名亲信上位,他想安排一个人去守卫营做校尉,还是很容易的。 石永有了差事,酒肆这等事,肯定要由家里其他的下人去做。 他前日告诉了红鸾。 红鸾正在帮着薛湄置办修竹的嫁妆,忙忙碌碌,只是随便听了一耳朵,就说:“记得把作坊里的账本送过来。你去就是了,有你没你,还不是一样,胡氏兄弟比你机灵多了。” 石永当时没说什么。 只是他听说,太子居然对红鸾有点兴趣,还暗示想要纳她为美人,石永觉得很不可思议。 同时,他也暗暗不舒爽。 他想着借着送账本,跟红鸾说几句话,哪怕道个歉也行。 没想到红鸾这幅态度,把之前讲过的都忘记了,石永顿时没了闲心。 “我想起来了。”红鸾从他手里接过账本,又问他,“都记清楚了吧” “记清楚了。” “那行,你去忙。”红鸾拿着账本就要往回走。 石永:“唉” 红鸾停下脚步:“你还有事吗” 她直愣愣盯着他,目光专注而直白,让 石永一时卡住。 “没有。” 红鸾:“没有你唉什么真是个憨子。” 石永:“” “行了大除夕夜里的,怪冷的。”红鸾说,“该干嘛干嘛去,别总在我跟前晃。我同意你来晃悠了吗真是的。” 石永:“” 谁在你跟前晃悠了 他气得半死,转身快步走了出去,生怕慢一步就被玷辱了。 看着他走了,红鸾舒了口气,那种被人窥视感终于不见了,她心情好了很多。 只是,彩鸢占据了她的位置,正在赢大小姐的钱,不肯把位置还给她了。 红鸾只得在旁边围观。 她和彩鸢坐一起,两个人有商有量,一晚上就她们俩赢得最多。 外面时不时闪亮一下,烟火不息。 过了子夜,薛湄等人停了麻将,也出来看烟花。 庄王府今年的烟花,放了足足六十个,让薛湄和众人大饱眼福。好些烟花比较难买,是薛湄托关系才找到的。 她心情舒泰。 “大小姐,烟花看完了,麻将还打吗”修竹问。 薛湄说不打了。 她去了趟正院,吩咐丫鬟们准备好热水和宵夜,免得她们偷懒,大哥回来冷床冷被的。 然后,她还跟戴妈妈四下里看了看,各处值夜的人都在岗。 “大小姐,老奴有句话,忍了很久了。”戴妈妈对薛湄说。 薛湄问她什么话。 “修竹寻的那一位,太穷了点。”戴妈妈说,“若将来得势,我怕他撑不住。” 担心陆相稚有钱变坏。 做长辈的,似乎对女婿都有这等担忧。 一边盼望女婿有出息,能让自己闺女过好日子;同时又担心真出息了,反而变了心肠。 薛湄噗嗤笑了。 戴妈妈问她笑什么:“老奴说得不对” “您说的都对。”薛湄道,“我知道,您盼着修竹一生一世恩爱去的。可人世间的事,谁能预料 修竹喜那男孩英俊斯文,那男孩喜修竹美丽文静,两人彼此相悦。强拆了他们,那修竹就幸福了吗 你说人会变,的确如此,谁能保证自己不变若真有那一日,带回自己的陪嫁,甚至孩子,跟他和离便是了。修竹有我,还能受人欺负吗” 戴妈妈:“” 老人家心里,总是患得患失。 直到和薛湄聊了聊,戴妈妈才意识到一件事:其实,担忧也没用,这男人是修竹自己挑的。 她自己喜欢。 千金难买心头好。修竹中意,就胜过任何的好处。 你不让她嫁这个,再给她找个十全十美的男子,在她眼里,也丑陋肮脏,无法忍受。 “大小姐,你的眼界,老奴不及,哪怕老奴痴长这些年岁。”戴妈妈很感叹。 正文 第720章望子成龙 薛池子夜方归。 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靖王萧靖承。 “今晚不回去了,就住在这里。明日谁问起,我就说王府太空旷,我住不下去。”萧靖承道。 薛湄:“” 薛池有点累了,依靠着引枕打盹。 萧靖承精神抖擞。 他和薛湄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不知怎么说起了奚宝辰的长子修朝。 “已经启蒙了。”萧靖承道。 薛湄诧异:“这么小就启蒙,不怕孩子产生逆反心理,将来变得不爱学习吗” “这是明铮的意思。” 梁国的皇帝叫萧明铮,萧靖承背后都是直接叫他的名字。不叫一声侄儿,已然是客气了。 “皇帝性格也太急了些。”薛湄道,“他自己资质平凡,表妹也不是天才。他们夫妻俩,一个靠投胎走上人生巅峰;一个运气爆棚,母仪天下。 两口子,谁也不是绝顶聪明的人,怎么就能要求不到五岁的孩子开始启蒙” 薛湄的认知里,小孩子不满六岁,就让他学习,效果不会特别理想。 尤其是,太子修朝从遗传学的角度上说,应该是个普通人。提早让他念书,最终的结果就是让他讨厌上课。 “做父母的,望子成龙吧。”萧靖承道。 薛湄无奈摇摇头。 不过这种事,皇帝做了决定,其他人改不了。 毕竟,太子不仅仅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臣。 说起表妹,萧靖承说皇后这一胎,估计是明年五月份生。 “现在满宫里就盼望能生个公主。”萧靖承道,“明铮就想要个女儿。” 因为他没有,不是因为他格外疼女儿。 “我表妹运气特别好,身体又结实,在子嗣上心想事成。如果她也想生个女儿,那她这胎估计就是女儿了。”薛湄说。 萧靖承:“皇后在母后跟前说,倒是希望这胎是个皇子。皇帝再多的儿子都使得。” 薛湄:“” 懒得给你生闺女的意思,溢于言表。 和萧靖承聊了聊表妹,薛湄其实挺意外的。 因为表妹做皇后,比薛湄预想中更成功。 她端庄大方c大气婉约,不仅仅皇帝与她恩爱,朝臣们也很尊重她。 皇帝在戚思然宫里时间多了,负责起居注的太监就要进言;但皇帝在皇后宫里住了一个月,太监一句多余话也不说。 表妹不仅仅在朝臣心里有份量,后宫那些太监c女官,也没不服她的。 除了自身正派,也是因为表妹有钱。 薛湄给了她的钱,以及薛湄让小郡王把她的封红让给奚宝辰,让奚宝辰很富足。 自己不傻,又有钱,加上潜邸时候跟皇帝的恩情c太子生母,奚宝辰抓了一把好牌;而她小心翼翼,认认真真出牌,薛湄觉得她能稳操胜券。 薛湄说着说着,就坐到了萧靖承腿上,歪在他怀里。 萧靖承轻轻吻她一下。 薛池半路醒过来,发现自己妹妹在萧靖承怀里睡着了;而萧靖承的胳膊,用力箍住她,两个人既温馨,又随意。 “不早了,要进宫去拜年。”薛池咳嗽一声。 萧靖承先醒了。 薛湄还在睡。 他轻轻将她放在美人榻上的时候,薛湄迷迷糊糊醒了。 她不知自己在哪里,勾住了萧靖承的脖子,在他唇上吻了下:“新年了,新年快乐。” 萧靖承:“” 薛池:“” 他们俩进宫去参加新旦朝会,薛湄则睡到了中午才起来。 起床之后,她带着锦屏,去了趟陆相稚家。她这次简装出行,是想去给陆相稚的母亲拜个年,顺便见见他们母子。 总不能成亲之前,“亲家”不见见面吧 修竹的父母都在梁国,现在薛湄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陆相稚和他母亲也听说过无数次成阳侯的事迹,对薛湄很是崇拜。 只是没想到,薛湄会到他们家来。 母子俩手忙脚乱,一番招待。 中午的时候,陆母要亲自烧火做饭,薛湄让锦屏去帮忙。 陆相稚也想去帮忙,却又不能缺了人陪薛湄,故而他坐立不安。 薛湄见状,和他聊了聊关于婚后生活。她表示,修竹的陪嫁里,还有两名粗使仆妇,会照顾他们的生活。 “修竹还是要管理铺子。她成了亲就是妇人,平时多走动,没什么坏处。”薛湄说。 陆相稚道是。 薛湄又问他:“你呢对于未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陆相稚被她问懵了。 没有科举制的年代,如果没资格被推举做官,就只能随便找个什么活计做。 “前途”是后世才有的词。 古人的选择性很少,跟他们谈论其前途,往往有点残酷。 “若族学里不辞退我,我便一直在族学教书。”他试探着说,生怕这样讲不够稳重,“我还帮书局选书” “挺好的。”薛湄鼓励道。 成阳侯虽然不至于让陆相稚感觉亲切,但她言谈举止,也没有让陆相稚感觉自己被轻瞧。 陆相稚心里是很感激的。 锦屏和陆母一起,置办好了午膳。薛湄就说:“修竹也会做好吃的,因为戴妈妈会做特别美味的宵夜,她们几个都学了。” 陆母立马道:“哪里用得着她做饭我身子骨还好,能照料好修竹姑娘,您就放心吧。” “成了家,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是相互照料。”薛湄说,“您照顾她,她也照顾您,彼此的嘛。” 薛湄又跟陆母说,将来修竹还是要管铺子。 陆母也没有反对的意思,还说:“她有这个能耐,是她的本事。” 薛湄对陆相稚母子比较满意。 这对母子有点自卑,却又不是真的出身贫寒,身上没有那种怯懦到骨子里的卑微劲。到底是陆氏旁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比普通小市民是多些见识的。 薛湄觉得还不错。 当然,她觉得没用,修竹自己觉得好就行。 转眼,时间到了正月初八,也就是修竹出嫁前一天的日子。 依照习俗,这天需要铺床,就是把新娘子的嫁妆全部抬过来,将新房装点好。 街坊们都过来看热闹,包括李太太。 这天李艾艾带着儿子回了娘家,听闻今日就送嫁妆,也和母亲一起赶热闹。 正文 第721章丰厚陪嫁 古代“铺床”的规矩,每个朝代都不一样,但是规矩延续了很久,直到太空时代的某些星球上,结婚之前也有“铺床”的习俗。 至于陪嫁,提前一天或者提前几天,先送到新郎家里的规矩,倒好像是一致的。 铺床和送陪嫁,都是上午,一般要在午时之前弄完。 送陪嫁当天,新郎家里也是很热闹,族人c街坊们都要过来看,以及帮帮忙。 陆相稚娶成阳侯的丫鬟,有人说他贪慕富贵,居然娶贱民,此乃不知廉耻;有人说成阳侯的丫鬟早已抬籍,男人抬籍就是良民,那凭什么还非要说人家女子是贱民 成阳侯的丫鬟,做了外面管事的,有钱有势,明明可以嫁得更好。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因为有争议,此事就有热度,这天一大清早,不少人专门抽空来了,要看看修竹的陪嫁,作为谈资。 屋子里坐不下,回头嫁妆要进来,故而院子里和大门外设了喜棚。 陆三夫人心善,特意派了两名管事妈妈c四名丫鬟,过来帮衬着,生怕陆相稚母子手忙脚乱。 李艾艾回娘家带了孩子,还带了一名乳娘。但凑热闹的时候,并没有把孩子抱出来,只是她和她母亲二人。 李太太嗓音最大,时不时讲述大户人家的规矩等,好像她什么都懂。 这附近人家的,还真没几个嫁得比李艾艾好,故而插不上话。 李艾艾也看到了人群里的陆相稚,心中一痛。 哪个少女,不喜欢像陆相稚这样的男孩儿他几乎能满足少女们的全部幻想。 原本以为,自己跟他是一对苦命鸳鸯的时候,李艾艾还嫌弃过他穷,觉得委屈了自己,幻想撺掇他去陆家讨要些好处。 没想到,他居然不要她。 他找了个丫鬟 丫鬟啊,一个贱民,若没有主子恩典,世世代代都是贱民,生出了的儿女也只能做奴仆。 而且,良民娶贱民,是要被官府下大牢的。 那个丫鬟命太好了,她主子居然肯给她抬籍。 抬籍说起来容易,实则花钱又费工夫。往往是为主人家做过天大恩典的下人,才有机会被主人家抬籍。 那丫鬟凭什么呢 不管她贱民怎么得势,总归是不如良民的。 李艾艾没必要和丫鬟相比,她现如今是程夫人,又给丈夫生了个儿子。丈夫和婆婆很疼惜她,她过着人上人的好日子。 想到这里,她既自卑又自傲的心,一时让她抬起头。 远处的胡同口,想起了鞭炮声。 “来了来了,送陪嫁的来了。” “大家让让,一会儿挤不下。” “还挤不下能有多少陪嫁啊就挤不下”李太太很不高兴,因为她刚刚被人推搡了下。 “听说不少。” “能有六床被褥,就算不少了。”李太太尖刻地说,“谁家不是这么嫁丫鬟的” 旁人不说话。 李艾艾轻轻抚摸了下自己的头发,又去看陆相稚。 陆相稚已经不见了,他去外面迎接了。 “第一抬进来了。” “我的天” “第一抬是什么啊外面在喧哗些什么” “都让开,千万别碰了。”有人的嗓音特别尖锐,是陆三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新娘子的第一抬嫁妆,是太子妃娘娘赏赐的玉如意。” 整个场面一静。 李太太错愕,李艾艾也震惊,母女俩猛然站了起来。 “听错了吧”里面有人从震惊里回神,“是不是听错了” “是太子妃娘娘赏赐的玉如意不是说,娶的是丫鬟吗” “到底娶了什么人” 然后,两名小厮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进来大红的箱笼,里面摆放着一柄玉如意,喜娘在旁唱喏:“太子妃娘娘赏赐玉如意一把。” 喜娘是一边走,一边说的,故而没有听错。 “这怎么可能”李太太脸色刷的变了,李艾艾也是非常意外。 其他人更意外。 然后是第二抬:庄王赏赐的玉珊瑚摆件一座。 第三抬:成阳侯赏赐的白瓷梅瓶。 街坊们静默之下,开始沸腾了。 李太太似乎还想要赶热闹,说几句难听话,李艾艾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出了人群:“娘,别再去丢脸了。桐哥他是寻到好人家的女子了。 ” 李太太不甘心。 与此同时,丫鬟急匆匆往陆家三夫人跟前跑。 听说三夫人在老夫人那边,她又转身快步跑过去。 正好是早膳之后,陆家女眷们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老夫人这边满屋子人。 丫鬟一路跑进来,气喘吁吁:“三夫人,三夫人” “怎么了”三夫人倒是被吓一跳,“不是让你去桐儿那边看着吗,怎么回来了” “三夫人” 丫鬟半晌没喘过来气,说不出话。 其他女眷们都笑了。 “今天铺床吧是不是送的陪嫁被褥太少了,没铺满” “还是喜娘说错了词” “不至于,成阳侯的婢女呢,怎么说也不会寒酸的吧” 三夫人看了眼几位说话的,只是笑了笑。 丫鬟终于缓过来这口气,急忙道:“不是c不是的,是陪嫁。” “陪嫁怎么了” “第一抬陪嫁,是太子妃娘娘赏赐的玉如意。”丫鬟道。 陆氏众人:“” 一时间,屋子里静了静。 三夫人震惊万分:“胡说什么” “是真的,夫人。前面三抬陪嫁,是太子妃娘娘c庄王和成阳侯送的。对了,一共三十二抬陪嫁,光铺子就陪了六间。”丫鬟又道。 陆氏众人:“” 陆家嫡出的小姐们都有点眼红了。 京城寸土寸金,等她们出嫁的时候,有没有六间铺子的陪嫁都难说。至于太子妃赏赐的第一抬陪嫁,她们肯定不可能有。 陆家老夫人:“桐儿到底是咱们陆家的孩子,今日铺床,也是大日子,咱们都去看看吧。” 陆氏众人:“” 因为太子妃赏赐的陪嫁到了,陆家老夫人出面,也不算自降身份。 到时候传到太子妃耳朵里,也知道陆家谦和,把太子妃放在眼里。 “我也想去看看。”大夫人搀扶了老夫人的手。 其他人纷纷跟上。 三夫人原本没打算去,毕竟依她的身份地位,去了的确不太好。现在嘛,估计首席都没她座位了。 明日大喜的日子,恐怕庄王都会来,到时候更热闹。 李太太死活不肯走,非要把修竹的陪嫁看完。看到最后,她都快要绝望了。 修竹的三十二抬陪嫁,把院子堵得满满当当。每个陪嫁的箱子,特别是衣裳那几箱,塞得特别满,手都插不进去。 “有点臭钱。”李太太震惊,又酸溜溜。 李艾艾这个时候,心里已经非常不是滋味了,吃醋得厉害。 没人理会她们,因为修竹的陪嫁,并不是像李太太说的那样,大家都觉得李太太没见过世面,就不再捧着她。 “我听说,他们陆家嫡枝,嫁姑娘也才三十二抬陪嫁呢。” 众人议论着,突然门外又是骚动。 而后,一群衣着华贵c珠围翠绕的女人们来了,个个笑容满面。 “老夫人,是陆家老夫人。” “天哪,他们家嫡枝老夫人带着诸位夫人和小姐来了。” 李太太:“” 李艾艾:“” 她们母女俩,这个时候灰溜溜走了;街坊们原本还想要酸,但因为陪嫁把陆相稚拔得太高,而陆家诸位夫人锦上添花,街坊们一时都酸不起来了。 这还怎么比 比不了。 别说他们这些穷街坊比不了修竹,恐怕陆家嫡枝那些千金小姐们,也比不了。 谁叫人家身后的主子厉害呢。 正文 第722章理所当然 修竹的婚礼,办得很热闹。 “娘家人”不好过去,故而薛湄没有亲眼所见,只是听庄王府去帮忙的下人回来说起,说喜棚一直搭了半条街。 “陆家本家去了很多人,男男女女都去吃喜酒了。初八夜里,三夫人临时叫人搭了喜棚c准备了肉菜c又给厨房拨了五个厨娘。” 陆家本家是很有名望的大族。 他们去陆相稚的婚礼,是给陆相稚面子;而吃喜酒是要随礼的,他们的随礼也非常丰厚。 故而,这场喜宴,陆相稚和修竹会赚不少。 三朝回门,修竹带着陆相稚回到了薛湄这里。 薛湄让戴妈妈出面,就像迎接自家姑奶奶那样,也在庄王府设宴,请了亲戚朋友们来热闹。 而后,修竹和新姑爷要在娘家住半个月,这也是本地风俗。 修竹私下里跟薛湄说了说她大婚的事。 事无巨细,她都告诉了薛湄。 “陆家老夫人随了一千两的礼金,我回头送上香水c皮草等礼物去,大小姐您得破费了。”修竹不太好意思。 “戴景阁已经是你的了,你破费自己的。”薛湄笑道。 修竹:“” 虽然这么说,但戴景阁所有的货源,都是大小姐发明的。 修竹从来没想过真正占为己有,她还是会跟从前一样,把盈利的九成拿出来给大小姐。 大小姐身边,还有好几位妹妹没嫁人,大家都要花钱。 “三夫人说,我们现在租赁的这房子,原本是她娘家弟弟到京里做生意,临时歇脚的。 而后,生意没做好,她兄弟回家去了,这宅子转到了她名下。平时她也懒得打理,租出去也不值多少钱,她是打算卖的。”修竹道,“我想给陆家送回礼的时候,准备去问问价格。” 修竹他们住的宅子,在陆家旁枝们聚居的胡同。 那边,几乎都是族人,彼此照应;有些外姓的,也是像三夫人的弟弟那样,本身就是陆氏本家的亲戚,才有资格买到那边的房舍。 要是能卖,三夫人早开口了。 她现在这么说,是想卖个人情。 薛湄讨到了太子妃娘娘给的玉如意,的确是震惊到了陆家,以及街坊们。 “你想在那里住”薛湄问她。 修竹:“那里离庄王府有点远,但距离戴景阁很近。况且,一家人住在一起,天经地义,桐哥和娘也是这个意思。” 薛湄:“桐哥” 他不是比你小两岁多吗 修竹:“” 这些生活的琐事,薛湄觉得修竹能搞定。修竹虽然告诉了她,她却没有提出任何一句建议,只说由修竹自己做主。 而后,这件事慢慢扩散了。 不止是陆家知道,京里其他门第也听说了,甚至市井坊间也有耳闻。 “你们不知道,太子妃这些年旧病缠身,快要不行了。她在成阳侯那里住院了一个月,恢复了健康。成阳侯救了她一命,向她讨要一柄如意,她怎么也得给。” “住院是何意” “这个是成阳郡主在梁国时候就有的。她不到你家里看病,要你转到她准备的院子里。期间,不许家人探望,病好了才能接回来。” 众人没见过这样的规矩,有些诧异,倒是更议论开了。 不过,舆论居然觉得能理解。 “她那么好的医术,避着人,不肯叫人学了去,这很正常。” “我从前病着的时候,家里人时不时到床前哭一会,我还得安抚他们,着实疲倦。若能有地方住着,静静养病,我倒是能快些好起来。” “太子妃以前是什么病” 大皇子回京几年了,从来不见柳氏露面。 那时候太子就说过,他的王妃生病了,在她娘家的老宅养病,孩子们也在外祖家。 到底什么病,大家都不知。 只是听闻,太子妃之所以进京,是因为成阳侯说自己能治。 太子妃回京之后,也是直接住到了庄王府。等她再次露面的时候,已经是个正常人了,只是略显得单薄清瘦。 原来是病了好几年。 说起太子妃,又说起庄王府跟成阳侯的时候,话题就多了起来。 正好又是正月,大家都需要走亲访友,话题不断。 修竹回“娘家”住,四下里走动。过年了,那些老主顾,她也要维护,上门拜年,给人家送新春的新鲜胭 脂小样。 大家都知她成亲的事。 大户门第只当她是个体面管事,没想过和她走动,所以她成亲也没人送礼金。 只是后来听说,她的第一抬陪嫁是太子妃赏赐的,陆家也送了重礼,大家有点后悔了。 事后补礼金不恰当,但恭贺她新婚,送些首饰是适合的。 修竹第一家去的是裴宰相府上,裴家的四夫人乃是戴景阁大主顾。 裴四夫人亲自见到了她,夸她最近气色好,又对管事妈妈说:“我过年新打的那对镶嵌红宝石的金镯子,拿出来赏修竹。” 修竹道谢,直接褪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把裴四夫人送的换上了。 她往其他人家走动,总有人夸她这镯子好看,问是不是戴景阁也要卖首饰,她就说是裴四夫人送的。 裴四夫人送的金镯子,加上太子妃娘娘赏赐的玉如意,让修竹行走更方便。大家多多少少会高看她一眼。 她收了不少的首饰,也送了好些东西出去。 薛湄对此,喜闻乐见:“你只管收下,我让戴妈妈记账,将来她们谁身边的丫鬟有喜事,我也会派人去送礼。” 修竹道是。 住了几天,修竹和陆家三夫人谈拢了买房子的事,和陆相稚回陆家那边去了。 而后,薛湄要每隔十天才能见到一次她。 她每十天来请安一次,以及跟薛湄说说生意上的事,顺便看着宝隆钱庄那边。 时如逝水,一年又过去了。 正月十五的时候,薛湄和萧靖承一人买了一张鬼奴面具,两个人手牵着手去逛夜市了,玩了个通宵。 而后,萧靖承要去见见阿梦,有点事要处理,他暂时离开了京城。 他一走,薛湄空闲下来,往自己空间去盘点。 “咦”薛湄突然发现,她的某样东西见底了。 这让她心里莫名咯噔了下。 也许,她该做点什么才好。 正文 第723章撺掇弥尘换一条路走 薛湄的空间里,原本有种零食,是她比较喜欢的巧克力糖。 这种糖制造并不复杂,但主要成分就是巧克力粉。 华夏没有可可豆,可可豆在墨西哥,需要跨过大洋。 “我记得有很多”她有些失望。 薛湄并不是特别嗜爱巧克力,非要它不可。只是这东西她原本有,现在她没有了,而且永远失去了。 她明知道它在哪里,却得不到。 薛湄这个时候就有种挠心挠肺的不舒爽。 在空间里独坐了很久,薛湄想起了玄奘,也想起了郑和。 西游记是小说,但玄奘的大唐西域记却是真实存在的。 他从长安出发,游历了整个西域,最终到达印度,记载了西域28个国家的风貌人情。 而郑和下西洋,带回来不少奇珍异宝。 薛湄一时想到了弥尘法师。 “我能不能建一艘大船,然后撺掇弥尘去趟美洲呢”薛湄心里嘀咕着。 这个时候,美洲大陆在哪里呢 地壳运动完成了的话,美洲大陆上住的,也全部都是野人。 而那边有各种香料c食物,比如说土豆c玉米c可可豆,都是美洲的。 顺道去趟马来半岛,还可以把红薯找出来。 土豆c玉米c红薯,都是可以代替小麦c水稻的主粮。这不是为了增加主粮的多样性,而是麦c米的原始产量都不高。 后世的水稻c小麦之所以高产量,是改良过的。 但土豆c红薯就不同了,这两种农作物本就是高产出。而且,它们对土地的要求很低,再贫瘠的土地上也可以种出来。 “青阳县就是个特别贫瘠的地方,听闻红土特别多。种不了小麦c水稻,我可以种红薯啊。”薛湄忍不住想。 想到这里,薛湄赶紧在个人终端查了查最开始轮船的制造。 大型邮轮在地球时代的十九世纪末就有了,它的驱动力可以是最简易的发动机,以烧煤为原始驱动力。 想要跨越大洋去美洲,肯定需要这种邮轮;而去趟马来半岛,就未必了。 马来半岛上的红薯,薛湄很想得到。 薛湄出了空间,当即带上丫鬟锦屏,去了趟翠微寺。 弥尘在他自己的禅房里接待了薛湄。 茗香袅袅,弥尘自己喝了一口,轻轻舒了口气。 这段日子过年,而后就是上元节,翠微寺要点千盏花灯,是他一年中最忙的时候。 他马不停蹄,好些日子不曾停下来念经c参禅。 今日不是成阳侯拜访,恐怕他还是回不了自己的禅房。 “贫僧与侯爷,总是很有缘分。”弥尘道。 想要休息,薛湄就来了。 薛湄笑了起来。 她把过年时候,和戴妈妈说过的话,也跟弥尘说了一遍。 弥尘听了,觉得她这个因果很不错。建弘帝正是因为不拘一格用了弥尘,效果很好,才会进一步打破世俗,封薛湄为成阳侯。 两件事看似毫无关系,却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侯爷找贫僧,单单说此事吗”弥尘问。 “不是,我最近找到了一书。书是刻在竹简上的,我抄录下来,想要送给法师。”薛湄道。 “送给贫僧”弥尘不解,“是佛经” “不是佛经,是一本趣闻书。”薛湄笑道。 弥尘:“” 薛湄把自己抄录的,递给了他。 她的字非常不好看,看得出努力写工整了,仍是马马虎虎。 只见这书的书封上写:西游记。 弥尘:“” 果然是一本游记。 他太忙了,每天正经的功课都做不完,哪有时间看游记 “汉时有个和尚叫玄奘,他为了求得真经,从长安出发,横跨西域二十八国,最终到达天竺。 至于真经怎么不见了,我并非佛门之中,不太清楚。”薛湄道,“给法师看看,也许对你有点帮助。至少,开阔眼界是好的。” 薛湄的这个西游记,并不是小说西游记,而是玄奘的大唐西域记。 此前还没有“唐”这个朝代,薛湄如果这么写了,得编造更多的话去对付弥尘。 索性,她直接用了西游记,假撰是汉代的高僧。 弥尘:“” 他可以清晰感受到,成阳郡主 在给他设套。 但是,他又猜不透她的用意。 一本游记,虽然难得,却又不是什么有用的书,给他看是什么意思 薛湄没有纠缠,放下书就走了。 她决定了,如果大唐西域记没办法勾动弥尘,她就要把四十二章经给弄出来,给他来点狠的。 总之,她需要一个人帮她跑海外,给她带回来新鲜的东西。 还有就是,如果弥尘不走,依照成兰卿的本事,薛湄迟早要跟弥尘有大战。她没想过收服弥尘,这很难,但她可以把他支走。 沉迷于出海的弥尘,应该对成兰卿的宏图伟业,就不再感兴趣了吧 马来半岛上除了有红薯,还有数不尽的香料,当地人任由它们烂在土里。若是弄出来,一船就是暴利。 薛湄早已打这个主意了,只是她忙忙碌碌的,没空做这件事。 出海太辛苦了,她又不愿意自己身边的人去做。况且,她认识的人都有自己的差事。 唯独弥尘不同。 他是最适合的人选。 薛湄既不会心疼他吃苦,又想着赶紧把他弄走,免得他帮成兰卿对付自己。 所以,能让弥尘上套,薛湄会花尽力气。 “他如果看了那书还没反应,我就告诉他,海洋对岸有四十二章经。”薛湄道,“他只要是个真和尚,对佛法还有点追求,他就不可能拒绝这个诱惑。” 锦屏听着,觉得自家大小姐这个瞬间,一点也不猥琐。 在锦屏来说,她有两个疑惑:第一,大小姐忽悠人家出家人,不怕遭天谴吗第二,海洋对岸真的有真经 “自然没有。”薛湄说,“他可以回来找我对峙。到时候,我再拿出来给他。总之,我虽然戏弄他,却不会亏待他。” 锦屏:“” 下山的时候,锦屏悄悄拉着薛湄快走。慢一步,锦屏怀疑佛祖他老人家会降下天雷劈死大小姐。 大小姐想起一出就是一出,毫无禁忌,对佛门圣地也无敬畏之心。 弥尘对着那本书,实在没兴趣翻阅,就放在了旁边。 他想要静心念经。 正文 第724章不藏私 薛湄的生活,过得平静却又忙碌。 她之前三年打下的基础,让她在赚钱这条路上很顺。 不过,目前她也有新的困境。 比如说,弥尘这样厉害的法师,可能是自己潜在对手,若不能未雨绸缪,就等于放了一块定时炸弹在枕边。 她想过很多,如何对付弥尘,直到她空间里的巧克力糖吃完了,她才有了些思路。 玄奘的大唐西域记送了出去,薛湄现在要做的,就是造船。 她不需要自己出面。 “妈妈,还是得麻烦您去趟袁家,我要十艘大船,这是图纸。”薛湄道。 戴妈妈接了过来。 她看不懂,但自觉这东西很重要,故而小心翼翼问:“直接给袁家吗” “我以前就说过了,社会进步,我们才能跟着享受到更多的好处。袁家与我们是利益相关的,我巴不得他们家造船业更发达。”薛湄道。 现在的造船技术,想要造出去马来半岛的船都很难,只能造出内陆河里行使的船。 大海上的风浪,现在的船半个月都承受不住。 薛湄画的图纸,有好些地方就需要改良,需要经验丰富的师傅一起琢磨,她也特别标注好了。 一旦海船能造好,接下来薛湄就会造出能跨越大洋的蒸汽船。 蒸汽设备道理很简单c很原始,这个薛湄现在就能做。 “那好。”戴妈妈道,“正好去看看老夫人。” 她叫人准备了不少礼品。 薛湄派人叫了修竹,让修竹拿些香水回来。 在楚国,贵妇们中间流传度最高的,就是香水。 它味道比熏香好闻,而且它至今也没被其他人参透制造办法,只有戴景阁的作坊能做。作坊为了质量,产量自然就不高。 修竹那边,每个月只有几瓶现货,其他的都是预定到了好几个月后。 当然,私下里修竹肯定有预备的,防止有人不时之需。 就像大小姐突然想要做人情。 修竹送了四样过来,还说:“新做出来的胭脂,轻薄易上色,也是很难得,我也拿了两盒过来。” 这些东西,拿到袁家去,女眷们肯定很喜欢。 戴妈妈说修竹:“你是越发干练了。可惜,她们几个都不如你,还没历练出来。” 薛湄:“各有各的好,不需要都像修竹这么能干。” 戴妈妈:“” 孩子不成器,背后肯定有个纵容c娇宠她的家长。 薛湄就是。 修竹抿唇笑。 戴妈妈去了袁家,送她的是两名护院,还有一位专门照顾戴妈妈的小丫鬟。 而后,护院回来了。 “侯爷,袁家那边的老师傅说了,好些地方不太懂。若是您得空,他想过来拜访您,当面请教。”护院道。 薛湄点点头:“你去通知吧,让袁家派人过来,我这边有空。” 事情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 袁家果然派了两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过来。 薛湄跟他们沟通了五天,在图纸上做出了各种方案,老师傅们很惊喜,回到袁家,就跟家主夸薛湄:“成阳侯真不藏私。” 袁家大老爷也挺高兴的,觉得这位虽然封侯了,依旧是当初上门的那位薛大小姐,对袁家那是诚心诚意的好。 “你们就照侯爷说的,把船造出来。多少铁都放心用,不必节省;至于桐油,有多少用多少,船一定要结实。”袁家大老爷说。 薛湄已经派戴妈妈告诉了袁家,海外不远处的岛屿,有大量的香料。 香料是煮肉必备的,价格很贵,海岛那里却不要钱。 拉一船回来,能运几万斤,那就是数万现银,简直是去抢钱。 袁家派出十条船,两个月回来,和成阳侯平分的话,一年的时间,就有将近百万两的进账。 做什么生意能如此赚钱 他们需要薛湄说的“海上指南针”,以及她信中描述的“海上航线图”,没有这些,袁家也找不到香料的岛屿。 因为这两样,袁家必须分一半的利润给她,对此袁家没有异议。 赚钱一事上。袁家之所以大方让利给薛湄,是因为薛湄让他们赚得更多。 在造船这方面,薛湄又是尽心尽力,看得出她和袁家一样有发财的心,彼此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袁家的人回去之 后,薛湄去了趟自己的香精作坊,找到了胡氏兄弟。 胡氏兄弟雇佣了十个人,只是最后一道工序,由他们兄弟俩把握。这对兄弟见惯了市面上各种手段,防范细作的本事一流。 薛湄问他们俩:“可要跟我学医术我乃是闻名天下的神医,你们都知道的” 胡氏兄弟一点兴奋也没有,而是变了脸,有点凄惶问薛湄:“侯爷,是我们管理作坊不好吗” 薛湄:“” 她解释说,自己当初找他们俩,就是想找两个徒弟和助手;而之所以让他们管作坊,也是因为要拉拢他们的心。 “通过作坊,你们知晓我的本事,我也考察你们的心性,彼此熟悉。”薛湄如实道。 胡氏兄弟对视了眼。 最终,胡二小心翼翼问薛湄:“侯爷,若是我们不想跟你学医术,你会赶走我们吗” 薛湄:“” 她估计失误了。 胡氏兄弟之所以在药市上混,是因为他们天生的地方就在那边,而他们只懂这个,并非他们喜欢。 制作香精c经营作坊之后,这对兄弟发现彼此爱好一致:他们很喜欢看着香精最后变成浓缩精华的样子,他们也喜欢经营作坊,赚钱。 “你如果愿意传授医术,可以去找老丈”胡二突然又对薛湄说。 胡三重重踩了他一脚。 胡二吃痛,也明白自己说错了话。 胡三替他哥哥描补了一番,然而这个时候,薛湄已经走出了作坊。 她有些泄气。 想要找个生意上的帮手,很容易;想要找个医术上的助手,千难万难。 她此刻很想念卢文与卢殊。 特别是卢文。 薛湄觉得,自己应该想个办法,把彩鸢送回梁国。 因为她跟卢文之间,有些心知肚明的情谊,这个还是红鸾告诉薛湄的。 她带着锦屏从作坊离开,回到庄王府的时候,丫鬟说有客到了。 “什么客”薛湄问。 丫鬟:“只说找您的。” 难道是弥尘 弥尘应该没这么快,而且丫鬟们都知道那是弥尘法师。 薛湄去了外院堂屋。 瞧见来人,她大吃一惊。 正文 第725章成家兄弟来了 客人是梁人,年纪都不大,生得俊朗挺拔。 “郡主,您不认得我们了” “老四你糊涂了,现在要叫侯爷。侯爷不是不认得我们,只是不知道我们怎么在这。” 薛湄:“” “王爷让我们来的。我们是梁国使团,身上带了国书,郡主不要害怕。” 薛湄:“” 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在楚国看到成氏兄弟。 成兰韬c成兰啸这对兄弟,在白崖镇的时候跟薛湄混得很熟。 老四成兰啸性格沉稳些,明明他年纪小,却有点像哥哥。他始终改不了口,一口一个“郡主”。 老三成兰韬则比较活泼,性格也洒脱,为人单纯。 他们是成家的人,而成氏是武将。 中原几国之间,文臣来往尚可,武将是很忌讳的,故而薛湄再也没想到,他们兄弟俩会在楚国。 “好些日子不见了,我们一路到楚国,听闻了侯爷好多事。”老三成兰韬道。 薛湄这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王爷让你们拿了什么使命来的” “是楚国叛国的一位将领,他当初逃到了齐国,又被楚国在齐国的密探追杀,逃到了白崖镇。 我们抓住了他,朝廷跟楚国通了国书,楚国送了重礼,求陛下派人将这叛徒押回。我们兄弟便是做这件事的。”成老四一板一眼的说。 成老三:“咱们明明是到楚国来玩的,却被你说得这么正经,一点也没趣。” 薛湄:“王爷有没有告诉你们,你们的姐姐成兰卿,现在是楚国太子的侧妃” 成兰韬:“” 成兰啸:“” 兄弟俩全部变了脸,笑容像是卡在了脸上,两人面面相觑,彼此眼睛里都有震惊。 “什c什么” 场面一时间很安静。 薛池进来的时候,就瞧见成家两兄弟似霜打的茄子,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又像是两只被雨淋了的鹌鹑,瑟瑟发抖。 薛池不知他们俩怎么了,看了眼薛湄。 薛湄待要解释,成兰韬开口了:“可是,王爷答应过我父,是要要让姐姐有个好归宿的。” 她叛国,甚至要置白崖镇数十万将士与平民与死地,要把自己的家国送给匈奴人,她万死不足以赎罪。 她死是最好的下场。 只要她死了,当年她勾结弘吉提的事就没人知道。 那么,当时在白崖镇的将领c成家一门老小,都安全了。 可为什么 这件事,成三和成四一点也不知道。 成家的大秘密,素来只有父亲和大哥知晓。有些无关紧要的,才会告诉他们俩。 这次送楚国叛将,临行前大哥把王爷在楚国的秘密告诉了他们俩,让他们俩发誓:“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听王爷或者郡主吩咐。 若擅自做主,家法不饶。这也是父亲的意思。” 能遇到什么事 跟楚国的纨绔打架吗 成三和成四的脑子里,想象力有限。他们俩万万没想到,姐姐居然在这里 她还要做什么,她还想做什么 若是遇到了她,他们应该怎么办如何应对 喊打喊杀是不可能的,那是他们姐姐,他们习惯了听她的吩咐;可是,站在她那一边也不行,她可是叛徒。 她勾结弘吉提,会让成家九族被牵连。她能如此狠心,也许会利用他们兄弟。 王爷到底让他们俩来做什么 “我姐姐”成兰啸也不知该说什么。 关心她几句 那样还对得起父亲c对得起白崖镇吗对得起王爷,和因她而暴露被诛的密探们吗 她手里多少人命啊 “你们见过王爷了吗”薛湄见他们俩被打击懵了,心里还算满意。 她就知道,萧靖承肯定什么也没说,导致这两孩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干嘛来了,还在那边瞎欢喜。 要是先遇到成兰卿,可能会先入为主,导致他俩行差踏错。 薛湄得提前给他们俩打个预防针。 “还没。”成氏兄弟道,“我们由礼部的人接待,安排在外宾住的行宫里。今天出来逛逛,是想看看郡主你。” 他们俩对薛湄的事太好奇了,导致两人从行宫溜出来,特意到了庄王府看看薛湄。 估计,他们俩押解叛徒到楚国的消息,暂时是保 密的。每个大将身后,都有些势力。 皇帝得估量,想要杀一名叛将,哪些人会翻起波浪。一切准备妥善了,此事才会公开。 某件大事,当大众知晓它发生的时候,它其实已经进展到了后半截,在可控范围内。 “不要急,你们又不是犯人。你们是贵宾。既然到了这里,先吃顿饭再说。”薛湄道。 薛池:“” 谁能告诉他,眼前一切究竟都是怎么回事 成家兄弟再也没了玩闹心思,两个人都垮着脸。 特别是成兰韬。 原本大哥只是派了老四来,是他非要跟着。他到楚国,一来是想凑个热闹,想看看成阳侯现在如何了;二来,他一直很想念彩鸢,不知道她嫁人没有。 没想到,遭此暴击。 他们都不知道姐姐还活着。 大哥知道不知道他应该知道,这次派成家的人来,也许就是对付姐姐的。 “别伤心,咱们做好吃的。”薛湄安抚成兰韬,“烤鱼你吃不吃” 成兰韬被“烤鱼”二字吸引了,点点头:“吃。” 成兰啸c薛池:“” 这天,庄王府弥漫着烤鱼的香味,传得老远,院子里服侍的丫鬟们都流口水。 薛湄烤了三条,他们主桌两条,丫鬟们一条。 成兰韬却没见到彩鸢,又听说前不久成阳侯有个丫鬟成亲了,他试探着问:“上次是哪位姐姐出嫁了” 要是郡主问他为何关心,他就说自己想要送礼。 结果,郡主没问,而是直接告诉了他:“修竹。” “我看到锦屏了,她还在郡主身边。彩鸢呢” 当初去白崖镇的,就是锦屏和彩鸢。 成兰韬觉得自己这么问,没啥问题。 不成想,他一问完,他弟弟和庄王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了他。 他欲盖弥彰,是个人都听出来了。 “您不是郡主的大哥吗,怎么又成了庄王”成兰韬见气氛不太对劲,他没等薛湄回答,自己又转移了话题。 薛池:“” 成家人的智商,肯定是被成兰卿一个人夺走了,导致她兄弟看上去都不太聪明的样子。薛湄说什么“万物守恒”,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正文 第726章心爱的人受伤 成家兄弟到了楚国,薛湄觉得这步棋是萧靖承安排的,专门用来对付成兰卿。 有些厉害,也有点缺德。 一顿烤鱼,大家都吃得很撑,别说成兰韬这个憨憨,就是成兰啸,心情也好转了一点。 美食果然能安抚人心。 说起他们的姐姐,兄弟俩就会沉默,因为真的不知该如何评价。 姐姐做的那些事,若不是真实发生,他们都不会相信。 谁能想到,他们从小那般崇敬的姐姐,居然要置他们于死地。 “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些年我都没有想通。”成兰韬说,“姐姐当时勾结弘吉提的时候,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家人的不说我们这些兄弟,那母亲呢父亲呢” 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也许成兰卿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人的心境是会变的。 有很多时候,欲望支配着你的理想,理想就会变得不可理喻。 成兰卿回首往事的时候,会不会也一身冷汗 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做那等,至全族于死地的事吧 当然,成兰卿不是薛湄,她也许什么都清楚,她只是不在乎。 反社会的人格,天生刻在她骨子里。 成兰韬评价了姐姐一句,而成兰啸始终没有说什么。 吃完饭,薛湄让庄王府的人,送他们俩回了行宫。 薛池和薛湄也讨论了成兰卿的行为。 “这个世上,有些人是谁都不在乎的。”薛池说,“他们心里有的只是自己,任何代价都可以付出。” 他也没什么值得珍惜的人,故而他很理解。 “不敢想象。”薛湄说。 “因为你不是这样的人。”薛池说,“你心里很温暖,你有正常的感情。” 薛湄笑了起来。 提到她的正常感情,她就想起了萧靖承。 萧靖承这次出门,说有一点突发事件要办,顺便还要去封地见见阿梦。 薛湄也不知他何时回来,心里甚是思念。 天气一日日转暖,江城的春天到来了。 河面开冻,百舸竞流,万物苏醒。柔软柳枝倒映在水面,摇曳款摆;淡淡杨花开满枝头,引来彩蝶蹁跹。 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蕙宁苑的假山上,不知名的野草开出了嫩黄色的小花,十分可爱。 庭院腊梅尚未凋谢,而桃蕊已经打了花苞,一个个在浅褐色的枝头冒了出来。 薛湄带着丫鬟们做春衫。 “去把修竹也叫回来。”薛湄说,“也要给她做几套。哪怕出嫁了,也是咱们的人。” 锦屏道是。 薛湄要做春衫,吩咐一声,就有最时新的绸缎,运到庄王府。五颜六色,琳琅满目,好些都是进贡宫里的同一批。 “天青色和宝蓝色,都挑出来。”薛湄对负责这件事的红鸾说,“这个要给大少爷准备着。” 然后剩下的,薛湄挑了十二套,就都赏给了丫鬟。 庄王府针线房上的所有人都来了,忙忙碌碌,先给薛湄量体裁衣。 “淡紫色这套先做出来。”锦屏对针线房上的人说。 因为大小姐最喜欢紫色。 今年这些布料里面,也是这紫色的最打眼,做工十分精细。料子看上去很结实,摸上去又特别轻,薛湄很满意。 针线房上的管事妈妈道是。。 因为做新衣,薛湄,这边变得很热闹,不管是她还是丫鬟们,都很开心。 女人都喜欢新鲜的衣裳首饰。 也因为这件事,这天蕙宁苑所有的人睡得都有些迟。 眼瞧着就是后半夜,修竹说:“熬夜了就要吃点东西,否则胃里空空的难受,睡不着。我去做吧。” 她跑到了厨房。 她做事很麻利,厨房的原材料又都是现成的。 她做出来的面条劲道鲜美,似乎是戴妈妈的手艺。 薛湄就说她厉害。 红鸾打趣她:“你是不是天天在家里给姐夫做 修竹:“他哪里舍得让我做一点针头线脑都不让我碰,快要把我养娇了。”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蕙宁苑的院门被敲响,薛湄微讶。 她伸头往外看了眼,就瞧见自家大哥,薛池脚步匆匆往蕙宁苑来了。 他没有多余的话,也不避开丫鬟们,只是对薛湄说:“带上行医箱,跟我来。” 薛湄没有二话,拿上了自己的医药箱。彩鸢不在,故而是丫鬟照影陪薛湄出门,这次锦屏没有跟着。 马车直接停在蕙宁苑门口,薛池让薛湄赶紧上车,丫鬟则上了另一辆。 一路驶出了庄王府,薛池才说:“你不要惊慌,也别担心。” 话说到这里了,薛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怎么了”薛湄问。 “遭遇埋伏,他和身边的人都受了点伤,包括,贺方” 薛湄:“” 萧靖承身边的人都是高手,其中以贺方为首。 贺方都受了伤,可见敌人来势汹汹。 总不至于是幽冥阁的人吧 若是幽冥阁的人,薛湄应该提早接到消息,而不是等事情成功了才知道。 她不再多说,一路沉默,和大哥到了靖王府的后门。 后门打开,卸下门槛,马车又一路到了靖王府的正院。 薛湄进来的时候,看到萧靖承打着赤膊,一条绷带缠绕着他的上半身,血水把绷带都浸得鲜红。 他脸色煞白,像是吃了大亏。 薛湄见他在战场上都不曾受过这种重伤,心中剧痛。 与此同时,她的手更稳。 “不急,我来看看。”她说,“伤在哪里” “后背。”萧靖承怕是疼得厉害,声音虚弱,“不小心被人划了一下,血有点止不住。” 薛湄从行医箱里拿出剪刀,剪开绷带一看,后背的伤口又长又深,很容易造成失血性休克。好在前面没有伤。 她深吸一口气,让他趴好:“我要处理伤口了” 处理这种皮外伤,她非常娴熟。然后又拿出试纸,让照影出去收集萧靖承手下的血液样本,回头要抽取一些血液,给萧靖承输血。 她自己要给萧靖承缝合。 打好了麻药,薛湄就开始了。整个过程中,她一言不发。 萧靖承不知是累坏了,还是失血过多,他逐渐睡着了。 他的伤口被缝合完毕,薛湄给他换了药,重新绑了绷带,还打了一针消炎药,他也没有醒。 看他面颊一圈胡茬,薛湄心疼摸了摸他的脸。 而后她出来,对贺方等人说:“所有受伤的都到我跟前来。” 一共有十三人受伤。 每个人的伤口,处理的都很简陋。 他们和从前相比,只有一个进步,那就是包扎。 每个人的伤口都进行简单的包扎了。 薛湄夸奖道:“这样很不错,一来可以防止伤口进一步恶化;二来也能在用药处理之前,减少感染。” 她依照伤情的轻重缓急,给这些人都做了急救处理。 等她忙完了,天际泛出了鱼肚白,已经天亮了。 一夜过去了。 而萧靖承,这个时候并没有醒过来。相反,他开始发烧了。 正文 第727章薛湄很会照顾人 受了外伤,恢复的时候,身体高热是很正常的反应。 薛湄坐在萧靖承的床边,时不时拿一个湿毛巾,搭在他的后脖处,或者给他的前额擦些酒精散热。 他伤口以外的地方,薛湄也时不时用酒精和温水给他擦拭,达到物理降温的效果。 萧靖承趴着睡很不舒服,一直半睡半醒。清醒的时候,知道薛湄就在身边,劝她快点去休息:“你也忙了一夜了。” 然而,说几句话就体力不支,又陷入了昏迷。 昏睡了之后,他的眼皮会跳的很厉害,很明显是噩梦缠身。 薛湄一直看着他,隔片刻就为她进行降温,等待消炎药起作用。 中午的时候,他的体温降到了三十八度以下,薛湄轻轻地松了口气。 好歹算是暂时熬了过来。 她一夜未睡,加上很担心他,这会儿其实也没什么睡意。年轻就是好,身体结实又精力充沛。 她趴在萧靖承的床边,让自己的脸贴在他掌心。一开始,只是这么休息着,然后她就稀里糊涂进入了梦乡。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薛湄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了摸萧靖承。 萧靖承还在睡,但是睡容已经安静了很多。 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也不再快速转动了,他真正进入了睡眠里。 一摸他的额头,发现烧已经退了,额头有微微凉意。 薛湄舒了口气。 她一动,后背有什么滑落。回眸一瞧,发现是一件淡灰色的外裳。 她一愣。 正好这个时候,照影从门外进来,手里端了一个洗脸盆。 “小姐醒了。”照影端着水盆走过来,“洗洗脸吧。” 薛湄接过她递过来的热毛巾,捂在脸上,毛孔舒张的感觉让她很舒服。 她洗了脸,才问照影:“刚才谁进来了” 照影回答:“是王爷。” 大哥人还在这里吗 “王爷现在呢” “王爷一直在外院。”照影说,“家里的护院都来了,王爷让小姐不要担心。” 薛湄颔首。 她看着床上的萧靖承,让照影下去吩咐,厨房准备好一些清淡的饭菜。 照影说:“小姐要吃一点吗厨房已经备好了您的,都是一些清淡的。我瞧着好像还有虾泥做的丸子。” 薛湄昨晚宵夜就没怎么吃,今天又是一整天,滴米未进,这会儿真饿了。 照影一形容,薛湄就能想到虾泥丸子的鲜美香甜,对她说:“我想要虾泥丸子汤,放几根青菜,不用做得太复杂,原汁原味就好。” 照影道是。 片刻之后,一大碗热腾腾的丸子汤就来了。 薛湄也不讲究,要了个小碗,坐在萧靖承旁边吃。 她快要吃完了,突然听到有人问:“闻着好香,是什么” 声音虚弱。 薛湄看过去,只见床上的萧靖承挣扎着要坐起来。 怕他崩开了伤口,薛湄赶紧扶住了他:“别动别动,一会儿伤口裂开你又要遭罪了。” 萧靖承果然不再动了,但是他很想坐起。 薛湄明白他的意思,小心翼翼搀扶了他。 萧靖承在她的搀扶之下,累的额头见了汗,居然虚弱到如此程度。 看来,后背这伤口,让他失血过多,元气大伤。 他对薛湄说:“有些饿了。” 薛湄心中一喜,知道饿是好事。 她对门外的照影说:“去厨房说一声,这种丸子汤再来一大盆。” 萧靖承听到“一大盆”三个字,唇角微微弯动了下,有点好笑。 薛湄跟喂猪似的。 厨房的丸子汤是现成的,很快就端了过来。 萧靖承吃在嘴里,木肤肤的,感觉一点味道也没有。 他知道,这不是丸子汤的缘故,而是他自己。他受伤了,虽然觉得有点饿,但味蕾好像关闭了。 “觉得如何”薛湄问他。 萧靖承记得薛湄说过,生病了一定要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身体才会恢复的快。他受这等重伤,想要完全复原,没两三个月不行。 故而当前,只要不吐,他就必须吃下去。 他点点头:“挺好吃。” 薛湄:“不要勉强,慢慢来。” “我真觉得挺好吃。”萧靖承说。 他就这样,咬牙吃了两小碗虾泥丸子汤,吃得心情似乎还不错。 然后,丫鬟打水过来,薛湄凑合着帮他擦了擦脸,又给他洗了洗手。 萧靖承微笑。 薛湄问他笑什么。 “没想到,你也会服侍人。”萧靖承说。 薛湄笑了起来:“那你觉得我服侍的怎样” “服侍的挺好。”萧靖承说,“只是委屈你了,这些粗活本不该你来做。” 薛湄不觉得这是粗活。 帮着照料一下生病的人,这不是女朋友该做的吗哦,他们现在,只是可以亲吻的陌生人。 她忍不住又笑了。 有薛湄在身边,萧靖承的心情很好。吃了饭,薛湄给他的伤口换药。 换药的时候,应该是很疼的,可他忍着没吭声,只是疼的出了一层薄汗。 薛湄看着他这般痛苦,心里顿时起了杀意。谁敢这么对她男人,她要千刀万剐了他。 换好了药,薛湄重新给萧靖承打了消炎针。吃饭说话的功夫,前后不过半个时辰,萧靖承已然耗尽了精力。 他眼皮耷拉着。 薛湄让他趴着说话,他果然就趴着,只是很快眼睛就闭上,又睡着了。 薛湄还想问问,是什么人追杀他然而见他没有精力多谈,也就不好再问。 趁着夜色刚起,薛湄又给贺方等伤换了药。 情况严重的,薛湄都给他们打了青霉素,而病情比较轻的,可以自己扛过来,哪怕有轻微发烧,薛湄也只是上物理降温,没有给药。 滥用药并不是好事,它会让身体形成抗药性,能不用的时候就尽量不要用。 从地球时代开始,人类为了追求舒服,生病的时候减轻痛苦,故而有很严重的滥用药问题,太空时代亦然。 以至于很多人的意识里,都没有痛是身体正在自我保护的一种观念。 萧靖承这一觉,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 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挤到了床脚。而某个人,长腿长脚的,伸开几乎把他的床全部占了去。 薛湄四仰八叉的,毫无仪态在萧靖承床上睡得香甜。 萧靖承:“” 正文 第728章敢伤我男人? 萧靖承看着床上的女人,睡得十分香甜,心中便荡漾着温暖,连后背的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他俯身亲吻了她的面颊。 这一动,牵扯到了后背,疼得他倒吸口凉气。 他的手撑在了床上。 薛湄这个时候,已经醒了过来。 见萧靖承形容不太对,薛湄立马就要爬起来。不成想,她的一缕头发被萧靖承压住了。 起身的动作很麻利,牵扯到了头皮,硬生生又将她拽回了床上,差点没把她整个头皮揭下来。 薛湄:“” 她捂着脑袋,整个人都懵了。 而萧靖承愣了一瞬之后,哈哈大笑。 这下又牵动了他的伤口,他更疼了,然而却更想笑,使得他整个人的表情略有点扭曲。 薛湄:“” 一夜饱睡,薛湄和萧靖承都有点饿了。 薛湄喊了丫鬟,让丫鬟去厨房吩咐一声,准备好早膳。 依旧是照影进来服侍。 薛湄和萧靖承的早膳都略为清淡,她也没说什么。 早膳之后,照影端水进来服侍薛湄洗脸。然后,照影悄悄的告诉薛湄:“小姐,王爷还没走。” 这话,萧靖承也听到了。 他对照影说:“你去请你们王爷进来。” 照影道是。 她行礼之后,果然去了。 萧靖承立马又说:“这个丫鬟不行,连我都能驱使动她。” 原先蕙宁苑的那些丫鬟,除了薛湄她自己,谁也派遣不动。 锦屏甚至连原主子都不认了。 照影和临波是庄王府的,到底差了一大截。 薛湄笑:“我已经不追求丫鬟都像修竹她们那般忠心了,勤快机灵就好。稍微有点忠诚,我就很满足了。” “可以培养。”萧靖承说,“你对她们要严格一点,不要太过于纵容。” 这点对薛湄来说,就很难。 她好像一直都把自己当个老板,而不是奴隶主。 老板靠严厉,是难以服众的。没听谁家的公司是因为老板严厉而壮大,员工是因为老板严厉而卖力。 当然,她现在真的是奴隶主。 她笑笑,没有反驳萧靖承,只说:“我尽量。” 说着话,薛池进来了。 打量了几眼萧靖承,薛池慢慢开了口:“看你的样子,竟像是活了过来,有人恐怕要失望了。” 萧靖承点点头:“想要我死,也没那么容易。” “你没事就好。”薛池又道,“我也算解了一个危机。” 薛湄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 薛池见她蹙眉,便向她解释:“有人冒用我的名义,上幽冥阁买了一批杀手,对靖王下手。” 薛湄错愕:“果然是幽冥阁的杀手” 薛池点头:“是。” 薛湄又看向了萧靖承:“幽冥阁的杀手这么厉害吗能伤到你和贺方两个人” 她难以置信。 萧靖承这个时候,眼神有点躲闪。 薛池在旁拆台:“幽冥阁的人,当然伤不了他。但是,伤靖王和其护卫首领,还是轻而易举的。” 薛湄猛然看向了萧靖承:“你是故意的” 萧靖承叹了口气:“别人都知道,靖王武功平常,身边的首领也稀松。若把幽冥阁的二等杀手,都打退了,此事我不好善后,恐会引来更多猜疑。” 薛湄:“” 她一时既觉得他思虑周全,又很生气他把自己伤成这样。 深吸了一口气,薛湄问薛池:“是何人要伤他” “是五皇子府的人,借用了我的名义,挑拨离间。”薛池说。 道理很简单,五皇子要争夺太子之位,就只能不停的给现任太子找茬。 现任太子的左膀右臂,就是庄亲王。想要争夺太子位置,先对现任太子的臂膀下手,思路很正确。 六皇子被诛之后,除了五皇子,能与太子相抗衡的,大概就是四皇子和靖王这对养兄弟。 他们俩都得皇帝器重。 可惜,他们俩都对皇位没什么兴趣。 薛池若是暗杀了靖王,恐怕德妃和四皇子不会饶他,皇帝心里也会对太子起疙瘩。 毕竟,皇帝那么疼靖王。 没想到,事情功亏一篑。 萧 靖承一边假装本事不济,一边娴熟撤退,躲回了王府。 五皇子若是怀疑,也只会猜疑萧靖承运气很好,其他人估计也会这么想。 而薛湄人在京城,萧靖承心里很清楚,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活着回去,薛湄就能治好他,所以他有心把这个戏演好。 “因为这次派出来刺杀的杀手,等级不高,并非幽冥阁最绝顶的那几个人,所以也没有报告给阁主知道。”后来锦屏给薛湄解释。 幽冥阁有很多生意,也有很多杀手,薛湄自然不可能每一桩都过问。 这就导致了她事后才知道这件事。 “原来是五皇子。”薛湄声音幽幽。 这个瞬间,她像是很想杀人。 萧靖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对她说:“不必生气,受点伤也没什么。” 薛湄想到他作为萧靖承的时候,哪怕在战场上也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现在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在假冒靖王。 他是为了留下来,陪薛湄。 一旦身份暴露,他撤退也容易,只是要和薛湄分开了。所以,受这个伤,间接也是因为薛湄。 如此一来,薛湄就更恨五皇子了。 她的人都敢动,薛湄恨不能悄悄用点药弄死五皇子。 她深吸一口气,对薛池说:“大哥,晋王这伤,恐怕得养两个月。我要暂时搬回侯府住,方便近距离照顾靖王。” 薛池:“” 萧靖承笑了笑:“这倒不必。” “怎么不必你差点半条命都没了。”薛湄说,“五皇子那边,我倒是希望,他能永葆富贵,一生平安健康。” 薛池:“” 萧靖承:“” 他们俩一时间,对“咬牙切齿”这个词,有了具体的理解。薛湄的表情,让这个词都生动了起来。 薛池素来是很支持薛湄的决定。 不管她打算做什么,他都不会反对。 既然她想要让人非议她和靖王,想要弄出一点不雅的传闻,来加强与靖王之间的联系,也随她。 虽然这件事也关乎到薛池。 他们兄妹俩是一体的,薛湄的任何一个行为,都可能代表薛池的政治动机。 比如说,当薛湄这样凑近靖王的时候,太子那一派的人肯定会在想,庄亲王已经不忠诚了。 他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在跟靖王那对兄弟勾勾搭搭。 但无所谓,只要薛湄高兴。 “回头我让人把你的东西和丫鬟都送过来。”薛池脑海中千丝万缕,但说出来的话,总是这样贴心而温暖。 他什么也为薛湄做不了,故而他只能做一个大哥哥。 一个最疼妹妹c娇纵妹妹的哥哥。 若这一点他也做不到,他真是一无是处了。 正文 第729章诬告 薛湄说到做到,果然暂时搬到了她的侯府。 不过,她没有明着开大门,只是暗地里搬了过来。 她把丫鬟锦屏和照影都带了过来。 侯府打理得很好,薛湄养了不少的下人,反正她有钱,养得起。 她过来住,一切都会很便捷。 萧靖承养病的日子,薛湄每天都伴其左右,陪着他说说话,晒晒太阳,小范围的散散步。 没过几天,宫里就知道萧靖承受伤的事。 皇帝特意派了心腹的魏公公,登门探望。 魏公公像个慈祥的老头,外表很普通,并没有什么阴柔气。 他和蔼问萧靖承:“王爷,感觉如何了” 萧靖承便说:“已无大碍,过几日便可进宫给父皇请安,望父皇勿念。” 魏公公打量了他几眼,欣慰点点头:“王爷瞧着,气色倒是还好。” 萧靖承:“我是命大,幸亏有成阳侯在,否则我小命不保。待我好了,定要查出是何人所为。诛其九族,也难以消恨。” 靖王性格鲁莽霸道,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但魏公公并未往心里去。 若靖王不这么干,反而倒不太像那个纨绔了。 魏公公安抚他:“王爷还是先养好伤,其他等伤好了再说。莫要耽误了养病,怒极伤身啊。” “公公说的对。”萧靖承给他几分面子。 皇家的儿子,哪怕再骄纵,也知道看形势。魏公公代表皇帝,他是不敢在魏公公跟前造次的。 魏公公回宫之后,就对皇帝如实禀明:“殿下的伤,看着是挺重,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也苍白了些许。 不过性格还是那么横,要找出背后之人,诛其九族。” 皇帝笑了起来:“九族不用九族了,光这一族就会把他自己牵连进去。” 他的声音带笑,态度也温和,但魏公公听得胆战心惊。 “爷爷,你莫要多想。”魏公公说,“这些皇子们,奴婢看着长大的,个个都聪明,不会做出手足相残之事。” 皇帝轻轻的叹了口气:“人心会变的。” 魏公公:“” 皇帝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认定靖王的伤是兄弟所为 “算了,也由不得朕,就让他们去吧。”皇帝说,“在背后下手的,不是老五,就是老大。” 至于靖王是被牵进了哪一派的势力,皇帝也拿捏不准。 魏公公见越说,皇帝情绪越阴沉,赶紧转移了话题。 他说起了薛湄。 “成阳侯这些日子搬回了侯府,她府邸与靖王府相邻,这些日子倒是多亏了她照料,殿下才能好的如此之快。”魏公公说。 “她”皇帝一愣,进而沉思了片刻说,“那下手的定是老五了。雕虫小技,一个个,全是乳臭未干的孩子。” 在皇帝眼里,这些计谋真是见得太多了。 靖王虽然受了重伤,但依照他这个儿子的脾气,以后出入会更小心谨慎,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皇帝没有再多问什么。 而薛湄搬回侯府,时常到靖王府串门的事,被人抖落了出来。 之所以被人抖落,是因为有三四位贵小姐,听闻靖王受伤了,纷纷上门探望。 第一回来,瞧见了成阳侯在;第二回来,又瞧见了她。 三番五次,几个人对了一番情报,发现成阳侯几乎每天都在。 贵女们再一打听,靖王府隔壁就是成阳侯府,一时都气呆了。 “真不要脸,近水楼台先得月。” “我听说,靖王妃在世的时候,对她不薄。王妃刚刚去世,尸骨未寒,她就惦记上了人家靖王。” “真是毫无教养,品行败坏。”另有贵女很气愤,好像她自己登门,就真的只是为探病似的。 消息传开,不少人看热闹。 成阳侯是新贵,她又是梁国的成阳郡主,名满天下,技能无双,医术能起死回生,算是个令人敬佩的奇女子。 现如今她身后又有庄亲王。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即将会是庄亲王妃,不曾想她却和靖王这个有名的纨绔王爷搅和在了一起。 故而,有人不相信那些贵女们的话,只说成阳侯肯定单单是去治病的。 把那些贵女们气的半死。 此事也传到了四皇子吴王的耳朵里。 一瞬间,四皇子心急如焚,急匆匆跑到 靖王府去探病,只可惜靖王不见他。 他又顺道去了趟隔壁成阳侯府。 侯府大门紧闭,看门的小厮说侯爷不在家。 但传言说薛湄就住在这边。 四皇子吃了个闭门羹。 七日之后,萧靖承的伤基本无大碍,他可以下床活动,也可以进宫去。 他拖着重伤之躯,去告状了。 他口口声声咬定是五皇子对他下手,皇帝问他:“你可有证据” “没有,但儿臣知道是他,儿臣不会饶过他的。”萧靖承胡搅蛮缠。 皇帝对这个儿子很头疼:“没有证据,你这便是诬告,朕要罚你的。” “我受了重伤,还得受罚” 皇帝:“诬告便是如此,需得杖责五十庭杖。” 萧靖承:“那算了,我不告他了。他是私下里派人杀我,那我也私下里去解决此事。” 皇帝:“不可胡闹。” 他警告的话,不咸不淡。 萧靖承果然也没听进去:“总之,我得出这口气,否则旁人都以为儿臣好欺负。” 皇帝:“混账东西,滚吧。” 从来没有人觉得你好欺负,人家想要对付你,那都是筹划多时。 萧靖承在皇帝这里备了案,就放心回到了靖王府。 他说他要想个办法,给五皇子找点麻烦。 薛湄笑问:“怎么找麻烦” 萧靖承说:“自然是要让他没面子,我要拆了他的门面。”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薛池正好也在。 薛池听了,没想到一向严肃寡淡的萧靖承,居然也会做这种事。 薛湄笑说:“那此事肯定很有趣。” 然后,她转头问薛池,“大哥你要不要也参与” 薛池摇头:“莫要拖上我,跟我无关。” 他对萧靖承上门打脸这种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薛湄则觉得很好玩,撺掇萧靖承直接去,当面和五皇子对峙。 萧靖承则说:“直接去倒是没意思,玩一点花哨,气死他。” 薛湄似乎从来没有见识过调皮捣蛋的萧靖承,她一时也跟着玩心大起,问他:“怎么折腾五皇子” 萧靖承让她附耳过来,把自己的计划简单和她说了。 薛湄觉得他的计划一点也不复杂,非常符合靖王草包的脾气,同时又有背后推手的迹象,很是高明。 真真假假,会让五皇子成为笑柄。 薛湄就等着看笑话。 萧靖承也不顾后背的疼痛,往五皇子府去了。 他还有些铺垫要做一下。 正文 第730章萧靖承报复的手段 靖王府里,驶出一辆极其豪华的四轮马车。 马车有一顶明晃晃的金盖,四角垂了璎珞,甚是奢华。 它很庞大,一出来,整个街道就被它占满,所有的行人与车辆都要退让。 王府的侍卫和管事非常豪横,一路驱赶人群,给这辆华而不实的马车腾出地方。 萧靖承坐在马车里,铺了柔软的被褥,他很舒服的斜靠着,尽可能不碰到伤口。 马车平稳,一路将他运到了五皇子府门口。 五皇子府就在皇城的隔壁,清净高贵,四邻住的全是权贵。 这么一辆马车到来,令人侧目。 它非常庸俗。 众人一看,除了靖王,不做二人想。 “这纨绔干嘛来了”大家暗地里猜测。 马车在五皇子府门口停下,萧靖承半死不活的,由侍卫搀扶着下了马车。 他立在门口,嚣张跋扈的侍卫便上前敲门,把五皇子府的大门捶得山响,一点素质也无。 而五皇子府的人,居然被这架势吓到了,半晌没有人开门。 良久之后,一名衣着绸缎的管事,走了出来。 萧靖承冷眼看着他:“你们王爷呢” 管事上前见礼,态度十分恭敬:“今儿实在不巧,王爷一大清早就陪王妃,去翠微寺上香了。春宴将即,家里事忙。还请王爷见谅。” 萧靖承再次冷冷扫了一眼这管事,然后鼻孔里出气。 他没有开口,身边的侍卫,像是他的马前卒,就不乐意了。 侍卫上前,一推这管事:“少在我们王爷跟前放屁。赶紧去把你们王爷叫出来,否则就打断你的腿。” 管事的脸气的发紫,嘴上的话人是很客气,克制着自己脾气:“王爷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被侍卫打断:“什么他他他,让你们王爷赶紧出来,躲着不见客,是怂包不成” 五皇子府的下人们,瞧见自家管事被人如此羞辱,个个一脸愤怒,想要上前打架。 管事急忙呵斥。 要是在五皇子府打了起来,此事闹大,丢人的却是五皇子府,而不是那个纨绔靖王。 殿下让他出来应付,他就得应付好。 他陪着笑脸。 一番撕扯之后,萧靖承像是看够了热闹,就招呼那挑衅的侍卫:“真不在家就算了,咱们也回吧,今儿太乏了。” 他一走,四周邻居纷纷冒头,各家的管事小厮,都上前安慰五皇子府的管事几句。 “莫要跟他们一般见识,一群纨绔罢了,将来有他们受的。” 管事没说什么,只想息事宁人要紧。 五皇子人就在家里。 萧靖承了解五皇子这个人,因为阿梦和玄狐对他做过研究,故而他知道五皇子最在乎体面。 五皇子在外,端的是贤能和善。 萧靖承来者不善,依照他的脾气,定然是要当场吵闹,五皇子丢不起这个人。 吵闹会丢了五皇子的身份,他只会让管事出来。 但萧靖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那名上前争吵的侍卫,此刻一改嚣张,恭恭敬敬把一枚腰牌,递给了萧靖承:“王爷,属下拿到了。” 萧靖承接了过来,见是一枚纪王府一等管事的腰牌,虽然用处不大,但好歹是纪王府的东西。 他笑了笑:“办的不错,退下吧。” 侍卫道是。 回来之后,薛湄问他:“如何” 萧靖承:“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几乎没有任何差错,东西也拿到了。” 他把腰牌给薛湄看。 大户人家的腰牌,做的很繁复精致,外面渡了一层金。 薛湄没看懂。 萧靖承便解释给她听。薛湄听了,有点按耐不住,急切想看看萧靖承如何磋磨五皇子的。 应该很有趣。 这天夜里,五皇子府大门口,被人扔了好些死鸡死鸭,血啊毛啊到处都是;还有大粪,糊在墙上。 整个大门口脏乱不堪,臭气轰天。 翌日早起,不仅仅五皇子府的人骂,街坊四邻也在咒骂,因为整条街都臭。 “肯定是靖王府的人干的” 大家都有这个认知,昨儿来找茬的就是靖王。 如此肮脏下作的手段,也只有靖王府的人使得出。 五皇子听说了,一 时既觉得好气,又觉好笑。 老八这个草包,也就是这点鬼蜮伎俩,真真让人笑掉大牙。 此事对五皇子府没什么影响,反而只会惹人同情。说起来,只是说八皇子上不得台面,行事下作。 五皇子云淡风轻,对管事说:“不要嚷嚷了,把墙壁c门口都洗干净。” 管事道是。 这天晚上,五皇子府派了两名侍卫巡逻。 然而,侍卫被人打晕了,放在大门口。又跟昨晚一样,五皇子府的大门口c大门口的院墙,被弄得乌烟瘴气 这次墙壁上,还被红漆写了字:“不忠不孝。” 更过分了。 五皇子有点恼怒,家里的下人们更生气。 街坊们也帮着骂八皇子,让五皇子去皇帝跟前告状。 “再这么闹腾下去,咱们这条街都臭了。” “他是三岁孩童吗,玩这种把戏” “咱们收拾不了他,请陛下出面吧。” 五皇子黑着脸,不做声。 上午的时候,管事派人把门口打扫干净了。 刚刚清扫完毕,又来了十几名匠人。 “是要拆这个吗”匠人领头的问。 门上的小厮不解:“什么” “不是你们家去找的人吗说要把大门和院墙拆了,脏了要重建”匠人领头的又道。 小厮们不知道。 管事的今天心情不好,没人敢去问,故而小厮们想着:这是在皇城,做活计的匠人不敢冒充纪王府的管事。 既然他们说是管事让拆的,那肯定就是了。 小厮们还帮忙。。 匠人们接到命令,是从前门一直往后拆,没有让他们停就不要停。 于是,拆完了前面的墙壁门楼,匠人们要开始拆库房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管事的出来了,见整个王府前院被拆的不成样子,整个人愣住:“这是怎么回事” 五皇子吃了午膳,打算出门。 见自家前院和大门都没了,满地狼藉,一时也无比错愕:“谁弄的” 他这次愤怒了。 好好的,怎么把院墙和大门全部给拆了 匠人们面面相觑,下人们也面面相觑,管事的相互推诿,都说不知情。 稀里糊涂中,五皇子府的门c院墙都不见了,像是被人扒了脸皮与衣衫,赤裸裸的露在那里。 一时看热闹的人,再也不觉得八皇子好笑,而是觉得这人的手段,太过于狠辣。 五皇子这次是彻底铁青了脸:“把这些混账全给我抓起来。” 就在这时,京兆府衙门居然来人了 原来有人报案,说五皇子府虐待匠人,请京兆府尹主持公道。 整个五皇子府乱成了一锅粥。 此事传出去,众人在目瞪口呆之余,也是捧腹大笑。 靖王这个草包的名声,居然有点改善。 正文 第731章成兰卿的短板 都说靖王草包,但他与五皇子这一战,把五皇子府拆的不成样子,让五皇子府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的确令人刮目相看。 五皇子不敢扣住那些匠人不放,毕竟是他自家“管事”,拿着王府的对牌去雇来的。 京兆府的人又接到报案,说王府打算殴打匠人,五皇子只得拿出态度。他不仅仅放了匠人,还付了两倍的工钱。 他自家的管事,雇人拆了他家大门,他家小厮还热情帮忙。 皇帝也听说了,笑得快要抽筋。 “好,好”皇帝说,“这肯定是老九,或者成阳的主意。” 靖王没有这个脑子。 此招太阴损。但阴损之余,又让人不得不佩服。 这个笑话慢慢传开,大家就深挖五皇子与八皇子靖王的恩怨。没听说过这对兄弟不合到如此地步,为何突然这般 有人感兴趣,靖王府就敢放料。 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五皇子买凶,想要杀靖王,导致靖王重伤。 “如此狠毒” “纪王一向宽和大度,有仁者之风,莫不是装的” “狼子野心,都不是善茬。从前很看好纪王,如今想来,他也不是吃素的。” 五皇子喊冤,说他没有。 皇帝听了,不咸不淡的问他:“你有证据,证明自己没做过吗” 五皇子整个人懵了。 父皇偏心到如此地步了吗没有做过的事,怎么证明没做过 虽然他做过。 “你没办法自证清白,他就说得;他也没有办法证明是你做的,故而朕不惩罚你。”皇帝道。 五皇子突然后背发凉。 靖王是个草包,但五皇子会把皇帝的话,掰开揉碎来理解。 他知道,皇帝已经怀疑他了。 被皇帝怀疑,那他还有机会入主东宫吗 五皇子极力辩解,但他的确没办法自证清白,因为靖王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所以,他没办法去反驳那些证据。 这个瞬间,五皇子无比后悔,搞谁都不应该去搞靖王这种无赖。 一旦被无赖缠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想着自家被拆掉的大门c院墙,五皇子感觉眼前发黑。 薛湄也听了很多的闲话,反馈给萧靖承。 “大家都说,我和我哥哥暗地里给你出谋划策。”薛湄笑道,“你这个草包形象,真是深入人心。” 萧靖承微微笑了笑:“也没什么,雕虫小技罢了。只要你把自己想象成无赖,很多手段使起来就得心应手。” 这次,萧靖承重伤了身体,五皇子重伤了名声,大家两败俱伤。 薛湄暂时觉得出了口气,心情好了不少。 萧靖承的身体,也恢复了健康。伤口彻底长好之后,他每天都要锻炼,尽可能的恢复体能。 薛湄也搬回了庄王府。 五皇子正在想方设法挽回自己损失的声誉。 太子府那边,却派人请了薛池和薛湄过去。 太子要见薛池,而太子妃要见薛湄。 “这件事办的不错。”太子也以为,靖王的那个损招,是薛池在后面帮他想的。 要不然,以靖王的脑子,想不到这么阴损的办法。 “大哥,此事跟我无关,是靖王自己琢磨的。不过,我的确是参与了此事。” 太子看了眼他。 薛池进一步解释:“并非我要凑热闹,而是五哥买凶杀人的时候,用的是我府上专用的银票。” 太子:“”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五皇子此举是为了对付太子。 太子重重一拍案几,骂道:“混账东西,我有心给他些甜头,想要收服他的心,他却如此对我。” 原来,太子异想天开,想要让弟弟们都臣服于自己,故而给了五皇子府两个很好的官员名额,让五皇子的奶兄飞黄腾达了。 他自以为五皇子会感激他。 不成想,人家反手就来对付他了。 “大哥莫要生气。”薛池安慰他,“养不熟的白眼狼。这次被他咬一口,以后提防他就是了。” 太子点点头。 太子妃叫薛湄过去,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我才回京,德妃娘娘就让我操持今年三月三的春宴,我恐行事不当,就推辞了。 德妃娘娘让五弟妹主持此事 ,将来还是要交到我手里,故而我在旁学习。”太子妃对薛湄说。 薛湄:“娘娘这些日子,都在忙这个” “是啊。”太子妃笑道,“我还把石侧妃也带上了,让她帮衬我一二。” 薛湄:“” 成兰卿应该很烦这些女人间的事情。 五皇子妃的太子妃梦想破灭,对柳氏态度如何,可想而知。 而太子妃柳氏要接替她的差事,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薛湄光想想,都能闻到硝烟味。 成兰卿是东宫的侧妃,地位比较低,太子妃带上她,她简直就是五皇子妃的出气筒。 试想,五皇子妃既不敢对太子妃太过于造次,又心里怨恨至极,如何发泄她这个情绪自然是磋磨东宫的侧妃了。 女人折磨同类,手段花样频出,能令人震惊。 太子妃把成兰卿带着,就是拿成兰卿当盾牌使。 而五皇子妃的手段,成兰卿又是否都能接住 成兰卿学的,是大学问c治国策,女人后院的这些鸡毛蒜皮,她能否应付 薛湄有点幸灾乐祸。 “原来大家都在忙这个。”薛湄笑道,“娘娘,要我帮忙吗” “你帮不上忙的。”太子妃说,“除非哪一日,你嫁给九弟,成为皇家的儿媳妇,才能帮得上忙。” 薛湄笑起来:“那我恐怕这辈子也帮不上了。” 太子妃:“” 她只是试探了一句,没想到得到这么个回答,这让太子妃有点疑惑。 难道薛湄和九弟之间,不是那种关系吗她可是住在九弟府上。 太子妃有心撮合保媒,但听到薛湄这个意思,太子妃觉得,还是不要乱点鸳鸯为好。, 她只是笑笑:“那你便得一辈子清闲了。”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薛湄才见到了成兰卿。 成兰卿一切如常,美艳无比,只是薛湄看得出她有些疲倦。 疲倦,让她的眼神显得暗淡了很多。 不用猜测,春宴这件事让她焦头烂额。 饭后,薛湄和薛池离开,两个人就说起了春宴。 每个国家的三月三,似乎都有春宴。 薛湄这个原主第一次见到萧靖承的时候,就是在春宴上。 春宴,它还有个更通俗的名字,叫“每年三月三贵族男女相亲大会。” 一般由皇后操持,会邀请京里稍微有些名望家族的未婚男女参加,众人在河边游玩,踏青,彼此交流。 春宴之后,最繁忙的就是谈论婚嫁了。 “大哥,你是不是要去”薛湄问他,“也许,今年你会找到你的良缘。” 正文 第732章妹妹不怎么要脸 薛池对春宴没有任何兴趣。 准确的说,他对婚姻没有兴趣。 他的心很厚,外面被坚硬的壳层层包围,沉重又破旧。他已经感受不到温暖,也无法付出他的热情。 况且这样的心上,已经住了一个人,更是耗尽了他所有的柔情,他哪里还装得下其他感情 薛池想要自己做主,而做主的前提就是,他并不会选择一个世家女来完成他的婚姻。 如果可以,他宁愿一直单着。 不成亲,也是一种“做主”,一种选择。 回到庄王府,薛湄迎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不是成家兄弟,而是四皇子吴王。 薛湄跟他的交集并不深,却因为几首诗,得到了他的倾慕,让薛湄觉得这个人脑子有坑。 四皇子是真正的文学青年,而薛湄不学无术,跟他其实并没有共同语言。 四皇子单方面的把薛湄视为知己;薛湄则觉得文学青年,都不太好对付,对他敬而远之。 “殿下。”薛湄大咧咧进了堂屋,口吻之随意,就像乡野村姑,招呼邻家老农大叔,总之是毫无文雅。 四皇子并不介意。 两人见礼之后,丫鬟端了茶。 薛湄开门见山:“殿下找我,是有事” 四皇子:“倒也没有什么事。” 薛湄便要站起身:“那既然没事,等下吃了饭再走啊,不要客气。” 说罢,她自己就要回去了。 四皇子:“” 见薛湄真要走了,四皇子又出声阻拦:“其实我有点事。” 薛湄又坐下,丝毫不恼:“殿下有事直说,不必跟我弯弯绕,我很好说话的。” 四皇子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他支吾了半晌:“近来,你还忙吧” “也还好。”薛湄说。 她始终心平气和,除了态度不怎么恭敬,也没什么女儿家的羞涩之外,挑不出其他毛病。 她慢吞吞地喝茶,等待下文。 “就c就是”四皇子沉吟半晌,像是想要找到合适的词,“你前些日子一直给小八治伤,现在忙完了吗” “忙完了。”薛湄说,“殿下没有见过靖王殿下吗他现在活蹦乱跳的,殿下不必担心。” 四皇子想说,我根本不担心,他谁呀爱死不死的。 “既然不用治病,那你平时得少往靖王府走动。”四皇子声音有些艰涩,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 薛湄:“为何” “王妃刚刚去世,小八又很受宠,靖王府如日中天。不少人想着给小八续弦,你若去了,恐有不好猜疑,反而羞辱了你。”四皇子道。 薛湄:“这个倒无所谓。” 四皇子:“我知清者自清,但” “哦,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薛湄说,“我的意思是,给靖王做续弦,怎么算羞辱” 四皇子:“” 因为太过于震惊,他一时傻乎乎的看着薛湄;薛湄回视他,好像对他的震惊,也表示很震惊似的。 “靖王生得英俊,又得陛下器重,是难得清闲又富贵的王爷。给他续弦,我觉得是一件美事。”薛湄说。 她无时无刻不在拔高萧靖承的地位。 四皇子听了,一时间心里拔凉。他望着薛湄,欲言又止。 薛湄便站起身送客。 四皇子似有不甘心:“成阳郡侯爷,你聪慧又敏捷,医术极佳,你不该 薛湄笑了:“我一直让自己保持优秀,就是为了时时刻刻,能随心所欲的选择,不为世俗所困扰。四殿下,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四皇子如遭雷击。 他当然明白。 薛湄竟然是说,她喜欢靖王殿下,而她也有本事喜欢靖王殿下。 他还想劝她离靖王远些,珍惜名声。可再说下去,他变成了世上最庸俗的人,他的话就打住了。 从庄王府离开,四皇子浑浑噩噩。 薛池在门口遇到了他,和他打了声招呼,他恍惚也没有听见。 后来薛池问妹妹:“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薛湄如实相告。 “多管闲事。”对四皇子的行为,薛池如此评价。 四皇子从来没有欺负过薛池,薛池跟他也无过节,但薛池从小就讨厌他。 当所有人为了得到皇帝的宠爱c为了生存汲汲营营的时候 ,四皇子清高傲慢,与世无争,就好像他是一朵盛绽的白莲,其他人都是淤泥。 薛池没有的,四皇子都可以轻易得到,这如何不叫人记恨 现如今,四皇子似乎也有了求而不得的。薛池冷漠旁观,只觉得他活该而已,并不同情他,也不会对他的处境感同身受。 “没有多管闲事。”薛湄笑道,“他只是喜欢我而已。” 薛池:“” 妹妹是挺好一姑娘,就是不怎么要脸。 “不对,不应该是我,他只是喜欢陆游c辛弃疾。他喜欢那种才华横溢,和他一样,清高的女子。他以为我也是。”薛湄说。 “你不是。”薛池说。 薛湄点头:“对,我也告诉他了,只可惜他不相信。” 薛池突然发现,这个世上有很多的蠢人,只是他们蠢而不自知。 就连那个机关算尽的成兰卿,薛池也觉得她蠢。 上次她和成氏兄弟见面了,是“偶遇”的,她假装不认识,薛池怎么都不觉得她聪明了。 真正聪明的,又有哪些人呢 薛池一时想不到。 想通了此事,薛池答应和薛湄一起去参加今年的春宴。 他原谅世人的愚蠢。 转眼便到了三月三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微风习习。 春宴设在江边的一处林苑。 那里属于皇家女眷们避暑之处,引江水入院内,设计精巧,曲径通幽。 它所有的建筑,都架空一楼,故而水淹不着,又能临窗望景,十分雅致。 空地上,今日搭满了帷幔,薄薄帷幔间有人影绰绰。 萧靖承今日也会来。 可以说,他算是这次春宴的焦点。 江城的名贵里,比王爷更贵重的男子不多。靖王丧妻,但听闻靖王的封地肥沃富饶,而靖王府每年得到的赏赐,又是诸多王爷之最。 这样一个有钱有势的王爷,便是绝大多数门第眼中的佳婿。 九皇子庄王虽然未婚,但因其封地极度贫瘠,又因其在皇帝跟前不受宠,哪怕现在太子起复了,他是坚定的太子党,对他的身价提高也不算特别明显。 薛湄和他站在一起时,众人看他们俩的眼神,都是祝福的,而不是嫉妒。 薛湄没有多理会,和哥哥寻了地方坐下。 萧靖承稍后而至。 他来的时候,引发了一点小小轰动,大家不时往薛湄这边瞧。 “怎么了”薛湄自己也伸长脑袋去看,很是好奇。 正文 第733章很般配 薛湄见人群异样,便顺着看了过去。 瞧见之后,她唇角有了淡淡笑意,终于知道为何众人都在看她和靖王了。 萧靖承穿了一件浅紫色深衣,衣服上没有任何的纹饰;一条同色玉带系腰,挂了两块玉佩,简约至极。 引人注目的,是这件深衣的绸缎料子。这种料子密而轻薄,是最时新的织法。 它的特殊之处在于,其在阳光下,有暗光流转,似涂了一层银。 不是染上去的,也不是绣上去的,就像是鱼鳞那样,自然而然存在的。 它在屋内华贵端庄,气质高雅;它在阳光下,又闪闪发亮,奢华妖娆。 大家之所以看薛湄,因为薛湄今儿也是穿了这么一身襜褕。 这种衣料,大家最先是看薛湄穿的。 有人问薛湄,这料子是哪里来的,薛湄说:“朋友所赠。” 市面上买不到,薛湄也不说它的精妙。 女眷们挠心挠肺想要得到,派人时刻盯着戴景阁,一上新就要立马去抢购。 现在,这么引人注目的料子,穿在了靖王身上,大家如何能不多心 别人看薛湄,也看萧靖承。 而薛湄只看萧靖承。 紫衣贵气,非常好看。可是,若拿捏不好,男人穿起来显得阴柔,女人穿起来显得庸俗。 但萧靖承穿得却很好看。 上一位让薛湄觉得,穿紫衣好看的是温钊。 温钊生的花容月貌,衣裳是陪衬他的,他自然穿什么都俊朗。 在梁国,萧靖承特意打扮的时候,爱穿一袭白衣,衬托的她翩翩公子,气度不凡。 却没想到,变成靖王之后,他这样放浪形骸,居然一袭紫衣出门了。 薛湄想了想,如果是从前的瑞王爷,绝不敢这么穿。 因为他要在乎自己的声誉,要在乎别人如何看待他。 现在却不同了。 薛湄忍不住笑容满面,她很喜欢这样放开一切的萧靖承。 他像是去掉了身上沉重的枷锁。 他明明是最尊贵的小皇子,却因父亲去世得早,十五岁就戍守边关。 大将们轻视他c士卒们怀疑他,没人看好这个养尊处优的小王爷。 于是,萧靖承丢掉了他所有骄纵的习惯,变成了一把铁打的刀,坚硬c笔直c冰冷。 他代表着将士的尊严,代表着白崖镇的声望。 哪怕在京城休息,他身上仍有一个白崖镇主帅的身份,这让他并不能随心所欲做自己。 原本的他,是什么样子呢 一个被父亲c母亲捧在掌心长大的男孩子,怎么可能好脾气薛湄简单想了想,都觉得那小皇子一定是傲娇之极。 傲娇的王爷是什么样子 应该就像现在的靖王爷,一袭紫衣,华贵又俊朗,睥睨众生。 若他的父亲再晚去世十几年,薛湄遇到的瑞王爷,应该更像此刻的靖王。 她心中柔软。 薛池轻轻的戳了一下她。 回神间,萧靖承已经走到了跟前;而春宴上所有的目光,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薛湄笑容满面的样子,也令人惊艳。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 薛池环顾四周,轻轻叹了口气,对薛湄说:“流言蜚语要满天飞了。” 薛湄:“大哥,我越是高调,旁人越会容易忽略你。这样可以成大事。” 薛池:“” 为了他不假,想和靖王公开来往,也不假。 一个为公,一个为私。 薛池摇摇头。 这个时候,萧靖承已走到他俩旁边坐下。 “说什么”他问薛湄。 “聊别人是否喜欢你我的衣裳。”薛湄说。 萧靖承回头看了眼,视线撞上了无数双的眼睛。那些人躲闪不及,假装若无其事偏头。 他冷冷笑了笑:“别人喜欢不喜欢,与你我何干你可喜欢我的衣裳” 薛湄点头:“我很喜欢。” 萧靖承便满意了,露出了笑容。 薛池觉得此刻的风很好,阳光温暖,一阵阵清幽的花香飘来;不远处的桃花,在阳光下舒展娇红的花瓣,被晒得近乎透明。 一切如此美丽,他是这景色里唯一不协调的人。 他站起身:“我去走走。” 他离开了座位 ,回头再看,便觉那处紫色,无比的矜贵;那两个人,更不同凡响。 岁月会让人改变,薛湄现在身上的这些气质,已然是任何一名普通贵女无法比拟的。 她明明还是那样的眉眼,却又是人群里最漂亮的女人。 不止薛湄有这种感觉,其他的人似乎也有。 故而,男士们的视线落在薛湄身上的时候,都有点狂热;看萧靖承时,便多了一些敌意。 不远处有竹林,似乎很幽静,众人全都在桃林那边。 这边往前走,隐约能听到波浪拍打岩石的声音。这是往江边去的方向。 薛池漫步而去。 “庄王哥哥。”身后有人高声喊,声音清脆悦耳,还有几分稚嫩。 薛池一回头,瞧见一少女朝他奔来。 少女着桃红色上襦,配一条素白色的绫裙,眉目如画,宛如一朵桃花成了精。 如此明艳的少女,薛池对她倒是有些印象,她是裴家的十小姐裴晚照,那个祥瑞。 女孩子长得总是比较快,裴晚照今年也不过十来岁,已然有了灼灼风姿,有点像个大姑娘。 她瞧见了薛池,便停下奔跑,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文静c腼腆。 只可惜,她走路的脚步还是很快,眼神太过于灵动,活泼的像只小精灵,一切伪装都是徒劳。 “庄王哥哥,我刚刚喊了你半晌,你走得这样快,都不理我。”裴晚照立在薛池跟前,仰头看着他,半是撒娇半埋怨。 “这边风有点大,我没听到。”薛池说。 “再往那边走,就要到江边了。江边有护栏,咱们出不去的。”裴晚照似乎对这处林苑很熟悉,她上前就要拉薛池的胳膊,“你跟我来,那边可以围猎,还能骑马呢。” 薛池警惕的把手一收,并没有让裴晚照挽着。 他冲裴晚照微微颔首:“那我自己过去看看。小姐快去找你的乳娘吧,莫要走丢了。” 裴晚照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垮了脸:“我是大姑娘了,不用乳娘陪着。” 薛池:“” 正文 第734章想嫁给萧靖承 这一年的春宴,薛湄和靖王成了焦点,大家谈论他们俩的同时,就会提到他们俩穿的新型面料。 那料子真好看,甘家的七小姐嫉妒的快要发疯了。 她已经顾不上去嫉妒薛湄在庄王身边,又和郡王勾勾搭搭,她眼里只有薛湄的那件衣料了。 “人家那是成阳郡主,配咱们靖王,绰绰有余,这是很正面的话。” 好像,因为这女人是成阳郡主,其他贵女们连吃醋都不配。 春宴的前半段,大家都在围观薛湄和靖王,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而那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谈笑风生,似乎周围的人全是空气,脸皮非常厚。 大家看了半晌,觉得没什么趣味,只好散了。 后半段的时候,众人四下里游玩,倒是发生了一件趣事。 这件事又跟薛湄有关。 是四皇子引起的。 四皇子鳏居多年,前些年也是众人追捧的佳婿人选。只是他极其清傲,谁也不放在眼里。 他没有争权夺利之心,只想做个闲散王爷。 皇帝对德妃的儿子,肯定是会偏袒照顾。哪怕将来没有了皇帝,四皇子的封地也足够他几代内丰衣足食。 他与门阀之间,没有利益纠葛,故而那些门阀的讨好,他也不放在心上。 他能耽误得起,望族门阀家的妙龄女郎,却耽误不起。 相中四皇子的那一批贵女,纷纷嫁人了;换了一批,又嫁人了。 一来二去,大家明白过来,四皇子是谁也看不上,故而对他心灰意冷,逐渐就歇了这个心思。 四皇子这些年也不再提续弦这事,他甚至从来就没对哪个贵女另眼相待。 他也好多年不来春宴了 今年,他却来了。 可一开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靖王和成阳侯身上,没有人留意到他。 后半截的时候,众人才看见他。 德妃是宫里的常青树,不管她多大年纪,皇帝对她的尊重是不会减少。因此,在婚恋市场上,四皇子永远有一席之地。 不少贵女们靠近,却发现四皇子一直在看靖王那个方向。 众人一头雾水。 四皇子上前和他们俩打招呼。 他语气不善,数落靖王:“你冒冒然跟侯爷坐在一起,旁人瞧见了,会说很多闲话。弟妹去世之后,你可再娶,此事便是流言的源头。” 萧靖承静静看了眼四皇子,很好,这位终于站到明面上来说话了。 “怎么,我不能和侯爷在一起吗”萧靖承挑了挑眉。 薛湄笑盈盈看着。 四皇子不看她,只对萧靖承说:“这成何体统。旁人瞧见了怎么说” “旁人瞧见了,能怎么说”这次开口的,却是薛湄,“不要瞧就是了。实在看不惯,可以把自己的眼珠挖出来。” 四皇子:“” 薛湄又看向了四皇子,神色稍微一冷:“四殿下也莫要多看,当心瞎眼。”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好有一些人回来了。不少人都听在耳朵里,倒吸一口凉气。 这成阳侯厉害了,她居然能在三位王爷中间搅和。 看吴王这个表情,他竟然是吃醋 男人们承认,薛湄的确很美丽,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为他吃醋;女人们则觉得,薛湄很有本事,才会引得几位王爷围着他转。 大家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四皇子煞白着脸,阔步离开了。 如果是萧靖承一个人怼他,他也许不会如此的愤怒。可薛湄掺合其中,让他心痛如绞。 他明明是帮薛湄说话的,维护她的名声,她却反过来帮萧靖承。 四皇子越想,越觉得无比憋屈。 他当面遭到了羞辱。 春宴结束,京里的流言蜚语,反而不够统一,因为点太多了,大家各说各的。 裴晚照年纪小,还没有到提亲的时候,她去春宴,完全是跟着她姑姑凑热闹。 当然若有人相中她,年纪相当,家境相仿,愿意提前下聘,等她及笄了,再成亲也是可以的。 不少大家闺秀,刚刚参加第一次春宴,就会被定亲。 人家大户门第结亲,看中的往往不是姑娘本人,而是姑娘身后的家族。 故而,这次裴晚照和她姑姑两个人,收获都颇丰。 姑姑已经成老姑娘了,再不嫁就迟了。 然而,姑姑到祖父祖母跟前,还是说:“我一个也没有相中。” 裴宰相对女儿的婚事,始终是纵容的。 因为他觉得,女儿很聪明。一个聪明人,过得好不好,不是由她的婚姻来决定的。 有很多选择,就不需要死逼她。 什么年纪结婚,由她真心说了算。高僧说过了,四小姐越晚结婚越幸福。 现在,裴家四小姐一点成亲的想法也没有。 不仅仅有人向裴家四小姐求亲,也有人向裴晚照求亲。 裴晚照听了,就赶紧问她祖母:“求亲的人里,有没有庄王哥哥” 裴夫人一愣:“这个倒是没有。” “那就不要答应。”裴晚照说,“我将来要嫁给庄王哥哥。除了他,谁也不行。” 裴夫人:“” 她觉得有点糟心。女儿迟迟嫁不出去,孙女的婚姻,估计也是诸多磨难,这让她也很是头疼。 “你现在还想找个什么样子的人”裴宰相问四小姐。 四小姐说:“至少得是个,能自己做主的人。我冷眼旁观,这些人全靠着家里吃饭,没有一个是真心能自己做主的。” “年纪轻的男人,尚未入仕,哪有资格自己做主”裴宰相笑道。 裴家四小姐沉吟片刻,脸似乎有点红,对她的父母说:“其实,女儿觉得一人到合心意。” 裴夫人眼睛一亮:“你终于有觉得合心意的是谁” 裴宰相则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裴家四小姐看了眼父母之后,眼神就有些躲闪,半晌才道:“我若能和亲,嫁给梁国的大将军王变好了。” 裴夫人:“” 裴宰相听了,也深感诧异:“你怎么会有这个念头” “我听人说过,萧靖承是英雄男儿,他灭匈奴c匡朝政,真正了不得,而且他也没成亲。”裴家四小姐说。 “你打听了这么多,那你难道不知萧靖承,本是要与成阳郡主成亲的吗”裴宰相问她 裴夫人:“莫要提什么萧靖承你断了这个心思,嫁到梁国去,你这辈子再也回不来。若旁人欺负你,你连个撑腰的娘家都没有。” 裴四小姐:“” 她觉得母亲太俗气了,俗不可耐。 裴四小姐咬了咬唇:“我听说了,可成阳郡主人不是在咱们这吗也许,她将来会嫁靖王或楚王,也未可知。 总之,咱们楚国的成阳侯,是不可能再回到梁国去的,是不是父亲我的机会是不是来了” 裴宰相:“” 正文 第735章急性青光眼 四皇子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他耳边时不时会想起薛湄的话。 那些话,字字诛心。 她可以为了那个草包弟弟,做到如此,凭什么 她到底看中了靖王哪一点 四皇子把靖王翻箱倒柜的想了一遍,也没觉得自己这弟弟有什么优点,值得成阳侯如此善待的。 外表而言,自己比靖王更帅气;内在也比靖王优越。 他各个方面碾压靖王,为什么失败的却是他 名满天下的成阳郡主,这样的女人,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 草包靖王凭什么 这一夜,四皇子睡不着,他辗转反侧,脑海里全部都是薛湄的种种。 只有这种惊才绝艳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可能是心情太过于沉重,他觉得有只眼睛很不舒服。 视线有点模糊,怎么都看不清。 揉了揉眼睛,发现眼睛酸涩难当,眼泪水不停的往下流。他这不是伤心的,而是眼睛自己的反应。 揉了揉之后,四皇子感觉自己是太劳累了,便回房睡觉。 翌日醒过来的时候,眼睛也还是有些不舒服。看东西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 他当是自己昨晚失眠导致的。 他上午还要进宫,去看望自己的母妃,以及重新给她抄两篇经文。 在马车上,眼睛莫名其妙又流下了泪水,还是有点疼。到了宫里的时候,视线倒仿佛清晰了不少。 四皇子觉得此事也没什么,只是抄经文的时候,视线里终于一片模糊。 然后,任由他怎么眨眼睛,眼前的东西还是朦朦胧胧的。 他震惊之下,不小心打翻了砚台。 德妃那边的女官与太监们都听到了,纷纷过来。 四皇子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惊慌失措的他,手不停的乱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春宴之后,薛湄睡了个好觉,她一觉睡到了这天下午。 起床之后,她也不觉得饿,盘膝坐在床上,跟丫鬟锦屏和红鸾闲聊。 红鸾正在给她搭配好今天好穿的衣裳。 说起昨晚的相亲宴,两个丫鬟就问:“大小姐,有人相中咱们家少爷吗” “不少呢。还有个小不点,就是裴家那个祥瑞,居然也跟着大哥跑。她小小年纪,懂得什么是成亲吗”薛湄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不按年纪论。”锦屏道,“有些人痴长年岁,也还是不懂。” 薛湄:“” 虽然她没有证据,但她觉得锦屏是在内涵她,于是她白了锦屏一眼。 锦屏抿唇笑了。 红鸾则说:“大小姐上午在睡觉,胡家那对兄弟来了,送了两条大鱼,说是他们自己钓的。 我瞧着不像,这么大的鱼,怎么能钓到肯定是买的,特意孝敬大小姐的。两个滑头。” 她比胡家兄弟大不了多少,但说起那对兄弟,却是一副大姐姐的口吻。 薛湄听说了新鲜的大鱼,立马就想到了烤鱼,然后又想起了成氏兄弟,不知道他们俩回到白崖镇没有。 他们俩见过成兰卿,目的达到,就回去了。 原本他们就是送逃犯过来的,不可能在此处久留。 成兰韬走的时候,还特意过来看了看彩鸢。 他拐弯抹角问彩鸢成亲了没有。 彩鸢告诉他,虽然没有成亲,但是快了。她心里有一个人,那个人不是成兰韬。 成兰韬满心失望的走了。 薛湄思路有点走神,半晌才对丫鬟们说:“那让厨房把这两条鱼收拾收拾,咱们下午做烤鱼吃。” 红鸾道是。 片刻之后,红鸾急匆匆回来了,神色不太对。 薛湄打趣她:“慌什么只要你不是偷偷吃了我的鱼,我就不会怪你。” 红鸾哎呀一声,怪薛湄打断了她的思路。 “大小姐,外面的人说你会诅咒。”红鸾道,“我去厨房的时候,那几个人在背后议论你,说你会妖法。” 薛湄:“” 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要是成兰卿加以利用,薛湄可能会被烧死。 这个时候,薛湄真害怕弥尘法师站在成兰卿那边,坐实这个谣言。 薛湄是外来者。 哪怕她是本地人,在鬼神这一道上,她也没有弥尘法师那样高的 威望值。 在薛湄和弥尘法师之间,本地百姓肯定是更信任弥尘法师。 “唉,早知道对那和尚更好一点。”薛湄说,“四十二章经恐怕得提前弄出来了。” 红鸾:“” 小丫鬟实在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大小姐的思路已经跑了十万八千里。 “这个时候就别提什么和尚了。”红鸾急切说,“外面的人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真是稀奇,总有个缘故吧” “肯定有个缘故。”薛湄点点头,让她别慌。 红鸾很慌,就连锦屏都说:“我出去打听打听。” 她正要去,薛池回来了。 快步进了蕙宁苑,他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薛湄主仆:“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日,湄儿让四皇子不要看她和靖王殿下,当心瞎眼这么一句话引起的。” “瞎眼”锦屏下意识反问,“然后呢” 没有什么然后,太医们此刻正在治疗,都不需要,薛湄去帮忙。 “太医们用了药,要看看情况。不过宫里为了保险,肯定还是会请湄儿的。”薛池道。 薛湄:“我昨天其实不是胡说,是当时见四殿下,黑眼珠有点过大,可能是房角狭窄的问题,随时会犯急性青光眼,我才会说他。” 薛池:“” 什么急性青光眼 “急性青光眼也挺容易治的,用排水的办法来控制眼压,慢慢也就好了。”薛湄又说,“如果宫里请我,我能治。大哥,你不用担心。” 薛池:“” 薛湄又有点好奇。 此事到现在,也不过半天功夫,都还什么都没定呢,怎么突然就传出薛湄妖法的话 “人为操控的痕迹这么明显,一定有成兰卿小姐的手笔在里面。” 薛湄倒也不愿意背负这样的名声,因为这是古代。古代人对非自然的力量,是很崇拜的。 如果薛湄会妖法,那么旁人害怕她,远胜于敬重她。 对他们惧怕的东西,他们只能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将其永远毁灭。 所以,薛湄让锦屏赶紧去控制一下舆论。 控制舆论最好的办法,自然不是压制它,而是用另一个更劲爆的内容就取代它。 锦屏道是:“您放心吧,由我处理。” 这个时候,宫里终于来人了,请薛湄去给四皇子治病。 正文 第736章把四皇子送给薛湄 薛湄,进宫的时候,已经有太医在为四皇子救治。 他用的是针灸。 四皇子一直遵从医嘱,闭紧双眼,故而他不知道薛湄来了。 太医还在施针,薛湄便退了出来,到隔壁的小佛堂,去见了德妃。 德妃正在念经,但宫婢们还是让薛湄进去了。 薛湄也在佛前拜了拜。 德妃瞧见她进来,放下手里的佛珠,就请薛湄在佛前的小蒲团上坐了。 “吴王那个病,是怎么一回事”德妃直接问她,带着讨教的口吻,没有咄咄逼人的逼问。 薛湄:“太医还在救治,我没有上前问诊过,现在也不清楚情况。” “可昨儿” 薛湄尴尬笑了笑:“昨儿真的只是说了一句难听话。当时所有的人都在看我们,四殿下以为,我跟八殿下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言语让我略感愤怒。 他说,别人都在看你们。我便回答,随便他们看,不想看就别看,当心瞎眼。也就是这句话,并不是预知先知道什么。” 薛湄在德妃面前,姿态放得很低。 她要说是自己提前知道,却不提醒四皇子,恐怕德妃不会饶她。 她现在言语恳切,该说的地方都是事实,德妃也不会拿她如何。 “不知医治的如何。”德妃叹了口气,没有深究不放,“还是要拜托你。” 说到这里,德妃又说,“这恐怕是遗传,本宫八岁进宫,记得一些家里的事。我爹爹便是突然之间瞎了眼,而后我哥哥最后,父母被迫无奈,只能将我卖了。” 薛湄:“” 青光眼并不具备遗传性,只是凑巧罢了。 薛湄看向了德妃,终于明白,德妃的憔悴从何而来。 也许,德妃心中认定,此乃遗传,而四皇子多半是要从此瞎了,像他的外公和舅舅那样。 四皇子喜爱读书,吟诗作画,没了眼睛,无法想象他以后的生活,无法想象他的心情。 若不是几十年的克制工夫,德妃这会儿肯定要流泪了。 太医用针了两个多时辰,终于结束。 四皇子睁开眼,眼前还是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 “怎么会这样”四皇子有点急了,说话的声音也前所未有的大,估计是眼睛看不见的时候,会有一种本能的反应。 太医以安抚他:“殿下不要急,这不是一时半会能治好的,须得日慢慢恢复。” 薛湄自己也学中医,尊重中医,她知道这些大夫们很厉害。 但是,中医有个最大的缺陷,就是它在治疗急性病上,起效慢,会把小病拖成大病。 就像四皇子的急性青光眼,眼压已经很高了,用甘露醇点滴,把压先控制住,然后再用治疗青光眼的眼药水。 如果情况严重,做一个小梁切除术,休息几日便可恢复光明。 拖下去,只会彻底失明。 薛湄待要开口说话,皇帝来了。 皇帝脚步很急,看得出他很担心。他问太医情况如何 太医慢条斯理讲述四皇子的病情,说四皇子这病发的很急,又说恢复慢,需要日才能视物。 皇帝听了,脸沉了下去。 他看了眼众人,就瞧见了薛湄:“成阳侯怎么说” 薛湄上前行礼。礼数周到之后,才道:“陛下,小臣至今还没问诊呢。” 皇帝:“赶紧给老四看看,磨蹭什么。” 丝毫不在乎太医的颜面。 太医一张脸羞得通红,瑟瑟退到旁边,不敢言语。 薛湄拿出测量眼压的仪器,做了一番检测,确定就是很普通的急性青光眼,没有什么花哨,很容易治。 她对皇帝道:“陛下,四殿下的病情并无大碍。” 皇帝舒了口气。 薛湄又说:“不过需要做一个小小的手术。术前需得要把情况控制,故而,须得住院十天。” “住院”四皇子开口问,“何为住院” 皇帝确实很清楚。 一来情报上说过,,薛湄在梁国的时候,治病会要求病人住院;二来,太子妃也是经过住院治疗才好转。 皇帝便下了命令:“来人,把四殿下送到庄王府去。他的脉案交给成阳侯,一切由成阳侯做主。” 四皇子:“” 太医在旁边想说话,又不敢说。 四皇子一想到自己 可以住到薛湄那边,心里莫名一暖。 就这样,薛湄进宫逛了一圈,把四皇子带了回来。 德妃只是把四皇子送到了宫门口,并没有再送。 看着内侍们把四皇子抬走,德妃倏然转身,仓皇回了自己的寝殿。 她已经很多年不曾痛哭了,此刻趴在枕头上,眼泪就落了下来。 皇帝稍后而至。 “莫要担心,成阳他是神医。”皇帝安慰她。 德妃心里想的却是,此乃遗传,她一直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像自己的父兄一样。现在,担心变成了事实。 遗传的东西,这是命,怎么可能治得好成阳郡主她只是神医,又不是神仙。 德妃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并不偏执,故而她此刻肝肠寸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皇帝在边上劝她:“你一生吃斋念佛,佛祖会保佑你的。” 德妃听了,似乎找到了一点寄托。她坐了起来,把眼泪擦了擦,勉强笑道:“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叫陛下看笑话。” “你的笑话,朕还看得少吗”皇帝说,“难过伤身,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保重自己要紧。” 德妃颔首,重新去佛前抄经。 皇帝心里其实也不乐观。他这些儿子里面最重要的是靖王,因为皇帝欠他一条命;其次就是四皇子,他是皇帝与德妃爱的产物,是皇帝的儿子,生理上和感情上都是。 薛湄把四皇子带回了庄王府,赶紧给他输液,控制眼压,同时治疗青光眼的特效滴眼液给他用上。 照影留在旁边照顾。 薛湄自己回到了蕙宁苑,大哥问他情况如何,薛湄就简单的讲了讲,说一切无碍。 “不过,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薛湄说,“不是病人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 “什么麻烦”薛池很担忧。 正文 第737章磕头认罪 薛湄的确遇到了一点麻烦。 四皇子的病情,需要在控制好眼压之后,做一个小梁切除术。 这个手术,需要非常精密的仪器辅助,肉眼是很难的。 薛湄医术不错,这些年又在古代历练了,她现在一肚子自信,再难的手术她都敢尝试。 然而,她不是盲目自信,她是有五成把握的时候,就会拼尽全力。 现在,她遇到的问题是,她需要一名助手。 助手,像卢殊那样有一定医术和经验的,同时又能大胆心细。 卢文做不到,彩鸢更不行。 没有助手,这个小梁切除术,在没有仪器的辅助下,薛湄只有一成把握。 她想治好四皇子。 四皇子不重要,他身后的德妃和皇帝,对薛湄来说很重要。 薛湄想要过得很舒服,想要永世做她的成阳侯,这一战至关重要。 她把自己的困境,说给大哥听。 大哥听了,沉默一瞬之后:“你能拖延多久” 薛湄:“他住到了我这里,时间我随便说。他的情况,稳定了之后,不会一下子瞎的。” “我让薛景廉他们想办法,把卢殊给你接过来。”大哥说。 薛湄:“” 还有这种骚操作 那她苦恼些什么呢 薛湄算了算日子,又摇摇头。 “怎么,你担心他不来”薛池问。 薛湄:“不是。是表妹。表妹这一胎,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 妇人生产的前后,都是很关键的时间。离开了卢殊,一旦表妹有个万一,薛湄不知谁能救她。 宫里步步危机。 孩子生下来,也需要医术高超的大夫照料,否则很容易夭折。古代的儿童夭折率高达五成。 卢殊凭借一己之力,让宫里的孩子们都活了下来,成了奇迹,也让他在太医院院判这个位置上坐得很稳,没人敢挑衅他。 “你对她,倒是真不错。”薛池说。 因为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只有奚宝辰帮助过她。 这是薛湄曾经说过的,薛池至今也记得。 所以她对奚宝辰很好,掏心掏肺。 “这些都是我的人脉啊。”薛湄笑起来,似没心没肺。 薛池叹了口气。 薛湄:“这个手术,我再想想办法。亦或者,我可以公开招募助手。” 胡氏兄弟摆明了要往生意这一道上走,对医学毫无兴趣,薛湄挽留不住他们俩。 要不是他们帮薛湄找到了三七,薛湄都觉得自己在他们俩身上白白浪费了时间。 没有了胡氏兄弟,现培养一个人,却不能速成。 “这也不错。”薛池道,“依你的声望,恐怕整个楚国的大夫都会来。” 这话不假。 手术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跟神学差不多,神秘而又有奇效。 任何一名有追求的大夫,肯定都想亲眼见见手术。不管他多大年纪,身在何方。 薛湄只要公开招募,的确会引来无数的人,她可以轻而易举从中筛选到合适的。 但是,这样会让皇帝和其他人,提前看到她的号召力。 号召力这个东西,在任何年代,都会被当权者忌惮。 就像薛湄,她有这个本事,别人也知道;但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只要她把这件事做出来,让人瞧见了,就会在人心里落下痕迹。 “还是要考虑考虑。”薛湄又推翻了自己的说法,“我再看看吧,也许神医阁的人能帮我。” 薛池认真帮忙出主意,想了想又说:“上次给皇帝治病,从民间招募了几名神医,他们个个都医术了得。我可以从太医院弄到名单,你直接去找他们,一个个问不就行了吗” 薛湄眼前一亮。 “医院的人跟这些神医都有接触。你也问问他们,比较推崇谁,尽可能对每个人都做出一点评价。” 薛池点点头。 与此同时,薛湄也派人给神医阁递信,询问他们,有没有适合的大夫,有的话就推荐给她。 当天下午,薛池就拿到那几名大夫的名单。 太医院的人推举一位姓周的神医,可是周神医都六十多了。这样精密的手术,他帮不上忙,他的眼神和体力都不行。 另外两位,都是四十来岁,薛湄还是觉得年纪偏 大了。 要是有二十来岁,像卢殊那样的神医就好了 可惜,全天下只有一位少神医。 她暂时还没有下定决心。四皇子的病情,用药可以控制,也不急,手术可以缓几天进行。 这天下午,小厮让二门上的丫鬟进蕙宁苑通禀一声。 丫鬟果然来了:“小姐,有个人跪在王府门口,说想见见您。” 薛湄:“什么人” “他说他姓吴,是神医阁的大夫,他一直跪着呢。”丫鬟又说,“是赶他走,还是让他进来” 姓吴 薛湄想了想,昨日太医院那边拿来的名单里,有个人叫做吴金门。 现在来的这位也姓吴,不会凑巧就是他吧 薛湄还想问,见丫鬟有些说不清楚,她干脆自己出去看看。 她带着丫鬟锦屏,到了大门口,果然见一人衣着简单,跪在地上。 瞧见薛湄出来,他二话不说,先磕了三个响头,砰砰砰的震天响,把薛湄和锦屏都愣住了。 小厮们也不明所以。 薛湄还想要问,那人已经高声报了自己家门:“小人吴金门,拜见成阳侯。” 薛湄哦了一声,立在原地没动。 那人又道:“从前对侯爷多有不敬,今天上门请罪,还请侯爷大人不计小人过,给小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薛湄:“” 她沉吟了一瞬,脑子里翻来覆去的过了一遍,还是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人。 为了不闹误会,薛湄只得把事情问清楚:“我在哪里见过你” 吴金门:“” 他自作多情把别人当敌人,别人根本没见过他,对他毫无印象。 哪怕他在神医阁里名声不错,薛湄也没空留意,因为她太忙了。 现在,他单方面上门请罪,自然是让薛湄摸不着头脑。 “小人是背后说过一些不好的话,诋毁侯爷。”他说,“也许还没有传到侯爷耳朵里,但小人十分过意不去,特意向侯爷请罪。” 薛湄:“” 她看着他,见他不过三十来岁,就能被请到宫里给皇帝治病,应该是有两把刷子。 她需要一名助手。 也许,这个人就很不错。 薛湄沉吟了一下:“你进来吧,有事慢慢说。” 正文 第738章这就恼羞成怒了? 薛湄把吴金门领进了庄王府,和他聊了聊。 吴金门似乎特别崇拜薛湄,对着薛湄吹了一通彩虹屁。 薛湄必须承认,会拍马屁的人真是很厉害,因为恰如其分的马屁,会让人听在耳里无比舒坦。 她承受了一波甜蜜攻击之后,就对吴金门说:“你先回去等消息,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轻率下决定。” 吴金门:“侯爷,小人静候佳音。难得侯爷一点教导,小人死而无憾。” 他先走了。 而后,神医阁那边派了一位管事来,推荐了两名大夫给,薛湄选择。 薛湄就问他认不认识吴金门。 那管事一听,立马脸色就不太好了:“总管事,你莫要上了那小人的当。吴金门医术虽好,人品恶劣。 他这个人,最擅长阿谀奉承,看人下菜碟。他对着谁都敢用猛药,只求疗效,不问后果,没有半点医者仁心。” 管事的又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总之,神医阁的人,对吴金门的人品颇有微词。 薛湄送走了管事,又派人去太医院那边问了问。 太医院的人对吴金门印象也不好,说此人趋炎附势,志大才疏,可能是个宵小之辈。 “当时推荐他来给皇帝治病的,是甘家。” 甘家可能跟他有什么利益往来,故而彼此能看得顺眼。 薛湄一来不喜欢甘家,二来听了这么多,对吴金门的人品有了初步认识。 她觉得,一个人的品格,应该在其医术之上。 一个人说吴金门不好,那可能是诬陷;大家都说他人品有问题,那此人肯定就有问题了。 所以,万万不能用他。 打定了主意,薛湄打算派人明天去告诉吴金门,装作深思熟虑了一夜之后,才拒绝他的。 不过,此人知道薛湄还是成阳郡主时候的所有医案,说起薛湄的事迹,不打半点磕巴,张口就来。 “他关注我很久了。”薛湄对锦屏说,“恐怕不太好处理。一旦拒绝了他,依照旁人形容他的人品,他肯定会记恨我。” 锦屏:“难道怕他记恨,就要用他吗” 薛湄:“自然不会。” “大小姐放心,若他敢报复,幽冥阁会让他消失得无影无踪。”锦屏道。 薛湄笑起来。 锦屏不仅仅调皮,还霸气,跟当初到自己身边时那个暗卫,判若两人。 吴金门不行,可助手人选,还是没有合适的。 薛池见她苦恼,再次提出了意见:“既然没有适合的,你只能靠自己了。如此一来,你可以把机会让给太医院的人,跟他们保持好关系。” 薛湄沉吟。 她考虑了一夜。 第二天,锦屏化妆成一名猥琐的小厮,去了吴金门家,把薛湄拒绝他的话,告诉了他。 吴金门当时变了脸。 当着小厮的面,他啐了口,骂道:“给脸不要脸的贱婢。” 锦屏怒极:“你说什么” “难道我怕你们”吴金门冷冷看着“小厮”,言语很不客气,“你不过是成阳侯的狗,还想在我府上狂吠来人,赶他出去。” 锦屏脚步极快,窜到了他跟前,上前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锦屏原本就是女孩,身材纤瘦。假扮成小厮之后,看上去瘦弱不堪。 吴金门对他如此轻视,除了觉得他起眼,很好欺负,也是真的气到了极致。 吴金门觉得自己当面磕头道歉,诚意足够了。他医术这样好,在神医阁排得上名次;他又跟蜀姓望族甘氏关系密切。 不管是看着甘家,还是他自己的排行,以及他登门认错的诚意,都该给他这个机会。 有了这个机会,他可以对外说自己是成阳侯的弟子,又救了最受圣宠的王爷,从此可以扬名天下。 没想到,薛湄却拒绝了他。 他更没想到,薛湄身边的小厮如此强势,居然敢在他府上打他。 “来人”他厉喝。 锦屏没有打算暴露实力,故而打了一巴掌,给大小姐报仇了,她转身就跑。 吴金门家里的下人,都没武艺在身。他们看着锦屏,只觉得这小厮像只泥鳅似的,滑不溜手,怎么都捉不住。 锦屏很快就逃了出来。 回来之后,锦屏一边卸妆,一边把吴金门府上发生的事,告诉了薛湄。 薛湄听了, 笑道:“这样就恼羞成怒了看来,他上门磕头,真是下了血本。” 这下子,仇恨接深了。 吴金门的确很崇拜神医薛湄。 但是,他崇拜的,乃是传说中的“成阳郡主”,容貌丑陋c有三只眼的那个,而不是神医的真人。 他所尊重的,乃是他想象中的。 这个人的自负,已经到了极致。 “看来,幽冥阁得干点正经事了。”锦屏说,“这种东西,也敢对大小姐出言不逊。” “淡定,淡定” 因为吴金门的搅合,薛湄最终听从了大哥的建议,从要太医院选两名太医,作为她的助手。 第一是,民间的“神医”,她有点怕了,要是碰到另外一个吴金门,她得气死。 第二就是,她也要给太医院一点面子,不能总是打他们的脸。 被他们记恨,也不是好玩的。 “我要两名太医做助手,年纪不要超过三十二岁。”薛湄说。 然而,能进太医院做太医的,都是有些能耐的,不满三十二岁的才一人。 此人姓熊,有个蛮不错的名字叫熊瞻,很擅长外科。 宫里最紧俏的是内科,故而外科需要的大夫审核会稍微放松些。 熊瞻有个姑姑,以前在宫里做乳娘,认识很多人。正好熊瞻治疗跌打损伤很有一套,就把他塞进了太医院。 他进来之后,姑姑就告老还乡了,故而不犯忌讳。 薛湄听到熊瞻的名字时,猜测他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真见到了,发现自己猜测得不错,熊瞻就是又高又壮。 不愧是姓熊的,没有辱没他的姓。 “侯爷,我”熊瞻站在薛湄跟前,像一座山似的,半晌不知该如何道谢。 毕竟,大家都在说,能给成阳侯做一次助手,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他也顺利得到了。 只是,他不知如何和薛湄搭讪。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医术很不错。”薛湄说,“坐吧。” 熊瞻坐下了。 他又问薛湄:“侯爷,什么时候给四殿下手术” 正文 第739章我喜欢神话的自己 熊瞻始终有点紧张。 一直这样,是没办法帮忙做手术的,薛湄希望他能平静下来,就和他聊了聊闲话。 熊瞻是托关系进的太医院,自身会的外科,也就是古代中医们所说的跌打损伤,在医院里是鄙视链末端。 他自身倒是有一手正骨的好本书。 薛湄不太擅长正骨,卢氏也不怎么擅长,毕竟正骨在中医里都不算真正的医术。 “你能教我吗”薛湄问熊瞻。 “您想学,那我自然愿意教。”熊瞻有点激动,一口答应了下来,毫不犹豫。 他不藏私,这点很不错。 他来帮薛湄做助手,等于是学会了薛湄的一样本事,他能自然给予回报,的确是个很敞亮的人。 “那好,回头等忙完了这件事,咱们就切磋切磋。”薛湄说。 熊瞻:“不敢不敢,您那是真医术,我这是小伎俩。您看得上眼,是我祖宗三代的福气,岂敢和您切磋” 薛湄:“” 就在四皇子住院的第五天,薛湄给他安排了手术。手术之前,薛湄往宫里拿了一张手术免责声明。 皇帝看到了,问薛湄:“每次你做手术,都要让人家签这个” 薛湄点点头:“这个是必须的,以防后患。” 皇帝听了,点点头:“好一个蛮横的成阳郡主,怪不得梁国那些人容不下你。” 薛湄:“陛下,不要阴阳怪气的人身攻击。” 皇帝:“” 他果然在免责声明上签了字。 事后,皇帝想了很久,仍是觉得薛湄这个人,彪悍之极。 她比他这个皇帝过的还要舒心,皇帝生出了一些羡慕之意。 建弘帝这一生,见过很多的人,却从来没有人像薛湄这样的。 薛湄像另一个世界的人,她的言谈举止,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而她要通过她的本事,让世人接受她的出格,保持她自己的原面貌。 皇帝便觉得,此生见过的人里,薛湄是最有出息的,无人能与她抗衡。 “这要是朕的女儿,该有多好。”皇帝感叹。 为何他的儿女里面,就没有一个这样厉害的 皇帝又派人去了趟德妃那边,把这件事也跟德妃说了。 德妃一听,心里凉了半截,她跪在佛前老泪纵横。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她的父亲c她的哥哥,让她明白,儿子这病,定然是治不好的。 要不然,成阳侯也不会弄那么个东西,让皇帝签。 德妃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仍是觉得心痛如刀绞。 哪个母亲能接受自己唯一的儿子,变成瞎子她宁愿代替四皇子。 可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我可怜的儿”德妃热泪又滚落下来。 皇帝身边的魏公公,看到了免责声明,和德妃的想法一样,觉得四皇子的眼睛,无可救药了。 四皇子是个很通透的人,虽然清傲了一些,但对宫人们都很好。 魏公公又想到,皇帝的儿女情淡薄,诸多儿女里最疼四皇子。 四皇子年纪轻轻,却要变成瞎子,皇帝的心情该是如何 老公公想了想,替皇帝难过。 真正手术那天,萧靖承也来到了庄亲王府,特意见了薛湄一面, 他对薛湄说:“尽力而为。你神了这么多年,也该有一两个败绩,让别人知道,你真不能通神。” 薛湄笑起来:“那我还是更喜欢神话般的自己。” 多牛掰c带感啊,虚荣心爆棚 萧靖承:“” 薛湄:“上次胡氏兄弟送给我的鱼,因为其他事耽误了,没有吃成。你要是没事的话,去买两条二十斤以上的鱼,等我做完手术了,我们烤着吃。” 萧靖承自告奋勇:“我帮你烤。” 薛湄:“你没怎么碰过烤窑,我怕你不会。不如让我大哥烤,他手艺不错。” 还在衙门的薛池,打了个喷嚏。 薛池想早点回家。 很多人关心薛湄的事,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比如说,衙门里的人就问起,成阳侯要给吴王治眼睛 有几成把握 “你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知,吴王不是还住院去了吗,听说还要手术。成阳侯的手术,那是能起死回生,誓与老天争命的绝活。” 薛池:“” 此刻,甘家的外书房,甘六少爷甘骏佑正在安慰吴金门。 吴金门一脸怒容,把脸都涨红了。 甘骏佑反而不生气,笑嘻嘻安抚他:“吴王是突然瞎了的,此乃是遗传。 德妃娘家的兄长与父亲皆是瞎子,传到了他这里,天命如此。她成阳侯还能逆天改命吗 这次,你不做她的助手最好,否则连你的名声也要一块儿赔进去。” “可”吴金门被说的有些犹豫,“可成阳侯手下无败仗,她可是战无不胜的。” 甘俊佑冷哼了声:“不过是梁人捧她。谁知道到底有些什么阴私手段,成全了她的名声 你看她那妖娆的样子,估计没少魅惑人。传言嘛,你十句话里信半句就行了。 之前还说她奇丑无比,不也证明传错了吗那她的医术c她其他本事,怎么就不能错” 甘俊佑不是大夫,故而他不懂这里面的门道,非常看不起薛湄。 加上彼此有点过节,他更恨薛湄了。 要不是薛湄屡次捣乱,他现在已经和甘家四小姐成亲了。 虽然甘俊佑,说了很多攻击薛湄的话,可吴金门并没有感到开心一点,他觉得憋屈c愤怒。 “苍天,你若有眼,就保佑我这回,让四皇子彻底瞎了。有些人,不受点教训,永远不知道何为尊重旁人。” 众人各有心思。 手术室里,薛湄和照影,已经做完了铺床,然后把病人移过来。 四皇子突然抓住了薛湄的手。 薛湄和颜悦色,没有推开他,只是轻轻在他手背拍了拍:“不用害怕,小手术而已。相信我,你安心睡一觉。” 四皇子却是心中一暖。 要是他真的瞎了,薛湄会不会从此就要照顾他c善待他 想到这里,四皇子突然心里有了个主意。他知道这样不光彩,但是他打算这样做。 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得到他想要的。 他已经很多年不曾为谁如此着迷了。为了心中所爱,说一些简单的谎言,是很有必要的。 四皇子:“我不怕,你在我身边,我便什么都不怕。” 薛湄:“” 照影:“” 熊瞻:“”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这是听到了什么鬼话 正文 第740章你才是最重要的 小梁切除术挺简单。 照影和熊瞻虽然都不算很理想的助手,但他们俩带着十足的虔诚,以及认真。 有他们俩的辅助,薛湄胆大心细,在没有任何仪器的情况下,他们完成了这次手术。 很成功。 手术结束,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 病人还没有醒,薛湄留下照影和熊瞻照顾四皇子,自己离开了。 她一身汗,需要洗个澡。 她回到了蕙宁苑。 已经是下午了,大哥和萧靖承都在。 薛湄很是疲乏,就对他们俩说:“烤鱼帮我做好,我要洗个澡睡一觉。王爷你帮帮我大哥,不要吵架哦。” 薛池:“” 萧靖承这货,自以为和薛湄很熟,居然提出要帮她洗澡。 薛湄这会儿没精力和他嬉闹,拒绝了他,只让他也赶紧去帮着大哥做烤鱼。 洗了澡之后,薛湄美美的睡了一觉,心情舒畅。 她伸了个懒腰。 这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暗淡,夕阳只剩最后一缕余晖,快要天黑了。 蕙宁苑内挺热闹,食物的香味飘荡进了薛湄的寝卧。 原来,大哥把晚饭摆在这里,烤鱼也做好了。 薛湄简单穿了件襜褕,长发披散着,就出来了。 萧靖承见她素衣黑发,如此淡雅,却这般美丽,一时愣了愣。 薛池看了一眼,也觉得今晚的薛湄,是洗尽铅华的美,有一种素淡的妩媚。 她人很好看。 自从有了蛊虫,她哪怕素颜也很美丽。只是薛池并不知道她妹妹的这些秘密,他心里很感叹,权当是女大十八变了。 薛湄坐下,丫鬟们都退到了次席,只有薛湄c薛池和萧靖承,三个人同席。 烤鱼放了薛湄带过来的花椒,鲜香里带点麻辣,三个人都吃得很痛快。 后来,薛湄舌尖有点发木了,她才停下来。 萧靖承也停下筷子喝水,问薛湄:“手术如何” “成功了,本来就是小手术,比我预想中要简单一点。”薛湄说,“等他术后好了,就能恢复光明。” 薛池又问:“他几天能好” 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个四哥赶出去。 “因人而异。”薛湄说,“可能五天,可能七天,最迟不会超过十天了。” 薛池满意点点头。 十天之内,他是可以忍受的。 萧靖承不再说什么。 吃了饭,薛池先离开了蕙宁苑,萧靖承却没走。 他们俩上了二楼。 月色明媚,他陪着薛湄说了很久的话,两个人又提到了回去结婚的事。 薛湄一口就答应了。 萧靖承反而有点意外 “你舍得成阳侯这个身份吗”他问薛湄。 薛湄:“名声c地位与我,都是身外物。你知道我的,我想得到这些太容易了。 可你不一样,我想得到你,却是很难。你值得我放弃所有。” 萧靖承:“” 因为在一起的时间长,薛湄调戏他的话,越说越顺了。萧靖承不生气,他心中发暖,俯身亲吻了她。 这次的亲吻很顺利,蛊虫没有出来捣乱,但很快就不行了。 薛湄觉得差不多了,没有贪婪的索求更多。 说到了陪嫁,萧靖承问她:“你第一抬陪嫁要什么呢” 薛湄现如今非常想要一台蒸汽机。 蒸汽机虽然发明的很晚,但它是在工业比较落后的年代就有了。 现在造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她本身不是学这个的,她需要能工巧匠帮忙。 有了蒸汽机,薛湄就可以造出跨越海洋的大游轮,然后让弥尘法师去美洲,帮她找土豆和可可豆。 说不定,薛湄可以发现新的航线,改变全球的历史。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萧靖承。 萧靖承说:“我知道有个隐门,他们曾经自称是机甲大师张政的后代。张政早就死了,无人对峙,不知道他们是否夸大其词。 这些年,他们安安分分务农,不再折腾那些木头东西。但他们的手艺是很精妙的,我可以找他们试试。” 薛湄听得眼前一亮:“那他们需要什么做交换吗” “我还不知。”萧靖承说。 隐门世家,擅长做手工,那他们的确有可能帮薛湄,折腾出比较复杂的蒸汽机。 薛湄就说:“那送一坛好酒给他们吧。” 她的蒸馏酒,酒精纯度可以高达九十度,需要通过勾兑才能饮用。 薛湄已经能勾兑出六十度的高度酱香白酒。 不知道人家喜欢什么的情况下,送些吃的喝的,总归是不会错。酒反正是自古以来,人人都爱的礼品。 萧靖承:“好酒不错,礼轻情意重,不会踩雷。” 踩雷是薛湄告诉他的话,他居然能够灵活运用,让薛湄忍俊不惊。 彼此说妥,萧靖承要起身离开。 薛湄虽然睡了半下午,这会儿还是疲乏。 手术是很消耗人的体力的,她没有挽留萧靖承。萧靖承走后,她随便往床上一趟,就睡着了。 手术之后,很多人都关心四皇子的病情。 皇帝派了魏公公来问。 魏公公跟薛湄很熟了,关系也不错,故而就有点把薛湄当自家晚辈提点的意思,说话也是字字句句带着教导。 “爷爷问,四殿下何时能进宫,去给他老人家请安。” 薛湄明白了魏公公的意思,就道:“四殿下一时半刻还去不了,不过他的眼睛已经无大碍,即日便可复明。 陛下应该是不安心,让我亲自进宫向陛下复命,好给陛下宽心。” 魏公公见她一点就透,真是个聪明到了极致的冰雪人儿,心中满意。 不愧他高看她一眼。 “那也好,劳烦侯爷了。” 薛湄进宫去了。她没有吹嘘自己的医术,反而是夸了熊瞻几句,很给太医院面子。 皇帝听她说,四皇子的眼疾已经根除,即日就可像正常人一样,心里一松。 他派人去告诉了德妃。 德妃听了,先是狂喜,却又保持一份理性,生怕将来后悔。 德妃还留薛湄用了午膳。 薛湄就不客气了。她在德妃宫里吃了饭才出宫。 甘家听说了此事。 甘俊佑冷哼说:“吹牛谁不会,真好了再说吧。” 他对薛湄的话保持怀疑。 吴金门则预料到,作为薛湄助手的熊瞻,将会得到名与利,他一时嫉妒的发狂。 所有人都在等着四皇子出院。 庄王府的人很轻松,薛湄也没当回事。她对自己的医术,心里还是有数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意外陡生。 正文 第741章来点狠的刺激下 四皇子术后第五天,拆了眼睛上的纱布。 薛湄不好从空间里拿出追光筒,就只能自己判断,以及询问四皇子如何。 依照她对病人病情的判断,四皇子的眼睛是能看的见的,一切追光反应他都有。 但是,拿东西试的时候,他又很呆滞。 照影依照薛湄的吩咐,试了几次,已经慌了:“怎c怎么会看不见” 熊瞻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 无往不利的成阳侯,难道这次失手了 偏偏在他帮忙的时候失手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要跟成阳侯共患难了 这么一想,熊瞻居然浑身热血沸腾,有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充盈着他。 薛湄回头,正好看到熊瞻这表情,心里万分叹气,为什么自己选择的人都有些憨憨 是她眼光问题吗 “手术失败”四个字,像一阵风似的,很快从庄王府的小院刮了出去,传到了该知道的人耳朵里。 皇帝听闻之后,因为没有心理准备,他坐在龙椅上良久不语。 魏公公额头一直在流虚汗,既可怜皇帝和四皇子,也替成阳侯捏一把汗。 德妃听说之后,跪在佛前,良久不起身。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这种希望燃起又破灭的感觉,她陷入了绝望里,难以自拔。 德妃一天没有吃饭,把自己关在小佛堂里。 皇帝也吃不下东西,甚至打算亲自到庄亲王府看看四皇子。 魏公公拦住了他:“爷爷,王爷们有疾病,您是不能探望的。” 探望就意味着送终,只有皇子临死前才有这个福气,否则谁也没资格,让病中的自己见到皇帝。 古代有“病气”这个说法,生病的人可能会带有传染性。然而大家不能区分,哪些病有传染c哪些没有,统一就用病气来形容。 过了病气就会不舒服。 皇帝乃是天下之主,你的病情过给了他,你还用活吗 有人则心情特别好。 第一个幸灾乐祸的,是甘家六少爷甘骏佑。 他特意去找了吴金门,一进门就哈哈大笑:“看看,我说的不错吧,这女人就是沽名钓誉。 梁国人被她那副妖媚子迷住了,将她一分本事夸成了十分。这次她弄砸了,我家里人肯定要上书,褫夺了她的成阳侯。 吴金门也是啼笑皆非。 他叹了口气,心情好了不少:“若她是这个水准,那我倒不觉得遗憾了。” “我早就告诉你了。”甘俊佑道,“偏偏你们不相信,上了那女人的当。就她那个鬼样子,若真会医术,我把头割下来。” 因为这件事,庄亲王府所有人,走路都放缓了脚步,生怕弄出大的声响,惊扰了主人。 主人应该暴跳如雷。 众人脸声屏气。 薛池去看了四皇子,对他为何不能复明,也表示很难理解。 依照薛湄的医术,她说可以,那绝对是可以的。 薛湄站在四皇子跟前,仔仔细细的询问病情,同时诊脉。 薛池进来之后,她自然而然地对四皇子说:“庄王爷来了。” 四皇子冲着虚空点点头,像个真正的盲人那样。 薛池也不管他是眼盲,还是聋了,蹙眉直接问:“他怎么会看不见” 薛湄始终气定神闲,她脸上没有半分的懊恼,或者失望。 她一派温和,笑容恬静:“因为四殿下生病了。生病嘛,治得好c治不好,不都是常态吗” 薛池:“” 哪有这种常态,你向来是手到病除的。 他疑惑看了眼薛湄。 薛湄没有跟他交换眼色,依旧给四皇子诊脉,开药方,继续调养他。 这个时候,终于听到消息的萧靖承也来了。 他一进门,就直奔到了四皇子跟前,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 四皇子略微偏了下头,问薛湄:“是不是有人进来了” 脚步声那么大,根本不需要故作茫然,就知道有人进来了。 薛湄莞尔。 “殿下这一瞎,耳力倒是变好了,是靖王殿下来了。” 四皇子:“” 他似乎在虚空里张望,眼神不聚焦,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他茫然问:“老八,你来做什么父皇和母妃知道 我的事吗” 萧靖承还没有回答,薛湄已经说了:“我派人进宫去,告诉了陛下。陛下和德妃娘娘自然都知道。 外面的人也很关心此事,我府上的探子,已经把消息传遍了全城,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四皇子听罢,有点着急:“我迟早要好的,为什么城里的人都知道了” 薛湄无所谓:“不要急,知道就知道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对侯爷您的声誉有损”四皇子这个时候,是真的有点懊丧。 “没关系。”薛湄说,“我的医术好不好,不靠这一两个病例。只能说,我跟四皇子没有医缘。” 四皇子的表情,一时有点古怪。 “没缘”二字,刺激了他。 薛湄开了药,让丫鬟拿出去抓药。 同时,她又对大哥和萧靖承说:“王爷要休息,你们都回去吧,不要在这里打扰了他。” 薛池满腹心事,不知该说什么,站起身就要走:“那好” 他看了眼萧靖承,萧靖承却冲他摇摇头。 薛池沉吟了下,走了出去,没有多理会。萧靖承一直坐着,瞥了眼眼瞎的四皇子。 这个时候,薛湄突然走到了萧靖承身边,坐到了他怀里。 萧靖承搂住了她。 她微微俯身,吻住了萧靖承的唇。 一旁安坐的四皇子,猛然站起身,错愕的看着他们俩,眼睛睁得老大。 薛湄放开了萧靖承,笑盈盈回视四皇子:“殿下,您眼睛这会儿好了” 四皇子:“” 他一时又羞又怒,知道自己装作眼瞎的事,已经被薛湄戳穿,再装下去毫无意义。 他愤怒指责薛湄和萧靖承:“你们c你们俩” “我们怎么了”薛湄从萧靖承怀里起身,手指略有略无,从自己柔软的唇瓣擦过,“我们男未婚女未嫁,有何不可吗” 她这个动作,极尽妖娆。 四皇子喉结滚动了下,还是很愤怒:“可c可是” 他“可是”不出下文,因为实在不知道挑哪一句词,来指责薛湄和萧靖承。 萧靖承进门之后,见薛湄的表情,就已经猜出了七八分,这会儿已然什么都清楚了。 他静静看着四皇子,脸色有些阴鸷:“四哥,若不是成阳侯,这会儿你的眼睛就已经真瞎了。你居然恩将仇报,要毁了她的名声 “我”四皇子语塞。 他本意不是这样的。 他哪里知道此事传遍了全城 他只是想装病,让薛湄照顾他一段时间。同时,让人知道他在庄亲王府住了一个月,跟薛湄关系亲近,因此赖上薛湄。 他以为自己没好,薛湄就会捂住,不让任何人知道。 没想到 他之前还打算,不管薛湄在他面前做任何动作,他都不会让自己失态,死不承认。 直到薛湄在他面前亲吻了靖王。 没有最狠的,只有更狠的。薛湄这女人的狠辣程度,是四皇子远远无法比拟的。 正文 第742章薛湄眼光不错 “成阳侯医术不行”,这个流言只在京城流传了一天,就惨遭四皇子亲自打脸。 四皇子装瞎,薛湄不给他来点狠的,他大概是不会承认。 故而,薛湄当他的面,亲吻了萧靖承,把他惊得魂飞魄散,让他露出了自己的目的。 他有错在先,薛湄让他主动承认错误,弥补损失,他也同意了。 “我没想过害你名声,你得相信我。”他反复为自己辩解。 他以为薛湄肯定会藏匿住的,绝不让消息泄露出去。 那是她的院子,她说病人什么时候好就什么时候好,为何非要说实话 第二天,朝臣们上朝之前,三三两两在宫门口碰头时,还说此事。 “四皇子瞎了,听说了不曾” “成阳侯亲自治的,她还跟陛下承诺,病可以治好。” “是真的没有好吗” “瞎了,千真万确,庄王府的人亲口传出来的消息。” “我倒是听说,是御书房出来的消息。成阳侯将此事如实回禀了陛下,陛下震怒。” “陛下偏爱四皇子多一些,肯定得生气。这天下第一位女侯爷,恐怕要到头了。” “我听说成阳郡主能起死回生,什么样的病都能治,怎么一个眼盲,反而失手了” “对,陛下的头疼也是她治好的。旁人束手无策。” “没有人是常胜不败的,对成阳侯,还是不能太过于苛刻。她医术好是真的,她这次没有治好四皇子,亦是真的,此事并不矛盾。”裴宰相如此说。 朝臣们都在说这件事,一路走着,就上了大殿。 待皇帝上朝时,四皇子吴王匆匆而来,在人群里引发了小小骚动。 晨光熹微,朝臣们就看到,四皇子健步如飞,急惶惶的赶上了大殿。 他行走的样子,与正常人无异,丝毫不像一个盲人。 大家都看向了他。 “不是说他眼睛瞎了吗” 这,像是眼睛没好的人 “怎么一回事到底谁在传闲话,污蔑成阳侯的医术” 那边,四皇子吴王,已经站到了诸位王爷中间。 朝臣们都偷偷打量他。 五皇子直接打听:“四哥,你这眼睛” “我眼睛前些时候不太舒服,到成阳侯那里住院了数日,已恢复如初。”四皇子的声音有点大,好让在场的朝臣们都听见。 五皇子错愕。 他可是听说,四皇子已经瞎了。 传这话的人,是他的小舅子甘俊佑,说得头头是道。 没想到,居然是假的 “甘六这小子,一天到晚不干正经事。”五皇子纪王在心里骂道。 朝臣们议论纷纷。 皇帝到的时候,原本该肃静的朝堂乱哄哄的,声音嘈嘈切切。 领路的太监魏公公,深深蹙眉。 他走在皇帝前面,伸头往朝堂里看了眼,高声唱喏:“皇上驾到。” 他的声音,高亢洪亮有力,一下子把众人的窃窃私语给盖住了。 皇帝坐上了龙椅,众朝臣参拜。 皇帝扫了眼他们,直接问:“诸公方才讨论什么,这样热闹” 裴宰相乃百官之首,他出列禀道:“陛下,臣等在讨论四皇子的眼睛。坊间传闻,说四皇子眼疾致盲。 现如今见四皇子双目明亮,微臣众人都深感惊讶,不得不佩服成阳侯医术高超。故而议论纷纷。” 皇帝似乎也第一次知道此事,错愕看向了四皇子。 四皇子上前行礼,口称:“父皇万岁。” 皇帝见他行动自如,的确不像一个瞎子所为,心头略感震撼。 昨儿不是派人说,眼睛没好吗,怎么今天又好了 “你感觉如何”皇帝问 四皇子恭敬回答:“儿臣双目视物清晰,已然恢复如初,多亏了成阳侯妙手回春。” 皇帝:“” 他当着朝臣们的命,夸了薛湄几句,就不再讨论这事。 早朝之后,皇帝不见任何臣子们,只让四皇子到御书房说话。 皇帝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一会儿好会儿又不好,肯定有个缘故。 四皇子不敢承认自己作死的事儿,只说昨日:“刚刚拆线,眼睛不适应,造成了一些恐慌;昨天下午,就正常了。” 皇帝还想要问,但德妃宫里的太监,已经在门口回禀了两次。 德妃消息灵通,四皇子的事一直牵挂着她的心。 听说四皇子上朝,德妃那边就挠心挠肺,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一直派人等着。 皇帝对四皇子说:“去看看你母妃吧,她这些日子甚是忧心,吃睡不好。你多陪陪她,宽宽她的心。” 四皇子道是。 他一走,皇帝让太监去趟庄王府,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觉得此事不简单。 薛湄这边,倒是跟四皇子做了约定,彼此口风一致,就说是昨儿不太适应,误以为没有好。 今日慢慢正常了,发现眼睛的失误了,便恢复了健康。 皇帝:“” 老得成精了的皇帝,自然是不相信这番鬼话。 他让魏公公亲自去问薛湄,若薛湄说错一句,就要打她一板子,绝不轻饶。 很快,魏公公就回来了。 “侯爷说,为了殿下的名声,不敢宣扬。昨日四殿下就好了,只是他装瞎。” 皇帝蹙眉:“好好的,他为何要装瞎” “侯爷不肯细说,您啥时候想知道,只能去问四皇子。” 皇帝略微沉吟。 魏公公倒是有些想法。 他对皇帝说:“爷爷也许不知,四皇子一直对成阳侯有爱慕之心。” 皇帝:“” 他并不知这一节。 现在串联起来,皇帝哪里还整不明白,装瞎,想多住些时间,得到薛湄的照顾,两人情窦渐深,再自己好起来。 皇帝冷哼了声:“不成器的东西” 魏公公又说:“爷爷,这些日子,靖王往庄王府跑的也很勤快。” 皇帝:“” 他想起去世的靖王妃,皇帝就感叹,男人真没什么好东西。不愧是他的儿子,跟他一样无情无义。 这边王妃才去世,那边已经看上了成阳侯。 只可惜,那草包无才无德,在成阳侯那里恐怕要碰壁。 魏公公好像明白皇帝的心思,补充说:“成阳侯和庄王爷,对八殿下倒是礼遇有加” 皇帝听了,挑了挑眉。 若薛湄和庄王想利用皇子们,四皇子是更好的利用对象,他的实力比八皇子可强大多了。 而八皇子,根本没有什么自己的拥趸,只是得皇帝宠爱罢了。他们对八皇子礼遇,无非是觉得他这个人坦率而真诚。 “眼光倒是不错。”皇帝说。 魏公公:“” 德妃那边,看到四皇子果真恢复如初,她震惊万分,抱着四皇子大哭了一回。 “神医果然是神医,她连宿命都能改了。”德妃哭着说。 正文 第743章薛池长得好看 德妃实在也没想到,儿子居然可以复明。 想想自己的父亲c兄长,再想想因此事导致背井离乡的自己,德妃又湿了眼眶。 她年纪小小被卖出来,然后又被送进宫做宫婢,兜兜转转这些年,最怀念的还是家乡。 若她一直都是那个农家女子,现如今的生活是怎样呢 是不是有一群儿子,膝下又围绕着一群孙儿孙女 媳妇们个个都蠢,但都有些小心思,在她面前各展神通,讨好巴结。 家里总有些小小磕碰,吵吵闹闹,但大体上和睦;不富裕,勉强填补肚子,每个人都拼命活着。 也许,这才是她想要的人生吧 德妃想着,便用帕子捂住口鼻,痛哭失声。 四皇子没想到母亲如此失态,一时慌了:“母妃,儿子已无大碍,您不要伤心。” 德妃拭泪,一时百感交集:“你能好,此生也就有个盼头了。多亏了成阳侯,我要感谢她。” 四皇子的表情有点复杂。 他突然不知道以什么面目去见薛湄了。 德妃擦了眼泪,突然又问:“那昨天怎么说没好” 四皇子心头沉重,想有个人能说说。 他府上只有几名侍妾,他同她们都没什么感情,说不上心里话。 当母亲问起的时候,他突然想要诉说。 于是,四皇子就把自己装病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德妃。 德妃听了,没有责怪四皇子,而是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一开始就好了” 也就是说,这种遗传的病,成阳侯从来没有放在眼里,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能治好。 真是千古第一神医。 皇帝很有眼光,知道把她留在楚国。此乃福音。 若是成阳侯不在,这次四皇子发病,一定会致盲。 “儿啊,是成阳侯救了我们母子的命”德妃拉起了四皇子的手。 四皇子:“” 他一番倾诉,勇敢表白自己,将自己的丑事说出,却没有得到半分的安慰或者责备。 相反,他母亲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这让四皇子更觉得寂寞。 世上怎么就没有人能理解他,倾听他 四皇子变得比从前更加沉默寡言。 但是,德妃不在乎了,这段日子她似乎看开了很多。 她在佛前反复求,求佛祖给一个奇迹。 她求他儿子能复明。 现在奇迹实现了。帮她实现的,并不是佛祖,而是成阳侯。或者说,佛祖把成阳侯送到了楚国,救了她儿子的眼睛。 德妃的心情,变得开朗了些,她特意在自己宫中设宴,邀请了一些公主c长公主c大长公主等给薛湄作陪。 薛湄自然是带上好酒。 她酒肆里的酒,又甜又香,人人都夸好喝。 这些公主们,谁的眼色都不差德妃最怕麻烦,她破天荒的如此大张旗鼓请客,就是为了给薛湄面子。 德妃都如此,其他人谁还敢给薛湄难堪 故而这些公主们,都捧着薛湄,夸她的酒好,又夸她长得漂亮。 十七公主一派天真,拉了薛湄的手不放,又反反复复说:“我想跟九哥玩,但是他总不理我。成阳姐姐,我怎么才能讨得九哥欢喜” 薛湄:“这很难。” 你九哥愤世嫉俗,对整个皇室的人都不喜欢,不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要说起来,九公主长得真是可爱,又活泼机灵,可惜运气不太好。 薛池要是喜欢这样可爱的小妹妹,裴晚照就能满足。而且裴晚照更美丽,对薛池更热情。 薛池需要热情,他太冰冷了。 “你那么多哥哥呢,怎么独独非要跟你九哥好”薛湄问。 十七公主坦言说:“可是,他们都没有九哥长得好看。” 薛湄:“” 这话德妃和其他公主们也听到了,众人便笑了起来。 大家用玩笑的话,暗中里试探薛湄的意思。 她们纷纷夸庄王稳重c内敛,这些年不动声色,但势力不容小觑。 “你们还不知道吧咱们私下里走货的那条线,掌舵人就是庄王殿下。” 薛湄听她们说走私,说得如此自然,想着不管在哪个年代,走私都属于犯法的,就小心翼翼的问:“这件事,陛下知道吗” “陛下自然知道。”德妃笑说,“若不得陛下暗许,岂能走得如此顺” “那朝臣们怎么说”薛湄又问。 “在没有太子的盐堡之前,咱们朝廷最缺的就是盐。每年为了盐,向齐国和梁国支付银两无数。 庄王此举,利民利己也利国,朝臣们自然不能说什么。” 薛湄这才意识到,薛池走私的路线最厉害的,是在梁国和齐国那段,而不是楚国。 在楚国他的路子,基本上算是明路了,大家都知道是他。 当然,那都是在太子起复之后。 薛湄不知道此事,将来会不会成为大哥的掣肘,但此前大家提起,都是喜闻乐见的。 她不再说什么。 在座的女眷里面还有福灵长公主。 福灵长公主仍是那样,素净端庄,娴雅温柔。她哪怕不争不抢,诸位公主们也不敢轻视她。 德妃对她,也是礼遇有加。 长公主身边跟了一妇人,约莫三旬年纪,衣着华贵。一件玫瑰紫双色襜褕穿在她身上,尽显气质高华。 薛湄看向她们的时候,这妇人也看向了薛湄,并冲她点头微笑。 薛湄回以微笑,礼貌客气。 饭后,众人挪步到殿内闲聊。 薛湄跟福灵长公主打招呼,长公主便介绍身边人,说是自己儿媳妇。 这的确是她的三儿媳妇杨氏。 杨氏出生蜀姓望族,高门嫡女,怪不得气质不同凡响。 她和薛湄寒暄,说起酒肆的生意,略带嗔怪,暗示薛湄要的分红太高了。 薛湄看了眼福灵长公主,见长公主眉头微蹙,可见这话并非来自长公主的授意。 估计是这门生意跟长公主府的三房有关,薛湄等于是抢了这位三少奶奶的钱。 她笑了笑,没有理会。 出宫回府,薛湄与诸位公主都不太熟,就跟福灵长公主婆媳俩一起。 走过长长的甬道,到了宫门口时,杨氏突然说:“改日登门拜访侯爷,不知是否唐突侯爷毕竟是客居他人府邸。” 薛湄自然说无碍。 杨氏心中一喜。 福灵长公主看了眼儿媳妇,见儿媳妇自有深意,她没点破。 分开之后,在马车上,福灵长公主就问她:“你这是打什么主意” “媳妇有一件好事儿,觉得能有七八成的机会,您说要不要争取一下” 福灵长公主问她是什么好事。 “跟这位成阳侯有关呢。” 正文 第744章你摸我的手 时至四月,天气晴朗的时候,就有了淡淡暑意。 阳光筛过树影,在地上落下阴凉。 薛池站在这样的阴凉之下,等待着薛湄。薛湄进宫赴宴,他明知是德妃的答谢宴,心里仍很担心。 直到薛湄出现在他的视线,他略微紧绷的精神,才为之一松。 今日炎热,像是酝酿了一场暴雨,热得不同寻常。 薛湄跳下马车,瞧见了大哥,便笑道:“有冰湃的樱桃没有热死我了。” 薛池:“有。” 樱桃刚刚上市,正是最好吃的时候。这样时新的鲜果,弄到很容易,薛池买了好几筐在府里。 薛湄:“还是大哥疼我。” 兄妹俩一路到了蕙宁苑,丫鬟们端了水给薛湄洗脸,服侍她更衣。 待她坐下来的时候,浸在凉水里的樱桃果然端了上来。 尝一口,唇齿间又凉又甜,樱桃酸甜合适的汁水在她口腔爆开,幸福至极。 “大哥你也吃。”薛湄推了推碗。 薛池:“我不爱吃这个。” 他的口味,至今都非常清淡,酸甜苦辣,太过了他都不喜欢。 有时候他吃饭,就是一碗清水泡饭,加一碟子简单小菜。 她不再推让了,自己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吃得差不多了,薛湄才有空说话。 她把今天宫里的种种,都告诉了薛池。 薛池并不是打探消息的。不过听到她说,他也没打断。 坐在这里,屋外有细微的风轻轻吹进来,听着薛湄在耳边絮絮叨叨,薛池觉得这一切都很温馨。 他不忍打破这等好气愤,一直不开口。 “德妃娘娘这是告诉诸位公主,以后她老人家给我撑腰。”薛湄道。 薛池:“” 四皇子闹这么一出,让皇帝和德妃不仅仅是感激薛湄,还有点愧对她。 她需要的,就是这种情绪。 四皇子闹事的时候,薛湄故意派人去告诉皇帝,又把消息撒出去,就是为了这份愧疚的感激。 依她的能耐,任何对她不利的流言蜚语,都可以翻身。 四皇子刚刚瞎的时候,有人说薛湄是妖女,被锦屏压了下来。 城外有一处仅次于翠微寺的大寺庙,和尚们跟城里几家女眷不清不楚,这件事薛湄和锦屏早就知道。 她们没说过。 不敢说,因为宗教的特殊性,导致寺庙势力强大。他们眼瞧着就要成为新的豪阀,任何人跟他们作对,下场都很惨。 怕的是他们真正的力量,并非什么信仰。 锦屏这次放了出来,为薛湄转移了注意力。 不过她做得很小心,也导致这件事后续爆发力不足。 好在四皇子自己作死,让这件事有了新的噱头。 “成阳侯医术不济”,比“成阳侯是妖女更吸引人”,前者算是丑闻,后者只是没有根据的猜测。 丑闻自然比空穴来风更有魅力。 好在,现在丑闻已经被澄清了,四皇子也堂堂正正走在人群里,没有变瞎。 薛湄再次成了京里的热门人物。 “以前暴毙的十皇子,现在想来也是可怜。他若是晚死半年,遇到了成阳侯,也许会捡回来一条命。” “裴家那个祥瑞,若不是成阳侯,肯定就活不成了。当时,她肠穿肚烂了,没人能救她。” 薛湄的名声再上一层楼,给她本就华丽的形象上,再刷了一层金粉。 这次帮薛湄的太医熊瞻,也受到了众人瞩目。 太医院的同僚们,看他的时候带上几分尊重了。 熊瞻沾沾自喜,拿了礼物上门感谢薛湄,并且教薛湄正骨。 为了能更清楚了解正骨,他一狠心,把自己胳膊给下了。 薛湄大吃一惊。 当时薛池也在。 薛池觉得,这种憨货还是少来往,免得被他这种愚蠢的气质传染。 “侯爷,你摸我,感受下这个地方的骨膜。”熊瞻对薛湄说。 薛湄:“” 萧靖承从外面进来,正好听到了这句虎狼之词,他挑了挑眉。 见薛湄和薛池兄妹俩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萧靖承就知道不是他恶趣味想偏了,而是说话的人不经过大脑。 熊瞻用他惊悚的教学手段,让薛湄快速掌握了一种正骨方 法。依照熊瞻的说辞,这个世上九成的脱臼,薛湄都可以接上了。 熊瞻离开之后,薛湄觉得心好累。 太医院的人,对熊瞻刮目相看,主动和他结交。 四皇子府还给熊瞻送了礼物,是送到太医院的。这下子,更没人敢轻视熊瞻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 吴金门在听到反转的时候,不肯相信。他这边刚刚还在幸灾乐祸,转眼就被打脸,如何使得 他亲自去吴王府门口蹲守,果然看到了灵活自如的四皇子。 回家之后,吴金门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脸色非常难看。 “这次是极好的扬名机会,却生生错过了。”他想起来,心痛如刀绞。 关键是,他还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他付出那么多,上门磕头,等于是丢尽了自己的尊严。 “她不会失败,她居然真的不会失败”吴金门一想到这里,眼睛就通红。 他多希望能学来这样的本事。 她一女子,到底是什么人把如此好的医术教给了她 岂不是浪费 吴金门很想成为薛湄的徒弟,学光她的好医术,依靠她现在的名气,名扬四海,从此成为医学上第一人。 这等光辉前途,居然生生被扼杀。 吴金门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差点把自己给气死。 甘骏佑则闭门不出。 他成天说薛湄的坏话,特别是前一天,他还到处说薛湄沽名钓誉,然而第二天就被打脸。 他父亲让他暂时别出门了。 “如此不靠谱,说些闲话,丢的是咱们家和你姐姐的脸。”父亲呵斥道。 甘骏佑:“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她就是医术好,还能是怎么回事” 甘骏佑不相信。 医术好,凭什么她医术这么好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猫腻。 甘骏佑在家里生气,又被父亲责骂,只好去五皇子府。 五皇子府新修的大门,不如从前那个气派。从前大门的用料c设计,都是出自名流,现在这个大门,依葫芦画瓢都不太像话。 他姐姐是五皇子的王妃。 当他心情不顺的时候,他都会来他姐姐倾诉。 “姐,不如宰了她”甘骏佑对纪王妃说。 正文 第745章故意挑衅 纪王妃被弟弟的模样吓一跳。 她没想到,弟弟跟薛湄有这般深仇大恨。 到底是做姐姐的,纪王妃不可能跟着弟弟胡闹,便劝道:“那是陛下亲封的成阳侯,甚是受宠。 她治好了陛下的头疾,现在又治好了四皇子,对皇族有恩。 况且,裴宰相家的那个祥瑞,也是她治好的。她又是庄王的义妹,和东宫走得极其亲近。 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你惹了她,就像是捅了马蜂窝。 一只马蜂你能应付,成千上万只你怎么办还不得被蛰一头包。犯不着和她较劲” 说到这里,纪王妃也感觉薛湄很棘手。 纪王妃同样不喜欢薛湄,因为薛湄和太子妃是朋友。 敌人的朋友,自然也是敌人。 不过这话,纪王妃不会当着她弟的面说,免得助长了弟弟的气焰。 甘骏佑原本只有七分生气,现在暴涨到了十分:“我要用火把,烧了她的蚂蜂窝,让他们全部去死” 纪王妃脸色骤变,重重一拍案几:“混账,你给我清醒一点你是要把甘家和纪王府全部拖入深渊吗” 甘骏佑咬着后槽牙,不回答,但是额角的青筋直跳。 他模样甚是骇人。 纪王妃怕他跑出去闯祸,留他在王府小住数日。 甘骏佑也懒得回家听父母唠叨,就在姐姐家住了下来。 后续的事,后续再说,总之他是不会放弃报复薛湄的。 薛湄成功了,他也没把头割下来,因为没人跟他打这个赌。 四月是江城最好的天气,女眷们也纷纷走出家门,或去郊外踏青放风筝,赏野花,或者上山祈福。 薛湄成天在王府里面,誊抄四十二章经,因为她觉得弥尘法师犹豫的时间有点长了,她要加大筹码。 天气晴好,庭院那株石榴树,已经在翠嫩的枝头,悬挂了一两个小小的花苞,等待端阳节的时候盛绽。 四皇子这件事,对薛湄而言就算过去了。 但在其她人心里,却是落下种种痕迹,没有谁能轻易忘却。 薛湄这天正在抄写经书,锦屏从外面进来,低声跟薛湄说:“大小姐,福灵长公主府的三奶奶来了。” “杨氏”薛湄停了笔。 锦屏:“大小姐认得她” “上次在德妃宫里见过。她好像对我们的酒肆生意,有些微词。这次上门,不会又是说这个事的吧” 锦屏:“要把她赶出去吗” 薛湄摇摇头:“我去看看吧,也许她真有事呢。咱们跟福灵长公主府还有合作,干嘛把财神也赶出门” 锦屏: 自家主子能屈能伸,锦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默默跟了出去。 公主府的三少奶奶杨氏,今日依旧穿得花团锦簇。她着一件浅紫色五彩刺绣镶边的襜褕,耳边戴着两枚米粒大小的紫宝石耳坠子。 耳坠子上的宝石虽然不大,但颜色难得,就显得她富贵,又有品位。 薛湄在家里就是素衣白裙,墨发低垂,黑白勾勒出的她气质清雅;而那颗眉心痣似火,像是一朵火花在她身上燃烧,释放出灼灼生机。 杨氏看到她,表情先是一愣,旋即在心里想:满京城想把女儿嫁给庄亲王的人,都应该在心里掂量掂量,自家女儿可美得过这位陈阳侯 这可是一位有金册金宝且有封地的侯爷。 比那些只有金册金宝的侯爷,薛湄身份地位贵重多了。 不管你服气不服气,也不管你背后怎么轻视她,只要建弘帝不死,她的身份与尊荣,就是摆在明面上的。 “三奶奶请坐。”薛湄见杨氏看着自己发愣,出声招呼她。 杨氏适才回神,笑盈盈的给薛湄见礼,好像她方才并没有失态。 丫鬟端了茶。 杨氏和薛湄寒暄,薛湄问候了长公主和驸马的身体,她们俩又谈了谈一些有趣的琐事。 比如杨氏说,前些时候暗中有人说,和尚与城里贵妇们,关系不浅。 却又没说下去,好像是误传,又好像是漏了点风。 薛湄则说:“佛家之事,皇帝都不管,咱们就更没必要掺合。” 好像她真是个局外人似的,也好像这件事跟她完全无关。 两个人就这么杂七杂八的闲扯,大概两盏茶的功夫,杨氏自己都有点烦了,就把话题拐回了正轨上。 杨氏先说起自家小姑子。 小妹出嫁后,婚姻一直不幸福,闹腾了几年,公主就任由她和离了。 她之前一直住在自己庄子上,前不久发大水,她那庄子受了灾,她就搬回了公主府。 杨氏问薛湄:“她脸上那疤,侯爷还能治吗已经很多年了。” 薛湄当然不可以,但拥有了蛊虫的巫医薛湄,却行。 用蛊虫行驶的乃是巫术,故而消耗的是自身的福缘和精气。 薛湄虽然是无神论者,但是到了太空时代,有很多事情也解释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命运这件事的存在。 说不清楚,所以薛湄心存敬畏。 巫医无疑是在消耗薛湄自己的运势与命运,她轻易不敢尝试。 上次给太子妃治病,用的就是巫医之术,要不然不可能将那么个病入膏肓的人带回。 当时治病,薛湄感觉元气受损。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太舒服,是靠着睡觉和大餐补回来的。 这是浅层的伤害;至于深层的伤害,暂时还看不到,一时半刻也不会显露。 薛湄救太子妃,主要是为了给成兰卿一大阻力,让成兰卿焦头烂额,就没有精力来对付她和萧靖承。 现在看来,她是成功了。 好处是巨大的。 但是,福灵长公主府的小姐,只是破了相,并不影响他的寿命。甚至,如果她坚强一点,也不影响她基本的生活。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面貌上有一点残破,忍忍就能过去。 总好过断手断脚。 薛湄不会为了这点事动用巫术。 “太晚了。若是当时受伤了就找我,也许还有转机。”薛湄说。 杨氏听了,似乎也不觉得失望,只是道:“我白问一句,侯爷别笑话我没见识。” “哪里的话”薛湄笑道。 杨氏眼珠子一转,终于说明来意:“我这次来呢,是有一件喜事,想请侯爷从中周旋,也算是成全了一对璧人。” 薛湄:“什么喜事” 正文 第746章德妃这个靠山很好用 杨氏一直在端详薛湄的神色。 她说出那句话之后,再加上她之前的铺垫,薛湄一定会想歪的。 她会做出什么样子的表情杨氏很好奇。 杨氏认真的盯着薛湄的脸。 薛湄的表情,却没有半分异样。她含笑看着杨氏,就当她说了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她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细微处都没有。 杨氏心惊,第一次觉得,这女人不简单。 “您也听说过,我们家的小姑奶奶,对庄王爷一片深情。她和离回家,公主不忍见她孤独一世,总想着令其改嫁。 我知她现如今的容貌,配庄王爷是差了一些。但庄王爷一条腿有疾,我们家小姑奶奶脸上有疤,倒是配得上,您觉得呢” 杨氏很清楚,自己说出这番话,薛湄一定会暴跳如雷。 她把人人追捧的庄王爷的残疾之处,点了出来。 最近,因为太子起复,庄王也身有残疾之事,已无人提及。 大家只夸他青年才俊。 杨氏说罢,又去看薛湄。 但薛湄神色仍是未变。 她表情柔和,丝毫不急。 她像是认真在和杨氏讨论这件事:“要说般配,我倒是有一些不同的看法,还请三少奶奶赐教。 首先,庄王殿下身为皇子,身份地位远比公主府的小姐尊贵,就这一点而言,我觉得配不上,您觉得呢 其次,庄王殿下的伤在腿上,他的假肢灵活自如。穿衣之后,也看不出端倪;但公主府的小姐,伤在脸上,无法遮掩,这就比不了,是不是 第三,公主府的小姐,是再嫁;庄王殿下,却是第一回娶亲。 庄王府连个侍妾都没有,更别提庶子庶女,干干净净。谁进门当这个庄王妃,日子都过得很舒服。这一点,贵府的小姐也比不上,在不在理” 杨氏:“” 她一时哑口无言。 不是薛湄的话有多么无理,也不是她的话有多么在理,而是这件事本身。 杨氏提出让庄王殿下娶她们家的小姑奶奶,是故意带着挑衅的。 一般人遭受到了挑衅,,都会先生气,彼此吵一架。 她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杨氏今天来,不是特意为了羞辱水或者吵架,这些都只是手段,她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酒肆的生意。 公主府的酒肆生意庞大,日进斗金。 桂花酿的香精,由城阳侯的作坊提供,彼此合作愉快。但是,薛湄拿走的钱,远远比香精贵多了。 杨氏很想和薛湄换一种合作方式。 她买薛湄的食用香精,而薛湄仅仅是个供货商,不是合作方。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杨氏采取了欲扬先抑的办法。。 她时常用这个办法,来得偿所愿。 她会提一个特别过分的要求,这个要求,一般人都不可能答应她。 但是她提了,对方不答应,就会跟她产生一些争吵。在因为彼此斩不断的利益纠葛,而不得不跟她和好。 在这个过程中,她是遭受了拒绝的一方,对方多少对她都有些亏欠心理。 如此一来,她在提出自己的要求。 她的要求可能也有点高,但是和她的烟雾弹相比,就合情合理。 对方便觉得,答应了她这个要求,就算是弥补了刚刚的拒绝,缓和跟她的关系,反而心甘情愿为她做事。 杨氏用这一招,无往不利。 直到她碰到了薛湄。 她的烟雾弹,丝毫没有激起薛湄的愤怒之心。 薛湄好像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冒犯。 她不生气,也没有阴阳怪气,而是很心平气和的摆事实,把事情跟她讲清楚。 薛湄这样做,是很理性的。 但实际操作中,理智的人往往很少,杨氏第一回遇到劲敌,一时懵了。 “不过,既然三少奶奶说了此事,想来公主府是有心结亲的。 庄王殿下势力单薄,不敢违逆姑姑,既如此,我去请德妃娘娘,做个中间人,拒绝吧。”薛湄说。 杨氏一听,脸色骤变:“这怎么好麻烦德妃娘娘” “我刚刚救了四皇子,求德妃娘娘帮我做这点小事,应该不算麻烦,她老人家可能很愿意。”薛湄说。 杨氏:“” 她一时很无语,好像自己被薛湄摆了一道。 薛 湄执意要去请德妃评评理,说公主府的人欺负庄王殿下,逼迫庄王殿下去她们家破了相的姑奶奶。 杨氏有口难辩,只得拼命的拉住薛湄,跟她道歉。 薛湄斜睨她:“既然如此,道歉总得有点诚意吧” 杨氏心里咯噔了下。 她听到薛湄继续说:“若公主和少奶奶真有心跟我道歉,那酒肆的红利再让一成。我拿三成吧。若不然,还是请德妃娘娘主持公道。 杨氏:“” 杨氏这天灰头土脸回家,被福灵长公主痛骂了一顿。 “你自作聪明,聪明到成阳侯面前去了”公主气得不轻。 杨氏被骂的一声不敢吭。 公主越想越气:“你还在我面前神神秘秘,说什么喜事,原来是想这么个破招。你要是早告诉我,我早就提醒你了。” 杨氏:“娘” “好了好了,以后酒肆的事你也不用管,好好的歇息吧。来人,送三少奶奶回去,一个月之内,不准踏出她的房门一步。” 杨氏自作聪明,想要从薛湄这里夺利,结果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 福灵长公主给她禁足了一个月。 而福灵长公主,登门道歉。 薛湄当初和福灵长公主做生意,就是看中了这位长公主在皇帝和德妃跟前的体面。现在,她自然也不会为了蝇头小利得罪公主。 她对杨氏那么狠,只是要给公主府一个下马威。 否则,公主非要把她们的姑奶奶嫁给大哥,彼此闹得不愉快,对大哥不是好事。 现在公主来赔罪了,薛湄就借坡下驴,和公主府是照以前的条件做生意。 看似是解决了一件大事,彼此都欢喜。 薛池也听说了这件事。不过,他一点也不在乎。 他给薛湄带来了另一个消息,是梁国的,跟隆庆公主府有关。 “隆庆”薛湄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有点恍惚,“她现在是长公主了,她怎么了” 正文 第747章薛湄的重要性 薛湄很少问起梁国的事。 她从那里离开了,那边的人与事,就跟她的关系不大。 除了自己的家人,她基本不会过问其他。 偶然听说隆庆公主府有事,薛湄倒是意外意外的是,为何大哥会把此事告诉她 跟她有关系吗 隆庆公主府,的确发生了一件大事。 三月三的时候,驸马陪同着隆庆公主去游玩,放风筝c踏青。 然后,他带着侍卫们,往丛林深处去。 他自己打到了一只野鸡。 野鸡的翅膀里,不知怎么的,藏了一条小蛇。当时驸马不知道,随手抓了起来,就被那小蛇咬了一口。 小蛇色彩斑斓,侍卫们担心有毒,就让驸马赶紧去找太医瞧瞧。 但是咬这么一口,不痛不痒,也没有红肿,驸马说肯定无毒,就没当回事。 从这天开始,驸马就很不舒服。他一开始是腹泻,呕吐。 太医院院判卢殊亲自过来诊脉。 卢殊医术高超,但驸马的情况有些复杂,他的脉象,是卢殊从来没有见过的。 卢殊一边给驸马开了止泻的药,一边拿着驸马的脉案,回家请教自己的祖父。 开春以来,卢老太爷已经生了第三次病,他年纪大了,身体每况日下。 今年眼睛特别不好,他看不清脉案上面的字,让卢殊说给他听。 卢殊仔仔细细讲了。 老太爷听了,沉吟良久说:“倒有点像是中毒。这是什么毒我好像在哪里看过,但我也记不清了。” 卢殊看过很多的医书,他过目不忘。如果是祖父的藏书,他肯定读过,而且会记得。 “您肯定是听谁说过。”卢殊说,“您的那些书,没有任何一本上记载过这个。” 老太爷叹了口气:“我真是老得不成了。” 他又问卢殊,“驸马情形如何” “就只是上吐下泻,像是吃坏了什么。”卢殊说。 老太爷:“那就再看看吧。最近天气时冷时热,也许他就只是染了时疫风寒。” 卢殊道是。 驸马吃了卢殊开的药,很快就不吐了;三天之后,腹泻也止住了,他很是高兴。 卢殊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是我多心了。最近是不是太累,怎么总疑神疑鬼的” 驸马病情稳定就停了药。 可没过两天,他又开始吐。上次的药不管用了,卢殊开了另一种药,驸马吃了天,又好了。 但是,卢殊的心情却更沉重了,因为驸马在这次生病期间,断断续续的低烧。 低烧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这是薛湄说过的,卢殊觉得不能轻易忽略过去。 可卢殊又不知跟谁讨论下这个病情。 祖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原本很睿智的老人家,现在昏昏沉沉的。问他很多事,他都不是很清楚了。 还有就是,卢殊摸过老太爷的绝脉,祖父可能活不过今年冬天,他的岁数到头了。 卢文的医术又太过于稀松。 要是老祖宗在就好了,她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这个瞬间,卢殊非常想念薛湄,他一个人坐在太医院的药房里,久久没有挪动。 他身体很沉重,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包围了他。 在薛湄出现之前,大夫对很多病都无能为力,比如说脏腑破裂等。 薛湄改变了他们,也改变了卢殊。 卢殊时常有种错觉,觉得大夫什么病都能治。 直到驸马这次生病。 卢殊突然意识到,他们只是大夫,有很多的病别说治疗,他见都没见过。 驸马的脉案有点奇怪,卢殊没见过这种;祖父稀里糊涂说不清,卢殊都不知道它奇怪在哪里。 他直觉,驸马的情况会有点严重。哪怕这次好了,也有下次。 下次很快就来了。 驸马这次好了,才三天,突然高烧。 他一夜之间掉了大半的头发,牙齿也松动了,样子变得有些可怕。 隆庆长公主吓坏了,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请了过来,还请了几名民间的神医,一起给驸马诊脉。 卢殊也趁机把驸马的脉案拿出来,众人讨论。 大家都被驸马的样子吓到了,但是所有的人,又看不出这脉案奇怪在哪里。 大家都有点慌。 “要是成阳郡主在就好了,她肯定知道驸马是怎么了。”突然有人说。 这句话,就像在一缸清水里,滴入了一点点的墨汁。 墨汁明明就那么一点,但很快把整缸水都染得变了色,太医们的心情顿时都沉重起来。 隆庆公主听了,当即沉了脸:“你们有本事就治,没本事滚本宫让陛下给你们治罪这个时候提什么成阳郡主” 她气急败坏。 大家心里都明白,驸马也许很危险了。而唯一能救驸马的人,被梁国的皇室赶走了。 驸马就这样拖了大概二十天。三月底的时候,驸马已经形容枯槁,头发c牙齿c眉毛全部掉光了。 所有的人都束手无策,不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流失。 在生命的最后几天,驸马浑身疼,哪里都疼。 他死死拉住卢殊的手,让卢殊救救他。 卢殊只得给他注射一些麻醉剂,让他稍微缓一点。 驸马临终前的几天,反复念叨薛湄。他向公主和太医们哀求,求求他们让成阳郡主来给他治病,他不想这么痛苦。 他也不想死。 他儿子还小,公主又这样年轻;他走了,将来谁保护他儿子 他要是这么稀里糊涂的就病死了,他不甘心。 说完这些话,没过两天,沈驸马就去世了。 死之前,他的肌肤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溃烂,头发c牙齿c眉毛都掉光了,指甲也脱落了大半。 他反反复复说:“我不该死的,如果成阳郡主在这里,我就不会死。” 驸马一死,这个消息就在城里传开了。 望族们恨不能皇帝赶紧把成阳郡主从楚国弄回来,别便宜了楚国人。 大家从沈驸马的这件事里,突然想到了自己:“万一哪天,我也得了怪病呢” 那个时候能救他的,只有成阳郡主呀。这么好的成阳郡住,怎么能派到楚国去 得赶紧找她回来 正文 第748章用美男计 薛湄听了这些话,一时沉默。 她跟隆庆公主的驸马,接触也不多,只知道这个人心地还不错。 “他肯定是中了毒。”薛湄说,“一种不知名的蛇毒。” 如果薛湄在,他不会死,只要把蛇毒解析出来就可以了。薛湄的医疗舱可以做这个,一两个小时的事。 可惜了,古代的人,哪怕能判断出是什么毒,也解不了。 “死了一个也挺好。”薛池淡淡说,“他们总以为,自己的命很珍贵,对神医都敢如此不敬。 孰不知在命运面前,他们是这般渺小;而能跟阎王争命的,只有神医。” 大哥这是替薛湄鸣不平。 薛湄:“任何生命都有意义,无故惨死,是一场悲剧,没有什么好不好的。” “你不必对他们如此大度。”薛池说。 薛湄笑了起来:“大哥,你误会我了,我其实并不恨梁国人,也不恨萧氏皇族。 当初是我自己离开梁国的,我只是不想给他们打工了,是我抛弃了他们,并非他们赶走我。” 薛池:“” 过了一天,萧靖承也来了,也说起了隆庆公主驸马的事。 这件事,在梁国的京城引发了轰动,那些权贵老爷少爷c夫人小姐们,一个个都无比惜命,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薛湄的重要性。 他们纷纷叫嚷着,让皇帝赶紧找回薛湄。 “说来可笑,明铮也想让你赶紧回去。”萧靖承说。 一直对薛湄很抵触的皇帝,在死亡面前也妥协了,希望薛湄可以在他身边,以绝后患。 薛湄只是笑了笑。 不管梁国皇帝萧明铮对薛湄是什么样的忌惮,薛湄都不讨厌他。 皇帝无非就是一个有些自私c有点愚蠢的人。世界上,这样的人太多了,多如牛毛 要是总跟这样的人生气,会把自己气死。就连薛湄自己,难道她就不自私c不愚蠢吗 “我又成了香饽饽。”薛湄说,“驸马死的挺惨,他用他一条命,证明了我的价值。你派人替我祭拜祭拜他。” 萧靖承:“” 可能这件事闹得有点大,建弘帝等人也听说了。 这天早朝之后,几名重臣到御书房,跟皇帝商量一些军政要事。 而后就说起了成阳侯。 “梁国还真派了国书,要接成阳侯回去。”皇帝说,“真真可笑,我们自己的成阳侯,凭什么要还给他们” 皇帝想到自己的头疾,以前总要发作几回,现如今算是彻底根除了,心里觉得花再大的价钱,留住薛湄都值得。 如果梁国真要人的话,建弘帝不介意把自己的儿子送给薛湄。 朝臣们则想到了四皇子,又想到了宰相府上的裴晚照小姐,这些都跟薛湄有关。 若是没有薛湄,这些人就会像隆庆公主的驸马那样,白白惨死。 “陛下,咱们如何能名正言顺的留住成阳侯”一位大臣问。 皇帝看向了他们:“诸位可有什么良策” 裴宰相想了想,出声道:“成阳侯虽然是梁国人,但是她到我们楚国,也可以是名正言顺。” 众人都看向了他。 老狐狸总有奇思妙想。 “比如说,她可以嫁到楚国。”裴宰相说,“不管她是哪一国的女儿,嫁到了咱们楚国,就是咱们楚国人。” 众人一听,不得不佩服。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们竟然没有想到,怪不得他们做不了宰相。 皇帝点了点头,非常满意:“这个想法不错。” 既如此,不如等梦儿周年之后,就给成阳侯和靖王赐婚好了。 皇帝是很喜欢阿梦的,可惜阿梦已经死了;而他的儿子移情别恋,这也没办法。 但好歹,让靖王给梦儿守一个周年。虽然律法上,丈夫不需要守孝,这是皇帝特意要求的,也是他这个父亲该做的。 “哪位王爷比较适合”又有大臣问,“是庄王殿下,还是吴王殿下” 皇帝:“” 一群眼瞎的。 等将来,把她赐给了靖王殿下,一定会让朝臣们大为意外。皇帝想想朝臣们那震惊的表情,突然觉得捉弄他们一下也挺好玩。 “要问问成阳侯的意思。”裴宰相说。 “谁去问”这又是一个大的问题。 后来有人说:“宰相大人,您夫人和小姐,都跟成阳侯走动得频繁,不如让她 们去问问。” 裴宰相一向是不愿意沾染这些事,这次他却没有拒绝,似乎一心要给薛湄找个归宿:“那便让拙荆去问问。” 皇帝心里最有谱,所以他无所谓,就把此事交给了裴宰相的夫人,请裴夫人去试试成阳侯的口风。 总之,梁国人已经后悔不已,他们楚国不能犯梁国那样错误,他们要想方设法留住成阳侯。 一时间,庄王府又热闹了起来,不少诰命夫人,受了自己丈夫的嘱咐,拿着礼物,登门拜访薛湄。 留住她的同时,也要跟她搞好关系。 要是哪天你生病了,跟她关系不好,她不给你治,那你能怎么办 所以,大家送礼都很积极。 薛湄收了礼,啼笑皆非。不过人脉是她要的,越多越好。 东宫太子和太子妃,稍后才听说此事。 太子也想到了薛湄的厉害,同时他更担心的是,薛湄风头这样强劲,会不会给九弟带来一些助力 薛湄要是东宫的妃子就好了,他就不需要烦这个。 太子妃想到自己被薛湄治好了,觉得这些人所担心的很有道理。 她想起在东宫里,人人夸奖侧妃石,说她如何厉害,太子妃便觉得,和薛湄比较,也不过如此。 “要是她像成阳郡主这样,就好了。”太子突然自言自语。 太子妃知道他说的是谁,笑了笑:“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和成阳比” 太子心有不甘。 这天晚上,他特意去了成兰卿那里。说起薛湄的功业,太子问成兰卿:“你觉得她这手本事如何” “她自然是很厉害。”成兰卿并不贬低薛湄。 她是要做大事的人,她不会把心思放在嫉妒c吃醋这些小局上 薛湄并不是成兰卿攀升之路上的障碍,唯一总是把她们俩放在一起比较的,是太子本人。 “你若有她一半本事,我们的路也许会顺很多。”太子叹了口气。 他这个时候,已经忘记他是怎么回到京城的了,也忘记了他是如何起复的这里面可都有成兰卿的手笔。 成兰卿知道男人这德性,也不生气:“殿下放心,我们的路依旧很顺,我还打算,利用最近的事,给殿下送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太子问。 “跟成阳侯爷有关就是了。”成兰卿笑道。 正文 第749章默契达成 太子的话,成兰卿并不生气。 她是个目标很明确的人,她也知道太子在她的人生里,是什么样子的棋子这个人,是成兰卿的踏脚石。没有他,成兰卿很难达成心中所愿。 所以,他那些自私的话,成兰卿只是听着,过耳不过心。 她在搞定朝臣c在帮太子处理一些公务,一直都是在做大事情,还要被太子妃烦恼,成兰卿很忙。 薛湄不是她的阻碍,成兰卿也懒得去关心她在折腾什么。故而薛湄很多事,她只是派人盯着,没有亲自过问。 若不是太子犯贱,非要拿她和薛湄比,她都想不起薛湄。 既然比了,那就让太子看看吧,免得他生了二心,让自己失去对他的掌控。 福灵长公主府上的三少奶奶得罪了薛湄这件事,成兰卿早已知晓,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略微沉思了片刻,上门去见了福灵长公主。 她只是侧妃,依照她的身份,是没资格和长公主说话的。 但她拿着太子的玉牌,代表着太子,福灵长公主也不好太拿乔。 毕竟太子做了皇帝的话,这位侧妃的身份可就高贵了,别得罪她为好。 福灵长公主在花厅接待了成兰卿。 她打量成兰卿,只感觉这位侧妃眉目精致,每一处都美,美得惊人。 但她很低调,不管是宫廷还是京城都没有人议论过,太子府有这么个显眼的美人。 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平时不见客吗 还是她有别的本事,更让人惊讶,以至于让人忽略她的美丽 福灵长公主心思一转,笑容和蔼,依旧是那个端方温柔的公主。 只是她和德妃c皇帝都是当年的太后教导出来的,不管心里面是怎么想的,面上都让人觉得很亲切。 成兰卿自然不会受其迷惑,以为这位公主淡泊娴雅。 彼此客套一番,成兰卿就说:“听闻贵府的少奶奶,冲撞了成阳侯” 福灵长公主微愣:“从何处听闻” 成兰卿安静笑着:“您也知道,成阳侯与太子妃娘娘关系匪浅。她跟太子妃抱怨两句,就被下人们听在耳朵里,所以我才听闻了。” 说罢,她看了看福灵长公主。 福灵长公主果然变了脸色。 薛湄表面上不计较,背地里却跟太子妃告状,这是挑拨福灵长公主跟未来的皇后娘娘失和。 福灵长公主一时心头发寒,对成兰卿的话深信不疑,没想到薛湄是这样两面三刀的人。 “是我那儿媳妇不懂事。蜀姓门阀到底根基有点浅,她娘家没有教好她。”福灵长公主这话,听着是自谦,实则已有了恼意。 她跟成兰卿不熟,自然没想过成兰卿可能是在骗她。 成兰卿只是小小侧妃,哪有那么灵通的消息她能听到消息的地方,肯定是在东宫了。 “长公主不要生气。”成兰卿安慰她,“您与成阳侯合作买卖,给予她重利,对您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只是,您宽厚仁慈,自己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三少奶奶敏锐,她提了出来。既不公平,那迟早都是要得罪她的。” 福灵长公主又看了眼成兰卿。 她听到这里,还是不知这位侧妃到底是做什么来的。 成兰卿似乎很能读懂人心。 她知道在福灵长公主面前,如何做能取得她的信任:坦诚。 故而,成兰卿特别坦率,有一说一,绝不和长公主打马虎眼。 “我跟成阳侯做点小买卖,怎么太子也有兴趣”福灵长公主淡淡问。 成兰卿:“太子也不忍心见姑姑吃亏,这才替姑姑鸣不平。成阳侯作坊食用香精制作的秘诀,太子手里倒是有。” 福灵长公主听了,倒是不为所动。 薛湄狮子大开口,太子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小孩子长大了,个个都有自己的能耐和心思。 福灵长公主看似像泥塑的菩萨,内里可是实打实黄金铸造,货真价实的真正公主,她什么不清楚 “太子殿下是哪里弄来的秘方” “偶然所得。”成兰卿说,“成阳侯有的东西,太子殿下也有,只是殿下不宣扬罢了。现如今,太子殿下想将此秘方献给公主。。 福灵长公主眉头挑了一下:“太子殿下如此大方” “这是晚辈对长辈的孝顺,公主能接下,便是太子殿下的福气。” “那本宫 需要做什么,来回报太子殿下”福灵长公主问,“无功不受禄,亲姑侄也要把帐说清楚才好。” 成兰卿淡然一笑:“公主,帮个小忙即可。您放心,真的只是极小极小的忙,牵扯不到您身上。” 福灵长公主目光里有了犹豫。 成兰卿趁热打铁:“我听说,长公主您的酒水作坊,每月要分给成阳侯的钱,足够其她铺子赚一年的。这等暴利,怎么能落到成阳侯手里呢” 钱财动人心,没有人敢说自己在钱财面前无动于衷。 福灵长公主知道,自己帮的忙,肯定是有极大风险,但回报率也极大。 想吃又怕烫,最后就啥也吃不着。 福灵长公主再看了眼成兰卿。 成兰卿当即上前,把一张纸交给了福灵长公主,同时告诉她:“蒸馏设备已经做好了,跟成阳侯作坊里的一模一样。只要按照这个来,您想要任何食用香精都可以。” 福灵长公主拿起来看。 看完了,她问:“那么,蒸馏设备何时送来” “事情办好,立马奉上。”成兰卿说。 福灵长公主:“混账,还要我先付钱吗你们这是做晚辈的道理” “还请公主恕罪。您是姑姑,东西若全给了您,太子殿下也不敢明着来讨帐,所以我们只能是先小人。公主见谅。” 福灵长公主看着她,觉得这女人聪明,能说会道,长得也极其漂亮,就是算计人心的时候总带着一股小家子气。 也许她自己不觉得。 福灵长公主瞧着成兰卿,又想到太子妃柳氏那柔柔温婉的模样,将来的皇后花落谁家都未可知。 这美丽女子若在添一两名皇孙,位置更加牢固了。 想要永世富贵,就要看清楚未来局势,福灵长公主一方面想要秘方,把薛湄踢出局;另一方面,她也是刻意想和东宫保持好关系。 因此,她和成兰卿达成了默契。 正文 第750章借刀杀人 甘骏佑被他姐姐留在纪王府,已有时日。 纪王贤名在外,自身过得清雅斯文,府上除了王妃c两名侧妃c七八名美人之外,再无其他莺莺燕燕。 高门大户之家,养歌妓或者舞姬,实在平常,但纪王府没有。 丫鬟们多半也是平庸无趣之辈,个个都守规矩,不敢再舅老爷跟前嬉闹。 这让甘骏佑觉得日子很无趣。 他想找机会溜,但他姐姐看得出他的心思。甘家高门大户c人口众多,也没人管他,纪王妃不肯放他走。 直到这日,甘骏佑的一名狐朋狗友,同是出生望族的陆公子过生辰,邀请朋友相聚,王妃不好再拦着,只能让他出来。 临走时,王妃再三叮嘱:“莫要胡闹,给家里和你姐夫闯祸。这几年,咱们低调隐忍,往后才有好日子。可千万别叫太子那派的人拿住了把柄。” 这些话,翻来覆去的说。 甘骏佑一开始还听,后来觉得,姐姐其实都是为了姐夫,眼里c心里根本没有他。 于是他有些嫉妒,也有些叛逆。 他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今晚谁给小爷不痛快,小爷就要他狗命。” 他都快成病猫了。 陆公子跟甘骏佑一样,也不是个什么正经少年郎。所以他请客的地方,自然是珠围翠绕,满园美色。 城里有家新开的青楼,名叫海棠居,姑娘们个个年轻水灵,容貌新鲜,又才华横溢,引得众人竞相追捧。 陆公子早在海棠居订好了雅间,还请了海棠居的第一名角苔茵姑娘。 甘骏佑到的时候,海棠居外面已经是热热闹闹,停满了香车宝马。 门口挂着的灯笼,流光溢彩,隔着老远脂粉c香水的气息就飘荡出来。 海棠居的姑娘们,用的居然都是戴景阁的香水,此地豪奢可见一斑。 一进门就有小厮在门口迎接,手里拿着托盘要打赏,托盘里都是银票。 甘骏佑扔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进去,抬脚往里走。在一名俏生生小丫鬟的领路之下,终于到了陆公子的雅间。 他来的不是最早,雅间里已有了四五人还有两名美人儿,坐在旁边弹唱,琵琶声清脆,歌声婉转悦耳。 一切都让甘骏佑感觉回到了人间。 这才是他想要的人间富贵,在姐姐家跟坐牢似的,每天除了吃喝,就是读书。 而后陆公子进来,特意过来和甘骏佑打了招呼,又招呼老鸨,叫了一名美人儿,专门坐在甘骏佑旁边,伺候他喝酒。 酒宴进行到了一半,花魁苔茵姑娘才姗姗来迟。 她果然生得极其美丽,灵巧动人,一双大眼睛似镶嵌了宝石,熠熠生辉;又有一点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 男人见到她,都忍不住想要怜惜她,同时又恨不能立马将她揉在怀里。 然而这个晚上,苔茵却只对甘骏佑感兴趣。 甘骏佑出身虽然高贵,可陆公子的朋友,谁又是泛泛之辈故而,他才华不够出众,容貌也是普通,在众朋友里,不是最出彩的那一个。 但是,他却在苔茵这里拔得头筹。 酒席结束,唱了三支曲的苔茵要离开了。片刻之后,苔茵的小丫鬟又进来,将她的一支簪子给了甘骏佑。 众人起哄。 流连欢场的人都知道,美人送簪子,就意味着今晚留他过夜。 能在苔茵姑娘房里过夜,自然是一件美事,令人羡慕。 甘骏佑得朋友们都眼红了,个个夸他今天好时运,居然能得苔茵姑娘青睐。 “苔茵姑娘不是一直卖艺不卖身,怎么今晚这样大方了” “那可能人家是真相中了甘兄。甘兄好福气啊。” 众人笑嘻嘻,纷纷打趣,甘骏佑已经浑身燥热。 他很久不曾沾过女人,现如今又是这么个美人儿挑拨,让他如何忍得了。 甘骏佑焦虑地等着宴席散了,他好去苔茵姑娘那里。 这场宴席直到后半夜才散,等他到苔茵姑娘那里的时候,他自己已是疲乏不堪。 苔茵仍然是美丽妩媚,妆容服帖。 甘骏佑凑近,与她说了几句话,就动手动脚。 他以为苔茵会恼火,也恨自己饥色,但苔茵很理解他的急切,居然主动贴到了他怀里。 如此善解人意,甘骏佑心花怒放,他都没想过这件事为何如此反常。 两人对此事都熟悉,过儿郎情妾意,很快 入巷。 半个时辰后,苔茵已经重新洗了澡,坐在梳妆镜前打理头发,甘骏佑睡着了。 从那之后,甘骏佑每天都要到海棠居来。苔茵也不接客了,只款待他。 为了不让苔茵难做,甘骏佑每次来都打赏一万两,非常大方,老鸨看得心花怒放,更将他视若贵宾,极力讨好,又叮嘱苔茵好好款待他。 直到第五天,甘骏佑不那么猴急,能坐下来听苔茵唱曲。 苔茵问他:“初见公子时,只见你满眸忧色,打动了我,公子在烦恼何事” 男人往往都有很强的表达欲。一听红颜知己问,他自然就什么都说了。 他把自己单方面对薛湄的仇恨,说的像是和薛湄结了深仇似的。 说到最后,他恨恨道:“我一定要杀了她。只有她死了,我活得才痛快。” 苔茵听了,当即不动声色。 晚上安寝的时候,苔茵突然说:“你若真想杀人,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一人,他乃是出自幽冥阁。” 甘骏佑诧异:“你认得幽冥阁的人” “我的客人多。”苔茵笑道,“自然是五湖四海的朋友都有一点。” 甘骏佑见她来真的,倒是有些踌躇。 他在这里混了多日,消息传回了家里,,第六天凌晨,他就被家里人带回去了。 苔茵也不睡了,早早起床,换了一套衣衫,又在城里换了三四次马车,终于来到了一处酒楼前。 她从后门进去,又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有人出现在她的雅间里。 “办得如何”成兰卿摘下了帷帽。 苔茵的笑容极其妩媚:“您放心吧,他已经上钩了。他会去找幽冥阁的人,杀成阳侯的。 成兰卿点点头:“你办得不错。” 正文 第751章引蛇出洞 自己手下办事能力,成兰卿很信任。 海棠居她经营多年,里面众多美人里,有七人是她的细作,个个美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少大员会光顾海棠居。 成兰卿通过她们打探消息,或者传递消息,很是方便。 这次大动干戈,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薛湄。 成兰卿做事,讲究效率,薛湄只是其一。她要让太子看看,她一箭双雕的本事。 这些,薛湄也可以吗 薛湄无非是会点医术,知道一些炮制东西的秘方,比如说盐c皮草c香精这些等。 在成兰卿看来,小技而已。 她曾幻想,薛湄可以站在她身边,作为她的帮衬。现在看来,都是妄想,那女人将她视为仇敌。 见了苔茵之后,成兰卿没有立马离开。 苔茵说完事,就回了海棠居,成兰卿在雅间独坐。 片刻之后,有人推门进来。 他像一个影子,一袭黑衣落在成兰卿身后,低声耳语:“主子,您的话派人告诉纪王妃,纪王妃现在已经知道了海棠居的位置。” 成兰卿点点头。 她立在窗口,俯瞰了一下这条城市,听到远处江水滔滔。深深吸了口气,她感觉心旷神怡。 良久之后,她淡淡说:“回府吧。” 薛湄这段时间很忙碌,因为巴结她的人太多了。来来往往,应酬不断。 但是一想到这些应酬,将来都是大哥的筹码,薛湄就打起精神,丝毫不敢喊累。 这天傍晚,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薄雨。薛湄给每一位访客一把珍贵的油纸伞之后,终于得到了片刻休息的时间。 她让厨房蒸了松松软软的鸡蛋糕,又让他们依照她的吩咐,煮了奶茶。 蕙宁苑主仆几人,围着几案,一边喝奶茶,一边赏雨。 红鸾突然说:“养只猫就好了。” 这个瞬间,薛湄想起了从前的萧靖承,也想起了留在梁国的山秀c水明以及胖妞。 她还没有来得及感叹,只见锦屏快步从外面进来。 锦屏低声跟薛湄耳语:“大小姐,今天幽冥阁接了一单生意,你猜猜买主是谁” “是谁”薛湄问。 “是甘家的六少爷,名叫甘骏佑。” 薛湄:“” 这人谁 她只对甘家的七小姐有点熟悉,其他的人见过,印象不深。 神医阁的人,不太喜欢甘家,太医院的人,也说他们家闲话,导致薛湄并不是很看重他们。 “遇到胡氏兄弟那次集市上,见到的那位少爷,你有印象吗”锦屏问她。 薛湄这才想起:“甘家的纨绔子他怎么突然想要买凶杀人”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您知道他要杀的是谁吗”锦屏问。 “谁” 锦屏附耳,低声告诉了薛湄一个名字。 薛湄听吧,微微露出错愕。 锦屏站直了身子,问薛湄:大小姐,您觉得这里面有阴谋吗我怀疑,我在幽冥阁的身份可能要被揭穿了。” “人家未必是揭穿你的身份。”薛湄说,“那就试试看吧。” 锦屏:“怎么试” “让幽冥阁的人把苦主换一下,真正的苦主给我绑起来。”薛湄说,“我们看一看后续。” 阴谋的味道,在空气里散开了,但薛湄总觉得哪里缺点什么。 锦屏怀疑别人是在试探她们俩,她觉得不是,因为因为逻辑对不上。 如果是试探薛湄,怀疑她在幽冥阁里有关系,这一招整个逻辑就有很大的缺陷。 故而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薛湄对红鸾说:“就说我有点不舒服,下雨天染了风寒,从明天开始不待客了。” 红鸾点头,又问薛湄:“大小姐,要我帮你跑一趟幽冥阁吗” “不需要。”薛湄说,“不能打草惊蛇,我们先要自己淡定。别人给我们设套,我们自己就往里钻不能这么便宜别人。” 红鸾:“” 这场雨,后半夜的时候转急,而后慢慢下了大半夜,直到天亮时分才停歇。 庄王府的小径上也有积水,下人们一大清早就在打扫。 今日却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红鸾果然把薛湄的话传出去,说薛湄这些日子不舒服。 女人说不舒服,可能是累了,可能是病了, 也可能是小日子来了,总之,有不舒服的理由。 幽冥阁的杀手,依照买主甘骏佑的吩咐,到城里潜伏,等待动手的时机。 薛湄和锦屏也留意各方动静,等着看后续,以及随机应变。 早上的时候,幽冥阁的杀手传了信,他们已经动手了。 薛湄觉得,后招要开始了,她让锦屏打起精神。 就在她们俩高度戒备的时候,香精作坊的胡二,突然来访,让薛湄亲自去作坊看看。 薛湄就去了。 “小姐您看。”胡氏兄弟把薛湄领到了蒸馏设备的房间,让薛湄看蒸馏设备。 设备上被人弄了个小孔。 胡氏兄弟俩脸色都有点白:“小姐,我们真的很仔细了,但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现在机子用不了。” 薛湄瞧见了,反而微笑了下:“没事儿,这不是你们的纰漏,是它该坏了。” 胡氏兄弟俩松了口气。 锦屏却错愕看了眼薛湄。薛湄冲她摇摇头,让她不要声张。 她们俩在作坊里逗留片刻,薛湄教胡氏兄弟,如何把坏了这一块卸下来,然后拿给铁匠去补上。 忙了很久,薛湄从作坊离开,锦屏忙问:“怎么回事” “能在蒸馏设备上弄那么大一个口子,不是平凡人能做到的。有人出手了,也许是为了让我们怀疑胡氏兄弟,也许是想研究蒸馏设备,更有可能只是想把我们引到这里来。” “把我们引到这里来”锦屏不解,“是有危险” “看看吧。”薛湄说,“你不觉得蹊跷吗,幽冥阁那边刚刚成功,胡氏兄弟这边就发现机器出了问题,需要我们亲自过来看,不是引我们来,是做什么呢” 锦屏:“” 她突然后背寒毛竖立 大小姐要是早说,可以多带点帮手。现在就她,能保护大小姐吗 就在锦屏全身戒备,薛湄略为沉思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住了。 这一停下,把锦屏吓住了,她僵了一瞬,藏在袖底的小刀顿时出现在她掌心。她没有开口,车厢内外一时沉默。 而后,薛湄撩起了车帘,询问:“怎么回事” 正文 第752章助纣为虐 薛湄撩起车帘。 一妇人立在车外,正向车夫说着什么,她约莫四十年纪,衣着光鲜。手腕上一只黄金镯子,看上去沉甸甸的。 这是一名富贵人家的管事妈妈,薛湄一下子有了自己的判断。 妇人瞧见了薛湄,原本还在跟车夫说话的她,立刻打断了话头,上前几步给薛湄见礼:“侯爷。” 她居然是认识薛湄的。 薛湄最近见的客人太多了,大部分的客人都有贴身的下人陪同着。故而,管事妈妈见过她,也不稀奇。 薛湄笑问:“这位妈妈,瞧着倒是眼熟,只是我的记性您是” 管事妈妈立马说:“侯爷没有见过老奴,老奴是福灵长公主府的。” 薛湄哦了一声,神色不变:“那您这是” “我们去庄子上,公主要看养蚕。回来的时候路太泥泞了,马车拔了缝。”妇人一边说,一边指了不远处的马车。 车夫回公主府重新赶车过来接,但也不好让公主一直在路上等,故而她碰碰运气,看看是否能遇到相熟的人家,先送公主回去。 薛湄:“我倒是没什么事儿,那请公主上来吧。” 妇人很欢喜,连连道谢,急急忙忙跑回了公主那边,跟公主耳语了几句。 这边锦屏伸出脑袋,看了一眼:“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薛湄眸光一闪,她不是个很相信巧合的人,而且这里面已经有好几个巧合了,让她觉得,此事像故意设计好的。 既然如此,薛湄就要看看,也许能解了她的疑惑。 “没事,遇到了福灵长公主。”薛湄对锦屏说,“你跟车夫坐一起吧,我们送长公主先回府。” 锦屏道是。 那边福灵长公主下了车。她露出一点笑容,和蔼可亲。 薛湄下车迎接她。 车夫赶紧放下马凳,薛湄亲自搀扶了福灵长公主,上了自己的马车。 锦屏果然退出了车外。 管事的妈妈还要看着车子,她留在原地不动,只是对薛湄说:“辛苦侯爷了,一路上照顾公主。” “不妨事。”薛湄说。 她把长公主送回府。 长公主一路上都在和薛湄闲聊,语气有种前所未有的热忱。她还特意跟薛湄说,昨天又下雨了,担心自己庄子上的房屋受灾,所以一大清早跑去看。 这件事,管事的妈妈也说了一遍,长公主还要再说一遍,就好像非要强化一下。 薛湄只是笑着,不动声色跟福灵长公主寒暄。一路上倒也没什么事,马车很平顺到了长公主府。 公主下了马车,她原本是要直接进去的,但是临时做了什么决定。 她微笑对薛湄道:“侯爷下来喝杯茶吧。上次,我那儿媳妇不懂事,冲撞了您,我这些日子一直给她禁足。她过得不安,我也过得不安。侯爷喝杯茶,咱们就算冰释前嫌如何” 合情合理的要求,不答应,反而显得薛湄小家子气。 薛湄从来没有想过跟这位长公主撕破脸,于是笑盈盈的答应了,进了公主府。 喝茶闲聊,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天色渐晚。 方才那位拦车的妈妈,也终于回到了公主府。进来见礼之后,对薛湄说了好一通客气话。 就好像今天没有薛湄,他们长公主要死在路上似的。 “妈妈客气了。”薛湄被她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长公主和这位管事妈妈,见薛湄把客气话当了真,当即趁热打铁,留薛湄用晚饭。 古代没有电灯,入了夜就极其不方便,大家都早早入睡,很少有晚上做客的,晚上留饭的几率也不是很大,除非是谁家发生了什么急事。 况且,很多朝代都有入夜就宵禁的规矩,是不允许谁在街上乱逛的。说是留人吃饭,就等于留宿。 平白无故的留宿就显得有点太过了。 当然,楚国没有匈奴人袭扰,为了繁荣经济,十几年前就免了宵禁。 饶是没有宵禁,福灵长公主留晚饭这件事,本身就很蹊跷。 但薛湄假装不在意。 “那就叨扰公主了。”薛湄说,她好像更想跟福灵长公主打好关系。 长公主满意了。 锦屏被公主府的丫鬟们,带了下去,到下人们休息的那里吃饭。 车夫那边,也被公主府的小厮们请到了门房,拿了些酒水和牛羊肉款待他。 “尝一尝 长公主府的好酒。”小厮们与有荣焉的介绍。 车夫却拒绝了:“我们侯爷有规矩,谁当差都不许吃酒。” 小厮就说他家侯爷规矩严格,然后欢欢喜喜的把他的酒给端走喝了。 酒足饭饱,城里已经起了二更鼓,薛湄便要告辞,长公主需留她住下,薛湄推辞,她就不再坚持了。 一路上,薛湄和锦屏顺利回到了庄王府。 薛池一直在门口等她。 车夫要把马车牵下去的时候,薛湄喊了车夫:“今天你也累了,早些休息。马车就不用打扫,放在那吧。” 车夫心中一喜。 劳累一天了,他也想倒头就睡,哪里劳烦去刷马c整理马车。 听到侯爷体恤下人,他欢喜道“是”。 薛池疑惑看了眼她。 薛湄只是微笑,一边和大哥往里走,一边说:“今晚估计是没得睡了,肯定有变故。” 薛池愕然:“什么变故” 薛湄笑盈盈,不答话。 一直走到了蕙宁苑,丫鬟们端了茶之后退了下去,薛湄才把今天遇到的种种,以及她的猜测告诉了薛池。 薛池听了眼神一冷:“谋杀王妃,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但此事,肯定会被压下来的。”薛湄说,“没人愿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背后布局的人,手段真是高明。” 他们俩说了很久的话,夜渐渐深了,薛池昏昏欲睡,觉得薛湄可能是胡乱猜测。 这个时候,庄王府的大门响了。 重重地砸门声,让所有人都一惊,声音甚至隐约传到了蕙宁苑。 与此同时,还有人声。 甚是嘈杂,听着像是有上百人。大晚上的,带着如此多的人到庄王府门口闹事,那肯定就是薛湄说的那件事了。 薛池精神一紧,立马喊人:“集结咱们家的侍卫和护院,都到前院去。” 然后他对薛湄说:“你不要出头,此事有哥哥呢。” “哥哥真厉害。”薛湄恭维他。 薛池:“” 正文 第753章王爷殴打我 入了夜,纪王带人围上了庄王府。 庄王府偏僻,附近住的也只是些小官小吏,没见过大阵仗。 听到外面呼喊声,隔壁四邻都关紧了大门,不敢出来瞧热闹。 纪王爷脸色特别难看。 他一直标榜自己是贤王,在外温文尔雅,宽和大度。对所有的下属,他慷慨大方;与人结交,温和大度,故而人人称赞。 称他有才华,赞他有贤明。 然而今天,他却像是扒了那层斯文的皮,愤怒立在薛池的门前:“让成阳侯出来说话。” 薛池淡淡看着他。在他眼里,这位五哥沽名钓誉,虚伪至极。 他微微扬着下巴,又站得极高,基本上是鼻孔朝着五皇子纪王。 “有什么事,五哥跟我说。很晚了,妹妹她已经睡下了。”薛池说。 五皇子的脸阴得出滴出水。 他不看薛池,把一张纸交给了自己的下属,恨声道:“拿给庄王看,问问他认不认得,知不知道真假” 属下道是。 纪王府的人,从五皇子手里接过一张纸,捧到了薛池跟前。 薛池接了过来。 这是幽冥阁内部的东西。 薛池跟幽冥阁打过两次交道,知道这是幽冥阁的条子。 谁想让幽冥阁杀人,只要有门路,交了钱,幽冥阁就会帮你达成所愿。 他们会给你回个条子,上面写了你交了多少钱c你买的是谁的命。 然后盖上幽冥阁阁主的大印。 如果那个人还活着,幽冥阁会不死不休,直到杀他为止,这是幽冥阁的江湖信用,否则你拿着这个条子,就可以出去说幽冥阁言而无信。 现如今,这个条子上写着,薛湄花白银四万两,买了纪王妃的命。 五皇子拿到这个条子,这才带着人打上门来,要薛湄给一个公道。 薛池心里有数,见五皇子如此愤怒,他看到条子之后,也没有露出半分惊讶。 他淡淡对五皇子道:“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但你记着,你今天派人围了我的府邸,咱们兄弟俩这笔账慢慢算。来人,去请成阳侯出来。” 薛池又看向了五皇子,“你要进去做,慢慢聊吗” 五皇子冷哼一声,脸如冰霜。 薛池便不再勉强。 片刻之后,薛湄出来了。 五皇子以及他府上的侍卫,恨不得立马冲上来,将薛湄撕碎。 他们一个个愤怒至极。 “我的王妃,现在在哪”五皇子上前几步,若不是庄王府的侍卫拦着,他就要冲到薛湄跟前,厉声质问。 薛湄表情淡淡,与愤怒的五皇子像是冰火两重天。她无所谓的态度,也惹恼了纪王府众人。 “殿下想知道你的王妃在哪,怎么不问问你的小舅子”薛湄不答反问。 “你休要狡辩,有人将你买凶杀王妃的证据递了过来,你还在这里信口雌黄” “这东西造假容易。”薛湄说,“这上面的字,模仿不出来,还是这上面的章刻不出来 轻飘飘的一张纸,你来问我王妃的下落你怎么不去找幽冥阁的人算账” “只有你知道幽冥阁的杀手现在在哪”五皇子大声道,“你敢残害皇室,连我父王都不容你你快告诉我王妃现在人在哪里,尚且来得及 薛湄不言语,只是拿出一张纸。 她把纸团了一团,没有叫人上来的,直接朝五皇子扔了过去。 众人:“” 薛池:“” 五皇子一愣,还是赶紧捡了起来。看完这张纸,他整个人愣住。 因为纸上写着,他的小舅子,花八千两,买凶杀他的王妃 这怎么可能 但这怎么又不可能呢王妃这些日子,把小舅子关在家里,那小子怨恨已深 怨恨,难道就要买凶杀自己亲姐姐吗 五皇子还是不相信 “你休要诓骗于我,耽误了时间,你只要告诉我,杀手在哪里,也许我就能救出王妃”五皇子急切道。 说罢,还把手里的纸团,成一团扔在地上。 薛湄:“同样的纸,你为什么相信是我,而不是你的小舅子” “王妃是他姐姐,他凭什么要杀人” “我与王妃无怨无仇,我又凭什么要杀人”薛湄说,“况且我这张纸,真正来自幽冥阁;而你那张纸,来路不明 既然你如此不讲道理,我也不想与你互殴,引得御史弹劾我哥哥。来人,去京兆府报案,就说有歹徒持械上门,殴打王爷和成阳侯” 五皇子:“” 此事也是说不清楚。 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他还以为自己找上门,薛湄就会赶紧承认,或者干脆不认。没想到,她却是把他的小舅子牵扯进来。 那也意味着,王妃真可能有危险。 现在又要把京兆府牵扯进来,若事情最后是一场闹剧,父皇跟前他如何交代 还有就是,王妃到底去了哪里 薛池的管家,这个时候走到了五皇子跟前,细声说:“王爷,此事很有蹊跷,不如进门去商量吧。 您的人就在门外,庄王殿下还能扣住您不成 在大门口这么闹腾,别人看笑话,你也急,理不出个头绪,不如进去坐着慢慢喝茶,事情反而就说的清楚了。” 这位管家很会说话。 五皇子听了,点点头。 他只带着四名贴身侍卫,让其他人都留在门口,然后赶紧去把他小舅子找出来。 小舅子已经回了甘家,需要找一找;然后五皇子又让人把王妃贴身的婢女找来。 甘骏佑被带了过来。 他一开始极力否认,说自己不知道什么事。 然后,五皇子要动手打人,又说王妃现在下落不明。 被逼急了,甘骏佑才说:“我我是买凶了,但我要杀的是成阳侯,不是姐姐,绝不是姐姐姐夫你要相信我” 五皇子:“” 他这里还没有理清楚,反而落个把柄给薛湄。 薛池冷冷看着。 五皇子,让甘骏佑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 甘骏佑说起苔茵。 “苔茵是谁。” “她是海棠居的头牌,就是她向我引荐的人,要不然我也找不着幽冥阁。” 这时,王妃贴身的那个婢女,一直跟着的,怔了一下,出声打断了甘骏佑的辩解:“王爷,前些时候有人递密信给王妃,让王妃去海棠居看热闹。 王妃一直猜,海棠居到底有什么热闹可看然而您昨晚一夜未归,王妃她” 薛湄和薛池兄妹俩一起看向了五皇子。 五皇子脸都抽了。 正文 第754章骑虎难下 五皇子昨日有事。 他去拜访了一个人,那个人是被贬官的邵先生。邵先生曾经是大理寺卿,这个人手段残酷,心机很深,被皇帝不喜。 后来皇帝寻了个错处,就将他贬官。 将他贬下去后的好几年,皇帝还时不时把他拉出来冷嘲热讽一番,可见对这个人是极其不喜。 但是不少幕僚推崇邵先生。 五皇子身边的幕僚都说,想要扳倒太子,就需要用一个别出心裁的人,这个人不能太循规蹈矩,有雷厉手段飞,邵先生莫属。 为了得到这个人的辅助,五皇子放下尊严,星夜赶路,去寻找c拜访。 故而他没有跟王妃说自己去哪里。 王妃前几天得到消息,心里疑神疑鬼;这天早上,又有人传消息,让她去海棠居。 她想到王爷彻夜不在家,顿时心思就偏了。 一时间,她又羞又怒。 按说,丈夫在外面花宿柳,做妻子的应该规劝,但也应该给他留足面子。当场去抓他这件事,会让他们夫妻失和。 王妃越想越觉得气不过,到底还是去了。 贴身婢女知道王妃出门去哪里了,但是不好直说,尤其是在王爷面前更不敢说。 直到舅老爷,说出海棠居这几个字,婢女才赶紧把事情的原委交代一遍。 五皇子一听,差点吐血。 “我买凶要杀的,明明是成阳侯。可现在她活的好好的,姐姐却不见了,姐姐肯定在她府上。”甘骏佑说。 这个时候,庄王府的小厮进来通禀,说太子殿下和八皇子晋王殿下来了。 几个人赶紧起身去迎接。 五皇子深感不妙,恐怕这次自己和王妃都落入了陷阱。 太子来得这么快,不同寻常;而老八那个草包说话不会拐弯,他听到什么肯定会如实告诉父皇。 父皇最相信老八的话。 五皇子心中一急。 这个时候,萧靖承和太子已经进来了。 萧靖承二话不说,走到了甘骏佑面前,扬起手就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他到底不是草包王爷,白崖镇主帅的这双手,力大无穷,一巴掌就把甘骏佑抽的摔倒,昏了过去。 嘴角的血不停的往下流,牙齿似乎也脱落了。 “老八,你做什么”太子也被萧靖承吓一跳。 哪有一进门就动手的 萧靖承冷冷看了眼太子:“我人还没有进来,就听到这位大放厥词,说是他买凶杀成阳侯。 大哥,父皇亲封的侯爷,被人买凶杀害。这个人,难道不该死吗我打他一巴掌,怎么了” “怎么了这叫动用私刑”太子说。 萧靖承:“你到底哪边的” 太子:“” 他快要被这个草包气死了 他是哪边的他堂堂一个太子,他是中间人,他是公正的代表,他不是代表哪一边的。 但萧靖承指责的语气,好像太子吃里扒外似的,让他觉得自己尊严全无。 甘骏佑被萧靖承一巴掌抽昏了,五皇子却顾不上自己的小舅子,因为他现在也是自顾不暇。 王妃不见了,正好是消失在他去请邵先生的期间,又牵扯出了幽冥阁的杀手,这一切都好像有人在背后安排。 而他今日上门来,也是接到了密信,让他来搜查庄王府。 从庄王府里又能搜到什么呢 他这边来了,太子和靖王又跟着来了,那到底是打什么主意 夜已经深了,王妃人不见了,他们兄弟却聚集在这里。 五皇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感觉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心里发颤。 太子说话了,对纪王说:“既然庄王府有嫌疑,那就搜一搜。我是长兄,我能替小九做这个主,搜一下,让你安心,也还小九清白。” 薛湄和萧靖承都看了眼太子。 这人是不是有点蠢 薛池却不动声色。 太子捧杀的如此明显,那就是料定,庄王府上藏了什么他今日前来,不是来帮庄王的忙,而是打算一网打尽。 五皇子心里凉了半截,他觉得一定是能搜到什么的。 这个时候他也不去管太子和庄王了,只想赶紧找到王妃,于是道:“既如此,多谢大哥。把咱们的人都召进来给我搜” 薛湄往五皇子跟前站了站:“殿下,这里可是庄王府你随 便就搜了,庄王爷的清白和体面放在哪里若你搜不到,你做什么弥补” “你要什么弥补” “自然是让你把大门再拆一遍。”薛湄说。 五皇子:“” 他简直要吐血,他那个大门,已经成了京城最著名的笑话。现在不管他做什么,都难以抹去那件事的痕迹。 若再拆了,他贤王的名声就全完了。 于是,他也是两难。 太子在旁又冷冷说:“五弟,你人都到了这里,若你今天不搜查,如何证实小九无罪” 不搜也得搜。 五皇子后背发寒,感觉自己好像落了什么圈套。 他只得答应了薛湄的要求,同时又必须搜查庄王府。 他一边带着人亲自去搜,一边在心里想:“为什么我接到了那么个密信,就急急忙忙赶到庄王府来了” 他跟王妃的感情很好,这毋庸置疑,非常担心妻子出事。 但他也不是沉不住事的人。 今天晚上他到底怎么了。 五皇子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纸条是他的幕僚接到的。那个幕僚在他身边好几年了,平时表现得很睿智,也很稳重。 但这次接到密报之后,幕僚火急火燎的催促,五皇子赶紧到庄王府找人,否则王妃性命不保。 自己信任的人,如此催促之下,加上这件事本身就很危急,五皇子下意识的相信了。他没有多想,就闯到了庄王府。 于是,他现在面临了这样的局面。 他的冷汗流了下来。 背后设局的人,不管是不是庄王,肯定跟太子有关。 太子来得这么快,自己一定要有把柄落下。 五皇子已经确定,自己那个幕僚就是太子的细作,而他已经落入了圈套里。这个时候,后悔已经晚了,五皇子只希望王妃还活着,剩下的事,他再慢慢描补,争取把影响降低到最小。 正文 第755章怎么可能失败了? 夜已经很深了。 临近五月,是夜荼蘼盛绽的时节,另有榴花也悄然争艳,空气似乎变得更香甜。拂面的夜风,暖融融的,宛如轻柔纱幔,从皮肤上流淌而过。 成兰卿在太子的外书房里,正在整理一些文书,这是太子要用的。 东宫有一名美人,是成兰卿的心腹。她和另外的美人争风吃醋,跑了过来,想找成兰卿帮忙。 成兰卿心情还不错,就让她进来了。 美人哭哭啼啼,诉说自己与其他姬妾们的矛盾,成兰卿时不时安抚她几句。 “殿下呢”美人眼珠子滴溜溜转,今晚,殿下本应该歇在石侧妃那里的。 石侧妃在外书房,殿下也该在这里。 她过来哪里是哭诉,是另一种形式的争宠,仗着成兰卿处处都让她。 成兰卿觉得好笑。 这些人的心思,多一分花在前途上,也不会沦落成别人的玩物。 “殿下出门了。”成兰卿对她说。 美人很失望:“殿下何时回来都这么晚了。殿下去了哪里呀” 她一连多问,成兰卿已懒得回答,让自己身边的宫婢将她送回去。 被这美人一打搅,成兰卿也没了看文书的心思,让宫婢砌了一杯浓茶,她坐在临窗的椅子上,望着夜空出神。 庭院一盏气死风灯,发出微弱的光芒,把一株桃树照得影影绰绰,宛如鬼魅一般。 成兰卿是不怕鬼的,鬼没有她厉害。 “应该万无一失了吧”她啜了一口茶,喃喃自语。 为了这出好戏,成兰卿诸多安排,她希望不要出任何的变故。 薛湄稍微有点成就,太子就觉得成兰卿不如她。既然如此,成兰卿要表现一下,让太子知道她的本事。 目标当然不仅仅是薛湄,还有纪王府。 上次春宴,纪王妃诸多刁难,成兰卿为了大局都忍了。但她知道,这纪王妃也是她的一枚棋子,迟早要死在她手里。 想要对付纪王妃,就要从她薄弱处下手甘骏佑这个纨绔子,是纪王妃的胞弟,纪王妃很疼他。 甘骏佑是很好利用的。 这种没脑又自负的草包,早就在成兰卿的算计之内。 让苔茵暗暗敲边鼓,鼓动甘骏佑,去幽冥阁买凶杀人。 但是,与幽冥阁的这条线,是苔茵牵的。甘骏佑出钱,又拿了自己的大印,但苦主却变了。 经过苔茵的一番操作,苦主从甘骏佑痛恨的成阳侯,变成了她姐姐纪王妃。 幽冥阁从来就没有接到过刺杀薛湄的命令。 事情办妥,成兰卿又派人告诉纪王妃,说海棠居那边有异样,让她多留心。这样,她就会再去海棠居的路上被击杀。 为何非要她去海棠居的路因为那条路,正好适合福灵长公主拦住薛湄。 成兰卿经过了诸多的算计,一切都那么的恰如其分,千挑万选才选择了海棠居。 至于福灵长公主,她就更好对付了。 成兰卿从来没有得到过食用香精的制造秘方,也没有得到过蒸馏设备的图纸。她派人潜入过作坊,但那作坊戒备森严,胡氏兄弟俩,年纪小小,但鬼精灵。 直接杀了他们俩容易,可想要搬动那个设备却难,那设备太沉重了。 至于食用香精的秘方,胡氏兄弟只藏在自己的脑海里,从来不肯告诉别人。 成兰卿给公主的是一个假秘方,反正没有蒸馏设备,公主没办法去验证。 她要公主帮她做的,就是拦截薛湄,将薛湄带到长公主府,趁机换掉薛湄的马车。 不需要长公主府邸的人换,成兰卿会安排人做此事。 她当时对公主说:“只需要您拦住成阳侯,留她用了晚膳,把她的车夫支开,您什么都不知道。” 福灵长公主对秘方和蒸馏设备动了心,于是她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哪怕对峙起来,她又有什么错 她的车的确拔了缝,薛湄的确送她回了家;她也的确留了晚膳,但哪一样,不是合情合理呢 至于这背后操控的事,又不是他福灵长公主做的。 福灵长公主答应了。 换掉的马车里,会在马车底部做一个暗格,里面放入纪王妃的尸体。 再派人把幽冥阁的条子还给五皇子,五皇子自然会深夜登门。 只要他能找到王妃的尸体,薛湄就解释不清。 杀死 纪王妃这件事,如何善后成兰卿不关心,她只知道太子会看到她的能耐,而薛池也不敢再生异心。 她让太子亲眼去看个热闹,太子果然就去了。 等薛湄那边焦头烂额的时候,成兰卿可以趁机跟庄王爷谈条件,就像要到盐堡的制盐秘方那样,成兰卿可以要到食用香精的秘方和蒸馏设备。 到时候,她再把这两样送给福灵长公主,也不算她失言。 虽然她利用了福灵长公主,可得到了秘方和蒸馏设备的长公主,还有空计较这个吗她感激都来不及。 一切都会如成兰卿所愿。 自己身边的顶级杀手,被派去弄坏小小的蒸馏设备,成兰卿也觉得大材小用。但为了让薛湄出现在预设好的地点,成兰卿不得不如此做。 但愿那设备弄回来的时候,已经修好了,她可不想要残次品。 一杯茶喝完了,成兰卿精神抖擞,这个时候已经是子夜了。 过了子时,就是第二天了。 “成阳侯,不知道你焦头烂额的时候,想不想逃回梁国” 一旦薛湄逃了,伤了皇帝与皇族的自尊,他们绝不轻饶他,也不可能再接纳她回来。 成兰卿原本很欢迎薛湄到楚国来,那时候她以为薛湄是她和太子的帮手。 现在却发现,薛湄不仅不帮忙,还处处跟他们作对。 她甚至妄想扶持九皇子,参与夺嫡。 何等可笑 成兰卿这边想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她望过去,只见太子急匆匆的往回赶,像是被火烧了尾巴。 成兰卿看他的脸色,一脸乌云密布,她心里咯噔了下:“难道,没有成功吗” 怎么可能呢 这计划一环套一环,如此缜密,要是没成功,早就露馅了呀 “殿下,怎么回来了”成兰卿赶紧迎上前去,关切询问,眼底全是探究。 到底怎么回事 正文 第756章可怜的大门 太子一肚子气。 他的涵养,让他不能对着成兰卿发火,而且他也不敢对成兰卿发火。 这女人武艺高强,不输任何一名暗卫,太子不敢对她呼来喝去。 他看到成兰卿的时候,真是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为什么要如此相信成兰卿” 成兰卿的确有大智慧,她的治国策,比太子说的还顺溜;收服人心这方面,成兰卿自有一套;她暗器用的很好,武艺也高强,培养细作那更是个中好手。 她很有能力,太子知道,一直以来也很得她帮助。 可成兰卿是有短板的。 她曾经就被五皇子妃欺负过,这点她自己也知道。 成兰卿是个女人,可她好像从来不把自己当女人看。故而女人之间的那些争斗,她总是用大局的眼光去看待。 结果一败再败。 “纪王妃没死。”太子的声音,尽可能克制。 成兰卿一僵。 纪王妃没死 这怎么可能如果纪王妃没死,依照幽冥阁的规矩,他们一定会给苔茵反馈的。可他们反馈给苔茵的是,已经杀了纪王妃。 若幽冥阁是饭桶,会杀错人,他们早就从这个江湖上消失了,无数的门派可以取代他们。 所以,幽冥阁不会犯错。 那纪王妃为什么没死 成兰卿立在那里,在这个瞬间,她的目光真有点呆滞。她自负什么都通透,但这一刻她有点糊涂了。 她的每个环节,走到这一步的时候都是通顺的,都是成功的。 如果纪王妃没死,早在公主拦截薛湄的时候,就应该暴露出来。 可为什么 成兰卿曾经派几名细作打入过幽冥阁,在于稽衍楼大战的时候,牺牲了大部分,现在只有一名细作在幽冥阁里。 幽冥阁的规矩,成兰卿一清二楚。 没有人可以让幽冥阁的杀手撒谎,因为他们彼此有一点联系,又相互保密。 唯一能知道他们全貌,从源头上拦截此消息的,就是幽冥阁阁主。 “薛湄,她是买通了幽冥阁阁主吗” 想到这里,成兰卿打了个冷战。 她这些年都试图接触阁主,没有成功。,阁主这个人,很是神秘c高深莫测,成兰卿至今也没摸清楚他的底细。 非常可笑的事,她竟然通过薛湄这件事,知道,幽冥阁的阁主跟薛湄相熟 薛湄是怎么办到的 她一个异国人,到楚国的时间并不长,为什么她能和幽冥阁的关系这样亲近 “她是神医”成兰卿突然想通了这一点。 上次她挑拨幽冥阁和稽衍楼大战的时候,明明该让他们两败俱伤,结果却是她自己的细作被挖出。 不是她的计划失败了,而是有人救了幽冥阁和稽衍楼。 从那时候起,薛湄是稽衍楼的贵宾;也是幽冥阁的贵宾 所以阁主从源头拦住了消息,帮助了薛湄。 成兰卿打了个寒战。 她给薛湄做了嫁衣吗 “纪王妃没死”成兰卿默默重复了这句话。 太子恨恨得一砸桌面:“是啊,她没死” 此事后面就麻烦了。 原本杀了五皇子妃,会重创五皇子,也让五皇子和甘家脱离关系;五皇子就会彻底被打败,自己的位置更稳固。 却没想到打草惊蛇,计划失败。 太子深夜出现在庄王府,五皇子岂能不怀疑他 他甚至会明白过来,太子和庄王已经离心离德。没有了庄王这个兄弟的辅助,太子后背缺少一道坚固铠甲。 五皇子若反过来对付太子,太子也棘手。 还有,成兰卿在这个计划里,利用了福灵长公主。因为福灵长公主的儿媳妇贪婪,成兰卿就挑拨福灵长公主和薛湄作对。 事情失败,成兰卿得不到秘方和蒸馏设备,福灵长公主很有可能会重新跟薛湄合作。 上当受骗的福灵长公主,还有可能支持太子吗她不支持也就罢了,她报复的可能性很大。 福灵长公主,是皇帝名义上的小妹妹;实际上,他们俩很有可能有血缘关系。这样一位强悍的长公主,却被成兰卿给得罪了。 太子没有打人,依然是他用了十二分的力气。 “从此之后,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太子对成兰卿道,“你根本没本事和女人打交道,你自己到 底是不是个女人” 成兰卿:“” 她目光一冷,眼波里似有无尽的寒芒,让她那张美艳无比的脸,一瞬间变得锋利起来,“殿下觉得我,是不是个女人” 太子:“” 他莫名心头一寒。 成兰卿发怒的时候,极有魄力,他在她跟前也不敢造次。 为了防止两个人关系恶化,成兰卿收敛了锋芒,给太子行礼:“夜深了,殿下早些安寝吧,歇一会儿就要上朝了。” 说吧,成兰卿转身离开了外书房。 她的手指始终攥得紧紧的,后槽牙也死死咬着。这次是她自己失误了,犯了个大错,而事后又很麻烦。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薛湄跟幽冥阁的关系这么好,好到幽冥阁,愿意为了她泄露自家的机密。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庄王太子c五皇子等人都上殿。 五皇子委屈,说自己被人算计,王妃遭到绑架。 昨天五皇子在庄王府搜,搜到一半,王妃带着人来了。王妃说她半路被人打晕,醒来的时候锁在自家柴房。 她起来一问,发现自己丈夫带着人闯到庄王府,她吓的半死,赶紧过来解围。 这一解围,也让五皇子陷入了僵局。他可是把人家庄王府给搜了一遍。 他小舅子还被靖王给打晕了。 早朝上,庄王站在那里,不诉苦,不申辩,宛如一株参天大树,沉默又结实,可做顶梁之材。 靖王却是叽叽嚷嚷,把昨晚的事全都说了一遍。只是,明明跟他没关系,但他非常热情,完全站在庄王这边,和五皇子争吵了起来。 他还时不时把太子拉进来。 朝臣们这才知道,昨晚那场闹剧里,太子居然也在场。也就是说,设局的人可能就是太子。 大家的表情都有点怪。 皇帝沉默听着,面无表情,看不出他是否生气了。 “既然你答应了,那就把大门再拆了吧。”听完整个过程的皇帝,终于开了口。 五皇子:“” 正文 第757章庄王的开端 纪王府的大门又被拆了。 一来二去,此事都成了个笑话。对此,纪王非常恼火。 他不是嫡子,想要得到至尊皇位,他须得付出更多。和嫡出的太子相比,那个位置天生不属于五皇子,这就是命。 他没有大哥那样的好命,故而他需要做更多,表现得更好,让朝臣们看看他是如何优秀,是最好的人主。 但最近,大家谈起他,不再夸他贤明儒雅,都会说他跟老八那草包的纷争,然后会提到他家这拆掉的的大门。 把他和老八放在一起,久而久之,就会在朝臣心中形成印象:他和老八是一类人。 无形中降低了他的格调。 五皇子很着急。可太子阴险,而自己那小舅子,又拖后腿,让他上了这次的当。 幸好王妃平安无事。 “不要急。”王妃安慰他,“大门拆了再建就是,不要紧。” 五皇子叹了口气。 王妃回了趟娘家,让她的父亲和叔伯们做主,把甘骏佑送走,最好送到偏远的地方。 “他无缘无故招惹了成阳侯。若他不走,下场可想而知。”王妃说。 甘家对此倒是不以为意。 特别是王妃的父亲,态度可谓傲慢:“一个成阳侯而已,有什么可担心你弟弟纨绔了些,但不出纨绔子的门第,还敢自称望族吗” 甘家老爷觉得,祖宗打下偌大基业,就是为了儿孙能横着走。唯唯诺诺,能有什么出息 每个家族,都有几个嚣张跋扈的孩子,这预示着家族的繁荣。若家族落寞了,孩子们才需要夹着尾巴做人。 成阳侯又没死,皇帝也没说惩罚甘家,甘老爷无所谓。 王妃气的变了脸,甩袖而去。 对于甘骏佑,薛湄觉得这人不可理喻。 于是,她让锦屏找了几个地痞,在公开场合打了甘骏佑一顿,让他既丢脸,又疼痛。 薛湄自己也化装成地痞,亲自动手,踹了甘骏佑两脚。 她甚至卸下了甘骏佑有一条胳膊的关节,这是熊瞻那傻孩子教给她的。 甘骏佑吃了大苦头,甘家叫嚣着要找出是谁动的手。然而隐约查到了庄王府的时候,甘家就罢手了,大家心知肚明。 甘家派人送了一张帖子,暗示这件事两清了。 薛湄回了个帖子,明明白白写着:“若是甘少爷还找茬,下次他断的就不是胳膊,而是脖子了。” 明晃晃的威胁,不按套路行事,把隐喻放到了明面上,就失去了大族之间那点心照不宣。 甘老爷气得半死,觉得薛湄不上台面,难成大事。 薛湄对此倒也不是很介意。 萧靖承为了报复成兰卿对薛湄出手,暗中端了成兰卿的两个据点,都是类似海棠居这样的情报组织。 而海棠居,萧靖承居然放过了,没有理会。他只是对外到处说,此乃太子的产业,里面养了不少美人细作。 这件事又在朝堂闹开。 不少大元光顾过海棠居。 古代逛青楼,尤其是那些高雅的青楼,,对文臣c学子们而言,是一件雅事,大家并不会隐瞒着,反而会以此为荣。 海棠居名声响亮,自然有很多的人去会去。 有走漏过消息,但当时不知道情况出在哪里;现在一回想,原来在海棠居。 他们很生气,就找借口攻击太子。 太子遭遇了他起复以来最强的一波冲击。这让他手足无措,狼狈不堪。皇帝虽然没有说什么,太子却能感受到皇帝的失望。 他自己也很失望。 是他一直才干平庸,还是岭南那十年将他废了 为何做太子如此力不从心 朝臣们稍微刁难,他就感觉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了,任人推推搡搡,毫无还手之力。 甚至是成兰卿给他出了几个主意,他的局面才稍缓。 他也顾不上埋怨成兰卿。 成兰卿用了心思主动对付薛湄,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损失巨大,还让太子丢人现眼。 更惨的是,她和太子之间出现了裂缝。 成兰卿从来没想过,和太子一条心到死。但是,裂痕出现得太早,对她不利。 依照成兰卿的估算,他们俩开始背离彼此,应该是在太子登基之后的三年。 现在太早了。 太早了 是薛湄,让这件事提早出 现了的。 成兰卿唯一的收获,就是知道薛湄跟幽冥阁阁主关系匪浅;知道当初是薛湄破坏了她的好事,让她没有把稽衍楼和幽冥阁同时拿下。 原来,薛湄那么早就开始和她做对了 经过这一次,成兰卿有些灰头土脸,太子在朝堂之上,也越发不得人心。 而原本威望极高的五皇子,居然也被拉下了神坛。很多看好五皇子的人,现在对他有了新的判断。 反而是庄王走入了众人的视野。 这位王爷,一条腿是假的,但其本事了得,走路平稳。 几次的事都跟他有关,但他置身事外,漂漂亮亮的静观其变。 这种本事,让朝臣们看在眼里。庄王殿下的稳重,收获了不少人心。 而庄王殿下的能耐,也叫人看出了苗头。 朝中的局势,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变化最大的是裴宰相。裴宰相时刻与太子为难,和太子政见相左;然后,他又会暗中提点庄王。 裴宰相的夫人,时常邀请薛湄去裴家做客,他们跟庄王府走得很近。 有心人看在眼里。 一转眼,端阳节将至,戴妈妈又从袁家回到了庄王府。她这次回来,袁老夫人送了她大量的布料,全是时新的。 薛湄招呼众人,欢欢喜喜打算裁剪新衣的时候,薛池来了。 薛池还带了三个人,一是薛湄真正的大哥姜东安,另就是七叔,以及七叔的小女儿薛寒。 薛涵今年已经十二岁,俨然是个大姑娘了。女孩子发育的比较早,她已经快赶上薛湄高了,只是脸庞尚且稚嫩。 薛湄招呼他们,又让红鸾给他们每个人选几匹料子做新衣。 “梁国有什么趣事吗”薛湄问。 他们刚刚从梁国回来。上次回去,是替老夫人奔丧。 薛涵抢先回答:“大姐姐想知道趣事,还是喜事趣事没有,不过喜事有两桩,大姐姐要听吗” 薛湄:“喜事就更好了,说来听听” 正文 第758章嫡长公主的份量 王府从未如此热闹。 人一多,大哥薛池脸上的表情,也舒缓几分。看着众人叽叽咋咋,他才有点人间烟火气。 “五哥添了个闺女,咱们都做姑姑了。”薛涵告诉薛湄。 薛湄一听,又惊又喜。欢喜的同时,她也暗暗心惊。 曹玉君才满十六岁吧 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就要怀孕生子,在薛湄看来是非常危险的。她的身体还不成熟,有个万一,就是死路一条。 古代生产是过鬼门关,跟他们早育也有关系。 “苦了玉君”薛湄说,“七叔,你们回头路过江宁,替我送礼。” 薛景廉笑了笑:“你不想亲自去看看他们一家人” 薛湄:“想是想,不过大业未成,我还不能走。” 她要是走了,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任由成兰卿和太子欺负大哥吗 薛景廉忍不住笑了起来。 薛湄想到五弟那个憨憨样子,不成想他居然也有结婚生子的时候,她很是感叹。 要是五弟没跟她混,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 那个落寞的侯府,会吞噬他,薛湄不敢想象。 “大姐姐,五哥都成亲了,你何时嫁人”薛涵问她。 薛湄:“你暗暗嘲讽我,别当我听不出来。爱慕我的人很多,我不急一时。倒是你,将来嫁得出去吗” 薛涵顿时怒了:“我长得好看。” “我长得也好看。”薛湄说。 薛涵:“你以前不好看,而我从小就美丽。” 众人:“” 薛景廉依旧笑盈盈看着女儿,对他这熊孩子始终不管教。 这么一打岔,第二件喜事薛涵不肯说了,也不准七叔告诉薛湄。 最后是姜东安说的。 姜东安告诉薛湄:“皇后娘娘生了位公主。” 薛湄:“” 表妹这运气 运气好的时候,各种好事找机会撞上来,薛湄对表妹的好运也有点惊讶了。 梁国这一朝的第一位公主,又是皇帝千辛万苦盼来的,肯定千骄万宠。 “陛下很喜欢皇后娘娘生的公主。”七叔补充说,“公主洗三礼的时候,陛下就赐了名字与封号,还有封地,同亲王一般的封赏。” 薛湄:“陛下肯定欢喜了。” “皇后娘娘根基虽然浅,但她的几个孩子都得圣眷,陛下又跟她年少夫妻,情分不同。你不要担心她。”七叔说。 薛湄点点头。 这话,肯定是薛池告诉七叔的,故而七叔知道,薛湄一直很担心皇后娘娘;也是薛池让七叔他们打听皇后娘娘的事。 梁国的第一位公主,因为皇帝太器重,就不跟她哥哥们排序齿,而是单独排。 单独排的话,她就是嫡长公主。 “嫡长公主”四个字,是极大份量,也是皇帝对孩子到来的喜悦。 皇后奚宝辰却不是很开心。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生个儿子。 女人太苦了,皇家的女儿未必就有好前途。明铮的性格,不像先皇那样维护孩子,奚宝辰也替自己女儿担心。 儿子就不同了。到底是亲王,有自己的封地和府邸,能自己做主。 还有一点,奚宝辰其实不想让皇帝得偿所愿。 虽然不现实,但她的确恶趣味期盼过,这宫里全是皇子,就是没个公主,倒也有趣。 不过这不可能。 皇帝今年才二十来岁,往后几十年,水葱般鲜嫩的姑娘们,一茬茬进宫,一茬茬老在这深宫里。 总有人会替皇帝生个女儿。 到时候,皇帝高兴,可怜那些母女,应该会得到些照顾。 奚宝辰该有的都有了,她现在非常不想讨好皇帝,甚至不想成为深宫关注的焦点。 她有威望,她跟皇帝有情分,她儿子们健康活泼,她不需要再锦上添花。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听闻嫡长公主降世的当天,贤妃戚思然气得吐了一口鲜血,把她宫里的人都吓住了。 这件事皇帝不知道,是消息灵通的太监偷偷告诉奚宝辰的。 吐血又能如何 在贤妃看来,自己和皇后是平分秋色,是宫里皇帝端平的两碗水。 可奚宝辰看来,贤妃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她的对手,其实是皇帝。 奚宝辰要做的,不是得到皇帝的宠爱,而是要在一定程度上掌控皇帝,让他偏袒她c倚重她c甚至迷信她。 生了女儿之后,这三点奚宝辰都做到了。 皇帝跟奚宝辰说:“朕想要什么,皇后都能给朕实现。朕是娶了你,才得到今日皇位的。” 这话有点重。 奚宝辰急忙否认了。 皇帝可以说,但她不能顺势承认,要不然将来算账的时候,皇帝第一个不饶她。 萧明铮真的是这么想的。 没有修朝,父皇看都不会看一眼他的荣王府。 而修朝是皇后生的;自己坐上皇位,是大将军王的意思。若他的正妃不是奚宝辰,大将军王也未必愿意辅佐他。 现在,大将军王的确强势了些,可萧明铮知道,这是个拉锯的过程。 奚宝辰坐稳了她的皇后宝座,而贤妃还在为了谁更受宠算计着。 “受宠又能如何我到底是能和皇帝比肩的皇后,而你只是皇帝豢养的宠物。” 出了月子,太医院院判卢殊过来给皇后请脉。 皇后屏退了左右,询问卢殊:“你可有我姐姐的消息” 归位皇后的奚宝辰,至今仍是一口一个“我姐姐”,卢殊听了有些感动。 老祖宗跟皇后感情很深。 “暂时还没有。”卢殊道,“娘娘,微臣消息并不灵通。只是听人说,郡主在楚国是贵宾。” 这个,奚宝辰也听说了。 “成阳侯”三个字,震惊了世人,梁国c齐国都很吃惊。 特别是齐国人,对薛湄更好奇。 奚宝辰想着大姐姐到底在异国他乡,就深深叹了口气。 卢殊让她别担心,注意保养身体。 奚宝辰却似欲言又止。 “大人,若是本宫想想调养几年,如何能避免这几年再吃生育之苦”奚宝辰问卢殊。 这话,如果传到皇帝耳朵里,就是大逆不道。 皇后替皇帝诞下皇嗣,天经地义,谁敢说自己不想生 但是,奚宝辰信任卢殊。卢殊是大姐姐的徒孙,他不会出卖她的。 “要用药,还有种手法。”卢殊虽然没成亲,但他老练稳重,听了之后丝毫不惊讶。 他告诉皇后,有个古法避孕的手段,就是揉按后腰那个地方。怎么揉按,需得学习法,只是他不敢亲自教给皇后。 “我派人去学。”皇后道。 卢殊道是。 他以为,皇后会派太监过来学。 不成想,皇后派来的,却是一名女官。这女官年纪不大,是皇后心腹。卢殊进出皇后宫里,见过多次。 揉按是要接触身体的。 卢殊枯井般的心里,生出了一点羞赧与为难。 正文 第759章铁树开花 皇后娘娘派过来的女官,名叫姚止。 姚姑姑今年二十来岁了,她是七八岁的时候入宫的,现如今在宫里有十五个年头了。 她原本是管教司上的。 宫里的管教司是个特别可怕的地方,主要是惩罚犯了错的太监和宫婢们。 一旦进了管教司,不死也要脱一层皮,其手段残酷,令人胆寒。 当然,管教司的这些人,得罪的人太多,将来总难有个好下场。 宫婢们多半会选择在二十五岁之后,出宫嫁人;但是管教司的宫婢,大多都会在管教司里老死。 皇帝登基之后,管教司换了一批管事。正好有桩差事,要管教司的人处理。负责往皇后娘娘那边回话的,就是姚止。 姚止抓住了时机,让皇后娘娘知晓她精通算术,又识文断字,而且家里父母兄弟姊妹都在洪灾里去世了,没有任何家庭背景。 她干干净净一个人,进宫之后被分到管教司,也不是她所愿,但她想出来。 她想要过一点正常的日子。 她想到了二十五岁之后,可以得到主子一个恩典,出宫嫁人。 而皇后娘娘奚宝辰,在荣王府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边的丫鬟们虽然忠诚,但一个个太耿直,不适合在宫里生存;不适合搀扶她,走这条荆棘之路。 她有心重新选一批人用。 姚止自荐的时候,皇后对她的第一眼感觉很好,她相信这个眼缘。为了查这个人,皇后去向戚太皇太后求助。 戚太皇太后告诉她,姚止可用,背景干净。 这件事其实是有两个真相的。 第一c姚止真的干净,是皇后可以委托重任的助手;第二姚止是戚太皇太后的眼线。 在这深宫里,如果戚太皇太后想要害一个人,这个人就等于是在阎王那里上了花名册,躲也躲不开。 所以,不管她是戚太皇太后的人,还是真正干净的一个人,都正好符合皇后的需求。 皇后将她留在身边。 这些年,姚止越发干练,行事稳重,从不出错。 她是皇后的第一心腹,无人能及。 皇后不想再怀孕这件事,她也只会告诉姚止。 皇后明白,太监来跟着卢殊学会更好。但皇后没有亲信的太监可用,她只有姚止。 姚止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生得容貌清秀。她中等身量,肩膀略削,显得她单薄秀气。 卢殊看到她的时候,心里莫名慌了慌。 在卢殊二十多年的从医生涯里,病人在他眼里,就是一堆死肉,任由他折腾。 姚止来学揉按手法,她也是卢殊的“病人”。 可卢殊看着她,莫名觉得自己下不了手。 “院判大人,是有什么不妥吗”姚止看得出卢殊颇为为难的样子,不免询问。 “倒也没有。”卢殊说。 姚止:“那现在,是否就要开始了” 卢殊点点头。 揉按推拿,隔着衣服总是力道不够,而且没有那么准。 所以最好是不隔衣物。 太监们有时候给娘娘们揉按肩膀,也是直接接触的。 卢殊还是觉得来一个太监更好。 他这边正想着,姚止就问他:“需要更衣吗大人不要介意,我不脏。” 卢殊:“” 他这个时候才想起,管教司的很多人,在宫里是受人排斥的。不少人会躲着他们走,说他们手上沾了血,很晦气。 卢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略微沉吟,终于端正了态度,把自己的那点不适给敛去了。 他对着姚止点点头。 这天之后,卢殊跟姚止就熟悉了起来。只是姚姑姑冷面冷心,平日哪怕遇到了,也只是略微颔首,就错身而过。 嫡长公主果然是千娇万宠,皇帝破例,让她养在皇后娘娘的宫里。 皇子们都没这待遇。 孩子小的时候,时常有个头疼脑热,卢殊便常往皇后娘娘宫里走;哪怕小公主磕了碰了,皇帝也特旨要让卢殊去看。 能出入皇后宫里的机会,一下子变多了,于是卢殊就经常能遇到姚止。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年轻了一点,那种苍老到无欲无求的心境离他远去了,他莫名有了一点什么期盼。 期盼去皇后宫里的时候,在跟前服侍的是姚止。 而皇后是特意让姚止去照顾小公主的,因此卢 院判心中所想所念,总能实现。 这让他像是回到了十六七岁时候,情窦初开的年纪。 薛湄听到消息的时候,嫡长公主已经满月了,她也很是为表妹开心。 家里的人都还不错,于是薛湄问起了三堂妹薛汐。 对于薛汐,薛家是不屑于提起的,七叔也不是很关心这件事。 二房那边可能会私下里派人照应薛汐,但在葬礼上肯定是不会提的。 而七叔跟二房又不是很熟。 “我不知道,没有问过。”七叔如实说。 薛涵就嘟嘟嘴:“问她做什么。她不守妇道,可丢尽了咱们家的脸,说不定祖母就是被她气死的。对了,三婶也跑了,也是被她羞辱的。” 薛湄:“不是这么回事。” 她还想跟薛涵解释,但薛涵表情带着轻蔑:“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在外面的人看来,就是这么回事。” 薛湄:“你这个冷心冷肺的样子,倒是真像薛家人。” 薛涵:“你不是薛家人吗” “我不是,我是成阳侯,我现在是成阳侯府的人。”薛湄说。 薛涵:“” 每次薛涵的伶牙俐齿,能把别人气得半死。但一碰到薛湄,她就要甘拜下风,不管是从语言上,还是从气势上,她都没办法胜过薛湄。 对此,七叔也不帮忙,他只是笑着说:“你大姐姐同你说笑呢。” 薛涵气得跺脚。 在庄王府玩了几日,姜东安等人又要出门了。 不过这次有了点小变化。 七叔临走的时候,找到了薛湄,对她说:“我把涵涵留在你身边,你帮七叔教导教导她。这些年她一直跟着我东奔西跑,越发不成样子了。” 薛湄愕然:“我帮你带孩子” 七叔笑了笑:“这么大的孩子,不用你伺候她吃喝拉撒,很好带。” 薛湄:“那您也瞧见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您把女儿交给我,你跟这孩子多大仇啊” 七叔:“” 饶是如此,薛涵还是被留了下来。 也不知这姑娘打什么主意,薛湄以为她会要死要活的闹腾,没想到她欢欢喜喜留了下来。 送走七叔和姜东安等人,府上并没有特别安静,因为萧靖承基本上每日都在,而裴家的那位小姐裴晚照,也时常登门,搅和得庄王府门庭若市。 薛湄没什么感觉,但大哥进进出出都蹙着眉,薛湄觉得他快要烦死了。 正文 第760章是我未来的夫君 又是一年端阳节。 今年,薛湄没有得到宫里特意赏赐的丝线。德妃只是按照礼数,分给了薛湄几根。 薛湄就做了一个络子,送给了萧靖承,其他人是没有份的。 端阳节之日,朝臣们休沐,薛池等人却被建弘帝叫到了宫里。 来的有数名六部大臣。 而且,太子也在场。除了太子,在场的皇子,还有四皇子,五皇子和八皇子,以及前不久成年的十一皇子。 薛池进来行礼之后,默默站在旁边。 他不着痕迹扫视了一眼众人。 几个人里,六部大臣恭恭敬敬;太子和五皇子,都神色戒备,生怕被抢什么东西;四皇子情绪恹恹,可能还在薛湄那件事的打击里没回过神来。 只有八皇子,最是轻松自在。 他喜欢吃宫里的糕点,皇帝案几前正好有一碟子,但不是给他的。他时不时拿眼睛看一下,别说皇帝了,其他人也被他这个贪吃的目光烦死了。 皇帝实在受不了,就捏着鼻子说:“你拿下去吃。” 萧靖承站直了身子,装模作样,环顾左右:“哥哥弟弟们不吃吗大人们吃不吃” 众人:“” 皇帝儿子众多,好不容易出个傻子,倒也能理解。 毕竟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没人要吃那点心,皇帝觉得,老四和老八全是指望不上的,也就懒得对他们费心。 故而大家开始议论的时候,四皇子已经走神走到了天际,而萧靖承端着糕点静静吃着。 他吃东西的时候不发出声音,目光很专注盯着众人,认真在听他们说话。 太子觉得他这个专注的样子有点好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懂。 萧靖承嘴里占着糕点,故而他就不说话,只是时不时看一下这个c又看看那个,还看看皇帝的脸色。 皇帝戒备每个人,唯独对八皇子投过来的目光无视。 建弘帝这个人,一旦信任谁,就不会三三两两再起疑心。 八皇子是诸多皇子里他最信任的,从来不对他寄予厚望,也从来不担心他谋害自己。 故而,建弘帝的心思很少在萧靖承身上,他没去琢磨过这个儿子有什么不同。 就像此刻,太子都觉得萧靖承专注的样子有些可笑,皇帝却压根没在乎。在他眼里,八皇子就像是一只安静伏在脚边吃东西的小狗,没人会去看一眼小狗有什么表情c有什么反应。 他们今天讨论的,是春季征粮问题。 楚国靠南境内,大片的领域有一年两熟的水稻。五月月底的时候,春季水稻就要收了,这时候新粮就会上市。 国家粮仓要充实,以应对灾荒或者战争,也要更换陈粮。 征粮是个肥差。 哪怕你不贪,这里面的好处也足以让你吃得满嘴流油,甚至这件事皇帝和御史台都挑不出错。 而且,征粮也算政绩。 “今年派谁去” 这个问题皇帝还没有决定,想听听大臣们的意见,所以他们此刻聚集在这里。 皇帝问太子,太子推荐了几个人,全部都是自己心腹。 皇帝再问五皇子。 五皇子原本也想全部推自己人。笑话,自己人都不够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让给别人 但是,太子这么做了,父皇好像不是很高兴,五皇子竟然说了两个中立的大臣,然后再加了一个自己的心腹。 六部的几个人里,既有太子的人,也有五皇子的人。 此次去征粮,一共有三人,一人是主官,其他两人辅助。但该捞的油水与功劳,三个人都不会少。 众人商议了一大通,主官人选却迟迟未定。眼瞧着到了午膳时辰,皇帝没心情多议,便让众人都散了。 走出外书房的时候,萧靖承追上了太子,故意对他说:“主官人选,大哥可以选小九。小九回京几年,一直没有大的功业,大哥你不辅助辅助他” 太子看了眼萧靖承,目光又落在庄亲王脸上,心里恨不能把老八这傻子抽一顿。 因为成阳侯,太子和庄亲王两人早生了罅隙;上次五皇子那件事儿,等于是公开撕破了脸。 现在太子不需要用庄王,自然就懒得拉拢c培养。 “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太子淡淡道, 这个主官的人选牵扯到了各方利益,也让很多人关心。 薛池表面上不咸不淡,一回 府之后赶紧喊了玉忠,让玉忠去帮他周旋。 同时,他又给萧靖承递信,让他也帮忙。 萧靖承和薛池都忙了起来,薛湄就在家里款待裴家的客人。 薛湄那臭不要脸的堂妹,当着裴晚照,终于说不出“我比你好看”这种不要脸的话。 薛涵声音尖锐,问薛湄:“她是谁呀” “裴家的小姐。” “她到王府来做什么” “做客。”薛湄说,“她是我的客人。” 薛涵似松了口气。 而后,薛池和萧靖承一起到蕙宁苑。薛涵看到了萧靖承,也是被吓一跳,不过她没有声张。 她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一惊一乍的。 裴晚照也在,她不肯跟着她祖母先回去,非要留在薛湄这里用晚膳。 瞧见薛池回来,裴晚照立马迎上去:“庄王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薛涵看过去。 她只是犹豫了一瞬,就决定走上前去,想要拉开缠着庄王爷的裴晚照:“你干嘛要黏着王爷,不像话。你还是大家闺秀吗” 裴小姐年纪小,长得又极其美丽,娇憨的样子十分可爱:“我是大家闺秀,可是我也能黏着庄王哥哥,因为庄王哥哥是我未来的夫婿。” 众人:“” 薛池感觉心好累,像是被一千只鸭子困在其中。 他看着裴晚照,想着自己要是正常成亲,现在女儿肯定也这么大了,哪里轮得到被个小丫头调戏 而薛湄在旁捡乐子,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薛池往旁边退,并对裴晚照说:“不许胡言乱语,否则以后不准你登门。” 裴晚照道好,果然松开了手。 众人坐下。 萧靖承不着痕迹,坐到了薛湄身边,低声对她说:“你今年送的络子,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薛湄说,“往后,每一年我都给你送。” 萧靖承想到往后,余生漫漫,心里便荡漾出了无尽的甜蜜。 正文 第761章以毒攻毒 端阳节的下午,裴晚照要告辞回家。 她平时装的像个大姑娘,总让人觉得她很懂事听话。 但这会儿,她又像个孩子似的,拉着薛池的袖子撒娇,非要他送。 “庄王哥哥,你送送我,我一个人害怕。”裴晚照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可怜兮兮看着薛池,眸光里的水,能把最硬的石头融化。 薛池的心却仿佛比石头更硬c更冷。 他淡淡说:“你有乳娘和丫鬟跟着,不是一个人,早点回去吧,别叫家里人担心。” 裴晚照眨巴眨巴两下眼睛,眼泪就滚了下来,只哽咽:“庄王哥哥” 薛池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最终决定送裴晚照回家。 男人都要败在女人的眼泪之下。 薛湄等人围观了全过程,很是感叹。 薛涵恨得不轻,骂道:“小狐狸精” 薛湄:“她才多大的孩子,你不要用如此恶毒的话去骂她。你就是嫉妒她好看。再说了,你自己也是个孩子,说人家小狐狸精,老气横秋的,面目狰狞,你会越长越不好看。” 薛涵跺脚:“我爹让你照顾我,不是气我。” “提醒你,免你堕落,也是一种照顾。”薛湄说,“你爹也没让我顺着你。” 薛涵:“你根本没有做姐姐的样,我不想理你。” 她咚咚咚跑了。 薛湄立在门口,想着这些小孩子真有趣,一个个都不把自己看得太重,自尊心啊什么的,暂放一边。 喜欢谁,就用尽心机去争取。 等她们再大一点,大概也会扭扭捏捏,错失良缘。 薛湄回蕙宁苑去了,萧靖承还在等着她。 而薛池把裴晚照小姐,送回裴家路上的时候,裴晚照小姐说,想让薛池教他骑马和射箭。 她跟薛池比划:“我堂哥送的弓和箭,这么小,箭弦用的是最好的牛筋,只是我不太会射,庄王哥哥你教教我。” 薛池表情淡淡,始终提不起精神应付小女孩:“我可能会很忙,我给小姐找一位师父吧。” “我不要师父,我要庄王哥哥。你教我。”裴晚照说,“你教得好。哪怕你教得不好,我也高兴。” 薛池:“” 裴晚照又说,“将来我要做你的王妃,我必须学得文武双全,才能保护庄王哥哥你。” 薛池这个时候端正了神色:“不可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言乱语。”裴晚照说,“祖父祖母都答应我了,让我将来等着做庄王妃。庄王哥哥,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在小姑娘心里,她如此漂亮,又象征着祥瑞,是这天底下第一讨喜的人。 她从来没遇到过不喜欢她的。 薛池则被问的很无语。 到了裴家,薛池顺路去拜访了裴宰相,和他聊了聊。 他的话题也说到了裴晚照小姐身上。 薛池的意思很明确,如果裴家帮衬他,是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薛池都可以承诺;但如果裴家是想要做外戚,那就恕他无礼了。 裴宰相听了,哈哈笑起来:“童言无忌,小孩子的话,王爷怎么当真了等她嫁人还好些年呢,说不定那时候就改了心意。 孩子嘛,都是见一样爱一样的,王爷不必往心里去。我们是没把她的这些话当真。若当真了,就会警告她,不许多嘴。 薛池松了一口气。 而后裴夫人问:“庄王爷来做什么” 裴宰相:“王爷无非是告诉咱们,他非成阳侯不娶。” 裴夫人:“” 这件事,他家没有多想,因为裴晚照实在太年幼了,年幼到现在谈婚论嫁,显得很可笑; 庄王说清楚,也是他的一种责任心,至少他没有暧昧不清,利用裴家。 提到射箭,薛湄最近也在练习。不是她很想练,而是萧靖承送了她一把弓箭。 弓箭做得很趁手,薛湄想着技多不压身,就索性学了起来。 她学射箭,是萧靖承手把手的教。故而堂妹薛涵就看到,薛湄是依偎在靖王怀里的。 薛涵打量了萧靖承几次。 因为薛涵对大将军王,不是很熟悉,只粗略见过一次,对他的容貌和外形略有点印象,让她仔细说大将军王的容貌特征,她是形容不出来的。 初见靖王的时候,薛涵被吓一跳,因为感觉他是很像的。 但其他人没什么反应,薛涵就自我否定,以为是 自己看错了。 看到薛湄和靖王那么亲近,就问她:“大姐姐,你心里还有大将军王吗大将军王可没有成亲。” “自然有。”薛湄态度散漫,“大将军王一直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薛涵立马去看靖王的表情。 靖王挑眉,“那我呢” “你是第二重要的。”薛湄说,“没有大将军王那样重要。” 靖王沉默了下,说:“这倒也能接受。能在成阳侯心里做第二,也是本王荣幸。” 薛涵:“” 看着堂妹一脸被虐惨的表情走远了,薛湄笑着对萧靖承说:“完了,这孩子三观毁了” 萧靖承:“既如此,你为何还非要折腾她” “我不折腾她,她就得折腾我。”薛湄说,“再说了,他爹把他扔给我,是想起到以毒攻毒的作用。 所以,我也没必要和她正常相处,说不定他见惯了我这样的,反而能学好呢 萧靖承:“” 那位以毒攻毒的父亲,真是亲爹。 后来,薛涵多多少少是躲着薛湄走。不过她开始缠着薛池了。 薛池不堪其扰,就让薛湄出手。 薛湄告诉薛涵,她在庄王这里是没戏的。若一味纠缠,会被扫地出门。 “你若歇了这个心思,你就永远有一位大哥。这个大哥,又有本事,又有权势,你在楚国,可以过人上人的生活。 若你还执迷不悟,下场无非就是被送回梁国,你父亲肯定还是常在楚国,你就要去那个落魄的侯府过日子。 你想想,你愿意做庄王府的小姐,还是想回永宁侯府去做小姐选择了就不要后悔。” 薛涵被她说得激灵了一下。 她既听了薛湄的话,又有点不甘心:“那万一,大哥哥他” “大哥哥若是想要成亲,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的门第太多。后院花红柳绿,你只占其一,你甘心吗 你年纪还小,这世上英俊男儿多的是,比大哥哥好的也有很多。你要是不肯听我的话,那我也随你,后果你自己承担。” 说吧,薛湄转身就走,薛涵拉住了她。 “大姐姐,我听你的。”薛涵似带着几分急迫,“那我何时能找个如意郎君” “不要紧,会有的。”薛湄说。 薛池在假山后面,听完了全过程,一时也是无语。 正文 第762章大哥的表白 薛池从来不为别人的倾慕而得意。 他从小生得就好,得到女孩子仰慕的机会就多。 多而廉价,他自己反正是不会因为谁喜欢他而感动。 贵女们矜持,在遇到薛湄之前,薛池从来没碰到过直截了当表明心迹的女子,大家睁只眼闭只眼,混过去就行了。 但现在,他被两个小孩子缠上了。 小孩子不讲究脸皮,尤其是像裴晚照那么小的孩子,大大咧咧。 薛涵是在薛池眼皮子底下长大,是他的小堂妹。现如今,她也起了这个心思,薛池很头疼。 小姑娘们不懂事,但她们家大人都是薛池倚重的,谁也不好得罪,薛池也不能把她们揍一顿。 薛湄出手,先搞定了薛涵,让薛池稍微松了口气。 至于裴晚照,她到底还小。可以再缓缓,不着急。 说到谈婚论嫁,薛池又试探着问了一次薛湄:“你是要留在楚国,还是打算回梁国去” 薛湄的态度,从头到尾都非常明确:“我肯定是要回梁国去的。” “为何” “因为萧靖承。”薛湄说,“他是梁国人。嫁鸡随鸡,我肯定是要和他在他的国家生活的。” “可是楚国更好,是不是” “对。”薛湄肯定道。 “哪怕更好,你也不想留下,不愿意换一个选择吗”薛池问她。 薛湄点点头。 “这又是为何” “因为爱情,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你生活的那个地方,未必就是最好的,但命中注定,就不能更改了。三心二意,太过于轻佻。”薛湄说。 薛池:“” 大哥沉默了很久,突然对她道,“我命中也有注定一人,得不到,那我也宁愿孤单守着。” 薛湄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八卦,她跃跃欲试的问:“大哥,你注定的那个人,是我吗” 薛池:“” 可能是薛湄暗爽的神色,让薛池觉得,自己的苦恋,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索性说出来,大家摆在明面上。 “是你。”他说。 说出口,比他想象中更轻松了。一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下。 好像也不过如此。 薛湄倒也不惊讶,笑道:“你第一次暗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暗恋我,毕竟我这么优秀,是不是” 薛池:“” 优秀是真的很优秀,但要是多一点谦虚就更好了。 只见她没有进一步往下说的意思,薛池疑惑看了眼她。 薛湄:“看什么” 薛池摇摇头,苦笑了下:“我好像落了个圈套。” 他的确是落入了一个圈套里。因为,此刻气氛是如此轻松,话题是这样随意,苦恋本该深邃而敏感的话题,但现在就像是家长里短一样被说了出来。 不仅如此,薛湄还没有半分拒绝之意,她甚至都不打算劝一劝他。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薛池又问她。 薛湄:“以前就告诉过你了,别爱我,没结果,但你不听。话说三遍淡如水,成年人都要对自己负责,你既然愿意这样做,那我能怎么说” 薛池:“” 屋子里又沉默了一瞬,但这沉默并不让人尴尬,反而是让他啼笑皆非。 “你觉得我还有希望吗”薛池又问她,虽然她已经说过没结果。 薛湄:“这要看你对自己的人生怎么理解。” “如何理解” “你可以把自尊心放到低入尘埃里,然后做我的男宠吗”薛湄问。 薛池:“” 薛湄哈哈笑了起来。 其实她是逗大哥玩的。 大哥要是说,他愿意做男宠,那薛湄会告诉他,这件事也没结果,萧靖承会打死薛湄和薛池的。 薛湄始终明白,爱情是荷尔蒙在作怪,而人体内的荷尔蒙是有时效性的。 你藏着掖着,它总在你心里隐隐作祟,这个时效性可能会很长;但说穿了,其实也就那么点事儿。 过几天,荷尔蒙退下去,就啥也不是了。 当然,暗恋的时间久了,感情的沉淀,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会变成亲情,薛湄觉得这也很不错。 又不是什么蛇蝎虎狼,为何非要避之不及 成年人之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了荷尔蒙一样的冲动,说开就是了,既不丢人,也不 可笑,非常正常而已。 薛湄看到美男的时候,也会冲动一下。 可能是她这种轻松的态度,感染了大哥。 薛池经过了深深的暗恋,又经过了这种无厘头式的表白,第二天遇到薛湄的时候,他表情平淡,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也许正是因为薛湄的态度,让他度过这一次难关。 他的渡劫就算结束了。 一切如常的日子,对薛湄和薛池而言才是最好的。 征粮之事,需要费尽心机才能得到,薛池最近在忙这个事,薛湄也暗中走动,她的白公子身份,再次出现在京城。 这段日子,成兰卿和太子屡次要联系白公子,但薛湄都避之不及。 袁家那边则是说,白公子,行事有自己的规矩,不能强求。 白公子很久没有露面了,一露面也是行踪诡异,至少成兰卿试图跟踪薛湄都失败了。当薛湄觉得自己无处可躲的时候,她会闪身进空间。 因为活动的范围比较广,这一天薛湄到了城外的一处道观。 这个道观是当朝太傅比较喜欢来的地方,薛湄到此也是为了偶遇太傅,替大哥争取到征主官的差事。 然而,她却没有遇到太傅,反而遇到了一个熟人广微真人。 广微真人,曾经救了萧靖承的命,他行踪不定,看上去道法高深,他还跟薛湄说天下有一场祸事。 但,薛湄看到他,却下意识想到了小郡王。 上次见广微真人,是在小郡王府上。 因为躲闪不及,薛湄只好跟他见了面,笑道:“真人好久不见了,不曾想在这里偶遇你,真是缘分。” 真人的笑容非常慈祥:“薛小姐,是我在这里故意等你的。” 薛湄:“”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叫她薛小姐了。听到这三个字,她一瞬间有种时空错乱之感。 她以前的确就是薛小姐,然后被封了县主,暂时郡主,到现在的侯爷。 身份一层层的变化,让他逐渐最最原始的身份感到陌生了。 “等我”薛湄不太理解真人,“找我有事” “不,我是怕薛小姐您找我有事。”广微真人说。 “我” “那薛小姐最近,可有什么为难之事,亦或者有什么困境,都可告诉老道。老道顺应天时,到此处只为帮薛小姐。” 薛湄为难的事太多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很促狭的,把机会浪费掉了。 “道长,我没有什么为难之事,但我有一个为难的问题,困扰我很久了,还请道长替我解答。”薛湄说。 正文 第763章术法不行就算个卦 薛湄的确有一个问题 她问广微真人:“真人,那些术法高深的道士,他们真的会呼风唤雨吗” 广微真人:“” 可能是没有心理准备,广微真人听到薛湄这个问题之后,沉默了半晌。 他以为,自己的本事,是会让薛湄尊重他的。但薛湄问到这个问题,又好像是在调戏他。 广微真人沉默之后,终究开了口:“你怎么会突然想问这个” 薛湄:“就是一直很好奇。我想知道,此事的可能性有几成。” 广微真人又沉默了片刻。 薛湄见这老头吞吞吐吐,又想起他治疗萧靖承离魂时的本事,就知道他其实是真的有两下子的。 因此,薛湄换了个说法。 她直接问:“真人,您自己会呼风唤雨吗” 广微真人叹了口气:“薛小姐,身在虎狼堆里,危机四伏,而你想知道的却是这等鸡毛蒜皮小事。 薛小姐可知有种东西,威力无穷,且根源在你” “我的很多东西都有威力。”薛湄笑道,“但我此刻并不是很关心,我只想知道,道长你是否会呼风唤雨。” 广微真人看了眼她,突然就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杞人忧天的有点可笑。 薛湄是谁 她可是凭借自己一己之力,在异国混成了侯爷的女人。 别说女人了,普天之下的男子,又有几人能做到 这等惊才绝艳的女子,果然是上苍选中之人,广微真人不需要为她担心。 他便如实回答了薛湄的问题:“呼风唤雨是很难的,必须得聚气。老道术法勉强,若有法器辅助,又得天时地利,勉强可以一试。” 薛湄听到这里,微微露出了几分错愕。 原来,人真的可以呼风唤雨。 广微真人十分谦逊的一番话里,就表明了这个意思:他是有这个能力的。 天时地利,这是客气话,做很多事都要看个黄道吉日。 薛湄目光崇拜:“真人厉害。可惜我不太懂道法,也没什么能跟你请教的,这次你恐怕白跑了一趟。只替我解了这个疑惑。” 广微真人笑了笑。 他对薛湄说:“薛小姐,不用过意不去。有这个功夫,还是要先关心自己。你身上那条蛊虫,不是你的本源之物,你又丢不掉它,难道就没想过彻底解决此患” 老道知道薛湄是穿越人士,他现在又知道她身上有条蛊虫,也不足为奇。 这件事,除了萧靖承和锦屏,薛湄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大哥也不知道。 “若是容易解决,我早已解决完了。”薛湄苦笑了下,“真人,你有办法帮我吗” 广微真人笑了笑:“原来你也有怕处,我还以为你真是混不在乎。” 薛湄:“我惜命的,还想要好好活着。” 广微真人似乎很喜欢听薛湄讲积极向上的话,闻言点点头:“惜命是好。人命珍贵,投胎一次是千难万难,能活着,苟且逃生方是大德。” 薛湄:“” 广微真人没有直接告诉薛湄,如何解决蛊虫,因为他不会。 他直截了当说明白,惹得薛湄无语良久。 而后,老道见薛湄很失望,就弥补着对薛湄说:“我替你占卜一卦,看看卦象如何。” 薛湄:“真人您会的还真多。” 老道笑了笑。 这位自称可以呼风唤雨的老神仙,竟然真当着薛湄的面,摸出三块铜板,占卜了起来。 占卜的结果就是,此事大吉。 “大吉”薛湄没懂这个大吉的点在哪里,就请老道再解释一下。 广微真人说:“大吉便是说,此事能妥善解决。而应卦的人,应该跟你有些牵扯。你仔细想想,身边可有这样的人” 薛湄:“” 这范围太大了。 如此一说,算卦还真是不靠谱。 虽然算了个大吉,其余之外,没有任何的线索,薛湄还是觉得算了个寂寞。 老道事情处理完了,又见薛湄胸有成竹,他放了心,暂时要出去游历一段时间。 他把自己接下来游历的计划,也就是三两年内的路线,告诉了薛湄。万一薛湄有凶险之事,派人去找他。 他还跟薛湄说,他占卜到的祸事,莫名被薛湄的宿相牵动,可能会在这两三年之内爆发。 提早了。 薛湄 听了,觉得这老道在污蔑自己。祸水不是她,却因为她而爆发,搞得薛湄跟有罪似的。 薛湄今天来是找太傅的,结果跟广微真人说了一下午。 直到黄昏时候,薛湄才回家。 一回来,薛池正焦虑万分,打算派人出去找她。 他问薛湄去了哪里。 薛湄把今天遇到广微真人的事,都跟薛池说了,还问薛池相信不相信。 薛池表示自己没有见过,但他相信有人能做到。 至于广微真人能否呼风唤雨,还是要眼见为实,不能轻易相信。 薛湄点点头。 然后,薛湄又说起广微真人为她占卜的大吉。 薛池听了,立马追问:“是什么事” 薛湄在楚国,一定程度上是在找寻自己,另外就是帮助薛池,他们俩应该彼此信任。 蛊虫这件事,就目前而言,对薛湄没有任何坏处。她变得更加美丽,而且催动蛊虫c实施巫术,让薛湄很多的医术从不可能,变成了可能,更增添了她的名声。 她是既得利益者,所以她不能说蛊虫有什么坏处,更没想过要把它扔掉。 当然也扔不掉,蛊虫精明着呢。 薛池听了,没有半分惊喜或者诧异,他表情空白了一瞬。 而后,他像是遮掩什么似的,对薛湄说:“你今天跑了一天,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薛湄:“” 说好了要聊聊天,结果聊一半 不过薛湄向来不强人所难。 她把自己的大秘密告诉了大哥,换来大哥的落荒而逃,薛湄也没有纠结,只是说:“我的确是很累了,大哥也早些歇了。” 薛池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他又来了。看他的样子,就像是一夜未睡。 而他手里拿了一个小布团。 布团是银红色的,露出了一角还绣了银线花纹,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跟昨天薛湄说的蛊虫有什么关系。 大哥让薛湄坐下,又让屋子里服侍的丫鬟都出去。 待四下无人,他表情轻松了一点,对薛湄说:“湄儿,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正文 第764章圣女的遗物 薛池手里拿的,薛湄以为是一块布料,其实是一件小衣裳。 抖开来一看,约莫是两三岁孩童能穿下的,做工不算特别精巧,但很用心,花纹绣的繁复。 只是这花纹带着很浓的苗疆特色。 薛池跟她解释:“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她走之后,她身边心腹的姑姑,把此物交给了我。” 薛湄恭维道:“真好看。宫里的娘娘们都不需要自己缝衣裳,她这是花了时间和心思的。” 薛湄还以为,自己这些话,薛池不买账。 但薛池听了之后,点点头,居然是认同的:“她的确是花了很多的时间和心思,只是不是为了我。你再抖开看看。” 薛湄再次展开这件衣裳,觉得衣裳,有点厚重。下摆处的针脚,更加的粗糙。 薛池见她疑惑,就说:“你再摸摸这个料子。” 薛湄触手一摸,底衬虽然光滑,但里面不知放了什么,摸上去赖赖的,穿着应该很不舒服。 薛池沿着那粗糙的针脚,用力一撕,衣裳的夹层露了出来。 夹层上,布满了图案。 准确的说,它们更像是文字,是苗疆的文字。 薛湄在苗疆呆了那么长时间,她见过,甚至还认得一两个。 但这一篇上,至少有三百来个字,想要读通,对薛湄而言无疑是难于登天。 “这”薛湄斟酌着如何开口,“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言吗” “不,这是苗疆圣女自创的巫术。这巫术一旦问世,她就要受到惩罚。她既不敢拿出来,又不忍心让它失传,所以偷偷摸摸给了我。” 薛湄不解:“为何” 苗疆炼蛊虫,多半是为了辅助巫术。 而他们的巫术是用来治病的,这是最开始的时候,至少现在这个阶段,此事的性质还没有发生改变。 而后会有一些黑巫术的出现,让苗疆的巫术分化成治病和害人两类。 “因为她这个巫术,是专门教人如何抢夺别人的本命蛊。”薛池声音仍是很平淡,波澜不惊。 薛湄:“” 在苗疆,只有长老级别以上的人,才能练成自己的本命蛊。本命蛊是很厉害的,往往这些人的巫术也很厉害。 但是,本命蛊与主人同在,主人死他们便死,是不能给任何人的。 鬼戎的蛊虫,因为没有练成,所以才能给薛湄。这只蛊虫的优质程度来看,它是本命蛊的苗子。 想要练成一只本命蛊,需要花费巨大,也需要很多家族成员的辅助。 不成想,薛池的母亲,却懂得如何将别人的本命蛊夺过来,占为己有。 夺了别人的本命蛊,可能就是杀人,因为活着的那个人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本命蛊,他的家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薛湄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说:“你的母妃是怎么去世的” 依照她的本事,自然去世是不可能的。他要么就是抢夺别人的本命蛊遭到反噬,被蛊虫杀了;要么就是招惹仇敌太厉害,被仇敌找上门杀了。 “她贴身的女官说,她的本命蛊一共有五只,太过了,耗尽了她的生命。一个人只能有一只本命蛊,最多两只,否则你的精血就维持不下去。”薛池道。 薛湄:“” 原来,那位优秀的苗疆圣姑,死于贪婪。 “这个给你。你依照上面的办法,就可以把你体内的那只蛊虫收为己用,让她彻底臣服于你。”薛池又道。 “可是,我不认得这上面的字。” “我认识,我可以写给你。”薛池说,“但是我不太懂如何练。还有,我希望此事永远保密,我不想任何一个人知晓,尤其是苗疆的人,希望他们永远不要来找我。” 薛湄:“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的秘密泄露给苗疆的,这是你自己的事。苗疆的人没必要知道。再说了,你母亲已经去世,他们还能追究不成” 薛池点点头。 “你能理解便好。”薛池说,然后他拿出一张纸,就是把这些苗文汉化。 汉化的过程中,有些词的解释很麻烦。薛池写了整整八百字,想要力求还原,虽然可能性不大了。 薛池做得很详细。 薛湄接了过来,再次道谢。 薛池害怕苗疆的人否定他母亲,也害怕他母亲夺走的那些本命蛊的家人找上门。他没有办法反抗,只能把此事瞒下来。 薛湄跟苗疆那边的人有关系,而且苗疆的长老们知道她 身上有一只别人的蛊虫。 将来,他们发现薛湄的蛊虫,已经变成了她自己的,他们就会反过来推敲此事。 薛池是经过了一夜的思考。 他的确无法抵抗苗疆的手段,他不会巫术,但他也无法看着薛湄吃苦。 他不知道就罢了。 让他知道了,他是一定要想办法的。 “大哥,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的这件衣裳,我帮你保存吧。”薛湄说。 她可以把这件衣裳放在空间里,这样谁也搜查不到,谁也抢不走。 薛池:“不用了,你既然能把别人的蛊虫变成你自己的本命蛊,苗疆那些人一定会怀疑的。 我母亲曾是苗疆圣女,他们早就对她起过疑心,只是没有证据。母亲到宫里做妃子,也是为了逃避惩罚。” 薛湄成功了之后,她就是证据。有了这个证据,苗疆的人就会来对付薛池。 薛湄:“那你放心吧,我来处理此事,我绝不会让苗疆的人找你的麻烦。你要相信我。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替你杀掉苗王。” 薛池:“” 凶悍还是妹妹比较凶悍。 不过,这些后果都只是他们自己的猜测。是否真的发生,也存在一定的概率。薛湄的确要驯服这只蛊虫,否则迟早成大患。 如果成兰卿知道了 成兰卿跟匈奴那边很熟,她可能也会猜测鬼戎的那只蛊虫去了哪里,如果他知道这件事的话。 弥尘法师又是她的帮手。 薛湄给弥尘法师设套,假借西游记,实写玄奘的大唐西域记,让弥尘迷恋上开拓未知之地。 她以为会成功。 但这么久过去了,弥尘不知道是没看那本书,还是真对神秘之地没有兴趣。 不能在身上留个隐患。 蛊虫这东西可玄乎了,它在薛湄体内的时候,太空时代的仪器都扫不到它,所以薛湄在一定程度上是很怕蛊虫的。 只是她没有跟别人说过她的恐惧。 “这件衣裳我来保管。”薛湄说,“大哥放心,我以生命做担保,这是你母亲的遗物,我一定会保存完整,绝不让它有半点闪失。” 这就等于把危险转嫁给了薛湄。 薛池不忍心,但如果不这样做,薛湄就不想要他的秘方。 他只得答应了。 薛湄就迫不及待的尝试起来。 正文 第765章做好准备 薛湄要闭关一段时日。在这之前,她打算再去找一找广微真人。 没有找到。 道观里的人说,他们对这个道士没什么印象,问薛湄是不是记错了地方。 好不容易找到有印象的人,也说他当天晚上就离开了。 薛湄知道这真人本事了得,可以出入了无痕迹。他不想让道观里的人注意到他,自然就没有他的存在,是没必要多问。 薛湄管好自己,果然没有再去追问此事。 从道观回来,她直接去了趟靖王府。 萧靖承一个人在院子里。 他需要每天都练习自己的枪法c武艺以及骑术,不进则退。但靖王本人是个懒蛋,他不喜欢练习这些的,萧靖承只得偷偷进行,不准任何人靠近。 薛湄是让贺方去通禀的。 片刻之后,萧靖承出来了。初夏已至,锻炼过的他,浑身大汗,鬓角与衣领都被打得湿漉漉的。 不管是身材还是五官,他都是薛湄最馋的那一类型,薛湄喜欢曲线硬朗型的男人。 若是大哥的母妃留下来的法诀有用,那么薛湄终于可以彻底收服这只蛊虫,让它变成自己的本命蛊。 到时候,薛湄可以与任何人亲近。 第一件事,她想和萧靖承睡。 若再遭拒绝,薛湄决定打爆他的狗头,让他转世投胎去。 “我要闭关一段时日。”薛湄对萧靖承说,“主要是为了蛊虫的事,我学到了新的办法,也许能彻底处理好它。但是我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萧靖承接过贺方递过来的巾帕,随意擦了擦脸,端起旁边的凉茶一饮而尽。 他问:“你可有危险吗” “不危险。”薛湄说,“最惨的后果,无非就是不成功,没有其他的风险存在。” 萧靖承点点头。 他告诉薛湄:“那挺好的。我本来还想跟你说,过几日我要回趟梁国,来回加上要处理的事,可能要三个月。你闭关的时候,是找个地方进空间吗” 薛湄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萧靖承知道她空间的神秘性,一般是没有任何危险的,又问:“那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他要回梁国去了,薛湄就想到了梁国的一些事。 “既如此,我回去准备准备。要你帮我做的事,我都写好,免得你忘了。”薛湄说,“你先去洗澡吧,晚上到庄王府吃饭。” 萧靖承道好。 晚上他果然来了庄王府。薛池明白他此次来,是因为薛湄即将闭关的事,难得没有给他摆脸色。 他们俩简单聊了聊。 现在他们是名义上的兄弟,自然就有很多的话题可以聊,比如说征粮的主帅马上就可以定下来了。 “不出意外,这次是要你出门。”萧靖承说,“可能这趟差事得办两三个月。” 薛池心中是有些欢喜的他一想到太子不愿意让他接这个差事,便有种报复的快感。 “太子跟老五那边,甘心吗”薛池问。 萧靖承:“不甘心,也没有办法。父皇早就对他们俩心生不满,征粮是大事,父皇肯定会派你去。 一来是你初次领这个差事,不敢打马虎眼,一定会给他办得踏踏实实;第二,他也想借这件事,看一看你的能力,你到底是有大本事,还是只会在背后搞些阴谋诡计。” 薛池:“” 皇帝想什么,萧靖承门清。 萧靖承又说:“你的两名下属官员,则都是太子那一脉的。你原本也属于太子党,这使得此事看上去容易办理。 可现在,太子将你视为叛徒,故而这两个人是什么心思,你有个心理准备。” 薛池点点头:“多谢了,我会当心。” 他们俩聊了片刻,薛湄终于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她的两名丫鬟,抬了个大箱笼,里面装了不少的东西。 薛湄把纸给了萧靖承。 她一共有四件事,让萧靖承去办。 第一,要看看五弟在江宁过得如何;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再调回京城; 第二,要给皇后和公主送礼。礼物全是薛湄精心挑选的,本打算过些日子让姜东安带回去。 第三,薛湄想让萧靖承的人看看郡主府。如果可以的话,让皇帝提前把郡主府给薛湄解封,让山秀和水明都能出来逛逛,提前恢复郡主府的人气。 第四,薛湄想让萧靖承去看一看她出家的堂妹薛汐,想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 境况。如果萧靖承没空,就找二房的人问问。 萧靖承点点头一一答应。 这天晚上,他们三个人喝了点酒。薛湄喝多了就放浪不羁,伸腿在桌子底下碰萧靖承的腿。 “若我炼成了本命蛊,等你回来,答应我的事就要补偿给我。”薛湄对萧靖承说。 萧靖承:“” 他本是年轻体壮,又喝了酒,再加上薛湄的脚那么不老实,萧靖承这会儿已然是不太好了。 薛池虽然不明白他们俩在说什么,但隐约猜的出,这不是什么好话。 他白了一眼薛湄:“我还在这里坐着,不可胡来。” 薛湄端正坐好了。 第二天,薛湄叫了自己身边所有的人,说自己要去大哥的庄子上,跟蛊虫争斗一番,所以不需要任何人服侍。 就连锦屏,也不需要跟着。 “最迟三个月,我就可以出关了,你们知道我在哪里即可。给我准备好充足的水和干粮,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推开那院门。”薛湄说。 想到要吃三个月的营养膏,薛湄自己也挺烦。 但她常年执行太空任务,有时候在太空飘荡就是半年。她知道三个月不出空间的烦躁,但能忍得下来。 众人道是,非常听薛湄的话。 虽然有很多疑问,但她们都没有问,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乖乖听着就好了。 就这样,薛湄第二天就去庄子上闭关了。萧靖承和薛池都送她。 看着满屋子硬邦邦的军粮饼,薛池有很多的话想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萧靖承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他的优越感就体现了出来。 他只是轻轻拉了拉薛湄的手:“尽力即可,不要赶时间,慢慢来。” 薛湄点点头:“好。” 她闭关了之后,锦屏在庄子上也找地方住了下来,只是不打开薛湄那个院子,却时刻提防有人靠近。 萧靖承当天晚上就启程,和玄狐互换了身份,他往梁国去了。这次,他要从江宁路过,帮薛湄探亲。 在第二天的早朝上,征粮的主官终于定了,就是薛池,萧靖承猜的一点也没错。 薛池走马上任,准备了几天之后就离京了。原本热热闹闹的庄王府,突然大门落锁,一时安静得可怕。 正文 第766章薛湄的进化 薛池整个夏天,都是在南边度过的。 南边的夏天,潮湿闷热,蚊虫非常多。 他刚刚到州府的时候,当地官员并不把他当回事。九皇子这个人,在朝中十几年默默无闻,听都没听过他的名字。 随着太子起复,这个人极其活络,但他所依仗的都是太子。 地方官员势力盘根错节。 这个年代能当官的都是豪门子弟,被推举而来,没有寒门士子。他们背后皆有靠山,自身底气也足,并不会把薛池这个便宜王爷放在眼里。 薛池这些年,没有什么能耐,唯独钱赚的特别多。 于是他一到州府,钱财开路,吃喝玩乐中就笼络了一批官员。 再加上,他带了薛湄给他的一些好东西,比如说香水c粉底,拿去给官员的夫人们,又给他迎来了一波枕头风。 最要命的是,他带了大量的蚊香。 蚊香是夏季最不可缺少的东西之一,而南边蚊虫繁重,水又多,家家户户烧难闻的艾草。 蚊香一出来,引得众人好奇不已。 薛池拿它做了个小买卖。他只卖蚊香本来价格的三分之一,既不让当地官员担心自己受贿,又把人情做了出去。 这一来二去的,花了他一个多月的功夫,全在人情交际上。随行的两位官员,一边看热闹,一边又担心自己的差事。 此事若搞砸了,薛池回家吃挂落,他们也跑不了。 他们时刻催促薛池,让他赶紧办正经事,征粮要紧,没必要在地方上拉拢人心。这些人,将来替薛池说不上话。 薛池也不恼火,只是跟他们说:“磨刀不误砍柴工,不要着急。” 时间就这么被他浪费掉了。 但很快,州府官员主动了。 他们在薛池这里吃饱喝足,该给的下马威已经给了,该占的便宜也占了。接下来不办正经事,朝廷饶不了薛池,也饶不了他们。 他们反而催促薛池。 有了地方上官员的配合,后面就极其顺利。今年风调雨顺,粮食大丰收。收上来的粮食,品相极佳,全是新粮。 七天之后,原本两个月的征粮任务就完成了。薛池也不着急交差,忙好了之后又在当地逗留,考察各处的粮仓,确保粮仓都是实粮。 他要做的,是把事情办稳,而不是把事情办快。 所以他在南边,也耗了整整两个多月,直到八月上旬,才回到京城。 这件事办得扎实,滴水不漏,皇帝自然是满意;朝臣们也看到了庄亲王的办事能力,纷纷夸奖。 一时间,薛池在兄弟们里面拔得头筹。 薛池却并没有多少开心。 自从准备回程,他的心思就不在这次的差事上。办完了,功过不是他定的,故而他显得心不在焉。 他只是一路上都在想:“湄儿那边怎么样成功了没有” 令他操心的,也只有薛湄了。 回到庄亲王府的时候,薛池发现,原本有点喧嚣的王府,此刻大门紧闭,像极了往常他独自在家的时候。 他从进门开始就感觉很不舒服,那种孤零零的冷清,包裹了他。 薛涵在家。可是薛湄不在,薛涵也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薛池的心,有点冷。 他去了趟蕙宁苑。 蕙宁苑里面则很热闹,跟整个王府都不同。薛湄那个出嫁了的丫鬟修竹,怀了身孕,月份不大,挺着微隆的小肚子也在蕙宁苑里忙进忙出。 看到他进来,众人简单行礼,算是招呼过了他。 薛池问她们忙什么。 “大小姐快要回来了。”红鸾说,“可能是这几日。我们把院子收拾收拾,让大小姐回来有新的被褥盖,她可喜欢晒过阳光的新被子。” 薛池也闻到了一点阳光的气息。 他的心,就像是从阴暗陈旧的谷底,终于走到了人世间。他被阳光与人气,劈头盖脸泼了一身,整个人像活了过来。 “这么说,我那里的被子也要晒晒。”薛池说。 他喊了个小丫鬟,让她去正院吩咐一声,要把他所有的被子都拿出来晒。 小丫鬟道是。 这天,整个庄亲王府都在晒被子。 八月初就立秋了,这会儿的阳光暖却不晒人,天也格外的晴朗高远,秋天已经到了。 薛池很喜欢秋天,有一切都在尘埃落定的感觉,心里会生出无尽的踏实感。 过了两天,薛湄没有回来,但是靖王来了。 靖王好些日子不到庄王府来了。因为成阳侯和庄王爷都不在家,更因为前些时候的靖王是玄狐。 玄狐装其他时候的萧靖承很像,唯独不知道怎么在薛湄跟前表现。 现在,萧靖承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问薛池:“湄儿还没有出关我得去看看她。” 薛池也要去。 他们俩到庄子的时候,正好是薛湄出关的时候。 一看到她,他们俩又愣了一愣,因为感觉眼前的这个人,容光逼人,浑身就像有一种光在闪耀,美得叫人无法直视。 她仍然是那个薛湄,可她好像又变了。具体是哪里的改变,肉眼是无法肯定的。 就像后世的整容,光靠记忆是记不住哪里整了的。唯有拿着两张照片,一点点的比对,才能说明白。 薛湄笑容满面,不顾自己丫鬟和大哥在场,上前就拥抱住了萧靖承。 萧靖承闻到了她身上的气息,是空间里那种不沾尘埃的消毒水一样的味道,还有一点点药味,非常好闻,他以前在那个空间里呆过。 他回搂住了她,低声在她耳边问:“怎么样成功了吗” 薛湄:“今晚试试就知道了,你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萧靖承:“”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跟薛湄说这种话,萧靖承觉得自己堕落了。他成了薛湄这样的兵痞,变成一个臭不要脸的老流氓了。 他轻轻在她鬓角吻了一下:“你试试就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薛池跟薛湄和萧靖承坐同一辆马车,薛池问薛湄感觉如何。 薛湄说她成功了,依照苗疆圣女的办法,薛湄已经成功把鬼戎的这条蛊虫占为己有。 她终于有了一条自己的本命蛊。 从此,只要她不死,这蛊虫就不会离开她;哪怕她要死了,这蛊虫也会先死,替她挡一命。 她成功了。 而令她兴奋的是,她今晚终于可以吃到萧靖承了。 正文 第767章吃干抹净 八月十三的夜晚,晴朗无云。 月光从窗棂照进来,地上宛如一层薄霜。薛湄沐浴的时候,心头闪过几分忐忑。 她真的变了很多。 在太空时代,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简单,薛湄那一套法则在古代很不实用。随着萧靖承几次拒绝,薛湄已经理解了古代人对婚姻和身体的重视程度。 今晚一切都像是开了个玩笑,只因月色很美,也只因你很美,没有其他的缘故。 将来回想,是否缺点什么呢 萧靖承的想法是,等到新婚之夜。而薛湄觉得新婚遥遥无期,他们俩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生理与感情的需求都很强烈。 成年人可以对自己负责。 “大小姐,你的皮肤变得好白,又白又细。”红鸾给薛湄擦背,羡慕极了。 薛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 在空间里呆了三个月,不见天日,能不白吗就像他们太空军,一个个都白的像鬼,美黑是一项很热门的活动。 薛湄不是很爱美黑,因为她有段时间抵抗力不好,发荨麻疹,只要一美黑她就会过敏。她不得不放弃。 总是雪白雪白的,有些时候她也挺尴尬。不过,在大众的审美里,雪白的皮肤,意味着这个人干净清爽,并不能和丑陋挂边,只能说这个女人过得粗糙,有点土,不够时髦。 就像某个人不染发非要弄得跟自己原本不太一样,才算精致。 薛湄看自己手背的皮肤跟红鸾的,完全不像是一种,比她至少白三个度,她叹了口气:“过几天我多晒晒阳光,就变回来了。你现在看我吓人吗” 红鸾愕然:“怎么吓人大小姐可好看了,我想白也白不了呢。” 她们是黑眼睛,黑睫毛,黑眉毛加黑头发,这一切都与“白”形成鲜明的对比,配上雪白的皮肤,并不会让人觉得这个人诡异。 相反,鲜艳的对比,看上去更明艳动人。 薛湄松了口气。 在浴缸里泡了半天,洗去满身尘埃,薛湄起身。她让红鸾给她挑一件紫红色的襜褕,这种颜色配她。 红鸾不解:“大小姐,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啊” 薛湄:“我等一会儿再睡,你先把衣服给我挑好。还有,晚上不值夜,所有人都下楼,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上来。” 红鸾傻乎乎的,压根儿没听出薛湄的话外之音。 她说:“大小姐,这话你跟锦屏吩咐一声,她耳朵尖,能听到动静。我反正是不知道,我睡觉沉。” 薛湄:“” 为了防止夜里出现尴尬,锦屏突然闯进来什么的,薛湄果然吩咐了锦屏,让她今天晚上早点睡,任何动静都装听不到。 锦屏:“大小姐,今天晚上有什么动静” 薛湄:“” 她一时间竟然卡了壳,不知如何回答锦屏这话。 锦屏见她这个态度,隐约猜到了几分,同时又不敢置信。 不过,这个晚上锦屏是把自己的耳朵堵住了,反正天塌下来她都不管。 薛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静静梳理头发。她的青丝已经长及腰了,一缕缕的梳着,顺滑微凉,非常浓密的一大把。 平日里做成发髻,她总嫌有点沉,想要剪掉。这会儿放下来,厚厚密密的,很舒服,她又舍不得了。 窗棂轻轻被敲了两下,这是暗号。 而后人影一动,萧靖承进来了,裹挟了一缕清凉的夜风。夜晚的空气里,木樨香甜腻而温柔。 薛湄站起身。 萧靖承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他的心跳有一瞬间乱了节奏。只是,他表面上依旧装作很镇定。 她明明还是那个样子,可又有很大的不同。 萧靖承有点紧张。 他好像很久都不曾紧张,故而这种紧张感,让他陌生又心悸,他有些无措似的,上前一把就搂住了薛湄。 薛湄也搂住了他。 他的衣裳很单薄,薛湄触及他后背的衣料时,也能摸到一手的温暖,这是他皮肤的温度透过来的。 萧靖承今天学乖了,没有说什么“你是否后悔”,或者“等新婚之夜”的废话。 他低下头,轻轻吻了薛湄的唇。 唇齿相依,彼此的呼吸里都是对方的气息,这让两人都感受到了幸福。 松开时候,萧靖承问薛湄:“怎样,还想吐吗” 薛湄已经不想吐了,甚至,她感受不到那只蛊虫了。属于她的本命蛊 ,已经乖乖的听她的话。 她摇摇头。 萧靖承将她抱到了床上。 薛湄的手,轻轻抚过他的手臂c他的肩膀,觉得这一切和自己想象中差不多。萧靖承不动,任由她的手指,在他的胸膛上游走。 他觉得酥酥麻麻,浑身就像一寸寸被点燃。 成年人,哪怕没做过,也听说过。况且,男女之间感情到了,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第一次过得很快,意料之中。 然而这个夜晚,却比薛没想象中更加漫长。 一个多年不开荤的正常男人,尝到了甜头之后,那种旺盛的好奇心,能把人折腾死。 虽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但这头牛是有力大无穷之称的白崖镇主帅,此人可以好几天不下马,他的体力与耐力薛湄承受不住。 于是,她这一块地很不争气,先求饶了。 快天亮的时候,薛湄依偎在萧靖承的怀里,沉沉睡去了。 等天彻底亮了,萧靖承还没有走,因为薛湄整个人趴在他怀里,不准他动。 外面的阳光筛过窗帘照进来,屋子里已经亮堂了。丫鬟在门口敲了两次了,问大小姐是否要打水洗漱。 当红鸾第三次敲门的时候,薛湄终于醒了。她活动了一下筋骨,觉得自己的腰快要断了。 再看,床上还躺着一人。 薛湄猛然坐了起来。然而,起的太狠,腰酸痛难当。 “你怎么还在这里”她问萧靖承,“夜里没走啊” “你一直躺在我怀里睡,我怎么走”萧靖承理所当然,“再说了,你是怕谁吗” 薛湄:“” 她不好让丫鬟敲第四次门,只得起来。当红鸾端了水进来,瞧见屋子里还有个人的时候,啊的一声尖叫。 要不是薛湄有先见之明,一把托住了那水盆,一盆水就全砸在地上。 “他大小姐” “叫唤什么”薛湄白了红鸾一眼,“你家小姐我已经是大姑娘了,屋子里有个人怎么了” 红鸾:“” 大小姐的语气,太过于理直气壮,导致在那个瞬间,红鸾真觉得没什么。 这天早上,萧靖承在蕙宁苑吃早饭。 薛池刚刚忙完了一件差事,今天没有去上朝。不上朝的时候,他照例到蕙宁苑来用早膳,这似乎成了他的习惯。 见萧靖承也在,他表情淡淡,只是问:“什么时候过来的挺早的。” 蕙宁苑众人表情都有点怪。 薛湄扭开脸,没回答。 萧靖承依旧精力充沛,心情极好,他对薛池说:“没有来多久。” 薛池不知他眉飞色舞,是高兴些什么。 吃完早饭,略微坐了坐,薛湄说自己好累要去睡觉,萧靖承说自己要回去一趟,晚些时候再来。 薛池问薛湄:“这个时辰睡什么觉你昨晚没睡好吗做什么去了,很累” 薛湄:“” 这每一个问题,都难以回答。她冲薛池笑了笑,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大哥为好,免得大哥听了扎心。 萧靖承走了,薛湄去补觉了,薛池便去了自己的外书房。 他身边的幕僚告诉他:“昨晚,靖王爷就到蕙宁苑,早上吃了早饭才走。” 薛池一愣。 回想起早饭时候的种种,薛池突然明白,薛湄说她累了是什么意思。 他愣在那里,表情空白了一瞬,幕僚跟他说什么,他都没听见。 依照薛湄的性格,昨晚主动的也许是她。只是薛池心理,总好像有最后一缕幻想,只要薛湄没有嫁给萧靖承,他总好像有点机会。 命运是很神奇的,有时候千难万难的事,老天爷都会凑准机会让你心满意足。 但是 在薛池心里,或者说在这个年代,大部分人的心里,两个人睡过了,就跟结婚了差不多。 薛池一方面觉得自己妹妹被占了便宜,因为昨晚不是大喜的日子,萧靖承什么都没付出,就得到了人。 另一方面,薛池又觉得,他跟妹妹有关系,跟萧靖承无关,所以,妹妹不告诉他,他就假装不知道好,不要过问。 他坐在书房里,良久都没有动。 薛湄睡了半个上午,下午的时候又睡了个午觉,晚上才有精力和体力。 她实在太累了,都怪萧靖承,不知节制。 萧靖承自己也很内疚。 他这天下午就来了,一把便抱住了薛湄,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说了好些贴心话。 萧靖承问她:“你想不想搬回侯府这样毕竟方便一点。” 她的侯府就在靖王府隔壁, 而且那边都是薛湄自己当家作主。 她现在住在这里,这地方的主人是庄王爷,薛湄是客居,导致萧靖承每次来都不能理直气壮。 “没有打算搬。”薛湄说,“我喜欢这里,这里的环境比较清静,空气又很好。况且,不管我在哪里,你都是要溜进来的,何必多此一举” 萧靖承:“” 接下来,就是中秋节,薛湄跟萧靖承薛池去看了花灯,然后夜里又让萧靖承留宿,她的日子过的极其甜蜜。 这是她穿越之后,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然而,有些人非要撞上来,自寻死路,破坏薛湄的好心情。 甘家那位纨绔甘骏佑,便是这么不知死活的东西。 正文 第768章羞辱庄王爷 江城的秋天既没有过分干燥,又比春夏少雨,对薛湄而言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光。 她和萧靖承更进一步,让她心情很不错;驯服了蛊虫,解决她心头一大患。 她心想事成,近期本该都是高兴的。不曾想,却发生了一件事,让薛湄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那是八月下旬的一个午后,薛湄和丫鬟们采了很多的桂花,戴妈妈打算给她们做很好吃的桂花糕。 戴妈妈做的桂花糕,蓬松香甜,人间美味。 薛湄流着口水,满心期待,然而这个时候,外院的丫鬟急急忙忙跑进来,惊魂不定:“小姐,出事了,您作坊里的人出了事” 她的声音都变了调子,尖锐得吓人。 小丫鬟神色里带着凄惶与恐惧。 她穿着下人们统一的蓝色粗布衣裳,不过薛湄来了之后,庄王府下人的衣裳,有各种花梢。 比如说,外院的丫鬟可以在裙摆上绣几条白绫花边。 根据她们的地位和功劳,数目不一样。 这丫鬟裙裾上有两条白边,这让他的粗蓝布裙子添了些俏皮可爱。 然而,此刻那裙裾上,暗沉的血迹是如此清晰。 薛湄现在的作坊,还在她手里的只有食用香精,其他的作坊分别交给了别人打理。 胡氏兄弟往庄王府来过数次。故而,丫鬟们认得他,直接说是薛湄作坊上的人,薛湄觉得肯定是胡家兄弟了。 戴妈妈和锦屏眼尖,也看到了那丫鬟裙裾上的血迹。 “不要慌,怎么了”锦屏问,试图稳住这个丫鬟,让她不要制造更多的恐慌。 然而丫鬟已经吓破了胆,这会的理智全无,哭哭啼啼的大声咆哮着:“他腿断了,他的腿被砍下来了。” 她像是要用这样的声音,来宣泄她满心的震惊。 丫鬟第一次见到残肢,裙裾上还沾了血,可见她当时一定是近距离看到了,才吓成这样。 她尖叫着,身子已经开始痉挛,锦屏一掌劈晕了她。 薛湄快步往外走,锦屏看了眼照影,对还在发呆的照影说:“拿着小姐的医药箱,快跟上。” 照影如梦方醒。 等她拿好小姐的医药箱出来的时候,小姐和锦屏都没了踪迹。 戴妈妈不敢去看,也不准红鸾去凑热闹,只是对站着发呆的照影说:“快把医药箱送过去,大小姐要用。” 照影道是,赶紧跑了。 戴妈妈就说照影:“是个老实孩子,太木讷了一些。想要像彩鸢那么能干,还得培养些日子。” 红鸾实在好奇不已,想趁着戴妈妈发表感叹的时机溜走,被戴妈妈瞧见了,一把抓了她回来:“不许裹乱,否则我要打人了。” 薛湄看到胡氏兄弟的时候,他们俩狼狈不堪,浑身都是血。 空气里迷茫着淡淡的血腥味,庄王府门口的青砖上,已经被染上了暗红颜色。 胡三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一脸血一脸泪:“小姐,小姐,救救我哥哥” 胡二躺在地上,已然出气多进气少,脸色惨白如纸,一条腿孤零零的晾着,他的左手死死提着自己的那条断肢。 断肢是从膝盖以上被砍下来的,像极了大哥的那条腿。 薛湄一瞬间脸色铁青,她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回身一看,丫鬟照影上气不接下气跑了过来,把医药箱送到她手边,薛湄赶紧拿出止血带,对伤口进行了包扎,然后吩咐锦屏:“抬门板来,把他运到住院部那边去。” 锦屏道是。 这个时候,胡二已经彻底休克,昏迷了过去。他就是强撑着一口气,要见到薛湄。 这小孩很聪明,他知道,只要活着见到神医,就还有的救。 他也做得很对。 胡三大哭起来。 这对兄弟,平时既精明又市侩,在市井上晃荡多年,见过的事太多,时常有种中年人的油腻。但此刻,胡三的哭声,像极了婴孩。 薛湄这才意识到,这对兄弟都不满十八岁,在薛湄生活的年代,他们还不能算成年人,只是两个孩子。 “是甘骏佑,是他带着人,砍了我哥哥的腿。小姐,你要替我们报仇。” 薛湄:“” 在她看来,砍下胡二的腿,是在挑衅庄王府,是在羞辱薛池和薛湄,这是薛湄无法忍受的。 她可以被羞辱,她哥哥是即将要做皇帝的人,哥哥的尊严绝不容被践踏。 薛 湄攥紧了手指,她要把甘家一锅端了。 “救人要紧。”锦屏在旁边高声说,既是提醒薛湄,也是提醒胡三。这个时候,恩怨先放在旁边,把腿接上要紧。 胡二的腿,哪怕真能被接上,以后也是个瘸子,不可能像正常人那么走路。但如果没有薛湄,原来是不敢提接上两个字的。 断掉的腿,再次接上,怎么可能 但神医成阳侯可以。 薛湄把胡氏兄弟带到了病房那边,让胡三跟着锦屏下去休息,顺便处理一下他的外伤。手术室里,只有薛湄和照影。 照影手脚比较慢,做事很仔细。 薛湄的这个手术,不是一两个小时能完成,因此她对照影说:“去吩咐一声,到太医院把熊太医给我传过来。” 照影道是。 薛湄给胡二做了抗休克,然后做好一切术前准备,打算接腿,熊瞻来了。 事情紧急,熊瞻跑得满头汗,急匆匆的过来。 薛湄让他洗手消毒,换好手术服,这边就要开始了。 萧靖承听到了这件事,急急忙忙赶到庄王府,要看个仔细;薛驰也在衙门里听说了,赶紧回家。 这件事像风一样,挡都挡不住,就传遍了京城。 不是因为事情有多骇人听闻,而是传这件事的人如此说:“甘家的少爷,砍了成阳侯的下人。” 成阳侯是京城热门的人物,甘家也不是小门小户,这样两个庞然大物撕咬起来,自然有好戏看。 “人呢”萧靖承一进来就问。 薛驰也是刚刚到的。听管事回禀说,人已经在住院部那边了。 庄王府专门划了个小院子,给薛湄做小诊所。萧靖承还没有去过,一推薛驰:“前面领路。” 然而,到了那边,手术室也不给进,锦屏铁面无私,已经彻底不把萧靖承这个旧主子当回事了。 在这个瞬间,萧靖承觉得自己还是做只猫好了。 猫可以去任何地方,无拘无束。 正文 第769章薛湄带来的改变 薛湄的新助手熊瞻,胆大,有力气。 这场缝合,注定是个精细活,她需要一个人帮忙,不害怕。 只是,熊瞻悟性不太高,一件事说一遍,他是记不住的。 薛湄也无心教学,只是默默做她的手术。该切割的时候切割,该缝合的时候缝合。 在他的辅助之下,这场手术薛湄整整做了九个小时,也就是四个半时辰。 大半天就这样过去了。 胡三已经不哭了,他愣愣的坐在那里,心里愤怒交加。 他一会儿想着他哥哥,从此好好一个人,变成了瘸子。 庄王爷也是断了一条腿,但是他有成阳侯给他做的假肢。这种假肢,不知道成阳侯爷还有没有 有的可能性很小,宝贝往往都只有一样。 胡三觉得自己此生,就要担负起照顾哥哥的重任。 他要更勤快,要服侍哥哥吃喝,让哥哥学会单脚走路;同时,还要赚更多的钱,给他哥娶个嫂子。 哪怕他没钱娶媳妇了,他也要顾好他哥哥,给他哥哥成个家。只要有钱,总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哥哥的。 胡三自己则不成家了。 他要是也娶个媳妇,媳妇成天念叨着他哥哥不好,说他顾哥哥比顾家多,那岂不是很委屈他哥哥 想完了哥哥,胡三又想着仇人。 甘骏佑跟他们无冤无仇,只不过是曾经在集市上戏弄了他一回,他居然下如此狠手。 甘家有权有势,胡三不知道如何报复,才能让甘骏佑受到惩罚。 唯一的希望就是,胡氏兄弟给小姐做牛做马。 等将来某一天,小姐帮他们报仇。 胡三此生不可能有什么大出息,但小姐是成阳侯,她很厉害。 甘家再显赫,总归也会有日薄西山的一天。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姐总有一日能把甘家踩在脚底,到时候胡三要亲自砍下甘骏佑得腿,让他尝尝滋味。 胡二的痛苦与哀嚎,历历在目。 腿不是一斧子砍下来的,可见胡二吃了多大的苦头。 这么想着,胡三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他太痛苦了,他想给哥哥报仇,却又不能和甘骏佑同归于尽,因为他死了就没有人照顾哥哥了。 他将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里,一坐就是九个小时。屋子里没有动静,胡三也没有动静。 锦屏时不时进出。 其实她也没事,进出完全是给自己调节一下。病房她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看着。 好几次锦屏提出,自己可以给大小姐做助手。 大小姐却拒绝了他。 当时大小姐是这样说的:“学医很苦的,不管是学医术还是学护理,都要用心,都要吃苦,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学会的。 你曾经作暗卫,吃够了苦头,没必要再吃一遍。以后过点简单轻松的日子。” 薛湄要求自己身边的人都有一技之长,但是她不会因此去折腾人。 就像锦屏,她的武艺c她的易容术,不管她换哪个主子,或者她多大年纪,都能有碗饭吃。 既然有了一技之长,又何必过得那么累 薛湄是希望锦屏能去接管幽冥阁,她现在是暗中代替幽冥阁主。薛湄想找个契机,让她进入幽冥阁,从而成为真正的阁主。 医药这方面,薛湄已经有彩鸢了,没有更多的机会留给锦屏。 正因为如此,锦屏始终没有学会医术,在手术上帮不上薛湄的忙。 她在外面转悠,两位王爷比她转悠的更勤快。 另有护院守住,随时传递消息。 蕙宁苑里,戴妈妈等人也是心情焦虑,时刻盼望着能有好消息传出来。 这件事,传到了成兰卿的耳朵里。 这几个月,没有薛湄的捣乱,成兰卿走得很顺。 只可惜,她和太子始终有点裂痕,现在能修补这段关系的,唯有成兰卿怀个孩子。 太子已有了三子一女,其中的长子长女,都是太子妃柳氏所生,深得太子喜爱。 成兰卿的怀孕,要想给太子惊喜,那么她现阶段就要做的事让东宫里不能再有别人怀孕。 这件事做起来虽然很难,但成兰卿手下的线,本身就是暗中行事的。 最近有两位美人怀了身孕,成兰卿都让她们流产了。 而其他美人们,都没有传出喜讯。再拖半年,成兰 卿怀上孩子的消息,就会让东宫里都为她高兴。 太子自然也会高兴,这是他们俩修复关系最好的时机。往后再过几年,等太子登基之后,成兰卿才能允许他们俩之间出现裂痕。 一切盘算的很好,当然,成兰卿从来没有想过要怀孕。 怀孕生子,只要你手段了得,完全可以作假。 这点,成兰卿很有信心。 成兰卿从来没想过自己做母亲,她不喜欢幼童,也不想冒生育的风险。 她来这世上,是改天换日,让人间阴阳调转的,此乃关乎天下所有人的大事。 这些生儿育女的小事,根本不是她成兰卿的责任。 薛湄最近不见了,让成兰卿做任何事情都顺手。 然而再次听到薛湄的消息,却是说甘骏佑,也就是五皇子的那个小舅子,把薛湄下人的腿给砍断了。 甘骏佑那蠢货,在砍胡二腿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别人不知道;但大家都觉得,他此举是在羞辱庄王爷,同时是在打成阳侯的脸。 “腿断了,砍下来了,你还能治吗你不是自负神医吗” “真能治吗”成兰卿都有点好奇了。 就连她这样心气的人都好奇,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也许一个个都在伸长脖子,等待着看好戏。 他们肯定都想知道,薛湄能不能接上断腿。 “按理说是不能。”太子的外书房里,幕僚们也在讨论此事,“但医术这东西,到了成阳侯手里,就很难说能不能。 在他之前,谁敢剖腹,谁敢把人家肾给割了一个” 那些匪夷所思的医案,都是实打实发生了的。 在没有薛湄之前,大家都说不可能。 但薛湄把它变成了可能。 你说现在腿断了能接吗依照常识,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成阳侯在这里,那就是可能。 “她这会该头疼了。”太子有些幸灾乐祸,“她要是放过甘骏佑,那厮得寸进尺,今后还不知如何折腾她; 她要是报复甘骏佑,那就是彻底和甘家撕破脸,成为仇敌。” 幕僚们都不说话了。 “到底能不能接上” 这成了大家都关心的话题,每个人都等着看最终的结果。 正文 第770章从薛湄心口挖肉 甘家分成了两派,大吵了起来。 一派觉得,此事纯属甘骏佑找死,没事去招惹成阳侯。 成阳侯并不可怕,可她身后的靠山是皇帝,这才可怕。 皇帝一直觉得,望族分散了皇权,压制了皇族,想要把望族打压下去。 他登基六十几年,除去幼年时期,几乎一直在做此事。 甘家虽然不是皇帝的眼中钉,但也是排行榜前几的,毕竟甘家有钱又有势,垄断了整个药材市场。 甘家这些年跟裴家一样,尽可能在政治上低调,不让皇帝抓住把柄。不曾想,甘骏佑这蠢货,却授人以柄。 他们当前要做的,就是把甘骏佑控制住,送给成阳侯,让成阳侯出这口气。牺牲掉一个,保全整个家族。 另一派则觉得,此事根本没那么严重。甘骏佑伤的只是一个平民,那人又不是卖身给,成阳侯为奴。 所以砍了他,不算伤了成阳侯的人。 望族子弟,打杀一个平民,只要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搪塞过去;而平民若是伤了贵族,不管什么理由都是要被凌迟的,这就是当前等级制度。 所以,在另一派的人看来,甘骏佑砍了胡二的腿,就跟在路边碾死一只小猫小狗差不多。 根本没必要自动把人送给成阳侯,自曝其短,漏了底气。 两派争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而当家作主的老太爷,保持沉默,一直没有说什么。 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听闻了此事,也是气得半死。 他们夫妻一起回了趟娘家。 甘骏佑的父亲是第二派,他觉得儿子在外面砍了一个人的腿,小事而已,哪怕成阳侯再愤怒,她也找不到借口和甘家为难。 甘骏佑的母亲,也非常生气。 她骂儿子:“我们家素来积德行善,冬天的粥棚,搭了一个又一个;夏天的甘草凉茶,也是一碗一碗的送。 没想到,你做事手脚如此不干净,让我们所有的善事都像是伪善。” 她不怪儿子砍了人家,只怪儿子做事粗糙,落下把柄,让人非议。 五皇子妃回家来之后,知道了父母的意见,差点气的吐了口血。 她很疼弟弟,姐弟俩感情也很好,只是这些年弟弟越发往纨绔路上走。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缘故:在父母如此纵容下,弟弟不走弯路才叫奇怪了。 五皇子妃声色俱厉,对父母道:“你们莫要掉以轻心,他这次的敌人是成阳侯,那女人可不简单。依我说,赶紧送他走。” 她上次就如此对父亲提了,但父亲反驳了她,甚至还挺为弟弟骄傲。 五皇子妃若不是真关心自己弟弟的命,此刻她也不会再提。 父亲的脸上,仍然是不以为然的表情。 母亲听了,却是点点头:“事情办成今天这个样子,已然是失败透顶。旁人说起来,也要怪我这个做母亲的教子无方。 哎,我们的名声都被你败了,还要连累你姐姐和我。既如此,将你送到你姨母家,你去反省反省。” 五皇子妃:“” 父亲一味的以儿子的纨绔为荣,恨不能自己也做个纨绔子;母亲则只关心自己的名声和面子,对儿子的生死,漠不关心。 大家族里,孩子众多,五皇子妃同胞的姐弟就有五人,导致父母有些时候不把孩子当回事。 五皇子妃是很敬爱父母的,但她逐渐发现,她的父母对孩子们,也不过如此。 她叹了口气。 五皇子妃的父亲拗不过她母亲的,只得同意,先把儿子送到连襟家里,躲避这一时半会儿的流言蜚语。 从娘家离开,五皇子妃身心俱疲。 五皇子则觉得甘家倒也还不错。 若他将来做了皇帝,甘家这样的外戚,是兴不起大的风浪。他们越是愚蠢,越是有钱,对五皇子就越是有利。 当然,这话他不能跟王妃说,只是柔声安慰王妃,让她莫要往心里去。 “你说,那孩子的腿能接上吗”王妃问五皇子。 五皇子特别憎恨成阳侯,但他也承认,那女人的医术非常了得。 “接上应该不成问题,但那腿还能否用,就两说了。我估计是此生走不了路。”五皇子说。 五皇子妃就叹了口气。 五皇子又安慰她:“不要多想,此事那女人只是吃个哑巴亏,她还敢拿到明面上来计较吗” 小舅子虽然混账了点,但此举羞辱了庄 王,又让薛湄为难,五皇子觉得挺过瘾,算是报了薛湄拆他大门的仇。 甘家众人与五皇子妃心情起伏,可此刻的甘骏佑还美着。 听说父母要送他走,他不同意。 “我砍的是个市井混混。谁不知道那小子在药材市场,坑蒙拐骗,偷偷摸摸我砍他,那是为民除害,管她成阳侯什么事” 他父亲气得大骂:“你如此狡辩,不如去成阳侯面前说。” 甘骏佑:“去他面前,难道我就不敢说了做人要讲道理。他有本事指责我,就先把道理说明白,大不了咱们京兆府见。” 他反而蛮横了起来。 甘骏佑原本单方面的恨薛湄,就已经恨之入骨,到了要她死的地步,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暴力。 不曾想,要薛湄死的计划失败,让他在姐姐c姐夫跟前丢尽了脸,甚至让姐夫也吃了大亏,他心里更是对薛湄不死不休。 苔茵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甘骏佑找不到她解恨,连着这一份怒意又洒到薛湄头上。 他今天找人羞辱庄王爷,明天就打算绑架薛湄的丫鬟。总之,他要一步步来,从小处着手,让薛湄想反抗c想投诉都无门。 他知道,这些下人都很受薛湄器重,甘骏佑折磨他们,从国法上讲,罪过并不是那么大。 就像他玩弄畜生一样,顶多是谴责他,或者罚些钱财。 但对薛湄而言,是不是从她心口挖肉呢 一想到这里,甘骏佑就兴奋不已。 他对自己的小厮说:“戴景阁的那个女人,是不是成阳侯身边的大丫鬟他现在可是双身子。要是她死了,成阳侯心里会怎么想呢这一定很有趣。” 甘骏佑早就派人盯过陆相稚和修竹,知道他们夫妻俩住在哪里,也知道他们平时的活动。 他只要花点钱,找个醉汉,就可以置修竹两口子于死地。 这是他的下一步计划,也许明天,也许今晚,他就会动手。 正文 第771章巫术的反噬 手术还在进行。 熊瞻仔细辅佐薛湄,照影感觉自己的腿已经站酸了,逐渐没了知觉,可小姐看上去纤瘦文弱,却是站着一动也不动。 他们俩不敢说话。 薛湄的药材c血浆,都是从自己空间里拿的。 她满心愤怒,这让她忘记了饥饿和疲倦,只有一门心思,一定要把这条腿接上。 钢筋也是她从空间里拿的。这个拿出来的时候,熊瞻与照影眼睛都发亮,不知是什么宝物。 薛湄也没顾上解释。 她这边紧张进行着,蕙宁苑有个扫地的小丫鬟,过来找锦屏。 原来,戴妈妈等人想知道进展。 她们不敢过来,怕打扰大小姐,只得喊了锦屏回去,反正她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修竹和陆相稚两口子也来了。 这会儿,夜已经深了。 “快要结束了吧。”锦屏回到了蕙宁苑,面对大家的一脸询问,她猜测说,“大小姐做手术,从来没这么长的时辰。” 戴妈妈:“赶紧准备好吃的和热水,大小姐肯定累坏了。” 然后,她又让锦屏和红鸾,吩咐两个粗壮的婆子,抬了软轿去那边等着。 薛湄肯定累得走不动。 大家都去忙了。 陆相稚坐在这里,有点碍手碍脚。他对修竹说:“要不,我去外院帮忙吧。” 外院有庄王和靖王,这两位还守着不肯走。 戴妈妈看到了修竹,就说:“修竹双身子的人了,要好好养胎。你们俩先回去吧,明早再来。” 毕竟,受伤的不是大小姐,没必要所有人都在这里。 大小姐生气是必然的,但大小姐并无大碍。 陆相稚点点头。 修竹却莫名感觉一阵心悸,就好像回去的时候,路上肯定要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她很少有如此预感。 她还是得见到大小姐才好。 修竹拉了陆相稚的袖子:“今晚住在这里吧。我还是不放心,这是家里的大事。” 陆相稚一切都听她吩咐。 戴妈妈听了,沉吟着答应了。跑来跑去的,也不是很安全。再者说,大小姐这会儿正需要人在身边,安慰她c陪伴她。 “来人。”戴妈妈喊了一位小丫鬟,“带你姐夫去客房那边,收拾出客房给你修竹姐姐住几天。” 小丫鬟道是。 陆相稚过去了。 他刚刚走不久,红鸾和锦屏就回来了,后面跟着两名粗使婆子抬的软轿。 薛湄原本是斜倚着,闭眼打盹;但这会儿,她已经不知不觉睡着了。 软轿旁边,则跟着两位王爷。 停下之后,萧靖承亲自将薛湄抱了起来,让她们都别说话了,他轻手轻脚抱着薛湄上楼。 薛湄中途醒了,瞧见了是他,只是冲他眨了眨眼睛,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薛池跟了上来。 红鸾打了热水,萧靖承用帕子仔仔细细替薛湄擦了手和脸。 薛池立在旁边,低声跟萧靖承说话:“我已经派人盯着甘家。若是甘骏佑跑了,半路上拦截他。” 萧靖承:“我也让贺方盯着了。还是等他出城,别落下把柄。” 薛池点点头。 看着薛湄神色虚弱,薛池道:“让她睡吧,我先去忙了。” 他下楼了。 萧靖承则没有走。 他一直坐在薛湄床边。 薛湄做了个噩梦,中途醒来,发现萧靖承还在,她轻轻拉住了他的手,继续睡了。 萧靖承坐了片刻,干脆脱了鞋子上床,将薛湄搂在怀里。 他贴了贴她面颊,低声道:“别担心。谁让你不痛快,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薛湄像是听到了,唇角微弯,人还没醒。 熊瞻跟照影还在照顾胡二。 胡三还不能进去看他哥哥,急得不行。但听熊瞻说,他哥哥仍活着,胡三当即流下眼泪。 他已经不指望哥哥的腿了,只要他还有一条命。 他们兄弟,跟其他人不同,他们俩是共用一条命。胡二不仅仅是胡三的哥哥,也是他唯一的亲人c家人。 他是胡三人生的一半,失去了他,胡三顿时就没了家。 一夜过去了。 薛湄后半夜的时候,进空间了。她用医术 缝好了胡二的腿,但他想要彻底恢复,只有五成的希望,而且时间漫长。 她很生气,也很想打甘家的脸,故而再缝好之后,薛湄用了巫术。 巫术用在胡二腿上,可以加速他伤口愈合c血脉连通,大大缩短康复的过程,可能四五个月的康复期,十天就能达到。 同时,也彻底消除了后遗症的隐患。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样的巫术,几乎耗尽了薛湄。 她像是被人抽空了血。 后半夜的时候,她连呼吸都透不上来,只得赶紧爬进空间,住到了医疗舱里。 老实说,哪怕苗王,也不敢轻易用这样的巫术;没有医疗舱,薛湄恐怕有性命危险,这是巫医用自己的命换患者的命。 快要窒息的时候,薛湄终于爬进了医疗舱。 她昏迷前,听到医疗舱一连串的警报,十分刺耳。她挣扎看了眼,发现自己的肾脏在衰竭;自己的肝脏c心脏等,全部出了问题。 “果然,一命换一命,可怕的巫术” 萧靖承一直没睡。 薛湄不太对劲的时候,他早已经看到了,因为在薛湄醒过来进空间的时候,她的手指莫名其妙干瘪了下去。 就像她突然被人抽干了血肉。 萧靖承顿时想到了蛊虫,知道薛湄对胡二用了巫术。 他想要喊醒薛湄,薛湄已经透不上气,把自己给憋醒了。 空间是她续命的地方。 以前在梁国的时候,宝庆公主用那等厉害剧毒害她,她进了空间,七天之后出来,还是保住了一条命。 萧靖承没有动。 薛湄进医疗舱,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八十个小时之后了。 她昏迷了三天多。 医疗舱里湿漉漉的,薛湄这才意识到,她被泡在了营养液里,像初生婴儿那样的待遇。 她挣扎着起来,一阵头晕眼花,但好歹医疗舱上各项数据都趋于平稳。她是一直被医疗舱注射了昏迷的药物,让她沉睡。 起来之后,薛湄拿出镜子,看了眼自己。 好像瘦了很多,也似乎更加白了,只是眉心痣越发鲜红。 可能是头发乌黑c肌肤雪白的缘故,那眉心痣红得有点妖娆。 薛湄觉得尚可,就出了空间。 屋子里光线暗淡,但看得出是白天,萧靖承半坐在打盹。 一有动静,他睁开眼。 看到了薛湄,他用力抱紧了她,并且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问:“你是不是巫术用过度了” 薛湄:“” 正文 第772章奇迹正在发生 薛湄在空间里三天四夜。 她醒过来的时候,是第五天的早晨,晨曦熹微。 这几天,萧靖承不准任何人进这屋子,他一直守在这里。丫鬟们端了饭菜,他照样接过来。 他一直没有出房间。 任何人想要进来,都不行,包括薛池。 戴妈妈等人都比较安慰:“没有请其他太医,大小姐应该没事。” “只是做手术,大小姐不会受伤的,她肯定是在睡觉。大小姐很懒的。” 丫鬟们和戴妈妈一起自我安慰。 薛池每次来,她们还把这些词,顺带着说给他听,也安慰他。 胡二在术后第二天就醒了。 没有了麻药,加上巫术在加速他伤口愈合,他疼得要死。 疼痛是非人的,他一会儿就出一身冷汗,不仅仅汗湿自己衣裳,连带着床单被褥也被他汗湿了。 腿不能动,想要更衣和换床单,就需要照顾的人一把子力气。 这个时候,照影依照薛湄对他们的要求,让胡三穿上了防护服,进来照顾他哥哥。 薛池和其他人想知道胡二怎样,但照影说病房不给进。 胡二是重伤,不能被感染,所以外人都不可以进来。 “我好痛。”胡二的眼泪就没干过。 这跟被砍下腿的时候差不多,疼痛一刻也没离开过他。 照影和熊瞻没有止疼药这种高级的东西,也没有麻醉,只能眼睁睁看着胡二疼。 胡三却很高兴:“哥,老丈是怎么说的伤口疼的时候,就是在愈合。你的腿,说不定能走路,说不定真的能好。” 胡二听了,微微一愣之后,抓住了弟弟的手:“真的吗” 他还求助似的看向了照影和熊瞻。 照影反应淡淡的:“你是我们家小姐亲自救治的。一般而言,小姐救治的病人,都会好。” “对,那可是成阳侯。你的腿,定然是能走路的,疼是好事。”熊瞻也说。 疼痛到了一定的程度,它就产生心理上的快乐,让人有点上瘾。 第二天开始,胡二就不嚎叫了,只是默默忍受着那一阵阵的剧痛。 他也问胡三和熊瞻他们:“小姐呢她怎么不来看看我” “小姐累坏了,至今也没出房间,只在昏昏沉沉的睡。”照影道。 蕙宁苑的事,她还算清楚。 她自己回了好几趟蕙宁苑,看看情况,听戴妈妈教训她几句。 熊瞻:“侯爷啥时候醒” “还不知。”照影说。 没有薛湄下医嘱,照影和熊瞻只能维持原状,哪怕胡二醒了,也不敢让他下地。 这几天,外面的风声传得更玄乎了。 又有人趁机说,薛湄没办法治疗断腿;不过,也有人说薛湄可以。 甚至,连皇帝都听说了。 宫里的消息,往往在采办上传得最快,而后在各处低级的内侍c宫女们中间传播;然后,被姑姑或者太监们听到了,说给各自的主子听。 皇帝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在事发的第三天中午。 魏公公的干儿子,把此事当趣闻告诉了他老人家。 魏公公呆了一瞬之后,跑去告诉了皇帝,想让皇帝也听个新鲜。 “砍下来了”皇帝听了,果然非常惊讶,“然后呢” “侯爷忙碌了一整夜,给它缝合上去了。”魏公公道。 皇帝:“” 那是人的腿,又不是衣裳,怎么还能割了缝c缝了割 “缝上去,有什么用”皇帝问。 魏公公:“老奴听人说,缝上去就能重新长好,将来跟从前的腿一样。” 皇帝:“” 说这个话的人如果不是薛湄,皇帝一定会治他的欺君之罪。 他和其他人一样,因为大夫是薛湄,对此事居然充满了一丝期待,想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够成功。 这要是成功了,便是震撼古今的大事件。 皇帝希望薛湄有这个本事。 他亲自封的成阳侯,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他。若这人啥本事也没有,岂不是他看走眼 若这人惊才绝艳,就是他皇帝目光独到,睿智精明。 不管是为了好奇还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心,皇帝都希望薛湄可以成功。 他对魏公公说:“你派几个人去庄王府,让 他们在那等着,一旦有了消息,不管是好是坏,都立马报了朕。” 魏公公倒是。 宫里果然派了两名内侍,到庄王府来,只是薛湄这会儿还在房间里昏睡,萧靖承自然也不敢露面,只能薛池一个人张罗。 就在薛湄昏睡的第二天,彩鸢急急忙忙回了庄王府。 她护理病人经验丰富,也知道轻重。像胡二这样的情况,下地是不能够的,但是必须得翻身,否则,身上要生入疮了。 照影和熊瞻两人,都没有主见,看到彩鸢的时候,激动的快要哭了。 “不要怕。”彩鸢很严肃,对照影说,“小姐不在的时候,你就是最懂行的。你要是慌了,病人会更慌。 所以任何时候,你都要淡定从容,方能消除病人的恐惧之心,你可明白了” 照影被她说得脸通红,急忙道是。 各方面都派了人,或明或暗,在庄王府附近等候着;只有皇帝很嚣张,直接派人进来。 薛湄出了空间,身上各处不协调,这让她走路都略感费劲。 她现在是在蕙宁苑里活动。 戴妈妈等人心疼的不行。虽然她说没事,但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这还是能看的出来的,她唇上也没什么颜色。 走了几步路,,薛湄就喘得厉害,他这个样子要是出去,肯定会露馅,让人心生怀疑。 正好彩鸢回来了,薛湄就把自己的医嘱转告彩鸢,让彩鸢去看看胡二。 “如果疼的不是很剧烈,就让他下地走走看。”薛湄说。 别说彩鸢了,就是蕙宁苑满院子的人,包括萧靖承和薛驰,也很是震惊。 萧靖承问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这才几天,就能下地了吗” 正常情况下自然是不能的。 但薛湄这一条命换来的巫术,总不至于这么挫吧 她点点头:“试试看吧,要早走动,正常的人躺久了,也容易出事,何况是他这样的。若是能走就坚持走。” 众人:“” 彩鸢去住院部那边,把医嘱告诉病人的时候,胡氏兄弟以及照影c熊瞻的反应,和蕙宁苑众人差不多,大家都惊呆了。 能c能下地啊 熊瞻看了眼胡二:这不扯吗 正文 第773章喜极而泣的眼泪 从昨天开始,胡二的伤口的确没有那么疼了。 只是他经历过巨疼,哪怕真的不疼了,心理上也会感觉那伤口在隐隐作痛,何况又不是真的不疼。 所以,他自己没什么感觉,仍是像从前那样忍着。忍来忍去,总能有个结果的。 彩鸢站在他面前,问他感觉如何,能否下地走的时候,他愣了愣。 “我c我的腿”他自己伸手想要触碰一下自己的腿,却又不敢。 彩鸢态度坚定又温柔,像是能给人无穷的力量,她对胡二说:“你动一动脚趾。” 胡二犹豫着,果然试图活动脚趾。 一旁的照影c熊瞻和胡三三人敛声屏气,比胡二更紧张。在等待一个奇迹,想知道,胡二的脚趾能否转动。 这几天,胡二从来没想过去动脚趾,因为觉得不可能这么快,也不想让自己承担失望。 现在几个人围着他,他反而一时不知脚趾该怎么动了。 看到胡三脸上露出了痛苦神色,胡二便知他误会了。 “等一下,我不是不能动,我是忘了怎么动。”胡二说,“我回想一下,你们不要急。” 众人:“” 胡三的表情就卡在脸上了。 人动自己的肢体,是一种本能。就在胡二紧绷着,要动一动脚趾的时候,他的脚趾自己动了。 大拇指弯了弯。然后其他的脚趾,也跟着动起来。 动作有点僵硬,不是那么自然,但屋子里的众人或兴奋,或激动的热泪盈眶。 能动,就意味着这条腿,回到了他的身体上。 短短五天的功夫 大小姐把腿缝合上,在里面用了很硬的东西,那东西她说是钢管,支撑骨头。 彩鸢是最冷静的。 她也许也很激动,但她不会叫人看出端倪,她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对这样的奇迹,没什么特殊的情绪。 彩鸢只是道:“脚趾能活动,那就站起来试试看。” 众人再次屏住呼吸。 他们的心态,多少是有一些变化的。从一开始,想要见证一个奇迹;到现在,他们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 “会站起来的吧” 脚趾都能动了,腿应该也能动吧 毕竟脚趾,可是离伤口最远的地方,,若它们都活着,那这条腿应该已经救活了。 “熊瞻,胡三,你们俩不要愣着。左右搀扶了他,一开始要要轻一点。”彩鸢又吩咐说。 这俩傻孩子如梦方醒。 熊瞻一个人就有一把好力气;胡三也强壮结实,这两人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的把胡二弄下了地。 以前是不敢乱动,生怕伤口有个万一,白费了力气,也斩断了希望。现在侯爷这么吩咐了,自然可以放心大胆将胡二从病床上弄起来。 刚刚下地,胡二稍微用点力气,一股钻心的痛席卷了他全身,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他痛得大叫身子也微微卷曲。 几个人又去看彩鸢。 彩鸢回想一下大小姐的表情和语气,觉得此人能下地走路的可能性有七成,现在走不了,只是不适应。 因此,彩鸢表情冷漠:“继续走,你那腿是断了,不是扭了一下,肯定疼。一点小疼痛这么叫唤,你是三岁的孩子吗” 胡二的眼泪都下来了。 姐姐,我这不是小疼痛啊,我是一条腿断了呀,你怎么能如此轻描淡写 胡二咬着牙,整理一下身形与心态,打算继续走路。 胡三,在旁鼓励他:“没事,你还活着呢,疼就说明腿还在。小姐让你走,你就放心大胆的走。” 胡二点点头。 终于,他往前迈了一步。 这条腿有千斤重,提起来的时候,像是腿肚子上绑了千斤的石头,沉重之极。 不像是他的腿。 往前一步,又是钻心的痛,但胡二留了个心眼:他在迈腿的时候,想了想自己这一步,能跨的长度。 他走完了,忍着剧痛,看了一下,居然和自己预想差不多。也就是说,他的腿,还是他的,还受他自己控制。 胡二,一边疼痛,一边泪流满面。 一个时辰之后,他居然能在单手扶着胡三的情况下,往前走五六步。 胡三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此刻哇的一声又哭了,他实在太为哥哥高兴了。 其他人没有嘲笑他,也没有劝他,因为他们也想哭。 哪怕彩鸢,也很难不激动。 彩鸢跟着大小姐这么多年,见过大小姐医治无数的难症,却是头一回见大小姐施展这等神技。 这已经不是神医了,而是神仙了。 熊瞻也跟着哭。他是为胡氏兄弟高兴的。 照影也在旁边抹眼泪,她只是单纯的被这气氛感动着,眼眶莫名其妙就湿了。 这边的哭声传到了外面。在院子外,围观的下人们,彼此交头接耳。 “哎哟,怎么哭了” “哭得这么惨,莫不是那接上的腿又断了” “听说侯爷是用针线缝的,可一条腿那么重,针线哪里缝得住” 他们胡乱猜测着,这个时候房门已经打开,彩鸢走了出来。 彩鸢非常好的脾气,见众人围上,她也不恼。 大家都问她诊所那边现在怎么回事,彩鸢也耐心解释:“没什么事,就是胡二断掉的腿,已经彻底被接上能走路了。” 众人:“” 这话听着不像是真的。 可是刚才院子里的人哭的那么狠,若联合起来想一想,那恐怕是喜极而泣。 “不能吧,一条腿断了都能走啊” 大家七嘴八舌,终于各自散了。 彩鸢回到了蕙宁苑,众人问她情况如何,薛湄也在等待着,彩鸢便如实相告,说胡二已经能走了。 众人听了,都很是高兴。 红鸾说:“我就知道,这个世上没有大小姐治不好的伤。别说腿断了,脖子断了都能给她接上。” 薛湄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别吹的太过了。脖子这个不行,这个是真不行。其他的可以尝试一下。” 萧靖承,晚夕来了,带着王府厨子煲的鸡汤。薛湄不爱喝这个,主要是油腻又没什么滋味。 但萧靖承带过来的,她又不得不喝,只能咬牙忍着。 薛湄喝了一碗鸡汤,心情好了不少。 薛湄脑子里想着胡氏兄弟的事,随口道:“这次真是累很了,要多喝鸡汤补补。” 萧靖承却沉下去脸,很不高兴。 薛湄问他:“怎么了” 正文 第774章女孩子的虚荣 萧靖承一听薛湄说起胡二的伤腿,就不是很高兴。 “以后不许为任何人如此拼命。”萧靖承再三说。 他等薛湄的那几天,心力憔悴,就快要把自己熬干了。 他甚至想,她要是从此就消失了,自己此生是不是就要守着这方寸之间 每一次她不见,萧靖承心里一方面是很清楚知道,她其实就在那里;但另一方面又非常的害怕,担心她永远的消失在这个时空。 薛湄轻描淡写拿此事开玩笑,萧靖承就气不打一出来。 他让她喝汤,不要再说什么。 薛湄还是忍不住嘴贱:“那我以后只为你拼命,再也不给别的男人拼命,好不好” 萧靖承: 他这个时候才想到,哦,胡二也是个男的呢。 从这方面一想,他更生气了,一下把薛湄抓了起来,想要毒打一顿。然而手掌轻轻的从她面颊拂过,落下来的只有他的吻。 薛湄突然觉得,鸡汤也蛮有滋味的,这日子真是鲜美无比。 薛湄养病的时候哪里都不去,只在蕙宁苑里面闲逛,丫鬟们与戴妈妈等人围着她。 屋子里添了几个做粗活的小丫鬟,都不能靠近薛湄,只远远在外面侯着,做些扫地的活儿。 她们看不清楚薛湄的面容与情景,也不怕她们出去说三道四。 薛湄觉得鸡汤还是挺管用的,今天下午她精神好了很多,坐在花厅里面吃着戴妈妈做的小点心,与众人闲聊。 修竹吃的最多,手一刻也不停。 戴妈妈就说她:“以前听稳婆说,产妇不能太胖,一胖容易母子都出事。你已经丰腴了不少,以后在嘴巴上可都要忍着点。” 修竹忍痛缩回了手。 陆相稚母子对她的确很好,而她也不缺一口吃的,故而怀孕了之后,食欲大开,的确是想吃什么吃什么,肚子没有长多大,她整个人是先圆润了一圈。 薛湄就在旁笑了起来:“做女人真苦,这一生就没有随心所欲的时候。” 众人就看着她。 薛湄这才意识到,在众人眼里,她其实是过得很随性的,她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几个人欢声笑语中,临波从外面回来了。 修竹有了身孕之后,临波帮了她很多的忙,时常往戴景阁去。 她这个人,很是勤劳上进,现在又会认字,修竹更是把九九乘法口诀教给了她,这让她在管事面前很有自信。 她做事有模有样的,虽然有点贪婪,也可能稍微不把修竹放在眼里,但总体上,还的确是不错。 修竹现在有着身孕,没空修理她,却不怕她做大,毕竟戴景阁是修竹自己的。 这些事,修竹从来没有跟戴妈妈和薛湄说过,只说临波做事得力。 至于临波有两笔账不干净,修竹暂时没提,想看看临波后续的表现。 毕竟钱不多,也有可能只是出错。 临波含笑进来,众人也就高高兴兴的欢迎了她,一时很热闹。 “修竹姐姐,今天杨家又派人送了请柬,想让咱给他们家都送十瓶香水。杨家的少爷今天取新妇,是大喜的日子,杨夫人给的价格是双倍,又请咱们上门喝酒。”临波对修竹说。 双倍的价格,就想提前买戴静阁香水,这简直做梦。 戴锦阁的香水已经预定到三个月之后了。 临波已经做了些日子,她不会不知道此事。她只是存了私心,想要和杨家结交上。 杨夫人素来会蛊惑人心,也许她跟临波许诺了什么好处,也可能不止双倍的价格。 临波两头吃。 但生意还是要做的,修竹这一两年肯定是需要有一个人能帮衬她。 一个有能力的人,比一个蠢人好一点。有能力的人会吃她一些,但蠢人可能会把他和大小姐的心血全毁了。 所以,她还是得用临波。 修竹就揣着明白装糊涂:“既如此,那你往杨家走一趟,送十瓶给他们。 还是收原价。既然做了人情,就干干脆脆做人情。要不然,人情没做成,钱也没赚到,两头不落好。” 两倍的价格,修竹看不上眼。 临波道是,脸莫名有点火辣,觉得自己好像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她那边还有事,闲聊了几句她就走了。 她一走,戴妈妈立马察觉到了不对,问修竹:“怎么了我瞧着你跟她说话的时候,脸板得很紧你往往不 高兴的时候才如此。” 戴妈妈是把蕙宁苑这些人都当自己家孩子,谁有个反常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修竹见今天大小姐挺开心,所有人围绕在这里,气氛又很好,就懒得扫兴:“没有,我立威呢。” 众人哄笑。 戴妈妈却没有笑,他有点紧张,看向了修竹。 可能因为临波是薛湄挑选的,不是从前的人马,戴妈妈对她和照影两个人都不是很放心。 修竹不想多谈,戴妈妈就忍住了不提。 这个时候,出去的临波,又跑了回来,笑盈盈拉着修竹的手:“姐姐,我看你和姐夫还是要住在这里,您把车放着不用,先借我用用吧。” 修竹自己乘坐的马车,是镶嵌了华盖,四周缀了璎珞,奢华宽敞,符合戴景阁东家的身份。 临波不敢要薛湄的马车,又想出门时候摆阔,毕竟今天去杨家的都是贵夫人小姐,乘坐下人用的青色油布小车,显得很寒酸。 “临波出门也要体面了。”薛湄笑着打趣了句。 临波的脸微微红了:“就是想借姐姐和侯爷的面子。我走出庄王府就是侯爷的人,一举一动都不敢马虎。” 薛湄笑了起来:“你扯虎皮做大旗的本事倒真不小,我是不管了,你修竹姐姐愿意的话就借给你。” 一辆车而已,修竹并不看在眼里。 她笑着说:“你想用就去用吧。早些出门,耽误了时辰,这才给我们丢脸呢。” 临波道是,欢欢喜喜的跑了。 她一走,戴妈妈就有话说了:“这丫头怎如此虚荣” 薛湄接话说:“她是有点,从前就比较虚荣,当然也比较上进。修竹,你要学会管理人才,不要一味纵容她的虚荣心。” 因为现在戴景阁是修竹的了,临波等于是给修竹做工,公开的差事应该是修竹发话。 故而薛湄和戴妈妈不会当着临波的面反驳修竹,但私下里的提点却免不了。 修竹脸有点红:“我这不是有求于她吗所以对她好一点。她目前所做的事,我都能容忍。也不算有什么出格。” 薛湄:“你心里有数就好了。” 而后这一生,薛湄都后悔今天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正文 第775章替罪羊 薛湄的话,修竹认真听了。 她点点头:“大小姐好好养身体,您不必操心我和戴景阁,我都明白。” 她们就绕开了这个话题。 临波换上了最好的衣裳,果然乘坐修竹专用的马车,往杨家去赴宴。 她出门的时候,不少下人看到了,纷纷羡慕。 这才几年的功夫,临波就发迹了,果然跟着小姐是有好处的。 他们的小姐,可是成阳侯。 等她将来回到自己的侯府,要比现在更加显赫。那时候,跟着她的那些下人就都今非昔比了。 这如何不让人眼红 临波高高兴兴的走了,薛湄她们的小点心吃完了,也该散了。 薛湄想起了什么,问修竹:“你是不是好些日子没有回家了一直都在我这边” 修竹点点头:“我不放心大小姐,回去了也睡不好。” “我已经没事了,你们正常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白天来看看我,别耽误自己的生活。”薛湄说。 修竹点点头。她今晚回不去了,车子被临波借走了:“我明天就回去吧。” 薛湄说好。 众人热热闹闹的。 临波去赴宴,这天可能要晚点回来,西南角门上的婆子要给她留门。 天气不冷不热,留门也并不辛苦。而且临波也算会做人,多多少少回来会赏几个钱,婆子是很乐意做这个差事的。 然而一等,却是整晚不见临波。 婆子熬到后半夜,也就睡着了,没想起这事儿,直到清早看到后门还是落锁的,就有点诧异。 “一晚上没回来”婆子微微咋舌,“主子对她们也太好了,这些小蹄子都不知规矩了。” 除了这婆子,没人知道临波昨晚一夜未归。 直到下午的时候,修竹打算和陆相稚回去,毕竟婆婆一个人在家。询问马车,才知道马车也没回来。 “临波一直都没回来。”车马房上的人跟修竹说,“跟去的车夫也没回来。” 修竹无比惊讶:“夜不归宿” 做丫鬟的夜不归宿,这可是大忌,哪怕人家挽留她。 修竹就觉得,临波真有点得寸进尺了。若不好好教导她,恐怕她要闯大祸,也辜负了大小姐的心意。 大小姐还是蛮想把临波教出来的,修竹听得出这个意思。 “派人去找。”修竹对门房上的小厮说,“派个人去杨家,在他们门房上问一句,昨晚,庄王府的马车有没有回去” 小厮道是。 修竹和陆相稚走不了,又回到了客房。她让陆相稚等一等,自己去了趟蕙宁苑。 把此事说给了戴妈妈的人听,红鸾当即说:“这丫头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照影跟临波是一批的,自己又很老实,是真心实意把临波当个小姊妹,就向着临波说话:“是不是直接去了戴景阁” “哪怕夜不归宿,也不敢到下午都不回来。”修竹说,“我让人去找了,戴景阁c作坊,以及她姑母家,都很有可能,现在要紧的,是把人赶紧找到。” 薛湄却是心头一阵乱跳。 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觉得临波肯定是出了点事。 她让修竹不要慌,然后说自己派人出去寻找:“你放心吧,肯定能找得到。” 薛湄刚刚要派人,不曾想二门上的丫鬟却进来禀道:“京兆府的人来了,想要见见侯爷。” 不过,薛池今天在家,他已经挡在前面了,说有什么事跟他说就行,不用打扰薛湄,但丫鬟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薛湄。 半盏茶之后,蕙宁苑有些紧张的气氛,变得无比沉闷,所有人都呆滞垂着脑袋。 京兆府的人上午接到了附近村民报案,说他们在农田附近的小树林里,发现了一辆残破的马车。 马车上有一具女尸,已经死了多时,衣衫褴褛,生前受了糟蹋,肚子还被划开了,死相极其惨重。 那辆马车,很具有特色,京兆府的官差,经过半上午的盘查,就已经知道这辆马车属于戴景阁的管事。。 戴景阁管事背后的东家,就是一直以来都在众人谈论中的成阳侯。 京兆府尹亲自登门。 薛池派人去把尸体和马车都拉回来。 他对京兆府尹说:“一定要查到凶手,此事关乎重大,还请大人费心,小王一定重谢大人。” 京兆府尹:“此事情况恶劣,一定会查出来,给王爷和 朝廷一个交代。” 戴妈妈老泪纵横。 若她知道,临波这丫头是如此的短命,她就不会因为她那点虚荣心,而批评她了。 薛湄也时常后悔自己那天说过酸溜溜的话。临波惨死,薛湄给她的,却只是提防。 虚荣而已,罪不至死啊。 只有薛湄的脑子无比清楚:“临波若在外面与人结仇,被人暗杀,我倒是能理解。但为何,她平常出门都没事,乘坐了修竹的马车就有事还有,凶手杀她就杀她,剖她肚子做什么” 众人听了,心头都是咯噔一跳。 修竹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双手莫名的痉挛。 前几天,大小姐这边一切安稳,她打算和陆相稚回去的时候,莫名感觉心口压抑的厉害,后背有些怯深深的寒意,总好像会发生什么事。 她以为自己是被胡二受伤的事吓到了,现在想来,也许这是做母亲的一种预感。 修竹五内俱焚,急急忙忙推开众人跑到门口,哇的吐了起来。 陆相稚被叫到蕙宁苑。听说了此事之后,他脸色煞白:“我要回家去看看母亲。” 薛湄:“你们住的地方临近陆家,很清静,街坊四邻又都是熟人,而且家里还有两个下人,谁也不敢到你家里去行凶。 况且,歹徒应该是冲着修竹来的,不是为了伤害你,而是为了伤害我。不会有人害你母亲的。” 陆相稚:“” 锦屏脸色是铁青,她到大小姐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大小姐吃过这么大亏,于是她愤怒无比。 敢这么欺辱大小姐,当她们都是死人吗 薛湄让她们都缓一缓,然后决定把此事交给萧靖承去查。 萧靖承一直盯着甘骏佑。 但甘骏佑买凶的时候,正好是萧靖承守着薛湄的时候,那几天疏忽了。然后甘骏佑买的凶手,就一直盯着修竹。 “甘骏佑买通了两个地痞,毁了证据。”萧靖承对薛湄说,“此事若拿到官府去,也不能给你的丫鬟讨回真正的公道,更别说你受的气了。” 薛池也问:“湄儿有什么意见” “私了吧。”薛湄说,“血债血偿。” 正文 第776章腿终于好了 胡二受伤的第十一天,是个阴雨连绵的日子。 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两天,处处泥泞不堪。空气里湿漉漉的,很阴冷,有了点早冬的气息。 然而,庄王府门口和附近的街上,都围满了人。 有的衣着华贵,手里撑着昂贵无比的油纸伞;有的坐在马车里,时不时撩起帘幕看一眼,神色里有几分焦急;也有的坐在庄王府斜对面的茶馆二楼,姿态悠闲。 能占的地方都被人占满了。 之所以在这里聚集了上千人,是因为庄王府放出消息,今日胡二可以出院了。 “出院”是个从未有过的新鲜词,但愣是被薛湄科普成了常识。谁敢说自己不知“住院”c“出院”是什么意思谁就是土包子。 断了一条腿,不可能接上,这是常识;但成阳侯薛湄无所不能,医术出神入化,把人开膛剖腹,甚至割了内脏,都能救活。她接上去的腿,能不能走路众人很好奇。 薛湄就是一个能颠覆常识的女人。 城里的百姓好奇,达官贵人们也好奇,所有人都要来看个究竟。 若看不到,听别人说的就只能是“道听途说”,连谈话都底气不足。 “庄王府的人说,那个胡二其实已经死了,今天说什么出院,不会有人出现的,只会是有一辆马车驶过。” “我倒是听人说,庄王府内部的消息,他们的下人见过胡二在后花园散步,说他已经好了。” 到底好没好大家各执一词。 一转眼就到了时辰,天公作美,原本下着的淅淅沥沥雨丝,居然停了,视线里越发清晰。 大家都以为,庄王府的人会遮遮掩掩, 不曾想大门被打开了。有一对兄弟率先从王府走了出来。 他们俩都着青衣,差不多的容貌,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一看就是一对双生子。 “是他们,是胡氏兄弟。” “对,就是那对兄弟,被砍了腿的是哥哥。” 然而这对兄弟,虽然相互搀扶着,但的确是走出来的。 其中一人,走路略有点不自然,需要依靠别人搀扶才能走得稳,另一只手还拿了根拐杖。 “是他” 大家对着他指指点点,远处的人群越凑越近,庄王府的侍卫不得不出来维持秩序,才能勉强开通一条路。 道路两旁,挤满了围观的人。 一开始静默之后,大家活络了起来,七嘴八舌对着胡氏兄弟询问。 为了看清楚实情,这些人开始各展神通。 他们用激将法。 这些人一会儿便说:“你们不是胡氏兄弟吧瞧这个样子,你的腿也不像是受了伤。” 一会儿又说,“甘少爷没有砍下你的腿吧,只不过是为了成阳侯的名声的做戏” 还有人说,“你是不是换人了你们兄弟俩怎么不太像,明明以前长得一模一样 这些声音带着目的,胡氏兄弟一清二楚。 但他们也有他们的目的,他们需要一个“逼不得已”,展示自己好腿的时机。 听着听着,胡二就停了下来。 他真像是被激怒了,对旁边的众人咆哮:“你们怀疑我,但你们千万不该怀疑成阳侯。他是我重生的恩人,我给你们看看我的腿。” 他看了眼旁边的兄弟。 胡三非常娴熟的,从袖底掏出一把小刀。 众人的脖子伸得更长,恨不能直接凑到跟前。 只见胡三,围着他哥哥的大腿,用小刀比划了一圈,然后就划开了库管,一路往上,到了断腿处上一节,将整个裤腿给割了下来。 众人都看在眼里。 瞧不见的人,拼了命的往前挤。 胡二的大腿上,有一圈很明显的伤口。那伤痕还是新的,皮肉鼓了出来,一看就不是作假,没受过伤的人都能分辨。 再加上,当时围观的众人说,腿的的确确是被砍了下来,并无虚假。 现在,胡二这伤口,又更验证了这话。 但诡异的是,他能走路。 他这条腿,皮肤粗黑,但隐隐能见到青筋是一条活生生的腿,也是正常人皮肤该有的颜色。 场面一时寂静了。 胡氏兄弟走过,大家都死死盯着胡二的腿,忘记了交头接耳。 他们想要看得更清楚c看得更加的明白,到底是真还是假。 他们好回去跟自己的主子回禀,或 者,让自己的谈资更有说服力,更有细节化。 宫里的两名内侍,在胡氏兄弟出门之前。就已经急急忙忙返回了宫里,跟皇帝和魏公公汇报此事。 “十天”皇帝也觉得此事难以置信,但内侍们不敢骗他,而那条腿也的确是被砍了下来,这就是说,奇迹实实在在发生在他眼前。 皇帝愣了一下,笑着问魏公公:“朕封的这个成阳侯如何” “千古第一奇人。”魏公公不吝褒奖,“爷爷是真龙天子,能看见成阳侯身上的贵气。这点无人能及。” 皇帝笑得更开怀。 “朕也没见过这样的女人。”皇帝感叹说,“这等本事,说她是神也不为过。” 皇帝觉得,把薛湄留在楚国,是关乎社稷的大事,要很重视。 不过这次她到底受了委屈,皇帝也不知如何帮她。 有很多事,皇帝是不方便插手的,只能暗示下面的人去干。但大臣们各有心思,而且有自己的利益纠葛,阳奉阴违是常有的。 现在皇帝唯一能做的就是敲打敲打甘家,并且催促京兆府尹办好此案。 但是依照律法,贵族与平民的纷争里,贵族很容易脱罪。京兆府尹如果存了私心,哪怕他放了甘骏佑,也能在律法上找一个合乎法规的条规,让其他人没有办法。 皇帝沉吟片刻,叫了魏公公,让他附耳过来:“这件事你这么办” 他不亲自出面,但是他让魏公公去办。 像是魏公公打着皇帝的幌子,影子在里面,又叫人摸不着头脑,御史们也不好谈何皇帝因私废公。 魏公公道是。 胡二的腿被治好了,对甘家而言也是一种别样的刺激。 甘家绝大部分人有了一种恐惧心理,这女人实在太强悍了,那不真是神仙下凡又得罪了神仙,此事如何善了 甘家坚持把甘骏佑送给薛湄的人,又多了一成。 只是这个时候,老太爷终于发话了,他拿了个主意。 正文 第777章咬人的狗不叫 甘家众人,争执不下,这个时候老太爷出面,终于给了个最终的决定。 “把他送走吧。”老太爷说,“送给成阳侯处置,他小命不保;到底是甘家子嗣,是家族传承的血脉,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不能任由旁人断我们的血脉。我现在护着他,将来你们若有万一,我也护着你们。” 好冠冕堂皇的一番话。 众人都知道,老太爷偏袒这个孙儿,纵容他胡作非为,甚至为了他,想和裴家联姻。 若其他人犯了这样的错,可能会得罪皇帝,老太爷早就发话了,自家处置了。 见老爷子如此偏心,其他人又要靠着家族吃饭,谁也不敢说什么。 在这个年代,家主的权力极大。一个家族又像是一个朝廷,而老太爷身为一家之主,他就是这个家里的土皇帝。 只要他的权利没有被架空,他就是这个家里面翻云覆雨的人。 小门小户的尚且如此,何况甘是这么大的家族,大家都习惯了听老太爷发号施令。 有不满的,也只是沉着脸,在背后嘀嘀咕咕。 就这样,甘家连夜把甘骏佑送出了城。 老太爷又对甘家众人说:“此事皇帝不会过问,陛下是天下之主,政治最大就是权衡。若他如此偏袒,就是毁了律法的地位,御史台那些人不会放过他。” 皇帝也不敢把人主的尊严放在地上摩擦。 门阀与皇族之间彼此拉锯,一直都是靠这种手段相互制衡。 甘家不是无名小辈,他们在朝中也有很多的官员,利益冲突的时候,这些官员都会为甘家背书。 萧靖承和薛池一直盯着甘家,听说甘骏佑被送出来,他们俩对视一眼,彼此会心一笑。 甘家太过于自傲,终于自曝其短,出了一个昏招。 薛湄这次的巫术,用力过猛。胡二都出院了,她人还没有缓过来。她也进空间,再次给身体做了个检查,发现基本上没有永久性的损伤。 巫术造成的伤害,都是短暂性的,只要她对自己好一点,加强锻炼,睡眠充足,饮食营养得当,外加上把心情放好,她受的损伤都可以弥补回来。 薛湄大大舒了口气。 她还为自己的身体高兴的时候,萧靖承告诉了他一个更好的消息:甘家终于把甘骏佑送了出来。 说实在话,要是甘骏佑藏在家里不出门,薛湄有些手段真的没办法施展。 “这些大家族,一个个,聪明倒是很聪明但是自负至极。”薛湄说。。 这段日子,薛湄一直忍着一口气。 临波已经下葬了。 修竹暂时住到了王府,她的戴景阁,有戴妈妈帮衬着管理。 好在戴妈妈,今年也才五十岁,身体健朗,目前还能应付很多的事,算账又是一把好手。 薛湄干脆把临波的事公开,就说是有人要杀修竹,误伤了临波。 陆家那边也派人过来询问,修竹是否安好。 婆婆急得不行,薛湄干脆把她也接了来,把王府后花园靠西的一个小院子给他们住。 那个小院子,还有个小门,连通着长长的甬道。 走过甬道之后,就是下人们的,住的房子,而后可以从那边出门,很是方便。 薛池自然没有意见。薛湄的人在这里越多,他心里越感觉踏实c温暖。 陆相稚学问极好,他住到王府之后,偶然帮薛池处理一些公文。薛池夸他学问扎实,性子又好。 他想把陆相稚收为己用。 薛湄现在没心情管这些,她一门心思的,想要把甘家给灭了,来熄自己心头的怨恨。 她跟甘家无缘无仇,却要遭遇甘骏佑这样的对付,虽然觉得她不可理喻。 上次他就要买凶杀薛湄,若不是薛湄跟幽冥阁关系匪浅,这会儿薛湄还活着吗 杀死薛湄不成,就对薛湄身边的小人物下手,真是触及薛湄的底线。 若甘骏佑干真刀真枪的和薛湄斗,薛湄到敬佩他;现在,薛湄只感觉他是阴沟里的老鼠,猥琐又龌龊,她想一棍子将老鼠的脑袋敲碎。 “不要着急,等他到了地方,出来闲逛的时候,再将他抓住。 人家肯定一路派人护送了,咱们没必要落下把柄。甘家肯定以为他们能全身而退,那就让他们保持这个自信。”薛湄说。 萧靖承道好。 甘骏佑被送到了他姨母家。 正如薛湄所料,甘家一路上明着暗着派了将近三十人 护送,怕的就是,甘骏佑半路上命丧薛湄之手。 薛湄一个下人断了腿个下人干脆死了,她都没有声张,也没去皇帝跟前告状,甘家一部分人还是觉得薛湄不过是虚架子,怕了他们甘家; 另一部分人则觉得,薛湄这是卯足了劲甘骏佑得命。 咬人的狗才不叫。 甘俊佑到了他姨母家,果然也不消停,很快就忍耐不住,要出去玩儿。 他姨父姨母受人所托,要护他安全,死活是不同意。一来二去,还起了点争执。 而后,到他姨母家的第五天,甘骏佑就自己逃了出来。 他满心欢喜在街上逛,两个时辰之后,跟着他的小厮已经找不到人了。 他姨父姨母,首先是怀疑他躲起来了,派人在城里寻找。 他是到一处去饭馆用膳,雅间里的门反锁着,他不让人伺候。 中午快要打烊了,伙计们使劲敲门,然后逼不得已,把门撬开才发现,雅间里没有的人。 甘骏佑就这样消失无踪。 五天之后,他回到了江城,在一艘很大的船上。 船上的鱼腥味很重,今日江面平静,故而只能听到细细波浪拍打船舷的声音,而船是很稳的。 甘骏佑使劲挣扎。 他看着自己面前站着薛湄c胡氏兄弟的时候,挣扎的更加厉害。 薛湄手里拿了一柄斧头,递给了胡氏兄弟:“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们兄弟俩谁有体力上” 胡三接了过来。 他恶狠狠的冲上前,盯着甘骏佑心里幻想一斧头将他的腿砍断。然而,真正下手的时候,他右手发软,他在那里犹豫了好久,始终没有下去手。 甘骏佑被堵住了嘴,说不出话,从喉咙里呜呜哀求。 胡三努力了很久之后,颓然放下了斧头:“我做不到,我c我不敢” 胡二:“我来” 一盏茶之后,他的斧头递到了薛湄手里:“小姐我c我也不敢,你来吧。” 薛湄:“” 正文 第778章有粥喝就好了 薛湄选的人,多多少少有点善良。 胡氏兄弟对生活的期待很低。 在胡二被伤的时候,胡三恨不能杀了甘骏佑。但胡二的腿彻底好了,不太影响走路之后,胡三心中的怨气散去了。 胡二更只剩下感激。 这对兄弟没有了怨气支撑,又都是普通人,故而他们俩下不去手。 砍人手脚这种事,没做过的话,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或者一股子无法发泄的怒意。 “好了,你们俩出去吧。”薛湄道。 胡氏兄弟想要解释,又不知如何说,两人垂头丧气离开了。 他们俩一走,薛湄静静蹲在甘骏佑面前。 船舱里光线暗淡,一盏油灯,被薛湄挡在身后,让她面部轮廓更显得模糊不清。 她一张雪白的脸,此刻阴森森的,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带着嗜血的寒冷。 甘骏佑从来没觉得此女可怕,直到这一刻。 他颤抖着想要逃,然而无处可逃。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记恨上我,是因为裴晚照的病情上,我抢了你想要的功劳吧”薛湄声音淡淡,也如寒冰,没有一丝温度。 甘骏佑想要说话。 可他的嘴巴被堵上了,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使劲挣扎,发出更响亮的呜呜声。 薛湄也没有让他说话的意思。 废话,她已经听够了。 “你记恨我,光明正大挑衅我,不好吗非要对无辜的人下手。”薛湄说到这里,似乎笑了一下。 她皮笑肉不笑,笑容极其阴刻。 甘骏佑感觉眼前这人,随时可能要变化,变成一头吃人的恶魔。 “我的那个小丫鬟,她手无缚鸡之力,死的时候很惨;我的车夫,后来京兆府的官差在河里找到了他,他被水泡得面目全非,家里人都认不得他死后的样子了。”薛湄继续道,“甘少爷,你只有一条狗命,却欠我两条命,我要怎么讨回” 甘骏佑仍是想要说点什么。 薛湄已经站起身。 她居高临下审视甘骏佑,对他道:“那就一点点来吧。你们家长养子不教,我要你全族都付出代价” 说罢,薛湄走出了船舱。 甘骏佑像条被放在砧板上的鱼儿,还在徒劳挣扎着。 薛湄慢慢下了船,回头看了眼,唇角有了个浅浅的弧度。 车夫姓赵,直到他死后,薛湄才知道他叫老赵,家里上有年迈父母,下有四个孩子。他自己卖身为奴,到府上做差事,平时节衣缩食。 因为他来得晚,车夫们有点排挤新来的,不好的差事推给他。 比如说跟丫鬟们出门,或者晚上出门,或者天气不好的时候等,才让他去。他任劳任怨,从来不抱怨。 薛湄从来没乘坐过老赵赶的马车,因为他还没资格到薛湄跟前服侍。 然而他死了。 因为甘骏佑恨薛湄,所以老赵死了非常滑稽的因果。 最惨的,还是临波。 薛湄想想,都替临波难过。她本是个没什么指望的小丫头,到了王府之后,心思活络了。 小姐身边的好日子,吸引了临波,她很艰难学字c念书,勤劳上进,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机会。 戴景阁的管事,就意味着临波走了出去,见过世面,拥有管理铺子的能力,又结交了不少贵妇人,千金小姐;这些千金小姐,又会变成新的贵妇。 如此一来,临波生意不断,能存下不少钱。 小姐会给修竹她们抬籍,也会给临波和照影的,临波也不急。 身上有钱,又学会了本事,再成了平民,临波想到的全是好日子,前途光辉。 然而,恶魔盯上了她。 她的好日子,就像一朵花,刚刚打了个花骨朵就被风摧残了,压根儿没有绽放的机会。 好可惜 同样的两条人命,在这个年代的律法里,却只值几大板子。 贵胄的甘骏佑杀了这两个贱籍的人,只需要去官府领二十板子,一人十板子,然后交一笔丰厚罚金,就可以当庭释放。 官差打板子,也有讲究。如果私下里给的油水丰厚,官差的二十板子,能打得声势浩大,但一点痕迹也无。 所以,下人的命,不值钱。 “世道如此不公,那我便要做公道。” 薛湄跳上甲板,上了另一艘船。萧靖承立在船舷上 等着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开始吧,先从他一条腿起。”薛湄道,“这是他欠胡二的。账要一笔笔慢慢算。” 萧靖承冲暗中吹了个口哨。 有暗卫领命而去。 甘家老太爷这些日子很烦,他一烦躁就容易犯咳嗽;一咳嗽,他更加烦躁,病势添重。 他以前还想找神医成阳侯看看,现在知晓是不可能了,神医跟他们家势不两立。 他咳得昏天黑地,瞧见有人进来,是他的第三个儿子。 甘家三爷:“爹,外面又有人在闹。这样下去,恐怕药农真要造反了。” 老太爷咳得面红耳赤,半晌才平息,对三爷说:“不怕他们闹咱们家养肥了他们,一个个不知好歹” 三爷欲言又止。 药农这次联合起来闹腾,在甘家门口要见见老太爷,是因为甘家把生草药的价格压得极低。 甘家今年生意不太好,为了像从前那样过富足的生活,他们只能换个方式把利润赚回来压下生草药的价格,把药农的钱放在自己身上生钱。 从前能卖到五十文一斤的生黄连,现在甘家只收八文一斤。 甘家是大头。 如果不卖给甘家,其他人家吃不下这么多的存货,况且他们也想要压价。 他们只会出甘家一样的价格,绝不会比甘家高。 药农们忙活了一整年,就靠这点钱过年。结果,收成莫名其妙少了一半,谁也不肯干。 可是,甘家不提价,其他人家也不提价,眼瞧着那些草药就要烂在家里了,药农们等不了。 特别是那些大的药农,他们手里的草药,都是几万斤这样的,非常经不起折腾。 “爹,今年的价格,压得太狠了。药农都吃不上饭。”三爷帮着说话。 甘家老太爷:“吃不上饭就喝粥,饿不死就行。灾荒之年,田地里的土都能吃。你别听他们哭穷,哪里就饿死了他们” 三爷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有小厮进来:“老太爷,有人给您送礼了,特意说要送给您过过目。” “什么东西” “用大箱子装着,小人不敢打开。”小厮道。 老太爷让抬进来,又问是谁送的。 正文 第779章成阳侯的大礼 小厮们不认识送礼的人。 对方衣着华贵,一出手就打赏了门房上的小厮一人五两银锞子。 小厮们见钱眼开,瞧着对方形容体面,衣裳绸缎料子堪比贵胄,出手豪阔,再加上他送礼的这个箱子,用金箔包角,贵重无比,送给老太爷应该没事。 故而,这群小厮帮忙把箱子抬了进来,却不知道到底是谁送的。 甘家从上到下的傲慢,可见一斑。 贵人送礼的时候,还有药农跪在甘府大门口,求甘老太爷见他们一面,给他们一口饭吃。 甘家如此压价,肥了药贩子和药铺,却苦了土里刨食的药农。 他们是再喝药农的血。 衣着华贵的管事送完礼,瞧见了这些人,很是怜悯:“回去吧,求他们没用的。再过几日,会有贵人去嘉州,你们的药材只要品质优等,不会烂在地里,也不会让你们颗粒无收的。” 老农只当他是安慰,苦笑着道谢:“贵人吉言。” 贵人转身走了,消失无踪。 当甘家老太爷打开箱子的时候,隐约嗅到了血腥味。他尚未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一条大腿落在他眼前。 大腿是齐根切下的,伤口的血已经被洗得差不多了,可以看得出那一茬茬断骨,与毫不规则的切口。 是被活生生剁下来的。 “这”一旁的三爷,脸色骤变,差点吐出来。 老太爷一口气背了过去,睁大了眼睛:“来人,去去问”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然而憋得脸通红,眼睛越睁越大,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跳出来,是一副愤怒到了极致的狰狞模样。 三爷怕他气得发卒中,急忙捶打他后背:“父亲c父亲” 老太爷被他捶打得狠了,猛的呛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他吐出大口脓痰,终于能缓上劲。 这一天,甘家兵荒马乱。 他们一边派人去甘骏佑的姨妈家,询问甘骏佑的下落;一边去京兆府报案,要求京兆府去找人,同时他们去了庄王府。 甘家老太爷为首,带着家丁三十几人,去了庄王府闹腾。 “只要成阳侯能放了我孙儿,断腿不用她接。”甘老太爷面目凶狠,“要不然,甘家跟她不死不休。” 薛池立在丹墀上,静静看着这些人。 “你们是打算冲进我的王府”薛池冷冷问,“怎么,在甘家人眼里,我这个王爷如此不值钱” “王爷莫要见怪,我们只想救出自己的孩子。”老太爷道,“失礼之处,老夫拿命陪给王爷。” 薛池冷笑了下。 这个时候,另有人马从远处而来,个个身穿甲胄,居然是王府亲兵当然不是庄王府的,而是靖王府。 “何人在我弟弟府前闹事,全部给我打断腿,送到大理寺去”靖王翻身下马,一派纨绔,霸道又凶狠。 他带了八十人过来。 干老太爷心里咯噔了下。 庄王爷好欺负,但这位靖王却是难对付。甘家没把握赢过他,况且他还占理,又带了很多人。 “老夫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老夫要去御前告状。”甘老太爷见状,转身带着家丁就要走。 “谁能走得脱”萧靖承大声道。 靖王是最跋扈的王爷,他府上亲兵,也个个强悍至极。 甘家带人围攻了庄王府,靖王府的人就动手,把他们全部打了一遍。 虽然两边人马的功夫都不咋地,但靖王府人多,就占了极大的优势。 打完了,靖王还把这些人全部送到了大理寺,让大理寺的人处理。 这件事闹得极大,朝臣与皇帝也听说了。 聚众斗殴,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当权者不能容忍的。 甘家的朝臣们自然要保老太爷,五皇子也要替岳家说话;支持五皇子的人,至少不会落井下石。 靖王和庄王又一步不让。 “我孙儿的腿被人给砍了下来。他近来不曾与人结仇,唯有砍下过成阳侯作坊里的人。定是成阳侯报复”甘老太爷在大殿上打悲情牌,伤痛欲绝。 “你孙儿人在哪里,怎么确定就是他的腿”有朝臣反问他。 “有人瞧见成阳侯派人砍他的腿吗无凭无据,甘氏诬陷成阳侯,应该受罚吧” “您孙儿素来嚣张跋扈,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怎么说得出近来与人无仇的话派人去查查,近来甘骏佑行事,让人想要杀了他的都不止一两件。” 甘家一向跋扈,也的确没把成阳侯和庄王放在眼里。 所以一出事,甘家没有任何证据,上门想要救出甘骏佑,太过于急切与傲慢。 当然,要不是靖王搀和进来,庄王是不敢打他们一顿的,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现在,甘家的家丁全部被关在大理寺,个个鼻青脸肿;甘老太爷在大殿上,也说不出正当理由,颜面扫地。 皇帝大怒:“诬告成阳侯,此乃一桩罪;带人围了庄王府,意图逼迫,此乃二桩罪。你眼里还有王法,还有朕吗” “陛下” “来人,将他关到大理寺的大牢里,此事着大理寺卿办理,给朕审理清楚” “父皇息怒,甘老太爷也不过是担心孙儿,忧思过重。靖王不顾青红皂白,带人就殴打甘氏,那又不是靖王府。”五皇子极力求情。 最终,在五皇子与甘氏朝臣的哀求之下,皇帝同意不关押老头子,只是让甘老太爷自省。 甘家吃了大亏,仍是没找到甘骏佑,老爷子和甘骏佑的父母心急如焚。 五皇子妃也非常担忧。 这个时候,她想要上门去给薛湄磕头,求薛湄出气之后,给她弟弟一条活路。 然而,五皇子觉得此事不妥,可能会激怒薛湄。 薛湄却放出话:“我不曾绑架甘骏佑,也不曾砍下他的腿。谁认为是我作恶,可以去告我。但没有真凭实据,恕我无礼,我可是会发脾气的。” 找不到人,就没有证据人在她手里。 五皇子给甘家指了一条路:“派人依照他的行动范围,找到目击之人,然后找到他的下落。没有骏佑的下落,说什么都是空。” 他脑子很清楚。 没有甘骏佑,甘家任何的指控c愤怒,都没有对象。 薛湄是不会承认的。 然而,甘家的灾难还没有结束。过了一日,又有一个大箱子摆在甘家门口,是连夜抬过来的,箱子上落了一层露水。 甘家所有人都肝颤了下。 正文 第780章败家娘们财大气粗 薛湄给甘家寄了第二份大礼。 这次的箱子,仍是很大,但里面还有个特别小的箱子,装着更小的东西。 然而,甘家的男人们还是一眼就认识。 那是男人的命根子。 命根子和子孙袋,整个都被割了下来,放在匣子里。 老太爷看到这里,一口鲜血就在嗓子里。 甘家所有人都愤怒了。 薛湄这是在挑衅甘家,这是在戏弄他们。甘骏佑不管做了什么,都罪不至此。 “这女人太过于恶毒” “杀了她咱们家立族百年,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跟她无冤无仇,只不过是砍了下人的一条腿,她居然这等残忍报复” 有人知道丫鬟的事,就说了出来。 但是,甘家还是觉得薛湄不可理喻。 丫鬟c车夫,都是贱民,这种人平时心情不好的时候,主人家打死都是常有的。为了这些贱民,羞辱甘家,折磨甘骏佑,实在太过分了。 现在,哪怕找到了甘骏佑,他也是不完整的,身心俱残,薛湄已经毁了他。 五皇子和王妃却明白过来,威胁薛湄是没用的,人家根本不怕。 这个时候,唯有哀求她。 最好是母亲出面,去薛湄跟前哭,并且承诺甘家绝不秋后算账,还会给薛湄一大笔钱补偿,只想留住甘骏佑一条命。 然而,甘骏佑的母亲却掩面痛哭:“还闹腾什么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儿子被人阉了,我脸上好看吗” 王妃:“” 不到生死关头,你永远不知道你的亲人会是怎样嘴脸。 母亲的话,让王妃惊呆了。 王妃从小就知道,母亲要求他们兄弟姊妹个个都要争气c优秀,不能给母亲丢脸。 她觉得这没什么,哪个母亲不想以自己的孩子为荣她母亲不过是更苛刻一点,但希望自己的孩子好,用心是对的。 现在她才明白,母亲压根儿不在乎孩子们的死活,她要的,是她自己的光荣;孩子们的成就,是她的华丽外装,是她走出去炫耀的资本。 一旦这个孩子让她的外衣破了个洞,她就宁愿这孩子死了。 王妃求不动母亲,只得自己登门。 当然,庄王府肯定不给她进。 但薛湄出来了,在庄王府的大门口见了她一面。 “王妃,你们一次次给我泼脏水还不够吗你们到底是有什么证据,此事是我做的 要我说,这个时候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不知道多得意。你们再登门,我便要去京兆府告你们诬陷,坏我名声。”薛湄道。 五皇子妃:“” 难道,真的不是她吗 要说起来,甘家这样的望族,仇敌可不少;而甘骏佑又太过于纨绔,仇敌也无数,的确不可能只有薛湄。 大概是那条腿,让人觉得是报复,才想到了薛湄头上。 可万一不是呢 薛湄还派人,给了一批说书先生好处,让他们谈论甘家这件事,顺便描述一个庞大的仇敌,替薛湄摘清。 到底谁绑架了甘骏佑,扑朔迷离;甘家却赖上了成阳侯,这是欺负人家女子势单力薄,不要脸。 “说不定就是有人想看甘家和成阳侯互殴呢。” 这些话,也传回了甘家。 甘家有人动摇了。 到底是不是薛湄做的,他们自家也不是很坚定了。 又过了两日,甘家的下人在后花园捡到一个小匣子,上了锁,贴了一张纸条,说要给老太爷。 这次收到的,是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而后,厨子仔细辨认,说是被涂抹了黑汁的肝。 一片肝。 甘家众人再次被凶手的残忍恶心到了,一个个恨不能把这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凶手折磨甘骏佑,又骂他黑了心肝。现在送过来的是肝,下次是什么 甘家所有人都毛骨悚然,被这件事折磨得心力憔悴。 与此同时,薛湄离开了京城,她往嘉州去了。 嘉州是药材大城,所有的药材种植c交易都在嘉州,神医阁也在嘉州。 甘家用非常低廉价格打压药农,想要吸药农的血,神医阁的人气得半死;然而,甘家却不肯谈。 甘家拥有最大的药材生意,楚国药农的八成药材,都是卖给甘家,甘家再去炮制。他们一压价,等于把 药农坑死了。 薛湄去了嘉州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她要收药材。 她在原价的基础上,提高了五成,比如说二十文一斤的甘草,薛湄收三十文一斤。 她不仅仅收得贵,还收得多。 “每种药材,我都可以要十万斤。”薛湄对药农说,“全部都是高价。不要急,不要拥挤。 只要你们的药材成色好,今年秋收所有的药材我都要了。” 众人听了,激动不已。 也有人替薛湄发愁。 比如说神医阁前一任总管事梁老先生,他就有点替薛湄担心。 “你买这么多药材,要如何是好再卖给甘家吗”梁老先生问。 药材需要卖给病人c或者赤脚大夫,但薛湄又没药铺,她拿在手里怎么办 这些药材不炮制出来,过了年就要烂了。 “一来是帮帮药农,让他们种植更有信心,明年依旧可以收到好的药材;二来,我打算开药堂了,可能会在每个地方都开,把甘家的药堂挤兑死。”薛湄道。 梁老先生:“” 薛湄除了财大气粗,就是胆大妄为,实在不简单。 甘家那边,还在为甘骏佑生死操心的时候,就听说薛湄把嘉州的药材都收完了。 薛湄还放出话,以后哪个药农把药材出售给甘家,她就不收。 药农们对甘家一肚子气,自然不会再给甘家药材。 甘家听了,倒是很好笑:“加上去几十万药材,她拿着在手里烂真是败家娘们。” “可如此一来,咱们家今年的新药怎么办好些药缺了题材不成的,就等着这批新的上市。”四老爷很急。 然而,老太爷非要折腾人家药农,吃力不讨好。 他们的注意力,暂时转到了这件事上,忘记了去关心甘骏佑。 甘家做这门子买卖,虽然他们家没有真正的炮制药材师父,也没有家传手艺,但他们目光敏锐。 如果薛湄囤起来的药材不给他们,他们真可能有点棘手。 “不要慌,让她囤,过些日子药材发霉了,她会求我们的。”甘家老太爷咬牙狠狠道。 就在甘家也为这件事焦头烂额的时候,甘骏佑的事情终于有了点眉目。 正文 第781章重拳反击 甘家一共收到过四样零碎。 甘骏佑的大腿c子孙根,肺和心脏。肺是染黑的,心则被戳烂了。 一个人没有了心,死路一条。 甘家收到那颗烂心的时候,就不再有希望了。 只是,甘家投诉无门。 “拿不出证据”,是甘氏最大的阻碍,让他没办法控诉。 不管是朝廷的律法,还是民间的议论,都要有事实根据。 甘家认为是成阳侯,甚至其他理性的人也猜测是成阳侯,没有证据都是枉然。 而民间的议论声,却好像有人故意引导,都在质疑甘家。 甘家原本并不是制药出身的,却抢了手艺人的饭碗,雇人制药,把这一行做了起来。他们做这一行,却又看不起这一行,神医阁对甘家怨言颇深。 市井坊间不乏仇富者,自然也不会同情甘家。 甘家最近压价,让秋收的新药都烂在地里,他们让药农走投无路。 “缺德事做多了,自有天收。” 特别是甘家有些人缠着大理寺和京兆府,都要给个说法。 大理寺卿不堪其扰,问了一个特别无情的问题:“如何证明那些零碎是你家六少爷的别咱们在这里哭天抢地,你们家六少爷在外玩得快活逍遥。” 这个问题,让甘家的人都有点动摇了。 甘骏佑的腿没什么特点,他的命根子见过的人又有多少 至于心肺,那套是不是人身上的都难说。 “说不定你家六少爷躲了起来,跟你们玩笑呢。”大理寺卿说。 甘家再也不敢去衙门闹了。 越闹,越发现他们没理。 从头到尾都是他们在说,他们在吵,这些残肢到底是谁的,却始终没有定论。 甘骏佑的父母都认不出。 除了甘家的老太爷,甘家所有人都产生了动摇,包括纪王妃。 老太爷经历过风浪,心狠手辣。正是因为他不择手段积累了庞大家业,他才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侥幸”二字。 甘骏佑是找不回来了,没人能顶罪。反而是甘家这么闹,众人猜测甘骏佑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朝廷也怀疑甘家。 药农的秋收,被薛湄这个冤大头截胡,又让甘氏挤压药农收入的事在朝廷之上被议论开。 朝廷是禁止贵胄打压农业的。 在古代,农业是一个朝廷的根本;而草药,也算农业分支。 皇帝派人敲打了甘家。 五皇子也觉得面子上无光:“最近说起甘家,就没一句好听话。原本甘家名声很好的。” 跟着五皇子的那些朝臣,也劝五皇子去甘家说道说道。 要是甘家彻底声名狼藉了,五皇子的名声也会受到极大影响。 要是名声被毁,想要恢复就是千难万难了。 “不要被世人唾弃。如此苛待药农,已经犯了忌讳,需得弥补才好。”五皇子对自己的王妃说。 五皇子妃气得半死。 甘家从来不是和善人家,祖父做过的恶事不止这一件。 但因为甘骏佑的事,苛待药农的事居然被闹大了,人人皆知。大家说起来,就开始怀疑甘家现如今的钱财,都是这样不法而来。 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五皇子妃从来没想过形势转得如此快。 “源头就是成阳侯。若不是这个女人,甘家根本不会落得这个下场”王妃怒道。 五皇子:“你们家到底是怎么跟她结仇的” 王妃:“” 对啊,莫名其妙就结仇了。 甘骏佑不过是在裴家的事情上没出上力气,被薛湄截胡了之后,开始单方面把薛湄当仇敌。 就这样,他单方面宣战,出兵。 然后薛湄反击了。 甘家居然怨恨她这恶毒的反击。 大家回过神,还是一头雾水。怎么就成了这么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原本没人在意的。 他们为何不在意 因为甘骏佑要对付的,是薛湄。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她身后有个侯爷的虚名,可到底她只是个年轻女子。 他们不在乎,他们觉得薛湄吃点亏也折腾不起大的风浪。 但薛湄素来狠辣。 激怒了她,她就要甘氏陪葬。她一旦开了獠牙,就要把整个甘氏嚼碎吞下。 “我跟你一起回家去劝劝。去跟成阳侯陪个不是,负荆请罪也行。至于你弟弟,就别在提他了,当前自保要紧。”五皇子道。 五皇子妃点点头。 然而,他们夫妻并没有得到甘家的礼遇。 甘家大老爷说他们俩自私:“王爷和王妃怕我们连累你们,以后断了来往就是了。给成阳侯赔罪,她也配” “可你们已经输了,何必还非要到最后一步”五皇子也不恼,依旧苦口婆心。 他也想发脾气,但发脾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政客最重要的是需要耐心。 五皇子拿出了他的耐心,软硬兼施,告诉甘家要赶紧低头认错。 但甘家没人听得进去。 五皇子既不能和甘家断了关系,又担心甘家连累自己,一时间心力憔悴。 就在甘家为了这些事闹心的时候,薛湄已经快要结束了嘉州之旅。 这次秋收的药材,她全部收了上来,花费了十几万现钱。 除了豪门望族,谁也不可能一时间拿出这么多现钱,薛湄的财力,让神医阁的人都惊叹不已。 至于收上来的新鲜药材,神医阁替薛湄腾出地方受理。 “得赶紧炮制。”梁老先生对薛湄说,“要是堆在一起烂了,可就麻烦了。” “不急,天气越来越冷,一时半刻不会烂的,只有不过明年春上。”薛湄道。 就怕春天。 春天雨水丰沛,药材又堆积了很久,才会发霉发烂。 “你可想到了办法” “当甘家没有药要炮制的时候,他们不会白白养着那些制药师傅的。我等着捡漏。”薛湄道。 “那炮制好了的药材,又该怎么办”梁老先生又问。 薛湄:“老先生,我用我的名义开药坊,你担心药卖不出去” 梁老先生:“” 那恐怕会遭到哄抢吧 薛湄不需要用任何技巧,她本身就是实打实的信誉。楚国没人不知道她的医术,只要她开了药堂,定然门庭若市。 梁老先生有点担心甘家会报复薛湄。 毕竟,如这么做,就是把甘家逼上绝路。 “他们把数千药农逼上绝路的时候,可没想过这些药农的生死。”薛湄道,“放心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甘家瘦死骆驼比马大,轮不到咱们操心。” 梁老先生听罢,深以为然。 正文 第782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靖王处理完了一些琐事,到了嘉州。 他这次来,带了一百名会炮制药材的师傅。哪怕甘家的师傅们不离开,薛湄暂时也不缺人手。 至于各处掌柜,就让神医阁的人支持。 “短短数日,能请来这么多人,不容易。”薛湄夸奖萧靖承。 萧靖承:“不过是学侯爷,钱财开路。制药师傅们多贫困,且只会那么一两样的药材炮制。 平时,他们也是从去药农哪里买些药材,自己回家炮制了,到药材市场去卖,或者卖给药铺。 往往药铺给的价格低,但稳定些;药材市场价格稍高,往每年只做两季生意。” 嘉州的药材市场,是楚国药材买卖忠心,每年四月c九月开市,会引来无数的药商采购。 四月卖的,往往是能过冬的好药材,毕竟昂贵;九月卖的,则是市面上最普通的药材,草药为主。 除了这两个月,其他就是零零散散有人来,生意清淡。 药农c制药师傅们,都靠这两个月吃饭。想要请到炮制药材的人,嘉州附近最适合,大部分的手艺人都搬到了这里。 “钱财真是好东西。”薛湄道。 萧靖承端详她:“高兴点了吗这次几乎把药材都收齐了。” “甘骏佑呢”薛湄问。 萧靖承:“剁成肉泥喂鱼了。骨头专门扔到了深山里喂野狼,什么都不剩下了。” 薛湄舒了口气。 她想要的,就是把甘骏佑千刀万剐。从他砍下胡二的腿,想要羞辱大哥开始,薛湄就积累了一肚子怨气。 直到这一刻,怨气终于散了。 “挺好的。”薛湄道,“等会儿我和锦屏给临波c老赵烧个纸,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萧靖承摸了下她的头发。 薛湄依偎在他怀里。她不再像上次那样,面无表情。 她依靠着萧靖承,片刻之后就不老实了,想要更多的温暖与慰藉。 一个时辰之后,客栈的伙计抬了热水上来,薛湄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一场酣战之后洗个热水澡,补个觉,实在太美好了。 她洗好了,很快就睡着了。 只剩下萧靖承,还在余韵中回味。他端详着她的脸,轻轻吻了吻她鼻尖。他知道薛湄心里的那场雨,已经停了。 现在,是雨后初晴。 薛湄这次之所以如此生气,大概是她有点急切。她替大哥做了这么多,甘家这样的二等豪门,居然也敢羞辱大哥,让薛湄有挫败感。 这些挫败感,混合着甘骏佑给她制造的憋屈,她恨不能把甘家所有人碎尸万段。 通过残忍的方法,她折磨了甘骏佑,也折磨了甘家,这会儿也看到了胜利曙光,她才稍微高兴了些。 待一觉睡醒,她心情大好。 晚膳的时候,一道素豆腐做得很好,薛湄还问伙计:“这里面是加了什么” 伙计被她问懵了:“就c就是普通豆腐,客官。” 薛湄:“” 锦屏看了眼薛湄,觉得大小姐是吃了蜜,心里开心,故而吃饭都香甜了。 萧靖承不解:“这豆腐很好吃吗” 薛湄:“” 这个不解风情的死直男。 她只得硬着头皮,把店家的豆腐给夸了一通,夸得萧靖承一头雾水。豆腐的确很鲜嫩,但也就是鲜嫩而已,手艺好的师傅做出来的豆腐都这样。 薛湄住的是嘉州最好的客栈,师傅做出好豆腐,有什么稀奇 总之,薛湄很想挖个地洞钻下去。 第二天,薛湄和萧靖承一起启程,要回京去了。 彩鸢这次一起过来的,她却要留在这里,负责后续事务。薛湄见她拿着账本和算盘,有了点大管事的样子,心里很欣慰。 她跟锦屏说:“彩鸢从前很自卑的。” 锦屏:“是吗” “我身边的三个丫鬟,修竹得戴妈妈器重,她是独一份的;红鸾性格又烈。彩鸢呢,既没什么大的聪明才智,性格又平庸。 三个丫鬟里,戴妈妈时常忽略了她,导致彩鸢总是不争不抢。你看她,肯定想不到她以前沉默寡言的样子。对了,她的针线活做得特别好。”薛湄笑道。 锦屏:“” 现在,应该没人会在意彩鸢的针线活好不好了。 薛湄自己活得潇洒,又把丫鬟们从内宅带了出来。 “你也变 了很多。”薛湄又道,“真是光阴不饶人,大家都长大了。” 锦屏:“大小姐,我会一直在您身边的。” 薛湄:“我期待能一直在我身边的,是王爷,不是你。” 锦屏:“” 薛湄哈哈笑起来。 锦屏似乎又看到了大小姐的活力。临波的死带来的恶劣影响,已经慢慢消失了。毕竟,临波跟大小姐感情浅。 要是修竹姐姐出事 锦屏不敢想。 修竹也不敢想,她和陆相稚这些日子都在感激上苍。 临波没有父母,但她有个姑姑。姑姑对她很好,将她养大,只是姑姑家里也很穷。 薛湄给了不少钱,修竹也拿出了自己的体己银子,甚至答应带着让临波的小表妹到戴景阁学习。 回到了庄王府,依旧是薛池在门口等候着。 他宛如一盏门灯,不管薛湄何时归家,他都守在哪里,这让薛湄心头闪过浓浓的温暖。 “大哥。”薛湄打了招呼。 薛池点头:“事情办完了吗” “已经办妥了,接下来还需要大哥帮帮忙。”薛湄道。 薛池看了眼萧靖承,没有理会他跟着,一路和薛湄进府。 说起开药堂的事,薛湄打算先在京城开五家,都开在甘家药堂的街上,把他们家先挤出京城,再考虑其他。 “他们坏了规矩。”薛湄对大哥说,“药农是药材市场最关键的一环,他们把药农挤兑死了,整个药材市场就是恶性循环。” 所以,甘家必须退出这一行。 他们原本也不爱这行。 既如此,赶紧滚蛋。 “恐怕他们不会甘心,会找事。”薛池道。 “我不怕他们找事,就怕他们不找事。”薛湄说,“找事了,我才有借口把他们一网打尽。” 薛池:“” 妹妹的凶悍,从来没改变过。 对此,薛池点点头:“你想做便做吧,铺子我来替你买,不用担心。” 薛湄道好。 “多谢大哥了,这笔钱大哥出,就当你入股的,将来算红利给你。”薛湄道。 薛池:“” 我是图那点红利吗 正文 第783章薛湄演戏去了 薛池没有跟到蕙宁苑。 萧靖承也有事,他同样在大门口跟薛湄告辞了。 薛湄拉了下他的手,低声道:“今晚过来吧。” 萧靖承笑了下:“好。” 锦屏:“” 所以,当我不存在的吗 回到了蕙宁苑,戴妈妈等人迎接了薛湄,修竹也在院子里养胎。 这段日子,修竹每天只有上午去趟戴景阁,由两名王府侍卫护送,出门派头比薛湄还大。 其他时候,她就在蕙宁苑里,帮戴妈妈理账。 薛湄的产业多,账目繁杂,每个月的进项如流水般,她私下里是个豪阔至极的人,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现在,戴妈妈只能看到账目上的数字,钱对她而言没什么具体意义,反正戴妈妈想要花钱,多少大小姐都拿得出来。 不管是什么,只要戴妈妈想要,她都能得到,这让她真正无欲无求起来没啥能入她老人家的眼睛了。 只是她年纪大了,有些时候自己也不太放心,就让修竹帮衬着。 修竹原本就擅长管账,现在替戴妈妈复查,自然能做到滴水不漏。 她们也是忙忙碌碌。 红鸾则维持整个蕙宁苑,管理下人,负责所有人的日常所用。 她做得尽心尽力。 薛湄回来,戴妈妈等人迎上来,纷纷看薛湄脸色。 见她眉宇间的凝滞和杀气已经不见了,戴妈妈先松了口气。 “妈妈,我这趟出去,买了几十万斤的药材,也花了十几万两银子。”薛湄说。 戴妈妈:“” 这口气松太早了。 十几万两,放在任何门第都是巨款,但现在的成阳侯花得起。 对成阳侯而言,钱庄里流水般一样的钱过去,这点钱不算什么,很快都会回到她手里,甚至是成倍。 “花就花了,将来再挣。”戴妈妈说。 薛湄坐下喝茶,戴妈妈又说起车夫的事。 那个跟临波一起去世的车夫,戴妈妈安抚了他的家人。 “我问了他遗孀,是愿意到府上做点事,每个月给她五两银子,她和孩子都搬到下人的院子里,她公婆由小儿子夫妻俩照顾,给些钱财,还是愿意一次给她三千两,从此她顾好一家老小。”戴妈妈说。 薛湄:“她怎么选的” “她说想回老家种田,之前就是老家田地被淹没了之后,重新划分,被人抢占了去,他们才全家出来。 现在,她想回去,如果有钱置办田地就更好了。她丈夫还有个弟弟,弟弟和弟媳妇也可以替她种田。”戴妈妈说,“她要三千两银子。” 薛湄听了,感觉这女人很有主见。 丈夫去世了,以后的生活还是要继续。 她和她孩子进府,他们是好了,有了个依靠,可小叔子和公婆都要受穷;若是回乡置办田地,小叔子帮忙种,大家都有口饭吃。 种田旱涝难预料,但是不用看人脸色,不用自卖为奴,沦为贱籍。 戴妈妈没提让她卖身贱籍,她自己却已经想到了。 “钱给了吗” “给了。我和修竹把咱们蕙宁苑不穿的旧衣裳,寻了十套出来,也给她送了去。她前天回乡了,我也派府上的车夫送了,还派了两名护院,怕她身上有钱不安全。”戴妈妈说。 薛湄点点头。 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晚夕的时候,萧靖承果然来了,这让薛湄感觉生活回到了正轨上。 没有了甘骏佑这只苍蝇在耳边叫,她心情舒畅。 纪王妃还是想派人接触薛湄,薛湄都置之不理。她既是折磨甘家,又让他们抓不到把柄。 回来之后,薛湄去了趟东宫,因为太子妃柳氏请她。 太子妃很担心:“你怎么跟甘家闹得如此凶” “他们家人怀疑我绑架了他们的孩子,这才跟我闹。”薛湄道。 她把最近遇到的事,都告诉了太子妃。 她毫不保留,因为她知道太子妃的用意。太子妃和薛湄说话的时候,拉着薛湄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两次“太子”二字,薛湄就知道太子在偷听。 太子很想知道薛湄和甘家到底闹到了什么地步,判断现在对五皇子下手,是不是最好时机。 但因为成兰卿,他现在和薛湄c庄亲王都有点隔膜,薛湄不会告诉他实话,他只得让太子妃出面。 太子妃是偏袒薛湄的,却又不敢违逆太子,只是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她一直拉着薛湄的手。 外人看来,是她对薛湄的亲热,实则她通过掐手,提醒薛湄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薛湄就没有承认自己绑架了甘骏佑。 回到了庄王府,薛池问她做什么去了,薛湄笑道:“演戏去了。” 薛池:“” 她就把东宫发生的事,告诉了薛池。 她又问薛池:“你征粮之事办得很好,太子就没说什么也没跟你和好” “有和好意图,但算了。”薛池道,“大哥的性格这样,我的性格又这样,早晚得得罪他。” 他没打算站在太子那边。 他甚至可能想自成一派。 薛湄也不主张他去跟太子虚与委蛇,他们现在不需要人多。 薛池点点头。 而后,萧靖承住到了蕙宁苑。他在的日子,薛池一开始觉得很不舒服,而后又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这到底是谁家 商铺帮薛湄买好了,又派人打造了牌匾,薛湄的药铺再过些日子就要开张了。 甘家还在找甘骏佑,以及和药农斗气,对薛湄买铺子c打算开药堂的事,他们不怎么上心。 开了又能如何 药堂是个信任度很高的地方,新开的往往不会有顾客,唯有口碑好的老药堂才能生存下来。 甘家从来不相信生意能被抢走。 “她医术再好,她懂得制药吗”甘家有人不信邪。 也有人忧心忡忡,未雨绸缪。 薛湄白天忙这件事,夜里和萧靖承厮混。时间久了,薛池更堵心了。 而裴晚照小姐,居然再次频繁登门。最近薛涵开始学琴了,消停了下来,裴晚照却缠薛池更紧了。 “庄王哥哥,我听说你要成亲了,是不是真的”裴晚照有点难过。 薛池哭笑不得:“听谁说的” 正文 第784章祸国妖孽 前天,有人来到了裴家。 他是拜访裴晚照的祖父,而裴晚照当时在祖父的书房描红,祖父见客没有避开她。 来人向裴晚照的祖父求娶四姑姑他说他们是绵州袁氏,长房的三少爷想要娶四姑姑做正妻。 祖父说:“我对家族不看重,需得孩子可靠。既然有心结亲,不如让你家三少爷到京里小住,我看看这孩子的人品c心气。” 那人笑道:“不日就来。同来的,还有咱们家四小姐。” 裴宰相听了,笑道:“你们家四小姐,是不是陈廷之先生的爱徒那位四小姐” “对对,正是她。”那人语气很骄傲。 “她来京里,可是投奔太子殿下的”裴宰相又问。 “倒也不是。成阳侯到楚国时,曾在我们府上小住,四小姐来京城,是投奔成阳侯的。”那人笑道。 裴宰相意味深长笑了笑。 那人走后,裴晚照一头雾水,没太听明白。 直到她祖母进来。 祖父c祖母谈起了袁家,意思是不可能跟袁家结亲,哪怕有太子在,也要离袁家远远的。 他们又说起了成阳侯和庄王。 提到了庄王,裴晚照竖起耳朵听。 祖母说:“投奔成阳侯,而不是太子,可见袁家是要把四小姐嫁给庄王。” “这位四小姐,得陈廷之教导,从小学得是治国策,聪明又美丽。袁家有心培养她成为皇后。她意图在庄王,这是定然的。”裴宰相说。 只是裴宰相也没想到,薛湄和袁家居然也很熟悉。 提到袁家,裴宰相想起上次登门威胁他的白公子,心中一寒。 那幕僚现在不知在哪里,他手里还有什么把柄。这么个人存在,裴宰相如鲠在喉,总想要除之而后快。 裴晚照静静听着,直到这里,她才猛然站了起来:“谁要嫁给庄王哥哥庄王哥哥是要娶我的。” 虽然祖父母安慰了半晌,裴晚照还是放不下心。 她今天过来了。 薛湄和薛池都没接到绵州袁家的信,不知道袁家三少爷和四小姐袁芩都要过来。听到裴晚照如此说,薛池倒是愣了愣。 他神色一冷。 “庄王哥哥,她比我大,但是她没有我好看。你不要娶她,好不好”裴晚照拉住了薛池的手。 薛池:“我不会娶她。” 裴晚照大喜:“那你答应要娶我了” 薛池:“” 为何这么小的女孩子,如此狡猾 他还想要说什么,裴晚照扑倒了他怀里,抱住了他。 薛池:“” 他突然体会到养个不听话又聪明爱捣蛋孩子的父亲是怎样心情了有点荣幸,又烦得要死。 他脑海里还在想袁家的事,对裴晚照那个小孩没怎么放在心上,于是当他面颊被亲了一下时,他还没反应过来。 裴晚照抱过来,也亲到了,心安理得觉得这个哥哥以后就是她的了。 她笑起来:“不要反悔哟” 薛池:“” 有些父母为何会打自己孩子因为有些倒霉孩子除了打一顿,没有别的办法。 裴晚照不是薛池的女儿,薛池不好揍她一顿,只得令人将她送回去。 他转身进了内院,和薛湄聊了聊此事。 薛湄:“我倒是接到了小道消息,知道袁家长房的孩子过几天到京城。我没想过让他们住在庄王府,故而没通知你。” 薛池眉头微蹙。 薛湄:“谁告诉你的裴晚照” “对。” “她真是个好孩子。”薛湄道。 薛池:“” 裴晚照可惜年纪小了点,如果意淫她和大哥,有点恋童倾向,怪恶趣味的。不过,作为小妹妹,裴晚照很仗义。 裴宰相对儿孙们的教育很严格,而裴夫人是个睿智聪明的,薛湄觉得裴家很不错,至少不会拖大哥后腿。 可惜裴晚照小太多了,要是她姑姑裴四小姐这么努力就好了。 薛湄这么想着,却和裴晚照的想法意外不谋而合。 回到家里,裴晚照再次跟祖父母闹,让他们阻止袁家的人嫁给庄王。 “这如何能阻止”裴夫人笑道,“人家的事,咱们管不着。” “可以把四姑姑嫁给庄王哥哥。”裴晚照突然道。 裴夫人诧异:“你不是要嫁给庄王 ” “对啊。等我长大了,我再嫁给庄王。姑姑什么都让着我。”裴晚照说。 裴夫人:“” 她觉得这个时候就必须教训孩子了,不能任由她天马行空胡乱幻想。 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是触及底线。 裴晚照太过于美丽,将来定然有倾国之姿。若她一味纵容自己随心所欲,会酿成大祸。 裴夫人不想某一天有人提到裴家,便说裴家出了个“祸国妖孽”。 为此,裴夫人把裴晚照关了起来,细心教导。 薛湄没空管此事,她的药堂还在筹备之中,很多事要做。 甘家一共十九家药堂,薛湄先从京城的开始着手。 这件事不是一蹴而就,薛湄不着急,一步步慢慢来。 甘家受了打击,也处在水深火热里,没有和薛湄起正面冲突,两下相对安静了。 看热闹的人还在讨论。 五皇子纪王两口子,对薛湄越发忌惮了。 薛湄一边处理药铺,一边买了一处靠近皇城的小宅子,进行了装修,置办齐全的家具,又从她的侯府派了好些下人去伺候。 她专等袁家的人进京。 袁家进京的目的,估计不是为了联姻,而是为了观察局势。 但是用联姻做借口,方便遮人耳目。薛湄在绵州的时候,跟袁芩等人关系都很好,彼此算是能说得上话。 庄王府太过于偏僻,而她的侯府不能给袁家的人住,她不能明目张胆告诉世人她跟袁家很熟。 所以,她另外给袁芩兄妹买了宅子。 九月底,京城开始冷的时候,袁芩兄妹俩终于到了京城。 薛湄在城门口迎接了他们。 “给你们安排了住处。”薛湄笑道,“我现在寄人篱下,不能让你们也跟着我一起,故而单独替你们置办了宅子。” 袁芩着一件墨色风氅,显得她气质沉稳,光华内敛。 她举止优雅,笑容恬柔:“湄儿你费心了,多谢。” “不谢,举手之劳。”薛湄道。 待袁芩和三少爷安顿好了,薛湄还陪着他们俩去了趟东宫。 他们兄妹去见了太子,薛湄则去见了太子妃。 太子妃顺便告诉了薛湄一件事,让薛湄略感意外。 正文 第785章正式撕破脸 薛湄和太子妃的感情,很特殊。 太子妃感激她,同时她又站在自己丈夫那边。 薛湄喜欢她,却又不会信任她。 她们彼此找一个平衡点相处,相处下来倒也挺融洽的。 太子妃对薛湄说:“幸好表弟妹来得早,若再晚几日,殿下恐怕不在家,他要去襄城了。” 薛湄一听襄城,顿时知道怎么回事。 她有点惊讶。 “此事定了吗” “殿下去求了德妃娘娘,希望能替父皇分忧。加上一些朝臣帮忙说了话,所以陛下同意让殿下去了。”太子妃道。 薛湄哦了声。 袁家兄妹见过来太子,又过了拜见太子妃。 太子妃一看到袁芩花容月貌,对她就心生抵触,怕袁家又要做什么事。她态度冷淡,袁家兄妹都感受到了。 略微坐了坐,他们起身告辞。 一走出东宫,袁芩就主动对薛湄说起:“太子殿下真奇怪,一来就问我们,白公子人在何处。” “是吗”薛湄很认真倾听,“你们如何回答” 三公子抢先道:“家里幕僚众多,好些人行事机密,我们不可能人人都认识。就像白公子,我们也没见过。 父亲是知道的,但这次进京,父亲没让我们接触白公子。我如实对太子殿下说了,他好像不太相信。” 薛湄点点头:“他估计是想让白公子再次出力。” “这也轮不到他问我们。”三公子略感不快,“莫名其妙。对了,他书房里还有个女人,好像是内宅侧妃。 我们到底是表兄妹,算是外人了。好好的在外书房见我们,让他侧妃在场,是何道理” 袁芩则说:“湄儿,你可认得那侧妃跟她熟吗” 言外之意,她觉得那位侧妃很不简单。 薛湄:“不是很熟。石侧妃很能干,太子很依仗她。” “如此厉害”袁芩很好奇。 薛湄:“不要招惹她,阿芩,对你没有好处。你的才华,用在她身上浪费。” 袁芩笑了起来。 送完了这对兄妹,薛湄回到了庄王府。 薛池在家,他的书房里有数名幕僚,萧靖承居然也在。 而他的幕僚之中,居然站着陆相稚。 瞧见了她,萧靖承站起身:“我来寻你的。” 薛湄:“你们在讨论什么,是不是太子要去襄城征粮的事情” “你也听说了” 原来,大家都是今天才知道。 上次薛池去征粮,是南边早熟的稻子,一年两三季;这次太子去的襄城,却是种麦。 麦米前不久收获了,除了要给朝廷征粮,就是检查各处州府的粮仓。 同样的差事,原本一年是一名主帅的。也就是说,秋季征粮仍是薛池。 不成想,皇帝却给了太子。 而且,这个差事也是太子主动要求的。 皇帝是什么意思,大家有点云里雾里;太子公然和庄王竞赛,对庄王叫板,兄弟俩彻底撕破脸,却是明摆着的。 除了比赛,没有第二个目的。 也许是庄王的风头太过了,太子想要压一压他。 一旦撕破脸,今后大家相处,策略就要改变了。 “纪王那一派肯定笑死了,这会儿乐见太子和王爷斗起来。”幕僚很是恼火。 “这会儿就别管谁笑了。太子既然有心要做出点功业,防止咱们王爷做大,我们也要给他出出招。”又有幕僚道。 大家都觉得,薛池应该反击。 可薛池的态度,仍是不紧不慢。他对反击太子,实在是没什么兴致。 或者说,他觉得时机还不够。 现在就反击,给人太过于强势的印象,有些同情就拿不到。 既然他一直低调隐忍,不如让这个优势发挥到极致。等太子主动做了更多不堪的事,他收拾太子是人心所向时,再出手会更妥当。 薛湄见这边所有人都在为薛池出谋划策,她站起身,招呼了萧靖承,两个人溜了。 她一走出外书房,就牵了萧靖承的手。 萧靖承回握了她的,感觉她掌心有点凉,便道:“最近天冷了,要添衣。” 薛湄:“春捂秋冻,这样对身体好。我要等真正冷的时候才加衣,现在不用。” 萧靖承:“歪理邪说。” 而后,他也不添衣了。她的歪理邪说,就是他的圭臬。 她跟他说,袁芩到了京城,袁家也许真有把她嫁给庄王的意思。不过看袁芩的心智,庄王府庙太小了点,容不下她。 至于袁家三公子能否娶到裴宰相的女儿,薛湄觉得这件事的可能性极小。 裴家这些年伏低做小,极其低调,就是为了让皇帝不忌惮。 这些年过去了,袁氏在皇帝心里,到底如何,裴家不敢赌。 “药铺你打算何时开业”萧靖承也问薛湄。 薛湄:“可能会在腊月。” 萧靖承又问:“有没有请到有名气的制药师傅” “还没。” “我会帮你找找。目前比较好的制药师傅,都在甘家吃饭。甘家定然有压制他们的办法,让他们轻易脱不了身。”萧靖承说,“不过,真才实学的人,值得付出。” 薛湄点点头。 胡氏兄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薛湄需要制药师傅,兄弟俩上门来了。 最近,胡二的腿一天天好转,他回到了作坊重新做事。作坊停工,导致酒肆生意下降,那些合作的人都意识到了作坊的重要性。 平时忙的时候,他们俩也不会跑到这里来。 “小姐,我们认识一老丈。”胡三对薛湄说,“他一直很照顾我们。我们拿到集市上去卖的药材,都是他炮制的。 您接回了我哥哥的腿,老丈说您这个人医术有些神奇,他很敬佩。听说您的药铺需要制药师傅,他可以帮衬您。” 薛湄见过胡氏兄弟拿出来卖的药材,的确都是上品,有些甚至是精品。 所以,他们背后有个非常厉害的制药师。 只是,薛湄不愿意强人所难,她也没提过此事。 现在胡氏兄弟自己提及了,薛湄就顺势道:“那再好不过了。” 多一位制药师,对薛湄只有好处c没有坏处。 然而,胡氏兄弟却又吞吞吐吐。 “小姐,老丈他他这个人”胡二似乎不知如何启齿。 胡三在旁补充:“他是个脾气古怪的人,他制药有要求的,恐怕但是他药材绝对很好,小姐可以把那些贵重的给他。” 薛湄:“老丈他有什么条件” 正文 第786章秘方,薛湄多的是 胡氏兄弟有点尴尬。 老丈这个人吧,恃才傲物,他们是很尊重他的。 但小姐不简单。 像小姐这样身份地位c医术高超的人,都应该当神一样供奉着。所以,老丈还提出条件,让胡氏兄弟有点尴尬。 要是小姐不给面子,老丈岂不难堪 “就是老丈让您派人把生药送到他家门口,不需要运进去,堆在门口就行,派人等候着。 他炮制好了,再放在门口,你们派人拿走。只是,看到他出来c进去的,都离远些,尽量别和他答话,也不要多看他。”胡三道。 老丈的原话是:禁止和他答话,他出来之后自觉低头,否则就滚远些。 薛湄:“如果老丈炮制的药材,都有你们拿到集市上去卖的水准,他这些要求就不过分。” 胡三惊喜看了眼薛湄:“那您放心,品相上绝对不会差。老丈脾气不好,他不想让人靠近,是因为他身上臭,长得也磕碜” 薛湄:“” 她的确需要一位手艺高超的师傅,替她处理比较贵的药材,比如说她手头的两千多斤的黄连c五千斤的当归c以及一千斤的党参。 她让人先送了一百斤过去。 “你们私下里传个话,就说我不急,让老丈慢慢炮制。只要药材是精品,多少时间我都愿意等。”薛湄道。 胡氏兄弟道是。 两个人来的时候有些忐忑,回去的时候则是兴高采烈。 “小姐给的钱不会少,老丈接下来就不缺生意了。他时常饱一顿c饿一顿的。”胡三说。 胡二:“也算咱们报答了小姐,要不然小姐的药材也没人帮衬炮制。” 两下收益。 兄弟俩牵线成了,高高兴兴去看了老丈。 老丈只问:“我的条件,她是何等反应” “小姐一口答应了,还说只要出精品,其他她都可以答应。小姐只想要好药材。”胡三笑道。 老丈听罢,点点头:“算她走运。” 那边院子,薛湄是不好贸然登门的,就派了萧靖承给她的两名暗卫去接触。 暗卫见过了老丈,回来之后问薛湄:“是否去查探他的身份” “人家隐姓埋名,肯定有自己的苦衷。他帮了咱们,咱们转身把人家的身份背景c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像话吗”薛湄道。 她想一想,都觉得这么做不够仁义。 不管人家是躲避什么,还是单纯的死宅,既然不想见人,尊重他就好,薛湄觉得这是起码的礼貌。 暗卫道是。 一百斤的药材,老丈一个晚上就炮制好了,第二天带回来。 薛湄看了看,十分惊喜。 她懂得辨认,知道这老丈的确是个厉害人物,也许在楚国是个传奇;或者是个扫地僧,没人知道他如此能耐。 他炮制的药材,都可以算作上等精品,一转身就是上百倍的价格卖出去。 薛湄很感激,又让胡氏兄弟传话。 她表达了自己的满意,问老丈需要什么作为工钱。 胡氏兄弟回来了,表情变得更难看了。老丈的要求,感觉说出来会被小姐打一顿。 “小姐,这个吧老丈他其实没有坏心,他也不是想要得到什么他就是好奇”胡二再次吞吞吐吐。 胡三爽利多了,成不成都要说,大不了挨小姐一个耳巴子。 “小姐,老丈他想要白药的配方。”胡三说。 薛湄找到了三七之后,成功配制了白药。虽然此药还没上市,但胡氏兄弟见过,他们俩也偷偷拿给老丈看过。 老丈也种了三七,却不知道如何调制这样的白药。他试了好几个月,人都要发疯了。 他一方面感激薛湄接好了胡三的腿,另一方面又特别想要得到白药的秘方。 “您放心,老丈他绝不会拿出去做买卖,也不会告诉其他人。他只是药痴,这天下药材,没有他不会配制的。 梁国有个神药,前两年出来的,叫安宫牛黄丸,能退高热,价格昂贵。老丈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琢磨了两个月,就弄出了配方。”胡三又道。 薛湄:“” “他至今没有把配方告诉任何人,更没有拿出去卖钱。他就是像个孩子,对他不知道的药方很好奇。”胡三道。 见胡氏兄弟如此诚恳,白药的秘方给老丈看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薛湄点点头。 “秘方归秘方,这个我可以 给他看。不过,钱财我也会给,不能让他白白劳累。他不是神仙,需要吃喝,没有钱财怎么行”薛湄道。 胡氏兄弟对视了眼。 老丈好像不是很在乎吃喝。他有时候挨饿,但他总能有钱。 对胡氏兄弟而言,老丈是可靠且神秘的。 薛湄说按日子算,一天给老丈多少钱;至于他一天出多少货,无所谓,反正薛湄的药铺一时半刻也开不了;天气越来越冷,干燥低温,她的药材也烂不了。 她每天给老丈二两银子。 胡氏兄弟便说小姐太大方了。 薛湄转身回房,把白药的秘方抄了起来,让他们给老丈。 “告诉老丈,这是我自己誊抄的,不珍贵。既然他只是好奇,那就阅后即焚。”薛湄道,“珍贵的药方,是很忌讳落在文字上的。” 胡氏兄弟道是。 他们俩欢欢喜喜出门。 锦屏送他们俩,到了庄王府的大门口,锦屏才告诉他们:“安宫牛黄丸的秘方,也是我们大小姐的。你们告诉老丈,我们大小姐的秘方多的是,不怕他猜出来,只求他好好对待大小姐的药。” 胡氏兄弟:“” 老丈看到药方的时候,也是微微愣了愣。 他诧异看着胡氏兄弟:“她真肯给她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胡氏兄弟回想了下,小姐好像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说,她可以给。”胡二努力回想。 老丈:“” 就这么简单 有这般神效的白药,甚至能止内脏出血,可以在关键时候救人性命,她居然说给就给 果然是不同凡响的成阳侯。 胡三又道:“老丈,小姐身边的丫鬟说,安宫牛黄丸也是小姐的秘方。” 老丈:“” 正文 第787章多子多福? 秘方给老丈看了,他仔细研究了半晌,像是放下心头重石。 从此,他安心替薛湄制药了。 薛湄也依照约定,按天付给他工钱,每隔十天送一次。 胡氏兄弟时常照顾老丈。 大家都不知他是谁,来自哪里,姓什么叫什么。 更不知道他脑海里有多少秘方,将来打算传给谁。 其他制药师傅也在紧张赶工,薛湄囤的生药,都变成了可以直接买卖的药材。这些药材,经过了炮制,再也不怕腐烂。 薛湄全部让人运回京城,分别放在五家铺子的仓库里。 至于药铺,薛湄仍是打算等腊月初一再开业。她要给甘家时间,让他们一点点看着自己是如何作死的。 距离开业还有很长时间,薛湄空下来就有点闲了。 她没事,就在家里给修竹的孩子娶名字,她还想给修竹整脉,看看是儿子还是女儿,被修竹拒绝了。 修竹:“我不止生这一胎,儿子女儿我都高兴。” 薛湄:“你打算生多少胎啊” 古人讲究“多子多福”,孩子多是兴旺的象征。 “四胎。”修竹告诉薛湄。 薛湄:“” 她沉吟了片刻,对修竹说:“还是生两胎吧。女人的身体,不是可以无休止生育的。一次生育,损害巨大,两次是极限了。” 当然,不生最好,从自身角度说是最有利的;勉强熬不过世俗,一次也可;古代环境下,女人地位低下,到了根本不被当人的地步,故而自己控制控制,生个两胎,薛湄也觉得能接受,毕竟世俗不是那么好对抗的。 非要生三胎c四胎的,将来老了一身病,而古代医疗条件又差,病痛连点止疼药都没有。 何苦来着 再多子多福,也要有命享受。没有健康,一切都是妄想。 每次想起生孩子,薛湄就会想到表妹奚宝辰。 表妹已经生了三胎了。 依照表妹那个容易受孕的体质,皇帝对她又有情分,时常歇在她宫里,不知她这一生要生多少。 “婢子听大小姐的。”修竹笑道。 她态度诚恳,可见她也不是非要生四胎,只是个轻飘飘的念头,就像晚上想吃一顿火锅,能吃上自然不错,吃不上也就忘记了,不是非要这顿火锅不可。 她们主仆俩有说有笑,锦屏从外面进来,跟薛湄道:“大小姐,有客人来了。” “请进来吧。”薛湄说。 “您还是借一步说话吧。”锦屏道。 修竹看向了她们。 锦屏便解释:“是稽衍楼的人。” 修竹这才知晓是大事,催促薛湄:“大小姐去看看吧。” 薛湄跟着锦屏出了蕙宁苑,却不是在庄王府的客厅见了稽衍楼的人,而是后院一处库房。 稽衍楼的人行踪不定。这次过来,是给薛湄送一份大礼。 “楼主让送给侯爷的,感谢侯爷上次送的白药。”来人说。 薛湄大面积种植了三七,丰收之后,她制成了白药。白药止血有奇效,薛湄给稽衍楼和幽冥阁都送了。 正好稽衍楼有一位很出色的探子受伤,当时血流如注。 白药止血,救了那人一命。 薛湄送了足足十瓶,稽衍楼的楼主便知道此药份量,这次是专门感谢薛湄来了。 稽衍楼是情报组织,他们的大礼,自然也是情报。 他们给薛湄的情报,是关于太子在襄城的事。 薛湄看了,心中跳了跳,感觉局势会得到逆转。 “替我感谢楼主。”薛湄道,“这真是一份大礼。” 薛湄能识货,稽衍楼的人很高兴,当即离开了。 此事她没有伸张,只是告诉了萧靖承和大哥。 大哥听了,也非常震惊:“太子如此大胆” “我觉得他没这个胆量,肯定是成兰卿替他做主的。”薛湄笑道,“成兰卿这个女人可不简单。” “可如何善后呢” “只要明年不发生干旱,不出现兵灾,一切都会平安度过。”薛湄道。 薛池:“” 萧靖承听了,说:“我派人去核实。” 薛湄立马道:“不可成兰卿擅长做手脚,一旦你的人被她发现,这个好机会就会错过了。” 她主张按兵不动。 萧靖承在这 些事上,都听她安排,果然不行动了。 薛池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不过,他的确在背后站了很久,应该站到前面去了。 京城今年特别冷,刚到十月,寒风刺骨,湿寒湿寒的气候,让薛湄不敢出门。 太子去襄城征粮,一个月之后顺利办完了差事,回到了京城。 征粮很顺利,襄城各处的粮仓也充足,皇帝听闻了,打算下旨褒奖襄城知府。 不成想,薛池却有密报。 他没有当着朝臣的面说,而是到了皇帝的御书房,把他知道的情报,都告诉了皇帝。 皇帝听罢,心中骇然。他登基六十余年,其中亲政就有四十七年。 这四十七年里,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或许早就发生了,只是他不知道,也正好没出事。 要不然,襄城上上下下将近一百名官员,如何做到守口如瓶,娴熟如斯的 皇帝从这件事里,又想到了天下吏治。 吏治已经腐败到了如此地步吗其他地方呢 “朕会派人去查。”皇帝咬牙切齿,“若你诬告,你便滚回封地去吃沙子” 薛池:“是。” 皇帝派了两名心腹大臣,又让魏公公协助,连夜悄悄去了襄城。 他们带了两百侍卫,个个武艺高强,带着皇帝的圣旨,秘密办差。 襄城那边,措手不及。 魏公公虽然位不高c权不重,但他忠心耿耿,又在皇帝身边多年,见惯了风浪。 他到了襄城之后,一连查了四个大的粮仓。 正如庄王密报的那样,官府的大粮仓全部都是空的。 有了证据,魏公公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侍卫冲到了知府家里,拿住了知府,当场处死了一名封疆大吏。 原本,太监是没有这等权力的,但圣旨让魏公公如皇帝亲临。 “所有官员都拿下知府已经就地处决,咱们一笔笔再算账”魏公公道。 他这一招非常高明。 接下来,官员们都不抵抗了,一个个束手就擒。 魏公公杀了知府,也就是襄城最高官,等于告诉其他官员:“脏水往这里泼,死人不会开口了,你们的过错都有人背,给我老老实实就范。” 再敢反抗,下场就是死,就是第二个背黑锅的。 官员们都是精明人,导致襄城虽然人心惶惶,却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动乱,所有的官员都喊冤枉,都喊自己逼不得已。 正文 第788章薛湄黄雀在后 今年楚国风调雨顺。 然而,位于西北边的襄城一带,却发生了干旱。 干旱不算特别严重,但小麦收成降了三分之二。 这次的干旱,属于人祸。 五年前的时候,襄城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干旱,朝廷拨粮赈灾。 灾情之后,为了解决此事,朝臣们想了办法,让襄城修建水渠,到了干旱时节能调控麦田里。 在西北的襄城修建水渠,花费巨大,而且工程艰难。 建弘帝为了百姓能免受天灾,还是咬牙,从国库里出了这笔钱。 这笔钱到了襄城,官员们并没有依照朝廷要求去修建水渠,而是一层层盘剥。他们从上到下,都拿到了好处。 就连朝廷监工的人,他们都收买了。 水渠做的是面子工程,实则从来没修过。 官员们想的是:“等下次天灾的时候,我或许已经不在此地为官,关我何事” 有人不想同流合污,可自己身家性命与家人都在此地。若不是心智真的坚定,很快就会被拉着一起沉沦。 就这样,襄城上上下下吃得满嘴流油,分掉了修建水渠的钱。而水渠那边,始终没有动工,只是做做样子。 上苍也一直很照顾襄城,这些年没有再发生干旱,直到今年。 今年干旱,粮食的收成大量减少,襄城的官员们慌了。 如果上报朝廷,他们都要吃挂落,从上到下丢官罢职,甚至可能会丢命;如果不上报,今年的征粮怎么办,百姓怎么办 就在他们焦头烂额的时候,知府堵住了几位知情人的嘴。 成兰卿的密报,在太子达到襄城之前,探听到了这件事。她和太子提前秘密到了襄城,打了当地知府一个措手不及。 “我也不想与诸位为难。这些年年景好,今年缺少的粮食,明年丰收了补上。至于水渠,就留下给一任知府为发愁,不是很好吗”太子说。 这是成兰卿教给他的。 太子抢到了这个任务,是想要表现一番。若是襄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子一点功绩也没有,还可能受襄城牵连。 他后悔死了。 早知道让小九来,还能坑他一把。现在,受坑的是太子自己。 成兰卿也没想到太子时运如此不济。 不过,她要做的是帮太子弥补。 太子除了自己,还有两名辅官。 “襄城乃是西北第一大城,城中富户多如牛毛。不如跟他们借粮,先填上粮仓,同时让太子殿下运走去年仓库的陈粮。 待我们走了,再把粮仓里的粮食还回去,你我都不用担责任。”成兰卿在一旁,对知府道。 太子的征粮有了;官员们也过得去了;只是官府粮仓暂时空了。 空一年罢了。 虽然官粮没有了,但百姓和大户手里还有余粮,不会造成大饥荒的。 只要太子不追究,这件事根本就不严重。 太子为了这次征粮能顺利,做出功绩给朝廷和皇帝看,当地官员为了自己的性命和乌纱帽,一拍即合。 跟着太子的人,都看到粮仓里满满的粮食;而太子要运回去的粮食,也不曾缺斤短两。 两下满意。 回去的路上,太子还是有点担心,但成兰卿说服了他。 “你看襄城的官员干得这般娴熟,就知道他们不是头一回欺上瞒下。到时候皇帝逼问,你便说你什么也不知。 一旦事情败露,我会派人替你杀几个人灭口,保管事情推不到你头上。”成兰卿道。 太子终于心安理得。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早入了稽衍楼的眼睛,他们还告诉了薛湄。 薛湄又让薛池密报给了皇帝。 太子那边还没办庆功宴,皇帝就派密使去了襄城。 接下来的半个月,奏章不停飞入宫廷。 首先,襄城的确空了官粮仓,但好在粮食市场稳定,百姓与商户手里都有余粮。只要明年不发生天灾,就不会出大的乱子。 其次,襄城的百官们一口咬定,此事是知府做主的,他们被威逼利诱。而太子知情,也搀和其中。 为此,还有人证。 太子震怒。 成兰卿也略感措手不及。咬出了太子,再派人去刺杀证人,已经晚了一步。但她还是得这么做。 满朝文武都惊呆了。 这样大的吏治腐 败案子,还是本朝头一回。 朝廷再次给襄城派钦差,彻查此事。 指证太子的那位官员,莫名其妙死在了牢里。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没有了人证,太子这个事就有点扯不清。 而太子极力喊冤。 “那人证是假的,他要陷害儿臣。背后指使他撒谎的人再将他灭口,儿子连对峙的机会都没有了。父皇明鉴”太子哭道。 这么一说,倒好像有点道理。 但皇帝心知肚明。 朝臣们也替太子说话,请皇帝明察。 一年多的试探,皇帝已经起了换太子的心思,只是新太子人选他还没想好,故而就让这货继续坐太子位。 “人已经死了,现在你也百口莫辩。”皇帝对太子说,“罚你在东宫闭门思过三月,无事不得出东宫半步。” 朝臣们听到了这个惩罚,都有点懵。 有人觉得,这件事影响重大,皇帝不废太子,已然是对太子很维护了;有人则觉得,禁足三个月,对储君而言就意味着“死刑”,太子再次被废是迟早的。 众人各有说辞。 皇帝派了五皇子纪王和薛池一起,前往襄城审理此案,顺便重新估量水渠的造价等。 “将来的太子,定是这两位王爷中的一人。” “总不至于是庄王吧他可是身有残疾。” “他不说,谁又能看得出他残疾”有人反驳,“就他这样体面的,比正常男子更气派。” 没人说残疾就不可以继承大统。 当然,畏畏缩缩被朝臣们不喜,就难说了,可庄王并没有这样。 不过,五皇子那一派肯定要就此攻击庄王的,毋庸置疑。 薛池又出公差去了。 薛湄留在了庄王府,偶然去陪袁芩逛了逛街,又陪同她拜访了一些高门大户,剩下的日子,薛湄都在准备药坊开业。 这个时候,薛湄也想起了成兰卿。 “不知道成兰卿这次要如何挽回损失了。”薛湄有点幸灾乐祸。 她居然在裴家见到了成兰卿。 太子被禁足了,成兰卿却没有。她这个侧妃的身份太好用了,既不用受太子牵连,又能让人明白她在太子心中份量,代表太子的时候更加名正言顺。 人家早已把一切都筹算好了。 “侯爷,许久不见了。”成兰卿笑盈盈和薛湄打招呼,“侯爷看着满面春光,最近肯定有好事。” 正文 第789章成兰卿的能耐 成兰卿暗示得很明显,故意引起薛湄的兴趣。 薛湄却始终反应平淡。 “侧妃气色也好。”薛湄道,“只是殿下还在禁足,不知侧妃这好气色是夸你还是骂你,所以没敢说” 成兰卿:“” 薛湄觉得,成兰卿要搞个大事情。 然而到底是什么事,她仍是不知道,只得静观其变。 时间到了十月底,薛池把襄城的差事扫尾了,他和五皇子一起回到了京城。 朝臣们建议,让薛池和五皇子辅佐政务,毕竟皇帝年纪大了,储君要帮忙批阅奏章。现在太子被禁足,这两位新太子候选人就要顶上。 薛湄:“成兰卿难道就这样甘于失败吗” 成兰卿自然是不甘心的。 十月最后一天,成兰卿突然说腹痛,请了太医去诊脉。 太医诊脉之后,对成兰卿说:“恭喜侧妃,此乃喜脉。” 然而话音刚落,一道霞光从窗口照进来,继而满室生辉。而后,整个京城都看到东宫方向霞光漫天。 皇帝也看到了,派人来问。 石侧妃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 才看出怀孕,就天生异象,这孩子了不得。 第二天,好几位高僧要求见皇帝,说昨天的霞光是吉兆。 这些人里,独独没有弥尘法师。 薛湄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操作” 昨天天气一直挺正常的,怎么突然傍晚的时候,东宫那边有霞光 这像是水的折射。 像是有人在东宫的水潭里放了一面巨大的镜子,然后又开强光灯照射,营造出来的人工霞光。 薛湄进不去东宫,她空有一肚子科学知识,却没办法去打假。 古人能知道这个的,却是不容易。 况且,如此光滑的镜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强光,又是哪里来的 总之,成兰卿成功吸引了各方面的目光。 皇帝原本要给太子禁足的,现在突然下了圣旨,解除太子禁足。 “这次,纪王与庄王有功,你二人都到御书房,和太子一起替朕分忧吧。”皇帝道。 虽然还是要给两个儿子做太子的希望,却又没把太子排除出去。 朝臣们觉得此事诡异无比。 薛湄也好奇,进宫去看了皇帝,主动询问此事。 皇帝告诉薛湄:“在东宫侧妃查出有孕之前,朕一连做了两个梦,梦到东宫那一处满天霞光。此乃吉兆,朕恐怕要有个好孙儿了。” 薛湄:“” 如果说,霞光还能用科学解释,皇帝这梦就难说了。 当然,肯定是买通了皇帝身边的人,通过某个手段实现的。 薛湄这个时候才敢说,成兰卿的手段,其实也不俗。 回到了庄王府,薛湄把此事跟大哥说了。 大哥从襄城回来,正在家里休整,明天就要忙起来了。听到薛湄的分析,大哥也沉吟良久。 薛湄笑道:“陛下很在乎圣孙,成兰卿这一招拿住了陛下的命脉。大哥,要不你也娶个媳妇,怀个孩子,我来给你弄个更嚣张的异象,保准轰动天下。” 薛池:“” 因为没有孩子,成兰卿这招薛池赢不了;而五皇子府的孩子们,个个出生时候普通,他们也造不出异象,自然也败了一成。 薛池反过来安慰薛湄:“失败一次而已,别灰心。” 薛湄:“只是没想到。” 稽衍楼的情报c薛池的及时出手,襄城那空空荡荡的粮仓,都比不过一个人造的霞光,封建迷信害死人。 她从这件事里没占到便宜,自然不开心了。 然而,事情往往都有双面。 就在薛湄为此不悦的时候,弥尘法师主动找了薛湄。 他告诉薛湄一件事:“我师叔圆寂了。” 薛湄微愣:“节哀。” 弥尘法师看上去的确很哀伤,眼睛里似蒙了一层伤感,浓得化不开。他的袈裟上,那层金线也好像暗淡了。 “侯爷送的西游记,我熟读了七八遍,心中早生向往。只是不知侯爷当日承诺,现在还兑现吗”弥尘问。 薛湄:“” 因祸得福。 只是,他怎么突然想通的 薛湄也把自己的疑惑,直接问了出来。 弥尘法师表情淡淡,情绪仍是 很低落:“我欠的人情,已经还清了。成小姐野心太大,我师叔一个人的命填进去,已经够了。” 薛湄:“” 她觉得最关键的一环解开了。 “陛下的梦,跟你和你师叔有关吗”薛湄问,“是你做的,还是你师叔” “师叔。”弥尘如实道,“一些药粉,加上几句佛偈,便可以让人噩梦连连。只是药伤人一,伤己百,师叔年纪大了” 薛湄:“你们好拼。” 弥尘:“” 与其说想开了,不如说弥尘打算逃走了。成兰卿的康庄大道,要用累累白骨做路基。 弥尘已经放弃了圣僧这一条,也不再相信上苍注定的人主的语言。师叔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从此心灰意冷了。 那本西游记,是他从来没体会过的,他心生无线向往,况且薛湄还说,大洋的对岸有真经。 弥尘想要找寻自己的路,和他心中的佛。 薛湄自然愿意给他提供出海的机会。 海上航线c海上指北针,以及能出海的船队,薛湄都可以给他提供。 弥尘表达了感谢。 薛湄问他什么时候出发,他说越快越好。 “你等我的消息。”薛湄道,“第一站就去马来半岛吧,我要的东西叫红薯,回头我画好图纸给你。 至于马来半岛,那里有数不清的香料,就在地里,你可以自己去摘;岛上有银矿,很容易开采,能运回来白花花的银子,这个对半分。 岛上还有燕窝,你拿袋子装就行,反正要多少有多少,这东西全部给我,我的药铺需要它。” 弥尘:“” 原来,薛湄心中早已有了安排。 薛湄让人去袁家要船队,一共二十条能出海的船。 袁家那边告诉薛湄,说他们家上次出海的船队,至今还没回来,让薛湄可以等一等,等他们回来了再说, 薛湄倒是不需要等。 “给我船就行了。”薛湄道。 就这样,薛湄终于成功把弥尘给忽悠走了。 他会成为自己的敛财工具。 这样对待一位圣僧,薛湄觉得有点缺德。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只是个没什么良心的商人罢了。 正文 第790章是诅咒还是病? 时至冬月,京城越来越冷,戴景阁的皮草销量火爆。 今年梁国西北的牧场大丰收,牛马肥壮,制造出来的皮草,一张张都无比美丽;风干的牛肉c羊肉,送了很多给薛湄。 牛黄这种宝物,卢家拿一两黄金价值的麦子给扎合干换,扎合干开心极了。光牛黄的价值,就足以让他们过冬了。 他们现在不光要粮食了,也不再光要粗麻布,他们也想要中原好看的丝绸,各种精美的瓷碗,甚至非常好用的床。 到了冬天,他们有了更好的取暖住处:用中原换来的桐油做成的帐篷,一丝风也投不进去,帐篷里暖和极了。 当然,只有贵族能享受得起,普通的牧民还是住在雪屋里。 扎合干相信,不久之后,他们所有人都可以住到这样暖和的帐篷里了。他们的皮草,一年比一年好了,来买的商人越来越多了。 终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皮草是好东西了,都抢着要买,每年四月c九月的集市,定好一个月,肯定会在三天内卖光。 这样的好日子,让扎合干一再想起薛湄。 当戴景阁的人去了牧场,找到扎合干的时候,扎合干把保留了最好的仔羊羔皮,全部卖给了戴景阁的人。 这是抢都抢不到,要凭关系。 往年有这个资格的,只有小郡王,现在全部归戴景阁了。 戴景阁的商队是楚国人,但他们能自由在白崖镇行走,成家的人会护送。一来是监视他们,二来是保护他们。 “是郡主的人。” 这些管事和小厮们,便会受到最好的招待。 没人会点破他们的身份。 和他们说话的将领,都是让他们给郡主带好。 郡主的身份,比主帅还要好用似的。甚至有人提到了郡主,会热泪纵横,戴景阁的管事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哭。 总之,戴景阁往西北走一趟,运回来的货物,足以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 修竹会把一半的收益给薛湄,这是她坚持的。哪怕薛湄再三说,这个戴景阁已经送给了她。 “新出的皮草斗篷给我一件,我送给袁芩。”薛湄道。 修竹道是。 到袁芩那边的时候,她正在更衣,打算去找薛湄。 她情绪非常激动:“湄儿,出海的船队回来了,回来了听说,宝石堆得山一样高,我好想回家去看看” “什么时候回来的”薛湄好奇。 半个月前弥尘出发的时候,袁家的人说船队还没回来呢。 “五天前。”袁芩道,“这一趟的收益,赶得上袁家五年内的。父亲高兴极了,一连两封信夸你,还想让我问问你,要不要亲自去趟绵州,看看那些宝物。” 薛湄失笑。 一些宝石而已,没什么可看的香料在后世更是司空见惯的,谁家厨房没有 只是在这个年代,它无比昂贵罢了。 “我就不去了,最近很忙。”薛湄道,然后转移了话题,“你兄长呢” 袁芩笑了下,笑容有点怪:“你可能想不到,他居然跟裴四小姐相熟了起来。” 薛湄:“” 袁芩又道:“他还不知航海船队回来了,否则依照他那性格,定要回去看看财宝。” “回去了,能多分一点吗”薛湄问。 袁芩:“这个是自然的。我母亲素来心软,好东西父亲会先送给她,到时候去她跟前央求,她什么都分了,从来不存体己。” “你们整个袁氏都是你母亲的,她还需要存体己”薛湄道。 袁芩:“怪不得你跟我母亲投缘,她那么喜欢你,你总能和她说到一处去。” 薛湄笑了起来。 她又撺掇袁芩,赶紧回绵州去看看,先把好东西抢到手。 袁家是她母亲的,但不是她的。她家兄弟姊妹不少,拿到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袁芩不以为意。 她深得父亲疼爱,信心满满:“家里好东西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我的。” 薛湄:“” 她们俩说得热闹,外面传来脚步声。 三公子殷勤领了一女子进来。 薛湄见过这女子多次,她就是裴家那位没出阁的四小姐。 这位四小姐生得美丽温婉,薛湄最佩服的是她的心气。多少人对她晚嫁指指点点,甚至断定她此生没有好姻缘,她却从来不放在心上。 好些良缘,都是她自己拒 绝的。 三公子一边陪着佳人往里走,一边喊袁芩:“妹妹,四小姐来看望你了。” 袁芩和薛湄一起走出来。 大家都是见过的,彼此见礼之后,就到袁芩的梢间饮茶c闲聊。 三公子积极调动气氛,想让裴四小姐加入薛湄和袁芩的话题,就故意问:“你们俩聊了半晌,聊什么呢” “说咱们家远航的船队” 三公子没等妹妹说完,立马接话:“对对,这事家父怪愁的,那批船队可有不少得力能干的管事,一直不回来。家里这几天来信,是不是说这个” 裴四小姐似乎很感兴趣:“远航出海么” 三公子当即道:“对,出海,我们家” 他们俩一问一答,反而让薛湄和袁芩都插不上话。 说到出海,裴四小姐脸色就不太好看,她说袁家太过于冒失了:“出海很危险的。那些船员,好好的突然就牙齿出血c指甲脱落c头皮一块块掉,肌肤坏死大海是有诅咒的,走得太远就难逃厄运。” 三公子错愕。 袁芩听了,整个人都愣住,看向了薛湄。 裴四小姐正好听人说过这段典故,她相信袁家的人不知道,她倒也不是有意卖弄见识,只是不想让袁芩看扁了她。 见袁芩非常吃惊的样子,裴四小姐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 袁家派出去的船队和人,大概都回不来了,很可惜。 “那完了,我们家这次损失不少,茂先生也在船上,父亲估计会痛心的。我说怎么总不回来”三公子叹息道。 说罢,他见妹妹表情有点奇怪,问她,“怎么了” “三哥,船队五天前已经回来了,并无船员病死,还带回来了大量香料与宝石。我还想问问你,要不要回去看看的。”袁芩道。 裴四小姐差点一口茶水吐出来。 三公子:“” 在这个瞬间,裴四小姐确定,袁芩不喜欢她,她故意捉弄她。 然而,此话当真吗 大海的黑诅咒,袁家的人是如何逃脱的 “没死人”三公子也诧异,“他们没遇到诅咒吗” “那不是诅咒,那是病。”薛湄道。 “什么病” 正文 第791章维生素 航海的确有危险。 在哥伦布海航年代,船员一批批去世,死相惨状。 在这个年代,因为船只的缘故,导致还没有能造出航海的大船,只是为数不多的船只出海。 能知道出海之后的惨状,可见裴四小姐知识渊博。 或者说,她刚好储备了这个知识点。 “这种病,我们大夫叫败血症,一般是由身体缺乏维生素c引起的。”薛湄道。 众人:“” “维生素c这个东西,平时从饮食里容易得到,尤其是桔子c菜蔬,故而冬天也要吃些新鲜菜蔬,老祖宗的教导是有道理的。”薛湄道。 几个人听懂了,又感觉不太懂。 袁家海航的船队出发时,薛湄特意写信说过这件事,还给了他们十几瓶vc。这种医用vc很便宜,薛湄空间里也有特别多,一瓶三百多粒,一天一粒即可。 除了vc,就是带上青桔子c以及带上几个木桶,在木桶里种菜。 弥尘出发的时候,薛湄也是给了同样的东西,以及相同的告诫,让他们在船上要注意此事。 “侯爷懂得真多。”裴四小姐笑道。她声音轻缓,听不出她话里是否包含了讥讽。 她炫耀知识,却惨遭当场打脸,也没半分懊恼。 她和袁家三公子走得近,可能不是为了结亲,而是为了观察袁家的人。这个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要求,还是裴宰相令她做的,不得而知了。 当然,三公子目的也相同,只是他目前有些沉迷于裴四的美貌,难以自拔,有点把自家老底都献给裴四看的冲动。 “这次航海,带回来很多好东西,三哥你要不要回趟家,亲自去看看”袁芩问。 三公子很明显意乱情迷,不把他支走,他也许会无意中犯错,让袁家和袁芩都被动,甚至可能牵连薛湄。 裴四小姐似乎听懂了,她看了眼袁芩。 袁芩不动声色。 三公子也意识到了,他的确应该回去一趟。 “那我回去看看,若有了好的宝贝,我带回来给你们。”三公子道,“四小姐c湄儿,你们想要什么” 裴四小姐看了眼薛湄。 湄儿 看来,薛湄跟袁家的关系,比他们预计中更深厚些。 袁芩和三公子对薛湄都是亲近有加,像是世交家庭的孩子们那样亲密。 “我没什么需要的。”薛湄笑道,“四小姐您呢” 裴四回神:“无功不受禄,三公子太客气了,我不敢受。” 袁芩怕她哥哥说出什么承诺,当即接话:“那我要一些听说带回来了好多宝石,我要两颗红宝石做耳坠子,尽可能大一点。 三哥回家去看看,若是有了,记得帮我要过来,妹妹定然感激你。” 三公子点头道好。 他果然兴致勃勃回家去了。 没过几天,京里都听说了袁家的船队从海洋对岸运回来了香料和宝藏,一时间不少人议论。 京里不乏有家族打过海洋的主意,只是无一例外葬身大海。 要么船只被毁了,要么是船员全部病死了。 从来没有谁家的船队完完整整去到海对岸有陆地的地方,带回来东西。 偶然能找到一个海岛,已经是非常了不得了。 不成想,袁家却成功了。 饶是他们远在绵州,还是引起了京里人的好奇。 “听说去了整整三个月。” “海上容易迷路,他们是怎样掌控方向的” “袁家的船这样结实吗” 太子也听说了。 身边的幕僚告诉太子:“袁家一船的香料,价值十三四万两。只不过去了趟海外,他们这次运回来的宝石c香料,足有两百多万两的赚头。” 别说太子,成兰卿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是赚疯 正正经经做生意,一年能赚个上万两,就算很厉害了。 不成想,随便出个海,赚头如此庞大 太子动了心思。 他问成兰卿:“你说,我如果让舅舅带我一份,他是否同意” 成兰卿:“我若能亲自替你走趟袁家,他们肯定会同意的。换了旁人去说,都不好。” “可是你有了身孕,不能乱动。”太子说。 她这个孩子天生异象,也让太子这次化险为夷,太子很重视,把所有人都 冷落了,包括太子妃。 太子妃越来越受冷落了,好像她天性贤良,并不会闹事。 “不如让太子妃去。”成兰卿又道,“她是外甥媳妇,如果舅舅不答应,也能周转。再说了,她占了殿下身边这么重要的位置,也该替殿下出出力气。” 她这是潜移默化告诉太子,谁出力最多,就拥有最好的位置。 将来,皇后最好是她,而不是太子妃柳氏。 “她怕是不行,若舅舅回绝了,此事再难周转。”太子说。 这个要一击必中。 成兰卿:“她还没做呢,殿下怎知她不行” 太子:“” 他果然去问了柳氏。 柳氏一听这话,笑道:“殿下,袁家现如今跟咱们既不亲近,又不疏远。这个时候去跟他们夺利,他们岂不会生气” 太子:“生气忍着就是了,做臣子的都要如此。” 太子妃无奈,只得笑道:“那我姑且试试。” 她出发去绵州之前,特意到庄王府见了薛湄,想跟薛湄讨个意见。 薛湄的意见很简单:“夺利之事,袁家肯定不会同意。娘娘走这一趟,注意自己身份,别两头得罪才好。” 太子妃:“” 她叹了口气。 薛湄又让她附耳过来,低声和她耳语了几句,让她如何引导袁家说话,事后再如何告诉太子。 最了解袁家现任家主的,非薛湄莫属,否则她也不可能从袁家获利众多。 太子妃听了她的话,小心翼翼记在心上。 除了太子,很多人都眼馋袁家这次的收益,前往绵州的人特别多,都想问问能否分一杯羹。 就连皇帝都听说了。 皇帝私下里分别问几名心腹大臣和儿子们对这件事的看法。 薛池进言说:“若开拓海外能让人获利,很多家族都会愿意这么做。 分散出去,各家族对田地的渴望没这般强烈,陛下可以趁机推行新政。也许,鼓励出海是最好的政策。” 皇帝听罢,深以为然。 这个眼光,倒是很有大局观,比太子和五皇子高明太多。 太子的想法是搀和进去,大家一起赚钱;五皇子是提出阻止,免得招惹了其他小国,对楚国声望有损。 皇帝需要的,是既大气,又对楚国有利。太子的话太过于小家子气,五皇子又慈悲过头了,没考虑楚国利益。 只有薛池兼顾了。 皇帝很是满意。 正文 第792章不放在眼里 袁家给薛湄送了分账。 除了分账,另有一匣子宝石。其中一个纯天然的紫宝石,有鸽子蛋大小,奢华无比。 薛湄当即进宫,把这宝贝献给了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瞧见了,知晓这样大的紫宝石,除了她老人家,其他人也没资格佩戴。 薛湄这方面很通透。 “你有心了。”德妃笑道,“这样的好东西,也是海外来的” “是的娘娘。”薛湄道,“那边的确有不少好东西呢。” 德妃看着那紫宝石,笑了笑。 她和薛湄聊了很久,都是关于航海的事,比如说如何确定航线,如何造船规避海上巨浪,甚至如何让船员不病死。 薛湄的见识,让德妃目瞪口呆。 “你这点年纪,若是再大个二十年,本宫定要怀疑你去过海外了。”德妃说,“你说的,就像你都见过一样。” 薛湄抿唇笑:“我会讲故事。” 因为聊天耽误了时间,眼瞧着到了饭点,薛湄就在德妃这里用了午膳,下午打算帮德妃抄抄佛经。 抄佛经是一种表达尊重的形式,不是说非要她抄不可。 不成想,刚刚吃完饭,四殿下就来了。 他看到薛湄的时候,表情仍是那样,无法遮掩他的情愫。 他问了薛湄很多事,比如说关于甘家诬陷薛湄的,又比如说出海等等,薛湄简单回答了几句。 她起身离开,很歉意对德妃说:“佛经下次来给您抄,佛祖勿怪。” “你心中有佛,佛祖不会怪你的,你去吧。”德妃道。 薛湄一走,德妃就数落自己的儿子,说他轻飘:“你怎又进宫来了难不成你还是不死心么” 四皇子被他母亲说得更伤感了。 “母妃,难道儿子配不上成阳侯吗” 德妃:“” 你真的配不上啊儿子。 然而这话,作为母亲的是不好直接对儿子说。 德妃素来和四皇子维持“母慈子孝”的母子关系,她不会打压自己的儿子。 “倒也不是配得上c配不上,只是有缘无分。成阳侯与你,走得不是同一条道,你莫要为难她了。”德妃说。 四皇子被这话给绕了进去,半晌不言语了。 薛湄从宫里出来,拍了拍胸口,感叹说:“长得太漂亮了也不太好,容易魅惑人心。” 锦屏在宫门口等她,问她怎么回事。 薛湄如实相告。 锦屏这丫头,居然也直男化,她非常理性告诉薛湄:“四皇子是喜欢您的诗,以及您治好了他的眼睛,不是因为您太漂亮” “那我宁愿是因为我漂亮”薛湄道,“你是被王爷传染了吗” 锦屏:“” 好吧,大小姐说这么大一通,就是在暗暗炫耀她现在变漂亮了。 锦屏居然一开始没听出来,罪过太大了。因为有罪,导致锦屏回家的路上小心翼翼吹捧薛湄。 薛湄被她的马屁拍得很舒服,就决定放过她了。 当然,主要是因为打不过她。 刚刚回到了蕙宁苑,丫鬟通禀说,福灵长公主来了。 薛湄猜测,肯定还是跟袁家的事有关。 果然,福灵长公主仍是上门想问问薛湄航海的事。 上次她和成兰卿合谋害薛湄,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皇家的人,多多少少有点傲慢,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长公主,哪怕我真的有航线,也不会告诉您。”薛湄态度很冷淡,说话也不好听,“上次的事,您可以忘记,我却没忘记。” 福灵长公主:“” 她这次上门,想跟薛湄合作,就是想找个借口和薛湄和解。 这是她道歉的方式。 然而,薛湄给脸不要脸,居然直截了当把此事戳破,不给彼此回转的余地。 福灵长公主脸色微微发青:“既如此,打扰侯爷了,咱们后会无期。” “公主慢走。”薛湄率先离席。 她这招,等于是在气势上压了福灵长公主一头,就好像那个摔门而出的人。两个人吵架,摔门先走的那个,肯定会比较爽,剩下的那个会一口气憋死。 果然,福灵长公主脸都白了,气得浑身颤抖。 她很想给薛湄一点见识,比如说断了她作坊的食用香精。 但是她明白,这件事陆家和杨家不会跟随她 的,他们还要赚钱;只要她断了,很快就有人接上来。 福灵长公主现在应该感激,薛湄没把她踢出去。但是她并不懂得,她们这些皇女天生没有同理心。 她还想去跟德妃告状。 她跟德妃关系非常好,然而听说德妃昨天刚刚打了一副头面,簪子上镶嵌的宝石是紫色的,足足有鸽子蛋大,富贵逼人。 “成阳侯送的。”德妃对众人如此说。 这下子,福灵长公主立马熄了进宫告状的心思,只得忍气吞声。 晚夕萧靖承过来,薛湄还跟他说起了此事。 萧靖承听罢,知道薛湄受了委屈,当即道:“不要再给她好处了。” “我不是看她的面子,而是看皇帝的面子。”薛湄道,“和她闹得太僵了也不好,皇帝心里看着呢。” 萧靖承心疼摸了摸她的脸,对她说:“我来帮你处理,我要抢了她的生意。” 薛湄:“算了。仇恨还是不要进一步激化,她现在多多少少有点底气不足,知道是她得罪了我。非要闹起来,她以为我亏欠了她的,她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她可不想添这么个长公主做仇敌。 萧靖承在这个瞬间,很想带薛湄回去,回到梁国。 在梁国,她再也不用受气了。 袁氏的成功,在楚国掀起了航海热,听闻隔壁的齐国也跃跃欲试。可是,很快就翻了两支船队。 河里的船,根本经不起海上的风浪,哪怕再大。 一个不小心,船就散架了。 薛湄从来没告诉过他们,造船需要一根龙骨。 只有袁家的人知道。 暂时袁家垄断了这一行,不少人求着一起发财都被拒绝。 太子妃很快回到了京城,她依照薛湄的说法,两头挑拨。她告诉袁家大老爷,太子欺负她弱质女流,让她上门自讨没趣。 袁家反而可怜了她,善待了她。 她回来又告诉太子,袁家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别说她去了,哪怕太子亲自去,也是自讨没趣。 正文 第793章买空黄连 腊月说到就到了。 初一这日,几条街道特别热闹,薛湄买的鞭炮,足足放了半个时辰,导致烟道烟雾迷茫,就像一场大雾。 因为是五间药堂一起开业,分别在不同的街道,鞭炮几乎首尾相连,整个城里都听到了鞭炮声。 众人彼此询问:“如此热闹,是谁家娶亲吗” 往往只有非常显赫的望族嫁女儿,十里红妆铺地,才会造成全城轰动的效果。 没人知道。 这个时候,却有一队人,手里执旗,敲锣打鼓吸引大家的目光和注意力:“成阳百草堂今日开业,前二十人免费得神医成阳侯亲自问诊,优惠酬宾,补药五折。” 众人:“” 古代没有广告,这样嚣张的宣传方式,他们从来没见过,一时间都听呆了。因为新鲜,大人小孩都赶热闹似的,不仅仅在家门口听,往跟着往前。 不过,听来听去都是这么几句话,大家跟着跟着就散了;然而,又有其他人跟上,全当看戏。 孩子们更是学舌:“优惠酬宾,补药五折。” 轰轰烈烈的,把官府都惊动了,京兆府来了不少官差。 成阳百草堂的管事,都是薛湄用过的老人,从各处调过来的,经验丰富。应付官差,第一个是要面软,说话和气c笑容真诚,然后是要给钱足。 掌柜的一边笑脸相迎,暗地里给某个官差塞银锭子,然后告诉他们:“药堂到底是治病的地方,诸位官爷还是别进了,免得病气沾染了您。” 官差们回去交差了。 就这样,薛湄的“成阳百草堂”开业了。她在每个铺子坐堂一个时辰,给病人亲自诊脉。 一个时辰,因为要看前面二十人,故而薛湄看得很快,但很准,一下子就知道病人的病情在家里。 有些要手术c有些只需要服药,有些已经难以逆转了,除非用巫术。 薛湄一一告诉了病人,让他们选择。 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平民,他们过来让薛湄看病,猎奇心理远远大于真正的求医心理。故而当薛湄说出治疗方案时,吃药他们勉强能接受,手术就不太认可了。 在他们看来,贵胄老爷们敢尝试手术,那是因为成阳侯会把贵胄的命当命,他们可不敢 薛湄也不恼。 她依旧认认真真给每个人诊脉。 一上午,薛湄的药堂里卖出了不少的补药,也有很多人过来求诊。 薛湄自己也开了不少的药。 全城都在看热闹,坐落在成阳百草堂斜对面的甘家,更是在看热闹了。 “坐堂的大夫,都是神医阁来的。” “听说药材很不错,价格还便宜公道,西街的陈大夫买了上百副回去,今天是半卖半送。” 甘家药堂的小伙计们,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新的店铺开业,吸引了绝大多数的顾客,甘家药铺里门可罗雀。当然偶然也有病家来买药,这些都是熟客了。 伙计们无所事事,凑在一起闲话家常。 掌柜的重咳一声,打断了他们:“都闲着没事做” 胆大一点的小伙计:“客人都跑光了,哪里还有事做” 掌柜的抬手就要打。 这个时候,进来一位中年人。 中年人皮肤黝黑,消瘦单薄,眼角带青,一副旧病缠身的模样。他用一块雪白拍子,时不时捂住了口鼻咳嗽一声。 看他的形容举止,都像是一个身体有顽疾的老太监的做派。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随从,都是凶神恶煞的一类人物。 恐怕是宫里的。 掌柜的和小伙计往日以貌取人,现如今瞧见了这中年人,非常殷勤:“爷爷来了爷爷今日瞧什么” 没人不喜欢做爷爷,那中年人的拍子往下挪了几分,问:“你这铺子里,可有黄连” 掌柜的忙道:“有,有。” “我要一千斤。” 掌柜的:“” 药堂里的药材,都是按几钱c几钱卖的,不会连斤卖,更别说十斤c百斤,千斤太离谱了。 “这,爷爷不瞒您说,我们东家在京城五家药铺,但加起来也没这么多。”掌柜的说。 掌柜的又问:“爷爷,您要这么多黄连做什么” 中年人是不耐烦,脾气很不好:“你管我要来做什么,我要来蒸着吃,你也管吗就问你有没有,价格都好说。” 掌柜的挨了一顿呛 ,连连道歉。 中年人,缓和了下声色,对掌柜的说:“我知你做不了主,也不与你为难。这样吧,你去问问你家主子,让你们家主子给我回话,我出这个数。” 他垂下了袖子,用手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数。那掌柜的看清了,他又把水渍给擦了。这样看似乎不讲究,其实这是大药市上议价的规矩。 他出的价是目前黄连市场上的五倍。 掌柜的心中微动。 中年人瞥了眼他,继续说:“若这买卖做成了,我也要分红利于你,大家高兴。” 掌柜的立马点头哈腰:“爷爷稍等,我得去问问东家,爷爷要几日内回话” 中年人已经站起了身:“五日之内。” 他走了之后,掌柜的赶紧回了甘家,把这件事告诉了三爷。 三爷主要负责京城的药铺。 “没脑子”三爷骂掌柜的,“今年没有收到新的黄连,那些存货加起来堪堪一千斤。 全部买了,明年黄连秋收之前,药铺怎么办你可知道缺少一味药材对药铺的损失有多大 你若是病家,进一家缺药材的药铺吗” 掌柜的擦了擦额上冷汗。 成阳百草堂还开着,第二天价格恢复了正常,和甘家相比,没什么优惠。而百草堂的大夫们,百姓四邻不熟。 慢慢的,生意就远不如甘家的。 薛湄也不急。 而锦屏继续化妆成中年太监,到甘家去黄连。 她第二次去,价格又抬了,是市价的十倍。 掌柜的心动得不行,但此事他做不了主。 这个消息,不知不觉走漏了,锦屏易容的中年人刚刚出门,就被成阳百草堂的掌柜给拦住了,亲自送他。 甘家的掌柜见状,气得大骂。 他赶紧又回了趟甘家。 “可能是宫里的采办,卖给他就是了。”甘家老太爷说。 甘骏佑被残忍杀害了之后,老太爷身子骨更加不好了,脑子也不是很清楚,他主张卖给那人。 然而甘家有人不同意。 正文 第794章人心不齐 甘家人心不齐。 他们家在制药这一行走得很远很顺,因为他们是贵胄,多少人明里暗里怕得罪他们,给他们让路。 故而他们鲜少遇到竞争者。除了他们家,也没有其他贵胄涉足这行当。 甘家用钱生钱,在这行里越赚越多,但他们从来不珍惜,恨不能收益更多才好。 故而,他们也不是每个人都清楚阴谋和陷阱在哪里。 有些聪明人,比如说三爷,他就极力不同意卖出去。 聪明人是少数,而且声音永远没有愚蠢人的大,他们的话往往被人忽略,逐渐听不见了。 “光黄连这一项,咱们今年的盈利就不少。再说了,少一味药怎么了黄连又不是非要不可的。” “就是。如此暴利,有钱不赚,莫不是傻子” “三爷这些年都是这样做买卖的吗怪不得这些年京城的生意越来越差,原来是三爷赶客。” 三爷被他们气得半死。 他是真正的管理者,他经验丰富,也能预料到后面的风险。 但整个家族都是蠢货,他们拉着他一块儿沉沦,让三爷和他们很多人一起吵架,看上去面部狰狞的。 因为双拳难敌四腿,三爷被气走了。 老太爷同意之下,大老爷和五老爷做主,把这批黄连给卖了。 他们还不知道买主是谁,只当是冤大头。 锦屏化妆的中年男子,很快就和甘家钱货两讫,完成了交易。 甘家的黄连,都是实实在在上等货。 锦屏收了甘家所有的黄连之后,薛湄就大规模放出消息,说甘家今年压迫药农,导致他们一份新货也没收到。 “甘家啊他们家的药材都是陈货,药性不好;况且,他们家要什么没什么,不信你去问问他们家有没有黄连。”成阳百草堂的伙计c坐堂先生都这样说。 消息是可以被蒙蔽的。 遮住全貌,只露出一角,这一角就可以迷惑人。 这一角,可以引发无限的猜测c期待甚至恶意攻击。 薛湄最擅长打舆论战,这是古人还不够了解的领域,他们可能从来没想过这方面的攻击法。 在她的舆论战中,不停对外说,甘家的药铺因为坑药农,导致他们今年没收到药材,什么都缺。 “你们家有黄连吗” “我们家药铺什么药材都有” “有黄连吗” “您的病,不需要用到黄连,黄连跟您没关系。” “说来说去,你们是真的没有黄连啊果然,你们甘氏药堂什么都缺。” “我们只缺黄连” “甘家承认了,他们家缺各种药材” 消息东拼西凑,乱七八糟在城里传开,导致熟客也不往甘家药堂去了。 甘家后悔不跌。 这个时候,众人才意识到,他们上了薛湄的当。 甘家一方面紧急调动外地药铺的黄连,一方面又派人赶紧联系嘉州药市,要高价买进一批黄连。 薛湄对神医阁的人说:“卖给他们,高出一百倍的价格,要多少有多少。” 她需要的,是破坏甘家旺盛。 “没有黄连”这件事,已经在百姓心中形成了恶劣影响。 他们会在心里想:“甘家缺不缺其他药材若是我的病正好需要一味药,甘家没有,开药方的时候偷偷替换掉,我这病还能好吗” 这当然不是他们自己一开始就有的想法,而是薛湄让说书先生合理“猜疑”的。 总之,短时间内甘家“没有黄连”,动摇了甘家药堂在京城的地位。很快,薛湄的药铺和甘家药堂就是旗鼓相当了。 加上薛湄的神医身份,薛湄药铺的生意更好一点。 甘家折腾了一番,亏钱买到了三百斤黄连,然而没人再问了。 用甘家的钱生钱,薛湄心中有点快要。 她会一步步玩死甘家。 甘家打压药农的事,也在京里传开了。说起甘家所作所为,百姓不齿,望族也替他们脸红。 “打压药农的价格,就是欺凌弱小”大家都如此说。 薛湄也派人继续放出风声。 她把此事闹得轰轰烈烈。 在过年之前,大家都在谈论此事,没有比此事更热闹的了。 薛湄也从甘家赚到了钱。 萧靖承问她:“你没想过要把甘家处置了” “没有,就是逗他们玩玩。”薛湄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嗝屁。” 萧靖承:“” “但是,口碑一天天差,手里没有能采购到的大规模便宜生药,他们就像一个伤口无法愈合的人,会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流逝。 这样,他们会慢慢死去,慢慢退出这块市场,从这里彻底消失。他们也会挣扎,甚至会最后暴怒。 但是没有用,一切都是徒劳。这是他们的折磨,也是他们的罪孽。他们应该承受的。”薛湄道。 萧靖承转移了话题,问她:“快要过年了,今年如此忙碌,你想不想找个地方放松放松” 薛湄当然想了,笑问:“哪里会比较好” “江宁。”萧靖承道。 薛湄心中一喜。 江宁是梁国繁华的城市之一,与楚国隔江相望。 薛湄的亲人c朋友有不少都在江宁,她可以去看看。 “我想去看看五弟。”薛湄笑道,“这个憨憨不知如何了。” “他已经很上进了,许明晟给他请了两次功。再请一次,他就可以调回京城,再次升官了。”萧靖承道。 薛湄:“” 人家做错事是流放,五弟做错事是到江宁镀金。 果然,做她薛湄的弟弟,在人脉上就是可以走得很顺,被人推着往前。只要脑子够清醒,不惹事c不站队,将来便是锦绣前途。 “那还不错。”薛湄笑道,“你安排吧,我既想去看看五弟,也想去看看我的小侄女。” 萧靖承点头。 他又问薛湄,近期有没有回梁国的打算。 薛湄要等大哥的事毕,才会回去。 “怎么了,太后娘娘催你结婚了吗”薛湄问。 萧靖承:“这倒不是。不过,明铮提了两次。” 明铮就是皇帝。 薛湄:“” 这位皇帝,真的是在不遗余力坑一把薛湄。他提到了萧靖承的婚姻,还不知他接下来会出什么幺蛾子。 “他是有了人选,要给你保媒吗”薛湄问。 “暂时还没有。”萧靖承道,“不过,他会找到这个人选的。希望在他找个之前,你可以回去,你的郡主府已经开了。” 薛湄心中一暖。 “我尽快。”她笑道。 正文 第795章大哥的不舍 梁国的皇帝,居然想撬薛湄的男人,这让薛湄有些恼火。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了。 正好甘家这边需要时间慢慢孵化,随着年关将近,薛湄打算去趟江宁。 去看一看五弟两口子和小侄女,顺便也去见见老朋友。 这次出门,需要全守护,萧靖承暗中在选派随行的暗卫。 薛湄让锦屏不要去:“你正好趁着过年,去趟幽冥阁那边,阁主也要露面。” 锦屏:“大小姐,别人都不太熟悉您的行事作风。若没有我跟着,他们哪里会处处小心,我不放心您。” 薛湄见她都有点急了,只得同意。 萧靖承对薛湄说:“这次出远门,除了锦屏之外,若还能带上甘弋江就最好了。可惜,周将军人就在江宁,不适合让他和甘弋江见面。” “有锦屏就够了。”薛湄说,“这些年我们一起走南闯北。很多时候,就我们俩,也从来没出过事儿,还能把幽冥阁给拿下。” 萧靖承:“” 拿下幽冥阁,是薛湄和锦屏两个人的得意之作。每每提起,薛湄都忍不住为锦屏感到骄傲。 要知道,能把幽冥阁的人玩弄鼓掌之中,是多么不容易。 萧靖承被薛湄说服了。 腊月二十的时候,薛湄就已经在准备出发。而大哥这段时间很忙,宫里有很多事让他办,皇帝把他和五皇子指使的像两条狗,让他们俩跑前跑后。 太子反而落了清闲。 听说薛湄要去江宁,薛池就像溺水的人,看见了一块浮木,本能的想要抱牢她,不让她走。 但他也知道,这是无理取闹。 如果薛湄要走,没有人能留得住她。 最关键的是,薛湄从来没说过她要在这里一生一世。她总是说,迟早要跟萧靖承回家的。 薛池心里空落落的,各种不适应一瞬间全涌了上来,让他感觉心里潮潮的。 “何时回来”他问薛湄。 薛湄这次出门,没打算快马加鞭,她想乘船慢慢而行。 古代的船没有机械动力,走起来速度并不快,所以从这里到江宁,可能要七八天的时间。 在江宁玩上几天,见见朋友,过一个年。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甚至还可以在江宁过完元宵,看完灯会,那估计就是明年二月份回到京城了。 薛湄把她的时间告诉了薛池。 薛池便不依了,他反复叮嘱薛湄:“没必要逗留那么长时间,在元宵节之前回来,还能赶上观灯。” 薛湄心里想的是,在哪里观灯不是观灯 但她不忍心伤害大哥,她很明白大哥的意思,故而便同意了,改了行程安排。 “那我正月初七就往回赶,如果一路顺风顺水,十四能到家。”薛湄道。 薛池听了,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这让他有了点盼头,最苦的日子熬一熬,很快就能春暖花开了。 在庄王府的,除了薛湄,还有薛湄的堂妹薛涵。 今年姜东安和薛景廉不知道回不回来过年,薛湄还是要去安排一下薛涵。 当然,薛湄没有想过带她去。若带了她去,一路上吵架,薛湄要头疼死了。 薛涵这小姑娘,从小跟着她父亲走南闯北,最喜欢赶热闹,听说薛湄要去江宁,她也想跟着去。 “大姐姐,大姐姐你带上我吧。你这次带上我,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薛涵哀求薛湄,非常想去。 薛湄笑了笑:“哪怕我不带上你,你也得什么都听我的,你在我掌心里还能翻出花吗 我告诉你,是想让你要听话,我不在的这些时候,别给王爷添乱。” 薛涵冷笑了下:“你又不是我娘,用得着你管我我要跟我爹告状,你根本没有带好我。” “那太好了。”薛湄说,“一定要跟你爹实话实说,免得你爹明年还指望我。” 薛涵:“” 薛湄对薛涵的安排是,自己离京了,如果大哥也不在家,薛涵可以到蕙宁苑来吃喝,甚至也可以到蕙宁苑住下。 对此,薛涵不是很领情,嗤之以鼻。 蕙宁苑的众人,倒是很开心,因为薛湄回趟粱国,就意味着她们也有可能回到自己的家乡。 戴妈妈等人都是梁国人,谁不想落叶归根呢 戴妈妈领着小丫鬟们,帮薛湄收拾好了箱笼,叮嘱薛湄一路小心。 红鸾甚至 说:“大小姐,给我带好吃的回来。还有啊,江宁有全天下最好的织布作坊,大小姐你带一些布回来,咱们好做春装。” 薛湄:“” 她顿时感觉自己不像是去旅游的,而像是去做代购的。 修竹则说:“大小姐,我可能正月就要生了,我尽量忍着等您回来再生。” 薛湄:“这不是我的孩子,倒也不必忍着。” 蕙宁苑里一片欢声笑语。 第二天,薛湄就和锦屏出发了,一路到了码头,乘坐一艘不太起眼的轮船。逆流而上,往江宁去了。 萧靖承在船舱里等她。 这种在江面上跑的轮船,没有楼房的结构,住人的地方都在甲板之下,只有三个船舱,就好像是分了三个被筒一样,隔壁船舱咳嗽一声,这边都能听得见。 薛湄反正是不能做什么,就不和萧靖承一起睡,她跟锦屏一个船舱,暗卫们则跟着王爷。 这条船能容纳三四十人,,船头有一个很大的甲板。 白天的时候,薛湄和萧靖承就爱站在甲板上,欣赏两岸倒退的风景,以及翻腾的水花。 他们俩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随便一个话题,就能聊很久,也不会嫌累。 就是风有点冷。 到了晚上,薛湄和萧靖承也要先说很久的话,直到薛湄感觉困顿了,萧靖承才离开,然后薛湄和锦屏睡觉。 水路很通畅,一路上没遇到水匪,寒冬腊月的江面也没有结冰。 他们极其顺利的到达了江宁城。这个时候,萧靖承和他的暗卫,悄悄潜入了水里,而后在另一艘船上出现。 等他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换了一种装扮,变成了大将军王萧靖承。 而原本的大将军王萧靖承,也脱掉了他的易容,玄狐重新成了靖王爷,用他最本来的面目。 交换之后,玄狐马不停蹄,又要赶往封地,去看望阿梦和他的孩子们。 这次出门,靖王本来就是往自己封地去的。 正文 第796章程美人的目的 曹玉君先一步接到了信,知道大姐姐这几日就要到江宁。 她命人打扫房舍,准备好伺候的人。自家庭院也重新打扫。甚至把院墙都刷了一遍。 服侍的仆人都听闻过成阳郡主,知道她去了楚国,便说:“郡主这次从楚国回来,是打算回京了吧” 管事的妈妈也在旁听。 曹玉君瞥了眼那妈妈,不动声色:“大姐姐只是递信说要到了,没说接下来去哪里,暂时还不知呢。” “我听人说,太皇太后娘娘,一直都盼着郡主能回去。郡主若是不回,太皇太后娘娘就抱不上孙儿了。大将军王这些年还在等郡主呢。” 曹玉君笑了笑:“这个我便不知了。” 这天晚上,她把女儿交给了心腹的丫鬟,带着人,把自家确定的三个细作给抓了起来,包括那位管事妈妈。 管事妈妈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夫人这是怎么了老奴哪里做错了事儿,夫人说出来,老奴改了便是,何苦如此生气” 曹玉君的笑容不减:“我可没有生气。跟你们这些人,倒真是犯不上。妈妈,你到我府上也有些时候了,许是一直觉得我年纪小,把我当傻子吧” 管事妈妈脸色有些变了,仍然是不死心:“夫人这话何意,老奴愚钝,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你的确是愚钝。”曹玉君笑了笑,“这个家里,我最在乎的,一是我们全家性命,二是小小姐,三是财富。 故而,厨房c护院这两样,我不让你沾手;小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我挑了一名跟你有仇的,防止你去接近;府库钥匙,我从来没让你过手。 除此之外,我处处信任你,把你当心腹,所以你就没看出来吗你主子派遣你这么个蠢货出来,看来她脑子也不够灵光。” 管事妈妈:“” 曹玉君:“没关系,你可以狡辩,你可以不承认,我也没有想让你承认。只是告诉你,我心里都有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就下辈子见吧。” 管事妈妈一听,想起夫人鬼精鬼精的,觉得她并不是在威胁自己,后知后觉吓破了胆。 她立马要给曹玉君跪下:“夫人,虽然我不是什么细作” 曹玉君转身就要走,正如她所言,她没必要听什么废话。 她说对的就是对的,狡辩对她没有任何意义,不承认她也不在乎。 管事妈妈求生心切,已然是大哭了起来:“夫人,老奴什么都说,什么都交代,求夫人放我一条狗命。” 生死面前,人人都求生。 没有人敢说自己能坦然面对死亡,除非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生死威胁。 那位管事的妈妈,吓得痛哭流涕。 曹玉君就问她,什么人派遣她来的,目的是什么。 “是京城里的小郡王府,程美人派我来的。”管事妈妈说,“她让我盯着夫人,若是见到了成阳郡主登门,就要如实回禀。 还有,成阳郡主如果出现在江宁,就要宣扬的满城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郡主来了。” 曹玉君挑了挑眉:“小郡王府的程美人这真是怪了,我们与程美人可是素无恩怨,大姐姐跟程美人的关系也很好。” 这个管事妈妈就不知道了。 “我只是个奴,程美人为何想要对付郡主老奴真的不知。”管事妈妈哀求,“夫人饶命,若是我说了假话,夫人将我碎尸万段” 发如此重的誓言。 曹玉君仔细问了她。 当曹玉君确定,这位管事妈妈只是别人放在她身边的眼线,根本没什么作用的时候,她让人把包括这位妈妈在内的细作都给处理了。 至于小郡王府的程美人,为什么要派遣眼线,曹玉君就不知道了,她从来都没见过什么程美人。 薛润倒是听说过一些。 他对曹玉君说:“会不会是争风吃醋我大姐姐,以前差点嫁给了小郡王。那王府的什么美人,吃醋也是人之常情。” 曹玉君没言语。 薛润又说:“也可能是小郡王,让她派人来的。目的就是盯着我姐姐。至于把我姐姐到江宁的事宣扬出去,估计是想让朝廷的人挽留姐姐。” 曹玉君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她也不愿意往深处想,若是太复杂了,反而是自己庸人自扰。 她摆摆手,对薛润说:“反正大姐姐马上就要到了,不管真真假假,这些人我都处理掉了。大姐姐来了,应该可以安心住些日子。” 薛润就说她厉害。 “你要是再长几年,都赶上我大姐姐厉害了。”薛润说。 曹玉君觉得这算是对她的一种夸奖,白了一眼丈夫,目光里带着几分嗔怪。 就这样,校尉府收拾干净了,薛湄人到了江宁。 薛润和曹玉君在码头迎接她。 薛润这傻孩子,端详了她半晌:“你真是我大姐姐你眉心要是没这美人痣,我都不敢认。” “怎么了”薛湄笑道。 “我大姐姐长得可丑了,没有你这么好看。”薛润说,“那时候总没人喜欢她。” 薛湄抬手,摸了摸薛润的狗头:“你可真是我亲弟弟有好吃的没有我这一路上都在船上,想吃羊肉火锅。” “有,大姐姐想吃什么,厨子都能做。”曹玉君在旁边笑道。 她长大了不少。一个女孩子从少女到少妇的蜕变,是最明显不过的,曹玉君真的像个大人了。 薛湄和她一起上了马车,又问她:“孩子怎么样” “今天冷,没敢给她抱出来。”曹玉君说,“长得可好了,胖嘟嘟的。已经会翻身坐起来了,大姐姐要是明年来,她估计就会走路说话了。” 薛湄听了,略感骇然,她好像头一回意识到光阴的流逝,因为她认识曹玉君的时候,曹玉君自己就是个孩子。 见到了小侄女,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穿着一件银红色的小袄,由乳娘抱在怀里。她还太小了,没什么表情,也不认生,流着口水看向薛湄。 “谢天谢地。”薛湄一边给孩子掏见面礼,一边很是感叹,“长得跟玉君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将来是个美人。” 不要像她那傻弟弟就好了。 然后她又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好好长,不仅模样要像你娘,脑子也要像你娘哦。” 曹玉君:“” 别说,薛湄和薛润还真是一对亲姐弟,这才刚刚见面,就把彼此给嫌弃了一个遍。 正文 第797章你现在想我吗? 薛湄到江宁的第一个晚上很愉快。 她吃了一顿非常丰盛的晚膳,每道菜都是曹玉君精心准备的。 所以说,客人是否受到了欢迎,不用看什么脸色,嘴巴先知道。 饭后,曹玉君又亲自把薛湄和锦屏送到了客房。 她什么也没说。 薛润那憨憨,想把叛徒的事情告诉薛湄,被曹玉君给拦住了。 曹玉君说他:“让大姐姐好好睡个觉吧。你没看出来她有些疲倦吗坐船坐久了,是很想念床的,今天晚上就不要说了,明早在讲吧。” 薛润觉得她言之有理。 第二天,早饭之后,薛湄提出在府上逛逛,看看曹玉君和薛润的生活。 而这个时候,薛润已经去当值了。 两人一路闲逛,薛湄就问:“最近有没有什么趣事” 曹玉君说了很多。 直到午膳快要上的时候,曹玉君她终于说起自家府上叛徒的事。 她把那管事妈妈所交代的,全部告诉了薛湄。 薛湄听了:“这件事应该跟,小郡王无关。” 曹玉君:“我也这么觉得,我没有怀疑郡王。” “小郡王这个人,至少是有心的,如果他派程美人害我,他就违背了自己的良心 至于程美人,我跟她也是很熟的,她为什么这么做,估计也有逼不得已的原因,她人还是挺好的。” 曹玉君:“大姐姐,你怀疑那管事妈妈撒谎” “这倒不是。”薛湄笑着说,“因为每个人接受到的信息,都是片面的。 那管事妈妈自己都未必清楚,主人是谁,她只知道跟她接头的是程美人,所以她以为程美人是幕后主人。 程美人,也许只是个干活的,她身后也有主人,她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她又夸曹玉君,“你如此敏锐,我就放心了。要不是你,五弟被人卖了,都还要帮着数钱呢。” 曹玉君抿唇笑了起来。 她这个时候就有些娇羞,很是可爱,仍像是个小孩子。 薛湄又问她:“那个管事的妈妈说,想把我来江宁的消息公开” 曹玉君点点头:“她是这么说的。” 薛湄笑了笑:“那就让她们得偿所愿吧。” 下午的时候,薛湄打算睡个午觉,多做休整,外面二门上的婢女却突然说有人上门来了。 来的,是周夫人和周家的几位小姐。 再见到薛湄时,周夫人想起,上次临别时薛湄塞的那些银票,心里感激不已。 可能是很多的事混合在一起,让周夫人想起往事,百感交集,一时情绪有点失控,拉着薛湄的手哭了起来。 “郡主啊”她竟是泣不成声。 曹玉君很吃惊。 薛湄只是不停的拍着周夫人的手,让她不要哭了,免得伤身。 “我们总想,到了江宁之后,这一路山高路远,怕是再也见不着郡主了。”周夫人又道。 “人生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薛湄说。 这句话,周夫人觉得很好,就连真正的小姐们也觉得,这句话很美丽。 几个人围着薛湄,纷纷叙了别后情绪,又问她关于匈奴最后那些事儿。 周夫人感叹说:“匈奴寇边已经两百多年了,杀也杀不尽,赶也赶不走,非常头疼。 但是你去了趟匈奴,这件事就迎刃而解了。现在将军他们说起来,都很是一番感慨。” 周家的小姐们也说:“可惜我们当时不在场,没有亲眼所见。现在说起来,都要听别人谈了,白瞎了我们在白崖镇那么多年。” 提到往事,大家都能用一种很开玩笑的口吻,说明周月明的去世,对周家而言,真的算是过去了。 薛湄笑起来,跟她们说:“匈奴之事,其实最后过渡的很平顺,没有打多少仗,那些小部落都是来投诚的。” 现在匈奴那边,如火如荼的搞生产,他们随便放牧牛羊,打打野兔c野鼠,就能在来年换得丰厚的粮食和布匹。 衣食住行都不缺了,他们的思想也变得有些懒惰,甚至出现了闲汉,这可是匈奴绝对没有过的事。 薛湄和周家的人聊了一下午,周夫人想请薛湄去她们家用晚膳。但很明显,这样不太适合。 于是,晚饭是在薛润这里吃的。 曹玉君的厨子,手艺的确不错,晚上一口气多了好几名客人,厨子还是把一顿晚膳做得 丰富无比。 薛湄尝到了在楚国怎么都做不出来的蒸羊羔。 她夸曹玉君在这方面很厉害。 曹玉君与有荣焉。 晚饭之后,周将军居然也来了。彼此一见面,也是百感交集。 只是薛湄和周将军不算熟,没什么可聊的,打了招呼之后就散了。 第三天,薛湄终于休息好了,而今晚也是除夕,薛湄打算去找萧靖承。 作为梁国的大将军王,萧靖承是不能随便出现在江宁的。哪怕他要来,也要提前几天通知。 玄狐领命到江宁来的,他们到了那天,才通知了当地官员。故而萧靖承要等真正的王爷到的日子,才能露面。 这天就是腊月三十的除夕。 知道成阳郡主来了,也知道大将军王来了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江宁的高管。,这些官员们也会议论。 “成阳郡主来做什么” 大家猜不透,总不至于是探亲这么简单。但大将军王肯定是为了成阳郡主来的,也许她们俩彼此约好了。 郡主到江宁的消息,让官员们彼此谈论。除夕上午,萧靖承就到了薛润府邸,薛润特意留在家里招待他。 待萧靖承坐下,说了几句话之后,薛润就把曹玉君拉走了,留下了时间给大将军王和他的姐姐。 看来他并不是蠢的无可救药。 薛湄看到萧靖承原版的脸,心里突然就火热。这个瞬间,她想要拥抱他。 “晚上你不要走。”薛湄直接对萧靖承说,“好像很久没见你似的,其实也才三天而已。”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件事居然也会出现在薛湄的生命里,她还以为她对谁都没有如此深的感情。 “好。”萧靖承笑了笑。 可能是滤镜太厚,薛湄觉得他这张脸笑起来更英俊,更有魅惑力,让人恨不能吃了他。 一瞬间,薛湄仿佛是一只饥饿的妖精,她需要一点新鲜又温热的食物,填饱她的胃口。 薛湄坐到了萧靖承怀里,压低声音问他:“你现在想我吗就现在,此刻” 正文 第798章拐走就算本事了 薛湄非常想念萧靖承原始的模样,她依靠在他怀里,抱紧了他。 萧靖承在言语上总是显得有点生涩,他只是抱着她,轻轻用力的吻着她,并不回答。 薛润的府邸不大,锦屏就住在隔壁,听到动静,锦屏赶紧把两个服侍的丫鬟遣了出去,自己也出去逛了逛。 现在才上午呢,大小姐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 锦屏出了门,轻易就不打算再回去了。 她想:“还是等后半夜再回去睡觉吧,估计前半夜是没得睡了。” 不仅她没得睡,大小姐也没得睡。 锦屏思想走了个劈叉,自己有些面红耳赤,尴尬的跳墙而出了。 她知道,萧靖承其他的暗卫们,此刻守护着,不会让王爷和大小姐有危险。 锦屏刚刚出了院子,墙角便有黑影一闪,有人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她。 她心中一紧,袖底的刀猛的弹出,便听到那人说:“锦屏,是我。” 这声音非常熟悉,锦屏的刀落在她掌心,她的肩膀松懈了几分。 她回头看到了一个男人。 上午的阳光暖融融的,金芒铺洒了他满脸,这让他的笑容显得格外璀璨。 男人叫孙阳生,以前是薛湄郡主府的侍卫首领。随着薛湄出逃,他留在了郡主府。不过,他本身就是王府的人,而后他又回王府去了,在王爷身边。 虽然他不时时刻刻都跟着瑞王爷,但每次瑞王和玄狐交换过的地点,他都在。 这些年,锦屏一共见过他四次。 他每次来,都特意看一看锦屏,会给她带点小礼物。锦屏现在手里的这把刀,销铁如泥,就是上次见面时孙阳生送给她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锦屏表情冷漠,但是掌心已经有了些暖意,她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这般冷酷。 “我一直跟在王爷身边,在江宁等候多时了。”孙阳生说,“你和郡主不出来,我没机会见着你。” 他口中的王爷,是指玄狐。 锦屏感觉无话可答。 若是问,见她做什么,总好像是明知故问;但听到了,又不能装作没听见。 她一时踌躇,看了眼孙阳生。 孙阳生似乎感觉这一眼很难得,笑的更加用力。 锦屏无奈叹了口气,跟他说:“你先走吧,我要当差。” “你从院墙跳出来,分明就是要出去逛逛的意思,怎么见到了我,突然就要当差了” 锦屏:“” “那边有山,寺庙很灵验的。除夕当天到大年十五,香火都很旺盛,你要去看看吗”孙阳生问。 锦屏目光不由自主投向了他说的方向,沉吟了一瞬。 她想要拒绝,就听到孙阳生继续道:“王爷安排的人守护这校尉府,上上下下已经有十八人在当差。你可以出去逛逛,王爷答应了我” 锦屏一愣:“答应你什么” 孙阳生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显得他格外真诚。 王爷说,只要他有本事把锦屏拐走,拐走个日都不在话下。 当然,这话他不敢对锦屏说,否则锦屏肯定想要揍他。 “王爷答应我,可以到处逛逛。”孙阳生很机灵。 锦屏虽然感觉他话里有话,却一时也找不到词来戳破。 她的确想去逛逛。 而且,见过阿梦和玄狐之后,锦屏对自己的未来,做了很多设想。她不会像从前那样悲观了,再看孙阳生的时候,也不再觉得他讨厌了。 她以前老看孙阳生烦,是因为这人如此的好,而她却实在没办法回应什么。这种落差,让她宁愿不认得这个人。 “好吧,去逛逛也好。”锦屏说,“不过在太阳落山之前得回来。今日是除夕,大小姐要守岁。” 孙阳生说好。 两人一起往外走,才走出胡同,锦屏就瞧见了两匹骏马。 她愣神的时候,孙阳生的手倏然从她头顶一掠而过。 锦屏下意识抬手去挡,手里藏着的刀差点划破了孙阳生的手腕。 她当即怒了:“你胡闹什么谁准你随便碰我的” 孙阳生自负武艺高强,却没想过王爷身边的暗卫们,反应这般灵敏,他掌心都感觉那道刀光滑了一下,凉飕飕的。 他尴尬笑了笑。 到底是比不过这些做暗卫的。 锦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多了 一枚发簪。 她平时做男子束发装扮,偶然做女装打扮的时候,就爱梳两个发髻。 她没有拔下来,只是转过脸去,声音低了几分:“多谢了。” 说罢她翻身上了一匹马,催马而行。孙阳生只得赶紧跟上,见她没有把发簪取下来扔了,他心中大喜。 两个人就这样出门去了。 校尉府突然多了好多人,让薛润感觉不自在,他就说带着妻女,出去放河灯。 “上次中元节的时候,本该带你们去放河灯的,结果猫儿不太舒服,就一直没去。今天去补回来,上次买的河灯还在库房呢。”薛润说。 猫儿是他女儿的小名,因为孩子生下来的时候特别小,刚刚四斤。 薛润长手长脚的,捧在掌心,觉得这孩子特别像一只奶猫。 于是,他给孩子取个小名叫猫儿。 曹玉君知道丈夫没什么文化,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况且贱名好养活。 孩子本就小,若不取个好养活的名字,将来恐多灾多难。 于是,他们和孩子的乳娘c丫鬟们,都口口声声叫猫儿。 “哪有现在放河灯的河边冷死了。”曹玉君不同意。 后来,他们去吃了涮羊肉锅子,城里很热闹,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等着过年。 涮羊肉锅的酒楼老板说,中午就要打烊了,到年初七才重新营业。 虽然是最后一波客人,但客人还真不少,整个堂内挤得满满当当。 屋子里暖气融融的,猫儿的脖子能竖起来了,正在东张西望,一点也不闹腾,薛润和曹玉君,心情也还不错。 大家都以为,今年会是一个很好的年,风调雨顺,安居乐业。 殊不知,当薛湄刚刚靠近江宁,就有人得到了消息。虽然内线断了,但该知道的成兰卿都知道。 成兰卿给薛湄准备的大礼,已经备好了。薛湄在这里,萧靖承也在这里,真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也许经此一战,成兰卿,就可以彻底松一口气了。 正文 第799章危险降临 除夕这日,阳光温暖得像早春。 薛湄赖在床上打滚。 一场酣战,透支了她所有的精力,她已经打了一个小盹醒来了。 萧靖承还在睡觉。 屋子里拉了窗帘,只有微微暗淡的光线,从窗帘缝隙洒入。 薛湄看到了他脸上的疲倦,就俯身在他唇角亲吻了一下。 萧靖承微微睁了下眼睛。 他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揽进怀里:“你醒了” “我早就醒了。”薛湄说。 萧靖承轻轻将她一缕头发掖到耳后,笑道:“这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你刚才可是晕了过去。” 薛湄:“” 这到底怪谁 技巧这种东西,不能细说,薛湄试图教过萧靖承一次,迎来的是他更强烈的报复。 他会问:“你怎么知道的” 薛湄可真讨厌他这样的,因为问的问题让人无法回答。死直男就是这样令人扫兴。要是从前,薛湄绝不会找他这样的。 “饿不饿”薛湄转移了话题,“没到吃午饭的时辰吗,怎么没人喊我们” 萧靖承也感觉诧异。 按说这个时辰是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可校尉府邸静悄悄的。 两人更衣走出房间,萧靖承招呼了暗卫,才得知人都出去玩了,整个校尉府除了下人就只剩他们俩。 薛湄:“真是不靠谱,难道还要我们来置办年夜饭吗” 她让暗卫们把她的丫鬟放进来,然后让丫鬟去厨房问。 厨房准备好了薛湄和萧靖承的午饭,也准备好了年夜饭,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薛湄的担心有点多余。 曹玉君持家这方面,得她母亲亲自教导,是很有两把刷子的。 这府上林林总总服饰的有二十人,曹玉君把每一样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就这方面而言,薛湄是远不及她的。 她和萧靖承吃了午饭,一起去了许明晟的大帅府,薛湄还给景宛带了礼物。 两人一到大帅府,在门口迎接的便是孙乔母子俩。 几年不见,薛湄已经快认不出景宛了。 初见景宛的时候,他九岁整,因为天生的胃部畸形,导致他比同龄的孩子瘦弱,看上去就像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然后薛湄通过小小手术,治好了他的畸形胃,这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景宛病好了之后,孙乔和离,带着他来到了江宁,投奔了许明晟。 许明晟一直爱慕孙乔又很喜欢景宛,这些年把景宛带在身边历练,当亲生儿子教导。 景宛没有什么肠胃上的其他毛病,能吃饭了之后,他赶上了青春期的发育。 吃得好c睡得好,又得许明晟亲自锻炼,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了。 他还是有点瘦,但十四c五岁的男孩子,正处于身体抽条的阶段,瘦是正常的。 总之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还没有长好,哪哪都不太协调,看上去有点丑,但总归是个大小伙子了。 孙乔看到薛湄就很激动,让景宛赶紧给,薛湄行礼:“你的救命恩人可在这里,快给郡主磕三个头。” 薛湄忙让自己身边跟着的暗卫扶住,笑着对孙乔说:“孙姐姐别这样客气,你再这样,我以后可就不敢登门了。” 萧靖承也在旁边说:“表姐无需如此大礼,往后都是一家人,这样反而生疏了。” 孙乔忍不住笑了。 她问薛湄:“何时回京成亲太皇太后老人家很惦记你。我上次回去,说起你的时候,太皇太后差点就哭了。” 薛湄:“” 她想象不到,杀伐果断的太皇太后会对着晚辈哭哭啼啼。 “快了。”薛湄笑道,“也许再过一年半载” 孙乔跟薛湄接触的时间不长,并不了解薛湄满口跑火车的德性,只当是真的好事将近,便说自己要给薛湄准备一份大礼。 进了元帅府,孙乔陪着薛湄和萧靖承说话,就让景宛出去了。 许明晟也不在家,他去巡察水军了。 孙乔就对薛湄说:“你们俩今晚到家里守岁吧,难得一起过年。” “我们在我弟弟家过。这次来江宁,主要就是为了看看他们两口子。”薛湄说。 孙乔:“让他们俩也一起来,抱着孩子。大家都住在同一城里,几步路而已,我派人去说。” 薛湄急忙阻拦。 孙乔见她 真不想来的意思,也不勉强她。几个人说了很多闲话,主要是说别后京城的一些事。 京城里的事情,萧靖承最清楚,孙乔问了很多,薛湄偶然插一句话。 其实,一边说话的时候,孙乔时不时往外看一眼。她派人去请许明晟早些回家。然而快半下午了,许明晟还没回来。 今年除夕,许明晟答应了孙乔母子要一家团圆过年,不去营地。 然而他一直不回来,薛湄和萧靖承似乎有了告辞之意,这让孙乔左右为难。 就在孙乔第八次往外看的时候,许明晟急匆匆而来。 他额头见了汗,脸色极其难看,浑身盔甲,手里还拿着他的长矛,只是长矛上的穗子湿漉漉的。 他如此而来,显得气势汹汹,孙乔都吓了一跳,赶紧呵斥:“大将军王在此,将军这是何故” 许明晟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拿着武器,赶紧把长矛往旁边一扔,披着浑身沉重甲胄,给萧靖承行礼。 萧靖承端详他,沉声问:“出了何事” 许明晟额头已经见了汗,他看了眼四周,又给孙乔使了个眼色。 孙乔会意,把服侍的人都遣了出去,顺便关上了大门。 许明晟脸色非常难看,他对萧靖承道:“回禀王爷,水军里出了事。” 军队出事,没有一件是小事。 萧靖承顿时肃穆了神色:“什么事” “有一个营舍,有人生了虏疮。同一个营舍里面有三十人,都被传染上了。冬天棉衣厚,他们又脏兮兮的,直到我今日巡查,才发现。”许明晟道。 孙乔脸色刷的白了:“你c你见过了生虏疮的人” 许明晟点点头。 孙乔脸色更白,眼泪一下涌了上来。她此刻不知是该进一步,还是该退一步,就那么呆呆的立在原地。 萧靖承的神色也是极其难看。 营地里人多,一旦发生烈性传染病,很快就会一传十c十传百,根本无法阻止,况且虏疮。这种病一旦发了,全城变成魔鬼城。 许明晟见过了那些人,又见了萧靖承和薛湄,也许现在他们都染上了。 所谓的虏疮,用薛湄他们的说法,叫天花。 薛湄慢慢的站起身来,她和许明晟对视了一眼。 虽然许明晟什么也没说,但是薛湄读懂了。 她点点头:“放心,我有办法治这种病,现在赶紧切断源头,把已经发了虏疮的人全部隔离起来。” 她能做到。 正文 第800章神医在此 像天花这样,传染性极强的烈性传染病,一个不慎是会屠城的。 所以,如果在某个地方发现了大规模的天花爆发,古代当权者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下令封城,将这座城变成鬼城,让里面的人自生自灭。 薛湄现在就在城里,大将军王萧靖承也在。 这件事是天灾还是人祸现在一时竟说不清楚。 许明晟为何一路回家,是因为军中已经出现了爆发的趋势。他和他的家人,可能在劫难逃。 如果他能找到神医薛湄,也许还能有补救之法。 薛湄的态度,则是很平淡,她告诉许明晟要做的几件事。 “不要慌,小事而已。”薛湄说,“我们首先要把生病的人全部隔离;然后,我们需要一个个排查,切断源头。” 许明晟已经说清楚了话,薛湄让他离众人远一点。 烈性传染病的潜伏期是两周,所以,接下来会是一场很残酷的战争。 薛湄人在这里,江宁就不会变成鬼城。 她最首先要做的事,是要去采集天花病株。 在地球时代,天花这种传染性疾病就已经被消灭了,太空时代的医疗系统里没有过这种病毒的记载,故而薛湄现在没有疫苗。 但是,她的医疗舱可以很快分析出病株,然后给出最快的检测。 薛湄也知道如何做天花疫苗,她很快就能分析出来。 她要去见天花病人,这个话把许明晟和孙乔吓得半死,萧靖承却能理解。 薛湄很快从空间里拿出了防护服,她自己和萧靖承都穿上,她也让许明晟穿上。 然后,她对孙乔等接触过许明晟的人,都进行短暂的隔离。 营地那边,果然是哀嚎声四起。 得天花是很痛苦的,痒疼,皮肤溃烂,各种问题蜂拥而至,这是一场非人的折磨。 看到许明晟的时候,将军们愣了一下,因为许明晟的打扮非常怪异,他们没见过这种防护服。 但很快他们都镇定了下来。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营地却没有一丝的混乱,也没有任何人逃走,将军们仍在营地守护着,等许明晟回来。 许明晟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薛湄和萧靖承先去找了病人。 病人痛苦不堪,皮肤已经溃烂了几处,看到薛湄的时候,他被薛湄的防护服吓一跳。 薛湄见他在发烧,采集完病株之后,给他打了一针抗生素。 许明晟立马问:“这个有用吗” 薛湄:“没什么用,能让他舒服一点。这个要靠他自己扛过去。” 许明晟:“” 薛湄做完了才意识到,人道主义是后世医学的概念。像这种,只是稍微减轻一点痛苦的行为,古人认为不可理喻。 薛湄拿到了病株,和萧靖承要了一个干净空旷的房间,然后她赶紧进了空间。 医疗舱对她的进入没有任何报警提示,说明薛湄并没有呼吸进天花病毒。 她的医疗舱天花病毒虽然没有过储备,但它是属于原始级别的病毒,医疗舱这种太空时代的医疗设备,很快就能破解。 薛湄得到了几张简易的测试纸。 这是临时用的测试纸,半个小时内就会失效,它可以检测是否感染了天花病毒,而不需要自我隔离两周。 医疗舱做不了很多试纸,它本职不是干这个的,故而薛湄只能给萧靖承c许明晟和其他几位重要的将领先做测试。 一共七张,其中有两人已经感染了。 万幸的是,萧靖承和许明晟并没有感染。 因为许明晟没有感染,所以孙乔等元帅府和他接触的人,就没有感染风险。 感染的人,虽然现在没有症状,薛湄让他们赶紧去进行自我隔离。其他没有感染的将领们,便用薛湄发的防护服。 身边的医疗舱,隔一会儿就能生产出几张试纸。 不可能给几万水军都测试,只能是先给将领们做测试。 他们没有被传染,才可以继续进行下一步的任务。 每个人都很听话,因为说话的人是薛湄,更因为大将军王站在薛湄身后。 薛湄是闻名天下的神医,大将军王更是手握实权,所以江宁的水军营地里出现了一种沉默c稳定的秩序。 两天时间,江宁的将领们,在薛湄的指挥下,已经对所有的士兵进行了排查。 当然可能也有漏网之鱼。 “感染了 天花的出现了一百零四人。” 其接触者,薛湄让他们在一个地方进行医疗观察,然后对那些有任务要做,自身又是低风险间接接触者,做了试纸测试。 如此一来,两天内事情就已经办妥了。 接下来就是种痘。 没有接触过天花患者的士兵,全部都要种痘;而那些得过的人他们身上的病毒,就是最好的疫苗。 至于已经染上天花的,薛湄也会尽可能的给他们抗生素。 天花会引发全身皮肤溃烂,也会引发高烧。 对每个高烧的人,薛湄都给予了退烧药。 刚统计出有一百零四人感染的时候,许明晟眼前一黑。 稍微懂一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一百多天花患者,对一座城市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如果薛湄人不在这里,现在可能到处都是感染者了。 但是薛湄在,现在城里的百姓还没有听到风声,许明晟暂时也不会上报朝廷。 薛湄一直在告诉他们:“不要害怕,没什么大不了的。生病就治病,所有的人都要注意自身卫生。” 她又讲了如何注意卫生。 每个人都保持距离。 一直到了第七天,江宁城中出现了一例,引发人心惶惶。 薛湄叫来了武侯,让这些人敲锣,连昼夜不息的巡街,一边走一边敲锣,然后一边说薛湄要他们讲的话。 “神医在此,已有良药治虏疮。莫要惊慌。” 给大家自信和定心丸。 然后就是一些预防的措施,让大家尽可能的减少社交。 第七天的傍晚,有一名原本发作得最厉害的患者已经痊愈了,他的皮肤在结痂,也不再发烧。 他没有死,给其他患者极大的信心。而这一批感染天花的患者里,都没有老兵,全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薛湄相信他们全部都能扛过去。 第一例患者治愈的消息,薛湄又让武侯敲锣打鼓告诉全城的人,就相当于后世的新闻联播。 百姓们听了,居然觉得,能屠城的虏疮在薛湄面前什么也不是。 大家开始了正常的生活,好像觉得,这件事离他们很远,而恐惧明明是前天才爆发的。 薛湄在这里,给所有的百姓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从患者慢慢治愈开始,这颗定心丸的药效,就传遍了全城。 正文 第801章成兰卿的残忍 楚国在欢欢喜喜过年。 庄王府也并不冷清,戴妈妈和修竹住在这里,彩鸢也回来了,这就导致蕙宁苑热热闹闹。 薛驰还特意提醒了戴妈妈:“今年大小姐不在,你们更是要把这个年过好。” 因此,戴妈妈大肆操办。 除了年节欢庆的气氛,庄王府今年也破费,在树上扎了好些绢花;门廊之下,悬挂了无数的灯笼。 每一盏都是明角材质,点亮的时候流光溢彩,也让整个庭院,充满了勃勃生机。 这些都是戴妈妈花钱的,她老人家手头有钱。 戴妈妈和修竹颇有人缘,从大年初一开始,陆陆续续有人登门拜访,其中不乏一些贵妇人。 这些人能拉得下脸来,除了觊觎戴景阁的好东西,也是给薛湄体面。 当然,这些人不是无缘无故如此给薛湄面子,是因为年前袁家的船队,狠狠刺激了这些家族。 也许未来的生财之道,就在海外,至少楚国境内已经没有什么暴利可图了。 若是不抓住机会,等着别人吃的满嘴流油时,自家就逐渐落寞了。 “侯爷她去青阳县视察了。” 这是庄王府给薛湄找的借口。 薛湄今年不在府里过年,大家对她的去向自然好奇,故而薛驰便说她往自己封地去了。 这个说法无懈可击。 饶是薛湄不在家,这些贵夫人们,也热情不减,想着和戴妈妈打好关系c跟修竹等丫鬟交好,将来她们能在薛湄跟前美言几句。 从除夕到正月初六,戴妈妈她们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正月初六这天晚上,众人闲下来一起吃顿饭,红鸾便感叹说:“大小姐在江宁肯定玩的很开心,不知道那边有什么好吃的。” 众人笑起来。 她们都觉得薛湄这次回去应该是很轻松的。 但成兰卿知道不会。 成兰卿的密探在江宁城,传播完了天花病毒之后,确定事情成功了,就赶紧快马加鞭回处。 密探在正月初六这天晚上到了。 “我回来时,有一人已发作。他乃是小兵,他的营舍同住了好些人,大家同吃同住,不可避免。”密探说。 成兰卿听了,半晌才点点头。 太子也在一旁听着,闻言会心一笑,对成兰卿说:“你这办法倒是挺好。” 成兰卿让密探退下去,轻轻叹了口气:“若有第二个办法,我也不想屠城来杀薛湄一人。” 天花肆虐,整个江宁城所有人都无法幸免于难,所有人都要死。 成兰卿从来不会珍惜人命。 她之所以有些忧心忡忡,是她担心疫情无法控制,会传到楚国来。毕竟,江宁离楚国那么近。 成兰卿拥有这样的东西,这些年她却从来没用过,因为她自己不是大夫。 病毒是不会看人的,她放出来了,就是一头吞噬人命的魔兽。 这头魔兽不是成兰卿能控制的。她很担心自己身边的人全部中招之后,她也无法幸免。 她要存活在这个世界,她要拥有至上的权力,所以她需要很多的臣民为她服务。 她不珍惜人命,但她珍惜自己的命,以及自己奴隶的命,这些是她的财富。 成兰卿这次也是被逼急了。 第二位密探,后天才回来,成兰卿对太子说了,他应该可以看到正月初三江宁城的情况。 “那时候的江宁城,是个什么样子” 那时候,应该还没有大爆发,但已经有点风声传出来了,军营里肯定是先乱了套。 他们会着急上火,向朝廷请求军医支援,还是自己把事瞒下来 成兰卿觉得,许明晟会上报朝廷。 许明晟不是个阳奉阴违的人,他对朝廷忠心耿耿,并不会在乎自己的官帽而罔顾百姓生死。 很快,梁国朝廷就会知道此事,整个京城都会惊慌失措,他们可能就会封城。 会有附近的驻军,到江宁城外。 当然江宁临近长江,不管是百姓还是军队,都有可能从江面上逃走,所以,楚国和齐国,应该加强戒备。 成兰卿对太子说:“等到下一位密探回来,得到了具体情报,你就把此事告诉陛下,加强沿岸防范,千万不能让对面的人过来。” “对面的人本来就过不来。”太子说,“江边守军就是防着他们的。” 成兰卿:“那要再加一层 防护,这可是天花,它肆虐的时候,百姓是一城接一城的死。 太子听到这里,打了个冷战。 他看了眼成兰卿:“咱们如此行事,是否造孽” 成兰卿:“一将功成万骨枯,殿下要是知道当初在白崖镇,一场战事死多少人,就不会有这种妇人之仁了。 太子:“” 他被成兰卿的挖苦给惹恼了,站起身冷冷看着她:“你大胆,你可别忘了,你也有把柄在孤手里。” 成兰卿就摸了下自己的肚子。 她没有怀孕。 怀孕的是另一位美人,成兰卿已经将她送往秘密的地方关押,只等她临盆生下孩子。 当时太医请脉,是傍晚时分,屋子里光线本就暗淡,加上成兰卿是在帐内,只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就是太子另外一位美人的。 成兰卿早就想过要假怀孕,但她需要盟友,因为她糊弄的对象是皇帝。 太子就是她的盟友。 如果太子不被监禁,成兰卿这个计划实施起来反而有点难。 现在,她可以光明正大对太子说,她假怀孕是为了让太子摆脱禁足,是为了太子。 所以,太子会帮她遮掩,会对她感激涕零,会和她一起完成这个假象。 如此甚好。 现在太子居然把此事当成兰卿的短处,想要以此威胁她,成兰卿淡淡笑了笑。 “把柄”她笑容明艳,“此事若是揭穿,对我的影响大,还是对太子殿下您的影响大” 太子:“” 他们俩分开了,停止了这次争吵。正月初八,第二支密探回来了,他探听到的是江宁城正月初三的情况。 “已经有上百士卒染了天花,成阳侯在救治,城里也出现了一些流言蜚语,人人都很慌。” 成兰卿微微闭了闭眼。 好了,大计已成。 已经出现了百名感染者,哪怕她薛湄有通天之能,也只能束手无策。 自古虏疮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救治的。 薛湄会死在那里。江宁住了大约莫百万人,世上便要千百万新魂了。 “阿弥陀佛。”成兰卿默默念了句,睁开眼回那院去了。 正文 第802章天花也要听话 成兰卿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就不再刻意关注江宁事态。 她也不想听到那些惨绝人寰的事,一座好好的城变成鬼城。 太子果然是告诉了皇帝,说将来可能会发生大的时疫。 皇帝漫不经心:“什么时疫” 太子:“儿臣得到的消息,未必准确。听说是虏疮。” 皇帝脸色骤变。 虏疮意味着什么,皇帝是最清楚不过的。 以前岭南就发过一次,导致楚国的三城c十六寨子变成了鬼蜮,白骨垒得高高。绿苍蝇遮天蔽日。 封闭了城门,惨嚎声震耳欲聋,皇帝至今听到虏疮,就本能的浑身发寒。 “来人,发急报” 他要让守军守住所有江面的防线,一寸地方都不能放过。对面胆敢有人靠近,格杀勿论。 本来楚国和梁国之间,是有一些官船往来的,现在全部停止,对所有的官船都在码头待命。 太子又说:“父皇,好像成阳侯去了江宁。” 皇帝: 皇帝的心神激荡,他感觉到了手脚一瞬间的无力,跌坐在椅子上,脸色也是一片惨白。 “她跑到江宁去做什么” “谁知道”太子的话带着几分恶意,“她到底是梁国人,回去也很正常,父皇。” 皇帝回过神,白了太子一眼。 薛湄去江宁做什么,皇帝倒隐约是能猜到,因为薛湄的弟弟和弟媳妇都在江宁。 大过节的,她想念亲人也是情理之中,没有说嫁出来的女儿不准回娘家。 皇帝从来没有把薛湄当细作对待,所以并不会介意她的行踪。 他只是觉得心头剧痛,那可是神医,可是个惊采绝艳的孩子,若染上了虏疮,她 皇帝又下了一道密旨,让人传给自己心腹的守军将领:“若是在江面上看到了成阳侯,放其上岸。” 皇帝愿意为了薛湄冒这个险。 成兰卿那边估算着,七天过去了,江宁已经是满城尸骨,梁国和江边的其他地方都闹开了,人心惶惶。 她招了自己的密探,让密探再去打探江宁的消息。 “不需要过江。”成兰卿说,因为现在过江不容易,楚国这边严防死守,“就是打听打听,看看那边这几天有多少船只过来。” 估计是成千上万。 楚国只要遇到就会杀,齐国也是,江面恐怕都被血染红了。 密探却告诉成兰卿:“主人,这几天没有任何人过江,江面一派平静。守军将领那边还觉得稀奇,正派人回来禀告陛下。” 成兰卿一愣。 不至于呀。 江宁的那些水军,自顾不暇,天花就是在他们中间传开的,他们哪有本事把所有的百姓都阻拦在城内 人人都求生。 初五的时候就已经有一百多人感染了,接下来会几百倍的速度扩散开,现在应该四面开花,城里应该会出现百姓四下逃散的情况。 怎么会没有人过来 成兰卿有些不相信,对密探说:“想办法潜入江宁近郊,注意保护好自己,看一看那边的情况。” 她的密探才派出,第二天,原本被困在江宁c成为成兰卿的死棋的密探回来了。 成兰卿看到他,觉得很意外,因为这个人是在军中的,在成兰卿的预想中,。这个人绝对会染上了天花。 “主人,失败了。”密探声音悲切。 他是死士,原本就是留下来等死的。 成兰卿,脸上终于有了错愕:“什么” “天花失败了。”密探继续道。“没有死一个人,也没有扩散出去。那一百个人在院子里。全部都好转了。” 成兰卿脸上还是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好像听了什么来自异域她乡的语言,感觉叽里呱啦的都没听明白。 没有死人 天花没有死人,那还叫天花吗 它还有尊严吗 “你仔细说来。”成兰卿觉得自己的声音尖锐无比,不像是她的。 那密探就如实说。 他说:“成阳郡主在军中种痘。只要种过痘,经过几天发烧,在退烧之后,这个人终生就不会再得天花。” 而那些得了天花的人,高烧也得到了控制,没有全身溃烂而死,只是几天之后发了出来。 再退烧,溃烂处逐渐结痂好转。 所有的人都是如此。 城里听到了风声,一开始百姓恐慌,有几户人家跑了出去。 但跑出去之后发现,城里一切如常,没有任何的死亡,甚至军队之外的人,如果自己愿意种痘,也可以到军医处去种痘。 种痘了,终身不会再感染天花。 那些跑出去的百姓,成了笑话,大家都说他们胆小,怕死。其他人可能也想跑,但在这种氛围之下,不好承认自己贪生怕死,只得留下。 至于种痘,薛湄没有免费给他们种,因为免费的就不会珍贵,反而花点钱才会有人追捧。 种痘的百姓越来越多。 也有人提出疑问:“这真的有用吗” “这是成阳侯的办法,怎么会没用” 薛湄,就是保障。 军营的那些染了天花的人,一个个恢复正常,出现在人前,已经是正月十六了。只可惜,哪怕他们恢复了健康,也是一脸伤疤,估计将来是一脸麻子。 不过,保住命就是万幸。 这个时候,江宁城的百姓才知道,过年的时候,一场大的灾难正在悄悄发生,只是在萌芽阶段就被成阳侯给掐断了。 半座城市的人种了痘,其他人也想种痘,但是没有钱。 这个时候,薛湄就让官府发公函,皇帝恩泽百姓,愿意出钱给百姓种痘,个人不需要再花一文钱,之前花过钱的,可以到官府去退。 如此一来,大家感激涕零,对朝廷更加忠心。 薛湄从来没想过要靠这个赚钱,她要的只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种。 她一直在江宁忙这件事,直到正月底了,她才想起自己答应了大哥,初六就该回去了。 “失言了。”薛湄说。 萧靖承:“也许没有人会在意你的失言。” 一个月的功夫,薛湄彻底把天花摁住了,百姓们把种痘当一件新奇的事儿,他们还以为是皇帝给他们做的,一个个感谢皇恩浩荡。 然后就开始忙自己的事。 没有人知道薛湄付出了多少。 萧靖承问她:“你可觉得委屈你一个人打了一场大战,你救了上百万百姓性命,却没有人感激你,你委屈不委屈” 正文 第803章最好的回报 是否委屈 薛湄听了,感激萧靖承对她的偏袒,同时,她并不觉得委屈。 “我已经不需要任何轰动的事件,来证明我存在的价值。我在这里,这里就没有动乱,所有人都信任我,这就是对我的奖赏。”薛湄说。 还有一点,薛湄可能是成熟了,她已经有了很多的同理心。 她设想一下,大过年的,是所有人热热闹闹,无知无觉的过;还是活在惊慌恐惧里,战战兢兢的过 那她宁愿选择前者。 所有人都在庆祝新年,只有他们在治疗天花。 百姓安居乐业,对病毒无所畏惧,这不就是对薛湄这个神医最好的回报吗 萧靖承搂了她,轻轻吻了下她的鬓角:“你好像长大了。” 薛湄回搂住了他的脖子:“我一直都很成熟。” 萧靖承:“” 真是给一根杆子就往上爬,从来不知谦虚为何物又可爱又傲娇的小女人,萧靖承爱极了这样的她,用力将她搂在怀里:“对,你一直都很成熟,是我幼稚。” 薛湄就笑了起来。 这件事,有些人还是会看在眼里。 比如说成兰卿。 当成兰卿费尽心机,想要将薛湄击毙的时候,却没想到,薛湄居然能控制天花。 这让成兰卿感到骇然。 虏疮的发作,不管是书上的记载c老人的记忆,还是成兰卿亲眼目睹,都是极其惨烈的。 只要一个人染上了,可能就会赔上上千条人命。 若同时一百个人染上,那几乎是灭城之灾。 可,江宁没有爆发。 那些发了天花的人,一个个在痊愈;那些没有染上天花的人,被种痘之后,此生再也不会得。 薛湄居然有手段,做到如此。 成兰卿一直觉得,自己是站在山巅的。她俯瞰整个天下,想要把所有人踩在脚下,她也可以。 但突然,她眼前出现了另一座高山,这座山巍峨耸入天际,她根本看不清其面目,也不知它到底有多高,只知道它阻挡在了自己面前。 这让成兰卿感觉到了无力c惊悚,甚至愤怒。 她已经很多年不曾为什么事而愤怒过了。 “种痘”这个词一直在成兰卿的脑子里。 为什么种了痘之后,终身不会再感染虏疮,为何可以种痘 那些得了虏疮的人,他们到底是如何把他们的病传给其她人的薛湄为何知道传播方式 就因为她知道是如何传播的,所以她也知道是如何截断的。 她对医学的了解,成兰卿望而生畏。 不对,为何现在才惊悚 在薛湄治好胡二腿的时候,成兰卿就应该感到惊悚。 那可是断掉的腿。 她猛然将茶盏砸在了地上:“为何是她” 这个瞬间,她也许有种“既生瑜c何生亮“的感叹,只是她不知道这个词,没办法准确表达。 太子也很愤怒。 他指着成兰卿说:“你让我在父皇面前丢尽了颜面。父皇现在责问我,我如何回答” 建弘帝就此事骂了太子一顿。 其实,建弘帝是个非常精明的皇帝。他一边骂太子虚报军情,一边派人去江宁打听情况。 他的情报,往往来的比太子和成兰卿的更快。 于是,建弘帝便知道了,是薛湄在江宁控制疫情。 “她什么都会,恐怕是医圣下凡。”建弘帝如此想着。 一个人能拯救上百万人命,她不是神又是什么呢 这让建弘帝起了更想要留住薛湄的心思。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应该把薛湄留在楚国。 “她如果能在青阳县生活,就最好了。既是她自己的封地,又在楚国境内。她拥有至上的权力,也会庇护一方的百姓。” 建弘帝不知道薛湄心里是怎么想的。 总之这件事,建弘帝觉得,给薛湄立个生祠都不为过。 她值得。 事情也传到了梁国的京城。 江宁年初时出了这样的大事,许明晟仔细写了奏章,讲述给皇帝和大臣们听。 所有的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江宁要是乱起来,边界不保,楚国和齐国有可能趁虚而入,当然,最怕的还是那些染了虏疮的人逃出来,把虏疮之乱扩散开。 那时候, 可能死了就不是江宁的百万人了。 众人一想,都觉得遍体生寒。 但是,成阳郡主回了趟江宁探亲,就把这件事扼杀在摇篮里。 她既会治疗虏疮,也能让人防止虏疮,更清楚知道虏疮是如何传染给另外一个人的。这手段,让太医院的人,都大为赞服。 皇帝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他明白,薛湄在江宁做了好事,是打着皇权的幌子,是给他树立了形象c拉拢了人心。 若是他因此打压薛湄,朝臣们恐怕不会同意,寒了其他人的心。 太皇太后戚氏也听说了:“这孩子就是胆大,一心为民。当初在匈奴的时候,也是她深入匈奴,斩杀贼首,教化了匈奴子民。现在,她又不顾危险去治疗虏疮。” 太皇太后觉得应该大肆褒奖薛湄。 但大将军王传回了信,意思是说,还是没必要把江宁发生过的事传开,以免百姓人心惶惶。 众人这才意识到,大将军王人也在江宁。 大家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胡太皇太后同样挺高兴的,她对身边的人说:“每次成阳有消息,都是好消息,听得让人提气。看看,她现在连虏疮都能治了。” 很是与有荣焉。 萧明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快马加鞭往江宁赶。 虽然家里的小妾们极力阻拦,说江宁那边可能还有天花病人,但阻挡不了小郡王的脚步。 等小郡王人到了江宁的时候,薛湄已经乘船离开了。 当权者知道她做了什么,身边的亲信也知道她做了什么,但江宁绝大多数的百姓都不知道。 他们沉浸在平凡又安宁的日子里,柴米油盐,平安遂顺。 薛湄很喜欢这样。 薛湄要回去了,她答应了大哥。而萧靖承这次不能随她一起回去,他要回趟京城。 两人便在江宁,暂时分开了。 等小郡王赶到江宁的时候,薛湄人已经快到了楚国京城了。 正文 第804章薛湄的夸夸其谈 二月初,楚国都城已经开春了,拂面的风柔软温暖。 江堤旁的垂柳,泛出青翠颜色,倒映着碧水幽幽,一连串的水波荡开,而柳条同样款摆不息,水与柳都像是逐风嬉闹的孩子。 薛湄踏上了码头结实土地,差点就要哭了。 她对锦屏道:“我真不习惯在船上讨生活,一两次也就够了。时间久了,我这双腿不太像我的了。” 锦屏抿唇笑。 薛湄想着修竹快要生了,又想念戴妈妈做得鸡蛋面,归心似箭。 大哥亲自到码头迎接。 他神色平淡,不像是等候多时的。只是他的靴子湿了半边,一看就是久立码头所致。 薛湄快步上前:“大哥” 大哥端详了她:“你可还好” “挺好的,我带了很多江宁特产回来。”薛湄道,“大哥” 薛池打断了她喋喋不休,一指身后马车,示意她上车。 薛湄撩起车帘,却见里面坐了一人。 这人着红,是皇帝身边最受宠的大太监魏公公。 薛湄倒也不是十分惊诧,只是她表现得好像意料之外:“魏公公。” “侯爷,这一路辛苦了吧快上车,歇歇手脚。”魏公公笑容满面。 薛湄:“” 她坐了一路的船,又要坐车。 建弘帝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薛湄,询问她关于虏疮的种种。 薛湄已经很疲倦了,还是打起精神应付,顺便在宫里吃了顿午膳。 她跟皇帝说:“虏疮并不可怕,它只是烈性传染病的一种,鼠疫c霍乱等,都很可怕。 若人人都种痘,慢慢形成了免疫,这种病就自己消失不见了。” 皇帝听了,很是震惊。 还能自己消失不见 薛湄跟他讲了虏疮是如何传播的,它可以通过飞沫传播,跟很多的传染病一样。生病了隔离c注意卫生即可。 皇帝听得入了神。 薛湄又告诉皇帝:“其实,江宁这次的虏疮,乃是人为。” 皇帝:“” “所以陛下不用担心,暂时还没有哪里爆发虏疮。您可以花费一些钱财,让百姓们都种痘。”薛湄道。 全民种痘,有点劳民伤财,但可以避免虏疮的肆虐,对所有人都是有好处的。 皇帝决定要实施此事。 薛湄在宫里聊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春寒侵入了殿内,皇帝才意识到天色不早了。 她要出宫了,否则一会儿宫门落锁,薛湄就出不去了。 皇帝:“你明日再来,再仔细推敲推敲种痘之事” “陛下,我太累了,您让我歇歇吧。等我缓过一口气,咱们再讨论公务,如何”薛湄道。 皇帝:“” 所以,他堂堂一国之君,是被拒绝了吗 薛湄真是累得不轻了,很快从宫里离开,回到了庄王府。 王府实在太舒服了。 她一回来,戴妈妈煮好了鸡蛋面一种混合了鸡蛋做出来的手工面,用清淡鸡汤调味,配上小青菜,既鲜美又清爽,薛湄特别爱这一口。 戴妈妈会做各种好吃的,萧靖承都被她的美食征服过。 吃完了,丫鬟们准备好了热水澡,薛湄感觉浑身毛孔都泡开了,满身尘土都洗去,灵魂都轻松了几分。 洗澡完,小丫鬟给她擦头发,彩鸢则把老药农交给她的揉按手法,用在了薛湄身上,替薛湄松了松筋骨。 红鸾在旁边说:“修竹姐姐已经坐了半个月的月子。大小姐,明日让她来看您” 修竹生产的时候,回到了陆家那边。 陆家很够意思,特意给修竹请了经验丰富的稳婆;戴妈妈又把两名护院派过去,守住修竹的院子,不让甘家的人趁机行凶。 修竹生了个女儿。 因为贪吃,修竹孕期胖了不少,孩子也重,落地的时候七斤。 因此,修竹吃了苦头。 薛湄很担心修竹有撕裂伤,毕竟古代的稳婆可能不懂得缝合,她就要吃更多的苦头了。孩子那么大呢。 “我小憩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你们喊我,我要去看看修竹。”薛湄道,“我不放心。那些稳婆可能连基本的消毒都不懂。” 彩鸢按住了薛湄的肩膀:“大小姐,接生的时候我也在。稳婆很有经验,孩子出来得慢,特别是最后那几下,稳婆拖得很稳,修竹没受伤 呢,您放心吧。” 这方面,彩鸢比较懂,因为薛湄跟她说过。 薛湄心中松了口气。 果然,陆家请过来的稳婆,还是很靠谱的。 薛湄一边阖眼打盹,一边和彩鸢低语:“当时修竹疼不疼听说阵痛能把人活活疼死”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皮也阖上了。 彩鸢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拉过被子给薛湄盖上。 被子晒得松软,全是阳光的味道,薛湄睡得很踏实,梦里也嗅到了春暖花开。 她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 用过了早膳,薛湄打算带着锦屏去看看修竹和孩子,但戴妈妈等人也很想念修竹,便一块儿去了。 修竹这里现在有三个使唤的人:一个乳娘,一个三十来岁负责打扫洗衣的妇人,以及一个厨娘。 乳娘要帮衬修竹一起喂孩子,修竹自己的乳汁不是很够;厨娘做饭,但修竹的婆婆也会帮忙,厨房就是她们俩忙碌。 粗使的妇人,主要是打扫,平时不往正房去,端茶递水之后就不露面了,非常腼腆。 修竹可能是怕薛湄觉得她摆阔,屋子里用三个下人,就跟薛湄解释:“方才那嫂子,是正房那边秦妈妈的侄儿媳妇。 她男人孩子都不在了,她年纪又轻。秦妈妈想给她找个事儿做,但她天性怯懦,平时见多了人就紧张。 秦妈妈求了我婆婆,婆婆见她可怜,这才让她到家里帮帮忙。” 秦妈妈是三夫人身边的总管事妈妈,也是陆家正房有头有脸的管事。这样的人,陆相稚母子不好得罪。 妇人可能有点社交恐惧症,见人就手脚不利索,端茶的时候手也在抖。好在很勤快,没人在跟前的时候,她做事勤勤恳恳的,倒也很不错。 薛湄:“你现在可是戴景阁的东家,用三十个下人都使得,何况三个” 她的初衷,就是让她的丫鬟们都摆脱过去的身份,变成富人。 “孩子呢,快抱过来我瞧瞧。”薛湄转移了话题,“取名了吗要不要我取个小名” 戴妈妈:“” 正文 第805章没有人性 大小姐没怎么读过书,取不出好名字,这是大家的共识。 陆相稚自己是读书人,他可以给孩子取很好的名字,但修竹执意要让薛湄取,只是戴妈妈不太同意。 薛湄见戴妈妈一脸无语,笑了起来:“我不取大名,大名实在太难弄了,我取个小名嘛。” 戴妈妈:“小名倒也使得。” 非常为难。 众人哄笑起来。 薛湄想到自己弟弟给小侄女取名叫猫儿,好记又好养活,也想给修竹的孩子取个类似的。 当然,戴妈妈在场,不许薛湄胡闹。 薛湄问了修竹,得知陆相稚已经取好了三个名字,就等薛湄回来过目,最终确定一个。 三个名字里,有个叫“陆桥儿”,薛湄觉得朗朗上口。 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小名叫桥儿,也不算什么高雅之名,却又很动听。 修竹还在月子里,众人叨扰了一顿,在这里用了午膳,下午早早回程了。 戴妈妈还问薛湄:“瞧着人家的小孩儿,大小姐可也想要一个” “去哪里要”薛湄道,“人家父母生的,轻易能给我” 戴妈妈:“” 因为薛湄说烂大街的笑话儿,导致戴妈妈不太想理她,同时又很操心她。 不止是薛湄,几个丫鬟戴妈妈都操心。 修竹已经成了,婚姻美满;彩鸢跟戴妈妈说过,她心里装了卢文。若此生有机会,她还是想等等卢文。 除非卢文已经结婚生子了,否则彩鸢是不嫁的。 “将来世道,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那时候,楚国c梁国之间,可以随意往来了呢”彩鸢说,“有大小姐在,什么都有可能。” 她也许会回到梁国去,也许卢文回到楚国来,甚至他们可以两边跑,毕竟大小姐能力通天。 彩鸢从来不绝望。 就是不知道卢文那厮如何了。 彩鸢听说过,他问了抵抗家族的保媒,把他父母都得罪了。 锦屏的婚姻,戴妈妈有点操心不着。 和其他丫鬟们相比,锦屏是后来的,又总是跟着大小姐,跟戴妈妈就隔了一层,没那么亲近。 况且锦屏本事大,戴妈妈有些时候都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更没办法为她着想了。 唯一让戴妈妈犯愁的,就是红鸾了。 红鸾特别没成算,眼睛里也没个轻重。今天看这个年轻俊朗c明天看那个斯文儒雅,总之全是少女心思,没一处落到实地。 她还说石永暗恋她。 石永已经得到了差事,成了一名校尉。将来庄王登基,石永可能就是将军。 戴妈妈见过石永几次,那人看上去高大憨傻,实则蛮有野心。 总之,这件事对红鸾没什么好处。 唯有红鸾,好像对石永越来越上心了。上次元宵节,她还主动约石永去看花灯。石永虽然去了,戴妈妈觉得他多少有点被逼无奈。 如此琐事,戴妈妈又不好拿过来烦薛湄。 她们一路闲话,回到了庄王府,在大门口下了马车,正好遇到了石永。 石永给薛湄见礼。 薛湄见他穿了铠甲,好像是六斤重的,应该是校尉官衔的,就问他:“石永升了” “是,小姐。”石永恭敬回答。 薛湄:“那以后得叫你石校尉了。你是在哪里当差” 石永一一说给她听。 红鸾在旁不耐烦,对薛湄道:“大小姐,您干嘛问东问西的你还真想把我嫁给他啊” 薛湄:“” 一旁的石永和戴妈妈等人:“” 红鸾似有点娇羞:“还早呢,我要等大小姐嫁了再嫁人。” 石永:“” 所以他今天到底是走什么霉运,要撞到这里来 薛湄笑了笑。 放走了石永,戴妈妈而后跟薛湄说私密话,意思是得提醒红鸾。 “那石校尉,势力得很,他眼里看不下红鸾的。红鸾成天这么说话,将来岂不是自打脸”戴妈妈说。 石永眼高于顶,这个自然,每个有点本事的人都骄傲,无可厚非。 “我会跟红鸾说。”薛湄道。 薛湄直接说了。 红鸾不相信,还说让薛湄别管,反正她暂时不想嫁人。 “大小姐,你是不喜欢他吧 他长那么高,跟门神似的,谁稀罕他啊换了我是您,我也舍不得把这么漂亮的丫鬟给他。”红鸾道。 薛湄:“” 舍不舍得另说,这丫鬟必须得是亲丫鬟。 薛湄拍了拍她的脑袋:“那我得留着你,我真舍不得。” 红鸾叹了口气:“舍不得也得舍,您没听说过女大不中留吗” 薛湄:“我难道亏待了你你怎么变得如此恨嫁” 红鸾:“” 不要脸的丫鬟,在更不要脸的小姐跟前,一败涂地。 薛湄没心情管家里的爱恨情仇,她还要帮皇帝实施种痘计划。 这件事很难做,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完成的,皇帝让薛池辅佐薛湄。 因为成阳侯神医的身份,让这件事的阻力小了很多。 皇帝用赋税做诱饵,让楚国百姓都种痘。同意种痘,可以抵消一部分的赋税。 薛湄对薛池说:“大哥,你将来若做了君主,要像陛下这样爱民如子。哪怕他们不理解你的苦心。” 薛池听了,没有反驳什么,而是认真点点头。 兄妹俩一起办差,便聊了很多,薛湄说起上次在江宁的时疫,便说了她自己的猜测。 “我怀疑是人为。”薛湄道,“因为冬天不是天花高发的时节,不太像是自然发起来的。就是虏疮,我习惯了叫它天花。” 薛池错愕:“可是,谁敢用虏疮害人他自己也是人啊” 一个人在屋子里点燃火,难道不怕自己也被烧死吗当大火起来的时候,他又凭什么能逃脱 薛湄笑了笑:“敢如此行事,说明此人自视甚高,一直将自己凌驾于普通人之上,觉得自己高不可及。 大哥,你认识的人里,有没有如此自负之人” 薛池眸光一寒。 在这个瞬间,有个影子出现在他心头,引来一片阴霾。 “你是说,成兰卿”薛池问。 薛湄点点头:“我猜测了很久,这件事符合她的性格。就像你说的,正常人都担心虏疮问世,反过来祸连自己。但成兰卿没有同理心,她从来不把自己放在人的范畴内,她觉得自己是神,所以这件事像是她的手笔。” 薛池:“” 正文 第806章打草惊蛇 薛湄的分析,薛池无从反驳。 “如此说来,成兰卿不是为了对方梁国,而是为了对付你。”薛池又道。 一瞬间,他心中的暴虐之焰熊熊燃烧,恨不能将成兰卿化为灰烬。 这个女人,真是该死 如此狠毒,把上百万的人命不当回事,她比恶鬼还要可怕。 她自己也是梁国人 “难道她对梁国就没有一点顾念之情吗”薛池无法理解。 薛湄道是能明白。 有些人是天生没有同理心的,共情能力低下。这种人,就像是后世的机器人,他们强大而精密,但他们没有起码的感情。 成兰卿曾经敢用白崖镇数十万大军的性命,以及全家老小,换取她的荣华富贵,可见她的确是冷血冷心。 历史上变态的连环杀手,有些就是这种性格。 这种性格,大部分是经历过很多的事而慢慢形成,没有谁天生就是反社会的变态当然也有人是天生的。 成兰卿就是这种人。 她自己可能也意识到了,所以她从来不把自己和普通人视为同类,她有种无法言喻的优越感,高高在上。 她自负她是天生的救世主,是拯救万民来的。 “杀了她”薛池道。 薛湄:“她在戚太皇太后身边安排了眼线。一旦她出事,她的眼线就会用自尽的方式,跟太皇太后同归于尽。” 薛池:“” “大将军王查了很久,也没查到这个眼线到底是什么人。但我这次去江宁,有了点小小收获,也许我知道那眼线在哪里。”薛湄道。 薛池:“什么收获” “就是我刚到江宁不久,天花就爆发了。而在我到达之前,玉君在自家抓到了一名细作,那细作自称是受了安诚郡王府程美人的指使。”薛湄道。 薛池:“你是说,要往安诚郡王身上去想” “对,宫里藏着的那个眼线,不是跟戚太皇太后有关,而是跟胡太皇太后有关。她肯定是个特别不起眼的人,而且她一定在胡氏宫里,是安诚郡王送进去的。”薛湄道。 薛池:“你告诉大将军王了吗” “我当时忙着救治病人,控制疫情,整个人都累疯了。而后坐船,没有萧靖承在身边,我有点发昏,脑子昏昏沉沉的。 直到我回来了,闲了下来,能正常吃喝的时候,我才开始思考这件事。”薛湄道。 宫里什么样子的人,可以拿到戚太皇太后娘娘的秘密书稿 这个人,又是以什么身份藏在胡氏太皇太后身边的 只要能找到这个内奸,薛湄现在就可以对成兰卿下手。 薛湄其实一直很欣赏成兰卿的。成兰卿要做的事,跟薛湄是平行线,两个人利益并不冲突。 如果成兰卿做了皇帝,女性地位提高,对薛湄并没有任何坏处。 但成兰卿用天花,这件事彻底激怒了薛湄,也触犯了薛湄的底线。 薛湄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成兰卿想要的不是和平夺权,她随时打算牺牲无数的人命,来换取她的成功。 比如说常觉法师,也就是弥尘法师的师叔,就是死在了帮成兰卿的路上。 弥尘要是不赶紧跑,接下来要付出性命的,可能就是他了。 想要扳倒成兰卿,恐怕没那么容易。 薛湄和大哥做完了差事,回到京城的时候,正好是江城一年中最热闹繁华的时节三月了。 三月的京城,就连城郊也很喧哗,处处彩绢满天飞,搭着幔帐,贵妇与千金们踏青游玩,还有“相亲”。 薛湄撩起车帘看了眼,笑着对薛池道:“今年不知道谁家又想把女儿嫁给你。” 薛池:“莫要说笑了,你还是想想回京之后怎么办吧。成兰卿既然想要你死,她肯定还会继续的她为何突然要对你下杀手” 薛湄笑了笑:“我要做的是去打草惊蛇,然后等。至于她为何突然下杀手,我的猜测是她没有怀孕。” 薛池:“” 薛湄这个人,薛池有时候觉得她极其不靠谱。 两个人办差回来,薛池去宫里交差的功夫,薛湄就逛到了东宫。 她去见了太子妃。 在太子妃的带领下,薛湄去摆放了怀着“圣孙”的成兰卿。 她真的是一点准备也不做,就大咧咧去“打草惊蛇”了,不怕那蛇反过来咬她一口。 薛湄问候了成兰卿,问她最近孕相c吃得如 何,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告诉薛湄,让薛湄派人去弄来。 临走的时候,薛湄好像漫不经心,对成兰卿道:“你肚子瞧着很大,会不会是双胞胎我摸摸看。” 她没等成兰卿反应过来,已经上手了。 然而成兰卿武艺高强,薛湄不可能随便偷袭成功的。 成兰卿回神之后往后一缩,薛湄的手没有碰到她,只是堪堪碰到了她的衣裙。 薛湄先笑起来:“侧妃身手真灵活。看着你一点也不像是真怀孕的人。” 成兰卿:“” 太子妃:“” 打草成功,薛湄派出了锦屏,让稽衍楼的人用最快速度给远在梁国京城的萧靖承发一封密信。 只要萧靖承能找到那个奸细,薛湄就可以放开拳脚杀了成兰卿。 这女人不死,天下会死更多的人。 果然,萧靖承五天之后就接到了密报,这速度让他都惊讶。 他依照薛湄的吩咐,果然在宫里暗暗排查,最终确定了两个人。 一个是胡太后身边的女官,已经快四十岁了,在宫里多年,深得胡太后的信任;戚太后对着女官,也礼遇有加。 这个人如果想在万景宫做点手脚,很容易。 其次,萧靖承就自己的婚事,和皇帝萧明铮聊了聊。 萧明铮居然想派人去楚国,求一公主嫁给萧靖承,两国结姻亲,重新放开边界,恢复商道,彼此来往。 这个想法,不知是谁跟他提的。 “需得有人去趟楚国。”皇帝说。 选来选去,任务最终被萧明钰拿下了,他要带着国书去趟楚国的京城。 稽衍楼很快把这个消息传回来。 薛湄得到消息的时候,笑了笑:“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成兰卿害怕了,所以她要用最后的杀手锏。” 薛池问:“是什么” 正文 第807章他乡遇故知 薛湄卖了个关子,她没有把一切都告诉大哥。 关于成兰卿,薛湄觉得,应该对她保持足够的敬畏,因为这女人是个疯子。 正常人惹恼疯子,是比较吃亏的。 “成兰卿肯定没有怀孕。” 薛湄这些年医术进步很快,哪怕成兰卿上了淡妆,薛湄也看得出她面容,不是怀孕之相貌。 她成兰卿再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孕妇该有的特质她都没有。 成兰卿和太子现在能活的不错,都靠她肚子里的那个假孩子,所以当薛湄提出怀疑的时候,成兰卿紧张了。 薛湄不需要证据,直接说成兰卿怀孕是假c异相是假,皇帝就会相信。 原因无她,就跟薛湄害怕弥尘法师说她是妖孽的理由一样:薛湄是神医,她的话就是证据。 成兰卿杀不了薛湄,更要防着薛湄去胡说八道,同时她需要做最后一道准备就是薛湄真的开口了,她的后招应该上了。 她一直不想走到这一步。 但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一步,她早就准备好了。 “小郡王要来了,不知道他给我带了些什么好吃c好玩的。”薛湄对着薛池转移了话题。 提到小郡王,哪怕明知道他这次来楚国是出国差,甚至可能带着其他目的,薛湄还是很开心的。 因为人生四大喜事,就有“他乡遇故知。” 薛湄也是个普通人,她也逃脱不了普通人这些最平常不过的喜怒哀乐。 她把这个说给薛池听。 “小郡王对你而言,也算故知这个人城府深得很,他一直在利用你。这些年,你给他出的主意,让他的生意翻了一倍。”薛池说 这是大实话。 小郡王的生意再好,也有时代的局限性。但薛湄的到来,让他摆脱了这一点。这些年他的生意的确是翻了将近一倍,这点他要感谢薛湄。 但薛湄并不觉得自己被小郡王利用。 “做买卖哪有什么利用相互赚钱罢了。若没有小郡王,我在永宁侯府的日子就很难过,我得感谢他。”薛湄说。 薛池想了想,点头说:“小郡王的确算你的第一个贵人。” “是的。”薛湄同意。 小郡王的确就是她人生的第一个贵人。那个时候,若没有小郡王的势力和钱财,薛湄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施展。 这份恩情,不管过去多少年,都不能抹杀的。 薛池有件事还是很好奇:“按说,你和小郡王是先相识的,怎么你反而和萧靖承成了” 薛湄笑了起来:“这种事情,还讲究先来后到” 薛池:“自然讲究了。先来的,情谊总深厚一些。” “若是要这么算,那我和萧靖承,就该成就一段姻缘,因为我的确是先遇到他的。” 薛池: “你不懂。”薛湄哈哈笑起来,“我和萧靖承之间,经历过很多事,这些事不能对外人讲,哪怕讲了,别人也听不明白。” 薛池:“” 狗粮一点也不好吃。 薛湄的空间c萧靖承做猫的经历,除了他们俩,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拥有独一无二的秘密,就注定他们俩能酿造一段有别于任何人的感情。 没有人可以挤进他们俩之间。 从前的成兰卿不行,而后的小郡王和薛池也不行。 又过了小半个月,三月中旬,百花竞艳,桃蕊盛绽。 这是江南,杨花淡柳c万物苏醒的时间,也是一年中最美的时节。 梁国使团就在这个时候到了楚国。 他们到楚国的目的,是给他们的大将军王萧靖承,求娶一位公主,结两国姻亲之好,恢复通商。 两国之间恢复通商往来,相互结亲,这是好事。 但是为了保障楚国的公主在梁国不受虐待c没有性命之忧,梁国求亲之时,应该会带一名皇室成员来楚国。 往往来的是小皇子。 这种因为政治目的到别国来的小皇子,可以被称为质子。 只要两国不打仗,通商友好,质子的日子是很好过的。 他会受到皇室的礼遇,与皇子们一起读书;甚至还可以做官,享受荣华富贵,一点也不输给他在自家国家做王爷。 有些不受宠的王爷,还不如做个质子。 当然,一旦打仗,这质子就是人质,他会受到折磨,甚至被杀害。 所以这是一份 高危工作。 梁国现在皇室,皇子们都很小。如果真的要来的话,可能还要带着乳娘在身边。 薛湄好奇,梁国的使团有没有带质子来,是否真的有诚意和楚国通婚,故而她早早进宫去了。 宫里的消息比外面要灵通。 她直接去了德妃那里。 德妃听说了她的来意,啼笑皆非:“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跟孩子似的,还要赶这个热闹” 薛湄抿唇笑,不言语了。 因为她想知道,这次来的质子,份量如何 总不会是表妹的次子 其实,依照古老的传统,来的真可能是表妹的次子,因为要身份贵重的质子才可以承担着自己的责任。 随便一个庶出的儿子,说放弃就放弃,能有什么威慑力 皇后的嫡长子要继承大统,肯定不可能来做质子;那么皇后的嫡次子就是最适合的人选。 而梁国就正好有这么一位皇子。 薛湄一方面觉得,萧靖承人在京城,不至于让皇室这么胡闹,欺负她表妹;同时她又担心,毕竟这是朝廷大事,表妹可能脑子一热,要主动提出把孩子送来。 那薛湄就要愁死了。 说不定到时候,她会在楚国留很长的时间,帮表妹养孩子,直到她孩子成年了回去。 使团上午就进了皇城,参拜了陛下之后,陛下在万春殿接待了他们。 质子则是梁国皇室的三皇子。她的母妃,也是出身于梁国望族,身份显赫。 薛湄暗中松了口气。 德妃看在眼里,问她怎么了。 薛湄实话实说:“我表妹还没有糊涂到如此地步。” 德妃听了一头雾水。 薛湄就解释给她听。 德妃听了,忍俊不禁:“做质子,对于非嫡长子而言,其实是一个好的出路。只要他们有命活着回去,将来他的封地会比其他的兄弟更肥沃c富饶。” 这是补偿,是他应得的。 薛湄:“孩子还是应该生长在自己父母的身边。父母给的爱,是童年必不可少的。若缺少这个,将来这孩子生命里总会缺点什么。也许他一生都会痛苦,都会去追寻母爱父爱,这样的人生其实挺可悲。” 德妃:“” 她其实没听懂薛湄说了什么。 宫里的妃子们,全部都不亲自养育皇子公主。 薛湄得知了质子不是表妹的儿子,心中松了口气。她这么一松口气,就顽皮起来:“娘娘,您能帮我一个小忙吗” 德妃:“你成阳侯身边还有小事吗先说来听听。” 正文 第808章重逢小郡王 今日万春殿设宴席款待梁国使团,商议将楚国的哪一位公主,嫁给梁国的大将军王萧靖承。 宴席中需要宫女服侍。 萧明钰坐在左边下手第一位,对坐的是楚国太子殿下,主位上则坐着楚国的皇帝。 他对楚国的这位皇帝很好奇。 纵观整个历史,没有比这位皇帝在位更久的帝王了。 一般少年天子,都活不到成年;哪怕成年了,二三十岁也会耗尽心血,力竭而亡。 这位皇帝,却活到了六十多。 别说成天操劳国事的皇帝,就是普通人,活到六十也算是高寿了,所以萧明钰时不时跟皇帝说句话,表达着他的仰慕之情。 没有人不喜欢别人拍马屁,主要是这马屁要拍得舒服。 这方面,萧明钰可是行家,从前的皇帝c太后,没人不喜欢他。他擅长拿捏别人的心思,观察别人的表情,投其所好。 他正在大肆吹捧建弘帝看上去年轻c精神矍铄时,突然瞥见眼前倒水的宫婢模样略眼熟。 因为这宫婢眉心有一颗美人痣,鲜红如血。 萧明钰愣了愣,那婢女已经转了过去。若自己侧头去看,就很失礼仪,萧明钰忍着没动。 “我听说,安诚郡王生意繁忙,怎么朝廷派了你来走这趟差事”太子笑着问萧明钰。 萧明钰:“这是我向陛下求来的恩典。若两国联姻,商路自然重开。谁抓住了先机,便占有了优势。商场也如战场,一个优势可能就是决胜。” 太子笑了起来,皇帝也微笑;陪同的楚国大臣们,也觉得安诚郡王是个十足的生意人,对他便少了提防之心。 大家提起生意人,总是诸多轻视,因为商户地位比较低。 地位的低下,导致他们被人瞧不起,久而久之就好像商人个个都缺心眼似的。大家对他们的敌意会少很多。 孰不知,这天下最精明不过的,就是商人。 艰苦的条件,让他们养成了锱铢必较的钻营c精锐的头脑,以及谨慎的性格。 他们比政客更敏锐。 萧明钰知道楚国人轻瞧他。 他并不恼火。 他很享受扮猪吃虎,并不介意旁人对他的轻视。相反他能从中获利,这就会让他快乐。 只是,那婢女又来了。 她纤瘦窈窕,穿着普通宫女们统一的蓝布衣裙。 三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热,她衣衫也算轻盈,脚步翩翩。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眉眼,只能瞧见额头的那一抹鲜红美人痣。 像是有什么羽毛,轻轻的刮着小郡王的心,他的心酥痒难耐,恨不能拉住那宫婢,看个究竟。 他略有点走神,显得他很急色,这样不妥。 小郡王想要整一整心神,免得楚国人以为他是个色鬼,然而他的心,总被那宫婢牵着。 再次走到他跟前倒酒的时候,宫婢突然抬眸,轻轻冲他眨了一下眼。 她明艳得像早春的迎春花。 像极了薛湄,又不太像薛湄。 小郡王记忆中的薛湄,油滑却不世故,姿容普通,但又很有魅力。是个不太漂亮的小姑娘,至少五官没有这般的精致动人。 可方才那宫女,惊鸿一瞥,已有惊艳之感。 小郡王心中骇然,瞧见那宫婢已然转出了宴席厅,小郡王起身告罪说自己略不舒爽,要更衣。 这话就是很委婉的告诉皇帝,他尿急想上厕所。 人都有三急,皇帝又不能拉着不准他去。 小郡王走出了宴席大厅,瞧见两名着红的大太监,正在屋檐下跟那小宫女说话。 宫里的管事太监,是很傲气的,不会给小宫婢好脸色。又不贪图她的美貌。 然而这两位大太监,对那小宫婢说话时毕恭毕敬,甚至在弯腰,是在央求着什么。 “最后一道点心还没上” 那女子声音糯软,“我上完点心就撤了,没人看见我,让娘娘放心吧。” 萧明钰:“” 他只感觉身子僵了半边,也不顾什么场合,下意识喊了声:“薛湄” 小宫女回头一愣之后,扬起了笑容。她的五官,像是有很大的改变,变的更加 小郡王说不出一时间是什么感受。 “小王爷,怎么离席了您今儿可是贵宾。”薛湄笑道。 她一说话,那种陌生感顿时消失,仍是那个痞里痞气的薛湄,看上去比小郡王 还要纨绔。 小郡王想说句话。 一瞬间,声音就那么卡在嗓子里,他只是愣愣的看着薛湄,四周都像是寂静了下来,让他清清楚楚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想说的话,每一句都不适合说,所以,他只是呆呆的立在那里,整个人宛如泥塑的雕像,就连脸上也没有了表情。 “吓傻了吗没想到我会来”薛湄又笑道,靠近几分。 这个人就在眼前,小郡王觉得她和自己想象中的c自己牵挂里的,又不是一个人。 终于,萧明钰彻底把真实的自我藏了起来 小郡王那一副对外的面容,终于武装好了。 他表情略有点夸张:“成阳侯陛下待我可真是厚道,居然用成阳侯给我斟酒,受宠若惊。” 他们俩说话的时候,万春殿的太监走了出来,对薛湄和小郡王说:“陛下请侯爷和王爷,大殿内说话。” 薛湄:“” 皇帝看到她这个装扮,一时既好气又好笑。自己封的成阳侯,关乎他的体面。 结果,她居然做宫女装扮。 “今儿兴致这么好”皇帝打趣薛湄,“这一身衣裳穿在你身上,可真显得俏皮” 薛湄:“” 陛下阴阳怪气的功夫,也是日益见长了。 梁国这边的使臣里都认识成阳侯,却好像又不太认识,故而个个起身与她见礼。 只有太子面露不悦。 皇帝让赐下座位,请薛湄同席。 好在宴请已经快结束了,薛湄便真的坐了下来,饮了两杯酒,算是见过了梁国使团。 回去的时候,那些大臣们还在说:“成阳郡主在楚国,比在梁国还要嚣张些。” “她乃是大才之人,自然走到哪里都嚣张。”另有使臣说。 小郡王却一路沉默不语。 他心里像有一团冰,沉甸甸的,将他的心口塞得全是冷意。 他莫名打了个寒颤:“我到底做什么来了那可是薛湄” 光“薛湄”二字,在他的生命里已然是说不清c道不明,丝丝缕缕牵挂的,他怎么糊涂以为,他可以做到 正文 第809章吵架才是真爱 小郡王安顿好了,马不停蹄到了庄王府。 从踏进庄王府开始,他就有种诡异的熟悉感既像是从前的郡主府,又像是从前的瑞王府。 楚国京城的建筑,也像极了齐国建筑,以素白庄严为美,不像梁国那样,非要涂满朱红色,才显得大气正统。 再往里走,居然还有个“蕙宁苑”。 熟悉的名字,却是不同字体的牌匾,给小郡王的冲击力很大。 一切都在变,而又像是没有变。 薛湄和薛池在蕙宁苑门口迎接了小郡王,两个人表情各异。 薛池神色淡漠,甚至有几分探究;薛湄则笑容满面,热情洋溢。 “你请了神医,对你的脸动了手脚”小郡王问。 薛湄:“” 你们这些直憨憨,直接说一句“变漂亮了”有多难 “女大十八变。”薛池替妹妹站台,“她原本就长这样。” 小郡王:“你摸着良心讲,她从前长这样她要是长这样,至于被薛玉潭打压吗” 薛玉潭这三个字,对薛湄和薛池而言,有点隔世的恍惚感,好像她已经是上辈子的人了。 “小王爷真会说话,嘴巴好甜,谢谢夸奖。”薛湄正话c反话一箩筐装了,“里面请,尝尝我们王府的新茶。” 小郡王还是不满意。 至于哪里不满意,他也说不清楚,就是不停想要找茬。他冷不吝学舌:“我们王府你成这王府女主人了” “这是我娘家” 小郡王:“” 他一肚子气,又不知道自己气什么,偏偏薛湄不肯哄着他,让他更生气了。越发挑刺,说话越发难听。 坐下之后,他仍鼻子不是鼻子的,诸多不满。 “再这样的话,我要赶人了啊”薛湄重重在他手背拍了一巴掌,“跟孩子似的。” 小郡王:“” 然后,她又对薛池道,“大哥你去忙吧,我自己招待小王爷即可。” 薛池见过了小郡王,也的确没什么事,又不太喜欢小郡王这挑剔态度,果然站起身走了。 他一走,小郡王就像盛夏的时节喝了一杯凉水,心里的燥热与火气都下去了。 他心气一时平和了很多。 “怎么一直在楚国”小郡王开口就问薛湄。 薛湄:“回不去嘛。” “放屁”小郡王好不容易下去的火,又蹭上来了,“瑞王叔早就暗中掌权,朝廷他说了算。 明铮那蠢货,居然连我都要拉拢,想让我掺和政事。他没有外家,没有至亲的血脉肯为了他得罪瑞王叔。 就这样,皇帝能把你怎样c朝臣们敢说什么你若是想要回去,早就回去了。” 薛湄倒了杯茶,换了个说辞,语气仍是那般轻慢随意:“不想回去嘛。” 小郡王:“” 他灌了一口茶,提醒自己要冷静。 他的茶水刚刚灌完,就听到薛湄问:“你见过成兰卿了吧” 小郡王的手顿住。 他一时间从明媚炎热的盛夏,走到了至阴至寒的长夜,心莫名缩了下。 他故作漫不经心放下了茶盏,修长手指莹白如玉,比薛湄的茶盏更细腻白皙。 他略微沉吟,抬眸去看薛湄。 薛湄也在看他。 最终,小郡王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在不长不短的沉默之后,他说:“我给你带了礼物。” 小郡王的态度,让薛湄明白,他其实很明确的站队了。 他这次来楚国,肯定也是带着成兰卿给他的任务。 若论痴情,小郡王真是无人能及。 薛湄没有顺着他的话。 要么是朋友,要么是仇敌,卡在两者之间算怎么回事薛湄可不想这么惯着他,任由他左右兼顾。 什么都想要的人,最终一无所有。 “怎么,不能跟我说吗”薛湄笑了笑,“我可是诚心诚意把你小王爷当挚友的。” 小郡王:“” 他沉吟一瞬,看着薛湄:“你怎么变得如此刻薄” “我不惯着你,就是变得刻薄了我以前不也就这样吗”薛湄说。 小郡王:“” 屋子里面一时很安静。 萧明钰苦笑着开了口:“我没想到,一见面就要和你吵架。分别多时,看在我不停往你的郡主府送分红银票的份上,你就不 能和和气气跟我说句话吗” 薛湄则端正了神色:“你知道过年的时候我去了趟江宁,结果,江宁爆发了虏疮。我怀疑此事是成兰卿所为。 现在你又出现在这里,你让我和和气气的你是觉得我不怕死吗” 小郡王脸色变了变:“你有证据吗” 薛湄:“你来做什么呢你和她一直都有联系,多年不见面,现在却突然来了,这难道不是证据” 小郡王的脸色有点白。 薛湄站起身,走到了他身边的椅子坐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她若是有什么举动,你要先告诉我。 小王爷,你若不站在我这边,等你要死的时候,我不会救你的。” 小郡王猛然收回了手。 薛湄又换了一副脸。 她的笑容明艳而轻快:“我跟你开玩笑的。哪怕你不站在我这边,你死的时候,我还是会救你。因为你给了我很多钱,足够让我保你一命。” 小郡王:“” 他快步离开了庄王府,觉得自己在薛湄面前心浮气躁,把底气都泄露给了薛湄。 早知如此,这个面就不该见。 他的确见过了成兰卿,成兰卿的策略比较高级她从来不问萧明钰什么政治秘密,不让萧明钰做叛国之人。 这次,她也只问了萧明钰一个问题,是关于大将军王萧靖承的。 “你时常见到大将军王,你觉得他有什么异样吗帮我试探一下他,看看他和你认识的大将军王有何不同。” 萧明钰其实并不是很了解萧靖承。 准确的说,萧明钰和众人一样,他们只认识一个表面的大将军王。 他去试探,用了薛湄的事情。但大将军王的回答,和他的性格并不二致。 所以他告诉成兰卿,他觉得大将军王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这个话,他就不好再告诉薛湄了,免得泄露了成兰卿的秘密,虽然他不知道成兰卿要做什么。 正文 第810章绯闻 重逢小郡王,薛湄没感觉如何,倒是把小郡王气了个半死。 小郡王人到了楚国,就是要商议楚国与梁国联姻之事,薛池有点担心薛湄。 “这件事,他怎么说”薛池问。 他,自然又是指萧靖承了。 薛湄:“一个幌子而已,小郡王来楚国别有目的。推动联姻的,一直都是小郡王,他只是要这么个光明正大的借口过来。” “若真成了呢” “这有什么到时候就让皇帝把我当做楚国贵女,再嫁回梁国就是了。或者,设计让和亲的公主看上小郡王,甚至有了首尾,梁国不得不换人。”薛湄道。 薛池:“” 因为薛湄态度轻松,这件事在薛池看来,似乎也不算什么大事了,他也跟着放宽了心。 虽然客观上讲,危机重重。 小郡王的到来,对薛湄是好是坏,薛湄自己也没办法下个定论,她更不好告诉薛池了。 不过,楚国京城却有了些流言蜚语,说安诚郡王萧明钰是成阳侯的仰慕者,这次是借机来看望成阳侯的。 萧明钰生得白净俊朗,衣着又总是格外讲究,低调却不失奢华。他的眼神温暖而多情,少女们瞧见了他,多半会脸红。 薛湄现如今也摆脱了丑女的风评。 提到了他们俩,“般配”二字倒是说得最多的。 因为般配,桃色流言蜚语就传得更甚了,有鼻子有眼的。 薛湄不知这是哪里放出来的风声。 不过,她没空继续和小郡王纠缠,因为她要收网了。 四月,薛湄已经开了第十七家药堂,仍是开在甘家的隔壁。 “一家药铺,要有一味主打的药镇场子。没有这种药,药铺的声誉很难好起来。”这是神医阁前任总管事梁老先生告诉薛湄的。 薛湄的主药,是白药。 她的白药,就连那位神秘的制药老丈都弄不出秘方,更别说旁人了。 而白药的主要配方是三七,这种草药是薛湄从深山里挖出来的,又请了耿家药农帮忙种植,目前只有她有。 她从不外卖。 三七是软黄金,补血第一,药效极佳,很快赢得了楚国大夫和御医们的一致认可。 白药昂贵,三七也难求。 成阳百草堂有了白药,又因为它的东家是神医成阳侯,名气很快盖过了甘家。 “你们这药丸掉渣,是不是缺一味杏仁啊” 一位赤脚郎中,在甘家的药堂对峙,声音很激动。 因为药不好,病人迟迟不能好转,反过来骂大夫医术不行。 大夫委屈死了。 这位赤脚郎中,遇到了脾气火爆的农妇,被人家打了一顿,挠花了脸,气得他把成药拿过来检查。 一看,居然掉渣 药丸掉渣,这是何等糟糕 赤脚郎中顶着被挠花的脸,上门讨个说法,和甘家的掌柜c伙计吵了起来。 甘家自然不承认了。 “别问他们,去问成阳百草堂的人。成阳百草堂坐堂的大夫,是神医阁的,不会糊弄咱们。” 围观的人说。 成阳百草堂的东家是成阳侯薛湄c坐堂大夫是神医阁的人,这些都有很可靠的基础,至少在百姓心中,他们都是权威。 “我上次买的草药,怎如此苦不是说甘家没有了黄连吗”有人也趁机询问,还拿了一个草药包。 那赤脚郎中接过来,看了眼说:“缺了大枣和甘草,能不苦吗好啊,药材你们也敢缺斤少两这是戕害百姓c草菅人命” 甘家这半年,的确捉襟见肘。 谁家也不会囤几年的药材,最多一年,有些半年。 自从薛湄买空了去年九月药材大会上所有的新鲜药材之后,甘家就没有药材能进项了。 他们一开始还嘴硬,又被薛湄在黄连上摆了一道,让人对他们家开始失去信任。 “信任就像一件毛衣,一个线头断了,看似是一点小事,但这个破洞会越扯越大,最后把整件衣裳都撕毁。”这是薛湄对信任的认知。 信任建立起来很难,但摧毁却是如此容易。 可惜甘家太自大了,没把这个当回事,从黄连那件事开始,他们就已经输了。 当郎中c百姓都怀疑甘家缺药的时候,对他们家的药就会格外苛刻。 过了年,甘家的确是这也缺c那也缺。 他 们目前要做的,就是关闭外地的药铺,把所有的药材拿到京城,然后撑到今年九月,等新的药材上市。 “万一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你的计划还能成功吗”薛池问。 薛湄:“他们不会这样做。” “为何” “甘家人多,外地和京城的药铺不是一个人管理。谁愿意关闭自己管理的药铺 想要齐心协力保存自家的产业,就需要有人统筹,威望能压住所有人。但现在,甘家很明显缺这么个人。”薛湄道。 甘家老太爷已经不太中用了,他最近出的几个主意,都失败了。 众人反思,觉得甘家这一路顺风顺水,从来没遇到过薛湄这样的强敌,所以他们没有应对经验。 老爷子也不行。 当甘家的儿子们觉得老爷子也不行的时候,甘家的主心骨就断了。 没了主心骨,甘家一盘散沙。 甘家老太爷一直有咳嗽的毛病,秋冬添重,又郁结难消,现在已经好几次吐血,可能命不久矣。 这种情况下,甘家的儿子们更是要把自己的产业死死捏在手里。 一旦老爷子死了,分家了之后,谁知道他们能拿到什么 他们是死活都不肯支援京城的药铺。 正是因为他们的这种心思,薛湄对他们各个击破,易如反掌。 “他们活该”薛池道。 薛湄只是做了她想做的事惹了我,让你们万劫不复。 这点上看,她和成兰卿有点像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我要他们死,他们就不得不死。”薛湄淡淡说,“谁再来,都是这个下场。” 四月中旬,甘家在京城的药铺就关了三家缺药材,什么都缺,就连基本的甘草这种东西都缺。 他们一开始还想糊弄,配方里减少一些不太重要的药,药效稍稍打点折扣,结果被人打上门。 名声越来越臭,进他们家药材的小药铺已经改到成阳百草堂去了;而赤脚郎中和贫民百姓,更是唾弃甘家。 到了四月底,缺药的弊端彻底暴露,而嘉州药市由神医阁操持,对所有的药农下了禁令:谁卖草药给甘家,谁就自动退出嘉州的药材市场,今后不准踏入。 药农恨甘家入骨,没有人那么自贱;极个别见钱眼开的,却也害怕神医阁,故而不敢。 甘家的路被堵死了。 到了四月底,甘氏在京城的五间药堂,全部关门歇业。 五皇子纪王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懵。 正文 第811章甘家彻底倒下了 随着京城药堂的关闭,甘家在药材这一行当里,全面溃败。 外地的药堂,虽然也挺赚钱,但没有了京城的五家大药堂,他们就失去了活水的泉眼,很快就会干涸而亡。 这半年来,京城的药堂受到的冲击最大,外地还好。 现在京城的一倒闭,接下来就是外地各处的药堂了。 收拾他们,宛如切瓜割菜。 五皇子纪王有点懵了。 他意识里的甘家,是个庞然大物,没人能撼动甘家在药行里的地位,神医阁都不行;而甘家是蜀姓门第,也有自己的地位,甚至朝中也有人做官。 不成想,半年功夫,甘家说倒下就倒下了。 没有了药行,甘家就会没钱,药行是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甘家的田地并不丰厚;没有了钱财,甘家如何支持那些官员维持体面生活 做官,若是个穷官,搭理你的人就会很少,毕竟绝大多数官员都是贵族出身,与穷人像是天生隔阂。 就这样,甘家哐的一声,倒在了薛湄脚下。 “家里还有田地。只要收收心,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还是比普通人要富贵一生。”纪王妃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纪王。 娘家出事之后,她也气疯了。 然而这个时候,她还不能泄气,她娘家倒下对她也没好处。 她只能再提一提娘家的好处。 田地那么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甘家不会真的变成贫民,他们仍是贵胄。 佃户仍可以供养他们,让他们敲骨吸髓,过上等人的体面生活。 当然,不能像从前那样大手大脚了。 纪王点点头:“只要能收心,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差,家底在这里嘛。甘家的家底,一代之内都不会败光。” 一代之内有点吹嘘,十年差不多吧。 豪阀门第都有这等底气。 纪王妃却心中发苦。她知晓自己娘家人的德行。让他们收心过日子,承认这个失败,他们怎可能做得到 他们会找薛湄报仇,然后加速家族的灭亡。 想到这里,纪王妃只感觉眼前眩晕。 纪王安慰了王妃几句,让她别往心里去。 岳家失败了,被薛湄给打倒了,对纪王而言变化不大。毕竟,薛湄也是纪王的对手,他的立场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只是在几个月后,他想要讨好一位权臣,对方提出自己相中了一处好的田地,是难得相连的三千亩良田。 纪王让人去买。 管家告诉他:“王爷,那东家狮子大开口,要价太贵了,比咱们预估的足足多了二千两。” 纪王不以为意:“给他就是了。” 管事欲言又止。 纪王问他怎么了。 “王爷,甘家这一季没有给咱们送分红,账目上已经有些周转不开了。王妃偷偷卖了些私产,这才填补上前两个月的。若再花了这笔钱,下个月恐怕”管家小心翼翼道。 纪王愣住。 直到这个时候,纪王才意识到,甘家倒下跟他的关系有多深。 之前,他还自负没怎么花过甘家的钱。 五皇子不管钱,钱财都从王妃手里用,他要用就有。 他这些年不知花了多少。 他是真不知,王妃从来不让他过问。他的贤王名声,都是靠钱堆出来的。 谁有问题,他都能解决。 而解决问题,九成可以靠钱,剩下一成靠他皇子的身份即可。 管家突然说,甘家倒了,王妃手里没钱了,五皇子整个人愣了愣。 没钱了,他拿什么去维持和朝臣们的关系 他用什么继续去争夺太子之位 然而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位权臣没得到五皇子的好处,转而去求助庄王,却被庄王府拒绝了。 五皇子这个时候,有种彻骨寒冷。 这是后话了。 薛湄在五月初的时候,把甘家在京城所有药铺都挤兑得关了门,甘家败局已定。 他们家在外地的药铺,关门是早晚的问题。 至于甘家扣留的那些制药师傅和坐堂先生,他们一起上官府去告甘家了。 薛湄让薛池暗中推波助澜。 很快,甘家就放了这些先生和师傅们。 薛湄挑选了人品好c做事勤快的,收入囊中。 同 时,她把彩鸢从神医阁叫了回来,让彩鸢担任药堂的总管事。 彩鸢吓死了。 “我”彩鸢连连摆手,“让修竹来吧,我可不行。我就喜欢在神医阁做做事,跟药农们打打交道。” “修竹还有戴景阁呢。” “一个戴景阁,哪有那么忙让修竹来吧,我和红鸾打下手,这样行不行”彩鸢问。 这话提醒了薛湄。 她果然把药铺的股拿出来,她自己拿一半,剩下的五成分了五份,戴妈妈c修竹c彩鸢c红鸾和锦屏各自拿一成。 一成的股,每个月的分红就是数万两。 众人还推辞,薛湄让她们别客气。 而后,修竹成了药堂总管事,但她不怎么拿主意。 彩鸢需要有个人帮衬,否则她心里没底,故而她和红鸾都是大管事。 红鸾什么也不懂,就是跟着玩;修竹什么都听彩鸢的,这方面彩鸢才是行家,她只是帮忙过过账目。 彩鸢有了红鸾和修竹的“帮衬”,心里安稳了很多,踏踏实实经营起了药铺。 她跟神医阁c嘉州的药农们关系密切,她总能拿到最好的药材。 她甚至还能指挥药农们,今年多种什么c少种什么,免得丰收了还廉价,伤了自己。 药农们对彩鸢很信服,很听她的话。 一切都在井井有条进行着。 而小郡王到楚国,也一个月多了。 朝廷终于做了决定,梁国和楚国恢复水路通商,两边各自建立衙门。 楚国这边的通商衙门设在钦州,梁国的设在江宁,两城隔江相望。 能相互行走的,只有拿了朝廷给出文书和腰牌的皇商,其他人还是不行。 至于联姻,梁国打算派十七公主,但裴相说自己女儿四小姐有意,很想为国出力。 楚国的朝臣们一愣,转而问萧明钰:“不是公主的话,可行不可行” 萧明钰也被问愣了。 他的目的,又不是真的和亲。他给瑞王叔弄个女人回去,瑞王叔打不死他 他需要把此事搅黄。 “这个,我修书一封,回去问问陛下。”萧明钰道。 他需要拖延时间。 时间越长越好。 楚国自然等他答复。没有答复之前,萧明钰仍住在楚国的行宫里,做他的贵宾。 只是,薛湄没有去见他。 正文 第812章薛湄的绿茶 甘家彻底兴不起风浪。 薛湄的百草堂,已经在楚国形成了规模。 对此,楚国也有朝臣说三道四,大概是觉得异国人在楚国拥有如此庞大的医药权力,对楚国不利。 皇帝厉斥了这位朝臣:“你眼里只有狭隘的权力,而成阳侯眼里是天下苍生。 她的药行价格合理,坐堂大夫医术高超,药材真材实料,她在解除病痛c拯救性命,你却以异国人撺掇她 当初梁国皇族与朝臣,也是你这般短视c无知,他们失去了成阳侯。朕与子民万幸,得此神医庇护,你难不成看不过眼” 朝臣们一时间都跪下了,口呼陛下圣明,千秋万岁。 这些话也流传到了民间,百姓们就更加信任成阳百草堂。 薛湄自然也听说了。 建弘帝的话,只要一个中心思想:人有政治立场,但神医没有。神医眼里,所有人的命都是命。 薛湄很是感动。 有梁国的两任皇帝做对比,薛湄觉得建弘帝实在英明,让她感动不已。 “他要是再年轻二十岁,我连萧靖承那死直男都不要了,进宫给他做妃子去。”薛湄说。 这是她表达感谢最直白的话了。 薛池:“” 原来,最最打动她的,是皇帝。 薛湄还特意进宫,给皇帝行礼,顺便打算和他聊聊科举制。 她对皇帝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可是先小规模进行,就像梁国那样,从贵胄子弟里选拔,再慢慢扩大。”薛湄道。 皇帝听了,果然很有兴趣。 他们俩就这件事,聊了整整一个下午,建弘帝还提出了很多自己的见解,让薛湄刮目相看。 比如说,他提出“作弊”这个问题。 一般只有发生了,才会注意到。再建弘帝睿智c敏锐,在尚未发生的时候,已经窥见了弊端。 薛湄就跟他说了很多防止作弊的手段。 这些手段,她说起来也是信口就来,非常完善,不像是临时想的。 皇帝诧异问她:“你如何知道的难不成,在梁国已经出现了作弊” 薛湄只得道:“是。” 皇帝端详她:“你可是撒谎” 薛湄:“是,梁国还不曾出现作弊案。” 皇帝:“” 看看,他真的很了解薛湄。 如此知己,一生难得,薛湄觉得她应该对建弘帝好一点,因为这老头没几年的生命了。 古代人的生命很短,薛湄看建弘帝,虽然他恢复了健康,但那种衰老感,仍让人觉得他垂垂老矣。 一个人垂垂老矣,就像枝头熟透了的果子,哪一天自然而然的掉落,都是说不准的。 “防止作弊的手段,也不是我自己想的。”薛湄补充道。 建弘帝:“你的确还没这本事。” 见她不肯说,建弘帝没有再问。 他们俩说完了科举,建弘帝突然问她对和亲之事有什么看法。 薛湄:“目前而言,这件事一团雾水,我也看不清楚。不过,大将军王是我的人。” 建弘帝:“朕以为,你同靖王感情不错” 薛湄笑了笑:“靖王他很好,但他心里有过王妃。我这个人霸道惯了,一个人也可以很好。 成亲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好处,毕竟我现在是侯爷,哪怕没有夫君,我也能自立门户。我养几个面首,生几个孩子,陛下您肯定不会怪我。 放弃自己所有的优势,嫁为人妇,若此人心里还住了其他人,我岂不是很委屈” 建弘帝:“哪里来的歪理邪说” 薛湄只是笑笑。 建弘帝又看向了她:“既然你对老八无意,何必跟他走得那般亲近” “靖王是个好人。”薛湄笑道,“我们年轻人相处,自有我们的立场,陛下您别过问了,您也不懂。” 说罢,薛湄觉得自己好绿茶,这种婊气的话张口就来,还理直气壮,她有点为自己汗颜了。 建弘帝:“” 他很想敲敲薛湄的脑袋,问她眼里c心里还有没有皇帝。 薛湄对皇帝,不曾在任何惧怕之意。这一点,建弘帝其实很欣赏。 他们俩聊了半晌,又说起了安诚郡王。 建弘帝一口断定,安诚郡王跟薛湄有情意。 薛湄就说:“情意也许有,也 真切。但他心中,有其他人更重要。他给别人的情谊,比给我的深厚多了。 我还是那句话,若不顾一切待我好,我自然会回报;若是三心二意,再多的情谊我也不稀罕。” 建弘帝:“素来觉得你稳重,听听你这番话,孩子气” 薛湄笑了笑,这次没有顶撞他。 薛湄离开之后,建弘帝明白了两件事:第一,薛湄并没有看上自己那傻儿子,只是对他很好。 第二,和梁国通商,对楚国很有利。建弘帝很早就明白“流通”对经济的意义。他可能说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他一眼就能看透这里面的玄奥。 这就是见多识广的表现。 建弘帝是个天生的帝王,他对政治与民生那种自然而然的敏感,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 所以,他既要通商,又舍不得把自己的成阳侯嫁出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拖。 不管是官府还是朝廷,遇到了难题时候,“拖”就是最有效的办法。 一旦别人急了,这件事就有了解决的办法,所以没必要为难自己,先拖下来再说。 皇帝立马找了高僧,给裴家四小姐批命,说这位四小姐“命中富贵,凤相天生”。 梁国的使臣们一听,腿都软了。 他们来结亲,给王爷弄个天生有“做皇后之命”的女子回去,这是打算逼迫王爷造反吗 别说皇帝了,王爷都不会饶过他们。 所以,裴四小姐肯定不行。 回头打算再说十七公主的时候,人家十七公主果然已经恋上了萧明钰。她才高兴没几天,又要她和亲,她顿时不干了。 故而,十七公主大哭大闹,表示自己非安诚郡王不可。 这么一搅合,和亲之事变得让人头疼,自然也不是一年半载能定下来的。 “她命数如此好吗”太子听说裴四小姐的八字之后,倒是很动心。 成兰卿提醒他:“这可能是朝廷的阴谋。陛下不想把裴四小姐嫁给大将军王,又不好明着拒绝裴相,只得捧杀裴四小姐。” 她往往很敏锐。 然而太子却似乎一根筋。 他觉得宁可信其有,应该去见见裴四小姐才是。 正文 第813章薛湄很重要 太子时常往裴家去。 裴相心情很糟糕。 他女儿想要和亲,他和老妻本是不同意的,觉得把女儿嫁到异国他乡,于心不忍。 但女儿很坚持。 裴相对四小姐,多多少少有点宠溺。加上四小姐年纪的确大了,一直没有好姻缘,她总是挑三拣四的。 身为古代家主,裴相却没有处处替人做主的恶习,他有点像后世的家长:尊重自己的儿女,哪怕孩子们的一些想法和自己相悖。 可没想到,和亲还没弄清楚呢,商道就开了。 足见,两国想要开商道是真,和亲是假。所谓和亲,不过是一个借口,让朝臣们不反对开商道罢了。 裴相精明了一辈子,却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可见爱女心切是不行的,会让人智商下降,不小心踩雷。 “相爷,太子殿下来访。”门房小厮如此通禀。 裴相神色一凛:“便说我不在家。” 小厮去回绝了。 裴四小姐的心情,也很糟糕。虽然父母跟她解释了,皇家高僧有些时候说话,仅仅是皇命,不能当真。 可四小姐心中还是起了风暴。 她仍觉得自己应该嫁给梁国的大将军王。 她以为此乃宿命。 试想,她曾经幻想过自己能嫁给萧靖承,也以为是痴人说梦,不成想就有了联姻之事。 她的梦想差点成真。 现在一切,都只是阻碍。也许,萧靖承不仅仅是梁国之主,他应该成为天下之主;而自己命中富贵,就是辅佐他征伐天下的贵人。 裴四小姐想到这里,心中已然是火热。 父母再三劝她想开,她口头应承了,心中仍有自己打算。 至于太子姜琷 裴四小姐听闻姜琷拜访她,她厌弃将梳子往梳妆台一扔,蹙起柳眉,像是脸上刮起了一阵憎恶的风:“太子来访,自然是父兄接待他,岂有访我的道理 哪里来的丫鬟,这样糊涂不知礼数,给我打出去” 就这样,太子在裴相府上两次碰壁,心中也起了恨意。 他回到了太子府,成兰卿态度冷淡,太子府柳氏对他越发恭敬。 这恭敬里,又有三分疏离。 柳氏甚至对他说:“京里气候不同于清阳,我这些时候又不太舒服了,想带着孩子们回清阳去。” 太子:“胡闹,去了清阳,何人给孩子们启蒙你若想回去,便自己回去。” 柳氏:“” 成兰卿那边也很忙,没空理会家长里短。她一共见了萧明钰两次。有次她半夜而来,翻墙而入。 萧明钰端详她小腹处。 成兰卿自己轻轻拍了下:“塞了棉花,我不曾有孕。” 萧明钰:“” “大事未成,先弄个孩子碍手碍脚的,越发不能成事了。”成兰卿道,“你最近玩得可好” “还行。” “太子殿下问你,可愿意去拜访绵州袁氏。”成兰卿道,“袁氏走海外,带回来好些宝石c香料,价值连城。” “那肯定是薛湄给他们造了海船,提供了图纸。”萧明钰淡淡道,“如果我想要这些,薛湄也会给我。” 成兰卿:“是吗” “她待我,不同于旁人。”萧明钰道,“我想要什么,她都会给。” 成兰卿笑了笑。 萧明钰:“东西我都给你带过来了,我得回去了。你答应我,等薛湄离开了楚国,你才能行事。” 成兰卿笑容转浅,叹了口气:“咱们分别多年,一见面,你字字句句不离薛湄。我还以为,咱们俩是最要好的。我有些嫉妒了。” 萧明钰:“” “在你心里,薛湄已经比我重要了吧” 萧明钰没有犹豫:“不曾。我可以把她的事告诉你,绝不会把你的事告诉她。” 成兰卿莞尔:“多谢。” 萧明钰:“你也要守诺” “我会的。”成兰卿道,“你何时回梁国” “已经住了一个多月,左不过再住半个月。我不想走,楚国的君臣也要催促我走了。”萧明钰道。 况且,那位十七公主缠上了他,让他很头疼。 成兰卿:“他日再相见,便没人敢催促你离开了。明钰,谢你多年相护。” 她伸手,轻轻抱住了萧明钰的腰,贴在他胸口。 萧 明钰整个人愣住。 他心口莫名一痛,痛得他浑身都有点颤抖。他将下巴抵住了她的头,试图想要找寻一点从前熟悉的感觉。 可他觉得一切都很陌生。 “你不站我这边,你死的时候我还是会救你的。”耳边是薛湄的话,字字清楚。 萧明钰突然搂紧了成兰卿,低声对她说:“不要伤害薛湄。你动她一根头发,我跟你同归于尽。” 成兰卿:“” 她想要推开他。 萧明钰却搂得很紧,不让她动弹,努力将她圈在怀里。 他像是想要把怪兽锁住。 他的声音,沉重而潮湿:“你要记住我的话” 成兰卿手指一动,暗器刺入了他上臂,萧明钰的手脱力,松开了她。 她脸色已然冰冷。 “你莫不是发疯了”她冷冷望着他,眸子里全是杀意,“现在清醒了点吗” 萧明钰的确像是在梦里。 他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这几年,他变了。这次来楚国,成兰卿很明显感觉到了他不对劲。 他像是稀里糊涂的。 一个人的那种犹豫不决c左右为难,萧明钰隐藏得很好。但他偶然会有种痛苦,就是突然发作的那种,让他失去理智。 与成兰卿拥抱,让他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薛湄对面,他一时又发疯了。 他痛苦又迟疑。 这些男人,没一个堪重用,成兰卿心中顿时起了杀意。 不杀萧明钰,他也许会告密。 但他,又是成兰卿为数不多的温暖。他在她身后,无条件支持她,是她的钱库。 “我没有糊涂,兰卿。你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这一切不是无条件的你若是害了薛湄,我便不再支持你。”萧明钰道。 成兰卿冷笑:“你钟情于她” “不,我从未钟情过她。”萧明钰的声音坚决而肯定,没有半分迟疑,“我钟情你。” 成兰卿:“” “可作为一个人,除了爱慕,也有坚守。她和你不一样。她不是我的心上人,她” “她是什么”成兰卿忍无可忍,还是接了这句话。 正文 第814章待小郡王如初 薛湄对他而言,是什么呢 小郡王形容不出来。 他不可能拥有薛湄,他似乎也不想拥有她,因为他心里有了成兰卿。 薛湄只是朋友,亦或者合作的同僚这也不确切,没有谁的同僚值得一个人牵肠挂肚,以命相护。 是知己 这更谈不上,他和薛湄说几句话就要吵架,知心就更难了。 这样的一个人,她在小郡王的生命里,也没什么份量。但是她已经在了,她就是她。 无法明言,无法拔出。 “你累了,兰卿。”萧明钰转到了窗口,临窗坐下,静静看着成兰卿,“我也累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成兰卿什么也没说,转身快步而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这点尊严她还是有的。 她心里也并不觉得懊恼,意料之中罢了。 多少年过去了,男人的心意改变,实属平常。 男人本身就善变。 成兰卿要的,从来也不是谁的真心,这玩意儿一文钱也不值。爱慕成兰卿的人,实在太多了。 安诚郡王对她而言,很有用。 既然有用,忍他一点叛逆,也是理所当然的。 安诚郡王在楚国住得越来越不踏实,不是楚国的皇室对他如何,而是成兰卿和薛湄。 成兰卿很明显是容不下薛湄的,而薛湄呢 休息了几日,正好听说薛湄和甘家的恩怨,以及甘家药铺关门的事,小郡王是寻到了有点话题,当即拜访薛湄。 薛湄心情还不错。 但是小郡王问起白药的时候,薛湄也是知无不言。 小郡王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薛湄笑了起来:“自然没有,我这个人运气好,本事也好。想让我输,这不可能。” 小郡王白了她一眼,说她得瑟。 就在他们俩谈话的时候,袁家三少爷和袁芩拜访薛湄,正好遇到了萧明钰。 彼此见礼。 袁三公子瞧着萧明钰就眼前一亮,觉得可以招为佳婿,替自家妹子袁芩谋个良缘。 袁芩平素挑剔人家男子,总是三种说辞: 个子太矮了。 举止不够斯文儒雅,很粗鲁。 衣着不讲究,太过于简朴或者奢华。 眼前这人,个子高挑,比袁三公子还高一个头,绝对不会被嫌弃“矮”;而他穿戴讲究,衣裳面料昂贵但佩戴简单,奢华又不张扬。 这两点,就符合袁芩的要求。 再看他面相,也是俊美非凡。虽然他还没开口,理应不是个粗鲁之人吧 “湄儿,这位兄台是”袁三公子自来熟,对小郡王非常感兴趣。 一旁的袁芩,也抬手在鬓角轻轻掠过,这是她害羞的表现,略微遮掩。 “湄儿”薛湄还没说话,小郡王先开口了,眉头微微蹙起,不悦之情溢于言表,“侯爷好本事,交友甚广。” 薛湄:“” 袁芩听出了醋味,看了眼薛湄。 薛湄的确好本事,一手把混乱局面压下,就是当做啥也没发生,笑盈盈介绍众人认识。 袁氏兄妹跟小郡王见礼。 小郡王这个人,最是见钱眼开。他早已听闻,袁家出海的船队收益颇丰,很想问问究竟,正好三公子都知道。 而三公子刻意巴结,指望这人能做自己妹婿,自然也不隐瞒什么。毕竟海路这条线,说破天就是船只和海航图的事。 得不到船只和海航图,听再多的秘密,也只是听了个新鲜。 “说来真有趣。”萧明钰听了,果然很感兴趣,“若是有机会,我也想出海看看。” 一旁的袁芩,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清雅温柔,状若随意接话:“出海很苦的。” 小郡王爱财如命,根本不怕吃苦。当初白崖镇那等苦寒之地,小郡王也能去。 “赚钱的买卖,哪一样不苦” 袁芩:“王爷高见。” 薛湄和袁三公子瞧着她,觉得她是脸红了。陈廷之的爱徒,没有败在对手手下,居然败给了男人。 这个瞬间,袁芩的谈吐自若都不见了,只能勉强说一句王爷高见。 袁三公子怒其不争。 小郡王倒是不糊涂,诧异看了眼袁芩。 袁芩是个很标准的美人儿,圆脸大眼睛,美得毫无特色,也谈不 上多妩媚。 他不是很感兴趣。 因为不感兴趣,萧明钰就没打算给人家希望,故而他要回去了。 他对薛湄道:“端阳节带我去玩,快要憋死了。” 薛湄:“我怕是没时间。” “那你便可以见识到我撒泼打滚是何等模样。”萧明钰道。 袁芩忍不住,噗嗤笑了。 薛湄:“” 少女啊,你战斗力太弱了。见面不过一刻钟,就倒在了小郡王的魅力之下,实在不堪一击。 她这个时候只觉得袁芩缺少定力,却没想过小郡王乃是难得一见的高品质美男,他身上贵胄才有的矜贵,袁芩一眼就钦慕了。 换作其他人都不行。 待小郡王走了,薛湄才跟袁芩兄妹说:“小王爷乃是梁国使臣,我跟他关系虽然很好,但是我也提防他。” 袁氏兄妹错愕。 尤其是袁三公子:“你提防他什么” “他自己可能不知道,他只是别人手里的棋子。一颗棋子,随时就要出击,我当然是未雨绸缪了。”薛湄道。 袁芩心头凉了半截。 薛湄又道:“你们听不明白的话,我就直说了:小王爷跟东宫牵扯很深,不过你们别妄图去找把柄,你们是抓不到的。 若是你们和他太过于亲近,等于把袁家卖给了太子。想想大老爷的话,你们确定要这么做吗” 兄妹俩都白了脸。 袁氏兄妹从庄王府离开,两人都是越走越快。 袁芩感觉很失落;袁三公子也懊恼,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样样出色的男儿,偏偏妹妹嫁到梁国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翌日,萧明钰再次登门。 他问起了海航。 薛湄如实告诉他:“现在人造船,不用龙骨。这样的船经不起海上大浪,很快就会散架,甭管你用了多少斤铁钉。” 萧明钰头一回听说。 “龙骨” 薛湄就把造船的图纸给他,指点给他看;除了龙骨,就是海船其他方面的一些注意事项。 萧明钰看完了,心中了然。 但成兰卿晚上派人过来,问起他今天任务的时候,他态度很冷淡。 “我不是你们主子的细作。”萧明钰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关于海船的构造,我没有问。 与其从成阳侯这里打主意,还不如去问问袁家。袁家那位三公子,看上去脑子不是很灵光;那位四小姐,自负才华,实则也没见过什么世面,都是很好对付的。 告诉你主子,不要再打成阳侯的主意,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 探子道是,赶紧从行宫撤走。 萧明钰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然而想起薛湄的态度,他又感受到了一点温暖。 不管立场如何,薛湄待他如初。 正文 第815章一场误会 密探回去,把萧明钰的话告诉了成兰卿。 成兰卿听了,丝毫不觉得意外,男人心思变化之快,往往令人炫目,这一切都在成兰卿的意料之中。 小郡王已经不够忠诚了。 想想自己,从十几岁的时候开始,就得到这个男人的仰慕,一直用一根线拴住他。 现在,他的躯体还在成兰卿的掌控之内,长久以来的习惯以及巨大的付出,让他不会轻易改变。 否则,那些付出就变成了笑话。小郡王是生意人,他不会做如此赔本的买卖。 但是他的心已经改变了。 他在成兰卿这里,像一具行尸走肉。他竭力遮掩,骗自己,也想骗成兰卿。 但他不是个中高手,所以拙劣得让人恼怒又好笑。 “给我送一封信。”成兰卿对手下人说。 那人道是。 于是,一封信送到了袁家兄妹手里。 信里面是一封邀请函,小郡王萧明钰想邀请袁芩小姐去酒楼,谈谈关于海船的事。 快端午节了,小郡王也想邀请袁家兄妹赏龙舟,雅座怎么定,也想请袁小姐帮他拿拿主意。 毕竟小郡王是外地人。 袁家兄妹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有点犹豫,薛湄的警告之语,就在耳边。 如果按照薛湄的说法,安诚郡王的这封邀请函,就有些不怀好意。 “咱们去吗”袁三公子问妹妹。 妹妹对萧明钰的喜欢,三公子看在眼里。 三公子要替妹妹的婚姻把把关,冷眼看来看去,就觉得萧明钰能配的上他妹妹,故而他们兄妹俩都很满意。 “还是得问一下湄儿。”袁芩心中一片火热。 少女过情关,也是头脑发热不理智。但好歹她这个时候还能想起薛湄的告诫。 三公子想到薛湄的话,摇摇头:“去问她,她肯定不准咱们去。老实说,现在已通了商道,萧明钰不管是住在楚国还是梁国,都能两地跑。 不影响他做买卖,也不影响他成家。他是梁国的郡王,又能如何呢咱们家和他那是门当户对,而你跟他又是金童玉女,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 我承认湄儿对我们很好,可她难道没有私心吗也许她自己看中了萧明钰,想要搅和你的好姻缘呢” 袁芩立马寒了脸:“三哥,不能这样说湄儿。她是没有坏心的,至少她对我不会有坏心。你这样说,便折辱了她。” 三公子脸微微一红,自己尴尬咳了咳:“我也不是非要说她的坏话” 他顿了顿,又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你想啊,难道她对萧明钰就没有偏见吗 一棵树也有背阴c向阳两面。若她对萧明钰有什么误解,甚至两人结过仇怨,那岂不是白白耽误了你” 三公子是很典型的袁家人。 袁家对孩子们的教育,就是有一分机会就要出十二分的力气,不能放过任何可能得到的好处。 四小姐袁芩的确是对萧明钰动了心。 兜兜转转这些年,看过的人里,就没有比萧明钰更合眼缘的。 一个人脑子被荷尔蒙的爱情充满的时候,理智就会退到边缘。 至少现在,袁芩很想见见萧明钰,想知道他约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兄妹俩一合计,觉得还是瞒着薛湄为好。 薛湄不会害他们,但她的确也与此刻的他们目的相悖。 他们不想和薛湄争吵,心里还是把薛湄看的很重要的,故而决定瞒着她。 萧明钰收到袁家三公子的信,说请他去看龙舟赛的雅间,以及要和他讨论讨论航海的船只,萧明钰有些迟疑。 原因无他,他不想和袁家那对兄妹走的太近。 但他这几日很是无聊,薛湄不肯理他,成兰卿又在和他生气,他回不到自己的国家,只能抓住一点尽可能有的消遣。 他很想出去玩玩。 于是,萧明钰丝毫没怀疑送信的有假,直接去了对方说好的地方。 彼此见面,倒也不显得尴尬。 袁家三公子很热络,话里话外都透出熟稔的味道。 在三公子看来,既然萧明钰主动邀请了,他们也要拿出诚意,一方让一步,才能深交;在萧明钰看来,对方太过于殷勤,姿态很低。 当别人放低了姿态,自己也没必要拿乔。 袁家兄妹完全不熟悉萧明钰的为人个性,萧明钰也不了解袁氏,故而彼此行为里那点不同寻 常,他们只当是对方的习惯,都忽略了。 说起海航,袁三公子对萧明钰说:“海外的好东西,第一要属宝石。那边的小国有很多,叽里呱啦的,他们的国王特别爱绸缎。 我们家的管事,用十匹绸缎,换了两匣子宝石。那些宝石都不小,最差的也有黄豆大小。 其中有个猫睛石的宝石,色泽斑斓,足足有拇指盖那么大,辉煌灿烂。除了皇后娘娘,没人有资格佩戴,故而家父一直保留着” 萧明钰顿时来了兴致。 “能看吗” “当然可以看。”袁三公子说,“这样的猫睛石,万金难求,家父是不会卖的。” 萧明钰觉得,是别人出价太低了,如果他出五万两,袁家未必不动心。 再想想,十匹绸缎,价值不过百两银子,居然换得天价,怪不得楚国京城人一说起出海都要发疯了。 袁家居然不带他们赚钱,岂不是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 萧明钰感觉袁家难以长久,就听到袁三公子道:“家父原本打算送给湄儿的,可惜湄儿不想要。 这航海买卖,是我们家和湄儿一起做的,什么都要分一半给她。” 萧明钰:“” 袁家有了薛湄这个保护伞,自然就不怕了。 薛湄可是容不得旁人算计她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吃了一顿丰盛午膳。 袁芩话不多,不过她举止优雅,谈吐高贵,是很招惹好感的。 萧明钰和他们兄妹俩聊了很久之后,起身离开。 袁家兄妹落后几步。 袁芩和她哥哥还在雅间里,她要稍坐休息,顺便喝茶。 这个时候,萧明钰突然去而复返。 他推开了雅座的门,动作轻而快,继而又反手关紧。 袁家兄妹一愣。 “王爷,您这是,忘了什么东西吗”袁三公子问。 萧明钰却不回答,只是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柄长剑。 剑光雪亮,袁氏兄妹却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正文 第816章榜样的力量 明天就是端阳节了,薛湄正在家里做长命缕。 今年萧靖承不在身边,但她还是要在端阳节前夕做完一个,等他回来送给他。 这次的长命缕,是程娘子的丝线,却不是宫里赏赐的,而是程娘子特意托人送给薛湄的。 程娘子做完了宫里的活计,剩下还有时间,给薛湄纺了两束。 薛湄受宠若惊。 “我们娘子说了,侯爷乃是神医,造福天下人。这是她的心意,侯爷莫要推辞。”送线的下人说。 薛湄让戴妈妈准备了些鲜果礼品,还礼给了程娘子。 程娘子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一生追求纺织技术的精进。楚国好几次纺织业的大改良,都是程娘子完成的。 薛湄听了她的故事,对她无比佩服。 “她真是我的榜样。”薛湄道。 戴妈妈等人也佩服程娘子,但仍是希望大小姐除了学习程娘子的精神,还是得嫁人生子,别像程娘子这样。 薛湄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 她是运气好,遇到了萧靖承。若没有萧靖承,薛湄大概会和程娘子一样。 程娘子送过来的丝线,薛湄很珍惜,打算给自己做一个长命缕,然后是给萧靖承和大哥。 就在她忙活这件事的时候,有丫鬟急急忙忙进来。 “大小姐,门外来了人。”丫鬟口齿很清晰。 这是薛湄特意放在二门上的丫鬟。 经过几次丫鬟们传话不利索之后,薛湄特意在二门上放了个冷静自持又言语爽利的。 这丫鬟不负所望,说话极其流畅:“是袁家少爷的车夫。少爷和小姐去酒楼用膳,被人重伤。” 薛湄猛的站了起来。 她跟袁家,关系匪浅,如果袁三和袁芩死在京城,袁家估计也会在背后埋怨薛湄没有照顾好他们。 当然,埋怨的不会太深,毕竟袁家没有任何一位家长请求薛湄照看他们的孩子。 在他们看来,自家孩子已经能独立生活了。 薛湄:“照影” 照影立马提了薛湄的行医箱:“小姐,已经好了” 薛湄快步往外走。 车夫赶了一辆马车,正在门外发抖。 “我c我自作主张,求求神医救我们家小姐少爷,全是血,他们全是血”车夫慌慌张张给薛湄磕头。 少爷和小姐的雅间有了点动静,然后小姐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她贴身丫鬟在楼下吃饭,吃完了打算上楼去服侍,正好听到了。 雅座反锁的。 丫鬟鼻子尖,说她闻到了血腥味,立马让酒楼的掌柜c伙计去撞开门。 掌柜的和伙计还不太敢,因为里面有人影走动。 他们还问:“少爷,小姐,能否开门” 没人应答。 丫鬟使劲推门,不停大喊小姐,里面的人影却好像消失了。 掌柜的这才觉得不对劲,立马让小厮砸门。 砸开了门,袁家兄妹倒在血泊里,把掌柜和小厮吓得半死。 整个酒楼叫嚷着“出事了c出事了”,车夫在楼下也吃过了饭,把马车牵过来预备着,不成想隐约听到小姐身边丫鬟的声音。 丫鬟带着浓浓哭腔:“不要动小姐,小姐还在流血,快去请大夫,去请御医。” 车夫吓得半死,他快步冲上楼,果然瞧见了血泊里的自家主子。 丫鬟一边大哭,一边不准任何人搬动她家少爷小姐,因为一搬动流血更不止,彻底没救了。 “快,去请神医,去请成阳侯”丫鬟一开始乱嚷,然后她看到了车夫,立马清醒了几分。 她的手在小姐的颈脉上,小姐还有气。 至于少爷 丫鬟不敢看少爷。 少爷的脖子都转了个圈,满屋子的血迹,好像都是从少爷脖子里喷薄而出的,丫鬟不敢确定少爷还活着。 小姐虽然满身是血,却看不到致命伤在哪里,丫鬟只希望小姐能活着。 袁家带到京里来的下人,自然都是很机灵的。 车夫和丫鬟配合得当,很快车夫就到了薛湄门口。 薛湄不说二话,撩起车帘,和照影上了马车:“快走” 马车一路颠簸。 庄王府住得有点偏僻,而袁芩他们用膳的地方,位于京城中心繁华街道。来回一趟,需得一个时辰。 等薛湄到的时候,官府的人早已经到了。 仵作和京兆府的人在门口,丫鬟不准他们搬运自家主子。 来了两名大夫。 两个人都说:“都断气了,还是让仵作带走,早点查清楚案情,替你们家主子伸冤,才是你做下人的忠诚。” 丫鬟却不管。 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时不时掉落,但她不准任何人把自家主子弄走。 她要等成阳侯来。 如果成阳侯也说自家小姐和少爷死了,丫鬟才会同意仵作运走,她才有资格去家主跟前回话。 “成阳侯到了,快让让”有人大声道。 成阳侯是名人,她的到来,让整个酒楼都泛出一点希望。 人群果然让开了。 薛湄走进雅间的时候,也被吓到了。满地的血,那种极度的冲击力,让人心神都在发颤。 她快速戴好了手套,穿了防护服。 “已经没气了。”她先看了袁三公子,对丫鬟说。 丫鬟肩膀抖了下。 袁三公子已经去世至少一个时辰了,他的身体开始僵硬了。 也就是说,丫鬟进来c车夫出发去找薛湄的时候,袁三公子已经断气了。 “我家小姐小姐她还有热乎”丫鬟一擦眼泪,急忙对薛湄道,她给自己擦了满脸的血。 薛湄去看袁芩。 袁芩身上,衣衫多处破损,破损处血流如涌;她的脉搏微弱,却还有一丝气息。但是她血流过多,已经休克了。 还好,只要没断气,薛湄就能救活她。 薛湄的空间有血c有药,哪怕西医的手术不行,薛湄还有巫术。 “她还活着,我能救。”薛湄道,“掌柜的,收拾一间房子给我,要快” 她要就地给袁芩做手术。 掌柜的一愣之后,立马道是,赶紧去吩咐了。 条件很简陋,好在是白天,光线充足,薛湄又对自己医术有信心,加上她还有巫术。 她在救治袁芩,京兆府的人就抬走了袁三公子,以及追问丫鬟c车夫和掌柜c伙计。 “你们瞧见凶手了吗”官差问。 正文 第817章薛湄的愤怒 薛湄还在手术。 外面的声音,她像是听不见了。 四个时辰之后,薛湄才算完成了手术。袁芩的情况,虽然特别糟糕,却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薛湄没有用巫术。 因此,她虽然极其疲倦,还算能自持。没有巫术的反噬,她不至于受伤。 她从“手术室”出来,发现大哥薛池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她换下了手术服c洗了手,还洗了一把脸,整个人显得有点苍白无力。 薛池见她一脸倦容,递过来一个小盒子,里面是糕点,旁边还有一壶热茶。 他们位于酒楼的后院,薛湄就坐在天井的栏杆上,接过来大哥递过来的点心,吃了起来。 “怎样”薛池问。 薛湄:“要看看两天之内的情况变化” 如果袁芩不能度过危险期,薛湄就要给她用巫术了。 薛池沉吟:“她能活过来吗” “应该能。” “她见过凶手吧”薛池又道,“她的丫鬟在京兆府说了很多话。” 薛湄不解。 薛池:“她的丫鬟说,她进去的时候,小姐还有一口气。小姐说,凶手是安诚郡王。京兆府的人已经将萧明钰视为嫌犯了。” 薛湄:“” “萧明钰今天的确同他们吃饭了。袁家的丫鬟又说,是安诚郡王邀请他们家少爷小姐;但萧明钰说,是袁家兄妹邀请的他,不过请柬他随时不知放在哪里了。”薛池道。 薛湄的眉头蹙起来。 “袁家那边,倒是还保留了请柬,的确是小郡王下得帖子。”薛池又道。 薛湄听到这里,若还听不出阴谋诡计,就太愚蠢了。 她苦笑了下。 吃了两块点心,又往自己胃里灌了些茶水,薛湄才有力气说话。 “这是个阴谋。”她道。 薛池点点头:“谁都知道是阴谋” “我不是猜测,我是肯定的。”薛湄无奈道,“这是成兰卿的阴谋。杀袁家兄妹的,肯定是成兰卿手下人易容的,甚至可能就是她自己。 她易容成萧明钰的样子,又留下活口,不是为了对付萧明钰,而是为了对付我。” 薛池:“她怎么对付你” “我如果治好了袁芩,她就会指认萧明钰杀她兄妹,萧明钰会死;我如果不治好袁芩,就是告诉世人,我的医术也有不行的时候。”薛湄道。 前者,萧明钰死了,成兰卿的秘密c萧明钰给她的所有东西,他都不会出卖给薛湄了,同时让他看清楚,薛湄绝不会选择他,让他痛苦而死。 很残忍的报复。 后者,薛湄治不好袁芩,保护了萧明钰,却告诉世人,她只是大夫,不是神医。 只要她的医术有不行的时候,薛湄说成兰卿肚子里的孩子是假,成兰卿就有借口反驳。 所以,她给薛湄一个难题。 你是要萧明钰死呢,还是承认你不是医圣,你不是每句话都正确 “萧明钰为她做了这么多,这女人”薛池一时感觉手脚发凉。 成兰卿果然是狠辣的。 薛池又看向了薛湄:“你要怎么做” 薛湄:“当然是救活袁芩了。” 薛池:“” 可怜萧明钰,关键时刻,没有人会站在他那边。 薛湄说会救他,也只是说说而已吧。 “我不救袁芩,损失的是袁芩的命c我的名声;我不救萧明钰,损失的只有他的命。两个换一个,挺划算啊。”薛湄似没心没肺。 薛池叹了口气。 薛湄:“大哥怎么叹气狠心的又不是我,设局是成兰卿。她要杀自己的狗,关我什么事” 她站起身,猛灌了几口茶水,把点心的腻味都冲了下去。 薛池看了看她,突然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 他轻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当然生气”薛湄猛然将茶盏顿在桌子上,声音拔高,与那茶盏一起砰的一声,在薛池耳边炸开。 她那张极度疲倦的脸上,愤怒交杂着:“如此轻易上当,他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吗他觉得自己很重要,成兰卿会留他的命吗蠢货” 薛池:“” “大哥,除了咱们这么傻的,一直记得他的恩惠,谁把他当回事”薛湄说到这里,声音似哽咽了下。 薛池觉得她要哭 了。 但抬眸去看她,她仍是那张略带愤怒的脸。 薛池福至心灵,走到了她身边,轻轻将她的头拨过来,靠在他的身上。 薛湄愣了下,继而像泄了力似的,整个人都靠着大哥。 薛池没有再说话,薛湄也没有,兄妹俩就这样依偎着。 薛湄吃了点东西,发了一通脾气,又靠着大哥休息了片刻,终于恢复了理智。 她仍是要救袁芩。 袁芩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现在薛湄要做的,就是把袁芩弄回庄王府,小心翼翼保护她,不能让其他人得逞。袁芩就是薛湄的名声,她不能死。 一旦她死了,成兰卿的后招就起效了。 薛湄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薛池。 袁家的那丫鬟还要说什么,薛湄道:“你家小姐尚未脱离危险,生死未卜。若是你还想让她活着,就听我吩咐。” 丫鬟忠心护主,点点头:“一切都听侯爷的。” 还算是个懂事的丫鬟。 薛湄将一个重伤的人运回府,承担了很大的风险。 她又赶紧把彩鸢叫回来。 太医院的熊瞻,也被薛湄叫了过来,由他们和照影一起,四个人照看袁芩一人。 薛湄自己,坐在台阶上。 戴妈妈拿了食盒过来,薛湄道:“今天好暖,这边还有花香,我就在这里吃。” 她果然坐在台阶上赏花,吃戴妈妈做的一碗鸡汤面。 今天是端阳节,他们本该去看龙舟赛的。现在袁芩躺在里面,生死未卜;消息传回了绵州,袁家会派人过来处理后事,以及和萧明钰不死不休。 京兆府已经上报了礼部,让朝廷下令,暂时禁止萧明钰的行动,不能让他逃回梁国去。 一时间,行宫外面加派了五十人手。 萧明钰看到这里,什么都明白了,他微微苦笑。 “果然心狠手辣。”他淡淡想。 也许,不会有人救他,除了他自己。 萧明钰在这个时候,还想起了薛湄,不知道她此刻救活了袁芩没有。 袁芩醒过来,会不会让萧明钰的罪行变成铁板钉钉 萧明钰觉得索然无味。 正文 第818章听我的话装傻 萧明钰的情绪,多多少少有点自暴自弃。 而在庄王府的薛湄,心情似乎也很低落。 袁家的人,在五月初六就赶到了京城,估计是一路快马扬鞭,急急忙忙赶过来的。 这次来主事的,是袁家长子袁慕。 袁慕是个稳重寡言的年轻人,比薛湄大六七岁。袁家的孩子个个生得面貌不俗,身材中等,唯独袁慕个子高挑。 他直接到了庄王府。 袁芩还没醒过来。 她最致命的一剑在脏腑,伤及了肝。术后,袁芩的身体高烧不退,薛湄让人十二个时辰轮流照顾她。 看着袁芩术后如此艰难,薛湄却没有用巫术明明一个巫术,她自己倒下修养半个月,就能确保袁芩熬过术后并发症。 可她没这么做。 她并不惜命。 在医术这一道上,薛湄大胆不怕死,曾经为了胡二的断腿,薛湄连命都敢豁出去。 现在她却迟迟不行动,外人看不出端倪,只有薛湄自己明白。 她在给老天爷一个选择的机会。 她尽了全力,用了她最好的医术和药,救治了袁芩。 袁芩如果不能好,那就是天命。 袁芩一死,死无对证,谁敢拿住邻国的郡王爷不放 到时候,哪怕袁家恨意通天,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明钰离开。 一旦他离开了楚国,杀袁家再多的人也是白杀。 “你不要难过。”袁慕不知内情,安慰薛湄说,“若不是你的好医术,她已经不在了。” 薛湄对着他苦笑了下:“我没有难过,只是很疲倦。” 袁慕伸手,轻轻在她肩头拍了一下。 薛池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这一幕,他心中一梗。 薛湄却好似不在意。 袁慕对薛池还是很恭敬的,见礼之后,寒暄了几句。 薛湄问:“三公子他” “家父的意思,年轻未成亲的孩子,不大办丧事。将他入殓,请京城的和尚道士做做法事,将他的棺木寄存在京城的寺庙,等我处理完所有事,再和妹妹运送他回家。”袁慕道。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低沉,极力忍着他的情绪。 谁家兄弟姊妹惨死,都不会好受。 薛湄和薛池都道:“节哀。” 袁慕清了清嗓子,把情绪都压下:“我先去办此事了,芩儿交给你们照顾,你们费心了。” “我们会尽力,大公子放心。”薛湄道。 袁慕颔首。 他临走时,看了眼薛湄,似乎想说句什么话。但薛池在场,他又忍住了,快步而去。 薛池每天都要过来看看。他不是关心袁芩的生死,而是看看薛湄的状态。 薛湄整个人都很不舒服,就好像谁触犯了她的逆鳞。 她和小郡王一样,都把彼此放在很重要的位置,却又不肯承认,好像两个人只是泛泛之交,随时能割断联系。 殊不知,在薛湄心里,小郡王也很重要。 “她今天如何”薛池问。 薛湄:“还没醒。今天傍晚如果不醒的话,我给她换一种药。” 薛池:“也不需要太为难自己。她若是死了,旁人也不会质疑你的医术,毕竟她哥哥也死了,重伤不治也是理所当然的。” 薛湄点点头。 这个傍晚,袁芩终于醒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茫然了好一会儿,突然尖叫着要下床。 彩鸢和照影急忙按住了她,熊瞻赶紧请薛湄过去看看。 薛湄去了,袁芩已经一脸的泪,泣不成声。 她的声音虚弱,每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她的力气:“是他,萧明钰他一剑划破了三哥的喉咙三哥他” “很抱歉芩儿,三公子是当场毙命,我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世了。”薛湄道。 袁芩用力闭了闭眼睛。 “是我的错。若是我” 薛湄打断了她:“你尚未脱离危险,现在能醒过来,还只是一个开端。不要自责,不要想太多,现在唯一要想的是如何活下去。” 袁芩的眼泪流个不停。 彩鸢和照影照拂她,小心翼翼为她擦泪。 “告诉我家里人,要让萧明钰碎尸万段。”袁芩对薛湄道。 薛湄:“现在还不能确定萧明钰就是凶手。” 袁芩愣住 。 她重伤,一时竟然无法领悟这话。 薛湄的手,轻轻覆盖在她手背:“你信任我吗” 袁芩毫不迟疑点点头。 薛湄:“那你好好养病,我一定会给你和你三哥公道。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不清晰的时候,不要再说萧明钰是凶手了。” 袁芩望着薛湄,眸光里已经添了几分安定,不在惊慌失措。 袁芩一时半会下不了床,精神也不太好,成天昏昏沉沉的。 袁慕将弟弟下葬,请了和尚c道士,做了三天的道场,然后将弟弟棺木移居到城外寺庙暂时停放。 等凶手落网,他再带着弟妹回家。 他每天都要来庄王府,看看袁芩,顺便和薛湄聊了聊。 他也会督促官府,给他弟弟一个公道。 袁芩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她的证词能起到关键作用,但是她现在不能上堂。 袁慕问了她两次,是谁杀害他们兄妹的,袁芩都只是摇摇头:“我记得不太清” 薛湄让袁慕私下里说话。 她对袁慕说:“芩儿刚刚醒过来那天,情绪很激动。她的确稀里糊涂说过,可能是安诚郡王” 袁慕攥紧了拳头,眼中添了嗜血凶芒。 薛湄安抚他,让他稍等:“芩儿身上全是剑伤。剑这种武器,又细又长,想要如此精准伤人,需得剑术了得,大公子您也是知道的。” “你想说什么” “三公子致命的,也是剑伤。”薛湄道,“但是安诚郡王他不会用剑,他擅长的武器是拈花决,就是一种很小的暗器。” 袁慕却冷笑了下:“自幼习武,剑术是一定会学的。只是他平常不用,你可能不知。他杀我袁氏子嗣,要付出代价。” “我也希望凶手付出代价。”薛湄道,“如果安诚郡王不是凶手,你岂不是让凶手逍遥法外” “你如何断定不是他”袁慕再次看向了她,目光里已经带了警惕和不满。 “动机。” “什么” “我想不到安诚郡王动手的原因。他和袁芩c三公子才见过两面,什么仇恨值得他杀人”薛湄问。 袁慕:“” 正文 第819章是不是被误导? 袁慕暂时被安抚了。 第一是他想不到自家弟妹跟萧明钰有什么仇怨,让萧明钰痛下杀手。 哪怕萧明钰想要他们死,也不会选择刚刚见面,留下证据和把柄的。 安诚郡王生意做得那么大,他不至于如此草包。但家属悲伤过度,就不会想这么多,很难理智去考虑。 袁慕觉得:“背后凶手算计人心的本事过人。如此说来,安诚郡王只有五成的嫌疑。” 第二,袁慕对薛湄有些不一样的情愫,薛湄的话对他很有份量。换作旁人这样说,他可能听不进去。但薛湄说,他能认真思考。 况且,袁芩还活着。 袁芩脑子嗡嗡的,什么也想不清楚。这个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靠自己信任的人。 她信任薛湄,薛湄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 她知道薛湄不会害她,也不会害三哥。 无条件对薛湄的信任,让袁芩开始装傻。她想起三哥的时候会哭,但大部分的时候她都在昏睡。 袁慕则出去打探,自己弟弟和妹妹在京城这不足半年的时间里,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官府也在等袁芩,然而也要给袁家和朝廷交代,几次审问之后,把萧明钰下了大牢。 萧明钰是唯一的嫌疑人。 除了他,旁人既没有动机,也没有机会。 梁国使臣们自然要抗议。 “有人想要破坏两国结盟,此乃大阴谋,还请陛下明鉴。”梁国使臣们道。 朝中的人,果然往深处想。 安诚郡王的行为,如果他不是得了失心疯,就存在极大不合理。 故而,他是被人陷害的可能性很大。 这件事牵动了大家的心。 皇帝也在等。 直到第十日,袁芩终于能上堂作证。 “那人进来,身上有一点味道,像是地窖里带来的,可能是藏在地窖里很久了,但衣裳簇新。” “他剑法好,突然发难,当时我三哥三哥他” 袁芩在大理寺的大堂上,提到了往事,哽咽难言。 她是被人抬进来的,但看得出精神头还好,人也是清醒的,就是还不太能走路。 说几句话,她又开始哭。 哭罢再说。 大理寺卿受了袁家的打点,没有为难袁四小姐这么个可怜人,任由她哭哭说说,把那天情景讲述一遍。 “是萧明钰的脸,但不是他。”袁四小姐终于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围观的人都是一愣。 萧明钰是主要嫌犯,此事已经定了十天了,也关押了萧明钰七八日。 酒楼的掌柜c伙计也作证,那天除了萧明钰,没有其他人上楼。 他们也没留意到萧明钰是何时下楼离开的。 袁四小姐是人证,她当时就在房间里,她最清楚不过。她刚刚倒下的时候,还说了安诚郡王,现在却又推翻了自己的说辞。 “如何肯定不是他”大理寺卿问。 袁芩:“那人个子不高。我素来欣赏男子高挑个子,所以他一进来,我便感觉不对劲,盯着他看了一瞬。 他不说话,衣裳也像是偷来的,不太合身。他一进来就动手,当时很危急。我刚刚受伤的时候,对丫鬟说过凶手是他,那时候情急” 薛湄让袁芩在不清醒的时候,不要胡说,袁芩听了。 待袁芩彻底清醒过来,她沉思半晌,告诉薛湄说:“凶手不是萧明钰。” 凶手的种种不对劲,是她看在眼里的。当时跟丫鬟那么说,是因为她以为自己要死了,临死前得留下一点线索。 她没力气说太多的话,也没力气解释,只能说丫鬟记得清楚的。 所以,简洁为主。 哪怕萧明钰不能翻案,总算有个人给她和她哥哥的死负责。 袁四小姐的证词,让此事掀起了巨浪,成了京城街头巷尾的谈资,袁家在十几年后再次出现在京城百姓的视野里,却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 “论起望族,当年袁氏排第一。袁氏家主声望,都在陛下之上了,也怪不得陛下容不下袁氏与袁皇后母子了。” “这才几年啊,落寞得如此厉害了。” “十几年了,小地方磨了他们的利爪,落地凤凰不如鸡。” 虽然袁芩作证了,可大理寺卿并没有放过萧明钰。 这一届的大理寺卿是个特别擅长断案 的官员,他觉得袁芩的证词不可靠,因为人经历过大悲大痛,她的脑子可能会欺骗她。 这位大人一共在十四个州府做过县官,任职三十年,经历过两次灭门惨案。 那些幸存者,都有这个问题:明明当时发生在他们眼前的事,他们事后却无论如何也描述不准确。 “袁小姐在凶案现场,指认萧明钰,这是最可靠的证词。”大理寺卿说。 这个案子由他主审,皇帝都不好插手。 从大理寺回来,袁慕也逼问妹妹,当时到底有没有看清楚萧明钰。 袁芩的脑子就乱了。 这会儿,她自己都有点拿不准了。在现场看到的萧明钰是假冒的,到底是她的认知,还是薛湄偷偷灌输给她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袁芩崩溃了。 她最近很容易失控,夜里也总是噩梦连连。 袁慕是大哥,更像是长辈,袁芩在他跟前很紧张。再被逼问,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使劲扯自己的头发,用力揪下一大缕,鲜血淋漓。 袁慕被她吓到了。 薛湄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她才能安安静静睡几个时辰。 袁芩睡下了,薛湄和袁慕聊了聊。 薛湄首先赞同了大理寺卿的话:“危急时刻,人的记忆不准确。阿芩现在很混乱,我们再逼迫她,也无济于事。” 同时,薛湄又道,“我和萧明钰是朋友,跟袁家也是朋友。若是大公子觉得我应该避嫌,我就不再过问此事了。” “不,我并无此意。”袁慕伸手,微微阻拦了下薛湄,“我性子是急了点,家里所有人都在等个交代。” “交代肯定是有的。”薛湄道,“我现在只想让你明白,萧明钰他是无辜的。我若是偏袒他,想要保下他,我早就做了不救活阿芩,死无对证,我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左右为难。我的话,是不偏不倚的。大公子,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袁慕有点为难。 让他相信,这有点困难。 “这样吧,我用另一件事,像你证明我所言非虚。”薛湄道。 “什么事” 正文 第820章出狱 袁慕问她何事。 薛湄便道:“大公子相信不相信稽衍楼的” 袁慕毫不迟疑:“稽衍楼的情报天下无敌,鲜有出错。若稽衍楼能找到凶手,我自然不疑有他。” “稽衍楼想要找到凶手,很难。”薛湄道。 那凶手杀人之前,没有在稽衍楼的眼睛里;事后逃之夭夭,更没有在稽衍楼的密探那里留下痕迹。 就好比一个小偷,他第一次有计划去火车站偷窃。他没有在警察那里挂号,警察不会留意他;他偷完了消失无踪,警察也难追捕他。 这样的案子,带着极大的随机性,在查证的人眼里就变得特别艰难,除非是后世满世界的摄像头。 哪怕有摄像头,排查工作也是繁琐,甚至可能最后还是做无用功。 让稽衍楼去找这个凶手,就像是让他们去人海里排查,最后凶手没找到,把密探把自己暴露的可能性更大。 薛湄现在要做的,就是预设。 预设凶手是成兰卿本人,或者她手下的杀手。 “但是,稽衍楼可以找到证据,证明萧明钰不擅长用剑。大公子也习武,会耍剑,和能用剑杀人,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造成那样利落伤口却不卷了剑刃,不是随便就能做到的,对吧”薛湄问。 袁慕听到这里,知晓她还是要替萧明钰开脱,勉强点点头。 不过想想,薛湄的话也有道理。 剑是一种很特殊的武器。对方明明可以用刀,却偏偏用剑,意味着那凶手剑法了得,且不擅长近身纠缠。 “如果稽衍楼有证据,我会说服家里长辈,暂时放过萧明钰。但这是看着你的面子。 你若是能在一年内替我们找到凶手,此事就不计较。否则,不止是萧明钰,家里人恐怕连你都要迁怒。”袁慕最终妥协让步了。 他对着薛湄,不是充满了理性,他只是用这种感性,取代了另一种感性。 薛湄道好。 她托稽衍楼的人查办此事。 萧明钰是梁国人,此事稽衍楼原本不会接,但对方是薛湄。 又过了十日,京都开始变得湿热窒闷,多雨黏湿,一年中最不讨喜的梅雨季节到了。 大理寺终于放了萧明钰。 他们还是找不到铁证,可以定萧明钰的罪;袁芩一口咬定不是他;酒楼的掌柜和伙计当时没仔细关注到萧明钰的去留,他们说不准;丫鬟和车夫倒是看到了萧明钰下楼,只是没有目送他离开。 他是否去而复返,丫鬟和车夫说不准,都沉默了。 “既如此,凶手另有其人,嫌犯萧明钰暂定无罪。只是在凶手落网之前,你不能离开楚国京城。”大理寺卿如此判。 萧明钰的随从c梁国的使臣们都不满意。 “凶案的凶手,一时半会能落网吗难道你们抓不到凶手,我们就不能回家了” “将我们的郡王扣留在楚国,你们意欲何为” 梁国的使臣,跑到建弘帝跟前,诉说委屈。。 建弘帝也有点尴尬。 要是大理寺拿到了证据,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都好说。但现在证据没拿到,袁芩临时改了口,楚国就有点被动了。 就好像,人家到你家来做客求亲。这亲事还没成呢,先把客人当贼给查办了起来。一通搜查,没找到赃物,还说让客人先不能走,一定要等他们找到了东西为止。 这就有点,欺人太甚了。 建弘帝语气缓和,向梁国的使臣保证:“你们随时可以离开,此事朕给你们做担保。” 梁国的使臣听到这话,终于不再闹腾了。 萧明钰出狱之后,也上殿给皇帝谢恩。 他对皇帝说:“我在梁国个闲散王爷,平日里也就是做做买卖,东走西逛,没有什么正经事。只要陛下不疑我别有居心,我倒是可以在这里长住,直到凶手落网为止。” 他如此大度宽和,倒显得大理寺的人越发小气。 皇帝恨恨瞪了眼那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一时觉得委屈,又有点感激小王爷深明大义。 此事就先定了下来。 大理寺继续派人查询此事,找到凶手,给袁家一个公道。只是此事没什么眉目,都有了别的案子出现,大理寺暂时放了放。 萧明钰回到了行宫别馆。 他回来服侍的人赶紧烧了艾草水,让他洗洗澡,去去身上的晦气。 在自家下人看来,小王爷 实在有点倒霉。他不过是闲的无聊,出去喝了一顿酒,就惹来这样大的麻烦。 小郡王自己却很清楚,是祸躲不过,成兰卿早就把他放在算计之列了。 成兰卿是很霸道的,在小郡王第一次维护薛湄的时候,成兰卿心里就起了杀念。,多少的付出,也抵不过那一瞬间的背叛。女人的心,真是没有道理可讲 小郡王淡淡的,对自己的下人们说:“都出去吧,拿两坛酒到房间里,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下人们道是。 天气湿热,洗澡水又有点烫,小郡王一想到泡出浑身的汗渍,就觉得腻歪。过会儿他没有动,只是席地而坐,贪青砖上的那点凉意。 下人很快送了两坛酒进来 他喝了一口,觉得很香不粘牙,酒色清透,回味绵长。 故而小郡王捧着酒坛,把它当水,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慢吞吞的喝着酒。 片刻之后,他就感觉自己有点晕了,一动眼前就直冒金星。 这个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一抹浅紫色的身影,带着一点贵气与骄傲,缓步而来。那人不知道是眉心有痣,还是戴了红宝石的首饰,总有一点红在她脸上晃了晃。 小郡王空腹喝酒,酒的度数还不低,这个时候他的神智已经有些麻木。 他看的那来人那紫色,与落在她脸上的那一点红,断定是薛湄。 虽然那红总是跑来跑去的。 薛湄在他跟前蹲了下来,声音有点轻:“怎么喝这么多酒没人服侍你吗” 小郡王对着她笑了一下。 薛湄便伸手要拉他:“不要喝酒了,去床上歇一歇。” 小郡王又笑了笑:“你对我这样好”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薛湄说,“地上凉,快点起来吧,哪怕是盛夏也不能贪凉。“” 她伸手拉他的胳膊。 小郡王突然用力,轻轻一别,将她的手手臂往后一拧,就在她吃痛的瞬间,把她往怀里一带,整个人搂住了她。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急切的寻找着她的唇。 正文 第821章我替你算了一卦 萧明钰从不知自己如此渴望一个亲吻。 他贪婪汲取她的气息,迫不及待将她压在了地砖上。 伸手去解衣衫,触及她小腹处那点柔软,萧明钰突然愣住,手停了下来。 他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成兰卿的声音,就像刺入了一根针。 “我没有怀孕,是棉花。” 女人的小腹不是这样的,他知道,棉花才是。 这么一刺激,萧明钰的酒意褪了七成,后背无端出了冷汗。再看地上的人,气息不稳,带着镶嵌红宝石的抹额,并没有那颗艳丽至极的美人痣。 萧明钰后退数步,跌坐地上。 成兰卿坐起,将被他撕坏的上衫拢了拢,她面颊像是添了一抹红润:“你现在酒醒了” “怎么是你” “除了我,还有谁这些日子,我让太子的人积极营救你,替你说情,你才能出大牢。”成兰卿道。 说到这里,她微微眯了眯眼,“莫非你以为是薛湄” 萧明钰:“” “她治活了唯一的目击证人,那证人奄奄一息的时候就指认了你。对她而言,自己的医术才重要。你从前救活的,不过是条毒蛇。”成兰卿淡淡道。 她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萧明钰肩膀,带来一缕香风。 香得有点发腻。 这世上的好东西,安诚郡王都见过,故而最好的迷魂香,让人身不由己的东西,他觉得稀松平常。 他已经站起身。 后窗被推开,灌进来的风又热又潮,人像是活在蒸笼里,萧明钰的意识却清醒了很多。 “毒蛇不应该是你吗”萧明钰问,“这个局,难道不是你设的” 成兰卿叹了口气。 “你如此疑心我,足见咱们感情稀薄到了这般田地。”成兰卿转过身,神色已经冷了,“可我对你,问心无愧。” 萧明钰呵的笑出声。 好一个问心无愧。 真厉害,这张嘴颠倒黑白,比薛湄还要犀利几分。 想他萧明钰爱的女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他从来不恨成兰卿,不介意她的行为,不反对她的理想。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她处处不顺眼了 认识薛湄开始的。 薛湄重新树立了标杆,她就是那个标杆。只要做不到薛湄那样,在萧明钰眼里,就是处处不如意。 他带着这样挑剔的目光,重新审视成兰卿的时候,就像一个人做了很长时间的大梦,猛然醒了。 梦一旦醒了,实现让他无所适从,他有点颓废。 “你问心无愧,挺好。”萧明钰道,“我喝了酒,又刚刚从大牢里出来,实在没有力气闲话。 你若是还在意我,能否先回去,让我稍作休整,明日再聊” 成兰卿点点头。 从行宫悄悄离开,成兰卿今天的试探也成功了。 萧明钰已经改了心意,一万头牛都拉不出来。亲吻之后,他的神色不是满足,或者痴迷,而是警惕。 那种警惕,成兰卿从萧靖承身上看到过。而后,萧靖承对她痛下杀手。 现在杀不了萧明钰,但已经不能再给他信任了。 萧明钰洗了个澡,他没有睡觉,而是去了庄王府。 他跨过蕙宁苑门槛的时候,可能是酒醉未消,脚步拌了一下,差点把自己摔个大马趴。 蕙宁苑众人:“” 薛湄也瞧见了,乐不可支。 “小王爷,坐了几天牢,你虚成这样了”薛湄大大咧咧问他。 安诚郡王:“” 当着一屋子丫鬟c妈妈的面,薛湄口无遮掩,几个小丫鬟惊呆了,并且绯红了脸;大丫鬟们则见怪不怪。 戴妈妈重重咳嗽。 薛湄觉得自己要挨骂了,立马走上前,把小郡王迎进来。 戴妈妈吩咐丫鬟们上茶,怕大小姐再次出口无状,被小丫鬟们听到了不好,戴妈妈把服侍的人都遣走了,只让红鸾在门口的走廊上闲坐伺候着。 薛湄端详小郡王:“一位酒味,加艾草味。端阳节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是在牢里日子过糊涂了,出来喝了艾草泡的酒吗” 萧明钰:“没有谁家用艾草泡酒你一口一个牢里,不能顾及点我心情,我可是因为你才闹成这样的。” 薛湄坐稳了,自己端起茶喝了一口:“跟我没关系,你是因为成兰卿才闹成这样。颠 倒黑白不好” 萧明钰还没问哪里不好,就听到薛湄继续道,“你还能比我更擅长颠倒是非吗” 萧明钰:“” 他也喝了几口茶,让自己冷静些,这才和薛湄说起了闲话。 薛湄问他在牢里如何,他如实说了。 牢里自然不太舒服,不过他也没挨打,接受了四次审讯,有两次是半夜突然袭击,就在他牢房里,大理寺卿搬了个椅子过去,坐在他面前审问的。 “他好像对自己的审理很有把握。”萧明钰道,“最后一次审问的时候,他就说,这是最后一次了,王爷过几天就可以离开,他那时候就定了我无罪。” “厉害了。”薛湄说,“擅长断案这个人。” 萧明钰:“万幸,他不是个稀里糊涂的官,否则官员们为了政绩,非要我顶罪,我恐怕难以脱身。” “不会。” 萧明钰看了眼她。 他还以为,她会说自己帮他周转了,他不会有什么大碍。 却听到薛湄说:“你出事之后,袁家安葬袁三,请了不少和尚道士的。我闲逛的时候,和道士闲聊,请他给你算命。道士说你今年走好运,逢凶化吉。” 萧明钰:“” 真的,嘴上不靠谱的人他见过很多,却没有一个人像薛湄这样。 他真无语了,还得捏着鼻子说:“那我得谢谢他。” “不用谢,卦金我给了五两银子。你要是过意不去,今后红利让我几分,卦金你就不用还了。”薛湄道。 萧明钰:“” 和薛湄扯了很久的闲话,萧明钰终于舒服了些。 他的酒意再次涌上来,哈欠连连。 薛湄问他要不要睡一会儿,他居然同意了,于是薛湄让他到二楼梢间小憩。 二楼梢间通风,没有那种湿闷感,萧明钰觉得很舒服,很快睡着了。 薛池回来的时候,听说萧明钰在蕙宁苑睡觉,沉默良久。 他没有赶过去凑热闹。 正文 第822章财迷小郡王 萧明钰很久没睡得如此踏实了。 入狱之后,他几乎没怎么睡过。当然,小郡王年轻体壮,不睡也没事,只是略微消瘦了些。 薛湄这里空气好,不冷不热,小郡王心里又没事,居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晌午。 院中有丫鬟们走动c谈笑的声音,还有其他动静,总之是热热闹闹的。 这个是蕙宁苑特有的。 薛湄这个主子,从来也没有主子样儿。她素来对自己不苛刻,故而她对下面人也不苛刻。 别处院落,丫鬟们走路都要轻手轻脚,不能发出多余声响,宫里也不例外,这是规矩。 但蕙宁苑不会。 薛湄是个很奇怪的人,她并非没规矩。她的规矩是要求丫鬟们读书认字c算账,却从来不要求她们放碗碟的时候不发出任何一点磕碰声。 像这样,丫鬟们公然在廊下用正常声音说话的院子,萧明钰这种贵胄是没见过的。 他一时感觉到了鲜活。 他走出了梢间,立在栏杆上俯瞰整个蕙宁苑。 院子和从前的郡主府格局差很多,但宽敞讲究。 服侍的人不多,都是萧明钰见过的,陌生面孔不过三四人。 二楼的栏杆,微微俯身,可以看到薛湄的堂屋。 她正在跟彩鸢对账。 药铺的生意一日日红火,彩鸢坐起来也越发得心应手。 还有小孩子,由乳娘抱着,在院子里晒太阳,几个小丫鬟轮流逗弄她,时不时交谈几句,一点也不怕打扰了屋内的主子。 萧明钰忍不住微笑。 “小王爷醒了。”红鸾最先发现了他。 她也跟薛湄一样,没大没小的,一嗓子嚷嚷出来,大家都看向了二楼。 和萧明钰的目光来了个大碰撞。 她们不太好意思,纷纷低下头,萧明钰也退回了房间。 回到了梢间,才发现旁边有干净衣裳。拿起来一瞧,居然都是他自己的。 肯定是他睡着的时候,薛湄派人去行宫拿来的。 这个女人太不讲究了,一点流言蜚语都不怕。 萧明钰还不习惯自己更衣,毕竟衣裳繁琐。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喊一声的时候,戴妈妈带着两个丫鬟,端了洗脸水来。 还有牙刷药膏,这是薛湄自己做的牙刷是玉柄绑马毛,很柔软舒服;牙膏粉是薛湄自己配制的,用了十几种名贵药材熬制c再烘干磨成粉,其中冰片c沉香c龙脑香都是很昂贵的。 宫里都没这么昂贵的东西,只有青盐擦擦牙齿,不像薛湄的牙膏粉,用完满口清凉芬芳。 戴妈妈笑道:“老奴给王爷更衣吧。时辰不早了,大小姐一直等王爷起来用午膳呢。” 一说午膳,萧明钰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他昨日喝了一肚子酒,什么也没吃;因为睡觉,他错过了蕙宁苑昨晚的晚膳和今天的早膳。 这会儿饥肠辘辘的。 因为饿,戴妈妈服侍他更衣,他注意力不在这方面,也没觉得尴尬,只是道:“现在就可以上菜了,等我下去便能吃。” 不需要等。 戴妈妈让小丫鬟去吩咐一声。 果然,楼下很快摆饭,又是一番忙碌。 戴妈妈是惯常服侍人的,很快帮萧明钰穿戴好了复杂的衣衫c配饰,又给他梳头。 她老人家一双巧手,梳头的时候,头皮在她的梳子下,不轻不重被梳理,感觉很舒服。 很快就梳好了,用一根玉簪固定好,小郡王的整齐利落一样都没落下。 萧明钰下楼时,丫鬟们已经摆放好了碗碟,厨房里的厨娘们,正在一趟趟把蔬菜往蕙宁苑运。 “饿了吧”薛湄和他打招呼。 萧明钰:“今天吃什么” “一点河鲜。”薛湄道,“大哥府上的厨子,鱼做得特别好,你等会尝尝就知道我不骗你。” 萧明钰坐下,拿起了碗筷。 一共有三样鱼虾,都是很精心的烹饪,其中有一道水煮鱼,不知放了什么,吃到嘴里又香又麻。 萧明钰怀疑自己中毒了,嘴巴有点不太像他的,却见薛湄一副憋着坏水的样子,他没声张。 再看薛湄,她也爱吃这个鱼,同样嘬嘴吸气。 “这用了什么”萧明钰问她,说话的时候舌头有点发木。 “花椒。”薛湄回答他,“是不是很好吃” 的确好吃 ,是萧明钰平生吃过的鱼里最好吃的。当然,可能是他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他才能吃出鱼的美味。 “花椒是何物” “我舌头不行,等吃完了慢慢讲。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对食物不尊重。”薛湄道。 小郡王:“” 食物不需要你的尊重,我倒是需要 吃了饭,薛湄和他漱口后喝茶,两个人都有点撑。 她就提出散散步,一边走一边闲话,萧明钰欣然同意。 两个人走得不算快,午后的阳光有点炙热,薛湄尽量往树荫处走,避开那些烫人的光线。 她和萧明钰聊了聊花椒。 萧明钰决定弄些回去种,用在羊肉锅里,肯定很好吃。 “你果然有做生意的头脑。自己生死未卜呢,还惦记着你的买卖。”薛湄道。 萧明钰:“不死,就得赚钱。” 薛湄:“你打算赚多少” “钱是越多越好,赚到我死那天为止。”萧明钰道,“甚至我死后,我的买卖还是能源源不断进来钱。” 薛湄:“” 她的确是被小郡王给震到了。 后来薛湄跟他说,他要是先死了,薛湄会烧很多的纸钱给他,让他在阴曹地府也过得富足。 “要记得这话”萧明钰道,“我做鬼也受不了穷。” 到了后院的凉亭,两个人都走得一身汗,便坐下来歇息。 片刻之后,丫鬟端了凉茶来,居然是一直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 凉亭位置比较高,有风,阴凉处凉丝丝的很舒服。 萧明钰喝了凉凉的茶水,浑身烦热下去了大半,心情很不错。 他问薛湄:“怎么庄王府比行宫要凉爽这么多” “不是,是昨天上午有点闷热,下午就散了气。”薛湄道,“况且,行宫那边偏低,庄王府的位置偏高” 就在薛湄介绍江城的结构时,萧明钰突然问她:“你承诺给袁家什么了,他们才肯同意放过我” 薛湄:“” 萧明钰不是傻子,薛湄就如实告诉了他。 他静静听着。 听了半晌,他只是点点头:“多谢你。我不会走的,定然等袁家找到凶手为止。” 薛湄道好。 萧明钰回头看了眼她,觉得她比从前是漂亮了很多,心里有点安慰似的。 “你不问问我,这次到楚国来,是为了什么”萧明钰问。 薛湄:“你是为了什么” 正文 第823章薛湄的反击 为了什么,并不是不能讲。 事情到了现如今的地步,隐瞒变得毫无必要。 萧明钰就和盘托出,把自己来楚国的目的,都告诉了薛湄。 薛湄听了,只是问:“东西在哪里” “你这不是废话”萧明钰白了她一眼,“东西都给她了,依照她的性格,能告诉我东西在哪里” 薛湄:“” 她沉默了一瞬,又问:“你为何要这么做你以前答应过我的,你是不是忘记了” 萧明钰耸耸肩:“没办法,鬼迷心窍,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就知道了。” 薛湄伸手,在他额头上拍了一巴掌,打得萧明钰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按住额头,说薛湄动手不对,再敢这样的话,他要打回来。 两个人斗嘴。 薛湄可以找到成兰卿的东西,如果她藏在城里的话。 她让锦屏去找。 锦屏会用幽冥阁的杀手,让他们一起寻找。 萧明钰出狱之后,在庄王府小住了五天;袁芩也在庄王府养病,袁家大公子袁慕不住在这里,却时不时过来。 于是,萧明钰见到了袁家兄妹。 袁芩看到他,意识到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萧明钰和那天进来的杀手,的确有很大的身高差别。 那天进来的人,虽然有萧明钰的脸,但身材消瘦,肩膀窄。他动作太过于灵活,有点猥琐之感,不太像端正的萧明钰。 “节哀。”萧明钰对袁家兄妹道,“这是真心话。在这件事里,我跟你们一样希望早日找到凶手。” 袁慕点点头。 薛湄在中间打了个圆场。 她故意对袁慕和袁芩说:“安诚郡王也是受害者,他无缘无故坐了好几天的牢,明明他什么也没做。 伪装成郡王的凶手,才是罪该万死的。这个时候,我们应该齐心协力,找到凶手为止。” 袁芩嗯了声。 袁慕不说什么。 他要等袁芩伤势彻底好了,薛湄说他们可以回家,他就要带着袁芩和三公子的棺木先回去。 回去见过了父母,将袁芩留在老家养病,三公子的棺木下葬,袁慕还是要到京里来,他要等一个结果。 稽衍楼的人,已经拿了证据给袁慕看,安诚郡王的确不太擅长用剑。 袁慕相信稽衍楼的情报,也相信薛湄。 见过了袁慕,萧明钰倒是很有感叹:“袁家这位大公子,野心勃勃。以后不管谁登基,袁家都来势汹汹” 薛湄同意这话。 萧明钰又道:“他看你的时候,目光很专注,似乎对你势在必得。你出息了,居然有男人用尽心思想要得到你。” 薛湄:“还不止一个。” 萧明钰:“是吗” “四皇子也是我的仰慕者,追了我好长一段时间;八皇子也对我很有情愫。”薛湄道,“你算算,是不是很厉害” 萧明钰听着,莫名火大,冷哼了声:“有什么厉害的他们是不是眼瞎” 薛湄:“” 提到了追求者,薛湄又想起了在梁国的温钊。 随着先皇驾崩,温家的荣宠也到头了,不知道温钊现在如何。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应该成家立业了吧 萧明钰:“你还惦记温钊瑞王叔知道了,打断你的腿。” “我只惦记,又不偷人,他打我干嘛”薛湄道,“你要是有温钊那么好看,我也惦记你。” “不稀罕”小郡王骄傲一甩头,转身就要走。 薛湄不让他离开。 虽然萧靖承还没回来,但薛湄打算对成兰卿下手了。 那女人现在是危险份子。 还拖拉下去,只会助长她气焰,让她势力更强大。 “我有个任务给你。”薛湄道,“这件事,只有你能办。” 萧明钰点点头。 薛湄把任务交代下去,他就赶紧去忙碌了;薛池也得到了薛湄的叮嘱,加强了府上的防卫。 到了五月十五,天气还不算特别炎热,薛湄进宫去了。 她跟皇帝说:“最近我那边杂事烦人,我想要找点乐子,故而买了个马球场。” 和梁国不同,楚国位于偏西南,不同于梁国的平坦开阔,楚国人不是很热衷打马球c跑马。 江城有个马球场,疏于维护,生意也冷清,只是一直无法脱 手,背后的东家才没有卖掉。 薛湄对此很感兴趣。 她让安诚郡王去接手此事,顺便重新组建马球供奉,他可是很擅长此道的。 “陛下,您要不要去看我们打马球我马球打得可好了。庄王殿下也擅长。不如我和他各领一队比赛,让您开心开心。”薛湄道。 建弘帝啼笑皆非:“这有什么有趣的” 楚国的宫廷虽然精致,但房舍更紧蹙,宫里是没有骑马c打马球的场地,梁国却不同。 梁国从上到下,没有不爱马球的,有点类似后世的足球c篮球运动,是一种全民参与度很高的运动。 “你都还没看过呢,怎么能说没趣”薛湄笑道。 皇帝问她:“朕若是去了,你是否会打着朕的幌子做买卖” “不会不会。今后去的人多了,谁还记得您也去过”薛湄道。 皇帝:“” 薛湄又道:“梁国人特别喜欢打马球,陛下也可以请他们,算是补一个欢迎宴。” 更算是弥补安诚郡王。 人家是梁国王爷,到楚国求亲的,两国之间正在通商,这个时候把人家王爷关进大牢,何等糟糕 所以,做个弥补是应该的。 皇帝听了,便道:“这个借口倒是很不错。” 有了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御史们就不会说皇帝奢侈,浪费民脂民膏了。 皇帝也想寻个乐子。 东宫那边,薛湄也亲自去邀请了。 她不仅仅邀请了太子和太子妃,还邀请了成兰卿。 成兰卿笑道:“我身子不太方便,恐辜负了侯爷美意。” “马球是坐着看的,不妨事。”薛湄笑道,“当然,您不去也没事。我得邀请您呀,这是对您的敬重” 成兰卿觉得薛湄要搞事。 她这个人很自负,旁人有心设套,她可能想试试自己的本事,也可能是好奇心,她居然很想去。 “若那日我感觉还好,肯定会去的。”成兰卿说。 薛湄道好,又说不勉强。 她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成兰卿心里痒痒。 然而,接下来薛湄放了个狠招,让成兰卿不去也得去,还是心甘情愿迫切要去。 正文 第824章随波逐流 薛湄在京城望族之间很有人气的,她是一个让人又敬又畏的女人。 敬她,因为她是天下第一神医,没有人的医术比她更好。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只要有一口气,她就能有办法让你起死回生。认识这样的神医,多少人都觉得骄傲,甚至心安。 其次敬她,还因为她是皇帝亲封的成阳侯。皇帝亲封的女侯爷,千古第一人,又是御前红人,没事谁不敬着她 畏她,则是因为甘家。 甘家在京城,是能排得上号的家族,多少人自愧不如。 但他们和薛湄有了矛盾,这才短短半年时间,甘家垮了。 连带着五皇子,也风头大减,低调做人。五皇子府好像一时间变得拮据了。 这手段,如何不让人心惊 望族都纷纷管束着自家的纨绔子,没事不要撞到薛湄手里去,免得自己落不到好,还连累整个家族。 甘骏佑至今都生死未卜,那些送回甘家的残肢,多半就是他的。 纨绔子们自负没有甘骏佑的本事,当然也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因为这两点,当薛湄邀请望族的夫人c老爷们去自己的马球场,看马球赛时,没有遭到拒绝,反而是人人以受邀为荣。 然后,薛湄又特意请了好些孕妇。 “马球场那个位置,道长说紫气蓬勃,非常有灵气的,特别旺孕妇。您要是去了,将来生个健康活泼的孩子不说,您自己走生产的鬼门关也顺畅很多。”薛湄如此道。 她就是忽悠。 但将来谁家妇人生产真的很难了,薛湄也可以上门提供售后服务,所以她忽悠的心安理得。 更过分的是,薛湄还请了宫里的娘娘们。 宫里的妃子们好些年都不怎么出宫廷了。随着皇后的去世,后宫暂时落到了德妃手里。 而德妃这个人呢,最是淡泊,平素就爱吃哉念佛,吃喝玩乐等趣事她一样不沾。 宫里的贵人们也跟她一样,被迫清心寡欲。但有多少人真正能受得了这份寂寞 现在,薛湄邀请了德妃。 皇帝也在旁说:“你还没有看过打马球” “听人说过。”德妃如此说。 在梁国人人都追捧的马球,在楚国却是个新鲜玩意儿,比较冷门。 像德妃这样的宫妃,她就只是听过。 “去看看吧。宫里那些人都带上,让她们也热闹热闹。一年到头就守在这里头,也是受罪。”皇帝说,“你年纪也大了,新鲜事看一场少一场,往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头可活。” 这些话,只有皇帝敢跟德妃讲。 德妃听了,深以为然。 他们是黄土埋了半截身子的人,的确是过一天少一天。 于是她同意去了,还会带上其他的几名宫妃,以及未出阁的公主们。 这下子就更热闹了。 那些受邀的贵妇人c千金小姐们,就更感觉荣耀;那些孕妇们,再不舒服也想去凑这个热闹。 有没有灵气另说,能见德妃一面,与之说上几句话,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这位德妃娘娘,身子骨可硬朗的很。说不定她将来会被封太后,她的荣宠在后头呢,不巴结她去巴结谁 所以,每个人都谈论着这件事。 至于袁家的惨案,已经逐渐被抛到了脑后,热度早就降下去了。 东宫的妃子们,也是跃跃欲试,请求太子妃带着自己去。 这个时候,成兰卿如果不去,外头会怎么议论她 皇帝和德妃可都是要去的。 流言蜚语往往很可怕,因为它不讲逻辑。 成兰卿别说现在好好的,哪怕她剩下半口气,她都要爬着去。 她也有点搞不懂薛湄,到底只是想把马球这项运动给兴起,还是真的要对付她 毕竟,薛湄对赚钱也是很热衷的。 当然成兰卿是不敢侥幸的,她要做最坏的打算。与此同时,成兰卿觉得这也是个好机会。不管薛湄要做什么,成兰卿都可以反将一军,让薛湄吃不了兜着走。 薛湄用这一招,成功的引成兰卿入局,一切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现在最关键的一环,就是薛湄要用到一个人。 没有这个人,薛湄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但这个人目前不在楚国。 “这些年,她变了很多,做事越发不择手段。”小郡王和薛湄说起成兰卿的时候,是颇有感触。 薛湄无语:“难道她一开始有手段吗她把白崖镇数百万军民出卖给匈奴的时候,那可就是赌上了上百万条人命。” “她不是那个意思c”小郡王说,“她杀白崖镇的那些人做什么收服即可。况且有她在,她可以收服军心。” “这种鬼话你都信”薛湄说,“可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而你的天赋仅仅是做生意罢了。” 小郡王:“” 小郡王在楚国也不是无所事事,和亲的人选还没定下,商道也刚刚打开,有很多的事情要完善,他留个一两年不成问题。 他平时也不得空闲,因为十七公主死缠着他。 小郡王一开始不搭理十七公主,直到出了袁芩这桩事,他才把十七公主当一个护身符。故而,没有再拒绝她登门,甚至陪着她吃喝玩乐。 薛湄也没有闲着。 锦屏在城里搜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薛湄让她暂时不要动。 “估计不在城里。”薛湄说,“太子以前的封地,要派人去看看;太子妃的老家,也要派人去找找。” 锦屏道是。 锦屏又问薛湄:“大小姐,您那边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还差一点。”薛湄如实道。 “差哪一点” “我需要等一个人。”薛湄说,“好了,这件事跟你无关,你不必操心。你去太子以前的封地要小心一点,当心成兰卿留下的人对你不利。” 锦屏:“大小姐放心,我绝不掉以轻心。” 锦屏离开了京城,薛湄身边保护的人就只剩下从前那两个男暗卫。 马球赛安排在七月十五。 在古代,七月十五的盂兰盆节是个非常盛大的日子,是佛道两家的大节日,也是百姓们欢庆的大日子,仅次于除夕。 上午会有各种活动,晚上的时候就更是热闹,时常是通宵达旦。 萧靖承终于回到了京城。 “你终于回来了。”薛湄抱紧了他。 “你一直在等我吗”萧靖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不在这些日子,这里没事吧。” 薛湄:“没什么大事,不过我也没等你,我等你身边的人。” 正文 第825章打小郡王一顿好了 萧靖承和薛湄这么一分别,已是半年了。 这段日子,薛湄太忙了。除了对付成兰卿,救小郡王,还有甘家的药堂。 这些事搀和着,让她并没有意识到时间流逝如此之快。 再相见萧靖承,他又是玄狐的脸,薛湄也没特别激动。 “我身边的人”萧靖承不解。 薛湄:“我找不到甘弋江,也不敢擅自和他联系。你能否寻到他我认识的人里,甘弋江是最好的杀手,他对付成兰卿绰绰有余。” 萧靖承:“” 就为了这点事 他一把将她抱起,低声问:“明钰来了好些日子,见到他了吗” “不止是见到了他,我还救了他的狗命。”薛湄道,“想想我真手贱,救他做什么呢。” 萧靖承:“” 薛湄讲述了小郡王和成兰卿那点事给萧靖承听。 萧靖承听了,脸色顿时一片冰冷。 “这些年,我私下里给了他不少方便,是为了让他赚钱。他倒好,把我对他的善意,全部变成了成兰卿的。”萧靖承气得不轻。 薛湄轻轻啄了下他的唇:“回头揍他一顿就是了,他还能打得过你吗犯不着为了他生气。” 萧靖承突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他忍俊不禁:“你这个办法好,解气。” 说罢,他按住了薛湄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翌日安诚郡王上午来找薛湄,得知薛湄还没起床,他有些诧异。 他自然只当是薛湄睡了个懒觉,故而他拿了一本新淘来的棋谱,在蕙宁苑的正堂里,自己下棋c研究棋谱。 一直到了午膳时辰,戴妈妈说:“王爷,您午膳摆在哪里” 萧明钰往楼上看了眼,问她:“你们家大小姐不吃饭” “大小姐还没醒,不敢打扰。”戴妈妈道。 萧明钰不解:“她干嘛去了,要睡一整天她昨晚没睡啊” 戴妈妈:“” 那位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走。他走后,大小姐还洗了个澡,这才去睡觉,可不是折腾了整夜吗 年轻人。 戴妈妈在这方面不多嘴,因为根据她的判断,她家小姐是主动占便宜的那位。 当然,这些话不可能当着小郡王说。 大小姐要不要脸不管,戴妈妈和蕙宁苑还是要脸的。 她没回答小郡王的问题,只是催问他,把午膳摆在哪里。 小郡王没见过这仗势,有心去把薛湄叫起来,但戴妈妈阻止了。 这位戴妈妈看上去敦厚善良,实在很有主见,做事又仔细,小郡王敬重她,同时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薛湄身边的下人,萧明钰是不敢给她们脸色看的,因为薛湄很器重她们,她们是薛湄的亲人,而不是下人。 “摆在这里吧。”萧明钰道。 戴妈妈道是。 很快,午膳来了,小郡王一边吃,一边感觉很怪异。 虽然午膳很丰盛,也很好吃,但哪有主人家贪睡到晌午都不起,让客人自己吃饭的道理 夜里去打鬼了,也不至于如此啊。 他满心腹诽。 丫鬟们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各自忙碌。 萧明钰用过了午膳,又自己玩了一会儿棋枰,研究透了两个古老的棋谱,薛湄才醒过来。 她一醒,蕙宁苑的丫鬟们就忙活开了。 待薛湄梳妆之后下楼,发现萧明钰居然在,她略带诧异:“小王爷何时来的” “上午就来了,我都用过了午膳。”萧明钰道。 薛湄:“在我这里用的” 萧明钰点点头。 薛湄:“你这个客人,还是蛮自觉的嘛。” 想到她撺掇萧靖承打他一顿,薛湄有点于心不忍了。 萧明钰问她,昨晚做什么去了。 “这是秘密。”薛湄道,“知道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还是别多问了。” 萧明钰白了她一眼。 最终,薛湄也没说。虽然她时常胡说八道,该有的节操她还是有的。 小郡王来找薛湄,跟她提起了中元节马球赛的安排。 他已经找齐了马球供奉。 楚国也有马球供奉,只是不太多,需得四处挖人。小郡王花费了不少钱财,终于凑了二十四人,足够替换的。 “已经 安排他们训练了。”萧明钰道,“你和庄王有空也去,跟自己的马球供奉磨合磨合,免得到时候配合不恰当,让皇帝扫兴。” 薛湄:“我会跟大哥说。” 她问起那些马球供奉,是否都安全。 萧明钰知晓她要说什么,便道:“每个人的背景,我都查了。有蛛丝马迹的,都踢了出去。 剩下的这些人,个个身世清白,没什么太深纠葛,跟东宫来往也少。” 薛湄颔首:“辛苦你了,小王爷。” 萧明钰唇角翘了下。 原本是很安静的一天,直到下午薛池从衙门回来,还带回来了靖王殿下。 一看到靖王,萧明钰差点疯了,猛的站了起来。 薛湄和薛池都看向了他。当时自己闹的笑话,现在又被人闹一次,围观是很有趣的。 “你c你”萧明钰脸色微白,指着靖王殿下,“你” 他半晌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这个诡异场景。 “怎么,才小半年不见,不认得我了”萧靖承大大方方道。 萧明钰:“” 他很多心,突然想到薛湄今天白天睡了那么久,是不是昨晚瑞王叔过来,他们俩聊了一整夜 他还没想到,薛湄尚未成亲就开荤了,否则这会儿不知该有什么龌龊念头了。 “不要惊讶。”薛湄笑道,“你能到楚国来,你皇叔不能来吗” 萧明钰实在太受震惊了,比当初薛湄和薛池见到靖王的时候更震惊,一个时辰过去了他都没缓过来。 几个人坐在一起,再次说了说中元节的计划。 要万事俱备。 “你不会去告状吧”薛湄还问萧明钰。 萧靖承这个时候反而大方了,对薛湄道:“湄儿,咱们用人不疑。” “你说得对。”薛湄笑道。 萧明钰:“” 你们是当我死了吗 他坐在那里,听着薛湄和萧靖承一言一句,完全插不上话。 好在薛池也在。 薛池一直沉默,这让插不上话的萧明钰心里舒服了点,毕竟当哑巴的不止是他。 正文 第826章太子的失态 一转眼,便到了中元节。 盛夏快要过去了。 皇帝早朝的时候,还在跟朝臣们讨论今年的秋涝。 楚国的舆图像个葫芦,岭南往下是葫芦的肚子,襄城等地像葫芦口,细长而广袤。 每年梅雨季,京城往南就容易发水灾;一旦过了七月,襄城等地就容易发生秋涝。 这些年的秋涝都是不大不小,没有造成大损失,几乎平平安安度过。 因为上次襄城征粮的事,皇帝派人重新修缮了水渠,不管是干旱还是秋涝,应该都能应付过去,不至于造成灾难。 “要是再过半个月不下雨,今年的秋涝就算躲过去了。” 皇帝提到这个,心情就很不错。 哪个皇帝不喜欢风调雨顺的年景 他每年年初在寺庙祈福,不就是祈祷年景好些吗 宫妃们却等着马球赛。 依照规矩,她们是不能出宫的,只皇后有机会出去走走。 皇后能出去的,也就是三样:每年三月三的春宴c春种和祭祀。 春宴不必说了,在每个国家都是开春的盛大活动,一般由皇后操持。民间也有春宴,当然又跟贵胄的春宴不同了。 春种就是皇帝带着皇后等人去皇家田庄,皇帝挖土,皇后撒几粒种子,然后皇后再喂两把桑叶给蚕,就算是完成了一年的春种,成为天下表率。 祭祀更不用说了。 宫妃们则没机会。春宴她们不能参加;春种要看情况,也许谁能几年得这么个荣幸机会,祭祀更没她们什么事了。 一听说今日能出去看马球赛,她们比过年还要高兴。 虽然德妃只带四名宫妃出去,也足以让人振奋了。这些宫妃会带着自己的宫人,他们回来之后,就有了新的谈资。 宫里像是一汪池塘里,投入了几尾活泼的鱼,顿时让池水活泛了起来,掀起一阵阵涟漪。 “梁国马球赛很常见,是真的吗”观看席的雅座里,有人问安诚郡王和梁国使臣们。 他们分别在不同的包围圈子里。 大家问的问题,几乎雷同。 “是很常见。” “梁国靠北边,从戎之地,惯常跑马,故而马球盛行。不同于蜀地,多山地陡坡。”萧明钰说。 梁国在北边多平原,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坦土地;蜀地却是山峦起伏。 “马球也没什么趣儿,作贱东西。保养马球场,要用油。那样干的土地,要弄得光洁如镜,您想想得多少油”萧明钰又自嘲。 官员们更咂舌。 众人议论起了马球场,对它充满了好奇。 说起今天的马球赛,听闻是庄王和成阳侯各领一队,比赛给众人看。 当然,主要是给皇帝看,有点彩衣娱亲之意。 “庄王爷那腿,骑马打球无碍吗” 终于有人记起了薛池的腿。 “他走路都无碍,骑马能有什么问题” 便在议论声中,皇帝来了。 皇帝进入便服出行,身边只带了六十名侍卫随行,可谓一切从简了。 因为是便服,皇帝一早就吩咐下去,所有人都不准去他的雅间请安。今天游玩,没有君臣尊卑。 故而,皇帝和德妃娘娘到的时候,旗楼上雅只是安静了一瞬。 接待皇帝的,乃是太子姜琷。 姜琷的雅座,就在皇帝隔壁,成兰卿与皇帝只有一步之遥。 皇帝和德妃坐定,其他四位得宠的娘娘坐在旁边,几名年轻的公主早已不耐烦,各自跑出去玩了。 四皇子早早到了,只是他此刻没挤上前,只让太子姜琷在跟前。 “你那个侧妃,她今日可来了”皇帝问。 姜琷知道问成兰卿,立马回答:“来了父皇。” 皇帝无知无觉,完全不知道厉害的杀手就在身边。 成兰卿若是这个时候刺杀皇帝,轻而易举,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让她过来,朕瞧瞧。”皇帝道。 皇帝见儿媳妇是正常的,但没有见儿子的小妾的道理。 这样会尊卑不分。 不过成兰卿怀孕的时候异象陡生,她又不能算普通小妾,皇帝可以给她面圣的体面。 姜琷道是。 他去了隔壁雅座,对成兰卿说明此事,让成兰卿跟着他过来。 同时,他还看了眼太 子妃,希望她不要多心。 然而太子妃表情恬柔,完全不像是拈酸吃醋的模样,太子心中稍安。 成兰卿低垂着眉目,跟在太子身后的时候,她也在考虑自己是否需要随机应变 毕竟,见到皇帝的机会不多,这次如果刺杀,肯定能顺利得手。 她的手腕上戴的银镯子,其实是一把软剑。她擅长用这种软剑,可以杀人无形,软剑比任何武器都好用。 她摸了摸自己手腕,跟太子往隔壁雅座而去。 不成想,进来的时候却发现,雅座里多了一个人。 靖王不知何时到的,正坐在德妃下首,跟德妃说起马球,头头是道。 瞧见太子和成兰卿进来,他蹙眉。 成兰卿的手顿时放开了,低眉顺目跟在太子身后,有点小家碧玉的温柔感。 靖王的目光,落在她微隆小腹上。 她身材纤瘦,肚子不太显,加上她衣衫有点厚,也看不得太明显。 皇帝让她免礼,端详了她几眼,又对太子道:“果然是天赋异禀。这位侧妃,一点也不太像个孕妇。” 成兰卿心里咯噔了下。 太子心头猛然直跳,心差点从嗓子眼出来。 成兰卿不会出错,但是姜琷这蠢货就未必了。 “妾今日出门,用了些脂粉,恐怕素容丑陋,给皇族丢人了。”成兰卿道。 皇帝像是随口一说。 但太子的样子,让皇帝和德妃都看出了不对劲。 成兰卿再说什么,都是遮掩之用。她似乎遮掩得很用力,但于事无补。 皇帝已经起了警惕之心。 “辛苦你了。”德妃在皇帝前头开口,“若是想吃什么,派人去告诉本宫,莫要委屈了自己。” 成兰卿道是。 靖王不走了,他就要陪在德妃和皇帝身边。 太子姜琷让人送成兰卿回去。 他留下来伺候,居然手抖,茶水差点泼了皇帝一身。 皇帝看他这样,心里好气又好笑。 萧靖承若无其事。 建弘帝一生见惯了大场面,还没人能弄出大的阵仗,让他吓一跳的,故而他倒也有几分好奇。 他并不在乎。 自己的这个傻儿子靖王,不是已经坐到了他身边,随时打算用命为他一搏吗 皇帝正想着,不远处的马球场上,响起了鼓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都看向了马球场。 这个时候,庄王领着他的马球供奉,驱马上场了。 旗楼上发出欢呼声。 正文 第827章王爷打假球 薛池出场,令人炫目。 他坐在一匹高大的棕马上,器宇不凡;他着骑马装,手里拿一根鞠杖,鞠杖上点缀了一枚紫宝石,阳光下熠熠生辉,一种贵气笼罩了他。 这枚紫宝石,仅次于薛湄献给德妃的那颗,也是袁家从海外弄回来的。 他身后跟着四名马球供奉,都着深蓝色骑马服,态度恭敬。 薛池是个英俊男儿,此刻高调现身,更显得他气质卓越。 不少人便低声议论。 “要说起来,庄王爷真有陛下雄风。诸位皇子里,可没人像他生得这般英俊。” “他的生母是苗女,到底是异域女子。异域妃子生下来的皇子公主,都很漂亮。” “他那条断腿,的确不损其英武。” “这几年,庄王爷风头可不小。听闻上次皇帝还褒奖了他,现在对他很重视。” 这些议论,五皇子吴王也听说了。 上次皇帝褒奖薛池,也骂了五皇子。 五皇子府有钱,却不像从前那样豪绰,以至于有些幕僚起了二心。 皇帝让五皇子和薛池一起办差,是监督西边城墙的修缮。 五皇子那边负责砖石采购。 他又不可能是自己去买东西,只是吩咐下去。 不成想,下面的官员捞得太狠了,递上来的砖石质量不行,皇帝气得大骂五皇子;而后是薛池提出,他知道一处的砖石很好,也是现成的,不耽误工程。 皇帝自然褒奖他。 五皇子自己没有受贿,皇帝不可能法办他;但他御下不力,也让皇帝看在眼里了。 想起这茬,五皇子心口一阵阵发闷,疼得他有点抽搐了。 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看个新鲜的马球赛,又听到隔壁雅座的官员说起这件事,五皇子如何能不恼火 他快要气炸了。 这个时候,场上鼓声再起。 接下来出场的,便是成阳侯薛湄。 薛湄今日把头发高高束起,梳了马尾,任由青丝在脑后轻扬。她和她的队员都是穿了红衣。 她本就美艳,比平常女子多几分妖冶,这个时候再一席红衣,简直惹眼。 她是雪肤黑发,眉心又有一颗美人痣,衬托之下更显她绝艳妖娆,像一团灼热的火。 “成阳侯生得好看。” “何止是好看简直是美若天仙。” “和庄王爷很般配。” “她至今住在庄王府。” “也不知陛下何时赐婚,这两个人恐怕就等那一道圣旨了。”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对薛湄的八卦都很感兴趣。 随着薛湄上场,鼓声密集,马球赛就要开始了。 而开球的,居然是楚国的小郡王萧明钰。 他手里脱了一个皮子球,随着鼓声停止,小郡王将皮子球往场地里一扔。 薛湄和薛池驱马逐球,身后的鼓声更激烈。 看客里,只有两成的人了解马球,剩下八成的人头一回见,顿时看得兴致勃勃。 薛湄先抢到了球。 他们打的是单门球,球门的方向就在皇帝雅座正下方,故而皇帝那雅座的位置最好,可以近距离看到投球入门。 谁投球c怎么投球的,都能看清楚。 别说宫妃们了,就连皇帝自己,也从座位上站起身,凑在栏杆上往下瞧。 当然,他和德妃等人都没有使劲挤栏杆,防止掉下去,虽然栏杆之外还有约莫一米的平台。 薛湄先得一球,她和她的马球供奉都很开心。 接下来,薛池一连得两球。 围观的人就看到,这位王爷骑术了得,运球高超,将球投入网囊时候利落。因为这球术,给他整个人都添了两成的容光。 大家看他,觉得他更英俊无比了。 第一场顺利结束。 一共有四场。 结束的空隙,大家喝茶c吃点心,然后开始评论了。 皇帝和靖王c太子评价这第一场:“成阳侯的球技,太过于花哨,骑术又不太如意,故而她赢不了。” 靖王则道:“我赌成阳侯赢。” “她球术不如小九。”皇帝道,“都打了这么久。” “不是。”靖王道,“小九对成阳很好,如果成阳求胜心切,他最后肯定会让成阳赢的。” 皇帝:“” 太子:“胡闹,父皇在此,他敢如此糊弄父皇吗” 这个年代的人,还不知打假球这个概念,却已经是觉得很气愤了。 因为,作为观众,我盼着你赢,对你投入了全部的热情,你居然把胜利拱手送人,这如何不叫人生气 “我猜测的,比赛尚未结束,大哥先别恼。”靖王淡淡道。 太子:“” 接下来的比赛,稍微懂得骑术的人都看得出,薛湄那一队的骑术c策略c球术,都略微逊色于庄王队。 但是,比赛就是你来我往才有趣,若是单方面的碾压,结果毫无悬念,比赛也没什么乐趣让观众看到最后。 庄王战略性的放水,当然不是每个观众都看得出,只有极少数能懂。 到了第三场结束,薛湄进了七球,薛池进了五球。 最后一场即将开始,到底谁能赢,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大家都在等待着。 薛池这次来势汹汹。 第四场一开始,薛池就连续抢了两个球,并且都顺利得分了,将两队人马的得球数拉平了。 一场是一炷香的时间,最后一场还剩下半炷香,薛湄已经抢到了球。 这个球抢得不是很顺利,但薛池放水了。 皇帝看到这里,忍不住有点乐;太子也瞧见了,黑了脸,毋庸置疑,庄王会把最终的胜利让给成阳侯。 靖王笑了笑,他也看了眼皇帝,似乎在讨奖赏:看看,我没有说错吧 于是,最后一点时间里,围观的人便看到庄王殿下像抽风了似的,好几次进球机会都被他错过了。 善良淳朴的观众不知道假球,都在疑惑庄王殿下是怎么了,是不是不太舒服 “他的腿是不是不行了” “打球也不用他的腿,他是没接稳球。” “可惜了,方才那个球应该进网囊的,庄王殿下居然打偏了。” “太累了吧,失误难免。” 众人都替庄王可惜。 最终,薛湄以两球胜了薛池,赢得了比赛。 场上爆发了欢呼,对这个结果也挺满意的,毕竟这是一场特别精彩的比赛。 薛湄骑马,冲旗楼上的看客们致意,然而意外陡生,旗楼上有人先看到了,发出一声尖叫。 薛湄身后的马球供奉,突然一按手里的鞠杖,鞠杖断成两截,他手里那一截尖端雪亮,明晃晃刺眼,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那刀,直直朝薛湄的背后而去。 “有刺客” 正文 第828章揭穿假怀孕 刺客是薛湄的马球供奉,他在薛湄的正后面,薛湄一时躲闪不及。 然而,他的刀尚未递出,就停顿在半空,因为他被自己身后的人捅了个对穿,整个人愣住。 继而,他摔下了马背。 易变陡生,又黯然消失,整个旗楼在短暂的沉寂之后,爆发出了议论声。 “是刺客吗” “好像是,怎混在成阳侯的队伍里她方才命悬一线。” 这个时候,成兰卿已经变了脸。 “怎么会”她喃喃自语。 雅座里的太子妃,突然转头看向了她,成兰卿猛然意识到,她失败了,而且太子不在这里,她可能没有顺手的人质。 太子妃份量远远不够。 成兰卿安排了人在马球供奉里,一共是三个人。 这三人武艺高强。 成兰卿有人在萧明钰身边,甚至是他的贴身暗卫。萧明钰查马球供奉,也是交给自己手下人去查。 他带过来的几名亲信里,就有成兰卿的人。 故而萧明钰找到的马球供奉,混进了成兰卿的密探。 依照成兰卿的猜测,薛湄今天会对付她,故而她先下手为强。 能杀死薛湄,这自然是最好不过的;若是不成,也要重伤她。 到时候,不知谁来救她 她那么好的医术,能否自救 想到这里,成兰卿感觉好笑。 哪怕三个刺客都失败了,没有伤害薛湄,却又造成了大的恐慌。 马球赛是薛湄张罗起来的,在这里出现了刺客,惊扰了皇帝,薛湄要承担责任,御史们也要弹劾她。 也许,她会被禁足几个月。 成兰卿的“孩子”,还有三个月就足月了,到时候孩子生下来,薛湄再说什么“没怀孕”的话,都伤害不了成兰卿。 成兰卿会让这件事变得“死无对证”。替她和太子生孩子的那个侧妃,会在生产中悄悄“去世”。 她想要万无一失。 不成想,三名刺客,只有一人出手了,其中两人居然好像没瞧见似的。再看,成兰卿就意识到:“他们被换掉了,那是易容的” 也就是说,成兰卿安排在萧明钰身边的暗卫,从来都没有叛变过,他一直都是萧明钰的人。 萧明钰很清楚,马球供奉里哪些人有问题。 他保留了一名刺客,还让他出手了,目标是对准了成兰卿。 果然,隔壁雅座传来靖王的声音:“护驾,快护驾,还有刺客” 成兰卿心下猛然一惊。 她这个时候抓住太子妃做人质,已经晚了,她只得赶紧逃走。 混乱中,她的假肚子很容易穿帮。她不能心存侥幸,被人当场抓到,到时候她和太子都是死罪。 她转身要从窗口逃出去,突然有人进来,一柄利剑刺向了成兰卿。 成兰卿惊慌中,被割断了一缕青丝。 手中镯子变成软剑,她双足一点窗棂,整个身子后退回了雅座,手里的软剑已经递出,朝中飞过去的黑影刺去。 黑影武艺高强,且来势汹汹,出招快c狠,这样高强度的进攻,很快就会露出破绽,但对方浑然不在意。 成兰卿被逼得狼狈,一退再退,除了一开始那一招之外,她再也没有了进攻的机会,一直都在被动防御。 长剑锋利,剑招很致命,成兰卿感觉自己在暴雨里,被密集雨点打得浑身发疼,而她耳边和视线都被雨幕罩住了,这让她被动又狼狈。 肩膀一痛,成兰卿露出了破绽,同时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一招刺过去。 她得手了。 她的软剑在对方肋下刺了一剑,与此同时她的肩膀也被对方的剑撕开了长长口子,疼得她倒吸好几口凉气。 雅座里的局面暂时得到了缓解,成兰卿不再是处于弱势地位。 眼前的人,她不是很熟悉,但对方蒙面c武艺高强,成兰卿很少遇到如此敌手,心中骇然。 而且他的路数,有点眼熟。 像是匈奴人培养出来的杀手。 成兰卿与黑影在雅座里斗得激烈,外面的动静却不是很大。 太子妃早已把雅座里的人带了出来,逃离了战场。 突然,那人一剑朝着成兰卿的脖子刺来,成兰卿下意识要躲,却见他只是虚晃一招。 这一下变化极快,成兰卿都没预料到,对方一剑划向了她腰腹处 。 她躲避不及,布料被划破的轻微之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急忙用手去拦,然而划面太大了,困在肚子里的棉絮一团团涌了出来,飘得到处都是。 那刺客用脚一踢,隔壁雅座与这边的墙壁是木制的,居然被他踢破了。 于是,皇帝在八皇子c大内侍卫和太子等人的保护之下,看到了成兰卿的肚子里不停飘荡出棉花。 场面有点滑稽。 什么圣孙c异象,不过是假的。 德妃等其他宫妃们,目瞪口呆看着。 太子脸色惨白。 成兰卿很明显不敌了,她急于脱身,居然打算往皇帝那边去,打破黑影对她的封锁。 然而,黑影防范很严格,也立马调整了。 这么一调整,正好给了成兰卿机会,她从窗口跳了出去,几个起落不见了踪迹,只在窗棂上留下斑驳血痕。 这一场混乱,和马球赛一样很有谈资。 “来人,先扣住太子”皇帝冷冷道,“其他的再说。” 侍卫们道是。 太子急忙辩解,然而皇帝站起身,不想听他说废话。 “此事由大理寺负责,给朕审问清楚了。”皇帝道。 说罢,他走下楼。 他来的时候,由侍卫们簇拥着;回去的时候,仍是由侍卫们护卫,不过他把庄王c靖王和成阳侯等人叫到了跟前,乘坐皇帝的宽大马车,一起回宫去了。 路上,皇帝指了指薛湄:“朕一直觉得不对劲,原来是为了对付太子。是不是你的鬼主意” “陛下,我冤枉,我何曾要对付太子了”薛湄道,“我只是想告诉您一个事实。您现在亲眼所见,应该不需要我再说什么了吧” 皇帝:“” 闹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告诉他,东宫那位怀了异象的侧妃,是假怀孕,是欺君之罪。 真是煞费苦心了。 也只有薛湄敢这么做。其他人如此行事,皇帝这会儿已经发怒了。 正文 第829章解毒 成兰卿逃走了。 薛湄的目的也达到了,她暂时可以缓一口气,接下来再对付成兰卿的进一步行动。 建弘帝这位老头,一生啥都见过。人类的本质就是重复,这些伎俩他老人家都看厌了,故而丝毫没有大惊小怪问责。 太子被关押,其他人担心牵连,个个瑟瑟发抖,不过皇帝不打算牵连任何人。 他自己也犯错,比如说他就很相信东宫那位侧妃怀了异象。 但是一罩面,皇帝就看得出不同寻常:成兰卿走路说话的时候,也许她自己没留意到,她的小腹是略微后缩的。 这就导致她的腰向后弯。 孕妇很少这样。 皇帝的儿女太多了,他一生也见过太多孕妇。偶然宠幸的小宫女,卑微怯懦,怀了皇嗣之后也是挺胸抬头,尤其会把肚子特意挺出来。 真的就不怕人看。 成兰卿也许是想表现她的内敛稳重,不把肚子里的孩子当荣耀,不同于其他人。但人性不可能轻易改变。 真假,一眼就有差别。 “你们也回去歇了吧。”皇帝对薛湄等人道,“今天这场马球赛,甚是精彩。若是好好打,恐怕更精彩。” 说罢,他看了眼薛池。 薛池态度冷漠,一点也没感受到来自皇权的压迫感。 也许,在他眼里,皇帝根本不算什么,讨他妹妹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倒觉得这位倔种有点像他。 “下次一定。”薛湄行礼。 他们在宫门口下了马车,皇帝自己进去了,把他们三都丢下。 而后,德妃她们也回宫了,一路上马车浩浩荡荡。看到薛湄等人时,德妃特意撩起了车帘,冲薛湄点点头。 薛湄和薛池c萧靖承行礼,直到她们进了正门,这才折身回去。 过了护城河瞧,靖王府的侍卫首领,就是贺方假扮的那位,已经赶车在门口等候了,萧靖承率先上了马车。 贺方在外道:“王爷,甘弋江受了伤。剑上有毒,这会儿他伤处发黑,人也在发烧。” 萧靖承眼眸一沉。 薛湄立马道:“去看看他” 成兰卿武艺非常了得,除了甘弋江,其他人恐怕没办法逼得她如此狼狈。这样厉害的人物,薛湄不想让他死了。 马车飞快回到了靖王府。 他们赶回来的时候,甘弋江伤口毒性发作,他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 好在鬼戎训练他们的时候,给他们做过毒物训练,让他们的身体比一般人对毒的反应慢一些。 成兰卿放在软剑上的毒,需得长年累月存在,就意味着这毒稳定性不错,不是临时用上的。 一般稳定性很好的毒,发作起来也不能一瞬间要人命。 古代的毒,永远达不到氰化钠那种效果。 薛湄见过最厉害的古代的毒,就是当初宝庆公主派人埋伏在她家门口,用来射杀她的那种毒。 当时若没有空间,薛湄已经死了。 “来不及了。”薛湄道。 萧靖承脸色一变。 和薛湄一样,他也很爱惜甘弋江,这位身手可是能以一敌百的。 “我要给他治病了,你们先出去。”薛湄道。 萧靖承:“” 薛湄的“来不及”,是指来不及采集甘弋江的血做毒素分析c制造血清了。他们一来一回,古代马车又慢,他们耽误了至少三个小时,甘弋江这毒已经侵蚀了他的脏腑。 他大口大口吐血,吐出来的血发黑。 做血清来不及,只能靠巫医。 然而,这么重的伤,薛湄用巫术给他治疗,反噬的后果估计不轻。 她咬了咬唇。 萧靖承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他用力攥紧了薛湄的手腕:“既然来不及,就是他的命” “王爷别磨蹭了。”薛湄道,“你知我的性格,别做让我恨你的事。” 萧靖承:“” 薛池慢半拍反应过来,萧靖承已经让人出房间了。 “她” 萧靖承阻拦了薛池:“这是她的主意,不要耽误时间了。” 薛池脸色很难看:“她要用巫术” “对。” “会反噬她的。” “我知道。”萧靖承抬眸看了眼他,并且挡住了门,不准薛池进去,“她也知道。” 薛池:“” 他愤怒瞪了眼萧靖承,很多难听的话都在唇边。 然而他很快意识到,其实这些难听的话,只是他自己的想法,不是薛湄的。薛湄压根儿不在乎,她只想要救活甘弋江。 她是大夫。 救活病人,是她的职责,也是她的光荣。 薛池走下了丹墀,坐在台阶上,沉默不语;萧靖承也走过来,陪着他坐了坐,同样说不出话。 里面没什么动静。 而后,贺方有事找萧靖承,萧靖承出去了趟。 等他回来的时候,薛湄尚未结束对甘弋江的治疗。 “成兰卿往北去了。”萧靖承道。 薛池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依旧沉默着。 直到半个时辰后,薛湄终于推开了门。她出来的时候,脸色有点白,浑身汗透了。 她对萧靖承道:“准备热水,我要洗个澡。” 萧靖承抱起了她,让人去准备。 很快,薛湄泡在了热水里,浑身骨头都像是酥软了,她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任由自己躺着。 甘弋江的毒已经解了。 不过,他一时半刻也好不了。这次,薛湄没有拼了全力,毕竟她没时间躺十天半个月去对付反噬。 成兰卿还没抓到呢。 甘弋江体内毒素没有性命之忧,薛湄就退了出来。 接下来,甘弋江需要输液排毒,薛湄可能也要躺个日。 日是轻的。 薛湄浑身发软,意识迷糊,也像是中毒了。直到第四天她才能坐起来吃饭,然而还是不太舒服。 到了第七天,她才算缓过来。 这个时候,她也终于听说了成兰卿的动向。 成兰卿带着两百人,占领了襄城。 满朝震惊。 襄城位置比较好,又是临近京城的北方城市,可以顺水而下攻占京城。 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襄城足足有三万守军,居然被二百人打趴下,别说皇帝震怒,朝臣和百姓们也无法理解。 然而逃回来的襄城将领辩解:“那二百人,个个都是火雷神。他们混进了城里,手里拿着那么长的东西,先攻占了将军府。 没人敢靠近他们,那东西能一下子把人脑袋给打碎。士卒们很害怕,将军又被擒了,所以” 皇帝:“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正文 第830章薛湄的办法 成兰卿占领了襄城,让楚国朝野震惊。 因为此事,不合常理。 逃回来的将领说不明白,只说那东西很厉害,不像刀不像枪,不长,拿在手里特别顺手。 “要点火。”将领说。 建弘帝震怒。 他已经活了这把年纪,还要遭遇这般变故,让他格外恼火。他以为,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了。 他派人集结附近的军队,要夺回襄城。 然而,第一波围攻襄城的邸报,已经传回了朝廷。 成兰卿也不知哪里来的本事,居然收服了襄城的军官与士兵们,他们会心甘情愿为她卖命,说她是人主降世。 围攻襄城的有五千人马,损失惨重。他们没有跟对方接触,就已经死伤了将近一千人。 损伤太大,他们只得后撤五十里等消息。 军中传言,那什么“人主娘娘”,是天神下凡,会仙术。 当然,传回了朝廷,就是说成兰卿会妖术。 皇帝:“把士卒们的尸体给朕抬回来,朕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妖术。” 这个时候,薛湄进宫了。 她看上去很虚弱,同时,她又有点心虚气短。 她想和皇帝私下里说一说。 皇帝让御书房的众人都退出去,只留薛湄,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病了一场。”薛湄说,“中元节那天受了点风寒,发烧了。” 皇帝:“” 他现在没心情关心谁受了风寒,成兰卿的妖法,已经让皇帝感到了心神震荡。 他让人连夜审问太子,但太子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他从来没见过成兰卿用这种东西。 “她的理想是征服天下,素来信心满满,我也不知她为何如此信心。想来她是有这样的妖法,但我没有见过。”太子哭着求饶。 薛湄对皇帝说:“陛下,她用的不是什么妖法,那是一种武器,叫做火铳。” 皇帝猛然睁大了眼睛:“你见过” 薛湄一时间,有些难以启齿。 她估量着皇帝此刻的心情,也在估量着自己说实话的后果,舔了舔唇。 皇帝对她这般迟疑,也是费解,追问道:“你真的见过火铳又是什么东西” 薛湄:“陛下,我不仅见过。那东西是我弄出来的。” 皇帝:“” “您别生气,我既然弄它出来,就有办法降服它。”薛湄立马说,“只是我弄它出来的初衷,仅仅是显摆。 第一次造成如此大的人员伤亡,竟然是在襄城,我很抱歉。” 皇帝:“你如何降服它你的责任,过段时间再追究,先抓住那妖女要紧。” 薛湄:“我需要在襄城附近,设一个巨大的祭坛,让全国的道士一起祈雨” “祈雨这有用吗” “你也说了那是妖法。”薛湄说,“既然是妖法,要用妖法制它。 火铳这种东西,说白了其实很简单,我跟您仔细说说。如果您好奇的话,我还可以拿几支给您试试。” 皇帝:“” 经过皇帝的同意,薛湄让人去庄王府拿了三支火铳过来,亲自教皇帝如何使用。 “一般行军的时候,三行成阵。第一行打完了,退下去填充火药,第二行顶上,第三行准备。 这样的话,攻势丝毫不减,能把敌人打得措手不及。”薛湄说。 皇帝终于见识到了火铳的威力。 任何东西,不管它多么强大和可怕,只要讲清楚了它的原理,其实就是那么回事。 所以,当皇帝明白过来,火铳到底是什么,他心里的那股疑云散去,人就不再那么愤怒暴躁。 他不再从心底畏惧。 畏惧会把敌人放大。 薛湄告诉他设祭坛,请道士,他同意了。 其实这件事跟薛湄的关系真的很大。 不过她并不后悔。 这世上,任何东西的出现都是一把双刃剑。但社会是要进步的,不能因噎废食。 上次广微真人来找薛湄的时候,特意就提醒了薛湄,他预料的危机可能要提前到来,但是这件事跟薛湄的关系很大。 一开始,真人预测的危机,并不是跟薛湄相关的。 那个时候,薛湄就意识到,她的火铳和火药,会被小郡王出卖给成兰卿。 当时他就想对策。 在明朝末期,最后一任皇帝手里也有火铳,也曾经令清兵头疼。然而,天公不作美,漫天大雨让火药受潮,看似强大的武器顿时熄火。 能对付火铳的,只有雨。 所以,广微真人警告薛湄的时候,薛湄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会不会呼风唤雨” 只要真人能呼风唤雨,那火铳在成兰卿手里就没有任何意义。 漫天的暴雨,火药你再怎么保护,它还是会受潮。一旦受潮就哑火,别说发射了,点都点不着。 广微真人也告诉了薛湄,他可以。 薛湄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可以,但只能相信他。 所以,现在建弘帝恼怒c无措的时候,薛湄让他设一个大的祭坛,请其他有法力的道士们都来辅佐广微真人。 至于广微真人,他的动向早就告诉了薛湄,让薛湄有空去找他。 薛湄进宫和皇帝密谈的时候,萧靖承已经亲自出发去找广微真人了。 至于成兰卿,她手里现在约莫有五千支火铳,都是小郡王送给她的。 小郡王这次到楚国来,就是成兰卿让他来的,目的也就是为了送这批火铳。 但是,前不久成兰卿要杀小郡王的时候,小郡王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薛湄。只是,小郡王也不知道现在火铳到底在哪里。 薛湄让锦屏去找了。 京城找了一遍,又去太子以前的封地和太子妃的老家,也没有寻到,谁也没想到成兰卿把它们藏在了襄城。 而火药,这个东西比较容易得到,现在的人还都只用它来制造炮仗。 成兰卿依附太子,估计也就是为了得到这些东西。她肯定在相城有巨大的仓库,用来储存火药。 五千支火铳,用之不竭的火药,的确可以让她打下整个楚国。 她是陈老将军的女儿,将门之女,懂得战术,同时她也很会蛊惑人心。 她若是说什么天下统一,是大事,是正义,估计不少的楚国将领都愿意投奔她。 薛湄看得出,中原三国的人,都有统一全国的想法,只是做不到而已。 所以,成兰卿有能力,又蛊惑她手下的人,说他们所行是正义之师,她会攻下一个个城池的。 薛湄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广微真人,来给她呼风唤雨。 他说他可以的。 他要是不可以,薛湄就先吐出一口老血,再自己潜入襄城,用她这条命刺杀成兰卿。 火铳是薛湄制造的。 这把火,薛湄要亲自灭。若没有雨,她的血肉就是漫天大雨。 正文 第831章大炮的威力 薛湄进宫之前,皇帝暴躁c恼怒,恨不能亲自上阵杀敌,还要让人往死里拷打太子,询问他关于成兰卿的一切。 但薛湄进宫,短短半日,皇帝的情绪平复了。 此前,皇帝如果崩溃,朝臣们不敢想象后果。他又这么一大把年纪,若是一气之下死了,那到底是哪位皇子继位 还是太子的话,是不是把楚国拱手送给成兰卿那妖女 “幸而有成阳侯,陛下已经能坐下来批阅文书了。” “还是成阳侯有办法。” 建弘帝冷静了之后,就听从了薛湄的建议,在襄城五十里地的小镇上,派了一万人马,同时开始建一个高大三十米的大祭坛。 这样的大祭坛,花费巨大。 朝臣和百姓们不太理解,怀疑皇帝失心疯了;不少人反对,但谁反对皇帝就让谁领兵去攻打襄城。反对的朝臣不想去送死,立马闭嘴。 祭坛在建,守军们也按兵不动。 他们不动,襄城的成兰卿也不动。 成兰卿的计划里,原本就是震慑了楚军之后,拥有十天喘息的时间。 她需要时间。 第一,投降她的军队,她需要反复洗脑,然后和他们建立感情上的联系,对他们进行重新改编。 这个就需要时间,但成兰卿可以做到。等她成功之后,这些人都是她的战斗力,不会拖后腿。 洗脑的时间是必须要的,磨刀不误砍柴工。 第二,襄城是成兰卿选定的都城,她需要在这里制造更多的火药和火铳,形成产业链,有更多的作坊。 战事不是一时片刻能结束的,火铳会磨损,火药会用完,故而她坐吃山空,她需要自己还在襄城的时候,把这些都弄好。 这两条是当务之急,成兰卿听闻楚军也不进宫了,心中大喜,正好给她时间。 当然,她不能再拖延了。 薛湄可在楚国。 成兰卿知道,火铳是薛湄发明的。她若是把这个计划告诉楚国,楚国很快也有火铳,到时候成兰卿达不到先机。 她需得赶紧攻下江城,打下皇城,彻底摧毁楚国的朝廷,让薛湄的本事无用武之地。 灭了皇族,楚国群龙无首,那时候他们有再多的火铳,也对付不了成兰卿。 “论起打仗,没人比我成氏更精通。”成兰卿对身边幕僚道。 成家几代从军,作战经验丰富。 然而,五十里地那一万守军并不进攻,而是原地建起了祭坛。 对此,成兰卿觉得好笑极了。 不仅仅是成兰卿,萧靖承也觉得此事不可靠。 萧靖承找回了广微真人,到了第十天,祭坛终于建好了。 楚国找来了二十四名道行深厚的道士,辅佐广微真人。 “这行不行”萧靖承私下里问薛湄。 薛湄:“我也不知道。不过,上次救你的时候,广微真人可是很有两把刷子。他说他可以呼风唤雨,不至于骗我。” “雨真的有用吗”萧靖承问。 薛湄:“自然有用了,火铳又不能用油布包着。到了下雨天,它就会受潮。受潮之后,会哑火炸膛,会把自己人炸死。” 萧靖承:“” 薛湄见他还是蹙眉,就跟他说起了明朝末年的事。 当时,明军对付清兵用火铳,一开始是很管用的,但后来极端天气越来越多,火铳慢慢失去了它的威力,明军也失去了信心,最终溃不成军。 跟着成兰卿的将领和士卒们,现在被她一股脑儿鼓舞了起来,但只要让他们吃一两次亏,他们内部就会先瓦解。 毕竟,新拉起来的队伍,没那么忠诚。 成兰卿那边一出事,萧明钰就躲在行宫里,闭门不出。 很快,楚国人就知道,成兰卿原本是梁国大将军的女儿。 这件事也影响到了薛湄。 “梁国的女人都不值得信任。”他们如此说。 皇帝听不进去。 薛池也问薛湄,是否要把庄王府的存货都拿出来,去对付成兰卿,薛湄让他别着急。 广微真人上祭坛之前,没有跟薛湄说保证什么,但他和众道士上了祭坛,半天过去,原本晴朗天空开始乌云密布。 道术跟巫术一样,是薛湄认识的,却无法理解的领域。 “了不得。”薛湄感叹说,“老道士说能呼风唤雨,真的可以。” 萧靖承: “” 这天夜里,开始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皇帝很高兴,薛湄也松了口气。 朝臣们则是不解。 这个时候,萧靖承去见了皇帝,他想请求皇帝让他带着队伍去襄城,灭掉成兰卿,占领襄城。 皇帝居然同意了。 就这样,如泼似的大雨,在襄城附近下了整整十天。 到了第四天,秋涝就形成了,百姓们连夜去挖渠道排水,所有人都很紧张。 到了第九天,襄城的街道几乎都被水淹了,成兰卿的火药库虽然用了油布,但是火药都潮潮的。 幕僚告诉她:“火铳都点不起来了。” 她心里咯噔了下。 成兰卿在下雨第五天的时候,就犹豫过要不要带人去砸了那祭坛。 然而雨很大,她的火铳未必有效果。 第十天,雨还是没停,但有六万人马,团团围住了襄城。 成兰卿告诉自己的部下:“襄城城墙无比牢固,只要咱们守住了,等雨一停,就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该死的雨都下了上十天,今天的雨势很明显小了。” 然而她话音刚落,突然西边城墙一声巨响,半个城的百姓都听到了。 成兰卿和手下将领们冒雨骑马去看,发现城墙被打开了一个大口子。而不远处,有人用一个大而滚圆的口子,对准了城墙。 “快撤”成兰卿大叫。 她和将领们往回跑了一里地,再回头看,又有一处城墙被炸。 “这是什么” 成兰卿突然想起,萧明钰跟她说过,薛湄曾经制造过一门大炮,送给了萧靖承。成兰卿很注意这一点,她的情报告诉她,从来没有人从梁国京城给薛湄运来什么。 那么,她给萧靖承的大炮,怎么在这里 “是他们”成兰卿猛然想起来,之前成家老三c老四特意到过楚国,说什么押解楚国叛徒来的。 成兰卿很忌讳自家人,就让细作给撤了,对他们俩的行踪没有半点查探。 她当时也觉得奇怪,老三c老四来做什么的。 现在她知道了,是为了避开她的耳目,给薛湄送大炮来的。 成兰卿简直恨急了。 正文 第832章成兰卿之死 成兰卿似乎头一回意识到,什么是大炮。 她听萧明钰说过,却从来不把它当做危险。原因很简单,萧明钰也没见识过,描述起来,不太真实。 成兰卿听了个不真实的描述,自然也不会往真实里幻想。 如此一来,大炮意味着什么,成兰卿没有具体概念,直到城门被一炮烘炸。 她的瞳仁微微放大。 雨势更大了,视线里的战马汹涌而来。在这样的大雨中,火铳毫无用武之地。 成兰卿看到自己的护卫节节败退。 对方战马雄壮,兵器雪亮,且气焰高昂。自己这边呢,大炮吓到了很多人,又没了火铳撑腰,他们先吓住了。 如此一来,两边气势对比明显。 成兰卿想要抵抗,已经徒劳无功。半个时辰之后,她确定襄城已经丢失了,而自己那两百多人,也几乎折损在这里。 和上次相比,她一无所有。 唯有逃命,保住自己的性命,再图将来。 她驱马从城西的小径逃出,一路上快马加鞭,准备先到码头,乘船离开襄城,往梁国而去。 也许,她该回家了。 当年她做的事,梁国人并不知情,她也许可以利用成家小姐的身份,东山再起。 萧靖承不会出卖她的。 他若是有心,出卖的就不是她,而是整个成家。 成老将军是萧靖承的恩师,成湛是他挚友,他不会做得如此绝情,把成家往死路上逼。 成兰卿在梁国京城还有些密探,这些人都可以利用起来,为她重新起复寻得机会。 她想着,足下的马蹄生风,很快就把她带到了河边。 然而,准备的船并不在。 雨已经停了,这个时候,四面八方似乎都有声音。 成兰卿后知后觉一瞧,看到了雪亮的羽箭,对准了她。 河的对面,悄无声息出现了几条船,正在靠近她,从河面上断了她的后路。 成兰卿心下一紧。 “落入了包围圈。”她冷笑了下,“出来见我,别躲躲藏藏。” 有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一席青衫,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脚步轻缓,笑容温柔。 “兰卿,我推断得不错,你果然是走这条路。”萧明钰笑了笑,“有次我的人给你送东西,从这里离开过。我想了很久,这个河岸很适合藏船,应该就是你最后脱身的地方吧。” 和他的矜贵c清爽相比,成兰卿无比狼狈。 她做将军打扮,身上着六斤铁甲。逃命的时候,铁甲可以抵御箭矢,哪怕再艰难她也没脱下。 只是铁甲磨得她生疼。 她浑身都是汗水c雨水,头发垂了半缕,被她掖在耳后,凌乱又狼狈。 她看着萧明钰,冷冷一笑:“我倒是没想到,最后背叛我的人是你。你果然没什么用,就连坚守都守不到最后。” 萧明钰笑了笑:“及时回头,什么时候都不晚,这是薛湄教给我的。” 成兰卿再次冷笑:“你无非是从一个女人怀里,跳到了另一个女人怀里。你这一生,都无法摆脱女人对你的控制吗” 萧明钰耸耸肩:“是啊。” 成兰卿:“” 她看似说垃圾话,实则她在找空隙和时机。 这处埋伏里,至少有三百人,密不透风。恐怕河里也有人。若是她一头砸进去,更是落不到好。 成兰卿看了半晌,觉得唯一破绽就是萧明钰。 抓住他,把他变成自己的人质,她就可以借机谈条件,先离开这里再说。 萧明钰那三脚猫的本事,成兰卿是很清楚的。 她一边说话,一边靠近萧明钰,距离适合了突然发难。 这个时候,倏然有劲风从身后传来。成兰卿心下一惊,急忙躲避,堪堪什么擦着她的铁甲滑过,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下一瞬,长枪递到了成兰卿身边。 长枪这种武器,要骑马的时候耍,然而有个人从小就爱在平地用枪,因为他臂力过人,打小就有一把子好蛮力。 毋庸置疑,是萧靖承。 成兰卿被偷袭,胸口虽然没有被刺破,但那种震荡肺腑的感觉,让她差点吐出来。 她好不容易躲过,才缓过来一口气,那长枪又紧逼而来。 余光中,成兰卿看到了薛湄。 薛湄和薛池 ,出现在萧明钰的身后,他们三立在一起,看着成兰卿和萧靖承对决。 萧靖承用长枪,近身搏斗既有好处也有坏处,而成兰卿手里是短刃,依旧不落下风。 “你担心不担心瑞王叔放水”萧明钰突然问她。 薛湄:“为何担心” “他放过她一次,难道不会放过她第二次”萧明钰道,“他们俩可是定过亲的。” 薛湄笑了笑。 “怎么,又怪我挑拨离间” 薛湄摇摇头:“这倒不是,多谢你关心。只是,你再看看。” 萧明钰顺着她的方向,看到了锦屏。 锦屏正立在一张八牛弩面前。这种牛弩,萧明钰也听薛湄说过,它一箭可以穿透四五名士兵,可以扎透城墙。 更厉害的是,它操作简易,不像那种大弓,好几个人才能拉开。它用的是机关,随便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都能发动它的机关。 薛湄将它放在了空间里,刚刚拿出来摆好,旁人还以为是她提前运过来的。 “他要是落了下风,我就一箭射死成兰卿;他要是放水,我就一箭结果了他们俩。”薛湄道。 萧明钰:“” “若真的结果了他们俩,欢迎小王爷来勾搭呀。”薛湄冲萧明钰眨了眨眼。 萧明钰:“” 他一定是某一辈子跟薛湄有仇。 那边,成兰卿已经不敌了,哪怕薛湄这种没有武艺的,也看得出她落了下风。 果然,几息之后,萧靖承的长枪刺破了成兰卿的铁甲,将她按在地上。 成兰卿感觉到了剧痛,长枪的箭头有小半寸刺进了她的胸口。 她看着萧靖承,所有的求生欲都涌了起来,故而她眼眶含泪。 “你没有资格杀我。”成兰卿对萧靖承道,“若不是你,不是和你定亲,我不会走这一步。” 又是这席话。 “你从不曾爱慕我。我为了得到你的关注,才走到这一步。”成兰卿道,“你是萧靖承,我知道是你。” 萧靖承不言语。 萧明钰看了眼薛湄,对她道:“让锦屏动手吧,把他们俩都射穿。” 萧靖承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成兰卿,突然手上用力。 长枪贯穿了她的身体。 成兰卿死不瞑目瞪着萧靖承,眼睛睁得老大,有些狰狞。 萧靖承拔出长枪,血溅得老高,视线里一片鲜红。 他看着地上尸体,神色前所未有的冷傲:“老生常谈,听够了最后一步,我替你走了” 正文 第833章一个人的爱情 替成兰卿收尸的,是萧明钰。 薛湄亲自查探过了,她这次的确是死透了,没有再诈尸的可能性。 萧靖承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也可能是补全了之前的遗憾,他的表情很轻松。 薛池沉默不语。 萧明钰将成兰卿抱起来,送回城里去装殓。 从头到尾,他的心情很平静。 装殓的时候,他还特意让成衣店送了一套成兰卿最喜欢的衣裳过来,又特意给她买了一套头面。 将她放入棺木,薛湄还以为萧明钰要寻个地方埋葬她的时候,萧明钰却道:“还是烧了吧。烧了安心。” 薛湄:“” “虽然不太可能,但万一她又活过来了,对她不好。”萧明钰道。 萧明钰没有悲痛过度,也没有伪装坚强,他的确是很轻松。 对他而言,成兰卿是个象征,是他年少时候的爱情,是他做生意的动力,是他全心全意奋斗的目标。 她早已是个标志,而不是具体某个人。 她活着,一寸寸割断小郡王和想象中的人,萧明钰并不感激她。他甚至希望她早点死,死了就能和他意念中的人重合。 这次带人埋伏她,萧明钰一路上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情。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成兰卿死。 希望她干干净净的死,不要给任何人添麻烦,不要伤害无辜。她死了,她还是萧明钰心中的成家小姐。 萧明钰永远记得她说过的话,记得她的理想。 这些都很美好,成兰卿都没资格亲手打破它。 所以,死了是最好的,没有什么比死亡更适合她的归宿。 对小郡王而言,也唯有成兰卿死了,这些才算结束了,他的枷锁也取了下来。 他想,他仍是爱这个女人的,不关乎生死,也不在乎是否得到。她是小郡王爱情一个具体化,这场爱情从头到尾都只有小郡王一个人参与。 成兰卿在楚国的这场叛乱,最终得以顺利平息。 萧靖承力主去追成兰卿,但他最后给楚国和皇帝的交代是:“妖女沉入了河底,没有抓到。” 成兰卿的尸体被小郡王烧成了灰烬,洒在了大河里。 这一场叛乱结束,前后不过半个来月的功夫,损失确实不小。 十日的暴雨,给襄城附近造成了挺大的秋涝,百姓的损失过半。城里乡下,倒塌了很多房屋,毁了过半庄稼。 万幸的是,没有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且秋涝都在襄城周围。 秋涝造成的灾害,可永远是战争比不了的,总体来说是胜利了。只是百姓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抱怨这场暴雨。 建弘帝心里却很清楚,他知道楚国数百万的百姓,逃过了一劫。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免掉襄城附近等地今年的赋税;受灾严重的小镇,朝廷要派人去赈灾。 秋涝和春涝又不同。 秋涝往往像一个人得了一场感冒。感冒很痛苦,甚至可能会卧床,严重的也会导致人死亡。但大家都知道,熬过去这几日就好了。 而春涝,更像一场大病,大灾之后能否保住性命和财产就难说了。 襄城一带,人心还是很稳定的。 皇帝让薛池去负责襄城等地的赈灾。 朝中议论起这件事,朝臣们其实也是满腹疑惑。 “那妖女手里的东西,属火,看似很厉害,其实怕水。只要连续的暴雨,她手里的法器就用不起来。” 这是皇帝给朝臣们的解释。 朝臣们一听,就觉得火铳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还不如真刀真枪管用。 至少刀枪不怕水。 因为成兰卿失败的很迅速,火铳并没有在楚国造成恐慌。朝臣们提起来的时候,把它当做一种神秘的法器。 当然,皇帝宰相等人,却是把此物看在了眼里。 特别是皇帝,他兴趣极大。 薛湄把火铳的原理告诉了他,却不肯把制造办法给他。 建弘帝对此很不满意 薛湄说了自己的理由:“火铳能勾起人心中的贪念,陛下。您这样的雄才伟略,若是哪天早上起来,想着朕乃天选之子,应一统天下,从而发起战争,那便是天下黎民之苦。” 皇帝:“你还学朕,放肆” 薛湄吐了吐舌头:“陛下恕罪。这东西我还是藏起来,成品可以给您看,也可以给您玩,但是制造方法我不 能交给您。” 她的这番话,说动了皇帝,皇帝果然没有再追问火铳的制造。 对皇帝而言,他年纪太大了,已经无力在兴起战事。若他年轻二十岁,他也许会有一统天下的想法。 现在,他其实蛮想到处去看看。 他想看一看匈奴人生活的地方,他也想看一看梁国c齐国的京城;他更想看一看自己的国土,看一看岭南的荒芜之地。 皇帝有很多的想法,唯一不想的就是打仗。 这次平定叛乱,起最大作用的人,不是薛湄,而是广微真人。 皇帝想要接待广微真人,然而那真人一下祭台,匆匆忙忙和薛湄见了一面,就消失不见了。 他对薛湄说:“祸乱已出,二十年内,天下太平。” 薛湄很诧异:“不是说百年无战乱吗那二十年后呢还要打仗。” “这倒不是,只是我看不透二十年后,也许我命数到了。” 薛湄:“” 真人是好洒脱一老头。 这次他表现出来的本事,更是让薛湄崇拜敬重。 薛湄问广微真人:“我有什么能为您做的吗” 广微真人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侯爷真是个很自负的人。我向来有神通,这话总是我问别人,还是头一回被别人问。” 一般人见识过广微真人的本事,总是会贪婪有所求。 正如他所言,都是人求他,从来没有他求人的。 也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想要什么。 广微真人没什么想要的。他能偷窥天机,唯一想要的就是寿终正寝,现在也在薛湄的帮助下,解了第一大天劫。 他觉得自己后面是有福报的,所以打算选个神仙洞府,借天地灵气,去修行他的道术。 “老道无所求,只愿侯爷平安遂顺,心想事成吧。”广微真人说。 薛湄给他行礼,深深弯下腰:“多谢真人。” 广微真人那天晚上之后从襄城离开了。薛湄没有再见过他,不知道他是得道升仙了,还是隐居在某个山林里。 这是后话。 正文 第834章大哥心中冰山的融化 成兰卿是死了。 可这场叛乱的后续并没有结束,因为太子还没有死。 太子姜琷这些年过分依赖成兰卿。等成兰卿一死,他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似的,整个人都立不起来。 还有一点,成兰卿的假怀孕,他是同谋,他也因此被关进了大牢。 他刚下大牢不久,就传来成兰卿占领襄城的消息。 太子的申诉,不仅仅没有得到皇帝的谅解,反而因为鸟铳的威力来逼问他,甚至拷打他。 几次拷打c逼问,太子的信心全垮了,加上成兰卿的事情,他整个人就像一团烂泥。 等皇帝把他放出来的时候,他在早朝上痛哭流涕,甚至失禁。 别说皇帝和朝臣们,就是旁边服侍的小太监,都瞧不起他,将他搀扶走了,还要重新洗地。 皇帝下令:“太子这次是吓着了。侧妃谋逆,是与他脱不了干系,但他并非主谋。着令太子在东宫好生休养,无事不得外出。” 就这样,皇帝又把太子给软禁了。 但这次软禁用的刀子更狠,没有明确说期限。 只要皇帝愿意,太子就那么一直关着,看不到尽头和希望。 五皇子也因为几次出错,受到皇帝的训斥。 他原先聚拢的一帮朝臣,都有些贪财。不贪财,谁会受他的收买如今他没财了,尚未登基就露出了他的窘迫,多多少少是人心散了。 这人心只要一散,一切都像一盘沙,再有能力搭建的也是一个沙包,风一吹就倒。 所以五皇子办事,哪怕他通宵达旦,做出来的效果也不能令人满意。 反观九皇子庄王殿下,他行事有张有弛,看人眼光毒辣。他目前没有正妃,也没有母族,如果他登基了,后戚之位悬而未决。 每个人都有赌徒心理,望族更是狂热的赌徒。 若他们辅佐九皇子,将来可有从龙之功,且他们家的女儿可以嫁给庄王殿下。如此一来,庄王无疑更优秀五皇子。 五皇子既有母族,又有正统的王妃,辅佐他,只能是朝臣与君主,很难在感情上和他建立联系。 中国人从古至今,都特别信奉姻亲关系,血脉亲情。跟你不沾亲带故的,总是不会放心你。 其实沾亲带故也没什么用,坑亲戚的人还少吗别说亲戚了,坑父母儿女的也不在话下。 “大哥,现在是你的好时机,你要好好表现。”薛湄对薛池说。 薛池点点头。 他的确在好好的表现了,他在做好自己的同时,也在琢磨皇帝的心思。 皇帝这个人的心思就是:你刻意讨好,偏不理你;你要无欲无求,那我反而愿意帮衬你一点。 所以,薛池不往宫里献殷勤,只偶然抄写佛经给德妃娘娘,去德妃那里吃一顿素斋,这就足够表达了他对权势的渴望。 转眼就是九月了,桂花的香味尚未散尽,菊蕊悄然绽放。金秋,热闹而璀璨,处处飘红垂黄,点缀着人间的单调。 住在行宫里的萧明钰,几乎快要把家搬到庄王府了。他这些日子总是黏着薛湄和薛池,萧靖承反而更忙一点。 成兰卿死后,萧明钰一次也没有提过她。他像是把自己的记忆和过往,一股脑儿打包,全藏了起来。 他自己不看,也不许旁人偷窥。 “你什么时候回去”薛湄问他。 “过些日子吧。南边温暖,我想在这里过了冬天再回去。” 薛湄:“那你还是去岭南过冬吧。京城的冬天,比夏阳城冷多了。这里可是临江,冷风能把你骨头都吹散了。” 小郡王财大气粗:“没事,我有皮草,而且我准备了炭,不会冻死我的。” 他们俩说着话,门房上的小丫鬟来通禀,说十七公主来了。 小郡王在哪里,哪里就有十七公主的身影。这位公主感情热烈,对谁都投入一腔激情,尤其是好看的男性。 小郡王年龄稍大些,可气质c外貌,那都是一等一优秀的,普通男子不敌其万一。 十七公主已经被他迷得七荤八素。 薛湄还没有说话,萧明钰立马对丫鬟道:“说你们侯爷不在家。” 小丫鬟看了眼薛湄。 薛湄冲她点点头:“去吧。” 小丫鬟走后,薛湄就说萧明钰:“怎么了,十七公主这么个俏丽的小姑娘,你也不喜欢 她可是没什么心计的实在人。你可以娶了她,再成个家,生几个娃娃。将来你老 了,你的财富有人继承。” 她口吻轻松随意。 萧明钰瞪了眼她。 因为知道她在开玩笑,所以萧明钰和她说笑:“我不喜欢她那样的,长得太中规中矩,可爱但不够妩媚,我喜欢你这样的。” 薛湄:“我这样的,天下少有。” 萧明钰:“那找你不就行了吗” “王爷不打断你的腿我已经是王爷的人了,你是想不到了。要是你刚刚遇到我的时候说喜欢我,说不定这会儿我就嫁给你了。”薛湄说。 萧明钰:“你那会儿丑。” 薛湄:“” 小郡王这天下午被薛湄扫地出门,连客房里他的被褥都给他拆了。 薛池对薛湄和小郡王这种孩子气的打打闹闹,向来是不管的,只是当小郡王没地方睡,要住正院的厢房的时候,薛池就无法忍受了。 他这个时候也在想,成个家倒也没什么不好的,家里住着他妹妹,他的朋友,他的妻儿。 薛池原本很讨厌人,觉得生活里太拥挤了,谁谁都在这里。 但现在,他的心境悄然发生了变化,因为人与人的相处,带给他正面的感觉越来越多了,不再是让他觉得恶心c防备c警惕。 相反,他感受到了温暖,照顾以及陪伴。 一旦对某件事情有了正面的感触,就想要更多。他心里有一座冰山,已经在悄然融化了,也许某一天他的春天就来了。 薛池想到了成家立业,就把自己能想到的年轻女子,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而却没有一个合适的。 这个时候,有人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皇帝特意把他叫到宫里,问起了他的年龄。 当知道这个儿子的年纪,换在普通人家,都能做祖父的时候,他开了金口:“要不,朕给你指个婚吧。” 薛池:“” 正文 第835章夫妻本是同林鸟 薛池拒绝了皇帝的提议。 他没有闪烁其词,而是直接道:“陛下,儿臣爱慕成阳侯。若是不能娶她,儿臣宁愿孤独一人。” 皇帝:“” 这叫皇帝没办法反驳。 若是他说什么“不想成家”c“尚未遇到合心的”,皇帝都有一番说辞,他可以叫人物色几个适合的。 给庄王娶亲,皇帝打算给他娶个家世清白c面相圆润的。 那种美艳的世家女,皇帝不考虑。 不成想,薛池给他堵了回来。 皇帝能否把成阳侯指给他不行的话,就免开尊口。 “你爱慕谁,便是你自己的事。退下吧。”皇帝恼羞成怒。 薛池道是,转身离开了。 他走出皇宫的时候,遇到了十皇子和十二皇子这对兄弟。 哥哥们一个个倒下,要么死了,要么失宠,这些不怎么起眼的小皇子们,开始频繁出入朝堂。 当然,十皇子和十二皇子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不算小。 “九哥这是从哪里来”十皇子问。 薛池:“御书房。” “九哥又要办差去了吗” “上次赈灾,九哥办得好,宰相与太傅等人都夸九哥。这次,恐怕是有了新的差事吧” “这倒没有。”薛池说,“陛下只是想给我指婚。因没有合适的人选,又作罢了,我白跑一趟。” 两位皇子更热情了,纷纷说可以举荐几名贵女,让九哥挑选。 薛池说不用麻烦,兄弟三错身而过。 十二皇子就对十皇子说:“十哥,这瘸子要是能做太子,你也可以。” 薛池突然回头,看了眼他们俩。 兄弟俩吓一跳,怀疑自己的话被他听到了。 然而薛池什么也没说,转身继续走了。 回到了庄王府,薛湄也问他,皇帝找他是做什么的。 薛池:“一点公务。” 亲事对薛池很重要,自然不可能随便抓个人就成亲。他自己还没想透,不愿意薛湄跟着搅合,就没说实话。 薛湄哦了声。 薛池刚回来不久,外面来了一位太监,说是要见成阳侯。 薛湄还以为是宫里来的,急忙去前面见了;薛池心中一动,也跟上去,看看是不是御书房的太监。 来的,却是东宫的太监。 太监约莫四十来岁,皮肤苍白,有点胖,却丝毫没有那种和颜悦色。相反,他是个挺严肃的胖子。 “太子妃娘娘说身子不太爽利,想请侯爷去把把脉。奴婢斗胆来请了,侯爷勿怪。”太监道。 薛湄:“我这便去,公公稍等。” 她先回了趟蕙宁苑,叫上了自己的丫鬟照影,带上行医箱跟她出门去了。 薛池心中不安,怕东宫那边生变,薛湄出门的时候,他已经在大门口等候了。 “我陪你去吧。”薛池道,“宫里那么多太医,偏偏要请你,不同寻常。现在太子被软禁,还不知要出什么事。” 薛湄道好。 他们进宫的时候,又遇到了十皇子那对兄弟,这对兄弟正好出门。 彼此见礼,十皇子看了眼薛湄和薛池,只觉得九哥今天热情过头,往宫里跑两趟了。 薛湄没有理会,抬脚往里走。 东宫非常安静。 不同于从前,现在的东宫是个囚牢。别说太监们了,就是宫婢c内侍,都有定数,基本上没什么人。 东宫其他美妾们,都关在自己房间里,故而薛湄往太子妃那边去的时候,一路上几乎没撞见任何人,包括服侍的。 薛池则留在了外院,没有进太子妃的内院。 看到了薛湄,太子妃柳氏用力拉紧了她的手。 她脸色不太好看。 薛湄给她诊脉,发现她除了贫血之外,没什么其他病症。 太子妃自己也说:“总是头晕,提不起力气。” 薛湄正好有补血的药,拿了给她;又拿了些补血的西药,中西合璧治疗,希望太子妃能早日康复。 太子妃是自己吓唬自己,薛湄让她平时吃饭要注意荤素搭配,别光吃素。 “我是暑天的时候伤了胃口,就一直不怎么能饮食。荤菜别想了,闻到就要吐。”太子妃说。 薛湄让她自己克服这种心理,荤菜还是要吃的。 两个人闲聊 ,太子妃终于说到了太子被软禁的事,她问薛湄:“你听到风声了吗东宫以后会怎样” 薛湄:“还没有。” 太子妃就告诉薛湄:“我想回清阳,我的孩子们也想回去。我父母兄弟很照顾我,又疼爱我的孩子” “娘娘,这个我帮不上你的忙。”薛湄道,“现在谁在陛下跟前替东宫求情,谁就是不想活了。” 柳氏眼泪几乎下来了。 这天她没说什么。 晚夕的时候,她的孩子过来请安,个个都很沉默,不敢说话。 长期下去,孩子会跟她一样出问题,柳氏觉得她得走。 依照皇帝的性格,他不珍惜自己的儿孙,却也不会残害。哪怕太子被废,皇帝也不会折磨柳氏和皇孙们。 太子被废,多半是再次去荒凉的封地。这次,太子妃不打算跟着去了。 她上次去了,多年扶持,吃了那么多的苦。结果,成兰卿出现了,她的美貌和智慧,很快就让太子忘记了结发情谊。 所有的苦都白吃了。 男人,远远不如自己的父母兄弟可靠。 柳氏要先走,这样废了太子的时候,朝廷不会跑到清阳去把她和孩子都抓过来送到贫寒的封地去。 皇帝没绝情到如此地步。 至于太子,他咎由自取,都随他。 柳氏知道,现在能帮衬她的,只有薛湄。但她不拿出点诚意,薛湄是不会开口的。 “她一定很想让皇帝早点废了太子,扶持庄王入主东宫。”太子妃想着。 既如此,她就要加速太子被废的脚步,她要卖个人情给薛湄。反正太子迟早要被废的,不管柳氏是否出手。 到底是东宫的女主人,饶是成兰卿把秘密都藏住,却也有漏网之鱼,柳氏不是吃素的。 她去了太子的寝卧,打算翻找一样东西。 她很顺利得手了。 为了表示诚意,她拖延了四五日,再次派人去请薛湄。 东宫的公公出门一趟非常难,要混在采办的队伍里。 故而,薛湄接到了柳氏的口信,果然带上了她的药箱c银票,又往东宫去了。 正文 第836章出卖太子 薛湄到了东宫,依旧去见了太子妃。 太子妃又说自己不太舒服,薛湄照例跟她诊脉。 “最近的胃口可有改善吗若是吃不下,就喝点汤。”薛湄道,“鸡汤之类,总归不会错的。” 太子妃苦笑了下。 “不是吃喝的事。”她对薛湄道。 薛湄似乎善解人意:“娘娘不要想太多。您可是我千辛万苦救回来的,得珍惜自己的命。” 太子妃一怔。 的确,她早该珍惜自己的命。 若是她死了,她的孩子们会如何太子这个做父亲的,眼里除了他自己和权势,哪里容得下孩子 皇家无亲情,但母子情分是有的。 太子妃早该回清阳去,把位置让给成兰卿。 至于太子,他死活太子妃不管了。他要是死了,更好,至少自己是皇家的寡妇,而不是罪妇。 他要是总拖着不死,太子妃和孩子还要受他牵连,得不到朝廷的安抚。 “我珍惜呢。”太子妃又拉住了薛湄的手,把一张纸塞给了她,“今晚就喝些鸡汤,我得赶紧好起来。” 薛湄又问她:“虽说现在出入不便,但该有的份例还是有的。娘娘这里吃喝,那些下人苛待你们了吗” 苛待肯定有的。 现在送过来的饭菜,份量大减,味道也不怎样,甚至用才都不够新鲜。前天送过来的肉,有点臭了。 不过,失势了就是万人踩,也没什么可抱怨,宫里是最薄凉的地方了。 太子妃:“都过得去。” 薛湄打开了行医箱。 太子妃以为她要开药,却见她拿出了十个银锭子,都是五两一个的;又拿出了一叠小面值的银票。 薛湄把东西推给她:“一共一千两,娘娘先拿着花。等将来您这边事情结束了,再还给我。还一千一百两就成。” 说罢,她冲太子妃眨了眨眼睛,并且把太子妃塞给她的纸条放在了行医箱里。 太子妃:“” 她心中暖暖的。话到了这个份上,她也不好拒绝薛湄的美意,只得把钱收下。 她身边有很多好东西,却现钱的确不多。太监和宫婢们不太认东西,只认钱。 薛湄雪中送炭,太子妃很感激。 这天薛湄走后,太子妃去了德妃宫里,对着德妃就是一番哭诉。 她没有被禁足,内廷她可以随时去。 她对德妃说起成兰卿当初如何得宠,如何打压她们。现如今,她们还要跟着吃苦,都困在东宫里出不去。 德妃是菩萨心肠就是心肺都是泥塑的,没有任何感情,听了再多的哭诉,她也不会产生同情。 她安慰着太子妃:“女人都苦,你还年轻,再熬几年吧。” “娘娘,我想带着孩子回清阳去。我身体不太好,清阳适合我养病。”太子妃说。 德妃:“这个,我说了不算,得你父皇做主。” “求娘娘,替我在父皇跟前求个情。”太子妃道。 德妃:“我也好些日子不见陛下了。若他来了,我自然替你说几句好话。” 她一番推诿,什么也没答应,就把太子妃给打发回来了。 薛湄从东宫回来,拿到了太子妃的纸条,让人悄悄去查探了。 结果属实。 既然太子妃给了她情报,她也要投桃报李。 薛湄去了趟宫里,求见皇帝。 她对皇帝说:“太子妃病势更重了些。京里的水土不服她,不如让她回娘家养病。” 皇帝没有多想。 对薛湄,皇帝不设防。听了她的话,自然不会多往心里去。 太子妃的病是小事,她又没勾结成兰卿,故而皇帝随意道:“那就安排她回去。此事让礼部的人办,给她置办房舍吧。” 薛湄道谢。 太子妃自己苦求了几日,毫无进展,但薛湄进宫一趟,就把此事给搞定了。 她心中大喜。 太子妃给自己唇上涂抹了些脂粉,让唇色更惨白。她顶着这样的脸去见太子,把太子吓一跳。 “妾旧疾又犯了,想回清阳去,父皇已经同意了,特意来告诉殿下一声。”太子妃道。 虽然事后才告诉他,让他有点不快,但太子妃看上去的确像是要死了似的。 太子见状,点点头同意了。 于是,太子妃开始收拾行装, 当天晚上就全部收拾妥当了。 她一切从简,能不带的都不要,只自己和两个孩子,以及亲信的下人要带走,其他都是身外物。 逃离出东宫的时候,孩子脸上浮动了久违笑容,这让太子妃感觉自己一切行为都是值得的。 虽然她背叛了太子,出卖了太子。 “殿下不要怪我。”她心里默默念叨,“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自找的。你只顾自己,那妾也要向你学了。” 孩子们依偎着母亲,对回清阳感到很兴奋。 太子妃自己也很高兴。 朝廷已经派人先去了清阳,听说要安排她住的地方。也就是说,她这次回去,是奉旨养病,别说娘家了,地方官都要侍奉她。 所以,太子被囚禁,对她的影响不大。 太子妃离开之后,薛湄暗中让锦屏送了送。确定没什么事,锦屏才回来。 薛湄把太子妃的密报,给了薛池,问薛池:“何时递上去比较妥当” 薛池:“不能咱们递上去。” 薛湄想了想,觉得很对。薛池需要维护名声,一些刻薄之事不能做。 那么,由谁递上去 “让靖王去”薛湄问。 萧靖承这段日子忙好了,他也比较空闲,每天都要道庄王府来。除了看薛湄,就是催促萧明钰赶紧滚蛋。 “不妥。”薛池想了想,“我会派人透露给老五,让老五去说。如此,告密者就是老五了,他才是那个置太子于死地的人。” 薛湄点点头。 他们俩说定了之后,又把此事告诉了萧靖承。 萧靖承心中有数。 只有萧明钰,他每天进进出出的,就看到薛湄等三人嘀嘀咕咕,却不知道他们在干嘛,有种被排挤的忧伤。 饶是如此,薛湄还是不肯告诉他,因为他有黑历史。 “成兰卿这件事,你在我这里上了黑名单。今后什么好东西,我都不会给你。”薛湄对他道。 萧明钰:“” “以前你就发誓,要是告诉其他人,就一辈子硬不起来。”薛湄又道,“你还记得吧” 萧明钰: 这特马谁记得 正文 第837章仇恨才可靠 薛池从回到楚国的那天开始,就有他自己的野心。 他表面上是深藏不露的,暗地里却做了很多事,以至于这些年打下了非常坚实的基础。 当他知道了太子的秘密时,他没有声张,而是和薛湄暗地里筹划好此事,让五皇子出面。 五皇子身边,有一位幕僚深得他器重。 这些这位幕僚话不多,但每次五皇子这边有什么难题时,他都能出其不意,来个妙招。几次下来,他在其他幕僚和五皇子心中,都有份量。 这位幕僚姓周,普通的姓氏,普通的模样,中等个子,怎么看都是一个很不起眼的人物。 就是这么个人物,如今已经能在五皇子府说得上话。 这次,就是他向五皇子告密:“太子在城里有个作坊,里面有大量的火药。就是那妖女造反时用的那种东西的火药。” 五皇子府众人皆惊,包括五皇子。 五皇子还记得太子那怂样c那痛哭流涕甚至失禁的样子,原来都是伪装。 “他居然有火药他提前知道这种东西,此事若告诉父皇父,皇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五皇子说。 幕僚们纷纷问这位周先生,消息是否可靠。 周先生便说,这个是有人卖给他的:“他是替太子看守作坊的。太子不准他们看里面是什么,但他大胆,夜里守夜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现如今太子被软禁,他想要换几个钱回老家。 我时常去吃酒的那家,厨子和他是同乡,那厨子又知道我是纪王府的,问我愿不愿出点钱,买下这个消息,我便同意了。 我去看了,虽然只是在窗外瞅了一眼,但的确就是火药,有满满一屋子。太子现在就是宁愿炸了那地方,也不想被朝廷发现。” 五皇子身边的众人,沸腾起来。 这是个好消息。 太子这是自寻死路。这样绝密的事情,他居然还留了活口。 也对,他当时被软禁,也是事发突然,没人替他参谋这些事。 五皇子府的幕僚们纷纷建议五皇子,赶紧把此事告诉皇帝,将太子拉下水。 周先生却沉默。 五皇子见他不说话,又问:“先生怎么了难道此事还有什么不妥吗” 周先生:“太子是储君,王爷您是臣弟。以下告上,恐怕陛下与那些清贵之流,心里腹诽王爷您的人品。” 另一幕僚当即叫唤起来:“太子这是为国不忠,殿下揭穿他,此乃为国尽忠。况且,陛下才是君,太子算什么上” 幕僚们有些人觉得,五皇子应该维持他温良恭俭让的形象;另外的幕僚则觉得,这个机会一旦错过,就失去了一次立功的好时机。 两下争了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五皇子犹豫了再三。 如果是半年前,他绝对不会出这个头。,但最近,他身边人办事屡次失手,他自己也捉襟见肘,皇帝批了他好几次。 若没有一个像样的功劳,让皇帝和朝臣对他刮目相看,他就很难翻身。 所以,他需要抓住这次机会。 “我要进宫去。”五皇子立马站起身,“此事宜早不宜迟,应该让父皇赶紧去摧毁那一处作坊。” 入了夜,薛湄用过晚膳,梳洗更衣,打算睡了,突然有人来敲门。 薛湄还以为是小郡王那不靠谱的货,结果居然是大哥。 大哥告诉薛湄:“成功了,老五进宫去了,他要去领这个奖赏。” “这么快”薛湄也有点惊喜,“你怎么知道的宫里的人告诉你的” “不是。”薛池说,“是大牛传回来的消息。” “大牛” “大牛是个乡下人,家里挺穷的。他婆娘生了孩子才满月,就想着要贴补家用,去城里人家做乳娘。 后来听说被选到了王府,大牛一家是很高兴的。 他媳妇是个老实人,木讷少言,本分又规矩。有一次回来说,看到王爷和王妃已经出嫁了的姐姐勾勾搭搭。那位姨夫人强势不饶人,王爷也知道了这件事,她很害怕。” 薛湄:“” “大牛让他媳妇不要再做了,毕竟也做了两年的乳娘,王府的大小姐已经不需要再吃奶了。 他媳妇同意了,会跟王妃说,没想到下个月王府把他媳妇的尸首抬了回来。 说他媳妇夜里与婆子们吃酒赌钱,喝醉了跌进井里摔死了。尸体给他们家,王府管事还说,若是大牛不服气,可以找仵作验尸。 薛湄:“这是杀人灭口” “大牛是这么说的。”薛池说,“我找到他的时候,问他愿不愿意报仇,他说他愿意。他这个人大字不识一筐,但是一根筋。我让人一年内教会了他认字。” 他在老五那里做幕僚。每次有什么事,他都会来和我商量,我会教他如何应对,渐渐的,老五把他当做人物。 薛湄:“” 所谓的“周先生”,其实就是薛池。 她定定看了眼薛池:“大哥,这是你的思路之一吗收集那些竞争者的仇敌,加以利用” “对”薛池说,“当年我没有路子,只能用这种笨办法,一步步来。我不太相信人性,但我相信仇恨。” 薛湄忍不住笑了笑。 这天夜里,薛湄和薛池都没有睡,石永时常进进出出,告诉他们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成兰卿的叛乱刚刚结束,襄城一代的赈灾也才刚刚放完,现在是朝廷和皇帝对火铳最敏感的时间。 火铳不可怕,上了火药点燃发射才可怕。 所以火药是比火铳更可怕的存在。 当皇帝听说太子存有大量的火药,又想起太子那唯唯诺诺,说自己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皇帝震怒,立马派人去查他。 “侍卫们已经包围了那作坊,有人进去了,拿了些东西出来又回宫了,应该是确实了此事。”石永对薛池和薛湄说。 薛池点点头:“你现在不要去作坊。去大理寺那边,一旦有了什么消息,就回来告诉我。” 石永道是。 薛湄和薛池一晚没睡。 后半夜的时候,大理寺灯火通明,皇帝居然莅临大理寺的朝堂,着力大理寺卿审理太子。 听说后面都上了刑具,这是把太子当重刑犯对待。 审讯一整夜之后,皇帝直接上朝去了。 薛池对薛湄说:“我也要去上朝了,今天会有大消息。” 他要亲耳听一听好消息。 正文 第838章梦想快要实现了 这天早朝,皇帝把大臣们丢在大殿上,人没有出现。 他只让魏公公通知了宰相c太傅等人,往御书房说话,其他朝臣可以席地而坐,等候着。 大家议论纷纷。 薛池一晚没睡,他寻了个有柱子的位置,阖眼打盹。 有人轻轻推了推他。 睁开眼,薛池看到了十皇子c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三人,都蹲在他跟前。 “九哥,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他们用压低的嗓音问。 朝臣们也三两成群,凑在一起讨论。 薛池素来冷淡,对人总是很寡情,此刻他也不例外。 他打了个哈欠:“不知。你们若想知道,去御书房问问。我今天起得有些早,这会儿乏了,弟弟们请便。” 说罢,他继续阖眼。 三位皇子还在他跟前,低声询问着什么,甚至故意讨论起来,想要引起薛池的注意,但薛池似乎睡着了。 他们三个没办法,只得重新寻地方,与人交谈。 这一等,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快要下朝了。 朝臣们早起,到了这会儿饥肠辘辘,不仅仅是饿,还渴了c想如厕等。特别是那些老臣,面上已经露出了痛苦神色,实在有点熬不住了。 整个大殿内,气定神闲不过寥寥数人。 薛池养精蓄锐,有人想搭讪都难,故而五皇子吴王成了众人追捧中心。 吴王心情也不错,与身边朝臣一一攀谈,声音也算比较高的。 不过,他并没有透露昨晚的事。 午时之后,朝臣们等得全部都昏昏欲睡,皇帝与宰相c太傅等人终于来了,太监唱喏上朝。 大殿内所有人站起身,重新整理了衣裳和朝冠。 看似睡着的庄王殿下,也睁开了眼,毫无睡态。他也利落站起身,没有管坐得有些发皱的衣摆,在他的位置站好。 皇帝看上去比所有人都要憔悴。 他的眼袋很深,几乎肿了起来,眼睛显得格外无神采。 他开门见山,直接说了今天的决定:“今日呢,要议议废太子之事。这本是朕的家事,不该劳烦诸公。只是皇族享有天下,朕的家事即国事。” 他说罢,就让裴宰相出列,念一念太子起复之后做过哪些让皇帝不快之事。 裴宰相拿出文书,一一念了起来,还挺长的。 念了二十七条。 其中还有,太子瞧见了皇帝年轻的妃子,没有躲避,反而上前搭讪,此乃不敬庶母,有调戏庶母之嫌疑。 薛池:“” 朝臣们也听出来了,皇帝这是恨不能太子不死,也是怕其他人给太子求情,所以罪状列了这么多。 然而没有。 太子起复以来,并不十分得人心,没有几个朝臣们真盼着他能继承大统。 哪怕皇帝不废他,朝臣们为了自己背后的主子,也可能想搞他下台。 宰相念完了太子的罪行,询问众人对此事看法。 “若有不对之处,还请诸公指正。” 有人见风使舵,立马投皇帝所好:“太子这等不忠不孝,无法为天下表率,理应废黜。陛下圣明,千秋万岁。” 有人这么说了,开了个头,后面就容易多了,不少人跟着附和起来。 就连五皇子,也亲自说太子大逆不道:“大哥勾结妖女,要说他清白无知,此事我便是不信的。他实在辜负了陛下的疼爱与器重,我也深感痛心。” 他说了这话,他的跟随者自然立马大做文章。 成兰卿的事儿,原本就不算翻篇的。要不是太子被软禁了,朝臣的唾沫能淹死他。 现在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自然要把早就准备好的那些说辞拿出来。 于是乎,五皇子党的官员们骂太子时,有条有理,出口成章,全是早就准备好的样子,所有的思想,都围绕着“太子勾结妖女谋逆”一事。 薛池不开口。 其他几位小皇子,都很精明。他们不看五皇子的表现,只看庄王殿下。 九哥没做声,这几位小皇子就很聪明的不说话。 这个时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废太子是人心所向,几乎没有朝臣替太子说一句好话,皇帝觉得这儿子太可悲了,一点本事也没有。 这朝堂上,可是有好几位正直大臣的。 如果太子得人心,平日做得恰当,这些正直大臣都会保他 。 只可惜,他连基本的职责都没有尽到,就连这些迂腐的正直大臣都知道,太子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 “既如此,就发诏书诏告天下,废太子姜琷东宫之位,贬为庶人。” 上次太子被废,皇帝还像模像样的给他封了一个王爷,让他去岭南野蛮之地当野人,现在却直接把他贬为庶人。 这是犯了大错的皇子才有的待遇。 贬为庶人之后,皇帝不准姜琷再留在京城,他把姜琷打发去偏远苦寒之地,让他为襄城的叛乱付出代价。 薛池下朝之后,将此事告诉了薛湄。 薛湄:“都这样了,皇帝也不肯将姜琷下大牢问罪。可见,他对儿子们还是挺维护的。” 薛池:“没有触及到真正的逆鳞罢了。当初六皇子是怎么死的,你难道忘了吗” 薛湄:“” 大哥对建弘帝偏见很深,薛湄没有想过去劝说和解,毕竟她没有受过大哥的罪,没资格替他宽容大度。 a“事到如今,大哥的胜算已经有了六成,若你还是不能成功,那就是天命如此。”薛湄道。 薛湄此行的任务也结束了。 她出来也快四年了。 梁国皇帝囚禁她五年,明年就到期限,薛湄回去,朝臣们也没资格说三道四。 她该回家了。 然而,回家的念头一起,薛湄竟感觉有些难过。这种情绪,她离开梁国的时候是没有的。 她在伤感。 也就是说,她更喜欢楚国,她对楚国有更强烈的归属感。 不仅仅是因为大哥,还因为楚国的皇室c因为楚国的皇帝,更因为这里的百姓对她更有善意。 而梁国 回想起来,薛湄为梁国的朝廷做了很多,但她从来没有从那里收获到信任。 可萧靖承又是梁国人,薛湄就必须得回去;在梁国,也有她的牵挂,表妹不还在那里吗 “怎么了”薛池似乎看出了她的心绪,主动问道。 薛湄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我长公主的梦想快要实现了。” 薛池:“” 正文 第839章兴奋的筹划 薛湄已经开始筹划着,要回梁国了。 一开始有这个念头时,她心里很多不适应,对现在的生活诸多不舍。 想到梁国皇帝的态度,她也有些烦腻。 但梁国也有让她怀念的地方,比如说她的亲人c她的朋友,甚至她的郡主府。 想得多了,薛湄到也真心希望能回去。 如果她回去之后,发现真的不喜欢,可以再出来,又不是被锁在了梁国。 她必须得回去一趟,除去种种外因,她还要回去结婚呢。 萧靖承等了她这么多年,在梁国百姓与贵族眼里,是何等痴情,薛湄总不能让他的痴情变成一个笑话。 “真的那何时回去” 薛湄把这件事跟蕙宁苑的众人一说,戴妈妈第一个高兴起来。 就连修竹也很高兴:“桥儿还没有见过咱们家呢。这次回去如果坐船的话,我就要把孩子带上。” 薛湄:“你也要回去啊你现在可是楚国的媳妇了。” “也可以说,桐哥她是咱们梁国的女婿。”修竹道,“反正我去哪里,他也会跟着去哪里。” 众人都笑了起来。 戴妈妈等人,满心欢喜地要回去。这个时候,薛湄才意识到,身边的人更想念故土。她们和她不一样,她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古人,有乡土观念。 哪怕楚国再好,梁国也是她们的家,要落叶归根。 她们到楚国来,只因为薛湄这个主子。 于是,薛湄心中不得不回去的理由,又多了一个。哪怕为了戴妈妈她们,薛湄也应该回到梁国去。 气氛就像感冒一样会传染,蕙宁苑所有的人都欣喜雀跃,满腔兴奋,等着回去的时候。 薛湄的心情也变了,她对回去也变得热情起来。 彩鸢甚至打趣红鸾:“那我们要回去了,大少爷他们可不回,石永怎么办” 红鸾那丫头,还在那傻兴奋,直到彩鸢这么一说,她才想起了这一茬儿。 “我要告诉他一声。”红鸾说。 说罢,不等戴妈妈发话,她就跑去找石永了。 戴妈妈在身后喊她,没喊住,气的忍不住叹气:“这丫头,回头得吃点亏。石永这个人,可不像玉忠那么好相处,人家心气高傲着呢。” 戴妈妈一直不太满意石永。 蕙宁苑这些人,都是戴妈妈的孩子。明知石永轻视,戴妈妈岂肯让自己的孩子受人鄙夷 然后戴妈妈又说彩鸢:“你好好的提这茬干嘛” 彩鸢也委屈:“我逗逗她。明明是她跑了,妈妈你却说我。” 戴妈妈:“” 她觉得好心累。孩子大了,一个个都有了自己的主见,从上到下,没一个让她省心。 修竹倒是还好。只可惜就一个修竹,其他的,包括大小姐在内,都不着调。 红鸾出去了大半日,黄昏的时候才回来。 她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蕙宁苑用晚膳,戴妈妈喊她过来吃饭,她却支吾道:“我吃过了,你们吃吧。” 说罢就回房了。 戴妈妈想去看看,薛湄阻拦了她:“妈妈吃饭,操心她干嘛她饿了会自己找吃的。” 大家就把这事忘到了脑后,继续说回家的话题。 薛湄说自己要嫁到大将军王府去,郡主府可能就空着了,但是朝廷不可能将她的郡主府收回。 “郡主府的正院,让给戴妈妈住。” 至于丫鬟们,都是要成亲的,薛湄会给她们每个人置办嫁妆,甚至房子。 “郡主府以后便算是咱们娘家了。”薛湄说,“逢年过节的,都带着孩子回来看看,咱们虽然没有血脉,也是亲姊妹。” 戴妈妈听了,有点伤感,又心里暖融融的。 要说起来,戴妈妈真是个非常善良的人,这会儿大家热火朝天的讨论回家,戴妈妈却说起了薛池。 “咱们都走了,大少爷一个人呢,也是怪可怜的。”戴妈妈说,“以后回家了,家里就是些服侍的人,他心里能好受吗” 薛湄忍不住笑了。 戴妈妈问她笑什么。 薛湄:“妈妈您真是操不完的心。大哥将来是要住皇宫的,皇宫是什么地方 那本身就是个人多c但冷清的地方,那里就是一个冷冰冰的世界。大哥早就习惯了,也许他不觉得痛苦。” 这个世上,没有比皇宫更冷漠的家了。 戴妈 妈:“” 修竹和彩鸢突然也觉得大少爷有点可怜,还不如回去继承侯府呢。 薛湄则说:“这是大哥自己要选的路。他当初如果不想这么干,他就不会回到楚国来。 他不回来,楚国根本没人记得他。他死在封地里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薛池的那块封地蒲州,快要到藏区了,极端贫寒,很难适合人生活。 朝廷根本没把那个地方当一回事,就跟岭南一样,全是野蛮荒凉之地,住的也是些野人。 蕙宁苑几个人听薛湄这么一说,都不说话了。 “个人有自己的选择,这也挺好的。”薛湄又说:“以后呢,大少爷他也不是自己一个人,不是还有咱们吗 修竹已经是楚国媳妇,别说什么任性的话,你的生意和家人都在这里,你肯定大半时间要住在这里。 彩鸢呢,神医阁你不管了,咱们的药铺你不管了你肯定也要时常来。 至于锦屏,幽冥阁以后要拿下来,也是咱们的王牌,所以你能有多少日子在梁国呢你肯定还在楚国多。 哪怕我自己,我也喜欢楚国。也许结婚之后我可能大半时间住在娘家。大哥登基了,皇宫肯定要给我这个长公主留一个宫殿。” 这么一说,大家就觉得兴奋,又觉得安心。 她们吃了饭,也聊得很尽兴,各自去休息了。 薛湄刚更衣躺下,彩鸢上来了,悄悄敲开了薛湄的房门,低声跟她说:“大小姐,红鸾在房里呜呜的哭。我不知道怎么劝人,还是你去看看吧。” “她怎么了”薛湄一边询问,一边起身。 彩鸢:“她下午回来的时候,饭也没吃,肯定是在外头受了委屈。她不是去找石永了吗石永那憨货,也许是说了什么让她不高兴了。” 薛湄觉得有道理。 她们俩没有惊动其他人,悄悄去了红鸾那边,果然站在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呜呜的哭声。 彩鸢敲了敲门。 红鸾警惕的问是谁。 “是我和大小姐。”彩鸢回答。 片刻,屋子里点燃了一盏灯,红鸾起来开了门。昏暗灯光下,也看得出她眼睛红红的,肿的厉害。 “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薛湄问,“你告诉我,我去打断他的狗腿。” 彩鸢:“” 大小姐,你不要护短了,这样你会养一家子纨绔丫鬟的。 正文 第840章偷听秘密 薛湄的几个丫鬟里,红鸾性格是最大大咧咧的,而且泼辣强悍,在外面罕见吃亏。 她突然躲在房里哭,肯定是大事。 薛湄都怀疑,石永是不是轻薄了她。 现在已经九月,梁国的京都可能要下雪了,但楚国的京城仍然挺温暖。 薛湄见红鸾哭得有些憋闷,就拉了她上二楼,又让彩鸢去拿几壶酒和一些点心。 戴妈妈可能醒了,这个时候肯定装睡,毕竟人多不是好事。人多了,心里的话就说不出来。 彩鸢果然拿了来。 临窗的炕上,迎面吹来是微凉的秋风,带着水边城市特有的湿润。 彩鸢见状,对薛湄和红鸾说:“大小姐劝劝红鸾,我也去睡了。” 该走的人都走了,就剩下薛湄和红鸾。 红鸾这丫头虽然脸皮厚,今天情况特殊,彩鸢觉得大小姐能应付。 给红鸾倒了一杯桂花酿,薛湄跟她碰杯,然后问她:“你今天出去了,不是去找石永的吗” 薛湄打算一步步慢慢来。 红鸾果然点点头:“是。” “那他欺负你了吗” 红鸾摇摇头,眼泪又滚了下来,她哇的一声哭了,委屈至极:“大小姐,石永她说我是丫鬟,他不喜欢我,是我误会了。” 薛湄:“” 她一直想等红鸾自己转移注意力,免得红鸾尴尬,所以没说这件事。不成想,薛湄最不想发生的,还是变成了现实。 谁能想到红鸾这么久了,注意力还在石永这个人身上 “我多难为情啊。”红鸾哭着说,“我对每个人都说了他喜欢我,结果是我自己搞错了。” 薛湄扑哧笑了 红鸾立马不依:“大小姐” “抱歉抱歉。”薛湄收敛了笑,虽然她极力忍着,还是笑容满面,“没想到,你如今也怕难为情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呢。” 红鸾:“”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别人说她和大小姐一样不靠谱了。她以前不懂哪里“一样”,原来是这个“一样”的意思。 她狠狠的咬了咬牙:“大小姐,你老是这样,别人会说我像你。” 薛湄:“” 惨遭嫌弃的大小姐,用力拧了拧红鸾的脸。红鸾吃痛躲开,自己扑哧也笑了。 她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就那点难为情,让她哭了这么久。 现在哭好了,情绪发泄的差不多,又见大小姐在这里笑嘻嘻的,红鸾就觉得真没什么大事。 毕竟大小姐也没把它当回事。 红鸾信奉小姐的一切,她这会儿心情好了不少,也能笑了。 薛湄和她一边喝着小酒,吃着点心,就聊起了这件事,薛湄问她是怎么知道的,红鸾一一的说给薛湄听。 石永现在有了官职,在外面置办了一处宅子,离庄王府不远。 很小的一个院落,比修竹那边还要小很多,也就是能容纳一家三四口人住的,多一个佣人都嫌挤。 不过像石永这样的身份,现在能在京里有一栋自己的小院子,已经比很多的校尉强多了。 从庄王府到石永的院子,走过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红鸾脚步又很快,她是一路上快行过去的。 她到的时候,石永不在家。 他这里有一个负责打扫的老妇人,认识红鸾。 红鸾来过两次。上次红鸾来的时候,手里买一包蜜饯吃,都赏给了这老妇人。 蜜饯是最上好的,裹着雪白的糖霜,得一两银子一斤,富贵门第才吃得起。 那老妇人就认定红鸾有钱有势,对她很热情。 又加上红鸾衣着华贵,穿金戴玉,不输任何小门小户的小姐,老妇人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更敬重她。 红鸾第二次来的时候,玉忠也来了。玉忠口口声声“红鸾姐姐”,叫得既恭敬又亲热,那老妇更以为红鸾出身不俗。 “石永不在家,仆妇就让我在屋子里等。那边就两间上房,左右各带两个厢房,厢房里都是堆着东西。 我很好奇,就往上房石永的卧房去瞧瞧。”红鸾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薛湄。 薛湄戳了她一下:“你倒是不害羞,直接往人家卧房去了。” 红鸾吐了吐舌头。 她就在石永那卧房里翻来翻去。反正进都进来了,她的好奇心必须得到满足,于是她到处看了看。 这个时候,石永回来了,好像还带了两名朋友,一进门就赶紧喊他的那个仆妇,丢了一个银锭子给她:“去打酒来,再称两斤肉,多余的钱赏你。” 在石永这里做活的这老妇人,有些贪财,见状就把红鸾忘到了脑后,拿着钱出门去买酒买肉了。 红鸾就这样被人堵在了卧房里。 “不是我想偷听。”红鸾辩解说,“那卧房和堂屋之间就一道门,那门板还薄,他们咳嗽一声我都能听得见。 我当时就听到了石永和玉忠的声音。还有一个人,比他们俩年纪大一点,声音挺陌生的,我没听过。”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聊天,我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说到这里,红鸾神色又有点暗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薛湄和这丫鬟认识快小十年了,从来没见她叹过这么多气,有些心疼。 石永的客人,其实是玉忠的远房亲戚,现如今也投在庄王门下,也是一个校尉。 他家里有个妹妹,到了说亲的年龄,看来看去,他觉得石永这个人不错,有心想和他结亲。 故而他托了玉忠做中间人,几次试探,想要把这件事定下。 前面几次聊,都是遮遮掩掩,今天打算把窗户纸捅破,要石永一句准话。 “我妹子是没得挑的,生的清秀,不管是厨上还是针线上,都是一把好手。 我老娘一共生了七个,我出嫁的两个妹妹,个个都能生。 所以你放心,你们家的姑娘,家里家外,不用愁,生养这方面也是过得去。”客人如此说。 红鸾虽然不在跟前,但她感觉得到当时堂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石永和玉忠两个人是一直跟着庄王的。他们俩虽然是做下人,但并不粗俗。突然听了这么一番粗言粗语,两个人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最后还是玉忠先开了口:“你们家的姑娘,自然没得挑。我见过的,姑娘是长得挺漂亮。石永,你说呢” “说什么”石永粗声粗气的问,“我的情况,你不知道吗” “你的情况”玉忠到好像是被他问懵了,反应过来说,“你是不是说红鸾呀这不是个误会吗” 红鸾当时听到说自己,就竖起了耳朵。 然而她再也没想到,自己会听到那么一番话。 正文 第841章嫌弃出身 客人一听红鸾二字,也有点警惕,当即看向了石永和玉忠两人。 玉忠便笑着解释:“这个是一个误会。我们王爷在梁国的时候,有一次我们传递情报的小蛇,被大小姐身边的丫鬟红鸾给逮住了。 为了遮掩这件事,我就误导了红鸾,让她误以为石永爱慕她。时间久了,红鸾她有些信了。 其实给红鸾送礼的都是我,石永起初都不知道这回事儿。咱们都是为王爷做事,又担心大小姐生气,所以此事也就没说穿。” 红鸾当时听到这里,感觉整个人有点懵。 她虽然性格大大咧咧,有些孩子气。但她不是个弱智,基本的人话她是听得懂的。 当玉忠说完,客人问石永:“是这么回事吗” 石永的声音挺大的:“不然呢,就是这么回事。难道我会自甘堕落去仰慕一个丫鬟吗我们家世世代代良民,哪有良民娶贱籍女子的我只是王爷的下属,不是王爷的奴。” 红鸾好像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又羞又愧。 她在大小姐身边,大家都挺照顾她的,她也没怎么吃过苦头。 而后大小姐发迹了,她们这些人更是比人家千金小姐都过得体面。 红鸾是个健忘的,不会像彩鸢c修竹时刻提醒自己。她逐渐就忘记了,自己是个丫鬟出身,也忘记了等级森严的户籍制度。 大小姐早就给她们抬了良籍。 她觉得自己和那些小姐没什么不一样,而且她也生得美丽。小姐将来给她的陪嫁,一般小户人家都只有羡慕c仰望的份,看看修竹的就知道了。 所以,红鸾向来是觉得自己想嫁给谁,就可以嫁给谁,人家娶了她都会高兴。 直到她听到这么一席话,整个人是懵了的,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似的。 她推开了卧房的门走出来。 堂屋里坐着三个人都被她吓一跳,尤其是石永,猛地站起身,错愕看着她。 红鸾也做不出什么姿态,她一向是随心所欲,故而她就哭了。 她一边哭,一边指着石永和玉忠两人说:“你们欺负我,我要告诉我们家小姐,剥了你们的皮。” 说罢她转身往外走。 玉忠先反应了过来,害怕红鸾真的去告状,吓得半死,急忙阻止。 “红鸾姐姐,你听我说,不是这么回事儿,你可千万别跟王爷和侯爷说这件事。”玉忠急死了。 红鸾流着眼泪问他:“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玉忠一下子答不上来。 石永也跟了出来,却只是坠在身后。想说点什么,又不知怎么启齿。 红鸾在前面哭着走,他们俩在后面跟着,一起回到了庄王府。然后,红鸾就回院子了。 从头到尾,都是红鸾误会了别人。 她可难受了,这会儿心里还是酸酸的。她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就是觉得自己很丢脸,以后没办法见人了。 她好不容易要强了一回,又被大小姐逼着什么都说了,后来也就不管不顾了:“大小姐,咱们回梁国去,你给我找一个更好的。” “好。” “要出身高门的,不准嫌弃我是奴婢出身。”红鸾又说,“还要在军中有职务,职务要比校尉高。” 薛湄笑了起来:“这个很难。” 红鸾有点泄气。 薛湄便跟她说:“要想别人不嫌弃你曾经是贱籍,最好要找一个籍贯也受人鄙视的,这样他才不会从心里嫌弃你。” 红鸾:“有这样的人吗” “有啊,那些商户。”薛湄说,“他们肯定很想跟朝廷搭上关系,你看看他们往权贵家里送女人就知道了。 我替你选一个商户人家的少爷,他们既不敢瞧不起你,又要讨好着我,所以会尊重你。 当然,你要是像姐姐们那么有本事,我也给你一个生意管一管,那别人就更看的起你了。” 红鸾想了想,觉得这个也对。 自家主子,可是有很多赚钱的买卖。这些年,她跟着大小姐东走西走,也见识了不少,赚钱不就是那么回事吗 现在修竹c彩鸢两个,已经算是彻底历练出来了。等回到梁国,戴妈妈和小姐还在身边,红鸾没必要害怕。 做生意嘛,修竹知道很多门道,是小郡王教给她的,红鸾在跟修竹学就是了。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做生意一定要看得懂帐。 这个不难,大小姐身边的人就没有不会看账的,除了算盘会打之外, 她们还会九九乘法口诀,这就意味着她们的心算能力,超过了这个年代百分之九十的人。 红鸾看帐也是很让人惊讶的,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大小姐,那你帮我找一个更好看的。”红鸾说,“当然了,能自己做点买卖自然好。但要是人家对我好,我也想在家里吃喝玩乐。” 薛湄:“” 龙生九子,还子子不同,薛湄总不能指望自己身边所有的丫鬟都上进争气。 不出一两个惫懒的,也配叫豪门吗 当红鸾是这个不争气的,就想着享受生活,薛湄也不觉得生气。 她只是摸了摸红鸾的狗头:“吃喝玩乐过得好的人,都有一个品质,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红鸾问。 薛湄:“是心态要好,要乐观c开朗,任何事都不往心里装。要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只要不过线,什么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这种人才能玩得尽兴。” 红鸾无辜的看着薛湄,她怀疑大小姐是在骂她。 薛湄哈哈笑起来:“我倒是觉得你真不错,有吃喝玩乐做纨绔的天赋。” “大小姐,我已经够难受了,你还取笑我。” 薛湄就哈哈笑了起来。 锦屏c戴妈妈等人,都竖着耳朵听楼上的动静。听到薛湄笑了,又听到红鸾也笑了,几个人这才放心,进入睡眠。 薛湄和红鸾也没有说多久,不是薛湄词穷,而是红鸾这丫头,吐槽完了心里的事儿,又喝了点酒,就没心没肺的先睡了,反而把准备一大套说辞的薛湄晾在那里。 薛湄给红鸾盖上了被子,无奈笑了。 这个事情,终于戳破了,红鸾也算是过了这一关,薛湄感觉心里的压力轻了不少。 正文 第842章给我磕头 石永和玉忠一大清早到了王府,向薛池请罪。 特别是玉忠,非常过意不去。他把整件事跟薛池汇报了一遍,然后道:“主子,我去向大小姐和红鸾姐姐赔罪吧。” 薛池沉了脸。 此事恐怕不能善了,薛湄是最护短的,谁也不能欺负她的丫鬟。 可石永和玉忠又不是两个无足轻重的下人,随意交给薛湄发落。 薛池深感棘手。 玉忠又道:“当时制造误会的是我,说漏嘴的也是我,我应该去给大小姐和红鸾姐姐赔罪。” 一旁站立的石永突然道:“主子,我可以娶红鸾。” 玉忠:“这个时候了,何必火上浇油” 薛池:“” 他这厢还没想好对策,蕙宁苑来了个小丫鬟,对薛池道:“王爷,小姐问,是不是石永和玉忠来了如果是,让他们俩去蕙宁苑,小姐有话要问他们。” 石永和玉忠对视了眼。 薛池站起身,率先道:“走吧。” 他居然要陪同着去。 石永和玉忠一时心中很感动,亦步亦趋跟着薛池,去了蕙宁苑。 蕙宁苑今天比较安静,戴妈妈等人都不在,只有一个叫照影的丫鬟在旁边服侍着。 薛湄坐在堂屋,表情堪称柔和,并不是生气模样;红鸾立在她旁边,眼睛有点肿,然而也不是很愤怒。 薛池打量了她们主仆,自在薛湄旁边的椅子坐下。 “他们犯了错,你跟我说,我会处置的。”薛池先开口了。 薛湄笑了笑,并不是假笑,而是态度认真诚恳:“大哥,原本就是一场误会。若说有错,红鸾和玉忠c石永的错,各占一半。” 玉忠听到大小姐如此讲理,心就松快了不少。 石永却说不出心里是何等滋味。 他有些茫然,特别是这个瞬间。因为一切都让他如愿了,他却没有想象中松口气的感觉,反而是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让他们把这个误会解开。不成想误打误撞,倒是说明白了,如此甚好。”薛湄道,“石永。” 石永上前一步。 “红鸾她被我和戴妈妈娇惯得不像话,有些孩子气。这段日子她的确到处污蔑你,说你爱慕于她,这是她的不对。红鸾,你跟石校尉道歉。”薛湄道。 红鸾也上前几步,有点不太情愿,但又被逼无奈。 大小姐说她不把这件事理清楚,等回到梁国去了,不给她找如意夫婿。 “石校尉,我得罪了。”红鸾道。 石永的手指有点发僵,舌根似乎也发木。他没说话,只是冲红鸾拱拱手。 红鸾退回到薛湄身边。 薛湄又道:“至于玉忠,你们自己办事不力,还欺负红鸾,此事是你错了。你向红鸾赔罪。” 红鸾立马道:“让他给我磕三个头。” 玉忠:“” 你赔罪的时候,也没磕头啊 再说你是谁啊,你又不是主子,凭什么给你磕头 玉忠差点气绝,只感觉红鸾真是落井下石,太过分了。 “这个我说了不算。”薛湄笑道,“大哥,你觉得磕头过分吗” 玉忠:“” 欺负他不够,还要欺负他主子,太伤人了 玉忠没等主子左右为难,当即利落跪下了,麻利向红鸾磕了三个响头:“红鸾姐姐,你原谅小人吧” 红鸾终于满意了。 “好孩子,快起来吧。”她像模像样的说。 玉忠:“” 真是气死了。 原本就是下人之间有点小龃龉,被红鸾嘟嘟嚷嚷了这么久。如今说破了,大家都放下一桩心事。 只是玉忠被占了便宜,有点憋屈。但是没办法,主子惯着大小姐,他在大小姐的丫鬟跟前受点气也不值什么。 走出了蕙宁苑,薛池心情似乎也不错。 他对玉忠和石永道:“你们若还有事,就各自去忙吧。” 两人道是。 一边走出王府,他们俩一边闲聊。主要是玉忠在聊。 “洪家的事,你觉得怎样既然主子们不怪你,红鸾姐姐这里也说清楚了,你可以答应洪校尉。”玉忠道。 洪校尉就是昨日在石永家里的那位客人。 他是玉忠的亲戚,玉忠跟石永都是至交,自然希望石永能娶了他家远房 表妹。 石永却不答话。 玉忠终于看了眼他,见他神色不太对,有点诧异。 难道是大小姐说了什么,触及了他的尊严 玉忠回想了大小姐的话,倒也句句在理,没有故意损人的。倒是红鸾,说了些不太礼貌的话。 “石永”玉忠问他,“你还生气呢” 石永似回神:“没有。” “你要知道,这是大小姐脾气好。若是换了其他主子,咱们俩少不得吃点苦头。虽然我磕了头,但我免了受罚,心里还挺高兴的,你别替我鸣不平。”玉忠又说。 石永:“” 他快步往前走,出了庄王府的大门。 玉忠跟上了他,不知道他气什么,只得沉默。 而后他为了开解石永,没话找话:“你后日打算去哪里玩” 石永不理他,快步回去当差了。 玉忠一头雾水。 红鸾那边,是很尴尬。 然而,薛湄没有让大家藏着掖着,反而很主动提到了这件事。说着说着,红鸾果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是很丢脸。 脸皮就是这样一次次炼厚的。 再加上,戴妈妈她们开始准备带回梁国的礼品了,红鸾被这件事吸引,那种难堪的情绪,也慢慢消失了。 她又活泼了起来。 后来她在庄王府又见过石永几次,红鸾都远远避开了,没凑上前打招呼。 她还听人说,王爷要帮石永娶亲,毕竟石永年纪大了。 “管我什么事”红鸾训斥来告诉她的小丫鬟,“什么大事就巴巴告诉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原来大家都还记得。 红鸾这个时候,迫不及待想要回梁国去。回去了,就没人记得这件事了,她彻底能松口气。 王府很平静。 然而刚到十月,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彻底打破了王府的宁静。 这件事,就连薛湄都措手不及是朝中大事,不是家庭琐事。 正文 第843章新任太子上位 十月,薛池突然被封为太子了。 这件事太过于震惊。 不仅仅是薛池震惊,朝臣们也很震惊。直到下朝回府,把诏书给薛湄看的时候,薛池还有点不真实感。 “朕继天立极,夙夜兢兢,为江山永固,已贞万国。庄王姜瑾,孝惟德本,风猷昭茂,授以金册金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谨告天地c宗庙c社稷” 薛湄看到了诏书,也是愣了好半晌,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朝臣们什么反应”薛湄问。 薛池:“还能有什么反应此事没人知晓,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出来,大家都意外至极。” 的确很意外。 以前废除太子,都是等了好几年才封新的太子。 建弘帝这一朝,已经有三次封太子,其中两次是封大皇子姜琷,一次是封三皇子。 每次都有间隔。 这次,毫无预兆封了庄王为皇太子,让他入主东宫,谁能不惊讶 皇帝年纪大了,做事越发让人琢磨不透。 这件事朝野震惊,但朝臣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竟也没顾上反对。 下朝之后,一些利益相关的朝臣,还是会聚在一起,讨论此事。 五皇子党肯定是不甘心的,但现在除了五皇子,就没有皇子能与庄王相抗衡的了,反对的声音不会很多。 “我以前就说过,陛下起复姜琷,只是为了把所有人都拉出来练练。 所以说,陛下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把你视为考察范围内的人。和五皇子相比,你通过了陛下的考验。 陛下不是临时决定的,这太子的人选他早就想好了。”薛湄道。 薛池听了,不为所动。 他谈不上有多高兴,当然也没有不高兴,毕竟筹划了多时。 这天薛湄打算进宫去,直接问问皇帝的意思,但是皇帝拒绝了她。 皇帝虽然没有见到,萧靖承却来了。 萧靖承最近,总是夜里来c白天走,跟薛池都没碰上几次面,跟薛湄倒是每隔一两天能见一次。 萧靖承告诉薛池:“两个月前,就是成兰卿叛乱之后不久,陛下就让人采办了大规模祭祀的祭品。 那时候,姜琷还只是被软禁在东宫里,皇帝却做好了另立太子的准备。正好,姜琷自己作死,他那个火药作坊没处理干净,给皇帝留下了把柄。” 其实,不管有没有姜琷这个事,废太子c立新储君,都会是连在一起的事,也是这个时间左右,皇帝从来没有改变过他的计划。 不过他也没有透露半分。 “恭喜你。”萧靖承对薛池说,“陛下是冷眼旁观,觉得你做人主,是楚国百姓之福。他并不喜欢你,但是他会为天下黎民,挑一个可靠的君王。” 薛池听了,紧绷的肩膀松了几分。 若是到了现在,皇帝突然要跟他温情脉脉,他会恶心的想吐。接到圣旨到现在,薛池都感觉很不舒服。 然而萧靖承几句话,却解开了他的心结。 的确,他和皇帝之间根本没什么感情可讲。皇帝要一个儿子来继承皇位,而薛池只想要得到这至尊之位,一拍即合,相互利用。 “明日应该要谈祭祀太庙的事了。”薛池终于接了话。 萧靖承:“对,明日要祭祀。我一想到这事就头疼,繁重的礼仪和朝服能把人压得喘不过气。” 薛池:“” 每个人都恨不能自己的朝服更重一点,只有萧靖承这种货,才希望朝服可以轻一些,穿着舒服。 朝服是让你舒服的吗不是。 朝服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越重越繁杂,就意味着你的社会地位越高。所以,真的没有人会嫌弃自己的地位更高了。 只有萧靖承这么轻描淡写的说这种屁话。 第二天的早朝朝堂之上,前所未有的热闹。五皇子党内派果然反对激烈,个个态度强烈,表示反对。 而其他的人也觉得,立储君可以缓一缓。 皇帝在众人吵了一番之后,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话:“朕今年六十五了,朕家列祖列宗,就没有人活过六十五的。 你们觉得朕还有几年活若是朕哪一天突然倒了。这江山,谁来继承” 朝臣们一半就都沉默闭嘴了。的确,皇帝这把年纪,立太子宜早不宜迟。 而五皇子党继续说,皇帝应该千秋万岁。 皇帝对他们道:“朕的曾祖父 c祖父,朕的父亲,都是皇帝,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千秋万岁。照你所言,他们是不如朕 何人敢妄议几位先皇 五皇子党那边,继续往下说,就要犯众怒了。 一番争执之后,这件事,不定也得定。 九皇子再怎么不像太子,他也必须得是太子。 至于九皇子的腿疾,又被人拿出来说。 甚至有人说,九皇子的大腿伤太高了,能否生育c延续后代,都是大问题。 “这些,皇帝有没有考虑过” 不过,薛湄却是找到了一个思路。 这天,朝臣们争吵议论,勉勉强强商议出了祭祀的时间,薛湄去了趟五皇子府。 她暗示五皇子妃,薛池不能人道,所以他这些年不娶妻。将来若他真的没有自己的儿子,他可能需要从兄弟中过继。 “王妃娘娘,做皇后,哪有做太后爽呀。丈夫给你的权利,随时可以收回,甚至可能会给别人更多,因为丈夫会有很多女人。但儿子却不同了,儿子可只有一个娘。”薛湄说 纪王妃:“” 薛湄走后,纪王妃耳边一直响着她的话:“儿子可只有一个娘” 这句话,在纪王妃的心里已经扎了根,她突然不盼望着丈夫去跟太子殿下争,她只希望太子殿下能对他们更好一点。 纪王妃管着五皇子府的财政,她其实是有点份量的,她对五皇子党也有点影响力。 她这边松了劲儿,五皇子就感觉内外都失控了,好像他使不上力气似的。 当他跟王妃谈起这件事,王妃的态度也显得有些冷淡,只是跟他道:“现在真不是好的时机,不如缓一缓。” 五皇子不知要缓到什么时候去,他觉得越缓,机会越渺茫。 正文 第844章皇帝的叛逆 饶是此事充满了怪异,它还是发生了。 薛池以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速度,成为了一国储君。 为君者讳,以后没人敢提他的假肢了;别人不说,他和正常人看上去就无二样,薛湄深感大哥厉害。 诏书发布天下,所有的行省的百姓都知道,他们有了新的储君。 皇帝也终于肯见薛湄了。 “太意外了。”薛湄说,“您真的满意太子吗” “不满意有什么办法”皇帝说,“朕这把年纪了,储君一日也不可缺。一旦缺了,有点大事就是灭国之灾。” 皇帝自己的父亲,就是意外而亡的。 若不是他母亲和外戚厉害,镇住了局面,那时候的楚国可能就分崩离析。 “太子不会辜负您的信任,您放心吧。”薛湄道。 皇帝没什么不放心的。 若是不放心,他也不会立太子了。 他看了眼薛湄,问她:“你曾经在朕的国土游历多时,对岭南可熟悉吗那边现如今只有一个行寨,由蒙田替朕管理整个岭南。” 他好像对岭南很感兴趣。 薛湄试探着看向他:“我见过蒙田大人,还聊过几句。那边只有一个官衙,不过岭南的部落都是靠自己的族长治理。” 皇帝:“情况特殊,只得如此。不过,那些野人倒也没有嚣张,该交的赋税,他们都如期交了。” 薛湄忍不住笑。 皇帝:“你笑什么难道朕说错了吗” “没有,陛下,只是您从来没去过岭南,估计对岭南的情况并不知情。南边以水稻交赋税,您已蜀中好田地来衡量,只收他们一成的赋税。”薛湄道。 皇帝看着她。 薛湄继续道:“但是您不知道,岭南一年水稻熟三季,往田里撒一把种子,水稻自己长。 那些岭南人对朝廷都很感激,说您慷慨大方,只是每年从他们指缝里收一点意思意思。有些懒货,家里粮仓足够了,第三季稻子熟了就让它烂在田里。” 皇帝:“” 想到百姓们总是吃不饱,哪怕再勤劳,一年到头也有一两个月会挨饿。 粮食的产量有限,朝廷又需要赋税。建弘帝并不横征暴敛,相反他很克制,尽量不怎么折腾百姓。 薛湄记得大哥以前总说她浪费民脂民膏,想来应该是从小在宫里接受的教育。 但岭南之地,因为粮食容易得,就不把它们当回事。 皇帝嫉妒得有点发狂了。 他叹气:“可惜岭南多瘴气,除了那些野人,也生存不了,否则朕要把百姓南迁了。” 薛湄笑道:“瘴气一点也不可怕” 皇帝瞪了眼她:“别轻狂,你连老天爷也不放在眼里” 古人谈瘴气就色变,很多人死在瘴气里,认为这种是天然的毒气,是老天爷的惩罚。 其实,瘴气是因为人口稀薄c低洼处水流不动c气候热,植被与动物尸体腐烂,形成不流通的气体。 解决瘴气很容易:把低洼的地方填平,修建水利,让水和大气都流通起来。 在地球时代,二十世纪末农业高度发达c人口密增的时候,瘴气自然而然不见了。 “瘴气就是这么个原理。”薛湄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皇帝,“而且,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有瘴气,它也是一种气候环境。 比如说,盛夏时节要下暴雨了,暴雨之前憋闷,压得人喘不过气,若这里再添很多植物c动物尸体的腐败物,您想想,会不会让人想死” 皇帝:“” “这种气体,肯定有毒的;岭南毒虫多,被咬了,原本身体就不好,湿热气候不适应,就是常见的水土不服死了。 这些,他们统统推给瘴气,导致一提到岭南和瘴气,就先吓得要死。岭南的土地是非常肥沃的,各种鲜花c瓜果,也是很繁茂的,那里明明就是人间宝地,你们偏偏让给野人住。” 皇帝:“” 他被薛湄说得无比心动了。 皇帝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他频繁做梦,梦到薛湄说岭南一年三熟的水稻。 一想到那些黄澄澄的稻子,烂在田里没有人收,也够那些野人吃饱的,皇帝就睡不着觉。 他蜀中的子民可是在挨饿。 依照薛湄的说法,岭南并没有那么可怕,漫山遍野的毒虫,薛湄有办法对付;而令人生畏的瘴气,在薛湄看来也不算什么难题。 岭南的土地,占了 整个楚国的三分之一。若是把岭南给改造出来,会创造多少的财富可以养活多少的子民,人口又能增加多少 皇帝想到这些,心就沸腾的不行。 建弘帝突然很想退位,直接让薛驰继承皇位。 他作为太上皇,亲自去开垦岭南。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年头可活,不把岭南改造出来,他就不回家。 其实他也可以以皇帝的身份去,毕竟自古就有皇帝亲征c太子监国的事,但建弘帝就是想退位。 原因无他,这老头又叛逆了。 男人的一生,好像总要经历一个叛逆期。正常的人都是在十几岁的时候。但有的人因为特殊的原因,错过了,那么他余生总会有个时间段,要把这个叛逆期补回来。 建弘帝是一国之君,却又不是那种成年了继承父亲江山的守成之君。 他的一生都在奋斗,都走得小心翼翼,活得很艰难,以至于他到了晚年,还是要折腾自己的儿子们。 这种不安全感,一直萦绕着他,直到新的太子继位。 他对太子姜瑾也不是说十分满意,只是他好像走到了人生的某个阶段,象征性的完成了他所有的使命。 于是乎,他开始叛逆了。 他想抛下这一切,远走岭南。 这个想法,在他心里盘旋了很久。 跟以往很多时候一样,皇帝做大决定的时候是没办法跟任何人商量的,他只能自己权衡利弊,把所有的一切都要想清楚。 这几天,他连奏章都不批了,称病不上朝,把朝事全部推给了新的太子。 可怜薛驰,刚做了太子,要搬到东宫,家都没搬利落,就要在皇宫里替他父亲处理所有的奏章,以至于好几天晚上都直接歇在了御书房,半晌都没摸透东宫的门朝哪边开。 正文 第845章哪里才是家? 薛池太忙了。 他这几天处理各种奏章,忙得昏天黑地,饭都顾不上吃。 若不是之前一年多的辅政经验,现在他该左支右绌了。 “肯定很多人等着看主子的笑话。”玉忠在旁研磨,如此说。 薛池没理会。 按说,玉忠不是太监,现在他不应该在御书房伺候。 但太子初来乍到,陛下又不是故意为难他,太监们最擅长察言观色,故而一切都以太子方便为主。 玉忠是惯常伺候的,薛池忙不过来的时候,他自然要帮衬主子。 “做事吧。”薛池喝了一杯热茶,瞧着外面天色隐约要亮了,而他昨天的奏章还有好些没处理好。 皇帝熟能生巧,又对朝臣们都很了解,不会像薛池这样,每一封奏章都认认真真看。 玉忠打了好几个哈欠。 他又劝薛池:“主子,不如吃点东西,先回去歇息吧。昨晚有个太监过来说,您的寝殿已经收拾妥当了。” 薛池一听“回去歇息”,第一个念头是回去好远,来回奔波太辛苦了,还是算了念头尚未落下,又听到“东宫”二字,才想起自己现如今要住在东宫。 东宫盼望过入主东宫,却从来没想过真的搬到那个地方去住。 “你去看看吧,我处理完这些,就去歇了。”薛池道。 话虽然这么说,他都没有走,玉忠怎么敢走 而后,薛池看奏章的字都带重影了,实在熬不住,就伏案睡着了。 玉忠给他肩头搭了薄毯,他都没醒。 “陛下为何不上朝” 朝中有无数的猜测,每一条都是往深处想,觉得皇帝可能快要死了,只是他们不知道。 这样,急急忙忙立下太子,也就说得通了。 皇帝七日不上朝了。 到了第八日,他仍是不上朝,朝臣们不乐意了,觉得皇帝可能是病重,非要见皇帝。 皇帝岂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见不到皇帝,流言蜚语,蒙上了神秘的外纱,加上了想象的外衣,突然变成庞然大物,更加的具体与可怕。 “陛下到底怎么生的病太医院那边也没有动静。” “成阳侯呢” “成阳侯前些日子倒是进宫了,但这些日子,也没见她出入宫门。” 太医和成阳侯那里的消息打听不到,朝臣们就转了思路,派人往内廷打听消息。 这一打听,朝臣们又是吃惊。 “陛下每天都逛御花园,精神头好着呢,好些宫人们见到了。” “魏公公随陛下散步,并没有搀扶陛下。” “陛下往德妃那里去,每天中午和晚上都在德妃那里吃的。” 朝臣们各展神通,纷纷往内廷打探消息,得到的基本上差不多:皇帝活得好好的。 皇帝成天赏花逗鸟,跟德妃吃饭,聊聊天,除此之外就是回他的寝宫歇着,也没看出他哪里不舒服。 如此,他不上朝的理由就更说不通了。 御史们打算弹劾,皇帝无灾无病不上朝,这是失职,是要被天下百姓唾骂的。 然而,朝中大事c小事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新上任的太子之前有过辅佐朝政的经历,上手很快。 新太子本人又很雷厉风行,让人抓不到他的错处。 五皇子也派人打探,专门打探皇帝夜晚起夜的情况。 得知皇帝一晚上要起来四五次,五皇子心里就有数了。 皇帝虽然上了年纪,身子骨却硬朗,一晚上最多起夜两次。这样频繁多的起夜,意味着他的身体出现了毛病。 五皇子并不知道,皇帝只是单纯的失眠。 看他不上朝的表现,五皇子自以为参透了秘密,皇帝肯定是出了大问题,也许是成阳侯诊断出来的。 “老头子也许是没几天好活了。”五皇子对自己的王妃说起这件机密,“现在新太子人心不稳,是咱们的好时机。” 王妃劝他慎重。 五皇子:“我心里有数,你莫要操心。” 五皇子想把这个秘密泄漏出去,说皇帝得了不治之症,可能很快就会驾崩。到时候,谁掌握了京城守卫的兵马,谁就有胜算。 幕僚们纷纷劝他:“六皇子的下场,您是忘记了吗陛下非常忌讳儿子们夺权。只要不犯这条忌讳,再大的错陛下都能网开一面。” 五皇子:“咱们没必要去触犯父皇的 逆鳞,但是可以给小九一个机会。” 埋头在御书房里处理政务的薛池,并非一无所知,因为御史的奏章递过来,他会看到。 这个时候,他也会和玉忠聊一聊:“陛下好好的,外头猜的很严重吗” “好像是。御膳房那边几个小太监,交头接耳的,还跟我打听情况呢。真是疯了,我还想问他们。”玉忠道。 薛池听了,也感觉很腻味。 宫里是个最冷漠的地方,人情世故都那么赤裸裸的。 这天忙到了下午,太监没有送新的奏章过来,对薛池道:“剩下的送去了陛下寝殿,陛下要亲自批阅。 殿下这些日子辛苦了,回去歇息吧,明日早朝陛下还有话要问您。” 薛池点点头。 他和玉忠信步往东宫去。 东宫里已经换了一批太监和宫婢。因为每年都要选秀,选后妃c选宫婢,故而宫里的女子都是年纪轻轻c容貌清秀。 一路走过来,从角门走到正院,薛池已经瞧见了不下五十名宫人。 他心里烦闷得厉害。 玉忠刚刚想要推开正院的门,请他进去,薛池突然道:“玉忠,你去备马,咱们先回趟家。” 玉忠道是。 薛池把自己的太子大印放在了床头带锁的抽屉里,又喊宫婢过来服侍他换了身干净衣裳,他阔步出门了。 他什么也没交代,让宫人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伺候。 薛池快步到了东宫门口,玉忠已经牵马等候,另有四名侍卫随行。 太子不同于从前的庄王,出门都要注意安全。薛池看了眼侍卫们,都是自己庄王府的老人,冲他们点点头。 一行人出发,因为快马加鞭,平时一个时辰才能到的,愣是被他们半个时辰赶到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值黄昏。 夕阳余晖宛如金芒,明艳又璀璨,照亮了庄王府的大门。 薛池没有下马,直接驱马去了蕙宁苑。 没有令他失望,这个时候的蕙宁苑,果然充满了饭香和欢声笑语。 薛池像是从冰天雪地的外面,回到了温暖的屋子里。 “大哥,你回来了照影,多添一副碗筷。”薛湄笑着说。 正文 第846章我也舍不得你 蕙宁苑里很热闹,薛池回来,吃了顿热腾腾的饭菜,心里终于踏实了,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人间。 戴妈妈等人,待他一如往昔,好像他仍是那个落魄侯府的大少爷,并没有因为他是太子而疏远c客套。 “戴妈妈今天还说,不知道你那边安排得如何了。那些新来的宫人们,知道不知道伺候你。 我就说她老人家瞎操心。不过人老了都是这样,啥都放不下。”薛湄当着戴妈妈的面,和薛池如此说。 戴妈妈有些尴尬。 薛池:“若是妈妈得空,明日你们往东宫去一趟,替我理出个章程来,我感激不尽。” 戴妈妈连忙摆手:“那不行,那可是东宫。” “就是大一点的房子,并无什么忌讳。”薛池道,“我今天回了趟,发现处处森严冷冰,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戴妈妈:“” 薛湄想起后世,新家有暖宅这个习俗;本朝也有的,若是谁家盖了新房,要请亲戚朋友来赴宴,亲戚朋友都得送礼。 只是这些习俗,没办法套用在东宫太子身上。 “明天我们都去吧。”薛湄道,“妈妈你懂得多,留下来帮衬大哥几天;我们则去赶个热闹。 不过,到底是东宫,不是随便什么地方,咱们也不能乱逛。要说什么,都得小心点。” 红鸾就有点紧张了,担心自己说错话。 薛湄看了眼她:“红鸾不准去。” 红鸾:“” 真是白担心了。 没有比大小姐更懂得她的心,红鸾后怕拍了拍胸口:“我不去。” 大家都笑起来,说红鸾傻。 这天晚上,薛池还是住在庄王府。 他问薛湄的打算。 薛湄其实已经有了打算。 “大哥这些日子忙,你总不回来,我也不好擅自搬出去。若是这样,大哥回来瞧见这里冷清清的,心里难受。”薛湄道。 薛池:“” “我想搬到我那宅子去,就是以前置办的,在靖王府隔壁。那宅子我暂时不挂牌匾,等将来你做了皇帝,封我一个长公主,我再挂上公主府的牌匾。”薛湄道。 薛池忍俊不禁:“得好些年,陛下身子骨硬朗。” 薛湄:“不急。” 她顿了下,继续道,“你这边的进展,比我预想中顺利多了,所以我打算过完年回梁国去了。” 薛池的心,一下子就堵住了。 薛湄又笑道:“我知道大哥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好聚好散留些遗憾,也是另一种圆满,是不是” 薛池好半晌,才轻轻嗯了声,算是同意了薛湄的决定。 当然,他不同意也没办法,薛湄只是把决定告诉他,不是和他商量来的。 “我想好了,我的丫鬟们几乎都要留在楚国,我今后肯定也会常来。我的长公主府,和我在梁国的郡主府一样,都是我和丫鬟们的娘家。 等我成亲了,平时没什么事,我就到处逛逛,说不定一年有半年住在楚国呢。”薛湄道。 她这么一说,薛池心中松快了不少。 晚夕,薛池直接住在蕙宁苑的厢房,因为他的正院被拆掉,东西要么入了库房,要么搬到东宫去了。 蕙宁苑里,其实库房搬得差不多了。平时日用,半天就能搬完,薛湄一直在等薛池。 翌日,薛池天不亮起来去上朝。 朝堂上,皇帝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说他最近不太舒服,让太子多处理些朝政,现在又是冬日了。 “若没有大的灾祸,或者叛乱起兵事,就十天一次早朝。冬日了,天气冷,你们松快松快,朕也休养休养。身子养好了,再多活几年,扶持年轻的太子一段路,免得他什么也不懂。”皇帝道。 皇帝很有策略。 先是莫名其妙失踪,让朝臣们心慌慌的;现在再告诉朝臣,十天一次早朝,好歹有了规律。 虽然这非常不适合。 御史们怎么骂,皇帝全部听不见,一封奏章也不肯看。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退位,自然不可能受任何人或者事的影响。他只是让这件事更加顺理成章。 一个不怎么上朝的皇帝,朝臣们估计巴不得他赶紧让位。 一步步来,最后他退位的时候,朝臣们还以为是他们求来的。 当然,现在这些朝臣并不知皇帝用意,只当他是真的病了。 “病”,可能意味着驾崩,不少朝臣心中咯噔了下,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应该早做打算。 新朝要来临了。 每次新皇登基,总会有些改变。若是不能抓住时机,未来可能就是看别人飞黄腾达,自己原地踏步了。 薛池这天下朝,没有去御书房处理政务,而是直接回了东宫。 东宫里气氛变了点。 薛湄和戴妈妈c锦屏c彩鸢c照影,正在他的正院,改变他寝卧的布局,让一切更温馨点。 不仅如此,戴妈妈还重新挑选了服侍的宫人。 太子身边,一共是三十二名小内侍c八名太监c十二名宫娥伺候c四名管事嬷嬷。 别说宫娥了,就连这些小内侍,也一个个眉清目秀,形容不俗。 大户人家,伺候人的活儿也有各种讲究,甚至如何排班,都有技巧。 戴妈妈是这方面的老手了,把所有人的背景来历摸了一遍,虽然和外头有些差别,但万变不离其宗,都是这么点事儿。 半天功夫,戴妈妈就全部理顺了。 一旦理顺了,服侍的人就很用心,因为各司其职即可。 到了饭点,有人从内廷的御膳房抬了太子的份例来。 太子的份例是十六菜四汤,十个薛池也吃不完,不需要再另外安排饭菜。 故而,这顿饭是太子坐在前面的大几上,薛湄和戴妈妈坐在旁边小几,锦屏c彩鸢和照影依次坐在下首,分了太子的份例饭菜。 最后也没吃完,只吃了三分之一。 “这也太奢侈了。”薛池说。 他正在说着话,外面小内侍回禀,说靖王殿下来了。 薛池看了眼这小内侍,居然等靖王快到了饭厅门口才通禀,这等于直接放了靖王进来。 可这是东宫,耳目众多,薛池只得起身去迎接萧靖承,以免旁人有所猜疑。 薛湄等人也站起身,看着萧靖承走了进来。 正文 第847章第一抬陪嫁用什么 靖王是第一个到东宫恭贺的人。 不是其他人故意冷落新人太子,而是这位太子上位以来,行踪不定,总是被关在皇帝的御书房,东宫里没他人影。 总不能主人家不在,客人自己坐下来的吧 靖王正好知晓了太子的行踪,特意登门,成了第一名贵客。 “我来得不巧还以为太子殿下用过了膳。”萧靖承嘴上这么说,却丝毫不愧疚,目光扫了下薛湄。 薛湄当着东宫宫人的面,笑容温婉,简直有点大家闺秀的婉约雅致了。 萧靖承差点没笑出声。 “已用完了,八哥吃了不曾”薛池问。 萧靖承:“用过了,在娘娘那里用的。娘娘让我过来看看,你这边缺什么不我是奉了娘娘旨意过来的,所以内侍没先通禀,你不要往心里去。” 薛池忙说多谢德妃娘娘。 “娘娘很担心你这里缺东西,我说肯定什么都不缺,内务省都安排妥当了。唯一缺的,是美人儿。”萧靖承道。 薛池:“” 他有点装不下去了。 萧靖承:“依照份例,太子殿下应该有正妃一人,侧妃四人,良娣八人,美人三十二人。一共得有四十五个女人服侍太子殿下才行。 现在呢,一个也没有,德妃娘娘也说不像话。去年选秀,有一批秀女还养在朝华宫。德妃跟陛下提了一次,陛下让赏赐给王爷们,只可惜今年事多,总没适合的机会。 我正好提了,德妃娘娘派了她身边的陈公公去挑选,可能会选八个人,先放在太子殿下身边。” 薛池:“” 萧靖承一脸“不用谢”的表情,让薛池很想踩死他。 薛池当即对他们道:“湄儿,你和八哥先出去吧,我要去见见德妃娘娘。” 刚封了太子,先把朝华宫选给皇帝的女人要八个过来,外面怎么评价他 靖王是看热闹不怕事大,薛池却必须推辞不可。 他果然去了。 德妃也说:“你那里,的确冷清了点。下次选秀,是明年五月” “我不妨事。”薛池忙道,“一切有劳娘娘了。” 德妃如果不送人,那就是明知东宫空虚,还故意冷落太子殿下,传出去旁人会有猜疑;可德妃开口了,太子殿下拒绝了,德妃也的确不好把朝华宫的人送过去。 毕竟,朝华宫那是选给皇帝的人,只有皇帝有资格送。 哪怕皇帝从来没见过她们,不想要她们,她们的去向也是由皇帝做主,或者干脆老死在这宫里。 宫廷的残酷,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 萧靖承最是通透,他是德妃的心尖肉,还能不替德妃排忧解难吗 从东宫出来,薛湄明面上和萧靖承是分了两路,实际上往同一个方向。 她的侯府,紧挨着靖王府。 侯府和靖王府,就不同于东宫了。这里面的下人,都是精挑细选的,至少不会有特别明显的眼线。 他们终于可以放心说话了。 薛湄的院子还需要收拾收拾,戴妈妈让她去后花园逛逛,她果然去了;她刚踏进来,就见萧靖承等着她。 她走上前,萧靖承自然而然拉住了她的手。 “你要搬到这里住”萧靖承问她。 薛湄点点头:“大哥不住那边了,我也没必要住那边。” 萧靖承:“今年不回去过年吗” “和大哥说好了,等明年年初。回去之后,差不多就是三月了,开始置办嫁妆c张罗婚事,八九月份就可以正式成亲了。”薛湄道。 萧靖承揽住了她的肩头,轻轻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嫁妆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一共一百零八抬。回头我把礼单给你,你看看还缺什么。至于第一抬陪嫁,我还没想好用什么比较适合。”萧靖承道。 薛湄:“那我这嫁人,也太省事了吧” “嫁给我,便是要你过得轻松舒适,没有让你劳累的道理。”萧靖承道。 薛湄忍不住踮起脚,伸手去捏他的面颊:“你的情话,越说越自然了。” 萧靖承顺势吻住了她。 他把薛湄抱了起来,让她双足悬空,吻缠绵又温柔。 薛湄差点溺死在他的怀抱里。 “第一抬陪嫁很重要。”萧靖承还在念叨这件事,“到底给你什么,才算适合呢” 薛湄:“随便让太后娘娘赏赐一柄玉如意呗。” 萧靖承:“” 这也太普通了。 贵女们可望不可即的太后娘娘的玉如意,在萧靖承眼里,的确是平凡得像大街上的石头。 第一抬陪嫁,意味着这个人的身份地位,萧靖承实在想不到什么才恰当了。 薛湄:“还早呢,慢慢想。快要到冬天了,你接下来要回去吗小王爷好像要走了。” 薛池被封太子,萧明钰也感觉措手不及。薛池不在家的时候,薛湄就不准他住在庄王府。 这段日子,萧明钰仍在行宫里。 使臣们已经回去了一半,剩下一半主要是等联姻的国书,就是拖延大法。 也不知他忙什么,反正最近没见过他。 “冬天不回去了。”萧靖承说,“我要把你带回去。” 薛湄:“” 两个人腻歪了好一会儿,薛湄才说有点饿了,要去看看前头是否准备了晚膳。 而这会儿天还没有黑。 薛湄说萧靖承给薛池弄美人的事,是个坏主意,萧靖承无所谓道:“给他点冲击,让他有些事做。” “那也不需要弄女人给他。”薛湄道。 萧靖承完全就是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薛池的东宫有模有样了,薛湄自己的侯府也撑起来了,她和薛池算是正式有了新家。 萧明钰直到薛湄搬家之后的第五天才找过来。 “我才去行宫住了几夜,一回来连家都搬空了。”小郡王怒极,然后看到了一旁闲坐喝茶的萧靖承,他更怒了,“他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萧靖承反问他,“我乃是楚国王爷,这里是我家。” 萧明钰看着他如此嚣张,阴测测问:“你不怕我揭穿你面目” 萧靖承:“上一个这么威胁我的人是成兰卿,她已经成了灰烬。你要不要试试看” 萧明钰:“” 瑞王叔怎么变得牙尖嘴利了肯定是跟薛湄混,被薛湄带累的。 他看了眼薛湄。 薛湄在旁边乐不可支。 正文 第848章我是饭桶吗 一转眼到了十月底,江城的冬天来临了。屋子里若是不点火,便像是堕入了冰窖。 薛湄搬到了侯府,在靖王府隔壁,就等于是和萧靖承同居了,两个人腻味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 放一个火盆,他们俩坐在二楼的暖阁里,在火上烤栗子吃。 戴妈妈会做一种米饼,就类似后世的糍粑。晒得干干的,想吃的时候用火烤了,香甜可口,却又没有糍粑糕那么粘牙。 薛湄很爱这个,烤得满屋子里香,好吃又好玩。 萧靖承便在一旁笑:“你像个小孩子似的。” 他端详薛湄,只感觉这些年她的容貌没有什么变化,能有少女感。 特别是她的眼神,眼珠子好像格外的漆黑,这就让她的眸光既明亮又无辜。 只有少女才这样清澈纯净。 相较之下,萧靖承觉得自己老了。 “对美食的热爱,是人的天性,不是小孩子的特权。”薛湄反驳说,同时把烤得滚烫的米饼放在嘴里。 很烫,但很香。 戴妈妈今天不在家,她又去东宫了。 薛池发现戴妈妈用起来格外顺手,就让戴妈妈把他府上的规矩全都调好了再回来。 薛湄不会阻拦。 戴妈妈这把年纪了,也需要一点事情来充实她的生活,所以她高高兴兴去了。她还顺便把红鸾也带去了,打算教红鸾一些规矩。 丫鬟们都有差事,彩鸢又回神医阁去;修竹不仅有铺子,还要帮彩鸢管理药铺,也是很忙;锦屏去了趟幽冥阁,也不在家。 家里的丫鬟中,只有照影是薛湄比较熟悉的。其他都是小丫鬟,是新纳进来的。 可能是薛湄在外面的名声太过于显赫,小丫鬟们都有点怕她,不爱往她跟前凑。 就像在神医阁,不管是管事还是底下的药农,更爱和彩鸢说话,反而是有些疏远薛湄。一个人太过于才华出众,就会让人心生仰慕,仰慕会增加彼此的距离。 但薛湄也不会觉得寂寞,因为这个时候萧靖承就会陪着她。 他们俩畅想未来。 萧靖承没有当皇帝的意愿,他连想都不会想。 当皇帝就要权衡各方势力,而他从小就冷心冷肺,又极度自负,他是不会愿意为任何事委屈自己。 他想何薛湄一起环游世界。 除了脚下的这片华夏大陆,他还想和薛湄一起出海,去看一看海对面的世界;同时他们也想穿过茫茫戈壁,去波斯看一眼。 每次说起海外,薛湄都会夸夸其谈,因为她见过,她经历过,这些就会让萧靖承格外羡慕 至于沙漠,薛湄会跟他说起沙漠游历的一些传说,大部分都是来源于薛湄看过的文学和影视作品。 因为科普类的节目太枯燥了,说起来也没什么趣味,薛湄就懒得提起。 她更喜欢黄沙之下,埋藏另一个古城,这样的传说故事。 萧靖承则不懂,他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想和薛湄一起,到沙漠之下探险,他对未来充满了期盼。 就在薛湄快要把自己男友忽悠瘸的时候,小郡王又登门了。 刚刚入冬不久,薛湄她们才换上冬日的厚衣裳,小郡王已经裹了一层皮草斗篷,把自己裹成了一只熊。 “这也太冷了这也太冷了”他说每个字的时候,都咬着牙,让薛湄感觉他整个人都要被冻得碎掉了。 薛湄莞尔:“上次就告诉你冬天会很冷,你不相信。” 小郡王:“” 小郡王这些年走南闯北,但是他从来没有在楚国的京城过过冬。每年到了年末,他一般都会回到了北方。 他理解的冷,和楚国京城这种临江城市的冷,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以至于他差点被冻懵了。 白崖镇的冷,都不是这种冷法。 萧靖承帮薛湄翻烤着炉火上的米饼和栗子,瞥了眼萧明钰,感觉这位实在太弱不禁风了。 在白涯镇十几年的从军生涯,让萧靖承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大冬天的,别说穿着皮草,穿着单衣他都不怕冷。 看小郡王冻的像一只鹌鹑,萧靖承摇了摇头。 他这个动作,有种不言而喻的鄙夷,把萧明钰气得半死。 不管别人怎么说,萧明钰要回去了。 小郡王没有败在阴谋诡计之下,没有被成兰卿吓退,没有被薛湄赶走,而是被冬天的寒流给吓跑了。 他来跟薛湄说:“我明天就走了。” 薛湄:“你别任性,你到楚国来是有差事的。明天就走,你的差事都办妥了吗” “早就办妥了。”萧明钰说,“商道已经通了,你下次再去江宁,就可以看到那边楚国的行宫。 而联姻之事,陛下不同意裴家四小姐嫁过去。再说,楚国暂时没有适合的公主,此事可以先缓一缓。 楚国这边呢,皇帝似乎也不是很热衷联姻。现在大臣们一股脑的,都在猜测皇帝得了什么病,以及怎么走太子的门路,也没人在乎联姻不联姻的,我这个时候走是最好的了。” 薛湄:“” 果然没有人比小郡王更会钻空子的了。 小郡王又看了眼薛湄:“你打算怎么办你看你这个事儿,时间久了,旁人难道不会说三道四吗” 现在已经有些流言蜚语了。 自古世人对女性的贞洁更苛刻。旁人不会说靖王或者大将军王什么,却肯定会说薛湄,哪怕薛湄再有本事。 “多谢你替我着想。”薛湄笑道,“我等过完年。明年我也回去了,到时候便要成亲,你准备好贺礼,以及要改称呼,叫我婶婶了。” 萧明钰:“” 小郡王想想这辈分,不寒而栗。他这会儿是真的不想再搭理薛湄了,气鼓鼓转身而去。 薛湄还在背后假模假式的挽留他:“不吃饭吗吃了饭再走呀。哪怕不吃饭,吃个米饼” 小郡王头也不回,心里气了个半死:“都婶婶了,还吃饭,我是饭桶吗” 萧明钰一走,萧靖承搂着薛湄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薛湄虽然腿长脚长的,但和萧靖承相比,她显得没什么重量。 她轻轻摩挲着萧靖承的脸,似乎想把属于玄狐的那一半给弄下来。 萧靖承只是静静看着她。 炉火斑驳,噼里啪啦作响,烤得米饼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充盈了整个屋子。 薛湄俯身亲吻了萧靖承。 在这样暖融融香气四溢的屋子里,她的衣裳不知何时被剥落。洁白如玉的肌肤,落在了萧靖承的掌心。 没有比此刻更好的时光了。 正文 第849章上了贼船 到了冬月,薛池任太子已经满了一个月,朝臣们习惯了皇帝十天一次的早朝,薛池也慢慢摸到了一些门道。 故而,大家都没有那么累了。 一到冬月,皇帝就时常招薛湄进宫,声称他这里不舒服,那里不爽利。 见到薛湄,他精神头倒是很好,总是和她讨论岭南开荒等话题。 薛湄像是摸透了皇帝心意,非常热衷把自己脑海里的各种岭南开荒知识告诉皇帝,她甚至鼓励皇帝自己去看看。 去见识见识岭南的风光。任何东西,自己看一看,总比旁人描述的要更好。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 薛湄还以为,他说他是一国之君,走不了。 不成想,皇帝却是道:“今年是太忙,等明年开春吧。正月里把万事都定一下,朕就要走了。” 薛湄心中一跳。 她在老成精的皇帝面前,不耍滑头,直接问:“您这是打算让太子监国呢还是干脆禅位于太子呢” 皇帝:“就你聪明,,就你心眼多,行了退下吧。” 薛湄:“” 所以,她猜对了 皇帝真有禅位于太子的想法了 和皇帝交谈完,结束了今天的任务,薛湄原本打算去趟东宫,跟大哥聊一聊这件事。但她临时又改了主意,直接出宫了。 她去见了萧靖承。 她把自己的揣测,以及皇帝的态度,说给了萧靖承听:“你觉得我猜的对不对” 薛湄不是政治老手,萧靖承也不是,所以遇到了什么事,两个人商量着来,是比较妥当的。 萧靖承听了,微微蹙眉。 “禅位”萧靖承也有点琢磨不透,“可是皇帝从来没有透露过这个想法。” 薛湄:“皇帝今年有很多的想法,都是临时决定的,我觉得他想禅位这个想法,肯定是我跟他说完岭南的事之后,他一时做的决定。不是什么长久以来的深思熟虑,他才没有透露过。” 萧靖承:“” 薛湄又说:“做太上皇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安享晚年,或者说,趁着自己还有力气,去做自己想做而不得的事。 他这个太上皇没死,朝臣他们也不敢欺负新君,等于是搀扶着新君走一段路,不是两全的好事吗” 萧靖承:“话虽如此,可历史上没有这个先例。” 一般活着的太上皇,都是开国皇帝的父亲,是皇帝登基了之后,给自己亲爹追封的。 很少有皇帝自己还活着,就把位置让给儿子了。 萧靖承读的史书不多,也许在某个短暂的王朝里有过记载。但是,根据他的了解,实在很罕见。 薛湄一直觉得太上皇没什么,是因为她的脑海里总是会想起李渊c李世民这对父子,人家不也相安无事吗 虽然李渊是被逼的。 “我看皇帝十之八九,是有这个心思。”薛湄说,“也许,他是想趁着正月大朝会的时候,宣布此事。” 萧靖承:“” 一想到那些惊慌失措的朝臣,甚至惊慌失措的薛池,萧靖承便觉得有些好笑。 薛池已经是个快三十岁的人了,不是毛头小子,禅位于他,也没什么错处,只要皇帝自己能放的下权力。 “这件事我要告诉大哥吗”薛湄又问,“让他提前有个准备,总好过让他措手不及吧。 对了,还有一件事,皇帝既然想让太子继位,估计会给他指个皇后,要不然此事也不圆满。” 萧靖承:“” 薛湄觉得大哥对婚姻的恐惧,有点没缘由。 但这件事,多多少少由不得他做主。 大哥最终还是败了。 薛湄一想到皇帝给大哥指婚,就兴致勃勃和萧靖承商量起来:“你觉得皇帝会把谁指给大哥” 萧靖承:“现成的肯定是裴家四小姐。皇帝中意的,也许不是四小姐,而是那个祥瑞十小姐,只是十小姐太小了。 但没关系,裴家做了后族,轻易不会放手。什么四小姐,十小姐,将来肯定都是要入宫的。” 薛湄听了,就觉得古代女人很可悲。 她不太喜欢裴四小姐,但此刻仍禁不住同情她。 当然,这些都是薛湄和萧靖承的猜测。 而后,薛湄仍然是每天要进宫去陪皇帝,皇帝甚至让她画出路线图。如果去岭南,这一路他们应该怎么走,都要说清楚。 路上带什么,会有什么危 险,也要讲明白。 看着皇帝兴致勃勃的样子,薛湄觉得自己明年做长公主,是板上钉钉的,建弘帝真的要禅位于太子。。 不过想想建弘帝的所作所为,他能封薛湄为第一女侯爷,就知道他行事经常既让人挑不出大的毛病,又大大的出乎意料之外。 薛湄抽空去见了大哥。 大哥很忙,几乎是脚不沾地。 皇帝等于是把一个不会水的人,扔进了江河里,给了他一块浮木,就是太子这个身份,让他自己去浮浮沉沉。 大哥快要被溺毙了,然而求生的本能,又让他非要争这口气不可。 所以他累得要死。 见到薛湄,他终于放松了。一旦放松,他就疲倦得厉害,薛湄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好像在打盹。 薛湄就把自己和萧靖承的猜测,告诉了大哥。 薛池轻轻合上的眼,猛地睁开了:“你说什么” 这个瞬间,薛池没有激动,而是想死。 对,他后悔了 做太子才一个多月,他已经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以前无能为力的时候,想要权势,想要做人上人。 但现在,他只想找个地方睡上三天三夜。 尝到了权势的滋味,知道了皇帝其实也不是随心所欲,薛池开始乏味了。 特别是一回到冷清的东宫,他更是有种想逃走的冲动。 他甚至想回到梁国去,继承那个破的侯府。 当然这已经不可能了。 他想和薛湄做邻居,将来看着薛湄生儿育女,然后再把自己的小外甥c小外甥女惯得不像话,让薛湄和萧靖承去头疼。 他觉得这样肯定很有意思,也很热闹。 他这边才想着要逃走,薛湄就告诉他,皇帝要用更大的牢笼困住他。 皇帝甚至还要给薛池指个女人做皇后。 薛池差点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混账”他咬牙突然骂了一句,也不知道骂谁。 他怀疑自己是上了贼船。 正文 第850章还是老祖宗厉害 薛湄每天都很忙。 除了进宫和皇帝做旅行攻略之外,她还有生意,还要谈恋爱,还要和大哥偶然闲聊,生活快要把她逼迫成时间管理大师了。 饶是如此忙,当小郡王要离开楚国的时候,薛湄还是去送他。 小郡王怕冷,打死都不走水路,准备了几辆马车。 他的马车既豪华舒服,跑起来又快;拉车的马,全部都是骏马,千金难求;赶车的车夫也经验丰富。 使臣们跟着小郡王出门,难得享受了一回。 小郡王穿着一件雪白羊绒大氅,显得他器宇轩昂,矜贵又挺拔。 薛湄拿了几样东西,小郡王问:“是给我的程仪” “不是,是几样药,老年人常用的,我贴好了标识,你直接给卢院判,专门给两位太皇太后用;还有一些儿童药,也给卢院判,是给皇后娘娘的孩子们用的。”薛湄道。 小郡王:“没有了” “另外有一些新鲜的珠宝首饰,都是从海外带回来的,一共四盒,送给你的那些美人们吧。等我回去了,还找她们打牌。”薛湄说。 小郡王的脸突然一沉。 薛湄观察他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小郡王回神,摆摆手:“没什么,就是很嫉妒,所有人都有礼物,独独我没有。” “你什么也不缺呀。” 小郡王:“” 后来在车上,他一直回想着这句话。 他缺的,他缺很多很多。 父母去世之后,他缺少亲情;成兰卿死了,他没有爱情;至于朋友 小郡王好像从来都没有过朋友。 他一时觉得无比失落。 想到,薛湄说自己王府的四名美人,小郡王心里也很怅然。 他应该睁只眼闭只眼,还是回去就把这件事给解决了呢 他总以为,自己的小妾危害不大,直到她们有人往薛湄家人身边派细作;有人收买小郡王自己的随从,替他背后的主子做事。 那些小妾们,还要不要留着呢 “水至清则无鱼。”萧明钰如此安慰自己,怅然的又叹了一口气。 马车很快,一个多月就到了京城。等小郡王到了的时候,差不多快要过年了。 他这趟是出的公差,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宫廷,向皇帝汇报此事;然后还要去趟内廷,给娘娘们送礼,给皇祖母报平安。 他很是忙碌。 皇帝对联姻的事很反对,因为怕楚国成为大将军王更强大的后盾;对通商之事,皇帝倒是一根筋的赞同,也不知道他的立场是什么,反正他觉得是好事。 这是萧明钰洗脑导致的结果,只是皇帝自己没反应过来。 皇后那边,直接让萧明钰去了她的宫里,不避讳什么,当面问他:“郡主在楚国如何了” 萧明钰见皇后娘娘极力忍着情绪,就故意讲了很多薛湄在楚国的事,给她听。 皇后听了,果然高兴:“辛苦王爷了。” 萧明钰从宫里出来,又去了趟衙门,交了公差的文书,算是彻底和这件事摆脱了。 他又被同僚们拉着去吃花酒,晚上歇在外面,有名妓相伴。 第二天早上,小郡王早早起床打算回家,又被卢家兄弟给拦住了。 小郡王闭上眼睛都知道他们想要问什么,烦死了。 却又逃不掉,因为这对兄弟,已经一左一右架住了他,明明是怕他跑了,还好心问:“王爷酒还没醒吗我扶着您。” 小郡王:“” 于是他逃无可逃。 寻了家酒楼坐下,小郡王又把薛湄的事,跟卢家兄弟讲了一遍。 提到这个,就不得不说薛湄和甘家的恩怨,以及她新开的那家百草堂。 小郡王虽然没有亲身参与前半段,但后半截收尾的时候他还是见到了一点。 薛湄几乎是把甘家一举打趴下了。 那么大的一个家族,被薛湄连根拔起。 当然,这不是她的全部功劳,也是因为甘家作死。 小郡王说:“甘家把所有的药农都得罪了,以至于后来一点退路也没有。” 卢文立马说:“那也还是我们老祖宗有威望,让药农都听她的。甘家如此驾轻就熟,肯定不是头一回欺负药农,怎么药农到现在才敢反抗是因为,老祖宗给他们撑腰。” 小郡王:“” 真会往自家脸上贴金。好,你们 老祖宗什么都好,什么都强。小郡王翻了个白眼,对这对兄弟很鄙视。 卢殊不像卢文那样咋咋呼呼,他比较沉稳,也是带着目的来的。 “老祖宗的白药,王爷您见过吗”他问小郡王。 小郡王:“楚国的药铺,只要是成阳百草堂,都有得卖。她也送了我一点,回头拿一瓶给你,你钻研一二。” 卢文也问:“老祖宗的这个白药,那个什么三七,我们怎么没见过” “那原本就是长在人家楚国的东西,你们肯定没见过。”小郡王说。 送了一瓶药,又跟卢氏兄弟闲扯了一大通,小郡王这才得以自由。 小郡王回府,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先见了见自己的管事们和幕僚,把他离开这段时间的生意梳理了一遍,甚至过了过账目。 如此一来,晚饭就是在外书房吃的。 吃了晚饭,管事们告辞,小郡王百无聊赖,就想起薛湄送给他小妾们的那些宝石。 小郡王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的内院还是以宽和为主,不要闹出大的事故才好。 他进内院,却突然发现,今天内院不同寻常。 二门上连个人都没有。 走了好半晌,才碰到一名小丫鬟,提着水壶要出去。 她是负责外院书房烧茶的小丫鬟。 “人哪去了”小郡王问。 丫鬟给他行礼:“我也不知道,王爷。听厨房的人说,好像是程奶奶给大家都放了假。 说王爷今晚回来,就姨奶奶等人要伺候着,不许人打扰。” 萧明钰:“” 要说的这么暧昧吗 他的这些小妾都跟了他很多年,有点老夫老妻的意思了,用得着如此吗 再说了,他一晚上要四个人伺候,传出去他成了什么 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享受。 萧明钰先去了程美人那里。 程美人是这内院的管理者,也是萧明钰,最疼爱的一个小妾。 程美人却不在。 她院子里服侍的丫鬟们也不在。 小郡王转了一圈,最后发现,只有蔡美人屋子里亮了灯。一盏并不太明亮的灯火,映出一个瘦瘦的剪影,一切都宛如鬼魅。 萧明钰心里咯噔了下。 他心中无端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正文 第851章都是细作 冬日里的烛火,哪怕再明亮,也显得暗淡。因为四周都是冷的,那烛光也冷森森的。 萧明钰踏进蔡美人的院子,身上常用来护身的暗器,已经藏在他手腕处的衣襟里。 他没有敲门,蔡美人走了出来。 蔡美人,今天穿一件天水碧的长袄,素净的颜色,衬托着她一张小脸。 和十年前相比,她略显得老了些,眼睑略微下垂了点。但人是很美丽的,比很多的女人都美丽。若不美丽,雍王叔祖也不会千挑万选,把她送过来。 权贵之家,很复杂,相互派眼线是常有的。有些时候,是为了使坏,但更多的只是为了留一双眼睛。 萧明钰身边有四名美人,他从她们进府开始,就给她们做了“绝育”,让她们永远生不出孩子。 因为他知道,这些美人全是别人派过来的细作。 一开始,他只知道程美人是成兰卿派过来的;吴美人,是他的大伯皇帝派过来的;另一名美人,直接就是廖家送给他的。 唯独蔡美人不太一样。 这位蔡美人是他路过某地时遇到的。,当时她还只是商户女。 他很喜欢蔡美人的活泼劲,就多看了两眼,甚至给了蔡美人的父亲一笔生意做。 蔡家是生意人,最是精明不过,而女儿又不值钱。能勾搭上小郡王,可以用尽手段,搭进一个女儿算什么呢。 于是,蔡美人的父亲把她送了过来。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萧明钰是没有怀疑过蔡美人的。 直到后来,皇帝有很多的事,被雍王叔祖知道了,而泄露的源泉在哪里,又找不出来。 萧明钰偶然一次自省,发现其实这是来自他。 他看见了皇帝的秘密,没有提防自己身边的蔡美人,被蔡美人泄露了出去。 从此他就知道,其实陪着他的这四个,个个都不干净。 这也挺好。 好人家的女儿,萧明钰还舍不得作践,就要这些不神不鬼的东西,陪着他打磨光阴。 他又不吃亏,出点钱供养着她们,让她们陪他取乐,就像养了四只宠物。 等将来事情败露,一杯毒酒送她们上路,反正是他自己的小妾,要杀要剐他一句话的事。 相处久了,逐渐的眼线慢慢成了死线,她们总是得不到消息传回去,她们背后的主子也逐渐把她们忘了。 萧明钰有时候也把她们忘了,只觉得她们毫无价值。 但是十年的陪伴,哪怕是养一只猫只狗,也看顺眼了。 小郡王其实没有想跟她们算账。 他年轻的时候恨她们,想要作践她们;现在,他只觉得她们可怜。 这些女人,哪一个不是身不由己呢 现在她们都做不了母亲,又人老珠黄,哪怕真的离开了小郡王,她们又能得到什么呢 所以这些年,这些美人们也在想办法跟身后的主子脱身,小郡王是知道的。 如此一来,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 小郡王和这些美人们的关系,有点像相互出轨的夫妻:你对不起我,我也对不起你。但我们厌倦了外面的世界,那还不如就彼此搭伙过着。 上次程美人的事,小郡王也打算遮掩过去,只要薛湄不追究,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成兰卿已经死了。 可现在看蔡美人,觉得她阴森森的,小郡王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寒意莫名奇妙往他身上涌。 蔡美人立在门口,含笑招呼他:“王爷回来了,快请进。妾准备了薄酒,给王爷接风。” 小郡王往里走。 屋子里没有烧地暖,就像江城的冬天一样,那么冷,冷得人格外受不了。 小郡王的眉头也蹙起:“这是搞什么服侍的人呢屋子里怎么这么冷” “冷吗”蔡美人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是我故意不烧的。太热了不行,太热了容易臭,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回来。” 小郡王只感觉有一股寒风,嗖嗖的在他体内乱窜。 他的牙齿有些打颤,心底的预感这样强烈,以至于蔡美人一开口,他就知道她在说什么:“什么容易臭” 蔡美人慢慢走上前,拉开了床幔。 三个锦衣华服的美人,齐整整的躺在那里,只可惜都没了气息。 小郡王脚步发软,他差点没站稳。 一步上前,他摸了摸程美人的颈脉。不用摸脉,都知道已经死了多时,程美人 已经僵了。 小郡王怒目回视:“你杀了她们” 蔡美人点点头:“她们是细作,是别人派来害王爷的。她们不死,总归对王爷不利。” 萧明钰的眼睛都红了,恨恨瞪着她:“谁让你多管闲事她们是细作,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蔡美人的身子像是踉跄了一下,她一开口,鲜血便从唇角溢出:“我也是细作。” 萧明钰一震,快步上前,一把扶稳了她。 蔡美人开始七窍流血,那血是温热的,止都止不住,萧明钰的愤怒一下子不见了,只剩下说不尽的悲凉:“这是做什么呢” 他像是在问蔡美人,也像是在问他自己。 这是做什么呢 有什么必要走到死亡这一步 他们相互欺骗,这些年不是骗的挺好的吗至少,每次他回来,这府上热热闹闹的呀。 蔡美人的血,仍在不停的流淌,她身子软软倒在萧明钰怀里。 “是程姐姐,她求我杀了她。她的主子有残部,试图联系她。她不想出卖主子,也不想伤害王爷,所以她想死。” 萧明钰轻轻摸了摸蔡美人的脸,摸到了满手的血。 他深深吸了口气,他感觉自己像是哭了,因为整个人觉得无比的空洞。 “没有关系,我不怕那些人。”萧明钰说。 “我们怕。”蔡美人说。“我们都走了,明年春天选秀的时候,宫里会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身份干净。 皇帝肯定会送几个给王爷的,也不用担心王爷寂寞。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屋子里格外的安静。 萧明钰一直抱着她。 蔡美人对他说:“不要把我的事,告诉我的父母,不要让我家乡的人知道。” “你那父母不是假的吗”萧明钰叹了口气。 “是啊。”蔡美人微笑说,“还是不想让他们知道。” 那个假的父母c假的铺子,一切都只是为了设一个局,等着萧明钰入瓮。但谁知道,隔壁金器铺子家的小男孩,那样单纯而深情。 蔡美人永远都忘不了,他骑马追那十公里时痛苦的样子。 这辈子,有人爱过她,这是作为一个细作莫大的安慰了。 蔡美人嘴角有一抹笑,缓缓的闭上了眼。和她预想得一样,死亡真是太痛苦了。若可以,她还是宁愿活着。 正文 第852章太子是有多惨 阴雨天的时候,薛湄最害怕出门。 一趟下来,裙摆必定要湿透,而鞋袜肯定早已泥泞不堪,整个小腿以下冻得发僵c发木,非要用热水泡上半日才好。 然而,她又不得不出门。 到了年底,她的隆庆钱庄有些事,需要她亲自过问。 她要和戴妈妈一起前往。 时间转眼就到了冬月下旬。大哥可能是太过于抑郁,又累,居然染了风寒。他这场病来势汹汹,又是咳嗽又是喷嚏,还发烧。 东宫的所有人都吓坏了。 薛湄上次来,见东宫的管事太监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姓董。 董公公稳重干练,寡言少语,但此刻急得团团转,一点主心骨都没有。薛湄便觉得大哥任重而道远,身边可用之人非常少。 “不要惊慌,就是一点风寒。”薛湄,诊脉之后,对董公公和几名太医说,“一年到头有点头疼脑热,不是什么坏事。” 薛湄这些年一直和大哥住在一个屋檐下,大哥别说发烧了,咳嗽都很少咳一声。 也就是好几年一次的大感冒,相当于几年一次对免疫系统的大考,又不是什么坏事。 她不是还在这里吗,反正不会让一个感冒要了大哥的命。 董公公惊慌,是因为新主子病得的确很严重,烧的眼睛都有些呆滞了,他吓到了;太医们着急,是因为这位新太子从前不找太医们看病,太医院没有他的详细脉案,这会儿他突发急病,太医不知道怎么用药。 贵人用药那是有讲究的,轻了重了,都要承担责任。 幸好薛湄在这里。 她既跟新的太子很熟,又医术高超,有她坐镇,没有治不好的病。 况且哪怕真的治不好,太医们也不用担责,毕竟有个神医罩在前面,太医们再窝囊都情有可原。 薛池并不呆滞,他只是打喷嚏打得头疼,又不停的咳嗽。 “都出去吧。”他嘶哑着嗓子对众人道,“成阳侯在这里照顾孤就行。”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退出了太子的寝殿。 薛湄从空间里给大哥拿了一支止咳糖浆,这是太空时代的特效药,往往两支就管够。 喝下去之后,一股子清凉从喉间一直浸润到肺里,着了火一样的支气管顿时被安抚下来,他的咳嗽停了,喷嚏也打得没有那么厉害。 薛湄给他量过体温之后,觉得他的体温略偏高,就又给他打了一支退烧针。 薛池发病一天一夜了,没怎么睡。这会儿精神倦怠,又不咳了,就沉沉进入了梦乡。 只是他在退烧的过程中,出了一身冷汗,又做了几个噩梦,惊醒了过来。 醒来时,薛湄早吩咐人备好了热水,给他泡一个澡。 水温有点高,泡得他浑身再次冒汗,又喝了一支止咳糖浆,薛池从净房出来之后,终于能坐下来安安静静说几句话了。 “大哥这次是在哪里受了风寒”薛湄问他。 薛池就叹了口气。 他前日上午去江边了,主要是去码头,见几个老朋友。 当时天气暖和,薛池觉得热,就把贴身的皮袄脱了,只穿了一件单上衣。 他不觉得有什么,略感有点冷罢了。 回来之后,身不由己开始打喷嚏,一个接一个的打,然后还咳了起来。 “冬天江风湿润,你临时脱衣肯定得感冒。”薛湄说,“以后一定要注意。” 薛池应了一声。 太子生病,皇帝是不能来探望的,过了病气,可是大忌讳。 所以皇帝把薛湄叫过去,仔细询问太子的病情,问他是怎么染的风寒。 薛湄一一说了。 皇帝感叹了句,“太子也不省心,”就转移了话题。 薛湄替自己哥哥鸣不平:“陛下,太子是因为辛劳才病倒的。” “这还叫辛劳”皇帝不以为然,“朕十岁的时候就能自己看奏章了,他也才十岁吗,就累死了他那时候朕想看,还要偷偷的看,这点他就比朕舒坦。” 薛湄:“” 好吧,谁是你儿子谁倒霉。 皇帝这次让薛湄来,是让薛湄和魏公公一起,去检验一批新造的船。 皇帝要了薛湄造船的图纸,让人造了二十艘一样牢固的船只,这是皇帝往岭南去要用的船队。 薛湄道是。 船只没有什么问题,造得非常牢固,龙骨也无比结实,别说在江河里行驶,放到 海里都可以。 皇帝心里很高兴。 “朕选了一批撑船的,个个都年轻力壮,经验丰富,由他们掌舵,万无一失。”皇帝很得意。 薛湄也见了撑船的那些人,没说什么,因为她看不出好坏。 薛湄结束了这趟差事,就把此事反馈给了大哥和萧靖承,让他们知道,皇帝已经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大哥一场风寒之后,病好了,人也清醒了很多,他仍是想做皇帝的,哪怕累一点。 “我最近才知道,太子是要念书的。应该专门有师傅,教导太子好几年,才会真正的让他去辅政。”薛池说起这一点,咬牙切齿。 皇帝提都没有提这一茬儿,就让薛池直接上手了。 对此,皇帝是一点愧疚都没有。 能行就行,不行就换人,还得学着来,这哪有时间等你 想他老人家,接受了十几年的太子教育,才长大成人,才真正继承皇位。他这会儿不认账了,觉得太子都应该是天生成才。 薛池觉得皇帝选他为太子,不是想把江山给他,而是跟他有仇,想要累死他。 累死了他,还有下一个,总之他儿子多嘛。 一转眼就到了腊月,朝廷因为皇帝疏于早朝,过了腊月初八就直接封印了,朝臣们也放了大假。 楚国这几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基本上就没什么大事发生,大家都平平庸庸的过日子,衙门的官印封也就封了。 薛池想要得以喘息,但这个时候,皇帝给他指派的太子太傅到了。 别人休息的时候,太子终于可以念书了,这叫求仁得仁。 薛湄看大哥,发现他脸都已经绿了。 大哥还以为,封印了之后他能玩一个半月,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时机。没想到,他一口气还没喘完,太傅就杵在他面前。 好几年c甚至十几年的太子课程,建弘帝让太傅一个月教授给太子。 薛池眼前发黑,坐牢都没这么惨的。 太傅早在两个月前就接到了任务。但想把几年的学识,一个月内说完,那就是能减则减。 原本就很复杂的课,再简化,太子能听得懂才有鬼了。 但太傅不管,他完成陛下给了任务就行。什么倒霉太子,也不知道陛下这么磨练他是图什么。 薛湄顾不上同情她大哥,因为有一件喜事占据了薛湄全部的注意力。 正文 第853章红薯问世 薛湄以为一旦到了腊月,诸事皆定,很难再有什么惊喜。 所以,当弥尘带着他出海的船队归来时,薛湄很意外。 弥尘蓄了头发,不到一年,头发也并不是很长,只浅浅的盖到了耳朵那里。他也不梳,就那么披散着,有点类似民国时期男子。 海上的风吹日晒,强烈的海风,把他吹的黢黑。如此一来,丝毫不减他容貌的瑰丽,反而让他添了点异域风情,有点不同寻常的俊美,更有魅力了。 “为了找侯爷要的东西,我们耽误了一个多月,要不然早就回来了。看看这是不是您要的红薯。”弥尘将东西奉上。 第一个奉上的,就是薛湄最渴望的红薯。 红薯对土地肥沃的要求不高,但产量很高,又可以充当主食,是最好的代粮之一,仅次于土豆。 薛湄一直想要得到它。 当弥尘放了三颗在她跟前的时候,薛湄心中大喜,急忙让人拿刀来,把其中一颗劈开。她切了一片尝尝,果然就是那种滋味,是红薯。 “法师,多谢你,你可是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真是佛法无边渡世人。”薛湄说。 顿了下,她看向了弥尘如今的装扮,问道,“还叫你法师,合适吗不知你的消息是否灵通,成兰卿她已经死了。” 弥尘先是一愣。 他紧接着问,“怎么死的” 在弥尘的眼里,成兰卿是个狡兔三窟的人。轻易弄死她,这不太现实。 一代高僧都没办法,真不知道薛湄是如何办到的,他心中有了点崇敬之意。 薛湄就把当时的事告诉他。 “若没有那场漫天大雨,我也收拾不了她。”薛湄说,“对了,我的人已经在加紧研制机械船,已经尝试了几次,差不多可以。 若成功了,我给你配备一百支枪,这样你登上异域大陆的时候,不至于被当地野蛮人杀死。” 弥尘:“” 薛湄又看向了他:“怎样法师你是打算继续去做你的和尚,还是从此就在海上漂泊” 弥尘法师无奈的笑了。 “侯爷连出家人都算计,难道不怕遭报应吗”弥尘说。 他知道薛湄希望他永远不要回归尘世,把海洋当做他的归途,替她找东西c赚钱。 薛湄耸耸肩。 弥尘法师又道:“既然回来了,我要先回寺庙去看看,至于后续,是就此还俗了,还是重新脱俗我要考虑考虑。” 当时是被成兰卿逼的走的,那时候要不走,可能就会死在成兰卿手里。 弥尘做法师c做和尚是很有前途的,加上他这次异域探险的经历,只会让他取得更多的财富c经历,对他有益而无害。 如今成兰卿死了,他最大的威胁消失了,为什么不做一个有前途的事 为什么不继续把自己的优势发扬光大 他本身可就是个和尚。 “等贫僧考虑妥当了,再向侯爷禀告。带来的财物,都在外院,侯爷可派人逐一清点。”弥尘又说。 薛湄点点头:“多谢。” 他果然出去清点了弥尘带回来的宝物。 弥尘带回来的财富,最值钱的是宝石,他带了整整十大箱子。听同去的船员说,这些宝石在野蛮人手里,一斤连一两茶叶都不值。 两百斤茶,就换了这么多的宝石,价值足足一百多万两,薛湄十分惊喜。 这些宝石都是纯天然的,有些质地特别好。 当然,天然的宝石个头都不大。饶是如此,也有两个:鸽子蛋大小的一个蓝宝个红宝。 这两个,薛湄都留了下来,等大哥大婚的时候,送给他和皇后娘娘,正好一人一个,这可比任何礼物都贵重。 只有皇帝皇后才配用这么大的宝石,公主都不配。 除了宝石,剩下的就是香料。这些香料也是非常值钱,而且出手很容易;香料之外还有燕窝。 燕窝是郑和下西洋之后才有的补品,这个年代的人自然不吃。 但薛湄是神医,她可以把这个概念给它推广出去。 薛湄先把红薯放在草木灰里藏好,又将其放入地窖,免得冻坏了,等着明年开春的时候,把它切成一小块,至少能种二三十株。 这二三十株,能结一两筐红薯,这些红薯在做种子,再种上一亩多地了。 一亩多地的红薯在丰收,从此之后,此物就可在楚国,梁国,甚至齐国等地慢慢种植开来。 “ 这能救多少人命啊”薛湄捧着红薯,对萧靖承很是感叹。 宝石c香料c燕窝,对薛湄而言,都只是一点小小的财富,红薯才是无价之宝。 她想到饥荒之年,多少人因为有红薯而保住性命,薛湄眼眶有点热。 她终于能为这个年代做点什么了。 虽然她把青霉素弄了出来,把麻药弄了出来,已经从很大程度上讲,为这个时代做了跨时代的贡献,但这些永远都没有红薯让她开心。 可能她只关心吃的。 弥尘法师回到了寺庙,休息了半个月,就觉得哪里不舒服。船上漂泊久了,睡觉的时候没有那种摇摇晃晃的感觉,他睡不着。 很多人对船上的生活无法适应,弥尘带过去的船员,也死了不少,但他好像天生就很喜欢海浪拍击船舷的声响。 薛湄总说“天赋”。 弥尘法师觉得,自己的天赋也许并不是吃斋念佛,而是做一个航海的人。 薛湄那边宝石很快被各家首饰铺子定走了,收益极其丰厚,真的有上百万了;香料也卖了出去,价值并不比宝石少,因为有好几船的香料 望族的人谈起薛湄的船队,更加狂热。 但是,薛湄打算把船队交给大哥了,这些应该成为大哥的财富。大哥不能动用国库,但是他也需要一些私房钱。 虽然薛湄知道大哥有钱。 做庄王的大哥和做皇帝的大哥,又是不太一样的,做皇帝需要更多的私房钱。 弥尘法师找薛湄,告诉他自己从此之后就还俗了。 薛湄更是大喜。 她把北美的航海图画给了弥尘法师,让他去北美洲帮自己找到土豆和咖啡豆。她仔细跟他讲了这两者的样子,甚至味道。 他们的植物是什么样子,开什么样的花,小时候是什么样,成熟了又是什么样,把它们做成食物又是什么样子,薛湄一一说清楚,免得弥尘法师弄错。 才过完年,薛湄的机械船就弄好了,它是烧煤的,每一艘船都是之前弥尘法师出海船只的两倍大,但是更稳。 弥尘法师立马出发了。 新年的正旦,楚国朝堂上就发生了大事。这件事,记在薛湄的意料之中,又大大出乎薛湄的意料之外。 正文 第854章新的太子妃 新旦的朝会,是一年中最特殊的朝会。它不是用来讨论大事,而是王公贵胄和群臣们向皇帝拜年。 拜年之后,皇帝就要带领王公贵胄们祭拜天地与宗庙。 所以,新旦朝会,皇帝坐高位,众人朝贺,而后赏赐新春的第一份早膳,算作荣宠,接下来就是皇帝带着皇子皇孙们去祭拜。 不成想,刚刚给皇帝恭贺完,才上了新春的茶点,皇帝突然开口了。 “朕有件喜事,非得大年初一这样好的日子才能宣布。”皇帝说。 宫里赏赐的早膳,就是一碗八宝粥c几块点心,一碟子小菜。大年初一这样冷,端过来都凉了。 朝臣们艰难吃着这凉飕飕的早膳,听到这话,大家都放下了筷子。 “太子姜瑾今年二十八了。按说,十年前就该给他娶媳妇,只是朕家国事忙,给耽误了。”皇帝说。 薛池:“” 众朝臣:“” 皇帝给自己挣脸,朝臣们不好反驳。谁都知道,当初庄王殿下因罪被赶到了贫瘠的蒲州,又断了腿,等同废人。 这么个废人,现如今居然是太子,一切都不可思议。 此事怎么发生的,朝臣们至今也迷糊着。就是稀里糊涂的,没来得及反对。 既然是太子,快三十岁还让他单着,实在不太像话。 在这个年代,三十岁已经算高龄了,毕竟平均寿命也就是三十四五岁的样子。这个平均寿命,并不夸张,因为古代阶级分化,导致贫富差距极大,被“平均”到这样的数值,还是满准确的。 当然,从来不用挨饿c受冻的贵胄们,不会死那么早的。 只要身体稍微健康点,活过五十岁都很正常,六十岁也可以。 但是过七十岁就不多。 后世的老人,活到七八十好像特别平常,那是因为医疗水平的进步,延长了人的寿命。在古代的医疗水平情况下,人体遵从自然界“花开花落”的自然规律,六十就算是高寿,七十算罕见。 正因为如此,快三十岁的太子还没有成亲,这件事的确是燃眉之急。 皇帝在新旦早朝上提起,也代表了他对此事的重视,颇有点慈父的派头。 “朕自补过失,这些日子派了钦天监占卜,算国运与太子命运,给他选了一位太子妃。”皇帝道。 朝臣们:“” 皇帝最近是怎么回事 以前处理袁氏那样的庞然大物,都是好几年前就开始铺垫,让人知道他的心思。 怎么最近做的几件事,都如此神秘选太子妃之事,一点风声也没有。 要是有了风声,望族之间肯定要打破头,送选的贵女肯定多如牛毛,足有皇帝挑选到最适合的。 但皇帝没有透露。 他私下里找钦天监,倒是有人知道,只是没往“选太子妃”这方面去想。 “选来选去,最兴旺太子与国运的,位于东南方;太子妃天生福运,降生时有祥瑞。” 有人看了眼裴宰相。 裴宰相眼睛跳了跳。 这只老狐狸,一辈子精明百般,这会儿却是有点懵。 他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唯一缺点,就是年纪太小了。”皇帝说。 朝臣这会儿都听懂了。 皇帝给太子相中了裴宰相家的小孙女,那个出生时自带祥瑞的十小姐。 只是,裴家十小姐今年虚岁才十一吧 要等四五年,她才能成亲,这么快定下她,皇帝是不是故意为难太子 “年纪小点不妨事。先娶进门,趁着德妃身体还好,教养她几年。待她及笄,再正式圆房。”皇帝自说自话,“礼部拟好礼单,备好太子妃的金册c金宝,明日送到裴家。 至于太子妃的嫁妆,宫里置办齐全了,工部明日去德妃那里领了对牌,从库房搬到裴家去。 太子妃年幼,准她带十二名家里的陪嫁妈妈c丫鬟们进东宫,依照七品女官的俸禄,给太子妃的陪嫁封赏。” 朝臣们:“” 皇帝面面俱到,的确不像是临时琢磨出来的想法。 封太子妃的圣旨,皇帝已经拟好了;陪嫁也给准备了;甚至连太子妃今后的生活,皇帝也给开了后门。 薛池站在那里,从头到尾像是听陌生人的闲话,脑子里空空的。 所以,他父亲给他指了个太子妃一个可以做他女儿的小丫头 天下还有如此滑稽之事吗 其实,早有人盯着太子妃之位,比如说杨家就有三位适龄的小姐,预备好了。 突然定了,杨家措手不及,一位姓杨的大臣就反对,说裴十小姐太小了:“难道要殿下等她四五年如此,太不人道了,殿下可是千金之躯。” “明年就选秀,到时候朕给东宫充填四十名嫔妾。如此,还对太子不人道吗”皇帝问。 人家未必是这个意思,但皇帝的回答是赤裸裸的。 薛池觉得皇帝有点眼熟。 很快他想起来了,皇帝的言行举止,现在越来越像薛湄。 薛池打了个冷战。 太子妃年纪大小,真没什么关系。 古代是极端男权社会女人一点地位也没有。至于说什么要先诞下嫡长子,小妾们才可以生育,在那之前给她们服用避子汤,那是虚构的。 如果妻妾同时进门,丈夫照顾妻子多一点,希望妻子早点怀上嫡子,这很正常;但是让丈夫的小妾不生孩子,专门等正妻先怀孕,这不可能。 古代丈夫才是个人,他的权力优先,况且古代孩子的夭折率极高,没什么等不等的,能生就行。 当然,在不同的朝代,嫡庶子的待遇有极大差别。 在魏晋时期,庶子和奴才差不多,根本没有分家产的资格;而到了明清,庶子的地位和嫡子就几乎相等了。 像薛池这种情况,娶个还没有及笄的小老婆,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养在宫里就是了。至于子嗣,皇帝给他填充四十名嫔妾,她们会替他生。 就这样,皇帝草草定下了薛池的婚姻大事,一切都像是开了个玩笑。 太子妃上了族谱,而大喜之日,安排在两个月之后。 当然,从下了圣旨那天开始,太子妃就等于是皇家的人了,宫里会派宫婢c嬷嬷们去照顾她;裴家也要专门开辟院子给太子妃住,从此轻易不能走动。 薛湄以前觉得,太子妃的人选肯定是裴氏女,所以她觉得意料之中;但她没想到,皇帝居然剑走偏锋选了裴晚照,而不是裴晚照的姑姑。 明明裴家四姑娘更适合啊,她的年纪c容貌c家世,每一样都可以做太子妃。 要是选了裴家四姑娘,这件事看上去就靠谱很多,也不会显得滑稽,皇帝也不会受到质疑。 裴家四小姐自己也如此想。 正文 第855章心想事成 “这实在太滑稽了” 大年初一,早朝之后裴宰相急匆匆回了家,而后封太子妃的诏书降临,裴宰相夫妻俩带着全家和裴晚照接了旨。 当时,裴家众人的表情,跟朝堂之上众人的反应差不多:是不是弄错了 接旨之后,香案撤去,裴宰相召集儿子们到了外书房,简单说了说接下来的任务。 裴夫人则带着裴晚照等女眷们,去了正院。 裴晚照的母亲还有事,要先去给女儿选个院子,还需要准备明日接待宫里来的教养姑姑和嬷嬷们,她很忙。 众人也纷纷辞了出来,一出来就嚼舌根。 只有四小姐还留在院子里。 她看着这诏书,忍不住把自己心里说了无数遍的话,再次说了一遍:“这实在太滑稽了” 皇族有无数个理由和裴家联姻:裴家是目前保存最完整的名门,名声显赫,深受学子们的敬重与追捧。 有些清贵名士,若让他在裴氏女和公主中选,他会宁愿选裴氏女。 裴宰相现在位极人臣,权倾朝野。 太子需要有权势的外戚帮助,裴四小姐能理解;皇帝不打算再打压裴家了,而是想要拉拢裴家,裴四小姐也明白。 但她不懂的是,为什么是她侄女裴晚照。 晚照还是个孩子 太子不仅仅年纪大了,而且还残了一条腿。想想要裴家这么小的女孩子进宫,也许那太子心思龌龊,就喜欢小女孩子也未可知。 裴四小姐感觉很恶心。 “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四小姐问她母亲,“晚照还没有及笄,怎么也轮不到她吧” 裴晚照在旁边翻看自己的封妃诏书。 她已经启蒙多年了,认识很多字,而且记忆力特别好。诏书上的字,她多半都认得。哪怕不认得,她也记得方才太监念的读音。 听到她姑姑说话,裴晚照误会了。 她有了诏书,姑姑却没有,姑姑是不是嫉妒了 “姑姑,给你,要不你先去做太子妃吧,我不着急,我还小呢。”裴晚照把诏书卷了起来,递给了裴四小姐。 裴四小姐嫌弃躲开了:“我才不要,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谁想嫁给一个瘸” 话到了嘴边,她又忍住了,到底担心隔墙有耳。 裴四小姐以前见过薛池几次,对他印象很不好,觉得此人木讷无能,只知道跟在姜琷身后做缩头乌龟。 最近几年,庄王风头很稳,裴四小姐也去过几次庄王府,却很意外的没碰到过。 当然,她也没兴趣去碰到。 一个残废的小王爷,太子的走狗跟班,有什么可见的 谁能想到,这么个人,也有如此造化,现如今居然成了太子。 这么一把年纪了,正正经经的娶个贵女,不是挺好的吗非要娶这么小的孩子,都能做他女儿了。 裴家四小姐想了想,都觉得这位新太子太过于猥琐;当然,下圣旨的皇帝,用心也不太纯。 裴家四小姐觉得姜氏这一脉是没救了。 裴晚照还想把诏书给她,裴家四小姐避而不及。 “姑姑你说话真难听。”裴晚照撇了撇嘴,“你不想要,我还不想给你呢。庄王哥哥,不对,现在是太子哥哥,他是我一个人的。” “嘻。”裴家四小姐发出一声轻蔑的笑,上前摸了摸小侄女的头,“你呀,真是个孩子。” “我还有两个月就满十一岁了,我是十二岁的大人,怎么能算孩子”裴晚照辩解,同时躲开了他姑姑的手,“姑姑不要摸我的头,都被你摸乱了。” 裴家四小姐便笑了起来。 裴夫人对此始终没说什么。 不管皇帝是什么用意,到底是羞辱太子,还是羞辱裴家,都已经来不及深究了,毕竟这件事办得如此急躁。 晚照很快就要进宫里了,这个时候就要少一些无端的猜疑,替她打理好一切,让她进宫之后的日子稍微舒服一点。 裴家这边是乱成了一团糟。而在东宫里的薛池,把自己关在寝卧,双肘撑着膝盖,一双手捧住了脸,半晌没有动。 他感觉到羞耻这好像没有,因为他觉得皇帝并不是在拿这件事羞辱他。 若是想羞辱他,不选他做太子即可,毕竟皇帝还有好几个儿子,都成年了,而且颇有能力。 但皇帝此举,的确是让他感到无比的尴尬。 旁人说几句谣言,闲言碎语,过去也就过去了,薛池却是在 舆论风暴的中心,这件事在他身上一直都抹不去影子。 娶个小妻子,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想到裴晚照,薛池只能想到那一张可爱的笑脸,美丽c娇俏,但是属于自己晚辈,很难想象她会成为他的妻。 薛池谁也不见,他就这么坐着。 他这会儿脑子是放空的,因为他没办法去处理这件事,他耍任何手段,对他都没有好处。 他只要还想做皇帝,总归是要放弃一些东西,一些他视为性命般坚持的东西。 若什么都想要,最后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寝卧的门被推开时,薛池抬头看了一眼,看到了自家妹子走了进来。 薛池重新把头埋进去。 薛湄笑着说:“我现在若是恭喜大哥,大哥是不是觉得我落井下石” 薛池:“我已经够烦了,你莫要招惹我。” 薛湄就笑了起来。 她果然不说话了,只是默默的陪着薛池坐着,免得薛池想说话的时候,找不到倾诉的对象。 薛池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薛湄:“你说他是怎么想的京城贵女这么多,随便一抓一把,找谁不好,非要找这么个小孩子给我。” 薛湄:“大哥是聪明人,不需要我开导,裴晚照的好处有很多,大哥都知道。为什么让你娶裴宰相的孙女,你心里是知道的。” 薛池沉默。 薛湄就帮他把好处说了出来。 “其实,这就是制衡的一种手段。” 薛池在等待裴晚照成年的这个过程里,随时有换皇后的可能,所以,不管是裴家还是其他望族,都会拼了命的辅助他,有待稳固。 若是取一个年纪大些的女孩子,接下来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皇长孙出生,这里面的变故,可就比娶裴晚照这个小孩子小多了。 皇帝最擅长设局,他知道怎样投入一块鱼饵,能钓上来更多的c更大的鱼。 正文 第856章泡个温泉 薛池还是太年轻了,从政的经历太少,导致他面皮太薄。 他知道娶裴晚照的各种好处,他现在痛苦的就是这件事带来的那些流言蜚语,让他难堪。 “一个合格的政客,是不会难堪的,他们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大哥就是经历的太少。” 薛湄心中有数,觉得不能惯着大哥。 小郡王脸皮都比他厚。 薛湄安抚了他,又把他拉了出来,让他和自己一起去找萧靖承,让萧靖承也宽慰他几句。 萧靖承知道薛湄的用意,的确是很正面的开导了薛池,跟他说了种种好处,最后又道:“为君者讳,旁人是不会多嘴的。 你将来就说,你是心甘情愿的娶裴家的小孩子,因为她是祥瑞。她做了皇后,能庇佑天下国泰民安。 这样,你就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别人说起来,都会夸你一句,万世之后享有盛名。” 薛池:“果然很无耻。” “这算什么”萧靖承说,“那些当官的恶劣手段,你还没有见过。以后深感吃惊的事见多了,见怪不怪。 你看,陛下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他甚至都不知道你为此而羞愧。他是个合格的君主,替你选了最合适的太子妃。” 薛池:“” 他暂时无法判断真假,以至于萧靖承这么一番巧舌如簧,薛池的面子上的确好一点了,他不再耿耿于怀。 “今日大年初一,不能白白浪费了。”萧靖承说,他要带薛湄上山去烧香,祈祷这一年的平安。 “你跟我们一起去吧。”薛湄则邀请薛池,“心诚则灵。过年的时候拜拜佛,这一年会康顺的。” 薛池的确是没地方可去的,便同意了和他们俩一起去拜佛。 上山礼佛的人特别多,整个翠微寺从山脚到山门,摩肩接踵。 因为人太多了,薛湄这个不靠谱的信女,对薛池和萧靖承说:“这什么时候得上去啊这附近是不是有温泉山庄 咱们先去泡个温泉,等下午了人流少一点,我们再上去烧香。” 薛池:“你还真是想一出就是一出。” 萧靖承:“又不是什么大事,在力所能及的时候,自然就是随心所欲了。这附近的确有温泉山庄,咱们去泡一泡。” 于是,他让贺方赶紧去找一找。 翠微寺附近是有温汤池子,只是是属于私人的,并不接待顾客。 贺方现在是靖王府的侍卫头领,而靖王是京里有名的纨绔。他虽然没有温泉山庄,但是他认识的人有。 特别是大年时节,有温汤池子的人家,肯定是早就备好了热水c食物,酒水和服侍的美婢,等着主人们来享乐。 贺方出去了半日,便从一位郡主那里借来了一个温汤池子,三个人就直接去了。 温汤池子的构造,跟这个年代大部分的都相似,中间是暖阁,四周都垂着竹帘,两边则是两个池子,分男女。 丫鬟们个个容貌清雅,举止轻柔,衣着单薄立在旁边伺候着。 赏心悦目。 薛湄在丫鬟的服侍下更衣,先占领了南边的池子,等萧靖承和薛池出来,他们俩只能用北边那个更小一点的池子。 这边说话,那边也听得见,但薛湄基本上没怎么说。 她懒懒泡在池子里,不想说话。 萧靖承和薛池倒是说了很多。 “陛下若是过了年就退位南下,我肯定得护送。”萧靖承说,“那时候,整个朝廷就交到了你手里,没有裴宰相的维护,你的确是寸步难行。” 薛池明白这一点。 萧靖承又说:“若是让你娶了裴家其他的女儿,这拉拢之意,太过于明显。但那个小孩又不同,她是祥瑞,是注定要成为皇后的人。这一点旁人争也争不来,皇族和裴宰相进退都适合。” 皇家没有放下皇族的尊严去巴结裴宰相;而裴家也不存在卖女求荣。 那是裴晚照啊,她注定就是皇后,这是天作之合。 薛池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现如今,听了一遍又一遍,心里的那点抵触差不多就不见了。 他并不想成婚,所以娶一个暂时不能圆房的女孩,也就等于没有成婚,对薛池而言,心理上是有个很好的缓冲,所以这件事对她是有利的。 只要他能把脸皮练厚,不在意其他人说三道四。 三个人就在这里泡了半晌,吃了顿午饭,下午又小憩了片刻,直到太阳快要下山了,才慢悠悠往翠微寺赶。 果然,遇到的都是下山的人。 薛湄浑身酥软,这会儿已经懒得不行了,她对萧靖承说:“若还有厢房,咱们就在翠微寺住一晚上吧,明早再下山。” 萧靖承没有回答,薛池就说:“这倒不错,新来的住持听说佛法更精湛,我要去与他闲聊几句。” 新来的住持薛湄没兴趣。她感兴趣的从来都不是和尚,而是弥尘法师那个人而已。 翠微寺是皇家寺庙,大年初一十五对外开放,整个翠微寺里的佛像,高达上千座。 薛湄心中有事,故而格外虔诚,一个个拜了过去,祈求今年能事事顺心。 等她拜完,外面天色已是暗淡。 他们返回了大殿内,住持等着他们。新的住持五十来岁,有些消瘦单薄,金红色的纱衣穿在他身上,像是能把他压垮。 几个人相互行礼,住持便说:“准备了斋饭,请殿下,侯爷和王爷用膳。” 这三人在楚国都是位高权重,哪怕是翠微寺,也要热情款待他们,不敢拿乔。 “今日的斋饭是翠微是独有的,殿下尝尝可好。”住持对薛池说。 薛池道谢。 斋饭的确不错,每一样菜,都应该是用山珍精华汤汁调味,没一样荤菜,却样样鲜美可口。 薛湄还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后来住持告诉薛湄等人,斋饭的确是用了山珍的精华汤调味,一共用了十二种山珍调制。 “侯爷在饮食这一道上,果然精致,样样都知晓。”住持夸奖她。 薛湄:“” 虽然知道这位住持是好话,但并没有感受到被夸奖,就好像说她是饭桶似的。 萧靖承轻咳,来遮掩他忍不住的笑,薛湄瞪了眼他。 三个人果然就在寺庙住了一晚。翌日清早下山的时候,薛池已然恢复了以往神色,不再垂头丧气。 他甚至主动过问了德妃那边,给裴晚照陪嫁的东西。 他表示对此事很荣幸。 毕竟,这天下能被称作祥瑞的,可就裴晚照一人。其他人要么就是假冒的,哪怕不是,也不能说服世人。 正文 第857章薛湄做绿叶 正月里,走亲访友,几乎都是在应酬中度过。 小太子妃裴晚照被裴家用单独的小院落“保护”了起来,宫里来了嬷嬷们,教授她规矩。 陛下说了,她要及笄之后,才会跟太子圆房,故而最重要的课程,不管是嬷嬷还是她自己的母亲,都没有教她。 大户人家女儿出嫁,母亲会准备一套图,像裴家是用白玉打造的,一共二十片,裴晚照的母亲也特意把它们从陪嫁里挑了出来。 裴晚照的婚前课程,就变得很轻松:她需要学习宫廷礼仪,因为东宫和内廷是一墙之隔,随时可以出入宫廷,不懂礼仪是不行的。 她还需要学习打扮自己。虽然她不需要自己梳妆,但只有在会了的基础上,才懂得鉴赏,因此描眉画眼这些,学会了总归没错。 除了化妆,珠宝首饰c衣裳料子,也要懂得鉴别。 “这是德妃娘娘的一枚紫宝,成阳侯进献的。现在市面上,没有比这个更大的宝石了。”管教嬷嬷小心翼翼拿出一个匣子,给裴晚照看。 学会鉴别珠宝,自然就要见识各种好东西。 裴家什么都不缺,但德妃的紫宝,乃是世上罕见珍品。 “很大啊”裴晚照小孩子心气,说话直来直往,“我祖母的蓝宝石,只有拇指盖大,已经是万金难求了。” 嬷嬷得意微笑。 裴晚照又在嬷嬷的指导下,用雪白巾帕托起紫宝石,小心翼翼把玩。 “真的很大,也很重。”裴晚照说,“这个怎么打头面呢” “任何头面都配不上这枚宝石。娘娘将来说不定会传给吴王妃。当然,也有可能传给太子妃您。”嬷嬷道。 吴王就是四皇子,德妃的亲生儿子,他上一个王妃死了之后,至今也没续弦。 裴晚照心里生出了一点期待。 从正月初一开始,裴晚照就被关在了这个小院子里学习。 一开始,她觉得有趣,也非常认真学了。 但很快,她就厌倦了,觉得无聊至极,很想出去玩玩。 外面哪里是容易出去的 裴晚照有点不开心,然而想到太子哥哥以后就是她的了,她又打起精神。 “我若是不认真,皇家反悔了,我就没有太子哥哥了。” 这可不行。 小姑娘学习更用心了,绝不是随便学学敷衍那种。 到了正月十五,裴家请了戏班,前面热热闹闹,锣鼓声声,小院子门口只挂了两盏宫灯,非常敷衍。 裴晚照是不能去前面的,前面鱼龙混杂。 两个十六七岁的丫鬟陪着她。 这两个丫鬟,将来是要跟太子妃一起进宫的。依照她们俩的年纪,她们俩是要做管事姑姑的,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出宫。 所以她们跟裴晚照一样,也要跟着嬷嬷c姑姑们学习宫里规矩,课也一点不少。哪怕元宵佳节,她们也不能出去玩。 时间太紧急了,再有一个半月,太子妃就要出门了,留给她们的学习时间实在太少。 “小姐,您不要生气,这都是规矩,别说皇家了,就是普通人家待嫁的姑娘,也不能去赶热闹。”丫鬟劝裴晚照。 裴晚照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去看花灯。想去城里逛逛,在路边小贩那里吃一碗凉凉酸酸的乳酪,想买一盏小花灯” 她说着,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裴晚照平时在家是被祖父母c父母c全家上下千娇万宠的,这会儿突然跟她讲起了规矩,让她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她心里很是难受。 饶是真难受,她又不好发脾气,说着说着就哭了。 两个大丫鬟一左一右陪着她,替她擦泪,宽慰她。 正在这个时候,全面传来了脚步声,有管事的嬷嬷陪笑的声音:“这里黑,侯爷您慢点走。” 侯爷两个丫鬟一愣。 而后她们想到,这可是未来太子妃的小院,哪有什么侯爷敢直接闯进来,除非是个女侯爷。 若说女侯爷,那非薛湄莫属了。 两个小丫鬟又松了口气。 裴晚照,已然大喜,都不顾脸上的泪珠未干,急急忙忙迎了出去。 薛湄穿一件银红色斗篷,斗篷的四边和领子上都围了一圈火红的狐狸毛,这让她显得又妖又媚。 同时,这样火的颜色,在湿冷阴寒的冬日里,让人看着暖暖的。 裴晚照眼前一亮,觉得没有比白姐姐更好看的女孩子了。 不管薛湄身份怎么变,在裴晚照心里,她仍是那个救了她命的白姐姐。 “白姐姐”她扑到了薛湄怀里,极其亲热,在她怀里蹭了蹭,觉得她的斗篷又暖和又暖,很舒服。 薛湄笑道:“晚照快要成亲了,家里是不是还关着你学宫规呢” 裴晚照点点头,一副没有长大的孩子像。 薛湄这个时候就理解了大哥的难堪。 像裴晚照这么大,等于是上小学五六年级的女生。 这么大的女孩子,有些已经开始发育,来了月事,看着就很成熟,像十五六岁;而有些,还是一脸孩子相,差别很大。 就像裴晚照,她其实更多的是一脸孩子相,听说她的天癸还没有来。 “我给你带了礼物。”薛湄说。 身后的丫鬟,带了个小包袱。 打开,居然是一件和薛湄身上一模一样的斗篷,只是比薛湄的小一号,很适合裴晚照的身形,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裴晚照要做太子妃了,宫廷里的针线房拿了她的尺寸,给她做了好些衣裳。薛湄也是从那里要来的尺寸。 她觉得像这样的衣裳,小孩子肯定很喜欢。不对,应该说女孩子都很喜欢。 女孩子天生对鲜艳柔软c毛绒绒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 果然,裴晚照尖叫了起来:“斗篷” 两个大丫鬟想要劝小姐,别这样尖着嗓子,但薛湄眼神扫了她们一下。 薛湄的眸光特别明亮。这一眼,带着很浓的警惕意味,就是让两个大丫鬟别扫兴。 两个大丫鬟果然就不敢开口,被其眼神所震慑。 裴晚照换上了斗篷,她顿时容光焕发,像是被这火一样的颜色点燃了,有一种清纯懵懂与妩媚妖娆揉合在了一块。 薛湄原本是想和裴晚照穿姐妹装,这大概是她今天做的最不明智的决定,她是撞衫里那“谁丑谁尴尬”的人。 “白姐姐,我穿的是不是跟你一样好看”裴晚照问。 薛湄: 嘴甜又美丽的女孩好可爱呀。 “好看。”薛湄说,决定今晚就给人家当一回绿叶,“我还有两个礼物要送给你,你想先要哪一个” “还有”裴晚照的眼神更亮了,期盼看着薛湄。 正文 第858章兔子花灯 薛湄说要送裴晚照两个礼物,裴晚照十分欣喜。 “白姐姐,你要送我什么我都要看。”裴晚照说,同时拉住了薛湄的胳膊摇晃。 薛湄:“我的第一份礼物,是今晚带你出去玩,德妃娘娘特许的。由我陪同,也由我负责。” 裴晚照眼睛都亮了,快要雀跃起来:“真的,我可以出去玩” “是。” 这是薛湄特意去求过德妃的。 今后做了太子妃,裴晚照绝大多数的日子都要关在宫墙内,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看到世间的元宵灯会。 “太好了,我游完半个时辰就回来,绝不多玩。”裴晚照向薛湄保证,生怕给薛湄添麻烦。 薛湄:“既然出去了,就要玩得尽兴,没有时间规定,想玩多久都可以。咱们也许还可以去翠微寺。” 每年元宵时节,皇家寺庙的灯会往往都是最热闹的,在梁国的时候也是这样。会有很多贵族往皇家寺庙去许愿,然后点上百盏花灯,甚至千盏。 聚在一起,便是灯火的海洋,极其壮丽。 裴晚照就跳了起来:“我们去翠微寺看花灯。白姐姐你太好了,改日我给你做双鞋。” 一旁的大丫鬟扑哧笑了。 见薛湄和裴晚照都看向她,她抿唇解释:“十小姐一年到头都做不了一块帕子,这会儿说大话,给侯爷做双鞋的话都说出来了。那得做到猴年马月去啊。” 裴晚照:“” 薛湄也笑了起来:“说好了,不可反悔,哪怕是猴年马月也要给我做出来。” 裴晚照立马点头:“白姐姐你放心,我决不食言。” “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还有第二份礼物送给你。”薛湄说。 裴晚照伸长了脖子。 就连旁边的两个丫鬟,也有点期待,都往这边看过来。 只见薛湄轻轻巧巧拿出了一个小盒子。这是一个黑漆檀木小盒子,上面坠了一把非常小巧的金锁。 锁儿黄澄澄的,很是好看。除此之外,就是平平无奇的一个盒子。 大户人家常用它来装扳指一类的小玩意儿,或者装个小香囊。 裴晚照主仆看到了这个小盒子,心里料定是个新巧但不太贵重的玩意儿。 薛湄打开了盒子。 屋子里的烛火不算特别明亮,然而映衬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宝石,也让满屋生辉。 两个大丫鬟眼睛睁得老大,怔怔看着那宝石。 裴晚照也看呆了一瞬,想起宫里嬷嬷拿给她看过的那块紫宝,也就是和这块一样大。 从颜色上讲,红色自然比紫色更讨女孩子喜欢。 裴晚照的眼睛一时比水晶还要璀璨,整个人都像是在放光:“这是宝石” “对,从海外来的红宝石。”薛湄说,“我得了两颗。那么多的宝石里,就只有两颗最大的。 一颗红宝,一颗蓝宝。蓝宝我打算送给太子殿下;那能与之相匹配的自然就是你了。这个给你。” 薛湄说着就把盒子塞到她手里,裴晚照静静地捧着这盒子,一时什么话也不知道说了。 这种名贵无比的宝石,如此大,就像德妃娘娘的那颗传世宝一样,白姐姐说拿就拿出来,还一口气拿两颗,且又是这么尊贵的红。 这红是太子妃能用的红,是将来皇后娘娘能用的红。 裴晚照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适合的礼物,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贵重的礼物。 她很是感动,便不由语带哽咽:“白姐姐你对我太好了你对我这么好,我得我得” 她不知道用什么还礼才恰当,想了半晌才说:“我得给你绣条裙子。” 说着,想起那裙子上千百条褶皱,裴晚照又想哭了。 她那双鞋都不知道哪年能做完呢。 薛湄忍俊不禁:“绣条裙子也可以,绣梅花吧,我喜欢梅花。” 裴晚照有点心虚:“得好几年才能做完。” “没事,你还小,我也还年轻,我们后面不止好几年的活头,我们是好几十年的活头。所以你慢慢做,我不急。”薛湄说。 薛湄成功的把裴晚照哄开心了。 她哄女孩子实在很有一招。她要是个男的,穿越到这个年代,肯定可以妻妾成群。虽然这三观不太对。 裴晚照把礼物放好,又让丫鬟服侍她更衣,外面就套了薛湄送她的那件斗篷,她和薛湄一起出门了。 从裴家出来,马车拐过两条 街就走不动了,前面是最繁华的地带。街上人流涌涌,男男女女,个个都是一张喜悦的笑脸,又被灯火一照,更显得喜气洋洋。 元宵真是个好节日。 裴晚照和薛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赏灯,然后目光就看到一白衣人,他手里拿了一张小兔子花灯。 兔子花灯是明角材质的,精巧可爱,他拿在手里显得有些不协调。 裴晚照已经认出了他,欢欢喜喜跑着上前:“太子哥哥” 她一把扑到了薛池怀里。 薛池穿一件月白缎面羊皮里衬的大氅,衣裳很厚实,摸上去又软软的,裴晚照恨不能躲在他的大氅之下,不出来了。 街上不乏亲密的男女,薛池只是抬高了双手站立,并没有推开裴晚照:“有人跟着,莫要撒娇了。” 裴晚照想到,她将是太子妃,以后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要做出表率。 她如果丢脸,丢的就不仅仅是自己的脸,还有太子哥哥的。 她果然松开了,规规矩矩站好。 薛池就把手里拿着的兔子花灯递给了她:“刚才买的,瞧着有趣。” 这个时候,薛湄就没有跟上前,她立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摊面前,挑选礼物。 这个兔子花灯,其实是薛湄买好给薛池,让他送给裴晚照的。 裴晚照正想要一盏兔子花灯,拿在手里很是欣喜:“我可太喜欢了,多谢太子哥哥。” 薛池觉得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好处,小孩子的感情是真挚而热烈的,并且没有羞愧,她总是大大方方的。 喜欢就是喜欢,高兴了就很高兴,不用人去猜。这让人哄她开心的时候很有成就感,好像一块糖就能换来她甜甜的笑。 大人的世界复杂多了,就没有如此澄澈的喜怒哀乐。 “太子哥哥,你是一直在这里等我和白姐姐吗”裴晚照又问他。 薛池点点头。 这是他和薛湄约好的地方。 他们俩看向了薛湄,薛湄远远冲他们微笑着,走了过去。 而后,他们三个人便一块儿逛了元宵灯会。萧靖承要来的,被薛湄阻止了,因为她不能丢下裴晚照一个人,对这样对裴晚照和大哥的名声都不好。 但薛湄已经是一个大灯泡了,她不能再带个灯泡,玩灯泡套娃,那可就太让人讨厌了。 正文 第859章太子大婚 元宵已过,年味就淡如水。 新年过完了,各种事情就忙碌了起来,薛湄的生意又多,名下的产业无数,她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而她之所以这么忙,是因为戴妈妈回梁国去了。 跟离开梁国时候的一样,戴妈妈先打头阵,替薛湄准备好一切,这样薛湄回去的时候,就不至于冷锅冷灶的,也不至于想用个下人都不顺手。 戴妈妈是薛湄那钱庄幕后的东家,她一走,薛湄就要履行她自己的职责,光这一项对账都把薛湄累的要死。 萧靖承每晚都会来和她见一面,这算是薛湄这些繁忙日子里唯一的安慰。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萧靖承偶然会给薛湄出出主意,或者讲外面的趣事给她听。 他是个闲散王爷,平日里打听出了很多的八卦,都告诉薛湄,薛湄乐不可支。 她觉得萧靖承像是解放了天性,一旦不打仗了,不是白涯镇的主帅了,他就像个纨绔子,成天游手好闲。 薛湄特别爱这样的他,因为他轻松,薛湄就会感受到快乐,她并不喜欢紧绷的日子。 好像只是转瞬间,下了几场春雨,庭院的腊梅还没有凋谢,桃花也刚刚打了花苞,三月就来了。 三月的阳光,温暖而明媚,空气湿润,水润丰沛,让人觉得很舒服。 大哥大喜的日子,就在三月初一。 更巧的是,三月初一也是太子妃的生辰,她才满十一岁,仍然是个大孩子。 太子大婚,跟民间的很多风俗不同。 首先,太子不需要亲迎。他不需要去给女方的父母和祖宗磕头;其次太子大婚,也免了拜堂那套俗礼,不会让一堆亲戚围观。 二月底的时候,抬到裴家去的陪嫁,被重新抬回了东宫;裴家给太子妃准备的十二名陪嫁下人,也提前到了东宫,领了各自的差事。 到了三月初一这天,太子妃早早起来梳妆打扮,穿了凤冠霞帔,先去家庙磕了头,然后又给祖父母c父母磕了头,就有礼官牵引着出门。 礼官一共有三人:一名正使,两名副使。这三人多半会由礼部的官员直接担任。 他们有一套固定的说辞和程序,太子妃只需要保持脑子清醒,跟着他们走即可。 从裴家出来,太子妃要到皇城门口,然后太子会在皇城的大门口等候。两人去皇帝和皇后那边,给帝后磕头。 磕完头之后,就要去祭祀太庙。 这个祭祀,群臣与皇族众人都要参加,极其热闹,也是太子妃第一次见大臣们的机会;等她真正成了皇后,封后大典的时候,这个程序还要再来一次。 祭祀结束,差不多也就中午了。 太子妃被送往东宫她的新房,太子要留下来答谢皇帝与朝臣们。 中午的时候,东宫会象征性的摆几桌宴席,邀请的都是王公贵族,没有什么闲杂人等,也不准喧闹。 太子这个时候人是不能回寝宫去的,直到傍晚,他才可以去看她的新娘子。 和普通人家的婚礼相比,太子的大婚有些单调乏味,太过于严肃正统。 当然,好处就是稍微轻松一点,不管是新郎新娘还是双方家长,都不需要太过于操劳。 因为没有人闹洞房,和新娘子一起出入的也是正式场合,红盖头遮住了裴晚照的脸,让这种不和谐感减轻了很多,薛池没觉得今天有多难熬。 他反而是想:“大婚这就结束了不过如此嘛。” 好像高高提起c轻轻放下,他什么滋味也没尝到就结束了。 就这样到了新房,又要到固定的时辰,太子在喜娘的指导下,挑起了喜帕,和太子妃喝了交杯酒,算是完成了所有的仪式。 而后贴身服侍的人,会上来给他们更衣c卸妆。 薛池很快就弄好了,但太子妃那边却很慢。 太子妃今天弄了头发,带了假发髻,光拆这满头的首饰和发髻,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今天梳头也折腾了头发,于是洗头的时候又是一番折腾。 古代人洗头,又有各种讲究,类似后世上护发素蒸一蒸这个程序,她们是每次洗头都有的,用特殊的药膏,裹上热毛巾。 等裴晚照洗好头,头发香香的,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然后又是洗澡,等头发干。 待她出来的时候,已然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薛池坐在临窗炕上,原本只是拿一本书看着打磨时间,但看着看着自己就看入神了,不知不觉一本书翻完了, 太子妃才出来。 她一身素净的白绫里衣,披散着半干的头发;头发及腰,乌压压的披散肩头,让她看上去更像个小孩子。 因为是这么个小孩子,薛池对着她没有什么紧张c期待的感觉,他此刻的心里也是很放松c很惬意的。 她问裴晚照,“你感觉如何累吗” “太子哥哥,我不累,但是我饿。”裴晚照说,“我早上就没怎么吃,中午喜娘也不许我吃,怕我坐不住。到这会儿,我已经饿死了。” 薛池:“” 新娘子的喜服极其复杂,反正想脱下是很难了,整个婚礼过程中是不能上厕所的。 为了防止新娘子憋不住尿,从早上起来就不能吃喝了。 中午,虽然有很长时间的空闲,但是在新郎挑喜帕之前,新娘子也只能坐着不动,这就特别受罪。 裴晚照今天的头饰至少八斤,夹得她脖子酸痛难当;而身上的披挂,加起来可能也有个七八斤,她的肩膀和腰背一直都是痛着的。 但她知道,今天如果出丑,那就是大问题了,所以她一直很忍着。 因为痛苦,所以她反而没精力关注自己饿不饿。 直到一身枷锁似的衣裳头饰被拆了下来,她泡了个热水澡,这会儿人舒服了,轻松了,别的地儿不痛了,胃就开始闹腾了。 她快要饿死了。 薛池被她这么一说,生出了内疚感,她小孩子没注意到,他怎么也忘了这茬 东宫是有小厨房的,平时就负责给太子开小灶,薛池赶紧让人去做了夜宵来。 “我要吃香酥鸭子,油炸小肉圆,还有烙得香香的鸡蛋饼” 陪嫁的丫鬟们想要提醒她,但太子抢先了一步,对旁边小内侍说:“小厨房说一声,就要娘娘点的这些。” “娘娘”裴晚照咀嚼着这个称呼,忍不住嘿嘿笑了。 她在那里傻乐,娇憨无比,又十分可爱,薛池忍不住也露出了笑容。 正文 第860章溜了溜了 薛池大婚之后,新婚的第一夜,并没有睡在请自己的寝殿。皇帝有圣旨,太子妃及笄之后,他们俩才可以圆房。 第一个晚上,薛池睡在稍间的暖阁里。 三朝回门,德妃那边给裴家送了大礼,风风光光安排太子妃三朝回门。 因为三朝回门,新郎官人还是要给新娘子的父母和祖宗磕头,太子是不能去的。 回门之后回来,薛池问裴晚照:“今天怎么样家里可热闹” 他像个长辈,对裴晚照处处尽心。 裴晚照便一一说给他听:“我舅舅他们也来了,好像是我成亲那天到的。但那天早上起来我就梳妆了,没看到。我很喜欢小舅舅,他以前在我们家住了很长时间,这次小舅母也来了” 她他喋喋不休说着自家的趣事,薛池在旁边听着。 要说裴晚照娇气,她一个人出门,一个人回门,没有跟薛池抱怨半句,倒也并不娇气。 这是皇家规矩,她很懂的。 薛池便觉得,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孩子,不管怎么娇惯,基本的礼数还是知晓的,教养得很好。 因为裴晚照样样做得都很好,让薛池觉得略感亏欠她的,就忍不住想多疼她一点。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问她:“这次回去有没有吃饱” 裴晚照摇摇头,说:“今天的菜都不是我喜欢吃的。” 裴晚照的口味稍重,一些清淡的饭菜,她就不是很喜欢。一般大户人家,包括宫里都有这样的规矩,来了贵客,食物以清淡为贵,就是保持食物的原汁原味。 “让小厨房再给你做些吃的”薛池说。 裴晚照说好。 薛池对她这么好,是因为接下来的安排,怕她可能接受不了。 这个是德妃安排的。 宵夜上了,有一道银鱼羹,裴晚照很喜欢吃。 薛池坐在旁边,和她闲聊起来:“明日之后,你恐怕要搬到德妃那边去住。” 裴晚照没有薛池预想中的失落,她点点头说:“我知道的,祖母告诉我了。因为我年纪还小,先由德妃娘娘教养几年,长大了才能重新回到东宫来住。” 薛池便觉得自家,从上到下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小孩子。 他愧疚加深了,就说:“我去跟德妃娘娘讨个恩典,每个月接你回来住两天,给你做好多好吃的,这样可好” 裴晚照自是欢喜极了:“那太好了,太子哥哥你真疼我。” 薛池:“” 原本难以启齿的事,被裴晚照弄的,好像是一件很好的事。薛池让她快去吃宵夜,又跟她说,自己如果空闲,也会常到德妃那里去坐坐,去看看她。 裴晚照,自然是欢喜。 薛池在说这个话的时候,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抽出时间,时常去德妃那里关怀一下小晚照。 他也没想到变化如此之快。 三月初六,他子大婚喜庆的,气氛尚未散尽,皇帝突然宣布要出征岭南。 “出征,和谁打仗野人吗” 朝臣们一头雾水,便听到皇帝说:“岭南气候温暖,水土肥沃,朕打算在那里建一个行宫,开拓出更多的耕地,为苍生谋福。” 朝臣们:“” 皇帝这是认真的,还是打他们土地的主意呢 现在蜀中的土地,不是够用吗虽然望族们占了很多土地,但他们也会佃给农户去种,谁也没饿死呀。 如果反对皇帝去开荒,他会不会让望族们把土地让出来 “陛下,现如今国泰民安,耕地也够用,怎么突然又要开开荒岭南之地多瘴气” 皇帝摆摆手:“瘴气不值一提,朕有办法对付它。朕听说岭南有一年三熟的稻子,朕要亲自去看看。” “那国事如何” “由太子监国,诸公辅佐太子。”皇帝轻描淡写的说。 老头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去,应该是不会再回到宫里来了,他多半会老死在岭南。 等他几个月不回来c几年不回来,朝臣们估计就要盼着他回来退位了。 所以,任何时候都不用急着去做决定,总会有人比皇帝更急的。 建弘帝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要去岭南了。 众朝臣与王公贵胄,好像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为何皇帝对立下太子,如此着急,又对太子大婚这样上心。 原来,陛下早有了大计。 他去岭南,到底是何用意 朝臣们私下里各种猜测,都觉得皇帝等着他们反对,人家对他们的田产动手。 总不至于真的是什么开垦岭南吧,那可是野蛮之地。 大家如此猜测着,就没人反对了,看皇帝这台戏怎么唱下去。 “听说那有一年三熟的稻子。” “那稻子估计都是些野稻,吃不了的,要是上好的粮食,这一年三熟,早就有人去了。” “熟不熟另说,岭南可是瘴气肆虐,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岭南,除非那些野人。” “先太子姜琷在岭南多年,那里真有财富,他不早发财了吗他去的时候灰头土脸,回来的时候也是灰头土脸,什么也没得到。” 好在薛池心里早有准备,而他也做了一些安排。 皇帝说走就走,十分潇洒。与他同行的,除了五百名精锐的侍卫,就是靖王和成阳侯。 “是成阳侯跟陛下说岭南有,财富有水稻,陛下才去的。” “此女到底是何用意” “靖王怎么也去了” “你们还不知吗靖王早就被成阳侯迷上了,一直跟着她跑。成阳侯要去,靖王肯定会去的。” 众人这才了然。 三月初十,一支船队外表简单,黑漆船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码头。上上下下搬运东西的年轻侍卫们,个个手脚轻快。 晨雾里,江面上一片安静,京都还沉浸在睡梦之中。 建弘帝身边靖王着一件轻便的铠甲,倒也挺像那么回事。薛湄立在旁边,身边只带了她的丫鬟锦屏和照影两人。 薛池与四位皇帝的心腹大臣,也在码头相送。 “朕这一去,就当是去见一见大好河山。岭南若有财宝,那正好,活该咱们楚国兴旺;若没有,也就当朕走了一遭。朕与蒙田将军,十多年未见,就当朕去探望老友了。”皇帝说。 薛池与四位大臣道是。 清晨升起了第一缕骄阳,皇帝踏上了甲板。船队出发,水浆轻轻划破了水面,很快船只就消失在晨雾里,静的像从未存在过。 就这样,皇帝溜了。 正文 第861章儿女都是债 水流而下,一路上极其通畅。每天到了傍晚的时候,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码头停泊。而码头附近,总有一两家饭庄一到两家客栈,供人歇脚。 码头还有仓库。 码头的收费都不贵,客栈干净,饮食新鲜,这些人很有张驰,像是训练有素。 一连停靠了三次,皇帝就察觉出不对。 “怎么这几个码头,这些人,办事的手法都如此一致”皇帝跟薛湄说,像是自言自语。 皇帝很少出宫墙,但他的目光这般犀利,可见朝堂上那些政客,有多难对付,让天天坐在家里的人都能炼得这般敏锐。 “陛下,这些码头都是袁家的。”薛湄如实道。 皇帝错愕:“袁家他们家怎么会有码头。” “陛下您可能没有意识到,每个修建码头的地方,那一块原本水域是堵上的。您把它挖开疏通,您就是你的了。”薛湄说。 这个年代的土地是私人化,国家收取的是人口税,而不是地税。 而这个年代又地广人稀,人口的稠密不及后世的万一。朝廷为了鼓励多开垦出良田,几国都有这样的政策:荒地谁开垦了就归谁。 水域闭塞的地方,种不了庄稼,养不了鱼,一般都是荒芜之地。这样的地方开垦出来又没什么用,所以不会有人留意到它。 薛湄就是一路走,一路看到了这些情况,并把它告诉了袁家。 皇帝的脸沉了沉:“这么多吗” “陛下,您就没发现,我们这次水路走的特别通顺嘛走了这么多天了,侍卫们都没有用过纤绳。”薛湄问。 古代水域不是相通,有些地方行船划不了,就需要用纤绳拉着船走。 然而,他们这一路,的确还没遇到。 皇帝:“” “以前有句话这么说:要想富,先修路。运输是经济的血脉,路就是血管。所以,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路通,总归是件好事。”薛湄又说。 皇帝突然瞥向了她:“这件事,不会凑巧跟你有关系吧” 薛湄:“是,这是我的主意。但我为的不是袁家,而是整个楚国。” 皇帝:“” 接下来几天,薛湄一直跟皇帝讲述这件事。她一直告诉皇帝要有信心,任何时候都不要害怕,商人做的太大,同时,又有约束他们的办法。 水路的通畅对楚国的经济而言,是很有利的。袁家做了件好事,所以暂时,先不要对袁家动手。 “如果袁家进一步做大,你打算怎么办”皇帝问薛湄。 薛湄:“刺杀了袁家现任家主,以朝廷的名义,鼓动袁家分家,把一股强大的势力分裂成几个小势力。 接下来,就不需要朝廷再出什么力气,只需要偶然在他们兄弟之间挑拨一下,他们三个先斗起来。 到时候,水路打通了,不需要朝廷出一份民力,免得后世的御史骂陛下您;同时它又能促进交通的便捷,经济的繁荣。” 皇帝:“如此简单” “这是最方便的办法。人家兄弟三分了家,朝廷挑一个人,给予奖励,甚至扶持,其他两个能甘心吗 挑拨的办法有千万种。亲兄弟之间杀起来,可比仇人狠多了。”薛湄说。 皇帝:“” 他看了眼薛湄,觉得这孩子心里能装得下一个天地。她好像不屑于玩弄权势,否则这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就是他。 皇帝想起了前不久造反的那个成兰卿。他此刻终于明白,其实成兰卿是想成为薛湄这样的人,只可惜她能力不够,没有做到。 相反,真正有能力的薛湄,看上去像个混吃等死的,一点追求也没有,毫无杀伤力。 这才是真正的可怕,杀能杀人于无形。 所有人的命数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皇帝:“你跟朕说这些,不怕朕杀了你” 薛湄捂了捂胸口:“陛下,我可是把您当自己人,才如实相告。您反过来威胁我,那我以后什么也不说了。” 皇帝:“” 皇帝对儿女们都很淡薄,他有时候就很嫌弃自己的孩子,觉得他们享受了不应该属于他们的荣华富贵。 他不偏爱任何人,所以公主们也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撒娇c耍横。 皇帝想了想,若他有个偏疼的女儿,大概就是薛湄这样子的:忍不住让他头疼,又让他打从心眼里喜欢。 “你呀,到底太年轻了,当心养虎为患。”皇帝说。 然后皇帝这天 上岸休息,就派了自己的两名侍卫,返回京城。 他既然知道了,他就得做一番布置。老皇帝一生都不能允许自己的国土,在他眼皮底下失控。 薛湄觉得,他会把好好的血脉给堵住。 但还好,袁家的事基本上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现在哪怕堵住了,危害也不是很大。 薛湄轻轻地松了口气。 萧靖承一直陪在薛湄和皇帝身边,他的话不多,只是默默做事。 船行了第十五天,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他们似乎到了岭南的边界。但依照地图来说,应该还有一半多的路程。 这天的闷热,是因为要变天了。 下午起了风暴,暴雨如泼。风暴将一小片树林给冲开了,露出一个小的分流。 分流那边,有很大的瀑布。等暴雨停了,已经是傍晚了,夕霞满天,皇帝皇帝对那块瀑布很感兴趣,正好这个时候雨已经停了,他提出要去走走。 薛湄:“陛下,这是临山,又刚刚下了暴雨,当心有什么猛兽被冲出来,也要担心山体滑坡。” 皇帝:“你也太小心了,哪有那么多意外” 萧靖承在旁边说:“我和侍卫们带着火铳,若真有了猛虎打回去做虎皮。” 他说着,还给薛湄使了个眼色。 薛湄:“” 她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其实皇帝是坐船坐烦了,想找个地方下船去看看。正好这一块有个大的瀑布,他觉得很有趣。 几个人就上了岸。 萧靖承点了十二名侍卫,每个人手里一支火铳,跟随着他们。 皇帝喊了薛湄:“你也来,不要偷懒。总在船上坐着,骨头做松了,容易生病。” 薛湄没办法,觉得跟他们一起,沿着那个支流的沙滩往上走。 天气不冷不热,吹面的风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意,沙滩上踩上去软软的,薛湄也觉得很舒服。 那瀑布近就在眼前,瞧这的确是从天而下,很是壮丽。 去看看也不错。 一行人缓慢而行,侍卫们将皇帝护在中间,前后左右皆有护卫。 瀑布之下,涛声如怒,皇帝似乎格外好奇,围着这瀑布转悠了很久,直到天色黯淡了下去。 “去把炉子搬下来,今晚就在这沙滩上做些吃的,赏赏夜景。”老爷子兴致很好。 薛湄却总感觉不安。 这里是真正的荒郊野外,有野兽出没,况且临河什么虫子都有,万一 但是皇帝兴致高昂,薛湄也不好扫兴。 正文 第862章蛟龙 老人到了一定的年岁,就会像小孩。 比如说建弘帝,他老人家坐船累了,又不好意思直接抱怨,就非要在瀑布不远处的滩地上修整。 水边有蚊虫,但薛湄带了很多的蚊香,效果特别好,点在四周,做了驱虫之用。 薛湄还准备了一个简易的烧烤架,在船上就能弄,可以吃点烤鱼,只是一直以来,码头都可以休息吃饭,她没用上。 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船上有很多新鲜的鱼,都是侍卫们今早从码头出发的时候,从渔夫那里采办的。 薛湄拿了几条鱼,亲自动手处理。都是新鲜的,薛湄还需简单收拾下鱼。 她拿了一把菜刀,打算去河边弄的时候,突然瞧见水边有什么在动。 她心下一惊,大声道:“那是什么所有人后退” 她声音很大,有两名在河边拎水的侍卫急忙退上岸,其他侍卫们退到了皇帝身边,前后左右保护了皇帝。 众人再看,却发现是一截伏在水面上的木头。 建弘帝忍不住乐了:“枯木而已,看你吓的。” 侍卫们正要松一口气,萧靖承却留意到薛湄脸色好像不太对。 他抓起一条鱼,朝那木头扔了过去。 大将军王天生力大无穷,又爱耍枪,准头那是十足的。 活生生的鱼朝着枯木扔了过去之后,那枯木倏然跃起,将鱼接住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变了脸。 建弘帝在侍卫们的簇拥之下,急急忙忙后退数步。 “是蛟龙” 建弘帝的声音,居然有点兴奋。 “朕早就听闻岭南有蛟龙,只可惜没有勇士能抓到它。遇到蛟龙的,都死在它的爪下,成为它的腹中物。蛟龙不仅仅会水,还能陆地行走,朕今日是遇到大家伙了。”建弘帝道。 薛湄:“” 都这个时候了,他老人家还有空科普。 古人说的蛟龙,一部分是指神话传说,另一部分就是指鳄鱼。 薛湄之所以如此警惕,是上次她和锦屏路过这段水域的时候,遇到过一次鳄鱼。那次运气很好,那是一条急着产卵的鳄鱼,并没有攻击她们。 现在 薛湄觉得,火铳都可能打不死这只鳄鱼。它在水面那么惊鸿一瞥,都可以想象它的巨大。 她可以往空间里一躲,皇帝c侍卫和萧靖承怎么办 这个时候,萧靖承瞧见了薛湄的烧烤架子,他一把拿了过来。 他用力将烧烤架掰断,半截铁棍就在他掌心。他和侍卫们都带着火铳,故而他把烧烤架的铁棍插在火铳枪管里。 有点松,他拿出来,撕下一块布,将铁棍裹紧了再塞。 “还可以”他试了试手,一柄自制的诡异长枪,就出现在他掌心。 侍卫们都看着他。 众人都知靖王得宠,也只他纨绔草包,武艺稀松平常。 突然见他如此,侍卫们只当这位王爷害怕了,要弄点长武器自保。 就在这时,鳄鱼吃完了萧靖承扔给它的鱼,也观察好了四周的环境,突然从水面跃起,爬上了岸。 侍卫们齐齐色变。 所谓的“蛟龙”,原本就被神话得很可怕,再看它体型巨大,站起来比侍卫们还要高,行动又特别迅速。 它遍体似枯木,一看就是皮革坚硬不可摧,这个时候点火铳,恐怕来不及。 建弘帝的心情,却格外的兴奋,浑身的热血都在沸腾,他并没有恐惧感。 薛湄在这个瞬间也快要吓疯了。 天色黯淡,她在考虑自己快速进出空间是否会被侍卫和皇帝发现,萧靖承已经朝着鳄鱼奔去。 他速度极快,鳄鱼的速度更快。 下一瞬,他手里的自制长枪,顺着鳄鱼的嘴巴捅了进去,将它死死定在了沙滩上。 鳄鱼还没死,扭动着身躯与尖牙,薛湄快速冲了过去,将一枚氰化钠药丸扔进了鳄鱼口中,趁着鳄鱼要咬她的时候闪进了空间,在空间里快速后退之后再出现。 她跌坐在两三米之外,快速往回跑。 庞大的巨鳄被钉在地上,身躯突然不动了。原本以为它要折腾一两个时辰才会死,没想到如此快。 铁棍快要弯了,萧靖承的胳膊似乎被鳄鱼的尖牙碰到了,鲜血浸湿了他的衣衫。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薛湄大声呵斥,“扛着老爷,快点” 出了京城,为了一路方便,建弘帝自称姜老爷,薛湄是他的养女,萧靖承是他儿子,侍卫们都是他家护院。 侍卫们也不顾还在兴奋看热闹的皇帝,将其扛起。 萧靖承后退,一把也扛起了薛湄。 他们这些人足下功夫了得,很快就退回了船上,急急忙忙开船。 半个时辰之后,薛湄已经替萧靖承做完了缝合,脑子里还是有点懵。 她说萧靖承:“你怎如此莽撞若你没有一举成功,它会把你咬成两截的。” 萧靖承:“没有人带适合近战的武器,我冲上去有五成把握;我不冲,就会死人。” 建弘帝从头到尾都不惊惶,他很想近距离看清楚“蛟龙”,那可是传说中的猛兽。他想象的计划是,侍卫会阻拦在前面。 蛟龙吃了第一个人,不可能连续吃很多。刚刚它吃鱼就耽误了一点时间。这畜生贪婪,杀心不重,遇到了食物要先吃完。 所以,用一名侍卫喂饱它,他们有逃跑的机会。 甚至,那蛟龙被喂饱了,可能自己就撤了。 建弘帝是个冷血的帝王,他遇事的瞬间,总是比旁人想得多几步。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靖王爷彪悍如此,敢跟蛟龙一战,甚至成功了。 侍卫们退了下去,萧靖承的伤口被处理好了,薛湄和他c皇帝三个人坐在宽大船舱里,彼此沉默了。 这个时候,皇帝突然开口了:“大将军王素有常胜不败的美誉,看来不是你的下属恭维,你的确是武艺超群,又力气极大,天生就是为战而生。” 薛湄错愕看向了建弘帝。 建弘帝回视她:“你如此惊讶,怎么,你以为朕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得吗” 薛湄:“” 萧靖承忍着伤口的痛,笑了笑:“父皇圣明。越往南走越炎热,我能否把这假面具给摘了” 薛湄:“” 你怎么还得寸进尺了呢 正文 第863章坦白身份 这个晚上,薛湄从厨子那里借来了小炉子,弄了个简易的烤架她那个精致的,喂给了鳄鱼。 船走了一段路,就停泊在水中央。 夜里行船是不太适合的。这不仅仅是船夫们的迷信,的确遇到了暗礁都看不清。 推开了船舱上的小窗,下过暴雨的河面凉飕飕的,薛湄添了见短襦,正在炉子上弄烤鱼。 建弘帝和萧靖承对坐,一边吃薛湄弄出来的烧烤,一边闲聊。 “朕是去年突然发现,你进宫之后再也不肯吃甜点。”皇帝道。 皇帝果然不太琢磨靖王。若不是萧靖承太过于消极怠工,皇帝也发现不了。 “而后想想,这件事不太对,朕就派了密探去查,才知道梁国的大将军王和靖王居然有八成相像。”建弘帝又道。 剩下的,就不需要猜测了。 萧靖承问:“怎么没把我抓起来,还准我伴驾” “你对朕有没有恶意,朕难道看不出来朕一开始也很疑惑,你到楚国来做什么。这些年,你若是想要耍心机,朕连太子之位都给你了。 但毫无建树,既没有人脉,也无名望,甚至也没什么钱财。想来想去,你是不屑于要朕的什么。你来楚国,定然是为了她。”皇帝道。 他说着,指了指薛湄。 薛湄:“” 萧靖承:“” “朕年轻时若遇到这样的女子,哪怕再危险,朕也要跟随。况且,你既然能取代靖王,靖王肯定在你手里。 再想想,阿梦说不定也在你手里。”皇帝道。 这也是为什么皇帝没有轻举妄动。 他儿子c儿媳妇,都在人家掌心捏着。 “靖王不在我手里,他在梁国做大将军王,阿梦倒是在庆州带孩子。”萧靖承道,“等我回去,靖王就回来了。” 建弘帝没有再往下问。 他好像对这件事,心里也存了一点敬畏。比如说,真正的靖王去了哪里 那个去了梁国做大将军王的人,他又是真的靖王吗 皇帝从来没有感受过靖王的变化,但萧靖承这个人,特征很明显,他那紧绷的肩膀,到底有些不同寻常。 有很多时候,他的言行举止,透出来的那种气质,就是一个征战杀伐多年的人。 这一点瞒不过老皇帝的眼睛。 老皇帝是去年才发现儿子被换了的,萧靖承的破绽越来越多,特别是甜食,他吃不下去。 所以说,老皇帝对儿子的关心,也不过如此。若那个去了两国的人不是他的亲儿子,那也是他活该,他从来就没有发现儿子不对劲,那又有什么资格苛求一定要是真的呢 反正萧靖承表明身份了之后,靖王就更不会做什么对楚国不利的事,也不会做什么对老皇帝不利的事。 老皇帝需要有这么一个人,来发泄他对当年那个拼死相护他的妃子的内疚。 仅此而已。 老皇帝一生中,都在自己挣扎,在最苦难的时候,母亲c儿女都需要他的庇护,却没有一个人会来帮他,这就导致他对很多人的感情都很淡薄。 他有时候甚至恨自己的这些亲人,觉得他们全是拖累他的。 萧靖承聊了之后,皇帝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萧靖承说:“你可以摘了面具,就说你是朕找过来的侍卫首领。之前装成靖王的模样,不过是为了让大家安心。” 萧靖承大喜:“多谢父皇。” 皇帝看了眼他:“你占便宜,还占上瘾了” 萧靖承:“” 老皇帝又想了想,薛湄一直是把太子叫大哥的。她是太子的义妹,也可以等同是老皇帝的义女。 若萧靖承娶了薛湄,就是老皇帝的女婿。 一个女婿半个儿,被他叫一声父皇,也的确不值什么。 就这样,萧靖承第二天就摘了面具,侍卫们的确是吓一跳。 这五百侍卫,其中有三人是高级将领。但他们没有跟萧靖承打过交道,不认得他,只知道这人身上有股气场,很难接近。 皇帝便同他们道:“这是成阳侯向朕引荐的人,今后你们都由他统领。” 萧靖承便道:“在下姓萧,以后不到之处,先陪个不是,诸位多担待。” 侍卫们便称呼萧统领;其他侍卫首领的称呼他为萧老弟,几个人地位平起平坐,却又对他满腹狐疑。 这样一路南行,好像变得更顺畅。 当天用过了早膳,出发的时 候,薛湄在船上发现了鳄鱼皮。 原来,昨晚半夜,老皇帝还派侍卫,去了那个河滩,看看那蛟龙死了没有。 发现它真的已经气绝身亡,侍卫把蛟龙的尸首带了上来。 皇帝说尸体不好保存,便只要了一张完整的蛟龙皮。 薛湄看到这里,很是无语。 她数落皇帝:“那东西,一口能把人咬成两段,可再也没有那么顺手的兵器了。 你派侍卫去,若还有它的同伴潜伏,岂不是让人送死吗明知有危险,还让自己的手下去送死,此乃仁君所为吗” 皇帝被她说得有些尴尬,同时又很气恼:“你还数落上朕了,朕还没有找你算账呢。” “我有什么事我来楚国之前,该换的人就换过了。”薛湄说,“这可赖不着我” 皇帝:“ 老皇帝被她气的不轻,决定不理她了。 薛湄而后想想,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毕竟在皇帝和侍卫们眼里,能为皇帝赴死,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是能光耀祖宗十八代的。 所以,皇帝派出去不是送死,而是给家族争光。 皇帝平白无故吃了一顿挂落,没有好心情,但薛湄告诉他,蛟龙的皮肉不赶紧炮制,很快也会腐烂,晒是不行的。 皇帝一听,决定和薛湄握手言和,还问她:“你可有炮制之法” “现在市面上那些轻便的羊羔皮子,全是我的炮制之法,这上面我是行家。”薛湄得意的炫耀。 皇帝决定不和她一般见识,只催促她赶紧把这张蛟龙皮炮制好,他要拿回去挂在他的龙椅上。 他心情有些激动:“那才是真正的龙椅。” 薛湄:“” 你们这些没什么见识的古代人,可愁死我了 她一边发愁,还是在侍卫们的帮忙之下,将这张鳄鱼皮给炮制了出来。 等他们船真的到了岭南,蒙田将军带着士卒们在码头迎接的时候,鳄鱼皮已经怕炮制妥当了,看上去都没怎么变色,凶猛异常,活灵活现。 皇帝满意极了,一见面就要邀请蒙将军去看他的蛟龙,迫不及待要炫耀,跟小孩子一模一样。 正文 第864章百无禁忌 这一趟顺风顺水,船行了三十七天,顺利到达岭南地界。 楚国在岭南地界设了一个官衙,由蒙田大将军管理。 蒙田本身就是岭南的土人,骁勇善战,他家几辈是一族之长。在岭南千百个寨子里,他们是最大的寨子,很有声望。 为了防止蒙家起兵造反,独占岭南为王,皇帝就封了蒙田为抚顺大将军,着令其管理岭南,给了他一些兵器和权力。 蒙田大将军一族人从山里迁了出来,开拓平地,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县城;而后也有不少的族人迁出大山,但大部分还是维持原状。 县城不过五c六千户人口。 蒙田家的八成的族人,也还是住在山里,他们习惯了依靠山林为生。 皇帝亲自驾临,蒙大将军又震惊又兴奋,一直在码头等候。 终于把皇帝给盼来了。 野人受过的政治教育不多。哪怕读书识字,骨子里也和薛湄一样,有种外来者的无知无畏。 所以蒙田大将军看到皇帝,只感觉亲切有加,敬畏不足。 蒙大将军今年也快五十了,又高又壮,有野人王的气势。 一看到皇帝,他就哽咽着说:“臣无召不得入京,还以为有生之年,无法再见天颜。不成想,陛下竟亲自看望臣来了,臣受宠若惊。” 他说着就哭了。 皇帝是个老头了,虽然也挺高,但背有点驼。故而他需要抬手,才能拍着蒙田的肩膀:“好了好了,朕千里迢迢而来,不是听你哭丧的,朕又没死。” 薛湄:“” 皇帝仗着自己身体好,百无禁忌。 蒙田大将军就止住了泪。 他在人群里又看到了薛湄,也上前见礼:“白小姐,好些日子不见您了,您是跟陛下一起来的” “她现在是朕封的成阳侯,不是什么白小姐,不伦不类的。”皇帝插话。 蒙田大将军:“突然忘了这茬,我知道是封了侯爷的。” “大将军,你是日渐健壮了,不输少年人。”薛湄恭维他。 蒙田就很高兴,哈哈大笑起来。 蒙田大将军有些智慧,但没有那种政治老手的狡猾,他基本上还是一个心思很淳朴的人,没有摆脱野人的血统。 一到了蒙田的地盘,薛湄感受到了一种岭南独有的热情:直白c热烈又很真挚。 皇帝和蒙田重逢,显摆了他的鳄鱼皮,又叙了叙家常,就说起正事。 皇帝问蒙田,岭南可真的有一年三熟的水稻 蒙田就看向了薛湄,他知道是薛湄告诉皇帝的。 在这方面,蒙田也很老实,如实回禀:“陛下,岭南一年四季高温,水稻的确可以三熟。但并非遍地都是粮食,因为很多的荒地,耕地不足。” 这是实话。 区分野人和文明人的标志,就是他们是否会采用工具。 而工具就是用来种田c种地的。 岭南的百姓大部分就依靠山林生存,往田地里撒一把谷子,他们并不懂得插秧播种等,他们就是靠天吃饭。 蒙田没有欺骗皇帝,岭南的耕地的确很少。 想要开垦耕地,第一是需要大量的铁来制造农具;第二是新修水利。 这两者不是靠有钱c有人就能做到的,他需要朝廷的批准。 蒙田管辖内的村寨,从来没有饿死人,不种稻子可以打猎,采野果。 人只有到了被逼无奈的时候,才会向朝廷要这c要那的,否则谁去开这个口 蒙田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朝廷来改造岭南。 不管是朝廷还是岭南自己,都觉得这是一块荒蛮之地,自生自灭就可以了。 现在皇帝来了,还问起了一年三熟的水稻,蒙田其实是有点懵的,他都不知道问这个做什么。 “朕要在这里开垦荒地。从今日起,在这里设州府。蒙田,你不仅仅要担任大将军,还要担任知府。”皇帝开门见山。 蒙田山一样的身躯抖了抖,声如洪钟地告诉皇帝:“陛下,微臣不识字。” 皇帝:“” 薛湄在一旁忍俊不禁。 萧靖承见皇帝有些心急,便往前站了一步:“陛下,不如先休整,我陪着您到处走走看看。过些时候,再安排州府之类的署衙。” 皇帝也意识到自己的确太过于急躁。 他点了点头,让蒙田安排饭菜。 第二天,薛湄c萧靖承和蒙 田带的人,就开始陪皇帝走山寨。 山路特别难走,好在薛湄和萧靖承体力都不错,而侍卫们安排了软轿抬着皇帝。 一共走了三四处山寨。 第六天的早上,他们遇到了瘴气。 蒙田大将军都有点害怕,让所有人都不要出门,今天山路可能走不了。 他指了指方向,对皇帝说:“那个地方叫鬼谷,是一个又阴森又可怕的地方。” 薛湄就知道,那里应该是一个有死水的峡谷。不流通的水,加上各种动植物的尸体腐烂,蚊蝇遍地,就会在那里形成一定得瘴气。 这天他们就不能再往前了,直到两天后,有一阵清风吹来,那一股子瘴气被吹散了,蒙田大将军才带着他们继续往前。 到了第十日,大将军不往前走了:“再往里面就是深山了,深山里更危险。前面树林还会有野生的大象,这种畜生一脚能把人踩成肉泥。” 皇帝又心动了。 他老人家还没有见过野生大象,只是听人描述过,他很好奇了。 薛湄觉得皇帝也蛮可怜的。古代信息不发达,交通不方便,古人真的是什么都没见识过。 他们往回走,倒是没有遇到瘴气,因为现在是农历的四五月份,不是瘴气最可怕的时节。 要是再过一两个月,蒙田他们也不会轻易入山的。 回到了蒙田的县城,薛湄问皇帝:“陛下意向如何是打算回去,还是想多住些日子” 皇帝略有所思,不接薛湄的话,只是道:“朕看到了,水稻是成熟的水稻,现在都不到五月份,第一季的水稻就熟了。你没有骗朕,果然是有三熟的水稻。”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睛里有一种光,那是少年人才有的奋斗的光。 薛湄就知道,这老头肯定要在这里折腾了。 皇帝参观完了,一方面开始设立州府,同时打算在这里建一个行宫,以后他的儿孙们可以来这里小住;另一方面,就开始着手开垦新的田地,打算种第二季的水稻。 正文 第865章开荒的初步成果 开荒这件事,做起来也不算那么难。 想要这个地方变得宜居,各种虫子要减少;而想让此处不生蚊虫,办法有很多。 皇帝让萧靖承去圈了一千亩的范围,他要先把这一千亩坑坑洼洼的水塘c荒地全部改成良田。 蒙将军提了一些意见;而薛湄的意见,仍然只有一个:此地要宜居。 “陛下,咱们往荒地里走一走。我们要去找一种草。”薛湄说。 皇帝也觉得此地一定要宜居,但是他也见识到了蚊虫的厉害。 他们俩一边走,侍卫们跟在身后,皇帝就一边问薛湄:“你那种蚊香,造价几何” 他居然想把蚊香用来开荒。 薛湄:“陛下若想要灭掉此地的蚊虫,光靠蚊香是不行的,第一成本太高了,第二效果不理想。” 蚊虫的聚集地,会造成很多的微生物滋生,病毒c腐烂c恶臭都相伴而来,特别是有水的地方,再怎么弄都还是那个鬼样子。 蚊虫会让人生病,会让水腐败,会形成新的瘴气。 走到了一处荒地,水边难得清澈,不见蚊虫,薛湄到处找了找,找到了一大片的草,对皇帝说:“这种草叫辣蓼草,对付各种虫蚊,特别管用。 把它用水煮开,熬出汁,放凉之后倒在污水c粪坑等地方,能灭了虫卵。” 皇帝拔了一根草,闻着是有一种辣辣的味道。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皇帝明明很荣耀的,却故作随意的姿态,“朕这些年见过的人,都没有一个像你这般博学。” 薛湄知道皇帝故意试探她,但她就是不说。因为她的秘密,实在无从说起。 接下来,薛湄就一直帮着皇帝开荒;萧靖承是侍卫首领,负责保卫,以及组织人力。 先用辣蓼草,将三百亩范围内的污水c粪坑全部浇了一遍之后。 薛湄告诉皇帝,接下来就是疏通渠道c铲除杂草,引进活水。 “因为四周还都是荒地,水田要一直保持活水,这个时候就需要在水田里养鱼。”薛湄又告诉皇帝。 不仅仅种水稻,还需要养鱼,来保持水的活性,这样减少虫蝇滋生。 这是水田的治理办法。 水田之外的地方,则是把一些洼地全部填平;树洞里面也灌上放凉的辣蓼草水,然后把树洞堵住,杜绝了蚊虫在里面滋生。 各种烂木头都收集起来,晒干做柴禾,不能任由它湿漉漉落在地上。 如此一来,才短短一个月,这一片已经像模像样起来。 蒙将军带着人来看,也是惊呆了。 这已经没有什么荒郊野外的感觉了。 那种遮天蔽日的蚊虫都不见了,水田里的稻子生的很好;而稻丛也没有一重一重的蚊子c飞虫。 蒙将军错愕:“难道这就是天龙真子的气运,镇住了此地” 皇帝:“哪有什么真龙天子的气运,朕就是一老头,年纪比你大。遇到事要讲科学。” “科学”这个词,是薛湄最近常挂在嘴上的。 皇帝学会了,就频繁运用。 薛湄还教他如何制造草木灰,用天然的肥料给农田沃肥;如何用生石灰,洒在村落的门前屋后,防潮防虫。 三个月过去了,最炎热的时候,皇帝种下的水稻,也就是岭南的第二季水稻,成熟了。 黄澄澄的稻穗低垂着头,落在水面上;水田里的鱼儿,欢快游过。 一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 田岸之上,不远处的小村庄,住着这些跟皇帝开垦的人,村子里炊烟阵阵,鸡鸣狗吠。 丰收的那天,薛湄和其他人一起割稻子,累得她半死。 当皇帝等人要按照老办法,把稻粒一颗颗摔下来的时候,薛湄教他们如何脱粒。 她累得浑身臭汗,脸晒得红扑扑的;萧靖承看她这样,说:“你现在是个十足十的村姑了。” 薛湄看了眼他高高挽起的裤腿,以及那脚上的泥巴:“你也是庄稼汉,谁也别嫌弃谁。” 夜晚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些风,只是不怎么凉。 萧靖承和薛湄都能忍受岭南的湿热,两人坐在田埂上,把脚浸泡在田里,有鱼儿从薛湄的脚踝处溜过。 “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了这么一大片良田。”萧靖承笑着说,“我有点羡慕。” “你哪里是有点羡慕,你眼睛都放光了。”薛湄说。 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眼馋。 这三百亩的水田,可以养活至少一个村落的人;一年三熟的稻子,能给国家的粮仓填补多少,想想都令人激动。 “梁国往北,那边也有大片的黑土地可以开荒,你们浪费了。你要是羡慕,回头我带你去。”薛湄又说。 萧靖承:“” 建弘帝到了岭南之后,整个人晒黑了,也瘦了,但精神饱满。 薛湄以前看他,觉得他最多几年的活头;现在看他,估计他十年之内可能都死不了。 关于水利,薛湄又给他出了很多的主意,甚至教他如何用水力车,建弘帝把薛湄的每一个词都记住。 这方面,他非常虚心,处处都听薛湄的话。 等到了第三季水稻播下去的时候,时间也到了七月中旬。 依照薛湄的办法,现在哪怕皇帝走了,这些人也懂得如何开荒。辣蓼草是一个神器,另外就是活水。 用这两样,可以一寸寸的推进,把农田推向更荒芜的地方,占领它们。 薛湄和萧靖承都有话想和皇帝说,犹犹豫豫的,却不知怎么开口。 最后,薛湄觉得让萧靖承去说比较适合,因为老皇帝在萧靖承面前,不好耍赖,拉不下这个脸。 如薛湄去说,估计得被他驳回。 萧靖承告诉了皇帝:“我们得回梁国了。湄儿出来五年了,也该回去正正经经的成个婚。若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年底办喜事,拖着拖着又大了一岁。” 皇帝从鼻孔里喷了气:“是你小子等不及了” “我有什么等不及的我现在也享受丈夫的待遇。那个仪式,对我而言并不重要。”萧靖承说。 皇帝:“” 皇帝第一次有了自家好白菜被猪拱了的心情。 他有好多女儿,怎么以前嫁女儿的时候没有这种气愤不舍的感觉。 不管如何说笑,薛湄和萧靖承的确是要走了。 皇帝派了自己身边的侍卫,让人快马加鞭,回了趟京城,给太子带了一封信,与此同时,薛湄和萧靖承也从岭南出发。 他们俩也给京城发了一封信,让薛湄的丫鬟们都在码头等候。 薛湄的船队不打算进城了,他们接上了丫鬟们,就继续出发回梁国了。 正文 第866章上瘾了 回程时,船舱里就只有薛湄和萧靖承两人。 他们俩不分白天c黑夜的腻歪在一块,也并不会觉得累,彼此都是最舒适的状态。 萧靖承有强迫症似的,每天早晚必定要习武,保持他的体力;薛湄很懒散,往船头栏杆上一靠,看水浆划起的波纹,有时候能看一个时辰。 薛湄会用船上有限的调料,弄出各种烧烤吃。萧靖承并不是都十分买账,他很多时候都不爱吃这些乱七八糟的。 白天的欢乐在于两岸风景的倒退c水里跃起的鱼儿,以及说不完的闲话。 晚上的欢乐就会更多。 薛湄这个时候便觉得,萧靖承的体力,其实比他的年纪至少要年轻十岁。他有无穷无尽的精力,总是要发泄在薛湄身上。 薛湄有蛊虫在身,让她看上去像个十八九岁的小丫头,肌肤细嫩白皙,眼神明亮清澈,但她实际上已经是到了成熟的年纪。 她和萧靖承有着一样的渴望。 两人在这方面格外的和谐,每晚都要折腾很久,筋疲力尽了相拥着入睡。 在岸上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哪怕将来做了夫妻,也不能夜夜如此有空。 薛湄很珍惜,萧靖承也很珍惜,两人是一晚上也不肯错过。 锦屏和照影跟着薛湄,也在主船。然后这两个丫鬟表情有些尴尬,薛湄就知道夜里的动静没有瞒过她们。 她把她们俩换到了另一条船上。 主船上更显得安静c惬意。 萧靖承怕热,他白日甚至不想穿上衣,被薛湄制止了。 薛湄没有说不行,她只是道:“你热我也热,你不穿我就不穿。” 萧靖承:“” 他把薛湄抱坐在腿上,在她唇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 后来他就不再提此事了。 回去的时候船行的更快,八月下旬终于到了江城。 薛湄和萧靖承都是不打算下船的。 但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亲自到了码头,让他们俩先下船休息两天再走。 大哥是这样说的:“你们这一回去,往后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见。” 他那种无法遮掩的失落,让薛湄的心像被捏了一下。的确,薛湄也想再看一眼自己住过的庄王府,也想看看自己住的侯府。 没有了成兰卿,萧靖承用什么面目都没问题。 他跟着薛湄下了船。 他现在不再是靖王的模样,靖王府自然是不好明着进去住的。 但住到了薛湄的侯府,想回趟靖王府还是很容易,萧靖承正好也有些东西要带。 只是原本可带可不带。 丫鬟们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修竹不仅要自己回去,还要带女儿和丈夫一起回去见见自己的爹娘。 虽说卖身为奴,从此就是小姐的人,跟亲生父母没有关系。但落叶归根,人心里总是有这么个盼头的。 现如今,小姐给她们所有人都抬了籍,她们也是正常的人了。 哪个正常的女人不想走娘家不管娘家有多么不堪,生养自己的父母,总是心里最暖的那股牵挂。 彩鸢在楚国有很多事放不下。但她也想回去。因为她和卢文的事,总要有个交代。 一想到石永嫌弃红鸾的出身,彩鸢心里也有点打鼓。 但总要面对的。 卢文那憨憨不会嫌弃,但卢家其他人呢听说卢文现在能独当一面,很是干练了,在卢家举足轻重。 彩鸢捏了捏手指。 “总归要去看看的。”她如此安慰自己,姐妹们和小姐也是这样鼓励她。 至于红鸾,她巴不得赶紧走。她闹的那点笑话,不能明说,但丫鬟们又不知实情,总拿石永的事来给她献殷勤,弄得她又羞又怒。 回去了,就没人知道了。 红鸾素来心有天地大,是那种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 薛湄和萧靖承回来之后,先去了东宫,大哥让人置办了酒宴,给他们俩接风洗尘,顺便问起了皇帝在岭南的事。 薛湄就一一和他说了。 “陛下大概是不想再回来了。开荒让他很有成就感,岭南诸多财富,等着他开发,他从中找到了乐趣。”薛湄告诉大哥,“大哥要做什么事,都可以放手去做,不用担心谁秋后算账。” 皇帝此去岭南,如果失败了,也许他灰头土脸的回来了。但他已经成功了,他老人家兴致高昂。 岭南那么大的地界,全部开垦完,没有十年是不行的。 其他人怕苦怕累,皇帝乐在其中。 开荒就是这样的:替别人做觉得此事太过于辛苦;但若开出来的土地,都是自己的,那种美妙的心情就不言而喻了,简直能上瘾。 薛湄觉得建弘帝就是很上瘾。 他还是皇帝,这天下还是他的,他的得到全部都跟他有关,如何不让他兴奋 薛池了解了情况之后,就不是很想再谈了,只是问起薛湄和萧靖承:“你们回去何时成婚” 萧靖承:“腊月初五。” 薛湄错愕看了眼他。 萧靖承:“早就看好日子了,怎么我没跟你提吗” 薛湄:“” 你倒是很有把握,觉得我一定愿意嫁给你,居然提前看好的日子不跟我说 薛池心里还是空空的。他觉得心底的某块地方,怎么都填不满。 但他不能抓着不放。 薛湄是他妹妹,是他的亲人,她会永世记挂他。让他紧紧抓着薛湄,最后又会变成什么呢 仇敌罢了。 薛池不想与薛湄为敌。 “太子妃呢”薛湄突然问,“我们吃饭不叫她” “她在德妃那里。”薛池说,“要等她及笄才会搬回东宫,还有几年呢。” 薛湄又问:“那今年德妃有没有帮你选秀女,填充东宫” 薛池的表情一瞬间很尴尬。 德妃的确是给薛池添了四十人,这也是皇帝当时的原话。 只是,薛池太忙了。 他忙的没有时间去德妃那里看小晚照,自然也忙得没有时间进自己的后院。 四十个美人都长什么样,薛池一个也没有见着。 “不说这些了。”薛池打断了薛湄的话,摆出要谈正事的架势,“我收到了陛下的一封信。陛下知你要回去了,让我送一份大礼给你。” “什么大礼”问话的却是萧靖承。 萧靖承正在给薛湄找陪嫁的第一抬,这可不是容易找到的。 正文 第867章皇帝的礼物 建弘帝离开已经五个月了,头一回给薛池传信,不是询问国事,也不是问责,而是为了薛湄。 “陛下说,他已经收了你为义女,要封你为成阳公主。让我以他的名义,昭告天下,从此你便是我楚国的成阳公主了。” 薛湄:“义女,不是封郡主吗” “你这话可千万别说。”薛池道,“你问问福灵长公主,这岂不是打皇帝和先太后的脸吗” 薛湄:“” 她的作坊虽然还跟福灵长公主打交道,但她快要忘记了这个人。 福灵长公主就是先太后的义女。只是传言说,她是先太后的私生女,是太后委身与大臣生的。 但薛湄最近有了很多的见识,她觉得传言也不是那么可信。 就比如说靖王的母亲,大家传的有鼻子有眼,说她是皇帝抢来的,是臣子的妻子。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而实话里面,可能藏着一些秘密,不能对外言。 就比如说靖王的母亲,她死的那场刺杀,皇帝就不愿意声张。 宫里宫外也不太记得,有那么个不受宠的妃子为皇帝挡了一刀。 福灵长公主是怎么一回事儿,薛湄没有兴趣知道;她是不是私生女,薛湄也不在乎。 但的确有了这位长公主在,皇帝认薛湄为养女,封薛湄为公主,旁人是不敢说三道四的。 否则,就是对先太后不敬,皇帝可以借机发难。 “公主肯定比郡主体面多了。”薛湄说,“我在梁国也是郡主呢,不稀罕什么郡主。” 她心里很是高兴,觉得皇帝很够意思。 其实薛湄为楚国做的,远不及她为梁国做的万一。从这方面讲,建弘帝是比梁国那个已经死掉的皇帝,慷慨多了。 当然,薛湄觉得皇帝那老狐狸,也是放长线钓大鱼。公主嘛,总要走娘家的,所以他惦记着薛湄再回来。 薛湄也肯定会回来的。 “朝臣们怎么说”薛湄问大哥,“会不会反对” “反对的可能性不大。认个义女,皇帝还是有这个资格的。”薛池说,“关键是他们找不到人去反对。 我只是奉命行事,他们跟我叫嚣是没有用的。若想反对,让他们亲自去岭南找陛下。” 薛湄:“” 她不由得想竖一根大拇指。 姜果然是老的辣。 就因为这个事,薛湄原本打算当天走的,却在楚国耽误了五六天。 依照皇帝的吩咐,给天下发了诏书,说皇帝又认了个义女,封为成阳公主,也就是以前的成阳侯。 薛湄要去太庙祭祀,正式上族谱。 然后,因为这层关系,薛湄再去梁国的时候,就需要拿着楚国朝廷的国书。 但她本人又是梁国人,也可以不拿。 “还是陛下疼我。”薛湄一时间心生感慨,“也许父亲就是这样的吧。” 萧靖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以后我也疼你。” 薛湄:“有些爱是无法取代的。就像父亲的爱,你可给不了我。” 萧靖承:“” 薛池在旁微笑。 祭祀了之后,薛湄正式成为了楚国的成阳公主,她也去后宫见了德妃。 在德妃的宫里,薛湄见到了裴晚照。 见到裴晚照之前,薛湄还以为德妃会让她抄佛经。见到之后却发现,裴晚照在背诵楚国的江山舆图。 虽然后宫不能干政,但要和皇帝说得上话,要成为皇帝的贤内助,就要学习。 若某个地方发了洪水c某个地方干旱了,皇帝进宫来,和皇后吐槽,皇后总不能接不上话,连在哪都不知道,很影响帝后的夫妻感情。 太子妃的地理知识要背,要把整个楚国有多少州府c多少县城c它们分别叫什么名字,都背诵下来。 太子的功课更复杂一点,甚至还要知道某个地方种植什么c盛产什么。 太子是有专门的师傅教导,课业也很复杂。薛池学这个的时候差点想哭,他至今仍在上课。 裴晚照虽然觉得很艰难,但学得很用心。 “累不累啊”薛湄问她。 皇后真不是好当的。 裴晚照:“这是份内事,我要是做不好,将来别人会笑话太子哥哥的。” “你真懂事。”薛湄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把她当自家小妹妹,没有觉得她是自己大嫂。 裴晚照问薛湄:“ 白姐姐,我听姑姑她们说,你是要回梁国去了。那你还回来吗” “肯定回来呀,我现在是楚国的公主了,自然要常回娘家来。”薛湄说,“我回去就是办个婚礼。” 裴晚照觉得很有意思,也蛮想去的。但是她是太子妃,别说去梁国了,她连这宫廷的大门都走不出去。 她轻轻叹了口气。 薛湄就说:“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小礼物。” “什么小礼物”裴晚照立马问。 薛湄:“现在还不知道呢,要看。到时候有什么就给你带什么。” 裴晚照大喜:“谢谢白姐姐,白姐姐你对我可好了。” 薛湄笑起来。 正好赶过来的薛池听到了这句话,想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傻,怎么对谁都是如此热忱 德妃这里,也有几句话要叮嘱薛湄,便和薛湄聊了半个时辰。 主要是跟薛湄讲一些宫规。 薛湄已经是公主了,德妃会给她留一座宫殿。若她哪天想在宫里小住,是可以的。既然是皇家的公主,就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 薛湄一一听着。 等她说完,薛湄要出宫的时候,薛池送她。 兄妹俩走在宫廷长长的甬道上,却是头一回脚步这样的轻松随意,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对,这已经是他们自家的后院了。 想到这里,薛湄的脚步变得更缓慢,薛池同样。 两个人沐浴在晚秋暖暖的阳光里,不疾不徐,享受淡淡飘来的桂花香。 他们成功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分享胜利的成果,薛湄就被皇帝带到岭南去了。 薛池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两个人只是那么慢慢走着,薛湄还告诉他,皇帝已经知道了萧靖承身份。 薛池不意外,因为萧靖承这次回来就是用他原本的面目,只是楚国人不认识他而已。 “湄儿,我有件事想和你说说。”薛池斟酌再三,“你不管同意还是不同意,都先不要生气。” 他如此慎重,薛湄也有点好奇了:“什么事” 正文 第868章公然抢人 大哥吞吞吐吐。 他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因为感觉很欺负人。但不说吧,别人求到了他跟前。 “是这样的。”薛池吐字艰难,半晌才想好了说辞,“你这次带红鸾回去,我想问问你,以后还带她回来吗” 薛湄立马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薛湄:“是你想问,还是其他人想问” 薛池知道薛湄素来护短,勉强一笑:“你只管告诉我就是了。怎么了,现在大哥问你点事儿,还要这样被你反问吗” “不是。”薛湄也笑起来,“我只是不能任由别人这么欺负我的丫鬟。如果是石永想知道,你让他到我跟前来,让他亲口来问我。” 薛池:“” 一听说薛湄这边所有人都要走,石永往薛池跟前跑了两次,每次都欲言又止。最后被薛池问急了,才说了实话。 “我想要娶红鸾。不是为了弥补什么,也不是为了道歉,我就是想娶她。”石永对薛池说,“我中意她。” 薛池:“你现在有这个想法,那当时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石永:“我只不过是在玉忠面前要脸,不能让他总笑话我。谁知道,就被她听了去。” 薛池:“” 他恨不能把这混蛋给打一顿。 现在为难的可就是薛池这个主子了。 石永和玉忠这两个下属,跟随他多年,为他出生入死,忠心耿耿,光荣华富贵是不足以报答这份恩情的。 现在石永求到了他跟前,要让他去说句话,他还能拒绝吗 他不能拒绝石永,但薛湄那边也不是好打发的。 薛池是真不想开这个口。不光石永丢脸,他这个主子也丢脸。 但没办法,总得要说。 “我来说不行吗”薛池问薛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他的主子,我来替你问这个话,也不行非要他亲自来” 薛湄:“情况特殊,他得亲自来。我也有很多话要亲自问。他若是不来,那就算了。” 薛池:“” “大哥,我再跟你兜个底,我让他来也只是要拒绝他。我身边的丫头,我花了大力气培养,可没有那么贱。 我自己当宝贝一样宠着,当亲姊妹一样对待,不是任由他来作贱的。”薛湄又说,“这会儿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谁知道是不是为了讨好你,故意这么说的。将来我转身走了,又欺负红鸾,那我们不是赶上去让人打脸吗” 薛池无比汗颜:“不会,石永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其实挺忠厚的。他既然求了,肯定是真心的。” “大哥你自己的人,你自然会替他说好话。在我看来,石永太过于心高气傲,看不上下面的人。 大哥你要真敢念他的功劳,就给他赐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吧。我身边那个小丫鬟,实在配不上石校尉。” 薛池:“” 晚些时候,石永正好处理了一桩事,进来复命。 他说完了事要走,薛池喊住了他。 “石永,你上次求我的事,我今日跟大小姐提了提。” 在薛池口中,薛湄永远是他妹妹,永远是那个永宁侯府的大小姐。 石永的后背一下绷得很紧:“大小姐生气了不曾” “没有生气。”薛池说,“但她也不同意此事。她明确说了,她的丫鬟配不上你。” 石永的脸色,一瞬间无比黯淡。 他立在那里,手脚僵硬了片刻,半晌才道:“是,我知道了,主子为我受气了。” 薛池摆摆手:“这件事,也给你涨一个教训,以后别嘴硬了。再说了,这世上求而不得的事太多了,你主子我,不也是吗” 说罢薛池就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至今也还是放不下。 可他有什么办法,在很早的时候就认命了。他已经不苛责自己,放下c放不下这种事,一切随缘。 若一生都陷在薛湄身上,那他也只能如此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在东宫里有四十名美人,前日终于见到了几位。其中一人,眉眼长得和薛湄有两三分相似,薛池盯着她看了很久,甚至把她叫到跟前,询问姓名。 可他到底没有自轻自贱到这个程度,而后清醒了,就把这美人给打发出去了。 “小人惹主子伤心了。”石永赶紧给薛池跪下 薛池再次摆摆手,让他下去。 到了九月初一,江城逐渐 有了点深秋的寒意,薛湄的船队要正式出发了。 她的船队不再是默默无闻,而是换上了“成阳公主”字样的旗帜,威风八面的出发了。 薛池亲自去码头送她。 相送的,还有礼部等官员。 薛湄与众人寒暄,萧靖承已经上船去了,安排好诸多事宜。 令薛湄意外的是,胡氏兄弟和老丈居然也来送他了。 薛湄见他们依依不舍,便知道他们误会了,向他们解释:“我还是会回来的,也许半年之后就回来了,不是一去不返。” 老丈与胡氏兄弟脸上果然像照进了一点阳光,很是高兴:“哦,我还以为” 薛湄笑了起来。 码头上乱哄哄的,红鸾指挥着小厮们搬箱笼,有条不紊。 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 而后便见一人,身材高大,翻身下马。他脚步极快,冲到了薛池跟前时,匆忙行礼:“主子。” 然后他也看到了薛湄,冲薛湄一拱手:“公主。” 薛湄听到“公主”这个称呼,心里还挺怪异的,有点不适应。 然后再看到石永,薛湄有一肚子话要说,却又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说。 石永简单行礼之后,并不寒暄,也不废话,快步冲到了红鸾面前。 红鸾在指挥着小厮搬箱笼,见状吓一跳,当即高声问:“你作死啊,这么骇人谁准你有事没事往人跟前这么一窜的你属猴的吗” 石永看着她,觉得小丫头嘴碎,一时怕骂不完。他拦腰一抱,将红鸾整个人扛了起来,往肩上一扔。 红鸾突然凌空,吓得尖叫。 更绝的是,石永抢了人之后,一吹口哨,身后他那匹骏马哒哒跑来。 他翻身一上马,用力夹了夹马腹,马儿疾奔而出。 红鸾被他扛在肩上,而他胯下的马四蹄生风,红鸾就感觉自己是在腾云驾雾。回过神来时,叫得更惨烈了,整个码头都是她的声音。 薛湄:“” 薛池:“” 正文 第869章知羞 薛池和薛湄兄妹俩,面对面沉默了好久。 然后,薛湄笑了。 这边发船在急,那边的人被抢走了,薛池尴尬,摸了摸鼻子:“你们先出发吧。回头我把红鸾接到德妃娘娘宫里去,让她跟太子妃作伴。” 薛湄这边的确是不可能再耽误时间了。 再耽误下去,一路上的行程都会被打乱。而薛湄,也想给红鸾一个机会,让她能够有时间,想想自己的真实心情。 红鸾太孩子气了,她该有个成长的时机。 若她不愿意,石永还能把她留在家里做压寨夫人吗 薛湄点点头:“那我们就先走了。德妃娘娘说宫里会留个宫殿给我,那就让红鸾帮衬着收拾收拾吧。当然也可以顺便给太子妃作伴。” 薛池颔首。 他一辈子的脸都被石永丢光了,这会儿真有点恼怒。 想到石永,虽然寡言少语,但行事一向是有分寸的,怎么今日如此冒失 石永一路把红鸾抢回了他的小院,放下的时候,红鸾已经七荤八素,眼前一阵阵的泛金花。 他们逃离码头的时候,石永就把她从肩膀上放到了马背上。可那又管什么用,那马儿还是在飞奔。 红鸾扶着门框,想吐吐不出来,难受的眼泪汪汪。 回神间,石永半弯着腰在旁边,给她拍了拍后背。 红鸾气不打一出来,扬手就抽他一耳光。 石永没有躲,脆生生挨了一下。 不过,红鸾这会儿头重脚轻,力气有限;而石永皮糙肉厚,被女孩子软软甩一巴掌,远远没有到疼的地步。 但是很尴尬。 “你是什么毛病”红鸾用手按住胸口,压抑那翻腾的胃,“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是土匪吗” 石永:“” 他似乎嘟囔了句什么。 红鸾:“你大点声” “你说话太快,我插不上嘴。”石永道。 红鸾:“还是我的错我好好的要回家,你突然冲过去,把人都吓一跳。唉,不知道船有没有走我得赶紧” 说罢,她看了眼那马。 只看了眼,那种奔腾起来想吐的感觉又回来了,红鸾口中泛出酸酸的清水,让她更想吐。 她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骑不了马了,这该死的男人 “你快点准备好马车,送我回去。”红鸾对着他咆哮。 石永拦腰将她抱进了院子。 院子里那个老仆正在晒衣裳,见状惊呆了,看了看石永,又看了看红鸾。 石永放下红鸾,接过老妇人手里的衣裳,对她道:“先出去。” 老妇人还想看个八卦,被石永利落推出了门。 大门反锁。 红鸾不怎么怕,要看看石永作什么妖。她性格本来就虎,比旁人少一根筋,又因为抢她的是石永,又不是真土匪。 石永要是敢欺负她,大小姐抽不死他 哪怕大小姐走了,大少爷还在呢,且大少爷现在是太子了,照样可以打得石永满地找牙。 红鸾一边仍在晕船般的难受劲,一边盯着石永看,一双大眼睛很是摄人。 石永搓了搓手。 红鸾:“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你又哑巴了,又要嫌弃我出身不好” “不是” “那快说。” “我” “吞吞吐吐做什么你不说就送我去码头,船快要开了。让我们大小姐等你,回头王爷打断你的腿。”红鸾气得一甩袖子,转身要去开门。 石永阻拦在前。 他低垂着头,眼神格外坚毅,却又像是受了委屈。 红鸾真是又好笑又好气。 他还委屈上了 “你别走”石永终于出声,“我可以娶你” 红鸾声音一下子拔高了:“谁看上你了以前看不上,现在也看不上” 石永:“” 他看着红鸾气鼓鼓的样子,突然笑了下,好像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 他端详了红鸾的模样,低声道:“要不,我也给你磕三个头” 红鸾:“” 这傻丫头是后来才知道,自家大小姐当时就出发了,并没有特意等她。 她被石永留了下来,薛池安排她到德妃那里去伺候裴晚照,顺便学学宫里的规矩。 一开始,宫女们对她有点敌意,姑姑和嬷 嬷们也不把她当回事,毕竟她是外来的;而太子妃身边,还有不少自家带过来的丫鬟们,人满为患,也排挤陌生人。 但很快,大家都不敢轻瞧红鸾了。 第一,红鸾认识字。在这个年代,下人识字是一件大事,太子妃身边的一等丫鬟也只是略微认识几个字,不像红鸾能读书。 第二,红鸾会看账。 当德妃教导太子妃管事c看账的时候,红鸾在旁边,算得比德妃还要快。 “你们不知道九九乘法口诀吗”红鸾问她们,“我们大小姐让我们都要背。” “那是什么”有宫婢问。 “不能告诉你,我们大小姐才可以说出去,我不能。”红鸾道。 宫婢:“” 一位机灵点姑姑,就问红鸾:“你以前主子是谁” “什么以前啊,我只是太子殿下安排临时在这里的,我一直都是我们大小姐的人。我们大小姐,她就是成阳侯c成阳公主啊。”红鸾如实道。 众人:“” 才几天功夫,裴晚照身边的宫婢们,都从冷漠改为热情,一口一个“红鸾姐姐”,叫得很是恭顺。 薛池偶然抽空过来看裴晚照,顺便问起了红鸾。 他不能随便把人往这里一塞就不管。要是红鸾受了委屈,薛湄回来肯定得剥了石永的皮,以及薛池也不能推卸责任。 一打听,才知道红鸾已经成了这宫里的红人,就连德妃也让她过去帮忙抄抄经书,因为她的字好看。 要知道,能替德妃娘娘抄写经书的,都是贵女们。 这就是德妃对成阳公主的令眼相看了,故而很抬举她的丫鬟。 红鸾在宫里如鱼得水。 石永那边,很是献殷勤,对她百般讨好,又跟她道歉。 特别是他抢了她那天,跟她要不要磕头,红鸾说:“你磕吧。” 石永没有磕头,而是一把将她抱入怀里,亲吻了她。 红鸾想起那天,感觉脸红心跳,慢慢才体会到一点柔情。 她好像长大了,逐渐通晓了一点人事,也终于明白大小姐和王爷躲在房里是做什么了。怪不得她每次说起她喜欢这个c喜欢那个,妈妈和姐姐们说她“不怕羞”。 她以前也不知有什么可羞的。 原来,男人和女人之间,做得事让人想起来脸滚烫,这才叫“羞”。 红鸾终于知羞了。 正文 第870章 热烈回归 薛湄和萧靖承计划是五六月就回梁国,准备个小半年,再完婚。 不成想,计划没赶上变化,直到九月才出发。 唯一的办法,就是缩短路程。 薛湄的丫鬟c下人和行李,都乘坐她的船,慢悠悠北上,赶上腊月薛湄的婚礼即可,薛湄则跟萧靖承上岸乘坐马车,只锦屏一个丫鬟跟着她。 暗卫们护送,一路快马加鞭,昼夜不息,就像萧靖承平时来往梁国c楚国那样。 薛湄有蛊虫,身体结实,快马疾驰她也能接受,毕竟她只需要坐在马车里,依偎在萧靖承怀里。 他们把路程缩短了一大半。 就这样,薛湄在九月二十日,赶到了夏阳城,而她的船队这会儿才走了三分之一的水路。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空路过江宁去看看五弟。”薛湄对萧靖承道。 萧靖承:“他的调令二月份就发了,他早已搬回京城,你直接去大业坊就行,他住在那边,还是你给他置办的宅子。” 薛湄:“” 他居然留着惊喜不告诉她 薛湄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他们赶到京城的时候,是黄昏,薛湄说就在城郊的客栈休整一夜,明日再进城不迟,让锦屏先回去,萧靖承同意了。 “我好像有点怯怯的。”薛湄对萧靖承道。 好久没回了,她居然近乡情怯。 回来之后,很多问题都要面对。虽然她在楚国有了个义父,但她也有个亲生父亲,也许那货听说她回来了,会主动找上门;皇帝明铮对她的敌意,也不能忽略。 萧靖承抱紧了她,在她鬓角轻轻吻了下:“要不,咱们再回楚国去” 薛湄:“” 她真有种怪异的错觉,好像楚国才是她的家回想起来,那里的人与建筑,都让她倍感亲切。 “我又不是小孩子。”薛湄笑道,“既然回来了,我也得做个安排。明日回郡主府,休息一日,后日进宫去给太皇太后们请安。” 萧靖承:“好。” 他们俩相拥入睡。 明明都到了城门口,两个人还是在城外住了一宿,第二天上午天色大亮的时候才回去。 薛湄是骑马而归。 街道风景,都在她眼里,她一路看了过去。 逐渐到了郡主府附近,四周的街景终于熟悉了起来,她都能瞧见自己的门楼了。 她听到了鞭炮声,很是热闹。 隔着老远,鞭炮声阵阵,放了好久都不知停歇,薛湄就问萧靖承:“是什么大喜日子吗” 萧靖承摇摇头,然后又说:“也许是戴妈妈放的,迎接你回家。我昨晚到了之后,就派人通知了戴妈妈。” 薛湄抿唇:“你已经不那么直男了。” 这个有点冤枉了萧靖承,他在人情世故上,好像一直都不直男。他关心薛湄是无微不至的,唯有在情关上不开窍。 薛湄跟他混了这么多年,终于把他的任督二脉给打通了,很是欣慰。 再往前,闻到了鞭炮里的气息,薛湄确定是自家那条街放的。 她和隆庆公主住那条街,若不是公主府有什么喜事,那就是戴妈妈在欢迎薛湄回家。 鞭炮腾起的烟雾还没有散尽,不少人进来看热闹。 薛湄终于瞧见了戴妈妈。 戴妈妈领着水明和山秀,正在门楼下等待着,身边还跟着护院和其他小丫鬟们,锦屏也在人后。 “大小姐回来了”戴妈妈往前几步。 薛湄下马,握住了她的手:“还真是您放的鞭炮搞得这么大阵仗” “您回家了,当然得大阵仗,否则旁人还以为咱们只是开个门而已。郡主府关了好些时候的大门,也要驱驱霉气。”戴妈妈声音拔高,故意说给其他人听。 回到了郡主府,薛湄突然觉得,自己的这座府邸有点小。 她在楚国,一开始住庄王府,而后住自己的侯府。不管是王府还是侯府,大门都比这郡主府气派。 故而再看这小小郡主府,实在有点寒酸了。 往里走,场地也小,回廊好像一下子就走到了头。 往正院去坐下,门槛太低,屋顶也低,房舍的面积也小,整个儿像是缩小了一版。“由奢入俭难。”薛湄对萧靖承和戴妈妈说,“我怎么感觉这郡主府哪哪都小呢” 戴妈妈:“我刚回来,也有此感。要说起来,还是因为庄王府太大了。” 在庄 王府住久了,看哪里都小。 萧靖承:“我的王府比庄王府更大,你们委屈几日。要不,你搬到行宫去住” 行宫是接待外国使臣才用的,也很讲究。现在不是年关,没有其他国家使臣,那边还空着。 薛湄是楚国的成阳公主c成阳侯,她是有资格住的。 “还是自家方便些。”薛湄道。 水明和山秀两个丫鬟,过来给薛湄磕头,两个人都很感慨。山秀还哭了,以为薛湄从此不回来了。 “这些年辛苦你们了。”薛湄对着两个丫鬟说,“你们也是有功之臣,想要什么跟我说,每个人都可以提两个要求。” 两个丫鬟要推辞。 戴妈妈便道:“咱们大小姐赏罚分明,你们接着就是了。都下去吧,想想要什么,先告诉了我,我再告诉大小姐。” 水明和山秀对视了眼,都有点高兴,两个人退了下去。 薛湄喝了口茶,随意道:“隔壁的公主府,好像有点陈旧了。这几年她没翻新过院子吗” “她的驸马没了。” 薛湄:“” “现如今她带着孩子过日子,听闻府上也有几名面首,但她没有改嫁。哪怕是公主,守寡了总不好弄得太招摇。 所以,她院墙没怎么翻新,看着是挺旧的。不过我打听了,她那长公主府内部还是奢华无比。”戴妈妈道。 薛湄笑起来。 她回来的消息,随着那一阵针鞭炮声,响彻了夏阳城。 到了下午,主子们不好登门拜访,毕竟不请自来也别下午登门,这是不礼貌的。 不少人发了名帖,想要见见薛湄,都是些老朋友。 薛湄却没改变她的计划。 她明日是要进宫去的。 除了两位太皇太后,她还要去见见自己的表妹呢。 听说表妹这些年越发干练了,薛湄也有点迫不及待。 正文 第871章 进宫觐见 薛湄回到郡主府的第一晚,萧靖承回去了,他不能住在这里。 她突然有点睡不着了,就让戴妈妈陪着她睡。 她很小的时候,戴妈妈是带着她睡的,直到她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才不肯让戴妈妈陪着。 “当时我只顾好玩了,没叫人去阻拦。”薛湄说起了红鸾,笑道,“其实我也有点私心红鸾说,让我替她找个军衔更高的。 我去哪里找呢,找来找去,还不如石永,他的前途是有保障的。 我还看重一点:石永跟着大哥多年,落魄的时候也不离不弃,可见这个人忠诚是有的,也能吃苦,大的人品上没什么瑕疵。 我不太赞同贬低的爱,但有时候想想,他明知道红鸾不好,还情不自禁被她吸引,这种感情不是更牢固吗 毕竟我们日常生活,谁永远是小仙女呢一个哪怕你再不好也爱你的男人,总好过其他的吧” 戴妈妈听了,叹了口气:“老奴明白大小姐的意思,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薛湄笑了笑。 丫鬟们一个个有了着落,薛湄心中安稳。 她赶路累了,聊了几句之后,薛湄就进入了梦乡,睡得很踏实。 翌日清早,天还没有亮,她就起来了。 她心里有事,醒得特别早。 戴妈妈和锦屏服侍她更衣梳头,丫鬟们端了早膳。 待薛湄收拾妥当,走出郡主府大门的时候,远远居然有内侍等候着。 “郡主,太皇太后娘娘有旨,请郡主进宫觐见。郡主,马车在门楼外。”内侍态度恭敬。 薛湄好些日子没被人叫过郡主了,她听着也挺亲切。 因为她门口那块石头,哪怕是太皇太后派过来的马车,也不能路过这里,只得停在门外。 想到这里,薛湄又看了眼对面的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的大门,像是生锈了般,已经好些年不开了。不过,侧门那边有人影闪过,应该是派人监视了薛湄的一举一动。 薛湄笑了笑。 “有劳公公了。”她塞了个小荷包给内侍,随着她往外走。 薛湄很懂得分轻重。当皇宫最大的主子皇帝不喜欢她的时候,她就要跟这些服侍的人打好关系,至少让他们不敢暗地里下拌子。 在楚国,薛湄就不需要搞小动作。 太皇太后派过来的,是一辆不太起眼的漆黑平顶马车。 薛湄进宫是不能带任何下人的,故而她只身上了马车。 一路进了宫门,到了太皇太后戚氏那里的时候,薛湄露出了一点惊讶。 戚氏看着老了很多。 就好像苍老一下子降临到了她身上,让她那保持鲜活的皮囊失去了水分。可能是先皇驾崩,她不再担惊受怕,疏于保养了吧。 薛湄是个懒货,所以她很清楚坚持每日的保养是很累的。 特别是自己不太情愿的时候,简直身心俱疲。 她请安之后,太皇太后戚氏让她坐到了她身边,薛湄近距离打量了戚氏,才知道她的皮肤状态挺好的。 一打眼觉得她老了很多,是因为她的头发。 戚氏已经有了半头花白头发。 “娘娘头发怎么白了”薛湄问。 戚氏:“遗传。哀家母亲和姊妹,都是五十来岁就白了头发。之前哀家一直喝药c用药水保养。 只是那药让哀家难以忍受,而后想想,白发有什么可怕,就索性不喝了。” 果然如薛湄所料。 薛湄点点头:“花开花落,都是自然规律。白发的确不可怕,喝了伤身体的药,弄坏了健康才可怕。” 戚氏含笑点点头。 她们俩五年不见了,倒也丝毫不生疏,一见面就有话聊。 戚氏关心的是政治,她问了薛湄关于楚国皇室的种种,特意问了:“楚国那些人,是否想回到中原” “不想吧,他们从来没觉得中原是故乡。对他们而言,蜀地就是他们的故土。”薛湄道。 戚氏满意点点头。 楚国没有好战之徒,这很好。 “还有一事,哀家听人说了些,没说仔细。”戚氏又道。 “娘娘您说。” “成兰卿,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湄就把成兰卿的事,一一告诉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听罢,沉默了很久,薛湄感觉她是很惊讶的。 就是不 知道她惊讶的点是成兰卿的本事,还是薛湄的本事,亦或者是萧靖承的。 外面有管事的姑姑伸头看了两回,戚太皇太后看在眼里,让那位姑姑进来。 “娘娘,万仁宫派人来了好几趟;皇后那里,也派了人来问。”姑姑说。 万仁宫住着胡太皇太后。 戚氏便笑了:“多少人惦记着你。你去吧,等回头到哀家这里用膳,让皇后也来吧。” 薛湄道是。 万仁宫里仍有麻将声,胡太皇太后离不开这玩意儿。 薛湄进来,有个小宫婢让了位置。 薛湄给胡氏行礼之后,坐下来陪着打牌。 “你怎么变漂亮了”胡太皇太后打量薛湄,“你们看呢” 陪坐的两名宫妃,是萧明铮的妃子,她们俩还没见过薛湄,故而含笑不知如何回答。 在这两位妃子看来,薛湄是极其明艳妩媚的,特别是眉心痣,格外妖冶。只是旁人说起她,总提到她容貌普通。 这样都叫普通的吗 “可能是走过的山山水水多了,心境开阔,五官也开阔了些,让您瞧着更顺眼了。”薛湄道。 胡太皇太后:“” 她老人家倒是丝毫没变,成天吃饭c散步c打麻将。 打了片刻,她感觉疲倦了,就让薛湄陪同她去御花园散散步。 “你这次回来,见到明钰了吗”胡太皇太后问薛湄。 薛湄摇摇头:“还没顾上去见。” “明钰这些日子过得荒唐,他把安诚郡王府给卖了,重新找了个宅子。唉,哀家出不去,反正听人说他过得很不好。”胡太皇太后说,“你既然回来了,替哀家开解开解他。” 薛湄心中咯噔了下。 成兰卿都死了,还是小郡王自己埋葬她的,他这次闹什么 “出了什么事” “他府上那四名小妾,一直陪着他的,被人给杀了。可怜见的,一个也没给他留下。”胡太皇太后说。 薛湄:“” 她过了好半晌,才能消化这番话的意思。 正文 第872章 点鸳鸯 薛湄的确不知道小郡王府上的事。 对于小郡王的美人,薛湄是很有好感的。她身在楚国,还念叨着给她们送礼。 她一直不怎么关注小郡王,是想着这货有钱有权,身边还有四名对他熟悉c知晓讨好他的美人,他日子会过得很舒心。 不成想,听到了这样的人间惨案。 胡太皇太后很明显不太清楚内情,可能是瞒着她,免得她担心,薛湄也不好多问。 “他跟我可好了,我自然会劝他,您放心。”薛湄对胡太皇太后保证。 胡氏得寸进尺:“给他说一门亲事,他估计只肯听你的几句劝了。” “我也会劝的。”薛湄道,“我也不想看他沉沦堕落。” 胡太皇太后轻轻叹了口气,握住薛湄的手,说她是个好孩子。 快到了午膳时辰,薛湄要回戚太皇太后那边用膳,胡太皇太后也没虚留。 “今后常到宫里走走。”她说。 薛湄道是。 到了戚太皇太后的万景宫,薛湄一进门,就瞧见一宫装女子坐在戚氏身边,姿态娴雅高贵。 居然是奚宝辰。 薛湄忍不住微笑。 她上前,给戚氏和奚宝辰见礼。 “别客气,往后也是自家人。”奚宝辰道。 她这才上前,拉住了薛湄的手。 她虽然笑着,眼睛里却有泪光,实在忍不住。 薛湄让她擦擦泪,奚宝辰含笑对太皇太后说:“实在忍不住,臣妾失礼了。” “你们姊妹情深,这算什么失礼”戚氏温柔含笑,“都坐下吧,吃了饭你们姊妹俩多聊聊。” 内侍与宫婢开始摆饭。 午膳很丰盛,戚氏用了最高的规格款待薛湄。 午膳时候没怎么说话。 饭后,戚氏午休时辰到了,薛湄就告辞,说改日再进来看太皇太后,戚氏点点头。 她们俩去了奚宝辰的宫里。 到了皇后娘娘宫里,奚宝辰屏退了服侍的人,拉着薛湄的手痛哭了一场。她又是哭,又是笑的,弄得薛湄在旁手足无措。 “你怎么像个孩子似的”薛湄拍了拍她肩头,“你看,我已经实在哭不出来了,这会儿就显得我比较冷血。” 奚宝辰破涕为笑。 薛湄又道:“快,叫人把小公主抱给我看看。” 奚宝辰擦了擦眼泪,感觉表姐还是她姐,一点也没变。 她喊了小宫婢:“去让姚姑姑把公主抱来。” 宫婢道是。 很快,就有一位身材窈窕纤瘦的女官进来,身后跟着敦厚结实的乳娘,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奶娃娃。 孩子快两岁了,还有婴儿肥,一张小脸又白又嫩,不太像表妹,反而更像皇帝一点。 萧明铮是圆脸,而表妹骨感更强。 “真可爱”薛湄打算去抱。 孩子却不要她,别扭着不肯让她抱,非要往奚宝辰怀里钻,奶声奶气:“娘。” 奚宝辰的孩子都不叫她母后,而是叫娘亲,显得亲热。 这是太子修朝带过来的习惯,他这么叫,他的弟弟妹妹们也跟着如此叫。 “玲珑又胖了些。”奚宝辰抱着孩子,对薛湄笑道。 这位嫡长公主乳名叫玲珑。 薛湄:“小孩子奶膘重,这不叫胖。” 奚宝辰让众人都退下去,她自己带孩子。孩子围着她打转,说话挺清楚的,一会儿问:“娘,她是谁” “娘,什么,时候,吃饭大哥,放学” 一会儿又问父皇什么时候来看她。 她虽然说话挺慢,而且两个字两个字的断断续续,但清晰,而且逻辑很强。 薛湄就道:“玲珑身边的人不错,把她教得挺好。” “姚止的功劳,一直都是她在教。”奚宝辰笑道,“对了,还有件事要跟你说呢。等过了年,我就要放姚止出去。你在外头,替我照顾她一些。” 薛湄道好。 奚宝辰又道:“我想把姚止许配给卢院判。” 薛湄:“” 她也好久没想起卢殊和卢文这对兄弟了,薛湄原本打算明天去卢家拜访,但听说了萧明钰的事,她改了计划。 听说要赐婚,薛湄笑道:“你不是乱点鸳鸯谱吧” “是卢院判求他母亲,卢家大夫人求我的。”奚宝辰笑道。 而后姚止再进来服侍,薛湄就特意多看了她几眼,毕竟以后都是自家人,是她的徒孙媳妇。 姚止是很标准的美人儿,鹅蛋脸c流水肩,寡言稳重,和卢殊的性格还挺像的。 卢殊估计是喜欢和自己性格相似的女人,而不是性格上互补。 薛湄觉得很不错。 宫里隔墙有耳,薛湄和表妹聊天,其实也就是说说家常,或者暗示几句,深层问题是不敢问的。 比如说,薛湄很想问,修朝现在怎样,朝臣怎么看待他这个太子,他的功课如何 这些年梁国的科举制还不错,寒门学子进入官场,对望族们是一种极大冲击。这种情况下,修朝是否得到学子们的爱戴 当然,这些话不能叫人听了去,否则皇帝那人更疑心薛湄了。 虽然皇帝已经算是个傀儡。 薛湄和奚宝辰一直聊到了宫里要落锁了,这才出来。 走出宫门的时候,外面夜幕降临,萧靖承在宫门口等待着她。 问起宫里的情况,薛湄只说:“和我预想中不太一样。” “怎么不太一样” “我以为,太后们老了,精神和身体是一日日变差,不成想她们好像找到了自己的修行,竟是更轻松自在了。 我也以为,表妹会有更多的改变,听说她母仪天下很受朝臣的敬重。没想到,她仍是我记忆里的表妹,至少她没有把我当外人。”薛湄说。 萧靖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宫里这些良好的反应,让薛湄心情好了不少,回来的那种不适应感快要消失了。 等她回到郡主府,才知道家里有客。 这么晚登门,肯定是白天就等着她的。如此不见外的,不是卢氏兄弟就是萧明钰。 结果薛湄估计错了,是卢氏兄弟和萧明钰,他们三个人都在。 萧靖承蹙了蹙眉。 薛湄:“晚上让他们都住在双燕楼吧,明早再走不迟。” 她让戴妈妈准备晚膳;以及厨房的人都别走,可能还需要准备宵夜。 也许,他们会聊整个通宵。 薛湄预感,他们都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足以将她淹没。 正文 第873章 故人的十万个好奇心 卢家兄弟的确有很多疑问,比萧明钰多多了。 先是卢文问:“老祖宗,你这次回来还走吗是不是从此就住下了你的囚禁都结束了。” “老祖宗,听说你在楚国成了神医阁的总管事。祖国的神医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听祖父说了一点,祖父他也是听人说的。” “老祖宗你既然有了经验,咱们能否也弄一个自己的神医阁,把这天下的医学和药材都统一起来,跟楚国那样,有张有弛。” “老祖宗” 吃完晚饭之后的一个时辰内,萧靖承c萧明钰和卢殊都没捞着机会开口,一直都是卢文那货在叭叭地问。 薛湄以为自己是开记者招待会,没想到开着开着就变成了一对一的专访。 卢文这孩子脑子里有一千个疑问,加上这些年听了无数关于薛湄的流言蜚语,就一股脑的想知道真假。 他要不是记性很好,薛湄都怀疑他提前在纸上做过统计。 也不知道卢文问了多少个,萧靖承打了个哈欠,打断了卢文的话:“你还没完没了了欠你的吗,都得跟你说” 卢文:“” 在大将军王面前,卢文是不敢顶嘴的,只委屈巴巴的看了眼薛湄。 他觉得自己还没问什么,都这么一会儿了。 卢文还有很多想问的。 卢殊替弟弟解围:“你再问三个吧,你已经问了很久了。” “可我不止三个,我至少还有三十个问题。”卢文说。 卢殊:“” 这次不仅围观的人要绝倒,薛湄也不依了,她忍不住笑起来:“你是想着我明天就走吗” “不啊。”卢文一头雾水。 “那你以后又不是不见我,非要今天就问完吗怎么这几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憨,一点长进都没有,人情世故都吃到肚子里去了”薛湄笑道。 卢文:“” 在众人的逼迫之下,好奇宝宝卢文只能把他所有的疑问,都吞了下去。 他最后问了三个问题:“老祖宗你是怎么变漂亮了你以前不长这样的。现在和以前也像的,但整个人却漂亮了好几倍。” 薛湄:“” 虽然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薛湄还是如实相告,因为卢殊和小郡王也好奇。 小郡王也问过这个问题,薛湄每次都敷衍他,这次她却是认认真真的回答。 她说起了当时的匈奴之行。 那一趟卢文和卢殊都去了,小郡王也去了,说起来大家都有共鸣。 “就是刺杀鬼戎的时候,他把蛊虫给了我。他那只蛊虫是一只幼虫,不成熟,还没有彻底认主。他当时给我,是想要控制我,并不是对我好。 后来机缘巧合,我得了个缘法:我大哥的母妃,乃是苗疆圣女,她一生钻研的就是如何抢夺别人的本命蛊,并且留下了笔记。 我依照她留下来的那些资料,认真研读,然后和这只蛊虫争斗一番,终于将它收服成了我的本命蛊。 有了这只本命蛊之后,我最大的变化是皮肤状态,其次是我的五官,也有细微的改变。” 薛湄果然是毫无保留。 蛊虫像是修复了她外貌上的缺点,却又没改变她的整体轮廓。 真是很高水准的整形。 卢殊和卢文没有接触过蛊虫,兄弟俩不知如何接话,这件事超过他们认识的范围 “对你身体伤害大吗”小郡王替卢殊兄弟问了。 薛湄笑了笑:“没有伤害,好处倒是很多,排毒养颜,美容护肤,目前看还没有什么坏处。” 众人:“” 大家都被这个说法给震慑到了,怀疑薛湄是在开玩笑。只有萧靖承,微微笑了笑。 屋子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卢文还想问,薛湄伸出了两根手指:“再问就是第二个问题了。” 卢文:“” 他想了想,没有深究不放,而是又问了另一个问题:“老祖宗,彩鸢姐姐她这次回来不回来” 薛湄:“她回来的。” 卢文:“那她什么时候到” 薛湄:“估计还有一个月,他们乘船会比较慢。马上就要到冬天了,天气也不是很好,走得就更慢了。” 卢文得到了一个准信,心中欢喜,就说他不怕慢。他还可以去通州的码头等着,等彩鸢到来。 终于轮到这位祖宗的专访结束,屋子里安静了片刻。 大家 都没有卢文这么咋咋呼呼的。 卢文看了看他们:“你们问呐不让我问,说我耽误了时间,怎么轮到你们了,你们一个个都不问不问的话我再替你们问了。” 一向老成稳重的卢殊,忍无可忍:“你歇会吧” 卢文:“” 没有卢文插嘴,萧靖承也不怎么说话,接下来就是卢殊和小郡王陪着薛湄聊天。 小郡王和卢殊,都是很有涵养的人,不会像卢文那棒槌似的,把问题问得那么明显。 大家便是一边闲聊,一边把自己的问题带出来,不会给人一种刨根问底的不适。 卢殊很感兴趣的是那个白药,以及白药的原材料中的主药三七。 “从楚国来的白药和三七,都炒成了天价。”卢殊告诉薛湄,“饶是如此,每家的药铺都想要一点,大夫们也想开开眼界。” 薛湄:“白药我已经可以大规模的供应了,我现在是楚国的公主,即将是梁国的大将军王妃,我的人可以在两国自由行走。况且两国之间也建立了商道。 这样吧,你以卢家的名义,把消息放出去想要白药和三七供应的药铺,直接找我的药行总管事,也就是我的丫鬟彩鸢。 彩鸢会给他们报价,价格不会高得离谱,就是普通止血药的价格,加上一点运输的成本。 只要能接受这个报价,就可以跟彩鸢签订合同,成阳百草堂会定期供应。” 想了想,薛湄又说:“选一个地方吧,就选在你们家老铺那条街上的客来居客栈。 我明天叫人去订好上房,等彩鸢回来了,就直接到那里办公。想要白要和三七的人,到客来居客栈,去找彩鸢就行了。” 郡主府不是办公的地方,而薛湄她们在梁国暂时还没有自己的药堂,也更不好直接就用卢家的。 薛湄就想起了后世,有些出长差的人会把酒店直接当办公室用,道理是通的。 卢文在一旁感叹:“老祖宗你还是这么大气。” 正文 第874章 最后一程 薛湄以前没有什么钱的时候,都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现如今,她的钱庄c她与袁家的买卖,日进斗金;她的药铺,每时每刻都在赚钱。 薛湄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庞大的财产,她只知道,和小郡王经营了十几年c利用各种优势c积累的巨大财富相比,薛湄已经不遑多让了。 幸好小郡王不知道,要不然他得气的吐血。 “以前我把珠算弄出来,卖给小郡王的时候,我身边的戴妈妈跟我说,好东西要藏着,不要随意拿出去。 那时候我便同戴妈妈说,只有整个社会一起进步,我们才能享受到更多的好处,才能在现有的基础上进行创新。 医药这一行,原本就是我们的本职。若是在这方面也藏藏掖掖,这不仅仅是让病者多受折磨,也是让我们自己在原地踏步。 迟早会有另一种医学的兴起,他们注重交流c传授和发展,开学校c开医院,最终讲我们打成异端c另类,淘汰掉我们的医药。 我一个人是很难起飞的,只有整个行业的进步,才能有一只巨型的翅膀产生,拖着我们腾飞。”薛湄如此说。 卢殊和卢文虽然很是受教,却也感觉薛湄有点夸张。 什么医学能取代现在的 小郡王和萧靖承角度不太一样,则听住了。 薛湄能给人很大的启发。 卢家兄弟问完了之后,就轮到了小郡王。 小郡王笑了笑:“我没什么想问的,只不过赶个热闹。” 薛湄反而问起他的家里事:“凶手是什么人找到了吗,怎么四个全都死了” 小郡王:“别人提到这件事,都是遮遮掩掩,带着安慰,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直接问我的。” 薛湄:“” 小郡王:“没有什么凶手,她们是自残。她们四个人都是细作,而且彼此知道身份。她们早就预料着有这么一天了,就约好了,谁也不能害我,所以一定要一起走。” 薛湄:“” 萧靖承和卢氏兄弟也愣住。 萧靖承有点吃惊,是因为这些细作竟如此懂得感恩。可见小郡王平时待她们不薄,她们才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小郡王一条命。 只可惜了,小郡王未必感激。 卢氏兄弟则是很震惊,因为他们不知道内幕。外界传言说,是小郡王生意伙伴杀的,也说是皇帝为了制裁小郡王。 总之,那些传言把小郡王塑造得很憋屈,卢家兄弟也觉得他很可怜。 没想到,可怜的竟是那四名美人。 临死之时,良心发现,宁愿自戗也要保住主子,真是有情有义。 “再也没有人陪我打麻将了。”薛湄感叹了一句。 卢文:“” 老祖宗你这个话说的真的有点欠揍,人家的命,还没有你打麻将重要吗 小郡王:“我烧了两副麻将给她们,但愿她们能在路上搭伙。就怕时间久了,她们彼此走散了。” 小郡王卖掉王府,逃离那个地方,是可以理解的。 要是换做薛湄,她也要逃走。 他卖掉之后,置办了一个宅子,也在大业坊那边。那边住了很多清贵门第,符合小郡王现在的心境。 他的确是有些无欲无求了。 因为城里不宵禁,说完了正经事,卢氏兄弟就告辞了。 小郡王没什么正经事,他不肯走。 他现在是这里蹭一天,那里蹭一天,就是不愿意回自己家去。饶是卖了王府,从城北搬到了城南,他仍是觉得家里阴森森的。 好像随时随地都能听到女人们的说笑声,虽然他那院已经不用丫鬟了,全是清一色的小厮打扫服侍。 他有一半的时间在外面做生意,夜里宿在客栈;剩下一半的时间在京城,他就是某个新红起来的名妓的入幕宾。 小郡王有权有势,又有钱,陪伴过他的名妓,最后都能得以赎身,还能拿到一大笔丰厚的养老钱。 只是,这些人以后都是否好好过日子,就难说了。 小郡王做这些事,从来不是为了她们,他只求自己心安。 现在薛湄回来了。 小郡王决定,他就赖在郡主府了。 薛湄似乎看透了他这个心思,笑着对他说:“我再过一段日子就要嫁到瑞王府去了,你要不要也跟着去啊”小郡王看了眼一旁的萧靖承:“有何不可” 萧靖承也挑挑眉:“你去吧,有何不可” 就看你扛不扛揍了。 小郡王无端打了个寒战。 当然这天他是没有走,他就住在双燕楼;萧靖承倒是走了,不是他为了什么名声,而是他还有些事。 他刚回来,和薛湄一样很忙。 第二天,薛湄一大清早就去了趟卢家。 除了两位太后和表妹,对薛湄最重要的,就是卢老太爷了。 昨天和卢氏兄弟聊天,薛湄问起老太爷的时候,卢文和卢殊都有些支吾,就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薛湄知道老太爷缠绵病榻多时了。 到了卢家,薛湄才知道卢家兄弟昨天为什么不说实话,他们不想让薛湄担心。 老太爷已经病入膏肓,好些日子神志不清了。卢家上上下下都是大夫,很清楚知道老太爷的大限就是这么几日。 他们并没有指望薛湄去看老太爷。 老太爷这会儿已经不知道想见谁c不想见谁了,前些时候,他倒是念叨过薛湄,非常担心薛湄前途。 薛湄走到了床边,也闻到了那股子凋零的垂暮之气。哪怕是她的蛊术,也没办法夺回一个人的寿元。 她坐在床榻,握住了老太爷干枯的手。 他的手宛如蜡纸。 “老太爷,我回来了。”薛湄低声,“您老人家还听得见我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谁也伤不着我。” 老太爷的眼睛动了动。 他睁开眼,看了一眼薛湄。可能他这会儿视力是模糊的,根本看不清楚人脸。 他只是从喉咙里嗯了一声,又合上眼。 薛湄在卢家坐了一个下午,陪着卢殊,和卢家的众人说说话。 卢氏已经准备好了老太爷的棺材,这两天也在准备寿衣。 “还好,你回来了,瞧见了最后一眼。”卢家大老爷对薛湄说,”老太爷脑子清楚的时候,天天念叨着你。你能来送他最后一程,他知道,他心里高兴呢。“ 薛湄坐在那里,也并没有听什么特别伤感的话,点了点头,一颗眼泪,就滚落在她的手背上。 正文 第875章 要对得起自己 在薛湄回来的第三天,卢家老太爷寿终正寝。 薛湄赶上见了他最后一面。 只可惜,他那时候神志昏沉,没有认出薛湄。 也就是说,他其实算没见着薛湄,也没有和薛湄说上一言半语。 甚是遗憾。 老太爷病了两年了,卢家的事情早就划分清楚了,老太爷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 卢家所有人都有了心理准备。老太爷这边人刚走,那边灵堂就有条不紊的布置了起来。 薛湄领了一件粗麻孝服,跪在孝子贤孙那一堆里。 按说,依照辈分,薛湄是不需要给老太爷带孝的,因为老太爷也算她的徒孙,她是认了卢家的老祖宗做了师父。 然而薛湄到底是个年轻晚辈,又是这一行里闻名天下的神医。她愿意给老太爷带孝,这是卢家的体面。 没人提醒他,就任由薛湄那么跪着。 因为要替老太爷守孝,其他的人薛湄就顾不上去见了。 在卢家停灵的空当里,薛湄去了趟二叔那边。 二叔家也换了宅子,现在是像模像样的高官门第,庭院宽阔,比从前大了五六倍不止,位置也很好,也在皇城脚下。 “你早该回来了。”二叔说薛湄,“这些年,若不是大将军王,看着皇后娘娘和太子的面子,皇位都该易主了。” 薛湄听到这里,就明白过来:这些年,二叔对皇帝诸多不满,他已经不算是皇帝的臣子,而是大将军王的。 萧靖承从各个方面架空了皇帝,让朝臣们对他失望,又失去信心。 就连二叔这样忠厚的人,都明白想要换主子,只是一句话的事。 他们已经不对皇帝抱有幻想。 “我在楚国是有正经事。”薛湄道,“二叔您可能还不知道,我大哥是楚国的九皇子庄王。” 二叔倒也不是很意外:“我听说过。” “那您有没有听说过,他已经是楚国太子了”薛湄道。 二叔错愕。 他想起了大侄子那条断腿。 那可不是伪装,而是整条腿都没了的。就这样,楚国皇帝还能选他做太子,是整个楚国皇室都不行了吗 作为梁国大臣,虽然和楚国不算敌对关系,但盼着邻国凋零,是人之常情。 “我这些年在楚国,就是做这件事。我一步步的筹划,大哥自己的努力,以及天时地利人和,我们成功了。”薛湄说。 二叔:“” 他这边闲聊了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二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跑了三次,都是过来问有没有聊完,夫人还等着。 二叔让薛湄先去看二夫人。 二夫人婆媳三人都等着,就连薛汐也在。 “他们说你现在变好看了,我还不太相信。”二夫人拉着薛湄的手,使劲端详她,“的确是不太一样,却又一样。” 薛湄笑了起来。 女人们的话题就多多了。 薛湄和二夫人等人说起自己这些年在楚国的事,堪称精彩,她们都不插话了,一个个长大了嘴巴,非常震惊。 不过,想到薛湄在梁国做的事,又不至于太意外。 “汐儿还好吗”薛湄问。 薛汐没想到突然问她,有点无措。这无措只是一时的,她很快恢复了镇定,笑容安静:“我很好,多谢大姐姐记挂我。” 薛湄:“我在楚国的时候,听说你代发修行了。你现在还修行吗” 薛汐:“” 她原本是修行的,但大将军让师太找了她,询问她的意见。 她去尼姑庵,一开始尼姑们对她也不算好,毕竟进去了就是她们的人,哪怕不打骂,也要做些粗活。 薛汐进去半年,一直都是自己挑水,还需要扫地,帮尼姑们洗衣。 但是,有一天突然来了两个人,做黑衣装扮,去找了师太。 当天,师太就对薛汐敬若上宾。 “大将军王府派人来,让贫尼多照顾照顾你。”师太如实对薛汐说,“今后这些粗活,就让小孩子们做吧。” 萧靖承一开始没留意到薛汐这边,直到薛湄让他照顾一二。 他果然做到了。 薛汐在庵堂里待遇很好,但也有了些变化。 萧靖承的王府里,有个管事的女人,约莫四旬年纪,她每隔两个月上山一次,询问薛汐的境况。 他很用心,就是怕薛湄问起的时候,他 答不上来,反而被其他人占领了优势。 萧靖承答应了薛湄,就不会敷衍。 今年过完年,薛汐就不想在庵堂了。她这些年始终没有剃掉头发,可见她的心并不虔诚。 她只是把庵堂当个避难所,去逃避她带给家族的恶劣影响,去抵消对家人们的愧疚,以及外面的流言蜚语。 她终于明白,她要面对世俗,不能一直躲着。 所以,当她听说大姐姐快要回来了,她就托人写信给二伯母,她想要从庵堂出来。 二伯母去接了她。 “我早就不修行了。”薛汐垂了头,“我没有慧根,修不出来。” 薛湄:“没有就没有,不耽误吃饭穿衣。你现在住在二叔家” 薛汐点点头。 薛湄:“今后有什么打算” 二夫人给薛湄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多问了,还是顺其自然。 薛湄笑了笑:“汐儿肯走出来,我觉得她是想过前途的。她若是迷迷糊糊,她肯定还在尼姑庵里。” 二夫人:“” 薛汐抬眸,感激看了眼薛湄,眼睛里有了些盈盈水光。 “我想学制药。在庵堂的时候,我读了很多的医经和药书,也与附近种植草药的农妇们相熟,认识各种草药。”薛汐道。 原来,薛汐修行的那个庵堂,山脚下就是大片大片的草药种植园。 她得大将军王照顾,是尼姑庵里仅次于师太的富贵闲人,她可以每天到处逛逛。王府每个月送钱和物给她,她跟那些农妇们交换东西,甚至会帮衬她们一二。 一来二去,就很熟悉了。 她在寺庙将近四年,见了草药一年又一年的生长c成熟。在无所事事的日子里,她用观察草药c钻研炮制之法度日。 她甚至尝试过,只是不好对外讲。 她能炮制十来种简单的草药。她又自学了医理。 所以,她离开尼姑庵的时候就想好了,她想靠二叔的关系,找个会炮制药材的师父,教她两年,然后她要靠这门手艺为生。 她不想嫁人,她要主动放弃贵女c贵妇这身份,去做低贱的手艺人。 她要养活自己。 唯有如此,她才能对得起自己。 正文 第876章 这才叫猫儿 “制药” 薛汐的话,让薛湄和二房都微愣。 很显然,二房也没听她说过这话。主要是,二夫人和二少奶奶都没问过;四少奶奶是后来进门的媳妇,更不好多嘴。 问得若是不恰当,好像她们赶走薛汐似的。 薛汐又是闷葫芦。 她们不问,她也不说,就这么一直住了下来。 或者说,薛汐是打算等薛湄成亲了之后,再提此事。 “是,制药。”薛汐道。 这些年经历了一点人情冷暖,薛汐原本就敏感的心,更多疑了。再她看来,大将军王善待她,除了大姐姐记挂她,拜托他照顾,也是大将军王希望她懂事,别让大姐姐不体面。 大姐姐要成亲了,娘家人不能给她添彩,就别添乱,最好安安分分等大姐姐顺利出嫁了再说。 薛汐怀抱着这样的想法,什么也不肯多说。 现在,大姐姐回来了。 等待的事尘埃落定,薛汐想等过完年就离开京城,外出拜师。今后是在某个小地方开个小医馆,还是随着师父走南闯北,都随缘。 “我倒是认识一人,他制药水平颇高。我写信去楚国,问问他是否愿意收徒。”薛湄道,“若他愿意,你肯去楚国吗” 薛汐:“肯” 她回答得毫不迟疑。 薛湄回来才几息功夫,就把薛汐给拐跑了,二夫人目瞪口呆。 “再说再说。”二夫人打断了她们姊妹俩的谈话,“咱们再商量,还早呢。先吃饭吧。” 薛湄在二房这里用了晚膳,又跟二哥c四弟薛淮闲聊了几句。 二叔一直居高位,这些年已经把二哥和四弟都安排好了,他们兄弟俩也各自有了官身,只是官职都不太大。 二少奶奶赵氏接过了二哥以前的买卖,大部分是和小郡王合作的,都很赚钱;四少奶奶是曹家三小姐,有点天真浪漫,至今也是。 薛湄在二房用过了晚膳,依旧去卢家的灵堂,和卢家众人一起守灵。 萧靖承来找薛湄,也是直接到了卢家。 他走到哪里,都能引来一阵风潮。萧靖承来过之后,接下来几日,卢家灵堂上客满为患,不管有没有交情的门第,都派人上门吊唁。 薛湄看到这里,感觉很眼熟:“电视剧里那种权倾朝野的大反派,好像都是这个架势。” 让人敬畏c受人追捧,当然最后死于正派,全家翘辫子。 即将是他家人的薛湄,表示压力很大。 薛湄离开梁国太久了。她知道萧靖承在梁国势力庞大,但想象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作为反派的女人,她有点心惊,又暗暗感觉很刺激。 她脑补过度了。 七天之后,卢家老太爷下葬。 葬礼结束,薛湄回到了郡主府。 因为关心彩鸢,戴妈妈就说起卢家孩子们守孝的情况。 “卢院判是嫡长孙,承重长孙,他要守孝三年;其他孙儿,守孝一年。还好,彩鸢等一年就行了。”戴妈妈说。 薛湄:“” 她想起皇后娘娘打算给卢殊赐婚。 卢殊的母亲屡次进宫去求皇后娘娘,大概是很想在老太爷咽气之前,替卢殊成亲,免了这三年孝期。 不成想,皇后娘娘那边,嫡长公主需要姚止的照顾,况且姚止还没有满二十五,依照规矩是不太好提前出宫的。 一来二去,就耽误了。 卢殊时运不济。 “各人都有自己的造化。”薛湄道。 戴妈妈就不再说什么了。 卢家的葬礼结束,薛湄不用去卢家守灵的时候,她才见到了自己的五弟和弟妹。 曹玉君带着孩子,特意过来看望她。 “之前派人来,戴妈妈说大姐姐忙,我们就没来。”曹玉君道,“总不能让大姐姐先去看我们。” “你也太客气了,咱们之间没必要如此讲究。”薛湄道。 薛润:“我早就告诉她了。她不行,心思太重了。” 曹玉君白了他一眼。 薛润就拿孩子当了挡箭牌:“大姐姐,你看猫儿长大了点没有” 薛湄噗嗤笑出声。 薛润和曹玉君不明白她笑什么,薛湄就喊了丫鬟山秀,让她把蕙宁苑的胖妞叫过来。 胖妞平时找个地方晒太阳,不怎么搭理人。五年不见了,薛湄招 呼不动它,只有山秀可以。 很快,薛润两口子瞧见一只猫从天而降,橘黄色的猫,眼睛特别亮,围着他们和孩子打转。 这猫足足二十三斤,跟薛润的女儿一样重。 “看到没有,这样才叫猫儿。”薛湄笑道,“你们家丫鬟,只能叫豆芽菜。” 曹玉君:“” 这一定是亲姑姑,至亲的。 猫儿好喜欢胖妞,已经迈着小腿追过去了;胖妞不怕人,还以为这小丫头是过来服侍它老人家,给它挠痒的。它当即往地上一躺,翻着肚皮躺在猫儿面前。 猫儿扑倒了胖妞身上,一边咯咯笑,一边给它挠挠。 曹玉君很担心胖妞伤人,薛湄说:“不用担心,你看它那四肢,都藏在肉里了。” 薛润的女儿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叫猫儿,因为猫儿又软又可爱,叫声还软萌萌的,抱在怀里很舒服。 她也是父母的猫儿。 这天,薛湄留他们住一夜,曹玉君却拒绝了。 “姨奶奶一个人在家,不太好。”曹玉君道。 “哪个姨奶奶” 而后,薛湄才想起来,他们夫妻口中说的“姨奶奶”,是薛润的生母。 “我把她接过来住了。”薛润有点不好意思,“侯府那边落魄得厉害,后花园租赁了出去,所有人都挤在前院住。 她原本是服侍侯爷的,没想到侯爷又得了一名新的美妾,也用不上她。” 薛湄点点头:“你做得很好,你们早点回去吧,别赶夜路。” 这个时候,薛润才意识到自己成亲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人情世故。 薛湄很欣慰。 就在薛湄回来的第十天,皇帝好像如梦初醒,终于意识到她回来了。 他在御书房里,召见了薛湄。 薛湄去了。 宫里的一切,都会在萧靖承和戚太皇太后的视线里,薛湄不需要担心。 在皇帝的御书房里,除了皇帝自己,还有其他人。 一时间,想见c不想见的人,都见到了。 正文 第877章 打感情牌 薛湄在御书房见到了戚思然,丝毫不觉惊讶。 戚思然估计很想见见她,特意在这里等着,又假装是偶遇。 薛湄不会戳破,给她和皇帝行礼。 “朕接到了楚国国书,是楚国皇室送给你的陪嫁,不日就要到京城。”皇帝没和薛湄寒暄,直接说了正事,“了不得啊成阳郡主,你居然成了楚国的成阳公主。” 薛湄微笑:“陛下是想给我安一个叛国罪吗” 皇帝:“” 戚思然见薛湄态度如此强势,当即沉了脸。 然而想到薛湄身后的靠山萧靖承,戚思然也不敢造次。 这些年,她已经知晓了轻重,也有种无能为力。 现在,朝政被萧靖承的势力牢牢掌控,皇帝是个空架子,连带着戚思然这个贤妃,在薛湄跟前也不值钱。 “郡主是累了吧怎么能对陛下这般言语无状”戚思然含笑,给皇帝一个台阶下,“陛下宽和,别跟郡主一般见识。” 薛湄又笑了笑:“是,我言辞不当,陛下恕罪。” 皇帝似乎冷哼了声,又似乎没有。 他沉默了片刻,道:“朕不是不分好歹。就像当初你收服匈奴,朕也是很敬佩的。现如今天下大势,魏国已经成了丧家犬,就咱们与齐国c楚国还像个朝廷。 能和楚国通商结盟,对梁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万一齐国和楚国先结盟了,谁知他们是否生出征讨中原故土的心思 你对结盟有功。楚国在此事上,态度果断,又不计较利益,都是你的功劳,朕怎么会说你叛国” 他居然诉说委屈。 不过,荣王以前就很爱卖惨,博取人同情。 他一个没有母族的皇子,能走到今日,非常不容易,各种小手段层出不穷。 薛湄不是来找茬的,当即道歉:“成阳小人之心了,陛下勿怪。” 萧明铮:“此事不怪你。当初父皇对你,的确苛刻了些,你心里对皇室存了偏见,才如此说话。” 他说先皇的不是,薛湄却不敢接腔。 华人以“死者为大”,何况是先皇这种人批判先皇的过错,被御史们知道了不得了,肯定得用吐沫星子把薛湄给淹没了。 萧明铮一会儿打感情牌,自轻自贱,甚至还能把他去世的老爹拉出来溜溜,一会儿又强势,说薛湄出逃是过错。 他卖力表演,无非就是想对薛湄恩威并施,让薛湄感激他。 然而,薛湄看惯了戏,内心毫无波澜。 “你到底是楚国皇室认下的公主,朕不能轻待了你。朕要设宴,以国礼款待你。”皇帝道。 薛湄:“陛下不必如此客气。” “朕心意已决。”皇帝很坚持。 薛湄就不再阻拦。 迎接楚国公主薛湄的宴席,设在春涌殿,这是宫里地理位置最高的宫殿,可以俯瞰整个皇城。 宴请的前两天,天色阴沉,狂风肆虐。到了宴请当日,早起时那股子烦人的妖风停了,开始下雪粒子。 雪粒子落在屋瓦上,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急急切切。 薛湄早起梳妆,就听到了外面的落雪声。 她问戴妈妈:“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么” 戴妈妈:“是啊,今年这场雪稍微晚了一些,去年十月初就下雪了。” “说得您好像知道似的。”薛湄笑起来。 戴妈妈:“每年的初雪,预示着明年的雨水情况,多少人操心着呢。老奴每次走过厨房,都听到那些人在议论,他们说今年雪下得晚,明年春上可能会有干旱。” 薛湄:“真的吗” 戴妈妈:“有这个说法,但也不是很真。” 她们俩一边讨论这天气,戴妈妈一边给薛湄梳头发。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屋顶上的声响不见了,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宛如柳絮,一层层飘落,点着地面。黄褐色的地面上,肉眼可见被铺了一层浅白。 戴妈妈:“今年这雪不小,初雪就来势汹汹了。” 大雪兆丰年,这是一句古话,所以雪越大越好,当然不能超过一定限度。要是把房屋压塌,把人畜冻死,就成灾了。 因为雪下大了,戴妈妈又临时给薛湄换了件衣裳。现在身上的这件羊羔皮大氅,不太适合继续穿,因为不小心落了一点雪,全积在这皮草上了。 戴妈妈给薛湄找了一件狐狸皮里衬c绸缎光滑面料的大斗篷。 斗篷是浅紫色的;而薛湄里面穿了个短袄长裙,都是白绫面的,今年的这种料子,很时髦,而且也很昂贵。 两下映衬着,再加上薛湄的眉心痣,戴妈妈看她都觉得她有些妖艳。 她端详了薛湄:“要不再换一件斗篷” 薛湄:“又不是什么正经事,来来回回的折腾衣裳做什么衣裳是个死物,看的人有心罢了。不换了,怪冷的。” 戴妈妈笑了笑,为她整了整衣襟。 她有点担心皇帝给薛湄脸色看,就叮嘱说:“您是大将军王的准妃,咱们不飞扬跋扈,就已是很有教养。若受了气,也不必忍着。” 薛湄哈哈笑起来。 她身边所有的人,包括戴妈妈,都被她带的有些霸气了。 要是从前,戴妈妈哪里敢这样说皇帝 薛湄撑了一把油纸伞,出门时,门口已经停靠了马车。马车奢华,却又不显得庸俗,是萧靖承的。 她这边想着,那边萧靖承已经撩起了车帘下来:“乘坐我的马车吧,我的马车宽敞一点,你也可以伸伸腿脚。” 郡主府还没如此宽阔的八匹马拉的马车。 薛湄扶住了他的手,上了马车:“好。” 萧靖承的马车上有暖炉,铺了很厚的褥子,的确是很舒服。 车夫车技高超,马儿跑起来速度不慢,但丝毫不颠簸。 萧靖承是有话要提前和薛湄说。 “你进宫之后,直接去皇后娘娘那里,其他所有的事情都不用你管。”萧靖承说。 薛湄:“这么说的话,今天的确是有事要发生了” 萧靖承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冷意。 “这里是宫廷,是最不可能安静的地方。但是你放心,一切都有我。”萧靖承说,“明铮这孩子,永远都不知道吸取教训。” 薛湄:“” 大兄弟你反派上身了吗 正文 第878章 贤妃很扎心 大将军王萧靖承的马车,直接进了宫门,直到乾殿门口左侧的台阶下,才停了下来。穿过游廊就是内宫了,省了薛湄至少一刻钟的路。 雪还在下,萧靖承站在伞外,很快黑色头发与黑色大氅的肩头就落了一层雪。 薛湄伸手,拂去了他肩头的雪。 萧靖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进去吧,去皇后娘娘那里暖和暖和。等春涌殿开席了,你再过来。” 这是内宫皇后级别以上的人,才可以享受的待遇,就是不用等开席,而是一切准备好了,所有人到齐了,等着她最后姗姗来迟即可。 薛湄觉得自己这个反派夫人的剧本拿得很稳,也不知道冥冥中有没有正派主角,正对准了她的脑袋。 “好。”她笑容满面。 萧靖承并不知道她脑补了这些,只当她是因为他而高兴,故而他的心情也很不错。 薛湄这边转身要走,已有内侍上前,殷勤为她领路。 这些都是萧靖承安排好的。 薛湄随着那太监,脚步轻快,往皇后娘娘的宫里而去。 油纸伞有点重,太监说了两次:“郡主,奴婢帮您撑伞吧。” 薛湄都拒绝了。 一点小事,力所能及之下,她还是愿意亲力亲为。 到了皇后那里,正殿内点着暖炉,那炉里烧着一块昂贵无比的沉香木,芳香四溢,温暖又干爽,让人身心惬意。 太子,二皇子和公主玲珑都在这里,三个孩子穿着崭新的朝服,个个都被打扮得像个小大人。 太子修朝已经大了,他站起身,跟薛湄见礼,口中称呼薛湄为“姨母”。 虽然皇帝很讨厌薛湄,但太子修朝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他耳濡目染的都是他母亲的喜怒哀乐。 而母亲口里的成阳郡主,是他们母子的贵人,是母亲最亲近的人。 因此,修朝从感情上就很偏袒薛湄。 再看薛湄,生得美丽,衣着又华贵。修朝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喜欢漂漂亮亮的女人。 因此,他对薛湄非常有好感。 二皇子和玲珑公主,又以长兄为尊,两个人特别爱模仿太子的一言一行。 薛湄在皇后这里,受到了三位皇子公主的热情款待。 他们几个人凑在一块儿说话,他只问了薛湄很多关于楚国的事,还说先生们也在讲起楚国。 太子告诉薛湄:“老师可喜欢您了,对您诸多崇拜。” 他的老师,就是大才子王鸿阁。 修朝启蒙的特别早,皇帝和皇后都盼子成龙,恨不能揠苗助长。这给太子留下了一些阴影,导致他正是启蒙的年纪,不爱学习。 他变着法的钻空子,想要逃避。 皇帝和皇后c太皇太后等人想尽了办法,两年之内给他换了四名老师。 现任老师王鸿阁,才华横溢,又犀利尖锐,这样的男性,很容易得到叛逆期男孩子的尊重与爱戴。 王鸿阁留了下来。 “是吗”薛湄对王鸿阁这个人倒是有点印象,不是因为他的文采,而是当年他闹的那些笑话,以及他和薛汐 不知道他现在成亲了没有,是否还记得薛汐。 他们正说着话,有小孩子跑了进来。小孩子穿一件银红色朝服,可能是衣裳太大了,也可能是穿的太厚,他走路不稳。 身后的乳娘,跑了进来。 “是小十来了。”皇后笑了起来,冲着孩子招招手,让他到跟前,同时不着痕迹跟薛湄说,“贤妃的儿子。” 贤妃的儿子,生下来就极其瘦弱,现在看着也比同龄的小孩子小。 他明明比玲珑大半岁,却比玲珑矮一个头,也没有玲珑结实,三天两头就要闹病。 他时常到皇后这里来,贤妃并不是很高兴。 这些年,皇后与贤妃,始终是齐头并进,谁也没有真的压过谁。 皇后觉得,从感情上讲,应该是她和皇帝更亲近的;但这些年,她往太皇太后那边走的比较多,皇帝对她有些芥蒂。 皇帝一方面希望她和太皇太后搞好关系,另一方面又因此而忌惮她。 这是贤妃从中挑拨离间的。 不过没关系,能维持现在的平衡就很好,皇后也没想过一人独大,她只要能压住贤妃的风头就可以了。 片刻后,太监高声唱喏:,皇上驾到。 众人急急忙忙整理衣襟,起身迎接,皇后也快速站了起来。 薛湄跟在皇后身后,也去迎接皇帝。 不曾想,皇帝不是他自己来的,而是和贤妃一起。 贤妃是来找儿子的,皇帝是来找皇后的,正好两人在宫门口碰到了,造成了他们俩一起进来的错觉。 奚宝辰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 薛湄觉得,表妹越发喜怒不显,真正成为一个政治家了。 众人行礼。 “成阳郡主来的挺早。”皇帝随口说。 薛湄:“宫里宴请,不敢迟到。” 皇帝心情还不错,似乎有什么好事,他也没找茬。 “贤妃妹妹也来了”皇后招呼戚思然,“你可是稀客,快进来坐。不要着急,十皇子在我这里呢。” 戚思然已看到了自己儿子,轻轻松了口气,同时又说:“孩子不懂事,一眼没瞧见,就往您这里来了,真是打扰娘娘了。” 十皇子偶然迷路到过一次皇后这样,皇后让宫婢拿了自制的小点心给他吃,那是宫婢们做给玲珑公主吃的。 他爱上了那点心,从此隔三差五自己摸过来。 这孩子虽然体弱,却很聪明。隔得那么远,他居然记得路。他来过几次,贤妃就让如乳娘c宫婢们不准带他过来,他居然自己跑来了。 奚宝辰笑起来:“这宫里所有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孩子往娘这里来,怎么能算打扰,不打扰” 贤妃的脸顿时就有些不对。 这是她的孩子,可跟皇后没关系。 但皇后的话又没有错,贤妃到底只是妾。皇妾虽然身份尊贵,比一般的内命妇都要显赫,但在皇后面前,也改不了这个尊卑。 既然是妾,那么所有的孩子都应该是主母的,贤妃的孩子也不例外。 这个时候,几个孩子在抢一只新鲜的暖手炉。十皇子体质柔软,自然抢不过两位哥哥,以及那个胖墩墩的小妹妹。 他被推到了一旁。 他委屈极了,转身哭着寻求帮助:“娘,我要那个暖手炉” 贤妃诧异,因为十皇子从来没有喊过她叫娘。 今天这是怎么了 于是,在贤妃,有些得意又有些期盼的目光里,十皇子一头扎进了皇后娘娘的怀里。 贤妃脸色瞬间煞白。 正文 第879章 皇后的手段 十皇子一声“娘”,屋子里沉默了短暂的一瞬,然后皇后娘娘笑了起来。 皇后抱紧了孩子:“晟儿真乖。玲珑,把暖手炉给哥哥,你要听话。” 玲珑公主抢到了暖手炉,因为她胖墩墩的很有实力,也因为她两个亲哥哥都有意无意让着妹妹。 皇后的两个儿子,都会看人脸色特别是父皇进来之后,谁敢跟父皇的心头肉玲珑公主抢东西 要是玲珑输了,嚎一嗓子,父皇不仅仅要骂他们,还得给他们加功课作为惩罚。 两位皇子已经摸透了父母的性格,知道玲珑在父皇心中地位。 然而,往往霸王也有克星。 玲珑公主最敬畏母后了。她在父皇跟前会撒娇,但到了母后这里,就乖乖听话。 这个暖手炉是做成了小葫芦形状的,能工巧匠特意做出来讨好宫里的小皇子公主们的,很适合孩子拿着。 玲珑不情不愿,看了眼皇帝。 皇帝立马道:“再叫人做了送来,一个玩意儿,也值得打架” 十皇子更加往皇后怀里缩。 皇帝又说他:“晟儿,你是哥哥,怎么输了还告状你见你大哥c二哥告状了不曾” 十皇子怕父亲,更加把头埋在皇后怀里。 戚思然看着这一幕幕,差点吐血。 她儿子不仅仅把她的对手当亲娘,还如此没出息,被皇帝责骂。 她素来好强,可在这宫里,她唯一心头肉就是她儿子。 她身体虽然很好,但她吃了生产上的苦头,想要再怀孕是不能够的。不像皇后,跟母猪似的,一个接一个的生。 不能再生c十皇子又体弱,戚思然捧在掌心的。 现在,他却缩在皇后怀里。 戚思然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她上前几步,先对皇帝道:“孩子还小嘛,等他像他哥哥那么大了,自然也知道谦让。晟儿,你过来,你不要弄皱了皇后娘娘的衣裳。” 皇后抱着他,笑容甜美:“没事,没事,衣裳又不值什么。” 戚思然差点吐血。 她不顾礼仪了,上前去拉十皇子胳膊。 十皇子在皇后这里,找到了安全感与温暖,突然被贤妃一拉,他尖叫了起来,并且狠狠一打贤妃的手:“走开,坏人” 他是在皇子府养大的,和其他皇子们一样,每个月只能见三四次自己的亲娘。他这个年纪,哪里懂得亲疏 他每次去贤妃那里,贤妃总是给他立规矩,教他这样c那样的;而他到了皇后这里,皇后总是笑盈盈的,给他好吃c好玩的。 况且,皇后这里的孩子多,气氛很好,慢慢的十皇子就觉得皇后才是他亲娘。 玲珑公主和太子c二皇子一口一个“娘”,不同于宫里其他孩子叫“母后”c“母妃”,十皇子觉得很好玩,也就学会了。 他只知道这个称呼简单,也只知道好玩,却没想到在他亲生母亲心上戳了个大窟窿。 贤妃手背给小孩子打了下,不至于疼,但她整个人立在那里,脸色已经刷白。 十皇子还躲在皇后怀里。 贤妃再次去拉,仍是一样,皇帝已经看不下去了。 他对贤妃道:“你惹孩子做什么他刚刚受了委屈,让他靠着皇后。” 皇帝是男人,指望男人对女人的处境共情,这是不可能的男人勉强能理解,已经很了不起了。 比如说这会儿,皇帝就觉得很温馨。 皇后是他的妻,他所有的孩子,也都是皇后的孩子。 他们俩,才是“夫妻”。 皇后温柔敦厚,睿智温婉。她明明跟贤妃有过节,两个人势同水火,还对贤妃的孩子如此慈爱,简直是贤母典范了。 皇帝对皇后很满意,心里也得意自己家宅和睦,妻贤子孝。 不成想,他的话音刚落,贤妃就疯了。 戚思然忍着脾气,直到皇帝的话,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拼了命似的,上前去抱十皇子。 薛湄冷眼旁观,当然皇帝他们一家子已经看不见她了。 这个时候,稳占上风的表妹,并没有松开戚思然的孩子,相反她也抱紧了,让戚思然抢不了,更激怒了戚思然。 戚思然怒极,不管不顾伸手就往皇后娘娘脸上扇。 薛湄非常敏锐,又正好在旁边,伸手抓住了戚思然的手:“你做什么” 她声音很大。 皇帝猛然站起身,怒视戚思然,对这一变故也目瞪口呆:“贤妃” “贤妃,你敢打皇后,你是想去冷宫面壁思过吗”薛湄狠狠逼问她。 戚思然被她锋利的眼神逼迫,只感觉劈面一股子寒风,吹散了她满脑子的浆糊,她突然就清醒了。 她后退几步,挣脱了薛湄的桎梏,噗通给皇帝跪下:“陛下,臣妾” 她嚎啕大哭起来。 十皇子被吓坏了,又见贤妃痛哭,他也跟着哭了;玲珑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哇的哭了起来。 皇帝急忙去抱女儿。 整个大殿一团糟。 “来人,送贤妃回去”皇帝厉声道,“贤妃,你先闭门思过等你真的知错了,再来给皇后赔罪” 皇帝身边的几名大太监,上前不由分说架起了贤妃,将她拖出了大殿。 她的声音渐行渐远。 奚宝辰哄着十皇子,皇帝哄着玲珑公主,两个孩子也渐渐不哭了,大殿内终于安静了。 “没想到,好好的突然闹了起来。”皇后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贤妃是看不得我与十皇子亲近” “是她狭隘”皇帝立马说,“咱们自己的儿子,不跟嫡母亲近的,那都是不知好歹” 薛湄:“” 这是封建时代男人的普遍思想。 幸好戚思然走了,要不然她好不容易控制下去的脾气,会再次冒起来。 “朕太惯着她了,这些日子宠得她不知天高地厚。”皇帝跟奚宝辰赔罪,“你受委屈了。” 皇后:“陛下” 说着,她也落下眼泪。 宫婢们急忙上前,一个个分工,把孩子们都带了出去。 薛湄也跟了出去。 她站在回廊上,看了眼正殿的大门,唇角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表妹厉害了。 今天这出戏,甚是过瘾。表妹上次还说,戚思然撺掇皇帝跟她疏远,看来表妹觉得情况不妙,所以搬回了一局。 而且,手段狠辣。 薛湄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想象一下,自己的孩子对仇人那样亲近,要是薛湄也要发疯。 这才叫杀人诛心。 你抢我丈夫,我就抢你儿子 戚思然进了荣王府开始,分走了表妹一半的宠爱,表妹从来不说什么。 她一直放纵戚思然,从来不跟她正面冲突,却背地里对她的孩子下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十皇子笼络住了。 也许,从此之后,戚思然母子都会离心;而这根刺,戚思然一辈子也拔不出来,她会饱受折磨而死。 “果然,这宫里就没有简单的女人。”薛湄忍不住微笑。 正文 第880章 支开薛湄 宫里给薛湄举办的洗尘宴,薛湄在宴席开始前,看了一场好戏,心情很畅快。 “表妹别说做皇后c太后,哪怕是她摄政,都没问题。”薛湄想到这里,忍不住有点骄傲。 想想当初永宁侯府,躲在蕙宁苑里哭的两个小丫头一个被换了灵魂,在关心她的人眼里,她现在活得风生水起;一个从小小京官之女,走到了母仪天下,且在这宫廷里稳操胜券。 表妹的手段不多,也不是那种进攻型的,但是她打击的点,格外精准。 就像她对付皇帝,让皇帝迷信拥有她就拥有了好运;她对付戚思然,直接悄无声息笼络了她的儿子,让戚思然承受切肤之痛。 想到她们当初被薛玉潭欺负,感觉暗无天日,薛湄就很感叹。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大家变化这么大,完全想不到。 有宫女找到了薛湄:“郡主,您这边请,春涌殿往这边走。” 估计帝后那边,一时完事不了,所以肯定不会再请薛湄回去,只得让她先去春涌殿。 薛湄缓步而行。 她到的时候,春涌殿已经坐了半殿的人。 整个春涌殿很大,中间铺了软软红毯,两边是坐席。 女人们的席位在左侧,安置了约莫二十个小几;男人那边的位置就要大很多,约莫安置了五十个小几。 说是给薛湄接风洗尘,但请客的人是皇帝,所以男宾还是比女客多。 管事的太监认识薛湄,恭恭敬敬将她请到了首席之下的第一个位置坐。 四周安静,所有人都在看她。 薛湄回顾了一眼,瞧见了不少熟悉面孔,其中有薛湄的二婶,她现在是三品淑人;还有薛湄的姑姑,她现在是一品外命妇镇国夫人。 除此之外,就是几名长公主,薛湄看着眼熟。 新晓长公主c隆庆长公主也在其中。 大家虽然含笑,却没有站起身,主动到薛湄这里和她打招呼。 只有薛湄的姑姑镇国夫人。 镇国夫人不知是受了皇后娘娘的叮嘱,还是为了彰显自己现在得势,特意走过来:“湄儿,听闻今天款待你,用的是楚国公主身份,此事真假”薛湄:“” 她不太喜欢这个姑姑,是有原因的。姑姑主动给人家递刀子,生怕别人没有借口对薛湄冷嘲热讽。 薛湄只是笑笑。 那边,隆庆长公主接话了:“郡主果然是好本事” 薛湄直接站起身。 她站得很急,像极了要寻仇,导致隆庆公主整个人一僵,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薛湄并没有寻仇,也没有找隆庆长公主的麻烦,她只是对姑姑笑了笑:“这大殿内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她竟然直接甩袖而去。 隆庆长公主想好了说辞羞辱薛湄,故而声音很大。不成想,她那些声音,半道就被迫中止,现在薛湄离席了,她不上不下卡在这里,无比尴尬。 众人窃窃私语。 隆庆长公主脸色又红又白,气得差点折断了指甲。 薛湄出去了片刻。 她再次进来的时候,是跟大将军王萧靖承一起,整个大殿内的人都站起身迎接。 待她和萧靖承坐定,皇帝两口子才姗姗来迟。 这次的宴请,贵宾是薛湄。 祝酒词之后,皇帝褒奖了薛湄,夸她对社稷有功劳。梁国与楚国结盟,薛湄功不可没,她是这中间的桥梁。 众人都向薛湄遥遥敬酒。 宴席结束,薛湄和皇后娘娘说了几句话,她跟萧靖承出宫了。 萧靖承问她:“你跟皇后说了什么” “我之前在她那里看了一场好戏,我问问她有没有隐患,她说没有。”薛湄道。 萧靖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沉默了片刻,萧靖承突然对薛湄道:“有件事很想要麻烦你。但是这寒冬腊月的,又感觉不是很方便。” “你说。” “以前的太子,他在金州生病了,我派过去的御医说不可治。但他今年不过二十来岁,怎么就不可治你能不能去看看他”萧靖承问。 薛湄:“好,没问题。” 萧靖承:“我这边还有事,就不陪你去。你带着锦屏和暗卫们,应该不怕吧” 薛湄笑起来:“我何时怕过” 萧靖承点点头。 第二天,大将军王府的人过来,送薛湄去金州给先太子 看病。 薛湄便上路了。 一路上,她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金州距离京城很近,马车慢腾腾的,八个时辰也就到了。 薛湄到金州的时候,先太子居然不在家。 他家的佣人说:“王爷病得太厉害,去拜佛了。” 薛湄:“” 她这个时候感觉到了不对劲。 虽然说病急乱投医,但哪有病人自己去求医的 她和锦屏说:“前天从宫里出来,王爷突然提了这件事,让我来金州。在这之前,我回京都半个月了,他都没有说过。人命关天的事,他怎么会拖延着不说” 锦屏:“是啊,到了金州还见不到病人” “我们上当了。”薛湄厉声道,“快,备马回京” 薛湄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她也不知这预感从何而来,就是突然抓住了她的心,让她感觉萧靖承要出事。 他故意支开她 她出发来金州的时候,萧靖承没有送她。当时,薛湄就感觉不太舒服。而后她反省自己,觉得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谈恋爱的时候要求男朋友做牛做马,一点小事都要无微不至。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萧靖承又那么忙,不送也是正常的。 直到此刻。 她见不到病人,才意识到并非她矫情,而是萧靖承反常。 依照他的性格和习惯,他肯定会送薛湄的,甚至会跟她一起到金州来。 不知出了什么事,薛湄和锦屏一路上都是骑马,快马加鞭往回赶。 十月份的北方,天气寒冷,又刚刚下过第一场雪,骑在马背上,寒风像刀子。薛湄用一块巾帕做了面纱,勉强挡一挡,脸还是裂开了口子。 她在傍晚时分,冲回了京城,不顾一切驱马去大将军王府。 王府里果然有点不同寻常。 薛湄翻身下马,护卫居然阻拦她:“郡主,王爷不在府里,不如您先回去休息。” 薛湄:“住口,别逼我抽你让我进去,此事你不用承担责任,否则我饶不了你。” 护卫:“” 正文 第881章 扇两巴掌 薛湄最终顺利进入了大将军王府。 薛湄进城的时候,已经快黄昏了。她要是再迟一步,就会被阻拦在城门外。 等她从城门口到了大将军王府的时候,夜幕降临。 王府里并不奢华,没有点很多的灯笼,只是在正院灯火通明。 人影被映照出来,显得里面很拥挤。 薛湄出现在门口时,贺方吓一跳。 “怎么回事”薛湄没等他开口,直接开门见山。 贺方不知如何措辞。 他跟随萧靖承多年,知晓薛湄对萧靖承的分量,想了想仍是没说什么,只道:“您请进。” 萧靖承的正院里,挤满了太医。 为首的,就是太医院院判卢殊。 卢殊正在给萧靖承用针。 萧靖承躺在床上,双目乌青,嘴唇黑紫,整个人透出中毒之后的迹象。 薛湄快步上前。 “老祖宗。”卢殊看到了她,站起身,没等薛湄问就道,“王爷中毒了,有点难解” 萧靖承中毒已经两天两夜了。 起初,他在早朝上昏倒,皇帝和朝臣们大惊,赶紧让太医院的人来看病,同时派人去找薛湄。 不成想,郡主府的人告诉太医院的人说:“我们家小姐刚刚出城,要去金州,估计得过几天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太医院的人不知能否透露,什么也没敢说,转身就走了。 卢殊一向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诊脉之后,就发现大将军王中毒有点怪,而且越来越严重。 这个毒,有点眼熟,好像是戚思然惯用那一派的。 饶是知道,卢殊也不敢说什么。 戚思然为什么会对大将军王下毒,那是皇帝首肯的。 是皇帝要大将军王死。 卢殊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出解药。这个时候,他没想过依赖薛湄。 薛湄离开梁国的时间太长了,卢殊执掌太医院和卢家,遇到了难题,他就是众人的依靠,而他无人可求助。 长期以来,卢殊不再需要任何人,他唯有相信自己。 他用药控制了萧靖承的病情。 然而,他还是没有找对解药,只是控制了,没有解毒,大将军王昏迷不醒。卢殊这会儿也有点慌,他让自己弟弟卢文去找薛湄。 只是卢文也不知薛湄到底去了哪里。 大家到处找的薛湄,却在两天后突然出现在这里,卢殊一时百感交集。 薛湄:“所有人出去” 她是名满天下的神医,是鬼医卢祁的弟子,她让大家都出去,大家都可以出去,因为薛湄能承担责任。 众人退出。 薛湄没有贸然用巫术,因为巫术反噬,会让她在床上躺好几天。 她要留着体力,找萧靖承算账。 薛湄采取了萧靖承的血液,放到自己空间里的医疗舱里。 如果医疗舱无法解析这种病毒,配不出解药,薛湄再用巫术不迟。 医疗舱工作起来很迅速,不过一个小时,血清就解析出来了。 薛湄从空间里拿出一针小小的针管,给萧靖承打了进去。 太空时代的解药,效果立竿见影,萧靖承不停咳嗽。 他醒过来,腹痛如绞。 大口大口呕吐了起来,萧靖承一时无法自控,快要上吐下泻了。 薛湄赶紧喊人过来。 一番清泄,萧靖承的脸色稍微缓过来了点,嘴唇的黑紫退下去了,看着有点人样子。 薛湄给他输液。 他现在就是需要排水,把体内的毒素都排出去。 挂好了吊瓶,萧靖承已经能说话了,只是他内脏某个地方,隐隐作痛,像是受了点伤。 他说话很慢:“湄儿” 薛湄抬手,扇了他一巴掌,同时觉得不解气,照着原地方又扇了一巴掌。 两巴掌都挺重的,打得萧靖承面颊发酸。 他苦笑:“这样就解气了吗” “没有。”薛湄冷冷道,“我给你挂两天水,等你彻底没事了,我就回楚国去。你自己过吧。” 萧靖承挣扎着坐了起来,搂住了她的腰。 他如此一挣扎,喘息如破风箱,又咳嗽了起来。 半晌,他才能说句话:“湄儿,我难受,你就别跟我置气了。” “你活该”薛湄怒 极,“你拿自己当靶子的时候,想过我吗” 皇帝给薛湄设宴,其实是为了给萧靖承下毒。 这个办法,皇帝想了无数次,但他没有找到适合的毒。在薛湄离京的日子里,皇帝也幻想过无数次。 然而,没有找到适合的毒药,又因为各种机会,一次次错过。 这次,他终于找到了机会,让萧靖承放松了警惕。 萧靖承在宫里的耳目,比皇帝想象中还要多。当他知道皇帝要下毒的时候,萧靖承决定赌一把。 这是彻底撕破脸的好时机,也是他反击皇帝最恰当的时机。 若是他贸然弄死了皇帝,其他臣子们怎么想臣子们不是下人,他们不高兴了,就不给萧靖承干活。 这么大的朝廷c这么庞大的天下,一个人怎么管理得过来 臣子们知道皇帝无能,也不信任他。但把他弄死了,对臣子们也是种损失,毕竟要改朝换代。 所以,萧靖承需要一个时机。 只要皇帝先下手了,那么萧靖承再怎么做,朝臣们都觉得他只是反击。 他要用“苦肉计”。 那碗有毒的鸡汤,萧靖承一连喝了四口。 他知道毒性很烈,但他也知道,哪怕再烈的毒性,也不是一下子就会死,至少得折磨个一天半载。 “有一两天的苦肉计时间就可以了。”他对贺方道。 为了逼真,得把薛湄弄走。 薛湄实在太相信他了,毫不怀疑去了金州。 去金州,像薛湄这种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回得两天。 “两天就足够了,既不会死,也让他们都看看皇帝是如何对我的。”萧靖承道。 贺方胆战心惊。 主子为了算计,连毒药都肯喝,贺方不知该怎么说他了。 他这是不想活了吧 萧靖承没有不想活,他相信薛湄的医术。薛湄的医疗舱c她的蛊术,都可以救命。 现在,薛湄坐在这里了。 萧靖承的苦肉计成功了,中毒也没什么大碍,毕竟有薛湄在。 “只是机会难得。”萧靖承道,“陛下在宴席上对我下毒,此事传出去,他最后一点声望都要扫地了。” 薛湄:“你还得意上了” “他死了,修朝登基,你表妹垂帘听政,不是很好吗”萧靖承凑在薛湄耳边道,“否则,你又要吃苦头。” 薛湄:“” 正文 第882章 家暴是不对的 萧靖承的苦肉计,的确是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当然,从严格意义上讲,这并不算什么苦肉计。皇帝的确是对他下毒了,而他也的确是中毒了。 若没有薛湄,卢殊未必能救活他,他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里。 薛湄知道政治斗争的残酷性,也知道萧靖承这些年稳操胜券,只缺临门一脚。 萧靖承本人是不喜欢这些的。 他是白崖镇的主帅,是朝廷的瑞王爷,他从来没有受过欺凌,所以他也不会愤怒,更没有那么庞大的权势欲。 他之所以走到这一步,是因为薛湄。 皇帝不喜欢薛湄,薛湄受到了皇权的威胁。 薛湄想到这里,又消了气。 她轻轻抚摸了他面颊:“疼不疼” “你那手有什么力气不疼。”萧靖承道。 此人皮糙肉厚,站起来是一根枪,全身上下都是木头做的,坚硬冷漠;唯有心里放着薛湄,那颗心柔软而温柔。 薛湄在他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今后你要是再这样对我,我就要和你拼命。” 萧靖承微笑。 一笑就很难受。 薛湄让他好生休养:“慢慢解的毒,对你对我都没有损伤,但一时半会儿可能就好不了,你都要做好躺半个月的准备。” 萧靖承:“你陪我吗” “当然,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时刻陪在你左右。”薛湄说。 萧靖承躺了下去,拉过薛湄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又放在自己心口,就这样睡着了。 薛湄心中五味杂陈。 她为方才愤怒时候动手而感到内疚。家暴是不对的,薛湄向自己承诺:“这是最后一次。” 因为内疚,她就偷偷的用了一点巫术,解了他的难受。 用了巫医之后,反噬让她不太舒服,她干脆自己脱了鞋袜,躺在萧靖承旁边。 卢殊再次进来的时候,就瞧见薛湄和萧靖承并头睡得香甜。 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但两个人都有勃勃生机。特别是萧靖承,他脸上的那种紫黑之气已经褪尽了。 “解毒迅速,老祖宗应该用了苗疆的蛊术。” 卢殊悄悄退了出去。 萧靖承醒过来,脏腑隐隐的疼痛感已经不见了,肺里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的烧灼感,也没有了。 再看旁边躺着的薛湄,脸色微白c手脚冰凉,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些后悔。 他的苦肉计,最终会伤及到薛湄。 薛湄睁开眼时,萧靖承将她抱在怀里。她挣扎着起来,给他换了生理盐水的吊瓶,又重新躺下。 “不是不用蛊虫吗”萧靖承心虚,不敢发脾气。 薛湄现在占领了道德的制高点,立马反驳:“你还有脸来质问我” 萧靖承脑残犯傻在先,的确没有质问的立场。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没有质问你,我只是心疼。” “疼一疼挺好的。”薛湄说,“这叫有难同当。下次你作死的时候,就知道轻重了。” 萧靖承:“” 接下来的两三天,王府不准任何人探病。 锦屏和贺方守在这里,拒绝任何闲杂人等登门。 薛湄和萧靖承便睡在一块儿养伤。 薛湄这次用的巫术,不是很严重,加上每天都有鸡汤等大补,两三天,她就好的差不多了。 而萧靖承,原本是要躺半个月的,薛湄用巫医给他做了加持,两三天之后,他也基本上恢复了。只是呼吸还有点喘,脚步也有点虚浮。 毒是解了,损害的健康却一时补不回来。 他开始恢复锻炼。 他不肯出门,也不让人来探望,但外面的流言蜚语已经传开了。 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对大将军王下毒。 其实,在大将军王中毒的第二天,这个消息就传开了。大将军王生死未卜,皇帝还有些得意。 御史们对着皇帝开喷了:“陛下毫无仁德之心,哪怕大将军王他不是您的亲叔叔,也是对社稷有功的大臣。 他灭匈奴,在白崖镇苦守十几载,对陛下而言,就值一杯毒酒吗” “陛下乃一国之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要赐大将军王毒酒,何不光明正大偷偷摸摸下毒,实乃小人行径。” 皇帝脸一阵红一阵白。御史们的嘴皮子, 那可是长年累月磨出来的,皇帝压根儿不是他们的对手,吵架不占丝毫的优势。 他一来是被御史们说的心虚,二来也没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没替自己反驳一句,“不是朕下毒的。” 朝臣们见他不自辩,更加确定是他,流言蜚语没有错。 “皇帝行事如此,的确很鲁莽。”这次,连丞相等人也是很不满。 还没有下早朝,太皇太后戚氏突然来了。 太皇太后半头花白的头发,略有些凌乱,这就让她有种无形的苍老感。 她对着皇帝,没有打骂,也没有哭喊,只是对皇帝说:“陛下,请也给哀家赐一杯毒酒吧。我们母子都死光了,就不碍陛下您的眼了。” 皇帝:“” 他当时真是尴尬之极,若有个地洞,他恨不得赶紧钻下去。 太皇太后这么一逼,人心顿时散了。 朝臣们原本就不待见这个皇帝。满朝文武,七八成都是萧靖承的人。现在,真正的主子受了伤,还是被皇帝用这种阴损手段伤的,哪个心里痛快 第三天,朝臣们告假,一开始就告了一半的人。 一半的朝臣告假,整个衙门都快陷入了停滞状态。 皇帝他有十八只手,也无法应付这么多差事,而且有些差事就是需要专门的人去做,皇帝他是做不了的。 一个朝堂的运转,有很多环节是相连的,朝臣们罢工的人数太多了,皇帝就发现连内廷都受到了影响。 一时间,他焦头烂额。 他想要亲自去探望萧靖承,却被阻拦在门外。 皇帝一时间更恨贤妃,觉得她出的这个鬼主意,一点都不靠谱;她弄来的这个药,也没什么用,反而让皇帝里外不是人。 现在朝堂乱成了一锅粥,皇帝压根儿就没办法收拾。他哪怕一个个登门去求,那些朝臣也不肯回来上朝。 他恨不能大哭一场。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皇后。 皇后是薛湄的表妹,薛湄很维护她。 让皇后去求求薛湄,应该可以得到转机。不曾想薛湄人也在瑞王府,根本出不来。 皇后也没见到薛湄。 正文 第883章 威胁皇帝 大将军王,中毒的第六天,王府依旧紧闭大门。 萧靖承生死,无人得知。 “成阳郡主能起死回生,一点小毒,应该没事吧” “既然是陛下下的毒,就让他交出解药,救大将军王一命。” 说这话的人遭到了旁人的鄙视:“皇帝要是能拿出解药,不就等于承认了是他下毒的那还得了他肯定是死不承认。” 所以此事陷入了两难。 朝臣中,告病假的人越来越多,达到了八成,六部衙门基本陷入瘫痪,干脆落锁。 六部衙门关门封印,要么是过年,要么是皇帝驾崩。现如今既非年下,皇帝也活得好好的,倒是头一回。 此事也传到了百姓之中。 百姓们听了,也很鄙视这个皇帝。 道理是相通的,一个人如果行为卑劣,不管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街头的乞丐,都会受人唾弃。 萧明铮用他下毒的办法,向他的臣子和他的百姓们证明,他是一个卑劣的人。 他自己也很痛苦,同时他很惊慌。 早朝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衙门里也没有人办事,长此以往,他给谁当皇帝去他会被迫退位吗 萧明铮很想去求太皇太后,但太皇太后不理他。萧明铮去皇后那里,皇后脸色也不是很好。 唯有贤妃跟她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还能和他说上几句话。 在大将军王中毒的第九天,薛湄用巫术带来的反噬效果结束,她可以正常出门了。 萧靖承仍然不要出门,躲在家里,把局面弄得越混越好。 这就是他的想法。 薛湄从大将军王府出来,直接进宫去了。 她主要去见了太皇太后,把萧靖承的情况告诉了她。其他人去说,太皇太后未必肯信。 听说萧靖承无碍,太皇太后大大出了口气。 “哀家越老,越不中用。想想都知道,有你在京里,靖承他怎么会出事况且,要是真的有事,现在也该闹出来了。”太皇太后这席话,不知道是向谁解释。 也可能是为了自己心安。 薛湄便笑道:“您说的对,要是有事也藏不到现在。您放心吧,王爷没事。” 太皇太后又叹了口气:“这宫里越发没有样子了。这也是靖承的家,在自家吃个饭,还要被人下毒,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薛湄听着,只是笑笑。 宫里不是萧靖承的家,萧靖承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地方。 有薛湄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将来,他们俩会有一个自己的小家庭,会生一个可爱的小孩子。 “他一向很小心的,这次居然着了道,也是时运不济。”太皇太后又说。 薛湄仍是沉默听着,不插话。 她向太皇太后报了平安,又往胡太皇太后那边走了一趟;最后还去了趟表妹那里。 奚宝辰很生气。 她生气的点,和朝臣们一样:“一个人若没本事,就安分守己,做好自己本分,而不是搞出这种丑事。” 哪怕萧靖承真的死了,他萧明铮又能服众吗 朝臣们和百姓们,知道他所作所为,还会认这个皇帝吗 也许那时候,局面也会像现在这样,所有的人都告假;地方上肯定会出现叛乱,烽烟四起。 如果楚国和齐国趁机进攻,那么,世上将没有梁国这个地方。 奚宝辰一想到自己和儿女们有成为丧家之犬的可能,都是因为萧明铮的愚蠢,她就气不打一出来。 “他是受了贤妃的挑拨。贤妃这次是破釜沉舟,最后一击了。”奚宝辰虽然生气,还是说了句公道话,“当然也是因为他蠢。他若是聪明一点,都不会听贤妃的话。” 薛湄轻轻握住了奚宝辰的手。 她低声对奚宝辰说:“不要害怕,大将军王不想做皇帝,他也不适合做皇帝。不管萧明铮他如何,你和你的孩子,永远都不会受到影响。你们该有的,一定会有。” 奚宝辰:“大姐姐” 薛湄对着她笑了笑,又安抚了她几句,然后便起身告辞了。 奚宝辰以为大姐姐会出宫,但薛湄不是。 她一转身往皇帝的御书房去了。这宫里的太监们,很是殷勤为她引路,没有人阻拦。 皇帝的御书房里,只有他自己在闷坐,地上丢了好些奏章,很显然他刚刚发了一通脾气。 听说薛湄来了, 他本是不想见的。 但又觉得他堂堂天子,怕一个小女人做什么如此一来,更显得他猥琐无能,他让薛湄进来了。 薛湄进了御书房,先依照规矩给皇帝行了一个福礼,然后没等他叫起,就自己站直了身子。 皇帝冷眼看着她。 薛湄也回视他,目光一错不错:陛下,你没有什么话想问我吗 萧明铮回神:“放肆,你这是同朕说话” 薛湄没有被他吓到,反而往前一步:“回禀陛下,大将军王中毒了,毒很复杂,我给他解了毒,现在他勉强能下地,活过来了。这是同您说话的口气吗” “活过来了”萧明铮咀嚼了这句话,心里涌动的是无尽的失望。 多好的机会呀,明明说的是能立刻暴毙的毒药,却偏偏拖了这么久,现在还反而被解毒了,真是越想越糟心。 “退下去吧。”萧明铮摆摆手,他这次没有为难薛湄,因为他不敢。 他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穷途末路。 薛湄定定看着他,仍然是没有动,目光很坚决,甚至带着三分鄙视。 她突然叫了他的全名:“萧明铮” 皇帝震怒。 薛湄往前一步,继续道:“萧明铮,这是第一次,给你一个警告。你若是再敢对我男人下手,我要你死无全尸。” 皇帝:“” 他气的手发抖,指着薛湄,却一时感觉无比的憋气。这种感觉是愤怒之极,而后他才觉得自己的嗓子眼里c自己的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这让他呼吸有些困难。 他努力的呛咳,想要把这点堵塞感给弄出来。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口腔里蠕动。 他一边咳一边吐。 定睛再一瞧,自己吐了满书桌的虫子。细小的肉虫,像蛆一样大小,一个个在蠕动。 萧明铮发出惨无人道的尖叫。 正文 第884章 萧明铮驾崩 “她是妖女,她是个妖女,快把他抓起来”萧明铮坐在戚思然的宫里,还在不停的颤抖。 这不是妖女的话,就是巫医,总之不是什么正经人。 戚思然不断安抚他,轻轻的拍在他的后背:“陛下,陛下您清醒一点,没事的。” 皇帝说薛湄威胁他,让他吐出了满口的虫子,整个书案上都是。 服侍的太监们,当时都在门外。等他们进去的时候,皇帝的书桌上被他自己吐了口水。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至于薛湄说了什么,也只有皇帝自己听到了。 戚思然自然不相信什么妖女的话。 薛湄是有点本事,但远远没有到什么妖的地步。 皇帝这是被自己吓坏了。 他神神叨叨的。 最近太多的事,样样不让他如意,朝臣们都在跟他作对。皇帝吃不好c睡不好。听服侍他的太监们说,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他夜里做噩梦。 所以,这可能也是他的另一个噩梦。 戚思然也没有想到,那个毒药那么没用。现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她自己也很懊恼。她过度相信自己了。 皇帝还怪她。 若不是薛湄害皇帝,他这会儿也不会到戚思然这里来寻求安慰,他肯定会去皇后那里。 一想到皇后,戚思然攥紧了手。 她儿子对着奚宝辰,一口一个“娘”,这让戚思然恨不能对奚宝辰剥皮抽筋,吃她的肉c喝她的血才能解恨。 皇帝觉得冷,他又冷又怕。 虽然戚思然诸多安慰,但没有什么效果。 皇帝猛然抱紧了她。 这天之后,皇帝吃不下饭。 那些软的东西只要一进口,他就本能的反胃。他只能吃些坚果,水他也不肯喝。戚思然就弄一些凉的牛乳给他,总算没有让他渴死。 戚思然对皇帝说:“不要害怕,陛下,朝臣他们生病就生病。开春了,加一班恩科,重新选一批官员,到时候急的就是他们。您可是皇帝,谁有资格对你说三道四。” 戚思然这句话,倒的确是安抚了萧明铮。 他可以厚着脸皮活着,萧靖承敢对他动手,就要背负一个弑主的罪。 萧明铮:“朕要下令,将薛湄关起来下大牢。妖孽不死,朕不得安宁。” 戚思然就让他先不要轻举妄动。 “大将军王没有死,朝臣们都站在他那边,这个时候关押大将军王的准妃,无疑是授人以柄。”戚思然道。 皇帝无凭无据。 他说吐了虫子,虫子又在哪里 当然,戚思然也考虑到了自己。 自古以来,奸臣不敢弑主,却又不得不杀皇帝的时候,就假借一个名目,说皇帝身边有妖妃作怪,要“清君侧”。 到时候随便杀个妃子,就把自己起兵造反的罪过给遮掩了。 现在,戚思然就是在皇帝身边,她很担心萧靖承拿她做文章,要杀她。 她又想到,自己到底是戚氏女,萧靖承若是把她打成了妖孽,太皇太后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戚思然又稍微安心了点。只要熬过去,她和皇帝有了这个共度难关的感情,也许她就有机会击败皇后。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皇帝的性命和皇位都快保不住了,戚思然仍然在想着和皇后的争斗。 “我真好恨。当初若没有我退出,根本就没有她奚宝辰什么事。那时候,荣王仰慕的可是我。”戚思然,不止一次对身边的女官这样抱怨。 现在后悔也没有办法了。 就在大将军王中毒的第十二天,瑞王府终于有了一点消息。 大将军王从府里走了出来。他看上去很健康,脚步稳健,气色红润,像是完全康复了。 众人就松了口气。 萧明铮的心却是紧紧的提了起来。 这天他又在发抖,又去找戚思然。 戚思然为了安抚他,拿了酒来,让他喝点酒去去寒意,顺便壮壮胆。 他们俩在戚思然的宫里喝酒。喝着喝着,皇帝兴头起来了,心里的感觉也松快了,就宠幸了戚思然。 这段日子,戚思然不曾受宠。这一晚上,她极尽所能把皇帝给服侍舒服了,自己也累得半死。 看着皇帝在她身边沉沉睡了,戚思然也顾不上洗漱,草草躺下。 第二天,天色尚未朦 朦亮,戚思然就醒了。平常这个时间就要起来,因为皇帝要上朝了。戚思然刚刚坐起来,转而又想到现在没有朝可以上,就又躺下。 皇帝在她身边睡得很安静。 戚思然想起昨晚两个人的浓情蜜意,心里生出了一点柔软,便把头靠在皇帝的肩膀。 靠着靠着,她觉得不太对劲。 皇帝好像 戚思然身子有点僵了,她吓得连忙后退。她死死捂住了嘴,没有让自己尖叫出声。 这要是误会,那她可就要失宠了。 她忍着自己的害怕,上前查看皇帝。 待试探了皇帝的鼻息c颈脉,确定这具冰凉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生命特征的时候,戚思然再也忍不住,哇的尖叫起来。 一时间,宫廷乱了。 在乱糟糟中,皇后娘娘也起身了。 她身边的太监们消息最灵通,已经急急忙忙来告诉了她。 皇后听了,脸上又是惊惧,又是着急,心里却是想着:“终于来了这一天,我的儿子要做皇帝了。” 她要从皇后变成太后了。 并不觉得遗憾。 奚宝辰对皇帝是没什么感情的。她要是真对皇帝有感情,这些年宫里一个接一个的佳丽,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她这会儿早就气死了。 毕竟爱情是善妒的。 朝臣们赌气不上朝,结果就听说皇帝暴毙,死在了贤妃娘娘的床上。 贤妃娘娘就有谋害皇帝的嫌疑,她被关了起来,关在她自己宫里。 现如今在宫里操持大局的,不是皇后,而是太皇太后戚氏,她的辈分又要增了。 当然,也可能会降一点,因为下一任的皇帝,可能不是她的曾孙,而是她的亲儿子。 太皇太后有条不紊的召集朝臣,给皇帝入殓,同时张罗着太子休朝登基。 所有的事,按部就班的发展,大将军王也终于出现在了人前。 依照历史,如果大将军王想做皇帝,应该是由小皇帝登基几天之后,禅位给他。 这样更加名正言顺。 小皇帝的登基大典,肯定是有的。 然而在这之前,太皇太后戚氏要做一件事。 这件事,是没有旧例可查的,只能新事新办。 但太皇太后已经下了决心。 正文 第885章 殉葬 “放肆,你再说一次” 戚思然看着眼前的一杯毒酒,以及端着酒的几名太监,她的声音不由尖锐了起来,听着都有些渗人。 听听这些太监说什么 他们说,他们奉了太皇太后的旨意,请贤妃服下这杯鸩酒,为皇帝殉葬。 为皇帝殉葬 皇帝是有陪葬的,其中也有活人,却不是后妃一流。 特别是有了皇子后妃,更不可能殉葬。她将来是可以跟着儿子去封地做太妃了,日子要多逍遥有多逍遥。 戚思然的儿子,虽然不得皇帝宠爱,但这个贤妃是名副其实的,所以她早就为她儿子争取到了一块上好的封地。 这是其他皇子们没有的。 就连皇后生的二皇子,目前也没有封地,只有成年了,才会划封地给他们。 皇帝驾崩了,戚思然当时吓坏了,而后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前途。 她还这样年轻,今年也就二十来岁,她的儿子也还小,可以慢慢教。 跟儿子去了封地,她以后是一城之主,手里掌控的小王爷,是真正的实权人物。 当初她就想向薛湄一样,拥有一座自己的郡主府。 这些美好的心愿,换了一种方式即将要实现了,太皇太后,也就是他的亲姑姑,居然要她死 要她殉葬 她猛然扑过来,将那一杯鸩酒端起来,摔在地上。青铜的酒盏,砸在青石砖上,闷的一声响,酒全泼了出来。 “滚出去”戚思然厉声对这些太监们说,“谁在这里放肆,乱棍打死,就连太皇太后,她也没资格要本宫殉葬” 戚思然早就知道,太皇太后不把她当自己人,反而是把那个奚宝辰当了至亲。 没关系,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本来就浅,亲姑姑又能如何 太皇太后进宫时间太早了,又在宫里学了一身的冷心冷肺,她哪里会讲什么血脉亲缘 戚思然不需要依靠她,也能在这宫里活得风生水起。 一个从来不关照自己的人,现在却要让自己陪葬,她想的美戚思然又想到,太皇太后一击不中,必定会重来。这个时候一定要赶紧派人出宫,给戚家送信。 祖父总会管她的。 她立马喊了自己身边的管事太监,对他说:“你拿了本宫的对牌,赶紧想办法出宫,去把陈国夫人给本宫叫进来” 陈国夫人是她的大伯母,是她晋级贤妃之后,皇帝封赏的,是承了她的恩情。 太监立马道是。 然而,他刚刚走出宫门,就被拦了回来。一行人乌泱泱的挤进了戚思然的宫里,把所有人都控制住了。 而后,有一人穿一件特别大的黑斗篷,隐没在人堆里。 走到明亮的屋子里,她摘下了兜帽,露出半头花白的头发,笑容温柔看着戚思然。 是太皇太后戚氏 戚思然的心神猛然一震,她觉得这个时候不能和太皇太后硬抗。 她要求饶,她要哭诉,她要把太皇太后的心都哭软了,要哭出她的内疚。 她的父亲,当年可是战死疆场的。 “姑母”戚思然的眼泪当时就滚了下来,“这宫里都乱了套皇帝一走,有人假冒您的名义,要我殉葬。这一定是皇后那边的人干的,姑母你要替我做主。” 太皇太后看着她扑过来,瞥了眼旁边的女官。 女官上前,拦住了戚思然,将她阻隔在太皇太后之外。 太皇太后的声音冷冷的,不带起伏:“没有什么误会,也不是皇后的人要害你,是哀家的旨意。” 戚思然怔怔看着她。 她委屈巴巴的脸孔,突然就扭曲了。眼泪犹在,却已经露出了一些狰狞的凶相。 几年的功夫,宫廷也改变了她。想当初,她再怎么使坏,也是一种无脑的表现,而没有这种恶毒的神色了。 “你敢你杀了我,新皇不会饶了你的,朝臣也不会饶你,我儿子会给我报仇的” 太皇太后立在她一米开外,中间只堪堪隔了一个女官,她的声音轻而缓:“新皇是皇后的儿子,他不会跟哀家计较,他们母子还要依靠哀家; 朝臣们都在问陛下驾崩的经过,他们知道是死在你的宫里,都要求将你下昭狱,彻查此事; 至于你的儿子,他现在对你并无什么印象,你和宫里其他的妃子们一样,只是他父皇的女人。在他心里,他的母妃是皇后娘娘。“ 戚思然的手紧紧攥起。 他知道,这是在激怒他,所以他要控制脾气,不能让这个老妖妇得逞。 “你当初与明铮一起谋害先太子,差点让整个戚家为你陪葬,这是你第一罪; 进宫多年,你专宠后宫,善妒残暴,是你第二罪。 皇帝是在你宫里驾崩的,让外人怀疑是戚家对皇帝下手,连累哀家与大将军王的声誉,是你第三罪。 三罪并罚,哀家给你一个做烈妇的机会,让你名垂青史” 戚思然震怒:“你你” 盛怒之下,她已然没了词,脑子里全是怒火,烧的她失去了理智。 怎么能怪她这些怎么能是她的罪 她挣扎着,想要咆哮,然而太皇太后身边的两个内侍,力气大,已经将她按住。 一杯鸩酒,递到了她唇边。 戚思然的头发被人用力薅住,迫使她不得不抬头张嘴。 冰凉的液体,一个劲的往她胃里灌。她使劲要吐出来,却感觉那凉丝丝的东西,一路到了胃里。 她挣扎不了,在地上徒劳地扭着。 最后,行刑结束了,她跌坐在地上。 她的胃开始烧灼。她知道没有人能救她,上次他们给萧靖承也是下了毒,可惜他运气好。 戚思然冷冷看着太皇太后:“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太皇太后态度淡漠:“哀家在这宫里四十余年,这话听了千百遍可是,你知道宫廷有多可怕,它寂静的连鬼都进不来 有时候,哀家倒是希望你们能来找我。前面那么多人都没有做到,但愿你能成功。” “他们会查我的死因。”戚思然感觉浑身无力,说话也费力气了,“毒酒是瞒不住的。” 太皇太后笑容温婉。 她转身走了。 不会有人来查的。 正文 第886章 白吃苦了吗? 贤妃殉葬,是皇上驾崩之后,京城第二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她可是有儿子的后妃,而且年纪轻轻,前途大有可为。突然就为皇帝殉葬了,让人很是意外。 不少人感佩。 大家都不清楚内幕,只是在胡乱的猜。 有人猜测:“贤妃肯定是做了什么错事,有把柄落在人手里,她若不死,她儿子就难以长大。” 这个猜测里面的反派,是皇后娘娘奚宝辰。有人觉得是奚宝辰逼死了贤妃,让贤妃随皇上而去。 第二个猜测:“贤妃肯定是知道什么内幕,有人不能让他活着。” 这个猜测里的反派,则是萧靖承。有人觉得,是萧靖承毒害了皇帝,而贤妃知道内幕,贤妃也必须死。 第三个猜测是:“贤妃这是犯了大错,将来闹出来会身败名裂,还不如趁这个机会一死了之,保全自己的体面和儿子的地位。” 这个猜测的人则以为,十皇子不是皇帝的血脉,他来历不明。所以,十皇子的母妃要一死了之,永远埋藏这个秘密。 第四个猜测,就是:“贤妃是谋害皇帝的真凶。太皇太后怕秘密泄露,为了保全戚家,才让贤妃殉葬。” 皇帝到底是怎么死的,反而被贤妃的殉葬给冲淡了。 一个热点,被另一个热点新闻覆盖了之后,它就变成了剩饭,大家都懒得去嚼它了。 毕竟,皇帝的死因,不是普通人能查的。太医院的人说皇帝是自然驾崩,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先皇驾崩,太子继位,朝中忙碌了起来,之前告假的大臣们,都“病好了”。 新皇登基的仪式,与老皇帝的葬礼一起举行。 因太子年幼,朝臣们要选出摄政王,那自然是萧靖承;又选出四名辅政大臣,也是萧靖承的亲信。 与此同时,太皇太后戚氏和皇太后奚氏,一起垂帘听政,辅佐皇帝。 朝中暂时形成了这样的格局。 快到了年关,而皇帝的葬礼是二十七天,这二十七天内朝廷是不办差的,民间也禁止娱乐c婚娶,这是国孝。 萧明铮是十月底驾崩的,十一月底,国孝就结束了,并没有耽误薛湄和萧靖承的大婚。 在冬月的最后一天,薛湄的船队那支从楚国来的船队,终于到了。 戴妈妈亲自领了人,去通州迎接。 卢文也跟着去了。 “我就担心桥儿,那孩子太小了。”戴妈妈还跟薛湄如此说。 桥儿是修竹的女儿,年纪小,脏腑柔脆,不知道会不会晕船,受不受得了长途奔波。 薛湄就让戴妈妈带一些药去。她自己没空去通州,因为她要清点一下自己的陪嫁,还有很多事要做。 结果,通州那群人里,桥儿没有晕船;而是彩鸢从一上船就开始吐,吐了一路,昏昏沉沉的,到了通州人瘦了一大圈。 卢文第一眼看到她,觉得她快要死了,忍不住要哭出来。 彩鸢已经没空去理这个憨憨了。 “我们去的时候,是乘坐马车。”彩鸢有气无力的跟戴妈妈说,“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坐船了。” 一群人回到了郡主府。 薛湄赶紧过来瞧瞧,她也担心小孩子晕船,有个什么万一。 没想到,倒霉鬼是彩鸢。 薛湄给她诊脉,然后说:“没什么大问题,她在船上没怎么吃好,又呕吐了几回,现在有点贫血,以及中度胃炎。” 戴妈妈和修竹等人都看向她。 薛湄就补充说:“能治都是小病,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她给彩鸢开了些补血的药,又让卢文回家拿些补血补气的中药回来,给戴妈妈,让厨房做了鸡汤c鸽子汤等。 用食疗的办法慢慢补。 当然,这些食疗都要在胃炎好了之后。 薛湄:“先吃治疗胃炎的药,这几天就清淡饮食,喝些小米粥。等我给你复查完了,再开始进补。” 彩鸢快要哭了:“大小姐,要是你在船上,我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了。下次出门我一定要和您在一起。” 薛湄:“也可以。” 两个人说笑了几句,彩鸢倒显得有了点精神。她想起了在码头见过的卢文,自己太狼狈的样子都被他看到了,很难看。 她也有很多话想问。 “大小姐,你也看到了卢文了吧他最近如何”彩鸢试探着问。 薛湄没有去折磨一个生病的人。 她如实告诉彩鸢:“他挺好的,家里现在有很多事给他做。对了,他还没有成亲,向我问起你了。” 彩鸢的脸腾的红了,这让病恹恹的她看上去有点气色了。 薛湄:“你安心养病,不要这么着急。你家小姐身边的人,不会嫁不出去的。” 彩鸢:“” 卢文回家之后,拿了很多补药回来,一股脑都塞给了彩鸢。 这事被他的父亲和她的生母知道了。 他父亲就不高兴,他生母特意到他的书房堵他。 “你要是敢娶个丫鬟,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他的生母如此说,“我当初脸都不要了,那么多姊妹唾弃我,太太骂我,我为了谁 我要是本本分分的做丫鬟,那我儿子将来就得做小子,他再娶丫鬟,生生世世逃不出这圈子。 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好容易把你生成了少爷。而你居然自甘堕落,要再娶个丫鬟回来,我岂不是白吃苦了” 卢文:“” 在卢文发迹之前,他跟他姨娘关系很好,两个人是有母子亲情,不同于普通人家庶子和姨娘之间的那种冷漠。 卢文很尊重他的生母,也佩服母亲的手段,他们俩日子过得还不错。 但现在 “您别管了。”卢文态度坚决,“我是一定要取彩鸢姑娘的,您若是胡说八道坏了我的好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您。” “你站住”姨太太在身后气哭了。 卢文跑了出去。 彩鸢在家里养病,打了个喷嚏:“我是不是要发财了怎么总有人惦记我” 薛湄没空理会彩鸢和卢文的事,因为她很忙。 奚宝辰屡次招薛湄进宫,要和薛湄商量重大的事情。 薛湄一开始以为,表妹找他是想给皇帝选后。 皇帝年纪虽小,但既然做了天下之主,有个皇后是应该的,这样还能得到岳家的支持。 不曾想,表妹是遇到了更大的危机。 “大姐姐,我该怎么办”那个稳重端庄的太后娘娘不见了,奚宝辰有种前所未有的无措。 她死死拉着薛湄的手,话还没有说两句,眼泪就先滚了下来。 “没事没事,有我在呢。”薛湄安抚她,“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我会帮你处理。” 正文 第887章 垂帘听政 奚宝辰整个人都在颤抖。 薛湄扶稳了她,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微微耳朵痛感,让奚宝辰精神恢复了一点。 屋子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奚宝辰的声音始终很低,她已经习惯了宫里“隔墙有耳”,说什么话都要小心翼翼。 “修朝他又闹腾了。登基至今才三十五天,已经闹腾了两次。”奚宝辰道。 薛湄诧异:“闹腾什么” 她一点风声也没听到,看来是宫里的两位垂帘听政的女人按了下来。 “上次闹腾,是连着十日跟王太傅学治国策,他喊累要歇息,但皇祖母还要给他加功课,他不愿意了。 他平时念书,都是哄着他,每隔十日都要休沐一日。这次没了休沐,另加了功课,他大哭大闹,说什么宁愿死了也不想当这个皇帝。”奚宝辰道。 薛湄:“” 对于小皇帝而言,权势是什么,他一点概念也没有。他没有吃过落魄的苦,就不知权势的珍贵。 他只知道,自己的父皇去世了,他无忧无虑的太子生涯结束了。他今年还没有满八岁,正常人家的小孩子也是刚刚启蒙不久。 因为皇帝小,才有了两位太后垂帘听政,也才有了摄政王辅佐。 “我和皇祖母c王太傅费劲了心思,终于哄好了他。哪里知道,这次让他背诵王太傅写的一篇新春时赋,明年新旦祭祀的时候,要对着群臣们说出来。 他花了三四天的时间,不仅仅没背诵,还有十几个字不认识。皇祖母上次处理了,这次由我来。 我才说了几句,他又开始摔东西,说他根本不想当皇帝,不想早起上朝,是我们逼迫他的。”奚宝辰道。 说着说着,她又哽咽了。 长期这么闹下去,朝臣们肯定会知道的,现在大概就有了风声传出去。 小皇帝原本就不能服众,现在他又这样,叫朝臣们怎么想 奚宝辰不知道萧靖承的想法,到底何时让小皇帝退位。 但是她明白,只要大姐姐还在,退位的皇帝肯定会受到优待。 奚宝辰三个孩子的待遇,两个儿子的封地,肯定都是富饶之处。 只要大姐姐在,奚宝辰就不担心萧靖承杀他们母子。 但是,总归不能刚刚登基就闹成这样。 “他还是个七岁的孩子,他的一切都可以理解。”薛湄对奚宝辰道,“表妹,你不能指望他了。” 奚宝辰不解。 “你是说,让我现在跟朝臣们商量,让皇帝退位让贤”奚宝辰问。 薛湄:“我上次就告诉你了,没有人会让皇帝退位让贤。大将军王他是不想做皇帝的,他的性格不适合。 我的意思是,你是垂帘听政的太后。在皇帝成年之前,你才是真正的皇帝。你不能成天哭着哀求他上进。 你要自己立起来,和太皇太后一起,管理朝政。至于皇帝,为了避免他年纪小被人利用,让他做个摆设,早朝之后就去跟太傅念书。 把他的基础打扎实了,将来他亲政了,会是个更出色的皇帝;而表妹你,身为太后,你一生都不可能躲在后宫的。” 奚宝辰:“” 她被薛湄这番话吓到了。 她长时间没开口。 冷静之后,奚宝辰想了想,突然觉得大姐姐说得很有道理就像乡下人家,爹死了,留下一大堆未成年的孩子,作为母亲就要鼎力门户,既当爹又当妈,家里家外都要操持。 从前那些规矩,全部抛弃。 农妇都能做到的,奚宝辰为什么做不到她也是个母亲啊。 做了五年多的皇后,奚宝辰在政治上不是白痴。 她的政治学问,一部分来源于皇帝平时跟她的吐槽,另一部分来源于太皇太后戚氏的教导。 太皇太后可是天下闻名的刘皋先生教出来的,她很藏拙,但她通晓天下事。整个朝局都在她眼皮底下。 大将军王能抢先下手,架空萧明铮,太皇太后是出了很大的力气。 奚宝辰看得出,太皇太后这个人,并不强势,她要的从来都不是所有人臣服,而是自己不受制于人。 所以说,太皇太后是防御多于进攻。只要奚宝辰自己愿意上进,太皇太后巴不得把所有事情都推给她。太皇太后不是掣肘,而是助力;儿子年纪太小,又生于安逸富贵之所,不懂世间疾苦;大将军王很不想接受皇权。 这个时候,如果不想江山变成一滩烂泥,不想国将不国,唯一的办法就是奚宝辰这个垂帘 听政的太后,作为一根顶梁柱。 “你可以的。”薛湄继续道,“朝臣们不反对你听政,就意味着他们认可你c赞许你。 皇帝不是苦力,他只需要把适合的朝臣,放在合适的位置,提出合理的要求,并且做到赏罚分明,就足以维持整个朝廷的运转了。” 奚宝辰被她说得有点心动了。 薛湄又道:“短短三十多天,你已经担惊受怕了两次。修朝才七岁多,你打算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奚宝辰心中猛然一跳。 “此事,我能行吗”她反问道,“大将军王” “你明明处处信任我,怎么我说大将军王不想做皇帝,你却不信了”薛湄问,“如果他想的话,我早就告诉你,替你们母子另作安排了。难道我要事到临头,看你们惊慌失措吗” “你不是的,我知道”奚宝辰说。 她咬了咬牙,“那我去跟皇祖母谈谈。若是她老人家不反对,我便接过来;若是她不同意,那大姐姐你再帮我想想办法,如何对付修朝。” 薛湄道好。 奚宝辰果然去了太皇太后那里,委婉说了自己的意思。 太皇太后听了,打量了她几眼。 同时,她又想起当初奚宝辰还只是荣王妃,她对教育孩子就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可见,她这个人是很通透c睿智的。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她没想过得到更多;萧靖承的性格,做母亲的最清楚,太皇太后和薛湄一样觉得,萧靖承根本不适合做皇帝,让他上位还不如继续保修朝。 奚宝辰愿意做她儿子的头脑,在孩子成年之前,替他走这段路,太皇太后乐见其成。 “若是可以,我宁愿女人做皇帝。”太皇太后突然对奚宝辰道。 奚宝辰吓一跳。 “你知道为何吗”太皇太后又问她。 正文 第888章 尾声(1) 奚宝辰心头猛然直跳,不知太皇太后怎么说到了“女人做皇帝”这个话题。 垂帘听政,与女帝之间,还是有天壤之别吧 妄想成为女皇帝,莫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奚宝辰没顾上回答,太皇太后已经自问自答了:“女人保守,对人对事更仔细,也更加用心。 当前梁国,灭了匈奴已无外敌,正适合咱们关起来安安静静过日子。只要不作妖,安分度日,三十年的太平安稳日子是有的。 三十年,足够咱们培养出一位优秀的帝王。成阳没有说错,你与其天天逼着皇帝,不如让他悠闲长大。” 奚宝辰:“” 因为太皇太后的鼓励,奚宝辰开始学习理政。 她先找了王鸿阁,让他每天加重皇帝的功课。 “奏章不用陛下看,也不用他学,他还是上太子的课程。”奚宝辰道,“此乃大将军王和太皇太后之意。” 王鸿阁看了眼奚宝辰,心中咯噔了下。 不过,小皇帝还太小了,启蒙都不算成功。现在让他学习做个帝王,是对江山与百姓不负责。 既然皇室有了内幕,王鸿阁做好本分即可。 他是小皇帝的老师,跟小皇帝绑在同一条船上。小皇帝将来不管是亲政,还是被废,都与王鸿阁相关。 王鸿阁唯一能做的,就是确保他不荒废,待成年之后可以接过重任。 这中间还有十三四年。 十三四年的光景,可以改变一个人,王鸿阁有这样的信心,他要把小皇帝打造成一块完美无缺的玉石,让他惊艳世人。 “微臣明白了,微臣遵旨。”王鸿阁道。 奚宝辰也跟小皇帝说了。 小皇帝一听,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可以去念书,每隔十天才用上一次早朝,他开心极了。 内廷商量妥当了,大将军王萧靖承把此事传达给了朝臣。 “陛下年幼,去年才刚刚启蒙。幼苗需要呵护,一味风吹雨打,容易长歪。故而,陛下每十日一次朝会。 以后朝会,有两宫操持,我辅佐两宫行事。诸公若还有什么意见,只管提出来。”萧靖承说。 朝臣们自然有人反对了。 但大将军王一向独断专行,冷漠霸道。他说了怎样,就是怎样。 朝臣们的反对,萧靖承就是听了个热闹,反正事情已经决定了,谁也更改不了。 朝事这样匆忙定下来。 奚宝辰担起了大梁,接过了她丈夫的衣钵,开始管理朝政。她不懂的地方,就去请教太皇太后,以及征求大将军王的意见。 几件事下来,她办得颇为得人心。 朝臣们很担心两宫听政,办事不靠谱。现如今瞧见了,都纷纷夸赞。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是太后奚氏做主,还以为是太皇太后,自然又要夸夸太皇太后的老师刘皋。 到了薛湄和萧靖承大婚之日,时间匆匆忙忙。 薛湄和萧靖承马不停蹄到处补墙c救火,到了他们大喜之日的前夕,才意识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到。 腊月初五的正日子,腊月初三就要开始搬陪嫁c铺新床,喜娘们要带人过来压床。 铺床的时候,还需要一位女宾。这位女宾,需得是福运安康c儿女兴旺的贵妇人。 最后,来的是薛湄的二婶。 “大小姐,王爷方才到了外院,他说不进来看您了。他让我告诉您,楚国的国礼送到了,大少爷给您送了楚国公主的金册,还有一把玉如意,乃是楚国皇室的家传宝物。 王爷说,就用楚国公主的金册和玉如意做第一抬陪嫁。”锦屏一一说给薛湄听。 薛湄听了,问锦屏:“这样的话,是不是显得咱们很嚣张” “第一抬陪嫁,自然要最好的。”锦屏道。 薛湄还是觉得太过于张扬。 她拥有了很多,太过于高调,对她和萧靖承都没什么好处。 她想了想,对锦屏道:“你去把王爷叫来。” “是。” 锦屏很快去了,但两个时辰之后才回来,萧靖承去城外巡查新的驻军营地去了,一直没回来。 萧靖承进来,看到薛湄就忍不住微笑:“你自己说成亲之前的两天不见面,怎么又寻我” “是第一抬陪嫁的事。”薛湄道。 她知晓萧靖承的心,也知道建弘帝和大哥的爱护之意,但真没必要。 薛湄把自己 的担忧,都告诉了萧靖承。她以为,萧靖承会反驳,不成想萧靖承却只是道:“你想要什么样子的东西做第一抬陪嫁” “你答应了” “成亲便是要你开心。你若是不喜,再金贵又有何用”萧靖承道。 薛湄:“” 不行,她被撩了,这是教会徒弟c苏死师父。 “我让锦屏去趟宫里,问表妹要一樽血珊瑚。我上次看到了,是表妹特意寻过来的,打算给我做第一抬陪嫁的。”薛湄说。 萧靖承觉得这也不错,点点头答应了。 正经事说完了,萧靖承搂住了她,轻轻吻了下她的唇。 “湄儿,这么久你为何无孕”他低声问。 薛湄:“” “我好奇很久了,又怕你扫兴。”萧靖承道,“现在能否告诉我” “我吃药。”薛湄道,“对身体没什么损害,反而能调理经期。不过,我已经停了两个月了,最近两个月都不准你胡来,你当我真是为了守国孝” 萧靖承:“” 转眼到了腊月初五,是大将军王娶亲的日子。 早起时,薛湄的陪嫁先出门了。她的陪嫁足足一百二十八抬,街头的队伍还没有消失,街尾就被挤了出去,故而造成了延绵不绝的效果。 城里大人小孩都出来看热闹。 “每一台陪嫁都好沉的样子,这位郡主有钱。” “听闻是很有钱。” “第一抬是太后娘娘赏赐的血珊瑚。” 众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薛湄早起吃了半个馒头,喝了两口水,就被戴妈妈叫停止了。 接下来的一整日,她都要饿着,不能吃喝c不能解手。 薛湄深吸一口气,感觉真正的酷刑来了,受刑时间是今天一整日。 戴妈妈不许她说不吉利的话,薛湄就忍住不胡说八道。 她坐在梳妆台前,戴妈妈亲手给她梳妆发,外面传来了男子的争吵声,有人的声音特别高,是薛湄那个憨憨的弟弟。 “怎么回事,外面吵什么”薛湄问。 戴妈妈也不知道,伸头看了眼。 薛湄就高声道:“让外面的人都进来,有什么话到我跟前说,别在院子里吵。” 正文 第889章 尾声(2) 几名男子进了蕙宁苑的寝卧。 薛湄打眼一扫,发现是二房的兄弟俩c五弟和小郡王等四人。 他们都换了华服,很显然是过来喝薛湄这边的喜酒,却不知怎么闹腾了起来。 她有点头疼:“你们说什么呢声音那么大,跟吵架一样。今日可是我出阁的好日子。” 几个人低垂了头。 薛湄听到是五弟的声音最大,特意问他:“你说说吧。” 薛润:“我想背大姐姐出门,但二哥说要兄长背,不能由弟弟背。郡王又说,他想背大姐姐出门,我们才吵了起来。” 薛湄:“” 依照风俗,女子穿上了红绣鞋就不能落地,由兄长背到花轿上去。 没有兄长的情况下,弟弟也可。 小郡王这个,纯属胡闹。 薛湄看了眼他们,缓和声气:“二哥和四弟,你们都背过了,汐儿和沁儿成亲,不就是你们背的吗公平而言,就让五弟背我吧。” 二哥笑道:“是这个话。” 四弟也同意。 只有小郡王不太甘心。 薛湄不理会他的不甘心,故意问他:“小王爷有什么想说的” 小郡王:“我背不行吗” 他的声音,有点悲伤。 薛湄毫不客气:“当然不行,你又不是我兄弟。” 小郡王:“” 掰扯明白了之后,几个人要走,薛湄让五弟留下。 她有句话想要问问五弟。 “我这边成亲,永宁侯府那边,父侯怎么说”薛湄似乎第一次想起她还有个糟心的爹。 老夫人去世之后,七叔和薛涵彻底不回去了;三夫人逃走了,她娘家不再给三爷提供钱财,三爷身边的小妾逃跑了。 现在的侯府,已经不成样子,还不如普通的门户。 他们要靠出租内院过日子。 “他不在京里。我姨娘身边的人,偶然跟侯府通通信,上个月有人给父侯捐了一个县丞,好像挺远的,他上任去了。”薛润说。 薛湄:“” 真的有这么个地方吗 会不会是萧靖承怕他捣乱,让他远远离开京城 这样,他哪怕死在外头了,也可以说他是去游历了。 依照薛湄的估计,可能根本没这么个官职给他。薛湄很不喜欢永宁侯,萧靖承是知道的,不可能让他去为祸一方。 “挺好的。”薛润对薛湄道,“今后他做官了,衣食无忧,咱们不用担心他。” 薛湄:“你真的觉得,他去做官了” “他是不是去做官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反正在你我心里,在亲戚朋友眼里,他的确是外出做官,这就足够了。”薛润道。 薛湄诧异:“玉君教你的” “你怎么知道” “你那脑子,想不出这么深奥的道理。”薛湄说。 薛润:“” 这的确是曹玉君的话。 薛润和周姨娘都好奇此事的真假,曹玉君就说了这么一番话,让他们俩尽可能别打听,甚至不要多提。 目前的形势,对所有人都好。 “你可别忘了,永宁侯府除了你,还有大姐姐呢。”曹玉君如此说。 果然,薛润记住了。 娶个聪明的媳妇,会改变智商,薛湄觉得五弟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把曹玉君给骗到家里来了。 想想缘分真奇怪,曹玉君那么精明甚至有点世故的女孩子,居然看上了薛润这个憨憨。 而薛润,也知道把握机会,娶了一房好媳妇。 梳妆之后,薛湄开始更衣,五弟退到了门外。 更衣过程很复杂。 薛湄的大红嫁衣,里里外外穿了六层,又是扣又是绑的,她觉得自己是个大粽子。别说走路了,她弯一下胳膊肘都难。 一切准备妥当,到了时辰,盖上了红盖头,就由薛润背着薛湄出门。 薛湄本身不重,但她的衣裳和头饰,给她添了至少三十斤的重量;好在薛润在军武多年,也算是历练出来了,有一把子好力气。 萧靖承在门口亲迎。 他是皇子,依照风俗他也不需要亲迎,直接在王府等候。但薛湄这里没有祖宗要祭拜,进出不需要磕头,萧靖承就自己来了。 薛湄上花轿之前,透过盖头,看了眼萧靖承。 萧靖承也 在看她,并且冲她点点头。 薛湄被两名喜娘塞进了花轿,花轿启动,不是往大将军王府去,而是进宫。 皇子们的婚礼,都是这个程序,因为他们的父母和祖宗都在宫里。 薛湄和萧靖承也不是依照民间的俗礼,而是照皇家的规矩来。 他们俩先去给太皇太后磕头,又去给胡太皇太后磕头,算是拜过了母亲;然后,他们要去宗祠,给历代祖宗和萧靖承的父 正文 第890章 尾声(4) 大婚之日的薛湄,被戴妈妈等人上了浓妆,美是很美的,就是不太像她了。 萧靖承天天和她见面,非要说挑起喜盖头还脸红心跳啥的,倒也没有,毕竟又不是陌生人。 他端详了她,实在看不出其气色,只得作罢,询问道:“你感觉如何” “除了累,没有什么感觉。”薛湄道,“还有点饿” 她话音刚落,闻到了飘荡进来面条的香味。 新鲜小麦粉做的面条,什么都不放,自有一股子麦粉的醇香。薛湄这个时候,再次体会到了萧靖承的体贴。 他一直都是这样,细微处各种照顾她,只是不太擅长讲土味情话,就被薛湄嫌弃。 “是戴妈妈在厨房做的,她之前就进府了。”萧靖承跟薛湄解释,亲自端了面条过来,“你是先吃几口再卸妆,还是卸了妆再吃” 新房里烧了地龙,暖和极了,薛湄一身汗。 “我吃几口,我快要饿死了。”薛湄说。 面条端过来,萧靖承伸手扶住了薛湄的头冠,让薛湄自己端碗。 就这样,薛湄喝了半碗面汤,吃了五口面条,胃里舒服了,只是后背的汗意更重了点。 胃里填满了暖融融的食物,接下来卸头冠,薛湄始终心平气和。 头冠上用了假的发髻,想要卸下来,就是个细致活儿,得一点点慢慢拆。 光这一样,足足拆了一刻才拆完,然后又是更衣。 进来服侍她更衣的,居然是山秀和水明c照影这三人。 薛湄的大丫鬟们,已经不做服侍人的活计了,只有这些二等丫鬟,仍在她身边服侍着。 她们也是陪嫁之一,不像大丫鬟们,放了她们的卖身契c抬了户籍,她们已经不算陪嫁了,只能算薛湄的亲人。 二等丫鬟们仍是薛湄的下人,她们就是薛湄出阁时候的陪嫁。 “小姐,奴婢服侍您更衣。”山秀道。 她们给薛湄穿的,现在脱下来更容易。 片刻之后,薛湄坐到了温热的浴桶里,任由水明服侍她洗头发。 卸妆c沐浴,等薛湄坐到了新房的临窗大炕上,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这个时候她穿了件绯红色绣金线牡丹的短袄,一条深红色长裙,头发披散着,轻松自在。 “小姐,厨房还有吃的,都是戴妈妈做的,您还想要什么吗”水明问。 薛湄:“我要一份米饭,随便配点小菜就行,别太油腻。” 水明道是,赶紧去吩咐了。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伴着几个小菜,送到了新房里。 天色尚未暗的时候,萧靖承进来了。 薛湄正在吃饭,放下筷子问他:“现在进来了,外面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萧靖承:“处理好了。就是舅舅他们来送礼,已经安排了宴席,不用我作陪。” 薛湄:“今晚上应该也没有闹洞房的人吧” “这个肯定没有。”萧靖承说,“谁敢到我府上闹洞房,是活腻歪了吗” 薛湄:“” 薛湄见过一次大哥的婚礼,所以,对这些套路就很熟悉了,她没有大惊小怪的。 只是不太好意思,她自己快吃完饭了,她还以为萧靖承要深夜才回来。 “让厨房再给你送饭”薛湄问。 萧靖承伸头看了眼:“你吃的什么” 薛湄:“米饭,一碟子炒素白,一碟子腌菜炒肉,一道红烧羊肉,一道蒸牛骨。” 萧靖承看了眼,发现薛湄的菜才吃了三分之一,他就道:“盛一碗米饭就行,不用添菜。我吃你这个,多了吃不完。” 在自己家过日子,没必要铺张浪费,能吃多少就做多少,这是薛湄以前跟萧靖承说过的。 现在在厨房那边管着饭菜的,是薛湄的乳娘戴妈妈,所以萧靖承也不怕下人们找不准王妃的口味。 果然,片刻之后他的饭也送来了。 戴妈妈特意多炒了一碟子菜蔬,这个不怕多。 萧靖承吃得很香,很快就吃好了。 他们夫妻俩用了饭,这边夜幕才彻底降临。正院的屋檐c树梢c院墙都挂满了灯笼,金碧辉煌。 屋内更是数不清的烛光。 整个庭院亮如白昼,处处耀眼。 吃过了饭,萧靖承去更衣沐浴,薛湄这边的丫鬟已经利落的帮他们铺了床。 床上多余的被子换掉,铺床用的那些果子也换下来,换 了崭新又将洗过的床单,这是薛湄特意叮嘱过的。 她的床单一定要将洗过才能睡。 新打的被子,蓬松柔软,等丫鬟们铺好的时候,薛湄就往床上一躺,整个人软软的陷了下去。 她笑起来:“我的天哪,这是铺了多少床被子” 丫鬟们抿唇笑,没接话。 等萧靖承进来的时候,薛湄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她今天是真的累了。 没有穿过铠甲,突然往身上披挂二三十斤的东西,又要走那么多的路,完成那么复杂的仪式,还没怎么吃饭,任谁都受不了。 萧靖承坐在床边,轻轻摸了摸薛湄的头发。 薛湄的头发软而密,摸上去一大把,铺陈在后背,萧靖承又亲了亲。 见她睡得实在香甜,萧靖承吹了满屋子的灯,只留了两盏红烛。如此一来,屋子里的光线就很黯淡。 他放下了帐幔,把最后一缕光都挡住了。 只是他自己还有些事要处理,故而他把那两盏红烛挪过来,坐在炕几上翻阅一些奏章。 他现在是摄政王,两位太后处理不了的问题,就会转移到他这里。 年节总会有一些事情要发生,所以萧靖承格外仔细,并没有因为新婚就放松警惕。还有一点就是,他没什么睡意。 他一直期盼着能娶薛湄,现在心愿达成,他有点隐隐的兴奋。 这兴奋维持着他大脑的高速运转,让他毫无睡意。 薛湄这一觉睡了两个时辰,快到子夜的时候她才醒来。 首先,这不是她的床,她懵懂了一瞬间,才想起自己已经嫁人,换到了萧靖承的府上住了。 萧靖承人呢 看着空空的床,薛湄撩起了床幔下地,顺着一点光走过去,就看到萧靖承还在临窗炕几上批阅奏章。 她轻轻咳了咳。 萧靖承放下笔:“睡醒了你要再睡一会儿,天都要亮了。” 薛湄哪怕厚脸皮,也听出了他的挤兑。 新婚之夜,新娘子全程睡了过去,那可真是对新郎官的一种羞辱。 薛湄走上前,接过了萧靖承手里的笔,拉了他:“你也知道天快亮了,还不睡睡觉了 正文 第891章 尾声(5) 这个晚上,萧靖承和薛湄都感觉十分尽兴。 两人在成亲前,至少有两个月都在节制,故而拥吻着倒下时,一切都像是被点燃了,摧枯拉朽的燃烧着。 薛湄依靠在他的怀里,头发有点湿了,被汗水浸湿的。但她懒得洗,洗一次头太麻烦了。 她抬头。 萧靖承知道她这个动作,很自然而然的落一个吻在她唇上。 “我们这就是成亲了”薛湄问他,好像哪里觉得不太对似的。 “是啊。”萧靖承笑起来,“怎么了” “就感觉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婚姻很神圣,神圣在哪里呢我也没感觉到圣光普照啊。”薛湄说。 萧靖承:“虽然听不懂,但我知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了。” 薛湄:“” 萧靖承的手指,轻轻地在她的后背抚摸着,时不时亲吻一下她的头发,让薛湄感觉很轻松。 薛湄提前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抖擞,而萧靖承餍足之后,精神也饱满。 两个人毫无睡意,便决定聊天。 萧靖承问了一个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我们现在是夫妻了,你可想过要孩子吗” 萧靖承对这个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薛湄想要,就要一个;不想要的话,将来从别处过继一个。 他是老思想,他和薛湄百年之后,总要有后代替他们供奉香火,这就是萧靖承为什么非要有个孩子。 但这个孩子是自己生的,还是领的,萧靖承觉得意义不大。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做父亲的样子,他也没有想过孩子的模样,所以不管什么样的他都能接受。 “想过。”薛湄说,“我想生一个小孩,不管男女,只要一个。” 萧靖承调侃她:“多了养不起,是吧” 薛湄就笑了起来:“养孩子不仅仅是物质上的给予,还要给爱。我这个人感情淡薄,而你这个人更淡薄。 我们俩给孩子的爱,可能都没有服侍的人给的多,也不如人家父母一个人的。 就这样贫瘠的感情,全部给一个小孩子,凑合凑合,也许他还能健康成长。若是再稀薄下去,养出来的孩子缺爱,将来还不知什么德行呢。” 缺爱的孩子,人格上会有各种缺陷,而且他自身很痛苦。 薛湄不想自己带到世上的人,活在痛苦里。 萧靖承:“” 薛湄很多时候讲的理论,萧靖承都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总结得出薛湄说这些话的中心思想。 薛湄只有一个意思:不要太多的孩子 一个小孩,一个妻子,萧靖承想了想,这样的人生,应该还不错。 “好,那我们生一个。”萧靖承说,“既然只一个,那我要最好的。” “什么是最好的” “高大威猛,力大无穷,这种男孩子是最好的。”萧靖承说。 薛湄:“” 这天直到黎明,他们俩才睡着。 关于永宁侯,薛湄始终没有问萧靖承。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了,没必要让对方说出来,增加对方的内疚感。 薛湄三朝回门,回的还是她的郡主府。 郡主府里面,现在住着修竹他们一家三口和彩鸢,戴妈妈在瑞王府。 彩鸢在府上的时候,卢文就总是围过来,虽然彩鸢晕船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 三朝回门,又是戴妈妈提前一晚先回来张罗。 等薛湄真正回门的时候,郡主府热闹极了,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没有出一点错乱。 三朝回门之后,薛湄和萧靖承的婚礼就算结束了,他们俩成了夫妻。 新婚夫妻好像很有仪式感,于是萧靖承在朝廷封印之前,不再帮着两宫处理朝政,而是带着薛湄游山玩水。 他们俩去城外赏梅,又去滑雪。 对滑雪这件事,这个年代肯定不是一项运动,甚至雪橇还是薛湄带过来的。 下了几天的雪,薛湄选了一块位置比较好的空地,决定和萧靖承去滑雪。 萧靖承对此很是不乐意 “这有什么好玩的”他问薛湄,“回头掉山沟里了,摔断了胳膊怎么办” 薛湄:“你是不是害怕” 萧靖承:“” 后来薛湄才知道,她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丈夫,害怕用雪橇。他会用,但是和他怕用,并不冲突。 萧靖承对此也很无奈。 一转眼,便是新年了。 过完年,到了开春的时候,薛湄和萧靖承一起离开了京城,他们去了京城附近的一个县城,在那里置办了大量的田地。 薛湄将去年丰收的红薯,一共三百多斤,全部切成小块,种了下去。 种了整整十亩地。 她站在田埂上,指挥着她雇佣来的人干活,自己也忙碌了一会儿,对萧靖承说:“三月的时候,红薯藤就能全部长出来,到时候割了红薯藤去种植。” 很容易植,收获则是巨大的。 薛湄并不是那种“让天下不再有饥饿”的人,但她的确是希望更多的人能吃饱饭。 她之所以执着于这个,是因为薛湄自己,从小就有低血糖的毛病。 她如果在饥饿的情况下,什么都做不了,不管是脑力劳动还是体力劳动,都不行。 这让薛湄从小就很在乎吃饭这个问题。只有吃饱了,才会为社会创造更多的价值。 薛湄想要简单的工业革命,想要一块理想的国土,想要至少实现民国那样程度的科技发展,她就需要先让她管辖范围内的民众吃饱饭。 她把自己的理想也跟萧靖承说了。 萧靖承听她说,其实跟听天书一样。 他一方面觉得这些不可能实现,另一方面又暗暗的期待,若是薛湄规划的这些未来都变成了现实,该是多么有趣 “那我们一起来实现它。”萧靖承说。 薛湄点点头。 等到三月的时候,种植下去的红薯秧,已经满铺满了田埂,到处一片绿油油的。 看到这些红薯藤,就好像看到了另一个未来。 直到这一刻,薛湄才觉得自己在创造世界。 她轻轻拉了拉旁边丈夫的手。 萧靖承在那里看新发出来的红薯藤,还想问薛湄要怎么种植的时候,薛湄低声跟他说:“我怀孕了。” 萧靖承:“” 后来,萧靖承一直想不通,他们俩无时无刻不混在一起,薛湄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用那种最无所谓的态度,告诉他这样大的喜讯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萧靖承就明白,薛湄是个不靠谱的母亲。 母亲不靠谱了,父亲就得要立起来,萧靖承暗暗的告诉自己,他一定要成为一个好父亲。 正文 第892章 尾声(6) 梁国的朝臣都以为,大将军王萧靖承会继续架空小皇帝,压制两宫听政,收拢辅政大臣,从此一手遮天。 然而,这些都是他们脑补的。 自从大将军王成亲之后,他们就很难见到他本人了。 “王爷带着王妃玩雪去了。” 雪有什么好玩的 梁国位于北方,每年下雪成灾,又不是南方人看个新鲜。 大家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到底有什么可玩的,直到成阳郡主府有一名管事,开了个“滑雪场”。 一开始,众人还观望,不知是什么东西。但好奇心害死猫,总有人会去看看。 结果就上瘾了。 滑雪是真好玩。 薛湄这里收费不贵,只提供场地c滑雪板和墨镜。 这个墨镜,做工比较简单,就是宫里制造宫灯那一套流水线下来的,看得不是很清楚,体验感也不好,但没见过的人惊叹不已。 “戴在鼻梁上,眼睛就不怕被雪弄瞎了,真是聪明的做法。” “这是怎么琢磨出来的如此一来,甚是便捷。” 因为墨镜和滑雪板都是新鲜东西,滑雪场又真的挺好玩,再加上它是成阳郡主,也就是大将军王妃府上弄的,很快就成了热门。 没有去滑雪场玩过的,尤其是年轻贵公子们,都不好意思跟同伴打招呼。 太皇太后也听说了,对萧靖承和薛湄道:“别成天弄这些,赶紧养好身子,给哀家生个孙儿要紧。” 薛湄噗嗤笑了。 太皇太后不解。 薛湄就解释:“不管什么样儿的老太太,都避免不了催婚c催育,再睿智精明都逃不掉这个命运。” 太皇太后:“” 所以,她现在是老太太了吗 她一时有点感叹,又有些欣慰。 担惊受怕了一辈子,终于活到老年了。她不仅仅保全了自己,也保全了儿子的体面,真是好漫长的一生。 大将军王妃的滑雪场,热度退下去才没有几天,又听说大将军王两口子去种田了。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好像说种的是红薯” “这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王妃说,红薯这东西,亩产高达五千斤,可以做主食。如果是粗粮的话就直接吃;如果想做精良的话磨成粉做成面也可以。再粗略一点,甚至能做菜。” 众人听了,很是哗然。 朝臣们议论纷纷,甚至把此事讨论到了朝堂。 此前种植的主要粮食是粟米c小麦c大米和小米。 小麦和大米是最主要的。 但是由于古代肥料c种植技术,以及未改良的种子等原因,小麦和大米的产量跟后世是没法相比的。 比如说地球时代,小麦和水稻都能到亩产近千斤,但这个年代,亩产两百斤就已经算是丰收之年了。 亩产两百斤的粮食,能让人吃个半饱,一年有半年不挨饿,就已经是风调雨顺。 这就是为什么楚国的皇帝一听说岭南有一年三熟的稻子,就跟疯了似的要去开垦岭南。 现在,朝臣们听说红薯这东西,也能做主粮,亩产还能高达五千斤,他们都觉得大将军王妃这是疯了 “这不可能”有老臣在朝堂上,斩钉截铁,“王妃想要拔高自己,也别拿庄稼开玩笑,岂不是让人寒心” 所谓的寒心,是指升起了希望,又发现这只是王妃给自己积累声望的手段,从而失望导致的寒心。 这次两宫的太后,也不知该说什么。 大将军王不在,四位辅政大臣带头质疑此事,让在朝堂上不要议论了。 毕竟,王妃做这件事并不是为国出力,只是人家自己的私事。 “皇祖母,您觉得此事是真的吗我现在也找不到大姐姐人了。”奚宝辰问。 太皇太后:“哀家在这宫里太多年月了,外头的事情哪里知道要说亩产五百斤,倒也可信,毕竟比粮食丰收一些。 但是五千斤哀家没见过亩产五千斤的作物。” 奚宝辰有点担心:“那是怎么说出这样的大话来的是不是有人故意捧杀大姐姐” 太皇太后:“让人去查查,这话到底从哪里传出来的。” 奚宝辰道是。 然而查到的结果,却让太皇太后和奚宝辰都有点意外,这话居然真的是薛湄讲的。 而这个时候的薛湄,正在郊县雇 佣当地的农户,替她插红薯藤。 太皇太后派了身边亲近的太监,赶紧去把薛湄和萧靖承找回来。 他们俩人没回来,太皇太后就听到一个喜讯:“王妃有喜了。” 太皇太后一时听得喜笑颜开 大喜之余,太皇太后又道:“那赶紧让他们回宫,还在田地里做什么” “王妃说,把秧插完就回来。” 太皇太后:“” 这会儿,她老人家已经不顾什么宫规,直接让侍卫们准备马车,她要悄悄出一趟宫,去把她儿媳妇接回来。 一天到晚的胡闹,成何体统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到了郊县的时候,发现这里忙得热火朝天。 她一来,薛湄就很高兴:“母后来得正好,我刚刚还跟王爷说,这个红薯藤也能做菜,炒一盆可好吃了。不仅能做菜,这藤也还能喂猪。” 太皇太后:“” 所以,你到底是要做菜还是要喂猪 这儿媳妇要不是自己看了多年了,太皇太后真怀疑她儿子娶了个傻子。 她故作沉了脸:“胡闹什么,有了身孕的人就该在家里静养,哪有你这样在田埂上乱跑的” “我没有乱跑,我就看着。”薛湄说,“我知道前期容易胎位不稳,所以我小心着呢。” 太皇太后一点也没看出来她哪里小心了,却实在不好一句顶一句的,再顶下去非得吵起来不可。 于是,太皇太后在这里吃了一顿午饭。 农家菜清新可口,薛湄说的红薯藤,也的确是很好吃,有那种菜蔬的新鲜劲,是宫里的无法比拟。 太皇太后吃完了,也不催着薛湄回去,下午反而和薛湄一起去了趟田埂。 说起京城的传言,太皇太后有点担心:“你说这个亩产,是不是说错了” “没有错。”薛湄说。 她是根据地球时代的数据,以及自己去年种植的比例得出来的。 亩产五千斤,薛湄还是保守的说了。 红薯这东西真的很能长。“这东西的生长期约莫为六七个月,等它丰收的时候,您再来看看就知道,我有没有乱说了。” 正文 第893章 尾声(7) 太皇太后把薛湄押回了京城,不准她乱跑。 薛湄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她是有婆婆的人了。 婆婆知道儿子管不住薛湄,索性让薛湄住到了宫里,由万景宫的医婆照顾薛湄。 这让她哭笑不得。 “我自己就是大夫。” 太皇太后会瞪她:“不许胡闹,你是大夫就了不得了” 薛湄:“” 不是说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吗为什么她这只快乐的小鸟,要被抓到笼子里来 至于她那不靠谱的丈夫,在薛湄诉苦要出宫的时候,他居然说:“哪有儿媳妇不受婆婆的气你让母后摆摆婆婆的谱,她等了一辈子了。” 这货提到婆媳关系,恨不能薛湄和太皇太后打起来,好让他确定他们家的婆媳关系是真实的。 故而薛湄一抱怨,他就用那种炫耀的口吻拨火,意思是:去啊,放心大胆去怼太皇太后啊,跟我这里逞什么英雄 薛湄和太皇太后没打起来,主要是不敢,怕惹急了,太皇太后把他们一家三口一锅烩了。 不过宫里也挺好玩的。 之前的老妃子们,在先皇驾崩之后,要么跟儿子去了封地,要么搬到了寺庙,给新皇帝的妃子们腾出地方。 萧明铮的妃子也不少,听奚宝辰说,一共有一百三十人,其中足足有六十多人一次都没有承宠过。 没有承宠的,今后也没什么机会,毕竟每年都要进新人。 这些没承宠的,奚宝辰和太皇太后商量之后,将她们送回原籍,每个人还给一笔遣散费。 这笔钱,居然是奚宝辰自己出,没有动用国库。 她的钱,都是薛湄给的。 这件事让奚宝辰在内廷和朝廷之上,都收获了大量的赞美。说起此事,朝臣们对这位年轻的太后很是敬佩,说她仁慈。 剩下承宠的妃子,也是几十人没有儿女。 萧明铮做皇帝才五年多,除了奚宝辰和戚思然,后面选的妃子们,哪一个不是十六七岁 故而,后妃们多半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不像萧明铮父亲的妃子们,有些三四十岁了,心态老了。 这些年轻的妃子们,送到寺庙去,肯定要出事,而且人多。 先皇的妃子没这么多。 主要是萧明铮刚刚登基不久,萧靖承为了架空他,让他沉迷美色,每年给他选的人都太多了。 奚宝辰把这些承宠了却又没有孩子的后妃,专门开辟了一处宫殿养起来。这些人身边,不再派人服侍,她们要自己照顾起居。 不仅仅如此,她们还需要干活,主要是做针黹女红。 “再过十年,她们年纪大了,宫里清苦的生活磨掉了她们身上的锐气,再放她们去寺庙。”奚宝辰道。 薛湄没说什么。 她感觉很残忍。这些年轻的女孩子,在薛湄看来,就是一群高中c大学的女生,她们被选进来,也不是她们自愿的。 皇帝宠幸了她们,又不是她们的错。 其他没有受过宠幸的,反而能得一笔钱回家,她们偏偏不能够。 “大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奚宝辰看得出薛湄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心下惴惴。 薛湄笑道:“将来若是有机会,我想开设一个内廷太医院,用女子做大夫,她们不仅仅可以给宫里的人看病,还可以给贵夫人们看病。 如此一来,这些人倒也不至于荒废了。四十几个呢,都是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应该发挥她们的作用。” 每个人都应该工作,这是薛湄的价值观。 她偶然反省,发现自己有点资本家的特旨。 她愿意替这些妃子们着想,她们却未必肯吃苦。 这个话题,暂时放下了,薛湄也只是有这么个设想。 她的想法太过于理想化,而奚宝辰的做法,才是真正适合宫廷的,宫里就是个吃肉的地方。 宫里人少,薛湄每天都是跟太皇太后和表妹作伴,偶然去胡太皇太后那里打打麻将,也跟一些老妃子们走动走动。 小皇子还没有后妃家眷,整个宫廷的气氛是薛湄喜欢的那种清净。 她会和表妹说说人间疾苦,也会和小皇帝兄妹等人玩玩游戏。 薛湄教孩子们跳格子,很是好玩,只是她不能亲自上去示范。 “晟儿我交给了皇祖母抚养。”奚宝辰也就这件事,问起了薛湄,“你觉得呢那孩子太瘦弱了,我怕养不好。” 晟儿就是戚思然的儿子。 太皇太后也是戚家人,那孩子身上流淌着和太皇太后相似的血脉。 借口说太皇太后宫中寂寞,把孩子给她,最适合不过了。 “你的确应该避嫌。”薛湄道。 戚思然的儿子,不管养得好或者不好,表妹都得不到任何好处。 奚宝辰点点头。 她去问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同意让孩子过来,反正她宫里使唤的人多,拨出几个照顾孩子,不值什么,又不需要她老人家亲力亲为。 万景宫里多了个小王爷,热闹不少。 戚思然的儿子的确不像她,这孩子体弱,导致他成长比同龄人晚,他至今都没有亲疏概念。 他见不见自己的生母,他都不知道。以至于戚思然去世至今,他一句也没问过。 也许,在他小小的脑子里,每个月去见几次那位娘娘,是个奇怪的仪式。他依照乳娘交给他的,一板一眼照做了。 “你也替哀家生个孙儿吧。”太皇太后指着十皇子对薛湄说,“你看他多可爱。” “母后,先皇有十个儿子。最大的是皇帝,还有一个多月满八岁;最小的是十皇子,这中间零零总总还有八个,都是最好玩的年纪。 您若是喜欢小皇子,不如再去领养几个,保管您天天看个够。”薛湄道。 太皇太后:“若是平常门第的媳妇,是不敢这样违逆婆婆的。” 薛湄:“” 太皇太后摆够了婆婆的谱,把薛湄说无语了,终于高兴了起来。 薛湄除了在宫里,也可以申请出宫,回趟自己的郡主府。 萧靖承虽然每天都进来看她,但他几乎不歇在宫里,薛湄也很想念他。 这天她出宫回家,往萧靖承的外书房去,却见贺方立在门口,似乎是望风。 瞧见了薛湄,贺方大声对里面说:“王爷,王妃回府了。” 这是给里面的人提醒。 薛湄:“” 她不在家,这是瞒着她干嘛呢 萧靖承里面打开了书房的门,薛湄非常机警往里面瞧,果然看到了人影,她心里咯噔下。 谁在里面 正文 第894章 尾声(8) 人影要闪,薛湄便道:“站住” 萧靖承也道:“站住。” 他既然开了门,就没有继续瞒着薛湄的意思。 于是,薛湄就看到他在书房里秘密接见的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的略有点眼熟,女的薛湄认识。 “你们” “王妃”两个人恭敬行礼。 这女人肌肤微黑,双颊有匈奴女人特有的高原红,薛湄一眼就认得出,她是扎合干的妻子。 而这男的薛湄印象不深,应该是扎合干身边的亲信。 她肯定见过,却不怎么留心。 “你怎么在这里”薛湄问扎合干的妻子,“扎合干呢” 女人不知如何回答,却看萧靖承。 萧靖承:“你们先下去。” 两人急忙退了出去,薛湄没有阻止。 萧靖承揽住了她的肩膀:“你待扎合干像兄弟,所以我没敢告诉你。当年白崖镇也往匈奴派过很多密探,有些人是取代了匈奴整个小部落。 扎合干的妻子,她父亲和族人,都是咱们的人。当时派他们过去,只想要深入匈奴,并非刺杀。 她这次是借口进京给先皇扫墓,带着她的儿子到京城看看。主要目的是,她父亲去世了,临终意愿是把尸骨埋在自己的家乡。 她母亲去世很早,父亲和族人们从来没跟她提过家乡,她不知道在哪里,特意来问问我。” 薛湄:“” 其实也就是说,扎合干的岳父和他的部下是细作,但他的妻子只是细作的后代。 她肯定知晓家族的秘密,却不是细作。 薛湄对扎合干,也谈不上手足之情,只是当初收服匈奴时,扎合干出了很多力气;他的妻子,也是薛湄救活的。 “扎合干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会跟她离心。”薛湄说,“哪怕她不是,她也解释不清。” “我没想过泄露他们的秘密。”萧靖承道,“现在没了匈奴,当初的细作,现在想回来是不可能了。他们唯一还有机会回来的,就是尸骨运回来埋葬。” 薛湄:“” 她一直没怎么接触过细作的生活。偶然窥见一角,只有心酸和无奈。 提到了细作,萧靖承顺便告诉薛湄,他已经把甘弋江和陈微箬接回了京城。 甘弋江在他身边做事。 “我会安顿好他们。”萧靖承道,“甘弋江在成兰卿的事情里,是替咱们出力了的。” 薛湄点点头。 这天见到了匈奴旧部的细作,提到了甘弋江,薛湄接下来还见到了成家的人。 她和萧靖承大婚的时候,成老将军和成家老三c老四来喝了喜酒,只是薛湄在内院不知道罢了。 这次见到的,是成湛。 白崖镇的事情,算是彻底结束了,现在是陈将军驻守,成湛卸任回家了。 也是萧靖承招他回来的。 之前一直没有招他,是因为朝中并没有适合的官职给成湛。 随着萧明铮去世,有几位萧明铮的心腹大臣被迫辞官,兵部尚书的位置空了出来。 萧靖承打算让薛湄的二叔顶上去;而二叔原本的位置,让给了成湛。 “扎合干托我带了一车的礼物给王妃。”成湛见到了薛湄,如此说。 薛湄:“” 她有点心虚。 国籍不同,在和平年代还好,若是战争年代,他们就是仇敌。 薛湄和扎合干是化仇敌为朋友,现在却又知晓他的生活里,也有欺骗的影子。这些欺骗就是梁国人造成的,薛湄有点难过。 当然,这个不能怪任何人。 这是战争留下来的后遗症。 战争是一场恶疾,会死很多人。剩下的人哪怕侥幸活下来,也多多少少有被恶疾折磨过的痕迹。 它短时间内无法消除。 除非长时间的和平,慢慢修复。战争带来的畸形影响,才会代谢干净。 薛湄一时间很有感触。 而后,薛湄跟萧靖承说:“我希望不要打仗。如果我的孩子能在和平里度过一生,我就很满足了。” 萧靖承知道是因为匈奴残余细作的事,让她发此感慨。 他轻轻拥抱了她。 薛湄不太高兴,就不进宫去了,太皇太后戚氏催促了一次。 萧靖承进去了,跟太皇太后做了解释 。 也不知他是怎么说的,总之太皇太后就没有再找过薛湄了。 天气一日日温暖,薛湄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 到了红薯丰收的时候,薛湄的肚子已经五个多月了。 她消瘦,古代衣着宽松,五个多月的肚子也只是刚刚显怀,不说外人也看不出来。 她活蹦乱跳的,身边服侍的人若是不用心,都记不住自家王妃是个怀着身孕的孕妇。 红薯成熟的时候,引起了梁国朝廷极大的好奇。 宰相是宋幕先,他是有名的博学c精明,官拜吏部尚书,是唯一一个不依靠家族而身居高位的官员。 他脾气不算特别好,不爱奉承,虽然很有能力却不得先皇的喜爱,而后跟先皇不和,辞官归隐;萧明铮想过请他出山,他拒绝了。 直到修朝登基,萧靖承亲自去请,这位归隐了十年的老先生,同意回来,现如今是一朝宰相,官居一品,四名辅政大臣之一。 就是他,说薛湄浮夸红薯的产量,会让百姓寒心。 他不怕太皇太后和萧靖承,自然也不会把薛湄放在眼里。 为了防止薛湄弄虚作假,宰相提出要自己去亲自“帮忙”。 他以为薛湄会拒绝,毕竟“帮忙”就有可能拆穿她的谎言。 没想到,薛湄听了,万分高兴,因为可以省下雇佣农户的钱。 她甚至问宰相:“宋大人,您家里有多少下人” “算上老仆,一共九人。”宋幕先说。 薛湄:“这样吧,您把老仆都带上,我给您三亩地,三天内收完没问题吧” 宋幕先:“” 如此大方,这是搞什么鬼 宋宰相打开了薛湄的新思路,薛湄让表妹在朝堂上帮她问问,还有哪位大人好奇。 如果好奇,带着家里能用得上的壮劳力,都去帮薛湄收红薯。 “工钱我也不给了,我一亩地只要五千斤,剩下多余就是酬劳。”薛湄如此说。 虽然她言行举止像极了吸血的资本家,但这些朝臣们求之不得。 每个人都好奇红薯最终的产量,很想亲自打薛湄的脸。 既如此,很快大臣们就“承包”了红薯收获的任务,薛湄还不需要花钱,她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正文 第895章 尾声(9) 朝廷休沐三日。 以往,每隔十天也要休沐一次,这次是把一个月的份量集中到了这一次,下面两次就取消了。 别说官员,百姓们也很好奇。 “真的能亩产五千斤吗若没有,大将军王妃也不敢这么有底气。” “怎么可能” “朝廷的宰相大人都带着人去收红薯了,听闻两宫太后也要去。” 薛湄弄得声势浩大。 到了真正开地那天,突然传出消息,说小皇帝也要去。 这下子,原本打算坐在家里看热闹的朝臣们,顿时不淡定了。 他们不用下地,但去郊县看个热闹,也是可以的。 清晨,天色迷蒙,城门刚刚打开,就有大量的马车往城外涌,这是从前没有过的;而城门外,也聚集了大量的人,他们是早起挑东西进城卖的农户,或者是昨晚到了城外没赶上进城的旅人。 瞧着这架子,城门外的人压根儿不知怎么回事,都懵了。 “这是不是逃难” “我一年有半个月进城做买卖,还是头一回见城里这么多人早起赶路,莫不是城里出事了算了,我今日不进城了。” 这老农的话,让路人忧心忡忡。 他们围观了片刻,城里的车马好半晌才走完;在门口的城外人,这个时候犹豫了,相互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城门口的守卫也是一头雾水。 开地之前,薛湄先挖了一块,告诉众人如何挖,才能不把红薯挖破。 “可以开始了。”她高声道。 大将军王府的侍卫们,开始发牌子,每个领了牌子的人,会被大将军王府的下人们领到他们各自的地头。 再一看,此处虽然延绵不绝几百亩好地,但插了五彩旗,到处旗帜飘扬,用来标注谁家是谁家的。 每位主动领了任务的大臣,薛湄都派一名小厮跟着,主要是领路。 指完了路,小厮不监督了,往田埂上一坐,拔了个红薯,擦干净就开始吃。 宋宰相刚刚起复,带过来的随从不多,他自己又一把年纪了。 突然真的要下地,对他的老腰是一种考验。 薛湄一开始说给他三亩地,而后觉得任务艰巨,因为他老人家和他家的那些下人,小的小,老的老,不是干活主力军,所以只给了他们一亩地。 这一亩地,要三天内挖完。 宋宰相对此事很热诚,每次挖一锄头,心里就感叹一下。 底下的红薯,一个个长得壮实,一棵藤下七八个,每个三四两,加起来份量不低。 宋宰相感觉自己上当了:“这东西太压秤了,可比大米c小麦压秤多了。” 挖了半日,他累得老眼昏花,问自家的老仆:“咱们挖了多少” 老仆也不知道。 他叫了大将军王府的小厮。 小厮看了眼,数了数畦数,对宋宰相恭敬道:“您已经挖了一成,大人。” 宋宰相:“” 快累死他了。 旁边是刑部尚书。 那位尚书大人端了小杌子,有下人撑一把油纸伞,他躲在伞下贪凉,地里有他家的二十名护院正在干活。 宋宰相快要羡慕死了。 很快,刑部尚书站了起来,往田里走。 路过宋宰相的时候,他主动打了招呼,并且道:“大人,我家小子们已经挖了一亩地,堆在那里。 我去称一称,您要不要歇歇,喝点茶,也去看看” 宋宰相求之不得。 他这边还不知挖到什么时候去呢。 听说那边可以去围观,他当即放下了出头,跟刑部尚书走了。 堆积在地上的红薯,非常可观。 刑部尚书府的护院们,正在一筐筐装起来。这种竹筐,也是大将军王府提供的,他们家什么新奇东西都有,而且出奇的好用。 筐先称过了重量,每一只都差不多重,再装上红薯。 刑部尚书府的账房先生,拿着纸笔和小案几,在旁边记载一筐筐的重量。 每一筐装满,除掉筐的重量,都在一百零几斤。它既不会低于一百斤,又不会高于一百一十斤。 装完了c称完了,宋宰相手里两杯茶也喝完了。 “大人,装好了,一共五千七百七十斤。”账房统计完了,急急忙忙上前跟自家主子回禀。 他说话的时 候,声音都在发颤。 他激动啊 大将军王妃买的这些地,规划得很标准,一百畦是一亩,没什么误差。 他们刚刚挖过的地方,往回一扫就能看出,的确是一亩地;而这一亩地里,藏着数不清的红薯。 挖出来再装筐,五千多斤。 宋宰相愣住。 他既感觉震惊,又觉得是意料之内。 震惊的是,收获这么大,以后想要饿死人估计很难了;而意料之内的是,他刚刚挖了那么久,他已经估计到了产量。 真的有五千多斤 这边是一个统计出来的,立马嚷嚷了出去。 很快,不少人过来围观,而小皇帝和两宫太后,也亲自到了。 薛湄姗姗来迟。 在场众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崇敬。 有位大人府上的总管事,长得高大肥胖。他从小就没吃饱过饭,父母兄弟姊妹都是饿死的,只有他活了下来。 他后来得势,成了总管事,就报复性的胡吃海塞,把自己吃得很胖。 这么个胖子,噗通给薛湄跪下,痛哭道:“救苦救难的菩萨,您给我们带来了亩产五千斤的红薯,您这是渡天下人” 说着说着,他就嚎哭了起来。 场面一时很静,众人都很感慨。 他们这次来,不仅仅亲眼看到了亩产五千斤的红薯,也亲眼看到了这些地。 这些官员出身都富贵,谁家里没有良田他们一眼就看得出,大将军王妃的这些地,只能算二等,就是说并不是最肥沃的。 当然,也不荒。 不是最肥沃的地里,收成这么高,要是换到更肥沃的地里,或者种到那些不怎么产量的荒地里去呢 大家想着,都有点激动了。 想想富农一年也只有半年能勉强吃饱饭,想想京城都有人饿死,粮食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了。 再颟顸的官员,此刻也心潮澎湃。 小皇帝修朝则惊喜看着薛湄,心想这是他的姨母,如此厉害 “大家别挤在这里了,红薯而已。赶紧干活,我府上的人已经去做红薯宴了,等会儿你们会吃到各种美食,都是红薯做的。”薛湄说。 众人:“” 王妃一点也不激动,王妃跟没事人似的。 王妃闲云野鹤,是真正的高人。 其实王妃这几天吃红薯吃太多,有点腻味了。 啥玩意啊,地球时代都是喂猪的,还当宝贝呢。 正文 第896章 尾声(10) 薛湄做了一顿红薯宴,款待众人。 今日来干活的,诸位大人加上他们自己带过来的,少说两百人;而小皇帝和两宫太后带来的,也有两三百人。 几百人的饭,不是那么好做的,幸好薛湄财大气粗,把小郡王几处酒楼的厨子全部叫了过来。 一共有四十名厨子,其中十人在戴妈妈的带领下,专门给诸位主子们做好吃的。 “第一道是烤红薯。” “红薯饭。” “红薯粥。” “红薯粉做成的圆子,加了牛肉红烧,这叫红薯圆子烧肉。” “红薯块炖排骨。如果有土豆更好,可惜我还没找到土豆,先用红薯代替,也能吃。味道可能有点鲜甜。” “这是红薯派,加了牛奶和糖。这个都是我教的,也是用烤红薯的办法做成的。这个比较难,需要烤窑,我是临时做的烤窑。” “红薯麻团,也是用了红薯粉,油炸的。” “油炸的还有红薯条,外面沾的一层是白糖,油炸的红薯条蘸白糖好吃。” “” 薛湄站在旁边,喋喋不休,向太皇太后c太后和小皇帝,四位辅政大臣介绍起一道道端上来的红薯成品。 萧靖承坐在旁边,表情温柔,没有阻止薛湄。 薛湄今天弄了各种新鲜花招,小皇帝特别喜欢,一刻不停的吃。 她告诉众人:“红薯这玩意儿,穷有穷的吃法,能管饱;富有富的吃法,能上台面; 它对土壤和气候要求也低,肥沃土地能种,贫瘠沙地也可。寒的地方能中,热的地方也能种。 它熟了能吃,生的也能吃。容易保存,做成红薯干还能携带,比普通干粮还方便。” 众人都听住了。 这天,大部分的官员和太皇太后等人在午饭后,都回城了。 官员们的下人,还在帮忙干活。 修朝和奚宝辰乘坐同一辆马车,奚宝辰问他:“我看你胃口大开,吃得比平时多了一倍,这会儿胃疼吗” “不疼,好吃。”修朝道,“母后,那种红薯派太好吃了,让姨母教教御厨,朕要时常吃这个。” “我回头问你姨母要。”奚宝辰道。 修朝:“姨母真厉害。太傅说,朝臣们都很怀疑红薯的产量,其实有点愚蠢。试想,若没有完全把握,姨母怎么会任由流言蜚语私下传播,毁她名声 虽然还没有亲眼所见,但太傅笃定姨母会赢。果然,姨母赢了,就连宰相都没话说。那老头太有意思了,朕看到了他偷偷啃生红薯,大概是他又不相信姨母说红薯能生吃。” 奚宝辰难得见修朝又活泼了点,还打趣宰相,忍不住笑了起来。 母子俩回城的时候,乐了半晌。 奚宝辰看到修朝又活泼了点,心中很高兴。 宋宰相却没有回来。 他老人家愣是带着自家的下人,把他那一亩地给挖完了。 他也在郊县吃了三天红薯。 红薯的确很好吃,可以代替粮食,也能管饱。他这几天没有沾油水与米饭,光吃红薯。毕竟这里的红薯管够。 他想知道,如果灾荒之年,兜里揣一个红薯能否保命。 三天下来,他发现的确可以,跟吃了三天白米饭的效果差不多有点无力,毕竟没吃盐。 它扛饿的效果,比米面还要好。 宋宰相彻底服气了。 他那一亩地,因为地势比较低,得到的雨水丰沛,亩产过了六千斤。 剩下的一千斤,薛湄送给了宋宰相,还给了他一本小册子。 小册子上既有文字,也有图案,它一共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如何烹饪红薯,后来是各种食谱,都挺简单的。因为红薯加工,本身就不难。 第二部分,是如何种植红薯。怎么培养藤,如何插入地里,如何浇水等等。 第三部分,就是介绍如何储存红薯,可以让新鲜的红薯过冬。 这个引起了宋宰相的极大好奇,因为新鲜的红薯保存过冬,的确不太容易。 薛湄的办法,跟保存菜蔬差不多:挖地窖。 三天之后,红薯收完了。 薛湄早已安排了下人,各自分红,把红薯运回去,放入早已做好的地窖里存储。 宋大人临走的时候,特意过来见了薛湄。 “王妃,老臣以前怀疑您,真是该打老臣在深山住久了, 脑子混沌,不知王妃您从前的事迹,还贸然质疑,给您带来了麻烦。”宋宰相态度诚恳。 薛湄:“我有些时候遇到了新鲜事,也接受不了。您还愿意主动上门了解,而不是躲在官衙里,一边不理解一边骂我。” 宋宰相:“” “这几日辛苦您了。”薛湄又道。 “能见证这等奇迹,能为梁国百姓吃饱饭,我辛苦又如何王妃才是真辛苦了。”宋宰相道。 薛湄跟他相互客气了一番。 接下来,薛湄又做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她要把今年丰收的红薯,自己留下一万斤,剩下的送给朝廷。 “朝廷暂时还没有这个地窖,先放在我那里储存。等明年开春了,您可以派人去我那里拿。”薛湄对太皇太后说。 她建议,先由朝廷育苗,再把藤蔓给京城附近的百姓去种植。 因为多,每家每户种植半亩地,就足以让他们尝到甜头。 朝臣与太皇太后等人都同意了。 就在众人为此高兴的时候,突然听闻薛湄要南下。 她理直气壮告诉太皇太后:“我要回趟娘家。” 太皇太后:“你可是双身子的人。” “没事,我坐船。”薛湄道,“况且胎儿健康稳固,别说赶路了,我跑步都没问题。” 太皇太后:“” 其他人不是很关心薛湄的胎儿,只关心她娘家。 这个时候,他们突然意识到,薛湄是楚国皇帝封的成阳公主,她所说的“回娘家”,是回一趟楚国。 她要把红薯送一万斤去岭南,给建弘帝,顺便告诉他自己怀了孩子。 萧靖承在不涉及国政大事上,都随薛湄,故而他们准备好了船队,带上了礼物,又要回楚国去了。 薛湄还给大哥带了重礼。 “我也去,反正我闲得无聊”小郡王说。 他急急忙忙赖上了薛湄。 薛湄同意了。 太皇太后知道阻止不了,就懒得阻止,眼睁睁看着薛湄和萧靖承溜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 太皇太后一想到自己的孙儿可能生在半路上,或者生在楚国了一年半载回不来,她就很心痛。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 正文 第897章 尾声(11) 薛湄这次去楚国,很顺利。 要说起来,她就是回娘家,大将军王陪同她回去。 不管是梁国还是楚国,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启齿。 薛湄还把修竹一家三口也带回去。特别是修竹,她很着急回去,因为楚国那边的铺子,掌柜的送了两次信,账目都不是很清楚。 戴妈妈也跟着,除了薛湄在楚国的生意她要去打理一下,也是因为薛湄这个人太随性了,戴妈妈担心她把肚子里的孩子弄没了。 “要是你像修竹那么听话,我也少操心。”戴妈妈数落薛湄,“不让你吃冰湃的果子,你非不听。” 薛湄:“热嘛。” “能有多热,为了孩子,也该忍忍。”戴妈妈道。 薛湄摸了摸肚子:“那不行,我又不是怀了个祖宗,我还得敬着它。再说了,吃点凉东西真没事,我平时肠胃就很好。” 戴妈妈:“” 她只得转向了萧靖承,对他道,“王爷劝着她” “您老劝不了,我也劝不动。”萧靖承还没出手就先认输。 戴妈妈:“” 这一路南下,这样的对话时常要发生。他们是行船,各种河鲜都容易得到,戴妈妈总是胆战心惊。 比起普通的食物,河鲜处理不好,或者不新鲜的话,容易发急性肠炎;而古代治疗腹泻等急性病是没什么好办法的,一旦发作起来,可能会要命。 正常体弱的人,行船也不敢像薛湄这样吃河鲜,何况她还是个孕妇。 薛湄则说:“多吃点鱼,孩子将来聪明。” 她和戴妈妈持有两种不同的观念。 等船队到了楚国京城的时候,戴妈妈死活要随着修竹一家子下船,不肯再跟薛湄去岭南了。 “我眼不见为净。”戴妈妈虚弱的感叹,“再劝你一天,我得少活二十年。” 薛湄乐不可支。 她到楚国京城码头的日子,比大哥预计中早了两天,因为一路上顺风顺水。 大哥太忙了,没顾上见一面,薛湄也不等人,放下戴妈妈和修竹一家子,继续南下,直接去找老皇帝去了。 大哥后来懊恼不已,跟戴妈妈再三打听薛湄的情况。 听说薛湄怀孕了,大哥一时间心情格外复杂。 戴妈妈下船之后,天天围绕在薛湄和萧靖承身边的,就是小郡王了。 他居然取代了戴妈妈的位置,成天唠叨,让薛湄不要这样c不要那样,要为了孩子着想,做个娇弱的孕妇。 薛湄:“你故意的吧” “都是为你好。”萧明钰大言不惭。 薛湄可以肯定,他是故意的。 他们这一行人往岭南而去的时候,彩鸢正在梁国的客来居客栈,处理药铺的事。 她坐船晕了好些日子,直到腊月都没调养过来;正月的时候,她又染了风寒。 等她病好了,打算依照大小姐的吩咐,从楚国调运白药和三七,以及吩咐楚国增大产量的时候,楚国那边的总药铺给了她反馈,说暂时没有。 “今年新开了五家药堂,白药的供应变多了;朝廷要了一大笔,放在军医营用,估计上半年没有多余的。” 总药铺的掌柜给彩鸢回话。 那就只能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彩鸢除了等,也没其他办法。 故而她无法离开梁国。 楚国那边,药铺的总管事见修竹和彩鸢都不在,做事就拖拉。而且他为了自己的体面,故意扩大了白药在楚国的销量。 “放出话去,谁需要白药的,就到客来居天子三号房,我只办一个月的公。”彩鸢让人放出话。 梁国这边的药铺,都在等彩鸢的消息。 彩鸢用了郡主府的小厮,一个个上门去通知了他们。 确定了时间之后,大家都急急忙忙去了客来居,等着彩鸢见他们。 卢文自然也要代表卢家的金匮药堂去要一张订单。 这个消息,传到了卢文的嫡母耳朵里。 一件事,加上了内宅女人们的理解,就变了味。 比如说彩鸢这事,听到的小厮告诉了四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 管事妈妈一听,什么女人坐客栈,供应白药,噱头罢了,分明是等男人。 正好卢文去了。 “就是私会九少爷的,啧啧。” 传到了四夫人耳朵里是这样,等再传回卢 文的姨娘耳朵里,就更不堪了。 当时,四老爷,也就是卢文的爹,正在他姨娘处用早膳,两人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姨娘气得手发抖,当着四老爷的面就落泪了。 “他总是不听话丫鬟有什么好的”姨娘哭道。 这个时候的四老爷,其实已经改变了想法。 四老爷到底是常在外面跑的,比宅在内廷的妇人见识多些。他打听过了,大将军王妃身边的丫鬟,全部都抬了籍贯。 也就是说,人家是良民。 现在是两宫听政,四大臣辅政,大将军王摄政,小皇帝继续跟着王太傅念书。这就意味着,真正独揽大权的,是大将军王。 这个人,堪比皇帝。 王妃那就是皇后一样有权有势的人。皇后身边的亲信丫鬟,还抬了籍贯,别说嫁给卢文这种,哪怕嫁权贵门第都使得。 四老爷还听人说,王妃特别有钱,她丫鬟的陪嫁丰厚至极,普通大户人家的小姐根本比不上。 这么一想的话,卢文并非忤逆。 相反,这孩子眼光独到。他娶了王妃的丫鬟,将来就是大将军王的亲信,前途不可限量。 “也要看谁的丫鬟”四老爷改了口,“这件事,你就别掺和了。虽说文儿一直敬重你,我也不把你当外人,但你也要看看自己身份。谁家少爷的婚事,轮得到姨娘操心的” 姨娘:“” 她被兜头破了一瓢冷水。 四老爷有心跟她解释,又觉得内宅女人听不懂。况且这种功利性的考虑,四老爷有点说不出口。 他自负清雅,怎么能一心钻到权力里去了 卢文娶亲,甚至轮不到四老爷这个父亲点头,只需要卢氏家主,也就是大老爷首肯即可。 他们都是瞎操心。 姨娘却被四老爷的态度激怒了。在她看来,四老爷这是不把他们母子放在眼里,已经变了心思。 “我绝不能同意我儿子娶个丫鬟,除非我死了”只有姨娘不改初心。 她要去见彩鸢。 她不仅仅要去见,还要去打断彩鸢和卢文的私会,让彩鸢丢人现眼,再无面目见卢文 正文 第898章 尾声(12) 到了传说中卢文与彩鸢私会当日,这位姨娘早早出门了,想要赶在卢文到达之前,先给彩鸢一点教训。 一个姑娘家,出来私会男子,她是何等放荡 四夫人那边,一直派人留意这姨娘。见她去了,有人禀告了四夫人。 四夫人笑道:“咱们也去吧,客来居是客栈,难道不准我们去” 身边的丫鬟问:“夫人,您是要去成全九少爷吗” 四夫人摇摇头,抿唇笑了。 另一名大丫鬟戳了戳这位丫鬟:“九少爷找到的那个彩鸢,可是大将军王妃身边的丫鬟。 要是九少爷娶了她,成了大将军王府的人,岂不是给咱们找不痛快夫人要去帮衬姨娘,免得姨娘只知道鲁莽,事情办不好。” 四夫人原本是打算看热闹,巴不得卢文娶个丫鬟。 但成阳郡主高调回归,嫁给了大将军王。她还没有成亲,皇帝就驾崩了,大将军王大权在握,成阳郡主水涨船高,连带着她的丫鬟们,也成了香饽饽。 “今非昔比,自然要见机行事。”四夫人对身边的人道,“总之,别让四少爷真的娶了成阳郡主的婢女。” 卢文还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他们在后院对他和彩鸢有如此大的误解。 此刻卢文等家里的大管事,都被大伯叫到了前院。 城里有两家药铺,跟卢家关系匪浅,平时大家互通有无。 他们甚至是姻亲,其中一家是卢殊他舅舅家,另外一家则是他们姑姑的小姑子婆家。 “我打听到的内幕消息,成阳百草堂的白药,三个月送一次药,分到梁国只有一百瓶;而有人在江宁有关系,已经要走了三十瓶,也就是说,真正到京城的,只有七十瓶。” “一瓶二两,可能一次外伤出血就用完了。” “这种宝贵的神药,成阳郡主卖得却并不贵,一瓶不到一两银子,好像是七百文。” 这简直跟白送似的。 “这次也有成药,但最主要的是签合同。量是固定的,但怎么分,却难说了。你们家跟成阳郡主关系好,能否帮我们多要一些我们两家分十瓶,总不过分吧” 这两位亲戚坐下来,态度殷勤,言辞不断。 卢殊:“这京城,几百家药铺,大字号也有几十家,你也说了,只有七十瓶分到京城,您拿走了十瓶,剩下的人怎么办” “但是,十瓶也不够用啊。” “你们跟成阳郡主走的近,替我们说道说道。他不是你们家的老祖宗吗这件事就拜托了。” 两家药铺的东家,始终和颜悦色,是求人的姿态。 大家虽然都是亲戚,但平日里基本上是平等的,从来没见他们露出这样谄媚神色。 卢文在旁看得咋舌。 卢家大老爷跟薛湄不熟,是卢殊和卢文兄弟俩很熟。 这个时候,卢殊又接话了,大老爷就没开口,一直在旁沉默听着。 最后,卢殊向他们作了保证,一定豁出去老脸不要,帮他们要到至少八瓶,这是卢殊能承诺的。 “对了,九少爷不是要娶那位彩鸢姑娘吗那你也帮着说说话。”卢殊的舅舅突然看到了卢文。 卢文:“” 好,原来你们连这些都打听清楚了,真是一个个老狐狸。 “舅舅,这个时候我得避嫌。”卢文全部推掉了。 开玩笑,彩鸢一向公事公办,在卢文的事情上更是如此。 若她偏袒卢文,她主子怎么说她她那些姊妹又怎么议论她她越是亲近卢文,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落下把柄。 卢文去提及此事,只会增加她的烦恼。,他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了。 他能为了旁人得罪自己未来媳妇吗 那肯定不能 这点亲疏,卢文还是知晓的。 众人这里议论着,那边,卢文的姨娘已经到了客来居。 客来居不算是京城特别有名的客栈,至少姨娘是头一回听说。 她进门,发现堂屋里坐满了人,大家说话声音都不小,显得闹哄哄的。 她微微蹙眉,心里想:“私会怎么选这么个地方跟集市似的。这么多人,应该是便宜吧,是不是今日茶水饭菜不要钱 果然是丫鬟,哪怕和我儿私会,也要贪这种便宜。” 她走了进来。 因为她来得比较早,大堂里的角落,还有一张空桌子,只是位置比较偏。 姨娘捏着鼻子先 忍了下来。 店小二问她要些什么,她就点了一壶茶水,一碟子点心,一些瓜子。 这些东西都不贵,平时在茶馆里吃这些,也就是一百来文左右。 小二很快就给她上了,上了之后,对他说:“贵客,有劳您了,二两银子。” 姨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是打劫吗 这么点东西,就要二两银子,当她没见过世面 “你这是开的黑店”姨娘问小二,声音带着些不客气。 小二陪着笑:“您也看到了,这里全是人,今日卖的不是这茶水点心,而是座位费。您要是嫌贵,那您门口等等,这里面有人要呢。” 姨娘错愕。 座位费 什么客栈,大堂的座位还要收费但是看着这拥挤的人,很多人都是拼在一起坐的,姨娘又觉得匪夷所思。 店小二态度还算可以,见她一脸懵,就问她:“哦,您是不是不小心走了进来,不知我们这店怎么回事 我跟您说啊,今日来我们这里的,都是各大药铺的东家,他们要买药材。那药呢,是一种神药,楚国来的,就是大将军王妃制造的。 药不多,买卖可能还要抽签儿,所以今天人多。您要不是吃这碗饭的,不小心走错了,那您改日再来。改日来,这茶水座位全给您免了费。” 姨娘:“” 她这会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继而那边不停的有人喊小二,而小二着急,脸色越来越不好,再耽误下去他恐怕要说难听话。 姨娘赶紧掏出了荷包,拿出一个二两银子给小二。 小二拿着钱走了。 很快姨娘这张桌子上挤进来两个人,好像是大老远从城南来的。 “你也是买白药来的”其中一位问姨娘。 “我不是,我就是在这里住店,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姨娘说,“能跟我讲讲” 那掌柜的有点话唠,见着姨娘是一中年美妇,虽然看得出上了年纪,但风韵犹存,衣着也贵重,心中有些倾慕,又有些敬重,就和他聊了起来。 越说,姨娘的脸色就越不对劲了 正文 第899章 尾声(13) 卢文的姨娘彻底听呆了。 这些东家口中的“彩鸢姑娘”,就是成阳郡主的丫鬟吗 卢家的四夫人也来了。 可惜她到的时候,人满为患,大堂里已经挤不下了。 四夫人的丫鬟瞧见了姨娘,见她旁边还有个位置,赶紧拨开人群,让四夫人进来了。 四夫人和丫鬟看着这满屋子的人,也有点懵了。特别是四夫人,她问姨娘:“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啊,今儿这是有什么事吗” 姨娘自己也很震惊,有些没回过神来。 她张口欲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隔壁邻座的话,让姨娘觉得十分夸张,她有些不太敢相信;但看着这一屋子人,又好像不得不信。 “这夫人怎么来了”姨娘很机敏,转移了话题。 四夫人脸不红心不跳,一切都可以往“巧合”上推,十分淡定的告诉姨娘:“我路过,正好看到这里热闹,就想瞧瞧怎么回事,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姨娘:“” 你骗鬼呢。 这客栈地理位置偏僻,不可能随意逛到这里来,姨娘特意找还找了老半天。 她这个时候明白了,四夫人也是听了传闻,想要来抓卢文和彩鸢的私会。 就是不知道,四夫人是什么心思,是赞同,还是反对 姨娘心态变化极快,这会儿从这满堂的人想到了彩鸢的地位,又想到了大将军王妃的权势。 自己儿子,若是娶了这个彩鸢,在医药这一行肯定就声名鹊起。以后整个卢家,都要依仗她儿子的名声,她儿子可以跟大少爷那个神医平起平坐了。 不,她儿子说不定会更厉害,因为彩鸢的主子是大将军王妃。 光这一层关系大少爷都比不了。 姨娘心里头火热,又担心自己是空欢喜一场,故而忍着什么也没说。 四夫人还要问,却见姨娘鬼精鬼精的转动眼睛,她心中也是有些疑惑,就暂时沉默了。 这个时候,人群里发生了骚动,有人进来了。进来好几个人,都是高壮男士,姨娘和四夫人以及这满堂的人,都略有些失望的坐了回去。 他们刚刚坐下,就听到那高壮男士中,有一人开口了:“彩鸢姑娘一会儿就到,,诸位准备好。 因为人数太多,我们的白药供应不足,只能是抽签。今儿人太多了,为了避免杂乱,请诸位稍安勿躁,都坐在自己位置上,可好” 众人应了声,非常响亮。 片刻之后,彩鸢才进来。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她,包括卢文的姨娘和四夫人。 姨娘和四夫人一起望向了彩鸢:这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玲珑纤瘦。她身上穿着最时新的软绸玫瑰金短襦,下面穿上等白绫裙子,既高贵又素雅。 她头上只插了一支发簪,显得非常简洁又很有品位。然而这支发簪很不简单,它的尾部,缀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 这样的红宝石价值万金。 至少卢家四夫人是买不起的。 再细看彩鸢,耳朵上也有两个小小的耳钉,是黄豆大小的南珠。珍珠莹润饱满,衬托得她肌肤雪白。 她这一身穿着打扮,不仅仅是钱能办到的,就比如说她身上那件软绸玫瑰金的缎子,上个月才上市,抢都抢不着。 四夫人看呆了,姨娘心里也是万分震惊。 这是丫鬟啊 谁家的丫鬟高贵成这个样子想起来了,她是大将军王妃的丫鬟 卢家是医药世家,声名显赫。他们家名声好听,清贵名流。 但是他们家不管是权势还是财力,都排不上号,这就导致四夫人和这位姨娘,有些不上不下。 比如说她们瞧不起丫鬟,心里明白丫鬟是贱民。但与此同时,她们又并不知道,不是所有的丫鬟都能像彩鸢这样通体辉煌。 反正她们俩是被震慑住了。 姨娘心里就在想:“这样的丫鬟,一定得娶回家,这可是文儿的福气。” 四夫人却想到:“这样的丫鬟娶了回去,小九以后借的可就是大将军王府的势。”四房的那些孩子们,也就是四夫人生的那些儿子们,都要在他面前伏低做小。 这怎么行 四夫人想到眼前的姨娘,当初臭不要脸的爬床,不是她安排的,越过她去,不守规矩,她就一阵气闷。 无论如何,都得把这门婚事给搅和了。 短短一瞬,姨娘和四夫人的来意 已经完全颠倒了。 她们这边心思电转,那边彩鸢已经开口:“诸位,实在不好意思。去年三七的产量没有上去,导致今年白药有限,所以今年只能抽签,来决定供应。 今年神医阁扩大了三七的种植,大概增长了三倍。明年大概就可以全部供应上,让诸位有药可卖,让百姓有药可用” 众位掌柜鼓掌,应和彩鸢这个话。 四夫人就发现,彩鸢态度不卑不亢,说话的时候声音洪亮,就意味着她平时也是管很多人的,并不是一时在众人面前逞强。 这样体面的丫鬟,是怎么调教出来的 四夫人只羡慕人家丫鬟气派,却没想过这要花多少钱。 姨娘则完全看呆了,有些臣服于彩鸢的意思,反正是她就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 彩鸢说完了,先前进来的那四名壮汉,手里拿了一个箱子,放到了众人面前,众人开始一一在盒子里翻捡,每人只可以拿一张纸条。 而彩鸢已经消失了,往楼上天字号房间里去了。 有人陆陆续续上楼。 姨娘还看到了卢文兄弟俩,他们俩也上楼去了。 片刻之后,卢殊c卢文兄弟俩下来,彩鸢亲自走到楼梯口相送,她看卢殊的时候表情,和看卢文的时候又不太一样。 姨娘心中一喜,抿唇笑了笑。 她拉着四夫人走了:“看来是咱们走错了地方。那姐姐咱们就回吧,别耽误了人家正经事。” 四夫人见姨娘一脸得瑟,心里恨得紧。 但同时又有点心慌,她预感这件事不会受自己控制,卢文多半是会娶彩鸢这姑娘的。 这个时候,四夫人就有点恨自己的儿子们不争气。 正文 第900章 尾声(14) 彩鸢今日忙了一整天,直到傍晚的时候,才整理了所有中签的文书,商议好了白药的量,以及每个月送药的地点。 这会儿,她倒也没有觉得十分累,就是饿的厉害 她中午就随意吃了两口饭,下午才过了一半的时候,她就饥肠辘辘,但又不好意思丢下人去吃东西。 待这一切结束,彩鸢终于有时间去进食,房门被敲响了。 她打开了房门,就见卢文立在门口,笑盈盈看着她。 他举了举自己的右手,正拎着一个食盒,食盒里面发出了食物幽幽的香味,让彩鸢不由自主吞咽了一下口水。 “饿了吧”卢文一边放下食盒,一边对她说,“我看你中午就没怎么吃,到了这会儿肯定饿极了,所以提前让人准备好晚饭。油都不重,你过来吃几口吧。” 彩鸢:“” 真是会雪中送炭。 她一边吃饭,一边抽空和卢文闲聊。 想起今天卢家的求情,彩鸢非常痛快的答应了,卢文还有些不好意思:“老祖宗会不会骂你” 彩鸢吃了一口饭,又端起汤碗喝了两口,才有力口气回答卢文:“我们大小姐,从来不会管东管西,她用人不疑。” 卢文:“” “这点权,我们都没有,那还怎么做事呢别看我这只是药铺,再大的生意,我们大小姐都不会问一下的。”彩鸢又补充。 这个补充就带着几分炫耀之意。 卢文就笑了起来。 “你们大小姐什么都好,没有人比你们大小姐更好了,是吧” “这个自然。” 卢文看着她,心里生出了一些怯怯的念头:“老祖宗回楚国去了,你是不是办完事也要走啊” 彩鸢的筷子略微顿了顿。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卢文这个憨憨,就知道成天围着她转,正经事一件也不办。 彩鸢既不是红鸾,也不是大小姐,她没办法自己去开这个口。戴妈妈和修竹走了,大小姐也不在,能替她做主的人全都去楚国了。 更惨的是,卢文这货,非要等她拿个态度。 彩鸢想到这里,就使劲咬了咬筷子头,恼怒之意十分明显,心想她好好一个人,千里迢迢的回来,图什么呀 就是图现在这左右为难 偏偏这货还问。 彩鸢想赌气,说一句明天就走。 然后说完了,怎么下台呢 正如她所想,小姐戴妈妈和修竹都不在,都没人给她个台阶。 彩鸢沉吟再三,决定还是自己上,指望别人是靠不住的,就连卢文都靠不住。 “你知道,这件事,我没必要自己回来办的。神医阁那么多管事,随便派谁来不行呢”彩鸢说。 卢文怔怔看着她。 彩鸢又道:“我晕船,一路回来,差点丢了半条命。休养了一个多月才缓过劲,就是为了这一趟回来,你” 她见卢文还是眼巴巴的望着她,这会儿真的有点恼火:“你没听懂” 卢文扑哧笑了。 他用力握紧了彩鸢的手:“那我去找个媒人来。我听不懂的,媒人总归能听懂。” 彩鸢白了他一眼。 当时觉得一切很平常,而后慢慢回想那种甜蜜的幸福感,挥之不去。 卢文走路带风,欢欢喜喜的回家了。 不过他留了个心眼,怕遭到父母反对,索性直接先去找他大伯,由他大伯给他说定这门亲事。 卢家大老爷知道,彩鸢现在管着薛湄在楚国的药铺,又跟神医阁那边关系匪浅。卢文娶了她,不仅仅是卢文高攀,整个卢家都是高攀了的。 “可是王妃现在不在京城,我向谁去提亲你守孝还有几个月。”大伯问卢文。 彩鸢的父母可能在世,但彩鸢是成阳郡主的丫鬟。自古以来,丫鬟被卖出去,以后她的婚丧嫁娶c她的生死,都有主子说了算。 丫鬟的婚姻更加不可能去问过她自己的亲生父母。 “问她的爹娘。”卢文说,“彩鸢现在不是奴籍了,她爹可以为她做主。况且,老祖宗走的时候,也是交代了此事的。” 卢大老爷觉得不错,派人去了,彩鸢家里提亲。 果然,彩鸢的父母,早就得到了王府的通知,就一直等这件事。 卢家很有诚意;彩鸢的父母奉命办事,根本没资格替女儿挑捡,薛湄离京的时候派人叮嘱了他们。 薛湄自己的丫鬟,婚姻只能由她做主,哪怕这丫鬟已经抬了良籍。 女方这边痛快,卢家也拿出十成十的诚意,很快就说妥了,等卢文一除服就放小定。 卢文还担心他的姨娘要闹。不曾想,姨娘竟然比他还要兴奋。之前明明还说不行的,也不知道现在又听了什么。 姨娘这种听风就是雨的性格,太不稳重了。 卢家四老爷,也把卢文叫到跟前,假模假样交代了他一些话,这件事就算定了下来。 除服之后放下定,婚礼大喜的日子安排在明年五月。到时候彩鸢不管人在哪里,都会回来完成这个仪式。 说妥了,彩鸢下个月打算回楚国去了。 卢文立马说:“我也要去。” 他不等彩鸢拒绝,又说:“我不是去玩的,我想看一看楚国神医阁,学习一点经验。 以前我祖父在世的时候,经常讲神医阁的例子给我们听。只是那些例子很匮乏古老,我们并不是很了解现在的楚国神医阁。” 神医阁是卢家孩子们心中圣地,他们都想去拜拜。 他如此说,彩鸢也不好阻止。 彩鸢就说:“我们去楚国是有通关文书的,这是朝廷特意给我们准备的,但是你没有这个东西,那怎么办呢现在大小姐不在,没办法给你开后门。” 卢文:“这还不简单,让我大哥去问问太后娘娘,要一个通关文牒,是很容易的事。甚至我自己都可以去求见太后娘娘。” 只要打着老祖宗的名义,太后娘娘是肯定会见他的。 只不过,卢文不想如此张狂,过度利用老祖宗。 他大哥是太医院院判,本身就是官,也要时常给宫里的贵人们看病,偶然有机会说一声,更加自然一点。 卢文就把这件事跟卢殊提了起。 卢殊觉得并非什么大事,果然去问了太后。 太后说,现在楚国与梁国关系较好,商道互通,可以直接从朝廷领了文书去;也可以到江宁那边,从行宫再去领文书。 不过,她还是给了卢文一张通关文牒。 就这样,当彩鸢准备出发的时候,她把卢文拐跑了 正文 第901章 尾声(15) 船行到了岭南时,薛湄的肚子已经大到遮掩不住了,她行动有些不便。 建弘帝也接到了书信,知晓她这几日会到,专门送红薯过来的。只是信里没人告诉他,薛湄怀了身孕。 在码头瞧见了,建弘帝气不打一处来。 “胡闹,双身子就该在府里好好养胎你千里迢迢从梁国来,显得你能耐”老皇帝一见面就骂薛湄。 薛湄尴尬摸了摸鼻子:“没事” “有事没事,你说了算你是神医,万一你昏迷,哪个救你这个神医”老皇帝还不过瘾。 薛湄不敢顶撞他,任由他数落。 刚到岭南,挨了一顿好骂。 好在老皇帝也够意思,给薛湄留了很多好吃的。 当地有种野山鸡,肉质细嫩,老皇帝特意去打了,给薛湄顿了两只。 可惜没有小山蘑。 薛湄吃了好几个月的河鲜,现在改了改口味,也是很不错的,薛湄吃得很开心。 “还有多少时候生”老皇帝问薛湄,“快要秋收了,到时候谁天天照顾你。” “我丈夫。”薛湄道,“还有两个月呢,放心吧来得及。” 老皇帝不再说什么。 岭南虽然湿热,但过了九月,当北国开始下雪c楚国京城江风阴寒的时候,岭南还可以穿薄薄夏衫,就很舒服。 薛湄一直盘算着,把孩子生在岭南,这样坐月子的时候天气暖和,她和孩子都不容易感冒。 当然,想要暖和,在其他地方也可以达到,只是没有这种天然的舒服,烧炉子或者地龙,都太过于燥热了。 很快,第三季水稻成熟了。 老皇帝带人收了水稻,跟薛湄显摆,说他今年种的水稻,可以养活一万人一整年。 “这才刚刚开始。” 以后,会越来越好。 薛湄把红薯也给他,顺便告诉他红薯的产量。 老皇帝吃着烤红薯,听着红薯的产量,羡慕又嫉妒:“那么多吗” “是啊” 老皇帝就决定,明年他开垦出来的田地,一半种红薯,也要把红薯发扬光大。 薛湄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一转眼,到了九月下旬,薛湄算了算自己的预产期,还有五周就要生了。 不成想,这天晚上她睡觉的时候,感觉身下湿漉漉的,像是尿了床;推萧靖承,萧靖承那边干干净净。 萧靖承还准备取笑她,说她的确尿床了,就听到薛湄哎哟一声:“什么尿床,我羊水破了不应该啊,还有五周呢” 她只是蹙眉。 萧靖承对女人生产的事,接触不多,初一听没听懂;直到她唠叨“几周”,猛然反应过来。 薛湄总是用“周”来计算自己的孕期,萧靖承听她说无数次,都听习惯了。 “是要生孩子了吗”他立马坐了起来,“我去叫医婆” 老皇帝从野人的寨子里,挖出三个医婆准备着,要给薛湄接生。 她们跟着薛湄,就住在隔壁。 整个行宫一片兵荒马乱。 老皇帝不能进产房,在外面急得团团转,不时问一句:“生了吗” 医婆出来告诉他:“陛下,公主只是破了水,还早。” 薛湄趁着还有力气的时候,赶紧从空间里把输液袋c适合自己的血袋以及伤口消毒用的酒精棉等,都拿了些出来。 “到时候听我指挥,都不要慌。”薛湄对医婆们说。 医婆们:“” 这是她们见过最淡定的孕妇,也是她们见过最猛的孕妇。 薛湄还算很幸运,在羊水破了之后的两个时辰,她的宫口开了,这个时候阵痛就如期而至。 阵痛比薛湄想象中更痛。 薛湄一直对怀孕生子很抵触,就是因为这件事带来的各种痛苦是她没办法承受的,而她也没有想过要为哪个男人生孩子受罪,直到她遇到了萧靖承。 男的不能再产房里,这是古代的规矩,薛湄原本不同意,想让萧靖承陪着她。 但产婆们给薛湄跪下了。 男人进产房不吉利。若是薛湄生产有什么意外,皇帝肯定不会放过这些产婆,所以不管是为了她们还是为了薛湄,她们都不准男人进来。 萧靖承站在窗外,心急如焚。 老皇帝索性不去看,只是派了人盯着,有消息就告诉他;但是时常派人又来催,问怎么不去告诉他。 薛湄阵痛的时候撕心裂肺,不过她没有乱叫。 她有医学常识,知道这个时候就应该保存体力,一旦过度消耗了体力,后面会更难。 卢殊卢文不在这里,彩鸢也不在这里,只有照影跟着她。 照影是个半桶水,属于初级护士,根本帮不了薛湄什么。 万一真的要到剖腹产,那后面就严重了,所以薛湄希望自己能顺产。 她要尽可能为顺产做好准备。 只是当阵痛越来越密集的时候,薛湄就感觉自己像被裂成两半。 她死死地咬住了一块手帕。很想给自己来个无痛,只可惜她没有合格的麻醉师。 若随便乱打,弄个全身瘫痪,那就好玩了。 又过了六个时辰,天蒙蒙亮的时候,薛湄终于生了。孩子一落地,她就昏死了过去。 待她醒过来时,产婆们已经帮她收拾干净了,换了崭新的衣裳被褥。还给她挪到了明亮的房间里,以后她就要在这里坐月子。 萧靖承在旁边看着她。 她一醒,萧靖承立马就问,你感觉如何 薛湄:“我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痛苦,又得意,有点像你打了胜仗那种感觉。” 萧靖承:“” 他俯身,在薛湄的眉心吻了一下 薛湄看到旁边熟睡的孩子,有些皱巴巴的脸上通红,像只小猴子。 “男孩女孩”薛湄问。 萧靖承笑道:“女孩。” 薛湄顿时就觉得,这一仗打的得值。 可能是真的疲倦了,薛湄和萧靖承随便聊了几句,自己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精神就好了很多,然后她还要求下地走一走。 萧靖承虽然很想制止,但知道薛湄在这方面是靠谱的,就没有开口。 除了下地走走,薛湄也伸手去抱孩子。 萧靖承告诉薛湄,老皇帝给薛湄的女儿取了个名字。 “不是我同意的,他非要取。我刚表示反对,他立马就拿出靖王的事来。他说他在靖王这件事上没有跟我们一般见识,礼尚往来,我们也应该回报他。”萧靖承说。 薛湄:“” 这还威胁上了。 她有些无力:“那好吧,那咱们女儿现在叫什么” 正文 第902章 尾声(16) 建弘帝给薛湄的女儿取名叫萧南。 因薛湄一路南下而生了她,也因为她最终落地之处在岭南。 “倒是很好听,又有意义,我又不得不同意。你若是不喜欢,咱们悄悄改了,不告诉那老头。”萧靖承说。 薛湄忍俊不禁。 名字只是个代号。 但老者的祝福c岭南之地的灵气,都是很有价值的,薛湄笑道:“不用改,萧南很好听。小名叫阿南。” 萧靖承见她同意,就定了下来。 唯有萧明钰感觉不满意,他觉得薛湄和萧靖承太巴结建弘帝了。 “你们俩也是见过世面的,何必在那老头跟前如此谄媚”萧明钰道。 薛湄:“因为他给我们的,别人给不了。” “什么就别人给不了” “爱啊,一位老父亲的爱。”薛湄说,“你又忘记了,我是他的义女吗” 萧明钰:“” 对于萧靖承,岳父大人给孩子赐名的,他还敢反驳吗 萧明钰彻底服气了。 萧靖承则给各处报喜。 消息先传给了薛池,薛池立马派了石永为特使,千里迢迢来了趟岭南,带了一整套小孩子的洗三礼:金银二套的手镯c项圈c脸盆c以及生肖相,非常齐全。 今年是龙年,那两条生肖龙,金制和银制都是实心的。 萧明钰就感叹说:“这位舅舅财大气粗,莫不是用了国库” “没有,她舅舅原本就很有钱。”薛湄道。 仍是觉得礼物太过于贵重。 石永在薛湄跟前,有点发怯,毕竟他抢走了薛湄的丫鬟。 他先向薛湄表达了主子要说的话,然后再给薛湄请罪。 “红鸾在宫里还好吗” “挺好的,她每日给太子妃娘娘作伴,没人敢欺负她。”石永立马回答。 薛湄笑了笑:“那就好。” 消息稍后传到了梁国京城,戚太皇太后和表妹也分别送了礼物和信。 她们都在催促薛湄赶紧回京。 薛湄回信:“岭南温暖湿润,气候宜人,适合我和孩子休养。阿南健康活泼,生得像王爷。待过了冬,我再北上,勿念。” 萧靖承看了看这封简单直白的回信,决定不修改了,直接让人送回去。 他白日帮衬建弘帝开荒,建弘帝把他当牛使唤,夜里才能回来陪陪妻女,跟薛湄说说话儿。 阿南一日日长开了,五官与其说像萧靖承,不如说像她的皇祖母太皇太后,将来定然是个美人胚子。 “她长大了肯定有倾国倾城之姿。”薛湄说。 萧靖承看不惯她这样捧孩子,会把孩子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当即反驳:“这哪里看得出来” “你看我大哥” 萧靖承黑了脸:“我女儿,为何要像你大哥你跟他也没血缘。” 薛湄:“” 她的思路,和萧靖承的思路不在一条线上,故而她乐得不行,还要急忙给他解释。 薛湄想说的是,蛊虫会改变人的容貌,在原有基础上,会进行精致美化。当初大哥的母妃怀孕时,身上就有蛊虫,导致大哥容貌比一般人都要出色。 苗疆圣女有多美,已经无从考证,但大哥的确是把他一众兄弟姊妹都比了下去,这让薛湄对自己的蛊虫和女儿都特别有信心。 再加上,萧靖承的容貌本就优越,综合下来,薛湄觉得阿南将来会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美人儿。 萧靖承并不认可。 他说:“女孩子家,不需要生得好,命好就行。” 薛湄翻了个白眼给他。 萧靖承:“命好,是指要生在好的家庭c好的世道。若是父母不靠谱,护不住她,她自是坎坷;若是世道大乱,她更是艰难。 身怀巨宝,便要有本事护住。一张瑰丽的容貌,会招来多少祸事那还不如生得普通,过最普通的富足生活。” 薛湄忍不住笑起来:“你也会担心自己护不住女儿” “我会老。”萧靖承道,“你没见过狮群吗雄狮再强悍,老去那一天,也会有新的雄狮成为话事人。 将来这世道,你能猜测到会出怎样的妖孽人物到时候,我们上了年纪,真的敢说自己能护阿南一生” 薛湄:“” 直到这一刻,薛湄才发现,萧靖承已经进入了父亲的角色。 老父亲的角度,和旁人 不一样。 薛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随便说说的。阿南小时候像你,说不定长大了像我,我长得不好看。” “胡说,你长得最好看”萧靖承道,“你是菩萨跟前的童女不,你已经是活菩萨了。” 薛湄哈哈笑起来。 他们夫妻俩说起自己的孩子,心情愉悦。 与此同时,远在梁国宫廷的太皇太后和奚宝辰,也在谈论萧南。 “成阳更喜欢楚国。”太皇太后说,“她一直想走,挖空了心思要找个名目走。” 奚宝辰想到父皇对薛湄的态度,想到萧明铮,觉得大姐姐不愿意留在这里,是情有可原的。 要是奚宝辰,她也不稀罕这里。 “不知道她何时回来。”奚宝辰道,“大将军王总是不在,我害怕朝臣们慢慢会为难咱们。” “不会,你别担心。”太皇太后安抚她,“有哀家和你。宝辰啊,你该拿出气势来。你朝事办得很好。” “是皇祖母教导得好。我批阅奏章的时候,心里总记得皇祖母说,人生在世,图名图利。 那些看上去是故意叫我们为难的,仔细想想,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换个思路,或压制他们的欲念,或对他们的要求给予满足,他们就不再是掣肘。”奚宝辰说。 “看看,哀家早说过了,你有天赋。”太皇太后很是欣慰,“大将军王在不在,朝臣们也翻不出多大的花样。 你要记住,水至清则无鱼,不要一味想着江山与百姓。你只考虑皇家,只考虑你的百姓,那么你的官员呢 三面都占到了,至少在你手里,不会发生动乱。有本事就开拓,没本事就守成。咱们守成即可。” 奚宝辰道是。 谈完了正经事,太皇太后还想跟她聊聊自己那个尚未蒙面的孙女,突然见奚宝辰眼眶一红,竟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太皇太后就想起昨日听到管事姑姑说的一件事。 不知道奚宝辰委屈的,是不是这个。 “你怎么了”她试探着问,“告诉哀家,哀家替你做主。” 正文 第903章 尾声(17) 奚宝辰又跟小皇帝吵架了,原因是小皇帝打算去逛夜市。 王太傅不同意。 小皇帝对王太傅是有点敬畏的,但对奚宝辰,他可以把各种手段都用上,比如说撒娇c耍赖。 他围着奚宝辰,非要奚宝辰答应:“过了子夜,我悄悄回宫,让我身边的人在门口等着,不会有人知晓。” “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奚宝辰如此对儿子说,“皇帝这会儿出宫,明天大臣们都会知道了。 不让皇帝早朝,是体恤你年纪小,要念书,要学知识,不是让你像个纨绔子去夜游的。 太傅对你那么好,又有学问,若是可以,他能不带你去吗大人们为了你好,你就一点也体会不到” 修朝被说烦了。 他这个时候,就狠狠一甩袖子:“母后又来说这些成天就知道说这些若是我父皇还活着,定然同意我出宫去逛逛 父皇还说了,男孩子不能总养在深宫里,没见过世面母后是想把儿子囚禁到死,自己独揽大权。” 奚宝辰震惊:“这话谁说的” 她声音很尖锐,心头震怒。她没想到,自己照看不到的地方,有人在挑拨他们母子关系。 奚宝辰成天这样忙,还有人在背后下刀子,果然这个宫里就没有一寸干净的地方。 小皇帝被她吼了一嗓子,不仅仅没有吓住,反而恼羞成怒。 他觉得自己是皇帝了。再小的皇帝也是皇帝,而他的母亲却没有给他应有的尊重。 母子俩吵了几句。 修朝年纪小,只是在跟母后闹脾气,但这些话,字字句句扎奚宝辰的心。 奚宝辰突然意识到,到底不一样,他们和普通人家的母子,是完全不同的。 在这个瞬间,她万念俱灰。 这比失去她儿子,更让她痛苦。 她哭了很久,身边的人怎么劝都不行。现在提到了薛湄的孩子,奚宝辰突然又想到了这点,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和皇帝吵架的事,太皇太后早已知晓了,这内廷都在她老人家的眼皮子底下。 “他还小,你也是刚刚听政,你们母子都还没有找准自己。今非昔比,你们的关系,不可能还跟从前一样。”太皇太后对奚宝辰道。 太皇太后老人家对奚宝辰的教导,是一片真心,故而她没敷衍,说什么“小小拌嘴,过几天就好了”之类的话。 她在告诉奚宝辰:你要转变心态,也要重新处理你和你儿子的关系。 一个是小皇帝,一个是听政的太后,这中间的矛盾可以被无限激化,将来不死不休;当然,如果处理好了,母子相互尊重,将来小皇帝成年了顺利交接权力。 这是比较理想的。 实现往往是介于两者之间。 母子俩会有各种矛盾,但同时又会彼此尊重c忌惮。等矛盾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又会彼此退让。 “吵架是难免的,你不能总是哭。一旦他知道你总是哭,就越发觉得你好欺负。两个人之间是拉锯,你拉过来一点,他拉过去一点。 若是一味都让他拉了过去,这锯就没法用,对他和你都不好。”太皇太后说。 奚宝辰一点就通。 她道:“我就是委屈。” 进宫这么多年,她其实一直很受宠。皇帝和戚思然再要好,戚思然的待遇也没越过她去。 只要她不介意皇帝努力睡宫妃,开枝散叶,她就不会觉得委屈。 奚宝辰的确不介意。 宫廷生活,让她如鱼得水,她做得很好,也活得很好。 突然之间,她自以为依靠着她的儿子,对着她出言不逊,奚宝辰茫然了。 她茫然之后就是无措。 小皇帝是她儿子,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放在心尖上的宝贝。现在,却要她用对付皇帝的手段对付她,她如何能下狠心 可她不狠心,她儿子就会下狠心。 奚宝辰想着,哭得更加厉害了。她估计一时走不出来。 太皇太后让她趴在自己怀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又派人把此事泄露给小皇帝,让小皇帝知道自己错了。 “朕要不要去给母后赔罪呢”小皇帝已经不生气了,只剩下后悔。 然而,他的性格上的缺点,已经初露端倪,比如说他很好面子,拉不下脸去承认自己错了。 奚宝辰难受了好几天。 她母亲镇国夫人进来看她,发现她精神恹恹的,就对她道 :“你还记得不记得,你小时候遇到一位道长,他说你命中富贵。 最近他到了京里,说是游历到了此处,来看望他师兄。你大哥遇到了他,请他到家里做客,还聊起了你。 他真灵验,好些夫人想请他相面算卦,我打算留他多住些日子。要不要请他进宫,也给你再算算” 奚宝辰心中一动。 那位道长,她当然记得。 他的话,给了奚宝辰很大的鼓励。 奚宝辰请示了太皇太后。 一般来说,这样的道士是不能进内廷的。但是奚宝辰是垂帘听政的太后,她可以在外面御书房召见道士。 奚宝辰过去招了那道长进宫。 寒暄c客气,询问了他最近的近况,奚宝辰还问起了他的道号,现如今在哪出寺庙。 他一一告诉了奚宝辰。 “娘娘,当初贫道并未看出您命中富贵。只是得您家人救济,说几句客套话。当时贫道道行浅,只隐约看出您面相虽然单薄,但耳垂厚,额头宽,乃是后继有福。 您能走到今日,都是您自个儿睿智谨慎,跟您的命数无关,也跟贫道无关。”道士告诉奚宝辰。 奚宝辰:“” 所以,什么王妃命,并不存在 “可是,若不是命中注定,我小小京官之女,怎么会成了王妃”奚宝辰愣住。 道士:“不过是您有如此信念,就心愿达成。娘娘,只要虔诚,便可以心想事成。” 奚宝辰:“” 道士的一番话,比太皇太后c镇国夫人的安抚有效果多了。 奚宝辰突然意识到,扭转自己的命运的,是她自己。 她都能改命了,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只要她很努力。 将来是否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是要看她的所作所为。 想到这里,奚宝辰去了小皇帝念书的地方。 小皇帝不肯低头,奚宝辰先去了。一看到她,小皇帝欢喜极了,急忙抱住了她的胳膊,亲热唤母后。 奚宝辰就过来和儿子聊了几句,说得她和儿子都哭了。 母子俩冰释前嫌,抱头痛哭。 而后很长的时间里,奚宝辰都用这招对付皇帝,把皇帝的心给哭软了。 王太傅看得出,太后在用母子亲情操控皇帝,但他也知道,太后是为了小皇帝好。 太后一方面会加深自己跟小皇帝的感情,同时又会督促小皇帝上进努力,将来把朝政还给他,没有害他的意思。 王太傅想到这里,决定不多嘴。 他不敢得罪太后,因为他的婚事。他还要选个适合的时间,求太后给他指婚。 正文 第904章 尾声(18) 薛湄并不知道表妹的危机,她在愉快坐月子。 坐月子后期有点无聊,萧明钰和萧靖承就轮流陪着她。 月子还没有结束,岭南迎来了新的客人。 这客人把萧明钰吓一跳。 “你你就是靖王”萧明钰指着来人。 薛湄在屋里,萧靖承进来告诉她,说靖王和阿梦带着孩子们过来看皇帝了。 “真的”薛湄很惊喜,“快让阿梦进来看看我。” 靖王续弦了,新的王妃是一个外貌酷似先王妃的女人,只是比先王妃看上去稍微黑一点,年纪也差不多。 外界说起来,都说这女人占了便宜,靖王续弦仅仅是他忘不了先王妃罢了,并非看中这个女人。 不管怎么说,靖王的确是再续了一个。 阿梦进来的时候,薛湄发现她依旧光彩照人,只是脸部做了三四处的改变。 稍微的改变,让她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太一样。从前的阿梦,活泼热情;现在的阿梦,看上去温婉安静。 为了防止隔墙有耳,薛湄跟她都是悄悄说话。 “孩子们已经知道了,我也跟他们说了实情,他们能理解。”阿梦低声对薛湄说,“方才我们去见过了父皇,我怀疑父皇也知道,他老人家一脸欣慰。” 薛湄:“不用怀疑,他知道。他很早之前就说过了,阿梦没有死。当然,他不会戳破你们的。” 阿梦:“” 皇帝怀疑阿梦没死,所以看到一个酷似阿梦的女人,他很清楚这就是阿梦。 这些晚辈,要是皇帝再年轻十岁,非要把他们一个个打一顿。 现在他老了,精神都用在开垦田地上,实在没精力去考虑这些。 说这个靖王妃是替代品,那她就是吧。反正具体怎么回事,又不用跟外人交代,他们自家过好了就行。 “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阿梦很是感慨,“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干嘛不回来”薛湄笑道,“在楚国,我是公主c侯爷;在梁国,我只是郡主c王妃。” 阿梦笑了起来。 她也看了看薛湄的女儿,说她长得比较萧靖承。 “只有眼睛像你。你眼睛好看,王爷的王爷太冷了。”阿梦说。 薛湄特别喜欢别人夸她的孩子好看。 阿梦和靖王这次来,打算在岭南陪伴皇帝。皇帝年纪大了,若有个万一,得有人在他身边。 他们一家可能会长住。 靖王跟皇帝求情:“儿子不会再回京了,哪怕从前做过再多的错事,今后也不会了。父皇不要生气,我和阿梦只是放不下您的身体。” 皇帝果然没说什么。 薛湄出了月子,就加入了开荒的大队伍里。 她才出月子,戴妈妈和红鸾就到了岭南,她们俩是听闻薛湄生了孩子,急急忙忙赶过来的。 戴妈妈还说薛湄不靠谱:“怎么不回京城再生” 薛湄笑起来:“生孩子是一时的,我还能憋着回京了” 戴妈妈:“” 因为戴妈妈和红鸾来了,薛湄这边有人照顾,也有人能说话,薛湄就对锦屏道:“你去走一趟幽冥阁吧。 阁主闭关太久了,估计幽冥阁已经出了点事。你这趟去,一定要万事小心。若能公开身份,就最好不过了。” 锦屏道是。 她心里其实也记挂此事,只是她不忍心离开薛湄。 薛湄身边那些人,现在都有了自己的差事,即将要有自己的家庭,她们不能再时时刻刻陪伴着薛湄了。 不过,红鸾是薛湄的开心果,她来了,锦屏就放心了。 锦屏骑马而归。 薛湄把红鸾叫到了跟前,笑着打趣她:“你现在是被土匪抢走的压寨夫人吗” 红鸾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把石永骂了个遍。 戴妈妈让她消停点。 “我刚回去,石永就登门了,他现在是正五品的将军了。他说从前心气傲,因为那时候什么也没有,只能靠心气活着,故作姿态罢了。”戴妈妈说。 薛湄:“对,自卑的人表现出来的,就是很自负,他倒是没撒谎。” “老奴也觉得他这次很真诚。他说在太子跟前,他和玉忠自然事事头一份,将来不亏待红鸾。”戴妈妈又道。 薛湄:“那就把红鸾许配给他吧。传信给大哥,让大哥想个办法,找个小官员,把红鸾认为义女。 我不需要那官员给陪嫁,我还会多给钱,甚至把他女儿的陪嫁都包了,我只要这个身份。既然石永在乎这个,就包装一下红鸾。” 戴妈妈:“” 她很想说,薛湄太惯着底下的人了。 现在,她连石永都惯着了。 她老人家欲言又止。 薛湄则道:“我一直不反对人有欲望,也不会因此去折磨一个人。就像石永,他明明真心对红鸾。 既然真情难得,又何必在他们俩的婚姻里,留下点遗憾,被人说道我能办到的,自然都可以替他们做到。” 戴妈妈忍不住笑了。 虽然戴妈妈觉得这样做,太过于虚伪,但薛湄很坚持,戴妈妈也不好反对。 薛湄居然连石永的虚伪都不反驳,反而愿意助纣为虐。 红鸾则没有多想,她稀里糊涂的。 这件事交给了大哥,大哥很快找到了一名亲信官员,认了红鸾做义女。 薛湄派人送了五万两银票过去,让那官员给红鸾置办三万两的陪嫁,剩下给他自己的女儿添箱。 那官员一家都被这比巨款给震惊到了,非常勤快置办起红鸾的嫁妆。 红鸾听说自己成了官小姐,顿时非常高兴。她没心没肺,还问薛湄:“那我到底几个娘家呢” 薛湄:“” 一转眼就要过年了。 除夕前夕的岭南,还是挺温暖的,只需要加一件夹棉的长衫即可,不需要棉袄等。 薛湄早起的时候,正在逗弄快三个月大的阿南,教她说“娘”。 戴妈妈抱起了阿南,不给薛湄逗弄。她裹紧了孩子,继续道:“孩子冷。这春寒料峭的。” 薛湄抢不过,只得认输。 萧靖承步履匆匆走了进来,对薛湄说:“湄儿,你出来,来了位客人要见见你。” 薛湄:“见我谁啊” 萧靖承让她自己去看。 薛湄一直住在行宫,闻言走了出去。见到了客人,薛湄大大吃了一惊。与此同时,小郡王也过来赶热闹了。 正文 第905章 尾声(19) 回来的是弥尘法师。 他这趟出行,已经换了装束,自己给自己还俗了。 所以薛湄看到的,是一个普通男人,当然比普通男人略英俊一些就是了。 他很狼狈,人格外的消瘦,身上衣着破烂。 看到薛湄,他先行礼,而后才苦笑着对薛湄说:“侯爷,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所有的船都没了,我是在一座海岛上困了多时,被人搭救,辗转回来的。 我带去的那三百多人,三十多条船,以及那么多的财宝,全部葬身大海了。” 薛湄一点也不生气,她对弥尘说:“海洋就是这样的。它伟大,又富有神秘。想要征服海洋是很难的,人类在海洋这种大自然面前非常渺小。 我很高兴你能活着回来。只要你活着回来了,一切都好说。 当时跟你出海的那些人,他们都签了生死状,如果他们回不来,我会给他们的家属抚恤金。你放心,没有人的血是白流的。” 弥尘:“” 其实,他这次回来,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他原本想过要不要回来的。 但后来他就说服自己,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回来见薛湄一面。 虽然他损失这么大,他也没有能力承担,但他有能力认错。既如此,便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方是大丈夫所为。 还有,他要把一个宝贝带给薛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枚小小的土豆。 土豆只有鸡蛋大小,落在他离黑色的掌心,那土黄色的土豆皮都显得格外醒目。 薛湄整个人一僵,激动的眼泪都快要下来了:“是c是土豆” 弥尘法师:“侯爷,我们顺利登上了大陆,我也找到了很多好东西。后来没办法,船被海盗击毁的时候,我只仓促中抢出了那一小包土豆。 我在海岛上,独自生活了一个月,怕土豆烂掉,我一直将它埋在土里,没想到它居然发芽了,长出了藤蔓。 我把它挖起来用一个小桶装着,那是我仅有的东西。 后来我获救,就一直拎着这个桶。没想到,三个月之后,里面居然接了好几颗小土豆。 我一直用此办法,辗转了一年多,没有让它烂掉,而是不停的生长c结果。越是如此,我越要带回来给侯爷。 您说的没有错,这东西真的放在土里就能长,太容易种植了,一株上能结好多,还挺好吃。” 薛湄情难自禁,上前用力拥抱了一下弥尘,也不顾小郡王和萧靖承都在。 她太激动了。 有了红薯和土豆,只要没有大规模的战争,这个世界,华夏这片土地,在二十年之内人口能翻三四倍。 可以养活更多的人了。 从此以后,真正的饥饿也许会变成历史。哪怕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有红薯和土豆可以果腹,让人能活下来。 薛湄松开了弥尘,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法师,你也许可以成为真正的高僧了,你带回来的土豆与红薯,这才是真正的佛法无边。 你会拯救更多的苍生,你会创造更多的生灵,你是这个世界的有功之臣” 弥尘:“” 薛湄又像上次那样,把这两块土豆切得很细,放在土里细细培育,正好岭南的环境温暖,很适合土豆的生长发芽,她心里是无比欢乐。 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她问弥尘法师:“你想要什么呢真正的想要,不要考虑是否能实现。” 弥尘法师苦笑了下:“真正想要的我真正想要的,还是三十艘船,我要重新回到那片海域,要把那些海盗一网打尽。 我不是弑杀,而是要让他们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为我手下那三百人命报仇,我还想去更多的地方。 我想回到那片大陆,你让我找的咖啡,我已经找着了,却没有抢救成功,被海水冲走了。我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 薛湄:“” 她以为弥尘肯定有了心理创伤,死活都不想再回海里。不成想在他心中,海洋是最完美的。 薛湄觉得,自己点燃了一个航海家真正的天赋,让弥尘在迷失的道路上,寻到了自己的方向。 这算是另一种功德圆满吧 薛湄:“你带给我的土豆c红薯,对我来说用处极大。既然你还想出海,不害怕,那么便去吧。 人我来帮你找,船我来帮你造。这次每艘船上我都给你安排好大炮,谁靠近你就先干掉谁。” 弥尘:“” 萧靖承和萧明钰:“” 要说凶狠,还是薛湄比较狠。 薛湄回眸间,见萧明钰也认真听他们讲话,突然道:“小王爷,你若是无事,是否也跟法师出海我记得你不晕船的。” 萧明钰下意识回答他:“我不去” 他在这个瞬间,脑子里想的是若是他出海了,他就见不到薛湄了。 小郡王早就不再拘泥于是否得到薛湄。他对薛湄的感情,比任何人都纯粹,是一种超脱欲望的依恋。 要认真说起来,薛湄就像是小郡王的信仰。 他不会跑到海上去,几年见不着薛湄。 小郡王这些年活的的确有些浑浑噩噩,放浪形骸。但是,他之前赚了很多的钱,铺了庞大的生意网。 他是这个年代为数不多的资本家之一,所以他有资本浪费。 他躺在床上,也日进斗金。 薛湄就笑了笑。 拥有了土豆的薛湄,整个人就像是打了鸡血。 她跟皇帝分享了这个喜悦。 皇帝还沉浸在红薯的冲击里,听闻薛湄又有土豆了,也很是高兴。 除了土豆,外面还有很多好东西,薛湄会让弥尘法师一趟趟帮她运回来,只要弥尘还愿意出海。 为此,薛湄要回趟京城,她要去安排一下弥尘下次出海的船只。 她的造船作坊,要重新为弥尘打造一副钢铁獠牙,让弥尘一雪前耻。 萧靖承就说她:“是你想要一雪前耻吧” 薛湄不能容忍这个年代的海盗,把她的船打成这个样子。 她这次还打算往船上放一些水军,就是用楚国水军里那些退下来的老兵。 让他们发挥余热,给他们高的雇佣金。 薛湄要横扫海盗,给自己出口气 正文 第906章 尾声(20) 靖王一家到了岭南,老皇帝这边有人照顾,薛湄就放下了心。 她急于回去制造海船,就带着孩子先告辞了。 老皇帝知道她只是去京城,不是回梁国,心里也很踏实。 老头知道,在薛湄这里,楚国更像是她的家了。 这让老头感觉很欣慰。 “让你身边那些服侍的人用点心,若是朕的阿南瘦了,朕绝不饶她们。”皇帝对薛湄说。 薛湄看着自己那胖嘟嘟的小闺女,有点牙疼。 小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不到五斤,毕竟早了好几周出生。 但现在,已经胖的不成样子了,因为乳娘的奶水充足,小孩子又毫无节制的能喝。 薛湄:“没事,您放心吧,饿不着她,哪怕没我吃的,也要给她先吃。” “怎么就没你吃的你寒酸朕” 父女俩打了一会嘴皮子官司,薛湄这才出发。 临走的时候她又问靖王和阿梦,想要什么好东西,她到了京城就派人送来。 阿梦没什么想要的,靖王却很想吃宫里的一种小点心,叫雪花酥。就是一层白糖,裹着一种油炸的果子,总之是又甜又腻的。 萧靖承一听他说雪花酥,就恨不能揍他一顿。 每次进宫德妃娘娘都要给靖王准备这个,但萧靖承不爱吃,吃的他恶心反胃,几乎想死。 “你吃点正常东西吧,不给你送”萧靖承呵斥他。 靖王:“甜食怎么了它好吃啊。你不爱吃,不能妨碍着别人吃。我就要这个,给我送点这个。” 薛湄:“” 他们回到京城的时候,京城春暖花开,江河开冻,一切都生机勃勃。 料峭春寒没有击倒薛湄和她的小女儿,反而把萧明钰给击倒了,小王爷咳嗽喷嚏十分狼狈。 这个时候他就要靠薛湄的特效药救命 薛湄也不嘲笑他,给他吃了药之后,让他好好休息,薛湄就和萧靖承带着孩子进宫看大哥去了。 大哥接到的信,是薛湄半个月之后回来。 所以他这两天,拼命的干活,想提前把事情都做完,然后等着薛湄。 不曾想薛湄这次的船只速度如此快,几乎是顺风顺水到了江城。 再见薛湄,虽然时隔不过一年多,大哥却有隔世之感。 这一年多里,他的心情也发生了很多的变化,他慢慢接受了,自己永远不可能拥有薛湄的现实。 当然他的心还是冰凉的,他后宫那么多女人,他是一个也不愿意亲近。 大哥不爱逢场作戏,他甚至讨厌与人皮肤相触,所以很多时候他宁愿自己打发自己,也不愿意去那些美人那里。 他性格孤僻,到了如此地步。 “这就是阿南,胖的看不出样子了。”薛湄把沉甸甸的女儿给大哥,四个月的阿南,已经快二十斤了。 薛湄觉得这孩子要被乳娘养成大胖子了。 偏偏萧靖承还觉得他女儿瘦,这亲爹滤镜也实在是太厚了。 大哥抱在怀里,疼爱不已,连连说:“她长得真像你,好可爱。” 阿南的确很可爱,粉雕玉琢,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像是能说话,谁见了都喜欢她。 她整个五官和脸型,只有这双眼睛比较像薛湄。 要是像她父亲或皇祖母,那她就会有一双看上去很沉寂安静的眼睛。 薛湄不好意思承受大哥的盛赞,就说:“她长得像她爹多一点。” 大哥笑道:“你们两个占一半,你们两的女儿嘛。” 大哥还派人去了德妃那里,要把太子妃接回来看看孩子和薛湄。 而薛湄要去德妃那里讨要点心,就说:“不只是要把孩子给太子妃看,还要给德妃看看,索性抱进去吧。” 薛池却有些迟疑。 理由很简单,大哥讨厌宫廷。他觉得宫里阴森森的不干净,容易冲撞了小孩子。 上次陈国公的小孙子,被陈国公夫人领着过来给德妃拜年,回去之后上吐下泻。御医们怎么开方子都治不好,反而是神婆的一道符纸给喝好了。 大哥知道薛湄的医术了得,又擅长巫医,她是不怕这些的。 薛湄:“怎么了大哥” “没什么,抱进去的时候给孩子带个护身符吧。”大哥说。说罢他就从自己的腰上解下来一块。 这是以前弥尘法师的师叔送给薛湄,薛湄又给大哥的。 大哥一直佩戴着。 现在,大哥正好给了小外甥女。 小外甥女不懂,使劲想去抓着玩。 一行人到了德妃那里。太子妃看到了小孩子,顿时就嬉闹了起来,她也有点像小孩子了。 一片欢声笑语,连带着德妃也眉眼舒展。 自从太子妃搬到这里,德妃觉得她尝到了一点人间的气息,这宫廷里有些暖意了。 现在薛湄又回来了。 德妃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薛湄在的时候,整个宫廷c甚至整个楚国的京城,都要热闹很多。 薛湄走了,世界都沉寂了下来,至少太子脸上是很少有笑容。 “来了就不走了吧”德妃问薛湄。 薛湄:“难说啊,看情况吧。等阿南大一点,还是要带她回去给她祖母c姨母看看的。” 不给太皇太后看孙女,老人家肯定在心里骂薛湄。 德妃有点伤感。 薛湄立马转移了话题,说起了靖王殿下想要的那种雪花酥:“让御膳房做一点,看看有什么办法能送到岭南去。” 德妃一听就笑了:“这种糕点,放两个月都不会坏,现在天气也没热到那个程度,能送的。” 然后她又说起了靖王殿下,从小就爱吃甜的,这也不知道是哪个时候养成的习惯。 薛湄听着,却是微微一愣。 玄狐爱吃甜的,那么真正的靖王也爱吃甜的吗 “靖王殿下从小就在您身边长大,他很爱吃甜食吗”薛湄问。 德妃回答:“是啊,从小就喜欢,现在也没变。之前有段时候他不爱吃了,我还以为他长大了呢,到底还是小孩子脾气。” 薛湄:“” 她不知道真正的靖王殿下去了哪里,也不好问萧靖承。 毕竟,她没有做好和萧靖承一起承受心理压力的准备。 大家热热闹闹的,薛湄就把孩子直接给了德妃,让乳娘和服侍的人就在德妃宫里照顾阿南,她自己去忙着造船。 正文 第907章 尾声(21) 薛湄这次的,船只不再是简简单单的海船,她是按照战船的规格去打造它的。 她在船上安装大炮,这就需要大炮与火药,需要大哥和建弘帝同意。 建弘帝那边是同意的,薛湄出发之前就和他说妥了此事,现在须得征求大哥的意见。 大哥没什么讲的,他只有一个要求:“给我三十艘船,要相同规格的。一艘船能装两千战士配一杆大炮。” 薛湄:“你要这么大的船只干嘛你也出海去跟强盗对抗吗。” “不,我要用在水军里。”大哥说,“哪怕我不主动进攻,这样的船也能震慑到对方。” 薛湄:“江河没有海面开阔,海船在江里反而腾挪不开。这样吧,我给你特意造三十艘内河船,和这个略有区别,但基本的威慑力是相同的,你看怎么样” 薛池眼睛一亮:“那再好不过了。” 就这样说妥了,薛湄就开始把以前自己用的那些铁匠c工匠全部都叫了回来。 这些人平时都是薛湄养着的,在一处山庄里,一家老小过悠闲富足的生活,隐世不外出。 如果实在闲得无聊,非要出去找活也可以。 只是薛湄召唤他们的时候,要立马到位。 当然他们并不会外出,古代生产力低下,普通人终其一生也是为了填饱肚子,外界的诱惑力不大。 薛湄养着他们,是顿顿吃饱c有鱼有肉,月月有工钱,虽然不多。这样的好日子,谁愿意离开 薛湄在这边忙碌了起来。 她不可能天天盯着,于是她要一位自己信得过的人。 薛湄去见了胡氏兄弟。 人造香精作坊现在越来越大,除了酒水之外,果脯等各种食材也需要用到香精。人造香精的作坊扩大了两倍,仍然是忙忙碌碌。 薛湄找到了胡三,对他说:“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另外管一出生意,你这边可能放得了手” 胡三连忙同意:“我去吧。现在这作坊已经稳固了,我哥看着就行。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呢。对了老丈也问起你。” 薛湄:“问我什么” “就是问你何时回来。”胡三说。 “我忙完了自然就回来了。”薛湄道,“你明日就去造船作坊那边管事,要用心,看到了什么都别惊惶。只要明白,这些朝廷都是知晓的。” 胡三:“” 所以,他明日会看到什么惊悚画面吗 薛湄想了想,又道:“你帮我联系老丈,我要去拜访他。他现在也是替我做事,既然如此,我很想问问他的身世。” 胡三连忙摆手:“老丈不喜欢别人问这个。” “你知道吗” 胡三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和我哥哥会猜。老丈肯定是被神医阁伤害过,他特别讨厌神医阁的人,尤其是德高望重的梁老先生。” 薛湄:“既然好奇,问问就是了。他不肯说的话,我再去打听。” 胡三:“” 翌日,薛湄更衣,特意去了老丈那边。 老丈身上,药的味道太过于复杂,形成一种刺鼻的气味,让人敬而远之。 薛湄觉得,远离他很不礼貌。她知道,嗅觉一会儿就麻木了,忍一忍就没啥大问题。 她果然不动声色,坐在老丈旁边。 她也不是什么都问。 若是样样问,她的问题就变得廉价。虽然薛湄也好奇他怎么不洗澡,是单纯的懒,还是有什么讲究。 闲聊几句,薛湄就主动说起了自己有个堂妹。 “算起来,也是有情有义的。人家给她一颗甜枣,她就用命去回报。”薛湄说,“这样的徒弟,不会辜负您的,您意下如何” 老丈似乎很感兴趣。 他说:“这些年,我的确想找个徒弟,只可惜胡氏兄弟志向不在此。本事不用太大,稍微有点智慧就行。既然你说那孩子如此和善,你让她来吧。” 薛湄点点头。 她又问:“老丈,您姓甚名谁怎么和神医阁的人有仇怨” 老丈:“” 他估计没想到有人直接问他,顿了片刻,似乎在整理思路。 他似乎要开口,都感觉不顺畅,又打了回去。 好半晌,见薛湄还在安静等待着,并没有转身离去,老丈的唇齿似乎清晰了很多。 “你可能没听说过,楚国人应该都知道我,我叫杜川峰。”老丈说。 他已经很多年没提这个名字了。 薛湄却道:“我知道,听神医阁的人提过。杜川峰是有名的制药行家,中年时精神失常,杀妻杀子。梁老先生帮您报官的,故而您恨他,是不是” 老丈:“” 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沉迷制药,时常不在家,只有个独子。他去世的时候七岁,聪明活泼。那婆娘照顾他,却跟隔壁那混子偷,躲在屋子里行龌龊事,孩子落井了她都不知。 我把孩子的尸体捞上来,她羞愧难当,自己抹了脖子。那奸夫居然还上门取东西,我扣住了他,要打死他给我妻儿偿命。 他是那个老不死的远房侄儿,不小心跑了,姓梁的维护他,非要说我杀子杀妻幸好知府大人明鉴,饶我一命。” 薛湄:“” 怪不得他不洗澡。 经历了这些,薛湄觉得他的心理问题可能会更加严重。 一代好好的制药高手,毁在这种人伦惨事上。 他不愿意跟任何人提起。 薛湄从来没追问过杜川峰的下场,因为在她的预想中,这个人可能早已砍头了。神医阁的人提起他,都是遮遮掩掩不肯细说。 原来,是梁老的侄儿掺和其中。 薛湄觉得,老丈的心是一片冰凉的,唯有一点人间的温情,才能给他藉慰。 薛汐是个多情的姑娘,也许她是最适合做老丈徒弟的。 这边说妥了,薛湄给梁国去了一封信。 信是写给二叔的,让二叔安排薛汐南下,到了江宁过江,自然会有人去迎接她。 二房收到了薛湄的信,就抓紧时间安排薛汐离开。 然而,等薛汐到了江宁的时候,却被困在了原地。 因为发生了一点不好的事,码头和商道暂时都停了。 “冥冥中,难道是有什么注定的吗”薛汐有点慌神了。 正文 第908章 尾声(22) 齐国位于东南,相当于后世浙江福建江西一带,国土面积不算特别大,但国力强大c百姓富饶。 薛湄到这个世界多年,听说过的齐国皇室,都是很靠谱的,没出过什么令人耻笑的人物。 比如说,梁国的小皇帝c大将军王摄政,肯定是诸国津津乐道之事;再比如说楚国的皇帝去开荒c太子是残疾,也是趣闻,都是比较负面的,会受人批判的趣闻。 齐国就没这样的事。 齐国皇室姓熊,薛湄印象中的熊氏,有点像西方文化氛围营造出来的贵族:优雅c奢靡,同时傲慢。 就这么个让薛湄很有好感的国家,甚至想要去看看的国家,突然对梁国和楚国的水上商道发难。 他们派了水军,攻击了这条航线。 薛湄听说了之后,目瞪口呆。 “他们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 好好的,为什么要把武器对准那些手无寸铁的商人 薛湄很生气,楚国和梁国的皇室c百姓也很生气。 而且这个时候,齐国的船队居然没有撤退。 薛湄的战船快要造好了。 原本打算先给弥尘法师的,结果遇到了这件事,薛湄让所有人都去造大哥的那批战船,让弥尘法师先等等。 法师:“战事迫在眉睫,保家卫国要紧。” 薛湄就让作坊加快速度。 熊氏的水军不撤,他们派人来商议:“这条水路让给齐国,顺便把魏国割让给齐国。” 魏国乃是旧主国,它像是一个隐形的存在。它的皇室贫穷,听闻他们皇后大婚的时候,首饰都是镀金的;它的面积很小,只有一个州府那么大。 它地理位置不显赫,环境也一般,土地很荒芜。 就这么个地方,诸国都犯不着去动兵消灭它。 每次打仗,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的,需得朝臣们商议。 当然,朝臣们更不喜欢打仗。 各种原因,让魏国一直存在着。 现在,熊氏想要占领它了。 “它是攻占了我们的商道水路,凭什么让给它” 只有失败了,才需要各地赔款,暂时还没打呢,凭什么就要把水路和魏国都让给齐国薛湄从这件事里,再次看出了齐国的傲慢。 也许现在在齐国的君臣眼里,楚国和梁国是一团乱麻,是一击即倒的沙城堡。 这等傲慢,有些欺人太甚 况且他们占领这条水路的时候,沉了三条商船,这笔账不得不算。 彼此对峙过程中,齐国以为,楚国会和他们谈。 楚国会避免战事,毕竟他们现在皇帝都不在家。 不曾想,楚国的水军却突然开战了。 那是一个晌午,阳光明媚,水面波光粼粼,一切美得不像话。但是楚国的船队,突然开了过来。 他们距离齐国的水军有点远,弓箭是射不到的,再靠近一半才能相互攻击。 故而,齐国的将领们,都上了甲板,极目远眺,想看看楚国的人是要干嘛。突然冲过来,难道是想要和谈吗 他们正想着,突然一阵巨响,然后有什么火球一样的东西,从天而降。 将领们还在迷糊着,那火球就落在了甲板上,轰的一声,整个船只被炸开了。 江面上掀起了巨浪,其他的船只轰的一下冲散了。 齐国的将领,全都有些懵了。 然而这个时候,进攻并没有停歇,更多的火球,朝着他们的船队飞来。 冷兵器时代的大炮,那简直就是压倒性的屠杀。不过片刻工夫,就把齐国的两千水军悉数歼灭,而他们这边,没有伤一兵一卒。 战争结束的很快,好像一转眼的功夫,江面上就重新归于平静了。 但朝堂上却重新掀起了惊涛骇浪。 齐国那边主张占领商道,想要吞并魏国的大臣,这会儿被皇帝和大臣们骂得狗血淋头。 “那是什么东西他们用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齐国的君主坐在皇位上,瑟瑟发抖。 “这东西能上岸吗” 若是它在陆地上也好使,那么楚国想要吞并天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吗 为什么要听信小人的谗言,想着把魏国纳入囊中,同时割断楚国和梁国商道。 他应该加入他们 齐国国君后悔不已,同时非常后怕 梁国那边也是一头雾水。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楚国的水军,半个时辰内屠了齐国两千多水军,宛如砍瓜切菜。 要是楚国也对付他们,那梁国应该怎么办 大臣们惊慌失措,太皇太后和太后也想着萧靖承赶紧回去。 但很快她们就接到了萧靖承的一封信,说大炮那是王妃所造,威力有限。王妃手头有更厉害之武器,可以制压楚国,稍安勿躁。 朝堂上又哗然了。 然而众人议论之后,就发现其实对于成阳郡主而言,这些都只是小事,她在梁国创造的东西,可远远不止这些船。 但是梁国的皇室是怎么对待他的 主子们就没对薛湄有过什么好脸色。 楚国这边,太子监国,打了这么一场漂亮的胜战,让太子的威望,一下子拔高了。 大哥在朝臣们心中终于有了地位,现在哪怕皇帝退位,朝臣们也信任这个太子了。 大哥心情很好,对薛湄说:“湄儿,大哥多谢你。你做一件事,比我做十件事都管用。” 薛湄忍不住笑起来。 萧明钰也终于见识到了大炮的威力,知道薛湄即将给迷成法师的战船,是怎样的厉害。 弥尘法师要消灭海上的海盗,成为大海之王。萧明钰随便想一想,都热血沸腾,觉得此事很有意思。 萧明钰不晕船,而且他知道海洋对岸有数不尽的宝藏。这么想着,他跟薛湄提了要求,他想要和弥尘一起出海。 “我对财富没有任何兴趣,赚到的钱都归你。我只是想看看这些海船战舰,如何把那些海盗打的落花流水。”萧明钰说。 薛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海盗也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东西,没事灭他干嘛有了大炮,他们也不会轻易来招惹你的。” 萧明钰:“那你可同意我跟着弥尘法师走了” 薛湄:“腿长在你身上,你想去,我不同意又能怎么办再说了,你去了和弥尘相互作伴,有什么事商量着来,我也更放心。” 就这样,小郡王又被薛湄给忽悠走了。 楚国和梁国,重新通了商道。 齐国短时间之内估计是不会再来找茬,而这个时候,魏国派了使者,来到了楚国。 令人意外的是,魏国的使者,不是为了楚国而来,而是为了薛湄。 正文 第909章 尾声(23) 魏国的使臣说他们要拜访成阳公主的时候,薛湄正在给阿南喂米糊。 米糊是戴妈妈用小舂子,一点一点磨出来的,里面还加了细得不能再细的肉末。 薛湄看阿南吃的高兴,也往自己口里塞一点,的确很香。 一碗米糊,她吃了三分之二,阿南吃了三分之一。 好在阿南是个大度的姑娘,而且乳娘的奶水很充足,她还不饿,就没跟她娘亲一般见识。 只是乳娘有点牙疼,觉得王妃这样养孩子,会把孩子饿死。 薛湄抱着阿南,搂在怀里和她打闹,不停的夸耀她:“我闺女怎么这么好呀这么大方” 萧靖承在旁摇头笑。 他们现在住在成阳侯府,薛湄天天打趣他,说他是上门女婿。 萧靖承觉得自己有资格做上门女婿,还是挺光荣的。 “那你要对我和阿南好点,否则我们就回梁国去了。”萧靖承说。 薛湄:“” 你还学会了撒娇。 他们一家三口正乐不可支的时候,太子身边的大太监登门了,说魏国来了使臣,求见成阳公主,有要事相商。 薛湄听了,不免疑惑:“魏国的使臣要见我做什么他们的危机解除了,齐国的那些水军都被炸没了,没人要他们的国土。我们都不富裕,没空去扶贫。” 萧靖承:“不可如此刻薄。” “我说的是实话。那么点弹丸之地,但凡它有半点经济或者政治价值,早就打下来了,难道他们以为其他大国是吃素的吗”薛湄道。 土地贫瘠c位置不重要c百姓穷苦的魏国,若是征服了,不就是扶贫吗 还得养活那么多人。 这个世道,口粮的产量不高,谁家仓库都没余粮,谁敢轻易给自己弄一身负担 就连齐国,说什么征服魏国,也不过是他们想要切断梁国和楚国通商的水路的借口罢了。 东宫的大太监见他们两口子还说道上了,小声又提醒了句:“公主” “我这便去,公公稍安,容我更衣。”薛湄道。 太监道是。 萧靖承也道:“我随你去。” 薛湄:“你还是别去了。你放心,我已经嫁人生子了,大哥不会让我去魏国和亲的。” 萧靖承:“”他最终没有去,是因为薛池没有请他,不是因为薛湄的胡说八道。 薛湄在路上,也问大太监,到底怎么回事。 大太监对她恭恭敬敬,言语格外客气:“魏国的使臣,乃是皇帝最器重的嘉禾公主的驸马。” “驸马做使臣” “魏国皇室没有皇子,只有驸马可信任了。”大太监道。 薛湄哦了声。 她没有再问。 见到了魏国使臣,是在大哥的外书房。关起门来,居然是密谈。 薛湄和魏国使臣密谈了两个时辰。 时间有点长,萧靖承还以为去去就回的,这会儿有点焦急了。 戴妈妈让他先吃饭,他道:“等你们大小姐回来再吃吧。” 时辰不早了,大小姐那个不讲究的,可能已经在太子那边吃完了,王爷白白挨饿等候着。 然而这话,戴妈妈不好讲,只得道是,让厨娘们把今天王爷的份例饭菜准备好,回头再上。 待薛湄回来,已经过了晌午的饭点。 她居然真没吃。 戴妈妈安排人,给他们夫妻俩上了午膳,这才退下去。 萧靖承一边吃饭,一边问薛湄到底怎么回事。 薛湄:“魏国地方小,好些年收上来的赋税,还不够他们养侍卫的。” 萧靖承:“如此夸张” “魏国赋税轻,要不然臣民们都逃往梁国或者楚国了。” 毕竟边境线那么容易过。 “魏国皇室想做附属国,但不管是梁国还是楚国,都要求附属国每年缴纳大量的岁币,这个魏国交不起。”薛湄又道。 萧靖承:“” 那地方太小了,萧靖承都没关注过,不成想他们过得如此悲惨。 “别人不去攻打他们,他们也不能自卖为奴,就这么尴尬传承了下来。他们的皇帝,已经十五年不上朝了。”薛湄又道。 萧靖承:“” “他们的京城,只有一个京兆府衙门,其他衙门都关门歇业了,关了好几年。”薛湄又道。 “ 有点惨,这还叫什么朝廷” “对,他们如今想通了。”薛湄道。 萧靖承眯了眯眼睛:“他们要做楚国的附属国。” “不,他们要做我的附属国。”薛湄说。 萧靖承蹙眉。 “你的” “对,他们让我进驻他们的皇宫,他们要挪换到京郊的庄子上去住。 我每年给他们八十万两银子,同时派五千人在庄子上保护他们,这五千人的费用由我维护。”薛湄道。 萧靖承:“” “真的,我都怀疑魏国是不是也出现了穿越者。这不就是最早的租界思想吗”薛湄道。 “租界” 薛湄就跟萧靖承讲述了半殖民地时候的租界制度。 虽然不合理,很屈辱,却意外跟魏国现在的计划相似。 “我开玩笑的,当然不是什么穿越者。只是,历史是个圆,人类史上就没啥新鲜事,都是大家玩剩下的。”薛湄道。 萧靖承:“” 这件事,大哥表示反对。 因为整个魏国拆拆卖了,也不值一年八十万两和五千亲兵。 时间越久,越赔钱。 魏国皇室的公主,用的金簪都是空心的,足见他们到底有多穷了。 薛湄却很感兴趣。 租下这么一大块地方,彻彻底底属于她,不再是谁赐予她的,或者干脆就是别的皇帝的,薛湄心里感觉会不一样。 她一直没有提出这个超前的思想,是因为租界,租赁的那一方属于侵略者。 薛湄虽然明白这个时代落后,但她本质上只想做个赠予者,而不是侵略者。 若她活着的意义,是给其他人带来痛苦,那薛湄宁愿自己从这个时空消失。 不成想,魏国却提出了这个想法。 也许,他们不懂“租界”的概念,却是落实了这个想法。 “不划算。”萧靖承也不是很同意,“你虽然有钱,但钱不是这么浪费的。” 薛湄:“我并不觉得浪费。况且,我的确想成立一个乌托邦,也许魏国就是我最好的试验田。” “什么邦” 薛湄笑起来,没解释。 这件事,薛湄遭到了大哥c萧靖承和萧明钰等人一致反对,大家都觉得魏国不值钱,花钱去养那些皇室,也毫无意义。 甚至,想要攻下魏国,易如反掌。 然而,薛湄一意孤行。 她非要租不可。 萧靖承见她态度坚决,第一个松口了,表示自己会帮衬她,站在她身后。 正文 第910章 尾声(25) 萧靖承一松口,其他人的反对,就显得很无聊。 大哥叹了口气,只道:“那就先租两年吧。” 萧明钰也说:“租两年挺划算的,就当你那一百六十万打了水漂,做买卖赔了。我再带你赚回来就是了。” 薛湄:“” 萧靖承:“” 这天,薛湄等人都在东宫用了晚膳,顺便和薛池聊了聊薛湄的“租地”,聊得有点晚。 他们展开脑筋,建议薛湄怎么用魏国,才不至于民怨沸腾,又不至于自身亏本。 薛湄都只是笑。 很晚了,宫门落锁,几个人就歇在东宫外院的客房里。 临走的时候,萧靖承拍了拍萧明钰的肩膀,问他:“你知道楚国有个宝隆钱庄吗” “知道。”萧明钰立马道,“这个钱庄很过分,往它那里存放银子,它居然给利钱,而不是收利钱。 此举,差点把楚国其他钱庄都挤兑得关门。其他钱庄联合起来反对它,结果那些钱庄的东家,都莫名其妙出事。 自身不干净的,丑事被挖出来,如今去吃牢饭了;家族不干净的,整个家族倾覆,卖了钱庄还债;没有什么重大过失的,则会格外倒霉。 大家都说,宝隆钱庄背后的主子,查不出来,只知道有这么个人,所以,肯定是财神爷。” 萧靖承笑了笑。 他问萧明钰:“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萧明钰:“怎么,太子也关注到这件事了其实道理很简单,这是楚国皇帝背后开的钱庄,否则谁能如此手眼通天 皇帝也需要私房钱,故而宝隆钱庄不是皇家钱庄,却是最稳固的。甚至,那些商人都在说,若将来宝隆钱庄倒了,国库就出钱赔付给他们。 他们是商人,等于暂时把自己的银子存放在国库,皇帝还给他们利钱。如此好,谁还不用现如今,宝隆钱庄开遍了楚国。” 萧靖承点点头:“是啊。” “是楚国皇帝开的吧”萧明钰又问。 萧靖承摇摇头,笑道:“是湄儿开的。” 萧明钰:“” 所以,他刚刚心疼薛湄的一百六十万两,还说替她赚回来,到底是说了什么样子的蠢话 薛湄的宝隆钱庄,完全用后世金融的管理理念。 这个年代,存钱在钱庄,要给钱庄一笔保护费,这笔钱不低的;但是,薛湄不仅仅不收钱,还给利钱,这就让他们震惊了。 薛湄收到的存款极其丰厚,她便开始用“买空卖空”这个理念做事,同时不怕被挤兑,因为她的银库充足。 这样空手套白狼,她的钱庄越赚越多,每次遇到了大问题,都只有她的钱庄能解决。 商户彼此都有关系,私下里一打听,才知道宝隆钱庄是最靠谱的,薛湄也赢得了商户人的信任。 况且,她这里存钱有利息可以拿,商户最重利了,有点风险又能如何 再说了,薛湄的钱庄是私人的,其他钱庄难道是朝廷的吗大家都是私人钱庄,薛湄这里的风险,又凭什么比别人家高 除了存放银子,薛湄还提出了“贷款”这个概念。 商户周转不开的时候,不需要去典当,也不需要去借钱,直接拿着自家的地契,到这里贷款,贷款的利钱也非常低。 比起典当的折损c借钱的艰难,贷款的利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贷款借款c还款时候的便宜,又让薛湄赚了不少。 她的钱庄越开越大,甚至在薛湄坐月子期间,皇帝主动问了她此事。 建弘帝一直都知道。 薛湄就把商业银行的理念,都告诉了皇帝,并且承诺自己绝不伤及现在的货币价值,不会造成通货膨胀。 她提到的“通货膨胀”,把皇帝吓一大跳。 总之,皇帝特别信任她。 “我以前对她那么好,她现在做如此大的事,赚这么多钱,居然不告诉我”萧明钰震惊了片刻,突然就发怒了。 而后他才想到:“她的财产,现在是不是超过我了” 这个想法一冒头,萧明钰差点崩溃了。 他不能接受 萧靖承丢下一枚炸弹,让小郡王彻夜难眠之后,他进了客房,高高兴兴抱着自己老婆睡觉去了。 薛湄还不知他做的缺德事。 她正在满心激动,要去魏国考察c然后接收魏国。 此事关乎甚大。 建弘帝听说了,远在梁 国的太皇太后和奚宝辰也听说了。 每个人的想法,都是薛湄在趟雷。 魏国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给自己找个金主。一旦沾惹上了,今后难以脱身。 况且,魏国皇室把地盘卖给了薛湄,若是民意沸腾,起兵造反,第一个杀的就是薛湄了,她那时候还能有什么呢 魏国应对灾荒的能力很差,他们的百姓早已过得水深火热,哪怕低赋税,也不停有人逃走。 “若是魏国有一点油水,其他人早就吃了,哪里轮得到你”建弘帝他们,都是这个想法。 而薛湄的回复是:“给我五年时间。五年之后,欢迎各国派使团去魏国参观。” 她等于是打了个赌。 太皇太后被她气得,懒得回信了;奚宝辰叮嘱她,处处要仔细,缺什么跟她说;梁国的宰相宋幕先,特意说了:“若我一把老骨头还能活五年,我一定要去参观。” 王妃的想法,跟旁人总是不一样。 萧明钰和薛池,也是观望态度。 建弘帝却说:“得让她吃点苦头。” 议论纷纷里,薛湄从岭南种植的第一批土豆到手了。 她带着三十条船队,装着她的钱财与一万斤红薯百斤土豆,前往魏国去了。 她要用五年的时间,给世人一个震惊的效果。 她身边跟着的人,仍是她的戴妈妈。丫鬟们除了几个小的,其他人都没有跟上。不是她们不忠诚,而是薛湄的生意太大了,处处都需要她们,恨不能把她们一个人当十个人用。 慢慢的,丫鬟们也有了自己的心腹。 以及家庭。 萧明钰没有跟着,因为薛湄给弥尘法师的海船造好了,萧明钰想跟着出海,去看看海上的生活。 这是他的好奇。 阿南由乳娘抱着,薛湄和萧靖承站在甲板上,俯瞰黄昏时候两岸风光。 “这次可是把牛皮吹大了,你真的能收场吧”萧靖承问她。 正文 第911章 尾声(26) 时间飞逝,一转眼就是五年。 五年光阴,落在每个人身上都是不一样的。 建弘帝在四年前就退位了,他现在是太上皇,皇位传给了太子姜瑾。 太子姜瑾登基,年号延平。新皇帝看似沉稳内敛,实则手段强硬。 楚国之前推广千字文,效果很不错。虽然不可能全民脱盲,但对于有心上进的寒门学子而言,是打开了一条通天之路。 他们不再需要昂贵的启蒙,就可以认字了。认字之后,只要心智坚毅,就能念书,就能打破望族对官场的垄断。 姜瑾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开恩科,全国大考,直接把梁国半遮半掩的科举制,推广到整个楚国。 应考学子高达五千人。 姜瑾依照薛湄那科举制的规矩来,先考秀才,再考举人,然后是进士。 进士设了三榜,取前十人,直接入官场,或下方地方历练,落在六部做闲差,慢慢熬资历;剩下的人进翰林院,继续读三年书。 这三年,就有专门的夫子,教导他们专门的治国策。 至于秀才,他可以免个人赋税,官府每年补贴他一个人的口粮;举人,他可以免全家赋税,官府补贴他全家口粮。 “读书就有光耀前途。” 第一次科举,新皇帝把此事深深种进了百姓心理。 望族们想要阻拦,已经晚了。任何民心所向之事,都是无法阻止的。谁想开历史的倒车,历史的滚轮就会碾向谁。 当然,望族们也顾不上去阻拦,因为岭南开垦出来了很多的土地。 太上皇和新皇帝一致觉得,想要打消望族对朝政的桎梏,与其和他们真刀真枪,不如给他们甜头,把他们养得脑满肠肥,让他们失去斗志。 岭南的土地,就是那肥肉。 “凭借蜀中的良田,一亩可以换三亩岭南的土地。” “岭南一年三熟的稻子,可比蜀中的田好多了。” “水路出奇的畅通,粮食运回来容易,去岭南也容易。谁不换,将来可别后悔。” 贵胄们一开始还在观望。 而后,谁家先换了一千亩,收获远远比蜀中高,激发了其他人。 大家对此很热衷。 朝廷又说:“岭南地广人稀,谁家有本事开荒,开出来就是自己的。” 除了种植水稻,还有土豆和红薯,也是高产量的农作物。 楚国与梁国通商,也慢慢在跟齐国建立商道,彼此协作。 齐国没有红薯和土豆,而这玩儿因为产量奇高,薄利多销,齐国疯了一样的买进,这也是一大笔的收入。 望族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岭南去了,朝中皇帝的科举制,反而备受冷落。 有学子们看出了端倪,发现自己的地位要受到寒门穷酸的冲击,打算反抗。然而,自古书生难成大事,很快不了了之。 过年的时候,太上皇特意回了趟宫,带上靖王夫妻和他们的孩子们。 “瞧见新的靖王妃了吗和先王妃生得好像。” “言谈举止也像,只是年轻个七八岁的样子。要不然,我都以为是她复活了。” “太上皇可疼她了,从前就当公主似的,她哪里是王妃嘛。” 靖王夫妻俩回京,引发了各种猜测。 不过他们俩不在乎,住到了靖王府。 太上皇则住到了宫里。 “安排一次家宴吧。”太上皇对新帝说,“就你们兄弟姊妹,不用其他人。” 新帝道是。 很快,宫里起了宴席。 太上皇看着自己的儿孙们,仍是没有平常人家老祖宗那种慈爱。看第一眼还好,第二眼他就有点烦了。 他之所以非要见见孩子们,只是为了像新帝传递一个意思。 他把孙儿孙女们,一个个叫到跟前,给了他们荷包。 这个时候,大家都看得出来,太上皇对新帝多年无子心生不满了。 新帝手段锋利,这些年王爷们安分守己,哪怕是五皇子纪王,也踏踏实实办差,没有起兵造反的意思。 但新帝可能无法生育,这件事在朝中传遍很广。 他的后宫已经有上百人,德妃一次次给他充实,每年都要挑选几十人给他。 结果,无一人有孕。 特别是今年年初,皇后裴氏及笄了,可以承宠。 新帝也歇在皇后宫里,每个月按时进内廷,不会让这 些女人空等,但内廷至今静悄悄的,没有孩子的喜讯。 太上皇暗示了一通,发现新帝装傻,当做没看到,他就不再折腾了。 家宴之后,太上皇对新帝说:“朕这次回来,是成阳给朕递了书信,让朕去魏国都城参观。 她租赁魏国五年了,说要改天换日,牛皮吹得很响。朕倒是要去看看,她把魏国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你成天闷在宫里,不如也出去走走。你走的时候,让靖王监国,不会有事的。” 薛池:“” 所以,这是打算废了他的帝位,传给靖王;还是想带他去找薛湄,让薛湄给他治一下无子之症 薛池瞥了眼太上皇。 很多年了,太上皇自从退位,的确没有留一手杀要回来的意思。哪怕他真的想换靖王上位,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所以,他极大可能,就是带薛池去魏国治病。 “朕懒得去。”薛池道,“父皇,湄儿这会儿不在芮城,她和萧靖承带着孩子往漠北去了。” 太上皇:“那她还邀请我们” “她估计是邀请大家参观都城,而她不负责接待。”薛池说。 太上皇看了眼他。 他欲言又止,似乎想要把事情挑开了说明白,然而又感觉不太妥当。 “宫里的女人,朕一个也不喜欢。”薛池直接道,“朕不喜欢的女人,没资格替朕诞下孩子。” 太上皇:“” 他看傻子似的看着新帝。 他打算开口就骂,然而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问新帝:“你c是不是害怕别人看到你的断腿” 薛池脸色一白。 他似乎从来没这么考虑过,但 “所以,从来不宠幸女人,宁愿承受无子的后果”太上皇又问。 薛池:“” 太上皇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再给你一年时间。若是皇后无孕,你就滚到岭南去,替朕开荒,朕要重新选个皇帝。” 下了最后通牒。 说完了正经事,太上皇第二天就溜了。 因为薛池不去,他就重新带上了靖王夫妻俩,往魏国的都城参观去了。 正文 第912章 尾声(27) 太上皇带着靖王夫妻和靖王府的孩子们,由三百亲卫护送,前往魏国京城芮城。 魏国的国土很小,水路不通其内,踏入其领地就要改换马车。 只不过,从边界到都城,马车正常速度的话,四个时辰就到了,倒也不是很远,不需要特意开设水路。 几个人上了岸,在边界换了马车,越过一段无人的山路,约莫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魏国边界。 一过边界,就有人等候着。 “太上皇。”来人是个四旬年纪的管事,举止斯文,笑容满面,神色却是坦荡而自矜,不给人谄媚之感。 他宛如和煦春风,吹向了太上皇等人:“王妃让小人在此迎接,太上皇一路辛苦了。” 太上皇点点头,同时哼道:“她有那么多头衔:公主,成阳侯,都不用,偏偏要用王妃,这是何等自暴自弃” 阿梦抿唇笑。 靖王说:“父皇,您是不是在吃醋” 太上皇:“” 儿子就没一个贴心的。 他们重新上了马车,在管事的带领之下出发。 重新出路,官道平坦毫不颠簸。 太上皇等人乘坐的,是六匹马拉的大马车,靖王两口子和孩子都在马车上。 想到距离京都还有四个多时辰的路,估计天黑才能到,阿梦就道:“我得眯一会儿,方才就犯困了。” 孩子们也往她身上靠,同样犯困。 太上皇自己也乏了,只是过山道的时候,他和靖王两口子一样,担心有土匪,所以一直没睡。 这会儿,魏国的人来接,一路上应该安全,几个人都放松了警惕。 再加上马车平稳,就更容易安睡了。 马车上几个人都依靠着车壁打盹,孩子们最先进入梦乡。 靖王还有点事和太上皇聊,父子俩说了说太上皇留给新帝的难题。 提到这个,太上皇就骂薛池不懂享受,应该带他过来,让薛湄看看他的毛病。 他们父子说着话,不知不觉话题扯远了,从新帝的子嗣问题,谈到了齐国皇室最近闹出来的大丑闻。 齐国的皇帝看中了自己的驸马,好男风。公主也爱驸马,盛怒之下在宫里自焚,结果烧死了皇后和两位妃子。 一时间,公主是否要判刑的讨论,传遍了齐国上下。 这样的丑闻,其他几国也很感兴趣。 总之,此事让所有人都捡了个乐子。 太上皇从这件事里,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新帝若是再没有子嗣,他将来的太子,肯定要过继侄儿。想他千辛万苦打败了自己的兄弟们,登上皇位,结果胜利拱手送人,想想就很憋屈。 靖王就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马车停了。 马车一停,靖王立马很警惕,手下意识按在了腰侧佩剑上。 管事的声音在车外想起:“太上皇,王爷,已经到了,请您几位下车。” 太上皇:“” 靖王:“” 扯淡呢不是 他们才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哪到哪儿怎么就到了。 身为杀手出身的阿梦,也是同样机警,这会儿也醒了过来。 她疑惑看了眼靖王:“我们这是睡了多久我怎么觉得我刚刚睡着” 因为你就是刚刚睡着。 靖王撩起了车帘,瞧见那管事。 管事笑容依旧灿烂,指了指不远处的建筑物:“王爷,咱们到火车站了。从这里乘坐火车到芮城,只需要两个时辰,能省一半的时间呢。” 靖王:“什么” 什么火车站 这什么玩意儿 太上皇和阿梦c孩子们也好奇不已,尤其是靖王世子,已经跳下了马车,看着那不远处的建筑。 小院子上挂了个很大的牌匾,上门写着:“高埠火车站。” 此地叫高埠县。 几个人面面相觑。 管事依旧笑容如春风,在前面引路,又对太上皇的车夫道:“马车从侧门进,这是乘客出入的门,不走马车。” 众人:“” 进了火车站,一系列怪异的操作,什么买票c检票,然后进了站台。 站台上有个黑黢黢的房子,一整排,有门有窗的。 几个人看了又看。 “这样的小房子,是有什么用”阿梦问 管事。 太新奇了,从来没见过呢。 管事笑道:“王妃,这不是小房子,这就是火车车厢。您瞧,铁制的。” 他轻轻敲了敲。 靖王和孩子们凑上前,果然也去敲了敲。 “这是我们王妃的专列,十五节车厢,只有五列普通坐,那是给随行侍卫们用的;两截货仓,能装下行李,甚至您的马,如果您非要带马去的话;只是马车装不下,得存放在火车站里。 另外有一节车厢是餐厅,一节是酒水吧;五节包厢,剩下一节是会议室,当然也可以当做包厢用。”管事道。 众人:“” 他们只听到管事的嘴皮子一张一合,却完全听不懂他到底说了些什么鬼。 他们看着管事。 管事就指了指旁边两名带着白手套c穿着劲装的男子:“他们是乘务员,会给您几位领路。请上车吧,别耽误了行程。” 靖王想说什么,管事又道:“您放心吧,随行侍卫我会安排,保管您下车的时候,他们也准备好了。” 太上皇就不再说什么,踏入了所谓的火车里。 他们上车的地方,是第一节车厢,也就是普通座车厢。 车厢一共能容纳两百人,都是一个个紧挨着的座椅。 几个人一言不发,随着乘务员往前走。 乘务员会一路上介绍。 普通车厢和包厢之间,就是餐厅和酒水台。 太上皇等人东看看c西看看,完全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孩子们和阿梦毫不克制,把自己的好奇心都展露无遗;太上皇和靖王稍微克制了些。 而后,乘务员给他们安排了包厢。 包厢里有床。 “这就是房子嘛。”阿梦说,“哪里是车什么马儿能拉得动这么大的房子车” 很快,所有侍卫在安排之下,都上了车。 为了不耽误时间,前后半个小时,随从们还没有坐稳,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铃声,继而乘务员告诉他们:“发车了。” 阿梦这会儿坐在床铺上,只感觉一阵阵轻微的抖动,窗外的景色突然在后退。 她吓一跳。 呜呜的鸣声,配合着铁轨咔哒咔哒的声响,火车出发了。 “哇”孩子们趴在窗口,欣赏后退的景致,都看呆了。 此刻坐在包厢里的太上皇,他老人家也震惊了。 人生头一次,他承认这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正文 第913章 尾声(28) 建弘帝今年六十九岁了。 他比这个年代绝大多数的人都长寿。 身份地位,以及年龄的缘故,他见多识广。 偶然遇到了一点新鲜事,也在他储备知识的理解范围内,所以他很快就明白其中原理,从而知晓是旧瓶装新酒。 毕竟,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但这次,他震惊了。 他彻底震惊了。 不管他怎么想,这件事都远远超过了他整个认知体系。 房子在地上跑,速度还挺快,这没见过c没想过,甚至做梦都没梦到过。 说书人若是敢在台上说这个,有人会冲上去砸了他的饭碗。 “太上皇,您休息好了不曾已经是午时了,餐厅供应午餐,您可有胃口用点膳食”有乘务员在门口问。 太上皇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真有点饿了。 他随着乘务员去了餐厅。 到的时候,靖王一家子都在,孩子们手舞足蹈的,正在跟他们的父母讲述他们的惊奇体验。 “床上好软,就跟自家一样。” “这个窗户不是明角,而是玻璃做成的。娘,咱们有个玻璃盏,就那么点大,您说是三百两银子买的。那么这么大的玻璃窗,得多少银子啊” 孩子们哇的一声,开始摸玻璃窗了。 就连靖王也很感叹:“这也太奢侈了吧不过,这样一来透亮却不透风,实在太高明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可是玻璃,哪怕放在你眼前,你敢如此想”阿梦问他。 靖王急忙摇摇头。 真是不敢想。 如此财大气粗,成阳侯的一切,是靖王无法比拟的。 阿梦也很感叹。 “我看了半晌,也没瞧见到底是什么马儿拉着这车。”阿梦的小儿子说。 世子就道:“不是马,是火车头,烧煤的。” 众人都看向他。 世子指了指不远处的中年管事:“他告诉我的。他还说,等我们吃完了饭,若是还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如何开车的。” 两个小的当即叫起来:“我要去,我也要去。” 阿梦和靖王都心动了。 太上皇听着他们说话,总感觉他们是一群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 “成阳,果然是厉害。”太上皇突然就服气了,“还没有到都城,朕已经大开眼界了。她说要震惊世人,她做到了。” 光火车这一样,就足以让人震惊到无以复加。 薛湄租下了魏国,用钱财开路,加以土豆和红薯开荒,很快就笼络了人心。 她是后世的人,所以她明白一件事:标语的用处,非常大。 她通过标语,一点点改变了魏国百姓的心态,对他们反复灌输她认为对的观念,而且成功了。 百姓们以为她工作为荣。 魏国全国才不到八十万人口,薛湄却找到了将近两万她觉得适合的人才。 她成立了工厂。 这些人都是她雇佣的,她把他们分成男女两个类型的厂区。 厂区有工作区c研究所。 每个人有工资,住宿免费,每个月有固定的免费饭票。如果你胃口大,可以自己加钱买饭票。 薛湄有各种各样的工厂,就像火车的研发c制造,她用了四年时间才做完。这中间投入的钱财,都是她从各处赚来的。 简单的发动机,工厂里的研究所钻研一年就做到了,因为薛湄提供思路和简单的图纸,就是她用在海船上的那些。 有明确的方向,加上人多,一年时间,简易发动机就成功了。 于是,薛湄开始发电。 电是开启她在魏国金手指的最关键一步。 这四年,依靠着电力,薛湄把她预想的一切都弄出来了,最后才弄了火车。 她花了大量的财富,而她在这块小小国土上创造出来的财富,比她花费还要多,她已经能盈余了。 她真的打造出了一个乌托邦。 建弘帝和靖王夫妻c孩子们参观了驾驶室,建弘帝甚至亲手去给火车加煤,这让他热血沸腾。 时间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了。 原本很难捱的时间,就这样在火车上愉快流淌了。 “车马劳顿”这个词,也许要过时了,这样的火车,坐一辈子也没有疲倦的感觉啊。 终于到了 芮城火车站,又有人来迎接太上皇。 这次来的人,是贺方。 靖王夫妻跟贺方很熟,彼此一见面就热情打了招呼。 “王妃临走的时候,让小人问问太上皇,您是打算住在府里,还是住国宾饭店这次来的贵客,都住在国宾饭店,那边很热闹。”贺方说。 “国宾饭店”太上皇咀嚼这个词,“人家叫客栈,睡觉的同时能吃饭,所以她要叫饭店太另辟蹊径了。” 贺方笑了笑。 孩子们有点兴奋:“祖父,咱们住客栈,客栈好玩。” 阿梦也道:“一听这个名字,就感觉挺有趣的。爹,咱们住住看吧。王妃既然安排了,肯定还有好玩的。” 太上皇同意了。 贺方请他们上车。 门口停着几辆车,有个劲装打扮的男子,站在前面。 旁边有其他的人力车跑过去。 太上皇等人看得惊呆了,怔怔目送那辆车远去。 “人家用马拉车,你们用人拉。”阿梦说话了,“人跑得比马快” 贺方便解释:“马儿不是谁家都有,用起来不太方便,只有贵人们才可以。脚力车却不同,谁都可以。” 然后,他又对太上皇道,“太上皇,您请。” 太上皇:“以后叫我老太爷,别什么太上皇的。这东西,难道比马车好,值得你们主子拿出来显摆” “您试试看吧。”贺方笑道。 太上皇冷哼了声,坐了上去。 车夫将车柄提起来,太上皇没防备,往后一仰,这倒是吓了他一跳。 不过,他没声张。 “国宾饭店。”贺方吩咐道。 车夫跑了起来。 太上皇一开始不以为然,而后很快就明白过来薛湄为什么拿这个人力车显摆了。 车子跑在路上,一点也不颠簸,比马车强太多了,人稳稳坐在上面,非常舒服。因为这种车子的轮子上,裹了一层胶皮,薛湄称之为“轮胎”。 天气不冷不热,黄昏时分的余晖,落在了太上皇的眼睛里,他感受到了一种新奇的幸福。 等车子到了国宾饭店,夜幕降临。 真正震惊的东西,却才刚刚拉开帷幕。 太上皇在国宾饭店门口,就停住了脚步,怎么也挪不动步子了。 他被眼前的一切都震慑到了。 正文 第914章 大结局 太上皇一生都没见过这样明亮的夜。 一种不知名的材质,里面点着的火光,丝毫不摇曳,稳稳落在地面上,整个国宾饭店门口,显得辉煌灿烂。 而那块门匾,它在发光。 “还有更让朕吃惊的东西。”太上皇喃喃。 那边,阿梦等人的人力车也到了。 几个人下车,看到了牌匾,阿梦的小女儿指了牌匾:“娘,好看。” “是啊,好看。”阿梦有点出神。 这样的灯火,有种梦幻之感,让人沉迷。 就在他们感叹的时候,身后倏然一亮。 太上皇等人回头,就看到他们来时的路上,一整排铁柱似的东西,顶端突然发亮。光线并不是很强烈,带着昏黄,像是黄昏的余韵,照亮了这条路。 靖王和阿梦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是做什么”靖王问身边的贺方,“是灯笼吗” “此物叫路灯,夜里用来照明的,就不怕走夜路。它不是灯笼,它是电灯,跟饭店里的一样。”贺方结束。 靖王:“电灯” 什么是电 贺方请他们往里走,已经给他们安排了客房。 进了国宾饭店的大厅,几个人再次挪不动脚了。 饭店的地面是大理石,光滑可人,顶上吊了一盏吊灯。吊灯枝杈繁复,将光延伸了出去,一切都清晰可见。 孩子们忍不住发出惊呼声:“好亮啊。” “地砖比咱们家的镜子还要亮,娘。” “那个是什么” “娘,你看这是什么” 几个孩子叽叽咋咋。 太上皇已经没言语了,他被震惊得略感麻木。 贺方跟他们说:“老太爷,您的房间在五楼,也就是顶楼。王妃说顶楼风景好。” 阿梦笑起来:“老太爷一把年纪,要爬那么高你们王妃是不是有心使坏” 太上皇也无奈摇摇头。 贺方却说:“不用爬,有电梯。王妃,您和王爷c少爷小姐们,也住五楼。” “电梯”靖王反复念叨这个词,“又是电是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叮铃一声,电梯到一楼了。 薛湄之前就跟萧靖承提过,在地球时代,1860年之前就存在电梯。她火车都弄出来了,电梯更容易了。 国宾饭店的电梯,能承载五百斤的起重。它跟原始的电梯一样,安装在建筑物侧面,栅栏似的门,需要手动关闭;而电梯的楼层也不能随便乱按,容易出故障,所以需要人专门开启电梯。 阿梦等人一起上了电梯,在小小匣子间里,有点好奇。 而后电梯启动,小孩子因为引力,感觉自己往下坠了下,吓得发出尖叫,阿梦急忙抱住了他。 太上皇的掌心,一瞬间全是汗。 他不承认自己害怕,但在这个瞬间,他的确是吓到了。 他像是从人间走到了天国,这里的一切都不可以用常理来推断。 他和靖王一家子被安排到了客房。 客房不仅仅有宽大的床,还有洗手间。抽水马桶和浴缸,都显得有点原始简陋,但能用。 薛湄现在,以能用为主,美观次之。 古代人用便桶,也是坐着的,故而马桶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考验。只是那抽水的动静,又能让人心神颤抖一下。 至于淋浴头,阿梦赞口不绝。 她对靖王说:“我什么也不要,回去的时候,王妃需得交给我如何做这样的净房,这也太干净c太方便了。” 靖王自己也很有感触。 他点点头,同意了阿梦的话。 魏国芮城的都市,繁华c热闹。它光怪陆离,和众人认识的世界完全不同,有人接受不了,批判它是奇技淫巧。 但绝大多数人佩服仰望。 太上皇还见到了梁国和齐国的贵宾。 “这是什么东西”太上皇听到年轻男人的声音,“我出海了两次,前后才五年时间,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是萧明钰,梁国的安诚郡王,太上皇见过他,他总是跟着薛湄跑。 而后,他和弥尘法师出海去了。这些年,听闻他们在海上发现了倭人,把他们的船队打得溃不成军。 倭人还打算派人到华夏学习,了解华夏。在此之前,他们没这个想法,估计是海上的船队,让他们起了好奇心。 当然 他们暂时还没有来,再过几百年的唐朝,他们就来了。 萧明钰所惊讶的,是国宾饭店的高度。 他了解建筑,他曾经拥有梁国最高的楼。但是那楼,也只有薛湄这栋楼的三分之一。 这栋楼高达二十米。 墙壁上刷粉了,看不出具体的材质,但不是木头,木头没这么解释。 “是钢筋和水泥。”有人给萧明钰解释,口吻轻松随意。 这人也是大将军王府的管事之一,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态度。 “钢筋是用铁打造的,但是比铁更有韧性,这就需要锤炼。王妃说,百炼成钢是一个很好的词。 水泥是一种粘合剂,它比普通的泥浆更牢固。若郡王还好奇,我们家府上有水泥球墩子,王妃在里面放了一支剑。 王妃说,这个将来用作招上门女婿的绣球。谁能扒出这泥中剑,谁就是我们家姑爷。”管事又道。 萧明钰:“” 太上皇:“” 他老人家五年不管事,他的宝贝阿南就被不靠谱的父母这么给预定了出去 这天晚上,国宾饭店有一个盛大的宴席,歌舞等花里胡哨,但每个人都看傻了眼。民国期间舞厅的风格,让这些古人大开眼界。 而后,贺方代表了大将军王和王妃,说了祝酒词,欢迎各方来宾。 “诸位,魏国是我们王妃租赁的,续租了一百年,每年租金二百万两;重建了魏国皇宫,魏国皇室住到了宫里,他们依旧是最尊贵的人。 魏国不大时新种田地,从上到下都做买卖c作坊。于是,粮食就拜托诸位,每年都卖一些给我们,价格可以和王妃商量。 至于我们有的东西,不管是你们看到的桌椅杯盏,还是火车c铁轨,我们都可以买,价格也是明码标价。 诸位,宴席之后,会给大家一本小册子。想要买什么,就去找什么办事处,一共有三十二处,都会替大家办好。 王妃说,不是欢迎大家来到魏国,而是欢迎大家来到新世界。以后,我们求同存异,互相尊重,互不干扰。” 贺方说完,举杯。 众人迎合。 就在大家热热闹闹的时候,薛湄已经和萧靖承c阿南c锦屏两口子,以及十名侍卫,穿过了草原,到了沙漠。 “沙漠之下,真的有宝贝吗”阿南扬起小脸,非常认真问薛湄。 薛湄和她同坐在一只骆驼上,亲了亲她的眉心:“当然有。” “太好了,我们要一起去探险了。”阿南欢喜笑道。 薛湄和萧靖承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笑了。 锦屏已经嫁给了孙阳生,也就是薛湄郡主府从前的那个侍卫长。不过,更像是孙阳生跟了锦屏,他现如今也在幽冥阁挂个名。 只是,锦屏大部分时间都要跟着薛湄。 薛湄和萧靖承这次带了三百只骆驼,组成了一座可以在沙漠里移动的驼城,他们要去西域了。 往后的一生,薛湄和萧靖承没有再生孩子,也不怎么回中土,他们到处游玩。 不过,他们的事业还是运转得很顺利,没有遇到大的危机。 萧南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将来要继承薛湄和萧靖承的庞大遗产。 不过小小的她并没有什么压力,她只是很高兴:“爹爹和娘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薛湄牵着萧靖承的手,两人在黄昏的沙漠上散步,夕阳余晖将天地拉得很广袤,他们俩落在其中,渺小又伟大。 正文完 正文 第915章 番外:薛池和裴晚照(1) “主子,这官服我穿得如何”姜东安先摆着他知县的新官服,有些得意。 薛池刚刚登基,诸事繁杂。 老皇帝去开荒了,固若金汤的朝堂,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朝臣们暗中追问,皇帝何时再上朝。 政客们说话留白七分,只说三分。 到了六成的朝臣有了追问之意,老皇帝觉得时机成熟,回来禅位于太子。 听闻五皇子纪王差点吐血;其他几个弟弟也长大了,心有不甘;还有不少的朝臣,并不看好太子。 朝廷一时乱成了一锅粥。 薛池这个新皇登基,不能大开杀戒,否则会激起逆反心理。 他一方面把自己多年的心腹,都安排到官场上,从小吏开始,悄无声息培养起来;另一方面,求助于他岳家裴氏c跟老臣们卖惨,该哭就哭,该闹就闹。 那段日子,流了不少眼泪。 相反,他最苦的时候都没哭过的眼泪,都用在了这里。 新帝一番做作的表演,加上裴宰相的圆滑又推又拉的手段,三个月之后,朝堂之上有了短暂的和平,终于像个样子了。 薛池也算是熬过了最难的一关,接下来就是开恩科。 他把姜东安c薛景廉等人都叫了回来,对他们委以重任。 薛景廉的女儿薛涵也出嫁了,嫁给他相熟的一户门第。现如今远在边城,没有再跟在父亲身边。 姜东安c薛景廉一直替薛池暗中办差,虽然离不开他们,却也应该重新培养人接替他们俩,替他们俩谋个前途。 薛池做到了。 薛景廉和姜东安都是一方知县。他们俩肯定会三年一升,很快做到六部,成为封疆大吏。 临到上任,薛池有话要交代,他们俩去地方上,不能像其他官员那样,他们还要带着皇帝给他们的任务。 不成想,姜东安却只顾显摆他的新官服。 薛池沉了脸:“你当这是儿戏” “主子别恼。”薛景廉安慰薛池,“东安他知道轻重。这些年他自己也走过好几回货,哪一回不是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姜东安憨直,但不傻。 薛家的孩子好像都这样:个个都憨得不行,但在其位谋其政,他们往往能把自己的分内事做得很好。 不至于多么优秀,好歹能完成,不出什么岔子。 “主子您放心,我不会给您丢脸。”姜东安也说。 薛池缓和了声色,叹了口气:“你们是朕的左膀右臂,若你们都不能理解朕的艰难,朕真是举步维艰。” 姜东安就不敢再嬉闹了。 他和薛景廉看得出,主子最近的确很紧绷。 朝政让他烦躁不已。 这个时候,他有点像困在沼泽里的人,四周的烂泥围困住了他。他越是挣扎,越是适得其反,反而往下沉。 多少人等着皇帝出丑 “主子,您得让自己冷静些。”薛景廉说,“你放一放心里的那根弦。若是崩断了,就太不值得。” 薛池苦笑了下。 送走了姜东安和薛景廉,薛池并没有松一口气,接下来就是石永和玉忠。 玉忠安排在六部,他要留在薛池的眼皮底下;石永则需要去附近的驻地,至少戍守三年。 “主子,我跟红鸾的事呢”石永立马问。 红鸾这件事,薛湄安排好了红鸾的身份之后,她就不管了,一切都交给薛池做主。当初石永把红鸾抢了过来,现在他们主仆就需要安顿好她。 “你可以和她成亲,带着她一起去任上。你记住了,若是你这三年升了四品将军,回来我给红鸾封诰命夫人。”薛池道。 石永大喜。 他的前途是注定的,只需要一步步走得踏实。所以,任何封赏他都不怎么看在眼里,除了“诰命夫人”。 薛湄不在,戴妈妈c彩鸢和锦屏也不在,只修竹人在楚国。 修竹把红鸾接到了她家。 红鸾的嫁妆,她那个“义父”,就是薛湄让皇帝找的小官员,早已准备好了,送到了成阳侯府。 修竹去了趟成阳侯府,开了库房取出来。 和修竹的陪嫁一样,红鸾的陪嫁丝毫不输一位显赫门第的贵女。她们家大小姐财大气粗。 红鸾自己也有钱,大小姐把药铺的股分给了她,她每年都能拿到大额的分红。 “这是我的添箱,你收好了。”修竹对红鸾说,“到了地方,钱都要自 己管,别交给其他人。” 修竹给了一万两。 红鸾:“你们是打算用钱砸死我吗我光银票就快五万两了,我要这么多银票做什么” 说到这里,红鸾眯了眯眼睛,问修竹:“你们到底是给我添箱,还是显摆自己有钱” 修竹使劲捏她的脸:“死丫头” 红鸾说疼。 修竹就说,疼正好了,捏红了还省下了胭脂。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然后皇后裴晚照送的礼物就到了。她送的白玉佛手,可以做第一抬陪嫁。 修竹和红鸾“娘家”的操持之下,风风光光嫁了红鸾。 石永的同僚都知道他是新皇帝的亲信,对他很热情;又听说他娶了官家大小姐,更是不敢小瞧了他。 虽然后来有人说,这婢女其实是官员的义女,真正身份是成阳长公主的丫鬟。 薛湄在楚国的比较高,从上到下都知道她厉害,很敬重她,连带着她的丫鬟也水涨船高。 石永这边成亲了,红鸾就随着他去了驻地。 她离开之后,小皇后有点不适应。 裴晚照的性格活泼,跟红鸾非常投缘。 红鸾的人生不算特别丰富,但她到底走过南北两国,又帮薛湄管过事,在幽冥阁做过接头人。 这些经历,对于常年生活在深闺的裴晚照,是非常诱人的,她特别喜欢听红鸾给她讲外面的事。 外面的每一样,都好有趣。 现在红鸾走了,这宫里再也没人陪她疯闹了。 所有人规规矩矩,有人羡慕她出身好,有人嫉妒她地位高,也有人喜欢她脾气柔,每个人都对着她恭恭敬敬,这让她觉得乏味。 裴晚照去找了皇帝。 薛池正在御书房,和朝臣们商议襄城一带最近闹起来的一场小叛乱。 好像是五皇子背地里搞鬼,目的是借用成兰卿曾经用过的名目,给皇帝捣乱。 派人去平乱,是个难题。 “有事吗”太监禀告说,皇后娘娘到了,薛池直接问太监。 太监摇摇头:“奴婢不知。” “你请娘娘先回去,待朕空闲了,再去看她。”薛池说。 他这里有七八名外臣,不好让皇后进来。 太监道是。 结果这一件事商量了整夜,他草草睡了一个时辰。 第二天早起时候,又遇到吏部尚书和太傅起了争执,两个人都要皇帝给他们做主,否则就纷纷致仕。 薛池焦头烂额,早已把去看望皇后的事,忘到了脑后。 正文 第916章 番外:薛池和裴晚照(2) 好几天之后,薛池才猛然想起了裴晚照的事。 裴晚照来看过他,他当时承诺,说晚些时候去皇后宫里。 不成想,而后诸事缠身,他居然忘记得一干二净。 这会儿想了起来,失信于小孩子,薛池略感愧疚。 他按了按额头,问身边的大太监:“这个时节,有什么好吃的吗” “岭南今日送了不少红薯进宫,其中有红薯饼,做得香甜糯软。奴婢试吃了一个,齿颊留香。 御膳房要等陛下您先尝过了,再往内廷送。不如您就要了此物,送给皇后娘娘,她定然喜欢。”太监道。 薛池看了眼他。 大太监急忙低下头,不和他对视。就连大太监都看得出,薛池想要给皇后陪个不是。 看来,他失信于皇后的事,大太监一直看在眼里。 “让御膳房做了红薯饼,先送德太妃那里,在送朕这里来。”薛池说,“吩咐下去,以后御膳房的规矩要改:有了新鲜的好东西,先孝敬德太妃,再是朕和皇后。” 大太监倒是。 德太妃至今帮忙管理内廷事务,教导和陪伴裴晚照。 原本,薛池是打算给德太妃封太后的,只是太上皇还活着,德太妃不是他的妻子,哪怕薛池再想要抬高她,也不是很妥善。 朝臣们也反对。 若是太上皇驾崩了,将来薛池再封德妃为太后,此事就顺理成章。 从前太上皇在的时候,三十多年没有太后,一切都是以皇帝为先。 现在却不同了。 不管怎么说,皇宫里最尊贵的是德太妃,她等同于太后。 红薯饼很快做好了,御膳房送了过来。 薛池让大太监拎着,主仆二人去了皇后那里。 裴晚照正坐在窗前,对着一本书发呆。她今天是要练字的,小脸上心事重重。 听闻太监唱喏,说皇上驾到,裴晚照当即放下笔,疾奔了出来。 她的教养嬷嬷们急忙在身后劝阻:“娘娘,慢一些” 这样太不端庄了。 裴晚照一向很听话的,今天却甩开了嬷嬷的手,鞋子都顾不上穿,急急忙忙跑出来。 于是,薛池被她扑了个满怀。 她像只小狗,柔软轻盈,热情洋溢。薛池一路上还在脑补,想着她生气的样子,自己如何开导她。 不成想,迎接他的,是这样灿烂又热情的笑脸c如此坦诚的怀抱。 “皇帝哥哥”裴晚照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声音有点喘,但笑意浓郁,比蜜糖还要甜。 满屋子服侍的人都跪下了。 薛池顺势拦腰抱住了她,将她抱回了殿内,并对外面的人道:“都起来吧,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众人这才敢起身。 裴晚照依旧赖在薛池身上,把头埋在他的肩颈里。 “晚照” 裴晚照不动。 薛池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晚照,嬷嬷们都看着,回头要数落你了。” “我想你嘛。”裴晚照委屈嘟囔,“我好想好想你,吃饭都不香了。” 薛池唇角,忍不住有了个淡淡弧度。 小孩子真可爱,说话总是如此坦诚直白,丝毫不知害羞。 “是不是瘦了”薛池道,“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来,要趁热吃。先放手,可好” “真的” 薛池就让太监把食盒拿过来,打开了食盒,果然嗅到了一股子淡淡的清香。 裴晚照没有松手,只是抬头,把头往后旁边偏,好奇看了眼。 她瞧见了颜色鲜艳的红薯饼,看上去非常可口。 薛池又道:“一会儿凉了。凉了就不能吃,得趁热。” 裴晚照最终还是被美食打败了,从薛池怀里下来。 红薯饼的香甜软糯,又是从来没有尝过的新鲜滋味,裴晚照一下子就爱上了,一连吃了四个。 教养嬷嬷怕她积食了,又在旁边提醒:“娘娘” 薛池打断了她的话:“让她吃吧,回头朕带她去太妃那里坐坐,多走路就不怕积食。” 嬷嬷赶紧道是,退了下去。 裴晚照非常高兴,只不过四个之后她也吃不下去了,只好放下了筷子。 “真好吃,这是什么”裴晚照问。 薛池就跟她说,这是红薯。 关于红薯,薛池一 点一滴告诉她,甚至提到了出海的弥尘法师。 裴晚照从这个故事里,得到了最关键的点:“白姐姐去了岭南她怎么不来看我呢” 在裴晚照这里,薛湄始终都是那个“白潇潇姑娘”。 “她有她的安排,不过她人已经走了,不在岭南了。”薛池又道。 裴晚照感觉很可惜。 两个人闲聊了很久,薛池果然带着裴晚照去德太妃那里坐坐,又带着她去了趟御花园,让她消消食。 裴晚照在嬷嬷们的教导之下,平时也温柔可人,只是遇到了薛池,她就会露出她的小孩子脾气。 就连走路,她都不好好走,非要又蹦又跳的。 薛池没有让她注意仪态,反而很温柔看着她,教养嬷嬷们就不敢多嘴。 御花园里也有人在散步,而且是好些人,花红柳绿凑在一起。 薛池的妃子不少,都是德太妃给他张罗的;有些是他做太子时期,东宫里的美人。 听闻他的后宫,已经有了上百人,还排了等级。 不过薛池是一个也没见过,哪怕是逢年过节,他也不喜欢热闹,绝不会让她们到跟前凑趣。 这会儿瞧见那边,四五位年轻佳人,个个容貌绝俗c举止优雅,身边跟着她们服侍的宫人,就知道这是他的妃子,而不是他父皇留下的。 他觉得腻味。 “回去吧。”他对裴晚照道。 裴晚照还想多逛逛,而且她没有看到那些妃子们,就不同意。 她拉着薛池的袖子:“皇帝哥哥,再逛一会儿嘛,我还没有采到桂花。” 那边,妃子们却呼啦啦上前,要过来给皇帝行礼了。 真是避无可避。 众人到了跟前,全给薛池跪下了,口呼万岁。 薛池让她们起身。 裴晚照认识她们,一个个点了名字:“周婕妤c陈昭仪c宸妃c金美人,你们都在啊” 几个人再次给裴晚照行礼。 “都平身吧。”裴晚照道,“我跟皇帝哥哥散散步,你们且去吧。” 几个妃子第一次见到皇帝。 入宫一年多了,她们屡次听人说,皇帝是个残废;也有人说,皇帝冷漠刻板;还有人说,皇帝性情古怪,一不高兴就会杀人。 妃子们听了这些,一个个吓住了,倒也没人很积极去见皇帝。 反正大家都见不到。 不成想,今天居然偶遇了,而皇帝居然是这般俊朗逼人。妃子们心里都起了风暴,把持不住的,已经通红了脸。 正文 第917章 番外:薛池和裴晚照(3) 这件事,在内廷引发了一场海啸。 薛池的所有后妃都知道了,皇帝是个英俊逼人的男子。 他人至中年,依旧消瘦c修长,行走时没有任何颠簸。肩膀与后背一线紧绷流畅,姿态优雅。 他的五官又是极其出色的。这些后妃们,恐怕没见过比薛池更英俊的男子。 “怎么和传说的不一样” “我也想见见陛下。” “皇后娘娘好心机。她平时里是个小大人,极有主见。可她在皇帝跟前,像个娃娃,蹦蹦跳跳的。” 后妃们有点埋怨裴晚照了。 裴晚照是唯一能见到皇帝的人,也是唯一受皇帝待见的。 妃子们开始频繁往皇后宫里请安,好些人一整日都不走,怎么催促都假装听不到。 她们用这样的办法,倒是真的撞见了几回皇帝。 每个见过的,都说和传言无误,皇帝有天人之姿。 对此,薛池态度冷漠。 他发现谁对着他犯花痴,就让管教司上门去警告;警告不听,就要去管教司受训。 管教司是后宫最可怕的地方,进去了不脱一层皮是出不来的。好些宫女c内侍犯了错,进去之后就再也没了踪迹。 他这样强势,后妃们觉得寒心,同时也被震慑住了。 短暂的混乱过去了,薛池和裴晚照的生活,回归了平静。 裴晚照对自己身边的陪嫁丫鬟们说:“她们都喜欢皇帝哥哥,是不是” 丫鬟道是。 “将来,她们都要给皇帝哥哥侍寝,要替他生孩子,对不对”裴晚照又道。 丫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好管教嬷嬷听到了,心里咯噔了下。不管是德太妃还是裴家老夫人,都担心皇后会有这种独占的心里。 一个合格的皇后,要统筹整个后宫,安排好后妃们侍寝。 她决不能专宠,否则朝臣们要议论了;她要学会在宫里平衡与打压。谁受宠c谁生孩子,都应该她说了算。 不过,皇后暂时还小,一些手段没必要让她知道。她只需要明白,皇帝不是她一个人的就可以了。 这个观念,必须及早灌输给她。 “娘娘,她们是陛下的妾,也是您的家人。”管教嬷嬷说,“若是专宠后宫,朝臣们会怎么说,上次告诉您了,您忘记了吗” 裴晚照当然记得。 管教嬷嬷说,历史上很多的妖姬,其实也是好人家的女儿。 只不过皇帝喜欢她,独宠她,史官的手笔就要黑了她和她的家人,将他们描述得十恶不赦。 御史们也会弹劾。 丢脸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她的家族。千百年之后,还会有人对着史书,骂是妖妃狐狸精。 “我知道,我都知道。”裴晚照打断了管教嬷嬷的话,站起来,立在窗前,嗅着她新折来的桂花,“我只是,不高兴” “娘娘,不高兴也要忍着。这宫里,怎么容得下不高兴”管教嬷嬷说,“上次陛下没来,娘娘也不高兴,后来就做得很好。” 裴晚照第一次心生迟疑。 她还是点点头:“我依旧会做得很好。” 嬷嬷很欣慰。 接下来的日子,裴晚照时常去德太妃那边,替她抄抄经书,又听德太妃讲讲宫里的往事。 德太妃话音一转,提到了上次的骚乱,她问裴晚照:“给陛下安排的侍寝,还是被打了回来” 裴晚照:“这个不归我管,是我的乳娘管着。御书房那边,每次送过去的牌子,陛下都不看就退了回来。” “也该劝劝他。”德太妃说,“大局为重。他登基多时,若一直无子,其他人会盯着,朝臣们也会担心。” “可是,我还没有长大。”裴晚照有点急了,“太上皇说了,要等我及笄了才能圆房,给皇帝哥哥生孩子。” 德太妃笑起来。 她把裴晚照搂在怀里,低声告诉她:“傻孩子,你的儿子永远都是嫡子,不会妨碍什么的。 你看看陛下,她既非嫡子,也不是长子,照样继承皇位。若非要生下嫡长子,拖到什么时候去 先让其他人生。只要宫里有了皇子,朝臣们就安心了。这件事,你得劝着陛下。” 裴晚照咬了咬唇。 德太妃:“陛下跟我,到底不是亲母子,我也不敢深劝。想起来,也是日夜难安。” “您别伤心。”裴晚照立马道 ,“我去劝劝皇帝哥哥。” 这天,她打听到御书房没有外臣,就让小厨房做了点心,亲自送给薛池。 薛池不爱吃点心,放下了奏章,抽出时间和她闲聊,把她当个小孩子似的哄,然而态度很认真。 在裴晚照看来,皇帝哥哥从来不敷衍她。 “太妃说,要劝劝皇帝哥哥。”裴晚照想起那些话,心里酸酸的,像是积蓄了雨水的云层,眼瞧着就要下一场暴雨了。 “劝朕什么”薛池没听清。 裴晚照哇的一声哭了。 她穿着皇后的朝服,看上去像模像样,但到底是小孩子。哭起来就哭天抢地的,毫无美感,但很有感染力。 薛池听着她哭,心里就发慌。 他拉了她的手:“告诉朕,谁欺负了你” 裴晚照还是哭。 薛池哄了她半晌,还是哄不住,只得抱紧了她。 将她牢牢圈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父亲抱女儿似的。而裴晚照这个时候,反手又搂住了他的脖子,慢慢停止了哭泣。 她低低抽泣,身子时不时抽搐一下,很显然是哭狠了。 安静下来,她才把自己的心思和德太妃的话,都告诉了薛池。 薛池听了,在裴晚照耳边对她说:“朕没想过要她们给朕生孩子。你放心吧,这件事朕心里有数。” “那安排的侍寝,你怎么总是退回去”裴晚照又问,“是我安排得不好吗” “不是。”薛池的下巴搁在她头顶,“你做得很好,是朕。朕不喜欢陌生人。” “我不是陌生人。” “对,你不是,你是朕的皇后。”薛池笑道,“不要哭,今后不想做什么,都派人告诉朕。” 裴晚照点点头。 她后来在薛池怀里睡着了。 太监把此事告诉了德太妃。 德太妃听了,忍不住笑了笑:“晚照这孩子,心机是有的,但是用不上,她总是运气很好。 这次,她运气也不错。既然皇帝没这个想法,就算了。侍寝的盘子,送到皇帝那边去,让他身边的人接手。 他什么时候想要安排,就直接安排。不想安排就算了。咱们做恶人,委屈了皇后,也不值得。” 正文 第918章 番外:薛池和裴晚照(4) 在薛池心里,裴晚照是个小孩子。 这个小孩子本可以很快乐,是因为他,他需要一位太子妃c需要皇后,需要裴家,她才落到了宫里。 太上皇若不把这个祥瑞指给他,朝臣们对他做太子就会有异议。 薛池始终觉得,自家卑鄙无耻,利用了一个小孩子。 裴晚照在他怀里睡着的时候,他一动也不动,任由她睡了半个时辰。 裴晚照身边的人都看得出,皇帝对皇后是有十二分的耐性和宠爱。只不过,他看皇后的目光,太过于慈爱,像是长辈看晚辈。 “要是总这样,就有点糟糕了。”管教嬷嬷心想。 皇帝总把自己当长辈,对皇后也是很不利的。 接下来,没有了侍寝的事情烦恼,薛池和裴晚照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汹涌。内廷的女人们躁动的春心,是被薛池高压镇住的。越是这样,越有可能出大事。 毕竟,堵不如疏。 第一个站出来搞事的,是宸妃。 宸妃是那天在御花园见过皇帝的后妃之一。 后妃们都没见过皇帝,她们的封号都是德太妃封的。 德太妃的性格,冷淡疏离,她不会依照自己的喜好,或者谁的巴结去封等级,故而她只是参考了妃子们的娘家地位。 像望族出身的贵女,都是一品内命妇,而后往下。 美人之流,多半是出身小门小户,没什么背景。 宸妃是正一品内命妇,当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功劳,也不是因为她巴结德太妃,而是因为她娘家是楚国蜀姓望族之一的陆家。 修竹丈夫,是陆家旁枝。 陆家在楚国地位显赫,虽然没办法和袁氏c裴氏相比,却也是叫得上号的超级豪阀。像宸妃这样的贵女,胆子比一般人要大。 这也是为什么她要头一个搞事。 宸妃想要搞事,却绝不鲁莽。她心里有了主见之后,每天都要去给皇后请安。 皇后让她们每个月逢五再去请安,但人家天天来了,也不能次次都把人家阻拦在门外,总得见见。 宸妃主动献殷勤,表示她会唱曲。 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有一副好嗓子。她生得妩媚,比起裴晚照这瘦小的模样,宸妃可是玲珑有致。 她非要给皇后娘娘作伴,弹琴给皇后听,让裴晚照有些烦躁。 将她赶出去了一次,她居然又来了,裴晚照觉得不好做得太过分,就只能忍了下来。 几次下来,裴晚照也没看出她的用意,而皇帝也没有来,这段时间太忙了。 前不久爆发的叛乱还没有平息,军中又爆发出了丑闻,好像是士卒们的棉衣里面的用料都是草屑。 皇帝开的第一个恩科,也好像混进来了不应该存在的人,录取的一位进士,既然是女子,第一科就有了“作弊案”。 这两件事,让皇帝忙的连觉都没得睡。 修竹的丈夫也是这次的进士,他是甲榜第七名,已经放了礼部的官职。 他也是陆家的人,虽然宸妃不太认识他。 宸妃天天来给裴晚照作伴,裴晚照虽然心中对她很警惕,但慢慢的也就懒得拒绝她。毕竟皇帝哥哥,已经不怎么进后宫了。 一旦有什么事,皇帝肯定是让裴晚照去御书房。 就这么想着,宸妃在来了第十次之后,终于不来了。 裴晚照在床上打滚,笑了起来:“她终于累了吧” 嬷嬷们也说:“这位娘娘,还真是没什么长性。” “也许人家是得手了。”裴晚照说,她这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宸妃来她这里献殷勤,就透着一股子居心叵测的味道。 现在她不来了,怎么可能是放弃了很有可能是她成功了。 但是裴晚照关注了她这么久,还是不知道她到底要干啥,所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哪方面取得了成功。 裴晚照是个挺聪明的小姑娘,她不钻牛角尖。该她知道是她就知道,既然想不通那就算了,总之她不会把自己逼进死胡同。 就这样,裴晚照依旧过她的小日子,每天念书,还要做做女红,等待着她满十五岁的那天。 她心态平稳,身边的人也就跟着不慌,大家有条不紊的过着日子,谁也不会上蹦下跳。 不承想,这天却出了事儿。 傍晚的时候,御书房来了太监,悄悄的打听皇后娘娘有没有 用膳或者睡下,然后要让皇后宫里的管事默默去回话。 “主子吩咐了,不必惊动皇后娘娘。”太监的声音很轻。 皇后的乳娘,也就是皇后现在这宫里的大管事,急急忙忙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大太监笑着说:“一点小事,就是让你们去个人问两句话。陛下一直很疼皇后娘娘的,哪怕真有什么大事也是小事。” 这个“哪怕”,就把乳娘吓得半死。 宫里可没有小事,皇帝面前也没有小事。一个不慎,那是要掉脑袋的。 裴晚照当时刚刚吃完饭,她正打算和丫鬟下两盘棋,就早点睡了。 不成想,御书房来了人。 “请他进来,我有话要问。”裴晚照说。 大太监进了偏殿,裴晚照开门见山问:“宸妃她怎么了” 大太监立马说:“她冒犯了陛下,陛下这会儿正恼着。她把娘娘给搬出来了,娘娘没事,不必担心,只要派个人去说清楚即可。” 裴晚照:“” 满屋子服侍的人都很错愕。 裴晚照站起身,也不更衣了,只要乳娘拿件斗篷给她披上:“我这里的人可能说不清楚,我亲自去吧。” 管事的嬷嬷让人准备好了皇后出行的软轿。 走出门槛的时候,管事嬷嬷还问她:“娘娘怎么知道是宸妃闹事” “我不知道,我就是随口一问。但我要装作了然于胸,什么都清楚了,没有隐瞒的必要,那公公才会把秘密告诉我。”裴晚照说。 管事嬷嬷错愕的看了眼她。 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能如此娴熟的撒谎了吗 别说那些跟她不熟的管事太监,就是她身边的这些人,时常伺候着她,也没发现她那一个瞬间只是在乱猜。 她笃定的语气,就好像她知道宸妃要闹事。 管事嬷嬷心里想:“小姐长大了,以后不能把她当小孩子。虽然她还有一年多才满十五岁,但到底不是个普通孩子。” 她是当朝皇后。 一行人到了外书房,薛池坐在临窗的炕上,脸色铁青,显然是被气狠了。 宸妃被人压着,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正文 第919章 番外:薛池和裴晚照(5) 宸妃一瞧见裴晚照进来,当即大声的嚷冤枉:“皇后娘娘救命,妾冤枉。” 裴晚照在门口的时候愣了愣,原因无她,她被宸妃的这身穿着给惊到了。 在楚国的宫廷里,有一群很特殊的人存在,她们的衣着跟普通的宫婢不同。 普通的宫婢c内侍都是穿深蓝色的粗布衣裳,因为蓝布衣裳是最便宜的;有了等级的姑姑们,才可以换其他的颜色;而红色是大太监c大管事姑姑才可以穿的。 但是有这么一群人,她们的衣着是浅绿色的,衣料简朴,却很淡雅清新。 她们头上不装饰任何的金银珠宝,只用木制的发饰,把头发盘好。 她们是皇后娘娘的陪嫁。 能带自己陪嫁进宫的,在本朝是没有过先例。 但皇后娘娘做太子妃的时候,年纪小,皇家才特意开了这个先河,免得她娘家的人不放心,怕她在宫里受苦。 这些人的衣着打扮也并非裴家的,还是皇后娘娘自己的喜好。 德妃曾经告诉过她,她的这些下人,必须要区分于宫婢们的打扮,免得被认错。 裴晚照观察了很久,觉得浅绿色和蓝色站在一块儿,并不那么打眼。既区别于宫婢c内侍,又能在一定程度上融合进去,所以她就选了这个颜色。 而此刻的宸妃,居然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衣裳,头上戴着木簪,很显然就是皇后娘娘陪嫁下人的装备。 裴晚照见状,心里已经猜到了八成。 她是个小孩子,她还没有满十五岁,所以她可以天真可爱。 在这一瞬间,她的惊讶是那么的自然,自然到她自己都有点诧异:“宸妃,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穿着我陪嫁下人的衣服” 宸妃伏地痛哭:“娘娘,娘娘救命,陛下要送臣妾去管教司娘娘,是您让我好好服侍陛下的,臣妾只是会错了意,娘娘饶命。” 宸妃一见到皇帝,就丢了自己的心。 她盘算了很久,看到裴晚照身边丫鬟们的衣服与众不同,就起了利用之心。 她又想到:“陛下与皇后娘娘那般亲近,那皇后的人如果进陛下的御书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她这么想着,就派人去打听。一打听才知道,皇后娘娘的人,可以不经过通禀,直接给皇帝送东西。 宸妃欣喜若狂。 她进宫之初,她的母亲给了她一只镯子。镯子是空心的,里面分了四截,装了四种药,都是非常厉害的。 其中,就有专门对付男人的药。 用一点点,男人就会对她欲罢不能,这是防止她不能得宠,最后一搏的手段。反正,她无论如何都要靠拼搏得位皇子。 宸妃深陷其中,猜测皇帝可能还是处子之身。 若她奋力一搏,成为皇帝的第一个女人,皇帝怎么都会对她另眼相待的吧“ 于是,她天天去皇后那里。 一来,是观察皇后那些陪嫁丫鬟们的衣裳,发现就是普通的宫婢们穿的衣裳的样式,只是颜色不太一样。二来是为了偷那些下人们的令牌。 她做到了。 她身边的丫鬟悄无声息拿到了令牌,也观摩好了衣服,宸妃就动手了。 食物里下烈性药,她得看着皇帝吃完,不能轻易离开,所以她自己装扮成了皇后娘娘的宫婢,给皇帝送食物来了。 皇帝果然对皇后那边的人不设防。 皇后送来的点心,是甜羹汤。皇帝批阅奏章,心火旺盛,正感觉口渴,就想喝点甜羹汤。 然而喝了两口,他就觉得不对劲。 皇后那边的小厨房,皇帝吃过很多回。厨子做甜羹汤的时候,一定不会放百合,因为皇后不爱吃。 但这道甜羹里面居然会有百合,皇帝心下骇然,当即把那一口吐了出来。但是在他回神之前,他已经喝了两口。 就这两口,他也觉得浑身燥热,看眼前的女人觉得,她眉眼妩媚,漂亮的不像话。 这不是皇帝自己的感觉。 皇帝这一点还是清楚的,所以他立马知道这个宫婢不对劲。 一边派人将宫婢抓住,一边去请了太医院的人来,用针灸给他下了火。 他没有想过找皇后对质,只是想让皇后那边的人查一查,这个宫婢到底是谁。 居然是宸妃,是皇帝自己的女人。 皇后听完了前因后果,虽然皇帝没说那是什么药,她心里也很明白。 想到这里,裴晚照突然站起身,拔下了自 己头上的簪子,朝宸妃走了过去。 她扬手一挥簪子,用力的向宸妃的脸划去,溅起了一道血光。 宸妃以为皇后要打她一巴掌。 她正想逃避管教司的惩罚。 若是被皇后打一巴掌,那她可以博同情。也许皇帝就没有那么大的恨意了,她就可以免了去管教司。 基于这种心理,皇后的手挥下来时,宸妃没有躲开。 然而,一阵冰凉的刺痛感,让她浑身一颤。 下一瞬,剧痛袭来,宸妃身不由己的去抚摸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的血。 她尖叫了起来:“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裴晚照站在不远处,手里的簪子还在滴血。她稚嫩的脸庞,寂静无声,像个索命的小鬼。 宸妃的尖叫声更响亮了。 皇帝对眼前这一幕,也是愣了一愣。 继而他亲自走上前,夺过了裴晚照手里的簪子,轻轻拥抱了她,并且拍了拍她的后背:“不要怕,朕在这里” 裴晚照紧紧搂住了皇帝的脖子。 宸妃已经顾不上看这对狗男女秀恩爱了,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声音太过于惨烈,会冲撞到皇帝和皇后,御前侍卫一把将她打晕。 一天之后,宫里所有人都知道,宸妃利用皇后身边的陪嫁丫鬟的衣裳和对牌,想给皇帝下药承宠,结果被识破,送去了管教司。 别的就不知道了。 陆家的人想要把宸妃捞出来,但皇帝拒绝见,好像皇帝很生气的样子 只有德太妃知道,裴晚照当时就毁了宸妃的脸。 德太妃让皇帝到她宫里,两人说起了这件事:“这也太过于娇纵了,怎么能行凶呢她可是皇后。” 这要是传出去,御史们怎么也要给她盖一个皇后“失德”的帽子。 皇帝觉得,一个人受欺负了盛怒之下做出的任何事,都不需要负责。 裴晚照是个好姑娘,她一个人在这宫廷生活,若是个软柿子,那还不任由人拿捏吗 “朕觉得挺好。”皇帝说,“皇后怎么了皇后就是有生杀予夺的大权,这是朕给她的权力。” 德太妃:“” 正文 第920章 番外:薛池和裴晚照(6) 宸妃之事,外界一直看了个稀里糊涂,只知道她进了管教司。 管教司是平时里惩罚宫婢c内侍的地方,进入了等于半条命先交代了。唯有犯了大错的妃子,皇帝想要她死,才会送去管教司。 宸妃出生于陆氏,跟陆氏命运息息相关,这下子陆家坐不住了,不停求人,想要把宸妃从管教司捞出来。 皇帝不肯见陆家任何一人。 宸妃的这件事,德太妃感触很深。 “皇帝始终把晚照当个孩子,对她纵容有余c管教不足。将来,若有闲话传出去,这样的皇后是难以为天下人信服的,也会连累皇帝声望。” 德太妃才开口劝说几句,皇帝就堵了回来。 而德太妃的立场,不好对着皇后说教,这个时候就需要裴家的人。 她特意把裴家老夫人接到宫里,让她陪着裴晚照散散心,开导开导她。 裴老夫人年纪大了,现在出行都由裴家四小姐陪同着。 四小姐的婚姻,一再耽误,今年都二十七岁了尚未出阁。 梁国女子十七八岁是嫁人的正当年,二十岁也还好,二十三四稍晚了些;到了二十七八,就像是秋后的果子,哪怕还挂在树梢,也与季节不相配了。 裴家是怎么想的,德太妃不知道,只是看四小姐花容月貌,觉得她可惜了。 “太妃娘娘,您叫老身进宫,所谓何事”裴老夫人似乎也听说了宸妃的事,很担心跟晚照有关,有些耐不住性子,直接询问了。 德太妃先把裴四小姐打发了出去。 “喜儿,你陪四小姐去御花园走走。有新进的芍药花,这个时节还在开,很是罕见,带四小姐去看看。”德太妃说。 一位女官上前,恭敬道是:“四小姐,你这边请。” 裴四小姐笑了笑,又道:“民女还是去看看皇后娘娘吧,好些时候没见她了。” 她举止得体,从容优雅。 “去吧。”德太妃笑道。 裴四小姐也感受到了德太妃那边的紧张气氛,只是不知道到底闹腾什么。她和女官喜姑姑去了皇后那边。 刚走近皇后的宫门,裴四小姐差点撞到一人。 这人着一件玄色深衣,衣袖上简单朴素,看不出身份。他身材高大,气质出众,尤其是五官,英俊得有些逼人。 裴四小姐心中一跳,定定看着这人:“这是谁啊” 她好像没见过这等美男子。 京里权贵门第,能在内廷行走的没几个,这人身边还没有太监内侍跟随着,他总不至于是太监吧 太监能在宫里穿如此好的面料却又这样素净吗 男子看到了她,略微颔首。 一旁的喜姑姑一开始没看清楚,因为那人走得很快,直到此刻才看见,便赶紧行礼:“万岁。” 裴四小姐:“” 遣走了四小姐,德太妃就跟裴家老夫人说了实话。 裴老夫人听说皇后把宸妃的脸毁了,也是心头一跳。 裴晚照的性格,温柔天真,却不是那种宽和之辈。 谁得罪了她,她被要十倍还回来。 她在家就是这样,裴老夫人时常埋怨裴宰相,说是他宠出来的毛病。 裴家老夫人早已知道裴晚照这个毛病,想着把她放在身边多教养几年,一定要把她这个习惯改过来。没想到,事情变化的如此快。 一纸圣旨,年幼的裴晚照就进宫了,成了太子妃。 若是太子细心教导,这孩子估计也能当大任。 但太子太忙了,又赶上了各种事情,纠缠在一起,他连见太子妃的面都没有。 原以为皇帝身体好,太子登基,怎么也得是十年后的事,不承想皇帝居然内禅于太子。 薛池太子还没有做两年,就开始做皇帝;而他那位父皇跑到了岭南,就像是把不会水的他扔进了一条河里 河不深不浅,有淹死的可能。 太上皇却不管,反正他儿子多,这个死了下一个顶上。 薛池做太子的时候忙,做皇帝的时候也忙。总之,他对裴晚照,起不到教育的作用。 “你怎么能用那么恶毒的办法呢”老夫人急急忙忙到了皇后宫里,又让四小姐出去,她痛心疾首问裴晚照,“你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怎么像条毒蛇我一直教你,你是皇后,你光明正大的手段,也可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怎么能划她的脸” 祖母态度严肃,话问得又 特别急,把裴晚照吓住了。 裴晚照捧着脸,逃避祖母的逼问,呜呜哭了起来。 她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好,但是那个瞬间她真是气炸了。 盛怒之下,她想到宸妃居然要抢她的太子哥哥,还是用她的丫鬟身份,她就想毁了宸妃最珍贵的东西。 宸妃敢如此,不就是自恃美貌吗 她若是个丑八怪,她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抢皇帝哥哥吗 在裴晚照心里,皇帝一直都是她的;其他人不看好他的时候,她就已经圈定了他。 突然冲出一个人来跟她抢,不给点厉害怎么行 “你知道这件事传出去,是什么后果朝臣们会怎么说你,皇后无德这四个字,你能逃得掉吗” 裴晚照抬起头,惊恐的看着她祖母:“无德我只是对宸妃小惩大诫,怎么就无德了难道宸妃的行为,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皇后无德,那是要被废的。 裴晚照不想被废,她要跟她的皇帝哥哥过一生。 “你行这等残暴之事,难道有德吗惩罚她,自有宫规,哪一条宫规说可以划伤她的脸”裴老夫人见她还顶嘴,丝毫没有反省之意,更怒了。 “祖母” “在家的时候就教了你,凡事要冷静,不可太过于嚣张,也不能太过于霸道。你想想你对宸妃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太残忍”裴老夫人问她。 裴晚照无法判断自己是否残忍,她年纪小,有很多的观点尚未成型。 但祖母这么一番恐吓,的确是让她重新审视了自己。 “祖母,我会不会被废”裴晚照满眼惊恐。 裴老夫人吓唬完了她,也要安抚她,就叹了口气:“这件事,家里会替你处理好,你莫要担心。” 正文 第921章 番外:薛池和裴晚照(7) 陆家现在发了疯似的到处求人,想要保住宸妃。 裴家上门跟他们做一笔交易,他们应该愿意。 第三天,宸妃被送回了她自己宫里,闭门思过。 她浑身是伤,气息奄奄,在管教司是受了私刑的。 她被禁足在自己宫里,半年内不许见任何人,也不许踏出宫门一步,服侍的人也全部都撤退,只留一个人锁门,以及在门口送饭。 变化之快,令人咂舌。 陆家保住了宸妃,好歹没有让她留在管教司,救了宸妃一命。 宸妃的脸伤得很重,当时血流不止,用了三瓶白药才止住血;而后又耽误了治疗,现在又没办法保养,她被毁了容。 但是这件事她要保密,不许跟任何人提起,毁容等于救了她一命。 德太妃也跟裴晚照聊了聊此事。 和裴老夫人一样,德太妃也觉得裴晚照行,此事太过于残忍。 唯独皇帝丝毫不介意,甚至还夸她做得好。在皇帝眼里,该报复的时候就一定要报复,切不可做个受气包。 “你不觉得我残忍吗”裴晚照问皇帝。 皇帝就想起了薛湄。 当初薛家老三,买凶杀薛湄的时候,薛湄反杀他,手段干净利落。 “不,你当时并不残忍,你只是彻底断了这个女人的念头。这女人敢第一次,就敢来第二次,你替朕解决了后顾之忧。”皇帝说。 裴晚照这个时候听的出,皇帝是在安慰她,她心里暖融融的,又扑进了皇帝的怀里。 虽然皇帝不介意,但这件事还是造成了一些影响。 德妃和裴家的人忧心忡忡,觉得皇后在宫里会越长越歪,皇帝对她实在太过于纵容溺爱。 裴宰相想了一个办法:“不如让德太妃去岭南的行宫小住数日,皇后陪同。这样让皇后在岭南住一年,太上皇多多教导她。” 这个主意,非常不错。 首先,德妃早已想着去岭南,太上皇写信,也让她去小住,说岭南冬天很舒服。 但是德太妃要帮皇帝打理后宫,不敢放手,现在有机会她自然乐得走了。 其次,皇帝和裴家的人,也希望裴晚照去。 皇帝现在太忙了,他登基不久,所有的事都没有理出自己的头绪,实在没空陪皇后。 每次冷落了皇后,皇帝心里就会很内疚。 若皇后是个成年女子,也许皇帝不会有这种感觉总让一个小孩眼巴巴等着他,皇帝就会觉得很残忍。 最后,皇后本人也很开心。她虽然很爱皇帝哥哥,但她对岭南之地也是充满了向往。 红鸾跟她描述了很多,让她知道外面是和宫里c京城完全不一样,她想去看看。 所有人一拍即合。 就这样,德太妃把宫里的事交给了另一位太妃打理,并让皇帝的两位妃子一起帮衬;她自己在带着皇后娘娘,往岭南去了。 皇后娘娘走的时候,诸多不舍,饶是如此她还是走了。 薛池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这个时候就有点埋怨皇后 “不说好的不想去吗不想离开朕吗怎么说走就走了” 这宫里,怎么寂静无声。“ 皇帝虽然有很多的女人,但他的确很害怕陌生人看到他的腿。 所以,他若是在心理上没有完全接受这个人,他是不会去宠幸任何人的。 皇帝以为皇后去小住个十天半月。 不曾想,太上皇特别喜欢小皇后,就留她在岭南多住些时日,加上德太妃也很喜欢岭南之地的温暖湿润,不想回宫。 这一去,皇后就在岭南,住了一整年。 对于皇帝而言,是忙碌的一年。 却有个人非常痛苦。 裴家四小姐从来没见过庄王姜瑾。 京城那么大,而男女见面也不是特别难。说起来也奇怪,她从未见过;而后庄王做了太子,四小姐也觉得这个太子做不长久。 的确不长久,人家很快就做了皇帝。 从头到尾,裴家四小姐都觉得庄王运气极好,自己没什么本事,心里是瞧不起她的。 有次裴晚照的父母,也就是她的兄嫂开玩笑,说她实在不愿意远嫁,不如也进宫去,还可以给裴晚照作伴。 四小姐当即就发火了。 她觉得皇帝根本配不上她。 在她心里,皇帝应该是个形容猥琐的受气包,现在得意了小 人得志。她对残疾人有偏见,觉得他肯定身体和心灵都扭曲。直到她在皇后的宫外,见到了皇帝。 裴四小姐一瞬间惊呆了。 再看其他男子,谁人有皇帝这样的风姿与气度 她不敢置信。 回家之后,裴四小姐做了好几个梦,一次次梦到皇帝。 不知怎么的,她就染了病。 她的病一直不好,薛湄又不在京里,裴家很着急,请了彩鸢和卢文去看。 卢文看了,看不出裴四小姐是什么病,只感觉她思虑过重,可能是心里有什么不得志。 “要劝劝四小姐,若有什么不如意的,一定要看开些。否则,药石救不了她的命。”卢文说。 卢文的医术是很厉害的,他这些年也历练出来了。 裴家似乎听懂了,又感觉难以置信。 裴老夫人和裴宰相旁敲侧击,希望她能把心里话说出来。 这个时候,裴四小姐说了:“我可能是,犯了相思病。我这些日子,总是梦到圣上,一夜夜的不得安宁。” 裴老夫人:“” 裴宰相知道皇帝对内廷女人的态度,这个时候把女儿送进去,女儿得不到皇帝的宠幸,对她的病情没有任何好处。 还会给裴家招惹是非,说他们太过于功利。 将来有心人挑拨,说皇后娘娘刚走,他们转身就把四小姐送去,是对皇后娘娘的羞辱。 如此一来,裴家岂敢 “以前让你进宫,你不肯的。”裴宰相叹了口气,“这是你的命。” 裴家依旧用汤药养着裴四小姐,但四小姐自己却恹恹的。她好了之后,也时常闭门不出,郁郁不得志。 裴老夫人和裴宰相也张罗着她的婚事,给她选了好些人家,甚至还能给她寻到比她小十岁的丈夫。 男方很羡慕她,一点也不嫌弃她年纪,家境也是中上等。 裴老夫人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但是裴四小姐不同意。 “他不如皇帝。” 裴老夫人:“” 四小姐一生都要最好的丈夫。皇帝越是掌权稳固,她越是后悔,谁也不想嫁,成天活得很抑郁。 但是,裴家不可能送她进宫。 她又熬了几年,就病死了。这是后话。 正文 第922章 番外:薛池和裴晚照(8) 皇后岭南这一行,一走就是一年整。 薛池觉得宫里到处都是人,但处处都寂寞。 这里,不再是他的家了。 皇后走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天天板着脸,处事越发狠戾。 朝臣与皇帝之间的关系,有些时候像是拔河:你拉一点,我就放一点,彼此试探对方的底线。 当这个皇帝非常狠的时候,朝臣们就很乖了,毕竟谁都有一家老小,性命不是随便能丢的。 宸妃从管教司出来毁了容,这件事给内廷女眷们一个致命打击。 陆家千金出身的宸妃,一次试探,换来这样的结果,谁还敢做第二人她们唯有抱着幻想,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幻想皇帝突然招她们侍寝。 另外就是,往御花园散步的妃子们变多了,御花园每天都人满为患,有点像后世旅游景点。 妃子们出门,多少都要带了两个随身服侍的。 小小御花园,一下子容纳百余人,也是够呛的。 要说起来,都是可怜人。 只是从此之后,皇帝再也没去过御花园了。 一年之后,皇后和德太妃回到了京城。接到回城的消息,皇帝亲自去码头迎接,日理万机的他这会儿不忙了。 裴晚照这一年变化有点大。 她去年在宫里的时候,已经抽条了。只是个子窜得快,肉没跟上,胳膊腿都是又长又细,跟筷子似的。 那种发育期单薄的孩子相,她展露无遗,她好像比任何时候都像个孩子。 然而去岭南这一年,她长大了。 她像是一幅画,在宫里打好了框架,去岭南填充了细节,整个画面变得生动c美艳c绝俗。 她小时候就是极佳的容貌,长开了没有变残,然而更出众。 裴晚照走下船舷的时候,薛池觉得眼前晃了晃:她着一袭绯红色襜褕,高挑纤瘦;乌黑的发,雪白的脸,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她袅袅婀娜走下来:“皇帝哥哥。” 薛池含笑点头。 德太妃也下了船,笑着对薛池道:“我们还想再住些日子,只是快要到夏天了,岭南太热了,还是咱们京里凉快。” 薛池:“” 还打算住到夏天 出门了,不知道归家吗 薛池心中有点哀怨,将她们接回了皇宫。 皇后回来了,后宫佳丽们又有机会散德行了。明知皇帝不待见她们,还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往皇后宫里请安,想要借机蹭蹭皇帝。 皇帝哪里是那么好蹭的 只要皇帝在皇后这里,皇后的宫门就是不给进的,有侍卫把守,硬闯的都被打死。 “皇帝哥哥,其实我可想你了。但娘娘一直不想走,她也想太上皇,我又没办法催她。”没人的时候,裴晚照对薛池如此说。 她的活泼劲儿又回来了。 那种初见时候的陌生感,一扫而空。薛池轻轻叹了口气,感觉生活回到了原位,一切都还是他熟悉的样子。 他忍不住笑了笑。 “你笑什么”裴晚照问。 薛池:“朕不是笑话你,朕只是高兴。” 裴晚照听了,心中便更快乐了:“我也高兴。皇帝哥哥,今后我再也不走了。哪怕岭南再好玩,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薛池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天晚膳之后,裴晚照让薛池留下来,自己有个新的宝贝,想要给他看。 薛池自然只当她在岭南得到了什么宝石。 不成想,她反复屋子里服侍的人都退了下去时,她突然解下了襜褕。 襜褕里面,是一件白绫肚兜。 “晚照”薛池对她的动作很不解,急忙提醒她。 裴晚照仍在把肚兜解了下来。 她发育了。 她要给薛池看的,居然是她成熟的身体。 薛池走上前,替她穿好了衣裳,低声道:“别着凉了,现在还不是盛夏。” 裴晚照凑在他怀里,低声问他:“皇帝哥哥,你喜欢吗我已经是大姑娘了,德太妃说,我可以和你圆房了。” 她的年纪到了,她前几天已经及笄了;她的身体也成熟了,发育得很完美,岭南的水土把她滋润得丰腴充盈。 “晚照,大姑娘要懂得害羞,不能像你这样随便脱了衣裳给人看”薛池道。 裴晚照:“我干嘛随便给人 看我只给你看,你是我夫君嘛。” 薛池:“” 自从断腿之后,薛池几乎很少做这方面的梦。他有些时候也怀疑,自己可能不太行了,反正他是没想过给谁看自己的断腿。 然而这个晚上,他做了个梦,弄脏了衣裳。 他并非真的不知好歹。皇后及笄了,皇后又很主动,但薛池犹豫了很久,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从岭南回来之后,裴晚照屡次提到了圆房c孩子。她说的话题,明明很有诱惑,她的态度却始终澄澈c干净,但薛池每次都以事情太忙推脱了。 一来二去,皇后眼里那种明亮的光,黯淡了不少。 她偶然也会坐在窗前发呆。 岭南一行,让她长大了;她可以把自己当小孩,但她已经有了心思,她不再那么单纯的快乐了。 “我可以出宫吗”她问皇帝。 皇帝想也不想:“你可以去任何地方。” “那我偷偷去,免得御史们说闲话。”皇后说,“我想回家,看看我那个小院子。以前种下的牵藤花,今年不知道如何了。我进宫好久了。” 皇帝:“去吧,多住两天。” “嗯,我多住几天。”裴晚照说,“反正我住在哪里,对皇帝哥哥而言都一样。” 薛池:“” 然而,她回了趟娘家,下午就回来了,是她祖母亲自送她回来的。 内廷女眷,轻易是不能出宫的,这不合规矩。若是其他人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说她。 她这个皇后,做得就不能服众了。 “我不想做皇后了。”裴晚照突然说。 裴老夫人被她吓一跳:“什么” “我不想给皇帝哥哥做皇后了。”裴晚照道,“他对我很好,我想求他废了我,让我去外面生活。” 裴老夫人诧异看着她:“怎么突然说这话” “我是看透了,皇帝哥哥他已经不需要我了。或者说,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他从来都不需要我。”裴晚照说。 裴老夫人:“” 眼瞧着快要到端阳节了,薛池也发现了自己的皇后闷闷不乐,想要带着她出去散散心。 不成想,裴晚照却告诉他,自己想要离开皇宫。 “你废了我,皇帝哥哥。”裴晚照望着他,“我在宫里陪了你很多年。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再那么单纯的快乐。 我等着你,就希望你能来,不像以前,等一夜只是一夜,第二天照样快乐;我心里放着你,也希望你放着我。 时间久了,我就是怨妇。我性格顽劣,生在裴家不知人间疾苦,一旦脾气不好就需要发作。若是再伤人,恐怕要惹事。” 薛池:“” 正文 第923章 番外:薛池和裴晚照(完) 薛池的心,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窟窿,冷得他有些颤抖。 裴晚照是这宫里的太阳,能照的薛池心里亮堂堂的。 她也的确像个小太阳,永远在发光发热,温暖而明媚,没有半点阴霾。 她不在那一年,薛池觉得自己的人生,又像是回到了永宁侯府最初的那段时光。 明明每天都有事情要做,但是很灰暗,每天连吃饭都像是在应付自己。 现在,她说要走,要永远的离开这个地方。 薛池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在裴晚照这里,并不是一个皇帝,他只是一个大哥哥。 大哥哥不能对着她说“废后是一件大事,不是儿戏”这样公事公办的话,他说不出口。 “你想好了吗”他问裴晚照,“确定想要被废吗但是你知道,一旦被废,你也不能离开这皇宫。 若真的想要走,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假死,换个身份离开,从此可能不见天日,你愿意这样吗” 裴晚照很明显没有想那么远。 她问了一愣:“若是非要这样的话,那我也不愿意。皇帝哥哥,你能想办法吗” “朕也没有办法。”薛池说,“朝政不是谁一手遮天说了算的。朕答应了你,但是朝臣们不答应朕啊。” 裴晚照低下了头,显得垂头丧气的。 薛池轻轻摸了下她的脑袋。 “不要说这样的话了。”薛池又说,“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当初你也是自己愿意入宫的,是不是,大人说过的话不能反悔。” 裴晚照:“” 接下来的日子,薛池发现她很努力的让自己开朗起来。 她会跟着婢女们在宫里踢毽子c跳绳,偶然也要去御花园逛一逛,虽然每次都会被那些后妃们缠住。 她也要跟德太妃作伴。 德太妃见她不是很高兴,就会带着她去翠微寺上香,让她能休闲一两日。 日子就这样,过了一年,她又长大了一岁。 比起去年,她似乎更展开了,也更好看了。 那些妃子们见到她,目光里都带着几分忌妒;自己的宫婢和陪嫁丫鬟们,也夸她好看。 她的乳娘对此很得意:“娘娘乃是祥瑞,是庇佑天下的,是上苍之女,自然美貌无双了。” 这话被很多人听了去。 天长日久,大家似乎都忘记了,皇后娘娘这个祥瑞的身份。 那些跃跃欲试,想要借着皇后往上爬的后妃们,突然就想起了宸妃的下场。也许,宸妃那下场并不是偶然,而是她得罪了祥瑞,天要灭她。 乳娘是有意重提旧事,利用各种名目给皇后娘娘立威,免得宫里的那些后妃们,不把皇后娘娘当回事。 一转眼,又是裴晚照的生日,过完生日她就十七岁了,日子好快。 她在皇帝身边也五年多了。 她觉得皇帝比五年前老了些,因为看到了他鬓角有一缕白发。日子过得这么快,又好像过得特别慢。 生日这天,皇帝问她想要什么。 裴晚照:“我还是想要回家。我想要快乐一点的生活。我现在每天都怀着一股怨气,这并不快乐,也不像我。” 皇帝知道她在怨恨他。 皇帝又想起太上皇临走时候对他的警告,让他一年内,要把皇嗣弄出来,他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宫里就是你的家。”皇帝对裴晚照说。 这天夜里天气并不好,白天的时候出奇的闷热,是春天罕见的炙热,于是到了晚上就起了风,这会儿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这样一场春雨,也许会让江水长个半寸。 不知道会不会连绵的下下去,形成涝灾皇帝看了眼窗外,被闪电映照的透亮的庭院,树枝舒展,宛如鬼魅。 面前是美酒肴馔,两个人却是各有心思。 裴晚照端起了酒,一饮而尽。 薛池回神:“不要这样喝酒,你会喝醉。” 裴晚照:“我今天过生日,皇帝哥哥让我喝个痛快吧,我好久都没有痛快的喝酒了。一年到头难得有个特殊的日子,可以放纵一二。” 薛池:“” 他被裴晚照说的有些心酸。 裴晚照喝了很多的酒,酒品很好,喝醉之后趴在窗棂上看雨。手指一点一点描摹着窗棂的痕迹,有雨水侵了进来,浸湿了她的手。 她似乎想要弄干这点水,就把手指放在嘴里允吸了。 这 个动作突然让薛池觉得浑身燥热,就像他这一年多来好几回的梦境那样。 他突然从身后拥抱了她。 两个人都喝得有些醉,身上的肌肤,滚热又格外敏感。裴晚照猛地转过脸,寻找他的唇。 薛池像是退缩了一下,然而又觉得,自己明明是在渴望着。 于是,他没有再退让。 炕桌被踹到了地上,碗碟一阵哗啦乱响,陪嫁丫鬟只在门口看了一眼,就赶紧退了出来,关好了门,不准任何人打搅。 炕上的两人,贪婪的汲取着对方的气息。 裴晚照的衣衫被剥落时,薛池像是有一瞬间的清明。 他很为难,看了眼自己的衣裳。 裴晚照像是明白他的顾虑,站起身吹灭了灯。屋子里瞬间黯淡了下来,只有那闪电的白光划破窗棂,落在他们俩的脸上。 “皇帝哥哥。”她呢喃着他的名字,像火一样点燃着他。 薛池就再也顾不上其他的了。 一夜暴雨吹的庭院桃蕊纷纷坠落,满地残红。 那花瓣像是落在了裴晚照的身上,她肩头c后背开了一朵朵的桃花,浓艳之极。 翌日醒来时,外面已经升起了骄阳。她与皇帝两人滚在临窗的炕上,只胡乱拉过被子盖着。 皇帝还在睡。 昨晚食髓知味的他,像是打开了另一扇大门。他贪婪的索求着,折腾了两次。 若不是裴晚照初经人事,他也许会无休止的闹腾一夜。 那条腿露在了外面。假肢夜里取了下来,露出了断出的原本样子。 裴晚照看了一眼,只感觉惊奇,并没有惧怕或者反感。但她知道,皇帝不喜欢她看,她就收回了目光,还拉过被子替他盖住。 不成想,一只手把被子拉开,腿又露了出来。 “是不是很可怕”皇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裴晚照被吓一跳,回神时说:“我能摸一下吗” 薛池对这个要求有点为难。 但已经看了,摸一下又有什么关系他点点头。 裴晚照的手,软软的c凉凉的,轻轻的抚上去,像是能抹掉他那所有的疼痛与过往。 薛池的心有点软。 这个时候,裴晚照低下头,轻轻的在他伤口处吻了一下。 薛池浑身一个激灵,所有激情再次被点燃。 原来,她喜欢他伤口的样子,这样妩媚。 他紧紧搂住了她,两个人从此亲密无间。 丈夫该尽的义务,薛池丝毫不落下;而裴晚照做皇后,越发得心应手。哪怕她怀孕了,也能打理后宫。 德太妃就把宫里的事都交给了皇后。 又过了三年,裴晚照生下第二个儿子的时候,皇帝将满后宫的女人全部都遣回了原籍。她们全部都没有承宠,从哪来的再送回哪里。 御史们不满时,薛池就说:“朕有一条腿是废着的,本就能耐有限。年纪轻轻的女子,也是爹生娘养,何苦在这宫里浪费这一生” 朝臣们也许觉得他不可理喻,但百姓们对这个皇帝是交口称赞。 帝后恩爱,成就了一段佳话。 正文 第924章 番外:王鸿阁和薛汐(1) 齐国挑衅,对于楚国的朝臣与君主而言,只是一件小事,大炮开路,很快就把齐国打趴下了。 但是对于普通百姓,却是天大的事。 薛汐要用商道过江,去楚国学制药,不成想刚到江宁,就被困住了。 她一时无措,不知战事何时结束。 在客栈住了两日,突然来了一位管事的妈妈,衣着华贵,面容慈祥。 “小姐,老奴是镇军大将军府上的,夫人让老奴接您去家里住。夫人是今天才知道您被困在了江宁,要不然早来接您了。”管事的妇人很客气。 薛汐则是愣了愣。 她并不认识什么大将军府。 她不算完全无见识,知晓此地的镇军大将军,就是最高的官。 至于他夫人为何要请自己,薛汐一头雾水。 那妇人见她眉宇间立马起了警惕,当即笑着解释:“我家夫人,跟成阳郡主关系匪浅。以前我家少爷生病,闹得满城风雨,还是成阳郡主治好的。” 薛汐恍然大悟。 大姐姐曾经靠着她的医术,在梁国开拓了人脉。 有一门本事真厉害。 薛汐想着,越发坚定了她要学好本事的心。 “那就有劳了。”薛汐道。 旁人的善意,总要接受才好。人家是还大姐姐的人情,她也没资格替大姐姐拒绝。 况且现在要打仗了,还不知哪一日能过江,客栈到底不如人家里方便。这客栈人来人往的,昨晚还有人喝醉了走错门,使劲敲薛汐的。 而后是护送薛汐的人出来,把那醉鬼赶走。饶是如此,薛汐也一夜未睡,心情很糟糕。 现在能搬到大将军府去,自然最好了。 她和许夫人作伴,也能结识她,将来算作自己的人脉。 薛汐这么想着,收拾好了东西,随那管事妇人去了大将军府。 孙乔看到了她,也是很热情:“你是湄儿的堂妹,也就是我妹妹。就像在自家一样,想住多久住多久,千万别跟我客气。” 薛汐道谢。 她暂时住到了大将军府,等待过江的日子。 她是夫人的贵客,服侍她的人都格外用心。她住在客房,每天都没什么事,除了看看医书,就是弹琴。 她有一把琴,二嫂买来送给她的,她很喜欢。在这之前,她用的都是一把不太好使的琴,有两根琴弦是后来接的,已经不太准了。 她抚琴的时候,心里会想起一些人或者事,心情反而会好很多。 太傅王鸿阁到江宁的时候,正赶上了江南的梅雨时节,几乎每天都在下雨。 习惯了北方干燥晴朗的天气,王鸿阁觉得南边湿气入侵,身体沉重。 他这次南下,是奉了太后的命令。 皇帝除了学习,还需要习武。上次皇帝学习骑马,结果摔了下来,把自己的右臂摔得脱臼了,没三个月好不了。 这样,学习就耽误了。 太后很着急,说以后不准小皇帝骑马,但小皇帝不依。 “哪有男儿不骑马的”小皇帝说,“朕还要练武。” 关于练武,请谁做他的师父,太后还没个成算。 直到太皇太后说,江宁的许明晟大将军手下,有不少的能人。以前教戚家孩子学武的陈先生,后来也去了江宁。 京里的师父们,太皇太后看不上,她让人去江宁选人。 正好小皇帝最近不能写字读书了,王鸿阁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走一趟,替小皇帝选个习武c骑马的老师。 主要是他自己也想出京看看。 他听闻薛汐去了楚国,王鸿阁想到江宁看看这边的商道,将来自己去楚国找薛汐的时候,是否容易。 再加上,小皇帝一天的时间有限,学文学武肯定得配合默契,才不至于让小皇帝没时间休息。 在小皇帝的人生里,王鸿阁肯定是主位的。 所以,习武的师父,不仅仅要投小皇帝的脾气,还需要跟王鸿阁性格相投。故而,他亲自来了。 许将军热情迎接了他。 虽然小皇帝现在不亲政,王鸿阁这个太傅,也显得名不副实,但许将军为人圆滑,绝不会做得罪人的事,他给予了王鸿阁十二分的热情。 王鸿阁是来寻人的。 更通俗一点,他像是到江宁买个东西,买好了他就走,不是来对许将军的差事指手画脚的。 所以,聪明人客客气气款 待他,辅佐他“买好东西”,然后送他离开,皆大欢喜。 “一路奔波辛苦了。”许将军带着他的继子景宛,父子俩招待王鸿阁,“王太傅先休息几日。 我让宛儿去找二十名身手好的,回头王太傅一个个看。若是都不满意,我亲自去挑几个,总之绝不会耽误陛下的习武。” 景宛今年不过二十岁,已经摆脱了发育期的单薄,五官也长得协调了,好看了不少。 他跟着继父在军中多年,圆润世故,办事有手段。现如今是他继父的左膀右臂,父子俩很是投缘。 “王太傅,您放心把差事交给我。等您休息好了,我带您逛逛江宁。咱们这里也算繁华,您到处看看,不虚此行。”景宛说。 王鸿阁:“这几天都在下雨,太湿了,到处都是泥。” 景宛忙道:“您房间里准备了两个炉子,我让人送两个大的竹罩过去,您烘衣裳鞋子都方便。” “那多谢了。” 因为王鸿阁抱怨身上潮湿,许家父子没有挽留,吃完饭就送他去了客房。 客房里果然有两个炉子,放在靠窗的位置。他的小厮把他的干净衣裳拿出来,已经在烤得温暖干燥。 许府下人又抬了洗澡水来。 沐浴更衣,王鸿阁洗去了一身的尘埃,换上了温暖的衣裳,浑身的湿气一扫而空,他终于舒服了点。 因为宴席散得早,这会儿王鸿阁也不困,就坐在窗前看看书。 突然,他隐约听到了一阵琴声。 一两句的调子,居然弹的是改版喜迁莺。 他之所以很熟悉,因为曲子是他改的。薛汐修行的时候,他时常去那边的后山,弹给她听。 薛汐不肯见他,但他知道她听到了。 王鸿阁站起身,打算去找寻那琴声,琴声却停止了。 “我魔怔了吧。”王鸿阁叹了口气。 一到江宁,就忍不住想起了那条商道,想起了薛汐。 他决定,明天一定要去商道那边看看,现如今是个什么样子的光景,何时可以恢复通船c去楚国要办什么文书等。 正文 第925章 番外:王鸿阁和薛汐(2) 薛汐住在许家内院的客房,王鸿阁住在外院的客房,彼此正好只有两道墙相隔,位置上是很靠近的。 这天夜里,王鸿阁没怎么睡。 失眠的时候难熬,他很想看看书,或者抚琴。然而客居,既不好浪费人家的灯油,又不敢深夜琴声扰民,只得忍着。 他心思起伏,待有了睡意,已然是鸡鸣时分了。 一大清早,许明晟父子喊他起床,前往营地,去挑选军中好手。 王鸿阁起来的时候头重脚轻。 他口里发苦,呼吸也窒闷,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发烧。 江宁太过于潮湿,饶是他很快更衣,春寒也还是入侵,加上一夜择床难眠,他这会儿起不来了。 许明晟赶紧去请大夫。 薛汐人在内院,只听说外面来了位很了不得的贵客,好像是办大的差事,内宅自然不好打听。 然而贵客一来就病倒了。 孙乔也很担心,时常派丫鬟出来问。 客人烧了两天,大夫们的苦药灌下去,还是没用。 他自己絮絮叨叨:“难道药铺里没有安宫牛黄丸吗” 此药昂贵,江宁的药铺一旦进了此药,立马会被大户人家买去珍藏,免得谁得了急病,一时买不到。 故而,药铺里是很难见到现药的。 许家夫妻父子个个身体强壮,没有预备此药,一时竟答不上来。 王鸿阁自己也道该死:“鄙人身子骨硬朗,没想过会突然发烧,也忘记了备药。” 丫鬟把话传回了内院。 许明晟的意思是,让孙乔想想办法,看看相好的人家,谁家预备了这个药,先借一颗来救了太傅。 孙乔也慌了:“我哪里知道谁家预备了这个药这么贸然一家家去问,大家不觉得我晦气吗” 一旁薛汐听了个大概,开口道:“我身上有五颗退烧药,我二伯母给我的。要不,给贵客一颗吧,看看行不行。若是不行的话,再去借安宫牛黄丸。” 孙乔大喜。 薛汐的药,是薛湄给二房的。 各种急性病的日常药,薛湄给自己的亲人们都预备了些,比如说发烧c腹泻c呕吐c止血等,这些一不小心就可能丧命的,薛湄都给了。 二伯母担心薛汐远走他乡,水土不服,薛湄留下来的各种神药,她给薛汐带了一半。 薛汐也舍不得,但她天性善良,不忍见人受苦,又不忍孙乔着急为难。 她分出来一颗。 小小的白色药片,看上去很不起眼,孙乔和丫鬟们不知是何物;送到了外院,王鸿阁也没见过。 这些西药,都是挺罕见的。 小小一片服下去,王鸿阁头晕眼花的要睡觉。 半个时辰之后,他自己醒了,发现自己在出汗,前胸后背汗出如浆。 他这个时候就意识到了此药的厉害。 没有过抗药性的身体,一枚退烧药,效果简直惊人。 王鸿阁上午还烧得半死不活的,汤汤水水无济于事,这会儿已经退了烧。 大夫们让赶紧准备热水,让他再洗个澡,换下汗湿的衣裳和被褥。 洗澡之后,王鸿阁吃了几口清淡的米粥,再次睡了。黄昏时候醒过来,已然是神清气爽。 他要感谢送药的人。 孙乔和许明晟不知王鸿阁跟薛汐的恩怨纠葛,而薛汐又是个腼腆性格,不太愿意见人。孙乔问过了她,她则以为贵人可能是个中年或者老者。 让年纪比自己大很多的人过来谢恩,薛汐会感觉很无措,她急忙摇摇头:“千万别,要谢就谢将军和夫人,可别说我。” 孙乔很了解这种腼腆人的性格,不好强人所难,只得自己领了王鸿阁的谢恩。 这么一耽误,时间又过去了几日。 护送薛汐的人,都是薛湄身边的,已经疏通了水路,明日就可以送薛汐离开。 乍然一听,孙乔心里特别失落:“这么快就要走咱们刚刚处出感情,我真舍不得你。” 薛汐笑道:“此行是去学艺。待将来学成了,再回来。路过此地,一定来看望您。” “那就说妥了,别敷衍我。”孙乔笑道,“你和你姐姐一样,都好胜。就像我,我什么也不会,这样好好活着。” 薛汐很想说,你是公主的女儿,是孙家的掌上明珠,又得许将军从小的爱慕,生活与婚姻都幸福,谁能比得上 普通人,都是普通 的出身,只得靠自己拼搏了。 她笑了笑:“我们比较爱折腾。” 王鸿阁好了之后,许明晟父子带着他去军中选人。二十个人,也不是一下子就能筛选完的,他们早出晚归处理此事。 孙乔那边,已经替薛湄整理好了行囊。 原本要走的,不成想江面突然开炮了,声音震天响,所有人都吓住了。不过,薛湄的护卫们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大炮把齐国的船给炸了,江上现在是最安全的时候,要过江得赶紧。 “若是齐国非要赌一口气,再增派水军,咱们就不知何时能渡江了。”侍卫道。 孙乔:“” 她觉得薛湄身边的人虎得不行。 “这么大的动静,昨天江上巨浪,谁知道今天还会不会呢” “今天不会。”护卫说,“大炮的弹药,哪里是容易制的打完这一波,下一次还不知什么时候。” 孙乔:“” 在护卫面前,孙乔觉得自己好土包子,就没脸再阻拦薛汐了。 薛汐出发当天,码头c江堤上不少人。大家都是被昨天的巨响吸引,好奇过来围观。 “听闻是巨龙腾空。” “是水怪吧” 各种传说故事,已经在江边展开了。 薛汐上了船。 孙乔在岸上送她,没有跟着下来;护卫原本要走的,不过临时有点事耽误了下,让薛汐稍等。 这个时候,许明晟父子带着王鸿阁,也在江边。 昨天的动静,他们也好奇是什么,跟绝大多数的人一样,他们也来看个热闹。 瞧见了孙乔,许明晟父子走了过来,王鸿阁也见礼:“夫人也来看热闹” “不是,是一故交今天要南下,我来相送。”孙乔说,指了指江面上的船。 王鸿阁哦了声。 护卫很快回来了,原来是朋友让他捎带的土产,他忘记拿了。 他上了船,船就缓缓离开了码头。这个时候薛汐没有走出来再次打招呼,她很害怕离别。 坐在船舱里,她拿出了自己的琴,轻轻抚动琴弦,一曲喜迁莺袅袅而出,在江面上飘荡。 码头的人能听到琴声,却也不诧异,毕竟那艘船豪华巨大,船上带个抚琴唱曲的,太正常了。 王鸿阁却突然变了脸。 他冲下了江堤,跑到了水边,冲着那船大喊:“薛汐,薛汐” 船缓缓远去,琴声也渐渐飘散。 快要到了视线的尽头,琴声停了,有女子走出船舱。 王鸿阁一瞬间差点落泪。 他使劲挥手:“薛汐” 船上的人,只是定定看着,最终没有任何表示,钻回了船舱。船很快变成了江面上的小小黑点,什么也看不清了。 正文 第926章 番外:王鸿阁和薛汐(3) “这两个人真没什么缘分。”孙乔事后打听到了八卦,很是感叹。 他们俩在大将军府住了数日,期间王鸿阁高烧不退,还是薛汐的灵药救命。 饶是如此,就没人多嘴说一句,道破这两人身份,以至于到了江边,王鸿阁听到薛汐弹那首他送给她的曲子,才知道是她。 薛汐不知是害羞还是对王鸿阁无意,明明船走得不远,她却没有让船队折回来。 王鸿阁回来之后,很是失魂落魄。 “他这么大年纪,听闻至今无妻无妾。他祖父去世之后,家里无人能管束他,也就任由了他。 他性格本就孤傲,父亲和继母他都不放在眼里。从前听长辈几句,现如今他身为皇帝老师,长辈们也不敢在他跟前造次了。”许明晟说。 孙乔:“无妻无妾难道是为了汐儿吗” 许明晟想起孙乔出嫁多年,而自己实在提不起娶亲的兴致,莫名其妙一股子执念撑着,总感觉两个人情缘未了,所以不肯娶亲纳妾。 他原本有点看不上文臣,觉得王鸿阁也不过是嘴皮子功夫,直到这一刻,他才惊觉两个人脾气性格如此神似。 “肯定是了。”许明晟道,“薛三小姐这一去楚国,不知何时回来。” 孙乔:“学成就回来了。” 这天,许明晟去安慰了王鸿阁。 王鸿阁只是苦笑,心里说不出的失落。这几天,薛汐就在墙壁之内的院子里,若是知晓,彼此能说上好些话。 不过他心里也燃起了希望。 从前,她诸多避让,不肯见他。哪怕见面了,她也是表明自己对他无心,让他莫要纠缠。 那首曲子,王鸿阁时常弹给她听,说是他寄托相思之情的。不成想,她居然记熟了,也会弹起。 这个时候,王鸿阁就明白,她心里有他。 她也许还在恼早年他写诗骂她;也许是因为周家的事,自惭形秽,不想再迈开一步,打算此生故步自封。 这些都是外因,没有关系。 只要她心里有他,王鸿阁哪怕软磨硬泡,也要将她磨下来。 他这一生,最重要的是两件事:第一,把皇帝教出来,让他成为一代明君;第二,把薛汐磨下来,与他喜结连理。 “大将军不用安慰我,我心里有数。”王鸿阁摆明不太想谈薛汐的事,许明晟也不好强人所难。 王鸿阁办完了事,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太后,表明自己对薛汐的心意,希望太后可以成全他。 “汐儿”太后被他吓一跳,“哀家的表妹汐儿么” “是。” 太后不禁莞尔。 然后想起了一桩往事,太后调侃王鸿阁:“太傅,哀家如果没有记错,你以前可是骂过汐儿的。” 王鸿阁:“微臣已经知错了。十一年光阴,微臣心志不改,只想能赎罪。薛三小姐本就是该是微臣的良缘。” 奚宝辰被他说得有点动容了。 虽然她不是很能理解。 奚宝辰一辈子不曾爱慕过谁,也没有被谁爱慕过。她和萧明铮,相互利用,彼此扶持,到了最后他还先死了。 所以,王鸿阁十一年不成亲,只等着汐儿,应该是很用心的了吧 “既然你求了哀家,等汐儿学成归来,哀家会为你指婚。”奚宝辰道。 王鸿阁连忙道谢。 他又问奚宝辰,能否把给薛汐递信的渠道给他,他也想给薛汐写信。 太后可能是可以给楚国通信的,不是为了别的,大将军王妃之前一直在楚国。 “既如此,哀家给你一个人,他是专门往楚国送信的。以后你有了书信,也交给他。”奚宝辰道。 王鸿阁道谢。 他赶紧给薛汐写了一封长信,说自己很感激她的药,又说希望她在异国他乡照顾好自己;若是遇到了困难,适当可以放弃,早点回到家里来。 王鸿阁的信递了出去,已经做好了没有回信的准备。 这些年,薛汐是不怎么搭理他的。 不成想,三个月后他收到了一封回信,是薛汐的笔迹。 王鸿阁的信,洋洋洒洒写了六张纸,而薛汐的信,只有很单薄的一张纸。 一张纸也没有写满,只有娟秀的几个字:“已拜入名师门下,借住修竹家。望告知二伯母,我一切甚好。恩师有言,两年若不能出师,便是废材,要逐出师门。” 简单的话,透露了太多的信息。 她有人照顾。 她两年之后肯定会回来。 王鸿阁欣喜若狂,又去了趟二房那边。二夫人看到他,有点头疼。听闻汐儿给他写信了,二夫人错愕。 看完了信,二夫人也亲自给薛汐写了一封,派人送过去。 而后她把这件事告诉二房众人。 烈女也怕缠郞。王鸿阁这些年的坚韧不屈,终于把薛汐给磨了下来。 薛汐也许早已动了心,只是死鸭子嘴硬。要不然,她如何把王鸿阁送给她的琴谱,练得那么熟 而后她发现,自己的琴声被听到了,再嘴硬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索性自己承认了。 “王鸿阁现在了不得了,他乃是太傅,前途无量。”二少爷薛清说,“等皇帝亲政了,王鸿阁不是宰相大臣,也是清贵名流,总之很显赫。” “咱们是太后的娘家人,汐儿是太后的表妹,咱们又不是配不上他。”四少爷薛淮则道。 和早几年相比,他们这些皇亲国戚的地位更显露出来,太后越发提携自己娘家人了。 薛淮和薛清的官位都升了,两个人都有了官位。 薛汐自然也今非昔比了。 而后,王鸿阁一直和薛汐通信。不过,薛汐回信没什么规律,她也不是每封都回。有些时候,她的回信被人半路弄丢。 时间转眼过了两年。 王鸿阁最后一次收到她的回信,是这一年的冬月。 而后整整半年,她都杳无音信。王鸿阁想知道她何时回来,自己可以去码头接她,薛汐那边还是没什么反应。 王鸿阁在梁国再次遇到薛汐的时候,是在城郊的一处小镇子上。 而薛汐,那时候回到梁国已经两个多月了。 她在城郊开了个小小药庐,靠近药农的农田,距离她曾经修行的尼姑庵也不远。 正文 第927章 番外:王鸿阁和薛汐(4) 药庐在小镇的最外面,两间小小门面,有个十二三岁的农家丫头个十三四岁的农家小子,两个人穿着统一的粗布蓝衣赏,坐在门口裁药。 另有一女子,背影纤柔,正在帮一位受伤的农妇处理伤口。 “这是普通的凉白开,平时里受了外伤,一定要用这种凉白开水洗干净伤口,不能留下泥巴等杂物。”她认真对农妇说。 农妇的伤口不是新鲜的,而是好几日了,现如今都化脓,肿胀得老高。 她学了彩鸢教她的“外科急救”,用凉白开水反反复复冲刷那溃烂伤口;在旁边放了一盆用盐和糖兑过的水,然后用它来清洗小刀。 锋利小刀,把溃烂处的肉一点点刮了下来。 幸好伤口不大,溃烂处不过李子大小,处理得很容易。 若是再烂下去,恐怕这条腿都不能要了。 王鸿阁陪同小皇帝外出踏青,师徒二人做普通装扮,只带了四名顶尖高手。 路过这里,王鸿阁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药庐,上面写着:“薛氏药庐”。 他心里突了下,急急忙忙停了马,立在官道的另一边,果然看到了她的背影。 待她忙完站起身,准备洗手的时候,一眼看到了他,她略微顿了下。 她吩咐两个徒儿善后,自己擦了擦手,往官道这边走来。 她墩身行礼。 王鸿阁连忙还礼。 细细打量她,她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眼尾处有几分上扬。这是一个人自信的表现,这让她看上去添了些妩媚。 “这是我的学生。”他对薛汐道。 薛汐含笑点头:“荒郊野外的,诸多不便,我就不行礼了,您勿怪。” 万一被有心人看到,招惹是非,就太麻烦了,毕竟皇帝身边才带了这么几个人。 修朝在王鸿阁的教导之下,是个上进c知礼的好孩子,对母亲很感激,对朝事很敬畏,并不怎么叛逆。 他的心态很平和,故而待人接物也就很有礼貌。 他知道薛汐是他的姨母之一,只是她从来没进宫过,自己头一回见她。但是,母亲和曾祖母提过她,说老师很爱慕她。 “姨母客气了,应该是外甥给您见礼。”修朝道,“出了宫廷,就没有天子与庶民之分,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外甥。” 薛汐腼腆微笑。 王鸿阁又道:“修朝,我跟你姨母说几句话,你去药庐喝杯茶等我。” 修朝道好。 小药童给他们上茶,和修朝聊天,问他身上佩带的小刀是真的还是假的,上面点缀的红宝石又是真的还是假的。 修朝似乎很享受被人追问,一一解释给两个小药童听。 薛汐和王鸿阁立在树下,树荫撒了他们俩满身。微垂的树枝在头顶轻轻摇曳着,一缕缕清风里,是仲春的暖融。 “怎么回来了不告诉我一声”王鸿阁问。 薛汐:“平时送信的那人,好些时候没去了。我准备动身回来的前两个月,都没见到他,所以没办法递信。” 王鸿阁眯了眯眼睛,怀疑她又退缩了,追问:“回来了怎么不找我” “这间药庐是陈家大哥的,他要南下了。他走得急,我回来第二天就接手了这药庐,忙到现在,里面还是乱糟糟的。 不仅仅要打理这个药庐,还要照看陈家的两个孩子,所以顾不上去拜访谁。”薛汐又解释。 王鸿阁觉得这些都是借口。 她可能,是不想主动找他了。 “你去了这两年,学得如何”他问薛汐。 “我学的是制药,这药庐要只卖些成品药,不太会看病。一些简单的急救知识,是彩鸢姑娘教给我的,她是神医阁的管事。”薛汐道。 王鸿阁哦了声。 薛汐又说:“她嫁给了卢家的九少爷,去年春上成了亲。不过,现在卢家少爷在楚国的时候多,神医阁被他们打理得井井有条。” 王鸿阁喜欢听她说话。 而她似乎有点紧张,随便找个话题,就说起了没完,这让王鸿阁感觉很有趣。 他端详着她。 薛汐回神,又问他怎么了。 “你不会在去楚国吗”王鸿阁问她。 薛汐:“难说。大哥做了皇帝,我还可以进宫去玩,楚国其实挺有趣的。” “你表姐是太后,在梁国你同样可以去宫里,不是一样有趣吗”王鸿阁立马道。 薛汐点点头 :“这倒也是。” 见她态度还好,没有顶撞c没有阴阳怪气的,王鸿阁心里松快了很多。 王鸿阁又问她,什么时候进城,他想带着她去逛逛街市。 “等我忙好吧。”她道。 说罢,她还对王鸿阁一笑。 这让王鸿阁心里生出了无限的温暖,也彻底相信她真的只是忙,没顾上联络,不是特意躲着他。 这天,薛汐注定很忙。 王鸿阁跟她聊了足足一个时辰,直到她自己腿站得有点发僵了,王鸿阁才意识到他的不体贴。 快要关城门了,小镇距离京城有十几里地,王鸿阁得赶紧带着小皇帝回去,只得匆匆忙忙告辞。 翌日,他没空来找薛汐,只是让小书童给薛汐送了些宫里的点心。 薛汐主要做的,就是买了草药自己炮制,然后放在店铺里卖,也会帮路过的人看看小毛病,或者做些急救。 她不已赚钱为主,而是要帮衬这附近的药农,她甚至还带回来了三七。 她没想过去城里开药铺。 第二天,她妹妹薛沁特意来看望她了。 薛沁满身华贵。衣裳的料子是最时新的,头上带着红宝石的首饰,手腕上的卷草纹镯子也镶嵌了红宝石。 她一看到薛汐,就说她:“哎呀,你现在都不讲究了,穿得这么寒酸” 薛汐的确有点寒酸。她做事的时候,穿着粗布衣裙,素净没有任何颜色;一头青丝挽成发髻,用一根玉簪固定住。 除此之外,她再无点缀。 可薛沁看她,觉得她肌肤白皙红润,紧致光洁;再看她的眼睛,黑白分明,仍有少女感,比薛沁看上去年轻好些,而且很有气质。 薛沁很嫉妒。 当谈论起各自的境况,薛沁有心吹嘘几句。然而在薛汐面前,她一向不屑于伪装,说了几句话,她就开始哭了。 薛沁的婚姻,一点也不幸福。 正文 第928章 番外:王鸿阁和薛汐(5) 薛沁对着薛汐,痛哭流涕。 她问薛汐:“我是怎么沦落到这一步的我以前明明过得很好,可以预想前途一片光明的。” 薛汐:“” 从前的薛沁,除了有些贪恋,爱吃独食,什么东西都要霸占了之外,缺点并不是很多。 薛沁的母亲有钱,哥哥英俊,父亲虽然不靠谱但是翻不出母亲的五指山,家里背靠侯府,人人艳羡。 她才八岁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家暗示着和她结亲,都是高门大户。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好像是从大姐姐强势开始。 当大姐姐薛湄不再甘心做二姐姐薛玉潭的踏脚石,不甘心成为全府嘲弄的对象,家里的风气都变了。 薛沁的胞兄死了,她母亲一下子像是失去了主心骨;父亲越发胡闹了,还借口是为了生儿子。 而后,薛家屡次被皇帝打压,人人敬而远之,大姐姐薛湄却搬离了侯府,任由侯府堕落到底。 薛沁不知该怪谁,反正她今天的糟糕处境,大姐姐并不无辜。 “我最恨的就是我娘,她居然带着妹妹跑了,完全不顾我。”薛沁每次都要提起这件事。 她把自己的生活艰难的责任,推给所有人,就她自己最单纯可怜。 薛汐只是淡淡听着。 和薛沁比起来,薛汐的日子难道不是一团糟吗 甚至,薛汐更惨。若没有大姐姐帮衬,薛汐现在还不知是什么光景。也许,她正在不远处的尼姑庵挑水洗衣。 没有人会管她,薛沁也不可能来看她。 “我也想和离算了。”薛沁对薛汐说。 薛沁嫁的是一商户,对方家里有钱,为了巴结二房而娶了薛沁。 不成想,薛沁才进门,就和她婆婆作对。她对婆婆毫无恭敬之意。也不知道是谁交给她的,让她拿捏住婆婆,免得婆婆欺负她。 她果然照做了。 她和婆婆公然吵架,她丈夫气得半死。而后,她婆婆被她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昏死了过去。 她婆家没有不怪她的。 她丈夫性子稍软,又畏惧薛沁的表姐皇后娘娘和她的二伯家,不敢提出和离,更不敢提出休妻了。 薛沁还有更惨的:她过门多年无孕。 为此,她丈夫找了通房丫鬟,丫鬟们都怀了身孕,她还为此打死了一个也丫鬟。 她现在哭诉,说丈夫对她不体贴,薛汐不知该说什么。 薛汐反正是不敢这么闹腾的。 “你若真的想和离,就告诉二伯母,二伯母会帮你的。”薛汐说,“我想,妹婿也许会同意。” 妹婿不止是会同意,估计会欣喜若狂。 薛沁闹得婆家家宅不宁,他们家对她是既恨又怕。 “我才不会和离,多丢脸啊,难道要跟你一样吗”薛沁抹了抹眼泪,说话丝毫不考虑薛汐的心情。 薛汐静静听着,没有反驳。 对这个妹妹,不反驳是最好的,否则就要招来她无休无止的抱怨。 薛沁还倒苦水,小药童来敲门:“师父,有客人了。” 薛汐只得送客:“沁儿,你先回去吧。等我忙好了再去看你。你想开一点,别总是难过。” 说罢,她自己走出了小厢房。 薛沁从后院走了,她的马车停在那边。 前面的厅堂里,薛汐再次看到了周棠她的前夫。 周棠当初相亲,一眼看中她,迫不及待定下了她,是觉得她软弱好欺负,又没有娘家依靠。 可当她真正进门了,周棠除了不能爱她,并没有做过欺负她的事。 薛汐安安静静的,让人感觉她娴雅温柔,欺负她会有罪恶感。 做“夫妻”那些年,周棠其实一直很照顾薛汐,面面俱到;周家所有人都很疼爱薛汐,当婆婆和妯娌以为她生不出孩子的时候,也都是个个为她打算,让她过继,而不是让她安排通房生。 薛汐心里,哪怕后来和离去尼姑庵,周家对她而言,仍是很温暖的存在。想起周棠,也觉得心头熨帖。 周家很好,是她和周棠没有缘分。她没有错,周棠也没有错,只是造化弄人罢了,这是薛汐一直以来的想法。 “我c是不是唐突了”周棠有点尴尬,“我一直想来看看你的。” 其实薛汐去尼姑庵静修的时候,周棠派人给尼姑庵送了五千两银子,想让老尼姑照顾薛汐。 只是老尼姑看人下菜碟,知道周家权势有限,手伸不到尼姑庵。薛汐在里面怎样,周家管不着。 老尼姑钱财照拿,却丝毫不关照薛汐。 直到大将军王出面,老尼姑才不敢不从。她要是对大将军王也阳奉阴违,大将军王能剁了她的脑袋。 周棠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送进去的银子打了水漂。薛汐在大将军王关照她之前,吃了一年的苦头。 他很内疚。 “我没有旁的意思。”周棠又道。 “我知道。”薛汐笑了笑,“我没有误会,看到你,很高兴。” 周棠憨憨笑了笑,笑容不由发苦。 他表弟已经被赶回去了,此生只要父母还活着,想要再见表弟估计很难。 周棠这些年过得也不算如意。 当然,这是他的报应,他从来不敢抱怨。只是听说表弟回去之后,重新结交了“好友”,这让他想起来就痛彻心扉。 “后院坐一会吧,我今天没事。”薛汐道。 今天都用来待客了。 周棠说好。 他们俩没有进屋子,就在后院的井台上坐下了。 提及往事,周棠诸多抱歉,薛汐说都过去了。 “你以前种的那株桂花树,已经长得比墙高了。”周棠说,“你那时候天天念叨,说什么时候才能比墙高现在知道了,得七八年。” “七八年了。”薛汐想等的不是她的桂花树,而是王鸿阁。 那个人,等了她这么久吗 当初的阴差阳错,至于让他深陷多时吗 薛汐想等这里,心头闪过一分温暖。 “你缺钱吗”周棠又问她,“我有六千两私房钱,这个是家里田地上分给我们兄弟的,你拿去用。” 说罢,他就从怀里掏出一个个小匣子。 薛汐急忙阻拦。 周棠真心希望能弥补点什么,便抓住了她的手,想要把钱塞给她。 就在他们俩拉拉扯扯的时候,小药童又进来,说来了贵客,还直接把贵客领到了后院。 是王鸿阁来了。 正文 第929章 番外:王鸿阁和薛汐(6) 王鸿阁性格强势。 他从小成名,一直被人捧着长大,现如今也是这么一副混不吝的脾气。 看到周棠,他顿时沉了脸,走上前逼问周棠:“你来做什么” 周棠的性格,则是谦让温柔。突然被这么一逼问,他有点懵,下意识道:“我过来看看汐儿。” 说罢,他才意识到,自己没啥义务非要回答王鸿阁。 他是谁啊。 “汐儿,这位是”周棠询问,主要是带着打探之意。 这位若不是汐儿接下来要嫁的人,就没资格这么蹬鼻子上脸。 薛汐:“” “我是王鸿阁,你不认得我吗”王鸿阁往前一步,直接站到了薛汐和周棠中间,逼得他们俩各自后退,拉开了距离。 太傅王鸿阁,的确没多少人不认识。 王鸿阁不等周棠答话,又道:“我是谁不要紧,你又是谁,你有什么资格登门” 周棠被王鸿阁逼问得极其狼狈。 薛汐并非不知好歹。她知道在外人眼里,周棠十恶不赦,周棠是那个伤害她极深的人。但在周家的生活,是薛汐自己过的。 她要求很少,以至于她从来都没有恨过周棠,她反而很感激在周家那段时间,让她可以从永宁侯府出来,从主母的手下逃出来。 现在周棠被如此逼问,薛汐恼了。 她用力一推王鸿阁:“你又有什么资格登门,有什么资格质问王太傅,你莫要欺人太甚。” 王鸿阁定定看着她:“汐儿” “不要这么叫我”薛汐立马道,“我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周棠他再不好,他也没有把我骂得满城唾弃的地步。” 王鸿阁:“” “若我们后来没有在酒楼相遇,你可有想过我的处境你见都没有见过我,就对我生出如此巨大的恶意,现如今又凭什么在这里充好人”薛汐问。 王鸿阁被问得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婷儿,送客。”薛汐喊了药童,让药童把王鸿阁送出去,她自己则推开了后院厢房的门,请周棠进去坐坐。 王鸿阁无意吵闹,把彼此关系弄得更僵。他今日这番话,的确是不太适合,有点操之过急了。 他只是一想到自己苦熬多年,快要成功了,周棠却跑过来插一脚,心里就又惊又怕,这才下意识如此强势。 退出了药庐,王鸿阁再想到周棠并不喜欢女人,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被赶出来也是自找,他有点懊丧。 回去的路上,他问自己贴身的护卫:“我行事,是不是太过于霸道了些” 王太傅的确是这样。 小皇帝可能从小缺这么个人练他,所以他很崇拜王太傅,也愿意被太傅管着。 但是其他人会抱怨,会说太傅强势过头了,一切要以他为首,他的话比皇帝的更像是圣旨。 要不是太傅淡薄名利,没有官瘾,众人都要怀疑他要谋朝篡位了。 “太傅,旁的不说,女人可是吃软不吃硬。”侍卫很机敏,说话也很委婉,“您方才的确是有些言语失当。” 王鸿阁就叹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他都在反思,决定明天要把自己反思的内容告诉薛汐,请求她原谅。 在厢房里的薛汐,给周棠倒了一杯水。 周棠端详她,问道:“王太傅他他是等你多年了吗” “是啊。”薛汐叹了口气,“他这个人太固执了,也许他等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的求而不得。” 周棠立马说:“不要这么想,没有谁会因为固执而坚守这么久,他是为了你。” 薛汐莞尔:“他那样对你,还替他说话” “我希望你能再有个前途。”周棠说,“但凡我能有半分爱女子的本事,我也舍不得你吃苦。” 薛汐突然鼻头一酸。 她端茶饮了口,深吸一口气道:“过去的事,不要再提。我知道你这些年都想要照顾我” 两人便相顾无言。 周棠离开,薛汐回顾今天,心里特别灰败。 她南下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打算。若是王鸿阁不改其志,等她回来,她会嫁给他。 从前的那些忸怩c躲避,她都改了。 谁能想到,周棠的到来,让她的努力都化为泡影。她又不能让周棠别来,毕竟他也只是关心她。 王鸿阁那个人,气性极大,现在又是御前红人。他今天受了委屈,明日还肯来吗 薛汐突然就没了信心。 不成想,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王鸿阁结束了宫里的教学,再次骑马而来。 他这次来,发现薛汐更衣梳妆,特意打扮过了,还在唇上涂抹了点胭脂,像是为了迎接他而隆重装扮。 王鸿阁看到这里,并没有其他的怀疑,心里一时暖得不可思议。 他上前看了她的妆容,清淡又不失精致,点点头:“你今天很美。” 薛汐微微笑了笑。 “每次你来,我都是胡乱穿着。”薛汐道,“要不然,你以为我故意赶你。” 王鸿阁的话,几乎脱口而出:“我能请媒人去你家吗去你二伯那边,如何” 他一刻也不想等了。 薛汐:“” 她只是感觉似乎太快了点。 她下定决心要接受,然而想到了婚姻,她又本能恐惧。 她脸色不是很好,王鸿阁便说:“是不是太急了点” “我这里”薛汐努力找个听上去靠谱的说辞,“我这里乱糟糟的。要不等些时候吧,等我把这里理清楚了。” “好,我不怕多等几个月。”王鸿阁道。 薛汐点点头。 王鸿阁伸手,想要拉一下她的手,薛汐却下意识拒绝了。 这天晚上,薛汐给周棠写了一封信。她很感激周棠对她的照顾,只是过去的生活要彻底告别,还是不要见面为好。 “人言可畏,我已经出了泥潭,不想再沾染一身泥水。”她如此说。 周棠就明白了。 他去见薛汐,的确很欠考虑。想到是他对不起薛汐在先,断乎不该给她添麻烦。 周棠看着庭院的那株桂花树,突然明白,其实他最幸福的,是和薛汐成亲的那段日子。他们过得稳定又温馨。彼此可以作伴,也能相互依靠。 只是,婚姻除了作伴,还需要其他的,偏偏周棠不争气,给不了她。 他一直留着这棵桂花树,是不是幻想将来她还会回来 也许她到了三十来岁,从尼姑庵出来,无处可去的时候,再次回到这个院子里,和他作伴 他此生不能有子嗣,但有个他喜欢的人陪着他,也是很好的。 “来人,把这棵树砍了。”周棠突然吩咐道。 他的幻想,应该结束了。 这是他想要的,而不是薛汐想要的。 正文 第930章 番外:王鸿阁和薛汐(7) 薛汐忙着制药。 她闭关忙活,就不再有空见王鸿阁;王鸿阁也不好每天都跑过来。 他们俩仍有点陌生人的感觉。 在薛汐回来的第三个月,太后奚宝辰招她进宫。 薛沁听说了,羡慕嫉妒。同样是表姊妹,奚宝辰从来不搭理薛沁。薛沁利用太后的名义作威作福,却从来没见过太后本人。 奚宝辰找薛汐,不是为了叙旧。 “听闻你学会了医术和制药”奚宝辰问她。 薛汐恭恭敬敬回答:“回禀太后娘娘,只是学会了制药。医术仅仅学得皮毛,知晓一两个病例。” 奚宝辰点点头。 “哀家找你来,也是为了制药。”奚宝辰说。 薛汐静等下文。 奚宝辰:“先皇驾崩,留下了不少的宫妃,个个都年轻。放去寺庙,恐怕她们静不下心修禅,反而要出事,故而都养在南苑。 南苑那边,闲来无事就有争吵,而且拥挤。大姐姐在的时候,跟哀家说,将来想要建立一个女子的司药院。 后来诸事繁忙,大姐姐人去了魏国。不过哀家仍记得她的话。你可愿意教这些妃子们制药” 薛汐:“” 奚宝辰提到自己,就是“哀家”;提到薛湄,则是亲切的“大姐姐”,让薛汐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到底是公事,还是私事呢 “哀家要把南苑变成司药院,你担任院判,可使得”太后又问,“她们懂得药理,今后不仅仅可以给宫里的众人看病,还能去给其他贵妇人们看病,也算她们有能个活命的机会。” 薛汐觉得,太后还是把制药和司药搞混淆了。 但是机会很好。 “太后娘娘,能否再给草民一个月的时间”薛汐问,“草民也想先补补课。” 奚宝辰道好。 薛汐去找了卢殊。 她的师父告诉过她,制药和医术是不分家的。了解病理,才能更好的了解药理,薛汐跟着师父也学会了不少的治病本事。 只是她仍不太擅长诊脉。 她要让卢殊教教她,让她的医术得以巩固。 大姐姐说,若是医术上的问题,都可以去找卢殊。哪怕提出再过分的要求,比如说让卢殊试药,卢殊都会答应。 教她诊脉,都比试药好一点。 果然,卢殊答应了:“可以。只不过,你可有基础” “师父教了我两年,唯独在诊脉这方面,我有点欠缺。”薛汐说,“如果告诉我是什么病,我知晓如何用药c甚至如何制药;但是,我自己不敢确定是什么病。” “你放心,诊脉也不难。你有这样的用药基础,学起来更容易。”卢殊道。 不过,还是比薛汐预想中的难。 薛汐只打算学一个月,但卢殊要求她学三个月。 太后那里,并不是很急,故而薛汐又开始跟着卢殊学习。 司药院已经成立了,薛汐就是院判,在南苑旁边有个小小宫殿,有四位宫人服侍,那就是她临时的住处。 薛汐学诊脉,是在太医院,她的活动范围,都限于宫廷了。 她的药庐要临时关门几日。 但是,药庐先前东家的那两个孩子,原本是交给她照顾的,她现在没办法。 王鸿阁主动告诉她:“你的药童,我带回府上了。等你这边定下来,你可以把他们带到宫里的司药院。” 薛汐很感激他的细心,便道多谢。 王鸿阁让她不用谢,同时希望她能在宫里多住几年,这样每天都可以看到她。 三个月后,卢殊说薛汐可以出师了,薛汐就正式担任了司药院的院判,南苑的那些妃子们如果不愿意做司药,就全部降为宫人。 她们哪里愿意做宫人 听说司药将来还可以去其他贵胄府上当差,甚至能去封地伺候王爷们,这些妃子们的心思活络了。 若是太后的话不是撒谎,这就是太后变相让她们出宫。 她们得到的不是遣散费,而是一门手艺个皇家司药的名头。 这可比银子贵多了,能吃一辈子的。 留在宫里的话,司药总比宫人强,而且比南苑的老妃子们更强些。 做司药的,将来去小皇帝的后妃那边服侍,人家都要客客气气。 一时间,除了那些真的无药可救的妃子之外,其他人都很热情加入了司药院,对新任的院判也 很恭敬。 太后当天也来了。 她告诉她们:“若是一年学不成,可以学两年。总之,有没有天赋都不用着急,慢慢来,只要能学会,多少年都可以。” 只要修朝不是暴毙,接下来很长时间,都不可能有大量的妃子填充到南苑,司药院就是这些老妃子们的。 她们愿意学多久学多久,不需要大量腾位置,一年能腾出十来个位置,就算不错了。 太后她老人家很讲究,居然还给薛汐定制了一套女官的朝服。 女官的朝服,有点类似后妃,不过上面绣的动物有些不同,特意彰显女院判的不同寻常。 除了朝服,卢殊拥有的大印c权力,女院判也有。 薛汐从来没享受过,一时间她还有点不适应。 但太后告诉她:“你不仅仅是哀家找来的人,还是哀家的表妹。你若是有半点出错,就是打哀家的脸。” 薛汐:“” 骑虎难下的她,就这样接受了重任。 她担任司药院判的第一个月,就把司药院的规矩立了起来:比如说什么样子的成绩可以出师c什么样子的成绩会受到惩罚退学等,她写了三十条。 一切都正规了起来。 就在薛汐兴致勃勃开展事业的时候,太后突然给她赐婚了。 太后将她指给了王鸿阁。 这下子,不少人震惊了,尤其是隆庆长公主。 隆庆长公主丧夫之后,并没有想过改嫁。而后她遇到了王鸿阁。 王太傅文采斐然,才高八斗,天下文士以王家为尊,王鸿阁接过了他祖父衣钵,成为学子们心中的天下坐师。 他现在是小皇帝的老师,将来前途无量。 隆庆长公主就动心了。 她派人去跟王鸿阁暗示过,不过对方假装听不懂。 没想到,现在被太后的表妹捷足先登。 这位表妹也是二婚,而且她行为不端,怎么配得上王太傅 “太后娘娘实在太过于偏爱自家人,居然把表妹嫁给王太傅,就不怕王太傅的文章戳人” “王太傅这回要闹了。” 等了几天,王太傅果然写了一篇文章,却不是骂人,而是对太后的感恩戴德,以及对自己新婚的憧憬。 大家都觉得这文章很谄媚。 但出自王太傅之手,这人可是有名的刺头,而且犀利。他现在是小皇帝的亲信,怎么会怕太后 他的文章,不是为了巴结太后,而是他真的很高兴。 “听说新的王夫人,貌似天仙。还是宫里的司药院判。” 这样无形中就抬高了薛汐的地位。 薛汐知道了之后,心中很是感激。 正文 第931章 番外:王鸿阁和薛汐(8) 不管王鸿阁如何,薛汐到底是二嫁。 二嫁还弄得风风光光,要受人指点的。 这些年的等待,磋磨了王鸿阁的傲气。 他现在能娶到薛汐,已然万分高兴了。他等待山回路转,薛汐能想通接受他,而不是打算自己过一辈子,王鸿阁感谢上苍。 太后指婚,又赏赐了一座临近皇宫的宅子。 薛汐的嫁妆,则由二房置办。 二伯母和嫂子赵氏早已准备了很多的嫁妆,堆放在库房,就等着薛汐将来再嫁的时候用。 成套的花梨木家具张精致无比的床c各色古董摆件,价值上万两;除了这些明面上的,还有被褥c绸缎c四季衣裳,各种首饰,更是多不胜数。 薛汐的新房挺大的,还是被填得满满当当。 至于陪嫁,太后那边给了一万两的压箱底;薛湄托人送了二万两的压箱底,二房这边给五千两。 周棠拜托薛淮,用薛淮的名义,给了薛汐一万两,这个二夫人没告诉薛汐。周棠要求保密,二夫人也不想薛汐知道了分心。 就这样,薛汐带着她的陪嫁,在太后指定的日子里,嫁给了王鸿阁。 王鸿阁那边摆了六桌,都是本家亲戚,没有邀请外人。 饶是如此,也有人喝醉了说话不中听:“你可惜了。奚氏那妖妇,这是要拿捏你,好拿捏皇帝。” 大家阴谋论,觉得是奚宝辰给王鸿阁的下马威。 王鸿阁当即变了脸。 他解释没用,越解释越像是遮掩什么,所以他只得忍住了说话的冲动,派人把这个醉鬼叔叔送回家。 王鸿阁的父亲也觉得儿子很委屈。 “隆庆长公主是有心嫁给你的。哪怕她二嫁,到底是个公主。这位嘛,不仅仅身份低下,庶女出身,还品行不端。”王鸿阁的父亲说。 薛汐的确是有很多值得被挑剔的地方。 在这个瞬间,王鸿阁心里很感动,因为这些挑剔c恶毒的词,薛汐肯定比他更清楚。 她如果不想面对这些,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嫁。 她不嫁,照样活得很好。 但是她嫁了。 她想给王鸿阁多年的坚守一个交代。所以她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承受别人一遍遍的攻击,把她过去的伤口挖了又挖。 “不说公主,多少人家想把自己的千金小姐嫁给你,你知道吗”王鸿阁的父亲越说越气。 而王鸿阁,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他没有继续待客,只是叮嘱家仆,等他们吃完了就把他们全部送回去,一个也不准在家里留宿。 他自己回了新房。 方才揭了喜帕,薛汐浓妆之下,看不出是她。 现在她换了家常衣裳,虽然也是大红色,洗去了浓妆c披散了头发,就像极了当初那女子。 和当初相比,她几乎没什么变化。她没有生过孩子,没有劳累过,生活也就没有在她脸上留下操劳的皱纹。 她腰身纤瘦,依旧有少女感。 王鸿阁仿佛回到了过去,那时候他没有作死,而她也没有嫁给周棠。 “怎么了”薛汐见他定定望着自己,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 王鸿阁拥抱了她。 男子的气息炙热,肩膀结实有力,薛汐顿时心头乱跳,呼吸已经乱了节奏。 “汐儿,多谢你。”王鸿阁道。 薛汐:“谢什么” “多谢你肯嫁给我。”王鸿阁说。 薛汐:“是太后娘娘指婚的” 王鸿阁沉默着不说话了。 薛汐自己想了想,低声问他:“不该如此回答,是不是” 王鸿阁忍不住低低笑了。 他放开了薛汐,看着她道:“咱们以后是夫妻,在家里说话随意,什么都可以说。” 两个人说了片刻的话,夜逐渐深了。 安寝的时候,新房里要留两盏灯,幔帐内影影绰绰。 薛汐躺下,打算进入睡眠,王鸿阁翻身压住了她。 她眨了眨眼睛,而后又闭上了。 王鸿阁亲吻着她的唇,薛汐回应着,两个人有来有往,不是谁在单方面使劲。 但王鸿阁开始解她衣衫,手在她腰腹上游走的时候,她倏然身子一僵。她有点怕痒,又感觉他此举很奇怪:“你c你干嘛” 王鸿阁:“我做错了吗” 他这些 年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要是新婚之夜出错,那就很尴尬了。所以他进洞房之前,把那些图看了一遍又一遍。 然而纸上的功夫,到底不如实战,他被薛汐一反问,当即就慌了。 薛汐:“我有点痒。” 王鸿阁:“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亲吻,他的手继续游走,薛汐忍不住按住了他。 她脸通红,却又不知他到底要干嘛,现在更不知怎么问。 王鸿阁觉得自己肯定是哪里出错了,打算明天找他的损友问问,就不再抚摸她,而是进入了正题。 很快,他就明白薛汐的惊讶来自哪里了,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薛汐屡次说不行,这样不对,王鸿阁都没有在随她。 结束之后,薛汐感觉自己像是被劈开了,疼得她半死。 王鸿阁将她搂在怀里,亲吻着她的鬓角:“两个人亲昵,就是要这样的。以前周棠没做过,是因为他不会” 薛汐:“” “汐儿,你听我说,男人和女人行事,就是我们方才那样。以前你跟周棠,你们俩不是这么办的,对吧”王鸿阁问。 薛汐把头埋在他怀里:“别说了” 大婚之夜提周棠,这是要死吗 第二天的薛汐,专门找了喜娘,让喜娘把玉牒给她,她要补课。 喜娘告诉她,如何才算是完成了夫妻墩礼;而不是像周棠那样的 薛汐捂住了脸。 她一时觉得无比羞愧。 她突然明白,周棠对她的愧疚到底来自哪里。原来,夫妻俩不是像她和周棠那样的;而正常男人,也不是像周棠那样的。 周棠嗯,他不行。 王鸿阁一开始不太自信,后来就明白,是薛汐她不懂。 她第一次成亲的时候,可能大家都忘记了放玉牒,以为新郎官会教她;而新郎官走了误区,就导致薛汐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婚姻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现在她明白了。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竟感觉之前的生活,有点荒唐。 这件事,隐隐传到了太后耳朵里,因为喜娘是太后派过来的人。 喜娘对薛汐的询问,有十之八九的猜测。 奚宝辰对此,也是无语了良久。 正文 第932章 番外:王鸿阁和薛汐(完) 薛汐成亲之后,仍在宫里的司药局当差,教导那些妃子们。 极个别的妃子不怎么上进,大部分人都很努力。 她们都幻想可以离开这里,去外面大户人家做司药,或者干脆去某个王爷的封地。 “澹台太妃不太舒服,太皇太后让派四名司药去照顾她。”第一批出师的妃子,可以去裕王的封地。 当初裕王去了封地,把他母亲澹台太妃也接了去。 他们母子可能是打算东山再起,可后来太妃喜欢上了那边的封地,又跟儿子c儿媳妇相处融洽,就熄了心思。 当然,主要是澹台贵妃意识到,她的对手不是萧明铮,而是萧靖承和戚氏。 这根本打不赢的,何苦把好日子都赔进去 现在太妃要几名司药,太皇太后自然不会吝啬。 第一批出师的四人走了,大大激励了四药局的人,原本有点松散的气氛,再次紧张严肃了起来。 薛汐也打算多教她们一点,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她在婚后的第三个月就有了喜讯。 她刚怀上没多久,就开始有了妊娠反应。 薛湄怀萧南的时候,根本没啥反应,但薛汐的妊娠反应很可怕,她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别说教课了,她连床都起不来。 王鸿阁急得不行。 太后就告诉他:“女人怀孕都是这样的,不用太过于担心。” 王家那边,也是非常惊讶。 他们都在说:“这女的从前嫁到周家,好几年不孕,怎么嫁到咱们家很快就怀上了” “到底是咱们家风水好。” 王鸿阁为了防止亲戚们在薛汐跟前胡说八道,不准他们登门。 他本身就很强势,亲戚们多多少少有点怕他。他不让来,亲戚们果然就不敢来了,薛汐的日子过得很舒服。 只是这孕吐,怎么也好不了。 王鸿阁把薛家二夫人接了过来,让她照顾薛汐一段时日。 二夫人很有经验,知道怎么做菜才能让薛汐吃得下去。 就这样熬了四个月,薛汐才缓过来。 等薛汐能缓过来了,她还是要去宫里教学。 有次在路上,就遇到了王鸿阁和小皇帝。 王鸿阁问她感觉如何,想吃什么,小皇帝盯着她的肚子看。 “陛下看什么”王鸿阁问。 小皇帝:“朕想看看,师母肚子里是男还是女。老师,若师母怀了个女孩子,将来嫁给朕做皇后吧。” “那不行。”王鸿阁说。 “为何不行” “我们王家世世代代不掺和政事,以读书求学为荣。女子也绝不进后宫。”王鸿阁说。 小皇帝有点泄气。 晚夕回到家,夫妻俩聊起这件事,薛汐问他,王家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家规。 “没有,我随口说的。宫廷是个吃人的地方,我怎舍得闺女去吃苦你怀得这么不容易。”王鸿阁说。 薛汐依靠着他。 她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不管是周棠,还是王鸿阁,对她都挺好的。 王鸿阁最近觉得很幸福,他们就好像是把原本该属于他们的生活,延后了几年。 现在,该有的他们还是都有了。 朝堂上也很平静,因为两宫太后手段强势,做事又精明,朝臣们几乎挑不出她们的错儿。 小皇帝念书很用心。 慢慢的,王鸿阁发现小皇帝有了权势欲。当他偷偷摸摸看奏章的时候,王鸿阁就告诉了太后。 太皇太后戚氏对王鸿阁说:“暂时不准他看。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越是不准,他越是想看。 你便跟他说,哀家不准你教授他朝纲,你们师徒只能偷偷学。偷偷的,他就能学进去。” 王鸿阁:“” 他心里虽然不太愿意,还是照做了。果然,小皇帝非常专注,偷偷摸摸跟他讲点现如今的时局,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用心。 王鸿阁平常讲政治,偶然偷偷讲时事。 小皇帝的反应是,他基本上能领悟王鸿阁的教导。 薛汐生产之前,把司药局八成的妃子都教得能出师了。 很快,她生了个女儿。 小皇帝还特意去看过了,仍是想让小师妹给他做皇后,依旧遭到了王鸿阁的反对。 薛汐生产得还算顺利,毕竟她孕期都在教学,基本的运动是足够的。 因为薛汐和王鸿阁都要在宫里,太皇太后下了懿旨,让薛汐也把孩子带到宫里来,和皇子公主们一起教养。 而后,薛汐又怀了。 她一共生了四个孩子,除了长女,剩下的都是儿子。 她的孩子们在宫廷长大,跟着皇子们一块儿念书,个个出落得很有出息。 小皇帝长到了十八岁,心里惴惴,很想亲政,又不知道如何对付自己的亲生母亲和曾祖母。 这些年,他接受到的信息时,两宫太后都希望他快乐成长,不要管朝事,所以他只能私下里偷偷学。 不成想,等他生日那天,太后奚宝辰告诉他:“听闻魏国的都城特别新鲜,哀家要和你老师c师母全家去看看。朝事交给你了。” 皇帝:“” 修朝终于明白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母亲总是会对孩子们付出c牺牲,他的母亲也不例外。 他亲政的时候,母亲和老师为了让他安心,主动离开了,给他发挥的机会;同时,年迈的太皇太后还没有走。 她年纪太大了,实在经不起折腾;况且,还需要有个人帮衬皇帝,在皇帝无助的时候鼓励他。 太皇太后宫里的十皇子也长大了,今年十四岁,是个半大小伙子了。 宫里人心叵测,有次就有人告诉十皇子,说他的生母是被太皇太后杀死的,也就是抚养他的人。 十皇子听了,回答那人:“若是曾祖母要她死,她肯定是犯了错。曾祖母说,死亡不可怕,这是最简单的惩罚。” 而后,总有人挑拨。 但是十皇子的内心深处,是光明而温暖的。他对着太皇太后和奚宝辰,以及自己的皇帝哥哥,都生不出怨恨。 每每有人提起他的生母,他所想的是:一件事总有正反两面,有些时候发生在眼前的事,都说不清楚是对c是错,怎么过去是十几年的事,总有人一口咬定曾祖母是错的 如此笃定,肯定就是挑拨离间。 太皇太后感觉很欣慰,她把十皇子教养得很好;王鸿阁也很满意,他把皇帝培养了出来。 而薛汐,她的孩子们都围绕着她,让她体会到了真正的快乐。 生活给了她太多,她很感激。 “其实,我应该感谢一个人。”薛汐对王鸿阁道,“是我大姐姐。若没有大姐姐,也许你我的今天会不一样。” 正文 第933章 番外:前世的他(1) 薛湄第一次见到她老大,是在新年舞会上。 当时她是军医院的外科大夫,那是军部举办的新年舞会。 军部极其傲慢,五年才会举办一次舞会,好像是对下属们的一种施舍,邀请的也都是军官级别的。 薛湄不是在前沿,他们的军衔获得相对容易些。她因为一次小小功劳,升级成了一名上尉。 参加军官极其家属的舞会,是她第一次接触到高层的世界。当然,这样交际的场合,只能算看了个表象,距离接近还很遥远。 “看到没有,那个就是罗瑞伯特家族的。他不过是个中校,是罗瑞伯特家族的旁枝,尾巴都上天了。”身边,一位很自来熟的美人儿,突然给薛湄吐槽。 薛湄看了眼,见这美人生得极其妖冶,一双特别妩媚的眼睛,精致得像个娃娃,不由吸了口气。 她自我介绍:“我叫梅丽莎,你也可以叫我梅。” 在这样的社交场合,大家都会说自己的姓氏和军衔,很少有人直接说自己的名字。 薛湄听了,也告诉她:“我也叫湄。” 两个人交换了姓氏,才知道梅丽莎是古地球时代南亚家族的姓氏,而薛湄是东亚姓氏,她们算是亲近,当即熟悉了起来。 梅丽莎认识很多人,她带着薛湄到处与人打招呼c攀谈。 可能是她很美丽,大家对她都很热情。 社交的时候,大家为了显示自己的人脉,都愿意称呼对方的名字。只有不熟悉的,才会叫别人的姓氏。 而后进来几名大人物,让场面静了静。大家都停止了言语,看着他们进来。 走在最后面的男子,着一件黑色长款风衣。那件衣裳特别板正,菱角分明,穿在人身上会特别不协调。 这是某品牌的新款,前不久的圣诞晚会,有位星际闻名的大明星穿了,被媒体一顿狂批,说他当晚造型翻车。 然而再看这件衣裳,却好像是活在了这人身上。 他紧绷平坦的肩线,与衣裳的板正融为一体;他又高大,男明星穿及膝的长款版型,被他穿成了中款。 这件衣裳顿时就有了韵味。 薛湄从未见过这样英俊的男人,一时挪不开眼。 不成想,梅丽莎却低低骂了声:“是我老大,这个贱人” 薛湄:“” 梅丽莎好像很怕遇到那人,拉着薛湄换到了舞厅的另一个角落。 舞厅很大,能容纳几千人,随便往其他角落一钻,就再也找不到了。 梅丽莎告诉薛湄,那男人是她顶头上司,是罗瑞伯特家族的嫡子,真正的天之骄子,是军部最年轻的少将。 “他只要一出现,第二天媒体的头条肯定都是他。这货很变态,总之我是一眼都不想看到他,尤其是休假的时候。”梅丽莎说。 薛湄突然想起来,天之骄子的少将,她也认识不是她想了解,媒体的确非常偏爱这人,每每他在首都的时候,关于他的新闻就是铺天盖地。 他明明是军人,媒体挖的却都是他的小料。 他是第二序列基地的长官。 “你c你是第二序列基地的人啊”薛湄诧异看着梅丽莎。 第二序列基地是帝国军部的王牌,是最精锐的部队。 他们是前沿机甲战队,哪怕最普通的副官,都要出身帝国优秀的军事学院。 他们一个个拥有超过常人的格斗水准c与媲美机器人的精神阈值,是精英中的精英。 而眼前的梅丽莎,她更像个交际花,像那种胸大无脑的女子。 薛湄一直以为,她就是那种交际女子,所以大家对她都很热情,一路上和她打招呼。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大家对梅丽莎的热情,是那种对第二序列精英的敬重。 “别做这种表情。”梅丽莎立马道,“我们不是精英,我们是畜生” 薛湄:“” 这场舞会,薛湄对自家老大的印象是:高贵c严肃c优雅c英俊。 总之是个美丽的梦幻。 当然,这场舞会,她并没有和老大说上话。她那时候的级别,远远没资格到老大跟前去答话。 梅丽莎看似不靠谱,人家也是妥妥的高层。 但是机缘巧合,薛湄和她成了朋友,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而后第二序列基地要四名军医。军医不需要出身,但是要高学历。 为了平权,这次的军医里,要三名女性,因为已经有十二名男性军医,男女比例不 能低于五比一,否则就涉及打压女性就业机会,平权委员会会找上门。 这么好的机会,外面都不知道消息。 梅丽莎近水楼台,让薛湄赶紧递自己的履历。 等第二序列基地公开招募军医的时候,一共收到了十二万份履历。但是他们老大懒得看,只让前面提交履历的十个人面试。薛湄就是第十名。 能在前面递上履历的,都在第二序列基地有关系,也都是各大医院的精英,就像薛湄,她毕业的医科大学是帝国数一数二的。 她的学历没问题c工作经历也很丰富,医院给她的推荐信写得很完美。 正好,她也是这十个人里的第三名女性。 她就这样进了第二序列基地。 “眉心贴的什么”薛湄第一次见自家老大的时候,他一袭深灰色军装,正在带白手套,侧颜宛如雕刻。 他纡尊降贵看了眼薛湄,神色很冷漠:“以后你是我的兵,我这里没有特殊待遇。” 薛湄当时没听懂这话。 直到她被扔进离心机里滚了五个小时,出来的时候五官和内脏都变形了。 她艰难爬起来,一口吐在了老大的军靴上,艰难告诉他:“我是医生,不是战士” 你这个死变态 她突然理解了梅丽莎。 再看老大这张脸,薛湄再也没有那种惊艳之感了,只剩下深深的恐惧与厌烦,希望他死远一点。 平时里不得不见他,休假的时候绝不自虐,要离他远远的。 直到有件事,改变了薛湄对他的看法。 哪怕他折磨人有瘾,薛湄还是在军医们都拒绝给他做随行军医,而军部又明文要求他必须配备一位的时候,主动报名了。 这件事,跟薛湄的空间有关。 正文 第934章 番外:前世的他(2) 医药空间不是每个人都会拥有。 此物昂贵,需要非常强健的体魄c和机甲高达百分之九十的精神阈值匹配的军医,才可以配备。 有了医药空间,哪怕离开了第二序列基地,去地方军医院,也是个副院长的待遇,前途不可限量。 留在基地,那就是每个月的高工资,军衔升得更快,社会地位更高,将来家属也有更多的额外福利。 总之,能争取到这个机会,大家都要挤破头。 然而,体能并非普通的体能,它要跟太空战士相抗衡的体能;至于精神阈值,那是太空军才可以开拓的,普通人根本锻炼不了。 一般人上了机甲,如果贸然用大脑连接机甲的精神对接口,会被强大冲击波导致脑死亡。 这是很危险的。 不管是体能训练,还是精神阈值的训练,都需要专门的人指导。 第二序列基地,每个人的分组是抽签的,因为不抽签的话,没人愿意做老大的兵,他往往是最严格的。 薛湄一开始觉得自己很不幸。 而后和同僚们闲谈,才知道他们的上官根本不把训练机会让给他们这些军医。 开玩笑,精英学校毕业的士兵还训练不完,哪有时间和机器给你一个军医 医疗舱的普及,让军医看上去就像后勤打杂的。 精英是不会正眼看打杂的。 薛湄身在福中不知福。 梅丽莎也告诉她:“如果你能把精神阈值练上去,也许你真的可以申请一个医药空间。” 薛湄对这个太眼馋了,就开始下苦功夫。 只不过,她从来没有过一天十六个小时的强锻炼,最开始的一个月,她几乎每天都像拖死狗一样活着。 好在队友们不仅不嫌弃她,反而还帮助她。 直到两个月后,薛湄才能适应第二序列基地的训练强度,也咬牙忍了下来,完全不把自己当人。 训练半年,那些精英们的精神阈值都到达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薛湄终于勉强爬到了百分之九十。 她一爬上来,老大就立马给她打了申请报告,让她去卫生部接受医药空间的安装,从此把她踢出了训练队伍。 他说:“老子手下没这么弱的兵。看你每天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恨不能一拳砸死你。” 薛湄:“” 她这个时候才知道,其实老大面冷心热,对手下的事都看在眼里。 他的训练强大,比别人的高二成,每天都在魔鬼级别的摸爬滚打,大家都恨他,毕竟好处是一时的,痛苦是每天的。 薛湄接受完了空间的安装,回到了第二序列基地的时候,重新编入了他的手下。 不过,这个时候薛湄开始偷懒了。 她从福利院考上最好的医科大学,完成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几乎一连跳了三四个社会阶层,可见她是很有主见的。 当她实在不想跟第二序列的那些精英们一样做体能训练的时候,她给自己想了个完整的借口,有理有据,发给了老大。 老大两个字打了回来:“狗屁” 薛湄:“” 那段时间天天和同事们一块儿骂他。 薛湄的同事们一到了休假,就格外爱鬼混,多多少少有点受虐过度c自我疗伤的意味。 若是平平淡淡度过了休假,之前一个月的辛苦就是白受了。 再加上梅丽莎特别爱小鲜肉,薛湄跟她又是至交,她从此就走上了不归路。 她习惯了休假的晚上去酒吧,第二天在陌生的酒店醒来。 吃一顿丰盛的早午餐,和身边陌生英俊的男士拥吻,然后告别了他,再睡一个下午,晚上九点之前准时回到基地。 她这样规律的生活,被老大给打乱了。 那是第二序列基地公转到距离太阳最远的时候,也就是地球时代人们说的冬天,老大突然被军部叫了回去。 来的,是军事纪律处的人。 这下子,薛湄他们炸锅了。老大那人,自律得可怕,他每次除了魔鬼训练别人,就是魔鬼训练他自己。 他对自己的要求,比对下属更苛刻。 他怎么会触犯军纪 老大这一去,就是整整三天。 薛湄等所有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虽然照常训练,却心不在焉。 “老大是罗瑞伯特家族的嫡子,你们知道吧他们家是当初帝国建立时最早的家族之一,第一任代理 总统,就是老罗瑞伯特。” “他们家有权有势,他又是晚辈中的翘楚。只要他不是域外势力安插的眼线c背叛帝国,他就不会有事。” 众人相互安慰。 第四天,老大回来了,军部给他的“处罚”也回来了,他必须要随身携带一名军医。 在医疗舱高大发达的年代,每个机甲上都有非常齐全的医疗舱,军医更像是医疗舱的维修工。 如果需要随身配备军医,意味着这位将军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医疗舱照顾不到;或者他有什么成瘾,医疗舱无法强制他。 总之,老大的事,大家打探不到,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成为少将的随行军医,自然是光辉前途,当然这个少将是罗瑞伯特,那就难说了,谁知道有没有命从他手里活下来。 这疯子自身条件优越,他是不会把人当人用的。 军医们都躲闪。 薛湄想起自己得到医药空间,是他所助,又觉得自己在他手下多年,能摸透他的脾气,更可怜他此刻没人愿意相随,她报名了。 作为唯一一个报名的人,薛湄顺理成章做了老大的随行军医。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此货是锘醚二号成瘾。 这是一种提升精神阈值的药,用过之后会头疼欲裂。 若是遇到了大型战事,将军指挥时间过长,精神阈值下跌,很容易被敌人抢夺机甲的控制权,这个时候才需要用此药,提升阈值,从而达到精神阈值稳定的局面。 谁特马对这种东西成瘾 “你脑子是不是有坑”薛湄第一次觉得匪夷所思,忍不住吼了他。 是什么样子的奇葩,对这种后遗症如此严重的药有瘾 还有,他这种天之骄子,自身的精神阈值为什么会出现不稳定,需要用药物提升 难道他废了 一位无法稳定精神阈值的将军,若他不是罗瑞伯特家族的,他此刻应该被撤职罢免,而不是配个医生给他戒断。 有权有势,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军部也是烂透了,这种事上都能做手脚。 怪不得他去了三天。 估计这三天,他的家族没少为他出力,到处遮掩。 总之,知道内幕的薛湄,百感交集。 正文 第935章 番外:前世的他(3) 在机甲爆炸的前半年,老大要执行一次太空巡查任务,他们在太空里飘荡了半年,都有点疯了。 每个月,他们会降落一次,让战士们休整,能走下机甲,适应地面。 然而,这不是真正的地面,而是人造太空中转站,虽然每个中转站都有一座城市大小,两天都逛不完,但它不是行星。 它没有行星上的朝暮,没有那种自然的风。 人造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最后的时候,别说战士们了,薛湄这个随行军医也受不了。 她问老大:“咱们这次任务,还有多久结束” 老大翻了翻机甲上的日历,薛湄看到他做了一个倒计时,上面写着:距离降落还有15天3小时35分56秒。 那秒数在不停下降。 原来,他也盼望着赶紧结束。 因为他还有点人性,没说他很享受这次长时间的太空飘荡,薛湄就和他闲聊了几句。 距离薛湄给他做军医,已经十二年了。 在太空时代,人的寿命比较长,六十岁之前都是地球时代二十来岁的模样;六十岁到百岁,都是中年人的模样。 百岁之后,就要看命。有人会出现返祖情况。 百岁之前什么问题也没有,体检时各项指标合格,但过了百岁,身体各项技能迅速崩溃。 这个问题,医学没有解决,只能用“返祖”来解释,就是有点像地球时代的老祖宗们。 当然,如果你没有返祖的基因,百岁之后享受美好的老年生活,也许能活到两百岁,甚至有人能活到三百岁。 老大家的老祖宗,今年就二百九十岁了,是帝国最年长的老者。 老大的药品成瘾性早已结束了,不过他跟薛湄谈过。 他告诉薛湄:“你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了援手,我很感激你。若你想将来去行星上能有个好前途,你可以一直做我的随行军医。” 就好比他的随行副官,将来若是放下去其他行星上,肯定是某个行星上的最高军事长官。 薛湄从基地离开,可以去某个自然行星上担任卫生局局长。 这样的前途,非常诱人,能省了薛湄将近五十年的奋斗。 当然,奋斗未必有用,还需要机遇。所以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薛湄就留了下来。 “我留下来做什么呢”她这样问过他。 他则道:“我来安排。” 这么一安排,就是十二年了。 薛湄到第二序列基地之前,工作了十年;她到基地,做军医和做老大的随行军医,加起来也已经整整十四年了。 但她看上去,和刚刚大学毕业之后没什么两样,她仍然能穿得下大学时期的衣裳。 “十二年。”老大似乎有点动容,“绝大多数人的婚姻,都很难维持十二年。” “你用婚姻比如咱们俩的关系,真的很贴切。”薛湄说。 “委屈你了” “哪里话我是觉得冰清玉洁的您委屈了。” 老大:“” 可能是因为薛湄讽刺了他,他之后就没有再聊天的兴致,一个人坐在机甲操作板前,对着黑暗又无边无际的太空发呆。 他在那个瞬间,想了很多事。 他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要葬身在这场偷袭里,所以把前世今生都回想了一遍。 他只是,突然就回到了过去。 那是二十多年前了。 大脑个人终端的芯片的记录,让这段日子历久弥新。翻看的时候,一切都那般清楚。 在他念高中的时候,他见过薛湄。 他从小是精英,这不是什么夸大之词。他跟很多孩子一样,不是母体孕育的,而是实验室培养。 但他家的实验室更高级,可以做更好的基因筛选。他超高的智商c出众的容貌,都是注定的。 作为罗瑞伯特家族的嫡长孙,他的一切从出生开始,就经过了严密的计算,一切都有条不紊。 然而,他是个人。 他不可能一切都依照长辈们希望的那样成长,他也有他的想法和心思。 和其他年轻的男孩子一样,再优越的生活,也无法遏制他的叛逆之心。 高中的时候,每到周末,他都会偷偷跑到贫民区,换一套看不出品牌的衣裳,跟那些男孩子们在破旧的厂房里打游戏。 那是首都的边缘,曾经被炸弹击中。而 后环保委员会说它不适合居住,政府把所有人都迁了出来,四周围上了电网。 两百多年过去了,爆炸的辐射差不多散尽了,电网也破坏了,不少穷人在首都生活不下去,却又离不开这片地方,他们会摸索到这片区域生活。 很多不学好的青少年,会到这里探险。 几十年的发展,贫民区也形成了它自己的生态。 它有全息电子竞技场c有各种违法芯片小商贩;它有廉价的衣裳首饰摊子,也有黑暗的器官交易。 总之,这里是被文明抛弃的地方,是罪恶之所,又极其神秘。 对于年轻的少爷而言,这样的地方,就是全星际最黑暗的地方,是最刺激的地方。 长大了之后的他,经常回想那段叛逆期,只感觉自己幼稚得可笑。 他很爱那里的全息游戏。 全息游戏是被文明社会抛弃的c过时的游戏。现在的游戏,可以很自然对接大脑,玩起来轻松愉快。 但过去的全息游戏,需要头盔和游戏服的辅助。而且在游戏里受伤,电流会通过游戏服传遍全身,造成轻微的疼痛感。 很多人讨厌这种疼痛感,但他很喜欢。 他每次都进最残酷的格斗场,从输到大获全胜,他只用了四个周末的时间。 等他退出全息游戏时,却发现几个小混混围住了他。 他们都是在游戏里输给他的人,想要找他麻烦。 他不想惹事。 一旦家里知道他偷偷跑到这种地方来玩,从此他这项愉快的活动就要结束了。 “你的手表好像挺值钱的,交出来,我们就放过你。” “你身上还有没有钱” 四名小混混,统一的凶神恶煞,但看上去都不大,和他差不多的年纪,都比他矮小,却很自信能打赢他。 因为他们手里有枪。 他也有枪,就是他的手表,一瞬间可以把他们四个人化为齑粉。但这些小混混没有见过世面,不知道他武器的厉害。 他们拿着破旧的激光枪,自以为很了不得。 他当时在考虑,如果杀人灭口的话,自己在这里的痕迹有没有抹干净,会不会留下什么,将来成为他的掣肘 他正在计算得失的时候,有个女孩子大摇大摆从他们面前走过。 她眉心有颗美人痣,鲜红似血。 他的手腕一紧,身子出现了扭曲。几息痛苦c窒息之后,他出现在了公用悬浮车站台。 女孩子用的是空间传送器。 她的很便宜,只能在十里内使用,真正厉害的可以做到一个行星到另一个行星的瞬间转移。 这是虫洞研究之后的产物,利用的就是虫洞原理。 “不用谢,快点回家吧。”薛湄对着他挥挥手,非常自然,然后她跳上了悬浮车。 对她而言,举手之劳。 他没有跟上前,只是看着她的背影。 他们相处,前后加起来不足两分钟,她甚至没有问他是谁c为什么在那里。她好像对那些小混混很熟悉,知道他是另一个受害者。从那之后,他就记住了这个人。 正文 第936章 番外:前世的他(4) 薛湄到基地之前,他一共见过她三次。 第一次是高中时期。 那次的经历,谈不上多么惊心动魄,因为他稳操胜券,只是考虑如何让那些小混混死得悄无声息;而她也没什么技巧,只是利用落后又简易的空间传送器帮了他。 更高级的空间传送器,他有很多。只不过他去探险的时候,避免泄露身份,除了伪装成手表的那只枪,他没有带任何跟贫民区格格不入的东西。 他去寻找的是刺激,他想要的也是真实,而不是装逼,也不是去贫民区秀优越感。 第二次见薛湄,是她大学毕业典礼之后的庆祝。 他们同学选了个高档酒吧,正好是基地那些精英们休息爱去的地方。 他一年到头很少休息。那次去,是为了一件公事。 “最近咱们基地有人跟机甲走私贩子接触,可能会出卖咱们的最新研究图纸。要找到这个人。” 军部明确了两个目标,让他追踪一个。他就是追踪目标,到了这里。 他用了伪装芯片,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很普通的人,混迹人群里。 这种芯片是他堂姐研究所里生产的,目前还不够成熟和稳定,大概要经过好几年的测试,才可以上市。 植入时很简单,用配制的枪打入胳膊即可;取出也容易,简单小手术划开肌肉就能取出。 堂姐那边,有十名志愿者;而堂姐需要一名精神阈值在百分之九十七以上的人尝试,就让他帮个忙。 他答应了。 不过后来这个项目涉及很多论理问题,被政府叫停了;其他志愿者的芯片都还了回去,除了他的。 堂姐说:“辛苦你了,这是送给你的礼物,你可以不取出来。目前的实验数据都表明,它的副作用很小,保密性极高,不容易被入侵。同时,它的伪装性非常强。” 植入这个芯片,他可以立马换个外形,随心所欲。 那天薛湄喝多了,从洗手间出来,他正好就在门口。 她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你好眼熟”她的语气有点不太确定,“我们,是不是见过” “没有。” “没有吗”她有点站不稳,“你好眼熟,真的好眼熟。” 他伪装的外形,是个看上去很单薄的年轻人,瘦瘦小小,有点不起眼,同时很瘦弱好欺负。 他往洗手间公共区域的镜子里看了眼,觉得他的伪装没什么纰漏。 而这个时候,他盯的目标也去了洗手间。 进洗手间的时候,目标突然回头打量他,带着探究。 薛湄信誓旦旦说见过他,这让他以为自己的伪装出现了纰漏,旁人能看得出他。他当即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将她抵在墙壁上。 很难相信,他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与人亲吻,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他性格孤傲,平时训练非常忙,几乎没什么交际。偶然凑上来的年轻女人,喜欢他的地位,超过喜欢他,这让他腻味。 他没想过谈恋爱,或许机甲才是他的真爱吧。 突然之间,这么个亲吻,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后来一直暗中留意薛湄。 他知道薛湄进了哪一家医院,知道她做出来的成绩,也知道她这些年一直单身,平时忙事业忙得原地起飞。 他其实从来没想过把薛湄弄到基地来。 原因非常简单,她成了他的下属,他或者她在转业之前,他是不能与她相恋的。 军中不像企业,军官之间谈恋爱是严令禁止的,轻则两个人被开除,重则上军事法庭。 然而阴差阳错的,薛湄认识了梅丽莎。 他看到薛湄投递的简历,犹豫了很久。若她在地方上,他只能每次休假的时候,伪装成病人去看病,匆忙见一眼她;若她到了基地,那就是每天都可以相见。 这个念头,像蛇一样盘踞在他的脑海里。 每天见面,转业之前不能谈恋爱;还是找机会追求她,几个月见一次 他可能是不满足于单方面的思念之苦,于是他对自己妥协了。 妥协了之后,他没有一天不后悔。 成了他下属的薛湄,和梅丽莎一样变得爱鬼混了。 梅丽莎第一次带她去酒吧,他只得赶紧跟随。 伪装芯片让他变成了一名温文尔雅的教师。 他给薛湄买了一杯酒,薛湄果然很喜欢他。他们俩聊了很久,薛湄没一句实话。 薛湄告诉他:“我是这里的酒保,你可以时常到这里找我。这地方虽然消费很高,但是我有员工价。” 他当时啼笑皆非。 女酒保很有市场吗 那个晚上,是他们俩的第一次。她面颊酡红,却又哭得眼尾带红的样子,让他疯狂。 他们俩厮混了一个周末,然后他先走了。接下来的几天,他静不下心,他满脑子都是她那眼尾含情的样子。 他在军部过来视察的时候,精神无法集中,只得使用了锘醚二号。 而后的那两年,他会事先追踪好薛湄和梅丽莎的去向其实不需要追踪,她们俩总是混同一个酒吧。 那酒吧老板跟梅丽莎认识,会给她们留最好的座位,不泄露她们身份,会给她们介绍年轻漂亮的男士。 唯一一次,是薛湄到基地的第二年跨年,他事先到了酒吧,却死活找不到薛湄和梅丽莎。 原来,梅丽莎带着薛湄去了她亲戚家的私人新年舞会。 薛湄休假结束,回到基地的时候,仍是那种餍足的幸福感。 梅丽莎偶然还跟薛湄说,上次那位男士,一直追问薛湄的身份。 他第一次知晓什么是嫉妒。 他也是头一回意识到,其实薛湄和他的感情并不对等。而每次和她厮混的,在她眼里都是不同的人。 他那几天脾气极度暴躁,心情非常抑郁,高强度的训练都无法让他冷静下来。 他只要一想到,她跟别人过了周末,他的占有欲就恨不能将那个男人撕碎。 情绪的波动太剧烈,以至于他的精神阈值跌下了百分之九十,终于被纪律委员会抓到了把柄,让他回去接受调查。 他这两年滥用药物,这个问题已经无法遮掩。 他母亲打了他一巴掌,说他不配拥有现在的地位,说他辜负了家族。 他其实可以谈一场光明正大的恋爱,他可以把薛湄踢出第二序列基地,安排她去其他星球上的军医院。 两年的前线军医经历,薛湄可以去军医院担任一个科室的主任。比起她从前,也算是升职了。 然后,他去追求她,和她结婚生子。每次休假的时候,名正言顺去看她。 他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既害了自己和家族,又让薛湄承受欺骗 将来事情败露,他如何自圆其说,才能让薛湄不觉得他猥琐 可他不能这么做。他曾经听薛湄说过一次职业规划。 正文 第937章 番外:前世的他(5) 有次休息的时候,大家一块儿聊天,就说到了各自的家庭。 薛湄从来不避讳她是福利院出来的,还非常得意告诉众人,她通过政府,向她的亲生父母要到了大学的学费。 至于亲生父母是谁,她没有去了解。而她的亲生父母给钱,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政府会询问她的意见,对她的信息保密。 然后大家提到了前途。 “我一定要在基地待满二十年。”薛湄如此说。 众人都笑起来。 “薛医生,你被老大虐得上瘾了”“不是,二十年就满员了,我转业去行星上,直接就是军医院的院长了。依我的背景和人脉,想要成为一家医院的一把手,非常难,除非我在第二序列这样的前沿基地待满 二十年。”薛湄说。 众人不笑了,说她很有理想。 当时他插了句:“人生理想就是做院长” “要不然呢”薛湄说,“要不然去做什么呢” 他最痛苦的时候,她在基地才两年多。现在把她踢出去,她肯定恨他。 当然,通过他的关系,她也可以做到院长,但那不是她自己奋斗来的。也许,那院长对她而言就索然无味了吧。 薛湄没有犯错,他有什么资格为了一己私利,毁了人家的前途这不是爱,这是自私自利,这是占有。 他忍住了。 他也因祸得福,她主动申请做了他的随行军医。从此,不管是在太空里做巡查任务,还是在基地做日常集训,她都在他眼前。 他也看开了很多事。 休假的时候,他依旧会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总是很喜欢他,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而他从来不让她失望。 到了帝国三百年国庆的时候,他们可以放一个星期的假,算作给三百年没有大战事的奖励。 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去休假,得轮换着来。 他让手下的人,在国庆那个月内,轮换着把假期休完。有人正好赶上了国庆那天放假,是幸运,没有也没办法。 至于具体哪一周休,大家抽签。 薛湄抽到了国庆月的最后一周。国庆月的前三周都挺有意思的,各种活动。最后一周特别无聊,因为国庆的气氛一点也寻摸不到了。 她挺懊丧。 不成想,他也是最后一周休假,他们俩就聊了很多。 他请薛湄喝酒。 当他打开自己的酒柜,她很感叹说:“富二代真阔气,这里面就没有低于一万的酒。” “这就是你跟老大说话的语气吗” “老大是个顶级死富二代,有钱又有颜,还不准人说”她道。 混久了,她就不再畏惧他。 那天,他们俩喝了不少,薛湄往他身上靠,突然又警惕起来。 他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喝醉了。”她慌张站起来。 而后她回房间给梅丽莎通视频电话。 整个基地的视频电话,他都有权查看。当然私人电话他不会看,除非这个下属被怀疑是内奸,她的私人信息才会被翻出来。 日常的话,长官是不会多管的,这点隐私还是要有。 可他做贼心虚,担心自己哪里露馅,特意切进了她的私人线路。 “你这也太变态了吧”梅丽莎的声音,又尖又锐,“你能对着老大发晴” 薛湄在这头苦笑。 “你知道,我特别喜欢男人身上那种味道,说不出来是什么,就是有点像苦菊的香气,我们福利院特别多这种花。 很多男人身上有这种味道,我约过的几乎都有。特别奇怪,我靠近老大,他身上也有。”薛湄说。 他当即屏住了呼吸。 他没有用香水的习惯,但他小时候在机甲里磕到了下巴,当时差点把一口牙磕下来。后来牙齿保住了,但牙神经偶然会痛。 他堂姐给他一种特制的牙膏,可以缓解他的牙神经痛,里面有种配料,就是苦菊的精油。 他的牙膏,专门闻的话特别苦,但在他口腔里冲淡了,只留下浅浅的气息,就是苦菊花的味道。 没想到,他每次在酒吧能约到薛湄,是因为他的气息。 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若不是他每次的形象改变巨大,而她又不知道有这种芯片的存在,她大概能想到自己这些年约过的,是同一个人。 “ 你太吓人了。”梅丽莎说,“反正我一想到老大,我当即就萎靡了。他肯定仇女,你知道不,反正我没见过他给谁好脸色。” 薛湄笑了起来。“上一次我遇到一个男人,长得还可以,特别热情。但是他的眼睛很像老大,我对着他的时候,恨不能立马行个军礼,皮都紧了三分,赶紧撤了。”薛湄说,“我想象不到他 将来会娶什么样子的女人。” “我也想象不到,他估计一辈子不会结婚。”梅丽莎说。 在梅丽莎的领头下,薛湄对老大往往也是很抵触的情绪。 后来,他每次去约薛湄的时候,都会遮掩下自己的气息,免得被她怀疑。 这样做也有恶果,就是有两次她拒绝了他。 好在他急中生智,赶紧又换了个形象去勾搭。 他已经摸透了她的喜好。 薛湄和梅丽莎不同,她非常喜欢纤瘦c白净c高挑一点的男子。 那种肌肉型男,不是薛湄的菜;举止粗鲁的,她接受不了。 他一直在找机会,告诉薛湄他的秘密,然而他始终说不出口。 他很害怕她觉得他猥琐。 而此刻,他们中了埋伏,机甲的防护罩也全部破损。他如果不挡在前面,炸死的就是他的下属。 他要掩护他们撤离。 他有一款空间传送器,也是他堂姐实验室里研发出来的。听闻开启最大功率,如果正好遇到了虫洞,可以实现穿越时间。 当然,具体会是个什么情况,目前也没有实验支撑,也许会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比如说只能找到千百年前的自己。 只有一个传送器,没办法两个人。 他给了薛湄。 最后的时候,他仍是没有揭穿自己的秘密,只是在机甲不停的尖叫声里,把她塞进了传送器,同时开启寻找四周虫洞的探针。 传送器关门的瞬间,他亲吻了她,并且告诉她:“我爱你。” 而后,隔着薄薄的一层防护门,他看到了她惊惧的目光,以及他身后的光。 机甲防护全部破了,他的身体暴露在宇宙射线之下,很快他手脚就失去了知觉。他死的时候并不痛苦,因为短短不过几秒,他就彻底和宇宙里的碎石融为一体。 最后,传送器去了哪里c是否成功,他都不知道。 他们俩,开始于传送器,结束于传送器,好像都是注定的。 他这一生,诸多遗憾。 不过,他守住了自己最大的秘密。他死了,他就永远不用面对真相大白的那天了。故而在那一瞬间,他唇角有了个淡淡笑意。临终百感交集,总算有了点安慰。 正文 第938章 番外:前世的他(6) 薛湄最近总在做一个梦。 梦的四周,隐隐绰绰,像是无限扭曲的空间。 一缕光照进来,她的身体开始移动。 而后,强烈的震动c机甲的轰鸣,让她整个人昏睡了过去。 她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听到了梅丽莎的声音。 “十七年了,脑部损伤很严重吗”梅丽莎问。 有人回答:“看情况,现在一切都很稳定。对了,a区那边有了好转,好像是老大的大脑有了活动迹象。” 梅丽莎:“” 一个消失十七年,一个做了十七年的植物人。突然之间,这个找到了,那个植物人已经宣布死亡的大脑活过来了。 “有句话说,只要活得久,总能见到鬼。”梅丽莎感叹。 军医:“” 梅丽莎出生于政治世家,家境优渥。她的家族和罗瑞伯特家族旗鼓相当,所以有一年家里还安排她和老大相亲。 她当时只是看过老大的照片,而后被迷得七荤八素。 但是相亲的时候,她被这货深深伤害了。 “你们现在要把手伸到军中,联姻的办法都用上了吗”他问梅丽莎。 梅丽莎知道军部很讨厌他们这些政客,不过大家表面上客客气气的,谁会撕破脸除了这货。 从小是个野小子c正在读军校的梅丽莎很愤怒。 她就是带着这一股子愤怒,被家里人塞进了第二序列基地,打算给她刷五年的绩效分,然后就把她安排到政府工作。 但是她和家里吵了起来。 她违背了父母对她的规划,在军队呆了十二年,理由是:“你们怎样随意,我绝不能叫罗瑞伯特看不起我。” 这个理由,支撑她在基地艰苦熬了下来。 老大的训练强度是非人的,一开始甚至之后的好几年,梅丽莎每天都想死。她凭借一口气,一定要让老大对她刮目相看。 她就是如此好胜。 她以为自己不算成功,毕竟老大那德行,他是第二没人可以做第一,他又能把谁看在眼里 不成想,他出事之后,基地启动紧急预备计划,而她梅丽莎,居然是预备计划里第二序列基地的负责人。 老大还给她提升了军衔,她变成了少将。 梅丽莎这些年执掌第二序列基地,每天仍是想死,每天都要把老大骂千百回。 跟政治部的人打交道很累,跟军部的老古董们攀交情也累。 应付帝国的审查很累,应付媒体的好奇心更累。 对了,梅丽莎成了老大之后,媒体的宠儿,因为她是第一位前沿基地的女少将,也是唯一一个出身政治部家族的人。 军部很是打压她,怕政治部借她的手,侵入更多的权力。 梅丽莎要保全基地的完整,这是老大留给她的,天知道她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反正现在背后大家都叫她女魔头。 下属们骂她,就像她当初骂老大那样。 想着那些兔崽子们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进步c升迁,完成他们的人生规划,他们不仅不感激她,还要骂她,梅丽莎就气得要去军医院捶老大一顿。 “你肯定是故意的”梅丽莎道。 她现在已经不鬼混了,因为她是新的老大了,被下属们知道了影响不好。 一到了休假,她就去虫洞研究基地泡着。很多人说她是去泡那位科学家李先生,其实不是的,她是去找薛湄。 老大的机甲爆炸的地方,后来李先生他们找到过虫洞的活动迹象。 但是,那边没有虫洞。 是不是在爆炸瞬间,空间扭曲引发虫洞的坍塌,导致现在找不到那边的虫洞了,也未可知。 这些年在梅丽莎的监督之下,研究所一直是在做这项实验。 除了去李医生那边,剩下的就是去医院看老大。 老大整个人暴露在太空射线下,他的大脑却没有当场死亡。 将他的遗体带回来,军医们发现,他身体里有个特殊的芯片,那芯片在爆炸瞬间将他的大脑裹了起来,让它进入了休眠状态。 老大的血液样本基地有,于是军医院很快重塑了他死去的身躯,心肺等全部建了个新的。 只要大脑不死,他就可以拥有新的身体与生命。 然而,他的大脑处于深度休眠,一直没有反应。 十五年后,也是前两年,医学界给他的大脑重新做了评估,他们觉得十五年毫无活动迹象的 大脑,已经可以宣布是“植物脑”,等于是医学上的“脑死亡”。 宣布死亡之后,对于他的大脑治疗就不做了,只是用药维持了他的现状。 罗瑞伯特家族不忍心放弃他,医院就一直养着他。 梅丽莎每次休假都要去看他。 然而这次,他突然得到了消息,冲动研究基地在某处太空边缘,发现了一个新的虫洞。而在新的虫洞里,他们找到了一个人。 薛湄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十七年后再次回到了梅丽莎的世界里。 她是被裹在一个传送器里。 传送器没有医疗作用,她之所以还活着,都是虫洞的功劳。 用李医生的话说:“我们这里过了十七年,她只是从虫洞一端到了另一端。” 所以,虫洞让她穿越了十七年的时间,她回到了这里。 她受了伤,不过军医对她的情况很乐观,说她很快可以醒过来。 七天之后,薛湄醒了。 她醒过来的那天下午,老大大脑的保护装置突然启动。 十七年过去了,不管是军医还是其他研究人员,都没有发现他的大脑在“一层保护壳”里。 这层保护壳脱落,他也醒了。 梅丽莎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等了十七年,两重喜讯,她有点无措了。 薛湄暂时还不能离开医疗舱,而老大的情况更严重。 又过了两周,薛湄进了普通病房。 梅丽莎拉住了她的手,告诉她说:“你看我有没有老” 薛湄觉得她没有老,她定定看着梅丽莎,好像有点不太认识她了。 “老大呢”她仓促间,找了个最安全的话题。 “老大被转移了。不过你放心,他堂姐的研究所更高级,他已经活了过来,他们估计是用更好的办法,促使他能早日站起身。”梅丽莎道。 十七年,什么都变了。 因为梅丽莎,基地还保留着薛湄的档案,但薛湄表示她不想回去了。 “我要转业了。”薛湄说。 “去地方医院的话,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副院长。”梅丽莎笑道。 薛湄:“不,我我可能想要再休息几年。”梅丽莎:“” 正文 第939章 番外:前世的他(完) 薛湄从基地转业了,而后她不知踪迹。 梅丽莎太想找到她了,可她很忙。作为基地的老大,她忙成了狗,一年才有两三次的休假机会。 薛湄主动断了联系,梅丽莎很难找到她。 老大的大脑醒过来,想要恢复到从前的样子,需要年;而他家的研究所,会缩短这个时间。 他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引来了很大的争议。 争议的点是,他到底算不算克隆人 他的身体在爆炸中暴露在宇宙里,已经全部毁了,是用他的基因样本重新培育的;而他的大脑,却是他原始的。 克隆人的重点,到底是人还是脑 以前没有过他这种情况,他成了第一例。 梅丽莎去拜访他的时候,他正在进行常规训练。 他的大脑精神阈值,与机甲连接的时候,还是能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但是他的身体机能跟不上。 他正在疯狂流汗。 “外界对你的争议,你听说了吗”梅丽莎问他。 他点点头。 “你怎么看如果他们最终认定你是克隆人,你可能没办法再进基地了。”梅丽莎有点着急。 他静静看着梅丽莎:“我没有想过再进入基地。十七年了,我要去做自己没有做过的事。” “什么事” “去学校里做体育老师。”他道。 梅丽莎:“” 她以为老大开玩笑,然而在这次交谈之后的一周,生物院对他的情况作了最终的判定。 罗瑞伯特家族从中帮忙,他被认定是自然人,而不是克隆人。这样,他依旧可以想有自然人的各种权利。克隆人在这个世界,是二等公民,很多权利他们都没有,非常惨。幸好老大家族背景强大,要不然他肯定要背上克隆人的身份。 十七年过去了,他在基地的职位自动被替换,在军部的职务也解除,他现在是个退役军人了。 得到结果的第二天,他就走了。 梅丽莎还想联系以前的旧部,庆祝他起死回生,却找不到他的人。 他去了第五星系的某个小行星。 那边距离太阳不远不近,一年四季如春,环境美得像画。 那是个旅游行星,整个星球都是做旅游产业。 遍地的酒吧,酝酿着各种美酒。 梅丽莎很想去旅游,只是没时间。现在,她终于找到了借口,跑过去找老大,去了趟那边。 街尾的小酒吧,客人不多不少刚刚好,老大约好了她在这里见面。她等了片刻,只看到熟悉的身影端了酒给她,却没有见到老大。 然而,见到见不到,有什么重要的 “湄,你怎么在这里”梅丽莎惊喜万分,几乎要跳起来。 然而,薛湄对她似乎有点陌生感。她的笑容,腼腆又有点疏离。 “我自己开的这间酒吧,也充当酒保,还做服务员。”薛湄说。 梅丽莎:“” 她有点不太了解了。 “我知道,我曾经的理想不是做这个,如果是愿意做这个,就不会那么拼命考医科大学。”薛湄解释,“但是,人是会变的。” 梅丽莎:“” 老大片刻之后才来。 他穿着球衣,随意擦了擦浑身的汗,就做在了薛湄的身边。 他的手臂,很自然搭在了薛湄肩膀上,问她:“我刚刚给那些小崽子们放了学,你们聊什么”他现在在小镇唯一的高中做体育老师。 梅丽莎:“” 所以,老大什么时候把薛湄给勾搭上了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她很想抗议,为什么她不知道这件事。 梅丽莎在这里玩了好几天,有次跟客人拼酒,不小心弄伤了手。 “伤口有点深,要去小诊所缝一下,弄点消炎药。”薛湄说。 梅丽莎:“小意思,你帮我弄弄。” 薛湄:“还是去小诊所弄吧。” “先拿个纱布给我。”梅丽莎道。 薛湄:“家里没有纱布。” 梅丽莎: 姐姐你怎么回事你随身携带的空间,一个顺手就有纱布。 面对梅丽莎疑惑的眼神,老大挡了过来:“别聒噪了,去小诊所看看。” 而后,她在小诊所缝了五针。 自然行星上的药效果普通,还要去拆线c换药,这 让梅丽莎感受到了第五星系的落后。 她一直不明白,薛湄明明有那么好的空间和药,为什么不给她用 依照薛湄的性格,十七年之后,也会去做个小医生的,怎么做起了酒保她是福利院出身,从小其他大孩子长大了,都是去做服务员这样的职业,薛湄深恶痛绝。 她到底是怎么了 梅丽莎的假期结束,她离开了这里。 走的那天,她回望小酒馆,看到老大站在屋檐下和她挥挥手,然后俯身,亲吻了她旁边的女人。 那女人没有看梅丽莎,她眼底的不是冷漠,或者责怪,而是一种完全的陌生。哪怕她想伪装,也总是做得不够好。 她不太认识梅丽莎,感情上和梅丽莎不亲近。 也许,梅丽莎找回来的,只是自己的老大,却没有自己的挚友。 薛湄猛地醒过来,眼前是金灿灿的黄沙,不远处是她的驼城。 她仍是在带着萧靖承和孩子去西域的路上。 她女儿阿南正在和锦屏c孙阳生堆沙堡。 “怎么了”萧靖承在问她。 薛湄:“我好像看到了她,在梦里。以前就总是做梦,这次梦得好清晰。” “谁” “薛湄。”她道,“永宁侯府的大小姐。她成了我,太空时代的我。还有个好诡异的事” “诡异” “对。我老大那贱人,他居然跟我说,我多年来约的人都是他嗯,就是我和他做了很多年的临时夫妻。这太恶心了。” 萧靖承:“然后呢” “她说她不懂,她是古代的人。老大居然接受了,两个人正亲亲热热过日子。”薛湄说。 萧靖承用力搂住了她:“好怪的梦。” “对啊,好怪的梦。”薛湄说。 也许是梦,也许是两个灵魂心灵的互通消息,也许梦里的薛湄是知晓了现在的薛湄过得很好,才放心大胆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接受暗恋她多年的人,谁知道呢薛湄牵了萧靖承的手,踩着暖暖的黄沙,走向了那座沙堡。 正文 第940章 阿南番外(1) 薛湄再次回到楚国,已经是十五年后了。 这十五年的人世际遇,一言难道尽。她现在已经拥有了魏国,其他三国也都有她的势力延伸。 她就像一只手,操控了整个天下。每个朝廷c皇室多多少少受她影响,只是有些人不自知。 她也打通了西域与中土的商道,每年不少商队由此来往,赚得丰厚差价。 这次回到楚国,是因为大哥重病。 大哥身体本就不太好,又因操劳国事,殚精竭虑,特别是五年前太上皇驾崩,又遭他的十弟c十二弟这两位王爷叛乱,平乱的时候他受了一箭,身体状况越发一日千里。 薛湄到楚国的时候,卢殊和卢文这对兄弟也早早到了,已经给大哥诊了脉。 “你一点也没变。”薛湄坐在大哥病榻前,只他们兄妹二人,大哥放松了精神,声音也很轻松。 只是他半头花白头发,让他看上去有点苍老。 他今年刚过四十岁。 薛湄始终觉得,四十仍是壮年,但大哥的精神状态不佳,已经露出了中年人的疲态,是一种往下坡路走的架势。 薛湄握紧了他的手。 他手掌冰凉。 “我有蛊虫嘛。”薛湄笑道,“现在别人看到阿南,都以为她是我妹妹;再过几年,别人就会以为她是我姐姐,我真的要成老妖婆了。” 大哥微笑:“你很得意” “青春永驻,自然得意。”薛湄道,“你不知其他女子多羡慕我。” 大哥笑了起来。 他笑得太用力,一口气没顺过来,猛然呛咳。 他半晌才顺过来一口气:“十年前父皇他们去魏国都城参观,我没去。他们回来,都要发疯了,魏国应该很震撼。我真想去瞧瞧。” “你乃是积劳成病,身体抵抗力下降,以及重度贫血,才让你如此不舒服。没什么大事,我给你带了药,再给你安排食疗,你最多半个月就能下床了。”薛湄道。 她知道大哥现在的感觉很糟糕。 全身无力c虚汗c睡不踏实,会让他像极了濒临死亡的人。 他也一直很想问薛湄,他到底怎样,可他又不敢。 他如何说得出口 他的长子今年才八岁,一旦他倒下,孤儿寡母撑得起这江山吗 所以,他试探着问。 薛湄的语气,却是轻描淡写。 大哥听了,反而觉得不太真实:“是吗” “是的,贫血而已。”薛湄笑道,“你看看,又自己吓唬自己了吧卢殊医术不错,他应该告诉你了,是气血两亏。” 大哥其实不太相信卢殊的话。 卢殊能诊断,但他没有适合的药,一时间没办法让大哥立马好起来,故而大哥觉得他是在安慰他。 薛湄却不同。 她这么说了,大哥顿时心中一松,整个人的疲态褪了不少,露出了他的轻松。 “湄儿。”他用力握紧了薛湄的手,内心情绪,言语难以表述。 薛湄却懂。 她让大哥安心休养。 “我去看看嫂子和侄儿们。”薛湄站起身,“等会儿我派人送药给你,你好好吃药,过几日天气暖和了,咱们去郊外踏青放风筝。” 说到这里,她微微侧头,露出一个坏笑,“以前在梁国的时候,你还亲手给我画过风筝。如今想来,你那时候暗恋过我,你还不承认。” 薛池:“” 十几年过去了,亲妹这臭不要脸的脾气,还是没变。 薛湄彻底把大哥逗乐了,这才转身去了内廷,去看望皇后和孩子们。 大哥的内廷特别简单,他除了皇后没有其他的妃子们;他有两个儿子,都是皇后所出。 朝臣们时常进言,大哥都可以装聋作哑。他的性格比较执拗,谁也说不动他。 而皇后出身裴氏,并非软性子,可以任由大臣们欺负;裴氏嘛,自然更希望整个内廷皇后一人执掌,自家闺女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因皇后和裴家都站在皇帝这边,大家一起扛风雨,两位皇子又都健康活泼;太子小小年纪,念书已经颇有点样子了,朝臣们才偃旗息鼓,这些年终于不再唠叨了。 薛湄见到裴晚照的时候,裴晚照特意换了家常衣裳,在殿内等着她。她一看到薛湄,也是吃了一惊。 “我之前还想着,等见到了你,若开口叫你妹妹,是否委屈了你。现如今看来,你得叫一声嫂子。”裴晚 照笑道。 薛湄看上去已经比她年轻多了。 “自然。妹妹给嫂子请安了。”薛湄笑道。 裴晚照笑起来。 内殿欢声笑语,裴晚照拉着薛湄的手,有说不完的话。 说着说着,裴晚照又叫薛湄“白姐姐”,又问她这些年西域的见闻。 “你们去西域挖黄沙了,瞧见地下城池了吗”裴晚照问她。 “没有。”提到这个,薛湄就有很多的槽要吐,对着裴晚照大发感叹。 说完了闲话,裴晚照才问起皇帝的病。她也是不敢问,怕自己伤心,才留到了最后才提。 薛湄如实告诉了她。 裴晚照一开始还是能控制情绪,后来就忍不住喜极而泣。 “白姐姐,你不回来走这一趟,我和陛下都不会安心。”裴晚照哽咽,“我好害怕,一点退路也无。” 薛湄揽住了她肩膀,让她靠着自己哭。 大哥生病,这段日子都是裴晚照帮衬着处理朝事。若大哥真的一命呜呼,裴晚照就要垂帘听政,所以她必须学起来。 裴晚照一直紧绷着,不敢对谁泄露自己的情绪,怕人心更加不稳。 独独在薛湄跟前,她还能放肆哭一哭,把自己满心的恐惧倾泻一二。 薛湄懂得她,所以也不劝,只是让她靠着自己,痛痛快快哭一会儿。 裴晚照哭完了,收拾好了心情,宫婢端了热水给她净面洗手。她重新上了点妆,想起了什么似的,问薛湄:“阿南呢你进宫怎么不带她” “阿南没有跟过来,她出去办事了。”薛湄笑道。 裴晚照诧异:“她才多大,就要去替你办事” “她都十六了。”薛湄道,“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做了皇后,母仪天下,她还不能办点事” 裴晚照忍俊不禁。 她又问起萧靖承。 薛湄说萧靖承在公主府,他回来还有点事要处理,没有跟着进宫。 正文 第941章 阿南番外(2) 文柏以为自己死了。 他这次遭遇的杀手非常厉害,简直让人怀疑是幽冥阁的人。他后背被人砍了一刀,伤口又深又长,止不住血,大罗神仙也难救他。 故而,当他朦朦胧胧瞧见了人影时,他只当那是仙子,他已经到了仙宫。 文柏想起他母亲临终时候的诅咒,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该下地狱的,怎么能到天宫不是说做了坏事,一定会有报应吗 “原来,不管生前死后,都是欺软怕硬。”文柏略带嘲讽想着。 他也听到了人声,仙姑嗓音清脆低缓:“退烧了。” 声音渐远,文柏的视线里重新归于黑暗,他晕晕沉沉睡着了。 他好像做了漫长的梦。 他迷蒙中醒了睡,睡了又醒,这个过程很漫长,应该有好几日光阴,他心里是略微有数的。 待他彻底可以看清楚眼前景物时,他发现自己身处船舱。 船舱矮小c狭窄,有点淡淡桐油气息,独独没有腥臭。 是观赏船,并非打渔所用。 文柏是趴着睡的,他爬起身,浑身都疼。他脚似踩在棉花上,晕头转向往外走。 远远的,他听到了琴声。 船上不少人,有些装扮普通,是船夫一类;有些浑身披挂,像是护卫;还有些衣着华丽,是婢女。 没有人阻拦他,也没有人搭理他。 文柏仍是觉得自己死了,此处不过是幻境。要不然,为何这些人像是瞧不见他 他顺着琴声往前,终于爬上了主舱。 这艘船极大,在江面上缓缓而行,破开水波。 主舱足有大客厅那么大,两旁站立护卫;船舱里也有年轻婢女。 其中,一仙子独坐,正在抚琴。 文柏虽然头晕,眼睛却不瞎,那的的确确是一仙子。 仙子一袭白衫,宽袖如云。随着她抚琴动作,那广袖微微晃动,气度高华。她生得极美,黑发雪肤,明眸微睐。 文柏自负见过很多佳人,却没见过这等绝色,他愣了愣。 “到底是仙子,比世间女子都要娇艳。”他直愣愣看着。 仙子抬眸,长眉斜隐入鬓,眸子幽深,看不出喜怒。 她手下不停,继续抚琴,琴音袅袅。 “姐姐,他醒了。”从文柏身后跑进来一人,声音打破了宁静,却丝毫没有搅乱女子琴音。 那人又凑近文柏:“你感觉如何是我和我姐姐救了你。” 这人应该说,是个孩子,甚是活泼。 她做男子装扮,却实实在在是个年轻小姑娘。可能是顽皮,常爱往外跑,肌肤是紧致细腻的小麦颜色。 她生得本就好看,人又热情开朗,这让她看上去很讨人喜欢。 她看上去约莫十一二岁,却有种练达与成熟,不太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我” “小北,请客人坐下。”仙子开口,声音懒懒,十分冷清。 女扮男装的小北应了声,亲自接过婢女手里蒲团:“公子,坐。” 文柏道谢。 小北也接过一个蒲团,挨着文柏坐定,歪头打量他:“你感觉如何” “头晕。” “你高烧了三天,起来又未进水米,自然头晕。”小北笑道,然后喊了丫鬟,“碧云c春暖,去端些吃的来。我也饿了,多给我一份。” 有两名婢女应声而出。 文柏脑子还是懵的,又去看那位仙子。 仙子琴音不断,表情乏乏,整个人都透出难以亲近的疏离。 小北发现了,就笑着对文柏道:“你为何总看我姐姐” 文柏收回目光,很尴尬:“我” “我姐姐好看,是不是”小北替他回答,“姐姐貌若天仙。” 文柏:“” “我姐姐她,从小就不爱搭理人,你以后就知道了。”小北继续道,“她很热心肠的,除了不爱说话,什么都好。是我姐姐看到你被人追杀,也是她给你缝合” 小北絮絮叨叨。 倏然琴声变了个调儿,小北的声音也停了下,因为她的嘴被什么东西砸中。 有点疼。 “聒噪。”仙子评价小北。 小北吐了吐舌头:“姐姐,你做了好事还不许人说又不是我要救他的,明明是你” 仙子抬了抬手。 小北立马捂住了 头脸:“好好好,我闭嘴,别打脸” 文柏:“” 仙子被小北闹得失去了弹琴兴致,站起身回了她自己船舱。 文柏和小北吃了一顿不早不午的饭,果然精神了不少,还是头晕目眩。他好歹有一身功夫,不至于坐不住。 吃了饭,小北让他晒晒日光,两个人在甲板上坐了。 小北很健谈,见多识广。 文柏越听越好奇,因为小北什么地方都去过,包括很远的波斯。 “姑娘高姓”文柏问。 小北:“我姓孙,大名叫孙北。你知道为何吗” 文柏摇摇头。 小北:“因为是在北方出生的,还因为我姐姐叫阿南。” 文柏:“” 再次见到仙子的时候,是第三天下午。 文柏这两天缓过劲来了,每天拼命吃饭,小北还让他多喝牛乳,又逼迫他吃牛肉,文柏精气神恢复了三成。 至少,他不再天旋地转了。 阿南平素不怎么露面,若是天气很好,她就会在主舱里弹弹琴c吹吹风;或者半下午看看夕阳。 这日,她立在甲板上看远处的霞光,文柏放重脚步走过来:“孙姑娘。” 阿南转过脸。 她面无表情,目光幽静回视文柏,有种天生的冷傲。她长得非常动人,只是那双眼很冷,似雪山千年不化的寒冰。 “多谢孙姑娘搭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下愿为姑娘肝脑涂地。”文柏态度真诚。 他常在外面行走,知晓轻重。 这次若不是这行人救他,他无法脱身。饶是脱身了,他那么重的伤,也无法自愈。他后背伤口好像长好了,非常神奇。 女子只是冷淡点头:“举手之劳,不必挂心。” 文柏再次道谢。 阿南见他还立在自己身后,没有走开的意思,便道:“可以了,退下吧。” 文柏:“” 阿南和小北,一个像冰,一个像火,也不知是什么样子的父母,养出这么一对性格迥异的姊妹。 接下来几日,文柏偶然会遇到阿南,也会恭敬叫她“孙姑娘”。 婢女们听到了,就会诧异看一眼他。诧异而已,没人说什么。 然后,小北也听到了。 她笑不可抑:“谁告诉你她是孙姑娘” 文柏终于理解了婢女们的表情,讶然问:“姑娘你不是说你姓孙” “我姓孙,我姐姐就要姓孙呆子。”小北大笑,“我姐姐姓萧。我们是两个爹c两个娘” 文柏:“” 正文 第942章 阿南番外(3) 船沿江一路东行。 过了十日,文柏终于能自如活动了。 他后背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只是小北叮嘱他,别太用劲,当心再次崩开。 “文柏,我姐姐问你,你何时下船” 这日午膳,小北特意和文柏一起吃,说了这话。 这些日子,文柏和小北混熟了。 小北今年才十岁,性格活泼,个子又高,让她看上去像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 她自己说,她父母其实是阿南家的下人,她从小跟着阿南长大。 阿南没有亲兄弟姊妹,而小北的母亲又是主母贴身服侍的,所以阿南对小北很好,她们俩感情上很亲近。 “你们的船到哪里” 文柏问。 “我们去齐国。” 小北道。 文柏更诧异:“你们是齐国人” “怎么可能 你看我们的样子,也不像齐国人。” 文柏:“齐国人什么样子” “齐国人在南边,性格绵软。” 小北道,“温柔知礼,就像文柏你。 你特别懂礼数,性格又好,你才像是齐国人。” 文柏心中咯噔了下。 他立马道:“我的确是齐国人。” “看得出来嘛。” 小北笑嘻嘻道。 “既然你们去齐国,那我能否跟你们一路 我反正也是回齐国。” 文柏又道。 小北有点为难:“我要去问问姐姐。” 她蹬蹬跑了。 片刻之后,她又回来:“我姐姐说了,可以。” 文柏就觉得,那位萧南姑娘,虽然看上去冷漠,实则很热心肠。 如此又过了两日,夜里风雨大作,船摇晃得厉害,有人趁乱偷袭这艘船。 文柏当即找了一把长剑,要迎战,就瞧见了萧南和孙北姊妹俩。 萧南换了件利落的短褂长裤,手执一根长鞭;孙北同样短打扮,持双刀,一副天不怕c地不怕的架势。 黑衣人跳上了船。 一开始,攻势就很猛,然而黑衣人越来越多,有种无穷无尽的感觉。 风雨太大了,护卫们的鸟铳总是瞄不准,还不如肉搏厉害。 萧南浑身湿透,一个长鞭甩出去,掀起一道血光,敌人被打得头骨破碎,脑浆与鲜血一起涌了出来。 文柏定定看着这一幕。 倏然,萧南长鞭袭向了他。 他还没有躲避,长鞭从他身侧蜿蜒,击向了他身后的偷袭者,与此同时将他往前一卷。 这个时候,一个浪头过来,文柏踩了一脚的血和雨水,他刚刚恢复的体力有限,整个人向萧南扑了过去。 船身往这边倾斜。 萧南心知不好,立马想要躲避,却没有松开自己的鞭子。 文柏好死不死,正好扑在她身上,两个人猝不及防跌入了江水之中。 萧南心中发紧。 她水性不佳。 船上有人惊呼:“郡主落水了,快救人” 有人也跳了下来。 而刺客似乎也跟了下来,一柄长剑刺向了萧南,文柏往前一档,生生受了这一剑。 江面上暴雨似珠,打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文柏一狠心,拔了胳膊上的长剑,抱着萧南往水下沉去。 萧南极力想要挣扎,可她渐渐没了力气,整个人晕死了。 “姐姐” “郡主” 文柏在水下,隐约听到了这个喊声。 “郡主 哪一国的郡主” 他抱紧了萧南,“姓萧,是梁国吗” 萧南再次醒过来,人在一处废弃的屋子里。 屋子里阴暗潮湿,带着鱼腥味。 处处破败,雨水到处都是,她浑身湿漉漉的。 文柏紧紧盯住窗外。 萧南轻轻咳了声。 “你醒了” 文柏回头,光线黯淡处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感觉他整个人都苍白无比,声音也虚弱。 “这是哪儿” “不知道,应该还在楚国。” 文柏道。 他努力支撑着,没有让自己倒下 去。 他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不知是否撑开了;他胳膊上的新伤,鲜血还在往外涌。 萧南上前,撕开自己长裤下摆,对他道:“包扎止血,要不然”“要不然,我的胳膊就废了” 文柏见她动作利索,声音毫无起伏,莫名就想逗逗她。 阿南听了,情绪丝毫不动:“胳膊废了是小事,就怕你人也废了。” 文柏失血c后背疼,他强撑着没有晕倒,已经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气。 然而听到萧南的话,他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萧南替他把胳膊上方缠紧。 文柏好奇:“怎么不是绑伤口,而是伤口上方” “一句话说不清楚。” 萧南道。 文柏身子晃了晃,这个时候他已经有点支撑不住了。 他不知自己昏睡多久。 待他醒过来,屋子里铺满了阳光,温暖和煦。 萧南坐在不远处,正在煮粥。 她换了件渔家女破旧衣衫,长发随意编了个辫子,斜垂一侧。 阳光给她镶嵌了个金边,她侧颜精致妩媚。 文柏每次见她,都感觉她不食人间烟火。 然而此刻,她终于落到了实处,像个活生生的人了。 是落魄的贵女。 贵女再落魄,也不掩通体的矜贵。 文柏定定看着她,站起身走了过去。 “你哪里弄来的这些” 他问。 萧南:“我身上有个暗兜,里面会放一些金叶子,以备不时之需。 我拿了一片金叶子,跟那边的渔民换了这些。” 文柏:“”看她这般不慌不忙,擅长处理外伤,像是常年走江湖的;而她细嫩白皙,又像是养在深闺的。 文柏对她好奇极了。 “我也给你换了套衣衫,你把湿衣服脱下来,今天能晒干。” 萧南又道。 她话并不少,只是说话时候表情冷峻,让人感觉她不好相处。 文柏果然更衣。 阿南没有出去,只是转过脸不看他。 她非常坦荡,有种什么都不怕的洒脱。 文柏也换上了渔民的衣衫,裤子上好几个补丁,还有点洗不掉的腥味。 衣衫粗粝,穿着不算舒服,不过文柏也不是很在意。 “萧姑娘,你当时为何要救我” 文柏看着她熬粥,突然问。 她坐的地方,正好有阳光,故而她的眼眸被骄阳衬托成了淡淡浅金色。 她眼底幽静,看了他一眼:“因为杀你的人,是幽冥阁。” “你跟幽冥阁有仇” “你没有理解我的话。 我不是救你,而是救幽冥阁。” 萧南说。 文柏怔了下。 他听到阿南继续用她平平稳稳的声音说:“幽冥阁不许干涉朝廷事,这是规矩。 他们杀了齐国的大皇子,就跟齐国结仇了,后患无穷。 是不是,熊冉” 文柏:“” 正文 第943章 阿南番外(4) 齐国大皇子名叫熊冉,字文柏。 这位大皇子并非皇后所出,而是一位宫婢。 他生母乃是第一批派给皇帝的宫婢,教导皇帝知晓人事。不成想,这位宫婢却怀了身孕。 她比皇帝大六岁,又聪明美丽,而后被封为贵妃,受了好几年的独宠,一生诞下了三子二女。 贵妃命如纸薄c心比天高,妄图扳倒皇后取而代之。 她拿自己的次子和三子去博。 文柏是庶长子,虽然非嫡出,但占了一个“长子”,就有做太子的机会。故而,贵妃很偏疼他,也想要拉拢他。 只是,贵妃和她身后的支持者日益猖獗,为祸朝廷,作恶无数,已经引来民愤。 文柏虽然跟娘亲,但也知道母亲心狠手辣。见她要拿自己两个胞弟去送死,文柏彻底跟她反目成仇。 去年的时候,文柏暗中勾结皇后,利用皇后和她娘家势力,一句铲除了贵妃一党。 事后,皇后依诺留他一条命。 “你弑母,你会不得好死”贵妃临终时候,歇斯底里咆哮。 文柏坐在旁边,心如死灰。 贵妃被处死,文柏跟父皇告假,要出门游历。 他让皇后照顾他两个弟弟,不能要了他们性命,皇后答应了。 他这次遇到刺杀,不是皇后派人,而是贵妃党羽的余孽。 是文柏的背叛,将他们一举歼灭;也是文柏的背叛,让他们筹划十几年的大计毁于一旦。 多少人把身家性命都投入其中,现在一无所有,他们自然要找文柏拼命。 文柏也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阿南姊妹俩救了他。 而萧南,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 偏偏他什么都不知道阿南的。 “你是梁国的郡主”他问阿南。 阿南颔首。 “可这艘船是从楚国出发。”文柏又道,“梁楚二国,关系如此好” 阿南:“关系好是有的,不过我母亲是楚国人。” 文柏倏然想起人人传颂的那对夫妻:丈夫是梁国大将军王,操控梁国大局;妻子是楚国公主,皇帝的义妹。 天下钱庄,都在成阳公主手里;这天下水路运输,多多少少有成阳公主的影子;而大将军府的势力,在军中。 这对夫妻很少踏足中土,他们在西域过得很逍遥,但中土一直都有他们的影子。 再说幽冥阁,早已不知不觉换了主人,有人说现任阁主就是成阳公主的人。 “你你是成阳公主的女儿”文柏问。 阿南看了眼他,目光仍是很疏淡,几乎没什么情绪在里面,她的口吻也不见起伏:“你挺聪明。” 文柏:“” 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你去齐国作甚”他直接问。 阿南:“不是我要去齐国,是你父皇邀请我。商量的乃是机密,不要多问。” 文柏:“” 米粥熬好了,文柏和萧南一人喝了一碗,一点也没填饱肚子。 熬到了黄昏,终于有人找了过来。 小北看到阿南的时候,吓得都哭了。 “姐姐,你要是淹死了,王妃会剥了我的皮。”小北抱着萧南的腰,死活不肯松手。 阿南摸了摸她的脑袋:“不会,王妃会把你认作义女,从此我的好衣裳c首饰,都归你了。” 小北破涕为笑。 “姐姐,难道我这么没良心,就因为贪图衣裳首饰,盼着姐姐死吗”小北推开了萧南,“小瞧我。” “我不小瞧你,你就要说肉麻话。”萧南道,“行了走吧,我要洗澡” 文柏亦步亦趋随着萧南姊妹俩上了小船,再去江中心登上大船。 萧南上船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更衣。 小北替她擦背,趴在旁边,把昨晚偷袭他们的人讲述了一遍。 “袁家的人”萧南听了,眼睛都不睁开。 “是啊。这些年袁家终于回过味来,他们被王妃算计了,所以想要拿住姐姐你做人质。”小北说,“我审出来的。” “小北厉害。” “那是,我娘可是幽冥阁阁主。”小北很得意,“审问犯人,轻而易举。” 孙北是锦屏和孙阳生的女儿,从小就跟着薛湄两口子一起长大,性格特别活泼。她不太像锦屏和孙阳生,反而更像薛湄,无拘无束。 萧南 看着她得瑟,漫不经心道:“幽冥阁的少东家,你昨晚把我弄丢了。” 小北立马垮了脸。 “都怪文柏”她嘟囔,“是他把姐姐推下船的。要不是知道他身份,我真怀疑他也是细作。” 萧南回手,捏了捏她的脸。 “姐姐,你不要告状”小北紧张说,“你要是告状,我就跟王妃说你的坏话。” “我有什么坏话” “我可以编造啊。”小北道,“反正我天天跟着你,我的话王妃是相信的。” 萧南很认真想了想,对她道:“你要编得像一点,要符合我的做事习惯。要不然被拆穿了,就是两顿打。” 小北:“” 她假装呜呜哭,把萧南闹得头疼,这才承诺绝不告状。 小北赢了这一局,开开心心出去了。 这天之后,文柏和萧南才算真正熟悉起来。 因为他是齐国皇子,萧南即将是齐国客人,所以她邀请文柏每天一块儿用膳。 吃饭就他们三。 了解之后,文柏发现萧南其实也挺好玩的,比如说她爱吃排骨,每次都要把排骨先端到自己面前;她很喜欢穿漂亮衣裙,有时候一上午作画,画的全是新裙子,让婢女们照着去做。 她不爱吃甜食。 她擅长用鞭子,但她不怎么用,不是矜持,而是不小心打到手,她怕疼。 她很爱捉弄小北,把小北气得一蹦三尺高。 她不是很爱弹琴,但她每天都弹,因为小北把她惹急了,她无法排揎,只能靠弹琴纾解。 文柏从小学得文韬武略,也会很多公子哥的把戏。 他不闹腾阿南,会跟她聊聊琴谱c美食,甚至齐国流行的衣裳首饰,她倒也乐意听他说。 她自己没什么表情,高兴的时候也不笑,只是眼睛会亮得厉害,一错不错看着文柏。 文柏好几次被她看得耳根发烫。 “阿南”他有一次这样叫她。 萧南听了,没有纠正他。 从此之后,他不再叫她萧姑娘,而是阿南阿南叫个不停。 他声音动听,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有种莫名的绮丽。 阿南有时候听着他叫自己,就会直愣愣看着他,看得有点发呆。她心里情绪不动,只是有点好奇:“这个人叫我的名字,怎如此好听” 很多人叫她阿南,从来没人像文柏这样动听。 她很喜欢听他叫她。 每每这个时候,文柏就会撇过脸去,尴尬假咳一声,耳朵尖染上一抹红潮。 正文 第944章 阿南番外(5) 第944章阿南番外5 船行终于到了江宁,萧南等人下船。 她和孙北去拜访了父母老友,送了些礼物,然后改乘坐马车,往齐国去。 文柏一直跟着她们俩。 为了防止有人问东问西,文柏干脆做侍卫装扮。 他的身体一日日恢复得不错。 距离临安还有十天路程,文柏终于跟萧南打听到,她这次去齐国的目的。 “你父皇想跟我娘买火车。”萧南道,“我来商讨此事。” 文柏:“你娘怎么就派你一个人” 孙北当时就不高兴了:“呆子,我不是人” 你当然不是人,你是小孩子。 文柏如此腹诽,却又不敢说出来,怕小北揍他。 小北打人是挺厉害的。 他们闲得无聊,乘坐马车又枯燥,就聊了聊此事。 “从我六岁开始,每次家里管事回中土办事,我都要跟着回来。”萧南告诉文柏,“我娘放心我替她办差。” 文柏:“” 说心里话,他有点羡慕。 他父皇沉迷后庭美色,一个月上不了三次朝;望族与权妃勾结,祸害朝廷也不是这两年的事。 皇后c淑妃娘家两分局势,斗得你死我活。 文柏六岁启蒙,学文学武。不管是文武,教他的老师性格都温柔缓慢,这让文柏养成了个慢性子。 他立场端正:不觊觎皇位c不结交外臣。 他有时候也想自己能生在普通门第,让他可以做个普通的大少爷,平素念书c习武,家庭和睦。 像阿南,她的家庭应该很幸福。 “令堂真是个好人。”文柏道。 阿南颔首。 对于她母亲,都不需要她夸,外界已经夸得够多了。再夸下去,都没什么新意,全是嚼旧词。 很快,他们就到了齐国。 齐国皇室接待了阿南,以公主礼数待她。他们是把阿南视为魏国公主,毕竟魏国现在等于是成阳公主的私人国了。 阿南性格寡淡,容貌倾城,齐国皇室的男人们看到她,都挪不开眼。 别说王爷皇子们,就是皇帝本人,都痴迷不已。 而阿南身边,只跟着个半大不小的婢女,没有其他帮衬。 阿南在行宫住下。 她和齐国谈的是正经买卖,她背靠着成阳公主和大将军王府,谁也不敢对她不敬。 皇后设宴款待她,还邀请不少贵女作陪。 薛湄这次要的,是齐国的半座城作为交换条件,齐国皇帝不可能轻易答应。哪怕皇帝想,朝臣们也不会同意。 离开江城的时候,母亲告诉阿南:“要有耐心。只要你有耐心,再凶猛的猎物也会落在你的陷阱里。” 萧南性格清冷,好在她豪阔,见识又多,梁c楚c魏三国背景,哪怕她再孤傲也有人愿意捧着她。 除了皇后,齐国门阀世家的夫人们,也会邀请阿南去赴宴。 阿南这次谈判,能影响结果的大员,她都做了名单记录。她依照名单,选择性答应几家邀请。 在宴席上,她也认识了不少齐国贵女。 阿南会送她们美丽的波斯宝石,同时也跟她们闲聊八卦。 这些贵女们,个个都是人精,拿了好处自然不会吝啬,跟阿南聊起来就没完没了。再加上阿南身边跟着的小北,非常伶俐会套话。 除了正事,阿南也听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比如说燕王殿下。 燕王就是大皇子熊冉。 提到燕王,不少贵女羞红了脸。 “皇后要给燕王殿下保媒,想要把她侄女嫁给燕王。” “那个宁清儿,就是皇后娘娘的侄女。看她那鱼泡眼,有什么资格做燕王妃” “若不是贵妃病逝,燕王定然是太子。” 阿南通过这些话,才知道齐国皇后的亲生儿子三年前夭折了。 皇后生产本就艰难,她的嫡子去世之后,她再想要生个嫡子就难了。 大皇子是庶长子,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他会不会是太子,此事难说。 不少门第看重他,想要和他联姻。 皇后的娘家最热络。 燕王当初逃离京城,一半原因是散心,另一半也是躲避这些事。 萧南也见到了宁清儿,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只是眼泡有点 肿。不过,总体说来还是可以的。 “燕王殿下定然要娶我,除了我,谁也配不上他” 萧南在一次宴席上,听到宁清儿与人吵架,说了这么一句。 对面女孩子被她气哭。 文柏回到了京城,立马就有很多事。他父亲疏离朝政很久了,朝堂上一团糟他也不管,文柏被迫处理些政务。 他还不是太子,已经被朝臣和皇后按到了储君的位置上,让他帮着批阅奏章。 他都没时间去看望萧南。 这次他回家,夜已深,夜风微凉。 墙角处倏然掀起一抹素裳。 文柏袖中短刃顿时落在掌心,他厉声问:“谁” 那人缓缓走出来。 萧南穿着一件素白襜褕,手里拿着她的长鞭,不施脂粉。 她生得太艳,哪怕月华浅淡落在她面上,她毫无修饰的面容也似月中仙子,有种惊艳感。 文柏拍了拍胸口:“阿南,是你你怎么” 萧南往前走了几步,打量了他一眼,又一眼。 文柏被她看得莫名其妙。 “我这些日子赴了很多宴。”萧南仍是面无表情。 文柏颔首:“我听说了。京里望族夫人们,以能邀请到你为荣。” 萧南没理这句话。 她看着文柏,歪头想了想,柳眉不经意蹙起。 “怎么了”文柏也低头看了眼自己。 萧南似乎很费解:“我听了很多关于你的事。” 文柏:“她们背后怎么骂我” “不,她们都在夸你。”萧南说,“她们说得,好像你是个无所不能的人怎么跟我认识的不一样” 文柏失笑:“你认识的我,是什么样” “没什么用的样子。”萧南道,然后补充,“总是要我救。” 文柏:“” 他有点懊恼瞪了眼她。 萧南丝毫不觉得自己冒犯了别人,仍在看文柏:“她们说你很英俊。没看出来,也就是一般人。” 文柏:“好了小祖宗,你看够了便回吧,已经很晚。” 再说下去,他要吐血了。 这位傻大姐到底是哪家的 仙子突然也不仙了,文柏感觉很受伤。 正文 第945章 阿南番外(6) 第945章阿南番外6 文柏认识阿南的时候,是他人生中最狼狈时刻。 他重伤,之后又遭遇偷袭,胳膊受伤。一路上车马劳顿,他没处可以安静休养,身体虚弱提不上力气。 加上他性格温柔,做事细致缓慢,阿南觉得他普普通通,也是情理之中。 “我本就是普通一人。”文柏对萧南道,“比旁人多练了几年武,多认识几个字,她们就夸我。 她们口中的我,只是她们和她们家族所希望的我,并非真正的我。正如你所见,我便是如此平常。” 萧南端详着他。 月色之下,他仍是很白,只是不像从前那般苍白。 就是这么个人,平平无奇,怎么哪里都能听到谈论他 “嗯。” “嗯什么” “平常一个人。”萧南说。 文柏本该生气的,但他听着她的话,突然就笑了起来。 他觉得这样很好。 在她眼里,他如此平常,不需要刻意去努力。他轻轻松松,寡淡平庸,就是她认识的熊冉。 “快过子时了,郡主一个人来的回去可方便”文柏又问她。 萧南摇头:“不知。” 想来就来了,也没想过谁跟着c怎么回去。 文柏替她做主:“不如我先送你回去。本该留你用些宵夜,可我这燕王府,人多眼杂,传出闲话对你不好。” “不用你送。”萧南说,“我走了。” 她很快消失在墙头。 文柏:“” 自由来去,真是很洒脱的小仙子。 文柏这个晚上,一直没怎么睡。他心里不停想,性格冷清的萧南,突然大半夜过来等他,这是何意 她自己可能也不知。 文柏很通透,他很快就懂了。 懂了之后,他有点苦恼。他很不喜欢现在的生活c身份,怎忍心拉那么个天仙样儿的人进来 文柏一夜未睡。 翌日,他去了趟行宫。 正好几名贵女都在,约萧南去郊外踏青c骑马。 江南春光如画。 萧南应了,正好文柏过来。 贵女们很诧异,同时也默默红了脸。 “郡主,我陪你去。”文柏道,“今日我做东,诸位小姐一起吧。” 几个人很雀跃。 路上,文柏骑马,女孩子们乘车,萧南和小北坐一辆马车。 她撩起车帘,看到了文柏。 道路两旁垂柳依依,文柏身材修长高大,骑着高头大马,整个人器宇不凡。阳光落在他脸上,他轮廓是斧凿般的分明。 阿南看着他,他似乎有所感悟,也偏头看了眼阿南,并且冲她微笑。 “文柏,我们车上有好吃的,你要不要上来吃”小北大声嚷嚷。 文柏却在看阿南。 萧南仍是无表情,和他目光对视。她没有笑,也没有躲避他的笑容,只是淡淡看着,一种无所谓的姿态。 文柏昨晚的猜测,有点落空,他心中失落难免。 他拒绝了小北的邀请:“不了,你们自己吃。” 小北收回了脑袋。 萧南也不在看着窗外,放下了窗帘,车厢里顿时黯淡不少。 “姐姐,文柏真好看,是不是他以前病恹恹的就很好看,现在更好看。”小北道。 萧南:“没有我爹爹好看。” “哎呀,这个世上谁也没有将军好看。”小北道,“除了将军,就是文柏最好看,是不是” “不是。”萧南说,“舅舅也很好看,安诚郡王也好看。” 小北:“” “很多人都好看,文柏他一般般。”萧南说。 小北撇撇嘴。 萧南继续道:“但他声音最好听。” 小北错愕:“声音” “嗯,他叫我的时候,最好听。”萧南道,“他叫阿南,比旁人叫得都好听。” “他叫小北也很好听。”小北立马说。 萧南瞥了眼她:“不好听。” 小北:“” 小姑娘虽然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世面,却是什么也不懂。 主仆俩讨论着文柏,文柏并不知晓。 到了郊外,他们遇到了好几拨人,都上前跟燕王 见礼。 燕王这次外出回来,朝中行事骤变,他成了最红的红人。听闻他靠出卖贵妃投靠了皇后,又是庶长子,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望族们多半见风使舵,又有几个真有骨气 既然燕王呼声最高,他们自然也要锦上添花,给燕王体面。 燕王性格温润,与人交往八面玲珑。 他还同成阳公主的女儿关系匪浅。 成阳公主和大将军王是这个世上最显赫的一对夫妻,他们俩暗中的实力非常雄厚。谁拥有了他们的支持,绝对可以做一方霸主。 总之,燕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燕王了,他的兄弟们已经再难跟他争锋。 “文柏哥哥。”一位穿鹅黄色襜褕的少女,袅袅婀娜走了过来,跟文柏见礼。 “三小姐。”文柏还礼,生疏又礼貌。 少女生得俏丽。该是九分容貌,可是眼泡微肿,减了两分清雅,仍是个小美人儿。 她便是宁清儿,皇后娘娘的侄女。 “我都叫你哥哥,你还叫我三小姐”宁清儿落落大方,“你可以叫我清儿。” 众人都看过来。 文柏从善如流,叫了声“清儿”,又问:“清儿,你今日带风筝了吗” “还没有。” “回头叫人送一只给你,我倒是带了几只。”文柏道。 萧南与贵女们在旁边听着,大家心思各异。 那些贵女们气结,分明她们都是燕王的客人,却被宁清儿后来居上,占据了她们的位置。 萧南则听到他叫“清儿”,心中毫无情绪想着:“叫得不好听,还是他叫阿南更好听。” 宁清儿后来过来和萧南打招呼,萧南没理她,直接转身走了。 这把宁清儿气了个半死。 萧南和小北骑马出去玩,文柏一直陪同着,三个人跑马到了河边。 小北还要往前跑,但萧南说她有点疲倦了,想要歇歇。 她和文柏牵马,沿着河边散步,然后遇到了一大片桃树林。 这个时节,正是开满树花的时候,桃林落英缤纷。 “文柏,你叫我的名字。”萧南突然道。 文柏:“什么” “你叫阿南。” 文柏很费解,还是叫了句“阿南”。 萧南听了,觉得就是不一样,他喊她的名字,很动人。 他喊其他人,都不曾这样。 “文柏,你是否心悦我”萧南问他。 文柏整个人一僵,停住脚步。 萧南回头,手里还牵了缰绳;而文柏立在原地,马儿已经往前跑了,从他手里挣脱。 他定定立在那里,桃花落了他满身。 “文柏” 萧南话音未落,文柏几步上前,将她一把搂住,微颤的唇封住了她的,深深吻住了她。 正文 第946章 阿南番外(完) 第946章阿南番外完 文柏何时心悦阿南 他也不知。 也许是回程那一路的相处,情窦暗生;也许是流落江边,她一袭渔家女的破旧衣衫,素手给他熬粥。 更可能是他睁开眼,走上主船舱,瞧见她白衣飘飘在抚琴。 萧南是世间绝色,男人看她一眼都觉销魂,文柏只不过是那些普通男子之一。 就像萧南说他的,“平常一人”。他如此平常,无甚可取之处。 他爱慕萧南,满心的情,在他喊“阿南”二字时,不由自主带出来,故而他叫她,总是不一样的。 萧南很早就知道了。 她被他亲吻,没有推开他。 她静静靠在他胸口,没有言语。她微微阖眼,整个人都是放松的c愉悦的。 小北回来,瞧见这场景,顿时大惊:“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萧南伸手推开她:“走开。” “文柏,姐姐她怎么了你怎么了”小北急忙去看文柏。 瞧见文柏一张脸通红,小北吓到了。 这两个人没事吧。 萧南依靠着文柏,此刻才站直了身子,对小北道:“不许你再叫文柏。” 小北: “你要叫姐夫。”萧南道。 小北: 她有点怀疑人生,下意识问:“我到底离开了多久” 文柏笑出声。 这天回去的时候,小北骑马,文柏和萧南在车厢里。 他时不时亲吻她。 萧南依靠着他,回应他的亲吻。她觉得自己的心口很热,热得滚烫,像是有什么要溢出来。 这种感觉令她舒服c上瘾。 她想要腻在文柏身上,不想让他离开。 文柏将她们俩送到了行宫。 从这天开始,文柏时常去行宫见萧南,再忙也要去看看她。 萧南仍是在跟齐国谈修建铁路的事,还没有谈拢。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萧南这事还没定下,齐国朝廷关于立储之事又闹翻了天。之所以突然闹腾,是因为燕王正式拒绝了宁家联姻的提议。 他拒绝宁家,就是拒绝皇后。 皇后震怒,骂他是贱妇的儿子,永远上不了台面。 文柏的二弟性格顽劣,当场顶撞皇后,被皇帝下了诏狱。 这番变故,让稳操胜券的燕王和皇后两败俱伤,淑妃势力稳稳上升,一时风云再起。 文柏去找阿南的时候,阿南正在院中烹茶。 天气炎热,她穿一件淡薄夏衫,坐在庭院中,悠闲自得。 文柏走上前,问她:“今日可热” “还好。”阿南道,“就是蚊虫太多了。幸而我带了蚊香。” 阿南倒了杯茶给他。 文柏哪怕再急,饮食也是缓慢,这是他的习惯。他一口一口慢慢喝茶,似满心郁结。 “我听说了你的事。”阿南主动开口,也喝了口茶。 文柏苦笑了下:“我会处理。” “需要帮忙吗”阿南问他,“我可以用我娘的势力。她在齐国也有暗处的人脉。” 文柏摇摇头。 他沉默了片刻,又跟萧南解释:“我并非不信任你,也不是担心失败,而是阿南,我不想” “不想什么” “不想争夺储君之位。”他道,“我想离开你呢阿南,你想不想做皇后” “我要回西域的。”萧南道,“我不会留在临安做皇后。” 文柏诧异看着她。 萧南:“因为你没说过,你要不要做皇帝,所以我也没告诉你。现在你说你不想,我当真了,文柏。” 文柏失笑。 压在胸口重石,好像一瞬间就轻了。 他这段日子总在想,萧南觉得他是个普通人,若他连皇帝都不想做,萧南是否更失望没了皇位,他真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不成想,萧南一直在等他主动开口。 “文柏,我第一次喜欢男人,我待你一片赤诚。你跟我走,咱们去西域。将来你想做皇帝,我也可以给你皇位。”萧南道,“我什么都有,现在只缺一个丈夫。你愿意不愿意” 文柏走到了她身后,用力搂住了她。 “你会不会嫌弃我无能” “我喜欢你的时候,你病恹恹的,路 都走不稳。”萧南道,“你现在还能抱起我,比那时候更好,我为何会嫌弃” 文柏低低笑了起来。 “我跟你走。”他道,“阿南,谢谢你拯救我。” 过了几天,文柏去向皇后赔罪,说自己仍是忠诚皇后的,只是之前鬼迷心窍。 他的弟弟被放了出来。 一个月后,萧南要离开齐国。 齐国君主挽留,但朝堂太乱了,铁路之事没有谈拢。 她走后的第二天,燕王失踪了。 齐国到处寻找他,却没人知晓他的下落。皇后需得重新找庶子扶持,焦头烂额,也不想再去找文柏。 萧南回到了楚国。 她父母都在楚国等她。 “娘,事情没有办成,但是我带回来一人。”萧南道。 她把文柏带给了父母瞧。 萧靖承蹙了蹙眉。 文柏很紧张。 萧靖承和阿南一样,不苟言笑,冷漠疏离。他比阿南更冷,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带着蚀骨寒意。 但薛湄却不一样。 阿南说,这是她娘成阳公主,文柏是吓一跳的。 因为成阳公主看上去只比阿南大六七岁,仍是年轻美丽。 “成阳公主果然厉害,驻颜有术。”文柏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阿南的五官,一半像父亲,一半像母亲,继承了他们俩容貌上的优点。但她看上去更像萧靖承,因为她言谈举止和她父亲很相似。 薛湄看到文柏,也是很惊讶。 她不是惊讶文柏的英俊,也不是惊讶他的身份,而是惊讶她那个棒槌一样的直女女儿,居然能勾搭回来一个女婿。 “她怎么做到的”薛湄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阿南跟萧靖承一样,直得令人发指,一点情趣也无。 旁人对她的爱慕,她都是冷淡寡情处理了。 薛湄总担心她将来孤独。 不成想,她居然带回来一位皇子,还是人家齐国储君的人选,真很有本事。 “没成功不要紧,做生意嘛,得你情我愿,咱们又不是土匪,强买强卖的。”薛湄道。 文柏:“” 薛湄在楚国逗留了小半个月,给萧南和文柏办了婚礼,然后带着女儿女婿去了趟魏国,见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到了魏国之后,就再也不想回梁国了,她也不愿意去西域,薛湄就随她;奚宝辰也在魏国,主要是不愿意和她儿子过。 薛湄这次把女儿女婿也留在魏国了。 “我和你爹爹回西域,你们就在这里,陪陪祖母。”薛湄道。 她把孝顺老祖母的任务,推给了阿南。 然后,薛湄又把自己在中土的买卖,都交给了文柏。 文柏不是帝王性格,却是宰相的适合人选。他做事特别细致,性格又沉稳,帮薛湄操持家业井井有条。 薛湄和萧靖承这次连女儿都甩开了,彻底自由,到处去玩。